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明暗之破碎流年》 序章 烟消云散 在大陆北方,黑雾笼罩着的大地上,有一片群山环绕着的高地。峰峦起伏,恰好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绝了世俗,也隔绝了那方群山。 鬼族最强的修行门派便坐落于此,与世隔绝,神秘莫测。 此时,两个少女正坐在一座秀丽山峰峰顶,看着面前紧闭的石府洞门,沉默。 “姐,师傅什么时候出关?”其中一个女孩忽然道。 “快了,”另一个少女溺宠地用手轻轻揉了揉第一个女孩的头,安慰道,“师傅已经闭关九年十一个月二十九天了。也快到他与我们约定的时间了。” 十年前,她们的师傅在闭关前说过,最多十年,他便会出关,晋级那从未有人到过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十重天,不然,则意味他会死亡。 第二个少女看着洞门,眸中露出一丝浓浓的担忧,但脸上却未表现出分毫。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忽然感觉到隐隐的不安。 第二个少女忽然眯起眼, 目光紧盯着紧闭的门,低喝一声:“来了。” 洞门前原本垂直几株爬藤植物,安静地贴在石门上。而此时,那些植物,却都缓缓飘了起来,与洞府大门紧贴的那部分全部被硬生生扯开,就像是无形中有一股微弱却又无比凝练的力量,将它们顶了起来! 始终被黑雾笼罩着的天空中,不知何时聚起了一个由雾气凝成的庞大黑色漩涡,而漩涡中心,恰好便是那两个少女所立着的这座山峰峰顶、那石府正上空。 植物越飘越高,忽一道狂风乍起,吹断了藤蔓与石墙最后的连接。 藤蔓飘到空中,飞舞着,却并未落下,反而越飘越高,最终被那巨大漩涡卷入,融为一体,不知所踪。 “走,”第二个少女看着天上的那个漩涡,只感到压力愈来愈强。 她知道,那意味着师傅的晋级到了关键时刻。 师傅的力量太强,那怕在这座山峰上有着师傅亲自布下的用于保护她们姐妹的阵法,但若是留在漩涡中心,则或多或少还是会受伤。 她不由分说,便提起另一个女孩,瞬间便来到山峰顶端的崖边,顾不得走山路,身影一闪,便一跃而下。 那个女孩就方才毫不犹豫也毫无保护措施便跳下至少数百米山峰这个举动表现出的实力而言,她至少有着七重天中境的修为。 那个女孩在空中将自己的妹妹抱在怀中,脚下凌空一踏,半空中便出现了一道由真气凝成的水平屏障,稳稳拖住两个女孩,这才缓缓落在地上。 此时的天地异像已极为明显,旁人不想察觉到都难。 原本充斥着刀光剑影却除了兵器摩擦和真气对撞外静寂无声的暗影门试炼场上此时一片喧闹。 在广场上的众多暗影门弟子纷纷抬头,寻声望向天空。 “这是,天地异象!” “好宏伟!从来没有看见过此等异象。” “掌门要破境了吗?” 待两个女孩落地后,一种暗影门弟子便围了上来: “师姐,掌门师叔是要破境了吗?” 少女未答,只是静静抬头,和其余人一样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漩涡。 此时,一道明亮剑光自另一座耸立着的山巅升起,如波浪般扫过群山,漫向更远的地方。 “大长老出手了!” 又是谁,能让暗影门这个鬼族最强宗门的大长老出手? 远方天边,有一块黑雾,突然消散。一道纤长的人影显露,他的身周三丈之内黑雾自行闭退。 竟然是人族陛下凉王朝当今圣上! 在鬼族暗影掌门破境的时候,连人族的陛下也来了,可见这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情。 他见自己行踪暴露,也并未慌乱,他在空中向着暗影门的方向行了个礼,以表敬意。 漩涡还在不断凝聚,越来越大,卷走了大半鬼域上空的黑雾。 暗影门广场上的声音渐渐消失,整个天地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专心等待着那从未有过的那一刻到来。 忽然,天地变色,一道巨大闪电划破长空,划破了那永恒不变的黑雾,直直落在那道山峰顶端。 雷劫?! 从一重天晋级到九重天,都从来没有任何人经历过雷劫这样东西。也正是如此,雷劫这样东西才在史书上没有任何记载,只有一些民间传说中提到过。 而那些谣传,都是未被证实的。 在传闻中,雷劫,是在与天道抗衡的时候才会出现的东西。 也就是说,十重天这个境界是为天道所不容的? 变故太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多想。 第一道雷已然劈下。 少女的手握成拳,握得极紧,鲜血自她指缝中流出,而她脸色木然,望向天空,浑然不觉。 忽有一道黑色身影,带着滔天气势以及恐怖的威压,从高峰中冲出,正是暗影门正在晋级的掌门。 掌门竟是打算以身体硬抗雷劫! 雷落下,不偏不倚,落在那道身影上。 空中,黑衣飘飘,那么遥不可及与强大,然而与漫天雷光相比,却又如此脆弱与渺小。 雷光蜿蜒而下,尽数落入那道黑色的纤长身影中。身影一震,却并未落下,而是迎着那道雷光落下的地方,再次向上。 雷再落。 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直到第八道。 天空中,那道原本挺拔的身影此时却已摇摇欲坠。 他扛过了八道雷劫,而此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快要不行了。 但雷劫,却还有最后一道。 站在广场上的少女的心,一颤。血,已在她身边的地上,汇成一汪血潭,并在不断扩大。 停下!不要破境了!少女很想让时间暂停,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从第一道雷劫劈下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第九道雷,毫无意外地劈下。 那道雷,比之前的更加明亮,更加粗大,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将那道身影,淹没在光明中。 少女的心,一片空白。 她怔怔看着那道雷,看着它还未完全落下,便已消散。 ...... ...... 整个大陆最强的人兼鬼族最强宗门暗影门掌门破境失败,身消道陨。 随着那到雷劫落下,整个暗影门,乱了。 “这是,破境失败了吗?” “掌门师叔他怎么样了?” 更多的人在向那座山山峰顶上飞去。 师傅... 少女晃了晃,再听不见任何其它声音,倒下。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师傅闭关前对着她说话的时候,回到了那年她刚刚入门,在山谷中,初遇师傅的地方。 ...... ...... 第二日。 少女在昏昏沉沉中听到了呼喊。 “姐姐!” “姐姐!” 少女沉睡的意志逐渐醒来。她的意志逐渐掌控了她的身体,重新感知到了四肢,以及更远。 少女睁开了眼帘。 入目,是再普通不过的房顶,以及一张十分熟悉的女孩的脸。她发现自己正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躺在一张石床上。 她想要起身,却只能动一动手指。 坐在她身面的女孩注意到了少女的醒来,面色一喜,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肩上。 “这是...哪里?”少女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好几天没喝过水了那样。 女孩面色一暗,并未回答,转开话题道:“姐,你已经睡了三天了,起来吃点东西吧,我去做。” 女孩转身就要离开。而床上的少女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拉住将要离去的女孩,一字一句问道:“镜!回答我,这是哪里,师傅他怎么样了?!” 女孩看了眼床上略显憔悴的姐姐,自知瞒不过她,犹豫道:“师傅他...破境失败,走了。这里是白羽的屋子,我们暂住这里,原本师傅所住的山峰上的屋子,已经被...大长老他,占据了。” 少女的心中早已有些数目,只是想要再确认一番。而当她真正从自己妹妹的口中证实师傅已然去世的消息时时,终究还是晃了晃,差点再次昏倒。 “姐,”女孩看着床上的少女,踌躇了一番,终究还是开口道,“我...接了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少女心中感到浓浓不安,比之前感觉到师傅快要不行时还要强烈。 “和白羽一起...刺杀人族将军,韶念。”女孩垂下眼帘,不敢看姐姐的神色。 屋内忽然刮起狂风,所有屋内物品全部炸得粉碎。而女孩站在少女身旁,没有运起真气防护,任由碎片将自己划伤。 “你疯了吗?人族最年轻的将军是那么好杀的吗?有多少人去试过杀他,又有多少人成功了?镜,你简直是在找死!” 少女看着自己妹妹苍白脸上的血痕,忽有一道无名怒火从心中熊熊燃起。 “姐!我们别无选择。”镜在此时抬头,看向自己的姐姐,小小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倔强。 是啊,别无选择。师傅走了,原本生为暗影天骄之女,暗影的姐妹花的她们,一无所有。 住处被大长老抢占,原本所有衣食住行都由掌门提供的她们,现在可谓是两袖清风,浑身上下除了衣物,一分钱也没有。而刺杀韶念这个任务,刚好是最适合她们现在状况的。 首先,接下这个任务便能拿到一笔不小的定金,足以支撑她们现在的生活几年;而同时,更为重要的是,暗影的姐妹花是人族,这也使得她们潜伏到人族会更加方便。 “那也应该由我来!我比你强!”少女怒道。 “姐姐,任务我已经接下了,鲜血契约已经立下,这是定金。”女孩取出一袋钱,而她的话,则是打碎了少女所有的希望。 刚刚失去师傅,现在,连唯一的妹妹都要失去了吗?要知道,刺杀韶念这个任务相当于有去无回,九死一生都不足以形容。 “今晚我和白羽就会出发,姐,你安心养伤,我会活着回来的!”女孩深深看了床上的姐姐一眼,瞳中有着不加掩饰的眷恋和思念。 但是最终,女孩关门,绝尘而去。 空透过窗,看着宗门内的景色。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但什么都已经变了。 ...... 变了的不仅仅是鬼族暗影,在人族,随着两个女孩的到来,整个凉王朝将会掀起翻天覆地的变化。 章一 出城 在永安城城门口,两个浑身裹在斗篷里的少女正并肩而立,站在办理出城手续的队伍中,抬头,望向那斑驳却依然挺立着的时候城墙。 这里,已是鬼族疆域最边缘的地带,出了永安城城门,就到达了混乱而又无人管辖的战争地带,那片地带,不属于人族和鬼族任何一方,在那里,随时随地会爆发或大或小的战争。 大的战争,或许关乎到人鬼两族的命运,而小的战斗,爆发的契机可能仅仅是为了一块干粮。那里是强者的天堂,是弱者的地狱,也是那些被两国中任意一个通缉的人或是流浪汉拾荒者的藏身之处。 那里也统称,灰色地带。 “白羽,是不是出了这座城,我们就进入灰色地带了?”其中一个裹着斗篷的身影问道。她伸手,掀下帽子,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嗯。”站在她身旁的另一个被称为白羽的答道。听声音,竟也是个女子。 前一个开口一个少女回头远眺,看向远方,永安城与宁照城相邻的那片群山耸立的地方。那里,有着她毕生放不下的人。 “镜,走了。”白羽戳了戳身边还在出神的镜,道,“快到我们了。” 镜身型高挑,站在白羽身边,几乎比她高将近半个头。 她面容恬静,有种淡泊而宁静的美,乍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引人注目,但却十分耐看,越看越让人着迷;让人看着,便感到心安。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她的眉眼。一对并不过分漂亮的柳眉下,是一双黑色的眼,然而那双眼给人的感觉,却是与她的面容截然不同。 清澈,却又冷傲;锋锐,而又内敛。平时,那双眼如同身在鞘中的剑,平静而随和。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若是那双眼眯起,那便意味着一场腥风血雨。 而在一旁的白羽,身型娇小玲珑,半笼在斗篷中的眉眼间似乎还带着天真以及茫然,好似不谙世事的女孩。 但是暗影门的弟子,哪一个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白羽那天真烂漫的外表,只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伪装罢了。有时候,白羽这种人,会比镜,还要可怕。 很快,就轮到了镜和白羽登记和缴费。 登记台后站着一个年轻的鬼族军士,长得到还算秀气,但那股痞气,却是怎么也掩不去。 他正漫不经心地登记着,还是时不时挖挖鼻孔,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费用?”镜惜字如金。 “哟,两小妞不错啊!”那负责登记的鬼族将士看到镜和白羽,眼前一亮,脸上顿时目光不断在她们身上四处游走。毕竟,这里是边疆地带,有这等姿色的女子,还是极为少见的。而且,里面还有个清秀的人族女孩呢! 要是能拿去孝敬将军的话,说不定还能升个职!而且没准还能自己拿来玩玩。 怀着这样的心态,那年轻将士心情大好,凑过去,没有回答镜的问题,却是对着镜和白羽低声说道:“这样吧,你们随我来,费用呢,就不用缴了,只要把小爷我伺候舒服了,以后跟着我混,保你们衣食无忧!” 镜的柳眉骤然挑起,流露出危险的气息。 “滚。”她冷道。 “哟呵!”那鬼族士兵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怒极反笑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着我混?她们求之不得!不过是两个贱人罢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直起身,运气真气,冷哼一声道:“来人!把她们抓起来,我怀疑这她们通敌!”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投。不从是吧,抓起来了,还不是一样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镜和白羽这边的混乱已引起不少人驻足围观。 “哎,卿本佳人,奈何通敌。大好年华放着通敌,可惜了。” “看见没,那其中一个是人族。儿啊,你要记住,人族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当然同样也有明事理的人。 “那个包统领也不是什么善哉。他靠着职位强抢民女的事已经不是一件两件了。苦了那两女孩,又要毁在他手里了。” “听闻包恒哲好色如命,没想到是真的。” 说归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上前去阻止他的行为。 而正在心中冷笑的包恒哲却忘记了当事人,镜。 此时的镜面容平静至极,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她那眯起的双目中,却燃起了熊熊怒火。 熟悉她的人知道,这是她震怒的征兆,也意味着,她要出手了。 镜虽说原本在暗影门中衣食无忧,是暗影天骄之女,但能与七重天的姐姐空并称暗影姐妹花的她,绝对不简单。 六重天巅峰的威压在这一刻突然降下。 “......”方才还口出狂言要把镜捕起来的包统领此时如同被一头上古凶兽盯上,全身血液流通不畅,浑身发寒。 他勉强转头,便正正好好对上了镜那冰冷的双目。 咕咚...包恒哲吞了一口口水,直接被那威压压得毫无骨气得瘫坐在地上。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在鬼族作威作福,就连战场都未上过的一个小小四重天初境罢了。又怎能在镜那自尸山血海中所练出的杀气中挺过一秒? 在场能感受到这股杀气的没几个,修为越高感受到的威压越强。除非有人修为强过镜,才能在那道威压中行动如常。 普通鬼族的平民百姓自然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只是看到包恒哲突然瘫坐在地上,面色惊恐地看着那个他刚刚还在恐吓的女孩。 这是怎么了?见鬼了吗? 在场还有一人能感受到这强大威压,他便是包恒哲的副官。那有着二重天修为的副官虽说也被压得双腿发软,却还勉强站立。 镜转头,淡淡瞟了那名副官一眼,他便咚地一声跪下,极为滑稽。 镜收拾完了像棒子一样杵在那里的碍眼的副官,这才回头细细打量此时还坐在地上的包统领。 嗯,是废了他那张嘴呢,还是只废他修为好呢? 正当镜认真思考的时候,瘫坐在地上的包恒哲还好死不死地来了一句:“你不能动我!我父亲是阴阳宗三长老包元里!哈哈,你不敢的!”说着说着胆子还大了起来,指着镜道:“要是你把我爸惹来了,他准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直静静站在镜身后看戏的白羽的表情那个叫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众所周知,身为鬼族第二宗门的阴阳宗素来与暗影门不和。暗影门的人看不惯阴阳宗的那些人表里不一、阴险狡诈,而阴阳宗的人也看不惯暗影门的不择手段、果断很辣。 如今出身暗影的镜正好有个机会暴打阴阳宗的人,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镜决定,不但要废了他的修为,还要让他往后余生都受噬心之痛。 镜的唇勾了起来,轻轻道:“是么。”她的右手上,一团真气正在凝聚。 眼看着便要向包恒哲头上砸去时,白羽的声音突然响起:“镜,别做的太过了。我来吧。” 镜有些疑惑,却还是压下怒火,收手,退到白羽身后。 “谅你们也不敢!”包恒哲还以为是镜怕了。随着镜的走远,那股威压也随之而散。 就在包恒哲努力撑起自己,试图站起来时,白羽上前,眼中寒光一闪,抬腿,狠狠踩在他撑地的手上。 喀嚓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伴着包统领那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永安边境。 镜看见白羽的动作,欲开口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白羽脸色漠然,挥手,扔出一块令牌,斜斜插在地上,半个令牌没入土中。 “啊!”又一声惨叫响起。 “叫什么,又没插在插到你身上。”白羽皱眉,厌恶之色显而易见。 包恒哲在白羽扔下令牌时便闭上的眼睛此时终于睁开。他看清了令牌的位置后,抖了抖,再仔细一看,这才看清令牌上的字。 那通体黝黑的令牌上,赫然有两个龙飞凤舞的暗金色大字:暗影。 包恒哲全身再震,他此时才终于明白,自己方才调戏的两个清秀少女,竟无一不是暗影门的杀手。 周围人再度哗然。 “不是吧,那两个女孩子竟然是杀手!” 人群中有一人道:“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却也有人摇头:“暗影门怕是也快不行了。” 前一人道:“怎么说?” “唉,前几日的天地异象,你不会没看到吧。听说,那是暗影掌门在晋级。” 前一人又道:“暗影掌门本就天下第一,再晋级,不就......再说,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是好事,可是你看,这异象出现后,暗影门非但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还尽全力压下一切关于异象的消息,我看,暗影这准是出事了。” 那人压低声音道,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见并未引起旁人注意,才继续道:“我这也是小道消息。依我看呐,那暗影掌门,怕是凶多吉少。” 后一人恍然大悟,随即望向镜和白羽的目光中少了一丝肯定,多了一丝担忧。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好事啊。”那人轻生感慨。 ...... 包恒哲哆哆嗦嗦地慢慢爬起,半跪在地上,脸上的狂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献媚和讨好。 他陪笑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放过我吧。” 白羽一声冷哼,本欲再摧残他一番,却被镜拦下。 “够了。”镜道,“他不过是对我出言不逊罢了。走吧。” “依你。”白羽向来都听镜的。 镜回头看了一眼包恒哲:“我不会违反永安城之规,这是费用。”她随手抛出一袋钱,落在包恒哲面前,“这些够了?” 包恒哲哪还敢去看钱,只得道:“够了,够了!” 镜这才转头,与白羽,一前一后向着永安城出城的方向走去。期间,无一人敢阻拦。 待她们走远,包恒哲才敢起身。 “看什么看,都散了!”包恒哲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想到刚才被两个少女按在地上摩擦的耻辱,面上更是挂不住。 “包大人,要不要,派人去...?”他的副官此时屁颠屁颠地跑来,目光望向镜和白羽离开的方向,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我看,我需要换个人做我的副官了。”包恒哲的脸骤然冷了下去。 他的副官此时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连忙补救,这才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不就是暗影门吗?掌门都走了,内乱也不远了。我看你们还能威风几天?”包恒哲注视两个少女离开的方向许久,眼里流露出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过的浓浓怨毒。 章二 荒原 永安城城门外,镜与白羽看着面前了无人烟的荒原,速度骤提,开始长途奔跑。 这种长途蹦跑速度极快,却又不会耗费很多体力,故而镜和白羽没有买马。 不然,多了累赘不说,还多了一张蹭吃蹭喝的嘴。 能让镜与白羽长时间极限奔跑的,自然是功法的功劳。她们所用的功法是暗影门特有的,与轻功相类似,却又不完全是。 大地上,两道孤单身影愈来愈快,逐渐消失在永安城城门上所可以看到的视线尽头。 ..... ...... “这里,就是鬼族大阵外的天空?”在离永安城城门很远的地方,白羽抬头,出神地看着头顶漂浮着白云的蓝天。 阳光撒落,无形,却那样温暖。白羽伸手,欲要托住那正散发着光与热的太阳,然后眯起眼,咯咯笑了起来。 整个鬼族的疆域都是笼罩在黑雾下的,那片黑雾,便是一个阵,一个大阵。那个笼罩着整个北方鬼域的大阵,遮住了那片天空,也使得从出生便生活在鬼族的鬼族人从未看见过日月星辰。 当然,鬼族先帝创立这个大阵的本意并非如此。鬼族的先祖是魔族的亡魂,这也使得他们所修成的肉身无法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下,特别是最先几代鬼族。他们一旦暴露在阳光中,便会被灼伤,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这才花费上百年时光渐起这个大阵,以保自己的后辈周全。 直到几千年后,鬼族渐渐适应了光与热后,这种情况才渐渐好转。如今的鬼族,已经能够长时间在阳光下活动自如了,不过,战斗力还是会下降两到三层。这也是为什么多年来鬼族从不主动发起战争的原因。 镜看着白羽已经很久都没有露出过的开心神色,嘴角上扬,也跟着浅浅地笑了起来。 镜并非没有到过鬼族大阵外,故而也没有白羽对于初见蓝天白云的那种欣喜,却是感慨万千。 上一次见到蓝天,是什么时候了呢?她静静想道。 是,初次遇到师傅的时候吧? 仍记得,当她和她姐姐家破人亡时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的师傅。就像一抹曙光,照亮了灰暗的大地,唤醒了她的迷茫。 仍记得,师傅一袭黑衣飘飘,挥手间,便打倒了欲要对刚刚才满十岁的她和刚刚十二岁的姐姐图谋不轨的几个拾荒者,对她们温和地笑着,向她们伸出手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时的镜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面如冠玉般的异族男子,一时间,不知是害怕还是被惊到,竟是忘了回答。 还是空将她拉到身旁,道:“我叫洛涟,这是家妹,洛漪。” 得知她们是孤儿后,他便将她们带回了暗影门。那是她和她姐姐第一次入鬼域,却不知,这可能是她们最后一次离开人族疆域。因为,从那时起,洛涟和洛漪行将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是暗影掌门之徒,也是鬼族年轻一代强者中唯一两个人族:暗影姐妹花空与镜。 ...... ...... 初遇,是在灰色地带。 现在,我,又来到了这里,但是,师傅你又在哪里? 师傅你答应过会带我们回家,但是,你却连遗言都未来得及交代就死在天雷下了啊…… 荒原,依旧一片苍茫,天空中,日月轮转,年复一年,冬夏更替,似乎还是那样,你我初遇时的那样。 但是,你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而我,现在要去刺杀一个人,接下了一个也许一去不复返的任务。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当初,那会许只是天真的痴心妄想。 啪嗒。泪无声淌下,向着阳,闪闪发光。 “镜,你怎么了?”白羽一回头,就看见了镜落泪的景象。她再顾不得欣赏景色,跑到镜身边,焦急道。 要知道,镜可是只流血不流泪的。什么事能让她那个当年被打到浑身是伤也不哼一声的女孩流泪? “触目伤怀。”镜不想过多提起。她调整好情绪,脸色再度恢复平静。 “白羽,其实你刚刚在永安边境那边不用拿出那块令牌。”镜开口,转移话题。 “那样比较省力。”白羽笑道,看出镜不想再提那个话题,便接了口,“而且若是打那个人的话我怕姐姐会脏了手。” “那样,身份会暴露,危险。”镜回头,望了一眼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白羽,有些担忧。 “知道啦,我下次小心些就是了。”白羽笑嘻嘻道。 镜叹了口气:“你永远都这么说。”然而语气中却没有半分责怪。 “我会护着你的,白羽。”镜看着与自己做了多年搭档兼朋友的白羽,下意识脱口而出。 保护吗?听到这个词,白羽却是猛然抬头,看向镜,笑嘻嘻的神色骤然不见,面色变化间,变得极为复杂,有疑惑,不解,有嘲讽,也有不屑。她看着镜的侧影,怔怔出神。原来你一直在保护我啊。 保护?呵。若说保护,那么上次出任务时你在危急时刻把我推下悬崖又算是什么? 我那次想要让你报出你暗影掌门之徒借此身份吓退敌人,你却死活不肯说,让我们差点死在宗门外,又算什么? 镜感受到了白羽那异样的目光:“怎么了?” “没什么。”她低头,避开镜的目光,垂下眼帘,掩住瞳中莫名划过的歉然和无奈,以及随后涌上的一丝漠然和狠毒。 对不起了,镜,是你先对不住我的,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她在心中默默道。 镜有些疑惑于白羽的突然沉默,不过也没多想,便继续赶路。 永安城城门连同那道黑与白的分割线正在她们身后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荒漠自她们脚下蔓延开来,一望无际的戈壁散落于她们身周,荒凉而苍茫。远方,似有河流自天边而来,将荒漠割开。 浩瀚沙漠中孤烟直上,天边,夕阳西下,暮光洒落在那两道单薄的身影上,勾勒出孤独的背影,更显苍凉。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 在鬼族与人族疆域相交的那片灰色地带上,两道身影正在向南方走去。 风,在辽阔的荒漠中吹过,吹起了沙尘,也卷起了那飘荡的衣袂。 “我们大概还要再走两天的时间才能到人族边境。”镜看了看那将要消失在地平线下的火红夕阳,轻轻道。 风,吹过,将她的声音,吹散了,散得有那么一丝不真实。 夜幕降临,笼罩着整个大地。 群星闪耀,将昏暗夜空映得如白昼般明亮。月,悄悄爬上星空,星月齐辉。 “天色不早了,找个地方过夜吧。”她看了眼天色。 此时,已然入夜,镜抬头,入目,是满天繁星闪耀。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她们已经不在鬼域中的暗影门了,而是在灰色地带,在走向人族边境、走向刺杀人族驻边疆最年轻将军韶念的路上。 简单收拾了一下,镜和白羽就随意走到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扎营。 她们选择扎营的地方是一片山坡上,一转头,便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说是扎营,其实,也不过就是生个火而已。 火光袅袅,青烟在夜空中升起,也消散于群星璀璨的暗夜中。跳跃的火焰,将镜和白羽的脸衬映得忽明忽暗。 两个少女坐在火堆旁,却是没有心思欣赏那璀璨星空,而是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各有所思。 昏昏沉沉间,镜闭目,却并未入睡。她将心神放空,细细梳理起自己知道的所有有关于此次刺杀目标的信息。 章三 破晓 这次要刺杀的目标,好像...叫做韶念? 镜的脑海中,无数信息片段随着她的思维浮现。 韶念,为如今人族最年轻的将军,九岁随父上战场。如今镇守青门关,也就是镜和白羽将要去的地方。他年仅六十,却有着七重天巅峰的修为。 他很年轻,实在是太年轻了,比凉王朝第二年轻的将军要年轻将近半百,但是军中却无一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传闻他刚刚担任将军时,他笔下有几个年纪翻他几倍的副将不服气,扬言要挑战他。 那几个副将认定了他不会接下挑战。 首先,因为辈分问题。按年龄来算的话,那几个副将都可以算是韶念的父辈甚至祖辈,要知道,修道者活个几百岁极为正常。照这样来算的话,韶念如果真如何下重手了,可不得冠上个欺师灭祖的名号。 其二,是面子的关系。那场挑战,若是韶念输了,那肯定没有理由再在将军这个位子上待下去,必定会让位。 这场挑战,不论输赢,对他的声名或多或少都会有影响。所以,那些挑战者还给了他最后一条路。 那就是,自己退位。不论是称病也好,战死也罢,退了就好。这样对双方来说都能接受。 但韶念他就是不按照套路来。他二话不说,接下挑战,然后毫无悬念地赢了下来。 然后...毫不顾忌地将那几个敢于挑战他的人当场绞杀。 理由:违抗军令。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设下了一个不可以挑战比自己军衔高的人的军令,来了把阴的。 这下,谁都没法抓住他的把柄。 从此,再没有人没有十分把握就去挑战韶念。 这的确是为什么他笔下的将士都对他唯命是从的原因,但,仅仅只是其中之一。 更重要的,是他本人带军打仗所立下的权威。 四十年前,也就是韶念刚二十满岁的时候,他领命驻守的澜城被比守军多出两倍的鬼军包围。 所有人都放弃了,就连陛下也放弃了,认为他不可能活下来。 他笔下战士让他先逃,他们为他打掩护。 他拒绝:哪里有将军抛弃自己手下军队先跑的道理? 不但如此,每次鬼军进攻,他都冲在最前面。他的身后,才是那些死伤大半的人族守军。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 最后,他坚持了下来。韶家派来了援军。 从鬼军围城,坚持到鬼军被他一人打怕,坚持到鬼军溃不成军。 那时,在腥风血雨中,他笔下的将士亲眼看到战死在韶念手下的成堆尸体后,他们才深深认识到了自己的将军是多么的可怕。 他一人,能抵千军万马。 如今,那些活下来的将士,几乎都成了他的私军。在他统领的军队中,皇帝颁布的诏令都没有韶大将军的一句话来的有用。 哪怕立场不同,当镜在第一次得知韶念的事迹时,她也为之所深深折服。 何曾几时,自己好像还想过要在战场上以暗影姐妹花的身份堂堂正正与他打一场? 儿时的幻想罢了。如今,竟然只能以自己最看不起的手段去暗杀他。 镜在心中暗叹一口气。谁又料得到,几年后的暗影门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她翻了个身,刚想进入睡眠,却忽然捕捉到了一个敏锐的信息。 他...姓韶? 韶这个姓在人族可不多见,但却十分出名。因为,人族五大家族之一,便是韶家,音召韶。 而且,传言说,韶念相貌极为出色,俊美无双,让所有女子为之倾倒,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与他有过任何绯闻。 韶念年纪又不小,容貌也是潇洒英俊,却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这绝对不正常。 断袖?不可能。他一个将军哪有时间来搞这种东西。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是韶家的人。而韶家,不允许他在与其他几大家族的小姐订婚前碰与其余任何女子有不正当的关系。 那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韶家会在他被鬼军围城,毫无胜算的时候派出军队去救援?为什么他身边美女如云,他却一个都未曾垂青? 答案就是:他是韶家的人。 镜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痛。本来只是再次梳理一下暗杀目标的信息,却没想到,又牵扯出那么多事情。 既然他是韶家的人,那就只能是韶家二少爷了。 原因很简单:韶家大少爷闭关修炼,从不露面。韶家三少爷流连花丛,青楼中没有哪个女子认不出他。 而剩下的,只有一个任何场合都未曾露过面的神秘韶家二少爷。 那就更难办了。本来就是镇守边疆的将军,实力恐怖,如今又来一个庞大的家族背景,这样的人,真的是无从下手。 要知道,想要他去死的人,可不仅仅只有鬼族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先潜伏到他身边,成为他的亲信后,再看着办了。 那么,等到达青门关后,就去看看有没有征兵的需求吧。 这样想着,镜沉沉睡去。 而另一边,白羽虽已躺下,却仍未睡着。她的手中,摸索着一块没有任何标记的令牌,手指不断下意识地在上面摩擦,看上去极为纠结。 终于,她下定决心,起身,侧头看了一眼镜,然后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她回来,手上,赫然提着两只野兔。 白羽将那两只野兔在还未熄灭的火焰上烤熟。然后她的动作顿住,再次望向熟睡的镜,犹豫。 良久后,她不再犹豫,右手一翻,便出现了一个玉质的小瓶子。她把那瓶塞打开,瓶口朝向其中一只已经烤熟了的野兔,倒了下去。 那玉瓶中装着的,竟是一种粉末。 那粉末一触到野兔,便于它融为一体,再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白羽这一去一回的时间很长,此时,已至破晓时分。 仿佛只是霎那间,刚才还黑黝黝的天际,已经泛出一片鱼肚白,似天幕乍分,银河倏卷,又或天神衣袖挥洒,洒袖间霜雪,染万丈苍穹,深深浅浅的白。 天,亮了。 章四 怀疑 白羽看着这不足以用任何语言表达的美景,一时间,沉醉其中。 “很漂亮,不是吗?”镜不知何时已然醒来。 她安静地看着远方的晨曦,那么美,那么遥不可及。 第一缕晨光照在镜那清秀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圣洁。 “啊,是!”白羽一惊,慌乱答道。她惊慌收起那刚刚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玉瓶,生怕被镜看出异样。 好在,镜正全心全意看那数年都未见到的日出,没有注意到白羽的动作。 “镜,我...在你刚刚睡着的时候去弄了些吃的,你要吗?”白羽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只被洒过不知是什么粉的野兔。 她有些担心镜会不接受,但现实表明,那份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嗯?”镜转头看向白羽,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给我的吗?谢谢!” 她毫不怀疑地伸手,接过白羽手中的食物,吃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咬下去的时候,镜感觉到了一丝眩晕。但她只以为是最近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并未在意。 白羽看着镜,心中没有由来地涌起一抹愧疚。 我给你下毒...是对的吗?为什么你还是那么信任我?有没有可能,那几次你抛下我,只是误会? 白羽此时心中,其实有那么一丝后悔。 但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从她撒下毒药的那一刻起。 “怎么了?”镜看着白羽那看不出任何一点高兴的面容,感觉到从昨天开始白羽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是有什么心事吗?” 白羽摇头,避开了镜探寻的目光,“吃完就走吧。” 她起身,匆匆整理了一下装束,等镜吃完,便立即开始赶路,一刻也不停留。 这是...怎么了?镜不解。 她不明白昨天还是个活泼开朗女孩的白羽究竟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寡言冷漠。 但这句话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一路无言。 ...... ...... “白羽,到了吗?”镜看着远方地平线上赫然耸立着的一道宏伟城墙,问道。 “是。等我易个容。”白羽答道。 那座城墙,就是青门关。 此时此刻,她们正立于距离青门关几公里外的地方,这样远的距离,她们丝毫不用担心关内巡逻的守军会发现她们的行踪。 白羽原地站定,挥手,在面前凝出一个由真气化成的镜子,映出她那可爱甚至还带着一点天真的面庞。 她伸手,从衣服夹层里掏出几个类似于胭脂粉盒的东西和几枝眉笔,在脸上轻轻一抹一勾,便将那属于鬼族特有的苍白透明皮肤盖住。 此时的白羽,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个大约十几岁的普通人族女孩。 “别忘了手。”镜提醒道。 手同样也是裸露在外很重要的一部分,如果人族通过白羽的手被发现她们是鬼族派来的人的话,那就麻烦了。 “你自己也稍微改变一下外貌,我可没法保证人族那边没有人认识你。”白羽看了一眼镜。 镜想了想,也是。她在数十年前随着师傅上战场,打过不少仗 ,见到过不少人族守军,而她当时又顶着暗影天骄之女的身份,肯定被很多人记住。 不过,她倒是不用改变自己的肤色,因为她本身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人族。 镜凑到白羽身旁,拿起散落在地上的眉笔,想要借白羽的镜子用一下,这样的话不必消耗自己的真气。 被挤到一边的白羽:“......” 然后翻了镜一个白眼:“你实力比我强好吗...” 镜幽幽看了一眼白羽,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就更应该保存实力了啊。” 白羽心道,说到底,我就是一个补给站。 两个女孩的易容,就这样在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中结束。 “走吧。”镜看着镜中自己那陌生的面容,长出一口气,成了! “我如果不知道你是谁的话还真有可能认不出你。”白羽开玩笑道。 “怎么会。你看上去变化大多了。”镜笑笑,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水平没那么高超。 的确。现在的白羽,脸上的那抹天真完全消失不见。那微挑的眉,却是为她的脸添了三分冷,五分魅。 而镜则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除了眉眼显得更加柔和,少了那种让人看不透的神秘,多了一分温婉优雅。 但她的一笑,仍然倾城。 “把斗篷脱了。”白羽回神,“不要留下痕迹。” 镜明白白羽的意思。先前她们出永安城时披着斗篷是不想让人认出她们的身份; 而如果现在还穿着一身斗篷,那就好比在对人族守军说:我是鬼族,快来抓我! 任谁都不会这么做。 白羽接过镜脱下的斗篷,把它和自己的那件放在一起,左手上燃起一道真气火焰。 火焰一触到斗篷,便迅速蔓延,将其一点一点吞噬,最终灰飞烟灭。 “去那边接受检查。”待斗篷被烧得找不到任何痕迹后,白羽指了指远方城墙边缘几个零零散散的身影,道,“那里是进城的地方。” 两人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城门入口处。 “姓名。”登记处的一个人族士兵用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镜和白羽好几遍。 这并不奇怪。鬼族与人族的战争从未间断,像镜和白羽这样年纪的女孩出现在边关处是极为罕见的,更引人怀疑的是,她们看起来竟是毫发无伤。 偏偏...在人族将士的感知里,她们毫无修为。 镜看着人族守军的神色,暗道不妙。 忘记在自己身上添几条伤口,装出一副重伤将死的样子了。 “洛漪。”镜快速回答,不想再让人看出什么异样。 洛漪这个名字,是她此时所用的伪造的人族身份,同样,也是她的真名。但他和她姐姐常年流浪在灰色地带,想必这个名字也从未被人族当局登记在册。 但这个伪造的身份,原来...是她师傅为帮她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而伪造的。 镜忽然感到鼻子一酸,不过被她不动声色地压下。 用洛漪这个真名倒是没什么关系,毕竟,不论是在暗影,还是在人族,除了空和师傅外,没有人知道镜的真名是洛漪。 “白羽。”白羽却是报上了自己真的代号。 “你们等一下,我去通报一下长官。”那个人族军士看着面前两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女,怎么看怎么怪,但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就在镜担心自己和白羽会被带走时,那人族将士却是折了回来:“没什么问题,你们可以进城了!” 城内与城外简直是两个天地。城外,一片荒凉,而在城内,人流涌动,车水马龙,一片热闹的景象。 而镜看着这番景象,心中却是疑虑渐起。 “不应该啊,这边的防卫...怎么这般松懈?”镜疑惑。 既然已经被怀疑了,那又为什么不搜她们的身? 镜转头望了一眼白羽,想要征询一下她的答案,看到的,却是白羽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脸,没有丝毫的意外。 镜回头,好看的眉皱起。她在此时,感到了那么一丝不对劲。 章五 风雨欲来 “走吧,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白羽四处张望了一番,道。 镜压下心中疑惑,对此并无异议。 “请问城里哪里有客栈?”白羽随手拦下一名路人问道。 “客栈?那是到处都有。不过最有名的那就非流云客栈莫属。不过那里费用太贵,如果不是什么有军衔的大老爷们,像我们这种普通人,是住不起的。”那路人见是两个小姑娘,便又好心提醒了一下,“你们是第一次来青城吧。我和你们说,这里白天热闹归热闹,不过晚上最好别出门。” “......?”白羽和镜不解。 “哎呀,”那人看着镜和白羽一脸的茫然,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道,“这里毕竟是边关,晚上呐,不太平。前几天将军还下了宵禁。而且听说最近还有鬼族奸细混进来了!所以说你们两个女孩子要小心一点!” 那路人全然不知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看上去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鬼族奸细。 两个隐藏的鬼族奸细·小姑娘恍然大悟。 “谢谢了!”镜和白羽道谢。 那路人摆摆手,转身离开,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我们有那么可怕吗?”镜转头,对着白羽忽然极为认真地来了这么一句。 “你觉得潜伏在鬼族的人族奸细怎么样?”白羽反问。 “防不胜防,层出不穷,手段狠辣,阴险狡诈。”镜认真地想了想,回答。 “那对于人族来说,我们也一样。”白羽轻轻回答。 一样吗?或许吧。 “走了,先做要紧事。”要紧事就是找客栈。 于是乎,白羽拉着镜,一头扎进人群中。 片刻后,两个女孩出现在一座楼房前。 “月华客栈...”镜抬头,轻轻念出了面前三层客栈的名字。 这个客栈虽说不如先前那个路人口中的流云客栈那般生意红火,可就进进出出的人流来看,这里面的人也绝对算不上少。 “两位客官,是要堂吃还是住店?”还没等进门,便有一个小二跑来,脸上堆起笑意询问镜和白羽。 镜探头看了看,便现一楼是类似于餐馆的存在,而自二楼往上,才是真正住人的地方。 “住店。”白羽道。 像她们这种修为的人,平常几乎不用进食,就算要进食,那也只是尝个鲜罢了,随时都可以,不必急于一时。 她们付了一间房间的费用后,便由那个店小二领上了二楼的客房。 安顿下来后,镜没什么要去做的事,便打算休整一下,就地调息。 而白羽则是原地坐下,微微闭目养神。片刻后,她站起,竟是欲要推门离开。而在她的袖口处,露出一截反光的金属物品,细细望去,她赫然握着一柄短刀。 “去哪?”镜感觉到了白羽的动作,睁眼问道,“现已是戌时。” “探查一下情报。”白羽没有回头,她的声音淡淡的,无悲无喜,“去去就回。” “尽快。”镜没多说什么,和她修为相当的白羽如果真要做什么,她是拦不住的。 ...... ...... 一抹素色自月华客栈中走出。此时已经入夜,道路上的人只有零星几个,与白日里那路人所说的相同。 身影弯弯绕绕了好几次,甚至还故意绕了一次路,这才转进一个偏僻的小巷中。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在躲着什么人的追踪。 当那道身影再次从小巷中走出时,却是已然身着一件深色长袍,而那素衣,则不知所踪。 离开小巷后,身影没有再绕道,而是径直来到一座无名酒楼前,停步。 酒楼大门口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与月华客栈门口形成鲜明对比。一看,便知这里是整个青城的市中心。 他驻足片刻,然后走入酒楼。 酒楼内也如酒楼外部那样人声鼎沸,那些酒客脸上无一不挂着笑容,与旁人谈笑风生。但那笑容,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便不得而知了。 酒楼内进出的人太多,故而也没有人注意到那道并不起眼的身影的进入。 而那道身影,则似是有些厌恶酒楼内那奢华的气氛,加快脚步,走上二楼。 酒楼的二楼,皆是包房。 他寻着门牌号来到一间房间前,敲开了门。 屋内一片漆黑,竟是没有点灯。那道身影似是并不意外,走入,然后带上了门。 “你终于来了。”房间内,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慵慵懒懒的。 “怎么,你难道怕我食言?”听声音,那道身影的主人,赫然是白羽。 "这不是...怕你对你多年的搭档下不了杀手吗?"神秘男子道。他的语气微挑,有些像是在嘲讽,又有些像是在笑。 “我绝不会拿暗影的信誉开玩笑。”白羽沉声。 “你,还算是暗影的人?”那神秘男子或是感觉白羽的话有点好笑,语气轻佻道,“暗影的人,会出卖自己的同伴?” “我..."白羽无言以对,但下一刻,她就一咬牙,狠道,“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做到!” 她豁出去了。既然已经给镜下了毒,那就背叛她到底吧。 反正...横竖她都会死,不论是死在此次刺杀目标韶念手里,还是早一点死在自己的背叛中,难道不是吗? 所以,她的死,不完全是因为自己背叛的缘故吧……? 白羽安慰自己道。 “好。”那神秘见白羽发狠,便继续问道,“毒下了吗?” “下了。”到了此时,白羽倒是不再犹豫。 “地址?” “月华客栈二楼五号房。” “好了。”那神秘男子在问完后声音骤然轻松了下来,“那么今晚,月华客栈二楼五号房,会有一个鬼族奸细身份暴露,在捉拿过程中反抗过激,捉拿人员失手将其杀死。” “最后一个问题,”那神秘男子的声音认真了起来,“你,为什么要出卖她?” 先前一直表现得极为冷静的白羽在听到这个问题时骤然站起,甚至还撞翻了面前的桌子。她笼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被压制着的修为轰然爆发,一股气浪漫过整个包房。 眼看着包房的木门就要被这股气浪碾碎时,另一道气息却是从这个房间内升腾而起。 那股气息强大而阴森,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与白羽的气息僵持着,却让人感到极为不舒服。 而那道气息,赫然便是由一直坐在包房另一边的神秘男子身上散发出的。 “冷静。”那散发着强大气息的神秘男子也没想到白羽的反应会那么激烈,只得劝道,“你也不想身份被暴露吧,而我也不想坐实勾结鬼族的罪名。再说,这个问题纯属我好奇,不回答就罢了。” “不,我说!”白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她收起气场后,却是低吼道,“我出卖她,因为每一次明明是我们一同出任务,是我们一同完成,而在回门后,受到赞扬和追捧的只有她!每一次我都会尽全力保护她!但每次我们遇到危险时,她总是不肯出哪怕一点点的力!我想要借她身份恐吓敌人,她却不肯,以至于我们两个都差点死无葬身之地!荣耀都属于她,而我,就像一个影子一样跟在她身后!为什么?我不比她弱!” 白羽说完一通话之后,开始大口喘气,但心情却是莫名舒畅了一些。 “是这样吗?”神秘男子听完白羽的话后,喃喃道。 白羽看着神秘男子那模糊不清的面容,忽然感觉自己和他,很像,就是那种永远站立在他人光环背后的阴影中的那种不甘。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直觉告诉她,她是对的。 “你走吧。”神秘男子回神,“小...心。“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个一点都不熟悉的还背叛了同伴的女人说小心。 白羽向神秘男子欠身:“愿永远不见。”然后如同来时那般混入了毫不起眼的人群中。 白羽走后,良久,神秘男子起身,走到房间边缘,伸手,打开了谁都未曾注意过的窗户。 从窗户往外看,可以看到青城最热闹的闹市,以及越来越远.....直到那片没有一点灯光的地带。 那里,就是灰色地带。 “呵,”神秘男子的目光望向远方,不知聚焦于何处。他忽然一声轻笑,自言自道,“今天,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来人。”他忽然拍了拍手,“月华客栈二楼五号房发现鬼族奸细,尔等速去带人捉拿。”房间中除了他自己并无他人,也不知道他在对谁讲话。 “是。”几道身影已然不知何时立于神秘男子的后方,“我等必幸不辱命。” 待那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后,神秘男子再次沉默。 许久,他喃喃道:“嫉妒啊......真是个会令人发狂的东西。” 他忽然又皱眉,揉了揉眉心,不解道:“不过为什么,我感觉那个被出卖了的鬼族小东西不会那么容易死呢?” 他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不过没有人能回答。 章六 惊变 “我回来了。” 在月华客栈二楼五号房,白羽推门走入。此时的她,又换回了一袭素衣,而那件深色衣服,则又像她拿出来时这样被她不知收到了哪里。 “有什么消息吗?”镜睁眼,定定地望着白羽。 “我......”白羽语塞。她一慌,这才发现刚刚自己完全顾着与别人碰面,而忘记“正事”了。 “是没什么线索?”镜恰好在此时出声,替白羽回答了她自己问出的问题。 “...是。”白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悬着的心瞬间放下,松了口气。如果说由于刚才她没能回答出镜的问题而露出破绽的话,那,就是亏功一宿。 其实白羽原本没打算再回到月华客栈的。 都已经背叛自己的搭档到底了,又为什么要再去看她最后一眼? 看笑话吗? 不,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况且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看笑话。 那,又是为什么? 是,愧疚?自责?还是和自己的良心过意不去? 白羽无法回答。她从酒楼出来后,便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月华客栈的门口,然后...就走到了她们住的那间房,推开了门。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再陪伴自己的搭档最后的时光吧。