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甜瓜不强扭》 第1章：风起 “小姐，平郡王府的燕世子又来了。” 安京顾府，韶华院。 顾无双方才将母亲周氏迎进院子，就听外头立时又再传来道通禀。 跟着，未等顾无双应答，就见门房直接领着燕世子过来了。 “扶夫人进去。” 顾无双交代了声便打算出去，只是刚才转身便又再被周氏拉住了。 “双儿……” “没事的娘。”顾无双回头，握住周氏的手又再轻拍了拍：“皇上不是已经下旨明令不再追究了么，没事的，别担心。” 说罢，顾无双直接将周氏交给侍女，跟着便直接抬脚去了外间院子。 此时世子燕已然进了院门，眼见就要到正房门口。 “燕世子。”顾无双皱眉，直接站在门前朝世子燕行礼，而后也不多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见状，世子燕跟着皱眉，只是念及此行目的，到底没有多说，只是抬手朝顾无双拱了拱，算作回礼。 “燕世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顾无双心下不喜，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这就是你威远侯府的待客之道？”世子燕闻言眉头皱得更深：“客人进门连个茶水都没有？” “世子教训的是。”顾无双下意识紧拳，只是念及眼下处境不得不暗自忍了。 “备些茶点来。”回身朝边上的侍女招呼了一声后，顾无双直接引着世子燕到院内的石桌前坐下，淡声道：“世子贵人事忙，想来无事是不会来我这是非之地的。” 话落，顾无双斜眼睨了世子燕一眼，而后才又沉着嗓子道：“世子莫不是忘了，家父已然身故，当今也已然削爵，而我顾家，也再不是什么威远侯府。” 顾家武勋世家，历代男丁皆为国而战，而往上自老太爷起，数代男丁皆不到四十便战死沙场，甚至到了顾无双这一代，顾家更是直接绝了香火。 同时也正是因着这样，月余前的顾家才能从豫王谋反一案中摘了出来。 只是顾家虽然逃过一劫，但是顾家长女，也就是方才嫁给豫王不到一年的顾倾城却是怎么都躲不过去。 周氏为此没少掉眼泪，而方才来找顾无双也是为了商量这事，只是还来得及开口便被世子燕的到来而直接打断。 “皇上又不是因为你爹死了才……算了，懒得跟你计较，本世子来就是想告诉你，如今你顾家若想脱困，这安京城内除了我赫连燕，没人能帮得上你。” 赫连燕不屑，只是瞥见顾无双的表情到底没真的说出口。 “你若是愿意，我这就去找媒人上门，你……” “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无双念着顾倾城的处境，一时有些没怎么明白过来：“世子这是在……提亲？” “哈，我就喜欢你这性子！”赫连燕愣怔，跟着回神后不由抚掌大笑：“没错，本世子就是瞧上你了，你要是愿意，本世子还缺个侧……” “我不愿意。” “侧妃……哈？” 赫连燕下意识僵住，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愿意。” 顾无双沉着嗓子又再答了一遍，道：“我道世子怎会在这个时候上门，原是想纳我为妾。” “不是妾，是侧妃……” “都一样。”顾无双冷眼，道：“莫说我不愿做妾，世子便是抬了八抬大轿来迎我做正妃我也不愿。” “为什么？”赫连燕彻底怔住了。 虽说他只是个郡王世子，可家里祖母却是先帝亲封的大长公主，便是当今见了也得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姑祖母。 且他家这个郡王也不是什么荫封，而是实打实的有着实权的，只是家里祖母一直拦着，说是位高权重不能全占了，所以家里才一直都只领着郡王的封诰。 “世子莫不是忘了，我是有婚约的。”顾无双想了下道。 “婚约？”赫连燕被气得笑了：“你说的莫不是徐家？” 说罢，不等顾无双应答，赫连燕便又再直言道：“眼下这情形，你觉得徐家还能如约娶你？” “你觉得，除了我赫连燕，眼下这安京城还有别的谁敢娶你？” “徐家不敢，难道燕世子就敢？” “那是当然，这安京城就没有我赫连燕不敢……” “世子是改主意要娶我做正妃了么？”顾无双冷笑，眼底的厌恶更是险些压制不住径直漫了出来。 “你想做正妻？”赫连燕有些迟疑：“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若是换做以前绝对没问题，毕竟你各方面都还算配得上本世子，可眼下……” “眼下我顾家是涉嫌谋反的罪人。” 顾无双面无表情地接了话头，不等赫连燕说完便直言道：“虽然靠着先人庇佑逃过一劫，可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所以燕世子肯冒着可能被连诛的风险纳我，我便不该诸多推辞，不识抬举？”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抱歉。”顾无双暗自深吸了口气，道：“是我失态了。” 顾无双起身朝赫连燕致歉，直言道：“世子许是有所不知，我顾家历来立有规矩，顾家的女儿绝不与人为妾，另外我已有婚约在身也是不争事实。” 说罢，不等赫连燕应答，顾无双便又再接口，强调道：“徐家还敢不敢娶我另说，但我顾家的女儿，只要一天没有退婚，便绝不会悔婚另嫁！” “是么？” 赫连燕眯了眯眼，看向顾无双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冷了起来：“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月前狄戎来犯，徐茂行为追击敌军将领而孤军深入，后被敌军暗箭中伤，以致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又如何！” 顾无双暗惊，但只一瞬便又立时恢复冷静：“我徐顾两家的婚事便是先皇也是知道的，且不说徐茂行只是下落不明，即便他真的战死，我也依然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你！”赫连燕闻言彻底冷脸：“简直不知所谓！” 莫说顾家才刚迁来安京没几年，便是徐茂行自己也是很早就去了边关，所以赫连燕绝不信顾无双真的会对徐茂行有着多深的感情，所以唯一的解释，就只是她不想嫁他赫连燕为妃！ “你且等着，本世子会叫你自己愿意的！” “恭送世子大驾。” 顾无双闻言直接屈膝，仿似完全没听出半点赫连燕的话外之意。 第2章：云涌 “双儿……” 赫连燕离开后，顾无双独自坐在院里出神，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周氏的声音，跟着抬眼，才发现周氏已经在那站了不知多久了。 “你还好么？”周氏眼眶发红，方才赫连燕在院子里说的话她全听见了。 若是换做以前，她定是要当下便将人赶出去，可眼下这处境…… “没事的娘。”顾无双有些疲惫的扯了扯嘴角，说话同时起身将周氏扶住：“您怎的出来了，外间风大，您……” “我没事。”周氏摆手，不等顾无双说完便直接挨着她在石桌前坐了下来。 跟着，正要开口，就听外间忽地一阵吵闹。 周氏皱眉，下意识朝顾无双面上望了眼。 顾无双也跟着皱眉，因吵闹声就在院子外头，且其中的一道女声还是自己跟前的珍珠——原是门房上的小厮，在赫连燕离开后又特意折回来找顾无双讨赏，只是还未进到院子便被路过的珍珠给拦下了。 而珍珠又是顾无双跟前的大丫鬟，所以小厮即便气恨也不敢真的将她怎样，只得在外间门口跟她理论起来。 “去把他叫来。”顾无双得知缘由立时眯起了眸子：“顺便将各处的管事以及门房上的人全都叫来。” 琥珀侍立在旁，闻声正要应下，就听顾无双跟着又再沉着脸补了一句：“去看看赵叔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将他也一并找来。” 说着，顾无双捡了只干净的杯子又重新沏了杯热茶递给周氏，道：“娘方才是想跟女儿说什么？” “我……”周氏有些迟疑，端着茶盏迟迟不蹭曾开口。 见状，顾无双不由又再握住了周氏的双手，道：“娘想说什么便直说吧，难不成对我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 “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我想去看看你姐姐。”周氏垂眼，说话间忍不住又再红了眼眶：“我也知道不应该，可我这心里……我就是怎么都放不下啊。” “我知道。”顾无双点头，跟着暗量了周氏一眼后斟酌道：“不过还是别去了吧？” 尽管她私心里她也想去，可眼下这形势…… “娘，您知道姐姐被关在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诏狱。”周氏眼眶更红，说话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哭意：“那可是诏狱啊，城儿那么胆小，她可怎么受的了……” “没事的娘……” “怎么可能没事！”周氏闻声再也控制不住泪意，当即便直接哭出了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城儿打小便怕黑……” “从前在家里你爹便宠她，甚至连绣花都不让她学，说是怕她拿不住针再把自己给扎着了……还有你姐夫，虽然看着粗枝大叶，可那也是将你姐姐疼到了骨子里的……” “娘！” 顾无双闻言更觉心揪，可面上却不得不沉了脸色，道：“姐夫已经没了，姐姐……眼下这情形，皇上能放过咱们，已经算是开恩了。” “那就不管你姐姐了么……”周氏彻底失控：“那可是你亲姐姐，你……” “那您想怎样！” 顾无双闻言一把将周氏甩开，跟着狠着心咬了咬牙，道：“您想叫我怎么管？拉着您一道随她一起为姐夫殉葬么？” “我……” “小姐，各处的管事都已经到了。” 琥珀从外间踏进院门，仿似没察觉到院内的异样，径直上前朝顾无双道：“现在就唤她们进来么？” 顾无双点头，没有多话。 见状，琥珀不由立时朝珍珠使了个眼色，而后直接转到周氏跟前，道：“外头风大，奴婢先扶您进去吧？” 同珍珠一样，琥珀也是在顾无双跟前伺候的，只是相较于珍珠的泼辣，琥珀为人要更加心细一些。 而周氏正觉不知道怎么面对顾无双，闻声不由径直点了点头。 “二小姐……” 待琥珀扶着周氏离开之后，珍珠这才转身出去将一众管事唤了进来。而众人方才进门便察觉顾无双的脸色有些不对，不由都有些紧张起来。 反倒是那小厮，因着是自己闹过之后才得到顾无双的召见，所以不但不觉得紧张，反而心下还多了两分暗喜。 “二小姐，小人来找您讨赏了。” 小厮候了下见无人开口，不由立时自己站了出来，道：“小人先在这里给二小姐道喜了，恭喜二小姐……” “不如你先告诉我，这喜从何来？”顾无双方才换了杯热茶，闻言不由手中一顿。 “呃，这方才燕世子不是说了，择日便娶……” “砰！” 顾无双闻声瞬时沉脸，看向众人的眼神也瞬间染上两分冷意：“是不是你们也这般觉得，觉着如今我顾家大不如从前，便可如现在这般任由旁人羞辱？” “这怎么能是羞辱呢？” 小厮不解，看向顾无双的眼神也逐渐变得莫名：“人家燕世子可是平郡王府的长子嫡孙，家里祖母还是当今皇上的亲姑祖，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这等天大的好事，旁人就是求都求不来，怎的到了二小姐的口里就成了羞辱呢？” “你们也这般认为？”顾无双闻言忍不住冷笑出声，跟着说话同时又再朝一众管事面上扫了一眼：“是不是你们也都觉得，眼下我顾家既糟了劫难，也再不是从前的威远侯府，所以便可如现在这般，什么规矩脸面都可以不顾了？” “二小姐言重了。” 晚一步赶到赵管家已经了解了缘由，因此听到这话不由立时站了出来：“此事确是门房上懈怠了，不该任由外男进出内院，可燕世子非比常人，他……” “赵叔。”顾无双摇头，示意赵管家不用多说：“我唤您一声叔，除了您是府里的老人，更是因为您自小便跟着父亲，所以今儿当着您的面我便直接把话撂这儿了。” “眼下我顾家的处境确实有些不怎么好，所以你们有所担忧，甚至有所懈怠也都能理解，但不论怎么说，这都不是你们能欺上瞒下，甚至是胡作非为，置我顾家安危脸面于不顾的理由！” 说到这里，顾无双直接命人将府中众人的身契拿了出来。 “赵叔是府上的管家，这门房上的事便交由赵叔自行处置吧。” 说罢顾无双直接将装有身契的匣子递给了赵管家，道：“既然大家都担心会被我顾家连累，那么我顾无双也不为难大家——这里是所有人的身契，从现在开始，包括您在内，但凡是想要离府的，都可自行领了身契去安京府除籍！” 第3章：再起 永宁二年二月初七，顾府通报安京府后开始遣散奴仆。 同时府上负责厨房的管事则因贪赃被直接送交安京府衙，另名负责韶华院的管事婆子则因背主而另行发卖。 初时那婆子还不停为自己叫屈，直到顾无双拿出那些当契。 原是这婆子见府中多事，又见顾无双忙着处理豫王的事无暇顾及，便私下盗了顾无双的首饰拿出去典当，并在外头乱嚼舌根，说什么豫王其实早就有了不臣之心，甚至这事顾大将军，也就是顾无双的父亲，也是知道的，只是因着顾倾城自己喜欢，这才最终应了这门婚事。 尽管初时确是顾倾城自己相中了豫王，可眼下这个节骨眼在外头乱传这种话，这无异是推着整个顾家往火坑里跳。 “虽说这种人就该发卖了了事，可你一下子处置了这么多人……会不会不太好？” 正室内，周氏已然恢复冷静，抬眼瞧见顾无双进来，不由有些忧心道：“还有你赵叔那里，怎么说也是府上的老人了，你……” “娘。”顾无双有些疲惫地望了眼周氏，跟着暗自吐了口浊气，道：“我当然知道赵叔近来也没少府上奔走，可他是管家，是统领全府的总管事，若是连自己府上的人都没管治好……” 顾无双摇头，没再细说，只有又再暗吐了口浊气道：“现下府上没了爵位，且府里也只有你跟我两人，别说人手，就是这吃穿用度，也是要跟着做些变动。否则叫旁的有心人看了去，总归是有些不好。” “好，回头我便叫人整理，将那些原本是制式上的东西都收起来。” 周氏虽然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可到底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人，所以只一下便明白过来顾无双的意思。 只是对于赵管家却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你赵叔……” “娘。”顾无双无奈：“您知道姐夫是怎么被抓的么？” 豫王确有谋反之心，甚至也确是为此而做了不少准备。 可自打顾倾城进府后，豫王便逐渐歇了心思，之后也只一心同顾倾城过自己的日子，可最后他还是死了。 死在谋士的野心里，死在旁人的无知里。 “当今不是个狠厉的人，但凡姐夫稍微有些警醒，又何至于……”直到事发都还被蒙在鼓里？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担心你这样会叫你赵叔寒心，毕竟……” “娘。”顾无双越发无奈：“您怎么不反过来想想，若是赵叔肯因此而离府，或许也是好事一件？” 顾无双模棱两可，没有明说，只是又再叹了声才似忽然瞧见外边门边上的人影般：“赵叔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回禀二小姐，是这样的，方才跟几个管事商量了下，离府之事交由各处自行处理，待统计好了再统一报到二小姐这来。” 赵管家进门，仿似半点也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般，只顾自己回禀道：“另外一众管事中除了前院的吴管事，余下的都表示愿意留下……” “这些事赵叔自行处理吧，不用报到我这来了。”顾无双轻扯唇角，不等赵管家说完便直接下了结论。 赵管家闻言点了点头，顿了下，又抬眼暗量了眼周氏的脸色，这才小心斟酌道：“另外这两天我在外头托了关系打听，原是想送些东西给大小姐，顺道试试能不能将姑爷的尸首找回来，但……” 赵管家欲言又止，说话不自觉地又再朝周氏面上量了眼。 “赵叔？” 顾无双下意识蹙眉：“赵叔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见状，赵管家不由深吸了口气：“是大小姐，我收到消息，说是大小姐有了身孕，已经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 “什么！”周氏闻言立时变了脸色：“你说的是真的么，双儿她……真的怀孕了？” “什么时候的事？”顾无双跟着变色，不过只是一瞬便又立时恢复冷静：“消息可靠么？” “可靠。”赵管家点头，道：“就前两天的事，说是宫里为了确认还特意派了太医过去瞧过，那个太医姓刘，府上的管事跟我还算有两分交情，这消息便是他私下透给我的。” “这么说双儿真的有孕了？”周氏闻言大急，眼底也不受控制般又再泛起泪光。 “宫里怎么说？”顾无双也有些忐忑，可一时之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算起来当今还得唤豫王一声堂兄，且豫王也算是逼不得已，并且现下豫王已经伏诛，当今也不是什么狠厉之辈，如果…… 顾无双有些不敢再想，只是满心期待地望着赵管家，期望能真的从他口中听到那个自己所期望的答案。 只是最终却还是失望了。 “目前还没有消息。”赵管家摇头，顿了下，似有些不忍，不由又再补了一句，道：“不过也许是我没有打听清楚，等回头我再想想办法吧。” “有劳赵叔了。”顾无双起身郑重朝赵管家道了声谢。 顿了下，正要开口，就听有小丫鬟在外间通禀，说是族里头有人来了。 顾无双闻言下意识皱眉，但周氏却是连忙整理仪容，而后也不等顾无双反应便直接拉着她一道去了前院。 “周氏见过诸位族老。” 前院花厅，周氏进门见一众族老已然在等着了，不由连忙拉着顾无双上前行礼。 反倒是顾无双，抬眼瞥了眼大族老的座位，不由暗自挑了挑眉。 “既知来的是诸位族老还叫我们这般等着，周氏，你的规矩呢？”三族老冷哼，似当真被怠慢了一般，当场便直接落下脸色。 且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旁的什么，顾无双总觉得三族老的眼神似有些不善。 顾无双冷笑，说话径直拉着周氏到了自己身后，道：“雅客雅待，匪客匪待，三族老既不请自来……不若三族老先告诉我您是雅是匪？” “放肆！”三族老闻声瞬间沉脸，只是正要开口便被为首的大族老拦下了。 “周氏，此番我们前来找你，是有事同你相商。” 第4章：事端 大族老年纪最长，在族中的辈分也是最高，因此在他开口之后，便是顾无双也瞬间变得恭敬。 “虽说你们二房自你公公在世时便单分了出去，可到底是同宗同族，所以即便你们二房惹下那样大的事端，族里也仍不能眼看着你们二房断了香火也仍不理会。” 大族老一脸正色，但顾无双却莫名听出两分旁的意味。 “不知大族老这话……” “族里商量过了，稍后会从族里头过继个孩子到老二名下。”大族老沉眼，意味莫名地量了顾无双一眼后直接朝着后头的周氏道：“如此你们二房也算是有后了。” “大族老。”顾无双含笑，说话借着身形径直拉了周氏一把：“据我所知这两年族里就文叔家添过两个男丁，不知大族老说的是哪一个？” 周氏愣怔，而原本有些意动的心思也随着顾无双的动作而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大族老看在眼里，不由眼神又再沉了两分。 “都不是，是你三叔家的孩子。” “顾明义？”顾无双笑意更浓，说话间又朝三族老面上望了眼：“他成亲了？不知新娘子是哪家的，竟这么快连子嗣都有了？” 顾无双明知故问，甚至故意曲解大族老的意思。 无他，只因顾明义是三族老的独子，而三族老的态度…… “我说的是你五堂兄本人！”大族老一眼看透顾无双的心思，不由顿时脸色更沉。 只是碍于身份不想同顾无双计较，所以只是又量了一眼便再次转向周氏道：“族里商量了下，打算将义哥儿过继老二名下，这事老三也同意了。” “三族老同意就行了？”顾无双闻声直接笑出了声：“既是过继子嗣到我爹名下，难道大族老都不用问问我爹的意思？” “你……” “是，我爹是不在了，可我娘现在就站在这里！”顾无双咬牙，道：“既是过继给我爹的螟蛉子，他日进府总归是要唤我娘一声母亲的，难道大族老难道都不用问问我娘这个做母亲的意愿么？” “周氏，你怎么说？”大族老闻言直接寒了脸色。 周氏原就有些拿不定主意，现下再看大族老露出这等表情，不由顿时有些慌了起来。 顾无双本就一直留意着周氏的反应，见状不由直接抓住周氏的手轻捏了捏：“我娘不愿意。” 周氏瞬间会意，不由立时跟着点头：“要不还是算了吧……” 周氏的性子是弱了些，可脑子却不糊涂。 更遑论，顾无双还给了她那么明显的暗示。 “周氏！” 大族老闻言彻底寒脸：“你可要想出清楚了，这可是事关香火的大事，你若是拒绝了，你们二房这一脉可就当真要绝后了！” “大族老这是在恐吓我们么？” 顾无双怒极，闻声直接一把将周氏拉到了自己身后：“大族老张口子嗣闭口香火，今儿我倒是想在这里问上一句，大族老如今这般强迫于我们，不知究竟是为了我们府上的香火还是为的旁的什么！” “放肆！” “我放肆也不是这一回两回了！” 顾无双丝毫不惧，直接紧盯着大族老的眼睛冷声道：“大族老不分青红皂白便想强塞个螟蛉子到我父亲膝下，莫不是真当我们这一房都死绝了不成！” “放肆！” “你竟如此不敬尊长！” “周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众族老见状瞬间乱做一团，纷纷朝着顾无双母女怒目，而大族老更是气得直拍桌子：“反了，简直是反了！” “来人，给我上家法！” “我看谁敢！”顾无双气得咬牙：“一群不知所谓的人跑到我家里来给我上家法，大族老当真是好大的脸面！” “啪！” 大族老气急，直接抓起茶盏就朝着顾无双砸了过去。 茶盏落地瞬间碎裂，混着碎片的残茶更是直接溅了顾无双一身。 “双儿！”周氏大惊，当即便直接护在了顾无双跟前。 顾无双也彻底寒脸，直接拉着周氏便朝门外头的赵管家喊道：“赵叔，送客！” 赵管家早已听得怒火中烧，闻声不由立时奔了进来。 “大族老请！” “周氏，你当真要拒绝族里的好意么？” 大族老仍旧拄着拐杖坐在上首，只是此时面上却只剩下一片阴沉。 “我……” 周氏嗫嚅，甚至有些不敢直视大族老的眼神。 见状，顾无双不由直接挫牙：“赵叔，派人去将安京府尹请来！” “是。”赵管家闻声立时应声，作势便要下去安排。 大族老在旁看着，不由又再朝着周氏狠刮了眼。 “但愿你不会后悔！” 狠声丢下这样一句，大族老便直接拄着拐杖起身，只是待出门时又再特意朝顾无双面上量了一眼。 周氏在旁看着，不由连忙侧身将顾无双挡在身后，直到大族老领着一众族老真的离开，这才松开她不住地打量：“双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碎片划到……” “我没事。”顾无双摇头，顿了下，正要开口，却见周氏好似忽然没了气力一般直接朝着地上软了下去。 顾无双大惊，不由连忙扶着她到旁坐下：“您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 周氏面色发白，说话间不自觉地又再抓住了顾无双的袖子：“只是现下我们要怎么办？大族老竟说你不敬尊长，这要是传了出去……” “没事的娘。”顾无双摇头，不等周氏讲完便直接截了话头：“就大族老那样的，算不得什么尊长。” 不过是同姓的陌生人罢了。 毕竟当年他们就已经迁出来了，只是后来越发昌荣，所以这才又逐渐有了联系。 “怎么可能没事？” 周氏闻言越发焦急：“这世道于女子而言本就多有苛责，虽说你已有婚约在身，婚事是不用愁的，可徐家……徐阁老那样重规矩的一个人，若你当真因此而传出个不敬尊长的声名……” 周氏有些不敢再想，尤其是联想到此前赫连燕说过的话…… “双儿，要不你就应了那个燕世子吧？” 第5章：试探 “虽说他这个人看起来是有些不大着调，甚至在外头的名声也不是很好，可你也不曾听说他有过欺压百姓之行吧？” 说着，周氏似越发觉得似燕世子更为合适，不由又再劝道：“何况他又是正经的皇亲，若是真能护得住你，那你……” 便是当真应了他也无妨。 只是未等这句话真的出口，顾无双便已然露出了不悦：“您这是要女儿去给人做妾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娘，顾家女儿绝不与人为妾，这是祖父定下来的规矩。” 顾无双摇头，根本不给周氏再次开口的机会：“这事我自有打算，您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说着，顾无双直接命人将周氏送了回去。 顿了下，待周氏离开，顾无双这才抬眼朝边上的赵管家望了眼：“赵叔，今天这事儿……” “许是为了那些田产吧？” 赵管家也有些不大确定：“虽说皇上已下旨不再追究，但此前封爵时府上曾有过封赏，两处庄子加上周边田地差不多有百来亩，另外还有爵位上的封邑，除爵时都一并收了回去。” “而此前除了那两处庄子本身，庄子周边那些的田产以及侯爷邑田都是由族里头在打理着的，所以我估摸着……” 赵管家没有明说，可这话里头的意思却是再为明显不过。 “田产么？”顾无双闻言直接勾起了唇角。 算起来都是侯府的私产，但这些年除了些许瓜果时蔬，旁的田邑粮租却是颗粒不见…… “叫人留意着吧！” 顾无双原就有些怀疑，现下在听到这话顿时什么都明白了：“瞧大族老那样子，这事应该不会这么轻易便了了，先留意着吧。” 说着，顾无双似想到什么般，忽然皱了下眉。 “二小姐？” “没事，赵叔且先去忙吧，我去瞧瞧母亲。” 顾无双摇头，没有多解释，只随口应了声便也跟着回了后院。 此时周氏方才躺下，抬眼瞥见顾无双进来，不由连忙坐了起来。 “娘。”顾无双见状连忙拦住，而后又扶着她靠坐在床头半躺着，跟着又拿了件外裳给她披上，而后才又再开口，轻声道：“我想去景国公府瞧瞧。” 景国公徐自清，除了是先帝亲封的阁老，同时还是当今的太子少傅。 虽说都是虚衔，可在朝中的影响力却是非常的大。 所以如果现下还有谁能帮得上忙的话，那大抵也只有徐家了吧？ “去景国公府做什么？”周氏下意识蹙眉：“你想去找徐阁老求情？” 周氏福灵心至，不过瞬间便猜出了顾无双的打算，跟着立时想也不想地便直接拒绝：“不行！” 周氏正色，说话径直抓住了顾无双的手:“你不能去！” 手心手背都是肉，尽管私心里周氏也不是没想过去徐家求援，可徐阁老那么重规矩的一个人，又怎会因为顾无双的求情而改变自己的原则？ 更遑论徐阁老一开始就有些不大喜欢顾无双…… “你是知道的，徐阁老当初就有些不大赞同你跟徐茂行的婚事，若现下你当真去求了，那他日你跟徐茂行成亲，进了徐家的大门，你该怎么办？” 说着，周氏不自觉地又再红了眼眶：“我是心疼城儿，可你也是我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亲闺女，我又怎能因为城儿便不顾你的幸福？” “我不过是想去打听一下徐茂行的下落罢了。” 顾无双摇头，说话反手握着周氏的双手轻拍了拍：“先前燕世子的话您也听到了，若是此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现下既然知道了……我总不好还是什么都不做的。” 毕竟此时她还是徐茂行未过门的妻子，所以于情于理她都要做些什么。 “当真？”