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英雄有愧》 第3章 平息争议 濮英绝站在屋前凝望着前方,背后是一排掩映在树林中的四间纯木头搭建的茅草屋,几十根脑袋那么粗的木头屹立在那里,毫不留情地把呼啸着的北风挡在外面,尽管视线被木栅栏挡住了,但萧萧落叶还是勾起了伤感,和自己玩耍在一起的小伙们有着与自己极其相似的经历,饥饿、寒冷迫使他们背井离乡、骨肉分离。 是什么让自己能这样幸运地找到归宿呢?是什么让自己与小伙伴聚在一起呢?在远方的父母、姐姐现在怎么样了,自己还能与他们团聚吗? 正当濮英绝在浮想翩翩时,马棚的刘大爷推开木栅栏门,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绕过一小片树林,孩子们都被刘大爷领到了伙房,伙房其实就是三间并排着的茅草屋,左右两侧分别是厨房和储藏间,中间则是厨娘的卧房。 厨娘肖大婶也就三十出头,沧桑掩饰不了昔日的风韵,见刘大爷领着一群孩子过来了,便把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了拭了拭,与刘大爷会意地点了点头,便面无表情地给小伙子们安排每天的工作,例如搬菜、摘菜、洗菜、劈柴等等,以前这些活都是二当家安排人手来干,这也为二当家趁机接近肖大婶创造了罪恶条件,还好刘大爷总能及时向三当家通风报信,二当家的好事一次次被三当家破坏,此次要这些新来的孩子去伙房帮厨也是三当家提议的,彼此间的芥蒂越结越深,隐隐埋下了祸根。 孩子们干活都很卖力,都能争先恐后抢着干,濮英绝也不甘心落后,总是第一个冲在前面,最后一个结束。 在饥饿面前最能检验一个人的人性,每次开饭时,所有孩子都蜂拥而至,像一群饿狼一样拼命地撕抢着桌上大盆里的馒头和大盆里的菜肴,完全看不出孱弱孩子的模样,纯粹是一群恶狼。濮英绝却是一个另类,似乎像是狼群里的一只绵羊,每次总是落在最后,只能用馒头蘸着菜汤,但总是心满意足,吃得津津有味。这些肖大婶都是看在眼里,一次次观察,一次次在心里审视,最后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并开始作长久谋划。 此刻聚义厅亦是异常热闹,陀头山寨五个当家的正大块朵颐,大碗牛饮,个个面红耳热。喧嚣下却暗藏涌流,酒劲终于还是把粗犷的野性激发了,也不用装作靠表面的理性去掩饰,但对于城府极深、惯于使诈的人来说,又是一次极佳的表演机会。 自收留那些落难小孩以后,二当家一直闷闷不乐,现在借着酒劲,拍了拍桌子,舌头已开始打卷了,含糊不清地说道:“大哥,我这些天一直想不明白,我们现在是僧多粥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要一而再收留这些小叫花子,我想不明白,我们是做土匪,不是做慈善,是不是以后这里改成收容所啊!”说完端起碗猛灌起来。 三当家见状,忙嬉皮笑脸地说道:“二哥,我陪你喝一碗,小弟说话有冲撞二哥的,还望二哥海涵。”说完便一饮而尽,并顺手撕扯下一块牛肉扔进嘴里嚼起来,故作心满意足地睃了一眼大当家,接着赔笑道:“大哥就是心肠太软,山寨的兄弟们没少被大哥接济,山寨被袭时,大哥二话没说就带着我们几个去断了孙癞痢的后路,大哥说是看不惯孙癞痢不可一世的样子。大哥讲义气、重情义,你们也是感同身受吧,那次与孙癞痢之战,我们折了好几个兄弟,事后,你们可能不知道,大哥偷偷抹过好几次眼泪,好男儿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处,大哥还差小弟给死去的兄弟家里寄安家费,哎,不说了,喝酒。” 大家都端起大碗一饮而尽,气氛陡然间变得严肃起来,大当家、二当家都端坐在那缄默不语。 大当家勉强挤出笑容,还是皮笑肉不笑,与当初推辞大当家位置时如出一辙,静观其变。二当家脸上一丝杀气一闪而过,又开始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老四、老五见气氛有些凝重,慌忙赔笑道:“大哥是我们的大恩人,这是众所共知的,二哥也时常批评我们,对大哥要尊重,一定要要唯大哥是从,说真心话,要是没有大哥、三哥,我们可能都成了孙癞痢的刀下鬼,不说了,说多了就生分了,喝酒,敬大哥!”说完迅速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大当家,并斜睨了一下二当家。 大当家见天平已往自己这边倾斜,睃了一眼老二,见二当家像个闷葫芦一样在自顾自地喝酒,嘴角微微扬起,迅疾恢复平静,哈哈笑了笑,端起大碗狂饮一通,说道:“都是自家兄弟,还是患难兄弟,我也不明人说暗话,我做这些都是都是为大伙着想,我们要作长久打算,早栽树,往后才能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已过不惑之年,哎,真是人近黄昏忧愁多,大家尽管现在都是正值壮年,但英雄总有迟暮时,廉颇老矣,赵国还能存否,我收留这些小叫花子,就是要从小给他们灌输江湖道义,让他们知道,没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哪有他们,将来我们老了,打不动了,就只需要在中军大营发号施令,岂不逍遥哉?” 二当家嘟囔道:“你就不怕狼子大了,反噬一口。” 大当家半眯着眼盯着二当家,旋即缓缓舒展开蹙起的眉头,哈哈大笑道:“老二多虑了,义字当头,关二爷在上,这就要看我们有没有这个信心了。”说完便拔起插在桌上的匕首,切下一大块带着血丝的牛肉扔进嘴里,吧唧吧唧嚼了起来。 四当家和五当家慌忙附和道:“大哥英明,是我们鼠目寸光,只顾眼前光景,还望大哥不要和我们这些山野莽夫计较,以后大哥尽管吩咐,绝没二话。” 二当家闷声端起大碗,朝大当家作了一揖,便大口灌下,随即众人哈哈大笑。 酒过数巡,大当家舌头开始打卷了,向众人摇了摇手,便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三当家见状,忙向向其他山匪话别,扶着大当家向卧房走去。 第4章 暗流涌动 三当家扶着大当家至卧房门前,大当家突然蹲下呕吐起来,两个眼珠却在骨碌转动,向四周瞅了瞅,发现不远处一簇小树林里有一个黑影若隐若现。大当家摇晃着站起来,朝着小树林开始小便。小树林的黑影似乎有所察觉,慌忙跑走。 小树林的“哗啦”声引起了三当家的警觉,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在要朝小树林扔去时,手被大当家紧紧拽住,心领神会地轻声嘟囔道:“妈拉个巴子,别让老子逮住,非得把脑袋拧下来。”边骂边扶着大当家朝屋里走去。 在房门关上的瞬间,大当家迅疾精神抖擞起来。二当家惊讶得目瞪口呆。大当家笑了笑,说道:“这点酒干不倒我,我焦虎什么时候是熊蛋。”并拍了拍三当家的肩膀。 大当家坐在卧房床前静思了片刻,眼睛紧紧盯着大门。二当家伫立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站着。房间静得只有听到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空气越来越凝重。 大当家霍然站起来,像换了一副面孔一样,眼睛射出的光芒像两把利刃,随时可能夺门而出,严肃而又低沉地说道:“看来早准备是有必要的,大发,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张麻子动歪心思了,开始不老实了,我们要有所提防。” 二当家小心地说道:“大哥,我的命是你的,只要你一声令下,就是扑汤蹈火,我也是在所不辞。” 大当家再次轻轻拍了拍二当家的肩膀,“唉”了一声,语气稍微舒缓些,说道:“大发,咱俩是过命的交情,一块抗过枪,一块逃过难,生里来死里去,可以说比亲兄弟还亲,大发,你的为人我很清楚,太实在,太容易相信人,心肠又太软,很容易被人利用,我们是生死兄弟,患难之交,可以说情比钢铁还要硬,你是山寨里我唯一能交心的人。” 大当家停顿了片刻,目光转向三当家身上,愣怔地注视着对方,态度又冷峻起来,严肃地说道:“大发,我也不跟你嚼舌头了,我也算是侥幸当上了大当家,可以说是孙癞痢帮了咱大忙,但自从咱兄弟俩上山以来,张麻子是口服心不服,亡我之心越来越强烈,现在都开始在我门前盯梢了,大发,你门前肯定也少不了,这个张麻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不义就别怪我不仁,礼尚不往来,枉为男人也,我们也应早着手,说实话,在收留落难小叫花子这件事上,我考虑了很久,考虑过直接招收,但那样容易引起张麻子他们的警觉,真是天助我也,大旱年使这些孩子主动送上门,在他们饥寒交迫走投无路时,是我给了他们吃的、住的,能让他们活下去,他们的命就是我的,这就是我们将来的一批死士,但是,大发,你要记住,人心也是会变得,往后就靠你去笼络了,他们都将交给你管理,为了消除张麻子的戒心,唐三(五当家)来协助你,唐三为人鲁莽,办事简单粗暴,这就是一个绝佳机会,记住,你就是这群孩子绝望中唯一的希望,我们身边有张麻子等宵小之辈,还有孙癞痢那匹饿狼在虎视眈眈,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这个局布好了,我们将来下半生就能无忧无虑,得到寿终正寝,若是布不好,则可能作茧自缚,最后落得身首异处。” 大当家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三当家身心颤栗,他何曾想过生活是这样复杂,真是人心叵测,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斗。大当家的能力他是见过的,大当家变幻莫测的心思他至今也无法揣测,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大当家,因为他救过自己,还为自己挨了一枪。 三当家垂下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又缓缓地舒展开,本想感慨一道,冲动还是被压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左右这个局面,也没有能力单独与张彪(张麻子)他们较量,只能依附在焦虎身边,做狗也好,做帮凶也好,总比将来身首异处要好,唯唯诺诺地说道:“大哥,我一定不辱使命,只是,只是……” 大当家摆了摆手,胸有成竹地说道:“大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担心我身边没人,你放心,浩然(大当家的贴身跟班)那小子也快回来了,别看这小子人小,机灵,办起事来稳重,有时我都有点自叹不如,怎奈他背负杀父大仇,容易意气用事,有些事还不能全盘告诉他,但对付张麻子他们还是绰绰有余,另外,我还是要啰嗦一下,浩然与肖大妹子、刘老爹的关系仅限于我们几个人知道,好了,大发,你也该早点休息吧。” “好的,大哥,那我走了。” 大当家在三当家走后片刻,也随即从后窗溜了出去,卧房的油灯还在一跳一跳地闪动。 趁着夜色,大当家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肖大婶屋前,一双鹰眼左顾右盼,确认安全后,按照预先约定的暗号,轻轻敲了敲木门,披着睡衣的肖大婶小心把木门打开,并把大当家迎了进去。 微弱如丝的对话声淹没在这黢黢黑夜里。 “你看你,一身酒气,熏死人,还这么猴急。” “快把老子憋坏了,你那兔崽子看得紧,非得报了仇,才同意咱俩的事。” 紧接着便是寂静无声,与这黢黢黑夜一样茫然。 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切,多次被刘大爷捕作到,不管是有意,亦或是刻意,毕竟她是自己死去儿子的媳妇,是自己唯一孙子的母亲,刚开始还有些黯然,后来也就豁然了,甚至内心越来越认同和支持他们俩的事,只能等到合适的时机把这一切挑明。 聚义厅三个当家的还在开怀畅饮,偶尔也聚头轻声嘀咕,随之便是哈哈大笑。 一个穿着短打的小山匪小心地在二当家耳边耳语了几句,便乖乖地退了出去。 二当家双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大厅随之安静下来,四当家、五当家都醉眼朦胧地盯着二当家。二当家左右看了看,志在必得地冷笑道:“哼,笑面虎真不是白叫的,跟我来这套,让你捡了一次便宜,往后就没那么容易了,老二,老三,焦虎又要跟我们耍花招了,招这些叫花子回来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你们俩要多长个心眼,不能再被他骗进坑里,多派点人手盯着,散了吧,要喝,回自己屋里喝去。” 二当家抹了抹嘴巴,轻声嘀咕道:“肖寡妇那个骚劲,早晚是我的。” 四当家、五当家一愣,抬头向二当家看去,二当家怒目一横,二人酒醒一大半,灰溜溜地跑了。 第5章 入伙仪式 十三个少年按照年龄大小,分成三排成梯字形站在聚义厅中央。 大厅正对大门的木制墙面,一张完整的虎皮鲜活凶猛,虎皮下方是木板搭建起的台子,五张椅子赫然端放于上面,尤其是中间那张长五尺宽三尺的榻式大木椅醒目威风,大当家端坐在上面,背靠着斑纹状的虎皮,仿佛一只饿虎,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下方的山匪小啰啰们。此刻端坐在大当家两侧的四个当家的,都绷紧着脸,眼睛四顾,各怀心事,特别是二当家阴鸷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站在大厅两侧的小啰啰们似乎已习惯寄人篱下,对凌厉的目光早已麻木不仁了,由小心地交头接耳,逐渐演变为集市喧哗。 大当家抬头望了望大厅外,山寨的大旗在初春的阳光下随风飘展,猎猎响声早已淹没在鼎沸的喧嚣中。大当家霍然站了起来,大厅陡然间静了下来,干咳了两声,肃然喊道:“兄弟们,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入伙仪式,承蒙兄弟们厚爱,自我当家以来,这样的仪式已举行了三次,今天是第四次,入了伙就是自家兄弟,英雄不问出处,兄弟不分大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义字当头,兄弟同恺,仪式开始。”说完便坐了下来。 三当家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高声喊道:“迎陀神!” 仇浩然领着四个山匪抬来一尊狰狞可怖的山神雕塑。 “仪式第一项,敬陀神!” 按照既定的排练,十三个少年顺从地跪下,伏地三拜。 “迎关公!”关公像被抬了出来。 “仪式第二项,拜关公!”十三个少年顺从地伏地三拜。 “杀鸡,仪式第三项,歃血为盟!” 仇浩然手持匕首在公鸡脖子处一抹,鲜红的鸡血尽数流入准备的碗中,公鸡抽搐了几下就不再抖动了。 仇浩然把鸡血倒入准备好的酒坛中,并用手搅拌了几下,直至清澈的酒变至鲜红。旁边的山匪把酒倒入准备好的碗中,然后给每一个山匪端上一碗。 众山匪双手端酒,单膝跪地,高声喊道:“王天后土,陀头有神灵,聚义堂起誓,永不背叛兄弟,永不负陀头山寨,否则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 “仪式第四项,与众当家见礼!” 十三个少年单膝跪地,与五个当家的作揖见礼。 “仪式结束!”下面立刻喧哗沸腾起来。 大当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一挥,大堂像是松了发条的手表,立刻静了下来,众山匪都伸长脖子注视着大当家。大当家笑了笑,说道:“小兄弟们,欢迎入伙,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们来的时间短,山里的规矩还不懂,不过,来日方长,你们一定好奇,我们是干什么的吧,我们过的是刀尖上的生活,外面人叫我们土匪,就是打家劫舍,没办法,外面兵荒马乱,我们也要活命,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永远是强者说了算,我们不去抢,别人就会来抢我们,甚至把我们拉去牛当牛做马使唤,这样的日子你们愿意过吗?” “不愿意!”下面异口同声地喊道,整个陀头山都震动了,站在前排的濮英绝凉下来的心又沸腾了。 “小兄弟们,刀尖上的生活不好过,每天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不留神就没了。”下面哄堂大笑。 大当家摆了摆手,继续说道:“真刀真枪,就必须要有真本事,往后就由三当家负责你们的管理,五当家负责你们的技能训练,今天,我在这约法三章,有不服从管理者,按照山寨法定,从严从重处理,该砍手指就砍手指,该折腿就折腿,该逐出山寨就逐出山寨,绝不姑息,其他弟兄也是一样,包括我在内。”众山匪屏息静听,大堂静得只能听到心脏怦怦跳动声。二当家先是一愣,震惊中闪过一丝杀气,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嘴角微微上扬。 濮英绝的小手心开始冒汗,心里乱成一片,胆怯、悔恨,甚至有仇恨,纠结在一起,眼睛低垂,紧咬嘴唇。 “外面人给我们五个当家的取了个响亮的外号,陀头山五虎,今天我也给你们取个响亮的名字,就叫陀头山十三鹰,雄鹰展翅,更上一层楼,陀头山的明天就是你们的,兄弟平等,就按年龄来叫,头鹰、二鹰、三鹰……” “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你们都没有过去了,现在有的只是十三鹰,知道吗?”大当家声如洪钟地喊道,一字一句像箭一样射向十三个少年。 “知道!”十三个少年战战兢兢地喊道,从此,濮英绝有了个新名字“三鹰”。 大当家转向三当家、五当家,严肃地说道:“老三、老五,这段时间,山寨的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你们都住到校场那边,没事不要走开,安心训练。” 三当家和五当家都点头允诺。 第6章 暗中较量 “老二,我们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说句实话,大哥憋屈,咱三兄弟拼死拼活打下的江山,就这么拱手让给人家,大哥我心不甘呀,大哥对不起你们兄弟俩,让你们寄人篱下,受人**,大哥没用。”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在跳跃的油灯下,更加令人动容伤感,这是二当家惯用的伎俩,厚颜无耻打感情牌,甚至不惜流下一大滩眼泪。 四当家慌忙无措地安慰道:“大哥,我和老三从没埋怨过大哥,我们兄弟同心,知道大哥的苦衷,要不是当年孙癞痢趁大哥养伤之际来偷袭,我们也不至于落到这副田地,只是,只是让焦虎捡了个大便宜。” “老二,别说了,此一时彼一时,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也应该审时度势,现在机会来了。” “大哥,您说,就是扑汤蹈火,小弟也是在所不惜。” “老二,我考虑很多,也等了很久,现在终于机会来了,焦虎的左膀右臂,跟屁虫秦大发已经被他自己支走,就剩下他那个私生子仇浩然了,别看这小子人小,头脑机灵,一肚子诡计,长大后定能会成为一号人物,这个焦虎不简单,识人用人很有一手,关键是这些人都能死心塌地为他卖命,仇浩然这小子不除,我们兄弟将来肯定没有立足之地,现在又弄来了一群叫花子过来,肯定有他的用意,要老三多长个心眼,不要再为别人做嫁衣。” “大哥,你放心,一切都听你号令,我会提醒老三的。” “老二,明天你和仇浩然下山去搞点盒子炮,趁此机会联系山下的眼线,你们俩合计一下,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把仇浩然给做了,最好是借孙癞痢的手。” “大哥,孙癞痢,他……” “老二,你要知道,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大家吃的都是同样一碗饭,只要能成功,不惜一切手段。” “大哥,我怕兄弟们不齿。” “一定要保密,等将来我们成功了,我和兄弟们解释,有酒有肉吃,他们只会说我们英明。” “是,大哥!”四当家便顺从地回到住处,反复琢磨二当家的话,直至心悦诚服,才开始筹划下步的铲除行动。 送走四当家后,二当家静思了片刻,又为五当家写了一张小字条,并差每日守在门外的小跟班秘密送了过去。 在这股暗涌中,濮英绝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五当家原本是放任自流地教学,一到校场,便要求少年们反复练习几个没有实战价值的动作,自己则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慵懒地躺着,或是闲散地喝着茶、吃着小点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糊弄,摆摆花架子消磨时间,但绵软的三当家则是欲罢而不能,暗自着急。 与往常相比,这天,五当家像是换了一个人,前段时间的懒散、邋遢样子荡然无存,俨然是一副精神抖擞、步履铿锵的铮铮大汉,穿着束腰的短打,手持马鞭,声如洪钟地喊着口令,依次手把手地纠正动作。 此刻,本是一项简单的技能训练,却演变成一场阿谀奉承和“慧眼识珠”的选人大考。经历了太多苦难和欺凌,早已把这些少年倔强、自傲和不服输的棱角给磨平了,为了生存不自觉地遵承“有奶便是娘”的生存法则,远远见五当家走近,便鞠躬作揖,满脸谄媚相迎,并讨好式地求教。这正是鲁莽、粗俗的五当家希望的,心情是何等地酣畅淋漓。 却也有另类,濮英绝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一路上见惯了弱肉强食的欺凌,听多了凄厉的恸哭声,自己的泪也不知流过多少,但境遇还是未曾改变。他认为,只有自己强大了,一切才能迎刃而解。他相信,强大不是讨来的,只有靠自己的坚持,和不懈努力。 “跟你说了多少遍,还学不会。” “啪!”皮鞭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濮英绝身上。濮英绝还是默不作声,更不会奉承讨好,一直咬牙切齿地坚持。这更加惹怒了五当家,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抽打得更为猛烈,衣服裂开一道道口子,后背已渗出血来了。 “真是蠢得和猪一样,还倔,我叫你倔。”又举起马鞭抽了过去。 “啪……”每一鞭都抽得人心惊胆颤,濮英绝还是倔强地不低头、不奉承,一个瞬息即逝的愤怒眼神正好与五当家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五当家的怒火更旺,俨然成了一个屠夫,但他心里是清醒的,二当家早已为他筹划妥当了,他只需要依计行事。 二当家慌忙走了过来,赔笑道:“老五,息怒,息怒,犯不着为这点小事伤身,是我没**好,我带回去****。” “哼,小兔崽子,还跟老子倔起来了。”又要扬起马鞭。 “老五,别跟小孩子一番见识,三鹰,还不给五当家赔不是。”并故意用脚轻轻踹了濮英绝一脚。 濮英绝还木讷地站在那里,抿着嘴默不作声。三当家也见识到了濮英绝的倔强,便向前用手把濮英绝倔强的头按下。 “算了,算了,下不为例。” 濮英绝亦步亦趋跟着三当家来到卧房,正好刘大爷领着两个山匪用箩筐扛着食盒过来了。 三当家见都是自己人,走到刘大爷跟前,和颜道:“刘叔,你把三鹰带到肖妹子那,让她给伏点药,这孩子脾气倔,有冲撞的地方,你们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刘大爷抬头望了一眼濮英绝,惊愕得不知所措。 三当家看刘大爷愣怔在一旁,喊道:“刘叔,刘叔……” 刘大爷尴尬地笑了笑,慌忙答道:“三当家,你放心,你放心,一定给伏上药。” 说完又嘀咕道:“咋这么狠心,还是个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还是自己人,咳。” 两个山匪已把食盒从箩筐地拿出,就在刘大爷准备领着濮英绝要走时,三当家从卧房里走了出来,把一张小字条塞到刘大爷手里,并叮嘱一定要安全交到大当家手里。刘大爷会意地点了点头,便沉重地走了。 第7章 两虎相争 看着濮英绝瘦弱的后背上一道道渗血的鞭痕,肖大婶边抹着药,边流着眼泪,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往事不觉涌上心头。 每抹一下药,钻心的疼都会使濮英绝颤抖一下,但他一句也没有哼唧,使劲地咬着牙,面目也扭曲变形了,当然这些肖大婶是看不见的,直至一颗豆大的眼泪砸在濮英绝脖颈时,濮英绝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并转头朝上看去。一双红肿并饱含泪水的双眼正慈祥地注视着自己,濮英绝的心惊颤了,这不就是母亲的双目吗?多么亲切而又伤感,濮英绝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哽咽道:“肖大婶,我没事,都是我太笨,惹五当家不高兴,肖大婶,你不要为我哭,都是我不好。”说着说着抽噎起来了。 “孩子,真是难为你了,谁叫咱命苦,你这个年纪都是父母掌中宝,疼还来不及,大婶没哭,你也忍着点,很快就好了。”濮英绝吸了吸鼻子,全部吞咽到肚子里。 “肖大婶,我不疼,你放心抹吧!” 终于抹完药了,肖大婶为濮英绝找了一件衣服穿上,濮英绝忸怩地笑了笑。 看着濮英绝憨笑的样子,肖大婶扑哧笑了出来,摸了摸濮英绝的脑袋,慈祥地说道:“孩子,难为你了,以后可不能再缺心眼了,大婶看着都心疼。” 并轻声嘀咕道:“真像浩子小时候。” 濮英绝好奇地问道:“浩子是谁呀?” 肖大婶尴尬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濮英绝低声说道:“婶子真像我母亲,就是我母亲太瘦了。”说着又哽咽了。 肖大婶忙安慰道:“等你大了,带婶子去找你母亲。”又摸了摸濮英绝的后脑勺,两个人都舒心地笑了笑。 “走,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正当濮英绝蹲在厨房啃鸡腿时,刘大爷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濮英绝霍然站了起来,惊恐地看着刘大爷,刘大爷慈祥地笑了笑,并朝肖大婶会意地点了点头,和蔼地说道:“孩子,不着急,慢点吃,别噎着。” 濮英绝还是狼吞虎咽地把剩下的鸡腿吃完了,便尾随刘大爷回到了校场。 趁人不注意,刘大爷偷偷往三当家手里塞了一张字条,便迈着沉重的步子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沧桑的背影让人久久不能释怀。 四当家与仇浩然下山的第四天,也就是在这个阴郁的下午,一个山匪火急火燎地朝大当家卧房跑去,边跑边喊道:“大当家,大当家,大事不好了。” 大当家猛然把门拉开,吼道:“一惊一乍,出什么乱子了。” 山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大,大当家,四当家回,回来了,受枪,枪伤了,在聚义厅。” 大当家先是一惊,接着便是迫切地追问道:“浩然怎么样,浩然受伤了吗?” 山匪总算平稳下来了,小心地答道:“没见着仇队长。” 大当家的脸陡然间煞白,仿佛全身的血都流光了,第一次感到慌乱,就是当年十来杆枪指着自己,也没有这种感觉,忙整理了一下心绪,故作镇定地吼道:“走,回聚义厅。” 大当家尽管一路匆匆,但他的思想一直在重新构设,他隐隐感到这是一场阴谋,是真正决裂的开始。 四当家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袒露着胸膛,伤口处包扎的白布已被渗透出的鲜血漶漫一片。初春的风还带有阵阵寒意,但四当家似乎因痛苦和愧疚而麻木迟钝了,一个粗俗、鲁莽的汉子竟然独自淌起眼泪来了,让人感到既滑稽又伤感。 “老四,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要害,快让大哥看看。”大当家便跨过门槛,便急迫而又动情地喊道。 一听到大当家的声音,四当家便朝厅堂大门“扑通”跪下,声泪俱下地哭道:“大哥,我没用,我没能把浩然兄弟带回来,你惩罚我吧。” 大当家忙奔了过去,把四当家扶起来,关切地说道:“老四,你也别自责,快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咱坐下来慢慢说说。” “大哥,我,我,我真没用,连浩然兄弟都保护不了,咳。”说着说着便开始捶自己的脑袋。 大当家忙制止,此时,二当家也奔了过来,嘶哑着嗓子喊道:“老四,老四,你怎么样了。” 四当家缓缓地站了起来,哽咽道:“二哥,我,我给山寨丢脸了,我是山寨的罪人,要不是拼死回来报信,我真没脸回来见兄弟们,真不如死了。”说着说着便放声痛哭流涕。 “老四,你先坐下,事已如此,也怪不了谁,天叫人亡,多一天也不行,这都是天意,你先静下心来,来人,为四当家准备酒饭。”大当家转身朝站在一旁的山匪喊道。 “老四,听大哥的,你先平稳下来了,把事情经过详细说说,大哥,我去叫兄弟们准备准备。” “老二,你去吧,找一些机灵点的。” “大哥,你放心!”说完后,二当家便转身向外走去,在其转身瞬间,嘴角扬起的一丝狡黠的微笑还是被眼尖的大当家捕捉到了,这也许是得益于当年当侦察兵时的磨练。 胸间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但还是被理智压制下去了,现在还不是反目成仇的时候,表面的和谐是掩饰真像最好的遮挡布。 “老四,你也不用过分自责,这个仇大哥一定会替你报的。”大当家说这话时,心里已暗自起誓了,决不能任人宰割,决不能蒙在鼓里任对手逍遥,但现在情况不明,一定要隐忍,一定要保持克制。 “谢谢大哥不责怪,等我伤好了,我一定要亲自去查明真像,替浩然兄弟报仇,这个仇不报,我一辈子都不安。”四当家都开始佩服自己了,豪言壮语信手捏来,还不心虚脸红。 大当家强挤着笑容,轻轻拍了拍四当家的肩膀,大厅的气氛倏忽间凝重起来了,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但都心事重重。 第8章 浩然失踪 二当家步履平稳地走了进来,内心的喜悦被冷静强压了下去,毕竟还没到最后决胜的时刻,调整了一下情绪,悲愤地说道:“大哥,人员都安排妥当了,所有精干力量都蓄势待发,只等大哥一声号令,山寨兄弟现在都义愤填膺,誓要报此仇。” “好,老二,你先坐下,让老四吃点东西,再把具体情况说说。”大当家指了指旁边的座椅,沉重地说道。 四当家拿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了一通,接着便是一阵嚎啕大哭。 二当家慌忙吼道:“老四,别丢人现眼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怎么婆婆妈妈跟个裹脚老大妈一样,现在还不是哭鼻子的时候,快把具体情况说说,兄弟们都在等你呢。”大当家在旁边冷眼观看,他从见到四当家开始,便认为这是一场戏,是导演给他看的,他是谁,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没见过,察言观色、明察秋毫还是有的。 四当家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并平稳了一下情绪,便开始娓娓道来:“当日,我和浩然兄弟很顺利地来到悦来客栈,为了早天把事情办妥,我们第一时间拜访了蛇头郝胖子,并交上了定金,郝胖子叫我们在客栈等着,货准备好了,便差人来通知我们,然后我们俩就回客栈了,第二天,第二天,我,我……” “婆婆妈妈,什么时候结巴了,我,我,到底怎么了?”二当家催问道。 四当家叹了一口气,自责道:“都怪我没把持住自己,第二天,我见没啥事,等着也是等着,就想出去找点乐子,我怕大哥知道,所以我就独自去,我真没想到会出了这种事,我真是后悔莫及……” “你扯到哪去了,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我在县城里有个相好,我本想给她个惊喜,于是翻墙去找的她,谁知这个臭**竟然跟别人好起来了,还在做那龌蹉之事,我气愤之下,抱起凳子就砸了过去,当时在气头上,也没细看那人长得怎么样,但那一凳子拍得着实不轻,好像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咔嚓’声,那个人见我不好惹,抱着衣服就跑了,我本想对那臭**猛揍一顿,谁知这臭**像只哈巴狗一样,抱着我的腿乱舔,看着她那风骚的样子,我就心酥了,然后,然后就没把持住自己,兴奋来了,我就口无遮拦,什么也说了,把买盒子炮的事也说出去了。”说完便猛扇自己耳巴子。 “行了,事已如此,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继续说。”大当家不容置疑地训斥道。 “当时我也没当回事,第三天一大早,郝胖子就差人来叫我们取货,我们付完钱,拿了货就赶紧回客栈,一共六支盒子炮。”四当家用手指了指搁在旁边茶几上压着挎包的三支手枪。 “我和浩然兄弟商量,为防止夜长梦多,当天吃完中饭,我俩各背三支盒子炮,一百发子弹,就往回赶。出城五六里路吧,在城外一片小树林里,突然间有人向我们开枪射击,我中枪了,浩然兄弟见我受伤了,让我藏在一棵树后,叫我见机逃走,并说天亮后山脚下集合,还说,还说,如果没等到他,就不用再等。为了掩护我,浩然兄弟一直往另外一侧的树林跑,断断续续的枪声,越来越远,我当时真想去帮帮浩然兄弟,怎奈血流不止,疼痛难忍,又担心给浩然兄弟帮倒忙,我就一直往回山寨的路跑,直到山脚下集合的地点。我藏在一簇灌木丛中,便开始琢磨,郝胖子不可能出卖我们,他不可能断了自己的财路,我们一直很谨慎,也没得罪什么人,惟有可能就是那臭**和她的奸夫,等我伤好了,一定饶不了她,一定要这对奸夫**血债血偿。一直等到下午,还是不见浩然兄弟,我当时已经失血太多了,开始出现眩晕了,我怕坚持不了,只能坚持着爬上山,看到山寨大门那一刻,我一激动就晕倒了。”说完后,四当家又开始垂头哭泣。 二当家吼道:“还有没有点出息,一个大男人像个小媳妇一样,给我憋回去。”四当家抽噎了两下,便停止都哭泣。 大当家瞥了一眼四当家,正色道:“事已如此,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查明真相,把仇队长找到,不管是死是活,一定要找到人,这才是对兄弟们最好的交代。” “来人,去把三当家请过来。”大当家话音刚落,众人都沉默不语了。 三当家急匆匆赶了过来,迫切地问道:“老四,到底怎么了?” 四当家又把事情经过简要重述了一遍。 大当家义愤填膺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必须把事情查清楚,老三,你受累了,带着兄弟们跑一趟。” 二当家提醒道:“老四,把你那相好的地址和城外小树林的地址一并写给老三。” 四当家当即提笔写下,并交与三当家。 在临行前,三当家又与四当家核实了相关情况。 第9章 找寻无果 三当家带着十几名兄弟风风火火下山,最后也没有收获什么,得到的只是一些苍白无力的信息。真是一方欢喜,一方忧愁。 在二当家卧房内,闪烁的油灯下,两个人正春风得意地交谈着。 “大哥,我的计划是不是天衣无缝。” 二当家会意地笑了笑,说道:“这次你总算是干了件正事,现在还找不出破绽” “我看焦虎他们现在是束手无策,一定是愁眉苦脸。哈哈,大哥,我的表演还行吧!”四当家得意地笑了笑,又故意做出哭丧着脸。 二当家严肃地说道:“还行,不过不要得意太早,焦虎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有后续文章,你想办法跟老三说一下,要他最近一定要留点心,不要被人抓到辫子。” “大哥你放心,我会注意的,我知道还不到最后得意的时候,只能缩着脑袋做人。” “做乌龟有什么不好的,千年乌龟万年的王八,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那大哥喝点总行吧,快把我馋死了。” 二当家眼一横,正色道:“不行,酒后误事这个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刚取得点成绩,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偷喝酒,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行了,我这有一坛好酒,只此今天一次,下不为例。” 四当家傻笑着抢过酒坛,就开始猛灌起来。 的确,大当家房间的气氛很凝重,大当家、三当家都绷着脸,沉默不语。 三当家觉得话憋在心里难受,悲愤地说道,“大哥,我总觉得这是一场阴谋,我按照韩德庆给的地址逐一进行了核实,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也没有任何可追查的线索,可以说比真的还要真,他的相好突然就人间蒸发了,小树林里的确有枪战的痕迹,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大哥,我们难道只能在这坐以待毙吗?” “大发,这就是阴谋,而且是蓄谋已久的阴谋,张麻子他们开始铤而走险了,我们想查,肯定是困难重重,但只要是耍阴谋诡计,就一定有破绽,只是我们还没发现,大发,一定要沉住气,这个时候,我们自己不能乱了方寸。” “只是,只是浩然平白无故消失了,我们怎么向肖大妹子交代,那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呀!你说我能不着急吗?我还有何脸面面对肖大妹子。”说着说着情绪就难以自已,猛然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大当家情急之下,给了三大家一巴掌,压着嗓子吼道:“大发,你给我冷静点,我难道不着急吗?但冲动能解决问题吗?我们现在在明处,处处受制于人,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扭转局面,给敌人重重一击,你要相信大哥,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操之过急只会坏了大事,我们是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点困难难不倒我们。” 三当家冷静了不少,顺从地坐了下来,但还是很烦闷,轻声嘟囔道:“肖大妹子的男人被强盗活活打死,我们做了什么?我们到现在是谁都不知道,人家可是冒着杀头的危险把咱们救了,现在她的儿子出危险了,我们还不做点什么吗?我们还是人吗?” “大发,大哥心里何尝不苦呀,肖大妹子的恩情我们是一辈子还不清的,你一定要相信大哥。” 大当家拍了拍三当家的肩膀,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现在都是推测,没有真凭实据,说句实话,就是证据确凿,我们也不能明着胡来,这山寨百十号弟兄,如果真的打斗起来,后果不堪设想,这些你想过没有,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大发,一定要沉得住气,大丈夫报仇,就应该有越王勾践的气魄。” 三当家总算是从悲愤中缓和过来了,平静地说道:“都听大哥的,我也是一时着急,差点坏了大事,我会暗中派人调查的。” “好,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操之过急,另外,我上次和你提过,我们要的是死心塌地的跟随者,不是要那种风吹墙头草的两面三刀的人,三鹰,你一定要好好培养,其他人也不掉以轻心,对唐三要多加小心,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尽力笼络十三鹰,多一个自己人,就少一个敌人,将来一定用的着。” 大当家思忖片刻,接着说道:“浩然的事我会从长计议,有消息我一定会及时通知你,没有我的命令,你自己千万不能鲁莽,否则要坏了大事。” “是,大哥!” 这夜,山寨伙房处也传了窸窸窣窣的抽泣声,大当家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抚慰肖大婶那颗悲痛欲绝的心,只知道说了千言万语,有感激涕零的话,也有豪言壮语,但出来时,自己也茫然了,看着天空中繁星点点,却找不到一颗可以诉说衷肠的。 前路漫漫,大当家**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天无绝人之路,只怕有心人”。 山寨又恢复了平静,还是时常下山抢夺,但那都是执着大当家的令牌行动,抢的都是土豪劣绅,从未对贫苦百姓欺凌,更不会**妇女儿童,这是焦虎上山后,定下的规矩,多年以来,从未有人敢触碰这一钢规铁纪。 