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天道创世卷》 第一章 闲抒惆怅笑饮酒,惯见魔影纷纷 春风倦来,山上梨树林中被吹落些许梨花瓣,跌入人潮拥挤的小镇上。 这里是城外供给货商们来往的市镇,街两旁多是叫嚷的摊贩,叫卖声与拨浪鼓声交织溶于清晨阳光中。 几枚梨花瓣被风吹进街边露天酒铺里,其中一枚恰好落入酒铺里一名书生的粗瓷酒碗上。 穿着浆洗得干净的蓝色衣衫,这衣衫因为洗得太勤而发白,书生二十八九岁模样,双眉纠着解不开的愁意,看着梨花入酒,不禁感叹: “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可真是时节杀我……” 书生的嗓音带着经年沧桑,透出半生飘摇的落拓,用筷子将梨花瓣挑了出来,饮下一口。 不像书生,倒像个侠客。 酒铺之中,诗酒成愁,忽闻一生轻笑。 “这位兄台出口成章,应是满腹经纶,怎生如此消沉?” 书生听得这声音温润,抬头看过去。 一名长发披肩、面容俊朗的白衣男子已经笑着坐到自己面前。 身着锦绣白衣,腰悬剔透茶色玉佩,眉眼带着笑意,气质如春水温润,让人一见就觉得亲近。 酒铺里人来人往,有消愁的旅客也有解闷的闲人,只是这般人物怎么也不像是会到这种街边露天的所在来饮酒的。 书生犹疑,思考之后自觉应该并不认识此人,柔声问道: “兄台是?” 白衣男子旋即展颜而笑: “哈,说来是我唐突了,在下姓罗名浮,听闻兄台以诗抒情,心生仰慕,故此特来结交。” 白衣公子把话说得漂亮,倒让书生有些不好意思,自嘲笑道: “在下感慨两句闲愁,却是在罗兄面前献丑了。” 罗浮在桌面放上一锭碎银,示意酒博士过来拿了银子放上酒碗又捧来一坛酒,自顾自斟满,而后才朝书生再笑,拱手作礼: “还未请教阁下名姓?” 书生旋即还礼: “在下徐梦花,在城中书局里添作编撰。” “原来是治书的先生,怪不得有此文采。” 白衣公子闻言拍手而笑,眉眼舒展,有一种天然不加拘束的自在感觉。 徐梦花目光打量着这位不请自来的白衣公子,心里思量……乍一看这位罗兄应该是个温润如玉,丰神俊朗的君子人物,但是在这三言两语之间又显得坦率活泼。 这样一想,也许这位罗兄是个武林中人。 行走江湖之人性情千奇百怪,有个罗兄这种另类倒也不稀奇。 徐梦花还在思考,罗浮又开口询问了: “对了,还没深问,徐兄为何要作如此的伤春词句呢?” 第一次见面就问得这么深刻,实在是有点忒没礼貌,但是徐梦花却莫名对这位罗兄生不起气来,就好像这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天然应该如此,甚至都不忍心拒绝他的问题。 “哈,说来可笑……徐某只是看见花瓣凋落,感慨自己的困顿际遇,一时间伤春悲秋了。” 说着,徐梦花举起酒碗又饮一口。 罗浮陪着饮酒,眼神澄澈,继续问道: “哦?徐兄是感慨怀才不遇?抑或是佳人难得?” 罗浮这连番追问已经是有些讨人嫌,只不过看他眼中没有丝毫揶揄,也无半点戏谑,让人难生恶感。 徐梦花听见罗浮追问,本是片刻犹疑,但也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说了下去: “这倒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徐某少年时,在家乡里有一个青梅竹马,我俩自小要好互有情愫,在我寒窗十年之后便与我约好,待我到临州取得功名,便回乡娶她。” 徐梦花说着顿了顿,脸上浮现起难以描述的苦笑。 “年少轻狂不自量,许下偌大承诺后,我便一人负匣来到了这临州城……可惜……徐某才疏学浅,离那功名总是差了距离。” 一碗酒见底,罗浮又为徐梦花倒了一碗。 清晨浅色阳光打进酒铺中。 “一开始是没能兑现承诺,拉不下脸面……第一个三年之后,也就不敢回去了……年年岁岁没半点音讯,人家怕是早嫁人了,真的要说……我怕的应该是回去看见曾经为我展卷磨墨的姑娘已成他人妇罢……” 说到这里,话音甚至有些哽咽,徐梦花头一次把心里话说出来,千种滋味如五辛入肺,一口气闷了一碗酒,醉意涌上心头。 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子把心头情感抖落了出来,真是好生尴尬…… 看着面前的罗浮用一种平淡却隐隐与自己感同身受的目光看着自己,书生突然又笑起来道: “罗兄真是个顶有趣的人,寻常人要是听了我这故事,要么出声安慰我,否则便该骂我废物……怎么到你这里,倒像是与我同悲似的。” “大概是因为,我确实能感受这世上人们的心声吧。” 罗浮饮下一口酒,用陈述的语气说得理所当然。 徐梦花看着这个来得突然的神秘君子,耳畔是酒铺外街市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醉意中,只觉得这位罗兄身形缥缈,分明坐在自己面前,却好像是不存在一般。 像是一缕烟、一道光、或是一段声音,不能触碰、不可亵渎。 醉里话音唔哝,徐梦花突然一笑: “说来倒是不知道罗兄又为何来此买醉呢?” 罗浮闻言,目光望向酒铺外的街市,缓缓发问:“徐兄可知三千世界?” 徐梦花毕竟也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就算醉了也忘不了脑中知识,一手撑着酒桌答道: “在下还是知道的,今生娑婆,三千世界……一日一月一须弥常住天下部洲便是一方小世界、一千小世界便是一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便是一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便是一个大千世界。大千世界包罗万有,为三个千世相乘,故而名为——三千世界。” “哈,徐兄对于杂学真是涉猎广泛,”罗浮笑着点点头,街市上的风吹进酒铺将他鬓间的头发扬起,“这个说法未必准确,但有一点确实说对了,这浩渺鸿蒙广大无垠,我们所在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我存于人世,就得留心漂流天外的各种存在入侵我们这个世界,今天在下也是为此而来。” 徐梦花听着罗浮侃侃而谈,心里是不信的,只当罗浮是在与自己玩笑,为自己又斟了一碗酒,端起酒碗说道:“罗兄真是会开玩笑,三千世界的说法不过是古人之想象,哪里能真有什么天外存在呢。” 罗浮跟着端起酒碗,朝徐梦花意味深长地一笑。 就在这个瞬间,大地……开始震动。 轰!!!!!!!!!!! ———— 酒铺外长街的另一边,行人如织的集市中心突然发生恐怖的剧烈爆炸,类似于数个大型炸药包同时引爆的效果,附近十几名行人被当场炸飞,鲜血溅染……飞出去的人撞翻了街两边的货摊,嘴里不断溢出鲜血。 爆炸的中心弥漫浓烈烟尘,从中传来令人压抑的气息…… 一声爆炸像是打开了阴曹地府的大门,没有形质却能够让人真实感觉到的邪异气场开始蔓延。 伴随着烟尘渐渐散去,沉重脚步声响起,一头肤色深沉、高达丈许的丑陋怪物走了出来。 这头魔物浑身散发着古怪的酸性臭味,每向前走一步,青石铺就的石板就会碎裂一截,脚掌停留过的地方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看着这头比饿鬼还要恐怖的怪物走出烟尘,周遭刚刚被爆炸震撼的百姓们顿时惊惶万端,无论公子小姐还是贩夫走卒纷纷四散奔逃。 货架菜梆散落一地…… 尖叫声使得本就混乱的场面更显得压抑。 这头怪物也不曾追击,只是从长街那头缓缓走过来,每一步都会引发街道震荡。 刚才被炸飞之后倒在街道两旁的百姓看着这魔物从自己身边经过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闻着它身上散发出的硫磺气味,感觉像是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面前。 好在这魔物也没有管他们。 似乎……突然降临此地,它也有些混乱…… 只是一步步向前,使得整个市镇都在随之颤动。 ———— 恐怖怪物从街道另一头缓缓走过来,逐渐靠近酒铺。 酒铺里的人连带着老板都跑光了,只剩下半醉的徐梦花与规整端坐的罗浮。 罗浮轻笑着打了个响指,徐梦花霎时酒醒,转头就看见一头体型高大的魔物踩碎长街走了过来。 这魔物几乎和街市两旁的建筑一样高,行走时长街震动,烟尘裹挟硫磺味道。 作为儒生虽也有些养气功夫,但这种时刻也顾不得了,徐梦花噌一下站起来,转身面向街道外走来的魔物。带悚然问道: “此为何物!?” 坐在酒桌前的罗浮还是一脸轻松写意,端起酒碗饮下一口,随后道: “狂战魔,出自一处群魔环伺的邪恶渊薮,与一切血肉生灵为敌的极恶魔物。” 如罗浮所说,这就是一头生存在深渊的恶魔。 界海无穷尽,偶有一两头恶魔随着意外崩毁的空间碎片闯入没有晶壁或者说天维守护的低武世界,就整个无穷界海的世界基数来讲完全算不得稀奇。 虽然在深渊世界中是数以亿计的血战炮灰,但是在这个封建文明的初级武道世界里,可以说是祸世大魔了。 不知什么时候,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看着逐渐接近的狂战魔,徐梦花转头看向罗浮。 “罗兄此来,就是为了处置这头魔物?” 此刻已经有如此景象摆在面前,徐梦花不能不信,一字一句认真看着面前的罗浮。 “非也,”罗浮摇头,“要处置这头魔物的不是我,而是你。” 如从天上垂下的目光,落在徐梦花身上。 第二章 浑忘多年书生意,断钢斩邪 “是我?”徐梦花鬓角渗出汗珠,目光离不开正踩碎地面走过来的恐怖魔物,向罗浮开口说道,“罗兄你就不要开玩笑了,我根本就未曾修行过武道,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对付这样一头妖魔?” “以前不能,未必现在不能。” 罗浮眉低三分,抬眼看向徐梦花。 徐梦花被罗浮的眼神盯着,突然觉得有一种莫名惊悚,不像是面对不远处魔物的恐怖,有一种发现自己站在世界对立面的骇然。 “罗兄……” 徐梦花咽了下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 罗浮的目光没有任何恶意,却无限恐怖。 盯着徐梦花,目光停留了几个呼吸,罗浮随后灿烂一笑,气氛顿时犹如冰雪消融。 抬抬手指,一柄散发着玄黑色流光的剑器出现在酒铺外的街道之上,骤然出现便因重力垂落,寒光剑刃像切豆腐一样没入长街石板大半。 转过头来,指向街上的长剑,罗浮的声音温和轻柔: “徐兄,此剑名为‘断钢’,持有他的人间拥有斩断钢铁的决心与意志,拔起它……然后杀死那头魔物、斩断你内心的犹豫。” 罗浮的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蛊惑能力,听在徐梦花的耳畔,让他几乎真的认为自己可以持剑斩杀魔物。 不过,内心最深层的理智告诉自己,作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自己不论拿着什么样的神兵利器都不可能击败一头体型高过自己两倍的妖魔。 “可是……” 一声犹疑,再转过头看向走来的大型魔物,徐梦花甚至能看见它深沉皮肤上的褶皱,诡异的臭味交织浓烈的硫磺味扑面而来,让人脑中浑沌。 “没有可是了,徐梦花,你的一生总在犹疑、永远慢了半步、不敢见心中的人,做不了想做的事……你还要可是到什么时候?” 罗浮的声音只像是在轻声述说,却有种无可违逆的威严。 徐梦花脑中掠过一生种种,最终停留在村口榕树下那道目送的姑娘身影。 抬头看向魔物,距离此地不过三丈,左右打量,行人已经跑光了。 这一次都没得逃避了。 呼出一口浊气走出酒铺,往前大步一迈,一把握住插地的断钢剑,徐梦花的身影在街道上停顿了约莫两个呼吸,然后一往无前地奔向面前的巨大魔物。 右手断钢剑散发玄奇银灰色流光,盘旋缠绕书生身体,从未修炼过武功的书生脑海中竟然平白多了许多使剑窍门。 圆转如意、生生不息,是为其一;点血题命,追魂夺魄,是为其二。 两套剑招顺着断钢剑沿着手上经脉进入书生脑海,剑身中依附的剑气主导书生舞剑。 罗浮创造的断钢剑有着纯黑色的剑柄、银色的剑身,银色的锋刃上反映着淡绿色的光芒,剑柄与剑锷都镶嵌有黄金……除去本身的削铁如泥之外,罗浮为他附带了一层可以影响使用者意识的精神能量,持有这柄剑的人能够具备上罗浮赋予的用剑能力,在这个真气都很稀少的武学世界之中,一瞬间就能成为天下有数的武道高手。 ———— 看着眼前虫子一样的人类竟然手持武器朝自己冲过来,这头狂战魔混沌的意识中萌生出强烈的怒意,双手张开朝徐梦花擒抱过来。 这种魔物有精通擒抱的能力,只要双手抓住了敌人,就会将其擒抱起来然后砸击到地面上。 绝对的破坏力能够将人类孱弱的身体砸成肉糜。 徐梦花面对魔物扑击心中惊骇难当,不过身体却在随着手中的武器而动。 身如飞燕,被断钢剑带着向后翩然而退,一身浆洗得发白得蓝色衣衫也有了些侠客纵横般的洒脱。 狂战魔一击没有抱住徐梦花,右臂瞬间暴起甩动,宛如丛林中狂舞的蟒蛇,朝徐梦花的身体擒捉而来。 徐梦花刚刚飘然落地,面对着狂战魔的手臂一时间还站立不稳,此刻亏得断钢剑带着徐梦花挥舞手臂,剑刃轻旋画出一道又一道剑圆将狂战魔的手臂圈了进来。 狂舞的手臂本来是力量庞大,但是被断钢剑一层一层卸力之后就算是徐梦花也可以做到抵挡。 盘旋着狂战魔的手臂,断钢剑削铁如泥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带着酸性的血液飞溅,溅落到周遭倒落的货摊上发出强烈的腐蚀声音将一应物品统统侵蚀。 最后徐梦花高高将手扬起来,直接把狂战魔的手臂削断,带上天空。 狂战魔忍不住疼痛,发出震天的嘶吼,这声音中带着“渎神之语”的特性,就算是已经逃到了市集之外的民众都因为这疼痛忍不住抱着脑袋蹲下。 但是徐梦花因为有着断钢剑带来的坚决意志,竟是全然不在乎这种精神冲击。 狂战魔在嘶吼声中向徐梦花扑了过来,徐梦花则是握着断钢剑向一旁闪避。 失去了一只手臂的狂战魔保持不住平衡,轰然倒落在地面上,徐梦花身形飞窜,像是踏在街道旁的倒落的货架上,然后跳上了街边围墙,最后直接借着脚踏的反作用力一跃跳到了狂战魔的背上。 断钢剑散发着凄厉的寒光,徐梦花的双手握在剑柄之上带动整个身体的力量向下方斩击下去。 削铁如泥的断钢剑轻易地撕开了狂战魔的脖子,酸性血液宛如喷溅的山泉水,溅落地面发出沸水般的声音。 断钢剑的气流保护住了徐梦花的身体没有被狂战魔的血液溅射到……随后这头妖魔那巨大的头颅重重掉落到了地面上,轻轻滚动。 等到狂战魔的头颅已经滚落了两圈,刚刚被徐梦花挑飞上天的手臂这才落地,鲜血浸染地面……散发出些许黑烟。 巨大的妖魔身躯轰然垮塌,站在狂战魔背上的徐梦花霎时一个踉跄,勉强维持住身形稳定,就听见长街之外的整齐脚步声。 临州城的军队接到妖物做乱的消息便紧急集合出发,在守将燕戡云的带领下逆着人流驰援这座对临州城来说极为重要的市镇。 听说突然出现的妖魔有磨坊大小,眼睛宛如庙会的灯笼……每一个士兵都带着内心的惶然与誓死的信念。 然而,冲入这市集长街之内……之间巨大的魔物被斩断了头颅与手臂,轰然跪倒在长街中央。 周遭地面破碎,房屋、货架倾倒,一名身穿清隽衣衫的文人正站在倒地妖魔的背脊之上。 手中握着一柄黑色长剑,银灰剑锋泛起淡淡流光。 徐梦花看着前方黑甲武将带着军队赶来,心头还是充斥着恍如一梦的茫然感。 突然像是回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周遭唯一完好的酒铺……酒铺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只剩两个空酒碗与一个饮了大半的酒坛。 春风晨间、破碎长街、书生魔物…… “罗兄……” ———— 镇外,一袭白衣飒沓的罗浮信步而行,自风尘古道走上山林,摘下路边两颗野枇杷剥皮吃掉,又将果核扔回土里。 奇异的是,这果核刚一落地就自己钻进了土里,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了几株小树苗。 看着这场景,罗浮微微一笑,回头看向被狂战魔袭击后的市镇。 “唉,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天道化身也真是费事。” 第三章 界外草原 罗浮是天道,也是人。 有时候,罗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是一缕春风、一瓣梅花、一条江河、也是现在的白袍模样。 或许是人世间客观规律总结的具体呈现。 又或许是茫茫界海混沌之中漂流的一点灵识……所以脑子里才会充斥着大量的奇异信息诸如断钢剑、倚天剑、屠龙刀,提尔锋或者是太极剑法、如来神掌…… 不管是谁,虽然自己随地乱扔果核、喜欢八卦别人隐私、做事偷偷摸摸……但罗浮知道自己是个好天道。 无垠混沌虚空,充斥无边世界,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体系也就有着不同的力量强度。 强如仙道文明,纵横九天十地,摘星拿月只在等闲。 或如奥术文明,研究宇宙真理,殖民界海世界,甚至捕获各类神灵。 但是弱小的世界比如罗浮本体天道所在的这个世界就真的很平凡,六大王朝分立神州大陆,武林门派以千计数……这里的武者都是妥妥的低武。 以一当十就是江湖强汉、力敌数十壮汉可称一流高手,身怀真气以一当百便为天下宗师。 虽然也修行内功,但是练出真气的武者太过稀少,故而也没有什么划分标准,更没什么实在的具体层次划分,什么一流二流三流也就是叫着玩儿的。 究竟是一流高手还是武林宗师,终究还是打出来的。 简而言之,是一个崇尚个人武力但限度不高的类古代封建集权社会。 如今孟、骁、岐、稷、玄白泽六国维系安定,天下正享受着难得的和平。 农夫耕种、商人贸易、武者闯荡周游……也有倾轧,但公理正义仍然是世间主流。 罗浮忘了自己拥有意识多久了,也不知道像自己这种可以化为人身现世的天道会否有些奇葩,但还是热爱世界、热爱生命、从不因为自己是天道而骄傲自矜,对世人也都一视同仁……就是自己也得夸自己一句青天大老爷。 虽然不想寻常理解的那样无所不能,行事也有自身局限,但是毕竟在这个几乎是普通人的世界,自己也算得上是自由无拘了。 每天倦则卧于山岗、闲则游于闹市,日子过得悠哉游哉,不计岁月。 只不过,作为世界也不是没有危机的……譬如说刚才闯入神州世界的狂战魔。 一如之前所说,界海无垠,或许就有某些奇人魔物因为不明原因漂流混沌,恰巧就闯入了罗浮所在的神州。 身为天道,自己可以说会与世同存,但若是世界被毁灭,整个大地沦为焦土,那么身为天道的自己不死也得沉眠吧。 说来汗颜,虽然自己称自己为天道,各种能力也确实是世界化身的能力,但罗浮终也有自身极限。 这个极限也就是整个世界力量的体现,并非是世上每一个人类野兽与山川河岳的基数相加,而是一种意志体现。 自己最辛苦的一次是料理了一只闯入此界东海之内的苍蓝巨鲸……那头鲸鱼身长近三百丈,天雷隔着大海劈了它三天三夜才送它入度此界生态循环。 劈完之后就是身为天道的自己也感到疲惫…… 这也就是自己的雷只是普通的凡雷,如果此界是个修真文明,那自己身为天道便能随手召来一个【九九灭顶青宵开界神雷】,轻易能灭杀它这样的千百头。 从那以后,罗浮就下定决心要在此界开启灵气复苏,促进武道繁荣发展,不说达到以武屠神的地步……至少也得让此界生灵可以自己处理外来物种入侵吧。 到如今,罗浮的计划已经暂定完毕,只待实施。 只不过,在带领此界灵气复苏之前,自己需要先处理另一件事——神州世界在界海中漂流……快要撞上另一个小世界了。 一如前文,世界并非不会毁灭,除了世界内部被外来生灵杀戮殆尽之外,也可能是因为来自于不同世界的撞击。 小世界撞上大世界,要么被吞并、要么被撞成碎片。 小世界撞上小世界,那就得角力一番。 这次神州即将撞上的,就是一个只比神州小一点点的世界。 躺在青山苍崖边的树上,罗浮拿起一个酒葫芦嘬了一口,叹气道: “真是命中注定,都变成天道了,怎生还如此劳碌……” 声音响起,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 草原世界。 平旷辽阔的草原仿佛没有边际,天空碧蓝高远,有着动人的澄澈。 草原上居住着大大小小许多的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拔刀则怒、奏乐则笑。 三个孩子在草原的矮坡上打闹,闯入比自己还高得草丛中追逐蝴蝶。 “阿木尔、格日乐图,你们两个等等我!” 小姑娘跑得双颊绯红,提着马步裙追在后面。 两个小男孩跑在前面跑着,阿木尔回头看向小姑娘,笑着挥挥手: “吉雅,你快跟上来。” 放下手臂,阿木尔盯着面前停下的蝴蝶,想要逮住它。 一旁的格日乐图却是狡黠一笑,从旁边一跃而起将阿木尔扑倒。 “哈哈哈哈!” 少年人的玩闹总是伴随着欢笑。 阿木尔身材要瘦弱一些,却更加灵活,挣开了格日乐图的擒抱,与他缠斗在一块儿。 吉雅赶上来看着两个人又在玩闹也不急,拍拍裙子坐了下来,看着这两个人的打斗把附近的草都压平。 “他们总是这样么?” 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吉雅往旁边看才发觉自己右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成年男人。 长得不像草原男人那种粗犷,不过也不像女人的柔美,是一种草原上没有的俊朗,和阿木尔倒是有些像。 阿木尔与格日乐图也发现了这个白衣服的男人,停止摔跤,走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 格日乐图带着些戒备问道。 “我?我叫罗浮,是一个远方来的旅人。” 说着,罗浮伸出手掌。 罗浮的肉体虽然是自己构筑的,但是倒没有专门精修过,念头一生,这具身体就有了。 伸出的手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倒也不是自恋地刻意打造,真就是自然而然的心魂体现。 说话的声音让人不自觉会心神安定,嘴角的笑意也让人觉得亲和。 阿木尔看着罗浮伸手,挥手在罗浮的手掌上拍了一下。 格日乐图见了,也来拍一下。 坐在旁边的吉雅见两名小伙伴都拍了,赶紧也过来用力按一下。 一大三小旋即一块儿坐着,望向远方天际。 “罗浮你是从多远的地方来的啊?” 格日乐图问道。 “很远很远,”罗浮笑着想了一下,“大概就像是从这里到太阳的距离吧。” 阿木尔抬头看向天空中央的太阳,灿烂金色耀眼夺目。 “那也太远了吧。” 吉雅听了,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 “那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一定有很多新奇的故事,你能讲给我们听吗?” “好啊,”罗浮没有拒绝,“不过,我也会问你们一些关于这里的问题。” “没问题,”格日乐图拍拍胸膛,“这个草原上的事情,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那我给你们将一个田螺姑娘的故事吧。” “什么是田螺啊?” “不好意思忘了你们这里是草原,换一个格萨尔王的故事吧。” ———— 与此同时,在矮坡不远处的帐篷群落中央,两个打扮尊贵的草原人正在商量。 “大祭司,咱们部族的女人和小孩实在太多了,这个冬天一定会饿死许多人。” “敖敦,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要知道,你是想要向你的同胞挥动你的马刀。” 头戴牛角兽骨装饰的大祭司看向面前的部族首领,浑浊眼瞳里带着愁苦。 “我知道,我和达楞以前是一起猎狼的兄弟,可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如果他们的男人女人吃饱了,我的崽子们就养不活。” “唉……这些事情,你就自己决定吧……” 大祭司背过身去。 敖敦看了一眼大祭司的背影,准备走出帐篷。 此时……帐篷中央桌案上供奉的一颗水晶圆珠发出了红色的光。 敖敦没见过这种场面,愣在原地。 大祭司则是大惊失色,走过去伸手按在圆珠上。 …… 片刻后,大祭司转过头来,看向敖敦: “是长生天的意志在感召我……有恐怖的魔鬼,来到了我们的草原上!” 第四章 天道无相,不见星辰 故事总讲不完,罗浮与三个孩子的故事从天光大亮讲到星月朦胧。 “觉如王就说道:‘我手里拿的抛石器,是千位战神的命根子。我瞄准你们的前面,炸毁石崖如霹雳……’” 罗浮作为世间规律的具现,不存在记忆力的问题,将格萨尔王的故事原方不动讲给三个孩子听,前所未有的故事把三个孩子带入未知而瑰丽的幻想世界。 “罗浮,”吉雅打断了罗浮的故事,“为什么觉如王的抛石器这么厉害啊?为什么是一千位战神的命根子啊?” 罗浮倒没有教坏小孩子的自觉,而是正经解释:“这个嘛,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就是说觉如王很厉害的意思。” “哦……”吉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罗浮抬头看了看天,草原的夜总是来得又快又急,刚刚还是明媚天色,转眼已是星辰如帐。 拍拍衣上尘土站起身来,罗浮伸手拉起三个孩子,笑着说道: “好了,故事讲过了,我也要离开了。” 阿木尔抬头看向罗浮星空下的脸庞: “罗浮,你要回家了么?” “对啊。”罗浮点点头。 “回去像太阳一样远的地方吗?” 格日乐图接着问道。 罗浮接着点头: “没错。” 吉雅的脸色刷一下垮了下来,撅着嘴问道: “那你还会回来么?” “应该还会来吧,不过……你们到时候可不一定会希望见到我。” “怎么会!?” 格日乐图连忙开口否认。 罗浮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 而后,马蹄声传来,震动草原。 罗浮目光幽幽,看向矮坡之下。 阿木尔、格日乐图与吉雅三个孩子同样看了过去。 只见一支能有数千人的马队从山下冲了上来,每个骑马的男人身上都有两把弯刀,明晃晃映着手中火把。 “找到了!在这里!” “阿木尔和格日乐图也在这里!他们被魔鬼抓走了!” 阿木尔见了,神情一慌: “遭了,只顾着听故事,我们出来得太晚了!” 罗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朝他微微笑道: “放心好了,他们不是来找你们的。” “不是来找我们,难不成是来找你的么?” 格日乐图没好气说道。 “可是,如果只是来找我们,怎么这么多人……” 吉雅站在罗浮背后,小声说道。 阿木尔和格日乐图闻言,对视了一眼,然后往山下看去。 举着火把的马队像是一条火龙,约莫两千人,这已经是非常庞大的数字,马蹄溅起的尘土宛如沙尘暴。 草原的马匹速度极快,两千骑转瞬冲上了矮坡,把坡上填满,将罗浮四人围在中间。 这些草原汉子模样看起来个个都豪爽粗犷,面对着中间的罗浮却是谨慎且严肃。 阿木尔三人没见过这种阵仗,只觉得手掌都在微微抖动。 反倒是罗浮轻轻捏捏三个孩子的肩头,示意他们放松。 围城一圈的骑兵让开一条通道,骑马的部落首领与手持骨杖步行的大祭司走了出来,正面朝向罗浮四人。 “阿木尔,你们还不快过来!快远离这个魔鬼!” 大祭司伸手大声喊道。 阿木尔三个人被喊得有些发懵,抬头看向罗浮。 罗浮则是回以温柔微笑: “你们家人叫你们呢,快回去吧。” 两个少年迷惑了,吉雅更是陷入了此生最大的混乱,朝大祭司喊道: “卓力爷爷,罗浮不是魔鬼,他是个很喜欢讲故事的好人!” 大祭司听了吉雅的话语,反而更加震惊愤怒,大喊道: “你们都已经被魔鬼蛊惑了!快给我回来!” 三个孩子脸上有迷茫,脚步却没有挪动。 雄壮马背上的部落首领敖敦充满怒意地冷哼了一声,将手中弯刀对准了罗浮: “魔鬼,将我们部族的崽子放回来,否则乌蒙男人的马刀会将你砍成千万段!” 被人威胁,罗浮倒是没什么情绪,只是轻轻一笑: “真是奇了,你们这样的威胁有谁会接受呢?” 说着,罗浮手一挥,阿木尔等三个孩子的身体就这样悬浮起来,飘向大祭司。 大祭司伸手将三个孩子抱住,让人拉着送到了马队后面,吉雅一直喊着“罗浮”的名字,不过很快消失在了火把被夜风吹动的声音里。 敖敦看着这幅画面,又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看来你还算是个男人,不过你今天终究还是会死!” “坦白讲,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 在骑兵大军的包围之中,罗浮说得平淡而写意。 说完这段话之后消失在了原地,不等骑兵们四下找寻,罗浮的声音从矮坡顶部传来。 “既然你们如此笃定,那我也可以给你们这个机会,来,杀死我……用尽你们的本事。” 一袭白衣、背负双手的男人站在坡顶,面对着两千名草原最强壮的男人,说话声音不徐不疾,像是一阵风或是一条河。 背后是苍茫星空,漫天灿烂星子如梦朦胧映衬,一袭身影在此刻模糊了神灵与魔鬼的界限。 眼见的画面太过震撼,敖敦害怕某种名为恐惧的情绪继续滋生,连忙下令: “乌蒙男儿,给我冲!” 随着敖敦一声令下,二千骑兵齐动,希律律战马嘶鸣,向着星空的冲锋是草原男儿的豪情。 而罗浮,并无情绪。 目光由近及远扫过去。 罗浮的目光像是天神的刀剑,所到之处一匹又一匹战马倒地,连带着马背上的男人也摔倒…… 连绵不绝的倒地声中,一次冲锋能将一个小部族杀尽的二千骑兵就在这里覆没…… 没有一个人死去,但是也不能再继续战斗 虽然此地并不是自己的世界,但是罗浮身为世界化身的本质却不会改变,一个目光所至……便是山河倾塌。 敖敦也在冲锋的队伍当中,从马背摔倒,只觉得髌骨可能都被摔裂了,矮坡之上一片哀嚎之中,看见坡顶那个男人的两缕鬓发正随夜风而动。 “魔鬼!!你究竟想要什么!?” 敖敦禁不住呐喊。 罗浮轻轻一挑眉:“我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啊……你们能告诉我么?” 说话间,一团巨大的火球向罗浮飞来,其中火劲炽烈霸道,似乎能将山岳炸出一个大坑。 这是大祭司的咒术。 可惜的是,当这团火光接近罗浮之后,就这样消失掉了……就像是泡沫入水,消失无踪。 纷散火光中,白衣人负手立于遥遥星天之下,没有言语。 右手持杖,左手托举着红色圆珠的大祭司看着这幅画面,只觉得内心惊骇到了极致。 而这时红色圆珠之上涌入一股神异力量,在这股力量加持之下,大祭司的浑浊眼瞳变得清明。 清明眼瞳之中,一袭白衣的罗浮背后隐约可见一尊高达百丈的巨大身影,那身影如月光琉璃般澄澈剔透,巨大身躯之上生有三头四臂,一手拈花、一手握拳、还有两只手掌在胸口作圆满印。 三颗头颅在天空俯瞰,左边头颅宝相庄严,一见生威;右边头颅长发盘髻,是一尊世间绝无仅有的无双美人;而中间的头颅闭目带笑,透着如玉般的温润醇和。 借助宝珠神力看见罗浮化相的大祭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那百丈幻影转瞬不可见,可是这宛如世界真相的画面却在大祭司的心中留下了无法挽回的巨大震撼。 这是魔鬼……还是神灵!? 罗浮感受得到大祭司心中的恐惧,轻笑着摇了摇头。 缓缓转身,背后已经出现了一条深邃黝黑的通道。 没有打算以自己天道身份在此大开杀戒,罗浮此刻已经准备离开。 而……就在罗浮抬脚的瞬间,草原星空之上响起轰隆旱雷。 是高山垮塌、是江河决堤、是大地开裂! 罗浮于此刻回头,之间漫天星空汇聚无尽星光成为一柄世界之剑。 高悬星辰天,辟开茫夜。 这是——此间天道的反击! 第五章 春风吹卷湖边草,天下遇奇缘 神州,白泽国。 青山之下绿水,百里苍翠。 春风拂过山槛,新生无数嫩芽。 去年死,今年生,年年岁岁,周而复始。 少女穿着鹅黄色的衣衫,手里拿着一个羊皮水袋,一蹦一跳走路,朝向山下的湖水边。 “今天走快一点点,见到师父就快一点点~吃到肉包子就快一点点~” 一路碎碎念叨,少女脸上带着散不去的笑意,来到水边蹲下,往水袋里面灌水。 目光四下打量,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湖水边上正半蹲着一个白衣人。 嗖得一下站起来,茫然地往四周看了一遍,发现应该是没有别人,连忙小跑过去。 走到近处,黄衣姑娘仔细打量着这个白衣男子。 身形半蹲在湖水边缘,衣摆在水面上轻轻飘摇看起来像是受伤了,但是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与血迹,只是脸色略有些苍白,紧闭着眼睛。 这个男人的模样看起来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让人一见生欢,睫毛细长,清晰可数。 姑娘觉得他应该是受伤了,走近两步,想要将他带出湖水。 就在这时,这个白衣男人睁开了眼。 “呵呀!” 黄衣姑娘没想到男人会睁眼,被惊得向后一跳。 罗浮看着这个丫头这副模样,不禁想笑,站起身来,衣摆上滴落水渍。 “吓到你了么?” 罗浮轻声问道。 罗浮的声音有着天然的温柔感觉,使得这个姑娘下意识放松了警惕心,摆摆手,眼睛笑成月牙状:“哎呀,我还以为你昏倒了呢,原来是在睡觉么?” “不好说,也不算昏倒、也不算睡觉,”罗浮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从湖水边走了出来,“姑且可以理解为闭目养神吧~” “闭目养神?”黄衣姑娘觉得有些惊奇,“哪里有人会在水里闭目养神的?” 说着,黄衣姑娘露出了会意的笑容,双手背在后腰上,身体微微前倾,小声说道:“你是不是被仇家打伤,逃到这里撑不住了?放心吧,你老实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罗浮看着小姑娘这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摇摇头: “如果你是这样觉得,那就是这样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罗浮想到了草原世界之中最后面对的天道之剑……身为一界之源,自己从未感受过任何危机感,唯有那个时候,自己真的有被毁灭的预感。 世界之争,生死存亡,自己虽然及时回到了神州世界,竟也免不了受了损伤。 小姑娘听见罗浮的回答,倒是歉然一笑,感觉自己可能提及了罗浮不愿意说出的内情,抬手抱拳: “我这个人说话就是有些唐突,不好意思哦,我叫鹿灵声,鹿湖的鹿,灵光山的灵,声音的声,榗州人士,你叫什么名字啊?” 鹿湖和灵光山都是白泽国中出名的地界,不过有人这样介绍自己,倒是少见。 罗浮学着鹿灵声的模样抱拳,柔声说道:“你叫我罗浮好了,我这个人四海为家,就说不上是哪里人士了。” “四海为家?听起来好潇洒~”鹿灵声说着又笑了起来,这个姑娘是真的特别爱笑,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月牙,“看你的伤势没好,不知道抵不抵得过你的仇家,我们打算去河西小檀山参加英雄会,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吧~我的武功虽然不行,但是跟我同行的东方大哥、白姐姐都特别厉害,肯定能够保护你。” 罗浮看着面前姑娘,身为天道化身的自己是真的感受得出面前这姑娘所说的话全都发自真心,但也是这样就更觉得有些无奈……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单纯的女孩子么,头一次见面就想要“保护”自己。 鹿灵声轻轻眨眨眼,期待着罗浮的回答。 罗浮脑海里闪过百万种思绪。 正在这时候,远处出现了呼唤声:“灵声!” 呼唤声两男一女,由远及近。 鹿灵声听见呼唤,连忙高举手臂回应:“白姐姐、东方大哥、赵大骗子!我在这里!” 随着鹿灵声回应,三名青年男女从远处树林中跑了过来。 看见鹿灵声和一名不知来历的神秘男子站在湖边,身着白色劲装的女剑客与身披蓝色大氅的青年男子快步走来之后默默站在鹿灵声身前半步。 而另一名穿着灰色道袍的青年则站在了鹿灵声的身后。 三名青年打量着罗浮,一袭白衣,长发披散,眉眼如画倒是俊朗,最特殊的是身上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气质……像高山上的云麓、缥缈无定。 与此同时罗浮也在打量这三个人,白衣女剑客身形清瘦,但是看得出经历过常年的苦练,四肢都打熬得非常有力,长发用簪子束了起来,有一种天然的凌厉……生得倒是美丽,不过是与鹿灵声截然不同的美丽,鹿灵声是懵懂天真的少女心绪,而这名白衣女子则是将女性的英气与凌厉展现得淋漓尽致。 蓝氅青年也是俊眉朗目,看起来有种温吞的柔和感,同时又带着世家公子的天然贵气,四肢有力、呼吸自有节律,显然修行过这个世间稀有的内功。 至于站在鹿灵声身后的道袍青年,看起来胆量不大,反而确实罗浮最感兴趣的……天生万物,不以平均,在大多数的同类中总有少数独特的另类——这个道袍青年虽然一看就没有修行过武功,但是他的双眼却与世间万灵有所不同,这是一双可以看见人世轨迹的眼睛,或许他自己都不自知,但是身为天道化身的罗浮却看得清楚明白。 而这样几个明显特殊的人聚集在一起,只能说是命运使然。 戒备地看着罗浮,白衣女子声音沉着: “阁下是什么人,在此接近灵声有何目的?” 一行人来自不同地界、世家、门派,却因为小檀山一场聚会而走到一起,他们本就有秘密。 鹿灵声感觉气氛不对,举起右手,大声说道:“不是不是,罗浮不是故意接近我,是我在湖里把他捡到的!” 听闻鹿灵声所言,白衣女子与蓝氅青年对视一眼。 此时罗浮却是做出惊人举动,右手伸进左袖之中,变魔术一样掏出了四本书册。 “四位,我这里有四份机缘,恰好赠与你们,你们可不要推脱。” 鹿灵声四人看向罗浮手中书册,赫然写着四个听起来就不一般的书名。 《独孤九剑》、《乾坤大挪移》、《天子望气术》、《空明拳》。 第六章 掌剑无端与争锋,仙人扶顶授奇绝 看着罗浮手中的书册,白衣女子眼神满带狐疑,目光紧紧盯着罗浮的双手,担心罗浮会使出什么暗器阴招。 罗浮当然不至于想要通过什么手段来算计着三个人……换个逻辑来说,身为天道也不需要用手段来算计。 只不过是看见了命运轨迹,便随手点拨世间格局。 名字虽然是盗取的脑海之中的零散记忆,内容却是自己根据效果反推而成。 只不过世间武道自有局限,罗浮也并非真的全知全能,这些武功相对于此世而言的确是绝世神功,但并不能修炼出超越世间极限的效果。 如果世界有局限,那么生活在这个世界之中的人自然也不能超越局限,这也是罗浮意欲开启灵气复苏的原因。 当然,说了这么多,并不是说罗浮创造的这四门武功不强,相反……只要修炼了这些武功其中之一,不论资质如何,未来必定能名列【天下十宗师】。 罗浮看着面前女子,温和一笑:“姑娘不必警戒,在下所为并无所图,只是因缘际会自在施为。” “来历神秘、突然出现、以秘籍相赠……阁下认为我应该相信你么?”白衣女子似乎天生性格就十分凌厉,一词一句自然就带着攻击性。 蓝氅青年见状,不愿意同伴激怒罗浮,向前半步挡在白衣女子面前,朝着罗浮尴尬一笑:“哈哈,这位是罗兄是吧,小白就是这个样子,说起话来总是听着刺耳,其实只是为人比较谨慎,完全没有恶意,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东方云喜你让开,我就是有恶意,就是怀疑他!” 白衣女子伸手想要去扯蓝氅青年的衣袖,结果被鹿灵声与蓝氅青年一起拉住。 韩枫看着面前近乎闹剧的画面,不由笑出了声,而后目光气势一变,瞬间使得面前几位青年停下动作。 这一瞬间,在几位青年眼中,罗浮变成了群狼、成了猛虎、是高山也是深渊,透着无法直面的强大气息。 罗浮将四本书册揣进袖中,施施然站立,用无奈的声音开口说道:“确实,你们很难相信我,那不如咱们来比试一场,我就用这里的四种武功,如果我赢了,你们就请收下我的馈赠。” 听闻罗浮所言,前面几人同时顿住。 鹿灵声呆愣愣想了一下,然后说道:“罗浮你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罗浮摇摇头:“什么都不为。” 如此说辞,只是给他们一个理由,借此机会便可以向罗浮出剑。 鹿灵声还在疑惑,而白衣女子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不管为什么,有这种好事,当然要试一试咯!” 说话间,白衣女子已经出剑。 剑锋并未指向罗浮的要害,显然是出于试探的目的。 蓝氅青年东方云喜也是看出了白衣女子的目的,喊了一声“得罪”,跟着同时出手。 白衣女子的剑法犀利无比,每一剑都带着凌冽的剑风,一道一道剑风交织,勾勒成一张逼迫罗浮后退的剑网。 东方云喜跟在白衣女子身后,袖子里窜出一柄软剑,软剑像是一尾灵蛇,藏在白衣女子的剑网之中伺机待发。 就此世武道而言,两名青年都算得上是一流高手,联手正面作战就算是数十名壮汉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二人。 可惜面对的是罗浮。 罗浮也并未打算以天道身份压人,纯粹使用的武道功夫。 并指作剑,施展《独孤九剑》之《破剑式》。 一指窥破白衣女子剑网的漏洞处,轻飘飘点了过去。 上前一步,正好点在白衣女子的剑脊上,使得白衣女子的身形霎时一顿。 就在此时,东方云喜以为等到了机会,从同伴背后冲了出来,手中软剑尤似灵蛇,向罗浮的手掌咬了过来。 不过令东方云喜没想到的是,面对自己的剑锋,罗浮不闪不避,五指微屈,竟是凭空生出一股力道强行带着自己手中软剑之上了白衣女子手中的剑器。 一硬一软两柄剑撞击,东方云喜与白衣女子彼此的力道互相对撞,都觉得一阵呼吸不稳。 鹿灵声刚刚靠近,想要加入战圈,看见这一幕,自己又老老实实退了回去…… 至于道袍青年……全程就没动过…… 东方云喜回味着刚才罗浮操纵自己兵器的那一招,越想越惊,抬眼看向罗浮,失声开口:“真气流转!天下宗师!” 一如东方云喜所言,此界武力并不算高,能够将呼吸吐纳修炼到极致生出真气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这每个都是武林中拥有响当当名号之人。 武林中的好事者将六国武林之中武功最强的十个人凑在一起,称之为天下十宗师,这十宗师中的每一人无一不是修炼出了真气的惊才绝艳之辈……世间一场,人们便下意识地将真气流转与宗师联系到了一起。 凡是修成真气者,即为宗师。 罗浮以《乾坤大挪移》的劲力影响东方云喜的剑器走向,在旁人看来就是隔空御物的真气手段,也无怪乎东方云喜如此激动。 天下宗师,就已经是伫立于武道顶点的人物了。 白衣姑娘更加直接,将手中长剑封回鞘中,随后直接走了上来,对着罗浮尴尬一笑,乖巧地鞠了个躬:“哎呀,小女子寅剑门白潇,见过前辈。” 罗浮看着面前女子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觉得有些有趣:“白姑娘可真是真性情啊~” 白潇完全没有在意罗浮说的,只是看向罗浮的左边袖子,轻轻搓手:“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前辈武功盖世,我们确实怎么都打不过,那您看……这个秘籍?” 罗浮看得出白潇此刻也是在伪装,也不揭破,从袖中掏出四本秘籍递过去。 白潇一把接过书册,向后一跳,像是害怕罗浮反悔似的将《乾坤大挪移》、《空明拳》、《天子望气术》分别分给东方云喜、鹿灵声以及道袍青年。 而后,白潇再向着罗浮深深鞠了一躬:“晚辈再次接过前辈赠书!” 罗浮把这姑娘的心思看得明白,不由得哑然失笑:“好了,你就放心吧,送出去的东西我就不会再收回了。” 鹿灵声跟着在一旁应声:“你们看,我说罗浮是个好人吧~你们刚才就是想试探人家!” 道袍青年看起来非常紧张,额头不断在冒汗,不敢说话,只能轻轻扯了扯鹿灵声的衣袖。 鹿灵声没能会意,只是茫然看着道袍青年。 东方云喜没意识到背后两个同伴的小动作,只是诚恳向着罗浮鞠了一躬:“晚辈东方世家东方云喜,不知是哪位宗师当面,赠与秘籍……晚辈不知应当如何偿还。” 坦白讲,今天的事情确实诡异,鹿灵声只是来打个水就引出了这等神秘人,突然一场试探发现对方竟是天下宗师……更是要赠与自己四人秘籍……这种事情一般不都是在话本里出现的么? 韩枫看得出东方云喜与白潇暗藏的紧张,也不打算继续吓他们,摇摇头转身沿着河边离开,没有再看鹿灵声四人,只是留下轻飘飘一段话:“你们不需要因为我有任何压力……我对你们的馈赠也并不打算标价,只希望到了天下倾危之时,你们能够有所承担。” 罗浮说话时步伐不徐不疾,但是说完的时候人已经走到极远处。 东方云喜咀嚼着罗浮留下的话语:“天下倾危之时……灵声你捡到了一个很神秘的大前辈啊~” 说完话之后没听到鹿灵声的回到,东方云喜转过头来,发现道袍青年正抱着鹿灵声捂住了她的嘴阻止她想要叫住罗浮的行为。 “宗祁你干什么?”东方云喜轻咦问道。 道袍青年赵宗祁脸上尽是惊恐表情,颤抖着回应:“那个人……不,他就不是一个人!” 东方云喜知道赵宗祁与常人有些不同,听闻他的话语霎时间后背一凉,说不出话来。 片刻寂静,只有白潇翻阅《独孤九剑》书册的声音。 发现气氛不对,白潇抬起头来,看向三位同伴:“好了~想那么多也没有用,你们先看看自己拿到的武学怎么样,不喜欢我们可以彼此互换……收拾收拾,咱们还得去小檀山呢。” “小白可真是胆大心细……”东方云喜不知道如何评价自己的同伴们,嘴角抽搐,只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白潇则是洒脱耸耸肩: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过这部武功真的是太神奇了吧!唉,刚刚应该问问那位前辈我可不可以把它传给别人……师父一定喜欢。” 在白潇的碎碎念当中,赵宗祁松开了捂住鹿灵声嘴巴的手,回想起刚才用自己双眼的特意去窥视罗浮之时所得到的感觉……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就是恐怖……不可理解、不可名状。 第七章 武道可寻顶峰,山深藏阿谁 自湖边离开,韩枫走在山林之中。 漫山碧翠,生机澎湃盎然。 每一步走得轻缓却有着缩地成寸般的效果,周遭景物不断后退。 一直走到一处苍山悬崖边上,手一挥,满地灰尘被清风拂去,罗浮施施然侧躺下来,用手撑着头看着远方无边山河。 眼前云卷云舒,一副江山浩渺景象。 这世间无限瑰丽画卷,随自己心思流转而显现。 魔物入侵、世界碰撞、六国动荡……就算是身为天道,也不得不为这世间事而烦忧。 自己作为世界意志具象,真要是时常显化为此界征战,早晚也得油尽灯枯。 不过此界的武者最强也就只是能够应用真气作战的地步,与寻常人类相比自然是战力非凡,但要是与无边界海之中的神魔异兽抗衡,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自己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改造一两个凡人容易,但想要开辟出一条适用于此界所有人族的修行道路,那就实在是太难了。 整个世界的元炁或者说能量层级如果不够支持,武道体系要是不够完善,那么就算偶尔能出现一两个惊才绝艳的人类突破极限,也不能带动整个人间向着更高层次的世界发展。 一念及此,罗浮坐了起来,右手在面前轻轻一抹,凭空而生的光影勾勒成一副淡金色的人体经络图像。 群山之上,苍崖之间,一片天光竟云影。 随着罗浮的意念,模拟而成的无色天地元炁在经脉之中周天运行,借助着这天然的运行之势,真气不断壮大。 不断运行,就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聚集着天地之间最本质的力量。 但是……当这团真气扩张到了一定强度之后,增长的速度就停滞了下来……等到到达了某个界限,便一点也无法增长,任凭罗浮怎么加速,都无法使得这股力量继续扩张。 此界元炁稀薄,能成就真气便是稀罕,想要真气充塞周身便是违逆了天道……也就是违逆了罗浮本身。 就像在常人的理解之中,全能神不能创造出自己举不起的石头,罗浮也不能做到违背世界本身的事情。 这是矛盾,或者说基本对立。 坐在群山之巅,不能以纯粹力量的堆砌成就真气之躯,罗浮心念一动,又有了新的想法。 一道道意志加诸到经脉运行图之上,分别代表了罗浮思维之中存在着的武道理念——“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阴阳并行、刚柔并济”、“举重若轻,大巧若拙”,随着这些武学理念的实践,整幅经脉运行图都开始急剧变化……甚至出现了些许的再度增长。 但是很明显,并不能突破武道运行的极限。 看着始终无法充盈的经脉运行图,罗浮沉默片刻……自己是这个世界的意志,但是却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随意改变这个世界……生于人世,就没有任何存在能够随心所欲,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目光停留在经脉图中陷入瓶颈的真气团上,罗浮轻轻一叹: “这就是,武道的局限么?” 罗浮的声音随着山崖上的清风飘入云朵之中。 从一人敌,到百人敌……这是武功,但是想要与山川为敌、与江海为敌、与日月星辰、诸天神魔为敌……这就不再是普通的武道,就算是自己……也需要长久时间的准备与擘画。 自己也不过是个新生的普通武道世界的天道而已……前路漫漫,要走的路还很长。 手一松,面前的真气图也散去,罗浮站起身来,掸去身上尘土,思维再度转变。 自己身为天道,却并不能做到对这个世界知至入微,或者说自己这样的天道不行……否则也就很难保持自己的独立意识了。 那既然自己并非完美,或许可以考虑借鉴此界武人的智慧。 要说此界武人,那就应该寻找——天下十宗师。 想到这里,罗浮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此地山峦之上。 与草原世界的碰撞迫在眉睫,身为天道的自己不抓紧,恐怕真有一界倾覆之危。 ———— 白泽国西方,顺着渝江水源头的方向便是孟国。 天下六国,孟国与北边的骁国是最年轻的两个国家,作为八十年前古霄国分裂的产物,他们扫清了古老庞大国家的暮气,以新生而极富野心的姿态眈视着其余的四个国家。 孟国地处神州南端,湿气极重,虽然不似白泽国一样沼泽、湖泊遍布,但也是崇林叠嶂间瘴气沉沉。 从孟国国都向南历经寒潭山、朝月城、古疆城以及帛风谷,便到了南犁群山。 这里是神州的南界,除了遍地皆是的五彩毒瘴之外更有着数不清的毒虫猛兽。 按理说,这里应该是世人所不能及的所在,然而就在这南犁群山之中,一座山坡之下却搭建着一座木屋。 屋边上扎了六只小笼子,每只笼子里面都关着一只毛色艳丽的禽类,模样有些像是野鸡,不过看起来更加凶狠,爪子和喙都更加锐利。 屋子后面挂着半扇风干的野猪肉和一些蔬菜、果类。 屋子前面趴着一头身长逾丈的斑斓猛虎。 从房屋的模样来看,应该是个隐居山林的奇人的居所。 罗浮从山脚下的彩色与白色交织的雾气之中走出来,地面上的枯树枝被罗浮踩得发出断裂的声音。 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景象,罗浮向着这间屋子走了过来,脚步不徐不疾,像是观光的游客。 趴在门前的猛虎就像是没有看见罗浮一样,悠闲地趴在那儿休息。 “阁下是什么人?怎么会在出现在这南犁群山之中?” 低沉醇厚的声音在罗浮身后响起,罗浮转过身来,只见一名身着粗麻农夫打扮的壮硕汉子挑着两个木桶从雾气中走来。 穿着草鞋、带着草帽、宽大的手掌上尽是老茧、脸上的胡须应该超过几年没有打理过了,衣衫还算整洁……不过也算不上好,若说这是一个乡间农夫一定有人信,但要说这是当今天下十宗师之首的孟国枪魂舒滕予,怕是没有人信。 舒滕予从雾气中走来,不过并不能像罗浮一样视这荒林古瘴为无物,挑着担子,只走白色雾气之中,以特殊的身法绕开与白雾交织的彩色瘴气。 看着舒滕予从雾气中走出来,放下担子看着自己,罗浮灿烂一笑。 霎时间,天上阳光像是晴朗了几分,照开下方林间雾影。 像是多年熟识的好友,罗浮热情招呼:“舒先生对吧,你可以叫我罗浮,我这次是专程来找你的,目的是为了解决一场泼天的祸劫。” 听闻罗浮所言,舒滕予微微眯眼。 第八章 昔年疏狂不见少年悲,后来总为春风冬雨愁,只是一梦恍惚 历史如果是一条长廊,那世间的多数人应该就是廊下的青苔尘灰,另一部分人是这条廊巷的骨架……而有的是则是独一无二的梁柱、根基。 如果每个时代都有当前的主角,那么舒滕予就是曾经的时代主角。 彼时古霄国分裂数十年,旧朝余族筹谋复国、北方骁国厉兵秣马只待踏破镇疆口长驱直入、孟国武林霍乱,狂人聂无忌搜罗天下邪徒盗匪,甚至是当年的十宗师之一孽海龙门之主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那一年,舒滕予自孽海龙门出道,少年得意,一杆镔铁枪自朝月城打到东灵县,被誉为孟国正道年青一代最强。 可惜后来聂无忌势力太大,亲率三百魔贼踏上孽海龙门,五十六招打败孽海龙门之主,孽海龙门为求自保只能向聂无忌称臣,自封山门二十年。 舒滕予当年少年心性,不愿任由聂无忌肆虐武林,于是一杆铁枪从龙门打将出来,叛出孽海龙门。 后来,舒滕予与十三名好友结成璧山竟同会,联合整个孟国武林力量对抗聂无忌,转战千里,对抗过旧朝残党、也曾会集两千武林豪客冲击骁国军营逼迫骁国放弃进攻镇疆口,十年沉浮,璧山竟同会胜败不计,最终与聂无忌约战寒潭山。 多年江湖,十四位创始璧山竟同会的青年人已经只剩下五人,就是这五人率领着孟国群侠与聂无忌的魔贼众展开了震惊武林的寒潭山一战。 那一战,聂无忌以军中强弩袭击孟国群侠,开战便已使得竟同会损失惨重,最终……舒滕予的四位好友以性命为代价将舒滕予送到了聂无忌面前,悲愤的舒滕予使一杆铁枪先杀死聂无忌的十三护卫,最后枪挑聂无忌将他钉死在了寒潭山忘春崖。 璧山竟同会全军覆没,威慑魔贼众的舒滕予在数百名魔贼的目光之中重伤离开。 三日之后,舒滕予出现在孟国国都,当街杀死大将军齐公略,手提长枪,扬长而去。 从此以后,舒滕予被天下武林奉为宗师之首,却再没有出现在世人眼中。 有人说他在寒潭山一战受了重伤,在已经死在了某座荒山之中;有人说他被孟国朝廷秘密擒拿,关押在国都地牢之内;有人说他为了追寻武道极致,已经从顺着大渝江扬帆出海,去到了世人不知的未知境地。 没有人知道,失去了所有朋友、爱人的舒滕予一个人躲进了南犁群山之中,成为了一个隐姓埋名的野人。 听闻罗浮竟然叫得出自己的名姓,舒滕予惊讶之余倒是不曾警惕,一手抓起身后的扁担走到木屋门口将至放下,随后从一旁拉出一张木桌与两根长凳。 看得出这都是舒滕予自己做的,手工不算精细,上面还布满了尘灰。 舒滕予手上力道一震,使得凳上的尘灰被抖了下来,而后示意罗浮也坐下。 罗浮没有客气,施施然走过来坐到舒滕予面前的长凳上。 舒滕予回到屋中,提出一个木壶和两个木质被子,给罗浮和自己各倒上一杯清水,然后坐到罗浮面前。 “山中没什么可招待的,只有这个清冽泉水算是一绝,罗兄担待。”舒滕予应是太久未曾与人交流,说大段词句的时候语调就会慢上不少。 罗浮举杯饮上一口,飒飒而笑:“的确是清冽纯然,比许多名茶还要来得好。” 舒滕予闻言而笑,随后盯着罗浮的眼睛,用平淡而温和的语气问道:“山中不计岁月光景,但舒某应该也在这里待了近十年,要想找到我,恐怕费了不少功夫吧。” “也没有废多少功夫,想要找到你,所以便找到了。”罗浮说得同样云淡风轻。 这不是假话,作为这个世界的意志,要找一个人对罗浮来说实在太容易了。 舒滕予并没有质疑罗浮的话语,而是接着问道: “那罗兄所谓的泼天劫祸又该如何解释,莫非是觉得我这个隐蔽山野的废人还有什么本事能拯救天下吗?” 听见舒滕予的话语,罗浮没有正面回答,看向一旁倦懒卧倒的斑斓猛虎说道:“或者我换个问法,璧山竟同会,挽救天下危亡的宗旨可有改变?” 听见“璧山竟同会”这五个字,舒滕予眼神中有千百种情绪流转,最后却都化作了一声苦笑:“璧山竟同会……哈,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是吗?”罗浮的目光又重新回到舒滕予身上,“但是,我的问题是——璧山竟同会的宗旨变了么?” 罗浮的语气咄咄逼人,只是因为身上天然的气质使得人生不出恶感,但就算如此,舒滕予也已经觉得有些难受,沉默片刻,沉声回答:“没有变过。” “那么,要是有外语异族即将登上神州大地,踏破六国关隘,杀戮无边百姓省……你,会出手吗?”罗浮的下一个问题几乎是在舒滕予回答之后的下一秒就问了出来。 但是,舒滕予却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我……不知道。” 接着,这位天下第一补充道:“今日的舒滕予,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舒滕予了,就算真的发生了你说的事情,也会有人担负起责任,在下……已经没有当年的心气了……” 罗浮无言看着这位神州武林的最强者,看着他颓丧的眼神,感受他低沉的意志。 再度苦笑了一声,舒滕予低声说道:“抱歉,如果阁下是因此想要寻找舒滕予,那恐怕就要失望了。” 罗浮看着这个人,身为天道的自己能够感受他内心的悲怆,这是经历多年沧桑都无法消解的巨大痛苦。 不过,罗浮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的打算,而是用无法质疑的声音开口说道:“舒滕予,你抬起头来。” 舒滕予下意识抬起头,对上罗浮的眼神,而后,眼前的景象彻底变了。 —— 寒潭山上,万箭齐发,一名又一名孟国豪侠冲过来,用他们的身体替自己挡箭。 这一幕瞬间将舒滕予拉回了那一段过往之中。 “诸位!” 手拿铁枪的男人,声音有些颤抖。 “盟主!竟同会的理想……我就交付给你了!” 一个身上插着超过二十根羽箭的男人倒在舒滕予的面前,用沾满鲜血的手掌抓着舒滕予的衣角,几乎低吼着发出声音。 舒滕予不知道怎么做,只看着对面天空又升起一片箭雨,孟国群侠们又继续朝着自己冲过来……为自己挡箭…… —— 刷的一下,眼前景象流转。 等舒滕予回过神来,自己正半跪在一叶扁舟上,怀里抱着面色苍白的少女。 她抬起手,轻抚他的脸,声音虚弱:“不要自责……不怪你……” 巨大的悲痛,向潮水一样涌入自己的内心。 舒滕予眼前一黑,耳畔响起声音: “舒大哥,要永远神气,要永远做我崇拜的大侠!” —— 眼前再度亮起,寒潭山的血战、巴陵河上的少女都消失不见。 舒滕予依旧半跪,目光所及是一片血流漂橹的世界……尸体倒伏在眼前所有地方,残损的旗帜迎风飘荡,女人的哭泣不绝于耳。 天空黯淡无光,大地一片血红。 这里是……炼狱么? 罗浮从尸体中间走过来,白衣显得有些突兀,轻声说道: “如果这是神州的未来,你会负起责任么?” 缓缓站起来,舒滕予的一双眸子散发着摄人的光。 “你需要我做什么?” 罗浮的右手轻轻一挥,周遭的血腥画面就像是褪色的颜料般消散。 舒滕予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依旧坐在屋前。 对面的罗浮正露出亲和的笑容,刚才的一切恍如一梦。 第九章 天人订盟 木屋前面,卧倒的斑斓猛虎慵懒地拨动面前的土沙,不时发出低沉呜声。 罗浮与舒滕予对坐,云淡风轻。 山下雾气随着清风而动,彩色毒瘴奔涌进了白雾之中,而后又很快退了出来。 世间尘嚣如马,时停时歇。 罗浮抬起手,用拇指摩擦手中的杯子,像是在思考舒滕予问题的答案。 三五个呼吸之后,饮一口山泉,放下杯子,笑着说道:“你是这片土地上唯一将武道修行到极限境界的人,我需要你……跨越极限。” “修行自身,就是救天下?”舒滕予疑问之后抿起嘴唇,目光炯炯。 罗浮却是灿烂而笑:“若是你有办法踏出极限,我就有办法让世间武者人人皆可踏出极限,天下强盛之后,便不用担心倾覆之危机。” “听起来很不可信。”