周氏似有些不信，但顾无双却不再多做解释，只是点了点头便直接命人摆饭，而后又陪着周氏用了些饭食后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后待一切打点妥当之后，顾无双翌日一早便直接去了景国公府。 景国公夫人宁氏初闻只顾无双一人，不由瞬时皱眉，但转念想起周氏的性子，以及顾家现下的处境，不由又瞬间释然。 “伯母。”国公府后院的小花园里，顾无双见宁氏已经在等着了，不由连忙上前见礼。 “快起来。”宁氏含笑，见状连忙虚扶了把，而后待顾无双起身，又直接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跟前。 “看起来清瘦了些。” 宁氏是真心喜欢顾无双，且当初也是她执意要定下这门婚事，所以当下对顾无双的关心自然也就多了两分真心。 “你母亲还好么？还有倾城，我听说她有了身孕，她……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能怎么打算呢？” 顾无双苦笑，自然看得出宁氏的关心是出自真心，所以当下也不掩饰：“说来不怕伯母笑话，我跟母亲都是到了昨天方才知道这个消息。” 自顾家父子相继离世后，顾家跟朝廷的联系也逐渐断了，尤其是豫王也跟着出事后，以前跟顾家有来往的人家几乎纷纷断了联系，而顾无双的消息来源也只剩下了由朝廷所刊发的邸报。 “那你岂不是至今也未去探望过你姐姐？” 宁氏皱眉，但见顾无双跟着沉默后又不自觉地叹了出声：“也是难为你了。” “我听你伯父说原本刑部跟大理寺定了绞刑，只是报与皇上定夺时被你父亲那些旧部同僚给拦下了。” 顿了下，宁氏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因着他们求情，加之豫王已经伏诛，且后来又证实你姐姐已经怀有身孕，所以这事暂且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不过我估摸着应该拖不了太久，顶多到这月底就该有结论了。” 说着，宁氏又再顿了下，跟着又暗自思量了片刻，而后才又再开口，道：“要不我想法子打点一下，即便最终……至少也叫你们姐妹能先见上一面？” “真的么？”顾无双闻言大喜，只是转瞬便又再蹙起了眉头：“可是诏狱不比旁的地方，若是伯母出面……会不会给伯母惹麻烦？” 第6章：事成 “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宁氏抿唇直言，道：“你伯父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能说尽力试试，若是不成，你可摸不要怪我……” “伯母这是说的哪里的话。” 顾无双摇头，说话间径直起身屈膝，而后郑重朝宁氏道谢：“不管这样，无双都先行谢过伯母了。” “你这孩子……” 宁氏抿唇，轻笑着直接拉着顾无双重新坐了下来。 也是此时，顾无双才忽然闻到了宁氏身上的那股子药味。 其实初时方才见到宁氏时，顾无双便已经闻到了。只是因着味道极淡，所以起初顾无双只当是调养身子用的养生堂，所以也并未放在心上。 但就在方才，顾无双却忽然觉得这股味道似变得更加地浓了。 且除了药味，似还夹杂着旁的什么味道。 “伯母，伯父在府里么？”顾无双神色不变，说话间借着身形径直朝着后头的院子里望了眼。 方才风起时，味道便是从那个院子里飘过来的。 “无双既上门探望，若是伯父在府里头也不去请安，只怕回头又该说无双不懂规矩了。” 徐阁老瞧不上武将世人皆知，且也正是因着这样，所以当初才会极力反对与顾家结亲。只是宁氏坚持，且徐茂行自己也同意了，所以最终徐阁老还是应下了这门婚事。 只是应下虽应下了，可对顾无双的脸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差。 不过也只是脸色难看，旁的该有的该给的倒是一样不曾少过。 也正是因着这样，所以当初顾胜业才会明知徐阁老瞧不上自己，却还点头应下了徐家的提亲…… “你伯父倒也是在的，只是他这两天身子有些不大利索，大夫叫他避风，所以一直在屋里藏着呢。” 宁氏抿唇，只是笑意看起来却有些勉强。 “那无双便不去打搅了，只是回头还得麻烦伯母替无双问好，免得日后伯父又来怪罪。” 顾无双暗自凝眸，暗中又再打量了眼后终是转了话头，直言道：“伯母勿怪，其实无双今日上门除了是探望伯母，另外还是想跟伯母打听个事。” 说着，顾无双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前些时候，我曾人说世子遇到了意外，以至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你听谁说的？”宁氏闻言瞬间肃色，且看向顾无双的眼神也跟着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顾无双一直留意着宁氏的表情，见状不由瞬时心下沉了两分：“真的……出事了么？” “内里详情我也不是那么的清楚。” 宁氏暗叹，抬眼瞥见顾无双面上的哀切不由跟着黯了眼神：“你既这般问了，伯母便也不再瞒你。” “前些时候我曾去宫里头打听过，只是宫里头也说没有消息，所以事情真假我也不得而知，只是……茂行确是有两个月没有来信了……” 宁氏暗自伤神，顿了下，似忽然想起一般，又再拉着顾无双的手轻拍了拍：“其实便是你今天不来，过两天我也是要去你们府上的。” 宁氏笑得有些勉强，且看向顾无双的眼神也莫名多了两分旁的意味：“若是茂行当真……你便将那玉珏送回来吧？” “伯母这是何意？”顾无双下意识皱眉。 当初定亲之时，徐茂行曾亲手送过支玉珏给顾无双，可现下宁氏却叫她送回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宁氏苦笑，心知顾无双确是误会了，不由立时解释，道：“我只是……以防万一。” 说罢，宁氏犹豫了下，终是直言道：“现下你们府上就你这一个孩子，若茂行能平安归来也就罢了，若是不能……你可有想过以后你该怎么办？” “我……” 顾无双有些为难，心下更是对宁氏的直白而感到诧异。 “其实我这心思也不是今天的才有的。” 宁氏坦然，道：“只是初时有你伯府拦着，后来又有皇上的旨意，说是不再追究你们府上，所以我这才一直压着没提，可现下……” 宁氏没再多说，可这话里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伯母高义。”顾无双眉眼微垂，顿了下，终是再次扬唇，缓声道：“只是如果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想来便是我母亲那里也是会反对的。” “倒也不是退婚，只是……” “伯母。”顾无双摇头，道：“其实原本我也正想着要不要先将玉珏归还，毕竟是出了那样大的事端……虽然皇上已经下旨不再追究，可到底于名声有累，若是……” “傻孩子。” 宁氏摇头，看向顾无双的眼神也不自觉多了两分真切：“这样吧，玉珏暂且还是由你先收着，待我回头想办法打听到确切消息咱们再议。” 说着，宁氏不由又再补了一句，道：“虽说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可这到底是婚姻大事，所以回去你还是要先同你母亲好好商议一下才好。” 顾无双点头，而后又再寒暄两句后便直接起身告辞。 宁氏含笑，目送顾无双离去后也跟着回了院子。 而后头的院子里，原本应该藏在屋子里的避风的徐阁老却正在院里品茶。 且抬眼瞥见宁氏进来，徐阁老当即便放下茶盏直接端着鱼食去了旁边的吉祥缸喂鱼。 “你这是作甚？”宁氏见状顿时不满：“我是又哪里得罪你了？至于这般一见到我便给我甩脸子？” “我叫你不要试探她不要跟她说那些，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徐阁老气闷，看向宁氏的眼神也越发不满：“当初是你极力举荐说这顾二姑娘怎么怎么好，现下你又因着人家府上出事便这般试探……你这不是背信弃义是什么！” 宁氏也越发不满，不由直接转到徐阁老跟前瞪着他，道：“再说我也真的是为了她好啊，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若是茂行……难不成你真要人家这般年轻就开始守寡么！” “你敢摸着良心说你当真只是为了她好么？”徐阁老咬牙，甚至因为太过生气面色也跟着变得有些不大正常起来。 “你跟我较个什么劲！” 宁氏在旁看的大急，不由连忙扶着他顺气，道：“再说即便是我有私心我也没有哪里说是在害她吧？” “再说茂行确实失踪了么，我那般说……也不全然算是试探吧？” “哼，你自以为你在试探别人，又怎知别人是不是也在试探你？” “什么意思？”宁氏皱眉，一时有些没明白过来徐阁老的意思。 但徐阁老却不再言语，只是冷哼了一声便直接甩下宁氏自己回房了。 第7章 ：不悔 “娘，叫厨房多备些姐姐喜欢的吃食吧。” 从景国公府回来的次日，大理寺便已然有了消息，说是皇上特许，允许顾家之人前往诏狱探视顾倾城。 周氏得了消息兀自高兴不已，不由连忙开始准备。 顾无双也暗自欣喜，只是相较周氏却又无端多了两分忧心。 “对对对，你说得对，你姐姐现下是两个人，吃食什么肯定要更加讲究些。”顾氏闻声连忙点头，未等话音落地便直接去了厨房。 顾无双失笑，待周氏走远了这才收了笑意转头朝赵管家道：“怎么样，打听到了么？” “打听倒是打听到了，不过……” 赵顾家皱眉：“说是确是徐阁老病了，只是宫里头的太医都去了好几波了都没找到病因，只说是咳嗽，从年前到现在，一直不见好。” “这样么……” 顾无双下意识皱眉，也不是没想过许是当真是徐阁老病了，可现下听到赵管家这般说，心下却不知为何反而更加觉得疑惑。 …… 翌日。 待一切都打点妥当，顾无双跟周氏终于进到诏狱，并终于见到已经有些显怀的顾倾城。 此时的顾倾城看起来一身狼狈，且眼底也没了往日的神采。 可即便如此，顾倾城还是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 “你们来了。” 没有怨怼，没有不甘，甚至是没有多余的欣喜。 仿似一切一如往昔，仿似此番也不过只是次寻常的会面。 “城儿……” 周氏瞬间红了眼眶，尤其是瞧见顾倾城有些凹陷下去了的脸颊，以及已经快要遮挡不住了的小腹，更是瞬间掉下了眼泪。 “我没事。”顾倾城扯着唇角轻笑，说话间有些吃力地挪了挪身子，而后举着帕子隔着栅栏替周氏拭泪。 顾无双看在眼里，许久，终是强忍下悲戚艰难开口，道：“你后悔么？” 后悔嫁给豫王，后悔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至死无悔。” 顾倾城扬笑，尽管看起来有些狼狈，可眼底却盛满了顾无双所看不懂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顾无双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可跟着就只剩下愤怒。 毫无缘由的愤怒。 “狱卒大哥，麻烦你行个方便，开下牢门让我娘进去说会话吧。” 顾无双别开眼神直接转身，而后直接朝着身旁的狱卒塞了包碎银。 狱卒含笑，当即便直接伸手接下了：“别耽搁太久了。” 随口交代了一声吼，狱卒直接开了牢门便径直领着剩下的狱卒一道退到了外间。 “母亲在这陪姐姐说会话吧，我出去等您。” 沉着脸交代了一声，顾无双也跟着退了出去。 “顾二小姐。” 诏狱外头的空地上，顾无双方才出来便直接被赫连燕给叫住了。 顾无双心下烦乱，本想装作不知直接避开，可赫连燕却像是看出了她用意一般，未等话音落地便直接朝着她走了过来。 “这么快就出来了？”赫连勾着唇角轻笑，道：“我以为你们姐妹情深，要好好叙上一会儿……” “燕世子有事么？” 顾无双直接顿步，赫连燕跟在一旁，见状不由下意识挑眉：“好歹我也算是帮了你，不说是有恩可起码也算是个人情吧？” “你帮我？”顾无双愣怔，一时有些没明白赫连燕的意思。 见状，赫连燕不由顿时眉头皱得更深：“你该不会翻脸不认人吧？” 都说顾家大姑娘贤淑温婉，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而二姑娘则恩怨分明，颇有侠义之风，难道传言有误？ “你该不是想告诉我，今天这事是你安排的吧？”顾无双忽然反应过来道。 “不然呢？”赫连燕噙笑：“这可是诏狱，除了我寻常人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叫大理寺跟刑部同时松口？” “呵。” 顾无双瞬间失语，原本就有些烦乱的心绪顿时更加燥郁。 “不高兴？” 赫连燕也也察觉到了顾无双的异样，不由瞬间挑眉。 跟着，也不等顾无双反应，便直接拖着她上了自己的马车：“走，小爷带你喝酒去！” 说话间赫连燕也径直跳上车架，跟着亲自架着马车离开。 琥珀原本在旁候侍，见状不由立时变脸：“小姐！” “你做什么！” 马车上顾无双也跟着沉了脸色。 但赫连燕却只是扬笑，抬手便又再朝着马屁股上扬了鞭子，而后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彻底将琥珀给甩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赫连燕终于停下时，外头已经彻底静了下来。 顾无双满面阴沉，不等赫连燕招呼便直接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赫连燕暗惊，立时扔了鞭子也跟着跳了下来，只是正要伸手便见顾无双已经站定，并已然冷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身手不错啊。”赫连燕暗自惊诧，同时心下对顾无双的兴趣也越发的浓了。 “燕世子！”顾无双满面寒霜：“你这是要强抢民女么！” “是……又怎样？” 赫连燕噙笑，说话间故意往前，而后微微侧目，目光灼灼地紧盯着顾无双眼眸：“顾无双，本世子当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说着，赫连燕径直抬手，而后缓缓地伸向顾无双。 跟着，轻轻地自顾无双发间拾起片落花。 也是此时，顾无双才注意到不远处有片杏花林。 “好看么？”赫连燕噙笑，抬手将落花置于鼻尖轻嗅了下，而后直接抬脚往那片杏林走了过去。 顾无双立在原地，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跟上了上去。 “柳色东风村店路，杏花微雨酒家垆。现下杏花美酒都有了，就差一场春雨了。” 林子里的草垆里头，赫连燕提着坛酒直接坐在了柱头旁边，抬眼瞥见顾无双跟了上来，不由顿时轻笑出声，而后直接将手上的酒坛子扔了过去。 “正宗杏花酒，师九娘亲手酿的。” 说着，赫连燕又再重新拿起一坛，而后直接咬掉封蜡又再灌了一口。 也许是错觉，此时的赫连燕竟莫名有些孤寂，甚至叫人不忍打扰。 而草垆也因此而重新变得安静，直到枝头杏花被春风吹落，赫连燕这才仿似忽然回神一般，撑着围栏自柱头边跳了下来，而后绕道到了草垆另一边的顾无双跟前。 “出了这林子，前头还有片桃林，后头的山坡上还种了不少的梨树，你若是喜欢，这里四时四季都是你的。” 第8章：噩耗 少年说杏花微雨最是醉人，可顾无双却等不到春雨落下便已然离开。 只是途径城门时却遇到了意外。 “怎么回事？” 眼见日暮西山，可城门处却乱做一团，仅有的两道门洞更是被堵得水泄不通。 外头车夫下去打听了圈，而后重新跳上车架道：“说是外头有马疾行，这家人的马车自墙根那边过来没看到，所以缰绳拉得猛了些。” 顾无双皱眉，闻言又再朝外头量了眼，不由顿时眉头皱得更深：“叫那个守卫放行吧。” “二小姐……” 车夫闻声顿时回头朝顾无双面上量了眼。 翻了的马车是宣平侯府上的，而宣平侯向来与威远侯不和，且此前在查抄豫王府邸时也没少出力，所以车夫下意识以为顾无双是想借机找人家的麻烦。 “你步履沉稳，显然不是什么寻常的小厮，且你既能得你家世子信任，身上定然也会带着能够代表你家世子身份的信物，所以，去吧。” 顾无双神色不变，甚至没有多解释，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车夫的身份，而后便直接撂了帘子。 车夫没有动作，只是暗自思量了下后又再追问道：“为什么？” “那个纵马的少年，应当是从边关来的斥候。”顾无双隔着帘子淡声应了一句。 也是此时，车夫才注意到那个少年的马背上还插着翎羽。 “二小姐稍等！” 沉声交待了一声，车夫立时跳下车架直接去了守卫跟前。 也不知说了什么，不过片刻功夫就叫那守卫亲自护送着那少年进了城门…… …… “小姐回来了！” 晚些时候，等顾无双真的回到府邸之时，琥珀已经不知道在外头等了多久了。 且除了琥珀，周氏也在前院里头等着。 闻说顾无双终于回府，不由连忙亲自迎了出来，并正好瞧见赫连燕的马车离开。 “那是……平郡王府的马车？”周氏有些犹疑，甚至一度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 “嗯。”顾无双点头，也没多解释，只是跟周氏招呼了声便直接朝着身侧的琥珀道：“赵叔回来了么？” “方才回来了会，后头说是有事又出去了。”琥珀道。 顾无双点头，跟着径直进了府邸。 周氏在旁跟着，不由瞬时有些低落起来。 “双儿，你是不是在生你姐姐的气？” “什么？”顾无双怔神，因着心下还想着方才城门口的事，不由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见状，周氏不由越发地难过：“我知道我不该要求你什么，可是城儿……其实城儿一直都很疼你的，你今天真的是误会她了。” “娘……” 顾无双回神，而后有些复杂地量了周氏一眼：“没有的事，别瞎想了。” “真的没有？”周氏明显有些不信：“那你白日里……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你姐姐有多难过？” “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吧。” 顾无双暗叹，许久，终是再次出声，道：“或许是有生气，也确是有些怨恨，可却不是对姐姐。” “我只是……有些怨我自己。” “从前那般骄纵，只当自己当真无所不能，可现下真的有事了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顾无双扯着唇角低笑，顿了下，直接扶着周氏进了院子：“天色不早了，您先回去休息吧，至于姐姐……但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说罢，顾无双直接示意旁边的侍女扶周氏回房。 “不怪你。”周氏摇头，满眼心疼地直接将顾无双抱住：“双儿，真的不怪你……” “没事的娘，去休息吧。”顾无双点头，跟着直接松开周氏将她交给了侍女。 “去看看赵叔回来了没有。” 待周氏离开，顾无双这才又再将琥珀叫了过来。 只是未等琥珀应声，赵管家便已经从外间踏了进来。 “出事了二小姐！” 赵管家一脸沉重，甚至顾不上礼节直接到了顾无双跟前，急道：“边关急报，说是西塔突然犯境，景国公世子于退敌途中不慎中箭，最终不治而亡！” “什么！” 顾无双大惊：“不是说失踪么，怎么……” “具体的现下还打听不到，这事之所以能这么快便打听出来，也是因为送信的斥候坚持不到进宫，所以在宫门外头便直接讲了出来。” 赵管家自顾倒了盏冷茶饮尽，而后才又续道：“听说景国公府已经乱做一团，徐阁老收到消息更是当场便昏死了过去，后来据说醒过来之后还吐血了！” 说罢，赵管家又再倒了盏冷茶，只是犹豫了下又放了回去。 “二小姐……” “这事先不要叫夫人知道。”顾无双来回踱步，一时心下也没了主意。 赵管家看在眼里，犹豫了下，终是再次开口，小心道：“二小姐要去景国公府瞧瞧么？” “明天去吧。”顾无双不可置否。 若是徐茂行当真……不管怎样，总归是要有个结论的。 …… 一夜无话。 翌日，景国公府。 等顾无双到的时候，景国公府已经开始闭门谢客了。 只是碍于顾无双的身份，所以门房上只是犹豫了下便还是将她迎进去了。 而等顾无双真的见到徐阁老时，徐阁老已然再度陷入昏迷，且面上也是一脸的病色。 “怎会这么严重？”顾无双暗自诧异。 虽说此前便得了消息说徐阁老一直病着，可先前看宁氏的反应，顾无双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病症，谁知现下却似病入膏肓一般。 “太医说，可能……就这一两个月了。”宁氏哽咽出声，眼底更是瞬间噙满泪水。 “怎么会这样！”顾无双大惊：“不是说风寒么，怎么……” “消渴症。” 太医从内室出来，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由兀自暗叹出声。 “徐阁老患的，是消渴症。” 只是初时一直没有明显的症状，而等后来有了显症时又只当是普通的风寒咳嗽，以致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真的……没办法了么？” “消渴症本就是没有法子医治的。”太医摇头，道：“若是早些时候或许还能通过饮食辅以药物控制一二，可现下……” 太医再次摇头，终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第9章：冲喜 日暮时分，几近昏迷了一日的徐阁老终于转醒。 宁氏得了消息直接去了内室，只见太医正在榻前诊脉，不由立时又再红了眼眶。 候了会，待太医收了垫枕，宁氏这才真的近身到了徐阁老跟前。 “老爷……”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徐阁老故意板着个脸横了宁氏一眼，顿了下，似有些疲惫般低叹了声，而后直起身子从床头拿出个锦盒递给宁氏。 宁氏见状连忙扶了一把，待徐阁老重新躺好这才接了锦盒放到一旁。 “这东西……咳……你要收好。” 徐阁老指着锦盒又再交代了声，而后才又续道：“那是先皇御赐的金牌，先皇曾有明言，他日我若遇到为难之事，大可直接拿着这金牌去找他。” 说着，徐阁老又再顿了会，待气息平缓了些才又再开口，嘱咐道：“虽说现下是用不上了，可到底是御赐之物，你千万要收好了。” 话落，徐阁老又再缓了半晌。 “还有那个顾二姑娘，回头跟顾夫人商议下，那婚约之事便算了吧。” “好端端地说这些做什么！” 听着徐阁老仿似交待后事一般，宁氏不由顿时有些气闷：“太医不是说了么，你这病虽是没法子根治，可只要你好生将养，将来……”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徐阁老摇头，跟着又再缓了下，道：“先前……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咱不能平白耽误了人家，不能……叫人家一嫁进来便守寡……” “老爷……” “你且先去吧，我有些累了。”徐阁老摇头，示意宁氏无需多说。 见状，宁氏不由顿时泪流满面，哽咽着重新扶着徐阁老躺下，又待他真的睡去，这才轻声从里退了出来。 外头太医早已等候多时，见宁氏终于出来，不由连忙上前，道：“夫人，药方我已重新拟好，你暂且先按这方子给阁老用药吧。” 说着，太医便要告辞离开。 只是尚未真的开口，便直接被宁氏给叫住了。 “真的……没办法了么？” 太医摇头，顿了下，似有些不忍，不由又跟着补了一句：“我尽力吧。” 宁氏闻言瞬间白脸，甚至连太医跟顾无双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夫人……” 翠娘看在眼里，不由跟着有些心揪。 翠娘是宁氏的陪嫁丫鬟，虽后来抬了姨娘，可却还是如从前那般一直跟在宁氏跟前伺候。 “我这倒是有个法子，只是……” 翠娘有些为难，只是瞧见宁氏的模样终究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夫人可有想过，冲喜？” “冲……喜？”宁氏愣怔，许久才反应过来翠娘说的什么。 只是正因着反应过来了，所以心下反而越发地痛了。 “去，派人去顾家，将顾二小姐跟顾夫人都请来！” 沉默片刻，宁氏终是有了主意。 另一面，顾府。 顾无双正跟周氏说着徐阁老的病情，外头却忽然传来道通禀，说平郡王府的人来了。 而后未等顾无双应声，周氏便已经命人直接将人请了进来。 “小人见过二小姐，见过夫人。” 来人做小厮打扮，进门后率先同顾无双跟周氏见礼，而后便自顾将手上捧着的匣子递到顾无双跟前：“这是我们世子送给二小姐的礼物。” 说罢，来人自顾往旁让了半步，待后头刚摘下来的桃花，连同两坛子刚起出来杏花酿，也一并摆到了顾无双的跟前，而后才又再开口，道：“世子叫小人给二小姐带句话，说是有关您姐姐的争论已经有结果了。” “跟以前一样，绞刑。” “不过念及大小姐已有身孕，所以由太后娘娘做主，改赐了白绫。” 说着，来人故意加重了语气，道：“另外世子爷还叫小的叮嘱您，花期快到了，您若觉得这桃花不错，当早做决定。” 说罢，来人径直拱手退去。 “双儿……” 周氏当场白了脸色，甚至根本没注意到顾无双的异样。 与周氏不同，顾无双虽然也是一脸煞白，可关注得更多的，却是桌上那支正在盛放当中的桃花上。 赫连燕特意选在这种时候将消息送来，其内里用意不言而喻，只是……真的要答应他么？ “小姐，景国公府派了婆子过来传话，说是景国公夫人请您跟夫人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就在顾无双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景国公府的人也到了。 “现在么？可有说是因为什么？”顾无双沉眼道。 “没有，只说是有要事相商，请您务必过去一趟。”侍女在门外答道。 顾无双暗自犹疑，心下更是担心莫不是徐阁老那边又出了什么变故，所以不过片刻便直接命人备车。 “不若我先过去瞧瞧，娘就先别去了，若是当真有些什么，也等我回来再说，好么？”顾无双蹲在周氏跟前，抬手握着周氏的双手轻声询问着。 此时周氏已经完全没了主意，自是顾无双说什么便是什么。 顾无双暗叹，盯着那桃花又再量了一眼便直接往景国公府去了。 “你母亲呢，怎么没跟着你一起？” 景国公府，宁氏见又只有顾无双一人，不由瞬时皱起了眉头。 “家里出了些事情，我便没叫她出来。”顾无双看在眼里，也不含糊，直接解释了一句便径直朝着宁氏道：“来传话的人说伯母叫我来是有事相商，不知所谓何事？” “这事你母亲若是不在……” “伯母若是当真有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顾无双截口道：“便是我当真做不得主，回头再转告给我娘也是一样。” 宁氏闻言直觉有理，不由跟着点了点头，道：“是这样的，昨天因着府里头的事没来得及跟你说，现下茂行……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原本你伯父的意思是，要不然这事就这么算了，其实原本我也是同意的，可现在你伯父也……” 宁氏有些哽咽，说着径直朝顾无双面上望了眼。 顾无双下意识皱眉：“伯母的意思是……” “我想叫你尽快跟茂行成亲！”宁氏一脸肃然，全然不顾徐阁老已然交代过要跟顾家解除婚约的事情。 第10章：抉择 “成亲？” 顾无双明显有些惊到了。 