第10章 检验开始 一晃八年过去了,十三鹰已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孩了,都已长成血气方刚的彪形大汉。 这夜,聚义厅又充斥着酒肉味,几个各怀心事的当家的又开始轮番表演了,但每一句话都是点到为止,思想稍迟钝的四当家和五当家则忙着划拳喝酒。 临近尾声时,大当家向二当家点头示意了一下,二当家冷冷地点了点头回应。那是在昨天,大当家已把想法透露给了二当家,既是轻描淡写、顺其自然,又是郑重其事、不容置疑,二当家也没细想,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就是大当家高明之处,诡计总是让人无法琢磨,因为它太透明自然。 大当家咳嗽了两声,其他当家的都自觉地停了下来,知道大当家有话要讲。大当家肃然说道:“今天,把兄弟们聚在一起,不仅仅为了喝酒,特别是老三、老五长期在校场,只有大事才召集过来。昨天,我和老二商量了一下,是该检验检验十三鹰的训练成果,功夫到不到家,只有耍出来才知道,八年了,雏鹰也要练成雄鹰了,展翅一飞,兔子野鸡就要没命了。” “哈哈……”五当家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大当家眼一横,气氛陡然间凝重了,接着说道:“这十三只鹰是我们一支利剑,必须要用好的靶子来检验,县城西头的大财主孙茂财,我们是一次次错失良机,机不能再失了,明日,老三、老五你们带着十三鹰把这一单做了,老规矩,只求财,速去速回,行吧。” 三当家征询地看着五当家,五当家鄙夷地笑了笑,含糊不清地说道:“大哥,二哥,请放心,那群兔崽子在我的**下,个个虎虎生威,保证没问题。”五当家说完后睃了一眼二当家,发现二当家正冷眼盯着自己,仿佛一阵寒风袭来,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清醒了许多。 五当家傻笑了笑,接着说道:“有三哥坐镇指挥,绝对万无一失。”三当家摆了摆手,勉强挤出笑意来。 大当家从怀里掏出唯一能调动山匪的令牌,并交到了三当家手中。 在大家酒酣头昏抱头打呼噜时,大当家又差人给三当家送去了一张字条。三当家看完后,嘴角微微翘起得意的笑容,但一刹那间就恢复了平静,随之把纸条点燃,直至烧至灰烬。 寅夜,正是月黑风高之时,在县城西头的一片小树林里,几双闪烁着绿光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孙茂财家的大门,五当家小心嘀咕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为啥以前总是绕道而行,不就他妈的有几支盒子炮吗,管他什么县长、局长的关系,一个屁的功夫,还能拿老子怎么样,嘿嘿……” “老五,还是小心点,小心点总没坏事,前面不远就是警察局,动静一定要小,千万别开枪,等下,七鹰、八鹰翻墙过去,把大门打开,一定要仔细,打开门后,给我们暗号,我们进去后,老五你带着头鹰、二鹰、七鹰、八鹰、九鹰直接进后院,我带着三鹰、四鹰、五鹰、六鹰去偏房对付护院,记住,只求财,不要伤及性命,速去速回,十鹰、十一鹰在大门外守护,十二鹰、十三鹰绕至后门守护,有情况及时发信号,老五你看怎么样。” “哼,三哥你都安排好了,我们执行就是了。” “老五,这时千万不要意气用事,速去速回。” “知道了,三哥,你这婆婆妈妈的脾气真受不了,七鹰、八鹰出发了。” 七鹰、八鹰借着大门上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的微弱光亮,迅速翻墙过去,不一会儿,围墙内传来了两声喜鹊的叫声,这是事先安排好的,安全则是喜鹊的叫声,有危险则是乌鸦的叫声。紧接着从大门缝里探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这群山匪便瞅准时机鱼贯而入,按照各自的分工自行其是。 濮英绝小心地推开偏房的门,借着微弱的光亮仔细地探视房内的情况,一股浓烈的酒味搅拌着臭脚丫的味道扑鼻而来,四个护院并排躺在一张大通铺上,看裹着被子的情形,应该都是彪悍体壮,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有节奏地响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旁边的四方桌还凌乱放着几张包裹熟食的牛皮纸,酒坛也趴下了。 三当家轻声说道:“看来今天是来对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们每人对付一个,先绑脚,再绑手,最后把嘴堵住。” 四个护院还在睡梦中遨游,还在酒乡里陶醉,直至嘴巴被堵住了,才愕然醒悟,刚开始还在挣扎,眨了眨朦胧睡眼,定眼看清面前是四把明晃晃的大砍刀,这才偃旗息鼓了,都耷拉着脑袋不敢作声。 三当家低沉地吼道:“把他们都弄到偏房中间,有敢乱来的,直接乱刀砍死,绝不手软。” 四个护院全身抖动得筛糠一样,有两个护院直接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要是光亮足够强,看到他们狰狞的表情,和地上湿漉漉的一滩,再看看他们彪悍的身躯,定会笑掉大牙。 濮英绝警惕道:“三当家,后院好像有打斗声。” 三当家侧耳倾听,嘴角微微上扬,但转瞬即逝,迅疾正色道:“五鹰、六鹰,你们在这里守着,有不老实的格杀勿论。”说完便带着三鹰、四鹰朝后院奔去。 顺着走廊跨过前厅,便是后院,后院正中间是一个小雨亭,此刻亭子里有人影在晃动,濮英绝警觉地向前探视,才发现是九鹰端在这里,手里正摆弄着大砍刀,吓得亭子一角蹲着那个身材肥硕的人正瑟瑟发抖,嘴里还不停地叨道:“好汉,饶命……”濮英绝小声地向三当家示意。 三当家走近,问道:“这个人是谁?” 九鹰小心地答道:“三当家,这就是孙茂财。”并走向前狠狠地踢了孙茂财一脚。 孙茂财一听是当家的,刚想抬头示好,发挥他那一贯的见风使舵、百无一失的哈巴狗式的谄媚优势,怎奈三当家不再理会他,转向九鹰接着问道:“五当家呢,怎么了?后面不顺利?”孙茂财只好悻悻作罢。 “嗯,嗯,还,还行吧。” 三当家逼近九鹰说道:“吞吞吐吐,到底怎么了?” “他们,他们,在前面的侧房。”九鹰突然间紧张起来了,抖动着手指了指侧前方。 三当家甩下九鹰,带着三鹰、四鹰直奔前面侧房。 第11章 断臂之战 濮英绝第一个朝后院卧房冲了过去,沿着廊道来到侧房,隐约听到女人的哭泣声,刚想推门进去,却被七鹰、八鹰拦住了。 三当家走了过来,不由分说直接给了七鹰、八鹰两耳光,并怒火中烧地指使他们看好其它卧房的门。 濮英绝推门一刹那,震惊了,地上一片狼藉,借着桌上昏暗的油灯亮光,看到二鹰竟赤身裸体与一个女人缠绕在一起,女人拼命挣扎还是敌不过二鹰强有力的大手。五当家和头鹰则一旁整理着衣服,脸上还挂着奸淫的笑容。 三当家吼道:“畜牲,快住手!” 二鹰一惊,马上坐了起来,愣怔地盯着三当家不知所措,手还牢牢地钳住女人的小腿。女人也迅速坐了起来,把头埋在怀里不停地颤抖抽噎。 在女人低头的一瞬间,濮英绝好像看到了姐姐的样子,胸中的怒火猛然烧了起来,冲了过去,拳头重重地甩在二鹰头上,把愣怔发呆的二鹰拍倒在床上。二鹰总算缓过神来了,爬了起来,握紧拳头准备与三鹰撕打。 五当家吼道:“住手,小兔崽子。”并赔笑着走到三当家面前,说道:“三哥,你说,这世道真是的,有钱就能使鬼推磨,你看这细皮嫩肉的小**,竟然心甘情愿地跟着肥头大耳的孙茂财,我们进来时,哈哈,两个人还在撅着腚巫山云雨呢,我也是一时兴起,心想,咱也不能糟蹋了这好白菜,谁叫咱撞上了呢,也让咱这两个小兄弟见识见识世面,尝尝做男人的滋味,这不,二鹰还没完事,你们就进来了,三哥,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三当家铁青着脸什么也没有说。 濮英绝想到蜷缩在床头的那个女人可能是自己的姐姐,胸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住,挥着拳头又向正在穿衣服的二鹰扑了过去,并大声吼道:“畜牲……” 三当家见好即收,低沉地吼道:“三鹰,住手。”恰在这时,卧房外面响起了一声彻骨的尖叫声,紧接着便是哭喊道:“抢劫啊,抓强盗啊……” 三当家慌忙吼道:“把东西收拾一下,赶紧撤。”出门才发现其余卧房的门都敞开了,七鹰、八鹰正挥舞着明晃晃的大砍刀来回穿梭。 在大家狼狈不堪跑到大门口时,发现十鹰、十一鹰正在捆绑一形容枯槁的老头,三当家刚想说什么,突然想起前院大厅旁边还有一个偏厅,想必这个应该是管家,也不想再去探其究竟了,急促地吩咐濮英绝道:“三鹰,赶紧去把十二鹰、十三鹰召回。” 回到山寨时,已过了晌午,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了,三当家吩咐山匪把那少得可怜的成果存入装财库,便安排所有人回校场休息。三当家此刻还处在兴奋状态,刚回到校场就把相关情况传递给了大当家。 二当家和四当家此刻没有心情去理会五当家的事情了,沉寂八年的仇浩然今天早上突然间有了消息,这让他们坐立不安、心绪不宁,多方派出人员去探听。 纸还是包不住火,五当家那龌龊勾当还是在山寨引起了轩然大波,有羡慕嫉妒的,也有哗然和嗤之以鼻的,但不管怎么样,已经触及到了山寨年轻人脆弱的防线,危及到山寨的团结稳固了。 刚回来的几日,山寨还是风平浪静,五当家以为这事就这样不声不息地过去了,还正为此得意呢,谁知这事是愈演愈烈了,也开始忐忑不安了,忙把消息传递给二当家,但都泥牛入大海了。 聚义厅的鼓声又响起了,五当家耷拉着脑袋朝往日的座位走去,发现自己的座椅已被撤去了,二当家和四当家正垂头丧气,大当家和三当家则铁青着脸不再理会他。五当家很不情愿地站到下面去了。 大当家肃然说道:“兄弟们,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大家应该都知道,前几天,三当家领着十三鹰一干人等下山去干了一票,收获我在这就不敢恭维了,但个别人员罔顾山寨的法定,无作非为,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直接动摇了山寨的军心,弄得很多兄弟都心旌乱飘,我本想念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之情,给这些人员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他们不领情,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那也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了,山寨百十号兄弟都在盯着我,秉公办理也好,杀鸡给猴看也好,今天,我必须给兄弟们一个交代,用鲜血来祭奠山寨这面大旗,只有整肃法纪,山寨才能和平安宁,才能更强大。” 五当家知道这次大当家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他是知道,看到台上二当家、四当家无能为力的样子,他突然醒悟过来了,后悔当初没听二当家的劝阻,怪只怪自己一意孤行,长叹一口气,便颓然低下了孤傲的脑袋。 大当家看到五当家徒然待宰的样子,心里甚是惬意,故作深情地说道:“老五,希望你能理解大哥的一片苦心,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要杀要剐随你们,我没怨言,十八年后,老子又是条好汉。”五当家抬起头,愤怒地盯着大当家。 大当家继续说道:“法不容情,按照寨规,五当家应该打断腿,逐出山寨,现在外面世道也不好,就留下一条胳膊下山去吧,你我的兄弟情,就此,就此结束了,来人,给五当家上送行酒。”最后,大当家都哽咽了,下面的兄弟们也被他感染了。 五当家一口把酒灌了下去,把碗狠狠地摔在地上,用喷火般的目光再次扫视大当家、三当家,头也不回地阔步往外走去。 大当家接着说道:“头鹰、二鹰,鉴于是从犯,年少无知,按照寨规,从轻发落,断手指一枚,希望你们引以为戒、将功赎罪。” “七鹰、八鹰故意拦阻,助纣为掠,发闭门思过半月。三当家管理失责,发闭门思过半月。” 大当家说完后,扫视了一圈下面的山匪,有感到人人自危的,也有愤愤不平的,但绝大部分还是心悦诚服,一脸赞赏的。大当家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长舒了一口气,但与二当家的怨恨越结越深了,争斗将会越来越艰难、越来越危险。 几声彻骨的嘶叫声,从此埋下了头鹰、二鹰与濮英绝仇恨的种子。 第12章 再续亲情 濮英绝脑海里时常浮现姐姐的样子,他不敢想象那个女人如果真的是自己的姐姐,自己将何以面对,这一直是他心里的痛,谁也无法诉说,只能这样静静地沉寂在心里,直到它爆发。 濮英绝逐渐适应了这种强盗的生活,偶尔还是会下山干上几单,十三鹰的能力再也毋庸置疑了,快刀斩乱麻,毫无拖泥带水,连欲望都被隐藏得毫无踪影,后来再也没有发生五当家那样的事情。 看似平静的生活,却是暗藏涌流,随时有可能巨浪翻腾。 濮英绝还是像往常一样,来到肖大婶的厨房帮忙,这是三当家特许的,有时活多时,也会叫上四鹰、五鹰和六鹰,但多数时候,都是濮英绝一个人过来,毕竟已是青壮年了,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干活也是干净利索。 “三鹰,你歇会儿,坐下来跟婶子说说话。” “嗯,婶子您说。”濮英绝停下了手中的活,用手拭了拭汗,坐到肖大婶的对面。 肖大婶深情地望着濮英绝,不知何时眼含着泪花。濮英绝不知所措,着急地说道:“婶子,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您不高兴了。” 肖大婶尴尬地笑了笑,忙拂去眼泪,深情地说道:“三鹰,你愿意认婶子做干妈吗?” “我,我,我怕自己没这个福分,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我,我是土匪。” “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婶子知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看婶子不也是土匪吗?”肖大婶指了指自己和茅草屋顶,噗呲笑了出来。 濮英绝也强挤出笑容,再次沮丧地耷拉下脑袋。 “苦命的孩子,都怪这个可恶的世道,祸害了多少孩子,还让人看到希望吗?老天爷啊。”说着说着就抽噎起来了。 濮英绝紧张地伸了手过去,犹豫了片刻,还是缩了回来,忙安慰道:“婶子,你也别难过,总会好起来的。”濮英绝自己都感到说得有气无力。 肖大婶停止了抽噎,呆滞地望着前方,毫无神色地说道:“是呀,总会好起来的,我的浩然也不知在哪儿?” “婶子,你说,说什么,浩然哥,浩然哥是你的……” “是的,浩然是我的孩子,只有,只有大当家和三当家知道。”肖大婶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刘大爷。 “自从浩然杳无音信之后,每次看到你,我都以为浩然回来了,所以,所以,哎,你也别怪婶子,是婶子自作多情。” “不,不,是三鹰不懂事,我要是有浩然哥那样通情达理就好,为人和善,乐于助人,除了大当家、三当家、刘大爷,还有婶子你,也就是他真心实意地照顾我们,他还有你这么好的一个母亲,我,我……”濮英绝脸憋得红彤彤的。 “那是婶子的福分,苦命的孩子,如果将来世道好了,一定不要再当土匪,做个本本分分的人,找个媳妇,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孩子,记住,一定不能欺负穷苦百姓,他们就是咱的爹娘。”肖大婶的眼泪无声地滑落了,深深地砸进了濮英绝的心里。 濮英绝的心也在颤抖,父亲母亲的形象再次充斥在脑海中,眼泪也不自觉地衮落下来,伴随着膝盖一块砸在地上,哽咽地喊道:“妈!” 肖大婶慌忙扶起濮英绝,紧紧地盯着濮英绝,手颤抖着伸了过去,轻轻地抚摸着这张峻冷的脸庞,小心地拭去滑落的泪滴。 濮英绝如诉如泣地讲着自己的悲惨遭遇,肖大婶眼泪刚开始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外滚落,后来直接像泄了洪的堤坝,拦也拦不住。 当濮英绝痴痴地盯着自己时,肖大婶尴尬地笑了笑,自嘲道:“孩子,我和浩然相对你来说,是幸运的,在我们孤苦无依时,以为天要塌了的时候,是大当家和三当家收留了我们。” 简单而又泰然的话语,濮英绝更加体会到母亲的坚毅和倔强,深情地望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母亲,内心的世界早已波澜起伏了。 不久后,濮英绝随三当家下山又去买了几把盒子炮,这次又被一个惊天劈地的消息深深地震撼到。孙茂财因为自己的小媳妇被人玷污了,竟然恬不知耻地骂自己的媳妇不守妇道、不知廉耻,是个**的**,更有甚者,直接把自己的媳妇卖到妓院。最后,孙茂财的小媳妇自感羞愧难当,再无脸于世,用一根白带子草草地了断了自己羞耻和无助的一生。 濮英绝不敢想象孙茂财数钱时奸笑的样子,更不会把他与那个蹲在亭子一角瑟瑟发抖的胖子联系在一起。濮英绝更不敢去想象那女人的样子,心里总在祈祷,那个女人肯定不是自己的姐姐。令自己无地自容的是,自己竟然和头鹰、二鹰是一丘之貉。想着想着,濮英绝攥紧了拳头又松开了,接着又攥紧了,总是这样反复,后背的汗已经把衣服浸透了。 第13章 胁迫厨娘 几年过去了,山寨还是这样风平浪静,二当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同时,也是悔恨不已,五当家就是他心里的痛,左膀右臂已失去一个,现在十三鹰又完全落入到焦虎的掌控下,自己只能无能为力地哀叹,想着想着,仇恨之火更加浓烈。 二当家再也无法容忍现在这种任人摆布的处境,一个恶毒的计策涌上心头,嘴角微微上翘,随之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二当家在手里不停地摆弄着一块玉佩,眼睛直直地瞪着前方,霍然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踱来踱去,时而看看玉佩,又时而蹙眉摇摇头,最后长吁了一口气,又回到了桌前,咬了咬嘴唇,拳头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这夜极为漆黑,外面空洞成一体,二当家一路跌跌撞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肖大婶的屋前。 二当家轻轻地敲了敲木门,里面静悄悄没有任何声响,侧耳倾听后,又敲了敲。肖大婶感觉响声不对,警惕地说道:“谁呀,有事吗?” “是我,老二,肖大妹子开门说吧。” “二当家,太晚了,我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肖大妹子,你开门吧,我有重要事情跟你说。” 见屋内没有回应,二当家轻轻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大妹子,仇浩然你不会不认识吧,我有他的消息,难道你不想听听?” “你应该跟大当家说,跟我说有什么用,我要睡觉了,明日还要早起。” “我这有件宝贝,一件精致的玉佩,我怎么模着还热乎呢,你难道不想看看?” “我无福消受,你还是留给你自己欣赏吧,我要睡觉了,请二当家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听说你有个孩子,这玉佩上刻着‘平安’二字,但不知道是不是真平安啊,嘿嘿,大妹子……”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快回吧。”声音开始颤抖了,明显缺少底气了。 “好吧,给你最后的机会,你自己不珍惜就别怪我了,看来你是宁愿玉碎,也不要瓦全了,那我就成全你。”说完后,站在屋外静静地等待。 夜又静又黑,静得只有心脏的搏击声,黑得只有眼里泛着的绿光。 油灯点亮了,这是黑黢黢的夜里唯一的光亮,尽管昏暗,但还是那么夺目。门缓缓地开了,二当家急迫地用手推过去,门则完全开了。肖大婶慌忙往后退了退,怒目圆睁着二当家。 “大妹子,你这是怎么了,这可不是待客之道,你这个样子,我会感到愧疚的,哈哈。”幸灾乐祸地抬手向肖大婶的脸伸了过去。 肖大婶惶恐不安地向后退了退,颤栗地说道:“二当家,请你自重,你到底把浩然怎么样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肖大婶突然来了勇气,但声音还是在颤抖,接着说道:“没错,浩然是我的儿子,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肖大婶似乎已丧失了理智,脸庞已扭曲变得狰狞了。 二当家脸上浮起奸佞的笑意,得意地说道:“大妹子,别着急,我这不是来告诉你好消息了嘛,你看你,来,坐下说。”边说着,便拽着肖大婶坐下。 “你到底想怎么样,张大当家的,我可只是一个做饭的,我可帮不了你什么。” “大妹子也是个痛快人,你帮不了我,你的相好能帮我。” “我,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肖大婶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却被当面揭穿,突然感到羞愧难耐。 “难道还要我把你们打情骂俏的话再重复说给你听吗?” “下贱,卑鄙,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肖大婶更加楚楚可怜。 “妹子,我真没有恶意,一不小心撞上了,谁没有个七情六欲,何况妹子正是,正是虎狼之年,嘿嘿。” “下流,哼。”肖大婶把脸转了过去。 “那咱不说这个,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先说咱俩的事,这个可以先给你。”二当家把玉佩放在桌子上,并满目得意地盯着肖大婶。 肖大婶把玉佩夺了过来,紧紧地攥在手心,又缓缓地舒展开来,看着看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你到底把浩然怎么样了,你,你想干什么,只要你不伤害浩然,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肖大婶全身开始颤抖了。 二当家从身上掏出一个纸包,并推到肖大婶面前。 “这是什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二当家瞪大眼盯着肖大婶,怒火中烧,但迅疾又恢复了平静,温和地说道:“把它搅拌在焦虎的饭菜里。” “不可能,你要我干什么都行,唯独这个不行,大当家收留了我们娘俩,那是我们的恩人,我不能知恩图报就算了,也不能恩将仇报,就算搭上我娘俩的性命,我也不可能干的,你死了这份心吧。”肖大婶把药包又推给了二当家。 二当家哈哈大笑,说道:“大妹子,你想多了,我张彪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大当家也是我们的恩人,这不是毒药,这只是一些迷魂散,我只想借大当家的令牌几天,就三天,三天一过,大当家也该醒了。”说到动情时,声音也哽咽了。 “你要借令牌,直接找大当家,找我也没有用。” “这个活只能找你,你也别多心,我坦白跟你说吧,我还有些私怨没解决,我也不想大当家产生误会,只能想到瞒天过海这一计了,也算是做个交易,等事成之后,我就把浩然完璧归你,你自己想想,你也没失去什么,我只借三天,我把兄弟们带出去壮壮声势,不会出乱子,我向你保证,你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 二当家见肖大婶犹豫不决,知道对方开始动摇了,索性把药包拆开,抓了一小撮放到桌上的茶杯里,并倒上水搅拌均匀。 见肖大婶惊恐地盯着,二当家微笑着说道:“在喝这杯水之前,我希望得到你的肯定答复,你同意了,我就喝下这桌上的水,就算是拿我自己的命来证明给你看,这绝对不是什么毒药,当然这量少了点,但也够我睡上一晚的。” 肖大婶盯着桌上的水杯看看,又抬头望望二当家。二当家把水杯端了起来,再次催促道:“你再犹豫,浩然的命就不保了,绑家叫我三天后去赎人,三天后不去就撕票了。”并做出抹脖子的样子。 肖大婶痛苦地说道:“行,我答应你,明早我就把它拌在饭里,但令牌还需要你自己去拿。” “痛快,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他就不需要你管了,嘿,嘿,我要喝了,我再声明一下,我喝完马上就要走,我怕走晚了,就只能倒在你的闺床上了。” “你喝吧,既然答应你了,我就会做到,你也要说到做到。” “好!”二当家说完便一饮而尽,然后,匆忙消失在夜色中。 二当家回到卧房,把提前准备好的解药喝上,便差人把四当家唤了过去。 肖大婶这一夜注定是无眠,痴痴地盯着药包,暗自落泪。 肖大婶就这样静静坐着,在冲动与理智间挣扎,但又不想失去这可能的希望,只能破釜沉舟往前冲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肖大婶在左右权衡之后,为濮英绝写下了一封信,连同玉佩一并装在大当家送给自己的小首饰盒中。 第14章 天崩之痛 第二天,肖大婶还是像往常一样,为几个当家的准备早餐,但眼神中总是空洞洞的,前面是茫茫一片,好像自己也要随时淹没在其中。 刘大爷带人来取餐时,也看到了肖大婶的异样,没有了往日的温情,隐约感到的是悔恨和悲痛,但刘大爷也没有去细琢磨,他理解肖大婶的苦衷,和要承受的煎熬,再者自己和肖大婶的关系还不到公之于众的时候。 在刘大爷刚要走时,失魂落魄的肖大婶突然迎了出来,强挤着笑容,喊道:“刘叔,你,你…”并看了看旁边两个山匪。 刘大爷心领神会地走了过来,微笑着问道:“肖大婶,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肖大婶见前面两个山匪距自己有几步远,并背对着自己,便低沉地说道:“阿爹,几年前,三鹰认我为干妈了,一直没和您老说,希望您老不要介意,近期,我为三鹰准备了一个小礼物,你中午过来取饭时,来拿吧,就是我放在床头的小首饰盒。” 刘大爷诧异地盯着肖大婶,疑惑不解地问道:“你,你自己给他不是更好,我拿给他,怕他会多心了,何况我们的关系还不是公开的时候,他知道的多了也没有好处。” 肖大婶佯装笑了笑,并提高嗓门说道:“刘叔,你就这样弄吧,千万不能走太快,汤容易洒了。”说完便进屋去了,刘大爷也只好就此作罢,但总感觉一定有事。 肖大婶再次坐了下来,茫然无助地望着远方,心里已是乱麻一片,如果真是预想的那样,就把信烧了,把玉佩交给濮英绝。若是,肖大婶不敢再往下想,最后,凄苦地笑了笑。 二当家早已在大当家卧房周围布下了眼线。此刻,二当家也是心绪不宁、坐卧不安,他把全部身家都压在肖大婶身上,他相信女人的冲动一定能打败理智,但男人的理智又让他倍受煎熬。 晌午时分,外面突然间乱哄哄的,聚义厅的号角又响起了。 二当家霍然站了起来,惶恐不安地望着屋外。这时一个眼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二,二当家,出,出大事了。” 二当家故作镇定,吼道:“慌什么慌,到底出什么事了。” 眼线长吁了两口气,赔笑着说道:“二当家,哦,不,大当家,恭喜你,焦虎已暴毙了。” 二当家沉稳地说道:“不要乱说,这个时候要镇定,不能误了大事,到后面等着。” 片刻之后,一个山匪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惊惶地喊道:“二当家,二,二当家,大当家死,死了,你,你快过去看看。” “什么,胡说,走。”说完便佯装惶恐不安的样子,急匆匆地奔了过去。 此刻,三当家,四当家闻讯都已向大当家卧房奔了过来。卧房外面站着几个山匪,谁也不敢踏进房门一步。 二当家第一个赶到,看到大当家卧房已是一片狼藉,椅子已是东倒西歪,桌上的茶几和早上盛饭的碗也摔得满地都是碎片。 大当家扭曲着身体像蛤蟆一样匍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抓在地面上,面目狰狞可怖,眼睛突兀,充满了痛苦和愤怒,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一起,嘴角还留有殷红的血迹。 二当家既欢喜,又惶恐,本以为死了就是一刹那间的事,也不用去面对,就像以前的争斗一样,但现在不一样,必须去面对,大当家死得太凄惨,还能感受到大当家死时挣扎的情景。二当家蹲在大当家身旁暗自流泪。 三当家看到这样的情景,早已吓蒙了,失去了主心骨,脑袋里已是茫茫一片,有的也只有痛苦,一个箭步扑了过去,鬼哭狼嚎地哭了起来。 四当家见状,微微翘起的嘴唇一闪而过,愤怒地喊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不对,不对,是有人下毒,一定是早上的饭,是谁送的饭,滚出来。” 两个山匪惊恐不安地站了出来,哆嗦着说道:“四当家,四当家,我们早上送饭来时,大当家还好好的,您看,您看,地上还有早上的饭菜呢。” “他妈的,那一定是肖**这个寡妇做的,他妈的,老子早看这个臭**就不是什么好鸟,看老子不把她碎尸万段,刘壮,刘强,走。”并看了看地上痛哭流涕的三当家,他早已不闻外事了。 肖大婶听到外面乱哄哄,猜想一定是出大事了,心里也是七上八落,已没心事再做饭了,站在屋前不断地张望。 四当家带着两个山匪怒气冲冲地奔了过来。肖大婶还没从茫然无措中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山匪捂着嘴,强拽进了卧房。 惨烈的一幕又要发生了,山匪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白带子,无论肖大婶如何挣扎、表情如何痛苦,都毫无怜悯之心、毫无人性可言,硬是活生生地把肖大婶勒死了,肖大婶的眼睛也是突兀的,但眼里更多的是仇恨。按照既定的计划,山匪再用那根白带子把肖大婶挂在房梁上,伪装成上吊自杀的场景。一切就这样顺利地完成了,全程不到十分钟,从肖大婶挣扎那一刻起,四当家则是一直站在旁边奸邪地笑着,像观看马戏表演一样注视着。 刘大爷步履蹒跚地来到了伙房,四当家等人早已溜之大吉,当看到肖大婶像只蛤蟆一样吊挂在房梁上,两颗浊黄的泪珠瞬间滚了下来,身体似乎也不听使唤了,颤栗不已,抖动的双手抱着肖大婶的腿,想把肖大婶搬下来,但怎么用力都无动于衷。 突然,刘大爷像是想起了什么,迟疑了片刻,又放开了肖大婶,一瘸一拐地扑到肖大婶的床头,抱起小首饰盒慌张地往外滑。 第15章 托付希望 肖大婶的死间接证明了大当家就是她谋杀的,这也消除了山寨兄弟们对二当家的猜疑,二当家终于如愿以偿地夺回了大当家的位子。 为表示对大当家深切的怀念,和沉痛的悼念,在二当家的竭力主张下,山寨到处挂满了白幡,也算是对自己灵魂深处的忏悔吧。本为平息山寨兄弟们的愤怒,将对肖大婶的尸首暴尸三天,但在三当家沉重地恳请下,二当家也就默许了,肖大婶才得以顺利入土为安。 二当家背靠在那张榻式木椅上,总有一种坐如针毡的感觉,好像背后真是一只活生生的老虎,随时有可能把自己吞食了,但看着三当家秃废沮丧的模样,也只好摇头作罢。 夜黑得吓人,外面似乎还在鬼哭狼嚎般嘶吼,四当家的卧房内却是异常热闹,四当家和头鹰、二鹰已是面红耳热,大块朵颐、大碗喝酒,大声高唱颂歌。 濮英绝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块还带着余温的玉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在玉佩上,那丝丝余温也在逐步被吞噬。终于鼓起勇气展开那封信。 三鹰吾儿: 见信如晤,愿你一切都安好。 三鹰吾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们可能已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生前,我与你虽然相距很近,平时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交谈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但干妈相信,这些都阻隔不了咱娘俩的感情。干妈知道你的为人,朴实、忠厚、耿直,最难得的是冷静和稳重,干妈能有你这样的干儿子感到这辈子值了,希望下辈子干妈还有这样的福分。 三鹰吾儿,干妈写下这封信时,一直在犹豫,内心也很忐忑,但我相信,遇见你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不管将来会是怎样变化,我只能,也是唯一能倚靠的人就是你,时间不多,干妈只能跟你叨扰这些了,我现在必须向你坦诚告知,算是干妈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了,我也坚信你会告慰干妈在天之灵。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嫁到刘家庄有两年了吧,我与你浩然哥的爹虽然没有孩子,但生活得很幸福,我们与公婆住在一起,其乐融融,但孙癞痢毁了我一辈子,他把保护我的男人杀了,把我给玷污了,我那贤淑的婆婆,从此一病不起,不到一年就驾鹤西去。 你收到的这块玉佩是孙癞痢留给我的,说是只要凭着这块玉佩,就可以向他提任何要求。说实话,我怎么可能相信一个土匪的话,何况还是我的杀夫仇人,但我还是把它留下了,我希望留着它作为我复仇的动力。孙癞痢走了没多久,我就怀孕了,只有我自己清楚,那是孙癞痢的骨肉,也就是你的浩然哥。我的公公,你们的刘大爷,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孙子,竟然是假冒的,我还是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再伤害他老人家了,拜托了。 昨天晚上,二当家以浩然来要挟我,并给了我一个药包,要我搅拌在大当家的饭菜里,说是事成后就能把浩然放回来。我很明确地拒绝了他,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更不希望浩然也背负这样一个不仁不义的名号,就是搭上我娘俩的性命,我也在所不辞。然而,当二当家跟我说那是迷魂散,只是为了让大当家昏迷几天,目的是借令牌解决个人的恩怨,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亲自尝了尝药粉,我当时迷茫了,冲动战胜了我的理智,我竟然答应了他,我想大当家也不会有性命之攸,浩然也能平安回来,那肯定是两全其美。咳,我又竟然相信了一个土匪的话。假如你真的看到了信,那证明我真的错了,错得太惨烈了,今生已是无法挽救。我多么不希望你能看到信,我多么希望我们能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围坐在一起拉家常,现在已是痴人说梦了,下辈子吧。如果事情真的是按最坏的设想进行,我已是把自己的恩人杀死了,我不配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想张麻子也不会让我存活于世的,就是我如何挣扎也没有用。 三鹰吾儿,希望你能原谅干妈的鲁莽和冲动,也许这就是母亲天生的弱点吧,但我真是不甘心,未能亲手手刃张麻子,我真是死不瞑目,望你能帮干妈实现这个愿望,也算是告慰大当家在天之灵。干妈知道你力单势薄,但我想你带着玉佩去找孙癞痢,他看在浩然是他儿的份上,也许不会袖手旁观的。 三鹰吾儿,希望我们下辈子能再续母子缘,永别了,吾儿。 濮英绝早已心碎如绞了,作为弱者,何尝不希望能有救星来拯救,然而,人心叵测。前面荆棘丛生,还能用勇气去战胜,怎奈虚情假意的陷阱一个接一个,使人防不胜防,如何不让人心灰意冷呢。 第16章 夜闯敌寨 濮英绝心意已定,既然没有救世主,那就只能靠自己来救赎。 濮英绝把肖大婶的情况告诉三当家时,三当家也很震惊,甚至是目瞪口呆,但惊讶过后,却是举棋不定。 经历了这么多,濮英绝早已忍受不了人性中的污垢,用仁义、恩情、担当,甚至生和死来激怒三当家,才使委曲求全的三当家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濮英绝在三当家的掩饰下,揣着一把盒子炮,偷偷下山去了。 濮英绝一路想了很多,霸王硬上弓只有死路一条,只能铤而走险,是光明正大地上普渡山找孙癞痢,还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孙癞痢面前,两种选择都是危机四伏,甚至可能功亏一篑,招来杀身之祸。 人情冷暖、利益冲突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有可能会发生,经历了这许多,濮英绝还是选择了夜袭。 对于普渡山,濮英绝还是有所了解,从上陀头山之初,濮英绝便知道山寨的仇敌是普渡山的孙癞痢。为此,十三鹰还曾依照自制沙盘进行过偷袭普渡山的演练。 濮英绝蛰伏在普渡山的后山悬崖下的一片小树林里。 寅夜,静得出奇,只有偶尔传来一两声夜行鸟的鸣啸声,濮英绝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山林生活,有时感觉山林和自己融入为一体,自己就是山林,山林就是自己,自己的内心世界也是这样清净。 平淡无奇的世界和人一旦被激发了,就像蝴蝶效应一样,马上会施展开,发生猝不及防,甚至是波澜壮阔的变化。濮英绝现在脑海里只有仇恨和杀戮。 在夜色中,前面刀削般的悬崖就像一面墙矗立着,在黑幕的掩映下,更是感觉高不可攀,但濮英绝此刻没有了恐惧,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攀爬用的绳索、攀爬爪,以及匕首。 待一切准备妥当,濮英绝昂然扑了过去,凭着矫健的身手,一步一步向上攀登,刚开始还比较顺利,但越往上攀爬,悬崖越陡峭,石头也越来越光滑,想随意找到扶手的地方和脚站的地方是越来越困难,可谓是进无路,退则浑身碎骨。 濮英绝眼睛瞪得圆豆般扫视四周,捕捉每一处可以攀爬的地方,亦步亦趋。惊心动魄的情况时有发生,偶尔,只能单手悬挂峭壁处;偶尔,本以为抓牢了,石头却断裂了;偶尔,直接滑了下去。手上不知是汗水还是热血,衣服也是被刮得零碎,但信念支撑,仇恨驱使,无论多么惊险,都能沉着应对,都能冷眼看待,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攀爬上去了。 濮英绝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此处是一片开阔地,不远处有一个小岗楼,岗楼上的火把一突一突往上窜,似乎在预示着将有客人来访,旁边站着的两个山匪歪歪扭扭地靠在岗楼外面,应该是睡着了。 濮英绝不敢马虎大意,何况对这里的情况还了解,不知道周边还有没有其他土匪,现在贸然行事,计划很有可能就要夭折了。 濮英绝蹑手蹑脚地奔到小岗楼附近,这时,其中一个土匪索性直接躺到了地上,另一个土匪抹了抹嘴巴上的哈喇子,转过身去,把背影留给了濮英绝。濮英绝窃窃地笑了笑,迅速扫视了周边,确定了周围是安全的,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逝扑了过去,首先把站着的土匪打晕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土匪还无动于衷,便迅速地把这个晕过去的土匪捆绑起来,并堵住嘴巴。 濮英绝用手拍了拍地上躺着的土匪的脸,土匪很不情愿地把脸背过去,濮英绝没有耐心在这耽搁,直接揪起土匪的耳朵,土匪闭着眼骂娘道:“他妈的,二奎,别闹了,再动老子不客气了。”说完后,眯着眼看着濮英绝。 土匪惊讶得刚要大叫,就被濮英绝紧紧地捂住了嘴,身体也被濮英绝的腿死死地压着,动弹不得,眼睛里喷出的怒火直接射向濮英绝。当看到濮英绝手里晃动着的盒子炮时,立刻像泄了气的气球,软绵绵地躺在地上,身体不停地颤抖,眼神中更多的是恐惧。 濮英绝慢慢地松开手,土匪弱弱地哀求道:“大哥,大哥饶命。” 濮英绝肃然道:“只要你听话,保你没事。” “大,大哥,您说,只要小的能办到,一定照做。” “这还算听话,不难,只要你乖乖地带我去找你们的大当家孙癞痢,我就饶你不死。”再次晃了晃盒子炮。 “大哥,不,不,大爷,你直接打死小的吧。” “好,那我就成全你。”濮英绝作出扣动扳机的举动。 “别,别,大哥,你饶了小的吧,我真带你去了,小的一样没命。” “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家大当家报仇的,我是找他商量事的,说不定你大当家还能赏你呢。” “不敢,不敢,只要饶了小的命就行。” “还不快起来,别跟我耍心眼,耽误了事,我的枪可是不长眼的,你们大当家知道了也不会饶你。” “大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别跟小的开玩笑,小的可是上有老,下有小。” “啰嗦什么,骗你,你还能站起来吗?” “是,是。”