就当...是自己对她的弥补吧。 “白羽,你知道吗?”就在白羽出神之际,镜忽然轻轻说道。 “嗯?”白羽听着镜的话,一时有些摸不清头绪。 “曾经,我和姐姐被师傅收为亲传弟子的时候,我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存在。” 镜的话断断续续的,有些不连贯。她背着光,整张脸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而她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仿佛叙述的不是自己的事一般。 “我上过战场,领过兵,大败由人族名将领的兵。” “我上过宗门的比武台,打趴下过不知道不知道多少个人,然后败在整个宗门实力第一的姐姐手上,成为全宗第二。” “我杀过不知道多多少少个人,见过不知道多多少少个千奇百怪的杀人理由。” “那时,我以为,我看透了人心。” “直到那一天,师傅死了,我才知道,我原来什么都不知道。” “师傅就像是顶着我那片天的支柱,他死了,我的世界就崩塌了。” “什么暗影天骄之女,什么暗影姐妹花,” “统统随着我世界的崩塌而一起消失。” “大长老的篡权,暗影门的变天,一切,都像是梦一般发生在我眼前。” “不再受人尊重,不再受人仰慕,我,又和那些普通落魄家族的千金有什么区别。” “但,还有人支持着我。” 说到这里,镜忽然回头,清冷的眉眼望向白羽。 “有我的姐姐,空,还有你,我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搭档,白羽。” 白羽看着镜的面庞,想起了当时暗影的前掌门,也就是镜的师傅去世时,镜蹲在角落里的那无声而又悲伤的流泪。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和无助,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白羽在那一刻忘记了自己已经出卖了镜。 她想要上前去安慰镜,但当她刚想说什么时,就被镜接下来的那一句话打断。 “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 白羽的心一突,心跳在那一瞬间漏了一拍,行将迈出的步伐也在那时停住。 “你,我最好的朋友,我最信任的搭档,白羽,” 镜望向白羽的黑瞳骤然间变得极度冰寒,不带一丝感情,如同被千里冰封一般,覆盖上了厚厚的冻层,黑黝黝的瞳孔冷得不似人类。 “你被大长老买通了啊……”镜的声音在末尾挑起,微嘲,却不知是在嘲笑白羽,还是在嘲笑她自己。 白羽怔住,如同被五雷轰顶。 她,发现了。 原来,她发现了啊。 那,她前面所说的一番话,又是说来干什么的?是用来瓦解她的防御心的吗? “那是真心话。”镜淡淡道,她起身,身影一闪,来到白羽身前。 砰!白羽在愣神间被镜掐着脖子狠狠抵在墙上。她没有轻举妄动,因为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镜的另一只手上,真气吞吐不定,那,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 “艹。”镜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念叨着。 镜仍然是一脸平静,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使他有一点动容。 但能逼镜吐出脏字,可见这件事对她影响有多大,她的情绪有多激动。 “你......什么时候、发现,咳咳、的?”被摁在墙上的白羽勉强发出声音。她的脸已经因为缺氧的缘故渐渐变得青紫,眼看着就要昏过去。 “进城时有所怀疑。刚刚,”镜松手,放开了白羽的脖子,“我真正确定。” 白羽瘫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那里,一道新鲜的青紫掐痕清晰可见。 “你,咳咳,不杀我?”白羽抬头,看向那个似乎永远傲然屹立着,而此刻正站立在窗边的窈窕身影,没有立刻逃跑,而是不解。 为什么,不杀自己? 都已经要死了,难道不应该拉个垫背的吗? “你走吧。从此,你我两清。”镜的声音淡漠而遥远,仿佛置身事外。 “可是......” “走,现在,立刻、马上!记住,不要让我后悔这个决定。” 镜转身,直直望向白羽。这一次,白羽可以清晰地看见镜眼中冰层下燃烧着的熊熊火焰,在黑瞳中显得格外明显。那,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白羽张了张嘴,想要发出声音。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哎,你们是什么人!现在小店打烊,不接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镜和白羽听出来,这是那个店小二的声音。 接着,便是一阵哔哩啪啦物品碎裂的声音。 “原来、原来是各位军老爷啊,哈哈,是、是小的我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请进请进!”几秒钟后,那小二的态度骤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又是赔笑又是奉承的。 此时的月华客栈一楼大堂内。 那个领着镜和白羽上楼的小儿正在忙着端茶倒水,就连镜和白羽都未看见过的掌柜也出现了。 “各位军爷,深夜光顾鄙人的小店,是,有什么大事要办吗?”那掌柜一边注意着来人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道。 来人大约有近十个,领头的,是一个看上去神凶极恶,满脸横肉的肌肉大汉。但...这位看上去其貌不扬的猛男,却穿着副统领军衔的军服。 掌柜的又看了看他身后默默站着的数十个军士。 这些军士个个面无表情,按照最标准的姿势默默站立在那大汉身后,清冷月光洒落,一股无形的凌厉气势油然而生。 这...怕是来者不善啊。 掌柜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最怕得罪的军士,只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去烧个香拜个佛,求个福之类。 “我们收到举报称有鬼族奸细藏身于此。现在,请让我等进入搜查!” 那猛男副统领看也不看早已跪在地上的掌柜和小儿一眼。他抛下一句话后,就径直走入客栈内,直奔二楼。 哒,哒,哒...脚步时声越来越接近。 “他们...”白羽呼吸急促,声线微微颤抖。 “他们来了。你从窗户出去。”镜快速扔下一句话,没有再看白羽一眼。随后她狠狠一脚踢开房门。 走廊中,那几个浑身散发着铁血肃杀气势的人族军人正寻着门牌号走来。听到镜的动静,他们没有立刻跑来一探究竟,而是全部聚集在那猛男身后,冷锐军刀在手,随时可以夺人性命。 这足以证明这只小队军纪之强,绝非普通城中守军。 只见镜踏着木门的碎片走出,站在客栈二楼的走廊内,冷冷看着迎面走来的数十军士和猛男副统领:“不用找了。你们口中的鬼族奸细,就是我。” 另一边,房间内,白羽呆呆看着轰然碎裂的房门,喃喃道:“镜,你,是让我活下去对吗?” 可是你中了我下的毒药,一身修为只能发挥出不到三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是我背叛你在先啊…… 一行泪无声自白羽脸上划下。 我会活下去的,一定! 白羽起身,一簇火苗自她手中冒出,将房间内的所有物品,连带着所有痕迹,化为灰烬。 不要...让他们拿到任何证据。 这是白羽最后能做的弥补自己错误选择的事情。 镜,再见,还有,对不起。 一道身影自在漫天火红的烈焰中走出,自窗户一跃而下,一闪而过,消失在永恒的黑暗中。 那道身影,带着满身火光,如同浴血的凤凰一般,燃烧着,迎接着新的到来。 章七 注定不平静的夜晚 走廊上,那个猛男副统领静静与镜对视。他的眼睛沉静,却带着果断和狠辣。 他看着踏着碎片走出的镜,抬手,制止了身后几个按耐不住要出手的军士,上下打量了镜一番后,冷道:“既然你知道你已经身份暴露,那么,你应该知道束手就擒是你最好的选择。” 另一边,镜静静探查了一下来人的修为。 然后,她目光一沉。 这些来人,个个都有着四重天以上的修为,而为首的副统领,则是一行人中最强的一个,有着六重天巅峰的境界,与镜不相上下。 普通搜查鬼族奸细难道需要那么多强者一齐出动? 不可能。如果平时搜个奸细需要出动那么多强者的话,那估计整个凉王朝的军力都用在查奸细上了,仗也不要打了,直接不攻自破。 那么,就只可能是.....他们早就摸清了镜的底细,而且,对于拿下镜,势在必得。 “你们本就不是来搜查的,而是来杀我的。”镜忽然开口,说出一句陈述句。 搜查时有谁不一间一间房间查过来的?但他们从一开始便径直走向镜和白羽的房间,那只能说明,他们的目标就是她。 说什么搜查,尽是借口。 “不错。”那猛男目光一凝。他没想到镜早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她也无力回天,最多只能死得明白点。 于是那猛男副统领把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姑娘是聪明人,那我就直说了。” “有人花了钱,要你的命。” 果然,是来杀她的。不过看样子那猛男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要杀她,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要我的命吗?”镜忽然一笑。她笑起来本就极美,如今又易了容,更添抚媚。瞳波流转间,似有千万星辰在她深不见底的眼中升起、殒灭。 饶是那猛男副统领,也被镜的倾城一笑迷住了一瞬,更不用提他身后的一众军士,个个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那就看谁有本事拿得到了。”镜一笑即收,随即声音骤冷。她的双手中,不知何时已握着两柄在她五指间灵活跳跃着的做工精致的短剑。 “止住她的动作!”那猛男终于反应过来,大吼一声的同时,将自己调整到巅峰状态。 他怒喝一声,踏出一步,向着镜的腹部隔空狠狠一拳击出! 这一拳,极重。若是当时有旁观者的话,必然会注意到随着猛男的这一记拳头,四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发出咧咧破空声! 与此同时,一股煞风刮过,猛男身后的一众军人鞘中军刀全部出鞘,微弱光芒照耀在刀面上,发出刺目寒芒! 镜冷哼。 或许有人会被猛男这一击的声势吓傻,但在镜看来,这几乎可以算是毫无威胁。 她又不是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的普通女孩,什么样的阴险手段没见过?甚至,别说是见过,在接任务刺杀别人的时候,她为了完成任务,用过恐怖血腥的手段。 这一拳,在镜看来,力气是够大,但是,速度还是太慢。 她向前走了一步。 那一步,极为轻盈,但仅仅这一步之差,便让镜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温婉优雅,而是恐怖而又血腥。很难以想象,如此清秀的少女身上散发出这种之有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人才有的煞气。 镜伸出右手。 剑锋成为她手臂的延伸。 真气顺着手臂漫上剑锋。 她抬手,轻轻一剑,刺了出去。 力度之轻,仿若普通女子撒娇时的一戳。 但那猛男的拳锋与她的由真气化作的剑锋一触,便如同豆腐一样被切开,徐徐消散在空中。 剑光继续向前。 刺向猛男。 更快,更准,更锐利,更无从抵挡。 一剑刺出后,镜收手,双剑垂于身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猛男却是被镜隔空刺来的那一剑逼得倒退一步,左脚深陷地板中,脸色骤然间变得极度苍白。 他闷哼一声,一缕鲜红血液自唇角流下。在那满脸横肉却无比苍白的脸庞上,显得格外明显。 同样的修为下,镜占了上风。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保护副统领大人!”猛男身后的军士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个握紧军刀,冲了过来。 方才,他们不是来不及为猛男挡下那一剑,而是看呆了。 镜出手之快,之准,他们从未在除了他们军中教官的出手中见到过。 教官的出手或许比力度比镜还要大上少许,但要知道,他们教官,可是货真价实的七重天中境! 足足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在一击中,竟然被镜,一个少女,缩小成了几乎微不足道的一分力之差! “愚蠢。”镜轻轻道,诉说着事实。 就连猛男也在她手下落入下风,那么这几个连五重天都没有到的人,有什么资本,有什么信心,挡下她的全力一击? 忽然,镜感到一阵恍惚。 接着,便是钻心的疼痛。 怎么回事......?镜不解,却是来不及细想。 毒发作了。 白羽在食物里下的毒发作了。 咚的一声,她倒在地上,全身上下不受控制的抽搐。 刀,却依然直刺镜的要害。 噗,噗,噗几记闷响声响起。 数把刀插在镜身周的地板上。刚好没柄。 这几刀,够重。 镜向一边滚开,堪堪让那锋锐军刀避过自己的要害,却还是不小心被其刺到了大腿。 她轻轻哼了一声,强忍着疼痛站起,然后用手握紧深深刺入自己大腿的刀的刀柄,狠狠一拉,拔出,带起一片血水。 妖艳,却又别样地魅惑。 镜吃痛,眉微微皱了皱,动作却是丝毫不受影响。 她皱眉,全力一击击出,不求伤敌,只是将向着她冲来的人逼退。 敌人被轰得倒飞,然后再度爬起,不要命般向她冲来。 没有时间再给自己消耗了。 速战速决!打不过...就逃! 镜看了一眼自己那还在不断冒血的伤口,强忍脑中像是被一根铁棒在来回搅动的剧痛,咬咬牙,将体内真气全部逼出! 这种做法十分危险,因为若是没有真气的话,便意味着以镜现在这离奇的状态,连普通人都敌不过。 但若是不试一试的话,就是必死。 拼了! 真气在她面前汇聚成一个明亮的光球,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拦住她!”猛男副统领大吼,再不顾那让自己毛发皆竖的强烈危险感和自己安危,第一个冲上去就对着这一个光球狂轰滥炸。 但是...晚了。 轰! 炙热而又无比明亮的光芒在一刹那间刺入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了。 待那副统领再度恢复视线时,入目的,尽是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月华客栈二楼走廊。 而镜,则早已不知所踪。 “废物!都是废物!要你们何用?!”猛男愣神了三秒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自己的一众手下大骂,“这都能让她给逃走!” 那个,明明大人您的修为是最高的啊,您都拦不住的人我们又怎么可能捉得住... 猛男的一众手下心想。不过这也仅仅只是想想,他们可没有胆子大到把心中所想说出来,那简直是在找死。 “大人。她那个打法,是...不要命的啊。”其中一个军事看着暴怒的副统领,壮起胆子,唯唯诺诺地建议道,“要不,今日先回去。改日,再去寻那个奸细的行踪?” “蠢货!”那猛男一脸很铁不成钢,重重一拳打在身边的墙壁上,“你知不知道,完不成这个任务是要掉脑袋的啊?!你知不知道啊?!” 猛男那泄愤的一拳,直接将月华客栈的墙打出一个窟窿,透过这个窟窿,可以直接看到青城的夜景。 而那个提建议的军士则有些不明所以,哪有任务完不成就要砍头的?再说不就是杀个人而已吗? 不过他也懂得看脸色,见猛男正在气头上,而且这件事的后果又十分严重,便恭敬道:“我们这就去追!” 这里的交手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毕竟是在边疆地区,大大小小的战斗是时常发生的事。 但是,同样也有人,从始至终密切观察着这一切的发生。 “失败了么?”那个无名酒楼的二楼房间内,那个神秘男子自窗边走回黑暗的房间内,呢喃,“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他轻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章八 生死之间 夜,仍是如千万年来那样,黑暗,而又谧静。 黑暗,遮去了许许多多丑陋的东西,也同样,是暗杀发生的最好时机。 血腥,无处不在。 而今天的夜晚,则是安静得可怕,安静得,近乎诡异。 在一处无人的小巷内,突然响起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沉重,而又危险至极。 有夜行者无意间走过这道小巷,听到这阵喘息声。 他走入,想要一探究竟。 然而这一进,就再也没能活着走出来。 “抱歉,你本来可以不死。”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的小巷中传出,“但是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你必须死。” 有一个人,半倚在小巷的墙上,穿着一身被鲜血染得艳红,以至于几乎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素衣,手上,拿着一把正在滴血的短剑。 那人的身侧,躺倒着一个穿着平民服装的男人,胸口上插着一柄做工精良的短剑,鲜血自那男人身下蔓延,眼看是死了。 一招毙命。 而看那插在男人胸口的短剑的花纹,便不难发现那柄剑与那靠在墙上的人手上握着的那柄是一对。 那倒地的男人虽死,但双眼却是睁得极大,凝固着死前的极度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骇人的场面。 而那个男人,赫然便是先前那个走入小巷中一探究竟的路人! 粗重的喘息声略微收敛,然后逐渐平复。 那半倚在墙上的人起身,扶着墙站稳,看上去还有些脚步虚浮,但他的身上,却散发着让所有人都为之惊惧的滔天煞气! 他摇摇晃晃站起,再摇摇晃晃地弯下身,拔出那柄插在死人身上的剑。 寒光一闪,双剑归鞘。 “咳,咳,咳......”那人忽然痛苦地咳了起来,血沫挂在唇边,触目惊心。 如果细看的话,不难发现那人身上的血迹正在不断扩大,显然是刚才那几个极为普通的动作让他的伤口再度撕裂。 “找个地方躲起来......”他喃喃道,扶着墙,一步一步向着小巷外挪了出去。 鲜艳血痕,一路蔓延。 微光忽然出现,照亮了那人的面容。 清秀而又冷傲,带着那抹似乎永远也不会消失的清冷气质。 那个人,正是镜。 此时她的柳眉下,那深邃双瞳依然秀丽,但瞳孔深处,却是多了一抹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血色,充斥着整个黑瞳。 如红宝石一般鲜艳,妖魅至极。 若是白羽见到此时的镜,那便会明白,此时的镜,杀气很重。 镜很想杀人。碎尸万段。 但她此时的情况,却是很不好。 真气耗尽,全身上下大大小小数十个或深或浅的伤口不说,还要时时刻刻注意着躲避人族军队的追杀。 她又咳了起来。 噗地一声,一口鲜血自她的唇中喷出。 重影,开始在她眼前摇晃。 她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如果再不得到医治的话,很可能会死。 她咬牙,拔出短剑,狠狠对着自己的手掌刺了下去。 “哼...”一声轻哼。镜憋着没发出声音以免于他人注意。 撕心裂肺的痛,让她清秀的面部扭曲,但同时,也让她清醒了过来。 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情况下,用自残来保持自己意识的清醒,是最为简单粗暴且有效的方法。 “搜!”就在此时,一道响亮的声音自镜背后的小巷中传来。 紧接着,就是哒哒哒的整齐脚步声。 “报告长官,发现死尸一具!”另一道声音传来。 “死亡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沿着那道血痕,追!那鬼族奸细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行凶者!”第一个声音说道。听起来,好像就是那个猛男副统领。 镜看了看自己脚下,那里,刚好是血痕的终结之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镜知道自己躲不住了。这样下去,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发现了,也是死。走出去,也是死。 要死,也死得体面一点。 曾记得,师傅说过,死在刺杀别人的任务中,是每一个杀手的归宿。 那就来吧。 死,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她轻叹一口气,刚刚归鞘双剑再度出鞘。 “你们是在找我吗?” 她走出,迎面走向那一对人马,拼死前那无畏的一笑,成为夜空中最美的风景。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刚刚在月华客栈时,好像也是这样吧? 只不过,那一次,逃出来了,而这一次,大概是要死了。 赴死前,她想到了很多。 有白羽,有师傅,也有自己的姐姐空。 先前放走白羽,后悔吗? 如果不是她下毒,那么这次有很大的可能性可以活下来。 但是,还是不后悔。毕竟是有着数十年交情的老朋友,最后的背叛,就当是自己瞎了眼看错人了吧。 师傅,你看得到吗? 你的徒弟,也要去死了。不曾想,会死得那么早。 师傅你一定不要伤心,姐姐她还在,在暗影好好的。 姐姐,活下去。 在暗影门好好地活下去,谱写完属于我们的传奇。 其它,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无悔。 那就来吧! 镜闭上的眼睛在此时睁开。 她的双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洒脱,以及决然! 双剑在她纤长的手指中翻飞,剑锋破空,发出从未有过的清亮剑鸣! 她向前,一袭素衣衣袂飞翔,如梦蝶起舞,勾勒出了,最美丽的梦,如梦似幻。 双剑交叉,划出最动人的痕迹,散发出最迷人的光华,炫目,而又耀眼。 那,是镜平生的最强一击。 不亚于她的姐姐的任何一击,甚至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前暗影掌门的风采! 这一击,那就像是一场梦,让所有人,看呆。 镜花水月,让人沉沦其中。或许,这,才是镜代号的意义。 翻飞双剑已然承受不住如此力量,在半空中,便化作碎片,随风起舞,如天女散花,飘散在镜的身周,更加不真实。 镜中花,水中月,那么的...美。好像,一场旷世大梦。 铛!梦境破碎。 有人挡住了这一击。 是那对人马的副统领。 镜已经无力再看了。刚刚她在真气全无的情况下发出最强一击,本来就是在搏,是在透支生命。 高空中,那染血的素衣落下,坠入尘埃。 要死了吗?她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恍惚。 “现在你可以安息了。”那是那个猛男副统领的声音。 拳头落下。 滴滴答答,液体落地的声音响起。 死了吗?那......为什么不痛? 她勉强睁眼,却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白羽!”镜低呼。 挡在她身前的人回头,微微一笑,正是白羽。 “这是...我欠....镜......” 白羽张嘴,想要说话,而冒出的,却是不断向外涌出的鲜血。 镜看到,猛男的拳头,从白羽的腹部透体而出。 “我不是...” 我不是让你走了吗?你还回来干什么? 镜的心情,在此时极为复杂。 但这就是白羽的性格,她认定的一件事,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哪怕...什么也改变不了。 白羽还想再对镜说什么,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眼帘微垂,身子软了下来,倒下。 血,在她身下凝聚,好似一朵血色彼岸花,为亡者指引着通向冥界的道路。 镜看着白羽仿若熟睡的面容,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睡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呵。 真可笑啊,自己去死,到头来,却是别人帮自己挡下。 镜凄惨一笑,再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猛男在一旁默默看着,没有说话,没有去打扰这最后的离别。 “真是...情深意重啊。”他站在原地许久,感慨,转而惋惜道,“不过你们还是得死。” 情深,又如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战争。没有私人恩怨,只有种族仇恨。 镜,和白羽代表着鬼族,而他,是人族。仅这一条理由,杀了她们,便已足够。 猛男伸手,便要送她们一同上路。 “住手。”一道属于男人的清冷声音传来,却是别样的好听,低沉,而带有磁性。 微光落下,照亮了男人的容貌。 他的脸,让人毕生难忘。 白暂得近乎于苍白,面部线条柔和中带着冷硬;冷酷剑眉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冰眸子,透着让人看不透的冷与神秘。英挺的鼻梁,如刀削一般的薄唇,透出那种漠视一切的薄凉。 柔,美,俊,朗,在那张脸庞上如神迹一般混为一体。 若是在平时,一定会有无数女孩为这样的男人而倾倒,但问题是,这里,只有一个猛男副统领和他的手下。 而副统领是男人。他的手下也是男人。 “什么人!”此时,猛男身后的一个军士低喝道,“速速离开,忘记你所看到的一切,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哦?”男人好听的语气微挑,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本将军在自己的地盘上,要忘了自己看到的一切?” “放肆!竟敢对副统领大人无...!”那军士更本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自称,直到被猛男重重的打了一拳。 他一开始还在疑惑,细想后,竟是冷汗直冒! 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好像,得罪了将军大人... 整个青城只有一个将军。 “是我手下管教无方,将军赎罪!” 猛男此时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线颤抖,就差给将军磕头了。 “那你回去好好管教。”男人带有磁性的嗓音淡淡的,似乎对此不感兴趣。 猛男心头刚刚一喜,就听男人接下来道:“对于这两个人,请给我一个解释。” 男人口中所指的两人,是昏迷的镜和死去的白羽。 “我等接到命令杀死这两位鬼族奸细。”猛男连忙解释道。他不敢在这位可怕的将军面前撒谎。 “接到命令?谁下的命令?” “有意思,真有意思,”男人忽然笑了起来,而笑声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彻骨的寒,“我竟然不知道我的地盘上有被人通缉了的鬼族奸细。” 猛男和一众军士跪在地上,不敢妄言。 “看来是有内鬼了。那些人,真是...一刻也不安分啊。”他喃喃低语道,“那...也留你们不得了。” 寒光一闪,鲜血飞溅。 猛男和一众军士在一瞬间被尽数杀光。 “鬼族奸细,”他看也不看那些人的尸体,而是俯身,仔细看了看尚有着微弱鼻息的镜,自语道,“是个人族女孩?” 他抱起镜,俊美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一步一步,走出了黑暗小巷。 他的身后,猛男和那一众军士,连同白羽的尸身一起,化为灰飞,湮灭,再无半点痕迹。 凄凉夜空中明月高照,此时此刻,却是猩红一片。 血月当空,照着青城,似乎在无声诉说着这一夜的腥风血雨。 第一卷 入凡尘完 第一卷完结感言 (本章最后会有一个小剧场) 那么到现在,第一卷完结了。(今天就发一个感言,正文明天开始更新) 大概两万多字吧。个人感觉铺垫还是有点长,但最后一章生死之间是我写得最顺的一章,平铺直叙,没什么设的局啊什么的。 男主呢在第一卷的最后一章也出现了,对,就是你们想的那个。 英雄救美谈不上,但好歹也是在女主危机时刻出现的一个人(怎么感觉变成霸道总裁了,扶额) 后续从第二卷开始就是正式的情感脉络了。 不会太虐,但是虐肯定还是虐的,就一下...(特别大的)就是简介里面那个他负了她的那个。 在写白羽的时候本来就是打算让她死的,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引子,引出男女主的相遇。 好吧或许没有白羽男女主也会相遇,但那时的相遇就是女主直接死在男主手里有,还言什么情。 我个人对白羽的感觉就是,你说她坏吧,也不是,就是一时昏了头? 这里大概解释一下为什么白羽会出卖镜。 其一,是因为白羽对镜日积月累的嫉妒。嫉妒这样东西人人都会有,但多过头了,就不对了。 其二,是因为白羽她缺钱。 白羽本人在暗影前掌门还没死的时候就是个门内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和掌门之徒镜成为搭档只是因为两人纯粹的友谊。 原来掌门没死的时候镜会给白羽钱,但现在镜自己也没钱,还去接了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定金是有,但是由于这个任务主要去完成的人是镜,所以大半的钱都给了镜,而负责掩护的白羽没分到多少。 还有其三,就是对于地位的追求。 什么地位呢?正文里没解释,那就这里稍微提一下。大长老答应白羽,如果成功杀死镜的话,就给她个记名弟子的身份。 这个身份在我们前掌门之徒空和镜看来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一个缺钱的普通弟子来说,可是不可求的事情。 那么当时和白羽在酒楼了接头的那个人当然不可能是大长老本人,这里剧透一下,那个神秘男子是青城军方的人,而且地位不低。 在正文里那个神秘男子会出现的,而且戏份不少。 所以说,这就表现出了青城的军方底细也不是那么干净了啦。 大长老本人在这里不会正式出现,不过我打算让空再出现一下。 让我想想,咱大将军把镜带回去了之后总归是会带她上战场的。那么,对手是谁呢? 江帅江水流(这个人在明暗之分里出现过)?还是镜的姐姐空?又或者,是我们的皇后娘娘?(不要惊讶,月文鬼后还有另一个名字,而且不要忘了,鬼后的身份,还是个谜。所以对于我们这个鬼后的出场,敬请期待) 回到白羽的死这件事。 镜当时在放白羽走的时候那种心情,是很复杂的。白羽毕竟是镜信任了那么多年,独独背叛了自己一次的搭档兼朋友。 但这一次背叛,就足以将镜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想杀她,恨她,但又心软,下不去手。 这就是镜的心理。 对于白羽的死,个人来说我没有任何感情。不伤心,不意外,不难过。 当然不要想她会复活这种狗血的剧情(|-|) 首先白羽她不是主角,连重要角色......也排不上,就是为了推动剧情而出现。 第二,就是我个人不想让她活(哈哈哈),而且我不太会写复活的剧情,怎么个复活法? 不甘?绝望? 感觉变成宫斗了。 那啥,白羽的死这里就先告一段落。接下来预告一下下面是情节。 首先,男主角已经出场了! 外表的话,嗯,挺帅,身高的话,想象中的身高(自己想象) 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再说就剧透了。 然后,空要出场了。 再提一下,空是镜的姐姐。在序章里出场过,也在正文里出场过一章多吧。 见明暗之分:北方,破晓。 接下来出场的应该是人族那边的年轻一代,毕竟接下来的故事背景都是在人族军队里。 名字还没有想好,大概会有几位五大家族(东方,南宫,西门,北冥,除了韶家)的年轻人和其他几位待定的朋友(名字也待定,谁能帮我想一下) 再说一下感情线路。 首先是男女主两个人互相都...感觉不错? 然后,忽然,女的走了?? 男的也没去追。(好吧,这个设定目前有点搞笑,不过看下去就明白了) 再然后,男的和女的又相遇了,概括一下就是相爱相杀,所以我说封面不是我想要的那样,不过实在是找不到和我想象中一样的底图,所以就这样吧,也不错。 还有什么要提的吗? 哦,最后再说一下。 这本书是明暗之分的前传,所以在这本书里会填掉明暗之分里很多没法解释清楚的坑,当然也会重新挖很多坑,也不知道填不填的完。 接下来,来看一下如果白羽没有逃出去的后果。 小剧场: 白羽:(瘫坐在地上发愣)镜,你为什么不杀我? 镜:........你走,不要让我后悔这个决定!(我很想杀你的,但是你还要为我挡刀,所以留你一命) 白羽:镜你对我简直是太好了!我要以死明志!(自刎而死) 镜:......?!(你怎么不按剧本来...你死了让我怎么办) 于是,镜卒。(于猛男副统领手下) 韶念:什么情况,我还没出场我老婆就死了???(转头怒吼)这是什么鬼剧情! 场外。 “cut!!!” 镜:白羽你先起来。 白羽:不,我已经死了。 镜:...... 韶念:...... 重新回到场内。 “actio !!” 白羽:(瘫坐在地上发愣)镜,你为什么不杀我? 镜:........你走,不要让我后悔这个决定!(我很想杀你的,但是你还要为我挡刀,所以留你一命) 白羽:(抹泪)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镜浑身浴血逃到小巷后。 猛男:(带着一帮子手下追来)搜! 镜:(抱着必死的决心挥出最强一剑)你们是在找我吗?那就来吧! 猛男:(使出浑身解数挡下)受死吧! 于是,镜卒。 “cut!!白羽你怎么回事?” 镜的内心:白羽你人呢…… 白羽:哎哎哎,不是你让我活下去吗? 镜(怒道):你懂什么叫做姐妹情深吗? 白羽(恍然大悟,然后不解):咱俩怎么就成姐妹了? 镜怒极,昏倒。 场外,镜卒,本书完。 好啦,小剧场在这里告一段落,第二卷见吧! 章一 初见(上)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人族边疆青城的边防是最为松垮的,最明显的例证便是:作为一个无比重要的边关城市,青城的人口数量已不亚于皇城周边地带,然而,鬼族的潜入和刺杀在青城却是时常发生的事。 但是没有人指责青城的边防。 因为不敢,谁都不敢去指责那位打服了一众军人的青城唯一年轻将军,也能明白为什么这个凉王朝建立以来最年轻的将军能被所有人所认可。 更重要的是,无从指责。 那个年轻的将军更本没有任何的把柄流露在外。而且,他更是从未打过一场称得上是败仗的仗,哪怕是败了,也是败得让人挑不出一丁点的刺。 而他领命镇守着的青城虽说防守最为疏松,但是从未出现过什么恶性事件,因为,那个年轻将军负责打仗,而所有有关于什么潜入之类的问题,都由那个年轻将军的副将来管。 由于年轻将军对于边防的格外疏松,那个副将的活儿也就格外的多。 副将是当事人,当然也就知道格外的多是怎么个多法,比如此时,在青城城墙边的军营里的一个房间内,灯火通明,屋内的唯一一个桌子上仍然堆着两堆大约半人高的文件。 其中一沓,是处理完了的文件,而另一沓,则是还未处理的文件,而那沓还未处理的,细看,似乎还比那沓处理过的高那么一两公分。 桌子前坐着个年轻人,正一脸愁容地对着自己面前的两大沓文件,嘴里叼着一支笔,念叨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突然,砰地一声,有一人从门外把门踢开。 屋内那个正努力和自己面前的文件做着抗争的年轻人头也不抬,对着门口便是恼火地吼道:“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工作了!还有,没人教过你小子踢门是不礼貌的吗?要不要重新回训练营里训练一遍让你的礼仪老师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军礼?!” 他开口就是数句嘴炮。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见鬼了!他妈的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年轻人拍案而起,骂骂咧咧地吐掉了嘴里叼着的笔,正打算看看究竟是谁敢在深夜不敲门闯入自己的办公室时,头一抬,便看到了一张令自己终生难忘的脸。 那张脸,英俊帅气,却带着仿佛万古不化的寒气,深不见底的眼瞳似是要让人沉沦。 这是一张能让所有女子为之疯狂的年轻男人的面庞。 然而,年轻人见了这张脸,却是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度令人惊恐的事物一般,所有骂人的话全部被他吞入腹中。 “韶,韶,韶将军......”关键时刻,年轻人开始结巴起来。 忽然,他哈哈一笑,自言自语道:“不对,韶将军他怎么可能深夜造访寒舍呢,一定是我劳累过度看错了,而且将军他还......抱着个女人?!”他声音骤提,猛然回头,仿佛是看到了什么骇世惊俗的事情一般。 “你,你你......真的是韶将军? 自来时便向雕像一样站在原地保持着抱着怀中女子姿势的韶念看着像小丑一样在自己面前乱蹦的副将,此时终于皱眉,有点不耐烦地冷冷开口道:“闭嘴。” 韶念心情本便有些不好,此时看到自己的副将还在自己的面前一副八卦的模样,顿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淡淡一挑眉。 副将讪讪闭嘴。 韶念就保持着站副将在办公桌前的姿势,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副官,瞟了一眼桌上成堆的文件,一副你自己来汇报自己在干什么的表情。 副官搓搓手,讪笑,他不太能理解韶将军那个面瘫所表达的意思。 “那个...” 副官终于忍受不住这种低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低气压,抿了抿嘴,干涩道:“我...” 低气压在这一刻被打破。 “我让你什么时候之前把军事资料批完的?”韶念根本没有让副将解释的意思。 “日落之前。”副将捏着衣角,紧张道。 很难以想象一个足以在战场上能够号令一方,大杀四方的人在另一个人面前能唯唯诺诺得像一个被自己的夫人捉奸在床的男人。 但此时的场景就是这样,哪怕韶念一手抱着个人,他那气场还是那么强大,足以让近他身的人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此时的副将就是这种感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僵在那里任韶将军宰割。 “你完成了吗?” “......没,没有。”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所以?”韶念不带一丝感情地反问。 “......按军法第xx章xx条,扒光绑在训练场上示众,以此警醒。”抱着必死的决心说完这句话后,副将一下子跪在地上,一把抱住韶念的大腿,“将军你饶了我吧,就算让我去死也不要让我扒光示众啊……” 说完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就这么抱着韶念的腿哭天喊地了起来。 副将可忘不了前两次自己被韶念扒光示众时的场景。 仍记得自己被毫无抵抗力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扒成光猪绑人满为患的训练场上时,年轻的普通士兵对自己那好奇而又闪亮的目光,活像是在欣赏一个......活体实验。那时候被绑在柱子上的副官那叫一个羞愤。 连一条裤衩都不给他留啊! 被示众完后,年轻的副将还因为这个黑历史被自己的同僚嘲笑了好几个月,在那几个月里,他感觉旁人在向他汇报工作时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就是那种想笑但又碍于军衔不够而憋着的那种眼神。 为此,他,当时还只是韶念身边刚刚上任的不到一星期的副将,不怕死地去找韶念理论了一番。 当时的韶念静静地等待着他讲完,然后什么也没有说。 然后,就是第二次的剥光示众。 副将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不讲道理。 为了让这两次相隔还不到三天的黑料不再发生,他拼命地工作以免被韶念抓到把柄。本想今天是韶念出去散个步,可以稍稍偷下懒,却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 “你先起来。”韶念再次皱眉,看了一眼副将的脸和自己的穿着军靴的腿接触的部分,想到蹭在上面的眼泪鼻涕,一把把脚拔出,感觉有些恶心。 “将军...”副官抬起头望向韶念,那演技,快把他自己都感动到了。偏偏...韶念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起来。”韶念狭长凤眸眯了起来,看着还保持着那令人羞愧姿势的副将,瞳中充斥着不加掩饰的嫌弃,语气骤寒。 副将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快被冻僵了。他僵硬地起身,然后僵硬地在韶念面前站直,就此僵住。 好在韶念终于开口,打破了这让人生不如死的氛围。 “有事找你。”韶念淡淡开口,仍旧那样疏离与冷漠,却是让一旁差点冻成冰雕的副将长出一口气。 将军你有事直说好吗?每次都要放出那吓死人的气场干什么?还有,我好歹已经在您身边待了十年了,就不能念一点旧情,惩罚的时候留点情嘛…… 不过副将自己也知道这是妄想。 留情?青城韶将军那可谓是天下皆知的无情至极。 五分钟后,副将的办公室内。 原先杂乱不堪,堆满文件的办公桌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办公桌一旁的一张木桌上,放着两杯茶水,而在那张桌子旁,韶念和副将相对而坐。 至于韶念抱着的女人,则是被放在了原本副将所坐的办公椅上。 韶念看着面前明显是刚刚泡出来,还在飘着热气的茶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 副将则是一边心疼自己那珍藏多年的茶一下子全部被泡完了,另一边,则是在不安韶念到底要找他到底什么事。 “......将军?”副将盯了沉默不语的韶念许久,忍不住出声提醒。 “嗯?”韶念回神,淡淡瞟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副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副将毕竟跟了韶念十几年,看到了自家将军那疑惑的眼神,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将军是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那个...要和我说什么事?”副将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提醒忘词了的将军。 “哦。”好在韶念的理解能力极强,经过提醒,下一瞬就想了起来:“扒光示众暂且不用。” 副将还未来得及庆幸,韶念的声音又响起。 “你,去安置一下那个女人,记得先保住她的命。”韶念的目光投向来历不明的女子。 安置...保命? 副将猛然回头,这才发现由将军抱来的那个女子竟浑身血迹,气息虚若游丝,而且还在越来越弱! 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好好地批文件批来了个扒光示众,半夜将军还来踢门,现在又要去救一个伤及根本的女人? “让她醒来以后来见我。”韶念那依然平静的声音将呆若木鸡的副将拉回到了现实。他不等副将回答,便转身离开,潇洒而去。 走出门时,还帮副将拉上了自己踢开的门。 副将独自一人在房间里风中凌乱。 先要干什么来着?哦对,救人要紧! 他火急火燎地冲到自己的办公椅前,一把抱起气息微弱的女子,又怕碰到伤口。 于是乎,好一番手忙脚乱后,副将冲出了自己的房门,再顾不上自己那珍藏的茶水,以最快速度冲到军营宿舍的广场前。 谁叫将军的命令万分火急,不得不从? 于是,那天晚上,所有在青城军营中的士兵都听到了一声响彻夜空大吼: “所有的军医包括会医术的都给老子死出来!!” 章二 初见(中) 一道身影出现在镜模糊的意识中。 黑衣飘飘,温文如玉,那张面庞,是那么的熟悉,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忽一道惊雷炸响,抬头望去,那袭黑衣却是已然立于那道天雷下,更远,更加遥不可及。 怎么会......感觉这么熟悉?那一袭黑衣,又究竟是谁? 雷再落。 镜还是想不起来。 直到第九道雷落下。 “师傅!”如同也被雷劈了一样,当第九道雷落下时,镜混沌的意识骤然清醒,她顷刻间便想了起来,那一袭黑衣,是暗影前任掌门,是她的师傅! 她想要叫,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叫不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雷落下。 灰飞......烟灭。 “师傅!”镜猛然睁眼。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只是,自师傅出事以来就从没梦到过那时他破境时的场景,那此时梦到,又是意味着什么呢? 还有......这,是哪里? 镜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明,这才发现,自己并不在客栈内。 现在,自己正在一间陈设极为简单的房间内,躺在房间内唯一一张极为狭小的床上。房门关着,房间内除她以外没有任何人。 她的头忽然痛了起来,撕裂般的痛。 随之,一幕幕场景便出现在镜的脑海里。 白羽的背叛,副统领的夜袭,自己的拼命,还有...白羽的挡刀。 之后的事情,就记不得了。 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运气不错,不仅没有死,而且被人救了。 镜以极快的速度想了想,在那之后,自己应该是昏迷了。 毕竟,以自己那个时候的伤势,能打出全力一击,几乎就是个奇迹,不昏迷才怪。昏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最差的结果,就是直接横尸街头。 修为的话,还是跌下了一个小境界。原本六重天巅峰的修为,跌落到了六重天上境。而此时的气海内,几乎是干涸的。也就是说,此时的镜体内没有一点真气。 检查完了修为后,镜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 那么,究竟是谁帮自己处理的伤口? 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自己身上的衣服被里里外外完全换掉了。而且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上半身几乎是处处缠着绷带,除了露出来的双手依旧纤长苍白。连脖子上都贴着一块纱布。 而下半身则更不用提了。 被猛男扎伤的那条腿被里里外外包了不知道多少层绷带,另一条腿还好,只是被贴了几块纱布。 这绝对是要把自己包成木乃伊的节奏。 镜再次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那是...一件军装? 也就是说,那天把自己救回来的人,是一个军人? 镜不知道,把她救回来的那个人不但是一个军人,还正正好好,就是她此次的刺杀目标。 不过镜现在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当务之急,是从床上下去。不过这对于现在的镜来说,算得上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镜试着用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被捆成了木乃伊的双手更本无法借力。 下一秒,咚的一声巨响自房间内传来。 房间外,忙了一晚上的副将昏昏欲睡。 他半靠在墙上,双臂抱起,眼帘微垂,眼看着便要睡着,就听房间中一声巨响传来,瞬间将已经快睡着的副将吓得魂魄归位。 他顾不得自己军装不整的形象,一跃而起,猛地踢开房间的门,冲进房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情景。 女子已然醒来,她双手撑在床上,似是想要借力站起,但按照目前她这个姿势来看,应该是以失败告终。 “我的姑奶奶,醒过来了就告诉我一声啊,不要自己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在这里惹事啊!”副将火急火燎地冲到镜的身边,挥手便是一把掀开镜身上盖着的被子,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扒开她的衣服检查是否有受伤。 天知道昨天晚上他为了这个女子干了什么!先是大半夜的厚着脸皮把所有的医务人员都拖下床为这个女人疗伤,然后堪堪保住了她的命后,再好不容易为她找到一个空着的房间,还守了她一整夜! 没有办法,将军亲自颁布的命令,不得不从。 而此时,看到伤的极重的镜竟然一声不吭就想要下床,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时,他的心简直就是悬到了喉咙口。 万一出事了还怎么向将军交代? “我没事。”镜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避开副将伸过来的手,就想要再次下床。 “停!”副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止住了镜的下一步动作,“你真的确定你没事?” 真...烦。 这是镜的唯一感受。 “我说过了我没事。”镜一字一顿地说道。她好看的双眼眯起,流露出极为危险的气息。如果细看的话,此时,她那淡若秋水的瞳中已然酝酿起一场恐怖的风暴。 副将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感觉到室内空气骤寒。他感觉自己在面对身前这个女人的时候,感受到的威压竟是丝毫不亚于面对韶念! 镜已是极度不悦。如果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的话,她一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面前这个欠揍的男人揍一顿出气再说。 好在副将没有再次挑战镜的底线。 镜眼帘微垂,挡住了眼瞳深处那一场狂风骤雨。再次睁开时,已于平时无异。 副将讪讪收手,有些尴尬地立于镜的三米开外,生怕再被镜那和韶念出奇相似的强大气场冻僵。 将军究竟带回来了个什么女孩?看上去清秀干净,但刚刚从她身上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气势来看,这个女孩的修为绝对不亚于自己这个副将。 会不会......那女孩子是一个老妖婆,只是皮囊保持着年轻的状态?副将的脑海里冷不丁地冒出来一个离奇的想法。 然后,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正确的。 另一边,镜只感到那个闯入自己房间的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古怪。 她的双瞳再度眯起。 冷冷的,淡淡的,仅一眼,就把副将脑海中一堆稀奇古怪的想法驱出脑海。 副将再次僵在原地。对面的镜收回目光,开始继续检查自己的伤势。 副将的脸上慢慢汇聚起一抹微笑,却显得那么僵硬。 “那个......” “?”镜挑眉望过去。 “将军说你醒后......”副将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莫名的恐惧。 “将军?”镜打断了副将说的话。 “就是韶念韶将军。”副将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青城中有谁不知道韶将军?但碍于对镜那强大压迫的恐惧,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韶将军吗……”镜的声音骤低。她刚才只是确认一番罢了,其实在听到将军这个称呼时,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呵,那还真是有点...好笑。自己是去杀他的,却反而被他救了?那这又算什么?成功潜伏到他身边了吗? “......带你去见他。然后,我,我是他的副将。”副将磕磕巴巴地把话说完,用几乎乞求的眼神看着镜。 “哦。”镜应了一声。她面无表情,但心中却有一个十分难以想明白的问题:韶念那么一个威名远扬的将军,怎么会有一个如此.....窝囊的副将? “那就跟我来!”副将感觉自己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以后他宁愿批文件也不要去照顾来历不明的人! 他是真被镜那冰封千里的气势给吓怕了。 