虽然严格来说也不全是意外，可却也当真是没想到宁氏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是，成亲！” 宁氏郑重点头，道：“其实原本你伯父的意思是要不然干脆就算了，此后咱们两家婚嫁各由，可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 宁氏有些尴尬，可看向顾无双的眼神却是分外的坚定：“原本我还想着，等你跟茂行成亲，有了子嗣之后，你大可直接将你们的次子过继到你长兄名下，如此你们府上也算是有了继承人，可现下茂行也……” “我知道我现下这么说确实有些过分，也确是有些为难于你，可我也是实在是想不到旁的法子了。” 宁氏有些语无伦次，顿了下，待缓了一会后，这才又再开口，道：“虽然伯母是这般打算的，可这事还是得你自己同意才行。” 说罢，宁氏仿似忽然想起来一般，忽然又转了话头，道：“对了，前两日你不是说想去看你姐姐么，其实伯母帮你打听了，只是……唉，这事你也不能怪伯母，委实是平郡王出手太快。” “对了，我记得平郡王府跟你们府上好像没什么交情，且平郡王那个人向来不爱理会这些，怎的这次平郡王会忽然插手？” 话落，宁氏仿似当真不知内里详情一般，自语道：“若是平郡王府当真有心帮忙，倾城又至于……” “扯远了，你且好生考虑一下吧。” 宁氏低叹，顿了下，又再朝顾无双面上量了眼，叮嘱道：“回府后同你母亲也好生商量一下，不管决定如何，都尽快派人来告诉伯母一声。” 说罢，宁氏便直接端起了茶盏。 顾无双会意，径直起身告辞。 此时外头正飘着小雨，新柳在绵绵雨丝中随着春风不断摇摆。 顾无双看在眼里，怔了会，而后忽然朝着身侧的珍珠道：“你说，那柳枝真能活下来么？” “肯定能啊。”珍珠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答到：“眼下已经回春了，且柳树本就坚毅，便是到了更北边的地方也能生存，何况……” “回去吧。”顾无双点头，不等珍珠说完便直接上了马车。 珍珠在旁跟着，见状连忙收了纸伞追了上去。 少倾，待顾无双回到府邸，雨势已经变得有些大了。 此时周氏已经回房，只是不放心顾无双所以又特意吩咐人在外头守着。 见顾无双回来，侍女立时便要进去禀报，只是尚未转身便被顾无双给叫住了：“夫人若是歇下了便别叫她起来了。” “可是……” “照我的话去做！”顾无双径直沉眼，道：“告诉夫人，景国公夫人只是叫我去说了会话，没什么别的事情，叫她别担心。” 说罢，顾无双径直撇下那侍女往院子里走去。 赵管家跟在后头，见状不由越发担心：“二小姐，真的没事么？” “赵叔。”顾无双顿步，而后望着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空怔了会，道：“景国公夫人想叫我尽快跟徐茂行完婚。” “什么！”赵管家大惊：“不是说景国公世子……” “是啊，徐茂行已经死了。” 顾无双轻笑，但眼底却布满灰败：“徐茂行死了，可徐阁老还在，并且依照太医所言，似乎徐阁老也快不行了。” “所以啊，她想叫我尽快跟徐茂行成亲，然后借此来给徐阁老冲喜。” 说着，顾无双径直收回眼神，而后转眼盯着赵管家的眼睛，寒声道：“作为交换，她会想办法救出姐姐。” 尽管实际宁氏并未这般许诺，可顾无双却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来了。 “即便最终还是救不下来，至少也能保住姐姐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不管怎样，那都是豫王的血脉，同时也是顾倾城唯一的孩子。 “二小姐……” 赵管家暗自错愕，同时又万分为难。 同周氏一样，赵管家不可能看着顾倾城去死而见死不救，可同时他绝不能因为要救顾倾城而将顾无双置于险地。 虽说此番并无性命之忧，可顾无双若是当真应了，那她这一辈子也几乎算是毁了…… “要不您还是跟夫人先商量一下吧……” “这事先不要告诉夫人。”顾无双摇头，没有多解释，只是交待了声便直接回了院子。 翌日。 天朗气清。 而顾无双方才起来没多大一会儿，便又再收到了赫连燕送来的桃花。 周氏得了消息，直接命人将早饭摆到了顾无双的院子里。 “双儿，燕世子这是……” 周氏坐在桌前，抬眼望着旁边小几上的桃花，顿了下，又再盯着顾无双不住打量。 顾无双正在梳妆，闻言怔了一会，而后直接招手将珍珠唤了过来。 “去跟赵叔招呼一声，叫他派人去景国公回话吧。” “小姐这是……应下了？”珍珠暗自惊诧。 顾无双点头，不等珍珠再次确认便直接起身到了周氏跟前。 “娘，女儿有话想跟您说。” 顾无双坐下，亲自盛了碗热粥到周氏面前，而后径直将宁氏的打算，以及自己的想法，悉数全都讲了出来。 “你……你答应了？” 周氏愣怔，脑中更是不自觉地想起了方才珍珠说过的话，不由连忙朝着身旁的侍女道：“去，立刻去把珍珠给我追回来！” “娘……” 顾无双摇头，示意那侍女不要去，并同时直接握住周氏的手：“嫁去徐家也没什么不好的，何况我跟徐茂行……原本就已经是定了亲的。” “不是这样的。”周氏强忍着泪意摇头。 虽说原本事实如此，可周氏却知晓顾无双是为了顾倾城。 否则莫说只是定亲，便是成亲了她也依然不惧。 “不是还有燕世子么？”余光瞥见小几上的桃花，周氏似忽然有了希望：“燕世子不是答应你可以帮忙么？” “双儿，要是实在不行你便答应燕世子吧？” “不管怎样，他至少还活得好好的，你……” “娘。”顾无双暗自轻叹，而后不等周氏讲完便直接摇了摇头，道：“徐夫人这么做或许确实有些趁人之危，但她有句话是对的，赫连燕不可靠。” 第11章：出嫁 “平郡王向来独善其身，平郡王府又素来与咱们家没什么交情，所以他又怎会真的帮咱？” “何况赫连燕虽自诩最爱美人，府上更是姬妾无数，可您又何曾听说他有为了哪个姬妾而出头？” 且美色侍人，终不能长久。 更何况顾无双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当真举世无双，更不觉得自己当真特别到可以叫赫连燕为了自己而改变他的处事原则。 “可他到底是平郡王府的世子，只要他能护得住你，怎么都比嫁去徐家好啊。” 周氏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心下却仍觉得难以接受：“双儿，你要知一旦你真的去了徐家，你就立刻是个寡妇了，你还这么小，你怎么可以守寡，娘怎么能看着你……” “没事的娘。” 顾无双含笑，说话间径直起身直接伏在了周氏的膝上。 许久，才又缓声开口，道：“其实嫁去徐家真的没什么不好的。” 且不说原本她就已经与徐茂行定亲，单说现下这形势，便是为了声名她也绝不能真的退婚，否则为人所不齿的便只会是她以及她身后的周氏。 而现在，因着是宁氏提出的继续成婚，所以至少在道义上她是占了理的。 何况除了道义，她还落了实质的好处。 更重要的是，徐家人口简单，没那么多家长里短的阴私攀扯。 “说句不当说的，现下徐茂行已经没了，那他肯定也不会再纳妾，女儿的性子您是知道的……” 顾无双笑，说话起身抓着周氏的衣袖轻晃了晃：“徐阁老虽说家风不错，可他家里却还是有姨娘的，女儿不愿与人为妾，更不愿自己的丈夫的纳旁的女人为妾，现下不是很好，妾氏什么的，根本不存在，所以您该为女儿感到高兴才是。” “我说不过你。” 周氏跟着浅笑，只是转瞬却又再红了眼眶：“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如果是为了城儿，你真的没必要……” “不是的娘。”顾无双摇头，不等周氏说完便径直截口，道：“跟姐姐无关，是我自己愿意的。” 说罢，顾无双侧眼望着小几上新鲜的桃枝怔了会，而后终是挥了挥手，道：“拿下去吧。” “小姐……” “不用说了。” 顾无双轻笑着摇头，仿似当真觉得麻烦，仿似当真觉得不喜：“若是以后还有平郡王府送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不要接了。” …… 徐茂行战死，徐阁老病重，顾无双为给徐阁老冲喜同意不日完婚。 消息既出，全城哗然。 只是联想到近来的一系列事端，意外之余似又理所当然。 除了赫连燕。 没人知道，就在消息传开的当天，赫连燕再次找到顾无双，然后问了她一句话。 他说：“我就这般不值得你信？” 顾无双没有回答，只是屈膝道了声“请回”。 据说，当天有人瞧见赫连燕连夜出了城门，之后没两天，就有传言说城外南山草垆连同那片杏林忽然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一面，因着徐阁老的境况越发严重，同时也因留给顾倾城的时间越来越少，所以宁氏跟顾无双商量后直接将亲事定在了月底。 只是月底实在有些太赶，加之顾鹤麒方才出事不到十个月，所以两方商定后最终定了四月十二这天。 而周氏原本就有些不大同意，现下又见竟是这么地赶，不由越发替顾无双委屈。 且委屈之余莫名还有些生气。 “这后头又不是没日子了，怎么就偏生选了这天！” 相比之下，四月十二并不是什么万事皆宜大好吉日。 “最近的日子就这两个了。”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婚事，原本就不怎么空闲的赵管家更是越发的忙碌：“虽说这日子看起来是不是那么的好，不过算来却也是这半年内最好的了。” “另外照规矩，二小姐出嫁，咱们府上也是要摆宴的，您看……” “这……” “尽量从简吧。” 顾无双从外头进来，闻声直接应了一声。 赵管家闻言，默了下，终是没有多言，直接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双儿……” 周氏见状不由越发心疼：“当真是委屈你了，要是你爹还在，你又何必……” “娘。”顾无双下意识皱眉：“好端端的说这些干嘛。” 自顾亭江死后周氏便整日以泪洗面，甚至因此而一度哭坏了身子。 所以等闲顾无双轻易不在周氏跟前提顾亭江。 “我就是觉得心疼，若是你爹还在，你也不必为了城儿而委屈自己。” 周氏拭了拭眼角，顿了下，道：“双儿，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吧，一旦你真的去了徐家，你这一辈子可就真的完了，而且你姐姐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我知道，没事的。” 顾无双摇头，没有多解释，只是回身继续朝旁边人吩咐着。 虽说一切从简，可到底是一辈子的大事，该有的该准备的还是不少。 且出嫁当天，周氏因着心疼又额外将城外的庄子及东大街上两间铺面都给了顾无双做嫁妆。 且顾无双虽然说了从简，可当天出于各种心思及目的而到场的宾客却还是不少。 而这其中就有差点成了顾无双继兄的顾明义。 “我来代麒哥儿送你一程。” 顾明义进门便直接道明来意。 顾无双心下复杂，可到底还是承了这份情。 “多谢。” “上次的事，我并不知情。” 临出门时，顾明义望着已经盖上了盖头低声解释了一句。 顾无双不言，直到上了轿子才低声回了句：“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看顾下我母亲。” 她可以不要族人，不要宗室，但周氏不行。 且打头天晚上起，她便没再见过周氏了…… “二嫂？” 轿子外头，前来接亲的徐承宇候了片刻，终是轻声朝着轿子里头的顾无双唤了一声。 徐茂行虽是独子，可按族里的行序却是行二。 且按辈分徐承宇当唤徐茂行一声二堂兄。 也正是因着这样，所以婚事定下当天，徐家便直接定了由他来代替徐茂行接亲。 “走吧。” 轿内，顾无双又再候了片刻，终是踏上了去往徐家的路途。 此刻外间一片欢腾，可这一瞬，顾无双却觉得这片天地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人…… 第12章：贺礼 “新娘子到了——” “新郎官射轿帘，福寿绵延——” “新娘子下轿，吉祥福到——” “新娘子跨鞍，福禄平安——” “新娘子过火……” “新娘子……” …… …… “小姐？” 景国公府。 前头正是热闹，后头喜房却是出奇的安静。 顾无双独自坐在满是喜庆的喜房里头，直到珍珠又再唤了一遍这才回神：“怎么了？” “前头景国公夫人叫人过来传话，说是请您过去一趟。”珍珠小心量着顾无双的脸色道。 “可知是因为什么？” “那婆子没说，只说她们夫人请您赶紧过去。” 珍珠本就存了怨气，现下更是觉得不平，不由直接朝顾无双道：“要婢子说您干脆直接直接合了房门休息，她想干嘛干嘛，您别搭理她！” “你先去把咱们带过来的东西收拾一下吧。”顾无双闻言皱了皱眉，只是也没多说，只朝珍珠吩咐了声便直接领着琥珀去了前院。 而前院的花厅里头，等顾无双到的时候，宁氏已经有些坐立难安了。 “双儿，快，来见过李大监。” 抬眼瞧见顾无双终于现身，宁氏不由立时暗舒了口气。 李年武忽然登门，又不说来意，只说找顾无双有事。 虽说并未有仪仗随行，可到底是宫里头的大监，所以宁氏终归还是有些担心。 “民女顾无双，见过李大监。”顾无双也暗自觉得意外，只是意外之余又有些了然。 李年武现下是内侍监的掌事大监，同时又是太后跟前的红人，现下他亲自登门，显然是带着太后的旨意来的，也难怪宁氏会特意将她叫了过来。 “可不能这么说。”李年武笑，说话径直朝顾无双虚扶了一把：“我也是得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才特意来寻你的。” “娘娘知晓您今日成亲，所以特意叫我送些东西来给您添妆。” 说罢，李年武直接命人将东西都抬了过来。 “娘娘说了，您是功勋之后，即便家里没了爵位，也断不能叫自己委屈了。” 说着，李年武特意朝宁氏面上量了眼，而后才又续道：“娘娘知晓您素来同临安公主交好，所以临出宫前特意吩咐了，说是您要是想临安公主了，大可如从前那般，直接进宫去找她便是。” “民女谢过太后娘娘。” 顾无双怎么都不想到太后竟会有这样的旨意，不由连忙朝着皇宫的方向行了个大礼，而后顿了下，又紧跟着朝李年武也道了声谢。 李年武忙道客气，待顾无双重新起身，这才又再开口，道：“另外临安公主也托我带了句话给您，说是等您回头空闲些了，一定记得要时常进宫去看她。” 说罢，李年武直接朝一直不曾开过口的徐阁老拱了拱手，而后直接领着一行人离开。 而直到李年武走远，花厅里头的另名陌生女子这才上前朝顾无双见礼，道：“妾身师九娘，受故人之托，特为二小姐奉上贺礼一份。” 说着，师九娘直接拿出个锦盒递了过去：“这是明月居的房地契，从今起，明月居连同底下的酒坊，便都归二小姐所有了。” 话落，师九娘再次屈膝，而后便也跟着走了。 顾无双愣怔，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 明月居是师九娘的产业，而坊间传言，师九娘之所以能那般平顺便在京中立足，全因背后有平郡王府的支持…… “老爷……” 宁氏也许久没回过神来，一直到了晚间，等回到房里，这才拉着徐阁老的袖子犹豫着道：“今天这事儿……您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徐阁老没好气地白了宁氏一眼：“此前我叫你跟顾周氏商量，想办法退了这亲事，你既不听我的，现下又来问我作甚！” “老爷，现在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么？” 宁氏自知理亏，可心下却半分也不觉后悔，只是因着宫里的态度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说李年武今天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真的只是太后添妆，那为何不在顾无双出门前将东西送去顾家？ “还有那个师九娘，我怎么记得那个明月居好像是那个赫连燕的产业？” “对了，前些天我听底下人说好像赫连燕曾经去过顾家，说是要纳顾无双为妾，你说……” “行了！”徐阁老径直沉了脸色，不等宁氏真的说完便直接截口道：“你何时也学得这般长舌！” 经过这一阵子的修养，加上用药对症，所以现下徐阁老看起来确实转好了不少。 可到底是损了根基，所以内里还是十分虚弱。 也正是因着这样，所以这一句话吼完，徐阁老便又再不自觉地咳了起来。 宁氏见状大急，不由连忙扶着他顺气：“你说你，好端端地跟我急个什么劲儿。” “阿娴……” 许久，徐阁老终于缓了过来：“你还不明白么，顾家世代为将，即便是没了爵位，也依然不是你所能欺辱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欺辱她了……” 宁氏原本还因为徐阁老唤了自己闺名的而暗自欢喜，可现下却只觉气闷。 “太后的意思你也听到了，顾家只是被豫王给连累了，他们本身是没有任何罪孽的。” 徐阁老摇头，缓了下后径直拉着宁氏的手道：“现下这二姑娘又因为……不管怎样，宫里头肯定是不会再追究了。” “不管以前如何，那都是过去了，现下她既进了我徐家的大门，这往后便是我徐家的媳妇儿，你以后都要好好地待人家。” “你这越说越离谱了，我看起来像是虐待儿媳妇的人么？” 宁氏莫名有些酸涩，但面上却仍旧板着个脸，甚至说话间还故意横了徐阁老一眼。 徐阁老笑，抬手握着宁氏的手轻拍了拍，道：“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不然我也不会娶你，说到底我不过是有些不放心罢了。” “不放心你便自己好生看着，何必成天来叮嘱我。”宁氏别开眼神，忍了下，这才又再开口，道：“行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躺下休息吧。” 徐阁老点头，只是临睡之际忍不住又再朝宁氏交代了一句：“顾家大姑娘那事，你既应了人家，回头便叫承志以我的名义递折子吧。” 第13章：私生子 “委屈你了，只今个儿是头一日，规矩如此。” 翌日一早，顾无双照规敬茶，照礼宁氏身为婆母当要训诫一番，但当下宁氏却只道了声委屈便直接将这杯儿媳妇儿茶接了过来。 跟着，待饮过茶，宁氏更是直言，道：“婆母知道你是个好的，现下你既进了我徐家的大门，唤我一声婆母，我自然也当你是自家孩子，所以这往后啊，你还当在娘家一样，怎么自在怎么来，至于你母亲那边你也别担心，左右又离得不远，你若是想她了，随时回去探望就是了。” 说罢，宁氏拿出早已备好的玉镯，亲手给顾无双戴了上去。 而后又一起用过早食，这才算正式敬茶完毕。 “夫人，这些是老夫人叫送过来的，您看要放在哪里？” 待从正院回来，顾无双方才坐下，外间便立时有人跟了过来。 原是宁氏，叫人将府里的账本册子一类都送了过来。 “老夫人说了，往后这府上便交由您来管着，您若是有什么不明白，或者拿不定主意的，也可以去找她。” 来人见顾无双盯着这些账册打量，不由直接解释了一句。 顾无双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而后直接叫琥珀都接了过来。 “小姐，这……” 琥珀接过账册对牌，待来人都走了，这才真的露出了隐忧。 新妇进门，虽原本也是要管家的，可寻常都是慢慢来的，哪有一下子便直接整个接过来的？ “她会不会只是想刁难您？” “不会，别瞎想。”顾无双含笑，随手拿起本账册翻了下，道：“方才你不是都听到了么，她叫我只当在自己家一样，怎么自在怎么来呢。” “这漂亮话谁不会说呀……” “我倒觉得小姐说的没错。” 珍珠从外间进来，闻声直接接了一句，而后才朝顾无双行礼，道：“小姐，我方才打听过了，那个，说是从老夫人那传下来的。” 珍珠口中的老夫人指的是已故的徐老夫人，也就是徐阁老的母亲。 方才敬茶时见宁氏只给了镯子便将顾无双给打发了，珍珠心下不平，所以回来时特意溜出去打听了下。 “虽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倒也不能说是轻怠了您，但对人不对事，婢子还是觉得那个宁氏不是个什么……” “珍珠！” 顾无双豁然沉脸，甚至看向珍珠的眼神也瞬间冷了下来。 珍珠愣怔，还是琥珀拉了一把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不由连忙肃色，垂头道：“对不起小姐，婢子说错话了。” “只是说错话了么？”顾无双神色不变，只是话落也朝琥珀面上扫了眼。 琥珀跟着垂首，只是一时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看来当真是我纵得你们太过了！” 顾无双见状瞬间彻底沉脸，冷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景国公夫人是什么人，你们若还是这般分不清好歹，往后便也不必再跟着我了！” 虽说实际上她也知晓她们只是为她不平，可规矩就是规矩，且现下又是多事之秋，若是当真犯了什么忌讳，她可以因为情分而宽待她们，旁人呢？ “对不起小……对不起夫人。” 琥珀闻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珍珠愣了下，跟着也跟着跪了下来。 只是面上虽然认了，可心下到底还是有些不平。 顾无双看在眼里，不由又再暗叹了一声：“我知你们是为我不平，可你们怎么不换过来想想，这事说到底是我自己愿意的，现下你们这般，叫人旁人看了去，会怎么想我，怎么想我们顾家？” “对不起夫人，婢子真的知道错了。”珍珠终于彻底服软，只是心底里的那口气却仍是有些咽不下去。 “你们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连累你们了。” 顾无双低叹，径直起身亲手将两人扶了起来。 而此刻房内虽就只她们主仆三人，可没多大一会，此间内里却还是悉数传了出去。 只是宁氏听说后也并未多说什么，只交代了声不许乱传便真的不予理会了。 两日后。 新妇回门，原本顾无双是要自己回去的，但宁氏说不合适，自古便没有新妇独自回门的道理，所以最终还是叫了徐承宇陪同。 只是徐承宇只到顾家门外，并不真的进府。 而顾无双到的时候，一早便候着的赵管家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 “二小姐……” 赵管家老远便瞧见了景国公府的马车，只是又瞧见徐承宇时，一时也有些发懵。 “三弟不如先进府休息？”顾无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虽说先前说好的是不进府，可若真就这般直接将人仍在府门外头，似也更加不妥。 徐承宇也觉得尴尬，不由顿了下道：“还是不要了，我直接去外头的茶楼等吧，晚些时候我再过来接二嫂，二嫂以为如何？” “也好。”顾无双点头，又派了个小厮前去一道跟着，而后才跟着赵管家进了府门。 “赵叔可是有事？” 路上，顾无双故意慢了步调。 虽赵管家并未明说，可顾无双却还是瞧出了异常。 果然，赵管家闻声立时便直接点了点头，道：“确是有事，只是……” 赵管家有些为难，原先因着徐承宇在不好开口，可现下没了旁人，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好说。 “是姐姐出事了？”顾无双见状下意识皱眉，下意识便想到了顾倾城身上。 “不是，是族里来人了！” 赵管家咬牙，怕顾无双多想不由直接言明，道：“昨个儿顾五郎忽然上门，说是虽然夫人跟他自己都拒绝了过继的事，但族里头那几位似仍不死心，不知从何处又找了个人来，还说那人绝对能叫您再没理由拒绝……” “绝对……没理由拒绝？” 顾无双方才松口了气，可紧跟着却又再皱起了眉头：“到底怎么回事？” “那孩子……算了，我还是直说吧，据顾五郎说那孩子是老爷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顾家虽并无不能纳妾的规矩，但顾亭江除了周氏这个嫡妻外，旁的连个通房都没有，这也直接导致了顾家子嗣单薄，除了顾鹤麒这个长子便再无旁的子嗣。 而现下顾鹤麒也已战死，那么一旦这个所谓的私生子是真的…… 第14章 ：转机 “母亲知道这事么？” 顾无双眉头紧锁，若实情真如顾明义所言，那她跟周氏似乎当真再无理由拒绝，只是周氏会怎么想？ “夫人这两日一直病着，我没敢去打搅她。”赵管家自然知道顾无双在顾忌什么，所以当下直接摇了摇头，道：“我原想着是不是等稍微确定些了再报与夫人，可……” 顾亭江常年驻守边关，且此前也曾有过纳妾的传言，只是每次都未等真的传开便已然被顾亭江自己暗中处置了。 而赵管家又是顾亭江的得力助手，对此自然也是知情。 同时也正是因着这样，所以一时间赵管家也有些不确定了。 “事关老爷血脉，我虽私心里希望这事是真的，可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下人，所以还是看二小姐要如何处置吧。” “此事兹事体大，不管真假都先查一查吧。”顾无双道。 “好。”赵管家点头，跟着迟疑了下，道：“若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那便直接把人带回来吧。” 顾无双下意识蹙眉，但也不过一瞬，便又立时恢复自然，且语气也跟着变得肯定：“只要能确定是真的，那不管怎样都要立刻将人带回来，至于旁的，另外再想法子便是。” 说罢，顾无双抬眼瞧了眼前头快要到了的院子，不由又再补了一句，道：“不过在此之前暂时不要叫母亲知道，回头我会找机会告诉她的。” 当然，前提是那孩子当真是她顾家血脉。 “好。”赵管家再次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而后又再说了两句，交待了下府里的近况，跟着便直接在院子外头止步，而后目送顾无双独自进了院门。 而院内的正房里头，周氏早已等候多时。 眼下见顾无双终于回来，不由立时红了眼眶。 跟着又见只顾无双一人，不由顿时眼眶更红。 “娘，女儿回来了。” 顾无双也跟着红了眼眶，且进门便直接朝着周氏跪下了。 周氏大惊，连忙起身将顾无双扶了起来：“怎么了这是，宁氏欺负你了？” “没，婆母待我很好。”顾无双闻言连忙摇头：“我就是想您了。” 说着，顾无双挣开周氏，而后重新跪倒在地，正式行跪拜大礼。 原本照规矩该新婿一起，可当下只顾无双一人，所以当下跪拜完毕后顾无双径直又再跪了一次。 周氏看在眼里，心下疼得不行，可面上却兀自强忍着：“苦了你了……” “不苦。”顾无双含笑，顺势直接拉着周氏重新坐了下来：“女儿自己愿意的，再说徐家人什么样您也是知道的。” 说着，顾无双径直宁氏那番话复述了出来：“先前婆母还嘱咐我说只当在家里时一样，怎么自在怎么来，所以真的没什么的，您别担心了。” “嗯，不担心。”周氏应声，话落又再拉着顾无双细细打量：“我就是有些不大放心，虽说他们家人确是不坏，可这次的事……” 周氏暗叹，抬眼瞥见顾无双表情不由立时收了话头：“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对了，早上刑部递了消息，说是你姐姐的事情有了转机，这事你知道么？” 因着太后千秋，刑部跟大理寺都赦了不少犯人，加之徐阁老以先皇御赐的金牌为顾倾城求情，所以宫里也改了态度。 只是具体的还没定论，不过总归是命保住了。 “此前我还觉着徐阁老这人太过古板，甚至还埋怨过他不肯帮咱们，可现下看来，其实他心里还是念着咱们的，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嗯，我也听说了。”