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盛宠之锦绣良缘》 第一章 同归于尽 一座占地广阔的别院里,在南边有一座别致的小楼,小楼高三层,独独的一座很是扎眼。小楼很高,修得也极为精致,和周围简单朴素的环境颇有些格格不入。更加格格不入的还是小楼周围错落有致的站着不少把守的人,随意不得进出,让小楼看上去倒像是大牢一般了。 此时小楼顶层上,一名身形消瘦的女子正俯身坐在绣架前低着头专注的在绣布上十指翻飞,不多大一会儿绣布上活灵活现的多了一只腾飞的小鸟,小鸟绣得十分逼真,竟像是下一瞬间就要从绣布里冲出来一样。 “绣图还要多久才能完成,你要知道殿下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女子不远处站着一名穿着桃红色比甲,天青色长裤,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发髻上别着一根金色步摇的女子。女子面容娇俏艳丽,丹凤眼,樱桃嘴,巴掌小脸,可惜那凌厉甚至显得有些刻薄的神情却削弱了几分她的美丽,变得有些面目可憎了起来。 “我说了这件事急不得。”明媚头也不抬的淡声回道。 “急不得,急不得,这句话你都说几年了!你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想要坏殿下大事?我警告你,你最好就老老实实的,不然你的家人可就要被你连累遭殃了!”她嫉妒的瞪着明媚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蛋,恨不得立刻上前去抓花它。 明媚,明媚,她倒是起了一个好名字,名副其实! 闻言明媚动作一顿,正要穿过来的绣针一下子就扎穿了柔嫩的指尖。一滴血珠马上就冒了出来,先是在指尖上巍颤颤的颤动了一下,接着便从指尖滚落,啪嗒一声坠在了绣布上。更不巧的是,这滴血正好落在了方才绣好的那只鸟的嘴巴下方,而下方是早已经绣好了的一朵正盛开的曼陀罗花。血珠落在花蕊上,慢慢的晕染开,染红了盛放的曼陀罗。 她愣怔的看着那朵曼陀罗,半响才收回了手,淡声道:“三日后让燕璟弘过来,那时候绣图便能绣好了。” “果真?”女子眼睛一亮,但是马上又警惕了起来,“你只要将绣图交给我就好,不需要殿下亲自来。” 明媚回头看着她讥讽一笑,“事关我家人性命,你一个小小奴婢能做得了多大的主?你只要将话带给他便是,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莫非你觉得现在不是我的奴婢,成了他的奴婢就不是奴婢了,就能对我指手画脚了?一日为奴终生为奴,即便你为了他背叛了旧主,你也照样只能是奴婢,一辈子都是!” “你!”她恼羞成怒,充满怨恨和嫉妒的瞪着她,神情有些扭曲。半响才咬了咬牙道:“你少在我面前猖狂,你以为你现在是谁?不过是一个阶下囚,要不是你对殿下还有点用,你早就死了!” 明媚淡声道:“是啊,所以你记好了,我对你口中的殿下还有很大的用处,你最好就对我客气点,不然我若是心情不好,没办法绣图,那你们殿下想要的东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了。” 说着她神色一冷,“现在立刻给我滚,乖乖去传话,不是你该插手的事最好就别插手,既然是一个奴婢,那就要谨记你奴婢的身份,主子的事不是你一个奴婢能插手的,更加不要逾越了!” “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猖狂到什么时候!”她阴沉的看着明媚然后冷笑了一声才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明媚静静坐了一会儿才敛神低头望着身旁的绣架,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才诡异的笑了一声,低声喃喃的道:“三天,我会绣好的,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给你。” 眨眼三天就过去了,夜幕降临之时,小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阴影里,看着绣架前的人久久一动不动。 直到小楼里的灯都亮了起来,阴影里的人才缓缓的走了出来,而明媚也终于落下了最后一针。 “你终于把它绣好了!”燕璟弘眼里涌出了一抹狂热,紧紧盯着被明媚飞快拆了下来的绣图,伸手就要拿过来,明媚却闪身避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微微一僵,“明媚,你这是做什么?” “我的家人呢?”明媚问。 燕璟弘眸色一闪,淡定的道:“他们自然是在他们应该待的地方。” 明媚冷冷的看着他,半响突然一笑,笑声里满是尖锐,眼神阴戾,“应该待的地方,你指的是地狱么?他们早就被你杀死了,你早就杀死了他们,却一直哄骗我,让我为你绣图,你这个骗子!” “明媚,你听谁说的,这根本就不可能,他们还好好的,你——你在做什么!”燕璟弘惊恐的看着明媚胡乱的抓着刚绣好的图悬在了一盏灯上。灯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取走了,火苗正赤裸裸的在空气中跳跃着,随时能点燃悬在上方的绣布。 这一幕吓得他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他等了整整五年才终于等到她把图绣好! “我再问你一次,我的家人在哪,你若是再不老实回答我,我就烧了它!”明媚恶狠狠的说道。 燕璟弘面色铁青,呼吸粗重,视线紧紧盯着被她抓在手里的绣图,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你说不说!”明媚嘶声问道,手里的绣图又靠近了火焰几分。 他心猛的一跳,脱口道:“是,他们早就死了,是我一直在骗你!” 明媚怔了一下,然后不可抑制的大笑了起来,满是怨恨的看着他,“你毁了我的一切,你也休想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图我是绣好了,可是你永远都得不到它了,也再没有人能绣出它了!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它在你眼前被毁掉!” 她话音一落,燕璟弘就朝她扑了过去。明媚却不躲不闪,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芒,在他扑到自己跟前的一瞬间将手上的绣图扔了出去,同时打落了案桌上的灯盏。下一瞬间屋子里便窜起了冲天的火,首先波及的便是被她扔到了一旁的绣图。 不过是一个火星沫溅到了绣图上,可是绣图却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完全的陷入了火光中。 “不!”燕璟弘目眦欲裂,“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面容扭曲,愤怒至极的扭头掐住了明媚的脖子,恶鬼一样恨不得吃了她。 明媚却艰难的笑了起来,邪恶阴毒的看着他,阴戾的道:“绣图你得不到,天下你也得不到,你什么都得不到!我用殷氏全族人的灵魂诅咒你,你永远都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我会化作厉鬼缠在你身边,日日夜夜的看着你,直到你失去所有,重坠十八层地狱!” 她愿用轮回转生的机会换他一个凄惨结局,即使这样会让她永远游荡在世间,只能当孤魂野鬼也在所不惜! ------题外话------ 云吞开新文啦,打滚卖萌求收!云吞先挖坑等泥萌收藏,预计是三月份开始填坑,不要因为云吞没有立刻填坑泥萌就不收藏哦,伦家保证这个女主,这个男主乃们会喜欢滴!么么哒,求支持! 第二章 重新开始 侯府西院正屋卧室里,躺在床上的人突然猛的睁开了眼,眼神有些呆滞的盯着床幔上精致的花纹久久一动不动,眼珠子都没有滑动一下。 “姑娘,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不如咱们还是再请个大夫来瞧瞧吧,姑娘打从落水之后一直就断断续续的烧着,也不见好,都不知道是不是府上请的大夫医术不行,不然怎的半个来月了,姑娘还是病恹恹的。”一名穿着天青色比甲的丫鬟走了进来,嘴里担忧的念叨着。 明媚闻声眼珠子转动了一下,落在了走进来的丫鬟身上。 丫鬟背着光,看不太清楚样貌,她不由得眯了眯眼,不太敢确定。 似乎是发觉了她的不对劲,丫鬟朝着床边走近了几步,渐渐露出了容颜。 一张讨喜的圆脸,大大的眼睛,眼里满是心疼和担忧,鼻子小巧却是圆圆,肉肉的鼻头,让她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一双棱形唇瓣泛着健康的红润,下巴圆润,脖颈白皙,身形纤瘦修长。 “姑娘,还是不舒服吗?”丫鬟走到床边弯下身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秋葵?”明媚声音有些沙哑,迟疑不确定的叫着。 秋葵没发现她脸上眼里的异样,“姑娘,是奴婢。” 明媚浑身剧烈一震,瞳孔微微一缩,眼里满是惊疑还有不敢置信。 “姑娘?你怎么了?” “秋葵,我想再睡睡,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明媚飞快的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里翻腾汹涌的情绪,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激动得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秋葵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她,最后还是慢慢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房间里很快就恢复了安静,明媚这才又睁开了眼,然后从床上起来,穿着里衣在屋子里走了一遍,脸上的表情也一直在变化。先是惊疑不定,接着又是难以置信和不确定,最后才是狂喜和震惊,脸上也无声的大笑了起来。 她回来了,她竟然回来了! 原本她最后的记忆就是熊熊的烈火,剧烈的疼痛和铺天盖地的黑暗,等再次有了意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像是夜里做了一场梦,她只是在梦里被烧死了,梦醒了依然被困在那小楼里没日没夜的绣图。她不断的重复着被囚禁的那几年,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经历着那些事,不管她怎么做都改变不了。 她觉得这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惩罚她的愚蠢,盲目,固执,所以才让她不断的重生,重复经历被囚禁的那几年,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挽回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次次品尝那种锥心的疼痛和无穷无尽的悔恨。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如果她能回到一切尚未开始的时候那该多好,可是她一次次的失望了,最后麻木了。她都数不清楚自己究竟重复了多少次被囚禁的那几年。 哈,在她绝望要放弃的时候,她竟然真的回到了一切尚未开始的时候! 她记得这个时候,她还懵懂不知,被养得胆小怯弱,听话,毫无主见。这年夏天的时候她被人推入了后院的池塘里,等被人捞起来的时候几乎都断气了。后来虽然被救了回来,却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可是那罪魁祸首却一点事都没有。 她记得好像所有的事都是从这个夏天开始一点点的发生,改变,最后倾覆了长房和殷氏家族,她亲娘的母族,她所有的亲人通通成为阶下囚,上了断头台,最后只剩下她苟延残喘。 现在她终于回到了一切尚未开始之时,老天爷,你终究还是有心的! 明媚无声的笑着,笑得满脸泪水,脸上肌肉都不受控制的扭曲着。 良久之后她用手紧紧的捂住了脸,蹲在地上静静的无声的哭泣着。 秋葵一脸纳闷不解的看着坐在绣架前认真刺绣的姑娘。 姑娘不是最讨厌刺绣吗?夫人回来盯着的时候才能让姑娘勉强拿起绣针坐下来,夫人一走,姑娘立马就能把绣针丢了,屋子里甚至连相关的东西都不许放,可见对刺绣是有多讨厌了。可是现在竟然让她在屋子里准备了一个绣架! “秋葵,我让你做的事你做得怎么样了?” 秋葵忙回过神来答道:“姑娘,奴婢都已经安排好了。”说完又有些迟疑了起来,“可是姑娘,银环是五姑娘的贴身丫鬟,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五姑娘……” 五姑娘不是个好相处的,又有二夫人护着,到时候姑娘被她们怀疑了,吃亏的还是姑娘自己啊! 明媚笑了笑说道:“怕什么,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那就绝对没人会知道是我们干的。银环不过是一个丫鬟,却胆敢推我这个千金小姐下水,害我差点淹死,难道我这罪就白受了?” 提到这件事秋葵就愤愤不平了,“姑娘说得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老夫人她们不帮姑娘,那奴婢帮!一定要替姑娘讨回一个公道!” “嗯。”她漫不经心的说着,“既然别人靠不住,那就唯有靠自己了。自己的仇还是自己报最好。”她盯着绣架,动作不停,干脆利索,绣布一角里已经隐隐可见痕迹,似乎是个小人儿,但是现在还只是绣了身子,还差一个头。 秋葵走近看到眉头不解的蹙了蹙。 姑娘怎么绣得如此奇怪,别人绣人物像向来都是先绣头,然后再绣身子衣服什么的,怎么姑娘反过来了? 她正不解着呢,明媚突然抬起了头,望向了窗外,喃喃自语的说着:“天暗了,似乎要下雨了。” 秋葵敛神望了眼暗沉的天空,附和道:“是啊,看样子会有一场大雨呢。” 明媚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容,眉眼弯弯,眼底似乎有抹淡淡的兴奋之色。 要下雨了,真好。 ------题外话------ 开新文了,真好!要收藏哦,不要忘记了哟!然后,要在这里给大家提前拜个年,恭祝大家新年快乐,在新的一年里事事如意,平安幸福!么么哒! 第三章 月黑风高夜 “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太危险了。”秋葵面露担忧之色,试图劝说自家姑娘回去。 现在已经是戌时了,府里的人都睡下了,除了滴答不停的雨声之外就没有别的声音了。院子里虽然点起了灯,可是在这种不好的天气里,又是大晚上的,根本不管用,阴暗一片,伴着雨声,风声,颇有点吓人。而且这个时辰不在屋子里睡觉还跑出来,若是让人看见,姑娘只怕是说不清楚啊。 “怕什么,这西院我是最熟悉不过了,闭着眼都能走。”明媚脚步稳稳的朝着西院西角的方向而去,细微的脚步声在雨天几乎听不到,雨声很好的遮盖住了她们主仆行走的声音。 秋葵苦恼的皱着眉。她哪里是担心这个啊,她是担心姑娘要做的事被人发现了。一想到姑娘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就有些心惊胆战,从出了屋子都现在,她的一颗心就一直扑通扑通的狂跳着,神经紧绷。 总觉得姑娘落水醒过来之后整个人就变了。 以前是怯弱胆小,毫无主见,只听东院那边人的话,也喜欢黏东院的那几个姑娘。可是醒过来之后就变了,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可是胆子却大了许多,连喜爱的东西也都变了。还有更奇怪的,姑娘竟然不和东院的姑娘亲了! 姑娘不会是被落水的事伤了心,所以导致性情大变了吧? 秋葵心里嘀咕着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西院西角一处荒废的凉亭上停了下来。 侯府分东西两院,较于东院的繁华,西院不但小,而且冷清,简陋,除了主子住的院子之外,处处透着一股荒凉气息。西角更是如此,平日甚至连奴仆都少涉足西角,据说是以前西角的池子曾经淹死过人,闹过鬼。 呵,鬼哪有人可怕啊! 凉亭不远处有一口池塘,池塘因为许久没人打理,所以池面上漂了不少杂草落叶,底下也长了不少水草之类的植物,四周杂乱无章,池塘边上还有一座小石桥。 “姑娘,银环真的会过来吗?”四周除了雨声就没有别的声音了,像是要压下来的夜空,滴答的雨声,荒芜的环境,破败的凉亭,再想起闹鬼的传言,秋葵无端的觉得有些害怕。 明媚站在凉亭里望着池塘的方向,淡然一笑:“她会过来的,她一定会过来的。” 老情人相邀,怎么会不过来呢? 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侯府五姑娘身边的大丫鬟银环早就已经和外面的人私通了,可偏偏和她私通的这个人还是定了亲,而且身份颇为尊贵的公子哥。而且高门大户后院规矩森严,严禁丫鬟和仆人小厮私通,外男更不用说,普通丫鬟尚且如何,贴身丫鬟就更是如此,若是传了出去,这个小姐的名声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可现在,宣平侯的嫡幼女身边的贴身丫鬟竟然和人私通了! 前世……哦不,不能说是前世了,她都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人生了。说最初的那一世吧,银环的事是后来她和那人珠胎暗结,上位不成,最后鱼死网破将事情闹了出来。 可笑的是最后银环却成了她的贴身丫鬟,而她也因管教不严,纵容丫鬟和人私通而落得了一个懦弱无用的名声,被人耻笑了很长一段时间。还被那人的亲人怨恨,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她身上,为此原本要说的亲事也因此而作废,说亲的人换成了银环真正的主子,府上的五姑娘…… 想起了当年的事,明媚唇边的笑容越发的甜腻了。 “姑娘,银环来了!”秋葵突然有些紧张和激动的低声道。 “嗯。” 可不是,朦胧的雨幕中隐约可见一道窈窕的身影撑着伞快步走了过来。只见她很快便走上了石桥,眼看就过了石桥朝着凉亭而来了,可就在她走下石桥的时候,可能是因为雨天路滑,她突然脚一崴,接着身子一歪,猝不及防的倒向了一旁,扑在了地上。 原本这也就罢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过一场大雨,西角这边又久无人打理,处处都是问题。她扑倒的地方泥土一松,她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整个人就跟着塌落的泥土跌入了池塘。 “救命!救命啊!”随着扑腾的水声而来的是慌乱惊恐的呼救声。 明媚身子一动就要走下凉亭,秋葵连忙拉住了她,“姑娘……” 她动作轻柔却坚决的拿开了秋葵的手,缓缓走了出去,来到了池塘边。 在池塘里挣扎着的银环没想过自己会滑落到了池塘里,心里的恐惧跟池塘里的水一样,快要淹没她了。正绝望着就看到了池塘边上站了人!她心里顿时升起了浓浓的希望之火,她得救了,她可以得救了! “救奴婢,三姑娘,你救救奴婢,求你了……”银环死命的扑腾着朝着她伸出了手,希望她能救自己上去。 明媚撑着伞居高临下的看着在水里挣扎的银环,柔和有些软糯的声音在滴答声中尤其明显,“救你?我过来可不是为了救你,我是要送你上路的。你推我下水,现在我也让你落水,一报还一报,很公平的。” 银环睁大了眼,一瞬间竟然想通了所有,“是你,是你约奴婢过来的……” 可是怎么会……三姑娘怎么会知道她和人私通的事?银环的一颗心霎时间沉到了深渊。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三姑娘求你……救救奴婢!奴婢再……再也不敢了!”银环惊恐的大叫着,她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她就要沉下去了!她不想死啊!池塘里的水争先恐后的涌入她的耳朵里,嘴巴里,眼睛里,让她觉得既痛苦又恐惧绝望。 明媚看着她在水里挣扎,语气怜悯,安抚的说道:“到了地狱可别忘记跟阎王说明,你是害人不成反被害,所以才会死,免得阎王怪错了人。你安心的去吧,若是有机会的话,十多年之后你又可以和那人重新来过了。” 秋葵在一旁看着银环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最后缓缓的沉入了池塘里,昏暗中似乎隐隐看到一缕发丝飘在了水面上。滴答的雨声中,西角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牙齿咯咯作响,面色发白,眼神惊惧。银环怨恨至极的眼神久久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明媚回头盯着她的双眼,面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蛊惑人的温柔,一张娇媚的脸在昏暗的灯笼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一双漂亮的眼眸也映满了暗红,她轻轻的说道:“怕了?这可不行,你是我最信任的丫鬟,这样的事以后只会多不会少,你要早点适应,知道吗?” 秋葵猛的睁大了眼睛,瑟瑟发抖。 ------题外话------ 啦啦啦,云吞回来啦,从今天开始正式填坑咯!大家都还好吗?现在疫情还没有过去,都要注意防患哦,不要大意,更加不要抱着侥幸心态,特别是要上班的亲亲,一定要多加注意 第四章 奴大欺主 下了一个晚上的雨之后,第二天总算是放晴了。 明媚半个月之前落了水就一直养在自己的院子里,并没有出院门。东院的人一开始倒是来过的,只是她一直不见好,拖拖拉拉的就是半个来月,那边的人就没有这个心思来装了。这不,已经有好几天没人来西院了,就好像都忘记了府里还有西院,还有一个三姑娘一样。 “姑娘,你说银环……什么时候才有人发现她啊?”秋葵有些心神不宁。 昨晚回到自己的屋子之后她就做噩梦了,还不容易才缓下来,可是自家姑娘那句话又叫她有些胆战心惊,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最后索性不想了。然后又开始纠结银环的事,银环死了,死在了西角,平日根本就没人去的地方,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发现她的尸体啊?不会是等到尸体都泡臭了才…… 一想到秋葵就忍不住一阵恶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担心什么,她是五妹的贴身丫鬟,今日起来不见她去伺候自然就会有人起疑心,去找。只要有人去找,总会找到的。”明媚漫不经心的说着,低着头专注的在绣布上下针。 秋葵瞥了一眼就发现昨晚姑娘绣的那个小人像已经到收针的时候了,原本没有头的小人像现在已经有了,表情丰富,生动得很。 只是……秋葵蹙了蹙眉心,眨了眨眼,困惑的看着自家姑娘的绣图。 姑娘绣的这个小人像好像、好像哪里怪怪的,可是她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她一愣神的时间,明媚就已经把手头上的那一点绣像给绣好了。她坐在绣架前端详着刚绣好的人像,半响之后似乎十分满意,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秋葵,把绣架挪到屋子里,得空了我再继续绣下去。” 秋葵走近看了看,有些不解的问道:“姑娘这是想要绣什么呀?” 姑娘用的这一块绣地为上等的杭绸,光滑,柔软,细看的话上面还有一些精致的花纹,而且这幅绣地还不小,比一般常用的绣地要长许多,旁边还卷起来了一部分,她都不知道全摊开的话得有多长。这么长的一幅绣地,姑娘是想要绣什么呀?她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样的刺绣要用这么长的绣地,还宽,就算是做衣裳也太大太长了。 “等我绣好你就知道了,记得要放好。”明媚叮嘱着。 秋葵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奴婢晓得。” 她才收拾好绣架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景明苑外间伺候的丫鬟就快步走了进来,朝着明媚有些敷衍的福了福身道:“姑娘,祥泰居的春莺姐姐过来传话,说老夫人让姑娘去一趟祥泰居。”顿了顿又强调,“说是现在立刻就过去。” 秋葵眉头一皱,“春莺呢?” “春莺姐姐已经回去回话了。” 明媚听了嘴角讥讽的勾了勾。 好一个祥泰居的大丫鬟,到她这个嫡小姐院子里来传话,竟然连她的面都没有见着,只是传给了一个小丫鬟听就自个儿回去回话了,可见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嫡小姐。 也是,她虽说是长房嫡女,奈何侯府的爵位却落在了二房身上。偏偏她的父亲,侯府嫡长子,没有继承爵位也就算了,好歹考个功名,博一个官职也好,他却自甘堕落的去经商。娘亲夫唱妇随也跟随着他一起走南闯北的,她这个嫡小姐孤苦无依的留在侯府,自然是没有人将她放在眼内了。 也怪她自己没用,耳根子软,性子怯弱胆小毫无主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瞎了双眼。不过幸好,现在她的眼睛亮堂起来了。以后会怎么样,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好了。 “姑娘快点过去吧,不然可就要晚了。”梅香催促道,说完竟然转身就径自走了出去,丝毫没有把明媚这个主子当回事。秋葵见状气得红了脸。 明媚却冷冷一笑,看着梅香的背影,眼神阴冷。 “拿那套霜色的衣裙过来。”她吩咐秋葵,换完衣裙她又叫秋葵取了纱布来,在头上绕了一圈。 她落水的时候其实是磕到头的,当时流了血,看起来严重,其实就是破了皮,泡了水,肿胀起来,看着吓人罢了。不过这会儿额头上的伤是好了也得变成没有好。最后又在脸上抹了点粉,让她本来就白皙的脸蛋更是苍白了几分,唇色淡淡,几乎不见血色。 她扶着秋葵的手半走半歇的到了祥泰居的时候,侯府上该出现的主子都坐着了。 明媚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的踩着莲步走了进去,“孙女来迟,让祖母久等了。” 坐在罗汉床上的老夫人一眼就注意到了明媚头上缠着的纱布,已经有些稀疏却用螺子黛描得极好的眉毛一动,道:“既然来了就坐吧,你修养了大半个月,怎的这面色还是如此苍白。还有这头上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早就好了,怎么还缠着纱布?” 明媚虚弱一笑,有些怯怯的说道:“孙女的身子一向不太好的,落了水受了惊,还撞到了头,好得便慢了些。一直在喝药,可是却一直不见好,孙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日还频频头疼呢。” 说完不等在场的人说话又轻声问道:“春莺去传话,听梅香说是祖母让春莺去叫孙女过来,祖母可是有事?孙女在院子里躺了大半个月一直没能来给祖母请安,实在是不孝。” 站在罗汉床旁伺候着老夫人的春莺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面色不动,提起来的心才缓缓的落回到了原位。 不管怎么说三姑娘都是府上的小主子,地位是什么样的她做奴婢的也不能做得太过明目张胆了,不然丢脸的还是祥泰居。 “三姐,银环死了,死在了你院子里,这件事你可知道?”一道尚有些稚嫩,有些娇蛮的嗓音唐突的响起,语气里甚至有些质问的意味。 明媚不用看都知道这嗓音的主人是谁,可不就是银环的主子,府上备受娇宠的五姑娘,明绯。也是指使银环推她落水的人,更是最后倒打一耙,还搅黄了她婚事的人! ------题外话------ 划重点,女主绣的这幅绣图 第五章 混淆是非 侯府共三房,明媚父亲是长房,侯爷之位却由二房继承,三房虽然没有继承爵位,但是三老爷却是太常寺少卿,位居正四品。 只有长房不为官反经商,虽然说大燕建国以来为了发展经济,抬高了商人的地位,不似前朝那般低下。但是在大燕贵族眼里,商人到底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这就连带整个长房的地位都变得低下,她这个长房嫡长女更是比不上二房的嫡小姐了。 明绯是二房嫡出幼女,韩氏生明绯的时候吃了些苦头,明绯是早产儿,又是幺儿,自然是备受宠爱,又有老夫人偏疼着,就越发的娇蛮了。在府里,能和她争锋的恐怕就只有她的嫡亲姐姐了。而她这个只大了她半年的长房姐姐,她就更加不会放在眼内了,高兴的时候面色就好点,给她个笑容,不高兴的时候…… 想起那些事,明媚眸色顿时就冷了冷。 原以为早就忘记了,不想一回来,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就立刻翻了出来。想来不断重复的那几年非但没有将她内心的怨恨磨淡了,反而因为一直重复经历着而越发的浓重了。以前只不过是以为没有机会了,现在知道有机会了,那些怨恨便如同噬魂的恶鬼一样汹涌而出。 “什么?银环死了?这……不可能啊,怎么会死在了我的院子呢?”明媚适时的露出了惊愣的神情,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大,满是震惊意外,瞳孔墨色深深,看上去似乎还带着一丝懵懂和无辜。娇嫩的双唇苍白无血色,巴掌大的小脸满是羸弱,端的是一派楚楚可怜,如同寒风中飘零的小花一样惹人爱怜。 只是她这一副惹人爱怜的模样落在在场人的眼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在场的除了明绯之外,还有二房的一位庶出的姑娘,三房嫡出的双生姐妹,庶出的两名姑娘,看着明媚眼神各异,羡慕的有,妒忌的有,瞧不起的也有。 明绯暗暗咬了咬牙,在心里骂道:明明都是明家的小姐,怎么就偏偏她长成了这副样子,勾人魂似的,脸上每一处都长成了最好看的模样,真真是气死人!这样的脸应该长在自己身上才是,自己才是侯府最尊贵的小姐,明媚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商人之女而已,要不是占了她父亲的光,她就是一个低贱出身了! 她声音有些尖锐的道:“这应该问三姐才对,怎么三姐反倒问起我们来了?三姐落水的事明明就已经说清楚了,三姐为什么还要害了银环?银环虽然说只是我的婢女,可那也是一条人命,三姐怎么能这样歹毒呢?” 明媚捏着手帕捂住了胸口,一脸的打击和伤害,“五妹,你这话真是要诛我的心了。打从半个月前落了水,我就一直断断续续的病着,连起身都难,不然又怎么会这么长时间没有向祖母请安?再说我那院子,这府里谁不知道西院是个可以随便进进出出的地方?从来进出西院都不用知会我一声的,银环如何跑到我西院,我又如何知晓?我连屋子都没办法踏出一步,又怎么去害银环?” 一旁坐着的二夫人和三夫人闻言面色顿时变了变,就连老夫人也有些尴尬了起来。 明媚说的确实是事实。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西院最是松散的地方,仆人少,又懒,而且东院安插了不少人进去,素来侯府的人进出西院就跟自己屋子一样。大家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但谁都没有提过,更加没有说要整顿整顿。 平时大家心知肚明也就算了,可是一摆上台面就不好了。这不是明着说侯府没规矩吗?甚至会让人以为侯府的当家夫人有意苛待西院,在西院只有一个姑娘在的时候,传出去更会让人耻笑。 暗地里苛待是一回事,但是传出去影响到侯府的名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二夫人韩氏连忙道:“媚儿不用急,绯儿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绯儿从小就是银环照顾陪伴长大的,眼下突然就这么死在了西院,她着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才会口不择言,你是做姐姐的,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二婶严重了,我哪里会跟五妹计较。只是这到底是一条人命,若是就这么落在了我的头上,传了出去,外人会怎么说我?这不是要逼死我吗?爹娘还有段日子就回来了,难道要他们回来只能看到我的尸体吗?” 老夫人面色一沉,不高兴的道:“胡说什么呢?绯儿不过是一时情急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而已,你何必咬着不放?还有没有做姐姐的肚量了?”还威胁上了,谁给她的胆子? 明媚眼眶一红,低着头,暗暗用帕子拭了一下眼角,声音委屈哽咽的道:“祖母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没有看好院子,我更加不应该一病就是半个月,以至于银环是何时到了西院,又是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等爹娘回来,我一定跟他们好好认错。” 老夫人一听顿时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这死丫头,这是故意的吧?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挤对她? 韩氏听了更是尴尬不已,暗暗又恼怒了起来,觉得明媚不识抬举,不过是一个丫鬟,认下来不就完事了,何必在这里狡辩呢。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她脸上却挤出了一抹慈爱的笑容,温声安抚道:“媚儿瞧你说的,你祖母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叫你过来也不是想要质问你,甚至是怀疑你杀了银环。只是银环到底是死在了西院,你又是西院的主子,总归是要问问你的。” “娘!”明绯不乐意了,叫道,瞪了一眼明媚。 一定就是她怀恨在心,所以杀了银环! 韩氏脸一沉,“绯儿!就像你三姐姐说的,她一直病着,怎么可能会害了银环?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向你三姐姐认错!” 明绯眉头一皱,小嘴一撇,用力的将头一扭,重重的哼了一声。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娇蛮了。”韩氏骂道,但是语气里哪里有一点指责,分明就是宠溺。 “媚儿……” “二婶,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只是银环一事我确实不知情,我连屋子都没有出过一步,二婶若是不信,大可将西院的丫鬟仆人都叫过来问一遍。若还是不行,也大可报官,我清者自清。”明媚说着便站了起来,轻咳了几声,有些难受的道:“没事的话我就先回院子了,我头实在疼得厉害。” 韩氏的视线在她额头上缠着的纱布转了一圈,正要说什么,明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对了,虽然说落水当日请了大夫,那大夫开的药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用,我一直不见好,我想另外再请一个大夫来,不知道可不可以?” 韩氏面色一僵,神色有些心虚闪躲,僵笑着道:“当然可以了,你先回院子,回头我让人去请。” “多谢二婶。” 明媚走了,老夫人才皱眉望向了韩氏,“怎么,她落了水,你就请了一回大夫去西院吗?” 韩氏尴笑着解释道:“娘,这不是府里的事太多,我一时忘记了吗?我又不是故意的……媚儿这丫头也是的,自己怎么都不知道提一提……” 这不是故意要害她落得个苛待侄女的名声吗?看着老实木讷,没想到还是个有心眼的。 老夫人也就是随便问问而已,“行了,你赶紧让人去请大夫。老大两夫妻再过段时间就要回来了,若是让他们看到媚儿这副模样,心里总归会不高兴的。府里的开支还指望他们两夫妻呢。” 说完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笑容,一张脸满是褶子,“再过几个月便是秋菊宴了,绯儿今年也是可以参加的。老大夫妻肯定会带回来一些好的料子,到时候让绯儿好好挑一匹,定要风光的参加秋菊宴!” 老夫人一说,韩氏也跟着笑了起来,“娘说得有道理。” 明绯抬着下巴,也是一脸的骄傲和理所当然。 “娘,那银环……”明绯还是不想就这么放过明媚,认定了就是她害死了银环,即使理智上知道明媚没那个本事,可她就是不想让明媚好过。 韩氏摆了摆手,“不过就是一个丫鬟,死了就死了。娘再重新帮你挑选一个便是。” 银环不是西院的丫鬟,却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西院。若非西院只有明媚一个小丫头在,她也不好交代。东院的丫鬟擅自跑到了西院,传出去外人也只会说东院没规矩,连个丫鬟都管不住。 明绯撅了撅嘴巴,有些不满意,可是对上老夫人沉沉的目光也只能不甘的作罢了。 ------题外话------ 每天都是勤劳的小蜜蜂,啦啦啦 第六章 借题发挥 回到自己的院子,被秋葵扶着的明媚正好和走出来的梅香给碰上了。冷不丁的和明媚碰了个正着,梅香惊得面色都变了。 秋葵眉头一皱,斥问道:“梅香,你一个二等丫鬟,主子不在,你擅自跑到内室做什么?” 明媚眸色阴沉,抿着唇不说话。 梅香神色闪躲,暗暗瞟了一眼不说话的明媚,想起自家姑娘的性子,她立马挺直了腰背,神情也理直气壮了起来,“我能干什么,姑娘不在,你也不在,我当然要四处看看,免得姑娘的屋子出什么事了。这不是我做一个奴婢该做的吗?我一心为了姑娘,可不像你,就知道在姑娘面前讨巧。” “你!”秋葵被她不要脸的话气得够呛,想要骂回去又担心会被姑娘责骂。 姑娘性子一向软绵,不喜院子里的丫鬟起争执,出了事也向来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不惹出麻烦就不惹麻烦,总是息事宁人。她若是和梅香吵起来,姑娘肯定会不高兴的。 “你什么你,难道我说错了?姑娘,奴婢现在就去干活了。”梅香朝着明媚敷衍的行了个礼,不等她说话就大喇喇的走了,态度之嚣张丝毫看不出是个奴婢。 “呵!”明媚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姑娘……”秋葵忍不住跺了跺脚,对自家姑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行了,不急,我很快就会收拾她们的。”明媚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神色淡淡。 闻言秋葵眼睛一亮。 第二天一大早西院就闹起来了,韩氏听到消息赶到西院的时候就看到西院乱成了一团,明媚这个主子面色苍白的斜靠在榻上,眼眶红肿,看来是哭过了。身边的秋葵一脸的气愤,面色铁青。 “这是怎么了,媚儿,你还病着呢,就该安心静养,怎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韩氏一张嘴就暗指明媚病着也不安分,整日闹事。 明媚只当听不懂,哑着声音声音说道:“二婶,既然你来了,那我也不多说了。这西院的奴婢,除了秋葵是我娘留下的,其他的都是二婶为我添置的。二婶关心我,担心我被怠慢,所以才给我添置了这些奴婢伺候。可谁知道这些人都是心眼高的,我是万万不配让她们伺候的,二婶把人都领走吧!以后让秋葵一个人伺候我行了。” 韩氏面色微微一变,目光沉沉的扫了一眼站在院子里头的几个丫鬟婆子。面上却笑着说道:“好好的,怎么说这样的话?如果是这些奴婢做得不好,你尽管罚着就好,她们是来伺候你,你是主子,想怎么样都行。” 明媚不说话了,只低着头频频擦拭着眼角和脸颊,时不时的传出一声微弱的抽泣声,猫叫似的,惹人怜爱。 秋葵站了出来福了福身,绷着脸难言怒气的说道:“二夫人,事情是这样的。按理说姑娘身边只有奴婢一个贴身丫鬟,也只有奴婢能随意进出内屋,其他的人是不能随便进出的,更别说是姑娘的屋子了。可是这些人平日时常偷懒耍滑头不说,还擅自进出姑娘的屋子。今日奴婢收拾姑娘屋子的时候发现少了不少首饰!其中还有去年老爷和夫人专门带回来给姑娘的牡丹掐丝嵌宝石簪子!” 韩氏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听到消息跑过来看热闹的明绯才踏进来就听到了秋葵的话,顿时惊叫道:“你说的可是那根用金丝银线还有绒花做出来的牡丹簪子?” “回五姑娘的话,正是。” 明绯的面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明媚抬起头就瞧见她正不自觉的用力扯着手上的帕子,可见是气狠了。 她冷冷的勾了勾嘴角。 那牡丹簪子做得极为精美别致,簪子上的一朵牡丹栩栩如生,娇艳欲滴,就如同是刚从枝头摘下的一般,精美又华丽,是去年爹娘专门为她带回来的礼物,她自己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可是上一辈子,明绯也看上了她的簪子,问她要,她实在是舍不得,于是婉拒了她,还用其他的名贵首饰代替,给了她不少。 可是明绯一边收了她不少赔罪的首饰,一边还惦记着她的牡丹簪子。后来为了参加秋菊宴,还让老夫人出面向她讨要了去,说是等秋菊宴结束了就还给她。可等秋菊宴结束了,明绯在将簪子还给她的时候却故意松了手,簪子掉落在地上,终究是摔坏了。 而明绯呢,轻飘飘的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把事情扯过去了,她伤心得不行,她们却四处跟人说她小气吧啦,一根簪子都舍不得让妹妹用……让她本来就不好了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 “这……媚儿,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会不会是你把簪子收起来,一时忘记放哪了呀?”韩氏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心里根本就不相信。 “二夫人,奴婢记得很清楚这簪子放在哪的,昨日还看到了,可今天就不见了。不是被人偷了又是什么呢?这些小蹄子平日就时常没有传唤便随便进出姑娘的屋子,姑娘心善,脾气又软,又想着是二夫人送来的人,总是忍着,不想这些下作的东西却得寸进尺,简直就是丢了二夫人的脸!”秋葵气愤不已的说着,嘴皮子利索得很,竹筒倒豆子似的,让韩氏想插话打断都没机会。 韩氏面色一阵青一阵黑。 “二婶,这些人我是不敢再要了,你都领回去吧!反正西院主子少,我一个人就让秋葵伺候行了。再让她们伺候下去,我屋子里的东西都说不准哪天就不见踪影了,爹娘回来问起,我该如何解释?”明媚红着眼眶说道,声调一如既往的柔和绵软,态度却很坚决。 韩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扯着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你所愿吧。这些奴婢你既然不喜欢,那就再换一批好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可那簪子……” 明媚只假装没听出她话里的试探之意,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谁偷了去,又藏到了哪里,恐怕是寻不回来了。也罢,就当是个教训好了,等爹娘回来,我再让爹娘买一根就是了,也不差这点银子。” 韩氏一听她这轻飘飘的话差点没气歪嘴。 侯府三房,地位最低的便是长房,可是最不缺银子的也是长房!哪像他们,到处都要用银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实在气人! 第七章 沽名钓誉 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韩氏也没有细想,毕竟明媚性子绵软柔弱,内向的形象多年来早已深入人心。韩氏从来都觉得明媚是再好拿捏不过的人,又哪里会想到现在的明媚早已经不是过去的明媚了。至于西院的奴婢,换了就换了,她再塞一批进去也是一样的。 而且方才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再过段时间大哥两夫妻就该回来了,这个时候西院换了奴婢,等他们回来,她再适时一说,这换奴婢不得花银子,大哥不得出一笔银子吗?奴婢可是明媚要换的,是西院的奴婢,总不能让东院出这个银子。 再者,西院的这些奴婢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以前明媚不提也就罢,现在提起了,她若是压着不换,万一等大哥两夫妻回来,明媚一说,让他们起了怀疑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么一想,韩氏就爽快的答应明媚了。 西院的奴婢倒是不会一下子就换个精光,也就是内院伺候的好些个丫鬟换了,还有两个婆子,厨房的人倒是没换的。不过明媚对此也很是满意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把人全换。若是实在不行,那也没关系,这西院,这侯府,她总会离开的。 明媚又安静的躺了几天,这才渐渐的“好”了起来。 这天她遣人去东院跟韩氏提了一声,说自己想出府散散心。 韩氏一开始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以往明媚是很少主动要出府的,但是转念一想,她病了都大半个月了,整日憋在西院,憋了大半个月的,想要出府散散心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她很快就允了,然后转个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明媚带着秋葵一人就出府了,叫了辆马车,马车离开侯府朝着城中热闹的街市而去。 坐在马车里,明媚靠在壁上,阖着眼,身子随着马车的行驶而微微晃动着,秋葵安静的坐在一旁并没有出声打扰她,虽然她一点都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要突然要出府。马车走着走着却突然慢了下来,似乎被什么堵住了,马车外的吵闹声也越来越大。 明媚眉心动了动,睁开了眼。 秋葵忙趴在窗子上掀起了一角帘子往外看了看,“咦,怎么这么多人?今天似乎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奴婢记得城里也没有什么活动呀……” 闻言,明媚也望车窗外看了去。果然,大街两旁乌压压的都是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张望,像是在看什么热闹。 主仆两人正满心不解之时就听到人群发出了一阵呼声,侯府的马车被堵在一旁进退不得。而另一边却缓缓的驶来了另一辆马车。 和明媚这辆马车相比,这马车就十分的宽敞奢华了,朱雀大街原本就极大,可这辆马车却占了大半,加上两旁拥挤的人,还有路边的商铺,难怪会让她的马车进退不得了。 “哗!原来是燕公子回来了,难怪大家都站在这里看热闹。想来是想找机会瞧上燕公子一眼吧?”秋葵趴在窗边听到了看热闹的人说的话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挤在这里。嘴巴里控制不住的将燕公子的事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遍,也不管自家姑娘到底想不想听。 秋葵也是满眼期待和兴奋,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她更是难得失控的低声尖叫着,兴奋不已,双眼放光。 明媚的眉心紧紧的蹙起,看了眼自己的婢女那丢人的模样,又看向外望去,正好看到一辆华丽张扬的马车缓缓驶过。她在那马车上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嘴角扯出了一道讥讽的笑容。 “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她淡声嘲讽道,说完就把掀起来的一角帘子放了下来。 若真的如同传言说的那样,这位什么燕大公子就不会坐这样奢华张扬的马车回城了。瞧瞧这排场,比皇家子弟还要大。虽然他应该也是皇亲国戚,毕竟姓燕不是吗? 明媚对京城的世家说了解吧也了解,说不了解吧也真不了解。当初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京城了的情况知道得不多。后来想知道了,可是环境又不允许她知道得太多,她只能凭着一次次的重生复活收集积累信息,但也仅限于自己的仇家。仇家之外的关注不多。 而这个燕公子,她记忆里并没有这号人物。 不过她倒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头,评价了一句之后就抛在了脑后。却不知道另外一辆马车里,正坐着两个人,将她那句嘲讽之语听了个正着。 穿着蓝色圆领袍子的男子挑了挑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俊雅男子,戏谑的道:“听到了没,有人说你沽名钓誉,你还不赶紧好好反省一下。这京中居然有女子不迷恋你,反倒批评你的,可真是稀奇了。如何,是不是觉得很是打击受伤?” 坐在他对面的燕大公子瞥了他一眼,“无聊。” 话是这么说,但他垂下的眼帘却遮住了他眼里的兴味。 沽名钓誉……有意思。 ------题外话------ 尚未正式出场便被嫌弃了的楠竹,这是不是云吞文里的第一人? 燕公子:给你机会重新写过 云吞:我不! 燕公子:…… 第八章 救命恩人 “姑娘,你是要去牙行看丫鬟吗?”秋葵猜测道。 姑娘既然想法子把二夫人塞到西院的奴婢都打发了,那应当是要培养可靠又忠心的奴婢伺候。如果是这样,姑娘自己到牙行挑选奴婢是最好不过的,免得回头二夫人又找机会往西院塞人。 明媚懒洋洋的说道:“奴婢一事自有二婶操心,我是出门散心的。” 秋葵瞪大了眼。啊,姑娘真的是出门散心的? 明媚睨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散心是要散心的,但是散心之外,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马车驶过了热闹的朱雀大街,左弯右拐,渐渐马车外就安静了下来,大约过了两刻钟才终于停了下来。 秋葵率先从车上跳了下来,抬头一看,顿时就愣住了。 育婴堂?这……姑娘来育婴堂做什么?不是说要散心吗?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扶我下去?”明媚见秋葵呆愣住了,半天没反应,不由得有些好笑的道。 秋葵也只是比她大了一岁而已,却一直很稳重,甚至是故作老成,今日倒是少见的稚拙。 秋葵回过神连忙伸手将自家姑娘扶了下来,“姑娘来育婴堂做什么?奴婢听说这些地方可乱着了,万一碰上什么不长眼的人……” “慌什么,我只是听说这里有很多可怜的孤儿,所以想着过来做点善事,给爹娘积福,保他们平安罢了。”明媚望着上方育婴堂三个字,眸色微微闪烁着。 她这么一说秋葵倒是没有怀疑,但还是觉得不妥,“姑娘要做善事大可吩咐下面的人,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 “下面的人?我哪里有什么可用之人啊,西院里里外外都是二房三房,甚至是老夫人的人,也只有你和冯叔两人真心向着我。行了,既然都来了,那就进去看看吧!”明媚说着不容置疑的抬步走了进去。 育婴堂是民间成立的一个慈善机构,最初是由一个商行提议负责组织的,博了不少好的声誉。后来大家见状也纷纷加入,不过多数都是捐了银子作罢,并未真正的参与进来。时间一长,大家渐渐淡忘,少有提起,那些人又不乐意再继续捐银子了,育婴堂的情况便越来越糟糕了。 平时负责照顾育婴堂幼小孩子的大婶突然见到一名衣着华贵,气质出众的小姐走了进来,立刻就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连忙走了上去,有些紧张忐忑的问道:“这位贵人到育婴堂来有什么事吗?” 明媚微微一笑,隔着帷帽直白的道:“这位大娘,我是来捐银子的。” 大娘怔住了,呆了呆脸上便露出了激动高兴的笑容,“贵人真的是来给育婴堂捐银子的吗?那真是太感贵人姐了,有了贵人的银子,育婴堂的情况就能缓一缓了,那几个孩子就不用送去牙行了。” 育婴堂的孩子会送到牙行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一开始倒是没有的,但是随着育婴堂接收的孤儿寡妇越来越多,开支也越来越大,外界捐赠的银子却越来越少,这样一来育婴堂自然就撑不住了。撑不住能怎么办,这么多妇孺在,如果关掉育婴堂那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丢掉性命。 后来不知道是谁想出了个主意,让愿意的,已经长大了的孩子卖到牙行去,然后卖活契为奴。这样一来多少能减缓一下育婴堂的危机。这法子虽然一听觉得有些寒心,甚至是恶毒,但细想下来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育婴堂这么多人要吃要住要用,入不敷出,若是没有办法解决,迟早会关门。若是关门,育婴堂这多人都得变成流民,乞丐。牺牲少数人拯救大多数人,确实没有错。 妇人将明媚迎进了屋子。屋子很是简陋,只有一张四方桌和几张残缺的椅子,还有一条长板凳。 秋葵先一步掏出手帕仔细的将椅子擦了擦才让姑娘坐下,至于茶水什么的就算了吧,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姑娘才刚好,可不能再病了。 明媚看了眼秋葵,秋葵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银子,递给了妇人。妇人接过打开一看,顿时惊了一下。 因为钱袋里不只是有银子,还有金子!这一袋银子和金子能让育婴堂撑不短一段时间了! 妇人又是激动又是感动,弯下膝盖就要跪下来答谢。 明媚伸出手拦住了她,“大娘不用如此,我也不过是想做点善事为父母积福罢了。绵薄之力,其实不足挂齿。” “贵人心善,佛祖定会保佑你和你家人的!”妇人捧着钱袋感激涕零。 明媚笑而不语。 靠佛祖保佑?那可不行,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正说着,有个小男孩跑了过来,一脸着急,“嬷嬷,不好了,小俊又不好了,嬷嬷快去看看吧,他好像要死了!” 妇人一听,面色一变,抬脚就要走,但是看到屋子里的贵人,又有些为难了起来。 “大娘有要事处理的话便去吧,我先随便看看。”明媚很是体贴的说道。 得到允许,妇人急急忙忙的走了。 一刻钟之后妇人才又走了回来,身后跟着一名年轻女子,十一二岁的样子,面容瘦削,嘴唇干涩,面色蜡黄,但是一双眼睛却闪着坚韧的光芒,可见是个心性坚定的人。 一进来这女子便朝着明媚扑通一声重重的跪了下来,二话不说就磕了三个响头。 明媚眉头一皱,闪身躲避开了,望着妇人不解的道:“这是做什么?” 妇人连忙道:“贵人有所不知,迎香的弟弟小俊生了重病,但是育婴堂一直拿不出银子给他请大夫,更没有银子去抓药,再拖下去便只有死路一条。可今日贵人送来了银子,那就是雪中送炭,救了小俊一命啊!迎香和小俊相依为命,贵人救了小俊,那就等于是救了迎香,这是大功德啊!” 明媚恍然大悟,让秋葵扶起了迎香,柔和的笑着说道:“这也是老天爷的安排,证明你姐弟是个有福气的,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至于我,倒也没有做什么,对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帮到你们,我也很高兴。” 迎香望着眼前高贵如仙女的千金小姐,眼里满是感激。 明媚将她眼里的感激看在眼内,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迎香,她记得银环死了之后伺候在明绯身边的丫鬟就是迎香啊,对明绯忠心耿耿。后来她在无意中得知原来是明绯偶然之下的一个随意举动救了迎香的弟弟,所以迎香才会她忠心耿耿,最后还为了救她把命都丢了。然后她的弟弟又成了明绯身边最忠实的仆人。 可这辈子,对迎香有恩,救了她弟弟的人成了她,迎香会怎么做呢?按理说迎香这辈子会对她忠心耿耿……如果是这样,那就有意思了,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明媚看着迎香的眸色深了深。 第九章 新丫鬟 在育婴堂待的时间不长,明媚很快就离开了。离开育婴堂之后到首饰铺随便买了点首饰便回府了。 接下来几日侯府一如既往的平静,直到几天之后一大早在屋子里看书的明媚就听到了喧闹声,没一会儿东院就来了人说二夫人请了人带了奴婢过来,让明媚过去挑选。 明媚收拾了一下便带着秋葵过去了。 院子里站了十来个丫头,年龄都介于十岁到十三岁之间,容貌,身高参差不齐。明媚眸光一扫很快便在其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走到了韩氏身边。 “二婶,五妹。” “哎,媚儿过来了,坐吧。前些日子你说你院子里的奴婢伺候不好,全都发卖了出去,这不,二婶让人又带了一批过来让你挑选。你仔细瞧瞧,看上哪个了就挑出来。至于你五妹,等你挑完了再让她挑吧!”韩氏笑吟吟的说着,一副纵容宠溺的婶娘形象,还暗中抹黑了一把明媚。 说她院子的奴婢伺候不好就全部发卖了出去,这不是暗指她心狠手辣吗?韩氏自己的亲闺女都没有挑选奴婢就让她挑选了,剩下的再给自己的女儿,瞧瞧,多疼爱她这个大房的侄女啊!真是一个心慈的主母。 站在一旁的牙婆瞧着明媚的眼神顿时就有些异样了。 明媚抿唇笑了笑,神色怯弱,小声的道:“还是让五妹先挑吧。先前五妹的贴身丫鬟莫名其妙的跑到西院溺毙了,五妹身边不能没有贴身丫鬟伺候。而且西院的丫鬟向来都是二婶挑选的,我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新来的丫鬟别像刚撵走的那些奴婢那样没规矩,随便进出我的院子,偷我的首饰就好。” 韩氏嘴角的笑容顿时一僵,狐疑的看了眼明媚,眼里满是打量之色。 这死丫头是不是故意这样说想要在外人面前抹黑她的?但是看她这怯弱的神情,无措的眼神又不像……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挑了。”明绯原本就不想让明媚先挑,凭什么让她先挑啊,她才是正经侯爷的嫡小姐,明媚不过是沾了侯府光芒的大房小姐而已。 韩氏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牙婆,果然见对方神色略有些异样,不由得咬了咬牙,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儿。 “罢了罢了,既然媚儿心疼你这个妹妹,让着你,那你就先挑吧!”韩氏摆了摆手,也不是多大的事。 她在京中的名声向来不错,谁不知道明媚这个侄女从小就是她帮忙带大的啊!大哥两夫妻不在,明媚这个丫头片子还不是任由她拿捏,还能翻出她手掌心不成? 明绯老实不客气的从台阶上走了下去,绕着站在院子里的十多个人转了一圈,很快就挑出了几个。 明媚一看,果然都是其中容貌身形上乘之人,剩下的要么就是太瘦弱,要么就是太矮,要么就是容貌太普通。 她也不在意,等明绯挑好之后她看似随便的伸手胡乱指了几个便作罢了。 牙婆很快便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挑选完奴婢,明媚带着秋葵不紧不慢的朝着西院走了回去。 “姑娘,方才,方才奴婢看到一个人,好像是那天在育婴堂看到的那个,叫……叫迎香的?”秋葵蹙着眉不太确定的说道。 “是吗?我都没太注意呢。不过就算是也不奇怪,育婴堂入不敷出,没有多余的银子可用,她又有一个弟弟,想要养活她自己,入大户人家做奴婢也不失一个好的选择。”她慢慢的说道。 “姑娘,你说方才那迎香认出我们了吗?万一她跟五姑娘提起之前的事,五姑娘告到老夫人那里怎么办?”秋葵有些担心。 明媚笑了笑,“怕什么,就算祖母知道了也不碍事,我是去做善事的,也是为侯府积名声,只有好处没坏处。至于迎香有没有认出咱们,这不重要。日后你见着她只当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便是。不用刻意提起育婴堂之事。” 迎香有没有认出她们呢?自然是认出了的,方才她可没有错过迎香眼里的惊讶。认出才好,她还担心迎香没有认出她这个救命恩人来呢。 如果按照前世的发展,迎香会取代银环成为明绯的贴身大丫鬟,到时候……想到这,明媚唇边的笑容又深了深。 回到院子里,新来的丫鬟已经站到了院子里,就等着主子训话。 明媚站在屋檐下扫了一眼底下的丫鬟,淡声道:“我这里要求不多,只需要规规矩矩,忠心便可。做到这两点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若是想跟我耍心眼,那就得保证永远不会被我知道。否则的话,发卖都是最好的结果,听明白了吗?” 新来的丫鬟被她的话吓得面色发白。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跟仙女一样美丽的小姐,一张嘴便能说出如此狠心的话来。对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来说,发卖已经是最糟糕不过的结果了,可是她却说发卖是最好的结果,那岂不是说会……会把命都丢了? 原本还有些小心思的人顿时就歇了。原本就在院子里伺候的则是有些惶惶然,想起了前几天被发卖出去的那一批人,心里不由得有些发寒。 三姑娘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明媚身边只有秋葵一个一等丫鬟,她在新来的丫鬟中挑了一个和秋葵同是一等丫鬟,至于剩下的,全由秋葵处理了。 另一边的明绯也正在屋子里安排新来的丫鬟。 她坐在椅子上,新来的丫鬟站成了一排,挨个说自己叫什么名字,会什么。 “奴婢彩云,会女红。” “奴婢珍珠,会做菜。” “奴婢……” 明绯一边听一边打量着几个丫鬟,很是满意自己的眼光。这几个丫鬟可都是今天牙婆手里最好的了,五官端正出挑,养一段日子,肯定会更好看的。就算是丫鬟,她是嫡小姐也得用最好的丫鬟,怎么能用那些歪瓜裂枣呢? “奴婢迎香,学过字,念过书,也会女红,做菜,还学过挽发髻,上妆。” 明绯一听眼睛微微一亮,盯着迎香看了一会儿才满意的笑着点头,得意的道:“就你了,以后你就在我跟前伺候。伺候好了,少不了你好处。” 迎香不骄不躁,跪了下来,低垂着头。“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姑娘。” 其他人皆是眼红不已的瞪着迎香,羡慕又妒忌。一来就在跟前伺候,以后还愁没有出路吗? 迎香退出去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句话:“明媚是大房嫡小姐又如何,怎能和我侯爷嫡亲女儿相比?她也就只配挑我剩下的东西!” 她想起方才在庭院里见到的那位貌若天仙的小姐……原来恩人竟然是侯府的小姐,可是怎么看起来却有些……她蹙起了眉头。 ------题外话------ 祝各位妇友节日快乐,哈哈哈哈 第十章 虚情假意 明媚头上的“伤”养了足足一个月才好了起来,人也不再整日整日的躲在院子里,已经恢复日常的请安了。 侯府里一切如常,半个多月前西院死了一个丫鬟的死似乎已经被大家忘记了。也是,不过区区一个丫鬟,根本不可能会让府里的主子上心。 “姑娘,王管事的儿子回来了。”午后秋葵从外头回来直奔内屋,在明媚身边低声道。姑娘前些日子就让她找可靠的人盯着王管事的儿子,盯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是有些收获了。 明媚坐在绣架前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的在绣架上下针,听到秋葵的话动作顿了顿,唇角勾了勾,抬眸从前面的窗口望了出去,莹白的脸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细腻,连细小的绒毛都没有。因为在屋子里,身上穿着舒适的简单衣裙,连发髻也是随意的挽了个极为简单的,一缕发丝垂落在白腻的脸颊旁,眉眼精致的端坐在绣架前就像是一幅画一样。 秋葵看得神情一呆。 虽然知道自家姑娘模样是极为出挑的,但是,但是以前从不觉得姑娘如此的夺人心魂一般。打从姑娘落水之后,这气质反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再也没有以往那种,那种……秋葵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总之一句话就是现在的姑娘更像一个贵族千金,侯府姑娘了。 “回来了就好,不回来,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你让人继续盯着,小心谨慎些,可不能让人发现了。这人我可有大用。”她浅笑着说道,眼里闪着幽深的光。 王管事的儿子啊,这可是一枚好棋子,她得好好利用了。不借此咬下二房一块血肉就枉她再世为人!至于其他的,现在不急,有时间慢慢来,曾经她吃过的苦,大房吃过的苦,她会让那些人加倍偿还。 秋葵点了点头,“奴婢晓得。” 秋葵也是大概的猜测着这个王管事的儿子是不是知道二房什么秘密,而姑娘打算利用这一点给二房制造一些麻烦。不过盯了这么些天,似乎没发现王管事家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秋葵好奇之下又有些担心的,担心会被二房的人察觉。 只是担心之余吧又有些老母亲一般的高兴。以前姑娘就是性子太软了,心软,耳根子也软,二房说什么就听什么,对二房的人比大房的老爷夫人还亲近,偏偏二房的人就是面慈心苦的人,以前她可不少操心。现在姑娘自己明白过来了,是再好不过的了。 才说着屋外就传来了通报声,说是府里的几位姑娘过来了,明媚自然是让人进来了。 明绯为首,侯府的几个姑娘很快就走了进来。 明绯一进门就看到了收起来放在一旁的绣架,她有些奇怪的问道:“三姐不是一直不喜欢女红吗?怎么这会儿倒是在屋子里捣弄起来了?” “之前一直在养伤,实在是闷得慌,又想着我娘很快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见我女红还是那样肯定又得说我,所以就赶紧临时抱抱佛脚了。”明媚抿着唇笑了笑。 明绯眼里飞快的闪过了一道讥讽,面上却笑得娇俏,“三姐,是这样的,我们想着你因为养伤都许久不曾出门和人聚聚了,所以今个儿过来是想约你后日去一趟兵部尚书府,有几个小姐说要办个诗会什么的。我知道三姐不喜欢这些,但是总得出门散散心的,我已经回帖子了,三姐趁着这两天就准备准备吧!” 这说法是直接替明媚做决定了,哪里还有一点做妹妹该有的模样。 明媚也不生气,好脾气的道:“那就多谢五妹的好意了。其实我也觉得是时候出门散散心了。” 明绯抬了抬下巴,“你能这么想就好。”免得她还得花心思哄她去。 明绯过来本来就是为了让她答应去尚书府,现在她爽快的答应了,她也不想多呆,凳子都还没有坐热就起身走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三房的双胞胎姐妹,明熙,明皎,庶出的明珠。 明珠是庶出的,一向没有地位,性子又闷,常常一天都听不到她说一句话,现在有明绯在,就更不敢随便开口了。明皎和明绯玩得好,明绯不喜欢明媚,她对明媚也没有什么好感,而明熙虽为姐姐,却脾气温顺,总被明皎压着。她 觉得就这么走了似乎不太好,又架不住自己妹妹逼迫的眼神,最后只好抱歉的看了眼明媚然后跟着一块儿走了。 明媚自然是注意到明熙抱歉的眼神,想到当初明熙的结局,她眉头不禁一皱,不过很快便松开了。 现在长房自顾不暇,她哪里还有心思去顾三房的人?横竖明熙最后到底是什么样的结局都与她无关,又不是她造成的,不是吗?再说了,谁知道明熙是不是和明皎,明绯一个样呢?如果是,这样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算呢。她冷冷的想道。 第十一章 可惜可叹 府上的几个姑娘要去尚书府聚会,韩氏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愣是没有给明媚准备什么,也不派人到西院叮嘱几声。反倒是自己的女儿,忙前忙后的,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聚会,她照样上心,务必要让自己的女儿光彩夺目,出尽风头。 东院没派个人过来教导一声明媚也不急,只当什么都不懂,到了出门这天才不紧不慢的挑了身衣裙,稍微的打扮了下便从西院出来了。 韩氏虽然没有叮嘱明媚,但说到底还是一家人,又是去一个地方,自然是不可能丢下明媚了。所以二房,三房的几个姑娘都在厅里等着,等明媚一到便可以出发了。 明媚是踩着时间点到的,不早也一点都不晚。 明绯向来心高气傲,什么都要最好的,今天出门也是好生打扮了一番,可偏偏明媚一出现就把她给压下去了。特别是看到明媚不过是稍作打扮,身上那身衣裙都不是最新做出来的,她更是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相比明绯刻意的打扮,明媚就随意得多了。 乌黑的长发梳成百合分髾髻,玫瑰纹铜扣束结肖尾,发髻上零星点缀着几颗珠花,粉色的珍珠颗颗圆润,点缀在乌黑的发间衬得头发越发的光亮,珍珠越发的莹润。柳眉轻扫,一双丹凤眼水汪汪犹如一汪清泉,面颊白皙细腻中透着一抹淡淡的粉,竟是比胭脂还要好看上几分。嘴唇淡粉,下巴尖尖,线条优美恰好到处,颈脖修长。 下身是朱红色的褶裙,明艳张扬,可上身却又穿了艾青色的褙子,压下了朱红色褶裙的明艳,淡了几分。脖子上戴着一个玛瑙宝石璎珞项圈,除此之外就再无首饰了。这身打扮不会加重她过于出众的容貌,引人注意妒忌,又不会让人觉得过于随意敷衍,真真是恰到好处。而且她这种年纪穿这些颜色一般人的话只怕是会驾驭不了,可她却不会叫人看了觉得违和。 一比较,明绯就惹眼刻意过头了。 韩氏看到明媚也是眸色沉了沉,暗暗咬了咬牙。 大房这明媚简直就是狐狸精转世一样,往哪一站就浑身的妖媚,谁也比不上,真真是气死人!这样的容貌怎么就没有给了自己的女儿呢?若是这样的容貌给了自己大女儿,那该多好,多完美啊! 一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女儿要是有明媚这么一副容貌,韩氏就有些激动。可毕竟只是如果,她马上又失落遗憾了下来。再看明媚就觉得更加的碍眼,讨人厌了。 “难怪来得这么晚,原来时间都花去打扮了。”明绯暗含嫉妒的看着明媚,阴阳怪气的说着。 “三姐你这样真好看!”倒是明熙看着明媚真心的赞道,眼里带着一丝羡慕。 明皎则是撇了撇嘴,嘴上没说什么,可是手上的帕子却不自觉的用力扯着。 “瞧五妹说的,说好了是巳时在厅里碰面,然后才出发的。这会儿正是巳时呢,怎么会晚了呢?”明媚浅笑着道,对那些嫉恨的视线视而不见,不痛不痒。 明绯被她的话狠狠的噎住了,瞪着她想反驳又无从反驳,因为她说得确实是事实。是她们早早就来了,不是她来迟。 “行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出发了,不然去晚了可就闹笑话了。”韩氏也不想再看到明媚那张脸了,只想赶紧让她去尚书府。事情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今日务必要让明媚在大众面前丢尽脸面!到时候看她还怎么拿着这张脸到处显摆! 韩氏说着话的同时还暗暗给了女儿一记眼神,让她稍安勿躁。明绯想起自己娘的安排这才按捺住了内心的嫉恨,轻哼了一声,抢先一步越过明媚这个姐姐走在了前头。 明皎立马就跟了上去。 明熙落后了一步,和明媚走在了一块,“三姐,五姐她就是这个性子,你别放在心上。三姐,你今日可真好看。” 明媚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你也好看,咱们府上的几位小姐都是顶好看的姑娘。” 明媚说的倒是实话,侯府三房嫡出的姑娘容貌都不差,而她不过是最出挑,出耀目的那个罢了。哦,不对,有一个例外。 想起了此时不在府中的大姐姐,明媚唇角的笑容深了深。 侯府二房嫡出的大小姐,侯爷嫡亲的女儿,长女,身份尊贵,性情端庄大方,进退得宜,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是贵族千金的楷模。可偏偏输在了一个貌字上。侯府三房嫡出的几位小姐,就算不带上明媚,她也是垫底的,甚至连三房庶出的明珠都比不上。 真是可惜可叹可怜。如此有德有才的一名女子却偏偏没有配得上她德才的容貌,不是可惜可叹可怜又是什么呢? 不只是外人,就连老夫人,二房的老爷夫人都时常暗地里叹息,如果嫡长女有一副匹配得上她才情的容貌,那是进宫当娘娘都绰绰有余的。可偏偏……明明二房的老爷夫人的容貌都是不差的人,嫡次女也娇美,怎么就嫡长女丝毫没有继承父母两人的容貌优点呢? 至于大小姐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唯有她自己知道了。 以前她也不知道,可是现在她知道大姐姐心里是怎么想的。明媚笑着和明熙一同坐进了马车朝着尚书府出发了。 兵部尚书姓赵,说起来其实和宣平侯府有那么一点点姻亲关系,因为兵部尚书赵夫人是宣平侯夫人的堂妹,同是韩家嫡小姐,只是不同房而已。 在前朝上赵大人和明应权关系也不错,两府之间来往倒也还算密切,当然了,这种来往实际上仅限二房,对于经商的大房,没事的时候是谁也瞧不上的。 坐在马车上明媚将这些关系又细想了一遍,越是想唇边的笑容就越浓,一张明艳的脸愈发的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眼。让一旁和她说着话的明熙也不由得频频侧目,心想三姐闷在府里这么长时间,今天能出门,看来也是十分高兴的,丝毫不知道明媚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阴暗的事。 第十二章 颠倒黑白 兵尚书府离宣平侯府倒也不算太远,坐着马车不紧不慢的话走两刻多钟也就到了。 韩氏带着府上的几个姑娘被下人领进了后院,后院此时已经是一番热闹景象了。韩氏很快便和赵夫人亲亲热热的说起了话来,明绯也和赵家的嫡小姐赵如燕,还有几位平时交好的小姐黏在了一来,说说笑笑,明熙两姐妹也有交好的友人,似乎唯有明媚,有些格格不入。 明媚倒是淡定自如得很的。 在她看来,眼前这些都是小丫头片子,年龄相差不远,可是这心,说起来都不知道多少岁了。她见过她们当中的某些人几年后的模样,对她们又岂会有什么异样的心思呢? 她独自一人坐在花架下的藤椅上,面色如常,姿态悠闲,不见丝毫窘迫。 “绯儿,你家三姐怎么瞧着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明绯身边有人忍不住低声问道,瞄了眼另一边的明媚。 明绯扫了一眼悠然自得的明媚,轻哼了一声,有些恶劣的道:“大概是把脑子摔坏了吧,病好了之后人就傻傻的,比以前更傻了。人和也以前不一样了。” 说着眼珠子一转,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而且之前她住的院子死了个丫鬟,她跟没事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给……因为落水的事她一直说是那丫鬟推她下去的,可是一个丫鬟哪里敢推主子下水呀,可她就是……”她面上一脸的无奈为难,眼里却闪着恶毒的光芒。 银环是她的贴身丫鬟,不清不白的死在了西院,哪能就这么算了。要是真这么算了,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以后明媚不得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啊! 她这话一出,几个小姐顿时面色各异。 “是……是明媚杀了那个丫鬟吗?” “不会吧,看不出来啊,她不是挺胆小内向的吗?怎么会有胆子杀人啊?”有人不是很相信。 明绯叹了一口气,“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也没有想到三姐会是这样的人,我也不希望是她做的,可是西院就她一个主子……”不是她又是谁呢? 秋葵站在自家姑娘身边慢慢的就注意到周围时不时落在姑娘身上的视线似乎有些异样,那眼神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一样,让人浑身都不舒服起来了。 “姑娘,奴婢怎么觉得怪怪的,那些人的眼神……” 明媚坐在藤椅上,背脊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听到秋葵的话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的道:“大概是听了我的什么闲话吧。” “啊?闲话?”什么意思,姑娘都许久不曾出来交际了,哪里来的闲话? “银环不是死在了西院么?模棱两可的说几句,大概就变成是我杀了银环吧。” “什么?”秋葵的声音猛的高了起来,一脸气愤,“胡说八道!” 明媚看到秋葵激动的样子,不由得似笑非笑的睨着她,眼里闪着莫名的光。 秋葵对上她的视线,猛的想起了什么,面色不由得一僵,脖子瑟缩了一下。 银环好像、似乎确实是姑娘……不对,不是姑娘杀的,姑娘只是将人引到了西角,然后……然后……秋葵想着想着脑子忽然就混乱了,一脸的纠结。 明媚见她这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微微摇了摇头不理会她了。 至于明绯……她瞟了眼和几个世家小姐说得正兴起的人,微微笑了笑。 说吧,说吧,说得越多,到时候反弹就越厉害。 其实赵如燕对明绯说的话心里是有些不认同的。 不管怎么说明媚都是宣平侯府的嫡小姐,她的名声坏了,宣平侯府其他的姑娘能好到哪里去?就算那丫鬟真的是明媚杀的,她也犯不着在她府上迫不及待的跟人说啊,蠢不蠢?难道她觉得明媚因为这件事名声坏了,她就能全身而退?蠢货! 赵如燕心里其实是有些瞧不起明绯的,觉得她被宠得脸脑子都没有了,整日就知道嫉妒明媚的容貌——好吧,其实她也嫉妒,谁不想长成明媚那副样子呢?但是嫉妒归嫉妒,模样不能太难看了不是吗? 赵如燕一边笑吟吟的应付着明绯,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今天的聚会说白了就是各世家夫人小姐相聚在一起说说话,各位小姐下下棋,作作诗什么的,倒也热闹。 午后阳光猛烈大家便移步回到了室内,三三两两的或坐或站低声细语,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笑声,倒也是一片和乐融融。屋子里放着冰块,减缓了屋外酷暑带来的炎热,窗外垂下了几缕翠绿的枝叶,时而传来几声鸟鸣,让人心里也不由得舒坦了几分。 可就是此时,院子里却似乎传来了吵闹声,像是有人在争执什么。 和韩氏说着话的赵夫人眉头一皱,沉声道:“让人去看看外面何事吵闹,不知道今日府上有客人在吗?” 一旁的丫鬟快步走了出去,不多大一会儿便回来了,只是面色却有些怪异,回话也吞吞吐吐的。 赵夫人眉心一跳,呵斥道:“没用的东西,回个话都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夫人,外面是,是宣平侯府的下人吵着闹着要夫人给公道什么……” 丫鬟的声音不低,这话一出,屋内顿时一静,然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了明媚身上,都想起了今日听到的那些话。 莫非是那丫鬟的家人在宣平侯府闹不成就直接闹到兵部尚书府来了? 第十三章 颠倒是非 大家的目光都不由得落在了明媚身上,就连韩氏自己也是如此。不过相比他人的异样,她面上的神色倒是多了一分错愣和意外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李大家的怎么会闹到这里来了? 她确实是准备趁着今天明媚和大伙一起出门的时候利用银环的事坏了她的名声,即便伤不到筋骨也要让她少块肉,流点血。 按照她安排好的应该是她们在赵府赴完宴往宣平侯府回的路上,等马车走到人多热闹的地方,李大家的人便冲出来拦在马车前哭闹哀求。她身为侯府夫人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履行自己职责的,她会端着大义明理又公正的态度仔细询问,李大家的便会趁机说出明媚身为侯府长房嫡小姐却滥杀无辜丫鬟的事实,势必要将这一盆污水泼到明媚身上,将银环的死坐实。 至于侯府的名声倒是不用担心的,因为她会在一旁适时的表现自己的大义凛然和不徇私,公事公办,当然了,更加不会忘记表露侯府二房的无辜。她还会隐隐透露因为大房长辈长时间不在府中,明媚无人管教,也不服管教,性子难驯,做错事做所难免……她就不信经此一遭明媚的名声能不坏,长房的名声能不坏! 毁了明媚只是第一步,能毁掉长房才是最终目的! 所有的一切她都安排好了,甚至是路上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路人”她都安排妥当了,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李大家的为什么会突然跑到了赵府闹事?还有,为什么李大家的能进得了赵府? 韩氏是一脸的错愣不解,茫然的对上赵夫人饱含不满的双目时才猛的惊醒了过来,暗道一声:坏了! 不管这事的真相是什么,李大家的的确是已经闹到了赵府,这是在打赵府的脸,在打她兵部尚书夫人的脸啊!而她作为侯府夫人,难辞其咎,而且保不准她会以为是她为了打击明媚而故意利用她,利用赵府今日办聚会的机会…… “秋霜……” 赵夫人冷着脸道:“宣平侯夫人还是叫我赵夫人比较妥当。既然侯府的事都闹到我赵府来了,侯夫人还是先处理了再说吧!” 她好心邀请他们侯府的女眷来赴宴,她却是这样回报她的?这件事要不是她安排的难道还是明绯这个小丫头安排的不成?当她傻啊! 韩秋霜气得身子都要抖起来了,长这么大她还受过这样的气呢,特别是成了兵部尚书夫人之后,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竟然被打脸了! 韩氏是有苦说不出,想解释,但是眼下又不是解释的时机。不解释吧,这心里又憋得慌,可是想了想只能是暂时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李大家的,你这是做什么?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能让你胡闹?你现在立刻离开,看在你在侯府伺候多年的份上,我还能跟赵夫人求情,饶你一次。若是你再不识抬举,休怪我们无情!”韩氏厉声说道。 来闹事的便是银环的娘亲,孙婆子。 孙婆子并非侯府家生子,但是却在侯府伺候了几十年,年轻的时候嫁给了侯府的李管事,生了三个儿子,一直到了三十多才生下了银环这个唯一的女儿,自然是百般娇宠。原还想着将来许配一个好人家,没想到就这么没了,可想而知孙婆子一家是有多伤心了。 孙婆子跪在地上哭嚎着:“夫人,老奴也是没有办法啊,老奴只有银环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养大了,结果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府里,老奴伤心啊!老奴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公道啊!” 韩氏被她的话气得一噎,忍不住咬牙暗示道:“银环一事不是已经处理过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已经许诺过好处了,等事情过了之后会将她的三个儿子都调到庄子上做管事,还会给他们一家一大笔银子,只要他们配合。这都已经说好了,他们却临时反悔,这是嫌她之前许诺的不够吗?胃口也太大了! 如果真的这样不识抬举,得寸进尺,那就休怪她不顾他们一家子多年伺候的情分了! 韩氏眼底飞快的掠过了一道狠毒的光芒。 孙婆子听到韩氏的话立刻就尖声道:“杀了银环的凶手还没有找出来老奴怎么满意?老奴不要银子,不要管事之位,只要真相和公道!” 孙婆子这么一喊倒是把慈母之相表现得淋漓尽致。 “银环?这银环不是……不是绯儿的贴身丫鬟吗?”混乱中有道蚊蝇般细小的声音有些疑惑的说道。 一旁看戏完全不知道缘由,只以为是娘临时改变了主意要在赵府收拾明媚的明绯听到这声嘀咕声表情立时一僵,然后飞快的反应了过来,按照之前说好的那般,故作勉强的笑了笑道:“银环原本确实是我的丫鬟,银环出事前一个月就借给三姐了,后来便出了银环溺死在西院的事……” 终于轮到她登场了!明媚精神一振。 她立刻惊愕又难以置信的望着明绯,脱口就否认道:“五妹,你……银环是你的丫鬟,一直都是,你怎么……” 她还没有说完韩氏就打断了她的话,“媚儿,银环以前一直是绯儿的丫鬟这没错,但银环出事前一个月明明是你哭着闹着说银环是个机灵的丫头,会照顾人,非要绯儿把她让给你。绯儿念及姐妹之情,不舍也还是将银环让给了你。可是你却偏偏又猜忌她以前在绯儿跟前伺候,觉得她有二心,时常……现在人都死了,你就不要再……唉!”韩氏欲言又止,一脸的无可奈何,好像明媚是一个多么任性自私的人一样。 屋子里的人都惊异的望着明媚。 以往明媚在京中闺秀中的名气也是大的,却都是因为她尚未长开便已经无人能及的明艳容貌,并非因为才情品德。 京中世家千金都知道宣平侯府长房嫡女性子绵软怯弱而且沉默内向,和二房的嫡长女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有的人都暗暗惋惜明媚那样的容貌不是生在明凤身上,若是生在明凤身上,那就完美无瑕了。 现在听到韩氏这么一说,屋内的众人对明媚更是失望透顶,觉得原来侯府长房的嫡小姐比他们以为的还要不堪。 明媚微微张着嘴巴,仓惶的看了一眼屋内的人,面色发白。 第十四章 当众认错 “你们胡说八道!银环本来就是五姑娘的贴身丫鬟,与我家姑娘何关?”秋葵气愤不已的大声反驳道。 韩氏却道:“秋葵这丫头向来是个护主的。”意思就是秋葵是明媚的丫鬟,忠心护主,她的话不可信了。 秋葵自然明白韩氏话里的意思,为此气得一张白皙的脸都憋得通红了起来,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二婶,你为什么……银环,我没有要银环伺候,你们……”明媚苍白着脸色有些无力的辩解着。 “三姑娘,你一直说银环不是你杀的,可是你怎么解释银环死在了西院!她是东院的丫鬟,能死在寺院吗?”孙婆子状若疯癫的逼问道。 “这我如何知道,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总之不是我做的!”明媚也激动了起来,只是过去性子一向怯弱,现在即使是为自己辩解声音也显得有些无力,落在旁人眼里,倒是叫人更加怀疑了。 偏偏韩氏这个时候又道:“媚儿,知错能改这话我已经不知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可你就是听不进。怕也是要等大哥大嫂回来才能让你听话了。” 说完又转头问孙婆子,厉声问道:“你口口声声要公道,你想如何要公道?这件事是媚儿做错了,但侯府也尽量做补偿,难道你还想让侯府的小姐为一个丫鬟偿命不成?” 孙婆子面色一变,忙道:“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既然是三姑娘害死了银环,三姑娘主子,银环是丫鬟,但也总是个人,是条生命啊!老奴不敢要三姑娘偿命,只要三姑娘……只要三姑娘说声对不起便是了……” 韩氏听了眼里闪过了一道满意的光芒。 这孙婆子虽然临时变卦,没有按照她安排的来,还闹到了赵府,让她得罪了赵夫人,但这不碍事,过头她再赔礼道歉就是了。她这一闹总算是没白闹,只要明媚低头道歉,那就是彻底认了害死银环这个罪名,以后是想翻身都翻不了,这倒是和她最初的目的一样。 总算是没有把事情搞砸。韩氏高兴的想着,至于孙婆子为什么会临时变卦,擅自到赵府来闹事,她下意识的没有深究。孙婆子是侯府的人,这侯府除了自己也就是老夫人有点权,但是老夫人是和她站一队的,绝无可能坏事,帮明媚。 所以孙婆子到底是为什么擅作主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这盆污水终于还是泼到了明媚头上。 屋内里的人神色各异,有的面色嘲讽,看好戏似的看着明媚,就等着看她倒霉。有的暗暗摇头,觉得明媚身为女子,而且年幼却如此的心肠歹毒,实在是令人发寒。有的却对眼前闹剧的一幕心存疑虑,更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内情。 这婆子是侯府的下人,就算说的是真的也不至于直接闹到了赵府吧?韩氏是侯府主母,若真心为明媚好,又怎么会让一个婆子将事情闹得众人皆知呢? 韩氏正要让明媚当众给孙婆子道歉,彻底的认了这罪名,那料到左边椅子上一名穿着湖绿色褙子,石榴裙的年轻妇人蹙眉道:“你这婆子好生无理胆大。不说你的女儿到底是不是明三小姐害死的,即使是,身为一个下人,主子要处置你那便肯定是你做奴婢的不对,要不然这偌大的侯府,那么多下人,怎么就偏偏你的女儿死了?主子处置一个下人,不把你全家都赶出去便是大度了,你还敢恶人先告状,诬告主子,实在是胆大包天!你作为母亲行为尚且如此,由此可见你的女儿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明媚听到这话不由得在心里叫了一声说得好! 可不就是这样吗?银环仗着自己的父母在侯府下人中有地位,又是明绯的贴身丫鬟,架子向来摆得大,有时候连她这个长房嫡小姐都敢给面色看。可不就是上行下效,因为看得多自己父母对她不敬,又兼之明绯这个妹妹对她没有丝毫敬重之心,所以也跟着给她面色看么? 这样的下人,死不足惜! 明媚看了眼为自己说话的夫人,愣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位夫人似乎是娘未出嫁前的闺中好友……难怪会帮自己说话了。她默默垂下了眼帘,以往她从未注意过这些,每每跟着韩氏出门都恨不得缩在一旁,根本不关心旁的事,也就无从注意是不是有人关心自己了。 那辈子她错过的又岂止这些?想起以往的事,她不由得闭了闭眼。一切回到了尚未开始的时候,这辈子,属于她的一切她都要牢牢握着,谁都不能抢走,不管是身份地位,权和钱,又或者是亲情,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失败一次。 第十五章 身负重任 韩氏是侯府夫人,自己出身也不低,有人巴结也是情理之中。但是帮明媚说话的那位夫人也不是什么身份低下的人,甚至出身还比韩氏略高,夫家虽然不是什么侯爵,却也是朝中二品大员,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她一出声,倒是让屋内几个品行还不错的夫人也陆陆续续的开口说了句公道话。不是她们帮明媚,和韩氏这个侯夫人作对,而是眼前这事,孙婆子说的话实在没有办法让人完全信服。更别说韩氏说的话,明着好听,可细想就能琢磨点别的味道。 在座的都是在后宅浸染过的人精,哪里会真的不懂韩氏的心思。不过就是欺负明媚这个长房嫡女父母都不在身边,只能任由她这个婶娘磋磨罢了。 要是事情不过分她们也不想招惹麻烦,只是眼前的事,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看韩氏那样子似乎是想让明三小姐当众给一个婆子道歉,这要真是做了,以后明三小姐的名声可就坏了。她们当中也有人和宣平侯府长房夫人有来往的,不好真的袖手旁观。 韩氏听到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由得暗暗咬了咬牙。 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了,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帮明媚这小蹄子说话,失算了。 她心思一转,很快就衡量出利弊关系来了。 “大家说得有道理,是我太担心媚儿,思虑不周了。”说着韩氏看着孙婆子,眼里带着威胁意味的说道:“孙婆子,念在你痛失爱女的份上,本夫人就不跟你计较今天的事了。银环的事回府后本夫人自会给你一个公道,你休得再在赵府纠缠!”说完还看了眼一旁冷着脸的赵夫人。 赵夫人心里一气,可也不能任由这个孙婆子这样闹下去,再闹下去,她这个主人也得跟着丢脸。 于是她黑着脸目光冷沉的看着孙婆子道:“你要的公道自会给你,可你若是不识抬举,非要在我尚书府继续闹下去,那就少不得按照规矩办事,让你先到大牢里去待一阵子,然后再细细审问了!” 孙婆子顿时面色一变,嘴巴张了闭,闭了又张,最后眼神难解的望了眼斜对面的明媚才状似不甘的道:“老奴多谢夫人。” 一场闹剧到此结束。 赵夫人很快就活跃起了气氛,大家也给面子,没有再提起方才的事,只是原本就没有什么人和明媚说话,现在就更是连靠近她都不愿意了。 有人觉得事情蹊跷,不相信明媚这么一个看起来娇软的美人儿会做出杀人的事,自然也有人相信她是蛇蝎美人。 明媚对此无动于衷,静静的坐在一旁,低垂着头,看起来十分的失落,似乎是被刚才的事打击到了,身边只有一个丫鬟陪着。 “喂,你别难过了。既然不是你做的,那就别管旁人说什么了。不是有句话叫清者自清吗?” 明媚低着头正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就冷不丁的听到身旁响起了一道清脆有些别扭的声音。她抬起头有些讶异的望向了说话的人。 她身边空着的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姐,打扮很是娇俏,脸蛋圆圆的,眼睛很大,闪着机灵的光芒,鼻头有些肉肉的,看起来十分可爱,粉嘟嘟的嘴唇此时微微撅着,一脸的不自然和别扭。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傻愣愣的看着我作甚?”小姑娘见她呆愣着迟迟不说话,不由得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 明媚眨了眨眼,“你是……” 小姑娘晃了晃脑袋道:“我是石心蕊啊!” 石心蕊,姓石……不就是方才为她说话的那位夫人夫家的姓吗?她是那位夫人的女儿? “是我娘让我过来陪你说话的,她让我安慰你。可我哪会安慰人啊,我没安慰过人的,你知道怎么安慰别人吗?”石心蕊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认真严肃的看着明媚问道。 明媚“……多谢你和你娘的好意,我知道方才是她为我说话,不然的话我真的很有可能会被逼着向一个婆子认错了。”她声音低落,神色黯然,“银环明明不是我的丫鬟,二婶为什么非说是我的丫鬟,我不懂,银环也不是我杀的,为什么非要说是我杀的……我不会杀人的……” 石心蕊皱起了自己浓黑的眉毛,大眼睛里一开始的别扭,甚至有些不愿意早就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可怜同情。看着明媚精致得有些不真实的侧脸,微微蹙着的眉头,黯然的神色,石心蕊还年幼的心突然涌出了一股豪气。 她觉得自己应该保护她,她很厉害的,爹娘和大哥经常说她厉害的。明媚长得这么漂亮,像个娃娃一样,怎么能让人欺负呢?娘说明媚的爹娘不在身边,宣平侯府只有她一个人,肯定经常被人欺负,明绯也不亲近她,不护着她,太可怜了,今天还被一个下人欺负! 她可以保护明媚的!既然她的亲人姐妹不护着她,那她可以啊!反正娘也说了让她陪着明媚。对,就这样,以后她保护明媚! 石心蕊霎时间觉得自己身负重任,肩挑重担,小小的背脊都因此而挺直了不少。 她一把捉住了明媚的手,大眼异常认真的看着她,用还稚嫩的声音郑重的道:“明媚,你不要怕,以后我会保护你的!我很厉害的,不会让人欺负你的,你相信我!” 明媚:??? ------题外话------ 明媚: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第十六章 心思恶毒 直到回到侯府西院自己的屋子里,明媚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今天不过是配合着唱一出戏罢了,可没有想过还会平白得到一个……朋友?而这个朋友还自诩她以后的保护者? 越想明媚就越是觉得,这个石心蕊怎么就这么逗人呢? 她试图回想在最初的那辈子石心蕊是什么结局,但是任凭她怎么想脑子里浮现的依然是那些熟悉的画面和记忆,并没有一个叫石心蕊的人。 她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也是,那个时候她不合群,京中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整日闷在屋子里,出了事之后就更是院门都不出一步,外面的事,外面的人有什么样的经历她又怎么会知道呢?后来爹娘出事,外祖家也被抄家流放,她先是送到了那个地方被折磨了几年,后来又被关了起来……那个时候她活下去尚且艰难,又哪里有心思会想别人的事呢? 不过她很快又想开了。 只是一个小女孩一时情起说的话,未必当真,她用不着放在心上。当下还是孙婆子的事要紧。 她曲起中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缓慢而有节奏的敲击着,秋葵在一旁听着一颗心竟然慢慢的沉静了下来,有种莫名的笃定感。 这次的事姑娘一定能安然度过的,今天的事她可是看得很清楚,那孙婆子本来就是二夫人安排的,只不过是被姑娘截胡了而已。如果不是姑娘截胡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姑娘孤身一人,府中没有一个人护着,肯定得让二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虽然她不太明白姑娘为什么还要孙婆子去赵府闹,但是她相信姑娘自有安排。 姑娘打从落水之后真的变了很多。一开始她还有些不习惯,甚至是担心害怕,担心姑娘是不是撞伤脑子了。可是这一个月下来她反而觉得现在的姑娘很好,起码不会轻易被欺负了。 今日赵府的事确实是她安排的。 她知道以韩氏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让银环的事过去,银环死在了西院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她养伤的这一个月几乎不出门,她没有机会,可去赵府就是一个顶好的机会,若是错过这次,那银环的事就要被人忘记了。 所以她一直让秋葵盯着韩氏身边的人,总算是盯到了。 至于孙婆子一开始当然是不会把她这个孤苦无依的长房小姐放在眼内,还恨不得吃了她。可她有的是法子收拾孙婆子,银环通奸的事可是瞒得死死的,连韩氏现在都还不知道呢。孙婆子敢不听她的吩咐,她就能让她一家子都被发卖出去! 一边是死了的女儿,一边是三个儿子,孰轻孰重孙婆子分得很清楚。 赵府的事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还没有开始呢。 唉,就是她身边没有什么可用之人。新来的丫鬟还没有养熟,不能轻易安排事情,唯有一个秋葵对她忠心的……看来她得想个法子多找几个人到身边来才行。 另一边韩氏沉着脸回到侯府之后立刻就叫人将孙婆子叫了过来便是一顿斥骂。 孙婆子自然是哭喊着表明自己的忠心,还给韩氏分析了一番。韩氏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件事背后是明媚插手了,所以才轻易的被孙婆子给糊弄了过去。 至于明绯就更不用说了,她向来是只惹事不管事的,她不喜欢明媚,她娘也不喜欢,不用她多说娘都会收拾她的,她就等着看明媚倒霉好了。 今天的事她非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还高兴得很,因为明媚倒霉了。明媚倒霉她就高兴! “娘,银环的事就这么算了吗?本来今日在赵府是挺好的,可偏偏有人帮明媚说话,我看那些人好像都不太相信银环是明媚杀的。那不是让明媚逃过一劫了吗?”明绯抱着韩氏的手娇声问道,对这个结果还是有些不满意的。 明媚可以更倒霉一些的,最好就是大家都认定了她就是杀人凶手,然后讨厌她,瞧不起她,嘲笑她,将她踩到泥里,看她还怎么拿她那张狐媚的脸来招摇。 韩氏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喜欢明媚这个姐姐,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反而拍了拍她的手哄道:“放心吧,娘会让人再传些话出去,到时候她就是有十张嘴都说清,银环的死她是不想认也得认!” 明绯一听顿时就笑了起来,明眸皓齿,说出来的话却硬生生的破坏了这份美丽,“娘你可不能就这么放过明媚,她害死了银环,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最好就是让她身败名裂,永不翻身!要是能将她赶出侯府就好了,她一个商人之女凭什么跟我平起平坐。” 她一张还稚嫩的脸上满是嫉恨,眼里闪着恶狠狠的光。 韩氏丝毫不觉得她这么说有什么不对,轻叹了一口气,也有些可惜,随口说道:“她到底是长房的嫡小姐,哪能说赶出去就赶出去啊,死的只是一个丫鬟而已。如果死的是府上的哪个主子,就算不能赶出府去,也能送去家庙啊!可惜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明绯先是蹙了蹙眉头,若有所思,一会儿之后眉头一松,眼里一亮,一双漂亮的眼眸里闪着恶毒的光芒。 第十七章 良心喂狗 赵府的宴会之后京中果然是很快就传出了宣平侯府长房嫡小姐肆意打杀院中丫鬟,心肠恶毒的话。一开始似乎只是少数几个去过赵府的人家在说,没几天就传得到处都是了,俨然就是明媚恶毒的杀了自己的丫鬟。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明媚耳中。 秋葵气愤不已的将外面的传言说给姑娘听,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那些人通通都揍一遍的模样,急得眼睛都红了。 明媚有些好笑的看着秋葵,“你急什么,不过就是几句话,听听就罢了。” “姑娘,怎么能这么说呢?人言可畏啊,俗话都说三人成虎,这说的人多了,渐渐的就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到时候……到时候银环的死就真的死扣在姑娘头上了!”姑娘还这么小,如果背上了杀人的罪名,将来及笄了,谁还敢上门求娶? 明媚笑了笑,巴掌大的小脸上眉眼弯弯,显得天真纯洁又隐隐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的娇媚,粉红的小嘴一张,道:“现在外面的传言越是厉害,到时候我就会显得越无辜,越可怜,那些人就越会同情我,可怜我。