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你是救赎的光》 第一章 盛夏燥热的风安静地滑过脚踝，淌过铺天盖地的日光，落尽触手可及的温软后，撩起窗边白色的帘纱。 起来，又落下。 叶柠像只猫儿一般窝在寝室里的凳子上，慵懒的眯起眼睛，任由那细碎的光线尽数落入瞳仁。 然后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笑了。 又是，一个无趣的上午。 哗啦。 洗脸盆中的水被尽数倒进了瓷质的洗衣台里，叶柠将手中的毛巾轻轻拧干，透明的水珠从侧脸滑下，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 晶莹而又迷离。 窗外蝉声嘶鸣，日光灼烈，显得街道空旷而荒凉。 “柠宝宝，我们去奶茶店坐坐吧。” “寝室没空调实在是太热了。” 身后的宿舍门被猛的推开，穿着白色吊带睡裙的女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懒懒地靠在门框上，顶着一头杂毛，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叶柠把手中的毛巾挂在一旁的架子上，然后弯起眉眼无奈的笑。 “您大小姐准备这样出门？” “……哦。” 望着她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后，又摇晃着走回了寝室，叶柠把手中的洗脸盆也整齐的放回了原处。 在这个大二上学期的周末，她和她的室友，程落洛，安静而平和地生活在这所医科大学的双人寝里。 一切，似乎都有条不紊。 “你好，请问你们需要点什么？” 学校的北门外就是一条望不到边的小吃街，平日里喧嚣的气氛被灼热的温度归于空芜，显得极为的安静。 而此时，她们两人站在一家名为课余的奶茶店前。 叶柠微微皱起好看的眉毛，眯起眼睛盯着摆在眼前的菜单，纯白的短T被随意地扎在牛仔短裤里，露出极为修长的白腿。 更何况，她还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凉鞋。 “一杯柠檬水吧，谢谢。” “好的，8块钱，微信还是支付……宝。” 收银的小哥忙完手里的活后抬起头，却生生撞进了足足比他高上一个脑袋的她的视线里。 惊诧之下，拿着手中扫码的机器愣在了原地。 “哈哈，犯规了哦。” “柠宝宝你又穿着你的高跟鞋出来吓别人。” 站在一旁的程落洛忍不住偷笑起来，捏了捏叶柠的衣角，将整个脑袋倒在她瘦削的肩膀上，暧昧地朝她耳垂吹了一口气。 一副见惯不惯的模样。 “嗯，大概是5厘米，今天的柠宝宝直逼180彪形大汉了。” 叶柠淡淡地白她一眼，把她从自己身上拽下来的同时，把手机上的付款码递给收银小哥。 “你快点决定喝什么，我先进去吹空调了。” “真绝情噢。”程落洛若有其事地摆出一副委屈的神情，思忖片刻后勾起嘴角朝着收银小哥笑了起来。 “嗯……那就给我一杯西瓜汁吧。” 穿着浅色长裙的程落洛笑的纯粹，日光浅浅的柔软了她的轮廓，瞳仁里落满了干净的笑意。 正准备拉开玻璃门的叶柠若有所感的回过了头，里头的凉风猝不及防地拍打在她的脸上，令她微微半眯起双眸。 程落洛她，有种治愈的魔力。 纯粹而又干净，令人欢喜。 “快点进来啊，我可不等你了。” 第二章 也许是呼吸厌了高处惯冷的空气，也倦了如何所谓高处不胜寒。她总是安静地注视着从她脖颈以下淹没而过的人流。 熙熙攘攘，深深浅浅。 偶尔路过些许几个同等频率的高度，收下匆匆交错而过的目光后，落入更深的水底，惊不起半点波澜。 像只52赫兹的鲸，固执而孤独地唱着支没人懂的歌，漫无边际的游过冰冷的北大西洋，寻找着同类。 她厌倦了所有的不合适。 也同样，厌倦了她自己。 砰。 玻璃门被叶柠轻轻的合上，更加强烈的冷气席卷而来，带走了盛夏的暑气，却冻的她微微蜷了蜷手指。再度望了门外的程落洛一眼，这才转过身准备找个舒适的地方坐下。 奶茶店的里面装饰的很精致，温柔的暖色调，随处可见的可爱小物件，有像酒吧一样的高脚凳，有舒适的沙发，也有普通的座位。错落有致的排列显得别致而毫不拥挤。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时间段人还并不多，正是可以惬意享受这美丽冻人的空调的黄金时间。 想到这里，叶柠不禁弯起眉眼笑了起来，环视一圈后，踩着自己的小高跟鞋噔噔噔地走向了最里面的沙发。 “亲爱的！” “你快点把你QQ里的这几个女的删掉嘛！” 还没等叶柠用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尖锐甜嗲的女声，在安静的气氛中显得极为的突兀，让她有些莫名的头皮发麻。 “人家不准亲爱的和她们联系嘛，亲爱的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啊。” 叶柠皱起眉，这才发现在她旁边的洗手间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时不察就那样生生地撞了个满怀。 “嘶。”轻微的吃痛声。 “你没事吧。” 是一个低沉温柔而富有磁性的男声。 还有因为说话而吐出的热气，轻巧的落在她的额头上。 叶柠这才抬眸望向眼前的人，眉目如削，嘴角却缀着温润的笑意，身材比例完美，肌肉线条流畅优美，双腿颀长紧实，俊美若神祗。 然后猝不及防间落入了一对深邃的眸，仿佛浓的化不开的墨色，令人陷落。 “没事。” 她下意识地弯起了眉眼，嘴角勾出一抹慵懒的笑意，像猫儿一般饶有兴味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男生。 腿长一米八么，有点意思。 话音刚落，一道娇小的身影迅速的钻进了那个男生的怀里撒起了娇，叶柠这才看清，刚刚那个甜嗲声音的主人。 是个娇小可人的女孩子，穿着粉色蕾丝lo裙，白色的长卷假发上别着精致可爱的蝴蝶结，连镶嵌的水钻都在灯下散发着明晃晃的光芒。 甚至在撒娇的同时，不忘充满敌意地瞪了叶柠一眼。 “亲爱的~” “把她们删了嘛，好不好嘛。” 男生无奈的揉了揉怀里的人儿的头发，露出极其宠溺的目光，声音温柔。 “她们只是我部门的负责人，我们也只会聊工作上的事啊。” “这么不放心我么，嗯？” “我是不放心她们啦，哼。”苏晚秋赌气般的嘟起小嘴，窝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不肯出来。“我的修白这么高这么帅，怕她们惦记。” “小傻瓜。” 陆修白弯起唇角轻轻的笑，声音低沉，仿佛要酥到人的骨子里，连瞳仁中也盛满了宠溺的笑意，伸出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尖。 “乖，我们坐回去吧。” 似乎是察觉到他们堵在在路中间撒狗粮不太合适，陆修白轻轻抱起怀中的少女，朝着他们原本的座位走去。 第三章 “柠宝宝，我帮你把柠檬水拿进来啦。” “哇，这个空调实在太棒了。” 还没等叶柠坐在沙发上清净几秒，就望见程落洛轻巧地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拿着柠檬水和西瓜汁的手朝着她用力地晃了晃。 “你别弄洒了。” 叶柠向程落洛挑了挑眉，露出许些无奈的笑容。刚放下手中的手机，却没由的感觉到一道带着许些探究意味的目光。 下意识寻找原主时，却倏地被蹦蹦跳跳跑来她对面坐下的程落洛挡了个严严实实。 再看去的时候，那道目光已经消失了。 “嗯？柠宝宝你在找什么呢？” 叶柠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四周的情况，发现除了她们还有那对情侣之外，就只剩下她们隔壁桌的两个埋着头认真打游戏的男生。 “柠宝宝？” 已经被打开的柠檬水被推到叶柠的面前，塑料的瓶身外起了浅浅的水雾，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柠檬片和冰块随着水的晃动而沉浮。 程落洛一脸疑惑的盯着叶柠看，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自己西瓜汁的吸管，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嗯？你说什么。” 叶柠半晌才回过神，看着面前气鼓鼓的程落洛，鼓起腮帮子的小脸让人有忍不住戳一戳的欲望。 “我说，你干嘛不看我啦，想哪个野男人去了。” 说完，连程落洛自己都笑了起来。 “开玩笑啦，上大学这么久，也没见你看上了谁。” “我错了咯。” 程落洛委屈的扁扁嘴巴，差点没夸张地挤出两滴眼泪来。 “要我说，只有那种腿长一米八，又高又帅又温柔的学长男神才能配的上我们的柠宝宝。” 噗。 叶柠似乎是被她的傻气逗笑了，眯起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弯起上扬的眼角，瞳仁里，淡淡地蒙了层薄雾，水波潋滟间，仿佛落有漫天星辰。 让人瞬间移不开视线。 “啊呀，柠宝宝你不要撩我啦。” 程落洛猝不及防之下闹了个大红脸，不知所措地拿手捂住眼睛，然后从指缝里偷偷的盯着叶柠。 “宝贝儿你真可爱。” 叶柠愉悦的弯起眉眼，唇角带笑，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嗓音慵懒低沉，连呼出的热气都仿佛在撩拨人的心弦。 “柠宝宝……” “再这样别人会以为我们弯掉了啦。” 程落洛露出一个吃瘪的表情，大口大口地吸着和她的小脸一般红的西瓜汁，似乎是在掩饰自己的羞涩。 叶撩撩又开始撩人了。 不过也好，证明我在柠宝宝心里是特别的。程落洛只能这样无力地安慰自己。 话音刚落，叶柠这才发现先前隔壁桌埋头打游戏的两个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种不可描述的眼神看着她们。 慢条斯理的喝完杯中最后一口柠檬水，叶柠摇了摇里面剩余的冰块，然后挑起好看的眉毛淡淡的说。 “没事，我会对你负责的。” “柠宝宝……你！” 程落洛有些欲哭无泪，委屈的吸了吸鼻子，然后纠结地把眉毛拧成了麻花。 柠宝宝你还是怼我吧，我想念以前的叶怼怼。 第四章 似乎是为了守护自己多年的贞操，呆萌的程落洛决定机智地转移到另外一个话题上。 她悄悄的凑到叶柠的耳边，压低自己的声音，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说。 “话说柠宝宝，你看到我们后面那一桌的小情侣没。” “嗯，怎么了。”叶柠轻应着，修长的指节轻轻的叩击着白色的桌面，眼底却躺着着淡淡慵懒的危险。 “那个男生好像叫陆修白，是我们临床的直系学长，好像也是校篮球队的，性格温柔人也暖，家里也有钱，简直就是高富帅本帅了。” 程落洛见叶柠恢复了一贯清冷的模样，暗暗松了口气，眨了眨眼睛继续说。 “而且，因为他成绩优异，学校为数不多的几个不寄宿的名额也给了他。嗯，他现在大概和他的小女朋友一起在外面同居吧。” 叶柠点了点头，将耳旁滑下的碎发顺到耳后，淡淡的说。 “落落，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没有啊，是其他女同学一直在说啦，我就听了些来，而且她们还说，他女朋友苏晚秋，好像在其他同学那里口碑不怎么好的样子。”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们嫉妒她也说不定，哈哈。” 程落洛捧着自己的西瓜汁絮絮叨叨的解释着，而叶柠的眼神却是再度若有所思的落在了她的身后。 苏晚秋似乎有些困了，小小的缩成一团靠在陆修白的身上，而他则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完成什么作业。 柔和的暖光定格在他们身上，一切显得十分和谐而美好。 只是，此时的他们，更像是一对兄妹，而不是情侣。 叶柠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压下从心底莫名滋长的某种烦躁情绪，将手中空的奶茶杯用力的捏扁，然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嗯，如果他没有女朋友的话，我觉得会很适合你的。” 程落洛突然冷不丁的来了这样的一句话，露出了欣慰的姨母笑。 “如果能把柠宝宝交给这样的人，我也放心了。” “是么。”叶柠轻笑一声。 话音刚落，她却若有所感的抬起了头，然后倏地撞进了一对无比深邃的眸，像浓的化不开的夜色，压抑而隐忍，充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陆修白就那样面无表情的望着她，眸色愈来愈暗，冷冷的，全然没有之前宠溺和温柔的模样。 简直判若两人。 但很快，他若无其事的压下了眸中的神色，对她温柔一笑。 似乎刚才只是恍然的幻象。 “我们走吧。” 叶柠淡淡的收回视线，嘴角却勾起了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后，踩着高跟鞋走向门口。 走到一半，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优雅地转身，停在了陆修白的面前。 程落洛挽着她的胳膊，歪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叶柠。 似乎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陆学长好，我是叶柠。” “我是你，同一个导师的师妹。” 低沉而清越的嗓音，混杂着她独有的慵懒气息，一下一下，仿佛要叩入人的骨髓。 她轻轻地笑着，灿烂若妖。 推开玻璃门出去后，程落洛终于忍不住捏了捏叶柠的衣角，好奇的问。 “柠宝宝你看上他了么？” 叶柠弯起那对勾人的桃花眼，有条不紊地把手中的遮阳伞撑开，淡淡的阴影覆上她的面庞，瞳仁却盛满了明亮的兴味。 “早就从导师那里听说过他的大名。” “现在也只是非常好奇，他为什么要找一个，他不爱的人。” 这所医科大学临床重点班的特色，就是每个人都会分配一个导师，然后加入到导师所在的实验室里提前了解研究的内容，为考研打好基础。 她之前也从未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兄有任何的印象。 而如今，她欢喜着他眼底里压抑隐忍着的东西，从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躁动，在她的大脑里叫嚣着。 撕碎他的温柔，看他失控的样子一定很有意思。 她厌倦了不合适。 可她觉得，他是同类。 第五章 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燥热的风掠过穹顶之下，交错的枝桠摇曳间在地上撒下忽明忽暗的破碎光影。 叶柠撑着遮阳伞，独自一人走在道路两旁的绿荫下，栗色的长卷发柔顺的搭在背后，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嘴里叼着刚买的红豆吐司。 一切显得十分惬意而悠闲。 大二的课表总是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时间。 难得周五的上午没课，叶柠决定好好放松一下。 愉快的一天，从拒绝食堂开始。 嗡嗡。 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叶柠拿出来淡淡的瞥了一眼，是导师在他们实验室的群里发的消息。 唐老师：【现在哪位同学有空，来实验室帮忙做下实验。】 鉴于平常她的专业课比较多，所以一般除了例常的组会，或是导师找她布置任务以外，她是不会主动去实验室揽这种打下手的活。 刚准备把手机放回口袋时，她突然想起，昨天在实验室整理资料时顺带看了一眼实验室的最近几天的实验安排表格。 今天，似乎是陆师兄的实验。 唰。 一辆超速的奥迪车猛的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倏地打断了她的思绪，脑袋里存放了片刻的空白。 长长的睫毛颤动，在脸上撒下极淡的阴影。 她轻轻弯起嘴角，勾出一抹慵懒危险的笑意，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迅速的在群里回复。 【我上午没课，可以来帮忙。】 【好的，谢谢叶柠同学。】 二十分钟后。 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叶柠出现在了实验室的门口，迎面便遇上了拿着资料，正准备出去的唐老师。 “导师好。”叶柠礼貌的问了声好。 “叶柠你来的正好，你陆师兄正在做今年要发的学术论文的实验，你去帮个忙吧，到时候还可以在论文上顺带留个名字，我现在要出去开个会，实验室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唐老师微微点头，脸上的笑容如同春风一般和煦，仿佛一瞬间连皱纹都淡了许多。 “好的。” “老师再见。” 叶柠目送着导师匆匆消失在楼梯的转角，无奈的笑了笑。她的导师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性情温柔，发自内心的疼爱自己的学生，其中更是对陆修白赞不绝口。 叮。 她将自己的手指按在实验室门口的指纹感应器上，一声轻响过后，厚重的玻璃门应声而开。 冰凉的冷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实验室淡淡的消毒水味，温软的日光透过半透明的窗户轻轻的落在无菌实验台旁，那道认真的侧影上。 逆着光，他的轮廓逐渐模糊，被一层一层的镀上柔光，看不真切。 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而安静，让人不忍惊扰。 砰。 