并顺从地往前带路,濮英绝端着枪紧贴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不走大路,干嘛往树林钻。” “大哥,要走大路,我们俩都要完蛋了,再往前,就是十步一岗,你这把枪了就不顶事。” “算你识相,回头我叫孙癞痢赏你,你叫什么来的。” “小的赵二,排行老二,他们都叫我二愣子。” “二愣子,好名字,好,我记住你了。” “大哥,你可不能食言。” “赶路吧,刚才还筛糠一样,怎么突然话就多了。” “我相信大哥,大哥要杀我早就杀了,大哥,你从天上飞过来的吧,要不你会飞檐走壁。” “好了,别啰嗦了,再叨叨,我就不客气了。”濮英绝透过树林,外面昏暗的光亮一扑一扑。 第17章 密谋复仇 “怎么不走了?” “嘘,大哥,到了,快趴下。”濮英绝跟着赵二趴在草丛中。 濮英绝匍匐在山坡的草丛中,此刻才看清了树林外面的情况。外面几十个火把高高竖起,与此刻陀头山寨的萧条相比,这里真可谓灯火通明,但地域似乎有些狭窄,几排茅草屋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像一个小型的村落,另外还有三四栋独立的四合院,应该是山寨当家的住所。 “大哥,快把头趴下,巡逻的过来了,每十分钟一趟。” “还好,大当家的护院赵川正好是咱村的。” 濮英绝催促道:“巡逻的走远了,走。” “谁,站住,再不站住,我就不客气了。” “大川,是我呀,二愣子。” “三更半夜的,你出来晃荡啥,快回去睡觉吧,我没空跟你瞎扯。” 濮英绝和赵二走近了,赵川警惕地说道:“这人是谁,怎么没见过?” 赵二赔笑着说道:“大川,你别多心,找你商量一件事。” “有事明……”赵川话还没说完,就被濮英绝击昏过去。 “啰嗦啥,你在这看好门。”说完便推门进去了。 赵二见状,轻声地说道:“大哥,你可千万别诓人,我相信你……” 濮英绝推开卧房的一刹那间,孙癞痢机警地坐了起来,手准备往枕头下摸枪时,濮英绝狡黠地笑道:“别找了。”并晃了晃手中的手枪。 “你到底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说实话,杀你一百次也不为过,但我现在不会杀你。” “你到底是谁?” “把灯点上吧,看得更清点,咱跟你也不明人说暗话。”孙癞痢很主动地把灯点上了,并坐了下来,冷峻地盯着濮英绝。 濮英绝一惊,原以为孙癞痢是个猥琐奸佞的小人,但眼前这个男人却长得威武雄壮,尽管留着个光头,奸邪的脸上还留有一丝慈祥。濮英绝也上前坐了下来,用凌厉的目光与孙癞痢对视着。 “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江山代有人才出,看来我们老了,要给你们这些晚辈让路了,说吧,到底找我什么事。” 濮英绝掏出玉佩,并放到孙癞痢眼前,正色道:“这个你应该认识吧。” 孙癞痢惊讶道:“怎么会在你这里,你到底是谁?”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了,尽管努力克制,手还是有轻微地抖动。 “怎么了,心虚了,你放心,今天不是来找你算老账的,你应该熟悉这块玉佩吧。” “没错,这块玉佩是我的,但它怎么……”孙癞痢似乎有些沉重。 “刘家庄你总不会忘了吧,一个年轻女子就这样被你糟蹋了。” “我没忘,我孙玉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这辈子就做了这一件良心不安的事,我有我的原则,我可以跟土匪拼杀,可以抢土豪劣绅,但绝不会去做汉奸走狗,绝不会去欺负妇孺,但就是这次头脑发昏,多喝了几杯,竟然……” 孙癞痢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事已如此,我说过,只要凭着这块玉佩,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 濮英绝把信递给孙癞痢,孙癞痢边看,眉头蹙得越来越紧,最后都拧在一起。 濮英绝趁机把陀头山寨的情况说给孙癞痢听。 听后,孙癞痢直接拍案而起,大骂道:“他妈的,张麻子真该死,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子生平最不齿这类人,这次算他倒霉,碰到我了。哈哈,三鹰侄儿你来的太及时了,太感激你了。” 濮英绝愣怔地注视着孙癞痢不知所措,刚才还凶神恶煞,突然间就眉开眼笑。 孙癞痢尴尬地笑了笑,激动地说道:“三鹰侄儿,我太感谢你了,我这辈子刀光剑影,杀戮太重,自以为就要断后了,想不到我还有个儿子,你说巧不巧,浩然吾儿就软禁在我山寨,还好我当时没有听从谗言,而是执意把他留下,作为一枚将来与焦虎对抗的棋子,真是天意造化啊。” 孙癞痢把陀头山四当家王强如何陷害浩然,以及五当家唐三来投靠的事说与濮英绝。 濮英绝也是愤怒不已,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了,感慨人性太险恶,为了这一小撮利益,什么仁义道德都可以抛诸脑后。 孙癞痢见濮英绝瞪着怒眼愣怔发呆,便凛然道:“三鹰侄儿,你放心,我一定会给肖妹子报仇,我现在就把叫人把唐三给宰了,正好祭奠出征大旗。”说完便往外走去。 濮英绝站起来,拦住孙癞痢,悲愤地说道:“大当家,先别着急,杀唐三也不要急在这一时,何不来个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用好唐三这颗棋子,把张彪、王强之流一网打尽。” 孙癞痢拍了拍濮英绝的肩膀,从濮英绝脸上流露出的悲愤之情中看到了阴郁的杀气。 接着,两人便坐到油灯下,秘密筹划起陀头山之战。 临行前,濮英绝还不忘叮嘱孙癞痢一定要奖赏赵二。 第18章 出人意外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五当家唐三偷偷溜进陀头山寨。 在二当家的卧房内,二当家、四当家以及五当家正兴致高昂地密谋着。 二当家摸了摸五当家的空袖子,愤怒地说道:“焦虎他不仁,也别怪我们不义。” 接着,看着五当家深情地说道:“老三,现在大哥又重新夺回山寨了,说实话,大哥愧对你,不过一言难尽,老二对当时的情形比较了解,我们也处在累卵之危中,在你回来之前,焦虎趁机散布仇浩然回来的消息,我们中了人家的奸计,使我和老二自顾不暇,最终是老三你失去了一条胳膊,我们兄弟三人天各一方,咳,只怪大哥受奸人蒙蔽,还希望三弟你不要责怪大哥和二哥。” “大哥别说了,我知道是焦虎他们设的圈套,他就是想分散我们兄弟三人的力量,来个各个击破。当然,他焦虎再强也有软肋,现在让他自食其果了,也算是报应,大哥,我带来好消息了,孙癞痢这次肯助我们一臂之力,唯一的要求就是焦虎的余党由他来处置,目的是报当年腹背偷袭之仇。” 四当家兴奋道:“太好了,大哥正头疼如何除去秦大发等人呢?” 二当家颓然道:“是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秦大发每天暮霭沉沉,但焦虎给他留下的家当还不少,硬碰硬肯定不合算,可能两败俱伤,特别是十三鹰中的三鹰这个刺头现在翅膀也硬了,有一呼百应的能力,说不定我们还要吃亏。” 接着讪讪地说道:“你有把握吗?孙癞痢真能帮我们,有没有条件,不会背后捅刀子吧。” “孙癞痢说要用焦虎、秦大发的头颅祭奠当年死去的兄弟,还说,还说,要一千个大洋,说是犒劳兄弟们。” “他妈的,这才是他真正目的吧,现在倭寇猖獗,各地武装泛滥,我们那点家当也就只能小打小闹,一千个大洋,都要把整个山寨掏空了。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怕他没要求,还真不怕他有条件,好,老三,你回去给孙癞痢带个信,就说我们同意了,十天后,午夜上山,以篝火为信号。” 五当家激动地说道:“太好了,大哥,我们终于就要团聚了,我天天盼,年年盼,总算有希望了。” 兄弟三人再次畅谈了一番未来,便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此刻,孙癞痢正一遍遍地抚摸着那块玉佩,他深信这块玉佩中一定藏有一个神仙,是它给自己带来了好运,但也一次次拷问自己,让自己的灵魂一次次颤栗。 约定时间在煎熬般的等待中终于到来了,山寨门楼上的山匪在刘强和刘壮的怂恿下,都已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有的索性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呼噜声此起彼伏。午夜时分,刘强和刘壮却是异常清醒和兴奋,非常机警地注视岗楼下的一举一动。 突然,一撮昏暗的火头在远处的树林边上燃起,刘强戳了戳眼睛,确定无疑后,便要刘壮下到门楼下面,点燃提前准备好的火把,并来回晃动。 孙癞痢带着百十号山匪陆陆续续地潜入到陀头山寨。二当家早已闻讯赶来与孙癞痢会合,当看到孙癞痢威风不减当年,猛然一惊,后背感到寒风瑟瑟,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与孙癞痢寒暄,孙癞痢爱搭不理地点了点头,便转头走向一侧询问山寨搜查情况。 二当家只好讪讪地站在一旁,愣怔地盯着这混乱而又朦胧的一切,山寨大门口这个大院子里不知何时,呼啦啦聚集起一大群山匪,个个都很兴奋,但又很茫然,你盯盯我,我看看你。 二当家本想找五当家核实一下情况,却发现五当家杳无踪影,四当家此刻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就在他四处搜寻时,他发现了一个令自己很震惊的人,慌忙搓揉了下眼睛,再定眼看去,的确是仇浩然,他纳闷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不是早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难道五当家出卖了了自己,不可能,五当家还没有这样的城府,不可能自己辨别不出来,就在自己陷入沉思时,发现孙癞痢竟然走到三当家面前,并拍了拍三当家的肩膀,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越发感觉这件事的蹊跷。 二当家颓然地站着,看到自己的人员全部徒手站在院子中间,都成了孙癞痢的活靶子,全身冷汗直冒,眼睛呆滞无神地望着前方。 一声枪响彻底把所有人震惊了,刚才还喧哗不休的院子,陡然间就鸦雀无声,孙癞痢中气十足地喊道:“兄弟们,幸会了,有十几年没见面了吧,这里也多了不少新面孔,今天,我被你们的张大当家的邀请过来清理门户,很荣幸给我一次主持公道的机会,我一路上思前想后,咱不能因为是张大当家的请来的,就徇私舞弊,你看这里这么多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应该给兄弟们一个合理的交代,你们说是不是?” 院子里静得只有心跳声,孙癞痢大吼道:“带上来吧,这几个人你们认识吧,这个就是你们的王大当家的,欺凌妇孺,滥杀无辜,兄弟们都很不齿这些欺负弱者之徒,你们的厨娘肖大妹子就被他们活活勒死的,你们说该不该死。”四当家和他的两个亲信做梦也想不到结果会是这样,软绵绵地坐在地上,无措地盯着二当家的。 还不等二当家作出任何反应,三声清脆的枪声把所有人震醒了,四当家和他的亲信应声倒地,身下的血泊越来越大,腥臭的血红里带黑。 孙癞痢奸邪地笑着说道:“张大当家的,我没有冤枉他们吧,我一定秉公办理,今天我就做一回包青天,管他天王老子,今天也不会留情面。”说完瞟了瞟三当家和濮英绝。 第19章 风云变幻 “我先给兄弟们讲个故事,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们的国家已经是一盘散沙,国将不国,**腐败无能,军阀割据,长年战乱,民不聊生,老百姓苦不堪言,我和很多入伙的兄弟们一样,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夏天还好说,冬天就惨了,在数九寒天里都衣不遮体,路上常有冻死之人,但**不关心这些,他们满脑子里就是苛捐杂税,怎么压迫老百姓,我们能不起来反抗吗?我伙同几个兄弟扛着大锄头抢了村里地主家几袋粮食,当时吓得躲在山里一个多月不敢下山,直到把粮食吃完,才偷偷下山探听情况,这才知道我的父母亲都被地主活活打死了,是活活打死的,就因为交不出我。这些恶霸地主从没有把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当人看,打死人了也没有人来管,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们能怎么样,不反抗还是死路一条。当夜,我们兄弟几个人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了,偷偷溜进地主家,趁他们熟睡时,快刀斩乱麻,把他全家都宰了,并一把火把他家也烧了,这时候官兵出现了,到处张榜抓我们,我们彻底醒悟了,那些官兵都是给富人服务的,没办法,我们只好上山落草为寇了,但我们有一个原则,那就是绝不欺凌穷苦老百姓,绝不欺负妇孺,只抢土豪劣绅。据我所知,你们的张大当家的可不是这样,你们干起了路匪,没少欺凌老百姓,没少糟蹋良家妇女,什么压寨夫人也不少吧,我孙玉栋看不惯,也看不得这样,不做点什么,我觉得愧对父母在天之灵,所以,我就带着兄弟们来偷袭陀头山寨了,眼看就要成功了,你们后来的当家的焦虎带人从背后抄了我们的后路,使我们损失惨重,多年来,我们做梦都想报这个仇,但你们的山寨在焦虎的治理下,实现了大变样,焦虎定的规矩我也很服气。后来,我才知道,焦虎也是条汉子,他在军阀呆过,因不能忍受长官对百姓任性杀戮,带着兄弟们把长官宰了,这是条汉子,这么多年,我们都敬佩他,所以这个仇迟迟没报。真是天遂人愿,你们的张大当家的替我们把仇报了,但报仇的手段太不够意思了,太有背江湖道义了,竟然胁迫你们的厨娘肖大妹子往焦虎饭菜下毒,还谎称是迷魂散,真是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我们普渡山的兄弟们都不齿,还厚着脸皮来请我们清理门户,今天我就做回办公,来个六亲不认,来人啊,把张彪给我拿下。”二当家一听,腿一软直接跪下了,全身都在颤栗。 刘大爷看到孙癞痢那一刻,悲愤地颤抖起来,双手紧紧地攥起来了,枯瘦的手指头咔咔直响。三十年前的记忆突然间变得无比清晰,怎奈长江东逝水,自己已不复壮年,平静下来的血液,在岁月的一次次袭扰下,再难以荡起大的波澜,特别是看到浩然还完好无损,刘大爷心中的慰籍感再次把冲动压抑住,但四当家的倒下那一刻,让自己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感到生与死是一刹那,但生存下来总有意义。 当二当家被人按下头颅时,突然激愤起来,义愤填膺地喊道:“孙癞痢,你别假仁假义了,你杀的人不比我少,你做缺德的事只比我多,今天老子栽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算老子瞎了眼,引狼入室,自掘坟墓,来吧,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好,这回硬气,你也不用激我,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我只是替天行道,哈哈。”孙癞痢不无得意。 一声枪响彻底终结了二当家。孙癞痢朝濮英绝会意地点了点头,便趾高气扬地吼道:“陀头山的兄弟们,张麻子违背江湖道义,杀害兄长,迫害妇孺,人人得而诛之,现在把他已了结了,张麻子的弟兄愿意跟随我孙玉栋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兄弟我绝不为难。”看了看仇浩然,便走向三当家。 “秦大当家的,我们事先可有约定,现在我帮你们把张麻子等一干人马消灭了,你们……” “孙大当家的,先感谢你们仗义相助,过去的事我们有做得不合适地方,还望多担待。既然事先有约定,我们肯定遵守承诺。” “我没有赶你们走的意思,你们愿意的话,一块入伙,你是二当家,怎么样?以往的事咱就别提了,以前来回打打杀杀那是常有的事,何况浩然母子俩这些年多亏了你和焦虎兄弟的照顾。” “孙大当家的,我再考虑考虑,但有一个不情之请,刘大爷现在还不知道浩然的事,就算是给他老人一个慰籍吧,他儿子当年被你误杀了,现在孙子突然间又没了,我怕他老人家受不了这个打击,至于浩然,我觉得也不要操之过急,我找合适的时间跟他说说。” “行吧,我也不勉强,至于浩然,再等等吧,我这辈子杀孽太重,我还不想他过早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是土匪,将来有机会吧,咳。”孙癞痢拍了拍三当家的手,便独自走向另一侧了。 第20章 有愧英雄 尽管有太多不舍和回忆,秦当家最后还是选择黯然离去,决定奔走棋盘山。这里曾是秦当家与大当家焦虎落难时的备留地,生活有时很奇特,如今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这次离去虽说有些黯淡,很多土匪仿佛也看不到希望,决定入伙孙癞痢。尽管十三鹰内部有分歧、彼此间已出现芥蒂,但还是选择跟随秦当家离开。 现在的生活比以前要艰难得多,日军到处扫荡,民众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本就缺乏立场的伪军狐假虎威,现在更是自甘堕落,疯狂地搜刮民脂民膏,极尽奴性地去献媚;再加之,秦当家畏首畏尾、举棋不定的性格。山寨只能勉强度日,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住所也是东拼西凑,人心早已涣散,能走的都走了,偶尔有些山匪干起拦路抢劫百姓的勾当,秦当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过去了。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两个衣衫褴褛的青年左右搀扶着一个气若游丝的汉子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山寨。这晚正是濮英绝值班,尽管生命垂危的汉子满脸都是血迹,濮英绝还是一眼认出是孙癞痢当家的。 看到三人浑身都是血迹斑斑,濮英绝慌忙差人去把秦当家的叫过来。孙癞痢缓缓抬起耷拉的双眼,气若游丝地说道:“三鹰侄儿,孙叔这次总算没丢人。”旁边两个山匪早已泪流不止。 濮英绝见状也咯噔一下,关心地说道:“孙当家,你休息一下,秦当家马上过来,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转向其中一个山匪。 旁边的山匪泣不成声地说道:“你们走后,大当家总是说,男儿立于世,不应贪图享乐,不应苟且偷生,那样与行尸走肉无异,当有报国之志,当与国家民族共存亡。大当家力排众议,带领山寨的兄弟们开始与鬼子周旋,我们给鬼子制造了不少麻烦,打死不少鬼子和伪军。山寨二百多号兄弟,损失也很惨重,有打散了的,还有受伤残废了的,也有不少直接牺牲了。最后一仗就在陀头山,不知是谁泄露了山寨的位置,我们被鬼子和伪军团团围住了,鬼子的迫击炮把山寨轰的稀碎,山寨陷入一片火海,但大当家还是带着大家殊死抵抗,我们被大当家的气概慑服了,没一个人认怂,子弹打没了,大家就扛着大刀迎着鬼子的机枪冲过去,一个个倒下,一个个往前冲,大家眼里只有鬼子。干了这么多年土匪,我终于敢堂堂正正地说这辈子值了,我终于敢大声地说,爹娘,孩儿没给你们丢人。大当家受了重伤,还在地上爬着往前冲,我们兄弟俩,我们拼命拽着大当家,是扛着大当家从后山小道下山的,大当家一路都在哭,说是愧对山上的兄弟,大当家的血快流尽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他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认他,希望那个刘大叔能原谅他。”说完直接蹲在地上痛哭起来了。 濮英绝的眼睛也湿润了,手颤抖着掏出一个贴身的布包,缓缓地展开,那块玉佩和那封信赫然呈于眼前。 秦当家带着仇浩然匆忙赶了过来,看到孙癞痢躺在地上只有轻微的**声,不禁一震,慌忙蹲下去,颤抖着握住孙癞痢的手,哽咽道:“孙当家,你这是?怎么会是这样?” 濮英绝回过神来了,把孙癞痢的情况说给秦当家。秦当家抿住嘴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眼泪。仇浩然听到后,不知所措,蹲在一个角落茫然无助。 刘大爷不知何时也过来,满脸老泪纵横,哽咽道:“苍天啊,我该怎么办?” 秦当家过去默默地抱住刘大爷的肩膀。刘大爷用枯瘦如柴的手拭了拭眼泪,凄苦地叹息道:“命啊,我原以为能把这个噩梦忘了,看来是躲不过去的,秦当家的,你也不用安慰我,我只是,只是还没从恍惚中缓过来,一会就好了,浩儿,你过来。”濮英绝把信和玉佩塞到了仇浩然手中。 刘大爷颤栗地握住仇浩然的手,情绪稍微平稳些,伤感地说道:“浩儿,这就是命,咱爷孙没有这个缘分,你母亲的信我看过,在给三鹰时,我已经看过,我原以为能躲过去,真是天意弄人,你去吧,他的确是你的父亲。” 仇浩然伤心欲绝地大吼道:“不,不可能。”说完便抱头蹲在地上抽噎起来。 刘大爷看了一眼旁边**声越来越微弱的孙癞痢,那两个山匪正用祈求般的眼神望着他。刘大爷失神的眼睛又无声地淌着眼泪,抓起蹲在地上抽噎不止的仇浩然,悲痛地吼道:“孩子,该面对的还是要勇敢面对,是人就有可能犯错,但在民族大义面前,孙当家没有认怂,是条好汉,我们都应该敬佩他,孩子,去吧,我们都去跟他告个别,他也是人啊。” 秦当家拽着仇浩然的手,步履沉重地来到了孙癞痢面前。孙癞痢拼尽了全部的力气,睁开了无神的双眼,黑眼球已凝缩成一点了,嘴角微微上扬,舒心的笑意凝固了,永远挂在这张冷峻而又泰然的脸庞上。 第21章 山寨易主 历史的车轮最终是朝着正义的方向前进,日本人未能实现他们所谓的“大中亚共荣圈”,便灰溜溜地滚回去了。 刘大爷还是等不到全国的胜利,终于在抑郁寡欢中病倒了,日渐消瘦,整日卧床不起,嘴里还总念叨着刘家庄。 自从焦虎死后,秦当家对于山寨的事已是心生厌倦,对山寨的掌控也有些力不从心,现在刘大爷病倒了,也萌生了退隐之意,执意要帮助刘大爷完成落叶归根之愿。 自从发现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是大土匪孙癞痢时,仇浩然便开始自暴自弃,甚至对自己土匪身份嫌弃恶心。 三人还没等到春暖花开时,就已迫不及待地奔赴山下,开始了归隐之旅,山寨的一切事宜全部交与十三鹰了。临行前,仇浩然把母亲留下的那块玉佩再次赠给了濮英绝。 濮英绝本想跟着一起下山而去,但看到他们三人这么消沉和自顾不暇,已无意理会他人,只好悻悻作罢。濮英绝在生活的再一次抛弃下,但又不知道还能去干些什么,还可以去何方,只能悔恨地随波逐流。秦当家他们一走,濮英绝逐渐被头鹰、二鹰等人边缘化,尽管还受到其他兄弟的敬佩,但迫于生存的压力与他的关系也渐渐疏远了。 多年过去后,山寨没有发生大的变化,唯一能让人传唱的是棋盘山十三鹰的恶名。 时间是在浑浑噩噩中消耗至尽,尽管外面的世界已传来了欢声笑语,棋盘山寨还是死气沉沉一片,一路既往地继续着以前的勾当。 朔风鬼哭狼嚎地刮着,拍在人脸上像刀割一般。十三鹰在一次次下山进城受挫之后,拦路抢劫已成了活下去的唯一慰籍,匍匐在葳蕤的枯草丛中,密切地注视着山谷的一举一动。 两个人影逐渐映入眼帘,在这肃杀的冬季显得格外醒目。 守株待兔这些天,终于又有猎物主动送上门了,头鹰兴奋地说道:“兄弟们,精神点,都给我瞪起眼来。” 人影越来越清晰,一个背着一个挎包的裹着头巾的女子搀扶着一位拄着拐棍的白发苍苍的老者蹒跚着走来,女子时不时地侧头转向老者,好像是询问什么,老者总是无动于衷,继续亦步亦趋。 佝偻着背的老者偶尔停下来,剧烈地咳嗽一阵,尖锐的咳嗽声在山谷中来回激荡,就像临下山时的刘大爷的咳嗽声,濮英绝把头沉重地埋在枯草丛中,伤感不已。与此同时,那个女子总会慌忙用手在老者背后捶一捶。 头鹰骂道:“他妈的,看来今天又要白忙活了,他妈的巴子,不管那么多了,也不要去挑食了,有一个是一个,兄弟们上。”濮英绝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女子见一群抗着大刀的男子呼啦啦地冲下山,便明白遭遇了劫匪,尽管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哀求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们没有钱,我们真没有钱,我们是去看病的,求求你们行行好吧。”拽紧了老者的胳膊,尽管裹着头巾,还是掩饰不了女子特有的韵味。 老者两眼无神地望着众山匪,黝黑凹陷的脸上除了病态,看不出任何表情,唯一能让人感受到他心里的波动,是那抖动的双手。濮英绝也是震惊不已,向头鹰轻声征询道:“大哥,要不算了,都不容易,我们再等等。” 二鹰猥琐地盯着女子,哈喇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见头鹰低头不语,便附耳轻声道:“大哥,现在也比不得以前,兄弟们很久没尝荤腥了,好不容易有机会,何不?” 头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还是有些左右为难,但心里的骚动,让自己的理智也失去了控制,抬头四处张望来掩饰自己的虚伪。 二鹰见状,猥琐地笑道:“妹子,大哥山上有医生,不用花钱,跟大哥上山怎么样?” 那女子抱紧老者的胳膊瑟瑟发抖地往后退,惊恐地望着众山匪。 濮英绝赔笑道:“二哥,要不算了,让他们走吧。” “没你的事,大哥都没发话,怎么轮到你说话了,你还以为是从前,可以狐假虎威,滚开。” 濮英绝努力压制住心头的火,尽力克制自己不去当面顶撞二鹰。 头鹰故作看不见,转头则往山上走去。二鹰知道大哥默许了,推了一把站在前面的濮英绝,吩咐八鹰、九鹰动手。 老者突然甩开女子的手,举起拐棍拦在前面,全身都在瑟瑟发抖,不知是恐惧,还是孱弱的身体所致,喑哑着声音吼道:“我看谁敢,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镶嵌在骨瘦如柴的脑袋上的双眼瞪得圆鼓鼓的,喷射出的愤怒火花,却像即将熄灭的灰烬中的点点火星,没有任何震慑力。 二鹰见状,笑得前俯后仰,其他人也在一旁哈哈大笑,濮英绝的心却在流血,他想起了临行前风中摇晃着的父亲,他虽然没有伟岸的身躯,却用最坚强的爱为自己护航。濮英绝悲痛地大吼道:“都给我闭嘴,好笑吗?给我回去。”抓住八鹰、九鹰的肩膀往回拽,八鹰、九鹰向后趔趄了一下。 “他妈的,老三,你想造反,这里没人护着你,你为山寨做了什么,白吃白喝,还敢在这撒野,再不滚开,别怪老子不客气。”说完便朝天开了一枪。 众人都安静了,女子开始抽咽起来,只有老者还岿然不动。七鹰、八鹰阔步上前,用力狠狠地把老者推到一边,弱不禁风的老者顺势摔倒了,头重重地磕碰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发出一声无力的**声,便不再动弹。 女子拼命地扑了过去,鬼哭狼嚎地喊道:“爹,爹,你醒醒,你醒醒呀……” 二鹰向濮英绝瞪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吼道:“他妈的,晦气,拖走。”说完也转身大摇大摆地朝山上走去。 众人渐渐走远,濮英绝还站在原地愣怔地注视着老者的尸体,心里早已是波涛翻腾,却是无人可以诉说,也是无人能理解,只能仰天长啸。 第22章 毫无人性 女子拼命地挣扎,鬼哭狼嚎地嘶喊,却激荡不起一缕同情的涟漪,被无情的双手拖曳着上棋盘山了。 二鹰盛气凌人地说道:“还挺野,把她关到后院去,先杀杀她的倔脾气,哼。”露出自鸣得意的笑容,自言自语道:“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二鹰淫邪地笑道:“大哥,你看今晚?” “老二,你,你,咳,算了,怎么说你呢,咱还是收敛些好,别让下面人看笑话,闹情绪。” “三鹰,我早晚要收拾他,这断指之仇不能不报,大哥,你放心,下面的事我一定会处理得妥妥当当,包你满意,大哥,我,我今晚过来请你。”谄媚地盯着头鹰。 “你去吧,不要激起内部矛盾,否则,我拿你是问。”二鹰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像是得到了尚方宝剑一样,心里的小鹿蹦蹦直跳。 濮英绝怀着无比沉重和愧疚的心情把老者埋葬了,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往下掉,往事历历在目,人世间的冷暖,人与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为什么这么残酷,仿佛看到了父母亲活活饿死和姐姐含泪把自己卖了的情景。 凄厉的哭闹声使本已死气沉沉的山寨更加阴森可怖,濮英绝的心翻腾得更加剧烈。 二鹰对守在门外的八鹰、九鹰戏笑道:“太闹腾,不过好听,让她使劲地叫唤吧,我怎么听着像是那百灵雀在歌唱,越听越兴奋,二哥这心里,咳,那滋味,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在挠痒痒,欲罢不能呀!老八,老九,一定要看好了,不能让她寻短见,这可是咱山寨唯一的母的,晚上,大哥也让你们做一回男人。” 八鹰、九鹰兴奋地说道:“谢谢二哥,你放心,我们已按照您的要求,把她捆绑起来,扔在床上了,就是忘了把嘴堵上,既然二哥喜欢,那就让她叫唤吧。” 这夜注定是黑暗的,月亮也躲着不愿出来,罕见的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每个人就像一张白纸一闪而过,完全感受不到灵魂所在。 那女子已无力再挣扎了,徒劳的嘶吼也换不来丝毫同情,只能蜷缩在床头一角,惊恐不安地注视着房门。 “老二,你这是怎么了,还懂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快把妹子松开。” “大哥,这婆娘倔得很,一天都没消停过,我怕,怕她闹腾。” “行了,你出去吧,我跟她好好说说。” 门被轻轻地关上了,二鹰虽然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容,心里却在咒骂道:“卑鄙小人,谁不知道谁几斤几两,还在这装正人君子,他妈的,老子哪天成了大当家,看我不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尿壶使,嘿嘿。” 头鹰迅速换了一副面孔,嬉笑着走到床边,手轻轻地抚摸在女子的后背上。女子颤抖着往角落退缩,两道深深的泪痕像是篆刻在脸庞,眼里空洞无神。 头鹰一边解着绳子,一边佯装关切道:“妹子,你这是何苦呢,有事和大哥说,何苦非要折磨自己。我那兄弟没轻没重,干事毛毛躁躁,不懂得怜香惜玉,我会去责备他的,至于你父亲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绳子终于松开了,头鹰便伸手朝女子的脸拭去,女子吓得脸更加苍白,惊惶失措地抓住头鹰伸过来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头鹰痛得咬牙切齿,慌忙把手甩开,终于露出了凶神恶煞的本相,怒吼道:“臭**,给脸不要脸。”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过去,五个清晰的手指印赫然印在女子脸上。 头鹰又装出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故作心痛地说道:“妹子,大哥这脾气,咳,痛不痛。”说完又把手伸了过去,轻轻地抚摸着女子的脸。 女子早已吓得失魂落魄,望着这张变色龙般的脸,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头鹰以为刚才这一巴掌震慑住了女子,便有些迫不及待了,手径直朝女子的脖颈伸去。 女子终于醒悟过来了,明白了这些土匪所干这一切的真正目的。 自古以来,贞洁对于女人来说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女子疯狂地挣脱,拼尽一切力气往外爬,怎奈纤弱的细手被头鹰粗壮的大手牢牢钳住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哀求道:“求求你,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女子的话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激不起丝毫浪花。 头鹰毫无顾忌地撕扯女子的衣服,像一座山一样压了下去,紧接着是一阵阵惨烈地尖叫声,在这黑黢黢的夜里来回激荡。 第23章 兄弟决裂 此起彼伏的凄厉尖叫声,一次又一次挑动濮英绝的心弦,带来的是一次次震撼。 头鹰整了整衣服往外走,若无其事地对站在门口的二鹰说道:“老二,别忘了兄弟们,嗯,三鹰就算了,他也不好这口,别破坏了大家的雅兴。” “是,是,还是大哥想得周到,大哥慢走,九鹰,你去叫一下七鹰、十鹰,八鹰你先在这盯一下。”说完便猴急地闪了进去。 不知何时,山寨又恢复了寂静,濮英绝的心却不能平静,翻腾得更加汹涌,理智再也无法克制,最后还是爆发了。 濮英绝提着大刀满脸怒气冲了过来。十鹰颤栗地挡在门前,赔笑着说道:“三,三哥,你,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滚开!” “三哥,三哥,二哥在里面有事,要不?” “你不让开是不是?” “不,不是,三哥,二哥真在里面。” 三鹰不容辩解,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十鹰踉跄着倒在门上,顺势倒在房间的地上。 二鹰戏谑道:“老十,你急什么急,不会忘了你的,你没看老九还没完事吗?快出去看好门。” “我,我……”十鹰指了指门外。 濮英绝夺门而入,眼前的“春光”全泄露了,十来年前的景象又重现了,只是此刻更加恶心,和令人胆颤心惊。那女子似乎已昏迷过去了,**着身体横在床上,九鹰竟厚颜无耻地在众人面前表演房中之术。二鹰、七鹰、八鹰更像戏院里的票友,不停地在旁边呐喊助威,还不忘指指点点,特别是二鹰脸上两道鲜红的挠痕,在他**的笑脸上更加刺目。 “九鹰,畜牲,快停下来。”九鹰转头看了看二鹰,还方兴未艾。 二鹰雅兴被打断了,吼道:“老三,你这是干什么,兄弟们找点乐子,也碍你事了,你不想看就滚开!” 濮英绝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九鹰甩到一边,并把床上的衣服盖在女子身上。女子并没有昏睡过去,只是已经麻木不仁了,在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双睁得圆鼓鼓的呆滞无神的眼睛。 “三鹰,别给脸不要脸,七鹰、八鹰,上,给他点颜色,让他知道,这山寨谁说了算。” 濮英绝没等七鹰、八鹰反应过来,便朝着他们得喉咙挥去一刀,血像瀑布一样往外喷涌。 二鹰见状,惊恐地说道:“三鹰,你,你想造反吗?” 濮英绝不容二鹰分说,又是一刀劈了过去,当场血溅房中。九鹰早已吓蒙了,护着下体想往门外跑,刚走一步,就被自己绊倒了,在地上拼命地爬着。十鹰见状,慌乱跑出门外,惊恐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杀人了,杀人了,三鹰疯了……” 濮英绝瞪着血红的双眼朝九鹰走去,一只手拽住九鹰的一条腿,并顺势翻了过来,手起刀落朝九鹰的下体劈了下去,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彻底打破了这夜的寂静。 外面开始人声沸腾了,濮英绝走到床边,看到女子已坐了起来,抱着衣服蜷缩在床头一角,蓬头垢面,瞪着一双喷火的怒眼。濮英绝手伸了过去,又颤抖着缩了回去,两颗泪珠无声地滑了下来,慌忙转过身,关切地说道:“你快把衣服床上吧,他们的人快围过来了。” 女子很快把衣服穿上了,瑟瑟发抖地拽着濮英绝的衣袖。 濮英绝也没有顾忌太多,拽着女子的手便慌忙往后山跑去。 头鹰领着人奔了过来,眼前景象让他震惊和激愤,颤栗地吼道:“三鹰,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十鹰,召集人马,抄上家伙,老子一定要把三鹰的头拧下来,还愣着干什么,敲紧急集合鼓,在大院集合。”十鹰慌张地往外跑去。 女子突然间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他们能放过你吗?” 濮英绝没有说话,继续拽着女子往前跑,很快便融入在黑夜里。濮英绝转过脸,朝女子轻声说道:“他们不死,我们就要死,你就在这里趴着,千万不要动,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能出声。天亮后,如果我还没回来,你就一直往外跑,前面有一条河,你沿着河走,一定能出去。” “你要去干什么,我们为什么不现在走?” “你别管了,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不行,那我也要去,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你别再添乱了,我会没事的,对付他们我还是有把握的。” “我爹他,他,他的尸体在哪?” “你放心,我已经把他安葬了。” 女子没有再说话了,趴在地上默默地流泪。 第24章 归隐山林 山寨现在乱成一锅粥了,所有人都知道二鹰等人被三鹰杀死了,有人怨恨二鹰吃独食,死得活该;也有人咒骂三鹰罔顾山寨兄弟情义,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得好死;但没有一个人去同情那个失去父亲,被强行玷污的女子。 头鹰站在院子的正前方,挥舞着手中的盒子炮,义愤填膺地吼道:“兄弟们,我们是拜过山神,跪过关公的,三鹰不顾兄弟们的情义,竟然为了一个**,下此毒手,连杀四个兄弟,二鹰、八鹰、九鹰、十鹰刚才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现在就命归西去,死得太凄惨了,兄弟们,我们不能饶了三鹰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牲,抓到了,一定要脔其肉、碎其骨,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兄弟们,点上火把,抄上家伙,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还有那个害人的**,五鹰、六鹰一组,十一鹰、十二鹰、十三鹰一组,我和四鹰、十鹰一组,兄弟们一定要格外小心,三鹰武艺刁钻,异常凶险毒辣。现在,大家带上兄弟们分头出发吧。” 濮英绝像一只夜行猫一样,躲在远处一簇荆棘丛中,瞪着暗红的双眼注视着前面的一举一动。 搜寻队伍每组有十几人,平铺着向后山展开,搜寻的范围也越铺越大,濮英绝也有些后悔了,后悔没有及时逃走,但那激愤的场面、那翻腾的血液不容许他退却,只能勇往直前。 头鹰的队伍夹在中间,但慢慢落在后面。濮英绝凭借对山寨地形的熟悉,偷偷溜到搜寻队伍后面,摸了摸随身的匕首。 前后搜寻队伍距离越拉越大,头鹰却是不紧不慢地走着。濮英绝感觉机会来了,慢慢接近头鹰的队伍。 突然,前面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再次拨动濮英绝紧张的神经,濮英绝知道没有时间再耽搁了,只能一举成功。 头鹰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长翅膀了,看来是逃不出我们的五指山的,来人,看看前面出现了什么情况,抓到三鹰,第一时间过来报告。” 四鹰面面相觑地笑了笑,十鹰则兴奋地媚笑道:“三哥,不,呸,三鹰要不是偷袭,我们早把他碎尸万段了。现在有大哥坐镇,他肯定是在劫难逃了,嘿嘿。” 当家还在兴奋中时,濮英绝屏住呼吸,慢慢地贴近头鹰,当距头鹰只有三步远时,蓄势纵身一跃,直接来到了头鹰身后。头鹰警觉地转头一看,接着是“啊”的一声,便一命呼呼。 四鹰和十鹰慌忙停住,转身看到濮英绝手握着匕首插入头鹰的喉咙,血还在汩汩之流。四鹰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嘴角微翘,愣怔地盯着濮英绝。十鹰则惶恐不安,全身不自然地颤抖起来,刚想转身喊道,就被濮英绝一刀挥向喉咙,慌忙用手抱住脖子,但为时已晚了。这时,有一个山匪慌乱地朝前跑远了。 四鹰关切道:“三哥,你快走吧,我怕其他兄弟们来了,他们不能放过你。” “老四,你放心,其他兄弟们还是讲道理的,我和他们说说,我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其他两组人马陆续围了过来,几十个火把聚在一起,这片狭窄的树林瞬间通明亮堂。