对散播这些谣言的人便会越加的痛恨,指责。他们想将脏水泼给我,却不知道这样只会帮了我。” 等到某些事被揭穿,被爆发出来,今日的这些传言便会反弹得更加厉害。而她这个可怜的,孤苦无依,被欺负的女孩儿自然会得到无数人的同情怜悯。 秋葵眨了眨眼,眼里有些困惑,似是明白,又不太明白。 明媚无意多说,“你继续盯着那边的人,还有孙婆子,让人盯牢了。银子不用省着,这个时候该花的就得花。” 她身边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好在银子是从来不缺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银子给得够,就没有使不动的人。 才说完东院那边又来人了,说是老夫人让她去一趟祥泰居。 不用说明媚也知道这个时候叫她过去是为了什么事。大概是韩氏迫不及待的想把她的罪名坐实了。 明媚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收拾了一下便过去了。 祥泰居里,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在,明媚进去后一一福了福身行了礼才坐了下来,道:“不知道祖母让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吩咐。” 老夫人瞥了眼明媚,一看到明媚那张稚嫩却藏不住的明艳的脸蛋她就浑身不舒服,眼里闪过了一抹厌恶,没好气的道:“我哪敢吩咐你做什么,万一你一个不顺心,把我也溺死在荷塘里我找谁说道去!” 这话由一个长辈对晚辈做出来实在是诛心了,让外人听了去还不得认为明媚是一个多么忤逆不孝的孙女。但凡有一点慈爱之心的长辈都不会如此对一个晚辈说话,由此可见在老夫人心里,明媚这个孙女的地位是有多低下了。 明媚眼眶一红,连忙站了起来,哽咽着说道:“如果是孙女做错了什么,祖母尽管说便是,又何必说这样挖人心窝子的话?让人听了去,我恐怕是只能去庙里青灯古佛一生以谢罪了。还记得三年前祖母大病一场,卧病在床,那年我还没有十岁呢,可因为担心祖母,也日夜守在祖母床边,直到祖母转危为安才回院子休息。可现在祖母却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让孙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明媚的话让屋子里的人面色一阵尴尬。 因为大家都还记得三年前老夫人生病的事,那会儿大家一度以为老夫人要去了,所以根本就没人愿意花心思在病床前伺候。就连三房的人也是白天在祥泰居待两个时辰便走了。但是总不能真的没人伺候,于是没有人护着的明媚便被推了出去,在祥泰居日夜伺候,待了足足五天,老夫人病情缓下来,眼看就要醒了,二房的人才连忙去了祥泰居,抢了功劳。 至于老夫人知不知道,自然是知道的,又不是真的死了。那会儿感动确实是有的,但是很快又被自己说服了。觉得明媚是她的孙女,祖母生病孙女照顾几日怎么了,这不是她应该做的吗? 不过这会儿被当众提起当初的事,老夫人皮肤松弛的老脸还是禁不住的有些臊热了起来,面色微微僵硬,心里有些恼怒。觉得明媚是故意要落她的脸面,不过是说她一句话,她就敢这样顶撞回来,给她软钉子碰,可见当初病床前伺候也肯定是被逼无奈的。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脸面说孝心? 韩氏忙呵呵的笑了两声道:“媚儿,老夫人也是太过担心你了,爱之深责之切啊!”说着表情一换,一脸凝重担忧,“你都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子了,府里的姑娘都还没有说人家,出了这样的事,要是影响到了你们将来说亲事,那该如何是好?” 她这么一说,一旁安静坐着的三夫人汤氏也禁不住的面色微微一变,不过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心很快又定了下来。然后有些讥讽的瞥了眼装模作样的韩氏,默默翻了个白眼。 呵,她是担心明凤不能找个称心如意的夫婿吧? 汤氏是知道的,韩氏眼光高着呢,觉得她那宝贝女儿不给皇亲国戚都白糟蹋了。她倒是要看看就明凤那张脸能嫁给什么皇亲国戚。 想到这,汤氏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明媚身上。看到那张隐约可见倾国倾城,明艳娇媚的脸她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惋惜的想着,可惜了。 世间女子哪有不爱美,不希望自己长着一张天仙般的脸呢?明凤倒是长得符合眼下社会风气要求,可私底下不也照样被人嘲笑,可惜她的一身才情吗?明媚长得明艳娇媚,私底下不也一样被人羡慕嫉妒?都恨不得明媚那张脸长在自己身上呢。 只是眼下的风气,明媚长成这样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汤氏瞧了眼红着眼眶的少女,微红的眼角,微蹙的眉头,楚楚可怜,娇弱惹人怜,让人恨不得上前拥入怀里,安慰一番。 她暗暗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大哥两夫妻是怎么放心将这么一个女儿独自留在府中的。 ------题外话------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第十八章 口出狂言 明媚不知道汤氏在想什么,但是韩氏的话却让她讥讽的勾了勾嘴角。 换做是以前,她还真的会相信,然后自责不已,说不定就急急忙忙的把罪名认了,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祖母能安心一点,也为了不让府上的其他姐妹因此而受到牵连,即便不是自己犯的错,她也会认。但是现在,呵呵,别妄想了。 银环就是她设计弄死的哪又怎么样,她们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憋着,别想把罪名推到她身上来成全她们的私心! “祖母的心我能明白,但是……难道我就不是侯府的姑娘了吗?难道我的名声就不重要了吗?银环不是我的丫鬟,却不经允许就擅自进出西院,还死在了西院,难道不是应该让银环一家给我这个做主子的一个公道吗?怎么反过来要我这个主子给公道?这是什么道理?我知道二婶管家,对下人一向宽容,但是也不能因此忘了尊卑之分,乱了规矩啊!”明媚委屈着说道,一双浸了水,显得越发可怜的凤眸怯怯的看着韩氏,有些怕但是又不得不大着胆子反驳的样子。 韩氏见她这样子,心里顿时一气。屋子里虽然没有外人,但是还有三弟妹汤氏在呢!明媚摆出这副受了欺负的面孔做什么?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大了,还敢反驳顶撞她们了? 老夫人也差点被她的话气得面上的皱纹都抖动起来了。 “想要查清楚银环的死并不难,只要将那晚西院守院子的人捉来审问一番,定能问出银环是何时,因为何事进的西院。如此一来说不定还能替我找出一些西院偷懒耍滑头的下人,也好清理收拾出去,免得日后再发生银环这样的事。”明媚只当没看到韩氏和老夫人难看的面色。 “这怎么行!”韩氏脱口道。再换,这西院的人不得都换掉了,现在西院伺候的人,除了刚进去没多久的那批丫鬟,其他的大部分都是她安插进去的。换掉岂不是要让她过往好几年的心思全都百搭了吗? 明媚无辜的望着她,“那二婶说怎么办?总不能因为孙婆子闹一闹就要我这个当主子的给她赔罪,认下不是我犯的错吧?要是这样,传了出去,京中的人会怎么看待侯府?觉得在宣平侯府,下人比主子还尊贵?” 韩氏被她的话气得一噎,睁大着眼睛瞪着明媚,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明媚一脸的无辜无害,一如既往的懵懂无知,就好像方才那些气死人的话并不是她说的一样。 “三姐,你怎么能这样跟娘和祖母说话?”明绯忍不住道,一脸的指责。 明媚望向她,一脸诚恳,“那五妹说说我应该怎么说?承认银环是我杀的,然后向孙婆子一个下人道歉?” 说完她顿了顿,然后一脸一言难尽的看着明绯继续道:“五妹,我知道你一向心善,从前待银环比待我这个亲姐姐还要好,但银环总归是下人,咱们不要忘了尊卑之别。这要是传了出去,不明白的人倒是会说你心善,可是明白的人只怕是会说五妹你太过愚钝了。所以五妹,你……” 明绯心里本来就有气,现在听到明媚竟然敢说她蠢,她立刻就站了起来,失控的尖声道:“明媚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以为你比银环好得了多少,你也不过是一个商人之女,沾了侯府的光而已,不然你不也一样低贱!” 屋里的人顿时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脸尖锐刻薄的明绯,难以相信这些话是从她一个才十多岁的侯府嫡小姐嘴里说出来的。 韩氏双眼一翻,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老夫人也是直喘气,面色发黑,伸手指着明绯,怒其不争的道:“住嘴!你、你这个……你这个不省心的东西,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说她愚钝还真是愚钝,这些话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谁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特别是当着的明媚的面说出来的?她以为明媚真的是泥捏的,任由旁人揉圆搓扁都不会反抗吗? 明媚听了,等老大两夫妻回来再告诉他们,即便他们想办法解释,说是一场误会,可也会在那两夫妻心里埋下一根刺,万一因此对二房,三房生出了嫌隙,那岂不是得不偿失?这侯府的大部分开支还得指望他们两夫妻呢! “祖母,难道我说错了吗?难道明媚不是商人之女吗?”明绯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 明媚倒退了一步,大受打击的望着一脸娇蛮的明绯,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原来,原来在五妹心里是这么想我的,这么想长房的,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了。我爹是你大伯,可是五妹你却没有丝毫的尊敬之情,由此可见……”她深深的望了眼韩氏,然后捂着脸一脸伤心的冲出了祥泰居。 “姑娘!”秋葵吓得连忙追了上去,路过明绯身边的时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敢这样说她们姑娘,等着瞧,等老爷夫人回来,她一定要在老爷夫人面前狠狠告她们一状! 汤氏见状也站了起来,眼底含着嘲笑的看着面色发青的韩氏,摇着头道:“二嫂,我知道你管家一向忙,但是也不能忽略了孩子的教育啊!看看明绯说的这是什么话……唉,也不知道大哥大嫂回来听到心里会怎么想。” 韩氏气得面色发青,却不得不扯着笑说道:“弟妹严重了。不过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当不得真。大哥大嫂为人一向宽容大度,自然不会跟明绯一个孩子计较。” 汤氏笑了笑,“看来今日是没事了,那我就先回院子了。”说完便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离开了祥泰居。 等汤氏走了,老夫人也喊着头疼,让春莺扶着自己进去休息了。 韩氏看着犹不知道自己错了的明绯,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的扬起了手就想打下去。可看着那娇嫩俏丽的脸蛋又想起了大女儿那张过于普通的脸,再看她的脸,到底还是舍不得下手。 “你啊你,跟你说多少次了,性子别这么直,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韩氏伸出食指用力的戳了戳明绯的额头,恨铁不成钢。 她要是有她姐姐一半的聪明懂事她都不知道能省多少心! 现在她还得想法子哄回明媚,免得她到时候告状,坏了他们在长房心里的印象。 第十九章 事不关己 另一边的明媚捂着脸一脸伤心的冲出了祥泰居,秋葵担心不已的追在后面。 “姑娘,你不用伤心,根本不需要为了这些狼心狗肺的人伤心,不值得!等老爷夫人回来了,奴婢一定狠狠的告他们一状!”秋葵气愤的说着。 明媚放下自己的手,看了秋葵一眼,“我哪里伤心了,不过是做做样子。” 如果不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跟他们撕破脸,甚至不好让他们对自己起疑心,她都懒得和他们装了。爹娘还不回来,对他们还充满信任,如果这个时候让他们知道她和以往不一样了,难保他们不会趁着爹娘不在对她下黑手。 毕竟人死了的话,等爹娘回来都下葬了,真相到底如何还不是他们一句话说了算。 在宣平侯府,二房巴不得长房的人死得透透的,然后名正言顺的吞了长房的资产。至于三房,虽然说没有像二房那样丧心病狂,但也向来置身事外,袖手旁观。自己如果出了什么事,恐怕是没人会帮。 而自己,虽然是活了许多世的人,但并不是说自己就是无所不能的。她现在依然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还没有来得及成长起来。 所以她得忍,等爹娘回来再慢慢筹划。想要爹娘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不难,可也要从长计议。 秋葵看到自家姑娘干干净净的脸时不由得愣了一下,“姑娘你……”不是伤心得哭了吗? 明媚嘲讽一笑,“以为我哭了?我怎么会为了这些人哭?” 不过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还不值得她伤心掉眼泪。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再也不会哭了。 秋葵眨了眨眼,盯着她看会儿才终于确定他们家姑娘确实没有伤心的样子。秋葵一时间还真是有些心情复杂。 以前看着姑娘为府里的其他人对她的态度而伤心难过,她是恨铁不成钢的,她看得清楚,那些人根本就不在意姑娘,可是姑娘却把他们当最亲的亲人。姑娘伤心难过,她也不好受。可是现在吧,姑娘想通了,她还是不好受。因为她知道姑娘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对那些人死心了,一样是吃了苦的。 明媚一眼就看穿自己的丫鬟心里在想什么了。 她有些好笑的伸手拍了拍秋葵的头,“行了,别愁着一张脸了。这对你家姑娘我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你应该开心。以后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懂了吗?” 秋葵重重的点了点头,“姑娘,不管如何,奴婢总会在你身边的。” 她绝对不会背叛姑娘的! 看着秋葵郑重其事的模样,明媚嘴边的笑容慢慢的落了下来,神情有些恍惚,眼神涣散了一下。 她想起了最初的那辈子,她身边也就只有秋葵对她不离不弃,始终护着她,即便最后她零落成泥也没有背叛她。最后还为了她而…… 想到那个血腥的画面,明媚不禁用力的闭了闭眼,将头撇向了另一边,生怕自己会在秋葵面前露出端倪,让她担心。以前的事她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于其他人无益。 “姑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秋葵敏锐的察觉到了姑娘的不妥,担心的问。 “没事,可能是阳光有些扎眼。”她说着,伸手挡了挡。 “那咱们赶紧回去吧,现在日头正毒着呢,姑娘可千万别中暑了。”秋葵连忙说道。 “嗯,回去吧。”她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一种莫名的压抑和沉重,让秋葵不由得蹙了蹙眉头,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从她脸上却看不出什么不妥了。最后秋葵只得当是自己多心了。 东院三房正屋里,宣平侯府的三爷,明定权回来之后便听自己的妻子说起了今日发生在祥泰居的事。 听完他不禁皱了皱眉头,“明绯也太不懂事了些,明媚不管怎么多说都是她的姐姐。二哥,二嫂是怎么管教自己孩子的?” 汤氏扯了扯嘴角,何止是不懂事啊,明绯这是要被宠上天了啊,目无尊长,什么话都敢往外冒。依她看啊,这些话平日韩氏在她几个孩子面前也没少说吧,不然明绯一个半大的小丫头能张嘴就说自己的大伯是商人,身份低贱? 真是可笑了,当时她头上戴着的发饰还是她口中的商人大伯带回来的呢。要真这么嫌弃,先把人家送的那些东西还回来再说啊! 汤氏最是瞧不上二房这种做派。吃了人家的,拿了人家的,结果却在背后嫌弃得不行。真是比清风楼里面的那些妓子还不如呢。 她三房的人虽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起码吃相没有二房那么难看。她可没有想过害明媚,好歹是大哥两夫妻唯一的孩子了。 汤氏心里想着,面上撇了撇嘴道:“当年二嫂生明绯的时候吃了不少苦,从小就宠着,老夫人也宠着,大家都宠着,这不就宠出事来了。还有银环的事,看样子二嫂是想将这盆脏水泼到明媚身上,估计是想借机坏了明媚的名声。” 明定权的嘴唇抿成了一条严肃的直线,眉头皱得更紧了,眼里飞快的闪过了一道嫌弃。 二哥这妻子做派也太过了。大哥大嫂常年不在府上,明媚一个小姑娘,养在西院也不碍事,更不用说这养她的银子还不是侯府公中出的,甚至因为明媚在,大哥大嫂两人每年都不知道交给公中多少银子,养着明媚是绝对有益无害的。二嫂又何必盯着一个没有丝毫威胁的晚辈,非要找她麻烦呢? 这女人果然是目光短浅,一点都不会考虑长远的事。明媚要是出了什么事,大哥两夫妻回来能轻易罢休? “明绯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都能说亲事了,还这样宠着宠着,小心宠出事来了!咱们膝下的两个嫡小姐可不能养成这样,你平日多注意些。”明定权提醒妻子。 汤氏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心蹙了蹙,有些苦恼的道:“熙儿还好,就是皎儿,平日和明绯最是亲近……”时间长了,把明绯那些不好的都学了的话怎么办? 明定权沉吟了一会儿道:“她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不行的话就找个教养嬷嬷回来。至于二房的事……先看着吧,二哥总不至于这样无情。” 汤氏慢慢的点了点头,“也好,免得我们也惹了一身骚。” 第二十章 朱雀楼 三房的事明媚不知道,也不关心,现在她要对付的是二房的人。 外面的传言不但没有消停,反而是越演越烈,几天下来,几乎是京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宣平侯府长房的嫡小姐年纪轻轻却是个心狠手辣,貌美心毒的人。 那些贵族世家也就算了,可下层平民可是最喜欢议论上层贵族的各种事,特别是眼下这种。毕竟那些贵族整日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山珍海味,要是不出点什么乐子让大家瞧,大家心理岂不是更加不平衡。出了这种事底下的人才会心里舒坦,觉得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其实也不过如此,心眼可比他们贫民老百姓要多多了。 而因为明媚从小就是美人胚子,越长越漂亮,即使她的长相不是现下风气所推崇的,但她确实是京中有名的美人,想必再过两年,等她及笄长开了,势必会容貌更盛。这样一个注定了将来会备受瞩目的人闹出了这样的事来,京中世家小姐夫人自然是津津乐道了。 韩氏最近几天出门虽然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总有人上前来试探,连带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不过她倒是不忘记趁机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不少原本还有些怀疑的人都开始相信了。 对于外面的事明媚知道得一清二楚,秋葵每每从外面打听到消息回来都一脸的气愤和心疼,明媚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二房和三房的嫡长子,明媚的堂兄长结伴来看望过她,言语上倒是偏帮她的,至于实际上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明媚原本就不太好的名声因为这件事蒙上了一层阴影,更加的不好了。她看起来也因为这件事而整日躲在院子里,连院门都不出一步。韩氏见状心里也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可惜好,这个时候若是明媚出门,那才更好些呢。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京中的天气越发的炎热,日头毒辣,大家都恨不得整日躲在屋子里纳凉。可这天明媚却说要出门。 韩氏听到下人的禀报愣了一下,“明媚说要出门?可有说去哪?” “夫人,京中朱雀楼的拍卖会便是今日,三姑娘说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拍,想拍点稀罕的东西给大老爷和大夫人。”下人如实道。 韩氏眉心一蹙。 朱雀楼的拍卖会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明媚一个小丫头片子去朱雀楼做什么?拍东西给大哥大嫂?他们两人常年在外,走南闯北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用得着她去买?还是她想做什么?韩氏不由得怀疑了起来。 只是想到明媚的性子,还有最近的表现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韩氏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疑神疑鬼了。就明媚那泥捏的性子,一棍子打下去都不知道反弹的人,能做什么? 她思绪一转,笑着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让府上几个姑娘也一起去见识见识吧,让府里的护卫还有嬷嬷跟着,朱雀楼这会儿人也多,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明媚听到下人的回话之后挑了挑眉,似乎对韩氏的决定早已经料到。 虽然韩氏对她的性子十分的了解,自认为她不会做出也做不了什么,可又没办法彻底的放下疑心,又不乐意轻易放过让她出丑的机会,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府里的其他姑娘陪着一起去了。一来能知道她去朱雀楼到底做了什么,二来因为赵府的事,她现在可是大名人了,去朱雀楼肯定会遇到不少世家子弟千金,可不得出个丑? 明媚对此是没有任何意见的,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从出了西院。到了前厅的时候二房三房的几个小姐都到了,但是看到站在一旁的高大身影,她微微有些意外。 “大哥?” 明为瑜朝她淡淡的点了点头,“今日正好是旬假,母亲说你们想要去朱雀楼看热闹便让我护送你们去,免得你们几个小姑娘被不长眼的人欺负了。” 明媚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原来如此。既然是旬假,那三房的明晨…… 才想着就看到一道人影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可不就是三房的嫡子明晨么? 二房和三房皆有一嫡子,明为瑜是侯府子孙一辈中最为年长的,而明晨略小明为瑜两岁。明为瑜早就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入了国子监,而明晨却是因为侯府的关系才得以进入国子监的。 其实长房原本也有嫡子,只是……想起自己年幼被拐的大哥,明媚神色有些黯然的垂下了眼眸。 她的大哥现在在哪呢? 那辈子她是直到他死了才得知他的身份,可惜已经太迟。不管是她还是爹娘都没有机会和他相认,直到死他都没有回到至亲身边,而害他的人…… 想起那些事,明媚垂着的眼眸里闪过了刻骨的恨意。 明为瑜看了一眼低着头不做声的明媚,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出发吧。不然朱雀楼的拍卖该开始了。” “那赶紧走吧,难得看看热闹。”明晨最是喜欢凑热闹的,性子跳脱活泼,是个定不下来的主。 侯府两位公子,几位姑娘都出门了,这人可不少,坐了两辆马车才勉强的挤下了,一路到了朱雀楼。 朱雀楼的拍卖会在京中也是大有名气。朱雀楼名声在外,每半年便会举办一次拍卖,拍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常见的各种名贵首饰,古董玩意,武器,农庄店铺酒楼,难得一见的各种名贵药材,药丸,甚至还拍卖过奴仆,皆因朱雀楼和官府有一定关系。 大燕建国不过才数十年,建国之初百废待兴,官府便想出了个法子。把前朝抄家灭族的家族下人交给民间拍卖行,通过富商权贵拍卖得到的银子便用来支撑官府运作。事实上当初官府很多事都是通过民间富商或者是权贵来进行的。 这一习俗一直维持至今,虽然现在大燕经济日益发展,蒸蒸日上,已经不复当年的衰败,买卖奴仆之事也有专门的官府机构执行。不过到底还是没有根绝,有些拍卖行如今也偶尔会进行人的拍卖,京中上上下下心知肚明,官府也睁只眼闭只眼。 而朱雀楼便是其中势力最大,影响力也是最广的。 原本应该在六月中旬办的拍卖会不知道为何拖延到了七月底,京中爱热闹的人巴巴的多等了一个多月,现在终于开拍了,来朱雀楼的人自然就多了。朱雀楼大门前是门庭若市,停满了马车和轿子,人声鼎沸。不过好在朱雀楼的人早已习以为常,应付自如,安排得当,内内外外都井然有序。 第二十一章 血液沸腾 京中世家多如牛毛,宣平侯府在其中也就是中上游行列,经过二房三房两位老爷的汲汲营营,宣平侯府现在是蒸蒸日上状态,后辈中二房的嫡子目前来看前途一片光明。所以在京中,宣平侯府的地位倒是日益提升,交好的世家也不少。 这不,才下马车,明为瑜就遇到了自己在国子监的同窗,看起来像是结伴而来,不像明为瑜是带着自家的弟弟妹妹,遇到了同窗,他自然是要上前去打招呼的。其他人也是朱雀楼热闹的景象所吸引,一时间便没有人去留意明媚了。 明媚双手交叠于腹前,微微仰着头望着朱雀楼大门上方的牌匾,朱雀楼三个漆红大字异常的扎眼,她瞳孔微微一缩,原本平和温顺的嘴角抿成了一道异常冰冷的弧度,小脸紧绷。 朱雀楼啊,她可是十分熟悉的。 毕竟当初侯府长房出事,爹娘先是客死他乡,接着是外祖家迅速败落。后又被举报说侯府长房夫妻借着在外经商的名头,暗中勾结他国权贵,出卖大燕情报,甚至为他国皇室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资金,进而来攻打大燕……这些罪名一出,她这个孤女更是没有好下场,最后竟然落到了被拍卖的地步。 而她被拍卖的地方就是朱雀楼。 那个时候啊,她还记得呢,她如同一个牲畜货物一样站在高台上,任由四周的人估价,耳边全是哄笑声。昔日高贵的侯府小姐现在成了待价而沽的货物,怎能让人不激动?而对她而言还只是一个开始,她痛苦受尽折磨的后半生的开始。 现在她回来了,回到了一切尚未开始的时候。 她以为自己会惧怕,会抗拒,会恐惧,没想到通通没有。 她兴奋,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以至于让她似乎觉得脑子有些胀,有些晕。这种感觉好像当年她忍无可忍扑上去咬断了一个人的喉咙的时候,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出现过这么激动,激烈的情感了。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秋葵控制不住的看了会儿热闹之后回过神来便瞧见自家姑娘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很是怪异,吓了她一跳,连忙问道。 秋葵的声音拉回了明媚飘远的思绪,她眨了眨眼回过神,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说道:“没事,就是第一次来朱雀楼,被这里的热闹惊到了。可真多人,感觉京中一半的世家子弟小姐都过来了。” “哼,你少表现得跟土包子似的。好歹是侯府的小姐,别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等下丢我们侯府的脸。”明绯哼了一声。 明为瑜和同窗道了别走了过来,正好听到明绯的话。他眉头不赞同的一皱,沉沉的看着明绯,轻斥道:“绯儿,你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说话这么难听今天是没漱口吗?” 明为瑜也不是说护着明媚,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嫡亲妹妹的做法太过愚蠢。 他都不知道这个妹妹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喜欢明媚这个姐姐她就非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吗?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做妹妹的是有多不喜欢自己的姐姐吗?还是生怕别人不去猜想侯府二房是怎么亏待长房独女的?她是觉得侯府的名声太好了是吗?非得找点茶余饭后的笑谈给旁人议论。 明明他和凤儿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怎么这个妹妹就蠢笨如此呢?要不是非常确定她的确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哥!”明绯跺了跺脚,不满意自己的嫡亲哥哥竟然帮明媚说教自己。 明为瑜面色一沉,冷冷的看着她,“你再这样我就让人送你回去,省得你出个门都不安分,还想着要挑事。” “你!”明绯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狠狠的瞪了一眼明媚,不甘不愿的将头撇向一旁,眼不见为净。 明为瑜缓了缓面色,狭长的双眸看着明媚笑了笑道:“三妹,绯儿她的脾气向来如此,嘴巴不饶人,你是姐姐别跟她一般见识。” 明媚怯怯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事的,我习惯了。” 呵呵,姐姐,对,只是大了半年不到的姐姐而已! 明为瑜眸色闪了闪,狐疑的看着明媚。有些怀疑她的这句话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习惯了,不就是暗指绯儿的不是吗?可看她那样子又不像…… “大哥,我们进去吧,时间好像差不多了。”明媚只当没看到他有些探究的眼神,细声提醒道。 “行,进去吧,不过我们没有事先订厢房,现在应该是没有什么好位置了。”明为瑜有些可惜。 “大哥,我订了厢房的。”明媚小声的说道。 明为瑜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明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我早就听说朱雀楼了,而且我爹的生辰快到了,所以我就想着来朱雀楼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可以拍下来送给我爹当生辰礼。” 这么解释的话倒也说得通,明为瑜不作他想,点了点头,“你倒是提醒了我,待会儿我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可以拍下来送给大伯。” 听到明媚说已经订了包厢,大家都很高兴,连明绯看着明媚的神色都好了许多,又变成那个姐妹情深的样子了。明媚看着心里不由得暗暗替她觉得累,一会儿装,一会儿不装的,也不嫌累得慌。 进了朱雀楼,明媚让秋葵取出凭证,很快便有人领着他们上了楼。 ------题外话------ 明天放男猪出来溜一下…… 第二十二章 上门提亲 明媚凭着记忆知道这次朱雀楼拍卖的大概情况,有心要拍自己想要的东西,又不差银子,所以早早的就订下了厢房,位置还是顶好的。原本是打算自己带着丫鬟嬷嬷来的,没想到临出门韩氏插了一脚进来,现在倒是便宜了明绯等人。 “三姐,你订的这个位置真好,对面台上看得清清楚楚的。”明熙高兴的说道,她们的厢房几乎是正对着拍卖的高台呢,只是偏了正中央一点而已。 明绯即便是一向不喜欢明媚,但是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她订的这个厢房确实是很好的,特别是她还看到了斜对面那个厢房里坐着的还是自己平日的死对头,她的位置都没有自己这个位置好,更是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确实是很好,总算是办了件好事。” 秋葵在一旁听了不由得一阵气结,暗暗瞪了一眼明绯。 这个五姑娘真是的,嘴里就没一句好话,占了姑娘便宜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要脸。 明媚坐下来之后并没有四处张望打量,反正在京中她也没有什么交好的人,所以不会有看到熟人的事发生。倒是明绯几人,很快就看到了熟人,见还没有开始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了出去打招呼。唯独明媚一动不动的坐着,不过她很快便隐约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时不时有人自认为隐晦的看一眼她。 不用多猜都知道在说什么了,不外乎就是她杀了银环的事。不过没关系,说吧,现在说得越多,将来反效果便越好。说几句又不会少块肉,相比以前她经历过,承受过的,现在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她姿态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目光直直的注视着前方,对两旁的人和物没有丝毫的兴趣。不过她眼角余光很快就扫到了一点异样,她厢房右斜边似乎有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直在挥着手,好像是对着她这个厢房? 明媚不动如山了一会儿之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因为她已经隐隐听到那个位置传来了自己名字的叫唤。她不得不望了过去。 “明媚,明媚,看这里,我在这,我在这啊!” 明媚定睛一看,拼命挥着手叫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去赵府认识的石心蕊。看到是她,明媚忽然不觉得奇怪了,那天她就不知道为何对自己很是热情,现在看到自己,打声招呼也是可以料想得到的。 她想了想,学着她的样子抬起手有些敷衍的摆了摆,表示自己听到了。石心蕊见状更加的高兴了,扭头不知道和一旁的人说了什么,接着人就不见了。 明媚有些奇怪,但是没有放在心上,注意力又放回到了高台上。估摸着还有半刻钟就能开始了。她扫了一眼四周,已经全部坐满人了,可见对今日的拍卖大家是多么的期待。扫视了一圈,她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其中一个厢房上。 她的位置是不差,但也不是最好的,那个正对着高台的厢房才是最好的,视野最宽阔,正对着高台,高台上的所有动静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还能兼顾其他厢房客人的动静。不过她目标不大,对于位置的要求倒是没有太高。 不过这会儿都要开始了,这个厢房似乎还没有人,莫非是没有订出去?这个念头才浮现就被她否决了。 京中最不缺权贵,朱雀楼的厢房价格虽然不便宜,但也没有到不可及的地步。那个位置最好,又是半年一次的拍卖,不可能没有人要的。眼下没人要么就是人还没有来,要么就是另有隐情。 只是这和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明媚很快便收回视线了。 她不知道她的举动那个厢房里的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哎,那边那个小美人儿是不是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才故意盯着这里看啊?你说她待会儿会不会趁机找借口来这里搭讪你,纠缠你?”厢房里,一个穿着黛蓝色圆领锦袍的年轻男子斜靠在椅子上,戏谑的看着身边端坐着的男子。 男子容貌精雕细琢,一双略有些狭长的眼眸深邃如海,清冷如泉,面如美玉,唇若施脂,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通身贵气又文雅如兰,眼波流转之间又温文无害,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仰慕不已。 他穿着霁青色流云暗纹锦袍,锦袍上不见一丝褶皱,腰间挂着的玉佩位置也丝毫不差,即便是坐在椅子上也端端正正,严谨不苟,姿态十分优雅,赏心悦目。一头堪比女子的长发一半披散在身后,一半挽起,并未戴冠,可见他尚未及冠。 听到圆领锦袍男子的话他微微瞥了他一眼,温声道:“不可随便乱说话,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你这张嘴也要懂得收敛一下才好,若是哪天因为你这口无遮掩的嘴巴被哪家姑娘缠上,我看你怎么办。” “这可不是我随便乱说啊,你分明也瞧见了方才那小女子的视线分明就在咱们这个厢房停留了一会儿,若不是知道你在,那她为何会注意到这个厢房?你可别说什么巧合啊,这么多厢房不看,就看咱们这个?不过那小女子倒是个美人儿,虽然看起来年纪尚小,却也看得出将来容貌会是何等的惊人。”说着,他顿了顿,摸着下巴,似乎在回味:“就是过于明艳了些,不太符合眼下风气审美啊。” 大燕社会推崇的女子相貌是端庄大气,不明艳,不妖媚,端正大方为最,像这小美人儿这般的,啧啧,可是不受世家喜爱。而且若是普通人家,长成这样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呢。运气好点说不定还能当个正妻,运气不好那就只能当妾室了。 燕绎看了他一眼,一双凤眸似乎闪过了嫌弃,对他这轻佻的模样很是瞧不上,未免他再叽叽歪歪的吵着他,他语气温润的问道:“看你这样说似乎是喜欢上那女子了,既然如何,不如稍后我去一趟你府上,跟你父母提一提,让你父母上门提亲去?” 谈书墨闻言一脸惊悚,“我谢谢你了,但是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你要是多嘴,害了谁家姑娘,你就自个儿负责!” 燕绎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就不要过多讨论姑娘了。你这样会给人造成误会的。” 谈书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想叫他闭嘴吗?何必拐这么大一个弯,就是心眼多。 见他终于闭嘴了,燕绎满意的笑了笑,可算是安静下来了。 ------题外话------ 燕绎:本公子可算是正式出场了,就是这出场方式不太满意,不太符合本公子身份…… 云吞:你忘记你未来老婆大人是怎么评价你的了吗? 第二十三章 千年人参 另一边明媚才收回视线就感觉到背后刮来了一阵风,她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呢,肩膀上就一重,然后就被人死死的抱住了,那双手臂用力得很,差点没把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挣脱开定睛一看,“石心蕊?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在那边的吗?怎么跑过来了?”还饿狼扑羊似的扑到她身上,她这小身板子可禁不住她这么一扑啊。 石心蕊高高兴兴的道:“我看到你所以就过来了,我要和你一起坐!” 明媚:“……你是和你家人一起来的吧?你抛下他们过来我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妥?” 石心蕊小胖手一挥,“不碍事,我跟我哥一起来的,都是粗糙之人,哪里有和你坐一起舒服。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他们也同意了。” 粗糙之人?这哪有做妹妹的这样说自己哥哥的? 明媚正要想办法说服她回去,不料这个时候前方的高台上已经有人上去了,看样子是拍卖马上就要开始了。见状她不得不让石心蕊留了下来。 “你要在这里可以,但是待会儿如果你看上什么可就拍不了了,我没银子帮你拍的。”她提醒道。 朱雀楼的规矩向来是当场拍下当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像别的地方,当场拍下了,却是等过后再私下领走东西,交银子。她今天是带了银票,但是并不多,她大概知道这次会拍卖什么,说想过来给爹拍生辰礼物不过是借口罢了,所以她带的银票不多。 “这不用担心,我今天过来又不是为了拍什么东西,我就是凑热闹。”石心蕊笑嘻嘻的说道,肉肉的脸上居然有两个小酒窝。 去赵府那天她没注意,今天才看到。看着那两个小酒窝,明媚不由得伸出手戳了戳,“原来你还有酒窝啊,真可爱。” 明媚夸起石心蕊来毫无压力。虽然她们年龄相差不大,但是从心理上来说,她可要比她老许多。这么看着石心蕊,她有时候还会有点看着晚辈的感觉。 石心蕊一向不喜欢别人说自己脸上的酒窝,因为小时候总有大人因为这两个小酒窝来捏她的脸,捏得她疼死了,所以她很烦,身边的人都知道。可现在明媚说,还用手戳,她却没有一点不乐意,相反,她还很高兴。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明媚,“真的吗?你觉得可爱?” 明媚看她这样子,不由得笑了笑,一张娇嫩的脸如同盛开的鲜花一样,“当然啊,还有你这脸,肉乎乎的,也很可爱。” 石心蕊托着双腮,傻乎乎的笑着,心里甜滋滋的。觉得被这么一个美人儿夸,她脸上这些肉总算是没白长。 两人的互动落在了一旁的几人眼里,明为瑜和明晨两个男子倒是不在意的。但是明绯几个就不同了,很是讶异,特别是明绯和明皎,两人瞪着石心蕊,心里都在嘀咕这石家小姐是傻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就和明媚好上了,没听到外面的传言吗?她就不怕跟明媚在一起自己也跟着遭殃了? 这石心蕊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倒是明熙,看到明媚和石心蕊似乎相处得很好,心里也是有些替她高兴的。以前她太过安静,每次出门都安静待着,也不和人来往说话。现在总算是有个谈得上的朋友了,也是好事。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声响起,高台上的人作了一番简单的开场之后便详细的解释说明了今日拍卖的程序和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废话也不多说,立刻就进入了拍卖阶段。现场的气氛也开始热烈了起来。 明媚本来就是有着自己的目标,所以对今天其他拍卖的东西兴趣不大,但是为了避免有人怀疑,她还是不得不装出有兴趣的样子,还时不时的和坐在一旁的石心蕊讨论一番。 朱雀楼果然是财大气粗,拍卖的东西无一不是精品,有些甚至是举世罕见。例如有一株据说是千年的人参,百年的人参常见,几百年的也有,但是千年的还真不多。人参这东西,世家中几乎是每家必备的,所以这株千年人参一出场立刻就掀起了一股高潮,竞拍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三妹不是说想要拍东西给大伯过生辰吗?我看这千年的人参就不错。”明为瑜突然说道。 明媚愣了一下然后抿唇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小声的说道:“千年人参自然是好的,只是想要的人这么多,我是拍不下来的。而且我爹现在正值壮年,千年人参这种东西用不上。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留给有需要的人呢。” 当她傻么?这株千年人参要是让她拍下来了,只怕是一回到宣平侯府就要落入二房或者是老夫人口袋里去了,哪里会等得到她爹回来。这株人参还指不定得要多少银子呢,想要她花大笔的银子给二房或者是老夫人白白占便宜,想得美!她就是拿银子去买包子喂狗都不愿意给他们! 明为瑜笑了笑,眼里有些失落。 这千年人参他倒是想要的,正好送给国子监的人。只是他可没这么多银子,还想着要是三妹可以拍,那他……没想到她没有这个心思。他也不好说得太明白招人怀疑,可惜了。 经过竞拍,最后千年人参被定国公府的人给拍下了。 千年人参之后也有几样出挑的物件,例如有一把赫赫有名的古琴,最后被长公主府拍下了。长公主有一女儿,听说最是喜琴,想来是为了她拍的。还有一本孤本,听说是前朝一名大家亲自收集整理而成的一本汇集了数个朝代文学精品的书籍。按理说一本书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书贵就贵在那名大家,对读书人来说可是难得一遇,值得收藏的书。 让明媚有些意外的是这本书居然是被那个最好厢房里的客人拍下的,惹得她不由得又看了那个厢房一会儿。直到拍卖进入了尾声她才收敛起了心神,微微挺直背脊,目光灼灼的盯着拍卖台。 第二十四章 一百两 “今日的拍卖到这里已经进入尾声了,朱雀楼今日还有最后一件拍卖品。之所以放到最后并非因为这件拍卖品的价值最高,也并非是因为这件拍卖品最稀罕,而是单纯的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哎,说实在的,在下也不明白东家为什么要拍卖这样的东西。不过既然放入了今日拍卖行列,那咱们就要按照规矩来。”台上的人笑眯眯的说着。 这话倒是勾起了大家的兴趣。话是这么说,但朱雀楼是什么地方,不好的东西能放到这里拍卖?朱雀楼的规矩大家都明白。大家兴致勃勃的盯着台上,还有性急的人直接催促了起来。 台上的人不着痕迹的将所有客人的神色收入眼底,笑着道:“既然大家都如此心急,那在下也不多说了,让咱们进入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拍卖品吧!” 朱雀楼的人慢慢的送上来了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东西,也不知道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被安置在高台中央,管事想了想提醒了一下,“待会儿大家若是看到什么千万不要惊吓,这东西也就是丑陋了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哎呀,赶紧揭晓吧,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被吓到不成?” “就是啊,你可别再故弄玄虚了,赶紧的!”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莫非是一只豹子或者是老虎?” “傻吧你,把一只豹子和老虎拿来拍卖,谁敢拍啊,拍回去吃了不成?养着也不行。” “谁说不行了,不是可以用来……” “嘘!别什么话都往外说,朱雀楼可不干这事。” 议论声中,大家目光的注视下,黑布被人缓慢的拉扯开,一点一点的露出了底下的东西。是一个笼子,然后笼子里的东西也渐渐的露了出来…… 现场一静,接着又想起了阵阵议论声。 “这……这是什么,是人吗?朱雀楼这是要做什么呀,拍卖一个人?怎么回事啊!” “这是人吗?看着怎么不像啊,谁见过这样的人了?黑不溜秋的,是鬼还差不多。” “两条腿,两只手,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不是人是什么?不过还真是没见过如此丑陋之人。” 明媚的厢房里,当黑布被彻底扯下,厢房里的明绯几个姑娘也惊呼了出声,面色有些发白,像是被吓到了。唯独明媚,眼里像是燃起了一束火苗,亮堂得很,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台上笼子里的人。 这就是她今日的目标了! 没错,这次朱雀楼确实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带回来了一个仆人,或者该说是奴隶。朱雀楼不会私自留下货物,更不用说是这样的一个奴隶了,唯有拿出来拍卖。至于拍卖的结果,朱雀楼不担心。京中从不缺好奇心旺盛,又喜欢尝试新事物的人。 而明媚就是冲着这个奴隶来的。 她身边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只有一个秋葵,实在是太不方便了。若是她将这个奴隶拍卖回去,不但会多一个能用之人,而且这个人对自己也会忠心耿耿,他一个人比十个普通的仆人顶用。 这个奴隶她自然是知道的。 当初她从旁人口中听过几次,那个时候只是好奇,好奇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皮肤黑得像炭,高得像山,壮得像大树,眼睛还是碧绿色的人吗?后来她终于有机会见到了,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个奴隶为了维护自己的主子,殊死搏斗,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当时她被震惊了,因为这个人让她想起了秋葵,下意识的心里便产生了浓浓的怜悯之情。而且他的主子并没有把他当一个人,只当成了一个饭后娱乐的玩物而已,他其实根本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主子而丢掉性命。 既然一切重来,那她何不将此人收为己用呢?这比重新买一批人回来培养选拔要省事得多了,也可靠得多了,毕竟她知道这人的秉性。她必须培养忠于自己的人,不然的话她在侯府寸步难行。 台上的人已经简单的介绍了一遍笼子里的人的情况,说这是朱雀楼的人因为一次意外在西域和部落的人做交易而附送的,人虽然长得异常丑陋,但是却比寻常的仆人更好用,一个顶十个,而且好养,不费银子,还忠心无比。 对这些,在场的人倒是没有什么兴趣的,更让他们有兴趣的是这个人和京中,甚至是大燕人完全不一样的长相。在他们眼里,这无疑是非常让人惊奇的,不过对京中人来说,这人实在是太过丑陋不堪了,即便如同管事说的那样,他们也觉得拍卖这样一个下人回府真真是不划算。 能干,好养,忠心的下人他们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何必将这么一个丑陋的怪物放在身边呢?怕是会连晚上睡觉都要受到惊吓。 所以竞拍开始之后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出价。 厢房里,谈书墨盯着笼子里的人,颇有兴致的说道:“啊绎,不如你将人拍回去吧,你看啊,这人如此丑陋,若是在你身边,必定能衬托得你更加的容貌举世无双。你觉得如何?” 燕绎眼皮都不动一下,“无聊。你若是喜欢尽管拍。” 谈书墨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还是算了吧,这样一个下人放在身边,我怕我会连饭都吃不下。”太丑了,眼睛要瞎。 “那就闭嘴。”聒噪! 谈书墨闭上嘴巴安静了一会儿,很快又忍不住了,“你说这会不会成为朱雀楼历史上第一个拍不出去的物品啊?” “不会。” “为什么?” 燕绎莫名的瞥了他一眼,“这不是有人在喊价?”不拍为何要喊? “喊可不一定会拍,你听听,很多都是凑热闹的,喊一两次就不喊了。你等着瞧吧,我觉得是拍不出去了。”谈书墨笃定的说道。 燕绎扯了扯嘴角,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场上的声音逐渐的静了下来,似乎真的是没人拍了,目前出的价格远远达不到朱雀楼定的最低拍价。台上的管事这会儿眉头也皱了起来,苦着脸,这不会黄了吧? 管事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不死心的抱着希望问道:“还有人出价吗?” 静悄悄的,没人。 他暗暗叹了口气,在心里想着这是要按目前的价格定下还是按照一开始定的价格,这次拍不作数…… “我出一百两!” 第二十五章 最忠实的人 随着这么一声,朱雀楼里顿时一静,真是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不说其他人了,就是几乎要放弃的管事都愣住了,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他极力控制住要伸手掏耳朵的冲动,干咳了一声,忍不住问道:“方才是有客人要出一百两银子拍下这个奴隶吗?” 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奴隶不好卖出去,所以朱雀楼订下的起拍价格很低,相比其他的拍卖品的价格,差距之大,用天和地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起拍的价格创朱雀楼拍卖新低,才五十两银子,方才喊了半天也不过是升了十两银子。现在有人一出口就喊出一百两银子,不得不让他怀疑是不是对方一时口误。 明媚无视厢房里其他人的目瞪口呆,声音沉稳清亮的重复道:“没错,我出一百两银子。” 这下大家都听得非常清楚了。这是一道女声,略显娇嫩的女声,从三楼靠中央那个厢房里传出来的。能订下那个厢房,想来也是京中某个世家的人,而这个准备要拍下这个丑陋奴隶的应当就是府上的嫡小姐了。 一时间大家意外又好奇,意外的是居然会有一位小姐要拍下这个丑陋的人,好奇的是这要拍下这个奴隶的到底是哪家的小姐。这声音听起来很是陌生,没什么印象啊。 谈书墨一下子就听出这道声音是从方才时不时注意他们厢房的那个位置传出来的,所以立刻就来兴趣了。 “哎,没想到居然会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要拍下这个人,这可太令人惊讶了。你说这小姑娘想干什么呀,她难道不怕吗?”因为位置的关系,其他厢房的情况虽然不能说看得一清二楚,但也能看得到个大概。方才他就看到那个小美人了,即便只是半张侧脸,可也看得出年纪不大。实在没有想到会有如此胆量。 燕绎眉心动了动,平静的眼底出现了微小的波澜,可见他也是有些意外和惊讶的。 不过他没有谈书墨好奇心这么重,神色平淡的道:“总会有人拍下的,你也说了她年纪不大,可能就是一时好奇。小孩子不懂事,都是只凭心意行事,不会考虑别的。”等她拍下人,满足了好奇心,估计就会将人赶走了。 台上笼子里的人是什么来路情况,别人不清楚,可是他清楚。这人和京中,或者说是和大燕的人完全不一样,在别人眼里那就是怪物一个。京中人或许好奇心旺盛,会因为这个而拍下这个人,但是绝对不可能长久留在身边的。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谈书墨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是道理,如果是有一个男人拍下的那倒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偏偏是个小姑娘,还是个小美人儿,这就让人好奇了。估计很多人心里的想法和他一样吧。 “哎,你说这是哪个府上的小姐呀?” 燕绎瞥了他一眼,“你想知道你大可过去问,凭你的身份,我想他们应该很乐意和你结交的。” 谈书墨撇了撇嘴,“可算了吧。”万一因此而多想,进而纠缠上他怎么办? “那就闭嘴。” 谈书墨听到他又叫自己闭嘴,一时气结不已。 迟早有一天,他会让他求着他开口的!哼! 另一边,明媚的厢房里,大家呆愣了一会儿之后也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明绯一张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气急的一把扯住了明媚的手,也不注意力道,掐得明媚一阵疼,不由得蹙了蹙眉头,“明媚你疯了啊,你拍这个干什么?你有病是不是?” 宣平侯府没人伺候她还是怎么的,那么多好的东西不拍,非要拍一个像鬼的下人回去。她是故意的是不是?方才她看上了一套首饰,想要得不行,让她拍,她说没银子。现在倒是有银子去拍一个奴隶了,她就是故意要和她作对是不是? 明皎暗暗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倒是明熙有些不解和担忧的看着她。 明晨眨巴着眼睛一会儿看看明媚,一会儿又看看台上笼子里的人,也是一脸的纳闷。搞不明白明媚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姐拍这么一个吓人的奴隶做什么。 明为瑜眸色有些沉,看着明媚道:“三妹,你要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这个人如此丑陋吓人,你若是拍下势必要带回府里,这样一来肯定会招惹来非议,于你,于侯府都不是一件好事。你若是需要人伺候,大可跟娘说,何必在这里花这么多银子拍呢?而且你身边跟着这么一个人伺候的话,你就不害怕吗?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没人知道,太危险了。” 明媚笑了笑,伸手慢慢的,坚决的将明绯的手掰开,声音柔顺,“大哥多虑了,只是一个下人而已。再说了,这是在朱雀楼拍卖的,若是有人议论不就等于是在质疑朱雀楼吗?再说了,下人长得什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为主子做事。爹娘常年不在京中,我也长大了,有时候出门若是不带上人总是不太安全的。有了这个,我觉得就没人敢打我的主意了。” 顿了顿,她含笑望着明为瑜,眼里跳跃着好奇和跃跃欲试的光芒,“大哥难道不好奇这样的人到底和京中,和大燕的人有什么不同吗?”说着脸上闪过了一丝同情怜悯,低声道:“而且大哥不觉得他很可怜吗?他千里迢迢被人卖到这里,和自己的亲人父母分离,这一点其实我和他一样。我若是不拍下他,他很有可能就要死的,太可怜了。” 明为瑜想要说的话全都被她的话堵在喉咙里。她说了是同情他,怜悯他,是做好事,若是他还拦着,似乎说不过去……他为难了一会儿,但是很快又想通了。罢了,她要拍便拍吧,反正带着人回去,祖母他们也是一定不同意的,到时候一样得遣走。 所以他很快就点了点头,“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不拦你了。” “哥!”明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明媚感激的冲明为瑜一笑,“多谢大哥。” “你喜欢就好。” 明媚笑得更深了一些,目光落在了高台上。 喜欢,她自然是喜欢的,这个人以后会成为她身边最忠实的奴仆和护卫。 第二十六章 人心可怕 宣平侯府在京中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因为明媚的关系,本来就已经够受瞩目了,现在明媚这个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竟然拍下了一个丑陋的仆人,这个仆人还是个男的,这下更是让大家议论了。几乎全场人的目光都在盯着宣平侯府的人,眼神里的打量之色让宣平侯府的人有些窘迫和尴尬。 明绯羞得面色通红,觉得丢脸至极,暗暗狠狠的瞪了明媚一眼。 明媚可不会在乎这个,拍下之后立刻便让秋葵拿着银票去和朱雀楼的人交接了。 秋葵去交接之后明媚也站了起来,“都结束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走吧。” 明晨嚷嚷道:“那你拍下的那个奴仆怎么办?你不带回府了啊?” 明皎扯了扯嘴角,恨不得堵上自己哥哥的嘴巴。明媚不带那丑陋的人回去不是正好吗?带着,她还嫌丢脸呢,也不知道明媚是怎么想的。还是说她喜好特殊,就喜欢这种丑陋不堪的人伺候自己? 明熙倒是有些担心,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所以刚才让秋葵和朱雀楼的人交接之后就先带着人回去安置好,不跟我们一起走,免得吓到你们。”明媚体贴的说着。 “哼,算你识相。”明绯哼着不满的说道。 明为瑜对此是没有什么意见的,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几个人起身往外走了去,石心蕊跟明媚走在一起,这个时候才找到机会和她说话。 “明媚,你为什么要买那个人啊,难道你不怕吗?”石心蕊压低了声音问道,她这会儿都还有些缓不过神来,没想到明媚会将那个人拍下。 “怕什么,和我们一样都是人,又不是头上长着角的怪兽。人心比这些要可怕多了。”最后一句她叹息似的,“而且你看我长得这么好看,以后出门的话可能会很危险,但是我带着这么一个人出门,你说谁还敢打我的主意?”她半真半假的说。 石心蕊一愣,眨了眨眼,听到她说的那句人心可怕的话,脑子似乎都卡了一下,然后她睁了睁眼睛,双眼亮晶晶的,意外又佩服的看着她高兴的说道:“哎呀,我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明媚,你真聪明,这个法子好,这个法子妙啊!” 身边带着这么一个人,别人看到都得吓得腿软吧,哪里还敢做什么呀。而且她听娘说明媚在侯府的日子可能不是很好,明媚的爹娘长年不在她身边,她那个二婶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能教出明绯这样的孩子来?而且上次赵府的事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别以为她年纪小就不懂事,她二婶分明就是巴不得明媚出事呢。 这么想的话,还是明媚考虑得周到啊。她买下了这个人,这个人肯定会对她忠心耿耿,绝不会让人欺负她的。倒也好,不用担心明媚会被人欺负了。 明媚看着她洋溢着生机的脸,眸色不禁柔了柔,“我爹娘不在身边,我唯有自己打算了。不像你,爹娘宠你,哥哥护着你,你过得很好。”将来嫁的人人品过得去的话,她这一生应该都是和乐美满的,实在是令人羡慕。 她试图在脑中回想一下和石心蕊或者是石家有关的事,但脑海里的记忆却有些混乱,并没有什么和石心蕊或者是和石家有关的事。想了想,她还是放弃了。重复经历了太多次,除了仇恨,其他的很多事她都记得有些混乱,重生以来她也一直只是在整理长房和外祖家的事,其他的她还没有多想。 罢了,日后若是记起什么,看在今天石心蕊也是真心待自己的份上,她会想办法提醒她的。 石心蕊觉得说这些话的时候的明媚眼底有种黯然和伤感,想到她父母长年不在身边,便有些明白了。 她握着明媚的手,看着她,认真的道:“明媚,你不要伤心,日后你也一定会越过越好的。我觉得你爹娘肯定是疼爱你的,只是……可能他们觉得你留在京中不会有人欺负你,比跟着他们到处走来得要好。等他们回来,你跟他们说说,说不定他们会留下来呢。” 明媚眸色闪了闪,“嗯,你说得有道理,等他们回来,我会说说的。” 自己的父母她很了解,即便他们会停留,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停留。光是她一个人,是没法说服他们的。 石心蕊的感伤来得快,去得也快,注意力很快又放在了明媚拍下来的那个奴仆上,吱吱喳喳的在她耳边问着。明媚被她吵得有点耳朵疼,但也耐心的和她搭着话,挑些能回答的回答。 朱雀楼的拍卖结束了,客人陆陆续续的从楼里走了出来,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了宣平侯府的人身上。也只有明媚面色不改,淡定从容的上了马车。 因为这件事,大家一下都忘记了前些日子宣平侯府闹出来的事。虽然这主角都是明媚,不过后者总比前者好点,毕竟和名声没有关系,顶多就是招惹来一些好奇的目光罢了。 马车上,明绯看到明媚上来立刻就瞪着不客气的道:“你要是敢把那个人领回府里,我就让我娘赶你出去!” 明媚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是我拍下来的人,自然是待在西院,又不会待在东院。对你没有任何影响,你放心好了。” “哼,西院也是侯府的,那就不行!”明绯刁蛮的说道,一点也不觉得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什么不对。 明媚眉头一皱,“侯府也有长房的一份不是吗,我是长房唯一的子嗣。” “那又怎么样,我爹才是宣平侯,侯府是二房的,你们不过是沾了我爹的光而已。二房随时能把你们赶出去!”这下是把三房都扯上了。 “五姐,你怎么这样说话,说得我们好像是打秋风的亲戚一样。”明皎也不高兴了。 平时她和明绯玩得好,那不代表她可以这样说他们三房。都是侯府的人,凭什么她就高人一等。 明绯斜睨着明皎,“难道不是吗?你们要不是想攀着侯府为什么不搬出去,非懒在府里,不就是想沾侯府的光吗?” 明皎气红了脸,怒瞪着明绯:“你再这样说回去我就告诉我爹娘!” 明绯眉头一皱,总算还知道害怕,知道这些话是不能给家中长辈听到的。 “不说就不说。”她翻了个白眼,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嘴巴。可是心里却在想着等回到府里,一定要让娘狠狠的收拾明媚一番。 马车外,跟着一来来的丫鬟听着马车里隐隐传出来的话面色如常,似乎早就习惯了。唯独其中一个天青比甲的皱了皱眉。 第二十七章 是个哑巴? 果然,回到侯府明媚还没有来得及回自己的院子就被急急忙忙的叫去了东院。听说是去东院,明媚不由得挑了挑眉,她以为又得去老夫人那里呢。怎么的,今天老夫人不管了?她不是一向都是想所有的事都插上一手吗?也喜欢找名目来折磨她,今天怎么不管了? 她不紧不慢的去了东院。 韩氏在听到自己女儿回来说了朱雀楼的事之后是既惊讶又愤怒,当即就让人去叫明媚过来。 看到明媚过来,她也不多说废话,一开始就是质问:“媚儿啊,绯儿已经跟我说了朱雀楼的事,你怎么能擅作主张的去拍了一个人回来呢?你这是想要做什么?你是觉得我这个做主母的亏待了你,连个伺候的人都不给你安排,才让你自己拿着银子去朱雀楼拍吗?” 明媚不慌不忙的道:“二婶多虑了,拍下来的原因当时在朱雀楼我就已经说过了,当时大哥也认同我的。二婶作为侯府的主母,待我一向是最好不过的,怎么会亏待了我呢?而且左右不过是一个下人,二婶若是担心多一个下人会让府上开支多一份,那倒是不必。既然是我拍回来的下人,这人的月钱自然是由西院出,不会走公中的。” 韩氏面色一沉,“你既然知道我是侯府的主母,想要买下人回来为什么事先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吗?” 明媚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二婶,我不是说了吗?这也是一个意外,若是先让人回来问过你,等人回去,朱雀楼的拍卖都结束了。我以为我是长房唯一的子嗣,想添个下人是极为容易的事,没想到原来不是。二婶觉得不妥的话我就先将人安置在外面,等我爹娘回来我再问问他们吧!” 韩氏被她的话气得一噎,一口差点喘不上来。 等她爹娘回来再问,这不是明摆着要跟她爹娘说她这个二婶亏待了她吗?连个下人都不愿意给她,要是让大哥两夫妻知道,还不得削她一顿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听说那人长得十分丑陋怪异,你一个小姑娘家,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不妥。不如还是换了吧,伺候的人我再另找找给你。” 明媚摇了摇头,“倒也不是长得十分丑陋,就是比寻常人黑许多,又长得十分高大。我不怕的,我就让他守在西院外,这样也放心许多。毕竟西院就我一个女眷在,有这样的人守着,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人敢闯进去了。” 顿了顿又道:“相信这样一来,银环的事就再也不会发生了。” 韩氏眸色冷沉的盯着明媚,“你这是在怪我?” 明媚无辜一笑,“怎么会呢?二婶只是心太软,被人蒙骗了而已,只要二婶相信我是清白的就好。我们不是在说下人的事吗?那人是在朱雀楼买的,若是我们就这样处置了,只怕是会引来朱雀楼的不满。为了一个下人得罪朱雀楼,不值得。” “你是非要留下了?”韩氏逼问。 明媚点了点头。 韩氏面色一冷,冷声道:“既然如此,那随你的便吧。若是将来因此而出事了,你可别怪罪到我头上来。” “怎么会呢?二婶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永远都会记得的。”明媚直视着韩氏说道,眸色幽冷,黑色的瞳孔像个旋涡一样,似乎要将人拖进去溺毙,让人心颤。 韩氏吓了一跳,心里一寒,忙再去看明媚,她却还是那副温吞无害的样子,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行了,你走吧。既然是你买回来的,以后不要让他在府里乱走,免得吓坏了人。”韩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她赶紧走。 明媚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多谢二婶,我会注意的。” 回到西院之后秋葵已经回来在等着了。 “姑娘……” “人呢?”明媚打断了秋葵的话。 “在西院的垂花门外等着呢,我让咱们西院厨房烧饭婆子的孙子在那里看着,奴婢回来回话。” 明媚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去把人领进来。” 秋葵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啊?进……进来?姑娘,姑娘要让那人来内……内院?” “嗯,我总得见见这个人,毕竟以后得跟在我身边。我打算让他以后当我的护卫,保护我的安全。”秋葵是可信之人,明媚倒是不介意让她知道自己的计划。 秋葵眉头一皱,有些不赞同,“可是姑娘,这人长得如此恐怖,放在姑娘身边……” “不要以貌取人。行了,去把人叫过来。”她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可商量,秋葵也只能是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以前的姑娘性子太软,没主见,什么都听二房和老夫人的。现在却反过来了,什么事都自己做决定,还不容许有人反驳违背,一变就变化这么大,真是愁死个人了。 侯府很多人都听说了三姑娘在朱雀楼买了个很恐怖的下人回来,不少人都偷偷的在看着。看到那人的样子果真是吓了一大跳,几乎忍不住直接叫出来。 秋葵虽然在明媚面前那样说,但是这会儿领着人过去却是面无表情,让人想窥见几分心思都窥见不出来。看到有人躲躲藏藏的偷看,她还娇声斥责了几声。 跟在她身后的人始终低垂着头,从后面看将前面的秋葵遮得严严实实的,压根就看不出来前面还有个人,可见此人身形之高壮了。 秋葵领着他走得很快,没多大一会儿便进了西院,原本想说些什么的,但是一回头就看到对方黝黑的脸,乱糟糟的长发,高壮如山的身子,还要那诡异的碧绿眼珠子,她就吞下了要说的话,有些胆怯。算了,一路回来也不见这人出个声,也不知道能不能,会不会听他们大燕的话呢。 说不定还是哑巴?姑娘要将一个哑巴留在身边当护卫? 秋葵有些发愁了。 第二十八章 昆仑 西院的下人冷不丁的看到秋葵带着一个模样恐怖的人进来都吓了一跳,也亏得明媚这段时间对西院管束比以前严格了许多,伺候的奴婢又换了一批,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会乱哄哄成什么样子呢。 秋葵带着人到了小偏厅,明媚已经端坐在上座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水正低着头在浅啜。 “姑娘,人已经带到了。” 不用秋葵提醒,跟在她身边的人已经跪了下来,似乎知道是眼前这个少女买下了自己。虽然不敢多看,但是从眼前所看到的一截天蓝色裙摆就能看出他的新主子年纪不大。大燕的话他只能听懂一些,方才领自己过来的小丫头喊姑娘也证明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他倒是没想过买下自己的人会是一个姑娘,他做过许多设想,唯独没有眼前这个。 不管心里在想着什么,面上就跟僵硬了一样,不动分毫,木讷呆板,倒也符合他原本奴隶的身份。 明媚端坐着目光直白放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低垂着头,看不清楚五官,头发又长又乱,还脏兮兮的,朱雀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事先让人收拾一下,收拾一下,好看些不是更容易卖出去吗?明媚心里有些不解。 “抬起头来。”明媚道。 跪着的人顿了顿才慢慢的抬了头。 明媚暗暗点了点头,确实是记忆里的人。他的确是十分高大壮硕的,即便是跪着,也已经比她站着还高了,肤色黝黑,跟大燕人的肤色相比实在是过黑了,鼻梁高挺得有些令人惊讶,嘴唇略厚,五官最特别的应该就是他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了,碧绿得如同宝石一样。 其实他并非丑陋,她见过他收拾干净,穿着干净整齐之后的样子。他的眼睛十分漂亮,面部线条也很硬朗,五官端正。只不过是因为和大燕人不同,肤色又黑,落在别人眼里就变成了丑陋罢了。 也亏得她很久之前就见过她了,她的经历也非凡人所比,不然的话她估计也是会害怕的。 “你能听懂大燕的话吗?”明媚问。 跪着的人慢吞吞的道:“能……听懂……一些,不多。说,也不多。” 明媚预料中的点了点头,慢慢的说道:“不碍事,现在不懂,不会说没关系,但是我希望你能尽快学会。想来你也知道打从今天开始我便是你的主子了。我对下人的要求不高,第一点便是要听话,第二点便是要忠心,第三点就是要勤快,只要做到这三点,我便不会亏待,你也一样。” “你要记住了,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主子,就算将来你以前的主子找到你,你也只能效忠于我。你能做到吗?” 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这不是做奴隶最基本的嘛,做不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明白的。 “来到这里便是西院的人,侯府分东院和西院,我只是西院的人。”她语含深意,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得懂,“以后你就在西院充当护卫,我若是出门,你便是我的护卫保镖,你的责任便是保护我。明白吗?” 他确实是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是他听得明白东院和西院,而他的主子是西院的人。这么一想倒也差不多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就是让他不要理会东院的人,他知道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 “你有名字吗?”明媚问。 他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一旁的秋葵急了,“你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 他不急不缓的道:“以前的主子都是喊号,这里,应该,不是名字。” 秋葵懵了一下。啥?喊号?一二三四吗?这样也行? 明媚似乎笑了一下,“既然如此,那我便给你重新起个名字吧,你的现在和将来都和以前无关,也应该有个新名字。” 她盯着他,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朱雀楼说你来自西域,那以后你就叫昆仑吧。可好?” 他愣怔了一下,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份,不由得抬了抬眼皮,对上了一双美丽的眼眸和一张漂亮得如同仙女一样的脸蛋,正温和的看着他。 “大胆!你竟然敢直视姑娘!”秋葵看到他居然敢直视姑娘,立刻娇声喝道。 吓得他立马又垂下了眼,心脏却扑通扑通的用力跳着,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现着刚才看到的。 他的新主子竟然是一位仙女么? “名字你不喜欢么?”明媚见他久久不答话,以为他不喜欢这个新名字,想着不喜欢的话再起一个就是了,不过是一个名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一听,连忙道:“喜欢!” 这是他第一次有名字,怎么会不喜欢吗?更别说是主子起的了。 明媚浅淡的笑了笑,“那行,以后你就叫昆仑了。我会让秋葵叫人安排你的住宿,秋葵也会跟你详细说说侯府的事和日后你要做的事。你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是遇到什么麻烦,你就跟秋葵说,她会帮你的。” 昆仑听到她的话下意识的瞄了眼身边站着的丫鬟,结果对上了她凶狠的双眼,吓得他忙收回了视线。好凶的丫鬟! 明媚看到了这一幕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长得这么高大壮实,居然会怕秋葵,实在是有些好笑。 “秋葵,带他下去吧。” “姑娘放心,奴婢会安排好的。”虽然现在她暂时还无法相信这个怪人,但是姑娘似乎很相信,那她也会听姑娘的。 “你跟我走吧!”秋葵抬着下巴,有些倨傲的说道。 昆仑朝着明媚磕了个头便起身老老实实的跟在秋葵身后走了出去。 ------题外话------ 哈哈哈,这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奴,但请勿与历史中的相比较,一切都是为了男女主和剧情服务哈,么么哒 第二十九章 想回殷家 昆仑就这样在西院住下了,平时几乎不出西院,就像明媚说的,他是她买回来的下人,只需要效忠她一个主子就行,而西院本身就只有她一个主子。秋葵安排了厨房管事的孙子带着昆仑熟悉西院,不出门的时候他就跟着管事的孙子学习大燕的话,尽可能的快点熟悉大燕。 等他养了几天之后明媚才又见了他,只要是想了解一下他会什么。由他自己说比她日后慢慢了解更节省时间,也能让她更好的安排。 听昆仑自己说了一遍之后明媚对他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心里非常高兴,觉得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 昆仑懂武,而且根据他自己的说法是只要不是绝顶的高手都奈何不了他。除了武,他还懂得使用暗器,对毒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因为他前一个主子就是喜欢捣弄毒物的人,他也跟着学了一些。为人也老实,不是一个有太多心思的人……这对明媚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果然是一个顶十个,对昆仑这个奴仆,她十分的满意,就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可以试试昆仑的本事。 大概是因为昆仑以前的日子就不是安稳的日子,来到侯府西院之后他适应得很快,没几天就习惯了自己的新生活,也很努力的在学习大燕的话。 这天明媚把他叫了过来。 “你准备一下,跟着我一起出门吧。” 昆仑愣了一下,反射性的道:“可是我……”他这个样子,她真的敢带他出去吗?那天在朱雀楼他可是看得很清楚,那些人都把他当怪物,吓得要死。 他就纳闷不解了,在西域的时候他长得也不算差啊,在以前那个主子身边的时候还有伺候的女仆想要跟他过日子呢,是他没有这个意思,所以都拒绝了。怎么来到这里就变成恐怖的人了。大燕人的看法和西域人差这么远吗? “怎么?你不愿意和我出去?可是我说过了,以后你就是我的护卫,既然是我的护卫,我出门,你自然要跟着。”明媚以为他不愿意,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昆仑连忙摇头摆手道:“不是的。是我,我担心,我的样子,吓人。” 明媚眉头一松,原来如此。 “你不必如此,你长得并不丑,只是大燕人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所以才会一时接受不了。况且你是我的下人,和外人无关。你只需要保护我,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因为那不重要。你不是为了他们而活的,以后,你是为了我而活。明白吗?”明媚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昆仑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然后明媚去了一趟东院,韩氏听到她的话之后愣怔了一下,很是意外。 “你说你要回你外祖家?” 明媚点了点头,细声细气的说道:“是的,二婶。爹娘很快就回来了,总不能等爹娘回来知道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去探望过外祖父,外祖母两位老人家,这样实在是不孝。而且我听说最近外祖母身体有些不适,我就更应该去一趟了。侯府有二婶,有祖母,完全用不上我们这些小辈,西院也人口简单,更加没有什么事务需要料理。所以我就想着趁爹娘还没有回来去一趟,顺便住上几天,陪陪两位老人家。” “这……”韩氏想了想眼珠子一转,慈爱的看着明媚道:“你还不如等大哥大嫂回来了再一起去,这样也安全些不是吗?虽然同在京城,可是相隔却远,你一个人,身边没有长辈跟着实在不妥。我又抽不开身陪你去,这万一你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跟大哥大嫂交代?” 韩氏是不太想明媚和殷家走得太近的。 对韩氏的心理明媚当然知道。 殷家也算是官宦之家吧,只是官职一直不高,而且殷家是刺绣世家,祖上当年就是因为一幅绣品而被赐官,祖训更是将刺绣当成家族传承。殷家的刺绣名满天下,名下的绣庄多年来也一直只为贵族和皇室提供绣品,寻常人想要得到殷家绣庄的绣品就算是挤破头也不一定能得到。 而她,身为殷家外孙女,身价自然就不一般了。只可惜当初她被宣平侯府的人刻意培养得极为讨厌刺绣,原本属于她的荣耀却被明凤这个外人得了去。 重来一次,她不会这么傻了。她倒是要看看她那个被追捧上了天去的大姐姐,没有当初的机遇,没有她的退让,她要如何在殷家如鱼得水。一个跟殷家毫无亲缘关系,借着她的名义才得以进入绣庄学习的人没有了她这个助力,她会怎么做呢?还能不能像当初那样风光无限,踩着她往上爬呢? 她有点迫切的想要知道大姐姐回来后知道她一反常态的去了绣庄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反应了。 “二婶不用担心,二婶忘记了我前几日在朱雀楼买回来了一个奴仆吗?二婶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奴仆可不是一般的奴仆,他是会武功的,比咱们侯府前院的护卫还要好一些呢。再加上他那样子,由他护送我回外祖家想来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只怕是别人看到他都要吓得掉头就跑了。”明媚调皮的说道。 韩氏不由得狐疑的看着明媚,眼里隐藏着打量,“媚儿啊,我怎么觉得你这性子似乎变了一些,好像比以前活泼了不少。” 以前就是一个闷葫芦,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怎么现在好像机灵了许多……莫非是有人在背后教? 明媚立刻羞涩的红了脸,微微低垂着头,小声的道:“可能是想着爹娘快回来了,我心里高兴,话就多了些。二婶若是觉得不妥,那我不说就是了。” 韩氏嘴角虚假的笑容不由得僵了僵。什么叫她觉得不妥她就不说,活像她苛刻她一样,让人知道她这个做长辈的连话都不让她这个小辈说,她还要不要名声了?她是故意的吧? 韩氏怀疑,但是又找不到什么证据,因为除了性子看起来活泼了一些之外,明媚还是跟以前一样安静。若是真的有人在背后指点她,不可能只是这个样子。 所以,真的是因为大哥大嫂快回来了,她高兴? 见是阻拦不成,韩氏不得不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便回去吧,我稍后让人准备些礼物你带回去给殷老爷子和殷老夫人,凤儿在绣庄也多亏了他们的照顾。殷家和我们侯府又是亲家,大哥大嫂不在京中,我理应帮忙一起孝顺。” 明媚笑着没说话。 第三十章 慢慢成长 殷家和宣平侯府同在京城,不过方向却是相反的,从宣平侯府去殷家要横穿整个京城,坐马车也要将近两个时辰,因为准备在殷家住上一段日子,所以明媚并没有一大早就出发。西院的事还是要稍微安排一下的,等收拾得差不多了,韩氏给殷老爷子和老夫人准备的礼物也送过来了。 去殷家明媚就只带了秋葵和昆仑两人,坐上马车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宣平侯府的人也没有谁出来送一送。韩氏原本是想让自己的小女儿和明媚一起回殷家的,也能盯着她一点,殷家有什么动静也能知道。可是明绯死活不愿意,说那又不是她的外祖家,她为什么要去,气得韩氏头疼。平时觉得她娇憨,这会儿倒是觉得这个女儿有些蠢了,真真是连大女儿的半分聪慧都没有。 她不愿意去,韩氏也不能逼她去,免得去了殷家对明媚像平时那样,这样只会得罪殷家,还会连累自己的凤儿。所以最后韩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明媚一个人回殷家了。 坐在马车里,明媚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她有期待,有忐忑,有紧张,也有不安。她甚至有种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外祖一家子的错觉。 她知道当初的一切并非只因为自己,可事实上自己的确是成为了帮凶。因为她愚蠢,胆小,怯弱,她把豺狼虎豹当亲人一样对待,而把真正的亲人当小人一般防备。 她一直活在侯府的人为她制造的谎言里,缩在龟壳里,完全不关心外面的世界。直到帮她遮挡的人倒下,她头上的那片天轰然倒塌,她才幡然醒悟,可是那已经太晚太晚。 不只是殷家的人,就连爹娘,他们的面孔其实她已经有些模糊了,记得不太清楚了。现在去殷家其实她怕,可是她不得不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可以耗尽一生,但敌人却未必会给她一生的时间。 马车里很安静,赶车的人是昆仑,秋葵陪着明媚坐在马车里,手里摇着扇子给她纳凉。秋葵敏感的察觉到了自家姑娘这个时候似乎有些反常,虽然面上看不出来,可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压抑气息,让她有种快要喘不过气来的错觉,连一丁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扇子无声的送着些微的凉风。 “到了殷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晓的吧?”明媚冷不防的突然问。 秋葵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道:“姑……姑娘,奴婢,奴婢晓得的。” 明媚是担心秋葵好心办坏事,因为担心她而将银环的事告诉了外祖家的人,现在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他们肯定会起疑心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很清楚。 她不会一直这样隐藏下去,但是一下子改变太大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也没有办法一下子将仇人都弄死,事实上如果这个时候她露出什么端倪让人怀疑上了,很有可能她还没有出手就已经被人杀掉了。 她是死过又活过来的人没错,但是这并不是说她就可以凭借这一点一下子天下无敌,老天爷只是让她回到了从前,并不是帮她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更没有给她力量。她要靠自己一点一点的来,她急,可是她也知道,急不来。她必须小心谨慎,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秋葵,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疑问,觉得我和以前不同了。是不同,我都死过一回了,怎么还能和以前一样无知呢?爹娘一直不在身边,没人护着我,我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活下去。”明媚语重心长的说道。 秋葵神色一正,“姑娘,奴婢明白的。其实姑娘现在很好,以前姑娘就是太善良了,总被人欺负,不管怎么样,只要姑娘不被人欺负,那就是好的。”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我以前不懂事,不爱去外祖家,这次来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秋葵点点头,“姑娘的心,奴婢都懂。”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城中,昆仑惹人注意的外表一路上都惹来了无数的目光,或惊奇,或恐惧,或嫌恶,昆仑不动如山,稳稳的操控着马车朝着殷家的方向而去。 马车走得不快,两个时辰之后才终于到了殷家。 殷家的门卫看到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府门前,马车很是普通,完全看不出来是哪家府上的马车。一时间也摸不准是不是到殷府做客拜访的。而且赶车的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奇怪,从来没见过如此奇怪的人!门卫瞪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马车。 直到看到马车里走下来两位姑娘,其中一位貌若天仙,很是眼熟。傻愣了半响他才反应过来,这……这不是……不是表小姐吗? 瞪了瞪眼,又用力的眨了眨,确定自己没看错,他反射性的转身就往府里跑了去。 见鬼咯,表姑娘居然回来了,在小姐和姑爷都不在身边的时候,表姑娘竟然自己回来了!天啊,今个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哎,他怎么转身就跑了,也不知道来牵马车。”秋葵眼尖的看到了门卫转身跑了进去。 明媚默默苦笑了一下。门卫估计是吓的吧,爹娘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试过独自一个人回来探望外祖父他们的,有时候就是和爹娘来也不愿意。这也难怪殷府的门卫如此的惊讶。 “没事,昆仑你先在这里看着马车,府里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出来。” 昆仑沉默的点了点头,异常高大的身子站在马匹边上,连马匹都显得娇小了不少。 明媚站在台阶下抬头望着前方殷府两个大字,眼底有些灼热。 这个曾经给了她无数温暖和保护的地方,曾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的地方,现在还是如同记忆中那般,钉头磷磷,雕梁绣柱,依然是高门大户,正是辉煌的时候。 她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底复杂的情感。 第三十一章 羞耻小名 殷府的人果然很快就出来了。 明媚听到脚步声目光落在了大门口就看到一名身穿着绛紫色锦袍的男子大步走了出来,近了便能看清楚了。男子五官偏文弱柔和,一双眼睛倒是和明媚的眼睛有些相像,嘴唇略薄,下巴瘦削,肤色也比一般的男人要白些,看起来像是一位文人。 他看到明媚眼里顿时绽放出了惊喜,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宝儿,你怎么一个人突然过来了?可以先让人过来说一声,舅舅去接你啊!你一个人过来多危险啊!”殷蜀语气里既有高兴也有担心。 这个外甥女他知道,性子太柔了,长相又过于出众,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如果遇到什么歹徒,那该如何是好。别说是妹妹和妹夫不放心了,他们也不放心。 明媚听到宝儿两个字,面色控制不住的僵了僵,有些尴尬,甚至有些羞耻。 宝儿,她都忘记自己的小名叫宝儿了。 其实以前她的小名比宝儿更加让人羞耻,是叫宝宝!爹娘总说自己是他们的宝贝,永远的宝宝。小时候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懂事之后,经常因此被明绯他们嘲笑,次数多了,她就对这个小名产生了抵触之情。爹娘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好让步,说以后不叫宝宝,叫宝儿,反正一个意思。 于是宝儿这个小名就一直留了下来,身边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叫她。 当年她从来没有发现这一点,侯府的人,除了爹娘,从来没有人叫过她宝儿。可是在殷家,不管是外祖父,外祖母,还是三个舅舅,又或者是几个表哥,私底下他们一直都是叫自己宝儿的,从来不会叫明媚或者是媚儿。亲疏其实一直表现得很明显,是她当年太蠢,看不清楚。 尴尬羞耻之余,明媚心底其实还有一种隐隐的高兴和亲切,这让她不由得笑了出来,一张小脸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明艳美丽,“大舅舅,我已经长大了,自己出门没关系的。况且我还带了护卫,我的护卫很厉害的。” 殷蜀因为她不同于往常的热情而愣怔了一下,双目盯着她猛瞧了一会儿,心里忍不住嘀咕着这外甥女今日怎么这么反常,不会是宣平侯府的人又哄着她回来拿什么东西吧? 不怪殷蜀这么想,事实上宣平侯府确实做过这样的事。 殷家的刺绣名满天下,绣出来的布一匹难求,专供皇室和贵族。但是这贵族也是分等级的,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和皇室沾亲的又或者是传承过百年家族才是一流的贵族,然后是高官,再一级级往下。不说其他的,就是一流的贵族京城也是遍地都是,而宣平侯府这样的顶多就是三流贵族。 而殷府呢,不是簪缨世家,却也是传承了超百年的家族,再加上天下闻名的刺绣工艺,殷府在京城的地位可谓是特殊至极,也是唯一一个不靠做官而跻身一流贵族的家族。 殷府又是宣平侯府的亲家,宣平侯府怎么可能会放弃利用这层关系呢? 明媚又是个没有主见,耳根子软的,以往没少被宣平侯府的人鼓动着回殷家拿东西。外面的人一匹难求的布匹绣品,宣平侯府却常常不缺,这都是和明媚还有殷府这层关系有关。 所以眼下见外甥女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殷蜀下意识的就开始怀疑是宣平侯府又唆使外甥女回来拿东西了。 对此殷蜀是既气愤又无奈的。气愤的是宣平侯府的无耻,利用一个孩子,无奈的是自己这个外甥女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宣平侯府又是殷家的亲家,他们即便再怎么样也不能翻脸了,有气只能是憋在心里。 殷蜀细微的表情变化明媚看在眼内,转念一想,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她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对于大舅舅的怀疑并不觉得委屈,这都是她自找的。不过以后慢慢的大舅舅他们就会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大舅舅不欢迎我吗?”明媚故意问。 殷蜀连忙收敛起心思,笑呵呵的道:“哪能啊,你过来大舅舅只会高兴。刚好今天大家都在,快进来吧,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听到门卫说你过来了一开始还不相信呢,确定之后就高兴得不行。你外祖母当下就吩咐人去收拾房间了,说一定要留你住几天。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他开着玩笑,也是提醒她。 不料明媚很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笑眯眯的道:“我正有此意呢,原本还担心会不会吵到两位老人家,现在可以放心了。” 殷蜀愣了一下,反射性的问:“宝儿,你……你答应留下来住几天了?” “当然,我今日过来本来就有这样的打算,我连小住几天的东西都一起收拾过来了。还是住以前那个房间吗?我让秋葵把东西拿过去放好。” 殷蜀本能的点了点头,“还是以前的那个房间。” “那就好。大舅舅,我们赶紧进去吧,有段日子没见外祖父和外祖母了,两位老家人最近身体可还好?” “好,好着呢,就是闲下来的时候会挂念你。”还念叨她怎么都不知道过来探望探望。这话殷蜀自然是不会说的。 “今年京城天气很是炎热,我都担心两位老人家会受不了。前些日子就想过来的,只是被一些事耽搁了。”其实是落水又伤了头,一直没彻底好起来,要是那时候过来,殷府的人肯定会担心,说不定还会因此找宣平侯府的人质问,她不想外祖家的人担心,所以她才拖到现在。 说到这,殷蜀想起了前些日子偶然之下听到的有关于宝儿的一些不好的谣言……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扭头看了一眼眉宇间流露着淡淡欢喜之色的外甥女,决定等一下找机会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如何都不相信这个心肠软,性子也软的外甥女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 ------题外话------ 云吞:哈哈哈,大家对这个小名还满意否? 男猪:满意,可太满意了 明媚:…… 第三十二章 再见至亲 殷府相比京城同等贵族的府邸要小一些,殷家的人并不追求奢华和享受,所以殷府只有四进,这还是后来子孙多了,加以扩建的结果。 殷家老爷子和老夫人都还健在,殷家家风向来良好,老爷子当年只娶一妻,并没有纳妾,婚后共生了三子一女,三个儿子成年后陆续娶妻,也都没有纳妾。至于子孙辈,殷老爷子共有五个孙子,唯独没有孙女,只有明媚一个外孙女,五个孙子目前都尚未说亲事。 从大门进来,绕过影壁,穿过庭院很快便到了前厅。厅里已经坐满了人,殷老爷子和老夫人分坐在上座上,底下两侧坐着儿子,儿媳和孙子。明媚一进来,大家的目光就都齐刷刷的落在了她身上,眼神里都有着打量,瞬间便将她上下都打量了一遍。 被这么多人盯着,明媚并没有露出胆怯的神色,反而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直直的朝着殷老爷子和老夫人走了去,越是靠近越是看得清楚。模糊的记忆也终于因为眼前真实的人而逐渐清晰了起来。 记忆深处埋藏着的,从来不敢回想的苍老悲痛绝望面孔,被眼前虽然已经年近花甲却精神矍铄的面容所取代。 明媚眼睛都不眨一下,忽然有种茫然不安之感。 这是真的吗?会不会其实这都是她做的一场梦?因为太恨,太悔了,日日夜夜想着恨不得回到过去,所以她做了一场梦?如果是真的,那怎么办?她会受不了,她会彻底崩溃的! 想到这,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眼里的惊惶恐惧之色无法控制的流露了出来,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苍白得有些吓人,交叠在腹前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坐在她前面的殷老爷子和老夫人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呢,就瞧见外孙女跟着了魔似的。 两人不由得相视了一眼,殷老夫人花白的眉头一皱,一脸严肃之色,“宝儿,怎么了,见到外祖父外祖母都不会叫人了?” 殷老爷子瞪了老妻一眼,“你吓唬她做什么,她一向胆子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为宝儿是家里的那些泼猴啊。把她吓跑我看你去哪找外孙女!” 老夫人面无表情的横了老爷子一眼,哼了一声不说话了。但是眼角余光却是在偷偷瞄着明媚。 两人说话的声音总算是将明媚从惊惧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她定神一看,用力的眨了眨眼,耳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像是在胸腔里打鼓一样,砰砰砰。这给了她无比真实的感觉,让她知道并非是自己做梦,是她真的回来了,真真实实的。 她的心里一下子涌出了一股复杂至极的情感,慢慢的发酵,无比的酸涩,胀痛,挣着抢着从心里涌了出来,流向了四肢百骸。 “外祖父,外祖母,宝儿好像你们啊!”明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失态的扑向了两位老人。 如果说爹娘是被侯府的人害死的,那殷家,外祖父和外祖母就是因为自己的愚蠢害死的,对他们的愧疚远比对爹娘的愧疚要来得更深,更浓。 