叶柠有些略微的出神，直到身后的玻璃门自动合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她才慢慢找回自己的思绪。 真是个妖孽。 她轻轻咬了咬嘴角，默不作声的走到实验室的角落，从墙上的挂钩拿下自己的白大褂套上。 瘦削的身体让衣服显得有些空荡，她熟练的扎紧自己的袖口，套上手套，然后缓缓的走了过去。 擦肩的瞬间，那慵懒而温柔的嗓音淡淡的响起。 “你来了。” 第六章 叶柠低着头站在他的身旁，盯着桌上那一堆用白色塑料桶装着的试管和玻璃瓶，压下心中那翻涌着的有些怪异的情绪。 “这些都是要洗的么。” “没事，我来洗就好，你帮我把旁边那瓶细胞培养液拿一下。” 陆修白转过身看她，薄薄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么多东西，你洗的完？” 叶柠拿起无菌试验台旁的那一瓶淡黄色的液体，皱起好看的眉毛盯着他，那对泛着湿气的桃花眸里，波光潋滟，眼尾上扬，染着一抹妖冶的红。 空气里飞舞着淡淡欢愉的尘埃，宛若星河。 她的脑袋正对着他的胸膛，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是一伸手就可以揽入怀里的距离。 陆修白伸手接过了那瓶细胞培养液，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眸色暗了暗，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谢谢。” “不用。” 叶柠饶有兴味的勾起了嘴角，望着他继续认真做着实验的背影，然后转过身到实验室另一边的无菌箱里拿了几个新的实验器具。 陆修白在实验报告上简单地记下了几个数据后，转过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站在一旁的叶柠把那几个新的试管和玻璃瓶摆在了他的面前。 “你应该还要做PCR吧，我记得冷冻室还有几瓶新的引物可以用，你先提取细胞产物，我帮你记录实验数据。” 她偏头一笑，瞳仁里透着狡黠。 原本需要五六个小时才能完成的实验数据，竟然在短短的两个小时之内就被记录完毕。 陆修白捏着手中记着密密麻麻的娟秀字迹的实验报告，整齐而又一目了然，看向叶柠的眼神微微变了变。 他惊讶于她的默契，总是能在恰当的时机，知道他需要什么，要做什么。他甚至不必说话，只一个眼神，她就能懂。 从做这个实验以来，他从未像今天这般完成的如此高质量而高效。 “今天谢谢你了。” 陆修白温柔的一笑，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整理的没有一丝褶皱后，才轻轻的挂在了墙上。 叶柠环抱着手臂，慵懒的靠在墙边，看着他。 “真想感谢我的话，就顺带把我的名字放在论文上吧。” “我可以考虑一下，经常来帮你做实验。” 陆修白缓缓的走近，浅淡的阴影逐渐覆上了她瘦削的身体，他深邃的瞳里漆黑如墨，含着一层意味不明的情绪。 “没问题，我很欢迎。” 声音低沉而嘶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他能隐约感觉到，她怀揣着某种目的接近自己，但排除了各种选项之后，他依旧难以猜透。 叶柠突然笑了，眼角的那抹红愈发的妖冶，像一朵剧毒的罂粟，灿烂若妖，摄人心魄。 “陆师兄，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么。” 因说话而呼出的淡淡热气落在他裸露的脖颈上，陆修白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后退，只是安静地垂眸望着她。 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叶柠轻轻向前一步，感受到身前人瞬间紧绷的身体，然后踮起脚凑在他的耳边笑着说。 “替我告诉你对象，她不是我的对手。” 第七章 似乎某种脆弱的东西在猝不及防间，轰然破碎。 他眸中的神色陡然一暗，咚的一声就将她死死地按在了墙上，瞳孔里冻出了一层寒霜，紧绷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怒火。 连声音都嘶哑的可怕。 “你什么意思。” 叶柠就那样平静的直视着他极致危险的目光，嘴角依旧勾着一抹慵懒的笑容，潋滟的桃花眸里波光流转。 “你根本就不爱她。” “你只是在拿她补偿你妹妹罢了。” 陆修白的身体陡然一僵，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按住她的手不禁松了松，怔怔的看着她白皙姣好的脸逐渐在眼前放大，然后一个冰凉而柔软的吻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印在了他的唇角。 时间似乎被突然定格，像老电影一般一帧一帧地回放，连空气也无比的安静。 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温热的触感。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叶柠已经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像猫儿一般，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慵懒一笑。 “修白宝贝儿，你可真甜。” 然后在陆修白黑的仿佛要滴出墨的目光下，打开实验室的玻璃门，风一般的跑走了。 大雨过后的空气，泛着泥土里翻出的清浅香味，晃晃悠悠的，低低地掠过澄澈的天空，又恍然被风吹散。 依旧是枯燥无聊的专业课，阶梯教室里人头攒动，却大都在讲课的声音下昏昏欲睡，只剩下讲台上换的飞快的PPT图片和老师不停的翻书声。 平静如常的生活，似乎泛不起半点波澜。 叶柠随手将额前散落的碎发顺在耳后，手中的红笔跟着老师念得飞快的语速，不断在厚厚几百页的书上圈着重点。 红色的笔迹娟秀而优雅，整齐的列在书的边角，像是一种别致的风景。 嗡嗡。 放在手边的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叶柠皱了皱眉，趁着老师翻书的空隙瞥了一眼，然后极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顾金鱼：大姐大，有件事想问你，下课时可以出来一下么，一个人就好。】 啧。 叶柠在心里轻啧一声，露出满脸的嫌弃，然后当没看到一样，继续若无其事的认真听着老师讲课。 倒不是因为真的和这位顾金鱼先生有多熟，而是这个叫顾衿喻的家伙从最开始目的就不单纯。 嗡嗡。 手机继续不依不饶的震动着，不用看就知道是那家伙死皮赖脸的模样。 【顾金鱼：大姐大，理我一下下啊，真的很急。】 【顾金鱼：求你了啦，大姐！帮我参谋一下下，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啊。】 叶柠停下了手中的笔，挑眉，周身缓缓出现了一圈黑色的气场。 她会偶尔理理这位金鱼先生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他对自己不感兴趣，但他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是她的室友，程落洛。 那个天真的冒傻气的家伙怎么可能会交给这种人。 开玩笑。 【我拒绝。】 叶柠敲下这几个字之后，就把手机无情地调成了静音然后扔在了一边，瞥了瞥在自己身旁睡的正香的程落洛。 表情不禁柔和了不少。 落洛，那死金鱼现在可不够格。 “你这么傻，我怎么能放心把你交给别人。” 第八章 外面的光线一瞬间变得强烈，温暖的光圈毫无阻拦的落在瞳仁里，叶柠不禁眯起眸子看向右边的方向。 楼梯口处不知为何，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笑声和尖叫声夹杂着，顺带堵住了她去卫生间的路。 “搞什么……鬼。” 抱怨的最后一个字还卡在喉咙里，叶柠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上传来一阵大力，硬生生的将她从人流中拽到了一个拐角的角落。 赫然是一个穿着运动装的男生，嘴角挂着有些痞里痞气的笑容，脑袋上翘着几根黄毛，正死死地抓着她纤细的手臂。 “放手，死金鱼。” “什么事快说。” 顾衿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望着马上转身欲走的叶柠，连忙再度拽住她的衣角，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那到底要怎么做啊大姐大。” “求您详细指点我一下！！” 咔。 感受到身上的衣服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叶柠对着他极其妖孽的一笑，勾人的桃花眼里满是寒霜，周遭瞬间出现了一圈黑色气场。 “死金鱼……” “到底是你追还是我追，你送还是我送。” “我需不需要把你打成肉酱然后送到落落面前，嗯？” 话音刚落，顾衿喻的眼里似乎猛地闪过了一丝金光，目送着黑着一张脸转身就走的叶柠，兴奋的一拍大腿，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哦！我知道要怎么办了。” “大姐大不愧是大姐大。” 叶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压下心中翻涌的无奈，这种没脑子的家伙真的可以追到落洛么。 而在另一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里。 抱着笔记本电脑和水杯的陆修白被一群眼里冒着桃心的少女堵死在了楼梯口，还有一个自称是通讯社记者的小女生不依不饶的拽住他采访。 “你好，陆学长，我是通讯社的记者，现在我们有一个医学院的采访活动，请问可以问您几个简单的问题么。” 似乎是觉得空气有些闷热，陆修白扯了扯自己白衬衫的领口，松开了一颗扣子，轻轻压下眼底的不耐，温柔一笑。 “没问题。” “只是等会我还要陪我对象去上课，可以简短一些么。” 周围叽叽喳喳的小女生们瞬间发出了兴奋的尖叫声，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完美男神，她们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位记者小姐姐拿着话筒的手也有些抖，扛着巨大的压力，但还是兢兢业业拿出了小本本开始问问题。 “好的，第一个……问题。” “请问，作为大三的学长，您对我们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有什么话想说的么？” 思考了片刻后，陆修白依旧是满脸温柔的模样，薄薄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连瞳仁里也满是柔光。 “作为学长，还是希望各位学弟学妹能够尽心地学习，为以后成为一名合格而出色的医者而努力。”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难言的慵懒意味，不高不低，正好是能够叩入心扉的频率。 周围的人瞬间静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都只是静静的仰望着他。 像是一个遥远而无可触碰的幻梦。 若有所感般的，陆修白移开那深邃的眸光，穿过无法阻拦他视线的低矮人墙，落在了一个一晃而过的高挑身影上。 栗色柔软的长卷发在阳光下纷乱，白皙的肌肤宛若透明，勾人的桃花眸里满是波光潋滟。 还没来得及对上视线，陆修白便看见，一个男生有些粗鲁的拽着她纤细的手臂拐进了一个他看不见的拐角。 一旁采访的记者小姐姐望了一眼似乎在走神的陆修白，手抖的更厉害了，连声音都磕磕巴巴起来。 “嗯好的……好的，第二个问题。” “关于……最近开展的志愿者……活动，陆学长……有……有什么看法么。” 一向以做事认真严谨的陆学长竟然在采访时走神了，记者小姐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突突乱跳，大脑剩下一片空白，小脸也涨的通红。 到底是自己采访的多么不好才会让学长走神啊？会不会被学长讨厌啊？好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嘤嘤嘤。 第九章 可怜的记者小姐姐不知道的是，陆修白望着那道消失的人影，紧紧地抿起唇角，皱眉，深邃的眸光愈来愈深，深如黑夜。 眼底翻涌起莫名失控的燥热，透出几分极致危险的意味。那种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在脑袋里晃晃悠悠，挥之不去。 “对不起，我突然有点急事。” “可以下次继续么？” 他缓慢地眯起眸子，对着记者小姐姐歉然一笑，然后迈着一米八大长腿远离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圈后，却是彻底失去了那道身影的踪迹。 “亲爱的，你终于来啦。” 远远地，一道娇小的人影突然从教室里面冲出来，钻入他温暖的怀抱，软糯娇柔的声音传达着她的欢喜。 陆修白弯起好看的眉眼，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将她轻轻的抱起。 望着她笑靥如花，满心欢喜的脸庞，心里却有些莫名的空落。 “亲爱的，我们进教室吧，要上课了呢。” “好。” 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叶柠，安静的立在门口的洗手台前，未干涸的水珠顺着指尖一滴滴下落，额前碎发纷乱。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莫名的狼狈。 兀地想起顾衿喻那张痞里痞气又局促不安的脸，眼瞳里盛满了光芒。 爱的如此肆意而又无畏。 像极了当年那个，怀着一腔孤勇却又遍体鳞伤的自己。 “……” 她的指尖轻颤，似是触碰见灼烧一般的疼痛，细细密密地啃食着内在的骨髓，抽离掉最后一丝力气。 瞳仁里满是厌倦。 厌倦当年那个，糟糕的自己。 叶柠静默地转身，然后一大一小相拥的模样撞进了她的视线。 是陆修白和苏晚秋。 空气中依旧泛着雨后咸湿的气息，像是蚀骨之蛆，挥之不去。 她缓慢的勾起艳红的唇，勾人地舔了舔嘴角，潋滟的桃花眸里蒙着薄雾，氤氲着看不懂的情绪，她慵懒的笑着。 是那种很轻，却又极苏气的笑容。 “这么喜欢自欺欺人的话。” “就由我来帮你撕碎它吧，宝贝儿。” 第十章 讲台上的老师依旧在絮絮叨叨地讲着每章节的重点，但教室里却莫名升腾起兴奋的气息，冲淡了大多数人的睡意。 苏晚秋和陆修白一如既往地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旁边空落落的，只有前排还零落地坐了几个女生，时不时八卦的悄悄的偷看两眼。 似乎刻意地为他们留出了自由的空间。 苏晚秋懒懒的斜靠在陆修白的肩膀上，盯着眼前崭新的空白书页，嘟着嘴，时不时打个哈欠，却没什么听课的兴趣。 “傻子，不听课么。” 陆修白放下了手中的电脑，低头看她缩成一团的懒散模样，勾起嘴角，然后将她的头轻轻放在了他肩膀上，一个更舒适的地方。 “本来就不想听，亲爱的来了就更不想听了嘛。” 她瘪瘪嘴，声音软糯娇柔，惯常的朝着他撒娇，白白的小手捏着他的衣角。 但有时候，苏晚秋又觉得自己像是在幻梦一般，那么温柔那么好的人，在那么多仰慕他的人中选择了她。 然后无条件的惯着她的所有任性、骄纵、小脾气，把她捧在手心里宠成公主。 本应该满足的。 她想。 “那回去要乖乖的补课。”陆修白宠溺的刮刮她的小鼻子，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可爱眉毛，眼里是满是愉悦的笑意。 “知道了。”苏晚秋点了点头，在他温暖的怀里蹭了蹭，却莫名有些低落。 和他交往的一年来，他总是单方面无条件地宠着她，甚至连简单的争执和吵架都没有，他总是能包容她的一切不好。 可是。 除了那些看似亲密的举动外，陆修白却从来没有真正的碰过她。 他对她的宠溺，留有一个无可触碰的底线。 连最简单的亲吻，都不曾有过。 沙沙沙。 午后的暖风浅浅的掠过窗口的帘纱，将苏晚秋面前翻开的书吹动了几页，粗糙的纸面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声音。 逆着光，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她无法解释心底那若有若无挥之不去的不安感，也无法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这种感觉，自叶柠的出现后，变得愈发强烈。 苏晚秋偷偷望了眼陆修白认真的侧脸，眉目如削，墨色的发安静地垂在高挺的鼻梁两侧，瞳仁里安静地映着电脑屏幕的光。 美好的让人无法惊扰。 她的心脏突突突乱跳，压不下脑海里的乱窜的慌乱，却倏地冒出了一个大胆而又荒诞的想法。 “怎么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异常，陆修白微微侧过头看她，呼出的淡淡热气落在她精致小巧的耳朵上，带起点点红晕。 “那个……亲爱的。” 苏晚秋似乎有些紧张，将莫名涨的通红的小脸埋在了他的怀里，看不清神色，声音也越来越小，细如蚊蝇。 “我……我中午不想吃饭，我们直接回去吧。” “是哪里不舒服么？” 陆修白有些担心的捧起她的脸，然后将微凉的手掌覆上了她的额头，微微皱起好看的眉毛。 “嗯……有，有点头晕。” 苏晚秋有些慌乱的躲闪着视线，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脸更加红了，仿佛要都要那般滴出血来。 “嗯好，那下课我们就直接回去休息吧。” 陆修白敛着眸，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眼里却是深邃一片，看不清神情。 “嗯……嗯。” 第十一章 下课之后，陆修白和苏晚秋便径直回了他们在校外不远处租的公寓。 天色微微有些暗了，云层中依稀泛着晚霞的光泽，忽明忽暗，似乎在下一秒便会猝不及防地堕入黑夜。 推开大门，映入视线的是一间装潢地干净简约的客厅。 窗户半开着，若有若无地漏进几缕温热的空气。 苏晚秋低着头，有些不安的捏着陆修白的衣角，目光游离在自己的脚尖附近，小声地说。 “那……那我先去床上躺会好了。” 陆修白微微扯松了自己的衬衫领口，将自己和她的书包放在进门旁的柜子上，轻轻点头。 “去吧。” “我帮你泡杯热牛奶。” “好……好的。” 砰。 望着被慌乱关上的门，陆修白微微眯起眸子，但还是走到厨房里，把她印着粉色小猫的杯子从橱柜里拿了出来，倒了一包奶粉进去。 直觉告诉他，今天晚秋有些不对劲。 也并不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可能又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然后捣鼓出的一些古灵精怪的主意。 但没关系，他不会去深究，也不会去责怪。 所有的一切，他都会宠着。 ［你不需要再那般的懂事，去忍耐，去强颜欢笑。］ ［这么多年来缺少的任性，骄纵和小脾气，生前所没能拥有的一切，都会更加倍地补偿给你。］ ［你只需要肆意的欢闹，毫无拘束，无惧后果。］ ［余下的，我来收拾。］ 陆修白盯着眼前的水杯怔怔的出神，眼底里躺着深邃的颓靡，脑袋里只剩下一阵阵的钝痛，身体不自然的僵硬，像是个被挖去情感的木偶。 那个熟悉而模糊的画面缓缓地占据了他的所有视线。 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虚弱的女孩，惨白的脸庞。 还有那挣扎着强颜欢笑的眉眼，小心收纳自己的痛苦与难过，慢慢地在角落枯萎。 “我很幸福，因为有全世界最好最宠我最帅最温柔的哥哥。” “但是，偶尔，也想任性一回阿。” 那道瘦弱娇小的身体从高楼一跃而下，在风中飘忽着，零落成断翼的蝶，优雅地盛放后，将他的全世界， 染上鲜血。 滴滴滴。 饮水机发出急促的提示音。 陆修白突然猛的回神，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梦魇，背后是细细密密地一层冷汗，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眼睛里也满是血丝。 “白枝……” 小心翼翼的咬字，仿佛在呵护一个一碰即碎的幻梦。 但压抑下眼眸里那些纷杂的情绪后，他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安静地往杯子里注入热水后，轻轻地搅拌均匀。 一切如常。 第十二章 “晚秋，你好点了么。” “嗯。” 陆修白端着手中的热牛奶轻轻敲响房门，得到回应后，转动门把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从拉紧地窗帘缝隙里偶尔掠过几丝光线。 他将手中的热牛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偏头看她，随着眼睛逐渐的适应黑暗，脸上担心的表情却也慢慢的凝固在脸上。 苏晚秋安静地靠在床头，娇小但却依旧凹凸有致的身体在几欲透明的薄纱睡裙下若隐若现，眸子里含着淡淡的水雾和柔媚，唇瓣朱红，像是一朵任人采撷的花朵。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很爱你，修白。只要你想，我都会愿意的。” 苏晚秋的声音无比的软糯娇柔，带着若有若无的勾人犯罪的情欲，缓缓地靠在他的怀里，抵住他有些冰冷的胸膛。 唇角呼出的淡淡热气，混杂着醉人的芬芳。 空气安静，却满是暧昧。 陆修白安静地站立在床边，默不作声，任由苏晚秋在靠他怀里如何动作，轻轻伸出手扶住了她。 “小心别摔了。” 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感情起伏。 苏晚秋的身体却猛的一僵，不知为何，明明是关心人的话语，她却明显感觉到了来自他的冷漠和疏离。 又是这种感觉。 她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连带着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每当她想要多靠近陆修白一点，去多了解他多占有他一些。他便会不动声色地后退，给他们留下一个不多不少，却始终无法逾越的沟壑。 她就像个容器，承载着他无处投递的爱。 “修白……” 苏晚秋怔怔地念着他的名字，眼角一片湿润，前所未有的恐慌感瞬间席卷了她，刺激着她大脑里每一根脆弱的神经。 她几欲崩溃。 几乎是瞬息之间，陆修白望着她不断变换，最后定格为决然的神色，刚欲说些什么，便感觉某种温暖而柔软的东西用力地印在了他的唇角。 然后熟稔地撬开了牙关，与他缱绻地纠缠起来。 淡淡的甜腥味蔓延而开，是血液的味道。 黑暗之中，他只望见晶莹的液体一滴滴地从她的脸庞上滑下。 第十三章 ［哥哥，她不是我。］ ［我讨厌她。］ 脑袋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一个无比熟悉而微弱的声音，透露着淡淡的厌恶。 一直压抑的某种东西就那样轰然破碎。 陆修白突然猛的推开她，无可抗拒的巨大力道让苏晚秋狠狠地摔落在床头的墙壁上，砸出一声闷响。 “够了，苏晚秋。” 她无力地从墙上滑落，瘫坐在床头，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微微抽搐着，她抬头，缀满泪花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房间里的灯被唰的一声打开。 苏晚秋从未见过他如此的眼神，深邃的眸光里满是嫌恶和疏离，甚至充斥着令人颤抖的凶戾和危险意味。 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兽。 “你把衣服穿上，我去买晚饭。” 她先前脱下的衣服被陆修白有些粗暴地扔在脸上，她怔怔地望着他扭头就走的背影，双眼慢慢地变得空洞而无神，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原地。 一动不动。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的响着，似乎也在嘲笑她。 讥讽她的不自量力。 嘴里还留有淡淡的甜腥味，直射下来的惨白的光线让她无处可逃，眼睛也涩疼无比，却是再也无法流出一滴眼泪。 她突然发疯般地跑到陆修白的房间，搬起地上的凳子狠狠地砸着那个唯一上锁的柜子，一下又一下。 仿若不知疲倦。 她不相信。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一定是爱她的，一定是有什么别的理由。 砰。 木质的柜门被砸出一个大洞，碎裂的木板将她娇嫩的手臂划出一道道血痕，扬起的灰尘混杂着血腥味一起，将她淹没。 一个有些老旧的方形相框安静地躺在柜子的底层。 玻璃被摩挲地锃亮，似乎在暗示着主人的喜爱。 苏晚秋有些颤抖地捧起那个小巧的相框，轻轻擦去上面落着的木屑，一滴鲜红的血却那样不偏不倚地，滴在了那个笑的一脸苍白的女孩脸上。 相框的底部一笔一划地写着。 陆白枝。 最后一丝希望也陡然堕入黑暗。 苏晚秋耗尽了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瘫倒在地上，那张与自己惊人相似的面容宛若梦魇一般，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管。 她再也寻不到她赖以生存的氧气。 她早应该想到的。 第十四章 咔嚓。 门被轻轻的打开，进来的人却不是陆修白，而是一位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 穿着邋遢，精神恍惚，像是一个疯子。 看见躺在一堆碎裂的木板中，面如死灰的苏晚秋，呆滞而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涌现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 她猛的大步冲了过去，抱起苏晚秋的身体就开始埋头痛哭。 “白枝啊，不要再想不开了。” “听话，不要再离我而去了。” 苏晚秋被她不知轻重地抓在手里晃来晃去，然后咚的一声狠狠的撞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苏晚秋终于找到了手机，慌乱地拨响了陆修白的电话后，将身旁的枕头狠狠的朝着中年妇女砸去。 “你这个疯子别碰亲爱的给我买的化妆品。” “有多贵你知道么。” “那可是……修白，给我买的。” 说着说着，苏晚秋突然哽咽起来，喉咙里似乎堵着什么，让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呆呆地坐在床头，放声大哭。 孤独而又绝望。 像个被人遗弃的小孩。 手机铃声陡然在门口响起，公寓的门没有关，陆修白怔怔地站在那里，手中还提着刚买的晚饭。 目睹了一切。 深邃的眸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家里，然后定格在穿着邋遢中年妇女的身上。 手中的晚饭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陆修白突然冲到她的面前，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臂，眼里满是惊讶和心疼。 “妈……你怎么没呆在医院……” “修白呀，你看，妈找到白枝了。” 顺着中年妇女瞬间变得慈爱无比的目光，陆修白看见了瘫坐在床头，满脸泪水狼狈不堪，但却依旧在颤抖着微笑的苏晚秋。 “修白，欢迎回家。” 眼睛通红，满身血痕，头发纷乱，瞳仁里满是空洞和绝望。 像一个坏掉的洋娃娃。 “妈……” 陆修白抓着中年妇女的手情不自禁的颤抖，指节也微微泛了白，但几个呼吸过后，他又恢复了冷静。 望了身旁神情呆滞的苏晚秋一眼，有条不紊地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声音平静，但却带着难以压抑的愤怒。 “你们疗养院的人是到底是怎么照顾我妈的，怎么会让她在外面乱跑，如果出了什么事谁负责。” 自从陆白枝出事之后，陆母便有些精神失常，于是便辞去了工作专心在疗养院疗养，而这间公寓是她为了陆修白上大学特意挑选的，自然留有钥匙。 甚至在陆母的强烈要求下，准备了一间多余的房间。 为了陆白枝。 “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们这边看管不力，我们马上就派人来接您的母亲回去。” 陆修白挂了电话，一边安抚着母亲的情绪，眼眸里却冻出了一层寒霜。 “修白啊，妈不想回去，妈想在这里陪陪白枝。” 陆母的力气很大，竟然就那样挣开了陆修白的手，朝着床头瘫坐着的苏晚秋一步步走去，目光深情。 “妈……” 陆母充耳不闻，只是依旧一步步地走向苏晚秋，面色温柔，似乎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妈……！” “白枝……已经。” “死了啊。” 第十五章 窗外忽然狂风大作，帘纱被吹的四处纷散，半开的窗户狠狠地撞在边框上发出巨响，低沉地呜呜声在房间里寂寥着盘旋。 远方阴沉的云层里翻涌着隐隐的雷弧，无数纷杂的声音像是悲鸣。 风雨欲来。 陆母的身体陡然在半途中变得僵硬，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呆呆地盯着地面，然后掩面大哭起来，直到哽咽。 “不……不。” “白枝没有死……白枝……” “无论多艰苦……多困难，妈都不会放弃你啊，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我们而去啊。” 苏晚秋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目光无神的望着前方，流着血的伤口也开始逐渐结痂。 陆修白也安静地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三个人就这样诡异的僵持着，像是一个无法化解的死循环。 等到疗养院的人把陆母接走后，门才被砰的一声关上。 房内只剩下一片缄默。 陆修白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来到了床边，看着眼前头发杂乱，伤痕累累的女孩，心脏猛的抽疼了一下。 下意识想要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却被她一把拍开。 “别碰我。” 苏晚秋猛地抬起了头，原本澄澈的眸子里满是灰蒙蒙的雾气，隐约倒映着他的脸，甚至带着某种深刻的憎恶。 “晚秋……” “是我对不起你。” 陆修白安静地坐在她的面前，敛眸，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惨白的灯光打在脸上，却只是让他更加的无措。 惯常的理智似乎在瞬间消失殆尽。 他不知道要如何弥补这个被她伤害的鲜血淋漓的女孩。 哗。 苏晚秋猛地拿起床头上那杯早已经凉透的牛奶，毫不留情的朝着他劈头盖脸地泼去。带着淡淡奶香的液体瞬间浸透了陆修白的头发和衣服，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着，像在滴血。 “够了，陆修白。” 陆修白起身，似乎毫不介意身上被泼的牛奶，声音平静，脸上是努力变得温柔的笑意。 “晚秋，我送你回宿舍吧。” 苏晚秋突然笑了，似是在嘲讽他的狼狈，狠狠的把他往柜子门上一推，却意外的没有遇到任何阻力，他撞在衣柜上，发出闷哼。 逆着光，她的表情有些绝望而狰狞。 “修白，你知道么。” “我叫苏晚秋，不是你们一家人宝贝的那个陆白枝。” “我很爱你，可你却把我的感情当成不被需要的垃圾。” “现在你只让我觉得恶心。” “陆修白，你简直就是个怪物。” 砰。 苏晚秋挣扎着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前，望了一眼摔落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陆修白，狠狠地摔门而出。 第十六章 轰隆。 窗外响起了一声炸雷，依稀的雨点开始敲打着宿舍的窗台，翻卷着咸湿的空气蔓延而开。 “落落，明天就是你生日了。” “校门口不是有个清吧么，我们找几个同学去那儿通个宵吧，反正明天周末，今晚也不查寝。” 叶柠勾了勾艳红的唇，对着手里的镜子化了个极妖媚的妆，桃花眼里波光潋滟，落满了星辰，眼尾一道妖冶的红，带着细闪的亮片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程落洛皱着眉，正对着挤挤嚷嚷的衣柜发着愁。 “可我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呀。” “当然是把你压箱底的漂亮衣服拿出来啊。” 叶柠弯起眉眼轻轻的笑，是那种极轻也极苏气的笑声，仿佛让人酥了骨头一般。 她穿着一件小吊带裙，身后露出一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肤，蝴蝶骨凹陷有致宛若展翅欲飞的蝶，墨发于雪背之上若黑瀑落白潭，简直美的惊心动魄。 “柠宝宝，你知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很有压力。” 程落洛继续把眉毛拧成一团，连忙收回了看的有些出神的视线，目光幽怨，从衣柜里扯出了一条白色蕾丝的露肩长裙。 真是妖孽啊。 迟早有一天会被掰弯的。 叶柠却毫不在意的靠在衣柜上，弯起慵懒的眸子看着她，眼神温柔。 无关容貌，程落洛总是有一种能够救赎人心的力量，纯白而温暖。让人，忍不住靠近，忍不住去呵护。 她在班上也是公认的好人缘。 而这样的宝贝儿，是她的所有物。 待她们一群人熙熙攘攘地聚集在宿舍楼门口准备出去为程落洛庆祝生日时，外面的雨淅淅沥沥，拍打着地面。一个狼狈无比的身影却那样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浑身被雨水浸透，脸上的妆也全部花掉，白皙的手臂满是血痕，杂乱的头发湿漉漉的黏在小脸的两侧。 她径直朝里面走去，没有看她们一眼。 “哇那个是谁啊。”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女鬼呢。” “嘘，说不定是失恋了。” 叶柠挽着程落洛的手，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那个跌跌撞撞离开的狼狈背影上，若有所思。 “柠宝宝怎么了么？” 程落洛偏头看她，眼里满是疑惑。 “没，只是感觉有些熟悉。” 叶柠朝她摇摇头，心底蓦地涌上了许些莫名的复杂情绪，将原本的愉悦瞬间冲淡。 “我们走吧。” 第十七章 学校东门外不远处就有一个口碑极好的清吧，装潢简约别致，灯光柔和，空间宽敞，很适合在这里喝酒聊天，谈天说地。 又或是来一场难以忘怀的艳遇。 正如它的名字，Memo y。 轻轻推开这家清吧的门，舒缓的轻音乐荡漾在耳边，扑面而来的淡淡香气混杂着烟酒般的迷醉，绚烂而迷蒙的灯光漫无目的的游离着。 酒吧里，陌生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坐着，调酒师站在英式风格的铁艺吧台后，手中的酒杯上下翻飞，清冽的酒液在空中留下一道银线。 