副将转身就要推门带着镜离开。 “所以你打算让我怎么去?”背后,镜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欢天喜地的副将。 副将一愣,回头,这才发现,镜还像一具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 “呵呵呵.......”副将傻笑,不知所措。 “帮我拆开!!”镜几乎在用咬牙切齿的声音说道。 ....... 章三 初见(下) 副将在帮镜手忙脚乱地拆开绷带后,便带着镜来到了一间房间门口。期间,自然少不了一番鸡飞狗跳。 镜并非自己不想拆绷带,而是根本被绷带绑得无法动弹。她不知道那个帮她帮绷带的人是怎么想的,是要控制她的行动能力吗? 真的是,无言以对。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呵呵,问个清楚。 在一旁扶着镜的副将忽然打了个喷嚏。他皱了皱眉,疑惑道:“奇怪了,这天明明挺暖和的啊!怎么会......” 镜忽然转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副将的动作骤然僵住。这又是哪里得罪她了?副将不明所以。 就在副将感觉被镜那幽深的目光憋到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房间内,一道声音响起。 “进来吧。”那道声音淡淡的,轻轻的,该死的好听,却是直接在镜和副将的耳边响起! 镜在听到那道声音的一瞬间双眉眯起,瞳孔缩小,双手握紧,双腿不经意间微微移动,已然进入战斗状态! 这纯粹是镜的本能反应。因为镜感觉,屋内那个说话的人,很强。强到以她现在的力量根本连一招都借不下。镜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的,但不幸的是,镜的感觉,一向很准。 “怎么了?进去......”副将有些疑惑于镜在一瞬间的异常。他随手捅了捅镜,然后,他在下一秒,就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因为在刚刚,副将从镜那深不见底的双瞳中看到了令人发寒的滔天煞气。他能感觉的到,那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进来。”就在此时,房间中那道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镜深呼吸,压下自己身上的杀意,然后和副将走入房间。说是走入,还不如说副将是被镜拖进来的,因为刚刚副将被镜直接吓到腿软。 屋内极为宽敞明亮,巨大的窗前有着一张办公桌,桌子上被整理得井井有条。从办公桌前的座椅这个角度透过窗看,可以俯瞰整个青城军营。而在房间的另一边,则是有着一个书柜,书柜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各种军事资料和书籍。书柜旁摆放着一张木桌,木桌两遍各有一个椅子,桌上,则是放着两杯水。 此时,有一个男人,正坐于木桌旁。 他右手撑着脸,似是在沉思,左手则是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修长的双腿翘起,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却是没有半点痞气。 那侧影,该死的好看。 阳光自透明窗外洒落,纷纷扬扬,为那侧影,添了一份不真实。 镜一时间,竟是微微失神。 但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屋内没有他人,那就是说,刚才说话的就是那个好看的男人。 好险......刚才若不是自己的警惕发挥了作用的话,那说不定自己还真的被他给迷住了。 镜,你的杀手素养去哪了? “记住,在杀手面前,男的和女的没有区别!”镜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在刚刚入门时师傅对她说的一句话。 她在一瞬间恢复极度的冷静。 “将军,人带来了。”一旁的副将恰在此时出声。 听到副将的话,镜的目光再沉。这个韶念,能够轻而易举地让她失神,那就意味着,他,绝不如资料上那一堆信息所描述的那样简单。 “你先出去吧。”淡淡的声音再度响起。与此同时,男人转过身,将自己的正脸转向镜,“你,过来坐下。” 副将告退,推门离开。 这,真是一张......让人惊艳的脸。当镜在韶念面前坐定,开始近距离观察他时,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虽然说用惊艳这个词来形容面前这个男人的容貌有些不妥,但镜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他的形容词来形容。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面前的男人浅笑,看着镜,瞳中却是一片冰寒。 “久仰青城韶将军大名。”镜勾唇,露出最标准的微笑,就这么直直看着韶念那没有一点温度的眼睛,丝毫没有一丝恐惧。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的话,任何人都不会相信面前这个穿着一身古装,风度翩翩的男子就是青城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韶将军。此时的韶念,身上非但没有半分战场上煞气,更多的,则是像是一个儒雅的书生。 韶念挑眉。这个女人,既然知道自己身份,还如此无所畏惧,那么,绝对不简单。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么,你又是谁?”韶念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让人看不透的女子。明明只是一个少女,也只有六重天巅峰......不对,只有六重天上境的修为,那为什么,会如此神秘? “洛漪。”镜报出了自己伪造的身份。其实按照严格意义来说,洛漪这个名字不算是假的,那本来就是镜的真名。只是,镜这个代号用得习惯了,也就渐渐忘了自己的名字。此时时隔多年再次说出时,反而感觉有些陌生。 “洛漪?”韶念重复着这个名字,片刻后抬头望向镜道,“这个名字不错。” 镜忽然有些不安。 “青城本地人?” “不是。” “来青城干什么?” “随父母经商。”这是伪造的身份信息。 “同行的女孩?” “路上偶遇。” “偶遇?”韶念的唇角微扬,静静看向安然坐于对面的镜,“你在撒谎。” 镜心中一沉。果然,白羽让他看出了破绽。 “那个与你同行女孩是鬼族。”韶念继续说道。他的笑意越来越浓,但瞳孔深处却是越来越冷。 “还有” “商人之女,会有如此精良的剑?”韶念再问,咄咄逼人。他手一翻,两柄短剑赫然出现在他的掌心,那正是镜的随身配剑。 该死,武器竟然被他拿到手了。 镜眯眼,阳光照入她的黑瞳,将其所反射出的景物切得粉碎。 豁出去了。 “我不知道将军在说什么。”镜依然微笑。 气势不能输!哪怕破绽百出。 “哦,是吗?”韶念拖了个长音。 “既然洛小姐不明白,那我也就不再问了。”韶念说出来一句镜怎么想也想不到的话。 不再问?为什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洛小姐,你的怀疑仍没有解除。”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镜道,“从明天起,你就是我的副官。” 不详的预感在下一秒变成了现实。 镜一直平静的面容第一次掀起了波澜。 “副官?” 这又是个什么鬼职位?而且,给她副官这个职位明显就是为了更方便地监视她,再说,这不就是把她绑在韶念身边吗...... “贴身副官。负责衣食起居,必要的时候需要外出征战。还有,这是军令。” 好吧,军令不得不从。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说,这不是给她的刺杀提供了更好的机会吗?能够轻而易举地接近他。 “所有的疑问苏副将会为你解答。”韶念轻轻拿起面前的杯子,浅浅地抿一口后,便随手拿起一本书柜上的书,打开,然后摆了摆手,示意镜离开。 办公室再度恢复宁静。而屋中人,也再次保持静止,渐渐与屋中景物融为一体,成为背景的一部分。 “怎么样,将军他和你说了什么?”一走出门,副将就迫不及待地凑到了镜的面前,满脸好奇。 “......”镜还是不太明白这个副将是如何做到如此自来熟的。对于陌生人难道不要保持警惕吗? “额,我刚忘记自我介绍了。认识一下,我叫苏流云。”副将没等镜反应,就自顾自朝着镜伸出手道。 “镜......洛漪,我叫洛漪。”镜差点说漏了嘴。她看着苏流云伸出来的手,皱了皱眉,她并不习惯与他人接触。不过犹豫一番后,还是将手放入副将手中。 “走吧,带你先去参观一下青城军营,毕竟,你以后,就是将军的贴身副官了!”副将的表情在此时变得十分八卦,对着镜挤眉弄眼。 “......” 镜还没说什么,背后紧闭着的门内就传来极度冰寒的气息。 “没,哈哈......就是带洛漪她去熟悉一下以后的工作环境!”副将的声音骤然干涩起来,他干笑两声,像是在对门另一边的某个人解释。 镜颇为无语地看了副将一眼。 不过话说......苏流云这名字,和他的性格还真是不符。而且,还有点娘气? “喂,干嘛用这么诡异的眼神看着我?”副将拉着镜走远后,一回头,就看见了镜略带微笑的脸。 面前这个洛漪的确在笑,但是,为什么让人感觉如此毛骨悚然? “带路吧。先去四处看看。”镜岔开话题。 副将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走吧,先带你去训练场!” 他不由分说,便带着镜向着训练场跑去。 ...... 而另一边,在那个有着巨大落地窗的办公室内,韶念仍然如镜离开时那般坐在椅子上,书搁在腿上。 他面向阳光,双目微眯,似是昏昏欲睡。 一句轻轻的感慨,忽然自那微启的刀削般薄唇中慢慢吐出。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 章四 青城军营 “于晔。” 轻轻的声音接着那道感慨声吐出,却是没有了刚才的半分慵懒。 “二少有何吩咐?”一道干脆而又陌生的声音自房间的阴影中传来。 “我......不是说过不要叫我二少吗?”声音仍是轻轻的,却不带一丝温暖。 “是,二......将军。” 韶念抬起一只他那纤长得一点都不像常年握着兵器的手,把玩了两下,凉凉道:“你去查一个人。” 阴影中的人静静聆听。 “她叫洛漪,洛水的洛,涟漪的漪。要详细信息。”韶念转头,目光掠过落地窗,望向下方训练场,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动用埋伏在鬼族的暗子。” 阴影中始终沉默的人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一惊,惊疑道:“动用暗子?” “二......将军,就算您怀疑她是鬼族那边派来的,也不用动用暗子吧?” 在鬼族的人族暗子,是一个奇特的存在。他们不一定是人族,而且其中大多数还是鬼族。他们或许是一个鬼族军方的校官,或许是某一个宗门的弟子或长老,又有可能,只是一间店铺的老板或者是伙计。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为人族提供所有他们所知道的情报。 而一般情况下,他们只是负责提供情报,绝不会冒险去搜寻情报,因为那极有可能会暴露他们的身份。只有极为重要或是极为危机的情况下,人族才会动用埋伏在鬼族的暗子。但是一旦动用,就有着极大的概率暴露,所以,动用他们,基本上就是一次性的,动用完了,就废了。 但是,为了一个仅仅有可能是鬼族奸细的女子,去动用一次性的暗子,值得吗? “她不简单。”韶念回答了阴影中人的疑惑。 “我怀疑,她是那些地方派来的。” “那些地方?”阴影中人再惊,然后沉默。他明白韶念口中的那些地方是哪些地方。无非就是暗影,或是某些大人物包括鬼帝的亲卫亲信,总之,身份和战斗力都很变态。 “但是,她......”阴影中人想要反驳,却是无从开口。洛漪年龄太年轻?这个不是问题,战斗力足够就行。她是女子?那也不是问题。在那些变态的地方,性别没有一点关系。 “于晔,你跟了我十几年的了。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喜欢怀疑。”韶念打断了阴影中人的沉思,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却有了不容反驳的威压。 “是。”阴影中人心中一凛,应道。 “三天之内,给我答复。”韶念的声音再度缓了下去,沉默的一会儿,才道,“小心顾安阳。” “是。” 阴影中人不知何时已然离开,只有声音仍在空气中回荡。 顾安阳,是青城的副将之一,与苏流云军衔相当。不过与苏流云那个有点逗逼的自来熟不同,顾安阳为人油滑谨慎,年纪比韶念和苏流云稍大,但也算得了十分年轻。最为重要的是,他很看不起韶念,觉得自己不比他差,故而经常给韶念使绊子,甚至......还对韶念起过杀心,不过最终失败了。 顾安阳要防,那么......于晔呢? “于晔,你算得上是亲信吗……” 韶念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疲惫。很难想象,在人们心中如同不败战神一般的韶将军会有疲惫的一刻。 但是真的很累啊…… 一边要提防外敌入侵,一边又要提防军中那些时时刻刻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还要面对家族派来的人......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于晔,全名韶于晔,是韶家派来的人,原本是韶家私军的一个校官,如今,也是他身边的暗卫之一。明面上,他是来保护韶念的,但其实,还起着监视的作用。 于晔他......暂且还是能信任的吧。在不与家族利益冲突的情况下。 屋子里,沐浴在阳光中的那张英俊面庞忽然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不知是在嘲讽他人还是在自嘲。 青城不败的将军,这个名头看似荣光,却是危机四伏。谁又知道,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在军营是有多危险? 没有身份,没有实力,家族没有给予他一点支持,就把他扔到了军营。的确,韶家二少韶念是韶家三个儿子中最不受宠的存在,但他硬是在军中闯出了一番属于自己而不属于家族的天地。 步步为营,一步若错,则步步错。那么多年了,真的是......很累啊。 他睫毛微颤,然后在思索中闭上双目。阳光留下,照耀着那张似是被上帝眷顾的脸,那样英俊,那样遥不可及。 ....... ....... 下方被阳光照耀着的训练场上,人声鼎沸,数千士兵正在训练场上进行训练和比赛。 “喏,那就是训练场。”苏流云不愧是枚妥妥的自来熟,不一会儿,就已经和镜这个在暗影门以冷傲著称的少女聊到了一块。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吗,人那么多?”镜看了看自己面前。前面有一大群穿着军装的士兵们聚集在一起,围成一个巨大的长方形,不断呐喊助威,像是在看什么比赛,而且人数还在越来越多。 “哦,让我想想。”苏流云一拍脑袋,想了一会儿后道,“对了,今天一年一度整个军营比武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决出一个名次,不用太在意。” “不过你应该是第一次看到,所以本副将就勉为其难陪你看一回吧!”苏流云嘴上这么说着,可却拉着镜一头往人群里钻。 镜:“......”你确定不是你自己想看? “让让!” “干嘛呢?先来后到!” “别挤啊!” “来来来,让一下啦,让一下啦!”苏流云一边往人堆里扎一边喊道。 “......”镜被迈着六亲不认步伐的苏流云拉得晕头转向。 她不是不想甩开苏流云的手,只是她重伤未愈,实在是没有力气啊。 此时的苏流云,根本不像一个副将,更多的,则是像一个见着糖果的孩子一样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咱来得正好,我跟你说,现在在场上对峙的那两个是上一次比武的第十和第十一......”好不容易,苏流云散开真气排开人群带着镜挤到场边后,他就对着镜开始讲解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镜的表情。 “......”镜看着自己面前的苏流云和台上那两个打得火热的人,无语。 在镜看来,台上那两个打得面赤耳红,青筋暴起的那两人简直就是破绽百出。随便踹一脚,或者是打一拳,连兵器都用不着,就可以分分钟放倒。 嗯,踹哪里比较好?镜的视线逐渐下移,然后......在他们的下体顿住。 那地方不错。那么,踹多大力比较好?三分?还是五分? 五分应该够了吧?足够让他们痛到躺在地上翻滚。 “喂,你觉得他们打得怎么样?”苏流云见身边人一直都没有回应自己,便回头,往出神的镜肩上重重一拍。 镜在毫无防备时被人拍,下意识反应就是一记肘击。 “喂......”苏流云终于忍不住转头去看镜,然而他看到的,就是一个手肘在自己右下方极速接近。 “哎呦,你干什么!”苏流云来不及反应,抬手对着那道肘击就是连点数下。 数记闷响响起。 镜此时回神,但已经无法收回自己的攻击。她只感到自己的手肘像是撞上了一道屏障,温和,却是坚韧至极。 镜的那道肘击最终被苏流云的数记连点有惊无险地化解。 “抱歉。”镜向苏流云道歉后,深深地向他看了一眼。这是镜第一次用如此认真的目光看着苏流云。在此之前,在镜的认识中,他就是一个逗逼,而在此时,镜对他的印象,从一个逗逼,变成了......挺强的逗逼。 哎,为什么感觉,似乎这个形容词不太对? 不过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自己词穷的,但是她文化那一方面原来就不太好,词穷也属正常现象。 “没事。话说你也不弱啊!还有,你还没回答我前一个问题!”苏流云也被镜的实力稍稍惊了一下,他之前探查过镜的修为,而且通过刚刚无意识的交手中确认,她的确是六重天。 但是她如今还受着重伤,若是她伤势痊愈的话,苏流云可以认定,镜的全力一击,不亚于任何一个七重天。 但是咱苏副将对此不关心,他此时只关心镜的回答。 “这不是苏副将吗?好久不见。” 就在镜想着如何回答苏流云的问题时,一道阴柔的男声忽然自两人身后响起。 章五 副将安阳 这个属于男人声音很柔和,但让镜感到十分不舒服。说不出来为什么,但那声音就是让人感到滑腻阴柔,像是一条蛇一样滑不溜手。 “顾安阳。”苏流云转头,他的嬉皮笑脸骤然敛起,望向身后的来人,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苏流云是个把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人,比如现在,任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很不欢迎那个叫做顾安阳的人。 “这不是那么长时间没有碰见了吗,怎么,苏副将看起来好像十分不乐意看到我?”顾安阳慢条斯理地说道,似乎是在叙旧,但任何人都能听出其中的火/药味。 镜随着苏流云转身,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他穿着一身军装,面部线条柔和得都让镜怀疑他是个女人。嗯,看着就很欠揍。 至于那人的军衔,似乎......与苏流云相当。 那也就是说,这位被苏流云称作顾安阳的人,也是副将?但是.......在准备和白羽刺杀韶念时为什么从来没有看到过有关于他的资料? “这是?”镜看着苏流云,有些摸不清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她从他们两的对话中自然听得出来两人的不和,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外人,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道苏副将为什么不来碰个面,原来,是......光顾着享乐啊。”顾安阳不等苏流云回答,就勾唇看向镜,露出别有深意的微笑。 镜的柳眉皱了起来。熟悉她的人知道,这是她要动怒的前兆。 “你到底要干什么,直说,不要东扯西扯。”苏流云的面容也完全沉了下来,再不见一点笑容。他边说,一边用背着手扯了扯镜,示意她不要插手。 镜看明白了苏流云的意思。 她此时在愤怒以外,更多的,则是惊讶。她惊讶于苏流云这个一直嘻嘻哈哈的不正经会有如此认真严肃的一幕。 “那就是说......苏副将你承认她是你的人咯?”顾安阳不答反问。他阴柔的脸上笑意更盛,但任谁都听得出来他的挑衅。 她是你的人。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可以被不同的人理解出许许多多不同的意思。明面上的谁都知道,但细想,这个意思就不对了。 这是在暗指镜是苏流云的姘头。 镜的脸黑了下来。她垂在额前的几缕碎发忽然无风自动,在半空中飞扬。一股无形气场自她高挑的身躯中透出,淡淡的,却那样强大。 “怎么回事,周围怎么变得那么冷?”站在镜四周的人忽然感觉到一股幽幽寒风吹来,不禁抖了抖,方才看比赛的那股冲劲完全被浇灭。 这里的骚动终于被周围其他人所注意。 “咦?那两个身影怎么那么熟悉?” “废话,那是苏副将和顾副将,你不熟悉就见了鬼了。” “两位副将大人身边站着的那个女子是谁啊?似乎和苏副将关系匪浅啊。” “不会是苏副将他的......姘头,吧?” “嘘嘘嘘,副将大人的事咱哪能乱说,这是会掉脑袋的。” 这就是话题聊着聊着就歪了的典型案例。 然而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众普通士兵还在那里热议八卦话题。 “我看就是。那女的看上去就一副红颜祸水的样子。” “对对对,顾副将刚才不都说了吗。” 顾安阳站在一旁,负着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一点也没有插手阻止自己挑起的事情的意思。 另一边,就在镜差点控制不住炸了的时候,苏流云回头,投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镜虽然说不太明白,可还是忍住没有动手。这里毕竟是青城军营,一个她尚未熟悉的地方。如果换做她在暗影门内收到如此议论的话,她早就动手了,管他是谁什么事。不过在暗影门也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议论她,毕竟她的脾气在暗影也是出了名的不好。 “顾副将,说话前请先了解一下情况。”苏流云明显也处于爆发边缘,他看着顾安阳,沉声道,“这里首先表明一下,我身边这位是韶将军的新任副官,我只是奉命带她熟悉一下军营,纯熟同僚关系。其他还需要我再解释什么吗?” 这段话不仅仅是对着顾安阳说的,也是对在场所有看热闹的官兵说的,同时解释了镜的身份和她的职位。 “原来是将军他的副官啊。不过将军他什么时候有的一个副官?” “昨天还没有的,估计是今天吧。” 众人见没什么有意思的八卦,便都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原本比武台上由于这个插曲而停下交手的两人也开始继续原来的比赛。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插曲,镜,才第一次被所有的青城军士所知道,当然,认可,还不至于。 “哎,苏副将,这是我误会了。但是我们还不容易碰个面,难道,就这样过去吗?”顾安阳好似个没事人一样缠上了苏流云,挑事不嫌事多。 碰个面,好不容易?顾安阳你是在搞笑吗?我们同处一个最多方圆几十里的军营,又不是什么相隔千山万水刀山火海的,找个借口也过过脑子好吗? 镜和苏流云此时自然已经明白这个顾安阳这次就是来找茬的。 “顾副将还有什么事?”苏流云强忍不耐烦,硬着头皮回答。 “这样吧。苏副将,我们两同为副将,也好久没有磋砌了,要不就今天来打一场热热身?”顾安阳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苏流云的神色,继续自顾自地提出建议,一边还随手拔出一柄长刀,就这么开始擦拭了起来。 苏流云的嘴角抽了抽。面对如此盛情邀请,我还能拒绝吗? “也好。”苏流云就算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也得上。 “喂,你看,那边苏副将和顾副将好像又要打起来了。” “什么叫又啊?”一个不知内情的新兵问道。 “两位副将大人一向不和,你在军营待的时间长就知道了!”前一个人回答。 “副将大人也好久没有当众磋砌过了,这可是十年难得一见啊!看热闹要紧!”大多数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毕竟两位一向高高在上的副将的热闹可是难得一见的。 “对,让开,这个热闹看定了!” 原本散开的众人见到又有戏看,顿时一个个又呼啦啦地围了过来,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亢奋。更有甚者,还夹在其中起哄。 既然无法拒绝,那就速战速决吧!打完以后还得带着洛小姐去参观军营。 “小心,他不怀好意。”上台前,镜凑过去对着苏流云轻声说道。既然对方是来找茬的,那就一定是有备而来,甚至极有可能有着陷阱。 “没事。”苏流云甩了甩手,无所谓道,“我们两打了十几年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几百场,还不是胜负相当?放心好了。” 忽然,苏流云摸了摸自己身上,脸色从古井无波变得有些尴尬。 他暗道糟糕,自己竟然没有带武器。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都没有一刻消停下来,而昨天晚上自己又由于韶念的命令而跑得太急,现在好了,身上除了衣服什么也没有。 真的是......这算什么事啊?最近我是倒大霉了吗?又被将军顶上又被顾安阳找茬的?苏流云心中欲哭无泪。 “给!”忽然,镜的声音自苏流云背后响起。 苏流云回头,就看到两道银光破空而来。他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便发现是两柄做工精良的短尖。 这正是镜的两柄短剑。原本这两柄剑是在韶念手中的,但是在最后离开时韶念还是还给了她,理由是,自己的副官不能没有防身武器。 苏流云向镜笑了笑。另一边,顾安阳的眼则是眯了起来,暗骂镜碍事。 这次突如其来的挑战本就是打苏流云个出奇不易,却没想到他身边多出来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子,还扯到了将军的身上。 那以后再找苏流云的麻烦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既然已经挑战了,那就只能战了。 “苏副将,我不会手下留情。”心中虽是如此想着,但顾安阳脸上仍然不动声色,微笑着,向着对面的苏流云宣战。 ps:后面一章爆笑,给个心理准备。 章六 流云战术 “废话真多,要打就打,谁都知道你不会手下留情。”苏流云一点都不给顾安阳面子。任谁被别人找麻烦都不会有个好脸色,特别是来找麻烦的人本来就不怀好意。 “好。那......就开始吧!”顾安阳也不打算说太多。他根本不等苏流云认真听完自己说话,在说最后一个字时就已向苏流云激射而去! 苏流云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天空中的那道身影,没有动。风,掀起了他那军装的边沿,衣袂飞扬间,竟是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感觉。 然而下一秒,这美好的场景就被苏流云本人破坏得支离破碎。 “哎呦我说你跑那么快干啥呢是赶着投胎还是你妈妈叫你回家吃饭不吃饭就打五十大板啊?!”苏流云看着那道流光,嘴反应得比他的身体还要快,对着那道流光就是一句嘴炮。 镜:“......” 她微微挑眉,却不是愤怒,而是感到有些好笑。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此时的苏流云有些......傻得可爱。 看热闹的一众人:“......” 在空中激射而去的顾安阳骤然一晃,差点栽倒。 虽然说嘴炮没有实质性的威力,但是对于人的心理也是有着极大的影响,比如此时,一句嘴炮就差点让气势汹汹的顾安阳摔下来的情况。 这就是,经典的心理战术。 “苏流云!!”顾安阳好不容易稳住身型,在半空中对着苏流云就是一句怒吼。他额头青筋暴起,在那儿一突一突地跳,瞳孔中暗流涌动,为他原本就阴冷的眉眼间更添了几分狰狞,一看就是怒极。 “干啥呢哈我告诉你老子是直男就算你脱光了在我面前跳舞我也对你这种浑身汗骚味儿的老男人没兴趣还有别在这边没事就叫我名字搞得好像自己没老婆一样!” 训练场内骤静。 镜:“......”苏副将就凭你这张嘴你是怎么在韶念身边待这么久的? 围观的一众士兵:“......”没想到苏副将你竟然是这样的副将大人。 嘭的一声,一团真气自顾安阳体内爆炸。 “你怎么就没事炸呢顾副将我告诉你别没事炸炸炸的搞得好像我们这儿在打仗一样不过你还真别说战场上你要是如此英勇在敌军面前炸就好了,保你炸得个敌军片甲不留!” 原来......顾副将他上战场的时候永远是躲在后面的? 镜:“......”所以,顾安阳在打仗的时候永远不冲在前面,也难怪刺杀韶念的时候没有提到他的资料。 一众军人:“......”我们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是军事机密吗? “苏流云你欺人太甚!”顾安阳好不容易从自爆里冲出,一出来就听见自己的老底被苏流云揭了个干净,顿时感觉一阵铁锈味从嘴里冒出,一口鲜血卡在喉咙口,喷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欺欺欺欺你妹啊欺明显就是你技不如人还血口喷人好不好要不要脸了啊顾副将你不要你这张快烂了的老脸我还要我这张脸,看我多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帅气逼人……”苏流云就这么手上拽着镜的两柄短剑哼唧起来了。 顾安阳早已满脸黑线,原地爆炸也已经炸了,现在属于疯了的状态。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又要去哪里? 顾安阳被完完全全骂懵了。 我好像看见天上有好多颗星星在对着我眨眼睛? 全场安静,然后再下一秒,爆出震天动地的哄笑。 早在十年前,顾安就也因为看不惯韶念而挑战当时刚刚被任命为韶念副将的苏流云,毕竟韶念他打不过,收拾一个苏流云还是绰绰有余。那就从弱的下手,柿子要挑软的捏,这谁都知道。 当时的顾安阳六重天上境,苏流云五重天中境。其实,这不论怎么看都是个一面倒的挑战,所有人都认为苏流云必败无疑。 然而,奇迹就这么发生了。 当时刚刚突破五重天中境的苏流云对着修为高自己整整一个大境界的顾安阳丝毫不惧,站在那里就开始破口大骂。 当时的苏流云还不太了解顾安阳,毕竟顾安阳堂堂副将的黑料也不是那么好扒的。 但是,这对苏流云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没有黑历史可抓对吧?那没有关系! 苏流云从顾安阳本人骂到他爸他妈再骂到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从他的大爷骂到二爷,从他的大姑骂到他的姑奶奶,就差骂他的祖宗十八代了。 于是,苏流云一个人在短短的十分钟内把整个顾家得罪了个透,甚至还得罪到了西门家族。无他,顾安阳的母亲是西门家族的旁支。 “他奶奶的我操你大爷!”这是十多年前苏流云对着挑战他的顾安阳说的第一句话。 顾安阳的攻势顿住。他的眉头跳了跳,脸沉了下来。深吸一口气,顾安阳压下冲天怒火,尽量用最为平静的语气道:“我大爷已故。” “哦是吗?那抱歉,节衰顺便。然后,我操你妈!”苏流云愣了一下后,便开始丝毫不在意地继续开骂。 顾安阳的脸完全冷了下来,他紧紧抿着唇,不再开口,黝黑的双瞳中波涛汹涌。他知道就斗嘴而言,他是绝对斗不过苏流云的。 那就来战! 夹杂着滔天的怒意,顾安阳一声长啸,俯冲而去,将苏流云狠狠压在地上,左手握着军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苏流云毕竟和顾安阳实力相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加上一个小境界,如果说是硬拼的话,那时无论如何也是打不过顾安阳的,于是他轻轻松松就被顾安阳压在身下。 “顾副将,”被压在地上的苏流云却是丝毫不见一丝惶恐,反而还灿烂地微笑了起来,“你有没有察觉我们现在的姿势很惹人遐想呢?” 这个贴身肉搏的姿势确实很危险,但是在外人看来,却是暧昧不清。 顾安阳一愣,然而下一瞬就回神:“别想分散我的注意力。” “哎呀,被顾副将发现了呢。”苏流云见套路不成,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了,“那要不......” 在战斗中一直掌握着主动权的顾安阳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来艹你?”苏流云那嬉笑的声音在顾安阳耳边响起。 那道声音极轻,但是在顾安阳听来,却是大如洪钟! “什什......”顾安阳的脑子被苏流云带歪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经苏流云一点醒,便想到了那种狗血的画面,顿时连话都说不清了。他只感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刀都差点脱手。 “顾副将,你大意了。”顾安阳尚在神游时,便感到身下的人一个翻身就将自己压在身下,刀被甩出数米开外,然后他再感到脖子上一凉,带着火辣辣的痛。 身上的人还在笑着,却不见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唯有沉稳和内敛。 顾安阳知道自己被调戏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年龄比自己小,修为也比自己低的小兵调戏了。且不论调戏,自己还输在了这样一个小兵手里! 简直是......无地自容! 顾安阳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输光了。 所以,一定要赢回来! 于是乎,数十年来,顾安阳不断挑战苏流云,见着个机会就拉着苏流云磋砌。但是,令某人越来越羞愤的是,每一次自己都会被那苏流云欠揍的嘴打败! 十几年来,苏流云从五重天中境挑战到了六重天中境,然而顾安阳还是六重天巅峰的境界。 这不科学啊? 苏流云越来越耐打,那为什么自个没有越来越耐骂呢? 顾安阳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他打苏流云不仅仅是为了要回面子,更重要的,是想借着打败苏流云而去打韶念的脸,以示自己的力量。但问题是,韶念的脸没打成,反而一次又一次打了自己的脸。 这次,也同样是如此。 “来啊,你怎么不来了?难道是怕了老子苏流云了吗?如果你还算是个男人的话,那就来打我啊!”苏流云站在地上,看着早已僵在半空的顾安阳,仍在那里挑衅。 “什么事这么热闹?”忽然,一道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那声音明显不属于顾安阳。 “你眼瞎了啊没看到就继续看啊别在这儿打扰老子骂人!”苏流云骂得正开心,突然被人打断自然感到不快,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是一句话怼了回去。 然而,在台下的镜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感到了不对。是什么人,能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让自己的声音如此清晰地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而且,还很......熟悉。 镜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台上,脑子慢半拍的苏流云过了半响后,也是立即感觉到了不对,顿时僵在原地。 他极其缓慢地转身,然后就看到了那个恶魔般的男人。 正是韶念。 此时的韶念,不再身着一袭古服,而是穿上了一袭军装。长长的血红披风自他肩头垂下,随风飘舞。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站在人群中,没有刻意散发出任何威压,然而给人的感觉,却如同千军万马当头压下。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如果不看那英俊得甚至算得上有些清秀的眉眼,那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修罗。 “散了。”薄唇微启,淡淡突出两个字。 所有看热闹的士兵顿时如鸟兽般散开。其实在普通士兵的心中,对这位如同传奇般的将军,他们的恐惧多过忠诚、敬畏以及崇拜。 苏流云也想混在人群中溜走,却被韶念那如同出鞘的刀一般的锐利眼神戳个正着:“你,留下。” 接着,他的目光又转向镜,皱眉沉吟半晌后,才再次开口道:“你也留下。” 章七 疑云重重 另一边,半空中反应过来的顾安阳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被吓成冰雕的苏流云一眼,很想把他按在地上摩擦,但碍于韶念就这么站在一边,只得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苏流云感觉背后一凉,但是不敢转身,因为他还要先面对面前一个更危险的人物。 “哈哈哈呵呵呵呵......”苏流云干笑。 韶挑眉,静静地看着她。 苏流云感到压力更盛,继续干笑两声。笑到后来,许时实在笑不出来了,那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才渐渐停止。 镜站在两人身旁,饶有兴致地看戏。威压越来越盛,如同万古寒冰。忽有一道风吹来,吹起三人的衣袂,好一番翩翩景象。 然而,相对而立的三人的神情却是各不相同。气场最为强大的韶念漠然不语,苏流云看着韶念讪笑,冷汗直冒,而镜则是风清云淡,事不关己。 苏流云转头,向镜投出求救的目光。 镜的目光比苏流云还要无辜,就这么眨巴着永远如同秋水般让人看不透的大眼睛看着苏流云,一副明摆着不会插手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镜很想要逗一下苏流云,或许是因为他.....傻得可爱吧。 “将军......”苏流云牙齿上下打着寒战,最终还是只能开口。 “嗯,你还知道我是将军啊。”韶念凉凉地看了苏流云,半响,却是罕见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让他那狭长的眼微眯,唇角微扬。他身上炼狱般的股血腥气骤然被那阳光明媚的温暖笑容压得无影无踪。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 镜一愣,竟是看呆了。永远被冻层覆盖着的双瞳中不再是让人看不透的神秘,而是充斥着惊叹和茫然。 但下一刻,冻层再从蔓延,覆盖住了消融的地方,更冷,更加锋锐。 她眯眼,看着如同天仙般的韶念,微垂眼帘,遮住了那几乎快要夺目而出的杀意。 这个男人,很危险,危险到可以无声无息间化解她那堪称恐怖的防御心。 另一边,苏流云看着那璀璨的笑容,确实没有感觉到半分惊艳,因为对于这个笑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个阳光明媚的笑容,意味着苏流云要遭殃了,就和韶念微笑着说今天天气真不错的意义一样。 笑里藏刀啊…… 果不其然,下一秒,韶念就轻笑一声道:“既然你好知道我是将军,那么现在就给我去扒光示众吧。” 苏流云本来就是硬挤出来的笑容此时完全僵住,比哭还难看。方才那对着顾安阳破口大骂时的嚣张气焰直接被那阳光明媚的笑容扑灭,还似乎隐隐约约冒起几缕青烟。 “将将将军,你不是说扒光示众先缓一缓的吗?”苏流云虽然说对韶念怕到了极点,但是扒光示众这件事毕竟关系到了自己的尊严,故而还是弱弱的问了出来。 出乎意料地,韶念回答了他的问题:“已经缓到现在了,不是吗?” “......”苏流云不可置否。 是,但是缓到天荒地老难道更好不是吗?最好缓到您老老年痴呆了忘了才好。 “你,现在就去给我扒光示众。”韶念终究还是失去了耐心,转头看着镜道,“你,过来。” 苏流云怀着最后的侥幸看了韶念一眼,却看见了镜捡起双剑,向着韶念走去的样子。 怎么.....看上去好像很般配的样子?郎才女貌? “咳咳咳......”真辣眼睛。 将军你.......太无情了啊。 不过回过头来想,今天训练场上的人很少,不是吗?或许,这是比较好的一点吧…… 苦中作乐乃人之常情。 “将军找我何事?”镜走到韶念面前停步,礼貌的与他保持两到三步的距离。 “苏流云刚才带你看到哪里了?”韶念不知何时敛去了脸上那倾倒众生的笑容,淡淡的问道,“本将军带你去看。” “末将惶恐。”然而,镜的脸上冷静至极。 “走吧。”韶念看了看镜,然后负手远望,焦点不知落于何处。 镜没有异义。 没有了苏流云这个话痨的存在,镜和韶念两个面瘫凑在一起简直就是无趣至极。 一路无话。 是夜。 月不知何时升起,明亮,却又朦胧。群星闪耀,暗淡了月光,也照亮了整片青城军营。 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韶念的办公室总是那般宁静。 月光澄澈,映在韶念如玉般了脸上,如梦似幻。白日里那张铁血的面容在夜晚,有了几丝从未有人看到过的忧郁和无奈。 “将军,有消息了。”一道微微沙哑的声音自阴影中传来。 “说吧。”他轻轻说道,声音绵长,在空中回响。 “洛漪,离槐镇人,父母皆为离槐本地人,现年五十六,修为六重天巅峰,自幼习武,天赋极高,在不满二十岁时便突破二重天......” 哒,哒,哒。 韶念静静听着,右手纤长的食指在木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成为屋内说话声外唯一的声音,更添肃杀。 “你怎么看。”于晔的声音消失良久后,韶念才开口道,漠然的侧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 “属下不敢妄言。”阴影中的声音在颤抖。 “说。”韶念的声音冷了下来。 阴影中人沉默,似乎是在挣扎。半响后,其颤抖道:“没有一点破绽,除了......修为。” “修为啊,”韶念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微微拖长,“是在我遇到她的那时候因为透支而跌落的。其他呢?” 韶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镜解释,但是他听着自己的暗卫所讲就是感到不舒服。 “其他的,毫无破绽。” 敲扶手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整个房间内寂静无声。 “鬼族那边呢?”韶念忽然话锋一转。 “没有有关于洛漪这个人的任何消息。”于晔明白韶念的意思是鬼族暗子打探到的情报。 “那么.....她的信息是你在哪里查到的?” “普通的资料库。” “所以,你看出来什么问题了吗?” 阴影中人沉默良久后答道:“没有。” “我也没有。”韶念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那......”阴影中的人明显一愣,但是他刚想要说什么,就被月光中抬起的那道修长的手制止。 “因为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韶念转头,瞳孔中尽是清亮。月光斜照,反射出道道刺目寒光。 “但是.....” “呵。”韶念听出了阴影中人的满心疑惑,分析道,“首先,查到信息的地方太普通,普通得就好像刻意把信息放在那个地方等着我们去看。” “其二,太过于详细。”韶念顿了顿,问道,“你注意到信息中是如何描述那女孩随身佩剑的来历了吗?” 阴影沉默两秒后,不确定道:“捡来的?” “对。捡来的。这个理由太普通了,就像在刻意解释那两柄剑的来历。” “所以说....将军您的意思是,这份信息暴露了她的身份?” “她的真实身份我暂且还不确定,不过,”韶念忽然勾唇微笑,瞳孔幽幽,看不出一点思绪,“我可以确定她有问题。” “那,将军要不要......?”阴影中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哪知,韶念竟是笑着摇了摇头,轻轻道;“不必。她....很有意思。我想要她活下来。” 阴影中人愣然,却不是因为韶念这个出乎意料的决定,而是韶念的心情。 他在将军身边十来年,也从未看见将军发自内心的微笑。 而此刻,韶念却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笑了,而将军本人,好像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你先走吧,我乏了。”韶念的笑容敛去,冷漠与疏离再次漫上他俊秀的眉眼,仿佛刚才的那一笑只是一场梦。 “是。”阴影中人想要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直立在阴影中的于晔走了,但是那个如同神一般的男人却并未如他说的那样去休息。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脚步有些凌乱,没有那种平静到漠然的气势。 这时候的韶念,反而更像一个正常的人。 ”洛漪吗……”他呢喃,声音轻到自己都有些听不清,“如果你真的是来杀我的话,千万不要被我发现啊……” 或许是手上沾染了太多的鲜血,那个在外人看来永远无悲无喜的男人,不想要让那个神秘的女孩如同前几个试图接近他的人那般在自己手上死去。 又或许,这只是他的一份私心吧。 章八 晋阑来邀,昔日过往 夜了,又天明。 卯时初,镜便已醒来。这是往常她在暗影门中时训练的时候。 她一睁眼,迎面而来的阳光就刺得她双眼一眯。她忽然想起,鬼族暗影就算光照再好也是不应该有阳光直射的情况发生,怎么可能有如此明媚的阳光? 下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鬼域,而是来到了人族边疆军事力量最强大的军营之一:青城军营。这里没有鬼域那笼罩着整片天空的黑雾,若是遇上晴天的话,自然就会有如此灿烂的阳光。 镜只是眯了眼看了一眼,下一秒,就毫不留恋地下床,穿衣,束起那如瀑布般的及腰长发,然后习惯性地往枕头底下一摸,想要摸到两柄随身佩剑,却是摸了个空。 她看着空空的双手,愣了半秒后,才现那两柄剑在自己床边的武器架上好好放着。 还是没有习惯啊…… 镜微微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多年来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比如:把武器放在枕头底下,以防有人夜袭。 她抬手虚握,两柄短剑便自动跃如她的手中,被她随意插在腰上。 她环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遗漏,便推门走出。 凉风习习,从远方露出一抹白色的天际飘来,吹起了镜额前的几缕碎发,更显冷清。 入秋了。 此时,她正走在青城军营二楼高等官兵宿舍的走廊上,那是目前军营内居住条件最好的而又离韶念的住处和办公室最近的地方,至少屋子里还有一张床,一张椅子和一张桌子。 当然,镜对于住处并不介意。为了完成任务,她什么样的地方没有住过?茅厕不说,马棚那是必然的,而且还不止一次。 可想而知,这个地方是韶念帮她挑的。但是目的是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总不见得是帮他办事方便一点吧?自己还是怀疑对象,他又怎么会让自己去办事呢? 镜摇了摇头,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绚烂剑光忽然映亮了整条宿舍走廊,双剑在镜的修长双手中翻飞。 她看着那绚烂剑光,有些心不在焉。 嗤的一声,一个不慎,镜将自己的手指划伤。一滴殷红鲜血落下,在洁白的地面上绽开一朵妖艳的血花。 镜吃痛,终于回神,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却是没有作任何处理,随它而去。 血沿着镜苍白的手滑落,无比醒目。 黑洞洞的走廊中忽有脚步声穿来,越来越近。 “谁。”一直淡淡的镜忽然皱眉,转头低喝。余光中,她看到有一个黑影正向着她这个方向跑来。 “停!”一声比镜的喝声还要响亮无数倍的声音响起,“怎么一晚上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来人堪堪在镜面前止步,因为如果他再往前一步一话,绝对会有一柄散发着寒光的剑戳穿他的喉咙。 而握着那柄短剑的,正是镜的修长手指。 “是你?”镜挑眉,有些意外,随即收剑,“你那么早来干什么?扒光示众完了?” 来人正是苏流云。此时的他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没后休息好,至于为什么没有休息好,那就......人尽皆知了。 听着镜的话,他脸色骤然一瘫,苦道:“你就别挖苦我了,我很惨的好不好。” 随后,他面色一正道:“我来找你有事。” “什么事?”镜不解。她还想趁着训练场没人去训练一下,谁知还没去,计划就被打乱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将军找你有事。”苏流云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镜悠悠翻了个白眼。 你不知道到底什么事干什么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搞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的样子? “走了,将军说是急事,”他拽过镜,“刚才我还打算叫你起床的来着,谁知道你起得那么早.....” 还没等他唠叨完,就感到后背一阵凉意。 “放下你的手。”镜清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哦。”苏流云很没骨气地说放就放。 他也弄不清为什么镜会对别人碰自己那么在意,不过不碰就是了。 苏流云带着镜一路穿过宿舍,上楼,然后站立在了那道两人昨日才刚刚进入过的那道房门前。 “将军,洛副官来了。”苏流云在那道门前站定,面色一肃,沉声报告。 “你们....都进来吧。” 屋内的声音透露着淡淡的疲惫。 “啊?”苏流云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是兴奋。终于有正事儿轮到自己干了吗? 将军终于肯让我做事了! 他的面容变换,最后开始傻笑。 镜一把拉过还傻站在那里留着哈子幻想着不知道什么奇奇怪怪东西的苏流云,走进了房间。 巨大的落地窗前,一道白色的修长身影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 破晓的晨光洒落,勾勒出一道好看的金色轮廓。 “三日后,晋阑城会举办一场宴会,萧军的庆功宴,”纤长的身影转过,露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英俊面容,“我会带一个人参加。” 晋阑城?那倒是个熟悉的地方。 镜皱眉想了想,然后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记得大约十六年前,师傅曾带着她和镜去边疆参战,当时,她还和晋阑城的士兵交过战。 记得当时晋阑的统帅,好像叫做南宫萧? 是了,晋阑城本就是南宫家族的地盘。晋阑的守军萧军,大多也都是南宫家族的私军。 在镜思索之际,苏流云在一旁满怀期待地看着韶念,期盼着去做些什么。 “我带她去参加。”韶念沉沉的目光冷不防地看向镜。 “......哎?!”苏流云愣然,“将军你以往不都带我去的吗?” 韶念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堵住了他接下来所有的话:“你难道还想要被怀疑成一个女人吗?” 苏流云选择默默地闭上了他那张嘴,神色颇为复杂。有感慨,有怀念,还有憋屈。 多年前,由于韶将军一向不近女色,身边没有一个女人,故而有一次参加宴会时,把身为其身边最亲近的人苏流云带了去。 谁知,其余在场所有的男人都是带着个女伴出席的。于是,韶将军“异想天开”,硬是把苏流云一个堂堂副将打扮成了......一个女人。 不仅男扮女装,还化妆。 苏流云至今忘不了那时候嘴里的那股胭脂味。 对于一个正常男人来说,这真的很令人难以不吐出来。 不过这也为他留下来一个响亮的名号:女装大佬。 自那以后,每次宴会韶念都会拉上苏流云当作......自己的“女伴”。 苏流云也很憋屈,但是.....谁叫自己怕死得要命,不敢抗命呢? 于是,当着当着,苏流云也就习惯了。