那个女子还是没有躲过这地毯式的搜查,被山匪推搡着站在前面,当看到头鹰、十鹰倒在血泊中时,脸上逐渐浮上幸福的笑容,昂着头痴痴地看着濮英绝。 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注视着濮英绝,寂静得只有火把噼里啪啦的声音。人群中不知谁叫喊了一句:“为大哥报仇,杀死三鹰。”陆续有人附和,这片小树林开始嘈杂起来。濮英绝却是若无其事地站着,带着微笑四处张望。 四鹰捡起头鹰手上的枪,在头鹰身上拭了拭,便朝天开了一枪,山林瞬间安静下来了。四鹰沉稳地吼道:“兄弟们,要杀要剐,也让三鹰自己说说,我们再杀也不迟。”五鹰、六鹰纷纷向濮英绝点了点头。 濮英绝走到人群前面,凛然说道:“兄弟们,当初进山寨时的情景,我现在还记忆犹新,我们都是穷苦老百姓的孩子,我们都知道忍饥挨饿的滋味吧,都体会过受人欺凌的滋味吧,我们不会忘了吧?我们有的父母亲人是活活饿死了,或是被地主劣绅活活打死;有的兄弟姐妹插上草标当牲口卖了,只为换来三斗米。现在,我们扛上大刀、背上盒子炮了,就可以作威作福了?就可以忘了我们的父母亲人了?当初,焦虎大当家制定的那些规矩,不就是为了让我们体面点活吗?让我们还能保留点人性,不至于变成畜牲。头鹰、二鹰这些下三滥的东西,把山寨的规矩都弄乱了,把山寨都搞臭了,真是几粒老鼠屎坏了好好一大锅粥,他们做过一件好事吗?现在竟丧心病狂去糟蹋良家妇女,这还有人性吗?你们想想,如果是你们的亲人,你们会怎么办。这些年,兄弟们走的走,跑的跑,还不都是咱缺了主心骨,良心不安。今天的事,我想大家也知道,这个妹子现在也在这里,我们不跑了,大家觉得我们该杀,就尽管来杀吧,只要你们的良心能好受点,动手吧。” 五鹰突然举起手了喊道:“放了他。”这次附和的人越来越多。 天渐渐渐渐亮了起来,东方的鱼白也露了出来,濮英绝领着那女子来到了那条小河边,便深情地说道:“姑娘,我们就此别了吧,你沿着这条河一直往前走,就能出山。” 女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濮英绝面前,哽咽地说道:“三鹰哥,你的救命之恩今生我是无以为报了,我那相依为命的父亲也不在了,你现在是我唯一可依靠的人,你也不要我了,你肯定是嫌弃我,嫌我脏,我,我只有死了算了,只能等待来世再报答你了。”说完便要朝河里跳去,濮英绝迅速抱住了。 “妹子,你这又何苦呢?我一生都在苦于奔波,你还愿舍身于我,我怎么能嫌弃,那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反正你去那,我就去那。” “我前半生都在山林生活,外面的世界,我,我怕适应不了,不如我们再往前走,我们在山里生活,我打猎,你在家做饭,咱们过那种世外桃源的生活,远离世间那些烦心事,你看怎么样。” “我刚说了,只要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两人便欢喜着朝深山里走去,女子惬意地说道:“我叫崔馨,阿爹叫我‘馨儿’,三鹰哥,你呢?” “我,我叫濮英(鹰)绝,以后再也没有三鹰了。” 真是天意弄人,濮英绝注定是孤独的,崔馨在第二年死于难产中,万幸的是那个女孩子活了下来。 第25章 山洪突袭 时间一晃又快十年过去了,濮英绝早已习惯于猎户的生活,尽管与幼小的女儿相依为命,但生活中没有了尔虞我诈、没有了欺男霸女,凭借娴熟的狩猎技能和对生活的美好憧憬,生活的艰辛算不得什么,也还过得惬意自在。 透过浓浓的雨幕,远处这个小山村像个年迈的老人孤寂地伫立在群山环抱的山坳,隐约能看到从窗棂中漫出的如荧光般的光亮,也只有这时才能从这死寂中感到一丝气息。一条小溪紧贴着村庄蜿蜒着向东滚去,哗哗的流水声不绝于耳,若是在白天,现在也难以分辨出小溪的边界。连日的降雨,早已改变了小溪原来的面貌,浑浊的溪水夹杂着山间的泥土来不及向前奔去已漫到堤坝的两侧,村里的几条排水沟早已冲刷得溜光。 雨已经下了有半月之久,时而噼里啪啦像撒豆一样铺天盖地,时而灰蒙蒙像是盖上了一层薄纱,太阳像是闺中待嫁的姑娘,久久不愿露面。起初,早已习惯田间劳作的人们,还能感谢上苍的恩赐,忙里偷闲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看着雨水浸泡在干涸的农田里,比酣畅淋漓喝上一口甘甜的山泉水还要痛快。 闲下来的村民,特别是年轻人,力气总有使不完,此刻英雄还不失用武之地,刚下雨那几天,天还没黑,炊烟就袅袅升起,黑幕一披上,此起彼伏的叫唤声在村里各个角落响起,惹得村里几条走路都打颤的老黄狗也叫唤起来,村西头的刘寡妇不高兴了,站在自家门前,顺着狗吠的方向指桑骂槐道:“叫叫叫,不要脸的东西。”故意把门甩得哐当响,这一通发泄并没有让刘寡妇尝到一丝快感,只有零星的狗吠声在回应,此刻刘寡妇的心像刀绞一样,羡慕妒忌搅拌在一起,全身像是爬满了蚂蚁,奇痒无比,轻声嘀咕道:“一群放荡娘们,谁没年轻过,要是我家那个天杀的不短命,我还要遭这种罪,还会被你们羞辱。”想着想着眼睛就模糊了,往事像决了堤坝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村里的年轻小伙子并没有因这骂声而偃旗息鼓,像是吹响了冲锋号,千军万马奔涌而去。小媳妇由于矜持变得更加压抑,急促的呢喃声更加妩媚撩人心弦。 连续的降雨把人们的激情和耐心磨灭殆尽,等待变成了一种煎熬。清晨,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人们像是吃了瞌睡虫一样,都是无精打采,地站在屋檐底下,搓揉着惺忪的睡眼,睃了睃那一片汪洋,则是唉声叹气,随即转身又横倒在床上,倏忽间就进入了梦乡,也许这是无赖,但更多是懦弱者的逃避。雨声不绝于耳,夜色也是那样空洞和深沉,就像雨夜中的人们一样茫然无助,只有颓然地等待。 一个昏黄的光亮从山间向村庄缓缓移来,没多时,村支书家的门被敲得震响,老村支书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骂了声娘,很不情愿地爬了起来,披着件外套慵懒地把门打开,看着眼前这个泥人,愣怔了一下,使劲搓了搓眼睛,惊讶道:“周乡长,你,你这是,快,快进屋里。” “郭支书,来,来不及了,快通知全村人紧急转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周副乡长气喘吁吁道,脸憋得通红。 郭支书面露惧色,悚然问道:“要下更大暴雨了,天还能塌下来?” 周副乡长径直走到厅堂八仙桌前,端起水杯猛灌了一通水,肃然吼道:“快撤,晚上十点泄洪,再不走真来不及了。”转身就奔到门外嘶哑着嗓子吼了起来,见门就是猛踹猛敲。 郭支书抬手看了看时间,近九点,慌忙把衣服套上,奔到床前把迷迷糊糊的老伴拖了起来,叮嘱几声,则慌乱摘下挂在厅堂墙上的破铜锣,跌跌撞撞往外奔去,边敲锣边喊道:“村民们,要泄洪了,要泄洪了,快往山上撤离……” 村民纷纷被锣响声和吼叫声震醒了,狗吠声也随之呼应,变得急促起来,醒来的村民搓揉着朦胧睡眼,惺忪地站在房前四处瞧瞧,仿佛这是一场恶作剧,直到夹杂着雨水的季风把他们吹醒,但连日的降雨早已习惯了,将信将疑地拽扯着家人,并有条不紊地收拾行装。 全村似乎已乱成一锅粥了,吼叫声、狗吠声、小孩的哭闹声交集在一起,仿佛时间又跳转到鬼子进村扫荡的那个年月,只有村东头与全村一水之隔的三户人家还在睡梦中遨游,绝缘于外面乱哄哄的景致。 郭支书站在小溪旁拼命地敲打铜锣,扯着嗓子吼叫,穿过雨幕,定眼看去,对面还是无动于衷,急得老支书像热锅底的蚂蚁团团转,冷汗热汗直往外冒。 周副乡长领着几个村民急匆匆奔过来,指着对岸肃然道:“桥呢,过桥通知。” “能过桥早过了,这里只有一座独木桥,现在被水淹了,黑灯瞎火的,连影也找不着。”郭支书伸手在水里摸了摸,颓然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时间不等人,人命大于天,小郭,你下水,找找那桥在什么地方,顺着桥游过去。”周副乡长声如洪钟,正气凌然道。 那个叫小郭的青年是郭支书的亲侄子郭正良,随郭支书去过几会乡里办事,所以周副乡长认识他,还知道他头脑灵活,是郭支书的得力助手,特别是在处理村民矛盾纠纷上不像郭支书那样老古董,在村里年轻一代中很有威信,并且嘴巴也很甜,左一个周乡长右一个周乡长,把周副乡长甜得忘乎所以,好像自己真成了一乡之长,对小郭甚是喜欢,并在郭支书面前夸他是可塑之才,郭家庄的将来就指望他们了。郭正良当时听得是面红耳热、心血澎湃,仿佛能洞穿时空,看到自己的光明前景,并一直把周副乡长视为贵人,感到千里马终于找到伯乐,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郭正良毫不犹豫地脱下鞋子,也不试试水冷不冷,直接趟到水里像抓鱼一样摸了起来。郭支书看到郭正良直接下水愣怔了一下,随之慈祥地叮咛道:“注意安全,仔细点!” 郭正良欣喜若狂道:“周乡长,找到了,找到了。” “快,快游过去,通知到每个人。”周副乡长激动道,绷紧的弦终于松懈下来了,透过雨幕怔怔地望着对面。 “良子,小心点。”老支书担忧地附和道。 在郭正良消失在众人视线不久,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好像山崩地裂一样。远处得尖叫声此起彼伏,划破雨幕,伴随着轰隆隆声传了过来,众人惊悚地对望了一眼,迅疾朝远处定眼望去,除了轰隆隆声,就是夜幕下浓稠的雨幕,大家都愣怔了。周副乡长最先醒悟过来,颤栗道:“不好,快跑,洪水来了,快往山上跑。” 周副乡长拔腿往前跑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抬腕借着昏暗的手电光看了一下手表,绝望迅速蔓延至全身,无力地垂下手腕,魔怔般地站住了,回头看到郭支书还愣怔地站在小溪岸边远眺着对岸,慌忙奔过去拽扯着老支书道:“事在人为吧,小郭人机灵,一定会没事的。” 老支书一步三回头,眼睛早已模糊了,也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心里五味杂陈相互搅拌着,无助和绝望也随之袭上心头,往事像是伴随这洪水突然偷袭而来,让人猝不及防,大哥临终前托孤的场景怎么也挥之不去,仿佛手臂还被大哥紧紧拽着,深深地陷进肉里,心像刀绞一样,血都涌向头,从眼里流了出来。 第26章 噩梦来临 郭正良怎么也想不到,刚游到小溪对岸,噩梦就袭来。郭正良听到远处传来轰隆隆声,刚开始以为是打雷声,也没在意,直到自己刚站稳的身体,被猛冲过来的溪水撞得趔趄向前,才悚然醒悟。 郭正良连滚带爬冲到郭英成大叔屋前,刚巧郭大叔拿着手电开门出来,正在侧耳倾听外面轰隆隆声,看到郭正良浑身湿漉漉的,惊惶道:“良子,你这火急火燎的,出啥事了?” 郭正良气喘吁吁地嘶哑着嗓子道:“郭大叔,快,快撤离,洪水,洪水就要冲下来了,我现在要去叫国强哥和德强哥,你赶快往山上跑。”脸憋得像个红苹果,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蠕动,也没来得及喘口气,话还没说完就已往外滑去。 老大爷还愣怔在门前,痴痴地看着深一脚浅一脚往大儿子家奔去的郭正良,直到轰隆隆声震动到耳膜颤抖才恍然,全身也随即颤抖起来,慌乱中扒着门框转身往家里移去。 刺耳的轰鸣声激发了心脏的潜力,心脏的搏动更加剧烈,似乎都要跳出了胸腔,郭正良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层爬了出来,腿肚子也不听使唤了,开始颤抖。就那么十几米的路,感觉狂奔了几公里,汗水和雨水早已分不清楚,硬是把肺里往上挤的气压了下去,脸也憋得通红,嘶哑着嗓子吆喝道:“国强,国强哥,快,快开门,洪水,洪水就要冲下来了。”手早已没有往日的轻柔了,使上了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捶着门。 郭国强被屋外的嘈杂声和霹雳震响的敲门声惊醒,慌乱从床上爬了起来,点亮油灯,冲到厅堂把大门闩抽开,被眼前这个泥人吓一跳,定眼一看,悚然问道:“良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国强哥,来不及说了,快撤走,洪水就要来了,赶快走,我去通知德强哥。”郭正良喘着粗气说道,边说着边往德强家滑去。 郭国强本以为是在开玩笑,但外面的轰隆声是那样清晰,屋外的雨是那样真切,也由不得自己不相信,愣怔地看着郭正良的背影往前滑去,滑稽的动作终于使郭国强清醒了,看到水已经没过郭正良的脚踝,水位似乎还在不停地往上窜,眼看水就要没过门前的台阶淌到家里了。郭国强慌忙往屋里奔去,紧接着是一连串铃铃铛铛的声音。 不一会儿功夫,洪水已没过膝盖,而且还在继续窜高,郭正良的心也蹦到嗓子眼了。洪水来回地冲击,郭正良刻意保持好重心,但还是一次次扑倒在水里,尽管如此,也没有阻挡住脚下前进的步子,周副乡长那句“人命大于天”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甚至在排山倒海的轰鸣声中也没有淹没,反而是越来越清晰。 郭正良现在有些后悔的是,刚在过小溪时不应该把鞋子落下,脚在水里长时间浸泡,踩在凸起的石头上还是隐隐作痛,为此减缓了前进的步伐。郭正良艰难地往前淌着水,并不断地用手扒开山上冲下来的断树枝,一声撕声裂肺的哭喊声让这个绝望的夜变得更加凄惨,郭正良更加拼命地往前爬着,但还是隐约地听到:“你要是去管那老不死的,我娘俩就死给你看。” 灾难总是人性最好的参照物,有些人在它面前把人性罪恶的一面淋漓尽致地照射出来,有些人在它面前却是耀眼夺目。郭正良的心像刀绞一样,仿佛自己的父亲此刻正奄奄一息,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夜越来越深沉、越来越黑了,终于爬到郭德强家了,在洪水的肆虐下,大门已是敞开的,此刻洪水快要没到郭正良胸前,山上的轰隆声还是无休止,仿佛地狱之门被撕开,鬼哭狼嚎声扑面而来,有的只是恐惧和颤抖,郭正良在黑暗中惊恐地吼道:“德强,德强哥。” “良子,我在这,我在这。”紧接着是扑通的拍水声,郭正良也拍了拍水回应。 郭正良来到郭德强旁边,透过黑暗模糊地看见郭德强正在拼命摇拽着大门,郭德强的儿子郭飞被郭大嫂费力地托在水面上。郭正良帮着郭德强一块用力,终于把大门从门框上卸了下来。郭德强把提前撕好的床单分别绑在门的四个角上,然后和郭正良合力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抬到门板上,做完这些,郭德强长长呼了一口气,郑重地对郭正良道:“良子,你嫂子和小飞就拜托给你了。” 一个手掌重重地拍在郭正良的肩上,郭正良感到这个手掌有千斤重,嘶哑着声音郑重地说道:“哥,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保证他娘俩的安全。” 郭德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水,透过黑暗深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默默地往屋外爬去,他相信这个汉子的承诺,这是一个掷地有声的汉子,不会失信于人的。 郭大嫂哽咽道:“孩子他爹,你自己小心点,我和孩子有良子在,你就放心吧。” 还不忘安慰孩子道:“小飞,别怕,有良子叔和妈在,你一定要抓牢绳子,千万不能松手。” 一切都在黑夜中进行,看不到任何表情,有的只是那几句简短的体己话,就各自离去了。 郭大嫂在黑暗中向郭正良歉意地说道:“德强不放心他爹,刚才还不知怎么办呢?你来了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语气是那么平静,徐徐道来,与这相互激荡的浪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郭飞紧紧地贴在门板上,两手像钳子一样牢牢地拽着床单缠绕的绳子,没有哭闹,使劲地抬起头,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小狼崽一样毫无惧色,坚毅地注视着前方。 第27章 骨肉分离 郭正良在郭飞那端绑了一根床单绳,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迈力地在水中拖拽着门板。但灾难从来不会因人们痛苦而唤起它的怜悯,它们甚至会雪上加霜,变本加厉地蜂拥而至。一个巨浪猝不及防拍了过来,差点把把门板冲跑了,郭正良向后趔趄了几下,慌忙蹲下去,在水中扎起了马步,紧接着是郭飞因呛水而带来的一阵咳嗽声。 浪涛的余威还没全部撤去,郭正良在水中被拽着翻滚了几下,门板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总算是平稳下来,郭正良腰直了起来,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但一声长长的“妈妈”,使他和郭大嫂彻底慌乱了。 郭正良转身在门板上摸寻着,一直摸到门板的另一端,歇斯底里地吼叫道:“小飞,小飞,小飞机,小飞机……” 门板失去了平衡,郭大嫂扑通掉入水中,在水中挣扎着哭喊道:“飞飞,飞飞,孩子你在哪…….” 郭正良还没有失去理智,慌乱拽过门板,也顾不上肌肤之亲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郭大嫂抱到门板上,郭大嫂还在挣扎着,绝望地喊叫,郭正良只能用手紧紧地压拽着郭大嫂,害怕再发生悲剧。 徒劳地喊叫声,听到的只是轰隆隆的洪水翻滚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郭正良鹰眼一般四处巡视,周围只有汪洋一片,绝望和理智心间交织碰撞,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绝望,只是长吼一声,继续在水中挣扎前行。 郭大嫂因绝望身体在不停地颤抖,边抽噎着边喊叫着,声音忽而高忽而低,时不时捶着门板,眼泪就像这决了堤的洪水一直往外涌,心里的希望也随着眼泪一点点流尽。 郭正良的心里在泣血,他知道此时他不能毁了郭大嫂的希望,尽管希望是那样地渺茫,他还是边挣扎着往前边喊叫,祈祷奇迹能出现。 郭飞刚开始还能听到母亲和良子叔的呼喊声,但波浪一个接一个拍了过来,每次自己试着张嘴回应,洪水就会把自己呛得鼻涕眼泪一块流,身体还会不自觉地往下沉。 郭飞失去了依附,脚也触不到地面,只能拼命地扑通,此刻那些碍事的断树枝竟成了一根根救命稻草,一次次地按压,一次次地浮出水面。来回激荡的洪水还是一遍遍地灌进了郭飞的嘴巴,呛得喉咙已是火烧火燎,坚毅的眼神也慢慢空洞起来,但心里的希望从未泯灭,拼命地挣扎,仿佛像一只落水的小狗,也或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能等待命运的垂怜。 郭正良死死地按拽着郭大嫂,他知道不能再出现任何闪失,在大自然面前,人是那么脆弱,但只要希望不泯灭,人就不会倒下。突然间,郭正良在一个凸起的石头上停住了,踮起脚,扯着嗓子大声呼喊着:“小飞,小飞,小飞机,一定要坚持住。” 这声呼喊犹如夜空中的一颗流星,骤然间划亮了生的希望,郭大嫂没有再作徒然地挣扎,双眼紧紧地注视着前方。郭飞感到母亲和良子叔就在自己身边,扑通得更加强劲有力。 郭正良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只有等待和回忆,不知何时流下了苦涩的眼泪,顺着面颊流进了嘴里,并顺着喉咙流进了心里。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仿佛小郭飞又骑到自己肩上,稚嫩的声音犹在耳边,还清晰地记得小郭飞童声稚气地说道:“良子叔,我要像飞机一样,在天空翱翔,飞得远远的,飞出大山,飞到很多很多地方去。”说着说着,仿佛自己真成了飞机,张开双臂作出翱翔的样子。 命运的天平总是忽而高忽而低,郭飞在拼命挣扎中,抓到一截漂浮的木头,他没有放过这唯一的希望,紧紧地抱住这根救命的木头。 郭德强就没那么幸运了,在郭德强淌水到父亲屋前时,洪水已经漫过胸前了。郭德强在屋门口大喊了几声,拼命地摇晃着敞开的大门,得到的回应只有几声拍水的扑通声,郭德强慌忙扒着水淌了过去,恰在此时,一个巨浪伴随着滚滚洪水拍了过来,土砖砌成的房子,经过长时间的浸泡,终于坍塌了。 一声“拜托”竟成了永别,曾经温馨的一家人倏忽间就变成天人永隔,活着的人还要忍受折磨和煎熬。 第28章 无声呐喊 这场洪灾对于郭家庄来说是一场噩梦,这里躲过了战争的袭扰,躲过了饥荒的蚕食,人们过着恬静闲淡的生活,从未曾想过灾难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当洪水袭来时,很多人很不情愿地从睡梦中醒来,搓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站在屋前将信将疑地四处张望,小孩子受到惊扰,则是哭闹不停,大人甚至开始骂娘,也不曾想赶紧收拾行装,慢条斯理地忙碌,这就是当时热闹、紊乱而又滑稽的场景,直到排山倒海的洪水轰隆隆往下滚时,才慌了神,为此的代价是多少代积攒下的家当全部付诸东流,侥幸的是,除了郭英成父子未能幸免,还有郭飞踪迹全无外,再无人员伤亡。 天幕徐徐拉开,透过朦胧细雨,望着这片汪洋,所有人都是一片茫然和无措,女人们抱着孩子在那瑟瑟发抖地抽噎。男人们蹲在那唉声叹气,最后目光都聚焦到周副乡长和郭支书身上。年轻人则忙于找寻郭正良商量下步出路。只有刘寡妇好像自己是局外人一样,看着那些失去一切,和自己一样披着湿漉漉衣服的村民,似乎有些幸灾乐祸,不时上前去说些体己的话安慰那些悲痛不已的人们,在这个惨淡的秋冬的早晨显得特别刺眼。 周副乡长未曾见过如此不留情的洪水,一点也不留地把这吞没了,站在山坡上蹙着眉沉默不语。 郭支书则是心绪不宁,布满血丝的浑浊的双眼瞪得跟虎皮豆一样怔怔地望着对面的山坡,怎奈微露的晨曦在雨幕下显得那么昏暗,眼前还是朦胧一片,使得心里的石头一直高悬着。郭支书木然转向人群,嗫噜了一下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几个年轻人顺着山坡往对面蹒跚着去了,又转了回来,继续望着对面的山坡。 郭正良强打着精神,努力支起随时有可能耷拉下来的眼皮,布满血丝的双目充满了无助和绝望,心里在不停地怒喊:“不能倒下,不能倒下…….”但也只能寄希望于曙光的到来。 德强嫂鬼哭狼嚎了一晚,再也没有力气了,蜷缩在地上,似乎变得麻木不仁,空洞的双眼与这片汪洋融为一体,分不清是谁映衬了谁。 “良子哥,良子哥……”远处山坡上传来的呼喊声把郭正良从冥想中拽了回来,迅疾站了起来,并朝远处三个模糊的身影不停地挥手呐喊道:“我在这,我在这……” 三个模糊的身影在眼眶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郭正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前走了两步,抿了抿嘴,说道:“祥文、祥旺、正发,你们怎么过来了,那边还好吧。” 三个年轻人从小便和郭正良一起玩耍,长大后更是常常簇拥在郭正良左右,特别是郭祥文、郭祥旺两双胞胎兄弟唯郭正良马首是瞻。郭正发是郭正良本家兄弟,与郭正良年纪相仿,只比郭正良小三个月,常常对郭正良是表面不服气,其实心里是钦佩不已,勉强挤了挤笑容,说道:“人都没事,就是,就是东西没抢出几件,周乡长和老支书现在也是愁眉不展。唉,不说这些,我们刚才看到国强哥了,他们爬到山顶了,都挺好的,国强嫂和文浩(郭国强的儿子)状态还不错,就是国强哥好像闷闷不乐,但叮嘱我们找到了你们跟他说一声。” “哼!”郭正良刚想发作,但看到蜷缩在地上的德强嫂,心又凉了一大截,不忍再看下去,转身朝对面山坡望去,天渐渐放亮了,能隐约看见对面山坡上来回走动的人。眼眶又湿润起来,郭正良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转头朝三个小兄弟郑重地说道:“这该死的洪水来得太凶猛了,我刚游上岸,不一会儿,就见那洪水像井喷一样呼呼往上窜,唉,事已如此,以后再说这些吧,正发,你把德强嫂子背到对面山坡,与大伙呆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你留下,务必要稳住村里那些年轻人,这个时候不能再乱了,都听周乡长安排。” 郭正良见郭正发颔首示意,便转向郭祥文、郭祥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肃然说道:“祥文、祥旺,你们两个留下,和我一起去找郭大叔、德强哥,还有小飞。”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大家各自行动起来,郭正发安排好德强嫂子后并没留下,而是带着十几个年轻人过来帮助郭正良一块寻找,郭国强也过来了。 尽管大家嗓子喊得都嘶哑了,但都是徒劳的,最后见到的是两具浸泡的像白面馒头一样的尸体,郭飞还是毫无踪迹。 第29章 大难不死 郭飞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惊恐而又迷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最后停留在那一对黑珍珠般的眼睛上,用征询的目光凝视着对方。 濮悠因激动而紧紧地拽着郭飞的小手,怔怔地与郭飞对视着,愣怔了一会,才慌乱把小手松开,脸突然抹上了一层红晕,从椅子上腾起,拔腿往外跑去,并大声叫喊着:“爹,爹,他醒了。” 正在屋外挥汗劈柴的濮英绝猛地抬起头,慈祥地看着濮悠,柔声地说道:“悠儿,别着急,咱们一块去看看。”顺手把斧子轻轻搁在柴垛上,抓起旁边的毛巾拭了拭汗,径直朝濮悠走了过去。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向厨房睃了一眼,柔声道:“悠儿,今天一早我刚猎了一只野山鸡,正在厨房煲汤,你去盛一碗过来。”朝小木屋走去时,还不忘叮咛道:“小心点,千万别烫着。” 濮悠小心翼翼地端着鸡汤进来时,濮英绝正用一只手托着郭飞那娇弱的身体,另一只手往郭飞身后掖被子,这样郭飞就能倚靠在床上了。 郭飞怔怔地盯着濮悠那纯真无暇的眼睛,濮悠莞尔一笑,把鸡汤递给了濮英绝,羞赧地说道:“爹,小弟弟没事吧?”说话时,头低低地压着,红晕不知何时又漫上了脸颊,一直到了脖子。 濮英绝慈祥地看着郭飞微笑道:“孩子,别害怕,你现在没事了,昏迷了三天三夜,总算是把条命捡了回来,就是身体太虚弱了,多休息一下。”看了看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的濮悠,继续说道:“我这丫头从小就善良,总不放心你,怕你醒来见不到亲人害怕,就这样一直守在你身边。”还不忘乐呵呵地自嘲道:“我这个做老爹的生病了,都没这个福分。” 郭飞嗫噜了一下嘴唇,便又是痴痴地盯着濮悠,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脸上不知何时两颗泪珠滑落下来,脸颊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泪痕。 濮英绝慌忙抓起床边的毛巾,小心地帮郭飞拭去泪水,安慰道:“孩子,伯伯没吓着你吧,我们都是好人,你别害怕,就当是自己家,你一定饿坏了吧,几天滴水未进,快喝口鸡汤。”濮英绝对着汤匙轻柔地吹了吹,小心地送到郭飞嘴边。 郭飞顺从地喝着,但眼泪还是止不住,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下来,溅落到被子上,不一会儿,被子已是漶漫一片。 看到郭飞还在流泪不止,濮悠以为他还在害怕,站在一旁娇羞羞地说道:“我们才不是坏人,是阿爹把你救回来的。” 郭飞眼睛睁得更大,更加吃惊地盯着濮悠。濮悠以为他不相信这是真的,继续说道:“我和阿爹打猎时,在河边发现了你,你还紧紧抱着一根木头呢,阿爹用了好大力气才把你的手掰开,是阿爹把你背回来的,小黑还跟着呢,是小黑先发现你的。”濮悠说完指了指床边一只趴着打瞌睡的黝黑可鉴的猎犬。 小孩子的体魄虽说脆弱,但只要精心照料,恢复得也快。郭飞醒来后,躺在床上两天就感到精力充沛,几次小心地提醒守在床边的濮悠说要下床走走,都被濮悠肃然训道:“阿爹说了,必须在床上躺三天,才能出去。”说完这些就再不理会了,似乎对郭飞熟视无睹,并故意戏弄旁边的小黑,郭飞也只好自找无趣,静静地躺着,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骨碌骨碌转个不停。 三天总算过去了,第四天天刚蒙蒙亮,濮悠就跑到郭飞床前大声喊道:“小懒鬼,快起床,睡了这么长时间,还没睡够,真是个小瞌睡虫,吃早饭了。”并用一根木棍子在郭飞床边敲了敲。 郭飞迅疾坐了起来,用手使劲搓了搓惺忪睡眼,羞涩地看着濮悠一副小主人的样子,莞尔笑了笑,这时睃到濮悠傍边一直在摇着尾巴的小黑,正呲牙咧嘴地盯着自己,仿佛在等待主人一声令下。郭飞只好乖乖地拿起旁边已洗好的衣服穿了起来,并顺从地跟着濮悠来到屋外。 早餐摆在小屋外一张小木桌上,周围摆着四个小板凳,郭飞一眼看去,两个褐色的陶瓷碗盛了满满一碗小米粥,一个褐色的大盘子装着两个自己小脸那么大的白面馒头,还有一小蝶咸菜和一碟撕好的不知其名的肉。郭飞拘谨地坐下,眼睛在濮悠和小黑之间来回游荡。 濮悠看到郭飞那拘谨的样子,突然噗呲笑了出来,严肃的表情陡然间变成了一张俏皮笑脸,嬉笑着说道:“吃饭吧,阿爹一大早做好饭就出门打猎去了,这肉是狍子肉,你瞧那是狍子皮。”说着便指了指那碟肉,转身又指着小木屋墙挂着的兽皮。 郭飞顺着濮悠手指的方向看去,惊讶地发现小木屋墙上挂满了各种兽皮,有狍子皮、狼皮,甚至还有一张老虎皮。借着越发发白的晨曦的光亮,此刻才看清了小木屋及其周围,三间小木屋并排建在一排排木桩上面,一个木制的台阶从中间的小木屋耷拉下来,正对着现在吃饭的小木桌,在台阶的右侧与三间小木屋间隔两三米还有一间小木屋,小木屋的木门正敞开着,坐在小饭桌旁能看到里面杂乱摆放着各种厨房用具,在台阶的左侧还有一间不足自己高的小木屋,也许那就是小黑的窝吧,正巧从小木屋里出来一只摇着尾巴的黄里透红的母猎犬。所有的木屋,包括现在吃饭的地方都被密密麻麻的荆棘栅栏围住,只留了一个正对台阶的木栅栏门。 “嘿,黄姐”,濮悠朝那只慵懒的大黄猎犬吆喝道,并随之扔了一块熏肉过去,看到郭飞还沉浸在周边景致中,慌忙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肃然道:“吃饭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呀,你为什么会在小河里。” 郭飞抬头愣怔地注视着濮悠,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濮悠嗔怒道:“哼,有什么了不起,不说就不说。”气哄哄地喝着粥,故意弄出哗啦啦的声音。 郭飞一脸无辜和委屈的样子,嘴唇紧紧地抿了一下,不知怎么的,豆大的泪珠还没来得及在眼眶盘旋,就洪水般倾泻而下。 濮悠看到郭飞竟然流泪了,一时竟不知所措,娇嗔道:“一个男孩子,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还不如我们女孩子,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快吃饭吧,粥都凉了。”边说着,又自顾自地哗啦啦喝起来,样子故意弄得更加古怪。 郭飞看着看着,也噗呲笑了起来,慌忙用用袖子把眼泪擦掉,羞涩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我怎么以前的事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我不记得我的爸爸妈妈,我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我不知道我怎么就到了这里。”说着说着又急得抓耳骚腮,眼泪又要滑下来。 濮悠慌忙安慰道:“小弟弟,你别着急,等阿爹回来了,我去求阿爹,帮你找爸妈。” 郭飞抿了抿嘴,微微笑了笑,又恢复了平静,徐徐道来:“我只记得自己一直在水里挣扎,拼命地挣扎,我想喊,却是一个浪一个浪拍了过来,我被呛得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我在水里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喊我,大声喊着‘小飞,小飞,还有小飞机什么的’,其他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没有骗你。”郭飞再次找到了孩童的纯真,童声稚气地把这一切描绘给濮悠,并真挚地注视着对方。 濮悠满脸愧意地笑了笑,俏皮地说道:“小飞机,咯咯,你不会想飞上天吧。”郭飞羞得满脸通红,但心里的喜悦已溢满脸庞,也是乐呵呵地望着濮悠。 濮悠看到郭飞的脸庞绽放出笑容,心里也是喜滋滋的,突然眼睛一亮,惊讶地问道:“你手上那是什么,啊,是一个铃铛,好漂亮。” 郭飞抬起手腕,慌忙摘了下来,怔怔地注视着,又是一阵愣怔发呆。 濮悠“嗨”的一声,把郭飞从恍惚中拉了回来,娇羞地说道:“我叫濮悠,悠然自得的悠,我听阿爹说‘我娘是这么说的’,唉,说了你也不懂,以后你就叫悠儿吧,我们就是好朋友了。”郭飞还是那样傻痴痴地看着濮悠。 第30章 无根浮萍 傍晚,太阳的余辉即将消逝时,濮英绝满载而归,两个小孩正在院子里来回追逐着嬉闹,两只护主的猎犬则在旁边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濮英绝在木栅栏门外魔怔般站住了,随即笑了笑,推开木栅栏门,扬了扬手中的猎物,笑呵呵地说道:“孩子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濮悠听到父亲的声音,迅疾停了下来,转身朝父亲跑了过去,娇滴滴地喊道:“阿爹,什么呀,我看看,我看看,哇,好大一只野山鸡,这只麂鹿好像还动了一下呢。”并轻轻拍了拍父亲旁边那两只摇头晃脑的大黄猎狗。 郭飞远远地站着,痴痴地注视着这对父女,羡慕之情油然而生,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回到父母身边,围着他们撒娇和嬉闹。 濮英绝看到郭飞在那发呆,笑呵呵地走过去,说道:“孩子,想学打猎吗?” 郭飞还是那样坚毅地注视着前方,重重地点了点头。濮英绝拍了拍郭飞的肩膀,大笑着说道:“好小子,以后就跟着濮伯伯打猎去,走,咱们一块杀麂鹿去,今天我们吃烤麂鹿肉。” 濮悠一步步靠近自己的父亲,轻声地说道:“阿爹,小飞怎么也想不起以前的事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说着说着自己也哽咽起来了,仿佛是自己成了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迷途羔羊。 濮英绝停了下来,敛住了笑容,慈祥地端详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闺女矮上半截的小男孩,温顺地摸了摸郭飞的后脑勺,郑重地说道:“孩子,你放心,伯伯帮你找家,你就放心住在伯伯这里,还有你悠儿姐陪着你。”濮英绝又把郭飞的情况细细问清了,摸了摸额头,抿了抿嘴,和蔼地说道:“飞儿,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做伯伯的侄儿行吗?在没找到你父母之前,我们就叫你濮飞吧,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濮英绝眨着眼睛望着前方,但前方似乎被泪水挡住了,自己自从离家出走后,再也没有回过家,现在也不知家在何方,有时在睡梦中还能隐约浮现家的影子,但那只是浮光掠影,醒来时又变成一片虚空,让自己得以欣慰的是,自己竟然还知道自己的名字,甚至能一笔一画写下来,而眼前这个孩子,连自己的姓甚名谁也忘了,也许将来也会像自己一样,成为一颗无根的浮萍,四处飘荡。 郭飞默然颔首,濮悠见父亲愣怔在那儿,轻轻拽了拽父亲的衣角,娇嗔道:“阿爹,我们都饿啦。”濮英绝恍然若失地笑了笑,摸了摸两个小脑袋,开始有条不紊地忙起来了,但心里的浪涛怎么也无法平息,承诺和无助相互搅拌着。 濮英绝在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在默默准备,各类干粮备了满满一大袋,随身的匕首磨了一遍又一遍,已是光亮鉴人、锋利无比,那把逢山开路的大砍刀也换了一个新的刀柄,箭袋子已填得满满的,每次出猎的两只大猎犬这几天也是一直在休养生息、蓄势待发。当然,濮英绝没有忘了两个孩子,这几天蒸了好几笼大馒头,熏肉也切了好几大盘。 临行前,濮悠和濮飞早早地起了床,恭顺地站在台阶旁。濮英绝全副武装从小木屋走了出来,看到两个小鬼笔直地站在台阶旁,愣怔了片刻,随即莞尔笑了笑,走过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慈祥地看着两个孩子说道:“外面冷,你们快进屋,我没事的,飞儿,你放心,我很快就会给你带来好消息。”又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脸蛋,才依依不舍地往外走,两只大猎狗听到主人的声音,摇头摆尾从小木屋里走了出来,紧紧跟在濮英绝身后。小黑不知什么也出来了,紧紧靠在濮悠身边。 濮英绝魔怔般站住了,转身走到小黑身边,温顺地摸了摸小黑的脑袋,郑重其事地说道:“小黑子,看好家。”并望了望在篱笆周围坚守的“黄姐”,再次微笑着和两个孩子道别。 看到濮英绝渐渐远去,小黑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呜呜”声。两只远去的猎犬也停了下来,转身朝着小木屋也同样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呜呜’声。濮悠用手在嘴边做成扩音器状大声喊道:“大黄、二黄,一定要保护好阿爹。” 借着晨曦的微弱光亮,濮英绝来到了那条小河边,河水已不如往日那样凶猛,汩汩的河水静静地流向远方。濮英绝爬上附近一个小山坡,倚着树干顺着小河向远方瞭望,小河在崇山峻岭中蜿蜒曲折,但由于茂密树林的遮挡,只能隐约看到小河的影子,视线很快就被远处的高山挡住了。濮英绝心里在打鼓,这里方圆几百公里都是崇山峻岭,很多地方都是杳无人烟,自己来回奔波也不会超过方圆五十公里,自从和悠儿娘躲避到这里之后,濮飞是自己见到的第一个外人,而且丛林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里是猛禽的天堂。但对自己来说,一诺值千金,这是自己做人的原则和底线,也是对自己罪孽深重的忏悔。 小河边的树异常茂密,荆棘丛、灌木簇是前进路上最大的拦路虎,刚开始还能用砍刀劈一劈,但实在是太多,把人的耐心都已消磨殆尽,只能瞅着空隙窜过去,路上并不会寂寞,小鸟的啁啾声、虫鸣声,还有各种小动物在枯树叶里爬行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有时还能看到一两只猴子在树枝上荡来荡去。 第31章 首次出发 两只忠诚的猎犬紧紧地跟在濮英绝身边,由于荆棘丛太多了,他们也没有幸免于难,身上的皮毛一簇簇被扯了下来,长时间的奔波,身上早已冒出汗水,舌头一直是这样耷拉着,汗水滑过扯破的皮肤,在奔袭时还不能感受到疼痛,一旦停了下来,则开始一阵阵辣痛,有时也会躲着主人压抑着“呜呜”两声,但忠诚不容许它们退缩。 夜晚才是最折磨人的,在这莽莽大山中,太阳也变得懈怠了,总是晚出早归。长夜变成了夜行动物的天堂,黑幕在缓缓拉动时,就有些小动物开始探出头来,各种喧闹声逐渐铺展开。早已习惯于山林生活的濮英绝在余晖消逝之前,已狼吞虎咽般解决了晚饭,两只猎狗也是心满意足地甩着尾巴在主人周围晃来晃去。 濮英绝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点燃了一堆篝火,他没有就地支起一个帐篷,而是在距离篝火二三十米远的一棵大树上绑上一个自制的吊袋,夜晚自己则在树上睡觉,多年丛林生活的经验告诉自己,篝火虽然能带来光亮,但却是山狼、猎豹、黑熊等大型肉食动物袭击的主要目标,也许在树上睡觉没有在陆地上舒坦,但可以减少夜间出来觅食的肉食动物的侵扰。 前两天还是比较顺利,但干粮已消耗一大半,这对于常年在山里生活的濮英绝来说,都不是什么困难,只要弓箭在身边,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不能奢望珍馐美味,野兔、山鸡还是能手到擒来。已翻越过两座大山,中间也曾见过三五只野狼出来觅食,但都有惊无险地躲过去了,这都得益于多年的丛林生活经验。 傍晚时分,太阳开始恹恹欲睡,光芒慢慢敛去,一只落单的麂鹿在河边悠闲地走着,猎狗耸了耸鼻翼,低沉地呜呜吠叫着,并用身体拱了拱濮英绝,濮英绝立刻警惕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了弓箭,鹰眼般注视着前方,并一气呵成把那只沾有自制麻醉草药的柞木箭射了出去,箭不偏不移正中麂鹿的脖子。