舒滕予摇头回答。 坦白地讲,是完全不可信……舒滕予在寒潭山一战之后便触碰到了此世武道顶点,在这南犁群山之中的日日夜夜就算不刻意修行,功力也该有所增长,但实际上这位天下第一已经困顿蹉跎近十年无所寸进了。 突破世界极限是逆天,罗浮自己固然不可逆自己,但是世人逆天又谈何容易。 听见舒滕予所言,罗浮下嘴唇轻轻一收,下巴皱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过什么话也没说。 此刻无言。 舒滕予看着罗浮,沉默了片刻,笑了起来:“不过,我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你。” 罗浮就像知道舒滕予的选择,回以一个微笑,右手掌在木桌上轻轻抚过。 铛啷啷一卷卷竹简落到桌面上,每一卷上都刻写有不同的名字。 《九阴真经》、《天魔策》、《明玉功》、《玄功要诀》、《燎原枪法》……全都是罗浮以自己的天道智慧结合脑海记忆所创出的武学经典,与原版一定有区别,但是每一部都是此界最顶尖的层次。 舒滕予看着罗浮这一手戏法似的动作,没有惊讶,只是打量着桌上的竹简,语气平淡问道:“这是?” 罗浮抬起右手,食指轻轻敲在太阳穴附近的位置: “我并不能超出局限,但是你可以,这些都是参考,希望你可以借用这些参考,替我开辟出一条道路,带领这个世界向前。” 舒滕予摇摇头:“你错了,我不是在替你开辟道路,我是在替天下开路。” “为天下而行……”罗浮的话音顿了一下,“璧山竟同会么?很抱歉。” 罗浮的道歉,是因为十年前的自己还只是一团懵懂意识,而且……就算自己可以做,也不会出手救助所谓正义之士,尽管他们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 舒滕予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有,自然地摇了摇头:“你不用抱歉。” 看着舒滕予有些疲倦的模样,罗浮突然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公平交易,你是为了天下而行,但也是受了我的委托,故此,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 舒滕予的目光被罗浮的手指吸引,罗浮的声音带着些许诱惑:“在这片土地上,我能力范围之内,你可以向我询问任何问题……或者也可以向我提出要求,绝代佳人、万顷财富、无上威权,也许我都可以帮助你。” 舒滕予目光中闪过一缕神采,脑海中是多年前爱人、友人的身影。 不过很快这缕神采又黯淡下去,舒滕予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天下的倾危之难,究竟因何而来?” 罗浮似乎猜到了他这个问题,缓缓陈述:“无尽鸿蒙世界尽是光怪陆离,祸星自北而来,马蹄载着刀光,蹄印所到之处,战火、杀戮将成为神州大陆永远的印记。” “自北而来、马蹄踏处……”舒滕予思索之后,抬头看向罗浮,“骁国?” “不是,是更加遥远的北方,”罗浮收回了一根手指,“这个问题我可以不算在其中,你还有两个问题。” 舒滕予愣了一下,片刻思考,然后再度提问: “那么,天下真实的解救之法会是什么?你不会告诉我只要我踏出武道极限,天下人就真的勘就极境了吧。” “你很特别,智慧与鲁钝两种特质同时存在于你的身上,”罗浮又收回一根手指,“从今日起,天下将会出现六个和你一样特别的年轻人,我现在姑且称他们为‘六韬’,他们会在这个世上历经流离,最终成为能够肩负时代的武者,他们是继你之后的时代主角,我会引导他们成为神州的脊梁,守护这片土地……当然也包括挽救即将到来的危亡。” “听起来有一种让人怀缅的热血,”舒滕予笑了笑。 罗浮还竖着一根手指,看着面前微笑的舒滕予,脸上同样挂着平和的笑意:“最后一个问题。” 不过这时候,舒滕予闭上眼轻轻摇头:“我想把这最后一次权利保留,可以么?” “当然可以。”罗浮收回食指,放下手掌,站起身来,转身信步向山下走去,没有丝毫停留。 走到一半,罗浮停下脚步,留给舒滕予一个侧脸:“之后有任何参考,我会写信给你,同时我也可能会引导一些年轻人找到你,希望你愿意给予一些帮助。” “当然,我很愿意。”舒滕予坐在屋门前,看着罗浮的背影。 “辛苦了。”罗浮说完最后话语,身影踏入朦胧雾气之中。 这声辛苦,不知是说给过去的舒滕予,还是将来的。 舒滕予站起身来,走来门前依旧慵懒卧倒的大老虎面前,一只手撑地坐下,靠在它的身上躺起来。 老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无聊拨弄面前的土沙。 舒滕予就这样躺着,看向上方的天空。 一片云飘来,很快又飘走。 ———— 是夜。 下弦月高悬,浓暗云影遮蔽月光。 庄园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散布着不详的气氛。 横七竖八的尸体倒落满地,身上有刀伤、剑伤、或是别的什么伤势……总归是致命的。 乌云开,月光照影,庭院里的植株被月光拉出一道道长影。 光影交织在满地尸体上,诡谲、恐怖。 突然,庭院边的井口发出些许响动,模样狼狈的孩子从井中借助着井绳爬了出来。 力量太小,手掌太稚嫩,他的掌心已经被井绳磨得血肉模糊。 手脚并用从井口爬出来,满眼都是尸体。 这孩子咬破了嘴唇,没有说话,只是飞快地跑向了庭院尽头的大厅。 在他背后的围墙上,罗浮无声站立着。 罗浮背后是被云影挡住一半的月亮。 第十章 且哭且吟,月落日升 从庭院跑过,辜明河目光两边都是自己熟悉的身影。 阿三、木鱼、李小七……他们的身上都有巨大的伤势豁口,自己知道,这都是致命的。 但是辜明河停不下来脚步,只是疯也似的跑进的庭院尽头的大厅。 一手扒着门框,不到十岁的孩子大口喘着粗气,看见厅中的景象,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停止的思维。 三名个灰衣打扮的小厮倒在门内,淌出血液凝固在一起。 他们后面是近十名护院家丁,每一个都是正面倒地,被自己的兵器棍棒钉在地面。 一身蓝衣的男人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双眼怒睁,一只手抓在椅子扶手上。一柄剑穿过了他的心脏,将他钉死在座位上。 他脚下躺着一个穿着青色襦裙的女人,她背后有一道横贯整个背脊的伤口,鲜血将背后整个然后。 孩子张开嘴巴,发出嘶哑的吸气声,然后向厅内冲。 脚步太乱,刚刚进来就跌倒了,身上沾染了遍地鲜血,却根本顾忌不了这些了。 爬起来,冲过去,跌倒,再爬起来。 眼泪从他的眼眶汹涌流出,但是他却发不出声音。 他不是哑巴,只是这一刻,发不出声音。 跌倒在青衣女子面前,孩子张大嘴巴,嗓子眼发出剧烈的吸气声,然后像是竭力控制一样从嗓子眼呼出来。 眼泪没有声音,但是这幅画面却像是有着无声之声。 踉跄着爬起来,孩子抓着青衣女子的胳膊,像是想要把他拉起来。 但是他自己太弱小了,根本拉不起自己的母亲,反而又再次跌倒。 一次、两次,不断尝试,又不断失败。 这个孩子发出的因为悲痛而嘶哑的呜咽声,回荡在这个大厅里。 又一次的失败后,孩子摔倒在地,身上的淤青被血迹遮蔽,身上的痛感则被心里的痛苦掩盖。 这一次,孩子放弃了扶起母亲,选择想要拔出插在蓝衣男人心口的剑。 男人的表情很狰狞、很愤怒,但是辜明河一点也不害怕……这是他的父亲。 用血肉模糊的手掌抓住这柄剑的剑柄,用力向后拉。 但是这柄剑就像钉子一样贯穿了这个男人的身体,钉在他背后的椅背上……实在太牢固了。 辜明河没有办法说出一句话,只能拼尽全力想要把这柄剑拔出来。 鲜血从他的手掌烫出来,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无声奋力,但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最终脱力,辜明河坐倒在鲜血溅染的地面上。 这个孩子没有思考,只是颤抖着又爬起来,抓住了面前的剑柄,准备下一次用力。 这时候,脚步声从背后响起。 一袭白衣的罗浮顶着月色从庭院中走了过来,踏过遍地尸横,走到大厅的门口。 双手握住剑柄的辜明河听见了背后的声音,屏住呼吸,缓缓转过身来。 眼前是一个白衫男人,长发随意地垂散,衣角因为沾染地面的血迹而泛红。 背后云破月来,天穹垂落银辉。 罗浮站在门外,轻声问道:“需要帮助么?” 明月惊鸿照影来,辜明河逆着光看向罗浮,看不清罗浮面目。 时间像停顿下来,只有这个孩子低沉沙哑的喘息声。 脑海里回顾记忆,然后像是没有看见罗浮一样,转头回去,手掌搭在剑柄上,竭尽全力想要把剑刃拔出来。 可惜,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再怎么用力,也做不到…… 罗浮看着辜明河拼命拔剑的身影,没有说话,就默默站在这里,不打扰。 辜明河的双手不断滴落血迹,无声努力。 悲痛的沙哑声音因为用力而逐渐增大,但是,不管用力,就是做不到。 再次脱力,这个孩子一个踉跄又坐倒在地。 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已经很难爬起来了。 用手撑着地面想要起身,刚刚起了一半,就因为手上力气松懈而跌倒。 一次次尝试,一次次跌倒。 辜明河机械性地重复着这个过程,已经不知道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看着这个画面,罗浮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次问道: “需要帮助么?” 罗浮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辜明河刚刚又再次摔倒在地。 听见罗浮的声音,这个孩子低着头,沉默了。 从嗓子里发出的嘶哑声音逐渐变成了抽泣,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着。 他哭出了声音,而且越哭越大声,呜咽着、哭泣着。 “帮帮我……” “帮帮我……” “救命啊……救救他们……救命啊……” 他念叨着、重复着、请求着…… 风吹云影,渐渐再次遮蔽了月光。 庭院里、大厅里愈发暗淡。 孩子的哭泣是唯一的声音,无限痛苦、无限悲伤。 罗浮闭眼沉默了片刻,然后走了过去。 庭院里,墙上的血迹缓缓滑落。 ———— 月西沉,一夜风凉。 清晨阳光从天空洒落,路边的草叶上挂满露珠。 庄园外,新砌了两个土堆。 一个很大,前面什么也没有。 另一个要小一些,前面立了一块木牌。 木牌上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父母之墓”。 辜明河坐在这里,换了一身衣服,但是头发依旧散乱,低着头坐了很久很久了。 明明前几天是个只考虑想吃什么糕点的孩子,这一刻就觉得自己好像与过去大不相同了,是长大了,也许吧。 罗浮还是穿着不变的白衣,衣角上沾染的血迹已经自行消失了,站在辜明河的身后,背着手,一言不发。 长风吹度,不远处的柳树枝随之而动。 天上云影徘徊。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在这里保持着无言的默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辜明河像是回了神,从地上爬了起来,包扎手掌的白布沾上了地面的灰尘。 回过身来,看向罗浮:“我们走吧……师父。” 罗浮低眸看向他,轻声问道:“跟我走后,以后遇见的痛苦不一定比现在的痛苦更小,你可以选择别的路。” 这个孩子脸上泛起了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苦涩,眼里泛着泪光,看向罗浮: “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那跟上吧。”罗浮转身就走。 辜明河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土堆,随后跟了上去。 “我们去哪里?” “小檀山,那里武者云集。” 罗浮身后的孩子不再问,罗浮也不再说话,两道身影就这样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 影子拉得很长。 第十一章 造物之神奇 白泽国,小檀山。 近年来名为“青魂”的组织在白泽国武林之中掀起腥风血雨,三月内已经杀害四家派门。 武林之中人心惶惶,最终在名门宋家家主宋继玄号召之下,选择在小檀山举行英雄会,整个武林力量,商讨应对“青魂”之法。 三大世家、金山玉海楼、烘炉堡、巽华山、弈日门、百花台、夕阳峰、靳山派、东云派、奇兵阁、凭风阁、镇岳谷、洗剑门、御笔峰……大半个白泽武林都有参与。 近段时间以来,小檀山连带着山下的棠岁城都比平时热闹了不止一倍,身背刀剑的武林人士更是随处可见。 罗浮带着辜明河来到小檀山下,没有待在城里,而是将就着在山麓随便找个处山洞休憩。 天光已暗,罗浮带着孩子坐在一处山洞里。 罗浮生了一团火,树皮炸开时噼啪作响。 终究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明河虽然一路上从不喊累,但是一停下来就收不住,躺在石头地面上睡着了。 罗浮不需要睡眠,坐在这里用树枝拨弄火堆,看着孩子脸上被火光照映出的光影。 劫祸将至,这个孩子是自己顺着命运轨迹找到的可以作神州脊梁的未来。 这些天自己看过了他的天生武骨,也见证了他的坚韧……只需要正取引导,达到舒滕予的境界几乎可以肯定,甚至舒滕予不能突破的武道极限,也得交给他来突破。 他有自己的路,自己不打算也不能干涉,但是……可以适当地引导。 不过这也不是当前最紧要的事情,灵气复苏……必须尽快开始了。 要想尽快收到成效,就得从武者身上着手。 而当下,武者最多的地方,就是小檀山。 思虑着,罗浮闭上眼。 ———— 当罗浮闭眼,此地神州空间的下层开始变动。 天道意识在神州世界下层的维度虚空之中开辟出一个不算太大的空间,滚滚雾气涌动,其中一件件物品成型。 清气上升,形成茫茫天穹;浊气下降,聚拢厚重大地。 随后大地震动,一座大城破土而出,城头旌旗招展,摆着一架架床弩,弩箭的箭头散发着锐利锋芒。 罗浮信念一动,自身的投影已经出现其中,站在城头俯瞰茫茫大地,心中涌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 打了一记响指,整个世界瞬间生动起来。 天上云层随着风卷而动,明媚日光灿烂垂洒。 燕子、麻雀飞过树林,冲入天空。 草丛土壤之中,昆虫或是小型动物不断来回窜动。 城池之外幻化出一座座圆形帐篷,帐篷内外出现了数以千计的戎装士兵。 城池之内同样幻化出守军,身披甲胄、手握矛戈。 这里的生灵都可以行动,也能够思考……但是他们的意志都来自于罗浮的天道意志,并不算真正的生命。 罗浮看着这座小型的世界逐渐成型,点点头,看向脚下的城门。 随着罗浮目光所至,城门上逐渐幻化出“襄阳”二字。 既然未来神州世界是要面对草原文明,那么自己为他们创造一个与草原征战的虚幻秘境自然合理。 罗浮的目光在城中守军脸庞上停留片刻,盘腿坐在城上女墙之上观察着这个暂时毫无生气的世界。 思索着……自己究竟能利用这个秘境带给神州的武林一些什么改变。 目光所及,城墙外的帐篷里是天道力量幻化的草原战士……或许等武林人士们进来之后可以得到历练。 自己也可以借用这座秘境像武林传播一些更加完善的武学,同样的……金银财宝、芝兰灵药也都不成问题。 不过这些都给不足以彻底给这个世界带来变革。 看着远处帐篷里的戎装士兵背上箭矢所映射出的金色寒光,罗浮微微眯眼,从墙垛上站了起来。 从城头俯瞰平旷大地,天际垂下的风从耳畔吹过,吹动发丝扬起。 罗浮缓缓抬起手,整座大地开始微微震动,构筑这座世界的下层浊气裂开一道缝隙,联通了茫茫无尽界海的虚空混沌。 虽然只是一丝及其细微的缝隙,但却是在神州世界开了一道口子,无垠界海之中的混沌灵气缓缓渗透进入这片世界,经过底层浊气的逐渐洗练,原本蒙昧狂暴的混沌力量逐渐变得敦厚沉稳,缓缓向整个秘境空间渗透。 得到世界之外的原始混沌灵气加诸,偌大一座秘境变得更加生动,如果是有神州世界的生灵进入此地,就会发觉自己的肉身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昂扬的活力,精气神也会潜移默化增强。 天色愈加湛蓝,罗浮所创造的生灵也愈加生动,只是此刻站在城墙上的罗浮的状态却并不是很好……左半边脸像是被烧坏了的瓷器,布满了皲裂的纹路。 半张脸满是裂痕,裂痕底下不是血肉而是一片虚无的空洞……罗浮此刻笑了起来,竟有些许惊悚。 自己是神州的天道,在神州底层开一道缝隙无异于自己撕裂自己的身体,只要这道裂纹存在,罗浮就会时时刻刻经受着好比千刀万剐的痛苦,身为天道……这也是自己的决心。 抬起左手,轻轻放到面前,中指抵住左眼的上眼眶,仰头用右眼看向头顶的天穹。 天空上缓缓聚拢起遮天蔽日的云气,将整个世界的光都遮挡住。 而后那天空之上无尽的云雾就这样垂落下来,像是无边无际的白色绒毛,眨眼间将这个秘境世界完全笼罩包裹,像是孕育的胎膜将世界封存。 ———— 现实之中睁开眼,发现明河已经醒了,正坐在火堆前看着自己。 在秘境里的所作所为使得现实世界中的左脸也是皲裂的模样,罗浮看着默不作声的明河,轻轻一笑:“害怕么?” 明河摇摇头,嗓子因为那一夜的哭喊至今沙哑,回答道:“不怕。” “哈,胆子倒是挺大的嘛~”罗浮抬起左手在脸上抚过,那些皲裂的痕迹眨眼间消失无踪,“那正好,反正你也睡不着,不是想学武功吗,我现在就来教你吧。” 说着,罗浮把手伸进袖子。 明河闻言,立时正襟危坐起来。 第十二章 师徒、武功,月夜流光相皎洁 罗浮脸上闪过一种神秘的表情,右手耍戏法般从左边袖子里掏出来六本书册子。 这些书册不算厚,不过也不薄,叠起来已经快要把罗浮的袖子塞满了。 罗浮留意了一下,明河的脸上闪过了奇异的神采,不过并没有出声疑问,只是静默地坐在火堆前,内心的悲痛和赶路的疲乏为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使他的脸上充塞着满满的憔悴和疲倦,但是他却好像有一股巨大的能量支撑着,让他的眼睛里散发着炙热的光。 笑了笑,将六本册子码在面前,拍了拍身旁,示意明河坐过来: “过来吧,这里有六本武功,你从里面选三本吧。” 明河老老实实站起来,走到罗浮身边,然后乖巧坐下。 火堆的光有些刺眼,不过借着它的光还是能很清晰地看清书册上的文字。 这里的本子两两一对,摆得很整齐。 分别是:《金刚不坏体》和《铁布衫》、《凌波微步》和《燕子三抄水》、《易筋经》和《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没有特别安排,就是罗浮从思维里随意创造出来的武功,与原著有一定关系,不过区别也很大。 明河坐在罗浮旁边,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抽出了其中的《金刚不坏体》、《燕子三抄水》以及《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罗浮抿了下嘴唇,将剩下的三本册子放回袖子里,转过来看向明河。 穿着棕色裳子的少年把三本册子抱在怀里,头发有些杂乱仰头看着自己。 罗浮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头发,轻声问道:“已经选好了,就不可以更改了,不过能告诉我为什么选这三本么?” 辜明河抬头看着罗浮,眼瞳里映着火光:“因为……名字更长……” “啊哈?”罗浮听了这个回答,哑然失笑,“你还真是有些独特想法。” 说着,罗浮甩了下袖子,掀起一股特殊的风流窜进旁边的火堆之中,本来只是寻常大小的火堆被风势一卷凭空窜起丈许来高,腾腾热浪冲击在山洞顶上,整个山洞之内陡然升高了不止一层。 “那你就先学这三门吧,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想学武功的原因是什么?” 罗浮就像是闲谈一样问道。 明河低下头,缄默想了一会儿,重新抬起头看向罗浮:“我要报仇,父亲、母亲、阿爷、木鱼、李小七……他们都死了,我要那些人……血债血偿……用命偿还。” 这句话说得酷烈、怨毒又冷漠,像是个在阴冷地狱里受尽煎熬的恶鬼说出来的话。 可是,明河在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依旧澄澈无比,就好像在说“我姓辜,叫做辜明河”一样。 他没有被仇恨遮蔽,他只是想要以血还血,这是一个孩子最朴素的理念。 罗浮没有打算改变他,也不打算让他用仁爱去化解心中的仇恨,听了明河的回答,罗浮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嗯,好,那你要好好学。” 看着罗浮这般理所当然的样子,倒是明河有些讶异,轻轻咦了一声,问道:“师父,你不想要我放掉仇恨么?如果是阿娘阿爹的话,就总会说让我学会善良、懂得放下。” 其实,很多孩子要远比大人想象中更加通透,有些世事、有些道理,可能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譬如明河。 他说这些话,是因为他真的明白这些道理,如果不是在说到“阿爹阿娘”的时候他脸上闪过的解不开的悲郁,他的表情几乎通透得像一尊塑像。 “但我不是你的阿爹阿娘啊~”罗浮说得也理所当然,“我只是教给一些道理,我也不拿自己当你的师父,你要善良还是邪恶我都不会介意,你要杀很多人或者是救很多人也不会影响我怎么对你,你和我在彼此的生命里都会很匆忙,就像现在这个山洞外的萤火虫,都只是旦夕之间的流光。” 罗浮的话语说得疏离,也说得淡漠,就好像完全没有顾及过这个孩子的内心。 明河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的脸,感觉心里有些刚刚被填补的地方又再次被抽空了。 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嗯……我明白了……师父……” 明明自己感觉已经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是会觉得酸涩? 明河这样想着,突然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脑门,这只手微微发凉,像是块被冷风吹了很久的玉石,在这个被火堆烘烤得热腾腾的山洞里带给自己一股使得思维清醒的凉意。 这股凉意从脑门一直窜进来,从脊柱穿过后背和后腰,让坐着的孩子不自觉挺直了腰背。 罗浮的手按着孩子的头,轻声温柔地说道: “傻孩子,骗你的,你要做一个善良的人,要热爱这个世界的生命、要爱朝霞和晚风、要爱山川河流、要爱桥边路过的姑娘、也要爱你自己,你可以杀死很多人,你可以握着刀握着剑站在任何人的面前……但是你不要因为怨毒、残忍而挥动你的兵器……你要因为生在这个世间而灿烂,我从血海里见到你,不过我希望你能从任何地方开出花。” “我……” “我……” 明河被罗浮用手按着脑袋,像通常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下头,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说不出口。 长久的缄默之后,这个孩子像是蓄足了气力,低着头大声说道: “师父!我明白了!我会成为一个不让你失望的人!” 说完,他又低声念叨着补充了一句:“我也不会……让阿爹阿娘失望的……” “憨小子。” 罗浮笑着开口,双手抓住明河两边肩膀,抓着他站了起来,带着他向山洞外走去。 “走了,这里面不好施展,学武功还得到外面去。” 一身白衣的男人走在前面,孩子跟在他的后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山洞。 明河从罗浮背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眼前世界。 山洞里生着火,温暖舒适,不过外边的天地就不一样了。 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是在这样夜晚的山里依旧凉得让人发颤,夜风掺着露气从山里低处往高处吹,迎面吹到罗浮与明河面前。 风从衣襟袖口灌进明河的衣裳里,但是少年却无心体会此刻的寒冷。 他从罗浮背后探出来,双眼看着这片天地。 天上的云影区分的很开,像是个台子拱卫着中间的一弯月亮,月光映在云裳上,像是朦胧薄纱,缀着不多的星子,虚实交错。 天上的光借着些许云影的遮蔽勾勒成如有实质的琉璃华柱,从天空垂下,洒落在树林、山峦之间。 淡紫色、郁蓝色的香草绒花堆满了山坡,数不清的流萤在花草间高低起落飞舞,像是天上星子落了下来。 这里的景象很美,就在这个瞬间,明河很快领会的刚刚师父所说的“热爱山川河流”的意思。 “傻小子愣着干什么,不是要准备开始练功了么?” 听着罗浮的声音,明河霎时回神,抬起头看向这个男人:“师父我准备好了!” 这么多天,这个孩子头一次笑。 罗浮看着他的笑脸,再次问道:“真的准备好了?” 明河重重点了点头。 罗浮也点了点头,走了两步来到明河的背后。 明河有些不明所以,转头向看看师父要做什么……不过就在这个瞬间,少年只觉得一股力从背后传来,自己控制不住身体,骤然向前跌倒。 踉跄在山坡跌了两步,明河扑倒在一个花丛里,茫然回头看过去。 罗浮缓缓放下抬起的左脚,朝明河微笑: “教给你第一件事,随时保持警惕~” 第十三章 开启世间新篇,此事逾千年 第二天,月落日升,日光很是明亮。 小檀山地界不算小,山峦起伏,苍翠树木不可计数。 山里有许多条叫不出名字的小溪,还有两条白泽国人开辟出的山道,从棠岁城往北可以直达临州城,另一条往西的山路则通向灵光山下的君竹县。 春天的小檀山湿气格外重,山里凭空生出蒙蒙雾气,尘嚣起落,隐没林影。 罗浮和明河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山里行走,一路从山石嶙峋的坡道走上山中一处峭壁。 昨夜练功练了许久,今早又起得很早,明河脸上挂着散不去的疲倦,不过却是一声没吭,安安静静跟在罗浮的背后。 罗浮也不说话,就带着孩子在山里行走,一直走到了高处悬崖边上。 从上往下看,横生云尘遮蔽,看不清下方景色。 只看得到白蒙蒙一片尘雾中影影绰绰有不少山崖上长出的树木痕迹。 罗浮背着手站在山崖边,隔着云翳遮蔽眺望远方江河山峦。 明河跟上来,站在明河身旁,深深吸了一口气。 “师父,今天要要带我来山上学些什么?” 明河的声音里隐隐有些期待。 少年家中其实也是武学世家,但是年岁太小,在家中只学过一些基础架子,昨晚修行内功外功一夜,此刻已经体会到了武道劲气之感,毕竟是孩童心性,难免会有期待。 罗浮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眺望着远处方向,轻声问道:“明河你对武道有什么理解?” 突然的问题倒是把明河问到了,虽然是罗浮自千万人中挑选的天生武道根骨,但也只是个孩子,想不出什么深刻理解,只能杂糅着以前在家里听过大人的说法糊涂解释: “就是修行习武之道吧……以打熬身体、磨砺呼吸、温养内脏、锻炼技法为基础的自我强大之道,一般人修行之后可以以一敌十,修行到天下最厉害的宗师之境,甚至可以以一敌百,飞檐走壁都很轻松。” 明河想要把问题回答好,所以每一个字句都想得很是斟酌。 只不过罗浮听了之后却是一笑:“哎呀,你这个小孩字还学着说大人话。” 说着,罗浮轻轻拍了拍明河的头:“你说的也没有错,但是都只局限在了这个江湖之中,天下十宗师在六国之内确实很厉害,但是,他们在武道这条路上,也只是刚刚起步而已……修行武道,不仅仅是以一敌百……是可以见自己、见众生、见天地。” “见……自己?”明河愣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什么。 罗浮见状轻轻抬起手,在他的脑瓜上敲了一记:“不是说让你对着镜子这样见,是让你真正能看见,是遨游世间烂漫山河幕天席地剖开肺腑的自我见证,不过那就得让武道修行到很高的境界了,现在的天下还只是第一个阶段,天下人还不能明白。” “那师父怎么明白?”明河下意识问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不是天下人呐,”罗浮抬起右手,指向萌萌白雾遮蔽的远方,“我是个指引者,也是个见证者,我希望你是那个开辟者,带着这个武林走向下一个阶段……” 说着,罗浮白蹲下来,用手掌搭上明河的后颈,看着他的眼睛:“所以,你的未来会很辛苦,你会遇见新的所爱的人……但你会失去……你会有珍视的想要保护的东西,但它会破碎,你是领路人、也是受难者,你准备好了么?” 这一刻的罗浮,语气温和,眼神中带着世间少有的温柔。 天道无亲,对于罗浮来说世间的一切本来都该没有区别,但是但凡有思想的存在就不可能绝对没有情感,自己亲手指引着这个孩子走上一条注定孤独的道路,该是一种并不卑劣的残忍。 对他,未必公平。 “师父,我听不懂。”明河直视着罗浮的眼睛,缄默之后这样回答道,说着笑了笑,只是这笑容看起来并不欢愉,“师父忘了吗,我已经失去过所有所爱的人的人了,我见过自己珍视的东西被打碎……我不明白师父说的高深的道理……但是如果师父说这个世上要有一个人受这样的苦的话,那就应该是我吧……世界上,不应该再有人受这样的苦了。” 赤子之心的意思是指懵懂的孩子天生就纯洁无瑕,像明河这样的孩子,就是赤子吧。 罗浮这样想着,又轻轻拍拍明河的头:“你是个好孩子,那从此刻开始,你就要开始努力了,我有些别的事要做,就把你送到一个特别的地方去修行吧。” 明河点点头,眼里尽是坚定。 罗浮笑着站起来,然后……明河又感觉一股力从后腰传来,自己来不及控制身体,整个人就失衡从山崖跌了下去……一声惊呼,消失在白雾之中。 罗浮站在山崖边,表情淡漠,缓缓放下右脚。 “唉,这个孩子怎么就是学不会警惕呢……” 念叨过后,罗浮回头,看向入眼的整个小檀山地界,缓缓闭上眼。 清晨的雾气朦胧而湿润,带着悠悠然的绒花香草味道,交织在山中树林里,有一种缱绻美感。 当罗浮的精神扩散,整个小檀山的地界开始受到影响。 此刻的小檀山中,正是许久没有的热闹景象,名门宋家与此地召开英雄会,白泽国武林于此汇聚,数百名江湖豪客汇聚在山中宋家的山庄之内,正在等待着正道聚会的召开。 虽说是清晨时分,不过江湖武者们大都有晨练习惯,在宋家山庄四周各自寻了空地呼和演练着自家武学。 也都是些基础架子,不怕旁人偷学。 除了汇聚于此的武者们,还有些山下的猎户、樵夫也入了山,趁着时辰尚早砍柴打猎。 …… 意识一扫,将这一切尽收脑海。 偌大小檀山,此刻已经与昨夜编织的虚幻秘境在天道力量影响之下莫名重叠。 罗浮睁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长久等待,一个世界的新篇章即将展开,神州……希望你能走上正确的轨迹,为了这个世界、也为了我自己……长达千万年的变更,不知会将此界带往何方……” 眼中涌现改天换地的天道流光,向周遭天地扩散,整个小檀山受到影响,漂浮山中的白色雾气陡然增多,一开始还只是飘摇薄纱一般,转瞬之间就已经增多得不可视物,茫茫白色向整个小檀山扩张,像是一只要吞噬大地的白雾巨兽。 ———— “喝!哈!” 小檀山中,宋家山庄之外,一名穿着黑色短褂、扎着长辫子的青年男子正在抖大枪。 一杆枪舞得似龙似蛇,搅动林中树叶飞舞,劲风怒响。 站在旁边的铁碑门长老背着手,笑着赞叹:“好!不愧是烘炉堡近年来最具天赋的年轻才俊,林小子这一手已经有了郭老先生年轻时的风采了。” “哈哈,金长老真是过奖了,你这样夸他,只会让这小子骄矜自满。”金长老身旁的烘炉堡前辈笑着回答,虽然嘴上说着谦辞,但脸上的笑容却很真实。 两位前辈正说着,突然发现舞枪的青年没了声音。 “越楼,怎么没声了?” 看过去,只见黑褂青年一手提枪,正仰头看向天空。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空,数十丈高的白色雾气像是沙漠的风暴又像是大海的海啸涌上青天之高…… 浩荡场面呼和天地变色,喧腾不尽尘嚣野马之态,眨眼已经将三人淹没…… 第十四章 雾中境 晨风清隽温和,动天地春景。 阳光晴好,旭日澄明。 草长莺飞的时节,本该无限缱绻,此刻……天地动荡。 十里百里的云聚拢,无常的云雾像是大海上的漩涡以小檀山为中心开始汇聚,整个山中地界之内的浓浓大雾像是沸腾的开水不断喧腾。 棠岁城中的百姓们感受到天地气流的变动,纷纷向小檀山上看过去……赫然景象像是天神在伸手操弄人间。 下方的绵延山体已经像是开锅的蒸笼被白气所淹没,上空汇聚而来的云层还在不断垂落滚滚尘雾。 云尘成海,翻覆江山。 是神明的云烟沙漏洒落大地?还是蛰伏的妖魔正在苏醒?城中的人们不知晓…… “那是……小檀山?” 城里有人在低声念叨。 “是啊,那是小檀山!是不是那些提着刀剑的江湖人冲撞了山神老爷!?这可怎么是好?” “糟了糟了!是老天爷发怒了!就是那些不知深浅的江湖人,他们怎么敢提着兵器一齐入山?” “对对!一定是这样!” 城里的人无端推测着,像是想要给这震撼的景象予以解释,又像是想要给自己一个解释。 …… 城中的守军看着这幅景象,迅速关上了城门,身着皮革甲胄的军士们集结起来冲上城门楼。 棠岁城主木红榆匆匆自城主宅院赶来,快步走上城门楼。 此刻棠岁城守将段峰已经站在城门之上,双目凝重,看向不远处已经被白雾笼罩的小檀山。 “段将军,这是……” 木红榆不通武艺,也不知江湖兵事,对此种事端更是全无了解,整理衣冠走到段峰身旁,语气疑郁发问。 段峰看着天生滚滚云气落到小檀山之上,同样心中惊疑,低声开口:“小檀山上有如今白泽武林一半以上的门派弟子长老……若是他们出了事……整个白泽国,恐怕要动荡不安了……” 木红榆闻言,转头看向白雾之下已经朦胧无比的山峦阴影,眼中无限忧虑。 ———— “哎呀妈呀,这是怎么回事?天塌下来了么!??” 鹿灵声跟在东方云喜与白潇身后疾步纵越,在山石树木之间来去,向着山林高处奔跑。 后面是汹涌的白色大雾,像是狂暴的海潮要将人卷入其中。 自下而上,这些从天空源源不绝垂落的白色雾气已经将小檀山外层笼罩,此刻正在想山林深处侵吞…… 雾气并没有散发任何邪异气息,但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没人敢去尝试被塔门吞噬之后会怎么样。 白潇被身形飞纵,长发甩动,回过头来看向鹿灵声:“灵声!快跟上!” 东方云喜的轻功比白潇更快,但是却苦于拉着一个赵宗祁,借着自身劲气带着赵宗祁飞奔,东方云喜的体力几乎透支,一句话说不出来,鬓角尽是汗珠。 鹿灵声听见白潇的呼唤,想要加速跟上,却只觉得力量根本到不了双腿……两条腿越来越沉……根本跑不起来了…… “白姐姐,我……我跑不动了……” 鹿灵声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略带哭腔,是真的没气力了。 背后雾气汹涌,却没有半分停歇。 赵宗祁的武功差得不行,只能靠着东方云喜带自己行动,但是但凡还要跑动,也是会消耗自己体力……这时候他喘得像个破风箱,回头看向鹿灵声:“小鹿子!你快些跑啊!” “死骗子……你以为我不想跑快些么?” 鹿灵声一边跑动,一边嘟嘟囔囔。 但就是说话的功夫,突然脚上一顿,整个人控制不住失衡向前跌倒。 鹿灵声功夫不差,身上气力一收,半跪下来控制住身形避免跌倒……只不过这样一耽搁,背后雾气已经近在咫尺…… “灵声!” 白潇看到这一幕,转身冲回去想要拉起鹿灵声。 只可惜,雾气扩散的速度远远快过她们俩的反应速度,只在瞬息之后他们就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白潇!!”东方云喜看见白潇与鹿灵声消失在雾气中再没有了声音,紧张得脸色一变,伸手把赵宗祁向前方推过去,自己却转身冲入了白雾之中。 赵宗祁踉跄跌了两步,回头看向三人消失的方向,面露苦涩:“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老是遇见这种事儿……” 絮絮叨叨念叨的模样像个老太太。 旋即,他也被汹涌而来的白雾吞没…… ———— 雾中是茫茫的一片白,有水汽的湿润、也有草木清香。 冲进来之后听不见任何声音,东方云喜只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摸索前进。 “白潇!” “灵声!” “宗祁兄!” 接连喊了三声,东方云喜都没有得到回应,试探着前进,却发现这个自己明明应该是在崎岖的小檀山中,一路走过……所踏却都是平旷之地。 心中隐隐不安,缓缓走在雾中。 大雾浓浓,见不到身前景象,东方云喜干脆闭上了眼,凭借着自己的耳力觉察四周。 “白潇!你听得见么?白潇!” 呼唤的声音里有几分藏不住的担忧与挂念。 一直走了很久,久得东方云喜自己都算不清楚到底走了多远,一路走,一路呼唤着。 终于,听见了回答的声音。 “东方云喜?是你么?” “东方大哥!” 白潇与鹿灵声的声音接连响起。 东方云喜听见她们两个的声音,赶紧睁开眼,向声音来处跑去。 “小白!灵声!” 一路跑动的同时间,周遭的云烟雾气竟然也在缓缓消散,逐渐从目不能视物变得依稀能分辨人的影迹。 跑到声音来处,可见白潇与鹿灵声两个姑娘的身形轮廓背靠背站立。 停在近处,东方云喜先没有走近。 于这雾气之中,谁也看不清楚,总是不能放心。 双方沉默片刻,还是白潇先开口:“灵声最讨厌吃什么?” 东方云喜闻声一笑,回答道:“白萝卜。” 笑着走近两个姑娘,东方云喜开口问道:“我拿到的武功叫什么名字?” “叫乾坤大挪移~”白潇还没开口,鹿灵声已经开口抢答。 双方以这样的问答确认身份,终于放心下来,向彼此靠近。 开始稀薄起来的雾中人影逐渐清晰,白潇朝东方云喜声旁看了看,问道:“嗯?赵宗祁呢?” 东方云喜摇摇头:“我和宗祁兄也走散了。” “坏了,他的武功连鹅都打不过……这雾里边古怪得紧,咱们得快些找到他。”白潇轻蹙蛾眉,右手按在腰间剑柄上说道。 “没错,正好现在雾气散了一些,我们一起先把宗祁兄找到吧。”东方云喜也说道。 然而……就在此时。 逐渐稀薄的雾气之中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三人前方雾中出现几道黑影快速接近。 “不对,快闪开!” 此刻白潇的反应最快,一左一右把东方云喜和鹿灵声推开。 第十五章 浮光掠影,织就烟华战图 大雾茫茫,逐渐从浓转淡。 赵宗祁一个人在雾气之中行走,左右逡巡,像是在害怕,但是脸上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就像是毫不在意会发生什么一样。 突然,一步落下,面前白雾转瞬散去,露出其中景象。 一株枯朽老树于这白色天地之中沉默,没有任何树叶的枝桠上用金丝银线绑缚着许许多多珠串。 玛瑙、琉璃、珍珠、玉石、翡翠、琥珀、珊瑚……种种宝石被金丝银线串起来,挂在老树的枝桠上,让这棵树看起来无尽瑰丽奇异。 树下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长发男子,闭眼倚靠着树干慵懒坐着,面前放着一方矮桌,身旁搭着一架月琴。 矮桌上放着两杯茶,升起袅袅热气,这景象看起来悠然自得。 看见罗浮的第一刹那,赵宗祁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滞了,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站在原地。 树下的罗浮睁开眼,微笑看向赵宗祁:“你是叫赵宗祁对么?我的名字,你上次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巨大的恐惧之下,赵宗祁反倒放松下来,自然地走到罗浮面前的矮桌前 坐了下来,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对啊,我是个卦师。” 罗浮看见他这幅模样又是一笑:“你的眼睛……很特别。” 说着,罗浮看向赵宗祁的双眼。 与罗浮的一双眸子对视,赵宗祁莫名陷入一种强烈的心悸之中,像是不会游泳的人落入水中、或是水里的鱼被抛上天空。 ———— 一把将东方云喜与鹿灵声推开,白潇直面急速冲来的几道黑影。 在他们靠近的时候,白潇从这幅轮廓之中看出了这是五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 从远处蓄势冲来,这种恐怖的动能可以将一个普通人的骨头完全撞碎,白潇也没有打算正面硬接他们的冲击,腰间宝剑霎时出鞘,用的正是罗浮上次馈赠的《独孤九剑》中的剑术。 后发先至、乘虚而入,白潇没有往左右闪避而是径直硬着中间骑士冲了过去,一剑刺向急奔马匹的脖子。 马背上的骑士挥动手上弯刀想要格挡白潇的剑锋,却没想到白潇此刻竟然迎着他的刀锋贴了上来。 剑锋紧贴刀锋使得他握刀不稳,白潇侧身闪过骏马的正面冲击,一脚踩在骑士蹬住了马镫的脚背上,翻身上马,同时抓住了骑士的双肩直接把他从马背上掀了下去。 左手抓住缰绳白潇就站在马背上,任由这匹马高高扬起前蹄,长声嘶鸣。 姑娘的头发随之而摇,尽显飒飒英姿。 被掀下马的骑士坠落地面,在地上几次翻滚,哀嚎不止,俨然失去了战力。 而另外四名骑士见状同时勒住缰绳,围着踏马而立的白潇扬起了自己的弯刀。 白潇左手勒住缰绳,右手持剑,目光如电,准备迎击。 此时却见人影一闪,刚刚被推出去的东方云喜已经纵身回来,张开双手一左一右托住了两匹战马的马头。 这些战马都是用精粮喂养,寻常六七个成年男子也拉不动,但是此刻东方云喜以特殊的运劲之法竟然像是一堵铁墙一般牢牢将两匹战马扼在原地。 随后东方云喜双臂一抖,将自己化解的力量又原路推了回去,两匹战马登时倒退,马背上的骑士被反推回来的力量掀倒在地,刚巧被马蹄踩中胸骨,胸口整个垮了下去。 另一边还有两名骑士见状同时对白潇出刀,想要先制伏白潇,用以威胁东方云喜。 不过,他们并不能想到这个女子未必就更好对付。 《独孤九剑》之法是以无招胜有招,对方若不出招,自己反倒难以找到破绽,若是对方出招自己就能以更加快速的剑法窥准破绽,后发先至。 白潇站在马背上,向前一倾,剑锋前后点中两把弯刀的刀身,使得两名骑士弯刀脱手,随后往前纵越,将一人掀翻落马,站在另一人身后,用剑刃架住了他的脖子。 战马驻足,此刻凭空升起一阵风,将周遭的雾气全都吹散,展露出此地景象。 天高云淡,远山如黛,入眼近前是平旷原野,生有郁郁春草。 地上倒了四名戎装战士,已经没了气息。 他们的战马停在四周,似乎并未受到太大惊吓。 东方云喜制伏了两匹战马转过身来,只见最后一匹马的马背上,戎装骑士双手握住缰绳,控制战马不躁动。 他的背后,一身白衣的姑娘手握长剑站立着,束发的簪子因为刚才的纵越落到了地上,满头长发如瀑垂散。 白潇持剑,架住骑士的脖子,声音冷冽:“你最好不要动,我的玳痕剑是很锋利的。” 说话时,白姑娘的脸上带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有一种凌厉的美感。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从白潇拔剑到东方云喜冲回来其实都不过只有几个呼吸。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另一边被推开的鹿灵声在反应过来,冲回来又愣在原地。 “白姐姐……东方大哥……” 东方云喜走向白潇所在,捡起地上掉落的发簪,轻轻擦拭,看向白潇,目光中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白潇,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把我推开。” 白潇一手挟着骑士,朝东方云喜挤出虚假的微笑:“知道了~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啰嗦?” 鹿灵声看出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对,往前轻轻一跳:“好啦,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答应了就先问问情况嘛~” 鹿灵声这番话倒是让白潇和东方云喜从突如其来的尴尬氛围里脱出,三个人一同把目光转向这最后一个戎装骑士。 而他被盯住之后,脸上逐渐多了一种慷慨赴死的悲壮。 “喂,你现在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说……”白潇站在马背上,对着这个骑士开口。 然而,就在她话未说完之时,这名骑士竟然主动撞上了她的剑刃。 血红飞溅,主动寻死的骑士倒落在地。 白潇跳下马背,东方云喜也走了过来蹲下搭住骑士的脖子,试探他的脉息。 “已经死了……”东方云喜皱皱眉。 “寻死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白潇接过东方云喜递过来的发簪,重新把头发扎上,“这么忠心的死士却好像只是巡查哨兵,对方组织必定庞大……以诡异大雾笼罩小檀山,对方手段也是奇诡……是‘青魂’?” “未必,他们要是有这个手段,正道武林也不用开这个英雄会了。”东方云喜站起来,看着地上的骑士尸体说道。 就在他们两个交谈时,鹿灵声一阵惊呼:“看那边!” 白潇、东方云喜同时看过去,白雾已散,旷野上一队江湖人士正手持刀剑迎着另一队骑兵冲杀,双方很快杀到一起。 武者武技精湛,骑士纵马飞驰。 双方在湛蓝天空下厮杀,来去的身影像是流光绘卷里的画笔痕迹。 刀剑倒映天光,带起血液飞洒。 白潇提起剑,已经飞踏而出。 “是巽华山的弟子!陈放也在里面!” “灵声你在这里带着!” 东方云喜看着白潇冲出去,盯住了鹿灵声一句,也跟着冲向战场。 第十六章 襄阳战场 剑,画出银色匹练,流溯剑光迎着对面骑士的弯刀而向。 剑客的剑术根基扎实,抵住骑士的弯刀之后往后一拉,化解掉了战马飞驰所带来的强大动能,随后往上一撩,划向骑士肋下。 只是这名骑士也是久经战场的悍勇战卒,一勒缰绳,战马瞬间转向就像剑客撞了过来。 人力自然不能与战马相抗衡,剑客只能就地一滚,躲过战马冲撞。 翻身起来,陈放目光留意四周,自己门派三十余名师兄弟都被这超过五十数量的骑兵冲散了,虽然自己众人都是精通武艺的剑客,但是对方俨然是沙场精兵,御马成阵凭借着人数与马匹优势完完全全将自己众人钳制起来。 再这样下去,这里的三十余位师兄弟可能会被虚耗而死。 “陈放,你在看什么!” 剑客一瞬间走神,那骑士又纵马冲撞而来,一边的师叔看到这番景象,连忙高声大喝。 陈放被惊得回神,却见那战马已经近身。 深吸一口气,陈放想要往边上闪躲,可是已经来不及,那战马高扬马蹄,瞬间便要踏落。 “后退!”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女子声音。 陈放瞬间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一股气力拉扯,整个人被往后抛出半丈,坐倒在地。 随后只见一名蓝氅青年快步上前,双臂高举,竟是以人力抓住了战马马蹄。 而后双手交错,浑然力道将这骑士连人带马西安到在地。 坠马的力道极大,骑士落地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溅起尘灰漫漫。 附近几名戎装骑士见状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蓝氅青年转身,缓缓走过来。 陈放此刻才回神,愣愣地看向身后,只见一身白衣裳的白潇正对着自己笑,一只手伸向自己。 “愣着干什么,还不起来?” 陈放与白潇、东方云喜是旧识,随之一笑,握住白潇的手,让她把自己拉起来。 然后转头擂了一下走过来的东方云喜的肩膀:“你们怎么也到这地方来了,不过这次可多亏你们了!” 东方云喜捶了一下陈放的胸口以示回应,人却转向了戎装骑士们的方向。 “这是说来话长,小檀山一场大雾,此地便似流光转变,恐怕不是寻常事变。” 白潇点点头,走上前与东方云喜、陈放站成三角,鬓间长发被风吹起,看向前方:“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现在先对付眼前敌人吧。” 话音落,面前已经冲来一队八人结成战阵的骑兵。 陈放谨慎叮嘱:“你们小心,这些骑兵十分精通厮杀!” 只不过陈放的叮嘱还没说完,东方云喜与白潇就已经并肩冲了出去。 白潇在前,东方云喜在后,迎着挥刀骑士没有半点犹豫。 这些骑士平时冲击步兵习惯了随意切杀,此刻见到白潇两人冲来更没有一丝犹豫,临近三名骑兵同时扬起弯刀欲劈。 而就在这时,本来跟在白潇背后的东方云喜突然抢身上前,双臂似铁箍紧紧扼住了面前两匹战马的脖子,《乾坤大挪移》对劲力的精妙应用此时落在两匹马身上可谓是牛刀杀鸡,不过的确好用,生生拦住了两匹战马脚步。 马背上的骑士被这么一颠,莫说回到,险些被颠落下来。 临近左右两名骑士见状,御马合围而来。 此刻白潇却已经纵身踩到了东方云喜的肩膀上,一袭白衣迎风,踏着蓝氅青年的肩膀跃起如鸢,把握瞬息机会,先将正面两名骑士封喉。 殷红鲜血溅在白潇的衣角,更为这身白衣增添几分艳色。 一剑夺命,白潇踏在马头之上,往左倾身,抓住了左边骑士的肩膀向下一扽,将他带落马背,自己落到马背上,勒住缰绳,任由战马嘶鸣。 而另一边,东方云喜袖中软剑出袖,犹如灵蛇吐信点中了右边骑士身下战马的眼睛。 战马吃痛狂乱,使得马背上骑士一时间操控不住,东方云喜纵身而来,沉肩靠在战马前臂位置,以绝妙的劲力撞碎了战马骨骼,使得战马垮下来,将背上骑士抛落,头部砸中地面。 两人的绝佳配合突显出长久的默契,一个照面击败四名骑士,顿时惊得其余四人不敢再战,勒马转身就走。 整个战场的骑士,看见东方云喜与白潇两人突然出现轻松杀败八名骑士,顿时也阵脚大乱,纷纷勒紧马头,与转向的四名骑士一并向远方遁走。 这些战马速度极快,巽华山一方人马也不愿抵死纠缠,只能任由他们离去。 一行骑兵远走,只留下灰尘起落的背影。 原地跌倒的骑兵看见同伴远走,竟也没有呼唤,而是拔出腰间匕首,先刺死了自己的战马,然后自尽…… 白潇看见这场面,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你们两个的武艺怎么突然之间到了这种程度?”陈放从后面走过来,将长剑收回剑鞘,“小白的剑术以前也就跟我差不多,现在我根本看不清,喜儿更是能抵得住两匹烈马,简直可怕~” 白潇摆摆手:“这中间有些奇怪的故事,有机会再与你详说。” 而东方云喜走到白潇身后,则是黑着脸看向陈放:“我再跟你说一遍,叫我东方或者东方云喜。” 白潇回头看了东方云喜一眼,笑着转过来看向陈放:“哎,我家喜儿害羞了,你可不许欺负他。” 东方云喜听见白潇说“我家喜儿”,心里暗暗有些莫名欣喜,表面上还是装得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陈放挠挠头:“嗨呀,本来就打不过他,我怎么敢招惹啊。” 说着,陈放对白潇与东方云喜施了一礼:“还要谢过二位仗义出手呢~” “嗬,你这家伙还学会假客套了?”白潇说着上前朝陈放的腿肚子踢了一脚。 陈放笑着连连讨饶。 正在三人嬉笑间,巽华山一众弟子整合完毕,在三名领头剑客带领下走了过来。 为首剑客身着黑白长衫,身姿矫健有力,面容清瘦,胡须及颈,朝东方云喜与白潇点点头,而后看向陈放:“放儿,你还未介绍这两位少侠呢,如此年轻便有这般修为,将来恐怕有宗师之姿。” 陈放闻言,连忙恭敬朝清须剑客一拜:“回禀师父,这是徒儿的好友,寅剑门白潇、东方世家东方云喜。” 白潇与东方云喜旋即对巽华山一众见礼。 “晚辈东方云喜,见过前辈。” “晚辈白潇,见过前辈。” 清须剑客听闻陈放的介绍,连忙郑重看向东方云喜,而后又看了看白潇,肃然还礼:“原来是东方世家与剑术名门的才俊,无怪乎能有这般武学造诣,小檀山一场大雾,这些骑士也来得莫名,老夫还要多谢你们二位解围。” “哈哈,我们二人见巽华山诸位正与敌手纠缠,故此特来助拳,不过想必就算无我二人,以巽华山剑术精妙也能轻松退敌才是~” 东方云喜说话周详,此刻尽显世家风范。 白潇则站在东方云喜身旁,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 众人简单讲述经历,都说是被一阵大雾卷入此地,却也对着神秘地界毫无了解。 而正在此时,远处响起了鹿灵声的声音:“白姐姐!东方大哥!你们快来看!” 听见留守的鹿灵声的声音,众人赶忙一起赶了过去。 只见鹿灵声站在先前战场的远处守着一块竖起的石碑。 石碑上刀凿斧劈刻着四个大字——“襄阳战场”。 第十七章 驾驭九阴,掌出降龙 “襄阳战场……”白潇咀嚼着这个名字,“这个地方的名字……叫做襄阳?” 白潇、东方云喜、鹿灵声、陈放乃至于巽华山一众剑客围在石碑周围。 东方云喜走近,用手轻触石碑,石碑上有一层浅浅的灰尘。 “这块被看起来古旧,灰尘倒是不多,应该有人整理,看那些戎装骑士只知厮杀,应该不是他们。” 听闻东方云喜的分析,此行领导巽华山的清须剑客眉头一皱:“东方少侠的意思,这里留存着不止一股势力?” “不仅如此,”东方云喜的眼中闪过许多隐晦的思绪:“纵观白泽国四方诸城,从未听闻有一个名为‘襄阳’的所在,我们……恐怕误入某个未知的境域了……” 东方云喜的嗓音本来就低沉,此时开口轻缓中带着些许沙哑,瞬间使得在场众人后背一凉。 “这……”清须剑客闻言想说些什么,迟疑片刻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巽华山众剑客窃窃私语,对于东方云喜的判断不愿意相信,却又无法反驳。 “东方,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带到了阴曹地府?还是说……人间鬼蜮?”陈放脸色也变了,郑重看向东方云喜。 东方云喜摇摇头:“世间光怪陆离之事层出不穷,前段时间不是还有传闻说临州城外出现了齐楼高的巨大妖魔么……咱们虽是武者,终究也是凡人,说不清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但是一场白雾就让我们浑浑噩噩,现在究竟应该……” 陈放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潇伸手按住了肩膀…… “小白……”陈放转头看向白潇,想要解释。 只不过白衣姑娘此刻却是一脸郑重,左手食指放在唇前:“嘘,仔细听。” 随着白潇示意众人安静,在场所有人随之屏息,此刻隐隐约约可以感到地震之声。 哒哒……哒哒……地上砂石随之轻颠。 众人缓缓看向旷野远处,马蹄声来处,一大队手持弯刀的骑兵纵马而来。 天光掠影,尘沙飞溅。 一时之间看不清人数,但是绝不仅仅只是几十上百,粗略计算……也在三百以上。 刚才逃走的骑士……带来了他们的援军! 巽华山众人见此清醒齐刷刷拔出佩剑,彼此散开拉出圈层。 “躲到后面去!”白潇叮嘱鹿灵声一句,与东方云喜、陈放以及巽华山三位前辈一起来到最前方。 鹿灵声听见白潇的话,下意识就准备听话走到后面去,但是抬脚的同时看向白潇的背影,突然心头一酸。 为什么……永远要让我躲在你们的背后? 鹿灵声心里的倔强涌上来,默然无声跟了上来,就在白潇几人背后不远。 不论是东方云喜还是白潇,此刻感受着愈来愈近的骑兵阵型,已经没法顾忌其他,也发现不了鹿灵声的倔强。 就在这气氛紧张之时,东方云喜突然一笑,吸引了白潇他们的注意力。 白潇站在东方云喜左侧,伸右手肘轻轻戳了一下他的左臂:“没个正型,老实准备作战。” 东方云喜却是笑得坦然:“这一路上我都在想,最后会不会和你一起死在半路上,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在这种地方、以这种形式……” “少在这里漏气,还没开打,你就知道会输了?”白潇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前阵,开口驳斥。 “我也不是在灭自己威风,”东方云喜自嘲一笑,暗自运转《乾坤大挪移》的内劲,“只是你看对面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接近三百,就算是真气外放的天下宗师也不可能对付得了成建制的三百精锐……而如果要跑……人力又怎么能跑得过战马……” 说着,东方云喜看向身旁的清须剑客:“前辈,宋家山庄附近的白泽正道都被卷入雾中了么?” 清须剑客闻言轻轻摇摇头:“一场大雾把所有人都冲散了,时在清晨,我们巽华山是在一起练剑,才能保持没有失散……至于宋家、薛家、烘炉堡乃至于白泽群英……我们是完全失散了。” 话语间,对面骑兵已经到了百丈距离。 以战马奔驰之速,百丈不过瞬息便至。 东方云喜看着面前骑兵精锐,身形微微一沉:“那就没办法了,虽然是没来由的战斗,也得靠我们自己了!” “东方少侠说的是,只有靠我们自己了。”说着,清须剑客高举手中剑,震声高呼:“巽华山弟子,师兄看顾师弟,随我一战,振我剑门之威!!” 随着清须剑客声音,巽华山弟子包括陈放在内纷纷举剑,气势自有剑客之悍勇:“战!战!战!” 气势已成,众人纷纷沉肩握剑,只待一场死战。 东方云喜和白潇再最前列,看着对面骑兵立刻就要接近,突然柔声:“白潇。” 白潇分心回答:“嗯?” “我……” 话没出口,对面骑兵已近。 白潇挥剑纵身,已经想要逆行冲阵。 东方云喜赶紧跟上,随即巽华山众剑客纷纷持剑而冲,鹿灵声就在白潇与东方云喜身后不远,同样冲得一往无悔。 而就在双方即将碰撞只是,只闻一声震天苍龙嘶吼。 “昂!!!!!!” 苍龙嘶吟,劲风横扫,飞沙走石。 白潇迎着骑兵冲在最前面,被这股劲风挡住本能向后闪躲,只是跟在她背后的东方云喜担忧她的安危,纵身之时全然忘了留劲,一时间没停住脚步,刚刚好和撤身的白潇撞上。 白潇的后背撞上东方云喜的胸膛,让他一阵气闷,下意识伸手把住白潇的双肩,免得她站不稳。 此时情况乾坤一发,白潇也顾不得其他,回头看了东方云喜一眼。 两人同时看向前方,只见三百戎装战骑当面,一名身材高大、背厚肩宽的男子身影挡在骑兵阵前。 刚才那一声苍龙怒啸使得飞沙走石,惊得三百战骑勒马。 为首骑士看向这名突然出现的男子,沉声喝问:“敢问来人当面可是金刀驸马?” 这名男子闻言,肃然回应: “在下郭靖,却不认识什么金刀驸马。” 他的说话未曾高声,话音之音却穿得很远,在这平旷之地竟还似有回声。 东方云喜与白潇对视一眼,看出彼此心中惊讶。 “真气外放……又是一位天下宗师!” 第十八章 流离如梦似幻,浑然不知其所 平天旷野,一袭裘衫伫立原地。 马蹄溅尘,三百精骑逡巡不前。 以一人之威名震慑军队,这是真正的当世宗师才有的气魄。 三百骑兵确认了面前人的身份之后,反而更加不敢进攻,偌大战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原地,好不尴尬。 后方白潇、东方云喜众人见此情形虽然不知究竟是什么状况,但也是松了一口气。 鹿灵声挪了两步窜上前来,小声问道:“那是什么人呐,一个人就这么有气势,比张老头看起来还要厉害。” 白潇轻轻扯了扯鹿灵声的袖子示意她噤声。 东方云喜倒是要放松一些,出声道:“张老先生武艺卓绝,也只能称得上江湖名宿,而前面这位声若雷霆、动如疾风……已经是天下宗师的境界了。” “宗师?”鹿灵声一时间有些疑惑,“天下宗师不是仅有十位么,怎么这里又多出一位?” 