顾无双不可置否，只是轻笑了声便直接转了话头，道：“方才我听赵叔说您不舒服，可曾瞧过大夫了？” “没事的，只是心口有些闷，没什么胃口罢了。”周氏摇头，示意顾无双不必担心。 周氏向来被保护得很好，可近两年先后经历丧夫丧子之痛，后来又被牵连进豫王的案子，以至整个人都变得颓了，不只身子大不如从前，甚至连精神气也有些弱了。 此前也曾看过大夫，只说是哀思过重，伤了神思，旁的倒也没什么。 “娘，您要顾好自己才是呢。”顾无双暗叹，似除了劝慰也没旁的法子：“平日里少想些，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差人来找我，我空的时候也会经常回来看您，别担心了。” “现下你也是人家的媳妇了，不好老是往娘家里跑的。”周氏笑着应了一声。 只是看似笑着，可眼底里却盛满了落寞。 顾无双看在眼里，不由也觉心底里涩涩的：“你方才不还说徐家人不错么，既然不错，又怎么在这些小事上跟女儿计较呢。” 说着，顾无双直接握着周氏的手轻拍了拍，然后顺势说起了闲话。 照规矩，新嫁娘是不能在娘家留宿的。 所以即便再是不舍，顾无双再用过饭后还是同周氏告别了。 而此时日头已经逐渐西斜，徐承宇也早已在外头候着了。 “叫三弟久等了。” 顾无双有些不大好意思，按说该吃了中饭便走的，可她却直到用过晚食才从府里出来，确是有些耽搁了。 反倒是徐承宇，也不知是事前便得了吩咐还是真的本就不甚在意，只是扯了扯嘴角便直接翻身上马，而后等顾无双也上了马车便直接回府了。 时光荏苒。 许是真的是这场喜事起了作用，也许是徐阁老自己逐渐看得淡了，所以渐渐的，徐阁老的气色竟当真好了不少。 虽然御医的看法是仍不容乐观，可至少在面上，徐阁老是真的好转了。 而为了叫徐阁老宽心，同时也是为了景国公府的香火，所以不过月余，宁氏顺势又开始张罗起过继的事来。 “是你堂兄家的孩子，只是那孩子命苦，早早没了生母，跟你堂兄也不大亲近，所以我们跟你二叔商量了下，干脆将他过继到咱们家来，这样也算是两全了。” 这日，宁氏直接将顾无双唤来，也不废话，直接便提了过继的事：“我们也问过你堂兄的意思，他也是愿意的。” “那孩子自己愿意么？”顾无双道。 第15章：挑衅 宁氏口中的这个孩子顾无双是知道的。 名份上虽是二房的长子嫡孙，可实际却因着生母不得徐承志的喜欢而与二房众人都不怎么亲近。 虽说面上是因着性子内向，所以不怎么得大人的喜欢，可顾无双却觉得实际是那孩子自己不愿意同二房亲近。 换言之那孩子其实什么都懂。 而顾无双虽也想要个孩子，可若那孩子自己不愿，她自然也不会勉强。 只宁氏却不似这般想法。 “他一个小孩子哪懂得了这些，再说往后你接了过来，天天在跟前看着，你还怕他能不跟你亲近不成？” “还是问问吧。”顾无双不置可否。 宁氏还想再说，抬眼却见外头有人正往里探头，不由顿时沉了脸色：“怎么回事？” “说是外头铺子里有人闹事，掌柜的处理不了，所以报到府里来了。”翠娘出去问了情况，跟着也变了脸色。 “胡闹！”宁氏闻言顿时脸色更沉：“这等小事也往府里头报，底下人不懂规矩你也不懂么？” 顾无双暗自皱眉，总觉得宁氏这怒意来得莫名，只是当下也不好细究，只得和声劝道着：“母亲切勿动气，既是报进来了，不如先问问情况？” 顿了下，见宁氏不曾应声，顾无双不由又再补道：“左右我也是要出去的，母亲若是同意，不如干脆我过去瞧瞧罢？” “瞧什么瞧，若但凡有点什么都要你来处置，那你还过不过了！”宁氏冷哼，只是到底还是缓了下来：“你若当真想去便去吧，左右你也没去铺面上瞧过。” 说着，宁氏直接摆了摆手，道：“记着带人。” “好，那母亲暂且休息会吧，我先出去了。” 顾无双起身应了一声，跟着便直接出去了。 而顾无双离开后不久，翠娘也跟着追了出来。 “少夫人。” 眼瞧着顾无双竟真往外头去了，翠娘不由有些意外：“少夫人真要出去？” “姨娘可是有事？”顾无双皱眉。 虽到底还是跟在娘家时有些不同，可进府这么久，顾无双也确是没受什么委屈，且出入也尽都凭着心意，所以现下乍然听到这话，顾无双不禁有些生疑。 “没，只是方才……还请少夫人不要多想，夫人并非是有意针对少夫人。”翠娘摇头，说话径直屈膝朝顾无双致歉。 “姨娘多虑了。”顾无双见状连忙侧了半步：“我原就是要出去的。” 前几日周家表兄来信，说是今日便能抵今，所以顾无双确是一早便定好了行程，只是当下却也不想同翠娘细说。 翠娘自然也看出了顾无双的冷淡，不由轻笑了笑道：“那想来确是我多心了，不过还是要谢过少夫人。” 说罢，翠娘又再朝顾无双福了福，而后便自顾走了。 “夫人……”琥珀在旁瞧得莫名，一时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顾无双也是莫名，但却直觉定是有事发生，否则宁氏断不会这般当众下翠娘的脸。 “走吧。”顾无双摇头，有事没事都与她没什么干系。 “那个闹事的，可知是什么人？” “这个倒是不知，只说是瞧着面生。”方才出来时琥珀便已经私下打听过了，所以当下不由直接言道：“说是瞧着像是北面来的，会不会是咱多心了？” 此前顾家的铺子也曾有人闹事，且还不只一次。 所以琥珀自然知晓顾无双在担心什么。 “东家来了！” “让开，快让开！” 片刻后，待顾无双到了铺面，只见外头已然围满了人。 而边上早就候着小厮瞧见顾无双打马上下来，不由连忙喊着将人群挤开。 也是此时，顾无双才发现竟然连官差都惊动了。 “怎么回事？” “这便是你们东家？” 屏风边上，一女子正端着茶盏浅饮，抬眼瞧见顾无双进来，不由立时嗤笑出声。 掌柜候在旁边，闻声不由立时瞪了那女子一眼，而后才拱手朝着顾无双道：“这位夫人弄坏了咱们的首饰，完了还冤枉咱们打人……” “呸，什么叫我们夫人弄坏你们首饰，你那破簪子明明拿出来时就坏的！” 边上一侍女模样的女子闻声立时跳脚，跟着不等掌柜说完便立刻指着众人的鼻子骂了起来：“还说是世家大族，拿些破烂玩意儿糊弄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讹人宰客！” “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证据！” 说罢，这女子直接卷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掐痕似的痕迹。 顾无双看在眼里，不由顿时沉了脸色。 “夫人别听她瞎说，我明明连碰都没碰她一下，她……” “呸，证据面前你还想抵赖，你说不是你难不成还能是我自己掐的不成！” “我……” “够了！” 差役立在两人中间，眼见双人又再吵了起来，不由瞬时沉了脸色：“夫人，按说这等子事也轮不到我等插手，只是既有人报官，我等自不能不予理会，所以敢问夫人，打算如何处置？” “不过是场误会罢了……” “屁的误会，明明……” “放肆！” 顾无双方才开口便被那侍女径直打断，琥珀见状不由大怒，只是方才出声喝止便又被顾无双给拦下了。 “夫人若是想去官府分辨，那便请吧！”顾无双直接冷眼朝屏风边上的女子道。 “且听听世子夫人怎么说吧。”女子愣怔，跟着回神立时朝自家婢女使了个眼色。 顾无双看在眼里，再次朝那官差道了声辛苦，跟着又命人奉了茶钱，顿了下，待将人都打发走了，这才重新回身盯着掌柜的道：“到底怎么回事？” 此前还想着许是真的误会，可现下但凡是有点眼力的都能瞧出来这里头的不对了。 “这位夫人进门便要最贵最好的首饰，可等拿出来却又半天都相不中，富贵也是心急，便直接将那步摇拿了出来，而后方才端出来便被这位夫人给弄坏了。” 说着，掌柜的直接将那坏了的步摇端了出来。 那步摇名为花开富贵，虽是金的，可却因着款式技艺而成了镇店之宝，等闲是不轻易拿出来见人的。 也是这小厮太过沉不住气，不过叫人激了两句便直接将这步摇拿了出来。 “不知夫人想要如何处置？”顾无双拿起步摇瞧了下，随后径直朝那女子道。 女子闻言立时轻笑：“世子夫人这是在向我请教么？” 第16章：缘分 “想来夫人也非常人，所以这事儿这么着吧，今儿但凡是还能入得了夫人眼的，全部给夫人算八折，夫人如何？” 顾无双并未接茬，只是自顾将自己的提议说了出来。 “不至于。”女子闻言径直嗤笑，不屑道：“本夫人的眼光没这么差。” 说罢，女子兀自放下茶盏起身，道：“此前尚未回京时便常听人说，威远侯府的顾二姑娘是如何了得，现下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放肆，你……” “琥珀！” 顾无双冷眼再次将琥珀拦下，跟着沉沉地量了女子一眼。 女子轻笑，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径直领着自家的婢女离开了。 “夫人！” “掌柜的，到底怎么回事！” 琥珀心下不平，顾无双却又将那步摇拿了起来：“真是方才那人弄断的？” 这步摇主体是盛开的海棠，底下坠着带宝石的流苏，因着流苏也是纯金制的，所以原本就很容易松脱。 “这……” 掌柜有些迟疑，甚至眼神也跟着变得飘忽起来。 见状，顾无双不由顿时脸色更沉。 “这也不能怪掌柜的呀。”小厮见状不由连忙吱声，道：“谁叫那女人那么讨厌，一进门就说咱的东西不好，一会款式旧了，一会做工粗糙了，怎么说咱也是老字号，若真那么差劲怎么可能开到现在还没关门？” 顾无双闻言默了下。 心底里她自然也明白错不在自家人，可今儿这事…… “说到底咱们打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 “可……” “是，夫人教训的极是。”掌柜闻言立时拦下还想再说的小厮，道：“今儿这事是我们疏忽了。” “倒也不能这么说，只是……外头什么情形你们也都知道，往后多注意些吧。”顾无双道。 顾家没了爵位，现下徐家也带着丧孝，确是不能再有旁的事端了。 “另外这些东西……倒也不全是刁难，确是有些不时兴了。” “这个小人也没办法啊。”掌柜的也很无奈：“前头的师傅因着家里母亲生病回乡去了，现下留下来这个，不管是手艺还是想法都要差上两分。” 且掌柜的也不是没想过另外招人，可这一时半会的，哪儿那么容易。 “慢慢来吧，回头我也留意一下。” 顾无双暗叹，跟着顺便又再查了下账本便自顾离开了。 只是方才走出去没多远便直接被人拦了去路。 “夫人，我家主人有请。” 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着有些眼生，且又不曾表明身份，所以顾无双也只是顿了下便直接略了过去。 只是方才侧步，那人便又再移步跟着挡在了前头。 见状，顾无双瞬时沉了脸色。 “不得无礼。” 一道女声忽地自人后响起，顾无双抬眼，正好瞧见师九娘自人群中转了出来。 “夫人。”师九娘上前，直接朝拦路人使了个眼色，跟着兀自朝顾无双屈膝，道：“妾身听闻夫人在此间巡视，所以特来迎请夫人。” “此处离明月居不远，且明月居也是夫人的产业，不若夫人也顺道过去瞧瞧？” “当真只是瞧瞧？”顾无双下意识蹙眉，且看向师九娘的眼神也不自觉地跟着变得复杂。 虽然师九娘并未言他，可顾无双却总是不自觉地联想到了赫连燕。 按理她是不可能会想到他的，可不知为何，当师九娘出现的那一刻，她就是不自觉地回想起了赫连燕曾经在韶华院里质问她时的模样。 “琥珀，你且先去客栈跟表兄知会一声，就说我晚点就到，请他先在客栈等我会。” 犹豫片刻，顾无双终究还是决定去走一趟。 毕竟有些事不是说放下就能真的放下，何况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真的问过旁人的意愿…… “妾身告退。” 明月居二楼。 师九娘引着顾无双到了雅室门前，也不开门，兀自告了声罪便直接离开了。 顾无双迟疑了下，而后抬手将房门推开，果然，一眼便见到了正噙笑望着自己的赫连燕。 顾无双暗自僵了下，却见赫连燕只是噙笑望着自己，跟着自顾将杯中酒水饮尽。 顿了下，见顾无双还在门边上站着，赫连燕不由直接笑了出声，跟着扬了扬手中的酒盏，又扬着下巴点了点旁边的空座。 “世子特意将我找来，是有什么事么？” 顾无双顺势进到室内，却并未依言坐下，只是停在了离赫连燕尚有数步远的地方。 “无事便不能不找你喝酒么？”赫连燕低笑，话落自顾捡了只空杯斟满酒水放在一旁。 见状，顾无双默了下，而后终是在旁坐了下来。 “你我之间，做不了夫妻，做朋友却是能的吧？”赫连燕含笑举杯，看向顾无双的眼神也尽是戏谑。 顾无双看在眼里，只觉心下莫名一顿。 “能！”顾无双扬笑，跟着径直举杯尽饮，仿似也真的信了此前种种当真只是一场玩笑。 “哈哈，畅快！” 赫连燕也笑，只是笑过之后却又再默了片刻。 而后，就在顾无双不知如何处置才又再嘲弄似地开口，道：“听说你去巡铺子了？” “怎么说你也是名门之后，将门之女，怎的现下也行起这商户之事了？” 赫连燕一脸不屑，仿似真的彻底放下。 见状，顾无双跟着暗叹了声，而后才又再开口，道：“无所谓商户不商户的，但凭本事罢了。” “毕竟有两大家子要养……” “你若是缺银子大可同我直说。”赫连燕下意识皱眉，甚至不等顾无双讲完便自顾截了话头。 尽管知晓现下徐顾两府其实都是顾无双在撑着，可赫连燕还是觉得不妥，只是一时又具体说不上来，所以只当是徐家或者顾家出了短缺。 “倒也不是全是为了银子，只是……总归是要做点什么的吧？” 不然余生漫长，她要如何才能度完此生？ “原来你竟真的在这儿！” 赫连燕沉默许久，正要开口，却听门外忽地响起一道男声，跟着不过转瞬便见一陌生男子径直转了进来。 “小双儿，想哥哥了没？” 第17章：二少爷 “你怎么来了？”顾无双惊喜出声，甚至瞧见来人后连笑意都真了两分：“不是叫你在客栈等我么？”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今日方才抵京的周林。 周林是周家长子，同时也是顾无双的亲表兄。 因着顾家世代为将，且寿数都不有些不大长久，所以初时老爷子并不同意周氏嫁往顾家，只是周氏决绝，宁愿断了同周家的关系也要跟顾亭江在一起，也正是因着这样，所以周顾两家几乎没什么来往。 直到前两年，周家老爷子病重，周氏这才头回带着子女回了躺郾城。 而顾无双也是在那时与周林结识并交好。 另一面，因着周林已然全面接管了周家的商队，所以前些时候得了顾亭江可能有私生子流落在外头的消息后，顾无双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周林，而后亲自去信请他想办法去郾城调查…… “山不就我，那我就只能来就山啦。”周林扬笑，说话间径直挨着顾无双坐下，跟着暗含揶揄地凑到顾无双耳边，低声道：“旁边那个莫不是妹夫？不是说……” “别瞎说！”顾无双闻言立时瞪了周林一眼：“这位是平郡王府的赫连世子！” 说着，顾无双正想正式介绍，就听周林忽地惊呼出声：“赫连燕？你是平郡王府那个赫连燕？” “呃……” “哎呀，当真是相请不如偶遇啊！”周林喜出望外：“赫连世子，在下周林啊，周氏商号那个周林啊！” 说着，周林自顾斟了酒水朝赫连燕敬酒。 周林为人豪爽，又见识广博，加之又是有心结交，所以不过片刻便已然同赫连燕相见恨晚。 直到日渐西斜，两人都有些迷糊了。 “我先送表兄回客栈，这里便有劳师姑娘了。” 眼见周林越发地醉了，顾无双不由直接将师九娘唤了过来。 跟着，交代了声，便直接扶着周林离了明月居。 只是方才坐上马上，便见周林已然清明。 “还好你机警。”周林略微活动了下，跟着待马车走得远了，这才又再开口，哑声道：“你怎会跟这赫连燕扯到一起？” “巧合罢了。”顾无双不欲多说，只应了声便径直将话题扯开：“我还以为你真的醉了呢。” “快了。”周林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顿了下，待缓了些才又再开口，道：“你叫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姑父在郾城时身旁确有女人出入，不过没多久那女人便消失了。” “消失了？”顾无双有些讶异，若是消失了，那孩子…… “嗯，说是回乡去了。”周林点头，道：“算来能扯上关系的也就她一人，所以后来我又另外再打听了下，说是这女人实际只是去了别处，且后来也确是有过孩子，并且时间什么的似也能对得上，只是那个孩子……” 周林皱眉，似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孩子没了？”顾无双皱眉，心下蓦地生出种不好的猜想。 “倒也不是。”周林摇头，道：“只是刚生下来没多久就被送走了……” “所以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么？”顾无双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周林点头：“差不多吧。” 且现下顾亭江跟那个女人都不在了，所以究竟事实真相如何，没人知道。 “会知道的。”顾无双低声呢喃，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周林。 “对了，这次进京你打算呆多久？” “明个儿一早就得走。”周林苦笑，道：“原本此番是不会来的，这不是想你了么，所以特地不辞辛苦绕了远路，你可要……” “放心，我定会好好记着您的好的。” 顾无双半眯着眸子轻笑，周林看在眼里，不由顿时坐直了身子告饶，道：“别，您还是别惦记我了，我就是嘴贱，你……啊，我到了，告辞不送，别太想我啊！” 周林边说边将马车帘子一把撩开，跟着不等马车挺稳便自顾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摔不死你！”顾无双失笑，撩着帘子看着周林进了客栈这才重新将帘子放下。 …… “夫人！” 景国公府。 顾无双回来的时候，府里头正是热闹。 琥珀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前头小厮手里捧着的梅瓶。 那瓶子本是一对，原是顾无双从娘家里带来的，后来前些时候不小心碎了一只，所以顾无双便直接叫人将剩下这只锁进库房了。 可现在，这瓶子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这小厮的手里！ “怎么回事！”顾无双瞬时沉了脸色。 私开库房也就罢了，竟连她从娘家带来的东西也敢随意拿了出来，这是欺她顾家无人了么！ “你就是顾无双？” 前头迎面过来个陌生男子，瞧着十七八岁，一身葱绿的衣裳斜挂在身上，仿似没有骨头一般，摇晃着便到了顾无双跟前：“啧啧，早就听说顾家之女绝色无双，现下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放肆！” 琥珀闻言瞬间大怒，而顾无双则直接寒了脸色：“究竟怎么回事！” “少夫人……” “放肆，你竟敢无视我？”见顾无双竟直接略过自己朝后头的管事问话，男子不由瞬间大怒，直接抬脚欺身逼近，跟着径直盯着顾无双的眼眸道：“别以为你进了徐家的大门就当真是我徐家的人，我告诉你，我……本世子才是这家里头的真正主人，懂么！” “世子？”顾无双气极反笑，名分上她还是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所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杂碎竟是她的丈夫么？ “少夫人息怒！” 管事闻言大惊，再顾不上规矩直接一把将人拉开，跟着径直朝顾无双赔罪道：“大少爷才是府上的世子，这位是二少爷，方才从外头寻回来的，翠姨娘吩咐，给安排在了东面的暖阁，这事老夫人也知情的！” “是么？”顾无双挑唇冷笑，道：“这么说私自盗了我的嫁妆夫人也是知情的？” “不是少夫人……” “夫人！” 管事正要辩解，后头却忽地冲出个小丫鬟来，且尚未近身便立时哭了出来：“夫人，您快去救救珍珠姐姐吧！” 第18章：风波 第18章 “珍珠姐姐被他们抓去正院了，已经大半天了！”小侍女急急禀报，话落还径直瞪了那个所谓的二少爷一眼。 原是此前翠姨娘派去开库房的婆子被珍珠给拦下了，跟着没多大会便有正院的人直接将珍珠给抓走了。 “原来她叫珍珠呀。” 一声轻笑，顾无双抬眼，正好瞧见那个所谓的二少爷正摩挲着指尖邪笑。 顾无双见状瞬间大怒，当即便直接甩着袖子去了正院。 正院里，珍珠仍在外头的青石板上跪着。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顾无双籍着灯火细量片刻，只见珍珠发髻散乱，且面上还带着红肿，显然是被人打了耳光。 “谁打的！” 顾无双见状怒意更重，跟着正要进门就听里头忽地响起声茶盏碎裂的声音。 紧跟着未等顾无双反应便又再传来翠姨娘的辩解：“原本也没想瞒您，只是我也方才得的消息，且此前也没打算去寻他，只是后来世子出事……” “我儿子没了你儿子就找到了！闫翠萍，你是真拿我当傻子看么！”宁氏怒不可遏，甚至不顾体面当众摔了茶盏。 “母亲。” 顾无双在外头听着，正暗自惊诧，抬眼却见宁氏已然瞧见了自己，不由直接朝琥珀使了个眼色后径直踏了进去。 “你来做什么！”宁氏正在气头，因此即便对着顾无双也仍没什么好脸。 顾无双也不在意，只是缓了口气道：“白日里我不在府上母亲也是知道的，可我人虽不在，这府上的库房却还是开了，且连我存放嫁妆的私库也一并开了，所以我想来问问母亲，母亲既是叫我掌家，又为何连开库房这样的大事都不曾知会我一声？” 说罢，顾无双径直将琥珀方才送来的库房钥匙取了下来，道：“母亲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好，那这钥匙我便也不配再收着，便现下还与母亲吧！” “胡闹！”宁氏闻言顿时脸色更沉：“开库房这事又不是我吩咐的，你跟我这胡闹什么！” 宁氏说着径直朝翠姨娘面上横了眼，示意一切都是翠姨娘的主意。 顾无双不想跟着搅合，所以只是就着方才的话头续道：“底下的管事说您是知道这事的，且连我的私库被人动了也是知情的……” “放肆！” 宁氏气得直接拍了桌子，甚至不等顾无双真的讲完便已然忍不住怒吼出声，道：“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这般跟你胡说，我徐家书香世家，岂会做出那等贪墨儿媳嫁妆的龌龊事！” “母亲既是这般说，那敢问母亲，珍珠又因何会被责罚？” 顾无双丝毫不让，甚至未等宁氏应答便又再续道：“还有方才来时的路上曾遇见一人，自称是景国公府的世子，敢问母亲，若那人是世子，那茂行算什么？我又算什么？还是说其实这本就是母亲的算计……” “胡闹！” 徐阁老收到消息出来，正好听到顾无双这句质问，不由顿时寒了脸色。 许是真的被气到了，徐阁老虽面色红润，可却红得有些不大正常。 顾无双看在眼里，默了下，回身拾了只杯子径直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 徐阁老方才坐下，见状径直瞪了顾无双一眼，不过到底还是接了。 “你跟她说。”缓了下后，徐阁老直接点着跟着过来的管家道。 管家会意，径直上前朝顾无双躬身道：“少夫人误会了，您说的那个是府上的二少爷，名唤徐康安，是翠姨娘早年间意外走失的那个儿子，今日里方才接回来的，因长于乡野，所以规矩上难免有些欠缺，若是有不当冲撞之处，还请少夫人看在老爷的面上原谅一二。” 说罢管家再次揖身。 顾无双见状径直皱起了眉头。 管家这话明显是得了徐阁老的授意，若顾无双继续计较则是对徐阁老不满，虽然实际也确是有些不满，可私心里却不是因为徐阁老，且徐阁老的模样看起来也确是有些不怎么好，所以两相权衡顾无双也只得暂时将这口气强咽了下去。 “既真是府里的少爷，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珍珠本就没什么错处，还请父亲准我带她回去。” “去吧。”徐阁老直接摆了摆手，算是应了。 见状，顾无双也不多留，径直告了声退便直接出了正房，跟着直接带着珍珠回了自己的院子。 “库房的钥匙是谁收着的？” 回到院子，顾无双直接命人将珍珠带了下去，跟着将院子里的奴仆都叫了过来。 “是我。”琥珀方才扶了珍珠回房，出来正巧听到这句，不由立时站了出来。 “是么？”顾无双明知故问：“既是你收着的，今日你又不在府内，那这库房究竟是怎么开的？” “回禀少夫人，这库房的钥匙原本就有两把，且今日也是翠姨娘亲自吩咐……” “那私库呢？”顾无双沉眼冷笑，不等那婆子说完便径直道：“公中的库房钥匙有两把，那我用来存放嫁妆的私库，又是怎么开的？” “这……” “我开的！”另名蓝衣婆子道：“因着二少爷说缺个摆件，我想着左右那瓶子少夫人也不用了，放着也是放着，所以便直接拿了钥匙……” “什么时候我漪澜院竟由个婆子来当家了！”顾无双气极反笑。 蓝衣婆子也跟着变脸，怒声道：“少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原就是夫人派过来的管事嬷嬷，自是要……”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顾无双双眼微眯：“来人，去正院里跟婆母知会一声，就说我顾无双福薄担不起她这份厚爱，这人我便不要了，请她收回去吧！” “你敢！” “啪！” 响亮的巴掌声瞬间响起，却是珍珠忍不下去立时从房内冲了出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冲我家小姐大呼小叫，你……” “呸！” 蓝衣婆子被打得懵了一下，跟着回神后立时捂着脸朝着珍珠呸了一口，跟着直接冲顾无双吼道：“还真当自己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了，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家世子遇到意外，你以为凭你也配！” 第19章 ：鞭子 “砰！” “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赶紧将她给我绑了！” 珍珠大怒，随手从墙角抓过把扫帚便直接朝着那蓝衣婆子打了下去。 余下众人见状连忙上前，跟着手忙脚乱地将人按住，正要堵了嘴巴送走，就见顾无双忽地站起身来：“慢着！” 顾无双抬脚，缓步踱至婆子跟前，冷眼道：“方才那话，谁教你的？” “怎么？少夫人莫非还想找人麻烦不成？”蓝衣婆子不屑道：“可惜啊，这满安京的人都知道，你顾家没一个好东西，你顾家的女儿更是克死夫婿的扫把星，先是豫王，后是我家世子，哼，要我说指不定连顾亭江都是被……” “啪！” 响亮的巴掌声蓦地响起，却是顾无双径直抬手狠狠给了那蓝衣婆子一巴掌。 “信不信，你若敢再多说一字，我便立时杀了你？”顾无双满面寒霜，说话间径直掐住了蓝衣婆子的脖子，然后一点一点收紧，直到这婆子断了呼吸也不曾松手。 “夫人！” 琥珀暗惊，生怕顾无双当真将这婆子掐死了，不由连忙低呼了一声。 “滚！” 顾无双闻声又再顿了会，而后才真的将那婆子甩开：“将她送回正院，你们若是有谁也想离开，最好现下便跟着一起，否则下次再有这样的事……” 顾无双冷笑，沉眼径直扫了那仍趴在地上的婆子一眼。 众人闻言顿时噤若寒蝉，顿了下忙连声道着不敢。 “夫人方才那模样真是霸气！” 片刻后，顾无双回到房内，珍珠跟在后头，只觉多日来的晦气顿时全都没了。 “回头我便去库房将夫人的鞭子找出来……” “你还去找鞭子，你这不是添乱么。”琥珀闻言不由立时横了珍珠一眼。 珍珠却不甚在意，只是眯着眼睛轻笑，道：“鞭子好呀，趁手又方便，又不用担心会伤到自己……” “这怎么能一样呢，这……夫人？”琥珀当即便要反驳，抬眼却见顾无双正瞧着灯火出神，不由顿时收了声音。 “没事。”顾无双回神，跟着顿了下后摇了摇头，道：“只是原想着这府里头简单，可现下看来……” 顾无双摇头，说着不自觉又再叹了一声。 “外头是什么人？” 晚些时候，顾无双正要歇下，抬眼却见外头有小丫头正朝里探头，且那丫头看着还有些眼熟。 “是外头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也是没规矩，我这就去把她打发了。”琥珀道。 顾无双闻言正要点头，却忽地想起她不就是方才那个给自己传话，叫自己去救珍珠的丫头么。 “等等，叫她进来。” “夫人。” 小丫头进门直接跪在了地上：“婢子是来找珍珠姐姐的，未曾想惊扰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起来吧。”顾无双不甚在意，只是盯着这丫头道：“你说你来找珍珠，可是有事？” “回禀夫人，婢子是来给珍珠姐姐送药的，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可却是祛肿止疼的良药，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珍珠姐姐露面，所以这才斗胆朝里头张望了眼。”小丫鬟人认真回道。 见状，顾无双默了会，跟着直接朝这小丫鬟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夫人，婢子名唤喜鹊。” “我若单另给你取个名字，就叫……珊瑚，你可愿意？” “婢子愿意，婢子多谢夫人赐名！”喜鹊，不，是珊瑚，珊瑚闻声顿时大喜，当即便直接朝着顾无双行了跪拜大礼。 顾无双看在眼里，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吧，回头跟账房上知会一声，往后便给珊瑚按二等丫鬟的份例算吧。” 后头这句，确是朝着旁边的琥珀说的。 琥珀点头，顿了下，待得了新名字的珊瑚退下后，这才迟疑着开口，道：“夫人是想将这珊瑚提到跟前来么？虽然瞧着确是机灵，可会不会太过心机了些？” “你母亲身子如何了？”顾无双含笑摇头：“早前两月你嫂子便来找过你，你却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顾无双说着再次摇头，示意琥珀先听自己说完。 “我知你是为了我，而我虽也舍不得你，可我也断不能因为这样就一直强留你在身边啊。” “这怎么能是强留呢……” “等此间事了，你便回乡去吧，回去看看你母亲，算起来她也年岁不小了。” “夫人……” 琥珀心下感动，可一时又确实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顾无双看在眼里，摇了摇头，自顾歇着去了。 “顾无双呢！” “顾无双，你给小爷出来！” “小爷知道你在里面，你立刻给小爷出来！” 翌日一早，顾无双方才起身便听到外头喧闹不已，不由顿时皱了眉头。 琥珀闻声便立时出去查看，跟着回来时也是一脸阴沉。 “是二少爷！” 琥珀咬牙：“说是瞧上珍珠了，来找您讨人！” “珍珠呢？”顾无双闻言顿时眉头皱得更深。 而琥珀也是此时方才反应过来，不由立时喊了声糟。 “我打死你个死不要脸！” 果然，外头珍珠得了消息已经拿着鞭子在院子里打人了。 珍珠性子火爆，早年又跟着顾无双学了些拳脚功夫，所以这鞭子倒也甩得像那么回事，只是偶尔掌握不好力道会把自己卷了去，而徐康安也因此而得了机会趁机直接抢了鞭子一把将珍珠箍在了怀里。 珍珠大惊，而跟着出来的顾无双也瞬时沉了脸色。 “放开她！” 顾无双沉脸，直接拾了鞭子将珍珠卷住，跟着径直用力直接将珍珠抢了回来。 “顾无双，你敢跟小爷作对？”徐康安见状瞬时大怒，作势便要再次上前，但方才抬脚便径直被顾无双抽了一鞭。 倒也没真的打到，只是打在了脚边上的地砖上。 啪得一声，惊得徐康安直接僵在了原地。 “好歹珍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若当真是瞧上了她，便该亲自去请了媒人来说项，现在这般……打你都算是轻的！” “你敢！” “你看我敢是不敢！” 顾无双冷笑，说话径直又再朝着徐康安的脚面抽了一鞭。 徐康安大惊，叫着跳着便直接往后退了开去：“你等着，小爷迟早都会把珍珠弄到手的！” 第20章：子嗣 “夫人，您不会真要将婢子嫁给那个徐康安吧？” 将徐康安打发走了以后，珍珠忐忑了半晌，终究还是直接当着顾无双的面问了出来。 此时顾无双方才回到房内，正要用膳，闻声不由立时笑了出来：“他若当真正经请了媒人说项，我便当真应了他又有何妨？” “不要啊夫人！” 珍珠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甚至未曾仔细留意顾无双的表情便立时跪了下去：“婢子死也不嫁，婢子就跟着您伺候您一辈子，婢子……” “行了。”顾无双再也忍不住径直笑出声来。 珍珠愣怔，抬眼瞧见琥珀也是一脸笑意，这才猛地一下回过神来：“夫人，您又逗婢子！” 珍珠暗自松了口气，跟着顿了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顾无双。 “夫人就该像现在这般，时常笑着才好呢。” 珍珠说着自顾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正要继续，余光却瞥见琥珀正紧着眉头，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夫人昨个儿才将那管事婆子送了回去，今儿又将二少爷给打了，老夫人那边……会不会有些不大好交待？” 琥珀正要摇头，抬眼却见顾无双也瞧着自己，不由索性深吸了口气道：“虽说那个二少爷确是混账了些，可到底是府上的少爷，若是……” “姐姐这是说的话？” 珍珠闻声立时沉了脸色：“就他那等子登徒子，不打他走难不成还要将他迎进来好酒好菜地供着么？” “再说了，你又不是没听到他说的什么混账话，他……” “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有些担心……” “珍珠说的没错，他那样的人没必要跟他客气。” 顾无双放下筷子，示意两人都不必再说：“再说婆母那边还指不定是个什么想法呢。” 当初翠姨娘是在地方上有的这个孩子，且一开始宁氏还并不知情。 且后来虽得了消息，但却被告知那孩子已然夭折，若非如此，恐宁氏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气愤。 “可到底是府上的少爷……” 琥珀还想再说，外头原在门边上候着的珊瑚却忽地帘子进来：“夫人，外头郑嬷嬷来了。” “正院那个郑嬷嬷？”顾无双闻言下意识皱眉。 “是。”珊瑚闻言点了点头。 见状，顾无双暗自思忖了下，跟着点了点头，示意直接将人唤进来。 “少夫人。” 片刻后，郑嬷嬷进到内室，也不废话，径直行礼后道：“方才二少爷去了正院找国公爷，说是您打了他。” 说着，郑嬷嬷再次屈膝，正色道：“公爷问明缘由后特意遣了老奴过来向少夫人道歉。” “另外公爷说原本这事不该麻烦少夫人，只是夫人近来也有些心力憔悴，所以这事便只能托到少夫人这来了。” “哦？”顾无双闻言有些意外：“不知父亲有何吩咐？” “公爷的意思是，二少爷长于田野，规矩上难免有些欠缺，所以若是有什么地方冲撞了少夫人，少夫人只管教训就是。” 说罢，郑嬷嬷故意停顿了下，而后才又再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道：“公爷既这般吩咐，少夫人自也不必顾忌旁人，这往后，还请少夫人费心了。” “多谢嬷嬷指点。”顾无双颔首，道：“还请嬷嬷转告父亲，就说无双知道了。” 郑嬷嬷闻言再次欠身，跟着仿似才想起来般又再补道：“昨日顾府曾有派人过来传话，说是请少夫人得空回去一趟。” 话落，郑嬷嬷径直告了声退便直接离开了。 “夫人，您不该答应的。”琥珀心下暗自忧心：“再怎么说二少爷也是……” “别想了，不是说家里叫人传话来了么，收拾下回去吧。”顾无双不甚在意，径直漱了漱口便直接回了内室。 因着珍珠的脸颊还有些泛红，所以待换过衣裳后，顾无双便直接带着琥珀回了顾府。 原本顾无双想着应是族里又去找周氏的麻烦了，只是待真的回到顾府才发现事情远没这般简单。 “这是……” 顾府花厅里头，顾无双瞧着厅内的陌生少年，不由直接怔在了原地。 太像了，尤其是那眉眼，简直与顾鹤麒一模一样。 只顾鹤麒爱笑，所以眉眼看起来更显温润。 “族里送来的。”周氏拧着帕子坐着上首，只觉心口钝钝的：“说是……你爹的孩子。” 人是早上送来的，但消息却是前几日便递过来了。 而就在今天早上，周氏还信誓旦旦地告诉赵管家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可现下…… “族里的意思是，既是老爷的子嗣，那便自是要认祖归宗的。” 见周氏久不开口，侯立在旁的赵管家不由直接接口道：“所以族里寻到人之后便直接将人送回来了。” “娘……”顾无双本想问周氏的打算，可抬眼瞧见周氏的神情不由又生生止了话头。 周氏也确是有些心力不足，不由直接甩了帕子道：“你看着处置吧。” 若真是顾亭江的血脉，那自是不可能不认。 且瞧那眉眼，似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可若就这般就认了，周氏又觉似有些不不甘。 倒也不是真的不甘，只是这心底里总觉着好似有什么在压着一般，总是有些钝钝的。 “你……” 候了片刻，待周氏回房后，顾无双又再盯着少年量了许久，心下更是越发的复杂。 在此之前，顾无双只当族里会借着那个传闻随便找个人来顶替，可现下瞧着这几近与顾鹤麒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顾无双也不觉有些犹豫了。 “我叫贺宁，幼时曾跟着母亲居住在北疆。” 少年似知晓顾无双的为难，不由清了清嗓子主动道：“两年后因战事搬去了江宜，后来母亲病逝，临终前将我托付给了老师。老师是嶂郡人士，所以处理完母亲的身后事后，我便跟着老师去了嶂郡。” “贺……宁？”顾无双闻言顿了下，道：“可是你母亲姓贺？” “是，我随母姓。”少年点头，道：“母亲说此生不求我能大富大贵，但求我能平安顺遂，所以特意取了宁字当做我的名字。” “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顾无双想了下后道。 第21章 ：安排 “老师没有子嗣，家里也只剩下个妹妹还在人世。” 少年缓缓开口，徐徐道：“前些时候老师离世时曾嘱咐我，若是可以，往后便多替他去看看他妹妹。” “我只知老师的妹妹嫁到了京城，具体哪家却并不知情，所以到京后便一直想法设法地四处打听。您说的那些人，便是我去书局还书时偶然间遇到的。” 因着原就没什么银钱，所以抵京后贺宁便立时在书局临时谋了个抄书的活计。 虽所获不多，却也算能勉强维持下去。 “你的身世……” “他们说我是已故的顾大将军之子。” 贺宁闻声轻皱了下眉头，道：“此前母亲只告诉我父亲是在朝廷挂了名的军户。” 换言之，具体内里详情，其实他也不甚明了。 “这样么……”顾无双闻言越发觉得意外，不由又再暗自思忖片刻，这才又再重新开口，道：“那他们可有跟你说些什么？” “旁的倒也没什么，只是叫我记着这份恩情。”贺宁明白顾无双的意思，不由直接言道。 闻言，顾无双又再顿了下：“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 贺宁闻声下意识皱了眉头：“先想法子将老师的妹妹找到吧，至于以后……若是我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您信么？” “信。”顾无双点头。 此事本身就充满离奇，倘若贺宁再目的明确，亦或是计划周详，那么反而顾无双可能会觉得古怪。 “顾家的事……你可曾听说？” 暗自思量片刻，顾无双终于正式坦言，道：“其实此前我也曾听说过你，但私心里我一直是不信的，直到方才……你可能不知道，看面相你与我父亲可能只有三分像，但你的眉眼，却与我的兄长有八分像。” 其实不只八分，尤其是侧眼的某个角度，简直是一模一样。 “所以十之八九，他们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是我顾家的血脉。” “我……” 尽管心下已然有所猜测，可现下真的从顾家人嘴里听到这话，贺宁还是不自觉地怔住了。 “你若是愿意，晚些时候便去佛堂给父亲上柱香吧。” 如此，也算是认祖归宗了。 “我……我能先考虑一下么？”贺宁有些迟疑。 虽然私心里他也想知道那个他从不曾见过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当下这一刻，他畏惧了。 “嗯，叫赵叔带你去休息吧。”顾无双点头，道：“赵叔是府上的管家，也是府上的老人，你若是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直接跟他说。” 说罢，顾无双径直朝赵管家点了点头，示意往后的事便交由他安排了。 赵管家会意，径直点了点头便直接领着这少年出去了。 而待两人离开后，顾无双又再坐了会，这才重新起身去了后院。 后院里，周氏正歪在榻上出神，抬眼瞧见顾无双进来，不由立时抬手示意她上前：“怎么样了？” “叫赵叔先安排着住下了。”顾无双有些复杂地量着周氏，尽量轻柔地回应道：“我叫他晚些时候去佛堂给父亲上柱清香。” “理当如此。”周氏暗叹，尽管知晓其实这才是最妥善的安排，可私心里却还是总有种憋闷的感觉。 顾亭江至死不曾纳妾，甚至房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可现在却忽然冒出个私生子，且这孩子还是他仅剩的血脉，莫说是周氏，便是顾无双也觉得难以接受。 可眼下这种情形，她们根本没有旁的选择。 “别想了，您若心底里觉得不痛快，往后少见他些就是了。”顾无双扯着唇角轻笑，未免周氏多想不由故意扯开话头，道：“这段时日您可有去探望姐姐，她怎么样了？” “不好，很不好。” 周氏闻声顿时暗叹，且眉宇间的忧思也瞬时变得越发的重了：“前些时候染了风寒，虽说瞧过大夫了，可却一直没什么起色。” 说着，周氏不自觉直接红了眼眶：“那地方又冷又暗，她还怀着身子……” “回头我想法子请个太医去瞧瞧吧。”顾无双跟着暗叹，同时心下也有些懊恼，顾倾城生病这样大的事她竟然直到现在都不知情。 “别担心了，想来也等不了多久了。” 太后千秋就在半月之后，所以顶多再等半月，顾倾城应该就能被赦免了。 “嗯。”周氏点头，跟着强撑着起身，朝后头的侍女道：“去厨房拿些点心过来，顺便吩咐她们早些被膳。你也不常回来，今儿便留下宿在府里吧？” 后一句，却是朝着边上的顾无双讲的。 顾无双点头，跟着又再陪着周氏说了会话，而后待用过晚膳便直接回了自己从前居住的韶华院。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赵管家差人来报，说是贺宁已经去上过香了。 “你既上了香，回头便跟族里知会一声，将姓也改了吧。” 早膳时分，周氏没有出来用膳，只顾无双跟贺宁两人，因此顾无双也没什么多余的顾忌，径直便将这个话题讲到了出来。 “改……姓？”贺宁愣神，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顾无双的意思。 “嗯，你既认祖归宗，这姓氏自然也是改回来的。” “那名字呢？也要改么？”贺宁有些迟疑，毕竟是母亲赐予的名字，若是也要一并改了…… “名字不用，说来也巧，大哥的名讳也有个鹤字，不过是从鸟，取其康寿之意。”顾无双含笑，说着不自觉地又再朝着贺宁面上望了一眼：“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好。”贺宁想了一下，而后径直点了点头。 见状，顾无双又再盯着他瞧了会，而后才又续道：“往后你便在府里住下吧，母亲那边……算了，我也不能要求你什么，但求本心吧。” “是。”贺宁也不知道怎么说，照礼周氏也算是他的母亲，可说到底他也只见过她一面。 “寻人之事，我已经跟赵叔知会过了，他会帮着你安排的。”顾无双续道：“另外我听赵叔说你随身的行囊里带了许多书本，所以我想问问你，往后作何打算？可是想从文入仕？” 现下顾家已然没了往日的荣耀，且也没了官职爵位，所以不论是何打算，想来都只能靠贺宁自己。 贺宁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此前决定回归顾家时便已然有了决定：“我想去松山书院继续学习。” 松山书院虽不在城内，但确是安京城除国子监外最好的书院。 且不同于国子监，松山书院从来不问出身，所以也被称作寒门学子的最好去处。 “可现下已然过了考试时间啊。”顾无双闻言顿时皱眉。 松山书院每年只三月里招一回生，且入学前都要经过考试，若是错过了，那便只能再多等一年了…… 第22章：梦闲 “你就是顾无双？” 晚些时候，顾无双辞别周氏回到景国公府，原想着去正院里找徐阁老想想法子，谁知方才踏进二门便直接被人给拦下了。 “是啊。”顾无双垂眼瞧着眼前的小人儿，不由忍了笑意故意板着脸着道：“你又是谁，为何要拦我？” “我是徐梦闲，他们说以后你便是我的娘亲了，是真的么？”小人儿也板着张脸，且未等顾无双应声便又再续道：“我有娘亲，但是如果你能给我二十两银子的话，那以后我也唤你娘亲，可以吗？” “琥珀。”顾无双闻言顿时皱眉，不过却并未多言，只回头朝琥珀使了个眼色。 琥珀会意，当即便直接点了二十两碎银递与徐梦闲。 徐梦闲小心接过，跟着又抬头盯着顾无双瞧了许久，而后才抱着银子拱手躬身，认真道了声谢。 “跟上去瞧瞧。” 待徐梦闲离去，顾无双立时又再朝琥珀使了个眼色。 说到底徐梦闲也不过才四五岁，且即便徐承志再不喜欢他，也断不可能短了他的衣食，所以顾无双有些担心，莫不是有人欺他年幼，所以故意籍着他来生事。 “婢子问过了，说是原先跟着伺候的奶娘生病了。” 日暮时分，琥珀从东院里回来，径直将自己打听到的悉数全都说了出来。 “说是底下人因着大爷的不待见，所以待这小少爷也一直都不怎么好，唯有这奶娘是例外。” “也正是因着这样，所以自打这奶娘生病以后，这小少爷便一直闷闷不乐的，至于今儿这一出……婢子问过了，倒也确是与旁人无关。” 说着，琥珀略微迟疑了下，而后才又续道：“说是之前已经去东院里问过了，不过连大爷的面都没见着便被底下人给拦回去了。” 换言之，这孩子也是没旁的办法了。 “既是如此，那此事便暂时不要声张出去。”顾无双点了点，示意自己知道了。 “对了，方才我已去正院跟公爹商量过了，回头他会亲笔书信一封去往松山书院，得空你叫人跟赵叔知会一声吧。” 说着，顾无双不自觉顿了下，而后才又续道：“方才我瞧着公爹的脸色越发地差了，明儿你拿着府里的帖子去躺太医院吧。” “是。”琥珀闻声应了一声，跟着顿了下，见顾无双确是没了旁的吩咐，便径直去打水伺候着顾无双先行歇下了。 许是东院那边说了什么，翌日一早，顾无双方才用过早膳，正院便直接来人传话，说是徐阁老唤顾无双去祠堂。 祠堂顾无双自是进不去的，所以问明缘由后，顾无双直接去了紧挨着祠堂的芜苑。 “双儿来了，过来，坐这里。” 芜苑里，顾无双到的时候，宁氏跟徐阁老已经在候着了。 且除了他们，东院里二房的人也差不多都到齐了。 “父亲，母亲。”顾无双上前依次见礼，跟着又跟二房众人也打过招呼，这才依言挨着宁氏在旁坐了下来。 果然，顾无双方才坐下，宁氏便立时说起了过继的事，言明已然按照顾无双的意思问过徐梦闲，且徐梦闲也已经应了。 且接下来的事也简单，只需敬茶，祭祀，而后重新记入族谱，再另行祭拜与祖先知晓，便算是完成了。 只是说着简单，待真的最后祭祀完成，已然是两个时辰之后，且徐阁老已然有些支撑不住了。 好在琥珀一早便请了太医，所以方才回到正院太医便已然在院内候着了。 “好生将养着吧。” 片刻后，太医诊完脉出来，也不曾开方子，径直丢下这样一句便打算离开。 “太医请留步。” 顾无双见状连忙将太医叫住：“还请太医直言，我公爹究竟如何了？” “此前我已然说过，徐阁老这病……”太医暗叹，顿了下，终是咬着牙直言道：“若是府上尚未开始准备，那便着手准备起来吧。” 换言之，徐阁老是真的快不行了。 “怎么会？”顾无双暗惊：“前些时候我瞧着还好转了呢，也就这两日，也不怎的这脸色就越发地差了……” “少夫人，您说的这种情况，依着坊间的说法叫回光返照，另外也是阁老自己心下宽了，心气不再郁积，所以面上看着确是好了不少，不过也只是这样了。”太医道。 “江太医，无论如何，求您务必要再想想法子啊！”宁氏闻声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江太医也是无奈，只得暗叹着朝顾无双使了个眼色，而后道了一声尽力。 “敢问太医，可是公爹的病情还有旁的变故？” 片刻后，顾无双安慰好宁氏，而后借口给太医送行，径直离了正院。 此时太医正在正院前头的小花园里候着，抬眼瞥见顾无双过来，不由径直拱手道：“还望少夫人莫怪，方才江某确是有所隐瞒，只是江某没有证据，所以……” “还请太医直言。” “方才江某替徐阁老诊脉时，发现他的脉象有些异常，所以后来江某仔细查验过阁老所服用的汤药及饮食，发现他的膳食被人动过手脚。” “动过手脚？”顾无双暗自惊诧：“江太医的意思是……有人下毒？” “倒也不是下毒，只是添加了不少人参之类的补品。”江太医摇头，道：“虽说这样的东西确是五毒，且于体虚之人也确是有益，但依着阁老现下的境况，若是过多服用这类东西，无异于服毒。” “明白了。”顾无双闻言点头：“多谢太医。” 说罢，顾无双兀自屈膝，而后亲自送着太医离府。 “夫人，您怎么在这儿呀，东院那边将小少爷的东西都送过来，正等着您去示下呢。” 片刻后，待顾无双送走江太医后，原想着顺道去厨房瞧瞧，只是方才过了二门便直接珊瑚给叫住了。 原是祭祀完东院便直接连人带箱笼一并送去了漪澜院。 “他们这是有多不待见他？”顾无双闻言顿时皱眉，现下已然过了午时，竟连这一天都等不了么？ 第23章 ：纨绔 “许是怕麻烦吧。” 珊瑚不敢接话，只得随口这般应了一句。 顾无双闻言量了她一眼，跟着径直转身往漪澜院去了。 “婢子安排了东面的厢房给小少爷住，只是这些小厮……” 漪澜院，顾无双回来的时候，琥珀都已经安置得差不多了。 除了跟着过来的小厮。 按说这些小厮是要跟着徐梦闲一块住在前院里的，可现下徐梦闲还小，暂时只能跟着顾无双一起，且这小厮的数量也太多了些。 “你们都是跟着小少爷的？”顾无双暗自皱眉，不是说徐承志乃至整个东院都不在乎这孩子么？ “是的。”打头的小厮越众一步，道：“原也没这么多的人，只是老爷……二老爷有些不大放心，所以特意又再指派了些人手过来。” “既是二叔派你们来的，那便都挪去前院里吧。”顾无双想了一下道：“以后这些人便由你管着吧，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夫人，小的叫富贵。”打头小厮闻言大喜，不由立时朝着顾无双拜了下去。 “富贵……好，我记住你了，领着他们去前院里找老陈安置下来吧。” 说罢，顾无双直接摆了摆手，跟着直接回了房间。 珊瑚跟着进门，只是方才踏过门槛便被珊瑚给拦下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你下去吧。” “是。”珊瑚怔了下，跟着直接咬牙退了出去。 顾无双看在眼里，却并未多加理会，只是自顾倒了盏热茶道：“叫老陈去东院里打听下，方才那些究竟怎么回事，另外去瞧瞧那个奶娘如何了，顺便也跟她打听下，小少爷的饮食习惯什么的。” “好，婢子晚些时候便去安排。”琥珀闻声应了一声，跟着便直接打水去了。 晚些时候，待顾无双梳洗完毕，琥珀这才又再开口，迟疑道：“珊瑚行事鲁莽，又处处掐尖儿要强，夫人……真的要用她么？” “要强？” “嗯。”琥珀点头，仿似豁出去了一般，径直道：“自打夫人提了她的份例后，婢子已经瞧见好几回她仗着身份欺负底下人了。” “真有此事？”顾无双闻言有些意外：“我瞧着她挺乖巧的啊。” 倒也不是全然乖巧，而是性子里天生带着几分机敏。 “夫人若是不信，大可直接召了她来问话，看婢子可曾诬陷了她。” “不必，又不是什么大事。”顾无双不甚在意，只抬眼瞥见琥珀的神色，不由又再补了一句：“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安排着吧。” 说罢，顾无双直接起身进了内室。 …… 时光飞逝，转眼便已是金秋时节。 而顾倾城也的刑罚也终于有了定论。 当今仁孝，于太后千秋之时大赦天下，加之一众老臣作保，所以顾倾城最终免于一死，另叛流放。 且太后仁慈，许她先行诞下子嗣，且关押之地也从诏狱搬迁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早年曾受过豫王的恩惠，所以暗地里对顾倾城也就多了两分照拂，不但给安排了最好的牢房，甚至还安排了大夫定时给她看诊。 且顾贺宁也如愿去了松山书院，虽只是旁听，可到底也算是了了桩心愿。 似否极泰来，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徐阁老。 不但身体日渐消瘦，甚至还一度昏厥失去意识。 且就在前两日，徐阁老在再次昏厥之后，清醒着的时间便越发地少了。 宁氏也因此而哭成了泪人，整日以泪洗面不说，甚至连带着自己的身子也有些不好了。 “太医了，怎的这么久了还没人来？” 这日，徐阁老再度咳血后失去意识，且整个人也染上死灰之色，宁氏大惊，当即便软了身子。 整个府里乱做一团，便是顾无双也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差人请了好几趟了，说是宫里头的陈妃娘娘病了，现下当值的都被叫去了陈妃宫里……” “江太医呢，他不是今儿不当值么，怎么你们没派人去请么？”顾无双闻声顿时沉脸：“还有府上常用的大夫，竟也不见人影，你们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少夫人息怒，江太医出城了，现在不在府上，至于府上常用的大夫……” “来了来了，江大夫来了！” 老陈正要解释，外头却忽地响起一阵喧闹，原是府上常用的江大夫终于到了。 顾无双也瞧见了江大夫的身影，不由连忙迎了上去：“江大夫，阁老又昏厥过去了，劳您去看看吧。” 说着，顾无双迎着江大夫进了正房，只是经过老陈时还是压着嗓子吩咐了句：“立刻派人出城去找江太医回来！” 老陈会意，立时回身朝边上的小厮点了点头。 “少夫人，若是……” 顿了下，老陈迟疑许久，终究还是跟着进了正房。 只是并未真的进到内室，只到顾无双跟前便停了下来。 “你先私下里准备起来吧。”顾无双知晓老陈的意思，不由暗自叹了口气，道：“不过千万小心些，莫要叫夫人知道了，另外便是翠姨娘那里也尽量避着些。” 说着，顾无双仿似忽然想起一般，道：“二少爷呢，怎么这几日好像都不曾见他露面？” “这……”老陈有些为难，甚至有些不大敢直视顾无双的眼神。 “怎么？出事了？”顾无双见状下意识皱眉。 老陈看在眼里，不由顿时越发不敢面对了：“二少爷不在府上……” “究竟怎么回事！” “前些时候二少爷新认识了一班权贵，之后便时常跟着他们一道玩耍，且平日里除了拿银子，其他时间基本不怎么回府。” 老陈咬牙，终是将自己知道的悉数全都说了出来：“此事翠姨娘也是知道的，只是翠姨娘说府上多事，便拦着我们不叫我们上报。” “说来少夫人管着中馈，这事原也是该报与您知晓的，光是这月，二少爷便已经从账上支了快两千两银子！” “什么！”