受伤的麂鹿踉跄着往前奔跑,两只训练有素的猎狗则像离弦的箭一般跃了过去,从前后包夹,麂鹿在麻醉剂的作用下,奔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在前面的猎狗大黄找准机会突然扑了过去,一口咬在麂鹿的脖颈处,麂鹿还在作最后的挣扎,但都是徒劳的,因为后面的猎狗二黄也扑了上来。 由于担心麂鹿的血腥味招惹其他食肉动物过来,濮英绝在小河里处理好了,才拿到岸边来烤制,两只猎狗一直在旁边尽情地撕咬着濮英绝扔给它们的麂鹿肉。直到夜色变得深沉了,濮英绝才把猎狗吃剩的骨头简单掩埋,装好剩下的烤肉,在篝火附近匆匆找了一棵稍高些的树休息。不知过了多久,黑魆魆的夜里传来阵阵沙沙声,两只猎狗也突然警惕起来,同时站到濮英绝的树下严阵以待。突然,一声“嗷”叫声把濮英绝惊醒,两只猎狗站在树下颤栗地吠叫着,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气势。濮英绝看到一只黑熊在火堆旁发狂,猜想一定是被火烫到了,因为附近有散落的带有火星的木头。 黑熊没有被狗吠声吓住,反而勾起它捕食的欲望,耸了耸鼻翼,慢慢朝濮英绝的树下走了过来,沉稳的脚步似乎把周围的地面都震动了。濮英绝不敢有任何怠慢,迅速从睡袋里爬了出来,站稳在树杈上,把弓箭绑在身上,一只手里紧紧握住那把砍刀,另一只手牢牢环抱住树干。两只猎狗还在原地狂吠,但对那只黑熊似乎不起任何作用,随着黑熊越来越靠近,两只猎狗只能落魄地退到树的两侧。树上挂着的烤麂鹿肉的味道越来越浓烈,黑熊更加狂躁,不停地拍打着树,树开始摇晃起来,濮英绝现在有些后悔没有找一棵粗壮些树,只能徒劳地在树上吼叫道:“滚开,滚远点……” 濮英绝的吼叫反而助长了黑熊进攻的气焰,摇晃得更加剧烈,树枝哗哗作响,树叶纷纷往下落,濮英绝站在树上也是摇晃不定。大黄二黄嗓子也要撕裂了,只能无助地癫狂。 眼看树干就要晃裂,发出轻微的劈哩叭啦响声,濮英绝几次都试着把麂鹿肉扔下去,怎奈麂鹿肉离自己站着的树杈太远了,砍刀也够不着。忠诚的猎狗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抛弃自己的主人,与很多人相比,它们似乎更可靠,只要你真心付出,总会有回报。两只猎狗从左右包抄同时扑了上去,左边的二黄死死咬住了黑熊的后背,右边的大黄可能角度没选好,滑了下来。 黑熊疼得嗷嗷大叫,停止了拍打树干,发狂地用前掌抓挠后背,怎奈够不到疼痛处,只能猛捶猛抓二黄。二黄身上的皮毛被一撮撮撕扯下来,但二黄就是压紧牙关不松口。大黄再次尝试扑上去,但此时的黑熊已是癫狂着在原地打转,大黄只能围绕黑熊狂吠。 濮英绝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双眼模糊了,心里也是乱成一片,脑海中竟然浮现了当初棋盘山十三鹰为守住地盘殊死拼搏的场景。濮英绝被大黄无助的呜咽声惊醒了,慌乱守住心神,紧紧倚靠在树干上,使出全身力气把箭射了出去,射中了黑熊,深深地扎进了下腹。 黑熊早已狂躁不安,一掌劈在箭杆上,但箭头还留在肚子里,血也开始往外冒,疼痛终于使它尝到了无可奈何的滋味,落荒向树林狂奔去。二黄终于在树林的边缘“啪嗒”一声掉了下来,在地上颤栗地**着。 濮英绝冷静地侧耳倾听,这是一个优秀猎手养成的习惯,也是曾经刀尖舔血的土匪生活的经验教训,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哗啦啦响声,这是黑熊落荒而逃的结果。 第32章 败兴而归 濮英绝快速从树上滑了下来,狂奔到二黄的身边,二黄已是血肉模糊,肚子上已成了带血的癞痢子,血还在往外涌。二黄把眼神里仅存的一点温存全投向了自己的主人。 濮英绝慌乱把自己的外棉袄脱了下来,紧紧裹住二黄的肚子,但都无济于事,血还在往外涌,棉袄一会儿就浸透了。二黄嘴巴微张了张,似乎想作最后的告别,但只有微弱的**声,注视着濮英绝的眼神也是越来越迷离,瞳孔逐渐在张大,眼角不知何时流出了浑浊的眼泪。 濮英绝的心像刀割一般,眼睛也模糊了,手还是紧紧地压在二黄的伤口上。远处传来了狼嚎声,也许是这里的打斗声和血腥味把它们吸引过来的。大黄低沉地呜咽着走了过来,用身体拱了拱濮英绝,便在二黄前面蹲下前腿,用头顶了顶气若游丝的二黄,并用舌头把它的眼泪舔干净。二黄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呜呜”了两声,然后一直在颤抖。 濮英绝强忍着痛苦,再次用手摸了摸二黄的脑袋,算是作最后的告别,然后迅疾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插进了二黄的喉咙,二黄的颤抖在抽搐几下后终于结束了。濮英绝发出一声低沉而又悲痛的吼叫,大黄紧紧盯着二黄的尸体,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又凄厉的呜咽声。 狼的嚎叫声越来越近了,也越来越密集了,这是狼群即将聚集的信号。濮英绝草草把二黄掩埋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心里念叨:“二黄,是我欠你的,如果有来生,我做狗,你做人,我为看家护院。”最后还不忘诅骂那些野狼道:“一群无耻之徒,就知道趁人之危、趁火打劫,我一定要把你们一只只猎杀了。” 濮英绝领着大黄在狼群赶来之前快速离开了这里,举着火把沿着小河继续向前奔走,离狼群越来越远了,心情也稍微平复,在河边找了一个大树歇息。此刻濮英绝才发现自己的右小腿有钻心的疼痛,用手摸去,厚厚的棉裤已是裂成两半,腿裤周围已是漶漫一片。 绷紧的心突然间松懈下来,疲惫在全身蔓延开,也管了什么疼痛了。缺少御寒的外衣棉袄,晚秋的山风慢慢浸透至骨头,但这都阻挡不了眼皮耷拉下来,濮英绝紧紧抱住双臂蜷缩在睡袋里,偶尔也会发出牙齿撞击的声音。 天亮了,火红的球体漂浮在远处的山峦间,一条小河蜿蜒着向前延伸,一幅如画般的景致,但此刻的濮英绝已没有任何雅致去欣赏大自然的馈赠。全身都在颤栗,右小腿已经肿起来了,一阵阵针扎的疼痛不时袭来,一道七八寸长的口子赫然可见,伤口一夜间已开始化脓流水了。 升起的太阳没有带来任何希望,濮英绝感到无助和绝望,他知道这段旅程就要无疾而终了,他可能因风寒,亦或是伤口感染发高烧了,周身都是寒风射了进来,上下牙齿争夺得更加猛烈。 濮英绝站在树杈上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仰天长叹。再次查看了伤口,细细回顾昨晚的打斗场景,极有可能是在惊慌失措滑下树干时划破的,但自己因为悲痛和情绪高度紧张而没有觉察,事已如此,也不能再有奇迹发生。濮英绝缓缓滑到地面上,在周围找了些极为平常的消炎的草药,嚼了嚼便伏在伤口上,并砍下一根大拇指那么粗的树枝当作前行的拐杖。 濮英绝亦步亦趋地沿着河流往回走,走到昨天猎杀麂鹿的地方,愣怔了片刻,本想再去看看二黄,但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怕伤心再次涌上心间。继续前行,在一片空地,没膝的枯草横七竖八地躺着,荆棘丛、灌木林也被冲撞得凌乱,可见这里昨夜也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打斗。大黄冲着不远处一具动物的尸体狂吠,濮英绝蹒跚着向前定眼一眼,原来是具黑熊的尸体,但现场已是狼藉一片,黑熊的内脏早已不知所踪。濮英绝用木棍挑动着黑熊耷拉着的肚皮,在肚皮下面发现了一枚三寸见长的箭头,可以确定这正是昨晚那只黑熊。 正是昨晚那群土狼,本是趁兴而来,四面包抄,最后却是要败兴而去。土狼在归去的途中碰巧遇上了受伤的黑熊,也许在平时,它们是不敢靠近黑熊的,甚至是绕道而行,此刻,趁火打劫的本性再次勾起了它们贪婪的欲望,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黑熊的尸体再次触发了濮英绝的伤感,但还是有些许慰藉,仅存的一丝冲动使濮英绝拔出砍刀,手起刀落砍下了黑熊的前后脚掌,也算是慰告二黄的在天之灵吧。 总算是回到了家,濮英绝在家门前蹒跚变成了彷徨,大黄也没有吠叫。院子里的小黑凭着敏锐的嗅觉,早已察觉主人回来了,站在木栅栏门前欢快地吠叫,濮悠也跑到门前,濮飞还是在远处痴痴地看着,心怦怦地跳动,但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当透过木栅栏门看到父亲时,濮悠惊惶得说不出话来,六天不见,眼前的父亲与往日的干净利索形成巨大反差,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手里拄着一根木棍,似乎腿还瘸着,旁边的大黄身上也是癞痢一般。愣怔了片刻,濮悠的眼泪毫无顾忌地涌了出来,并迅疾把门拉开了,哽咽地问道:“阿爹,你是怎么了?你的腿怎么了?你怎么去了这些天?你找到了吗?”因紧张而迸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濮英绝强挤着笑容,向前伸手摸了摸濮悠的脸庞。父亲颤栗的手触碰到濮悠那娇嫩而又敏感的脸庞,濮悠更是梨花带雨般伤心不已。 濮英绝用手背拭了拭濮悠脸颊上的眼泪,并歉意地向不远处的濮飞点了点头,安慰濮悠道:“悠儿,你看,阿爹这不好好的,傻孩子,不许哭,阿爹就是不小心擦破点皮。”濮英绝试着甩了甩胳膊,接着说道:“只是,只是我食言了,飞儿,伯伯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愧疚地向濮飞蹒跚着走去,轻轻地拍了拍濮飞的肩膀,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小黑默默地走到大黄身边,大黄低沉地呜咽了一声,小黑像是嗅到了血腥味一样,一声悠长而又凄惨的呜咽声在山林间回响,不知何时,“黄姐”也过来了,黯然地舔着大黄的脑袋。 惊魂对濮英绝来说,那只是一刹那的事,但失去爱犬的阴霾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后来利用闲暇时间,濮英绝用砍下来的熊爪做成了三个吊坠,分别刻上了“绝”、“悠”、“飞”,也算是为这次惨重的经历划上了一个刻骨铭心的句号。 第33章 暖意时光 再次出发已是三年后,这期间,濮英绝也准备过数次,但总被一些事情打断。一年后的秋天,当濮英绝一切准备妥当时,濮悠犯了一次伤寒,刚开始,濮英绝满怀信心,觉得自己能应付过来,但那些从山间挖回来的草药根本起不了作用,眼看着濮悠越来越憔悴,甚至高烧不退、胡乱呓语。濮英绝从没有在挫折面前屈服过,也许是岁月的沧桑把年轻时的锋芒都磨平了,慌乱得唉声叹气、捶胸顿足,甚至偷偷泣叹命运的不公。 濮飞用坚毅的眼神盯着濮英绝,用童声的嗓音,郑重其事地说道:“英伯伯,我们给悠儿姐找个医生吧,悠儿姐好难受啊。” 濮英绝魔怔般盯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在烦乱的思绪碰撞在那坚毅的目光上那一刻,情绪渐渐平复了,最后也是毅然下定了决心,并用手轻抚着濮飞稚嫩的脸庞,如释重负地说道:“走,我们带悠儿到山外找大夫。”思忖片刻,再次盯着濮飞说道:“飞儿,伯伯谢谢你,我们一起去,带上大黄和小黑,等悠儿病好了,我们再一起去找你爸妈,去找你的家。”濮飞重重地点了点头。 原本濮英绝自己都要走五天的山路,这次背着一个孩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孩子,却只用了三天的时间,每次要停下来歇息时,濮飞总是坚毅地看着濮英绝说:“英伯伯,我不累,悠儿姐难受,我们快赶路吧。”濮英绝一直在惦记着高烧迷糊的濮悠,也就没有去想太多,只是偶尔停下来给濮悠喂点水,便继续兼程。 晚上在昏黄的火把照耀下,尽管是熟悉的路,但也没有少摔跤。值得庆幸的,在这个深秋的夜晚,没有碰到狼和黑熊,还有其它猎食动物,也许是它们突然生出了怜悯之心吧,亦或是老天的垂怜吧。 医生盯着濮英绝抱怨道:“你这个做父亲的,真是粗心大意,不过还算走运,再晚上半天或是几个小时,高烧就要烧到五脏六腑了,到那时就麻烦了。”濮英绝只是站在那憨态可掬地点着头哈着腰,不时用慈祥的眼睛睃一睃一旁的濮飞,完全看不到往日的威严,更不会想象到这是一个曾经过着刀尖上舔血的土匪。 待一切都安顿妥当,濮英绝才注意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走路总是一瘸一拐的,当把濮飞的鞋袜脱下时,布满血泡的脚掌刺痛了濮英绝的眼睛,眼泪在眼眶转了转又强忍着回去了。濮英绝抿了抿嘴,同样是坚毅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孩子,三天三夜不停歇兼程,没有说过一句累,没有叫过一句苦,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样子,一股子倔强脾气。 濮悠住了两天院,病情明显好转,高烧终于退了,也不胡乱言语了,甚至偶尔还会去挑逗一直坐在自己病床旁边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濮飞,濮飞还是像往常那样憨憨地笑着。 第三天,濮悠就耐不住医院里的烦闷,濮飞的脚也好的差不多了,他们便踏上了回去的路,但每每回想起这次的情景,濮英绝的眼眶都会湿润,心里都会起波澜。濮悠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但她却把这份情愫默默地藏在心里,直到它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最后结出了果实。 回去的时候,濮英绝没有走来时那崎岖而又陡峭的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捷径,而是沿着平坦的山路来回穿梭,八天后才回到了家。 第二年初春,“黄姐”和小黑为这户山里人家增添了喜庆,又生下了三个小狗崽,分别是大雄、二雄和小花,曾经的两个孩子大黄、二黄,其中二黄已不在了。 而后的两年,濮英绝忙于训练三只小狗捕猎和看家护院的技能,这段时间也是濮飞最快乐的时光,在濮英绝的言传身教下,捕猎技能和丛林生存技能进步迅速,时间也是如梭般飞快就过去了。 三年时间,两个孩子的身高也是节节往上窜,特别是濮飞已经超过濮悠的身高,从当初的小不点已经长到濮英绝胸前那么高了。 三年以来,两个孩子每天都是形影不离,也可说是青梅竹马。濮悠还是那样俏皮,只是偶尔多了一些忧郁,对于濮飞的事,无论是什么,总是牢牢挂在心上,而且越来越依赖濮飞了,无论做什么事总喜欢与濮飞结伴而行,常常以濮飞的话作为格言和圣经。濮飞不再是刚来时那样羞怯了,坚毅中透出更多成熟稳重,似乎与他的年纪不太相称,只是偶尔还会从噩梦中惊醒,但醒来后,仿佛一切又恢复了往常,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 濮飞似乎天生对动物具有统治力,在跟随濮英绝学习了一两个月驯犬技能后,濮飞就能独自训练猎犬了,所有的猎狗都能听从他的号令,有时都能让濮英绝感到惊讶,甚至是自叹不如。濮悠则会择机在旁边添油加醋,甚至俏皮地揶揄濮英绝,还不无羞赧地叫喊道:“飞哥哥,太棒了,阿爹要落后了。”每次都会把濮飞臊得脸红彤彤的,濮英绝则会佯装生气道:“疯丫头,没大没小,没点做姐姐的样子。”说完还不忘慈祥地端详濮飞一会儿,浓浓的关爱溢满脸庞,有时也会魔怔般发会呆,但主要是畅想于自己往日的时光。 温馨的时光总是很快度过,三年的时间仿佛是倏忽间就过去了。濮悠、濮飞好像一夜间长大了,已不再是拖油瓶了,特别是濮飞已能独自带领猎犬去打猎,所以再次出行决定是全体倾巢而出,并带上了小黑,还有它那两个蠢蠢欲动的孩子,大雄和二雄。 第34章 再次出发 找寻的艰辛才真正开始,尽管只有短短几十公里的水路,但在崇山峻岭中跋涉,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很多。 看着眼前茫茫一片,荆棘丛一簇连着一簇,也许以前从来没有人在这探索过,需要他们逢山开路,还要防止其他猎食者的侵扰,很多次,濮飞看到濮悠在那咬着牙煎熬地坚持时,濮飞都有过放弃的念头,他不想大家为了自己那模糊的所剩无几的记忆而耗尽心血,他更加珍惜眼前这温馨的时光,但濮英绝坚决的态度一次次地感染和鼓舞着他,使他这颗无根的浮萍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歇的港湾。 每一次好像是要走到了尽头,希望要出现时,河流又出现了岔道口,一条条支流汇聚在一起,希望的泡沫一次次被刺破,一次次的打击让他们都要变得麻木不仁了,他们也不知道走过多少岔道口,顺着多少条河道逆流而上,但濮英绝的那份执着,一次次鼓舞和感染着他们继续前进,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濮英绝无形中竖起的丰碑,使濮飞在后来曲折的人生道路上从没有屈服过,尽管有时是亦步亦趋,但继续前行的信念总是那么坚定。 断断续续、来来回回,又经过两年时间,才找到那个可能的魂牵梦绕的地方,尽管见到了,濮飞的心却不能起风浪了,仅存的一点记忆也只是在水中挣扎,其他都是一片空白。 现实总是残酷的,事与愿违,多年的找寻,看到的却是一片残垣断壁,杳无人烟,甚至在那些坍塌的墙壁上还爬满了青苔,这是洪水肆虐的后遗症,房屋的梁木已是腐烂不堪,唯一能使人心里荡起一点涟漪的是村东面半山坡上三个孤零零的小坟包,应该有一两年没有人来祭奠了吧,因为那些灵幡已和周边泥土搅拌在一起分不开了,它们孤寂地伫立在那里,就像现在无助的濮飞一样,仿佛在翘首企盼着什么,却是说不上来。坟包上杂草葳蕤,尽管是深秋时节,也掩饰不了这里的“欣欣向荣”的景致,还有一两朵野山菊点缀在上面,给这凄凉增添了一抹温馨,也正因为有这些花草的执着,这些坟包才能经受住风雨的侵蚀,默默地在这里坚守。 最醒目的要数那三座石制的墓碑,凿刻上的字迹无惧岁月的流逝,尽管墨迹已变淡,但那深深的痕迹就像人脸庞上的皱纹清晰可见。 “郭飞”、“郭德强”、“郭英成”这些名字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濮飞痴痴地站在那里,远眺着整个山村,但心里似乎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只有微风拂过的小小涟漪,他也不知道这是眼前的景致所致,还是身边的人给予的感动所致。 濮英绝盯着“郭飞”的墓碑若有所思,墓碑上赫然刻着:“爱子郭飞,7岁,卒于某年9月19日。”看着满脸疑云的濮飞,欲言又止,尽管疑窦重重,但还是铭记于心。 濮悠拽了拽濮飞的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窃喜道:“阿飞,阿飞,你快来看,这是你吗?你已经死了呀!”说完还咯咯笑了起来。 濮飞茫然地摇了摇头,还是在那默默地站着。濮英绝正色道:“悠儿,不许胡说,严肃点,要尊重先人。”并转身紧紧地搂住濮飞的肩膀,同样深情地望着山下早已杳无人烟、凋敝不堪的村庄,仿佛那凄惨的一幕突然间浮现在眼前。 一座坟墓预示着生命的终结,也为找寻画上了句号,更为苦苦追寻增添了无尽的痛楚和绝望,模糊的记忆掩盖不了现实的昭示。濮飞无助地望着前方,眼睛逐渐模糊了,心跳也慢了下来,血也渐渐变凉了。 第35章 萌生爱意 山里的生活,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似乎没有什么新奇,时间伴随着大自然的代谢悄然在举手投足间流逝。两个孩子的情感并没有因为树叶的凋零、嫩芽的新抽出,而出现任何波澜起伏,一日一日的相处,彼此更加依赖,也许是环境撮合了他们,也许是儿时的玩伴吸引着他们,但更多的是他们的纯真使他们走得更亲近。 濮英绝还是像往常一样,除了教授孩子们丛林生存技能和简单识文断字本领外,每月总要把一些山货,特别是麂鹿皮、野狼皮,有时还有黑熊皮,拿到山外的镇上去卖,并买回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和孩子们喜欢的图书,这期间总要在路上耽搁十来天。以前因为两个孩子小,不放心他们独自在深山的家中,总是带着他们一起出发,所以时间要拖得更长,有时甚至来回颠簸近半个月的时间。但自去年从郭家庄回来后,濮英绝陡然间发现,两个孩子真的长大了,特别是濮飞丛林生存的能力已是超乎他的想象力,攀爬树木、驯服猎犬、熟悉动物习性,甚至会吹很多动物的口技声,仿佛他才是真正的丛林之王。 濮悠自从回来后,变得更加贤淑稳重了,仿佛是一夜间一改往日俏皮的性格。其实也只有濮悠自己心里清楚,少女的心牢牢锁在闺中,少时的玩伴再也找不到儿童时的童真了,站在坟前茫然若失的濮飞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与自己嬉笑追逐了,在回来的这一路,濮悠已暗暗下定决心,将为这个无根的浮萍筑造一个永久的港湾,仿佛少女的成熟总是在情爱坚定时来得更快、更彻底。 濮英绝带上大黄独自出发了,但还是不放心两个孩子,临行前再三嘱咐他们不要出远门。 再成熟的少年,也磨灭不了他们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好奇心和少年不服输的心总是像一只小鹿一样在濮飞心里乱撞,每天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围着木栅栏不停地转悠,不时张望外面深不可测的丛林,特别是偶尔听到一两声麂鹿的叫声和野山鸡的打鸣声,更是急不可耐,甚至吹起口技来。 濮悠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暗自着急,父亲的话时常回荡在耳边,真正使她犹豫不决的,是担心濮飞经验不足,害怕发生意外应付不了。最后还是冲动战胜了理智,濮悠噗呲笑了一声,娇羞道:“阿飞,外面好玩吗?看把你急的。”不知为什么,自从郭家庄回来后,濮悠面对濮飞说话时,脸总是火辣辣的,尽管是这样,还是情不自禁地希望走近濮飞。 濮飞呵呵地憨笑道:“你听外面可热闹了,附近就有麂鹿,还有不少野山鸡呢。”并作出侧耳倾听的样子。 濮悠把笑声憋了回去,故作遗憾地说道:“可惜阿爹不在,你看天气多好,要是阿爹在就好了,我们可以出去捕猎,想想还真是不错,大雄、二雄也大了,真想再见识一下它们矫健的身手,你看,大雄好像听见说它了,也过来凑热闹。”濮悠故意挑逗着濮飞,拨动濮飞敏感的神经,并不时瞟一眼濮飞着急的样子,一直在暗自窃笑。 濮飞着急地说道:“大雄、二雄现在可厉害了,你不记得了,前几天,我们出去捕猎,英伯在旁边什么也没做,我自己领着它们捕杀了一只麂鹿呢,你瞧,英伯还赠送我一把匕首呢。”濮飞从腰间把匕首抽出来,晃了晃又放回去,蹲下来抱着大雄的脑袋不停地抚摸着,并不时用手指把大雄脊背上卷曲的毛发梳平。 濮悠故意试探道:“还不是有阿爹给你壮胆,谁才相信你自己能捕猎呢?” 濮飞急得面红耳赤,急促地说道:“行不行,咱们出去就能见分晓。” 濮悠终于没忍住,笑着说道:“你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濮飞惊觉地问道:“什么,在哪,狐狸在哪?大雄上。”说完才恍然醒悟,挠着头在那傻痴痴地笑着。 濮悠故作镇定,正色道:“阿爹出门前叮嘱过了,不让我们出远门。” 濮飞瞅准机会,暧昧地笑着说道:“我们又不走远,就在附近,你听,出门就有野山鸡,这不算是出远门吧。” 濮悠不想再为难濮飞了,何况自己的心旌早已随风在翻动,只能故作怜惜地说:“那你可要保证,绝不走远了,撒谎就是小狗。” 濮飞慌忙发誓道:“绝不走远,谁骗人谁就是小狗。” 濮悠嬉笑着对大雄说道:“大雄,你又要多一个本家了,论辈分,他是叫你哥呢,还是叫你叔。” 濮飞傻呵呵地站在那里,手在不停地挠着后脑勺。 第36章 智斗狼群 临行前,濮飞本想去取濮英绝那把弓箭,最后也只能自叹放弃了,因为前两天刚试射过,自己的臂力还难以驾驭,只带上了大雄、二雄两只猎犬便出发了。 濮飞和濮悠在丛林里转了一两个小时,一只猎物也没有发现,周围突然间变得静悄悄的,只是偶尔听到风吹折枯树枝的声音。濮飞不停地耸动耳翼,希望能捕获到猎物细微的响动,但一切都是徒劳。濮飞心里开始纳闷起来,难道刚才都是心猿意马想象出来的,附近根本没有猎物。 大雄、二雄很珍惜这次机会,希望在小主人面前表现一番,不厌其烦地耸动鼻翼在周边搜索。 濮悠则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不用面对大型猎物担惊受怕,忧的是不能见证濮飞独自捕猎,那可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大雄、二雄突然紧张起来,迅速向两个小主人靠拢,并发出轻微的“呜呜”声提醒着小主人。濮飞和濮悠立刻警觉起来,明白这是报警信号,只有碰到危险,猎犬才会这么紧张。 濮飞双目如鹰眼般环顾四周,最后停在右前方的灌木丛附近,三只灰褐色的野狼并排伫立在寒风中,双目迸发出寒光,偶尔几片枯树叶飘落,使得这肃杀的冬季更加寒冷。 濮飞拽了拽濮悠的胳膊,濮悠心领神会,顺着濮飞指着的方向看去,心咯噔一下,突然感到寒气从四面八方射进自己的身体,迅速裹紧衣服,全身开始瑟瑟发抖,屏息敛声地注视着前方。以前听阿爹讲起,未曾多想,也只是把它当故事听听,听多了也就没什么新奇,仿佛那一切只会发生在故事中,与自己毫不相干,现在真的遇上了,濮悠一时变得束手无措。 濮飞感到这时自己必须勇敢起来,也是时候向濮悠证明自己了,双目如炬地瞪着前方,右手插在腰间,紧紧握着匕首柄,脑海中不断浮现濮英绝的告诫:“与狼、熊等猎食动物对峙时,自己千万不能先害怕,必须在胆识上震慑住对方,你才有机会脱身,它们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畜生。” 两只猎狗紧紧护在主人身旁,但还是缺少定力,朝着狼的方向,开始狂吠起来。 中间那只头顶有一小撮黑毛的野狼突然仰天长嚎一声,边上两只野狼似乎是得到了指定,分别绕向两侧。 濮飞知道危险就要来临了,这时自己首先不能乱了方寸,只有把大家凝聚起来,才有机会脱险,刚想招呼两只猎犬一并向旁边的栗树靠去,不知何故,两只猎犬像是鬼使神差一样,分别奔向两侧。 濮飞心知不妙,虽说心里有些懊悔没带小黑出门,但在此时更不能露怯,只好紧紧拽着旁边瑟瑟发抖的濮悠向旁边的栗树挪去。 头顶一撮黑毛的野狼似乎很得意,一步步向濮飞他们逼近。濮飞慌忙扶着濮悠往树上钻,待濮悠爬到树杈处抱稳后,濮飞立刻把匕首拔出来,站到树前不停晃来晃去。 此时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这是濮飞第一次挑战自我,这是生与死的较量,稍有疏忽,今天就要成为这些野狼的珍馐美食了。濮悠紧紧闭着双眼,害怕一睁开看到的是几双泛着绿光的狼眼正垂涎欲滴地看着自己。 野狼越来越靠近栗树了,因担心野狼的逼近惊恐到濮悠,濮飞突然往栗树的一侧闪去,并向野狼做了一个挑逗性的动作。 野狼已是志在必得,斜睨了一眼树上的濮悠,便转向濮飞,驻足于原地,双目射出嘲弄的寒光,并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声,似乎是提前为这唾手可得的猎物庆祝。 濮飞清楚自己的处境,再次稳了稳心神,提醒自己,害怕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勇往直前,做好了与野狼迂回搏斗的准备,并瞟了瞟周围的地形。 野狼终于失去了耐心,后腿蹬了蹬地面,突然跃了过来,濮飞端着匕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就在野狼快接近濮飞时,野狼似乎积聚起全身的力量,纵身向濮飞扑了过来。 濮飞瞅准时机,在野狼置身空中那一刹那,挥着匕首向野狼的肚子划去,身体并作就地侧翻的准备。匕首划偏了,只划伤了野狼的大腿,但伤口肯定不浅,刀口上还沾着新鲜的狼血。 濮飞也受伤了,右手腕被野狼抓破了,血还在往外涌,但已顾不及疼痛,慌忙扯下衣服袖子裹上,再次作好战斗的准备,眼里射出刀子般的寒光。 野狼的境遇似乎更糟糕,落地一瞬间,身体没能站稳,往前趔趄了一下,才平衡住,慌忙转身注视着濮飞,但双目的寒意已泄去一大半,右前腿一直在抖动,好像还在滴血。 大约过了五分钟,野狼瞪大双目注视着濮飞长嚎一声,这是一声无奈和失落的嚎叫,也是一声誓要找回失去尊严的嚎叫,便瘸着一条腿灰溜溜地向灌木丛跑去。 这场搏斗比想象中结束要早,濮飞第一次深切感受到,只要敢于拼搏,困难都只是暂时的。濮飞在树下轻轻喊着濮悠,濮悠缓缓睁开眼睛,左右睃了睃,确定危险已解除,才小心从栗树上滑下来。 濮飞没有急于向濮悠解说,边吹着召唤猎狗的口哨,边拽着濮悠往家的方向奔跑。 终于回到木屋,濮悠长长舒了一口气,愣怔地看着濮飞在那加固木栅栏门,待濮飞转身向自己走来时,濮悠才发现濮飞的右手腕外面裹着的布已染成鲜红,惊惶失措地喊道:“阿飞,你的手怎么了?”并跑过去,抱着手臂端详起来。 濮飞傻笑着说道:“没事,抓破一点外皮,不碍事,我马上去清洗一下,你帮我弄点消炎的草药敷一下吧。”慢慢把手臂从濮悠手里抽了出来,并在濮悠面前晃了晃。 濮悠哽咽道:“都怪我没用。”说着说着便泪眼婆娑。 天快黑了,濮飞知道现在时间很紧迫,未知的危险随时有可能再袭来,慌忙劝说道:“悠儿姐,我真没事,只是一点外伤,真正倒霉的是刚才那只野狼,它的腿可能要报废了,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刚才我听那一声狼嚎,感觉那群野狼还会来报复,所以我们需要提前做好防备,你先去准备一点吃的,把所有猎狗都喂饱,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我要在院子里点上一堆篝火。” 濮悠娇羞地笑了一声,说道:“谁担心你。”转身便去厨房忙碌。 第37章 惺惺相惜 夜幕终于降临了,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它们似乎知道这里真正的主人不在家,才敢这样明目张胆来袭。因为一个真正的猎手身上总是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这种味道只有猎物才能闻到,它们都是避而远之,但今天这里血腥味很淡。 濮飞似乎尝到了胜利的甜头,在四面狼嚎声中,情绪并未受到丝毫波动,镇定自若地指挥着这场人狼大战。 濮飞指挥小黑、大雄和二雄镇守在小屋台阶的下方,指挥“黄姐”和小花镇守在中间的小木屋门前。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濮飞则手提着一把砍柴刀像一尊门神一样站在小木屋门前,尽管如此,濮悠还是花容失色了,全身颤栗地握着一根木棍从小木屋中探出一个小脑袋,眼皮耷拉着,眼睛缝隙只有一缕丝线那么宽。 在黝黑的院外,可谓是四面楚歌,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不绝于耳,少说也有十几头狼,它们一直在蠢蠢欲动,有的甚至已经做过尝试,怎奈院子的木堤墙太结实,上面的荆棘簇太牢固,一次次尝试带来的是撕扯狼毛的呜咽声。 院子里能见度极好,火堆在噼里啪啦的烧着,有时火苗还能往上窜动,借助这瞬间的光亮,踮起脚能看见外面焦灼的狼群在无奈地盘旋。 在狼群嚎叫得精疲力尽时,小黑和大雄、二雄也随之吠叫起来,在小黑的带领下,这狗吠声更加整齐、粗犷有力,丝毫没有大敌来临时的战栗和惊惶。 这样的对峙一直持续到半夜,但最后也是无疾而终,偶尔零星的几声狼嚎声也是渐渐淹没在丛林深处。 生活又回到了原点,但濮悠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再也不敢答应濮飞外出了,濮飞也没有提过外出的想法。但濮悠的心与这肃杀的秋冬季节相比,里面似乎藏着个伊甸园,各种温情和爱意相互缠绕着,幸福结越结越结实。 八天后,濮英绝抗着两个塞得满满的褡裢回来了,猎狗似乎有先见之明,早早在木栅栏门前翘首以待,濮飞和濮悠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停地踮起脚朝院外张望。 由于刚经历了一场惊悚的人狼大战,父女俩相见格外亲切,濮悠比之前更加殷勤,帮助濮英绝一起收拾从集市上买来的日用品,还不时投去一个谄媚的笑。濮飞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因为他实在是插不上手。濮英绝也是一时感到不适应,只能自我提醒,孩子大了更贴心了,心里乐得像吃了蜜一样,这种感觉只有馨儿(濮悠的母亲)在的时候才有,想着想着就失神了,怔怔地盯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 一切收拾妥当后,濮悠发现父亲还在愣怔地盯着自己,忙娇羞地笑道:“阿爹,你看阿飞都受伤了。”刚说完就后悔了,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慌忙用手堵上嘴巴,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鸟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气氛陡然间紧张起来,濮英绝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慌忙问道:“飞儿,怎么了,快让伯伯看看,伤到哪了?” 濮英绝端着濮飞那早已包扎好的手,再次急切地问道:“飞儿,这是怎么受伤的,要不要紧,伯伯给你解开看看。” 濮飞慌忙把手缩了回去,吞吞吐吐地说道:“没,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 “皮外伤还裹这么严实。”看着濮飞闪烁的眼神,转身肃然向濮悠逼问道:“你们是不是没听我的话,跑到外面去了。” 濮悠知道是祸躲不过,抱着濮英绝的胳膊晃来晃去,故作镇定,嬉皮笑脸地说道:“我们没走远,就在家附近的树林里逛了逛,就是,就是……” “就是怎么了,你们也太不像话了,你们知道外面多危险,那些畜牲可没有人性,还专挑软柿子捏,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再出去了,那阿飞的手是怎么受伤的。”濮英绝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容忍质疑,说完便转身慈祥地看着濮飞。 濮飞满脸委屈,心里却是很不服气,倔强地把手藏在身后,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说道:“就是皮外伤,不碍事。” 碰到两个这样倔强的人,濮悠知道自己再不把事情如实交代,父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慌忙站到父亲前面,像小时候犯了错一样,泪眼婆娑地把之前的人狼大战如实地描绘给濮英绝听。 濮英绝没有再发脾气,而是静静地听着,并一步步坠入冥思,偶尔会向濮飞投去一个惺惺相惜的眼神,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模样。 第38章 促膝长谈 “飞儿,我真的很高兴,你已经长大了,能够独立应对很多事情,像前几天对付野狼,你表现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气魄和担当。”濮英绝坐在院子的小桌子旁,慈祥地看着对面的濮飞。 濮飞忸怩地笑了笑,还是沉默不语。 “一个男人不光要有勇气,还要有智慧,就是能够较理智地预判事情可能发生的危险,但我们有的时候,冲动和诱惑战胜了理智,失去了对事情较好的判别力。” 濮飞还是有些不服气,低头不语。 濮英绝笑了笑,站起来,到屋里取来了大弓。 “你一定奇怪吧,我为什么把它拿过来,我想你也不用试了,你现在还拉不动。二黄走了快六年了,但那一夜,我一辈子都不能忘怀,大黄、二黄拼了命地护着我,不顾一切地与黑熊搏斗,当时那惨烈的场景,现在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落泪。”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向你说这些,丛林里危机四伏、深不可测,随时都可能成为野狼、黑熊等猎物的腹中之物,这些你都还没有经历过,危险可能超乎你我的想象。” 濮英绝终于敞开心扉了,把自己的过往讲述给濮飞听。 濮飞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个饱经沧桑和磨难的汉子,心里不觉间充斥着五味杂陈,既同情和心酸,又敬佩和向往。 濮英绝看着愣怔发呆的濮飞,尴尬地笑了笑,端详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却是一身傲骨的少年,希望自己的悲壮经历能感染到他,更希望自己未能实现的梦想能继续下去。 濮英绝抬头冷峻地望着屋外,愣怔了片刻,又把目光收回到了濮飞身上,语重心长地说道:“飞儿,伯伯可能啰嗦多了,但伯伯从你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就像是曾经的我自己,倔强、坚强、冷静、无私,但我从你眼里还看到了坚毅,这是我所没有的,这也是我为什么屈从于命运的摆布,自甘堕落,成为杀人机器。尽管我有时也埋怨过生不逢时,但那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时也,命也,现在也看开了。” 濮英绝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男儿立于世,当昂首挺胸,而不应卑躬屈膝。如何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汉子,必须要有超群的本领。”濮英绝站起来,躬身把那张大弓拉满,又松开。 “还要有一个冷静而又明锐的脑袋,这就是智慧,不能凭一时冲动,意气用事,一定要做到知己知彼,提前做好预判,千万不可贸然行事,如果那天你们遇到的不是几匹狼,而是一头强壮的黑熊,亦或更凶猛的动物,你能想象到后果吗?”濮飞羞愧地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这时小黑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 濮英绝“喔”的一声,小黑便乖巧地走到濮英绝跟前,并顺从地蹲下,濮英绝轻轻地抚摸小黑的脑袋,并深情地说道:“狗和人一样,都需要靠真情去打动,你若是对他真心实意,他便会对你死心塌地,你若是对他虚情假意,亦或是敷衍利用,他也会以其人之道还给你。” 濮飞羞愧地低下了头,轻声地说道:“英伯,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濮英绝肃然说道:“是男子汉,就应该勇于正视现实,而不是做一个缩头乌龟。” 时间似乎凝固了,都没有说话,也许很久,也许很短,但濮英绝一直在等待着。濮飞缓缓地抬起了头,抿了抿嘴,用坚毅的眼神盯着濮英绝,锵然道:“英伯,我记住了你的话,我一定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决不会凭一时意气用事。” 濮英绝站起来,走到濮飞跟前,拍了拍濮飞的肩膀,抬头看到濮悠正站在屋前痴痴地望着他俩,并意味心长地笑了笑。 濮飞没有食言,他信任濮英绝,也崇拜濮英绝。尽管濮英绝有太多遗憾,但已然使濮英绝成为自己心中的一座丰碑。默默地坚持训练,如饥似渴地吮吸着知识源泉,只为不断增强自己的本领,为将来的可能打下坚实的基础。 濮英绝看到濮飞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坚持,感到很欣慰,也感到很庆幸,自己也是不遗余力地倾囊相授。 突然有一天,濮英绝对濮飞正色道:“飞儿,你已是个壮小伙子了,但成大事者,必须要学会在磨砺中求生存,必须要经受住千难万险的考验,方能风雨无惧,才能做到大敌当前稳如磐石。” 濮飞坚毅地望着濮英绝,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39章 计入熊窝 濮英绝与濮飞在丛林里已转了一整天了,晚霞逐渐消散,夜幕缓缓披上了。 今天出门的目标本是计划捕杀一只麂鹿,但到现在还是两手空空。濮英绝有些失望道:“飞儿,天黑了,明天再继续吧,我们先简单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各自找一颗树休息一晚。”濮英绝从袋子里取出干粮,并席地而坐。大雄、二雄摇头晃脑地在周围闲庭若步。 晚饭草草就结束了,濮飞则在周围砍了一些树枝,点起了一堆篝火。濮英绝还是有些不放心,关切道:“飞儿,晚上睡觉可要机警些,在外面可比不得家里。嗯,大雄、二雄你都带上吧,伯伯那你就放心好了,我一个人还自在些。” “不行,英伯,我们每人带上一只猎犬,这样相互间还有个照应。” 