清须剑客此刻也稍显放松,没有注意到鹿灵声话语中的“又”字,开口解释:“天下十宗师也只是一个说法,讲得就是当今天下将武功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十位宗师,但是武者修行谁都不能知道彼此深浅,但凡修炼到真气外放的境界,便是当世宗师了,这样的武者在江湖中虽然也是凤毛麟角,但总归不是人力能够统计的……是以,出现十宗师之外的当世宗师,也并不奇怪。” 清须剑客说完,东方云喜接过话茬:“没错,真正应该奇怪的是,这位宗师分明行事绝不低调,却从未在江湖上留下半点名号,这些骑士对他知之甚详,而我们却连此地究竟是什么地方都不清楚……” 白潇看着前方军马躁动所起的烟尘,目光清冷:“就好像……行走在蹁跹流离的梦境一般,一切都虚浮不实。” 众人前方,一身裘衫的宗师依旧渊渟岳峙,以一人之气魄,横压三百人。 终于,为首的骑士再也安耐不住,朗声大喝:“郭靖,你莫非真的以为以你一人之力,就挡得住数百骑兵的冲锋吗?” 这里的郭靖,的确不是现实存在的人物。 不在神州世界存在,也不曾真实出现在罗浮面前过,他出自罗浮的记忆,被罗浮自流离虚幻之中创生出他的存在,既存在、也不存在…… 他依托于这个雾中世界,在这里有他所有的传说故事、亲人朋友……但实际上,这个雾中世界本来也就是虚幻。 罗浮开辟这个雾中境的本意是要借用神州世界的底层空间汲取鸿蒙虚空的混沌灵气,但是这个已然存在空间也不能白白放置,罗浮这才创造出这个襄阳环境,给予神州武林一个最简单的历练,也给出最细微的些许机缘。 这里存在的生灵可以有自己的思考,但是从本质上来讲他们却并不算生灵……他们都只是罗浮记忆的一部分衍生、也可以说是罗浮的一部分。 天道意志由世界构成,这个浮华虚无的雾中境之于罗浮就像是寻常人的指甲、头发,都是躯壳的一部分。 这里的郭靖,也是其中之一。 运足真气,瞪视前方,郭靖以真气扩音回应:“郭某愚钝,实不敢自恃,但若是诸位真要在我宋国的土地上向我宋国武林大肆屠戮,郭某也愿意领教诸位的战阵!” 一番言语不卑不亢,自有正道魁首的气度。 随着郭靖的声音,白潇、东方云喜、陈放乃至于巽华山众人都缓缓走到了郭靖背后。 虽然还并不知晓现如今究竟是什么状况,但是至少可以判断得出应该选择哪一边。 骑士首领看着郭靖与他身后的白潇、东方云喜众人,右手握住弯刀,左手紧紧攥住缰绳,目光在众人身上来回打量。 郭靖长身而立,气势犹如厚重大山。 巽华山众人也都个个怒目圆睁,赫然有拼死之气魄。 片刻缄默,只有战马低沉嘶鸣之声,像是有巨大的海浪正在酝酿。 鹿灵声站在人群中,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缺氧的的鱼,鬓角都是汗珠。 虽然已经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久,但是真正面临之中数百人生死一决场面的时候,以前的经验好像都不管用了。 这不是刀剑一快之下的你死我活,这是数量上百的性命堆积。 就在鹿灵声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来气的时候,面前被一个背影挡住,白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面前,纤长左手轻轻过来握住了鹿灵声的左手,微微凉却让人安心。 鹿灵声听见她说:“别怕。” 然后就真的没那么压抑了。 眼眸余光左右看了看,巽华山的年轻剑客们也都紧绷着身体。 果然……敢去拼命,也不代表真的不怕死。 不过,显然对面的骑士们也并非是不怕死的,长久的缄默之后,为首骑士一勒缰绳,瞬间调转马头。 霎时间三百骑士同时转向,扬起蒙蒙尘沙。 “郭靖,阿术将军的先锋军已经开赴襄阳城外,你能以一敌百却不能以一敌万,当我部大军兵临城下之时,我等着你看你归降!” 留下这样一段话,骑士们纵马扬尘而去。 郭靖没有回应他们,只是默默看着戎装骑士们远去的背影。 长叹一声,转过身来。 此时,白潇、东方云喜、陈放、清须剑客已经走上前来。 “在下巽华山商博易,多谢宗师解围之情。” 清须剑客向郭靖躬身施了一礼,郑重说道。 白潇、东方云喜、陈放也都跟着施礼。 郭靖这是端正回礼,然后说道:“此刻襄阳周遭已经彻底沦为战场,诸位还愿意前来,必然也是心系家国的仁人志士,蒙人骑兵悍勇,郭某不才也只能往来接应。” 说着,郭靖朝着远处方向伸手做请:“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在,还请随我到襄阳城内共商大事。” 此间世界虽然自称体系,但本质还是罗浮为了磨砺神州世界所创造,众人出现在这里的所有逻辑不通都被罗浮从概念上抹除,是以郭靖也没有过多探问白潇众人的来历。 说着就要带众人前往襄阳城。 白潇众人对视一眼,也知道此刻并无更好打算,于是纷纷点头称是。 郭靖在前,众人随后,便一起去往襄阳城。 一行人都是武者,行动也都轻松,当即就出发。 清须剑客与陈放带着巽华山一众一边走一边检查伤者,白潇、鹿灵声、东方云喜则并肩而行。 看着走在前方领路的郭靖,白潇突然开口发问:“郭前辈,刚才那么大的雾气,你也一个人在外面接应么?” 郭靖的性格敦厚温和,笑着说道:“姑娘说笑了,近来日夜晴朗,哪里来的大雾呢?” 听闻郭靖的回答,白潇与东方云喜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惊疑。 ———— “所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 喧哗琳琅珠串的老树下,罗浮与赵宗祁相对而坐,已经谈了有些时候,。 罗浮的指尖轻轻叩在桌案上,微笑着回答:“是也不是,世间流离种种,也分不得真假,要说此地不在神州之中倒也是真,但若说这一切是假,却也有失偏颇,这里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都被记录,怎么能说都是虚幻呢?” 赵宗祁咀嚼着罗浮的回答,面沉如水。 此刻的他绝不像是平日在白潇、鹿灵声、东方云喜他们面前的时候那般轻佻随意,而是一个小心翼翼与未知存在对谈的谨慎凡人。 “那我的朋友么,跌入了哪种虚实?”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赵宗祁正视罗浮的双眼。 虽然恐惧,但是,却选择了绝不避讳罗浮的眼神。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决心,罗浮反而避开了他的眼神,看向头顶的珍珠琉璃。 “他们,你可以当做是一场梦,半枕黄粱、南柯一梦,梦里是惊险生死、也是机缘巧合。”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知是罗浮的退让使得他胆气愈来愈足,还是已经做好了虽是去死的准备,赵宗祁的问题愈发咄咄逼人。 罗浮倒依旧是淡然如水:“那就很难说了,或许是想要赠与天下一点机缘,也或许是想要给出一份警示,端看世人怎么理解。” “一点机缘?这倒真是半点不由人的机缘……”赵宗祁身上的气势瞬间又消散,摇摇头,自嘲一笑:“那你又为什么要单独见我?我不过是个武艺不精的江湖卦师。” 罗浮端起桌上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因为,你的眼睛确实很特别。” 再次听到这句话,看着罗浮似笑非笑地表情,赵宗祁感觉哪种窒息般的心悸又涌了上来…… 第十九章 外域的阴影 “我的眼睛……很特别……”虽然已经与罗浮相谈若久,但是听见罗浮这种隐隐约约意有所指的话语之时赵宗祁依旧感到后脊背发凉,强自笑道,“你……是想要么?” 听见赵宗祁此言,罗浮笑出了声:“哈哈哈,你这个思路倒真是有趣,不过我并不想得到你的眼睛,这是你天生的,也应当是属于你的。” 虽然并不知道罗浮究竟是什么存在,但是赵宗祁能明白罗浮并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当听见罗浮说并不打算取走自己的眼睛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瞬间,赵宗祁脑海里突然闪过许多破碎的画面。 —— 站在街道上,孩童时期的自己通过自己这双眼看到了邻居家小孩掉进井里的画面……自己告诉了父母,他们只当是玩笑……第二天他真的溺死了…… 自己指着即将出远门的阿伯悄悄对母亲说自己看到了他被老虎撕咬,母亲只让自己噤声……第二天,阿伯的尸体被抬回了镇子上……自己看向母亲,这双眼却从她的眼瞳中读出了她的心声……“这个怪物”…… —— “啊!!“ 破碎的记忆画面从脑海中掠过,肿胀的疼痛感充塞大脑。 赵宗祁双手抱着头,忍不出喊了出来。 只不过这种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在赵宗祁怀疑自己快要痛死过去的时候,这种感觉像是潮水一般退去。 两只手撑着矮桌,赵宗祁眼中尽是血丝,大口喘着粗气盯住罗浮:“你对我做了什么?” 罗浮摇摇头,语气轻松: “抱歉,我并没有主动做任何事情,只不过这里是神州世界的下层空间,你在这里和我近距离接触,难免容易失控。” “那可真是算我倒霉了……”赵宗祁并没有多问,自觉没事之后便重新端正坐了起来,“于常人而言,我这双眼睛或许天生特殊,但是于你这样的存在而言,我也只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罢了……你究竟需要我做什么??” “要我跟你说的话恐怕一时间讲不清楚。” 罗浮轻挑眉梢,右手掌轻轻在赵宗祁眼前拂过。 霎时,赵宗祁有看见一幅幅破碎的画面。 —— 黑色与红色交织在天空与大地之上,战火疮痍之下的大地片片皲裂。 数不清的黑影身骑战马从神州大地上呼啸而过,卷起的狂风倾倒山川河岳,他们踏过的土地只剩下尸体、废墟和毁灭的痕迹。 当战马呼啸过后,神州的上空裂开一道道巨大裂痕,妖魔巨兽、奇诡怪诞纷纷降临……整个世界在战火邪祟的摧残之下支离破碎。 尸体堆积使得河流改道……漫山遍野都是悲恸的哭喊声。 失去儿女的母亲、失去恋人的青年、失去家园的孩童……灰败的画面里见不到一丝温暖慰藉。 —— 悚然站起身,赵宗祁只觉得一阵恍惚,眼前还是挂满珠串的老树以及似笑非笑地罗浮。 刚才的画面,依旧令自己后背生寒。 “那……是什么……” 赵宗祁咽了咽口水,下意识问道。 罗浮随即站了起来,整理衣襟,同时回答:“是未来……至于这个未来发生的可能性,你可以用你的眼睛寻找答案。” “为什么?”刚才的惊吓接二连三,到现在赵宗祁问话的声音依旧有气无力。 罗浮倒是仍旧轻松:“若说世界犹如芥子微尘,那你我所在的神州便是其中极小的一颗,神州之外有仙道魔法也有异人怪诞,更有妖魔邪祟……它们是否觊觎神州尚且不提,只是误入此间的妖类便多如牛毛……神州太弱了,这就是原因。” “你要用这个雾中世界做警示?还是你在这里藏了对抗妖魔之法?”问话间,赵宗祁只觉得自己右眼视力愈发模糊,但却毫不在意。 罗浮点点头:“两者皆是,不仅在这里,未来在整个神州都会有这样的所在。” 说着罗浮一抬右手,手中出现了一根拐杖。 将拐杖递给赵宗祁,赵宗祁也选择接过。 就在这个瞬间,赵宗祁的左腿像是被橡皮擦擦去一般,再没有存在过得痕迹,右眼也失去了瞳孔焦距看见不任何东西,只能以左眼视物。 用拐杖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赵宗祁好像已经预料到了自己这个命运,毫不惊慌:“而我,就是你赋予神州的机缘?因为我的这双眼,所以可以知晓更多、更隐秘的信息。” “也可以承载超过这个世界常人所能驾驭的力量,”罗浮补充道,“只不过……付出的代价是,你的左腿和右眼。” 手掌轻轻一推,赵宗祁身下流光勾勒,塑造成一只银质的义足。 花纹精美,同时有着刀剑难伤的硬度……只是不会有触觉,也代替不了真正的腿。 “很抱歉,一饮一啄自有其定,承担更多,自然有其代价。” “既然没有征询过我的意见,现在也不用给予我虚假的歉意,或者说……你这样的存在真的会感到抱歉么?” 赵宗祁没有拒绝罗浮给予的义足,但同时也没有接受罗浮的歉意。 虽然依旧看不清罗浮的存在,但是失去了右眼的赵宗祁在某种概念的获得了超越凡人的位格与思想。 “我的确感到抱歉,不过并不代表我会后悔,就像我明白你此刻内心愤怒,却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掩藏自己不愿意被人当做怪物的你,却有着比常人更加慈悲柔软的内心,这是你的悲哀,却是这个世界的恰好。” “闭嘴。”分明是恐惧着罗浮,此刻却朝着罗浮低吼,被戳穿了内心的赵宗祁甚至有一种羞愤的情绪,“你还要窥探我的内心到什么时候!?” “虽然很想说抱歉,但是这甚至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我看你的内心,就像你看我的脸一样……一览无余。” 罗浮耸耸肩。 说话间,四周的雾气又浓郁起来,罗浮转身,准备向雾中走去。 “那我先离开,免得看见你的内心,而且……这个雾中境界打开,又有一些外域的存在窜进来了……” “外域的存在?”赵宗祁低声复述这个名词。 “不用担心,这些还不是你们需要面对的,”罗浮说着向雾中走去,“你现在可以看清世间虚幻浮华,已经可以自由进出神州与雾中境,我就不管你了,你是想去找你的同伴还是想做些自己的擘画都可以。” 看着罗浮即将进入雾中的背影,赵宗祁一阵恍惚,憨厚突然大声叫住了罗浮:“等等!” 罗浮闻言转身,笑着问道::“怎么了?” 赵宗祁看着罗浮,语气中掩不住迷茫:“我真的只是个很普通的人,你选择我……我真的可以么?” 罗浮闻言,表情淡漠。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你的未来还没有到来,但终究会来。” 语罢,罗浮转身步入雾中,只留赵宗祁站在琉璃树下。 雾中吹来一阵风,琳琅珠串碰撞时铛啷作响。 第二十章 魔龙 白泽国,栩山。 自小檀山向西,经由东允山、彩琉湖,入千栩大泽不远即是此地。 千栩泽的地界在白泽国诸多湖泽之中也是前列,虽然距离白泽国都桑饶京不远,却是人迹罕至,只有民风殊异的山民生活在大泽周边。 此刻,栩山之上凭空荡开一面镜子模样的空间通道,镜面通道琉璃若华,一袭白衣胜雪的罗浮缓缓自其中走出。 踏在栩山落叶堆积的山林野道之中,罗浮淡然打量四周。 红橙黄绿各色树叶层层叠叠交织像是一幅油画,各色树叶堆积得地面像是神人信手的泼墨。 站在山林之中,罗浮深深吸了一口气。 以栩山临近千栩大泽的湿气,这里的落叶早该堆积腐败,不过栩山之上有太多的香草奇珍被掩埋在落叶之下随之一起酝酿成尘,有常有天晴云辟之时,是以此地不仅没有落叶堆积的腐败味道,更是有着萦绕不绝的奇异香味。 轻缓呼吸,信步而行,自栩山的荒林野道走上栩山顶,所过之处藤蔓退避,树木低伏。 一直走到栩山顶部,罗浮依旧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看着山的前方酝酿着一团紫色的云雾。 这不是山中生出的瘴气,而是自异界而来的魔性能量……象征着……外域而来的强大生命体。 罗浮开辟小檀山下层空间,自行放开神州庇护,流离鸿蒙异空的破碎空间自然而然被吸引来。 其中弱小的生命体在经过神州外层的时候便被越界之行的暴虐能量所消磨,而能力强大者,则可以穿越进入神州世界。 拥有这样的能力,在神州世界便是天然的异数,若是性情良善还好,若是天性暴虐便是神州之劫。 站在山顶,罗浮双手交叠身后,轻轻一笑:“哎呀,正巧有些好奇外域生命是怎样划分层次的,这恰好就送来一具看起来还算不错的素材~” 就在罗浮话语间,面前紫色云雾急剧膨胀,掀动流风朔朔。 大风吹卷,罗浮一袭白衣猎猎,长发随之而舞,半阖眼眸看向前方,那雾中传来声声嘶吼,径直飞出一头紫黑色的异兽。 狮子般的身体、蝙蝠的肉翅、形状如马的头颅、四条腿凌空而踏……这头异兽浑身布满了紫黑色的鳞片,在天空中振翅飞舞,不住地仰天嘶吼,背后推着一条长而蜿蜒的尾巴,末端生有倒刺。 罗浮见状并不惊讶,倒是飒飒一笑,这赫然是一头西方龙。 它身上的鳞甲有些许残破,暴虐嘶吼着,飞舞了些许时间之后它似乎终于有些疲累,腾身想要向下方降落。 而就在此时,罗浮动作了,双瞳之中浮现出赤金色的辉光,这一刻的罗浮是真正的世间神圣。 随着罗浮的力量释放开来,天空突然落下一道晴空霹雳,金色的雷霆像是上天的利剑砸落在魔龙身上。 本来已经因为越界之行而意识混沌的魔龙被雷电击中背部,背上的鳞片统统破碎,血肉都呈现出焦黑颜色,剧烈的疼痛使得它完全狂暴起来! “吼!!!” 愤怒的震天怒吼,魔龙那一双墨绿色的眼瞳四处搜寻,似乎是想要找到伤害自己的源头。 然后整个天空之中澄澈无物,回应它的是下一道闪电。 金色雷光径直砸落,被再次集中的魔龙在空中跌落了数十丈,奋力振翅才稳住那巨大的身形,在接连的疼痛中它恢复了些许的思考能力,用本身的魔法能力聚拢周遭的紫色雾气在上方构筑成了一面紫色盾牌,用来抵挡雷霆的轰击。 罗浮站在栩山顶部看着这一幕,嘴角轻轻一勾:“有意思,这是……魔法么?果然是与武道截然不同的能力。” 而后,天空之上同时落下三道金色雷电弧光。 第一道砸进了紫色雾气盾牌之中,使得凝视的紫色雾气散作漫天尘烟,第二第三道雷光先后集中了魔龙的身体,一道撕开了它的背脊、一道穿透了它的肉翅。 紫红色的龙血漫天洒落,魔龙的翅膀残破,完全是依靠着魔法能力才能够保证悬浮在天空之上。 此刻的它已经虚弱无比,却听见了罗浮在栩山顶上说话的声音。 目光扫向面前大山,之间一袭白衣的存在站在那里,赤金颜色的眸子里散发着不容违逆的无上尊严。 并不清楚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魔龙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受到的攻击全都来自于这个人……愤怒嘶吼,自喉咙中喷射出笼罩百丈的紫黑色龙息。 这头魔龙出自于一个魔法世界,龙息就是此界龙族最强大的天赋力量,在这团龙息里蕴藏着暴虐的火焰、纯粹的魔法……以及它自身的生命力量! 龙息所过,从来是一片荒芜。 这种巨大的生物,永远都在传说故事里中与它们强大的龙息紧密联系着……焚烧村庄、侵略城市…… 栩山周遭的飞禽走兽早在魔龙的紫色雾气还在酝酿的时候就已经被它那恐怖的掠食者气息惊走,整座栩山只有漫山的草木缄默等待着龙息的焚毁。 而站在栩山顶部的罗浮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龙息即将笼罩栩山之时,整座大山周遭升起一道淡金色的光膜,虚幻不实,像是飘荡夜风里的萤火。 但就是这样的一道光膜,竟然完完全全地抵住了魔龙的龙息,就像是腐草落入水里,漫天龙息没有造成任何动静…… 就在龙息即将完全消泯之时,魔龙整个躯体撞开天空中零星的紫黑色光焰向罗浮冲击过来。 它那原始混沌的龙兽思维里,现在只想把罗浮撕成碎片。 然而不等它靠近罗浮,天空之上又响起闷雷炸裂之声,雷声之后一根根巨大的锁链碰撞出叮当交错的声音以雷电的速度接近了暴怒的龙兽,绑缚住它的四肢、躯干以及头颅。 龙兽停在栩山前方竭力挣扎,但是却做不到半点移动,那些自天空垂落的锁链看不见来处,不因为任何挣扎而动摇。 罗浮站在栩山顶,距离前方被绑住的龙兽不过三五丈。 背后是斑斓灿烂的五彩山林、头顶是晴空如洗的澄碧天穹、面前是被锁链紧紧锁住的紫黑色龙兽……这一副画面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史诗感……是世界的碰撞、也是时代更迭的序幕。 眼中的赤金色辉光渐渐散去,罗浮悠悠向前一步,像是观察小白鼠一样打量着眼前的龙兽。 “来自魔法世界是么?让我看看你的内核……” 说话间,被锁住的龙兽身上飘散出一枚枚虚幻不实的神秘符号。 罗浮依旧背着双手,表情淡漠。 “黄金级别……紫烟龙兽……第三阶段的生命体么……大老远跑来对付一个第三阶段的生命,我这个天道化身未免有些太丢人了。” 一边解析紫烟龙兽的内核信息,罗浮一边自言自语。 第二十一章 世所涌动之恶 “神州大地广袤,包容六国疆土……但是天下宗师也只能是第一阶段的生命,若是撞上某一个魔法世界,恐怕我在庞大的魔法世界意志下轻松就泯灭了吧~” 栩山顶上,罗浮接收了紫烟龙兽所承载了文明信息,轻轻一笑。 虽然说的话语有几分丧气,自身看起来却仍旧是轻松写意。 缓缓抬手,面前的巨大龙兽化作数百道紫色流光,最终统统窜进龙兽的头颅位置,化作一颗凝练了魔法力量的晶莹龙珠。 这颗龙珠蕴藏了龙兽所有的魔法与生命力量,散发着澎湃昂扬的气息,悬浮移动窜进了罗浮的袖子里。 当龙兽化作龙珠消失,从天上垂落的锁链叮当作响,旋即也回归天穹之上。 做完这一切,罗浮落拓而立,施施然站在栩山之上。 大泽环抱的高山此刻安宁,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远处流风劲吹,天上云卷云舒,一如尘世奔腾。 转过身,隔着千重林嶂,罗浮看向千栩大泽之外,轻轻一叹。 “命运之奇妙真实让人捉摸不透,就算是我……也只是这条长河之中的区区浪花罢了。” ———— 顺着罗浮所观的方向追寻而去,在千栩大泽边缘是一片依托山势而修建的山民群落。 连绵的木制城寨在交错的树林边安枕,炊烟升起又飘散,与天上的云渐渐融为一体。 居住在这里的山民们来来往往,有的背负木柴、有的肩扛农具。 有的年轻姑娘哒哒走过青石板,眼中带着对生活的最美好的希冀、不远处的小伙子们看着路过的姑娘,随之露出憨厚的笑。 孩子们从山上跑到山下,又重新跑了上来,嬉闹的声音回荡山林中。 这里是远离繁华的山中所在,山民们从祖辈开始已经在这里生活,自给自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罗浮的目光天空垂落,淡漠的观察着这里。 但是罗浮却并不是为了观察这里的美好,而是等待着既定的命运发生。 ———— 就在山民城寨的安详平和之外,马走銮铃声响,威武之势雄雄而来。 一队数量近千的军队仪仗纵马而来。 前队由四名执旗军校驭马领路,骑马军士都着铁制甲胄、腰悬利剑。 后方大队人马皆为执戈精兵,拱卫着中间三名将领。 最中间的主帅着大红锦袍,身披半边亮银色战甲,身材粗勇,骑在雄壮的黄骠马上,面色蜡黄俨然像是一尊铜像。 军仗一种纵驰来到山寨之外,红袍主帅指着山上炊烟渐次的城寨问道:“这山上是什么所在?怎生还有这样多的人烟?” 一旁的副将笑着说道:“回禀大将军,这山上是千栩泽的山民,他们世代居住在此,许多年也不会出一次千栩泽,可说是与世隔绝。” “哦?与世隔绝?就在桑饶京近处竟还有这等所在,”红袍主帅玩味一笑,“刚才的闷雷声就是从他们这个方向传来的?” “是矣,说来也是奇怪,这大晴天的竟然接连响了这么多声雷,也是怪事。”副将点点头。 “天上打雷嘛,这事情咱们也管不着~”红袍主帅粗横一笑,活动两下肩膀,抽出腰间宝剑,“儿郎们,给我冲上山寨,把他们都给我杀尽了!” 一声杀尽,没有来由,却是世上最无端的恶意。 这里的军士们也没有半点质疑,就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对生命的漠视,前面的骑兵催马就向山上发起冲锋,后面的执戈将士掩杀而上,赫然是以军队战阵厮杀的章法来对待这些山民。 城寨里山民往来,只如平日一般悠闲淡然,突然听见马蹄声伴随喊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手持兵刃的军士们杀了上来。 没有理由,只有绝对的冷酷与残暴。 这些军士在红袍主帅的命令之下化身为绝对的杀戮机器,逢人便杀,遇人便砍……一路从山下杀上山,无论是男女老幼统统没有放过…… 三名将领在山下监军,看着军仗扬起的尘沙,听着漫山的喊杀声与哭逃声。 副将用眼睛的余光观察身旁的红袍主帅,只见他看着山上一片血腥的惨状竟是快意地笑了起来,嘴咧到两边露出牙花,眼中不时闪过嗜血的残暴。 “将军,这些平民杀掉之后我们应当如何善后?”副将试探地问道。 “善后?”马背上的红袍主帅笑了起来,伸手一拍大腿,“这些鼠辈居于山林,距离国都如此之近却不通外界,分明就是不服王化的刁民,杀掉之后就割掉头颅把尸体抛在这里,让白泽国的百姓都看看这就是不服王化的下场!” 副将闻言心头一紧,再问道:“拿这些人头带回去……” “欸~王通你到底也是跟了我几年,怎么一点也学不会?”红袍主帅摆摆手,“我为大王料理这么多山野刁民,当然应该犒赏,这些人头带回去,尽数都是儿郎们的军功!” “是……是……”王通只有点头称是。 “哎呀,光是看着也还是不够尽兴,王通、鲁慧,你们两个随我也上去杀上一阵!” 红袍主帅看着山上厮杀,似乎是被勾起了杀戮欲望,招呼着两位副将打算上山。 就在此时,山上突然想起了一阵嘈杂的兵甲碰撞之声。 本来正在侵入城寨内部的军士们遭遇了某种强烈的抵抗,涌在一起竟也不能致胜,反而开始溃退! 数十名甲士结成战阵,但是只在一个照面就被人杀穿。 山民们往城寨最深处躲藏,只有一道浴血身影逆行,踏着山民与甲士身影杀出来。 一身蓝色衣衫被血浸染,手握一柄瑰丽长剑。 黑色剑柄、银色剑身、锋刃上散发着淡淡的绿芒……赫然便是在临州城外斩杀妖魔的断钢剑。 而这名手握断钢剑的剑客正是临州城外的徐梦花。 断钢剑的锋利是举世无双的,与它相格的兵戈统统像豆腐一样被切开。 在断钢剑的加持下徐梦花此刻比当世宗师更强,一人一剑在这山林城寨之中竟是杀得近千甲士溃不成军。 本来正打算上山的红袍主帅看见满身浴血的徐梦花杀穿了甲士军阵自山上冲下来奔向自己,登时惊惧,一勒缰绳对身旁的两名副将问道:“这杀神是哪里来的!?莫非是来索命的地狱阎罗?” 王通拍马挡在红袍主帅身前:“将军,此人似是冲你而来!还请将军快走!” 徐梦花一人一剑自山上而来,无论是骑兵甲士都抵不住断钢剑轻轻一挥,而军仗之中此行并未携带弩箭,从山上追及下来竟也是丝毫挡他不得。 红袍主帅见他勇不可当,心中也升起掩不住的惊惧,转身拍马就走。 “两位贤弟,此处便亏得你们二人了!” ———— 留下一段话语,红袍主帅纵马远遁,心头回想徐梦花浴血杀来的画面,不自觉感到惊骇,下意识催促胯下战马加速。 然而身下黄骠马在他接连抽打催促之下已经到了极限,兼之山道本就多砂石,一个不慎竟然跌倒。 红袍主帅从马背上跌落,重重摔在地上。 亏得他还有不弱的武学根基,还能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地肤子!菌陈!你们还不来助我!” 心头还在忧惧,红袍主帅大声叫喊着,却悚然发觉周遭环境逐渐朦胧,自己被一团灰蒙蒙的雾气所包裹。 先有一人一剑杀败千名甲士,此刻又有奇诡怪诞纠缠……此刻就算是红袍主帅也不由胆寒,向着四周叫喊:“谁!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世上纯粹之恶,却也不免会胆怯、恐惧,是因为你的恶无法给予你勇气么?” 淡漠声音从雾中响起,罗浮的身影缓缓走出。 第二十二章 天道无亲,度你成魔 步履落地的声音不徐不疾,藏在灰蒙蒙的雾气里。 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梦,或是未知的诡秘在靠近。 一袭白衣的身影从雾气之中走出,神情淡漠。 罗浮的模样看起来温润如玉,分明是极清朗的模样,但是在这诡异的时刻却显出耐人寻味的恐怖。 红袍主帅本来心中透着难掩的忌惮,但是在真正看见罗浮现身之后反倒冷静下来,伸手掸去铠甲上的灰尘,拔出腰间宝剑:“你是什么人?” 罗浮没有回答,而是想商人观察物品一样打量着红袍主帅: “白泽国的大将军,南宫麒,你的野心就像是黑夜里的篝火一样明显又炽烈,你的残暴像是嗜血的野狼,你的阴狠像是水沟里觊觎腐肉的毒虫,你身上流淌的血液都带着恶的气味。” “你在说什么?”听见罗浮的评价,南宫麒后退了一步,握剑的手不住微不可见地颤抖着,“你究竟想说什么?你是来刺杀我的所谓正道?” “放下你的担忧,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存在,”罗浮依旧用淡漠的目光投注在南宫麒身上,“是善是恶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关系,世间本就是善恶交错,只不过你身上纯粹的恶念让你有了价值。” “我对你而言有价值?”南宫麒闻言一笑,打量了一下四周看不穿看不透的灰蒙雾气,“你是这山中的恶鬼还是恶神?你能给我什么?” “你的贪婪让我都有些惊讶~”罗浮看着南宫麒在这种时候都还保持着的贪婪嘴脸不禁笑了起来。 大袖一挥,周遭雾气散尽。 这时候南宫麒才看清这里的本相……只是一座风格诡异的圆形剧场,周遭被阶梯式的剧座环绕,座位上坐满了带着白色面具的观众,而罗浮于自己正站在剧场的中央。 罗浮放下手,脸上浮现出些许嘲弄:“在你看见自己能得到什么之前,不如来看看你做过什么。” 而南宫麒在罗浮说完之后反倒被激起了内心的暴虐,朝着罗浮大吼:“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杀人?劫掠?栽赃?奸淫?没错!这些我都做过!” 说着,南宫麒前进一步,双手张开,姿态狂热:“但是那又怎么样,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会用脑子和双手为自己谋求的人才应该得到财富和权力!你现在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跟我说话也不过是因为你拥有更强的力量而已!你和我也不过是一种人!” “谁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说这种话之前有问过世界本身么?”罗浮的表情依旧淡漠,“那你不妨听听这个世界的剧场对你这种角色的评价。” 说着,罗浮打了一个响指。 而后整个剧场之中落座观众脸上的白色面具上浮现出用红色笔墨描绘出的愤怒表情,他们像是从画里活过来的愤怒审判者,高举手掌朝着剧场中央叫嚷着: “卑劣的败类!杀了他!” “肮脏的野狗!杂种!应该把他千刀万剐!” “绞死他!把他用水溺死!!” …… 剧场中的声音无限嘈杂,每一个观众都带着强烈的激愤。 沸腾的剧场中央,每一个观众的的声音就像是一块砝码加诸在南宫麒的身上,压迫着他的肩膀、折磨他的背脊…… 当啷一声,南宫麒手中的宝剑砸落在地面上,而后他本人也因为这巨大的痛苦而跪地,双手撑在地面上,屈辱地跪在罗浮的面前。 像是背负了一座大山的沉重,南宫麒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抬头用无限怨毒的双眼盯着罗浮。 罗浮看着他的双眼,点点头:“就算是这种时候,你的恶也这样纯粹,我开始惊叹于你的存在了。” 说着,罗浮再度打了一个响指,满座观众脸上的红色表情消失,只剩下白色面具。 南宫麒悲伤的压力消失,自己却无法爬起来了,只能保持这个动作看着罗浮,用死丫的声音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的目的你不需要知道,”罗浮依旧淡漠,“只是时间有善就应该有恶,而你……足够恶,不过很可惜你虽然足够邪恶却不够强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予你梦寐以求的力量。” “力量?就是你现在这样的力量么?”南宫麒闻言脸上浮现出贪婪的色彩,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所以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我们同样离经叛道,同样不屑苍天,我们都为自己而活……这是我的价值对么?这是我让你喜欢的地方?” 听见南宫麒口中的“不屑苍天”,罗浮眉梢一挑:“抱歉,你的理解可能有些错误。” 说着向前走了两步,蹲在跪地的南宫麒面前:“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不过所谓善人却善良的人,只是善于顺应天道的人……只要你能顺天应时,无论善恶都没有所谓。” 听闻罗浮的话语,南宫麒脸上挤出了僵硬的笑容:“是……是……您说得对。” “收起你的虚伪吧,你的伪装对我来说就像是对粪土进行的装饰,肮脏又虚假。” 罗浮对南宫麒的评价丝毫不留情面,说着从袖子中摸出一枚紫色的圆珠。 这枚圆珠散发着晶莹的光华,流转着这个世上没有的奇异光彩,同时蕴藏着一种诡异的诱惑力,像是包含了妖魔的权柄、嗜血的力量。 这正是罗浮刚刚炼化出的异界魔龙的龙珠,这头魔龙本身就充斥了大量的暴***邪与贪婪,导致这枚龙珠本身也成为了原始的魔物。 南宫麒龙珠被勾起了内心深处最原始的贪婪,下意识想要去抓取,但是又因为对罗浮的忌惮而停止了动作,僵在原地。 罗浮旋即手掌一翻,任由龙珠落到地上,站起来俯瞰着南宫麒:“捡起来吧,它属于你了。” 南宫麒赶忙把龙珠抱了起来,两只手护在怀里。 只是接触,南宫麒就感觉从这枚龙珠之上源源不断地涌来了强大的力量,顺着双手涌向自己的四肢百骸。 这种力量的提升过于明显,就像是把日复一日的苦练成果集中到了每一分秒,力量的提升带来的愉悦感,超过世上的每一种快感。 南宫麒抱着龙珠,双眼通红,表情疯狂:“这……这是什么力量!?太美妙了!这太美妙了!” 南宫麒笑着,泪水和汗水混杂着滴落。 罗浮依旧俯瞰着南宫麒,声音就像是恶魔的低语:“它已经属于你了,不过你不觉得这么宝贵的东西太容易被人夺取了么,你应该更妥善的安置它……比如说……吞下去~” “对对,这是我的宝贝!它只属于我!我应该保护它,我要永远拥有它!” 说着,南宫麒捧起手中的龙珠,毫不犹豫地将它吞了下去。 和南宫麒握拳差不多大小的龙珠被他用恐怖的姿态吞了下去,让他的脖子呈现诡异恐怖的模样,最终将龙珠吞下去之后他的喉管已经差不多被完全撕裂,瘫倒在地,像鼓风机一样嘶哑着吸气…… 但很快,他的肚子里就传来了一种强大的生命能量,紫色龙珠像是他的第二颗心脏,在他的腹腔里跳动,传导着魔龙的力量,修复他的身体。 感知着南宫麒身上逐渐升腾的恶劣气息。罗浮淡淡一笑:“好了,你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与此同时我也在龙珠里面镌刻了一种名为《天魔蚀肉》的武学,只要你足够残暴就可以不断消化肚子里龙珠的力量……你能成为什么样的魔,我拭目以待。” 话音落,周遭雾气再度涌现,遮蔽一切…… 南宫麒感知着自己越来越具备活力的身体,挣扎着再度爬了起来。 正在此时,南宫麒突然又再度感知到了别人的触碰。 一回神,惊觉自己被一名黑衣人搀扶着。 “大人,您没事吧?” “地肤子?” 南宫麒看着他,只觉得一时恍惚,看向周遭……还是荒野的山道、还是摔倒的黄骠马。 除了肚子传来的澎湃生命力,刚才的神秘白衣人还有那座诡异的剧场剧场就像是一场幻梦。 地肤子搀扶着自己,一旁的菌陈向自己冷声汇报:“大人,那名剑客杀败了您的军仗,王通与鲁慧两位将军率军抵抗正在且战且退,苍术正在监视。” “是这样啊,好……”南宫麒点点头,轻声唤道,“地肤子啊~” “大人……嗯!!!” 地肤子刚刚想要回应就觉得身体一阵剧痛,南宫麒将右手插进了他的胸膛……而他的血肉正在急剧萎缩! “哈哈哈哈……天魔蚀肉……好!好啊!!” 菌陈站在一旁,看着南宫麒疯癫的表情,不知怎么心里涌出一阵恐惧。 第二十三章 人世常有千古恨,回首已是百年身 千栩泽外围。 山林依旧,河川不变。 山上城寨里满是尸体……山民的、军士的…… 活下来的山民们在族老的带领下收殓亲人的尸体,也收拾着东西准备搬离……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城寨里的人们已经不敢也不能再在这里生活了…… 无妄之灾,却也不得不承受。 一人一剑杀退千军的徐梦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去,沿着千栩泽的边缘踽踽独行。 身形落拓孤寂,像是一匹独行人间的瘦马。 —— 走着走着,周遭白雾酝酿,转瞬已经景物置换。 琳琅老树随风撞响,树下桌前独坐罗浮。 换作之前的徐梦花或许会讶异,不过如今,他的表情就像罗浮一样淡漠。 “徐兄怎么如此悲伤?” 罗夫坐在桌前,轻轻抬手撩动额前的发丝,看向徐梦花。 此刻的罗浮并非是对待南宫麒的那种绝对的冷漠与不屑的嘲弄,从罗浮的双眼中流淌出的是真实存在的悲伤,就像是被徐梦花的内心浸透了一样。 徐梦花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到了罗浮的面前,然后坐在了罗浮的桌对面。 周遭白雾蒙蒙,徐梦花却是全然没有去管顾,抬眼看了看头顶的琳琅珠串,又重新低下头……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长久沉默。 罗浮并不去打破这一场悠长的静默,只是看着徐梦花,等待着。 直到他愿意开口:“罗浮……你说人的一生是不是总在选择和追悔?” 罗浮并不意外他的疑问,只是像个解惑的老夫子悠悠开口:“人世常有千古恨,回首已是百年身……如你一般生而为人,想来是不能避免追悔的。” “也对,”徐梦花兀自一声轻笑,“如你这般,应当是不能理解常人心绪的。” 徐梦花并不知晓罗浮究竟从何而来,但是从断钢剑的绝世锋利便能明白罗浮并非常世之人。 罗浮轻轻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明白,只是不能体会。” 说着,罗浮的手掌在桌面上轻轻抚过,掌心过处多了两个酒杯与一个白玉酒壶:“若你心中郁结,不如与我分说,我未必能帮你什么,但是我可以倾听。” 今天的徐梦花与临州城外的徐梦花判若两人,一手握住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面无一丝醉意,却多了漫漫悲伤。 声音凄苦,缓缓述说:“那一日在临州城外,我得了你赠我的剑,斩了那头魔……就好像斩去了自己心头藏了多年的犹疑……心里半是彷徨、半是茫然,自破损的市集离开,临州城的军士们惧我屠魔,没有一人拦我……任我一人跑到城外野丘。” “从白昼朗爽一直到星河曙天,我在山上坐了一夜……”徐梦花自己为自己斟满酒,再次一饮而尽,豪爽得像个江湖侠客,却掩盖不了满鬓凄凉,“我想了好久,发现自己像是一朵无根浮萍,因为不敢面对所以流离在临州城里,却永远忘不了心里的人……我那时想‘如果你给我断钢剑是想给我一个机会,那我就应该把握住自己心头最真的想法’。” 说着,徐梦花看向罗浮,像是在问……自己那时候想得对么。 罗浮没有回答,只是用同样悲伤的双眸看着他。 徐梦花与罗浮对视,从罗浮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忽而一笑:“我回到了家乡……我想要面对一些事情,我那时想着虽然自己终究没有取得功名却好像意外得到了天下难得奇遇,如果她愿意,我可以凭着这把剑带着她浪迹天涯……最差……不过见她嫁为人妇……” 说到这里,徐梦花似乎有些哽咽,语调顿住。 罗浮依旧没有开口,默默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徐梦花平复了些许心情,继续述说:“但是当我回去看到的……是她的孤坟……” 徐梦花的左手颤抖着抬起来,缓缓放在自己的眉骨上,像是想要藉此掩心里莫大的悲伤。 “她在等我……从我一人负匣到了临州开始她就在等我,年年站在湖边杨柳下西往,有时一站就是一天……她托人给我带信,可是在那偌大临州城里从没找到过我……我已经失约了……可她不失约……” 罗浮感受着徐梦花内心像是江河决堤一般的悲伤,轻轻抬起手触碰自己的脸颊,那里有一滴泪……当自己去感受徐梦花的悲伤,自己竟会无意识地流泪…… “她天天那样等,天天那样想……”徐梦花说到这里已经近似呓语,“我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是在几年后就病了……她在病床上还在想着我……可我却躲在临州城因为一个约定而不敢回家……” 说到这里,徐梦花已经泪流满面,在内心酝酿太久的悲伤犹如暴雨倾盆。 “她在那座坟里一个人待了好些年,而我却在临州一无所知……” 哭着哭着,徐梦花竟笑出了声,只是这声笑里……包含了太多。 “此情若可早知,世间又怎么几多惘然?”罗浮看着徐梦花这番模样,语气不由放缓,“人生……总是在选错和追悔的堆砌之下前行,当时没背负到了,就永远错过了。” 听见罗浮此言,徐梦花抬起头看着罗浮,语带悲戚:“她还不到三十岁。” 看着徐梦花,听着他的声音,罗浮闭上眼,声音淡淡:“人死,不能复生。” “我知道。”轻笑了一声,徐梦花自顾自斟满。 看着他这副模样,罗浮摇摇头,刹那之间徐梦花手中的酒杯连带着座上的酒壶酒杯消失于顷刻。 徐梦花手握了个空,下意识看向罗浮。 而罗浮恢复了淡漠而威严的模样,双眼透着天穹般的高远,声音冷肃:“徐梦花,我没有办法为你复活你的爱人,甚至我还要引导你走向你的接下来的艰辛……不过我可以答应你,等到你天命结束之后,我可以为你完满你的遗憾。” “哈……哈哈哈哈哈哈……”徐梦花闻言笑了起来,“罗浮,我知道你对我来说就像是神明一眼,但是我的遗憾,与你的权柄无关,你能让我,重新真真切切地再看她一眼吗?” 笑着,徐梦花突然觉得浑身一阵冰凉,整个人僵住…… 之后,耳畔听见罗浮的声音:“我能。” 霎时,周遭白雾消退,流离老树悬着的珠串碰撞出清脆声音。 徐梦花站在千栩泽边,一时恍然,一步踏落。 抬起左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副剑鞘。 罗浮的声音再度于耳畔回响。 “断钢剑是天下无双的锋利,却不能让你真正杀败千军,剑鞘赠你,可护你一世安好。” 第二十四章 异界来客,旅行法师 山明水秀澄碧,天高云淡朗清。 罗浮独身坐在千栩泽的中央,周遭是奇花香草交织溶于湖滩水泽映射的瑰丽色彩。 衣摆袖襟落到水里,自己就像是丝毫未曾觉察,兀自愣神。 与徐梦花一场对谈,感受着他心里头的无限悲伤,自己像是被感染了一样……那种对于生命凋落的怀缅,像是一根根丝线将自己这一团蒙昧的天道意志串起。 自己是天地的意志,溶于心魄的是世间的山风雨水以及万千生灵的喜乐悲愁。 生而无情,却能够感受世间一切情。 自己永无生死,却明了因这阴阳两隔所起的一切悲苦。 纷杂而蒙昧……自己并非无所不能,却承载着这个人世的所有悲愁。 作一个天道,其实还蛮辛苦的。 想到这里,罗浮灿烂一笑,缓缓站了起来。 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衣襟溅落水花,每一滴水珠落到水面上就开出一朵花。 红橙黄靛紫……锦簇的花以罗浮为中心一圈一圈绽放,华丽景象纷然动人心魄。 直到最后一朵花完全绽放,罗浮抬眼看了看周遭瑰丽景象,而后轻轻一笑: “苦也,也不知道我是在为什么奔波~” 话音落,罗浮消失原地,只余下水面上遍布灿烂花色。 ———— 上一刻罗浮在千栩泽中消失,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一处阴沉沉的山谷中。 这里是被树林阴翳遮蔽的幽碧山阴,谷中长满了兰花,幽淡却沁人心脾的馨香萦绕在山谷中。 罗浮一步踏入山谷中,便疏淡站立着,双手交叠身后,看着前方。 过了约莫三五个呼吸,罗浮眼前的空间突然浮现一阵涟漪,像是一面无形的水色幕布正在抖动。 水光涟漪之中一名穿着旅者长袍的青年男人从中跌出,踉跄着走了两步,一副狼狈神态。 他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骨架很高大身材却偏瘦,皮肤呈现出一种长期经受风吹日晒的微红色,面容俊朗……只是衣袍和头发间夹杂着些许尘沙泥土,显得邋遢。 三两步稳住身形,这名长袍青年在一边伸手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左右打量。 苍翠青葱的树木、阴翳交错的山光、清澈澄明香气…… 青年人心境逐渐平和,看向自己的前方,悚然发觉这里竟然还站了一个人。 “嘿!”向后跳了一步,下意识摸向自己腰间,不过在反应过来之后青年人恢复了冷静,朝罗浮热情微笑,“这位朋友~你站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说让我都没能发现你的存在。” 说话的时候,青年人也在打量着面前的罗浮……一头黑色长发、双眸像是泉水一般清冽,脸上带着温和亲切的笑意让青年想起了自己那早死的老母亲、一身白色的衣裳随着山谷里的山风轻轻飘动……这个人似乎不像是带有恶意。 心里对罗浮作下了评价,银发青年笑得更加热烈,向前两步走近罗浮朝罗浮伸出右手: “我的名字叫做艾略萨,是一名旅行法师兼炼金药师,刚刚那是一场意外,我在几条死灵食腐狼狗的围攻下不得已选择了空间跃迁……我告诉你,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我是一名上位法师,但是这种法术就算是超位法师也不一定能够很好地运用,更可怕的是我还在跃迁的时候遇上了空间乱流……哎呀我这个运气那可真是比好运妖精还要好,十不存一的幸存率我居然毫发无损的走出来了~嘿嘿,头发都没有掉一根~” 艾略萨俨然是一个话唠,这边向罗浮伸出手,那边嘴巴就像机关枪一样都出来一连串话语。 只不过,面对艾略萨伸出的手,罗浮只是保持着脸上淡淡的微笑,双手依旧交叠在背后,没有半点回应的意思。 艾略萨看见罗浮这番模样,毫不尴尬地收回手,依旧笑得灿烂,后退一步,掸了掸自己的衣袍,语气不减热络:“哎呀,我这一身好像实在有些狼狈,你嫌弃也是应该的,正好向你打听一下这附近那儿有些村庄市镇之类的,我可以去那儿买点儿东西。” 说着,银发青年在自己的衣兜里抠抠搜搜,像是在翻找什么。 罗浮看着他这副模样,噙着淡淡微笑摇摇头: “倒不是不愿意和你接触,只是我怕你在听了我马上要说的事情之后就没有心情和我握手了。” “不能够~不能够~”艾略萨一边回答一边翻找着,“我这个人的心大得像是磨盘一样,没什么事情能坏我的心情~” “是吗?”罗浮笑得更明显了些,“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并非是空间乱流中最幸运的人,你走错了归途,已经距离你原来的世界有了无穷的距离……你和你的回忆、你的同伴、你的过去……已经相隔无垠星河……” 罗浮说着顿了顿,说出最后的断言: “并且……你应该……永远也回不去了。” 听完罗浮说完这最后一段话,艾略萨刚刚从衣兜里摸出来的两枚银币从他的手中掉了下来,互相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银发青年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罗浮。 罗浮像是无奈般摇摇头,背后光影交错涌动,那些光影像是某些虚幻的碎片,缓缓拼接成一卷泛黄的地图。 地图上,孟、骁、岐、稷、玄、白泽六国的疆域被清楚得描绘出来,那些山川河岳就像是真实的一般在画卷里沉浮。 背后虚幻山河缓缓沉浮,罗浮看着银发青年,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怜悯: “这里是神州大地,这里的大地河川与你截然陌生,你在这里……是一个永远找不到归途的异乡人。” “是吗?” 艾略萨茫然后退了一步,双眼睁得很大,脸色突然就发白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罗浮摆了摆手,背后山河画卷转瞬消失: “如果你还是想找到回家的路,我或许可以帮你,不过……与之相对的,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闻言,艾略萨缓缓抬起头,对上了罗浮的一双清冽似水的眼睛。 第二十五章 雾中一场襄阳梦,武林是空、战火是空 襄阳战场,入夜,襄阳城。 明月朗照,如霜如玉。 城墙上十步一炬,俨然戒备,身着制式铁甲的士兵手持长枪在城头巡视。 城中的酒馆彻夜明亮,为天下赶赴此地的英雄豪杰通宵达旦。 一处小酒棚中,酒铺老板已经困倦极了,在门口趴桌上打盹。 酒棚里,三三两两的江湖人士聚在一起各自谈着武林事、天下事。 “这里名叫襄阳,是名为大宋的大帝国的边关城池,北方的草原部落集结了数量庞大的军队一路向南攻打,朝廷无能,全然无法阻挡,宋国的天下第一名侠郭靖与他的夫人黄蓉号召天下武林前来襄阳助朝廷退敌,时至今日双方已经僵持许久。” 东方云喜压低声线,小声说道。 白潇、鹿灵声、陈放三人分别坐在四方桌的不同方位,四个人围成一团,脑袋凑在一块儿。 鹿灵声看见大家都神神秘秘,也把声音压得很低: “郭靖?就是那天救我们的那位大叔么?” “没错,”东方云喜点点头,“他据说自小在北方草原长大,却是宋人血统,师承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前代帮主、天下五绝之一的洪七公,将天下顶尖的内功《九阴真经》与外功《降龙十八掌》修行到了极上乘的境界,纵观此界天下,几乎无人可以与他相抗……” 东方云喜将这些信息如数家珍,一一向白潇三人述说。 白潇听了之后一巴掌拍在东方云喜的肩膀上: “可以啊你,这么短的时间就将这些消息都掌握得这么透彻了?” 东方云喜整个人都被白潇拍得抖了一下,不过还是维持住了自身的仪态,勉强一笑: “城中游走、仔细打听,这些消息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辛,很轻易就能获取。” “哎呀,说你厉害你就厉害嘛,不然你怎么敢一个人大晚上出门来打探消息呢~” 白潇语气亲切,表情灿烂,手掌却一下接着一下地拍在东方云喜的肩膀上。 东方云喜被拍得咳嗽,整个人一抖一抖的,只能轻声讨饶:“轻点动手……轻点动手……” 看着东方云喜这幅受不了却又得维持仪态的模样,鹿灵声实在憋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哎呀东方大哥你还看不出来么,白姐姐这是在气你不带我们,自己一个人出来置身险境~” “这城中白日一片平和,虽有战争压迫,却也算不得险境……”东方云喜小声说着,突然对上了白潇了眼神,立马转变态度,“不过,我们对于这座襄阳城乃至于这整个雾中世界都并不了解,也确实很难判断……所以我也不敢带着你们一同来探……” “啊?你也知道这里的凶险很难判断?”白潇彻底怒了,像个老妈子一样对着东方云喜说教,“你知道这些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也会担心你啊?你要出来探索也得跟我们说一声吧?你知道陈放和灵声有多担心你吗?” “跟你说了你才不会让我出来……”东方云喜捏捏鼻梁,小声念叨道。 而这声念叨却是全入了白潇的耳朵,站起来对着东方云喜大声吼: “东方云喜你现在是什么态度?知道我不会让你出来你就一个人偷跑是吧?咱们说好一起到小檀山的时候说过什么?这就是你的生死共担!?” 东方云喜看出白潇是真的怒极了,低着头不敢触她的霉头。 还是陈放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说道: “小白,你先坐下,这里的都看着你呢……” 白潇被陈放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已经站起来大喊了,现在整个酒棚里一片安静,其余两桌江湖酒客虽然没有明着看向自己,但是都悄悄偷眼朝这里瞟…… 明白当下处境特殊的白潇连忙朝着另两桌酒客尴尬一笑,赶紧坐下。 坐下之余还不忘白了东方云喜一眼。 鹿灵声在白潇坐下之后这才轻声劝道: “哎呀,白姐姐,你就不要生气了……东方大哥也是不想让我们也身处险境……你就原谅他吧。” 说着,鹿灵声给身旁的东方云喜递了个眼色。 东方云喜连忙朝着白潇赔笑讨饶: “阿潇~我错了。” “哼,”白潇冷哼了一声,“我不是气你别的,我最讨厌就是你这个什么事都自己扛的性子,你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们一起商量?” “我知道~我知道~”东方云喜只有连连称是。 “好了,还是换个话题,”陈放这时候插了一句,“先前师叔带几个师兄弟出城去探查了一番。” 听闻陈放这个话题,东方云喜、白潇和鹿灵声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陈放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 “师叔带人自襄阳出城,往四方查探,山川草木皆是真实,除了城外蒙古军营戒备森严进入不得,其余地方皆无拦阻,只是……每当远离襄阳城一段距离之后,便会遭遇一阵白雾,白雾之中不辨别方位,兜兜转转只能重新回到襄阳城,可是要将这件事说与襄阳城中的武林人士或者百姓,他们却只当我们是在说笑。” “所以说,这里虽然处处真实,却终究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里,就是小檀山一场白雾之内的虚幻。” 白潇听了陈放的讲述,皱着眉头说道。 东方云喜点点头: “只是我们始终不能明白这一场白雾究竟是因何而起,又不知道它将我们带到此地究竟是因为什么目的。” 东方云喜说着看向白潇,却见白潇仍旧是一脸冷凝。 以为白潇还在生气,东方云喜软声道: “阿潇……” 不过白潇却没有顾得与他生气,给他使了个眼色。 东方云喜、陈放、鹿灵声都看懂了白潇的眼神,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只见街对面正有一个黑衣蒙面的身影悄然而过。 “追上去!” 白潇拿起自己的配剑就追了出去,扔了一块碎银到依旧打盹的酒铺老板面前,东方云喜三人紧随其后。 四个人径直冲了出去,只留下酒铺中的另外两桌酒客一脸茫然。 襄阳城此刻已经很少居民,城中也没有什么灯光,只能借着零星灯火寻路。 那人脚程很快,白潇他们也得全力才能跟上。 追着黑衣身影在襄阳街巷中穿行,走了七八条街道之后,最前方的白潇突然停了下来。 东方云喜、鹿灵声、陈放追了上来,东方云喜刚想发问,就见到刚才的黑衣身影正等在前面。 他身材并不高大,站在前方更显森冷,声音阴恻: “哦,宋人的鼻子,总是这么灵么?” 白潇没有去否认对方给出的宋人身份,而是拔出配剑,冷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 那人一笑: “我么?你可以叫我霍都~” 第二十六章 天机藏于凡尘中,诸事纷繁皆不同 “霍都?”白潇轻声念叨着霍都的名字,目光却是回过去与身后的东方云喜轻轻交汇。 霍都摘下蒙面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形貌,一身黑色夜行服显然不是什么正派角色,对着白潇四人冷冷一笑:“嘿,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侠客一个个都往襄阳城跑,都以为自己能做什么大英雄,殊不知最后都只有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你们这几个家伙眼尖鼻子尖,就先上路吧!” 说话间,霍都袖中钻出一只钢铸铁扇,右手执着扇,左手甩袖,扇袖交错之间扑打出一种极为暴烈的武道劲风。 此种武学名唤《狂风迅雷功》,出手之际劲风凌厉,交织左右手袖扇错落之功,除了兵器拳脚之外更有着大袖翻飞所生的风雷之声迷惑敌人。 作为蒙古王子,霍都也算得上天潢贵胄,其师金轮法王更是蒙古第一高手,他虽未学得金轮法王最精深的武学奥义,却也得了诸多精妙,多年磨砺还要在丐帮下任帮主耶律齐之上。 此界是罗浮以自身思维构筑而成,凡是此界武者都与原著之中有所出入,只是这霍都在罗浮随意一个念头之下得了本该专属于金轮法王的《无上瑜伽密乘》,一身武学之强,还要更甚于原著。 大袖所揽,像是一张大网向着白潇笼罩而来。 只不过白潇他们彼此之间的默契已经可以在瞬息之间达成配合,身形一退,让东方云喜从自己身旁纵身过去。 东方云喜的目光冷凝,面对着霍都的扇袖合击,软剑登时出手,剑刃轻抖,像一尾灵蛇绕过霍都手中的张开的扇面,掠向霍都的衣袖。 纵然霍都内功精湛,但是衣袖毕竟是软物,只要东方云喜的剑光能够撞上他的衣袖,不说斩下他的手腕,至少能破了他的扇袖联合之功。 “这是!?”霍都本以为这几人面容年轻,应该都只是初入武林的新人,自己要对付他们应该是十拿九稳,没想到的是这蓝氅青年与白衣女剑客轻易这么一出手就将局势扭转,反过来压了自己一头。 不过霍都已经也是久经江湖之辈,面对这等情形也算得上江湖老手,左手一缩藏入袖中,任凭东方云喜将自己的衣袖搅碎,而后整个人抢步上前,右手铁扇合拢,猛地戳向东方云喜的胸膛。 这铁扇乃是特质的钢铸扇骨,借着霍都这势猛力沉的劲道,轻易就能够将东方云喜的胸骨戳塌。 只不过这时候就突显出了东方云喜与白潇的默契,始终跟在东方云喜身后半步的白潇此刻抓住了东方云喜的后衣领,直接把他往后扽。 东方云喜凭空受力,在毫厘之间躲过了霍都的攻击。 霍都一击落空还想要抢步在出手,但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白潇已经连续出了三剑。 眉心、咽喉、心口,这三剑的走向都狠辣到了极点,而最重要的……这是霍都攻势的破绽之处,每一剑都让他不得不闪躲、不得不补救。 独孤九剑,有攻无守,攻敌必救……自从罗浮将《独孤九剑》的秘籍相赠,白潇就开始日夜苦练,时至今日纯以剑招而言,白潇已可称之为神州顶尖。 作为天道,赠与秘籍只是罗浮的信手施为,但是对于世间人而言,这样的秘籍已然是稀世奇珍。 霍都抬起手中的铁扇,刷的一声打开扇面想要抵挡,只可惜白潇的剑速实在太快,铿锵两声挡得住第一剑、第二剑,却终就没能挡住最后一剑,剑光掠过,刺入霍都胸口两寸。 霍都霎时中间,胸口一阵火辣痛感,紧忙抽身,避过致命时刻。 抽退之后,霍都向后打量一番,后方道路并不曲折,自己要是直接遁逃恐怕只会因为现下的伤势而被诛杀。 心里发狠,霍都不退反进,一低腰整个人向着白潇、东方云喜身后的鹿灵声突进而来。 白潇一行四人,鹿灵声看起来天真烂漫,显然应该是最好的突破口。 霍都的目光死死盯住鹿灵声,心里想着只要自己能够拿下这个小姑娘必定可以全身而退。 心里想着计划,霍都大力猛踏地面,赫然已经接近鹿灵声,看着这个小姑娘连腰间的剑都还没有拔出来,霍都心中有了即将得逞的快意。 只是……就在一瞬之间,他所以为的局势瞬间改变。 却见鹿灵声在这关头没有拔剑,反而是身形一抖,朝自己一拳打了过来。 这一拳看起来并没有太重的拳力,甚至有些轻飘飘地,但是投射到霍都的眼里,却像是避无可避,抬起右手,想要用铁扇架住鹿灵声的拳头。 只是鹿灵声却又像是提前预知一般将拳头收了回去,换了只手朝霍都打了过来。 这拳术柔中带韧、以空而明……正是罗浮所授的《空明拳》,这门拳术以“空朦洞松、风通容梦、冲穷中弄、童庸弓虫”十六字为基础,化用道家《道德经》的无上理念,乃是天下最一等一的阴柔拳术。 鹿灵声天生赤子之心,正巧与这拳术意境贴合,对敌之时正可以用得巧妙绝伦。 霍都虽然想要挡住鹿灵声的拳,却感觉自己根本看不透鹿灵声的拳路,被她一拳打中眼眶,倒退一步挨了个头昏脑涨。 众人身形变化反应纷纷,但是实际上这一刻的时间极短。 霍都几乎是刚刚冲上来就被鹿灵声一拳给打蒙了,而就在他恍惚的一瞬间,陈放上前来,右手持剑向上一撩,将他的左手腕整个削了下来。 “啊!!!”霍都重重地惨叫一声,转身想跑。 只不过他刚刚转身却又对上了朝自己抬掌打来的东方云喜,没得法子,霍都只有以右手与东方云喜对掌,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功力精深逼退东方云喜。 