叶柠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白色的光线映在她的脸侧，灿烂若妖。 顺带瞥了一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 她们坐在离吧台不远处的一张桌子旁，空掉的酒瓶被肆意地扔在地上，班上的其他女生和程落洛一起恣然地谈笑欢闹，甚至叽叽喳喳地开始讨论调酒师的容貌。 偶尔还会有几个长相清秀的小哥哥过来搭讪，被她们灌醉后，很快打成一片。 在时刻紧绷的学业中，她们也终于有机会宣泄一下一直以来满载的压力和负面情绪。 叮。 耳边满是酒杯碰撞和暧昧地调笑声，混在舒缓的轻音乐中有些异样的嘈杂。 叶柠慵懒的坐在桌旁的高脚凳上，倚着墙壁，修长白皙的腿轻搭在地面上，唇角微翘显露出几分笑意，面前还有杯不曾动过口的鸡尾酒。 半阖的桃花眸透着媚意，浑身却散发着疏离而冷淡的气场。 极致美丽，也极致危险。 “柠宝宝，你为什么不点杯果汁呢。” 程落洛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小巧的樱唇染着酒液的晶莹润泽，脚边是一地的空瓶，眸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我不喝酒。” 叶柠抬眸，轻轻抿紧唇线，挑眉道。 “不过，想不到你挺会喝酒的。” 轻瞥了一旁被落洛玩游戏灌的晕晕乎乎的一干女生，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呢喃着念着胡话。 程落洛微微盯着手中的玻璃杯发呆，手指不知觉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口，点了点头，一缕长发落在她的脸颊边。 “嗯……我怕，以后就没有机会这么喝酒了。” “和大家一起。” 声音平静，却很轻很轻，仿佛要被风吹散一般。 叶柠望了她一眼，眉宇间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勾出一个柔和的表情。 “别想太多，傻子。” 她明白程落洛的过去，所以也能大概懂得她珍惜身边朋友的心情。 因为曾经残忍地失去过。 才会如此疼惜所有来之不易的温柔。 “嗯。” “不过，柠宝宝想去二楼么。” 程落洛微微抬起下颚，看向上面，满脸的疑惑。 之前在和她们玩游戏的时候，就感觉叶柠的视线总是在有意无意的瞥着二楼的某个地方，笑的慵懒。 叶柠突然伸出手将她揽入自己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后，在她眉心烙下轻轻一吻。 “嗯，有点在意的东西，介意我失陪一下么，可爱的落落。” “那柠宝宝可不要见色忘友哦。” 程落洛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露出几分了然的微笑。 第十八章 哒哒哒。 叶柠蹬着一双白色的细高跟哒哒哒地踩着旋转楼梯的阶梯，一只手端着一杯鸡尾酒，另一只手将VIP卡递给了站在楼梯口旁的侍者。 “好的。” “请问小姐想要哪一间包间。” “不用了，我是来找人的。” 嗓音慵懒而优雅，像只猫儿一般轻轻抓过人的心口，侍者看着眼前高出一头的冰山美人的背影，不禁有些失神。 叶柠微微皱着眉，眸色一暗，一边思索着一边朝着二楼那间最大的包间走去。 先前她坐在吧台边上听见两个侍者在讨论着，有个又高又帅又有钱的客人包下了二楼最大的包间，一个人灌着闷酒，看起来格外吓人。 吱呀。 那扇镶着烫金边的精致大门被她轻轻地推开，浓重的烟酒味瞬间铺面而来，刺激着她的鼻腔，房间内的灯光昏暗，充斥着糜烂的气息。 一个男生坐在中间奢华柔软的沙发，烟雾缭绕，地毯上散落了一地的空瓶和烟蒂，面前是一块落地的单向玻璃，清晰地透着1楼的灯光和景象。 “……” 叶柠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默不作声的走到那个人的面前，将他手中的烟头打掉，然后轻挑地抬起那人的下颌。 深邃的眼眸下满是一片颓靡的鸦青色，细长的睫毛无力的搭着，半阖着眼，唇线紧绷，眉宇间满是疲惫。 四目相对，那深不见底的瞳仁也未泛起波澜，只是抬手从身边拿起一杯酒，在手中慢慢的摇晃着。 像个挖掉情感的木偶一般。 叶柠危险的眯起瞳眸，薄唇却抿着淡淡的笑意，眼尾微微上挑，染着的红色愈发妖冶。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颓丧的模样，只是一味灌着酒，一蹶不振。 她启唇，妖孽的笑容里渗着一丝冰寒的怒意。 “想喝酒是么？” 咚。 右手端着的玛格丽特被叶柠啜了一小口后扔在了地上，透明的高脚杯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轻轻的闷响。 逆着光，两个人黑暗的轮廓缓缓接近，然后融为了一体。 混着清冽果香和酒味的液体被渡入了他的口中，酸涩的口感中带着一丝异样的甜美，柔软的舌缠绕着，肆意掠夺着他的呼吸。 松开他后，叶柠有些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似乎是在回味酒的味道。 望着陆修白总算有些回神的眼睛，挑眉问道。 “陆师兄，好喝么？” “嗯。” 声音因为酒精而变得低沉而性感，带着难言的嘶哑和压抑。 他轻声应着。 她倏地对上了一双深邃无底的眼眸，漆黑如夜，只剩下纯粹的黑色，甚至倒映不出她的模样。 砰。 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再抬眸，陆修白已经将她死死抵在了面前的玻璃上，冰凉刺骨的温度刺激着她白皙裸露的后背，一只手将叶柠的双手按在头上，另一只手环在她的腰际，逼迫着她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大力地仿佛要挤出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 只剩下彼此清晰可闻的心跳。 玻璃外灯光光怪陆离，绚烂而迷醉，而在另一边却满是，黑暗中压抑着的暧昧。 “嘶……” 叶柠突然皱紧了眉，轻轻倒吸一口气，感受着脖颈后方突然传来的刺痛和淡淡的**感，瞬间让她软了力气。 第十九章 “还玩么？” 陆修白垂眸望着松口后在她脖颈处留下的暧昧红痕，眸色一暗，伏在她耳边，声音低沉，淡淡地呼着热气。 “……” 叶柠忍不住闷哼一声，暗骂着自己敏感的身体，那双勾人的桃花眸含着若有若无的水雾，波光潋滟，明艳动人，唇瓣微张，染着柔软莹润，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尝芳泽。 她索性不再挣扎，落在他的怀里，挑眉，却笑的妖孽异常。 “撕掉温柔外壳的你，还真是意料之中的有趣。” “总是回应别人的期许，很累的。” “现在的你，让人看起来特别有食欲呢。” 语罢，她轻佻地舔了舔唇，望着他有些动容的眸色，然后瞬间被一个灼热而霸道的吻封住了呼吸，掠过那丢盔弃甲的唇齿，混着酒精和烟草的味道，缱绻地纠缠着，吻的情迷意乱，直到窒息。 “叶柠。” “你真是个勾人的妖孽。” 良久，他松开她被吻的有些红肿的唇，唇角紧绷，勾出一抹霸道而危险的浅笑。 叶柠靠着墙微微喘着气，抬手攀上了眼前那人坚实的胸膛，抵住，如葱削的手指点在上面画着圈。 敛眸，轻声问。 “想和我在一起么。” “修白。” 闻言，陆修白似乎从醉意中清醒几分，松开她后退几步，重新冷峻地坐回沙发上，面无表情地伸手为她倒了杯红酒。 暗红血腥的液体轻轻地在高脚杯里晃动，闪动着危险的光。 “要喝么，酒。”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举着酒杯，眼眸里平静如一潭死水，无风无浪。 似乎刚才的情迷意乱只是，瞬息间的旖旎幻象。 叶柠眯起眼看他，垂眸睨人，丝毫未掩饰眸中的不满，抬起修长的腿，弯曲，毫不介意的跪坐在他身上，双手搭在他肩头，卷曲的发梢浅浅滑过他的脸侧，带起稍许的痒意。 姿势暧昧，她却只是轻笑。 “抱歉，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想要的东西。” “就算是不择手段也会得到。” 陆修白任由她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身上，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如削的眉目轻轻皱起，似乎有片刻的失神。 “哦，你想要什么。” “是你啊。” “陆修白。” 似乎是惊讶于她的不加掩饰，陆修白抬眼对上那个目光灼灼的眼神，眸光若刀，直白地的贯穿了他的眼底，将思绪搅得一片粉碎。 “……” “你不知道么。” “所谓压抑自己，去迎合别人，真是糟糕透了。” “直白一点说，就是恶心。” 叶柠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视线，俯下身，鼻尖相触，连呼吸都温热地交缠在一起，泛着淡淡的酒气。 “你想说明什么。” 他与她对视，酒的后劲却慢慢上头，面前人的轮廓开始重影，身体滚烫无比，连带着脑袋里一阵一阵的空白。 “人心是丑陋的东西。” “他们的期许永无止尽，他们奉若神明的，只不过是一具光鲜完美、毫无瑕疵的外壳，他们欢喜它，也同样乐衷于摧毁它。” “你不过是个平凡人，你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会疼痛也会疲惫。他们期许，你便要用温柔完美去把自己压抑地如此密不透风，直到崩溃么。你真的想用这血肉之躯成为神祗？” “别傻了，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你到底是怎样，更不会在乎你的死活。” 叶柠自顾自地说着，情绪有些激动，似乎淹没在某种悲恸的记忆中，浑身颤抖起来，桃花眸里含着水雾，混着憎恶。 第二十章 “修白……” 她念着他的名字，声音平静，却透着浓浓的疲倦。 “我们是同类啊。” “在人海中孤独游弋了这么久，厌倦了一直在乎所谓无关紧要的人的感受，只想恣然肆意地活着，只朝一人敞开心扉。” “修白，你愿意么。” “我期许的，是那个原原本本的你阿。” 陆修白的身体陡然一僵，任由她兀自落进了自己怀里，抵住胸膛，听着他有些慌乱失措的心跳。 原本严丝合缝的压抑悄悄裂开了一道缝隙。 陌生而莫名的情瞬间愫淹没了他，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 借着醉意，他轻轻拥住了她，张了张口，喉管却仿佛堵着硬物般，哽住了所有的话语。 叶柠却是了然的笑了笑，伸出葱白般的手指，轻轻点在了他的唇角。 “没事，不必现在回答我。” “我会等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挣开了他的拥抱，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重重捏着他的下颚，暧昧地吹了一口热气。 “不过，无论你答不答应，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放过你了，那谁来放过我呢。”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叶柠勾起唇对着陆修白笑，灿烂若妖，夺过他手里的酒杯，一口饮下，舔了舔莹润的唇，转身离开。 “晚安，宝贝儿。” 房间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重新回归了昏暗。 逆着光，陆修白却望着那个空了的酒杯，心情复杂。 叶柠一边下楼梯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先前震动着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对付陆修白那固执的笨蛋，真是件费尽心力的事情。 但这意外地有趣，竟让她兴奋地有些心神颤栗，一门心思地想把他吃干抹净然后只管腻腻歪歪。 【柠宝宝，她们都醉成烂泥啦，你还不回来帮我收收场呀。】 【不要纵欲过度噢。】 【她们好重我拖不动嘤嘤嘤。】 【柠宝宝不要我了。】 瞥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四十了。 【我回来了。】 叶柠按下几个字后，加快步伐下楼，一抬眼便看见窝在吧台边，苦着一张小脸的程落洛。 “我们怎么回去呀。” 她身后便是喝的东倒西歪的五六个女孩子，趴倒在桌上，头发纷乱，沾着未干涸的酒渍，甚至还挂着口水念着胡话，确实是醉的一塌糊涂。 叶柠有些头疼的揉揉眉心，小心地绕开地上散乱的酒瓶，走到她面前，捏了捏程落洛脸上柔软的婴儿肥。 “正好今天宿舍不锁门，在班群问一声，喊几个男生来帮下忙吧。” “让他们占便宜了。” 程落洛揶揄地瘪瘪嘴角，悄悄瞥了一眼叶柠有些红肿的唇瓣，心里不禁暗笑起来。 好像自己的抽屉里还有些消肿的药膏？ 还要不要给柠宝宝准备一些……嗯，的东西呢。 叶柠无意间扫过程落洛暗戳戳的眼神，背后莫名一阵凉意。 第二十一章 等班上男生将那群醉成烂泥的小姐姐们扛回女生宿舍的时候，已经快两点钟了。 程落洛趴在椅子上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却还在乐此不疲地回着别人给她的生日祝福。 啪嗒。 一杯温热的咖啡摆在了她的桌上，淡淡的香气让人瞬间清醒了几分。 “放了两颗糖，温度正好，快喝吧。” 叶柠换了身宽松的睡裙慵懒的靠在她的衣柜上，长发随意的披散着，卸了妆后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 “柠宝宝最好啦。” “你快去睡吧，不然明天可是会有黑眼圈的哦。” 程落洛将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眉眼间有些难掩的疲惫，维持这般好人缘真的需要极大的精力和时间。 但她总是挂着纯洁干净的笑容，从不会抱怨，单纯想要对自己所珍视的人奉上全部的好。 真是傻的没药救。 叶柠轻轻地叹了口气，准备好洗漱用具后，推开寝室的门。 “我先去洗澡了，你也早点睡。” “嗯知道啦。” 就在叶柠走后没多久，程落洛的手机突然急促的震动起来，在空无一人的寝室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她小心地看了眼来电显示。 顾衿喻。 手指下意识地按了接通键，放在耳边，很快便传来了一个痞里痞气却又有些局促的声音。 “程小姐，您有一份生日礼物等您签收，就在女寝旁边的那个小花园里，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欸……？” 程落洛拿着手机的手抖了抖，脑袋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顾衿喻。 她记得这是叶柠在班上唯一关系稍微熟点的男生，性格有些大大咧咧的，又活泼又有些傻气，长得也挺不错。 只是，唯一说上过话的几次，都还是在班级聚会的时候。 “啊……对不起，是不是现在有些不方便啊。” “没关系，毕竟现在也挺晚了。” “那……” 就算了吧。 程落洛轻咬着下唇，听着那个有些莫名慌乱和失落的声音，心底像是突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起来了一般，让人安心。 她犹豫了会，轻声打断了他。 “没事，我可以出来的。” “你站在那里等我哦。” 第二十二章 晚风习习，带着几分透骨的寒意，路灯昏暗的光线打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尽头落满了黑暗。 正好凌晨两点。 程落洛捏着衣角踌躇地走在这条小路上，背脊一片冰凉，因为匆忙，她依旧穿着那条白色蕾丝的露肩长裙。 “有……有点冷。”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提起裙摆默默加快了步伐。 唰。 兀地一阵大风刮过，枝桠交错沙沙作响，将地上模糊的光影摇碎，气氛透着阴森。 程落洛走过一个拐角，却发现了点点火光，一个接一个，在风中忽明忽暗，摇摇欲坠。 “这是……蜡烛？” 她蹲下身子看了看，然后倒吸一口气，惊诧地捂住了嘴。 眼前的火光蔓延，铺成一条延伸到尽头的道路，温暖的气息交织、升腾，仿佛瞬间驱散了夜的寒凉。 程落洛顺着这条路慢慢地走着，手不安的捏着衣角，眼瞳里却落着莫名的期待。 顾衿喻那个笨蛋。 大半夜搞这种事是想要干嘛呀。 女寝旁的这片小花园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情人坡，因为这边的植被枝繁叶茂，小路蜿蜒曲折，遮人视线，不知有多少情侣每日来这边幽会。 程落洛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纯情姑娘，想到这里，不由得拍了拍自己有些滚烫的脸颊，轻笑一声。 自己在想什么呢。 蜡烛铺就的路一直延伸到一块宽敞的平地上，绕成了一个巨大的爱心，拥簇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巨大礼品盒。 程落洛打量着这个比自己还高的盒子，不禁有些失笑，环顾四周，火光微微照亮了黑暗，却没有人的身影。 “嗯？” “顾……衿喻？” 她试探着喊了喊他的名字，可除了树叶的沙沙声，什么回应也没有。 程落洛有些懊恼地揉了揉额头。 难道就这么把生日礼物扔在这里就走了？ 这个呆子。 她试着拽了拽礼品盒上的巨大蝴蝶结，很牢固，但是却根本没有把整个盒子包装起来。 “嗯……？” 怎么感觉这个盒子被人拆开过。 程落洛试着打开那个巨大礼品盒的盖子，可还没等她完全推开，一道身影就突然从里面窜了出来，把她吓了一大跳。 “哇…！！！” 