濮英绝不容置疑地说道:“你就听伯伯的,伯伯早已习惯了这种树上的生活,不会有危险的,弓箭你可要背好,这可是丛林里最有效的武器。”濮飞摸了摸这张濮英绝专门为自己做的弓箭,张力一点也不亚于濮英绝身上背着的那张弓箭。 丛林里的夜黑得很彻底,月光在茂密的树叶过滤下,已所剩无几。濮英绝临走前,特意把食物袋留给了濮飞。 夜漆黑成茫茫一片,也不知何时,一阵急促的狗吠声响起,濮飞机警地钻出睡袋,站在树杈上,凭着火堆的光亮,扫视四周。 两头黑熊一左一右慵懒地朝火堆走来,濮飞的心脏突然怦怦直跳,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黑瞎子,传说虽可怕,但也就是一闪而过,现在亲眼见到,是野狼的好几倍大,看它们晃动着身躯走来的姿势,重量绝不容小觑。 濮飞惊讶地张大嘴不知所措。两只猎狗还在疯狂地吠叫,试图把黑熊唬走。黑熊不为所动,反而激起了它们捕食的欲望,悠闲地朝猎狗走来,并不时地低头耸动着鼻翼。 两只猎狗节节后退,但比之前要稳重多了,吠叫没有因危险而颤栗,还是有条不紊。 黑熊来到了树底下,依然在不停地耸动鼻翼,扶着树慢慢地站了起,头不时地向上看去。 大树的晃动,终于使濮飞清醒了,意识到危险在一步步靠近,慌忙抱紧大树,检查随身装备。 其中一头黑熊试图往上爬,抓挠树皮的“咔嗒”声不绝于耳,濮飞警觉地往下看去,猜想黑熊一定是闻到了食物袋中肉干的味道,但此刻食物袋离站立位置太远,就是能取到,黑熊也未必能善罢甘休。 濮飞看着下面两头黑熊誓有不达目地不罢休的决心,濮飞的手有些抖动,此时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回荡:“勇敢面对,懦弱解决不了问题。” 濮飞稳住了心神,吹着口哨指挥两只猎犬左右夹击。两只猎犬听到口令,迅速向两侧散开,并作好了战斗的准备。 两头黑熊对其他事情都莫不关心,其中一头黑熊还是一根筋地抓挠着树干,另一头黑熊则开始沿着大树走动,试图找到新的突破口。 濮飞庆幸两头黑熊没有同时拍打树干,那样自己很有可能被震荡下来。濮飞拉满弓箭,向下瞄准正在抓挠树干的黑熊。“嗖”一声,箭杆飞了出去,紧接着是一声惨烈的“嗷”叫声,黑熊跌落在地上,发狂地拍打脖颈,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声。箭杆好像被拍断了,疯狂的黑熊开始报复了,猛烈地拍打树干。 另一头黑熊也走了过来,濮飞心知不妙,镇定地指挥两只猎犬,从左右扑了过去,牵制住那头黑熊。 摇晃的树干导致重心不稳,濮飞紧紧环抱树干,腾出双手,再次端起弓箭。“嗖”一声,箭杆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射向了黑熊的脑袋,又是一声惨烈的“嗷”叫声,这次黑熊没有再扑上去拍打树干了,而是**着逃跑了。 另一头黑熊还在与两只猎狗周旋,两只猎狗不断作出佯攻的准备,但又不靠近,导致黑熊一直在原地转动。 濮飞这次终于腾出了双手,可以集中精力对付这一头黑熊,再次端起弓箭,定眼瞄准,箭杆“嗖”一声飞了出去,射到了黑熊的肚子,又是一声惨烈的“嗷”叫,黑熊没有再恋战,抬头看了看树上的濮飞,便落荒逃跑了。 濮英绝这一晚都没有闭过眼,一直在警惕着濮飞周围的动静,从两只黑熊悠闲着走来,到见两只黑熊落荒而跑,濮英绝全部看在眼里,刚开始心也是怦怦直跳,到后来看到濮飞沉着冷静应对,也就坦然了。 濮英绝从树上滑了下来,朝濮飞这边奔了过来,关切地问道:“飞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快下来,黑熊走远了。” 濮飞迅疾滑了下来,甩了甩胳膊,羞涩地笑了笑,说道:“英伯,我没事,熊瞎子的确比野狼要凶猛,不过他们太笨重了。” 濮英绝拍了拍濮飞的肩膀,会意地笑了笑,正色道:“你要是与它们正面交锋,熊瞎子一掌拍过来,直接能把骨头拍粉碎,顺带还要抓扯下一大块肉,绝不是诓你,二黄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所以,千万不要轻敌,今天你表现很不错,我很满意,但一定要切记,无论何时都不可心浮气躁。” 濮飞克制住自己不服气的情绪,理智地思考着濮英绝的话,旋即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40章 遭遇狼群 “飞儿,赶快收拾东西,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再晚了,我们就要遭遇狼群了。” “英伯,这是为什么?狼群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这里的打斗声,这里的血腥味很快就会把野狼吸引过来。” 两人朝着黑熊逃离的反方向刚走没多久,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刚开始还很庆幸,但马有失蹄时,濮英绝顺着昏暗的手电光看去,发现前面的枯草一片片倒塌,上面还挂有粘稠的血液。濮英绝慌忙拉住濮飞,弯腰指给濮飞看草丛中的血液,惊讶道:“看来我们上了黑瞎子的当了,它们竟然绕一圈又回来了,小心点,我们现在往回走。” 狼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逐渐在逼近,濮英绝边走边说道:“飞儿,等下听我的指令,千万不可乱来,箭杆一定要省着点使。” 濮飞经历了刚才的人熊大战,现在还处在亢奋中,激动道:“好的,英伯。” “听声音,恐怕不下十只野狼,也可能有二十只,我们必须要找几棵高一点的大树,慢慢与这群畜牲周旋。” “英伯,你看,前面是什么,像是几个绿灯笼。” “不好,它们赶在我们前面了,我们可能已经被人家包围了,你听,狼嚎声越来越少了,这是它们靠近偷袭的信号。” “那现在怎么办,大不了跟它们拼了,我手里这把砍刀也不是吃素的,还有我这背包里的箭也够它们喝上一壶。” “飞儿,一定要冷静,切不可心浮气躁。现在我们只能凭借这两杆手电的微弱光亮了,电池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所以注意力一定要高度集中。” “知道了。” “天太黑,弓箭现在也没法使,你一定要握紧大刀,等会,大雄、二雄保持在一前一后,这样我们也不至于腹背受敌。”说完便指使两只猎狗摆好阵势。 “呜呜”,野狼发出了聚集的信号。 “不好,狼群要聚集了,赶快往侧面跑,要快,不管前面是什么,都要冲过去,千万不能害怕,这才是最致命的危险,这些畜牲最大的优点就是趁人之危。” 两人奔跑了一阵,濮飞气喘吁吁道:“前面还有两只狼驻足在那里,好像是在等着我们。” “管不了那么多,现在敌众我寡,我们也没有回头路,只能勇往直前,狭道相逢,勇者胜。” “还算幸运,这里只有两只狼,可能是放哨的,飞儿,你我各一只,先让大雄、二雄往前冲,扰乱它们的注意力,一定要干净利索,不能耽搁时间。” “大雄,上!” “二雄,上!” 两人紧随其后,挥舞着大刀,发狂地往前冲。 前面两只狼见状,驻足在原地长嚎一声,还是一动不动。 濮英绝没有犹豫,继续向前冲,二雄在濮英绝的催促下,向其中一只狼扑了过去。野狼有点措手不及,慌忙闪到另一只狼那侧。 濮英绝见野狼跑去和另一只野狼会合,慌忙驻足朝濮飞那看去,发现濮飞也是一动不动,大声吼道:“飞儿,别被畜牲扰乱了阵脚,往我这侧移动,与我保持在一条直线上。” 在濮飞移动时,濮英绝也在快速移动。野狼像是发现了什么征兆,两只野狼飞一般朝濮飞这边扑过去。 说时迟,那时也快,濮英绝和濮飞很快也会合了,再次向野狼冲过去,野狼见状仓皇向两侧逃走。 见濮飞驻足搜寻那两只野狼的踪迹,濮英绝喘着粗气喊道:“飞儿,先别去找那两只狼了,它们肯定在这附近,现在赶快往前跑吧。” 两人带着两只猎狗慌忙往前面的树林窜,濮英绝边跑便叮咛道:“飞儿,认定了目标,千万别犹豫,有时机会就是一刹那间的事,还好刚才只有两只狼。” “知道了,英伯。” “再往前走走,再跑体力就要消耗殆尽了,两只猎狗也受不了,若再碰到危险,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只会被随意蹂躏,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必须保持充足的体力。找两颗合适的树木,距离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一箭步远的距离就行,这样相互能照应到。” “前面两棵树就可以,飞儿,赶快给大雄、二雄喂点吃的,然后爬到树睡觉,还是大雄跟着你,二雄跟着我,一定要机警些。” “英伯,狼群不是被我们甩了吗?” “没那么容易,这么多野狼凑在一起,它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千万不可大意。” “我知道了,英伯。”说完,也扔了一块肉干给濮英绝。 第41章 搏斗开始 黑幕的面纱被一层层揭去,天蒙蒙亮,几声低沉的“呜呜”狗吠声惊醒了濮英绝和濮飞,都迅速从睡袋中钻了出来。 濮英绝发出长长一声“嘘”,把濮飞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濮英绝指了指四周,并作出有危险的暗号。 濮飞圆瞪着双眼警觉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全身冷汗直往外涌,四周有十几二十只野狼在一步步悄无声息地靠近两棵大树。 濮英绝低声地喊道:“飞儿,一定镇定,千万别下去,见机行事。” “英伯,两只猎犬怎么办,它们可对付不了那么多野狼。” “飞儿,吹口哨,把两只猎犬唤到咱俩中间,箭杆一定要省着点用,现在就指望手中这把弓箭了,千万不要乱了阵脚,这群畜牲就知道欺软怕硬。” “我知道,英伯。”说完便开始指挥两只猎犬移动。 晨曦冲破了黑幕,树林里逐渐变得清晰了,野狼还在一步步靠近。濮飞定眼看去,又是吃一惊,那只头上有一小撮黑毛的野狼也在其中,却没有当初的威风了。 濮飞还在沉醉于往日的胜利中,突然传来濮英绝警惕的声音:“飞儿,一定要静下心来,一定要冷静,我们可能遇到了麻烦,只要我们全力以赴,一定能战胜的,管它什么传说中的催命狼,那都是假的。” 濮飞慌忙从愣怔发呆中惊醒过来,往旁边看去,发现一撮黑毛的野狼旁边还站着一只更高大威猛的野狼,定眼看去,冷汗又冒了出来,真是传说中的催命狼,那头顶上的一撮白毛足以让人胆颤心惊。 有了前车之鉴,濮飞深吸了一口早晨的新鲜空气,头脑清醒了很多,稳了稳心神,再次扫视了四周,情况越来越危险,粗略一数,近二十只野狼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两只猎犬吠叫的声音里也夹杂着恐惧。 濮英绝摸了摸箭袋子,包里十枚箭没有动过,低声喊道:“飞儿,大雄、二雄现在有些颤栗了,快给它们鼓鼓气,一定要等野狼靠近才能射箭,你现在还有多少枚箭杆。” 濮飞慌忙摸了摸箭袋,低声回应道:“英伯,我昨天用了三枚,现在还有七枚。”说完便吹口哨给两只猎犬加油呐喊。 野狼开始蠢蠢欲动了,包围的圈子越来越小,尽管天空越来越明亮,但此刻似乎只能感到压抑。两只猎犬还在硬撑着,此刻也只有忠诚和活着给它们坚持下来的理由。 “濮飞,端好弓箭,瞄准要害,不能浪费箭杆。”濮英绝的话铿锵有力,不容辩解,这是危机时刻应有的果敢,这也坚定了濮飞的信心,忘记了还有懦怯。 那头顶一撮黑毛的野狼突然活跃起来,看来是复仇激发了它的斗志,鼓舞了它的雄心,瘸着腿走到狼群前面,朝两只猎犬长嚎一声,这时有五六只野狼也跟着上前走了出来。 濮飞知道狼群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狼群移动情况。濮英绝如鹰一般伫立在树上,双目如鹰眼一般注视着前方,见狼群开始移动了,低声喊道:“飞儿,你先不要射箭,除非大雄、二雄无法应付,我们一定要节省箭杆,这次冲锋只是试探我们,我来对付领头的那只狼,其它的都不足为惧。” 野狼终于冲了过来,为首的那只野狼尽管瘸着腿,明显比刚来时要威武多了。两只猎犬在濮飞的指挥下,也是严阵以待,朝着狼群有条不紊的吠叫。 野狼在一步步靠近猎犬,特别是那只头狼似乎是迫不及待。 “飞儿,你指挥两只猎犬向我这边靠近,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我先来挫挫它们的锐气。” 濮飞慌忙指挥两只猎犬向濮英绝那边靠近,濮英绝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端着弓箭瞄着前方。 野狼在一步步靠近,正张大嘴垂涎欲滴地注视着前方。 “嗖”一声,濮英绝松开了弓箭,箭杆以迅雷不及掩耳飞了出去,那头顶一撮黑毛的野狼还沉浸在得意中,就一命呼呼了,箭头正好插在那一撮黑毛上,其它几只野狼急忙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驻足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时,远处传来了那只催命狼的长嚎声,所有野狼又慌忙退回原地了。 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凝重起来,沉思片刻后,濮英绝低声地喊道:“飞儿,刚才没让你动是对的,我已经被暴露了,那只催命狼不死我们很难脱身。飞儿,不管等会遇到什么情况,你都不能动,直到那只催命狼在你的绝对射程范围内,你的目标就是射杀它,只有把那只催命狼射死了,这群畜牲群龙无首,就会自行撤走,否则我们就要一直被围在这里,也许永远走不了。” “知道了,英伯。” 一声悠长的狼嚎声响起,狼群开始躁动了,都是蠢蠢欲动,濮英绝知道危险终于来临了,为了给濮飞争取时间和空间,自己指挥着两只猎犬尽量在两棵大树之间移动。 狼群再次冲锋开始了,应该是倾巢而出,尽管如此,但那只催命狼还是在它的左右护卫下站在原地坐镇指挥。 十五六只野狼一下狂奔而至,的确使濮英绝措手不及,也暗自佩服那只催命狼的智慧。 在野狼一步步靠近时,濮英绝的心也快蹦到嗓子眼了。 狼犬战斗终于开始了,野狼在嚎叫声中拼命地扑了过来,单只猎犬与单只野狼搏斗还能势均力敌,怎奈野狼以多敌寡,猎犬只能左躲右闪一步步地往树边撤退。 濮英绝集中全部注意力在弓箭上,“嗖嗖”,一只只野狼倒下,但这群畜牲似乎像是中了邪一样,瞪着血红的双眼,疯狂地猛扑过来。 两只猎犬也快支撑不住了,左躲右闪,身上的皮毛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撕扯下来。 第42章 痛失二犬 看着大雄、二雄在下面与狼群殊死搏斗,濮飞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心像刀绞一般,压抑着喊道:“英伯,我……” “不要说了,坚持住,否则就功亏一篑了,不要让大雄、二雄白白牺牲。”濮英绝说着说着,自己也哽咽了,二黄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两只猎犬一步步往后退,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了,搏斗的空间越来越小,但它们没有跪地求饶,没有颓然站在那里任由野狼撕咬,决然迎着锋利的狼牙扑了过去,濮飞只能强忍着泪水,在树上揪心地祈祷。 下面已经躺下了七只野狼,有三只已不再动弹了,另外四只躺在地上还在挣扎着,尽管如此,还有八只野狼在围着两只猎犬撕咬,场面太血腥了,前后左右夹击,猎犬的肚子、腿上已被撕咬得鲜血淋漓,甚至脖颈处也有鲜血渗出来了。此刻,猎犬没有了胆怯,绝望激发了斗志,也是疯狂地猛扑,只是越来越有心无力了。 濮英绝摸了摸箭袋,已经是空空如也了,看着两只猎犬渐渐失去进攻的能力,“呜呜”的痛苦**声不时地传到耳朵里,濮英绝的血开始沸腾了。 两只猎犬因失血过多,反应越来越迟钝,突然,一只野狼瞅准机会,向大雄的喉咙扑过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濮英绝激愤地把弓箭摔了下去,但为时已晚了,大雄的喉咙被牢牢锁住了,鲜血顺着野狼的嘴巴流了出来。 “啊!”濮英绝痛苦地大叫一声,并朝濮飞那边深情地看了一眼,抱着大刀从树上跳了下去,并大喊道:“飞儿,坚持住,不能鲁莽,啊……”说完便挥舞着大刀朝围猎二雄的狼群扑了过去。 二雄还是寡不敌众,在群狼的撕咬下,倒在了血泊中,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向自己冲过来的濮英绝,无助的眼神中渗透的是忠诚和遗憾。 濮英绝发狂地挥舞着大刀冲了过去,刀影如伞一样密不可透,狼群在凌厉地猛扑下,节节后退,驻足在几米远处畏缩不前。趴在树上的濮飞也是热血沸腾,握着弓箭的手早已湿透了。 濮英绝沉重地跪在二雄身旁,手轻柔地抚摸着二雄的脑袋,二雄的眼神渐渐黯淡了,最后,眼里只剩下了濮英绝的身影。 两颗浊黄的眼泪重重地砸在二雄的脑袋上,溅起来却是鲜红的血液。濮英绝猛然站了起来,双目如炬般注视着狼群,好像随时要点燃这一切。 野狼惊悚地向后又退了几步,站在远处的催命狼突然长嚎一声,狼群才稳住了脚步,但眼神开始变得茫然。 濮英绝没有因为这一声吼叫而颤抖畏缩,越发激起复仇的怒火,如金刚一般,手持大刀朝催命狼大吼一声,震得旁边的野狼肝胆颤栗,又往后缩了缩。 看到孤零零的濮英绝站在树下横刀而立,既凄冷又豪迈,濮飞的眼眶湿润了,血也开始燃烧了,紧紧握着弓箭的手颤栗不已。 催命狼见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向前走了一步,仰着头,瞪着血红的双眼,张大血盆大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声,吓得狼群腿都在颤抖。 濮英绝没有畏惧,他知道机会来了,这个时侯不能显露出丝毫的惧色,必须迎难而上,狭道相逢只有勇者胜,也只有这样才能激怒催命狼,才能促使它过来决斗。 濮英绝清了清嗓子,站稳了脚步,仰天长啸一声,若是站在旁边,足以让人肝胆俱裂。 催命狼失去了耐心,奔了过来,狼群慌忙闪出一条道,催命狼没有沿着狼道继续前进,而是在狼道前端停了下来,一口撕咬下站在最后的那只野狼的耳朵,并张着血淋淋的大嘴长嚎一声。 狼群像是施了魔法一样,纷纷向催命狼望去。催命狼再次大嚎一声,狼群像是得到了指令一样,发狂地向濮英绝扑了过去。 濮英绝狂刀一扫,冲在最前面的两只野狼的前腿彻底报废了,趴在地上“呜呜”**,但这也阻止不了狼群的进攻。 濮英绝疲于前面拼杀靠近的野狼,后背却暴露在野狼的攻击范围内。 催命狼的左右护卫偷偷溜到濮英绝背后,正当濮英绝挥舞着大刀向上扑去时,两只野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了过来,朝着濮英绝的后背扑去。 濮飞着急地大喊道:“英伯,小心后面。”但为时已晚了,濮英绝只是往侧面移动了一下,但左胳膊还是被野狼撕咬下一大块,鲜血瞬间浸透衣襟,并顺着胳膊往下淌。 濮英绝已无暇去顾及这些伤痛了,站在原地旋转着挥舞大刀,狼群在刀影的封锁下减缓了进攻的势头,但一直在围绕濮英绝跑动。 濮英绝的体力消耗得越来越多,转动速度慢了下来。这时,催命狼又大嚎一声,剩下的野狼从四面八方扑了过去,一只野狼从后面扑到了濮英绝的后背,锋利的狼牙就要往濮英绝的脖颈处咬去时,一支箭“嗖”一声飞了过来,正中野狼的眼睛,野狼来不及**便摔了下去。 濮飞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也没有必要再隐藏了,抱着弓箭从树上跳了下来,翻滚到濮英绝的旁边。 濮英绝大吼道:“飞儿,你疯了,谁叫你下来的。” 濮飞沉稳地说道:“英伯,这催命狼太聪明了,我猜它是不是有所觉察,你看它总是远远地站着,我箭射过去怕力度不够,伤不到它。它不主动进攻,我们为什么不主动出击,弄它个措手不及。” 濮英绝沉思了片刻,说道:“我们慢慢靠近,不要让它觉察到我们的目的是它。” 濮英绝像是注入了鸡血,绝望中看到了希望,又开启狂魔乱舞模式,刀影牢牢笼罩住他们两人,并一步步朝催命狼移去。 催命狼见狼群无法近身濮英绝和濮飞,又开始畏缩不前了,便站在原地疯狂地嚎叫。 濮飞瞅准机会,拉满弓箭,箭杆在催命狼仰天长嚎时飞了过去,不偏不倚地插进了催命狼的喉咙,狼嚎声戛然而止,一撮白毛一闪而过,便轰然倒下。 树倒猢狲散,狼群见催命狼已一命呼呼了,失去了主心骨,便慌忙逃窜。 “飞儿,别追了,快去看看大雄、二雄。” 看了反而让人伤感,不看心里的波澜也是难以抚平。大雄、二雄早已命归黄泉,身边的泥土在鲜血的渗透下,已是漶漫一片。 “孩子,别流泪了,要学会坚强。我早已和你说过,丛林里的危险有时你我都想象不到,我们只能变得更坚强,善待身边的人和物,只有他们才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最可靠的挚友。” 不伤感怎么可能,泪只能往心里流。经历了这许多事,濮飞越来越敬重濮英绝,把这座丰碑牢牢地铸在心里,以他为榜样,不断地鞭策和反省自己。 双方没有太多的言语,但心灵却是相通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被对方所领会。经过简单地包扎后,濮英绝拍了拍濮飞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我们先把大雄、二雄埋了吧。生活就是这样的,总是会有得失,把这些痛苦都化作回忆,因为前面的路还很远。” 第43章 山外来人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一日又一日地重复着,但枯燥乏味的生活没有浇灭两个年青人火一般的热情,孤独的少年友情在不知不觉间已升华为孤独的男女之爱。 濮悠的小男子汉气概早已消失在时间的烟海中,用濮飞的玩笑话讲,是被野狼吓破了胆。 殊不知,少女的情窦绽放,掩饰了山里人粗鲁的放纵,伴随而至的是矜持和婉约,再配上那窈窕而又凹凸有致的身形,让人情不自禁去怜香惜玉。 濮飞也不清楚自己何时突破了姐弟情义,而迷失在爱情的漩涡中,甚至越陷越深。 两情相悦反而随着时间的延续变得陌生起来,更加表现得相敬如宾,羞涩已变成寻常事,依恋却被默默地镌刻在心里,若即若离油然而生。 大黄急促的吠叫声远远地涌向木屋,小黑也狂躁起来,在木栅栏门处上窜下跳。 濮飞和濮悠见状,慌忙跑到木栅栏门前向外张望,只见濮英绝背着一个人亦步亦趋地向前冲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戴着毡帽的人,在左右用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濮英绝后背上的人。 濮飞慌忙把木栅栏门拉开,与濮悠冲了出去。这才发现,濮英绝后背是一个头发胡渣灰白的老者,老者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双目微闭、嘴唇微启,并不断发出轻微的**声,老者的裤腿已是一片殷红。旁边是一男一女两个年青人,女的说不上漂亮,但眉清目秀、小巧可人,让人有一种亲切感。男的年青人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浓眉大眼,看上去憨态可掬,还不时向旁边的女子投去暧昧的眼神。 濮悠着急地问道:“阿爹,这是怎么了?这位阿伯怎么受伤了?” 气喘吁吁的濮英绝刚要开口,旁边的年青男子腼腆地笑了笑,说道:“真的要多谢大叔,要不是大叔及时赶到,我们三人可能已经成了黑熊腹中之物了,只是,只是老师现在情况不明,大叔给老师简单处理了一下,我们就一路小跑着过来。”说着说着声音也哽咽了。 再细看旁边的年青女子,眼里盈含着泪水,脸颊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紫色的嘴唇在不停地颤抖。 待把老者安顿好后,濮英绝长吁了一口气,慈祥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濮飞和濮悠,温和地说道:“悠儿,快去准备点吃的,飞儿,跟我去准备草药。”说完便转身朝站在床前无措的年青男女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刚检查了伤口,虽说伤在肚子和大腿上,但都无碍大事,伤口不是太深,没有伤及内脏和大动脉,老先生体质较弱,现在只是痛晕过去,再加上失血过多和体力消耗过大,脸色苍白也是正常的,你们也不用过分焦虑,现在血已经止住了,在这里养上几天就能恢复,你们也先休息一下,我去准备点草药。”两个年青人强挤着笑容,朝濮英绝点了点头。 濮英绝刚走出小木屋,便被门外着急等待的濮悠拽着问道:“阿爹,你不是赶集去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受伤?” 濮英绝拍了拍濮悠的手,并睃了睃一旁关切地看着自己的濮飞,慈祥地笑道:“你看,阿爹强壮着呢,我能有啥事,这也是凑巧,我当时正在赶路,走到狼窝坡时,听到黑瞎子的吼叫声,还伴有人惊恐的呼救声,我心知不妙,一定是有人与黑瞎子照面了,最后的结果你们也看到了,万幸的是那位老先生只是皮外伤,无生命大碍,休息几天就能恢复过来,你看我这不好好的。”说完还挥挥胳膊。 濮英绝用托盘端着捣好的草药和煎好的汤药走进小木屋,两个年青人霍然站了起来,沮丧的脸上立刻涌起了希望,用近乎祈求的目光盯着濮英绝,濮英绝会意地点了点头,并径直走到老者床前。濮飞端着一盆温水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濮英绝朝年青女子尴尬地笑了笑,和蔼地说道:“姑娘,你先回避一下,我们需要给老先生清理一下身子。”年青女子抿了抿嘴,便依依不舍地朝门外走去。 濮英绝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老者伤口处的衣服,并仔细地擦拭干净,然后把捣好的草药小心地敷在伤口处。老者突然张大嘴,紧接着是咬紧牙关,额头也是微微渗出汗来。 年青男子见状,紧张地向前探了探身体。濮英绝若无其事地说道:“这草药有消毒杀菌的作用,对伤口愈合也有较好的功效,就是刚敷在上面有一点辣疼,等药劲一过,就没事了。”年青人故作镇定,点了点头,并往后挪了挪脚步。 老者微微睁开双眼,微弱的目光洒向濮英绝。濮英绝微笑着坐到床头,用胳膊把老者支撑起来,并用药勺一勺一勺地喂老者喝药。老者顺从地喝着药,微弱的目光变得柔和、慈祥,场面也充满着温情。 年青女子不知何时进来了,与年青男子一样默默地注视着这温馨的场面。老者喝完药又躺下了,倏忽间,均匀的呼吸声就响起了。 濮英绝站起来,朝两个年青人点了点头,和蔼地说道:“没什么大事了,刚才给老先生喝了些提气补血的汤药,睡醒了就能下床走路了,但要恢复到以往,还得再休息几天。”两个年青人舒心地笑了笑。 第44章 矿业大学 濮英绝与两个年青人在院子里坐下了,年青男子羞涩地笑了笑,说道:“大叔,太感谢您了,您的救命之恩,不是几句感谢话就能报答的,希望将来有机会,我们能为您做点什么。” 濮英绝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你们也不要客气了,什么报答不报答,我们山里人本来就是以捕猎为生的,何况我只是浪费了一只箭而已,其他什么也没有损失。” 两个年青人会意地笑了笑,年青男子接着说道:“大叔,忘了跟您介绍,我们是矿业大学的学生,我叫陈立敏,这是我师妹宫晓萱,那位受伤的老先生是我们的老师,黄鹤年教授。我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对当地的地质构造进行勘探,特别是对水系周围的岩层进行取样研究,谁知半路杀出了一只黑熊,当时我们都慌了,唉,都怪我没用,光顾着自己跑,把教授甩在身后,要是,要是教授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是无脸再回去见我的师兄弟们了,他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我真不敢想象那种羞愧难当的处境,就是他们不指摘我,我自己也会悔恨一辈子,太感谢您了,您不只是救了我的生命,您还挽回了我的尊严,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两行热泪已顺着陈立敏的脸颊流了下来。 “师兄,你别自责了,也不能怪你,教授他会理解的。”宫晓萱深情地望着陈立敏。 濮英绝尴尬地笑了笑,慈祥地说道:“孩子,你也不要太自责,那都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刚进山林时,也是绕着这些畜牲跑,也不敢靠近它们,何况你们读书人,黄教授吉人自有天相,过几天我陪着你们去做,做那个什么勘察,哈哈,我们先吃点东西。”濮悠正端着食物过来了。 经不住濮英绝的规劝,特别是看到旁边的濮飞若无其事地大碗畅饮,青年人那股不服气的劲头立刻涌上心头,谁知一杯山里的野山楂酒下肚后,陈立敏的舌头便不听使唤地打卷了,霍然站了起来,完全没有刚才的羞赧,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双手一摊,肃然说道:“惭愧,真是惭愧,我等作为黄教授的关门弟子,枉有万山丛中觅真金的本领,却被一声熊吼吓得肝胆颤栗,大叔那弯弓射狗熊的绝招,我等真是敬佩,敬佩。”说着说着还真向濮英绝作起揖来了。 濮飞和濮悠强忍着不笑出来,宫晓萱则是臊得脸红彤彤,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濮英绝见状,慌忙客气道:“我们山里人就一身蛮力,没什么可夸的,不知道山里的粗茶淡饭你们吃得还适应吗?”并转换了话题。 黄教授第二天真的下床了,对濮英绝又是一番感激涕零。 年青人之间自有年青人的交往方式,濮飞与陈立敏朝夕相处了两天后,濮飞这只井里蛙终于打开了一扇窗,瞅见了外面广阔无垠的天空,看着那变幻多姿的云朵,心旌也开始荡漾了。 看着濮飞那求知若渴的样子,陈立敏也是尽其可能为其答疑解惑。丛林的惊险动魄,阻挡不住陈立敏对丛林的好奇,特别是濮飞讲起人狼大战、人熊大战时,那种热血沸腾的激情,更加激起青年人的冲动。 濮悠那少女的心思还不是瞒不过心细的宫晓萱,两个青年女子之间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夜深人静时,两人还在被窝里卖弄桃花。 “濮飞,要不你带我出去打猎吧,我现在都心血澎湃了,很想再次领略一下大自然绮丽风光,感受一下血与火的考验,也算是给自己一次机会,再次证明自己,我,唉,这次在师妹心中的形象算是彻底毁了。” “立敏哥,我可说了不算,没有英伯的允许,我可不敢随便带你出去。” “看来你昨天说的都是大话,你永远都是躲在大叔后面的小绵羊吧,哈哈。” “立敏哥,你也不用激我,我承认我与英伯比还差得远,但我相信时间会给我机会。” “走,我现在就给你机会,我和大叔说去。” “嘿,嘿……”濮飞还没说完,陈立敏已经朝着黄教授与濮英绝的小木屋走去,“唉,真是的,比我还猴急,还是读书人呢,算了。”濮飞笑着摇了摇头。 陈立敏刚走近濮英绝的小木屋,就听到里面的谈声笑语。尽管刚才在濮飞面前信誓旦旦,但真要去还是有些紧张。现在听到小屋的气氛这么和谐,紧张的心也平复了不少,轻轻推开木门,忸怩地笑道:“老师,我远远就听到您爽朗的声音了,我猜您一定恢复得很好,嘿嘿。”说完傻痴痴地朝黄教授笑着。 “哈哈,这多亏了你濮叔叔,我这把老骨头,差点就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是你濮叔叔把我从死神手里夺了过来。立敏啊,你濮叔叔也跟我说了你的事,孩子,你不用过分自责,我怎么可能怪你呢,我要不是年轻时,长年在外经历的险境多了,我都怕自己要尿裤子了,哈哈。”说完便慈祥地看着陈立敏。 “我,我,我真没有用,我当时都慌了。” “这都是本能的生理反应,你们在学校不是修了心理学这门课吗?是怎么说的,当躯体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大脑发送信息到自主神经系统的交感神经系统,然后释放出能量促使为身体不由自主地攻击或逃避,是这样的吧,孩子,你第一次经历这种危险,做出什么反应都是正常。我也希望你能尽快调节好情绪,不要陷入这种无谓的思想挣扎中,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老师,谢谢你,我决定了,从哪里跌倒,一定要从哪里爬起来。我们搞地质勘探的,以后进入深山老林,或是荒漠戈壁的机会少不了,我不能把这次的阴影带上一辈子,我要激发副交感神经系统的潜能,我要像濮叔叔那样镇定自若。” “哎呀,你们这说的什么神经不神经的,我听不懂,立敏,我是一个大老粗,不要向我学习,我那是鲁莽,你们是知识分子,是干大事的。” “濮老弟,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也不要谦虚了,立敏,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也不用愧疚了,为师清楚你的性格,你是不会甘心屈服的。” “老师,濮叔叔,我现在想出去走走,如果,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让濮飞给我做向导。” “这……”濮英绝难为情地看着黄鹤年。 “濮老弟,孩子大了,总是要靠自己的,你不能总把他们当只观赏鸟一样关着吧。” “哈哈,既然黄教授都说了,我濮某是那种束缚人的人吗?我只是担心丛林里的危险,你们也见识过了,还有很多未知的,和不确定的危险。” “濮老弟的心事我理解,刚才立敏也说了,我们搞地质勘探的,就是要勇于冒险,只有这样才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好,黄教授,我现在看你可不像是一个知识分子,反而像一个侠士,哈哈。” “哈哈,过奖了。”黄鹤年说完便作了一个揖。 濮英绝转身朝陈立敏肃然说道:“立敏,你去吧,要飞儿准备好,把弓箭带上,多带些箭杆,我想,你们今晚就别回来了,再感受下大自然奇妙的夜晚吧。”说完便慈祥地看着陈立敏。 “别忘了把小黑和小花带上。”陈立敏出门时,濮英绝不放心地喊道。 第45章 重访旧地 濮飞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兴奋不已,抱着陈立敏激动地跳了起来,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听到这个消息濮悠和宫晓萱甚是羡慕,但也不无遗憾。 “濮飞,你把那些故事讲得惊心动魄,我想先去故事地看看,探究一下是不是真的。” “什么故事,那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快点准备,马上出发了。” 濮飞从来没有感受到现在这么兴奋,但经历和阅历,使他变得更加成熟和深沉,特别是那生与死的考验,使他把那灵机一动的兴奋紧紧地埋藏在心里,倏忽间,就恢复了心静如水的面孔。 “茫茫丛林真的太美丽了。”一路上,陈立敏都陶醉于路边的景致。 “你听说过没有,漂亮的花都带刺。”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都是幻觉,不可能。” “我可没说是幻觉,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嘿,嘿,你把话说清楚,我又怎么了,你这个小毛孩。” “立敏哥,嘘,我们快到熊窝,你听,有声音。”两只猎犬在前面不停地耸动鼻翼。 “前面有棵树,我们是不是先爬到树上去。” “立敏哥,别急,这丛林里的畜牲最喜欢欺软怕硬,我们一定要自己稳住心神,只有冷静了,才能和它们周旋。” 陈立敏的脸像是火烤了一样,滚烫滚烫的,尴尬地笑了笑。 突然,前面的灌木丛哗啦啦响起来了,两只猎犬站在原地警觉地盯着前方。 陈立敏不自觉地往濮飞身边站过去,但心里一直在埋怨自己不争气。 濮飞摸了摸弓箭,回头对陈立敏说道:“立敏哥,你一定要握紧大刀,这可是英伯的宝贝。” “放,放心好了,我没问题。” “小心,有情况。”前面两只野狼跃了出来,正瞪着绿幽幽的大眼。 陈立敏哆嗦地说道:“我们会不会像你们当初那样被包围了。” “先看看情况,大不了我们爬树上,立敏哥,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谁,谁担心,我这手里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哈哈,你都出汗了,还逞强,我又没笑话你。” “你看,那狼腿在哆嗦,是不是害怕我们了。” “有可能,我和英伯已经给它们重创了,催命狼都被我杀了,这两只狼一定是闻到我的气味了。” “你不是说它们最记仇吗?它们能善罢甘休?” “那是它们还没有实力,有实力了早就扑过来了,你看它们作好逃跑的准备了。”陈立敏仔细观察到两只狼有些心不在焉。 “黑子,上。”两只猎犬狂吠着扑了过去。 两只野狼见状,也顾不上尊严了,拔腿就像两侧跑去。 “短时间,这些野狼还成不了气候,但也不能放松警惕,它们肯定在监视着我们,一定要防止它们偷袭。”濮飞不无得意地说道。 “你不是说,去看看大雄和二雄吗?” “就在前面,地上还有十来只野狼的尸体,你一定要有心里准备。” “你哥有这么脆弱吗?” 两个人、两只猎犬在西沉太阳的余辉掩映下,突兀间变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就在前面,立敏哥,你准备好了吗?” “你说的是前面那两棵高大挺拔的大树吗?” “没错,那里就是战场,我们先欣赏一下战果,再去祭奠大雄、二雄吧。” “怎么这么臭?”陈立敏用手捂住鼻子。 “黑子,去那边,小花,去那边。”濮飞在走近大树时,指挥着两只猎犬到两侧站哨。 “呕,呕……” “立敏哥,要不咱走吧。” “不,我没事,吐完了就好了。”陈立敏接过濮飞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但肚子还是在翻腾,只能强忍着。 现场还维持着当初战斗的模样,十多只野狼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箭杆随风还在晃动,殷红的狼血早已和泥土混杂在一起,狼毛都趴下了,紧贴在狼皮上,感觉不到丝毫威猛,让人恶心的是那一阵阵腐烂的恶臭味。 “这就是那只催命狼,你看我这支穿喉箭。” “看来你说的都是真的,场面太壮烈了,嘿,怎么还有两只野狼自相残杀,它们的前腿呢。” “这群畜牲,太凶残了,还这么刚烈,它们的前腿都祭英伯的大刀了,唉,它们一定是怕成为其它动物的猎物,所以才互相咬对方的脖颈,算是给自己留下最后的尊严吧。” “碰上这样的敌人,当时的战斗一定很残酷吧。” “没错,若没有英伯沉着冷静地指挥,这里恐怕要多两具人的尸体了。” “你有没有觉得奇怪,这些野狼的尸体还是这么完整。” “我的记忆里,野狼都是成群出现,偶尔有单溜的,刚才我们碰到的那几只野狼,一定是在这守护尸体的,别看它们这么冷血,凝聚在一起也是需要感情的。”濮飞说完便陷入了沉思。 陈立敏思忖道:“丛林生存法则,不仅要有勇气和胆识,还要有智慧和策略。走吧,我们去看看大雄、二雄。” 第46章 水里有蛇 濮飞和陈立敏默默地站在大雄、二雄的坟前,沉重地望着远方。小黑和小花好像闻到了大雄、二雄的味道,在坟前发出“呜呜”的声音。 “天色不早了,赶紧离开这个伤心地吧,仅有的一点太阳光马上也要被黑暗吞噬。”濮飞动情地说道。 两个人继续朝前走去,夜幕在缓缓拉上,天空被隔离在树叶之外,看到的只是茫茫一片。 陈立敏警觉地说道:“听,是流水的声音。” “你们不就是想来勘察这条河附近的地质构造吗?” “原来这条河在这里。”陈立敏兴奋地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天太黑了,只能隐约看见河流像是一条巨龙般蜿蜒曲折地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你知道这条河通往何处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它肯定能通向外面的世界。” “你向往外面的世界吗?” 濮飞摸了摸后脑勺,羞赧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去过镇上,真的很热闹。” “我说的外面的世界,是指大城市,你说的那个小镇对于大城市来说,只能算的上农村的大集。” “我,我没敢想过,这要英伯同意。”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去,啥也不用担心,有我呢。” “有你?” “有哥罩着你。”陈立敏爬到一个小山坡上,再次瞭望这弯曲而又朦胧的河流,思绪万千,自言自语道:“大自然太神奇了,一条条河流,像一道道血脉,把这里和外面都贯通了,整个世界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整体。” “立敏哥,你说啥呢?” “没,没说啥,我只是感慨一下。”