到了现在,韶念忽然宣布不带他去宴会的时候,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这上面写的是参加宴会的人的资料,”韶念拿过一沓手边的厚厚资料,递给镜道,“你记着,最好能够背出来。” 镜接过资料,随意翻看了一下,就发现这次参加宴会的人足足有数百人。 这宴会......规模着实不小。 只是,这参加宴会的人,有很多都是她的“熟人”啊。所谓熟人,就是和镜在战场上不交过手的人,不过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记得当时跟在暗影掌门后的那个女孩。 要是记得......那自己就只能自求多福了。哎,名声太响也不是个好事啊。 镜回了回神,然后开始仔仔细细地记下每一个参加宴会的人名。 但仅仅只看了一眼,她就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因宴会的发起人,是镜的老熟人南宫萧。 她缓了缓,这才继续接下来看。 南宫家族家主:南宫萧 南宫家族二少爷:南宫时夜 南宫家族七小姐:南宫雪 南宫家族五长老:南宫梦白 ...... 西门家族家主:西门悠悠 西门家族大长老:西门南忘 西门家族六少爷:西门森 ...... 东方家族与北冥家族虽说没有什么重要人物来,但是还是有些小辈前来,不过那也仅仅就是过个场子。 以及其余军方各大人物,包括韶念。 不过,这才四大家族,那第五大家族呢? 韶念见镜的面容变换不定,微微皱了皱眉。 “有什么疑问吗?”就在此时,韶念淡淡开口,那道冷到极致却又好听至极的声音,打断了镜的思索。 章九 所谓正事 “嗯。”镜也的确有些想要询问的东西,“这次的宴会五大家族里四个都来了,为什么独独没有韶家人参加?” 韶念挑眉,深深地看了镜一眼,似乎想要从那双没有情绪的眼中看出什么,半响后转开目光,缓缓道:“我难道不算吗?” 镜不语。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说是,那韶念究竟是代表青城军方去,还是代表韶家去?再说,韶家难道会让他这一个不受宠的少爷去代表?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韶念支起一只手撑着头,揉了揉眉心,眉眼间有些倦色。 “服装有什么要求吗?”镜也不含糊。她可不想在一个宴会上出岔子而暴露。 “我们代表的是青城军方。”韶念眼帘微垂,淡淡道。他的声音有些轻,和平时大不相同。 镜想了想,便了然。韶念口中他们代表着青城的军方,那就意味着她不用在服装上画任何心思,穿军装就好。 但是她却不知道,三天后,她的着装将会给她带来如何大的一个“惊喜”。 “其余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镜抬眼,直直望向韶念。她不知道韶念为什么会拖上她去参加宴会,但是万事小心为上。 “......小心西门家族。”韶念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还有,这次去晋阑可能要留个几天,你要带什么东西的话都带好,路上时间会有点赶。今天正午出发,军营门口集合。” 镜当然明白韶念说时间赶的意思是什么,那就是没有时间去休息,全程赶路。不过镜平时早就习惯了四处奔波的日子,随身也就两把剑,衣服的话军装足矣。 镜默了默,应了一声,起身告退。 房间内,苏流云和韶念相对而坐。韶念闭目假寐,没有一点开口的意思。 “将军,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方才苏流云看着镜和自家将军侃侃而谈,在一旁憋了许久,都快憋成内伤了。 “你啊,”韶念似乎此时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个人,慵懒道,“有事要交付于你啊。” 苏流云看着自家将军那黑幽幽的狭长凤眸,忽然感觉有点冷。 “在我不在青城的时候,军营里所有事物......由你掌管。”韶念勾唇,淡淡地看着苏流云,目光中有着一丝一闪而过的捉狭。 苏流云有如忽然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所有的热情消失殆尽。 而他的嘴,则是张得大到可以塞进一个拳头。 在旁人看来,担任青城军营执掌人可是求之不得,但在苏流云看来,那简直是要来他的老命。 处理比原来还要多的公文不说,还得时不时地出去巡逻,完成原来属于韶念的事:抓青城内混进来的奸细。 最关键的是,这个职位还是临时的,在位时间还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自己会不会被回来后的将军挑刺,简直就是怎么棘手怎么来。 “不要!”两个未经苏流云脑袋过滤的字当下就从苏流云嘴中脱口而出。 “哦?你不要?”韶念挑眉,眼中有着浓浓的捉狭和一丝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意,“但是啊......你不要也得要。” 当下他起身,一步跨出,瞬息间便来到苏流云面前,轻轻一拎,原本屁股上像是涂了胶水一样的苏流云轻轻松松就像小鸡一样被韶念提在手中。 他饶有趣味地看了看手上还在垂死挣扎的鸡,笑眯眯道:“来,乖,跟我走。” 苏流云欲哭无泪。乖,乖个毛,没看见他很不乐意吗?说好的要做事的呢?这又算是什么鬼差事?说是变相惩罚或许更好吧……? 韶念脸上的笑愈发高深莫测。他施施然推开办公室的落地窗,不等苏流云说什么,便一跃而下。 青城军营中霎时间响起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嗯?”正在自己房间中擦拭着双剑的镜抬头,感觉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但又由于太模糊而转瞬即逝。 “是......苏流云?”镜想了想,脑海中便锁定了一个人,随即失笑。他这个人会有什么事呢?然后继续低头擦剑。 青城军营训练场正上方的半空中,韶念一手拎着苏流云凌空而立,黑发飞扬,很是有强者风范。 然而,被他提在手上的苏流云的感受就没那么美妙了。跳下来一瞬间的劲风和冲击力已经把他震得七荤八素。 他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然后低头一看...... “啊!!!”当苏流云看见自己所处的高度时,他顿时又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眼一闭,双手开始无意识地乱挥,试图去抓一个可以着力的东西。 嗤啦一声,某样东西被撕开的声音响起,或者更准确地来说,是衣服的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咦......?”苏流云将自己的眼睛撑开一条缝,然后就看见,自己的手上扯着一块白色的......明显是从某件衣服上扯下来的布。 这块布,怎么那么眼熟? 他视线上移,然后就看到了一个被撕掉的一角的衣服,以及某人......满脸黑线的脸。 “苏副将,你、想、死、吗?”第一次,那个如同天塌下来都会面不改色的男人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一句话。 苏流云能够近距离地感受到韶念在那一瞬间升腾而起的怒火。 “消气.....将军消气!”苏流云已经顾不得恐高,他的浑身上下开始疯狂冒冷汗。 “哦,消气....呵呵呵呵,”韶念开始笑起来,那样毛骨悚然,“苏流云你是真的想死啊。” 苏流云能够清楚地听到韶念那纤长的手紧握成拳的骨骼摩擦声。 他只能在一旁僵硬干笑。 “很好,”韶念眯起眼,然后转头道,“本来只是想吓吓你的,但是,我改主意了。” 苏流云听到这句话,先是惊讶,然后就恨不得打自己一拳。 所以说这个工作是他自找的?将军的思路,能再......清奇一点吗?根本无法理解上位者的脑回路。 “全体集合!”下一秒,韶念那极有穿透力的低沉声音在整个青城军营上响起。 苏流云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军人在短短几分钟内从四面八方涌向训练场上列队集合,然后原地待命。 “接下来,我会离开这里一段时间,”韶念富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怂了的苏流云,转头扫了一眼下方无数士兵,沉声道,“在这段时间内,所有事物,包括领兵在内,都由苏副将掌管!” “是!”响亮的声音自数万人口中响起。 “将军你确定不是在公报私仇?”话一出口,苏流云恨不得立刻封住自己的嘴。 “啊,公报私仇么?”韶念摸了摸下巴,然后笑笑道,“是啊。我就是在公报私仇。” 苏流云第一次在自己这位将军身上看到了腹黑的影子。 “哦,还有,你既然那么喜欢撕衣服,那就把你所有的衣服都给我撕了。”韶念忽然想起来什么,又补了一句,“这是军令,即刻执行。” “......是。”苏流云心里有数头猛犸象狂奔而过。 于是苏副将的衣柜莫名其妙地躺枪。这是真正的躺着也能中枪。 章十 赴宴前夕 于是乎,当天中午出现在镜和韶念面前的,就是一个穿着浑身补丁军装的苏流云。 是关键的是......这件军装明显很新。 “苏副将,你难道有给衣服打补丁的癖好?”在青城军营门口,已经一脚跨上马的镜正满脸古怪地看着苏流云那身军装。 “不是,那个......”苏流云感到自己已经没脸见人了。谁叫有个叫做韶念的男人非要让他把自己的所有衣服大卸八块? 这下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苏流云飞快的用充满委屈和幽怨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个肇事者——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给马顺毛的韶念。 有贼心没贼胆啊,谁叫那个男人那么可怕。 “嗯?”韶念感受到了某人明显带着负面情绪的目光,顺着那道目光回望。 下一秒,苏流云飞快地转回目光,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森冷目光朝自己追踪而来。 “怎么了?”镜皱眉,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没事。”韶念转头,继续若无其事地顺毛,“苏副将,下次如果要撕衣服的话记得给我报备,我这里军服多的是,不必你撕自己的衣服。” 苏流云气血上涌,很想说将军这不是你的命令吗?然而他又不能表达出什么反抗的意思,只能憋在喉咙口嗯嗯啊啊个不停。 韶念挑眉,眼中有一丝一闪而过的小得意。 镜更加奇怪,想要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然而苏流云就是什么也不说。 就在镜和苏流云大眼对小眼时,韶念已经整理好所有物品,就待出发。 “走吧。”韶念已经骑上了马,转头望向别处。 “哦。”镜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上了马。她没什么要带的东西,衣服穿在身上,武器别在腰上,两袖清风乐悠悠。 韶念同样如此。 “驾!”一声清亮的女声和一道低沉男声随着两匹战马的嘶叫声不分先后地响起。 尘土飞扬间,两道衣袂飞扬的身影在灿烂阳光中背着阳光向着远方疾行而去。阳光灿烂,在他们脚下铺开一道金光大道,向着远方,也向着那充满可能的未来。 背后,看着两人的身影越行越远,直至消失的按照最标准的站姿笔挺站着目送着两人远去的苏流云像是送走了两尊瘟神一般长舒一口气。 在那一刻,他只想要仰天长啸,那两人终于离开了! “啊!”于是他叫了。 叫出了一声方圆十里内都听得到的大吼。 远方,正骑着马疾行的镜脚下一顿,耳边随着风传来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以她的耳力,自然辨认得出来这是苏流云的声音。 不过她很纳闷,苏流云这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一上午的时间里就叫了两次,而且叫声还那么销魂。 “到底发生了什么?”镜忍不住问身旁与她齐头并进的韶念。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对和韶念有关。 “没有。”话虽是这样说,但是镜明显看到了韶念嘴角那怎么压也也不下去了一抹微笑。 镜能看出这是发自他内心的笑容。 什么样的事能让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酷男人笑? 镜永远都不知道,让那个男人笑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已,虽然说对于某人来说,这个恶作剧比剥光示众还要恐怖。 两天后,两人来到了在晋阑城中的一间专门为宴会而设立的房间内。说是一间房间,还不如说是一个院落,开门,便可以见到人工设立的小桥流水,清澈见底的池水中还可以看见鲤鱼在欢快地跳跃。 此时的院落内气氛紧张,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镜站在走廊上,身着一袭集古服和战斗服于一体黑底银饰裙装,貌似在欣赏景致,但是脸色阴沉,满脸怒意。她面前站着两个战战兢兢的轻衫垂裙少女,一人捧着一个托盘。 走廊的另一端,韶念面无表情,但是不难看出他眼中的的一丝好笑。他穿着一身白色古装,宽袍大袖,袖口边镶有暗金色纹路。双襟上却有着两道自肩膀蜿蜒而下的银色金属花纹。如果他手中拿着一把扇子轻摇,再若有若无地笑一下,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世家大少爷。但他却面若寒冰,一手拿着一柄剑。 “化妆。”他看了一眼镜,又看了看那托盘,简洁明了道。 “我对我的容貌有足够信心。”镜颇为嫌恶地看了一眼侍女手中端着的托盘,那是各色各样的胭脂以及唇脂,也就是那种充满着异味的化妆品! “我特意选的这种胭脂,”韶念有些看不懂身为一个女人却无比厌恶化妆品的镜,“比较淡。” 原来根据自古以来宴会的礼仪,每一个出席的女子都要化妆,这是一贯的做法,也是不成文的规定。 韶念作为青城军方代表,自然是要盛装出席,那他的女伴,也自然不可能不化妆就出席宴会。这是有悖于礼节的。 镜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礼节深表怀疑。 为何每次在鬼族参加宴会时没有人要求她化妆?到了人族这里来,就必须要化妆了? 韶念以他那生硬的语调努力游说:“所有出席的女人都要化妆,你不能是例外。” 镜看着那一堆在她眼里简直就是垃圾的化妆品,格外烦躁。她并不想多费口舌,转身就要推门走入房间。 韶念伸手一把拉住她:“你是我的女伴,如果你不化妆,就算我允许,其他人也会对此有所异议!” 镜努力不去看那只拉住她衣服的手,深吸一口气,平静道:“这么淡的妆,化和不化有什么区别吗?” “你不化妆的这件事后来传到韶北燕那里,他第一个就会把我给召回家族收拾一顿。”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镜注意到韶念直呼他父亲,也就是如今韶家家主的的名字,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异样,默默把它压在心底。 “给我一个面子,”韶念有些不自然地说出这句话,“我在资料上把你的身份写成了洛家旁支的千金。” 镜简直不知道如何往下说。就因为自己的假身份是世家大小姐,所以就要往脸上涂这种麻烦而又碍事的东西了吗?再说,凭什么给韶念面子?自己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想到这里,镜忽然脸上一热。 天呐!自己刚刚难道是在和韶念讨价还价?既然自己不是她的什么人,那自己刚才又在干什么?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镜飞快地跑进房间,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门外,韶念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再次感到不明所以,虽然那冷若冰霜的面上没有表现出分毫。 他抬起那纤长的手指,看了看那刚才在抓镜的衣服时与她接触的部分,挑了挑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才她......是害羞?”韶念转头看向清澈的池水,有些莫名地笑了起来,“挺可爱。” 章十一 鸿门宴 “时间到了,出发吧。”当晚,明月当空之时,韶念抬手敲响了那一扇关闭了整整一下午都未打开的门。 门从内打开,一道窈窕身影自门中款款走出,赫然是镜。她的脸上没有如同先前那般苍白,而是多了一些血色,双唇更是如同饮了血那般鲜红,却是不显突兀,而是有种别样的风情。一袭黑裙飘荡,配上那漠视一切的上位者天生气势,更是生人勿进。 不过......她最终还是向化妆品妥协了。 院落外的广场上已经停了近十辆马车,居中的那辆雕刻着各种纹路的特大马车赫然便是这一对马车的主车。韶念坐在里面向镜抬手示意,他倒是没再换上什么太过于奇怪的服饰,还是一身白色古服,只是在腰带上多加了几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挂坠上去。 这种车后排只有一排座位,镜左右看看,只能坐到韶念身边去。她早就习惯了和男人一样生活,自然是不会双腿并拢,这样一来,原本不小的空间硬是被两个坐姿有的一拼的一男一女坐得拥挤非常。 镜十分不自在。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她只要稍微动一动,就会碰到身边那个如同煞神一般的男人的......下半身。 风起,窗帘摇曳,月光下,那一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仿若一尊完美的雕像,精致细腻。 “你此次去,跟在我身边,”韶念回头,看向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镜,犹豫了一番道,“不要去和任何人说话,特别是西门家族的人。” “韶将军,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镜睁眼,清秀的脸庞上写满了冷静与漠然,“放心,我不会。” 其实镜的心里还有一句话,那就是:他们来一个我打一个。 “只是提醒,还有,”韶念最后皱眉,顿了许久,才有些担心地说了一句,“万事小心。这次,他们来者不善。” 镜一言不发。事实上韶念这番话,也变相验证了她之前对这个宴会的猜测。 然而疑点并没减少,只有更多了。为什么韶念明知这是个鸿门宴还要特地亲自前来?为什么要带上她前来,而不是更可信的苏流云? 城主府内灯火通明,悠扬的乐声在气势恢宏的主楼里处处回荡。宽阔的广场上已经停满了各式马车,其中不乏印有各大世家家族族徽。 镜的目光很快环视广场,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看来今晚宴会上,青城军方的地位可能是仅次于最高的那几个。 马车直接在主楼大门前停下,前方驾车的马车夫自马车上跃下,掀开后方的帘子,韶念和镜就在万众瞩目中走了下来。 “挽住我。”韶念以只有镜能听得见的声音耳语。 镜面上笑容不变,她伸手,勾住身边那男人的肩,更媚,更艳。 身边的男人瞟了一眼那只挽住他的手,微微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就这么走了进去。 轰的一声,周围顿时激起了一片议论。 “青城韶将军来了!” “那个女人是谁?听闻韶将军一向不近女色,她何德何能,能让韶将军与她同车?” “不过话说,那女子和韶将军似乎还挺般配的呢,一黑一白,很有对比不是吗?” “不会是哪个家族的大小姐吧?这气场,怕是只有出身那几家的人才会有了。” 镜丝毫不在意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这种感受她在暗影时体会得多到足以麻木。 韶念原本还有些担心镜会不自在,抽空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游刃有余,便不再顾忌。只是他的目光愈发深沉。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这个问题正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此时,一位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被簇拥着从大门中走出,来到韶念面前,和他轻轻拥抱,大笑着说:“老韶,你这一年不见,那是越发好看了啊!” 韶念微微勾唇,有些生硬地回答道:“南宫时夜,你也一样。” 镜先是被年轻男子对韶念的所做所为吓到,然后再是被韶念的回礼逗乐。 看不出,这个男人竟然还有难以应对的场面。 至于那个被称作南宫时夜的人...... 镜看到过这位年轻男子的资料,南宫家族二少爷南宫时夜。他可不是普通的南宫家的少爷,他的母亲还是韶家一个姻亲旁支的族长,与韶氏本家关系密切。虽然不是韶姓,但血缘浓厚还要超过大多的旁支。 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韶念和他才会走得比其他世家弟子近上许多,两人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虽说不是真正的血缘兄弟,却比血缘兄弟还要亲。 南宫时夜的目光随即落在一直默默站在韶念身边的镜身上,他一双眼微眯,无形神念散开,一切秘密无处遁形! 镜微笑不变,仍然保持着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然而她早已在先前将自己六重天中境的修为收敛,此刻在外人看来,也就三重天初境左右的样子。 面前的这个南宫时夜也就六重天初境的修为,又怎能探查到镜的真正实力? 先前在马车上韶念便隐晦地提醒过镜这次宴会的不简单,镜自然是做好了面对各种情况的准备。虽说这个名叫南宫时夜的人看似与韶念相熟,但是能和韶念成为朋友的人,绝对不简单。 再说就算不提南宫时夜,她与韶念之间也没有完全的信任,自当时随时警惕。 南宫时夜的眼里露出一抹意外,随即对着镜笑道:“这位小姐长得真是清秀,气度不凡。不知可是哪家的大小姐?” 韶念硬生生在自己那刀削般的脸上挤出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微笑,以极为罕见的温柔语气道:“她是我的新任副官洛漪。” 南宫时夜面色有异,不过很快压下:“洛漪......好了老韶,你既然来了,那我就叫我爹把晚宴开始了,一起进来吧!” 南宫时夜他父亲......是南宫萧!该死,竟然是韶念他兄弟的父亲! 镜眼皮跳了跳,有些后悔没有易个容。 韶念放开镜的手臂,和南宫时夜勾肩搭背地走进大厅。在这个晚宴上,南宫时夜是主人,而韶念则是主宾之一。 镜则是默默浑在方才簇拥着南宫时夜走出的一堆年轻人一起,随即她就敏锐地感觉到异常,周围那些望向自己的目光中一下子就多出许多杀气和敌意,而且大多都是女子。 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所以说韶念带她来是把她当挡箭牌来用的?挡那些他自己惹来的烂桃花? 镜垂在身边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不容易压下打人的冲动,这才默默走到一个角落里,拿起一杯酒开始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城主府内灯火辉煌,一楼大厅内人满为患,而二楼则是主宾的落座之处。 镜作为韶念的副官,自然是有资格来到二楼的,只是她不愿意被太多人盯着以免被人认出她的身份,故而站在角落里看着一切。 而此时,南宫时夜则是拉着韶念一路走到二楼栏杆前,落座,然后忽然一脸坏笑地回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韶念一番,带着不清楚的意味道:“你这是......万年铁树开花了啊!” 韶念忽然有了一种杀人的冲动,他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冷道:“逢场作戏罢了。还有,管好你的嘴。” 最为多年的好友,韶念对自己这个好友的大嘴巴深有体会。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而已,”他忽然一脸假严肃道,“不过我听我老爹说西门家的三小姐对你有意思,据说要在这个宴会上......”他开始对韶念挤眉弄眼。 韶念一巴掌摁上南宫时夜的脸,想到西门三小姐,忽然些烦躁道:“我不会答应。” “啧啧啧,那可是可惜了啊,”南宫时夜嬉皮笑脸道,“我听说那西门三小姐可是对你痴心一片,号称要把你绑回家呢!而且,她可是很有料的喔!”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韶念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镜的身影。 “我想她做什么......”韶念回神,继而看向还在那里试图撮合两人的南宫时夜,挑眉道,“你好歹一个大少爷,能不能少放点心思在女人身上。” “哎,就知道和你这个冰块没什么好说的,”南宫时夜并没有察觉到韶念的异样,继续口若悬河道,“不过你的副官可要小心了啊,她一个和你如此近距离接触的人免不了被盯......” 南宫时夜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从一楼大厅传来。 ps:下一章恶毒女配要出场了,而且是贯穿三卷的重要女二。 章十二 什么叫做为所欲为 只见镜收拳,冷冷站在一边,对面,一个身着水蓝色复古裙的贵族女子被狠狠砸在墙上,慢慢滑下,一时间,竟是站不起来。 “我说过,不要来惹我。”她就这么静静的站着,被一众年轻人包围,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制止。 此刻,镜实力全开,六重天中境的威压当头罩下整个一楼大厅,把一众年轻一代压得透不过气气来。 “放肆!西门五小姐岂是你这个副官可以打的?就算她再如何出言不逊,就凭你这个区区副官的身份,也只能忍着!”那个一头栽到在地上的女子还未出声,另一边的人群中,就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走出。 那个少女穿着一袭红裙,腰间束着一条金色腰带,愈发显出她身材的玲珑。她眉目如画,红唇似火,和镜的冷清大不相同。 若说镜是一块冰,那么这个少女就是一团火。 “这么说,我就应该被她骂?”镜浑身煞气未消,她淡淡一挑眉,顿时,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自她背后升腾而起,向着那个少女压下。 “不错......”那个少女话还未说完,便感到一股强大的杀意向她涌来。 她闷哼一声,再顾不得去逞口舌之快,瞬息间脸色数变,四重天巅峰的气场爆发,全力抵抗那骇人威压。 下一秒,镜撇开目光。 红衣少女只感到方才那股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的威压在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那股窒息感告诉她,那是真的。 无形间,镜和红衣少女已然隔空交手。结果是:红衣少女完败。 少女脸色苍白,胸口急剧起伏,狠狠地剐了镜一眼,却不敢再说什么。对于方才那种强大而又收放自如的威压,她深有体会。这种窒息般的感受,她只在另一个人身上体会到过,那就是她的父亲东方溯。 要知道,东方家族族长东方溯,可是实打实的八重天上境。或许方才自己面前那个冷傲少女的威压没有自己父亲的威压那么强,可是那股只有杀人才能练出的血腥杀意却是与自己的父亲不相上下,甚至犹有过之! 那个黑裙少女究竟是谁? 从二楼栏杆处望下去,能把一楼大厅的所有事尽收眼底,而此刻,南宫时夜和韶念就正正好好把这事看得清清楚楚。 “呦,你家副官很强嘛......,”看着镜一拳干脆利落把东方家族五小姐压得抬不起头,南宫时夜忍不住想出声说几句爽快。然而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不对劲。这根本不是很强可以形容! 这这这.......这修为竟是六重天中境! “这,真是你的副官?”南宫时夜在看清场内局势后忍不住吐槽。谁家副官那么强?要知道,凭借六重天中境的修为,当一个将军都是妥妥的! “我的人自然强。”韶念的话里隐隐带着两分自豪感。 “她是叫洛漪对吧?她几岁?” “五十出头吧?”韶念脸不红心不跳。 “她...你...我,我曾以为我南宫时夜不过五十七便破了六重天也算得上是一个天才,然而如今看来,简直是......菜鸟啊!”南宫时夜一脸痛心疾首。 “你本来就是。我四十的时候就六重天初境了。”韶念毫不留情地打击,“而且,洛漪原来的实力是六重天巅峰,只不过伤到根本掉阶了而已。” 实话总是这样伤人。 “谁要和你这个变态七重天比!”南宫时夜捂住胸口,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不过下一秒,他就正经起来。 “话说,你这个副官这次一下子得罪了西门家族和东方家族,”南宫时夜扶着栅栏低头往下看,便看到那紧张到剑拔弩张的气氛,担忧道,“怕是会有不小的麻烦啊。” “哎我说你要不要下去......”南宫时夜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团透明的空气。而本来站在他身后的韶念已然不知所踪。 “重色轻友啊……”四下寻找无果,南宫时夜只得一声长叹。 下方的一楼大厅中,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还有谁要来?”镜环顾四周,被她目光所扫到的人分分闭退,唯恐被她所盯上。 “我告诉你,你这次死定了!”就在全场安静的时候,有一道尖锐女声响起,“我西门家族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不要仗着自己是念哥哥副官的身份就为所欲为!” “哦?”镜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话题,轻笑起来,然而那双让人无法看透的神秘双眼里此时却是漠然至极,“我为所欲为?” “好,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为所欲为!”她眨眼间便来到那个身着水蓝色裙装的女子身边,轻轻一提,便捏着她的脖子把她提离地面。 “你......你放...我下来,”蓝裙少女毫无抵抗力地被镜一把提起,在半空中无意识地晃动着双腿挣扎。 在高挑的镜面前,蓝裙少女就如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放下西门小姐!”周围围观的年轻人大惊失色。之前镜打她一拳还算情有可原,但若是要把她掐死,那就意味着挑起青城和南宫家族的战争。 当下便有人想要冲过来打掉镜的手,但是镜微微一转身,就轻巧避过。 “放心,我只是给她一个教训,”镜勾唇一笑,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秘异彩,“保证西门小姐毫发无伤。” 下一秒,镜周身力量鼓荡,一股算不上太强的冲击力以她为圆心向四周扩散。 “停......”那人说到一半,就被自己所看到的画面吓呆。不止是他,在场所有人都呆立当场。 只见蓝衣少女的水蓝色长裙在那股力量的冲击下直接化为碎片,飘飘荡荡,似乎在遮掩着那辣眼的画面。 随着碎片的飘散,整个画面也被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全场安静。 镜再笑,手一松,少女便重重瘫坐在地上。 “啊!!!”蓝衣少女再顾不得什么自己的面子,当下便把双手捂住胸,试图去遮掩些什么,但是却无济于事。几秒钟的时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把这个画面深深烙印在心中。 “洛小姐,这么做似乎有些过分了。”这时,一道有力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镜转头向声音传来处往去,面上所有情绪收起,既不走上前去迎接,也没有转身离开。 她知道自己这次闹大了,但是既然有人敢挑衅她,那就要做好承受她怒火的准备,不论他是谁,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一样。 一个身着深色礼服的中年男子在众人簇拥中走了过来,和镜之前的以气场压人不同,那个男子是完全凭着自己的身份如此受人尊敬。 还未待镜回话,就有一道尖锐女声响起:“爹,你终于来了,那个贱人她……她羞辱我!我要她不得好死!***”接着就是一堆根本不应该从世家小姐口中说出来的粗鄙之语。 镜顿时了然,想必那个中年男子便是西门家族族长西门悠悠。 “孽障!竟敢公然侮辱我西门家族!”西门悠悠转眼便看到了自己的爱女被人当众看光,顿时怒火攻心,当下便要挥手朝镜打去。 章十三 当天塌下来的时候 八重天中境的力量激荡,西门悠悠全力一击向着镜挥去,根本没有留手。镜以她六重天中境的力量虽可以和普通七重天抗衡,但是毕竟此时根基动摇旧伤未愈,而且面前还是个八重天,那根本就是毫无胜算。 而且,那个西门悠悠,好像是以指为枪,打出了一记西门家族的绝技:银枪断魂! 似乎曾听闻......西门悠悠的枪技已然大成多年! 镜自知躲不过,也就不再躲,而是眯眼,锁定了那一道瞬息间向她袭来的一枪。 她一脚后退一步,双腿微微弯曲,以最易站稳的姿态吐声开气,迎接那恐怖一击。双剑自她腰间出窍,握于那纤长的手中。 噌噌噌噌,数道寒光划破寂静。 她竟是在一息间连出数十剑! 然而当这数十道锋利寒光不分先后划向那一枪时,却是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那样无从突破,仅仅只能让那一枪的光华暗淡少许! 那一枪就如同毫无破绽一般,让镜的剑光只能正面攻破!然而以镜六重天的实力,若是硬拼的话,是无论如何也拼不过一个八重天的,况且对方还是个含怒出手全力一击的八重天。 “爹爹打得好!就要把那个贱人往死里打!”偏偏还有人在这个时候煽风点火,嫌火烧得不够旺。 镜用余光看到了西门三小姐原本清丽可人的面容上充满着扭曲与狠毒。 不过镜无法在生死攸关的一刻还分心去关心别人,她只知道,如果无法在那一击近身前将其化解的话,那么她势必会压制不住旧伤而令起爆发,到时候,不是昏迷就是重伤。 然而凭借着镜此刻不到全胜时期七成的力量,想要轻松化解八重天的一击简直就是在妄想。 糟了。镜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一击,知道自己玩大了。 伤还没有好,不然的话,应该是可以把这个攻击消去大半力量的…… 在那一击打到她身上的前一刻,镜的脑海中竟然飘过这样的想法。 不过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一道高大但是十分修长的身影在千钧一发之际闯入镜和那一击之间,影阴落在镜的脸上,遮住了她的脸,也遮住了她眼前的那一片天。 她忽然想起了师傅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当天塌下来的时候自会有一个个子高的替你顶着。 这句话,难道是真的? 镜忽然笑了起来,那是发自内心的欢快。 原来师傅你没有骗我啊,只是灵验得有些晚呢。 这不是第一次有其他人站在她身前为她顶着那一片塌下来的天,但这是她第一次在人族感受到来自除了自己的师傅、姐姐、和白羽以外的人带给她的安全感。 被保护的感觉......真好。 她又何尝不想被人护着呢?谁会喜欢那种时时刻刻生死一线,枪林弹雨的生活? 只是,在那时没有人有那个能力帮她支撑起她的那一片天罢了,不论是空还是白羽。 不知道多久以前,镜是讨厌杀人的,讨厌那种鲜血散发出的铁锈味,讨厌自己双手沾满无辜人的鲜血满身血腥的样子。 久而久之,她习惯了独自一人的战斗,习惯了如同孤狼一般深入敌军,习惯了在夜晚和黑暗中了结一条又一条无辜的生命。 她曾经害怕过,也曾经抗拒过,但是这是最好的结果,所以她只能选择妥协。 或许......她从来就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她在异族中凭借着自己的天赋实力和雄浑的背景如同一颗繁星一般冉冉升起,却在最辉煌的时刻由于夜空的毁灭而崩塌。 何曾几时,她的师傅,便是她的那一片天,那个时候,天塌了,她的世界也毁了,自那以后再未感受到过温暖和安全感。 而现在,那个修罗一般的、本应该是她刺杀目标的男人,却在生死攸关之时站在她的面前。 镜抬头,看向自己面前那个傲然矗立的背影,幽深双瞳中万古不化的寒冰以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速度缓缓融化。 其实,这感觉还不错。 站在他面前的韶念自然是没有察觉到镜目光的变化,此时此刻,他的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西门悠悠发出的那一击上。 两人身前的西门悠悠在看清来人后一愣:“韶将军?” 然后急忙收起自己的力量试图阻止那一击。 但发出的攻击岂是那么好收回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全力一击向着韶念身上飞去。 韶念眯眼,身周在一瞬间升腾起一道道真气形成的防御屏障,在一瞬间将自己体内十之八九的真气倾泻而出,然后一只手抓着身后的镜飞速向后退去。 韶念能够在八重天的锁定下行动自如,镜可不能。在被韶念拉着飞退的过程中,她只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两股无比强大的力量互相牵扯着,虽然说不致命,但却令她感到十分难受。 砰砰砰数道炸裂声响起。 韶念布下的防御屏障在西门悠悠的一击下片片粉碎,但是西门悠悠的那一枪也在撞破屏障时变得越来越暗。 那一枪终于停下。 镜探头,自韶念身后往前看去,便看到了一片狼藉,尘土四起的大厅。 而韶念布下的防御屏障,则是正正好好剩下.....一道。 大厅中的人此时才反应过来,顿时惊呼声四起。 二楼,南宫时夜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自言自语道:“西门非篱这次可是把老韶得罪狠了呢。想来她以后不会好过喽!” 他的眼中忽然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 “西门家主,不知我的副官何处得罪了您?”韶念擦了擦脸上的灰,胸膛起伏,面无表情道。 背后,韶念向镜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镜会意,双剑归鞘,默默站在韶念身后,头微垂,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念哥哥,你那个副官她羞辱我!”西门悠悠还没有开口,蓝衣少女就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怨恨。 镜的拳头再次握了起来,然而无法出手。 但是怎么办!真的很想打人! 她在心中不断默念清心咒,告诉自己不要打人,打人是不对的。 “闭嘴!”西门悠悠转头轻轻喝了一声自己的女儿,似乎是在责骂,但不难听出他的语气里充满着溺宠,“你先想想你自己干了什么吧。” “爹,我不过就是看那个副官她勾引念哥哥,说了她几句而已,她.....她想必是听不得别人说她,就出手打了我。”蓝衣少女的脸上忽然两道清泪滑下,满脸楚楚可怜。 西门悠悠最是见不得女儿的眼泪,立马便跪倒自己女儿身边给她擦起眼泪,还一边安慰道:“不哭不哭,你等着,爹爹这就给你报仇!” 镜在心中幽幽翻了一个白眼。我堂堂暗影弟子会听不得别人说? 另一边,韶念看着那对完全无视了自己的父女,眉目间浮上一丝不耐烦,煞气横生。 ps:在这一章节中,当天塌下来的时候会有一个个子高的替你顶着这句话是从猫腻大大的书里看来的。在看择天记的时候就对陈长生挡在白落衡身前去和魔族对抗那一个场景很有感触,在这一章节里面总算是写出来了,虽然说没有择天记里那么有神韵,但总体而言我感觉还是不错的啦。 章十四 好戏开场 “西门家主,请问我的副官有何处得罪了你吗?”韶念面色微沉,显然是极度不耐烦。 “念哥哥,你要小心你那个副官啊!她是来勾引你的!”西门悠悠还未出声,蓝裙少女就已经满脸真挚地看向韶念,一脸为韶念的未来着想。 “你,又是谁?”韶念冷冷地瞟了蓝裙少女一眼,寒声道,“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 “滚。”七重天的威压散发而出,刹那间就将蓝衣少女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韶将军,”西门悠悠挡在西门五小姐面前,皱眉道,“这件事要不往后再议,如后有时间我会向将军赔罪,现在咱们不提这件事,如何?” 西门家主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顿时感到不妙。他对自己女儿的性格最是了解,自是知道自己女儿平日里是娇生惯养习惯了,经常看到一点不符合自己心意的事情就仗势欺人,不过这也就罢了,毕竟谁也不敢得罪西门五小姐。那些民间传言也通过西门家族的势力压了下去。 但这一次不一样。在这个宴会上她若是出了丑,那她得罪的不仅仅是韶念,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更是让自己名声尽毁。 “也罢。”韶念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淡淡道,“既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西门家主,请管好你女儿的嘴。我等着西门家族的赔罪。” 他转身,白衣轻飘,腰间的配剑若隐若现。 背后,还隐隐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念哥哥,你不要被她勾引啊!三姐她还在等你!” 韶念不为所动,他头也不回,冷冷离开。 片刻后,韶念带着镜提前离场,没有人敢阻拦,也没有人有能力去阻拦那个身份地位可以与五大家主平起平坐的男人。 镜看似若无其事,实际上早已有些虚脱。想必韶念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带着她提前离场。 一上马车,韶念就严肃地询问事情的起因经过。 “怎么回事?”他皱眉。 其实事情非常简单,当镜在一个角落里喝闷酒并努力不让人注意到时候,那个蓝衣少女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这只能说明树大了,你不招风风自来。 她显然已经从某个渠道得到了消息,张口就问镜是否庶出的贵族。 对于镜来说,这个身份虽然是假的,但是这个身份的信息是真的,故而也没什么好隐瞒,于是坦然承认。 于是,那个蓝衣少女就开始豪不留情地嘲讽她的身世,说她不过是一个小家族的庶出而已,也就只能靠一张脸混口饭吃,这三重天的修为还是不知道吃了她的念哥哥多少药剂得来的。 镜觉得对这些人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就默默站在一旁没有反驳。 然而,那个蓝衣少女见镜不反驳,却是变本加厉,还说她和她母亲一样靠着出卖自己的身体才坐上副官这个位子。 镜不反驳,不代表她没有脾气,她终于冷冷开口,二话不说道:“你认为你很高贵?” 身为西门家族有着四重天修为的三小姐冷笑说:“当然。你想要看一看?” “好。” 然后镜提气,聚力,出拳,重若山峦,快逾闪电,一拳就将那蓝裙少女打入墙内,淡淡抛下一句不过如此。若不是镜及时收了收力,而且也没向要害招呼,只这一拳就能把那女孩打进濒死状态。 “所以就因为她说这些你就打了她?”韶念还是有些不明白镜为什么出手。 “她还说......没有人会喜欢我的存在,我只是个拖油瓶。”虽然说她一口一个念哥哥也很招人厌,不过那闭关自己的事。 镜想到这里,忽然有些烦躁。念哥哥?呵,那个男人是有多少个妹妹啊! “这......”韶念更加不明白,这只是一句极为普通的骂人的话,甚至有时候连骂人都算不上,何以让镜如此动怒? “你一个大家族的少爷,自然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镜看懂了韶念的表情,平复了一下莫名的烦躁心情,回头望向窗外幽幽道。 不知道为什么,韶念感觉此刻的镜,有些孤独。 “......我从小没有见过父亲,母亲也在六岁那年不知所踪。”镜的声音颤了颤,继而往下说。 “自那以后,就是姐姐带着我在灰色地带流浪,你不知道每次我看见姐姐为了去打猎而满身是伤地回来甚至是重伤昏迷的时候我有多心疼。” “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我如果跟着姐姐出去,只能成为拖累啊……”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 韶念转头,想要去安慰一下镜,却发现那个身边的女子,早已将头埋在手臂里。 她的坚强,原来只是一层厚厚的面具。只是这面具戴着戴着,就习惯不摘下来了。 韶念看着无助的少女,僵住。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别人,因为他从来没有去安慰过一个人,他只会杀人。 “抱歉。”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极为普通的道歉。 “无妨。”镜转头笑了笑,然而她那努力勾起的唇却是显得那样没有说服力。 返程的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两人抛到了脑后。 对于镜来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倾诉,但对于韶念来说,则是不然。 或者说,镜......对他来说不再是那么摸不透。 夜,是黑暗永恒的主题,而在那浓浓墨色下,却是暗流涌动。 当晚,两人回到住处后,镜直接一刻不停地赶回到房间内卸妆,而韶念则是独自站在庭院中,看似是在欣赏景致。 可是这大晚上的哪来的景致给他欣赏?想必是有其他事情要做。 忽有一道风乍起,吹落满树枯叶。纷纷黄叶飘撒,遮住了院中人。 叶落,那庭院中竟是多了一个人! 一袭黑袍,和夜色融为一体,无声无息,不知何时出现。 “将军。”黑袍出声。 “鬼族那边有消息了吗?”韶念对于黑袍的到来没有半分意外,他转身,接住一片落叶,捏在手里细细打量。 “据云烟传来的消息,鬼族会在两日后的清晨进攻镇阳。”镇阳是西门家族所控制的另一座城池,军事防御比晋阑稍弱,但也算是一座大型边疆城市。 不过此时此刻镇阳的军方高层大多都在晋阑参加那个宴会,军事防御力量空虚,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 但是按照道理来说,宴会应该是军事机密,又怎会传到鬼族耳中? “很好。和云烟说,两日后进攻正正好好。”韶念轻笑,纤长的手一紧,那片落叶顿时在他手中化作灰飞洒落。 若是镜在场的话,她势必会大吃一惊,因为云烟,正是暗影门四长老的代号。 而此时黑袍人和韶念的谈话,就意味着暗影四长老,实际上是人族安插在鬼族的棋子。 “需要属下做什么准备吗?”黑袍人冷冷问道。 “不必。你这几日就负责去拖住他们不要走。”韶念看向夜空中的明月,清清淡淡道,“西门家族,是时候来个大洗牌了。” “那,将军您呢?” “我,”韶念轻笑道,“自然是留着和他们同进共退,在不得已的时候......还得拉他们一把。要知道,助人为乐是一种美德呢。” 这轻轻松松的语气,好似是在讨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是,那件微不足道的事却关乎着整一座城的命运。 飒,一声轻响,黑袍人悄然离开。 “好戏,就要开始了。”韶念负手看向远方天边,狭长的双瞳中完全被不明意味的笑容充斥。 ps:我忽然感觉男主有些心机boy.......(不过男主如果没有心机的话是真的活不下来) 章十五 茶馆听说书(上) 第二日清晨,镜在卯时初幽幽醒来。 她起身,然后穿衣拿剑,推门离开房间。 她走到院落中站定,闭目,顿时一股风在她身周渐起。 噌,她睁眼,与此同时,她腰畔的剑出鞘。 寒光乍起,而她的拇指,竟是还扣在剑柄上,也就是,剑还未完全出鞘! 十米开外的一棵树下,忽有一道落叶飘然而下,寒光划过,一叶化作两瓣。 镜抬步,一步踏出,瞬息间来到那棵树下,借住了那片落叶。 她拿起那片落叶,细细打量。细看,那落叶的缺口处,竟是平滑如打磨过的那般! 仅仅这一剑,不,连一剑也算不上,就如此精确地把一片叶子切为两半!这是需要何等的观察力和出手时机的把控能力! 镜看着自己的杰作,有些开心地笑了起来,就像是看到了玩具的孩子。 然后,她挥手将那片落叶抛向空中,随即手中短剑翻飞,顿时,院落中下起了一场叶雨。 走廊上,不知何时到来的韶念默默地看着正在练习剑术的镜。他的瞳孔中不时有幽幽寒光乍现,亦如镜那桀骜的剑光。 真有意思,一剑切落叶么?韶念的唇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今日你可有空?”韶念的那清清淡淡的声音直接在镜耳边响起。 镜一愣,然后迅速收剑,转身望向走廊,警惕中带着讶异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切叶子的时候。”韶念冷漠的脸上带着无辜的表情看向院落中的镜,继而称赞道,“剑法真不错。” 镜眯眼,眼中闪过道道寒芒。在那一瞬间,她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但下一秒,她就迅速收敛。 “将军找我什么事?”她忽然想起韶念似乎是有事找自己,于是撇开话题。 “你如果没事的话今天我们出去走走,全当放松一下。”韶念淡淡说道。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顺便打探一下情报。或许在他心里,打探情报是关键,放松才是顺便把。 镜可不相信韶念会那么好心,但是她对于这个理由也无法反驳:“也好。” 反正人族的城市也没好好逛过,难道不是吗?逞着在人族待着的时候好好逛一逛,也算是放松一下吧。 两人换了一袭便服,带上随身携带的武器,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出了门。 晨光自天空中落下,照得晋阑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街道上车水马龙,人群密集,熙熙攘攘,鲜有门可罗雀之处。 韶念带着镜一路七拐八绕,终于在一条大街上的一个店门口停了下来。 镜抬头,看了看,韶念带自己去的地方竟然是一个茶馆。 她侧头看了一眼依然面无表情的韶念,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没事来茶馆干什么?难不成......他真的是想放松一下? “为什么不进去?”韶念剑眉微蹙,看了看犹豫不决的镜,有些疑惑。 “哦,来了。” 镜回神,跟在韶念身后走进茶馆,然而一进门,面前的场景就把她下了一跳。 这已经不能用座无虚席来形容,或许,贴切的词只有人满为患! 镜的目之所及,就是人的衣服和黑色的头发,连脸都看不清,更别说什么可见范围了,可见范围大概就只有眼前一寸的距离! 这是在干什么? 看不清,那就只好用神念探查了。镜放开神念一看,然后就看到大量的人几乎把整个茶馆的一楼塞满。在一楼的另一侧,倒是有一个大概方圆两米的空地,不过空地当中还站着个人。 那人一身书生的打扮,一手拿着块东西,好像是......醒木,另一只手,还拿着把扇子。他的脸上眉飞色舞,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写什么,说到起劲处,还把扇子一挥。 而四周的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书生,似乎生怕错过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他究竟在讲什么? 镜的好奇心开始燃烧。恰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跟着我,上楼。”韶念看出了镜的心中所想,有些无奈地出声,“二楼或许有位子。” 镜应了一声,回头四处望了望,这才找到韶念。方才两人还是一起进来的,然而此时却已隔了好几个人,足以见茶馆里的人之多。 好在韶念不论是身高还是背影都比较醒目,故而镜转头一看,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不过这想要挤过去还真是不容易...... 镜好不容易动用真气排开人群,这才挤到韶念身边。 “别跟丢。”为了不让自己跟丢,镜甚至分出一缕神念锁定在韶念身上,这才避免在茫茫人海中脸盲。 好不容易,终于在二楼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还算不坐的地方。从那个位子往下看,还可以看到说书人的背影,算是十分不错了。 “就这样吧。”韶念对于这个位子没有任何异议,他坐下,然后就转头向下看去。 镜一只手搭在栏杆上,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那个说书人。 