无数次的悔恨之后终于再次看到他们还健康,活生生的在她面前,即便她给自己做过了无数次的准备,可是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无法忍住。 殷老夫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举动给吓了一大跳,身子都跟着抖了一抖,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她就扑了过来,她本能的伸出了手。 别说是殷老爷子和老夫人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明媚给吓了一跳。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外甥女(表妹)情绪如此外露。 原本还板着脸装严肃的老夫人立刻就变脸了,严肃的脸变得慈爱心疼无比。 她伸出手抚上明媚的趴在她膝盖上的头,着急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宝儿了吗?你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帮你去修理他!再不济你还有三个舅舅,五个表哥呢,没人能欺负你。乖乖,先别哭了,跟外祖母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老爷子也是急得不行,一脸怒气,“宝儿,你说,是谁欺负你了?是仗着你爹娘不在京中,以为没人护着你,所以就欺负你吗?你告诉外祖父,外祖父会让他们明白,即便你爹娘不在京中,你也是有大把人护着,是我殷家的外孙女,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殷家!” 明媚的三个舅舅也舅母也都围了上来,一时间把明媚都围得严严实实的。她一抬头就看到乌压压的一片阴影,泪眼朦胧的眼珠子一转,见自己身边围满了人,舅舅,舅母,几个表哥还在外围想要挤进来的样子。她原本苍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又是尴尬,又是难为情。 偏偏这个时候因为方才大哭了一顿,这会儿还没有缓过来,当着大家的面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嗝,极其的响亮。明媚垮了脸,欲哭无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然她现在的身体还是个孩子,可是她的心,她的思想却已经是大人,甚至可以说是老太婆,比外祖父两位老人家还要大。这会儿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了如此幼稚可笑丢脸的事,实在是让她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殷老爷子一直盯着自己的外孙女,自然是将她脸上闪过的复杂情绪看在眼里。她一双被泪水浸湿了的眼眸如水晶般透亮,如宝石般耀眼,眼里又是懊恼又是羞赧的,小脸也满是纠结。如此生动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可是他第一次在外孙女脸上看到这么多,这么生动的表情,实在是有趣。 他一笑,明媚就更是羞得十根手指头都跟着红起来了,绣鞋里的脚指头也因此而蜷曲了起来,似乎是想跟着她整个人都躲起来。 “外祖父,你取笑我!”明媚娇嗔着叫道,声音还带着些微的哭腔,似乎又要哭出来了。 殷老爷子连忙哄道:“没有,没有,外祖父怎么会笑你呢,心疼你都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明媚不禁破涕为笑,心里暖洋洋的。 第三十三章 大表哥 明媚低垂着头拿着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恨不得永远不用抬头面对一众人。她是这么想的,但是其他人可不是。 “宝儿啊,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就哭了?是不是宣平侯府的人欺负你了?”殷老爷子忍了又忍终于是忍不住了,问道。 “没有,没人欺负我。”明媚因为哭过声音有些沙哑,软软的,听起来很是可怜兮兮,人又娇小,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更显得娇小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殷老爷子眼一瞪,胡子也跟着翘了翘,“胡说!没人欺负你好好的能哭?你大胆的说,殷家这么多人难道你还怕会护不住你吗?你这个孩子就是傻,脑子转不过弯来,殷家这么多人护着你,你就是不知道喊,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年纪小小,也不怕憋坏了自己!” “你外祖父说得没错。你说,怎么回事。”殷老夫人也认定她肯定是被人欺负了,而且是被人欺负得很惨,不然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哭出来。 围着的人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话里的意思都一个样。都认定了是宣平侯府的人欺负了她。殷蜀原本想问问之前谣言的事,但是见她眼睛红通通的,生怕自己一问,又会勾起她的伤心事,不得不再次忍耐了下来。 明媚听得是哭笑不得,柔声说道:“外祖父,外祖母,真的没人欺负我。我方才哭是因为……因为许久不曾见过你们两老了,心里很是想念,所以才会一时忍不住失态了。” “真的吗?”大家狐疑的看着她。 “真的!”她用力的点头,表示自己说的话绝对是真的。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下,最后是殷蜀说道:“好了好,既然宝儿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了。宝儿难得过来,我们就不要说这些了,影响心情。” “老大说得没错,是这个理。” 见大家终于放过这个问题了,明媚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们再追问下去,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明媚细声细语的问起了殷老爷子和老夫人的身体情况,语气里满是关心,而且态度落落大方,看不到丝毫以前的怯弱,让厅里的众人大为惊讶。心里都多了一个疑问,宝儿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一点都不像以前那样,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两位老人家对她的转变心里虽然是有疑惑,但是却是十分开心的。 以前那个宝儿太过怯弱了,又木讷,毫无主见,对他们这些亲人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她毕竟是宣平侯府长房的嫡小姐,女儿和女婿只有她一个女儿,若是她不能出息点,日后怎么办?做父母的总不能一辈子护着她,将来嫁人,这样的性子是很容易吃亏的。 现在好了,看起来开朗了许多,大方得体,谈吐间也没有了以往的胆小,很是自信淡然。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那他们就能放心了。 殷家几个孙子辈坐在下方,目光带着打量的落在明媚身上,眼底的怀疑越来越浓。 这是他们的表妹?怎么感觉像是披着表妹的脸另外的一个人?说是别人假扮的吧也不可能,那脸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可是她怎么变了这么多?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几个兄弟相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信息。其中一个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的起身往外走了去。 秋葵进殷府之后便去了后院,殷府她也来过几次了,知道姑娘住的房间在那里。将东西拿到房间,她又收拾放置好才离开了房间,准备去前厅找姑娘。 可是才走到半路就看到对面走过来了殷家的大少爷。 秋葵停住了脚步,等对方走近了,才福了福身,恭敬的行礼道:“奴婢见过表大少爷。” 殷昀煊在她前方三步远的距离停住了脚步,“不用多礼。” 秋葵起身见对方停住了脚步,不由得猜测是不是有什么事,“表大少爷,你有事吩咐吗?” 殷昀煊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方才在前厅,我看宝儿整个人似乎变了很多,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你是她的贴身丫鬟,最得她信任,所以一定知道其中的缘由。” 秋葵眼里飞快的闪过了一抹慌张,极力镇定下来说道:“表大少爷,姑娘她……她没有变,一直都是这样的,许是长大了,懂事了,所以,所以就,就……懂事了。” 殷昀煊笑了出来,“秋葵,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能不能再稳一些,说话的语气别抖,眼神也再定一点,也许这样我会相信你的话。可是现在……” 秋葵面色一变,咬了咬唇,却不出声。 殷昀煊神色一正,严肃的说道:“我们对宝儿是怎么样的,相信你看得很清楚。姑姑和姑父不在京城,宣平侯府的人对宝儿怎么样你也清楚,你难道还担心我们会害了宝儿不成?问你只是想知道她在宣平侯府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一个人的性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改变这么多的。我知道了,祖父,父亲那边便能帮忙应付,我的意思懂吗?” 秋葵脸上闪烁着为难之色,眼里满是挣扎,用力的咬着下唇,半响才艰难的道:“可是……可是奴婢答应过姑娘……” 殷昀煊心里一松,放柔了声音,带着一丝诱哄,“你放心,我不会去跟宝儿对质的。我只是想知道宝儿是不是受委屈了,如果是,我会帮她讨回公道的。殷家所有的人都很疼爱宝儿的,不是吗?” 是啊,相比宣平侯府,殷府上下对姑娘那可是真真的疼爱,不掺杂一点点虚假和利用的。 姑娘,姑娘只是说不要让殷府的人知道银环的事,但是……但是并没有说不能知道五姑娘让银环推姑娘下水的事…… 对于明媚被银环推下水一事,秋葵心里一直是非常在意,不甘的。宣平侯府的人欺负姑娘年幼,身边没有护着的人,所以糊弄姑娘,不说五姑娘,就是银环也是屁事都没有。要不是后来姑娘自己报仇了,姑娘这罪就白受了。现在有人愿意为姑娘出头,她为什么要瞒着呢? 秋葵一下子就想通了。 ------题外话------ 愚人节,今天谨防被身边的人愚弄哦,哈哈哈哈 第三十四章 趁机告状 秋葵深吸了一口,低声道:“表大少爷,其实一个多月之前姑娘确实是出了事,差点连命都丢了!” 殷昀瑄面色一变,声音一厉,“怎么回事,说清楚!” 即使过去一个多月了,可是现在说起这件事秋葵还是一脸的气愤。 “一个多月前,那天奴婢陪着姑娘去东院找东院的几个姑娘说话,五姑娘说屋子里太热,想到花园里纳凉,所以几个人便去了花园。后来五姑娘指使奴婢去取东西,奴婢走到半路回想起来觉得不对劲,因为担心姑娘所以就回头了。没想到远远的就看到那银环站在姑娘背后推了姑娘一把,把姑娘推到池子里了!” “更可恨的是姑娘被推到水里,他们竟然没人喊救命,就那样看着姑娘在水里……”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秋葵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她当时想要喊人来救姑娘,可是五姑娘身边的人却有意无意的阻拦她,做出了想要救人的样子,却没有真的想要救姑娘。 “后来呢?”殷昀瑄的面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眉眼间带着刀子似的锋利之色,面色冷沉如冰。 “后来……后来姑娘要沉下去了,他们才……才有会凫水的婆子跳下去将姑娘救起来,可是姑娘当时已经昏迷不醒了。事情闹大了,二夫人才急急忙忙的去请了大夫,可是这大夫只来过一回西院!姑娘被推下水的时候还撞伤了头,病了大半个月才慢慢的好了起来。” 说着说着,秋葵心里一直压抑着的愤懑不甘彻底的冒了出来,脑子一热,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更过分的是,姑娘的病都还没有好呢,他们……他们就又来欺负姑娘,说姑娘害死了银环,在赵府的时候还要逼着姑娘承认这罪名!他们就是欺负姑娘身边没人!五姑娘平时总是来西院顺姑娘的东西,姑娘对她多好啊,可是她呢,她竟然要银环推姑娘下水!当时奴婢气极了质问她,她还说只是在开玩笑,是姑娘开不起玩笑,还说、还说……”有些话秋葵不敢说,可是又实在是气愤,结果憋得满脸通红。 关于银环的事,秋葵已经被明媚成功洗脑了,觉得银环会死完全是她咎由自取,跟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姑娘掉下水他们不也是见死不救,既然如此,银环落水,她们为什么要救?虽然她是做了些事情,可如果银环自己心胸坦荡,没有私自半夜偷偷潜入西院,那根本不会落水,也就不会死了。 所以,这都是她自找的!和姑娘无关! “说了什么你尽管说出来,我不会怪罪你!” 秋葵眼眶一红,替自家姑娘委屈,“五姑娘还口口声声说姑娘……说姑娘是商人之女,身份……身份低贱,命……也贱……说命贱的人没那么容易死……”要不是当时姑娘情况危急,她真的要豁出去自己的一条命也把五姑娘推下水,最好就是溺死她!反正她一个奴婢,命不值钱。 殷昀瑄猛的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里的杀气。 好一个宣平侯府,好一个宣平侯嫡小姐!原来他们殷府的表小姐在宣平侯府人的眼里竟然是如此低贱么? 他现在才知道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们是如此欺辱宝儿的。如果没有长辈的纵容,明绯一个小丫头片子又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害宝儿?由此可见宝儿在宣平侯府的处境是有多艰难…… 忽然间,殷昀瑄连自己的姑姑和姑丈也怨上了。 宝儿年纪小小,性子也软,他们作为父母,明知道宝儿的情况却还是选择将她留在宣平侯府那样的一个地方,让她被人欺负。难怪之前觉得她性子越来越沉默,胆子越来越小,行事也越来越有些上不了台面,原来都是被逼的! 可恨她不说,他们竟然就真的相信了她在宣平侯府过得不错,也竟然真的从来不怀疑,不仔细过问。回想起以前,殷昀瑄懊悔不已。 对宝儿这个表妹他是真心疼爱,当自己亲妹妹一样看待的。现在知道她背地里受了这么多委屈,他是真的心疼不已。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暴戾的情绪,睁开眼看着秋葵,目光带着一丝逼迫,“你可知道如果你说谎了……” 秋葵忙举手发誓道:“奴婢发誓,奴婢方才所说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那就让奴婢将来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为奴!” 殷昀瑄自然知道她不敢说谎,这么说也不过是试探她一番,“这件事我自有主张。宝儿被欺负,我们总会替她讨回公道的。你在宝儿身边,只管好好照顾她,殷家不会亏待了你的。” 秋葵摇了摇头,“照顾姑娘是奴婢的本分,姑娘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只忠心于姑娘一个人,永不背叛。” “很好。”殷昀瑄喜欢秋葵这种忠心的奴仆,也觉得宝儿身边最需要这种奴婢。忠心,有一定的主意,机灵,很好。 他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了什么,问道:“跟着你们来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他远远的看了一眼,当时就有些惊讶宝儿身边为什么会跟着这样的人。 “哦,表大少爷说的是昆仑吗?他是姑娘在朱雀楼拍下的……”秋葵将朱雀楼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顺便也将姑娘当时说的话也说了一遍。 秋葵将明媚说的话也说了一遍其实也是有私心的。她知道以前表少爷们,还有殷府的三位老爷他们对姑娘是有些失望,怒其不争的。现在她说这些话也是希望表大少爷能明白,姑娘已经在改变了,姑娘已经在努力便好,变厉害,不让别人欺负,她希望表大少爷明白,不要对姑娘失望,能一如既往的疼姑娘。 如果殷府的人都对姑娘失望,不再理姑娘,那姑娘就太可怜了。 殷昀瑄听了秋葵的话眉心一皱,再回想到方才在前厅宝儿和以前截然不同的表现,若有所思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 骨肉亲情 明媚在前厅和大家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大多数都是殷家的人问她,她挑了些好的回答,在宣平侯府遇到的事,甚至是落水的事她都没有说。倒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不想他们担心,若是说了出来,外祖父和外祖母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她也不会就这样放过明绯和韩氏,时机到了她会狠狠的给她们一个难忘的教训。现在她什么都不好,唯有耐心是最好的。 殷昀瑄回来到前厅的时候正好听到明媚在说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在宣平侯府的日子。从她嘴里说出来,她这些日子过得很是平静,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态平静淡然,脸上,眼里并没有丝毫的委屈,好像她说的都是真的,没人会怀疑她的话。如果不是先找秋葵问清楚,了解过了,他觉得自己看到宝儿这样子也一定不会怀疑她在宣平侯府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差点连命都丢了。 她似乎真的变了,以前的她容貌长得出色,但是性子却十分的怯弱,毫无主见,甚至有种卑微自怜。可是现在,她开朗了许多,从容了许多,也坚强了许多。 想到秋葵说的话,他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也是,父母不在身边,身边的又尽是些想害她,见不得她好的人,经历过如此大难,她还想好好活着的话都必须要改变,不然…… 看到她这样,他心里是既高兴又难过。高兴她终于改变了,知道为自己努力了,难过的是她年纪小小,却什么事都只能独自承受。 殷昀瑄是真的把明媚当自己亲妹妹一般看待的。他还记得当年她出生,满月后,他跟着爹去宣平侯府探望姑姑,在床榻前看到她时的情景。当他第一次把她抱在怀里,感受到她异常柔软的身子时,他就决定了,以后要好好保护她,给她最好的一切。 在她还没有被宣平侯府的人教得唯唯诺诺之前,他们的关系是很好的,他也做到了自己发誓要做到的事。是后来她主动疏远了他们,甚至很是抗拒来殷府,和他们接触,他一个外男,没办法,只能是慢慢的淡了下来,如她所愿。 可是今天今天秋葵的话之后,他又后悔了。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跟宝儿计较呢,她不懂事,难道自己也不懂事?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们冷淡下来了,所以宣平侯府的人才那么猖狂,以为宝儿没人护着呢。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过于复杂了,以至于其他几个兄弟不注意都不行。他们知道他方才去问宝儿的事了,现在回来却是这么一副表情,那就是宝儿的事有隐情了? “怎么回事,你都问清楚了吗?”坐在他身边的男子压低了声音问道。他是殷家老二,是殷二爷的嫡长子,年纪和殷昀瑄相差不远,今年十六了,比殷昀瑄小一岁。 殷昀瑄微微点了点头,“这件事稍后再说,不可让祖父祖母知道了。”顿了顿又道:“连爹他们也最好不要知道。” 一听这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顿时就怒了,要不是现在大家都在,他估计要直接跳起来大骂了。骂谁?骂宣平侯府的人总不会有错的,只有他们才会让宝儿受欺负和委屈。 相比殷昀瑄的成熟稳重,老练,他就有些冲动了。 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因为他上面有个稳重的大哥,下面又有捣蛋调皮的弟弟,他若是跟大哥一样,底下的弟弟岂不是也要养成这样沉闷老成的样子了?到时候一屋子的小老头,这该多糟心啊。他这是调和,中和,劳苦功高! “二哥,你淡定点,别露出什么端倪让祖父祖母他们发现了。大哥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有大哥的道理,你别坏事了。”殷二旁边的殷三拉着他的手,低声道。 殷二下意识的看了眼上方的两老,正好对上殷老爷子望过来的目光,他立刻笑了笑,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还带着一丝丝谄媚。殷老爷子眉头一皱,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 他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很是委屈,好好的被祖父瞪了一下。 “爹,娘,宝儿坐了许久的马车,这会儿又说了好一阵的话了,想必也有点累了。不如就让宝儿先去休息吧,反正宝儿方才也说了,打算在殷家住上几天,还有大把的时间聊天呢。先让宝儿去休息,我这就去吩咐厨房今晚多准备些宝儿爱吃的菜。”殷家的大儿媳妇周氏站了起来笑着说道。 她这么一说,两老这才想起自己的外孙女需要休息。 殷老夫人拉着明媚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脸上虽然笑容不多,但是话语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关心,“宝儿,你就好好住下,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需要的,不适应的就跟你几个舅母说,想吃什么也尽管说。要是闷得慌,就找你几个表哥玩。” 说完又对着自己的几个孙子三令五申的道:“你们几个听到了没有?宝儿在殷家住的这几天,你们就好好陪着宝儿!要是让我知道谁欺负了宝儿,让宝儿受委屈了,看我怎么修理你们!” “祖母,这话你都说几百遍了,我们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有道戏谑的声音响起,不过语气里并没有任何恶意。见明媚看了过来,他还朝着她挤眉弄眼了一番,明媚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殷老夫人都准备开骂了,可是看到宝贝外孙女笑了出来,她一口气又迅速下了,故作严肃的面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 “那宝儿就先去休息吧,可别累着了。” 明媚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毛颤抖了一下。 她原本想和外祖父他们说件事的,现在看来还是等等吧,免得一时间他们接受不了。 明媚点了点头,“外祖父,外祖母,那我先去休息一会儿,晚点再去陪你们。” “哎,好好好!”殷老爷子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她站了起来准备去后院,对殷府她是很熟悉的,根本不需要另外有人带路。 可这个殷府的下人却走了进来,有些为难的道:“老爷子,老夫人,随着表姑娘一同来的还有一个……车夫,问话也不回答,小人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排了。所以过来问问。” 关键是那人长得也忒奇怪了,奇怪得有些吓人啊。 大家一愣,不由得望向了明媚。 明媚淡声道:“他是我的护卫,不用特地照顾,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下人了然的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明媚朝着众人福了福身才跟着殷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走了出去,没有注意到大家因为她方才的表现而露出的深思表情。 第三十六章 不要脸的表哥 嬷嬷将她领到了后院专属于她的房间,她推开门,一边走进去,一边说道:“表姑娘是不知道啊,这房间老夫人是让人天天打扫的,就是盼着姑娘哪天来能多住几天。老夫人就是个面冷心软的人,平日对姑娘严厉,可是姑娘每次走,老夫人总会忍不住暗暗的难过。有时候还会过来这里坐坐,跟老奴说表姑娘小时候的事。” 明媚明白嬷嬷的用意。她是觉得自己和殷家的人一直不亲近,对殷老夫人这个外祖母也是如此,所以故意跟自己说这些话就是让自己明白外祖母其实是很疼爱她的。 以前她不明白,还很反感有人一直在她耳边说殷家的人对她怎么怎么好了,因为对那个时候的自己而言,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似乎在强迫自己回报殷家的人。可是宣平侯府的人却不喜欢自己和殷家的人走得太近。她夹在中间,也是为难得很。 但是现在她明白了嬷嬷的苦心,也知道殷家人对自己的好是无条件的,是发自内心的。不像宣平侯府那些人,只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而已。 “嬷嬷的意思我明白,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除了爹娘,就是外祖父,外祖母他们了。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 听到她这话,嬷嬷很是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认真,不像是在敷衍说笑的样子,心里一阵高兴,“好好好,表姑娘能这么想就对了,老夫人要是知道表姑娘想明白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表姑娘你先休息,老奴去给老夫人回话。” “多谢嬷嬷。” 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表姑娘这要折煞老奴了,不敢当,不敢当。” 明媚慢慢的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屋内的布置很熟悉,一直都是记忆里的样子。这房间她住了许多年,从她第一次来殷府,这间房间就存在了。屋内的摆设每年都会更换一些,但是大体还是那样子的,只会好,不会差。不管她来不来,房间都在。 她来殷府,身份其实是客人,可是殷府的人让她当主人。在宣平侯府,她是主人,侯府的人却让她连客人都不如。这就是差别。 “姑娘……”秋葵看到姑娘回来之后心里就一直很犹豫,忐忑。表大少爷的事她想瞒下来,可是又觉得这样不妥,想说,但是又怕姑娘怪罪,真是纠结死她了。纠结来纠结去,最后秋葵决定还是老实一点,她不能欺瞒姑娘。 “怎么了?” 秋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明媚眉头一皱,神色一冷,立刻就想到之前她叮嘱秋葵的事,“你把银环的事告诉大表哥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大表哥中途出去了一趟。 秋葵连忙摇头,急忙否认道:“没有,没有!奴婢没有说银环的事,但是……但是表大少爷找奴婢,问奴婢姑娘是不是在侯府受了什么委屈。奴婢一开始是否认的,可是表大少爷不相信,奴婢、奴婢没法子,所以就将姑娘被银环推下水的事告诉了表大少爷。还有、还有赵府的事奴婢也说了……是奴婢不对,姑娘再三叮嘱,奴婢却还是说了出来,请姑娘责罚。” 听到秋葵的话,明媚神色一缓,语气却还是有些冷,“你是真的因为没法子吗?还是你自己本来就想说什么?” 秋葵眼里顿时闪过了一丝心虚,却没有说假话哄骗她,老老实实的道:“是奴婢有私心。奴婢希望有人可以帮姑娘出一口气,别人不行,但是奴婢知道表大少爷一定可以的!” 明媚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欺负我的人是侯府二房,甚至是老夫人,大表哥能帮我出什么气?他一个外男难道还能去跟侯府的女眷计较不成?行了,这次的事就算了,但是我希望没有下一次。有些事能说,有些事不能说,说出去就会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仇可以自己报,这点小事不用劳烦表哥他们。 秋葵微微噘了噘嘴,小声但是执拗的嘀咕道:“奴婢知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下次若是能为姑娘讨回公道,即便是被姑娘责罚,奴婢也还是会说。” 明媚耳尖的听到了她的嘀咕,一时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秋葵对她的忠心是无需质疑的,只是她担心秋葵这样将来会惹出大麻烦。不过想到秋葵的性子,一向都是稳重的,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该说的,别说是被威胁了,就是要她的命,她也不会说的。 这么一想,她倒是有些心软了,没好气的道:“还不起来,难道要我扶吗?” 秋葵眼睛一眯,笑着飞快的爬了起来,殷勤的说:“姑娘,奴婢伺候你去休息一会儿吧,今个儿坐了许久的马车呢。” 明媚揉了揉额头,确实是有些累了,便不再说话,朝屋内走了去。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才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到床边有一道黑影,吓得她本能的尖叫了出来。 “哎哎,宝儿,别叫,别害怕,是我,是我,四表哥!”没想到会吓到她,坐在她床边的殷四连忙出声。 明媚瞪了瞪眼,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四表哥,你……你好好的坐我床边做什么?” 殷四憨笑着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不是太想念了你吗?方才在前厅,你又被祖父祖母和爹娘他们霸占着,我都没能和你说上一句话。我先前来过一趟,但是秋葵说你刚睡,所以我隔了一会儿估摸着你也应该快醒了,这才过来等你一起过去吃饭。” 明媚扯了扯嘴角,很想说即便是这样也不用坐在她床边等吧,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虽然她现在对男女大防,名声什么的不是很在意,但是四表哥也不能…… 才想着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几道身影争先抢后的走了进来。 明媚嘴角控制不住的一抽。 好了,原来不只是四表哥这样,其他的表哥,除了大表哥,个个都这样。幸好她躺下的时候没有把外衣给脱了,不然的话就尴尬了。她的心灵可是已经好几十岁了,要脸的。 ------题外话------ 上午十点,为我们的英雄默哀! 第三十七章 比试一下 殷家的人不追求奢华,但是不代表他们会亏待自己,大户人家该有的都有。太过奢华不好,可是太过小家子却会惹人取笑,贬低殷家。从这一顿晚饭就能窥见一二了。 饭桌上的菜式虽然不是很多,只是够一家人吃,但是却很是讲究和精致,是厨子花了功夫烹调出来的。而今天的饭桌上,明媚一眼扫过就知道了,这定是为了自己而专门命厨子做的,因为大多数都是自己爱吃的。 殷家并不像有些大户人家那样规矩繁多,因为他们觉得家是一个令人感到温暖和舒适的地方,男人们白天在外忙碌,本来就已经够累了,若是回到了家中还不得放松,那家就失去了意义。所以在殷家向来都是轻松惬意为主,规矩为次的,饭桌上也没有说不能说话的要求。 因为明媚在,饭桌上的气氛较往常更多了几分热闹,她才跟着动碗筷就觉得眼前一花,坐在她旁边的人飞快的往她碗里夹菜。一眨眼的工夫专门用来暂时放菜的碗就堆满了,连她手里装了饭的碗也不能幸免,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心里却暖暖的,这顿饭吃得饱饱的。 饭后明媚先是陪殷老爷子和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和几个舅舅和舅母打过招呼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可是回到屋子,里面却坐了人。 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几位表哥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宝儿,你过来坐下,我们有话想问你。”年纪最小的殷家小五,殷涵知站了起来,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坐自己的旁边。 他这一举动让其他兄弟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小子,动作倒是快。 殷涵知和明媚年纪最接近,只差了一岁多而已。小时候两人经常玩到一起,感情可好了。是后来慢慢长大了,明媚被宣平侯府的人唆使才和他还有殷府的疏远了。但是在他心里,这些事根本不会让他对表妹的感情造成丝毫的影响。在他心里,表妹的地位就从来没有变过。 来到殷府之后一直在和长辈说话,明媚这会儿才得以近距离的看清楚自己这几个表哥。特别是殷涵知,在明媚心里更是意义非凡。 皆因当初殷涵知是为了保护明媚而死,死的时候才堪堪是束发之年。一开始她还以为只是一场意外,却没有想到是一场阴谋,击垮殷家,颠覆殷家的开始。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五表哥在自己眼前倒下的那一幕。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他还笑着对她说,说他说过要保护她的,他做到了……他还让她以后要坚强一点,不要那么傻,不要太过相信宣平侯府的人…… 即使后来她像是有无数条命可以重复来过,可有些事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忘记的。 坐在斜对面的殷博扬捕捉到了明媚眼里飞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眼神还有种诡异的慈爱……这个词在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一刹那,殷博扬都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给恶心到了。 “表哥有什么想问我的,问吧。”明媚坐了下来,对殷涵知笑了笑才看着殷博扬说道。 是想问清楚的,但是现在面对她,大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万一他们说错了什么,惹得宝儿伤心难过,他们可就罪过大了。 虽然今天的宝儿是和以往有些不同,但是在大家的印象中宝儿还是那个脆弱胆怯的人。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了老大身上。 殷昀瑄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今天我私下问了秋葵一些事,你在宣平侯府……” 他话还没有说完,明媚就打断了他的话,“大表哥,宣平侯府的事我心里有数,我能处理好的,你们不用担心。经此一事,我什么都明白过来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她保证道。 几个人相视了一眼,沉默了起来,似乎不太相信。 明媚扬了扬眉,“怎么,你们不相信?” 其他人还没有说话,殷涵知就第一时间表示了,“相信,他们不相信你,我相信你的宝儿!” 殷家其他四个兄弟闻言皆是对殷涵知怒目而视,太卑鄙了,居然在这个时候利用这件事博取宝儿的好感!没想到小五居然是最狡猾奸诈的,他们太震惊了。 殷涵知才不管怎么是怎么想的呢。反正宝儿说什么他都相信。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不过问了。”殷昀瑄说道。 明媚笑了笑,“多谢表哥。”多谢他们的支持和理解。 “对了,宝儿,你怎么找了这么个人当护卫啊,你不怕吗?”殷涵知想起了跟她一起来殷府的那个看起来十分恐怖的男人。 “你说昆仑?不怕啊,他可厉害了,有他在我身边保护我,你们就不用担心我会遇到危险,或者是被人欺负了。我告诉你哦,昆仑不只武功高强,还会用暗器,用毒呢!以后谁要是再欺负我,我就让昆仑悄悄的给他下毒!”明媚故意装出凶狠的样子说道。 可她那样子就是再怎么装也不会让人觉得害怕的。反而因为她鼓起了腮帮子,瞪大了眼睛,粉红色的嘴巴也抿成了一条直线,因为过于用力而嘴角微微下垂,小脸还没有成年男子的巴掌大,鼓起腮帮子反倒像是一个皱巴巴,肉鼓鼓的包子。实在是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把那娇嫩的脸蛋。 几个表哥都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连一向老成的殷昀瑄也满眼笑意。 “你们不信吗?不信的话我可以叫昆仑来试试。二表哥你不是学武的吗?不如你和昆仑比试比试如何?”明媚问。 哈哈哈笑着的殷博扬突然被点名,笑声戛然而止,“啊?比试?” “对啊,如果昆仑厉害,那二表哥你还能趁着我在殷府的时候让昆仑指导指导你呢。如果你比昆仑厉害,那我可就要好好考虑是不是让昆仑继续当我的护卫了。” 殷博扬想了想,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 这个昆仑是宝儿在朱雀楼拍下来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肯定不清楚。宝儿又单纯,容易被人欺骗,现在来了殷府,他们趁机试探一下也是可以的。帮宝儿探探这人的底,要真如宝儿所说的那样厉害,自然最好,若不是,他们就可以借机换掉这个人。 宝儿一个如花娇美的女孩子家身边怎么能跟着这么一个不堪入目的护卫呢? 第三十八章 大受打击 说干就干,几个人见天色还早着,立马就决定现在就来比试。几个人心里其实对这个叫昆仑的护卫是十分的不以为意的,虽然宝儿将他说得很厉害,可是谁知道这是不是宝儿捧高了他呢?毕竟宝儿一直都是一个心地善良,处处为他人着想的人,而且还护短。 明媚对他们说风就是雨的举动很是无奈,可话是自己说出来的,现在要是反悔阻拦的话,还不知道他们又会在心里想出什么东西来呢。 也好,用完饭没多久,正好消消食。 她吩咐人去将昆仑领了过来,自然是不可能在女眷住的院子比试了,于是大家都挪去了殷博扬的院子,殷家几个孙子辈都有自己的院子,或大或小。 殷家几个少爷齐齐站成了一排,对面便是昆仑。 昆仑已经在明媚身边待了好些天,自然是不能和在朱雀楼那时候的狼狈相比。现在的他穿着整齐干净,之前脸上细小的伤口也都愈合了,疤都没有一个,干干净净的。肤色倒还是一样的黝黑,只是那双碧绿色的眼眸看起来越发的像两颗上等的翡翠珠子。 殷涵知目光放肆的盯着昆仑,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学着大哥的样子,故作深沉的道:“这么看,似乎也不是吓人,这眼珠子还挺好看。想来是世人少见多怪,所以才横加指责,肆意评价。”说完还摇了摇头。 明媚被他的样子给逗笑了。五表哥最是崇拜大表哥,时常学他说话的语气,做事的样子,甚至连走路都想学,后来还是大表哥看不过去了,认真的跟他聊了一番,这才收敛。 殷博扬点了点头,“小五说得有道理。一开始突然看到这么一个人确实是有些……不习惯的,但是现在看了会儿,却是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不也和我们一样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个耳朵吗?” “废话少说了,入正题吧。”殷文书觉得二哥太多废话了,唠唠叨叨的,像个老嬷嬷。 “昆仑,这是我的几个表哥,他们中有人学过武,时间还不短。所以现在我想让你和他们切磋一下,但是切记,你不可伤了他们。”明媚表情严肃的叮嘱。 昆仑碧绿色的眼珠子似乎动了动,从喉咙伸出发出了低沉的一个字:“是。” “哎哎,宝儿,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啊。怎么就不能是我们伤了他?”殷博扬不服气的说。 明媚抿唇笑了笑,“到底是你伤了他,还是他伤你,试过不就知道了?” “好,试就试!”殷博扬被她激起了气性,发誓要在宝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让宝儿见识自己的厉害! 昆仑看了眼面前的五个人,“你们,谁来?” 殷博扬原本想第一个上场的,但是想了想觉得不妥,他是五个兄弟里学武时间最长,也是最精的,他应该最后上场。他左右看了看,然后一把将身边看戏似的老三推了出去。 殷文书莫名其妙的被推了出来,还没有反应过来呢,昆仑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动手了。 他手忙脚乱的应付了起来,结果没几招就被打趴下了。 殷博扬皱了皱眉头但是很快就松开了。 老三虽然会武功,但仅限于防身,并不精通。三两下就被打趴下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算了,还是自己来吧,其他几个,老大是文弱书生,老四是三脚猫,小五……半大的孩子。 “我来!” 昆仑只是扫了一眼就已经将殷博扬的情况大概的估摸到了。这人相比刚才的那人确实是算厉害,但是跟自己比,不行,太弱。 殷博扬不知道一开始昆仑就给他下了失败的结论,不然的话就要跳脚了。 “请!” 殷博扬信心满满,然而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也只是比殷文书多接了十来招,但也是一刻钟都撑不到就趴下了。 他难以置信,不敢接受自己居然被宝儿从朱雀楼拍下的一个奴仆打趴下了!太丢脸了!这不是真的!他仰躺在地上望着头上的那片天空,无声的在心里嘶吼着。 偏偏这个时候昆仑还嫌不够,木着脸干巴巴的说道:“只是比试,不然,会更快。” 殷博扬心头一口鲜血差点就要喷出。 殷昀瑄盯着昆仑,眼里满是凌厉的打量之色。 这个人确实不简单,这么厉害的人朱雀楼会拿出来低价拍卖?这可不像朱雀楼的作风,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或者是阴谋?如果是,那这个阴谋是针对宝儿,还是宣平侯府,又或者是殷府? 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查一查这个昆仑的底细,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沦落为奴,如同牲畜一样被人随意拍卖?宝儿还说他会暗器和用毒,这就更说不通了。这样的人随便都能找到一个身份不低的人效忠,哪里会沦落到被拍卖的地步。 对比试结果,明媚早就意料到了。 “怎么样,几位表哥,我就说了昆仑很厉害。现在你们可以放心了吧?有昆仑在,根本就没人能伤到我。”明媚对这个是很有自信的,或者该说是对昆仑很有自信。 殷昀瑄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可说不定。” 说不定就是因为有这个昆仑,宝儿才更加的危险。 ------题外话------ 突然想着乃们在看的时候会不会被人物搞乱?云吞决定体贴一下,在这里为乃们捋一捋殷府的人物关系。 殷老爷子和殷老夫人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就是咱们女主的亲娘啦。 大舅:殷蜀;二舅:殷齐;三舅:殷平 大舅出大表哥和五表哥,大表哥是殷昀瑄,五表哥是殷涵知 二舅出二表哥和四表哥,二表哥是殷博扬,四表哥是殷定宣 三舅出三表哥,殷文书 第三十九章 想去绣庄 明媚在殷家住了下来,头两日过得很是平淡,她每日就是在府上陪着两老。 两人年纪大了,殷家的事早已经陆续交给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是有出息的,平日也不会拿外面的事来惊扰两位老人家。明媚不在的时候殷老夫人时常做的事就是研究刺绣,再不然就是和殷老爷子探讨,看能不能琢磨出些新的点子。 刺绣历史久远,传承上千年,但也需要注入新鲜血液,若是一成不变,总有一天会被淘汰。殷家刺绣也是如此,殷家刺绣能兴旺这么多年靠的不是运气,也不是旁门左道,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钻研,经营,推陈出新。 殷家现在是处于欣欣向荣阶段,两人也并没有因为眼前的繁荣和安逸就松懈,总是时常在几个儿子和孙子面前耳提面命,希望他们不要因此而生出懒惰之心。希望殷家能尽可能的繁荣下去。 明媚这次来殷家除了是想要探望殷家的亲人之外,当然还另有要事。前两日她不好直说,担心会因此引来怀疑,现在两天过去了,这两天她也在试图潜移默化的让他们接受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明媚了。 所以今日在殷老夫人的院子里,她坐在老夫人身边,帮忙打理园中老夫人亲自种下的各种花花草草。这些花花草草并非什么名贵品种,但是老夫人时常会以它们为原型,亲自设计下针,在各种布料上将它们绣成美丽的花纹。 “外祖母,以后我想去绣庄学习可以吗?”她突然说道。 殷老夫人正弯着腰提着花浇给花花草草浇水,听到她的话动作不由得一顿,花浇里的水直直的浇到了一株开得正好的月季上,差点没把那开得正好的花朵给打掉。这会儿殷老夫人倒是没有心思注意这花了,都被外孙女的话给勾去了。 “宝儿,你说……你说你要去绣庄?”殷老夫人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耳背听错了。 “是啊,外祖母。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想明白了很多事。殷家是刺绣世家,不管是娘还是几个舅舅,舅母,又或者是表哥都会刺绣,可是我却不太懂。以前是我不懂事,觉得烦,可是现在我想通了。所以想去绣庄跟绣娘学习学习。”明媚神色不变的说着。 “想要学,家里不是有人,为什么要去绣庄?”殷老夫人不明白,殷家的人个个都会刺绣,她要真想学,她和老头子都可以教她,不比去绣庄跟绣娘学来得要好吗? 明媚早已经想好说辞了,“外祖母,你也知道我以前的性子,虽然说现在好了些,可还是不够的。去绣庄既能学习刺绣,也能和人交往,时间长了,我也定能有所改变。” 她这么一说殷老夫人倒是迟疑了。因为她说的也是道理。 宝儿以前性子唯唯诺诺的,她觉得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宣平侯府里没什么伴陪她玩,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待西院,这时间一长,人能不被养得木讷沉默吗?如果去了绣庄,人多,时间长了,宝儿的性子或许能变得更加开朗一些。 只是她终究是不放心啊!而且宝儿以前一直不喜欢刺绣,他们每每让她拿起绣针,她都要不高兴,即便是听话坐在绣架前,也是一天绣不出朵小花来,也会越发的沉默,严重些还会发脾气。时间一长他们也就不敢了,也不忍心逼她去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现在她居然主动的提出要去绣庄?仅仅是因为她说的那样? 殷老夫人心思一转,说道:“这样吧,我跟你外祖父他们商量一下。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我们也担心你去绣庄的话会被人欺负。”宝儿太单纯了。 顿了顿,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宝儿,宣平侯府侯府二房的嫡长女也在绣庄,你若是去了……”宝儿不会是因为明凤才想着去绣庄,觉得明凤会照顾她吧? 一想到这殷老夫人不禁又开始担心了。 宣平侯府的人她就一直不太喜欢,除了自己的女婿。当初女儿要嫁给女婿的时候其实她是不太愿意的,可架不住女儿喜欢,女婿也是个好的,哪里料想得到宣平侯府的人竟是如此的表里不一,面甜心苦,就是一小人。可是女儿已经嫁过去了,总不能为了其他人就和离。 后来女儿和女婿外出经商,天南地北,殷府和宣平侯府平日也没什么来往,渐渐的她对宣平侯府的人和事也就不再上心了。 至于明凤,一开始她就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娃,表面上贤惠大度,端庄得体,善良,可实际上心眼却很小,而且记仇,霸道,似乎还嫉妒心很强。她虽然掩饰得很好,可是在她这个活了几十年,什么人都见过的老人家眼里,还是不够的,她能轻易的看穿她的伪装。 原本她是不想让她来殷家绣庄的,可明媚却帮她说好话,她不忍心让外孙女失望,平日对明凤也多有照顾。 可宝儿若是以为明凤会照顾她,以宝儿单纯的性子,还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极有可能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银子。她是宁愿宝儿去接触宣平侯府二房的嫡次女也不愿意她去接触嫡长女的,宝儿斗不过她。 明媚不知道殷老夫人心里的想法,只是笑着道:“那我就等外祖母的好消息了。外祖母可要相信我啊,我是真的已经改过自新了的。” 殷老夫人被她这话给逗笑了,“你这傻丫头,改过自新能这么用的吗?” “我说能就能!”明媚故意仰着下巴,倨傲的说道。 “好好好,宝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殷老夫人乐呵呵的笑着,心道转头一定得和老头子商量商量看看。 第四十章 徐徐图之 不说殷家人,就是秋葵知道自家姑娘想要去绣庄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惊讶不已。 她以为姑娘只是没有以前那样讨厌刺绣了而已,并没有想到姑娘还主动提出要去绣庄!她记得以前夫人提过这件事,说要让姑娘去绣庄,可那次姑娘可是表现得极为抗拒,怎么说都不愿意去,最后夫人没办法只好放弃了。 事隔这么久,姑娘怎么突然又想着去绣庄了? 殷老爷子知道这件事之后将明媚叫到了跟前,想要知道她的想法。他觉得老伴儿说的肯定不是宝儿真正的想法。 明媚过来对上外祖父洞察的双眼便知道他没有外祖母那么好糊弄了。 当初她一直觉得外祖母太过严厉,苛刻,而外祖父整天笑呵呵的,平易近人,她喜欢外祖父更多于外祖母。可是后来才知道外祖母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严厉罢了,实际上心肠最柔软不过,对自己更是如此。 而外祖父看起来很好说话,时常听外祖母的话一样,可实际上外祖父有自己的一套做事准则,不会轻易被人改变,不该做的事,任凭她怎么撒泼都不会答应,可当年她就算被外祖父拒绝了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现在想想,外祖父实在是“阴险”,扮猪吃老虎说的应该就是外祖父这样的人。 原本她还指望外祖母能说服外祖父呢,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外祖父。” “宝儿,坐吧!”殷老爷子笑呵呵的说着。 等明媚坐下了,殷老爷子斟酌了一下才说道:“宝儿啊,听说你想要去绣庄?你能告诉外祖父一下这是为何吗?” 明媚将对外祖母说过的话重复说了一遍。 殷老爷子听罢沉默了起来,然后叹了一口气,有些担心,有些忧虑的看着明媚说道:“宝儿啊,你以前那么不喜欢去绣庄,现在突然想去了,是不是宣平侯府的人又逼迫你做什么了?你老实告诉外祖父,外祖父会帮你做主的。” “外祖父,没有的,真的是我自己想去的。”明媚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开了一点,“外祖父,其实前些日子我曾经落了水,病了许久。养病期间我想了很多事,明白了很多道理。娘是殷家唯一的姑娘,而我又是殷家唯一的表姑娘,虽然说几个表哥多少也会,也能继承殷家刺绣。可他们到底是男子,男子有更广阔的天地,表哥他们可以建功立业。” “我既然是殷家唯一的表姑娘,那我就有责任去承担,也应该去承担。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人活着哪能真的随心所欲啊。我若是再不努力一点,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了。” 她不是没想过要将有人窥视殷家家业的事告诉外祖父他们,但是现在她毫无证据,而且那些人也暂时还没有动手,她贸然说出来外祖父他们会不会信还是其次,万一因此泄露出去,打草惊蛇就得不偿失了。再者,她现在年纪还小,过去又是那样的性子,现在若是突然说出那样惊世骇俗的话,大家都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所以她徐徐图之是最好不过的办法。先让外祖父他们看到她的改变,等她慢慢的变好,等她慢慢扭转,彻底的改变在他们心里的既定印象,到那个时候她再找适当的机会告诉他们殷家的危机。即便那时候还不相信,也一定能引起他们的重视和警惕。 现在若是光和外祖父说假话,外祖父是不会相信的,只会更加认定她是被宣平侯府的人逼的,不是她自愿的。这样的话外祖父是不会答应让自己去绣庄的。 殷老爷子是震惊的。 他惊讶又意外万分的看着自己的外孙女,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哪是那个孩子会说的话啊,更加不会像宝儿说的。可这又是自己亲耳听到的。他惊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 “宝儿你说你落水病了许久,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不知道?殷老爷子怒了,迅速沉下了面色。 明媚确实是不想将自己被推下水的事告诉长辈的,可眼下她不得不这样做了。唯有这样才能说服别人接受她突如其来的改变。毕竟差点就死了,遭此一劫,大受打击,进而性子大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是吗? 明媚轻描淡写的将自己落水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了,没有说得那么清楚,只是说自己和府上其他姑娘去花园里纳凉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落水了。幸好被府上的婆子及时救起这才没有伤及性命,就是吃了点水,呛到了,后来又发热,病了好一阵子。 尽管她已经简单化了这件事,但殷老爷子是什么人,又岂会被轻易骗过?他听了外外孙女的话立刻就猜到了其中的缘由,铁定和宣平侯府二房那个刁蛮的嫡次女有关!以往他只是以为宣平侯府的人趁着女婿和女儿不在府上,稍微有些亏待外孙女,没想到啊,私底下竟然是如此。 要是没有长辈的纵容,晚辈又怎么敢如此行事,明目张胆的加害姐妹。实在可恨! 明媚见他有些激动,连忙安抚道:“外祖父,你别激动,我这不是没事了吗?而且我觉得这是好事呢,经过这次的事我想通了许多事,也懂事了许多。而且不是有句话说了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见我的福气在后头呢!” 殷老爷子听到她安慰自己的话,心疼不已的看着她。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受了这大的委屈,却没有丝毫的埋怨和怨恨,责怪,还反过来安慰。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变得如此沉稳啊。是他们做长辈的忽视了宝儿。 “乖孩子,你受委屈了。”殷老爷子轻叹了一声,拍着她的手,心里很是难过。 明媚故意调皮的说道:“既然外祖父觉得我受了委屈,那就让我去绣庄嘛。”说着她还撒娇的摇着他的手臂。 殷老爷子原本还很是难过的,她这么一撒娇,他的一颗心顿时就软成了一滩水,别说是去绣庄了,就是她要绣庄,他估计也会脑子一热就给她了。 “好好好,让你去,让你去。你可别摇了,外祖父年纪大了,禁不住你这么摇晃啊!” “哼,外祖父才没有年纪大呢,我觉得外祖父现在还跟我当年第一次见外祖父时一样呢。精神矍铄,老当益壮,福寿绵长!”为了让殷老爷子,明媚是不得不忍着别扭像个孩子似的撒娇,心里对自己的这种卖蠢的行为觉得很是可耻,毕竟按照她活过的时间算,她可是比外祖父还要老呢! 殷老爷子被她哄得哈哈大笑,总算是暂时忘记了宣平侯府欺人太甚的事。 第四十一章 初到绣庄 明媚去绣庄的事很快就定下来了。 殷家的绣庄只有一个,但却是京城乃至全大燕久负盛名的绣庄,可以说是闻名于世。因为殷家是百年世家,不是随大燕建立而存在,而是在大燕之前的前朝便已经是传承的世家。而殷家的绣庄更是如此,在前朝,还曾经得到皇帝的御笔亲书,天下第一绣庄六个字,当时一直高高挂在绣庄上,后来随着前朝覆灭,这几个字才被拿了下来。 前朝覆灭之后很多同行人都暗暗期待着殷家的衰落,他们好取而代之。但是没有想到殷家确实是落魄了一段日子,不过却很快又从新复起,而且越发的风光,比之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更是又再次得到了当权者的赏识。当初的天下第一绣庄也再次焕发了生机,蒸蒸日上。 绣庄在城南,不同于一般的秀坊,殷家的绣庄实为一个三进的院子,院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水榭,应有尽有。绣庄里有绣工精湛,出神入化的绣娘,也有慕名而来学习刺绣女红的普通绣女,更有特地来学习女红的京中世家小姐。 这天明媚由殷蜀还有几个表哥陪着一同来到了城南的绣庄。 站在绣庄大门前,明媚望着上面的四个大字,恍如隔世。当年她最后来绣庄的时候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再不见往日繁盛。可是现在,这只是一个绣庄,却比一般小官人家的府邸还要气派。 绣庄的名字叫锦素绣庄,而明媚的娘亲,名字里的素就是来自这个锦素绣庄里的素,可见殷家人对她的重视和期望。 绣庄日夜有专人把守,庄里有数个院子,每个院子职能都不一样,而普通绣女待的绣楼靠前,绣娘待的绣楼则是在庄里靠内的位置,更加的隐蔽,安全,也更加的严格。 明媚虽然是殷家的表姑娘,不过她的绣技连好一点的绣女都比不上,所以自然是不可能一开始就和绣娘一同学习。原本殷老夫人是想直接将她放到自己关门弟子身边去的,但是明媚拒绝了。在众人印象中,她绣技并不出众,若是一来便得到殷老夫人关门弟子的照料,恐怕会惹来大家的不满,徒惹是非,而且她有自己的打算。 所以现在她随着殷蜀一同来到了绣楼,这里就是普通绣女待的地方。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特别之处,那就是锦素绣庄也开授课堂,专门接纳京中世家小姐前来学习。毕竟不管是哪个朝代,女红都是所有女子必须要掌握的技能之一。而在京中,再也没有第二个绣庄能比得上锦素绣庄了,能来这里学习的无一不是京中顶流世家小姐。 世家女子授课自然是不能和普通绣女一样,会宽松许多。所以明媚到了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了一阵笑声,屋子里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 殷蜀是男子,即便是锦素绣庄的主人也不会随意出现在女眷当中,他便停在了屋外,让人带着明媚进去,然后屋内授课的绣娘走了出来,想来他是不放心自己的外甥女,要事先叮嘱授课的绣娘一番。 看到突然出现的明媚,屋内一静。坐着的人有认识明媚的,有不认识明媚的。 “啊,明媚,是你!你是要来这里学女红吗?”一道兴奋的声音唐突的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明媚差点也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也有些意外,“石心蕊?”她也在锦素绣庄? 石心蕊已经蹦跳着走了过来,亲亲热热的拉着明媚的手高兴的说着:“是我啊,是我啊!我可真是太高兴了,你以后也要来这里了吗?”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看着石心蕊朝气蓬勃的脸,有些羡慕。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生机勃勃的,像是一株朝阳花,每天迎着太阳努力生长,无忧无虑。不像她,看着年轻,可是她的心已经老了。 大概就是因为石心蕊身上有着自己没有的东西,所以明媚对石心蕊还是很喜欢的,也愿意亲近。 “啊,真好!那以后我就有伴儿了。” 石心蕊的声音才落下便有一道略显嘲讽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哈,石心蕊,你不是高兴你有伴,是高兴你终于不用垫底做最差的那个人了吧?” 石心蕊朝着说话的人一瞪,“胡静,你别乱说话啊。你姓胡,可不代表你能胡说八道!我是高兴能和明媚玩儿,可不是你说的那样。再说了,我爹娘说过,术业有专攻,学这个我比你们差,可是学别的可不代表我会比你们差!” “哟,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比我们厉害的?”胡静双手抱胸不屑的看着她。 石心蕊抬着下巴骄傲的道:“骑马学武射箭你们通通都比不上我!我都还没有嘲笑你们呢,你们也好意思嘲笑我。” “心蕊,我可没有嘲笑你,你可别把我也算进去啊。”有人忍不住掩唇笑道。 “是啊,是啊,我们可没有笑你。胡静是胡静,我们是我们,我们不是一伙的!” 叫胡静的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了,“你们……你们方才明明就笑了!” “我们是笑,但那不是嘲笑啊,就是觉得心蕊太逗了而已。” 大伙正说着,教导大家刺绣的女绣娘就进来了,见室内闹哄哄的,立刻眉头一皱,喝道:“行了,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安静!” 她走到前方,目光落在了明媚身上,语气和神情放柔了些许,“明姑娘,既然你和石姑娘认识,那你以后便和她坐一块吧。” 说完又对石心蕊略带严厉的道:“明姑娘初来乍到,既然和你坐一块儿,那你便要照顾她,知道吗?” 石心蕊丝毫不觉得她这态度有什么问题,反而高高兴兴的应了下来,“姑姑放心,我答应会照顾好明媚的!” 姑姑这态度石心蕊是不在意也没注意,可是不代表其他人也这样。说话间,底下有几个姑娘便相视了一眼,眼里都有着对明媚的防备,还有猜疑。 第四十二章 一文不值 绣庄里,世家小姐和普通绣女上课的地方是分开的,但是相隔并不远。在阁楼上推开窗便能看到另一边的情况。殷家的人初初这样安排是觉得这样或许能激起那些出身普通的绣女努力向上,因为对面的可都是京中一流的世家小姐,看着那些小姐,绣女心中也会被激起豪情壮志,说不定还能因此而改变她们的命运。 这个出发点自然是好的,可是他们却没有考虑到令一方面,或者是说他们考虑到了,但是觉得无伤大雅,不足以影响好的一面,于是被忽略了。那就是人的嫉妒心。 但是明媚却是知道的。就是这一点点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最后却发展了影响全局的大事。千里堤坝尚且能被蝼蚁所毁,更不用说区区一个世家大厦了。 明媚站在窗前望着对面的阁楼,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明媚,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可怕,我都要起鸡皮疙瘩了。”石心蕊冷不丁的看到明媚脸上那个冷冰冰的笑容,愣怔了一下,然后脱口说道。 明媚不慌不忙的看着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无辜又茫然,“你说我笑得可怕?怎么会?我这样笑很可怕吗?可是大家不都是这样笑吗?” 石心蕊眨了眨眼,呆呆的望着她娇嫩美丽的小脸,脸上的笑容跟花朵一样好看,哪里可怕了……难道刚才是她眼花了?一定是的,明媚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可怕的笑容,阴森森的。她就是个仙女啊,仙女是不会那样笑的。 “哈哈哈,应该是我眼花了。我就说嘛,整天刺绣刺绣的,绣得我眼睛都花了,关键是我还绣不出一件像样的东西来。连条帕子都绣不好,实在是气人。”石心蕊念叨开了,可谓是满腹怨言。 她喜欢骑马,射箭,学武,可是就是不喜欢绣花什么的,让她坐下乖乖的绣花,她就觉得浑身都痒,身上被虫子咬了似的。可她娘却非逼着她来学,连爹和几个哥哥都不帮她,哼,过分! 明媚面含笑容的听着石心蕊念叨,丝毫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很有趣。 当年长房衰败,殷家灭族,她活着却比死更痛苦,后来被囚禁,身边根本没人陪她说话。现在听着石心蕊活力的声音,她觉得自己似乎也感染到了她身上的生机。 不过她还是适当的劝了劝石心蕊,“我知道你不喜欢学刺绣,觉得刺绣太枯燥乏味,没有你去骑马射箭快活。可是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你连骑马射箭这么难的东西都学会了,还学得这么好,刺绣这么简单怎么会学不会呢?只要你静下心来一定能学好的。” 顿了顿她又道:“而且我觉得你爹娘也并非要逼着你学,只是你以前太过野了,你爹娘担心你会闯祸,所以才想要磨磨你的性子吧?只要你乖乖的学一段时间,我觉得到时候你爹娘肯定不会再强迫你了。” “真的吗?”石心蕊有些怀疑。爹娘只是想磨磨她的性子,只要她乖乖的学一些日子,就不用学了? “当然,我不会骗你的,不信的话你就试试看好了。” 石心蕊歪着头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有道理,毕竟以前她是真的经常听爹娘说她性子太野,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文静什么的…… “明媚,那以后我们一起学好不好?一起进步!” 明媚笑了笑,“好啊。” 两人说着,对面不远处的阁楼二楼的窗子也打开了,几个穿着锦素绣庄衣服的年轻女子走到了窗前,似乎是在赏风景。 明媚眼一眯,视线精准的落在了其中一名女子身上。其他绣女簇拥在她身边,隐隐以她为首,隔的不远,可到底是有些距离,让人看不太清楚那几个女子的样貌。可是她就算闭着眼也能清晰的在脑海里描绘出这女子的容貌。 “对面的人是谁?”明媚抬着手指了指对面故作不知的问。 石心蕊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然后撇了撇嘴,“哦,是凝香楼里面的绣女。凝香楼里的绣女出身普通,都是一些喜欢学得一技之长,从而改变自己和家庭命运的人。那个围在中间的看到了没有,听说那个人绣技最好,进步也很快,绣庄里的姑姑都说她很有刺绣天分呢。而且我最近还听说仪绣姑姑想要收她为徒呢。” 明媚眸色一闪。 仪绣她是知道的,她是外祖母的关门弟子,也是外祖母心目中最得意的弟子。 她年轻的时候就拜到了外祖母门下,专心学艺,到现在都还没有嫁,据说早就说过了要将毕生的精力都放在刺绣上。也是锦素绣庄绣技最精湛的绣娘,她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如此一来也可以说是全京城,甚至是大燕绣技第一人。 当年仪绣也是如同石心蕊说的那样,收了锦素绣庄的一名普通绣女当弟子。因为是关门弟子,所以仪绣对这名弟子是投入了全所未有的用心,对她细心教导,倾囊相授,又因为自己没有成亲,没有子女,更是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 因为有了仪绣在身后护着,这名弟子果然比其他任何弟子都要走得远,爬得高,彻彻底底的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最后更是成为了人上人。可是仪绣这位师父被利用完了之后却愤恨而亡,不得善终。 仪绣除了是外祖母的得意弟子之外,其实还是娘的好友。两人虽然岁数相差了些许,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的友谊。娘甚至可以说是仪绣看着长大的,按照这层关系,她还得叫仪绣一声姨呢,仪绣也一直都很疼爱她。 说到这,其实她身边不乏疼爱她的人,可是当年她却偏偏为了宣平侯府那些一文不值的重视而远离了这些真正爱她的人。 这一次,她定要竭尽全力护住他们! 现在就从这个小小的绣女开始吧! 第四十三章 诡计暗生 同在绣庄内学习刺绣,相互之间不可能没有接触来往。世家小姐看不上那些出身普通的绣女,那些出身普通的绣女心底里其实也看不上那些世家小姐。各有各的骄傲,出身高贵的觉得对方出身卑贱,而出身卑贱的却觉得除了家世,那些小姐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好歹她们的绣技是拿得出手的,不像她们,纯属就是来浪费时间的。 再加上这一届的绣女中还有一个即将能拜入仪绣门下,极具天赋的人,这让那些绣女更加的骄傲了。 在绣庄里每天都有规矩的学习时间,也都有规定的休息时间。 明媚现在虽然绣技也非一般人能比,但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她还是不得不伪装成对刺绣不怎么了解也不怎么擅长的模样,打算先老老实实的跟那些世家小姐坐一块儿学习一段时间再说。等过了姑姑的考核她便能顺理成章的到中级学堂……当然了,她是没有时间一直待在绣庄的,来这里不过是另有目的。 这天休息时间,授课的姑姑才宣布可以休息了,石心蕊便立马拉着明媚的手说道:“明媚,我们去赏花吧!我听说绣庄里的菊花已经开了,我们去看菊花吧!” “现在才不过八月初,菊花怎么会开了?”明媚随口问道。 “听说是什么新品种,我对花花草草也不懂,按理说这菊花是还不到开放的时节,可是我昨天就听说了,咱们绣庄里的菊花确实开了,有人昨天就看到了。反正现在也是休息时间,咱们不如就去逛逛吧,一直坐在这里也是闷得慌啊!” 石心蕊听了明媚的话这几天倒是很老实的在学刺绣,可她到底是个性子野的,长时间让她安静的待着实在是有些为难她。所以她是一有机会就要拉着明媚出去走走,还美名其曰是找灵感。 生怕明媚不答应,石心蕊一个劲儿的抱着她的手臂摇晃着,明媚整个人都被她的力道带着摇晃了起来,“停停停!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我都要被你摇散架了。” 石心蕊见她答应了,立刻便高兴的转头对其他几个平时玩得好的小姐问道:“不如你们也一起吧!人多热闹!” “好啊好啊。” 几个人年纪相仿,性情倒也相投,平时关系也很是不错。 胡静看着石心蕊和明媚几个并肩走了出去,撇了撇嘴,“石心蕊也太掉价了吧,知道明媚是殷家的表姑娘就巴巴的赶上去巴结。明明自己身份也不低,偏偏要巴结一个商人之女,也不觉得丢脸。” 一旁的友人听到她的话面色一变,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才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嘘!你疯了敢说这样的话。明媚的爹娘虽然是经商的,可到底是宣平侯府的人,她也是嫡小姐,而且还是殷家唯一的表姑娘!你别忘记了,你现在坐着的这个地方还是殷家的绣庄呢,要是被人听到一状告到姑姑那里,我看你怎么办。” 到时候要是被赶出去,那可是极为丢脸的事。 胡静眸色闪烁了一下,有些心虚,但是又不服气,鼓着一肚子气,嘴巴不饶人的说道:“我也没说错啊。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凤儿就说过了,这个明媚蠢笨如猪,哪样都不行,就连刺绣也是一样,唯唯诺诺的,哪里像是一个嫡小姐啊。这样的人和我们在一起,不是降低我们的身份吗?” 说话的人一把捂住了胡静的嘴,气急的说道:“你啊你,你这张嘴迟早得惹出大祸来。这话你要是敢当着姑姑的面说我还服你呢。你可别拖凤儿下水,这话明明是明绯说的,要是让人听到了,指不定会以为凤儿背地里说自己妹妹的坏话呢。你要是不喜欢明媚,改日找机会将她名正言顺的赶走就是了。” 逞嘴舌之强有什么用,只会落人把柄! “微微,你有法子?”胡静狐疑的看着她,掰开她的手低声问。 赵薇薇眼里闪过了一道精光,“再过几日便是考核比试的日子了……” 胡静眼睛顿时一亮,“对啊,再过几天可就是考核比试的日子了,可是……”想到明媚和殷家的关系,她眼里的光又暗了下来。想来也知道殷家肯定会护着明媚的。 “放心,到时候只要你……”赵薇薇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胡静越听就越高兴,“微微,凤儿不在,你就是最聪明的人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胡静只顾着高兴,没有注意到赵薇薇在听到她的话之后面色僵了僵。 “就这么办了!哼,我就再忍耐明媚几天,到时候我不但要让她离开绣庄,我还要让她名声扫地!” 赵薇薇有些嘲讽的笑了笑,“她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前段日子京城里的谣言你忘记了吗?不过这一次咱们倒是可以添一把火……” 胡静点了点头,“没错,这次咱们得好好利用才行。幸好凤儿不在,不然她肯定会心软的。” 赵薇薇笑了笑没说话。 明媚还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就让人给盯上了,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可偏偏总是有人想着找她的麻烦,看她不顺眼。不过就算她知道了估计也是不会在意的。 另一边她已经和石心蕊几个来到了锦素绣庄的花园了。 锦素绣庄有一个不小的花园,里面很是漂亮,并不比一些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差。这里是绣庄,而绣女最喜欢的便是学着绣花花草草,既漂亮也是最简单的。平日也有很多绣女会过来看看这里的花花草草,希望回去之后能绣得更好些。 石心蕊想看菊花,便拉着明媚朝打听到的方向直去,只是到了的时候那里却已经有人了。几个人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对面凝香楼的绣女吗? 平日双方是能不碰面就不碰面,可是现在既然都撞到一块儿了,自然不能当没看见掉头就走。于是几个人顿了顿脚步之后还是走了过去。 第四十四章 针锋相对 石心蕊说的这地方其实是一处水榭。这处水榭一半濒水,一半倚岸,四面开敞,只挂着白纱,以方便赏景和防日光。水榭对面不远处便是正盛开的花丛,一片片,灿烂迷人,偶尔一阵微风吹来,还会带来一股若有似无的花香,沁人心扉。 登上水榭之后看到对面的美景,石心蕊立刻就忘记了碰上凝香楼绣女的些微尴尬和不爽,抢先一步占了一旁的美人靠,让已经抬步准备往美人靠走过去的绣女面色顿时一僵,眼底闪过了不快。 明明是她先来的,也是她先登上水榭的,凭什么让她占了去?还有没有道理可讲了?她气愤的就要上前理论,才抬步就别身边的人拉住了手。她侧头看去,对方朝她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视线落在了一道陌生的身影上。 “明媚,快来,坐在这里,这里视野最好,看得最清楚,又不会被晒着。”石心蕊欢快的朝明媚挥着手,招呼她赶紧过来。 她这么一咋呼,顿时让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落在了明媚身上。大家眼里都闪过了一丝惊异和赞叹。好漂亮的一张脸! 明媚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低声道:“你怎么不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抢先一步占了这美人靠呢?万一旁人也想坐……” 听到她的话,石心蕊斜着眼瞥了眼停在不远处的几个人,撇了撇嘴道:“什么先来后到,这地方又不是谁私人的地方,而且我来之前又没有人坐下来了,那自然就是谁都能坐了。我抢先一步那是我的本事,没抢到的,那就只能怪自己没本事了。自己没本事,还要要求别人让着不成?” 原本已经打算忍气吞声的人听到石心蕊的话立刻就怒了,冲着她脱口道:“你不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才这样欺负人吗?如果你不是石家的小姐,你还能这样目中无人吗?” 石心蕊奇怪的看着她,“可我就是石家的小姐啊。再说了,我怎么仗着身份欺负人了?我方才来的时候你坐上这美人靠了吗?还是你已经说了这美人靠是你的?都没有啊,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坐?” “就是,我觉得心蕊没做错啊,你瞎嚷嚷什么。莫名其妙,总是一副我们欺负你们的样子,你们出身没我们好,怪我们咯。”总是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偏偏又喜欢和她们比。 “你们!” “行了,大家都是锦素绣庄里的人,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石小姐,阿英就是性子太直了,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是她没有恶意的。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了吧。想来大家都是来赏菊的,如果为了这点小事就坏了心情,不是有些不划算吗?而且如果传到了姑姑耳朵里,以姑姑的性子,大家肯定是要受罚的。”方才拉着阿英的人朝石心蕊几个福了福身,态度不卑不亢,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 明媚眸色一转,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微微一笑。 瞧,这就是说话的技术了,表面上是劝说,实际上却已经给石心蕊定罪了,而且还暗带威胁。就这么算了,大家只会认为是她们这些贵女有意为难她们这些普通绣女,日后被姑姑知道了,姑姑也只会欣赏她的大度,隐忍,而失望她们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难怪能和明凤混到一起了,某一方面来说,两人还真是非常相似。都是惯会做好人,博得好名声的人。 “这位小姐说的话请恕我不敢苟同。”明媚声音温温柔柔的说道,“性子太直并不是她张嘴就随便污蔑人的借口。她方才张嘴就说心蕊仗着身份欺负人,仗着身份这四个字可大可小。往小的说就是心蕊仗势欺人,嚣张跋扈,是人品问题。往大了说就是说石家家风不正,才导致了身为小辈的心蕊在外借着石家的地位和声望欺压平民……这可不是你简单的说一句性子直就能了事的。传了出去,不只是对心蕊,更是会对石家有影响。万一被石大人朝廷上的敌对趁机借题发挥……” 明媚这话真是诛心了,这不是明摆着说那位叫阿英的在故意污蔑石家名声吗?如果只是两个小孩子间的玩闹,自然无伤大雅,可若真的扯上了石家名声,那就不是小事了。士族大家对家族名声总是特别在意的。 阿英听了她的话面色不由得有些发白,眼神惊慌的望向了刚才为她说话的人,周文青。 周文青眸色微微沉了沉,眼睛看着说话的明媚,眼底全是打量,在怀疑她说这些话是不是在针对自己。 树大招风的道理她当然明白,这些所谓的士族千金表面上簇拥繁华,其实都是草包,靠着家族享受着万丈光芒,一旦离开就一文不值。而她不过出身卑微,可在锦素绣庄却能将她们死死的压在下面。她们一向好面子,又怎么能忍受自己被一个卑微的人压着呢,所以这些人一直在针对自己,要不是锦素绣庄严格,她都不知道吃多少亏了。 刚进来的时候她确实是吃了不少苦,是后来她的天赋慢慢显露出来,得到了仪绣姑姑的称赞和赏识,她的地位才慢慢的稳固,在锦素绣庄站稳了脚跟。现在只是开始,总有一天她会爬到令人只能仰望的位置,将这些小瞧了她,欺辱了她的人通通踩在脚下! 明媚。她听过这个名字,是殷家的表姑娘……也是宣平侯府长房的嫡小姐,身份尊贵,但是……想起从明凤嘴里听到和明媚有关的话,周文青眸色不禁闪了闪。 现在明媚也来了锦素绣庄,有明媚这个亲外孙女在,明凤这个靠着明媚才得到殷老夫人青睐的人会不会失宠呢?明凤现在不在锦素绣庄,还有段时间才会回来,明媚如果在这段时间里稳住了自己在锦素绣庄的地位,等明凤回来了,哪里还有她什么事。 如果她帮忙将明媚这个威胁除掉,明凤得记她一功吧? 周文青在心里迅速计量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人不可貌相 “这位小姐严重了,阿英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也没有这个意思。或许是我方才说话欠缺考虑了,所以才让你误会,我在这里说声抱歉。还望这位小姐见谅。”周文青说着便福了福身,然后温声道:“方才我只是考虑到大家同是锦素绣庄的人,理应团结一致,即便因为身份的差距不能团结一心,但至少不要给姑姑招惹麻烦,所以方才才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是我的不对。” 叫阿英的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又憋了一股气,暗暗的瞪了一眼石心蕊和明媚。觉得文青会改口肯定是碍于她们两人的身份,文青最是明理的人,今天的事分明就是她们的不对! 明媚深深的看了一眼周文青。 果然是能屈能伸之人,难怪当年会爬得那么高了,也难怪会入了明凤的眼,成为了明凤身边最忠实的走狗。 明媚也不打算现在就和她撕破脸,事实上她从来没有这么打算过。 “你说的也是道理。今天这事本来就是很小的事,不值得大家大动肝火。只不过是一个美人靠而已,今天看在仪绣姑姑的份上就算了,只是以后,你可要记住一句话了。”明媚说着,目光落在了阿英身上,明明很是柔和的样子,可是阿英对上她那双漂亮得过分的丹凤眼,不知道怎么的,却觉得心脚底板升起了一股寒意。 “东西可以乱吃,但是话是绝对不能乱说的。一不小心可是会连累自己丢了性命的。记住了吗?”明媚眼睛直直的盯着阿英,慢慢的说道。 阿英面色微微发白,紧紧抿着唇,心里有些不甘,但是又有些害怕,不得不暂时服软,咬着牙道:“多谢明小姐大度。” 这个明媚看起来柔软无害,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好欺负,但是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个样子。方才她看她的眼神,竟然让她觉得有些害怕,真是见鬼了。 周文青也是面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一时的忍辱算不了什么,日后总会有机会讨回来的。只是这个明媚和明凤说的不太一样…… 石心蕊几个见阿英几个人吃瘪,心里高兴得很。平时这几个人就总是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仗着仪绣姑姑的那一点赏识下巴就抬到天上去了,还总拿她们的出身说事,好像出身高贵是她们的错一样。呸,不就是嫉妒嘛,她们就是出身高贵怎么了,怪她们咯? 双方暂时收敛起了脾气,各自找了位置坐了下来,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不过周文青几个人里面除了阿英脾气急了些,也还有一两个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原本就对那些世家小姐心有不满,今天又这样被打脸,心里的那股气就是下不去,堵在胸口,难受得很。 阿英看了眼不远处和石心蕊坐在一起的明媚,想起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问道:“我想起了一件事,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几个人见她这模样就知道有八卦了,纷纷来了兴趣。 “什么事,你说。” “方才那个明媚,就是宣平侯府长房的嫡小姐,之前城里不是传出了说她虐杀院中丫鬟的事吗?听说那个丫鬟还是她从自己妹妹那里抢了去的呢,后来不知道哪里招惹到了她,竟让她虐杀在了院子的池子里。那丫鬟的家人还闹到了兵部尚书府去呢,人尽皆知。” 听了阿英的话几个人面色一变。她们平时是会吵吵嘴什么的,可杀人…… “不会吧,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 “这你就不懂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有些人看起来美若仙子,但实际上很有可能心如毒蝎!”阿英笃定的说着,好像当真是她看到明媚杀人了一样。 周文青坐在一旁听着阿英说的话眸色闪烁了一下,忍不住偏头望了过去,谁知道正好和石心蕊的视线对上,她本能的慌了一下,下意识的收回了视线。 石心蕊眉心一蹙,“明媚,你瞧见了吗?我怎么觉得她们好像在说我们的坏话,这眼神怪怪的。” “说就说吧,让她们说几句又不会少块肉。”明媚当然知道她们时不时投射过来的眼神透露着不对劲,甚至能猜到她们在说什么,可她根本不在意。 “你怎么看得这么开啊。”石心蕊有些佩服的看着她。 换做是她,定是要生气的。 明媚好笑的道:“这点小事难道还要看不开记在心里吗?那心里得装多少事,岂不是会很累?” 听了她的话,石心蕊愣怔了一下,然后觉得很有道理。 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明媚,一脸的佩服和崇拜,“明媚,你真厉害,能说出这么大道理的话,我果然没看错人!” 明媚差点维持不了脸上虚假的笑容,看着石心蕊的眼神很是复杂。 果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单纯得很,被人卖了估计还帮人数银子呢。石家人也是心大,把唯一的嫡小姐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将来嫁人若是嫁到了一个复杂的府上,那真是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石心蕊的头,很是慈爱的看着她。 石心蕊一脸懵圈,为何她有种被过世祖母摸着头的感觉? 第四十六章 挡路石 “什么?明媚进了锦素绣庄?可是真的?确定吗?”韩氏听到身边的嬷嬷回禀的话惊讶不已。 “夫人,是真的,听说已经去几天了。” 韩氏将手上的杯子重重的放在了桌面上,怒声道:“我就说那死丫头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提出要去殷家,原来是想要进锦素绣庄!” “这三姑娘不是一向不爱女红刺绣什么的吗?怎么会突然想要进绣庄呢?不会是和大姑娘有关吧?”嬷嬷有些担心的说道。 韩氏横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嗤道:“就她?她连我凤儿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要不是因为她是殷家的表姑娘,这锦素绣庄她哪里有资格进?” 说着她眉头一皱,有些困惑的说:“不过这事确实是有些奇怪,当初她娘让她进,她死活不愿意进,现在却主动要去,着实有些反常。她在殷家可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嬷嬷想了想道:“并没有。她在殷家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陪了殷家两老几天就去锦素绣庄了,并没有听闻殷家有什么事发生。” “这就奇怪了……”韩氏若有所思了起来。 “娘,你们在说什么?”明绯穿了一身粉嫩的樱花粉百褶裙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在门外就隐约听到了屋里的人在说什么,她随口便问道。 韩氏对她向来是没有宠爱纵容的,加上这件事也不是什么需要特地隐瞒的,便将事情说了说。 明绯一定,小脸顿时就阴沉了下来,声音尖锐的说道:“明媚居然进了锦素绣庄?她想做什么?难道还想学大姐姐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她那样子也配和大姐姐一起在锦素绣庄吗?” 韩氏听了她的话面色不变,早已经习以为常。站在她旁边的嬷嬷眼里却闪过了担忧。 五姑娘这嘴巴没把门的,什么都张嘴就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虽然二房和长房关系私底下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和谐,但到底面子上是和和睦睦的,三姑娘可是五姑娘的姐姐,这样张嘴就是污秽的话总是不好的。五姑娘年纪还小,不懂事,可是夫人怎么也不知道劝说劝说,让五姑娘收敛收敛呢? 倒不是嬷嬷对明媚有什么感情,她就是单纯的觉得五姑娘这样怕是迟早会出事。这话要是让外人听了去,外人会怎么想五姑娘,怎么想二房啊。说不定还会连累大姑娘呢,要是连累了大姑娘,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虽然心里担心,但嬷嬷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没人比她更了解夫人和五姑娘的性子了,她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还得连累自己。 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站在一旁。 “娘,你可得想想办法把明媚赶出来才行啊,可不能让她继续待在锦素绣庄,万一真被她学到点什么,以殷家对她的重视,前些日子我们做的不是白费了吗?” 韩氏眉头一皱,这也是她担心的。她花费了这么些功夫才将银环这盆脏水泼到明媚身上,可不能就这样让她洗干净了。 “你别急,这事娘好好想想,绝对不会让她称心如意的。这锦素绣庄有你大姐姐一个明家姑娘就足够了,实在不应该多一个明家姑娘。前些年连你都进不去,她凭什么进去?”韩氏觉得就算锦素绣庄是殷家的,明媚是殷家的表姑娘,她也没有资格在锦素绣庄。 就明媚那张脸,如果她继续待在锦素绣庄,等凤儿回来,即便凤儿优秀无比,也少不得会让人拿来和明媚比较。这对凤儿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所以明媚绝对不能留在锦素绣庄!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大姐姐一声?”明绯问。 韩氏摇了摇头,“只不过是小事一件,告诉你大姐姐做什么。她安安心心的陪在太后娘娘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明绯点了点头,然后摇着韩氏的手撒娇道:“娘,那你赶紧想办法将明媚赶出去啊。” “行了,别摇了,娘再好好想想,一定要趁此机会绝了她的后路才行。”韩氏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被她晃得头都要晕了。她眼里闪着狠毒的光芒,办法,一劳永逸才是最好的,她可不想再给明媚留什么退路,让她日后有机会再翻身。 锦素绣庄,周文青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手里拿着一封信,看完之后她静静的将信放到灯烛上点燃,看着信被烧成了灰烬才起身发开窗子散味。望着月光下隐约可见的锦素绣庄景色,她眼里满是野心勃勃之色,回想起信上所说,她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信上说的正是她想要做的,也是她准备做的,若是这件事成了,那她将来的路或许能更平坦,走得更顺畅。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明凤和明媚,将来有出息,能成为万人之上的人必定是明凤! 只要她紧紧抱着她的脚,她也能摆脱低贱的出身,爬到顶峰,成为人上人! 谁都不能阻止她,明媚既然成了挡路石,那她唯有将她踢开了。周文青很是抱歉的想着,可是脸上的神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清秀的脸在微弱的月光下变得有些吓人,杏眼盛满了阴毒,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 第四十七章 意料之中 “宝儿,我们有件事想跟你说说。”殷老爷子和殷老夫人坐在一旁,看着乖乖外孙女说道,只是这脸上的表情嘛,似乎有些为难和心虚。 明媚眸色闪了闪,只当什么都没看到,一脸乖巧的说道:“外祖父,外祖母,你们想跟我说什么呀,你们说吧,我听着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殷老夫人暗暗给了老伴一记眼神,示意他说。殷老爷子回了一记眼神,表示自己并不想说,殷老夫人眼一瞪,眼神满是威胁之意,殷老爷子顿时委屈了起来。 这个老婆子,净知道欺负人!殷老爷子气呼呼的想着。 明媚眼眸含笑的看着两位老人家用眼神过招,心里既觉得好笑又有种淡淡的幸福之感。当年不曾注意过的,现在再看,每一点都弥足珍贵,她都愿意珍惜,好好守护。 见老爷子一脸的为难,明媚柔声道:“外祖父,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难道你们对宝儿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是当宝儿是外人不成?” “那当然不是了!你可是我们的乖乖外孙女,最亲的!”殷老爷子听到她的话立刻表明态度,生怕她多想了。 “那你们就说呀。” “咳咳!”殷老爷子轻咳了一声,踌躇着说道:“宝儿,你也知道再过几天就是锦素绣庄一年一度比绣技的日子了。你是我们的殷家的表姑娘,按理说是不用比试的,所以……” 听到他的话,明媚一笑,“原来外祖父外祖母想说的是这件事啊。这么大的日子我当然是记得的。外祖父外祖母不用担心,我会努力的。” 啊?会努力,这就是说…… “宝儿,你的意思是你要……你要参加?”殷老爷子不太确定的问。 明媚点头,“自然是要参加的,毕竟我现在也是在锦素绣庄不是吗?虽然我是殷家的表姑娘,但也应该和其他的绣女一样,一视同仁。” “可是宝儿你……”殷老爷子和殷老夫人有些急了。 宝儿的绣技如何他们很清楚,虽然自小被他们逼着学习,比一般的女儿家是要好些,但和锦素绣庄那些潜心苦练的绣女相比,那可就差远了。宝儿如果要参加,输掉的人可是要离开锦素绣庄的!而且那样一来宝儿肯定又得让人取笑,这可不行! 明媚知道两人在担心什么,但是让她不要参加比试那是不可能的。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之前二房往她身上泼的脏水,也是时候洗清了,她总不能一直背着虐杀妹妹丫鬟的罪名。 “外祖父,外祖母,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是你们要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外面的人一直在嘲笑我,说我是殷家的表姑娘,可是在刺绣上却一窍不通。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也是十分难受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认真学习,姑姑也说我进步很大,外祖父,外祖母,你们也应该相信我一次,我不会像以前那样让你们失望了。”明媚看着两人认真诚恳的说道。 很多事她没有办法对两位老人家直言,她只能一点一点的改变他们对她的固定想法,让他们慢慢接受一个全新的明媚。这样以后再出什么事,他们才不至于太过惊异和怀疑。 “这……”姑姑是说她进步很大,可是……殷老爷子还是十分担心。 倒是殷老夫人,见明媚眼里满是认真慎重之色,心里微微一动,然后默默叹了一口气,心思飞快的转了转,说道:“也罢,既然宝儿都这样说了,那我们自然是支持宝儿,相信宝儿的。”就算到时候宝儿真的输了,不是还有殷家在,有他们两个老家伙在,离开锦素绣庄就离开,宝儿要是愿意学,他们亲自来教! 殷老爷子愣了一下,但是对上老伴的眼睛之后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他心里豁然开朗,笑着说道:“没错,既然宝儿有信心,那我们也是要相信宝儿的。你好好比试,不管输赢如何都有我们在呢,没人敢欺负你!” “多谢外祖父,外祖母!” 两人叮嘱了明媚一番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也宽慰了她一下,希望她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尽力就好,结果并不重要。明媚乖巧的听着,时不时的点一下头表示自己有将他们的话听进去。 末了,她眸色闪烁了一下佯装好奇的问道:“外祖母,听说每年的比试锦素绣庄都会邀请一些世家的夫人,还有刺绣大家来观试,不知道今年是不是也一样?如果是的话,都邀请谁了呀,我能知道吗?” “这有什么不能知道的!确实是每年的比试都会邀请旁人观试,今年邀请的人和往年相差不大,不过前几日长公主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说到时候想要看看,这长公主都开口了,我们自然是没有办法拒绝的,所以今年便多了个长公主。”殷老夫人说道,倒是没有怀疑明媚这么问的原因。 明媚边听边点头,听到长公主开口说要来看,她嘴边露出了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 二房果然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想办法请来了长公主啊!长公主的嫡女儿,昌平郡主和明凤的关系一向不错,两人都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更重要的是,昌平郡主和明凤一样,都是相貌普通之人。两人关系要好,大概是有些同命相连的感慨吧。 毕竟有着相同境遇的人都比较能说得上话来不是吗? 二婶没让她失望啊! 确定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明媚很快就将话题转移开了,有意和两老说起了自己即将归来的父母。 时间眨眼就过,锦素绣庄一年一度的绣技比试在众人翘首以盼中如期到来了。 第四十八章 绣庄规矩 锦素绣庄今天可谓是热闹非常了,平日只有绣女,授课的姑姑和绣庄工人在,可是今日却来了不少外人。连 殷府伺候的下人都调过来了不少,就是担心今天客人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落人把柄。 锦素绣庄每年下旬都会让众绣女比试绣技。一来是考查众绣女的绣技,二来是优胜劣汰,通过比试能挑选出更加优秀和具有天赋,前途的绣女加以培养。这对锦素绣庄来说是一件大事,对锦素绣庄里的绣女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事,这关乎到她们的将来。 京中妇人对锦素绣庄也是十分关注的,谁让锦素绣庄有天下第一绣庄的美称呢?不说锦素绣庄本身,就是从绣庄走出去的绣女那也是百金难求,各大绣楼成衣铺争相想要聘请的。所以今日比试,不只是京中世家夫人小姐前来凑热闹,不少绣楼成衣铺之类的掌柜老板也都来了,就是想着是不是能早早把那些优秀的绣女定下来,免得被人抢了去。 绣楼里,参加比试的绣女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吱吱喳喳的,少女声音清脆悦耳,容貌秀丽娇俏,如此不但不觉得吵杂,反而有种赏心悦目之感,令人不由得联想到早晨升起的旭日,满是生机之意。大家既紧张又兴奋期待,跃跃欲试,等着大展身手。 周文青便是其中的翘楚。 对于今天的比试,周文青是胸有成竹。 这一届的绣女中,就属她的绣技最好,也是最有天赋之人。等过了今日,她便能正式拜入仪绣姑姑门下,成为她的关门弟子,前途无量!她面上不露声色,可是心底却有些激动,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光明灿烂的未来,必定如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样,怎么叫她能不激动呢? 时辰一到,众位绣女便穿着统一的绣服来到了绣庄的一处开阔的庭院中。这是专门为了每年的比试而设置的庭院,和普通的庭院不一样。庭院正中是一座四面开阔的建筑,数根圆形木柱作为建筑支撑,四面垂挂着白纱,微风吹来,撩起白纱,外人隐约可见建筑里的情况。 建筑正对面是一座雅致的阁楼,四面开窗,二楼还有平坐,平日也是眺望绣庄景色的地方,今日便是招待绣技比试评判人的地方了。阁楼旁还有亭台两座,以方便来观试的夫人小姐休憩用。 殷老夫人原本是不会再出席绣庄比试的,但奈何今天长公主要来,殷老夫人就不得不出来迎接了。毕竟只让殷家几位夫人招待的话便显得有些不够重视了,长公主这人向来注重规矩,容不得人敷衍忽视她。 