她不禁失声尖叫起来，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等她定了定神看清眼前的人的时候，发现顾衿喻就那样站在那个巨大的礼品盒里，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的精致丝绒盒子，嘴角挂着痞痞的笑容，眼瞳里亮晶晶的。 “生日快乐呀，程落洛。” 程落洛嗔怪地瞅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额头上沁着淡淡的薄汗，气息不稳，不知是盒子里热的还是紧张的缘故。 “你啊，差点吓死我。” 顾衿喻望着站在眼前的女孩子，却有些呆住了。 柔软的黑发卷出恰到好处的弧度落在身后，长裙露肩的设计衬出了她小巧精致锁骨，长长的睫毛在眼瞳上落下一片阴影，轻颤着，染着娇俏的笑意。 像柔光一般纯粹干净。 “嗯……嗯。” 程落洛望着莫名脸红的顾衿喻，轻笑起来，伸手拿起他捧在手里的丝绒盒子，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个……是我的生日礼物吗？” “我可以打开看看么。” 软软糯糯的声音仿若羽毛一般轻轻落在他的心尖，惹起几分莫名的痒意。 顾衿喻局促地点点头，用着几分希冀的目光盯着她的脸。 希望她能够喜欢自己…… 送的礼物。 第二十三章 程落洛小心翼翼地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条银质的手链，别致的粉色水晶，莹润澄澈，在火光中落着光华。 “喜……喜欢么？” 顾衿喻紧张地站直了身体，生生比她高出了一个脑袋，垂眸，身体却倏地僵硬了起来。 从这个高度，低头正好可以望见一个绝美的轮廓，若隐若现之间，尽收眼底。 他捂着嘴别过脸去，脸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好……好想流鼻血。 “啊好可爱，谢谢你呀。” 程落洛显然并未察觉他的异常，将那条手链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眼角染着欢愉的笑意，眼眸眨了眨，却发现自己一只手带不上去。 “那个……” “嗯？” 顾衿喻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里莫名升腾的旖旎念头，一回头便撞入了一个单纯干净的视线里，坠落在心头，烫下一个磨灭不去的伤疤。 “可以帮我带一下么，我很喜欢。” 程落洛将自己的手伸在他面前，皓白的手腕娇小精致，让人忍不住放在手里好好疼惜。 “嗯……” 顾衿喻轻轻接住了她递来的手链，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手腕上，指尖却无意间轻触到她的肌肤，一片细腻柔滑，令人有些心神荡漾。 她望着他轻柔小心的动作，还有一脸如临大敌的认真模样，心底的那股暖意原来越浓，缓缓地漫过了她的心尖。 一直以来，她都在拼命珍惜着每个进入她生命的人，费尽心力，给予他们全部的好。 只因为，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她都不想再失去。 时隔多年，却是又感觉到了这种将自己奉若珍宝，捧在心尖的情绪，那般纯粹，不夹杂一丝的私欲。 “……唔。” 程落洛身体一颤，几乎就要那般落下泪来。 可是，当初给予自己那般美好的人，已经不在了。 “怎……怎么了？” 顾衿喻好不容易为她带好了手链，却见她微微偏过头，一缕头发轻轻落在脸前，泪眼朦胧。 “没……没有，因为太感动了。” 程落洛有些慌乱地擦着在眼眶中打着转的眼泪，缩回手，却连他的眼睛都不敢再看一眼。 “顾衿喻……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时间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她歉意的低了低头，转过身，提起裙摆，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的离开了他的视线。 脚步声逐渐在火光中远去。 夜风轻轻吹过他的衣角，额前的碎发扫过他低垂的眸，睫毛轻颤着，瞳仁里却满是漆黑，望不清神色。 “……落洛。” 第二十四章 另一边。 叶柠循着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停在了那个唯一亮着微弱灯光的寝室面前，门虚掩着，漏出几丝啜泣。 她皱眉，轻啧一声，似是有些不耐烦，抬手便推开了寝室的门。 吱呀。 门发出不堪重负的难听声音，震的鼓膜生疼。 “你倒是真想让这大半夜闹鬼是吧，闷在这里哭。” 屋内很暗，只有桌上小台灯散发着微不足道的光亮，光滑的地面上似乎伏着一道狼狈的身影，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周旁一片浑浊的水渍。 听到声音，那个人缓缓地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叶柠，眼睛肿的通红，嘴唇乌紫，小脸却惨白一片。 极为吓人。 叶柠裹着纯白的浴巾，身上还热腾腾的散着出浴的水蒸气，她挑了挑眉，若不是认出眼前这人是苏晚秋，倒还真以为是个刚死不久的厉鬼。 叶柠安静地笑着，猛地伸出手死死捏住了苏晚秋的下颚，强迫着将她的脸生生掰到镜子面前，笑容冰冷。 “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真是连鬼都不如。” “感情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对等，就你这狼狈样，连跟我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叶柠手上的力气大的吓人，好像要把苏晚秋的骨头捏碎。 “唔……” 苏晚秋无力地挣扎着，剧烈的疼痛伴随着窒息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用力地掰着叶柠捏住她的手指，小脸也涨的通红，却根本无济于事。大颗大颗的泪水那就那样止不住的往下落。 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放……放手。” “唔……啊，我……我要……死了。” 门外的走廊传来隐约的脚步声，紧随而来的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叶柠兀地松开了手，任由她狠狠的砸在地面上发出闷响，勾起嘴角，想想程落洛应该已经回去了，便拍拍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不停咳嗽着的苏晚秋，轻笑。 “我知道你其实本性并不坏，只是被人宠坏了一点，我也知道现在的你真的很狼狈很惨。哭么，想博得谁的同情？” “没人会同情弱者，我也一样。” “如果不想被继续践踏下去，就恨吧，刻骨铭心的恨，永远记住这不堪的一天，你是如何被人踩在脚底的。” 苏晚秋扶着旁边的柜子挣扎着站起来，脸颊下有一片深色的乌青，她瞪着叶柠，喘着气，面色狰狞，仿佛是择人而噬的兽。 “叶柠……你个……混蛋。” “给……我滚。” 话音刚落，她便抓起桌子上的一本书朝着叶柠扔了过去。 门内。 那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台灯被人啪的一声关掉。 屋内彻底回归了黑暗。 苏晚秋捂着自己的脸，摊在椅子上，低低的笑了起来，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像场闹剧中的小丑，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像是报应。 如此可笑。 可笑至极。 自打出生开始，家人便无条件地宠着自己，不忍让自己受到一点点的挫折和痛苦，周围的人也无比地羡慕着自己的宠爱和幸福，拥簇着自己，像是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应当。 她也一直希望着出现一个能够继续宠着她，让她能够如孩童般继续天真骄纵下去。 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去面对。 身上伤痕累累的疼痛和心里纵横的沟壑却如此残忍地揭露了这个鲜血淋漓的现实。 她从未想过，失去了宠爱的她，会变得如何。 还能够做些什么。 看看这般狼狈落魄的自己，连让人践踏的资格都没有。 第二十五章 刚回到寝室，叶柠就望见坐在凳子上有些失神的程落洛，默不作声的停在她的身旁，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怎么了？” “这么晚了，快睡吧。” 似乎是惊醒一般，程落洛身体僵了僵，勉强扯出一抹微笑，轻轻捏住叶柠的衣角，晃了晃。“嗯。” “没事的，刚刚出去了下。” “柠宝宝也快点睡吧。” 叶柠的视线不经意间便落在了她手腕上那条缀着粉色水晶的手链，微微敛眸，但终归还是没说什么。 叹了口气，“行吧。” “自己决定的事，就不要后悔。” “嗯。” 程落洛轻声应着，低着头，却有些心不在焉。 啪。 叶柠抬手便把寝室里自己那边的灯关掉，顺着桌子旁的楼梯爬到床上，换好睡衣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枕头上。 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短信提示。 她皱着眉翻出了手机，眯起眸子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却莫名勾唇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愉悦。 【叶柠，你没对她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吧。】 来自一个陌生联系人的短信。 “修白。” 她轻咬着这两个字，微微慵懒的语调似乎为它附上了特殊的意味，她想象着他的表情。 怎么，这家伙难不成认为是自己威逼利诱让苏晚秋主动提分手的。叶柠有些暗暗好笑，挑眉回复他。 【没啊，只是给她送了点小礼物。】 【以后的她，会更可爱的。】 对于陆修白会知道她手机号码这件事情，叶柠一点都不意外。 她轻敲着手机的边框，翻个身盖好被子，等着他的回复。 毕竟像他那般背景的人，知道一个人的基本信息并不是什么难事，明明是如此沉稳而又心思缜密的人，会为这样一件事情失了态。 他的妹妹还真像是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嗡嗡。 【希望这样的结局对她更好。】 【不早了，睡吧。】 叶柠望了一眼旁边同样熄灯上床了的程落洛，指节分明的手在屏幕上按下几个字后，发送了一个表情包。 【忘掉她吧，以后的路我陪你走。】 表情包是从他的粉丝后援会的群里拿来的一张陆修白的侧颜照，棱角分明的下颚，如削的眉目，深邃的眸光让人陷落。 虽然偷拍的有些模糊，但依旧帅的令人窒息。 图片上p着几个大字。 别说话，吻我。 【……】 沉默良久，叶柠收到了一连串的点。 “噗。” 她翻个身，把头死死埋在枕头里，身体颤抖着，眼角缀着泪花，努力的憋着笑。 想都不用想都知道陆修白肯定又是摆着一张黑的能够滴出墨来的脸，调戏这个笨蛋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修白宝贝儿，晚安吻，啾。】 按下这几个字后便把手机扔在了床头的篮子里，继续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柔软的被窝里。 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十六章 最讨厌中午拥挤的食堂，没有之一。 叶柠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偏头看向身旁摆弄着手机似乎在聊天的程落洛。 “落落，我们今天下午没课对吧。” “是的呢，柠宝宝，我打算在床上瘫一个下午。” “嘿嘿。”被窝是大学的坟墓。 程落洛在手机上按了几个字后，连忙收了起来，挽起叶柠的手，笑的一脸开心，似乎已经在享受美妙的下午了。 没课的时光就像天堂。 虽然她收的动作很快，但叶柠还是瞥见了联系人的名字。 顾衿喻。 十月中旬就是学院内的班级篮球友谊赛。 医学院里临床专业21个班加上小专业的儿科、影像、口腔、麻醉、全科、医检，还有叶柠在的临床重点班一共28个班级抽签两两对决，最后的胜者可以代表医学院与其他学院进行比赛。 当然，对于学业繁忙的医学生来说，唯一值得庆祝的就是。 比赛的那几周课比较少，不光可以休闲娱乐一下，还可以顺便欣赏一下本院的优质帅哥。 比如，陆修白男神。 “话说你们知道男神和苏晚秋为什么分手么？男神那么好的一个人，这都能分手。” “哎你还别说，校园网上都讨论疯了呢，谁知道。” “谁关心他们怎么分手的，男神现在又是单身了，不知道多少人要蠢蠢欲动了呢。” 还没来得及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食堂的门口也是三三两两讨论着八卦的女孩子。 似乎陆修白和苏晚秋分手的事激起了整个医学院女生的熊熊好奇八卦之心，一发不可收拾。 南校体育中心。 室内体育馆。 砰砰砰。 空旷的视野里满是篮球落地的闷响，穿插着鞋底在塑胶地板上摩擦出的尖锐噪声，猛烈震荡着空气。 一下又一下，有力的敲击在搏动的心脏上。 砰砰作响。 一道白色的身影，灵活而矫健地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穿梭，左突右拐，行踪捉摸不定，瞬息间便突破两道防线，来到篮下，一个虎跳后接着转身投篮。 篮球在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不偏不倚的进了篮筐。 Clea shot（空心球） 陆修白站在篮筐下微微喘着气，双手撑着膝盖，莹亮的汗水顺着流畅完美的肌肉线条流淌而下，氤氲的热气升腾，缀着柔光。 “漂亮！” 啪。 一条干净毛巾被甩在他的肩膀上。 “谢了。” 陆修白点点头，看向他身旁那个同样穿着白色球衣的男生，就着那条毛巾擦了擦脸上滴落的汗水。 “队长，有心事？”那个男生笑容俊朗，身材壮硕，走过来熟稔地勾住他的肩膀，低声道。 “最近你分手的事情都传遍整个学校了，怎么，失恋受打击了。看你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其他的队员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依旧在球场上努力训练，挥汗如雨。 砰砰的声音不断回响着。 不知疲倦。 第二十七章 陆修白无奈的皱眉，深邃的眸光落在体育馆顶上透明的玻璃，日光迷蒙而又潋滟，像极了某人的瞳眸。 旋即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将毛巾扔回他的肩上。 “没，有点烦心事而已。” “好好打你的球。” 吴念默默地摸了摸鼻子，捡起躺在不远处的篮球，朝着陆修白咧嘴一笑，便带着球跑回了球场中央，粗犷的脸上满是爽朗的笑意。 他扭过头。“我们班有你铁定赢了，我都没压力的。” “放宽心啊，一切都会好的。” “队长，加油。”他捏了捏拳头，比了个帅气的姿势。 陆修白有些无奈地朝他摆摆手，望着他充满鼓励的眼神，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我没事，我去趟厕所。” 刚一转身，便看见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安静地立在体育馆的门口。 逆着光，像道美丽的剪影。 粉色休闲的运动服剪裁合适，完美勾勒出了身体诱人的曲线，栗色的长卷发被高高束起，几点碎发落在额前，衬着在光线下几乎白皙透明的肌肤，勾人的桃花眼落着慵懒，直直的看着他。 “叶柠？” 整个体育馆似乎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失控的篮球在地上，弹起，落下，弹起，落下。 最后滚落到球场的角落。 连专注训练的队员也那般停止了动作，呆呆的望着那道逆着光的身影，美好的让人不忍惊扰。 陆修白显得有些惊讶，但还是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低下头看她，甚至有些刻意的为她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修白。” 慵懒的语调像只午后刚睡醒的猫儿，带着惺忪的睡意，不大不小，但正好可以让在场的人听见。 轻轻的在心尖上抓过一道痒意。 “你怎么了来了。” “看你呀。” 陆修白看着叶柠笑着舔了舔唇，高束着的马尾在身后一晃一晃，莫名生出几分燥意，没等她继续说下去，便大力的捏着她的手腕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换个地方说。” 叶柠乖顺地任着他的力道被他扯走，回眸对他们一笑，似乎为了让其他人安心。 球场正中的吴念看着他们家队长黑着一张脸拉着那个漂亮女生离开的背影，情不自禁的吹了声口哨。 暗暗感叹。 队长还是真是桃花运不断呢，怪不得会有烦心事。 羡慕啊。 “诶吴念，你认识那个女的么？”旁边的队员悄悄戳了戳他的手臂，一脸好奇。 “她啊，好像认识。”吴念将手臂环抱在胸前，想了想。“好像是大二的学妹，有名的冷美人呢。” “不是说对男生不感冒么。”队员有些鄙夷地对他挤眉弄眼，双手叉腰，轻哼一声。 “你懂什么，队长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能一样么。” “叨叨啥，快练球，别给队长拖后腿。” 