顾无双闻言顿时大惊，整个国公府一个月的开销也不过数百辆纹银，且现下方才月中，徐康安便已然支了两千两银子？ “谁给他的这个权利，还有这么大的事账房上竟然也没人来报？” “说是翠姨娘应允的，至于账房那边……”老陈暗叹：“到底是府上的少爷，且后头还有翠姨娘撑着，所以账房那边也不敢真的太过得罪，至于禀报……账房一应收支都是有登记造册的。” 换言之，其实账房那边也不算没有禀报，只是顾无双自己近来太过忙碌，所以还未曾察觉罢了。 第24章：安心 “不管怎样先差人将他找回来再说！” 眼瞧着江大夫已然诊治完从内室出来，顾无双不由立时压着嗓子朝老陈吩咐了句，跟着直接朝江大夫道：“怎么样了，公爹……” “少夫人。”江大夫欲言又止，迟疑许久，终是摇了摇头，哀叹道：“老夫无能，少夫人……另请高明吧。” “大夫……”顾无双闻言下意识僵了一下，甚至脑中也不自觉地回想起了顾亭江的身影。 “还请大夫暂且多留一会。”顾无双回神，跟着立时朝老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将江大夫带下去休息。 “母亲。” 将江大夫留下后，顾无双直接转身进了内室，只见宁氏正挨着徐阁老在床榻边坐着，眼神空洞且无半点神采，顾无双看在眼里，不由心下越发地沉了。 “已经派人去寻江太医了，您……我叫厨房备了些吃食，您先将就着用些吧。” 顾无双想要安慰，可眼看着宁氏麻木得仿似没了魂魄一般，只觉那些话语也随之变得空洞。 “我吃不下，双儿，你说……算了，你先出去吧，我想单独跟老爷呆一会。”宁氏摇头，说话直接握住了徐阁老的双手。 “好。”顾无双越发觉得沉重，不过却并未再劝，只点了点便依言退了出去。 “去将小少爷带过来。” 从内室出来，顾无双暗自思量了片刻后直接将琥珀唤了过来。 “眼下这情形……会不会不太好？”琥珀有些迟疑，毕竟徐梦闲还是个孩子，这万一要是冲撞了…… “珊瑚！” 顾无双闻声顿时沉了脸色，跟着直接转身朝着在外头守着的珊瑚唤了一声：“你去！” “是！”珊瑚闻声立时应声，跟着直接往漪澜院的方向去了。 琥珀看在眼里，不觉暗自变了脸色。 但眼下顾无双却不想多理，只是来回踱着步子：“老陈……老陈呢！” “少夫人，您找我？”老陈方才安置好江大夫回来，闻声不由立时转了进来。 “府里头……” “江太医来了！” 顾无双正要开口，院子外头却蓦地再次响起一阵喧闹，却是江太医直接被赫连燕一路拽着赶了过来。 且许是走得太急，江太医的神情看起来也有些不怎么好。 好在江太医也明白事态紧急，所以倒也没有怪罪，只是顺了下气息后直接朝着顾无双点了点头，而后便直接拎着药箱进了内室。 反倒是赫连燕，将江太医松开后便自顾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小的正准备出城，而后刚走道城门口便遇到了燕世子，正好江太医也在，小人便直接将江太医给请回来了。”晚一步进来的小厮如此回道。 顾无双点头，示意知道了。 而后，待那小厮退下，顾无双这才认真看向赫连燕。 “不过凑巧罢了。”赫连燕自顾倒了杯茶水，抬眼瞧见顾无双的神情，不由立时扬了唇角。 “多谢。”顾无双点头。 世间哪那么多凑巧，只赫连燕既不愿多说，那她便也无需再提。 “江太医！” 片刻后，待江太医从内室出来，顾无双不由立时迎了上去：“怎么样了？” “少夫人……”江太医也是摇头：“方才江某已为阁老施过针了，现下阁老虽暂时转醒，不过……” 江太医再次摇头，而后直接朝顾无双拱了拱手，离开了。 “老爷！” 翠姨娘得了消息赶来，正巧瞧见江太医摇着头离开的场景，不由顿时大惊，跟着直接提着裙角进了内室。 顾无双脑中也是一片混沌，且尚未理清便听到内室忽地传出一声大吼：“滚！” 顾无双暗惊，甚至顾不上还在边上坐着的赫连燕，当即也追了进去，而后正巧瞧见宁氏正寒着脸怒视着翠姨娘。 “夫人，您就让我见见老爷吧，求您了……” 翠姨娘一脸泪痕。 但宁氏却不为所动，甚至反而因着这话而顿时脸色更沉。 “郑嬷嬷，您先扶着翠姨娘下去休息吧。” 顾无双暗自扫了圈，而后直接朝着候侍在旁的郑嬷嬷使了个眼色。 郑嬷嬷会意，立时点了下头直接朝着翠姨娘走了过去，只是还未近身便直接被翠姨娘给喝住了。 “少夫人不要……” 翠姨娘泣不成声，喝住郑嬷嬷后又立时转头朝着顾无双求起情来。 只是顾无双也跟着沉了脸色：“姨娘便是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跟着郑嬷嬷先下去休息吧！” 说着，顾无双再次沉着脸朝着郑嬷嬷点了下头。 郑嬷嬷会意，当即直接连拉带拽地径直将翠姨娘扶了出去。 也是此事，外头侍女来报，说是珊瑚领着徐梦闲过来了。 顾无双闻声跟宁氏对视了眼，而后径直回身亲自将徐梦闲领了进来。 “梦闲……” 徐阁老躺在榻上，瞧见徐梦闲进来，原本没什么神采的眼神立时变得亮了两分。 顾无双看在眼里，不由强忍了泪意将徐梦闲唤到徐阁老跟前，然后叫他唤了声祖父。 “祖父。”徐梦闲虽有些胆怯，且心下也根本明白不了为何要特意将他找来唤这一声，可到底还是依言叫了，且还认真地行了礼。 “好，好……” 徐阁老大感欣慰，抬眼盯着徐梦闲瞧了很久，而后才将眼神转向顾无双，吃力道：“你，也很好……徐家有你，好……” 一句话，断断续续，仿似耗光了徐阁老所有的气力。 顾无双看在眼里，不由再也控制不住眼底的泪意：“父亲安心，无双会照顾好母亲，也会照顾好梦闲跟国公府的。” “好……” 徐阁老吃力应声，却是再也说不出旁的话来，只是转眼定定地瞧着一直紧握着自己的宁氏，然后缓缓地扯了扯嘴角，缓缓地，合上了眼眸…… …… “母亲……” “你去吧，我再陪陪老爷。” 许久，宁氏仍握着徐阁老的手在床榻坐着，顾无双看在眼里，想要劝慰，但宁氏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多说。 顾无双看在眼里，迟疑了下，终是牵着徐梦闲出了内室。 “准备一下，报丧吧。” “老爷……” 话音出口，整个外间顿时一片哀戚，尚未真的退去的翠姨娘更是直接嚎出了声。 “少夫人……” “去吧，记着除了各家府邸，宫里也要通知到的。”顾无双点头，示意老陈立时安排起来。 “宫里我去通知吧。”赫连燕闻声径直起身：“正好我有事要向皇上禀……” “放肆，你们竟敢这样对小爷！” “你们知不知道小爷方才转了运道，要是耽误小爷赢钱你们赔得起么！” 赫连燕话未说完，院外却忽地响起一阵咒骂，原是徐康安被派去寻他的人直接绑了回来。 第25章：守灵 “我告诉你们，小爷可是这国公府的少爷，你们竟敢这样对小爷，你们……” “啪！” 响亮的巴掌声瞬时响起，却是顾无双不顾尚有外人在场，径直上前狠狠地甩了徐康安一耳光。 “你敢打我？”徐康安捂着脸暗自惊愕：“你竟敢打……” “啪！” “我打你也不是这一回两回了！” 顾无双面沉如铁，未等徐康安说完便径直抬手又再给了他一耳光。 跟着，正要开口，便见翠姨娘猛地起身扑了过来。 “少夫人！” 翠姨娘满眼愤恨，说话径直抬手将徐康安护在了身后：“怎么说康儿也是府里的少爷，您这样会不会有些太过分了些！” “翠姨娘，我敬你，是因着你是公爹房里的人！”顾无双彻底寒脸，看向翠姨娘的眼神也再无半分客气。 “所以我劝你最好也谨记着这一点，否则哪日里挨了教训，便别怪我这个掌家的不给你脸面！” “你！” 翠姨娘气急败坏，顾无双却当真半分脸面也不再给，径直当着她的面叫郑嬷嬷将她送了回去。 “顾无双，你不要太过……” 眼见最大的依仗都被顾无双给绑走了，徐康安不由顿时白了脸色。 只是话说一半便见顾无双的脸色瞬时变得越发地冷了，不由又下意识地收了声音。 “老陈，剩下的便交给你吧。”顾无双横了徐康安一眼后转眼朝老陈道。 老陈点头，暗叹了一声后直接拽着徐康安先行离开了。 而待徐康安离去后，顾无双这才有机会重新回到厅内，而后对着尚未离去的赫连燕欠了欠身：“叫你看笑话了。” 赫连燕不语，只是静默地摇了摇头，而后又再盯着顾无双量了眼后直接拱手告辞。 尽管新帝登基以后徐阁老便已逐渐淡出内阁，可于徐家，徐阁老的离世仍是个不小的打击。 尤其是宁氏……私心里最叫顾无双觉得担心的，还是宁氏。 “早就知道了会有这样一天。” 内室里，宁氏仍在徐阁老的寝榻前坐着。 “此前每回想起，心底里总是会觉得心痛。” 宁氏垂眼，神色悲戚而又木讷：“可现下真的到这一天了，好像反而不怎么觉得痛了。” “准备入殓吧。” 顾无双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宁氏的手。 宁氏点头，又再朝着榻上的徐阁老望了眼，这才满是不舍地将他松开，而后籍着顾无双的搀扶缓缓起身。 跟着，正要站定，眼前却蓦地一下全黑了下去。 “母亲！” 顾无双大惊，不由立时从身后扶住了宁氏另只手臂，而后将她整个人的重量都直接压在了自己身上。 跟着正要开口，就见宁氏已然缓了过来。 “我……没事。”宁氏哑着嗓子开口，顿了下，直接借着顾无双的力量重新站定：“就是起的急了些。” “先休息会吧。”顾无双点头，顿了下，似怕宁氏拒绝，不由又再立时补了一句，道：“晚点可能就会有宾客上门吊唁了，所以你必须先养好精神，明白么？” 说着，顾无双紧紧地抓着宁氏的手臂用力地捏了捏。 她是真的怕，怕宁氏会像周氏当初那般，因为太过悲戚而直接垮掉。 “放心吧，我缓一下就好。”宁氏认真应答道：“你也先下去准备吧，稍后……你看着安排吧。” “嗯。”顾无双点头，心知宁氏是叫自己主持丧仪。 顿了下，见宁氏确是没什么大碍，顾无双这才另外唤了人进来伺候，而后自己也先下去准备了。 照规矩，士大夫故去后需停灵七日方才发丧。 而徐梦闲因着太过年幼，所以顾无双倒也并未真的严格要求，每日里过了三更便由着他在旁边的草席上躺下了。 只是即便如此，徐梦闲还是病倒了。 且除了徐梦闲，徐康安也闹了回幺蛾子。 不过倒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守灵的最后一日，徐康安竟直接在灵堂上醉了过去。 宁氏得了消息当场气得说不出话来，而翠姨娘虽想维护，可抬眼瞧见顾无双的神情，到底没敢真的吱声。 “去打桶水来。” 顾无双寒着脸朝老陈吩咐了声，而后便直接重新在灵前跪了下来。 老陈原在门边上跪着，闻声立时应了一声，跟着起身出去打水。 而后，也不用顾无双吩咐，便直接兜头全浇在徐康安身上。 十月里的天气，虽称不上太冷，可夜里却还是有些凉意，加之井水寒凉，今儿夜里又有些风，所以不过片刻，徐康安便是立时清醒了过来。 “谁，谁啊！” 徐康安胡乱甩着身上的水珠子，只喊了半晌也五人理会。 便是老陈在见他清醒后也立时扔了水桶重新回了灵前。 “康儿……” 翠姨娘暗自心疼，可也知今儿这事确是徐康安的不是，所以也并不敢真的多说什么，只暗中量了宁氏跟顾无双一眼后偷摸朝仍在外头发愣的徐康安使了个眼色：“赶紧进来，向你父亲磕头赔个不是……” 说着，翠姨娘又再偷量了顾无双一眼。 但顾无双却只当不知，只是添了把纸钱后抬手朝徐梦闲额头上探了下：“闲儿困了么？” 白日里徐梦闲有些发热，现下虽退去了，可顾无双却有些担心他会撑不下去。 “不困。”徐梦闲摇头，跟着迎着火光偷偷朝边上的宁氏量了眼，而后才小心地往顾无双跟前挪了点，小声道：“我们为什么要跪在这里？” “嗯？”顾无双闻言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摸了摸徐梦闲的脑袋后认真地回道：“因为祖父走了，我们要送他最后一程。” “那我们还要跪多久？” 徐梦闲其实并不怎么理解，可“送”这个字他还是懂的。 只是他不懂的是，这个“送”，为什么会持续这么久。 “今天便是最后一天了。”顾无双轻声道。 “最后一天啦。”徐梦闲有些意外：“那今天我不睡了，我陪母亲一起，还有祖母，一起送祖父最后一程吧。” 说着，徐梦闲也学着顾无双的样子往火盆里添了把纸钱。 宁氏在旁看着，不由瞬时红了眼眶。 第26章：清算 “母亲，铺子里生了些事端，除了首饰铺的赵掌柜，余下两家铺子的掌柜都说想要回乡，且早在月前便先后提了辞呈。” 徐阁老末七之后。 这日，顾无双得了空，径直将午膳搬到了宁氏的院子。 这也是徐阁老故去之后后才有的。 此前除了初一十五，顾无双几乎都不在正院里用膳。 而铺子里这些事，原本也该在月前便处理好的，只是当时忙着徐阁老的身后事，所以这一来二去的，便直接拖到了现在。 “这都进了腊月了，我想着再等就得开年之后，所以前两日便直接应了。” 顾无双挨着宁氏坐着，一面说着一面替宁氏布菜。 只宁氏近来一直都没什么胃口，所以只夹了两筷子顾无双便径直停手，而后又另再盛了碗菌汤递了过去。 “再就是明月居了，虽说师九娘说是转赠与我，可平白无故的，我断没有真的收下的道理。” 说着，顾无双暗自朝宁氏面上量了眼，而后才又接着说道：“府上的三家铺子，我查过账簿，虽说这些年一直都有盈利，可实际所得却并不多，加之现下又短了人手，所以我私下算计了下，打算直接卖了这些铺面，而后再拿着卖铺子的银子去入股明月居，一来是名正言顺，二来明月居的生意也确是不错，如此也算是为府里……” “你自己看着处置就是了。” 宁氏摇头，示意顾无双不必同自己多说：“你既掌着中馈，那这些原就是该由你来定夺的。” “好。”顾无双闻言点头，淡声道：“既是母亲也这般说了，那我便当真没什么顾虑了。” “你这孩子……”宁氏闻言怔了一下，而后待回过神后便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顾无双向来自立，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只是借着这事故意与她逗闷…… “说起来……我这另有一事，倒是真需母亲首肯。”顾无双有些为难，说话间又再替宁氏盛了碗汤水，而后才又另行开口，犹豫道：“听说户部发了公文，豫王在城南那座被查抄了的庄子即将拿出来售卖，我跟我娘商量下，打算以我长姐的名义将它买下来，一来让长姐留个念想，二来也算是为长姐的孩儿置了份家业。” “这是好事啊。”宁氏闻言也点头赞好：“如此他日城儿离京，便也无需再为那孩子的将来担忧。” 虽说顾无双跟周氏肯定也不会亏待了他，可说到底他还是豫王的血脉，便是将来不能以豫王后人自居，可也总是要自立门户的。 而一座庄子虽不能教他大富大贵，可却能保他不必为了衣食发愁。 “是好事，可是眼下我手里拿不出那么多银钱来……”顾无双有些尴尬。 按说卖掉周氏给她的嫁妆铺子，亦或是卖掉周氏另外给的庄子，都是能凑够的。 只是一旦真这么做了，那往后她没了进项不说，周氏跟顾家她也没法子再看顾了。 且还有顾贺宁，虽说身份上有些不大光彩，可到底是顾亭江的血脉，且现下也已认了回来，所以总是要也为他打算两分的。 “还差多少？”宁氏闻言顿时明白顾无双的意思，不由直言道：“不是说要将府里的铺子卖了么，三家铺子都算上的话……应该够了吧？” “母亲误会了。”顾无双摇头，心下也因着宁氏这话而越发地熨帖。 “我怎么可能卖了府里的铺子去贴补娘家，不过是实在有些凑不出来，所以我想着跟母亲商量下，我先拿了卖铺子的银子去买庄子，不过只是拿缺的那一部分，另外这个银子待我手里头宽宥了便立时还回来。” 说着，顾无双径直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至于明月居那边，银子还是要给的，不过是晚些时候。” “再就是账目流转，这些我都会做好记录，全部记载进账册里的……” “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宁氏失笑，同时看向顾无双的眼神也越发地慈爱。 “母亲应允便好。”顾无双跟着轻笑了下，而后又再替宁氏夹了些平日里她喜欢的菜式。 虽说方才跟宁氏回了打算卖铺子的事，可实际的盘算之类却是早已在进行中了。 且实际也并非顾无双所讲的那般，而是除了首饰铺子的赵掌柜，余下的两家铺面的掌柜，连同其伙计一起，都被别的铺子给挖走了。 也正是因着这样，所以顾无双才会一直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只是一直不能确定究竟是针对她还是针对徐家罢了。 “查到是什么人干的了么？” 午膳后，顾无双从正院出来，正巧遇见老陈从外头回来，不由立时问起了铺面上的事。 “暂时还没。”老陈摇头：“是二少爷，门房上说二少爷在外头惹了祸端，现下安京府的衙役就在门外，门房上不敢硬拦，现下人都已经到了二门外了。” 虽是冬月里的天气，可老陈瞧着却仿似出了不少的汗。 “又怎么了？”顾无双闻言顿时皱眉，跟着正想去外头看看，抬眼却见郑管家不知何时从外头回来了。 “不过是些衙役，少夫人大可直接交给老陈处置便好。” 郑管家近身，边说边朝着顾无双行礼：“夫人可在？” “在的。”顾无双颔首，道：“二婶也在，想来现下还在母亲院里。” 未免宁氏太过忧思，所以自徐阁老故去后，小宁氏便时常过来陪着宁氏说话，且连带着东院跟府里的走动也越发地频繁了。 郑管家虽方才从外头回来，不过也只是一瞬，便已明白其中关节，所以只点了点头便径直拱手退下了。 而待郑管家离开，顾无双也立时跟着老陈去了前院。 “少夫人。” 前院里，顾无双到的时候，安京府的衙役已经在候着了。 且不等顾无双开口，两人便已然先行将事端讲了出来。 原是徐康安去铺面上取钱，但铺面上的掌柜却因事先得了顾无双的吩咐而直接拒绝了他。 而徐康安也因此而恼羞成怒，不但当场伤人，还恰巧被巡街的差人给撞见了。 “那掌柜的伤了内腑，现下还在医馆里躺着，所以我等也是不得已，只能先行将府上的二少爷拘了回去。” “既然人都已经被你们抓回去了，那现下二位这又是为了那般？”顾无双眉眼微沉，凉声道：“是苦主上门找府尹大人闹事了，还是府尹大人怕我景国公府敢做不敢当？” 第27章：祸事 “少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 衙役中年纪较长的那个闻声立时站了出来：“那掌柜的家里人确是想去衙门里闹来着，不过还没等见着我们大人便被直接被我等给拦了下来。” 徐阁老虽确是没了，可他的国公爵位却还是在的。 且徐家二房还有人在礼部当差，所以即便徐家当真没落，也断不是他们两个小小衙役便可随意欺辱的。 也正是因着这样，所以方才听闻顾无双要亲自见这衙差之时，郑管家才会出声阻拦于她。 “现下我们兄弟上门，也确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说着，衙役直接从怀里拿出叠字据：“其实我等主要是为了这个来的。” “这些都是府上二少爷亲手在外头签下的，按说讨债这种事也不归我们管，可少夫人也知道，这安京城里藏龙卧虎，东大街上随便吼两嗓子都能吼出两个官儿来，且是个官儿就能压我们大人一头，所以我们兄弟两也确实是不得已。” 说罢，衙役直接将字据递了过去。 “我们大人也是想大事化小，只是府上的二少爷现在还在衙门里扣着……” “替我谢过你们大人。” 顾无双接过字据翻看了下，而后直接交给了老陈示意他先收起来。 且衙役没有明说，顾无双自然也不会多提，只是就着徐康安伤人的话头道：“至于徐康安……既是伤人犯事，那便该怎么罚便怎么罚吧。” “少夫人。”衙役闻言顿时暗惊：“若是当真按照规矩来那可是要挨板子流放的！” “少夫人三思。”老陈也是暗自惊了一跳。 虽说这徐康安确是有些不是东西，可到底是徐阁老仅剩的血脉，若是当真流放…… “我若是没有记错，如若苦主不再追究的话，那这犯事的也能从轻处置，是吧？”顾无双想了下后道。 “是有这么一条，可……” “既是如此，那我会多给些补偿用以求得苦主的谅解，不过徐康安这等纨绔，即便苦主不再追究，该他受的教训他还是得给我受着。” 说着，顾无双径直朝着那衙役吩咐道：“有劳差大哥替我向府尹大人求情，便是看在阁老的面上，免了他的流放的之罪，至于这板子，该是多少便是多少，如此也免了大人为难，另外也好教那孽障好生受些教训。” “少夫人莫要折煞我等。”衙役闻声连忙摆手，只是见顾无双神情严肃不似作假，不由又再顿了下道：“不若我等先行回衙门替少夫人传话，至于结果如何，但教大人自己定夺吧？” “有劳。”顾无双点头，而后直接朝老陈使了个眼色。 而边上两衙役则直接拱手告辞。 许是当真有人想要针对徐家，也许是顾无双开了口，所以当天下午徐康安便当真被打了板子，且送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被打得昏了过去。 文华苑顿时乱做一团，翠姨娘得了消息更是当场闹到了正院。 “翠姨娘！” 顾无双得了消息立时赶了过去，眼见着翠姨娘正在院子外头大哭大闹，不由顿时沉了脸色：“这些，都是方才从外头送进来的！” 顾无双说着径直将那些字据一把甩到了翠姨娘面上：“你给我睁大你的眼睛好生看看，看看你那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吃喝玩乐赌……能干的不能干的全都干了！ “这不可能！”翠姨娘看清字据上的内容不由立时白脸：“这一定是有人想要故意害他！” “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 “翠姨娘！”顾无双气得咬牙，说话间语气也瞬间变得森冷：“东院还有人在礼部当差，你觉得二叔得了这消息，会不会直接将那畜生打死？” 杀人诛心，现下顾无双根本不想多说。 “现下公爹尸骨未寒，你说他若当真在天有灵，会不会直接气得回来找你跟……” “别说了——” 翠姨娘吓得大叫，仿似当真瞧见徐阁老被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了一般。 顾无双看在眼里，不由径直冷笑出声：“翠姨娘，人在做，天在看！” 当初那些不适宜徐阁老服用的汤药便是出自翠姨娘之手，只是等真的查出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且当时那种情况，追究与否其实并没什么区别。 也正是因着这样，所以顾无双才会一直压着没有声张。 可现下，顾无双却只觉自己似错的离谱。 有些人，你若不当真给她点教训，她便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蠢！ 也永远不会明白，她的蠢笨究竟会给旁人带来怎样的伤害！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东院？” 小宁氏从院子里出来，瞧见外头的场景不由顿时皱眉：“怎么回事？” 翠姨娘原就对小宁氏有些忌惮，加之方才又从顾无双口中知晓此番可能会对东院的仕途造成影响，不由顿时有些心虚地冷哼了一声，跟着直接甩袖子离开。 “站住！” 顾无双见状立时开口，跟着冷眼朝边上的珊瑚使了个眼色：“这些，还请翠姨娘自己带走！” “你什么意思！”翠姨娘闻声顿时停了脚步，跟着方才回身就见珊瑚径直将那些字据都捡了起来，且一张不落地全塞进了自己怀里，不由顿时变了脸色。 “很简单，谁签的字据谁出银子。”顾无双冷笑，看向翠姨娘的眼神也变得越发地冷了：“这些，我顾无双一条都不认！” “你！” “翠姨娘若是不认……翠姨娘好像不能不认，毕竟现下是我掌中馈。” 换言之，即便翠姨娘不认，她也一样有法子叫将这笔银子吐出来。 “你不要太过分了！”翠姨娘气结，阴沉着脸狠狠地瞪了顾无双一眼后直接甩袖子走了。 “这个闫翠萍，果然还是沉不住气了啊。” 小宁氏在旁看着，见状不由径直叹出了声：“早年我便说这闫翠萍绝不是个好相与的，可偏生你婆母不信，还一直夸她老实……说起来这些年她也确是老实了不少，连我都快真的信了呢。” 说着，小宁氏不自觉又再叹了一声：“且看着吧，还有得闹呢。” “二婶这是要回去了么？” 事关宁氏，顾无双做为晚辈不好接话，所以只是随口扯起了闲话。 “算来您也好几天没过来了，不若干脆留下用膳吧？左右母亲这两天也有些胃口不好，有您陪着一起，许是还能多用上一些。” “下回吧，今儿也不早了，再说我回去还有事儿呢。” 小宁氏自知失言，不过却也不算推辞。 她方才虽出来得晚了些，可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也都听了个七七八八，所以私心里她也有些担心，若是徐承志的仕途当真而受到了影响怎么办？ 第28章：缘分 “吩咐下去，凡正院里伺候的，除了郑嬷嬷，余下之人全部罚俸三月！” 小宁氏离去后，顾无双正要回院子，抬眼却见正院里头竟还有婆子探头，不由又再立时沉脸。 珊瑚不明所以，不过却还是道了声好。 反倒是那婆子，闻声立时从院里跨了出来：“少夫人凭什么罚我们？” “即便现下是少夫人掌家，可我等到底是在正院里伺候的！” “如今少夫人嘴皮子一碰便要扣掉我等三个月的月银……少夫人这是作筏子给谁看呢！” “说完了么？” 顾无双面沉如铁，抬眼瞧见院门里头越聚越多的丫鬟婆子，不由直接沉了眼眸：“现下一个个的倒是蹦跶得厉害，方才怎么都哑巴了？” “我……” “这么多人守在这却由着那翠姨娘疯闹，甚至连东院的二夫人都惊动了，你们可真是忠心，真是本事！” “少夫人……” 老陈闻讯赶来正巧听到这话，不由立时有些发臊。 “大夫已经过去瞧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不过是瞧着厉害，还有方才这事……是我疏忽了，没能及时将翠姨娘拦住。” “查到是谁在背后搞鬼了么？” 顾无双沉眼冷冷地扫了那婆子一眼，而后才接口朝着老陈道。 撇开孝期不谈，正常徐康安签了字据，那些掌柜自会拿着这些字据上国公府要钱。 毕竟这安京城的权贵基本都是这么干的。 且顾无双虽嘴上说着不认，可在外头却从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换言之那些掌柜根本不存在会收不到银子的可能，自然也就无需闹到衙门去找府尹做主。 “我去安京府问过了，都说不知。”老陈摇头，说话不自觉暗量了眼顾无双的脸色：“私下里我也找那两个衙役打听过，他们说瞧着眼生，不过陪着去的那个……说是少夫人娘家的一个管事。” “什么？”顾无双愣怔，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我也觉得奇怪，所以再三确认过好几回，都说确是您娘家里的管事。” 老陈边走边说道。 “不可能！”顾无双毫不犹疑否决。 莫说根本就没有理由，单说宁氏，根本就想不出这么迂回的法子，反倒是…… “现下府里头的管事就那两个，你再去打听一下，问清楚到底是哪一个，另外此事暂时莫要声张……” 正说着，顾无双却忽觉有些不大对劲，不由立时停了脚步，跟着，才发现郑管家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少夫人恕罪，我并非有意偷听少夫人谈话。”郑管家上前认真解释道。 顾无双摇头：“管家这是打哪儿来？” “正院。”郑管家没有避忌，直言道：“方才回了夫人此前所交代的事，另外，方才听夫人说，少夫人打算将府里的铺子都卖了？” “是有这个打算。”顾无双点头。 虽说实际也没必要跟郑管家交代什么，只郑管家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且即便是在徐阁老跟前也是极有身份的。 也正是因着这样，所以顾无双从不当他是真正的下人，反而心下还存了两分敬重。 “我打算拿这银子去入股明月居，一来算是正名，二来也算为府里另找了条生财的路子。” 毕竟现下徐阁老已经没了，所以顾无双不得不为了以后的生计打算。 “其实我已经问过了，这段时间……少夫人确是做得很好。” 