长公主坐在上座的位置,昌平郡主端坐在她身旁,背脊挺直,脸上神情严肃淡漠,偶尔眼波转动之间流露出了些许的轻蔑和不屑。 殷老夫人坐在长公主左手边,态度不卑不亢的和长公主说着话。 “本宫听说老夫人的外孙女今日也会参加绣技比试,不知道可是真的?”长公主突然问。 殷老夫人神色不变,“回长公主的话,确实如此。老身的外孙女今天也会参加比试。” “可是本宫怎么听说你这外孙女似乎并不擅长刺绣,甚至是不喜女红。那为何要参加绣技的比试?”长公主眉头轻蹙,很是疑惑的问。 殷老夫人顿了顿才笑着说道:“长公主有所不知,以前那是她年纪尚小,心性不定,所以才不喜。现在长大了,也懂事了,加上殷家又是刺绣世家,她是唯一的表姑娘,又岂能不懂刺绣呢?这不,她已经在绣庄学习了一阵子,加之以前我们也亲自教导过,所以便有心让她尝试,看看进步到了何种程度。” “哦?只是学习了一段时间能行吗?锦素绣庄里的可都是绣技出众之人。”长公主很是关心的模样。 殷老夫人不在意的说道:“不碍事,她年纪还小,就当是玩玩了。” 长公主顿了顿才意有所指的说:“可是这锦素绣庄的规矩……” 殷老夫人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长公主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淡了淡,道:“长公主放心,锦素绣庄一切都会按照规矩办事。今天若是老身那外孙女技不如人,我们也不会偏私纵容她的,规矩是怎么样的就怎么样。” 长公主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担心有什么不对的,听到殷老夫人的话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便好,锦素绣庄名满天下,更应该以身作则才是。” “长公主说得有理。”殷老夫人附和着,但是心里却对长公主的话有些嗤之以鼻。 她殷家的表姑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能被规矩所约束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的东西还能被死的东西困住不成?要她说啊,最没资格说这些话的就是长公主,就是皇室中人!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殷老夫人面上的功夫做得是很足的,对长公主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让人无可挑剔。长公主虽然贵为公主,但是殷老夫人可不是一般的老夫人,她是有诰命的,特封的诰命夫人!连宫里的太后娘娘都会给她几分薄面,更不用说长公主了。 所以今天长公主其实也没有打算真的要当着殷老夫人的面去刁难她的外孙女,就是提醒一下罢了。而殷老夫人的反应让她很满意,于是她很快便岔开话题了。 第四十九章 出事了 时辰一到,绣庄主持比试的姑姑便走了出来,当众宣读了比试需要注意的事项还有比试的规矩要求,然后就是参加比试的绣女穿着绣庄的绣服走了出来。今日的比试有两个环节。 第一个环节是比试的绣女需要当场绣一幅作品,题材不限,时间有限。除此之外比试的绣女需要提供自己绣的另外一幅作品,而这幅作品才是体现绣女绣技重要作品,是绣女自己精心准备的。比试的绣女会倾尽全力,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 现场刺绣是为了防止有人作弊,也可以考验绣女心性,针法是否娴熟,对刺绣是否足够了解。一幅好的刺绣不仅仅需要绣女有精湛的绣技,同时也需要绣女具备其他能力,如果不能挑选出合适的绣地,花纹图案,光有精湛的绣技是不行的。 而一幅好的刺绣更需要时间,所以绣女才会另外准备一幅绣品。现场刺绣完成之后才会将准备好的绣品取出一同比较,这样一来就能最大限度的避免作弊,糊弄人的情况出现。 明媚也在其中。世家的小姐并不一定需要参加,只是如果参加了比试,并且胜出,这对参加比试的小姐来说也是一种肯定和荣耀,能成为将来挑选夫家的筹码之一。 除了明媚,还有其他的世家小姐也在其中,不过石心蕊就没有参加了。她这会儿正坐在自己亲娘身边,昂着脖子瞧着人群里的明媚呢。 明媚坐在第二排,位置靠前,而在她斜左下方的位置坐着周文青,身后几个距离是那个叫阿英的,另一边是胡静几个。比试开始的时候几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周文青微微一笑,瞄了眼微微垂着头坐在前方的明媚,眼睛眯了眯,心情有些激动难耐了起来。 原本她只是以为只有自己和阿英看明媚不顺眼,没想到讨厌她的人还挺多,甚至不需要自己蛊惑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前方的一座重檐亭里,明绯也在盯着明媚。 “娘,你说明媚这些日子到底学了多少,她不会顺利通过比试吧?”她可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韩氏拍了拍她的手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你小声点,稍安勿躁。今天的事我早已做好安排,你只管看戏便是。今天来了那么多人,连长公主都来了,你可要注意点,别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明白吗?” 明绯撇了撇嘴,“娘,我知道事情轻重,你放心好了。” 见她还算乖巧听话,韩氏放了放心。 “娘,你告诉我你都准备怎么做呀,能行吗?殷家那些人可都是护着她的。”明绯心里很好奇。 韩氏却不打算告诉她太多,担心她性子急躁,坏事,“你只知道过了今日她就再没有退路就行,其他的不用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明绯见她真的不打算跟她说,心里很是不高兴,可是又不能当众发脾气,拉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她几千两银子不还似的。 她们说着话的时候另一边的比试已经开始了。众位绣女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绣架上,现场的气氛既安静又隐隐透露出了几分紧张。几位姑姑轻着脚步穿插其中,偶尔停下脚步观看绣女手下正在诞生的作品,时不时的点点头。 明媚并没有在意姑姑脚步的停留,她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的在绣地上一针一针的绣着自己想要的图案。虽然尚未完成,但也能依稀看出她想要绣的事物,只是一株再普通不过的草。先前为她们授课的姑姑经过她身边看到她绣地上的东西,眉头一皱。 她也教导了她一段时间,以她现在的绣技虽然说不能绣出太精湛的作品,但也不至于绣一株草啊!这……别说是锦素绣庄的绣女了,就是外面自己在家里学的小姑娘也能绣出来。她这是在做什么,如果不重视,那又何必参加比试,输得太惨,丢脸的岂不是自己? 姑姑有些摸不准明媚这个学生到底在想什么。比试已经开始,不能中途停下来或者是更改绣品,她也不能提醒,只能是暗暗摇头叹气离开了,心里在想着是不是要先派人暗中跟老夫人说一声,让老夫人心里也有个准备。 现场规定的时间为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并不多,可也不少,到底要怎么发挥就要看绣女自己了。 姑姑宣布时间已到,马上便有人上前收起了众位绣女的作品。每一个绣女都会在自己的绣品上留下标志,丝毫不用担心会被人搅混,张冠李戴。 然后便是众位绣女展示自己精心准备的绣品的时候了。 只是一直顺利的比试却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原本去取绣品的侍女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直接走到了仪绣姑姑面前。 “姑姑不好了,不好了,绣品……大家准备的绣品出事了!” 侍女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一下子大家都听到了。 仪绣和几个授课姑姑相视了一眼,她站了起来沉着气问道:“莫要慌张,仔细说清楚讲明白,到底出什么事了?” “姑姑,方才我们去放绣品的阁楼准备将比试绣女的绣品取来以供大家鉴赏。可是到了阁楼一查才发现少了两幅绣品!我们都翻找遍了,都没有找到那两幅绣品……”侍女着急的说道。 “不见了?怎么会这样?阁楼不是日夜都有人守着吗?怎么会不见?你确定没有将绣品挪放到其他地方吗?”仪绣眉头紧皱。 绣品若是不见了,那今日的比试能不能成还是小事,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锦素绣庄出了这样的疏漏,传出去让天下人怎么看锦素绣庄?只怕那些一直看锦素绣庄不顺眼的绣行会借机生事,为难锦素绣庄。这样一来锦素绣庄的名声可就会蒙上阴影了。 这些侍女也真是不懂事,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事先在私底下告知她们,反而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出来,现在是进退两难了! 仪绣沉着脸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女,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第五十章 绣品不见了 比试的绣女也听到了侍女的话,惊愣了一下之后就开始慌乱起来了。她们绣好的绣品都是统一存放在阁楼的,现在侍女说不见了两幅,那是谁的绣品不见了?万一是自己,那今日的比试岂不是要输定了? 谁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她们努力了一年的时间才终于等来了今天,现在比试也比完了,就差最后一步。结果却出了这样的意外,怎么叫人接受得了? 原本坐着的绣女现在都坐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围了上去。 “姑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绣品怎么会不见了?而且是谁的绣品不见了?” “是啊,我们的绣品都放在同一个地方,现在有两幅不见了,都是谁的绣品?” “天啊,不会是我的吧?” “这……现在可说不准到底是谁的不见了。姑姑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几个授课姑姑里仪绣是地位最高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殷老夫人的关门弟子,也因为她的绣技是最精湛的,锦素绣庄无人能及。 仪绣沉思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你们稍安勿躁!锦素绣庄从未出过这样的疏漏,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你们先将剩下的绣品取过来,先看看是哪两幅绣品不见了。” 几个侍女连忙应下。 仪绣想了想还是走了出来,朝着观试的人走了过去。 走到几个人面前,她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的说道:“临时出了点小意外,现在已经在处理了,很快便会有结果。请各位稍等片刻。” 长公主问道:“这小意外可会对今日的比试造成影响?” 仪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回长公主的话,并不会。” “那便好。” 仪绣福了福身才转身走了回去,心里在思索这件事的反常之处。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锦素绣庄建庄这么多年,从未出过这样的事。 好好的绣品怎么会不见呢?这绣品自绣女交付上来之后便一直统一放在阁楼里,不会无端消失。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搞破坏,将其中的两幅绣品偷了去,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想要借此针对锦素绣庄…… 侍女很快便将剩余的绣品全部取了过来,仪绣让大家各自领取自己的绣品,最后谁没有的丢失的便一定是那人的绣品了。只要知道是谁的绣品丢了,或许能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众绣女一拥而上,飞快的找到了自己的绣品。每人的绣品都不一样,交付上去之前都会提前做好标记,用不同的盒子装着,所以很容易认出来。 找到了自己的绣品,大家都庆幸不已,也后怕不已。要是她们的绣品不见了,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就算她们愿意重新绣一幅,但是时间也是不够的。今日的比试就很有可能就这样输掉了,然后离开锦素绣庄。现在自己的绣品还在,真是万幸。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惊慌的声音传入了大家的耳朵里。 “我的绣品呢,我的绣品怎么不见了?这不可能,怎么会不见了呢?” 听到这话,大家闻声一看,看到说话的人既意外又担心。 她们万万没有想到不见了绣品的人居然会是周文青和阿英! 阿英也就罢了,可是周文青,这可是被仪绣姑姑相中了,马上就要收为关门弟子的人啊!眼下她的绣品不见了,那今天的比试,她……想到这后果,大家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了。 她们都是出身普通人家的女儿,进锦素绣庄为的就是出人头地,平时虽然相处和睦,不过周文青太优秀,到底也是有些招人嫉妒的,现在见她绣品不见了,也有些人心底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只是大家都掩饰得很好,并没有露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来。 周文青和阿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了,傻傻的站着,嘴里还喃喃的叫着不可能,不可能,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绣品居然不见了。 仪绣见状也不禁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你们两个可是记清楚了,当真把绣品交上去了吗?会不会是你们记错了?” “不会的,姑姑!我记得很清楚,我交上去了,而且那幅绣品是我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绣的,这么重要的事我不可能记错的!”周文青有些激动的说道,她扑通一声在仪绣面前跪了下来,急得都要哭了,“姑姑,姑姑,求求你帮帮我,我的绣品我真的交上去了,姑姑你帮我找找,一定是有人偷了我的绣品,一定是的,不然不可能会不见的!” “是啊,姑姑,还有我,还有我的!我的绣品是和文青的绣品一起交上去的,我记得很清楚,不会有错的!一定是有人偷了我们的绣品!”阿英也跟着跪了下来,情绪激动的喊着,憋屈又无比愤怒。 “你们的意思是有其他的绣女偷了你们的绣品?”仪绣面色一沉,冷冷的看着两人,特别是看着周文青的眼神。打量中带着些许怀疑,还有失望。 周文青心一颤,微微垂下了眼帘遮住了闪烁的眸色,垂在身侧的手在仪绣的目光下有些紧张的握成了拳。她告诉自己不要紧的,现在仪绣姑姑对自己失望怀疑都不要紧,等事情完美解决了,仪绣姑姑会重新接纳她的。因为她毕竟是无辜的不是吗? 这么一想,周文青的心很快就定了下来。 “姑姑,不一定就是绣女偷了我们两人的绣品,但绣品莫名的不见了,除了被人偷还能是什么?如果是侍女们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哪里,怎么会找不到?此事处处透露着诡异,还望姑姑细查,为我们找到绣品啊!” 仪绣紧紧皱着眉头,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现在她既要安抚这些绣女,也要顾虑锦素绣庄的名声,如果不是当众闹出来,她还能私底下处理,现在……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会查清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第五十一章 太狠毒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到底怎么做却是件麻烦事。现在外人这么多,大动干戈的话,于锦素绣庄来说并非好事。可眼下什么都不做的话更堵不住悠悠众口。就算是仪绣这会儿心里也不由得有些着急了起来,对周文青两人更是有了些许责备。 若是这两人心里有丝毫为锦素绣庄着想就不会当众逼迫她为她们讨公道,她们完全可以事后要求,锦素绣庄定不会亏待她们。即便她们今天的比试会因此受到影响,但锦素绣庄也会酌情考虑,重新给她们一个机会。这样才是两全其美之法,而非像现在这样。 仪绣还在想着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另一边的长公主却已经让人打探清楚了事情。 “既然有人偷了绣品,那就应该严查。我们今日过来可不是为了看这些的。绣女们努力了一年,为的就是今天,可不能让她们一年的心血白费了啊,老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长公主问。 殷老夫人面容严肃,沉声道:“自然,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锦素绣庄都决不允许有人做出损害锦素绣庄和绣女利益的事。如果当真是有人偷了绣品,只要查出真凶,锦素绣庄定会严惩不贷!” “有老夫人这句话,本宫想这些绣女该放心了。” 一旁一直坐着不言不语的昌平郡主这个时候却突然说道:“敢问殷老夫人,如果这人是老夫人身边亲近之人,老夫人又该如何?” 殷老夫人眉头一皱,“郡主这话是何意?” “昌平!”长公主也蹙着眉头,责备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觉得她这样冒昧的对殷老夫人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没有礼貌,这不是一个长公主府的郡主该有的教养。 昌平郡主朝着人群抬了抬下巴,声音冷淡,但是细听便能听出些许的轻蔑,“殷老夫人的外孙女不是也在其中吗?” 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就是暗指明媚是那偷绣品的人了。 饶是殷老夫人也不禁当场冷下了面色,“郡主慎言。事情到底如何尚未可知,绣品到底是不是被人偷了也尚未可知,郡主却妄下断语,莫非是郡主知道这其中的详细缘由?” 昌平郡主听出了老夫人语气里的不快,也知道自己说的话确实是有些过分的。 她不过是因为明凤的关系不喜明媚,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见她居然也在比试,所以心生不快,有意想刁难她而已。倒是一时忘记殷老夫人——不,应该说殷家的人都是极其护短的,殷老夫人似乎不准备给长公主府一点面子了,竟然这样当众下她的脸,她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呢。 昌平郡主和长公主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自视甚高。出身皇室,平时自然多的是人奉承追捧,少有人落她们的面子,所以昌平郡主才一时脱口而出,得罪了殷老夫人。 “老夫人不必生气,昌平这孩子一向口拙,不会说话,方才她大概是词不达意,并非暗指表姑娘的不是。有殷老夫人教导,你外孙女的人品我们自然是相信的。”长公主见殷老夫人当众落自己女儿面子,心有不快,但也知道是女儿先不对,殷老夫人可不是一般的老夫人,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了殷家,所以她缓着语气解释道。 “别的不敢说,老身外孙女的人品是不容置疑的。”殷老夫人铿锵有力的说道,绝不允许有人这样污蔑自己的外孙女。说着她还意有所指的扫了眼昌平郡主,若有似无的轻哼了一声,落在长公主耳朵里,顿时觉得有些刺耳。长公主严厉的看了一眼女儿。 昌平郡主不得不附和着说道:“老夫人说得对,方才是我鲁莽了。” 殷老夫人淡淡的嗯了一声。 坐在不远处的韩氏两母女听到这一番话,心里先是高兴接着是可惜。高兴的是昌平郡主说了那样的话,接下来发生什么事的话,那效果就更好了。可惜的是被殷老夫人这么一搅和,又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韩氏很快又抖擞精神了起来,今天的事早已经安排妥当,明媚今日插翅难飞!她只需要看戏便成。 这边说着话,那边仪绣想了想觉得还是先让在场的绣女仔细检查一下自己的绣品看看是否有问题再说其他的,万一也有问题,那就更加麻烦了。 大家听到仪绣姑姑的话,忙将自己的绣品取了出来,仔细检查。 周文青不着痕迹的往明媚身边走了几步,等明媚打开自己的绣品检查的时候她立刻状若震惊的脱口惊呼道:“这是我的绣品!” 明媚动作一顿,淡粉的唇角飞快的勾了勾,接着皱起了眉头,一脸疑惑不解的望着周文青,“周小姐,你说什么呢?什么这是你的绣品,我不懂你的意思。” 周文青却捂着胸口,难以置信的望着明媚,视线一会儿落在她脸上,一会儿又落在她面前的绣品上,如此来回了好几次,目光震惊中带着受伤和愤怒,“明小姐,我知道前些日子我得罪过你,但是当时我已经道歉认错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你明知道对我来说今天意味着什么。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要偷走我的绣品,毁了我的一辈子呢?你不觉得你这样实在太过分,太狠毒了些吗?” 周文青的话就像是在一锅烧热的油里滴了一滴水,立刻就炸开了。大家都瞪着眼,难以相信的看着明媚,还有她面前的绣品。 竟然是明媚偷了周文青的绣品! 第五十二章 处处针对 比试的地方离大家休息待的阁楼亭子都不远,周文青又因为情绪有些失控,声音大,所以她这么一喊,大家都听到了。殷老夫人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长公主愣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有些不确定的问身边的人:“方才有人说是明小姐偷了绣品,这绣女中只有一个明小姐吧?” 昌平郡主清高淡漠的脸这会儿也控制不住的露出了一丝丝笑容,回答道:“母亲,是的,方才那人确实是说明小姐偷了她的绣品。而这锦素绣庄的确只有一个明小姐,就是殷家的表姑娘,宣平侯府长房的嫡小姐明媚!”说完她犹嫌不够,转头问殷老夫人,“殷老夫人,我说的可对?” 殷老夫人这会儿没工夫和她耍嘴皮子,漠然的看了她一眼没做声,整副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外孙女身上。方才的话她不是没听到,只是她不相信,宝儿怎么可能会偷别人的东西呢,她要什么没有,绣品,殷家多的是,何必偷一个小小绣女的绣品,简直笑话! 长公主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殷老夫人,本宫看不如还是将当事人请过来问个清楚吧。今日的比试关系重大,不可敷衍了事。” 虽然说是锦素绣庄的比试,但从锦素绣庄出去的绣女,有一部分也会进宫,所以说今日的比试不仅仅只是关乎锦素绣庄而已。 殷老夫人想了想觉得也是道理,叫过来问清楚更好,于是她点了点头,“便依长公主所言吧。” 很快,明媚,周文青还有阿英几个人便被领到了阁楼里。 明媚抬眸飞快的扫了一眼在座的人,很快就垂下了眼帘。周文青虽然有些心急,但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太急躁了反而容易坏事,所以她不得不按捺住内心的焦虑,静候事情的变化。 所有的事她都安排好了,只要不出差错,今天的事就一定能顺利并且完美的达到自己料想的那样。等过后,迎接她的便是锦绣前程!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了周文青身上,问道:“是你的绣品不见了?” 周文青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阿英便抢先一步道:“还有我的也不见了!” 长公主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带着无限的威压,那高高在上,睥睨的眼神让阿英立刻僵住了身体,面色微微发白,眼神有些害怕。 “方才你又说明小姐偷了你的绣品,你的意思是明小姐的绣品是你的?” 周文青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是我的!” 长公主点了点头,望向了殷老夫人,“老夫人,这件事依你看……” “你说绣品是你的,你可有证据?”殷老夫人问,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自己的外孙女,见她径自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件事她自然是相信宝儿的,可这周文青却一口咬定宝儿的绣品是她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要陷害宝儿? 殷老夫人从没怀疑过明媚,所以现在周文青一说明媚的绣品是她的,她立刻便往阴谋的方向想了。 只是宝儿才来锦素绣庄没多久,谁会如此陷害她?若是成了,宝儿的名声可就是彻底的毁了,这背后之人的心思可真是歹毒啊! 眼下这情况,想要证明宝儿的清白其实很简单,只要证明那幅绣品是宝儿的便行。可这个周文青一口咬定……殷老夫人想起自己外孙女的绣技,心里忽然有些担心了起来。 周文青似乎并不意外殷老夫人这么问,“我在锦素绣庄已久,绣技如何,仪绣姑姑最是清楚不过。每个人的绣法都不一样,相信大家也清楚。比试的绣品,我是以锦素绣庄早开的秋菊为题,用了盘金针法,虽然我并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绣女也以菊花为题绣了绣品,但我相信即便题材一样,可花纹图案,针法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说完,长公主对身旁的人点了点头,那人很快便去取了明媚桌上的绣品过来,大家传阅了一番之后面色顿时各异了起来,落在明媚身上的目光有些复杂,怜悯中带着失望。殷家的表姑娘竟然为了赢得比试,偷了自家绣庄绣女的作品,这实在是在抹黑锦素绣庄啊! 殷老夫人自然是没有错过在场人的神情,她的心微微一沉。莫非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样,宝儿的那幅绣品当真是周文青的?哪是何时被人调换了的?看来这件事确实是为了针对宝儿而来的了,不然要怎么解释宝儿的绣品被调换?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想要害宝儿啊!早知道当日就不应该答应宝儿让她参加比试,如果她不参加比试,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殷老夫人有些后悔了。 “明小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长公主顾忌着殷家的脸面,所以也并没有听到周文青的话就直接认定明媚的罪。 明媚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娇艳的脸,她紧紧蹙着眉心,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我没有偷她的绣品,这是我自己绣的。” 一旁的殷老夫人一听她的话,心里顿时叫了一声遭了! 果然,明媚的话才落下,长公主身边的昌平郡主便马上说道:“你绣的?你说这幅绣品是你绣的?明媚,早前我听说你肆意虐杀院中丫鬟,原本还有几分怀疑,可是今日见你这般行事,我对这件事倒是相信了。一个满嘴谎言之人,想来人品也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凡和宣平侯府熟悉的人都知道,宣平侯府长房嫡小姐并不擅长刺绣,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刺绣。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进了锦素绣庄,可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练就了如此出色的绣技?所以你说这幅绣品是你绣的,你简直就是可笑至极,不知悔改!” 明媚眼睛睁了睁,鼓了股腮帮子,生气的说道:“可这真的是我绣的,我没说谎!我以前是不喜欢刺绣,可是……可是外祖母他们教过我,我知道怎么绣!” 坐在不远处的石夫人见状不由得说道:“明小姐说的话也不全无道理。她不喜欢刺绣可不代表不会绣啊,有殷老夫人教导,想来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明媚感激的看了一眼帮她说话的石夫人。 昌平郡主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不如就请宣平侯府的人来问问,看看平日在宣平侯府,她到底会不会刺绣!” 第五十三章 猪队友 韩氏和汤氏很快便被人请了过来,两人身后跟着明绯,汤氏并没有带自己的双胎女儿出来。现在见出事了,更是庆幸自己没把女儿带过来,不然惹了一身骚就不好了。 几人给长公主和昌平郡主行了礼才到一旁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侯夫人,本郡主问你,明媚往日在侯府可有经常刺绣,绣技又如何,可曾绣过什么东西没有?”昌平郡主一开口就问到了重点上。 不是问自己,汤氏也乐得闭嘴。 韩氏面露难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看了看明媚,又不忍的闭上了嘴巴,如此反复了几次。 昌平郡主冷声道:“你要知道你现在面对的人是谁,如果你胆敢偏私说谎话,本郡主就让母亲好好惩治与你!” 韩氏面色一变,忙说道:“郡主说笑了,我自然是不会徇私的。” “那你就老实回答本郡主的话!” “这……”韩氏犹豫了一下,满是歉意的看了眼明媚才一副不得不而为之的说道:“媚儿确实是不喜刺绣,在府中也甚少刺绣。至于绣技……这……我觉得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这不好说,不管怎么样,媚儿都是殷家人教导过的,想来是不会差的。” 韩氏这话看似是为明媚解释开脱,实际上却是坐实了昌平郡主的话,暗指明媚的确是没有能力绣出这么好的绣品。换句话说来,她偷了周文青绣品这件事就很有可能是真的了,不然怎么解释得了她的绣品为什么完全不像是她自己绣出来的? 殷老夫人坐在一旁听到韩氏这话气得面色立刻一黑,阴沉的看着韩氏。 宣平侯府果然就没一个人是向着宝儿的!这么一想,她马上又把自己的女儿和女婿给恼上了。这两个没用的东西,自己在外面倒是自由快活,却把年幼弱小的女儿孤身留在京城,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爹娘!丢了一个儿子,就连女儿也不想要了是吗? 当初让他们将宝儿养在殷家,偏偏又担心宣平侯府的人有意见,担心宝儿会和宣平侯府的人离心……呸!养在宣平侯府也不见他们和宝儿一条心! 等这两人回来,看她怎么收拾他们!殷老夫人气恨了的想着。 “都听到宣平侯夫人说的话了吗?明媚,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昌平郡主轻视的看着明媚,似乎已经认定了这件事就是明媚做的。 明媚无辜的说道:“郡主,我二婶并没有说是我偷了绣品啊,怎么能因为二婶说我不喜刺绣,也不常刺绣就认定是我偷的绣品?侯府有东西两院,我独住西院,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二婶则忙于庶务,哪里可能时常注意到我是不是经常刺绣?” 在场的人听到明媚的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觉得也是道理。 宣平侯府有东西两院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长房住西院,其他人住东院,这明三小姐自己在西院,不出院门,在屋子里做了什么,难道侯夫人都知道?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意味着二房的人整日在盯着长房吗? 这么一想,大家看着韩氏的目光顿时有些不同了。 韩氏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差点没被气仰倒。 昌平郡主也不禁面色僵了僵,手上不自觉的扯了扯自己的帕子。 周文青见状连忙出声喊道:“明小姐,我知道我前些日子得罪过你,但是……但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毁我前程啊!” 昌平郡主眼睛一亮,像是捉到了机会,追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得罪她了?” 周文青将前些日子赏菊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从她嘴里说出来事情似乎和那日发生的并没有什么出入,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听进人的耳朵里就是有点不得劲。好像那日全是明媚仗势欺人,蛮不讲理一样。 石心蕊也察觉到了,她觉得周文青说得不对,可是想要反驳却又发现她说的话明面上又找不到错漏的地方……她急得团团转,拉着石夫人的手满眼哀求。石夫人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是她不想帮明媚,只是现在情况未明,她毕竟不是当事人,对事情不了解,贸然开口求情的话,只会更加让人觉得明媚是错的,没错为什么要求情? 从一开始她就在观察明媚,这孩子一直表现得极为淡定坦然。要么就是因为她太过单纯,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事可能会对她造成的伤害和影响,要么就是她已经胸有成略,所以镇定自若。依她看,明媚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回想起以往听到的有关她的传言,石夫人眸色不禁闪了闪,心却是定了下来,甚至还有些期待。 昌平郡主大概是真的十分不喜欢明媚了,所以在听完周文青的话之后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这么说是明媚记恨你当日的冒犯,所以才故意偷了你参加比试的绣品作为报复?” 长公主眉心一跳,喝止道:“昌平!慎言!” 迎上母亲严厉的眼神,昌平眼神瑟缩了一下,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甘的闭上了嘴巴。 长公主被自己女儿今日鲁莽的行为举止气得不轻。她最是注重规矩的人,而昌平这样分明就是没有规矩! 石夫人这个时候却淡淡的说道:“一向听闻昌平郡主是京中闺秀中的佼佼者,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这下不只是长公主,就连昌平郡主都听出石夫人语气里的讥讽了。 “你若是再敢多嘴一句,看我回去怎么罚你!”长公主沉着脸严厉的看着昌平郡主低声威严的道。 说完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才问道:“明三小姐,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明媚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那天我们确实是发生了一点矛盾,但当时就已经解释清楚了,都是误会一场,在场的人都能证明。不过是小事一件,我又为什么会记恨在心里,还陷害他人,如此卑劣呢?” “没错,我能证明,那天的事最后确实是误会一场,后来我们还在一起赏菊了呢。那件事就是因我而起,我最清楚不过了。”石心蕊按捺不住立刻跳了出来,然后飞快的将事情又说了一遍。然后又有几个人出声附和了石心蕊的话,证明她没说谎。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应该相信谁? 一时间在场的人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办了。直接认定是明媚偷了绣品吧,得罪了殷家,帮明媚开脱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传出去只会惹笑话。 不怪周文青和其他人没有想过让明媚当场绣一幅,这样一来便能证明所有事情了。皆是因为大家都看到了方才比试的时候明媚绣的东西,就是一株再普通不过的草,如此简单,和她交上去的绣品大相径庭,根本就无需再当场绣一幅。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道嘀咕声响了起来。 “肆意虐杀丫鬟的人还谈什么卑劣啊,人都杀了,偷东西算得了什么。” 大家顿时齐刷刷的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了过去。 原本只是忍不住偷偷嘀咕两声的明绯立刻僵住了身体。 微微低垂着头的明媚唇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明绯啊,明绯,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呢。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第五十四章 愤怒指责 长公主还没有说话,殷老夫人就面色一沉,声音一冷,“明五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了,宝儿什么时候杀过人了?不把话说清楚就休怪我这个老家伙跟你一个小辈计较了!” 明绯迎着这么多人的视线,到底是年纪还小,有些胆怯害怕了起来,往韩氏身边缩了缩。但又实在是想看明媚倒霉,所以她大着胆子说道:“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三姐……三姐院子里前些日子确实是死了一个丫鬟。西院只住了三姐一个主子,不是三姐杀的又是谁……” 韩氏暗暗叫苦,恨不得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就算是要把这件事捅出来,那也不应该是她这个做妹妹的捅!她这样无疑是落井下石,落在别人眼里会怎么看待她这个侯府嫡小姐?即便最后明媚真的如她所愿,可她明绯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啊! 可是话已出口,想吞回去都不可能。韩氏心思转得飞快,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局面。 她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解释道:“让大家见笑了,殷老夫人莫怪。绯儿就是……就是年纪小,性子直,没什么心思,说话不过脑子。她的意思并非指媚儿杀……杀了丫鬟,只是……只是西院确实是溺死了一个丫鬟而已……” 殷老夫人阴阳怪气的道:“她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她说了,西院只住了一个主子,死了人,自然就是当主子杀的,所以她是认定那丫鬟是老身乖外孙女杀的。宣平侯府的家风我可真是见识到了,就是这样姐妹情深的啊。” 姐妹情深这四个字这个时候听着可真是讽刺呢。宣平侯这个女儿方才的举动可不是姐妹情深,是落井下石吧? 一旁几个夫人忍不住低头掩唇偷笑了起来。 韩氏面色一阵红一阵黑,尴尬又愤怒。 “五姑娘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这样污蔑三姑娘?你心里还有一点对三姑娘的姐妹之情吗?银环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二夫人和五姑娘会不清楚吗?这个时候你们不想办法帮姑娘,怎么还使劲的要踩上一脚?”旁边突然传出了一声愤怒的质问声,然后众人眼前一花,从旁边冲出来了一个女子,愤怒的伸手指着明绯。 大家定睛一看,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 殷老夫人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有些着急的问:“秋葵,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莫非这件事还有什么隐情?” 韩氏一看是秋葵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事情发展到了如今这地步,她绝对不能让秋葵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秋葵,你放肆!平日你跟在三姑娘身边就没个规矩,现在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是你一个小小丫鬟可以随意闹腾的吗?还不赶紧退下去!”韩氏厉声喝道,给身后的嬷嬷递了一个眼色,让她将人拖走。嬷嬷点了点头就要悄悄走过去将秋葵拖走。 殷老夫人眼尖的注意到了韩氏的异样,立刻逼问道:“侯夫人这是要做什么?既然她有话要说,为什么不让她说,难道是心虚了不成?” 殷老夫人两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韩氏身上,连她身后准备离开的嬷嬷也不得不僵住了身体站在原地。 “秋葵,你有什么话大胆说,有我在,没人敢为难你!” 秋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神情悲愤,“各位,我是宣平侯府的丫鬟,按理说我不该顶撞主母,可是我更是我家姑娘的奴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家姑娘喊冤!所以即便事后我被处置,甚至是赶出侯府,我也要说出来,还我家姑娘一个清白!” 秋葵说着,愤恨的瞪着明绯,豁出去一般的大声道:“五姑娘,银环明明是你的丫鬟,你没约束好自己的丫鬟,让她私自偷偷跑去西院,不知道为何溺死在了西院,你们没有还姑娘一个公道也就罢了,却还倒打一耙,反过来说银环是姑娘的丫鬟,是姑娘虐杀了她!姑娘素日对你最好,你却这样对姑娘,你还有良心吗?还有,你和二夫人一直想着将银环的死推到姑娘身上,不就是因为——” “秋葵,你住嘴!”一直沉默不说话的明媚这个时候却突然出声打断了秋葵要说的话。 “姑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念她们,你都不看看她们是怎么对你的!之前在赵府就逼着你承认害死丫鬟,现在又……你一心想着她们,可是她们却没有想你啊!姑娘,难道你当真要不顾自己的名声也要维护五姑娘吗?” 明媚摇了摇头,“都是一家人,维护都是应该的。” “姑娘,你……”秋葵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韩氏的心微微一松,连忙说道:“秋葵你这丫头真是心思歹毒,趁着这个时候挑拨我们和媚儿之间的关系,你居心何在?” 旁人听着脑袋似乎都有些晕乎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说着绣品被偷的事吗?怎么又扯到宣平侯府的家事了?还有,这明三小姐到底有没有杀了丫鬟啊? “是不是挑拨尚未可知!秋葵,我命令你把事情说清楚,不得有丝毫的隐瞒!”殷老夫人沉声命令道,“至于宝儿,方才你一直没说话,现在也没有必要说了,你的丫鬟会帮你说的!”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外孙女。 还以为她变了,看清了二房的人,没想到啊,还是个没出息的!真是气煞她也! 明媚张了张嘴,想要什么,但是对上殷老夫人带着怒火的双眼,又默默的闭上了,重新垂下了头,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秋葵,你说!” 秋葵挺直了腰背,恨恨的道:“二夫人和五姑娘之所以非要将银环的死推到姑娘身上,还咬定了丫鬟是被姑娘要过去伺候的,其实就是为了隐瞒一件事!银环是五姑娘的贴身丫鬟,可是却与外男私通!二夫人和五姑娘是担心被人知道了会连累五姑娘还有大姑娘的名声,所以就想要姑娘来背这个黑锅!” 第五十五章 贼喊捉贼 轰的一声,秋葵的话不但将在场的人其他人震了震,就连韩氏和明绯也都被震住了,目瞪口呆,脑袋嗡嗡嗡的叫着。 “你胡说!银环才没有私通,你是为了帮明媚开脱才故意污蔑她!”明绯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尖声叫道。 不可能,银环怎么可能私通呢?这绝对不可能! 韩氏也回过了神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跟着否认道:“秋葵,我知道你想帮媚儿,但是你也不能乱说话啊。银环都死了,你还这样污蔑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奴婢没有!这就是事实!二夫人,五姑娘,你们就不要再否认了,事情既然已经暴露,你们就承认了吧,不要再让我家姑娘为了替你们掩盖真相而蒙受不白之冤了!”秋葵嘶声喊道,“如果大家不信,大可现在就派人将银环的老娘叫来问个清楚!二夫人忙于庶务,五姑娘又一向放纵院中婢女下人,不知道情有可原,可是银环的娘不会不知道自己女儿的事。只要将她叫来,一问便清楚!” 韩氏犹如被人捏住的心顿时一松,喘了一口气。 好好好,叫来银环的娘就一切都清楚了。好一个明媚,好一个秋葵,竟敢这样算计污蔑她们,等着瞧,以后有她们受的!今天受到的屈辱,她定会一一讨回来!她阴冷的看了一眼明媚主仆。 殷老夫人当机立断的对长公主说道:“长公主,事情既然闹到了这地步,不查个清楚是不行了。还请长公主行个方便,派人去一趟宣平侯府,将那丫鬟的老娘叫过来问个清楚。” 韩氏暗暗冷笑了一声。这老东西请长公主派人去不就是担心她会在背后做什么吗?那她真是多想了!长公主派人去叫正合她意! 长公主也觉得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不查个清楚是不行的了。于是她点了点头,吩咐了自己身边信任的嬷嬷去叫人。 只是宣平侯府离锦素绣庄也不算近,这一去一回少不了要花半个时辰左右,这半个时辰总不能就这么浪费了,在这里干坐着。 于是大家想了想,半响之后有人提议道:“长公主,等那人过来也是需要时间,既然如此,不如先处理了这锦素绣庄比试之事,长公主觉得如何?” 长公主点了点头,“言之有理。”严格来说这其实是两件事,不过是当事人是同一人,今天又被牵扯了出来罢了,重要的还是绣品被偷一事。 “除了你一开始说的,你可还有证据证明这幅绣品是你的?”长公主问周文青。 周文青愣了一下,“方才我说的还……还不够吗?绣女中唯独我绣了秋菊,也唯独我用了盘金针法。仪绣姑姑对我的手法最是熟悉,不妨让仪绣姑姑判断。” 仪绣长公主是认识的,她有不少锦衣华服都是仪绣绣的呢,所以对仪绣,长公主的态度稍微的缓和了一些,语气也温和了一些,“仪绣,你可愿意?” 仪绣上前福了福身,“义不容辞。” 那幅绣品已经被摆放了出来,仪绣走到绣品前仔细端详,甚至还伸手细细触摸绣品上的图案,感受丝线经纬的细微不同。绣技精湛的绣娘,不但手法之间不同,甚至下针,穿梭的力度,一些独有的小习惯不同,即便所绣图案一样,最终成品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这幅绣品看起来确实是出自周文青,图案是她所说的秋菊,针法也是盘金针法。不过她却感觉到了一丝细微的差别,和以往周文青所绣的有些许不同。这让她有些迷惑了。 如果说不是周文青绣的,那为什么她说的都对,可如果是她绣的,那又为什么和她以往绣的有差别?一个人的习惯是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改变的,更不用说是涉及技艺方面的习惯了。 仪绣沉吟了一会儿才望向了明媚,“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吗?这幅绣品到底是谁的?” 明媚抬眸,淡淡一笑,“绣品是我的,一开始我就说了。” “那你要如何解释这幅绣品和你以往所绣的不一样?还有你今天绣的,如此简单的绣技,你是怎么绣出这么复杂的一幅绣品?”仪绣问。 明媚慢慢的走了过来,伸手在绣品上轻拂而过,最后走到周文青身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问道:“你说这幅绣品是你的。那我问你,你用的是何种绣地,何种花样,何种针法,可有劈丝,如果有,又是用了几丝?” 周文青愣怔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眼神有些闪烁不定,咽了咽口水回想起了自己当初刺绣时的事,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回答道:“我用的是苏州绸,锦素绣庄秋菊为样,盘金针法,有劈丝,为八丝。” 明媚点了点头又问:“是单面绣还是双面绣?” 周文青不知道为何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安,犹豫了一下老实回答道:“单面绣。” 当初她倒是想用双面绣的,但到底绣技还不够精湛成熟,双面绣太过费精力时间,而且以她现在的能力绣不出一幅好的双面绣。既然如此,还不如绣单面绣,只要完美,同样可以胜出。 明媚又点了点头,走回到那幅绣品前,又问:“你确定无误了吗?”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又是为什么这样问,但周文青还点了头,“确定。” “好!既然你说了,那我倒要问问,为何死咬着说我的绣品是你的。我的绣品绣地和针法花样虽然和你一样,但是我的明明是双面绣,用的是四丝,与你的绣品根本就不同!我们到底是谁在说谎,谁在陷害?”明媚突然表情一变,眼神凌厉的逼视着周文青,厉声质问。 周文青心一颤,身子一软,无力的用双手撑在地上,心里惶恐不已。 仪绣眼睛一亮,连忙重新走了上去,弯下腰,仔仔细细,不放过一丝一毫,最后将绣品翻了过来,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放松的神情,高兴的说道:“是双面绣,的确是双面绣!而且用的是四丝,而非八丝!” 这足以证明这幅绣品不是周文青的,是她在说谎! 仪绣突然心里一动,将绣品放下,又拿起了明媚方才在比试时绣的那株草,仔细观察之后发现果然是和那幅绣品针法很是相似,可以看得出是同一个人所绣。而且这株草也同样是双面绣!难怪她会绣一株草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想绣双面绣就不能绣太复杂的,不然时间会不够,那就只能绣简单的! 如果仪绣说那幅秋菊图是明媚绣的还有人会怀疑,怀疑是不是她请人代替她绣的,但是那株草却是大家亲眼看着她绣出来的。仪绣是刺绣大家,她既然这么说,那定然不会有假。 所以,只能是周文青陷害了明媚,贼喊捉贼! 周文青彻底瘫软在了地上,面色苍白,神情惊惧带着一丝绝望。 完了,完了,全完了! 第五十六章 丧家之犬 周文青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明媚不是不懂刺绣吗?不懂刺绣为什么能绣出这样的绣品?她所做的一切都基于她不会刺绣,一旦这个前提条件不成立,那她所做的一切就会成为一个拙劣的谎言,一眼便能被拆穿。 怎么会这样呢?明凤不是这样说的啊,她说过明媚不喜欢刺绣,也不会刺绣,连最简单的都绣得歪歪扭扭的,根本不能看。又因为收到了侯府夫人的信,所以她才大胆的设了这么一个局,既能将明媚赶出去,不会有任何人影响到自己在锦素绣庄的地位,又能讨得明凤欢心,一举多得。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她的阴谋被当众揭穿,那她还有将来可言吗? 一想到这个后果,周文青就慌得不行,心急如焚了起来。 韩氏在一旁也是震惊非常,难以置信的瞪着明媚绣的图。震惊过后,看着明媚那张波澜不惊的小脸,她心里忽然涌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这股不祥的预感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甚至不知道为何会不祥,只是在后宅浸染多年培养出来的直觉告诉她,似乎马上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脑子转得飞快,思索着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借口可以让她提前离开。可能只有离开这个地方,她心里的那股不好的预感才会消失。今天的事都是锦素绣庄的事,理应和自己无关啊,到底会有什么事是和自己有关的呢…… 想着想着,韩氏身子突然一僵,猛的想到了银环的事。难道是银环的事出了意外?可是不应该啊,银环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她家人她也都已经安抚好了,还派人盯了一段时间,从来没有发现过什么异样的情况,一切都在按照自己料想的那样。 即便等一下银环的老娘会过来当面对质,但是她相信在她和明媚之间,孙婆子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她对他们一家最好的。明媚有什么,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罢了,就算有殷家在又如何,殷家还能插手宣平侯府的事不成? 这么一想,韩氏的心又慢慢定了下来,暗道一定是自己被眼前的事扰乱了心神。因为明媚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出乎她意料之外,所以她便有些慌了心神。 不过…… 韩氏阴沉的盯了一眼明媚主仆,趁人不注意压低了声音问明绯:“方才秋葵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银环当真和外男私通了?” 明绯下意识的摇头否认,“娘,这怎么可能!银环是我的贴身丫鬟,她有没有私通难道我会不知道吗?秋葵那贱丫头张嘴胡言,胡说八道而已,你还真信了?她那是急了想要帮明媚才攀咬我,想要把我拉下水洗清明媚呢!” 她才不会上当!银环有没有和外男私通,她这个当主子的难道会不知道?什么叫贴身丫鬟,贴身伺候,形影不离!如果银环真的和外男私通了,她会不知道吗?简直可笑!秋葵这是狗急跳墙了吧? 韩氏盯着明绯,见她一脸鄙视和不以为然,没有撒谎的迹象。自己的女儿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如果她知道银环私通,她不会藏得这么好。 看来真的是秋葵胡乱攀咬了。韩氏的心彻底的定了下来,心里开始思索着待会儿要怎么狠狠的还击明媚。 既然知道是周文青陷害明媚,那想来她的绣品也不会是被人偷了,要么就是她藏起来了,要么就是她根本没绣,至于她说的将绣品交了上去,只要将当日收存绣品的侍女叫来审问一番就一清二楚了。 仪绣让人去翻找周文青的屋子,果然,很快就在她的屋子床头隔层里找到了她自己的刺绣,和她说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被她自己藏起来的绣品才是她自己绣的。 看到被找到的绣品,周文青彻底的懵了。 她明明是将自己的绣品和明媚的调换了,按理说被她藏起来的绣品才是明媚的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她那日慌乱之中拿错了? 这个时候周文青才意识到事情的诡异之处,她本来就不是蠢笨的人,现在将所有的事情回想一遍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她被人算计了!而这个人就是明媚!她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等着自己跳下去,还将自己埋起来了!而她就站在边上笑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将自己埋了起来。 想清楚了这一点,周文青惊惧的望着一旁的明媚。 明媚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微转头,平静无波的对上了她的双眼,然后嘴角微微一勾,温软无害。可周文青却觉得她那温软的笑容里含着剧毒,能无声无息的置人于死地。 她当众陷害不成反被拆穿,等待着她命运的将会是驱逐离开锦素绣庄。而被锦素绣庄驱逐了的绣女,以后也别妄想再在别的绣庄绣行里立足,甚至她以后想再从事刺绣这个行业都不可能,没人会用被锦素绣庄除名的绣女啊! 是明媚,是她害了她!她为什么要装出一副怯弱无害的样子,她为什么要藏拙,她明知道她要陷害她,她什么不拆穿她,非要等到今天,看她自作自受,自以为聪明,像耍猴子一样,为什么?明媚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想害自己! 周文青怨恨的瞪着明媚,面容扭曲,恨不得扑上前去撕碎她一样。 明媚淡淡的收回了视线。丧家之犬,不足以为惧。 今天她还有另外一个目的还没有达到呢,希望孙婆子不要让她失望,不然的话她会很不高兴的。她冷冷的想着。 等处理完偷绣品一事之后时间也过得差不多了,周文青的下场可想而知,而和她狼狈为奸的阿英,还有几个收了她银子为她做事的侍女也一并揪了出来,等待着她们的将会是严惩。 一切尘埃落定,周文青一想到自己的锦绣前程都要毁于一旦,心里就止不住的害怕。 她扑到仪绣面前,紧紧揪住了她的裙摆,仰着头,泪流满脸,悔恨又害怕的哭着道:“仪绣姑姑,求求你,求你帮帮我,帮我说句话,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姑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能离开锦素绣庄,我不能啊!我以后一定改,我会重新做人的,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知道我的天赋的,姑姑,你真的忍心看着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碰刺绣吗?” 仪绣听着她的话面露不忍。她也很生气,很愤怒,很失望,可周文青毕竟是她看中的人,是准备收为关门弟子的。她确实是个有天赋的人,总是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仪绣不由得心一软,下意识的张嘴就要说什么。 可就在这个时候,明媚突然动了动,仪绣眼角余光捕捉到她微动的身影。方才微微一软的心口霎时间又冷硬了起来。 她真是糊涂了。 周文青是有天赋不假,她时常让她想起年轻时的自己,觉得她身上有年轻时自己的影子,可这不是她做错事开脱的借口。她今日犯了大错,如果事情没有查清楚,那明媚会怎么样?明媚她会沦为全京城世家的笑柄,她才堪堪十三岁啊!她会面临着怎样的困境,那个时候谁能帮明媚?又有谁会想到她,可怜她? 而明媚是谁,她是殷家的表姑娘,是素娘唯一的女儿啊!她和素娘是什么关系,什么感情,她方才居然在可怜一个想害她女儿的恶人! 仪绣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为自己方才的心软而羞愧不已。 她对着周文青摇了摇头,“你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后果和责任。” 周文青身子一僵,绝望的望着仪绣,跌坐在地上,久久一动不动。 明媚满意的笑了。 让想仪绣姑姑出面帮她求情?妄想! 第五十七章 自食恶果 殷老夫人一直在一旁观看着,并未插手这件事,现在水落石出,她狠狠的盯着周文青,恨不得剥了她的皮! 狼心狗肺的东西!是锦素绣庄还是殷家亏待了她,才让她这么狠毒的想了这么个法子来陷害宝儿?如果让她成功了,宝儿会成为全京城人的笑话!这是想要逼死宝儿啊!她心思之歹毒实在令人发指! 殷家的人都是极度护短的,殷老夫人更是如此,明媚又是她唯一的外孙女,今天受到这样的委屈,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呢?周文青和阿英被逐出锦素绣庄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她却觉得不够,只是将她们两人逐出锦素绣庄太过便宜她们了! 她得好好想个法子,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后悔,什么叫有些事不该做!这么想殷老夫人才勉强压下了沸腾的怒火,没有当众叫周文青两人难看。 处理完这件事,韩氏来不及细想今天的事,更加没有时间遗憾明媚顺利脱身了。她想的是如果可以避免让孙婆子在大家面前对质,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事,才是万无一失。 这么想,她眼珠子转了转,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一副明媚终于洗脱罪名,她也替明媚高兴的模样,一脸庆幸的说道:“现在好了,事情终于查清楚了。幸好幸好,不然的话就是我们媚儿背上这莫须有的罪名了。长公主,现在事情既然查清楚了,那今日的比试是不是该继续了?毕竟时候也不早了呢。” 长公主正要说话,殷老夫人却抢先一步道:“不急,比试到现在结果其实也差不多明了了。倒是宣平侯夫人,老身其实更好奇稍早之前秋葵所说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说完转了个身子面对着长公主,请求道:“长公主,老身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长公主能允了老身。” “老夫人太客气了,有什么你直说,本宫定会答应你的。”长公主自然是不会拂了殷老夫人的面子。 殷老夫人看了眼韩氏,道:“想必长公主前段时间也听闻了老身外孙女的一些谣言,说她肆意虐杀丫鬟。老身始终都不相信的,方才秋葵又说了那样的话。所以老身恳请长公主做个主,查个清楚,好还老身外孙女一个清白。” 韩氏连忙说道:“老夫人,这件事只怕是误会,媚儿是什么样的人咱们都清楚,何必将外人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呢?清者自清,只要媚儿没做过,再怎么样也不会栽赃到身上的,时间一长,自然就什么都清楚明了了。今日是为了绣女比试一事,宣平侯府的事就不劳烦长公主了吧。” “事关老身外孙女声誉怎么会是小事?况且长公主向来仁厚心慈,定然不会拒绝的。你就不必多言了!”殷老夫人看着她冷冷的说道。 话都这样说了,长公主若是再拒绝岂不是在说自己并非仁厚心慈之人吗?况且她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的人已经去叫那丫鬟的家人过来,怕是马上就要回来了。再多费些时间又何妨? “殷老夫人说得有理,不必多言了。” 闻言韩氏不由得暗暗叫苦。 昌平郡主眉头紧蹙,一会儿看看韩氏和明绯,一会儿又厌恶的看看明媚,有心想要帮明凤的母亲和妹妹但是却找不到好的理由。方才她又惹了母亲生气,这会儿再说话,回去只怕真的要受责罚了。不过让那丫鬟的老娘来对质也是好事,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看明媚还能怎么狡辩! 长公主身边的人果然很快就领着孙婆子回来了。 长公主也不多说废话,将秋葵说的话说了一遍,问道:“你老实回答,你那女儿可否与外男私通?你若是说了半句虚言,本宫定叫你尝尝欺骗本宫的滋味!” 孙婆子有些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听到长公主的问话,不禁抬头瞄了眼斜对面站着的韩氏,然后又飞快的低下了头,“老奴……老奴……不敢说啊!” 韩氏眉心猛的一跳。 “有本宫在,你有什么不敢说的?你放心,只要你老实交代,本宫保你无恙,当然,还有你的家人。可若是你敢欺瞒本宫,那你就要小心你全家人性命了!” 孙婆子身子一抖,“老奴不敢欺骗长公主!” “那就从实招来!” 孙婆子跪在地上,上半身几乎都贴到了地上,哆嗦着身子说道:“老奴……老奴的女儿银环她……她确实……确实是和一男子有来往……那男子曾经说过要娶老奴的女儿,帮老奴一家脱了奴籍,所以老奴就鬼迷心窍……” 韩氏眼前一黑,身子不稳的晃了晃,犹如被雷劈中了一样。 私通……银环那贱蹄子竟然真的和外男私通!而她这个当家主母竟然不知道! “那你的女儿到底是谁的丫鬟?宣平侯府三小姐还是五小姐?”长公主又问。 韩氏一急,失声尖叫道:“孙婆子!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殷老夫人面色一沉,“宣平侯夫人这是当众威胁她吗?” 韩氏面色一白,“不……我不是……我只是……只是……” 长公主对她擅自出声打断孙婆子的话很是不满,“宣平侯夫人,你就好好待着吧,本公主会清楚的,就不劳你插手了。”说完才又看着孙婆子问,“回答本宫的话,你的女儿到底是谁的贴身丫鬟?” “是……是五姑娘的,老奴的女儿从小就跟着五姑娘,一直伺候五姑娘,从未……从未伺候过三姑娘啊!之前在赵府,是二夫人,是二夫人要老奴那样说的!老奴的女儿确实是死在了西院,可是那个时候三姑娘落水病重,尚未病好,连床都下不了,平日府里的下人进出西院从来不请示,老奴不敢说银环是三姑娘害死的,老奴也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啊!”孙婆子一股脑的将事情说了出来。 韩氏眼一翻,身子不稳的向后仰了仰,恨不得立刻就从这里消失,再也不用面对眼前这令人难堪的事。 这老贱妇,竟然敢背叛她! 韩氏还来不及想对策,明绯却像是点燃的爆竹一样炸了起来,一把推开了身边的迎香,冲到了孙婆子身边就是一个耳光子,尖声骂道:“老东西,你敢冤枉我娘,你找死是不是?银环就是明媚害死的,就是她害死的,你为什么要说谎,是不是收了她银子来污蔑我?看我不打死你,贱妇!” “明绯!”韩氏尖叫,额角青筋跳个不停,胀痛不已,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样,让她喘不过气来。 孙婆子被明绯捉着打得嗷嗷叫,然后像是被激怒了一样不管不顾的大喊大叫了起来,“五姑娘,你可得摸着良心说话啊,老奴说的哪句话是假话了?所有的人都知道银环是五姑娘的贴身丫鬟,老奴可没说错。而且当日三姑娘之所以落水,差点没救上来,就是你推下去,又拦着府中下人不让救三姑娘的!五姑娘,人在做天在看啊,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的!银环伺候了你那么多年,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她死了你不帮她讨回公道就算了,还要利用她的死来陷害三姑娘,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韩氏无声的哀嚎了一下,身子一软,这下是真的晕倒了。 晕倒前一瞬间,她满心满脑子都是孙婆子喊出来的话,心里又恨又痛,钻心一般。她一直稳操胜券,没想到最后竟然被孙婆子狠狠咬下了一块肉,鲜血淋漓! 之前她一直冷眼得意的看着明媚的名声一点点被毁,可是现在,她的绯儿,十几年的名声经营一朝全毁了!今天的事一传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看绯儿,只怕比当初明媚还要糟糕百倍! 贴身丫鬟私通,先是推了堂姐下水,后又拦着下人救人,接着又利用丫鬟之死陷害堂姐,这一桩桩,一件件……韩氏即便是晕了过去眉头也依然紧紧皱着,面色青白。 而明绯还在揪着孙婆子打骂不休,丑态百出,全部落入了在场人的眼里,成了笑话。过了今日,她便会成为京城最有名气的千金小姐了,只不过这名气不怎么好罢了。 明媚在一旁看着心中畅快不已。 等了这么久才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而效果也确实如她所料想的那样,没有让她失望!不枉她隐忍了这么久。 殷老夫人心里也畅快不已,不过很快她就皱起了眉头,目光悄悄的落在了自己外孙女身上,将她的一举一动,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都看在了眼里。眸色不禁沉了沉,若有所思了起来。 事情都解决了,可是还有后续的一些问题需要处理。比试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不过这已经不是明媚想要关心的了。 她和秋葵穿过了绣庄的长廊,准备回绣楼取一点东西,稍晚一点就回殷府。长廊紧挨着绣庄的花园,一头是月亮门,一头是一座十字亭,长廊对面是一座湖,湖上有水榭,湖里有花,湖岸边上有树,有草,有假山,这里也是一处欣赏景色的地方。 两人脚步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时不时低语两句,靠近了才勉强能听到在说什么。 “姑娘,方才奴婢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怎么没让奴婢把话说完啊,和银环私通的那男子身份可不低,如果说出来定能更加证明姑娘的清白。” 明媚低声叹息道:“凡事不能做得太绝了,虽然说出和银环私通男子的身份能证明我,可是却会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那男子早已和京中一女子定亲,就等着对方及笄后下聘成亲。若是暴露了男子的身份,恐怕连与他定了亲的那名无辜女子也要被非议,名声受累。” “姑娘就是心善,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别人。若是五姑娘能像姑娘这样处处为人着想,银环就不会和那男子私通了。五姑娘纵容这件事不就是有心想要恶心与那男子定了亲的小姐吗?那小姐不过是和五姑娘平日关系不好,可到底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五姑娘的事,五姑娘怎么能让银环故意去勾搭那男子,坏那小姐的姻缘呢?” “五妹这件事做得确实不对,不管怎么样也不应该坏人姻缘。不过那男子如此看来却非良配,也不知道那小姐能不能在成亲前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明媚有些忧心的说着。 秋葵想了想,出着主意,“姑娘,不如你找个机会去告知一下那个小姐?” 明媚轻斥道:“你这什么主意,我与那小姐从没有来往,也不知到底是何人,只是知道了这么一个人而已。贸贸然上门只会让人怀疑我别有居心。况且感情这事旁人说不清,万一对方心仪那金姓男子,十分相信他,我这样上门去告诉他,难保她不会觉得我是在挑拨,说不定还会因此怨恨上我呢。” “也怪那日没有听清楚银环说的那女子到底是谁,只知道她与金姓男子定了亲,却并未公布两人亲事,听说两家人还是世交呢。如果知道是哪户人家的小姐,或许我还能想办法向对方提醒一下,可是现在……秋葵,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太自私,太怕事了?” 秋葵忙呸呸呸了几声,“姑娘哪里是自私了,姑娘又不知道这与金姓男子定亲的女子是谁,姑娘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总不能去逼银环的娘说出来吧?银环又不是姑娘的丫鬟。姑娘可别多想了。奴婢方才都是乱说的,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明媚轻叹了一声,“算了,我自己的事都操心不完了,哪里还有精力去想别人的事啊。回到侯府还不知道……” 秋葵也担忧了起来,“姑娘,今天的事传回去,二夫人他们一定会责备姑娘的,说不定还会罚姑娘,这可怎么办?不如求求殷家的人吧。” “我再想想吧,都是一家人,想来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吧。”她不太确定的说着。 “姑娘!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秋葵忍不住跺脚。 “别说了,快走吧,外祖母说要一起回殷府,不能让外祖母久等了。”明媚拉着秋葵加快了脚步。 等两人走远了,才从一旁的假山后走出了一对主仆,衣着华丽的女子面色铁青,神情微微扭曲,眼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第五十八章 斩草除根 谁也没有想到不过是锦素绣庄的一场比试,结果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仪绣看中想要收为关门弟子的绣女心思阴沉狠毒,因为妒忌表姑娘而故意设局陷害,最后自食苦果。 更让人惊掉下巴的还是宣平侯府的事,这可真说得上是丑闻了。没想到宣平侯的嫡次女年纪小小,心肠却这样毒辣,无情。推自己的堂姐下水不说,事后还要借丫鬟之死泼污水,想要毁堂姐名声……啧啧,这种事就算是成年人做的,旁人听了也要叹为惊止,更不用说那宣平侯嫡次女才十三不到,日后长大了那还得了。 最可怜的就是长房的小姐了。父母不在京城,身边的亲人又都是豺狼虎豹一样的人,这次若不是运气好,真真是要被冤枉,背上那杀人的罪名了。 大家对明媚的遭遇是唏嘘不已,都说宣平侯府的人太过分了。用着长房给的银子,却这样对待两夫妻唯一的孩子,天打雷劈的东西哦! 锦素绣庄这一日最大的赢家就是明媚了。她洗清了前段时间二房泼到她身上的脏水,将周文青和阿英一行人赶出了锦素绣庄。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殷老夫人有心想要好好问问外孙女,但一时间又腾不开身,只得是暂时放置一旁,先处理了绣女的事。 明媚回到了殷府自己住的院子。 秋葵兴奋的在她耳边说个不停,难得的多话。 “姑娘,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啊!看到二夫人那难看的脸色,最后竟然晕过去了,奴婢就想要大笑。还有五姑娘,姑娘,你当时可看到她撕打孙婆子时的样子,跟母夜叉似的!” 报了一仇,明媚的心情也开心了不少,“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日后回到侯府可千万别乱说,免得被他们找了借口罚你。” “姑娘放心,奴婢都晓得。”秋葵点着头,但是嘴巴却停不住。 今天过得真是太刺激了。虽然所有的事情姑娘都安排好了,那个周文青姑娘早就让人盯着了。 姑娘故意绣了一幅相似的图,在周文青换了绣品之后就让昆仑将姑娘绣的替换了,之前交上去的不过是姑娘随便绣的。周文青以为藏起来的是姑娘的绣品,其实是她自己的,昆仑早就换回来了,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事。当然了,还有那个叫阿英的。 原本没有她什么事,可她偏偏助纣为虐,要帮着周文青一起陷害姑娘。现在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不过最让她好奇的是孙婆子的事…… “姑娘,你是怎么说服孙婆子,让她当众反咬二夫人和五姑娘一口的呀?”秋葵百思不得其解。 明媚淡淡一笑:“只要有软肋,就不怕收买不了。” 想要收买孙婆子是件很容易的事啊,银环虽然是老来女,备受宠爱,可是跟儿子,跟孙子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的。况且人又死了,死都死了,总不能为了一个死了的人拖累了活着的人吧。她许诺了孙婆子,只要她按照她说的做,她就让他们一家脱了奴籍,当个良民。 这个诱惑孙婆子是拒绝不了的,即便银环没死,让她用银环的性命来交换她也是愿意的。银环私通能将韩氏和明绯瞒得死死的,这里面可是有孙婆子的功劳。 她瞒着韩氏和明绯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有一天真的能嫁给那男人,即便是当妾也总好过继续在侯府当奴婢,将来嫁给管事。银环若是嫁给了那男人,他们一家也会跟着沾光,所以明知道不可为却还是冒险做了,因为她知道,一旦被韩氏知道,银环铁定不会有好结果。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 可惜啊,她这么一赌,就把银环的性命给赌上了。不过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她答应了孙婆子的事自然会做到,只是脱了奴籍之后他们会要什么事,能不能有命继续活下去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秋葵,你让昆仑来一下,我有事吩咐他。”明媚将思绪从银环一家上收了回来。 秋葵没有多问,福了福身便去叫昆仑了。 昆仑来到明媚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现在的他和刚从朱雀楼出来的他不太一样,不只是衣着打扮上变得干净,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独有的气势也渐渐露了出来。不再是一个任由人拿捏的奴隶,不再弯腰驼背,卑躬屈膝,虽然肤色还是一样吓人的黑,不过时间长了,也真是发现没有什么丑陋的。相反,因为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硬朗的五官,细看还是相当俊的,如果皮肤白些,和大燕人一样,恐怕也是一个被丫鬟追捧的俊俏郎君。 “姑娘。”昆仑走近了屋子,简单的行了礼之后就立在一旁,并没有多话的追问叫他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明媚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就是话太少了一些,一问一答,能三个字回答的绝不五个字,能省就省,要是没人问他,他能一天不说话,跟哑巴似的。刚来的时候殷府不少下人都以为他是哑巴,后来听到他说话还吓了一跳。 “昆仑,你来到我身边也有段日子了,我一直没有交代你去做什么,倒也不知道你的能力到底如何。眼下有个机会,让我看看的能力如何吧!” “姑娘请吩咐。” 明媚端起了茶杯,用杯盖轻轻的划了划浅黄色的水面,看着杯底的茶叶跳跃翻腾,淡声道:“锦素绣庄今日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那个叫周文青的,我很不喜欢。” 昆仑面无表情,“姑娘的意思是让我除掉她?” 一旁的秋葵猛的睁大了眼,惊疑的看了眼昆仑,然后惊慌的望着明媚。 “她虽然被逐出了锦素绣庄,但是我太不喜欢她了,不喜欢到了不想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等她离开之后你找个机会处理干净了,别留下什么痕迹。”她轻描淡写的吩咐着。 昆仑点了点头就要退下去执行她吩咐的事。 “等等!”秋葵下意识的叫住了昆仑。 昆仑停住了脚步,疑惑的看着她。 秋葵没空理会昆仑,而是望着明媚,有些着急的问道:“姑娘,你……你是想要昆仑去……去杀了周文青吗?可是为什么呀,她不是已经被逐出锦素绣庄了吗?”姑娘为什么还不放过她,要杀了她呀? 倒不是秋葵可怜周文青,觉得自家姑娘做错了,她就是单纯的不解而已。而且杀人总归是不好的万一哪天被人知道了,姑娘怎么办? 明媚放下茶杯,“秋葵,有些事你不清楚,但是有一句话你要记住。” 秋葵呆愣的问道:“什么话?”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秋葵一愣。 她深深的看着秋葵,说道:“对自己的敌人心慈手软只会害了自己和身边的人。你是我最信任的丫鬟,若是每个想要害我却没害成的人你都这样慈悲,想要放一条生路,那么总有一天死的人会是我。” 秋葵一颤,似乎明白了什么。 明媚朝昆仑抬了抬下巴,昆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周文青一定要死! 虽然她被逐出了锦绣绣庄,但是她的为人她很清楚,她就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一时的困局并不代表着一辈子。如果就这样放任,等明凤回来了,她很快就会有机会翻身了。谁也不知道将来她会做什么。 而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将所有的可能的幼苗连根拔起,断绝后患。 所以周文青一定要死,还必须是她的人亲自处理。不然都对不起当初周文青如此对仪绣姑姑和锦素绣庄。 前世债,今生还,一报还一报,很公平。 第五十九章 暗夜杀人 周文青被逐出了锦素绣庄,原本她还想着或许锦素绣庄能顾念一点旧情,不会将比试当日的事情公之于众,这样一来或许她还有机会重新来过。她可以蛰伏,等京城中的人慢慢淡忘了这件事她再出来,回归刺绣。 可是她想得太简单了,这边她刚被逐出锦素绣庄,那边比试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如果锦素绣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绣庄,那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可偏偏这是天下第一绣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今年绣女比试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和殷家的表姑娘牵扯上了关系,不闹大都不可能。 周文青以为这已经是最困难的了,没想到等她回到家中却被告知,她不能再继续住在这里了。这原本是锦素绣庄提供给她和家人暂住的,如果她比试胜出了,成为了仪绣的关门弟子,那将来的待遇会更好。这处宅子说不定都会成为她的私有物。 可是眼下是不可能的了,连住都不能再继续住了。 周家原本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人,靠着周文青才过上了好日子,可是这好日子才刚开始呢就结束了!他们还要被赶出京城! 周文青一家坐在一辆窄小的马车里,摇摇晃晃的往城外走。她神情憔悴的靠在马车壁上,双目无神,到现在依然不能接受也不明白她怎么就到了如此境地。耳边是家人不停的抱怨和责备,她却充耳不闻,心里越是想就越是不能接受自己如今的下场。 想了一路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满心疲累,琢磨着等回到乡下她再慢慢想法子。只要等明凤回京,她就还有机会,她帮明凤做了那么多的事,她不能不管她的死活,况且这次的事也是侯夫人写信暗示她,要她帮忙对付明媚的。 可到底她没能顺利回到乡下,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劫匪,然后慌乱逃命间,她和家人走散了!而现在,天色已黑,她却狼狈不堪,仓惶的在树林间拼了命的奔跑,她也不知道自己跌倒了多少次,身上有了多少伤口,她完全不敢停,不敢看,不敢想,一心只想着跑,不然她会没命的! 可越是想要跑得更快,就越是容易出问题。下一瞬她的双脚便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然后她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往前扑了去,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身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来,眼前都黑暗了一下。 她挣扎想要爬起来继续逃,可是身子却突然一僵。她瞳孔缩了缩,僵硬着脖子慢慢的转头—— “啊!”身后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如同鬼魅一般。周文青吓得面色发白,瘫软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本能的往后挪动着,试图逃开。 “你……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要杀我……我不认识你,我根本不认识你!”她惊惧万分的瞪着眼前穿着黑色夜行衣,身形异常高大的男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周文青。”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明媚派了出来处理周文青的昆仑。 不能在京城里杀人,只能等她离开京城,然后他用计让她和家人走散,又将她一路追赶,直到天黑,赶到了这片人烟稀少的树林。对他来说杀一个自然很容易,可是要处理得干干净净,那就得小心一些了。 他杀过不少人,这大概是耗费他时间最多的一个。昆仑木然的想着。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没有得罪过你,我根本不认识你!”周文青被他冰冷毫无感情的双眼盯着,毛骨悚然,心理承受达到了极限,终于控制不住的尖叫了起来。 “这不重要,你得罪了谁你心里清楚。” 周文青一愣,有些茫然,紧接着马上就联想到锦素绣庄,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你是明——”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大到了极致,还有一些不可置信残留在瞳孔中。她白皙的脖子上慢慢渗出了一道血痕,身子缓缓倒了下去。 昆仑收回剑,冷漠的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这人话太多,早知道就应该直接杀了,下次要记得这个教训,浪费他时间。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然后一把将周文青的尸体扛了起来,飞快的朝着树林尽头而去。 可是他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鸦青色的马车,因为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加上现在这个时辰,这个地方,昆仑也没有想过还会有第三个人,所以压根就没有注意,就这么走了。等他走了,那马车才动了起来,不紧不慢的朝着相反的方向缓缓驶去。 马车里坐着两个人。 谈书墨歪在车厢长凳上,自然是将方才树林中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哎呀,没想到陪着你出来走一趟还看了场好戏,值了。”原本他是死活不愿意来的,现在看来……幸好来了。 燕绎瞥了他一眼,心里再次怀疑了起来。谈书墨会不会其实是一名女子,只是多年隐藏了身份,不为外人所知,就连他这个好友也不知道。不然的话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如此八卦?这么一想,他的视线就有些控制不住的落在了谈书墨某个部位上,眼神充满了怀疑。 谈书墨喋喋不休的说着,眼神一转才注意到他的异样。 他顺着他的视线一看,顿时眉头一皱,“你这样盯着我这里看干什么?莫非是想要比一比是谁的更雄伟?那你也得挑时间啊!方才咱们可是亲眼目睹杀人凶案了!” 燕绎的视线转而落在了他脸上,这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谁给你的自信要跟我比?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莫要自取其辱。” 谈书墨当即被气得手指直抖,怒指着他,连话都说不齐全了,“燕绎,你……” 燕绎根本不给机会他说话,“至于凶杀案,你什么时候喜欢多管闲事了?莫非那女子是你的老相好?” “呸!我的眼光才没有这么差。只是……”他摸着下巴,立马忘记了自己方才还气得直发抖,“只是方才那人,你不觉得有些眼熟吗?似乎在哪里见过……” 燕绎眸色飞快的闪了闪,“朱雀楼。” 谈书墨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没错,就是朱雀楼那个被拍卖的奴隶!可他不是被宣平侯府长房的嫡小姐给买走了吗?那他……” 既然已经被人买走,那就不会擅自出来杀人。也就是说,能让他来杀人的,唯有他现在的主子,那位宣平侯府长房嫡小姐。 谈书墨愣怔了一下,接着笑了出来,眼里闪着兴味的光芒,“这个宣平侯府长房嫡小姐看来也是个有趣的人啊。” 他记得那天在朱雀楼看到她时的样子,娇娇怯怯,明艳动人的模样,没想到原来是个蛇蝎美人么?不过实在不像啊,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他有些怀疑了起来。 谈书墨不太愿意相信那样一个小美人是个吃人的毒蜘蛛的。 燕绎瞥了他一眼,如果能挖开他的脑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他想一定是和他现在想的一样。 他嫌弃的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和他说话。 至于那个宣平侯府长房嫡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和他无关,今晚的事也和他无关。 ------题外话------ 没有存在感的男主燕绎了解一下,虽然出场不多,但他是男主,不要忘记了哈 第六十章 含怨上门 明媚还不知道自己倚重的下人第一次办事就被人撞了个正着。 昆仑将周文青的尸体抛下了树林另一边的一处悬崖下。当然了,他十分肯定和确定那个女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所以他没有彻底的毁掉尸体。一来是太麻烦了,二来当时也没有那个条件,要是以前在西域,彻底毁掉尸体倒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办完事之后他就回去复命了。 明媚听他将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确定周文青死了,她有些高兴。只是想到了自己留在侯府那幅刚开始的绣图,霎时间又有些低落了起来,她现在真想绣一绣呢。可是让秋葵回去拿的话,现在这个时候肯定会被侯府的人刁难的,想了想她还是忍住了。毕竟再过些日子她就该回宣平侯府了。 就是有些可惜看不到那些人现在的嘴脸。韩氏和明绯当众出丑,颜面失,明绯更是名声扫地,宣平侯府这个时候一定热闹得很。 如明媚所想,宣平侯府确实是很热闹的。 比试当日韩氏大受打击当场晕倒,最后被人送回了宣平侯府。而明绯冷静下来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气得回到了府里又不管不顾的大发了一顿脾气。老夫人在自己的屋子听到下人的话还一头雾水,不知道两母女又在做什么,不过到底是心疼孙女,连忙派人去问了。 谁知道问出来的结果却让她气得七窍生烟,差点没跟着韩氏一起晕过去。 明应权回来知道了这件事也是气得不轻,狠狠的将韩氏责骂了一顿,说她头长发见识短,一个做长辈的,竟然会用这么粗糙却又阴险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孤苦无依的小辈,简直就是丢脸至极。关键是既然她做了,为什么没有处理好,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漏洞,还被人当众给捅出来了!愚蠢! 这下好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二房趁着长房不在欺负长房唯一的嫡小姐了。他这个做二弟的还怎么出去面对别人异样的眼神,说不定御史还能在朝廷上参他一本呢!当初他这个爵位本来就是…… 越想就越气,明应权真是恨不得再给韩氏几个巴掌,让她醒醒脑子,自己犯蠢也就算了,还连累了他和小女儿,说不定连大女儿也会受累。 当然了,不管是韩氏两母女,又或者是明应权,老夫人,心里都怨上了明媚。心想如果不是她一声不吭的去了殷家又去了锦素绣庄,还参加什么比试,那就不会有二房丢脸的事了。偏偏这个时候她在殷家,他们就是想找她算账都不行。 不但不行,过后只怕他们还得亲自上殷家去解释一番!想想老夫人和韩氏就觉得怨和恨,明绯就更别说了,在屋子里骂过不停。要是让外人听到了都会觉得惊讶不已,堂堂侯府嫡小姐,私底下竟然是这般做派,俨然就是市井泼妇一个。 二房的热闹三房自然是乐得看了。汤氏在自己的屋子笑了一下午,韩氏这一跤摔得可真是够重的啊。 宣平侯府一时间鸡飞狗跳了起来。 相比宣平虎符,殷家的人反应就是截然相反了。他们也很愤怒,但是愤怒的却是宣平侯府的人竟然这样欺负他们殷家的表姑娘,真当宝儿父母不在京中就无人护她了是吧? 于是在宣平侯府的人上门来的时候,殷家的人毫不客气的将人赶了回去,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殷家这一举动又将韩氏气了个不轻。本来就心里一肚子的气,恨不得剥了明媚的皮,现在不但做不了什么,还要反过来向她低头,她心里的气就一直堵着,殷家居然还不接见他们宣平侯府的人! 但是又不能作罢,还得放低姿态继续上门,等第三次的时候殷家的人终于将上门来的宣平侯府的人放进去了,大概是因为这次来的明应权这个侯爷吧,不得不给他一点面子,事情总不能做得太过了。 客厅里,殷家大老爷,殷蜀接待了明应权,殷齐和殷平也都在,无端的让人有了一种殷府想要以人多压倒宣平侯府的感觉。明应权就有这种感觉,他暗暗想着早知道如此,他就应该把三弟也叫上,虽然他是侯爷,可是殷家这个几位可不是一般的人。 几人客套了一番便进入主题了,明应权一开声便是为自己的妻子所作所为道歉。 “媚儿她二婶这次确实是糊涂了,即便是忙于府中庶务,无暇分心,但是也不应该因此而忽视了府中小辈,导致出了这样的问题,让媚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大哥大嫂回来我都不知道如何向他们交代了。这件事是我们夫妻的不是,没有好好照顾媚儿,让她受委屈了。”明应权一脸的惭愧。 殷蜀冷眼看着他演戏,毫不客气的拆穿了他,“这可不只是忽视这么简单吧?这件事也不是最近几天才发生的,外面都传遍了,宣平侯府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听到的?你们就这么无动于衷的看着外面的人诋毁宝儿,现在真相捅出去了,二房的人受到牵连了,倒是知道得很快。” 明应权一阵尴尬,心里恼怒,面上却又不得不好着脾气继续说道:“是,这次的事确实是我们的不对。倒不是没有听过,只是当时以为不过是些闲言碎语,又没有证据,若是真的计较起来反倒显得我们心虚,更加的坐实谣言,所以才置之不理,想着过些日子便平复了。媚儿这孩子是什么性子我这个当二叔的能不清楚吗?就是太清楚了,压根不相信媚儿会做出那样的事,才没有当真。”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很是后悔的样子,“早知道如此,当日我便应该彻查此事。赵府的事也是媚儿她二婶大意了,没有好好处理,这才让人误会了。不过我们对媚儿虽然说不上比亲生的还好,但自问也没有亏待过她,大哥大嫂常年不在京中,媚儿小时候还是我们养大的呢,我们怎么会害她呢?” 说到这个殷蜀三兄弟倒是不好再多说什么指责的话了。 先不说这次的事二房的人做得怎么样,但是宝儿确实可以说是二房的人养大的,不管怎么样这一点都无法否认。这也是最让殷家人为难的地方,在外人看来,是侯府二房甚至是三房的人养大了宝儿,这就是值得人肯定和赞扬的。 如果殷家做得太过分了,到最后只会变成是殷家的错,甚至是宝儿的错。别人会说宝儿狼心狗肺,不知感恩,会说她是白眼狼儿。 这次的事确实是那韩氏的错。可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能一口咬定就是她故意而为之。她可以将一切都推到那个丫鬟一家身上去,加上平日他们又是惯会做表面功夫的,只要他们在外人面前哭诉一下,可怜一下,说不定还真的有人相信他们,同情他们。 殷蜀沉着脸,“这事就算你说的都是事实,那贵府五小姐将自家姐妹推下水,又拦着下人不让救一事侯爷要怎么解释?” 明应权面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一脸的惭愧悔恨,“都是我管教不严,才养得绯儿性情骄纵。她推媚儿下水确实是事实,但却非有意而为之。这件事我已经严厉责问过她,又问过当日伺候的下人,都说是两人打闹中,绯儿发脾气,才一不小心失手将媚儿推了下去。至于拦着救人,这根本就不可能啊!绯儿一事,我已经重重责罚了,命她在祠堂跪够十天,抄写经文和女诫,女德哥一百遍。以后我也定会严加管教,若有再这类事情发生,我定将她送往家庙,让她在家庙了此残生!” 几个人都久久没说话,不过面色倒是缓和了些许,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再追着不放也没用。总不能让宝儿也将明绯推下水吧? 明应权见几人面色缓了缓,眸色一转,趁机提道:“媚儿到殷家住了也好些天了,总不能一直住下去,母亲也甚是想念她,还有家中姐妹也是。我看不如今天就随我们一同回去吧。” 他这么一说,殷蜀才缓和下来的面色立刻又冻了起来。 殷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看样子是压根不想和他说话了。 殷齐看了眼自家大哥,笑着对明应权说道:“这个恐怕不行,实不相瞒,因为比试那天发生的事,母亲一时气急攻心,回来就病倒了。这几天宝儿一直在旁伺候,吃睡都在母亲的院子里。母亲对宝儿最是疼爱和亲近,我们还指望着宝儿能哄哄母亲,让她开心点,身体能好的快点呢。所以现在宝儿怕是还不能回宣平侯府,还请侯爷见谅。” 明应权被他说的话狠狠的堵住了。 殷老夫人病了,身为外孙女的明媚在身边侍疾,于情于理都没有任何让人挑剔的地方,名正言顺,理所当然。他们若是硬要明媚回去,反倒落了别人口实。 明应权不敢确定殷齐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只是留下明媚的借口,不过眼下想要接回明媚是不可能了。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面上却关心的说道:“那就辛苦媚儿了,也请殷老夫人多多保重身体。” “侯爷有心了。” 这边的明应权没有在殷家三兄弟身上讨得了好处,另一边女眷,韩氏也没能在殷家几位夫人身上讨得了任何好处,反而被挤对了不少。殷家三位夫人明着暗着给她碰了不少钉子,言语间不是暗嘲就是讥讽,让韩氏的面色是变了又变,却又发作不得,只觉得心口直疼,很想吃几颗救心丸什么的。 最后什么便宜都没有占到,明媚也没有接回,两夫妻就不得不起身回府了。 第六十一章 亲人非亲 宣平侯府来人的事殷府的人没有想过要瞒着明媚。事实上明应权两夫妻一来明媚就知道了,但是她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殷齐说的殷老夫人生病一事半真半假吧,殷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比试那天也确实是被气到了,不过倒不至于严重到卧病在床,需要人侍疾的地步。 明媚心里愧疚,这几天一直守着殷老夫人,像个小跟屁虫一样。 锦素绣庄的事她明明早已经知道,却什么人都没有告诉,直接在比试当天任何事情闹大了。连带的还牵扯出了宣平侯府的事,这才让外祖母被气到了,她心里是十分愧疚的。 殷老夫人也总算是察觉出什么来了,但是却没有逼问她。可越是这样明媚心里才越难受。 最后明媚还是决定老实点交代,当然了,并非真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坦白。 明应权两夫妻在和殷家几个老爷夫人纠缠的时候明媚扶着殷老夫人坐到了罗汉床上,自己则是蹲下,握着小拳头一下一下的捶着殷老夫人的大腿和膝盖。模样乖巧,温顺,恬静,从殷老夫人的角度往下看,看到她白皙的额头和一截小巧的鼻尖,长长的眼睫毛覆在眼睛上,时不时的颤动一下。 殷老夫人看着她这乖巧的模样这心里就软成了一团面团似的。 比试那天的事当时她看不出来,可事后回想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一直以为的这个胆怯甚至有些懦弱没主见的外孙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变得聪明,坚强,冷静,有主意。比试那天的事她分明早就知道周文青想要害她了,她不但知道,她还将计就计除掉了周文青,将她赶出了锦素绣庄,名声扫地。 还有宣平侯府的事,她想了想怀疑这是不是也在她的算计当中。 想通这些的时候她心里是复杂得很,百味交集,甚至有种这个外孙女十分陌生的错觉。 可是现在看着她这乖巧的模样,她先前心里的复杂,怀疑一下子就消散了。 这不明明就是她的外孙女吗?她一直都是这样啊!现在她变了,不过是因为孤身一人在侯府的日子太难过,不得不成长。 说起来都是她那两个不靠谱的父母的错! 殷老夫人不由得迁怒到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身上。 