吴念猛地抓起地上的球朝着那个八卦的队员砸去，没好气的摆出一副凶戾模样，心里却给陆修白捏起拳头暗暗打气。 队长加油啊。 这个女生有做队长夫人的气场。 第二十八章 洗手间。 刚进门就听见咔嚓一声落锁的声音。 体育馆的厕所非常宽敞，装潢简约大方，飘着淡淡的清新剂的味道。 外面是连成一排的洗手台，镜子旁边的墙上挂着烘干机，纸巾还有洗手液，另外一边是雪白的粉刷墙壁，印着各种球类的图样，再里面才是各个独立的隔间厕所。 叶柠再度被陆修白死死的按在墙上，运动后散发着的强烈雄性荷尔蒙味让她有些莫名脚软。 但这并不妨碍她撩男神。 “怎么，陆师兄喜欢在厕所有一些奇怪的癖好？” 她抬头笔直对上他的视线，深邃的眸中倒映着她带着勾人笑意的脸庞，娇翠欲滴。 “看，你眼里有我。” 陆修白瞳孔微微一缩，别开视线，声音依旧平静。 “你来这里做什么。” “啊，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叶柠嫣然一笑，眼尾微微上扬，将手里的未开封的矿泉水瓶扔给他，然后拿出了一条洁白的毛巾。 “喝吧，然后我再帮你擦擦汗。” 陆修白拿着水瓶，又望着她手里的毛巾，默不作声的后退一步，眼里有些警惕。 有时候真的猜不透眼前的这个女生做的事情，总是那般慵懒肆意，带着惹人兴味的神秘感。 但意外的，不讨厌。 “你到底要做什么。” 语气加重了些，却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味。 他的唇线紧绷，带有禁欲的美感，让人生出想要撕碎的欲望。 “做一个女朋友该做的事情呀，不是么。” “修白宝贝儿。” 叶柠在他后退的瞬间，找好角度，兀地踮起脚在他的唇角蜻蜓点水般的落下一吻，一触即分。 留下暧昧的气息萦绕在唇边，惹人留恋。 陆修白望着她波光潋滟的桃花眸，瞳中的眸色却愈来愈深，像是一个安静可怖的黑洞，吞噬掉了所有光线，也同样再也映不出她的脸。 似乎想到什么似的，他突然捏住她肩骨，力道有些大。 “你，以前也这么对别人的么。” “随意找人这样到处惹火？” 似乎是察觉到变得有些冰冷的气氛，叶柠收起了有些轻佻的笑容，敛眸，向前一步抵住他的胸膛。 只剩下有力搏动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想要的东西，当然要不择手段的争取。” 感受到眼前人骤然绷紧的身体和瞬间升腾起的隐隐怒火，她伸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不急不缓地说着。 “但，陆修白。” “你是我第一个真正想要的。” 她张口，一字一句，却带着毋庸置疑的笃定。 第二十九章 “为什么。” 开口便是低沉沙哑到极致的声音，性感的一塌糊涂。 陆修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如何动作，眸中落着雾，望不清神色。 “我说了，我们是同类。” “你有试过对人敞开心扉么。” 叶柠用手指轻轻的在他的胸膛画着圈，听着彼此的心跳交缠着，像曲缱绻诉说爱意的旋律，令人迷醉。 “……” 简单的几句话却那般精准无误地命中要害，瞬间击垮了他的所有防线。 【你有试过对别人敞开心扉么？】 陆修白捉住了那只作乱的手，修长的手指用力的捏住她纤细的手腕，白皙而又光滑，他眸色猛的一沉。 “……同类么。” “这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叶柠的双手被他反剪在身后，另一只手环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抵着她压在自己的胸膛，头因用力而微微扬起。 她望着他，眼里含着淡淡的水雾，迷蒙一片，却格外的勾人。 “修白，你是我的。” “也只能是我的。” 然后便是一个深到窒息的吻，舌尖轻轻舔舐着她柔软的唇瓣，温热的呼吸彼此交缠，连胸腔里的最后一丝空气也被掠夺干净，所能感知的一切便是身前人无比灼热的温度。 几欲在她白皙若玉的肌肤上留下一个滚烫的印记。 他们的相遇，更像是一次久别重逢。 即便未曾熟知，也无从抗拒那般溶于血水的熟稔，无声无形，直至食髓知味。 甜美而惹人欲罢不能。 她欢喜这般完美的和谐感，像是对口的齿轮，严丝合缝，毫无瑕疵。 沉醉瞬间坠落天堂般的欢愉。 厌倦了太多不合适后，她几乎孤注一掷。 “小妖孽，那就如你所愿。” 陆修白轻声笑着，低头时，便只望见她粉嫩微肿的唇，白皙尖俏的下颚，几缕发丝落在点点红痕的漂亮锁骨上。 禁不住又是眸色一沉。 “……嗯。” 叶柠忍不住轻哼出声，抵住身后的墙壁才能勉强支撑发软的身体，微微喘着气，细长的睫毛轻颤，在眼睑处撒下一片阴影。 “你不去……打篮球了么。”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陆修白伸出手抵住她疲软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休息，眸光紧紧盯在她的后背。 汗湿一片。 “你身体不舒服为什么要硬撑。” 他的声音惯常的平静，却夹杂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责备和不满。 自刚才开始，便隐隐察觉到了叶柠与之前的不对劲。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语罢，叶柠索性将身体的全部重量落在他的肩上，不再掩饰，语气里透着淡淡的疲倦，皱着眉，身体有些僵硬。 从早上开始，脐周附近就有些隐约的疼痛。 起初以为只是因为最近学业繁忙太过劳累，也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从刚刚开始，那种疼痛感缓慢的下移，愈演愈烈。 她一直强撑着，忍下不适，却还是被轻而易举的揭穿。 第三十章 “你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 陆修白的语气有点冷，指节分明的手带着淡淡灼热的温度顺着她的脊背滑下，不由分说地探进了她的衣服。 叶柠下意识的想要躲闪，却被他大力的按住。 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动。” 他摸索着轻轻按在她的上腹部，神情认真而担忧，深邃的眸色里却渗着一层冻人的寒霜，低声问，“这里疼么？” 叶柠虚弱的摇摇头，面色有些痛苦，努力地压抑着从肠胃翻涌上来的呕吐感。 陆修白望了她一眼后，拿手贴着她的小腹继续下移，在她的右下腹稍稍用劲按下然后松开，抬眸望她。“这里呢？松开的时候疼不疼。” “嘶。” 似乎是回应他一般，叶柠倒吸了一口冷气，眉毛皱起，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微微颤抖着。 话音刚落，陆修白直接把叶柠的裤头往下一拽，露出光滑柔软的小腹，一边撑着她的身体一边用手比划着。 冷静的神情里掺着几分紧张。 突然暴露在空气中的凉意让她猛地一颤，张了张口，右下腹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几欲说不出话。 “这里呢？痛不痛？松开也很痛么？” “……唔。” 她小声的应着，整个人却好像在水中浸过一般，显得极其虚脱而惨白，仿佛轻轻一揉，便会碎掉。 陆修白紧紧地皱着眉毛，眸色深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麦氏点（右髂前上棘与脐连线的右、外1/3交界处）有压痛和明显反跳痛，有胃肠道反应（恶心呕吐），再加上急性的持续性剧痛…… “应该是急性阑尾炎。”他紧紧抱着她颤抖的身体，试图安抚她，心脏却是猛的一阵钝痛。 “修白……”叶柠紧紧地咬着下唇，闷哼几声，呢喃着念着他的名字，瞳孔有些涣散。 “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唔……” 视线开始变得变得模糊，眼前的一切不断重叠虚像，连带着逐渐失去本质的声音，只剩下刺耳的嗡嗡声。 似乎有人在说什么。 听不真切。 手中的矿泉水瓶重重落地，砸出巨大的声响。 叶柠就那般疼昏厥了过去。 身体冰寒彻骨，却莫名的心安。 恍惚间，意识逐渐沉入了不见底的最深处，周身一片死寂的灰，明暗不定。疼痛逐渐远去，只剩下无法动弹的冰冷。 那是一片偌大而安静的空间。 叶柠静静的立在原地，满盛着空茫的眼眸无神的望着前方。 无数斑驳陆离的幻象在她身前破碎，将其撕裂。 啜泣声。 那道瘦削的身体紧缩在墙角，伤痕累累的手指依旧在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丑陋伤疤，将那枯草般的头发拽下，洒落一地。 满身鲜血，她却笑的狼狈。 【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谁都要阻拦我们。】 【就因为，】 【不合适。】 第三十一章 叶柠依旧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用那种怜悯而无神的目光望着那道瘦削的身影。 冷笑。 伤害自己就能得到拯救了么， 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轻轻抬起手，似是抚摸那个女孩的脸庞，狰狞的笑脸上落着血污，灯光昏暗，活生生像一个恶鬼。 叶柠笑了，薄唇微微勾起，神情讥讽而又嫌恶。 “真丑陋啊。” “这样的你，又有谁会垂怜。” 语罢，她狠狠地将眼前的幻象踩碎，一片光影虚幻中，滑过一道令人疼痛的面容，看不真切。 “这世上，从来没有神。” “把希望寄予别人来拯救自己什么的，真是糟糕透了。” 她最后回头望了眼，然后将那道瘦弱男生的影子彻底埋葬在了破碎的幻象中。 一切又重新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能够感知到刺眼的光线，像是手术台上明晃晃的无影灯。 身体只剩下一片麻木。 小声的交谈声、金属器械的碰撞声、血液流淌着的汩汩声在耳旁嗡嗡作响，令人生厌。 又回到这个地方了啊。 医院。 再度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底的是一片惨白的天花板。 “你醒了？” 一道平静的声音彻底唤回了她游离的意识。 叶柠轻轻睁开了眼睛，细长的睫毛颤抖着，沾染了窗外洒落的柔光，失去血色而干裂的唇瓣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她似乎做了一个梦。 一个，遥远、熟悉而绝望的梦。 “下次不要勉强自己了，有不舒服就要告诉我。” “别让人担心啊，小傻瓜。” 陆修白坐在床边，映着柔和的日光，侧脸冷硬的线条显得比平常更加的柔和，眸光深邃，却满盛着温润的暖意。 叶柠就那么看着他，良久，眼睛却有某种莫名的涩疼感。 他小心的帮她掖好被子，将输液的手背轻轻放在一个平整的地方，随后揉了揉她有些杂乱的头发，继续开口。 “医生说今天不能进食进水，只能靠输液，也不能乱动。” “等麻醉过了，我就帮你翻翻身，这个恢复很快的，情况好的话，四五天就能出院，我会帮你请好假的。” “还有……” 叶柠突然抬起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勾唇轻笑起来，打断了陆修白接下来要嘱咐的长篇大论。 “你真像我妈啊，陆大医生。” “以后就劳烦您照顾我了。” 她的声音干哑，带着淡淡的疲惫和虚弱。 陆修白安静地望着她笑的空茫的眼眸，眸色一沉，心脏也蓦地狠狠抽疼起来。 在她醒来之前，是他帮她拭去了眼角的泪。 活成这般好，这般肆意的模样之前，一定很痛苦吧。 他头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欲望，想要将眼前这个虚弱的人儿狠狠圈在怀里，再也不放开。 你只需恣然欢闹，肆意横行。 我会护你周全。 在叶柠还未反应过来之前，陆修白俯下身子，含住她冰冷的唇瓣，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舐着干裂的伤口。 “小妖孽要是不好好爱惜自己，小心我跟别人跑了。” 叶柠被他惹的有些发笑，散去眼底最后一丝阴翳后，勾人的桃花眸轻轻眯起，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 “我的东西，谁敢抢。” 话音刚落，她便重重捏着他的下颚吻了上去。 空气安静，只余下满房间的缱绻旖旎。 第三十二章 叮。 突兀的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叶柠有些失笑地看着陆修白阴沉的脸色，理了理有些不整的衣领，从床边的桌上拿起了不断响动的手机。 屏幕亮起，赫然显示着三个字。 程落洛。 “喂，落洛，怎么了么？” 接通后，电话那头似乎极为混乱嘈杂，还有一个带着颤抖哭腔的声音含混地说着些什么。 “……” “等会，落洛，你冷静些，好好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在哪里？” 叶柠有些心急的直起身子，目光与身前的人对视，陆修白抬手与她十指相扣，紧紧相触的肌肤上传来令人心安的温度。 似是在安抚她。 “呜……顾衿…喻，顾衿喻他……流了好多血，有个小偷……抢走了我的……包，他……去追，但那个人……拿着刀，他受伤了……手臂，大腿上……好多血啊，我打了120，然后怎么办啊，呜呜。” “顾衿喻……他会不会死啊。” 电话那头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似乎是真的被吓坏了，连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叶柠皱起好看的眉毛，瞬间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但还是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下来。 “现在仔细听好，落洛。” “在救护车赶来之前，用毛巾或者衣服撕下的布条对四肢大出血的部位进行压迫止血，如果损伤到大动脉，在出血部位的上端用指压止血，听懂没。” “不要自乱了阵脚，冷静下来，现在只有你能救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 电话那头的啜泣声渐渐的小了下来，听到程落洛坚笃定的应下一声后，便嘟嘟嘟的挂断了。 窗外的阳光依旧温软柔和，天空映着澄澈的蓝。 叶柠身后却沁出了薄薄一层冷汗，紧紧捏着屏幕已经灰暗了的手机，用力地连指节都泛了白。 只有直面生死的时候，才会觉得生命如此脆弱。 世界太过于公平。 显得残酷而又美丽。 “小心伤口裂开了。”陆修白起身，轻轻按下叶柠的肩膀，将被子为她一丝不苟的盖好。 逆着光，只显出他模糊的轮廓。 “为什么想要当医生？”他突然如此问道。 似乎是疑惑于为什么会在此刻问出这样的问题，叶柠偏过头，敛眸，压下那道情绪不明的眸色，轻声说。 “也不是什么高尚的理由，想要医好自己，以及……” “不想让重要的人离我而去而已。” 只是不想对死亡的到来如此有心无力。 她从不相信命运。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夹杂着某种颓靡。 陆修白轻抵着自己的眉心，安抚性的揉了揉叶柠的头发，深沉的眸光里倒映着她苍白虚弱的脸色。 “你好好休息，不要太担心了。” “剩下的事情我去解决。” 叶柠勾起唇轻轻的笑，点了点头。 “有你在真是令人安心阿。” 听着他快步离开的脚步声，她望着医院惨白色的天花板，却又没由的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在病床上绝望死去的少女，他挥之不散的梦魇。 陆白枝。 第三十三章 在医院这样的病房里暗无天日地被囚禁几年，将所剩无尽的意识全部损耗干净。 甚至能将一个普通的家庭拖垮。 说什么拿乐观积极的态度对待恶疾病痛。 明知终路是死亡，依旧揣着一腔孤勇，孤独无望地慢慢鲜血淋漓。 拖着残破的身体苟活的理由。 是什么呢。 叶柠有些疲惫地掩下眼眸，抬手抵住额角，脑袋里的思绪纷杂不堪，拿过旁边的手机，却在空白的短信界面停顿了很久。 连简单的安慰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跟落洛说没关系会好的？还是说别担心？在事实面前都显得如此敷衍。 她很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 不知所措。 捏着手机的手指不禁微微用力，叶柠又想起之前和家里通电话时无意知晓的，关于陆修白一直回避的过去。 “柠啊，大学生活怎样？最近妈的一个好朋友来家里做客了哦，听说她后来找的这户人家还不错，儿子也非常优秀，好像跟柠你一个大学一个专业哦。” “只是他们家庭有个女儿命不好，以前体弱多病得了抑郁症自杀了，然后她妈妈也疯了，拖垮了他们整个家庭，她爸爸才寻了我的这个好朋友结婚，哎，话说的难听点，就是为了钱吧。” “这世道啊，要不是他们结婚蛮久了，说实话，妈真不赞成他们在一起。” 输液袋里的冰冷液体从手背上那根细针慢慢地流入身体，令叶柠不禁起了寒颤。 敛下的睫羽微微颤动，她兀地捏紧了拳头，丝毫不顾输液管里缓缓回流的暗红血液。 没关系。 不论曾经，以后的路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说。 “妈，我找男朋友了，他叫陆修白。” 滴嘟滴嘟。 当陆修白来到医院的急诊科的门口时，就看见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 车门刚开，就听见一片纷杂中混着少女无助的哭泣。 “求求你们了，一定要救活他啊，医生。” “求求……你们了。” 医护人员有条不紊的将担架抬下，顺着绿色通道直接进了抢救室，沿途落下几点扎眼的鲜血。 