郑管家点头，道：“少夫人没有辜负老爷的嘱托，府里有少夫人，我也算安心了。” 说着，不等顾无双开口，郑管家便已然自己道出了缘由：“我打算迁去城南的庄子上常住，一来方便为老爷守墓，二来……也算我为府里尽了最后一份心了。” 说罢，郑管家径直揖身长拜，而后不等顾无双应答便直接回身离开了。 “这……” 顾无双有些莫名，抬眼见老陈也是一脸费解，不由直接顿了下道：“先去查那个‘管事’吧，我怀疑是有人想要栽赃。” 老陈闻言立时点头，而后径直拱手退下了。 “你说……” 顾无双立在原地，心下还想着郑管家方才离去时的背影，暗自想了半晌，终究还是没理出个头绪来。 “那个……” 珊瑚有些为难，垂着头暗自挣扎了半晌，终是踮着脚凑到顾无双耳边小声地回了一句：“郑管家可能是为了避开夫人才主动搬去庄子上的。” “嗯？”顾无双闻言下意识皱眉，而后待反应过来不由立时瞪了珊瑚一眼：“胡说什么呢！” “是真的！” 珊瑚原本还有些犹豫，现下瞥见顾无双的表情却只想证明自己：“这事府里的老人都知道，当年夫人曾救过郑管家的命，郑管家也是为了夫人才会进府来……” “还说？” 眼见珊瑚越说越过，顾无双不由又再瞪了她一眼。 只往前走了一段后，顾无双也忍不住心下好奇，不由又小声道了一句：“你说夫人对郑管家有救命之恩？” “不止呢。”珊瑚闻声立时来了兴致，只抬眼瞥见顾无双的表情不由又立时收了表情，而后跟上顾无双的步子边走边小声道：“据说郑管家家里也是当官的，只是后来遇了劫难，全家就兄妹两个逃了出来。” “您还不知道吧，正院那个郑嬷嬷就是郑管家的亲妹妹呢。” 说着，珊瑚径直将自己所知道的悉数讲了出来。 原是郑管家带着郑嬷嬷逃到安京城后，因着没有银子，所以差点直接饿死了过去，幸好被宁氏遇到给带了回来。 之后郑管家为报恩，也是为给妹妹条生路，所以直接留下妹妹独自回乡。 原本郑管家是打算自己回去报仇的，但是回去的半道上恰巧遇见了去地方上的徐阁老，而后又在徐阁老的帮主下成功复仇，而郑管家也顺势留在了当时还不是阁老的徐阁老身边…… “这么说倒也真的是缘分了。”顾无双听完忍不住感慨。 珊瑚跟在后头，闻声忍不住顿时轻笑：“什么缘分啊，叫婢子说明明是有缘无分，否则郑管家又怎会因为夫人……” “放肆，主子们的事也是你一个小丫鬟能随意多嘴的！” 第29章：世子 “珊瑚！” 漪澜院。 琥珀等在院里候了顾无双半晌，终于等到顾无双回来，抬眼却见珊瑚跟在一旁，且两人还有说有笑的，不由顿时面上一黑：“你竟当着夫人的面这般编排老夫人，你将夫人置于何地！” “我……” 珊瑚有些发懵，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琥珀在说些什么。 “你什么你！如此不分尊卑，你……” “说人家珊瑚尊卑不分，你这般当着夫人的面颐指气使，你就有尊卑了？” 珍珠晚一步过来，闻声立时嗤笑一声，跟着径直越过琥珀向顾无双行礼，而后直接拉着珊瑚一道退了出去。 “夫人……” 琥珀见状顿时僵在原地。 但顾无双却并未多言，只量了她一眼便直接进了院子。 跟着，待回到内室，顾无双这才另再开口，淡声道：“说吧，怎么回事？” “夫人……” 琥珀惴惴，暗自量着顾无双瞧了许久，终是鼓足了勇气道：“婢子家里来人了。” “你哥？”顾无双皱眉。 “是，我哥来接我回去……” “你怎么想？”顾无双闻言点了点头。 琥珀虽自幼便被卖进顾府，可顾无双却早在前些年便已然消了她的奴籍。 且不只琥珀，便是珍珠现下也是一样。 也正是因着这样，所以顾无双才会一直说凡事但凭她们自己愿意…… “婢子不知。”琥珀内心挣扎不已：“婢子舍不得夫人，可同时又放不下母亲……” “既是如此，那你便先行回去吧，待你母亲好些了，或者待你想回来了，你再回来。”顾无双闻言量了琥珀一眼，跟着径直将这事给定了下来。 “夫人。”琥珀闻言顿时抬头，仿似意外，又仿似有些不甘。 但顾无双却不再言语，只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先下去了。 “夫人允她回乡了？” 片刻后，珍珠端了热茶进来，边说边将顾无双手边已经有些凉了的旧茶换掉。 “怎么，你家也来人接你了？”顾无双接过茶水斜了珍珠一眼，道：“此前便说家里母亲身子不好，现下这都又过了几个月了，也难怪她家里人着急了。” 说着，顾无双不自觉暗叹了声，道：“也确是我的不好，这一两年就没怎么……” “夫人！” 眼见顾无双越说越是消沉，珍珠不由立时唤了一声：“这怎么能怪您了。” 说着，珍珠放下手中的活计直接到了顾无双跟前，认真道：“且不说我等原就是您的婢女，单说琥珀，不是婢子背后说她是非，她近来也确是不像话了些。” “还有她那性子……” 珍珠边说边直摇头：“以前您总说婢子不如她细心，可现下呢，这都腊月里了，她又不是不知道您最是畏冷，可这屋子里的火盆子她什么时候点过一回？” “别说火盆子了，便是火炭没了她不知道。” “还有今年的冬衣……” “好了。”顾无双略显不满地横了珍珠一眼：“还说不是说人是非？你这巴巴的就没见有一句好的。” 说着，顾无双自顾起身去了妆台前坐下。 珍珠在旁跟着，见状连忙替顾无双卸了簪子篦头。 “婢子就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说好听了叫娴静，可说白了不就是扭捏么？” 想什么要什么从来不肯直说，仿似合该你欠了她的一般。 “对了，您可能还不知道，她家里好像给她说了门亲事，听门房说好像还是跟她一个村子里的，只是那家人好像有些不好相与……” “此事当真？”顾无双闻言顿时皱眉：“怎么方才没听她提起过？” “所以说她扭捏啊。” 珍珠闻言立时翻了个白眼：“明明不想回去嫁人却偏生不肯自己说出来，您说难不成她说了您还不允她么？” “你呀……” 顾无双失笑：“我算是听出来了，你这哪是什么是非，分明是拐着弯来替她求情来了。” “没有的事。”珍珠跟着笑了出来，可嘴上却是没有承认。 见状，顾无双也没有追究，只是默了一下，而后轻叹了一声，道：“你会怨我么？” “什么？” 珍珠愣怔，一时有些没明白过来顾无双的意思。 “我说，你会怨我么？” 虽然明知道琥珀是这样的性子，现下又知道了她是被逼无奈，可她却仍不曾叫她留下。 “今天我能这般待她，他日我便能这般待你。” “还有府里那些管事……” 虽说周氏确是没理由针对徐康安，可能想到将字据送去安京府，且还故意暗示跟顾家有关的人，明显所针对的也不只是徐康安一人。 此前顾无双还怀疑或许是族里的手段，可现下，顾无双却忽然觉得，或许真是顾家的管事也说不一定。 “夫人……” 珍珠闻言忍不住皱眉，顿了下，见顾无双似当真这般认为，不由故意沉着脸隔着铜镜瞪了她一眼：“您什么时候也学得这般多愁善感了？” “不过是个人的选择罢了。” “再说，凡事都是先有了这个这因，而后才会有个果，所以啊，这事怎么算都不算不到您头上呀。” 说着，珍珠将手里的篦子放下，而后另外取了热水倒进盆里，跟着又再试了下水温，而后拧了帕子伺候顾无双洗漱。 “说起来，婢子倒是有个事儿想要求您。”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边说边偷量着顾无双的脸色，道：“早上的时候，翠姨娘来找过婢子，说是打算将婢子调去文华苑伺候……” “还有这事？” 顾无双闻言有些意外，翠姨娘的手竟然都伸到她这漪澜院里来了？ “嗯，不过婢子当时就给回绝了，然后当时恰巧陈管家从边上经过，婢子就借口找陈管家有事，然后马上跟在陈管家后头走了。” 珍珠道：“方才您回来时婢子才知文华苑出了事端，所以婢子有些担心……” “你担心翠姨娘借着这个作筏子强将你要了去？”顾无双挑眉道。 “嗯。”珍珠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又再量了眼顾无双的脸色，而后才又迟疑着道：“婢子听说……东院那边似有意替那人请封世子！” 第30章：找上门 “不可能！”顾无双闻言顿时变了脸色。 小宁氏那般瞧不上翠姨娘，又怎会允许她的儿子继承世子？ 更何况还有宁氏！ 除非……东院另有了旁的打算！ “你这消息是从哪儿来的？”顾无双眉头紧锁。 “晌午时翠姨娘自己不小心说漏嘴说出来的。” 珍珠暗自回想了一下道：“她不是想叫婢子去伺候她那宝贝儿子么，然后婢子说这事得您了算，然后她便说什么别看您现下威风，等她那宝贝儿子得了世子之位定叫您哭都哭不出来……” “口气倒是不小。” 顾无双闻声忍不住凉笑出声：“此事你暂且私下留意着便是，至于旁的，不必理会。” 说着，顾无双顿了下，而后又再补了一句，道：“东院那边你也别去打听什么，否则引起什么便不好了。” “是。”珍珠闻言立时应了一声，而后待顾无双梳洗完毕，这才重新添了个火盆子退了下去。 一夜无话。 翌日。 顾无双早早起身，而后简单梳洗了下便直接去了户部。 因着户部的公文早就发了出去，所以顾无双一直有些担心，怕有人会抢先将豫王那座庄子买了去。 所以一得了宁氏的应允，顾无双便立时拿着银子来办手续了。 “这是字据，请少夫人收好。” 户部侍郎收了一万两银子的定金，而后亲手写了字据递与顾无双，道：“文书之类，应该过两日就会办好，届时少夫人再拿着这字据过来，而后补齐剩下的银子，便可直接将文契领回去了。” “有劳。” 顾无双欠身致谢。 而后确认无误后便直接领着珊瑚回去了。 只是途径长街时顾无双忽然顿了一下，而后又直接转道去了礼部。 “你怎来了？” 正巧徐承志从外头回来，远远瞧见顾无双不自觉皱了下眉。 “正巧经过。”顾无双微欠了身，而后直接跟着徐承志进了礼部衙门：“听说昨天那事儿闹得挺大的，我担心会影响到大哥，所以特来向大哥说声抱歉……” “不管你事。” 顾无双话未说完便直接被徐承志给截了话头。 而后顿了下，似觉得有些不妥，所以徐承志又再另行解释了一句，道：“此事原就与你没什么干系，所以你也无需觉得抱歉。” “话虽如此，可到底是我治家不严……” 顾无双摇头，道：“大哥也莫不要瞒，这事……可有什么影响？” “确是有那么一点，不过倒也没什么妨碍。” 徐康安闻言轻皱了下眉头，道：“你今天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此事吧？” “算是吧。”顾无双点头，道：“这眼见着就年关上，而年后梦闲也差不多到了入学的年龄，所以我想问问大哥，对于梦闲入学之事……可有什么打算？” “咱们家的孩子都是统一送去族学里的，待年后你自送去便是。”徐承志闻言眉头皱得更深：“另外……他既已跟了你去，那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便自顾决定了便是。” “是我唐突了。” 顾无双不置可否，只应了身便自顾起身。 跟着，就要离去时，却又再忽然开口，道：“不知大哥觉得徐康安如何？” “嗯？” 徐承志怔了下，似没想到顾无双会忽然问起这个。 不过也只是一瞬，徐承志便已然回神，而后认真地想了下后道：“难堪大用。” 闻言，顾无双不自觉地勾了下唇角，而后径直欠身告辞。 “夫人，婢子有些不大明白……” 回去的路上，珊瑚终是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您去找大爷……是想打听什么？” “有么？”顾无双扬笑，没有直接回答，只赞赏似地量了珊瑚一眼，而后便直接将眼神移到了马车外头。 时值年关，外头办年货的备年礼的也都已准备起来。 而顾府连着两年丧仪，现下徐家也…… “回头记得跟老陈知会一声，咱们府上特殊，这年礼什么的都注意着些。” 顾无双暗自低叹，跟着正要开口，却忽听外头一阵喧闹。 “怎么回事？”顾无双皱眉。 按说过了坊门，这街上应该静下来了才是，怎的现下听着反而比外头的东大街还要热闹了？ “好像是咱们府上出事了！” 珊瑚也听到了动静，不由连忙撩开帘子瞧了眼，而后紧跟着便立时变了脸色：“好像是有人闹事……人太多了，马车过不去！” “过去瞧瞧！” 顾无双闻声顿时沉脸，跟着未等话音落地便径直掀了帘子下了马车。 而此时的国公府早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你给睁大你的狗眼好生瞧清楚了，这可是你们府里头的二公子亲手画的押，所以今儿这银子你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就是，别以为你们是高门大户我们就怕你，我告诉你，便是去到安京府我们也不怕！” “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可是你们徐二公子亲手签的字据！” …… “让开！” “胡说！” 一男一女两道喝声同时响起。 却是顾无双到了人群外头，而同时徐承宇也从府门里头走了出来。 “二嫂！” 徐承宇站在台阶上，远远瞧见顾无双回来，不由立时从台阶上下来，而后直接挤过人群先行护着她回府。 只是顾无双却并未真的回去，只越过人群便跟着在府门前头停了先来。 见状，徐承宇暗自皱了下眉头，而后径直侧身将她挡在了身后。 “我且问你，你手上拿着的，当真是我们徐二公子亲手签的字据？” 徐承宇挡在顾无双前头，沉眼怒视着外头的闹事之人，怒声质问道。 “当然……” “放屁！”徐承宇怒极：“这安京城谁人不知我二哥失踪多日，甚至至今生死未明？” “我伯父甚至因此而……现下你却拿着不知道哪个阿猫阿狗随便图画的破烂玩意来讹我二哥，你究竟是何居心！” 徐承宇掷地有声，话落更是直接站到了闹事者的跟前，怒视着其大声质问，道：“说，你究竟受了谁人的指使！” “我……” “呸，差点就让你搅合了过去！” 闹事者似有些被唬住，可那领头却忽然狞笑，而后直接朝着徐承宇顶了过去：“老子说的二公子是你们景国公府的二公子，你们徐阁老的二儿子，徐康安！” 第31章 处置 “他欠了你们多少银子！” 顾无双闻言越众而出。 论行序徐茂行才是徐二公子，且外头大多也是这般称呼。 只现下国公府跟东院早已分家，且徐康安也被认了回来，所以这称呼上也跟着有些乱了起来。 “二……你别听他们胡说！” 徐承宇又气又怒，抬眼见顾无双已然下了台阶，不由立时回身将她拉了回去：“他们……” “无碍。”顾无双抬手将袖子抽回，跟着又特意量了徐承宇一眼，意有所指道：“此事我自有主张。” “你是谁？” 领头的仿似当真不认得顾无双一般，故意扬了声调大声质问。 老陈看在眼里，不由当场大怒：“放肆，这是……” 话未说完，顾无双却忽然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说吧，他到底欠了你们多少银子！” “也不算很多，不过五千多两罢了！”领头的一脸戏谑，看向顾无双的眼神也逐渐变得轻佻：“你是他相好？要是……” “珊瑚！” 顾无双闻声瞬时寒脸。 珊瑚也气得咬牙，不过还是照顾无双的意思将剩下的银票拿了出来。 “哟，爽快！” 闹事的收了银票立刻喜笑颜开，不过在点清楚数目后却又忍不住立时皱起了眉头：“不对吧，这才四千……” “四千五百两！” 未等闹事的说完顾无双便已然寒着脸接了话头：“要么你拿了银子立刻走人，此事就此作罢，要么……你自去安京府尹处另行分辨！” “好！”闹事的暗自思量了片刻，跟着径直咬牙应下：“算你狠！” 说罢，一行人就打算离开。 只是方才转身便又被顾无双给叫住了。 “字据留下。” 说着，顾无双暗自朝老陈使了个眼色。 老陈会意，又再上前将徐康安亲手签押的字据要了回来。 跟着，待他们离去，顾无双这才满面寒霜地进了府门。 而老陈则仍留在外头善后。 “二……嫂子，你不该给的。” 徐承宇跟在顾无双后头，只觉别扭的不行。 “你不知道，那就是些地痞流氓，专门替那些赌……” “这荣安坊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顾无双忽然顿步，而后径直朝着徐承宇问了这样一句。 荣安坊紧挨着皇城，且出了坊门便是朱雀大街，而朱雀大街往北，过承天门，便是皇宫。 “可即便这样，你也不能就这么直接给他们啊……” 徐承宇明白顾无双的意思。 但凡是住这荣安坊里的，几乎都是权贵。 而今天这事儿又闹得这般大，于徐家的声誉肯定是有所损伤，可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蹊跷，更何况是顾无双？ 且更重要的是，即便现下顾无双给了银子息事宁人，下一次呢？ 那徐康安摆明就是个祸端，若下次再惹来这样的事怎么办？ 继续砸银子？ “徐康安呢？” 顾无双满面阴沉，没有理会徐承宇的担忧，只丢下那样一句便直接去了正院。 徐承宇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抬脚跟了过去。 “说是还在文华苑里躺着。”琥珀道。 “躺着？”顾无双怒极反笑：“不是叫他去祠堂里跪着思过么，为什么没去！” 早上的时候，顾无双曾在离府前特意吩咐，叫徐康安去祠堂跪着，思过并忏悔。 可现下…… “早上婢子去传过话了，只翠姨娘拦着，且二公子也确实伤得很重……” “砰！” “怎么了这是？” 顾无双气得直接砸了茶盏，恰巧宁氏听到动静从里间出来，见状不由瞬时惊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说着，宁氏才发现徐承宇竟然也在，不由顿时越发心惊：“可是宫里……” “没事。”顾无双见状强压了怒意，跟着说话同时伸手将宁氏扶到主位坐了下来。 “是文华苑那边，原不该来惊扰母亲，只兹事体大，我觉得还是应该知会母亲一声。” 说着，顾无双直接方才发生在府门外头的事讲了出来。 “放肆，简直是太放肆了！” 宁氏闻言顿时气得不行，也不知是为徐康安，还是为那些闹事的。 而就在顾无双向宁氏回禀时，郑嬷嬷已经暗中命人将徐康安母子带了过来。 且徐康安虽未听全，可也知是自己闯了祸事，不由直接缩到了翠姨娘的身后。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翠姨娘也意识到气氛不对，可感受到徐康安的孺慕，翠姨娘也顾不上多想了。 “你为何没有去祠堂思过！” 顾无双没有理会，径直越过翠姨娘朝着后头半架在小厮身上的徐康安道。 “我……” “顾无双！” 翠姨娘闻声大怒：“你是存了心想害死我们母子么！” “他都这样了你还叫他去祠堂，你……” “来人！” 顾无双面寒如霜，直接无视于翠姨娘径直朝着外头唤了一声。 “将他拉下去，没我或者夫人的允许，不许他出来！” “不许任何人探视！” “更不许给他吃喝！” 话音落地，翠姨娘不由瞬时变色：“你敢！” “谁若敢违反一条，轻则杖四十，重，直接发卖！” 顾无双径直眯了眸子冷笑，说话间径直紧盯着翠姨娘的双眼，仿似特意说给她一人听一般。 “你敢！” “我可是老爷……” “她不敢，我敢么？” 宁氏一直不曾做声，现下却也忍不住直接寒了脸色：“闫氏，你若再敢放肆，你信不信我直接将你贬到庄子上去！” “你……” “有劳郑嬷嬷，亲自送翠姨娘回自己院子的。”顾无双闻声直接朝郑嬷嬷使了个眼色，道：“未免翠姨娘忧思过重，在此间事了之前，便叫她好生在自己的院子里好生静养吧！” “是！”郑嬷嬷郑重应声，跟着径直招呼人手直接将翠姨娘拖了出去。 翠姨娘自是不肯，可方才张口便直接被人堵了嘴巴，而后不过片刻便不见了身影。 徐康安从头看到尾，尤其是见翠姨娘竟连半分反抗都不能有，不由越发觉得腿软，甚至未等老陈亲自动手，便自顾战战兢兢地往祠堂去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 待所有人离去，宁氏仿似瞬间老了好几岁一般，整个人都颓了下去。 第32章 ：有心 “世事无常，人心更是无常。” “此事……母亲也无需太过担心，会好的。” 顾无双也有些低落，且见宁氏这般也不忍再多说旁的什么，只宽宥了两句便扶着她重新回了内室。 “三弟？” 片刻后，顾无双告别宁氏从内室出来，才发现徐承宇竟然还在，不由下意识皱了下眉头。 “此间之事……你怎么看？” “旁的倒也没什么，我就觉得二嫂子不应给那银子。” 徐承宇原就是为了帮忙才一直留到现在，因此闻声不由立时出声，道：“这事肯定还有后招，且谁知那徐康安到底在外头欠了多少银子，我听说……” 徐承宇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而后又特意暗量顾无双一眼，方才又继续着道：“二嫂，我听说昨个儿便已经闹过一回，您为此还把府上的铺子给卖了？”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跟这个没关系。” 顾无双说着也跟着顿了下：“方才回来时我瞧着你是从府里出来的，可是一早就过来了。” “倒也不是。”徐承宇摇头，边说边跟着顾无双出了院子。 “不过是碰巧赶上了。” 说着，不等顾无双开口，徐承宇便已自顾将来意讲了出来：“我听人说了昨天那事，又听底下人议论，说是您把府上的铺子都给卖了，心下有些不大放心，所以特意过来瞧瞧。” 事实徐承宇所听来的远不止如此。 只那些都不是什么好话，且又牵扯着整个国公府的声誉，所以故意被徐承宇给略过去了。 “有心了。”顾无双含笑，同时心下也跟着暖了起来。 “您这说的什么话。”徐承宇佯怒：“怎么说您也是我接回府里来的，所以我自是要对您负责的……” “越说越没谱了。”顾无双失笑。 且面上虽未明说，可心底里却已然真的认了徐承宇这个三弟。 “听说你的路子多，今儿这事，你可能帮着打听一下？” “此前并不曾听说徐康安有赌钱的习惯，所以我估摸着这可能是近来才有的。” 不仅如此，顾无双甚至还怀疑这会不会又是谁人特意布的局！ “另外……那些银子，那些人既能随便张口便是几千两的数目，想来定不会是无名之辈，你且多留着些，究竟是谁引了他入局，平日里又是谁经常与他一块儿。” “好。”徐承宇闻言也顿时明白过来这里头的关节，不由立时眼前一亮：“我这就去安排，二嫂且等着我回信便是。” 说罢徐康安径直点了下头便直接加快步子去了前院。 顾无双跟在后头，顿了会，正要转身回去，抬眼却见琥珀正望着自己，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似当真遇到什么难事一般。 “吩咐下去，叫底下人都警醒着些，若是有人胡乱非议，甚至是借着此番事端生事，那便定没有轻饶了的。” 顾无双半眯着眸子量了琥珀一眼，而后径直略过她直接朝着珊瑚吩咐道：“尤其是正院里伺候的，都格外留意着些。” 宁氏近来一直没什么胃口，且这两天休息得也不怎么好。 顾无双一直有些担心，她会如周氏那般，直接因此而败了身子。 “琥珀……” “夫人！” 顾无双思忖片刻，正要开口，却见琥珀忽然出声，不由跟着顿了下，道：“说吧。” “夫人……婢子有些担心，二公子方才挨了板子，您若当真不许他吃喝，他会不会因此而撑不下去？” 琥珀纠结半晌，终是鼓足了勇气劝解道：“怎么说他也是府上的二公子，若当真因此而出了……” “琥珀姐姐这是在替二公子求情？”珊瑚闻声顿时惊诧出声。 顾无双也是暗自诧异，不过却并不似珊瑚这般表现得这么明显。 “婢子只是担心，即便二公子再是混账，可说到底还是这府上的二公子，甚至是老公爷仅剩的子嗣，所以一旦他当真有点什么，那旁人定是会怪罪于夫人，说您存心害她……” 琥珀越说越觉得没底，可心下又着实担心：“一如翠姨娘现下，已然是将您恨到了骨子里，若是……” “又如何？” 顾无双眯了眯眸子，心下已然没了耐性：“不过一个姨娘，你觉得我会应付不了？” “还是你怕……我会真的朝徐康安下手？” “婢子不敢！”琥珀闻声瞬时变色。 “不敢么？” 顾无双闻言缓缓地勾了唇角，跟着又再量了她一眼，而后直接领着珊瑚离开了。 离去前，珊瑚也不自觉回头往琥珀面上量了眼。 事实上珊瑚有些好奇，琥珀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在琥珀眼里，琥珀却只觉她这是在幸灾乐祸。 “琥珀姐姐，您这是怎么了？” 片刻后，有路过的小丫鬟瞧见琥珀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劲，不由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但琥珀却并未出声，只咬了咬牙便径直甩着帕子往文华苑的方向去了…… …… “赶明儿叫人将这个送回府里头去。” 漪澜院。 顾无双回来便直接叫人将珍珠找了过来。 因着也有段日子没见到周氏了，且现下宁氏的状态也有些不怎么好，所以顾无双想着若是得空便直接将周氏请来，一来可以聚聚，二来也能顺便开解开解宁氏。 且有人陪着说话，周氏自己也能少些忧思。 “我现下便去吧。” 珍珠闻言直接收了信件，只正要转身便直接被顾无双给叫住了。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回头你随便找个人送回去便是。” 说着，顾无双不自觉顿了下，而后才又续道：“不是说琥珀的哥哥来接她了，现下安排在了何处？” “应该是在南房里吧？”珍珠也有些不大确定，话落更是直接朝珊瑚面上望了眼。 珊瑚会意，跟着点了点头，道：“应是南房没错，府上伺候的一般来了亲眷都安排在南房，夫人可是要见他？” “倒也不是。”顾无双摇头，跟着暗自思量下道：“不过是忽然想到了罢了。” “待会你去祠堂里瞧瞧，免得真叫他死在里头就不好了。” 顾无双轻笑，只这笑意里头却尽是嘲弄。 “是。”珊瑚闻声立时应了一声。 而后抬眼又见珍珠正一脸不解，不由立刻暗中朝她使了个眼色…… 第33章 ：发动 “双儿！” 大理寺后衙。 顾无双到的时候，周氏已然到了有一会儿了。 “现下怎么样了？” 顾无双见周氏迎了出来，不由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说是方才晌午便已经发作了，可直到现下还没生出来，你说……” 周氏又忧又急，现下见顾无双终于到了，眼底的泪意不由再也压制不住。 打知晓顾倾城有孕的那一刻起，周氏这心底里便一直忧心，尤其是现下还不是在自己府里，这心下也不由越发地焦急了。 “没事的，生孩子是这样的……” “你又没生……” 周氏下意识反驳，可话都说了一半了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双儿……” “我是没生过孩子，可您生过啊。” 顾无双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跟着，又直接扶着周氏重新回到室内坐下，道：“从前您不是常说么，大哥打小便淘气，愣是折腾了您一整天才肯您的肚子里出来……” 说着，顾无双不自觉顿了下，而后才握着周氏在她跟前蹲了下来：“别担心了，有大哥跟父亲在天上看着她呢，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可……” 周氏闻声眼眶更红，尤其是听着里头又好久都没有动静，不由心下越发忧急：“这怎的又没动静了，不会是真的出什么事儿了吧，双儿……” “没事没事，您别自己吓自己了。” 顾无双见状连忙又再轻拍了拍周氏，跟着立时起身朝珍珠吩咐，道：“你快去催催，太医怎的还没过来。” 说罢，顾无双又再握着周氏的手轻拍了拍：“您也别太担心了，我先进去瞧瞧。” “别去！” 周氏闻声连忙将顾无双拉住：“你……你不能进去！” 尽管明面上顾无双已是人妇，可到底却还是个姑娘家。 “嗯？”顾无双愣怔，跟着待瞧清周氏的表情后不由瞬时明白过来：“您莫不是忘了，现下我也是做娘的人了呢。” 顾无双无奈，轻笑着宽宥了一句后直接拨开周氏进了内室。 内室里，顾倾城正床榻上躺着，远瞧着像是睡过去了般。 “怎么回事？”顾无双暗自皱眉，心下更是瞬时一惊。 “服了药睡过去了。”稳婆瞧着顾无双进来，不由连忙应了一声。 