然而就在霍都刚刚与东方云喜对上的一刹那,霍都只觉得自己被一股诡异颠倒的劲力所牵引,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 《乾坤大挪移》最擅长运劲卸力,霍都选择与东方云喜对掌是真正选错了。 而在他还没能撤掌之时,白潇已经上前来,一剑化作白练掠过,将这恶人一瞬封喉。 霍都被白潇一剑摸了脖子,下意识想要用自己的左手去触碰,而恍然发觉自己原来连左手掌都已经被削掉了,眼神中带着不甘倒地…… —— 东方云喜撤掌,看了霍都的尸体一眼,转过来看向白潇:“这襄阳城果然比想象中危险,我们之中单打独斗应该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白潇将手中剑收回剑鞘,点点头:“这雾中世界自成体系,不知他又是什么来历。” 两人还在对谈,忽然听到鹿灵声叫了一声。 转头看过去,只见鹿灵声指着霍都的尸体,陈放也瞪大了眼睛。 看过去,霍都的尸体已经不见,原地血迹都消失了,只剩下一本书册与两个瓷瓶…… 其中一个瓷瓶上写着……小还丹。 第二十七章 杀生为罪,天予考验 “这是?”东方云喜将地上的两个瓶子与书册都捡了起来,将书册递给白潇,自己则研究起了这两个瓶子。 白潇接过东方云喜递给自己的书册,只见封面赫然写着“无上瑜伽密乘”六个大字。 “嗬,好霸道的名字~” 说着,白潇翻开书册,浏览其中书写的武学奥义。 不看不知道,当白潇真的开始琢磨这上面写得东西,很容易就明白了这是一部极为精神的武学典籍……其中内容将密宗佛学思想融会到了修行者的行住坐卧之间,相当于无时无刻不在修行,而且更是在精神与肉体的两者平衡间有着独到的见解,但凡修炼这门武学便可以很轻易达到一种密宗概念上的“灵慧”境界。 “奇了,刚刚那人分明被我们联手杀死,怎么没了尸体却多了这样一本精妙武功?” 白潇疑惑开口,顺手将手中的《无上瑜伽密乘》递给了陈放。 东方云喜观察了手中的两个瓷瓶又分别取出一粒内中的弹药,用鼻子轻嗅之后又放了回去:“这两个瓶子之中分别盛放着两种丹药,名唤‘小还丹’与‘九花玉露丸’,我刚才闻了一下,这两种丹药都被蜜蜡封住却掩不住药香浓郁,我猜测应该是有活络筋骨、益气培元的作用。” “怪了,若说这写东西是那霍都所有,那为何尸体却不见了?”白潇抱着手肘思索道,“那若不是他本人所有,这些东西又怎么会突然出现?” 说着,白潇与东方云喜对了个眼神,异口同声道:“除非,这个雾中世界鼓励残杀。” “鼓励残杀?”陈放本来正在翻看《无上瑜伽密乘》,闻言皱着眉抬起头,“你们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所谓杀人夺宝,在此地杀人根本连尸体都不用处理,同时还能得到奇珍异宝、神功秘籍,除非说此地本就鼓励杀生,否则真是很难解释。” 听见陈放的疑问,东方云喜沉声说道。 陈放闻言摇摇头:“这怎么可能,那里会有地方鼓励杀戮?这……这简直是有违天道!” “不论如何,我们现在要想的只能是怎么在这个诡异的地界找到回归小檀山的办法,至于其余问题,还是先搁置一边把,”白潇摆摆手,像是为这个四人组做下了决定,“这两瓶丹药就先由东方保管,至于武功就交给陈放吧,陈放你也可以先学起来,我看了一下这门武功真是精妙绝伦,放到神州武林也是一等一的。” “就是因为它精妙绝伦我才不能独占呐~”陈放摇摇头,“虽然物的武功现在好像有些跟不上你们,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好处留给我吧?这本武功我不能要,还是小白保管吧~” 说着,陈芳就想要把手里的秘籍递给白潇。 白潇看他推辞的模样,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强行把书册推了回去,还给他肩膀捶了一拳:“你这个人怎么婆婆妈妈的,我们三个在路上都有其余,现在拿这武功都没有你拿着能发挥效用,我这是合理的判断,可不是想要特别给你好处,不信你问问东方和灵声?” 旋即,东方云喜和鹿灵声无比同步地一起点了点头。 陈方看着他们这样子也知道自己拗不过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哎呀,就是说不过你们几个。” 看陈放收下了《无上瑜伽密乘》,东方云喜这才开始打量四周……这里是襄阳城内部街道,战火之下的城池本就没有什么人,而这里似乎又特别荒僻,街道上一片昏暗们只能借着天上星空与城头零星灯火视物。 “这座襄阳城也是诡谲奇异,我们还是先过夜,明天再探索吧。” 听见东方云喜所言,白潇点点头:“恐怕我们还要出城一趟,赵宗祁现在还没个消息,说不定是在城外迷了路,咱们得去把他找回来。” 江湖上杀人人杀,虽说尸体消失这样的事情过于离奇,不过都已经被卷入了这神秘的白雾世界,就算是再多怪事也好像可以理解。 几个人也没有想太多,商量着离开了这条街道。 ———— 目光如晨星自天空垂落,罗浮坐在琉璃树下品茗,看着白潇一行人在雾中世界的襄阳城中行走。 作为神州世界的天道、雾中襄阳的创造者,自己不管在哪里都可以轻易地观察这个位于神州下层的虚幻空间。 自幽兰山谷之中与异界法师艾略萨达成了又一个天人契约之后罗浮就回到了这棵藏于白雾之中的琉璃树下,身为天道化身,想要偷得些许空闲也是殊为不易,看着白潇一行人所为,就当是在看连续剧了。 至于他们杀死霍都之后所得的宝物倒不是罗浮的特别馈赠,而是罗浮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设立的特殊机制。 自己设置这个世界不仅是想要对神州武林有所警示,这既是一个考验,也是一个机缘。 自己不能直接把天材地宝送到进入此地的神州武林面前,那就干脆沿用了最基础的游戏机制。 每当外界来着杀死此界生灵之后,这个生灵的尸体就会消失,同时会留下一两件奇珍异宝……大概率是与他相关的,不过也有可能是与死去生灵毫无关系的物件…… 就好像霍都留下了与他相关的《无上瑜伽密乘》,但是也留下了没什么关系的小还丹与九花玉露丸。 突然,罗浮轻轻一笑,目光自雾中世界移转,投向了白雾之外的神州世界。 “有意思,这六国的天下,就像是暴雨之下的大山,只差契机就会引发一场旷世的山洪了~” 罗浮说着,将手中茶水送入口中。 ———— 神州大地,小檀山之外,一队黑衣人正在山下隐蔽行动着。 此时白泽国朝堂与武林都已经知晓了小檀山的异变,朝廷派来了数千精兵驻扎棠岁城外,同时封锁了整个小檀山。 白泽武林几乎大半门派都有门人在小檀山之内,此刻也聚集了在棠岁城中。 棠岁城主木红榆与守将段峰与诸多武林门派的话事人几番交涉,也希望能有武林门派替朝廷前往山中打探,只不过小檀山上的滚滚白雾至今尚未散去,天上是不是还会垂落些许云涛,城中的武林门人也希望得到朝廷援助,双方交涉至今还未能有个结果。 此时绕过朝廷封锁出现在小檀山下的黑衣人马共有三十余名,个个身形矫健,显然都是不俗武者。 为首两人更是气息深沉,俨然有一流根基。 “众人当心了,前面就是正道武林失踪的小檀山白雾,咱们进入之后遇上了正道人马尽量打晕带走,如果不行那就直接就地格杀。” 为首两人其中之一吩咐道,而后面的众多黑衣人整齐划一的道了一声“是”。 而另一名首领看了看山上雾气,低声说道:“银朱,我到后面压阵,你来领头。” 银朱闻言点点头,任由刚刚开口的陵游走到队伍后方。 一队人马行迹隐匿,缓缓上山,转瞬就要进入山雾之中。 以草药为名,这对人马赫然就是近年来令白泽武林畏惧震怖的“青魂”组织。 罗浮在琉璃境中看见这对人马进入小檀山,倒是淡淡一笑:“深夜潜入,倒是有些顽皮。” 随着罗浮声音,小檀山雾气涌动,只在一瞬间便将三十余名黑衣人尽数吞没。 第二十八章 侵欲无厌,规求无度,人心莫测,如之奈何 “陵游!!” 甫进入小檀山白雾之中,眼前尽是雾气茫茫,分不清上下前后,看不见身前半尺。 青魂组织此行领队的银朱在白雾之中试探追索,双手分持峨眉刺,在这白色天地之间谨慎前行。 作为组织训练的高级杀手,银朱早已经是满手血腥,其实说来并不在乎生死……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但是这白雾之中诡谲莫测,虽然没有什么直接夺人性命的迹象,却反而带给人极大的压力。 银朱持刺的双手依旧很稳,但是呼吸却比平时急促了些。 骤然,面前一阵黑影窜动,白色雾气遮蔽视线的能力像是瞬间减弱,一道骑着战马的身影朝着银朱冲了过来。 作为一名行走于黑暗之中的刺客,银朱面对了太多生死时刻,此时虽然心惊,却还是选择了立刻反击。 双腿扎稳,上半身极力后仰,轻易地避开了马背上骑士的弯刀,而后整个人扑倒了马上将马背上的骑士撞了下来。 手中峨眉刺抵住他的咽喉,银朱的声音带着漠视生命的冷酷:“说,你是什么人?为谁效力?” 而这位骑士却似乎比银朱更加果决,脖子向前一挺,主动装上了银朱的峨眉刺。 看着从这名戎装骑士脖子上和嘴里不断涌出来的血液,银朱有些惊讶……漠视他人与自己的生命……这是真正的死士…… “银朱?” 就在银朱杀死骑士愣住的时候,背后传来了陵游的声音,银朱转过身,看见陵游带着十来名黑衣死士匆匆赶来。 收起兵器,银朱站起身转过来,这时候才发现刚刚还是浓得不可视物的白色雾气现如今已经淡得几乎不可见…… 指着地上的骑士尸体,银朱看似轻松地道:“这人刚刚想要袭击我,我制伏住他,他却自尽了,行事之果断和组织的要求几乎没有差别。” “你的意思是,小檀山之内,还有另一个与我们同样严密甚至是更加隐匿的神秘组织?” 陵游一皱眉,沉声问道。 “不无可能,”银朱看了看一旁骑士的尸体,“不过还有一种可能,这就是白泽正道自己鼓捣出来装神弄鬼的把戏,为的就是藏在暗处拿出这些背地里营结的手段想要跟我们硬碰硬。” “不论如何,总之我们还是先探查一番,这里诡谲莫测,总让人不免担忧。” 陵游说着对身后一名黑衣死士使了一个眼色,这名死士立即会意前去搜索已经死去的戎装骑士的尸体。 “你说得对,在搜索之前,先将咱们的失散的同伴找回吧。”银朱点点头表示同意。 就在两人说话间,正在搜索骑士尸体的黑衣死士突然惊叫了一声,猛然坐倒。 “怎么回事?”陵游不满地看过去,此刻也是一愣。 只见刚才的骑士尸体所在之处,他的尸体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地面还有些许血迹迅速地渗透到了地层之中。 陵游快步走上前来查探情况,蹲下来查看。 银朱也没想到会有如此情形,同样走上前来:“只是什么诡异妖法?” 仔细观察,伸出手从地面上捻起一根参须,陵游站起来看向银朱沉声说道:“怪了,尸体没了,却只留下一根人参须子。” 接过陵游递过来的丹药,银朱仔细打量:“确实是很普通的人参……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不过……把他们杀死之后,也许能有答案。” 陵游说着指向前方。 顺着陵游指向的方向看过去,一队十数名戎装骑士正疾驰而来……马蹄扬尘,急速接近。 看着纵马而来的骑士,银朱脸上也泛起一种难以描述的嗜血微笑。 ———— 说起来,此界的底层规则其实非常简单,只要是身负武学的虚幻生命在被杀死之后就会像是游戏机制一样掉落出相应的物品。 先前白潇一行本来早该发现这一点,不过那时候白雾才刚刚开始翻腾结束,此界的许多底层规则刚刚激活,尸体化作物品的时间要长一些,加上巽华山一众与郭靖的接连出现让他们没有时间去研究这些,反倒是进入了襄阳城之后才发现这个机制。 正常在罗浮的设计之中,每个通过白雾进入襄阳战场的人都会遇见蒙古骑兵,很大概率都能够像银朱、陵游一行这样发现此地的异常,像白潇一行倒是真正的极少数了。 ———— 就在银朱一行厮杀之时……襄阳城中同样开始了极不寻常的暴动。 昨夜白潇一行杀死霍都之后便在城中寻了一家客栈落脚,所幸神州世界与襄阳战场都是用金银作为货币,而东方云喜家境特别殷实随身除了金钞银票之外还带了不少玉珠和散碎金银,保证了大家的品质生活。 青魂组织这一行进入小檀山之前是夜晚,而进来之后此地却变成了白昼。 一夜无话,早晨却都被街上的喊杀声吵醒,紧急收拾好,四人从客栈二楼下来,想要出门看看,正走到大门口,就看见了两名一身是血的货郎逃了进来,一个径直奔入了客栈后院,而另一个则跌倒在客栈门口。 走过去将倒地的货郎扶起来,东方云喜沉声问道:“这位兄台,敢问发生了事情,外头竟然如此喧哗……” “嗨呀,这位公子你是不知道,外头有一伙江湖人士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在城里大开杀戒,他们是见人就砍,跟着了魔似的。”那货郎说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血迹,“就在我面前,两个人突然就被摸了脖子,不说了不说了,你们也快躲起来吧!” 说完话,那货郎就这样往客栈后院深处躲了进去。 “怎么回事,这襄阳城怎么会这么古怪,晚上有神秘恶人,白天又有武者当街行凶……” 陈放听了货郎的话语,俨然十分愤怒。 白潇与东方云喜对了一个眼神,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先躲一躲。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声音:“这倒不是襄阳城自己出了岔子,而是咱们白泽武林在这里乱了套。” 循着声音,白潇众人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着软红色衣裳的俊俏公子背着手走了进来。 东方云喜见了他却是一笑:“原来是金山玉海楼的严少楼主,没想到你也被困进了这襄阳城中。” 白潇似乎与他也是旧识,看见他之后说话也毫不客气:“姓严的别卖关子了,外边到底怎么样了?” 这位严公子背着手摇头一笑:“想必你们在城外与那些骑兵交战之后加上昨夜查探已经了解了此地些许奥秘……杀人之后尸体会变为武林秘籍或者天材地宝……这种事情虽然匪夷所思却同样具备极大的吸引力。” 说着,这位严公子面色一冷:“所以……东云派、镇岳谷、洗剑门已经联合……准备血洗此地……杀人取宝。” 听闻严公子几乎是一字一顿,白潇四人面色一变。 ———— 琉璃树下,罗浮依旧品茶,看着雾中世界的变化,兀自轻蔑一笑: “侵欲无厌,规求无度,世人如此,奈何奈何~” 第二十九章 襄阳乱局,乱外之乱 “救命!救命啊!” 街道上一片混乱,一名裹着白色头巾的男子在街道上奔逃,背后是一群手提刀剑乱杀的江湖人士。 白头巾男人此刻只有强烈的恐惧,目光扫过,街上倒落着触目惊心的尸体,脚步一乱,赫然摔倒。 恐惧与慌乱混杂,男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一股力量踩住了后背…… 想要回头看,已经感觉后脖颈传来冰凉痛觉,旋即失去意识。 拔出插入白头巾男子后脖颈的剑锋,身材健硕的武者把自己的衣袖卷起来擦了擦兵器上的血迹,默默等了一会儿,直到脚下的尸体缓缓消失,原地出现一柄看起来就相当锋利的鬼头刀。 捡起鬼头刀,健硕武者将它抛给身后的一名刀客:“孙定钟,接好了!” 这名叫做孙定钟的刀客左手接住了鬼头刀,甩弄两下,随后一笑:“嘿,果然是好东西,这个地方真实光怪陆离,杀人能够得到宝贝……可谓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种地哪有这样来得痛快?”健硕武者扭动脖子,目光在街道上搜寻,试图找到下一个目标。 就在他目光游离之时,街道前方拐角处冲出来四个人……白衣女剑客、蓝氅贵公子、黄衣少女以及面露苦相的回忆男剑客……正是在金山玉海楼少楼主严桐生指引下赶来的白潇一行。 “住手!”陈放性子最是刚直,看着街市上三排弟子联合残杀的景象忍不住大声呵斥起来。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暴烈,倒的确吸引了街市上三派弟子的注意。 不过此时整个街市上的近百名武者一齐看向四人,他们杀红的双眼齐刷刷投过来,更是有着巨大的震慑力。 鹿灵声被那些嗜血的目光震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白潇默默挪了一步挡在她的面前。 刚刚扔刀的健硕武者看见有人来阻止,旋即残忍一笑,留意到陈放穿的是巽华山的制式服装,更是轻蔑:“我还倒是哪门哪派来阻止,原来是巽华山的弟子。” 说着,他凌然举起手中剑,直至陈放,然后横移剑锋一一指向白潇与东方云喜:“别说是你们几个小辈,就算是巽华山掌门杜如松到我面前也不敢这样大声呵斥我!” “残暴嗜血、无端杀戮……洗剑门怎么也是名门正派,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不需要江湖资历也不需要武功傍身,但凡是个有良知的人就会呵斥你!” 冷声开口,东方云喜上前一步,已经略有成就的《乾坤大挪移》内劲运转,使得他的蓝色大氅无风自动。 看着东方云喜这一身气势,洗剑门的壮硕武者也有所忌惮,面色一僵开口道:“你们这些小辈懂什么?此地皆是白雾中的须弥幻影,我们看似是在杀人实际却是在完成应该做的事情,否则你怎么解释那些凭空消失的尸体和土包出现的宝贝?” 说着,壮硕武者一手指向天穹:“你们懂个屁!这就是老天爷给的考验,我们在这杀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杀人,我们是顺天而为!” 在他说话间,东云派、镇岳谷、洗剑门三派人马缓缓集结到他身后,每个人的眼中都好像隐隐约约有一丝红光……那深藏在眼瞳里的贪婪和暴虐就想要涌出来了一样。 近百名疯狂武者所形成的气势,犹如一只残暴的狂乱巨兽…… 就算是养气沉稳如东方云喜一时间也不由觉得心惊。 就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白潇上前一步与他并肩:“所谓顺天不过是你们违背人性的借口,你们不过是被自己的贪婪所驱使却又不愿意承认……你们不仅虚伪而且肮脏,甚至连自己还是个人这件事情都快要忘记了吧!?” “没错!如果杀生无数真的是这个地方的天意,那就应该把天也给宰了!”陈放同样冷声开口,一步上前。 鹿灵声看着三位同伴都前踏,自己突然觉得有几分茫然,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句话没说,坚定地跟着一步上前走到了东方云喜左边。 襄阳街道之上,四名青年男女长身挺立,横与近百武者之前……街市上尘烟升起,凌乱地面渐染鲜血。 这一幕,甚至有些悲壮。 “哈哈哈哈!你们的口气还是真不小,那我就看看,你们有几斤几两?” 健硕武者说着将手中剑器高举,身后三派联军如受指挥,同时准备向白潇四人冲杀而来。 就在他们刚刚准备起步之时,白潇突然抬手,双手平举:“且慢!!” 这一声混杂了内力,使得面前众人如闻钟鸣下意识停了下来。 跟在健硕武者身后的东云派门人孙定钟不耐烦地呵道:“怎么,到这时候你想起认怂了,我告诉你……晚了!” 随着他开口,他背后的众多三派武者也一起叫嚷起来。 “嗬,你们这一大群人欺凌我们这四个小辈还这么理所应当,这就是你们说的顺应苍天么?依我看,我们不如一对一比试,双方各出一人,就在这里公平比试,这才能证明你们的本事。” 白潇语气故意嘲弄,想要以激将法挑动对方情绪。 对面的三派武者本就看不上白潇四人,此刻闻言,更是震怒。 不过,为首的壮硕武者眼珠一转,却是反应过来:“嗬,你这死丫头莫不是在拖延时间,想要等到这襄阳城的武者赶来?” 说着,他朝身后众多武者大喊:“诸位,我们没必要与这几个小辈纠缠,一起上,把他们乱刀分尸!然后再在这城中寻觅珍宝!” “好!”三派武者纷纷回应…… 然而此时,街道旁的屋顶之上传来了又一道声音:“韩护法,你反应德不算晚,不过还是慢了些,你们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闻声向一旁屋顶之上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着软红色衣裳的俊俏公子正一手持扇一手背在身后,轩昂而立。 被他称之为韩护法的壮硕男子抬头看着他,冷冷一笑:“原来是金山玉海楼的严公子。” “姓韩的,还有老夫呢!”又一声苍老声音,一名身着青衫的老者从屋顶上走出。 而后,街市两旁房屋之上脚步声窜动,金山玉海楼、烘炉堡、巽华山、弈日门、百花台、夕阳峰乃至于三大世家的门人都有出现在房顶之上,皆是手持刀剑以待。 “你们!?”看着两旁房顶上站立的人群,韩护法下意识退了一步……自己一行人虽然约定好了铤而走险,但也没有直面其余正道各派的底气……这时候他心里的疯狂才有所消退,意识到了如今处境。 “韩铎,你这败类,老夫真不知洗剑门怎会派你来参加我这英雄大会。” 又一声呵斥,三派门人的背后,一名气势昂扬如松柏的青衣老者脚步沉重走来。 第三十章 热血意气激荡,正邪两分,刀剑沙场 自长街另一边昂首阔步,青衣老者怒目而视,面对着残忍嗜杀的三派门人,他竟似以一人之力压过了近百人的气势,头发花白,容颜已老,但是一身浩大正宗的武道气息却不会错……此人正是白泽国三大世家宋家之主宋继玄。 威震白泽武林黑白两道数十年,宋家家主虽然未曾名列天下十宗师,但是其人性格暴烈、嫉恶如仇,更加上宋家家传武学之精深,宋继玄的修为比起十大宗师也差不了多少,故而他在江湖上的威名,几乎与宗师也相差无几。 宋家召开英雄会以应对青魂组织在白泽国的肆虐,之所以能有大半个正道武林相应,也是因为宋继玄这绝高的威望。 韩护法本来正对着白潇四人,听见宋继玄的声音急忙转过身来,越过己方人群看着自后头气势走来的老者,心头的炽热愈发削减,声音也低了几分: “宋家主,我们镇岳谷向来是尊敬您的,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参加您这小檀山英雄大会,只是如今咱们进了这古怪地方,寻常的江湖规矩早就算不得数,您可知在这儿杀一个人便有可能得到最顶尖的武学残页乃至于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咱们接着这儿的天材地宝丰富自身等到回归白泽,那要对付青魂或者是别的什么江湖邪派还不就是轻而易举地事情么?” 韩护法说着干笑了两声,显然底气不是很足,街市中的三派门人也都缄默噤声,与刚才呵斥陈放他们的气势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不过面对的是性格暴烈的宋家家主,就算现在的态度已经如此卑微,却已经讨不来半分好脸。 “你说完了?”宋继玄脚步停住,站在了三派门人约莫三五丈距离的位置,听不出语气深浅。 韩护法只能勉强扯了扯脸皮,又开始说了起来:“再说了……咱们毕竟是一起来到这里,此地凶险未知,更是应该互相扶持、互为援手,不如一同联手将此地幻境剿灭,夺得这里的无数珍宝。” “是啊……是啊……”三派人群之中传出些许应和之声。 而言,宋继玄却是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三派门人乃至于两边房顶之上的诸多武者都摸不着头脑之际,这位老先生的笑声乍然停止,面色深沉,双瞳犹如猛虎踞视前方: “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有人生没人养的杂种,老夫真是瞎了眼居然还把你们当做正派人士邀请到小檀山来,你们居然还想着带老夫一起做畜生么?今天老夫就来清洗清洗自己的罪过,把你们这群天杀的肮脏玩意儿一个个剁碎了喂狗!” 话音未落,就见宋继玄一身青色衣袍一震,整个人犹如猛虎下山一般扑进了三派门人的阵型之中。 刚才大肆屠杀城中居民的刀剑客们如今面对气势汹汹的宋继玄第一反应却不是反抗,而是选择闪躲退避,就好像是撞上了愤怒猛虎的鬣狗,看起来尽是不堪,只在瞬间就让出了一个半圆。 宋继玄作为名门家主此刻出手自然不会无功而返,虎目一扫挑中了旁边一名镇岳谷弟子,行走间气息鼓捣走上前伸手像是抓鸡仔一样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提了起来。 虽然已经岁数大了,不过宋继玄身形极为高大,此刻抓着这名镇岳谷弟子就像是提孙子一样,双瞳散发赫然威严,扬声喝问:“我问你,你在这里残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你觉得自己配当人么?” 被宋继玄提起来,这名弟子根本连反抗的心气都没了,哆哆嗦嗦回答道:“我……我不配……” “好!老夫就帮你投胎去!”说着,宋继玄双手一掼直接将这名镇岳谷弟子砸在地上。 这名弟子眼睛鼻子迅速渗出鲜血,抖了一下之后干脆就不动了……竟是直接被掼死了…… 周遭三派弟子见状,更是吓得胆寒。 韩护法和镇岳谷、东云派的带头人对了一个眼神,脸上发狠:“妈的,横竖你是不想要老子们活了,三派弟子听令,就跟这老东西动手,把他活劈了,生得他挡着我们拿宝贝的路。” 在宋继玄周遭围成一个圈的三派弟子闻言也是思量,刚刚那镇岳谷被这老先生一招摔在地上掼死了,自己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倒不如跟他搏一搏,他又不是宗师,也未必能对付得了这么多人。 思量着,手持刀剑的三派门人缓缓试探着靠近宋继玄。 宋继玄站在原地,身形昂然,气势丝毫不落。 三派众人想要以人数制伏宋继玄这一点未必是不可行的,不过他们却没想到或者不愿去想这街市两边的房顶上还站着众多武林客。 穿着软红色衣裳的严桐生身旁,烘炉堡此行的带头人灰衣老者向樊林出声问道:“严少楼主,你看咱们这是要一起动手么?” 严桐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对面房顶……只见那里站了大群蓝衣武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是名门宋家的弟子。 在宋继玄这种性格暴烈的家主带领下,宋家人性子本就激烈,看见自家家主面对围攻,这些宋家弟子喊了一声“帮家主”,便接二连三的从房顶上跳了下去。 宋家以散手闻名,向来不使兵刃,但是这些宋家弟子在面对手握刀剑的三派弟子之时,或掌或拳、或是空手入白刃,轻易便能压制三派弟子,可见名门宋家的家学的确渊源。 街市两边各个门派的的弟子见了这种情形,心头都是热血激荡,尤其是各个门派的年轻人……少年武者本就向往江湖意气,此刻为助生民制裁邪恶正是他们想象中的应有的江湖模样,一个个从房上跳下加入到对三派的制裁当中。 向樊林本来还想跟严桐生说点什么,但是看见自家烘炉堡的弟子已经跳下去好多,顾不得什么更多,朝严桐生抱了个拳就跟着自家弟子跳了下去……自己带着弟子门人前来小檀山,总不能但看着他们损伤…… 严桐生倒是没跳下去,只是看着街两边不断跳下武者,轻轻笑了起来。 目光看向街那头,白潇四人也加入了战团…… 看着下方战斗炽烈的景象,严少楼主背负双手,像是在喃喃自语:“江湖真是奇妙,善恶兼备、正邪浑浊……今天的热血儿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变成韩铎一样的败类呢?” 说着,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天穹。 第三十一章 剑争锋 严桐生的眼睛是那种很特别的逆丹凤,丹凤眼睑裂细长呈内窄外宽,逆丹凤与丹凤眼相差无几眼梢却是朝下的,乍一看倒有些像眯缝着。 相书上说有这样眼睛的人,总是多勇谋、擅策略、有魄力,却又容易有心术不正之嫌。 严少楼主站在街道旁边的,仰头看向高远的天际,浑似个全然没有在乎下面街道之上厮杀武者们大阴谋家。 罗浮的目光从天空垂落,就像是与他的眼神正视。 从别的任何角度看,都只会觉得严桐生是轻蔑世间生死的谋略者、是统筹城中白泽正道围攻三派恶徒的金山玉海楼少当家、是走在正道上却有着阴深城府的白道未来支柱。 唯有如罗浮一般从天上垂视才能看得出来……他眼中竟是藏满了不忍与痛心……将一切都排布完善,注定了在场三派门人的必死之局的他,却还是会悲悯与心痛,听起来像是嘲弄,但却实实在在地发生。 这也是严桐生抬起头的原因,这种与双眸流泻的情感……不应被他人看到。 罗浮在虚幻的白雾境琉璃树下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起来,手中的茶在一瞬之间变成了酒,然后被他举起饮下。 “人心真是千端白结……就算是天道也不能尽知。” 说这些话的时候,罗浮嘴角有一丝笑意未散。 三派门人的屠戮并非是罗浮的引导,却与罗浮有着隐隐的关系……此界的搭建本就对这些武林人士有着最直接的冲击,而且……因为罗浮撕开了神州世界外界胎膜的原因,外界的某种异端力量也正在侵染神州世界。 雾中襄阳作为神州的下层世界,同样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意志影响,没有恶念的人倒是好很多,但是像韩铎这样的人则很强烈地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选择了直接在襄阳城中大开杀戒。 这些东西源自于人心本性,却又被外力所引诱,虽然罗浮并不在意善恶,却以最客观的态度观察评价。 杀戮者的贪婪与此刻严桐生藏在疏离淡漠算计之下的悲悯形成了一种极强烈的对比。 兀自笑着,罗浮依旧将目光从天空垂下。 ———— 长街之上,白泽武林的内战正进行得激烈。 虽然正道一方占到了绝对优势,不过因为场面混乱,一时之间还不能结束。 正道一方以宋家家主宋继玄为首,众多派门正面压制三派恶徒,在宋家主的《崩乱贴散手》之下,几无一人可以抗住这绝猛地掌力。 白潇四人在宋家主出手的时候便已经冲入了三派阵型之中,此刻同样在力战。 鹿灵声手中长剑连环、剑路之中混杂《空明拳》的拳路,和在场的三派门人交战,丝毫不见支拙。 而白潇、东方云喜、陈放三人因为正对着三派恶徒正面,刚刚好对上了洗剑门与镇岳谷的带头人……韩铎与孙定钟。 两人能带领各自门派前来参加小檀山英雄会这样的大事件,本身在各自门派之中也算得上是中流砥柱般的人物,武功之精湛称得上一流高手。 不过白潇三人的武功同样极高明,尤其是白潇与东方云喜,本身武功就不弱,得到了罗浮馈赠的秘籍之后更是突飞猛进,真要是单打独斗也未必不如韩铎或是孙定钟……而陈放虽然是昨天才拿到《无上瑜伽密乘》的秘籍还没有怎么修行,但是他本身的剑术天赋也是极高,将巽华山的剑术修炼到了堪比自己师叔伯的境界,此刻策应东方云喜与白潇也半点不拖后腿。 三人同使剑招,正面压制韩铎与孙定钟二人,剑影纷纷、身法纵横,俨然有凌厉飒沓之姿。 “妈的,你们几个小混账也敢跟老子动刀剑?” 韩铎面对宋继玄的时候气势颤颤,但是到了白潇、东方云喜面前又嚣狂起来,就算一时间受制于眼前三人也只觉得是自己还没有适应与孙定钟的合击,还是觉得只要拿出真本事就可以轻易击败几个江湖新面孔。 一剑刺出,连续挽出七朵剑花,韩铎面露凶狠,眼中得意……正是洗剑门剑术之中的精华所在。 而面对他的凌厉剑术,白潇一身白袍、身姿飒飒,登时用上了《独孤九剑》中的破剑式。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罗浮所授的独孤九剑同样是以破尽天下武学为宗旨的奇绝剑法,这一破剑式贯彻了总决式中“无招胜有招”、“后发先至、乘虚而入”的奥义,与万千剑招之中化繁为简。 只见一袭白衣轻掠,白潇同样连出七剑,每一记剑光恰好点中韩铎所舞剑花的中心。 白潇的剑快且缥缈,每一剑都宛若惊鸿初现般难以捉摸,韩铎本来对自己这一招极有信心,却没想到完完全全被面前这个女子破了个干净,为了避免自己的手腕被白潇的剑锋挑断只能连连后退……脚步杂乱,连退七步总算还是避免了被白潇重伤的结果。 一者进一者退,两人这一过招,情势又有变化。 镇岳谷的带头人孙定钟见白潇抢攻近身,离陈放与东方云喜都差了距离,立马窥准了这个机会,从侧边出手,抡起手中鬼头刀横劈白潇肋下。 这柄鬼头刀还是刚才韩铎杀人之后所得,刀锋其利无比,只要这一刀能砍中,立马就能让白潇丧失战力。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就在孙定钟劈刀之际,东方云喜已经纵身而来,没有去挡他的刀锋而是一掌拍在他的左肋。 这一掌带着东方云喜家传的独门内劲,暴烈无比,瞬间使得孙定钟体内气血翻涌……这一刀是怎么也没劈下去。 下一刻陈放赶到,手中剑器向上重撩,磕在孙定钟的刀锋之上。 孙定钟此刻本就气血翻涌,一时间竟似没拿稳手中刀,让它失手跌落。 本来正在进逼韩铎的白潇见此情形,与这电光石火间抬脚踢出,正踢在掉落鬼头刀的刀柄之上……鬼头刀再受力,被白潇踢出,刀锋寒芒映光激射,穿进了孙定钟的右腰,鲜血飞溅…… 本来是想偷袭,没想到一招之间接连变化,自己竟是被刀刺中……孙定钟面露难以置信的神色,跪倒在地。 韩铎看见这一幕,惊得是睚眦欲裂,这时候才真的明白这几个小辈的武功确确实实还要在自己之上……眼神余光瞥见自己的门人弟子都已经差不多被打倒在地……失了争斗的胆气,往边上一窜就想要逃…… “狗东西,你想往哪儿走!?” 就在韩铎窜出去的时候,宋家家主宋继玄一声暴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守在了他逃窜的前方,大手一伸就来攥他的脖子。 韩铎下意识想要抬剑抵抗,两者武功却是差了太远,加上彼此胆魄也是天差地别……宋继玄空手入刃就像是拍苍蝇一样拍掉了韩铎手中的剑器,然后攥住他的脖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宋老家主饶命!!” 韩铎此刻只能想到只一句话。 但是宋继玄显然并不在乎他说什么,双手一抡将他头朝下反拎起来,当作铁杵一般重重杵在地上……只听咔嚓一声,也不知道是脖子断了,还是头盖骨碎了…… 白潇、东方云喜、陈放三个人站在倒地的孙定钟旁边,看着这一幕都被惊得有些愣住了…… 宋继玄留意到这边,似乎是认识东方云喜,笑着走过来,重重地拍在东方云喜肩膀上: “哟,这不是东方贤侄吗?不错不错,你这武功是大有进步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宋前辈好久不见……”东方云喜整个被拍得都有些抖,勉强笑着…… 白潇看着东方云喜的肩膀被拍得啪啪作响,不知怎么感觉自己都有点儿疼了起来,转过头看向陈放……发现他也是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 —— 与此同时,此地不远处,郭靖正带着一队武林人士朝此地赶来。 为了能守好襄阳城,郭靖几乎把能用的时间都留用在襄阳军营里,日夜陪着守城的将士们操练。 城中的朝廷将领反倒是昏庸无能,在听说城中有武林人士大肆杀戮之后不敢亲自来阻止,只是派人火速通知郭靖。 郭靖听闻之后也是大惊,立马带着一队武林人士赶来阻止。 一行匆匆,心中焦虑。 正此时,眼前空荡街道上突兀站着一名身穿软红色衣裳的年轻公子。 郭靖见这怪异景象,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停步。 只见这位俊俏公子一手握扇,一手背在身后,表情轻松,缓缓开口: “郭先生且慢,若你是为了阻止城中残杀,那可以不必前往了~” 第三十二章 天下变局始,檀山定盟荡九寰 “这位公子口出此言,不知是何原因?” 郭靖心中焦急,不过他本身为人敦和,此刻还是选择与严桐生好言交谈。 严桐生旋即朝郭靖躬身拱手作礼,淡淡笑着说道: “郭大侠此行莫不是为了城中作乱的江湖人士,那些人与我本是一路,此刻已经被我们清理门户了……只不过其中门人也都是被首恶裹挟,还希望郭大侠能够饶他们一条生路。” 说着,严桐生的表情转为肃穆,又重重朝郭靖长施一揖。 这里能看出在这短短时间之中严桐生已经掌握了这座雾中襄阳城的诸多信息,至少关于郭靖的性格已经大致从各个渠道拼凑出了一个完整且接近真实的形象,故而不论是言语还是行为都能够把握在一个不会触怒郭靖又具备说服力的界线上。 郭靖看面前这位公子说得言辞恳切,心中也有所触动,故此心头焦虑也稍作平复,语气放缓:“既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只是郭某尚未见到实际情形仍旧放心不下,还是得先去探查一二。” “这是自然,郭大侠请。”说着,严桐生做了请的动作,走在前头领路。 就这样,郭靖一行在严桐生的带领下来到发生激战的长街之上……目光一扫,郭靖心中是大为悲切……遍地狼藉、满眼纷乱,洗剑门、镇岳谷、东云派三派门人死伤不少,剩余未死的门人也都被白泽武林一方的武者拿刀剑架着。 因为雾中世界规则的原因,城中死伤的居民尸体都已经自行消失……不过郭靖全然就像是没发觉一样,只是已有的场面,同时打量着白泽武林一行人。 目光所及,街上的武林人士站得满满当当,恐怕能有数百之众,相对于天下驰援襄阳的武者人数来说虽然多也算不上太多……只是这里的武者们俨然相熟,其中有数名为首之人更是气息深远,功力与自己也怕是相差无几…… 心里暗自感叹这天下怎么又出了这么一股强大武林势力,但郭靖却在某种意志的影响下选择了没有多想,只是抱拳诚恳说道: “诸位义士为助襄阳仗义出手,就城中居民于水火,郭某不胜感激,在这里代襄阳百姓谢过诸位了!” 听闻郭靖此言,身形昂藏的宋继玄登时越众而出,满脸愧色朝郭靖抱拳躬身:“郭大侠,这件事情该是老夫向你请罪。” 说着,宋继玄伸手指着一旁被架住的三派门人: “这些个败类本是老夫聚拢起来,本以为他们能是正道之士,却不曾想竟是这等人面兽心的混账,他们做下这等事情,老夫也只有尽力弥补……只不过已经造成的伤害,真实已让老夫羞愧难当……” 宋继玄虽然已经年迈,但本身就是个耿直性子,在城中听闻了郭靖守城的事迹本就对郭靖倍感钦佩,此刻以这种形式与郭靖见面可谓是臊得脸皮也没了,说话也是唉声叹气。 郭靖见宋继玄这般模样,反倒是宽慰起他来:“这位前辈何必这样说,您有心聚拢如此数量的武林人士来驰援襄阳,本就是豪气冲霄的英雄行为,这些宵小在城中作乱只能说是他们的品行不端,如何能算在您的身上。” “唉,你这……”宋继玄闻言更是欲言又止,自己本来只是召集白泽武林商讨对付青魂组织,被白雾卷入这雾中世界之后竟被当做义气为国的英雄行径,这让宋老先生大为窘迫,“我这……至少老夫也该是背上一个识人不明的罪过……” “哈哈哈,好了好了……”严桐生看了这一幕,走上前来圆场,手中折扇轻摇,“宋前辈豪气冠云,郭大侠为国为民,在场武人也都是心向正道,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也算是有个好的结果。” “是极是极。”郭靖闻言,也是连连点头。 就在此时,却听闻郭靖众人身后又响起一道醇越女声:“今日城中众多事情,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结果,诸位英雄豪杰前来襄阳也是令襄阳城军民心气大震,靖哥哥,我们不若邀请诸位今夜前来襄阳军营摆酒畅饮,更可以共商御敌之事。” 众人闻声看过去,之间一名中年妇人又带着一队劲装打扮的武林人马赶来,正是郭靖的妻子丐帮前任帮主、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之女黄蓉。 黄蓉在府中听闻城中有江湖人士作乱屠杀,心知自家丈夫必定会赶来,虽然知道自己的靖哥哥武功冠绝天下却仍然忧心丈夫安危,带上一队武林人士便赶了过来,赶到之时正见到郭靖与宋继玄正在交谈。 虽然因为雾中世界的规则,黄蓉并没有去怀疑白泽武林一行人的来历,但是这种情形之下心有怀疑却是难免,于是便在此刻出生,提议邀请在场武者前往襄阳军营。 郭靖闻言,也觉得此事可行,他倒不是心中太大怀疑,而是觉得这里有这么多英雄豪杰,必定是襄阳城的一大助力,有心结交,便原与在场众人畅饮相交……一念及此,郭靖便开口先介绍:“诸位,这是内子黄蓉,方才我夫人所言可谓正入我心,郭某有心邀请诸位前往今夜欢饮,共商御敌之策,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宋继玄是豪爽性子,本身对郭靖又有愧意加敬意,闻言是朗朗一笑,当场同意:“好,既然郭大侠都开口相邀了,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 严桐生也是一脸笑意:“我等却也是正有此意,郭大侠愿意想要也正是我等荣幸。” 宋继玄与严桐生都应承下了,其余诸门派也都不能拒绝,于是纷纷应和,直接就在郭靖黄蓉的带领之下朝襄阳军营走去。 白潇四人走在人群之中,鹿灵声面露疑惑之色,小声说道:“这对郭大侠夫妇可真是豪爽之辈,我们刚刚在城里闹了这么大动静,他们不但不恼,还请我们这么多人喝酒。” “那你可就想错了~”东方云喜笑了笑,“这位郭大侠心思如何我不知道,但是那位黄夫人可绝非简单之人,军营之中必定守卫森严,我们进入其中便算是进入了襄阳制约之下,况且能在那种地方饮酒,可绝不是简单喝两杯这么简单,但时候她的试探可半点不会少~” 鹿灵声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嘴巴微微张大,显得有些惊讶。 而白潇则看着郭靖身旁走着的严桐生,轻轻一笑:“姓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洗剑、镇岳、东云三派今日刚刚作乱,他就能联络城中白泽武林,肯定是早就有所计划……这家伙肯定早就算计好了,想要借此达成他的目的。” “哈,金山玉海楼通达整个白泽国,严少楼主可谓将他们楼中理念完全贯彻~” 陈放也跟着笑了一声,只是听不出笑声里究竟是赞许还是鄙夷。 ———— 众人一路到了襄阳军营安顿下来,郭靖为众人安排下歇息所在……到了晚上摆下宴席一通欢迎。 果然也不出东方云喜所料,黄蓉在宴会之上邀请在场武者留在襄阳军营帮助训练军士、抵御外敌。 严桐生与宋继玄代表白泽武林应承下来,众人也明白现在暂时还没有回归神州的手段,留在这里算是最好的办法,也都无人反对。 直至深夜,一场酒会才结束。 本来襄阳军营里是给武者们划了一片休息营地,不过耐不住东方云喜有钱,带着白潇、鹿灵声准备回到城中客栈休息……陈放得和巽华山众人一同行动,被师叔伯们叫了回去。 就在东方云喜三人刚刚走出襄阳军营之后……就看见一身软红色衣裳的俊俏公子等在前面。 “严少楼主?”东方云喜看出严桐生是在等在自己三人,轻声疑问。 严桐生飒然而笑,身影在月光下出尘。 “三位,小生做东,想请诸位再续一场宴,还请赏脸~” 打量对方的脸庞,看不出严桐生心里思量,东方云喜补了个问题:“那不知严少楼主这场宴会想谈什么?” 严桐生脸上一笑:“与诸位定盟,于这襄阳城中攻守同步,于白泽武林守望相助。” 东方云喜闻言抬眼,深深看向严桐生的双眼,隐隐地……自己感觉到了某种名为野心的东西,不知是真是假。 第三十三章 群雄论策风云事,算师卦子断千秋 被严桐生带到襄阳城外,白潇三人才发现这里已经只在等自己三人。 一团篝火照得四周光影明灭,脊背笔挺的武者围坐。 正首方坐着的是瞪大双眼的宋继玄,其余位置做得都是金山玉海楼、烘炉堡、巽华山、弈日门、百花台、夕阳峰、靳山派、奇兵阁、凭风阁、御笔峰、薛家、洛家……各门各派的话事人围成一圈坐在篝火堆旁。 白潇看着这里有些茫然……这里都是各门派领头的,自己三个只不过是江湖新秀……怎么也被邀请过来了? 严桐生倒是没有给她疑惑的时间,而是示意三人坐下:“好了,最后的人也齐了,咱们直接开始吧。” 不过就在他说完之后,坐在一旁的烘炉堡话事人向樊林倒是略有不满:“严少楼主特地去请的就是这三位年轻人么?恕老夫直言,今夜在座的的都是各门派主事,这三位恐怕于此地场合不符吧。” “诶~向前辈何必如此说呢?”严桐生轻轻拖长语音,手中扇子轻摇,“不知三位可曾看到,白日襄阳混战之中东方公子和白姑娘联手巽华山的陈放陈兄一起正面击败了韩铎与孙定钟两人联手……他们二人的功力相比你们也清楚,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能够联手击败他们,足堪证明自身修为。” “确实,”巽华山这次来的话事人正是清须剑客商博易,只见他点点头,长须在火光映衬有些杂乱,“白日里我派弟子与东方公子、白姑娘联手杀败韩、孙二贼,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东方公子的内功之精深、白姑娘的剑术之奇绝,可以说完全不逊色在场除了宋老前辈之外的任何人。” 严桐生扫了一眼,看见在场多数人都信服,于是补充道:“更何况东方公子身为王下第一世家东方世家的嫡传,从身份上来讲也应该是完全能够与咱们同席。” 等到严桐生补上了这一句,在场众人更不在反驳,就是刚才提出异议的向樊林也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见此情形,严桐生向东方云喜三人试了个眼神,白潇和东方云喜便做到了众人同位,而鹿灵声却是有些怯场,就老老实实坐在了白潇背后。 严桐生眼见众人齐整,自己最后一个坐下,位置正与宋继玄相对,算是下首位。 众人齐坐之后,出现了片刻的缄默,场上只有火堆里树枝被烧得爆开的噼啪声。 严桐生作为这场会谈的发起人,也好不客气,第一个发言:“好了诸位,那我们现在也就不绕弯子了,就这样开始今天所谈之事吧~小生开门见山,此番再做邀请,请诸位来此,便是为了与诸位定盟,值得大家真正能做到守望相助。” 听闻严桐生此言,虽然大家之前已经得到了严桐生的消息,但还是免不了窃窃私语。 夕阳峰的话事人是一名国字脸的中年刀客,首先发问: “严少楼主将大家聚集起来,便是要与大家定盟……只是这神秘所在之内奇绝莫测,彼此之间恐怕也难以真正做到交托性命,这盟……该怎么定、定些什么,你可有拿出一个章程?” 中年刀客这番话也算是问出了在场众人的心声,众人此刻齐齐将目光转向严桐生。 而这位严少楼主也毫不怯场,轻轻点点头: “秦前辈所问,相比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小生也不卖关子,这个盟我希望是大家代表各自门派所定……宋老前辈邀请各位前来本就是为了商谈联合对抗青魂之事,相比各自门派也都对诸位有所嘱托……我们既然要定这个盟约,那便不止在这襄阳城中作数,回到神州之后,依旧还得作数,我们在此便结成攻守同盟,不论是面对城外的蛮夷骑兵还是城内的邪派武者,各门派都一同行动,以找出离开此地之法为目的,过程共同所获之宝物便商议之后公平分配……等到离开了此地,咱们就将这盟约扩到整个白泽武林,联合白泽全武林之力,铲除邪派、匡扶正道。” 严桐生这番话说得言辞清晰、慷慨激昂,令在场个门派主事都为之信服。 只不过还是有些尚且疑惑,夕阳峰的秦冠再度发问:“那若是这盟约已成,咱们个个门派的调度又该如何安排?” 严桐生闻言一笑:“宋老先生召集咱们汇聚,这个定盟的盟主我想没有人会反对宋老前辈来当吧。” 说着,严桐生把手摊向宋继玄,目光则在在场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在场众人无一不信服宋继玄的威望与修为,纷纷点头应是。 而宋继玄老爷子坐在上首为之,显然也不是个谦辞的性子,坐得稳如泰山,看样子也就是应承下来了。 严桐生见状接着开口:“这件事呢,此时我也已经与宋前辈商量过了,宋前辈显然也是愿意,除此之外呢就还有一件安排……” 只见严桐生说着语气一顿,一身软红色衣裳在火光映照下几乎就是大红颜色。 “宋前辈虽然愿意做这个盟主,但是毕竟身为宋家家主平时已经有诸事烦恼,真正要调度此盟,也会有些麻烦……小生不才,虽然资历尚浅却愿意自荐做个策师,不掌权力、只与各派协商,不知各位可有反对?”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也都明白了严桐生为什么费劲巴拉要将众人聚拢于此,由他一手主导的此次盟会,他自荐做个策师显然合情合理……但若是此盟真成,以金山玉海楼为根基真有可能搭建起一个串联大半个白泽武林的庞然大物……宋继玄的性子大家都知道,嫉恶如仇却不争权力,这个策师的位子那便是真正的大权在握了。 而这时候夕阳峰的秦冠又开口:“这也对,严少楼主近日联系各派也让大家看到了他的能为,日后若是出了此地,以金山玉海楼通达白泽之能也可以很好地为盟会出力……若说严少楼主做这个策师,我是同意的。” 听闻秦冠此言,众人更是心惊与严桐生的能力……听着这秦冠此言,俨然是早已与他联合……一样一说刚才那些问题也不过都是为他引出话题…… 此时在场众人看向严桐生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忌惮,至于他本人倒是依旧一副云淡风轻。 白潇与东方云喜两个人并排坐着,一言不发,就好像只是来充个人数,鹿灵声更是干脆,整个人都缩到了白潇身后。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止此刻该怎么说,还是宋继玄这时候开了口:“诸位,老夫邀请你们前来,却不慎入了这神秘之地,该是老夫之过失……只是既然众人都已经来了此地,愿意推举老夫,老夫也是当仁不让……至于严小先生做这个策师,先前也与老夫谈过,老夫觉得有志不在年高,严小先生此番也展示了他的手腕,不如就先让他当这个策师~” 听见宋继玄都这么说了,大家都知道局势已定,纷纷说起“宋老前辈怎么能说过失?”、“我也觉得严少楼主年轻有为~”之类的话来。 宋继玄显然是不太喜欢这种场面,一番话说完之后,便又不再言语。 严桐生旋即伸手示意,控制住场面:“那好,诸位……我们此番说好定盟……接下来就要先谈最首要之事——找到如何脱离此地之法。” 严桐生这个议题提得直接,众人闻言也觉得的确如此。 正在此时……却听闻一声慵懒而倦怠的声音: “要离开此地,那就太简单了~”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心惊……因为在场都是一流的江湖高手,竟然没有察觉到还有人接近。 此刻只听见拐杖杵地的声音,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名只去了右眼瞳仁的道袍青年杵着拐杖走来。 白潇、东方云喜和鹿灵声见了他,瞬间震惊: “赵宗祁!!” 第三十四章 天官论世,兹定祸福 一身道袍,一支拐杖,月淡影疏,形似虚无。 赵宗祁突然出现此地,使得在场诸位武林民宿皆是心惊,不少人的手掌已经暗自放在自己的兵器之上,稍有异动便会暴起出手。 而赵宗祁像是没有察觉在场众人对自己的戒备,杵着拐杖缓缓走来:“诸位,为何这样看着我?有办法出离此地你们难道不开心么?还是说……你们没听清我说的话?” 白潇三人看着赵宗祁最是震撼……熟悉的面庞、倦懒的嘴角……只是变化的是那只没有了瞳孔的右眼,已经空落落的左腿位置。 “赵骗子……”鹿灵声盯着赵宗祁的眼睛,语气几近空灵,说话间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下意识就想站起来。 白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住……到目前为止,此地的诡异之处实在太多了,没有人能够保证眼前的赵宗祁真的还是自己的伙伴。 在场诸位名宿虽然都没有起身,不过注意力显然都已经被赵宗祁所吸引,看向赵宗祁之余同时分了几分心神在宋继玄与严桐生身上。 显然,刚刚承下盟主与策师之职的两人此刻应该说话了。 不过在两人之前,东方云喜先一步站了起来,看向赵宗祁:“宗祁,你的眼睛……” 东方云喜的语气之下藏着尤有余地的无限情感,像是有很多想说的,但最终都没有说出来。 赵宗祁看着东方云喜,沉默了两个呼吸,然后灿烂得笑了起来:“嗨呀,你只注意到了这只眼睛么?诺,还有这条腿呢~” 说着,赵宗祁指了指自己的左腿位置……那里一片空荡荡。 说这些话的时候,赵宗祁笑得非常灿烂,只是在这灿烂的笑容之下,有一种让人为之一紧的寒意……像是深夜独行遇见的多年旧友,自己早已听闻他身故的消息…… 面对赵宗祁身上带着的这种诡异压迫感,在场众多武者虽然也是苦修武艺的侠客,但却隐隐不敢对视。 宋继玄老脸深沉,双手放在盘起的膝盖上,倒是直直地盯着赵宗祁的左眼……只是这位江湖宿老此刻也没有说话,众人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东方云喜看着赵宗祁失去左腿,杵杖站立的模样,一时语塞……倒不是被赵宗祁吓住了,只是因为好友收到的伤害的无言……东方云喜看起来贵气,内心在几个同伴里倒是最为敏感,此刻对赵宗祁感同身受,不禁为朋友的遭遇而心里难受。 东方云喜不说话,赵宗祁也是笑吟吟不说话……此刻场面又是一阵沉默。 还是严桐生此刻站了起来,虽摸不清赵宗祁的路数,但还是云淡风轻:“看来这位赵兄是在小檀山的白雾之内有了奇诡遭遇……对于这些,小生很是抱歉。” “嗨呀,你有什么可抱歉的?又不是你挖了我的眼睛、看了我的腿……再说了,我这个样子是我自己要的,也没什么好伤心难过的。”赵宗祁倒是看得开,依旧笑吟吟说道。 严桐生心里思量赵宗祁的话语,还是决定不要问得太过深入,只在表面话题兜转:“哦?看来赵兄是别有际遇。” “好了,严少楼主也不用与我兜兜转转,你们的心思计量我都一清二楚,我能告知你们此界的所有神秘,带你们离开此地,而你们……是否愿意相信我呢?” 严桐生还在考虑如何措辞,赵宗祁已经开门见山,话语直指便是众人最关心问题。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心动。 这雾里襄阳处处透着诡谲,若是能尽早离开,当然再好不过。 坐在火堆前的烘炉堡主事向樊林开口:“这位赵先生说自己洞悉此地秘密,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只是你突然前来,我们也难以分辨,不知你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自然是好说,我随时都可以拿出来,”杵着拐杖站立,赵宗祁却是丝毫不显得狼狈,反倒是有一种意气风发之姿,像是在与在场众人指点江山,“只不过,我想与诸位讲讲此界由来,却不知你们愿听否?” “赵兄请说。”严桐生对此界自然是无限好奇,立刻请赵宗祁讲述。 赵宗祁也不卖关子,右手指天,当即开口:“诸位可知,鸿蒙万类,诸天竟存……在我们生活的神州大地之外,更是天外有天,生活着无数奇诡异类……不论是仙妖神佛还是鬼怪精兽,都有其存在之世界……而我们的世界,即将面临一场域外世界的大侵略,届时赤红色的流火会从天空坠落,大地向毯子一样抖动……无数的妖魔会从破碎的空间之中走出……所过之地,尸山血海……” 说着,赵宗祁将手放下,整理了一下衣襟。 “此界神州有感,自有反应,武人修行自是维护神州正义,但是相对于诸天邪魔而言却是太过孱弱,所以此界衍生下层雾中境,蕴藏奇珍异宝,以期望武人们能够借着此地神异推动天下进步……从而挽神州于将倾。” 说完这一段,赵宗祁再不言语,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这样的内容已经不能算是危言耸听,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在场包括严桐生、白潇、东方云喜乃至于宋继玄在内,每个人都是一副全然不能相信的表情。 见状,赵宗祁也是一笑:“我知道,要让诸位相信这些很难,不过这就是即将发生的事实。” 严桐生虽然内心依旧不能接受,不过还是选择与赵宗祁继续深谈,以期望获得更多信息:“赵兄所言,恐怕我们都很难接受,不过……小生愿意听闻赵兄的更多消息。” “哈,我明白,取信于人当然该有所表示。”赵宗祁没有接过严桐生的话茬,而是继续自顾自说着,“既然如此,那我也得展露一些自己的本事。” 说着,赵宗祁的一身衣袍无风自动。 看着赵宗祁这番模样,鹿灵声轻声对白潇说道:“白姐姐,赵骗子不是连鹅都打不过吗?” 白潇依旧抓着她的手,摇摇头,没有说话。 此刻只见赵宗祁的左眼瞬间变为赤红色,眼中的红比面前的火堆更炽烈,散发着一种神圣而庄重的威严,一颗瞳孔缓缓模糊,逐渐化为双瞳……独目而双瞳,似圣而非圣……赵宗祁以自己的身体代价所得到的力量乍然释放,此刻赵宗祁的气势比在场所有的武者都强大,不修武道,却可通神。 “兹定祸福……” 随着赵宗祁自言一语,他眼中的赤色愈发炽烈,只见他转身回头,旋即……这月夜黑天之下的山林前方景象乍然化作一片白雾……白雾缓缓散去……显露出一座古朴城池静默而立。 在坐武者中有好几位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这是……棠岁城!!” 第三十五章 异天无道,妄断前伦 那雾气萦绕中的城,像是静默沉睡少女,有着几分熟悉,却又无比疏离。 在这个雾中世界看着白雾萦绕的棠岁城,武者们都疑惑了……究竟是自己身在虚幻,还是眼前的城池只是空蒙? 就连严桐生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迷惘,只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清晰,仔细打量着雾中的棠岁城,想要从这幅画面中看出些什么。 众多武者心头更是百般震撼……这样的手段已经完全超乎武道现有的层次,是仙术?是妖法?众人不知。 众人所在之地是深夜,而这雾中的棠岁城却是在黄昏,夕阳染橙红,有一种引人遐思的隽美。 渐渐地,白雾重新涌动,将这城池再度淹没,随后消失。 火堆里的树皮爆开的声音接连不断,升起零散的火星子。 转身回来,看向或坐或站的众武者,赵宗祁的表情似笑非笑:“诸位……这样足堪正面我的可信了么?” 严桐生旋即拱手:“敢问赵先生可是驾驭了这雾中世界?我等意欲离开又得做些什么?” “欸~严少楼主还是叫我赵兄就好,叫先生就生疏了,”赵宗祁现在正是一副活脱脱的神棍模样,“至于说我驾驭这雾中世界那可太抬举我了。” 说着,赵宗祁的脸色郑重起来,语带深沉:“我只是与某个神秘的存在做了一笔交易,付出了代价,得到了一只能看见真实的眼睛。”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宗祁的左眼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就好像刚才的那只赤色重瞳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那我们要怎么才可以离开?”东方云喜的语调同样深沉,只不过他深沉原因……是觉得自己的朋友突然变得无比陌生…… 看向东方云喜,赵宗祁太了解他了以至于完全能明白他在想什么,无奈地摇摇头,缓缓述说道: “很简单,襄阳城外的异族骑兵很快就会集结大队人马攻打襄阳城,只要协助襄阳城胜过此次战役,那么所有人都可以回归现世……当然,大战之前大家都可以在城外对战游荡骑兵或者在入夜的襄阳城中找寻出没的邪派高手……杀死他们之后都有可能得到各种奇珍异宝,对付的敌人修为越高宝物就越珍贵,诸位可以选择一起行动~” 解释完雾中境的杀人规则,赵宗祁竖起了一根指头:“当然,就像白日里的三派门人那样,杀普通百姓也是可以得到零星宝物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这个世界可不是真的鼓励你们为所欲为,今天是因为严少楼主很快组织大家制裁了三派,否则除了郭靖之外,城中还有不止一位宗师……对于滥杀无辜者,他们的态度都是——以暴制暴、以杀止杀。” 在场众人阻止制裁三派,本身也算是侠义之辈,心头也从未有过滥杀百姓的想法……只不过当众人听见赵宗祁“以杀止杀”这句话的时候,还是莫名受到了一丝震慑,就好像这句话并非赵宗祁所说……而是整座襄阳城皆赵宗祁之口在告诫众人。 