此前在暗影的时候她很少有时间出来到城中游玩,平日里不是在暗影门内就是在出任务。虽说她的年龄已然五十有余,但是她的所见所闻其实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家十几岁的女孩。 “上茶!”韶念运起真气喊了好几声,这才有小二来上茶。 两杯早已凉了的水隔了好久才端上,放在一边。 韶念随手拿起一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他眼帘微垂,看似是在养神,实则早已放开神念探查周围人所说的话。 而另一边,镜则是完完全全在期待着说书人将要讲的故事。 “啪——”一声醒木敲桌声响起。 “昨日曾讲到鬼族暗影,那今日,我就讲一讲那暗影的......”他拉长声调,故意买了个关子。 旁边,立刻有围观人群开始起哄:“继续说,继续!” “这次一定要讲些有意思的,不然本大爷下次可是不来了!” “快点!” 书生颇为满意自己营造出来的气氛,四下望了望,这才拉开嗓门道:“.....讲一讲那暗影门的姐妹花!” 咔嚓,镜纤长双手搭着的那根木栏杆直接裂开。 韶念抬眼,循声望来,幽深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色雷光。 她的眉挑了挑,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放在桌上,随意拿起桌上的一杯倒着的水,然后喝了一口,似乎很平常,但是若细看的话,能看出此时的她面部表情有些不自然。 比如,她的眼皮在跳。以及,她的手指骨骨节微微有些发白。 镜看着茶杯中自己面容的倒影,深吸一口气,然后直接一口将杯中的水喝干,这才感到稍微放松一点。 然而,就在她稍微放松下来的时候,一道让她再度陷入混乱的声音响起。 “你喝的那杯是我喝过的。”韶念轻咳两声,声音依旧轻轻淡淡,但是不难听出他声音中的一丝尴尬。 章十六 茶馆听说书(下) 咔嚓一声,那个茶杯直接在镜的手中粉碎,然而她明显心不在焉,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 “啊?”半秒后,镜才一惊,然后像在甩什么烫手山芋一样把手中的茶杯残骸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她猛然站起,一下把桌子装得弹动了一下,顿时桌上的另一杯水直接向着韶念呼啸而去。 韶念明显被镜的反应给弄愣了一下,下一刻,一杯茶水就在他瞳孔中飞速放大。 韶念抬手,一道温和的真气外放,挡在自己身前,然后稳稳伸出另一只手托住了那一只茶杯,慢慢把它放到桌上。 对面,镜看着对面的韶念,她的脸色仍然古井无波,然而眼神却是那么飘忽不定,不知道在看哪里,明显有些尴尬。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凝固。 镜撇开目光,不知道看向哪里,而韶念则是垂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恰在此时,那道书生的声音在下方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那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 “说起那暗影姐妹花,还得先说那前暗影掌门。” 镜听到前暗影掌门这四个字,忽然沉默,她垂下头,眨了眨眼,目光微暗。 韶念注意到了她的神色,也就不再想方才发生的事,继而仔细地听旁人所言。 “那暗影掌门,曾经可是被称为天下第一人的存在,修为那时有着九重天巅峰的存在,就连咱凉王朝的圣上比上他也差了一筹。” “十年前,这位挥手间翻云覆雨的暗影掌门忽然宣称闭关,冲击那传说中的十重天境界。” “就在半个月前,鬼域忽有天雷降下,也恰在那天,暗影前掌门冲出其闭关之处。” 说到这里,那位书生忽然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所以说那天雷是暗影掌门招下来的喽?” “到底他破境了没有啊?” 四周立马有议论声响起。 “听闻,天雷降下时,那暗影掌门一袭黑衣飘飘,直接以真身直面天雷!”书生的声音骤然提高,一下子就将气氛推向高/潮。 顿时呼声四起。 而在二楼楼上,镜垂在身侧的手却是越握越紧,渐渐开始有些颤抖。 喀,木桌上有一道裂痕蜿蜒而起,直指韶念。韶念抬手,摁住木桌边缘,指尖隐隐透出真气光芒,顿时木桌开裂的势头直接停止。 他抬眼,看了一眼对面明显心不在焉的镜,皱眉。 “唉,但可惜的是,”书生的声音忽然一压,“那暗影掌门没能挺过第八道天雷,身消道陨。” 唏嘘声响起,感慨声亦不少。 镜垂着的眉眼间忽然划过一道闪电。 “那暗影姐妹花,就是那个暗影掌门之徒。” “听闻,”醒木忽然一响,“那暗影姐妹花其实是人族,自小便是孤儿,在灰色地带流浪长大,大约六七岁时被暗影掌门所收留于暗影。” 顿时四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细细聆听那个书生的话。 “那暗影姐妹花,其实是亲姐妹,姐姐名为空,妹妹名为镜。据民间传闻而言,姐姐容貌倾国倾城,妹妹清冷秀气,然而不论是容貌还是修为,皆为......” 二楼,镜忽然站起,匆忙道:“我出去透个气,待会儿回来。”然后她身影一闪一闪,便匆匆下楼,混入人群中,一刻也不想多留。 韶念目送镜离开,不语。良久,他转头看了一眼楼下的书生,挑眉幽幽道:“暗影?那......你和暗影的那两位又有什么关系呢?” 楼下,镜脚步略显凌乱地走出茶馆,她抬头看了看天,深吸一口气,当她再听不到那书生所言时,才感到稍微好一些。 为什么!为什么到哪里都能听到有关于暗影的事! 在镜的心中,暗影是一道深深的伤,哪怕外表已然结痂,但若是揭开的话,它仍然是血淋淋的,曾经是,现在是,或许在未来,也会是。 镜看了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苦笑一下。在人族,她永远是那么格格不入,哪怕她是人族,但是,她是一个在鬼族长大的人族。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道身影忽然撞了她一下,然后镜骤然感到腰间一空。 镜伸手一摸,只感到腰间缺了些什么,那人竟然是把她的配剑取走! 镜柳眉一皱,低喝道:“找死!” 她原本就有些心不在焉,不然又怎会被其他人在趁她不备时夺走武器? 她抬眸,幽深双眼中闪过一道惊雷,瞬时间便将身前那人锁定,记下了他的气息。 人群中的一人忽然一僵,然后脚步加快,拐进了一条小巷中。 镜本就心情不好,此时此刻被夺了武器,顿时心情暴怒。 她见混在人群中不太方便追,便闪身直接跃上屋顶,有意收敛了自己的身形和气息,不让普通人发现,随即开始在横梁上奔走。 而追着追着,镜发现那人似乎是在引着她往某个方向走一般,速度不快也不慢,刚刚好保持在镜所能看到的范围内,甚至有时候会停一下,等待镜追上来才继续奔跑。 那人跑跑停停,竟是和镜一追一跑,直接来到了城郊。 似乎城郊便是他的目的地,他在来到城郊后,忽然放缓速度,然后在一个无人居住的破败街道停了下来。 镜自房顶上一跃而下,在与他相隔十米左右的距离停步,看着那道感觉有些熟悉的背影,冷冷道:“你是谁?” 街道另一角传来一道爽朗笑声:“这么快就不认人了啊?” 他缓缓转身,露出一张秀气却不失阳刚的脸,赫然便是之前茶馆里的书生! “你为何要夺我武器?”镜蹙眉,没有顺着书生的话说下去。 “哎呀呀,不要那么生人勿进嘛。”那书生笑了笑,然而眼中却是没有半分笑意,手里举着镜的两柄短剑道,“我说,你这两把剑应该是......落晨坊出的吧?” 落晨坊,是坐落于鬼族永安城的一个成衣铺,但是鲜少有人知道,真正的落晨坊,其实是一个武器阁,成衣铺,只是其明面上的样子。 问题是......落晨坊,只帮特定的人做武器,据镜所知,只有暗影和鬼族皇室,才能请得动落晨坊出手。 那么......自己面前这个书生,究竟是谁? 镜忽然瞬移至书生面前,一把摁住他的脖子压在墙上:“说,你究竟是谁!” “师妹,”那书生忽然淡淡道,“你很不小心呢。” 镜只感到自己下巴一凉,竟是有一柄短剑,在不知何时抵上了自己的喉咙!而握着短剑的手,赫然便是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现在我们能好好说话了吧。”书生笑了笑,眼中丝毫没有一丝情绪。 镜皱眉,缓缓松手,然后快速退开。她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是暗影中人?” 在听到那一声师妹的时候,她就明白过来这个书生究竟是什么人了。镜出任务这件事,知道的人在暗影门中也只有大长老,空,以及白羽。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师傅的人,还是大长老的人。 因为在接暗杀韶念这个任务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过她会有潜伏在人族的暗影门中人来帮她。 “行了,”那书生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然,算是派来协助你的吧。” “嗯,其实也不算,我本就潜伏在人族。”书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道,“你姐认识我就对了。” 镜想了想,似乎在暗影门中时空曾提到过然,两人......算是做过几次任务的搭档? “你怎么找到我的?”镜仍然不为所动,此时的她,不论是在鬼族还是人族,都是举目皆敌,又怎可轻信他人? “每一个城中都有暗影门的人,你遇到我算你运气好,毕竟,我还算可信。其他基本都是大长老的人,任务一完成就会杀了你。” 镜皱眉。她实在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人是否可信。现在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个自称为然的书生,是暗影的人,暂时可信。 但是,若面前这个书生是大长老的人的话,又何必将这些告诉自己? 镜忽然想到了什么,灵光一现,然后眯眼,突然冒出一句和此时情况八杆子打不着的话:“暗影去年天气可好?” ps:我觉得有必要在后文中解释一下然为什么会从笑面虎变成明暗之分里中年冷漠大叔的样子。(他经历了什么?!) 章十七 杀或不杀 书生挑眉,明显有些意外于镜说出的话。忽而,他玩味一笑,然后道:“暗影天气自当是时时都好。” 镜听到这句话,却反而没有任何放松,她双眸一寒,指尖隐隐透出真气光芒,下一刻就要向书生劈去! “好了,不逗你了。”书生看了看镜双手上吞吐不定的光芒,脸上的笑容敛起,认真接口,“冬雷震震,夏雨雪。” 镜皱眉,行将劈去的手这才缓缓收回,但仍未放送警惕,冷冷道:“十年之约为何物?” “上穷碧落下黄泉。”书生倒背如流。 镜的眉再松一分:“何谓生,何谓死。” “向死而生。”书生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近在咫尺,又仿若远在天涯。 “武器先还给你。”书生双手一扬,顿时镜的双剑就被抛向空中。 “为何从未听家姐说起过你?”镜接过剑,有些疑惑地询问书生。 现在来看,她可以确定这个书生是自己师傅的人,因为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只有镜和空知道,如果还有其他人的话,那势必也是百分百可信的人。毕竟,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就连白羽也不知道。 “没提过?”书生挑眉,这次是真的十分意外,“看来我还真的是默默无闻啊。总之你知道我是你姐姐的至交就可以了,掌门他也是信任我的。”他摆了摆手,无所谓。 “你.....是师尊的底牌?”镜此时想到了最重要的问题。这个书生既然是师尊的人,但是师尊又从未提起,那么他又算是什么,底牌么? “不,掌门最后的底牌,是你,和你姐姐。”书生转头,盯着镜的眼睛十分认真道,“而我,最多就是一颗暗子。” 最后的底牌她明白,可是暗子呢?为何一个如此受人信赖的人会潜入人族做这么一个危险的工作? “你甘愿做暗子?”镜不明白书生的心中所想。谁会愿意默默无闻地做一个真实身份永不见天日的人呢? “是。因为成为暗子后,我才能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东西。”书生转头望向天空,声音有些轻,淡淡的。 镜能够听出书生那平淡语气中暗含着的落寞与孤寂。 镜此时此刻不太能理解书生的感受。但是她能明白书生的决心和意志。或许那种无悔的选择,或许对于书生来说,是最好的吧。 “那你找我什么事?”镜忽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她想起自己原来的目的可不是听书生讲故事。 “帮你完成任务。”书生淡淡道。 听到任务这个词,镜一愣。 任务......这是多么遥远的回忆啊。遥远到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在出任务。 忽然,镜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似乎就这样当韶念的副官也不错。 随即在下一秒,镜就一惊,猛然把这个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恐怖的念头消除得干干净净。 旁边,书生见镜许久没有出声,便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看到镜变换不定的面容。 “怎么?”书生感到镜的表情有点奇怪。 “没有。”她转开话题,“你能帮到我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镜越想把那个莫名的念头压下去,那个念头就越是想要冲出来,此时此刻,镜的脑海中全都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韶念的部分行踪,暗杀需要的各类暗器或毒药等,”书生顿了顿,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镜,缓缓道,“还有,我可以帮你和你姐姐联络。” 镜猛然抬头:“你有办法跳过大长老联系姐姐?” “办法自然是有,只不过成本很高。”书生淡淡道,“所以你务必完成任务。” 镜低低应了声,然后沉默。 她的内心很纠结。真的要去杀了那个人吗?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人?他,其实......还挺不错的,就是脸太僵了一点。 但是,姐姐怎么办? 这是镜有史以来第一次纠结。 杀还是不杀? 然后镜忽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个叫韶念的人死不死和自己有关系吗?好像......还真的有。 按照逻辑来说,他死了,自己就能回到暗影,回到姐姐身边;他不死,自己就永远回不去。 可是为什么,在想到韶念会死的时候自己会感到很难过呢?不同于母亲失踪时的迷茫,不同于师傅离开时的撕心裂肺,只是,有些难过。 努力想笑,但是笑不起来。 镜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那双拿过不知道多少武器捅进不知道多少人身体的苍白双手发呆。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记忆里都充斥着他的影子了啊…… 一袭白衣的他;一袭铠甲他;冷酷无情的他;还有手足无措和有些尴尬的他。 这......算什么破事?魔怔了么? 镜觉得有必要再去背一遍清心咒了。 她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直到有一只手不厌其烦地在她眼前上下摇晃,这才把她晃回神。 “喂!” “你,”书生看着反应过来的镜,挑眉,用很欠揍的语气道,“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表情很像普通思春的女孩子啊?” 思......春?那种小姑娘家家谈朋友的时候有的反应? 怎么会!镜向来冷若冰霜的脸在一瞬间爆红。她睫毛眨啊眨,试图将眼中涌动的情绪压下。 不过,一想到他自己就很开心啊。 但是这仅仅是镜的内心想法。此时此刻,当她听到书生的所言时,便早已迅速讲脸上的异色收敛,与平常一样。 “不过还挺可爱的,就是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书生叹气,脑海中还在回想刚才镜清秀脸上的那一抹绯红。 “不提也罢。”镜淡淡道,她的脸再度如同一个雕像般古井无波,“往后如何寻你?” 书生斜了她一眼,折扇轻摇道:“我会跟着你的。你若要找我,就去茶馆便好,你每到一个城,我就会在那里说书。” “行了,”书生看了看快要跑到天正中的太阳,慢条斯理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吧,不然你那个将军可要起疑心咯。” “对了,”镜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书生焦急问道,“你这么堂而皇之地跑出来,难道韶念他会不发现?” “放心,我实力和他不相上下,他察觉不出来,况且我还找了个替身,”书生一副所有东西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而且他又不会刻意去注意一个风尘的书生。” 镜听着书生的话,才想起修为的问题。她闭目,仔细探查,这才发现书生的体内就像一片虚无,什么也看不出来,好像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这才是真正可怕之处。 完全隐藏自己的实力,这要多强的修为?据书生自己的话来推测,他的修为,大概是七重天巅峰左右。 难怪镜会在战斗状态时被他轻易抓住破绽,要知道,此前书生如果想要杀了她的话,那早就可以用刀随时随地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她灭杀当场。 “那,再见,”镜此时看向书生的目光多了一分警惕,不再是方才完完全全的信任,“我有需要时会来找你。” 她转身,便想要离开,却被身后的一道声音叫住。 “最后跟你说,你得记住一点,你在暗我在明,你的身份千万不能暴露,若是暴露那我也会跟着一起暴露,”书生沉沉的声音自背后飘来,“至于我,你不用担心。” 镜驻足静静聆听,但是没有回头。 “最后还有一件事,” 书生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神秘。 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期间,只有风声,以及远处的喧闹声阵阵传来。 “什么?”镜好久都没听到书生接下来的话,终于回头开口道:“你要说什么事?” 随即她的视线中就被一张充满期盼的脸充斥:“叫声师兄来听听~” 镜僵住,忽然开始咳嗽,明显是在忍着什么,半响后才极度干涩地憋出来一句:“师......兄。” 眼前的面庞上绽放出一个大到夸张的笑容:“这才对嘛。”然后他拿起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道,“走吧,好走不送!” 镜原本平静的心情完全被那句师兄搅乱。但是,叫师兄似乎......挺正常的?但是为什么感到如此恶心? 背后,书生打开折扇摇了摇,衣袂轻飘,面容有些莫测。他自言自语道:“空,我只能帮你妹妹到这儿了。” 章十八 岁月静好 镜按照原路返回,自然是少不了隐藏气息这一个重大事件。 自城郊返回,从空无一人到熙熙攘攘再到人声鼎沸,镜的速度也从飞奔到快跑再到在人群中举步难行。 不一会儿后,她便回到了茶馆门前,然后没有冒然闯入,而是驻足止步不前。 她在犹豫。 韶念究竟还在茶馆里吗?要不,进去看看?可是......这人太多了,就怕进得去出不来啊。 镜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头皮发麻。 就在她极度纠结到底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怎么在这儿?” 镜一惊,随即失声道:“韶念!”然后立马闭嘴,意识到自己这么叫上级的名字是不礼貌的。 她转头,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韶念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张脸,镜的脑海中就开始回响起此前那个名叫然的书生那玩笑般的一句话:“你这样子很像思春的小姑娘……” 魔音在镜的脑海中不断回荡。 镜只感到脸上越来越热,然后接着,就连耳朵也开始烧了起来。然而双手却是冰凉,不知所措。 “怎么了?”韶念忽然感觉自己面前那个平常像冰一样的女孩子此时此刻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有些可爱,竟是起了逗一逗她的想法。 于是,他就那么做了。 他俯身,低头,然后贴着镜的耳朵说出了那一句话。热气吹过她那苍白的耳垂,激得她一个机灵。 镜垂头,看不出表情,但是不难看出有一抹鲜艳的红色刷得漫上。然后...... 嘭的一声,一个秀气的拳头砸上了他的脸。 嘶,韶念倒吸一口凉气,感觉鼻梁要断了。 “抱......抱歉。”两人之间静默了数秒后,一道微弱的声音低低传来。 面前,镜收拳,看着韶念脸上自己刚刚印下的一个和自己拳头大小相当的印子,更加手足无措。她胸膛起伏,脸上的那抹红色漫上耳根,不知道是怒意还是羞意。 不过打韶念一拳绝对不是她的本意。这仅仅只是她作为一个杀手的下意识反应。 “无妨。”韶念撇开目光,站直,对自己刚才那不过脑子的举动感觉到一丝意外。为什么要去做那个动作?到头来还挨了一拳。 不过,她这个样子真可爱。韶念转头看了一眼气鼓鼓的镜,眼中的笑意更盛,甚至有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过的温柔。 “走了!”镜拉着韶念快步穿过人群,不去看他的脸,试图缓解尴尬。 韶念任由镜拉着在人群中穿梭,感觉这样也挺不错。 他的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一抹浅浅笑容,在阳光照耀下愈发明媚。 岁月静好么…… 在接下来的一天里,两人四处兜兜转转,从茶馆兜到酒楼,再从酒楼走出,走街串巷,然后开始逛起街。 韶念一个男人对于逛街自然是提不起任何兴趣,但是镜则不然。 女人对于逛街有着天生的兴趣,就算镜是一个平时冷酷到漠然的杀手,她对于各种漂亮的东西也情有独钟。 在鬼族的那几十年没好好逛过街,那就在今天全部补回来! “这个怎么卖?”此时,镜正饶有兴致地和一个商贩讨价还价。不过和普通女孩子不同,镜看中的并不是胭脂或者是发饰、衣服这一类东西,而是武器。 就像此时,镜正在一个路边小贩的铺子前,看着一柄做工精良的弓,不舍得放手,任凭韶念怎么劝都不行。 那柄弓通体银白,极为庞大,大概有半人高,上面有着凹凸有致的纹理。镜随手拎了拎,然后欣喜地发现这弓非但不重,反而很轻,是那种自己喜欢的类型。 “小姐好眼光!”那摊主看了看镜的着装,就知道这是个有钱的主,顿时一脸献媚地推销自己摊上的物品,心中已经开始默默数钱,“这个是摊上最好的弓,不贵不贵,就一百金币!” 镜眼前一亮。才一百金币?那就卖......不对!现在自己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镜心中顿时开始吐槽:果然,在这个世界有钱最重要…… 而在对面,那个原本一脸期冀看着镜的摊主已然发现了镜那面无表情下的纠结,顿时开始不耐烦起来:“你买不买?不买就走开!” 镜内心表示:我也想买,奈何我身无文分。 就在镜轻叹一声,想要放弃她好不容易看中的那柄弓时,旁边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柄弓,卖了。” 镜愣然转头,然后就看到了韶念满脸阳光灿烂的笑容。 原来.....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也那么好看。很暖。 毕竟,这是一张男女通杀的脸,故而就在镜沉溺于其中时,摊主也长大嘴痴迷地望着那张脸,丝毫不觉自己的嘴角有哈子流下。 “怎么?”韶念眼中只容得下镜,但是容不下那张令他觉得恶心的脸。他间摊主迟迟不回应,顿时双眼一眯,寒声道:“不卖了?” 摊主只感到有一把无形的刀悬在自己头顶,下一刻就要落下:“卖,卖,当然卖。”他手忙脚乱低头,然后去翻找那把弓,丝毫没有发现那把弓就在他的眼前。 慌了神,又怎么再有脑去想其他? “在这。”韶念在心中叹息,然后随手拿起摊上的那把银弓在摊主面前摇晃。 摊主一愣,然后亡魂丧胆:“是,是在这,这就给您装起来。” 随即再次开始手忙脚乱地在韶念不自觉散发出的庞大威压下凌乱。 另一边,镜看着两人的对话,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叫韶念不笑的时候就像一个修罗呢? “什么怎么好笑?”那边方才还铁青着脸的韶念一转头,就换上了邻家大男孩的笑容:“说来听听。” 其实韶念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当他和镜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分外的好,虽然说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抱着试探的目的把镜留在身边的。 “你把他吓到了。”镜捂唇轻笑。她看着韶念一秒翻脸的节奏,突然感觉他有些小孩子气。 “吓到又如何?”韶念一脸理所当然。 “两位客官,包......包装好了。” 另一边,摊主已然哆哆嗦嗦地把弓装好,就等那两位他惹不起的人物来领。 “钱不要了?”韶念结过弓,对着那个摊主冷冷说道。明明他才是顾客,却搞得他像是摊主一样。 “啊,哦,对!”摊主如被雷激,顿时整个摊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一百金币!不......八十金币,八十金币就好!” 摊主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去想去贪一点小钱,毕竟还是自己的命重要。千万不要有钱拿没命花,小命保住才是硬道理。 韶念随手抛出一袋子的钱,稳稳落在摊主面前,然后一手拿着弓,对着一边努力憋着笑的镜道:“走了!” 摊主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然湿透。他暗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内心极度庆幸自己方才没有乱开价。 “这个给你。”街道的另一边,韶念递过那把银弓,给身边的镜。而镜却是一愣:“你难道不是自己要?” “我要这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东西做什么?给你啊。”韶念有些不太能理解镜所想。 她没钱,所以帮她买单,现在反而倒过来问他难道不是给他自己买的? “送我?”镜反倒有些不确定了。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韶念想着这样也没错。 镜欣喜接过,满脸雀跃地看向那把银弓,道:“给它取个名字吧。叫什么名字好呢?” 韶念想了想,觉得起个名也好,于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后,轻轻道:“就叫九秋吧。” 现在是九月,刚好入秋,这个名字,在往后也算是一个纪念。 “可以。”镜举起手中的弓,浅笑嫣然:“以后,你就叫九秋了!” 韶念看着身旁一脸开心到忘记所有的镜,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他伸手,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摸了一下眼前女孩子的头。 哎呀,好像把她的辫子弄乱了。 镜感觉到自己头上有些异样,伸手摸了摸,但什么也没摸到。然后她回头,就看到了努力憋笑的韶念。 转眼,她就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了。 “算了,今天我心情好。”她很想去打那个男人一下,但一想到还是他帮自己付了账,就感觉有些理亏,于是悻悻放下了纤长的手。 “不过你笑起来真的挺好看。”镜又看了一眼韶念,然后认真评论。 “时间不早,回去了。”韶念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太对,下一刻就撇开目光,声音也淡了下去。 “哦,走吧。”镜有些搞不明白身边人究竟在想什么,方才还满脸笑意,现在又变得生人勿进。不过那不是她应该想到。 她的任务,就是找到机会,杀了他。 对,不能心软,一定要杀了他! 镜的手下意识握紧了手中捏着的九秋。可是,他帮了那么多忙,真的要,杀了他? 算了,现在还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努力潜伏在他身边就好,只是为了任务。 镜在心里对自己强调。或许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是在麻痹自己,忘了那个如今对她来说无比艰难的选择。 在夕阳下,心事重重中,两人并肩走着,却不知究竟谁,最先动了心。 章十九 风起晋阑 两人回去后,生活便走上了原来的轨迹,那一天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梦。 似乎什么也没变,但是两人都知道,什么都变了。 从原来的漠不关心,到如今的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彼此心中所想,从相敬如宾,到心有灵犀。 不经意间,在寒光四射间,那双剪水双瞳的一回眸,就对上了那双平日里满汉冰霜此刻却满含笑意的狭长双眼。 秀气的眉扬起,然后慌忙避开那道望来的锐利目光。寒光乱了,切乱满树落叶,乱了两人的心。 在接下来的一下午,镜在跟着韶念回到两人的住处后,便开始修炼。 算起来,她也好长时间没有静下来安静地打坐一阵了。上一次静下心来,似乎还是在白羽背叛前夕时的月华客栈里。 接下来的一天里,镜除了在院子里切落叶,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不出,谁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太阳,从天空中央移到天的边缘,然后渐渐落下。 韶念走到院落中,看着那渐渐显出的漫天繁星,怔了几秒,然后走到镜的房间前,敲响房门,清清淡淡道:“出来吃饭吗?” 屋内默然无声,不知道屋中人在做什么。韶念皱了皱眉。 她怎么了? 韶念不能冒然闯入女子的房间,但是又想要去看一看屋内人在做什么。纠结了几秒后,韶念选择用最保险的方式:神念探查。 他闭目,一股无形力量以他为中心四散,毫无阻碍地透过对于他那神念来说薄如纸张的木门,然后......便看到了一片风暴! 而且是墨色的风暴! 洛漪有危险! 韶念一惊。他抬手,就要推门,却是在行将触到门板时停住。 不对。那道墨色风暴中央,似乎有一道人影? 韶念再度皱眉。照理来说,墨色意味着鬼族,而在这里,也就是韶念和镜的住处出现的鬼族,只可能意味着暗杀。 但是,屋内似乎只有一人? 那又是何来的暗杀? 韶念放下手,神色凝重。他再次闭目,决定仔细看一看屋中的情况再做确定。 果不其然,当一副由真气构成的画卷在他面前展开时,他再度看见了那道是个人都会看见的恐怖风暴。然后他的神念再度匍匐前进,隐隐看见了那端坐在风暴中的小小人影。 就在韶念努力探查情形时,屋内,正坐于风暴中心的镜只感到忽有一丝陌生的气息探入,欲要一探究竟! 镜猛然睁眼。她目光如同一把出鞘的剑,直刺门后:与此同时,拿到围绕着她的墨色风暴随着她的眼神化作游龙,直指门口站立的韶念! 韶念的神念一瞬间被冲散。他脑中剧痛,却顾不得其他,因为有一道狂暴的力量正对着他猛冲。 嘭,他撞断走廊边的栅栏,直接飞到院落中央,在地上滑行数米,这才停下。 他闷哼一声,唇角流出一丝鲜血。在方才两人莫名其妙的交手中,韶念败了。当然原因也很简单,韶念根本没准备,就被镜下意识的攻击给打了。 木门被狠狠摔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带着陌生的气场缓缓走出。 镜眉目间煞气涌动,冷漠,而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 一柄短剑在她手中跳跃,她已经动了杀心。 所有窥探到她秘密的人,都必须死! 然而,当她看到院子中气息不稳的韶念时,却是愣住。 嘴角还未来得及擦去的血......以及那道气息, 刚刚,难道是他? 镜的心情很复杂。是他,那,他岂不是什么也知道了? 镜握着剑的手松了松,滔天煞气眨眼间被迷茫冲得不知所踪,那深邃双瞳中满是不知所措。 韶念没有镜一贯的纠结,狭长双目中只有一丝苍凉。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缓缓道:“你方才是在修炼?” 似乎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是。”镜的声音轻轻的,在那一刻带着浓浓的迷茫。 “我只是来叫你吃晚餐的。要去吗?”韶念淡淡道。他撇开目光,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不用,我现在很好。”镜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的脑海中就是一堆乱麻,和一堆更乱的乱麻互相缠绕,然后越来越乱。 “哦,那你休息吧。”韶念眉目间淡淡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明天会很累。” 镜胡乱回答了一声,然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关上了门的。 她呆呆坐在自己的床上,发怔。 他发现了,要坦白吗?可是,为什么他什么也没有说呢?如果自己说了,那我们还会回到原来那样吗? 韶念此刻也再没有心情去吃什么晚饭。 他面容平静,实则内心分外凌乱。 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 她是鬼族,所以要杀了她。 可是,自己不是早就对此有所怀疑了吗? 现在只是证实而已。那,又要怎么面对她? 是上下属,还是敌人,又或者说,是亦敌亦友? 韶念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走到院落中央,抬头,想要去看着夜空静静心。 今夜的月,笼在云层中。群星在没有月的夜空中闪烁,迷乱,深似海。 很像......她的眼睛。深邃,似乎充斥着漫天星海。 越看越乱。 韶念狠狠向空中挥出一拳。噼啪炸裂声破空而起,而那,仅仅是泄愤的一拳。 房间里,有一个女孩对着自己的手在迷茫;院落中,有一个年轻人对着星空发怔。 在犹豫什么? 在怕什么? 在纠结什么? 在痛苦什么? 又在挣扎什么? 为何畏惧于打破?打破那道心知肚明的屏障? 为何畏惧于坦白?坦白那些误会的谎言? 或许,是因为错误吧。 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错误的方式,错误的身份,我与你,相会。 我与你,从来就是错的。就连我这个身份,也是错的。 那就,让这个错误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那也不重要了。 一切,重新开始。 房间内,那个迷茫的女孩站起,拿起剑,再次坚定了杀他的决心;夜空下,那个年轻的将军选择忘记看到的一切,就当那个女孩,仍旧是自己的下属。 明天,一切重来。 然而,那个年轻的将军却在那一刻忘了,他早已在明天,布下了一个惊天大局。 天罗地网,将会在数个小时后,收紧,猎物,将无处可逃。 章二十 镇阳战况 “韶将军,门口有人说是要......”第二天一大清早,当天际微微泛白之时,院落中仅有的两个侍女就匆匆来到韶念房间前,顾不得礼数,就要打开韶念的房门。 “你不能进去!”就在此时,另一位侍女的喝声自门口传来。 然而,下一刻,就有砰的一声巨响自门口传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凌乱急促却又沉重陌生的脚步声。 “来不及了,韶将军,战况紧急,西门家主邀您前往晋阑城主府商议作战事宜!”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在说第一个字声音还有些模糊,而到最后一个字时,已有一道魁梧的军装身影自院落的长廊内显现! 这足以证明那个人之着急。 恰在此时,韶念房间的门从内打开。一道修长身影自屋内不紧不慢走出,正是韶念。 他并没有穿昨日与镜逛街时所穿的那件古服,而是身披一袭铠甲,长剑别在腰畔,似是早有准备! 前来通报的人见到韶念的装束,也是愣了一下,心底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怎么了?”韶念的声音仍然是淡淡的,但却有一股无形的血腥气自重重铠甲中扑面而来。 前来通报的人被那股无形杀气所镇,额头微微冒出冷汗,然而他心底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浓。 “昨日凌晨鬼族忽有大军进攻镇阳,此刻镇阳外强中干,岌岌可危,望将军即可赶往城主府商议作战事宜!”那军人顾不得其他,见韶念问起,便赶忙将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他的任务,就是将韶念请到城主府,至于其它,那不是他应该管的事。 “哦,我知道了。”韶念在此刻竟还有心情笑出来,也是着实令那个军人震惊了一把,“你稍等,我去叫我的副官。” 他依旧慢条斯理。 “将军,战况紧急,还望速去!”虽说这不是那个军人该管的,但是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提醒一下这个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将军一下。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等着。”韶念听着军人的话,并未停步,但是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谁都知道,那是他将要动怒的征兆。 那个军人听到那冷若冰霜的声音,顿时亡魂皆冒。他低头,不敢再说一言,快步离开,到院落门口等待。 说到底,这战况,终究还是上面那些大人物的事,而他们这些小兵,则只需要照着命令去做就好。他提醒一句,也算是尽职尽责了。 屋内,其实早在那个军人通报战况的时候,镜就已然醒来。她素来不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陷入深层睡眠,这只是为了能在危机情况下及时躲避,以免在睡梦中被人杀死,那就死得太冤了。 此时此刻,镜正放开感知,细细聆听门外的消息。 战况?有鬼族进攻? 镜听着门外传来的声音,皱了皱眉。她的心中浮上一丝奇怪和不解。 现在已经入秋,照理来说,鬼族是必然不会在往年的秋冬季与人族发生战争的,因为粮草储备不足,绝对撑不到来年春天。那样的话,必然会撤军,而撤军的后果,就是鬼族自身元气大伤。 可是,为什么如今鬼族偏偏挑这个出其不意的时候进攻?还是进攻军事重地镇阳? 镜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但是她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她和韶念势必都会被叫去商议,故而一刻不停,便开始更衣,换上一袭军装,然后下一个动作,就将那两柄平时随身携带的武器别在腰上。 忽然,她的目光扫过屋内一处,然后定了定,随即放下双剑,转而走向书桌旁。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把银弓。 “九秋......”镜喃喃,她轻轻触了触弓,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拿起弓背在身后。 或许......战场上用得到它吧。 镜摇了摇头,转身推门准备走出,门一开,便看到了那张在最近一段时间内令她万分熟悉的脸。 “是要出战吗?”镜愣了半响,就回神,目光避开韶念的脸。她的声线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 韶念也没有想到两人的动作会如此同步。他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那个英姿飒爽却不失朝气与清秀的少女,扬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当韶念听到镜的疑问时,他怔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回答:“......差不多吧。” “镇阳那边鬼族大军攻城,西门悠悠邀所有在晋阑的盟友前往商议军政。”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刻,韶念竟是感到一丝心虚。 那不是在此之前早就布好的局么?那又在心虚些什么? 他自己或许知道,但是他在逃避。 “走吧,战争刻不容缓。”镜淡淡道,她眯眼,在那一刻,韶念竟是感到有一道锐利杀气自少女的眉眼中透出。 韶念看着自己面前那个黑发飞扬的背影,沉默。 看起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这也不重要,难道不是吗?自己究竟在关心些什么? 怕她发现么? 无意间,韶念问出来自己心中正在逃避的问题。 就在他想要赶上镜的脚步时,他忽然顿住。 突然,他全身一僵。 他感觉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进攻镇阳的大军是......鬼族大军;而镜......是鬼族的人! 他怔住,然后苦笑。 是啊……他又怎么会忘记,镜是鬼族派来的间谍这件事呢? 那......对于昔日的同僚,她又会怎么做呢? 其实对于镜来说,杀自己的族人根本算不了什么。 反正原本在暗影做任务的时候就杀过不少,难道不是么?那多杀几个少杀几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没有,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想,却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一者,是鬼族帝室默认的,而另一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于是叛国。 但问题是,在这个任务立,默认和叛国,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任务要求你叛国,那你只能叛国。 但是韶念不是镜,也不会这样想。 “将军,洛副官已然上马,就等您了。”恰在此时,侍女的声音自走廊一边传来,打断了韶念那纷乱的思绪。 “好。”韶念淡淡应了一声,然后逐出脑海中所有与镇阳不相关的事。她的想法,与我,又有何干? 倒是可以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她呢。韶念如此想到。但他的唇角,却是泛起一抹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苦涩微笑。 铠甲的摩擦声尖锐而又刺耳,伴着那道离去的修长身影,更显铁血肃杀。 别无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章二十一 作战事宜 当镜和韶念赶到城主府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到了,他们是最后两个。 “韶将军真是让我们好等。”当镜和韶念迈入仪事大厅时,就见厅中唯一一个长桌边坐满了人。而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 “抱歉,我来晚了。”韶念抬眼扫过,声音依旧清清淡淡,丝毫没有紧迫感。他走到唯一的空座边坐下,然后就垂下眼帘,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他坐的那个位置,刚刚好是最邻近主位的两个位置之一,主位上坐着的自然是西门悠悠,而他对面,则坐着南宫家族族长—南宫萧。 而南宫萧背后站着的一个年轻人,竟然是前几天刚刚出席过宴会的南宫家族少爷南宫时夜!此次军政会议,他也收敛了不少,静静站立。不过镜还是注意到了他的一个小动作——当韶念落座时,他笼在袖中的手动了动。 韶念自然是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会议室内气氛凝重,一时间,谁也没有冒然开口。 和众多大人物的副官副将一样,镜默默站在韶念身后,垂头,没有出声。在这种十分重大的会议中,镜凭着副官这一个身份自然是没有落座的资格。 而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韶念的对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坐着她或者说是先师的老熟人南宫萧! 镜可不想在战事临头的时候被发现,只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也后悔自己出门前为何不易容。 “这位可是韶将军的副官?”好死不死,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镜已经无力吐槽,她抬头,就看到了南宫萧那张看似和蔼可亲的脸。 但......镜也知道这仅仅是看似而已。 下一瞬,镜的目光和南宫萧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镜只感到南宫萧那眯起的眼中如有异芒闪过,一瞬间,镜只感全身上下像是透明一般,所有秘密都被看透! “这位是我新上任的副官,名洛漪。”韶念看出了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对劲,插话,硬生生打断了那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怎么,南宫家主认识我的副官?” 南宫萧眼中的精光转瞬即逝。他转头看向韶念,依旧如同一个平常老人一般微笑道:“只是有些面善罢了。” 镜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她深吸一口气,再度垂头,心中暗道姜还是老的辣。果然,那些老不死的一个都不能小觑。 韶念看了南宫萧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他也只能给个面子,毕竟按照辈分来说,南宫萧还算得上是韶念的长辈,尽管韶念从来不以为意。 “那么,人都到齐了,会议可以开始了吧。”西门悠悠开口,有意无意地加重了到齐这两个字。 他自是有些看不惯韶念那个年轻得比他最大的儿子都小的韶念,但是奈何别人家的孩子够牛,年纪比自己小了数倍不说,就算不靠家族地位也混得和自己平起平坐,平日里自然是抓不到把柄。 今天抓到了,就得楸出来好好说一说,也算是挽回一下自己的老脸。 韶念瞟了一眼西门悠悠,淡淡地,然后什么也没有说。 “诸位,就在今日凌晨,鬼族率领大军进攻镇阳。”西门悠悠低低开口,扫了一眼在座所有人,然后沉重道,“如今镇阳守军无人统领,怕是失陷在即,” 他顿了一顿,然后用诚恳的目光直直盯着所有人。 “望在座诸位给予援手,帮助镇阳守军一同抵御鬼族入侵,来日我西门家族定重重有赏!” 在座所有人默默吐槽:怕是要所有人出力才是重点吧…… 而且,那镇阳不是西门家族的吗?和我们有毛的关系?! 不过在座所有人就算都知道,也不会去点破。毕竟,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世家人物。 但是,就算没有人点破,也......没有人答应。 整个会议室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韶念慢悠悠地翻了翻眼皮,唇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然后下一刻,便听一道低沉而有优雅的声音响起:“我青城愿出动一万人支援镇阳。” 随着韶念的话一出口,顿时会议室内所有的目光,包括西门悠悠,都汇聚到了韶念的身上。 韶念勾唇,看了看西门悠悠,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 西门悠悠竟是被一个小辈看得浑身一凉。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声音朝着西门悠悠涌来,也恰好掩饰了他那一瞬间的不安。 “我南宫家族愿出兵五千。” “我洛家愿出兵四千。” “白家愿出兵四千。” ...... ...... 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几乎所有家族或者是军队都或多或少派出了不少兵力。之前会议室里的寂静无声仿佛不曾存在过。 西门悠悠一时感觉似乎是从地狱到了天堂,他不可思议地向韶念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个悠然却仿佛深不可测的英俊侧影。 韶念静静地看着无数增援把西门悠悠淹没,狭长双瞳中划过一丝有趣。 而在韶念身后,镜则是皱眉。她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依旧悠闲的侧影,有一丝不解。 为什么要帮西门家族? 镜无法理解,不过她知道,韶念绝对不可能会好心到去帮西门家族,势必是有什么阴谋。 余光中,她似乎看到了韶念微微眯起的双眼中闪过的一丝算计。 “好了,”西门悠悠此时无暇顾及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帮他的韶念,一拍桌子,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道,“既然各位都支持支援,那么我西门悠悠在此代表西门家族谢过各位。” 随即,他看着再次寂静的会议室,沉声道,“那么,何时出兵?” “我和洛漪待会儿立即赶去。”就在气氛再次凝固的时候,韶念再度挑眉,慢悠悠道,“我通知笔下青城苏流云带兵立即前来。” 镜再度皱眉。那个她像是永远看不透的男人,到底是要玩哪一出? 反正,绝对不会让西门家族捡到一丝便宜就是了。 “好,我西门某就在此再次谢过韶将军了。”西门悠悠深深地看了韶念一眼,但那双眼中却是有着浓浓的怀疑,“那么诸位......” “我洛家立即前往,我洛伊凡先行跟随韶将军前往!” 咦?洛伊凡?镜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感觉有些熟悉。 哦,她想起来了,洛伊凡就是那个人族还算颇有名气还越阶打败了鬼族统领的将军。 只不过.....镜转头看了一眼那个酷似阳光大男孩的清秀少年,实在是无法将他和那个还算是远近闻名的洛家洛将军联系在一起。 只间那个少年的清秀眉目间满是坚定和向往,以及燃烧着的熊熊战意。镜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暗道不错,这个男孩不错。话说,他好像也就五十六吧?嗯,挺年轻的,不去暗影可惜了。 想着想着,镜就想歪了。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镜其实本人还没有那个洛伊凡大,然后她下意识就给那个人定义了一个......男孩,却忘了自己也仅仅是一个女孩。 会议室中,所有的增援军队终于安排妥当。 西门悠悠马不停蹄前往晋阑的西门家族调动军队,其他人也都纷纷离开,传信的传信,调军的调军,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镇阳那边如果再不去的话,就真的要沦陷了。 “走吧,我问西门借了两匹马,骑过去的话大概一天一夜可以到。”会议室外,韶念对着镜悠闲道。 一天一夜,也就是说明天上午可以到。 “你......将军,您不觉得我们跑过去会......更快一些吗?”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韶念。他们两个,一个六重天中境,一个是妥妥的一枚七重天,靠自己过去其实比骑马还快,更不用说他们还可以选择......飞。 当然是不计损耗的情况下。 但是,这战况,难道还不紧急吗?韶将军你骑个马难道是去沿途观花的吗? “要为作战调整到最佳状态。”韶念说谎话不打草稿,像他那种变态,回复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却搞得好像受了重伤要修养一样。 “......行。”你得迎战,行了吧。 