正拼命往京城赶的某两夫妻冷不防的齐齐打起了喷嚏,一打就打了好几个,惹来了同船人的侧目,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会不会传染啊……大家齐齐挪了挪身子,下意识的离他们更远了些。两夫妻擦了擦鼻子,一脸尴尬。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无缘无故的打喷嚏,莫非是京城家中的人太过想念了?肯定是他们的乖乖女儿想念他们了。 宝儿,不要急,爹娘很快,马上就回来了!两人望着遥远京城的方向,满心澎湃。 不知道女儿女婿正在回来的路上的殷老夫人突然伸手轻轻的抚摸上了明媚的头顶,明媚眼眶一热,差点落泪。 这几天外祖母的异样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她也担心,也害怕,可是这一刻,她知道什么都没有变,即便外祖母察觉到了她的不妥。 “外祖母……”她忍不住将头靠在了殷老夫人的大腿上,动作依恋。 “你啊你,以前觉得你太过唯唯诺诺,没主见,现在倒好,一变就是这么大的变化,也不想想外祖母年纪已经大了,禁不住你吓。”殷老夫人摸着她黑亮柔顺的发丝,嗔怪的说着。 “宝儿知错。宝儿只是不想你们担心。我在侯府小心谨慎惯了,来到殷府一时改不了。” 殷老夫人动作一顿,“他们欺负你了?” 明媚动作细微的点了点头,低声道:“他们何曾对我真心过,爹娘经商,每年赚了大把大把的银子,长房的家业远比侯府要多出百倍,财帛动人心,即便是亲生兄弟又如何?大哥年幼被拐,现在身处何方,是否健在都未知,而我是长房唯一子嗣……” 有些话明媚没说得太直白,但话里的深意殷老夫人却明白得很。 她的心狠狠一震,有些意外她的通透。这些事连她都没有仔细想过,或者说是下意识的避开了,不愿深想。可是宝儿才十三岁不到啊,却看得如此清楚了,可想而知在侯府她的日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孩子,委屈你了……”殷老夫人好一会儿才低叹着说道,很是心疼。 “不委屈。以前是我太笨了,总想着是一家人,是亲人,却没想过……大哥不知所踪,爹娘现在就只有我一个女儿,若是我再不成器,长房未来岂不是堪忧。我还记得我被五妹推下水,在水里看到她站在岸边上,拦着婆子不让婆子救我的情形,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终于清醒过来了。有些人表面是亲人,却是披着狼皮的恶鬼。” 殷老夫人的泪水还是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心头一阵阵的疼。 她捧在手心里的外孙女宣平侯府的人却这样作践,欺人太甚啊! 明媚抬起了头,“外祖母,我告诉你这些事不是想让你或者是殷家的人替我出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长大了,我会保护自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人欺负了。宣平侯府那些人,总归是一家人,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闹翻了,若是这样传了出去别人也只会认为是长房的不对。不过是小孩子家之间的玩闹,做长辈的却以此为由闹得家宅不宁。况且老夫人还在,一个孝字压下来就能压倒爹娘了,我不想爹娘为难。所以外祖母,这些事你千万别告诉爹娘,行吗?”她哀求的望着殷老夫人。 殷老夫人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和为难。 宣平侯府三房,老夫人健在,万万是没有分家的可能。宝儿的事严格说起来也就是宝儿和二房嫡小姐的事,闹出去别人也只会觉得是小孩子不懂事,一时行差踏错,仅仅因为这件事长房就要和二房,三房,和侯府闹个天翻地覆,最后落得不是的也只会是长房。到时候有理也变无理了,怕是宝儿也会落得个娇蛮无理,挑拨长辈矛盾,不懂事的名声。 这事也确实需要从长计议。二房三房的人若是真的对长房有什么坏心思,日后总会露出马脚的。现在也只有隐忍下来,等待合适的时机。 明媚看着殷老夫人沉思的模样,嘴角微微勾了勾。 她知道外祖母在想什么,不只是外祖母,其实她也在等一个适合的时机,到时候长房便是长房,宣平侯府便是宣平侯府,再无瓜葛。 说这些一来是为了解释锦素绣庄她行事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原因,二来是给外祖母做心理准备,免得日后她再做了什么又吓到她老人家。 “也罢,外祖母看你现在也的确是沉稳了许多,既然你心里有想法,那便按照你想的来做吧。只是日后再遇到什么事万不可藏在心里,殷家的人都是你最亲的人,宣平侯府的人你信不过,难道我们你也信不过吗?你到底还小,遇到麻烦理应喊你的长辈们为你出头,用得着你自己操心吗?你现在要操心的就是好好吃饭,睡觉,平平安安的长大!”殷老夫人板着脸,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没好气的说着。 明媚娇声道:“外祖母,我知道了,以后再遇到什么麻烦事,我解决不了的,我一定告诉几位舅舅和表哥。有靠山不用傻子才做呢。我现在可聪明着了。”她皱了皱鼻子,撅着嘴巴,一脸的得意。 殷老夫人才板起连立马又让她给逗笑了,不过还是说道:“下次再让我发现,我就让你待在绣楼里待一个月!” 明媚以前最是怕被关在绣楼做女红,但是现在却不是了。 但是为了配合殷老夫人,她还是装出一脸惊怕的样子,哀求道:“外祖母不能这么狠心啊,宝儿一定听话,别把宝儿关在绣楼。” “看你的表现了。” 两祖孙在屋子里待了一个下午,再出来的时候殷家几个老爷夫人就都发现,这几天精神不济的母亲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呢。果然还是宝儿最有法子了。 第六十二章 大姐要回来了 锦素绣庄的事一已传出,之前堆在明媚身上的污点总算是洗清了,大家纷纷同情可怜起她来了,转而对明绯大加斥责,说她年纪小小却心肠狠毒。之前明媚的谣言还只是说她虐杀丫鬟,但是现在明绯却是有意加害自己的亲堂姐啊!看着自己的亲堂姐落水也不施救,还要拦着施救的人,实在是蛇蝎心肠。 加之同时传出的还有她贴身婢女私通外男的事,她名声更是雪上加霜了。贴身丫鬟如此行事,由此可见她这个主子定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是有句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吗?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婢女啊! 明绯一时间成了京城上流贵族中的笑话,连带宣平侯府也遭殃,明应权这个侯爷在朝廷上还被自己的对手狠狠的嘲笑了一番,说他吃着长兄赚回来的,用着长兄赚回来的,花着长兄赚回来的,却趁着长兄不在家中,纵容自己的女儿虐待长兄之女。实在是人品低劣,不堪为侯爷。 这些话对明应权来说是赤裸裸的羞辱,提醒着他即便自己已经继承了侯爷的爵位,但却依然被长兄压着。这让他一直压在心底深处的怨恨又有隐隐抬头之势。 明明他们都是爹的孩子,明明他现在才是宣平侯爷,为什么那些人眼里只有那个自甘堕落为商人的大哥?明明他才是正经的嫡子啊,大哥出生的时候还是个庶子,他才是接受了一切最好正统教育的人,他明明比大哥要优秀得多不是吗? 一个商人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只是心里再有怨气他也得压下,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心胸坦荡的模样。 可这就苦了韩氏,这几日她是愁得头发都掉了不少,嘴角都起泡了。府外的流言蜚语,丈夫的指责埋怨,还有女儿日日哭闹不休,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焦虑急躁。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是恨上了明媚,要不是她,事情能变成如今这样? 她倒好,躲在殷家,连宣平侯府都不回,让她想找机会发泄一下心里的怨气都不行。 更让她气恼不甘的是就连孙婆子一家她都没有办法找麻烦,因为当日长公主说了,如果孙婆子一家转头就出事了,她就唯宣平侯府是问。有长公主这话在,就算韩氏有一百种心思也是施展不出来,况且眼下正是闹得厉害的时候,孙婆子一家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只会更加坐实那天的事。 所以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她都得忍着,咬着牙,吞着血的忍着。 就在韩氏焦头烂额的时候,终于有好消息传回来了。 太后娘娘礼佛终于要回京了!而伴随在太后身边的一名贵女正是宣平侯府二房的嫡长女,韩氏的亲女儿,明凤。 屋子里,韩氏听到这个消息苦了几天的脸总算是露出了笑容,心情也松了松。 “我凤儿也算是要回来了,一去就是三个月,想得我心肝都疼起来了。这几日过得实在是糟心,现在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等凤儿回来,她肯定有法子,凤儿一向最是聪明。”韩氏觉得如果女儿在府中,或许这些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明凤年纪不大,不过却隐隐是韩氏的主心骨了。 “可不是嘛,大姑娘可算是回来了。等大姑娘回来,那便是咱们侯府风光的时候。大姑娘这可是陪着太后娘娘去礼佛的,这等荣耀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可见咱们大姑娘的福气有多大了。”韩氏身边的嬷嬷也笑着说道。 这话可是说到韩氏心坎上去了。 明凤虽然只是侯府嫡小姐,出身比不上一流大家族,更比不上皇室贵女。但架不住她凤儿命格好啊,十一岁便已经名满京城,这些年更是德艺兼修,才艺一绝,是京城排名第一的才德兼备的女子,就连长公主府上的昌平郡主都要略逊于她。 更不用说她还入了太后的眼,时常进宫陪伴,这次更是随侍在太后身边,一同离京到护国寺礼佛了三个月。连昌平郡主都没有这种待遇呢!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用细说大家都明白,等她回来,迎接她的会是源源不绝的荣华富贵和赞誉。前路可谓是一片灿烂光明啊!有太后撑腰,谁敢欺辱她,欺辱宣平侯府? 韩氏一时间也说不上是庆幸自己的大女儿此时不在京城还是可惜她不在京城了。觉得她在吧,定有法子解决眼下的困局,但她的名声也会受到牵连,不在吧,小女儿这次受到的委屈实在是太大,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一想到这,她又恨上了明媚。 “长房那个小蹄子以为一直躲在殷府我就奈何不了她了吗?太后回京,凤儿也回来了,我看她回不回来!等她回来,我定要好好收拾她,为我绯儿报仇!”韩氏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今日她加注在绯儿身上的委屈他日她定千百倍的奉还! 明凤就要随同太后一起回京的消息总算是让宣平侯府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低沉气氛,变得轻松欢快了不少,就连老夫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让下人收拾好屋子,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有遗漏。 宣平侯府的人收到了消息,明媚自然也收到了。 她坐在窗前听着秋葵说着侯府大小姐要回京的消息时,脸上愣怔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眼里散发着异样灼热的光芒。 “大姐姐要回来了啊……” 秋葵有些担忧的点了点头,“是的,还有十多天就是中秋佳节了,想必太后娘娘也是想着赶着回来和陛下一同过节吧。”只是大姑娘回来,他们姑娘…… 秋葵是知道自家姑娘的,对大姑娘向来是敬佩得很,是打从心底里佩服大姑娘,想要和她亲近的。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五姑娘和二夫人出了事,直接就是姑娘有关系的,大姑娘回来知道了,能对姑娘没有任何芥蒂吗?而大姑娘又是极为聪明的,到时候给姑娘挖了个坑姑娘估计都不知道还乖乖的躺进去呢。这样的话岂不是又让二房的人欺负了? “哎,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就要中秋了呢。大姐姐这次可算是功德圆满了吧,陪着太后娘娘去礼佛,这等荣耀可不是一般贵女能有的,大姐姐可真是个有福气的人。”明媚笑着说道。 可不是有福气。 当初的明凤啊,踩着她,踩着长房,踩着殷家一路往上爬,风光无限,京城贵女无人能及。甚至有人称她为继当年成文皇后之后的第一人,颇有成文皇后年少时的风范,是当之无愧的京中第一贵女。她先是被封县主,后又被封为郡主,最后更是嫁入皇室,当了皇子妃,王妃…… 大燕建国数十年,还没有普通大臣之女受封为县主,郡主的。可是明凤做到了,她开了先例,成了第一人,自然是风头无两,无人能及了。 当初如果她死后那人登基为帝,明凤想必会成为皇后吧? 可这一切都是她踩着长房,踩着她,踩着殷家人的血肉走出来的风光大道,是用他们的骸骨堆砌起来的高台。 今生……想到某些事,明媚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甜腻了,眼神却森冷得吓人。 秋葵看到自家姑娘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为何瑟缩了一下。她不禁揉了揉手臂,暗暗奇怪的嘀咕着怎么突然感觉有些冷了,她都起鸡皮疙瘩了。 “姑娘,大姑娘要回来了,你是不是也要回宣平侯府了?”回去之后二夫人会不会找姑娘麻烦呀? 明媚语调轻快的说道:“当然是要回去了。大姐姐陪伴太后娘娘去礼佛回来了,这是天大的好事,我身为侯府一员,怎么能不在场呢?” 她放下书回头就看到了秋葵苦着一张脸。 她惊讶了一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表情?” 秋葵哀怨的看着她,姑娘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还装什么都不知道呢,越来越坏了姑娘。 明媚见状不由得眯眼一笑,伸手捏了捏秋葵的脸颊,哄道:“放心,现在没人能欺负得了我,即便是大姐姐回来了也一样。你就安心的想想怎么伺候好我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操心。” 秋葵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心想难道自己没有伺候好姑娘吗?是哪里疏漏了不成?行吧,她应该相信姑娘的,再不济还有殷家在呢。 唉,也不知道老爷和夫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都想好了要怎么告状了。 ------题外话------ 云吞的文——就是这本哈,五一当天上架……没错,乃们没看错,是要上架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高不高兴?上架虽然意味着要收费,但是万更啊,乃们可以看过瘾了嘛——虽然我怀疑到底有没有人在看的!云吞太南了,真的太南了……明日的更新要等开V之后才上传哟,可能是下午,所以上午木有见到更新的话不用担心哈,就酱紫了,一如既往的求支持,云吞不想扑街啊啊啊啊啊……云吞已经忧虑得语无伦次了……叹气 第六十三章 侯府大小姐 明媚很快便跟殷府的人提出要回宣平侯府了。 殷家的人虽然十分的不舍,但也知道她在殷府住了一个来月,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不然的话外面的人会说闲话。 殷老夫人万般不舍的拉着她的手,有许多话想要说,但是到了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轻叹,叮嘱道:“回了宣平侯府,凡事都要多考虑自己的安危,有事尽管派人来告知你的几个舅舅,不然告诉你几个表哥也成,别什么事都往心里憋着。” 殷老爷子暗暗抹了一把眼睛,心酸得有些难受。 明媚注意到了,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故意对殷老夫人取笑道:“外祖母,你看外祖父,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要哭鼻子呢。” 殷老爷子一听立刻就跳脚了,气呼呼的指着明媚,“你这小丫头,竟然这样说外祖父,白疼你了!”他这不是舍不得她吗?她倒好,没心肝的小东西。 明媚连忙挨了过去,抱着殷老爷子的手臂撒娇的摇了摇,娇声道:“外祖父,你别生气,是宝儿错了。宝儿知道外祖父最疼宝儿了,宝儿也最喜欢外祖父了,连爹爹都比不上呢!” 殷老爷子被她的话哄得哈哈大笑了起来,看了一眼老伴故意问道:“哦?外祖父是你最喜欢的人,那外祖母呢?” 殷老夫人面无表情的横了他一眼。没害没羞的老家伙,一把年纪了,还来争宠,也不嫌丢脸。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实际上还是很想知道答案的。 明媚眼珠子一转,拖着声音慢慢的说道:“最喜欢的人是外祖父,那外祖母……”见两人都盯着她,她才娇俏一笑,脆生生的说:“外祖母自然也是最喜欢的人了,和外祖父一样,都是最最喜欢的人!” 两人似乎都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愣了一下,接着就齐齐笑了起来。 “你这个小机灵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机灵?”殷老爷子摇着头。 “那是宝儿以前藏拙了。”明媚故意说道。 她的话让屋子里的人又是一阵大笑。 殷蜀几人也是万分舍不得外甥女回去。几人的夫人生的都是儿子,就没有一个娇娇软软的女孩儿。殷素娘是他们唯一的妹妹,宝儿又是妹妹唯一的女儿,也是殷家唯一的表姑娘,几人自然是万分疼爱她的。恨不得就养在殷府算了,只可惜不行。 其余的话不多说,大家叮嘱的几乎都是同样的话,同样的事,就是让她回去千万不要委屈自己,有人欺负她就来殷府找人帮忙之类的,明媚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并没有和以前那样面露不喜。大家看在眼内更加的确定她是真的变了,以前他们这样说,她总是会露出不喜的神情来,不高兴他们说宣平侯府人的不是。 明媚在殷府再住了两天便由殷蜀护送着回了宣平侯府。 当着明应权的面,殷蜀明着暗着的敲打了一番明应权,话里的意思都是要他们好好照顾明媚,若是她受了一点委屈,让他们殷家的人知道了,他们都不会善罢甘休。明应权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面上却答应得很爽快,也十分真诚,让人挑不出错来。 敲打过一番之后殷蜀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留下了明媚主仆几人。 韩氏目光难掩憎恨的看着明媚,面色难看,在明应权眼神再三警告之下才闭了闭眼压下了对明媚的憎厌,目光落在了她身后一人身上,有些疑惑的问道:“媚儿,这位是……” “二婶,这是外祖母知道我身边没有年长嬷嬷照顾,所以特地给我安排,让我带回来的。” 韩氏还来不及说话,那嬷嬷便从明媚身后走了出来,朝着两人福了福身,一张脸严肃非常,声音沉稳,“回侯爷和夫人,老奴年轻的时候是宫中的女官,后来被太皇太后娘娘赏赐给了殷老夫人,一直在殷老夫人跟前伺候。眼下殷老夫人觉得姑娘年幼,身边少了个嬷嬷照顾,于是便让老奴过来了。老奴的月钱以后也是殷府出,不必宣平侯府支,殷老夫人说了,这一点尤其重要,让老奴一定要跟二位说清楚,以免造成了不必要的误会。” 嬷嬷这一番话着实是在打明应权两夫妻的脸,两人脸色一阵黑一阵红的,又是尴尬又是恼怒。 明媚看了一眼两人,眼里闪过了笑意,面上却沉静,眼眸低垂。 半响明应权才僵硬着面色不自然的笑了笑说道:“嬷嬷说笑了,这哪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就是一件小事,不值得放在心上。殷老夫人既然觉得如此安排最好,那便依殷老夫人所言。只是到了宣平侯府,哪里还能让殷府出这月钱,以后还是走公中吧。” “正如侯爷所说,不过是一件小事,实在没有必要为此争论不休。老奴的月钱也不过是小钱,哪个府给都不碍事,不过这到底是殷老夫人对姑娘的一片心意,做奴婢的也不好违背,还望侯爷见谅。” 明应权一噎,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上不下的,难受得很。可是他又不能对着一个奴婢发作,只能是憋在心里了,黑着脸没说话。 韩氏却是气得头顶直冒烟。 月钱不走侯府公中,也不走西院私银,那不就是明摆着还是殷府的人吗?这样一来,以后他们就是想借机拿捏也拿捏不了啊!她是侯府的主母,现在处置一个奴婢都不行,这怎么叫人不怄死人呢?而且殷家这样做分明就是在防着侯府! 从宫里出来的嬷嬷,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啊!还是太皇太后当年赐的,这偌大的京城,遍地的贵妇小姐,能有此殊荣的也就只有一个殷老夫人而已!现在这个嬷嬷给了明媚,这不是明摆着是敲打侯府和防着侯府的人吗?以后她若是再想做什么,只怕也要再三考虑了,如果被捉住了把柄,一状告到了殷老夫人那里,殷老夫人又捅到了太后那里……太皇太后不在了,可是太后娘娘还在,这点面子还不能给? 韩氏一想到这一连串的影响就觉得头疼得很。 她不禁伸手揉了揉额头,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说道:“媚儿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回来想必也累了,还是先回院子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日后再说不迟。嬷嬷既然是殷老夫人给你的,那你就带在身边好好用着就是了。” 明媚站了起来朝着两人福了福身,“多谢二叔二婶。” 说完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道:“听说大姐姐要回来了,这到京的日子可确定了?” 听她提到大女儿,明应权两夫妻面色才总算是缓和了下来,韩氏脸上不受控制的流露出了一抹笑容,眼里都带上了喜意,“快了,就这两天,说到这,你回来得倒是刚刚好的。” 明媚弯眸笑了笑,“是啊,许久不见大姐姐了,甚是想念呢。” 她是真的许久许久没见明凤了。当初长房出事,殷家倒塌,她被折磨囚禁,于明凤而言,她这个手下败将从来就不值得她放在眼里。在她眼里她大概是愚蠢又可笑还可怜至极吧?长房在,殷家没倒的时候她都一事无成,懦弱无用,长房没了,殷家倒了,她连活着都是难事,自然不值得她再耗费丝毫的心神了。 所以她没再见过明凤,只是后来才偶尔从监视她的婢女嘴里听到几句满是艳羡的话,说她如何如何的风光无限,同出侯府,一个是天上的明珠,一个却沦为贱泥。这天与地的差别总是让人忍不住议论嘲笑的。 现在,终于又要见到她了,想想还是有些激动的。毕竟现在的明凤还没有彻底的成长起来,还有些稚嫩。她想看看,现在的明凤和记忆深处那个诡计多端,手段狠辣的明凤有多大的区别。 韩氏所言不假,明媚回到宣平侯府的第三天太后娘娘的凤辇就回到京城了。当今圣上可以说是一个孝子了,对太后向来孝敬,这次太后离京礼佛名目也是为国祈福,一去就是三个月,现在回来了,皇上甚至亲自到宫门迎接。 京城主大街上两旁挤满了人,大家都想一睹太后娘娘凤颜,不然就是看看凤辇也是好的,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这次随着太后离京礼佛的人不多,除了必要的护卫队之外,就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人了。其中一个很是扎眼,受瞩目和羡慕,当然了,嫉妒也不少。毕竟陪同太后去礼佛这样的事对普通官宦人家女眷来说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宣平侯府的大小姐。 明凤沾了光,也有自己的一辆马车,虽然远远不上凤辇奢华精致,不过凭着她陪同太后去礼佛这一事就足以让她光芒大放了。 她得到了太后的允许,不用再陪着一起进宫,而是直接回侯府。 宣平侯府大门前,韩氏带着侯府的奴仆早就候着了,翘首以盼。她身侧的汤氏淡着神色,心里略有些不快。 明凤再怎么样也只是晚辈,韩氏自己乐意出来迎接自己的女儿那是她的事,凭什么把她喊上? 除了汤氏,府上的几个小姐也都出来了,个个穿得娇俏,站在韩氏和汤氏身边,俨然成了一道风景了。 等了约莫一刻钟,明凤的马车才终于缓缓驶了过来,最后在侯府大门台阶前停了下来。 韩氏等不及的连忙走了下去。 马车的帘子被人掀起,先是跳下了一个丫鬟,接着才是主人。 明凤弯着腰从马车里被丫鬟扶着走了出来,踩着马凳缓缓走了下来。 因为是陪着太后礼佛,衣着住行一切从简,自然不可能打扮得多么的精致奢华。所以她今日回来穿得也甚是简单。 上半生是一件天青色的窄袖衫,套藕色海棠花纹半臂,并无任何饰品,梳着双平髻,发髻上点缀这两朵素色的珠花,缠着两条天青色的绸带,绸带末端垂在耳侧,挂着两颗精致的金铃铛,行走间隐约可闻清脆的铃铛声。可她下身却着石榴红,冲散了那一抹简单素淡,多了抹她这个年纪特有的鲜活和娇俏。 她穿着简单,但是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不管是那天青色的窄袖衫,又或者是石榴红的下裙,甚至是那发髻上的绸带,乃至她脚上穿的那双绣鞋,用料无一不精到了极点。更别说是那两颗铃铛了,精致小巧,想来纹路也是极美的,而且用的还是纯金,只是看起来像是铜罢了。 她一举一动之间全是优雅,端庄,背脊挺直,项脖修长,双肩平放,双手交叠于腹前,十指纤细修长白皙,小指,食指微翘,仿若被画师细细描绘过的画中仙人之手。行走间,裙摆纹丝不动,每一步,每一抬脚,每一屈膝似乎都度量过,赏心悦目,令人赞叹。 这让人总会不由自主的将视线往上移,想要看看拥有如此仪态的女子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美人。 可当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时,却总是忍不住目露失望。 有着堪称完美仪态的女子,拥有这一双白玉雕琢般美丽手指的人怎么会是如此普通的五官呢? 圆形的脸,是京中大家主母喜欢的那一种,有福气。额头却似乎有些窄了,也不够高,眉毛倒是好的,眼睛也是大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却让人觉得有些刻薄,也过于拥挤了一些。鼻子不像一般女子那般小巧秀气,鼻头过于圆润多肉了些,至于嘴巴却是小巧过分了,若是涂上口脂,敷上白面,真真是雪中一点红了。 整个五官中并没有出挑的地方,中规中矩,甚至是过于普通了,放在人群里绝对是让人过眼即忘的长相。唯一能为她这过于普通的五官加分的大概就是那双眼睛里的沉稳之光了,隐隐透着几分聪明,淡定和睿智。身上满是书卷气,处处透露着端庄和大气。 如此下来倒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太过可惜了,却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给了她过人的气质,却没有给她同样匹配的容貌。和宣平侯府其他姑娘站在一起,实在是让人不忍赌。同出宣平侯府一脉,为什么容貌上却差了这么多呢? “凤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想死娘了。”韩氏眼眶发热的拉着大女儿的手,声音有些激动和哽咽。 一来确实是想念,二来是觉得大女儿回来了,府里那些烦人的事也有个人能替她分忧,甚至是出出主意了。 明凤抿唇笑了笑,眼里却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娘,我也很想念你们。日日担心你们在京城过得好不好,可陪着太后娘娘却又不得不专心致志伺候,以至于连封信都不能传回。让大家挂念了,是凤儿的不是。” 韩氏忙道:“自然是陪着太后娘娘要紧了。府里有娘在,有你爹,还有老夫人,大家都很好。” “大姑娘可算是回来了,这大热天的,二嫂可是早早就领着我们在这里候着了。若不是有遮阴的地方,说不定这会儿都要晕过去了。”汤氏半真半假的说着。 明凤朝她福了福身,一脸歉意,“让三婶辛苦了,也怪我一时疏忽忘记了让人先回来说一声,不必出门接我。回自个儿的家,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出门迎接,如此劳师动众呢?” 她这么说汤氏倒是不好再继续抱怨了。毕竟让她出门迎接的人是韩氏,又不是明凤。 明凤才起身就有一道身影扑到了自己怀里,她低头一看,可不就是自己的妹妹嘛。 “大姐,你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明绯紧紧抱着明凤撒娇着叫道。关键是大姐回来就没人能欺负她了! 明绯在明凤怀里扭头狠狠的瞪了明媚一眼。 这个贱女人,在锦素绣庄害她丢了那么大的脸,被人嘲笑了这么久,等着,她一定会让大姐替她报仇的! 明凤笑着伸手摸了摸明绯的长发,察觉到她的视线。她本能的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却瞳孔微微一缩,眸光凝了凝,连扶着明绯肩膀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明媚从韩氏身侧站了出来,对着明凤盈盈一笑,娇艳如花,绚烂如牡丹,天香国色。 “大姐姐,你可回来了。” 为了等她回来,她可是精心准备过了,特地穿上了从殷府带回来的新衣裳,嫩绿色的平金绣衫子,嫣红缎织五彩百蝶缠枝纹百迭裙。就连绣鞋都是上等的锦绸所制,鞋尖顶端上缀着一颗拇指头大小的珠子,光泽莹润。她脖子上还戴着璎珞项圈,那璎珞宝石是她爹娘从海外带回来的稀罕品,亲自画图让人定做的。 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动人,眉眼精雕细琢,肌肤白里透红,粉嫩若桃花,连细小的绒毛都看不见,静静站在那里便已经比所有人都要瞩目,耀眼,如同黑夜里的夜明珠一样,散发出来的光辉让人无法忽视。更重要的是她也通身的贵气,明艳中又带着一丝恬静羞赧,中和了她过于突出的外貌,多了几分这个年龄该有的可爱和娇俏。 有了她的对比,明凤便逊色多了,如果不是她自小培养起来的贵气和端庄优雅气质,她恐怕连明媚身边的秋葵都不如。 明凤眼里飞快的掠过到了阴冷之色,已经收了回来的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为什么短短三个月不见,这个以往她从不放在眼里的堂妹竟然变得如此大放异彩了?以往她容貌美是美,却毫无灵魂,就像一个雕刻出来的木头美人一样。可是现在,木头什么时候已经有了灵魂? 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凤回来第一时间自然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的了,这是孝道,马虎不得,她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因为这种事被人指责的。 老夫人跟韩氏一样激动得眼眶含泪,握着明凤的手连连说着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便不可避免的问起了去礼佛的事。这可是整个宣平侯府的人都关心的问题。陪着太后去礼佛固然是一种难得的荣耀,可是这中途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差错,那便要成大祸了。 明凤明白家里人的担心,不过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她比所有的人都要明白这次机会意味着什么,她又怎么会不好好把握呢?她非但没有出差错,相反,三个月相处下来,她感觉得到太后娘娘对她的喜爱程度比礼佛之前更深了。 想到这她便控制不住的流露出了一丝骄傲的笑容。 在老夫人这里坐了小半个时辰老夫人怜惜她一路奔波劳累,早早的让她回去休息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洗漱了一番,又吃了些热食,整个人的精力恢复了不少明凤这才有心思去问其他的事。 “娘,我不在的这几个月,府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原本是想问长房那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然明媚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一提到这个,韩氏面色立刻就变了,眼里满是愤恨怨毒之色,咬着牙将锦素绣庄的事说了一遍。 明凤听了大为吃惊,“什么?明媚进了锦素绣庄,还赢了比试?她什么时候会刺绣的,她不是一向不喜刺绣吗?”明媚那三脚猫似的绣技,连府里一些女红不错的丫鬟都比不上,是如何赢了比试的?居然还使了连环计,除掉了周文青?这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愚笨的堂妹么? “说起来也是我大意了。那死丫头落水之后一直在西院养病,并无半分不妥和异样,她伤好了之后就说想回去看看殷老夫人,我便让她去了,谁知道她去了殷家之后竟然性情大变。定是殷家的人在背后指点,故意借锦素绣庄比试的日子来洗清身上的污名,还把你妹妹也拉下水了!”直到现在她想起这件事心里都怄得不行,她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明凤蹙着眉头,沉声道:“你细细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给我听!” 她这么一说,韩氏倒是没有觉得奇怪,也没有想过要瞒着她。于是便将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连自己当初在赵府安排的事也都说了一遍。 明凤听了却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这人是自己的母亲,她真要说一声蠢货了。 “娘你真是糊涂啊!我平日就说过,不要太过放纵绯儿,这样迟早会闯出大祸来,你非不听。你看看她现在,居然还敢让丫鬟把明媚推下水去,万一淹死了,等大伯回来,你准备怎么跟大伯交代?说她不小心掉下水?那为何没有婆子救人,偌大的侯府连个会凫水的婆子都没有吗?你这是要大伯怀疑上我们二房,和我们离心吗?” “明媚不过就是一个孤苦无依的人,你好好养在府里就是了,碍着什么了?她现在都十三了,再养两年都能出嫁了,到时候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长房没有嫡子,咱们二房好好和长房搞好关系,明媚出嫁了,长房不是还得帮着二房,帮着侯府?明媚若是出事了,大伯心里能一点怀疑都没有?” “你还想趁机毁了她的名声,还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这样做除了心里能得到一点爽快之外,对我们根本没有一点好处!”明凤说着说着声音就不受控制的拔高,可见心里着实是被气到了。 被自己的女儿一顿指责,韩氏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呐呐的说道:“娘就是……就是想着如果明媚出事了,咱们二房……”再加上小女儿天天在自己耳边念叨着明媚的不好,她一时就…… 韩氏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的,二房和长房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旁人不知道,自家人难道还不知道吗?早就盯上长房了,谁叫长房没有子嗣傍身,就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女人呢? 明凤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如果明媚不在了,大伯还年轻,即便大伯娘不能生了,万一大伯纳妾了呢?再不然也定会从旁过继,到时候长房还有二房什么事!”二房只怕是一点好处都占不到了! 韩氏一怔,眨了眨眼,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没有子嗣,但是可以过继啊!二房三房没有合适的人选,可是明氏家族又不是只有宣平侯府一脉,多的是合适的孩子。如果过继了孩子,那长房的一切不就有继承人了吗?到时候哪里还有二房什么事啊! 一言惊醒梦中人,韩氏想明白之后还真是有些后怕了。幸亏明媚被推下水没被淹死,不然的话那可就遭了。大哥两夫妻把明媚当眼珠子一般,如果没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殷家…… “凤儿,果然还是你最聪明,看得明白通透。” 对这种夸赞,明凤早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心里并没有半分的起伏,反而疑惑起了另外一件事。 “只是明媚什么时候学会的刺绣?还有锦素绣庄的事……”当真是殷家人所为?明凤心里不太确定,总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之处,可是明媚是什么样的人她看得很清楚。 一个人,还是一个孩子,不可能十年如一日的装愚笨而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她自认心性坚定克制,但也不敢说自己能十年如一日的装成另外一个样子,从来都并不会露出破绽,明媚更加不可能。一个人的行为举止言语可以骗人,但是眼睛不会。 不过不管锦素绣庄的事到底是不是明媚做的,可以肯定的是她确实变了,起码不是三个月前她离开侯府时的样子。莫非是落水差点死了,所以才性情大变? 不急,她回来了,若是怀疑的话,她有的是办法试探明媚。如果她还是以前那个乖乖听话的堂妹,她自然不会对她做什么,可如果……那就休怪她不顾念姐妹之情了!明凤眼里闪过了一道狠色。 西院,明媚的屋子里,秋葵一脸怪异的走了进来,“姑娘,大姑娘过来了。” 听到秋葵的话明媚意外了一下。 她早已猜到明凤会过来的,她回来了,韩氏定会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她,依她的性子,听了肯定会过来一探究竟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原还想着怎么着也得过两天,缓缓才过来。如此看来倒是她高看明凤了。 又或者是因为现在她还年轻,所以还没有记忆中那般沉稳?明媚想道。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脸上已经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快请大姐姐进来!” 很快明凤便带着自己的丫鬟缓缓走了进来。 明媚看着走进来的明凤,眯了眯眼,嘴角吟笑。不得不承认,明凤样貌虽然普通,不过这周身的气质却是上乘的,年纪虽小,却已经隐隐有一股沉稳大气之感,弥补了她容貌上的不足。 事实上京城那些当家主母更喜欢像明凤这样的闺阁千金,也更希望是这样的女子成为府上的未来主母,而像她这种容貌过于出挑的就少不得被嫌弃了。甚至有人说只有妾室才需要出众的容貌,因为妾室本就是以色侍人,而当家主母,需要的是气度,是手段,容貌是其次。 所以私底下不少人都暗地里取笑她,说她这样的容貌将来怕是要当妾了。 当然了,这样的话那些纨绔子弟也只敢在私底下说说罢了,她到底是宣平侯府长房的嫡小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让他们随意侮辱的。她会知道也是当初长房出事,殷家倒了,她成了弃子,过往那些不敢欺辱她的人纷纷上前踩了一脚。 “三妹。” 明媚眼珠子滚动了一下,眼波流转,视线定在了明凤身上,脸上已经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明凤熟悉的笑容,羞怯,腼腆,关心的说:“大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你刚回府没多久,应该在院子里多多休息才是。” 明凤笑了笑,“已经休息过了,再说了,陪太后礼佛并非什么辛苦之事,一路回来也有马车,不碍事的。” 她坐了下来,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圈明媚的屋子,见屋子里的摆设和三个月前并无区别,也没有看到什么和刺绣有关的东西。她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 锦素绣庄的事她确实是觉得有些诡异的,明媚竟然能绣出那样的绣品,如果是真的,那就说明她平日肯定是时常刺绣的,毕竟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练出来的,那她的屋子里就一定会有相关的东西。可现在看来却没有,明媚的屋子一眼就能看全……莫非是将东西放在寝室里了? 明凤收敛起心神,按照往常和明媚相处时的样子问了问她在府里的日子,最后才轻叹了一声,有些抱歉的看着她说道:“三妹,你落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逼问过了绯儿,是她命银环将你推下水的。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我以为她平时只是骄纵了一些,刁蛮了一些,没想到……” “娘就是太纵容她了,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我既然回来了,定会好好的罚她一顿的,以后也会严格约束她,让她不要再犯这样的大错了。这次你能没事是你有福气,以后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如果你心里有气大可跟我说,我会帮你罚她的。” 瞧瞧,这是多么明事理,帮理不帮亲,不偏袒亲妹,公平公正的大姐姐啊!她的态度如此的真诚,眼里的关怀是如此的诚挚,歉意是如此的明显,任谁见了都是要被感动的。当初的她就是被她这么一副关怀备至,呵护的态度感动到,觉得她是全侯府对自己最好,最真诚的人,打从心底里把她当最亲的亲人。 结果呢?明凤做这些的时候大概是一边糊弄她,欺骗她,然后一边在心里嘲笑她的愚蠢吧。 明媚眼里闪着感动的光,“大姐姐,我就知道你是最关心我的了。不过这事算了,都过去了,我知道五妹就是小孩子心性,我也相信她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不敢的了。你就不要再罚她了,她因为银环私通一事本来就受了委屈……” 明凤脸上刻量出来一般的笑容不由得僵了僵。 银环私通……一想到这件事,明凤就控制不住的在心里将明绯臭骂了一顿,隐隐的还有些责怪韩氏这个母亲。 贴身丫鬟私通这么大件事她们一个是当家主母,一个是主子,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不过……明凤想起了这件事的诡异之处。 “三妹,我听娘说当日是你身边的丫鬟将这件事揭穿的,她是如何知道的?”明凤审视的盯着明媚问。 孙婆子一家已经被赶去一个偏僻的庄子上了,想着等过了风头再想法子收拾。她现在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听娘说,也不全面。她是很疑惑不解的,为什么绯儿,娘都不知道的事明媚的丫鬟却知道?难道这件事是明媚一手操控的? 明凤是不愿意这么想的。如果明媚能操控这件事,那就证明她的心智并不比她差。但是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这不是在说她比明媚差才会被她愚弄了一番吗? 明媚脸上适时的露出了一丝愧疚,“大姐姐,这件事确实是秋葵揭穿的,可是秋葵也是想要护着我。至于秋葵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让秋葵进来跟你说吧。” 明媚一副坦然的样子倒是让明凤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秋葵很快就走了进来,明媚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秋葵,你当日是怎么发现的,你现在老实对大姐姐说,不得有丝毫隐瞒。” “姑娘,奴婢晓得。”秋葵点了点头,很快便将怎么发现银环私通的事说了出来。 明媚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甘甜的茶水,眼角余光扫到明凤脸上的神色,不禁微微一笑。 她做事当然不会留下这么大的一个漏洞了。银环私通一事她早就做好安排了,真相到底如何谁知道呢,秋葵怎么说便是怎么样的。 至于明绯韩氏那边…… 等秋葵说完了,明媚又轻叹了一声说道:“秋葵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也不确定,后来才想着说提醒一下五妹和二婶的。可是五妹她让银环将我推下水,我病了一个来月,晕晕沉沉的,就忘记这件事了。再后来又出了赵府的事,我那个时候想说的,可是二婶和五妹根本没给我机会。我也不好嚷嚷着让大家都知道,有损五妹声誉。原本想一直瞒着的,可是……” 明凤嘴角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可是她娘和妹妹却步步紧逼,让秋葵终于人不可忍当众揭穿……虽然恼怒,但是明凤也知道,秋葵护着自己的主子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没错的。 所以说到底造成今天这局面的都是自己的娘和尽会惹事的妹妹的错了? 这个认知让明凤很是恼火,觉得自己来这一趟简直就是丢脸!若是换成别人,还不知道会在暗地里怎么取笑她呢! 明凤有些坐不住了,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道:“三妹,这件事是绯儿对不你,我回去定会好好罚她,让她长记性。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一次吧。” “大姐姐说笑了,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明媚抿着唇笑了笑说道。 明凤听到这个答复很是满意。原本她还想问问她刺绣的事,不过现在还是算了,改日再问吧。 “三妹,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就到东院去找我。” “谢谢大姐姐,大姐姐慢走。”明媚将明凤送出了屋子,她一走,她脸上虚假的笑容便立刻收了起来,冷笑了一声才转身走回了屋子。 ------题外话------ 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呀!出门游玩的同学们要注意做好保护工作哦! 第六十四章 算计亲事 辰时,宣平侯府的马车便从府里慢慢的驶了出来,朝着锦素绣庄的方向而去。马车上坐着明凤和明媚,以前只是明凤在锦素绣庄,但是现在明媚也在,两人自然就一起过去了。 明凤的目光隐隐落在明媚身上,带着打量之色。 一直缠绕在她心中的疑问,她也终于找到机会试探了。 “三妹,我记得以前你并不喜欢刺绣,也曾经说过不会进锦素绣庄。为何现在会突然改变了主意?而且我听人说了比试那天发生的事,竟不知三妹的绣技什么时候已经这么好了,连双面绣都能信手拈来,真是叫人惊讶不已。” 明媚笑了笑,只当听不出她话里的试探,有些羞涩的说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殷家唯一的表姑娘,连几个表哥都略通或者是精通此事,我又怎么能太落后丢他们的脸呢?而且我好歹也是外祖父,外祖母亲自教导过的,就算只是学了点皮毛应该也比外人要强些。” 她这话倒是挑不出有错的地方,字字句句都是理儿,让人无从反驳。 但是明凤却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接受的,再想起娘和她说的话,宣平侯府发生过的事,还有孙婆子一家……她总觉得哪里有问题,明媚也很值得怀疑。只是眼下她并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亲眼看到明媚到底变到了何种程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如此看来三妹是一个聪明的人了,不然的话平日不见你练习,这绣技却比锦素绣庄的绣娘还要好,传出去怕是也没人相信。有时间三妹可得教教我才是。” 明媚有些讶异的说:“大姐姐说笑了,我哪里能教你啊,谁不知道大姐姐是个厉害的人。我在锦素绣庄这段日子可是时常听到大姐姐的事呢,都是对大姐姐的夸赞。我还想着若是大姐姐有时间的话可以教一下我就好了。” 明凤淡淡的笑了笑,“都是别人夸大其词罢了。” “大姐姐太谦虚了,外祖母以前也曾经在我面前夸赞过大姐姐呢。” 明凤眸色闪了闪,嘴角终于扬起了一抹笑容,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露出了些许端倪,很是骄傲,嘴上却还是谦虚的道:“都是殷老夫人教导有方,锦素绣庄才能培养出众多优秀的绣女,我也才有机会学习。” 明媚看着她,心里不得不感叹,明凤确实是一个很精明的人。她知道如何笼络人心,知道如何经营自己的名声,知道如何做才能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她能十年如一日,或者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伪装,一条毒蛇能如此长时间的伪装成一只小白兔,这也非常人能做得到。 想起这,明媚突然有些好奇了起来。前世她死的时候明凤还是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她死了之后呢?明凤有没有一直这样尊贵风光下去,直到她寿终正寝呢?如果没有,那又是谁将她,将那些人从高位上拉了下来的? 两人到了锦素绣庄,往日和明凤交好的人纷纷围了上来,她也好脾气的含笑回答大家的各种问题和关心,并没有因为大家出身不同而有丝毫的不耐和轻视。 明媚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一直暗暗注意她的明凤立刻就发现了。隐晦的目光落在她背后,很快又收了回来。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轻声问道:“对了,怎么没看到文青和阿英?” 这话一出,周围一静,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好一会儿才有人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拉起了明凤的手,低声说道:“这件事……” 这人光顾着说话别让人听见,却没有看到明凤眼里一闪而过的嫌弃。 “你是宣平侯府的三小姐?” 明媚独自走着,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她顿了顿脚步,回头,眨了眨眼,微微歪着头疑惑的看着来人:“你是……” 那人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走了过来,“我是今天刚来锦素绣庄的,听说你是众位绣女中进来得最迟的一个,所以我就想着找你作伴了。你不会嫌弃我吧?我在这里没有交好的人,对锦素绣庄也不熟悉,有些害怕担心。哦,差点忘记说了,我姓卫,闺名一个兰字。” 卫兰说着眼睛紧紧的盯着明媚,果然就看到她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眼里闪过了一丝诧异,然后眉心轻蹙了一下,似乎在为什么是疑惑着,不确定着。最后定在眼里的只剩下了狐疑和不确定。 见状她不由得咬了咬牙。 那天在锦素绣庄无意中听到那件事之后她心里就开始怀疑了。虽然她和她的婢女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根据她说的那些,她不得不联想到自己身上。 回去之后她思绪再三,还是决定派人暗中调查一番。如果查到确实是像她说的那样,自己也能及时止损,不用再受骗。如果不是,那也没有关系,有益无害。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能调查到的很有限。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可以确定,那个和明绯丫鬟私通的男子果然是和自己定了亲的人! 而那个该死的男人的的确确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和明绯也确实接触过! 可恶,等她确定这件事如果真的是明绯让她的丫鬟故意勾搭,看她怎么收拾她!当她卫兰好欺负是吗?虽然她不喜欢明绯,看她不顺眼,但平时也只是言语上刺她几句而已。可明绯呢,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为了这点矛盾竟然这样害她! 就算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也不能抹去明绯的用心不良,心思歹毒! “原来……原来是卫小姐啊……那个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的,我来锦素绣庄的时间也不长,也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呢,我们可以一起学习。”明媚对她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卫兰的眼睛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明媚,暗暗嘀咕着这明媚怎么看起来像只小兔子,跟明绯的刁蛮无理比起来差远了。难怪以前听了不少明绯欺负她的事,这样子确实让人看了有种想欺负的冲动。 “那好,以后我就跟你一起玩儿了!”卫兰笑容灿烂,眼底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明媚也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一派纯良,“好啊。” 卫兰明媚当然是知道的。 就说上辈子,她也是被卫兰针对过不少。不过她没有因此记恨卫兰,因为卫兰针对她也顶多就是在言语上挤对,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就是一个看起来不好相处,脾气也不好的人,但是心性却不坏,起码灭有做过什么害人的坏事。 卫兰的性子和她的名字可不一样,这是一个如火一般的女子,性格张扬霸道,眼里容不得沙子。 她知道了银环和她定了亲的男子私通,以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即便银环已经死了。上次她听到自己和秋葵说的话,事后一定会去查,而她吩咐过昆仑,让他想办法稍微的阻拦一下,别让她一下子查清楚。 这件事她暂时不会告诉她家人,唯有自己来。查不到的话,她就一定会想办法弄清楚,确定事情是否真如她偷听到的那样。想办法从她嘴里套出来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毕竟以往她的评价摆在那里了,是一个很好糊弄的人呢。 卫兰如同她料想的那样来到了她身边,她自然不会辜负她的信任了。她还指望着卫兰帮她完成一件大事呢,这是她为明绯精心准备的礼物。等二房收下这份礼物,将来再拆开看清楚礼物的样子,她想那一定是一件令人非常振奋激动的事。 石心蕊伸长了脖子就等着明媚,远远的见她走了过来,立刻就高兴的笑开了,挥了挥手,正要叫人,却注意到她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两人似乎还挺亲近,头微微侧倾,应该是在说话。她立刻呆住了,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是谁?明媚什么时候交新朋友了?而且那人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她瞪大了眼睛,等那两人走近了,她才终于看清楚了。 石心蕊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用屁股将石兰挤开,凶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将明媚飞快的拉到一旁,低声问:“你怎么和她在一起,她欺负你了吗?” 明媚奇怪的看着她,“卫兰为什么会欺负我?她今天刚来,我也来这里多久,所以就……” “哎呀,你别给她的名字骗了,她名字很好听,很文静很淑女的样子,但是她这人,比我还野,比我还凶呢!”石心蕊一副担心她被欺骗了的模样。 “石心蕊,你说什么呢?”卫兰耳尖的听到了石心蕊在诋毁自己,立刻不服气了。 这个蠢货,坏了自己的大事怎么办? “我说你会欺负明媚!难道不是吗?不然你说说这么多人为什么你就找上明媚了?你肯定别有居心!”石心蕊笃定的说道。 明媚和卫兰两人同时眸色闪了闪,明媚保持着自己礼貌的笑容,摆出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卫兰抽搐了一下嘴角。 这个石心蕊,还真被她说中了,平时不是挺蠢的吗?今天怎么就聪明一回了?聪明得也不是时候! “我只是想着我和明媚是两个来得最晚的人,所以才找她一块,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卫兰忍着脾气看着石心蕊说道。 明媚可不打算让石心蕊坏了她的事,心思是和卫兰一样的,于是也说道:“是啊,都是相识的人,那就一块吧,人多热闹。” “明媚!”石心蕊忍不住跺脚叫道。 明媚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不是还有你在吗?难道你怕她了?”最后一句她压低了声音在石心蕊耳边故意的说着。 石心蕊眼一瞪,小胸脯一挺,斜睨着卫兰,“怎么可能。” “那就行了。咱们走吧,不然等一下姑姑就来了。” 卫兰和明媚熟悉之后就有意无意的引诱她将话题聊到了宣平侯府的事上,还提起了之前宣平侯府的事,等差不多了才若无其事的问道:“听说明绯那贴身丫鬟和人私通了,这是真的吗?她怎么那么大的胆子,和外男私通?那你知道和他私通的这人是谁吗?” 明媚眸色闪了闪,故作为难的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咱们就别提了吧。要是被我五妹知道,她肯定会恼我的。” 石心蕊这会儿已经不找卫兰的麻烦了,反而和她一样,很是好奇。 “哎呀,明媚,你就和我们说说嘛,我们就是好奇。”才怪,她就是想看明绯的热闹。 “这……” “你就说嘛,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石心蕊举手发誓。 卫兰见状也连忙跟着一起举手发誓,明媚这才装出一副拿她们没办法的样子,左右看了看低声说:“说好了,你们听听便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回去我是要被二婶骂的。” 卫兰眼看就能知道了,忙点着头,眼睛发亮。明媚捕捉到了她眼里的亮光,不由得有些好笑。到底是太过年轻,沉不住气,若是换个人,换做是明凤这样的人就绝对不会如此之快就顺着她的鱼饵上钩了。 明媚示意两人靠近,声音压得极低,“听说和银环私通的那男子是城西……” 卫兰一听眼里寒光乍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牙齿也咬得死紧死紧的。 “听说这男子已经定亲了,和他定亲的女子倒是有些可怜了,受了如此之大的欺骗,若是成亲了,依这男子的行径,怕是养外室这样的事都能做得出来。”明媚叹息着说道,还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卫兰,一副想告诉她什么但是又不敢的样子。 石心蕊撇了撇嘴,“这不会是明绯故意的吧?不然哪有做主子的连身边丫鬟私通都不知道的。”根本没人信这说法。 明媚蹙着眉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五妹有时候行事确实是不计后果了些,只图自己开心。只是这是二房的事,我也管不上。若是我知道那女子是谁我倒是可以提醒她一下,只是我也不知道和那男子定了亲的人是谁,只知道他是定了亲的。这还是秋葵有一次偷听到银环在和其他丫鬟炫耀,说那公子有富贵人家的小姐都不要,要她这个奴婢,可见那富贵小姐也不过尔尔,却没说是哪家的富贵小姐。” 她顿了顿,才又道:“前几日见了一次那孙婆子,孙婆子都是说了几句,可是我也不敢确定那女子的身份,我对京城的一些事了解得不多。就是……”明媚看了一眼卫兰,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她倒是将自己的无奈无辜演了十足像。她知道了那男子的身份,要说一点都不知道和对方定亲的人是谁似乎有些说不过去。知道得太详细了,却又不明说,故弄玄虚,被卫兰知道就恰得其反了。所以一知半解的最是合适不过了。 卫兰听到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胃肾都要气炸了。 该死的明绯,此仇不报势不为人!她让她丢了这么大的脸,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也一定要让她尝尝这滋味,千百倍的尝! “不过以后应该会好点吧。”明媚突然说。 “呃?好什么?”石心蕊一头雾水,卫兰也一脸不解。 明媚笑了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我偷偷告诉你们,我二婶二叔似乎已经在替五妹找好人家了,想着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觉得定了亲,五妹的性子应该也能定下来了,到时候他们会找人来好好管束五妹的。” 明媚的话让卫兰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注意到了卫兰一瞬间的异样,继续加了把火,“看我二叔二婶的意思是想找户家风严谨的人家,这样就算将来五妹及笄嫁过去了也好有人管束。若是普通的人家,以五妹的性子怕是迟早要闯出祸了。最好就是那种家风严谨,家规森严,规矩也多的人家,如此一来,时间长了,五妹这性子肯定能扭转回来。而且最好就是家世比宣平侯府好上一些,不然五妹低嫁,夫家怕是不敢过多约束她。” 听到家风严谨,家规森严,规矩多这几个词,再有后来家世比宣平侯府好上一些,卫兰方才脑里一闪而过的想法终于被她捕捉到了! 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就差拍手欢叫了。 这样的人家她恰好就知道有一户啊!而且和她还有点关系呢!真是天助她也!明绯要是嫁过去,那她这仇就是实实在在的报了! 明媚眼角余光捕捉到她脸上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结识卫兰的目的达到了。 在锦素绣庄这一天卫兰心里都在惦记着这件事,等终于可以回家了,回到府里,她立刻马不停蹄的去早自己的娘亲了。 “娘,娘,你在哪呀?我有事找你,很着急的!”卫兰在主屋没见着卫夫人,立刻大叫了起来。 “大呼小叫的叫什么呢,我这不是在吗?什么事这么着急啊,你爹说想吃娘做的糖醋鱼,我在厨房给他做呢。你急哄哄的,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卫夫人被她叫得心慌慌的,忙从厨房处走了过来。 “娘,快,你坐下,我有要紧的事跟你商量。”卫兰迫不及待的拉着卫夫人坐了下来,卫夫人被她拉得脚步都不稳了,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 亏得她身子结实,换做是那些娇滴滴的夫人,不得被她给拉扯出毛病来。 卫夫人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嗔道:“有话慢慢说,你急什么。娘还能跑了不成?” 卫兰也坐了下来,抱着卫夫人的手臂撒着娇道:“娘,你给小姨写一封信,让她想办法帮表哥说一门亲事吧。” 卫夫人一怔,回过神来之后有些好笑,“说亲事?好好的,你怎么想着要你小姨给你表哥说亲事了?而且这事也轮不到你说话啊,你表哥的亲事自然有你小姨和小姨父操心。你啊,还是好好的在锦素绣庄磨磨性子吧!” “娘,我不干,总之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你都不知道我受了多大的委屈!”说着卫兰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这可把卫夫人给吓到了。 她这女儿可不同一般娇滴滴的小姐,从懂事开始就很少哭,大了之后就更别说了。现在居然要哭了? “你好好说,受什么委屈了?”卫夫人连忙抱住了自己的女儿,柔声问。 卫兰咬了咬唇才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咬着牙气愤不已的道:“娘,你说,这么大的羞辱我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那明绯看我不顺眼大可来找我,可她却在背后耍这样的阴招,居然唆使她的婢女去勾引……这不是将我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吗?这口气无论如何我都咽不下的!” “还有那臭男人,才定了亲就敢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以后还得了。这样的人我是不会嫁的,嫁过去我后半生不得活在痛苦里了吗?你们怎么给我挑了这么门亲事啊,都什么眼光……”卫兰说着说着把自己的爹娘都给怨上了。 明明不用这么早就定下亲事的,却偏偏定了,还定了这么一门亲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种男人送给她做仆人她都嫌弃他不够正派呢,还想做她的丈夫?呸!她就是终身不嫁也不会嫁这种男人的! 卫夫人万万没有想到前段时间京城上流贵族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居然和自己的宝贝女儿有关! 不过……“这件事你是如何知晓的?那宣平侯夫人都说不知道丫鬟私通一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卫夫人先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很是奇怪的问。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卫兰又把自己曾经在锦素绣庄无意中听到的事说了一遍,还有在明媚身上问出来的消息也说了说,“幸亏明媚身边的丫鬟偷听到了,不然吃亏的就不止我一个人了。” 卫夫人皱着眉头,对女儿的话不置可否。 明媚,宣平侯府长房嫡小姐……想起以往在别人嘴里听到的有关这个明三小姐的评价,她倒是没有怀疑这事会是她故意设计安排,而且这也没有理由。不管是自己的女儿和她还是两府之间平日都没有往来,总不能好端端的去害一个不相关的人。 所以这事是真的? 意识到这件事是真的,卫夫人的怒火是压不住了,立刻就窜了起来。 她猛的用力拍在了桌面上,怒不可歇的道:“好啊,还没有成亲呢就先和别人府上的丫鬟勾搭私通了,还瞒得死死的,是当我们卫府的人死了不成?当初定亲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我儿还没有进门就搞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以后还得了!” “就是就是,指不定还养了外室呢!娘,这样的人家我可不敢嫁,我们想法子把亲事退了吧!”省得恶心她。 退亲? 说到这个卫夫人倒是有些迟疑的。亲事可不是说定就定,说退就退的,一个闹不好坏的只会是兰儿的名声,即便要退也要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这件事先不急,你为何要你小姨帮你表哥说亲事?说的还是那个明五小姐,你这不是害你表哥吗?” 虽然她和妹妹成亲之后就很少来往了,都是书信的多,极少见面,这几年更是如此,关系淡得跟陌生人一样。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的嫡亲妹妹,都是她的外甥,她可不能这么坑自己的亲人。 卫兰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道:“娘,瞧你说的。我这不是想着说表哥家里家风严谨,家规森严,教养严苛么?明绯这人吧,讨厌是讨厌,可现在年纪还小,还有得救。定下表哥亲事的话,宣平侯府肯定会严加管教她的,将来嫁过去更不用担心了。” 说着又撇了撇嘴,“再说了,这表哥又不是嫡亲的表哥,不过是抱养了姨娘的儿子,这又有什么关系?”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卫夫人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这种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吗?没大没小! “娘,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吧,难道我这气就白受了吗?而且就算将来明绯嫁过去,表哥要是不愿意,那他就找机会休掉她再娶就是了。到时候他再娶一个更年轻漂亮的,还是他占了便宜呢?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自己去找小姨,跟小姨说,小姨一定会帮我的!”卫兰任性的说道。 她现在就一心想要为自己出一口气,至于别人,她不管! 卫夫人被她吵得头都大了,“你说得倒是轻巧,就算你小姨同意了,宣平侯府那边也不见得会答应。你也说了你表哥府上家风严谨,规矩又多,换你你乐意不?” “那怎么能一样?虽然规矩多,但门楣高啊,那可是国公府!宣平侯府二房肯定会答应的。”卫兰就差拍着胸口保证了。 她打听到了,明媚那个二叔就是一个钻营权力的人,有机会攀上国公府,怎么可能会放弃?难道他们一个侯府小姐还想嫁给皇子当皇子妃不成?明凤当皇子妃还勉强说得过去,明绯……可拉倒吧,当妾室都嫌弃她上不了台面。 “可是她现在名声不太好,私通之事……”卫夫人还是有些迟疑,觉得这事太儿戏了。 卫兰摆了摆手,“可是她那个大姐名声好得很,她不是可以沾光。”而且明媚也说了,明绯的爹娘肯定会想办法帮明绯重新培养好名声的。 这……好像也有道理。 “娘,就这样说定吧,你赶紧写信给小姨,让小姨办这件事。反正得听我的,不然的话我就闹!”卫兰刁蛮的说道。 卫家世代为将,而且代代单传,好不容易到了这代,多了一个女儿,自然是百般娇宠,百般纵容。不止是卫夫人两夫妻,就连上面的两个老祖宗也是一样,卫兰打小开始就娇宠着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不给就想尽法子闹,闹到为止。 卫夫人是真的怕她不管不顾的闹起来,到时候一家人都得让她折腾死。 “行吧,行吧,我跟你小姨说说。” 得到答允,卫兰这才高兴的笑了起来,“娘,你真好!” 不说卫夫人到底打算如何劝说自己的妹妹请人到宣平侯府提亲,就说宣平侯府,现在确实也是想着要替明绯说亲事了。不过她上头的一个明凤也还没有说亲事,明媚也没,她一个做妹妹的倒是不好越过几位姐姐的。明媚的倒好说,毕竟是长房的小姐,父母不在,她的亲事,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免得落人口实。 明凤今年也不过十四,尚未及笄,韩氏和明应权却不急着为她说亲事的。两人很清楚自己大女儿的价值,早早定下亲事才是糟蹋了她的一身名气。 韩氏和明应权想着等明绯过了十三岁生辰,风头过去了些,大家淡忘了银环私通之事再给她相看一门亲事。韩氏也是偶然之下被身边的嬷嬷点醒了,想着小女儿这样的性子若是能早点定下亲事,约束起来,说不定这性子还能改一改,免得以后吃大亏。 这件事她还和明凤说了说。 明凤听了之后倒是很认同她的话。 “娘这样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绯儿也该定下来了,万一再惹出什么大祸来,怕是会影响亲事。能早些定下亲来也是好事。”明凤其实是觉得以明绯现在的做派来看,如果不早早将亲事定下来,等她再大些,只怕是会更加的刁蛮任性,到时候又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谁还愿意娶这么个媳妇回去?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她。 明凤是知道自己的亲事不会这么早就定下来的。她要嫁的必定是人中之龙,是那皇城中的人,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她的才情和名声! 韩氏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合适的人家却不是那么容易选的。咱们宣平侯府虽然算不上是一流世家,但好歹也是侯府,绯儿绝不能低嫁了。最差的也得和侯府一样才配得上绯儿,如今这京中合适的尚未定亲的公子哥倒是有不少的,就怕前些日子银环那贱丫头闹出来的事会影响到了绯儿。” 一说到这件事,韩氏又忍不住狠狠的咒骂了一顿明媚,始终觉得这一切都是她搞出来的。 明凤听到她咒骂的话眸色闪了闪,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说起来三妹比绯儿还大上半年,如果绯儿要说亲事了,那三妹是不是也该……旁人知道绯儿要说亲事,三妹却毫无动静,只怕是会说我们亏待了三妹这个长房小姐。既然如此,不如一起挑选夫家好了。” 韩氏愣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头,“你大伯他们还没有回来,明媚的亲事哪里轮得到我们来说。你大伯两夫妻有多宝贝这个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帮明媚定了亲,他们回来还不得闹翻天?” “娘说笑了。大伯和大伯娘常年不在家,三妹一直都是娘和三婶还有祖母照顾长大的,有养育之情。再说了,不是还有祖母在,祖母是长辈,替府中晚辈说门亲事怎么了?大伯他们会有意见不过是怕我们挑选的人不够好,只要我们替三妹挑户好人家,即便是定下来大伯他们回来也不会说什么的,毕竟我们也是一番好意。如果到时候他们不满意,再想法子退亲就是了。”明凤轻描淡写的说着。 韩氏蹙着眉头听着她的话细想之下确实是有几分道理,况且大哥那个人一向是个孝顺的。只是…… “当真要给明媚说一门好的亲事?”她可不乐意!明媚绝对不能嫁得比绯儿好,她得一辈子被她的两个女儿踩在脚下! 明凤轻柔的笑了笑,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娘,这多的是表面风光,实则……” 韩氏眼睛一亮,看着明凤眼里满是骄傲,“还是凤儿聪明,思虑周全。如此一来,即便是大哥他们回来也是无话好说的,传了出去我们也是没有任何错的。” 见她明白了过来,明凤这才笑着点了点头,“娘你这几日便找机会和祖母提一提吧,这也该开始挑选合适的人家了。” 韩氏拍了拍手,笑着道:“放心,明日我过去给你祖母请安就跟她提这件事。” 凤儿说得有道理啊,明媚的亲事早点定下来,等她及笄了就立马嫁出去,这样一来长房……想到长房现在就只有明媚一个孩子,而殷素娘又……没有子嗣继承可不行,要是能过继一个……韩氏眼里闪过了道道精光,心里飞快的开始盘算了起来。 西院,秋葵轻着脚步走了进来。 明媚坐在窗台下微微垂首专心致志的在绣架上下针,手法娴熟,来回翻飞,没有丝毫停顿,可见下针是如何的心中有数了。 “姑娘,东院二房那边传来了消息,说大姑娘怂恿二夫人在帮五姑娘说亲事的时候顺道连姑娘你的也一起说了。”秋葵压低了声音,话语里难掩气愤。 什么事啊这是,他们长房的老爷夫人都健在,何时轮到他们二房的人插手姑娘的亲事了,真是不要脸! 明媚神色不动,“哦?可有合适的人家了?” 秋葵摇了摇头,“这倒还没有,听闻是今日才提起这事。姑娘,二夫人莫非是脑子有病,咱们老爷夫人还好好的,怎么的也轮不到她插手姑娘的亲事啊!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明媚轻笑了一下,“她自然是没有资格的,但如果开口的人是老夫人,那就不一样了。虽然说爹娘还在,可老夫人始终是长辈,为孙女说一门顶好的亲事,就算爹娘回来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指责的话,说了那就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秋葵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太相信,“二夫人和老夫人当真会给姑娘找一门好的亲事?”她不相信。 明媚又笑了,“好与不好还不是别人说了。别人府上的事谁知道呢?外面的人怎么说就怎么了,只是找一门人人都说好的亲事,谁还管这里面到底是真好还是假好?” 秋葵一听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满脸怒气,狠狠的道:“他们太阴险了!姑娘你可得提前做好防备,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了!” 明媚笑了笑,微微垂着头,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到了绣架上,漫不经心的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成功的。” 想插手她的亲事?做梦! 第六十五章 阴毒的主意 隔天韩氏到老夫人那里请安,等三房的人走了之后她才提了想替明绯说亲事的事。 老夫人眉头一皱,“现在说亲事是不是有些早了?绯儿十三岁生辰还没过呢。” 韩氏笑呵呵的道:“娘,不早了,这亲事也不是一时半会的就能定下来的。就是想要先相看,挑选合适的人家。”说着脸上又多了几分忧愁,“而且前那些日子闹出来的事对绯儿影响也是有的,我们原本是打算等风头过去了再说,可是又想到绯儿的性子……如果能早点把绯儿的亲事定下来,绯儿的性子或许也能因此改变一点,沉稳一些,免得以后再闹出不好的事来。” 她的话让老夫人想起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顿时觉得她说得也是有几分道理。 “你也说了她前些日子闹出来的丑事,现在想要说亲事,谁看得上她?” 老夫人难听的话让韩氏面色难看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绯儿的亲事要能早点定下来也是好的,虽然说之前是闹出了点不好的事,可大家都是健忘的,过些日子便好。等中秋宫宴让凤儿领着她好好表现一番,自然就没事了。” 提到中秋宫宴老夫人眸色闪了闪,神情有些激动了起来,“莫不是太后娘娘……” 韩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凤儿得太后娘娘厚爱,陪同一起去礼佛三个月,现在回来了,赏赐自然是有的。” 而且听凤儿隐晦的提了提,太后娘娘很是喜欢她。凤儿一向聪明,宫宴肯定会出席,到时候只要凤儿带着绯儿走动走动,还怕之前闹出来的事洗不干净吗?只怕到时候多的是想要结亲的人家呢!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老夫人也很快就想明白了。 她立刻就笑开了,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唯剩一双有些浑浊却带着精光和贪婪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好好好!我就知道凤儿是个有出息的!将来宣平侯府就靠他们两兄妹了!” 这话韩氏爱听,她也控制不住的露出了骄傲不已的神情,与有荣焉,连背脊都挺直了不少,下巴也抬了抬。 “这件事你得好好琢磨琢磨,特别是绯儿。”老夫人脸一板,嘴角微微下垂了一下,“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她要好好珍惜,千万不要再任性妄为了。到时候若是连累了凤儿就得不偿失了。在宫宴之前你要好好管教约束绯儿!” 韩氏重重的点头,“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管教约束绯儿的。” 事实上韩氏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定要叫自己的绯儿在宫宴上大放异彩,洗干净前些日子明媚泼到她身上的脏水! 说完了自己女儿的事,韩氏也没忘记长房的事。 “娘,这绯儿要说亲事,那媚儿……媚儿和绯儿只差了半岁,若是只给绯儿说亲事而忽略了媚儿,让外人知道了该说我们苛待媚儿了。” 提到明媚,老夫人的好心情立刻就没了,脸上神色淡淡,“她自有她的爹娘操心,何须管那么多,最后还落得个吃力不讨好。” “瞧娘说的,娘如果愿意为她操心,那也是她的福气,是长房的福气!谁敢说什么呀?再说了,大哥一向是孝顺的,怎么会怪娘呢?”韩氏挑着好听的话说。 老夫人对自己这个儿媳妇可是十分了解的。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背后肯定另有主意,不是那么单纯的只是担心别人说闲话而已。 “你是有什么想法了不成?” 韩氏眼珠子一转,凑到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夫人眉头一皱,若有所思了起来。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三丫头到底是长房唯一的小姐,老大家的又不在府上,她的亲事我们自个儿定下来了的话,传出去岂不是落人口实?”她经营了一辈子的好名声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被这样的小事坏了。 韩氏笑了,意有所指的说道:“娘,那我们就替媚儿找一门顶好顶好的亲事,这样一来别人就无话可说了。”她有意在顶好顶好四个字上咬了重音。 老夫人眉心一动,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板着的脸立刻就笑开了,指着韩氏点了点,哈哈的笑着道:“你啊你,果然是个鬼灵精。” “哪里哪里,都是娘平时教导有方。如果娘没有意见的话,那我就开始准备准备这事了。”说着韩氏故意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之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故作姿态,“有话就直说。” “娘,媚儿要说亲事了,等她及笄就要嫁出去了,那到时候长房岂不是要绝户了?这样可不行,我觉得不如我们就从旁家挑选些合适的孩子出来让大哥两夫妻挑选,然后过继到他们名下吧,这样一来也不至于……”韩氏一副一心为了长房着想的模样。 老夫人眉心一跳,心里一动,对这个不是没有想法的。长房只有一个女儿,可是女儿总是要出嫁的,出嫁了那就是外人了,长房的一切总得有个人来继承,总不能让明媚那个死丫头带着出嫁,便宜了别人啊。过继确实是最好不过的法子。 就是可惜了,目前宣平侯府,二房和三房都没有合适的过继的孩子。 想到这,老夫人惋惜的叹了一口气,瞥了眼她的肚子,“你说你,你要是膝下还有合适年龄的儿子,过继到长房那里,不是顶好?偏偏你这肚皮不争气,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再怀上一个,老二也还算敬重你,每月到你房里的次数也不少,你怎么就怀不上?” 若是二房有孩子过继到长房那里去,那将来长房的一切就名正言顺变成二房的了,什么心都不用操。可惜,这儿媳妇不是个有福气的。 老夫人这会儿又怪韩氏没福气了,明明刚才在说到明凤的时候还觉得她是个有福气的,生了明凤这么个女儿。 韩氏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又莫名的羞愤难堪。虽然这里没有旁人,可是被老夫人当面这么一说,她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羞愤。 可是羞愤之余自己也是十分懊恼和不解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生了绯儿之后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怀孕,她也再想生个儿子,如果这个时候能怀上一个孩子,等生下来再过继给长房…… 这个想法让韩氏心里一热。打定主意等老爷回来之后要跟他认真商量商量,如果能成,那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整个二房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想到这,韩氏低眉顺眼的说道:“娘教训的是,我挑个时间找大夫再看看吧,若是能怀上,生下来,到时候过继给长房也是极好的。” 老夫人点着头,“你这样想就对了。你自己的孩子过继过去,这不是比找别人的孩子过继要来得更加万无一失吗?” “娘说得对,这件事我会上心的。只是媚儿那边,给她说亲事,万一被殷家的人知道了……”以殷家人对明媚的维护,他们知道宣平侯府在大哥两夫妻还没有回来的时候给明媚说亲事肯定得闹。 老夫人干瘪的嘴角立刻下垂了几分,眼里满是不喜之色,“殷家有什么资格对宣平侯府的姑娘指手画脚的?我这个祖母还活得好好的呢,我当祖母的给自己的孙女说亲事有什么不可以的吗?老大两个即便在家,我说要给三丫头说亲事,他们也不敢说一句不!既然如此,殷家又哪里又资格说三道四的?” 韩氏乐了,“有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不然传出去她还真不好做人,现在有老夫人出头,她就不用担心了。 在老夫人这里韩氏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回应,再坐了小半会儿就乐滋滋的离开了。 韩氏现在也没有一开始就大张旗鼓的帮明绯和明绯相看,而是暗地里寻着看看有哪些合适的人家。宣平侯府好歹也是侯府,两位小姐的将来的夫家身份当然是不能低于宣平侯府的,特别是明绯的,韩氏是铁定不会让自己女儿低嫁的。至于明媚的,要是有合适的人家,身份低些倒也无所谓,谁让她的爹娘是经商的呢? 东院的动静自然是传到了西院,传到了明媚的耳朵里。 秋葵急得差点就要上火了,可是自家姑娘却淡定得很,这都三两日的光景了,听说今日还有媒婆上门来了,姑娘却是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心思在这绣花呢。 秋葵站在一旁,时不时盯一下那绣架上的图。 这图她也是看不明白,姑娘似乎不怎么绣,自从去殷府前绣好了一点之后就再没有动过。回来倒是又拿起了绣针,只不过绣了几日也没有绣出什么,和上次差不错,也是一个小人儿,只是穿着打扮很是奇怪,五官也有些怪异,她实在是看不出姑娘这到底是想绣什么。 “姑娘……” “嗯,怎么,有事?”明媚身子动也不动,只是一只素手在绣地上上下穿梭,另一只手时不时的轻抚一下,神情专注。 “姑娘,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啊,奴婢听说今日那媒婆都上门来了。” “那与我何关?” 秋葵一噎,眼睛瞪了瞪,“怎么无关了?二夫人和老夫人都准备给姑娘你说亲事了,这事姑娘不是都知道了吗?” “放心吧,我的亲事不会这么快就定下来的。适合的人选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找得到的?二婶比较着急的是明绯的亲事。你稍安勿躁,你家姑娘的亲事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人算计了去的。你去忙别的吧,我还有一点就绣好了。”这是嫌秋葵在一旁太过碍事吵杂了。 被嫌弃的秋葵扁了扁嘴,委屈的看了眼姑娘,见她头都没抬一下就知道姑娘对媒婆上门这事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的。 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轻着脚步走了出去。 才走出去就碰见了戚嬷嬷,秋葵立刻担忧的将事情说了说。 戚嬷嬷沉思了一下才道:“姑娘既然这样说那就一定是心里有数,咱们只管听姑娘就是。”说完转身就走进了屋子,没有丝毫的担心和着急。 秋葵站在屋檐下,日头照下,一阵灼热,她是一脸的茫然。 好像……只有自己着急?莫不是像戚嬷嬷说的那样,她果然还是不够沉稳,遇事还是容易急躁?嬷嬷说这样容易出乱子呢。看来她还是要多跟嬷嬷学习学习,再稳一点!秋葵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嬷嬷,这件事就不需要告诉外祖母他们了,免得他们担心。”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戚嬷嬷进来了,明媚淡声说道。 戚嬷嬷脚步一顿,回道:“老奴现在既然是姑娘院子里的人,那主子就唯有姑娘一人,怎会随随便便的将院子的消息传出去?” 来宣平侯府之前老夫人就说了,出了殷府的大门,她以后就是表姑娘的人,只需要忠心表姑娘一人,与殷府再无瓜葛。 明媚这个时候已经落下了最后一针,盯着新出来的那个小人像,她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很是满意的笑了笑。 她转头看着戚嬷嬷,眼里满是信任,“我自然是相信嬷嬷的。只是嬷嬷有时候可能会因为过于担心我,以至于做了错事也是有可能的,我知道嬷嬷对我是绝对没有坏心的。外祖母和外祖父年纪大了,我希望他们不用烦心太多事,累及身体。嬷嬷明白我的意思吗?” 戚嬷嬷眸色闪了闪,恭敬的福了福身,“老奴明白。” “姑娘,那东院的事真的不用管吗?”戚嬷嬷还是有些担心的。要是秋葵在听到戚嬷嬷这么问就该惊讶了。 明媚起身走到一旁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眯了眯眼,“还是让人去打听打听媒婆上门是为了三姑娘还是五姑娘吧,又或者是四姑娘。”后半句她语气有些讥讽。 宣平侯府可以说亲事的姑娘除了六姑娘,七姑娘还小了些之外,其他几个都可以说亲事了。 大姑娘明凤就不用说了,她的亲事自然是全府上下都万分上心在意的,不会轻易定下。二姑娘是三房庶出,早早就和生母那边的表哥定了娃娃亲,四姑娘是二房庶出,不管是她自己还是生母都依附韩氏生存,亲事是没有做主权力的。 韩氏能费心的也就是她和明绯了。当然了,她和明绯的费心自然是不同的。明绯的嘛,当然是绞尽脑汁的挑选一门各方面都顶好的,家世要好,人也要好,前途不可限量。而她的…… 想起这一世和以往的不同,明媚又有些期待了。 以往的那些辈子,因为她太听话,所以她的亲事一直到快要及笄才开始说,因为爹娘的上心,还真的找了一门不错的。只可惜后来被明绯瞧上了,利用了两年前银环的事耍了手段抢了去。因为这事爹娘和宣平侯府隔阂顿生,甚至又了分家的打算,二房的人便急了…… 而这一辈子,所有的事都提前了。韩氏会给她找一门什么样的亲事呢? 也不知道卫兰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不过看她隔天回锦素绣庄时的心情来看,想必她是已经说服卫夫人去找她的小姨请媒人到宣平侯府提亲的了,不然以她的性子,事情没如愿,哪里会这么开心啊。 卫兰这人啊,活得一直很恣意,可是她的骄纵任性却又和明绯不一样。明绯的骄纵任性总是带着对他人的无限恶意和伤害,而卫兰她更多的是自己快活,不会牵扯到旁人。她从不主动招惹旁人,更加不会主动要害别人。只是如果有人胆敢伤害了她,她也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人就是了。 想起卫兰在锦素绣庄猖狂的样子,明媚不由得弯眸笑了笑,心情很是愉悦,并没有被东院的事影响到。 东院,明绯偷偷躲在屏风后偷听,身边的迎香再三阻止都没有用,还被狠狠的瞪了一眼。 她知道最近爹娘想给自己说亲事,但是她又听说与此同时,他们也要给明媚说亲事!她未来的夫家自然是要顶好的,但是明媚只能嫁得比自己差,绝对不能嫁得比自己好!今天听到下人说媒婆上门了,她担心会给明媚说一门好的亲事,毕竟她那张脸还是很妖精的。 所以她要听听,如果是,她一定会想办法阻止的! 屏风外,厅里,韩氏正在招待上门来的媒婆。这个媒婆可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大媒婆,不知道给多少贵族说了多少亲事,想要知道京城有哪些适和说亲事的人,问她最清楚了。哪户人家有哪些公子小姐到了什么年龄,人品才情才艺如何,她通通都知晓。 京城多少人啊,光靠自己挑选的话,一年都挑不过来,所以韩氏便请了这个黄媒婆过来,一问就知道了。 这个黄媒婆和以往大家印象中的媒婆不一样,黄媒婆家境不错,出身也不错,及笄后嫁的夫家也不差,做媒婆完全是因为喜欢。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喜欢撮合男女,每撮合一对男女,看着他们成亲,生子,她就觉得自己也跟着沾了福气,于是便越做越上瘾,最后干脆就专职做媒婆,牵姻缘了。 几十年过去了,黄媒婆便成了京城赫赫有名的媒人,保过的媒没有一千,那也是有几百的。甚至是附近的县城的富贵人家都找她。 她长得很是富态,白白胖胖,一头乌发如云似的堆在脑后,打扮贵气却不庸俗,眉眼弯弯,嘴角翘翘,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夫人啊,我要是能给府上的小姐说成亲事,那真真是我的荣幸了,谁不知道宣平侯府的小姐个个都是顶好的,特别是大小姐,哎呀,真是难得一见的才德兼备的好姑娘啊!我都馋得不行了,今天能上门来,我昨晚是高兴得一宿没睡呢。”黄媒婆满脸的笑容,眯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一张白胖的脸显得越发的富态了。 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女儿,韩氏当然是高兴了,特别是夸大女儿,每次听到别人夸大女儿她都觉得浑身舒坦。 心里虽然得意骄傲,不过面上韩氏还是一副谦虚模样,“哪里,哪里,你过奖了。这京城遍地都是才德兼备的小姐闺秀呢。” 黄媒婆瞟了她一眼,脸上笑容不变,“夫人可真是太谦虚了。我知道夫人心里看重府上小姐,不过夫人尽管放心,我黄媒婆做媒向来都是好的,只要你说,我就能找出最合适的人来给你挑选。”说着她顿了顿,“就是不知道夫人这次想要为哪位小姐说亲事?夫人说说看,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韩氏笑着说道:“是准备为府上的三姑娘和五姑娘说亲事。” 黄媒婆一愣,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都凝住,“谁?三小姐和五小姐?” 黄媒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这府上的三小姐和五小姐不是……不是才十三么?莫非是我记错了?” 大小姐明年年初可就要及笄了,她还以为是要为大小姐说亲事。敢情不是为大小姐,而是为才十三的三小姐和五小姐?这跳过大姐说亲事……寻常人家便罢了,他们可是宣平侯府啊,贵族可没有这样的规矩。不会是这两位小姐出什么事了吧? 黄媒婆下意识的想道,然后想起了前些日子听到的和宣平侯府小姐有关的流言……她心猛的一跳,莫非是因为这样? 韩氏注意到了黄媒婆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也明白这不能怪黄媒婆,要怪就只能怪明媚那贱蹄子,要不是她搞出了这么多的事,她用得着这样吗? 韩氏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讳莫如深,主动说道:“相信你也听说过前段时间在锦素绣庄发生的事,其实这件事都是误会,都是那个私通的丫鬟搞出来的鬼,连我这个当家主母都被蒙骗了,更别说我那小女儿了。我那小女儿一向天真烂漫,甚少管院子里的事,都是我管着,想着她年纪还小,就多护了些,没想到却护出了这样的事。” 她没有一股脑的否认这些事,反而是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又为明绯开脱,也没有趁机说明媚坏话。这样一来倒是让黄媒婆不好说什么了。 有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养得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了些也是有的。丫鬟虽然是贴身丫鬟,不过当主子的也不可能真的事无巨细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不过…… “听说五小姐曾经……”黄媒婆试探的问。 如果五小姐真的把三小姐推下水,那这可就不是天真烂漫,而是心肠狠毒了。这样的亲事她可不敢昧着良心说给别人,她的招牌可不能砸了。 韩氏面色不变,“你说的是三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说的话?说五姑娘推了三姑娘下水的事?这当然不可能是真的啊,不管是哪位姑娘身边都跟着不少伺候的人,五姑娘怎么可能会将三姑娘推下水呢?两姐妹平时确实是有小打小闹,不过都是姐妹间的玩闹罢了,至于推人下水这种事,别说是五姑娘了,其他的姑娘也都不会做的,养在深闺的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做这样的事?” 韩氏叹了一口气,“三姑娘身边那丫鬟不是家生子,是大哥两夫妻从外面买回来的,一点小事就喜欢咋咋呼呼,大惊小怪。三姑娘落水病了些日子,她不知道怎么的就认为是我们怠慢了三姑娘,这……人生病也不可能立马就好起来的啊是吧?总得慢慢来,加上三姑娘身子本来就弱了些,这不就多养了些日子,谁知道就闹出了这样的误会,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说着说着,韩氏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出了这样的事,也跟五姑娘的性子多少有点关系,所以我就想着要不还是赶紧将亲事定下来,亲事定了之后想来五姑娘的性子就能稳妥些,老实的跟着师傅学做嫁衣什么的,也是好事一件。所以才让你上门来为她说亲事的,至于三姑娘,五姑娘的亲事要说,那她的自然也不能落下了。” “可是据我所知,三小姐的父母此时并不在京城……”父母尚在,怎么也轮不到做婶婶的来给侄女说亲事啊。 “大哥两夫妻确实不在京中,但他们常年不在京城,这事你也不是不知道。所以啊,他们早就嘱托过母亲了,也就是我们老夫人,请老夫人帮忙留意,多费心神,所以帮三姑娘说亲事也是名正言顺的。再说了,谁帮忙说亲事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这门亲事是不是顶好的。” 黄媒婆一听,愣了一下,然后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啊! 她脑筋一转,脸上又堆满了笑容,“如此说来,三小姐的亲事也是稳当的。夫人如此看得起我,我定不负所托,定会为府上两位小姐挑选出一门万里挑一的好亲事!” “不知道夫人有什么要求,不妨先说说。”黄媒婆说道。 “这要求啊……”韩氏笑了笑,“先说五姑娘的吧,这门当户对肯定是要的了,我们也不指望高嫁了,就希望她后半生夫妻和睦,家庭美满,所以这夫家我们想要家风清正严明的,最好就是人口简单些,这人嘛自然是要上进勤奋的,虽说宣平侯府多少会扶持着,可也得自个儿有本事不是?” 黄媒婆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门当户对是没有错的,这大户人家说亲事,哪个不是要门当户对?家风清正严明,人口简单,也就是在暗示后院要干净些的……她在脑海里迅速过滤着合适的人选,还别说,真让她想到了一个! 黄媒婆想起了前几日收到的消息,再对比一下方才宣平侯府人说的,她顿时就想拍大腿了!这分明就是上天撮合的亲事的! 想到这,黄媒婆顿时就兴奋了起来,白白胖胖的脸上的肉都跟着颤了颤,“哎呀,大喜啊,夫人,你这么一说,我这里还正好就有一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哎哟喂,这简直就是老天爷送上门来的亲事的!” 韩氏一愣,这么快就有了? “不知道你说的是哪家的人?”她试探的问着。 黄媒婆猛的一拍大腿,“啪”的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就是定国公府啊!国公夫人前几日才派人让我留意一下京城适合说亲事的女子,说准备给世子说亲事呢!这定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相信不用我多说夫人都明白,你瞧瞧这是不是上天安排好的亲事?” 韩氏呆了呆,回过神来也忍不住有些激动了,“此话当真?那国公夫人可有说要求?” 给世子说亲事,如果成了,那可就是世子妃了啊!而且定国公府的家风那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好,定国公府敢认第二就没谁敢认第一的好啊!