说完便朝河流走去。 “嘿,立敏哥,别下水,水里有蚂蝗。” “你放心,我只是想闻闻水的味道。” “真奇怪,水能有啥味道。” 陈立敏蹲下来,捧起一捧水,认真地闻了闻,甚至还用舌头尝了尝。 “怎么样,有没有特殊味道?哈哈……” “有很重的黄土气息,水是冰凉的,还有一股古怪的腥臭味。” “那能说明什么?” “这里的上游,可能很远,土质一定很松软,泥土都冲刷下来,还有很多山泉水也汇集到这里,这条河养育着这里的一切动植物,这水里有动物的排泄物,和尸体腐烂的气味。” 两个年青人在河边魔怔般定住了,思绪也不知道遨游到何处。 濮飞突然动情道:“我,其实我也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哦……”陈立敏转头望着濮飞。 犬吠声突然响起,越来越急促,濮飞机警道:“一定有情况,立敏哥小心点。” “知,啊……” “怎么了,立敏哥?” “快,快拉住我……”还没说完,陈立敏就被什么拽到河里去了。 濮飞慌忙把火把插在地上,卸下弓箭就往水里跳去。 “不好,立敏哥,是条大蟒蛇,你别乱动,越挣扎,它拽得越紧。” 蟒蛇的尾巴紧紧地缠绕住陈立敏的右腿,并使劲地往水里拖曳。濮飞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拔出匕首用力**进蛇尾巴里,蟒蛇凶猛地抖动起来,迅疾把陈立敏松开,接着是张着血盆大嘴朝濮飞扑过去,整个身体已把濮飞包围住了。 濮飞见状,知道已是躲无可躲了,厉声喊道:“立敏哥,快上岸。”说完便硬着头皮抱住蟒蛇,试图翻身到另一侧。 为时已晚了,蟒蛇整个身体已蜷缩起来,越缠越紧。濮飞还是在疯狂地**蟒蛇,蟒蛇似乎无动于衷。陈立敏抓起岸边的大刀,试图去砍杀蟒蛇,但蟒蛇与濮飞搅拌在一起,离岸边越来越远,况且自己的手也是颤抖不已,只能望着这茫茫夜色泣叹。 蟒蛇的信子都快要舔到濮飞的脸庞了,一股恶臭味涌了过来,熏得濮飞五脏翻腾。 看来今天就要报销在这里了,濮飞努力稳住心神,在蛇头扑过来一刹那间,慌忙躲闪开,双手抱住匕首,猛地朝蟒蛇的脖颈处插去,穿过柔软的下颚,深深地插进了蟒蛇的喉部。 蟒蛇像是痉挛一样迅疾仰起了头,嘴里不断发出“吱吱”的声音。 无论蟒蛇如何摇头晃脑,濮飞就是抱紧匕首不松开,感觉身体都要断了,绷紧着悬挂在半空中。血顺着刀子往外涌,伴随着蟒蛇的挣扎,血喷涌得更加剧烈,最后,蟒蛇的身体也松懈下来了,脑袋重重地砸在河水中。 “濮飞,濮飞,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陈立敏听到那轰然砸下的声音,并透过黑暗,看到那珍珠般的水花在空中铺展开,心紧张得快要跳出喉咙。 “立敏哥,我没事,你稍等一下,我给你捎点东西上来。”话音刚落,河里便不停地传来扑通声。 浑身湿漉漉的濮飞爬上了岸,手里捧着一个鹅蛋大小红彤彤的东西。 看着一脸坦然的濮飞,陈立敏惊讶道:“这是什么呀,快拿开,太恶心了。” “这是我的战利品,蟒蛇的蛇胆,听说很补,咱俩把它解决了吧。” “不行,不行,我吃不了这东西。” “那我可要看不起你,陈立敏。” “好吧,来吧,在生与死面前,我更需要的是尊严。” 待一切都安顿妥当后,濮飞点起了一堆篝火,两个人席地而坐。 在篝火的映衬下,两个人的脸上都闪烁着金光。陈立敏感慨道:“濮飞,我今天才见识到了什么是英雄气概,无惧危险、敢于冲锋、刚柔并济、浑身侠气,濮飞,我真的很佩服你,你也给我上一堂精彩的人生课,在得与失面前,一定要无愧于心。” “立敏哥,你在给谁吹牛呢,我可没有你说的那样高大。”说完,便忸怩地低下头。 “濮飞,有你这样一个小兄弟,这辈子值了,以后有什么事,只要哥能办到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在所不辞。” “立敏哥,你又夸大口了,刚才……” “此一时彼一时,秘密,秘密。” “哈哈……” 第47章 听到对话 “晓萱姐,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很漂亮吗?”濮悠瞪着水灵的眼睛看着宫晓萱。 “怎么说呢,这里清净、闲淡,无忧无虑;而在外面,有一个广阔的拼搏舞台,所有有志之士都梦想着施展才华。” “哦”,濮悠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语。 见濮悠心事重重的样子,宫晓萱接着说道:“有时我也厌倦了都市那繁忙的生活,好累的时候,真希望过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说完苦笑着摇了摇头。 濮悠难为情地笑了笑,便端着装满衣服的盆走出了房门,经过濮英绝房间时,里面飘出了爽朗的笑声,接着又是谈声笑语。 “濮老弟,你遭遇的苦难是我们不可想象的,你的传奇经历也是我们羡慕不已的,特别是你的侠骨柔肠更是值得我们敬佩。” “那里,黄教授,你们是干大事的人,见多识广,我们只是井里蛙,目光短视,干的都是些无法启齿的事情,还望你别笑话。” “濮老弟,你太见外了,没有你,也就没有我黄某人,你刚才说的这些我就不敢苟同。” “谢谢,黄教授也是爽直之人,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弯肠子了,我有一事相求。” “濮老弟,也不要说求不求了,你要是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但说无妨,我一定倾其所有去想办法。” “哥哥,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亮堂了,也,也没有……”濮英绝从来没求过人,真叫开口,还真是有些难为情。 “老弟,你可是一个爽直之人,怎么突然间变得婆婆妈妈了,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濮英绝脸都憋红了,见黄鹤年这样一说,也就索性放开了,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哥哥,那我就直说了,我收留了一孩子。” “我看见了,是濮飞这孩子,对不对,你有什么就直说。” “我希望你带他走出去,走出这大山。我看孩子天赋还不错,我不想耽搁了他,更不希望他像我一样,一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去,我希望他能有一番作为。” “老弟,谢谢你信得过我,虽说这是千斤重担,但我愿意去挑,你考虑过让他将来干什么吗?” “山里人,见识少,还望哥哥多费心,帮助多琢磨一番。” “这孩子身手不错,头脑又敏捷,性格憨厚耿直,是个当兵的好材料,老弟,你觉得怎么样?” “当兵,现在部队?” “老弟,你放心,你就把心揣在肚子里,放一百个心,你也应该出去长长见识了,事过境迁,不再是以前的黑暗社会了,老百姓当家做主人了,现在的国家是老百姓的国家,军队是老百姓的军队,都是为咱老百姓服务了。” 濮英绝谦和地说道:“哥哥这样说了,我当然放心了,那就拜托老哥哥了。” “你看,你看,又来了,见外了吧,立敏他大舅在部队是个什么团长,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濮悠听到事情都要定下来了,心一颤,端在手里的盆“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濮英绝朝外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悠儿,怎么了,人没碰到吧。” 濮悠慌乱地答道:“没,没事,我不小心碰了一下,把盆掉在地上了。” “仔细点,都这么大姑娘了,还不让人省心。”后面的话也只有濮英绝和黄鹤年能听见,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 濮悠慌乱把地上的衣服塞到盆里,失魂落魄地往自己小木屋跑去。 “濮悠,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怎么眼睛都红了。”宫晓萱慌忙把书放下。 “没,我没事,眼睛进灰了。”说完就趴在床上,并用被子蒙着头。 宫晓萱见状,猜想濮悠肯定有心事,摇晃着濮悠,故作撒娇一样说道:“我的好妹子,我的坚强妹子,谁欺负你了,是不是濮飞欺负你了,我去找濮大叔收拾他。”说完便佯装要外出。 濮悠霍然掀开被子,面如桃花一般,忸怩地说道:“不许去,我,我又没说什么。” 宫晓萱坐到濮悠旁边,抱着濮悠的肩膀,安慰道:“我的好妹子,咱好女还不跟男斗呢,哦,对了,濮飞不在家,是我错了,我误会濮飞了。” 突然,濮悠趴到宫晓萱肩膀上,抽噎道:“阿飞,他,他要走了,我,我该怎么办。” 宫晓萱关切地问道:“是怎么回事,什么走不走的。” 濮悠抬起头如诉如泣地把濮英绝和黄鹤年的对话内容讲给宫晓萱听。 宫晓萱“噗呲”一笑,安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跟老师说去,把你一并带上,这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不行,我不会走的,我不能离开阿爹,我不能……”还没说完就哽咽起来。 宫晓萱正色道:“你若是真爱濮飞,就应该支持他,好男儿志在四方。把龙困在浅滩,你那不是爱,那是害。” “我,我……” “我知道,在爱情面前,我们最容易失去判别力,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对方能幸福吗?” “我知道,但我,我怕自己做不到。” “脆弱不是女人本性,坚强才是,你应该理智地面对,也许还有将来呢?” “将来?” “对呀,为什么没有将来,两颗心若真是连在一起,相隔千万里,都能相互感应到。” 濮悠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沉默了片刻,突然,破涕而笑,并抬头坚毅地望着屋门外。 宫晓萱也是若有所思,她不知道是在思考自己的将来,还是在思考濮悠,亦或是其他人的将来,总之,思绪搅拌在一起,感到既朦胧,又明亮。 第48章 决心已定 第二天,迎着西沉太阳的余辉,两个人、两只猎犬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 “黄姐”和大黄似乎有先见之明,早已跑到木栅栏门前欢快地吠叫,屋里的人也都闻讯赶来,站在门前翘首以待。 见两个年青人从远处阔步走来,所有人都兴奋了,慌忙拉开木栅栏门,濮英绝和黄鹤年在外门又开始了谈笑风生,宫晓萱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前面,有深情,也有幸福。唯独濮悠,脸突然间变得滚烫,一片红晕瞬间爬上脸庞,内心却好像刀割了一下,痉挛般颤栗起来,偷偷地挪动步子站在后面。 陈立敏见黄教授神清气爽地站在门外迎接他们,快步走上前,兴奋道:“老师,你的身体痊愈了?” 黄鹤年活动了一下手脚,爽朗地笑道:“这要归功于你濮大叔,多亏了他的神丹妙药,哈哈。” “那里,都是教授身子骨健朗,快进屋吧,悠儿,快准备晚饭。”说完,大家便忙着往门内走去,濮飞还是像往常一样,憨憨地注视着众人,只有看到濮悠的背影时,眼眸才深情一闪。 晚饭准备得很匆忙,再加之濮悠有些心不在焉,但这并不影响大家的兴致。 晚饭时,陈立敏开始发挥其语言修饰的魅力,添枝加叶地把昨晚的事情又描绘了一番,特别说到濮飞惊心动魄战蟒蛇那一刻时,更是声情并茂和手舞足蹈,并不时朝宫晓萱深情款款地望去,没有令其失望,秋波及时传递过来了。在其得意之时,也没有忘了向黄教授表达敬意和愧谦。 濮飞在那里憨憨地笑着,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濮英绝望着眼前这个坦荡荡的青年,更加坚定了自己想法,只是那不无遗憾的往事挑动了敏感的神经,眼眶不知为何湿润了。 这夜,对濮悠来说却是煎熬,爱情、失去汹涌而至,但又无法抗拒,只能埋藏在心里。 短暂的晚饭时光,陈立敏似乎意犹未尽,拉住黄教授的手继续他的表演,宫晓萱幸福地跟在后面。 濮英绝把濮飞留下了,两人在昏暗的院子里默默地坐着,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没有血脉相连,但每一根神经都能触动到对方。 晚饭一结束,濮悠就把执意帮忙的宫晓萱打发走了,此刻,还在忙着收拾碗筷,偶尔,会魔怔般停下来,落寞地望着这两个男人,心里有说不上的滋味。 “飞儿,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更加成熟稳重了,干事情也更加有分寸了,我很欣慰,也很为你感到骄傲。”濮英绝慈祥地看着濮飞。 濮飞忸怩地笑了笑,动情地说道:“英伯,您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还是我又犯错了,惹你不高兴了?” 濮英绝尴尬地笑了笑,长吁了一口气,深情地望着濮飞说道:“没,没有,孩子你想多了,看着你长大了,我真的很高兴,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吗?一个小愣头青,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大愣头青,嘿,就像这茫茫丛林一样,我老了,你们都没有变化。”说完便痴痴地望着外面黑洞洞的丛林。 “英伯,你还年轻着呢?”濮飞也顺着濮英绝看的方向看去,也是怔怔地望着。 “我老了,我自己清楚,我已没有了年青时的冲动和梦想了,懒得动了,孩子,你们不一样,正是热情似火的时候,要珍惜这美好时光,不能蹉跎岁月。” “英伯,你肯定有话要和我讲,你说吧,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虽然见不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你却像父亲一样照顾我,我会一辈子铭刻于心的。” “孩子,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要囿于这茫茫山野,应该敢于走出去,去干更大的事业。” 濮飞若有所思地抬头望着外面的天空。 “我没有赶上好时候,但你们迎来了新的时光,就应该出去闯荡,我和黄教授已说好了,等他们把事情办完了,你就和他们一起下山吧。”濮英绝和蔼地看着濮飞。 “我,我……”濮飞也忐忑起来了,向往与不舍交集在一起,再次低下了头,难道是不敢面对现实,亦或是其他,自己也想不清楚道不明白。 “孩子,我已经给你做主了,你也不要有什么难为情和埋怨。我曾经走过的路,那是万不得已,我不能让你重蹈覆辙,现在社会变了,正义当道,你难道不应该为社会做点什么吗?”濮英绝正气凛然地盯着濮飞,接着说道:“这几天你在家准备准备,就不要乱跑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小木屋走去。 “我……”濮飞哑口无言了,无意间向厨房看去,发现濮悠正痴痴地望着这里,心像是针扎了一下,慢慢地卷缩起来,越卷越紧,感到心绞痛得厉害。 濮悠也是失魂落魄地把头转了过去,慌乱收拾碗筷,眼泪倏忽间就滑了下来,沿着脸颊缓缓向下滚动。 第49章 情定终身 天刚蒙蒙亮,濮英绝背上提前准备好的干粮,便带上黑子和大黄随黄教授他们出发了。 濮飞不知怎么的,好像自己做了羞于见人的事情,一大早见到濮悠眼神总是躲躲藏藏。 濮悠心里也在闹别扭,但看到濮飞忐忑不安的样子,竟然“噗呲”笑了出来,这一笑心里竟然舒坦多了,仿佛是一剂猛药下去,急诊得到了有效缓解。 濮悠强挤着笑容,喊道:“阿,濮飞,吃饭了。” 濮飞端端正正地坐在座椅上,手怎么放都觉得不合适,干脆垂下放在膝盖上,愣怔发呆地注视着濮悠,眼里却是茫然一片。 “怎么了,我做的饭不好吃,这有烧饼、烤肉,还有,还有你爱吃的……”说着说着竟然哽咽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往外涌。 “悠儿姐,你,我……” 濮悠大吼道:“你不要叫我姐,我担待不起。”说完便坐在濮飞对面,转身背对着濮飞,手还在抹眼泪。 濮飞站了起来,走到濮悠身旁,并掏出手帕塞到濮悠手里,沉重地说道:“你都知道了,我,我不会走的。”最后,声音也喑哑了,说完便把手搭在濮悠的肩膀上。 濮悠身体颤抖了一下,猛地一转身,紧紧地抱住濮飞,哽咽道:“我,我该怎么办,飞儿。” 濮飞突然间不知所措,紧张地说道:“悠儿,悠儿姐,到底怎么了?谁,谁欺负你了?” 看着反应迟钝的濮飞,濮悠心里百感交集,站了起来,泪眼婆娑地盯着无措的濮飞,突然,趴在濮飞肩膀上,抱得更加紧,并在濮飞肩上重重地咬了一口,呜咽道:“阿飞,你怎么这么傻,你不知道我心里有你吗?” 濮飞的身体也颤栗了一下,手哆嗦地抱住濮悠的后背,沉重地说道:“悠,悠儿,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们的。”声音也哽咽了,说完便抬起濮悠的脸,用手温柔地拭了拭濮悠脸上的泪水。 濮悠深情地望着濮飞,好像相隔千万里,甚至更远,晶莹的泪花再次填满了眼眶,模糊地看到的只有爱,心在颤抖,在滴血。 濮飞动情道:“咱别哭了,我们以后的路还很长,你这样,我可不敢再惹你了,呵呵。”傻傻地笑了笑,深情地看着濮悠。 濮悠痛苦地说道:“不,不行,我不能这么自私。”说着说着泪水又往下淌。 濮飞的心也在颤栗,手抱得更紧。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能互相感应到对方急促的心跳。 濮悠冷静下来了,沉重地说道:“阿飞,我支持你走出去,我不希望你困囿在这山坳里,一辈子就这样碌碌无为,那样我只更会悔恨一辈子的。” “悠儿,我们一块走吧,还有英伯。” “不,我的母亲还在这里,阿爹他不可能离开的,我,我也不会走的。” 濮飞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不走,我也不会离开的,悠儿,我不会和你分开的,你是知道我的。”并不容置疑地盯着濮悠。 “不,阿飞,你如果心里真的有我,你就答应我,我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而不是一个缩在山坳里的猎户。” “我……”濮飞还没说完,濮悠已用嘴堵住了濮飞的嘴。 濮飞一愣,紧紧地搂住濮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深情地吻了起来。 濮悠的泪水流到濮飞嘴唇上了,并流进了嘴里,咸的,还有点苦涩。濮飞抱着濮悠的下巴,深情地看着,少女娇滴动人的脸庞红里带点黑,但干净顺滑,找不到一丝皱纹,特别是那柳眉杏眼,在顾盼流转间更加楚楚动人。濮飞顺着泪痕一点点吻了上去。 “阿飞,你能抱着我进屋吗?”濮悠清澈的眼眸中此刻只有濮飞一个人。 “不,不行,你等我回来,我回来娶你。”濮悠没等濮飞把话说完,嘴唇再次贴了上去。 濮悠娇羞地抬起头,深情地望着濮飞说道:“我不想再等了,我要做你的女人。”说完便拽着濮飞往小屋走去。 濮悠昨晚一夜辗转难眠,想了很久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看着旁边熟睡的宫晓萱,均匀的呼吸声就像一把锯子一样,一点点往自己心上锯去,痛苦一次次地拨动敏感的神经,眼泪毫无预兆地往外涌,顺着脸颊,枕巾已是漶漫一片。 终究要去面对,无论是厮守还是牵挂,总要作出抉择,濮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濮悠松软地躺在床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手紧紧地抱住濮飞的后背,指甲一点点深陷进濮飞的肌肉里,心却飞到了远方,飞到了遥远的将来。 在经过一番激情后,两人坐在床沿深情款款地对望,眼神中秋波粼粼。 濮飞从贴身的衣服兜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一层层地展开,露出了那个金光闪闪的小铃铛,上面还系着一根红绳。 濮悠眼前一亮,露出了久违的甜蜜的微笑。濮飞轻柔地拿起濮悠的左手,突如意外地把铃铛系在濮悠手腕上,并深情地望着濮悠说道:“悠儿,我的心是属于你的,你只要摇响它,我就会出现在你身旁。” 濮悠感动地扑到濮飞怀里,两个人再次紧紧抱在一起。 第50章 下山出走 明天,濮飞就要远走他方了,濮英绝怎么也无法入睡,独自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空,今天才猛然发现,自己真的像是坐在井底,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树林,庆幸的是,自己没有像井里蛙一样去告诫别人,头顶上的天只有锅盖那么大,也庆幸,自己有勇气去下定决心,看着头顶上的月亮慢慢消失,谁知道明天会是怎么样呢?外面真的会有更多光明吗?濮英绝想着想着,发现自己真的老了,甚至开始彷徨了。 濮飞也是睡意全无,在辗转反侧后,轻轻地推开了屋门,正巧看见濮英绝坐在院子里低头叹息,慌忙转身回屋。 推门的声音还是惊动到了濮英绝,抬头看到了转身回屋的濮飞,并小声地唤住了。濮飞迟疑了一下,还是坐到了濮英绝对面。 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默默无言地坐在院子里,话到嘴边又溜了回去,这将是这两个男人最后一次正式的交谈,却变成了一种孤寂的裹挟,也许英雄泪都是苦涩的,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但这终将成为遗憾和无奈。 天刚蒙蒙亮,所有人都站在院子里,濮英绝紧紧地握住黄教授的手,眼里除了希冀,还有无奈。黄教授心领神会,把写下的地址塞到濮英绝手里,并千叮万嘱一定要常联系。 濮飞心里尽管有千万个不舍,眼里的泪水随时可能奔涌而出,但背负着太多的希望和期待,只能毅然决然地背上自己的打猎装具和个人的随身物品,与黄教授一行人消失在这茫茫丛林。濮悠的心像刀绞一样,千般的痛苦席卷而来,但只能化作无穷的苦涩往心里吞咽。 下山的路很顺畅,偶尔,小鸟的啁啾声为这回程增添了不少欢悦。一回到山外的镇子里,陈立敏立即给自己的大舅打了一个电话,告知了具体回去的行程。在火车上又辗转了两天两夜,一行人终于回到了西汉市。 刚下火车,便见一个身着军装魁梧壮硕的小伙子招手向这边跑来,陈立敏搓揉了一下疲倦的双眼,定眼看去,兴奋地对众人道:“是小王,我大舅的司机来接我们了,唉,总算回来了。” 其他人也舒了一口气,相互笑了笑。 小王的脸似笑非笑,但眼角微微翘起眯成一条线,兴奋道:“立敏哥,你们总算回来了。”司机小王边说着,边接过黄教授手中的行李。 “我大舅怎么没过来?” “首长本来想来,但有上级工作组在团部检查,走不开,嫂子正在家做饭呢,对了,玟玟妹子也回家了,听说你要回来,别提有多高兴,嘿嘿。” “看你那高兴的样子,吃蜜了。”陈立敏向前朝小王的胸脯轻轻地捶了两拳。 众人有说有笑,很快来到了站外军绿色吉普车前,小王慌忙打开车门,把大家的行李一件件往车上装。当要取下濮飞身上的弓箭时,濮飞紧紧地拽住,两人尴尬地拉扯了两下,小王笑着说道:“立敏哥,你看这个弟弟,他,他这是怎么了。”言语中有一种嗤之以鼻的味道。 陈立敏微笑着走过去拍了拍濮飞的肩膀,朝小王做了个鬼脸,说道:“就让他拿着吧,箭在人在,嘿嘿。” 濮飞的脸瞬间红得像个熟透了的苹果,低着头怔怔地站在一旁。黄教授见状,笑着拍了拍濮飞手,打趣道:“孩子,你不要介意,立敏就是这样,跟人熟络了,说话就没个正形,但没有坏心眼,你可不要往心里去,走,我们上车吧。” 小王尴尬地笑了笑,识趣道:“黄教授,您坐前面吧。” 黄教授摆了摆手,平易地笑道:“还是让晓萱坐前面吧,我们三个男人坐在后面挤一挤就行。” 宫晓萱忙推辞道:“老师,还是您坐前面吧,这一路近一个小时,还有一段路崎岖不平,车子颠簸得厉害。” 黄教授爽朗地笑道:“晓萱,你可别小看了老师呦,老师还没有老到一碰就散架,我这身子骨可不比这小子差吧。”指了指陈立敏,便轻轻地把宫晓萱推到前面。 陈立敏忸怩地笑了笑,乖乖地让到一旁,直到濮飞登上车了,才跳进车去。 “哐当”一声,车门关上了,小王说道:“大家坐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长途跋涉后,大家都很疲惫,零星的几句客套话后,车内便安静下来了。 濮飞从未坐过汽车,刚开始在平路还能勉强坚持,但当吉普车驶入颠簸的村间小道时,再加之浓郁的柴油味扑面而来,肚子里翻江倒海得更加剧烈,随时有喷涌而出的危险。 “立敏哥……”濮飞话刚到嘴边,便“呕”一声,慌忙用手堵住嘴,并用胳膊捅了捅旁边的陈立敏,陈立敏早已伴随着颠簸的“摇篮”坠入了梦乡,不耐烦地转过身去。 黄教授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呕吐声,迅疾睁开双眼,朝濮飞投去关切的目光,见状,慌忙喊道:“小王,路边停一下车。” 吉普车紧急靠路边停了下来,在惯性的作用力下,所有人都趔趄向前扑了过去。 宫晓萱惊惶地大叫一声,见车平稳地停在路边,羞赧地笑了笑。陈立敏还算镇定,搓揉着惺忪睡眼,很不情愿地说道:“小王,怎么了,车坏了吗?”转头见黄教授已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便歉意地笑了笑。 黄教授刚下车,濮飞便紧随其后飞了出去,紧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伴随而至的还有一股酸臭味涌进车内。 所有人都下了车,陈立敏似乎有些得意,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随之又恢复了关切之情,把水壶递给了濮飞,其余人也都在关切地看着濮飞。 濮飞漱了漱口,歉疚地说道:“对,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陈立敏拍了拍濮飞的肩膀,安慰道:“刚开始,肯定不习惯,以后时间长了,就不会晕车了。” 黄教授也投去慈祥的目光,和蔼地说道:“孩子,好些了吗?” 濮飞挤了挤笑容,并点了点头。 众人又陆续上了车,这次濮飞坐在靠近车窗一侧,吉普车再次启动了。陈立敏见气氛有些沉重,便开玩笑道:“阿飞肯定没问题,你看他壮得跟一头牛一样,黑熊见了他都会被吓跑。” 濮飞忸怩地笑了笑,望着外面穿梭的景致,沉默不语。 小王见濮飞晕车厉害,不敢相信陈立敏所说的话,但看到濮飞身上那把弓箭,还是好奇地问道:“立敏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陈立敏见话匣子打开了,氛围也上来了,瞬间感觉有了精神,像是描绘神话故事一样绘声绘色地讲述,特别是讲到惊心动魄战蟒蛇那一段时,还有感情爆发,惊讶得小王目瞪口呆。 小王把濮飞彻底记住了,但是疑惑憨直的外表下真的蕴藏了巨大能量吗?并计划着一定要找机会与濮飞切磋一下。 黄教授和宫晓萱尽管曾聆听过,但还是睡意全无,甚至在添枝加叶的修饰下也有些心血澎湃,就没有搅乱陈立敏的雅致。 濮飞则不一样,过惯了山林朴素而又纯真的生活,不敢想像本是本能的事情,为何经过一次次华丽词藻的修饰变得如此虚伪,瞬间感到面红耳赤,甚至坐立不安、手足无措。 濮飞很不愿意听这些吹擂的话,只好自己屏蔽起来,望着窗外倏忽而过的景致,心又飘向了远方,注意力再也没有被颠簸的车轮搅乱,后面的路总算坚持下来了。 第51章 大碗喝酒 吉普车稳稳地停在团家属院门前,李卫国团长和女儿李沁玟早已在那里等候,见车子停了下来,李沁玟便迫不及待地迎了过去。 黄教授匆忙推开车门,笑道:“李团长,别来无恙啊!”边说着边朝李卫国走去,两个人紧紧地握了握手,接着便寒暄起来了,并不时睃了睃不远处的濮飞。 “萱姐,你们这趟丛林之旅,好不好玩,下次一定要带着我呀。” “嘿,嘿,没见表哥东西拿不下,还不过来帮忙。” 小王赶紧说道:“立敏哥,我来就行,别麻烦玟玟妹子了。”两眼又眯成一条缝紧粘着李沁玟。 陈立敏不耐烦道:“小王,干你的活去,别在这无事献殷勤。” 李沁玟朝小王翻了一个白眼,并“哼”一声朝濮飞走去。 “表哥,这是谁呀,呆头呆脑的,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都什么年代了,还背上一把弓箭,莫非你们把猎人也领回来了,你们也太逗了吧,嘿,拿来给我看看。”说着就要去夺弓箭,但被濮飞紧紧地拽着,任凭李沁玟如何努力,丝毫不能动弹,只好无奈地停了下来,娇嗔道:“表哥,你看,欺负人,你管不管。” “呵呵,我来看看,哎呀,我的表妹爱美了,你看这瓜子脸,这抹了多少化妆品,这睫毛是不是假的,也忒长了吧,你这口红是不是太娇艳了,我还以为你嘴里流血了。” “表哥,你太讨厌了,哼,我再不理你了。”说完便拽着宫晓萱的手往家里走去。 李卫国佯装生气道:“立敏,又不正经了,你们这俩孩子,从小在一起就没有安静过,一见面就是你掐我,我掐你,还不快进屋,你舅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说完又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李团长,这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濮飞,和他伯伯一样,是条硬汉子,一定合你的口味,飞儿,还不过来叫李叔叔。” “李叔叔。”说完便愣怔地看着李卫国,眼神里渗透着坚毅。 “哈哈,不错,没有惧色,背上是把好弓箭,能给我看看吗?”濮飞迟疑了一下,还是取下来递给了李卫国。 李卫国轻轻拉了拉弓弦,发现几乎不能动弹,便撸了撸袖子,摆好弓步,奋力拉至满弓,随即缓缓松开,整了整衣袖,哈哈大笑道:“小伙子,好弓,不下七十斤吧,哪天我可要找你比试比试。”说完便把弓箭递给濮飞。 濮飞挠了挠后脑勺,朝李卫国憨憨地笑了笑。李卫国又哈哈笑起来,随即便迎着黄教授和濮飞往家里走去。 屋里也是热闹非凡,兄妹俩不知为什么又争执起来,但你不让他们争吵吧,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盯着你,特别是李沁玟更会失魂落魄。李卫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兄妹俩感情好是好事,就怕两个孩子闹腾起来把握不好分寸。 这时小王匆匆从屋里往外走,李卫国忙喊道:“小王,今天别走了,一块吃饭。” 小王虚情假意地说道:“首长,这,我还是走吧。”说完便哈巴狗似的看着李卫国。 “婆婆妈妈,怎么也变成娘们了,进屋去。” “怎么这么热闹呀,又在争执什么,马上开饭。” “爸,表哥他吹牛,他说他杀死一条四五米长的大蟒蛇,我才不信呢。” 陈立敏见濮飞走了进来,慌忙在后面摆了摆手,暗示李沁玟别说了。李沁玟吐了吐舌头,并扮了个鬼脸。 “好了,好了,先吃饭,小王,招呼大家坐下。”李卫国说完便转身朝厨房走去。 “兰芝,还有几个菜?” “最后一个菜了,你快招呼黄教授喝上两杯。” 李卫国回到客厅,朝小王说道:“小王,拿酒杯来,今天高兴,你也喝点,我特批了。” 林兰芝端着菜进来了,笑着说道:“黄教授,家常便饭,千万别客气。” “卫国老弟真有福气,有这样的贤妻良母,羡煞旁人啊!” “黄教授见笑了,兰芝你也喝点。” “不,不,你们喝吧,我一闻到这东西就头晕,我真搞不懂,一见到酒,你就像猫见到老鼠一样,两眼都发光。” “哈哈,男人就这点爱好,你们女人不懂,我们喝的是寂寞,男人的寂寞。” 李沁玟不服气道:“我也喝点,平远哥,给我也倒点。”小王看着李卫国不知所措。 “小王,别听他的,你坐下,女孩子学什么喝酒。”小王无奈地朝李沁玟笑了笑。 “哼,我偏喝。”说完便端起旁边陈立敏的酒杯,用舌头舔了一下,慌忙吐着舌头,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众人哈哈大笑,李沁玟娇羞道:“难喝死了,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 “黄教授,欢迎光临寒舍,客套话我就不说了,立敏这小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也别客气,来,喝酒。” “没什么劲呀,比那个什么山楂酒还差点,是不是,濮飞。”濮飞默不作声地憨笑着。 李卫国戏笑道:“你小子知道啥,毛还没长齐呢,这可是正宗的红高粱酒。” 见宫晓萱臊得低下了头,耳朵根都变得红扑扑的,林兰芝笑着埋怨道:“老李,你说啥呢,又没正形了,这还有小姑娘呢。” 陈立敏委屈道:“我可没乱说,你看濮飞,他一口就全干了,啥事也没有。” 李卫国扫视了桌上一圈,发现其他人都只是小酌了一口,唯独濮飞一口全干了,爽朗地笑了笑,并一口气把剩下的小半杯酒喝完。 “小王,去,到厨房拿两个大碗来,小杯子太不过瘾了,今天,不醉不罢休。” 小王难为情地看着林兰芝,林兰芝苦笑道:“随他吧,你去拿吧,他这个人就是倔脾气,从来不服输,今天碰到对手,他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哈哈,知我者,莫我媳妇者也。”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少贫嘴。” “吃饭就吃饭吧,非要在这里秀恩爱,恶心死人了。” 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无关,濮飞木讷地端坐着,愣怔地注视着桌子上的菜肴,思绪又飞到远方。 见濮飞在那愣怔发呆,黄教授笑道:“飞儿,飞儿,李团长要和你喝酒。” 濮飞从恍惚中惊醒道:“啊,好的。” 见濮飞憨直得可爱,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王,给我和濮飞倒满。” 小王又看了看林兰芝,见林兰芝低头不语,只好硬着头皮先给李卫国倒酒。 “小王,你这是徇私舞弊呢,还是看不起你团长,倒满。” 小王傻傻地笑了笑,并小心翼翼地倒满酒。 小王走到濮飞身旁,并把我搭在濮飞肩上,边倒酒,边低声唬道:“小子,你可要悠着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濮飞心里一颤,没曾想人和动物一样,也是欺软怕硬,但沉着冷静是现在唯一的方式,依然沉默不语。 李卫国佯怒道:“他娘的,王平远,你小子翅膀硬了,敢在老子眼皮底下威胁人了,去,去,你坐到濮飞那里,让濮飞坐在我这旁边,就不能相信你小子。”说完又朝小王呲牙笑了笑。 第52章 喝倒众人 “濮飞小兄弟,真是好酒量,痛快,酒逢知己话嫌多,喝酒。”话刚说完,濮飞便一饮而尽,李卫国不甘下风,也是牛饮而下。 “大舅,我看你今天是碰到硬茬了,你还是早点认输吧。” “你这小屁孩,知道啥,你舅的字典里有‘输’字吗?我这叫是英雄识英雄。” 李卫国已没有意兴去招呼其他人,又和濮飞连干了两大碗。 林兰芝有些过意不去,歉疚地笑道:“教授,让你见笑了,卫国这个人就是这样,除了训练,就爱这口,你要是断了他的酒,就是跟他玩命,但有一点,他一个人从来不喝酒,还有工作时,也是从来不喝酒,但和老战友,或是对脾气的人在一起,准是喝成一滩烂泥。” “兰芝,你,你知道啥,嘿嘿,黄教授,喝酒,今天太高兴了,濮飞这小兄弟,行,不错,敢跟我叫板,我喜欢,哈哈。” 濮飞好像没事似的,看着李卫国愣怔地笑了笑,又端起碗一饮而尽。 李沁玟终于见到自己的父亲要败了下来,在这位雷厉风行、倔强如牛的父亲面前,无论自己如何撒娇,如何煽情,都不能感动他,有时甚至感到陈立敏才是他的亲儿子,自己反而成了他的外甥女了,想着想着,幸灾乐祸地笑道:“你看他,爸,这傻小子在笑话你,你要输了,哈哈。” “李团长是真男人,是一名铮铮军人,豪迈又不失性情,老朽只能自叹不如,来,李团长,我陪你走一个。”说完黄教授也是一饮而尽。 “痛快,王平远你小子,到现在还在做缩头乌龟,我批准了,不醉不罢休。” “这,……”王平远愣怔地看着林兰芝。 林兰芝摇了摇头,苦笑道:“晓萱,玟玟,我们到客厅吃水果去,一股酒味,快把人熏死了。” “换大碗,怎么还跟个娘们一样,你小子再装下去,老子可要换司机。” 王平远陡然间心一颤,慌忙朝客厅看了一眼,赔笑道:“团长,那我,我今天可就放开了,黄教授,立敏哥,你们,要不……” 黄教授尴尬地笑道:“我们就算了,我们这些握笔杆子的,与你们握枪杆子的比,只能自叹不如了。”陈立敏也是弱弱地笑了笑。 “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孬种了,黄教授是搞大学问的,你竟然还学会了趁人之危,别让我小看了你。” 王平远猥琐地笑了笑,说道:“我错了,我先干一碗。”说完就端起大碗咕咚一口气喝完。 濮飞见状,憨憨地笑了笑,也随之举起碗一饮而尽。 “濮飞兄弟好样的,就是话少了点,是看不起几位大哥,还是怎么了?” “没,没有,英伯跟我说过,礼尚不往来非男子汉。” “好,好一个男子汉,你小子总是这样怔怔地笑,都快要把我给笑糊涂了,我真担心把你喝傻了,哈哈。” 濮飞坚毅地盯着李卫国,正色道:“李叔叔,你放心,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跟你们说什么,我傻不了,这点酒还难不倒我。” 李卫国大笑道:“爽快,是我误会你了,我先干一个。”濮飞也随之喝了一碗。 “哈哈,大智若愚,实是大智大勇之人,我带兵这么多年,看来真是碰到对手了,我以为一个眼神就能把你看透,怎奈,哈哈,英雄不问年龄。”李卫国说完,重重地拍了拍濮飞的肩膀。 王平远很不服气,自己可是团里的尖兵,每年军事比武都拿第一,正因为如此,才被李团长遴选去既当司机,又当通讯员,几年来,可从来没有得到李团长这样的夸奖。强挤着笑容道:“团长,我今天可要表演一下,来个武松三碗照过岗,一口气连干三碗。” “好,王哥,我陪你。” 王平远心里在窃喜,自己老家可是以酿酒为生,自己也可以说是泡在酒里长大的,还从来没有人敢来应战,这可是自己的绝活,屡试不爽,何况其他人都喝也不少,特别是濮飞已喝了好几大碗,得意道:“你,那就来吧。” 濮飞看出了王平远的心事,只能来一招敲山震虎,但必须隐而不露,憨笑道:“三碗是不是有点少,要不直接来五碗吧。” “啊,五碗。” “小兔崽子,五碗就认怂了,老子这一大坛酒管够,倒酒吧。” 王平远没想到被濮飞反将了一军,心里也在发毛,这一口下去少说有两斤高度红高粱酒下肚,只能硬着头皮应战了,难为情地笑道:“好,开始吧。” 濮飞也不拘束了,依次摆开五个大碗,逐个倒满酒,然后是眼也不闭,一碗接一碗喝下。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李卫国直接是竖了个大拇指,陈立敏情不自禁地喝彩。 王平远喝完第四碗时,就开始数星星了,第五碗还没喝完就趴下了。 气得李卫国大骂道:“他娘的,还吹嘘是酒缸里泡大的,现在成了个软蛋了,直接当逃兵了,哼,我来。” 濮飞有些过意不去,尴尬地笑道:“李叔,要不算了吧。” “怎么了,是看不起我,还是怕我趁人之危占便宜了,立敏,再给我拿两个碗来。” 濮飞笑了笑,说道:“那就恭谨不如从命,我先干为敬。”说完又连喝三碗。 李卫国暗暗惊奇,今天真是碰到神人了,自己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三碗酒刚下肚,直接晕头倒在桌子上了。 “飞儿,你今天算是一鸣惊人了,我看李团长是忘不了你了。” “我,我……”濮飞不知所措地挠着头。 陈立敏自鸣得意地说道:“我早说阿飞不简单,谁叫他们不信,这就是逞能的下场。” “啊,妈,妈,快过来。”李沁玟惊讶地喊道。 “怎么了,大惊小怪,还能不能有个女孩子的样子了,啊,哈哈。”林兰芝走过来,先是一惊,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濮飞端坐在那里憨憨地笑着,仿佛要告诉大家,这一切不是自己有意的,是他们自找的。 第53章 触动往事 自挂完电话,李卫国的脸一直是阴郁的,眉头紧锁,痛苦一点点爬上脸庞,偶尔还有惊悸的抽搐。往事本以为就此沉寂了,随着噩梦的减少而渐渐埋葬在心间,但被这个电话再次唤醒,仿佛刚发生没多久。 从家属院到团招待所这一路,李卫国一直在努力压抑住心中的痛苦,但轰隆隆的炮火声、痛苦的**声、无助的呼救声一次次拨弄着敏感的神经,全连一百二十多号人,剩下不到十人,零星的枪声在对方火力的压制下显得多么软弱无力,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战友的血无休止地往外涌,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已躺在战友的血泊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他们都是自己最真挚的兄弟。更让自己心碎的是,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了,却逃不过奸佞小人的迫害,面对枪林弹雨无所畏惧,却不堪忍受流言蜚语的辱骂,和毫无尊严的折磨,就这样,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在夜深人静时,落寞而又凄凉地挂在了自家房梁上,这就是自己的妹夫,自己的生死战友。 