就在镜和韶念准备启程时,有一道熟悉的爽朗声音自背后传来:“韶将军,洛副官,我能否与你们一同前往镇阳?” 章二十二 洛家伊凡 镜回首,就见到了那个她刚才在宴会上看到的年轻人,正是洛伊凡。 此时此刻,洛伊凡正满脸笑容地向着镜和韶念挥手,活脱脱的一个阳光大男孩。 然而镜对此的第一反应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思考......这个叫洛伊凡的真的是一个将军? 可能是镜的脑回路太过于清奇,也有可能是洛伊凡真的看上去太过于年轻。 “我们只有两匹马。”就在镜不知道想歪到哪里去了的时候,韶念淡淡出声。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没有地方给你坐着,要跟着你就自己凭两条腿跟着吧。 然而,洛伊凡似乎是什么也没有理解一般满面笑容道:“无妨无妨,我不介意挤一挤的!” 韶念:“......” 镜:“......”你是......智商有问题?听不出来话里有话的吗? 韶念不知如何接口。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不想让洛伊凡和他们一起,但是,他没想到那个洛伊凡竟是没能理解这么一个简单的话里有话......这么一来,倒是变成他自己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也许,是洛伊凡他故意听不出来? 不是......不太可能,但若是是的话,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洛家的少年在装傻。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洛伊凡就是要和他们一起,而且是三个人挤在两匹马上。 这样一来,就又多了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 三个人,如何分配两匹马?特别是其中一人还是个女子。 韶念一个眼神望过去,意思很明显:怎么个分配法? 镜耸肩,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和男人骑个马算什么?对于杀手来说,如果他们愿意把人看作是一样的话,男女,除了生理结构以及生命力不同以外,其他没有一点区别。 洛伊凡依旧满脸笑容,巴巴地望着韶念,眼中的期待再明显不过。 韶念看着洛伊凡那闪亮的目光,顿时烦从心起。 这小子......要和我的人一起!他凭什么! 洛漪要么和自己骑,要么和洛伊凡骑,其实说到底,都一样。 可是为什么,会对镜和洛伊凡骑在一匹马上感到那样反感? 男女授受不亲? 对,一定是这样。 于是韶念在原地不动声色然而内心纠结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在他看来两全其美的方案。 那就是,镜骑一匹,自己和洛伊凡骑一匹。 “其实我不介意和两位中的一位骑一匹马。”镜看着那两个坐在一匹马上的大男人,脸色诡异至极,嘴角抽搐。 “没事,我觉得这样挺好啊!要是两位介意的话我可以下去的!”洛伊凡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毛病,依旧在笑。 镜:“......”这位怕不是真傻的吧。刚刚是你说要来的,于是,现在勉为其难坐好了之后你又要走了? 韶念的脸也是在一瞬间沉下来,他声线骤冷:“......你介意?” “怎么会?洛某实在是太感谢了,帮我省下路费消耗!” 镜:“......”看来真是个傻的。搭便车也不要说的那么明显好吗? 韶念的脸顿时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既如此,那便上路。战况紧急。” 他实在是不想要和这个傻孩子呆在一起。越快到达目的地越好。 “好啊!走起!”洛伊凡一声啸,双腿一夹,顿时一匹战马绝尘而去,只留下镜在原地愣然。 镜看着自己面前一路向前延伸的烟尘,怔了好半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始驾驭着马狂奔。 好一会儿后,镜才慢慢追上前面那个一骑绝尘的身影。 哦,或者说两人一马更为贴切。 镜看着那马上的两道身影,内心极度复杂。 只见那匹马上前一人手舞足蹈,神采飞扬,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而后一人则是脸色铁青,黑发乱飞,那件铠甲的边缘出皆是斑斑泥渍,原来那种并非凡人的气势全都被这一滩那一滩的污渍给压得全无。 不用说,前一人自当是洛伊凡,而后座上的那个,只能是平时气场强大的韶念。 韶念这样子......到真像是风中凌乱。 “洛将军,可否稍微降一点速度!”恰在镜盯着两人打量对时候,一句咬牙切齿的话自面色僵硬的韶念口中飘来。 那句话,几乎可以算是在吼的了。 “咦?为神马?”洛伊凡丝毫不顾背后韶念的神情,看也不看他的脸色,欢乐道,“不是战事紧急吗,那就得快一会儿啊。” 不等韶念再度开口,他又道:“而且将军你难道不觉得这种微风拂面的感觉很舒服吗?” 韶念:“洛将军难道不觉得风稍微大了点吗?” 韶念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微笑,然后洛伊凡就感到后背一凉。 其实若韶念愿意消耗真气在自己面前树起一道防御屏障的话,他根本可以避免被风吹。 问题是,他不想!此次赶赴镇阳,完全是被他当游玩来的,俗称秋游。 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先是慢悠悠地去镇阳,能拖多长时间拖多长时间,然后等到达镇阳的时候战争应该也快打完了,到时候再上战场游走一圈做个戏,多好的计划,更本不必出力就可以得到助人为乐的美名。 但是,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洛伊凡打乱了一切。 照他们这个速度,今晚就可以感到镇阳! 而那,就意味着会有一场硬仗要打,而且是得实打实地上战场! 韶念忽然冒出一种名叫杀人的冲动。 洛伊凡!他在心中呐喊,你给我停下! “哈哈哈哈......,”坐在马前的洛伊凡忽然感觉背后一凉,感觉自己说微风的确不太适合......他随即撇开话题面目努力含笑道,“这里的风景不错,可是难得一见的啊!” 韶念面无表情地戳穿了他的漏洞百出的话:“洛将军若是觉得山配上密密麻麻的树很好看的话,可以以后时时来看。” 此时此刻,他们正身处崇山峻岭之间,也许普通的群山的确可以算是风景不错,可问题是......如今他们的身边,全都是树。 一眼望去,除了绿,还是绿。 要说好看? 那可能真的是那个人审美观有问题了。 “两位,”镜看端坐在马上,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轻咳一声插入。 “啊,洛副官你来了啊!”洛伊凡顿时感觉到背后那道杀人的目光在一瞬间消散,看向镜的目光简直就像一个救世主。 “哦,洛将军还记得我啊。”镜忽然有了调戏面前这个大男孩的想法。她露出了一个颇为友善的微笑,但眼里全是戏虐,“那不知我方才在何处?” 洛伊凡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好像......落了个名叫洛漪的人在后面。 不过,落下怎么了? 我曾经还在支援途中落下过一整支部队呢! 洛伊凡不太明白为什么两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 好像是......那种怒在心中又不能说的感觉? 洛伊凡再次确认了一下眼神,然后认为自己分析得很对。 但是为什么一下子把两个人都得罪透了呢?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洛伊凡百思不解。 如果镜和韶念能得知他内心想法的话,那势必会毫不犹豫地送他两个字:活该。 活该你蠢。你智商没问题,理解能力有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啊......那个,对了,”洛伊凡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洛副官,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两的姓一样?真的好巧!” 章二十三 真正的他 “真巧。”镜幽幽道,也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洛伊凡被这么一句话回得无话可说。 韶念看到方才还在放飞自我的洛伊凡瞬间被回得一脸便秘的样子,顿时感到很解气。 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看上去口才很厉害,实际上也就能把自己怼得无话可说。要不是自己不善言辞,又怎么给他得了便宜? 韶念心中乐呵着乐呵着,就乐呵到了脸上。 回过神来就看见两张一脸惊悚的脸,特别是那张离自己近在咫尺的脸。 洛伊凡刚想回头看一下那个可怕的韶将军的表情,就看到了一抹鬼畜的微笑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妈耶,韶将军竟然笑了! 洛伊凡忽然伸手就是一拳向着那张微笑着出神的脸打去。 顿时,那张英俊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拳印子。 韶念顿时醒神,微笑在一瞬间完全不见,满脸阴云密布,不见曦月。 洛伊凡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韶念的脸,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逃,而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竟然打到了韶将军! 而且还是结结实实地打了他一下! 我的拳头,难道是有魔力?! 洛伊凡看着自己的拳头,两只眼里全是小星星。 我竟然那么强,可以近韶将军的身! “你很欠揍吗?”韶念面无表情地对着洛伊凡说道,“我帮你。” 然后就是对着洛伊凡一顿狂风暴雨般的猛揍。 半响后,韶念看着自己眼前那个快要肿成猪头的洛伊凡,清冷眉目间划过一丝满意。 虽说韶念下手是下得黑了一点,但是这样的伤对于洛伊凡来说,恢复起来最多也就两三天。但是一天的时间是绝对无法恢复的。 那就意味着,到时候洛伊凡得顶着个猪头一般的脸......上战场。 想象一下,如果在打仗的时候看到对方将领面目全非,会是怎么个感受? 反正,非常有喜感是肯定的。说不定如果能活下来的话还可以拿它当作一个笑话来说。 对于洛伊凡来说,就是打脸,借着敌军的手大自己的脸,发出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没错,这就是妥妥的打脸。 韶念就是想要打一打他的脸,让他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然而,洛伊凡下一刻就飙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来啊!互相伤害啊!” 他把胸一挺,腰一插,两眼一翻,鼻孔一哼。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噗哈哈哈......”镜看着对面两个冤家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韶念原来还有些震惊,但是当他听到镜的笑声时,顿时脸色黑如锅底。 当他再度想要对一副死相的洛伊凡下手时,刚好,对上的洛伊凡那种刚烈的眼神。 似乎在说:你要敢来,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怎么有种......在强迫良家妇女的感受? 那种宁折不弯中还带着一点幽怨的小眼神,看得韶念一身的鸡皮疙瘩。 韶念盯着那个眼神左看右看,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垂了下来。 他一手扶额,满脸黑线。 镜看着洛伊凡,只感到自己认识了一个中二少年。 而且是智商很高的那种中二,普通的高智商能被杠得没话说。 “哎,你们说,这次鬼族为什么要突然进攻人族的镇阳?”洛伊凡终于说出了自上路以来的第一句正经话。 在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镜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洛伊凡。 只见他一手拖着腮,阳光照下,竟是将他不说话时的眉眼勾勒出一抹忧郁。 有一种别样的气质,不同于方才的张扬,若不是相同的眉眼,镜都快以为他是换了个人。 “鬼族大举进攻,势必是得到了消息的。”韶念淡淡的瞟了洛伊凡一眼,倒是没有镜那么震惊,语气淡淡,“不然不会挑起一场在一般情况下必败的战争。” 对于洛伊凡,韶念的了解不多,但是至少算是听说过。洛伊凡在贵族的小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存在。听闻他十八岁第一次领兵,仅靠兵法便轻轻松松把人家两倍兵力打了下来。 他自己则是稳坐中庭大帐,连面都没有露出一个。 他的形容词,大概就是用兵入神吧。 韶念原本对这个比自己还稍小的兵法大才子有一点好奇和崇拜之心的,然而,那些崇拜全部在见到真人的时候烟消云散。 这位兵法大才子的嘴和所做所为,简直就是......不死惊人死不休。 弄个心理素质弱的,怕是要被他吓出心脏病,猝死在与自己将军的讲话中。 不过和苏流云不同,这位洛伊凡完全就是个无拘无束的张扬中二少年,而苏流云则是个毒舌自来熟的青年。而且,苏流云还是很负责任的,不会出现那种把支援部队弄丢的时间发生,不然的话,或许青城的边防就真的是漏洞百出了。 能看得出来,和韶念里外配合控制青城多年的苏流云,在处理事务方面还是十分有一手的,不像......自己身边这个浪里个浪的孩子。 “能得到镇阳内部消息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此刻,洛亦凡皱了皱眉,认真道,“就那时候参加宴会的人,排除西门家族。” “而且,那个人身后,一定有深厚的背景,不然是无法联系上鬼族那边足以调动军队的人的。” 洛伊凡的眼睛此刻明亮至极,继续推测道:“希望镇阳失陷的,也有能力做到的,也就那么几个。” 韶念眯眼看了一下那个少年,微垂的眼帘中闪过一丝寒光。 “换个难听的说法,希望西门亏的,也有能力让其大出血的,也就另外四大家族,以及......” 洛伊凡拖了一个长音,深深地看了韶念一眼:“青城军方。” 洛伊凡没有点名,但是所有听说过青城军方的人,都能明白他是在说韶念。 “东方和北冥的两个老家伙这次没有来,”洛伊凡接着说了下去,“剩下的只剩下南宫那个老不死的,和你这个将军。” “你到底想说什么?”韶念的神色完全冷了下来,他没有再称洛伊凡为洛将军,而是直接叫出了一个你。 可见他此刻的脾气已经在爆炸的边缘。 “别急,”洛伊凡盘起腿,不紧不慢道,“我又没说是谁,你急个毛。再说你急了也没用,这么简单的东西,西门那个老不死的总归是会看出来的,现在他只是急瞎了眼了。到时候,就是谁都不说,但是谁都知道了。” “凡事都要讲个证据。”韶念声音淡淡的,有些幽幽。 “对!证据,这就是重点,”洛伊凡转过头,上上下下看了韶念一眼,“所有人都晓得是谁做的,但是谁都没有证据。” “所以说啊,”洛伊凡貌似郑重地拍拍他的肩道,笑道,“记得要把证据藏好哦,韶将军~” 镜看着洛伊凡弯弯的眉眼,只感到洛伊凡越来越不简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韶念只能装傻。证据,不能说出来。这个洛伊凡真是坑,最后一句话明显挖好了坑等着给他跳。 “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洛伊凡笑道,“走了,快到啦!”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镇阳依已然遥遥在望。镜眯眼扫视了一下,就看到城中处处火光。 她、洛伊凡,和韶念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严肃。 那会是一场硬仗。 章二十四 仅我三人 当镜一行三人匆匆赶到镇阳时,看到的,便是快要全面沦陷的镇阳。 战火四起,破败的残垣断壁间时时有惨叫声响起,全然不见几日前的繁华和安详。 虽说镜从未来过镇阳,但不论是从鬼族还是人族那里都多多少少了解到镇阳原来的经济情况,镇阳,绝不会比青城差多少,就连永安也不承多让。 可是,这面前残败到连贫民窟都不如的一道道墙,又怎能看出原来的繁华? 镜看着落魄的镇阳,虽是面无表情,但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触动。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然而和平,只是战争的间隙。 当三人赶到临时的战壕时,没有任何人前来迎接。战壕中零零散散坐着一些士兵,全都满脸硝烟,全身上下没有一个不沾着鲜血。 有些士兵甚至连手脚都断了,却也是没有一点哀嚎,冰冷的脸上全是对战争的麻木。 他们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韶念等人,只是微微瞟了几眼,就继续自己原来做的事,对其提不起任何兴趣。 镜皱了皱眉。对这些士兵的神色,她简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麻木到看淡生死的感觉,就意味着他们提不起一点战意,先不说人多人少战斗力强弱的问题,就他们这个状态,就算满血复活,那也是必败。 “你们的将领在哪里?”韶念也不多说废话,他从不会去安慰别人。 有几个正发呆的士兵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发呆。其余的,就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是的,他们是援军。可是那些士兵就算知道他们是援军,那又如何?仅仅三个人,仅此而已。 三个人,和没有人来没什么区别。 或者说,来三个人,在他们看来还不如不来,因为那完全可以看作是对他们的羞辱。 韶念眯起眼。他沉默一会儿,然后气场全开,七冲天的修为展露无疑,随即他运起真气,低喝道:“你们的将军何在?!” 这一句喝声,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唤醒了那些士兵冰冷的心。 终于有人举起手,慢慢指向了一个方向。 韶念斜了那人一眼,略略点头,以表谢意。他当即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一刻也不耽搁。 “多谢。”镜多少也对韶念这种冰冷的感谢方法看不过去,出声。她的声音空灵飘渺,在战火纷飞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那个指明方向的士兵看上去极为年轻,但是手臂上却是绑着一圈绷带,软软垂在一边,一看就是断了。他听见镜的声音,一愣,循声抬头望去,就看到了一张清秀的,微微勾唇的女孩的脸。 镜并没有过多停留,说完后,便紧跟上洛伊凡以及韶念的脚步远去。 待三人离开后许久,那个年轻人才回神。他方才的确是有些看呆了。 在战争前线,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少女? 他以为看错了,然而余光中那一道飘飞的衣袂和那道窈窕的身影却告诉他,那是真的。 三人随着那个年轻的士兵指明的方向一路走去,就看到了在一处角落中一个身披铠甲的身影。 原本银光闪闪的盔甲被磨损得灰黑交加,镜甚至看到,在铠甲的后腰侧和头盔上,还留下锐器的深深擦痕。 “程南锦?”韶念面无表情地对着那个在角落里的士兵道。 程南锦,为镇阳最高军事将领,也是西门家族名下几位最强的异性将军之一。 “什么事?我不是说过了么,如果还顶不住的话那就撤,老子顶着,你们就给我麻溜地滚吧!” 韶念的目光中浮现出一抹尊重。这个程南锦,到还是个不怕死的。若说死的话,也算是死在沙场上,算是殉职了。 “程将军,我是韶念。”韶念也不打算多说,反正他的大名不论是在人族还是鬼族,都没几个人不知道。 程南锦听到韶念这个名字,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只是喃喃道:“韶念?韶念......” 半响,他猛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面前为首的那个英俊男子道:“青城韶将军韶念?” 当程南锦听到这个名字时,他的眼中一下子像是有了光,照进了一片死灰。 “韶将军,您带来援军了?”程南锦激动道,眼中有了一丝期待。 此时此刻,镜才真正看清这位程将军的面容。他眉目冷硬,严肃中又带着铁血肃杀,年纪不大,中年左右。 “嗯。”随即,韶念的一句话差点把程南锦的心理搞崩溃,“就三个。” 苏流云还未来得及赶来,其他家族的人更是远在千里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再者西门悠悠本人会回门家族了,故而来的,就韶念这一行三人。 程南锦愣在当场。 就三个,那不就是说......他的目光看向韶念身后的镜和洛伊凡。就这三个?! 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估计连剑都拿不动;另一个满脸阳光笑容的少年,怕是连死人都没见过;唯一一个可以的,就是青城韶念。 可是在程南锦心中,这三人加起来还不如只来一个韶念,另外两个......只要不拖后腿就好了。 “这......”程南锦还算是有些城府,瞬间就收起脸上的异色,只是有些压低声音怀疑道,“他们两个......行么?” 镜挑了挑眉。对于这种不信任她的人,她早在暗影门就见过不知道多少。 那又如何?不服,就一个个打服! 还未等镜出声,韶念就淡淡道:“我的人,我请楚。你这里情况如何?” 仅仅一句话,就把程南锦所有的话都给堵了回去。毕竟韶念威名远扬,他的决定,想必一定有他的理由。 程南锦不再去想那两个少年战力是否可以的问题,皱眉,良久后才低低道:“三道防线中两道防线全线崩溃,最后一道处处被攻破,就算重建也来不及了。” 最后一道防线,就是在镇阳城城内的最后一道防线,若是第三道防线也被全线攻破的话,那么镇阳就真的可以算是失陷了。 “打街巷战。”韶念并未沉吟太久。 他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而且,他的话,是一句陈述句。 他并没有在征求程南锦的意见,而是在下达命令。 的确,街巷战是此刻最好的选择。就连跟在韶念身后的洛伊凡也对此没有异议。 然而,当程南锦听到韶念的决策后,却是大惊失色:“韶将军,万万不可......” 但当他还未说完,就被镜冷冷打断:“程将军,这里不是念及兄弟之情的时候。将士的生命固然重要,可是若你执意再拖下去的话,不仅镇阳会沦陷,你笔下的士兵会死更多。” 街巷战,为何名为街巷战,就是因为街巷战是在街道中打的。这种作战方式,最为公平,也最为惨酷。 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街道拐角处与你遇上的人是谁。 遇上自家人,或许可以结伴而行,但是遇上敌人,那就不好说了。 敌人弱的话,那就是运气好,杀了,然后活下去,继续在另一个街道口碰运气,然而若是运气差的话,或许就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这种作战方式,就绝对不会出现那种敌在明我在暗的情况,拉个垫背的,就算是赚了。 程南锦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绝对不像是在说笑的三个人,犹豫许久,终是痛下决心道:“好,那我们就打街巷战,看谁拖到最后!” 但是程南锦自己都不确定,凭着自己笔下的士兵,能不能撑过今晚。 “什么时候出兵?”程南锦自知已经没有退路了,反而眼中燃起熊熊战火,站起,六重天上镜的修为展开,配剑出鞘。 此时此刻,他就是一柄出鞘的剑,一往无前。 恰在此时,隐隐约约的战鼓声自前线传来。 韶念的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沉声道:“就现在。” 章二十五 街巷间,提着刀的少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已完全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唯有最后的光晕还在坚持着照亮这片土地。 “传令!所有还能打的士兵,迎战!就算是街巷战,我们也要拖下去!”程南锦当即不再犹豫,一声喝声,响彻整个零时战壕。 镜看到,随着一声领下,士兵顿时陆陆续续走出战壕,拼尽全力打起精神,然后三三两两消失在镇阳的残破街巷中。 镜看着这番景象,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笑容中充斥着回忆。 多长时间没有上过战场了呢?特别还是打这种十分令她有成就感的街巷战,数起人头来方便,不会有来不及数这种情况发生。 好像,有些怀念那个枪林弹雨的时候了。 不过,现在和那时,不一样了啊。 现在的自己,面对的是鬼族,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 杀了,似乎说不过去。那么,打成重伤吧,没有行动能力了就成。 “给我一把刀。”镜对着程南锦道。她的脸色轻松至极,仿佛不是要去杀敌,而是要去蹦迪。 “这.....”程南锦一愣,随即犹豫。他没有想到镜也会上战场,因为在他看来,镜和洛伊凡都是两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只有韶念还算可以。 或许老一辈的人,经常会回避年轻一代的崛起。 “给她。”韶念淡淡道,“她要什么,就给什么。” 程南锦这才一脸勉为其难之色地招呼着两个受伤的士兵搬过来一堆武器。 镜看着那堆武器,皱了皱眉。 不错,这一堆全是刀,有长有短,有轻有重,可是都有一个共同点: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赫然间,镜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常明亮的银光。 她一怔,随即上前,在那堆刀里一通翻找,然后抽出了一柄长刀。 “就这把了。”镜掂量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刀,颇为满意。虽说这柄刀是重了点,不符合她平日里的风格,可是刀如果没有重量的话,那绝对不是一柄好刀。 能在这一堆破铜烂铁里找出一柄能入她眼的刀,倒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她举起刀,然后并起右手食指中指在刀面上一擦。这一擦,竟是有血色纹理自那被擦干净的银色刀背中透出! “嗯?”镜一下子来了兴趣。她不顾灰尘,用刀将自己手指割破,血珠挂在刀锋上,竟是在几秒内被吸收! 而那血色纹理,似乎波动了那么一瞬,然后变得更加暗沉。 “有意思,就它了!”镜决定,这把刀一定要等战争结束后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韶将军,您这位副官她......”程男锦在一边看着镜的所做所为,还是有些不放心镜是否能行。 “她比你强。”韶念也不多费口舌,冷冷扔下一句话。随即,他对着程南锦淡淡道,“随我去会会敌方将领。” 程南锦顿时大惊。这个女孩.....比自己强? 这怎么可能,她才几岁? 不过,程南锦虽说不承认镜,但还是认可韶念的,故而没有多说。只是,他在随着韶念离开前还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个少年。 少年洛伊凡,依旧悠哉悠哉。 “别看我,我不上战场,”洛伊凡无所谓地对着程南锦,“我负责在后方坐镇,前线就交给你们了!” 好吧,这位中二少年依旧很中二,但是一路走来,韶念和镜都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在推理和兵法方面天赋异禀。 镜微微一笑。其实在前线,能有个幽默的同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能让战士放松一下,以免因为紧张引起失误。 “保重。”镜对着韶念和洛伊凡微微一点头,然后衣袂便与夜色融为一体,消失在夜色中。 程南锦刚想再对着镜关照些什么,一转头,就发现镜身影消失了。 想到镜那来去无声的能力以及韶念对这个女孩的肯定,他对于镜的实力,才有了几分信服和尊重。 黑暗,才是杀手的主场,镜也不例外。 在一条幽暗的小巷中,几个鬼族士兵正保持队形,时时刻刻警惕着周围的人和环境的变化。 忽然,一声轻响声自寂静的小巷中传出。 “什么人!”那一对鬼族士兵中的一人喝道。 小巷中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那鬼族士兵眯眼盯了好一会儿,这才放松,对着身后的几个士兵道:“都还好吧?” “没事。” 一道沙哑的声音自那鬼族士兵身后传来。 那鬼族士兵刚放松警惕,就猛然察觉到不对。那沙哑而又带着一丝磁性的声音,分明不属于自己队伍中的任何一个人! “找死!”那个鬼族士兵倒也没有畏战,他在发现不对后立即拔出军刀,就想要往黑暗中的人身上砍去。 然而,刀还未挥出,他就感到自己的后腰侧一凉,随即开始麻木,逐渐蔓延到全身。 “太慢。”那道声音淡淡道。 那鬼族士兵双手颤抖着往自己的后腰摸去,就摸到了一手粘稠的液体。借着月光,他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满手鲜血。 声音飘飘扬扬,随着身影的远去而逐渐模糊。 “你.....这是偷袭!”那鬼族士兵还稍显嫩稚的眉目中满是不甘和一股狠劲,“有本事你和我堂堂正正打一场!” 黑暗中,似乎有一道身影停下。 “理由。”那道声音依旧淡淡。若是细听,可以听出声音比方才传来的地方要远。 “啊?”那鬼族士兵一愣,没明白那道声音在说什么。 “与我堂堂正正打一场的理由。”那声音冷冷地复述了一遍。 “我乃暗影门弟子!”那鬼族士兵双瞳中燃起野火,充满着希望。 “......好。”那声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良久后才答应了他。 “你叫什么?”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中带上了一丝起伏。 “涵仇。”那鬼族士兵有些愣愣地答道。 那声音也没问涵仇那两个字怎么写,而是接着道:“好。我等着你,来堂堂正正地和我打一场。” “不是现在?”那鬼族士兵再次愣住。 不是说人族最喜欢乘人之危吗?为什么这个人反而要等自己去挑战他呢? “你受伤了。”那声音平淡道,“没有虐的兴趣。” 月光下,那鬼族士兵似乎看到了一道黑色的纤长身影。黑衣飘飘,长发束起,却已然及腰。 身影的右手上拖着一柄有着暗红色波动纹理的长刀,血腥,却又别样地诱惑。 然而那一身滔天煞气和他脚下躺着的几具不瞑目的恐怖尸体,却是让人望而却步,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看。 此时此刻,那一道身影正在随着夜风远去,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在夜色中。 “等一下!”那鬼族士兵终于缓过神来,大喊一声,终于让那道身影停下。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以后怎么挑战你?”那鬼族士兵也是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会得寸进尺地去问一个杀了不知道多少名自己战友的敌人的名字。 幽暗的街道中骤然沉默。那道纤长的身影没有接话,整个街巷就陷入沉寂中。 就在鬼族士兵不抱希望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洛漪,洛水的洛,涟漪的漪。” 那鬼族士兵猛然抬头,就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月光下,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女向他回首,清秀的眉眼半明半暗,双瞳中血光荡漾,与她手中提着的不知名暗红长刀那样般配。 而此刻,那两瓣薄薄唇上下开合,淡淡吐出几个字:“洛漪,洛水的洛,涟漪的漪。” 章二十六 魔音落娜 洛漪,洛水的洛,涟漪的漪。 这是镜的真名。 原本镜是想要说出自己的代号的,但是转眼一想,早在离开鬼族的那一刻,镜就不存在了。 而洛漪,才是真正的她。 更何况,她要向身在鬼族的姐姐报平安,除了通过然,就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让自己出名。 成为人族年轻一代的天骄之一。 而洛漪这个名字,在鬼族也只有先师和姐姐知道,用这种名扬天下的方式来报平安,是最简单不过的了。 到时候空若是想要知道自己的动向的话,只要借口调查青城洛漪就行了,丝毫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镜回神,撇了一眼仍然愣在地上的同门师弟,挑了挑眉,转身融入黑暗中。 街巷的另一端,那个代号涵仇的少年仍然愣在当场。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做洛漪的少女为什么不杀他,还接受了他可谓荒唐的挑战。 就在此时,他的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惊醒了年轻的鬼族士兵。 他转头看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眼,也如镜一般隐入夜色中。 镜提着刀,在夜色中漫步,步伐轻松,不紧不慢,好像就是在自家花园里散步一样。 其实在镜的心里,她的的确确就是在散步,只不过还需要顺手再去砍几个人而已。 原来镜是想好不杀人的,可是一见到血,就控制不住。 要么就是下手过重,一招毙命,要么就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捅了对方好几刀,还顺手再抹了一把。这样的情况下,能在她手里活下来,才算是见了鬼了。 在方才她见到那个名叫涵仇的师弟时,一开始也是想要杀人灭口的,只是在听到是自己同门的时候收了手。 哎,不能见血,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并非晕血,而是一看到血就想杀人。 当镜再度收割了一对鬼族士兵的生命后,忽有两道强大的力量在离镜几条街道远的地方对冲,然后爆炸。 力量波动的余威道道荡漾,层层墙壁以那力量爆发的地方为中心坍塌,就练镜身边的两道墙也不例外。 有两道纠缠的身影自爆炸的中心地带一路向上打,各种招式层出不穷,眼看着就要打到半空中了。 镜提着刀,看着半空中那两道缠斗的身影,挑了挑眉。 她认出了那两道身影的其中一道便是原本镇阳的最高军事统领,程南锦。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余光中闪过一道黑色的影子。 她双瞳微缩,刚有危险的感觉,便看到那道黑影竟是直直向着空中缠斗的两人而去,而且看样子,竟是准备出手偷袭根本无暇分心的程南锦! 镜眯眼,眼中闪过暗色雷光。虽说兵不厌诈,可是在这种程度的战斗中偷袭,摆明了就是打算把程南锦给一招击杀。 虽说程南锦和自己非亲非故,甚至还有些看轻自己,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目前的战友,不论是从道理还是从心理来说,镜都做不到见死不救。 她眯眼,身周力量激荡。 在重重幻影间,她衣角飞扬,瞬时间借着夜色,向着半空中而去。 半空中,程南锦眯眼看着对面的白衣青年,面色凝重。 或许旁人看不出来,但是他自己却心知肚明,自己在和对面那个青年交手时,完全落入下风。 此时此刻,那青年眉目含笑,一步步向着程南锦走来。 程南锦看着面前的青年,竟是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这才堪堪停住步伐。 “程将军,若说你体力不支被你的部下看见的话,会怎么样?” 青年笑着说道,一脸温和。然而他口中吐出的话,却是那样毒辣。 的确,若是程南锦畏战的样子被他笔下原本就麻木的将士看到的话,那绝对会令本来就弱的士气降到冰点。 程南锦听着面前青年的话,下意识回头向下方看去,果然看到许多镇阳的士兵都在抬头看着天空中。 那里,才是战争走向的最终决定之地,也同样,是大人物的战场。 是啊,我怎么能败呢?我若是败了...... 鬼族青年看着程南锦晃神,笑容不变,然而眼中却是划过一道寒光。他知道,机会来了。 下一刻,他手中长剑飞起,直向程南锦刺去。 程南锦被那死亡的气息一惊,猛然回神,下意识就是抬手格挡。 然而他挡住了自己身前,身后,却是空门大开。 而恰恰在此时,一个娇小的身影自程南锦背后的黑暗中走来。 只见她双手微扬,下一刻,就有一把由真气凝成的古琴自她手下凝聚! 素手轻拨。 弦动。 铮...... 一道流光自那古琴的琴弦中激射而出,直击程南锦后心! 程南锦堪堪避过面前的白衣青年的那一记剑招,下一刻,他就感到莫大的威胁自背后而来! 然而,他来不及去挡了。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过来,白衣青年的那一记剑招,只是幌子,虽威力大,却没有刻意想过去命中程南锦,只是用来分散他的注意力罢了。 而那自背后攻来的一击,才是真正的杀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流光,以更快的速度,自一道黑暗的小巷中飞出,直击那个女孩发出的那一记杀招! 那一道流光更快,更准,竟是直接与那神秘女孩发出的一击撞到一起,然后生生将其撞得脱离原来的轨道! 神秘女孩发出的那一记音功偏离目标,擦着程南锦的肩飞过,然后射向天空,无影无踪。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神秘女孩似是也没有想到她势在必得的致命一击会射个空,她愣了一下,便会首,看向刚刚那道拦截了她必杀一击的流光的来源方向。 在神秘女孩目光的注视中,镜自黑夜中走来,一跃而起,立在一坐墙的墙头,淡淡看着那个神秘的女孩。 此时此刻,她的手中正拿着一柄弓,正是韶念前些天送给她的那柄,银弓九秋。 “魔音,落娜?”镜看着那个神秘女孩良久,然后不确定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神秘女孩一怔,似是没有想到有人会叫出自己的名字,不过很快进入战斗状态:“是又怎样?” 这句话,相当于是变相地承认了。 “久仰。”镜看着半空中抱着琴的娇小女孩,脸上浮现出一抹罕见的真诚笑容,“你的对手是我。” 章二十七 江家九少 魔音落娜,或许这个名字在人族不怎么令人熟知,可是在鬼族,也算是威震一方的存在。 落娜,传闻心狠手辣,善用音功,琴笛箫鼓样样精通。不同于其他人的以音乱人耳,落娜的乐声是公认的杀伤力极大,而且不易在出手时被人发现。 她的琴,既能乱人心性,又能在无形之间杀人。 被她盯上的人,大多死状及其惨烈,最多的便是七窍流血而亡,而最诡异的便是,那些人的尸体唇角还挂着或惊艳或安详或快乐的微笑,想必是临死前还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就会死。 所有传闻中的落娜都是长相极为魅惑人心的,甚至有的人说被她看一眼就会把魂给勾走了,但谁也不会想到,此时此刻,镜面前站着的那个女孩,就是落娜。 之间面前的女孩一袭青衣,简洁大方,很是亭亭玉立。 她手中抱着比她还高的琴,对说镜知道是由真气凝成的,但还是觉得落娜显得更加弱不禁风。 只是,她的眉眼间淡淡的,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情绪,不同于镜身上那凌厉的杀气,在她眼中,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镜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剪水双瞳中闪过一丝好奇。 方才她对落娜说过的简短两句话中,久仰那句不是客套,而是实话。 的确,当镜在暗影门的时候就听过不少人提起过年轻一代的鬼族天骄,其中有她,当人有落娜。 她和空,以及洛娜,作为鬼族年轻一代中较少的女子,更是被拿来做过不少比较,故而镜对于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同辈也是有着莫大的兴趣,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面而已。 落娜看着对面的镜眼中闪过的好奇,歪了歪头,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也就抱着琴没有动。 两个女孩一时间就在半空中相互打量,谁也没用要动手的意思。 而在另一边,白衣青年和程南锦早已打得拼死拼活。 当然,拼死只是程南锦单方面的,对面的青年面对程南锦那自杀式攻击依旧不急不缓,风轻云淡。 叮,青年轻轻抬手,竖起剑,挡住了程南锦从侧方攻来的一击,然后化守为攻,剑一横,就把程南锦顶得不得不退出十米开外,这才避过其剑之锋芒。 就在青年行将将程南锦的防御全部打散时,他忽然看了看旁边,咦了一声,然后收了剑,兴趣缺缺地对狼狈不堪的程南锦道:“不打了,再打下去就没意思了。” 程南锦此时的表情是懵逼的:( ? _ ? )…… 不知所措,被水淹没。 这是什么情况?刚刚异族人差点把他打死,却在打死前的最后一刻说不打了! 这不是侮辱还是什么?欲擒故纵吗? 唉?这个词似乎永在这里不太对。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是在侮辱身为一个军人的尊严! 程南锦此刻怒火中烧,只是他不知道对面的青年更本没有想那么多。 什么侮辱,不想打就是不想打,不需要理由。 青年的收手,完全是因为他注意到了另外两人的对峙,或者说,是他注意到了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却敢和落娜对峙的人。 他想去和那个女孩认识认识,所以不打了,就那么简单。 当程南锦准备拼死冲上去对白衣青年发起最后的进攻时,青年忽然转头对他说:“走,去那里看看。” 然后他自己率先转身,朝着镜和落娜的方向赶了过去。 程南锦看着白衣青年的动作,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真的不想和他打,而不是想要变着法子地羞辱他,故而默默收手,老脸微红。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不过这人也不算什么君子,程南锦瞄了一眼白衣男子的背影,安慰自己道。 就在程南锦忍痛追着白衣青年而去时,青年已然一闪身,不管那诡异的气氛,直接插到镜和落娜之间,然后笑着对镜说道:“这位是?” 明显就是来搭讪的。 镜和落娜的目光随着青年的话全部转移到他身上,前者挑眉,后者皱眉,有些不悦。 镜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认真回答道:“你的敌人。” 随即很贴心地提醒了一句:“青城援军之一。” 白衣青年并未动怒。 他听着镜的回答,沉吟一番,然后微笑道:“说得也是。“ 随机他抬起头,定定地望着镜,吐出一个字:“请。” 镜微微颔首,以示敬意,却是没有按照青年所说那般出手:“你先。” 镜不擅长进攻,她擅长的,是在别人的攻击中找出漏洞,层层攻破,或者很简单,那就是直接避开,不存在去找漏洞什么的。 她的招式,式式都是杀招,然而每一击的角度虽极为刁钻,却是力量不大,不擅长正面攻击。 以守为攻,是她的方式。 青年挑眉,没有再推脱。 于是,原来两个女子对峙,两个男子看戏的局面就变成了一男一女开打,另外刚刚赶来的一男和一女看戏。 白衣青年停步,就在他停下的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气势油然而生。 不再是翩翩如玉的公子,而是一个气势凌厉的剑客。 他缓缓在自己面前竖起剑,然后眯眼。 下一刻,一道剑光已然以一种神奇的弧度向着镜斩去! 只见那道剑光所过之处,隐有一道河流纵横而来,汹涌浪涛,几乎快要将镜淹没! 镜面色古井无波,脚尖轻点,竟是在一瞬之间消失在那浪涛前方! 滚滚浪涛顿时失去目标,在空中不甘地盘旋数次,这才缓缓消散。 青年那气势如虹的第一剑无功而返。 白衣青年看见镜避开他的那一剑,反而一愣。 镜若是接住这一剑的话,他绝对不会意外,可是她却是是避开了这一剑! 下一刻,镜的衣袂在青年的视线中逐渐现出。 而令青年更加吃惊的是,她出现的地方竟然不在她消失的地方! 而镜此时面色也有些凝重,她思索了一下,抬头,对着白衣青年道:“断江剑诀?你是江家的人?” 这下青年是真的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讶异了。 “你竟然能通过剑法看出我是谁?” 镜奇怪地瞟了青年一眼:“大江东去,断江诀第三试,很难认吗?” 青年听着镜直接报出自己的招式,更是吃惊。他自己知道就连自己家族的人有些都不能准确地叫出剑诀的名字,此时竟是被一个外人叫破,这才是最令他吃惊的。 不过此时,他更好奇这个少女是谁了。 不但能叫破自己剑诀,还能避开自己从来都是必中的一剑,身法神秘莫测,人族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天才? 如果镜知道他的想法的话,一定会回答他:就在暗影门的镜出任务到人族化名洛漪的时候。 而此时,镜则是在想对面那人是谁。 对方出自鬼族四大家族之一江家,这是确定的了,可他究竟是江家的谁呢? 镜想了想。这个年纪,修为......看样子是六重天上镜,长得还算可以,自家的剑诀修炼得也还算到位...... 随即,一个名字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江水流。 江水流,身为鬼族四大家族之一江家九少爷,被誉为江家数百年以来的第一天才,倒也算是名副其实。 只是,有一点不太妙,那就是在十几年前的暗影宗门大比上和他见过面,不知道他还是否记得。 也难怪看着面熟,却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是江九江水流?”镜抬头,冒出一句更加令青年愣然的话。 章二十八 尸山血海只为寻你 “......是。”白衣青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镜竟是从他的一句话中听出一丝落寞。 他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镜,眼中有一道不明意味的异芒闪过。 她是谁? 她能脱口而出自己的身份,以及她那鬼魅莫测的身法,绝对不会是什么散修。 说是落魄的古老家族千金江水流也就信了,可是人族最近几百年来没有任何一个有着深厚底蕴的家族落败。 “再来。”江水流看着镜,瞳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兴趣以及探究。 当即,他不等镜出手,便一剑飞起。 那一剑,在半空中改刺为拍,看似威力是弱了,可那压迫感,却是越来越强! 似有浪涛掀天,直接向着镜拍下来! 镜皱眉,她想要动用身法,却发现怎么避也避不开,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她牵扯到那巨浪前,然后一头撞上! 镜的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惊涛裂岸。 此时此刻,镜就是那要被浪拍裂的岸。 眼看着就要被那滔天大浪拍上,镜却是不慌不忙,依旧面色淡淡,漫不经心地看着那浪,似乎是在欣赏一朵小小的浪花。 浪来。 拍碎了那一道傲然矗立于狂浪之中的身影。 青年先是收剑,横陈自己身前,继而皱眉。 他总觉得,那个女孩子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的确不出他所料,下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就显现在那惊天浪涛后,脚尖轻点那浪的余波,踏波而来,那样平静。 而在她身后,那道被拍中的身影片片崩碎,然后化作一缕阴影,缓缓消散。 那竟只是一个虚影! 青年看着那纤尘不染的身影,才觉得正常。 要是那个神秘女孩那么容易就被他弄成重伤的话,或许就是个道听途说或者是运气好刚好猜对的人了。 但站在他面前的她,明显两者皆非。 恰在镜踏波幽幽而来时,一道清冽琴声骤起! 一直风轻云淡的镜脚下一个踉跄,明显有些不稳。 就在她勉强稳住身型之时,第二道琴音再来! 不比先前的清冽,转而狂暴,似是在嚎叫,又似有金戈铁马之声字她耳旁飘过。 霎时间,镜眼前景象骤变。 江水流瞟了一眼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抱着琴的落娜,挑眉,然后没说什么。 两个人打一个人的确不是个好习惯,故而在落娜出手的时候,江水流收了剑,就这么看着。 毕竟,这也算是对对手的尊重。 落娜眉间神色有些疏离,有些淡漠,她的双眼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的琴,但是江水流知道,此时的她,在看着镜脑海中的幻象。 她指尖轻轻划过琴弦,忽而重重一勾。 而一旁,程南锦看着镜,很想上去帮忙,奈何他自己此时也万分明白自己若是凑上去的话绝对帮不上忙,反而会帮倒忙,只能拖着残破的身体远遁。 镜一阵恍惚,继而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先前的地方。 她看了看自己脚下,那是一座尸山。 远望,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海。 幻境么? 那就是攻心了。 镜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扬。 她的心,可是硬得很,要攻破,怕是不那么容易。 在镜双脚站立的尸山下方,数不清的冤魂正在向她涌来,每一个都面部扭曲,不成形的嘴中发出刺耳的呻 吟。 就在镜想要动手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还提着什么东西。 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还在嚎叫着的冤魂。 镜一挑眉,刚要把那个鬼魂捏散时,却是僵住。 她那那深不见底的双瞳中划过错愣,不舍,愧疚,以及最深的思念。 “是你吗,师傅......” 她眼中充斥着从未有过的柔和,颤声轻唤。 她看到,那个冤魂,正在扭曲中化作为师傅生前的样子。 然而,乘着镜愣神之际,那冤魂竟是化作一团黑气,想要钻进她的口鼻! 下一刻,镜神情骤冷。 什么温和,那只是她层层面具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愚蠢。” 她神色淡淡,不温不火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真以为她的亲情牌是那么好打的? 不过就是看着这张脸下不去手而已。 就在镜神色一冷,手一紧时,又一道急促而又尖利的琴声自天外而来! 霎时间,血海沸腾,冤魂扭曲。 镜只感到自己的脑海中似是有千万人在嚎叫,尖锐至极,却又像是要钻入她脑海那般,躲不掉。 在幻境外,落娜看着镜扭曲的面容,眉宇间依旧没什么神情,她的眼神空洞至极,显然是沉心神于幻象之中。 江水流看着一个两人弹琴,一个陷入琴的世界里,暗道没意思,想要再去找一个被自己虐的露两手,回头一看,却发现在场的另一个人早就溜没了影。 哎...... 江水流暗叹。 果然,人族就是人族,一个个胆子小的跟个什么似的。 随即,他转身落下,默入不知哪一条小巷中,继续游走。 不远处,正靠着墙嘴里叼着一块布包扎伤口的程南锦打了一个喷嚏。 奇了个怪了,这天气也算不上冷吧? 他顿住手中的动作,然后想起了镜,又有些担忧起来。 千万要在那两人的手里活下来啊。 那一团小小的黑气,趁着镜自顾不暇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顺着她的口鼻钻了进去。 就在镜的脑海快要炸裂的时候,她感到钻心的痛! 痛彻心扉的痛。 比燃烧生命还要狠,还要猛。 她咬牙,殷红的血自唇角流下,但就是不叫。 落娜看着浑身抽搐的镜,淡淡的眉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下一刻,她眉间的狠色一闪,纤长的食指就要朝着琴弦拨下! 就在此时,她忽然顿住。 下一刻,她收手,然后抱起琴,转头看了一眼镜,然后离开。 镜有些浑浑噩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感觉不再痛了,但是很难受。 全身像是虚脱了那般。 其实,那方幻境,她是完全有办法在一开始时就突破的,可就是因为犹豫了那么一瞬,才会被落娜控制住,还差点就挂了。 终究......还是心不够硬啊。