听赵宗祁说完这段话,众人又是沉默。 严桐生看着面前只眼只脚的道袍青年,突然开口:“赵兄,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 “严少楼主但讲无妨。”赵宗祁应该算是这里看起来最轻松的了,语调活泼说道。 顿了一下,严桐生郑重发问:“我想请教,赵兄对我们而言,是仲裁者?还是同伴?” 问这句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众人此刻都把目光投到了赵宗祁身上,赵宗祁此刻表情淡然,轻描淡写回应:“如果诸位的目的是离开此地,那我算是个引导者;如果诸位的目的是为天下,那我就是同伴……我是谁,端看诸位心中选择。” “好!”刚刚一直默不作声的宋继玄老爷子此刻突然叫了一声好,然后刷得一下站了起来,“好个端看我等选择,你这赵小子少年老成,心性却是很好,所说之事虽然匪夷所思,但是既然已经见过了这雾中世界的诸多玄奇,也确实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赵小子你且听好……从今日起,你我便算是同伴了。” 宋继玄这人在白泽武林威望极高,不过其人性格可以说得上古怪,加上他脾气火爆,真正能得到他认可的人没有多少……如今这一番言语似乎对赵宗祁评价极高,倒是有些奇了。 赵宗祁听了宋继玄这番话,灿烂一笑:“那真是晚辈荣幸……既然咱们已经是同伴了,那我便再送诸位一份礼物。” 话音落,赵宗祁手中的拐杖抬起,轻轻磕了一下地面,随后只闻一声轻笑他像是变戏法一样消失在了原地。 众人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愣了一下……这家伙说的礼物就是来个“大变活人”? 而后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只见不远处夜深阴影之中纵掠出一名极高极瘦的黄袍僧者。 众人之中功力尚且不算高深者还没有感受,但凡有足够根基的话事人登时便感觉不妙……此人身形纵掠之间惊起林中落叶纷纷,赫然气势分明是一位天下宗师。 宋继玄身形瞬动,已经挡在众人之前,面色深沉,内劲勃发: “小心了,这老东西是个宗师,来者不善!” 宋继玄不管是看起来还是实际上都比来得僧人更老,叫人家“老东西”也算是稀奇话了。 只见这黄袍僧人几个纵越来到众人身前,语带狷狂: “我乃蒙古国师金轮法王是也,你们这些宋人聚集在此莫不是想筹划什么阴谋?” 听闻金轮法王所言,在场众人互相对视,默默站成一个将金轮法王包围的阵势。 ———— 在白雾境琉璃树下,罗浮轻轻一笑。 看着已经领会了雾中境规则的白泽武林众人,罗浮也是觉得不易……神州大地自古并未有这种先例,以此界的文明形态也并不能接受太过新奇的思想意识,要让他们理解这些却是是有难度。 不过此番借着赵宗祁将消息释给这些武者,倒也算是好办法。 自己赠与赵宗祁的拐杖有一定的影响雾中境的能力,他借此唤出了此境的“boss”——金轮法王,显然是想以金轮法王所化珍宝作为对于白泽武林众人的馈赠。 不过罗浮倒也不在意……这个boss体现登场也无所谓……神州大地即将剧变,那雾中境的襄阳战场最终大战出现些哥布林、狮鹫之类的生物应该也很合理吧? 想完了这些,罗浮缓缓起身,挺直脊背。 等到这一袭白衣完全站直的时候,周遭景物早已置换。 此地一片雪色,正是天下六国之北、骁国北域边疆。 站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罗浮看着不远处天际萦绕着的暗金色流光,轻蔑一笑: “好歹也是一界天道,竟然会以本体侵略……简直像只蒙昧的野兽。” 眯着眼看向天际,罗浮突然一笑。 “唉,这样说来,我算是天道中的大贵族了吧……有自我意识的天道化身……混沌界海之中也该是独一份了~” ———— “轰隆!!!!!” 整个骁国北域,只听一声旱雷。 第三十六章 越界之行 震颤天地的雷声,回响在骁国北域上空,宏大而霸烈的声音像是上天的警示,告诫世人退避。 北域冰原终年不化,就算此刻已经入春也是一副白茫茫模样。 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传承数百年的先民,与雪原之中狩猎为生,几户或是几十户人家集聚成营。 此刻听闻穹隆震响,家家户户的男人都出门查看。 望向北方天空……只见那里泛着朦胧的暗金颜色。 “我的乖乖,那是个什么东西?”身穿兽皮衣裳的猎户方三盯着天穹说道。 另一户人家的男人应卢拿着柴刀出门,也望向天边:“这金光灿灿的,虽说带着点儿黑……莫不是有什么宝物出世?” 听见应卢这么说,另外又有人心里活络起来:“宝物……若是如此,那咱们前去寻来,献给国君,岂不是能得天大赏赐?” “还是不要了,”方三皱了皱眉头,“这雷声这么响,雪原上的野兽都该被惊出来了,现在出去……指不定碰上多少熊狼猛豹。” “哎呀,咱们不就是靠打杀他们过活的么……冒点风险,搏个富贵,不是正好么?”那人还想说服大家。 就在此时,只听见诡异的低吼声……“呜……呜!” 像是虎豹……却更加癫狂。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个周身皮肤呈暗红色、穿着兽皮衣裳、嘴巴裂到了耳朵根的人形怪物向着营地踟躇走来……它的眼睛凸起,布满了血丝,眼珠转动四下打量着,当他看到方三、应卢一行人的时候……瞬间疯狂起来,像是问到了血腥味的野兽,四肢并用并行而来。 猎户们见惯了雪原上的猛兽,本是铁打的胆魄……只是面对这诡异怪物仍旧免不了发憷。 “妈呀,那是马老二!!” 一个男人失声叫着,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从衣着打扮和身形认出了这个怪物的身份。 面对这这突来冲来的怪物……猎户们有的后退,有的上前,就在营地之前与它搏斗起来……只是这怪物虽是人形却有着成年男人两三倍的气力,而且形态疯魔,众人一时之间竟支付不了他…… ———— 就在猎户营地之北,罗浮一袭白衣站在雪风之中,未曾抬头,前方是悬浮于天的暗金色光晕。 之前那个叫做马老二的猎户正是出外打猎走得太远正碰上了这暗金色的天道撕开神州胎膜越界释放气息……以凡人之躯正视天道原相气息……他的肉体乃至于魂魄都整个崩解,变成了营地众人所见不人不鬼的模样。 以对方天道之尊,当然不会也没必要针对一个凡人……但是对于弱小的人类而言,有些存在哪怕直视也会带来毁灭……就算那只是一缕气息。 自己世界的子民被域外的天道所侵染,罗浮心中自然蕴有怒意,知道对方没有思维与情感,干脆直接释放了本体的天道位格。 霎时间,肉眼不可见的巨大天道原相幻化而出,身躯百丈宛若琉璃、三头四臂法相庄严。 “谁允许你到我的世界来的?给我……滚出去!” 随着罗浮话语,背后天道原相的四根手臂同时从天穹探出。 拈花、握拳以及掐作圆满印的手臂同时按在那暗金色的光晕之上,以天地之势要将这天道意识推出神州。 在罗浮的刻意保护下,整个神州都没有感知到这层绝大的对撞……唯一只有此刻行走在白泽山河之上的异界法师艾略萨有隐约的感知,手指捋过额前引发,目光跨越山河看向北方。 “这样的空间波动……是那块大陆的空间坍塌了么?不对,这个世界只有一块大陆……” 不谈艾略萨的踪迹,罗浮此刻与这异界天道的意志角力,彼此之间正在进行概念上的搏斗。 罗浮原相的四根手臂缓缓将这暗金色光晕推出,一幅幅世界演变的画卷顺着彼此的接触传来。 茫茫无尽的原野……遍地随风的野草……仿佛就在头顶的湛蓝苍天、在天穹上自在漂浮的白云…… 在这个世界里,信仰长生天的人民世世代代在草原上生活着,搭建起一顶顶帐篷,逐水草而居。 男人骑马在大地上奔腾,女人用歌声呼唤……他们的舞蹈从白天跳到黑夜,以湖水和火堆作见证。 那是世世代代历史烙印这个世界的记忆,是组成这个天道的一部分。 彼此之间都是天道,就算是搏杀的接触也会有世界层面的意志交融。 对方一定也接受到了神州之上六国的历史信息……只是对方毕竟是真真正正的天道,不能进行思考,也不能对这些信息进行整理。 消化掉了草原世界传递来得大多数信息,罗浮意志一凝,将暗金色的光晕推出了神州世界。 而后右手一招,神州的力量为自己所用,灵光山、小檀山、靳山、东云山、寒潭山、璧山、南犁群山、玄山、故蒙山……一座座大山的重量以概念的形式化作天道原相手中的一柄剑,剑身上写着“苍茫大地,浮沉山河”八个字,随着天道原相手臂挥动重重地劈砍在刚刚被推出此界的暗金色光晕之上。 草原世界与神州大地即将碰撞,但是彼此还没有真正撞在一起,暗金色天道光晕被推出神州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回归原界便被罗浮的“大地山河之剑”劈中,这一团承载了天道意志的光晕瞬间崩散,其中的无尽世界力量乍然脱离了草原世界。 罗浮的身影在此刻消失于北域雪原之上,以没有实质的概念形态出现在神州之外,运转天道意志攥取流散与混沌界海虚空的草原天道的力量,一部分用以修复北域空间的神州胎膜,剩下的直接消化为了自己的力量。 天道本没有强弱,都是世界意志的化身,但是世界的力量却又差别……疆域的大小、星辰的流转、蕴藏的灵气乃至于生灵的力量本身都是世界的一部分。 罗浮作为天道的化身,以这样特殊的形式吸取流散的世界力量也算是千古未有之奇。 自己上次踏足草原世界避过了草原天道对自己的袭击,也让对方感应到了神州世界的存在……虽然草原世界的天道并无思考能力,却可以判断自己这个世界在撞上神州之后必定会产生大动荡,于是才会主动以世界之力撕开神州胎膜。 不过这算是刚刚好衬了罗浮之意,以自己的天道之力摧毁对方释放出来的力量,正可以将草原世界的天道再度削弱。 就在罗浮吸收了草原天道崩散的力量之后,身形一瞬间出现在了草原世界之上。 双脚踏足此地……整个草原正在疯狂震动…… 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地震动!! 抬起头,看向此界之天,罗浮表情淡漠,叹了一口气。 这一场大震动并非是自己主动引发,但也算是自己间接影响,自己吞噬了此界流散的天道力量,便是使得这个世界重创……天道之创,正是天惊地动。 第三十七章 偷换山河流年,昨日景,今日非 站在草原世界的大地上,入眼尽是一片平旷,齐腰高的野草此刻正在剧烈抖动。 不仅是草……整个大地都在抖动…… 甚至有的地方出现了裂痕……横有三四尺的大地裂缝像是要把地层撕裂…… 罗浮目光像是审视,管顾四周震动得大地,感知得到这片天地对自己的排斥……不过此界的天道刚刚被自己所伤,还来不及将自己驱离,自己在此多待一段时间……正可以搜集更多的天地信息,等到两界碰撞之时,自己可以更好地吞噬此界。 说起来倒显得自己像是个邪恶的世界化身一般,不过游离界海,诸世碰撞,彼生则我死……有又谁能分得清正义邪恶呢? 一念及此,罗浮站在这儿突然笑了起来,摇摇头,一袭白衣随天地之风而动。 物质世界中,他是个独立原野之中白衣青年。 概念世界里,以罗浮所立之地为核心,罗浮正在飞速攥取此界的本源信息。 以存在为概念,天道之争是“道”的对抗,罗浮身为“道”本身却拥有自主的意志,本身就占了巨大优势,此次对抗也为下次真正的碰撞创造了更优势的条件……大道之争,可谓千万算计。 正思考着,面前大地突然裂开一道新的缝隙,朝着自己脚下蔓延而来,俨然是大地受到的的破坏进一步增加。 罗浮的身影转瞬消失,随后骤然出现在一座正在剧烈摇晃的山体之上。 草原世界几近平旷,这些山体本身极少,这也算是一个好处,避免滚落的山石袭击此刻正处于混乱之中的部落。 站在山顶上,罗浮的目光正看着远处山崖。 一个少年挂在峭壁上,另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孩趴在山崖边死死抓着他的右手不让他落下去。 整座大山还在抖动,像是这座山正在发怒,只是孩子的他们力气本就不大,拼了命也不能将同伴拉起来。 “阿木尔!抓紧我!!!” 死死抓住阿木尔的格日乐图手臂被山崖的棱角磨出了殷红的血迹,双眼睁得和血一样红,分明已经筋疲力竭却怎么也不愿意放手、不愿意让同伴掉下去。 “阿木尔!!” 吉雅的脸庞已经被泪水浸满,两只手一起帮着格日乐图死死抓住阿木尔的右手。 挂在峭壁上的阿木尔左手被岩石划得皮开肉绽,也让他没有办法挣扎回山崖上。 看着这熟悉的三个孩子,罗浮的眼中有对生命的冷漠、也有深沉的思索,自言自语道:“所以,与我的相遇也是注定……命运的轨迹,真是难以捉摸。” 就在罗浮自言自语的时候,只见阿木尔露出一种宽慰般的笑容,勉力抬起了皮开肉绽的左手。 “格日乐图,替我照顾我阿母……好好照顾吉雅……” 听见阿木尔这句话,格日乐图像是听见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紧张地摇头:“不……不要……” 整座山乃至于整片大地依旧还在震动山上渐渐浮起的尘沙为此刻的画面增添了几分悲切。 阿木尔的表情是一种极温暖的笑容,但是在沾染了满脸的血迹之后,也是难以言说的悲凉……他勉强抬起了手,掰开格日乐图和吉雅的手掌……虽然阿木尔的左手已经没什么气力了,不过格日乐图和吉雅此刻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气力了。 终于,格日乐图再抓不住,看着阿木尔的右手从自己的手中滑走。 “阿木尔!!!” 吉雅的哭声在大地震动得声音里充满了颠沛的苦楚。 少年的身影跌落,像是断线的纸鸢。 是无定命运中不能自我主宰的可怜人…… 直到一道光影掠过,阿木尔的身影在下落过程中消失。 ———— “啊!!” 悚然坐起,阿木尔像是做了一个噩梦。 茫然四顾,自己正在草原之上,身前站立着一道白衣身影,模样熟悉。 同时,刚刚那恐怖的大地震动已经结束了。 看见阿木尔惊坐起来,罗浮淡淡一笑:“怎么,还没回过魂么?” 阿木尔的思绪这下才缓缓正常转动,看着罗浮的脸庞,小声地念出罗浮的名字:“罗浮?” “有些日子没见了,上次没有吓到你们吧?” 罗浮在这种时候就像是褪去了天道的淡漠和无上的威严,就只是个在关心人的温和大哥哥。 “没有……”阿木尔摇摇头,目光还在周遭打量,尝试着想用自己满是血迹的手撑着站起来,一边还在费力说话,“祭祀爷爷说你是远方来的魔鬼,是要吞噬人的魂魄……可我觉得不是,我觉得你很好……” 说着阿木尔又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灿烂笑容:“而且,是你救了我吧~从山上掉下来,我都没有过活下来的想法了。” “我也犹豫了是不是要救你,最后这样决定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或许多年以后,你会因为今天而恨我的。” 说着,罗浮回给他一个微笑。 听罗浮这样说,阿木尔笑了起来:“你说的是什么样的话?你救了我的命,我不可能会恨你的。” “你还太小,可能有太多的东西都还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或许会有比生死更加深刻的疼痛……或许等到往后的某一天,你回想起我这句话的时候,就明白了。” 罗浮说完这句话,抬起头看向天空。 朗朗晴空的天穹之上,勾勒出暗金色的星轨道标,那深邃高悬的星轨标志成明灭不定的一张大网,向着下方笼罩而来。 看着落下来的恢恢天网,罗浮的目光转向阿木尔。 阿木尔从罗浮的眼中读出了一种名为怜悯的情绪……他在怜悯什么?自己不知道…… 然后听见罗浮开口:“被我救下,你身上和命里都沾染了我的气息,如果留在这个世界,恐怕会被当成我的一部分消灭……不论你以后是恨我或是怪我,此刻都不能改变了。” 话音落,罗浮和阿木尔一并消失在原地。 就在罗浮消失的一瞬间,从天而降的星轨天网也骤然消失…… ———— 眼前景物有琳琅光华,是山川河泽、是风月花鸟、是阁楼轩宇…… 阿木尔眼前掠过无数景物,等到一切景物流变都停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在草原之上。 目光所及是深沉黑夜,天上月与云交映。 一袭白衣的罗浮依旧站在自己面前,在月光下淡然出尘。 见阿木尔看向自己,罗浮轻轻摇了摇头:“现在你可以自己思考,等到了某一天你或许就能判断了。” 感受着从未有过的空气中的温润湿气,阿木尔有些茫然,目光愣愣的看着罗浮,然后越过他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石砌的城。 城门上,写着“棠岁”两个字……只是阿木尔并不认识。 第三十八章 天下暗涌,江山何期 “这里是……罗浮所在的世界?”阿木尔有几分恍如隔世的诧异,不过其实并没有太慌乱,反倒是像在安慰罗浮一样笑了笑,“这就是你上次说过的远方吗?” 罗浮看他这番模样,也跟着笑了笑:“对啊,我也不算是救了你,只是给了你一个不同选择……此后是生是死也只会由你选择……只不过都只在对于你来说全然陌生的地方了。” “能够活下来就是幸运了……虽然很难过不能再见到我的阿爸阿母还有熟悉的朋友,不过格日乐图会替我照顾我阿母的,他也会好好对待吉雅,我能有活一次的机会,倒是想用来看一看你生活的这个世界。” 阿木尔倒是有着前所未有的惊人豁达,在这种时候还能说得像是个事外人,用手肘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左手是未干的血肉、右手在拉扯中满是青紫色瘀血……这个少年用一种独特的灿烂微笑面对罗浮,笑着问道:“罗浮,如果我想在这里好好生活,应该怎么做?你能告诉我么?” 面对着这个少年的笑容,罗浮人性的一面被莫名触动,看着他星光月光下带着血的脸庞,无奈地摇摇头:“还能走路吗?我们得上山去。” 说着,罗浮指向阿木尔的背后。 少年随着罗浮收支的方向转过头,星夜之下是一座被雾气所笼罩的大山轮廓。 在草原上生活的阿木尔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雾,虽然刚刚经历了一番生死,此刻严重更多的却是好奇。 “这是?” “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我待会儿还有事,跟不上来就不等你了。”罗浮这样说着,已经先一步走到了面前。 少年看着罗浮的背影,眼中闪过几分黯然,而后抬起头、忍着双臂的疼痛跟了上去。 “罗浮你等等我!” 罗浮没有走太快,保持在阿木尔跟起来会辛苦但是能够跟得上的速度,两个人一路从棠岁城之外走到了小檀山山麓。 山上的雾气面对罗浮会自己分开,罗浮就这样带着阿木尔走在山上。 阿木尔对于罗浮身上的种种特异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对身边这些白茫茫的雾气有几分好奇……在雾中行走辨别不了方向,也不能判断自己置身于何地……只能紧紧地跟在罗浮的后面。 虽然双手不断传递来疼痛的讯号,不过少年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紧紧地跟随着。 知道罗浮停下来…… 看着面前驻足停步的罗浮,阿木尔有些疑惑,一路上或上或下,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自己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 “站到我右边来吧。”罗浮缓缓开口。 阿木尔没有半点怀疑,就这样走了过来:“罗浮,这里是什么地方?” 前面是浓浓的白雾,隐约有一缕风吹来……阿木尔做不出判断。 往左边抬头看向罗浮,只见他朝自己温和一笑。 然后就感觉背后传来一股大力,自己控制不住地向前跌倒……一步向前结果却是直接踩空了……前方是孤悬的山崖,自己又从山上掉了下去…… 听见阿木尔失声惨叫,看着他从山崖跌落,罗浮缓缓放下抬起的右脚。 面色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唉,现在的少年人真是缺乏警惕心,上一个是这样、这个也是……” 说着,罗浮转身,身影消失在浓雾之中。 ———— “啊!!!” 阿木尔一声惊叫,又从地面上坐了起来,结果起得太急,脑门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只觉得眼前发黑。 一天之内两次从山野坠落的经历,阿木尔有些心有余悸。 “哎哟……”辜明河被阿木尔一个惊起撞到脑门,一屁股坐倒在地。 听见辜明河稍显稚嫩的声音,阿木尔这才意识到有人,打量过去,只见一个长头发的男孩子用手揉着额头……他穿着青灰色的短袍、身形有些瘦弱、长头发披散在肩膀上,眼梢上扬,眉目看起来比女孩子更清秀,只不过鼻子格外英挺,让他多了男儿硬气。 同时明河也在打量他,看起来比自己高半头,五官也算得上俊秀,穿着羊皮褂袄,身形壮硕……虽然在草原上比起格日乐图这样天生的壮汉来说要瘦弱不少,但是阿木尔的身形比起明河来说已经足够壮硕了。 外界分明是星夜,而此地已是白昼。 这时候阿木尔才反应过来自己手臂上的伤势竟然已经消失了,袄子和脸上的血迹也不复存在,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走向明河,向明河伸出手:“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撞到你了么?” 看阿木尔脸上泛起的不好意思的笑意,辜明河也没有扭捏伸出手让阿木尔把自己拉起来: “没事,我就是看你突然出现倒在这里,才想着来看一下你有没有事,结果你叫了一声直接坐了起来,咱俩的头刚好撞上……” 被阿木尔拉起来之后,辜明河两手拍拍自己衣服上的尘土,朝阿木尔摆摆手:“我的名字叫做辜明河,在这儿带了好久了,没想到这里还有别的人在。” 听见明河这样说,阿木尔尴尬地挠挠头:“其实我是被人从山上踹下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听到这里辜明河眼神一变:“你也是被师父踹下来的?” “师父?”阿木尔疑惑出声。 辜明河则是连连点头:“对,就是罗浮,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偷袭踹人,还喜欢美其名曰锻炼警惕性!我也是被他踹下来的,这里是个山谷……四面都是悬崖峭壁,我被他踹进来之后哪儿也去不了……已经好久了……” “那他为什么把我们踹进来?”阿木尔虽然接受能力已经足够强了,但还是有些不太理解现在的状况。 辜明河则是大喇喇揽住了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阿木尔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去:“唉,你应该就是师父的二徒弟了吧,虽然长得高点儿,但是按入门时间算也应该叫我一声师兄,师父这个人面冷心善……但是总是神神叨叨,把你踹进来应该就是跟着我学武功了……我这个人性格其实很孤僻,不过师父说让我热爱生活……作为师兄我就多关照关照你~你就跟着我学吧~” 看着身旁这个完全看不出半点儿孤僻影子的男孩,阿木尔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有些疑惑:“这是?” 明河探头过来看了一眼,嘀咕道:“易筋经?哦~这是我挑剩下的……看来你不用跟我学了~” “可是……我不认识这上面的字……”说这句话的时候,阿木尔确实觉得很尴尬。 不过明河倒是看起来无所谓的样子,轻松说道:“没关系,我教你。” “谢……谢谢。”阿木尔其实很是豁达,只不过也没想到明河会这么自来熟。 “没事,一个人在这里带了好久了,终于有个人陪了~”明河依旧是笑容回应,“谷里有各种果子,咱们也不愁吃喝,前面还有个茅屋,我来的时候就有了。” 说着,明河领着阿木尔走向茅屋。 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孩子,身边都没有了亲人,于此刻相遇…… ———— 小檀山白雾向北三百里,即为靳山。 靳山派门人被困小檀山的消息已经传来若久,山上却依旧讨论不出应对的章程。 而就在靳山之下,山林之中,却听闻诡异邪佞的低语之声。 只见一头又一头长着绿色皮肤、尖长耳朵的矮小魔物在林间攒动,放眼望去……竟有数百头之多。 第三十九章 妖魔鬼怪,师兄妹 “师妹,你等等我!” 一身山蓝色衣裳的青年背着银鞘长剑跟在同样穿着山蓝色衣裳的少女身后,脸上掩不住焦虑的神情,想要拉住少女却好像又伸不出手。 蓝衣少女板着脸走在前面,完全不去看自己的师兄。 “廖师兄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你是劝不了我的!” 听见少女的话语,廖师兄眼中尽是无奈:“慈音~我知道你担心师父也担心大师兄他们,但是你得明白,整个白泽武林数百名江湖好手都被困在小檀山上,现如今你去了也不会有用的……” “是!我是没用!”少女说话的时候已经带着哭腔,但是却没有停下她的脚步,“可是比我更强的人都不愿意去啊!师伯不愿意!师叔不愿意!你也不愿意!那就算我功夫很差,人很没用,但是我愿意去找大师兄他们啊!” “师伯他们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如果此刻我们在分出人马前往小檀山,靳山派就真的没有人手留守了……你知道的,青魂组织肆虐多时,我们不能不防!”廖师兄无奈地解释,听见师妹的哭腔,他的心都好像碎了半截。 听了他这句话,蓝衣师妹停下脚步,转身过来看着他。 被眼眶含泪的师妹这样盯着,廖师兄一时间有些无措,看着她阳光下的脸庞说不出话来。 蓝衣师妹的依旧板着脸,站了约莫几个呼吸,最终化为一抹苦涩:“师兄,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有些东西真的能这样计算么?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师伯担心祖宗基业、师叔担心路遇袭击……就没人会更担心师父和大师兄他们吗?” 说着,慈音突然抓住了廖师兄的袖子,蕴着泪水的眼睛与他对视:“廖师兄,大师兄平时和你最好了,你告诉我,你担心他么?” 看着师妹的眼睛,廖师兄突然觉得一阵心慌,想要扪心自问,却对自己都问不出口…… “我担心他……只是不敢去……我也担心自己拼尽全力什么都做不到……” 听见廖师兄的回答,慈音师妹突然一笑,这幅笑中带泪的模样几近凄美。 “那好,既然廖师兄也担心他们,那至少请你……不要拦着我。” 说话的时候,慈音帮廖师兄整理了一下胸口衣襟,然后决然地转身离去。 她走得好果决,只一瞬间……廖书凉像是看见了大师兄的背影,他每次走得时候转身都很潇洒,像是没在乎过会遇见什么。 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慈音转身走过面前的山坳,走下陡坡,背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廖书凉突然有一种预感,这次如果让慈音就这么走了,自己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心里依旧杂乱,蓝衣青年的脚步已经迈了出去,跑过山坳、抛下陡坡,追上了站在原地的慈音。 突然跑动,廖书凉大口喘气,没在意慈音为什么站在原地,而是连珠炮一样抓着慈音的袖子开口说道:“师妹,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担心师父也担心师兄,因为我和你一样真的担心他们,我也明白师伯师叔他们顾忌的东西,所以刚才一直在你旁边絮絮叨叨……那如果你真的要去,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我跟你一起去,不管到了拿了棠岁城会遇见什么,至少让我们一起面对……我们一起把师父师兄找回来!”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廖书凉看着慈音,等着她的回答。 可是面前的少女却是愣在原地……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瞪大了眼睛不说话。 廖书凉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有些疑惑:“师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被师兄感动了么?” 叶慈音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抬起手指向他的背后,声音略微颤抖:“师兄……你……你后面……” 廖书凉知道叶慈音不是会故意吓人的性子,看她这表情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邪派魔头?青魂杀手?廖书凉心里做好了一百种预设,然后转过身。 接着……同样瞪大了眼睛,几乎和叶慈音成了一个表情。 山下密林中影影绰绰能见到绿色的身影,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密密麻麻站满了林中,粗略计算也得有破百的数目,这些绿皮怪物身形佝偻矮小、长着尖而长的耳朵和猩红色的丑陋眼睛,手里拿着木棒或者锈剑之类的破败兵器,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廖书凉和叶慈音两个人。 从他们的嗓子里发出诡异的低语声,像是游荡在山林间的妖魔鬼怪。 叶慈音一把抓住了廖书凉的肩膀,吓得他一个激灵,小声问道:“师兄……这些是什么怪物呀……” 这句问话依旧是哭腔,但是刚才是因为心里的担心……现在是因为害怕…… 廖书凉也被吓得有点儿结巴:“这……这……这大概是山精?” 一边回答叶慈音,廖书凉一把抓住了师妹的手腕,带着她一起原地倒退。 因为不想激怒面前这些怪物,廖书凉把声音压到了最低:“慈音……你别怕,我们现在慢慢后退,如果它们追上来了,我让你跑你就撒开腿跑,跑到山上去,找别的师兄师姐和师伯。” 听见廖书凉这句话,叶慈音的哭腔更重了:“师兄!!” “别怕!别大声说话!这些怪东西好像没有跟过来……” 廖书凉死死盯着山坳下的绿皮怪物们,带着叶慈音慢慢后退。 “现在情况好像也没那么坏,至少这些怪东西不像虎豹那么狂躁……嘿……” 廖书凉刚刚笑了一声,就听见两边的草垛里传来窜动声。 一瞬间,廖书凉就明白了,山下的绿皮怪物没有动作只是它们狡诈的体现。 用山下的大多数做掩盖,已经有十多只绿皮怪物从两边摸了上来。 “跑!!” 廖书凉用力把叶慈音向后退,骤然拔出背后长剑。 此时两边草垛中同时跳出十几只绿皮怪物,举着木棒斧子扑了过来。 廖书凉的剑很快,瞬间抹了三头怪物的脖子。 但还是有两只绿皮怪物的斧子砍中了他的肩膀和胸口。 好几只绿皮怪物冲过来抱住了他的双腿,用牙齿撕咬他的血肉。 “啊!!”廖书凉疼得大叫。 随后只见剑光闪动,身上的几只怪物都被削了下来,剩下的也被逼退。 看着身边的叶慈音,廖书凉双眉一皱: “不是让你跑么?” 叶慈音握着剑难掩害怕,与廖书凉倚肩而立,却笑了起来:“蠢蛋师兄傻得不行,我舍不得师父和大师兄,我也舍不得你!” 看着周遭怪物虎视眈眈,山下绿皮叫嚷着冲了上来,廖书凉同样笑了起来:“你才是天下第一蠢师妹!” ———— 站在山坳下,罗浮看着这一幕,露出温和微笑。 “师兄妹的感情真好,让人不忍心打扰啊~” 第四十章 异界生命 剑如游丝细切光,星星点点尽寒芒。 山岗上,蓝衣师兄妹以剑为守,且战且退。 但是围拢上来的绿皮怪物们却是越来越多,最终将师兄妹二人牢牢包围在中间。 这些绿皮怪物看起来并不是具备太高智慧的生物,但是在厮杀之上的兽性本能与狡诈恶劣的本性却是强大到了一定极致。 它们并没有一拥而上从正面攻击廖书凉和叶慈音,而是将二人团团围住,不断从背后发起骚扰袭击。 这些怪物的数目实在太多了,多到令这对师兄妹感到绝望,它们不断在绿皮怪物的袭击之下受到伤势……手臂上、腿上、后背上…… 廖书凉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些怪物血红色的眼睛,挥剑的手微微颤抖……它们是在不断消耗自己的体力,想要通过这样不断的骚扰袭击将自己与师妹二人活活累垮…… 天上的阳光依旧热烈,照在这些怪物绿色的皮肤上……让廖书凉觉得有些眩晕。 “慈音,别怕……咱们杀出去!” 廖书凉挥剑逼退了一头绿皮,出声安慰着背后的师妹。 叶慈音同样挥着剑,但似乎已经很是疲倦:“师兄……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傻姑娘……”廖书凉左手横揽带着叶慈音转动脚步,两个人调换了一个方向,随后一剑前划,辟开面前扑来的三头怪物,目光锐利坚定,“跟好了!咱们杀回去!” 说着,廖书凉剑引步行,往前重重踏了一步。 脚底的尘沙轻轻扬起,剑客这一步走得坚定……在这样的重重包围之下要向走任何一步都很困难,仅仅这一步廖书凉就觉得面对的攻击好像多了一倍……两个肩膀分别被木棒砸中,右手的佩剑差点脱手。 “师兄你没事吧!?”叶慈音与廖书凉贴着背跟在他背后倒退,受到的会少很多,听见背后的闷哼声,忍不住出声。 廖书凉却是挺住了,再一挥剑逼退面前的矮小怪物,咬紧牙怪就准备再度迈步。 “跟进了啊!把你拉下我可没办法跟大师兄交代!” 蓝衣剑客心里明白,以自己这点功夫根本就不可能带着师妹从数百只诡异怪物之中杀出来……不要说自己,就是换了大师兄、换了师父来也不可能做得到……但是自己就是不愿意放弃,自己也不能放弃…… 抱着这样的信念,廖书凉迎着面前绿皮怪物的木棒铁剑向前。 ———— “嗯……算是顺手了。” 就在廖书凉即将再次被绿皮怪物的兵器击中的时候,师兄妹二人像是听见了什么人的声音。 随后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晰。 一阵白色突兀地笼罩了整个山岗,来得没有任何征兆。 白雾之中廖书凉死死拉着叶慈音的手,大声喊道:“慈音!跟紧我!” “嗯!”叶慈音回答的声音有些胆怯,但是握剑的手半点没有松开。 这一阵白雾来得诡异,师兄妹两警戒四周害怕刚才那密密麻麻的绿皮怪物突然袭击,凝神静气注意着一切风吹草动。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这四周竟是尤为安静……安静地像是没有任何外物存在。 在这极致的安静中,师兄妹俩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一呼一吸,深沉又紧绷。 直到一股不知来处的风轻轻吹卷,笼罩四周的白雾就像是飘摇的炊烟一样消散。 刹那间,整座山岗恢复了原样……而刚才那密密麻麻的绿皮怪物也都消失不见了。 叶慈音只觉得眼前从未有过这么明亮的时候,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师兄,我们好像没事了~” 刚刚说完这句话,叶慈音就听见了背后重重的倒地声。 茫然转头,正好看见廖书凉满身是血躺倒在地的样子……他太累了,挥剑太累、受伤太累、绷紧的精神也太累,撑到现在刚刚松懈下来就这样直接倒在了地上。 叶慈音看着廖书凉带着血迹的脸庞,眼眶里都是泪水,突然一笑印的泪水从脸颊流淌下来。 弯腰背起廖书凉,自己也有伤的叶慈音背着廖书凉原路返回,往靳山上走去。 “师兄,我们回家。” ———— 罗浮没有考虑过靳山下的师兄妹应该怎么回去,只是用一阵雾卷走了这里所有的哥布林。 总计四百六十八头,都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低级哥布林,单打独斗可能连扛着锄头的农夫都打不过,不过这些家伙有着强大的适应力以及繁殖能力,凭借数量的叠加还真的对武功不差的江湖人士都能造成威胁。 按理说这些并不强力的生命都是没办法突破神州胎膜渗透进此间世界,只不过因为上次和草原世界天道的一次碰撞使得神州北域的胎膜破开了一个大口子,流入了数量不少的承载着生命的空间碎片,虽然之后已经用草原世界的天道本源重塑了北域的神州胎膜,不过已经流入此界的生命体还是得逐个处理。 这时候就突显出了罗浮身为天道的忙碌了,就像是赶场的演员,一场接着一场。 不过这些流入的异界生物倒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襄阳战场之中的各种生命演化都需要基于自己的天道规则,所以没办法给白泽武林的武者们创造出一些更富有创意的挑战。 自己之前还想着怎么才能在襄阳大战只是幻化出比金轮法王更强的“boss”,要不就只有自己上场用天道力量幻化生命了……不过那样又过于浪费。 这下倒是可以直接废物利用,把这些哥布林和别的异界生命直接投入战场,同时还可以锻炼神州武林应对异界入侵的能力,以后再有妖魔鬼怪入侵此界,就可以让神州武林自行解决了。 一阵白雾涌动,罗浮自其中走出,落足之地是岩石遍布的一座荒芜山谷。 将哥布林们留在白雾之中,罗浮也没有急躁,只是像在游览一般随意打量。 而就在罗浮出现之时,山谷之中的一头巨大的鬼物睁开了眼睛。 高达数丈,形似狮子的金色躯体、修长的四肢和锐利的爪牙、狰狞的头颅上布满了石笋模样的白金色棱角……挺立着恐怖的身形,朝着罗浮一声怒吼。 霎时间飞沙走石。 这正是此前与哥布林们同一批降临神州世界的异界存在,某个世界之中被称之为“鬼”的生命体之一,上位大型鬼——“风切”。 面对着这头宛如史前魔兽的大型鬼,罗浮轻轻一笑:“叫得很有力气嘛~不愧是被称视为吞噬历史的‘鬼’的一员,明明是是跨越时空间而来,居然还这么生龙活虎。” 随着罗浮的话音,整座山谷上空天雷滚滚而鸣。 第四十一章 天下来时襄阳血,溅染石墙白骨山 雾中世界,襄阳城。 天微蒙,黎明尚待。 城中隐蔽地方,白泽武林众首脑汇聚于此。 诸派定盟,宋继玄是众人最尊敬的盟主,不过此时真正决策的却是另一人……一身道袍、只眼只脚,表情淡漠的赵宗祁站在众人面前,缓缓述说:“诸位,就如我此前一直与你们分说的一样,今日就是襄阳大战之时……蒙古大军先用回回炮连番轰击,随后大军去干周遭百姓于襄阳城门之外意图赚开城门,紧着城中宋朝武林出手,双方展开血腥大战……此战胜负也决定了诸位是否能回归神州。” 此前在襄阳军营之外,赵宗祁以“天定祸福之眼”的能力篡改襄阳规则模因,直接引来了本该在最后大战之时才会出现的金轮法王……一场厮杀之后众人杀败金轮法王,得到了《龙象般若功》、《五轮大转》两部绝世武学以及一只被特殊布料包裹起来的奇异蟾蜍……靳山派的燕辛夷对医毒之道颇有研究,一见之便判断其为绝世猛毒。 经此一事,众人都知道赵宗祁是确有异能,对他也是颇为尊敬……而他所说的出离此界之法,则是众人唯一的办法了。 以赵宗祁显露出的特异,在场也是少有人会去反驳他。 除了…… “敢问赵大神仙,这个回回炮是个玩意儿啊?听起来还挺可爱的~”白潇坐在场上,翘着个二郎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差磕个小瓜子儿了。 赵宗祁面对白潇这个明显是找茬的问题也依旧一副淡漠的神情,缓缓说道:“是一种用轴承、活钩发射巨石的特殊抛石器,其物射速迅猛、威力巨大,是足以摧毁城楼的恐怖武器。今日我们想要帮助襄阳获胜,也必然需要攻克这一关。” “哦?”白潇闻言,依旧咄咄逼人,“赵仙师可真是本事,就算是我们即将面对的敌人也被你掌握得这么透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襄阳城是你家开的呢~” 众人听着白潇在这儿阴阳怪气,莫名觉得有些爽利……赵宗祁行事神秘莫测,众人都不敢触他霉头,也就只有白潇这个铁憨憨毫无顾忌了。 “这里当然不是我家开的,白姑娘也该知道,我家早死得一个不剩了,”赵宗祁依旧保持者淡漠的神情,“至于对此地的了解,是因为的换来的这双眼睛,能看见天意的运转。” 说着,赵宗祁伸手向上指了指:“它只要还在运转,我就能看见很多东西。” 听见赵宗祁说他家死得一个都不剩的时候,白潇变了脸色,本来不羁的模样下意识坐得端正,看着这个熟悉的家伙,心里想着……他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赵宗祁……我……”白潇想说点什么,可以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东方云喜坐在白潇身旁,给了赵宗祁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们都明白,白潇是在生气,气赵宗祁为什么要与自己乃至于大家这么疏离……同时也是在气自己,气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哈哈,咱们不是讨论今日之战要怎么安排么,怎么好像跑到旧识情谊上来了?至于赵兄的异能,也算是秘密嘛~就不用了再深究了~” 还是严桐生看见气氛压抑,站起来说话,也缓解气氛。 “那还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要何时出手?以及要怎样出手?”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严桐生的目光扫过了在场众人,众人能感觉到此时的金山玉海楼少楼主有着平时掩藏起来的绝世锋芒。 赵宗祁用他的拐杖轻轻杵了一下地面让众人把注意力又投了过来,然后缓缓说道:“这一点没有具体时间,襄阳城破,我们就用困此间;襄阳城在,我们便回归神州……过程不需要标准,只要能阻止城外大军入城,要何时出手,大家可有自由选择……只有一点提醒,那就是城外的蒙古士兵都带有尤其丰富的珍宝,官职越高,奖励就越好……若是能杀死城外的大汉,立即就能拥有了问鼎天下宗师的资本。” 在赵宗祁说完这番话的下一个,城外传来擂鼓之声。 声声鼓响犹如天地鸣动,大地颤抖与城外军阵的步伐。 听见这声音,赵宗祁微微一笑:“诸位,蒙古人开始攻城了,你们也可以回去召集门人登上城楼了。” 在坐众人闻言,纷纷站起离开。 各派门人众多,此战之中难免损伤……现在回去还得再三叮咛。 看着诸派话事人离去,赵宗祁轻蔑一笑,摇摇头也准备离开这里。 可是白潇却在此刻抢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双眼微微泛红,白潇的声音像是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赵宗祁你是什么意思?你最后那番话就是在诱惑大家拿命去拼抢对么!??” 白潇的声音本来清雅温柔,此刻几乎是用吼出来的,更显得有一种莫名地悲怆。 赵宗祁淡淡一笑,任由白潇抓着自己:“阿潇,我只不过是跟他们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没有做任何鼓励,他们愿意安身保命或者是要铤而走险都是自己的选择,我做不了什么干涉,但是……说实话应该不是我的罪过吧~” “是啊,不是你的罪过……”赵宗祁这番话像是把白潇的心肠掏出来重重地抽打了一遍,白衣姑娘松开手使得杵拐的赵宗祁晃了晃,后退一步看着面前男人仅剩的左眼,“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赵宗祁你是怎么了?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说话间白潇一直在轻轻摇头:“我现在才明白,你本来就变了,我应该接受这件事情……还有,阿潇这个称呼,请你以后不用叫了。” 说罢,白潇转身离去。 东方云喜看着白潇离开,深深看了赵宗祁一眼,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转身跟上了白潇。 看着东方云喜与白潇的背影,赵宗祁又一次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容多了几分苦涩。 脑海中闪过的是罗浮呈现给自己的神州末日的景象……如果我将来是要面对这些,那我们早晚不会同路的…… “赵兄看起来不是很振作~” 严桐生从背后走过来,声音带着一丝轻佻。 “想着接下来的襄阳大战,难免为了生命的寥落而忧郁~”赵宗祁旋即恢复了淡漠的表情,抬起自己的拐杖,“走吧,今天是一场大戏。” 第四十二章 喧腾沙场兵戈处,硝烟不尽烽火台 旌旗猎猎,风嘶马鸣,战鼓雷响。 襄阳城下硝烟平起,战马列阵、兵锋向天。 马匹奔驰来去,像是将整个襄阳城裹在一片尘沙之中。 站在城头上,郭靖与襄阳城守吕文焕眺望蒙古大军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军阵,皆是眉头锁紧。 宋继玄、严桐生、赵宗祁、白潇乃至于一众白泽武林人马都站在城墙上为武林人士们划出的位置上,等待着一场终焉大战的揭幕。 此战并非原著之中的任何一场战役,而是罗浮以自身思想所杜撰的恢弘场面,数以万计的蒙古兵将偌大的襄阳城团团位置,掀起的尘沙像是要将这座大城拖出泥沼之中。 本来宋继玄众人来历不明,是不应该带上城楼的,不过此界就是为了考验武林人士,罗浮便在诸多逻辑上为白泽武林众人开了方便之门。 站在城头,诸多武者都在探看城外的蒙古军营,只见入眼处皆是旌旗招展、剑戟如林,数不清的戎装士兵漫山遍野,简直令人后脊发凉。 见此情形,就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武林名宿也不由得心惊。 烘炉堡话事人向樊林轻抚胡须,强自一笑:“哈,这种场面的战争,就是神州大地之上也不多见,上次老夫见这种情形,还是在斜阳关外……” “哈,那一战老夫也在场,璧山竟同会千骑冲阵,直捣骁国大营……天下第一宗师的风采令人记忆犹新。”宋继玄听闻向樊林提到多年前骁国与孟国的斜阳关大战,旋即一笑,随后目光直视下方的逐渐靠拢的蒙古军士:“就是不知道这些戎装武士比不比得过骁国纵横神州的无敌铁骑。” 严桐生听闻后也是一笑,目光投向城楼前的郭靖: “小生更想知道,这位郭宗师究竟将武学之道走到了什么地步……” 听见严桐生的话语,他身旁的赵宗祁轻轻一笑:“你无须观察,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位郭大侠也就是神州武道的极限,并未超脱武学之道……真气外放之后的道路,没人可以告诉你怎么做。” “是么?”严桐生闻言也不恼,伸手指天,“这也是‘上天’告诉赵兄的么?” “如果这样方便理解,那就是吧。”赵宗祁回答了这句之后不再说话。 整个城头也一片安静……因为城外的蒙古军阵停止了前进的步伐,站在城头射程之外静等……这就意味着,蒙古的炮攻……开始了! 一瞬之间,夹在蒙古军阵之中的巨型投石器械放开钩栝,数十枚巨石就这样被发射出来。 巨石在天空中画出恐怖的抛物线,带着万钧的巨力砸落,砸在襄阳城中登时便见那一座座房屋全然倒塌,而砸中了城墙的巨石则直接使得城墙楼脚破碎,本来完整的墙面赫然崩塌……虽然崩裂的是城墙的上半部分,还不至于使得蒙古大军能够直接突进,但是上层破碎的城墙已经无法站人,就成为了防守的缺漏之处。 那巨石崩落造成的动静更是宛若地动山摇,城墙上的所有人都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有些个没站稳的宋军更是眩晕得直接从城垛上掉了下来……场面一时血腥。 严桐生此刻也觉得一阵耳鸣,拍拍身旁赵宗祁的肩膀:“赵兄,这就是你说的‘回回炮’?这可真是毁天灭地啊……” 赵宗祁倒是好像没受影响,只是淡然回应: “毁天灭地倒不至于,不过要是正面被这落石砸中,不管是普通武者还是天下宗师,都逃不过被砸成肉泥的下场……” 白潇站在他们后面不远,看着他们聊得火热,更是一脸忿忿,嘀嘀咕咕:“哼,装得好像不认识我,跟别人倒是聊得火热嘛……王八蛋……” 鹿灵声没听见她念叨的,不过倒是看见了赵宗祁,于是小声问道:“白姐姐,赵骗子怎么像是不理我们了?” “小孩子少管那么多,”白潇一把按住了鹿灵声的脑门,叮嘱道“待会开战,你一定紧紧跟在我和你东方大哥背后,听见没有。” 东方云喜把白潇的手从鹿灵声脑袋上拎了下来,露出无奈之色:“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再这样对待她了。” “东方云喜你最近很膨胀啊?你是不是也要学那个死没良心的赵宗祁?”白潇剜了东方云喜一眼,啪一声排开他的手,在鹿灵声脑袋上揉来揉去,“我自己的妹子,我想怎么对待怎么对待。” 东方云喜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鹿灵声倒是老老实实。 就在白泽武林众人用各种方法说话缓解压力之时,只听闻城头上有人在喊:“蒙古人攻过来了!!!!” 随后便看见城外的蒙古大军乘着回回炮轰击之后城头上阵型不稳之际,开始强攻城头。 城头上,不论是朝廷士兵、宋国江湖、还是白泽武林,见了这份场面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凝神聚气,只待一场大阵。 刀兵静待,便见厮杀顿起! 郭靖站在城头,虽然是江湖人士却主持着整个襄阳的军务,一声令下,城头箭雨如蝗。 慢慢箭矢从上至下,根本不需要瞄准,轻而易举便可以射中下方密密麻麻的蒙古士兵。 而蒙古大军盯着箭雨靠近城墙,也开始以弓箭还击。 郭靖当年替成吉思汗征讨西域,熟悉蒙古军中战略,在他的指挥下,襄阳军民对蒙古的攻势应时而动。 不论蒙古人用弓箭、垒石、火器还是云梯攻城,襄阳城总能坚持下来。 若有蒙古精兵以飞爪云梯爬上了城楼,城墙上的武林人士便一拥而上,以精湛武艺使之伏诛。 白泽武林一方本不受襄阳城节制,但是在这种惨烈战场之上就算心思不定下意识也被卷入了战争当中。 城头厮杀,无止无休,喋血战场,生死如风。 一场战役从清晨杀到了日正当空,就算是修为有成的武林人士也觉得疲乏无比。 正此时,却听闻城下蒙古兵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自远而近,如潮水涌近,到后来十余万人齐声高呼,宛若天崩地裂一般。 但见一根九旄大纛高高举起,铁骑拥卫下青伞黄盖,一彪人马锵锵驰近,正是大汗蒙哥临阵督战。 蒙古官兵见大汗亲至,士气大振。只见红旗招动,城下队伍分向左右,两个万人队冲上来急攻北门。这是大汗的扈驾亲兵,最是精锐之师,又是迄今从未出动过的生力军,人人要在大汗眼前建立功勋,数百架云梯纷纷竖立,蒙古兵将便如蚂蚁般爬向城头。 襄阳一方此刻只凭借满腔血勇而战,誓死要守住这家国屏障。 而白泽武林一方……则处于一种近乎茫然的状态…… 因为朝着他们所守位置而来的云梯之上……是一群红颜尖耳的绿皮怪物…… 白潇看着那群手握刀剑,龇牙咧嘴的诡异怪物,又看向那些丝毫不觉得这场面有什么奇怪的宋朝军民,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梦境:“该死,这又是什么?” 不能白泽武林一方讶异,撑着云梯的哥布林已经登上了城墙,霎时间的喊杀声……呼天彻地! ———— 白雾之中,琉璃树下。 罗浮举杯品茗,看着襄阳战场的恢弘景象,目光投向白泽武林所在之地,摇头叹息: “我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于残忍了?希望他们能接受这种冲击吧……” 第四十三章 哥布林、狮鹫! “这些……究竟是什么怪物!??” 白潇一边喊叫,一边挥剑……《独孤九剑》那殊于世俗的超强剑速点中了面前四头哥布林的咽喉,然后腾空扫腿将它们全数踢下城墙。 这些绿皮怪物的实际战斗力其实还远远不如身形健壮的蒙古士兵,不过它们的模样丑陋,形状怪异,给人造成的心理压力却是很大。 东方云喜策应在白潇身边,同时照顾着她身后的鹿灵声,袖中软剑卷动,每次出手便会在一只哥布林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一剑刺穿一只哥布林的咽喉,抽剑时与白潇说道: “不知道……不过这些怪物肤色深沉幽绿,尽量不要被他们伤到咬到,以免中毒。” “鹿灵声,听没听见?”白潇没有回答东方云喜,反倒是提醒起自己背后的鹿灵声。 鹿灵声跟在白潇身后,涌过来的哥布林几乎全被白潇与东方云喜解决了,偶有一两只漏网之鱼,也都不是鹿灵声一剑之敌。 听见白潇叮嘱,鹿灵声下意识应声:“欸,听见了。” 在这血腥战场之上,白潇这种比男子还要坚毅的奇女子都有些吃不消,目光尽量避过那些血肉模糊的地带,鹿灵声一个小姑娘倒像是什么都不怕,只是老实跟在白潇身后,偶尔补上一两剑。 宋继玄一夫当关,双掌散手御气,不论对面的绿皮怪物用的是刀剑还是棍棒,都被他以真气原路打回去。 他一个人守住几乎五丈宽的横面,愣是没有一只哥布林能够闯过去。 只不过神州武林世界毕竟只是低武世界,宋继玄也并非最顶尖的宗师高手,尽管修为精深,但毕竟年级大了之后体能有些跟不上,时间稍微久了一些之后开始有些气喘吁吁。 登上城墙的哥布林最是狡猾狠辣,眼见宋继玄体力不济,更是疯狂向他所在之地涌了过来。 “奶奶的,你们这些菠菜头还要欺负老夫年迈无力是吧?”宋继玄一声呵斥更像是自嘲,但是气力的消退使得他确确实实在后退。 就在宋继玄在心里正承认自己岁数大了的时候,一柄大刀看了过来。 刀势凌厉无双,锋芒毕露,接连将两头哥布林拦腰斩断,帮助宋继玄稳住了防线。 “宋老前辈,你是盟主之躯不必与这些腌臜东西纠缠,晚辈为您代劳!” 听见这声音,宋继玄抬眼看过去,却见一身软红色衣袍的严桐生已经持刀杀入了哥布林群中,刀光挥洒,一颗颗绿头落地。 这些绿皮怪物也是红色鲜血,溅染在严桐生的衣袍上,更显得他身影华丽。 平日里看见这位严少楼主拿着一柄折扇扇来扇去总是一副潇洒的书生模样,不熟悉之人都会觉得就算不用折扇做兵器也该用的是长剑之类飘逸些的兵器,谁曾想过这位俊秀公子会使一柄模样粗狂的大刀作为兵器。 目光停留在严桐生身上,宋继玄莫名觉得这青年的刀法之中蕴藏一丝邪气……这是因为严桐生此前在襄阳城中与金山玉海楼的高手联手围杀了一名刷新在襄阳城中的邪派高手,正巧得了一本《血刀大法》。 此门武功出自西域血刀门,乃是极高明的邪异武学,严桐生本就修炼刀法,本人不拘正邪之剑将血刀之功融入了自身武学当中,提升了刀法境界的同时也让他的刀法看起来诡谲邪异。 “严家小子,你这刀法是哪门哪派,怎么看起来像是邪道功夫?” 宋继玄一个挺身,双臂撞飞了五六只哥布林,来到严桐生身边问道。 严桐生刀掠流光,斜劈一只绿皮,笑着回应:“宋前辈何必介怀,天下武学千门败类哪里都能分出善恶来,咱们不是先想想这些绿皮怪物究竟是怎么回事?” 严桐生刚刚说完这句话,就听闻城墙上响起哈哈大笑,凌空数道掌力打出来,将前面一排的哥布林全都打下城墙。 “这些怪物名之为哥布林……当年蒙古随拔都西征,曾杀得欧洲诸国联军望风披靡,直攻至多瑙河畔,维也纳城下……这些怪物便是西域魔种,虽然战力孱弱,却是数量庞大,总是为蒙古驱使做敢死前锋。” 说话间一名身着青衣直缀,头戴同色方巾的清瘦老者飘然而至,回头看向严桐生:“这位小兄弟方才善恶之论说得正入我心,等到此战过后,你我得共饮一番。” 严桐生看着这名青衣老者,从他刚才隔空外放真气便能判断出这又是一个武道极致的天下宗师……结合先前在襄阳城中收集的信息,容易地判断出此人便是襄阳城精神领袖郭靖的岳父,天下五绝之一的“东邪”黄药师。 黄药师以“邪”为号,正是最不羁正邪之人,听闻了严桐生的论调,正是大有知己之感。 罗浮在整个神州大地收拢了数量近万的哥布林,此刻已经全数投入到了襄阳战场之上……郭靖主持襄阳战局当然看得出白泽武林守得艰辛,故此特地请托自己的岳父带了一队丐帮人马前来援助。 严桐生心有疑虑,上前抵御绿皮怪物登城,同时向黄药师请教:“黄老前辈,敢问这西域魔种该作何说法?” 这当然不是原著之中的描述,而是罗浮为了增加此战难度所设,只不过此界为罗浮的思维所创造,只要是罗浮所想,说是世间真理也不为过。 黄药师一面使用《劈空掌》掌力不断击落登上城墙的哥布林,一面回答:“哈,就如老夫刚才所说,这蒙古大军险些横扫整个欧罗巴大陆,卷走西方无数奇珍异宝,同时也奴役了数种欧罗巴大陆独有的古怪生灵,除了这名为哥布林的绿皮怪物之外,更有形如狮子却能凌空飞行的巨大猛禽,还有比战象更为巨大的魔种……名之为——‘风切’。” 就在黄药师说完之后,似乎是为了印证他所言,只听见高中上响起阵阵鹰啼。 城墙上的人们抬起头,只见天空之中升起了九只巨大生物……它们长有狮子的躯体与利爪、鹰的头和翅膀,一见便让人心头发寒。 ———— 白潇站在人群中,看着天空上的狮鹫,不由得苦笑起来。 “天呐!这还有完没完了!?” ———— 战场上时时刻刻都有生死,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突然加入战场的哥布林与狮鹫更是令襄阳军民绝望……在这种时候,没有人发现有一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白色雾气之中,赵宗祁杵着拐杖行走,来到琉璃树下,看见一袭白衣倦坐得罗浮正在品茶,冷声问道:“你究竟还想怎么样?” “你很生气么?”看见赵宗祁的到来,罗浮并不意外,而是露出一副等久的表情,“可是,你不是应该做好准备了么?” 第四十四章 天下恒有妖魔祸乱,未见泼天劫业如斯 “不生气?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没有感情,不懂热爱的生命吗?” 站在琉璃树前,赵宗祁仅剩的左眼蕴着炽烈的怒火。 这一只眼睛死死盯着树下倦然的白衣人,是最深刻的质问、是沉闷下的宣泄。 “所以……你是想向我表达,不论一个人类做到了什么程度的心理建设,都无法逃避情绪的左右,对么?”罗浮像是个探寻真理的哲学家,声音温和而儒雅。 “如果连情感都没有了,那我无法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那可能连个人都算不上了吧!”赵宗祁缓缓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而是用一种包含着憎恨又近似怜悯的目光看着罗浮,“这是你不能理解的……罗浮,我在此代表神州向你发出质疑,对你来说,襄阳城中的牺牲究竟算做什么?你消解烦闷的一场戏剧?打发时间的无聊消遣?还是实验中的自得其乐?你有没有尊重过这世上的生命?你向我展现过得悲惨未来究竟是你的无能为力还是你的剧本之一?” 对于罗浮来讲,这雾中的襄阳城是自己思维大海的一部分,是虚幻的杜撰演绎……而对于赵宗祁乃至于白泽武林的众多武者来说却不然,襄阳城的一切是活生生存在于他们眼前的鲜活生命。 看着满城血染的惨烈,赵宗祁出现了无奈与质疑……这样的牺牲究竟有什么意义,自己选择摒弃原来的一切走的这条罗浮指引的道路到底意味着什么? 看着平静中蕴藏着庞大炽烈情感的只眼青年,罗浮并没有在意他对自己的冒犯,只是在恍惚间明白了自己这段时间来缺少的东西……自己高高在上、俯瞰着整个神州世界,为天下计算十方世界自是尊贵无双……但是却从没以平凡生命的角度去看待世界。 似乎他们不能理解自己……但是自己也没给他们一个理解自己的机会。 “你误会我了。”罗浮平静的与赵宗祁对视,缓缓开口。 赵宗祁却不以为然:“强大如你,自然可以视众生为蝼蚁……我敬畏你,但我也无法理解你……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不知道你代表什么,更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你告诉我让我为了天下牺牲,我就如此去做了……我与我的朋友分道扬镳,当她抓住我衣领的时候看着她眼眶里的泪水我几乎快要窒息,我与这天下最擅算计得男人之一合谋,这些都是为了那一个不知道是否会成真的未来!