来到招待所门前,李卫国的心稍微平复些,但还是停留了片刻,试图转移注意力,努力把绷紧的心舒展开,脸上强挤出笑容。 轻轻敲了敲黄教授的门,黄教授笑着迎了出来,李卫国慌忙陪笑道:“黄教授,昨晚让你见笑了,我这一时兴起,自己都把控不了自己,你说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跟一个毛头小伙子较起劲,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了大牙。” “李团长,你这豪爽的性格不可多得,不拘泥于小节,敢说敢干,我看没有什么不好。” “黄教授,濮飞这孩子不错,爽直但不迂腐,我帮定了。” “那我这趟来得就太值了,我那个救命恩人濮老弟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 “黄教授,说实话,你交代的事,就是千难万难,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你的恩情,我和立敏是难以还清了,唉,不好意思,让黄教授见笑了,都让刚才这个电话闹的,濮飞这孩子的素质真心的不错,你也看到了,已经把我打趴下了,哈哈。”李卫国无力地笑了起来。 “李团长你多虑了,我和陈保国(陈立敏父亲)亦师亦友,我们俩同在一个学院,一个那么优秀的老师,就因为人正直,敢说敢做,硬是被人打成反动派,我,算了,往事不堪回首,历史中总是缺少不了苦难的人,濮飞也属于命运多舛的那种,也许是生活的遭遇,使得他的性格变得比较内敛,心事喜欢藏在心里,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要多担待,千万别着急上火,不管怎么样,我都感谢你。” 黄教授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了,多年尘封的往事,又被无情地揭开了,就像是伤疤刚长上痂,还没来得及痊愈,又被强行撕扯开了。陈保国当年被人诬陷,自己却怕被牵连,组织来调查时,竟然选择了逃避,畏惧战胜了良知,信口雌黄,毫无羞耻地与其划清界限。谁知灾难接踵而至,陈保国不堪忍辱负重,选择了上吊自杀,其妻子李婉萍承受不了一夜间失去丈夫和生计来源的打击,也以一根白床单草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留下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多年后回忆起来,黄教授唯一能感到一丝慰籍的是,庆幸当时自己的良心未泯,在剧烈的思想挣扎之后,终于鼓足勇气把孩子接到了自己的家。当年李卫国的部队还在边疆,回来也是两年后的事了。 见黄教授突然低头叹息,李卫国心想那不堪回首的岁月不知折磨了多少人,自己也不知是幸运者还是被害者,努力笑道:“黄老哥,过去的总是过去了,你我都年纪不小了,都该看开了,未来就留给年青人吧,我刚来之前,给当地的武装王部长打了一个电话,王部长是我一战友,我们一起参加过边境作战,生死兄弟,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说会想一切办法,让濮飞在当地入伍。我再想办法,让濮飞留到我这个团,好苗子我看着也是舍不得给别人,哈哈。”李卫国笑着笑戛然而止,眼里突然盈含着泪花。 黄教授抬头看着李卫国,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个汉子,在他心里,李卫国从来都是个乐观派,在他粗犷的脸庞上从来没有发现过忧愁,但为何突然伤感起来,黄教授心里埋怨自己不应该提起那段伤心往事,难堪地笑了笑,便低头从烟盒里取了一颗烟递给李卫国,并为他点上了。 李卫国也尴尬地笑了笑,歉疚地说道:“黄教授,让你又见笑了,这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因往事伤感,这不,今天我和王部长通电话,多絮叨了几句,又说到立敏父亲,那年我们三个人在一个连里,我是连长,王建平部长是指导员,陈保国是团作战参谋,我们作为侧翼穿插分队,目的是炸毁敌人的弹药库,刚完成任务,就被敌人包了饺子,数倍的敌人从四面八方猛扑过来,就像一群饥不择食的猛虎,一波又一波地冲了过来,我们所见之处全是尸体,有敌人的,也有战友的,我们边打边撤,回来时,全连只剩下五个人。回来没多久,战争很快就结束了,我和王部长还留在部队,陈保国有文化,转业到你们学校当老师了,其他两个人也是各自回家乡了。尽管是生死兄弟,但我们很少有来往,都不想去回忆当年那可怖的景致,也许是逃避吧,但该来的总归要来,现在说出来了,心里反而舒畅了。教授,听说你们明天要回学校了,濮飞就留在我这里吧,反正不到一个月就要参军入伍了,让他在这里先感受一下部队的生活。” 黄教授感激地拍了拍李卫国的手,意味心长地笑道:“李老弟,拜托了,其他我也不多说了,再说就真生分了。” 第54章 逛“大观园” “什么,让我带那个呆子到城里逛逛,哈哈,我真怕刘姥姥进大观园,让人看笑话,不行,不行,你还是另请高人吧,我丢不起这个人。” 李卫国紧绷着脸,圆瞪双眼盯着李沁玟,不容辩解道:“明天吃完早饭,小王开车带你们去,有什么事回来再说。”这是李卫国一贯的作风,说一不二,从来不会给你留下讲条件的余地。 林兰芝埋怨地说道:“你这个大团长,把威风又耍到家里了,你看把孩子吓得脸都青了。你也是的,不就逛个街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别惹你爸生气了,他要是真生气了,咱娘俩可真成了受气的豆沙包了,听话,听话。”边说边偷偷往李沁玟手里塞着东西。 李沁玟睃了一眼母亲塞到自己手心的钱,那可比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还多,能不心动吗?但还是不依不饶地撒娇道:“行,带他逛街可以,我也得约法三章,否则,还是没门。” 李卫国故作严肃道:“条件,还从来没有人跟我讲条件,有什么事找你妈,我要上班去了。”说完便阔步往外走去。 李沁玟小声说道:“妈,你没看爸刚才那样子,凶神恶煞的,好像我是他仇人一样,唉,总算出去了,妈,你说我该怎么办,带着那个呆头呆脑的家伙出去,要是碰见了同学,还不被人笑掉大牙;你看他那头发,快赶上我的长了,不男不女,真像个野人;还有他那个大弯弓,人家还以为我们是穿越回来的呢,妈,出去可以,你找人把他的头发剪了,叫他不能带那把破弓,还有给他换件衣服,实在是太土了,真受不了。”娇嗔地拉扯着林兰芝的胳膊。 林兰芝无奈地笑道:“好好,我去安排,我亲自跟濮飞说去,那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不像你这样矫情,都是我惯的,还有你那个不省心的爸,唉,自己犯的错只能自己去承担了。” 李沁玟朝林兰芝做了个鬼脸,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濮飞没有表示任何异义,还是像刚来一样,憨笑着答应了,头发任由林兰芝处置,并换上李卫国的一套半新的中山装,别说,真的挺合身,要不是衣服浆洗后掉色了,还真以为是量身定做的呢。 “嗨,呆,啊,那个什么飞。” “濮飞。” “哦,濮飞,我听说你晕车,你要是再想吐,一定要提前说,千万别吐在车里。” “知道了。” 王平远瞟了一眼后视镜,发现濮飞手牢牢地抓住车门把手,正痴痴地盯着车外,一脸好奇和惊讶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得意起来,媚笑道:“沁玟妹子,想好了去哪玩吗?” 李沁玟扭头向后看了看,惊讶得目瞪口呆,刚出门前自己把心事全花在自己的装扮上,未曾注意到濮飞,上车时的那一番话也是因厌弃而戏说,不由得感慨,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濮飞的装扮让人眼前一亮,束身的中山装,配上笔直的身板,精气神立刻增色不少,还有精干的平头,没有那蓬乱的头发遮挡,颧骨分明的脸庞赫然跃于眼前,尽管只能看到半边脸,但也足以能想象到那俊朗的面廓,特别是那浓黑的剑眉让人怦然心动。 见李沁玟侧着头在那愣怔发呆,王平远忐忑地提醒道:“沁玟妹子,沁玟。” 李沁玟恍然若失,好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脸突然火辣辣的,娇羞地笑了笑,慌乱地说道:“要不去步行街吧,那里好玩的东西多。” “好勒。” 这一路上,濮飞还如以往一样,沉默不语。 李沁玟不知为何,心里总感觉很慌乱,仿佛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突然把以前撒泼的天性收敛起来,车里的欢声笑语陡然间少了,偶尔一两声无力的笑声,也是王平远绞尽脑汁的催化作用。 王平远把车停在步行街附近的停车场,三人很快融入了茫茫人海,濮飞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平远哥,你看,那么多好东西,等会我请你们吃小吃。” “我,我请。” “算了吧,就你那点钱,你还是寄回老家吧。” 王平远被呛得哑口无言,脸因羞愧而滚烫,心里的酸甜苦辣就像耻辱牌坊一样让自己抬不起头。看了看旁边的濮飞,心里总算平衡一点,一丝得意的眼神一闪而过,嘴角微微扬起。 “哇,终于找到了,你看这帽子,太漂亮了,我们学校的校花就有一顶,简单大方,关键,还有一种清新脱俗的美,终于让我找到了,老板,多少钱。”李沁玟爱不释手地端详起来。 突然一只白皙的女人手紧紧地拽住帽沿的另一边,娇嗔地喊道:“这帽子我要了,虎哥。” “什么?”李沁玟抬头看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不屑地盯着自己。 李沁玟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轻视过,盯着眼前这个描着浓重的黑眼影、睫毛长至眉毛、嘴唇红里透黑的妖艳女子,胃里瞬间翻腾起来,唯一能让自己有一丝好感的是那最近流行的卷发,但她偏偏捯饬成一个刺猬头,恼羞成怒道:“我先看到的,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虎哥,你看,有人欺负我。” “谁欺负我女人,找死。”一个彪形大汉挺胸而出。 王平远见状,慌忙站到李沁玟前面,圆瞪双眼盯着彪形大汉。濮飞也挪动步子,站在王平远旁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面。 彪形大汉故作镇定道:“怎么,想以多欺少,宝贝。”说完便低头向妖艳女子耳语了几声。 妖艳女子不悦道:“哼,算你们狠,虎哥,我们走。”挽着彪形大汉的胳膊,扭着翘臀消失在前面的人群中。 “谢谢平远哥,太过瘾了,走,我请你们吃小吃去。” “喂,呆,濮飞,你走不走,好看吗?你看,你,你两眼都直了,不就是一个臭**,真是个土冒。”濮飞憨憨地笑了笑,并用手挠了挠后脑勺。 三个人在街边小面馆草草吃了三碗热干面,李沁玟又突发奇想,兴奋道:“时间还早,我请你们看电影去。”王平远热切地附和,濮飞照常沉默不语,憨憨地笑了笑。 望眼看去,街上鳞次栉比的高楼、川流不息的小轿车、熙熙攘攘的人流,还有鲜艳刺目的广告牌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濮飞看得眼花缭乱,脚步都挪不动了。偶尔,传来小贩清脆的叫卖声和远处工地机器的轰鸣声,濮飞都要驻足侧耳倾听。 看着濮飞这样痴呆茫然的样子,常有驻足停下来的人,像观看马戏表演一样在不远处交头接耳,甚至传来怪异的笑声。 李沁玟现在真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抵御不住“强权”的压迫和那蝇头小利的诱惑,远远看着“刘姥姥”式的濮飞,真是羞愧难耐,脸好像在火堆旁炙烤,烫得只想找一块冰块敷在上面。 李沁玟面红耳赤地朝王平远嘀咕了几声,便头也不回急迫地往前走去。 有了濮飞的陪衬,王平远早已心乐得开了花,故意揶揄道:“嘿,濮飞,小心脚下,这里可不是丛林,快走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欣赏,嘿嘿。”濮飞真以为脚下有东西,慌忙低头看去,结果什么也没有,抬头朝王平远望去,只见王平远一副嘲弄自得的样子,再看看周边,还有多双异样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濮飞知道自己出丑了,羞赧的形态在脸上一闪而过,若无其事地朝王平远走去。 第55章 影院“奇葩” “怎么没有新电影,全是战争片,又到了一年征兵季,唉,便宜你们了,你们随便选吧。” 王平远谄媚地笑道:“要不算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逛逛。” “别,别,大家兴冲冲地过来,别因为我,打扰了大家的雅兴,要不看《侦察兵》吧,让我们看看丛林猎人和咱战场上的侦察兵哪个厉害,嘿嘿。”李沁玟说完,便戏谑地朝濮飞笑了笑。 这是一个能容纳近两千人的影院,三人依照电影票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李沁玟很欣然地坐到两位男士中间。 濮飞的视线跃过前面探动的人头,盯着前面的白幕愣怔发呆,仿佛电影已经开始,需要靠着专注的眼神去一层层剥开白幕,才能领略到其中绮丽的风光和惊险的场面。 影院的大灯突然关闭了,在这一刹那间,濮飞警惕地蹲在座位底下。借着昏暗的光亮,李沁玟睃了一眼旁边的濮飞,笑声差点喷涌而出,慌忙手捂住嘴,努力把笑声憋了回去,低声问道:“濮飞,你怎么了?快坐好。” “你不是说在战场上吗?天黑了,小心有敌人,快趴下。” 李沁玟还是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旁边也有人哄笑起来,甚至有人低声嘲弄道:“傻冒。” 李沁玟转头怒目一扫,尽管感受不到怒火,但周围还是安静下来了。 李沁玟侧头低声向濮飞说道:“电影还没开始呢,别着急隐蔽。”说完自己便咬牙切齿地把笑声憋了回去。 放映机的灯光猛然投射到白幕上,随着放映机的转动,屏幕上开始出现图像和声音了,濮飞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这时屏幕里传来一个声音:“小心,有敌人,快隐蔽起来。” 濮飞又慌忙趴在座位底下,侧耳倾听子弹的呼啸声,不时左右探头察看前面情况。 王平远侧身朝濮飞这边看了过来,周围也开始嘈杂起来。 李沁玟不忍再戏弄濮飞了,虽说幼稚可笑,但谁都不是与生俱来就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李沁玟偷偷拽了拽濮飞,濮飞侧身看过来,着急地吼道:“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快趴下,敌人有枪。” 周围突然哄堂大笑起来,王平远侧身低声奚落道:“濮飞,你快别丢人现眼了,坐好吧,这是电影院,不是你那个丛林捕猎,快歇歇吧。” 濮飞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大家都端坐在座位上,只是注意力不在屏幕上,而是在注视着自己。 濮飞似乎明白了自己刚刚表演了一出闹剧,尴尬地笑了笑,随之又歉疚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是闹着玩的。”说完便端坐在座位上,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面的屏幕。 尽管如此,濮飞还是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仿佛屏幕里的人随时都要走出来,屏幕里的子弹随时都要朝自己射来。面对蜂拥而至的敌人,面对敌人地毯式的追捕,更有甚者,竟然敢在敌人眼皮底下攫取情报,屏幕里的人总能镇定自若地应付,而自己紧张的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李沁玟早已羞愧得无地自容,刚来时还曾有过一闪而过的怦然心动,现在全部荡然无存,只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看着旁边的濮飞还在左右摇摆,坐立不安,不由得埋怨道:“濮飞,咱能不能不闹了,这是公共场合,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我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一次次的人格侮辱,一次次的茫然无措,濮飞终于鼓起勇气,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侧头低声怯怯地问道:“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这电影是什么东西,那里面的人好像随时要走出来,怎么突然间有那么多人,有枪有炮,还有子弹的呼啸声和炮火的轰鸣声,为啥你们一点都不紧张。” 李沁玟既释然又茫然,既同情又无奈,看着这个从丛林深处走出来的青年,素净得太彻底。但不管怎么样,刚才这样的闹剧是不想再重演,耐着性子,轻声向濮飞解释道:“电影是一门技术,电影是现实生活的艺术加工,每一个电影人物的塑造,都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原型……” 濮飞是似懂非懂,终于安静地坐着,但脑袋里是一团乱麻,知识和见识的欠缺,像围观野狼的羞辱的嚎叫声,但那一桢桢闪过的画面,那一个个勇毅的人物,又想起了濮英绝,那是一座座丰碑,一次次激励和鞭策着自己。 “哎呀,总算结束了,回去吧。”李沁玟一脸无奈地征询着王平远。 王平远还是像只哈巴狗一样,献媚讨好地说道:“好啊,走吧,时间也不早了。”说完便鄙夷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濮飞。 多年丛林生存的法则告诫自己,弱者自有弱者生存的办法,可以示弱,但决不能怯弱,濮飞又恢复了常态,朝李沁玟和王平远憨憨地笑了笑,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第56章 初露锋芒 “平远哥,刚才出电影院门的时候,我又看到了上午和咱们争抢帽子的那一对男女,发现他们在探头探脑地盯着咱们,不知怎么,我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窥探咱们,要不快点走吧。” 经历了刚才电影院的那一幕,现在又感到被人监视,李沁玟心烦意乱地盯着王平远。 王平远得意地笑了笑,豪迈地说道:“沁玟妹子,请你放心,你平远哥不是吃素的,保护你还是没问题,只是,肯定没问题,嘿嘿。”睃了一眼旁边愣怔发呆的濮飞,心里更是美滋滋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暧昧地朝李沁玟笑了笑。 李沁玟勉强赔笑了一下,但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只能加快脚步往前走。 濮飞警惕地朝周围睃了睃,凭着猎人应有的警觉,少说有四五个人在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看来,濮飞快步走到王平远旁边,轻轻拽了拽王平远的袖子,并暗示他周围有危险。 王平远早已沉浸在自我陶醉中,对洋相出尽的濮飞更是不屑一顾,揶揄道:“你不会是被枪声吓怕了吧,你放心好了,现在社会上没有枪,嘿嘿。”濮飞只好难为情地笑了笑。 李沁玟低着头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自顾自地往前走,突然,王平远谄媚地笑道:“沁玟妹子,麻烦你抬头看一下。” 李沁玟恍然醒悟,慌忙抬头往前看去,尴尬地笑了笑,原来前面是一条死胡同。 在李沁玟转头一刹那,笑容便僵住了,脸倏忽间就变成铁青色。王平远茫然地看着李沁玟,发现了异常,也慌忙转身看去,发现前面不远处有六个拎着一截半米长的木棍的年青人朝他们阔步走来,其中领头的正是那个彪形大汉,一只手在前面晃动着木棍,另一只则肆无忌惮地搂着妖艳女子,嘴角微微扬起,桀骜不可一世地盯着前方,吓得几个正在胡同里玩游戏的小孩哭喊着跑了。 前有匪盗,后无退路,看来只能破釜沉舟往前冲了,但敌我力量差距这么悬殊,可展开地域又这么狭窄,没有防身的器械,只能用胳膊去挡木棍,王平远想着想着心里就有些发怵。 王平远晃了晃脑袋,总算清醒了一些。令王平远震惊的是,濮飞则像一根木桩一样纹丝不动地定在前面,怪只怪刚才自己的豪言壮语说的有点大,便硬着头皮走到濮飞跟前,侧目看见濮飞正圆瞪双眼凌厉地盯着前方,不觉心里一阵嗤笑,拍了拍濮飞的肩膀,正色道:“你站到后面去,负责照看沁玟妹子。” “我?”濮飞疑惑地盯着王平远,把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点了点头,便来到了李沁玟身旁,并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李沁玟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傲慢,脸色苍白得看不到血色,眼神闪烁无措,楚楚可怜地望着前面,双手紧紧地拽着衣角,不时有轻微的颤抖。 彪形大汉领着其他几个小混混步步逼近,嘲弄的神色挂满在每个人脸上。 王平远紧握着拳头,拔凉的心在一点点紧缩,只能故作镇定,凛然喊道:“你们想干什么,别胡来,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是军人,胆敢胡来,别后悔。” 但王平远的眼神出卖了他自己,自信少了,胆怯多了,彪形大汉狂妄地笑道:“什么狗屁军人,也就知道以多欺少,现在看我们人多了,认怂了,兄弟们,别跟他啰嗦,给他们点颜色看。” 旁边的妖艳女子娇嗔道:“虎哥,让他们小心点,别弄坏了我的帽子。”彪形大汉抬手摸了摸妖艳女子的下巴,猥琐地笑了笑。 “你们敢……”王平远还没说完,五个小混混便挥着木棍蜂拥而至。 王平远慌忙侧身闪到一边,抬脚向一旁的小混混飞过去,本想把这个小混混踹倒,随之把木棍夺过来。谁知这个小混混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王平远的脚刚触到他,便翻滚倒地,王平远也顺势趔趄摔倒在地上。 其他四个小混混怎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饿狼一般扑了过去,挥舞着木棍噼里啪啦砸向王平远。王平远慌乱地护住头,蜷缩着身体在地上翻滚躲闪,但也没少吃棒槌。 看到无力反抗的王平远,一旁的李沁玟无助地蹲在地上,全身像筛糠一样在瑟瑟发抖。 彪形大汉把妖艳女子搂得更紧,在一旁呲着牙奸邪地笑着,得意忘形时,还不忘在妖艳女子脸上重重地亲上一口。 濮飞在众人无暇他顾时,疾速跃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钳子一样牢牢抓住其中一个小混混的手,在其还未反应过来时,猛用力一拧,“咔嗒”一声,整只胳膊都旋转过来,便顺势夺过木棍,随之是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其他小混混都抬头看了过来,濮飞没有给他们机会,挥舞着木棍以千钧之势砸在他们手臂上,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小混混们抱着手臂或是胳膊仓皇往后退,彪形大汉眉头一紧,推开妖艳女子,圆瞪怒目,挥舞着木棍扑了过来,仿佛地面都在颤抖。 此情此景,濮飞脑海里突然闪过当初战狼王的情景,嘴角微微扬起不屑的笑容。 李沁玟见濮飞三两下便解救了王平远,惊讶得目瞪口呆,但彪形大汉如一座山一样压了过来,惶恐不安地把头埋在膝盖上。 濮飞也是义愤填膺地冲了过去,就在与彪形大汉相遇时,侧身一转,飞踏上墙面,翻身闪到彪形大汉身后。 彪形大汉挥舞着木棍扑了个空,正要转身时,濮飞在其脑后重重地给了一击。彪形大汉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扭动着身体栽倒在地上。 濮飞扭头向身后怒目一扫,妖艳女子早已惊惶地花容失色,小混混们惶恐地向后趔趄了一下。 濮飞刚要走过去扶王平远,王平远突然自己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朝彪形大汉踢了两脚。 濮飞摇头憨憨地笑了笑,便把怒火收敛起来了,迅疾恢复了平静,并朝李沁玟走去。 第57章 扰动心旌 在回去的路上,车内一片寂静,若要细听,除了呼吸声,就剩下杂乱无序的心跳声了。 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濮飞愣怔地注视着车窗外,熟视无睹那飞逝而过的景致,脑袋里也是茫然一片,有太多的未知等着自己去探寻,现实的无奈与挑战,让自己显得有些笨拙和无措,曾经的温馨画面就像电影的片段一样不断涌现,如烟的往事是多么值得回忆和回味。 王平远也是心不在焉,今天算起栽了大跟头了,本想好好表现一番,却在心仪已久的女孩子面前出尽了洋相,本就不高大伟岸的形象,现在更是滑稽可笑了。偷瞟了一眼旁边的李沁玟,发现她紧锁着眉头痴痴地望着车窗外。本想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局面,话到嘴边又滑了回去,透过后视镜,睃了一眼后座的濮飞,心里除了怨恨,没有一丝的感激,特别是看到濮飞那孤傲、倔强的脸庞,更加笃定这一切都是濮飞计划好的,目的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 李沁玟早已摆脱了惊恐不安,濮飞轻而易举便清除了眼前的障碍,现在想起来,感到自己当时是多么荒唐可笑,竟然还被吓得颤栗不已,不由得埋怨起王平远不自量力,使得自己花容失色,但想到濮飞那敏捷矫健的身影,和那干练的脸庞,心里竟然春心荡漾,脸庞似乎有些微微发热,羞赧地把头转向车窗外。 “你们总算回来了,玟玟你下来吧,我还有点事,嘿,濮飞你别下车了,怎么都愁眉苦脸的,小王,你这脸怎么了。”李卫国冷峻地看着王平远。 王平远心一颤,慌忙朝车外的李沁玟扯眉弄眼地祈求,忸怩地说道“我,我没事,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算了,算了,你小子现在骄傲得眼睛都看上天了,去矿业大学,我找黄教授有点急事。”说完睃了一眼后座的濮飞,濮飞还是如一泓秋水,在憨态可掬地发呆。 王平远心里现在可是五味杂陈,羞辱感一次次占据上风,伴随而至的便是怨恨,甚至还夹杂着仇恨,感到整个心都要崩裂了。 李卫国现在也是着急火燎,经过痛苦地挣扎,也许是出于对黄教授的感激,亦或是出于个人的愧疚,昔日的战火又在心间燃起,烦闷不已,仿佛前面又是蜂拥而至的敌人,自己的战友和挚友,一个个倒下,鲜血四溅,眼里喷出了杀人的怒火,扭头看了看王平远,突然不耐烦道:“你小子这是怎么了,开个车还心不在焉,仔细点。” 王平远怯怯地答道:“是,首长。” 车子稳稳地停在黄教授家门口,黄教授早已在那里等候,在黄昏的映衬下,显得那么苍老,脸色阴郁凝重,疑惑地问道:“李老弟,你电话里说有重要事情,还需要麻烦你亲自跑一趟?” 李卫国正色道:“你们俩在车上等着,走,黄教授,我们到里面说。” “走,到我书房去。” 李卫国把书房面关上,低声说道:“老哥,有些情况不是太妙,边境局势不太乐观,敌国对我挑衅变本加厉,已经到了针锋相对,甚至是忍无可忍的地步。” 黄教授震惊得目瞪口呆,还是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说得都是真的,又要打仗了,老百姓刚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又,又,唉。” “我们边境的敌国受到某些西方帝国主义的怂恿,这次战事看来是很难避免了,征兵也提前了,很突然,十天的征兵期。” “老弟,你的意思是?” “濮飞若是参军入伍,那可是要直接上战场,后面的情形你应该能想到。” “这……”黄教授陷入了焦虑中,让自己拿主意,自己恐怕也做不了这个主,但要与濮英绝商量,时间又来不及。 李卫国自顾自地点上了一支香烟,黄教授也拿了一支点上,烟雾很快把两个人笼罩了。 黄教授突然说道:“濮老弟要是知道,以他的性格,我觉得会得到肯定的回答。” “哦……”李卫国惊讶地答道,抬头疑惑地看着黄教授。 透过朦胧的烟雾,黄教授无奈地笑了笑,接着把濮英绝的事情简要说了说。 李卫国陷入了沉思,最后猛吸了一口烟,沉重地说道:“不简单,就是没碰到好时候,那绝对是一号人物。” 黄教授感慨道:“濮老弟一生中有太多的遗憾,岁月辜负了他,但他的血迄今还是滚烫的,没有因沧桑而冷却,我想跟他是性情中人有关吧,他注定了是不会离开丛林的,因为他的挚爱,他的爱人永久地在那里,他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濮飞身上,所以,要不,我们还是征求一下濮飞自己的想法吧,他现在也是成年人,遇事有时比我们还沉着冷静。” “濮飞这孩子也不简单,经历过生死考验,还有丛林生活的磨练,比常人有更坚强的意志和耐心,一双深邃无底的眼睛,我是看不透啊,哈哈,我去把他叫进来。” 李卫国把濮飞领进了黄教授的书房,紧接着便把刚才的情况严肃地述说了,黄教授在一旁关切地看着。濮飞只是默默地点头,还是缄口不言。 李卫国着急道:“濮飞,我刚才已经把基本情况跟你说了,你也别愣怔发呆了,最后,还是由你自己做决定。”说完便和黄教授一本正经地盯着濮飞,没有催促,还在耐心地等待。 濮飞陷入了沉思,濮英绝和濮悠的面孔交织着在脑海中晃动,他们的话掷地有声地震撼着自己,“男人就应该顶天立地,有一番作为”,“男子汉就应该勇敢正视现实,而不是做一个缩头乌龟”。 濮飞凛然道:“我决定了,在这种时候,我更应该参军入伍,我相信英伯,还有悠儿姐,一定会全力支持我的,后面的事,还需倚仗李叔叔安排。” 李卫国站起来,重重地拍了拍濮飞的肩膀,并“哈哈”笑了起来,但双眼却盈含着泪花。 临别前,李卫国还不忘再三嘱咐,自己是冒着犯政治错误的危险前来商量的,祈盼黄教授和濮飞一定要谨守秘密。 第58章 筹划新训 车子回到团家属院已是晚上八九点了,李卫国草草扒了几口饭,便电话约定团政委赵强在办公室商谈事情。 赵强较李卫国年轻七八岁,早年毕业于某名牌大学,拥有典型的书生气,大学毕业后,据传是凭借着家庭关系,很顺利参军入伍,并直接进到某大机关,下基层锻炼是假的,镀金才是目的。 赵强来团的时间较短,不到两年时间,而李卫国在这个团将近三十年,可以说是根深蒂固。赵强深知自己资历浅、力量弱,但不甘心做傀儡和应声虫,暗中较劲,摸索出一套“曲线用权”的办法,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对待赵卫国更是尊敬有加,分管的政治工作也时常征求李卫国的意见,这对付大大咧咧的李卫国很受用,李卫国心里总是美滋滋的,从来没有提出过反对意见为难赵强,为此,赵强的威信也逐渐树立起来了,慢慢培养了自己的人。 赵强先李卫国一步赶到办公楼,正在李卫国办公室外徘徊。李卫国见状,匆忙把赵强迎入办公室,没有太多的客套话,相互点上了一支烟,便进去了正题。 “老赵,我就长话短说了,关于新兵训练问题,我今天请示了师首长,鉴于当前特殊的形势,和我团的现实状况,能不能打破以往的训练模式,直接以实战为背景组织训练,师首长也给了明确答复,加大实战化训练强度和难度,以汗水换鲜血,争取一个月取得实质成效,两个月直接可以拉出去。老赵,时间紧、担子重,我们俩必须要拧成一股绳,这是政治任务,更是我们作为军人的崇高使命。老赵,我思前想后,新训工作负责人还是由郭副团长担任,他上过战场,有实战经验,只有这样,当前训练才能有针对性、科学性和实效性。另外,我觉得把一些情况跟他说清楚还是有必要,这对抓好下步新训工作至关重要,我们只要在可控范围内传达,也不算是失泄密。” 赵强虽说在与李卫国暗中较劲,但敏锐性很强,在重大问题上,老成持重,即使有反对意见也会隐忍而不露,决不会使自己处在对立面,坚定地说道:“老李,我同意你的观点,现在可以说是大战在即,我们必须要有充足的思想准备,提前筹划好,考虑充分,能想到的法子都用起来,平时多流点汗不要紧,确保同志们在战场上少流血才是关键,我现在给老郭电话。” 片刻之后,副团长郭守义匆忙赶来了,待其坐定,李卫国开门见山道:“老郭,我刚才和政委商量了一下,由于时间紧迫,没征求你的意见,还望你们能理解和服从,下步的新训工作由你负责,主要出于以下几点考虑,一是你是从基层一步步上来的,知兵带兵有经验;二是你分管团训练工作,抓训练有自己独到之处,成效也很显著;三是,也是最主要的,其他团领导不具备的,你有实战经验,实战训练能更加有科学性和针对性。”李卫国说完后愣怔地看着郭守义。 郭守义显然还是有情绪,自己在班子成员中年龄仅次于李卫国,若是考虑到牛参谋长抓全团训练,任务较重,难以分身,不合适负责新训工作情有可原,但刘副团长和林副团长,论资历、论年龄,他们都比自己合适,如果真负责新训工作,今年回家过年计划又要泡汤了,自己可是提前跟家人打好招呼了。 李卫国见郭守义犹豫不定,低声说道:“老郭,我们要你负责新训工作是权衡过了的,只有你最适合,我不妨给你透露一点,马上要打仗了。” 郭守义惊讶道:“什么,你说的是真的?”见赵强朝自己点了点头,两眼立刻炯炯有神,振奋地说道:“谢谢组织关爱,我一定尽全力去完成任务。”郭守义清楚,战争是赋予军人最崇高的荣誉,军人时刻都是在为战争而准备,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这是一个军人的本色,更是一个军人的责任担当。 李卫国爽朗地笑了笑,但他心里清楚,只有经历了战争洗礼的军人,才能有这种神色,他们平日不想去回忆曾经的战争,因为那里有太多的伤痛,但又热切地渴望战争,因为战场才是他们实现自我的真正沃土,自己也是感同身切,接着正色道:“老郭,我们现在准备跟你说的都是绝密内容,我刚才和政委商量了一下,出于大局考虑,还是有必要跟你传达一下,你必须要站在讲政治高度,保守秘密。”说完便严肃地盯着郭守义。 郭守义肃然道:“两位首长请放心,我以一名党员的身份和个人人格向你们保证,用我的政治前途担保,绝不泄露丝毫秘密。” “老郭,今年的情况比较特殊,边境的局势是瞬息万变,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征兵工作也提前了,节奏很紧凑,都在驻地征兵,征完后,立即分配到各个单位。团里的情况你也清楚,去年退役了近五百人,今年计划补充的新兵人数也有近五百人,考虑到当前的情况,师首长也作了明确指示,打破以前依照条条框框按部就班训练的模式,以实战化训练为主,给你的时间只有一个月,随时都有可能拉上战场,你要克服一切困难,周密筹划,从难从严训练,现在多出点汗,将来才少流血,这些话不用我提醒你,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郭守义抿了抿嘴,坚毅地盯着李卫国和赵强,猛然站了起来,凛然道:“我立刻着手准备新训方案,我也有一个条件,这次的新训骨干必须是精兵强将。” 李卫国和赵强对视了一眼,笑道:“由你定,我们决不干预。” 最后,赵强站起来紧紧握住郭守义的手,动情地说道:“老郭,全团最重的担子交给你了,一切就拜托了。”说得郭守义也是热泪盈眶。 第59章 决心报复 王平远在军人服务社碰到尖刀一连一排二班长,幸灾乐祸地笑道:“老倪,恭喜呀,你这个单杠王可是郭副团长钦点的精兵强将,好好训练那群新兵蛋子吧,哈哈!” 倪超嬉笑道:“老王,别看你小子长得贼眉鼠眼,混得挺自在,还是首长身边红人,说不定哪天就成了首长家的上门女婿哩。” 倪超一副四方脸,心里有什么都写在脸上,做人做事都是直来直去,时常被人戏称为“倪憨子”,但他从来不生气,更不会因这些事,而怀恨在心。 王平远好像是做了亏心事,一不小心被人戳中了,脸瞬间羞红得像个熟透了的苹果,慌忙抢过话来说道:“你小子可别乱说,再说,我可要跟你急了。” “好了,好了,算我说错了,好不容易碰到你,有件事憋在我心里都快起毛了,今天正巧碰见你了,向你打听一下。”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什么时候也变得娘们了,不过,我有言在先,要是再大放阙词,我可真对你不客气了。” 倪超朝王平远挤眉傻笑了笑,然后,悄声问道:“老王,今年不按常理出牌呀,新兵不是还有近两个月才来吗?怎么现在就确定新训骨干?大家都在讨论,说边境不太平,不会要打仗了吧,那就他娘的就太过瘾了,如果当兵这些年真能上一次战场,就是牺牲了也值了。老王,你是首长身边人,消息灵通,也就别卖关子,透露点。” 王平远笑而不语地盯着倪超,急得倪超垂首顿足逼问道:“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算了,当我没说。”说完站起来准备走。 王平远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自己可是有备而来的,为了与这个极少出门的“憨子”班长会面,可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想当年,两个人是同一年入伍,经过多年的比拼,论综合素质,王平远总能多胜一筹,论功行赏,王平远是尖刀一连一排一班长,而倪超是二班长,但两个人谁也不服谁,但又惺惺相惜。那时的王平远是如此之清澈,把全部心思都用在训练上,个人综合素质在全团是无人能出其右,尽管如此,但在体能及器械上,还是不及倪超如牛一样的拼劲和博劲,特别是这两年一直在首长身边,由于种种原因,自己不进反而有所退步。 王平远突然“扑哧”笑了出来,抚慰道:“老倪,看你猴急的样子,在你面前,我是那种藏着掖着的人吗?只是有些事情,你也要考虑到兄弟的苦衷,你也知道纪律,这个时候你就专心训练,装作若无其事一样,一切行动听指挥,哈哈。” 别看倪超耿直爽快,甚至有些莽撞,但真要琢磨日事来,也能心细如发地揣度,心领神会地笑道:“老王,别拿自己真当领导,什么时候肯赏脸到老连队来逛逛。” 王平远难堪地笑了笑,手搭在倪超的肩膀上,故作难为情地低声说道:“老倪,你就别拿兄弟开涮了,兄弟有一个请求,还需要你鼎力相助。”说完便用企盼的眼神看着倪超。 “咱兄弟谁跟谁,你尽管说,只要能帮上忙,就是两肋插刀也是在所不辞。” 王平远抿了抿嘴,抱了抱倪超的肩膀,微笑道:“有兄弟这句话,我就宽心了,我有一个远房亲戚,今年也参军入伍,很可能到咱团,我这小兄弟,从小脾气古怪,自己有点小能耐,对谁都不服气,性格孤傲得不可一世,有时倔强得像头牛,对谁都是另眼相看,本来我那亲戚要我帮助****,杀杀他的锐气,但遗憾的是,我不能参加新训队,今天,正巧碰上你,你说我不找你能找谁,全团也就你最合适。”说完,脸上便挂满了难为情的神色,怔怔地看着倪超。 “老王,你这是给我难题呢,还是来给补充营养啊,不过,哈哈,正合我胃口,我就没碰到训不了的兵,到我手底下没有不服服帖帖的,就怕到时你不乐意了,哈哈,对了,叫什么名字?” 王平远见事情办得出奇顺利,仿佛看到羞辱的牌坊即将倒向濮飞,激动得不知所措,见倪超愣怔地盯着自己,忸怩地笑了笑,感激地答道:“濮,濮飞,那就辛苦老倪了,改天请你喝酒。” 倪超用拳头捶了捶王平远的胸脯,揶揄道:“公鸡头上拔毛,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哈哈。”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又触碰到王平远的痛点,心里的痛楚又有谁能理解,又可以向谁倾诉,只能独自往心里吞咽。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自己可能是全村最有出息的人了,第一个走出大山,第一个看见高楼大厦,第一个会开汽车,也许也是第一个有宏大抱负的人。自己兄弟姐妹八个,最小的弟弟才五岁,记得自己参军那年,母亲的孕肚才微微有所显露,最大的哥哥已经四十多了,瘦骨嶙峋,黝黑的皮肤仿佛死气笼罩一般,佝偻着背,整天一副暮霭沉沉的样子,更别说找媳妇,自己都难以养活自己,自记事以来,父亲每天都是蹲在门前吧唧吧唧抽着旱烟,两眼无神地看着天空,唯一能展现气魄的是对母亲毫无怜悯地打骂,村里其他人家也好不了多少,蜷缩在山沟里,有时为了一点灌溉的水源,能打得头破血流,甚至不惜搭上性命。 王平远有时觉得自己很幸运,凭着自己顽强的毅力、不服输的斗志、敏捷的头脑,总算是在全团站稳了脚跟,还赢得了掌声和鲜花,甚至李卫国、李沁玟对自己都是刮目相看,但现在,濮飞的出现,自己的地位要受到挑战了,甚至是岌岌可危,那一天的事情总是挥之不去,羞辱感一直盘旋在心间,自己怎么能甘心被人**,家乡父老那期盼的眼神,自己那高高在上的神气,还有那梦寐以求的爱情,都要随之灰飞烟灭了,想着想着,怒火瞬间填满胸口,随时都可能喷涌而出。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