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自己的上方响起:“你啊……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那道声音很熟悉,但是镜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 只是感觉,这道声音,原本应该是很冷硬的,可为什么,此时却是这般温和? 章二十九 你只能死在我手中 当镜在街巷间和江水流以及落娜周旋时,后方临时筑起的战线那边,洛伊凡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前线半空中的那四个人。 他的面前,有着一个刚刚摆好的沙盘,沙盘中,显示着战场上的所有军队位置,以及大致战况。 左手边,还堆叠着一堆小小的旗子,一看就是那些各个家族还未到来的援军。 忽然,他的头顶有一片阴影落下。 与此同时,隐隐约约的悠扬的号角声再响,分明,便是鬼族撤兵了。 天空的一边,隐隐泛起微白,晨曦微动,星光黯淡。 天要亮了,鬼族撤军了。 最难熬的一晚过去了。 距离援军的到来又近了。 但是谁都知道,鬼族不会如此容易就退回鬼域,对于镇阳,他们势在必得。 “怎么样?”洛伊凡抬头,看了一眼呼吸略有些沉重的韶念,没有意外,他知道韶念去干什么了。 只是,当他看到韶念半抱着的镜时,有那么一点的意外,但很快收敛。 “鬼族那边......不同意撤军。”韶念的眉拧着,神色有些沉重。紧接着,他来了一句:“她怎样?” 她,说的自然是镜。 对于韶念和鬼族的交易,洛伊凡就算不知道全部,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故而韶念不打算隐瞒。 “鬼族那几个要是同意撤军就怪了,镇阳这块肥肉,谁不想要?更别说是你送到他们嘴边的,”洛伊凡还有些肿着的脸上那个叫一脸理所当然,然后转开目光,仔细地看了看镜,皱眉,“她怎么会伤成这样?” 此时此刻,镜面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缕血迹。她气息缭乱,然而却是看不出来任何受伤的地方,不论是外伤还是内伤。 韶念感觉着那轻到手臂几乎没有感觉的重量,心没有由来地一抽。 当他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落娜将拨而未拨的手指,以及悬空着,明显意识不清醒的镜。 那时候的镜状态很不好,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血迹,却是意识模糊,比第一次见到她重伤昏迷的时候还要不好。 他不知道,镜在自己心里一直处于怎样一个位置。 是间谍,还是战友,又或者是上下属,还是盟友? 他不知道。 照理来说,他是将军,她是他的副官,那么,她是他的下属。 可是,若她是他的下属,那她又怎会蓄意潜入? 那又是什么? 亦敌亦友,敌友难辨。 韶念觉得,如果抛开一切不说,他和她,或许会是朋友,或者是比朋友更特殊的存在。 但是身份自古而来从来就是是永远不可卸下的束缚。 如果没有身份,那又何来的相遇? 没有如果。 韶念微微垂了一下眼帘,第一次感到自己心里千头万绪,怎么理也理不清,越理越乱。 就像一团乱麻,和另外一团乱麻缠在了一起,自然只会得到一团更大更乱的乱麻。 “她遇到落娜了。”韶念没有接着说军事情况。他看着昏迷的镜,昏黄的灯光照射进他的眼,反射出细碎光影,竟是有着一丝极为罕见的慌乱,“她到底怎么了?” 韶念看不出来镜伤在哪里了,这才是最让他慌的地方。 洛伊凡也是第一次看到韶念那冰冷的脸上露出除了狠辣以外其他的情绪,不过他对此不感兴趣。 大人物的事,与他何干? 好好做一个无关大局却又有一点手段的小人物就好了。至于大人物的事,不要过问,照做就好,管他是对是错。 洛亦凡向来洒脱,不拘一格。 但是,他也曾想过成为一方霸主,但是,他的出身和天赋,决定了他永远不可能有那样的机会。 既然做不到,那就不要想了。 安安静静地做时代洪流里的一朵小小浪花,惊艳一瞬,难道不好吗? 野心这东西,不是人人都可以驾驭的。 洛伊凡自知无法控制野心,就从未碰过这样东西。野心这东西,是会上瘾的。 洛伊凡仔仔细细地帮镜从头到脚全方位探查了一番,然后表示自己也看不出来什么,两手一摊道:“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言下之意就是,伤到的是她的魂魄。 韶念的心再抽。 要是伤到的是身体的话,还好说,因为至少可以看出来究竟伤再哪里。 但是魂这种东西,不好说。 魂这种东西和本人的思想意识有关,要是伤得重了,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就算伤得不重,若是本人主观意识不愿醒来的话,那么没有人可以唤得醒。 “所以你的意思是.......”韶念知道洛伊凡什么意思,但是他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他啊,看似心狠手辣冷漠无情,实际上最最恐惧的,就是重要的人的离开了。 镜,或者说洛漪,与他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他们在彼此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和回忆。 这和过客是不一样的,她和他,就如同流星划破彼此的心。话不多,但谁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你别看了,看了也没有用,”洛伊凡拍了拍韶念的肩,看了看韶念,忽然叹道,“她不会醒不来的。走吧,援军也快到了,先去看看后面几天的仗该怎么打。” 韶念罕见地没有用那渗人的眼神看那只搭在他肩上的咸猪手。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镜安静的面容,默不作声。 若说镜平日里的面容是清秀,那么此时镜的面容,便是脆弱得像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平时就偏向于苍白的脸色更是看不出来任何其它血色。 洛伊凡看了看韶念,很识趣地先行离开,没有打搅那悲凉的气氛。 你不会死的,对吗? 你应该是来杀我的吧,我还没死,你又怎能死? 韶念看着怀中人的睡颜,憋了许久,才抛下一句稍狠的话:“洛漪,你就算是死,那也得......” 又想了好久,韶念才说:“也得死在我的手里!” 然而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最后一句话的语调,不由自主地轻了下来,眉宇间,除了狠虐,还有担心和忧虑。 他轻轻放下镜,把她和伤员放在一起,又怕地板太硬,血腥气太重,犹豫了好久,又把她放在一堆干草堆上。 这堆干草,是为数不多的干净的干草了。 忙活了好一会儿,他才把镜放平,然后才想起来要与洛伊凡商讨作战计划这件事。 当韶念走出临时的防线时,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在树上荡漾的两条腿。 章三十 吾为筹码,汝可敢赌 韶念顺着那两条不怎么纤细也不怎么长的腿向上看去,就看到了洛伊凡那张半隐在枝丫里的脸。 他嘴里叼着根草,随风荡啊荡。两手抱在脑袋后边,似是在假寐,但韶念知道他没有睡着。 一人在树下,望着树上的人;一人在树上,闭着眼睛睡觉。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韶念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闭口不言。 “鬼族那边怎么说?”好半响,洛伊凡才勉强撑起自己的眼皮,瞟了一眼韶念,然后转开目光,看向远方。 从他那个角度和高度,刚好可以看到远方的前线。那里,隐隐约约有着数个营帐搭建在荒漠上,星云棋布,很是显眼。 “和预计出了点偏差,”韶念没有隐瞒,只是有一些烦躁,“他们......要整个镇阳。” “在可接受范围之内。”洛伊凡想了想,皱眉道,“你这次怎么会算得偏差这么大?” 韶念此人,洛伊凡又不是不知道。 明的他心狠手辣,阴的他防不胜防。 这次出的偏差,简直就是前所未有,都可以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因为你。”韶念看着洛伊凡那无辜的眼神,忍着怒道,“非要跑那么快!” 哦,洛伊凡懂了。韶念在怨他快马加鞭赶太快了。 “我又不知道,”洛伊凡还是一脸无辜,“那这样吧,”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脸上露出一抹看上去有点奸诈的笑容,配上他那还有些肿的脸,可以说是不忍直视。 韶念忽然嗅到了奸商的味道。 “我们结盟,如何?”洛伊凡露出他标准的温暖微笑,却让韶念一阵恶寒。 “做梦!”韶念想也不想就要一口回绝。 谁要和这个中二少年结盟?说出去都是丢他韶念的脸。这位少年不要他的脸,韶念还要自己的脸! “哦,这样啊……”洛伊凡呸地一声吐出嘴里的草,脸上露出一个颇为温和的微笑,“那,韶将军你说,如果西门悠悠知道的话,他会怎样?” “他总会知道的。”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而已。 不过就算西门知道了又怎样?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放屁。 “那如果说我有证据呢?”洛伊凡依旧浅笑安然。只是他的眼中,有着冷漠至极的寒。 韶念猛然抬头,寒声道:“不可能。” 他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证据什么的,他又怎可能留下? “这有什么难的?”洛伊凡笑意更盛,“韶将军,你应该也知道......” 他双目微眯,似是在享受:“证据什么的啊,最好伪......” 在说道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不是因为他说不下去了,而是因为有一把剑,正悬浮在他脖子前,不多不少,刚好距离一公分。 树下,韶念念若寒霜。他一手举起,虚握,控制着那柄悬浮在空中的佩剑。 而且洛伊凡能够感觉到,那剑还在随着他呼吸的起伏做着前前后后的浮动,刚刚好好,保持在那个距离,不多不少。 韶念一向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是能让他做到动了杀心的,那也不多。 但是恰好,洛伊凡就是其中之一。 “韶将军这是要杀人,灭口?”洛伊凡不急不燥,转头看向韶念,对于那柄可以在一瞬之间夺了他性命的剑视而不见。 他的眼中,倒影着剑、韶念,以及许许多多他的目之所及,唯独没有他自己。 韶念在那一刻感觉,洛伊凡是那样的陌生,就好像自己从未看透过他。 “怎么会。”韶念漠然道。话虽是这样说,然而他的佩剑却是仍然悬浮在洛伊凡的颈前,没有丝毫收回去的意思。 “那,就是在威胁我咯?”洛伊凡依旧平平淡淡,不紧张,甚至还缓缓撑起身,坐直。 “你可以这么理解。”韶念没有否认。 “你不敢杀我。”洛伊凡忽然勾唇一笑,眼中是自信。 这是一句陈述句,洛伊凡在赌,赌韶念不会杀了他,用他的命在赌。 韶念沉默。 “杀了我,只会更加坐实你的做贼心虚。”洛伊凡更加大胆,他挑眉,看向韶念的眼中甚至还有挑衅。 “杀了你,同样也可以毁尸灭迹,死无对证。”韶念忽然抬头,森然道。他的眼中杀意更盛,洛伊凡这个人,若是不能为己所用,那么,留不得。 “是。”洛伊凡同样没有否认。他笑,似乎在笑韶念的固执,“那你说,西门是会信你,还是会信被杀人灭口的我?” 洛伊凡的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风吹过落叶,寒意更盛。 “我认栽。”韶念再盯了洛伊凡许久,终究还是悻悻收剑。 洛伊凡敢赌,甚至堵上自己的命,但是韶念不敢。韶念若是赌输了,那么牵扯到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命,还有他千千万万部下名。 五大家族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家族。 五大家族,黑白通吃,要是这几个家族中的任意一个要毫不留手地对谁做出什么,那么就算那个人手眼通天,也逃不掉。 除非叛国,逃到没有他们势力范围的地方。 韶念,或许韶家会从西门手里保下他,但是绝对不会保下他的青城。 数万人的命,他韶念赌不起。他还没有那么冷酷,还没有冷酷到可以把苍生作为棋子的地步。 洛伊凡看着韶念,笑笑,轻轻道:“非要我把话说到这种地步。” “行了,既然结了盟,那我就会尽一切可能帮你瞒住这件事,”他随意晃了晃空中的腿,轻松悠然道,“必要的时候,可以帮你在里面搅断一下线索。” 韶念抬头,看着树上肆意洒脱的少年郎,皱眉,有些烦躁,更多的,则是不解。 “你图什么?”韶念输了。在那一刻,他满盘皆输。他输得明白,因为洛伊凡赌的是人心,心有多冷,就有多强。 若有一个人,他的心冷到可以将所有东西都看作尘埃,包括他自己的命和其他人的命,一切的一切哪怕是这个世界也可以毁灭的时候,他的最强的。 强到无懈可击,强到没有软肋。 “图?”洛伊凡想了想,想了许久,甚至比之前所有问题加起来还要久,“我所图的啊……” 他那张似乎永远都在笑的脸上露出一抹忧愁。 韶念淡淡站在那里,无悲无喜,等着他的开口。 洛伊凡很想说,他所图,不过是一时世逍遥,一世安宁罢了。可是,在这个战火连天的时代,逍遥和安宁,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存在。 除非隐居山林,成为野人。 “我想要什么,还没想好。”想了半天,洛伊凡除了这两个空洞的词以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韶念皱眉:“所以你想要如何?”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洛伊凡想要什么。 他若是想要什么,那么如果把这个消息告诉西门的话,西门所给他的,绝对不会比韶念少。 “就当......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伙伴吧,你我以后就是盟友了。”洛伊凡有些自嘲一笑,他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或许就是一世平安? 其实,他还有一句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话,那就是多一个朋友,但是他知道,韶念这种人,从来不会接受一个莫名其妙的朋友。 “至于我要的,”洛伊凡随手摘了一片枯叶,在手指间转过,然后落下,飘过韶念眼前,“就先欠着吧。” 那时,他们不知道,这一个约定,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履行。 那时年少轻狂,当岁月流过,轻狂又还存多少? 忽而,韶念侧头,一直冷硬的眉目有稍稍的放松。 几乎同时,洛伊凡也转头,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镇阳那边,一道黑线正一字排开,朝着镇阳似缓实快地前进着。 “第一批援军来了,”洛伊凡不明意味地看了一眼韶念,随后自树上一跃而下,“你去接吧。” 那个少年,衣袂飘飞,背着光向着军营走去,背影却是那样坚挺。隐隐约约间,还有一道声音传来:“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ps:用我前前前同桌圆圆的一句话总结什么叫强,那就是:我早已看破红尘。(后来出现了各种版本比如我早已看破灰尘,我早已看破绿尘等等),圆圆表示自己从没说过这句话,但他的个性签名暴露了一切: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不一个意思吗不是~哈哈哈 别当真,这就是我们班的一个梗,只有咱懂。(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章三十一 由我开锋 韶念看着洛伊凡离去的背影,沉默良久。 他总感觉,在今天之前,自己从未认识过真正的洛伊凡。 哪个才是真的他? 是那个愿挨的他,是那个中二的他,还是那个可以豪赌自己性命的他? 或许,哪个都是吧。韶念苦笑,他从未想过,洛伊凡,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过,他终究还是可信的,那是最重要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地面传来微微的颤动,愈发明显。 韶念感受到了地面的颤动,但是没有转头。他目送洛伊凡离去,直到少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晨曦的光晕中时,他才缓缓回头。 另一边,那道黑压压的黑线正越来越近,为首领兵的两人面孔已然清晰可见,赫然便是苏副将苏流云,以及速来与他不和的顾副将顾安阳。 “来了?”韶念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单刀直入地问道,“其他家族的援军呢?” 苏流云的身上依旧一件军装,只是此刻有些凌乱。而顾安阳则是比他稍微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皆有些风尘仆仆。 “来的路上和西门家族的私军擦肩而过,超过去了,”苏流云想了想,道,“估计一个时辰内可以赶到。” “一个时辰不一定赶得到,”就在此时,顾安阳有些阴阳怪气地出声,“那帮子西门的一个个都萎靡不振,不然我们怎么可能超得过去?” 苏流云转头,狠狠地看了一眼顾安阳,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 他不得不承认,顾安阳这个时候说的是对的。若是西门家族的私军还体力充沛的话,又怎会被他们超过去? “行了。”韶念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他一个眼神望过去,那里还在明争暗斗的两人立即闭嘴,虽说都有些不甘。 “顾安阳,你先去安顿士兵的住处,”韶念揉了揉眉心,出声道,“苏流云,你带人城里去修建防线,利用地势以及城内的材料,越快越好。” “是!”两人领命,立即分头前去工作。 有了劳动力,建什么都好说。 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前线被破坏得七七八八的最后一道防线就有了雏形。 那道防线利用地形的优势,建立在街巷之上,弯弯绕绕,却丝毫不显繁琐。 在前线的墙头上,有无数军人正在搬砖,然后砌起,形成一道全新的防线。 忽然,大地的震颤声再度响起。 西门家族的援军到了,几乎同时,洛家的私军和南宫家族的私军也随之到来。 在一处还算完整的屋子内,数人正围坐在一个桌子前,一眼望去,几乎所有都是曾在晋阑会议时出现过的人,除了苏流云和顾安阳。 韶念站在桌子一端,扫了诸人一眼,然后缓缓开口:“现在各势力援军到了多少?” 顾安阳道:“青城一万人。” 苏流云闷声补充:“轻骑。” 轻骑,那就相当于没带什么武器,甚至连盔甲也没有,就是轻装上阵,怎么快怎么来。 “西门家族三万精兵。”开口的是一个在场多数人都不认识的年轻人,不过此次是他带兵前来,想必也是在西门家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七少?” 就在此时,一道有些惊讶的声音响起。 剑眉星目的年轻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脸讶异之色的南宫时夜。 西门家族的七少? 韶念想了想。他对于各大家族的继承人不关心,接触也不多,从来不参加各类贵族聚会的他只认得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以及同样与他一同在军政领域发展的年轻一代。 而南宫时夜则是不同。他虽说是同韶念一起长大的兄弟,但是是一枚妥妥的世家大少爷。 至于这位西门家族的七少...... 似乎是叫西门莫问? 只听那个年轻人道:“在下姓西门,排行第七。” 韶念微微颔首。如此自我介绍,那么这名西门七少应该是嫡系,也就是西门悠悠的亲儿子。 “继续。”韶念淡淡插话,示意继续讲下去。 “洛家四千,重骑。”洛伊凡幽幽道,他朝韶念不明意味地看了一眼,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 ....... ...... 韶念算了一下各个家族的兵力,沉吟一番,略略皱眉道:“这个兵力......有些不够。” 在坐所有人也明白这些兵力远远不足以匹敌鬼族 来势汹汹的大军,此前之所以能够拖住鬼族,是因为那种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那种信念,在支撑着他们,另一个原因,那就是鬼族不善街巷战。 而此时此刻,势必是要与正面对抗的,但就凭他们这点连鬼族一半也不到的兵力,想要打赢这场仗,简直就是在异想天开。 “这样吧,”韶念忽然抬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以及不容置疑的坚定,“由我,来开路。” 众人大惊。 他们都知道由我开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在打仗的时候冲在最前端,为所有人开通往中军的路。 这是最危险的一种打法,也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的一种打法。 况且,那个冲破中军的人得够强,不然绝对会在冲到一半的时候力竭然后被围攻致死。 “老韶你疯了?”南宫时夜拍案而起,第一个就表示不同意,他又怎会同意自家兄弟冲在最前面? “要冲那也得带上我啊!”然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在场的人满脸黑线。 这到底是来劝的还是来怂恿的? “坐下,你不允许去,”韶念瞬息间就来到南宫时夜背后,一把把他摁在椅子上服服帖帖地坐好,想动也动不了。 “苏流云,你和我一起,”韶念转头,看向苏流云,沉声道,“如何?” 苏流云难得正经,微微一笑道:“幸不辱命!” “那么,散会!”韶念见所有事物都安排妥当,便转身,就要离开屋子,作好所有战前准备。 “凭什么他可以和你一起我不可以?”南宫时夜还在那里打抱不平,愤愤然道,“我可是和你过命的交情!” 韶念的步伐顿住,然后沉声道:“因为你是我的兄弟。” 恰在此时,远方,鬼族的军营那边,也有着一道黑线正在赶向战场。 章三十二 曾经的暗影 远方,镇阳城那几乎看不出原来面貌的残破城墙外,无数营帐随意分布。 数名鬼族士兵在营帐间穿梭,匆匆忙忙,却又井然有序。 此时,在一个位于所有营帐中相较于中央的一个帐篷内,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男子身着一袭白衣,气质儒雅,面若冠玉,含笑,内敛又优雅。 对面的女子面色漠然,双瞳不知聚焦于何处,似是在看自己的双手,又像是在看着千山万水。 他们,正是鬼族四大家族江家九少江水流,以及被誉为魔影绕梁的落娜。 “形势如何?”落娜淡淡道,她的语气永远是那样,淡漠而又疏离。 “他们的援军到了。”江水流的眉有那么一刻微微凝起,不过很快松开,“我们的优势不像之前那么大。” 落娜应了一声,然后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帐篷内,再次陷入沉寂。 忽而,江水流沉静的眉间闪过一丝异色。 他眉微挑,不知想到了什么,默然片刻后其身,掀开帐篷,站定。 “什么事?”帐篷内传出落娜淡漠而又带着一丝疑惑的声音。 她不是没有感觉到异样,只是她对那些不关心。若是有人已经出去帮她打探到了情况,那她又何必再走出去呢? 江水流负手而立,双眼微眯,望向目之所及的尽头,面色不变,然而语气却是松了下来:“我们的援军来了。” 营帐再次被掀起,然后一道娇小的身影踏风走出。 落娜眉间依旧淡淡。她顺着江水流的目光看去,就看到远方,有一道只有修道者才能看到的黑气冲天而起,虽远在天边,然而压迫感却是极其强大。 落娜的眉皱了起来,她在那道黑气中感到了威胁。她有一种直觉,若是那道黑气的主人想要杀了她,那么她绝对不会有反抗的机会。 “增援的人是谁?”落娜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寒意,丝毫不像江水流那样放松。 “暗影的人。”江水流有些意外于落娜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不过对于有着魔音绕梁之称的落娜来说,这算不了什么。 落娜,素来好强,她对于战争不感兴趣,却对于强者,有着无比强烈的兴趣。 那道冲天的黑气一发即收,似是只是在向别人传递一个信号。 江水流能够感觉到,那道黑气距离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不过百里。 忽而,落娜的眉再次皱起,她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然后用极罕见的不确定语气道:“这道气息,很熟悉。” 江水流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这道气息,和那个名叫洛漪的人族很像。” 这一次,落娜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江水流再怔。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又一道黑色气势扶摇直上,与之前那一道明显是同一人发出,然而这次,那道气息的主人仅在十里开外! 下一刻,一抹黑色映入他们两人的眼帘。 黑色,应该说是最不显眼的颜色,若是在平时,那么黑色,绝对是最不容易引人注目的那一个颜色。 然而,那抹此时看似单薄的黑,却似是最深沉的夜,直接无视江水流和落娜的心理防御,让夜空成为他们脑内的唯一景象! 要知道,无论是江水流的心理防御还是落娜的心理防御,都堪称恐怖,那么,这个能直接无视他们心理设防的人,又该是谁? 江水流闷哼一声,唇角流出一抹鲜血,眼神这才逐渐恢复清明。他动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另一边,落娜面色微白,虽不如江水流那般不堪,却也是受到了不轻的影响。 当她再次望向那个女子时,似乎永远淡漠的眉间多了一丝凛然。 黑色只是普普通通地站着,然而江水流却感觉,自己所面对的,是一整片黑夜! 那抹黑色越来越近,此时此刻,江水流和落娜才看清那人的身型。 那人不高,也不矮,因为雌雄莫辨。若说是女子,那绝对算是高的,然而若说是男子,那么这个身高也极为普通。 至于身材,只能说不胖,由于全身笼罩在一件黑衣中,根本无法看清那人的具体身型,只有当风吹来的时候,才能隐隐约约勾勒出其轮廓。 至于面容,那更是无解。 因为在江水流以及落娜不论是肉眼还是意识的感知中,那人的面容上,有着一层黑雾笼罩,迷蒙,似乎得看清,然而却是永远看不透。 黑衣摇曳,似缓实快。 眨眼间,那道黑色身影便来到他们面前。 “敢问,阁下是?”江水流有些拘束地向前一步,对着黑衣人问道。 “空。”黑衣人并未如江水流想的那般不回答,却是令他更加吃惊。 面前的黑衣人,声音空灵,飘渺,明显是个女子! 鬼族何曾有过如此强大的女子出现? 只是,空这个名讳,为何如此熟悉? “你是......暗影门的那个空?”江水流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的惊讶已然转为震惊。 空,空是谁? 那是每一个鬼族的修行者都会知道的名字。 暗影门的空,谁不知? 就算如今暗影门不复从前,就连鬼族第二大宗门也赶不上,第一宗门徒有虚名,可是,若说不知道空这个人,那也是不可能的,除非道行太浅,初入修行。 只是,虽说空这个名字在鬼族仍是无人不知的存在,但是这半年来,却是销声匿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那般,就连暗影内部也不再有她的消息。 奇怪的是,还有另一个曾经常常和空这个名字一起提起的人,也如她那般人间蒸发。 无它,那个与空并称的人,便是她的妹妹,镜。 江水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面前这个修为至少有着八重天初境的人,竟然是那个修行界消失了半年的空。 半年时间,说长绝对不算长,一个闭关,百年就过去了,半年又算什么? 只是,空在此之前刚刚闭关过,又如何会再去闭关? 对于空的突然消失,修行界有着无数种猜测,就是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暗影么?”空脸上的那飘渺的雾气似是在那么一瞬间有一丝波动,不过很快被压下,“那是曾经。” 章三十三 人族南锦 江水流微微一愣,然后若有所思。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你......” “散修。” 空的面容始终被雾气所笼罩,看不清神色。但是江水流却能明显感觉到她语气中的一丝怅然,以及轻松,却是唯独没有怀念。 怅然他明白,可为什么,轻松? 他不明白。 有时候,旁观者清,可是有时候,旁观者永远不会明白当事人经历了什么。 空不会怀念,因为在空的心中,现在的那个立于群山之间的暗影,虽说还是叫暗影门,但是却不是曾经的暗影门了。 故人早已不在,那又何来的暗影? 暗影暗影,行的,是暗杀之道。 而现在的暗影呢? 空隐没在雾气中的脸有些嘲讽地一笑。 经商,勾结人族,买卖消息,甚至国家机密,哪一个暗影不做? 入门的训练取消了,训练完的历练也取消了,甚至就连单子,也被取消了很多。 说什么影响宗门利益,不过是影响大长老本人的利益而已,暗影在他手中,完全变成了一盘散沙。 同门相残,明争暗斗,朝堂上的各种,都被搬到了暗影门内。 而曾经的大长老,如今的掌门呢? 简直就是一个妥妥的昏君,唯利是图。 如果有一天空听到暗影在他手里散掉,那她绝不会意外。 江水流无法看出空那被雾气所笼罩的脸上看出她心中所想,但是此时此刻,他也能够明白她为什么宁可一人独行,披荆斩棘,也不愿留在曾经的师门内。 物是人非,这才是正真的原因。 江水流微涩一笑,思绪飞扬间,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家族。 江家江家,看似风光,顶着个九少的名字,自是身份无比高贵。 可是,身份有多高,麻烦就有多多,责任也就有多大。 先不说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一堆女人围着他转,甚至那眼神就像是不把他拐到床上不罢休,可他知道,那仅仅只是为了利益,至于感情?不存在的。 他都快数不清自己的床上究竟爬上来过多少女人了。 不仅仅是那些女人争着往他床上爬,就连他的长辈,也一抓到机会就给他各种推荐女人,那当人是大家族的女子。 一边苦口婆心说着为他好,实则只是为了利益。在家族利益面前,个人感情一文不值。 其次,则是责任。 江水流何尝不想一人浪迹天涯? 走到哪里是哪里,笑得无拘无束,哭得撕心裂肺,结交酒肉朋友,喝!酩酊大醉不是事。 以他的实力,以他的能力,浪到哪里都不是问题。 可是,偏偏他出生江家。 他姓江,那就注定了他无法一人行走不回头。 说来也可笑,那么多人挤破头也想去当的一个名门子弟,坐拥无比庞大的权利,江水流却想甩头就走。 他厌了,厌了每天笑意盈盈面对所有人,甚至到后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不会好好地大笑了。 面具带上太久,久到他麻木了。 此次的战争,是他主动提出来参加,不顾家人的反对,虽说他们只是可能担心江家又会死一个好苗子。 战争,虽说残酷,可是,最为光明磊落。 大家族,太压抑了,压抑到他不得不上战场才能感到那种无忧无虑。 其实这场战争,他根本没有打算拼命,对他来说,那只是一个秋游,仅此而已。 “援军有多少人?”江水流回神,把自己从回忆中拔出,看像空。 “六万。”空简洁明了,不多一句废话。 江水流转开目光,看了一眼远方逐渐在视野中扩大的庞大军队,沉吟一番,抬头朗声喝道:“来人!” “传令下去,帮忙安排一下援军的......”就在江水流对着一个士兵吩咐的时候,空却是出声制止:“不必。” 江水流一愣,不明所以。 “人族援军到了吗?” “今早刚到。“江水流如实回答,但还是不明白这和安排住处有什么关系。 另一边,落娜听着空的话,却是目光一沉,若有所思。 “人族应该在今晚前后就会进攻。”空接着说道。 她的话有些跳跃,甚至连个连词也没有,就连江水流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人族那边的援军到了,所以他们今天就会进攻?” 空微微颔首。 “让士兵都准备起来,”空淡淡道,“我先去了解一下大致情况。” 当空立于中军营帐中,听着双方战况时,她笼罩在黑雾下的眉微微凝起。 在她看来,人族能在此之前以如此少的人数挡住鬼族的猛烈进攻,简直就是个奇迹。 空静静听着江水流讲完,然后沉默不语。 良久后,她才开口道:“对方主将是谁?” 战争这东西,领兵的是谁,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一个......男的,”江水流想了半天,连对方名字也没有想起来是谁。 空微微转头,面向他,脸上的黑雾没什么波动,但是在那一瞬间,空气瞬间寒了下来。 “我想想,”江水流被空那莫测的神情吓得不轻,又想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个,“似乎姓程?” 半响后,又补充了一句:“程咬金?” 空气猛然凝固,然后下一刻,空似乎是被什么呛到了一般,开始咳嗽起来。 另一边,一直保持沉默的落娜在听到程咬金这三个字时眉梢骤然挑起,然后意味不明地看向一边还在苦思冥想的江水流。 空的呼吸有些急促,深吸一口气后才稍稍平复。 不过,她在回神后,就秀眉皱起。 姓程? 人族似乎没有什么姓程的名将。 忽然,空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援军首领呢?” “他们在今天早上之前赶到的援军就三个,但是个个都是六重天以上的修为。” 江水流再次皱眉,然后道:“三人两男一女,为首的是青城的韶念。” 空释然。 若援军是青城的韶念,那也就不足为奇了,那个男人的身上,发生过太多的不可能。 “另外两个呢?” “一个是洛家的洛伊凡,”空想了想,这个名字倒还有印象,是人族的新起之秀之一。 韶念和洛伊凡,两个都是男子,那么最后一个,势必就是女子了。 人族修为在六重天以上的女子,有谁? “另一个名字不知道,我也不认识,”江水流眉紧皱,“但我记得她长什么样。” 说罢,他抬手,在空中用真气勾勒出一个女子的容貌,正是洛漪。 然而,当空看到这个面容时,却是猛然一怔,双瞳中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她一闪身,便来到江水流身前,双唇开开合合好几次,才发出自己的声音:“你确定她长这样?” 章三十四 两族战前 空的声音依然轻轻冷冷,却带着明显的颤抖,她笼罩在雾气下的脸上无数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有不可置信,有怀念,有想念,有焦急,最终,化作无奈。 江水流虽看不到空的面容,但是从她的语气中,依旧听出来不对劲:“怎么了?我画得不对吗?” “无事。”空很快压下自己的情绪,似乎无意地问道,“她修为如何?” 江水流怔了怔,似是没有想到她对那个来历不明的人族女孩如此关心,不过还是如实回答:“六重天上境。” 空原本只是想要确认一下,因为在她的心中其实早就有了一个答案,可是不想,却得到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结果。 镜,难道不是六重天巅峰吗? 空隐没在雾气下的眉皱起,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不过更多的,则是浓浓的担忧。 她经历了什么? 空又怎会不清楚自己妹妹的情况?当初她离开暗影暗影时,修为距离七重天只差一步之遥,差的,就是一个破境的契机罢了,可如今,修为不增反降,仍谁都明白她一定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伤,以至于修为生生跌落一个小境界。 “她.....气息是否稳定?”空晃神之际,将自己内心世界想法说了出来。 然而江水流看不见空的神色,也有些不太明白空到底想要问什么:“你到底要问什么?” 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何空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问得如此详细。 空回神,摆了摆手,淡淡道:“没什么,继续说吧。” “如今鬼族军队不再占人数上的优势,依我看,主动出击最为可靠。” 空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她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道:“继续。” “我们当攻其之出其不意,攻之不备,所以说,将修士混在普通士兵中最为可靠。” 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可以,”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却是石破天惊,“我也一起。” 江水流大惊:“这怎么行?” 空语气挑起:“有何不可?” “你实力深厚,混在普通大军中,怕是会......” 怕是会放不开手脚,更是怕会误伤。 江水流没有说下去。 他知道空听得明白自己的意思,多说无益。 “无妨,我只是......去会一个人。”空的语气中透出淡淡的追忆,竟是带着前所未有地温柔,不过很快就被冰冷所取代,“至于其它,你不用担心。” 她直接一音锤定,不再给江水流任何反驳的机会。 江水流微微一叹。 空决定的事,不受他能够劝得回来的。 “那么,我和落娜配合,“我负责杀敌。” 一直沉默的落娜淡淡道:“我来干扰心神。” 在这种战场上,落娜的音功若不是大规模杀伤的话,是发挥不出什么作用的,除非用于针对某一个人的刺杀,若不然,则还不如大规模进行干扰。 空眯了眯眼,一手的食指和拇指指腹轻轻摩擦,目光似是穿透帐篷,望向远方镇阳的那道防线后的地方,道:“黄昏时分,才是战争真正开始的时候。” 她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了远在镇阳的韶念所计划的一切,或许这,就是她让人恐惧的地方,恐怖到防不胜防的先知能力。 而远在镇阳的军营中,无数人正在从后方防线向着前线聚拢,韶念、洛伊凡及程南锦正在看着那些士兵集结,时不时出声调整队形,为几个时辰后的战争作最后的准备。 其中最认真的,也就非程南锦莫属了,他一边清点人数,一边看队形,忙得几乎快要飞起。 而一旁的洛伊凡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只不过眼中没有半分慵懒,他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程南锦奔走,偶尔才会开口说两句。 只是,程南锦对此没有半分怨言,因为他在和洛伊凡几番接触下来,也明白洛亦凡用兵如神的名头绝不是子虚乌有,在计谋这一点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比不上这个懒散的少年。 而韶念,看似是在看着自己面前的军队,但若是细心的话,不难发现他眉目中的一丝不安,似是在担心着什么。 “哎我说,你从中午开始就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莫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啦?” 洛伊凡见韶念眉眼焦急,顿时凑上来对着他一阵挤眉弄眼,颇有些揶揄的意味在内。 此时的他,哪还有清晨时分那种锋芒初露的感觉?完全可以用玩世不恭来形容。 “滚。”韶念冷冷地瞟了一眼眉眼弯弯的洛伊凡,言简意赅。 他没有多说什么,便转开目光,似乎是在看这士兵,然而目光飘忽不定,不知道在看什么。 韶念觉得自己最近不太对劲。 战争在即,怎能如此心神不宁? 若是以往,他必定淡定从容,不慌不忙,可为什么现在,会有一种烦躁感从心而起? “哎我说,英雄难渡美人关,一入情则深似海,”洛伊凡还在那里煽风点火,“你不会是对什么人动心了吧?” 韶念太阳穴的青筋开始突突地跳。 “你给我起开!”他简直觉得洛伊凡比苍蝇还要烦,整天围着他转。 忽然,他感觉自己这个比方打得不太对。 若洛伊凡是苍蝇,那洛伊凡围着他转,他不久成了......? !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不过相对于洛伊凡的骚扰而言,更让他定不下心来的,则是那个女孩子。 那个叫做洛漪的,如今因受伤而在后方军营内的女孩。 曾想过放下,可如今她一不在自己身边,脑海中就时时刻刻开始浮现出她的身影,想挥,却越是挥,越是印象深刻。 “我先回去一下。”韶念匆匆忙忙扔下一句话,就转身向着后方走去。 洛伊凡看着韶念的背影,挑了挑眉,然后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有什么急事啊?” 其实他不知道,他此前的那个猜测,可谓是一针见血,可惜他不知道。 转而,他回头,悠然道:“他的似事关我屁事?” 随即双手枕着头,继续指点程南锦去了。 ps:其实洛伊凡这个人物不复杂,他有城府,只是平时懒得用,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阳光少年的形象,可如果他想要去算些什么,那么一定不会有他查不到。 章三十五 魂归来兮 战场后方,此时此刻,空空荡荡。 所有还有一战之力的士兵全都被混编如各个家族的军队中,如今留下来的,就只有那些重伤的人。 此时此刻,有一道身影忽如风一般一路掠过空旷的练兵场,直接向着安置伤病员的地方走去。 他似乎十分着急,两袖飘飘,却根本看也不看身周任何事物,身影一闪,便掠出十米开外。 那个人,正是韶念。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着急,着急着......在战前最后看一眼那个叫做洛漪的女孩。 他本不想,也不该去的,可是他心中却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要去看她一眼。 其实方才在排编军队时洛伊凡对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他都没有听清楚,只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连脑子都没有过。 韶念不清楚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只要一闭眼,便满脑子都是洛漪浑身浴血,重伤将死的身影。 她似乎在对自己说什么,可是韶念听不到。 赫然一睁眼,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幻想,可这幻想,却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他害怕,让他不敢去想。 究竟在怕什么,怕失去她吗?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无论是哪个答案,他都接受不了。 那就索性,不去想吧。随心便好。 而此时,韶念的心,就是去看一下洛漪。不安,烦躁,皆由她而起,这是从未在韶念身上发生过的。 他的情绪,从未有人能主导;而她,是第一个。 韶念步伐匆匆,四周景物飞速倒退,他却只感到很慢。 忽而,一抹鲜艳的红色进入他的眼中。 他一愣,顿住脚步,四下望了望,这才发现自己已然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完全凭着本能走到了安置伤员的地方。 那些伤员,有些围拢在一起说笑,有些在发呆,更多的则是还未醒来。 而所有人,都对刻意隐藏了身型的韶念视若无睹。 他隐藏自己,就是为了不麻烦别人看到。 韶念看了看四周,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向着一处角落里走去。 在一处角落中,镜正安静地躺在一堆干草堆中,神色平静,仿佛睡着了那般,但是韶念知道,那只是表象,此时此刻的她,可能在生死一线中徘徊。 当韶念看到镜安然躺在那里时,他心中的那一抹石头方才落地。 然而担心过后,便是心痛。 韶念在干草堆旁站定,看着如同瓷器一般一碰就碎的镜,心有些痛。他要去帮她理一理头发,却是刚伸出手,便顿住,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发现无从说起。 最终,他看着镜那如同沉睡一般的苍白面容沉默。 太阳愈发刺目,斜照在韶念的侧脸上,折射近他的眼中,而他却像是无知无觉。 一旁不时有伤员站起,走近,然后走远,再走回,而韶念仍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 日渐西下,韶念终于动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然后转身离开,背影,有些决然。 就在韶念离开后不久,镜所躺着的那堆干草堆后方的一堵墙忽然荡漾起一抹诡异的波动,遂即,一个纤长的人影慢慢在那道荡漾的波纹中浮现。 他穿着一身深色古服,右手拿着一柄折扇,容貌清秀间不失阳刚,然而眉间却满是桀骜。 不是别人,正是然。 恰在此时,一个伤员自远处走来。他一开始没有注意到空中那抹不起眼的波纹,可是下一刻,他却是在余光中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影! 伤员咦了一声,顿时警觉。他猛然回头,眼看着就要看到那突然出现的人时,千钧一发之际,然骤然眯眼,一手在空中连点数下,顿时,一道无形的屏障便自他脚下升起,将镜和他全部笼罩在内。 那伤员回头,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在他看来,镜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干草堆上,全然不知自己方圆五米内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一个人。 伤员皱眉,他明明感觉到了真气波动,然而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得作罢,临走时,还自言自语了一句:“见鬼了,我不记得我感知出过问题啊?” 屏障内,然紧紧盯着那伤员,直到他离开,才松了一口气。 他先是向四周看了看,确保方才匆忙间部下的禁制没有漏洞,然后才面向镜,眼中波光沉沉,有些让人摸不透。 然看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一声轻笑,然而笑容中却没有半分舒畅,尽是怅然,还有一抹嘲讽。 不知他究竟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昏睡中的镜。 好半响,他才自言自语了一句:“这要来看你一次.....还真不容易啊,偏偏我还不能见死不救。” 他的上下两句话根本没有什么前后关系,不知究竟想要说什么。 然在镜面前蹲下,伸出手,贴上镜的额头,这才发现触感竟是惊人的冷。 不似普通人发烧时的滚烫,镜全身就像是一块冰,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寒气。 然挑眉,第一次,他的目光中有了一丝意外。 他再次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再去感受了一下镜的身体状况,再三确认后,才确信自己的感知没有错。 的确是陷入幻境了,而且是那种本人不愿醒来的幻境。 然轻叹一声,闭目,一手搭上镜的额头,默念,下一瞬,一道无形的联系自然的手和镜的额头将两人链接起来。 真气自然体内涌出,然后尽数没入镜的体内。 若是细看的话,则会发现他们两者相接触的部分正隐隐发出淡淡的光芒! 然而这光芒的颜色却并不同于普通鬼族法术的灰黑色,而是透出淡淡的暗红光芒! 不错,然此时此刻所动用的,是鬼族和人族公认的禁术之一,渡魂。 渡魂渡魂,顾名思义,将施法之人的魂强行渡到另一人的体内。这种功法本身并不如何邪恶,禁止它的原因更多是因为危险,若是一个不注意,那么两个人的魂便会共处一体,或是两者双双魂飞神散,只留下两具行尸走肉。 对于镜的沉睡,韶念和洛伊凡束手无策,他们是没有机会接触到禁术的。但是渡魂这种禁术,用在此处却再好不过,总好过永远醒不过来。 此番,然就是要把自己的魂魄,渡到镜的体内,把她的魂唤醒。 镜一直平静无波的面容忽然发生了变化。她双眉紧皱,哪怕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是感受到了莫大的痛苦,可见她本人究竟有多痛。 然亦是一声轻哼,原本冠玉般温润的面容此时此刻显得有些狰狞。 他的意识和身体是有联系的,不像镜,完全是本能,故而他表现出的也比镜要痛苦无数倍。 然咬牙,却是没有收手。 随着他身上真气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掌心下的红芒也是越来越盛,从暗红,到深红,直至如今的绯红! 他咬紧牙关,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依旧死死摁着镜的额头上不肯松手。 只差最后一步了。 然紧抿着唇,眉眼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色,因为他知道,成败就在这一瞬间。 镜的睫毛轻颤,行将醒来。 就在然感到镜的魂魄慢慢回归时,忽然,他掌心的光芒骤然暗淡! 他体内的真气......干涸了。 然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跳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镜微颤的睫毛停止颤动,然后她的眉却是越蹙越紧,甚至在原本光滑的额头上形成了一个川字! 而他的手所触及的地方,却是越来越冰冷。不似之前的沉睡,此时此刻,镜的生机,的的确确是在一丝一毫地流失。 怎么会......这样? 然愣住。链接断开所带来的如刀绞般的疼痛在那一刻什么也算不上,痛,却使他更加清醒。他忘了去查看问题的出处,忘记了如何去弥补,只是恐惧地看着镜,害怕着,手足无措着。 他清楚的知道,生死之间,一线天,却是永远跨不过的一道深渊。若是失败了,那么好的,变成白痴,坏的......性命不保。 而镜所反应的症状,彰显的,无非是死亡那个选项。 她,是自己保护自的人,怎能在自己手中葬送性命? 究竟怎么办! 然愣愣看着自己的双手,再看看镜,束手无策。 他慌,前所未有的慌。 就在此时,镜的双瞳毫无征兆地睁开。 然而她的眼,却不似平日里的深不见底,而是黑色的,就连眼白,也是黑色的。 黑得如同永夜降临,黑得发亮如同无光暗夜。 黑色的瞳中,不再是清冷,而是淡漠,是那种漠视一切的冷,仿佛所有事与她无关。 就像......看破了一切的那种淡,那般漠。 原本阳关明媚的天,忽然暗了下来,雷云滚滚,仿佛下一刻就会降下瓢泼大雨。 与此同时,一道无比恐怖的威压自躺着的镜身上散发。那股威压,不再源于实力,而是源自于她那种似乎生来就有的气势,恐怖,却又无从抵抗! 然震住,不等他庆幸,那深渊若海的压力就要压得他当场瘫坐! 镜安安静静地躺着,但是,然却感觉,镜身上的威压,丝毫不亚于鬼帝,他感觉,他在面对王,天生的王。 ps:这叫做,天空一声巨响,老子闪亮登场。 章三十六 置之死地以向死而生 然虽是蹲在镜面前,然而当他看向镜那漠然黑瞳时,却如同被拉入无尽深渊,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神念,不断下坠,直至无边的黑暗将他吞没。 “你,怎么了?”就在然感到呼吸困难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将他从无边黑暗中拉出。 然浑浑噩噩的意识逐渐恢复清明,抬眼,便见到镜已然坐起,黑瞳仍然深邃幽冷,却没了那种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寒。 “你醒了?”然平复了一下呼吸,再次上上下下看了一眼镜,这才确定她的魂是真的回来了。 只是.....方才那种漠视世间万物的寒,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天,方才还阴云密布的天再次放晴,而那种恐怖的压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只是幻觉? 不,然可以确定,那不是。 “为何要跪?”而此时此刻,镜看着然的跪姿,不解。 然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向着镜跪下! 只是......当事人似乎毫无意识。 “这,”然愣了片刻,还是决定不要告诉镜的好,毕竟她自己应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个状况,“便于为你治伤。” “哦。”