但现在!我很犹豫!我不知道你这种东西究竟能不能理解‘牺牲’究竟是什么?” “很奇妙,”被赵宗祁这样直接的质问,罗浮却没有一丝愤怒,而是更多了几分好奇,看着赵宗祁那仅有的左眼,“你爱她?” 思考过罗浮会有各种各样的回答,但是赵宗祁从没想过罗浮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心绪骤然一乱,而后默然点头:“没错,我爱她。” “爱她,但是选择背离……爱天下,所以选择承担,”白雾中吹来一阵风,琉璃书的华丽珠串互相碰撞出千百种声音,罗浮依旧坐着,不像是在接受赵宗祁的质问,倒像是在帮他疏离,“你是在愤怒我,也是在愤怒你自己……为了虚无缥缈的意义背弃了自己无言的挚爱,你也想知道自己这样的牺牲有没有意义。” 说着,罗浮飒飒一笑,模样好似春水融冰,抬眸盯住赵宗祁:“你看,这些感情我都明白。” 说这句话的时候罗浮并不显得高高在上,就好像是无辜的人真的只想证明一件事情。 虽然是天道……但我也有自己的思想。 赵宗祁被罗浮无意识散发出的强烈情感所浸染,下意识后退,拐杖险些没能支撑住自己说的身体:“那我……只想有个答案。” 罗浮无奈地摇摇头:“有些事情,只能等你亲见之后才能明白,你无法理解的我却是能周全很多,但我也有无能为力……这是命运行进的必然,我尊重世间一切的抛舍,但我不能帮你周全,也不能帮襄阳周全。” 说着,罗浮抬起右手,手掌上交汇无数道细密而绚丽的流光。 银色、黑色、金色……种种光彩交织到一起,最终成型一柄通体纯黑的剑器。 湛湛玄色、浑然无迹……这柄剑让人感觉到的不是它的绝世锋芒,而是宽厚和慈祥……宛若上苍深邃的黑色眼瞳,默然注视着世间兴亡。 一只手托起这柄剑,黑色的剑器缓缓飞向赵宗祁。 “这把剑的名字叫做湛卢……我不能消泯世间的牺牲,无法周全人世的一切,天下有常,我也需要依循……甚至亲手早就毁灭,我并无犹豫,也不会被你说服……但是……拿去吧,这是我少有的仁慈,这是……仁道之剑。” 缓缓述说完之后,罗浮闭上眼,像是在假寐,却已不再理会赵宗祁。 赵宗祁接过了缓缓飞来的湛卢剑,左手握剑的刹那只觉得像是在冥冥之中看见了一只纯黑色的眼睛,高悬在青天之上,注视着人世无常。 一只手杵着杖,一只手拿着剑,道袍青年转过身,步入白雾之中。 就在身形即将没入雾气之中的时候,赵宗祁顿住了脚步,侧过脸来,声音沉闷: “你懂的人多了,懂你的人……自然就少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消失于雾中。 听见这句话,假寐的罗浮缓缓睁开眼。 ———— 这一场对谈从未见于神州历史的任何一个角落,赵宗祁生前死后也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没人知道当年还在混迹江湖行骗的少年卦师在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通透人间,只知道那是一场存在于神州之外的旷世大战……一柄剑横空出世。 ———— “不行!!这些怪物力大无穷又能飞天遁地,我们根本无法应付!” 面对狮鹫的扑击,陈放就地一滚,肩膀被撕开一道不算长的伤口,挥剑斩退周遭数只哥布林,对着自己的师兄弟说道。 整个襄阳城北门城墙之上,九只狮鹫不断从空中降落扑击,下方寻常军士的弓箭根本无法突破不了它们韧厚的皮毛,只能任由它们进攻。 在这些巨大妖物的袭击之下,城墙上的防线接连被撕开好几道口子,蒙古大军不断攀上城墙,渐渐站稳脚跟。 白潇、东方云喜、鹿灵声三人在城头战场之上冲杀来回,力量寻常的哥布林并不能对他们有丝毫阻挠,但是他们也没法攻击到天空上的猛禽巨兽…… 白潇接连使用《独孤九剑》,剑速虽然快绝天下但是也给自己造成了巨大的负担……重重地喘着粗气杀到陈放身边,一剑斩掉他背后绿皮怪物的头颅。 “陈放,小心一些!!” 被白潇援手,陈放毫无客套……点点头:“这些绿皮怪物都不算难缠,只是天上的妖魔不除,襄阳城危机难解!” 城头上,郭靖、黄药师、周伯通、南帝一灯、宋继玄、严桐生都在不断冲杀……可是人力有穷,也不能阻止蒙古大军不断登上城楼。 就在战况僵持之际,只听见城外蒙古大军之中又传来呼喝之声,随后便感觉大地颤动,如有巨兽接近。 城外蒙古大军山呼海啸,让开一条通路。 城头上襄阳军民、白泽武林向那条通路看过去…… 只见,一头身高数丈,形似巨狮,头上长满了白金色石笋的恐怖巨兽缓缓踏来。 罗浮捉来的异界大型鬼……也被投放到了这场战役当中。 看着那犹如从地狱中走来的魔物,整个襄阳城头上的所有人都在……绝望! 第四十五章 湛卢 金色的狮子躯壳,修长的四肢与锐利的爪牙,仿若战锤的尾部以及狰狞可怖的头颅。 巨大的魔兽从蒙古军阵后方缓缓走来,每一步都引发地面一阵震荡。 这是游离于诸天世界中被称之为“鬼”的一种生物,它们隐藏在历史之下,伺机侵吞每一寸属于文明的角落。 这头形如巨狮的魔物喘着沉重的鼻息,那烟雾般的气流像天风般吹动着地面,染血的尸体被它的足掌踩中而更加残破……它却似乎没有任何在意。 罗浮在制伏它以后,剥夺了它无数意志,却没有收走他暴虐的本能,将他设定为襄阳大战的最终boss,就算是蒙古军阵后方的大汗蒙哥也对它充满了恐惧。 看着缓缓走向襄阳城墙的风切,蒙哥沉声问道:“这怪物,能助我们拿下这座城么?” 他华盖前的万夫长听闻蒙哥的垂询,转过头来看向他:“大汗,这头怪物乃是西夷大陆之上最为恐怖的生物,需要数十架床弩与成千上万悍死不畏的勇士才能捕获,十年如一日的驯养才能培育出这么一头看成是战争巨兽的生物……不论这座城再坚固,也必然会崩塌在您的面前!” 罗浮将各种奇异的生物添置进入这雾中世界,同时也构筑了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逻辑,不需要太严谨,但是不会有悖于这雾中世界的基本框架。 蒙哥闻言,不再说话,只是看向襄阳城的方向。 而城墙上,襄阳军民看着逐渐靠近得恐怖巨兽,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郭靖见状,心知此刻城中军民的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必须做出改变,旋即一把拿起一张长弓,瞄准了天上正在飞行的九头狮鹫其中之一。 以郭靖的臂力,轻而易举将弓箭拉满,随后箭羽破空,带着无与伦比力道朝着那头狮鹫激射而去。 面对着疾速的箭矢,空中的狮鹫凌空转向,健硕的双翅带动身体上升。 上升的狮鹫刚刚上升了一截,郭靖的箭矢就已经临身。,不过在这个角度它已经能够做出一定反应,抬起前肢迎着箭矢拍了下来。 这种神奇的生物能够通过翅膀带动那样巨大的身体,前肢的力量已经大到吓人的程度……就算是郭靖射出的箭矢,但是由于弓身本身能够发挥得力量有其极限,所以这射出的箭矢竟然被凌空拍落。 掉落的箭矢飘落到了下方乘着加速度从上至下贯穿了城外一名蒙古士兵的身体,将他钉在地面上……城外战况激烈,这一幕只是一朵小浪花,很快湮灭在了汹涌的兵潮之中。 拍下箭矢的狮鹫只是前掌被剑刃划伤,赫然竟是未受重创。 不过郭靖的攻势到这里并未结束,而是纵身飞掠从城头取下一支旌旗杆,站在城头运足了真气,猛然出手! 城头的旌旗杆实质就是悬挂了旗面的异状长枪,随着郭靖出手,伴随着破风声转瞬已经到了这头狮鹫面前。 刚刚拍落了箭矢的狮鹫毕竟只是头野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被这杆旗枪贯穿了胸膛,血染长空! 枪尖从狮鹫的背脊穿透出来,穿着巨大躯体的长枪像是一个巨大的烤肉签子从天空坠落下来,落下来的方向正巧是城墙上白泽武林战场这一段。 下方战场已经拥挤无比根本避无可避,抬头看着急速下坠的狮鹫尸体,众多武林高手都想要出手化解它的力道避免伤及武林同道。 而动作最快的却是正下方的东方云喜。 只见一身蓝色大氅的贵气青年腾空而起,反向迎着下落的狮鹫尸体顶了上去。 这怪物体型庞大,有千斤之中,从天而降更是力达万钧。 东方云喜乍一接触下落的狮鹫便只觉得自身一阵气息翻涌险些当场呕血,《乾坤大挪移》的心法运转到极致,卸力化劲的真气不断搬运,终于是死死撑住了一口气,托住这头狮鹫的的躯体猛地向前一掷。 巨大怪物从城头砸落,威力比滚木礌石更强,扫下一堆绿皮怪物,在襄阳城下砸出一座大坑。 带着未卸走的余力,东方云喜猛然落地,在地面激起一阵烟尘。 周遭与哥布林厮杀的白泽江湖客都不由得为她喝了一声彩。 唯有白潇上前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像是在责怪他以身犯险。 东方云喜朝她一笑,没稳住体内气血,一口殷红热血吐了出来。 白潇此刻再说不出任何责怪,将他一把拉到自己身后,与鹿灵声护在一起。 而襄阳城门之上,说来耗费笔墨实则只在一瞬之间,郭靖投射旌旗长枪贯穿猛兽胸膛,随后飒飒英姿傲立城头。 天穹上剩余的八头狮鹫眼见郭靖竟能一招夺取同类性命,一时间皆是升上更高天空,暂时不敢下降。 襄阳军民眼见郭靖枪射狮子的神勇,士气终有振作。 站在城头,郭靖指向正在靠近风切,朗声大喝:“诸位弟兄,上床弩弓箭!不要让这怪物接近城墙!” 城头的军士们本来看着那比城门洞矮不了多少的巨大怪物靠近,已经是胆气俱丧,但是见了郭靖以一人之力杀死天穹之上的猛兽之后总算是鼓起了些许勇气,推动床弩瞄准靠近得巨大魔物……同时数百只箭矢一起射向它。 但是这头鬼物作为大型鬼类,不论是肉体力量还是本身蕴藏的能量都极致强大,算起来已经是第三阶段生命层次,罗浮封印了它一部分的力量,但是先天肉体的强大却没有改变。 箭矢如雨,根本穿透不了它的皮毛。 床弩激射,仅仅只能挂在他的表皮之上…… 迎着如蝗的箭雨,这头魔物走到了襄阳城下,抬掌拨弄,将蒙古一方的云梯摧毁三架……云梯上摔下来的蒙古士兵无一存活,更是吓得周遭的蒙古大军将这一整片区域让了出来。 风切在城下猛然甩尾,如铁槌般的尾巴砸中了襄阳城墙……千年未破的墙体之上顿时裂开一道大缝! 猛烈地撞击造成恐怖的震荡,整座城都像是被震撼了一般。 站在城墙上的人没有一个不随着风切的撞击而摇晃,城墙边不论是蒙古一方还是宋朝一方都有人从掉落下来,搭上了襄阳城墙体的蒙古云梯之上本来密密麻麻都是蒙古士兵,但是在这巨兽的的冲击之下统统被震了下来! 尸体在城墙下堆积成山,血液从上面缓缓淌下来。 在恐怖魔兽力量的震撼之下,蒙古一方停止了攀爬城墙而是等待着这头魔兽的攻击。 风切的攻击也的确没有停止,一次又一次锤击着襄阳城的墙面。 整座城都在颤抖……墙面裂开一道有一道缝隙……砖石滚落,墙体崩毁……城上的军士也摔落下来。 城门之上,襄阳守将吕文焕看着郭靖,哀声大作:“郭大侠!!咱们快撤吧!这种怪物就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郭靖听着吕文焕的哀求声,与自己的夫人黄蓉双目对视……整座城摇动之中心魂难定……难道真就是天要灭我大宋!?? 同样在城墙之上,白泽武林镇守的这一段城墙也在因为城下魔兽的撞击而震撼。 天崩地裂、山摇地动……很难有一个词汇可以形容城上人们的感觉……但是这里的氛围……濒临崩溃! “我受不了了!啊!!” 哥布林都被杀了或震了下去,站在城墙边上,一名靳山派的门人受不了这种恐惧,径直从襄阳城墙之上跳了下去!在这种压力之下,或许寻死都是一种解脱。 见有人跳城而死,又一名烘炉堡的门人想要跟着跳下去。 只不过此时人影一闪,宋继玄抓住他的衣裳将他扔了回去。 被扔回去的青年摔在地上,宋继玄走过来一脚踩住他的胸口。 “小子,就算战死……也不要这么窝囊!” 整座城还在因为城下魔物的冲击而震荡,一截城墙已经垮塌,城下的蒙古士兵蠢蠢欲动……整座城风雨飘摇。 白泽武林众人看着这一幕,已经几乎绝望,人群中有人用近似哭腔的声调说道:“盟主,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宋继玄没有回答,因为他的确也没有办法。 东方云喜被白潇守在身后,看着面前一身染血的姑娘,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要跟她一起死在一起了,轻声说道:“阿潇……” “嗯?”白潇倒是并没有显得太沮丧,转过头看向东方云喜。 但是就在东方云喜刚刚想开口说出某些话的时候,只见前方天穹之上,一道散发无尽炽烈光芒的火流星从天而降! 天降流火,震荡十方风云。 将襄阳城包围的宛如汪洋中一叶扁舟的蒙古大军之中霎时间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尘烟之中隐有猛兽咆哮,震荡九寰的声势比魔兽风切攻城更加浩大。 等到烟尘渐渐散去,只见城外蒙古大军中央被荡开了一个圆形旷地,无数士兵被扫到周遭 那旷地中间,正插着一把通体黑色浑然无及的神异之剑。 天地变,而剑现。 第四十六章 剑绝天地色,气荡乾坤扫苍黄 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 纯黑色的剑器从天而降,插在襄阳城外战场之上,方圆周遭无一蒙古士兵能可接近,仿若将这汪洋一般的兵潮撕开一道裂缝。 剑刃所立,散发无上穹隆威严,名之湛卢,睥睨六合。 周遭的蒙古士兵看着这柄如火流星一般从天而降的剑器,纷纷逡巡而不敢上前。 军阵后方的蒙古大汗蒙哥也为这神剑之威所慑,声音略有颤抖问道:“这……这是何物?” 环湖四周,万夫长、千夫长皆是震惊,但却无一人能可给予解答。 此刻,襄阳城头同感震撼,那从天而降的剑器宛若天地的判罚,伫立此间,定下千古法度。 “哈哈哈,有趣有趣,这先是妖魔作乱,又要天降神剑,今日场面真是平生仅见。” 城头上周伯通赤子心性见了这一幕拍掌而笑。 郭靖站在城头眺望那插在地面上的神剑,兀自忖度……莫非是苍天有眼,见这妖魔祸乱特此降下神剑除魔? 黄蓉跟在郭靖身后,开口便说道:“靖哥哥,那剑从天而降必有神异之处,我们须得派遣一支精兵杀出城去,将那神剑夺回。” 郭靖点头:“不错,蓉儿你在城头代我主持,我亲率一支丐帮弟子出城!” 黄蓉担忧丈夫安危,有心想要劝郭靖另派他人出城,却就在这犹豫间,整座襄阳城再度开始了震动。 城头军民看下去,刚才被天降火流星震慑的巨大魔兽竟是再度发起了针对襄阳城墙的攻击。 “来不及了!”郭靖转身要去点兵出城。 城头上白泽武林众人收拢阵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正在此时,却闻西北方传来一阵清啸。 这啸声动人心魄,直教风云慑服,城头君军民看过去,只见西北方的蒙古兵翻翻滚滚,不住向两旁散开,两个人在刀山枪林中急驱而前,犹似大船破浪冲波而行。 那两人前头是一头大鸟,双翅展开,激起一阵狂风,将射来的弩箭纷纷拨落。 这头大鸟猛鸷悍恶,凌厉无伦,正是神雕大侠所豢养的神雕。 站在城头凝望,但见左首一人青冠黄衫,独臂舞剑,正是神雕大侠杨过,右首那人白衣飘飘,却是个美貌女子。两人各执长剑,舞起一团白光,随在神雕身后,冲向蒙古大汗蒙哥所在的。 约期已至,杨过纵身跃下绝情谷,终究寻得长别十六年的爱人小龙女,一路而来只知襄阳关大战将起,与带着神雕赶来正冲破蒙古大军汪洋之势。 本来依照援助剧情,应是金轮法王于高台之上囚禁郭靖之女郭襄,杨过与小龙女赶来营救郭襄。 但是赵宗祁以“天定祸福之眼”逆改这雾中世界的运转,强行提前召唤出了金轮法王并且集合白泽武林之力将之斩杀,相当于提前完成了此战最终的斩杀目标,所以也并没有出现以郭襄为质的高台。 故而杨过夫妇的目标变成了……蒙哥的九旄大纛! 神雕当先开路,双翅鼓风,将射过来的弩箭吹得歪歪斜斜,纵然中在身上,也已无力。蒙古兵将中见神雕来得猛恶,跃马挺枪来刺,却给杨过和小龙女长剑刺处中纷纷落马。 两人一雕相互护持,片刻之间已经接近了蒙哥所在。 面对这汹汹来势,蒙哥当即也是慌神,急忙吩咐摆驾回撤。 护持左右的千夫长、万夫长纷纷上前阻拦杨过,却难敌天下绝世的玄铁重剑之威。 郭靖站在襄阳城头看见蒙古大军后方阵阵骚乱,眺目望去正见杨过与小龙女联手闯阵的飒飒英姿,当即开口:“是过儿!让我带人前去助他!” 不过他的女婿也就是现任丐帮帮主耶律齐却是皱眉开口:“岳父,城外魔兽狂暴更有贼兵汹涌,咱们恐怕难以冲出。” “但是我们也不能让过儿孤军奋战呐!”郭靖扬眉开口,说话间便与率军冲下城墙。 白泽武林一方攻退了哥布林的攻击,城外因那巨大魔兽的攻势故而并没有选择再度阻止进攻,在这好不容易有的喘息之机中,众人有的依旧担忧地看着城下的魔兽、有的眺望远处冲击九旄大纛得杨过夫妇、有的则看向襄阳城墙上即将率军下城的郭靖。 这纷乱战场,难有一时之安定。 白潇看着东方云喜,等着他刚才的问题:“喂,你刚才想说什么?赶紧的,待会儿咱们可能就要共赴黄泉了。” 被诸多事情一打岔,东方云喜突然发现自己又没了说出一些话的勇气,只是苦涩一笑:“也没什么,就是想说……我们可能真的要共赴黄泉了。” 鹿灵声站在他们两人背后,目光在东方云喜脸上来回,像是发现了什么:“唉,你们可别忘了我啊……共赴黄泉也不止你们两个~” 白潇伸出手,一指头弹在她的脑门上:“臭丫头少说丧气话,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呢。” 鹿灵声摸摸自己被弹中的脑门,嘟嘟囔囔:“又不是我先说的……你怎么不打东方大哥?” 白潇当即一脚踢在东方云喜的小腿上,然后狠狠瞪了鹿灵声一眼:“怎么样,你要不要也挨一脚?” 三个人苦中作乐,整个白泽武林的氛围却是压抑之际,众人感知着城下巨兽一次次锤击这襄阳城墙,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面城墙……即将垮塌了。 严桐生站在城墙边上,眺望着依旧没有人靠近得那柄从天而降的神剑。 倒不是没有蒙古将官想要取来这柄剑献给大汗蒙哥,只是杨过此刻正在冲击蒙哥的青伞华盖,整个蒙古军阵正陷入一片纷乱。 回头再在白泽武林众人中扫视一样,严桐生依旧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那个身影:“赵宗祁……你究竟在什么地方?” 就在严桐生心中疑惑之际,宛若汪洋的城外军阵之中,伫立地面的湛卢剑之前,一道身着道袍的青年身影缓缓由虚化实,隐约涌动些许白雾,最终……只眼只脚的赵宗祁出现在神剑之前。 “看!那是什么人!!” 赵宗祁的出现吸引了城头不少目光,有人正看着他大喊。 手中拐杖杵地,仿佛构建出了一圈蒙古将士无法接近的圆形结界,赵宗祁站在原地,目光自湛卢剑流转到襄阳城头,声音淡漠却像是响在每个人耳边。 “东方云喜,握住这柄剑。” 就在他话音方落之际,剑锋没地的的湛卢剑拔地飞起,像是受到召唤一般飞向襄阳城头白泽武林方向。 剑锋飞来,划破城头所有压抑,面对毫不停滞的湛卢剑,白泽武林众人纷纷往两边退让。 人群排开,让到了东方云喜面前。 虽然听见了赵宗祁的声音,东方云喜依旧下意识想要闪躲……只不过这柄剑像是有自己的灵性,主动飞入了他的手中。 而后,下一秒……天地安静下来。 城头、城下、城外战场……各种声音都被这柄剑与握剑的人掩盖,此刻他们仿佛成了天地的中心。 握着湛卢剑的东方云喜感觉并不好受,有一种灼热感从握剑的手上传来……不过此刻一切感觉都被一种莫名地驱使感所覆盖。 东方云喜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无意识地向前走着,前方的白泽武林人士也下意识退让。 此刻就连城下的魔兽风切都停止了动作…… 走到城墙边上,东方云喜轻轻一挥剑。 霎时间……风云咆哮,烟尘漫天! 城外大地像是埋了不计其数的雷火,在这一瞬间统统引爆! 山摇地动!天崩地裂!尘烟激荡! 一切都被这一剑所掩盖。 一剑之后,天地恢复清明。 城头军民这时才像是回过神来,看向襄阳城外…… 城下攻城的大军尸骸遍地,都像是被最猛烈的火药正面冲击。 巨大的攻城魔兽被斩下了头颅,血液像是泉水般汹涌而出。 襄阳城远处,漫山遍野的蒙古大军也被冲击波掀翻无数……此刻才慢慢爬起来…… 大军腹地……杨过、小龙女与神雕还在冲击蒙哥所在之地。 看着这一幕,城头的人第一瞬间是难以理解…… 随后,城头的郭靖以内力传声,回荡城头: “诸位弟兄!天佑大宋,随我冲杀……生擒蒙古皇帝!” 随着郭靖的声音,整个襄阳城运作起来,以绝勇的士气冲向城外,正面冲入蒙古大军之中! 第四十七章 南柯一枕黄粱梦,忽而越行两界中 浩荡恢弘的战场在血与火之间缓缓展开惨烈的画卷。 一场战役,从天光微蒙杀到夕阳西下。 半爿天布满红霞,景色瑰丽无伦……而这安详盛大的灿烂天穹之下,却是最惨烈的厮杀。 东方云喜握着湛卢剑轻轻一挥,城外的蒙古大军只如樯橹般灰飞烟灭。 四野里黄沙浸血,死尸山积。断枪折戈、死马破旗,绵延十余里之遥。 随后郭靖率领着襄阳军民汹涌出城,冲入惊魂未定的蒙古大军之中,刀山枪林对撞,像一只匕首撕开蒙古大军的阵线,直插蒙古军腹地。 襄阳城头留守的士兵见了这场面,心头也是一阵激昂,恨不得冲下城墙在郭大侠的领导下一同冲杀。心头热血不能熄灭,只能化作最激烈的鼓声。 声声战鼓回响天地,交融落日夕阳烟尘黄沙,无限壮阔豪迈。 郭靖身骑战马不便出掌,手持一杆长枪冲锋陷阵,枪尖所指没有一名蒙古将士能是一合之敌。 黄药师、一灯大师、周伯通诸位武林名宿同样冲在最前方,以诸人武功之绝,轻易撕开了冲进蒙古大军最深处。 被湛卢剑之威震撼的蒙古一方胆气俱丧,又只见王旗所在被杨过夫妇追得节节后退,此刻已经逐渐陷入慌乱起来。 两军交战,兵权谋、兵阴阳、兵技巧……但是真当狭路相逢殊死一决之时最直接的还是兵形势。 士气相搏,唯有付诸一往无回的勇绝之心,方能战无不胜。 此刻的襄阳一方便怀着最纯粹的勇绝之心,在蒙古军阵之中长驱直入,直捣蒙哥的九旄大纛所在。 蒙哥也明白了自己的大纛是昭示自己行踪的关键,于是便吩咐人弃了这王旗,带着最精锐的卫队后撤。 只是杨过夫妇早已认准了他的銮驾,仍旧是借助神雕之威一往无前而来。 郭靖率领着襄阳群侠追上了被抛弃的九旄大纛,跟在郭靖身后的黄蓉一个箭步上前斩断了大纛的旗杆,随后吩咐襄阳士兵大喊:“蒙古皇帝死了!” 襄阳城与蒙古多年交战,早有机灵的军士学得了一两句蒙古语,此刻用蒙古话喊出蒙哥已死,顿时在蒙古大军之中起到了四面楚歌之效。 再加上蒙古士兵望向自己军中大纛王旗,惊觉王旗已断,便真以为蒙哥已死,此刻更是战意全失,开始溃退。 郭靖率领襄阳群侠一路追击,襄阳大军掩杀而来,在这人数绝对劣势的情况下竟是完全压制住了蒙古军一方,撵着他们一路向北。 ———— 白泽武林一方本来在城头见了东方云喜震撼天地的一剑,皆是震惊万分,在郭靖率领之下一并冲出了襄阳城,在海潮般的蒙古军中冲锋厮杀。 胜利之势就如雪球滚动,翻滚堆砌起来愈来愈大。 乘着此刻勇绝之势,白泽武林同样是势不可挡。 严桐生手持大刀冲在最前方,《血刀大法》在战阵之中同样发挥着强悍威力,纯以杀伤而言还在不用武器的宋继玄之上。 刀光映照漫天夕阳如血,严桐生一面带领白泽武林跟在郭靖后面冲锋,协调着各个门派的阵型。 白泽正道诸多门派的话事人跟在严桐生身后,照看着门内功力不足的后辈。 观此汹涌之势,此战胜局已定,严桐生的注意力也从战场厮杀转到了一并冲锋的白泽武林内部……准确的说,是在手持湛卢剑的东方云喜身上。 一剑挥出了山河震荡的效果,东方云喜本人也是不知究竟,随着武林众人一同冲出襄阳城,权当是随波逐流。 有心想要再度挥动湛卢剑,然而此刻却已经无法再度发挥任何神效,只能把这柄剑当做普通利剑作战。 唯一的效果便只是它的削铁如泥,不论与蒙古将兵的刀剑还是矛戈相?,都像是热刀切油一般轻松。 白潇与东方云喜并肩作战,都冲在白泽武林的最前方,手中剑刃虽不似湛卢剑锋利,在《独孤九剑》的天下极速下也能轻易点中敌人的咽喉、心脏……种种致命处。 此刻战局已定,白潇倒是有余力在挥剑之余与东方云喜交谈:“臭小子可以嘛,表面上看我跟赵宗祁吵得不可开交,背地里和他还你侬我侬?” 东方云喜以湛卢剑之力斩断前方一切阻碍,听闻白潇的话语有些无奈:“阿潇你这是再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听不懂?听不懂赵宗祁为什么要让你拿这把剑?”白潇倒不是嫉妒,只是单纯觉得自己不能接受自己两个好朋友对自己有所隐瞒,“刚刚一挥剑便引得飞沙走石,怎么现在还用劈砍的?” 听见白潇话中带刺,东方云喜几是无奈,手中剑器不停挥动,握剑的手掌不断传来强烈的灼热感。 “我也不知道赵宗祁为什么要把这柄剑给我,拿到剑的时候就只觉得一阵恍惚,转眼过来就看见城外沦为尸山血海……赵宗祁……他……” 东方云喜欲言又止,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想让白潇不高兴。 而这时候,跟在他们两个身后的鹿灵声说话了:“赵骗子……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刚才襄阳城都要破了,是他带来这把剑救了大家。” 一场冲杀,鹿灵声被东方云喜与白潇护在身后,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 白潇听了这段话,皱了皱眉头: “他自从进了这雾中世界就变得神神叨叨……” 说着,白潇看向东方云喜:“东方,你下次找他单独谈一次吧,你们都是男人,应该更懂彼此。” 一剑挥动,砍断三根矛尖,东方云喜沉闷的应了一声。 忽然听闻前方喊杀声更盛,抬眼望去,正看见前方的郭靖与杨过汇合杀入了蒙古大汗蒙哥的卫队之中。 就在这一刹那,天地又停滞了。 声音、画面都暂停在这一刻……不等白泽武林众人反应过来,天上地下涌现无垠白雾,将一切都包裹。 ———— 纷飞战火停歇,硝烟味道散尽。 东方云喜只觉得眼前光景变幻,转眼周遭景物已经不同。 沙场消失、刀山枪林消失、身旁的战友也消失。 自己所在是一片光影昏沉的树林,抬头还能见月光温柔。 “小白!” “灵声!” “赵宗祁!” 一身蓝氅的青年左右打量,呼唤着同伴的名字。 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小檀山…… 而刚刚那一切……只如一梦恍惚。 第四十八章 江山风雨飘摇处,刀剑风霜竟长空 青山叠影,遥映星天。 笼罩小檀山的茫茫大雾几乎是在一瞬间消散,绵延山脉宛若横空出世,沉默在星汉穹庐之下……盛大而静谧。 断枪折戈、死马破旗,只如梦幻泡影。 沙场血光、刀戟尸骸,仿佛昨日他年。 整座小檀山安静伫立于此,只剩下山中些许地方还保有雾气痕迹,并且随时都在聚散变幻。 东方云喜手握湛卢剑,行走在小檀山中,目光在山中阴影间流转。 若不是身上的创伤所带来的痛感、若不是握剑的手掌上传来的灼热感……东方云喜几乎要以为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梦……可是自己衣襟上沾染的血迹清晰地提醒自己……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白潇!鹿灵声!”行走在星夜山林之间,东方云喜呼唤着,“赵宗祁,你听得见么?” 山中回荡着东方云喜的声音,却没听闻别的任何回应,半是空寂、半是凄清。 骤然,听见背后有声音,东方云喜乍然转身,只见赵宗祁一身道袍随风而动,独身站在那里。 只眼只脚的道者杵着淡银色拐杖,噙着微笑像是超脱了世俗,看了一眼东方云喜手中的湛卢剑,缓缓说道:“这柄剑不适合你,不要长久持握了。” “如果不适合我,那你又为什么要让我接剑?” 东方云喜将手中湛卢剑一掼,插到身前岩石之上……剑锋绝利,轻易刺入岩壳之中。 看向自己持剑的手掌,已经尽是炭火灼烧之后的痕迹。 感受得到东方云喜内心之中蕴藏着的怒气,也知道这个男人不擅表达,赵宗祁轻笑着摇了摇头:“神物有灵,这柄湛卢剑是仁道之剑,本应为文韬所用……可惜,文韬尚未觉醒,更不在襄阳战场之中,我也只能促使同为天下六韬之一的你挥出那一剑。” “天下六韬?从未听闻过的称谓,”东方云喜此刻面对赵宗祁,脸上尽是冷漠,“赵先生莫不是算计错了?” “我可能会错,但是天地演变却不会错,神州劫祸即将覆世,天下六韬应时而出……而你,就是其中之一的豹韬。” 赵宗祁目光直视东方云喜,不带多余感情,却在耐心述说。 “豹韬,听起来很是迅猛,但我不是。”东方云喜只是摇头,淡漠否认。 “是不是,也不是由你决定的,”赵宗祁依旧耐心述说,“君子豹变,其文蔚也,居而思己,体察善从……你的命理已经注定了你的前路,天下六韬,势必有你的名字。”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人说话做事都只凭自己的意志对么?”东方云喜本来就压抑着对赵宗祁的怒火,听闻命理之说更是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段回忆,愈发怒气慨然,“匡扶天下是我的意志,但不是因为你告诉我,而是因为这是我想的……若有劫祸席卷,我也当一手阻拦,但这是因为我希望为天下付出,而不是因为我是什么天下六韬!” 东方云喜说这番话的时候,周身劲气勃发,冲阵之后略显残破的衣袍此刻气势鼓荡,这番模样下,反倒显得贵气逼人,就像是个天生的上位者,怒扬的眉梢不减他的贵气,更增添了执左右而居中的威严气息。 “不愿意接受命运,是因为命运本身?还是因为不愿意接受被摆布的命运?”赵宗祁并没有正面与东方云喜驳斥,而是用一种很侧面的方式问道。 东方云喜没有说话。 赵宗祁继续说道:“并不是因为你是六韬之一,所以需要做什么事……而是因为你是你,所以你是六韬之一。东方云喜,你可以通过你自己做到你想要的人生,但是你得明白,你选择反抗命运这件事本身就是就是命运的一部分。” 说这些话的时候,赵宗祁并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表情只是很平静的述说,但是营造出的氛围却如这星空般高远,虚无缥缈的神秘感学足了罗浮的架势。 东方云喜沉默地看着赵宗祁,已经不说话,就好像只是在等一个解释。 赵宗祁明白东方云喜的心思,却不能做他希望的事情,只能是用一种最诚挚的语气缓缓说道:“东方,我正在走的是我选择的路……我也希望你走上你该有的路……未来的天下每一天都会是不同的模样,你想要保护好白潇、想要保护好更多的人,现在的你还远远不够。” 听到这段话,东方云喜终于动容了,看着面前失去了一只眼睛一只脚的赵宗祁,声音里带着被迫选择疏离的惆怅孤郁:“宗祁,我不知道你究竟遇见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样的未来,但是你应该选择相信我们,不论未来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当初决定一起来小檀山的时候,我们不就说好了了么?同生死,共进退。” 这番话同样真挚无比,是东方云喜内心最真切的表露。 但是赵宗祁听闻之后,只是摇摇头。 “从前说过的话,并不能一直算数……当我见过了那个人给我看过的未来,我就明白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去做……但那只得是一个人,不是一群人……我不该需要你们……我们就是有不同的路。” “那个人……”东方云喜咀嚼着赵宗祁的话语,轻轻一笑,看向赵宗祁的目光竟有几分温柔,“你不和我们走一条路,白潇真的会生气的。” 听见白潇的名字,赵宗祁下意识笑了起来,只眼的道者此刻有难得的欢笑:“她呀总是风风火火,又认死理……为了不见她我才来见你嘛……” 说着,赵宗祁的声音失落了几分:“但她是个好姑娘,你别错过了……反正我是没机会了。” 说着,赵宗祁转过身,不如山林阴影中。 “东风云喜,你始终会走上该有的路……湛卢剑不属于你,平时还是用布条封存起来吧。” 看着赵宗祁要走,东方云喜下意识上前想要留住他,却只看见他的身影渐渐模糊。 直到那道袍身影彻底消失,东方云喜转身看向插在岩石上的湛卢剑,纯黑剑格上正搭着一根银色的布条。 ———— 小檀山外,白泽武林始终关注此地。 棠岁城主木红榆日夜忧虑,只想着如何解决此间事。 星夜当空,木红榆还在城主府中忧虑此事,却见一名城卫军小校一路奔来,半跪于他身前。 “城主,小檀山的雾……散了。” ———— 小檀山下,棠岁城屯军此地,已经将各个要道封锁。 然而,山下密林之中,数量众多的黑衣死士正在急行。 “小檀山雾气已散,参王密令,攻上山中,擒拿白泽武林众人!” 第四十九章 忽而慷慨江湖血,朝夕生死无常风 小檀山,没了雾隐遮蔽,曝露在月光下,静谧安详。 突兀响起人声,惊飞许多夜鸦。 “回来了!哈哈哈哈!我们回来了!” “对啊!终于回来了!” 山间旷地之中,数百名被卷入白雾之中的江湖人士与一阵恍惚间出现再次,本来安静地山林中陡然间嘈杂起来。 刚刚分明还在襄阳战场之中冲杀,周遭黄沙漫血的景象好似依旧浮在眼前,许多人此刻反而觉得这座小檀山是如此不真实……庄生蝴蝶,如梦似幻,来往梦境之中的确容易让人迷惘。 严桐生站在人群边缘,目光淡漠地打量着这些江湖人士,搜索着某个身影…… 突然间几名各个门派的话事人走了过来,烘炉堡话事人向樊林笑着说道:“严少楼主,此次雾中之行也是多亏了你从中筹谋,此番我们合计着过来也是想跟你说一声,咱们定的盟约,回了这小檀山依旧作数。” 严桐生闻言却是摇摇头:“欸,向前辈这就折煞我了,檀山定盟咱们推举了宋老前辈做盟主,此间之事还是要他老人家定夺,您诸位来知会我岂不是让我为难?” “严小子就不用推诿了,是我让他们来跟你说的……”一声雄迈声音,宋继玄的雄健身形走过来,“老夫不善管理,我宋家后辈之中也没有如你这般通透的,要管理这檀山盟,还要靠你这个策师多出力……这次襄阳城之行虽然诡谲,却也让我明白不少,最重要一点就是知道我老头子已经岁数不小,该把江湖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宋继玄说得豁达,倒是让人钦佩。 都是人的岁数越大,越不肯放弃自己手中的名利权力……这位宋家主反倒是主动让出职权。 严桐生闻言更加恭谨,朝着面前诸位前辈拱手:“小生阅历尚浅,还得诸位前辈教我。” “哈,你这小子油滑得紧,要是你还阅历不足,我们这些老家伙就真是该入土了~” 宋继玄说话也真是豪放不羁,咒过了自己,开始用内力扩音传声周遭数百人:“在场的各门各派的,老夫知道你们此刻心情激动,不过有什么话都先等一等,让严家小子给你们说几句,也算是为咱们这个小檀山的经历做个结。” 宋继玄威望深重,传声方圆,整个山林旷野之中乍然安静下来。 众人目光投向这里,严桐生毫不怯场地站了出来: “诸位此刻心情。小生完全可以理解,颠倒浮生恍然一梦,说是死里逃生也不为过,心情激动是应该的,颠沛数日终于回归神州,大家应该都有很想见的亲人师友……不过经此一事,我们在场数百人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一遭,本来各位来此就是商议结盟,此番盟约已成,众人共同一番生死……此后便是勠力同心的盟友……此间神秘,未来必将再有风波……而白泽武林之内还有青魂未除,是以小生希望与诸位约法三章——其一,在场诸门派皆算同门,今后相见须以同门之礼相待……其二……” 严桐生的能力确实是一时之选,分明是即兴的一番讲话,竟然也能一条条讲得清晰。 在场武者数百,全都站在这里听他一一讲述。 大多数人都听得清晰,只是有些门人受了伤,身旁的同伴便在照顾。 至于还有些战死在襄阳城的各派门人也被白雾送了回来,他们的师兄弟抱着他们的遗体,默然无语。 白潇一手拉着鹿灵声的手腕,目光却在四处逡巡,探头探脑的模样看起来不甚庄重。 陈放跟巽华山的师兄弟们站在一起,离白潇不远,小声说道:“喂,你怎么回事,不喜欢严少楼主也不要在这种时候搅场啊…… 白潇却是皱着眉头回过头来看向陈放:“不是……是东方云喜不见了……” 听了白潇所言,陈放轻嘶了一声,跟着他一起左右探看起来。 鹿灵声被白潇拉着,声音怯怯的:“白姐姐,东方大哥不会有事吧?” “哎呀,那个家伙在襄阳城头一剑砍出去好像要翻江倒海一样,现在可厉害坏了,他能有什么事?” 白潇安慰着鹿灵声,同时也用这些话安慰自己。 三个人在人群中东张西望,还显得有些滑稽。 严桐生的目光扫到了白潇三人,不过没有在意他们,只是兀自说着自己的话。 金山玉海楼的少楼主洞悉人性,说的话既不显得沉重,又能贴近众人此刻心中所想……描绘了一幅宏伟蓝图,同时还将过程中能打动人心的部分拎出来与众人细说……平复了众人心绪,还凝聚了在场人心。 就在他说话之际,只听闻北方林中响起嗖的一声,一只响箭飞上天空。 听见这声音,在场众人下意识看过去,都是不明就里。 而严少通也转身看过去,认出了这是青魂组织的信号,顿时暗道不妙。 转过头与宋继玄对视一眼,大声喊道:“大家小心,是青魂的响箭!我们困顿雾中已久,他们恐怕已经再次设下埋伏!” 听闻严桐生示警,周遭各门派的领头人纷纷回到人群中聚拢门人,宋继玄手一招,宋家弟子纷纷冲上前来追随家主挡在最前面。 严桐生站在宋继玄身后半步,皱着眉头说道:“宋前辈,青魂组织向来出手狠辣一击即中,小檀山诸派云集他们也敢下手,必定是人数众多……白道武林集体失踪,此刻棠岁城必定有各派来人,山下应该也会有朝廷大军,我们一面坚持,一面得派人下山求援。” 宋继玄也是老江湖,闻言点点头:“严家你放心,老夫虽然岁数大了,对付点儿宵小之辈尚且还行,待会儿你看准机会冲下山去。” 严桐生笑着摇头:“小生可不是为自己找机会,我一身红衣,目标太过明显,还是拍几个门人吧~” 两人正说着,前方山林之中走出一队黑衣人,乍一看数量不多,只有数十个,但是看起来却是气势汹汹,为首二人正是先前误入雾中境的青魂组织刺客,银朱与陵游。 这一行刺客充斥着强烈而诡异的压抑气氛,竟似比襄阳战场出来的白泽武林更加杀气凛然。 第五十章 正邪江湖 “白泽武林各门各派,应该都有人在这儿了吧?。” 自山林阴影之中走出,一身黑色夜行衣的银朱脸上带着诡异笑意,声音有一种特别的沙哑感。 站在他身边的陵游一言不发,就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跟在这两个人身后的青魂杀手共计三十余名,每一人的皆是太阳穴微微隆起,气息深沉而悠长,俨然个个都有不俗的外功修为。 看着这些人,严桐生也是暗自心惊……都说青魂组织的杀手全都训练有素……十余人联手就能刺杀江湖名宿……但是这三十几人个个都身怀不俗内功,但看气息比之江湖一流高手都不差了,如果青魂杀手的素质都高到了这种程度,白泽武林就只需要考虑什么样子的投降姿势比较能保留尊严了。 “青魂嗜杀,喋血江湖……不知当面的是青魂的哪里两位?” 此刻氛围压抑,严桐生依旧谈笑风生,虽然满身都是襄阳战场带出的血色风尘,却依旧有着光风霁月的超尘气质。 菌陈、苍术、银朱、陵游……青魂杀手以药为名,药性越强则说明其本身在组织内的地位越高。 金山玉海楼以财富和武力贯通整个白泽武林的消息渠道,虽然并未挖掘出青魂的深层次信息,但是在一些表层信息上已经搭建起了足够的体系,甚至掌握了不少青魂高层的代号。 听闻严桐生的提问,银朱与陵游似乎也很愿意在这里拖延,剑锋斜指地面,淡漠回应。 “青魂银朱。” “青魂陵游。” 银朱的声音有种戏谑的嘲世感,陵游则相对淡漠许多,不过两人声音中藏着的淡淡杀气却怎么都掩盖不了。 听见两个人的代号,严桐生眉头一皱……这两者都不是什么药性很强的药材,同时也不算有名……这两人气质凌厉、呼吸成风俨然是天下一流高手却在青魂之中都排不上号……这个组织难不成真有这么隐秘。 严桐生到不觉得对方会在代号上诓骗自己,而且自己也有自信判断对方话语的真假。 似乎是看出了严桐生隐藏着的疑惑,银朱轻轻一笑:“严少楼主似乎很是疑惑,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怎么个个看起来功夫比起你们这些正道人生都半点不差?” 说话间银朱诡秘一笑:“那当然是因为我们也进入了那藏在雾中的神奇秘境……杀那些异族、杀那些武林人士、藏在城中杀那些平民……我们可没有你们这些所谓正道的准则。” 银朱似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而陵游与他身后的众多黑衣杀手也都毫无躁动迹象。 “所以你们在襄阳大阵之时就藏在城中?”严桐生似笑非笑看着他们。 银朱点点头:“不错,城外大军铺天盖地,我们也只有躲在城中期望巷战之时能够逃出生天,却没想到一场大战之后竟然又回到了这小檀山上。” 说着,银朱用一种极富侵略性的目光盯着严桐生:“严少楼主,你们能助襄阳城度过劫难,恐怕是获得了了不得的异宝吧?若是你们能够将之献上……此番在下或可允准你们下山。” “小东西,老夫走南闯北多年,上一个敢这样跟我说话的家伙现在还在云霓江地下躺着呢!”宋继玄听闻了面前黑衣杀手的霸道口吻,不屑一笑,一身气势煊赫,“你们现在莫不是在等援军?我看不必等了,现在谁出来和老夫打一场让老夫痛快痛快?” 宋继玄名震白泽武林,数十年纵横天下的威望就算是青魂组织也不得不忌惮,看着身材高大的老者,银朱笑着说道:“宋家主您是名震一方的江湖宿老,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喽啰怎么敢跟您过招?面前诸位若是担心组织的大队人马掩杀而来……那现在不妨离去,在下绝不阻拦。” “等我们退而击之,这位兄台的想法未免简单了吧?” 银朱的话音方落,就听闻一段声音从侧边传来。 在场众人看过去,只见一身蓝氅的东方云喜背着一柄玄黑色的剑器,大袖蓝青峰,施施然走过来,手中拖着一名身着黑衣的青魂杀手。 看着东方云喜现身,人群之中的白潇飒然一笑:“这小子,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了?” 缓缓走来的东方云喜将手中的杀手尸体甩到地面上,目光淡漠地注视着三十余名青魂杀手,星光月光洒落肩头,面庞光影交织:“不巧,我发现这周遭埋伏了二十几名手持弩箭的死士,不会是这位银朱兄安排的吧?” 银朱一行刚刚从雾中境脱出不久就遇上了一队自山下寻来的青魂杀手,知晓白泽武林众人也必然脱出此地,银朱与陵游商议,派一队人下山通禀,而自己二人则带着本身部属以及二十余名精锐弩手前来拖延白泽武林步伐,不论白泽武林是进是退,二十多把弩箭自暗中袭击也必然会造成混乱……届时乘着白泽武林混乱之际自己一行拖延到组织大队人马前来,便可以将这里的白泽武林一网打尽。 看着表情似笑非笑的东方云喜,银朱首次感到压力,这名蓝衣剑客带给自己的压迫感……竟然还在宋家家主宋继玄之上! 宋继玄拍了下严桐生的肩膀,哈哈大笑:“好你小子,原来是安排了东方家的小子巡查四周。” 严桐生表面上云淡风清一笑,心里却是纳闷……这可跟自己毫无关系…… 而东方云喜一面震慑着前面青魂杀手,一面用眼睛余光在白泽武林人群中打量,直到看到了白潇、鹿灵声与陈放之后才放下心来,冷冷盯住银朱:“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即刻退走,不许停步……二、死在这里。” 其实此刻东方云喜带给白泽武林众人的压力还要大过带给青魂众杀手的……因为白泽武林都在襄阳城头见过东方云喜挥动湛卢剑破灭千军万马的景象,对东方云喜有一种莫名畏惧;而青魂众人都躲在襄阳城中,只听见城外山摇地动,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受了东方云喜威胁,银朱怒而反笑,握着峨眉刺的双手骤然加力:“哦?那我倒是想领教一下这位东方世家的高招。” 没想到这名杀手都能看出自己的跟脚,东方云喜眉梢一挑准备动手。 白泽武林一方众人刚刚经历大战也都并非畏战之辈,纷纷手按刀柄剑柄准备出手。 就在气氛压抑之际,周遭传来破风声一道又一道黑影飞窜,从周遭不断冲来,撞进了白泽武林人群中。 这些黑影动作敏捷,目的直接……俨然是为了杀人。 山下的青魂组织来得竟是比白泽武林与朝廷的支援更快! 有所警备的白泽武林登时开始反击,双方立刻陷入厮杀当中。 这队突然出现的青魂人马不算嗖嗖冲出,数量约莫五百,个个都是精通杀人技巧的刺客精英。 而白泽武林刚刚经历大战正是疲乏之际,两相碰撞之下竟是显露出颓败之势。 严桐生虽然足智多谋,却也不是能掐会算,不能预计此刻情况的他也只能投身战场,尽力对付突然杀来的青魂杀手。 东方云喜没料到自己刚刚料理了二十几个弩手,转眼又杀来数百刺客,目光锁定前方的银朱与陵游,果断出手。 两名高级杀手带着麾下三十余名杀手精锐进入战场,两人合力打算擒下东方云喜。 白潇看见东方云喜以一敌二,带着鹿灵声穿梭战场之中,向着东方云喜所在位置靠近。 时值深夜,星夜遥穹。 天空上一片安静祥和,而这小檀山刚刚散去弥漫的大雾,又陷入一场血光交织的厮杀。 ———— 白雾境琉璃树下。 赵宗祁手杵拐杖缓缓走来。 罗浮此刻端坐树下,似乎等待已久。 看着罗浮,赵宗祁缓缓开口:“小檀山开战了。” “合该有这样一战,天下变动,总是以刀兵的形式。”罗浮说得理所当然。 “以邪击正,你不该出手相助?”赵宗祁说这句话时并没有真能说动罗浮的期望,不过是在表露自己的观点。 罗浮闻言摇摇头:“天下的演进自有规律,如你我者只适合引导,不适合置身其中。” “那如果我一定要去呢?”赵宗祁的左眼酝酿着赤色流光。 罗浮却没有反对:“怎样选择是你的自由,不过……你得记得,北方的祸乱越来越近了,我建议你保存气力。” 赵宗祁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去。 来去匆匆,仿佛不愿意再次多待一刻。 罗浮看着赵宗祁的背影,哑然而笑,抬头看向头顶珠串,自语道: “见证过了襄阳之战,你们有能力面对属于自己的劫难么?” 这句话像是对小檀山上的白泽武林所说,不过没有人听见罗浮这句话。 话音过后,罗浮也起身,缓缓步入白雾之中。 第五十一章 喋血小檀山,神州动荡第一章 星夜漫天苍苍,流华逐风照影。 小檀山散去终年大雾,只剩下些许雾气纠缠于某些特定地方,从山下向上望去,已是一片空蒙。 棠岁城中静待依旧的白泽武林忧心自家弟子,连夜从城中涌出,与棠岁城主木红榆所带领的城卫军汇合一处,来到小檀山下。 此刻多日前已经被朝廷军队接管,拒马拦路,将众多武林人士拦阻在小檀山外。 “来人止步!” 山下驻军将此地团团包围,火炬高举将周遭照亮如白昼,拦路的士兵不因为面前是身背刀剑的白泽武林客而有丝毫客气。 一行江湖人士数百位,个个都是行走武林、快意恩仇的豪客,眼见朝廷士兵把自己众人拦住,当即喧哗起来。 看见众多武者纷乱于前,后面迅速窜出一队队着甲军士,两排弩手前队半跪后队直立,弩箭锁定前面众多武者。 动作如此之快,显然是有所准备。 江湖客们眼见朝廷士兵恶意汹涌,同样不甘示弱,铮琮拔剑声不绝于耳。 火光随夜风摇曳,方才解除白雾的小檀山下气氛竟是一触即发。 此刻带队的几个门派的掌门人对视一眼,暂且没有出声。 “怎么回事?”一声疑问,木红榆匆匆而来,对前方挡路的军士质询起来,“我是棠岁城主木红榆,你们因何拦路。” 木红榆带来了城中近百卫队,棠岁守将段峰也随在他身后。 面前的的拦路军士闻言面面相觑,正面一位持枪小兵回答道:“回禀上官,这是大将军的命令,小的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大将军?”木红榆闻言皱眉,“哪位大将军?” “还能有哪位将军,当然是当今白泽国兵马总览、镇国将军南宫麒大人!” 军队后方传来一道清疏冷峻的声音,一名身着赤色甲胄的青年武将从后方走了出来:“南宫大人听闻此地有妖异怪诞之事,困住了白泽武林数百位正道精英,特地从王都率兵赶来,要以军队铁血杀伐之气冲散此地妖异……此刻大军已然上山,尔等江湖人士恣意混乱,就不要上山打扰朝廷人马了。” 这名赤甲武将姿态极高,说话时下巴微微抬起,目光蔑视,显然是不把面前的江湖客甚至是棠岁城主木红榆放在眼里。 众多江湖客闻言立刻就要爆发,好歹是被几位掌门人压了下来。 跟在木红榆身后的棠岁守将段峰此刻前迈半步,沉声说道:“英姿飒爽、神气抖擞,想必当面的就是袁望城袁将军吧,这里江湖门派的门人弟子多有困在小檀山上,不让他们山上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不知能否通融则个?” “军令如山,我是通融不得!”赤甲武将拒绝得丝毫不留情面,目光在面前的武林众人身上扫过,“我说过了,山上有南宫将军亲自带队搜索,你们不用担心!大可以放心回到棠岁城里等着,最多明日就能有消息。” “这位将军,我的门人有数十名都在小檀山上,此前大雾封山,我们进入不得,现在云开雾散我再不进去,岂不是无法取信我的弟子?” 说这句话的是人群中以为身着黑色劲装的高大枪客,这名枪客站立在这里就像是一杆挺拔的长枪,浑身充斥凌厉气劲。 袁望城看了高大枪客一眼,轻轻一笑:“原来是烘炉堡的堡主,抱歉,此乃军令。” “军令?去他娘的军令!”人群之中有人终于爆发,大声喝骂起来。 袁望城闻言,目光扫向出声的方向,声音逐渐透着一丝丝狠厉气息:“哦?我没听错的话,是有人对我白泽禁军不敬是么? 看着袁望城的目光,联想起白泽军中的传闻,段峰当即觉得不妙,拱手说道:“袁将军,这些豪客都是纵情江湖恣意笑骂之人,江湖言语请您莫要当真,卑职这就带他们离去。” 说着,段峰给木红榆使了一个眼色,和他一并劝告着后头数百位各派门人离开。 人群中刚刚出声的武者被旁边的同门死死拉住,让他莫要出头,而在场的各派掌门也看出情势不对,立即约束麾下门人,自此地回转。 在山下大军的弓弩指向下数百名前来奥援的武林人马不得不离去。 袁望城看着这些离去的江湖客,没有说话,只是嘴上带着最轻蔑的讥诮笑容。 ———— 自小檀山下离开,一众武林人士气氛压抑。 烘炉堡主郭玄秉走到木红榆身边,声音忧虑:“木城主,南宫麒为人狠辣,对待江湖人士最是凶恶,不可能为小檀山出动大军。” 同时,东云派掌门尚玉同也开口:“他这般行径,说不得是想借此机会攻击白泽江湖,擒拿我们各派门人以作要挟。” 木红榆与段峰虽是朝廷中人,不过并非南宫麒派系,本身又亲近江湖,与这里的各派掌门多有交情。 听闻两位掌门所言,木红榆愁眉不展地点点头:“唉,贼子当道,你我也别无他法,上山大路已经封锁……我们,想办法从别的悬崖小径入山吧。” 愿意为了白泽江湖违抗权倾一国的大将军的命令,木红榆也是真性情了。 ———— 而此刻……小檀山中,刚刚经历过襄阳大战的白泽武林一种人,正在遭遇着神秘组织的刺杀! 五百余名精锐杀手个个手持长刀短剑、身穿黑色短襟,冲进白泽武林阵型之中便开始肆意出手残杀! 这些青魂杀手的功力未必比在场武林人士更强,但是彼此配合默契无间,出手狠辣只为夺命,再加上占据着人数优势,一时间竟是完完全全压制住了白泽武林众人。 人群中,只有宋继玄、严桐生、向樊林这样的各派领导者才有正面压制超过数名青魂杀手的手段……不过在这样的夜间混乱战场之中,各自为战的顶尖武者毕竟也没有修炼到真气外放的宗师境……并不能以一己之力改变战局。 此刻星光烂漫,照见战场惨烈。 白泽武林与青魂组织双方都在不断死伤……在这种地方能够保全自我只有真正的高手。 战场中央,东方云喜以一己之力独战银朱、陵游两名高级杀手,背上湛卢剑未出,只凭着《乾坤大挪移》的内劲挪移二人攻势,蓝氅纵横腾挪,身形极为醒目。 银朱与陵游二人在襄阳幻境之中服用了大量人参养荣丸,功力本有大量提升,此刻联手却不能战胜一名看起来年岁不大的青年,此刻正是心惊。 突然,又见一道剑光杀来。 一剑点寒星,纷乱散如梅。 白潇身形飞纵,只作月下匹练,《独孤九剑》剑招以虚破实,逼退两人。 银朱。陵游二人连连后退,对视一眼看出彼此心惊。 这蓝氅青年功夫高绝就算了,怎么又来个年轻女子也这么厉害? 白潇收剑立身,侧对东方云喜:“到哪儿去了,半天找不到你。” 东方云喜看着白潇的侧脸,一时有些失神:“说来话长,先击退这些人!” 两人说话间,只听见那边陷入苦战的严桐生叫喊:“东方云喜,用那柄剑!” 湛卢剑一剑歼灭千军万马……若能复制那威力,自然可解眼前危机。 整个白泽武林听见严桐生的喊叫,纷纷都觉得底气足了些,就连白潇都转过来看向东方云喜。 而东方云喜则是苦笑,看看自己被灼伤的右手掌心:“可是……我已经使不了它了……” 就在东方云喜与白潇同时走神之际,银朱与陵游身边又跃出三名气息不俗的高强刺客。 这三人气度从容,上前与银朱、陵游合围,隐隐锁定白潇与东方云喜。 青魂组织的高级刺客都以药草为名,这三人摆明不是普通高手。 白潇见状,扭了扭脖子,盯着眼前敌人,却在与东方云喜说话: “喂,你能打几个?” “我要三个,别跟我抢。” 东方云喜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第五十二章 天魔蚀肉功,善因恶果结成时 战场无时不生死,月夜下的小檀山中央充斥着强烈的血腥味。 近千人在这山林旷地之间厮杀,刀锋剑刃演绎生死。 银朱、陵游两名杀手头领与另外三名气息强绝的杀手汇合,将白潇与东方云喜逼在中间。 目光留意五人脚步,东方云喜眉眼冷冽。 白潇持剑当身,一袭白衣飘然月下。 周遭战场杀伐不休,此地方寸却保留着一种违和的安静。 “灵声呢?”东方云喜依旧是盯着面前杀手与白潇交谈。 白潇跟东方云喜并肩站立,目光锐利似剑:“跟陈放在一块儿。” 东方云喜闻言就知道白潇是为了过来帮自己,将鹿灵声留在了陈放身边,皱着眉头说道:“你不该过来。” 白潇则是斩钉截铁般说道:“你们都不能有事!” 逐渐靠拢的的五名高级青魂杀手已经将两人紧逼中间,除了银朱、陵游之外的三人一者高大壮硕、一者白发冷峻、还有一人面容苍老兼有绝俗气质。 五名杀手气质各异,唯一共同的就是看起来绝非等闲。 听见白潇与东方云喜交谈,身形高大壮硕的青魂杀手咧嘴一笑:“你们小两口真是胆气可嘉,分明自己就要命归黄泉了还在这儿有说有笑~” 听闻这名杀手的笑言,白潇冷冷一笑:“潮湿阴沟的腐败虫豸总是不明白阳光下的美好,你这种以杀人为生可怜家伙是不能明白友情这种东西的。” 白潇的眉眼长得极美,但在做出的时候这种嘲弄冷笑的表情却反倒更加直戳人心,绝色五官尽是嫌弃,好像真就看见了阴沟里爬出来的臭虫。 高大杀手没有被激怒,但是却也冷下了脸庞:“不知道你的剑能不能像你的嘴一样伶俐?” 话音落,高大杀手已经出招,其人手握一柄六尺宽剑,身形动如飙风,赫然一剑朝白潇斩了过来。 面对这番攻势,白潇脚步轻挪与东方云喜错身换位。 东方云喜大袖扬风,凌然出掌正好拍在宽剑的剑身上,使得高大杀手攻势偏转。 这杀手身形高大,气息深沉,显然气力浑厚……白潇不擅角力,换作身负《乾坤大挪移》的东方云喜就不一样了。 一个交错,高大杀手只觉得自己手中的剑器陡然变沉,整个身体重心偏移。 东方云喜往前踏步,一掌印向他的胸膛。 《乾坤大挪移》对于内劲的运用超脱寻常武学不止一筹,如果这一掌能够打中,当场就能废掉这名高大杀手的战力。 只不过,就在双方交手的过程中,另外两名杀手已经赶到。 苍老杀手使爪功,自高大杀手的肋下出招,迎向东方云喜的手掌。 两相碰撞,所料未及的东方云喜一时间竟然没能占得上风。 而后只听劲风一扫,白发冷酷杀手的快剑已经即将临身。 “后退!” 白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东方云喜立刻后退。 随后只见白衣身影出剑,剑锋从东方云喜的耳畔擦过,撞上白发剑客的剑锋。 对方的剑是暴烈的狂风,而白潇的剑则是风中的树叶……虽然都是随风而动,却永远不会跟不上。 剑锋勾勒出银色华光,碰撞数十道声响。 白潇与白发杀手各自心知对手剑术,一个交击之后各自推开。 而就在白潇后退之际,又见银朱与陵游两名杀手冲上前来,一左一右同时出剑,剑锋分别对准白潇的咽喉与心口。 此刻危急,白潇却半点不慌,心知东方云喜在背后,后退的脚步瞬间站稳。 两人之间无声默契,东方云喜左手贴住白潇的后背,把她向上托起。 白潇接力腾身,《独孤九剑》破剑式绘出月华流光,两声交响磕开银朱与陵游的刺击,整个人当空腾跃翻身,落到了东方云喜背后。 东方云喜旋即动如雷霆,急速接近两名青魂杀手,双手拍中两人胸口,打得二人踉跄后退。 虽然这一招没有蓄力,并不能直接废掉二人,但是《乾坤大挪移》的绝世内劲也足以让他们气血翻涌。 一番交锋,东方云喜退回白潇身旁,两人并肩,相视一笑。 而青魂杀手这边五人之中两人受伤,显然是落了下风。 “以二敌五,你们二人竟然能够犹占上风,白泽武林该有你们的名号!” 高大剑客看着东方云喜,说着像是在夸自己的朋友。 “你们也算得上江湖一流高手,敢问姓名?”东方云喜一面提问,一面乘机调息内劲。 “京大戟。”高大杀手坦然相告。 白发杀手与苍老杀手也先后说出自己代号……苍术、甘草。 与银朱、陵游不同,这三种草药药性极强,所代表的的杀手位格也更高,这三人此刻表现出的功力还在吞吃了人参养荣丸的银朱、陵游之上,与寻常门派的掌门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二人联手压制了五名高级杀手,东方云喜此刻打量整个战场,发觉战事有了变化。 本来青魂组织陡然冲击,白泽武林一方失措间受到压制。 然而当白泽武林反应过来之后,逐渐在各派领袖的带领下转变了攻势…… 宋继玄、严桐生这种层次的武者,简单的围攻很难拿下,而且青魂组织之中缺乏高端战力,最强的五名高级杀手还都被东方云喜与白潇钳制……在正道高手的奋战之下,青魂组织开始败退。 看着这一幕,东方云喜淡淡开口:“看来你们的目的很难达成……还不打算退走么?” 以话语做刀剑,东方云喜这也是做心理战的手段。 只是听闻东方云喜的话语,京大戟却似乎毫不担心:“哦?是么?我反而觉得,你们比较危险~” 看见京大戟这副表情绝不似诓骗,东方云喜一时间感到不妙。 而就在这个时候,战场中出现了变化…… “长老!!!” 白泽武林之中一众铁碑谷的门人弟子惊呼。 周遭众人看过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面具客身披黑色斗篷出现在战场之上,他出现得静默无声,却充斥着霸道凶悍的强烈气息。 铁碑谷的金长老被他抓住喉咙,像是提小鸡仔一样提了起来。 “金藏秀?铁碑谷的名宿就只有这种实力么?” 面具客嘲弄出声,嗓音沙哑,轻轻用力就扭断了金长老的脖子。 暴烈出手,随意残杀了江湖宿老,此人的强大与凶残都远超寻常。 “贼子尔敢!?” 烘炉堡此行话事人向樊林与金长老本事旧友,见此情形提起手中铁枪便向面具客冲杀而去。 “向兄小心!”宋继玄看出此人修为不凡,立马赶上去想要阻止。 只是,此刻面具客才真正展现了他的恐怖。 暴起出手,右手抓断了向樊林的铁枪,一把拉扯断枪将失衡的向樊林扯到了自己面前。 左手轻描淡写一掌将冲过来的宋继玄打得倒退五六丈! 鲜血溅染,殷红色彩在战场上盛开……面具客将右手插入了向樊林的胸膛。 这一刻,整个战场无论是白泽武林还是青魂组织都被他的残暴所震慑。 向樊林的浑身血肉开始急剧萎缩,面具客就像是用手吞吃了他……感受着周遭众人畏惧的目光,笑得邪气凛然: “怎么,你们很震惊么?也对~这可是……神的力量~” 自诩为神,固然自大……但是此刻,这种吞噬血肉的能力,让他宛若妖魔。 第五十三章 魔涨道消,群雄浩劫 月夜残照,山中纷纷。 自雾中襄阳回归的白泽群侠此刻都只感到无比的压力…… 一掌击败名震天下的宋家家主,一招虐杀烘炉堡江湖名宿……突然现身的黑袍面具客此时展现出的力量已经不是普通的强大。 天下宗师固然令人钦佩敬服,但是那样的强大也不过是武道的极限,是可以理解的强大。 而此时这名黑袍面具客所展现得武力……是不可思议。 向樊林的一身血肉急剧萎缩,整个躯壳像是脱水的干尸……在月夜光影中透着恐怖的诡异感。 将萎缩的尸体轻轻一抛,摔倒地面金长老的尸体上,面具客缓缓抬脚踩在了叠起来的两具尸体上,目光缓缓扫视在场众人。 白泽武林与青魂组织的战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他强大的压迫感之下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这个宛若妖魔的男人。 不仅是正道武林,就算是青魂组织自身的杀手也恐惧着他,残忍酷杀、吞噬血肉……这些都让他显得完全不似人类。 