那个娇小的女孩就窝在抢救室门外的椅子上，把头深深地埋在两膝之间，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着。 身旁的人流熙熙攘攘，显得她孤独而又无助。 陆修白微微皱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快步走上前，声音低沉，却带着某种令人心安的魔力。 “你就是程落洛吧。” 话音刚落，就望见一双红肿了一大圈的眼睛映入他的视线，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程落洛根本没想过为什么陆修白会认出她，只是满脑子想着顾衿喻浑身是血的模样。 那般鲜血淋漓的模样，他依旧握着自己的手，笑着说。 “没事的，怎么会死呢，流点血而已。” 在小偷抢走她的包后，他毅然决然地追了上去，甚至在小偷拿出刀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地， 挡在了自己身前。 为什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第三十四章 想到这里，程落洛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泪，抽抽噎噎的，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呜……呜……怎么办啊，柠不是……和你在一起么，柠……呢，呜呜……我该怎么办啊。” 陆修白安静地坐在了哭的梨花带雨的程落洛旁边，叹了口气，心蓦地一沉。 他突然想起，在小的时候白枝也曾难过无助的如此一塌糊涂，就因为她不小心害自己受伤，便把眼睛哭肿成了包子。 但那都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柠在住院部，刚动完手术，阑尾炎。”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擅长安慰人。 也只有白枝会原谅这样糟糕的哥哥吧。 “柠…没事吧……呜呜，等衿喻……出来了，我就去看她，呜呜……你们都要没事啊。” “只要你们好好的，要落落……做什么都愿意啊…呜呜。” 程落洛越说越哽咽，仿佛是什么东西彻底堵住了喉管，她小声地啜泣着，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修白深邃的眸色里看不出神色，但犹豫了会，还是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一定会没事的，你不是帮他做了急救么。” “你在这别动，我去办理一下手续，顺便联系一下他的家人。” “别哭了。” 语罢，他递给了她一包纸巾。 “嗯……谢谢。” 程落洛有些空茫地点了点头，擦去眼角的泪后，勉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 “我没事的啦，你去吧。” 当抢救室的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走廊下惨白的灯光打在程落洛的脸上，晃的她眼睛生疼，连带着身体都僵硬起来。 紧握的拳头里甚至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快步走向出来的那几个医生，连声音都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医生……他，他……怎么样？” 医生一边摘下了自己的口罩，一边看了眼里面忙着把顾衿喻推出来的那几个护士，笑着说。 “病人的紧急止血措施做得很及时，经过抢救后，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再住院观察一阵子，好好休养就能康复了。” 那颗一直紧紧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程落洛那好不容易忍回的泪水又开始不停往下落，趴在推床的护栏上，紧紧抓着躺在上面的人的手腕，泣不成声。 “傻子……你真是吓死我了，呜……” “你要是真的出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推床的几个护士面面相觑，彼此却都露出了然的微笑。 “病人的出血很严重，以后可多要给他补补血才好。” “我们先把病人转移到普通病房去，还有一些手续需要家属办理。” 程落洛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点点头，看了眼面色苍白，嘴唇灰紫的顾衿喻，心角却开始一阵一阵的钝痛。 那些他为自己受伤的画面被一帧一帧地回放。 连刀刃没入身体的细小声音也清晰可闻。 直到他被推远了，才猛的缓过神来。 医院走廊的人流熙熙攘攘，逐渐淹没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程落洛。 第三十五章 啪。 肩膀上猛地被人轻拍了一下。 “手续大概都办好了，剩下的差不多要等到他的家人来……” 看着眼前这个转过头红肿着眼睛的女孩，陆修白兀地对上了那双空茫的眼眸，盛着一汪死水，掩埋了所有情绪。 与之前判若两人。 “嗯。” 程落洛低下头轻应了声。 “谢谢你。” “柠在哪个病房，等这边弄完我就去看她。” 陆修白顿了顿，把手中那一沓**票据递给了她，眸光深邃，看不出表情。 “住院部七楼714。”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柠也会担心的。” 她轻轻点头，接过后紧紧地攥在手里。 “嗯好。” 医院，永远是个冷漠而又温柔的地方。 总有人活着或者死去，混杂着眼泪和鲜血而变得斑驳难辨。 程落洛永远不会忘记，在她十三岁那年的冬天。 同样的鲜血划过她的视线，将她染红。 自她从生冷的病床上苏醒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瞬间崩塌。 一脸悲戚神色的亲戚在门边和医生讨论着什么，无数张嘴巴在她眼前开开合合，声音却仿佛失去了却真切的本质。 一切都变得模糊。 “对不起。” “节哀。”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生命中， 无可抵挡的消失了。 “爸爸……妈妈。” “……” “不要。” 在住院部的病房门口前徘徊了许久，程落洛蜷坐在靠墙的座位上不安地捏着衣角，怀中还抱着一个装饰精美的水果篮。 低头看了看表，麻醉的时效早已过去。 病房的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人交谈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他的父母一定会责备自己的。 程落洛蓦地感觉有些脚软，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壁站起来，揉了揉红肿未消的眼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现在的模样可真是狼狈至极。 说来可笑，至始至终，她都是依然只是当初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 没有任何改变。 独自一人从那般横祸中幸存。 尖锐的刹车声，混杂着剧烈撞击后的轰鸣，他们鲜红的血液沾染了她的整张脸，一滴一滴地滑下。 如同地狱。 在生命的尽头却依旧想要保护着她。 “好好，活下去。” 她动弹不得，什么也做不到，连哭泣挣扎都失去了意义。 像是一场不愿苏醒的幻梦。 顿了顿，她敛下眼眸中的颓靡之色，抱着怀中的水果篮有些局促的走到了病房的门口。 从窗口透进来的光线太过温暖明亮，里面竟是一片欢声笑语。 顾衿喻靠坐在支起来的床背上，和身旁的两位中年夫妇说笑着，暖光打在他干净柔和的侧颜上，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意。 “我家臭小子有出息了啊，知道保护人家女孩了。” “好是好，但下次还是要注意些安全，妈也会心疼的。” 顾母轻轻抓着他的手腕，帮他将被子掖好，望着他依旧没心没肺地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知道了啦妈，下次我去学个什么防身术，保准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气氛一片安宁祥和，让程落洛有些不忍出声打扰。 第三十六章 “那个……” 话音刚落，顾衿喻就看见了站在病房门口，有些形容憔悴的程落洛，眼圈红红的，似是又要哭了一般。 “落落？你怎么了。” “之前的事，有没有……吓到你？” 望见她那般小心翼翼局促的模样，顾衿喻心口一疼，也不顾身上伤口，便从床上挣扎着想要起身。 “哎哎哎，矜喻你别乱动，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你这孩子真是的，看见人家女孩子来了就激动成这样。” 顾母连忙一把按住了想要乱动的顾衿喻，对着站在一旁的程落洛不好意思的笑笑。 “来来来，坐吧坐吧，还没有好好感谢你救了我们家臭小子呢，他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不让我们省心。” 程落洛呆呆地看着顾父热情地接过她手中的水果篮，然后搬了张椅子请她坐下。 事情的发展让她有些始料不及。 她本来早已经做好了被他的父母责备，憎恶或者是辱骂的准备了，但却收到了他们意料之外的感谢。 “啊……好，好的。” 程落洛坐在靠床的椅子上，低着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送礼物多见外啊，妈就把这些水果洗了给你和矜喻两个人慢慢吃吧。” “以后矜喻还要请你多加照顾呀。” “也可以让我们安心些了。” 顾母看看顾衿喻又看看程落洛，笑的一脸慈祥，似乎对这个未来的这个儿媳妇非常的满意。 “不……不是的，妈。落落还，还不是我的女朋友呢。” 似乎是戳中了他的痛点，顾衿喻有些脸红的别过脸，不敢和程落洛目光对视。 “好了好了，就不打扰你们两个小年轻了，我和你妈就出去了，把时间留给你们。” 顾父露出一副了然的笑容，拉着顾母两个人就那样出了病房，还很贴心的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啪嗒。 程落洛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膝盖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莫名地尴尬。 “那个……落落，你怎么了么。” “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是不是我爸妈吓到你了。” 顾衿喻挣扎着在床上挪了挪，试图离程落洛更近一些，却猛地望见她抬头，撞进了一个空茫而又无神的视线。 径直地贯穿他的眼底，在心上烫出了一个丑陋的伤疤。 “为什么。” “为什么要替我挡刀，你不知道很危险的么。” 程落洛显得有些激动，从椅子上唰的一下站起来，死死盯着顾衿喻的脸，声音都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是啊。” “因为……” 顾衿喻有些被吓了一跳，但很快露出几分心疼的表情，用力抓住她细瘦的手臂，认真的说。 “落落，我不希望你受伤。” 她能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灼热温度，几乎要让她失去惯常的理智，她试图挣开，却只是徒劳。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明明……” “明明……” 下一秒，那张挂着痞气笑容的脸在她面前陡然放大，冰凉的唇不容抗拒的覆上她温热的柔软，有些生涩地啃噬着，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像是在昭示他不容动摇的决心。 “落落，我喜欢你。” “所以，不要再因为害怕失去而推开我了好么？” “如果以后我离开你，我就……” 话还没说完，程落洛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白皙的小脸上还残余着几分动情的绯红，气息不稳。 “别说傻话。” “你……你都知道了？” 顾衿喻不着痕迹地扫过放在一旁的手机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贪婪的吸吮着她甘甜的气息。 “我们在一起吧。” “落落。” “你缺少的所有，我都会帮你补上的。” 她身体下意识僵了僵，但还是没有推开他，倚在那样温暖的怀抱里，竟有几分莫名的安心。 令人陷落。 一定是无比善良温暖的家庭才会生下如此一个干净美好的人吧。 她想。 如果自己的父母能够陪伴自己长大。 是不是也有机会能够成为这样的人呢。 “矜喻，谢谢你。” 程落洛轻轻圈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额角上烙下一吻。 逆着光，她笑的如此纯粹。 如果头顶三尺有神明的话， 请祝福他。 第三十七章 叶柠侧身望着窗外，把手机放在一边后却是轻轻松了口气。 “他们俩怎么样了。” 陆修白坐在床旁，将手中削成小块的苹果递到她的嘴边，深邃的眸色里满是温柔。 “算他那个傻瓜及格了吧。” “不枉我给了他点助攻。” 叶柠敛眸一笑，张嘴，却连他捏着苹果的指尖也一并落入口中，调皮地用舌尖轻轻舔舐着。 “嗯，真甜。” “小妖孽，别闹。” 陆修白眸色一沉，捏起她的下颚便是一记深吻，抬手轻轻圈着她的腰身，撬开她的唇齿便纠缠起来。 温柔而又无从抗拒。 叶柠落在他的臂弯里半阖着桃花眸，迷蒙而又潋滟。 病房内又是一片化不开的缱绻旖旎。 连路过的护士也为他们轻轻的关上了门。 之后的日子终究是回归了平静。 顾矜喻日日厚脸皮地粘着程落洛，无论课上课下，总是能看到那道挂着痞气笑容的身影纠缠不放。 对此，程落洛也只能无奈。 而叶柠出院以后，便搬进了陆修白的公寓。 不同的是，她并没有住进苏晚秋之前的那个房间，而是和陆修白同住在一间卧室，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修白。” 叶柠半倚在床头，长发慵懒的顺着肩头滑下，床头的灯光落在她裸露的白皙锁骨上，再往下，便是睡裙隐隐勾勒出的曼妙曲线。 “明天是不是有实验？” 砰。 听见轻轻的关门声，她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抬眸慵懒的笑着。 陆修白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姜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伸手将她身上的被子盖好，神色温柔。 “嗯，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吧，不必陪我去实验室了。” “女人每月的生理性出血而已，又不是什么重病。” 叶柠抬手轻轻捏住他的衣角，一双桃花眸里泛着湿气，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呆在床上可无聊了。” “好不好嘛。” 尾音拖得很长，娇柔软糯的声音似是撒娇，让人心头有如猫抓一般的痒意。 陆修白喉咙一紧，手指不自觉的用力，但眼里却是满满的宠溺。 “胡闹。” 话音刚落，就看见叶柠换下了那副撒娇的模样，嘴角毫不掩饰地勾着慵懒妩媚的笑意，轻声道，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晚秋那样会撒娇的女孩子呢。” “我只喜欢你。”陆修白垂眸望她，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认真却又隐隐压着一层危险。 修长的脖颈，白皙俏丽的下颚，以及那艳红娇嫩的唇。 他倏地收回了视线，眸色深沉，抬手将叶柠身上的被子盖过半张脸，声音都嘶哑起来。 “别忘记喝，我先去洗澡了。” 听着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叶柠从被裹的严严实实的被子里钻出来，却发现了挂在一旁被遗忘的浴巾，忍不住轻笑起来。 真可爱。 将手里的书又翻过几页，却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叶柠慵倦地伸了个懒腰，拿起枕头边的手机，还未解锁，便看见屏幕叮的一声自动亮起。 您有一条新信息。 叶柠皱着眉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号码，犹豫片刻后，还是轻点开了这条信息。 【阿柠，愿意再给我个机会么。】 【我忘不了你。】 第三十八章 丑陋疤痕下的伤口早已腐烂恶臭，撕开表面的光鲜之后。 鲜血依旧汩汩而流。 像在讥讽。 妄想愈合的无畏。 叶柠只觉得心脏一阵猛烈的收缩，手机啪嗒一声摔落在床边，全身的血液仿若倒流一般灌入大脑，眼睛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剧烈的窒息感瞬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唔……” 她狠狠地攥紧着胸口处的皮肉，身体痛苦的蜷缩在一起，不停地颤抖着，似是惧怕，又似是憎恶。 “纪……优凡。”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这几个字，将床上的书堆恼怒地推翻在地上，发出巨响。 