镜算是接受了然的解释,不过看她那挑起的眉,明显是不信。 “你有没有感觉任何异常?”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 其实,然此时的心情也是既忐忑又有些忧虑。 忐忑的是,镜的魂魄有没有收到损伤,而忧虑的是,她的那种王之藐视的恐怖威压。 然可以确定,镜之所以能够醒来,一定和她那漠视一切的气质所代表的血脉,亦或者是身份有关。 以他所知,暗影的镜,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 “头痛。”镜面色平静无波,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我怎么了?” “你陷入了幻境,”然说完这句话,就深深地皱起了眉,“不过,你不应该啊。” 依镜暗影门中的那种性格,她的心理防御,应该算是无比强大的。 镜沉默。 她虽说记不起全部,但还是回想起了自己在沉睡过程中所看到的一些片段。 她所记得的,是血,血流成河,以及,站在血海中的姐姐,以及倒在血泊中的师父。 “幻境中,有些往事。”镜不太想多说。 然了然。往事,那必定是什么不太好的事,那么他也就不会过问,免得自讨没趣。 “谁把我送回来的?” “不知道。”然两手一摊,这他是绝对不知道。他又不是算天,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至于知道她出事,那是因为那天在茶馆初见时在她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了个印记,这才能第一时间知道。 “那你又是怎么把我拉出来的?”镜想到另一个问题。当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是在战线后方。 既然她在这里,那么然必然不是然送她回来的人,而是人族军队中的其他人,那么她这个伤,韶念和洛伊凡也一定知道,但却没能把她唤醒。 先不提洛伊凡,韶念有多强,镜还是深有体会的。既然他也不能把她拉出,那么然,又是动用了什么? “渡魂。” 镜瞳孔猛然缩小。她的双瞳中似有波涛汹涌,有震惊,但也有许许多多其它的情绪。 渡魂,她虽没有真切看到他人施展过,但也在暗影的藏书楼中读到过。她就算不太了解,也深刻地明白施展一次渡魂,要有多大的勇气和实力,这已经称不上是为她疗伤,而是一场赌博。 镜颇为复杂地看了一眼然,终究只有一声轻叹。 镜不知道然此时此刻的心情,但然此时的心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七上八下,生怕给镜留下后遗症。 他又从上到下把镜看了一边,才微微放心。 “对了,”镜的眉忽然皱起,语气中有一些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 先前没注意,这一回想,倒是想起来这么个问题。 为什么自己受伤了,然后他就突然出现了?偏偏前不出现后不出现,就在自己出事的时候出现。 这事有猫腻。 镜肯定这一点。 她没有问然是怎么潜入军营的,因为问了也相当于白问。怎么潜的?当然是悄悄潜的,总不可能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不然估计还没进来就被围攻然后五花大绑了。 以然的实力,潜入一个军营,不是问题。 然微愣,心中一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我随意一算,便算出你近日有一劫。” 他把心一横,索性直接赶鸭子上架开始装模做样地算卦。 啧啧,这样子到还摆得挺像。 这算卦,其实也不完全是然胡扯的。他的的确确学过算卦,也偶尔会露那么一手,只是......他真的是不精通,不精通到十次算卦里面有五六次是签毁卦灭的情况。 只见然左袖一挥,便有数支签自他修中飘落。 他闭目默念,便见有濛濛柔光自他双手中透出,洒落在那数支签上,顿时那数十支签飘起,在空中旋转,数息后那些签稳稳落下。 然本来还有些开玩笑的成分在里面,只是当他看到那些签所构成的卦象时,顿时脸色大变。 “怎么了?”镜本还饶有兴致地看着然算卦,赫然看到他脸色数变,不由得有些好奇地凑上去。 然想要抬手阻挡,却是来不及了。 镜已经把所有卦象都看在眼里。 “这是什么意思?”镜不太懂卦,但她也看得明白然的脸色,必然不是什么好的。 “这......”然看了看镜,罕见地犹豫不决。 “无妨,说吧。”镜知道卦是关于自己的,好和不好,算都算出来了,刻意弥彰欲盖,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近日有一大劫,”然双唇开开合合数次,才有些干涩地冒出一句话,“需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然,则......” 镜蹙眉。 需置之死地,那就意味着这劫是躲不过的了。 “那我等着。”镜只是沉默数息,便淡淡开口。 令然意外的是,镜的眼中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有平静,平静到极致的漠然。 既然躲不过,那就直面。逃避,又能解决什么? 需置之死地,那我便向死而生。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然看着镜平静的面容,心忽然抽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安慰,“我算卦不是很准的。” 只是看然这强颜欢笑的面容,就知道这解释有多牵强。然算卦不准,这是真的,可这次连他这么个半吊子都算出如此准确的卦象,那想必就算不准,也八九不离十了。 恐怕这解释,连他自己都安慰不了,又何谈安慰他人? “你最近......小心些吧。”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镜应了一声,就此沉默。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然的目光有些飘忽,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终究,然还是开口,道:“我此次来,其实还是要给你一个东西的。” 镜挑眉,提起一丝兴趣。 然从衣襟中摸出一个一指长不到的小瓶子,还有一小袋白色粉末,郑重地交到镜的手里。 镜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小东西,很可能和她原先潜入人族的最初目的有关。 果不其然,下一息,就听然道:“这个瓶子,和那个袋子里,装的,都是能让人战斗力下降三到四层的毒。” 镜看着那两样东西,莫名有了违抗命令的念头生出。 要杀就杀,玩阴的,算什么? 如果她通过这样的手段把韶念杀了的话,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再者......韶念,他就一定要死吗? “你不必自责。”然淡淡道,那一刻,他的神色是极致的平静,“我们是杀手,手段不重要。” “况且,他会死得体面的,死在将士的沙场上。” 镜明白然所说。然是要她在战前给韶念下毒,这样若是在战场上发作的话,那便会死无对证。 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异样,除了他自己,和杀他的敌人。而他在那时,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知道了。”镜接过,声音有些微颤,但极力保持平静,“你走吧。” 此时,镜明显需要静一静。 “好。”然最后看了一眼镜,然后道,“马上黄昏了,你......去前线看一看吧。” 镜没有回答,她怔怔地坐着,背影有一丝孤独。 然一声轻叹,挥手间波光再起,下一刻,他的身影如来时那般消失无踪。 ps:这章节字数算多了,吧? 章三十七 黄昏之战 镜看着自己手中的一瓶小瓶子和一带粉末,面容漠然,然而心中却是泛起阵阵酸涩。 有时候,杀人这种事,由不得她决定。 她一天没有脱离暗影,那她就是暗影门的弟子,宗门所下达的命令,就是她所要做的。 曾经,她从未想过要去违背命令,应为她心甘情愿做宗门手中的那一把刀,所向披靡,但如今,她不想。 握在手中的刀,自当是越锋利越好,但若是刀有了自己的意识,那么哪怕它再锋利,也得毁掉。 因为你无法保证你手中的刀是否时时刻刻忠于你。 所谓物极必反,想必就是如此。 镜定定得看着自己手中的毒,勾了勾唇,却尽数是自嘲。 再强又如何?还不是不能依自己的意愿而行。 说得好听,那她就是暗影最锋锐的刀,说得难听点,她不过......就是暗影的一条狗罢了。 呵,身不由己,好一个身不由己。 第一次,镜有了脱离宗门的想法。 她长身而起,将然临走前交给她的毒收入怀中,不再去想。 她抬手,在空中微微一戳,然布下的那道无形屏障顿时片片碎裂,随之,屏障内镜起身的景象也就呈现在其他人的眼前。 “大人,您醒了?”不等镜开口,就有一个伤员闻声而来,颇有些惊喜地问道。 大人?镜宛然一笑,这倒是个挺有意思的称呼。 她对于军营中其它人的尊敬并不意外,毕竟战场上,强者为尊,只要你够强,能把别人打服,那么谁都能对你尊重,不论立场。 不似大家族中的勾心斗角,这种武力能解决的问题,镜其实不怎么排斥。 就在先前街巷战中,镜早已被各个士兵所信服,因为她与江水流的过招,也因为她那救程南锦于水深火热中的一箭。 镜看着那个士兵狂热的目光,随意道:“其它人呢?” “都随韶将军备战去了。”那士兵如实回答。 镜原来还有些随意,但当她听到这个回答时,却是双眉蹙起。 她眯眼,抬头看向远方天际,不出所料,阳光正在慢慢黯淡,紫红色的霞光正在染上半边天空,要黄昏了。 镜没有说什么,只是眉皱得越来越紧。 她忽然想起然离开前所说的一句话:“马上黄昏了,你......去前线看一看吧。” 黄昏?这和战争,难道有什么联系吗? 不知为何,镜此时的心中,升腾起一抹强烈的不安。 那士兵看镜不说话,却又面色沉重的样子,不由问道:“大人,怎么了?” “无妨。”镜挥手,只是面上有着淡淡不安。 能让她表现出不安,那想必那种情绪是无比强烈的了。 “韶念什么打算时候出兵?”她尚在沉思中,下意识直接把韶念的名字叫出了口。 那士兵对镜的称呼明显有些吓到,呆了两息,这才道:“黄昏。” 镜猛然一震。 黄昏,又是黄昏。 韶念要在黄昏时刻出兵,而然却说黄昏到了,去前线看一看,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若是细想,那么然又是怎么知道黄昏时分,会有一场战争呢? 就在此时,战鼓声响彻整个镇阳。 镜转头,入目,残阳西坠,火红色的光辉似是在燃烧整个天空,也燃烧着它最后的自己。 黄昏了,开战了。 镜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烈,她抬脚就要向着前线的方向走去,却是被一个人影挡住去路。 她仔细一看,便发现那人赫然是那个方才还在与她攀谈的士兵。 此时,那士兵一脸为难之色:“大人,几位将军吩咐,您若是醒了,安心养伤,前线有他们就够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让她去前线。 镜知道韶念,洛伊凡和其它人是担心她的伤势,只是她真的没什么伤,除了......还会时不时有些头痛。 不过那头痛,是魂魄受损的后遗症,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得好的,况且这些疼痛对她来说可以视若无物。 镜看着那个一脸为难之色的士兵,内心也感到十分为难。 这......一掌拍开似乎不太好,一脚踢开也不太好,一拳揍飞那就更不好了。 为了不辜负他的一片忠诚之心,镜决定,就当那么一会儿咸鱼,修身养性吧。 然而,就在镜打定主意好好休息一下时,一道由真气汇成的暗色柱子扶摇直而上,直冲云霄,竟是把那隐约的震天呐喊都盖过了一瞬! 镜定睛一看,顿时面色大变。 那道冲天黑柱的气息,她是再熟悉不过,数十年的相互陪伴,又怎是这分别的数十天能够忘记? 镜再不顾什么命令和阻拦,直接发动暗影的功法,一个闪身之际,便消失无踪,下一刻,那飘忽不定的身影已出现在士兵的目光尽头。 那士兵看着空空如也的身前,愣了愣,赶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这下好了,拦个人都拦不住,亏他还以为......人家是真的走不过去。原来,只是为了不辜负他的一片心意啊。 唉,那士兵愣了半响,便叹了一口气,该干嘛干嘛去了。毕竟那位大人他也拦不住,追,那就更不用说了。那么等着干啥,等着另外两位大人打完仗回来骂吗?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是先走为妙。 此时此刻,在镇阳前方的防线上,两族的军队严阵以待。 下方,是漫山遍野的铁甲,杀声震天,而在天空中,数道人影屹立,他们看上去是那样渺小,然而身上的气场却是那样强大。 人族那边,为首一人迎风而立,衣袖飘飘,面容如同自画中走出那般完美无缺,只是他眉眼冷硬得根本不像是个活人,更别提他身后那扑面而来的滔天血腥气。 这,才是战争时的韶念。 至于腹黑,以及偶尔的毒舌,那只是附属品。 而和他遥遥对峙的,则是一个面带微笑的白衣男子,温文儒雅,然而身后的气势也同样浑厚,却没有杀气外露,内敛而平静。 不过,这和那血海般的气势相比,明显是逊色一筹,只能堪堪稳住。 而韶念身后,则站着一个一身军装笔挺,却面色凝重的中年男子,他的气势虽强,但比起另外几人却是差了不止一点点,此时此刻,他看着对面空手的少女,额头上都在冒着汗,可见他的压力有多大。 而落娜,仅仅是那么淡淡一站,便能让程南锦如此不堪,这也足以说明她的强大。 忽然,大地上有一道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甚至比天上的所有人都要强! 那气息一放即收,却令人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象。 韶念顿时转头,瞳孔缩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循着那道气息望去。 然而那气息来得快,去得更快,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饶是韶念,也是能算出个大概的方位。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韶念没能追溯到那道气息,转回目光,看向江水流,目光中暗波涌动。 章三十八 此为战争 “本少不懂韶将军在说什么。”江水流面上的笑容只是微微僵硬了那么一秒,就再度恢复自然。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韶念在说什么? 他不就是在问你军队里是不是藏了一个超级强者吗? 但照着韶念这个问法,明显是个坑,回答也好,不回答也好,都不行。 这个时候,他只能装傻。 韶念定定地看了江水流好久,直到把他看得有些心中发毛,这才道:“是么。” 江水流保持微笑,不语。 但实际上他在心里早就开始骂娘了。 这仗还打不打了?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玩那套话里有话的? 就在他在心中把那套官腔骂得狗血淋头时,韶念忽然动了。 他缓缓抽剑,然后向前一步,直接一剑向着江水流当头劈下! 没什么招式,没什么步法,就这堂堂正正的一剑,看你接不接得下! 江水流一愣,面上的微笑顿时在那一刻片片龟裂,化作满脸骇然。 他知道韶念很强,在战前就知道,在方才对峙时更是深有体会,但他没有想到,再如何高看,他还是低估了韶念。 韶念的那一剑,不快,但那一剑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却是让他感到如同一座巍巍大山直向他当头落下! 很难以想象,那双修长白暂的手,竟是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巨大的压力当头之时,江水流没有退。 不是他不想退,而是那一剑,似是有吸引力一般拉着他往剑锋上撞! 他拼劲全力抽出那平日里感觉轻若鸿毛此时却重若泰山的佩剑,全力便是一剑大江东去! 然而那涛涛江水撞上那巍峨山峰时,却是被撞得生生分成两路! 江水流一剑被撞散,自是受到反噬。 他闷哼一声,唇角一缕鲜艳的红色留下,在那鬼族的苍白皮肤上更显醒目。 而空中的大山,经由那大江的一撞,速度,去得慢了半分,却还是直直朝着江水流而去。 江水流随意抹去唇边的鲜血,方才温和的面庞此时满是冷峻。 他不再与韶念硬抗,长剑在手中舞动,化出片片残影,竟是在那一座山移动的轨迹前画出一片剑网。 山,撞上网。 网的中央被推得深深凹陷。 江水流横剑,平于胸前,气息微有凌乱。 啪的一声,网断了。 但是韶念那如山的一剑,也在网中慢慢停下。 韶念看着那消失的一剑,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方才他的那一剑,只是试探。若是两人在殊死搏斗的话,那么韶念绝对不会给江水流活下来的机会,若是一剑杀不了他,那就再来一剑。 “青城韶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江水流稳住身型,整理了一下衣襟,微笑道。 他并不恼,因为他也知道,那只是试探。 若是那试探的一剑就能让江水流重创的话,那索性杀了好了。 “承让。”韶念淡淡道。 江家江水流,单独拿出来看的话,也是算天才的,但若是放在韶念和镜这种绝世天才旁边来比的话,那就只能算是庸才了。 此时此刻,在他们二人的脚下,两族军队早已打得难舍难分,但若是细看的话,那么不难看出人族军队明显处于弱势。 清晨才建立起的防线此时又已因为双方的冷兵相交而破坏掉得七七八八,驻守在城墙上的守军也早已杀红了眼,见人就拔刀。 不过这样也不太容易杀错人,毕竟在战场上随意游走的人也是少数。 只见一个鬼族士兵直直扑向一个人族士兵,然后双方便开始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忽然,那个人族士兵瞄准那个鬼族士兵出手的空隙,一刀就向那个鬼族士兵腹部捅去。 那鬼族士兵吃痛,欲要去伤那个人族士兵,但之间那人族士兵握刀的手一转,一拧,瞬间就将那鬼族士兵的肠子绞碎! 镜飘然站立在一个角落中,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没有要动手的打算。 她没有必要去动手,因为这,就是战争。 可能一天前还在和你勾肩搭臂的兄弟一场仗打好后就变成了一具尸体;可能原本整个军队中体能最好的人在战争过后成了一个废人。 这对于有些人来说,相当于从天堂坠入深渊,他们的骄傲,终究会被战争的残酷打得体无完肤。 就在镜轻叹一声,欲要离开时,异变突起。 有一个鬼族士兵乘着那人族士兵在干掉一个敌人后的晃神之极接近他的身边,然后举起手中的了刀。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狠的笑容,双手发力,刀锋破空而去,指向那人族士兵侧腰! 那人族士兵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致命危险。 就在那刀距离人族士兵不足一寸时,那刀忽然顿住。 鬼族士兵面上的诡异笑容一愣,手比脑子反应得还快,双手不松,反而用力向前捅! 然而,刀纹丝不动。 这异样终于引起了鬼族士兵的注意。他的目光随着刀向前,便看到了一根纤长的手指。 那手指白暂而纤长,在浓郁的血腥味重显得极为格格不如。而此时,那根手指的指腹中央正有一滴映红的鲜血向外缓缓冒出,那样刺眼。 那偷袭的鬼族士兵看着那根纤纤玉指一呆,竟是忘了攻击。 他愣愣地看着那根手指松开,然后点上他的眉心…… 镜看着自己食指指腹的鲜血,微微蹙眉。 一个不注意,竟是被一个修为才二重天的小兵伤到了。 “大人,您没事吧?”一道急切的声音自身旁传来,一眼望去,赫然便是那个快要被偷袭得逞了的人族士兵。 此时此刻,那人族士兵的眼中满是内疚。 自己竟然因为一个疏忽而让一个敌人近了身,还是洛大人帮他挡下来的!况且,洛大人还因此收了伤! “无妨,”镜的语气淡淡。她忽然一个伸手,握住了自人族士兵颈部侧后方刺来的一柄明晃晃的刀。 啪嗒,鲜血自镜空手握刀的指缝中渗出。 “战争中,容不得分心。”镜随意一弹指,那偷袭的人便应声而倒。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任由鲜血滴落。 鲜血四溅中,她素衣染血,张扬。 而她的脸,永远淡漠,平静得让人心惊。 “是。”那士兵郑重道,一抬头,便见镜的身影再度消失在鲜血飞溅的战场中,唯留下一道带血素衣的残影,久久不消。 章三十九 流云似火,时光如梭 此时,在一片混乱,四处缠斗的人群中,有那么几块地方,却是时不时露出几片空白。 只间那里有一个满脸血污的人族士兵,手中拿着一把长刀,在一片茫茫敌海中横挥。 他丝毫不顾及身周是否有自己的同僚,挥刀动作大开大合,一扫,便是倒下一片鬼族士兵。 只是那鬼族士兵似是不怕死那般前赴后继地涌来,死了一个,自有其余的鬼族士兵填补上来,似乎永远杀不完那般。 渐渐得,他的动作有些麻木,无休无止地挥舞着手中的刀,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也似是毫无所觉,只依稀看得出来他那双有些疯狂的瞳孔。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身周忽然空了下来。 刀起,却再没人死在刀下。 他麻木的双瞳有了一丝生机和活力,抬头,一眼便看到了距离他十米开外的一个鬼族士兵。 或许是血模糊了他的眼,他无法明显地看清那鬼族士兵的容颜。 那个鬼族士兵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周空无一人,没有动,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上显得那么突兀。 以人族士兵的这个视角,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个鬼族士兵的装束,普普通通的士兵着装,唯一不同的是,他手上没有任何武器。 然而,诡异的是,那个鬼族士兵的脸上似是蒙着一层迷雾,淡,却让人始终看不透。 让人族士兵更心惊的是,周围的所有人竟是没有一人发现他的异样! 他低头,微微闭眼,这才发现根本无法把那个仅仅只见过一次的身影从脑海中抹去! 人族士兵抬手,抹了一把脸,露出了黑红色鲜血下的一张并不如何让人影响深刻的脸,睁眼望向那个似乎极为普通的鬼族士兵,双瞳中充斥着极致的寒。 若是韶念和镜在此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认出,这个人族士兵,便是苏流云。 此时此刻,苏流云的脸色更本没有平日里的不正经,双唇紧抿,瞳中有的不仅仅是对战斗的认真,甚至还有一丝血光若隐若现,似是在诉说着他的疯狂。 “你是谁?”苏流云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战斗有那么一丝沙哑和干涩。 “你的敌人。”鬼族士兵的声音轻轻的,然而却是十分清晰地传入苏流云耳中。 此时,苏流云才发现,自己面前这个穿着鬼族普通士兵服装的人,竟是一个女子! 那么,对方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无名小辈,从她那迷雾重重的脸上和她空手便能在战场上来去自如便能看出。 那鬼族士兵此时抬脚,向着苏流云缓缓走来。她的速度不急不缓,仿佛就是在散步一般随意,但随着她脚步的越来越近,苏流云竟是感到自己的心脏都是在随着她的脚步跳动! 也就意味着,她竟在无形之中,直接把苏流云的身死,掌控在自己手中! “要杀就杀!”苏流云感受这胸口中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猛烈,不退反迎道,“我苏流云,怎会怕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的身周,竟是升腾起明亮的真气光芒!那真气不是柔和的明黄,而是带有着一层蒙蒙红光,似血,也似火。 他竟是打算殊死一搏! 此时的苏流云,黑发飘飞,却掩不住眼中燃烧着的疯狂。 此时的他,就是一团燃烧着的火。 他从未感到如此畅快,可以大大方方地显露出真实的自己,而不用顶着一个亲和的头衔。 疯狂的他,才是最强的他,或许,也是真实的他。 “没用的。”那鬼族士兵看着气势在一瞬间强了数倍不止的苏流云,轻轻道。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淡淡的,此时,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有用没用,要打了才知道!”苏流云又怎会轻易放弃,忍了那么多年,为的是什么,就是骨子里的那抹不甘! 那鬼族士兵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苏流云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叹。 她停下的脚步再度迈开,然而这一次,却不再是一步一步走来,而是一闪身,就来到了苏流云的面前。 就在那神秘鬼族士兵突然出现在苏流云面前时,他想要挥刀,却发现身体像是不受控制那般无法动任何一个部位! 鬼族士兵对苏流云眼中的惊骇视若无睹。她平静抬手,毫不费力便击碎了苏流云全部真气所凝成的屏障。 那根纤纤玉指的指尖,在那一刻带着毁灭般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向着苏流云的额头戳去。 就在那手指行将要碰到苏流云额头的那一刻,忽有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住手!” 那声音在刚开始说话时还有些模糊不清,到话音落下时则是已然响若惊雷! 那根带着毁灭力量而去的纤长手指顿住。 恰好,离苏流云的额头仅有一公分的距离。 苏流云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额头发麻的感觉,本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却不想,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救回一命。 苏流云睁眼,然后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赫然回首,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清冷,此时却带着无数复杂情绪的眉眼,不由惊呼:“洛副官?” 鬼族士兵收回手,继而同样转头看向镜。 洛副官?看来还算不错。只是.......自己方才好像差一点就杀了一个她熟悉的人呢。 镜向着苏流云略略颔首,没怎么注意他的异样。此时此刻,她的全部心绪都飘到了那个神秘的鬼族士兵身上,又怎会有心思去关心苏流云? “小心!那个人她......”苏流云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急急道,然而话没说完,就背那鬼族士兵的话所打断。 “你来了。”那鬼族士兵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镜,道。她的声音没有了方才的淡漠,身上的煞气在那一刻全部消失。 语气,依旧淡,但有了浓浓的思念。 镜抿唇,然后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又无从说起。 她看着面前那个看不清容貌,然而身型却又是记忆中那般数十年如一日模样的人,思绪翻飞,瞳中一时间涌起无数情绪。 身型,还是那样熟悉,声音,还是那样动听。 只是分别数十日,却像是过去了百年。 千言万语,终究只化作一句:“我来了。” ps:是不是文已尽而意无穷啊~(自恋) 章四十 平淡如水,肆意张狂 镜的瞳中,目光闪烁。 她的唇,抿紧后勾起,有苦涩,更多的,则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好久不见,姐。”前几个字,镜都是从口中说出的,而最后一个字,姐,则是传音的,唯有面前的鬼族士兵一人才能听到。 鬼族士兵脸上的薄雾微动。 不错,那个鬼族士兵,正是隐藏在普通士兵中的鬼族援军首领,空。 空听着镜说的话,不语,默然数息后,身周竟是有杀气升腾而起! 镜一愣,然后心中一凛。她被杀气一激,顿时摆出战斗状态,双瞳缩小,身影若隐若现。 她不知道空要做什么,但她能感受到自家姐姐身上那若有实质的杀意,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那种似是被针所刺痛的感觉,正是被比自己强的敌人锁定的那种感觉! 空没有动。 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忽然,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自空体内喷薄而出,比之前刚刚开始战斗时还要浑厚,还要醒目! 在空中与江水流对峙的韶念忽然转头,下一秒就捕捉到了那道似曾相识的气息来源的地方。 他目光一寒,刚想要致命一击直接向着那个地方击去,却是在力量凝聚起来的下一刻就堪堪直止住! 无他,韶念在那个强大气息的身周,看到了镜。 在他的视线中,镜正在与那个人对峙,虽说看似僵持,可是韶念知道,若是动手,那么自己都未必会有胜算,又何况是洛漪。 就在空和镜僵持之际,忽然有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向着空砍去,一看就是要偷袭。 哪怕镜此时摸不清自家姐姐的用意,也不免暗叹:这位兄台,你是在找死。 就连镜都可以凭肉眼看到,又何况比她更强的空。 空一个侧身,就轻松避过那看似势在必得的刀。 下一秒,那把都还没近空的身的刀在空那恐怖的气场下化为粉末,随风飞洒,露出了一张有些气急败坏的脸。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是让镜愣了愣,那偷袭的人,竟然是那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顾副将顾安阳。 其实方才当镜看到那把刀在空的压力下化为灰烬时,她就知道,空没有留手。 只是,空那身庞大到连钢铁都能化为粉末的压力,血肉之躯又如何受得住? 却没想到偷袭的那人竟然没死。 不过这一看倒也是不奇怪了,毕竟人家顾安阳六重天的修为摆在那里,或许打不过毒舌的苏流云,但是若是被被一个八重天威压压死,那真是......不存在的。 若真有一个六重天直接被八重天压死,那么估计所有六重天不会为他默哀,而是把他的尸体从坟里面挖出来鞭尸了。那可谓是身为六重天修士的奇耻大辱,六重天中怎会出如此败类。 当顾安阳正在为自己的偷袭没有得手而悲哀时,默默站在一旁的苏流云也开始为他悲哀。 八重天岂是那么好偷袭的? 要真偷袭到了,那才叫诡异。 “怎么可能?!”顾安阳看着自己手中只留下一个刀柄的刀,满脸不可置信。 他这一招偷袭的确是掌握了天时地利,在两人对峙,且敌方背对自己的时刻出手,可问题是,在强大到极致的力量下,什么天时地利人和,尽失。 而且最关键的是,人不和。 首先,对方就没有在认认真真的对峙,而且,对面还有个在看戏的苏姓同僚,两袖清风,嗑瓜子嗑得正开心。 顾安阳见奈何不了空,迅速走来,厉声对着苏流云道:“你为什么不动手?” 下一刻,他余光看见了一脸平静的镜,灵光一闪道:“他不动手,你我联手,一起上!” 镜看了看顾安阳,忽然有些同情这个人。 她两手一摊,状似无奈:“我打不过啊,要不你来?” 下一刻,镜就退后一步,做出把空让给顾安阳的样子。 只是镜这一退,原来大部分落在她身上的威压落空,只得再寻去处。此番,站在距离空最近的,只有顾安阳一人。 是以镜推一步,原本庞大的威压就直接落到顾安阳身上! 顾安阳只感到在一瞬间呼吸不畅,有如窒息一般,身上骨骼噼啪作响,竟是一步也动不了! 他在那一刻,才知道镜方才所受到的压力有多大! 镜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没有打算把刚刚才卸下的压力重新扛到肩上的打算。 她知道自家姐姐对自己就算再怎么不留情,也会留那么一丝手,至于这位见义勇为自己凑到枪口上去的顾安阳......啧啧,那就自求多福吧。 一直沉默的空忽然动了。 对她来说,只要对手不是自己妹妹,那么杀谁都没有问题,至于他姓顾还是姓苏,与她何干? 就在空将要出手之时,忽有一道寒风刮过,随即一道熟悉的纤长身影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镜一怔之下,就知道面前那人,是韶念。 只有他,有那么好看的背影;也只有他,会挡在自己面前,不论何时。 “阁下好兴致。”韶念看着空,淡淡道,狭长双瞳中划过一丝隐怒,以及一丝放松。 又有谁知道当他方才再那个恐怖人物的身周看到镜的时候有多慌张? 他恨,恨自己连一个人也找不到,恨自己连重要的人也护不住。 当他以为她在危险之中,将要死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才明白,在自己眼中,那个来路不明的清冷少女,有多重要。 失去过,才知道拥有的美好。 她怎会知道当他看到她不省人事时的慌张? 她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他也不想让她知道。 可他更不想让她受伤。 “青城,韶念?”空的语气中第一次有了除了平静以外的其它情绪,那是对韶念提起的兴趣。 韶念瞳中暮霭沉沉:“是又如何?” 韶念在听到那与鬼族士兵服装格格不入的空灵声音时,有那么一瞬间有些失神,惊讶于对方是个女子,但下一刻目光中就暗流涌动,隐有闪电划过。 他此时的心中,有些怒,因为对面那个人差点伤到她。 “恰好,我对你有兴趣。”空的话很狂,她也有那个资格去狂,可是那种肆意张狂,却让镜感到无比陌生,“那就,来战。” 镜的目光似是透过那薄雾,直刺空的真容,却永远看不透。 她的姐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此模样? 曾经的空,虽说淡漠,但是却有一颗温暖的心。她从不刻意做什么,却能把所有都做到最好。 平淡如水,那才是曾经的空。 肆意,有一种不可一世的张扬,但在张扬下,又是什么? 镜的心在那一刻感到抽痛。 章四十一 吾名为空 “那我首先得知道阁下是谁吧?”韶念的声音轻轻淡淡,仿若鸿毛拂过,分外动听,然而熟悉他的人知道,他越是温柔,就意味着他会有多可怕。 “也好。”空坦然。 下一瞬,就见鬼族士兵上的薄薄雾气转瞬间烟消云散,露出一张倾城的容颜。 然而......雾气下的脸,属于一个人族。 她的眉眼与镜有两分相似,其中一分是两人同样的冷然气质,而只有剩余的一分才是她们眉眼间真正相像的地方。两人面上最为不同的是,空的双眼是一对桃花眼,比起镜的清冷,她的面容,更添一分妖娆,但是双瞳却不见任何神采,沉寂得可怕。 若是单看空,那绝对不会觉得她和镜有任何血缘关系,棋手说起来,她们气息的相似度还比她们眉眼间更多些。 韶念一愣,随即皱眉。 这张脸,明显是一张属于少女的脸。韶念很确定自己没有见到过这个女孩,可是为何......会感到有一些熟悉? 不得不说,韶念的直觉,强大得可怕。 不过此时,他没有空去想为何会在一个陌生女孩的脸上感觉到熟悉,比起这个,他现在关心的是这个女孩的来历。 身为人族,却为鬼族出战;更修鬼族功法,这一点,从她身周无意间溢出的淡黑色雾气便能看出。 更为令人心惊的是,她的年龄,绝对不会过百岁,如果再说得年轻点,那就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有着八重天中境的修为,她是谁? 普通的家族,不会出现这样的人,就算天资再好,也没有配得上她的功法。 能在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修为,这样的气度,她无非属于那么几家。 韶念眉眼间寒意更盛。 空忽然淡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看出来我是谁了吗?” 镜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面上淡淡,心中不免忧虑。 为韶念担忧,更为空担忧。 无论这两人之间的哪一个受了伤,那都是她将承受不起的。 韶念不答,狭长双瞳中却已有暗雷涌动。 空笑,唇角再次上扬:“你应该听说过空。” 在空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在场四人全都震惊,然而接下来的反应,却是大不相同。 韶念忽然挑眉,眼中有了浓浓战意;镜眉间浮上一抹隐忧;苏流云微愣,随即眼中露出一抹诡异的复杂;顾安阳怔在当场,呆了两秒,然后......怂了。 顾安阳,的的确确,是表现得最为不堪的一个,但是其余三人的表情也是耐人寻味。 韶念的反应是最为正常的一个,也是最为不正常的一个,对着强敌不跑,反而战;镜的反应看似平常,但她忧心的人,是敌人;苏流云极为诡异,看到自己将军临危竟一点也没有冲上去的意思。 不得不感慨,青城军营,才人辈出啊! 空?单字为名,是个极其罕见的名字。 然而,何人不知空? 那个在不满二十岁时踏破五重天的女孩,在五重天时越阶大败六重天中境导师,更是有一个与她齐名的妹妹。 若说有人在听到空这个名字时第一反应是耻笑说:空?我还叫屁呢!那一定会被无数修道者围攻而死。 所有人都知道她实力的可怕,然而没有多少人知道,在恐怖势力下,她有着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在实力下,容颜,反倒成了她的陪衬。 韶念看着空那绝美面容上那漠然的双瞳,淡淡一笑道:“久仰。” 久仰,这句话倒是有着八分真。 不论是在人族还是鬼族,空的大名,都是响彻天际的,那种敬重,不带有对于异族的仇恨,完完全全,是对于强者的敬重。 “韶将军的大名,我也如雷贯耳。”空淡道。只是这句话,就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了。 空垂手,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之间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自她纤长的手中漫出,庞大的气息席卷而来。 下一瞬,便见她空空如也的双手间赫然多了一杆墨色长枪。 长枪不粗不细,却算不出具体的长度。 无他,时时刻刻,都有着淡淡黑雾,包裹着那杆长枪,浓重如墨,却又有锋芒毕露之感。 韶念清清淡淡的眉眼间浮现出一抹凝重。 这是自他上战场以来,流露出的唯一一次凝重的情绪。 空,的确是个值得也不得不使韶念认真对待的对手。 韶念,缓缓握住佩剑,却未出鞘。他的动作一贯的优雅,然而举手投足间,已有风雷之音! 空不急不缓,渐渐等待着韶念最好准备。 在他们这种境界的战斗中,谁先出手,已经不重要了。 韶念握紧手中之剑,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却是抬头,向着空微微颔首致意。 空亦颔首。 下一秒,一杆墨色长枪,便已向着韶念飞去! 或许苏流云和顾安阳还感觉不到什么,但是镜却能感觉到,那杆枪上所带着的毁灭性,以至于让她心中发凉的力量! 空根本就没有留手! 镜下意识看向韶念,心中莫名一慌。 也是,韶念是人族最强的将军,空是鬼族年轻一代的天骄,他们交手,又何必留手? 换做是韶念向着空出手,怕也是不会留手的吧。 不论此时心中想法有多可笑,镜还是不想让韶念受伤。 然而、这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就在墨色长枪飞出的同时,空眉间一冷,双手交叠,翻飞,便有数道墨色棱刺在空面前凝成! 她双手一推,棱刺紧接着长枪而去! 若是韶念满上一拍,那么不死便是重伤。 在强者的交手中,容不下一点点的疏忽和意外。 韶念定定站在原地,墨色双瞳中清晰地倒映出笔直飞来的长枪。 他似乎是被震慑到了,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韶念,又岂是那么好被震慑的? 下一瞬,他看着愈来愈近的枪,微微一笑。 那一笑,在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绽放,竟如阳光普照,冰雪初融那般,在一瞬间,连天地都为之失色! 一道光芒亮起,在那一瞬间,遮了所有人的眼。 章四十二 一剑千里,杀人无形 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意,在那一刻,笼罩整片战场。 数百米外,无数正在厮杀缠斗的人族鬼族士兵中还未反应过来,直直倒下一片。 那一片,刚好,是韶念剑鞘所指的方向。 一道血路出现在茫茫人海中。 韶念的那一剑,竟是不分敌我! 空漠然站立,眼中只剩那一道笔直剑光。 韶念不动,亦望向她。 而后,他轻轻握着剑柄,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然,下一刻,便见明亮剑光向着天空席卷而去,那杆墨色长枪,在恐怖剑光中只支撑了一息不到,便偏偏崩碎。 剑光微黯,却仍然向前。 空挑眉,掌心朝外,轻推,棱刺速度骤增! 韶念无悲无喜,手指轻轻用力。 只听锃的一声清鸣。 一道银色剑身,自剑鞘中抽出。 剑未全出,只有半截剑身在外。 然,只一剑,便杀千人于千里,阻一人之杀击。 此,才是青城韶念的真正实力。 空衣袂轻飘,脚下一点,向后飘飞。 与此同时,她素手微扬,于空中,布下重重迷雾。 一剑,破雾。 空看着越来越近的剑光,眼中终于多了一抹认真。 她顿住,再不后退。 因为无法避过。 轻轻抬手,看着那道剑光,空仿佛事不关己,格外平静。 轰的一声巨响,剑光与那双看似纤弱的双手撞上。 无比强大的气浪席卷而来,卷过数百米,方才缓缓平息。 空黑发飞扬,随即缓缓飘落。 她束发的发带早在两股力量相撞时便化为灰飞,找不到任何痕迹。 此时,长发随风飘扬,有那么一丝凌乱,容颜半遮,不显蓬乱,却更显魅惑。 冷而魅。 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在空的脸上奇迹般地融为一体。 她没有退,站在原来的位置,看似平静。 却见下一秒,她微微张口,不是要说话,却是有一抹红色显现。 噗得一声,她吐出一口血沫。 镜双瞳骤缩。 她双手紧握,下意识就要冲上去,却生生将这种冲动压下。 只见半空中,空若无其事地抹了抹唇,抬头,看向韶念道:“青城韶念,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不过,方才那一剑,怕是耗费了你三年的修为吧?”空的下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 镜再怔,震惊之余,心中忧心至极。 是啊,韶念再强,又如何能强过比他高了一个大境界的镜呢? 只是方才韶念着惊天一剑,竟是让人忘了他本人的修为。 韶念看向空,微微一笑,想要说什么,却是再保持不住风轻云淡的样子,面色一白,开始咳嗽起来。 他这一咳,便是许久。 期间,竟有数滴鲜血自他口中洒落。 “面所像阁下这样的对手,自是要拿出些底牌。”许久,韶念微微平复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才开口道。 他没有正面回答空的问题,不置可否。 韶念的声音微有沙哑,不知是否刚才咳嗽的缘故。 “既然是底牌,”空勾唇,玩味道,“那怕是没有第二次了吧。” 韶念微愣,蹙眉,不太明白空话中之意。 不过他明白,像空这种惜字如金人,不会无缘无故说出一句废话的。 镜亦蹙眉。 何谓底牌不能发出第二次? 这句话,谁都明白,可放在此时此刻,却是无一人可明白。 “若是我想要用,那么十次也不是问题。”对他来说,不过是三年修为罢了,有何惧? 十次,也不过三十年修为,那也就是掉阶至六重天中镜,也非无法接受。 比起三十年修为,杀死空这个对手,更为重要。 忽然,空深邃双眸中露出一抹捉狭之色。 她知道韶念对自己动了杀心,不过她并不担心。 莫说她堂堂暗影弟子不会没有底牌,首先,这里的人质可是多了去了。 那就,配他们玩一把吧。 相信自家妹妹不会事后怪罪的。 “韶将军,想要我的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空淡笑,瞳中雾色朦胧,不清。 “有何难?”韶念冷道,“既然来了,那就得做好回不去的准备。” 何其霸气的一句话。 又何其悲凉。 所有一身戎马的将士,每次上沙场,都有可能是通向黄泉的不归路。 彼岸花开,魂归星海。 这是将士的宿命,也同样,是他们的荣耀与信念。 为何上战场前不急着磨刀?为何不迎着茫茫敌海时不回头,还会互相嘲笑? 因为太紧张,紧张这一别,就再也回不来了。 别听那士兵说的玩笑有多粗俗,两句话离不开女人,别听他们开黄腔开得有多欢,面上的笑容有多猥琐;其实在这些士兵中,真真正正碰过女人的,十个里面没有一个。 有家人在会下意识摩擦自己家人在自己出征前留给自己的物品,那是怀念,亦是告别。 只此一别,可否还能再见? 或许能,或许不能,谁也不知道。 上了战场,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了,不要有侥幸,因为你不知道下一个被割脑袋的是不是你。 不论你有多强。 哪怕强如空,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在每一次战斗中都活下来。 比如此时,若是韶念致意要她死,哪怕不论生死,那么她真的有可能会死。 不过,她有的底牌,不仅仅只有功法。 “若我执意离开呢?”空淡淡。 “我不允许,你当如何?”韶念不急不缓。 就算他留不下她,还有苏流云,还有顾安阳,这些士兵,是他的生死兄弟,但同时,也是战士,可以为了杀敌不顾一切的战士。 只是,韶念千算万算,终究是算漏了一人,而那个人,是他唯一的软肋。 “我?”空微微一笑,衣角骤然飘飞,“自然是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只见空忽然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韶念的心,骤沉。 下一秒,空的身影竟是直接在韶念面前消失! 韶念着一惊,非同小可。 苏流云和顾安阳,也是愣住。 下一秒,韶念就冷静下来。空即使能走,也无法以受伤的状态悄无声息地离开,只要有残留气息,那他,就能追踪到她。 当即,韶念便在空中捕捉到了一道若有若无,仅属于空的气息。 他双眸一寒,便要追踪而去。 “不必找了,”就在此时,空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我就在这里。” 韶念转头,然还未等他放松,心,便沉入深渊。 只间空出现在苏流云与顾安阳身周,依旧脸色淡淡,却有捉弄之意。 她手中握着一把由真气凝成的墨色细针,手环住一人,而那针,竟直刺那人颈部! “现在,韶将军可放我走了吗?”空淡笑道,不急不缓,似乎是认定了韶念奈何不了她。 韶念番外(一) 宁王朝,宁青帝一百八十六年,冬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素裹整个皇城。 寒风乍起,路上的行人无一不裹紧身上的衣服,脚步匆匆。 明媚的阳光,照不透那皑皑的雪层,融不掉,那冻起的薄冰。 入夜,寒意更盛。 风起,吹动天边的墨云,静得诡异。 忽然,寂静的夜被凄厉的尖叫声划破。 “不好啦,夫人她自杀啦!” “死人啦!” 那一夜,韶家灯火通明,彻夜未灭。 翌日清晨,皇城的街上依然冷清,却是多了许多轻轻的议论声,不显热闹,更感人心惶惶。 “听说了吗?昨天晚上韶家出事了!” 在一个街边小铺子内,两个身着布衣的男人看着自己面前碗里的食物,却是没有半点动筷的意思,凑在一起说着些什么。 “韶家?哪个韶家?”一人问。 “这宁王朝还有哪个韶家?自当是五大家族之一的韶家。”那人瞄了瞄周围,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接着说下去,“韶家的夫人,上吊自杀了!” “五大家族之一的韶家?”其中一人一愣,震惊道,“那韶家的夫人......岂不是东方家族的二小姐?!” “小声点!东方二小姐是东方二小姐,韶夫人是韶夫人,”那人被同伴突然提高的嗓门一吓,赶紧道,“不说这个了。听说啊,被发现的时候,夫人她三尺白绫,就吊在她儿子偏苑的房梁上呢!还是起夜的丫鬟无意间走进去才发现的。” 不知为何,当他们谈到韶夫人的时候,从不提及她的真名,只是冠上一个韶的姓。 “哎......听闻韶夫人也极美的,不料,这也是红颜薄命啊……”其中一人一声感叹。 对于他们这种普通的平民来说,五大家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至于什么韶家的家主和家主夫人,那更是没有见过,最多是见过画像罢了。 而他们所谈论的,注定是道听途说。 但这一次,不一样。 此时此刻,他们口中的韶家,没有了往日表面上的美好,有的只是混乱和内里的不堪。 “这些,都扔了吧!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一个面上清丽然而眼中满是阴柔的女人正站在一个苑子门前,指挥着下人,把房内原本的东西全部搬出来,再把自己的东西搬进去。 走廊内,忽有一道修长的身影快步走来。 他眉目俊美,却稍显嫩稚,一看便知他才十六七岁。 而此时,少年的眉目冷硬,若是细看,还会发现他冷若冰霜的眼中还有着两道冲天的怒火。 “二夫人,我母亲才刚去世,您这样急迫地入住是不是不太合乎礼节?” 少年的用词十分的有礼貌,就算是最刻薄的礼仪师也挑不出一点毛病,然而仍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隐含着的怒意。 不错,少年便是路人口中那个死去的韶夫人的孩子。 “呦,这不是景华吗?怎么,不欢迎?”那女子似乎是刚刚才发现少年的存在,她漫不经心地瞟了少年一眼,却是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继续自顾自命令下人去了。 韶景华看着自己面前那个女人,薄唇紧抿。 是,他是知道,自己的母亲从来不得父亲的宠爱,自己的父亲,只爱那个二夫人练文雨,也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 可是,自己的母亲昨夜才刚走,难道她今日就要搬进自己母亲的住处,也就是当家主母才能住的正苑吗? “二夫人,”韶景华强忍怒意,又叫了面前的女子一声,然而她却恍若未闻。 “哎,这柄剑不错,我要了!”只见练文雨看着不断进进出出的下人,忽然眼前一亮,指着一个下人手中一把看起来便不凡的长剑道,“没想到一堆垃圾里面竟然还会有一个稍微好点的。” 她似是在自言自语,然而那狠毒的眼神,却显示出这番话,就是说给站在离她不远五米地方的韶景华听的。 韶景华在听到垃圾这个词的时候明显身体抖了抖,垂在身侧的手一瞬间紧握,本就白的纤长双手此事更是白得没有血色。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韶景华,有多么想要动手,动手,把那个作威作福的女人揍到生不如死,再派人蹂躏她。 可惜,他只是韶家的二少爷,而面前的这个女人,再怎么不济,也是他的长辈,不同于其它家族的妾,她是妻,是韶家的二夫人。 许久,韶景华微微起伏的胸膛才渐渐平复。然而他的胸口中依然闷着一团火,燃烧着他剩余不多的理智。 “怎么,我说的难道不对?”练文雨微微一笑,但笑容中满是算计,“你母亲她也不过是个破鞋罢了,她的东西,不是垃圾,又是什么?说她是垃圾,我还抬举她了……” 女人的话没有说完,便顿住,随之而来的,是少年带着滔天怒火的喝声:“你找死!” 女人倒飞,唇角微微溢出鲜血,却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她倒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其实方才的动手,少年并没有出全力。他知道自己的力气,不会如何伤到人,只是给别人一个教训罢了。 就在那时,异变突起。 韶景华看着来人,愣然,他还来不及收手,便被一道更大的力打飞,硬生生撞破数道木墙,再滑行数十米,方才停下。 “孽子!你是怎么对雨儿讲话的!”一个中年男子冷哼,他眉目间看不出来任何一点一个父亲对于自己的儿子应该有的关心,只有冷漠无情。 少年趴在地上,身上的衣裳早已因为那强大的一击轰得破破烂烂。他支起手肘,想要借力起身,却是噗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无力倒下。 练文雨软软地靠在男人的胸膛中,柔若无骨。只听她清清浅浅道:“老爷,少爷他不是也故意的,您就别罚他了。” 眼中满是柔弱和无助,唯有一道异色一闪而过。 说着,女人微微垂头,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那样把头埋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中,肩膀一耸一耸,哭得梨花带雨。 男人被女人这一哭,身上对着少年散发出的煞气顿时全消。他手忙脚乱地把女子抱在怀中,安抚,再没空去管被自己打趴在地上的儿子了。 趴在地上的韶景华就算抬不起头,也知道自己那亲爱的父亲在和那所谓的二夫人说些什么。 他心中冷笑。 自己不是故意的?故意打她吗? 就在此时,一道孩童的声音传来:“二哥,你怎么了?” 一个看上去约莫才十来岁的男孩从走廊中跑来。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