被击退的宋继玄踉跄站稳,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爬满了黑色印记。 仅仅是一次对掌,竟然能够突破自身真气护持,造成掌力之毒……此人之强,真可谓旷古绝今。 看向此刻的宋继玄,面具客的声音带着嘲弄与轻蔑:“惊讶么?这就是真正的强大!是你们这些凡夫不论怎样都触及不了的力量!” 听见他的轻蔑话语,被十几名青魂杀手围住的严桐生朗声回应:“阁下武功之绝、气质之高,想必就是青魂之主——参王了吧?” 参王看向严桐生,示意围住他的青魂杀手让开一条道路:“金山玉海楼严修之子,早听说你是善于盘算的智者,怎么也学着这些所谓正道来这小檀山?” “哈,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金山玉海楼的确以追逐利益为宗旨,不过对于小生而言,匡扶侠义本身就是一种利益,利己利人……也可以利天下” 说这番话的时候,严桐生的眉宇间都带着笑意,像是在于寻常朋友坦陈胸怀。 只不过在这月夜战场之中,就显得格外怪异。 “哈哈哈哈哈!” 面具客听了严桐生的述说,肆意狂笑起来,略显癫狂的笑声回荡山林之间。 笑过之后,面具之下狭长的双目盯住了一身软红衣裳的严桐生:“我本来以为,你的才智闻名白泽国,应该是个聪明人物,没想到跟这些自诩正义的蠢材没什么两样……” 说话间,面具客抬起右手,重重一握:“这世上没有那样东西是既定的,既然如此所谓正邪也不过是庸人附会,想要什么东西都得靠自己的双手……凭着自己得到东西,又何必在意什么正邪善恶?” 右手握拳,站立在战场中央的面具客散发着妖魔般的气息,以一人之躯,威慑全场。 听闻他的言论,周遭数名正道侠客终于忍不住,联手向他发起冲锋! “邪魔外道!妄论正邪!” 靳山派大师兄燕辛夷正面朝着面具客举剑而来,同时出手的还有烘炉堡、铁碑门的门人弟子以及此行前来小檀山少有的掌门级人物——夕阳峰峰主王霄云。 同时七人围攻面具客,但是此刻的青魂杀手们却好像全然不在意一般,默默看着这一切。 面对正道围攻,面具客残忍一笑,出手宛如暴雨风雷。 第一个交击,以手掌硬接燕辛夷的剑刃,手掌一拍之下剑刃当即碎裂。 而后猛然出手,抓向燕辛夷的喉咙。 作为靳山派的大师兄,燕辛夷的武功在白泽武林年青一代中也是数一数二,比起老一辈也是不遑多让……只是此刻再青魂之主面前弱的像个孩子……面对抓来的手掌,此刻连闪躲都做不到。 危急关头,两杆大枪一左一右向青魂之主杀来,正是两名烘炉堡的弟子出手。 被两道枪尖锁定,面具客停止攻击燕辛夷,两手抬起用肋下架住了两杆大枪,手掌一翻抓住枪身猛然将两名烘炉堡弟子举了起来。 燕辛夷上前出掌想要打向面具客的胸膛,却是被他一脚提中,凌空倒飞,落地之时口吐鲜血,面前翻身已是无力再战。 而后面具客将两杆大枪连着两个人轮起来,砸飞了近身的数名正道武者,最后重重地将两人甩在地上,用枪杆生生砸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身影交错已经失却了数条人命。 “你这妖人!受死来!” 夕阳峰主王霄云是豪气干云的正道豪侠,不然也不会亲自来参加这小檀山之会,面对面具客的残暴手段,纵身来到他的面前,横刀斩向他的脖颈。 而青魂之主对于这暴烈的刀光,却是以不屑的笑容回应。 身形不动,左手化作残影生生抓住了王霄云的刀刃,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用右手插入了他的胸膛。 只一招,夕阳峰掌门身死…… 面具下的嘴角咧起残忍的弧度,面具客轻笑着:“夕阳峰主……怎么弱得像条狗一样?” 而就在他说话间,又是一道身影纵掠,穿过数名青魂杀手,已经来到了青魂之主身前。 “罔顾人命,肆意残杀,就算你实力强大,也算不得真正宗师。” 声音坚定,刀光掠影。 正是金山玉海楼少楼主严桐生趁着青魂之主的右手还在王霄云的胸膛上的机会,向他出刀! 然而,青魂之主的面具下也就是不屑的表情。 “就算是天下十宗师,如今我也不放在眼里,你让那天下第一的舒滕予到我的面前来,试看他又能奈我何?” 话语间,青魂之主左手松开王霄云的刀刃,拍在了严桐生的刀刃上。 不过严桐生这柄刀是在雾中境内所得的宝刀,在这一拍之下并未碎裂,只是受此力道偏离方向。 严桐生此刻双臂张开,正好露出了胸口空门。 青魂之主依旧不屑,一掌拍出正好排在严桐生的胸口!! 一掌之下,两声痛呼。 严桐生原地倒飞四五丈,就地一滚,半跪吐血。 而青魂之主此刻竟是捂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见了这一幕,严桐生缓缓站起来,嘴角带着笑意。 雾中襄阳一战,自己早有准备,在城中多次率人围杀夜间出现的邪派高人,而在杀死一名自称“梅超风”的女性高手之后,便收获了自己身上这件软猬甲,甲上满是倒钩,能够防御内家拳劲,倒钩更会让攻击者受尽折磨。 雾中襄阳夜间现身的高手层出不穷,本就是为白泽武林众人准备,一如梅超风这般原著中早已死去的高手也有现身,得出的这件软猬甲并非黄蓉传给郭芙的那件,但是效果却是一般无二。 面具客被软猬甲倒钩所伤,此时手上的伤创已经深可见骨。 严桐生故意引诱他打向自己的胸口,正是为了此刻。 东方云喜与白潇见状,摆脱了青魂杀手的纠缠,冲将过来将严桐生护在身后。 东方云喜扶住严桐生,白潇则是对他笑着说道:“姓严的你可以嘛,还有这种办法~” 襄阳城定盟,软猬甲也是众人共同得到,都知晓它的功效。 被东方云喜搀扶着,有软猬甲化解内劲的严桐生还是免不了气息虚弱,看了一眼气氛压抑的月夜战场,苍白一笑:“豁命算计,也算有所得。” 以自身重伤为代价换得这名绝强者一只手掌,削弱他的战力也算是被在场的白泽群侠争取几分逃亡机会。 然而,前方的面具客却是狷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罢,只见他身上气息更加暴戾,身上流转淡淡的紫黑色气流。 “很好……你们确实是我的大敌,那我今日,就更得将你们一网打尽。” 说话间,面具客手上翻起的血肉蠕动,竟是恢复如初! 那日千栩泽外得到罗浮以龙珠入体,青魂之主……也就是当朝将军的南宫麒便拥有了远超人类的生命力,跗骨之伤,转眼竟已恢复。 看向白泽群侠,南宫麒缓缓开口: “杀。” 瞬间,五百余名青魂杀手,同时动作! 第五十四章 檀山溃退,生死如风 看着自己的手掌,一身黑袍面具的南宫麒站在动乱战场之上,借着月光看着自己的手掌,伤口已经全都恢复如初,刚才的痛感却似乎消散不去。 听着不绝于耳的刀剑声,这个男人此刻有些恍惚…… 本来已南宫麒的畏死是不愿意亲自参与这种战斗的,不过多次试验之后都证明身负龙兽之力的自己已经是空前绝后的强大,此次亲身围剿白泽武林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 原来,自己已经这么强了。 恍惚间,南宫麒回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男人,在那尸骸遍布战场上让自己变强的他已经地下长眠,而自己终于可以主宰自己的命,甚至可以……主宰无数人的命。 抬眼看向前方,没有再出手,但是众多一流武者都被打伤的白泽武林已经无法抗住青魂杀手的冲杀。 手持刀剑的黑衣杀手们将白泽正道众人围困中间,不断发起进攻,而士气被青魂之主这强到恐怖的力量所大计的白泽正道逐渐支撑不住,一名名门人弟子倒下…… 这些杀手出手都直奔要害,但最后都留了一点余地没有直接取人性命……失去反抗能力的正道弟子会被青魂组织拉出战场,俨然是要将在场正道全数生擒。 月夜风寒,刀兵声回荡整个山中旷野。 在生死交伴的战场上,白潇与东方云喜仍在冲杀。 《独孤九剑》寒光动影,迫退数名青魂杀手,一袭白衣的白潇飞纵到鹿灵声身旁,长身持剑戒备周遭杀手,同时对鹿灵声与陈放说道:“不行了,青魂的杀手太多,我们得杀出去!” 严桐生被东方云喜搀扶着赶来,听闻白潇所言却是摇摇头虚弱说道:“没法子,青魂敢出手必然是已经将这小檀山团团包围,只凭在场人想要杀出去几乎不可能……只能寄希望东方兄能够再使出那通天彻地的一剑!” 然而,听闻严桐生此言的东方云喜却是无奈地摇摇头:“我……是真的没办法再使用这柄剑了……” “赵骗子呢?他带来的这把剑,他一定有办法!”看着哥哥姐姐们满脸忧郁,按着周遭战场不断有人倒下,鹿灵声急切说道。 东方云喜却是摇摇头:“他……恐怕不会出手了。” “哈,看来……也是天要绝我白泽武林~” 说到这里,严桐生只能苦笑,似乎也使没了办法。 陈放看了一眼战况危机的战场,快步就要冲入其中。 “诸位,你们先走,我的师兄弟还在这里,我是不能走了!” 说着,陈放已经杀入青魂杀手之中,长剑舞光影,与几名杀手战作一团。 白潇见状,回头看了鹿灵声一眼。 “东方云喜,带灵声走……” 说着,持剑的白衣身影也纵身冲入战场。 鹿灵声看着白潇的背影,像是被抛下的小孩,眼中满是雾气,倔强喊道:“你们不要拿我当小孩子了,我也希望和你们共同进退!” 说着,一身鹅黄衣裳的姑娘也随着白潇冲入战场。 看着两个姑娘都冲进了战场中央,东方云喜与严桐生对视一眼。 “严兄,还有气力么?” “尚能活动。” 相视而笑,两人并肩跟上。 穿梭战场,生死不计……刀剑交织在小檀山中。 追与逃、杀与救……一幕幕生死在此上演。 从旷野到山林,从陡坡到平地,弈日门、烘炉堡、悬庭谷、金山玉海楼、三大世家……各个门派的弟子与青魂的杀手战至难分敌我……每一刻都有人在死伤。 一剑穿透一名青魂杀手的咽喉,白潇收剑纵身,与陈放交错之后又各自与前方杀手站作一团。 东方云喜跟在白潇身后,以《乾坤大挪移》应对周遭杀手围攻。 鹿灵声与受伤的严桐生互相照应,对付着零星突破三人放手的青魂杀手。 此刻的檀山战场之上,也唯有他们这里尚且可以撑持。 但是,这种状态也并不能维持太久。 一阵剑风扫过,巨剑破空而来。 白潇纵身后退,险之又险躲过这一剑的攻势,皱眉看向面前敌人。 京大戟将巨剑抗在肩头,带着邪异微笑看着白潇: “女人,你的剑术很有意思,等我抓住你以后,你可以交给我么?” 不等白潇回答,苍术与甘草已经从京大戟的身旁纵掠而出,冲向白潇。 “不要再拖延了,主上快要不耐烦了!” 苍术的声音冷酷而暴戾,剑锋也是快而冷冽。 面对此道攻击,却见两道身影从白潇身后窜了出来。 东方云喜与甘草再度对掌,两人各自后退。 严桐生挡在苍术的剑锋之前,不闪不避,以身上软猬甲之坚硬,竟是生生挡住了苍术的剑锋。 随后露出笑意,回首一剑逼退白发刺客。 两名刺客后退,与京大戟并肩而立,银朱、陵游也一并赶来,与另外十数名青魂杀手将白潇一行围在中间。 双方都没有说话,此刻的沉默酝酿着一场霸烈的爆发。 而就在此时,战场后方的南宫麒再度动作了,缓缓向前,轻易拍碎一名靳山派弟子的长剑,手掌贯穿他的胸膛将他的血肉吞噬。 目光停留在白潇、东方云喜这边,声音邪异又冷厉:“还不能拿下这些家伙么,你们真的有出力么?” 这番话是说给在场的是青魂杀手们听的,听闻了南宫麒的声音,就算是这些喋血的杀手也觉得后背一凉。 不过一身黑袍的面具客旋即又是一笑,身上宛若实质的气势更加强烈地爆发起来:“既然如此,那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说着,南宫麒盯住了人群中的白潇。 看着一身白衣,容姿绝丽脱俗的女剑客,面具下的双眼中还有几分掩不住的贪婪。 被南宫麒盯住,白潇只觉得背后一寒,心头更是压力骤增。 这名黑袍面具客的实力刚才已经完全展现在白泽武林众人之前,这是真正可以扭转战局的绝强者……何况在场的武者们本来就在青魂杀手的冲击之下无比艰难…… 看着南宫麒在战场上宛如闲庭信步随意夺去性命,整个白泽武林的人,内心都蒙上一层阴影。 ———— 缓缓走到京大戟身后,南宫麒一步不停,周遭青魂杀手纷纷恭敬退让。 看着持剑而立的白潇,南宫麒嘴角隐约可见笑意:“怎么样,女人,看见了这样的力量,你的内心就没有过臣服的想法么?” 缓缓张开手,脚步却不停,此刻的南宫麒像是个浮夸的戏子:“坦白地说出来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畏惧我,你畏惧我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向我表示臣服,我会接受~” 看着逐渐走近的南宫麒,白潇下意识确实想要后退,那双眼中所包涵的是太过于炽烈的欲望和暴虐。 但是白衣剑客生生压住了内心的恐惧,举起手中剑指向南宫麒:“你能接受接受的,恐怕只有我的剑锋。” 东方云喜、严桐生、鹿灵声、陈放,默默站到白潇身旁。 此刻,一队青年宛如屠龙的勇者,直面白泽武林上最恐怖的魔头。 而听闻了白潇的话语,南宫麒面具下的嘴角咧得更开了: “是么,那你可能是还没有真正亲身体会过我的力量……我可以好好教教你~” 说话的同时,张开双臂的面具客已经距离白潇一行只有三四丈,宛若巨蟒一般的暴虐气息宣泄在此地…… 白潇众人握紧手中兵器,只等着最后的一战。 ———— 就在此刻,一阵风卷起。 一道淡蓝色身影破风而来,右手拿着华丽的长剑,左手拿着剑鞘,挡在黑袍面具客的面前,气息淡然透着几分萧瑟悲切,却完完全全压制住了南宫麒的暴虐气势。 看着这名蓝衫剑客,南宫麒面具下的眼睛猛地一缩,下意识后退了两三步,猛然回忆起了那日在千栩泽外的景象…… “是你!是你!” 持剑的徐梦花没有说话,只是手握断钢剑一步步向前,淡漠的声音传遍整个小檀山战场。 “白泽武林,撤退吧。” 徐梦花的声音带着一种读书人特有的儒雅,但在此时,便如地狱之音响起在南宫麒的耳边。 看着一步步接近的徐梦花,南宫麒指挥着周遭的青魂杀手一拥而上,自己却在不断后退…… 然而在断钢剑之前,不论是任何兵器都是一触即断。 京大戟、甘草两人只不过一个照面便是一伤一残。 其余青魂杀手面对着剑客轻描淡写的剑舞也只如腐草般脆弱…… ———— 战况因突如其来的蓝山剑客而变,整个小檀山战场的青魂杀手都被徐梦花所牵制。 损失惨重的白泽正道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应该随着蓝山剑客一同冲杀,还是听他说的现行撤离。 就在此时,严桐生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叫喊:“以檀山盟之名义,众人撤离!!” 听闻严桐生指挥,有了主心骨的白泽武林开始从此地撤离……冲向小檀山之下。 刀光剑影在月下交织,一场动乱尚未终结。 第五十五章 浮云白衣,飘摇而定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小檀山星夜为战,正道同盟为青魂所袭击,转瞬沙场血洒青山。 借助白雾藏在小檀山下层空间的雾中襄阳世界已经彻底断绝了与神州大地的连接,只剩下少数藏于山中的稀薄雾气能做来往通道。 而介于神州与襄阳城夹缝中间的谷底空间之内仍在白昼。 两名少年满头大汗,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 修行武学耗费体力,但是真要练到一点气力都提不起来,却需要莫大的毅力。 辜明河天生武骨,在修炼之道上常能事半功倍,再加上心中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坚韧,故而真能能做到理论上最快的进步速度。 只不过阿木尔自异域而来,并非武道世界之人,天性淡泊的他竟然也能跟上辜明河的修行。 倒不是说内外功修为能够做出什么比较,只是两个少年一起练武、拆招,彼此之间都能感受互相的进步。 草地上生有些淡黄浅粉的花,花香交织在青草与泥土的气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阿木尔躺在这种味道里,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在阳光下干燥泥土里的蚯蚓。 “我在草原上的时候也喜欢躺在地上看云,不过我们那里的云和这里很不同,云多的时候压得很低,云少的时候就大块大块地在很高的天上飘着。” 听着阿木尔的声音,明河的眼瞳里倒映着天上的云,云霞明灭织就苍梧,满头大汗的少年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灿烂笑着说道:“听你这样说着,我倒是很想去看看你说的草原。” 听见明河这么说,阿木尔的眼神暗淡了些许,长吁了一口气:“我也想再看看故乡的天,不过按照罗浮的说法,应该是很难了。” 感受得到阿木尔话语中的隐隐失落,明河转变了话题:“如果这样的话那还是不要想了,我们白泽国一样有很多很美的地方,千栩泽的五色池、灵光山的月绮虹、还有桑饶京的十观塔,虽然我没有真正见过,但是听说都是很美很美的,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看。” 听得出明河话语中的安慰,阿木尔反倒是一笑,这些天相处中也听过了他的经历,经历了那样痛苦的人还能够这样来安慰别人,倒是真的很有说服力。 “好啊,不过我们得先出去才行啊~” “是啊,”明河想到这里也有些嘀咕起来,“说起来师父把我们丢进来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也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想法开始纠结起来之前,明河停止了思考,刷得一下坐起来,看向阿木尔: “阿木尔,你以后想做什么?从这里离开以后~” 明河的眼睛在霞光照映下灿烂似星辰,阿木尔看着这双眼睛缓缓坐起来:“我啊,真的还没想过,你呢?” “我以后想要做个闻名天下的侠客!”说话时,明河的手掌在地面上重重一拍,“我要把那些破坏我心中祥和的恶人赶出这个国家!我要成为很伟大的人?” 这个时候的明河身影迎着光,在阿木尔的眼中像是被流霞所包裹。 看着明河的身影,阿木尔也跟着坐了起来:“我是真的没想好吧,那我以后就要做一个无拘无束的人,可以自由自在地去看你说过那些山山水水,你要做大侠客,那我就做个大旅行家!” “哈,以后我如果要做想做的事,你一定会来帮我的,你以后会跟着我成为侠客~”明河说话时拍拍阿木尔的肩膀,故作老成的模样。 “你怎么这么自信?”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明河说得煞有介事,下巴轻轻昂起。 阿木尔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俊禁笑了起来。 看着他笑,明河也笑起来 两个少年的笑声回荡在山谷底下,爽朗天真。 ———— “看起来,你们两个相处得很融洽嘛。” 罗浮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明河一回头正看见一身月白衣裳的罗浮施施然站在身后。 “师父!”声音带着惊喜,明河站了起来,在这个空隙间还打量了一下罗浮,白衣长发、眉眼温润,依旧是丰神俊朗的模样,“你的事情忙完了么?” “对啊,忙活了挺久的呢。”罗浮笑着点点头。 阿木尔看见罗浮,也跟着站了起来,不过并没有明河显得那么亲近,只是微笑着打招呼:“罗浮。” 看向阿木尔,罗浮的目光没有变化:“怎么样,对这个世界还习惯么?” “一直待在这里,还没见过这个世界本来的模样呢~”相较于明河,阿木尔的样子显得成熟许多。 “那现在你们两个都可以离开这里了,这片神州大地算得上广阔,世人穷极一生也未必能看遍它的模样。” 明河闻言又笑起来:“好,那我们三个去哪儿?” 听见他这样说,罗浮摇了摇头,转而看向阿木尔:“阿木尔可不一定会跟我们一起走。” 听见罗浮这样说,明河觉得有些不对,愣愣地问道:“师父你是说的什么意思?” 罗浮没有理会明河的问题,而是看向阿木尔,柔声问道:“阿木尔,你是想要在我的安排下过活,还是想要过自己的生活。” 明河这一瞬间突然觉得有一种处于命运节点的感觉,就好像阿木尔的回答能够决定很重要的事情,张了张嘴却是没能说出话来。 被罗浮这样问,阿木尔像是完全领会了问题下的深意,笑得很温柔:“如果是让我选择的话,我想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哪怕未来是我告诉过你的既定的悲哀么?”罗浮再次问道。 阿木尔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还是……想要自由。” “那我尊重你的决定。”得到了阿木尔的回答,罗浮缓缓抬起手,周遭一阵白雾酝酿,渐渐将三人的身影吞没。 阿木尔眼前景物渐渐被白雾笼罩,最后看见的是朝深深看向自己的明河,淡淡一笑。 ———— 而后景物流转,周遭光影更迭,漫天霞光消散,置身黑夜当中。 茫然站在原地,阿木尔有些不能适应。 转眼之间整个人从明媚山谷转到漆黑山林,阿木尔的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此时,背后一阵劲风扫来。 感知着这股风,阿木尔转身,一名身着黑色衣裳的杀手举剑就砍了过来。 茫然间的阿木尔来不及闪躲,险险要被砍中。 正此时,一道持剑的白衣身影纵身而来,将阿木尔整个人拉开。 一脚踢飞了出剑的青魂杀手,白潇拉着阿木尔的手腕: “小兄弟你没事吧!?” 月夜下流光疏淡,阿木尔抬起头正看见白衣剑客月光下的脸庞。 第五十六章 江山此夜,战火兵燹连天起 月夜山林的风中带着血腥味。 阿木尔对这种味道很熟悉……那是很多年以前,为了争夺粮食、女人的流浪部落杀入自己部落帐篷群落的时候。 当阿爹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鲜血飞溅到自己脸上,那种味道和现在一模一样。 强烈的血腥味冲上脑门,让阿木尔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的白衣女剑客正皱着眉头怒目而视。 白潇的怒目不是针对阿木尔,而是盯住了刚才挥剑的青魂杀手,表情忿怒,声音冰冷: “对孩子都能出手,你们已经泯灭人性了。” 这名杀手现在并不在乎人性是否泯灭,看见白潇现身,身影朝着白潇飞窜接近,一剑直指白潇的心口位置。 青魂的武功技法总是干脆而直接,就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刺出这一剑之后还能不能有下一剑。 不过,白潇的《独孤九剑》才是真正将这种“有攻无守”的剑术发挥到极致的武学,一剑即出、攻敌必救。 面对青魂杀手的攻击,白潇左手拉着阿木尔的手腕,右手挥剑也是轻描淡写。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行加上襄阳大战的历练,白潇此刻独孤九剑已然有所小成,剑路来去挥洒自如,勾勒痕迹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一剑迎着青魂杀手而出,先于他一步刺中了他的肩头。 这名青魂杀手发狠,不退反进,手中剑锋对准白潇想要与她同归于尽。 不过白潇的剑要快上不止一筹,横锋一撩,剑刃抹过他的咽喉,让他的动作停滞下来…… 咽喉与嘴巴里都涌出殷红血液,这杀手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随后周遭各处都想起了刀剑碰撞与衣袂翻飞的声音……随后在一声声倒地声,数名青年人从周遭走了出来。 东方云喜一身蓝氅,眉宇间尽是贵气;严桐生穿着软红色衣裳,脸色略显苍白;陈放看起来最为严肃,五官棱角分明。 跟在三个青年背后的是一名穿着鹅黄色裙装的少女,发觉阿木尔看向自己,朝着阿木尔眨了眨眼睛。 在这一行人中,现在也就只有鹿灵声还不显得心情压抑了……不过在如此情形氛围之下也开心不起来。 阿木尔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些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陈放则是看向东方云喜,皱着眉头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这整座小檀山上好像满是青魂的刺客,来来回回恐怕不等下山就被青魂的杀手围住了。” “比起这个问题,我更好奇另一点,”东方云喜还没有回答,严桐生却先开了口,说话的同时走到了阿木尔的面前,苍白的面孔让少年有些紧张,嘴角似笑非笑地盯住阿木尔“小兄弟,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是怎么到山上来的?” 白潇一把把阿木尔拉到身后,用戒备的目光看向严桐生:“姓严的你少在这儿吓人,他还只是个孩子。” “一个孩子就能进入青魂组织团团包围的小檀山,是他厉害?还是青魂组织都是废物?”严桐生没有跟白潇针锋相对,只是歪着脖子淡淡说道。 白潇不傻,当然能明白严桐生的的意思,只不过天生的性格让她不能做出不合自己信念的事情。 阿木尔看出了这里气氛不对,小声说道:“我是朋友带我进来的,进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大雾……” 听见阿木尔的话语,在场众人的愣住了,进入雾中小檀山……这种力量至少也会与小檀山秘境的形成有关系…… 严桐生的目光越过白潇看向阿木尔,声音低沉:“小兄弟,带你进来的朋友是谁啊?” 阿木尔想了一下,决定说实话:“他叫罗浮。” 而听见这个名字,白潇、东方云喜、鹿灵声皆是脸色一变。 春风湖水之畔,天下奇缘之遇。 当初赠与自己等人绝世武学的神秘奇人,不就是名叫罗浮么? “那他现在在哪里?”这次发问的已经变成了白潇。 阿木尔张了张嘴想要回答,此刻却听见不远处山林窜动,数十道身影越行而来。 看见这些黑影,东方云喜眉头一凝:“不好,不能让这些家伙纠缠住,不然待会儿来得青魂杀手只会越来越多!” 话音落,一行人带着阿木尔迅速离开。 “该死……这些家伙是怎么在朝廷眼皮子底下聚集这么多的?小檀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朝廷和武林都看不见的么?” 陈放一边跑动,还在一边低声骂着。 东方云喜也在跑动中回应他:“就是现如今的局面,也是那蓝山剑客以一人之力为我们争取来得……尚且不知那位此时如何……” 东方云喜的话语过后,众人短暂沉默。 徐梦花一人一剑突然杀入战场,以一人之力威慑五百青魂杀手连带着先前强如梦魇的青魂之主……实力之强近乎空前绝后。 但就算如此,也没人真的寄希望于他能够以一人击溃整个青魂组织。 毕竟整个小檀山上现在已经满是青魂杀手,真要估计恐怕得是数千之数。 以一人之力对抗数千人……那不是武学……是传说或是神话…… ———— 就在众人暗自忧心之际,旷野战场上,徐梦花正手持着断钢剑冲杀于青魂杀手之中。 面对断钢剑的无敌锋利,任何兵器都是触之即碎。 南宫麒看着徐梦花的身影就想起那一日在千栩泽外的恐惧,颤抖着向后倒退。 不断有青魂杀手冲向徐梦花,却都被轻易杀败。 很快,徐梦花周身出现了一道真空区域……没有人再敢靠近。 面无表情的剑客步伐稳健,步步靠近南宫麒。 这时候一队黑衣杀手从南宫麒的身后冲出来半跪成一排,手上弩箭破空,径直向徐梦花飞射而来。 这是南宫麒的亲随近卫,手上都是军中强弩。 但是……就是这些军中强弩,从弩机上射出之后的飞行路线竟是无比飘忽……要么根本没有瞄准徐梦花,要么被徐梦花轻易舞剑斩断。 孤身持剑,徐梦花依旧缓缓前行。 他左手的剑鞘带着罗浮的意志,持此剑鞘,当一世安好无忧…… 南宫麒看着他走近,瞳孔越来越紧缩…… ———— 与此同时,小檀山之下。 罗浮带着明河站在月夜风中。 一身白衣的罗浮抬起头,看着远处天机些许紫红色火流星坠落。 “师父,你在看什么?” “异世界的魔……降临了。” 此刻的罗浮,脸上看不出喜悲,只想是再说与自己无关的事。 说着一笑: “当然,异国的兵刃也将要撕裂这个国家的血肉了。” ———— 同是此夜,白泽国西边疆界乱云山下,一队数千人的骑兵纵马而来。 为首一人身着橙红战甲,目光像是灿烂燃烧的烈火。 “儿郎们,白泽国的土地,将是你我荣耀的战功!” 骑兵们闻言高喝纵马,奔向前方沉睡的城池…… ———— 此夜江山,举世皆变,江湖朝堂,乱与旦夕之间…… 第五十七章 乱世天下,武道前路 是夜,紫红流星划天经行,人间所见者皆感震惊。 白泽国境之内所有夜望星空之人都能够清晰地看见头顶之上的过境祸星,神秘光影划过的天空笼罩着淡而神秘的朦胧紫色,像是某种隐喻,却不能被人解读。 抬头看着无边星穹,罗浮的目光深沉而悠远。 明河站在罗浮身后,怯怯地发问:“师父,阿木尔到哪里去了?” “他呀……”罗浮将目光将转到明河身上,“他有他自己的路。” “自己的路……”明河复述了一遍这几个字,像是在费力去理解,“我们不能带上他吗?世上的路,不都是由人所选择的么?” “生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拥有选择的权利,经常都是一种奢望吧……想要自己去选择,某种程度上不会基于你的想法,而是基于你的能力。” 罗浮面无表情,向明河述说着这个世界不公的法则。 “可是,我们去争取的,不就是公平和自由么?”明河直视罗浮的眼睛,有一种据理力争的坚韧。 罗浮摇摇头:“我从未告诉过你,这个世界天生就应该公平和自由对么?” “可是……”明河还想说些什么。 不过罗浮打断了他:“我知道,人类的大多数总是希望有一种广泛的公平,但这是因为从长远来看这一点对整个人类群体来说是有利的,许多人所谓的道德是我不能理解的,所以我也没办法做出依循道德的选择。” 说着,罗浮深深看向明河的眼眸:“如果你希望有一个什么样子的世界,那你就在未来去改变它吧,用你的双手去完成那些你希望成就的事情……至于罗浮,他有自己的命运,有自己将会践行的事情,他也有自己归属的世界,以后有一天你们也许会因为各自的使命拔剑相向,如果你还是保持着这番模样到时候只会更加痛苦你明白么。” 从罗浮的眼中,明河仿佛看见了世界的运转……星辰经行天际,江浪山河奔腾不息,世界运转,而自己与阿木尔策马走向,最终站在了剑锋的彼端。 被这一幕震撼得后退了一步,明河的眸子中闪烁着一种压抑的情绪。 罗浮看着他这副模样摇头笑了笑:“在一起待了没多久,你们就有了这么深厚的友谊了么?” “因为,他是我现在……唯一的朋友啊……”明河的声音低沉得有些让人心疼,在那个夜晚之后,这个少年就什么都没有了,家人、朋友乃至于该有的回忆……都停留在了那个血色的庭院里。 “放心吧,他的安全是不成问题的,你不用担心。”看着明河这副模样,罗浮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至于未来,这种事情是没人说得清的,只要你自己想,那就把未来导向你要的方向就好。” “师父……”明河抬起头,看着这个白衣男人在淡紫色星空下的轮廓。 罗浮没有说更多,而是把手搭在明河的肩上,声音疏淡:“别想更多了,跟我去见识一下你以后将会面对的生物吧。” “生物?”明河直视愣了一下,再回神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自正常世界变为扭曲事物而后再度恢复正常,周遭环境从小檀山的绵延山脊化作一道平原。 茫茫草地上漂浮着许多萤火。 看着这清丽温和的一幕,明河心中突然平静下来,轻声问道:“师父,你说得生物是?” “是天上来的那只。” 顺着罗浮的目光,明河看向天上,只见紫红色的烈焰从天而降,轰然降落在面前的地面上…… 光焰着地,砸开地面,飞溅岩石土层,引起周遭强烈震动。 明河目光缩紧,看着面前炽烈燃烧的紫红色烈焰以及光焰之中摇动着走出来的巨大身影。 近乎三丈高的身影、紫红色的皮肤、猩红的肉翅,头颅上生有狰狞的肉角、嘴部突出的獠牙让人心生畏惧……这是一头来自于某个不知名魔族世界的魔族生物,天生的体型与纵火能力带给他超强的破坏力,乘坐以魔界意志为本源的星火穿梭在混沌界海之中的魔族战士是魔界扩张的星标……如果等这些生物在神州大地之上扎根并搜集了足够的神州灵力,它们就会以自身为坐标沟通到远在无穷界海之外的魔族世界……以魔界力量之强,顷刻便会将这个薄弱的武道世界掠夺殆尽并彻底摧毁。 在这个孱弱的武林世界之中,没有人可以抵抗魔的存在,所以……在这个世界成长起来之前,罗浮只有亲自出手。 巨大的身影自光焰走出,每一步都引起大地的震动…… 看着这恐怖的景象,明河下意识长大了嘴巴:“这是……什么?” 听见了明河的震惊声音,罗浮倒是没有太在意,而是缓缓走向这头魔,声音沉缓:“小子,看好了,这样的机会是唯一的,这是在神州武道突破极限之后才能够拥有的力量……是天下宗师之后的境界,我只想你展示一次。” 说着,罗浮的手中流转起了淡金色的气流。 面对着缓缓走向自己的罗浮,刚刚降临全新世界的魔族战士还处于迷惘且混乱的状态,不过作为魔界开拓的前锋军队,它们天生的破坏一直意志着它向罗浮发起进攻。 宛如巨木躯干的手臂自上至下朝着罗浮砸落下来,明河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发出惊呼:“师父小心!” 罗浮面对着这头魔的锤击,选择是右手高举,向上出掌,旋即……金色的龙形气劲澎湃而出撞击在这头魔物的手掌上将它推开,强大的动能甚至带着它摔倒在地。 金色劲风扫过周遭,炽烈燃烧的紫红色光焰随即消泯…… 站在倒地的巨大魔族之前,罗浮背对着明河,转过头来,沉声开口:“当武道修炼到了真气外放,周天行气便不能再带给武者更多的进步……所以,武者的第二阶段境界,先是自我重塑,贯通穴窍经脉……而后需要再度异化你的真气,赋予它新的力量……如果先前的境界都是对真气的锤炼,那我将它命名为真气境、那这个境界贯通穴窍,经脉……就叫‘玄脉境’。” 随着罗浮此言,天地顿时有感。 天下武道从此有了全新道路。 远在孟国南犁群山之中,舒滕予盘膝而坐,感受着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就是你所说的前路么?” 与罗浮定下契约,舒滕予便开始日夜苦思以希望能够突破武道极致……此刻得到罗浮以自身力量拨动的武道体系瞬间反哺天下武者,距离武道极致最近的这个男人瞬间把握住了这个变化,立即追索向这个极致的方向。 不能自己违逆自己的武道极限,罗浮空有力量却不能改变世界,所以罗浮能做的只有……给出合适的契机。 此刻,当下的契机在舒滕予;未来的契机在明河。 ———— 被罗浮一掌掀倒,倒地的魔族像是不能置信这么小的一个人类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暴怒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而罗浮看着它的挣扎,表情淡漠而不屑,缓缓抬手,又一道龙形气劲凝聚。 第五十八章 铁蹄踏盛世,经年征战不停歇 长天月夜溶于深沉夜幕,星辰渐隐留下黎明前最黑的天幕。 刀剑锋芒交响,织就兵戈乐章。 徐梦花每次挥剑都会响起一道激烈的断剑声,不断有青魂杀手的兵器被斩断…… 徐梦花出剑的时候总是轻描淡写,每一剑都果断而直接,不过第一记交击徐梦花都只会斩断兵器……大多数黑衣杀手在兵器折断之后都会选择向后撤退,让开徐梦花向前的道路。 但是总有些悍死不畏的死士就算在兵器折断以后也会选择以身体向徐梦花发起冲锋……但是断钢剑实在是太过锋利了,这柄无双的利刃在这个武道的世界就是所向披靡的,徐梦花只要再挥一次剑就能轻易地带走眼前的性命。 数百名青魂杀手且战且退,算是死死拖住了徐梦花的步伐……徐梦花从不断倒落的尸体上踏血前行,面色不变、表情不变。 黑夜深沉,只有剑光在小檀山的山道旷野之上闪动,一条由尸体和鲜血铺就的道路逐渐延伸。 不断有青魂杀手在死去,数量在这一刻似乎已经成为不了决定性的因素,不过无论如何终究是拖延住了徐梦花的脚步。 在付出了数量庞大的死伤之后,青魂杀手们终于选择撤离,四散奔往不同方向。 徐梦花也没有去追,只是缓缓将断钢剑收回剑鞘之中,翩然转身,不如黑夜长风之中。 ———— 与此同时,一身黑袍面具的南宫麒已经从小檀山旷野战场逃了出来,身边是紧跟其后的数名披着黑袍的亲随卫士。 一路在长暗的山路疾行,终于看到山下一片火光,南宫麒此刻心中竟然还有些感动,摘下面具、与身后亲随一起脱下黑袍。 黑袍之下是半身红色锦袍与亮银战甲,下山之后的南宫麒平复了自身情绪,将黑袍扔给身后同样脱下黑衣的卫兵,昂首走向前方军阵。 进驻小檀山的白泽禁军看见南宫麒一行从山深处走出来,纷纷肃然站立。 一列军士分立两旁让出一条通道,身着赤色甲胄的青年将军从军阵中走了出来,朝着南宫麒拱手抱拳:“大将军。” 南宫麒看了他一眼,又回身看了一眼,阔步走入军阵之中,说道:“山下情况怎么样?” 赤甲青年将军跟在南宫麒后面,恭敬回应:“木红榆带着各门各派的人想要入山,已经被属下拦回了棠岁城。” “很好,传令下去,小檀山上白泽武林之中混入了大量的邪人盗匪,传告三军进剿小檀山,不管所遇何人通通杀无赦!” 这句话说的冷漠无情,像是宣判的不是人命而是蝼蚁土芥般。 身着赤甲的袁望城知道山上还有大量的青魂死士,听闻南宫麒的军令愣了一下。 没得到回应,南宫麒回过头来,用一种冰冷至极的目光看向他:“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袁望城回答之后,立刻传告三军,早已准备好的大军瞬间开赴山中,无数矛尖的细微寒光在山林之中看起来透着刺骨寒意。 南宫麒没有入山,而是带着最精锐的禁军铁卫留在山下。 袁望城也没有入山,而是跟在南宫麒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这山中……” 南宫麒摆摆手,没有让他问下去,也不在乎周边军士有没有听到就直接说了出来:“杀出来个搅场的剑客,让那些武林人士一个个全跑了。” “那……这个怎么办?”袁望城在山下屏退白泽武林援军之时无比霸气,但此刻再南宫麒面前又是极尽谨小慎微,可以说是将两副面孔演绎到了极致。 南宫麒觑他一眼,冷声说道:“咱们大事将成,这些江湖上的细碎人物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未来有的是机会对付他们。” 南宫麒刚刚说完,就见军阵后方冲来一名执旗小卒,从军阵后方冲到中央跪在南宫麒面前,扯着嘶哑嗓子大声喊道:“报!!孟国大军入寇云寐关!孟国先锋齐簪英率三千骑兵绕过乱云山直入西疆腹地……昭明城破!周遭十二村镇皆遭到劫掠!临州城燃起烽火狼烟,请求将军救援!!!” 此言一出,震惊周遭禁军,孟国入侵,象征多年和平与一朝打破……自此刻起,白泽国又将陷入无尽战乱裹挟。 而南宫麒听了这名传信小卒的话语,皱皱眉头却似乎并不惊讶,左右打量眼像是在找什么。 一旁的袁望城会意,递过来一把直刃大刀。 南宫麒接过大刀,毫不犹豫一刀斩下了跪地小兵的头颅。 血红飞溅,无头尸体倒伏,圆咕隆咚的人头在地面上转了几圈后朝向渐渐泛白的天际,一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接过一旁亲随递过来的丝绢擦了擦手,又擦了擦手中的刀锋,顺手将染血的丝绢抛出盖在传信小兵那死不瞑目的头颅上,南宫麒将大刀重新递给袁望城,看向西边冲上天际的烽火狼烟,笑了起来:“孟国……行动了。” 袁望城旋即在一旁再度躬身谨贺:“恭喜将军大业更近一步。” 听闻袁望城的恭贺,南宫麒似乎很是受用:“世人都说这白泽国是荀家和东方家的天下……我不以为然了几十年……今天终于到了变天的时候了。” 听闻他这句话,袁望城弯下的腰放得更低了。 而周遭本应忠于王室的白泽禁军,竟然就像全然没有听见一样。 ———— 一掌拍出,金色流光碎裂了紫红色魔族的躯体,罗浮收掌转身,走回明河身边。 明河看见刚才的一幕无限震撼,不禁震撼与那从天而降的巨大魔鬼,也震撼于罗浮转眼之间掌碎魔鬼的画面。 看着罗浮迎着黎明光线走来的身影,明河的声音充满了憧憬:“师父,这就是武道修行的成果吗?” 罗浮笑着摇摇头:“这是武道之上的力量,我的一个朋友正在思考怎么做到这些,我只是通过概念的形式把它表现了出来。” 听见罗浮这番话,明河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看着明河这幅模样,罗浮又是无言一笑:“算了,这些你以后会懂的,现在得去忙别的事了。” “别的事?”明河继续露出茫然表情。 借着黎明曙光,罗浮指向明河身后。 明河转身,只见微茫天空之上一柱狼烟烽火正在缓缓升上天空。 第五十九章 乱世相逢 “快点,把这个村子解决之后还有下一个。” 火光交映天空,刚刚泛白的天空在火光之下显出瑰丽红色。 一队骑兵打马从村子中走过,目光像是鹰隼般在村子里掠过。 有的士兵下了马,挨家挨户踢开大门进入其中搜查,刀刃上浸染了满满的鲜血……仿佛有亡灵在其上无声地哭嚎。 “咚”的一声,一名着甲士兵踹开了村上一户房屋,倒提着刀锋步入其中,凶悍的身影简直像是肆虐的野兽。 就在他刚刚步入其中之时,一名农妇从里屋冲了出来,在士兵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推开他,冲出了屋子。 然而,就在他冲出屋子大门的下一个瞬间,迎接他的是迎面而来的另一柄刀锋。 这把刀并没有什么绝世的锋芒,甚至还有几个豁口,但是很轻易的捅进了这名农妇的腹部……站在她面前的另一名士兵手臂一扯,将刀锋拔了出来。 鲜血从农妇的腹部和学历淌出来,她先是跪倒在地,然后蜷缩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些,只是单纯地感到痛苦。 房中的士兵从门内跨了出来,跨过农妇的身体就像是跨过了一头牲畜,看向面前的同僚闲谈似地开口:“你那边搞定了?” “解决干净了,都是些没什么土里刨食的老百姓,费不了什么功夫。”对面的士兵用自己衣袖擦了擦刀刃,低头回答着。 “唉,也不知道齐将军为什么非得要我们对这些老百姓出手……”出门的士兵摇摇脑袋,随口说道。 听了他这句话,对面的士兵脸色瞬间一变,急忙说道:“小声点!这种话你怎么也敢说?” 说话的士兵也反应过来,左右看了一眼,脸色僵硬:“唉,我就是一下子响起家里老娘了……” “别想了,想着快点大完这一仗吧,到时候就能回家了。” 两个人说着走回村子街道上。 整个小村子包裹在炙热的火光里,每一栋房子的房门都被下马的士兵踹开……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没有一个逃得了活路…… 终于,将整个村子杀尽之后,这些孟国的士兵重新骑上了自己的战马,纵马飞奔向下一个村子。 火焰依旧在燃烧着,炽烈、毒辣,火海里的村子像是坠落进了地狱之中。 过了很久,村子里一栋房屋的背后瓦砾堆中伸出一只手掌。 这只手掌不大且细长,满手全是被划开的细小伤口,拨开身上的瓦砾,这只手掌的主人抱着一个小女孩从瓦砾堆里爬了出来。 他是个身形消瘦的孩子,大约十二三岁,身形偏瘦,皮肤偏黄,满身都是瓦片边缘划出的血痕,抱着的小女孩大约八九岁,身上穿着廉价布料改小的衣裳,身上同样有血痕,不过因为男孩的保护要少很多。 破碎的瓦片间隙中留存着少量的空气,是以没有让这两个孩子窒息,但是里面稀薄的空气和大量粉尘使得刚刚爬出来的两个孩子不停地咳嗽……泪水不经意间爬满脸颊,混合着脸上的泥沙使得两张脸孔看起来满是泥泞。 男孩双手支撑自己趴着,咳嗽的声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小女孩爬过来抱住了男孩,用呛着的嗓子呼唤:“哥!哥你怎么了!” 男孩听见女孩的呼唤,强忍着呼吸的痛苦停止咳嗽,转过来抱住小女孩:“绣儿!没事!哥没事。” 说话间,男孩像是想到了什么,抱着女孩想要站起来。 一次,两次,男孩忍着身上的痛带着女孩站了起来,带着她一起朝村外走去。 “绣儿快起来,我们快走!” 担心刚才的孟国贼兵还会去而复返,男孩带着小女孩亦步亦趋向村外走去。 只是刚刚走到村口,就看见了两个身影站在那里。 一者穿着白衣,长发飘然,表情淡漠;另一者身着灰色衣裳,是个眉眼清隽的少年,神色带着对一切的懵懂。 正是击杀了天外魔族之后带着明河循着狼烟烽火而来的罗浮。 看着罗浮和明河的身影,男孩一把将女孩拉到自己背后,用警惕的目光看着罗浮,眼眶下被划出的血痕笔直,倔强的表情像是只倔强的兽。 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盯着罗浮。 罗浮的表情淡漠,但是身上却有着天然让人愿意亲近的气质,本来不应该让人这么恐惧……只不过,在这种情形之下,无论是怎样的气质恐怕也改变不了天地间的血腥肃杀。 看着男孩这幅模样,罗浮摇了摇头,对身旁的明河说道: “看见了么,这就是乱世的模样,你想要改变的乱世究竟有多么沉重,你能明白么?” “我不明白……” 看着眼前炽烈燃烧的村庄,看着村口满地的尸体,看着像是从刀山上走出来的男孩女孩,明河有些不能接受地后退了一步。 但也只有这一步,随后重新上前,看向那对少年少女,眼里是满满的感同身受,坚定说道:“但是就因为他这么沉重,我猜一定要改变!” 罗浮笑了笑,没有说话。 拉着女孩的男孩没有理解罗浮与明河的对话,但是也不打算就这样站在原地。 没有说话,低着头拉着自己的妹妹想要从罗浮、明河的身边绕过去。 晨曦的阳光的纯粹的金红色,伴着晨风吹动罗浮的衣袍……也同样吹动少年的头发。 就在少年拉着妹妹走过罗浮二人身旁的时候,罗浮开口了:“你们,有去的地方么?” 少年停下了脚步,妹妹的心头只有害怕,缩着抱住了少年的肩膀。 “没有。” 罗浮继续问:“知道要靠什么活下来么?” “不知道。” 少年的嗓子像是被刀片划过,沙哑地甚至有些难听。 “想要活下去么。” “我要照顾妹妹。” 明河看看罗浮,又看看低着头的少年,不理解师父问这些的目的,但是其实知道师父时不时会有的温柔,大概有猜测。 “我可能会给你提供一些生存的手段,你愿意接受么?” 罗浮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直直地看着眼前燃烧的村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罗浮的话,少年猛地抬起头,正看见这个男人缓缓转过脸来,这幅面孔没有笑容,但是有一种让人愿意相信的魔力。 这一幕的金红色的天空为背景,一瞬间打破了少年的内心。 “我……” 明河倒是一下子笑了起来,只是在心里感叹师父又开始捡人了,诚挚地看向面前的少年:“师父不是坏人,我也是被师父捡到的,叫做明河,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蟾……” 第六十章 所向临州 辗转十里,风光入静。 天生岁月不停歇。 罗浮、明河、林蟾还有林蟾的妹妹林绣一起自焚没的小山村离开,没有方向地在白泽国的土地上经行着。 孟国的军队跨越江而来,围困云寐关长达十数日,孟国主将宁策思率领大军将关隘团团围住之后派出大量军队扫荡周遭村镇,大量流民向白泽东部逃来。 而孟国先锋官齐簪英更是率军强越乱云山,以铁骑精兵攻破了尚未收到情报的昭明城,更开始不断扫荡周遭城镇,整个白泽国西陲区域陷入一片巨大的混乱之中。 乱兵、乱民……恐慌和骚乱在这片土地上开始蔓延。 帝都传令大将军南宫麒率领王都禁军与西陲大军迎击檀策思,然后南宫麒却借口在小檀山遭遇江湖邪人袭击,率领着王都禁军在小檀山下徘徊不前。 一时间整个白泽国竟然无人可以应战,情势危急之际,白泽皇帝只能请出东方世家的老辅国,调动各城乡军汇合东方世家私兵开赴西疆战场。 至于白泽武林在小檀山遭受青魂组织袭击,一夜乱战之后损失惨重,江湖上充斥不安论调,更加上正值乱世国难之际,金山玉海楼少楼主严桐生通告全武林小檀山订盟已成,檀山盟奉宋家家主宋继玄为盟主,正式邀请全武林加入,更打算在四月二十二在临州城外白琅山再度举办英雄会,号召全武林共同抗击孟国。 与上次小檀山之会不同,上次宋家只向各大门派发出邀请,目的是为了整个江湖势力对抗青魂,而经历小檀山一战之后,青魂之主的不死之身震撼各门各派,不论是各大世家还是诸多门派都已经明白青魂组织已经是任何一家单一门派无法抗衡的庞然大物,唯有集合全武林之力,才有机会与之对抗。 孟国来势汹汹大军齐出显然不仅仅是为了一座云寐关这么简单……白泽武林身为白泽国人,也都希望贡献各自力量,是以如今的临州城风云汇聚,整个白泽国成千上万的江湖人士都在向白琅山赶来。 罗浮带着明河、林蟾和林绣自昭明城外的小山村一路东行,目的正是临州城。 一行走在山路上,山道宽敞,两边是苍翠树木。 天气还不算热,不过阳光很盛。 “师父,我们到底是要去哪里啊?”明河跟在罗浮身旁,抬起头问道。 林蟾兄妹互相搀扶着跟在更后面。 罗浮走路的步子带着一种自在的悠闲,回答的语气也淡然平静:“去临州城啊,那里很热闹。” “师父很喜欢热闹吗?上次去小檀山也是这个理由。”时间渐渐消磨了明河身上的悲伤,让他性格里的阳光亲和愈发明显,说话时嘴角总是带着笑意,有种“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气质。 “倒说不上喜欢,只是有去往那边的理由,可能这就是天生的操劳命吧~所以说你们跟着我也会很辛苦的~” 说着,罗浮回头看了林蟾兄妹一眼:“你们两个也是,如果害怕未来辛苦的话,也可以不用跟着我。” 林蟾带着妹妹跟着罗浮走了十几天,每天罗浮都会变着花样问他要不要离开,林蟾的回答谨慎而卑微: “如果您不打算赶走我们的话,我希望能够带着妹妹跟着您,我可以为您当牛做马,我现在虽然没有本事,但是您可以教会我,我可以为您去杀人、去做很多事……” 林蟾说话的时候没有声调的起伏,像是没有感情的朗诵者捧着稿子生硬地诵读,说出的辞句无比卑微甚至有些扭曲,但是他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罗浮脸上随即出现了一种玩味的表情:“我为什么需要你当牛做马呢?你可以为了我杀人,那你可以为了我去死么?我又为什么需要你替我剥夺生命呢?” 罗浮大多数时候都自带着空蒙的气质,像是山花水草近似虚无,但是在这栋发出质问声音的时候却会隐隐透露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在这种压迫之下,林蟾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下意识默默伸手把林绣挡在后面。 明河看了这一幕,拉了拉罗浮的衣袖:“师父,你就不要吓他了……” 说着,又朝林蟾和林绣热情一笑:“你们别怕哈,师父有时候开玩笑就会很吓人,人也小气,但其实心肠特别好~” 林蟾兄妹还没有反应,罗浮已经抬起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刷得一下抽在了明河的脑门上。 明河吃痛,抱住脑袋,抬头看向罗浮。 却见罗浮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对不起啊,有这么小气的师父可真是让你丢脸了~” 明河被吓住不敢说话,只能瑟瑟缩着脑袋。 而罗浮的表情又一下子像是冰雪逢春般消融,对着林蟾兄妹灿烂微笑:“来,过来,咱们得在路边站一会儿了。” 林蟾看着罗浮宛若灿烂骄阳般的笑容,也不敢说话,只是默默拉着妹妹跟着罗浮一起走到了路边。 而明河抱着头也跟着走到路边,怯怯问道:“师父,咱们在这儿站着干嘛呀?” 罗浮取出腰间的酒壶,饮下一口,笑着说道:“在这儿看戏。” “看戏??” 明河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蟾心头也有百般疑惑,只是不敢开口。 就在三个孩子还不明所以的时候,只见后边传来了一阵激烈脚步声,随后便看见一行七八名手持刀剑的武者从后边跑了过来。 罗浮一行站在路边,淡定地像是在看戏,任由这一队江湖人士从面前超了过去。 随后就看见后面二十几名青魂组织的黑衣杀手追了上来。 这些杀手手中的兵器上都带着鲜血,俨然是刚刚手染了血腥,就在罗浮一行人面前追上了逃跑的武林人士,将他们团团围住。 其中一名黑衣人手持峨眉刺,冷笑着说道:“参王有令,前往临州城的武林人士杀无赦,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被围困的其中一名江湖客叫道:“大路朝天,老子想走那里还得跟你们报备,你们青魂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管得不算宽,刚好管住了你的命!上!” 随着黑衣人一声令下,二十余名青魂杀手一拥而上。 一旁的明河看见这一幕,急忙对罗浮说道:“师父,我们得帮帮他们!” 罗浮却不为所动,只是看向明河:“他们与我又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帮他们?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么?” “可是那都是人命啊!”明河咬牙说道。 “可是我不在乎啊,”罗浮说得没有感情,随后轻轻一笑,“如果你在乎的话,为什么不去帮他们呢?” 听闻罗浮的话语,明河握紧了拳头。 第六十一章 天之叹息 峨眉刺穿透了自己的肩胛骨,魏向阳在一瞬间剧痛之后失去了对自己左臂的掌控,右手勉强挥动大刀逼退近身的青魂刺客,抽身一退,目光打量各处……自己一行八个人已经被一拥而上的青魂刺客杀死了四个,剩下三名同行的伙伴也都陷入危机之中…… 一场江湖事,早知此身不容易退出这急流湍河之中,但确实是没想到会在此处葬身。 “淦你娘,老子还真是没想到会葬身此处!” 一边叫骂着,魏向阳一边再次挥刀破开战团,杀到另外三名同伴身边,四个人后背向里,面对着青魂杀手的包围。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为首的青魂黑衣杀手手持峨眉刺长身而立,目光淡漠得像是在看待宰的猪羊。 刀客没理会他,而是瞥见了站在路旁尚未离去的罗浮和三个孩子。 先前面对死亡都不曾畏惧的江湖客这一刻突然慌了一下,大声朝罗浮喊道:“喂!那边的!你就不知道带着孩子跑吗!?” 听见声音的罗浮依旧是淡然表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看戏一样站在那儿。 而青魂杀手的头领闻言则是残忍一笑:“蠢材,一个普通人带着三个孩子,你以为他们能跑到哪里去?你也不用着急,结果了你们,我就送他们上路……黄泉路上你们大可相伴!” 说着,杀手头领缓缓抬起手,示意众杀手做好准备进行最后围杀。 四名江湖客彼此没有交谈,但是也都明白了彼此的豁命之志……身形微微压低,竟是准备反向冲锋。 一刹那,吹风叶动片刻安静。 赤手空拳的少年挥着拳头朝这里冲了过来。 “你们……这些败类啊!!!!!” 直到这一刻……明河才反应到这些杀手的身份……黑色衣裳、训练有事、嗜血残忍……不就是这些人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么!? 这一刻的少年不再阳光纯粹,看似消融的仇恨瞬间重新占据了他的内心,《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功力在经脉中运转,让他衣袍飞扬。 听见少年的怒吼声,杀手们一瞬间将眼神余光投过来,只见一身灰色衣裳的少年身形狂飙,像是发狂的野马一般冲了过来,长头发像是野马的鬃毛,衣袍发出猎猎风声。 这一瞬间的少年,令人隐隐不安。 不过青魂组织毕竟是习惯了血腥的杀手组织,看见只是个少年冲了过来,杀手头领朝两名手下试了个眼色,两名杀手一左一右向明河迎了过来。 其中一个杀手已经将手中的短剑对准了冲过来的明河,眼中有着残忍和戏谑:“小子,你这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发展。 当这名杀手手中的短剑刺向明河的眉心的时候,这个少年整个人向下一沉,头向左边偏,轻易闪开了他的刺击,然后只见少年左掌横推隔开他刺出的手臂,右掌从左掌腋下探出,混杂着醇厚浑然的内力击中了杀手的腹部。 虽然只是十来岁少年的掌击,但却有意想不到的杀伤力,这名青魂杀手被一掌打得坐在地上,口中呕出的鲜血染红了黑色衣裳。 一方面是这名青魂杀手太过轻视明河,另一方面……修行《金刚不坏体》、《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明河已经确确实实拥有了不俗的根基,而这左掌穿右掌的进击之法也正是《燕子三抄水》配套的临敌之功。 明河左右手交替只抄了一回便将这杀手打得呕血,不仅是一身神功的发挥,也确实是他天赋异禀的体现。 另一名上前来的青魂杀手见了这一幕对明河有了警惕,挥舞手中横刀朝少年连环砍来。 而明河运足了这口气,手中掌力浑然,整个人跌进这另一名杀手的怀中,先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然后跳起来用自己的额头撞上他的下巴。 这一幕乍然看上去有些滑稽,但是当这名青魂杀手满嘴是血被明河甩到地面上蜷缩起来的时候,在场的青魂杀手这才开始正视这名少年。 喘着粗气、眼神憎恶、额头上沾染的青魂杀手喷出来的鲜血顺着眼眶边缘滑落……这一刻,在场的杀手们都能够清晰明确地感知到这名少年身上强烈的气息,隐忍残杀……这是同类的气息。 本来正盯着中间四名江湖客的杀手头领转过身来,认真地看向明河,嘴角玩味:“哦?刚才还没这么暴戾,怎么一下炸毛了?” 明河没有回答,只是喘着粗气恢复体力。 而杀手头领见了这一幕也没有急着抢攻,而是看了不远处的罗浮一样,接着说道:“怎么,是想起有什么亲戚朋友被我们杀掉么?” 说着,他的嗓音变得阴恻起来:“是你该死的老爹,还是你的老娘?又或者都是?” 一字一句像是诛心的利剑穿入明河的耳朵,让他觉得胸膛有一股烈火在燃烧,这股火焰顺着他的的喉咙蔓延,然后冲上大脑。 “你闭嘴!!” 愤怒的明河冲向这名杀手头领。 看着这一幕,林蟾有些焦急,拉着妹妹对罗浮说道:“先生,我们得帮帮明河。” 虽然因为经历而冷漠,但是林蟾却已经在这短暂的相处中被明河感染……虽然经历悲苦但是阳光纯粹,这样的少年很难不被人喜欢。 但是罗浮却没有答应,而是瞥向林蟾:“你那么想帮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我……” 林蟾拉着妹妹的手僵了一下,说不下去。 而此时的明河已经冲到了杀手头领面前,依旧是《燕子三抄水》的技巧,连环攻向杀手中路。 左右手交替让人看不清攻击的线路,明河运足了自身内劲,想要把全身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然而……杀手头领却一点都不慌乱,只是轻轻递出手中的峨眉刺,闪烁寒芒的锋刺戳向明河的手掌,临敌经验不足的少年下意识撤掌。 而这就刚好中了杀手头领的套路,眼见明河撤掌,他整个人前进一步,手掌翻动,手中峨眉刺横着撞在明河胸口,然后另一只手伸出将向后跌倒的少年拉回来,掰住明河的肩膀将他拧过身反剪起来。 一个交错擒住了明河,杀手头领已经声音戏谑:“哟,脾气不小本事却一般嘛?来,说说看,你是哪家的死剩种?” 明河被剪住,只是不说话费力挣扎,但却实在挣扎不开。 被围住的四名江湖客想要上前帮助明河,却又被众杀手逼退。 擒住明河的头领一面戏谑嘲笑明河的弱小,一面暗暗观察路边站立的罗浮。 一身白衣的罗浮站在路边不说话,像是事不关己。 而这一刻林蟾终于忍不住了,松开了抓着妹妹的手,低声说道:“先生,请照顾我妹妹。” 说完,不等罗浮回答就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林绣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哭闹。 身材瘦弱的林蟾快速跑动,奔跑中还在用呐喊为自己鼓劲,挥动拳头朝着擒住明河的杀手头领冲来。 被擒住的明河看见林蟾冲来终于开口,却是让他别过来:“林蟾,你别过来!