如果自己的女儿可以嫁过去……几乎是立刻的,韩氏就心动了。 黄媒婆肥胖的手一挥,“夫人,这点我觉得你就不要担心了。这宣平侯府的姑娘也是顶好的,虽然宣平侯府和国公府差了一截,不过也是名门大户啊。五小姐模样娇俏,性情率真可爱,而且……”黄媒婆顿了顿才笑眯眯的道:“而且还有大小姐这样的妙人儿在,五小姐哪里还用担心哦!” 是啊,绯儿上面还有一个凤儿呢,就是沾光也能攀上定国公府的亲事啊! 这么一想,韩氏顿时有些热血沸腾了起来,她双目灼热,双手紧紧的握着黄媒婆的手,“这件事还得劳烦你操心了。如果这门亲事成了,宣平侯府定会奉上大礼答谢!” 大礼,如果这门亲事成了,大礼当然是少不了的!黄媒婆可是清楚得很,越是高门大户,谢礼就越大! 因为这件事,韩氏甚至忘记和黄媒婆说明媚的事了,黄媒婆确定韩氏的心思之后就急不可耐的起身告辞,准备去国公府问问了。一旦确定了双方的心意,这门亲事马上就能定下来了,到时候她的丰功伟业可就能再添一笔了! 一直在暗里偷听的明绯听到定国公府这四个字也是愣怔了一下,回过神来也跟韩氏一样微微有些激动了起来。 定国公的世子,成了的话,那她岂不是世子妃了? 一想到这,她就耐不住了,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急声问道:“娘,真的要给我说定国公府的亲事吗?”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韩氏冷不丁的听到她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一看到她,立刻就明白她方才是躲起来偷听了。 “你这丫头,谁让你躲起来偷听的?”要是被人发现了,那还得了! “娘,你快说说吧,是真的吗?真的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吗?”明绯急切的问,迫切的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韩氏虽然极力忍住,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的得意和骄傲,“黄媒婆确实是说定国公府现在也正好在为世子说亲事,我已经让黄媒婆回去打听清楚了,如果是真的,这门亲事娘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定下来的!也只有定国公府那样的人家才配得上你。” 小女儿嫁去定国公的话,她就能专心大女儿的婚事了。将来大女儿嫁的人家定是显赫之家,到时候两姐妹还能相互帮衬,真真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可是那世子不是……”说到自己的亲事,明绯到底还是有些娇羞的。 韩氏愣了一下,然后直直的看着明绯语说道:“他是不是国公夫人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是国公府的世子了。世子,将来那是要继承国公爵位的,到时候你就是国公夫人了!” 所以他是不是国公夫人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明绯慢慢的点了点头,眼里多了抹亮光,似乎已经想象到了自己将来成为国公夫人时的风光情景。 “那明媚呢?娘,你可要答应我,不能给明媚说这样好的亲事!” 被她一提,韩氏这才想起明媚的亲事自己都忘记跟黄媒婆谈了! “她的不急,现在先把你的亲事定下来。如果定国公府真的是在为世子说亲事,那咱们就要想法子尽快把你们的亲事定下来,绝对不能让别人抢了先!”韩氏握着明绯的手坚定的说道。 明媚哪有自己的绯儿重要! 明绯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晚上韩氏就迫不及待的将这件事跟明应权说了,明应权也很是意外了一下,但同时也十分的高兴。如果能和定国公府攀上亲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韩氏还暗示他,让他在上朝的时候可以试探一下定国公,看看他有没有意思和宣平侯府结亲…… 明应权想了想觉得可行,便应了下来,想着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找机会探探定国公的口风。 韩氏当然没忘记和大女儿提这件事,在女儿面前她就放开得多了,言语间,表情上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些许骄傲,似乎这门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一样。 明凤听到这个也意外了一下,不过想想定国公府的地位,宣平侯府若是能和定国公府结亲,大概也是高攀了的。只是…… “娘,那定国公府家风森严,规矩繁多,绯儿要是嫁过去怕是会吃苦。”明凤有些担忧。 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子她最清楚不过,她这样的性子进了定国公府肯定是要吃大苦头的。 韩氏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妹妹如今才十三,及笄过后才成亲,还有两年的时间,这两年的时间好好约束管教她便是了。这么好的亲事,总不能因为这一点就往外推了去,难不成还要让明媚嫁这样的好人家不成?” 提到明媚,明凤眸色闪了闪,问道:“娘,黄媒婆过来,你和她提过了三妹的亲事了吗?” “还没有来得及提,我光顾着替绯儿高兴了。”说到这个韩氏是没有丁点不好意思的。 明凤勾唇笑了笑,笑容里暗藏着一丝丝恶毒,“娘,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既能让三妹嫁出去,也能让她的嫁妆便宜了自己人。” 韩氏一听,精神立刻一震,“哦?凤儿有什么好主意,快说与娘听听。” 明凤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轻描淡写的说道:“我记得表哥还没有成亲,如果三妹能嫁给表哥,长房给的丰富嫁妆最后也就能进了韩家的口袋,或许还能回到宣平侯府。还能亲上加亲,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还能让韩家的人任意磋磨明媚…… 韩氏眨了眨眼,然后眼里迸发出了一道灼热的亮光。 她猛的双手互击了一下,“哎呀,看我糊涂的,我居然没想到这一层!” 她亲大哥的嫡次子可不就是还没有成亲吗?年纪和明媚相差不大,如果将明媚嫁过去,不但除掉了一个眼中钉,长房给明媚陪嫁的丰厚嫁妆也不用担心会落入外人之手,而且韩家是她母家,明媚嫁了过去,婚后的日子能有多好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这简直就是一举三得啊!她也不用费心思去为明媚挑选合适的人家了,如果将来明媚出了事,即便明媚不是二房的女儿,可二房肯定会受到牵连的。可如果她嫁入韩家,那就不一定了。 韩氏想通之后看着明凤的眼神真是满意得不行了。 “凤儿啊凤儿,你可真是娘的心肝宝贝啊,这样的好主意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了!如果我们两家定了亲事,即便你大伯回来也不会有太大意见的,我们也是为了明媚好啊,她那样的容貌,如果嫁到别人府上去,很容易被人欺负的,可是嫁到韩家,那就是自家人了。” 明凤含笑着点了点头,“娘说得对,就是这个理儿。我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着让三妹嫁给表哥,成为一家人。这样就不会有人欺负她了,韩家人会像对待自己的亲女儿一样对待三妹的。三妹嫁过去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要明媚嫁入韩家,她就永远没有机会逃脱了,她那个表哥……想到自己这个表哥,明凤唇边的笑容更深了,眸色更柔了。 第六十六章 亲上加亲 “韩家?想让我嫁去韩家?”明媚听到秋葵收回来的消息,脸上终于还是一冷。 秋葵压低了声音但还是难掩气愤,“的确是这样,说是……说是大姑娘建议二夫人将姑娘嫁去韩家的,说是亲上加亲,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欺负姑娘了,韩家和宣平侯府是一家人!” 说着话,秋葵眼里满是对二房的厌恶和恨意。 明媚眸色冰冷。 韩家,韩氏亲大哥的嫡次子尚未成亲,韩氏想让她嫁去韩家,嫁给这个酒囊饭袋,下流无耻之徒?表哥?她想要嫁表哥,殷家的几个表哥不好吗?轮得上韩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亲上加亲?怕是迫不及待的想送她入韩家死死拿捏住好好磋磨一辈子,然后有苦说不出吧? 明凤这个算盘打得可真响。她前脚算计了明绯的亲事,她后脚就想送她入韩家了……明凤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啊! 至于韩家那个表哥……想起了某些久远的事,明媚一张娇媚可人的脸慢慢的镀上了一层薄冰,凤眸里的温润水光也逐渐结冰。 想当初,韩家那个嫡次子上门来做客,结果却被人引到了西院。当时自己正在采花,结果被他一眼看中,之后屡次纠缠,她为了躲避整日躲在西院,连屋子的门都不敢出。可即便这样了,她还是躲不过。 她还记得那天,韩家那个嫡次子在府上已经住几天了,天天到西院转悠,那天终于闯了进去,可西院的下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拦的,让他直接闯进了她的屋子。她在屋子里拼命的喊,惊惶恐惧得如同末日,声音凄厉,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进来救她,连秋葵都被支走了…… 当时她是真的恨不得死了去,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她的清白就没了。大概是老天爷怜悯,偏偏这个时候殷家的人上门来了,她的五表哥。 这个时候东院的人才慌慌张张的跑来阻止,硬是将人拉走了。将人拉走之前韩氏还专门留了下来,坐在她床边,在被褥下死死的掐住了她的手,看似安慰实际却是威胁她胆敢对殷家的人说一句,等殷家的人走后她就立刻将她送到韩家侄子床上,等她没有了清白,就只能做妾!她如果乖乖的,等殷家的人走了之后她立马就把侄子送回韩家。 她本来就被吓得丢了魂魄,一颗心都还抖个不停,再听到韩氏这些暗藏威胁的话,她哪里还敢多说什么。五表哥进来之后看到韩氏在一旁照顾她,宣平侯府的人说她生病了,是韩氏一直在床榻前照顾她……怪她以前对韩氏夸赞太多,五表哥也没有怀疑,只是提起说进来的时候看到有个男人慌慌张张,神色有异,似乎是从西院离开的,问是怎么回事。 韩氏自然是搪塞过去了。 五表哥当时根本不知道西院,不知道她刚刚经历过什么。可是韩氏,韩家的人还是怀疑上了,担心上。以至于后来五表哥为了救她,她一度怀疑跟这件事有关。韩家生怕殷家先一步找他们算账,所以就先下手为强,利用她害死了五表哥。 想起了这刻骨的仇恨,明媚猛的用力闭上了眼睛,微微低下了头,一手撑着额角,不让秋葵发现自己脸上的异样神情。 她原本想着慢慢来,不要操之过急的。可是现在明凤自己将人送了上来,她若是不收,岂不是对不起她的一番心意? 韩家欠她的,这次她要加倍讨回来!她要好好想想,想想怎么报这个仇,到底要怎么报,她心里的这股怨,这股恨才能消退一点,她才能舒服一点。 今天这消息是激起了明媚深埋在灵魂底下的怨恨,她一直跟自己说不要急,要慢慢来,她原本还没有打算要动韩家的,毕竟现在她还没有积聚到什么力量,贸然动手暴露的机会也会增加。可是现在她不想等了。 “姑……姑娘?”秋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变得有些可怕了起来。明明还是方才进来时看到的那个人,可偏偏她心里就有了种害怕的感觉,姑娘好像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让她想起了当初银环…… 秋葵猛的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明媚抬眸望着秋葵,眸光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秋葵愣怔的看着她,半响眨了眨眼,对上姑娘那双平静无波的眼,心,忽然又莫名的定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奴婢就是想问问姑娘准备怎么办。以二夫人和大姑娘那性子,既然想出了这么个法子,那肯定会付之于行动的,他们一定会在老爷夫人回来之前将亲事定下来的。姑娘,你可不能大意啊!” 秋葵语气里的担忧明媚听出来了。 她笑了笑,“不用担心,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我会这么容易被他们算计吗?我岂是韩家那废物能高攀上的,他算什么东西,想娶我,别说是这辈子了,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他都没有资格,也没有机会。” 秋葵用力的点头。姑娘这话她爱听,说得太对了。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啊,韩家的人能配得上吗? “韩家那少爷是配不上姑娘的,配五姑娘倒是可以。”秋葵撇着嘴说道。 明媚笑了,然后又觉得有些可惜。 是啊,明绯和韩家的那个少爷确实是挺般配的。只是可惜了,明绯她已经做了安排,不然的话倒是可以便宜韩家少爷。如果不是二房无论如何都不会将明凤嫁入韩家,明凤也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二房的人既然有了这样的打算,相信很快就会有动作了。你去把戚嬷嬷叫进来,我有事情吩咐你们。”明媚沉思了一会儿后吩咐道。 算算日子爹娘应该也快到了,或许她可以利用这次的事让爹娘对宣平侯府的人生出嫌隙之心,就算不能借此让爹娘对那些人彻底的失望痛恨,也可以先埋下一根刺,深深的。到时候那件事再爆出来,效果定会加倍的好。 秋葵很快便叫来了戚嬷嬷,戚嬷嬷知道姑娘是有事要吩咐,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大事。 饶是她一生经历无数,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事,但现在听到姑娘的话,她还是被宣平侯一房的无耻给震惊到了。 老爷夫人不在,他们竟然想插手将姑娘的亲事定下来?谁给他们的胆子和脸面?长房长辈健在,何时轮到二房的人插手姑娘的亲事了!简直不要脸至极! “姑娘,这件事事关重大,老奴觉得还是告知殷家人,让他们处理的好,免得姑娘吃亏了。”亲事可是关乎女子一辈子的大事,稍有差池,毁的就是女子的一辈子了!万万不可大意啊! 明媚抬了抬手,“嬷嬷不要急,这件事我心里有数。我毕竟是明家小姐,殷家是我外祖家,即便能插手,但有老夫人在,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只会白白拖累殷家名声。我让你们两个人进来是因为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这西院这几天还要你们仔细盯着,防着,免得被人钻了空子。嬷嬷你也说是事关重大,我不会拿自己终身大事开玩笑冒险的,这件事我另有安排,我定会叫他们后悔终身!” 后悔终身四个字她明明说得极为轻描淡写,可戚嬷嬷却无端的听出了一种森冷之意。 她定定的看了明媚一会儿才收起眼神,“听凭姑娘吩咐安排。” 明媚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秋葵。 秋葵下意识的挺直了背脊,抬起了下巴,目不斜视,“姑娘,奴婢也听姑娘的。”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绝无二话! “如此甚好。” 明媚叮嘱了两人一番,让她们做好心理准备,这几日警醒一点,免得被二房那边的人钻了空子。虽然戚嬷嬷来了西院之后狠狠的整顿过西院,明媚之前也整治了一番,但到底还是有些有二心的人在,二房既然想将她嫁入韩家,想来用的法子和最初的那辈子相差无几。 毕竟这样的法子粗暴是粗暴了些,却是最有用的。 不过……想起了自己现在身边可是有一个昆仑在的,他们如果真的想对她做什么,那肯定会把昆仑支开……所以她是不是应该提前跟昆仑说一声,免得他傻乎乎,一根筋的不配合,坏了二房的计划。 这么一想,明媚又让秋葵将昆仑叫了进来。 秋葵不知道自家姑娘对昆仑说了什么,只知道昆仑出来的时候似乎面色更加冷硬了一些,明明她就站在门口,结果他却无视她,径直走了!秋葵气呼呼的瞪着昆仑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踩着重重的脚步走进了屋子里。 明媚的生活很是规律,该去锦素绣庄的时候去锦素绣庄,在锦素绣庄,她有石心蕊和卫兰两人作伴,倒是热闹得很。回到宣平侯府就躲在西院,除了必要的请安之外,极少离开西院。不过她一向如此,东院的人倒是没有觉得奇怪。 这天锦素绣庄旬休,用过早饭,明媚静静坐着做了会儿女红,正要起身放松活动一下,东院便来人了。 看到来人,明媚眸色闪了闪,是韩氏身边伺候的丫鬟。 “三姑娘,二夫人和老夫人让三姑娘到前厅见客。”银钏福了福身态度恭敬。 现在府上的下人对西院这位主子可比以前恭敬多了,再也不敢随便怠慢敷衍。 明媚和善的笑了笑,“府上来客人了?不知道是哪府的客人。” 银钏抿了抿唇说道:“是二夫人娘家的嫂子并一位表姑娘和表少爷。” 明媚恍然,“哦,原来是二婶娘家的亲人来了,那是得去见见,二婶待我一向如亲生女儿一般,二婶娘家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你先去回话,我收拾一下便过去。” 银钏走了之后秋葵立刻担心的问道:“姑娘,是不是他们准备要对付姑娘了?” 明媚漫不经心的道:“大概是吧,这都上门来了,让我去见客,不就是相看么?” 秋葵面色顿时一变,相看这个词真的是…… “秋葵,今天什么日子了?”明媚突然问。 秋葵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才有些迟钝的回答道:“八月初十了,还有五天就到中秋了呢。” “八月初十了啊,时间过得真快啊,爹娘自过完年离开到现在也大半年了吧?”她叹道,面上有些惆怅之色。 秋葵忽然有些难过了起来,替自家姑娘难过。 姑娘还这么小,可是老爷夫人却总是不在府上,把姑娘一人仍在豺狼虎豹中,也没个人护着。 秋葵知道姑娘肯定是想念老爷夫人了,她声音有些苦涩的说道:“姑娘,你安心等着,老爷夫人……很快就会回来的……”说这话,秋葵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去年老爷夫人几乎是一整年没回京城,今年,到目前为止也大半年过去了,老爷和夫人还是没消息说什么时候回来,想来中秋团圆佳节,姑娘又得一个人孤零零的过了。姑娘又不愿意去殷家,真真是苦。 明媚侧头便看到秋葵苦着一张脸,一看就看穿她的心思了,不由得笑了笑。 是啊,去年爹娘的确是一整年没在府上的,所以两人心里觉得对女儿愧疚,于是今年便想着给女儿一个惊喜,并没有事先和府上的人说要回来,只等着突然出现,给大家一个惊喜,让女儿也高兴高兴。 当初便是这样的,宣平侯府的人都不知道长房两夫妻会突然回来,她更不知道了。看到中秋前夕突然出现在侯府的两夫妻,众人大惊,甚至隐隐有些慌乱,不过两人却将心思放在了女儿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府上的人神色有异。 而她相信这一辈子,事情依然会像那一辈子那样,爹娘会提前回来。当初二房他们并没有做什么,所以让他们躲过了,爹娘没有发现他们的真面目。而这次,她不会浪费这个大好机会了,她一定要好好利用,给所有的人打个措手不及。 ------题外话------ 云吞真是要被自己蠢死啊,昨晚想着把今天要更的一万字先上传了,谁知道一个眼花,直接点击了发布,于是乃们便看到云吞在昨天即将过去的时候还加更了一万字……这都是误会,误会啊,那一万字是今天的啊,摔!但是编辑说不能断更,于是云吞只好又更一次了,四千字,不要嫌少啊,乃们要心疼下云吞,干下这种蠢事,实在是……唉! 第六十七章 费心算计 明媚说收拾,其实并没有。韩家的人还没有资格让她专门收拾一番才出来见客,若不是怕坏事,她甚至不想不出来。哪有让府上女眷到前厅见客的道理,真是没规矩。 还没有到前厅就已经听到了隐约的说话声,有男有女,明媚讥讽的勾了勾唇角。 “三姑娘来了。” 随着守在厅外的丫鬟的一声通报,厅里的人霎时间停下了说话,齐齐的将目光异了过去,便看到一名身姿曼妙,面容娇媚艳丽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顿时满室生辉。 坐在一旁的明凤眸色一沉,眼底掠过了一道嫉妒的光芒,阴暗森冷。 明绯就表现得直接多了。她直接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声,到底是还有些分寸,没有太大声,所以明媚也没听到她到底嘀咕了什么,不过从她的表情来看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了。 明媚朝韩氏行了行礼,又唤了韩家夫人,然后才状似疑惑的问道:“不是说祖母也在吗?怎的不见祖母?” 韩氏笑容不变,“你祖母年纪大了,不能久坐,所以坐了会儿就回去了。” 老夫人怎么可能会亲自来招待韩家夫人,有韩氏招待已经足够了。银钏之所以会说是韩氏和老夫人叫她出来见客,不过是寻了个让明媚不能拒绝,又让人挑不了错的名目而已。要是韩氏请的,明媚大可用规矩之说来拒绝,但搬出了老夫人,那就不一样了。 明媚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我耽搁太久了。” 到底是如何的,谁不知道呢? 明媚坐到了明凤下方,其实也就剩这么一个位置了,她不可能坐到韩家亲戚那边去的。坐下明媚就发现了为何独留这个位置了,因为她一坐下,就对上了一双惊艳又满是浊气,闪着贪婪和好色之光的眼眸。对面坐的可不就是韩氏娘家的侄子么? “表妹安好。”明媚才坐下,韩家嫡次子就迫不及待的套近乎了,他站了起来,故作风流优雅,落在明媚眼里却是粗鄙下流,特别是那双放肆盯着她的眼睛,令人厌恶,恶心。 明媚垂下眼眸,看似害羞实则冷漠,小声的纠正道:“韩少爷叫错人了,你的表妹应该是大姐姐和五妹才是。我的表哥是殷家人才对。” 韩氏娘家的大嫂,李氏听到明媚的话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眼里浮现出了不喜之色,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哟,三姑娘这是瞧不起我们韩家的人吗?怎么就只有大姑娘和五姑娘是表妹,三姑娘就不是?宣平侯府三房什么时候分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明媚抬起头眨了眨眼,似乎有些茫然,“分家自然是没有的,但我爹和二叔并非同一母所出,所以我的亲表哥自然是殷家的人啊,不是这样吗?”说着她又有些疑惑了起来,望着明绯说道:“而且是五妹跟我说韩家表哥不是我表哥,只是大姐姐和五妹的表哥啊!” 明凤面色变了变,双眼凌厉的望向了自己的妹妹,见她一脸心虚的样子就知道她以前是肯定说过这样的话了。她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妹妹怎么就蠢成这个样子了。 李氏看了看明绯,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明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心里却在嘀咕着韩氏这个小姑连自己的女儿都管教不好,什么话都往外说,没个忌讳的,现在好了吧,害得她也丢脸。要不是她许给自己的好处,她还不想蹚这次的浑水呢,不过…… 李氏的心思很快就转移开了,目光落在了明媚脸上,眼里满是挑剔之意。 长房这个小姐身份虽然不是很好,父母自甘堕落的跑去经商了,不过胜在钱财多,将来嫁妆也定然是十分丰厚的,嫁入韩家,对韩家也是好处多多。性子也绵软,好拿捏,将来入门不怕她翻出什么风浪,等她入门了,还可以借她的手回宣平侯府要钱财,可以用来打通各路人脉,说不定能让韩家的后辈在官途上顺畅些,毕竟有大把大把的银子打点总是要好许多的。 就是明媚这相貌太过了些,妖妖艳艳的,不庄重,当正妻有些过于明艳了,不够端庄,容易招祸害,进了门肯定会把自己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这件事必须得好好想想,不能让她一进门就一家独大,专宠,霸着自己的男人在房间,或者可以在她进门后再另外找个貌美的女子抬进门做妾,分一些她的宠爱,这样一来或许可以避免祸家之乱。 八字还没有一撇,李氏就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想着将来要怎么打压明媚这个儿媳妇了。 明媚要是知道她这会儿在想什么,估计都要忍不住呸她一声了,谁给她的脸。 “绯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你就是听不进去?你怎么能和媚儿说这样的话?都是一家人,你的表哥不就是媚儿的表哥吗?都长这么大了,还怕媚儿会抢了你表哥对你的疼爱不成?这孩子就是小心眼。”韩氏看似是在责骂明绯,实则话里却是帮明绯开脱,只说她是害怕表哥多了个表妹就不疼自己了,这不是小孩子心性又是什么呢? 明媚大度的道:“二婶,没关系的,我自己有殷家表哥,不会和五妹抢表哥的,五妹也不用担心。” 韩氏一口气不由得噎了噎,明媚这是存心的吧? 一旁已经急得快跳脚的韩家嫡次子韩禹江终于忍不住了抢着说道:“三表妹说笑了,在我心里,你和五表妹是一样的!我绝不会偏疼哪个的!” 明媚却不搭理他,而是起身朝着韩氏说道:“二婶,既然祖母不在,韩家舅母我也见过了,那我就先回院子了。虽然说都是亲戚,但男女大防还是要注意的。” 这话真是将韩氏想要挽留的话给堵住了。 韩氏心里憋着气,面上却不得不笑着道:“媚儿真是懂事了许多,让我也欣慰得很啊。既然这样,凤儿,你就先带着你几个妹妹回院子吧,我已经命人收拾厢房了,你舅母三人会在府上住几天,你要帮忙着招呼你表妹。” 明凤站了起来,“娘,你放心,我明白。” 明媚走了,韩禹江也坐不住了,他整颗心全是方才那容貌娇美的三表妹,她可真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了,仙女一般。所以他也很快就跟着站了起来,说想要去透透气。可是这话不管是韩氏还是李氏心里都明白,他这哪里是想要透气,是想要去见美人才是。 两人相视了一眼,倒是没有拦着他,反正她们还有正事要商量。 明媚离开前厅之后并没有和明凤几个一起,而是找了借口回了自己的院子。没多久秋葵就一脸气愤的说果然实在西院附近看到了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往西院里探头探脑,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媚听了摆了摆手,“不用管他,按照我之前说的,切莫坏了我的大事。” “可是姑娘,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姑娘可就……”秋葵对于自家姑娘说的什么计划满是担心的。 “怕什么,不是有昆仑在暗中守着,不这样做又怎么能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呢?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的,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做,那我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如果你们擅自动作……” 秋葵立刻摇头,“姑娘放心,你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奴婢绝对不会擅作主张的。” 明媚笑了笑,“那就好。” 李氏带着两个孩子在东院住下了,作为娘家人,偶尔做客也是有的,老夫人也知道韩家人这次上门的目的,对于将明媚嫁入韩家,一开始她是不太乐意的,后来韩氏给她分析了一下她很快就同意了。 至于明应权,多少是有些顾忌,自己作为弟弟,趁着大哥大嫂不在家就擅自处理安排了侄女的亲事,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传了出去,那他的名声还要不要?这么不要脸的事,足以让他的同僚狠狠嘲笑他一番了。 不过这点面子的问题到底是敌不过对长房财产的窥伺,他也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将侄女嫁入韩家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韩家好歹也是自己母亲的娘家呢,又是妻子的娘家,侄女嫁过去不就是亲上加亲了吗? 宣平侯府尚有点良心的大概就是三房两夫妻了。虽然说这两夫妻也是惯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相比二房,良心尚在。韩家的人一住进来三房两夫妻就察觉到不对了,再让人打听了一番,很快就知晓了二房和老夫人的打算,两夫妻是一阵无语。 “老爷,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就任由着二嫂把媚儿的亲事定下来,和韩家结亲?不是我说,就韩家那个嫡次子,哪里是良配,媚儿要是嫁过去,凭着姿色大概是可以得宠几年的,可年纪大了,又该如何?媚儿那样的性子进了韩家,还不得让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啊!”汤氏念叨着,心里对韩氏的鄙视又加重了几分。 想吞长房的家产也不用做得这么难看,如此的迫不及待吧?大哥两夫妻还没有回来,媚儿也才十三,他们就急巴巴的想要越俎代庖帮媚儿决定亲事?这脸可真大,也可真不要脸。 明定权皱着眉头,觉得二哥两夫妻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也不应该。大哥大嫂还在,媚儿的亲事哪里轮得到他们来做主了?要是真心为媚儿着想倒也罢,可那韩家的侄子,别说是配媚儿了,就是配他三房的庶出小姐他都嫌弃。 母亲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劝劝二哥,到底谁才是母亲的亲儿子啊,明明他和大哥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母亲怎么就总是偏帮着二哥呢?以前爹还在的时候母亲这样尚且可以说是情有可原,要讨好爹,可是爹都已经过世这么久了,母亲怎么还这样? 明定权是十分不明白自己的老母亲到底在想什么的。 他一直都知道母亲因为是妾室扶正,所以一直都很小心翼翼,特别是在对待主母生下的孩子时,更是一心一意,小心谨慎,处处照顾,不敢有丝毫的偏差,甚至最后还劝大哥将侯爷的爵位让给了二哥这个主母所出之子。都做到这个份上了,难道还不够?为什么这么些年来,母亲还是如此小心翼翼的将二哥捧着?母亲就没想过他和大哥吗?他们才是她亲生的啊! 这些疑惑一直得不到解答,一直积压在心底,年复一年,明应权甚至为此有些埋怨起了自己的母亲。二哥到底和自己不是同母所出,如果是大哥继承了爵位,他日后官途定会更加的顺利,毕竟大哥和他一母同胞,而且大哥从小就很照顾他,关爱他,两兄弟的感情一直很好的。 直到后来……想起以前的事,明定权双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些,闭了闭眼才有些无力的道:“罢了罢了,你寻个机会提醒一下媚儿,让她这几日最好就是在西院,能不出西院就别出西院,二房既然有心想要将她嫁入韩家,仓促间,说不定……大哥大嫂不在,我身为小叔,理应照顾侄女。” 汤氏对此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她虽然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起码还是有点良心的,害人姻缘,毁人一辈子的事她可不会做。由此可见二房的人的心真真是黑的,当然了,还有祥泰居那个老家伙。 对老夫人的不满汤氏自然是只敢在心里想着,面上该恭敬的还是恭敬。自己的丈夫说不上是大孝子,对老夫人似乎也有怨言,但也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妻子对自己的母亲不敬的。 “老爷放心,我明日便寻理由去一趟西院。” 明定权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在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给大哥写封信,隐晦的提醒他们早点回来,别一心扑在外面的事情上,府里还有个女儿需要他们照顾…… 第二天,明媚听到丫鬟禀报说三夫人来了西院时很是惊讶意外了一番。 三婶怎么会来西院?印象中三婶似乎从没有来过西院,有什么事也是让人叫她过东院,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对于三房,明媚的观感是很复杂的,三房是好人还是坏人,是要看跟谁对比的。若是跟二房相比,三房自然就显得好了,可若是跟别的比,三房夫妻的做法似乎又太过自私,凡事高高挂起,而且三房也是有个隐患在的,只是现在还没有暴露而已。 “还请三婶进来吧。” 汤氏很快便走了进来,她穿了葱绿的褙子,胭脂红下裙,在这炎热的夏日陡然增添了几分明烈的色彩,脸上也带着爽朗的笑容,一进来便亲亲热热的喊道:“媚儿,三婶不请自来,你不会嫌弃三婶吧?” 明媚笑了,“三婶说笑了,三婶难得来一趟西院,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怎会嫌弃?三婶别嫌我招呼不周才是,三婶快坐,喝碗酸梅汤解解暑气。”明媚将秋葵刚端上来的酸梅汤盛了一碗放到了汤氏面前。 汤氏也不跟她客气,当即端起碗拿着瓷匙儿姿态得体优雅的喝了几口,然后喟叹了一声,“这个节气,喝一口冰镇的酸梅汤真真是舒服,像是终于活过来了一般。” “三婶喜欢就好。” 汤氏看了眼明媚的屋子,很是干净,布置也算得上是精心,摆设的大多数都是大哥两夫妻从外面带回来的精细物件,精致贵重,最是得年轻女子喜爱。她又扫了眼周围,屋子里只有秋葵一个人伺候,屋外静悄悄的,大概是外面日头毒辣,并没有让丫鬟守在院子下。 她眼珠子转了转,开门见山的说道:“媚儿啊,三婶这次过来呢确实是有事想要提醒你的。你二婶娘家的人过来做客,还带上了公子和小姐……虽然说都是一家人,但总归不是同出一脉,亲疏远近还是要分得清的,特别是你现在已经十三了,是大姑娘了,男女大防什么的一定要注意,别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了。” 汤氏说着,眼睛盯着明媚,“媚儿,三婶这样说你可明白三婶话里的深意?” 原本在听到汤氏那些话明媚就有些意外了,最后汤氏更是只差直白的让她小心二房的人,明媚就更是惊异了。 三婶这难道是知道了二房的打算,所以专门过来提醒她小心防患,不要中招了?是真的为她好,还是只是单纯的为了和二房作对? “三婶,你……”明媚装出一脸茫然和不解的样子,懵懂的看着汤氏,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汤氏看到明媚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想了想才说道:“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在你二婶娘家人在的这几日,你没事就不要出西院了,最好就是一直躲在屋子里,特别是千万不要单独和陌生的男子在一起,知道吗?有些话我也不能说得太直白,传了出去就是麻烦。二房的事三房也没办法插手太多,这府邸毕竟是宣平侯府,你二叔才是宣平侯。” 三房如果得罪了二房,三房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明媚蹙了蹙眉头,若有所思,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慎重的应道:“三婶放心,我知道了,我会在西院不出去的。” 见她答应了,汤氏的心才松了松,不管事情最后到底如何,起码该做的她已经做了,她可以问心无愧了。她特地来提醒她,如果她自己还不小心些,还能被二房的人算计了去,那她也没有办法了。 “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了。哦,对了,这些是我娘家送过来的一些吃食,我过来总得有个名目,你就留下来吃吧。”汤氏说完正事便站了起来,“二房那边我也是要过去一下的,免得他们起疑心了。” 明媚也站了起来,“多谢三婶,三婶慢走。” 汤氏一走,秋葵就立刻忍不住问道:“姑娘,三夫人方才说的话……三夫人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是不是和二夫人串通了,她故意来提醒姑娘,然后二夫人再……”再什么,好像又说不通,秋葵觉得自己的脑子这会儿都成一团乱麻了。 三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明媚眯了眯眼,慢慢的道:“三婶,大概是真的想要提醒,免得我被二房算计了。” 秋葵眉头一皱,“可是三夫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从前也没见三房的人对姑娘怎么好啊,就是,就是也不像二房那样处处想算计姑娘罢了。 明媚弯眸笑了笑,“不管如何,三婶这总归是好意一番。” 秋葵想了想点了点头,这倒是。三夫人能来提醒姑娘一番在宣平侯府已经是不容易了,瞧瞧二夫人和老夫人,恨不得将姑娘卖了呢。 明媚缓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天空,现在已经是申时了,天气晴朗,天空湛蓝,窗外隐隐可见天空中悬挂着的月亮,月亮渐圆。 “今天是八月十一了,还有四天就十五了。” 秋葵站在她身边,也看到了天空中的月亮,已经快圆满了,“是啊,马上就要到中秋了。姑娘今年想吃哪些口味的月饼呀,你提前跟奴婢说,奴婢亲自做给姑娘吃。还有,姑娘想吃螃蟹吗?奴婢到厨房让厨房的人先留几只出来。”不然到时候东院的人就全要去了。 “这个不急,不过多准备些吧,特别是蟹。”爹最是喜欢吃了,配点黄酒,爹每每都吃得停不下嘴,最后都要娘硬要拦着才行。 秋葵愣了一下,想着姑娘一个人多准备些做什么,姑娘胃口一向不大啊,还有蟹,姑娘什么时候喜欢上吃这个了? 不过作为一个忠心的奴婢,首要的便是努力贯彻执行主子吩咐下来的事。 于是秋葵点了点头,心思很快就转到了厨房那边去,听厨房的丫鬟说今年会购一批鲜肥肉嫩的蟹回来,她得趁东院的人去之前替姑娘定下来一些。 接下来的时间,明媚果然是待在西院里,轻易不外出。她这样倒是让汤氏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样一来二房应该就没有什么法子了,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但是二房就完全是另外一副心情了。 明媚不出西院,外人没事也不好总往西院跑,这样的话岂不是明摆着要告诉别人他们二房另有所图吗? 明凤对此也是有些恼怒的,觉得自从她之后就发现明媚这个妹妹和以前确实是不一样了。 以前总是唯唯诺诺,低眉顺眼,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让她们费心思的,可是现在,看似她什么都没做,可却已经让她们烦恼不已了。 韩家的人过来是有目的的,可是她却一直缩在西院,这让他们怎么施展计谋?眼看这世间一天天过去了,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吗? “凤儿,这可怎么是好,你舅母几个可待不了多久了,中秋节就要到,他们肯定是要回去的。可是这趟的目的都还没有达到,就这样白白浪费了?等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韩氏有些苦恼的说着。 明凤眼里闪过了一道阴狠之光,“她不出来就想办法引她出来!她的亲事最好就是能趁着中秋节的时候定下来,这样外人也不会太过怀疑。表哥上门做客,和表妹日日相处,情愫暗生,两情相悦,两府愿意结亲,亲上加亲,这不是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的事吗?” “过了这段日子,依照她的性子就难找机会了。而且绯儿的亲事眼看也要定下来了,绯儿定亲在前,她定亲在后,别人难免会想歪,特别是绯儿如果定的是定国公府的亲事。再过些日子大伯他们可就要回来了,等他们回来,我们还有什么机会拿捏明媚的亲事!” 按照大伯他们出门说的,他们大概会在十月初回京,眼下都八月中旬了。过了节,明媚又找机会去了殷府的话,他们还能把手伸到殷府去不成? 道理韩氏明白,但要怎么做却是个问题。他们是有心要撮合——不对,是一定要促成这门亲事,但也不能做得太过明目张胆,落人口舌,等长房的人回来有机会找他们算账啊。 “可明媚这小蹄子这几日一直躲在西院不出来,我们能怎么办?我总觉得这死丫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没有以前那样好拿捏了,对我们二房的人好像也起了防备心,没有以前那么亲近和信任了。”韩氏抱怨着。 明凤其实也发现了这一点。 虽然刚回来的时候她没有觉得明媚有什么不一样的,但这一天天的,不管是在锦素绣庄还是在侯府,明媚的做派都和以前不一样了。看似什么都没有变,她似乎还是那个软弱好欺的人,可实际上却大大不一样了。起码二房的人就没有再在她身上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还因为她名声受累…… 明凤的手紧了紧,心里有个想法越发的确定了。 明媚肯定是变了!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变了,不像以前那样好糊弄,那么好拿捏,那么蠢了。 可到底是为什么会突然就变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指点她?难道是殷家的人?想想也是这个可能性最大了,只有殷家的人才会费尽心思的去指点她,教导她,说不定文青的事也是殷家人做的。 在知道锦素绣庄比试的事之后她就尝试过要去找周文青,周文青是一把很好用的刀,用得好了,她可以为她做很多事,就这么失去这把刀她还真是有点可惜。所以她想着找到她,先将她安顿下来,等风头过了再另作安排。 可是她却找不到人!之前住的地方,附近的邻居说他们一家搬走了,好像是回乡下了。她派人去她的乡下找,结果却说没有看到周文青,据她的家人说他们回去的路上路上了劫匪,一家人走散了,其他人最后都回来了,可唯独周文青没有,像是失踪了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种预感,周文青不是失踪,是被人除掉了。而会除掉她,能除掉她的唯有殷家的人。周文青算计了明媚,让锦素绣庄出了丑事,殷家人杀了她出口气也是很有可能的。 没想到她不过是去了一趟护国寺祈福,回来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而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每每想到这一点明凤都觉得怄了一肚子的气,所以她思来想去的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将明媚嫁到韩家去,这样她就一辈子只能被他们拿捏住了。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 韩氏一愣,“来硬的?凤儿,你的意思是……” “我刚才说了,表哥表妹日日相处,日久生情,这样的情况下情不自禁的做出点什么不应该的事也是情有可原的。整个宣平侯府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想做点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她躲在西院,那就让她躲在里面好了,在西院发生点什么更好。”明凤轻描淡写的说着,好像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一样。 韩氏蹙眉想了想,然后若有所思了起来。 “这件事尽快安排,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明凤决然的说道。 韩氏点了点头,脑子一转很快便已经有了主意。 西院。 “今天是十四了。”明媚叹道。 秋葵有些奇怪的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姑娘这天天念叨日子做什么,虽然说明日便是中秋佳节了,可是宣平侯府的中秋佳节不是年年如此吗?姑娘从来没有表现得像今年这样满是期待,到了天天念叨的程度啊。 所以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东院那边这两日有什么情况吗?”明媚问。 秋葵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倒是那韩家少爷天天在西院外转悠。” 明媚点了点头,“随便他吧,不进来就行。” 要说东院这两天也是有些动静的,不管是明凤还是明绯,又或者是三房的双胎姐妹,都约过自己出西院,不过都被她找借口给拒绝了,她一直躲在西院。东院的人应该着急了吧?明日便是中秋了,他们也只有这两天的机会动手了。 如果她料想得不错的话,明天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明天是中秋佳节,按照往年的惯例,宫里是会办宫宴的,三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带家眷进宫赴宴,君臣同乐。宣平侯府当然是有这个资格的,可惜长房的姑娘没有,谁让长房的姑娘爹娘是商人呢?到时候宣平侯府的主子都去参加宫宴了,整个偌大的侯府不就空荡荡没人了吗?没人看管,松懈了,自然就是办事的最好时机了。 至于三房,三房住东院,她住西院,相隔甚远,西院发生了什么,东院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姑娘,你说——”秋葵正要说什么,屋外便传来了通报声,说是东院那边派了人过来请三姑娘。 明媚立刻就笑了,看着秋葵的眼神颇具深意,“你瞧,这不就来了吗?” 明媚带着秋葵去了祥泰居,祥泰居除了老夫人,韩氏,汤氏也在,几个小辈倒是不在的。 “媚儿啊,明日便是中秋佳节,你也知道每年这个时候宫里都会办中秋宫宴,三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家眷参加,所以你二叔一家是要去参加宫宴的,就不留在府里了,我这个老婆子自然也一同去。这样一来府里就剩下你三叔一家了,只是你三叔一家住东院,你一个人在西院也是寂寞。不如你就到你三叔那边的屋子一起过得了,你觉得呢?”老夫人看着明媚说道。 “祖母不必担心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个人在西院没有关系的。祖母就安心进宫吧,府里的事有三婶在,定不会有问题的,西院就更加不必担心了。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待在院子里想来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明媚乖巧懂事的说。 “媚儿啊,你还是过东院和你三婶他们一起过节吧,不然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实在是有些不忍心啊!”韩氏很是心疼的说着。 汤氏听着这些话,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头,眼里闪着疑惑。 二房这是想做什么?她可不相信他们真的是担心媚儿一个人过节,莫不是想让媚儿到三房过节,然后在三房的院子里动手,到时候出事了,自然就是三房的错,二房摘得干干净净的? 汤氏可不相信二房的人放弃了将明媚嫁给韩家嫡次子的想法,二房的人肯定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呢。可能老夫人也帮了一手? 汤氏看了一眼老夫人,再次感叹这个世界上果真是什么人都有。像老夫人这样的,将自己的亲孙女推出去让旁人欺辱的大概也是少见了。 “二婶,真的不用了,我真的没关系的。”明媚依然摇着头。 “这……娘,你看媚儿这孩子……”韩氏一副无奈的样子。 老夫人严肃着脸看着明媚,再次问道:“媚儿,你当真不愿意到你三叔那边去过节吗?真的要一个人在西院?” 明媚很确定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也罢,既然你自己乐意在西院,那边在西院吧。在我们进宫之前,我会吩咐府里的人备好过节要吃的要用的东西,免得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有事你就去找你三叔三婶吧,我们也不勉强你了。” “多谢祖母体谅。” 说完了这件事,韩氏便和老夫人说起了宫宴的事,汤氏和明媚是不能进宫的,坐在一旁也只有听的份儿。 倒是明媚心里觉得奇怪,叫她过来莫非就是单纯的为了让她过三房过节一事?难道是她预料错了?她可不相信二房和老夫人会这么好心的为她着想呢,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目的,今天应该也不例外。 果然,她才这么想着,就只见韩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似的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很是无奈的样子,“瞧我,这几日忙着进宫的事,家里又来了客人,忙得我晕头转向,差点忘记一件重要的事了。” 她说着转眸望向了明媚,一脸的慈爱,“媚儿,是这样的,明日进宫我们肯定是要带着护卫什么的,但是不凑巧的是咱们宣平侯府前院护院队长家里有事请了假……咱们也不能什么人都不带的就进宫是吧?媚儿你院子里那个昆仑听说很是厉害,你又不能进宫,所以二婶就想着问你借人来用用,让那个昆仑护送我们进宫。媚儿可愿意借?” 明媚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二房的人和老夫人要进宫参加宫宴,东院就只剩三房,西院向来只有她自己,她方才又拒绝了老夫人去三房过节的提议,现在二房又要借走昆仑,如此一来,西院就只剩下一些妇孺之人了。到时候想做点什么的话应该是再容易不过了吧?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齐齐的看着明媚,等着她的答复。不过汤氏和韩氏,还有老夫人的眼神略微有些不一样,她暗暗给明媚递了个眼色,暗示她不要答应韩氏。虽然不清楚韩氏这样做的目的,但依她对韩氏的了解,她这样做肯定是有目的的,估计还是冲着明媚来的,所以她最好还是不要答应。 不过明媚似乎没有领悟到她眼神里的深意,反而笑了笑,一如既往的好说话,“二婶如果觉得昆仑能担此重任的话,我自然乐意借,都是一家人,相互帮忙也是应该的。只是二婶应该也知道,昆仑和大燕人不太一样,若是让昆仑护送,只怕是会惹来异样眼光。” 韩氏一听她答应了,哪里还会考虑其他,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不碍事,以前是觉得昆仑长相恐怖,不过大概是日子长了,慢慢的习惯了,现在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媚儿都不在意,我们又岂会在意?那就这样说好了,明日让昆仑护送我们进宫。” 明媚点了点头,“也好,只是昆仑虽然来侯府也一段时间了,不过对京城还是不太熟悉的,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还望二婶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计较,有什么也回来了再让我这个主子的处理。” 她话里的意思就是昆仑是怎么去的,就要怎么回来,不能有什么损失了。 第六十八章 多管闲事 韩氏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屑。 瞧她这小家子气的,不过一个奴仆,还是长相怪异的奴仆,谁还稀罕了不成?如果不是为了明日的大事,她还不想让这么一个人护送呢,也不知道一路上会招惹来多少异样的目光。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韩氏面上却笑着道:“那是,媚儿你放心,昆仑是你西院的人,明日他是什么样护送我们去的,到时候就还是什么样回来,绝不会损失半分。” “那就有多谢二婶了。” 汤氏在一旁怒其不争的看着明媚,心里直呼要被明媚这泥捏的性子气死。明明都提醒过她了,她怎么还是这样不小心啊! 罢了罢了,该做的她都做了,是她自己蠢,到时候要是出了事可别怪她这个三婶不帮忙! 目的达到了,老夫人很便让明媚回西院了,明媚习以为常。 按理说她可是老夫人的亲孙女,二房的那几个才是外人,可是老夫人却向来只喜欢二房,甚至是三房的那几个,反而是对自己这个亲孙女不亲近,甚至是讨厌。府里的人都说是因为当年爹非要娶娘,而娘并不是老夫人相中的儿媳妇人选,所以恨屋及乌,老夫人不喜欢娘,连带的也不喜欢她这个孙女。 当初她对这个说法是深信不疑的,毕竟听说当年老夫人曾经是打算让爹娶韩家的一个侄女,后来爹却看上了娘,非卿不娶,闹得老夫人很是恼怒生气。爹没娶到这个韩家侄女,后来老夫人又让二叔娶了韩家另一个小姐,也就是韩氏,如此老夫人才消停了下来。 所以她也一直相信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夫人才不喜欢娘,不喜欢她这个孙女,后来啊,她才知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这深院大宅里,藏污纳垢,都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埋葬了多少人命,又有多少肮脏丑陋的往事等着被揭开。 明媚脚步轻盈的回到了西院,将昆仑叫了过来,跟他说了说明天的事。 昆仑听了眉头一皱,“那姑娘怎么办?小的是西院的人。”为什么要护送东院的人进宫? “我的话你不用担心,你只管去护送他们进宫,少说话,少做事,只做好你护送的工作就是了。这件事他们已经安排了,就算我不答应,明日他们也会找借口支开你,不让你留下西院守着的。所以,既然如此,那不如就顺了他们的意,让你跟着他们离开侯府。”明媚淡声说道。 昆仑一听就知道她是心里早有打算,也就不再多说了,只是问道:“姑娘肯定不会出事吗?” 明媚点头,笑了笑,“当然。” “好,小的知道了。” “姑娘,韩家的人坐马车回去了。”秋葵走了进来禀报道。 “明日便是中秋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秋葵眨了眨眼,心里有些不解。韩家的人回去了,那是不是说姑娘的亲事二房放弃了? 明媚却没有再说什么,径自起身走到了绣架前坐了下来,拿起了绣针,专注的绣了起来。秋葵瞄了一眼那绣架,发现之前那块绣地上似乎多了些图案,她站得有些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确实是比之前多了些图案,看姑娘的样子是准备又开始绣什么了。 哎,姑娘到底想绣什么呢,她到现在都还看不出来姑娘要绣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八月十五,中秋团圆佳节,不只是宣平侯府,就是整个京城里也都是热闹非凡的。 大燕建国虽然才短短数十年,但现在正是最繁荣,百业复兴,蒸蒸日上之时,国力也日益强大,百姓安居乐业,京城更是如此。除了刚建国那几年因为经济萧条而没有大搞民间活动之外,其余时间,每年的上元节,中秋,除夕,京城都会大办活动,君民同乐。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宣平侯府的下人一大早就忙活起来了,虽然说二房和老夫人今晚是要进宫的,但府里该有的布置准备也是要有的,况且进宫也是要准备妥当,不然失了礼数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东院很是热闹,西院就冷清得多了,丝毫没有过节日的气氛,里里外外都很安静,和东院相比,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西院的人被戚嬷嬷调教过之后倒是沉稳了许多,并没有因为东西院的差别就躁动起来。 到了申时侯府的马车便准备妥当,二房和老夫人一行人便坐上了马车朝着皇宫而去。 当然了,就算是做给别人看,出门之前韩氏也不忘关心明媚,再三叮嘱她如果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好,那就去三房一起过,他们在宫宴结束之后会立马回来的云云,充分的表达出了对长房这个侄女的关心和爱护,让侯府大门经过的人看到了一阵感叹侯夫人的仁慈大度。 夜幕很快就拉了下来,渐渐覆盖了日光,府里各处的灯也逐一的亮了起来,远处隐约可以听到热闹的喧闹声,西院却始终安静,特别是到了傍晚,东院那边时不时的过来一个婆子,一个丫鬟,一个小厮,皆是要向西院借人的。说是进宫带了些人走,可府里的事还是要做,如此一来人手便有些不够了,所以只得向西院借人。 听听这拙劣的借口,如果是以前的明媚说不定就还真的相信了,可惜现在的明媚什么都懂。这哪里是借人,不过是想趁机支走西院的人罢了。最好竟然连秋葵和戚嬷嬷都想方设法连哄带骗的给拉走了。 屋子里,明媚并没有把所有的灯都点了,只有正屋两旁的高大落地鹤形灯静静燃烧着,屋檐下的宫灯也散发出了淡淡的晕黄光芒,在门口投下了一片淡淡的光影。这样的环境倒是不像节日有人待的屋子了。 明媚看着屋子里的漏壶,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才这么想着,她就耳尖的听到了一丝异样的响动。接着就是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 明媚无声喟叹了一声。 二房的人到底是为什么这样看轻她呢?因为爹娘的关系?因为她自身不争气的关系?这样的法子实在是太过粗暴和恶毒,他们要毁了自己的亲事,还要毁了自己的名声和一生。 明媚收拾起心情,起身佯装有些害怕疑惑的出声叫道:“是谁在外面?秋葵,是你回来了吗?秋葵?” 她慢慢的移步走向了门口,还有几步的距离,门口突然冒出来了一道高大的身影,背着月光,如同黑夜中的恶鬼一样吓人,明媚面色发白的倒退了两步,眼神惊恐的望着门口,“你……你是……你是谁……” 门口的人跨步走了进来,一张还算端正,此时脸上却满是猥琐色欲的男子暴露了出来,不是韩家那嫡次子还能是谁? “表妹,是我,韩禹江。” 明媚睁大了眼,惊愣不已,“你……你怎么会在西院?你不是回韩家了吗?” “表妹,我是不忍心看着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过节,所以专程留下来陪你的。”韩禹江心情激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明媚那张娇艳的脸不放,然后放肆的将她由上至下扫视了一遍,眼里满是贪欲和赤裸裸的色意。 明媚飞快的转过了身,一副避忌的模样,“韩少爷说笑了,男女有别,韩少爷不应该独自出现在西院,还请韩少爷立刻离开,免得两家闹得难看,伤了和气。看在二婶的面子上,我只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请韩少爷自重!” 韩禹江笑眯眯的说道:“表妹,你又何必故作矜持呢?这宣平侯府上下谁人不知道咱们是即将要定亲的人啊,我作为未婚夫,来看看自己的未婚妻,这不是人之常理吗?又有谁会说三道四呢?” 明媚身子一僵,猛的转身愕然的看着韩禹江,睁大了眼睛,凤眸里满是惊愕,面上一厉,大声道:“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和你定亲了,简直荒谬!韩少爷,你虽然是二婶娘家的亲戚,但是……但是你也不能太过分了,这种话岂能乱说!你要是再毁我名声,那就休怪我不给二婶面子了!” 韩禹江却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更靠近了她几步,吓得明媚连连倒退了几步,警惕的瞪着他。 “表妹,我对你是真心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满心都是你,非卿不娶啊!表妹,只要你嫁给了我,我会对你好的!”韩禹江自认深情的凝视着明媚,含情脉脉的说着。 “你闭嘴!韩少爷,请你现在立刻离开西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如果再不走,我就喊人了!你简直放肆!”明媚被他无耻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可偏偏长得娇艳妩媚,身形也娇小,即便努力摆出了凶恶的模样,也没有丝毫的震慑力,反而勾得人越发的心痒痒,想看看那双如水般的眼眸如果染红了会是什么样。 韩禹江愣了一下,接着就大笑了起来,“喊人,表妹,你喊啊,你大声喊,看能不能喊来谁。我实话告诉你吧,西院所有的人都被叫走了,你就算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表妹,你何必呢?咱们成亲不是挺好吗?可以亲上加亲,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表妹,你乖乖听话,答应了我,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你非要不识相……”韩禹江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那表哥可能就没办法怜惜你了。我本来还想着等成亲之后再动你的,可是看你这样子……也好,反正迟早你都是我的人,现在睡和将来睡其实都一样。表妹你不听话,那我就只好使用些特殊手段了,表妹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太想娶你了,你放心,就算现在我们有了亲密关系,将来等你进门了,我也一样会疼你的!” 韩禹江一会儿威胁,一会儿哄骗的,总之话里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这门亲事,明媚不答应也得答应。 明媚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摇着头,拒不接受,也不相信他话的样子,“你胡说!我不会相信你的!我爹娘不在京城,我的亲事根本不可能会定下来,我看你是疯了!你赶紧走,再不走我就真的喊人了!你不要以为你是二婶的亲戚我就会忍让你!你再不走,等明日我便立刻去殷家,让我外祖父一家替我讨公道!”她搬出了殷家。 这让韩禹江不由得变了变面色。明媚一个弱女子他当然是不怕的,但是殷家……不过转念一想到姑母说的话,他又淡定了下来。 殷家又如何,殷家还能插手宣平侯府的事不成?他和明媚的亲事那可是有老夫人首肯的,就算明媚爹娘不在京城,可只要老夫人愿意,这门亲事就没有任何问题! 再说了,等过了今晚,事已成定局,明媚清白已失,她不嫁给他,难道要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吗?殷家舍得?只怕到时候殷家会更加的心疼她,担心她进了韩家会吃亏,然后加倍的对她好……这样一来,最后得了好处的还是他和韩家啊! 姑母说得果然对极了,只要娶了明媚,不说宣平侯府长房了,就是殷家也会为他们所用!他既得到了美女,也得到了美女背后的势力,一举两得啊!幸好大哥已经成亲了,不然这好事还真轮不到他! 想想韩禹江就整个人都激动兴奋了起来,好像已经看到自己风光迎娶明媚的情景了。当然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韩禹江眸光一动,视线落在了明媚身上,愈加的放肆了起来,那赤裸裸的眼神满是淫秽,恨不得用眼睛就能把明媚身上的衣服剥下来。 她的脸蛋这么美,衣服下的皮肤也一定如凝脂一样白皙,如丝绸一样滑腻,摸上去肯定……光是这么想韩禹江的身体就控制不住的起了反应。 明媚眸色一冷,眼底掠过了一道阴森的杀意。 该死的韩禹江,她一定会让他后悔今晚对她起的淫秽之心! “表妹,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不怕实话告诉你,你的亲事不需要你爹娘首肯,只要老夫人答应。而现在,老夫人和姑母已经商量好了,等今晚过后就会派人到韩府商量咱两的亲事,等你爹娘回来事情已经成定局了。至于殷家……”他无所谓的笑了笑,志在必得,“只要你成了我的人,殷家除了答应让你嫁给我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韩禹江说完也不再等,不愿意再等,他现在就想将这个小美人压在身子,恣意怜惜疼爱,让她心甘情愿的臣服自己!他朝着明媚扑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能抱住她了,没想到明媚动作如此的敏捷,一个闪身就躲开了,迅速绕到了另一边。 “你别过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明媚慌张惊惧的朝着屋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唤着。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着,院子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的踪影。 韩禹江没想到她能躲开自己,愣了一下,听到她真的大喊了起来,本能的慌了一下,不过想起了姑母的安排,他的心马上又定了下来。不急不缓的朝着明媚逼近,“表妹,我都说了,西院的人都已经被调走了,你喊破喉咙都没有用的,你还是乖乖的从了我吧!” “你妄想!你……我不会放过你的!”明媚说着。 韩禹江可没把她这话放在心上,却不知道明媚说的是真的,她真的不会放过他,不管有没有今晚的事。 明媚跌跌撞撞的朝着屋子跑了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喊着救命。 可就如韩禹江所说的,西院的人都被调走了,没被调走的也早就躲了起来,提前威胁过,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出来,不然的话就发卖出去。所以西院没人敢应明媚,更加没人敢出来救她。 明媚只管拖延时间,她要等,等到当初爹娘回来的那个时间,当场撞破这件事。只有让他们亲眼看到唯一的女儿在这宣平侯府的日子到底是如何的,是如何被欺辱,践踏的,求救无门的,他们才会痛彻心扉,才会对那些人失望,才会怨恨他们。 这样一来,等不久后的将来,这些浅淡的怨恨才会生根发芽,迅速成长为参天大树。 明媚不知道宣平侯府西院墙外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听到了她在热闹夜色中显得有些微弱的呼救声。 “爷,有人在喊救命。”黑衣男子陈述道。 “嗯。”白衣男子点了点头,表示他也听到了。 黑衣男子顿了顿,“……要救吗?这府邸好像是宣平侯府。” 白衣男子挑了挑眉,宣平侯府?这个时候宣平侯府的人不是进宫参加宫宴了吗?他看了看四周,判断出这边应该是宣平侯府所谓的西院,所以喊救命的是宣平侯府长房的那个小姐? 不知道怎么的,白衣男子脑海里忽然就想起了当日在朱雀楼,就是宣平侯府长房的那位嫡小姐拍下了从西域得到的那个奴隶。 沉吟了一下,白衣男子,也就是燕绎一脸慈悲,严肃的说道:“既然听到了,那理应出手相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黑衣男子:“……”行的,他这就去救人。 黑衣男子身影一动便已经从高高的墙头跃了进去。 正故意带着韩禹江到处转,拖延时间的明媚这会儿已经是气喘吁吁了,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想个更好的法子才是,现在这样实在是太累人。如果不是担心爹娘回来看到不够震撼,她会显得不够凄惨可怜,她真想立刻就解决了韩禹江。 昆仑离开之前给她留了点东西以防万一,只要她转身对韩禹江一撒,他顷刻间便会晕倒。 她正犹豫着是不是要用这包药粉,晃了晃神,再回过神来忽然发现身后的脚步声没有了!她心里疑惑着,下意识的回头,眼睛倏地的睁大,呆愣的看着不远处倒地的韩禹江,还有他身旁站着的黑衣男子。 明媚:“……”这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西院? 还有,他怎么把韩禹江给放倒了?她估摸着这时辰快到了,爹娘应该也快回到了吧?万一…… 这么一想,明媚看着黑衣人的眼神顿时有些埋怨了。 黑衣人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再看,只见对面不远处的女子身形娇弱,一脸的惊魂未定,看着自己的眼神惊喜又不敢相信。 嗯,果然是看错了,这小女子分明就是感激自己救了她。 他硬邦邦的说道:“方才与我家少爷在墙外偶然之下听到呼救声,我家少爷命我出手相助,姑娘不必言谢。”顿了顿又问:“需要报官吗?” 明媚迟钝的摇了摇头。 黑衣人看了眼地上的人,估摸着一时半会的醒不过来,这姑娘要想怎么处理的话倒也无碍。 于是他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走一步了,姑娘若是不想报官,就尽快将此人处置了吧,不然醒过来姑娘怕是又有麻烦了。” “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明媚福了福身道。 黑衣人眨了眨眼,眼里闪过了一丝疑惑。 奇怪,他怎么从她语气里闻到了咬牙切齿的味道?怎么回事,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竟然再三出错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一个闪身就跃过了墙头,消失在了墙后面。 “这是从哪里来的傻愣子,多管闲事,坏我大事!” 身后传来了一声低得几不可闻的抱怨声,黑衣人身子一崴,差点从墙头上栽下去。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这女子真的有病!他可是救了她! 落地走到燕绎面前,黑衣人眼里似乎流露出了一丝丝委屈。 难得做好事,竟然还被人嫌弃了?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燕绎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好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 瞧,帮倒忙了吧?听这女子的嘀咕声想来方才的事是她有意而为之,是在谋划什么,结果却被他给中途插一手破坏了她的计划,也难怪她要埋怨了。 只是……燕绎眼里难得的多了丝兴味。 宣平侯府长房的嫡小姐,有意思。 “走了。”燕绎用长萧点了点黑衣人的肩头。 两人不紧不慢,优哉游哉的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去。 墙内,明媚却苦恼了。 她原本的计划是韩禹江逼迫她,她绝望反抗,眼看就撑不住了,这个时候爹娘正好回来看到,于是勃然大怒……但是眼下,韩禹江被人劈晕了,她要怎么表达出她绝望反抗的意思,一个晕倒了的人要怎么逼迫她,怎么毁她清白? 一切都好好的,顺利得很,从一开始就在按照自己设想的那样在进行。没想到眼看就到关键时刻了,却横插了一个人进来,将她的计划破坏掉了。 明媚觉得这可能是老天爷在考验自己,看自己是否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她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韩禹江,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将韩禹江弄醒,然后再引诱他对自己用强的?不行,这有些不切实际。韩禹江被人劈晕了,醒过来之后有没有后遗症什么的还不知道,他也应该没有蠢到这种地步,前脚被人劈晕,后脚醒过来就马上要行凶。 眼看时辰就快到了,明媚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了,虽然不及之前计划那般完美,但起码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 她伸手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拉扯了几下,看起来有些狼狈和凌乱,不过腰带系得紧紧的,就是衣襟有些许的松散,没有露出肌肤,却会让人一看就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然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皱了皱眉头,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反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一巴掌下去,她的脸蛋马上就红了起来。 接着她躺了下来,忍着恶心将韩禹江拖到身边,从远处看就好像是韩禹江压在了她身上一样,设计好了角度之后她才开始放开嗓子尖叫了起来。 “快来人,快来人,救救我,救我……秋葵,秋葵,你在哪,快来救我啊……啊……你放开我,你不要碰我,走开,走开!秋葵,戚嬷嬷,你们都到哪里去了,快来救我啊……”凄厉的呼救声伴随着绝望的哭泣声从西院传了出来,却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满心期待,满心欢喜,兴冲冲,迫不及待的赶回来,想着陪宝贝女儿过个快乐的中秋节的明月臣和殷素娘怎么都没有想到回到宣平侯府见到的会是如此一幅画面。 两人早就计划好了,赶在中秋节的时候回到京城,这样一来,肯定能给女儿和大家一个惊喜。他们风尘仆仆一路骑马,还是比原计划晚了些许,按照原计划,他们应该是在中午的时候就能回到侯府了。可是路上出了点意外,一直拖到了晚上。 他们以为回来会看到一片热闹景象,没想到进门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守门的人一看到两人惊得面色都白了,双腿打颤。可是这两夫妻心思都放在了女儿身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守门人的异样,问了几句得知二房和老夫人都进宫去了,两人眉头一皱,不顾阻拦径直朝着西院而去。 路上两人依然没有察觉到府里的异样,也没有多想,只是担心女儿自己在西院的话会不会太过孤单了。 只是越靠近西院,两人似乎就听到了什么异样的声响,连忙快走了几步,声音越来越清晰。两人大吃一惊,这不是宝儿的声音吗? 两人面色大变,飞也似的朝着西院而去。 直接进了院子,入目的一幕让两人目眦欲裂。 “救我……救我……秋葵,戚嬷嬷,你们快来救我啊……”明媚尖叫了好一会儿,声音都有些沙哑了,落在明月臣和殷素娘耳朵里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宝儿!”明月臣飞奔了过去,也没有看清楚就直接飞起一脚,将压在自己女儿身上的登徒子一脚踢飞了去,也不管对方撞到了一旁的石桌上,发出了一声巨响,晕了过去。 压在身上的韩禹江一被踢开,明媚就整个人缩了起来,满目惊惶,神情惊惧,红肿着脸,脖子还被划伤了,头发凌乱,衣襟也被扯开了一些。 明月臣和殷素娘看到宝贝女儿这个样子心头大痛。 “宝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西院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院子里的丫鬟仆人呢,都死哪里去了!”殷素娘扑上去将女儿紧紧的搂入怀里,一想起方才那一幕,她就后怕不已。 万一,万一他们没回来,或者回来得再晚一些……她简直不敢想象。 明媚有些迟钝的抬起头愣怔的望着抱着自己的人,眼里满是惊魂未定的害怕,恐惧,还有一丝绝望,然后变成了小心翼翼的难以置信,刻意压着的惊喜。 半响她才胆怯的瞧着她,低声生怕惊醒了美梦一样,战战兢兢,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希翼问:“是……是娘吗?” 殷素娘一颗心都要碎了,“宝儿,是娘,爹和娘回来了!是爹和娘啊,宝儿!” 明媚慢慢的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嘴唇颤抖,眼里全是劫后余生的惊喜和对父母的思念。半响后她猛的用力,紧紧的抱住了她,大哭出声,“娘!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宝儿……宝儿差点就……宝儿以为自己要死了,宝儿一直叫,一直叫,可是一直没有人……他们都不来救我,没有人救我……连秋葵和戚嬷嬷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宝儿怕……宝儿好怕啊……” 殷素娘的眼泪立刻就出来了,心痛得不行,像是被人用力的捏住了,疼痛不已,“宝儿乖,不怕,没事了,爹娘会保护你的,别怕,没人能伤害你。” 殷素娘以为她是被方才的事吓到了,但其实明媚说的并不是刚才的事,而是她不断重复经历的那些事。 父母,她的父母,她已经许久许久,真的许久没有再见过了,不只是一辈子,是很多辈子。最初的那一世,父母死了,之后她不断重复,死死生生,生生死死,却永远只有她一个人。父母,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表哥,通通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在承受。 方才她还能冷静自持,还能淡定算计,可是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怀抱,温暖的触感,熟悉的气味终究还是勾起了她深压在灵魂深处的思念和不为人知的脆弱。 这一次她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了,她的父母,她的亲人都还在,她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明媚。 明月臣也眼眶红红的,又气又急又怒,一颗心如同被火焚烧着一样的灼痛,一张已到中年却依然英俊潇洒的脸庞都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扭曲狰狞了起来。 “这西院的下人呢,都死哪里去了,为什么没人守着?”岂有此理,他每年留下那么一笔银子,他们就是这样对他女儿的吗?欺人太甚! 他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怀疑过他的亲人会在他们夫妻不在的时候如此亏待他的女儿!不,这已经不是亏待了,他们是要逼死宝儿! 明媚缩在殷素娘怀里,身体微微发抖,还在害怕,“我不知道……傍晚之后他们就被东院的人叫走了,说东院人手不够,很快就回来,可是……可是没人回来……” 明月臣暴怒的在原地转着,想要找人算账,可是现在女儿又这副模样,他根本不敢走开,想发泄又找不到人……目光一转,落在了一旁昏迷不醒的身上。 他大步走过去,又是一脚,将人踢翻了过来,露出脸,“这人是谁?怎么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明月臣惊疑不已。 明媚怯怯的看了一眼马上又缩了起来,声音惊怕哽咽,“是二婶娘家的亲戚……他说……他说二婶帮我定了亲事,要我嫁给他……我不答应,他就……他就想……” 什么?亲事? 两夫妻如遭雷劈,这是什么玩意儿,宝儿是他们的女儿,她的亲事什么时候轮到二房的人决定了! “他们早几日就来府上做客了,他一直在西院外面偷看……我吓得这几天都不敢出院子一步……二婶明明说韩家的人已经回去了,可是……可是今晚他却跑了进来……我拼命的喊,拼命的喊,却始终没人……” 两人听了勃然大怒。 之前他们是相信侯府的人没错,但不代表他们真的蠢,没脑子,不懂那些腌臜事。只听宝儿这些话就已经明白了,分明就是二房想趁他们夫妻不在就把宝儿的亲事定下来,对象还是韩家人!宝儿不答应,他们就想耍这些阴险的招数,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算他们回来了,后悔也没用了! 太阴险了,太狠毒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宝儿! 他们对宝儿这个样子绝对不是第一次了,如此想来,以前在他们面前做的不过是为了哄骗他们,麻痹他们,迷惑他们罢了。一想到他们竟然将唯一的女儿留在了狼窝里,两人就悔恨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刀。他们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相信他们会把宝儿当亲女儿一样看待! 两人气急攻心,正要去找人算账,这个时候就传来了阵阵慌乱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转头望向了西院入口处,果然就看到以汤氏为首的一堆人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秋葵和戚嬷嬷从人群后冲了过来,秋葵更是直接扑到了明媚身边,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姑娘,你别吓奴婢啊……” “这会儿知道担心了,你方才去哪里了,身为贴身丫鬟,为什么没有守在宝儿身边!宝儿叫了那么久,叫了那么大声,你们都是死人吗?都聋了,都没有听到吗?耳朵如果长了听不到声音,那也没有必要留着了,通通拉下去把耳朵都割了!”殷素娘怨恨的盯着对面的一群人,厉声说道。 “夫人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是东院的人,是他们一直拦着不让奴婢回来!奴婢早就想回来了,可是每次奴婢准备要走,他们都拦着奴婢,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就是不肯让奴婢走!最后奴婢硬是要回来,可是他们……他们居然让人看着奴婢,不让奴婢离开东院半步!”秋葵跪着猛磕了几个头,哭泣着控诉。 戚嬷嬷也跪了下来,说了同样的话,末了重重的磕了一下头,哀求道:“老爷,夫人,你们一定要为姑娘主持公道啊!如果不是老爷夫人及时回来了,咱们姑娘可就要毁了!他们这分明就是想要逼死姑娘啊!” 明月臣和殷素娘气得面色发青,浑身发抖,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出现在侯府,自己家里。 汤氏和身后一群人心里同时大呼,这次要完了,要完了!谁都没有想到大老爷和大夫人会在这个时候回来,那么巧的正好碰上了!这下是跳进护城河都洗不清了,毕竟刚才秋葵和戚嬷嬷还真的被他们困在东院啊! 有些人已经承受不住可能的结果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双腿一软,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汤氏也是摇摇欲坠,眼前真真发黑。 她是知道韩氏想要对付明媚,但是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绝,这么的明目张胆,竟然直接扣下了西院的人,不让她们回来,其他人也不准出来。东院离西院有一段距离,今晚京城又是热闹得很,她在东院三房的院子里根本就听不到西院明媚的呼救声! 她中途也问过下人,问西院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下人说一如如常,三姑娘没有出院子。她以为这样就安全了,万万没有想到韩氏会这么下作,用这样的法子。贱人!她怎么有脸做出这样的事,竟然在宣平侯府,在西院就动手了,她怎么没把明媚迷昏直接送到她韩家侄子的床上啊! 她咽了咽口水,干涩的开声道:“大哥,大嫂,你们——” 只是她话还没有说完,殷素娘就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你闭嘴!现在我不想听任何解释的话!想将这些人全部关押起来,我们稍后再处理,若是让我发现有人私自将人放了出来,那就休怪我不顾宣平侯府的颜面,把此事闹到京兆府衙去!” ------题外话------ 哈哈哈,这个小标题是为了男猪而生的!话说这是不是云吞目前写过的最没有存在感的男猪? 第六十九章 焦虑惊惶 汤氏一抖,面色一白,暗暗用力的扯了扯手帕。 但是转念一想,这件事错的是二房,三房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的,而且她之前就曾经提醒过明媚,仁至义尽了。大哥大嫂有怨气应该也不会撒到他们三房身上来才是,至于波及,多少是会一点的,不过和二房相比,应该只是微乎其微了。 这么一想,汤氏顿时就淡定了。 “大哥大嫂放心,我这就将相关人关到柴房去,等你们来处理。现在你们还是先好好安抚媚儿吧,她该吓坏了。今晚的事是我疏忽,虽然二嫂出门前告诉我府里的事都安排妥当了,让我不用操心,只管在自己的院子一家人好好过节。但我也应该到西院关心一下媚儿,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没听到她的呼救声……”汤氏既是道歉也是解释,至于他们相不相信,能不能听进去,她现在并不是很着急。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都给我滚!既然方才怎么都没有人来西院,那以后也不要再进西院了,通通给我滚出去!”明月臣怒吼道,盯着他们的眼神吃人似的。 众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西院。 明月臣将明媚抱起走回到了她的屋子,殷素娘守在床边,始终握着她的手不放。秋葵去端水拿帕子,戚嬷嬷去处置韩禹江。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明媚偶尔的打嗝声,哭得太厉害了,气都喘不过来了。 殷素娘红着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心如刀绞,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这一切。心里又是愧疚又是疼痛,折磨得她浑身难受,要死一样。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多年前她曾经承受过一次,她当时就发誓,她会好好看着女儿,照顾她,护她一辈子。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再一次承受这种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求救无门,绝望欲死。差一点,差一点她就又要失去一个孩子,仅剩的孩子。 殷素娘悲从中来,钻心的疼痛从心口传来,让她面色发白,哀戚的望着明媚,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明媚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剧烈起伏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了。 看着娘痛苦自责的样子,她不由得有些愧疚了起来。 “娘,我没事了,你不要难过,我好好的。”她柔声安慰。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殷素娘立刻崩溃的大哭了起来,也顾不得在女儿面前失礼丢脸了。 “宝儿,娘的宝儿啊,都是娘的错,娘不应该留你一个人在京城,在这吃人的地方,都是娘的错啊!娘差点就害死你了啊!” 明月臣才大步走进来就听到妻子自责的话,他面色一变,心口一痛,快步走了过来。 “素娘,你冷静一点,这不是你的错,如果有错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是我没有照顾好宝儿,是我太相信他们了,都是我错,当初我就不应该答应母亲让宝儿留在侯府……”明月臣后悔不已。 当初素娘想要将宝儿留在殷家,他也同意。但母亲却坚决反对,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将宝儿留在殷家养,他没办法,只好留了侯府,当时想着留在侯府或许也好,毕竟都是一家人。那么多年都好好的,他一直以为他们真的会对宝儿好,没想到,他大错特错!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样的事肯定不止一次了,以前宝儿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殷素娘泣不成声,心悲痛不已。 儿子那么小就被拐了,到现在都杳无音信,她始终没有放弃过寻找,可是心里也知道希望已经非常的渺茫。宝儿就是自己唯一的孩子了,他们为人父母的,却没有照顾好她,让她不知道暗地里吃了多少苦头,他们枉为人父母啊! 明月臣面色难看,脸上满是愧疚悔恨之情,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不管现在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他再说也只是狡辩而已,是他失责了,没有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以为只要让宝儿衣食无忧便足够,没有想过更深层的事。 明媚有些头大的看着径自陷入了自责的旋涡中不可自拔的父母。 她做了这么多,忍着对韩禹江的恶心,唱了一整晚的戏,可不是为了让爹娘自责悔恨的。 他们在某一方面确实是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将她仍在京城,常年走南闯北。说是做生意赚钱,但实际上,更多的却是为了寻被拐的哥哥。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还相信哥哥还活着,只有爹娘从来没有放弃过。与其在京城空等,不如自己亲自去查,去寻,经商既能赚钱,也能四处趁机打探消息。 他们只顾着找兄长,却忽略了她,让她在侯府举步维艰。可这能说是他们的错吗?其实不能,他们不是不爱她,不是不念着她,只是太过相信了宣平侯府的人,也不忍心将她带在身边,让她跟着吃苦。跟着他们到处走哪里有安安稳稳的在侯府来得舒服? 只能说是他们想得太过简单,太过容易相信身边的人了。她并不怪爹娘,她知道他们是爱她的,他们只是自以为的对她好,然后做错了决定。 “爹娘,你们别自责了,我没事的,你们再这样我可就要跟着自责了。”不得已,明媚只好这样说道。 她这么一说,殷素娘果然马上就停止了哭泣,红着眼睛看着她说道:“宝儿不可乱想,是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哪里需要自责了?你乖,爹娘也不说了,你别担心啊。” 明月臣也挤了上来,“是啊,宝儿,没事的,你别担心,爹娘知道怎么做的。” “爹,娘,你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不是说最快也要到十月初才能回到京城吗?”明媚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父母问,面上有着掩饰不住的高兴。 明月臣两人看着,心里酸酸的。 “咳,爹娘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想回来陪你过节,所以才一路赶着回来,都不知道骑坏了多少匹马,才终于才今天赶到了。”只是没有想到回到府里却看到了让他们肝胆欲裂的一幕。 两人现在都无比的庆幸自己日赶夜赶的赶了回来,不然的话……他们都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两夫妻对视了一眼,殷素娘扯了扯嘴角,极力笑得自然慈爱,“宝儿,你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想必也累了,还是先休息养养神吧。爹娘回来了,就不会走了,其他的事咱们等你休息好了再慢慢说好吗?” 她心疼不已的看着女儿脸上的红肿印子,还有脖子上依稀可见的指甲痕。 原本他们是想立刻叫大夫来的,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叫来了大夫,西院的事难保不会就传了出去。虽然他们回来得及时,宝儿并没有吃亏,可人言可畏,若是传了出去,宝儿的声誉可就要蒙上阴影了,他们是万万不想看到这个结果的。 最后还是戚嬷嬷站了出来说姑娘脸上,脖子上的伤看起来并无大碍,不如就先自行擦药,等明日再叫大夫来瞧瞧,顺道开个安神的方子。他们想想觉得这样也好,便没有叫大夫,只是擦上了他们带回来的顶好的伤药,只是这会儿看上去,她白皙娇嫩如剥壳机蛋的脸上红肿一片,很是吓人。 明媚乖巧的点了点头,只装作不知道他们是要去处理今晚的事。 “爹娘真的不走了吗?明日起来宝儿真的还能看到爹娘吗?”她眨巴着眼睛,有些渴望,有些期盼,有些害怕的瞧着两人。 “当然了,爹娘保证明日宝儿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爹娘。”殷素娘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女儿的鬓发。 明媚甜甜的笑了,重重的点了点头,顺着殷素娘的力道躺了下来,然后有些抱歉的看着两人说道:“爹,娘,对不起,因为宝儿的事让爹娘没办法过一个好节了。今日可是中秋团圆佳节呢。” 听到这话,殷素娘的眼泪差点又落了下来。她忙转头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回头看着她笑着道:“只要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每天都是过节。” “娘说得对!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每天都是团圆节日!” “乖,快闭眼睡觉吧,爹和娘就守在这里,等你睡着了再走。”殷素娘一手放在她胸口的被褥上轻轻拍着,柔声说着,像小时候哄着她睡觉那样子。 明媚心里一阵好笑,娘这是把她当三岁的小孩子呢。不过面上她甜甜的嗯了一声,看了两人一眼便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之后才呼吸平缓了下来。 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明月臣两人才轻着脚步离开了房间。却不知道他们才离开,明媚就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清明,哪里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躺在床上,明媚仔细的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想要看看是否有什么容易被人发现的漏洞。她等了这么久,也谋划了这些天,绝对不允许事情出现任何的意外,从而导致结果并非如她所想的那样。 要说意外,那应该就是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了。如果不是这人多管闲事,她想今晚的事绝对会是完美的,会按照她所想的那样进行。不过幸好,最后爹娘看到的应该和她原本设想的相差无几。毕竟爹上来就直接一脚踢晕了韩禹江,并没有给他机会开口。 至于等韩禹江清醒过来之后会说什么,那其中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说的一切在爹娘看来都只是狡辩而已。即使韩禹江这里有疑点,但秋葵和戚嬷嬷,还有西院其他一些奴婢下人却是的的确确被东院的人拖住了,这是狡辩不了的事实啊,爹娘亲眼所见呢。 所以啊,无论二房和老夫人回来之后如何解释都是徒劳,都没办法消去爹娘心里的怨恨和愤怒。就算退一万步,二房推脱说根本不清楚韩禹江的事,下人也是自作主张,都是误会……爹娘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相信他们,任他们予取予求了。 至于韩禹江……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等过些日子,她会送他到地府去的!韩家,就从韩禹江开始吧! 现在爹娘应该去质问秋葵和戚嬷嬷了吧?问吧,秋葵和戚嬷嬷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今晚爹娘想来是会过得十分辛苦的了,亲人对女儿的这种行为对爹娘而言无疑是一种背叛,他们可能会自欺欺人的想侯府的人对自己虽然不好,平时或许也有苛待的行为,但像今晚这样的应该还是第一次。秋葵会让他们知道他们想得太简单了。而戚嬷嬷会加重他们的愧疚,因为戚嬷嬷原本是殷家的人。 所以今晚爹娘会被愧疚自责所淹没,会痛苦,会后悔,不过没有关系,过了今晚,她会慢慢安慰开解爹娘,慢慢治愈他们的心,他们一家人以后会好好的。 明媚安心的闭上了眼,今晚其他的事都与她无关了。 厅上,秋葵跪在地上,明月臣和殷素娘一左一右的坐在上座,明月臣眼睛血红,面容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扭曲着,下颚紧绷,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逼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就叫奴婢天打雷劈,永世投胎为畜,不得为人!”秋葵语调铿锵的说道。 她将这些日子姑娘身上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没有半分隐瞒。当然了,银环的事她早就已经想通了。 是,姑娘是让她做了些什么,但如果银环自己没有擅自去西院,和外男私通,那张纸条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她也就不会失足落水。严格说起来银环的死根本就和姑娘没有任何关系,全都是银环咎由自取!至于其他的事就更是如此,姑娘才是最无辜的人,姑娘有什么错呢?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在欺负姑娘,侯府的人,就连外面的人也是这样。 戚嬷嬷也在一旁痛心疾首的说道:“老夫人就是担心姑娘在侯府会遇到什么不测,所以才让老奴跟着姑娘回来,在身边照顾。今日之事或许早有预兆。前几日二夫人娘家的亲戚来便来,那狂徒日日都在西院外转悠窥视,老奴屡次提醒东院的人,他们却不以为然,还反过来怪老奴大惊小怪。姑娘为此几日都不敢出西院,没想到……” “也怪我们太大意了,东院的人来说人手不够,借人去用用,我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去就难回来了!早知道如何,就是拼死我们也不会离开姑娘半步的!”说后悔后怕,戚嬷嬷和秋葵也真的是又悔又怕。 虽然姑娘早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只管按照她吩咐的去做,东院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西院她自有安排。可真的发生了什么就算姑娘有打算,她们也照样被吓得不轻。如果老爷夫人没有及时赶回,她们根本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姑娘即便胸有成竹,可毕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如何敌得过韩禹江一个大男人?昆仑又不在…… “原本姑娘身边有一个护卫,武艺高强,日日守在屋子外的。可是昨日祥泰居那边让姑娘过去,说是府里护院队长有事请假了,二夫人便跟姑娘借了西院仅有的一个护卫。如果不是这样,姑娘何至于被欺辱到这种地步啊!” 秋葵和戚嬷嬷说的话不断的在明月臣和殷素娘脑海里回荡着,针刺一般。 这一桩桩,一件件,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宣平侯府的人根本从来不曾将他们的宝儿当亲人,也从未真心相待过。但凡有一点将宝儿放在心上,真心相待都不会对宝儿做出如此过分之事。 他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不说其他,就是今晚一事,不过是二房想要趁他们还没有回府,说动了母亲,要将宝儿许配给韩家那天杀的。 或许宝儿拒绝过,甚至用他们即将回来恐吓过他们,所以他们担心他和素娘回来之后会拒绝,便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今晚侯府过半人进宫,府上没人,让韩禹江进了西院,提前吩咐了仆人,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还事先将西院的下人都调走了……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早有预谋,他们甚至还把宝儿的护卫给借走了,让宝儿求救无门,自生自灭。