按理这大理寺的衙门也不是能随便进出的，只面上有太后开恩，暗里又有大理寺卿照拂，所以这才允了稳婆进来。 而这产房虽是临时布置的，可这稳婆却是周氏一早便亲自挑选好的。 只是饶是如此，顾无双却还是没来由地心下一沉。 “服药？” “什么药，谁给你的！” “就是寻常里安神用的。”稳婆知道厉害，闻声也不多话，径直捡了重要的解释，道：“夫人这胎特殊，现下这一时半会也生不下来，小妇人担心夫人会不够气力，所以便想着叫她先多休息会，免得……” “可是有什么不妥？”顾无双闻言顾不上追究，径直截了这稳婆的话头道。 “也说不上不妥吧，就是夫人这身子有些虚得厉害，还有这肚子里的孩子，尽管看着是足月了，可与旁的寻常的孩子相比较，摸着确是小了些。” 说着，稳婆似担心不妥，不由立时又再补了一句，道：“不过这都是小妇人自己的估算，具体的还是要等生下来了才知道。” “她……” 顾无双暗自皱眉，一时间竟也有些不知如何决断。 跟着，正是纠结，抬眼却见顾倾城已然睁眼。 “双儿……” 顾倾城费力地睁开双眼，见果真是顾无双是到了，不由立时抬起了手臂。 “阿姐……” 顾无双闻声连忙榻前，跟着紧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言。 “双儿，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任何的闪失，记得……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顾倾城强忍着痛楚摇头。 顾倾城并未真的睡着，只是疼得失去了意识。 现下见顾无双终于到了，不由强撑着将自己最后的叮嘱讲了出来：“答应我……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别瞎说，不会有事的，也不会有任何闪失的，你就别担心了。” 顾无双紧紧地握着顾倾城的双手，心下不知为何忽然慌得不行。 “没事的，稳婆说你就是身子有些虚了，旁的什么事都没有。” “而且你还要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呢，别说那些不吉利的……” 顾无双不停地说着，也不知是为顾倾城打气还是为安慰自己。 “我……” “别说话，没事的，别担心，别浪费了气力……”顾无双摇头，根本不给顾倾城开口的机会。 “你先……听我说完。” 顾倾城躺在榻上，吃力地摇了摇头。 而后瞬间，额上便又是一层密汗，且连带着脸色也瞬间又再白了两分。 顾无双看在眼里，不由连忙示意她不要着急，同时立时抽了帕子出来替她拭汗。 “我……这条命，原本……就算是捡回来的，所以……就算是没了，我也……无悔。” 顾倾城拼尽全力地说着，话落更是直接反握住了顾无双的双手：“可……孩子，是阿煜唯一的……血脉，答应我，一定……要保住他！” “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顾无双强忍着泪意应下，眼见着顾倾城的脸色越发苍白，不由再顾不上其他径直朝着外头喊道：“太医呢，太医！” “来了来了，太医来了！” 外头珍珠方才拽着江太医赶来，闻声不由立时直接将他拽了进来。 且周氏听到顾无双的喊声也忍不住立时跟了进来。 “城儿！” “江太医！” 周氏进门见顾倾城一脸惨白，不由忍不住立时惊呼出声。 可此时顾无双却顾不上她，只是唤了声太医便立时往旁挪了下位置。 而此时稳婆也终于意识到不对，不由立时跟着上前：“不行，夫人开始流血了！” “江太医！” “夫人……世子夫人，您快往旁让让！” “城儿！” …… 稳婆一声惊呼后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终是顾无双深吸了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先是示意珍珠先扶着周氏出去，跟着又起身往旁让开位置。 而后待江太医瞧过之后，这才又强压着心底的不安颤声道：“怎么样了？” 第34章：萧念 “不大好……” 江太医眉头紧锁，说话径直朝顾无双使了个眼色。 顾无双会意，立时起身跟着到了一旁。 “夫人内里亏损，脉象虚滑无力，且又出血不止……现下我能做的便只是想法子止血，并辅以施针助其生产，余下的……” 江太医摇头，余下的，却是不忍再继续详说。 “江太医……” 顾无双闻言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可江太医却只是摇头：“我尽力吧。” 说罢，江太医径直重新回到内室。 顾无双想要跟着进去，可抬眼却见周氏就在门边！ “娘！” 顾无双暗惊，当即上前将周氏扶住，跟着正要开口便听周氏已然啜泣出声：“双儿……” 周氏心下暗恸，脚下更是瞬时没了气力。 “江太医……什么意思？” “城儿她怎么了？” “城儿……她不会有事吧？” “对吧？” 周氏死死地抓着顾无双的手臂，一遍又一遍的不停地追问着。 仿似如此便能确定，仿似当真只是自己多想。 “娘……” 顾无双强忍泪意将周氏从地上扶起，原是想要安慰，可开口却尽是悲恸。 甚至，连每一次吸气都会觉得痛心！ “生了！” “男孩儿！是男孩儿！” “不好，产妇又晕过去了，太医，太医！” …… 也不知过了多久，内室产房里头忽地传出一声惊呼。 紧跟着未等话音落地便又再惊呼四起。 “城儿！” 外头周氏听到动静再也控制不住，当即便直接冲了进去。 顾无双紧跟在后头，进门便见地上尽是血污，不由瞬时心下一惊。 “江太医！” “我用银针暂时稳住了她的脉象，你们……抓紧时间。” 江太医神色黯然，只交代了一句便立时退了出去。 另一面，周氏进门顾不上旁的，当即便直接到了榻前，而后抓着顾倾城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城儿，好好的，你要好好的……” “你要看着那孩子长大，你还要看着他娶妻，看着他生子，你……” “娘……” 顾无双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勉强地扬了抹笑：“叫我……看看他。” “好，好……” 周氏含着泪连连点头，跟着正要回身，顾无双便已然将孩子抱了过来。 “是个男孩儿，太医说有些弱了，不过只要好生将养着，将来会好的。” 顾无双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俯身，同时强忍着悲恸尽量叫自己的语调变得平常：“这孩子还没有名字，阿姐给取一个吧？” “便叫他阿念吧……” 以纪萧煜，以思萧煜。 …… 顾倾城死了。 顾倾城终究还是死了。 “葬了吧。” 新帝得了消息沉默良久，而后终是暗叹出声。 数日后，七星观后山多了座衣冠冢，无字无碑，也从不见人祭奠。 …… “双儿，真的要这么做么？” 两日后，顾府。 顾无双衣不解带地看了这孩子两日，终是决定亲自进宫一趟。 “我到底不曾真的生养，至于外头的乳母……这孩子实在太弱了些，便是有乳母……” 顾无双暗叹，到底不曾真的说出口，只是顿了下道：“太后仁慈，加上有公主说情，向来她会应允的。” “可……” “不过是要个嬷嬷，除非太后……除非宫里当真不想要这孩子活，否则太后没理由拒绝。” 顾无双摇头，边说边直接拿了衣裳出来换上，跟着又叫珍珠重新梳妆，而后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这才又再开口，道：“这孩子既要养在咱们府里，总是要过个明路的。” 说罢，顾无双又再瞧了那孩子一眼，便直接领着珍珠出了府门。 因着此前太后曾给过个牌子，所以进宫倒也顺利。 “你打算叫这孩子姓萧？” 太康宫。 太后听了顾无双的来意不由瞬时皱眉。 “不是臣妇打算，而是阿念原本就姓萧！”顾无双道。 “阿念？” 太后闻言再次挑眉：“倾城取的名字？” “是。”顾无双点头，道：“阿姐取的名字，寓意纪念，纪念她与姐夫的相知相许，除此，也是纪念她对姐夫的思念……” “如此，便随你吧。” 太后沉默良久，终是缓缓点头：“不过你得答应哀家，待这孩子长大以后，该他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自己最好有个分寸，否则他日生了事端，便是哀家也帮不了你！” “臣妇明白。”顾无双点头。 太后担心她教这孩子复仇，可原本她就没这心思，且即便是顾倾城，也不过只是想他平安长大…… “只这孩子实在太弱些，且太医说虽是足了月份，可却胎里带了不足，所以臣妇还想恳求太后，许臣妇母女请太医过府……” “无妨，回头你直接拿着哀家给你的牌子径直去太医院吩咐便是。” 太后摆手，甚至未等顾无双说完便已直接应下。 “臣妇多谢太后恩典！” 顾无双见状直接下拜，跟着便打算告辞。 只方才开口便直接被太后给止住了。 “你还在责怪哀家么？” “臣妇不敢。” 顾无双摇头。 豫王谋反，不管内里实情，至少面上是无法反驳，所以顾无双真的不怪。 至于顾倾城……路是她自己选的，且她至死无悔。 如此，她又有何好怨？ “当真？”太后似有些不信。 “当真！”顾无双点头。 顿了下，见太后仍似不信，顾无双不由暗叹出声：“娘娘，无双当真无怨，阿姐也至死无悔，只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所以她不可能再向从前那般围在她膝前撒娇，也不可能真当她是寻常长辈。 “去瞧瞧昭和吧，她已经念了你很久了。”太后暗叹，终是摆手示意顾无双可以退下。 “臣妇告退。” 顾无双行礼退下。 而后出了太康宫门，终是忍不住对着这长长的宫道吐了口浊气。 “夫人？” 珍珠候在外头，见顾无双终于出来，又见顾无双脸色有些不大对劲，不由瞬时有些担心起来。 “没事，就是想起小时候了。”顾无双摇头。 “昭和公主来了。” 珍珠暗自点头，而后跟着上前悄声提了一句。 顾无双回神，才发现前头拐角处立着道人影…… 第35章：错过 “公主……” 顾无双上前，正要行礼，却见昭和已然沉了脸色。 “你是为了那个孩子来的？” “是。”似没想到昭和会忽然问起这个，顾无双不由愣了一下。 昭和看在眼里，心下没来由一阵酸楚，可面上却仍无半点笑意，仍沉着脸继续质问，道：“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不来看我？” “要不是为那孩子是不是你往后都不打算进宫来了？” “我……” “闭嘴，本宫问你话呢！” 顾无双正要开口，昭和却蓦地脸色更沉：“是不是本宫不来，今儿你就会直接就走了？” “公主，你这样会吓到珍珠的。”顾无双无奈暗叹，说话径直拽了珍珠一把。 珍珠会意，连忙朝昭和行礼后立时追着顾无双往长街的方向去了。 昭和立在原地，才意识到顾无双根本不曾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由立时气得跺脚。 “顾无双，好歹我也是个公主，你就这般不给我脸面，不怕我当真治你的罪么！” “昭和……” 顾无双闻言顿步，而后待昭和追了上来，这才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很闲么？” “我……” 昭和闻声顿时一僵：“怎么说话呢你！” “你是公主，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而我……” 顾无双深吸了口气，而后又缓缓吐出：“只是顾无双。” 从落魄的侯府小姐到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面上是越发尊贵，可实际呢？ “你只需是顾无双便够了。” 昭和闻言亦认真地注视着顾无双的双眼，认真而又严肃：“从前你肆意张狂，现在你沉着果敢，将来你也定会康健无忧，因为你是顾无双，无畏无惧的顾无双！” “我……” “我知你心底里有怨，许是某个人，也许是这不公的世道，可那又怎样？” 昭和浅笑着摇头，道：“那些流言是你散出去的吧？” 豫王获罪之初，顾家因顾倾城而一并被卷入其中。 但未等会审，坊间便已然流言四起，称顾氏无辜，若真因萧家妇而获罪，便当真是苍天无言，世道不公。 更有甚者，更是公然宣称顾氏有功于社稷，且顾氏父子尸骨未寒，若其族人当真因此而获罪，便是新帝不明，枉顾天下百姓安危，更是寒了全天下百姓的心…… “将心比心，若非那些流言，想来那些武将后来也不会那般坚持……” “这是公主自己的意思么？”顾无双顿步，看向昭和的眼神也不自觉地多了两分疏离。 “你终究还是怨我的。” 昭和看在眼里，终是忍不住黯了神色：“当初……麒哥哥也是怨我的。” 顾氏男丁世代为将，可近十年天下大定，只余边关偶有战事，所以一开始顾鹤麒其实是习文的。 直到先帝赐婚，顾鹤麒因不愿尚主而只身前往边关…… “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曾开口么？” 昭和浅笑，终是凉声道出原委：“顾家世代为将，你威远侯府更是武将之魁……可能你还不知道吧，若是没有顾伯父的首肯，朝中皇命根本就抵达不了边关！” “不可能！” 顾无双闻言顿时色变：“我顾家世代忠良，绝不可能……” “无双……” 昭和摇头，未等顾无双真的讲完便已然再次开口，苦笑道：“可能或者不可能，很多时候都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 或许顾家确是功高盖主，或许顾亭江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叫顾鹤麒弃武从文，可偏生顾家人天生傲骨，顾亭江如此，顾鹤麒亦是如此！ “所谓功高震主，所谓拥兵自重，说白了不过是文人笔下的说辞，可麒哥哥……确是枉顾皇命负气出走，这是不争的事实！” “若只是这样便也罢了，可偏生城姐姐还嫁给了煜哥哥，呵，无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豫王的父亲，是先高祖帝亲册的皇太子！ 一个是所谓的正统，一个是名副其实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所以，你们便因为这个，故意害死了我姐夫？” 顾无双面色煞白，尽管此时暖阳当空，可顾无双却只觉通体生寒！ “不，我们没有害任何人，我们……只是什么都没有做。” 昭和白着脸惨笑，一字一句，亲口向顾无双认罪，道：“我们，在明知所有事实真相的情况下，我，皇兄，甚至是母后，都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煜哥哥枉死，看着城姐姐入狱，看着你顾家被无辜卷入……” “昭和！” 顾无双忽然明白过来，不由立时厉吼出声，跟着死死地抓着昭和的手臂，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记着，你是公主，你是当今大燕皇室的长公主！” “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燕皇室！” 或许先帝对顾家当真有过忌惮，甚至对豫王府也当真存有顾忌，可不论事实如何，至少在先帝在位时，顾家与豫王府都不曾有过半分动荡。 所以不论是忌惮还是顾忌，此话都绝不能由昭和宣之于口，否则…… “回宫！” 顾无双越想越觉心惊，当即便直接拽着昭和回了她自己的宫殿！ “昭和，你记着，我不怪你，我大哥也不怪你，还有我姐，我娘，甚至我姐夫……我们都没有一个人怪过你！” “如果你们真的不曾怪我，那为什么麒哥哥要负气出走，为什么你从出事后便一直曾进宫看我，甚至连书信也不曾给过我一封？”昭和泫然欲泣，尤其是想到一去不归的顾鹤麒，心下更是万分悲痛。 “大哥……他确是因负气才去的边关，可却不是为你，而是为他自己。” 顾无双暗叹，心下亦是说不出的悲苦。 “你贵为公主，他却只有先人庇荫，他自觉委屈了你，又觉是他自己无能，所以才逼得你不得不自己向先帝求亲，他心下有愧，觉得有负于你，所以才负气去了边关……” “他想要靠自己挣一份功名，亦靠自己为你打下万里河山。” “他想叫世人知道，你昭和公主才是这世上最尊贵，最富有权势的女人！” 第36章：转折 “夫人。” 从宫里出来，顾无双并未直接返回顾府，而是转道先回了徐家。 珊瑚正要出府，抬眼见顾无双回来，不由立时迎了上来。 “婢子正要去寻您呢！” “怎么了？”顾无双道。 “东院二老爷来了，现下正前院里候着呢。” 珊瑚边说边朝着后头努嘴，跟着又再凑得更近了些：“文华苑那边又闹了，婢子私下去瞧了眼，原是琥珀姐姐私下送了吃喝过去，不过去却被那位嫌弃……不是，您别这样瞧婢子呀！” 眼见顾无双的眼神越来越怪，珊瑚不由立时收了声音。 跟着顿了下，还是忍不住又再开口，道：“婢子真没告状，婢子就是觉得珊瑚姐姐确是比婢子要细心些……” 毕竟顾无双虽明言不许给他吃喝，可却也并非是真想要了他的性命。 “可知二老爷为何而来？” 顾无双摇头。 事实顾无双也并非真的责怪，不过是有些没想到罢了。 “这个倒是不知，只知一来便去了正院，这都好久了也没见出来。”珊瑚道。 顾无双点头，抬眼瞧了眼已经近了的正院，而后直接迈了进去。 “双儿回来了。” 正院里，宁氏与徐怀信对立而坐，余光瞥见顾无双进来，不由立时暗中松了口气。 “过来，来这里坐着。” “二叔。” 顾无双点头，先是屈膝朝徐怀信见礼，而后才应声去了宁氏跟前坐下。 “二郎媳妇，关于世子之位，你是怎么打算的？” 徐怀信开门见山，未等顾无双坐定便已然开口，直言道：“原本这事也没什么纠结，且也轮不到我来多嘴，可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且当下这局面……二郎媳妇，你可知高祖在位时，朝中公侯之数几何？” “二叔的意思是……” “从英国公到魏国公，现下再到咱们景国公府……” 徐怀信摇头，余下的话并没明说，可顾无双却还是止不住变了脸色。 无他，前面那两府都被削了爵位！ 虽然面上两府都仍还是国公府邸，可英国公府没了世袭罔替，而魏国公府则直接没了爵位！ “原我就一直提了心，后又接连遇到变故，我担心若再不请封世子，只怕这景国公府便是下一个魏国公府！” 一旦宁氏故去，景国公府便也不复存在！ “二叔的意思是……徐康安？” 顾无双拧眉，尽管明白徐怀信的意思，可私心里却仍有些接受不了。 倒也不全是私心，而是徐康安其人，确是难当大用。 即便勉强将他推了上去，只怕最终也还是会楼倒宇塌。 “暂时是这般打算的。” 徐怀信点头，道：“我知你顾忌，只……这么说吧，现下府里除了他便是梦闲，而梦闲一来年幼，二来……他虽跟了你，可到底不是真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 顾无双闻言掀唇，浅笑道：“这是二叔方才才刚刚说过的。” “撇开年幼不谈，这世子之位原就是茂行的，现下茂行不在了，而他又成了茂行儿子，那么这世子之位由他继承，有何不可？” “大嫂也是这般考虑的么？” 徐怀信没有应声，只是暗自思忖了下后转头将问题抛给了宁氏。 宁氏自是点头：“只要不是徐康安就行！” “大嫂……” 徐怀信闻声瞬时皱眉。 但宁氏却态度坚决。 甚至，如果必须是徐康安，那么她宁愿不要这国公爵位！ “这……好吧！” 徐怀信再次思量片刻，而后终是点头，道：“现下宫里也快封笔了，待开年吧，待过了上元，若大嫂仍选梦闲，那到时我便直接递了折子进宫，至于成或不成……看天意吧。” 说罢，徐怀信直接吐了口浊气，跟着径直起身告辞。 顾无双见状连忙起身相送，而后待徐怀信真的离去，这才又重新折了回来。 “母亲，您说宫里……” 顾无双心下烦乱，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在此之前，在没听到昭和跟徐怀信说的这些以前，顾无双一直以为此前种种都只是时运。 可现下，顾无双却只觉仿似置身某种大网，甚至，连顾亭江跟顾鹤麒的死都逐渐变得蹊跷…… “走一步看一步吧。” 宁氏亦是暗叹。 此前感觉周氏可怜，可现下。…… “对了，听说城儿生了，怎么样了？” “嗯，是个男孩儿，名唤念，萧念。” 顾无双点头，道：“名字是阿姐取的，阿姐……在见过阿念之后便随着姐夫去了。” “你……孩子怎么样了？” 宁氏想要安慰，可先后经历的丧子丧夫之痛叫她明白，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只会显得苍白。 “或许于她而言，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完满的。” 顾无双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孩子无碍，就是显得有些弱了，太医说要好生将养，待将来大一些了，也就好了。” 说着，顾无双重新起身，而后认真朝宁氏行礼，道：“所以我想向母亲请求，允我回去住些时日，待孩子大一些了，我再回来。” 说着，不等宁氏出声，顾无双便又再自顾开口，道：“不过我虽回顾府常住，却也不是全然不顾府里，只要一有时间，我便还是会回来的，且母亲若是有事，也大可直接派人去寻我……” “你这孩子。” 宁氏失笑：“我又没说不允，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值得你这巴巴解释半天？” “母亲应允便好。”顾无双含笑，没有再多解释。 见状，宁氏点了她一下，而后拉着她重新坐下，道：“我这里倒确是没什么，只是梦闲……虽说寻常也不见他与你有多亲近，可实际你确是他除奶娘之外最为亲近的人了，所以你若回顾府里常住，只怕他那里会多想啊。” 虽然只是个孩子，可经过这小半年的相处，宁氏也逐渐瞧出他确是个有主意的。 且不但是有主意，心思也是极为细腻，所以宁氏是真心喜爱，也是真心觉得担心。 “这……要不我带着他一起？” 第37章：离心 “我也不过就是提了这么一嘴。”宁氏摇头浅笑，示意还是顾无双自己拿主意。 顾无双点头，顿了下，正要答话，就听宁氏又再开口，道：“按例年节上咱们家也是要进宫的，不过今年特殊，我已经跟太后递了折子告假，所以今年咱就不去了。” “再就是年礼，该送的该避忌的，你都多留心着些。” “都吩咐下去了。” 顾无双点头，示意自己有数。 跟着，又再说了会闲话，顾无双便直接提了告退。 “梦闲呢？” 从正院出来，顾无双望着漪澜院的方向怔了会，终是没有真的回去。 “东院二爷带着出去玩了。”珊瑚道。 “嗯？”顾无双闻言有些意外：“他也愿意？” “婢子也觉得奇怪呢。”珊瑚闻言跟着点头，道：“尤其是这几天，二爷几乎每天都来，且还不许旁人人跟着，婢子原想叫人偷偷跟出去瞧瞧，可每次都还没到府门外头便已然被二爷给瞧见了。” “吩咐下去，回头还是照着行序称呼吧。” 顾无双皱眉，顿了下，直接朝着珊瑚吩咐道：“回头等他们回来了，叫他直接来找我。” 说罢，顾无双直接转道去了祠堂。 等闲祠堂不轻易打开，所以徐康安说是在祠堂里跪着，实际却是在外头挨着的小佛堂里。 “顾无双！” 顾无双到的时候，徐康安正躺在蒲团上扯着衣裳下摆的线头。 而后余光瞥见顾无双进来，不由立时从蒲团上跳了起来：“你快放我出去！” “我告诉你，我可是国公府的二公子，是景国公仅存的血脉，你不能……” “你很骄傲？” 顾无双进门，直接寻了清香点燃，而后待认真祭拜之后，这才真的转身第一次认真地量着徐康安。 “什么玩意儿？我在跟你说你不能关着我，我……” “你如何？” 顾无双凉笑出声，不等徐康安把话说完便径直截了他的话头，再次质问道：“你原是在乡下长大，后来知晓身世回府，所图为何？” “你什么意思！” 徐康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不是没有见过顾无双发怒的样子，可现下顾无双这般冷静，他却反而没来由的越发的怕了。 “不过好奇罢了。” 顾无双摇头，仿似当真只是闲聊一般，淡声道：“你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徐府的二公子，可你却不知论行序实际你当唤徐四。” “且你应听说过吧，徐家以诗书传家，所以权势名利于徐家而言，当真算不得重要。” “你究竟想说什么！” “说过了，不过只是好奇罢了。” 顾无双摇头，道：“你知道这府里的账本子现下都在我手上吧？” “不怕给你透个底，徐家最值钱的，除了那些诗书，就只剩三家铺子并一座庄子。” “且那三家铺子前些时候被人针对，铺子里的掌柜跟伙计都走光了，唯一剩下那位首饰铺子的掌柜，前两天也被你给打了……” 说着，顾无双不自觉再次摇了摇头，而后仿似嘲讽一般直视着徐康安的表情，淡笑道：“现下铺子已经被我卖了，而卖铺子的钱，除了花出去的，只剩四千五百两，而现下这四千五百两也拿去给你还赌债了。” “我……” “我说了，我只是好奇，所以你大可不必同我多讲。” 顾无双再次打断徐康安，冷声道：“另外我想告诉你，不论你所图为何，现下公爹已然故去，且府里也没了进项，除了府门外头挂着的国公府牌匾，现下的徐家甚至连一般的商户人家都比不上，所以你，最好好自为之。” 说罢，顾无双直接从小佛堂退了出来。 而后顾无双离开后，原本守在佛堂外头当做看守的小厮也都悉数退了出去。 而琥珀得了消息，更是第一时间找到顾无双，惊喜道：“夫人当真将二公子放出来了？” “你怎么还在？” 顾无双闻言瞬时皱眉。 琥珀看在眼里，不由立时心沉了一下：“婢子……婢子听说大小姐生了，心底里放心不下，所以……” “你倒是有心。”顾无双双眼微眯，说话间不禁又再量了琥珀一眼，而后忽然开口，道：“听说你家里给你说了门亲事，你兄长来接你原就是为了叫你回去成亲的？” “是又这么回事，只是……” 琥珀暗自咬牙，尤其是瞥见顾无双似笑非笑的眼神越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你若不愿，不若我替你说门亲事如何？” 顾无双唇角轻掀，话落又再量了琥珀一眼，凉声笑道：“我瞧你这般在意那二公子，不若你便去他房里程伺候吧。” 说罢，顾无双唇角笑意更甚。 “左右翠姨娘也想给文华苑添人，而你又是我房里的，若将你调了去，也算是我真的尽了心了。” “婢子，婢子……” 琥珀怎么都想不到顾无双竟会忽然有了这样的决定，不由顿时心下大乱。 “你自己好生考虑下吧，若是愿意便直接去文华苑回话，若是不愿……那便权当我不曾提起，自己随兄长回乡去吧。” “小姐！” “自己考虑吧。” 顾无双摇头，话落径直撇下琥珀回了院子。 而直到进到屋内，珊瑚这才犹豫着开口，试探道：“夫人不会真想叫她去文华苑伺候吧？” “有何不可？” 顾无双不答反问，跟着不等珊瑚应声便又再开口，道：“梦闲呢？还没回来？” “婢子去瞧瞧。”珊瑚闻声立时屈膝，而后径直退了出去。 片刻后，待得了消息回来，回话的却变成了珍珠。 “说是要在外头用饭，待用了晚饭之后再回。” “珊瑚呢？”顾无双闻言点头，只心下却觉得奇怪：“不会是去看笑话了吧？” “不至于，不过确是去了琥珀姐姐房里，说是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其实我也挺想知道的。”顾无双暗自呢喃，顿了下，还是忍不住又再吩咐了句：“你且多留意着些，别真叫她干了傻事。” 虽说回乡不见得就能得好，可调去文华苑里伺候……但凡有点脑子也能想到是顾无双厌弃了她。 虽事实顾无双并非真的这般想法，只她也确实不解，为何琥珀会不停向文华苑示好，甚至在明知道她不喜欢翠姨娘母子的情况下依然还是不断向其示好？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