你都不会武功!!” 然而林蟾没有停步,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奔跑而来。 就在他刚刚冲过来之际,还没有跑到明河面前,一名青魂杀手身形闪动,一步上前就将林蟾踢倒……然后一脚踩住少年的后背,看着杀手头领笑着说道:“老大,这小子叫得大声结果更不济啊~” 杀手头领闻言笑了笑,目光投向罗浮,大声说道:“喂,这位兄台,你的两位小兄弟都被我们拿住了,你现在最好是束手就擒,不然我可不保证他们会不会缺胳膊少腿……” 罗浮闻言,只是轻轻一叹。 但就是这一声叹息,却像是改变了这片天地的氛围。 刚刚还在出言恫吓罗浮的杀手头领只觉得周身压力骤然升起,整个人调动不了自己的身体,松开了擒住的明河,整个人双膝跪地…… 这一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目光所及的所有部下都与自己一般跪倒。 解除了束缚的明河现世上前把林蟾拉了起来,然后转头用一种充斥着极端愤怒的眼神看向杀手头领。 只不过明河还没有任何动作的时候,就听见了罗浮的声音: “蠢小子,还不能反省自己么?” 疏离淡漠的声音中,一身白衣的罗浮拉着小姑娘缓缓走了过来。 在跪地的杀手们眼中,此刻这个白衣男人简直宛如妖魔。 第六十二章 自我选择 双手被反剪之后还在隐隐作痛,明河扶着林蟾,抬头看着罗浮。 在那一声叹息之后,整座大山都吹起了悠悠长风,罗浮的一身白衣在风中轻轻扬起,几缕长发飘在鬓角。 “师父,我……”明河想要解释,却没法解释。 “好了不用说了,”罗浮轻轻摇摇头,“我知道这是你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仇恨,但是你想要真正强大就不能被仇恨驱策,而是要驾驭仇恨……这些要你自己明白。” 明河听了罗浮的话语,缓缓低下头:“师父,我明白了。” 被明河搀住的林蟾其实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默默看着这个场面,与林绣对视着。 片刻静默,只有山风吹拂。 随后罗浮展颜一笑,消解了压抑气氛,伸手指了指跪了满地的青魂刺客:“好了,自己知道反省就行了,那你要是确认是这些人,就交给你处置吧。” 那个血色夜晚,整个辜家庭院之中充塞了太多黑衣杀手,明河其实根本记不住有谁,但都是黑衣、都是杂乱兵器、都是这种残忍的杀气……明河难以忘记。 松开林蟾,明河转身看向面前跪了满地的杀手,脸色冷了下来。 在场的青魂杀手此刻只觉得恐惧……明明能够感知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却只能维持着跪地的动作,就好像是被剥夺了“行动”这个概念,这种超越常识的遭遇天然会使得人类惊恐,再加上此刻的明河那仿佛没有感情的双眼,只让人不寒而栗。 “师父……我能……杀了他们吗?” 明河心头其实有些犹豫,但还是这样问道。 罗浮没有正面回应,只是依旧风清云淡:“你希望我帮你做决定么?但是人总是要为自己负责的。” 闻言,明河没有再说话,只是弯腰捡起了刚才被杀手头领掉落在地上的峨眉刺,缓缓蹲在了杀手头领面前。 杀手头领的额头不断渗出汗水,却因为未知的原因不能说出一句话来。 看着他这幅可悲的表情,明河缓缓将左手搭在他的肩上,声音还很稚嫩,但是语气却十分压抑:“你问我是我爹还是我娘被你们杀死了对么?其实远远不止啊,阿爹、阿娘,阿爷、忠伯、宋叔、阿三、木鱼、李小七……” 每说一个名字,明河手里的锋刺就会刺入杀手头领的胸膛一次,鲜血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染红了明河的衣襟,但是他却没有停止……直到将一长串的名字念完,杀手头领的胸口已经千疮百孔。 将心头的愤恨发泄完毕之后,明河站了起来,任由杀手头领的尸体像一坨烂肉般倒地…… 林蟾看着此刻的明河,只觉得他身上像是缭绕着某种血红色的杀意气流,与平日里那个阳光的少年截然相反。 然后就看见明河转过身来,很勉强地笑了笑: “师父,我不想再杀剩下的人了,有什么办法能废掉他们的武功么?” “挑断手脚筋不就好了,何必来问我呢?” 罗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可是那样的话他们就比死了更不如了……”明河的声音低了几分,像是在跟自己作斗争。 “你在同情他们?”罗浮看着明河,没有表情,但是声音上扬了一些。 明河摇了摇头:“我还是同样憎恨这些人……但是他们也只是可悲的被驱策者,只是别人手里的工具,我不应该憎恨他们,搓掉这些工具的锋芒让他们不能再为恶,然后……我应该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那才是我复仇的对象。” “很有志气,那你就用这柄剑吧。” 罗浮说着将一柄短如匕首的短剑递给明河,这柄剑的剑身上是曲折婉转、凹凸不平的纹路,却散发着最精纯的锋芒。 “这是?” 明河看着罗浮又用老把戏从袖子里变出东西,接过罗浮递给自己的短剑,茫然问到。 “这柄剑的最锋利的,你用他的剑锋从这些人的手腕上轻轻划过,不会让他们丧失对手臂的掌控,但是他们却将再不能提举重物,更不能再度为恶,正好满足你的要求。” 接过罗浮的剑,明河点点头,转身回去,干脆利落地用这柄短剑划过了每一名杀手的手腕。 这些青魂杀手没有任何一个是甘愿的,但是操控不了自己身体的他们只能被动接受这一切,当明河划过最后一名青魂杀手的手腕走回到罗浮面前的时候,这些杀手纷纷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一个个被手上传来的剧痛笼罩内心,但是又因为对于罗浮的恐惧依旧不敢有任何动作。 将短剑递回给罗浮,明河像是恢复了正常:“师父,还给你。” 罗浮却摇摇头:“既然已经给你了,就是你的了,收着吧。” 明河也不推辞,憨厚一笑,将短剑收到腰间。 随即,罗浮转身,牵着林绣继续前行。 “耽搁了半天,走吧。” “欸~” 明河应了一声,戳了戳还在发愣的林蟾,一起跟了上去。 看着林蟾有些犹豫的表情,明河小声说道:“阿蟾你是有什么疑惑么?还是我刚才吓到你了?” “不是,只是……刚才那些人是你的仇人么?” 林蟾和明河跟在罗浮后面就这样开始交谈。 “算是吧,他们都是一个叫做青魂的杀手组织。” “那你为什么不杀他们?” “他们不是怙恶不悛的坏人,只是被真正恶人驱策的工具罢了,我的复仇只应该向真正的仇人。” 明河说了腼腆地笑了笑,就好像刚才近乎疯狂的不是自己。 林蟾却不能理解:“但是,世上的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他们不能因为你的原谅就获得冲来的机会。” “可是,他们已经不能再使用双手的力量了,已经受到惩罚了。” 明河小声解释。 林蟾明显不以为然,却也不再争辩。 罗浮牵着小姑娘走在前面,听着两个少年的理念之争,暗自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只听见后面传来叫喊声: “恩公!!恩公等等我们!” 明河和林蟾一起回头,正看见刚才被青魂杀手追杀的几名江湖客追了上来。 明河划拉了一众青魂杀手的手腕之后跟罗浮一起走了,只留他们在原地也没敢动,知道罗浮几个人走远了才想起追上来。 他们模样狼狈,跑得很快,看起来很是滑稽。 等他们跑到面前,罗浮没有说话,明河就主动开启话茬:“几位大哥,你们这是?” 手持大刀的江湖客魏向阳朝着明河、林蟾、罗浮自己抱拳鞠了一躬:“诶唷,在下临州魏向阳,是个跑江湖的,先前被那些青魂的杀手追杀,多谢几位搭救。” 说这些话的时候,魏向阳的目光都停留在罗浮身上,也是明白这里真正的奇人是谁。 罗浮却没给面子:“也不算搭救,只是有个小子一腔热血罢了,你们有伤在身,愿意的话,跟在后面吧。” 说着,罗浮自顾自拉着小姑娘往前走。 明河和林蟾见了,朝四人尴尬点点头跟了上去。 魏向阳四人对视一眼,看出来这位俗世奇人性格古怪,纷纷是自嘲一笑,跟在后面。 ———— 而山路的不远处,另一队数十人的青魂杀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看出那白衣人使的什么手段了么?” “不知道……先上报灵芝大人吧……” 第六十三章 盟中危机 抬起头,目光所见是一座年岁斑驳的城。 与棠岁城的青葱倦懒不同,临州城有一种岁月积淀的古老优雅。 城门下的百姓来来往往,对于手持刀剑进出的江湖客们并不在意。 罗浮看着这座城,伸了个懒腰,温和一笑:“呼,总算是到了~” 说着,罗浮转过身来,看向魏向阳等四名江湖客:“到了这临州城,你们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这一路他们四个就跟在罗浮一行身后,有罗浮那惊世手段震慑,尾随其后的青魂杀手愣是没敢出手。 听闻罗浮的话语,魏向阳拱手抱拳:“此次真实多亏了先生搭救,我们几个才能捡回一条小命,此后或是先生有所吩咐,魏某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奇了,我要你们赴汤蹈火作甚?”罗浮自觉说得好笑因而笑了起来,摆摆手,“你们好好珍惜自己性命就算不枉了。” 说着,罗浮也没有在跟他们多说什么,带着明河与林家兄妹步入临州城中。 魏向阳四人看着罗浮背影,互相对视,终究是没敢跟上去。 而罗浮一行径直步入城中,随便寻了家客栈就住了下来,定了四个房间约好晚饭时间后各自休息。 此处不表,而就在这临州城常人少至的寻常街巷之中,武者的打斗一刻都没有停歇过。 ———— 临州城北向主道两侧有不计其数的分支街道,顺着这些分支再曲折几次,就是光线都照不进的晦暗小巷。 一身白衣的姑娘与持剑的正气青年正在此地与十几名青魂杀手作战。 《独孤九剑》的锋芒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比箭矢更凌厉,宛若如影随形。 随着白潇几度身影穿梭,手中剑器点破了数名敌人的咽喉,轻灵步伐每一次腾挪都伴随着一名青魂杀手倒地。 而一脸正气的陈放紧随白潇身后,剑锋指向所有想要趁机偷袭白潇的杀手刺客。 巽华山的剑术并无特异之处,但是自襄阳秘境之中得到的《无上瑜伽密乘》却是西域密宗的不世奇功,随着逐渐修行,也将他原本只能称得上板正的武学推上了一个极高明的地步。 两名剑客联手,轻易击溃十数名青魂杀手。 杀到只剩下两名青魂杀手的时候,这两人的心里终于崩溃,转身向巷子外逃去。 但是不等他们两个跑出去,白潇身影一动就追了上来,《独孤九剑》的剑光像是死神的印记,只在一闪之后就穿透了他们两个的后心。 两记倒地声后,白潇转过身来,掏出一张白布擦拭自己剑刃上的血迹。 而陈放则缓缓走了前来,皱着眉头说道: “青魂的人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孟国叩关,朝廷现在绝腾不出手来,大将军南宫麒口口声声要剿灭青魂首恶,却在小檀山逡巡不前,青魂现在已经是无人可制了。” 白潇将擦过剑刃的白布折好又重新收了起来,语气并不算沉重,但是始终不展的眉头征示他的担忧。 “小檀山上青魂遍布漫山,轻易估计便投入了数千人马,若是要戒备山下的朝廷人吗,恐怕得近万……呵,一个江湖组织能有这种能量,简直令人害怕。” 陈放将佩剑收回剑鞘,准备和白潇一同离开。 白潇走向巷子口,露出一丝苦笑:“如果是要戒备朝廷就好了,按那天的情形,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陈放闻言,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度。 白潇则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希望不要是吧……” 两人说着就要走出巷子了,此刻却见一个身穿鹅黄衣裳的姑娘跑了进来。 “白姐姐!陈大哥!终于找到你们了!” 鹿灵声鬓角都是汗水,显然是在城里跑了很久。 白潇看见她,眉头一皱:“灵声不是告诉你不能再城里乱跑么!?” “不是乱跑……是……”鹿灵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是严大哥让我来找你们!宋继玄老前辈!他……他被打伤了!” 听闻鹿灵声此言,白潇与陈方都是脸色一变,白潇拉住鹿灵声,三人一并跑出巷子,在临州城的各种街市之中穿行,很快跑到了一座肃穆华丽的庄园之前。 严家的金山玉海楼富有江湖,以财力论被江湖人风传和与国库比较,此地正是金山玉海楼在临州的庄园别院。 白潇一行对此地已经相当熟悉,径直入了庄严之中,走到后堂找到了一个人负手站立的严桐生。 虽然此刻已经是同盟一员,但是白潇对严桐生依旧没有好脸色:“姓严的,怎么回事?” 严桐生负手转身,软红色衣袍不变,只是脸上多了两份倦容:“回来了,也算正是时候,我刚刚送走弈日门的乾掌门。” “少废话,宋老前辈怎么回事?”白潇再堂中椅子上坐下,自己给自己沏了一壶茶。 严桐生对于白潇似乎有着特别的宽容,只是正色说道: “盟主在白琅山上为英雄会巡视地形,结果遭到了以京大戟、天冬、淫羊藿、水飞蓟为首的十几名青魂高级刺客围攻……虽然老盟主修行《龙象般若功》已经更上一层楼,但毕竟还不是宗师,且战且退被打伤了五脏六腑,右手被砍了一剑,若不是弈日门众人刚好赶到,恐怕回都回不来。” “青魂怎么敢?”听了严桐生的解释,陈放先怒极了。 严桐生却是摇头一笑:“现在咱们和青魂算是撕开脸皮,但凡有机会势必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盟主自恃功力高深只带了几名宋家弟子就上山去了,没想到这些家伙对咱们的行踪如此了解。” “你的意思是,檀山盟里有青魂的内应?”白潇一挑眉梢说道。 “三大世家联手金山玉海楼号召整个武林,如今的临州城内鱼龙混杂,有青魂的内应是不用质疑的事情,我们要想的是究竟有多少……以及怎么把他们揪出来。” “你有办法?”白潇虽然对严桐生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对于他的能力还是相当肯定。 “这也是我叫你们回来的原因嘛,”严桐生说着笑了笑,“今夜便可见得分晓~” 白潇白了他一眼:“神神叨叨……” 第六十四章 长夜暗战 是夜,朔光如流倾入城中。 临州城的夜里风光不逊白昼,一弯河水从城中驶过,倒映天上月光烂漫,城中的香樟与梧桐织影,影影绰绰间有着别样的人世旖旎。 罗浮带着几个孩子在客栈中歇息,林蟾本来是想跟妹妹一个房间,但是罗浮用一个眼神改变了他的想法,随后四个人分睡不同房间,各自休憩。 从昭明城外一路走到临州城,沿途皆是风餐露宿,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好环境,明河睡得格外香甜、林绣也是个没心眼的姑娘,睡得同样无忧无虑。 罗浮不需要睡眠,开着窗户,坐在椅子上眺望着天上那一弯月亮。 世间纷争渐渐,自己作为天道化身也会受到世人意识影响,亿万中人心思绪在脑海中流淌奔涌,还得费些功夫才能压制。 正在罗浮眺望月色之际,门外响起笃笃敲门声。 “进来吧。” 罗浮依旧目光眺月,淡淡开口。 林蟾推开房间的门户,走进来将门带上,然后走到了罗浮面前。 径直走过来,林蟾没有别的话语,直接就跪了下来,而后对着罗浮重重磕了一个头。 脑门紧贴地面,林蟾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声音恳切: “请先生教我武功!” 罗浮这时才把目光挪到临产身上,看着这个消瘦的年轻人。 “你很想学武功么?” 林蟾抬起头,额头上是刚刚磕出来的红印,目光坚定:“在这样的乱世,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和自己重视的东西,我必须变得强大!” “那你觉得,我有必须交给你武功的理由么?”罗浮的面色温和,但是话语却不近人情。 林蟾的表情茫然了一刹那,转瞬又恢复了坚定:“我……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情!只要你教给我足够强大的力量!” “任何事情?”罗浮的嘴角浮起一丝讥诮的笑容,“包括……杀掉你的妹妹么?” 这一句话像是箭矢刺入了林蟾的魂魄,少年突然全身紧绷,像是即将反击的野狗,声音还有几分不能置信:“先生!?” 看他这幅模样,罗浮笑了:“骗你的,只是这也证明你所谓任何事也并不是那么有效力~” “我……”林蟾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罗浮并不在意他的表现,只是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两本册子,挑眉问道:“识字么?” “识一些……但不太全。”林蟾这样说道。 罗浮于是又再从袖子里摸出另一本册子,将三本书册一齐扔到林蟾的怀里,语气倦懒地开口说道:“那先学识字,然后学武功,我不会教你,你只能凭借自己。” 听见罗浮的话语,林蟾的眼中渐渐浮现起希冀的光,认真说道:“谢谢先生!我一定会报答您的!就算是用我的命!” 说话间,林蟾看向自己手中的三本册子,名字分别叫做《移魂大法》、《小无相功》以及《苍颉篇》……前两者是武学秘籍,而后者则是识字文本。 虽然移魂大法听起来不想什么正派武功,却莫名霸气,俨然应有上乘功力……林蟾打心眼里喜欢这门武功。 仔细把三本册子收入怀中,少年肃穆正色看向罗浮,双手着地再次向罗浮磕了一个头。 随后起身,林蟾眼中带着尊敬:“先生,林蟾不会辜负您的栽培。” 罗浮却仍是摇头:“我没有打算栽培你,这都是命运的一部分吧,注定会发生的事情我也能推波助澜,你在未来不管会引发什么样的事情,都只是你的选择,并不是我的意志。” 罗浮这番话说得高深莫测,林蟾并不能听懂,只能愣在原地。 罗浮见状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向外面的街道,伸手示意林蟾过来。 林蟾走到窗前,顺着罗浮的目光看向窗外街道,瞳孔惊讶地张大也许。 深暗长夜本应该是空荡荡的街道上,一名白衣女子捧着一方木盒独身而行。 这个女人有一种独特的美丽,眼睛、鼻子、嘴唇……眉眼的每一个细节都绝俗美丽,极致温柔,但是整个人却透出一种与他的容貌绝不相同的凌厉与潇洒。 这样一个不同气质混杂的美人捧着剑盒走在街道上,每一步都走得轻缓但稳健。 仿佛是天上垂落的月光所化。 而整条街道的每一个阴暗角落里,都有暗淡却凌厉的寒光,仿佛隐藏着一头一头磨牙吮血的怪物。 然后,夜风吹动路边灯笼摇动,街道阴影巷口之中瞬间涌出近百名手持刀剑的黑衣人。 他们的行动都透着一种极静的氛围,仿佛是天然就应该行走于阴影中的存在。 林蟾在床边见了这一幕,开口想要发出声音,罗浮却在一瞬间伸手按在了他的脑袋上,制止了他该没说出口的话。 林蟾看了罗浮,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而站在街道上捧着剑盒的白衣姑娘轻轻将剑盒放到地上,绝美的容貌露出掩不住的讥诮:“这座临州城真是可怜,竟然这么容易就潜入了近百名青魂的杀手。” 黑衣杀手们站在暗夜长街上,隐隐封锁住了白衣姑娘所有的退路,一名身材高大手持巨剑的男人走了出来,正面面对白衣姑娘:“白潇姑娘是吧,将盒子里的湛卢剑交给我,或许我们会放你离开。” 白潇闻言轻挑眉毛:“奇怪了,这盒子是我自己的佩剑,名字都还没有取,你们的消息恐怕有错吧?” “有错?怎么会有错?”京大戟声音里充满了自信,“你就不要再与我们玩弄话术了,小檀山大雾之中发生的一切我们青魂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只消轻轻一挥便可以消灭千军万马的神剑,就是你手里的湛卢。” “古怪,我手里的宝剑能够歼灭千军万马你们却不害怕,还想来用暴力争夺,是我考虑不周,还是你们脑子不好?” 白潇目光流转,嘴角的讥笑始终保持着。 “呵,若是这把剑还能为你们所用,小檀山上就不会狼狈逃窜了吧~”京大戟站直了脊背,目光越来越冷厉,“希望你不要执着反抗,否则我虽然是个怜香惜玉的正人君子,但是我这几个同僚可不是~” 说着,京大戟背后几名气息不俗的青魂杀手走了出来。 白潇没有说话,而长街尽头却传来了别样声音:“诸位若是不懂怜香惜玉,那可以来向小生讨取各种诀窍,不是自夸,小生是最懂美人心的~” 话音吸引街上众人注意,戒备目光中,一名身着软红色衣裳的俊俏公子手持折扇从长街尽头走了出来。 见了这名红衣公子,京大戟眼神一变:“严桐生!?” 听见京大戟念出自己的名字,严桐生手中折扇一翻,笑得灿烂:“这位朋友对我蛮熟悉的嘛~是惊讶我为什么在这里吗?那你们现在会不会担心孙帮主给了你们假情报呢?” 听闻严桐生所言,在场青魂杀手纷纷面色一变。 第六十五章 长生酒主人 严桐生姿态轻松,看起来只是孤身一人,但是因为他这一身的自在气息,让人根本没法轻视。 京大戟一面戒备着面前杵着剑盒的白潇,一面看着长街尽头的严桐生,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 此行随之而来的还有青魂的其他高级杀****羊藿、水飞蓟、问荆,白石英,但是这四人的功力与京大戟相比也就是伯仲之间,如果真的面对白泽正道联手围剿,恐怕也难全身而退。 看着一种青魂杀手逡巡犹豫的姿态,白潇飒飒一笑,抬脚踢在剑盒之上,木质的盒子凌空翻转两趟,被白衣一拳打得木屑纷飞,破碎的剑盒之中被白潇取出一把没什么特别但看得出锋利的长剑。 握剑在手,白衣姑娘眼神睥睨周围环伺的杀手:“我就说这是我自己的佩剑,谁让你们都不信?” 淫羊藿站在京大戟身后,目光怨毒地盯着白潇:“女人,你算计我们?” 几乎同时,看见白潇出剑的严桐生也在说话:“明明可以好好拿剑,非得坏我一个盒子。” “金山玉海楼那么有钱,还差个盒子么?”白潇理会淫羊藿,而是在跟严桐生对话。 被这个女剑客几乎无视,怒火骤然冲上了淫羊藿的头脑,这名杀手两手弹出勾爪,几乎是立马就要朝白潇出手。 不过在他出手之前,同为高级杀手的水飞蓟拦住了他,这是个长发的男人,声音低沉:“不要轻举妄动。” 而见了这一幕,严桐生先是低声喃喃自语两句:“嗬,就算有钱也不是不用节约的啊……” 自语时候,红衣公子提高了声调,高声开口:“诸位是担心什么不敢出手呢?小生倒是愿意为你们解惑一二~” 说着,严桐生轻拍手掌,长街后方两名精壮仆从挑着一个扁担走了出来。 扁担上绑着一个眼耳都被蒙住的蓝衣男人。 等两名仆从放下扁担,严桐生蹲下来摘下这个男人的眼罩耳塞,对着他亲切一笑。 而这个男人见了这一幕,顿时惊慌失措,几乎快要哭了出来:“严公子,策师大人!我真不知道你说得什么意思……我镇涛帮虽然只是个小帮派,但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怎么可能背叛正道投靠青魂呢?” 只不过在一股脑把要说的话都倒完之后,这个男人才看清楚这里是什么环境,转头看见聚拢长街的青魂杀手,更是背后一寒。 严桐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诚恳:“唉,孙帮主啊,你可知道我总共将三分不同的情报交给了三个不同的怀疑对象……但是乾掌门和郭堡主似乎现在都应该和巽华山的陈放以及靳山派的燕辛夷汇合了……而你若不是做贼心虚,又怎么会被公羊先生擒住呢?” “我……”这名男人还想要辩驳些什么,但是却组织不出话来。 严桐生见了他这一幕,只是温和笑了笑,又站起身来看向长街另一头的青魂杀手们:“不然让青魂的诸位替您作证如何?” 说着还朝京大戟微微欠身:“托大承您一声京兄,您可认识这位孙帮主?” “当然认识,就是这个蠢货把假情报交给我们的嘛~”京大戟耸耸肩,像是完全没有在意自己正在出卖的是一名内应,“武功不计、脑子不行,我们愿意收容他也就是凭着他这个身份了……可惜,现在这个身份也不好用了。” “那这样说来,宋盟主的行踪也是被他透露给你们的了?” 又一道低沉雄浑的声音传来,一名身着黑白长衫,头发花白的老者从长街尽头走了出来。 这名老者虽然看起来年岁不小,但是整个人气质昂扬,背脊笔挺,目光炯炯,内后跟着一名背负木架的老仆,木架之上挂满了各种兵器……从形态、从气质,赫然可以看出这是白泽武林又一名巨擘,奇兵定武阁之主——公羊擎。 京大戟看见公羊擎现身,顿时知道今天决不能善了了,对身边几名同僚试了个眼色就准备率众撤离,同时还不忘开口拖延:“原来就连公羊阁主都到了,你们今天势必是想要我们这些亡命之徒的性命了。” “既然是亡命之徒,留着性命作甚,不如交给小生替你们打发如何?” 说着严桐生高举手中折扇,霎时间街道两旁的屋顶之上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听见头顶响起的瓦片声音,林蟾慌了一下,想要叫出来,不过又被罗浮按住了脑袋。 站在窗前,抬头看向罗浮,月光微微映照这个男人的脸庞,像是对整个俗世都不曾在意。 “安静,看客应该有看客的自觉~” 罗浮轻声说道。 林蟾不明白罗浮的意思,只能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而后,就听见房顶上响起接连不断的弓弩破空声。 弩箭穿破夜空长街,朝着街上的青魂杀手们飞窜而来。 被弩箭袭击的青魂杀手们竭力闪躲,但还是免不了不断有损伤。 “众人听令!随我杀出去!” 用手中巨剑格挡弩箭,京大戟一边闪躲着一边指挥众杀手撤离。 而此刻正在青魂杀手中间的白潇嘴角一笑,手持佩剑撞进了开始撤退的杀手群中。 “切,这个人怎么老是喜欢在房顶上安排伏兵……” 《独孤九剑》之快冠绝天下,剑锋轻点便可以隔开近身的弩箭,白衣姑娘在这箭矢群中不仅能游刃有余地对付青魂杀手们,还有闲心吐槽严桐生。 而近百名青魂杀手在弩箭袭击之下丢下了二十几条人命,开始向严桐生与公羊擎的反方向逃去。 街道两边房顶上的檀山盟伏兵接连跳下房顶径直追了上去。 公羊擎与严桐生对了个眼神,也跟着追了上去。 几番嘈杂之后,街道上再度安静,只能依稀听见远处刀兵声。 向身后两名仆从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两个把吓破了胆的镇涛帮主孙蛟抬走,红衣公子背着手步伐缓缓走到了客栈窗户之下。 抬头看向窗边的罗浮与林蟾,严桐生先拱手施了一礼,而后笑着问道:“这位先生在这儿当了这么久的看客,不知是否对此有何见解?在下永安严桐生,未请教先生名讳?” 罗浮站在窗边,看着这个江湖上久负才名的俊俏公子,嘴角忽而勾起: “名讳就免了,你可以称呼我为……长生酒主人。” 第六十六章 下一个秘境 “长生酒主人……”严桐生轻声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号,然后缓缓抬起头,客栈楼上这个神秘的男人,“你的意思是你是长生酒主人,亦或者……只是此刻我该称呼你为长生酒主人?” 罗浮站在窗边,用一种俯视的姿态低眸看向严桐生,此刻的罗浮身上那种高高在上、漠视苍生的天之意志又缓缓显现,依旧是昏暗街道,但是罗浮此刻在意志的世界的就像是一轮骄阳。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总喜欢用自己的头脑思考,但是……凡事未必都可以以试探开局,因为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未必足够全面。” 在一声轻笑之后,罗浮身上的无形意志缓缓施加到了严桐生的身上,一瞬间这位身着软红色衣裳的江湖公子只觉得自己像被人丢尽了烧得滚烫的开水里面一样,不仅是周身传来炽烈的压力,整个人甚至都开始窒息。 感受着这种莫大的恐惧,严桐生踉跄后退了两步。 这一刻,严桐生引以为傲的才智没有任何用处,或者说在这个神州世界之内不会有什么东西可以应付这个名为罗浮的男人。 随后罗浮摇了摇头,消去了严桐生身上的压力,继续说道:“只是此刻你可以称呼我为长生酒主人,我也只当一夜这个名号……因为今夜之后,‘长生酒’就将不属于我。” “长生酒……”身上的压力消退,严桐生也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一方面震惊于罗浮的诡异能力,一方面思考应该怎样面对这个一直在暗中观察的神秘人物,“您特意让我发现您的存在,就只为了告知我这个名为‘长生酒’的存在么?” “是也不是,”罗浮似乎对于严桐生很有耐心,“‘长生酒’只是个楔子,而它降临之前的序幕,以及它将会带来的江湖变乱,才是关键。” “作为洞悉这一切的你,不想要亲自入局,而是打算通过引导的方法让事情望你想要的方向发展。” 严桐生在短短的交谈之中捕获了罗浮释出的信息并加以思考,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而罗浮则依旧保持着低眸垂眼的姿态,似笑非笑。 严桐生一瞬恍惚才发觉自己又在下意识通过言语进行试探,赫然拱手:“那敢请先生赐教,这白泽江湖将有何种大幕揭开,而小生又要如何才能保这天下安定。” “保天下安定?”罗浮轻轻歪了一下下巴,嘴角笑意清晰:“你觉得自己真就能承担起这样的职责么?或者说,你凭什么会觉得是你呢?” “若是选择志向也需要与人争抢,那小生没有理由,但这就是我心中所想,我希望能为天下做些什么,若是世间纷乱,我愿亲身弥祸;若天下安定,我愿永镇太平。” “志向很高,那你能为之付出什么?”罗浮问得愈来愈深。 而严桐生依旧恭敬:“愿予此身,永偿此愿。” 听完他这段话,罗浮不自觉笑了出来,这番笑容纯粹真挚,像是被感动,又像只是单纯在笑: “你说的……竟然是真话。” 罗浮的能力,判断真假是在太容易了,看着街上的红衣青年,罗浮的表情微妙难懂,声调平缓陈述: “就在这里的一场纷乱之后,整座临州城将会掉入另一个空间之中,那里介乎存在于不存在,类似于小檀山上的襄阳,却又有所不同……在那座城里游荡着不计其数的邪物……丧尸、怪物、鬼魂、妖魔……同样是杀死之后会化为珍宝的异类,但对付起来的难度会远远超过襄阳城中的邪道武者……这是一个契机,一场序幕,也是神州世界的第二次秘境,名之——幽都。” 听闻罗浮这些惊世骇俗的话语,严桐生下意识是不愿意相信的,但是直觉告诉他,自己不得不相信,小檀山上的襄阳秘境也被白泽武林上的许多武林客当做是天方夜谭,但只有真正进入过其中的人才知道那是一片怎样神异的境地。 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严桐生抬头看向罗浮:“这只是一个开始,对么。” “这不是开始,”罗浮摇摇头,语气同样变得严肃,“这只是又一次预演,是神州获得对抗真正灾难力量的机会,是对你这样的的智者的警示。等到真正的灾难降临的时候,天空会破碎、殷红的血水像是汪洋般倾倒、山岳会崩塌、江河会倒流、死者会将生者包围、妖魔从地狱爬出、神佛不会怜悯你们,能够拯救人类的……只有人类自身。” “是这样么?”严桐生凝重的表情之下藏着一丝恍然,“人类,是真的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对抗天崩地裂的是么?” 严桐生说这段话的时候,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双手。 罗浮没有给出确切肯定的回答:“对此的答案,你自己应该明白。” 严桐生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目光恳切的看向罗浮,拱手躬身: “多谢先生,最后还请先生留名,不是长生酒、也不是湛卢剑,该是你的名字。” 听见他这么问,罗浮摇了摇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叫我罗浮吧。” 得到罗浮的回答,严桐生深深向罗浮拱手鞠了一躬,语气诚恳道了一声谢,随后转身离去,每一步走得都无比坚实,身影渐渐消失在长夜的街道之中。 伴随着他的步伐,他竟然笑了起来,笑声爽朗,有着平时很难从他身上看得出来的青年人的特殊朝气。 站在窗边,听着这个人的笑声,林蟾有些不解:“先生,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罗浮转头看着他,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总是希望自己能更加伟大,有更多用武之地,他们是真正的正义之士,但却隐隐希望自己可以解决更多更加困难的事,他们期盼着天下面临倒悬之危,这样……他们才能更好地一展抱负。” “这样的人,不虚伪么?”林蟾依旧疑惑。 罗浮闻言一笑:“恰恰相反,他们比绝大多数的人更加活得更真,你听他笑得多开心呐。” 第六十七章 光与影 时在深夜。 临州城外,寻枯瘦山脊入深林,穿过纷乱山路,直到人迹罕至的故老之所。 这里是荒废已久的废弃庙宇,从外边看上去是横断的门梁、破朽的墙面以及遍布的尘灰,而这破庙的内部却始终萦绕着淡却清晰的杀气。 数目不详的青魂杀手暗藏于庙宇阴影处,就连呼吸声都很细微。 这座庙就像是故事话本里闹鬼的地界,隐于阴暗晦灭,透着怪诞诡谲。 维持着此间的缄默。 直到一行只剩下二十余人的青魂人马从临州城奔逃会来,从没有门板的大门奔入,这一行人脚步不停直入后院。 阴影中的青魂暗哨知道是从临州回来,没有阻拦他们,却也暗暗疑惑为何看起来损兵折将像是吃了大亏。 临州城中严桐生一场算计,白潇于乱战中以绝妙的《独孤九剑》剑术斩杀了淫羊藿;而水飞蓟则被奇兵定武阁的公羊擎以上乘内劲生生震死。 剩下逃回来的这些残兵败将也几乎个个带伤,领头的京大戟被白潇一剑斩断了左手手腕,到现在用白布抱着还在隐隐渗血;问荆胸口衣襟几乎破碎慢慢都是被刀剑所伤的痕迹;唯有白石英看起来状态要好一些,不过走路时隐隐有点跛足,也是被伤到了足筋。 步入破庙后方,京大戟三人遣退了士气低迷的部下,走入庙中正殿。 这是这座破庙里面唯一看起来干净的所在,光线不算太亮,但还是有几盏长明灯照亮。 一进入庙中,京大戟、问荆、白石英便一起跪了下来,低着头沉声认错: “属下有罪,此行非但未能带回湛卢剑,更是损失惨重。” 三人的声音略显虚弱,更在其中隐隐带着一些畏惧的情绪。 而他们所畏惧的身影缓缓从殿中佛像背后走了出来,身形不算太高大、背着手在长明灯的光线里拖出一道很长的背影,光影交织中竟会给人一种惊悚的感受。 “认错的话先放下吧,来……谈谈看为什么会损失惨重?” 京大戟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像是被惩罚的学童: “孙京的身份早被严桐生看破,给出的情报也是严桐生故意释出的假情报,我们今夜前去埋伏那个白姓女子却反被檀山盟的人围攻,若非是城中暗桩为我们强开城门,恐怕已经全军覆没。” “这样啊,那也不能怪你们~”神秘人物摇摇头,“严桐生被白泽武林冠为第一奇智,要想不被你们抓到痕迹也不算难,你们被他算计也算不枉……” “灵芝大人……”问荆听见神秘人物的批言,似乎有所不满,抬头想要争辩什么,却被他一个呵止住。 往前走了一步,这个代号灵芝的男人弯腰与问荆对视:“你还有什么不服么?被人家算计就老老实实承认就是了,作为一个杀手,你可不能在乎什么输赢~” “是……”内心似乎对灵芝充满了恐惧,问荆只能低头称是。 “那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檀山盟明日就要在白琅山通告天下了。” 京大戟还是没忍住,接着问道。 “担心什么,”灵芝倒是毫不在意,转身坐在了佛殿香案之上,“我们手里的筹码,比他们想象中更多,该担心的是他们才对。” 随着灵芝的话音落下,从佛殿后方走出来十几名气息不弱的青魂高级杀手,京大戟三人看着他们都为之一惊。 苦石莲、夜明砂、赤石脂、石楠藤、紫苏梗、石上柏、三分二、草乌叶、甘冬、马蹄金、土贝母、大青盐、蓝布正、绵马贯众、杜仲叶、关黄柏、灯盏细辛……总计十七人,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江湖一流高手的气息,或许未必比得上各门派掌门之流,但绝不会弱于所谓江湖宿老,而且各个精通杀人之术,是真正的杀人机器。 这些,都是青魂最精锐的杀手! “这!?”京大戟看见这些同僚现身,不由得惊呼出声,这么多高级杀手聚集于此,简直像是要与白泽正道进行决战。 问荆与白石英同样看着这一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灵芝似乎能看出他们心头的震撼,唇角一笑,轻轻说道:“不必震惊,此刻边关正在危机之中,朝廷腾不出手来,正是咱们好好施展的机会,除了在场众人,首乌已经带着麝香与茯苓潜伏在了临州城内中,只等一个爆发的机会,以此次我们投入的兵力,势必让所谓的檀山之盟成为一场空谈。” 灵芝说这番话的时候极近骄傲,但也的确有这个本钱。 在场的青魂杀手不谈,青魂以药草性力评价实力,首乌、麝香与茯苓的性力可谓极强,投入这般力量,要说颠覆白泽武林也绝不是猖狂言语。 这般豪言当即震撼了京大戟三人,灵芝看见他们这番表情自己也露出了满意的神态,随后说道:“何况咱们也不知是以江湖之力对付他们,不论明日之战结果如何,白泽武林都会成为仙人口中的笑谈。” 听闻他最后这番话语,京大戟三人乃至于灵芝身后的十七名高级杀手都感到一丝震惊。 京大戟这次顾不得准备礼仪,直接开口问道:“您的意思是?” 灵芝笑得邪佞:“没错,参王已经传令,禁疆的马蹄将会蹋碎我们前路上的所有阻碍。” ———— 是夜,长月流光。 临州城中的江湖人马一路追杀青魂众杀手,从城中大街一直追到了城门口,城卫军中的青魂暗桩为青魂人马打开了城门放他们离开。 江湖客们在灭杀了断后的青魂杀手之后,擒下了军中内应,也就得胜离开。 各方人马各自离去,白潇、陈放、鹿灵声、燕辛夷一起回到了金山玉海楼的庄园之中。 这里是严家在城中的私邸,被严桐生留作檀山盟的决策中枢。 今夜一场大战,身为盟主的宋继玄因伤不能参与,只好等下庄园之中,看着白潇众人会来,顶着苍白脸色上前。 “都回来了,今夜之战如何。” 白潇对宋继玄格外尊敬,赶忙上前搀扶:“宋前辈您怎么出来了,您放心吧,今天我们大获全胜,你快些回去休息。” “白丫头你这是当我老朽了啊~”宋继玄看着白潇笑着说道,“放心吧,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筋骨还算能打,今晚要不是严小子坚持,我都想去跟青魂那帮狗东西过几招。” 说着,宋继玄的目光一扫,问道:“欸,严家小子没回来么?” 白潇摇摇头:“这个人一天天神神秘秘的,从刚才就没见人影,不过您不用管他,他这个人最是奸诈,绝不会把自己置身危险的。” 宋继玄闻言一笑,而后就听闻白潇几人身后传来了严桐生的声音:“真是让人心寒,刚刚回来就听见有人在编排小生。” 众人回头,只见一身软红色衣裳的严桐生手持折扇缓缓走了进来。 鹿灵声看着他一笑:“严大哥,你去哪儿了?” 刚刚从罗浮那里得到了许多信息的严桐生却没给这些同伴多说什么,只是语气平淡地说道:“没什么,只是刚才多做了调查,明天的计划,得有所转变了。” ———— 同一时间,临州城的客栈之中,送走了林蟾的罗浮一个人坐在桌前,看着桌上明灭不定的灯盏。 灯火摇曳,照亮室内,却又在灯下留出更深的黑色。 “世间光影交织,无一时不变,谁又能为一切坐下计划呢?” 第六十八章 天运,契机 翌日,清晨,初阳广照,遍洒清辉。 临州城中而今一片繁华,白琅山大会今日开启,整个白泽江湖蜂拥而至,就算是没意愿加入檀山盟的武林人士也愿意来看看这场天下少有的盛会。 临州城里满街都是身背刀剑的江湖客,就算是城卫军现在也不敢出来巡街。 一方面江湖客们明里暗里瞧不上朝廷,一个不好就容易引起冲突;另一方面在这天下瞩目的时间,但凡街上有点什么骚乱也都被愿意出风头的江湖人出面平息了。 以江湖规矩解决市井小事,平时还可能不够公正,而今正是天下见证,也没人敢作弄。 临州城的商贩小厮们倒是乐意至极,这城里城外的人流比寻常时候多了几倍,生意自然也好了很多。 自先前城外市镇上出了一回妖魔祸乱之后,临州城本来萧条了许多,这一下受了江湖往来的刺激,反而更加繁华。 鹿灵声跟在白潇身后,从金山玉海楼的庄园离开,在临州城的街道上行走,准备出城上山。 鹿灵声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一边吃着,一边问着: “潇姐姐,陈放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啊?” “他身为如今的巽华山首徒,当然是要跟巽华山一道进退咯。”白潇走在前面,眯着眼享受这少有的人间烟火味道,自在回应。 “那东方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呀?”鹿灵声此刻是真正的“问题少女”。 白潇就随口回答:“”他有事在忙,忙完了就回来了。 “那严大哥也不跟我们一块儿走吗?”鹿灵声继续问道。 白潇依旧随口回答:“那家伙是檀山盟的策师,宋前辈受了伤现在让他总管盟内大小事务,他昨晚就上山了……还有,不准严大哥叫得那么亲,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严大哥对我们都挺好的呀,人又聪明,武功也好。”鹿灵声下意识反驳。 只不过这下算是触了白潇的霉头,只见走在前面的白衣姑娘脚步一顿停了下来,鹿灵声刚刚停步,就看见自家白姐姐转身回来。 白潇比鹿灵声高了半个头不知,低下头来看着鹿灵声显得很有压迫感:“你这个傻姑娘能不能动动脑子?这都是表象~那家伙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也不是。” “啊?白姐姐你从小就认识严大哥吗?寅剑门不是向来不和外界往来的么?” 鹿灵声虽然被白潇这么盯着,却是半点也不害怕,反倒是追问起来。 白潇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说道: “很好奇吗?偏不告诉你~” 平日里白潇对鹿灵声都是大姐姐的姿态,偶尔这样嬉闹娇俏的模样倒让鹿灵声觉得有趣,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突然看见了白潇背后的一道身影。 见了这道身影,鹿灵声目光一亮,朝着白潇背后挥了挥手:“罗浮~” 看见鹿灵声这副模样,白潇恍然回头,只见街市人群之中,一身白衣的罗浮正手持着一杆卦幡在街道上闲庭信步。 那卦幡用一根竹竿撑着,挂着一卷麻布,幡面上写着“铁口直断”四个大字。 不过罗浮虽然气质超然,却整个人像是在闲游,全然不似个算命先生,是以虽然街上行人如织却没半个人打算找他来断一断。 白潇刚刚看见罗浮,鹿灵声已经一溜烟跑到了罗浮面前,刷一下跳到罗浮面前,像是个未醒事的孩子。 “罗浮我们又见面啦!” 鹿灵声笑得天真无邪,虽然不论是白潇、东方云喜还是之前的赵宗祁都说罗浮神秘不可测,但是黄衣姑娘还是只当罗浮是个捡来的朋友。 白潇紧跟着鹿灵声跑了过来,凭借着《独孤九剑》无往不利的白潇自然之道能够随手赠出四本这样武学的人物意味着什么,更何况赵宗祁当时还吓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罗浮先生,”白潇打量了一眼罗浮一眼,有些不明白罗浮这幅打扮是个什么意思,“您这是?” “无甚意思,今天突发奇想做个江湖术士,随遇而安,为人排解,怎么样?二位姑娘要不要算上一卦?” 罗浮也不见外,就在这大街上一摊手,便要邀请这两人来算上一卦。 白潇与鹿灵声对视一眼,还是白潇摇头打算拒绝:“罗浮先生有这样的俗世闲趣,晚辈本是不应该拒绝的,但是您也应该有所听闻,此次白泽正道在白琅山广邀天下,我们作为檀山盟的一份子也是应当前往的,时间紧迫,不知道前辈可否宽裕一两天。” 白潇平时虽然洒脱不羁,但其实很会看形势,知道罗浮是个非凡人,态度相当恭谨,鹿灵声站在她身旁都觉得奇怪。 罗浮明白这个姑娘在心里是忌惮甚至有些害怕自己,不过也不忸怩,坦然开口:“我知晓,不过我不会耽搁你们多少时间,而且要说的东西或许会对你、对白泽武林至关重要~” 听见罗浮这样说,白潇顿时正了脸色。 她明白以罗浮的身份能为没必要说些虚伪谎言来戏耍她,所以,罗浮说是对白泽武林至关重要,那就是至关重要。 罗浮看她变了脸色,也不多说什么,就握着卦幡走到了街边无人处。 白潇一言不发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鹿灵声看着两个人说话的神神秘秘的,不太能理解,只能跟在后面。 明明是自己先看见罗浮的,怎么白姐姐反倒跟自己的朋友在这儿窃窃私语的样子…… 走来街边,罗浮转过身来。 而白潇背着手,跟过来,看着罗浮,也放平了心态,微微一笑问道:“罗浮前辈算出了什么卦象,不妨坦白说与小女子。” 说话时,白潇的目光也在大量四周,以免会有旁人听见。 罗浮倒是全不在意,就直接说道: “我刚才为你们算了一卦,其中批言是——‘晦其明也’,是以诸事皆入混乱,诸光明皆入晦暗。” 虽然对卦象不算熟悉,但好歹跟赵宗祁是好友,对这些各种名卦还是有所了解。 白潇听了之后皱皱眉头,向罗浮问道:“前辈的意思是,白琅山之战会失败?” “不是这么简单的,我知道你们也有很多设计,只不过有时候天运所至,并非人力能改,”说着,罗浮递给白潇一张玉牌,“这是一个契机,你可以悉心收着。” “前辈,这是……” 罗浮讲得云里雾里,白潇还想再问些东西。 却听闻后面鹿灵声的声音:“白姐姐你们跑这么快干什么?” 白潇一时恍惚,自己刚才明明是跟着罗浮慢慢在走,怎么会是在跑? 一回头,鹿灵声竟然在自己身后十步之远;再回过头,罗浮已经不见了踪影…… “白姐姐?” 看见白潇神情恍惚,鹿灵声走上前来小生询问。 而白潇回过神来,摇摇头: “没事,走吧,今天的白琅山注定不能平静了。” “白姐姐又说些高深的话。” “你不用管那么多,到时候跟紧我就是了。” “知道啦,你不说我也会的~” 两个姑娘交谈着,走出临州城,与许多江湖人士并成人流,向着城外的白琅山走去。 白潇低着头,向着罗浮说的卦象。 像是没什么,又好像批下了某种定局。 而整座白琅山都在喧腾之中,但这喧腾之下又藏着某种宏大的暗流。 第六十九章 乱世一场烽烟,放眼天下,英雄何在 “杨兄!好久不见~” “刘兄!久仰久仰~” 白琅山,聚集江湖客难以计数。 一番人头攒动的景象之前,一名又一名熟悉或不熟悉的武者相对抱拳互称久仰。 檀山盟以当初小檀山数十门派为根基,吸纳了几乎整个白泽武林的精锐骨干,更有金山玉海楼的惊人财富运作,可称当今白泽武林如日中天的存在,所有人都相信这个聚集了白泽全境武林之力的庞然大物势必可以摧毁青魂这么个隐藏在江湖阴影之下的蝇营狗苟的卑劣组织。 为了这场盟会,檀山盟在白琅山上汇聚千名工匠修建了一座精巧华丽的高台,通体由不惧火烧虫蛀的落叶松以榫卯结构镶接而成,远远看去气势磅礴,走进来看同样大气恢宏,左右树立两排大鼓,正面以阴雕手法描绘出一只巨大的白泽神兽,所见之人无不感慨。 神兽白泽生就狮子模样、头有一角、长着山羊胡子,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乃是令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传闻这种神兽生于海滨湖泽之间,而白泽国所在神州东南多生沼泽湖泊,所以白泽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无不信奉于它,是以檀山盟人也愿意将他雕刻在此,寓意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从临州城内离开,与众多江湖客们一起聚集到白琅山高台之前,白潇与鹿灵声也是头一次看到这座恢弘壮阔的建筑,只觉得震撼无比。 鹿灵声站在人群中抬起头,看着台上的白泽神兽,发自内心开始赞叹:“天呐,这么短的时间就能修成这么大的建筑,金山玉海楼真的好有钱呐!” 看着鹿灵声这幅没出息的模样,白泽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我的鹿姑娘,拜托你别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不好,姐姐行走江湖也是要脸面的。” “哎呀,我就是小地方出来的穷人呐,没见过世面也没什么不好嘛,你看我看什么都很新奇,不想白姐姐你看什么都像是看够了~” 鹿灵声说着朝高台上的严桐生挥了挥手。 看着这姑娘穷得这么理直气壮,白潇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跟她一起抱着手肘站在人群中,看着前方高台上的宋继玄、严桐生一排江湖人走了出来。 檀山盟奉宋继玄为盟主,老先生自然站在最中间;严桐生虽然是台上年纪最小的年轻一辈,但是他作为檀山盟的策师,其人善于智计筹谋也是闻名天下,是以站在宋继玄身旁。 而与他们两人一同出场的还有弈日门、烘炉堡、悬庭谷、巽华山、铁碑门、靳山派、夕阳峰、奇兵定武阁、御笔峰、百花谷等数十家门派的掌门人。 就连襄阳城中反叛的东云派、镇岳谷、洗剑门三派也来了新的代掌门……传闻是严桐生在檀山盟会之后裹挟着檀山盟威压天下之势先后亲上三派山门,强行威逼三派掌门退位,又以金山玉海楼之力扶植了新的代理掌门……这样的行为该是遭到全武林群起而攻之的,但是不提金山玉海楼的强势与三派在襄阳环境之中的卑劣行径,就凭现在檀山盟这比青魂更加庞大的声势也无人敢指责严桐生。 为了不显得居高临下,这座木台其实修得不算高,只是刚好能纵目眺尽这山中旷地。 诸派领袖走到台前,心中都有一种天下武林尽在于我的感受……与军阵不同,万人的军队常见,但是万人的江湖客却稀罕,因为江湖上总是少不了风风雨雨恩怨情仇,极难得聚集大量武林人士。 平时就算是有个几百上千人就已经不得了了,而这次借着孟国入侵、青魂祸乱、以及檀山雾变等众多事件,檀山盟汇聚整个武林,放眼过去乌泱泱一片看不到头,可说是白泽群雄尽在白琅山。 众位掌门彼此之间对了眼神,还是严桐生先一步走出来。 以特殊手段拿下东云三派又通过个人能力支撑檀山盟运转的严桐生已经彻彻底底向在场各派领袖展示过了他的手腕,也是因为这样,他这个身份绝不是一个空架子,而是真正令人信服的檀山盟策师。 站到高台最前方,严桐生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人潮,听着数不清的江湖客们嘈杂的声音,表情淡漠看不出内心所思,回头给了高台两边的鼓手一记眼神。 霎时间,四十八面大鼓同时敲响。 霎时间,声浪扩散,漫山鸟兽飞窜。 上身赤裸的精壮大汉连续不断挥动手臂敲击在鼓面上,连环震动的声音形成共鸣,交织如排山倒海回荡山中,其势响彻云霄、震耳欲聋,可称震天撼地。 在场本来各自私语的江湖客们都被鼓声所笼罩,纷纷闭口不言。 直到四十八面鼓停下来之时,整个白琅山高台之前竟是安静一片。 严桐生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为了避免群雄声音又起,赶紧以内力扩音开口说话: “诸位,小生严桐生,添为檀山盟策师……此次白琅山大会是何原因,在下也就不用赘述,孟国叩关、青魂作乱,朝廷孱弱已是有心无力,小檀山一场变乱数百武者误入奇境,此间种种无不揭示乱世天下即将到来,而我等身为习武之人,有着大好有用之躯,自当肩负天下道义,攘除奸凶、扶危救难……” 严桐生外貌看起来不够阳刚,只算个俊俏公子,但是他的声音倒是很有蛊惑力,抑扬顿挫、慷慨激扬,一番救国救难的场面话被他说来真就是激动人心,让人心潮澎湃。 人群中不少年轻一些的热血青年听了他这番讲话,忍不住都已经把手按在了自己的刀剑之上。 鹿灵声和白潇站在人群之中,两个姑娘倒是都没被严桐生调动起情绪,鹿灵声还要好些,还是抬头看向自己的严大哥,以做支持。 而白潇则是完全不给面子,抱着手站在人群中,目光却是四下打量。 耳边是严桐生的慷慨陈词,看着台下江湖客千般万象的表情,倒也有种观尽众生相的感慨。 突然,白潇眼神一凝。 只见人群之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一柄巨剑,脸上还有一道疤。 白潇太熟悉了这个身影了,他脸上的疤就是自己留下的,自己还砍下了他的手腕……青魂杀手——京大戟。 察觉到白潇看见了自己,同样在盯着白潇的京大戟咧嘴一笑,转身退入人群之中。 白潇心中不安,拉拉鹿灵声的手,在她茫然表情中开口说道:“去找陈放大哥,告诉他京大戟现身了。” 说着,白潇朝着京大戟的身影追了上去。 鹿灵声又一次看着她的背影,还在回神。 第七十章 盛大人间剧场 山林中,身影追逃。 白潇紧紧追着京大戟的身影从白琅山大会的会场一直来到后山深林之中。 身材高大的京大戟身形在前方飞窜,不过与白潇比起敏捷来却是大有不如。 一身白裳的的女剑客腾跃而起,脚尖在前方树干上连续点过,折身回转,横剑停在京大戟的面前。 额前长发轻扬,白衣姑娘目光如电直视京大戟,声音也同样冷冽: “青魂的杀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潇在严肃说话时声音自带一种宝剑寒锋的锐利杀意,随着她的目光缓缓将京大戟笼罩其中。 但是京大戟却像是全然没有感受白潇的杀意一般,只是用一种恶劣的表情笑着: “白潇,隐世门派寅剑门弟子,其真实身份是白泽江湖隐秘组织凭风造雨楼前代楼主白秋篱的二女儿,行走江湖以寅剑门的身份作掩饰,是以少有人窥探到你的真实身份,但是只要稍微对这些年白泽江湖的事物有所了解再稍微调查一下,就可以很清晰地探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金山玉海楼齐名的地下组织的前楼主之女却只将自己伪装成普通的一个江湖女子……和寻常江湖人结交,却又与东方世家的嫡子、金山玉海楼的少主纠缠不清……女人,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听见京大戟用若有所得的表情说了一长段话,白潇将手中横着的长剑一甩,斜指地面,面露不屑神色: “习惯了黑暗里的阴影龌龊,你们都已经不会用正常人的思维考虑事情了,我没有任何目的,我也不会有什么算计,我只是随着我的本心做我想做的事情。” “哦?是么?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凭风造雨楼的任楼主已经与青魂合作,我这次就是来向你传达任楼主的玉令~” 说着,京大戟右手抬起,掌中握着一枚玉牌,玉牌上用黄金描绘着祥云风雨的图案。 白潇看了这枚玉牌,眼神与表情都瞬间改变起来。 凭风造雨楼的风雨令是唯有阁主才能拥有的威严象征,但凡令牌所到之处,凡是凭风造雨阁所属势力都必须尊奉。 白潇身为凭风造雨楼之人,按理说也是受到这枚令牌钳制的。 手持令牌,看着白潇的动容神情,京大戟的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了得意的表情:“如你所见,我带来了任楼主的意志,让你配合我们,在接下来的白琅山混战之中背刺严桐生、宋继玄等檀山盟核心,协助青魂拿下白琅山。” 说完这句话,京大戟没有放下自己抬起来的手臂,而是享受着这种奇特的威严。 身在黑暗中的杀手,最是不为人所注视,也是因此他们总是格外在意自己受到注视的时刻,哪怕是凭借着一枚令牌。 然而,白潇却没有像京大戟想象中那样言听计从,而是冷笑了一声,甩给京大戟一个不屑的眼神,白潇的嗓音带着些沙哑特质,格外有侠客气质,冷冷说道: “我想你是没有理解到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不代表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代表,我只做我自己,不管你拿来的是风雨楼的令牌还是寅剑门的令牌,我不想做的事情就是把皇帝叫来也不能让我做,你要是还不能理解的话,我就把你的另一只手也切下来让你清醒清醒。” 这番话说得很有江湖味道,每一个平仄间都藏着刀剑气。 白潇本来以容貌论也该是冠绝天下的美人,但是就因为她身上这股浓烈的江湖气息,让人都只能感受到她的剑客模样而遗忘了她的美人身份。 京大戟没想到会遭遇白潇的拒绝,神情一黯:“白姑娘,你要明白,这可是任楼主的命令你当真要拒绝么?” “我知道,他是我的舅舅,我比你更知道违背他的命令会有什么后果,”白潇的表情依旧冷冽,“但是你也同样不了解我,我说了不做就是不做,你们谁也别想比我,今天看在风雨令的份上就放过你的另一只手,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说完,白潇转身就要走回白琅山大会会场。 只是,此刻京大戟的声音从她背后传了过来:“白姑娘,你以为我们都告诉了你即将冲击白琅山会场这样的事情,还会放任你离开么?” 话音落,周遭身影闪动,七名身着青色衣衫的剑客从周围窜了出来,每个人都身姿昂扬,气息深沉。 为首的青衣人头戴菱帽,腰悬明珠,剑锋指向白潇却不带杀气:“大小姐,您不该违逆楼主的意思。” 白潇看着这七个人现身,像是早有预料,对着青衣首领轻轻一笑:“佟叔,你都这么老了。” “世上哪有人能不老的呢?”青衣首领摇头苦笑,“小姐你都这么大了,我们也都自然老了。” 说着,他的话锋一转:“这么多年小姐一直孤身在外,楼主也很担心您,我们也接到了楼主的命令:要是小姐不愿意刺杀宋老盟主,就让我们不要勉强,只用带您回去。” “佟叔,我不回去。”白潇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看着白潇冷冽的神情,青衣首领一阵无奈:“小姐,您不要逼我们。” 京大戟站在战圈之外,见状倒是深深一笑:“佟护法,你们凭风造雨楼的家事我们不便过问,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完话京大戟就转身走向白琅山大会会场方向。 白潇看着京大戟走远,身上无形物质的凌厉剑气愈来愈强,锐利目光扫过在场七人:“佟叔是不是打算考校一下潇儿的剑术进境?” 青衣首领闻言,面色尽是无奈:“唉,你这又是何必?” 一声无奈之后,白潇身法瞬动,《独孤九剑》的绝世剑术施展出来竟是将在场七人尽数圈入了战团之中,后发先至以快制慢的绝世剑术交织出无所不建的剑光网络,反倒是压制住了七名青衣剑客。 青衣首领面色震惊,怎么也想不到白潇的剑术竟然进步如斯。 而白潇没有犹豫,每一剑都纯粹直接。 只是在这里的交战间隙,白潇隐隐听见白琅山大会的方向响起了滔天的喊杀声…… ———— 白琅山上空,晴空之间隐约有几片云彩。 白云之上,罗浮倦坐在云气缭绕之间,半阖眼眸看着下方人间的种种发展。 突然,云上一阵空间波纹,身着神州风格衣衫的银发青年走了出来,正是误入此间的异界法师艾略萨。 看着罗浮这幅倦懒的模样,艾略萨眼中闪过笑意:“罗浮先生,我很好奇您这样的伟大存在为什么会从百忙之中抽出些许时间来观察人类的世界演变。” 罗浮抬眸看向艾略萨,嘴角同样微笑:“人类真是我见过世间最奇妙的造物,高尚又卑鄙、纯粹又肮脏、创生伴随杀戮、正义并行邪恶……看着他们的种种演变,总是让我感慨万千。” “这对您来说,是一场盛大的歌剧?”艾略色神色之下隐藏着难以读懂的情绪。 罗浮则摇摇头:“是真挚存在的确切现实,没有剧本、没有演员……每一瞬间都是无法复制的世界模样。” 说着,罗浮指向云下的白琅山:“看吧,筹谋者百般算计,而理想主义者呕心沥血,刀锋宣告性命,同时也主宰历史。” 那山上,青魂的杀手在林中影影绰绰,准备着向白琅山会场发起最突然的冲锋!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