如果不是他们回来,要么就是让他们计谋得逞,污了宝儿清白,不得不嫁入韩家,要么就是宝儿殊死反抗,最后…… 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明月臣愤怒的粗喘声,连殷素娘都被这一连串的事打击得整个人都快要撑不住了。心如刀割,悲愤交加,难受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些人,这些人……她绝对不会原谅他们的,更加不会放过他们!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是她的亲人了! 特别是老夫人,这个老虔婆,在她还没有嫁入侯府之前就对她诸多挑剔,为难,她念着她是夫君的母亲,又是长辈,从来都是容忍退让,该孝敬的一样孝敬,从没有因为之前对她做过的不好的事就不敬她。夫君也是如此,孝顺听话,她因为担心被别人说闲话,指着背脊骂,偏帮二房,甚至牺牲自己的儿子,逼他让出爵位,夫君也从没记仇,依然孝顺。 可是她呢?她又是怎么做的,他们每年交给公中大把大把的银子,供府里各房开销,每次回来都不忘给各房的人带各种贵重礼物,首饰布匹瓷器古董更是不计其数。可以说整个宣平侯府都是长房在供养,可是他们是怎么做的!这些年的好心都白喂狗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殷素娘发狠的想着,以后宣平侯府各房休想再从长房得到一分一毫的好处!她就是把长房的东西全当垃圾扔了都不会再给他们分毫! 还有……以前一直模模糊糊的某个念头一下子无比清晰了起来。 她看了眼一旁正处于暴怒之中的丈夫,默默垂下了眼帘,然后闭了闭眼。 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急不得,要做的就务必要一次成功,而且她还要尽快,她简直不能再容忍宣平侯府的人了。他们那些心思她以前不是没看到,不是不清楚,只是觉得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计较太多。没想到自己的宽容大度心软不过是纵容。 以后不会了! 在宫里参加宫宴的二房和老夫人一行人完全不知道侯府发生的事,他们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其他事了,他们激动,兴奋,颤抖,成了全场最受瞩目的人家。 因为二房的嫡长女,明凤,陪同太后娘娘礼佛三个月有功,被皇上破例封为了县主,虽然只有一个县主的名号,并没有封地,但也足够风光,令人羡慕嫉妒了。这不是本朝第一个异姓县主,却是第一个不靠祖父辈功勋被封的县主。 明凤一下子成为了整个京城风头最盛,也是最令人羡慕的闺阁千金,想必明日更会成为全京城热议的人物。 宣平侯府众人全都沉浸在这令人激动的喜悦中,哪里会有人想起侯府里的人,更加不会想起明媚这个不值得他们放在心上的人了。至于韩氏,从她安排好那件事之后明媚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即将嫁入韩家,成为韩家儿媳妇的人。都要成为韩家儿媳妇了,那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的,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宣平侯府众人在宫宴上出尽了风头,皇后甚至隐隐流露出了想要结亲的意思,众多千金小姐看着明凤的眼神都能吃了她。她一个人便抢走了所有的风头,让在场的诸多千金都成了她的陪衬。 待宫宴散场,宣平侯府众人坐着马车回到宣平侯府之前整颗心都还是激动着,兴奋着的,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都能咧到耳根后去了。 直到马车停下,众人从马车上走下来,守门仆人飞奔着过来,告诉他们,大老爷和大夫人回来了。 一听这话,大家当场就愣住了,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等韩氏反应过来,想起了西院的事,脸更是霎时间白了下来。 明应权只是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妻子打算将明媚这个侄女嫁入韩家。却不知道两人合谋要趁长房两夫妻回来之前,让韩家的侄子和明媚生米煮成熟饭,让明媚没了清白,好让亲事成既定事实,长房即使回来也反驳不了。 所以回府听到下人说大哥大嫂回来了,他也只是愣怔了一下,很是惊讶和意外,但也仅此而已。并不像韩氏和老夫人那样,意外震惊又暗藏着心虚和害怕。 “大哥和大嫂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提前回来了也不来信说一声,这样府上也好提前安排啊。他们人呢?”明应权一边往府里走,一边问下人。 下人小声的说道:“侯爷,大老爷和大夫人一回来就直接回了西院……”但是西院发生的事下人却不敢说。 就算什么都不懂,可是今晚西院的事他也知道肯定不会轻易过去的。三姑娘一直都是长房两位主子的眼珠子,宝贝得紧,可谁知道这一回来却碰见了这样的事。长房两位主子的心情可想而知了。要是谁敢这样算计他的宝贝女儿,他就是豁出命去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这都是几房主子的事,他一个下人是没有资格置疑的。 明应权没有多想。 大哥大嫂回来,他们二房和母亲又进了宫,大哥大嫂肯定是回西院了。他想着他是应该这会儿就过去西院一趟还是等明日再说,过去的话好像把自己的身份摆低了。可不去好像又容易让人误会,到底是他大哥。 到了前院他才吩咐道:“你去西院通报一声,就说我们回来了,请大老爷过来一趟。” 明应权这样做是有别的考虑的,自己的女儿今晚可是被封为了县主!这等荣耀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天大的喜事啊,就应该让府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一同欢喜高兴!让他们都看看,看看他的女儿是如何的风光,如何的得到太后娘娘的欣赏与看重! 这县主之位可是太后娘娘向皇上讨来的,全京城仅此一份! 韩氏追在他后面走了进来就听到他这句话,吓得心脏猛的一跳,想也不想的就出声拦阻止道:“老爷,等等!都这么晚了,我看还是算了吧。大哥大嫂肯定是一路赶着回来的,想必也是一路劳累,现在又这么晚了,还是让他们先休息一晚,有什么明日再说吧。让人过去说一声就是了。” 韩氏都没发觉自己额头上满是虚汗,心跳得飞快。 不能让长房的人过来,一过来事情就没法收拾了!虽然知道躲不过去,但是……但是能躲一晚是一晚,一个晚上起码还有时间让她想想解决的办法。 这事坏了,坏了!怎么就这么巧让他们回来碰上了呢?不管事情到底成没成,这对二房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啊! 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长房两夫妻再过一个多月才回来,那个时候就什么都晚了,他们不能接受也得接受,事情的痕迹她也都能一一抹去,安排好。那个时候二房也一定能干净的摘出来。可是现在,今晚,根本就来不及!她也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一点!所以现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缓缓,或许还能有解决的机会! 明应权闻言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了一丝疑惑,眯了眯眼,盯着她,眼里满是打量之色,“你怎么了?” 韩氏眼神闪烁了一下,低眉顺眼的笑着说道:“我就是担心大哥大嫂一路劳累奔波,想让他们休息好再说其他的。既然都回来了,不是还有大把时间说其他的吗?何必急在一时?” 明应权皱了皱眉,不知道想到什么,眸色一沉,盯着韩氏:“你不会是又瞒着我做了什么吧?” 韩氏不自然的笑了笑,“老爷,看你说的,我……我能做什么呀……如果老爷觉得不妥,那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吧。” 明应权想了想愣是想不出什么来,哼了一声,然后有些可惜的说道:“最好如此。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让他们休息一晚再说吧。” 明天再宣布凤儿被封为县主的事也是一样。这样一来还显得自己宠辱不惊呢,甚好! 韩氏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现在时候不早了,老爷,我们还是回院准备休息吧。” 明应权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朝着东院而去。 回到东院,韩氏急急忙忙的去找了明凤。 “凤儿,这可怎么办?今晚的事肯定没成,也肯定是被你大伯两夫妻撞破了,现在都没有看到禹江,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以你大伯两夫妻对明媚的看重,知道我们这样算计明媚,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韩氏急得在屋子里来回直走。 明凤倒是淡定许多,不过也是眉头紧皱,眼里也有一丝焦虑。 今晚的事确实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长房突然回来撞破了韩禹江的事,硬生生的冲淡了几分她被封为县主的喜悦。如果今晚算计明媚的事成了,那才叫欢喜呢。就是可惜了,长房的人为什么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就是在今晚,他们要动手算计明媚的时候回来呢? 若是早回来,他们也就不会动手了……想想真是让人憋屈。明媚怎么就这么好运呢?他们晚回一天也好啊,晚回一天,明媚和韩禹江也都生米煮成熟饭了。 明凤更可惜的是被明媚逃过了一劫。原本想着今晚过后,明媚被韩禹江污了清白,以后她就成一残花败柳了,就算长着一张再漂亮的脸也没用,她就心中欢喜。谁知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要说明媚对明凤有什么阻碍的,其实是没有的,对于明凤这个大姐姐,明媚也一直都是很敬重的。只可惜了,人都有妒忌心,明凤长得普普通通,即便有一身的才情,名声远播,却依然时不时的因为一张过于普通的脸而被人怜悯同情可惜。而明媚呢?一无是处,却偏偏长了一张过于出挑的脸蛋。 这对明凤而言根本不能忍受。 她觉得如果明媚能毁了,或许她对明媚那张脸的嫉妒才能消除。只有她零落成泥,她被伤到的自尊才能彻底的好起来。 所以她才会极力鼓动韩氏将明媚嫁入韩家。因为她很清楚,明媚如果嫁入韩家,她的一辈子也就那样了,永远不可能再翻身。 “凤儿,你倒是说句话啊!”韩氏见明凤沉默着不说话,有些着急了。 明凤眉心一蹙,眼底闪过了一丝不耐烦。 娘也真是的,这么一点事都处理不好,留下了这么大的隐患。 “娘,你稍安勿躁。现在事情到底是什么样都还不清楚,我们不要自乱阵脚了。或许大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表哥可能已经事成离开了也说不定。”明凤安慰道。 韩氏却没有她这么乐观,“事成离开了?如果事成了,你表哥怎么不见踪影,难道他径自回韩家了?不对,当初我们可不是这样说的,当日商量的时候我们说的是他把事情办成了的话就在府里等我们回来,安排下一步要走的路。可是现在他人影都不见,会不会……会不会是被你大伯他们……” 明凤沉吟了一下说道:“娘你先偷偷把前院的人叫来问清楚,看看大伯他们是什么时辰回到侯府的。” 说不定……说不定老天爷帮忙,表哥还真的得手了,然后大伯两夫妻回来了,表哥择路而逃,所以才没有在府里等她们。明凤抱着微弱的希望想着,实在不愿意看到明媚就这样逃过一劫,明明就差一点了。 “对对对,先找人来问清楚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时辰回来的。”韩氏似乎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一样,连忙让人去叫前院的人进来问话。 只是这么一问,两人的心同时一沉。 这个时辰……戌时,戌时就回来了,这个时候事情根本不可能已经做完了,那就肯定是被阻止了,很有可能是正在进行的时候就被——一想到这个可能,韩氏的面色就禁不住的一白。如果真的是被撞了个正着,那大哥两夫妻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算了的! 韩氏慌了起来。 她有胆子算计明媚的清白和婚事,那是有前提条件的,如果知道那两夫妻会今晚回来,她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这无疑是自掘坟墓啊! “凤儿,这事一定是被撞见了,你表哥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西院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他们不会是把你表哥给什么了吧?” 明凤此时内心也有些焦虑,她是聪明不错,在二房,在老夫人心里的地位也很高没错,可是这不代表在面对长房的时候也是如此。长房那两个可不会给她这个晚辈什么面子,静悄悄的处理这件事。她也急,娘自己不但出不了什么好主意,现在还一个劲儿的在烦她,这让她内心不由得跟着烦躁了起来。 “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表哥,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大伯他们解释吧!”她没好气的说道。 韩氏一噎,她要是能想出什么好法子,她还会问她吗?她不是一直都是最聪明的吗? 仿佛从韩氏的眼神里看到了她内心的想法,明凤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是聪明,但不代表她什么事情都能解决!她也不过才十四而已! “你让我好好想想!”明凤伸手揉了揉额头,深吸了几口气,放空了一下思绪,果然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事情还没有到绝路呢,慌什么呢?就算大伯他们真的撞见了,哪又怎么样,有证据证明是他们二房的人做的吗?就凭表哥?谁知道他们和表哥说过什么话了?谁能证明是他们二房的人安排的表哥进了西院? 这么一想,明凤的心更淡定了,想到了什么,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狠色。 实在不行的话就唯有…… “娘,你先派人去西院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还有,三婶那里也是。他们在府里,大伯他们回来如果真的闹出了什么事,他们肯定会知道的。你派人去打听,最好就是问问三婶,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明凤冷静下来之后脑子倒是变得异常清醒了。 经明凤这么一说,韩氏的脑子也终于开始正常运转了,“对,应该先派人去探探到底是什么情况。一回来便是这样意外的消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了。本来今晚好好的,你被封为县主,多大的喜事啊,偏偏让长房的人给破坏了!”韩氏还怨上长房的人了。 韩氏立刻就吩咐人悄悄去西院打探消息了,还有三房那里。 汤氏知道二房的人回来了,也知道明凤被封为了县主的事,但却没有出去,只当什么事都不知道。反正被封为县主的人又不是她的女儿,她去凑什么热闹。且让二房的人高兴高兴,明日长房的人发作,她倒是要看看二房的人要怎么应对! 至于二房派过来打听消息的人,问什么汤氏也都一一回答了,不过仅限于东院的事,她可没有那么好心告诉二房西院的事,然后让他们有时间去想应对之策。他们想知道?行啊,自己派人去打听呗,二房不是在西院安插了不少人吗?这个时候不是就能用上这些人了吗? 打发走了二房的人,汤氏心满意足的躺下了。 虽然今晚的事她多少也有些吓到了,生怕长房的人找他们三房算账。不过严格说起来她也没有做错什么,今晚的事她确实不知道,但凡知道她多少也会做点什么,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韩氏的侄子进了西院胡作非为的。所以她问心无愧,怕什么,她可不是韩氏,做贼心虚。 韩氏和明凤听到下人回的话,终于是不再抱任何希望了。这件事她们是瞒不住了。 “凤儿,这件事……这件事要告诉你爹吗?”韩氏拿不定主意。 明凤蹙着眉头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不,不能告诉爹,一丁点都不能透露给爹知道。” 爹知道和爹不知道代表着的含义可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爹知道了,明日在长房面前只会让他们觉得爹也参与到了这件事里,算计了明媚这个侄女,长房的人会对爹也失望。可如果爹不知道,爹是被蒙在鼓里的,或许大伯还不会迁怒到爹身上,二房就还有很大的机会和长房重修旧好。。 第七十章 当众对质 “娘,明日一大早你就赶紧去祖母那里,把事情跟祖母说说,让祖母帮我们说说好话。大伯总不会连祖母都责怪。”顿了顿她又道:“还有,这件事我们不能承认,明日长房的人发难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表哥……就说我们不知道表哥还在侯府,说我们明明把韩家的人都送上马车了,实在不知道表哥怎么会又返了回来,还藏在东院,趁着我们不在,偷偷的去了西院!” 韩氏一愣,“可是这样一来,你表哥他……”那长房就会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了禹江身上啊!长房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他的!禹江可是大嫂最疼爱的儿子,要是在侯府出了什么事…… “娘!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想表哥了!这件事总得有人牺牲,不牺牲表哥,难道娘是想让我们整个二房赔了进去吗?你也不想想,要是大伯他们豁出去把事情闹大,将表哥送到官府去,表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让二房以后怎么在京城立足?你让我这个刚被封的县主怎么还有脸面出去交际?宫里要是知道二房做了这样的事只怕也会发怒的!” 堂堂一个侯府夫人,竟然趁着兄嫂不在家,算计侄女婚事,这样的事传了出去,二房的名声就真的毁了!她和大哥怎么办? 韩氏浑身一震,迅速明白了过来,却还是有些犹豫,“还有别的法子吗?况且我们这样说,他们也未必会信啊!还有下人的事……” “信不信都是他们的事,关键是我们是怎么做的。安排表哥去了西院的事我们不能承认,但是和韩家的结亲我们要承认,毕竟我们是真的觉得将三妹嫁入韩家是为了三妹好,为了两家好。这一点你明日一早去找祖母,让祖母解释。至于下人……”她不以为然,“到时候安排一个替死鬼,就说是收了表哥的银子,又看表哥是二房的亲戚,所以就让表哥进西院了。如此一来,我们顶多就是落了个失职,管教下人不当的罪名而已。” 韩氏眼里闪着剧烈的挣扎之色,半响后才一咬牙,眼里满是决然,“成,那就按照凤儿你说的做!” 明凤又和韩氏商量了好一会儿,直到正屋那边都来人询问韩氏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去睡觉,两人才作罢,各自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韩氏起来精神都显得有些不济,眼下一圈淡淡的青紫,看得明应权还以为她是因为女儿被封为县主,兴奋过头了,所以没睡好。为此还特地开导了她一句,让她切勿因此而自得骄傲,免得被人说闲话嘲笑。韩氏有苦难言,还得应了下来。 她原本是要一大早去祥泰居找老夫人商量的,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爷却突然兴起,要她伺候,她几次暗示说要去祥泰居,都被挡了回来。这一操作让韩氏担心了一整晚的心憋得几乎要崩溃,差点就露出端倪来了。 等她伺候好明应权,一家人去了祥泰居的时候,看到里面坐着的人,韩氏的脚步有些不稳的退了两步,被后面的明凤稳稳的扶住了。 “娘!你稳着点!”别还没有开始就自己先露馅了,一副心虚的样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明绯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自己的姐姐和母亲,她怎么感觉她们有事瞒着她?从前几日舅母一家过来之后就这样,总感觉她们要做什么,却又瞒着自己。这让明绯心里很是不舒服。 她知道自己没有大姐姐聪明,但是娘也不能这样偏心啊,什么都跟大姐姐说,瞒着她,是不信任她还是怎么着? 明绯有些羡慕和嫉妒的看了眼自己的大姐姐,心里酸溜溜的想着,也是,大姐姐昨晚被封为县主了呢,跟她和府里的其他姑娘是不一样的了。 想到这,她在心里忍不住嘀咕着,大姐姐怎么不去跟太后娘娘说说给她也封个什么来当当,都是姐妹,大姐姐自己当了县主,就忘记她这个妹妹了…… 长房的人一大早过来,其实老夫人心里也是有些奇怪的,不过想到这两人许久没有回来,回来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来祥泰居请安,老夫人心里就很是高兴和得意。现在看到二房的人也来了,特别是看到明凤,那脸上的笑容更是收不住了,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根后面去了。 “凤儿,来,快坐到祖母身边来。”老夫人朝着明凤招了招手。 明凤缓步走了进来,看到长房的人,先是露出了高兴的笑容,朝着两人福了福身,笑着道:“昨晚就听到大伯和大伯娘回来了,原本是想过去看看的,不过又看天色太晚,不好打扰两位休息,这才没有过去。大伯,大伯娘,你们一路辛苦了。” 明为瑜也跟着行了礼,脸上也带着高兴的笑容,眼睛闪闪发亮的。 不知道大伯这次回来给他们带了什么礼物呢? 以往对着二房的人,明月臣和殷素娘向来都是好脾气的,当自己的孩子一般,特别是明为瑜这个二房嫡嫡长子,因为自己的孩子被拐了,便下意识的将关爱投入到了家中其他的孩子身上。以往他们两夫妻回来,没少给明为瑜带好东西,什么上等的笔墨,孤本等等。 可是今天,对着行礼的两人,他们却态度冷淡,淡淡的嗯了一声。 自己的姐姐和大哥都打招呼行礼了,明绯自然不能不做了。 不过她心里向来瞧不起自己的这两位长辈,于是行礼也就有些敷衍了事了。 往常明绯这样,明月臣和殷素娘也只当她是年纪小,心性不定,又觉得是自家人,所以从来不会计较。但是今天一看她这态度心里压了一晚上的气顿时就窜了起来。 对着他们两个长辈态度尚且如此,那么对着宝儿呢?是不是更加的不当一回事了?所以才会推宝儿下水,还拦着下人不让救,自己的丫鬟还不清不楚的跑去了西院,死在了池塘里,她转身就倒打一耙,行为乖张,跋扈,教养全无!这样的姑娘竟然还是侯府的嫡小姐,实在可笑! 明月臣眯了眯眼,看着明绯极其敷衍的行了礼,对他们没有丝毫的敬意,面色立刻一沉,冷声道:“绯儿是不是对我这个大伯有什么不满?不然为何见到长辈,去连一个像样的礼数都做不周全!绯儿都十三了吧,平日学的规矩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大家都没有想到脾气一直很好的明月臣会当众对着一个小辈发难,听到他的话都愣住了,一脸惊讶和意外。明绯更是僵住了刚刚直起来的身体,一脸愕然,都没有反应过来。 殷素娘皮笑都不笑,“想想五姑娘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以前总是想着是五姑娘年纪小,长大自然会改过来。可是这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五姑娘也大了,却不想还是这样。如此看来,大概是我们长房的两个长辈不配得到五姑娘的尊敬吧。毕竟我们两夫妻说起来都是白身,五姑娘可是侯爷嫡小姐呢。” 殷素娘这话可真真是将明绯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啊! 明绯反应过来之后一张笑脸立刻憋得通红,想发作可是又发作不得,想忍,她那脾气又没办法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得是憋红了一张脸,眼眶很快就溢满了委屈的泪水,满心怨愤恼怒的瞪着殷素娘。 殷素娘见了,面色也跟着一沉,冷冷的看着她,恨不得上去抽她几巴掌呢,这会儿哪里还会忍着她,“怎么?做大伯娘的还说不得你一句了?你这样瞪着我是想做什么?”说着又淡淡的瞥了眼一旁神色尴尬莫名的明应权和韩氏,“二弟,二弟妹,五姑娘可真是娇贵得很,看来以后我还是不要再说什么了,免得传了出去变成是我一个长辈的欺负了她一个小辈。不规矩就不规矩吧,侯府的嫡小姐,怕什么。” 说到这,她还是咬了咬牙,恨声道:“推自家姐妹下水的事都做得来,这又算什么呢?二弟,二弟妹,你们说是不是呀,嗯?” 原本想责骂殷素娘的老夫人听到她这话,到嘴了的话又咽了回去。 自己的乖孙女做过什么事,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老大两夫妻不在,她当然可以明目张胆的偏袒了,可是这人回来了,她脸皮再厚也不好当着他们做父母的面说什么狡辩的话。只得狠狠的瞪了一眼韩氏。 明应权没有想到一大早的就要面对自家大哥和大嫂的各种挤对,明嘲暗讽,原本想显摆一下自己的大女儿风光封为县主的事,这下好了,他们的话就像是一个巴掌甩在了他脸上。让他脸上火辣辣的,羞恼又尴尬,有气出不得。 小女儿一向的做派他也不是全然的不知,只是以前大哥两夫妻都不计较,他自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哪里知道大哥今天会突然发难啊!偏偏理都在他那边! 他也暗暗瞪了一眼韩氏,都怪她,平日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几个孩子,明明嫡长子和嫡长女都教导得很好。偏偏就是这个小女儿,就算他是做父亲的他也不得不说一声,确实是没有规矩,任性跋扈,刁蛮不讲理,还是个没脑子的! “绯儿!还不跟你大伯认错?都是我们平时太惯着你了,让你毫无规矩!待会儿你就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一下,什么时候明白了再起来!” “爹!”明绯瞪大了眼,想起前些日子的罚跪,那滋味实在是太难受,她脱口道:“我不去!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凭什么要罚我跪祠堂?我不服!” 明凤额角青筋都不由得跳了跳,暗暗骂了一声蠢货。这个时候不管是什么都应该受着,公然和长辈顶撞,就是没错都变有错了! 她当机立断走过去拉着明绯,暗暗用力,扯着明绯朝着明月臣两夫妻跪了下来,“大伯,大伯娘,你们消消气,都是绯儿的不是,是我这大姐平日太松懈了,没有好好管教好底下的妹妹,让她越发的没有规矩。等她跪完祠堂,我一定好好看着她,管束她!” “姐——” 明凤厉声打断了她的话,眼神冰冷的看着她,暗藏威胁,“你闭嘴!到现在你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平日爹娘和祖母时常跟你说要尊敬长辈,爱重府中姐妹,可是你呢,就是听不进去,白费了爹娘和祖母的教导之心!他们平日怜惜你年幼,可是我做为大姐却不能放纵你下去了,免得将来你惹出大祸来!” 明绯被她眼里的厉色吓了一跳,眼珠子转了一圈,发现大家似乎都没有要帮她说情的意思,爹娘更是面色难看,就连祖母也都垂着视线,她的心不禁凉了凉,意识到了什么。 “大哥,大嫂,咱们都是过来给母亲请安的,为了小辈的事吵嚷到娘就是我们的不对了。绯儿的事,过后我定会严加管教的。大哥,大嫂大人有大量,先饶了她这一次吧。”明应权低声说道。 明月臣冷哼了一声,“二弟既然都这样说了,那看在母亲的份上就算了。不管家中小辈如何受宠,任性骄纵,但规矩教养都是不能放下的,到了外面岂不是要让人看笑话,说我们宣平侯府连最基本的长幼尊卑都没有吗?父亲经营下来的家族名声难道就要这样毁了不成?” 明应权被他的话说得面色青红交错,恼怒之余又有些难堪,总觉得对方是在暗指他这个侯爷做得不好。 “大哥说得有理,受教了。” “好了,一大早的,闹个没完,还让我这个老人家过不过了?老大你们也是,不过是小孩子不注意,说几句便是了,值得你们大动肝火的吗?”老夫人沉着脸说着,说完又对明应权两夫妻道:“你们也是,一个是侯爷,一个是侯夫人,事务再忙也不能忽略了孩子,该教的还是得教!绯儿不不小了,再这样下去还怎么说亲事?” 两边都说了,明月臣和殷素娘自然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虽然也知道老夫人这样不过也是为了给明绯开脱。 “怎么老三一家还不过来?”老夫人问。 她话音才落,三房两夫妻便领着自己的子女过来了。 汤氏人还没有到,声音就先到了。 “娘,是我们来迟了,你可别生气,都是昨晚听到凤儿被封为县主的消息太兴奋了,以至于整晚没睡好,今早起得晚了些。想着说大哥大嫂一路赶着路回来,应当也是劳累的,不会起得太早,二哥二嫂又是凤儿亲爹娘,想必心里比我们更兴奋激动呢,说不准比我们还晚。没想到最迟的竟然是我们,这真是让我们羞愧难当了。” 下人打开帘子,汤氏和明定权,还有嫡子嫡女一同走了进来,汤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容光焕发的,哪里像她说的那样一整晚没睡好啊。 其实汤氏昨晚睡得可好了,一想到今天二房会倒霉,她就心情好得不行。 “你这泼皮,就这嘴巴厉害,什么到了你嘴里没理都变有理了。”老夫人指着她笑骂道。 进屋后三房的三个嫡子女纷纷给屋里的长辈行了礼,问了好,汤氏两夫妻也和明月臣两夫妻打了招呼,两人神色冷淡,汤氏两人也不在意。 “娘,你这话我就不认了,我是这样的人吗?”汤氏笑着坐了下来,看了眼屋里的人,这才发现有些异样似的,讶异的问道:“这是怎么了,绯儿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莫不是夜里着了凉,身体不舒服?” 韩氏扯了扯嘴角说道:“没事,就是犯了点小事,被训斥了一下,这孩子脾气娇得很,也是时候让她长点记性了。” 汤氏点了点头,二房的孩子,她不好多说什么。 她看了眼二房和长房之间,眼珠子一转,觉得长房大概是还没有挑破昨晚的事。 她故意看了一圈然后不解的问道:“怎么不见媚儿?” 汤氏这么一问,屋子里的几个大人,除了明应权被蒙在鼓里,其他人面色都不由得变了变。明月臣和殷素娘更是黑了脸,浑身的气息都变了,变得有些迫人,冷冽。 老夫人对昨晚的事心知肚明,原本是想连夜和韩氏说说的,只是到底是太晚了,长房又没有声息的。她就抱着侥幸的心态了,直到现在其实她都不知道昨晚西院的事到底是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韩家那个小子有没有对明媚做了那些事?如果做了,那长房的态度就有些让人看不清楚了,如果没有,那韩家的那小子去哪里了? “宝儿身体不舒服,我们就让她在西院休息了,没过来。”殷素娘淡声说道。 老夫人立刻表达了自己的关心,“不舒服?可有请大夫?” “不用了,母亲,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昨晚吓着了。”殷素娘有些耐人寻味的说着,眼睛还隐隐看了一眼韩氏。 老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呐呐的道:“吓,吓着了啊,怎么……”想问怎么会吓着,但是又想到这么一问,岂不是主动要说起昨晚的事吗?这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于是她赶紧转移开了话题,“你们两个,之前不是来信说要等到十月初才回来的吗?怎么就提前了这么多,还一声不响的就赶回来了,也没有告诉大家一声。” 明月臣说道:“母亲,原本的计划确实是十月初才回来的,只是后来想着似乎这几年都没有在府里过中秋节,一家子就没有团圆过,所以就赶着回来了,想着给大家一个惊喜。却没有想到是大家给了我们一个惊喜。” 韩氏和老夫人这心被他们两夫妻这话搞得七上八下的,就好像头上悬着一把刀,这把刀时不时的往下掉一点,可就是不到底!真真是灼心般的难受。 老夫人不知道要如何接话了,倒是明应权,听了他的话下意识的笑了笑,就要接话,然后有些迟钝的从他后半句话悟到了点什么,愣了一下,问道:“我们给了大哥大嫂一个惊喜?这话从何说起?莫非大哥大嫂说的是凤儿被封为县主之事?” 说着便解释了起来,“昨晚便想告诉你们一声,只是看天色太晚,想着你们赶路回来应该也累了。所以就没有去打扰,准备今日过来娘这里请安再跟你们说这事。” 殷素娘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明明满心不安,却强装镇定的韩氏,然后道:“大姑娘是二弟,二弟妹嫡长女,封为县主,自然是二房的大喜事,和长房倒是没有多少关系的,毕竟这荣耀都是二房的。但宝儿就不一样了,宝儿是我们长房唯一的子嗣,她的事才是我们长房的大事。” “媚儿?这……这跟媚儿有什么关系?”明应权又愣怔了一下。 殷素娘面色一沉,冷声道:“这就要问二弟妹了。二房嫡出的姑娘有两位,庶出的也有,怎么就还不够二弟妹忙的,还要把手伸手到长房里来,插手长房嫡长女的婚事,我可没有听说过这京城有哪户人家有这样的规矩!我和夫君难道是死了不成,还要二弟妹来插手宝儿的亲事!” “老大家的!怎么说话呢!”老夫人心里不舒服了,“老二家的不过是好心,见你们两人常年不在府里,媚儿又到了说亲的年纪,正好绯儿也要说亲事,所以就想着一起,顺便帮媚儿掌掌眼。都是一番好心,怎么到你们嘴里就变了味了!” 明月城冷着脸,眼神冰冷,语气嫌恶憎恨,丝毫不给面子,“这样的好心还是留给他们自己女儿受吧!把人拉上来!” 老夫人和韩氏浑身一震,连同明凤,齐齐的望向了门口。 只见一道异常高大的身影拖着什么东西踩着重重的脚步走了进来。 等他走近了,看到他拖着的东西,韩氏眼一翻,背后要不是有明凤事先扶着,她怕是要直接软倒在地上。 那不是什么东西,正是她们念叨了一个晚上的韩禹江! 韩禹江被昆仑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拖进来,然后垃圾一样的扔到了祥泰居的地板上,对着一屋子的主子,浑身的嚣张气势并没有收敛分毫,更加没有丝毫的谦卑低微。高大的身子站得笔直,气势凛然,目不斜视,直直的看着正前方——那个位置就是老夫人头上了。 这落在老夫人眼里分明就是藐视了她这个侯府老夫人,放在往日,她肯定会借机好好发作。但是今天,现在,她哪里还有这个心思。 她睁着眼睛,一脸惊魂未定的瞪着地上的人,伸出手巍颤颤的,想要说什么,嘴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韩禹江被绑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巴,被昆仑扔到地上的时候正好是背对着明应权,所以明应权一时间倒是没有看清楚这人的长相,但是从背影看,却是觉得有几分熟悉。 他眉心跳了跳,想到今天一大早,大哥两夫妻的不对劲,心里不由得冒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二弟,二弟妹,你们来看看,看看这人眼熟不?昨日我们回来,满心欢喜和高兴,想着就能一家团聚了。不想去了西院却发现居然有歹人闯了进去,想要伤害宝儿!幸亏我们夫妻回来的及时,不然的话宝儿怕是连命都要没有了!我倒是不知道堂堂侯府,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无人之地,任由外人想进便进,想出便出!”明月臣声音平稳的说着,有点漫不经心,可话语里夹带着的凌厉却化作实质,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刮向了二房两夫妻,刮得两人面色一变,韩氏更甚。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看过这人就知道了!”明月臣说着,猛的抬脚狠狠一踹,将地上的人硬生生的踹了个方向,身子一转,总算是在明应权面前露出了阵容。 “禹江!”明应权看清楚了这人的相貌之后失声叫道,大为惊讶。 明月臣阴恻恻的冷笑了一声,“看来二弟是认识这人了,昨夜我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早正准备将此人送去京兆府,让人好好审问审问,看看到底是何人指使他趁着府上无人之时偷偷潜入西院,意欲伤害西院主子。” “千万不要!”韩氏一急,脱口叫道。 “不要?为何不要?这人既不是侯府的少爷,也不是西院的客人,擅自进入西院,意图不轨,难道不应该送去京兆府吗?二弟妹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能送?”殷素娘佯装不解的问。 韩氏难看着面色,胸口剧烈起伏着,面对殷素娘眼神的逼迫,强撑着说道:“这是我娘家的侄子,前几日上门来做客。但是前日,明明我已经将他们一家送上了回韩家的马车,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西院,这事实在蹊跷。或许……或许这其中还有……还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砰!” 韩氏话还没有说完,明月臣就将手上的杯子狠狠的砸到了地上,吓得韩氏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误会,好一个误会,既然二弟妹这样说,不如我也去找一个外男,让他进东院对你们二房的大姑娘或者是五姑娘意图不轨,然后你再来跟我说误会,你看这样可好啊?”明月臣怒声道,压抑了一整个晚上的怒火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 “你们……”他指着明应权,韩氏,甚至是连三房都怨上了,满目失望和愤怒,“你们可都是我的亲人啊,是我的至亲!我和素娘常年在外,我将宝儿留在府里,就是相信你们,相信你们会照顾好她,即便不能待她入亲女,可应当也不会亏待她,毕竟我还每年往府上公中放大笔大笔的银子。” “可是你们呢,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信任的?任由府上小辈欺负她不说,你们还亲自下场,要替她谈亲事,她觉得不妥,想等我们回来再商议,你们便想出了这么阴险歹毒的法子,让一个外男偷偷进了西院,还下了令,不准下人进去,想看着宝儿被侮辱,好成全你们阴暗见不得光的卑劣心思!你们还是人吗?你们连猪狗都不如!你们就是一群豺狼!”明月臣破口大骂。 “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完!昆仑,将人押去京兆府!”他吼道。 韩氏尖叫了一声,扑在了地上,哭喊道:“大哥,你们消消气啊,这事……这事不是这样的,肯定有误会啊!我们对媚儿怎么样,这么多年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就像你说的,都是一家人,就算我们不能把媚儿当亲女儿一样看待,但也从未亏待过她啊!又怎么可能会这样害她呢?” “你们这样是在戳我们的心窝子啊!你们摸着良心说说,媚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这么大是谁的功劳,她身上可有一点伤痕,她可受过一点的虐待和冷漠?不说三房,就说我们二房,绯儿,凤儿有的东西媚儿也都有一份,从来不会缺,不管上哪我都带着媚儿,也从未落下她一次。我要是想害她,十几年,这么长的时间我还寻不到机会吗?我用得着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养大她,然后又让人来糟蹋她吗?” 韩氏一边低头无限委屈的哭诉着,一边暗暗给明凤递了个眼色,明凤眸光一动,不动声色的走到了老夫人身边,轻轻的碰了碰老夫人的手臂。老夫人下意识的抬头望向了她,明凤满眼乞求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当然不是傻的,刚刚也不过是被长房夫妻一连串的动作给打了个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罢了。这会儿又被明凤暗示了一番,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老大家的,你不用这样指桑骂槐的。媚儿的亲事是我发了话说要帮着一起相看的。媚儿和绯儿年纪一般大,绯儿要说亲事,能撇下媚儿吗?这要是传了出去被人知道了,你让外人怎么看侯府?我也确实是有意和韩家再亲上加亲,想要将媚儿许配给韩家的侄孙,所以请了韩家的人上门来做客。” “但是前日也确实是将人送了回去,我们想撮合媚儿和禹江,但是媚儿这几日都躲在西院,显然是没有这个意思,我们也不勉强,所以就赶着在中秋节前一天让韩家的亲戚回去了!你刚才说的话,难道是想说我这个当祖母的要害自己的亲孙女吗?”老夫人面色发青,气极的用手杖用力的敲着地板,浑身发抖,一手指着面色难看至极的明月臣。 “大哥,大嫂,娘说得没错,我们真的没有要害媚儿啊!至于大哥你刚才说的下人的事,更是无稽之谈了!我们早早就进宫去了,又怎么让下人不能进西院?再说了,东院还有三弟一家人在呢,我们还能控制整个府里的下人不成?” 汤氏一听这话,就知道韩氏是想把火烧到三房身上了,忙说道:“二嫂,你说这话就不对了。这可不用控制整个府里的下人,吩咐一个管事就能办到了。再说了。我三房的院子可是离西院最远的,昨晚又满城热闹非凡,别说是媚儿一个女孩子了,就是媚儿身边那个护卫在西院里喊人,估计我三房也是听不到的。” 汤氏这话没明说,可话里的意思就是给二房定罪,认定了是二房搞的鬼了。 “三弟妹,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 “老三家的,不会说话你就闭嘴!”老夫人没好气的朝着汤氏喝道。这个没眼力劲的蠢货,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添乱,这要不是自己亲儿子的媳妇,她真想用手杖敲死她算了!老夫人被汤氏这一举动气得不轻。 这胳膊往外拐的…… “如果大哥大嫂不相信我们,那就让那些下人来对质一番好了,我问心无愧!再说了,昨日媚儿来祥泰居请安的时候我们还问过她,让她去三房的院子里过节,是媚儿一再拒绝了,所以我们才没有勉强她,让她留在了西院。如果是我们要害她,我们会叫她去三房过节吗?”韩氏一副不怕对质,无所畏惧的模样,一脸的坦荡。 殷素娘觉得自己以往对这个弟妹的认识真是太浅薄了,如果不是事先听了宝儿和秋葵还有戚嬷嬷的话,这会儿她说不定还真的会被韩氏这副面孔打动,对她的怀疑也会动摇起来。 看看,这番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明月臣紧紧皱着眉,面色难看。他虽然是男人,但是内宅的阴私事他不是不知道,韩氏是侯府主母,下人就算过来对质,又有谁敢指证她? 他正为难着,殷素娘却说道:“行,那就让那些下人来对质吧!” 明月臣扭头看了眼妻子,眼里闪着疑惑。殷素娘对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她这样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二房有老夫人偏帮着,就算他们当场捉到了韩禹江,只要二房来个抵死不认,他们也奈何不了他们。奈何不了他们,但是她可以卸韩氏的一条臂膀。看样子韩氏是要牺牲掉那些下人了,她会让韩氏打碎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吞,有苦难言的。 明月臣见状也就不再说话了,他相信自己的妻子。 韩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些下人她是不担心的,绝对没人敢背叛她,都是家生子,那么的亲人还拿捏在她手里呢! 很快,昨晚被关押起来的下人就通通都押了上来,老夫人一看底下那些狼狈的下人就气息急促了起来。 这里是祥泰居,是她的院子,什么时候成刑堂了! “你们老实交代,昨晚到底是谁吩咐你们不准任何人进西院的?”殷素娘问。 “回大夫人,没有……没有人吩咐奴婢们不准进西院啊,西院自从出了事之后三姑娘就不准西院外的人随便进出西院了,没有三姑娘的吩咐,奴婢们也不敢进西院啊!”有婆子立刻大声答道。 殷素娘看了她一眼,一会儿之后似乎才确定了对方的身份,问道:“你是李婆子?” 李婆子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眼韩氏又飞快的收回了视线,“回大夫人的话,正是老奴。” 殷素娘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昨晚你们之所以听到三姑娘的呼救声也不去西院救人,是因为三姑娘事先吩咐了你们不准进西院是吗?” 李婆子跪在地上,听到殷素娘的问话,心里暗暗叫苦,这话叫她如何回答? 她还在踌躇着要怎么回答才是对的,殷素娘却已经没有了耐性,猛的用力拍了一下桌面,发出的巨响吓得李婆子大腿一软,哆嗦了一下。 “回答我,是不是?”殷素娘睁大了眼睛,眼神犀利的逼视着李婆子。 “是……不是……三姑娘昨晚没有吩咐……是平日……”李婆子已经语无伦次了。 “那昨晚你们是通通都听不到三姑娘在西院呼救吗?东院挨着西院,你们都是东院经常露脸的奴仆,时常进出。昨晚京城虽然热闹,但也不至于让你们听不到三姑娘的呼救声。我们昨晚回来的时候,尚在前院便已经隐隐约约的听到了西院的动静,而你们同在后院,却没有听到?还是你们从一开始就听到了,却故意忽视,任由三姑娘在西院独自反抗。不但如此,你们还再三拦阻秋葵和戚嬷嬷,不让她们回西院!这到底是你们自己的主意还是听了谁的吩咐,你们从实招来!” “没有……没有人吩咐奴婢们啊,昨晚……昨晚奴婢是真的没有听到啊,秋葵和戚嬷嬷……那是……那是人手不够,所以我们才叫了她们过去帮忙,没有故意阻拦她们会西院啊!”李婆子是打死都不会承认昨晚是她们故意拦着下人,不让下人去西院救三姑娘的,她知道一旦认了,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现在就指望着她咬紧牙关不认,事后二夫人能看在她嘴巴严谨的份上救她一次了。 第七十一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殷素娘面上不见怒色,淡声说道:“作为下人,照顾不好主子那就是失职失责,昨晚宝儿遇到歹人,为了反抗,喊得如此大声,府上下人竟然没有一个听到的,可见这些下人要么是耳朵聋了,要么就是听见了却假装没听见,存了害主之心!这样的下人还留着做什么?” 她说着突然又侧身望向了韩氏,语调平和的问:“二弟妹,按理说你才是侯府夫人,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处置下人,又是东院的下人,应该由你来做才是。但是此事涉及到宝儿,我长房唯一的子嗣,加之此事实在太过恶劣,所以这次我就越俎代庖,亲自处理了这些下人,二弟妹你认为可行吗?” 韩氏睁着眼睛,视线来回的在殷素娘和那些跪着的下人身上来回转着,猜测着殷素娘的意图。 “怎么?二弟妹不乐意让我处置?”殷素娘声音一沉,似乎很是不高兴。 韩氏一慌,来不及多想脱口说道:“哪能,大嫂……大嫂心中有气,我理解。既然如此,那……那这些下人就交由大嫂处置了吧。” 殷素娘缓缓的笑了笑,“如此甚好。”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面上带着淡笑,眼里却是杀人般的冷冽和恨意,红唇一张,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全部发卖出去吧!” 什么?发……发卖?全部发卖出去? 祥泰居一静,接着就响起了各种哀嚎声,尖叫声,求饶声,哭喊声,祥泰居一下子就成了菜市集,吵闹不堪。 不只是那些下人,就连其他人都被殷素娘的话给震住了。 那些下人,没有几十个,也有十几个,她居然说全部发卖出去!一下子发卖那么多的下人,这事还怎么瞒得住,这让外人怎么猜测宣平侯府啊! 韩氏更是呆住了。眼看那些下人就要被通通拖出去了,韩氏才回过神来,慌乱的说道:“大嫂,等等,你这……你一下子就把这么多的下人都发卖出去……这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合适,要不……要不你再考虑一下,他们虽然做错了事,但罪不至死,发卖是不是太严重了?” 这些人可是有一半都是她心腹的家人,李婆子更是绯儿院子里的管事婆子,是孙婆子离开之后她才提拔上来的。这就要折损了吗?还一下子折损这么多,这怎么行! 殷素娘冷淡的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去无端的让韩氏感觉到了一种杀气,像是已经厌恶到了极点,不得不克制着,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发一样。 “只是发卖而已,又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宝儿是长房唯一子嗣,她的生命难道还比不上几个下人了?昨晚要不是我们回来得及时,今日宝儿还能不能有命活着又是未知数。只是发卖了他们,都是便宜他们了!二弟妹难道还想留着他们继续在府里伺候不成?昨晚是差点害了宝儿,说不准明日就害了你们二房的姑娘。大姑娘才刚封为县主,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划算了,二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殷素娘轻描淡写的说着,可是字句里却满是威胁之意,并且狠狠的掐在了二房的七寸上。 现在二房最看重,最紧张的不就是刚被封为县主的明凤么?如果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特别是二房做的事,就算他们抵死不认,可传了出去,明凤这个刚被封为县主的人可就要遭殃了。 被封为县主的时候,说的可是她端良端良著德,温惠宅心,多好听的名声和赞美,可府里的事传了出去,她这个完美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吧,这不是在打宫里的脸吗?有这样一个母亲,教出来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而且韩氏做的事,明凤就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以前殷素娘也知道这个大侄女是个很聪明的人,年纪小小却十分的沉稳,行事自有一套章程。她曾经还感叹过,也夸赞过,欣赏过。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聪明才智会用在宝儿身上。要说宝儿的事明凤一点都不知道,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韩氏有多看重这个女儿她再清楚不过了,这样的事韩氏不可能完全瞒着明凤这个女儿,说不定宝儿这件事明凤还直接插手过呢! 不怪殷素娘将明凤想得太阴暗,实在是这次二房做的事完全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她以前对二房观感还算不错那是因为自己的女儿,是女儿说他们好,她爱屋及乌! 现在也是恨屋及乌! 二房的人,不管是韩氏还是明凤都僵住了身体,瞠大了眼睛。明凤眼里更是迅速掠过了无数思绪,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攥在了一起。 是啊,她不能传出一丁点不好的事,她昨晚才被封为县主,如果今天长房的事就传了出去,这让外人怎么看待她?肯定会觉得她这个县主就是一个讽刺,而且还是讽刺宫里!昨晚被封为县主时宫人说的那些赞美的话现在依然响在耳边,如何能出事? “娘,大伯娘说得对,既然……既然这些下人犯下了大错,理应受罚。三妹昨晚因为他们的疏忽差点遭遇不测,这是大罪,只是发卖出去已经是大伯娘心善了。”明凤扯了扯嘴角一副明事理的模样劝说道。 殷素娘闻言眼里浮现出了一道讥讽之色。 果然如此,以前真是她瞎了眼,看不清二房这些人是什么货色,还将宝儿托付给他们照顾! 一想到这殷素娘的一颗心就痛得跟撕裂了一般。幸好,幸好还来得及挽救,他们发现得还不算太晚。 韩氏愣怔的转头望着明凤,张了张嘴,心里苦涩得不行,也恨得不行。 一下子就折损了这么多人…… 她闭了闭眼,一咬牙,“是我想岔了,大嫂做得对。那就按大嫂的意思处理吧。” 一旁被堵上了嘴巴的十几个下人一听韩氏的话立刻瞪大了眼睛,眼里全是不敢置信还有愤恨和绝望。 从侯府发卖出去的,那些人牙子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是因为什么事,这样的下人即便有人买,又能买到什么好的地方去,又能伺候到什么好主子呢?他们后半生算是要毁了! 二夫人太狠了!西院的事明明就是二夫人吩咐他们做的,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可是出了事,二夫人却帮都不帮他们求情,就直接让大夫人处置他们,将他们发卖出去。 李婆子更是软在了地上,想要指证二夫人,但是又想到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女儿都是在府上做事,原本还带着一丝希望的心,一下子又跟死了一样。 “将他们拖下去,交给人牙子。好好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再发卖出去。”殷素娘交代道。 下人们又是心一颤,个个都满心绝望了起来。绝望之下却不由得怨愤了起来,眼神怨恨的瞪着韩氏,直到被拖出去,再也看不到,这股怨恨的视线才从韩氏身上消失,让她一直紧绷着的身子也不由得松了松。她握着帕子擦拭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回想起刚才的事,心里的恨意并不比那些下人少多少。 老夫人也是被殷素娘这一举动气得不轻,不过到底是顾忌到明凤的名声,生怕连累了她。长房两夫妻对明媚有多宝贝他们是知道的,之所以敢算计明媚的亲事也是看这两人不在京城,想着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回来也无可奈何,这才敢下手。要是这两人在府里,他们是绝对不会这样算计明媚的,他们一定会想个更好,更妥当,更万无一失的法子。 “现在满意了?一大早就的到我的祥泰居大闹不休,你们是嫌我这老婆子命太长了是不是?”老夫人气怒的道。 “母亲严重了,我们夫妻也不想拿这件事来烦母亲,只是堂堂侯府后宅竟然出了这样荒谬的事,实在可笑。传了出去,别人怕是会说是母亲失责了,母亲经营了一辈子的名声可不能毁在了这上面。如果不是看在大家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昨晚我就连夜将这贼人送去官府了,哪里会等到今天私底下处置?”明月臣站了起来,态度恭敬的说道。 老夫人被他的话气得狠狠的噎住了,想要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不孝。可是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了回去。这个儿子是什么脾气她再清楚不过。平日看起来似乎很好说话,也不爱计较,为人大方爽朗,阔达。可一旦真的惹恼了他,那就是一个疯子,不管不顾。 现在二房就是碰到他的逆鳞了。 老夫人不由得暗暗有些后悔听信了韩氏的鼓动。如果真的想将明媚嫁入韩家,不是没有别的法子。老大这个儿子最是孝顺,一般的事他都不会忤逆她这个母亲。她好好跟他说,不是不能说动他,为什么偏偏要用这样的法子呢? 到头来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什么便宜都占不到,看样子还让长房和府上其他人离了心,真真是不划算啊! 老夫人忍着气,“行了,该处置的你也都处置了,你这气也该消了。就像你说的,都是一家人,二房就算是有疏忽,但也是无心之举,你们也别太计较了。媚儿昨晚可有受到什么伤害?” “自然没有,我们回来得及时,回到的时候这贼人正追着宝儿想要伤害她。我回来看到了,直接过去就是一脚,将他踢晕了,又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然后让人将他捆了起来。若是宝儿受到了一点伤害,他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明月臣阴森森的盯着地上的韩禹江说道。 韩禹江这会儿早就醒了,只是嘴巴被堵着,双手双脚又被捆绑着,动弹不得,声音都发不出来,唔唔唔的,可是谁也没有工夫理会他。现在处置了那些下人,明月臣和殷素娘才又将注意力扯回到了他身上。 明月臣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如果这人不是韩家的少爷,韩家不是侯府的亲戚,昨晚发现他在西院的时候明月臣就会下狠手直接了结了他。但他这话也说明了,他早就知道了韩禹江的身份,却还是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今早又拖来祥泰居狠狠的打了二房的脸。 一直沉默着的明应权问道:“大哥准备怎么做?” 一大早的他就被这一连串的事搞懵了,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长房的人想干什么,所以故意找二房的麻烦。可是这么一路听下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都是他那个好妻子搞出来的事啊! 难怪昨晚会拦着不让他请长房的人过来,难怪昨晚神色有异,今早又一大早要过祥泰居,原来如此! 如果不是满屋子的人,生怕自己更加丢脸,明应权都想要一巴掌甩到韩氏脸上了。 这个无知妇人!竟然给他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她是脑子喂猪了吗?想出了这么个下作法子来算计自己的侄女,她还要不要脸了?和韩家的亲事明明有更好的法子,明明可以让娘出面和长房的人商量,明明可以更好的解决,她偏偏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明应权还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韩氏想出来,而是令他骄傲万分的大女儿想出来的。 明月臣看了他一眼,“怎么办?当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这种人不送去官府怎么行?” 明应权眉头一皱,韩氏哀求的看着他,他心里气得不行,狠狠的瞪了一眼韩氏,决定事后再找她算账。 韩禹江是韩家家主的嫡次子,备受宠爱,如果在他侯府出了事,这事还是自己妻子闹出来的,韩家那边也不好交代…… 他斟酌了一下诚恳的说道:“大哥,这事刚才不是已经说清楚了,都是误会。我知道媚儿这次受委屈了,大哥大嫂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们和韩家到底是亲戚,如果将他送去官府,你让我们两府人以后还怎么来往?娘年纪也这么大了,大哥你难道还要娘为了这些事伤心伤身体吗?” “大哥大嫂想要为媚儿讨公道是应该的,不过我觉得或许可以换个法子。一来不会坏了两家的关系,二来其实也是为了媚儿好。这人送到官府去,肯定要说明是什么情况,难道大哥要跟人说是他夜里闯入西院想要对媚儿不轨吗?你们是及时回来阻止了,可是外人不一定也会这么认为。你们这会害了媚儿啊!” 明月臣和殷素娘面色变了变,似乎被明应权的话刺中了心里的担忧。 明应权见状立刻说道:“想出气,大哥大嫂尽管出,留着他一条命也算是对韩家有交代了,怎样不是更好?送去官府,到时候韩家一运作,说不定他什么苦都不会吃就出来了。这不是白忙活吗?” 明月臣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没说话,但是脸上的神情却不像刚才那样坚决了。 明应权见他两人面色就大概的猜到了他们的心思,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了。正要松口气呢,谁知道一直缩在一旁没说话的明绯却突然冒出来了一句。 “其实这事也不是表哥的错啊,说不定……说不定是三姐和表哥两情相悦,私下约了见面,不然表哥怎么会偷偷跑回来?至于后来,说不准是三姐自己临时反悔,所以……”明绯躲在明凤身侧忍不住嘀咕着。 这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所有的人都听清楚了。 面色刚刚缓下的明月臣和殷素娘霎时间又黑了脸。 明应权勃然大怒,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明绯扯了出来,然后一个巴掌甩到了她脸上,怒声道:“你闭嘴!再胡说八道我立刻送你去庄子上让你好好反省!” 没用的东西,尽会添乱!韩氏平日到底是怎么教这个孩子的,怎么会教得如此上不了台面? 殷素娘眯了眯眼,冷笑:“听五姑娘这话是说我宝儿和韩家这小子私相授受了?” 明绯被打了一巴掌,心里委屈得不行,眼眶里满是泪水。看到和自己关系好的表哥被长房的人打成这样本来就不服气,她是觉得是明媚勾引了自己的表哥,不然表哥哪里会看得上一个商人之女?现在又当众被打了一巴掌,心里又气又委屈。 听到殷素娘这么问,那股不甘不服气立刻窜了出来,梗着脖子说道:“这也不是不可能,他们年纪相仿,我表哥又生得英俊,家世良好,三姐爱慕我表哥不是可以想得到的事吗?如果不是三姐放表哥进去的,表哥如何能进得了西院?现在的西院可不是以前的西院,谁想进都能进的。” 听到明绯这话,韩氏都想上前去再打她一巴掌了。 这个蠢货,怎么就这么蠢啊! 殷素娘冷笑了一声,“原来之前西院是谁想进都能进的啊,我才知道西院原来是这么随便的地方。” 明凤也被明绯气得胸口直起伏,忍不住用眼睛狠狠的刮了她一下,觉得手有些痒。 “生得英俊,家世良好就值得我宝儿攀附了?按照五姑娘这么说,我殷家的表哥不好,用得着找你韩家的表哥吗?要不要去京城里问问,殷家的那几个后辈和韩家的相比,谁更值得托付,谁更想让人攀附?”殷素娘简直就是被明绯的话给气笑了。 想要表哥,宝儿不会去找殷家的,哪个不比她韩家的要千万倍,用得着勾搭韩家的这个废物? 殷素娘这话虽然不好听,也让韩氏甚至是老夫人面色一阵难看,羞怒,但她的话却没有错。殷家的后辈和韩家的后辈,怕是有眼睛的都知道要选殷家。 “哦,五姑娘不出声我都忘记了一件事,既然五姑娘自己都站出来了,那就一起算算吧。五姑娘你倒是说说,宝儿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推她下水!你二房不给个说话,那就休怪我不顾念兄弟之情!”明月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明绯,怒目而视,面色吓人,明绯被他吓得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 明应权头痛欲裂,直想扔下这一烂摊子的事一走了之。 他强撑着,厚着脸皮说道:“大哥,这事是误会……” “误会,又是误会,怎么二弟你一家子发生的事都是误会?哪来的这么多误会?行吧,我知道二弟想说什么,我也不想为此闹得太难看了。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选择,让我满意了,不管是五姑娘还是韩家这小子的事,一笔勾销,二弟,你看怎么样?”明月臣像是已经烦透他们一家子了。 明应权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但事情到了这地步,他不应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心情有些沉重的道:“大哥你说。” 明月臣恶劣的看了眼韩氏和明绯两母女,充满了恶意的说道:“五姑娘命人将我宝儿推下水,我既不能打她骂她,也不能送她去庄子去家庙,更不能送去官府,可我也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对吧?既然如此,那就一报还一报吧,那丫鬟死了,可下人做的事,主子总是要担点责任的。五姑娘害宝儿下水,生了病,只要二弟让西院的人把五姑娘扔到宝儿落水的那个池子里,宝儿在水里待了多久,五姑娘也待多久。这样一来,过往的事就算了。二弟你看如何?” “什么?这不行!”明应权还没有说话,韩氏就已经尖声叫道。 她转身扑到了老夫人脚下,“娘,你说句话啊!怎么能将绯儿扔下水呢?这不是要绯儿的半条命吗?她会受不住惊吓的!” 韩氏不说还说,一说殷素娘心里的恨意就更深了些。 韩氏的女儿是女儿,她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是不是?明绯会受到惊吓,她的宝儿就不会了是不是?她明绯命贵,宝儿命贱是不是?就算是,今日明绯也得命贱一次,这水她下得下,不下也得下! 将明绯扔到水里,老夫人也是万分不舍的。 她拿出了一家之长的威严来,看着明月臣严声喝道:“老大,你一个做长辈的,就是这样跟一个小辈计较的吗?事情都过去了,媚儿现在也好好的,你又何必去寻一个小辈算账?你这当大伯的还有没有大伯的样了!” 明月臣沉沉的看着老夫人,眼里满是不解和失望,“母亲,轮亲近,媚儿才是你的嫡亲孙女,她受了这么多委屈,这么多苦,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老夫人面上的神情霎时间僵住了,眼里飞快的闪过了一道异色。满是皱纹,已经松弛的脸似乎颤抖了一下,最后像是被气狠了,巍颤颤的站了起来,“我老了,管不动你们了,随便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扶我回去,我是没眼看了!” 老夫人一走,韩氏顿时就绝望了。 “二弟,到底应不应,你说句话啊!不应,韩家这小子我可就真的要送去官府了。这官府一送,韩家想捞人出来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了。我虽然不入朝为官,但人脉还是有一点的。”明月臣说道。 明应权下颚收缩,脸颊肌肉紧绷,面色铁青,眼底一片阴沉之色,似乎还闪过了恼恨。 明绯这会儿也被吓到了,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好像没有脾气的大伯和大伯娘这次会如此大大动干戈,明媚明明什么事都没有,那凭什么来找他们算账? 明应权用力的闭了闭眼,“就依大哥所言吧。绯儿……绯儿一向任性骄纵,也是时候让她受个教训了。” “爹!”明绯难以置信的大叫。 明应权却懒得去看她了。 大哥这样做就是想替媚儿出口气,以他的为人是绝对不会伤害绯儿的。这样也好,让他们出了口气,或许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不然他们心里一直记恨,这对二房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事情是绯儿惹出来的,那她就自己受着吧。 既然想和定国公府结亲,那绯儿这性子就得改改,不然这门亲事能不能定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呢! 这么想,明应权倒是觉得这是好事一件了。 明月臣和殷素娘似乎笑了笑。 他吩咐道:“昆仑,进来把五姑娘扔到池子里去,小心点,别伤着五姑娘了。听宝儿说那次她在水里扑腾了几乎一刻钟,你盯着点,不够一刻钟都不要让五姑娘上来!” 昆仑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明绯看到昆仑,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不断的往后退着,尖声叫着,“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我不要……娘,你救我啊……” 明为瑜想上前去明凤却拉住了他的手。 韩氏为了娘家的侄子就算心里再不舍,再痛也得撇开眼,暗暗流泪,不忍看着昆仑将她带走。 大家眼睁睁的看着昆仑毫无怜惜之心的将尖叫着的明绯直接捉起衣领拎了出去,像个货物一样。 人走了,韩氏才跌跌撞撞的起来冲了出去。 三房的人相视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还没有到那个池子,就已经听到了落水声和尖叫声,走近一看,果然是看到明绯在水里死命的挣扎着。长房两人站在边上,一脸冷漠。 似乎这个时候大家才恍然明白过来,长房两夫妻也不是好欺负的,惹急了他们,他们比谁都要狠。 明媚在西院里听着秋葵说着东院的事,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恬静美好,日光淡淡的洒落,她侧坐着,逆着光,白皙娇嫩的脸蛋如玉一般细腻,长长的眼睫毛覆在一双漂亮的凤眸上,时而轻轻颤动。面部轮廓还显得有些稚嫩,不过已经初露出其精致的迹象,不难想象再过两年,长开了会是何种令人惊艳的面容。 秋葵一边说着东院的事,一边欣赏着自家姑娘的美貌,不由得分神想着也不知道这世间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姑娘。姑娘这般的容貌,这般的心性,才情也越发的好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子和姑娘站在一起才不会被姑娘的光芒所掩盖。 秋葵以前就对明媚死心塌地,认为什么都是自己姑娘好,现在明媚改了性子,行事作风不同往日,渐渐的露出了自己的光芒,她就更是觉得自家姑娘天下无双了。 不说别的,就看姑娘这绣技就知道了,姑娘怎么可能是外面那些人说的那样呢?哼,姑娘可不像大姑娘那样爱显摆。 “秋葵,秋葵?你在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明媚问了话没听到回答,一侧头才发现自己的奴婢好像在出神发愣。 秋葵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对上了姑娘疑惑的双眼,有些羞窘了起来,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想未来的姑爷。 “没……没有,奴婢就是在想五姑娘被昆仑扔下水的事,奴婢觉得太解气了!” 从姑娘被推下水开始她心里就憋着一股气,出不得,可难受了。现在老爷夫人回来了,终于为姑娘报仇了,还是这样的报仇,真是很解恨了! 明媚听到这些话也笑了起来。 可不是嘛,解气。明绯和二房的人这会儿心里定是恨极了他们长房吧?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二房的人心里是不是要吐血了?如果真是吐血了才好呢。 才说着,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两人一回头就看到明月臣和殷素娘走了进来。 秋葵脸上带着笑朝两人福了福身,“老爷,夫人。” 明月臣和殷素娘两人的注意力早就放在宝贝女儿身上了,哪里会注意秋葵,他随意的摆了摆手,走到一旁坐了下来,脸上没见在东院时的难看和阴沉,反而带着一丝解气的痛快。 “宝儿,你放心,东院那些人我和你娘已经收拾过了,特别是明绯,爹让昆仑将她扔到了那个池子里,让她在里面泡够一刻钟再提上来!”明月臣邀功似的说道。 “只是宝儿,你为什么让我们这样做,韩家那个小子,我们昨晚把他捉了个正着,送去衙门不是挺好?”殷素娘不太明白女儿让他们做的。这样似乎有点高举轻放的意思,对二房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的损伤。 明月臣倒是有些明白的,就是有些难以相信这会是自己女儿想得到的。毕竟在他的印象和记忆中,他和素娘的女儿一直都是胆小怯弱,沉默,甚至有些木讷的。绝对不会是现在这般,有主见,鲜活,淡定从容。 他不明白,甚至是有些恐慌,他的女儿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除了他知道的这些,会不会还有其他很多,更加严重的事是他和素娘不知道的?不然的话,宝儿十几年的性情怎么会一朝大变,如果不是这张脸,不是对他们的亲昵,眼里是熟悉的濡慕,他都要怀疑他的宝儿被人掉包了。 明媚摇头笑了笑,“娘,宣平侯府和韩家是亲戚,又是祖母的娘家,将韩禹江送去官府的话,不但会让两家关系破裂,祖母也很有可能会被气病倒,这样一来,爹娘可能会背上不孝的罪名。而且就算送去官府,恐怕他也不会有什么损伤,既然这样,还不如像今天这样,狠狠教训他一顿来得更加实际。” 说着她俏皮的眨了眨眼,“而且如果不这样,我怎么能让明绯到水里去凉快凉快呢?” 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将韩禹江弄去衙门,韩禹江的结局她已经安排好了,不差这一时半会的。今天的目的是二房,是明绯。 这件事不管怎么做其实最后韩禹江都不会有什么损失,二叔不会答应将他送去衙门将事情闹得众人皆知的。爹娘坚持的话,到头来除了得到一肚子的气之外,并不会得到再多。还有一个老夫人在呢,她怎么会让自己的侄孙进衙门大牢呢? 所以啊,最后只会是长房的人什么都得不到,既然如此,还不如大闹一场,借此狠狠的打二房一巴掌,在爹娘和二房之间撕开一条裂缝。哦,当然了,还有明绯,明绯丢了这么大的脸,还被韩氏舍弃了,她心里一定非常的难过甚至是怨恨吧? 还有明凤,昨晚多风光啊,如果没有这些事,那今天她依然会是主角。骄傲,得意,风光,赞美……可今天呢,没有,通通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羞辱,是愤怒,是憋屈。 她觉得这样更让她高兴呢,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损失,昨晚也不过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算计。 就是让爹娘担心了。 明媚愧疚的望着自己的父母,“爹,娘,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昨晚……” “宝儿!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做父母的却没有保护好,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你不怪我们,我们就很高兴了。”殷素娘一手握住了明媚的手,一手抬起轻抚了一下她额边的发丝,发丝细软,黑亮,顺滑。 她顺手摸上了发丝旁的脸颊,皮肤细腻滑嫩,如丝绸一般。 殷素娘发现自己的女儿半年多不见,五官似乎又长开了一些,脸蛋更精致动人了,就连眼睛都比以前有神了,明亮又娇媚,这个时候还带着一丝孩童般的稚嫩,矛盾又异常的吸引人。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探究的冲动,隐隐有种诱惑的感觉。 殷素娘心情是矛盾的,是复杂的。 女儿长得这般好看,她作为娘亲,自然是骄傲万分的。可是一想到眼下大燕的风气和贵族追求的审美,她就不由得发起愁来。宝儿长相如此出挑亮眼,以后哪户人家愿意娶回去做主母啊?可是让她将女儿低嫁,甚至是做妾,即便是皇家的妾,那可是万万不可能的。 就算她要养宝儿一辈子,她也不会将自己的女儿敷衍嫁出去,蹉跎一辈子。反正他们就只有宝儿一个女儿,千娇万宠着,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宝儿活得更好而已。将来他们的一切都是宝儿的,这些钱财足够让宝儿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如果他们的儿子还在,宝儿就能多一个保护的人了,可是……想到小小年纪就被拐了的儿子,殷素娘心口处立刻就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疼痛。她忙闭了闭眼,将脑海里关于儿子的事抛开,不敢多想,以免在女儿面前露出了端倪。 儿子的事以后再作打算吧,现在还是宝儿的事要紧。 等宝儿及笄,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亲事,那就让她从殷家表哥里面挑一个!五个表哥,她就不信了没有一个愿意娶宝儿的!再不行,他们就带着宝儿离开,去一处简单的,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他们一家三口也能活得好好的! 这么一想,殷素娘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找机会回趟娘家,和几个嫂嫂商量商量,琢磨琢磨,如果有这个意思,还是早点定下来的好,免得宝儿及笄了,殷家那几个表哥也都定亲了。这样的话到时候她去哪替宝儿找好的夫婿? 殷素娘已经天马行空的想了起来,和刚开始想的内容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明媚没注意到她的闪神,只是笑着说道:“我知道爹娘将我留在侯府是为了我好。怪就只怪有些人太过人面兽心了,辜负了爹娘对他们的信任。” 说着,明媚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了起来,有些忧虑和担心的看着两人,“只是爹娘今日这么一闹,我怕祖母会怪爹娘。祖母以往最是疼五妹,现在爹娘因为我这样对五妹,祖母怕是会……” 她这么一说,殷素娘的面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了,趁着女儿不注意,转头狠狠的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回头又马上是一脸慈爱笑容,“这种事自然有爹娘操心,你不用想太多,好好养身体才是重要的。再者,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二房的不对,母亲就算平日偏袒二房,这会儿总不好做得太过。我们好好说母亲会理解的。” 不理解又能怎么样,随便她好了。以往她敬着她不过是看在她是丈夫的母亲份上,若是她不想,她又耐得了她什么何?再说了,他们真的敢和长房撕破脸吗? 殷素娘想起了以往二房的嘴脸,眼里掠过了一丝讥讽和鄙夷。 明月臣也说道:“是啊,宝儿,这些事你不用操心,爹娘会处理好的。等你好了,爹娘就带你出门赏红枫去!” 明媚弯眸笑了起来,“好呀,这话可是爹说的,到时候不准耍赖了。最好就是再叫上几个表哥,人多热闹。”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行,听你的。” “爹娘真好,我就知道爹娘最疼宝儿了。”明媚靠在殷素娘身上,抱着她的手臂爱娇的说着。 殷素娘低头含笑的看着她,伸手爱怜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是爹娘唯一的女儿,不疼你,疼谁?” 明媚抬头看着她,在她眼底看到了一丝隐藏极深得疼痛和遗憾。 她眸色闪了闪,移开了视线。 大哥她会替爹娘找回来的,一定! 第七十二章 国公府亲事 长房这边一片和乐融融,二房那边就乱成一团。 明月臣命令昆仑将明绯丢进了当初明媚掉下去的池子,还说要一刻钟才让她上来。虽然说他和殷素娘站在一旁只看了一会儿就回西院了,但是昆仑在池子边上守着。而昆仑是明媚的人,他只听命于明媚,今天是明媚交代他,明月臣夫妻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才听明月臣话的。 而明月臣说了,要明绯在池子里待够一刻钟才能上来,那就必须待够一刻钟,少一息的时间都不行! 所以不管二房的人怎么呼天喊地,怎么恶声恶气的命令他,怎么让下人去救明绯上来都没用。昆仑完全不为所动。如果有下人想要去救人,一概被他扔到一旁去,那些婆子被他扔得一个个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明绯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尝试到痛苦,而且还是绝望的痛苦。 她明知道大伯不会让她死的,只是想教训她一顿而已,但是当她在水里拼命挣扎,扑腾,整个人却不断的往下沉,身子陷入水中,完全不受控制的恐惧,还有池子里的水争先恐后的从她的嘴巴,鼻子里窜进她的身体时的痛苦还是让她绝望惊惧不已。那是一种临死的无边恐惧,不是知道自己不会死就能化解的。 二房的人,明应权已经恼羞成怒的甩袖而去,完全不顾被扔到水里的女儿,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大哥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死的,既然死不了,那就让她受点教训好了!让他丢尽了脸面! 韩氏,明凤还有明为瑜三人站在池子边上焦心不已,却又毫无办法。别说是他们了,就是整个东院的下人估计都不是昆仑的对手。他们只能站在池子边上眼睁睁的看着明绯在水里尖叫扑腾,面色发白。韩氏几欲晕倒,又不得不撑着,生怕自己的小女儿有个不测。 直到一刻钟之后昆仑才转身大步离开,老爷只是说让他盯着,盯够一刻钟,可没有说让他一刻钟之后将人捞上来。 二房的人见昆仑竟然转身就走了,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尖声叫着让下人去救人。 明绯的房间里,明绯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昏过去了,怎么喊都没有反应。吓得韩氏面色发白,以为明绯出事了,当即哀哭不止,还想要去长房找人算账,最后被明凤拦了下来。 等大夫来看过了说只是呛了水,受了惊吓,并没有其他大碍,更加没有性命之忧。二房的人提吊着的心才终于松了下来。 韩氏坐在床边不停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看着还昏迷不醒的小女儿,心如刀割。 “杀千刀的长房,实在太过分了,丝毫不把我们二房的人放在眼里,他们还有没有把老爷当侯爷了,这里是侯府,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当着我们的面还能这样折磨绯儿……他们是想要绯儿的命啊!” 明凤面色难看的坐在一旁,对韩氏的话无动于衷。 明为瑜紧紧的皱着眉头,“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祥泰居大伯和大伯娘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你们对三妹做什么了吗?还有表弟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和舅母一同回韩家了吗?怎么会在西院被捉住了?” 明为瑜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娘亲真的用了那么下作的手段去害堂妹。 他觉得爹和大伯非一母所出,不同心是可以理解的。娘不喜欢三妹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也不太喜欢三妹,觉得三妹实在是太过平庸了,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但是,不喜欢是一回事,主动去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害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娘如果真的想让三妹和表弟结亲,为什么不堂堂正正的商量,只要祖母出面,还怕事情办不成吗?三妹虽然是祖母的嫡亲孙女,可祖母一向偏袒他们二房,祖母也是出自韩家,有什么好担心的? 娘为什么要用这样的下下策呢?难道就没有想过就算事情成了,传了出去,也会影响到他们二房的两位姑娘吗? 所以娘应该不会这么……蠢的对吧? 明为瑜的想法很奇怪。他能接受自己的父母,亲人为了利益算计,陷害,耍手段,因为他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并没有错。但是他又觉得要算计,要陷害,要耍手段,也得堂堂正正,要是用些下作手段就有些丢人了,他会不齿。 今天这事确实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他不相信,可是大伯又将是如此姿态,看起来不像是假的,大伯他们也不会做这些事……于是他纠结了。 韩氏的哭声一顿,对明为瑜的问题避而不答,“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些?我们能对你三妹做什么,你看我平时何曾亏待过媚儿。她那么小,大哥两夫妻就出远门,一年的时间总有半年多不在,媚儿是谁养大的?是我!可是我得到了什么?他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还不如养条狗呢!” “娘!你慎言!”明凤面色难看的喝止道。这样的话要是传到长房耳朵里,还不知道又惹出什么事呢,怎么就不长点记性?今天的事二房丢的脸还不够大吗?还想怎么闹? 明凤一想到昨晚她才风光被封为县主,今天就受了这么大的羞辱,她整个人就气得发抖。 恨!他们毁了她完美的一切! 原本她今天应该高高兴兴,被人羡慕嫉妒的祝贺,她是全京城最风光的闺阁小姐。可是现在,闹出了这么多的事,她还怎么若无其事的去见那些小姐夫人?侯府今天还怎么接客?让大家知道侯府出了这样丢人的事吗?那她还不得跟着成了笑话? 韩氏一噎,倒是不说话了,心里对长房的恨意却又深了不少。 她正守着明绯呢,屋外就有婆子有些怯怯的走了进来,“夫人,表少爷要怎么办?直接派人送回韩家吗?” 被婆子一提,韩氏这个时候才想起了自己娘家的侄子,连忙问道:“禹江现在怎么样了?” 婆子苦着脸吞吞吐吐的说道:“夫人,表少爷他……” “他怎么了,倒是说啊,吞吞吐吐的做什么!”韩氏不耐烦的看着婆子,厉色说道。 “表少爷身上受了伤,得看大夫啊,但是……但是大老爷说要看就送回韩家,这样的人不能留在侯府……” 他们做下人的也是很为难啊!表少爷是二夫人娘家的亲戚,他们做下人的是不敢怠慢的,可是这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发话的又是大老爷,他们也不能违背大老爷的话啊! 韩氏的面色顿时就变了,嚯的站了起来,眼眸圆瞪,怒道:“长房欺人太甚!” 她一直压着的怒火终于是压不住了。 今天一开始她就一直处于被打压的位置,毫无反驳之力,她哪里做错了?就算她想算计明媚的亲事又如何,不是被他们及时回来阻止了吗?明媚除了受到一点惊吓之外根本毫无损伤!既然如此,长房两夫妻凭什么这样指责他们,还借故来羞辱二房? 更过分的是,明月臣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和绯儿这个侄女,一个晚辈计较,他也不嫌丢脸!推明媚落水的人是银环,他们要报仇,那就下去地府找银环啊,把气撒到绯儿身上做什么? 这都还不够,禹江他们打也打了,绑也绑了,什么都做了,就差要他一条命了,他们还不满足,连大夫都不给他看,他们是不是想逼死他? “我去找他们算账!他们简直目中无人!”韩氏怒气冲冲的就要出门去找长房的人理论。明凤和明为瑜两人想拦都拦不住。 “你闹够了没有?还嫌今天丢的脸不够是不是?你要去找谁算账?大哥,大嫂吗?你有什么脸找他们算账?谁目中无人,我看目中无人的人是你!”明应权黑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也不顾及还有下人和子女在,指着韩氏就是破口大骂。 韩氏捂着胸口倒退了两步,一脸受伤难堪的看着明应权,“老爷,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做错了什么呀,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明应权真想一巴掌甩到她脸上去,看能不能让她清醒一点。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敢张嘴胡说,难道还是大哥大嫂冤枉了她不成? 他知道她和娘打算将媚儿嫁入韩家,和韩家结亲,这件事他也同意,也觉得对二房是最好不过的。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妻子,堂堂侯府夫人,竟然亲自算计自己的侄女,还用了这么下作的手段!让韩家的侄子直接污了媚儿的清白……亏她想得出来! 他阴沉的看了眼一旁的儿子和女儿,冷声喝道:“你们两个下去,回你们自己的院子去!” 两人感受到了他的怒火,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于是没有多说什么便安静退下了。 传话的婆子还候在外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为难得很。 “去派人将表少爷送回韩家,长青会随你们一同去,他知道该怎么做。”明应权冷着脸沉声吩咐道。 婆子得了令连忙应下匆匆去办事了。 明应权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小女儿,冷哼了一声,指着她狠狠的说道:“绯儿今天遭的罪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不是你一味的骄纵她,她的性子又怎么会变得如此恶劣令人不喜?你连儿女都教育不好,你还好意思去插手别人女儿的事!我看你是闲得慌了,非得惹出一些事来才甘心!” “老爷!”韩氏哀戚的喊着,眼眶发红的看着他,心里又痛又难受。 二房出了这样的事,女儿受了这么大罪,他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不替他们找回公道就算了,怎么还跟着外人一起来指责他们?况且,她做这么多,不都是为了二房吗?她难道是为了自己吗? 韩氏越想就越委屈,也顾不得这里是女儿的房间就扑到一旁哭了起来。 她嫁入明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你还有脸哭!”明应权气不打一处来。 一想到昨晚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他就恨不得抽韩氏一耳光,看她做的都是什么事!难怪昨晚会阻拦他,显然是知道大哥大嫂回来知道她算计了媚儿的事,所以才心慌吧?可她明知道出事了,却没有及时告诉他,反而是想要瞒着他,到今天依然如此! 她是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哥大嫂会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她有没有脑子?出了这样的事还想瞒过去不成,这是不可能的!她应该做的就是先告诉他,他自然会想办法,也不至于在祥泰居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站着被他怒骂指责! 她觉得受委屈了,还好意思哭,他呢?他就没有受气,不觉得委屈吗?他找谁哭去! 明应权到现在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长房扇在他脸上的那耳光实在是太重了!以至于都冲散了昨晚女儿被封为县主带来的喜悦。 韩氏还在一旁哭个不停,明应权也懒得理她了,只是冷声说道:“与其在这里哭,还不如好好想想个法子,让这件事过去。还有你娘家,你的侄子,你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是不准备处理后续的事情了吗?” 韩禹江是备受宠爱的嫡幼子,现在在侯府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给个说法,韩家那边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闹来侯府的话只会让大哥大嫂两夫妻更加的愤怒,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件事再闹也只能在府里闹!绝对不能闹出去让外人知道了! 韩氏听到他的话才哭声一顿,一想到娘家的侄子,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明应权看得心烦,就知道哭就知道哭,有本事惹出来就没本事解决,既然这样,那就应该安安静静的待在后宅,处理好她的庶务,教好自己的女儿! 他怒气冲冲的甩袖而去,连句话都没有再和韩氏说,显然是真的被气到了。 韩氏一看他这无情冷漠的背影,心里就又是悲伤又是埋怨。 当初说媚儿亲事的时候明明老爷自己也是答应的,现在出事了倒是怪起她来了。他以为就嘴巴一张,长房那个贱蹄子的亲事就能成了吗?不用些手段怎么行?如果不是长房那两人突然回来,这件事早就成了! 一想到长房的那两个今天这般不顾她侯府夫人的颜面,如此折辱她,韩氏就恨得眼睛都红了起来,原本就肿着的眼睛看起来十分的骇人,眼里布满血丝。 “娘……” 细弱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韩氏立刻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嘴里不住的叫着,“绯儿,绯儿,你可醒了,吓死娘了,娘的绯儿啊,你吃苦了……都是娘没用,没能护住你,才让你被他们这样欺负!” 明绯睁开眼的一瞬间恍惚的还以为自己还在水里,眼里立刻盈满了恐惧惊怕,直到握到了韩氏的手,她手上的温暖才让她缓缓醒过来,自己已经被救上来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受的苦,在水里的绝望和痛苦,还有岸边上下人的观望,她眼里立刻就迸射出了强烈的怨恨。 她猛地用力死死的捉住了韩氏的手,还有些苍白,还有几分恐惧惶恐尚未消散的脸蛋微微扭曲了起来,眼神充满了恨意,神情狰狞,双目圆瞪着,看着韩氏,“娘……你要帮我报仇……帮我报仇……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啊……” 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丢过这样的脸?她是备受宠爱的侯府嫡小姐,是宣平侯的嫡小姐,不是什么攀亲攀戚的虚假的侯府小姐,她姐姐是县主,所有的人都应该捧着她,让着她才对!可是今天,他们竟然当着这么多下人和主子的面将她丢到了池子里,还像看猴子耍戏一样在岸边上看…… 这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 明媚,明媚她凭什么跟自己相提并论啊,她就算死了也是白死,凭什么让她偿命?是她推明媚下水的吗,是银环!要报仇去找银环啊! “绯儿,你别急,你今天受的苦娘会为你讨回来的!明媚那个贱蹄子,以为她爹娘回来了她就挖万事大吉了吗?你放心,这个仇娘会替你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好身体,别落下了病根!”韩氏想也不想的说道,着急的安抚着情绪激动的明绯。 “一定要千百倍的让明媚偿还!”她声音嘶哑的叫着。 “好好好,娘一定会让她千百倍偿还!”只要明媚的依靠没有了,她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一个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的女人,能靠的只有父母而已,只要她父母不在了……韩氏眼里闪过了一道逼人的狠厉之色。 迟早,迟早她会让长房的那两个人后悔今天如此待他们二房! 长房的人可不管二房的人是什么心情,会怎么想。经过这件事,往日还融洽的关系算是破裂了,就算能修复,也始终会有一道痕迹在,不可能再完好如初了。 接下来几天侯府倒是平静得很,二房的人也没有闹腾,就是明凤以要照顾生病的妹妹为由,婉拒了几个递上门来的帖子。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又为她的好名声增添了砖瓦,大家对她这个新晋的县主是倍加称赞。 中秋过后第四天,宣平侯府来了一个让二房意料之外的客人,让情绪压抑低落了几天的韩氏终于重新精神抖擞了起来。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现在韩氏极力想要攀附上的定国公府,国公夫人! 听到下人禀报的时候韩氏正在明绯的房间里哄着她,还以为是听岔耳了,确定之后脸上便出现了狂喜之色。 “绯儿啊,你看看,你的福气来了!这定国公夫人这个时候上门来肯定是为了亲事啊!之前那黄媒婆就说了会去打听,找机会问问定国公夫人的。以往我们两府并没有来往,现在上门来做客,肯定是为了亲事啊!”韩氏激动的握着明绯的手压抑着兴奋的声音说道。 明绯也愣住了,有些呆呆的,似乎不敢相信,“娘,这……这是真的吗?”真的是为了亲事来的? 韩氏笃定的说道:“肯定是真的,不然国公夫人为什么会突然上门来做客?没这个道理。” 说着,韩氏眼珠子一转,拍了拍她的手说道:“绯儿,你也养了几天了,身体是没有什么大事的,你先起来收拾一下,好好打扮打扮。娘这就去见客,看看是不是为了亲事来的,合适的话娘就寻个机会让你出去,让国公夫人见见你,你趁机好好表现,知道吗?” 明绯有些苍白的脸蛋霎时间便红了起来,难掩激动,重重的点了点头,无神的双眼也亮堂了起来,暗暗下定了决心。 她一定要成为定国公世子妃!这样她才能更加名正言顺的将明媚踩在脚下! 韩氏连忙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裳,打扮过了之后才去见定国公夫人。 定国公夫人坐在厅里,下人已经备上了武夷山的大红袍,定国公夫人捧着茶盏微微低头浅啜了一口,抿了抿唇,眼里流露出了些许满意。 韩氏正好走进来,捕捉到了她眼里的细小变化,笑着说道:“让国公夫人久等了,还请见谅。这茶水可还能入国公夫人的口?也不知道国公夫人爱喝什么样的茶水,这武夷山大红袍性质温和,有健胃养胃之功效,便想着正适合我们女子品用,所以才用来招待了国公夫人。” 定国公夫人梁氏朝韩氏微微点了点头,“侯夫人客气了,能在这里品尝到武夷山的大红袍也是我的福气了。因为去年天气缘故,这武夷山的大红袍产量远远不及往年,上好的多半送入了宫中,在民间也很难买得到。我府上今年都改喝了其他的茶,没想到侯府竟还有招待客人用。” 韩氏听到梁氏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国公夫人喜欢,待会儿我让人准备一些让你带回去尝尝吧,看看今年的和往年的相比有无区别。” 梁氏听她这么说倒也没有推辞,点了点头,应了,“如此便多谢了。” 她应了下来,韩氏脸上的喜色更深了些,眼睛也更亮了些,丝毫忘记了这武夷山的大红袍还是明月臣和殷素娘在六月份才托人带回来的。原本是侯府三房都有,可是到了韩氏手里,她却只分了一点给三房,老夫人那里的不敢私扣,可是长房的却是一点都没有给明媚,都进了二房自己的口袋。 这会儿倒是喜滋滋的用来讨好定国公夫人,脸皮也忒厚了。 韩氏坐下后看着定国公夫人,不着痕迹的将她打量了一番。 定国公府家风森严,清正,严苛,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受了影响,这种影响不只是体现在定国公府众人的言行举止上,也体现在了衣着打扮上。 梁氏年纪说起来其实并不老,才三十多,又出身富贵,保养得宜,脸庞看上去连三十都没有,依然年轻,眼角似乎连细纹都没有一条,脸上的表情很淡,眼神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沉郁,穿着打扮上更是如此,过于沉稳老气,规矩。 头上一丝不苟的梳起来,挽在脑后,发髻上插着金钗银簪,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脸上上了妆,却中规中矩,毫无出挑的地方。现在进入了八月,天气依然炎热,可是她却穿着交领窄袖短襦,外套长衫,下身是紫红色的襕裙,严谨规矩,严严实实,没有露出一丁点多余的肌肤。坐在一起上也依然紧绷着背脊,没有丝毫的放松。 光是从她的人就能看出定国公府是什么样的家风了。 韩氏忽然有些不太确定了起来,绯儿如果真的和定国公府世子定了亲,将来嫁进去,以她的性子,她能受得了那些严苛的规矩?不过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定国公世子妃这个头衔带来的荣耀给冲淡了。有什么关系呢?绯儿也总是要成长的,她现在性子未定不过是因为她还年轻,等她及笄了,自然就会沉稳下来的,像她姐姐那样。 两人客套的聊了起来,定国公夫人确实是为了亲事而来,不过她也不会明晃晃的将这个话题说出来,只是言语间隐隐透露了结亲的意思,没有失礼分毫却又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韩氏也不是真的蠢,自然是听出了梁氏话里的意思。 她的意思就是定国公府确实是在为世子的亲事烦忧,正在四处挑选合适的人选。只是世子尚且年幼,现在成亲的话过早,世子自己也无意过早成亲。所以这亲只能是先定下来,等过两年再大婚。如果选的是及笄的女子,怕是不愿意白等两年的…… 韩氏听到这些话,心里早已经激动不已。 那她家绯儿不就正合适吗?绯儿即将十三,再过两年就是及笄,刚好大婚啊! 于是韩氏不着痕迹的夸赞起了自己的女儿来,玩笑般的说着,“说起来也是巧合,最近我也正在为我那不着调的小女儿的亲事烦着呢。眼看就要十三了,这性子还是定不下来。如果不是定国公府门楣太高,我真是要厚着脸皮跟夫人你结亲了。” 梁氏眉心一蹙,“你说的是你那小女儿,不是大女儿?” 韩氏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飞快的又恢复了自然,笑着说道:“这大女儿性子一向沉稳,我们都很放心,倒是不担心她的,就是小女儿性子太过单纯活泼,想着定了亲或许就能稳重下来了。” 如果可以,韩氏自然是不满意说小女儿的不是,只是如果不这样说,那就解释不通为什么快要及笄的大女儿没有说亲事,反倒是小女儿说起了亲事。 梁氏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其实活泼一些也是好事,性子太过沉闷就显得无趣了。至于你说不够稳重,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调教一下便是。” 韩氏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觉得这亲事有戏了。 “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想着替她说亲事,不然的话我也不愿意早早的给她定了亲事,那么早就嫁过去。” 梁氏沉默了一会儿才淡声问道:“我进来的时候似乎隐约听到你府上的下人说府上的五姑娘病了,不知道现在可好些了?原本还想着说能见见两位姑娘呢……说起来还没有恭喜侯夫人,府上大姑娘被封为了县主,这可是京城闺秀中的头一份呢!” “你客气了,这都是小女她自己的造化,我们做父母的倒是没有怎么出力的。既然你提起这事来了,不如还是让她们出来给你行个礼吧,我记得府上的嫡小姐年龄似乎和我家绯儿相差不大,日后有机会的话倒是能结交一番。”韩氏很是谦虚的说着,顺势提出了要让自己的女儿出来见客。 梁氏点了点头,“如果不麻烦的话,我也好沾沾喜气。” “不麻烦,不麻烦。” 韩氏喜滋滋的派人去请明凤和明绯两姐妹了。 明绯是早就知道了的,心情激动澎湃,连带还有些苍白的脸颊都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记着韩氏的话,一路过来倒是装得娴静端庄得很,颇有几分大姐明凤的风姿。 明凤知道定国公夫人上门来做客的时候也是惊讶了一下,甚至是怀疑了一下,不过她细想了一番,却实在是找不到可疑的地方,对方是定国公府,他们是侯府,差了一截,宣平侯府有什么可让定国公府可图谋的呢?大概是因为自己被封为县主的事,所以才动了心思和绯儿定亲吧? 到了厅里,两人给梁氏行了礼,梁氏夸赞了一番明凤之后注意力便放在了明绯身上,仔细的将她打量了一番,暗暗的点了点头,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只是韩氏和明凤都没有察觉到这抹淡淡的笑容并不及双眼。 梁氏笑着说道:“侯夫人好福气,两个女儿都是顶好的,大姑娘才德兼备,五姑娘貌美如花,娇俏可人,谁要是娶了啊,那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你说笑了,她们两个还年轻,你这样夸赞,她们会骄傲的。再好也是比不上定国公府的嫡小姐啊,夫人你才是好福气呢,世子年轻有为,小姐端庄秀丽。”韩氏笑着夸了回去,可是眼里还是流露出了些许骄傲得意。 梁氏握着明绯的手拍了拍,“好好好,是个好姑娘,听说你这几日身体不适,那可得好好养着,再过些日子便是秋菊宴了,万一因此而错过了那倒是可惜了。” 二房这边因为定国公夫人的到来而一扫前几日的低沉,紧绷,变得欢喜了起来。 侯府其他人自然也是知道了。 秋葵更是第一时间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明媚。 “姑娘,你说那定国公夫人真的会看上五姑娘吗?” 明媚漫不经心的说道:“自然是能看上的,大姐姐可是刚被封为县主呢。有个县主姐姐在,她怎么的也是能跟着沾光,博得一点好处的。” 秋葵眉头一皱,“姑娘的意思是这门亲事最后能成了?” 明媚点了点头,“当然会成了。” 不成也得成,不然岂不是白费她的心力安排了这么一出戏?黄媒婆可不会那么凑巧的知道定国公府要给世子说亲事。是她从卫兰那里知道了卫夫人已经跟定国公夫人说了这件事,所以才会让人将消息传到黄媒婆耳朵里。 至于为什么卫夫人一说,定国公夫人就答应了这件事……明媚笑了笑,只要不涉及定国公夫人所生的嫡小姐,其他的事,卫夫人开口,定国公夫人便不会让自己的姐姐失望。 卫夫人和定国公夫人梁氏同母所出,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感情一直很要好。卫夫人从小就是性子泼辣张扬的人,而梁氏却相反。所以梁氏一路都是卫夫人护着长大的,什么好的东西都会让给她。就算两人年龄相差不大,可在梁氏心里,卫夫人这个姐姐,是亦母亦姐的存在。 更何况世子又不是梁氏所生,不过是抱养了姨娘的儿子而已。世子要娶的女人是什么样的,梁氏根本不关心。 秋葵忍不住嘀咕道:“这定国公夫人是什么眼光啊,怎么会看得上五姑娘……”他们长房的姑娘可比五姑娘好多了吧?瞎了眼吧这是。 殷素娘正好走进来,听到了秋葵的嘀咕声,眼一瞪,“秋葵你这丫头的胆子是越发的大了,竟然还敢编排定国公夫人!” 秋葵连忙捂住了嘴巴,一双大眼滴溜溜的转着。 “娘,你别吓唬她,她胆子可小了。再被吓,以后还怎么帮我办事?”明媚护着自己的丫鬟。 女儿一说殷素娘立马又是另外的态度了,“也是,你的丫鬟就得胆子大才能护得了你,不然若是发生一丁点小事就吓得面色苍白,瑟瑟发抖,还怎么指望?” 顿了顿想了想东院那边传来的消息,她也忍不住说道:“不过这定国公夫人确实是眼光不怎么好,怎么就看上了明绯那个刁蛮的丫头呢?” 这样的儿媳妇娶回去岂不是会闹得家宅不宁吗?瞧瞧她的宝儿,这才是儿媳妇的最佳人选呢,漂亮,性情温和,乖巧听话,从来不闹不惹事,怎么那定国公夫人就桥上了明绯呢? 当然了,殷素娘这样想并不是有想将自己的女儿嫁去定国公府的意思,就是单纯的不忿。定国公府啊,那可是除了皇室之外最权贵的人家了,又是世子,京中多的是想攀附这门亲事的人吧?怎么就偏偏看上了明绯呢?如果是看上明凤她还能理解,但是明绯……实在想不通。 不过殷素娘很快又想开了。 明绯这样的人都能有定国公府这样的好亲事,那她的宝儿,处处出挑,比明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将来的亲事一定比明绯好千百倍! 殷素娘这会儿倒是没有想到明绯如果真的说成了和定国公府的亲事,就如同她刚才想的,除了皇室,就是定国公府最权贵,比定国公府要好的亲事,那岂不是要和皇室扯上关系了? 殷素娘爱怜的望着自己的女儿,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宝儿不要羡慕,等你将来及笄,能嫁人了,爹娘一定会为你挑选一位最好的夫婿!不管是家世还是相貌人品能力,一定会是最好的!只有这样优秀的好男儿才能配得上宝儿。所以宝儿不需要羡慕明绯。” 明媚默了默,看着一脸认真向往的娘亲,有些不忍心打击她。 她的亲事,她其实并不在意,如果能遇到合适的自然是再好不过。她会嫁人,相夫教子,安稳度日,不求其他。可如果一直遇不到合适的,她不嫁也无妨,她宁愿独自一人过一辈子也不愿意随便将就,将自己的一生埋葬在那窄窄的四方天地之间。 至于什么是合适,现在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概要等到那个适合的年龄,遇到了才能知道什么是合适吧。毕竟她现在才十三,还早着呢。以爹娘对她的疼爱,她想晚一点出嫁应该也是可以的。 虽然朝廷官府鼓励大燕的女子及笄后便嫁人,但却没有强迫。所以只要她不愿意,相信是没有人能强迫她嫁人的。 如同二房这般想要算计她亲事的,更是做梦! “对了,宝儿,再过两日爹娘便带上去你城郊外的寺庙上香怎么样?可以叫上你几个表哥,人多热闹。也可以在城外赏红叶。”殷素娘想起了自己和丈夫的安排,满目期待的看着女儿问道。 如果女儿不愿意出门的话也无妨,毕竟宝儿以前就是一个安静的,不太喜欢出门交际之类的人。他们也是想着宝儿受到了惊吓,去寺庙拜拜,再散散心也是极好的。 明媚点了点头,“好呀!我也正好想要出门散散心了,有爹娘和表哥陪着,自然是好的。” 第七十三章 人要往前看 殷素娘派人去了一趟殷家,问一问几个表少爷要不要一起出来游玩赏红枫。 原本她和明月臣回来之后是要回一趟殷家看看自己的父母的,可是西院出了事,他们一时半会的也抽不出时间来,便耽搁了。她对自己的父母十分的了解,这个时候回去肯定是要挨骂的。他们可不管她现在已经是三十来岁的妇人了,照样收拾。 所以她想着或许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消消气两老的气,然后再说其他。 殷素娘很不想承认自己都当娘这么久了,可还是会怕自己的娘。虽然爹和几个哥哥都护着自己,可架不住殷家其实是娘说了算。 殷家的人收到她传来的消息倒是很快就给了回应,当然是要去的!必须去啊! 于是到了这一天,宣平侯府大门外早早的就来了几辆马车。马车一停,几个俊俏非凡的公子哥儿就从马车上下来了,让人眼前不由得一亮。 殷家几个小辈个个都有自己的特点,不过也有共同点,那就是模样俊美,即便是年纪最小的殷家小五,现在还是一个少年也已经隐隐显露出了将来的迷倒一大片少女心的风采。浓眉大眼,高挺鼻梁,薄而嫣红的嘴唇,轮廓线条优美,身高已经和几个哥哥相差不大了,可见等到成年之际定会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美公子。 “我进去找表妹!”殷涵知自告奋勇。 殷昀瑄不想去侯府,正好了,殷博扬也不想进侯府,觉得有小五进去那正好,省得他进去看到宣平侯府的那些人会忍不住露出什么不喜的神色来。最后就得殷涵知和殷文书愿意进去的,其他人,包括几个长辈,一声不吭,显然是不准备进去打招呼了。 两人相视了一眼,耸了耸肩才齐步向着宣平侯府走了去。 侯府来了人,即使是西院的客人,东院作为侯府主人也是会知道的。 韩氏压根就不想和殷府的人打交道,不过顾及到大女儿现在还在锦素绣庄,就算是不愿意她也得装出高高兴兴的样子去接待。只是听到下人说进来的只是殷府的两个小辈,并无其他人,韩氏便不管了,只是吩咐了一句好好招待便作罢。 殷涵知和殷文书两人已经许久不曾来西院了,一时间还有些陌生,摸不着路,凭着记忆慢慢的往西院的方向走。只是走到半路,却遇上了一穿着俏丽动人的女子,两人一看就知道这人肯定是侯府的小姐了,就不知道是哪位小姐,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殷文书眉头轻皱,停住了脚步,“这位是……” 迎面走来的女子停在了他们五步之外,福了福身,圆圆的脸蛋扬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容,“两位表哥安好,真是凑巧了,我正想要去西院找三姐呢。哦,我是七姑娘,是三房的嫡小姐。” 七姑娘,三房的嫡小姐,叫什么来着? 殷文书和殷涵知心里同时想着,然后想了半天都没有想起来这位七姑娘叫什么名字。 倒不是没有见过,可就算是见过两人也没注意,更加不会放在心上。在他们心里,也就只有明媚这个表妹才值得他们关注了。 明皎注意到两人有些茫然的神色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有记住自己的名字,她暗暗咬了咬唇,眼睛盯着殷涵知,眼里闪过了一些幽怨。他怎么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他们说过话,一起玩过的! 还是殷文书先回过神来,虽然冷淡却还是彬彬有礼的化解了彼此的尴尬,“原来是七姑娘,许久不见,七姑娘个儿又长高了些许,都认不出来了,有礼了。既然是要去找宝儿,七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给我们引引路,许久没来,都认不得路了。” 殷涵知了然的看了眼自己的哥哥,没出声,将头撇向了一边,没注意到明皎望向他的眼神。他已经一心飞向了西院找自己的亲亲表妹了,对明皎这个没半点血缘关系的表妹他才懒得理会。 殷文书对自己的弟弟很了解,知道他心里不耐烦应付宣平侯府其他小姐,其实他也不耐烦应付啊!可是现在他们在人家的地盘上,怎么得也要装装样子吧?不能失了礼数,丢了殷家的脸啊。 明皎一路上都试图跟殷涵知说话,但是他却兴致缺缺,就算是回应也只是嗯哦一声,非常的敷衍。要不是有殷文书在,明皎真的是尴尬得要夺路而逃了。 远远的,西院的下人就看到了走过来的人,认出了那两位公子是殷府的表少爷,连忙进去禀报了。 明媚看到和两个表哥一起走进来的明皎愣了一下,“七妹,你怎么……” 明皎连忙说道:“我是在路上碰见两位表哥的,正好有事想要找三姐,所以就一同过来了。没想到三姐已经准备出门了,原想着问问三姐刺绣的事。” 明媚笑了笑,“七妹想问刺绣的事,其实去问大姐姐更好,在这方面大姐姐可是比我厉害多了。我去了锦素绣庄的时间也不长。” 明皎笑着点了点头,眼珠子一转,问道:“三姐这是准备要去哪游玩呀,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呢,我看着都想去了。” 明媚眸色闪了闪,温声说道:“我前几日受了惊吓,爹娘说想要带我去寺庙上柱香,压压惊,定定神,求神佛保佑。七妹如果也想去拜佛的话,不如直接跟三婶说,三婶一向待你们宽容,定会答应的。” 明皎今日怎么这般的反常?她不是一向以明绯为首吗?明绯不喜欢她,她待她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虽然不像明绯那样明目张胆,可是言语上没少挤对她,暗地里也给她下过绊子。今天怎么这样的热情,实在不对劲,难道是明绯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自己不出面,唆使了明皎过来? 明皎听了她的话眼里迅速的闪过了一丝恼怒和怨怪。 这人怎么如此的不识趣,她这样说不是明摆着想跟他们一起去吗?她不是应该顺势邀请她一起吗?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明媚什么时候这样的没有眼力劲儿了?她是不是故意的啊,故意在她两个表哥面前让她丢脸? 明媚只当没看到明皎幽怨的眼神。 今天是他们一家人出游的日子,她可不想加入一个本来就和她关系一般般,甚至可以说是不好的人进来,坏了兴致。 正好这个时候明月臣两夫妻也收拾妥当过来了,看到明皎在意外了一下。 明皎心思一转,想着或许能从大伯和大伯娘身上下手,他们一定会让自己跟着一块去的! “大伯,我听三姐说你们是要去上香是吗?准备去哪家寺庙呀?” 明月臣不疑有他,随口就说了出来。 明皎眼睛一亮,“这么巧,我前些日子正想着去一趟呢!” 明月臣一听,果然就要邀请她一起。 殷素娘眉心一动,暗暗伸手在他背后腰侧的位置一掐,明月臣到嘴的话便变了一个意思,“啊,是这样啊,那回头我让三弟或者是三弟妹抽时间带你们兄妹一起去一趟。” 明皎气得差点当众失态,不过到底是忍住了。 只是很是失落的低下了头,神情落寞,“那我就不阻碍大伯你们了。我先回东院,大伯你们一路小心。” 明月臣呵呵的笑了两声,觉得有些尴尬,好像自己欺负了一个小晚辈一样。 等明皎走远了,他才不解的问妻子,“皎儿方才那语气明显就是想跟着我们一起出去玩,我们带上也无妨,你怎么……” 殷素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除了会赚银子之外,你还会什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虽然说你和三弟是同出一母的兄弟,可三房到底和殷家没有关系。爹娘和大哥他们今天都会在,你让三房的姑娘跟着我们一起,这算什么?七姑娘已经不小了!男女大防懂不懂!” 更何况,方才明皎说话的时候她分明就注意到了宝儿的眉心不喜的蹙了蹙,虽然她没有说什么,可是眼神就是不喜的。不说别的,就是宝儿不喜欢,那她就不能一起去!如果想去,回东院让她自己的爹娘带她去便是了。他们长房一家,她掺和进来算什么呀,殷家的几个表少爷都在呢,男女有别。 她可不想殷家的几个表少爷和宣平侯府的姑娘扯上关系! 殷素娘现在是对宣平侯府的人都没有好感,包括几个晚辈也是如此。特别是对明凤,以往有多欣赏她,夸赞她,现在就有多反感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便如此的有心计,算计人心,可见其心思之深。 如果不是她已经在锦素绣庄待太久了,贸然之下让她离开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她一定会让娘将她赶出锦素绣庄的。再用心培养也只会养出一个白眼狼罢了,别指望她会有感恩之心了,由她对宝儿的态度就可以知道一二了。 被妻子暗骂了一顿,明月臣这才反应过来,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着说道:“还是素娘想得周到。” 他一个大男人还真是不会想到这么细的地方去,素娘这么一说的话,三房的小姐跟着他们一块去的确不合适,像宝儿和殷家几个表哥这样的关系倒是无妨的,可三房和殷家没有血缘关系,三房小姐跟着一起就不恰当了。 “行了,行了,咱们赶紧走吧,大伙都等急了估计。”殷素娘催促道。 殷文书连忙说道:“姑姑,不急的,慢慢来,我们也是才刚到。就是……”他顿了顿。 殷素娘看了他一眼,“就是什么?” 殷文书腼腆一笑,“就是担心祖父祖母坐在马车里不习惯。” “什么?祖父祖母?爹娘也一起出门了?”殷素娘大惊,明月臣面色也是变了变。 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也一同来了? “爹娘怎么也一同出门了,两老年纪也不小了,去寺庙一路坐马车人又多的……”殷素娘呐呐的说着,心里有点发虚。 她是没有想到爹娘也会跟着一起来啊,如果知道……这下完了,她原本还想着趁着今天问问几个兄长,爹娘对他们两夫妻有没有什么念叨之类的,心情可还好,如果不好,就麻烦他们回去好好替她说说好话,然后她再回去。 可是爹娘今天这举动打乱了她的计划啊!待会儿怎么办? 明月臣心里也虚得很呢,他一向对他们二老是尊敬之余还有些发怵,对自己的母亲都没有这样的,他想大概是当年娶素娘的时候吃的苦太多了,印象太深刻,所以有点心理阴影了。 明媚瞧见爹娘这副模样不由得暗暗好笑。 天不怕地不怕的爹娘竟然会怕外祖父,外祖母,实在是有些好笑。 殷文书和殷涵知不知道自己的姑姑和姑父心里的想法,还当他们是太高兴了呢。 “是啊,祖父祖母原本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那天爹随口提了一下,说要和你们一块出来游玩放松一下,祖母一听就说她也许久不曾出门散心了,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好了,人多热闹。祖父一听也就跟着一起来了,祖父祖母出门的时候还说很是想念你们二位呢。” 殷素娘和明月臣听了这话,不由得呵呵的笑了起来,到底是真的想念他们还是想收拾他们…… 明媚抿唇笑了笑,说道:“爹娘,外祖父外祖母怕是等急了,我们先出去吧,有话在路上再说。” “来,姑姑,东西给我拿就好。”殷涵知瞧见殷素娘手上拿着东西,一步上前,体贴的说道。 殷素娘倒是没有跟他客气,外甥嘛,使唤使唤也是可以的。 “这是宝儿的东西,你可得拿稳了啊。”殷素娘叮嘱。 殷涵知一听是表妹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姑姑放心。” 明媚见状好笑不已。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娘真的是……她发现爹娘对她的态度有些太过于紧张小心了,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对她就会伤心的样子,说是将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都不足以形容。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那晚的后遗症要多久才会消掉,他们是被那天晚上的事吓怕了。 另一边的明皎回到了东院三房的院子,直奔正屋,汤氏正在吩咐下人办事,明皎走了过去挽起了汤氏的胳膊说道:“娘,我们也去烧香看红枫吧!” 汤氏随口说道:“看红枫?这个时候哪来的红枫,都还没有入秋呢,看什么红枫?” 现在是看菊花的时候,还没有到看红枫的时候呢。 明皎一顿,咬了咬唇说道:“我刚才去了一趟西院,大伯他们一家就是要出门上香,然后看红枫的。城郊白驼山的上枫树已经红了的。” 城郊外的白驼山是京城一带最高的山峰,气温比山下的要低很多,虽然现在城里还是有些闷热,可是城郊外,特别是山上,气温早就变低变凉了,有些山上的枫树的叶子也开始红了,白驼山就是枫树叶子红得最早的地方。在其他的树叶还是绿色的时候,白驼山上的枫树叶却红了,远远看去,一片绿色中一抹红,很是特别,京城中的人每每这个时候都会争相去白驼山赏红枫。 汤氏眉头一皱,“你去西院做什么?不是告诉过你,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去西院吗?你也想跟明绯一样是不是?” 明皎撇了撇嘴,“我又没有对三姐做什么,怎么会跟五姐一样。” 汤氏横了她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跟着明绯欺负过媚儿,你是我的女儿我会护着你,但若是被你大伯和大伯娘知道你平时跟着明绯一起欺负媚儿,你看他们会不会收拾你!” 明皎想到明绯被扔到池子里的事,面色不由得白了白,眼里闪过了惊怕,不过到底是有些不服气,嘟囔着:“我也不算欺负三姐啊……” “是,你没欺负她,你就是跟着明绯对她说话难听,挤对她而已!” 女儿做的事汤氏不是不知道,但是她也说过许多次了,可皎儿就是不听,她能怎么办?她就是爱跟着明绯一起玩,自己的姐姐都没有这么亲近的。 汤氏有时候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跟明绯给韩氏带来的麻烦相比也不遑多让,明明她和熙儿是双胞胎姐妹,应该是最亲近的才对,可是她倒好,对自己的嫡亲姐姐不亲近,反倒去亲近一个堂的。 汤氏有时候真是恨不得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跟自己的同胞姐姐不亲,这是什么臭毛病! 明皎心里一气,但是想到自己的事,她又忍着脾气撒娇说道:“娘,你就带我们一起去嘛,最近都没有出门,待在府里实在是闷。现在秋高气爽的,出门不是正好。” 汤氏听着她的话,有些狐疑了起来,盯着她,“你这么极力的想要我带你出门去白驼山做什么?” 明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到底是年纪小,还撑不住,眼神闪烁,很快就被汤氏瞧出端倪来了。 汤氏面色一冷,沉声道:“你说!你又想做什么?” “我……我没想做什么呀,就是……就是看三姐和殷家的……出去游玩,觉得很热闹,所以也想跟着去而已……娘你这么凶干什么,不去就不去,你凶什么凶啊!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在你眼里就只有明熙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是不是!”明皎说着说着突然大发脾气,冲着汤氏嚷嚷完转头就跑了出去,把汤氏气得够呛。 明熙走到门口差点被明皎撞到了,可是她脚步都不停一下就跑了,她想叫都叫不住。 “娘,她这是又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明熙不解的问。 汤氏头疼的摆了摆手,将事情说了说,“她是跟明绯走得近,连她的坏脾气也跟着一块学了。你看看她,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也不会这么闹心了。” 明熙眉头皱了皱,殷家的人……明熙想起了很久之前明皎曾经有一次无意中了说漏了嘴的话,眼眸里不禁闪过了一丝担心。 皎儿不会是对殷家的那几个少爷动了什么心思吧?那可不是她们的表哥啊,他们三房和殷家是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自然不能跟三姐相比。皎儿可不能想岔了,到时候惹出什么事情来才好。 “娘,你别气,皎儿她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好,所以脾气也跟着差了一点,她也很懂事的。”明熙温言细语的劝慰着。 汤氏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安慰,“幸好你不像她那样,不然我这心脏迟早要被气出病来。” 汤氏其实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并非心里真的觉得明皎不如明熙。可是这话落在跑了出去之后觉得自己不妥,心里有些发虚又跑了回来,躲在门外的明皎耳朵里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明皎一张笑脸阴沉得仿若能滴出水来,小嘴紧紧抿着,双手捉在门框边的木条上,几道之大,连手指尖上的指甲几乎都要断掉。她圆圆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瞪着,眼里全是不满和怨恨。 她真的有这么差吗?她哪里比明熙差了?为什么爹娘总是这样,总是夸赞明熙,说她不如明熙?明熙有什么好的,跟个傻子似的,就因为她傻,什么都不懂,所以才觉得她好吗? 她如果也像明熙这样,她哪里还有地位可言,这府上哪里还有人会记得她?她和明熙本来就长得一样,如果连性子也一样,谁还分得谁是明熙,谁是明皎?她可不想当明熙的替身! 偏心,说来说去都是偏心!娘是这样,爹是这样,就连哥哥也是这样!通通都喜欢明熙,都夸赞明熙!哼,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们明白,她明皎比明熙要好千百倍! 她眼神阴鸷的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没有惊动她们转身离开了。 明媚一行人走出了侯府,看到停着的几辆马车心里直打鼓,想着能躲过一时是一时,正要挑一辆马车上去,前头的一辆就跳下了一个嬷嬷,殷素娘看到这个嬷嬷心里就是一突。 “小姐,老爷子和老夫人让你上马车。”嬷嬷走到殷素娘面前福了福身,然后又看着明月臣,微微一笑,“还有姑爷也一起。” 明月臣面容顿时一僵。 最后无奈的和妻子相视了一眼,心情沉重的上了马车。 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坐的正是殷家的老夫人和老爷子,看到走上马车的殷素娘和明月臣,两人眼皮子都不动一下。 等明媚上了马车坐稳之后,几辆马车就开始缓缓的行驶了起来,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爹,娘,真没想到你们也一起来了,我真是太高兴了,早知道我就多准备些了。”殷素娘一脸高兴的说着,“大半年没回来,不知道二老进来身体可还好?” 殷老夫人抬了抬眼眸,眼皮半掀,眼神带着审视和赤裸裸的嫌弃,“高兴?早知道?早知道你就该想办法不出门了吧?怎么的,回来都好几天了,也不见回去看看我们这两个老家伙,是早就忘记了还有老父老母在娘家吧?” 殷素娘心一跳,连忙说道:“瞧娘说的,我可是时时刻刻惦记着爹娘的,怎么会忘记呢?不是不回去,只是这几天府上有事,腾不开身,所以就一直拖着,想着处理好事情了再回去。那曾想今日爹娘也跟着一起来了。” 殷老夫人听到她的话,心里的火气顿时就冒了出来,握着手上的拐杖重重的敲了一下马车的地板,厉声骂道:“我看你两个就是混账!为人父母,却一点责任都没有担得起来,只顾着自己,何曾想过宝儿!既然不想管,不想养,当初就不应该生!生了就不应该留下她一个人在侯府任人欺负!府里有事,有什么事,忙着处理宝儿中秋当晚被欺负的事吗?你两个没用的东西!” 明月臣和殷素娘面色一变,倒不是因为被骂,而是惊讶中秋节的事爹娘怎么会知道了,他们明明瞒着,没有外传啊,什么时候传了出去,那外面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吗?有没有误会宝儿吃亏了? 两人一急,连忙问道:“娘,这件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们明明下令不准传出去,也都防患了,怎么还是传了出去?外面的人都知道了吗?有没有人误会宝儿吃亏了?” 如果外面的人误以为宝儿被韩家那小子占了便宜,那宝儿的名声岂不是要毁了?到底是谁传了出去的,是不是二房的人? 一想到是二房的人将消息传了出去为的就是毁了宝儿的闺誉,两人就恨得牙痒痒的。 殷老夫人见他们首先关心的是宝儿的闺誉,心里的火气稍微的退了一点,总算是心里还挂念着宝儿的。若是听了她的话还无动于衷,那她真的要动手将这两个混账丢下马车去!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宝儿之前在侯府吃了那么多的亏,还差点连命都丢了,我能不上心,不让人盯着侯府?像你们这样吗?要不是宝儿命大,你们回来看到的就是宝儿的墓碑了!” “娘!”殷素娘和明月臣同时叫道。 娘怎么这样说话呢,多不吉利啊! 殷老夫人眼一瞪,面色一沉,“怎么,我说错了?你们两个倒是说说我哪里说错了?宝儿被那明绯让丫鬟推下水的时候你们两个在哪?她缠绵病榻一个多月的时候你们在哪?她在赵府被那韩氏逼迫承认虐杀丫鬟的时候你们在哪?在锦素绣庄被人陷害,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们又在哪?” 她的责问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严厉,说得明月臣和殷素娘两人的头一低再低,羞愧得恨不得直接把头埋到自己的胸前。 “老婆子,好了,消消气,为了这两个不着调的东西气坏自己的身子,那就不划算了。宝儿知道也会担心的,她才受了这么大惊吓,都还没有缓过来呢,你若是再气坏了身子,她岂不是又要担心又要愧疚吗?”看够了女儿和女婿羞愧的满脸通红,无地自容的样子,殷老爷子才不紧不慢的出声安抚自己的老妻。 殷老夫人又重重的哼了一声,十分嫌弃的看了两人一眼之后才将头撇向一边,来个眼不见为净,最后还是气不过,回头伸出手指着两人,恨恨的道:“要不是顾及到你们做父母的颜面,我真想一人抽你们一个耳刮子,看能不能把你们打醒!” 这两人要是年纪再轻点,她就直接拐杖伺候! “好了好了,一把年纪了,脾气还这么躁,喝杯茶,消消气。”殷老爷子给老妻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殷老夫人还真觉得喉咙有些干了,便接了过来,低头喝茶,也不再看那两个东西。 直到一声啜泣声传来,她眉头一皱,抬头一看,面色更难看了,“你还有脸哭?都多大的人了,丢不丢人!宝儿吃那么多苦都没有哭,我骂你两句你就哭上了!”真是气煞她也! 殷老爷子也很是无语的看着女儿,一脸的指责。 殷素娘委屈得很,“爹,娘,我又不是因为被骂才哭,我是因为宝儿,心疼宝儿吃过的苦……”她怎么可能会因为被娘骂就哭啊,小时候都不会,现在更加不会了。 听到她这话,殷老夫人的面色总算是缓了缓,但还是没好气,“现在知道要哭了,早前干嘛去了!”现在哭有什么用! 明月臣替妻子擦拭了一下泪水,然后对着殷老夫人和殷老爷子神情郑重严肃的说道:“爹,娘,都是我们做父母的不是,没有考虑周全,让宝儿在京城吃了苦。经过这一次我们已经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请爹娘相信我们。宝儿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了,她就是我们的眼珠子,是我们的命啊!是我们错信他人,以后定会擦亮眼睛,不再让宝儿被欺负的。” 殷素娘也抽泣着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之前是不曾想过宣平侯府的那些人会如此的心狠冷漠,再说,我们每年都会交给公中大笔的银子,就是想让宝儿过得好点。都是一家人,谁能想得到他们的心会这般黑……” 殷老夫人听着他们的话,面色变换了一下,最后叹了一口气,没好气的道:“行了,别哭了。都一把年纪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连宝儿都不如!知道错了以后就改!我问你们,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这两人每年都往外跑,真实的原因是什么,她都知道!不就是为寻嫡长子吗?她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外孙年幼被拐这件事也是她心里的痛,她也没有办法忘记这件事,也没有放弃希望。可是人还得往前看,外孙不见了,可是外孙女还在啊!总不能为了寻外孙就不顾外孙女啊! 让他们以后乖乖留在京城就意味着这寻人之事要暂且搁下,他们也为难。可如果他们再离开,宝儿又该怎么办? 如果是宝儿年幼的时候,将她放在殷家养,宣平侯府和外人或许不会说什么,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现在宝儿都长大了,再过两年就要及笄了,这个时候再去殷家,不说外人怎么看了,就是宣平侯府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不是明摆着要告诉众人,宣平侯府其他人亏待了长房这个小姐吗?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宣平侯府的名声就别想要了,谁不知道宣平侯府长房每年外出经商赚来的大笔大笔的银子多半都交到了府上公中供府里各房人花销啊,可以说就是长房两人在养着侯府一大家子的人和交际应酬。 吃着别人的,喝着别人的,用着别人的,结果却亏待了别人唯一的女儿,传出去不得让人指着脊梁骨骂死吗? 所以说,宣平侯府是绝对不会答应让宝儿去殷府住的。 怎么办?殷素娘哭泣的声音一停,有些为难了。 明月臣微叹了一口气,老实的说道:“不瞒娘,这件事要怎么处理我们确实还没有想好。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将宝儿独自一个人放在侯府里了。” 如果真的没有好的法子,那他们就留在京城吧,寻儿子的事……都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再多两年,等宝儿及笄,定下了亲事,嫁人,他们再继续寻就是了。儿子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身在何处,是否还健在,可女儿是真实在眼前的,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先考虑宝儿。 “你们这样想就好。寻人之事急不来,都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可如果宝儿再出了什么事,你们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 “娘教训的是,我们明白,以后绝不会再犯这种错了。”明月臣老老实实的应着。 殷老夫人点了点头,对他这态度还算满意,看殷素娘红着眼睛的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还哭!赶紧擦干眼泪了,你是想待会儿让宝儿看到你红肿着一双眼睛,心里担忧吗?” 殷素娘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眨了眨眼睛,委屈的看着一旁不说话的殷老爷子,“爹,我真的是娘亲生的吗?这么长时间不见,娘怎么一点都不想念我,一见面就是一顿训斥,从我上马车到现在就没停过。怎么一点都不疼我啊!” “你还说!”殷老夫人立刻被她的话气到了,要不是老了,骨头不灵活了,身子不便,她真是要跳起来在她头上狠敲一下,让她长点记性。 她几个哥哥都聪明绝顶,人情世故都得心应手,怎么就她一点都皮毛都没学到。她唯一好的就是当初眼光好,看中了女婿,嫁人之后过得甚是美满,丈夫十几年如一日的疼她,身边也只有她一个女人。若是像别的男人那样,就她这性子,在后院里只怕是早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殷素娘扁了扁嘴,虽然不说了,但是脸上那神情明摆着呢。 殷老爷子笑呵呵的说道:“你也别怪你娘了,你们一去就是大半年的,虽然来过信,但信上也只是只言片语,她既要担心你们,又要担心宝儿,看到你们回来了,高兴是高兴,可生气也是生气。” 殷素娘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起身,在殷老夫人来不及反应之前坐到了她身边,然后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的手臂,靠在她的肩膀上娇声说道:“娘,我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啊,咱们今天可是出来玩的呢。娘再生气下去,不是和我们今天出来的目的相违背了吗?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行吗?我这大半年可是天天挂记着娘的呢,担心娘吃不好,睡不好,担心几个哥哥不听话……” 殷老夫人简直被她气笑了,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骂道:“你可别赖你几个哥哥,他们可比你懂事多了!就你,从小就让我没少操心!你要是天天挂记着我和你爹,你能一去就是大半年?” “哎呀,这路上来回的也是要时间的啊,为了在中秋节能回到京城,我们可是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呢,连马都累坏几匹了!”顿了顿,她想起了什么,连忙讨好的说道:“还有啊,娘,我在路上有一次无意中发现了一种料子,跟我们现在常用的不太一样,可是我一下子就看不出其中的奥秘来,所以我就带回来了,想着让娘看看,说不定我们能产出一种新的布料呢。” 殷老夫人和殷老爷子都眼睛一亮,灼灼的看着她,“当真?” 殷素娘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月臣。” 明月臣忙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那是我们在经过一处小村庄的时候发现的。那个地方很偏僻,也很穷,在发现这种料子的那家妇人说这是他们自己织出来的,没有名字,他们都是织了出来自己穿的,这样就不用花银子去买布料做衣裳了。他们的村子一直都这样,村民穿的也多是这种料子做的衣服。” 这件事总算是哄得殷老夫人眉开眼笑了起来,“好好好,你们总算是办了个让我高兴的事,回来后就赶紧把这料子送到殷府让我好好看看!” “行,娘,你放心,等我们上完香回来,我立刻派人将料子送过去!” ------题外话------ 今天母亲节哦,祝已经做了妈妈的各位亲亲节日快乐,还没有做妈妈的,代云吞给你们的妈妈献上祝福,祝愿她们身体健康,平安幸福,么么哒 第七十四章 惹祸体质 城郊白驼山上的寺庙叫白驼寺,相比护国寺的香火也不遑多让,护国寺一听就知道那是给贵族上香用的寺庙,可是白驼寺就不一样了。 白驼寺到底是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大家都说不清楚了,时间太长久,只知道白驼寺一开始也就是个小寺庙,里面也只有寥寥几个僧人,香火不必说,根本没有。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传出了白驼寺求姻缘很灵验这样的话,一开始自然是没有多少人相信的,可怎么的总会有一些人相信,去了求姻缘,结果还真的求到了!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来上香拜佛,从一开始的只求姻缘,到后来香火旺盛了之后求子求平安……什么都求,香火也就越来越旺了,到现在几乎已经是和护国寺比肩了。 加之白驼山风景秀丽优美,半身腰上中满了枫树,每每到了秋天的时候枫树红了叶子,从远处看就好像是白驼山戴上了一串红玛瑙项链一样,地势山峰又高,遇上了有雾的时候,云雾缭绕,那景色就更加的动人了,引得京城附近的才子文人争相赞颂,写下了无数赞美的诗词。 以前,说的是重生之前的那些时日,明媚也是来过白驼山的,只是次数并不多。一来她性子过于沉闷,不爱热闹,二来她并没有什么过人的才艺值得她显摆的,三来,她的容貌太过娇媚艳丽,出现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只会惹来纷争,最后每每受到指责非议的还是她自己。所以她也不爱来这个地方。 倒是明凤和明绯两姐妹,最是喜欢来这种人多的地方,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趁机显露才艺,博得美名。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她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当然了,今天来白驼山,一来嘛是爹娘真的想让她来拜拜佛,求个安心,再求个平安符,二来嘛……她觉得或许会发生点什么。 韩禹江一身伤的被送了回去,过了几天了,应该好点了吧?爹是教训了他一顿,不过大多数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哦,不对,好像是打断了一只手和一条腿,除此之外就没了。韩家的人一点声响都没有闹出来,这可不像韩家人的做派。 之前她一直待在府里,今天出门了。韩家人心里的火气怨气这几天不足以消掉,得知她今天出门,一定会有所动作的。韩家的人如果真的如同她料想的那样,也不用担心,她早就做好准备了,殷家今天也带了不少护卫来。如果是她多想了,那也好,她就安安心心,老老实实的赏景拜佛。 他们一行人到了白驼山的时候一路上已经看到不少马车了,城郊的天气很是舒爽,特别是到了山上,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舒适的凉意,让人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到了白驼寺,门前更是停满了马车,也幸好白驼寺发展到今天早比一开始的小寺庙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再多的人也是可以容纳的,不然这赏景的兴致都要被这满山的人给破坏了。 殷素娘拉着明媚直接进了大雄宝殿,态度虔诚的跪在蒲团上,诚心磕头参拜,还许了两个愿望,一愿女儿平安健康,将来能嫁个好夫婿,二愿早日寻到自己被拐的儿子。明媚在一旁看到她虔诚的模样抿了抿唇,不用猜都知道娘会许什么愿望了…… 她正视着面前镀了金身的菩萨,法相庄严,双目慈悲怜悯的看着在他面前跪拜的人,雍容安详,让人的心不由自主的沉静了下来。她微微阖上眼,双手合十,姿态虔敬的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她不知道这个世间上是否真的有佛,但她觉得心中有佛世间便有佛吧,信仰,有着无穷力量的两个字,能颠倒时光,回溯过去。她能重生来过,焉知不是她日夜祈求,放不下心中执念的结果。 爹娘对大哥也同样是如此,或许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大哥被拐,但却依然跌跌撞撞的长大成人了。如果不是那些人,当初他们一家定能团圆。 所以说啊,狠心的从来都不是老天爷,而是人,是人心狠,所以才造就了世间的离别怨恨。 我佛慈悲,这次定会保佑他们一家团圆的。 殷老夫人和殷老爷子年纪大了,和年轻人到底是不一样,坐了一路的马车,两人也是有些累了,所以上完香就去禅房了,两老在白驼寺也有认识相交多年的僧人。他们原本是想让明媚跟着去一下,让那个僧人看看,最好就是给她算上一卦,这可是白驼寺道行最高的僧人了。 明媚对这个倒是没有兴趣的,算卦什么的,即便是算出来了又如何?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心中自有打算,不会因为卦象而改变。如果是好的,家里的人自然能放心,可万一不是好的,只会让亲人徒增烦忧罢了。再者,她是死过的人,她心里也有些担心会被有道行的僧人看出来。 她不会自认为这种事匪夷所思就不会有人知道或者是接受。外祖父外祖母说的这个高僧以前她就听说过,很是厉害的样子。所以为了大家好,她还是不要去了。 而且她还有别的事要做呢。 她不愿意,殷老夫人和殷老爷子也就不勉强她了,毕竟这种年纪的小女娃没几个能定的下来的。所以两人就让殷家的几个表哥带着明媚去看风景了,他们休息好了,和旧友叙旧完了再去不晚。如果天色晚了不方便回城,在这里住一宿也是可以的。 “大表哥,殷府里带来的护卫就留在这里保护外祖父,外祖母吧,不用跟着我们了。”明媚说道。 殷昀瑄挑了挑眉,殷博扬大大咧咧的说道:“宝儿,你就不用担心了,这里应该是很安全的。祖父祖母不会遇到危险的。” 明媚笑了笑,“凡事没有绝对。我们是年轻人,就算遇到了危险也不怕,二表哥可以保护我们呢。但是外祖父,外祖母年纪大了就不一样了。” 殷博扬嘻嘻的笑着说道:“也是,既然你这样说,那就留下来吧,反正我无所谓。” “现在我们去哪呀,这里很大,慢慢逛的话,逛下来得花两三个时辰吧,咱们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呢。”殷定宣和殷涵知年纪最小,也最爱热闹。难得这么人齐的出来玩,两人兴奋了一路。 殷昀瑄想了想说道:“先去后山吧,那里地势广平,又有高台凉亭和草舍可供我们赏景休憩用,而且那里是赏景最好的位置,可以一眼将山腰的红枫尽收眼底。” 几个人商议了一下,很快就决定听殷昀瑄的。 殷家的几个少爷个个容貌英俊,气质高贵而且各有特色,穿着产自殷家绣庄的布料做出来的衣裳,十分的合身,衬得他们越发的俊美无双了。几个相貌英俊的男子中间围着一个年轻身形不高的女子,一路走来,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他们是谁呀,这几个都是兄弟吗?长得可真俊!” “是啊,难得一见呢,是谁家的公子呀?” “没见过呢,会不会是外地来的?” “不会,中间那个女子,我瞧着有点像宣平侯府长房的那个嫡小姐,好像叫明媚的。” “啊,宣平侯府长房的小姐,那这几位公子不就是殷家的公子了?难怪如此的出色了,听说殷老夫人和殷老爷子生的三个儿子年轻的时候也都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俊俏公子呢。难怪生出来的儿子个个都好看了。” 明媚听到隐约的议论声,不由得抿唇笑了笑,看着殷昀瑄调侃道:“大表哥,你看,你们一来,就引得这么多的姑娘争相相看议论,要不你们就瞧瞧,看看有没有瞧上眼的,回头让舅母去提亲?” 殷昀瑄睨了她一眼,伸手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人小鬼大,我看姑姑倒是很操心你的婚事。” “我才十三,还早着呢,不像大表哥,已经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了。大表哥,你将来成亲,可得擦亮双眼啊,千万不要娶了那些刁蛮不讲理的女人,免得家宅不宁啊!”明媚叹道。 殷昀瑄被她这话说得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得摇了摇头,好脾气的说道:“我暂时不打算成亲,所以表妹你可以放心了。你暂时不会有表嫂的。” 明媚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如果舅舅和舅母有这个意思,到时候你不想也得想了。要不我跟舅舅和舅母说一声?”她故意使坏。 殷昀瑄面无表情,“宝儿,我可是曾经得罪过你了?”不然怎么这般害他? 几个弟弟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得齐齐取笑起了殷昀瑄这个大哥,一人一句,挤对得殷昀瑄差点没有反击之力。几个人笑笑闹闹的很快就到了后山,后山此时已经有不少人了,三三两两的或站,或坐,热闹但是却不过分喧闹吵杂。 殷涵知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好位置,朝着明媚招了招手,“宝儿,快过来,这里!” 明媚朝着他走了过去,只是才走了没几步就和一人撞上了。对方横冲直撞的,直把她撞得倒退了几步,差点就当众出丑摔倒在地上。 “宝儿!”殷博扬面色一变,快步上前扶住了她就要跌倒的身体,然后怒目而视着撞了她的人,也不管对方是个女子,开口就骂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都不带眼睛看路的吗?你撞到我妹妹了知道吗?” 可是对方不知道怎么的直愣愣的看着他们,也不回话。 明媚站稳身体定睛一看,才看到撞到她的人也是一名女子,穿着象牙白的衣裙,素得很,并没有多余的装饰,衣裙上隐约可见些许刺绣,却不多,不过料子可以看得出来是精贵的料子,质感很好。女子身形有些瘦弱,梳着简单的发髻,发髻上也没有多少发饰,很是素净。而且她脸上还带着面纱,遮住了一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此时却定定的看着他们,她注意到了,虽然是看着他们,但是她的眼神却有些涣散,呆滞。 “二表哥,你认识她?”明媚凑到殷博扬的耳朵,低声问。 殷博扬扫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不认识啊,我怎么会认识这么没有礼貌的人?她撞了你,可是却没有道歉,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我们,该不会是傻子吧?” 明媚扯了扯嘴角,“应该不是,而且她撞到了我,应该也是不小心。” 殷博扬撇了撇嘴,是不是不小心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这里这么多人,可是她却横冲直撞的,能不撞到人吗?而且看样子出身应该也不低,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跑跑跳跳的,可见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殷家其他几个人也很快就围了上来,追问着明媚有没有被撞上,搞得明媚都哭笑不得了。 她迅速的安抚好了几个表哥,然后看着那名白衣女子说道:“我没有被撞上,所以你可以走了。” 那女子眼神晃了晃才回过神来,眸色一动,视线迅速的从她身边的几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了明媚身上,面纱下的淡粉嘴唇一张,问道:“他们是你的哥哥吗?” 明媚愣了一下,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啊,他们是我的哥哥。”在她心里,他们是表哥,但胜似亲哥哥。 那女子听了她的话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低喃着:“是哥哥啊……” “你……”明媚正要问她,结果一阵吵闹声打断了她想要说的话,注意力不由得被分散了,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白衣女子一看顿时就慌了,下意识的躲到了明媚身后,大概是看她身边有五个哥哥保护吧。 明媚被她的举动搞懵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几个人直接走到了她面前,凶神恶煞的。 “把人交出来!” 明媚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白衣女子,“你认识的人?”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不认识,我方才在另一边赏景的时候,他们突然闯了出来,还要……还要碰我,我不愿意,他们就想来硬的,我这才跑了过来,撞到了你的。” 明媚点了点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人,笑了笑,“听到了吗?她不认识你,所以你们可以走了。” 谁知道为首的人看到明媚之后双眼顿时发亮了,压根就忘记了之前的人,眼里就只有明媚这个美女了。 “美人,我们可以让她走,但是她走了,你就不能走了。” 明媚眉头一皱,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殷博扬就直接一脚踹了上去,将人高马大,一身富贵的人踹得连连倒退,最后跌坐在了地上。 “找死,敢调戏我妹妹!”殷博扬气得就要上前去狠揍他一顿。 居然敢当着他们的面调戏宝儿,嫌命长了是吧? 殷文书几个连忙拦住了他,不让他冲动,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呢,二哥就冲动行事,万一……有他们在,谁也欺负不了宝儿,二哥担心什么呀。这人调戏了宝儿,二哥不是踹了一脚,依他们看,这一脚,这人身上估计得多个脚印了。 “你……你竟然敢踹我?”那男子有些不敢置信。 “我就踹你怎么了,我还敢再踹你一脚呢,有胆子你就上来!” 明媚见状拉着那白衣女子退了几步,让殷家几个表哥挡在前面。有他们在,她不担心,再不然还有昆仑呢。她担心昆仑会吓到人,所以才让他先一步藏起来了,如果她遇到危险,他再看准时机出来,不然到时候就直接回马车。 “我看你似乎也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明媚问。 她并不是乐于亲近陌生人的人,重新再来一次,她对陌生人也有防备心,但是眼前这个女子,不知道为什么,看她的眼神,总让她有种熟悉感。可是一时间她又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熟悉,所以才心生好感,在她躲到他们身后的时候才没有拒绝。 白衣女子朝她福了福身,“多谢小姐相救。我是与丫鬟仆人一同来的,只是嫌他们看得太紧,没有了乐趣,所以才撇开了他们,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人。幸亏遇上了小姐出手相救。” 明媚笑了笑,“你客气了。只是虽然你戴着面纱,可似乎一看就是个美人,所以你日后还是不要独自行动的为好,免得让有心之人有可乘之机。” 女子似乎笑了笑,似乎又没有,“你才是美人呢,我还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女子。再过两年,等你长开了,想必会更美丽吧。” 只是女子长得太美,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这边两人说着话,那头殷家的几个人已经言辞恐吓加拳头威胁的将追白衣女子的人给打跑了。 可是谁知道这人才刚走呢,另一拨人又来了! 殷博扬这下脸都黑了。 这女子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能惹事生非?她到底是什么来头?看样子是千金小姐,可实际上不会是什么,那什么人家的人吧? 殷博扬狐疑的视线直白的落在了白衣女子身上,没有半点回避,浓眉大眼,眼神凶恶,让白衣女子忍不住往明媚身上缩了缩,似乎有些怕他。 明媚注意到了他看白衣女子的眼神,眼里闪过了一丝好笑和无奈。 二表哥这样子,以后还怎么娶妻呀,要是娶了不认识,不了解的闺秀回来,性子又是娇娇弱弱的那种,看到二表哥这样子岂不是要吓坏,还怎么经营夫妻感情?真的找机会和舅母提提才行,让舅母多注意注意,不然她真担心二表哥娶不到妻子。 “你别吓到她。”明媚嗔声说道。 殷博扬指着自己,“我?宝儿,刚刚可是我保护了你们,我怎么会吓人?你竟然帮着外人说我?”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明媚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逗。” 又有人堵上来了。 “清荷!原来你在这里,你怎么撇开下人丫鬟自己一个人跑来了这里,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走到他们前面的一拨人衣着打扮看起来也是权贵之家的人,为首的是一名青年男子。穿着圆领月白色襕衫,领口和袖口一圈黛蓝色条纹,襕衫上的精致宝相花暗纹低调而奢华,面容清秀,气质颇佳,风度翩翩。一双眼眸担忧的望着白衣女子,说着话的同时就伸出手要将女子拉扯到自己身边。 白衣女子不知道为何躲避了一下,明媚见状眉头一蹙,目光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不知道这位公子是这位小姐的什么人?方才刚有人想要欺负这位小姐,现在公子又来……”她未尽的话的意思显然是担心他跟之前那个是一路货色。 听到她的话,这人才将视线落在了明媚身上,看清她的样貌之后,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艳,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然后迅速的扫了一眼围在明媚身边的几个年纪不一的男子。 他微微作揖了一下,说道:“抱歉,惊吓到各位了,实在是因为我太过担心舍妹,所以才言行无状,失礼了。” 舍妹?意思就是他是这女子的兄长? “你是她的兄长?” 男子点了点头,“正是。今日和舍妹同游白驼山,只是不小心过于沉迷美景,以至于忽略了舍妹,一眨眼就不见了她的踪影,匆匆寻了一圈才看到她在这里。” 说着他望向了站在明媚身后的人,颇有些无奈的说道:“清荷,我知道你因为哥哥忽略了你不高兴,但是现在是在外面,你离开也不带着自己的丫鬟下人,这样很危险的。你不要闹脾气了,快过来,如果你不想再看风景,那咱们就该回府了。出门前,爹娘说了,不能出来太久。” “他是你哥哥?”明媚问。 清荷垂着眼眸,半响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既然人家是兄妹,那他们这些外人就无权干涉两兄妹之间的事了。 明媚说道:“那你随你哥哥回去吧,以后不要独自一人乱跑了,正像你哥哥说的那样,这样的行为很危险。” 如果不是遇到了他们,她被之前那个人捉住,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清荷慢慢的从明媚身后走了出来,朝着他们福了福身,声音清冷,态度疏离冷漠,和之前颇有些不同。 “多谢几位方才仗义相救。” 明媚不在意的说道:“客气了,不过是小事一件。” 那男子也跟着客气的多谢了明媚几个人,然后才陪着自己的妹妹和家仆一行人离去。只是走着走着,清荷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距离隔得有些远了,明媚看得不是很清楚,只隐约觉得清荷的眼神有些复杂。 “方才那两兄妹是谁家附上的,怎么似乎都没有见过?”明媚回想起那个叫清荷的女子的奇怪的举动,不由得问。 殷昀瑄摇了摇头,“没见过,不过这京城这么大,高门大户人家不知几何,没见过,不认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大家族之间互相来往也是有固定圈子的,并非所有的家族之家都会有往来关系。殷家在京城中交好的世家自然不少,但是他们作为后一辈,目前来说也只是和几个家族的小辈关系良好而已,而这也更多的是因为彼此,而非家族的关系。 方才那个年轻人,他确实是没有印象。但是看他的穿着打扮,还有通身的气派,身边跟着的仆人,绝非普通小门小户之家所出。要么是因为对方家族低调,不爱露面,所以不认识,要么就是对方家族和殷家素日并无来往,他们见没见过,自然就不认识了。 殷文书却蹙了蹙眉头说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觉得那位公子有些眼熟。” 其他三个则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认识。 “算了,我也就是随口问问,有些好奇而已。那位小姐出门怎的还戴着面纱,这在京中甚少见到呢。”明媚说道。 大燕朝建国时间还不算太长,对女子的要求也不是很严苛,至少比前朝后期的严苛相比要显得开放包容多了。可以自由出街交际,衣着方面也很宽容,不像前朝那样,不允许女子裸露肌肤,须得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能出门。至于戴面纱之类的就更少见了,肌肤都能稍微的裸露出来,这脸蛋自然就没有必要藏起来,除非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长得丑或者是单纯的不想让人看见自己长什么模样,又或者是容貌太过出色,生怕惹出祸事,所以才要遮掩起来。不过明媚自己长得就十分的出色,她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没有过要将其遮掩起来的念头。 综合以上,这女子戴着面纱才显得十分奇怪。 对女子的评价,殷家几个表哥觉得自己身为男子,不好参与,于是很快便将话题转移开了,聊起了白驼山的景色,刚才的那段插曲很快就被大家抛在了脑后。 后山有一处枫林,最是受人喜欢,这里比高台还要多人,随处可见穿得娇俏,美丽的小姐和翩翩贵公子行走其间,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念诗声,可见这里的才子什么时候都不会少的。美好的景色总是能轻易的激发人的灵感。 明媚心里也痒痒的,很想把这美好的景色绣下来,或许日后有时间了,她真的可以将白驼山枫林的景色搬下来,重现在绣布上。 明媚不比殷家的几个表哥,走了小半个时辰她就累了,殷家一个表哥刚好遇见了熟人,商量了一下便让明媚去枫林的亭子里休息,还让殷涵知作陪。但是明媚有心想要试试自己的猜想到底正不正确,所以极力劝说殷涵知去玩儿了。 殷涵知一开始还能坚持,但是他又怎么架得住明媚有心的劝说鼓动呢,一会儿之后他认真仔细的叮嘱了几句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看得明媚好笑不已,然后又感慨不已。 五表哥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是在她的面前却一直极力充当一个稳重兄长的角色。处处照顾自己,维护自己,保护自己,把她当成了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可是他自己也只是比她大一岁而已。 “秋葵,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明媚看了看四周,然后指着其中一个方向说道。 秋葵看了她指的方向一眼,然后一板一眼的说道:“姑娘,表大少爷说了,让你在这里休息,在他们回来之前,不能自己一个人乱走。” 明媚眨了眨眼睛,看着她说道:“我不是一个人啊,你不也在吗?” 秋葵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姑娘,你想去别的地方看,就再等等吧,几位表少爷肯定会很快就回来的。姑娘你忘记方才在那边发生的事了?今天这里人很多,什么人都有,姑娘又长得如此美丽动人,被人盯上了也是说不准的,为了姑娘的安全,奴婢觉得姑娘还是先在这里坐会儿,等表少爷回来再说吧。” 明媚默默叹了一口气,劝说道:“秋葵,你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等一下咱们还得回去。表哥他们也有自己的朋友要见,有话要聊,不能什么事都指望表哥的。再说了,不是还有昆仑跟着,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昆仑难道还护不住我?” 秋葵眉头一皱,迟疑着。的确也是如此,昆仑一直在后面偷偷跟着的,昆仑有多厉害,现在她是知道的,有昆仑盯着,姑娘的安危倒是不用担心的…… “那好吧,奴婢扶姑娘去那边看看,看看就回来这里等表少爷。”秋葵说道。 她觉得姑娘最近倒霉事似乎特别多,从几个月前开始就这样,总是时不时的就出点事,让她这颗小心脏都跟着担惊受怕了不少。几天出门,人这么多,她下意识的心就提起来了,有些紧张兮兮的。 明媚笑了,伸手捏了捏秋葵圆圆的脸,“还是秋葵心疼我,行吧,咱们过去看看吧。” “姑娘就爱打趣奴婢,心疼姑娘的人多了去了呢。”秋葵被捏了脸也不急,一边扶着她起身,一边说道。 除了侯府那些黑心肝的,姑娘这么招人疼的人谁不疼? 明媚佯装沉浸在美景中,可是注意力实际上却早已经分散出去,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变化。 她是真的不太相信韩家的人会毫无动作的,韩禹江是嫡次子,从小就被捧在手心上,特别是他那个蛮不讲理的娘亲,既护短又跋扈,眼高于顶,因为韩家有个嫡小姐现在在宫里,最近还颇受圣宠。听说很有机会怀上皇子,如果真是这样,韩家的地位自然能更上一层楼了。所以这个韩夫人啊,就越发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了。 韩家这个小姐她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后来她进了宫,她就更加没有机会见她了。印象中是一个相貌端庄秀丽的佳人,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宫里成了妃子,人变得怎么样了。 明媚有意无意的将秋葵带着走到了一处人相对来说较少的地方,不过秋葵很快就察觉到不对了,警惕的说道:“姑娘,这边人少了许多,咱们还是去人多的地方比较安全一点。” 明媚笑了笑,“哪里会有什么危险,这里到处都是人。秋葵啊,你和表哥,爹娘他们都一样,太过紧张了。好像总有人想要害我一样。” 秋葵严肃的点了点头,“可不就是总有人想要害姑娘么?” 明媚一时间还真是没有办法解释这件事了,确实是有不少人看她不顺眼的,她自己也是不明白,她到底是哪里招惹了别人的不愉快,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可就是有人一看到她心里就已经存了想要害她的念头。这大概就是天生的不合。注定是敌人? “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不然表少爷待会儿找不到你该着急了。”秋葵执意要她回到人多的地方,觉得这样会比较安全。 明媚无奈,“好吧。” 韩家的人还没有出现,难道真的是她多想了? 只是在两人要走的时候异变突生,一道黑影掠过,秋葵和明媚眼前一花,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明媚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柄锋利的刀锋。秋葵下意识的就要尖叫。 “闭嘴!若是敢出声招惹来别人的注意,我立刻杀了你家小姐!”黑衣人沉声说道。 秋葵就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声硬生生的被堵在了嘴里,眼神惊恐的看着对方,“你……你别伤害我家姑娘……我们……我们带了很多人出来的,如果……如果你伤害了我家姑娘,你也逃不掉的!” 明媚对秋葵的反应暗暗赞许了一声,还算冷静,知道该说什么话让对方忌惮。 “放心,我不想伤人,只要你们帮我躲过去,我自会放你们安全离开。” 躲过去?躲谁?这人不是韩家派来的?明媚脑海里霎时间冒出了三个问号,她以为这是韩家派来的人,原来不是!所以她这是又招惹来麻烦了? “壮士冷静,你说,你想要我们做什么?”明媚被人用剑锋抵住了脖子依然冷静无比,眼里甚至不见一丝慌张,她这副冷静的模样倒是让劫持了她的黑衣人惊讶了一下。 这小姐看起来娇娇弱弱,像朵小花一样,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娇宠着的小姐,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劫持这样的人其实对他来说相当的冒险,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绝对不会选择劫持这样的一个娇滴滴的小姐。 可是没有办法,这里四处都是人,唯独这个地方人少,分散得也足够开,不会轻易惊动着枫林里赏景的其他人,那他就还有时间脱身。如果是其他人多的地方,他一出现估计就是尖叫声惊天了,势必会引来追捕他的人。 今天他真是大意失荆州了。 “这里哪里可以藏人不会被发现的?让你的丫鬟想办法引开待会儿追上来的人!等那些人离开了,我自然会放了你,不会动你分毫,否则的话就休怪我牵连无辜了!” 明媚扯了扯嘴角,你现在难道不是在牵连无辜? 秋葵顿时为难了,她怕不听他的话他会伤害姑娘,可是听了,谁又能保证他就真的会放了姑娘呢?万一他把姑娘劫持走了,被人看到了,姑娘的清白和声誉可就要毁了呀! 老天爷怎么就总是爱折磨他们姑娘,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就找了姑娘来欺负呢? “秋葵,别慌,听他的。” 可以躲人的地方,还别说,真的有一个。 这会儿明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今天原本就是想着韩家的人会出手,所以一来这里就先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知道了哪里比较容易藏人,哪里比较容易逃走,阻碍比较少,哪里地势会比较危险,哪里比较空旷适合打斗……所以现在自然也是知道哪里可以藏人了。 真不知道该说是老天爷安排好的还是她命中就是容易招惹这种麻烦事,倒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壮士,我确实知道有个藏人的地方,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带你过去?”明媚商量着说道。 黑衣人没出声,似乎是在衡量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壮士,我一个弱女子还能从你手里逃了去不成?你再耽误,人就要来到这里了。”她已经听到那边传来的嘈杂声了。 黑衣人显然也听到了,没有时间让他多犹豫,他收回了剑,明媚松了一口气,依约带着黑衣人往自己早点注意到的地方走了过去,临走前暗暗给秋葵递了个眼神,让她见机行事。 黑衣人担心身后的人追上来,捉着明媚的手连拖带拽的,害她走得跌跌撞撞,脚下生风似的,不到一刻钟便到了那个地方,是一个位置很是隐蔽的山洞。这也是她方才在高台那边无意中听到有人提及,然后过来之后又佯装无意的引着表哥到这边转了一圈,才确定确实是有个山洞,正合她的意。 没想到现在倒是给这黑衣人用了。 “这山洞知道的人不多,位置也还算隐蔽,你躲进去之前稍微整理一下山洞口的杂草,想来不会被人发现。”明媚说道。 如果是其他的地方,其他的时候,追他的人势必会仔细搜查,可是今天赏景的人太多,上至贵族,下至平民,中至学子,各阶层的人都有。如果大肆搜查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更容易得罪人。所以只要他撑过一会儿,想来应该就能顺利脱身了。 黑衣人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 他回过身望向了她,却在看到她面容的时候惊讶了一下,脱口道:“怎么是你?” 第七十五章 举世无双 听到黑衣人的话,明媚眉心一跳,怎么是她?这人认识她? 她狐疑的眼神打量着黑衣人,身形高大,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面巾遮住了面容,只剩下一双如鹰般的眼睛,眼里还残留着一丝惊讶和意外。然后似乎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失言,眼眸里飞快的恢复了平静。 “壮士认识我?”明媚问。 黑衣人没说话。 明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无害的笑了起来,温软单纯得如同一只白兔子,“壮士,不管你认识不认识我都好,为了咱们的安全,今天这事我觉得就应该只有我们两人知道,除此之外不应该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觉得呢?我是一个女子,被一个男人劫持了,就算只是短短的一刻钟,可是传了出去我的清白和名声怕是也保不住的,壮士能理解的对不对?至于刚才壮士的话,我其实没有听到的。” 黑衣人眼里闪过了一丝纠结,眉头也跟着皱了皱,似乎很是为难。但是到底还是应道:“姑娘放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个人知道。今日之事,多谢姑娘搭手相救。” “不必客气。那接下来壮士自个人小心了……”说着她顿了顿,试探的问:“那我现在能回去了吗?我担心耽误的时间太久会引来不必要的怀疑。”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明媚没有多做逗留,立刻转身快步离开了。 她倒不是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只是这人蒙着脸,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她贸然揭开他面巾的话万一他恼羞成怒一剑劈了她怎么办?不过看样子也不是想要害她的人,既然如此,那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就是担心这人是谁的手下,到时候回去一说……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大概是担心太多了,就算说了又如何,她又不是明凤那样的人,在京中众多小姐中,她明媚平淡无奇,掀不起波澜来,她也敢肯定不会有人对她的事感兴趣,除了宣平侯府和几个表哥之外。 不过这人的眼睛……怎么这么的熟悉,她一定在哪里见过,不然她不会觉得熟悉。她和男子接触得很少,除了侯府的男性就只有殷府的,现在觉得这个男子的眼睛很熟悉,那一定就是她曾经见过…… 明媚在脑海里仔细回想着自己最近经历过的事情,然后很快就有了怀疑的对象。 她的眼睛不由得眯了眯。 是了,中秋节……那天晚上,突然跑到她院子里来救她的那个黑衣人,那双眼睛……在脑海里,两人的眼睛竟然缓缓的重合了。 所以这人就是中秋节那天晚上好心去救她的人?他的主子是谁?那天晚上她听他提起了一句,说是和他的主子偶然经过听到了呼救声,他的主子让他去救人,可也没有说他的主子是谁。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穿着黑衣蒙着面巾,一看就知道不是去干什么好事…… 这件事会不会牵扯上自己?她有些担心了起来。 明媚回到半路的时候就遇到了一拨穿着黑色劲装,带着长刀的人,看到她,为首的立刻就停下了脚步,狐疑的盯着她,“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可曾见过可疑之人在周围出现?” 明媚胆怯的摇了摇头,“我……我是来赏景的城中大家小姐,来这里是……是……”她吱吱呜呜的,就是说不清楚,引得为首的人更是怀疑了。 “说话!来这里做什么,莫非你和那黑衣人是一伙的?” 明媚面色大变,“这位大哥,话不可以乱说啊!什么黑衣人,白衣人的,我都没有见过,我只见过穿着金贵的各府公子哥和小姐,不曾见过什么奇奇怪怪之人。” “那你一个千金小姐不在那边赏景,独自一人跑到这边来做什么?”那人阴恻恻的看着她,似乎认定了她和那个黑衣人有瓜葛。 明媚白皙的脸霎时间涨得通红一片,能滴出血似的,长长的眼睫毛不停的扑扇着,凤眸里慢慢的浸满了水汽,眼里,脸上闪着似乎是羞愤,似乎是难堪,似乎是尴尬,憋着气,就在大家忍无可忍想要对她动手的时候她才红着眼结结巴巴的说道:“人……人有三急……这里又是荒郊野外……不找个没人的地方,难道……难道要……你们别太过分了!我也是出身大家族的小姐,岂能任由你们欺辱!你们给我等着,我定会叫我爹娘,还有我的表哥们为我讨回公道的!” 明媚被逼说了那么令人羞于启齿的话之后恼羞成怒,怒气冲冲的说完,微微提着裙摆就朝前冲了去。 几个大男人脸上也闪过了些许尴尬之色,这……他们还真是一时间没有想到这点……接着又担心了起来,如果那小姐真的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回去告状,他们只怕是也讨不了好处。今天出事主子本来就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人没捉到,还招惹来游玩的一些大家族的埋怨的话…… “还继续搜吗?”底下的人不太确定的问。 为首的人眼里飞快的闪过了重重异样的情绪,最后沉淀了下来,一咬牙,“回去复命!” 今天这里实在不适合大规模的搜查,那些贵族,冒犯了的话,谁知道会惹来什么麻烦,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躲在山洞里的人侧耳听到原本要靠近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好一会儿之后才又逐渐远离,他就知道人是不会过来了。 想起了明媚,这个宣平侯府长房的嫡小姐果然是不同一般闺阁女子……黑衣人又等了等才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山洞,然后飞快的离开了,一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秋葵看到姑娘一脸气愤的走过来时大惊了一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走了上去,“姑娘,刚才……” 明媚一把紧紧捉住了秋葵的手,异常愤怒的打断了她的话,“秋葵,咱们走,去找爹娘和表哥,我倒是要看看现今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好好的出来赏景,去方便了一下,却被人当成了什么黑衣人……真是岂有此理!” 说完捉着秋葵的手就快步往前走了去,完全不给秋葵反应的时间。 秋葵懵了一下,有些傻愣的朝前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后来的人便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机灵的大声说道:“姑娘,你别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老爷夫人,还有表少爷们就该担心了。你受了什么委屈待会儿好好说,他们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几个追上来的人,听到她们主仆的话,心里沉了沉,加快了几步追上了她们,挡在了她们面前。 “怎么,你们难道还想对我动手不成?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是谁的人?”明媚柳眉倒竖,娇声呵斥着。 “这位小姐稍安勿躁,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我等并没有想要伤害为难小姐的意思……” “那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秋葵挡在了明媚身前,对着前面的人怒目而视。 为首的人尴尬的笑了笑,“我等是过来解释一番,免得造成了不必要的误会。方才是因为事情紧急,稍早前有黑衣人出没,伤了人,所以上头的人命我等来追查,刚才突然看到小姐一个人在偏僻的地方出现,所以就起了谨慎之心,多问了几句,并非真的怀疑小姐,而是出于对小姐的安全考虑。” “还请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等的鲁莽之举。” 明媚听到他的解释,面色缓了缓,脸上还有些许未散的羞怒。她抿了抿唇才说道:“算了,看在你们也是奉命行事,为了大家安全的份上,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你们赶紧走吧,不然我家人过来问起来,我可护不住你们,他们都是极为护短的人。” 才说着,殷昀瑄寻人便寻了过来,看到几个穿着劲装的人站在表妹面前,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为首的人看到殷昀瑄,心一颤,认出了他,再看明媚,很快就猜测到了她的身份,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了起来。 殷家……殷家在京城可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最好就是不要轻易得罪啊…… 他暗暗看了一眼明媚,希望她能说几句话,解释一下,免得殷家大公子怀疑。 明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对殷昀瑄说道:“大表哥,没什么事,就是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我和秋葵正好在这边赏景,他们就过来问问我们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经过而已。我正和他们说着话呢,大表哥你就过来了。” 殷昀瑄眉头轻皱,眼里流露着些许怀疑,“真是如此?” 明媚无辜的眨了眨眼,“不然还能有什么?大表哥不会以为我又被人欺负了吧大表哥不用担心,没人欺负我,不信你问秋葵。” 殷昀瑄好笑的摇了摇头,“问秋葵不就是等于问你。好了,既然你这样说,大表哥岂有不相信你的道理?” 说完望着为首的男子,“话问完了吗?若是问完了,我们就要回去了,祖父祖母等久了怕是会担心。” 祖父祖母,那不就是殷家的老爷子和老夫人吗? 他心一凛,连忙垂首道:“已经问完了,多有打扰,还请殷公子不要见怪。” 殷昀瑄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明媚,神情立刻就温和了下来,“走吧,我们过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去了。不然大家都得过来寻人了。” 另一边的白驼寺,后院厢房,院落中的石桌旁坐了一名青衣贵公子,正在姿态优雅的煮茶,一举一动间如诗如画,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了一幅画。他身旁站着一名灰色束腰劲装男子,说着什么。 “你说方才是宣平侯府长房的嫡小姐助你脱的身?”燕绎问。 “是的,爷。属下认出她来了。”他顿了顿又补充,“不过她没认出属下。” “你怎么知道她没认出你?” 玄衣莫名的看了眼他,“属下当时蒙着脸呢。” 燕绎抬头看着他,“你蒙着脸,连眼睛都蒙上了吗?她就不能认出你的眼睛来?毕竟中秋过了也还没有多久。” 况且他觉得那个宣平侯府长房的小姐似乎很是有些不同,那就不能把她当成是普通的千金小姐一般看待。今天的事绝对不能泄露了出去让人怀疑到他的身上来。 想了想他说道:“待会儿试探一番便知道了。” 玄衣一愣,“怎么试探?” 燕绎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一嗅,扑鼻而来的淡香,沁人心扉,仿佛将整个人都洗涤过了一遍,让人精神都跟着一松,浑身舒畅。再喝一口,入口先是带着微微的苦涩,很快便化为入齿的甘香,还带有细微的甜,入喉温润顺滑,果真是好茶。 “听说殷家的老爷子和老夫人也在白驼寺。”一口茶入胃之后燕绎才说道。 玄衣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爷的意思是去见见殷老夫人和殷老爷子,然后顺道试探一下那位殷家的表姑娘到底有没有认出属下来?” 燕绎点了点头,“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法子了。” 如果没有认出来,那也便算了,可如果认出来,那就不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了。万一让她将这件事告诉了殷家的人,或者是宣平侯府的人,这会给他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玄衣顿了顿,问:“那万一她认出来了怎么办?” 燕绎瞥了他一眼,“怎么办?你惹出来的事情你还想我替你解决了不成?” 玄衣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行,爷,你放心,如果她认出属下来,属下一定会找机会人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她的!” 燕绎又瞥了他一眼,觉得玄衣实在是有些死脑筋,自己怎么就将他带在了身边呢? 他轻叹了一声,微微低首喝起了自己的茶。 “爷,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稍安勿躁。”至少等他喝完这杯茶,既然煮了便要喝,不能浪费了。 明媚一行人回到白驼寺之后便直接去找家中长辈了,进了院子,明媚远远的就看到外祖父,外祖母和什么人坐在院中品茶聊天,聊得似乎还很愉快,远远的她就听到外祖父的笑声了。 走近了才看到一个人背对他们坐在石桌旁,一头乌黑的头发垂在身后,如绸一般,宽肩瘦腰,长身,坐在四季桂树下,偶尔飘落些许桂花花朵,婉转落下,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光是一个背影似乎便已经露出了万丈光芒。 明媚眸色闪了闪,这是谁?光是一个背影就已经这样的牵引人的目光了,若是正面呢?又会是何等风姿?京城中还有这样的人物? “大表哥,那是谁?”外祖父外祖母和他聊得如此高兴,莫非是熟人? 殷昀瑄看了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从背影看似乎不认识。” 倒是殷蜀一眼就看出来了,帮外甥女解了惑,“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燕公子吧。” 燕?听到这个姓氏,明媚几乎是本能的就起了反感,脸上的神色也霎时间冷淡了下来,“是皇室中人?外祖父和外祖母什么时候和皇室中的后辈这样的熟稔了?倒是少见。” 殷蜀没有注意外甥女的异样,笑着说道:“确实是皇室中人,不过跟京城中的那些皇室子弟相比却又有些不同。不好说。至于你外祖父外祖母,说起来就是以前老一辈的事了,他之前也曾经上门来拜访过,只是时间也过去许久了。今天能在这里碰上,也算是缘分了吧。” 听到这话,明媚心里觉得好像舅舅的话有些奇怪和矛盾,不过她对大燕朝皇室的事不感兴趣,起码现在是的。所以她也就没有再追问了。 殷老夫人和殷老爷子看到自己的儿子,孙子和外孙女一起回来了,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一些,朝着他们招了招手,“正好你们回来了,过来见见客吧,难得遇上了,你们应该也许久不见了。” 几个人走了过去,坐在石桌前的人也跟着起身,然后回转身,一张如玉雕琢般的脸庞便暴露在了众人眼前,眉眼如画,精琢细琢,面如冠玉,静静站在那边如同谪仙下凡一样。气质温润如玉,清雅如兰,玉洁如竹,刚劲如松,端的是儒雅风流,举世无双。 饶是明媚也禁不住眼前一亮,目露赞赏。 不管如何,欣赏美好的事物总是人的一种本能,就如同这白驼山的秀丽景色,美丽极致,所以便被无数人追捧称赞,甚至是慕名而来。 眼前这位翩翩美公子亦是如此。 惊叹之后明媚眼里染上了些许疑惑。 刚才舅舅说这是皇室中人,姓燕,可是她记忆中怎么没有这个人?如果她当初见过,这样一个风姿无人能及的人她不可能没有印象。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皇室中受冷落的子弟,如此这般也不应该默默无闻,以至于她都不知道啊。 殷蜀看到燕绎,眼里也不禁流露出了一抹赞叹,心里也叹息了一声。 一直都觉得自己家的几个孩子个个都顶好的,模样俊俏,气质过人,可是跟他比起来,着实是差了一点。果然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宝儿,过来。”殷老夫人朝着明媚招了招手。 宝儿? 燕绎斜飞入鬓的剑眉微不可察的扬了扬,视线落在了缓步走过来的女子身上,一扫而过,并没有多做停留,这举动落在殷蜀几人身上便是十足的守礼,君子之风度了。他们见多了看到宝儿就满目惊艳,甚至是舍不得移开眼光的人。虽然很多情况下那些人确实只是欣赏之意居多,但是一个男子用这样赤裸裸的目光看自己的外甥女,还是让他们觉得不高兴,觉得被冒犯了。 现在燕绎这样的就很好。 不轻易为女色所迷的男人才是能成就大事的男人。 “宝儿,这位是你母亲旧人的儿子,姓燕,你叫他一声哥哥也是可以的。其实小时候你们见过,不过大概是忘记了,毕竟当时你们年纪都小呢。”殷老夫人笑呵呵的说着。 明媚有些惊讶了,反射性的抬眸,对上了燕绎微微含笑的双眼,他点了点头,温声道:“明妹妹有礼了。”似乎是认同了殷老夫人的话。 哥哥?外祖母……她光是表哥就已经有五个了,亲哥哥还有一个——虽然现在处于失踪状态,但确实是存在的,她的哥哥已经很多了,现在还来一个? 明媚自动将殷老夫人的话当成了是客套的话,但是当着外祖母的面,她一直是个乖巧听话的姑娘,于是朝燕绎福了福身,微微低垂着头,声如蚊蝇的喊了一声,“燕哥哥。” 燕绎目光落在她身上,但是却不会让人觉得不喜,因为那目光看起来十分的和善温和,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的无害,却没人注意到他眼里的打量和戏谑。 要不是见识过,他还真的会以为眼前这个容貌过人的少女是一个乖巧听话,温软可人的闺阁小姐。装得还挺像,看样子殷家的人似乎都没有发现……又或者是其实察觉到不妥,但是却选择了视而不见,盲目的相信她?如果真是这样,由此可见殷家对她的重视程度了。 虽然说是殷素娘旧识人之子,可到底是外男,明媚一个女子也不适合和他们待在一起太久了。说了几句之后殷老夫人便让她回房先休息一下,稍晚一点就准备启程回城了,不然这天色就该暗下来了。 明媚才要回厢房休息,院门口匆匆走来了一名小厮,朝着殷蜀禀报道:“老爷,山下传来了消息,说是上下山必经的一条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倒塌下了许多山石,堵住了上下山的路。虽然已经通知人去清理了,但是一时半会的估计是清理不出来,很有可能要等到明天才能顺利下山。” 大家愣怔了一下。 上下山的路被堵住了? 明媚挑了挑眉,眼里浮现了一丝意兴。 这上下山的路突然出了状况,这是偶然事故呢,还是人为所致?这就有意思了。 燕绎眉心动了动,脸上神色不变,不动如山。 倒是站在他身边,一直充当着隐形人的玄衣突然出声说道:“这样的话,今晚恐怕就要留下来了。爷,属下先去定厢房如何?” 他一出声,大家的目光反射性的移到了他身上,就连明媚也不意外。 看到玄衣,明媚眼眸张了张,瞳孔里迅速掠过了数道异样的情绪,最后似乎确定了什么,又飞快的平复了下来。 燕绎又扬了扬眉,很确定她是认出了玄衣,不管是中秋夜那晚还是刚才的黑衣人。 认出来了,她会怎么做呢? 燕绎朝玄衣点了点头,“去吧。”他站在这里的作用已经体现完了,可以退下了。 殷老夫人沉思了一下迅速做了决定,“既然如此,那今晚咱们就先在白驼寺住一晚吧,也不差这一天赶回城里,没什么大事。”幸好出门前就做好了准备,府里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几个儿媳妇也在府里。至于锦素绣庄,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殷蜀也点了点头,“娘,既然这样,那我先去安排一下厢房,咱们人还是挺多的,还有素娘和月臣,咱们最好还是住一个院子,方便一些也安全一些。” “你去看着安排吧。”大儿子办事一向妥当。 殷老夫人说完看见明媚还在一旁,说道:“宝儿,你先回去休息,让丫鬟收拾好房间,今晚要在这里住一晚,这里的环境比不得在府里,你可能会不习惯,让丫鬟好好收拾妥当舒服了。” 明媚抿唇笑了笑,“外祖母不用担心,我可以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年纪比我大这么多都能习惯,我年轻力壮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殷老夫人被她的话逗笑了,“你这丫头,尽会哄我开心。就你这身子,还年轻力壮呢!” “那我就先回厢房休息一下吧,外祖父,外祖母有事再叫我。”明媚朝大家打了声招呼便带着秋葵回厢房休息了。 殷素娘和明月臣两人听到上下山的路被堵住了,也急忙忙的赶了回来。殷素娘看到燕绎也惊叹了一番,不过一想到自己早已经香消玉损的闺中密友又有些悲从中来。 燕绎在京城常住,但是她和丈夫常年在外,燕绎又不是那种喜欢往别人府上跑的人,所以两人见面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最后一次还是好几年前,燕绎当时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一眨眼就已经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太快,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燕绎陪着几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玄衣回来,说是定好了厢房,他才起身告辞,毕竟今晚要留下来住一晚,就算是男子,可以简单将就也是需要收拾收拾的。 等燕绎走了,坐在石桌旁的人才收起了脸上的和乐笑容,眉宇间染上了一丝丝惆然。 “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孤身一人在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自己的家人团聚。”殷老夫人叹气说道。 殷素娘也叹了一口气,“怕就怕他就算现在能回去,那里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这么多年,燕王也早已再娶,膝下也有嫡子在身边,他这个嫡长子从小就不在身边,能有多少情分谁也说不准啊!” 殷老夫人听了她的话,眉头皱了皱,想要说什么,但是想起皇家人的凉薄又不确定了,再次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大家都知道她说的可惜是什么可惜。燕绎这人,年纪尚轻,但已经显露出来的风华光芒却是遮都遮不住,即使他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安分守己,却难保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更加不用说他身份本身带来的危险。若是燕王已经放弃了他,那他的将来会是何其艰难,可想而知。 这样的人如果就这样损落在了权力争斗中,未免太过可惜。 大家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这事涉及到皇家秘辛,外人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徒增感叹罢了。 已经走了的燕绎并不知道殷家人在替自己可惜,玄衣已经定下来厢房,也不知道说是凑巧好呢还是不凑巧好,这厢房正紧紧的挨着殷家住的院子,就一墙之隔。 燕绎回到厢房看到对面一墙之隔的院子,默了默,看着玄衣。 玄衣连忙解释,“爷,这可不是属下故意而为之,实在是巧合。似乎是那方丈主持见爷你来了殷家的这院子,还在里面待了不短的时间,所以觉得我们两家是认识的,于是便安排就近住在一起了,也方便有个照应。” 燕绎倒不是不满意,不过是住一晚,不用太过挑剔。 “也好,你今晚就顺便盯一下殷家的表姑娘,看看她会不会把你做的事揭穿。”燕绎说道。 玄衣闻言眉头一皱,不太确定的说道:“应该不会吧?她揭穿我们,我们也能揭穿她啊,中秋节那晚……” 燕绎看着他,温和的问:“你怎么揭穿?说她骂你了?你怎么证明?她一口否认,你就成栽赃污蔑了。” 玄衣一噎,脑子不太灵光的想着好像是真的是这样。她又不是当着他的面骂的,她当着他的面还笑眯眯的跟他道谢了呢,是转头就骂了他。他要是用这一点来指证她,她来个抵死不承认,他似乎还真是奈何不了她。 “所以你先去盯着她,看看她会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燕绎劝着玄衣。 玄衣顿了顿又问道:“如果她说出去了呢?” 燕绎静静的看着他,“这个问题不是讨论过了吗?还有必要再讨论?” 玄衣明白了,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燕绎坐在屋子里,想起了方才在院子里的事,觉得这次可能是他们多想了。明媚似乎是个聪明的人,既然是聪明的人,那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玄衣还是去盯一下比较好。 晚上用了斋饭之后,大家坐在院子里赏了一会儿月色很快就各自回屋了,实在是山上的气温比不得山下,山下这会儿还是有些闷热的,晚上多了丝凉爽,舒服得很,可是山上却是有些冻人了。大家穿着的都是夏天的衣服,也没带什么厚实的衣服,在外面待太久怕是会着凉,于是纷纷回屋。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的,明媚的屋子在靠墙边的那一间,倒不是其他人没有想过要把她安排在大家中间,只是就靠墙边的那个屋子比较宽敞,是除了两位老人家住的屋子之外最宽敞也是最舒适的一间屋子。所以大家才让她住这屋子,想着大家都住在一起,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危险的,院子外还有护卫呢。 “姑娘,要躺下了吗?这山上的天气可比山下低许多,姑娘早点躺被窝吧,免得着凉了。”秋葵收拾好了床铺被褥走到她面前说道。 明媚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才刚过酉时。” 明媚点了点头,“那还早,再等等。” 秋葵有些懵,“姑娘要等什么?” 明媚笑了笑,“等等再睡,我还不困,你拿个帕子过来我绣一下,打发打发时间。” 秋葵却摇了摇头,“姑娘,还是不要绣了,屋子里光线暗,这个时候绣,对眼睛不好。” “好吧。”明媚也不跟她争了,起身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子,在秋葵阻止之前说到:“我就是看看外面的夜色,屋子里暖烘烘的,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我不是穿了披风?” 秋葵见她身上的披风是能挡些寒凉的,便不再说话了。 明媚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然后落在了一墙之隔的对面,隐隐看到了墙的那边透出烛光,她随口问道:“隔壁住了什么人?” 秋葵上前踮了踮脚尖看了一眼,看清楚之后眼睛忽然一亮,脸上是压抑着的兴奋,说道:“姑娘,住的就是燕公子啊!” 明媚瞧秋葵这样子,有些好奇了,“燕公子怎么了?看你这样子,似乎对这位燕公子很是有仰慕崇拜。” 秋葵无语的看着她,“姑娘,你忘记了吗?那次奴婢和姑娘坐着马车去育婴堂,在路上燕公子回城,姑娘问过奴婢的。当时姑娘还说燕公子什么沽名钓誉呢。今天姑娘也见过燕公子,难道姑娘不觉得燕公子真真是举世无双之人吗?” 明媚想起了今天看到的那个人,不得不承认这人不管是样貌还是气质都是绝佳啊,称得上是举世无双之人。 “而且燕公子不只是样貌气质颇佳,就连学识也是顶好的。大家都说以燕公子的学问,如果去考科举,别说是现在了,就是早几年也是准能考到一个状元郎回来的。而且燕公子心肠也是顶好的,经常做善事,帮助他人……总之燕公子身上就没有缺点,是个完人!”秋葵最后下了定论。 明媚看着她,似笑非笑,眼里满是揶揄之色,“原来秋葵喜欢的是这种男子啊。这可就难办了,将来我要去哪里找一个这样的人给你做夫婿呀,这么说,秋葵你怕是要一辈子跟在我身边伺候我了。” 秋葵被她调侃,面色顿时一红,但还是坚持说道:“奴婢本来就打算一辈子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的,是姑娘嫌弃奴婢笨,早早就想将奴婢嫁出去!” “我可没有,是你一直在夸赞那个燕公子,我不得以为你仰慕他呀。” 关于这一点,秋葵觉得自己不需要为此感到羞涩的,她大大方方的承认道:“姑娘,别说是奴婢了,这京城中,只怕是找不出几个没有仰慕燕公子的人。”说着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听说还有男子也如此呢。” 明媚一愣,“什么?你说还有男子仰慕燕公子的?” 秋葵点了点头,“是啊,听说还有不少呢。奴婢之前曾经听说有些书肆还印过龙阳之好的那些书,主角就有燕公子!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玷污燕公子呢,就算是别人在脑海里幻想的,可是这样的事对燕公子来说也是一种羞辱啊!”秋葵一脸的气愤。 明媚惊讶了,不过想到京城某些风气,她又很快就接受了,说起话来都不禁带上了些许的同情怜悯,“这位燕公子也实在是太可怜了,都不知道被多少男子臆想过了。” 两主仆聊得太投入了一些,完全忘记了和对面的燕公子不过是一墙之隔而已,还开着窗,两人说话的声音从窗子飘了出去,又飘进了隔壁的屋子,进了燕绎的耳朵里。 他听到这对话,不由得沉默了,面无表情。 沽名钓誉……这四个字让他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事。 他回城的时候确实是在大街上听到了这四个字的评价,当时谈书墨还嘲笑了他一番。没想到啊,原来是这小丫头说的。她说他沽名钓誉也就算了,今天还说他被人臆想……其实她想说的是另外一个词吧? 燕绎突然笑了一下。 在梁上待着的玄衣瞧见他的笑容,忽然就抖了一下,差点就梁上栽了下来。然后目露佩服之色的看了眼对面的房子。 这位殷家的表姑娘这是厉害啊,敢这样说他们爷,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只是还是别说了吧,爷的脾气表面上看起来是很好,从来不会发火,但那也只是表面而已。表姑娘这样说爷,万一爷恼羞成怒,怕是连殷家的面子都不会给。到时候就不用观察了,直接让他出手解决了。 只是老天爷似乎没有听到玄衣的声音,墙头那边依然断断续续的传来了议论声,议论的对象还是燕绎。直到两刻钟之后议论声才逐渐消失了,玄衣猜她们主仆应该是去休息了。 女人,果然是话多。玄衣想着。 ------题外话------ 这是不是目前为止男猪出场时间最长的一章!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