像只反抗无用的困兽， 可怜至极。 只有那家伙才会叫自己阿柠。 甚至能清晰的回忆起那张令人作呕的笑脸上，吐出如此深情的两个字。 她只觉得恐惧。 叮。 手机再度不合时宜地亮起，提醒一条新信息。 叶柠抬手挣扎着想要将它关掉，手指却正好按在了屏幕上，惨白色的背景板上落着几个字。 【阿柠，明天晚上，在你们学校最近的那个酒吧。】 【我们见一面吧。】 “……” 沉默良久后，手指在删除键上犹豫了片刻，重重的按了下去。 她敛眸，望着重新变得空白的界面，似是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软倒在床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从未像这般烦躁不安。 说来可笑。 这个人毁掉她，再成就她。 她却曾如此的深爱着他，甘愿堕落，成为他的囚徒。 “柠，怎么了？” 陆修白匆匆推门进来，便是满眼的狼藉，专业书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被子乱作一团耷拉在床角，摇摇欲坠。 叶柠虚弱地靠在床和墙壁的缝隙里，抬眸望他，眉眼之间，却满是疲惫。 “修白……” 话音刚落，陆修白便快步走过去，搂过她细瘦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声音中是掩不住的担忧。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呢。” 叶柠安静地趴在他无比温暖的怀抱里，充斥着沐浴后泛着淡淡清香的湿气，令人安心。 或许是出来的急了，他竟然裹着她放在浴室里的浴巾，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侧，不时落下几滴水珠。 她竟有有些泪意。 第三十九章 半晌，叶柠从陆修白的怀里探出头来，额前的碎发零落地遮掉了半边眼睛，她眨了眨眼，把下巴咯在他的肩膀上。 “修白呀，以前真没发现你穿粉色的浴巾这么可爱。” 语罢，她还轻轻的朝着陆修白的耳垂吹了口气。 “……” 陆修白沉默地望着身上的浴巾，又看了看搭在一旁忘记的深色浴巾，身体下意识地僵了僵。 “看来你没事了。” “小妖孽。” 他伸出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却无意间瞥见她微红的眼眶，正勉强着挤出笑意。 “修白，有你真好。”叶柠凝眸望着他，把旁边的浴巾扔到他的怀里，嘴角弯起一抹柔和的笑容。“快把头发吹干了吧，别感冒了。” “嗯，你先休息，我等会就来。” 陆修白点了点头，拿起浴巾一边走一边擦干还在滴水的头发。 关门的时候，叶柠依旧坐在床头微笑着看着他。 他知道。 他们彼此有一种默契。 感情并不是一时的坦诚无疑，他们需要时间。 去踏入对方的过去。 ————————————————-———————————————————————— 刚下课的第一教学楼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三三两两结伴讨论着晚饭的去处。 “柠宝宝？” 程落洛在伸出手在叶柠的面前使劲挥了挥，拧着眉毛有些无奈。 “柠宝宝今天一个下午的课都心不在焉的，想什么这么入神呢。” 叶柠似乎被惊了一下，回过神来，对上程落洛直勾勾的眼神，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嗯，有点事情。” “好吧，如果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寝室休息休息吧，身体最重要呀，你才刚从医院回来没多久呢。” 程落洛扯着叶柠的衣角摇了摇，满脸担忧的神色，旋即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拉着叶柠到了一个人少的角落，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嗯……那个。” 叶柠看着她低着头扭捏的神色，瞬间猜到了几分，露出一副了然的微笑。 “晚上要和那死金鱼约会？没事，你去吧。” 话音刚落，便看见程落洛的小脸肉眼可见的红到了耳根，头压的更低了。 “不……不是。”程落洛小声地解释着，似乎在说一件极为不好意思的事情。“是……是他让我和他一起过夜。” “哦？” 叶柠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那小子胆挺大的嘛。” “是我搬出去住了让你太寂寞了嘛落落。” 叶柠压下身子在她耳边暧昧地笑了起来，话还没说完便被程落洛的小粉拳捶了捶。 “好了啦，柠宝宝就不要打趣我了，讨厌死啦。” “有什么事就快去吧，别忘记明天是陆学长班级的篮球半决赛，要记得去给学长加油哦，别忙忘记了。” 程落洛娇嗔了她一眼，但很快一脸正色地抓住叶柠的手嘱咐着。 “好啦知道了，程妈妈。” “那我走啦，晚上在外面注意安全。” 程落洛艰难地挤进人群，转过身朝着她用力地挥了挥手。 “嗯，拜拜。” 叶柠目送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人影中，还没松一口气，便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拿出来一看，依旧是那个陌生号码。 【别忘记了我们的约定，我知道你晚上没课。】 叶柠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用劲，连指节也泛了白。 第四十章 远方的天空蒙着淡淡的红霞，深浅的云层浓淡不一，像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璀璨无比。 她的心情很复杂。 犹豫了很久，却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她捏紧了拳头。 然后，走向了与公寓截然相反的方向。 学校的西门外不远有条小路，绕过拐角便能找到一个非常隐蔽的酒吧。 邂逅。 叶柠停下脚步望着眼前酒吧的仿旧木门。 霓虹灯明明暗暗地亮着，描摹着酒吧字样的轮廓，门半掩的缝隙里依稀漏出几丝嘈杂迷乱的声音。 她顿了顿，皱着眉推开了门。 刺鼻的烟味混杂着酒精扑面而来，闪耀迷离的灯光落在舞池里疯狂扭动的身躯上，滑过少女裸露的白皙肌肤和男人的低笑，空气中满是暧昧与情欲。 就像是一个完全倒置的城市阴影。 人们恣意放纵，狂欢沉醉。 叶柠静默着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白色的口罩遮住了鼻子以下的半边脸，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她却依旧一眼望见了他。 纪优凡。 他靠在吧台旁边的沙发上，半阖着眼，手里捏着高脚杯的下缘，玻璃台上横横竖竖倒着空掉的酒瓶，摇曳的灯光衬出他白皙异常的侧脸。 细碎的额发下掩着一对细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尖细的下颚，脸部线条柔美妖冶，却又透着渗人的阴冷。 二人视线相撞。 “……” 叶柠分明看见他抿着薄唇朝她微微一笑。 叶柠似是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勾起嘴角，轻笑。 “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阿柠你愿不愿意再陪我喝一杯？”纪优凡突然伸出手将她死死按在墙上，压下身子熟稔地落在她的脖颈间吹气。 叶柠没有挣扎，只是微微低头与他对视，勾人的桃花眸里满是冰冷。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请你自重。” “那又如何。”仿佛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纪优凡突然大笑起来，手上的力气更重，仿佛要将她捏碎一般。 “你是我的，你跑不掉的。” 一年过去了。 她依旧改不掉对他的恐惧。 叶柠努力压抑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别过头，酒吧里目眩神迷的灯光不经意扫过这个阴暗的角落。 那些自欺欺人的蒙蔽，瞬间灰飞烟灭。 她只觉得难堪。 “够了，如今再说这样的话还有意义么。” 深吸一口气后，叶柠狠狠挣开了他的禁锢，逆着光，神色冰冷地笑着。 渗着嘲弄。 “当然有意义。” 纪优凡微微眯起眼角，仰头将高脚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殷红的唇角落着几滴酒液，却愈发的诱人。 “喝过玛格丽特么。” 酒吧里迷蒙的灯光落在他修长的指节上，杯子的沿口挂着残余的白色晶状物。 他轻轻舔舐着盐霜，细长的丹凤眼里满溢着缱绻和眷恋。 “怀念的泪水总是令人苦涩。” “阿柠，我们说好的往后余生，你都放下了么。” “我恋恋不忘，你却另寻新欢。” “真是一只耐不住寂寞的小兔子呢。” 语罢，他再度抬手捏住叶柠的下颚，不由分说地俯下身去狠狠噬咬那娇嫩冰冷的唇瓣。 半阖的眼眸里透出暴戾和极致地占有欲。 叶柠试图挣扎，他的力道却大的吓人，另一只手死死掐住她的肩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剧烈的疼痛显得熟悉而又厌恶。 让人，愈发的怀念。 第四十一章 与此同时，在酒吧的另一边。 靠近走廊的透明圆桌旁拥簇着坐着几个外套罩球衣的男生，酒杯的碰撞声糅杂着不掩饰的笑声，显得兴致极高。 “你说队长到底来不来呀，这可是难得的赛前庆祝。” 吴念旁边的男生重重地肘了他的手臂一下，摇晃着喝下了杯里最后的液体，似乎已经有些醉意了。 “去去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小子就是想找个机会喝酒，还来这种地方。” 刻意摆出嫌恶的表情推开他后，吴念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凳子上，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明知道队长不喜欢这破地方。” “再说了这里妞可没有队长嫂嫂好看。” 话音刚落，旁边的几个男生纷纷附和地吹了个口哨，还没等他们继续说些什么，吴念却兀地有些发愣。 “兄弟？” “发什么呆呢吴念。” 在被猛烈地摇晃了几次后，他似乎清醒过来，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指着酒吧另一边角落里，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那里，那个地方。” “我是不是看见队长嫂嫂了。” 舞池里的音乐陡然变得高亢，所有的光芒从中央高台聚集，化为目眩神迷的颜色迅速的滑过每个角落。 被人强压在墙上而裸露出的白皙肌肤在灯光下显得更为诱人，倾泻而下的鬈发半掩着精致的锁骨，口罩零落地挂在耳后，只留下半边姣好的脸庞。 一男一女。 似在忘情地亲吻。 随着咔嚓一声，这个画面永远地被定格。 吴念望着手机有些发呆，在被酒精充斥的大脑还没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他就那样重重地摁下了发送键。 像是压垮残酷现实的， 最后一根稻草。 哐当。 尖锐的破碎声在舞池迷乱嘈杂的音乐里显得短暂而又无力，瞬息间就被淹没过去。 但却足以粉碎眼前人的虚与委蛇。 叶柠微微喘着气靠在墙上，额前的碎发纷乱，露出一对渗着可怖冷意的桃花眸，嘴角还落着殷红的血迹。 纪优凡似是有些惊异，伸舌舔了舔了嘴唇上那两个渗血的牙印，连带着温柔的笑意都消散了大半。 “阿柠你可真是不留情面啊。” 叶柠只是沉默地望着他，抬起右手，缓缓地握拳。 之前将他的高脚杯在墙上敲碎的大块碎片，被一点一点，毫无怜悯的深嵌入肉里，甜腥的液体顺着白皙修长的指节滑下， 汩汩而流。 “阿柠，你……” “最后一次，还你了。” 叶柠抬眸，直直的撞入他的视线里，那种不加掩饰的厌恶彻底粉碎了他最后的幻梦。 几块沾着血的碎片落在地上变得粉碎。 她又突然笑了，露出怜悯的神情。 “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纪优凡半阖着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望着眼前人头也不回的走掉，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爱极了那个疯狂残忍的眼神。 可以如此冷静缄默地为了他一遍又一遍的伤害自己，告诉他，她爱他。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为了他。 舞池的音乐渐渐的进入尾声，人也逐渐变得稀疏，只余下愈发令人透不过气的糜烂气味。 令人窒息。 纪优凡蹲下身子捡起那几块沾着血的碎片，眸色深沉。 最可悲的是。 她已经，不是非你不可了。 第四十二章 凌晨两点的夜，蒙着稀疏零落的灯光，大抵是初秋已过，风掠过空芜的街道，生出几分寒凉。 陆修白静站在窗边，瞥过一旁的时钟，眸光深邃，看不清神色。 偌大的房间阴沉一片，沉寂的可怕。 咔嚓。 钥匙落入锁孔发出细微的响动。 叶柠有些疲惫地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却只是漆黑，一如那浓的化不开的夜色，让人生出几分不安。 虽然提前和他提过今日的晚归，但事情总归还是超出了她的意料，眼下这个时间，想必他也早已睡了。 压下心里不知从何而起的烦闷感，叶柠顺着黑暗朝房间走去。 沉寂的空气中微微落着几分苦涩的味道，让人清醒，却也让人无从躲避。 “修白？” 窗边似乎隐约有个黑影，安静，沉默，却又如此陌生。 她的心蓦地一沉，莫名生出几分慌乱，瞥过桌上依旧冒着氤氲热气的咖啡，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等我回来么？” “对不起，有点小事耽搁了一下。” 她轻轻拽住陆修白的衣角，却只触及一片冰冷，好似他已经站在这里许久，一动未动。 “嗯。” 一声不可置否的回答，淡淡的，不带任何的语气，却又那般封死了她的所有退路，不留余地。 陆修白转过身来，目光却落在她缠着绷带的左手。 即使在黑暗之中，也能依稀见得的斑斑血迹。 “还不愿告诉我么，柠。” 他声音温柔，却又像被挖去了什么，掺不进一丝感情，只得让人背脊发凉。 叶柠有些怔怔地站在原地，伸出的手也僵在半空，周遭的气氛陡然凝滞，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 她张了张口，喉咙却是一阵异样的嘶哑，在用力的瞬间，所有的言语被扯的粉碎。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解释，在心口转了一遭后， 竟变得如此荒诞而可笑。 陆修白静默着望着眼前的人，她低着头，一圈一圈地红了眼，连带着下唇都被咬地泛了血色。 却是依旧连一句解释也不愿意松口。 他竟蓦地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这般的脆弱颓靡，却只是因为那个人么。 夜色渐凉，连桌面上泛着热气的咖啡也渐渐冰冷，两人却只是相对无言。 一分一秒，顺着时钟空芜的滴答声。 坠毁深渊。 第四十三章 叮。 放置在窗沿上的手机兀地亮起，发出有些嘈杂的提醒音。 叶柠躲开陆修白有些不明意味的眼神，朝着他手机看去，未解锁的屏幕上赫然落着吴念两个字。 【队长，你已经睡了么？】 【队长，看到那个照片后你可千万别怪嫂嫂，也许和那个男人之间有什么隐情呢。】 【我觉得队长嫂嫂不是那种人。】 短短几行字，还没看完，叶柠瞬间就明白了来龙去脉，在眼眶里一直打转的泪水却猝不及防地滴落。 她瘫软在地，放声哭泣。 那种纯粹的信任太过于滚烫，竟让她无处躲藏的肮脏如此难堪。 像是某种一直赖以生存的防线猛然崩塌，她再也分不出半分力气去维持那份强撑的冷静。 她记起，在急诊木然地任凭医生包扎她血肉模糊的左手，却对一路滴落的鲜血浑然未觉。 所有的疲惫，委屈，绝望，却在推开门，望见他沉默的背影后，竟也变得害怕而畏缩不前。 在无数次思虑过他是那般之于自己合适完美的人后，却也忘了，自己到底是否如同表面这般的光鲜亮丽。 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侧。 俯瞰众生。 说到底，剥掉了自以为是的皮囊后。 她还是以前的那个懦弱无能，一无是处的女孩。 可悲而又贪婪。 陆修白往前眼前哭的狼狈的人，有一瞬间的无措，蹲下身子，伸出的手却僵在了半空。 犹豫的片刻，却正好撞入那双通红的泪眼。 无助，害怕，却又那般小心翼翼。 “修白。” 她那般低低的念着他的名字，含混着，却让他的心猛的一颤，落下深沉的钝痛。 “我配不上你。”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陆修白怔怔的愣在原地。 望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却像是失去了纯粹的本质，只身环绕在一片破碎的幻梦中，听不真切。 她起身，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房间。 门被重重的关上， 他却没有去追。 叶柠靠着门缓缓地跌坐在地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打了个寒颤，空茫的视线呆呆的望着眼前，却又涩疼的快要滴出血来。 连熟悉的天花板也透着压抑。 她微微喘着气，让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积攒了一夜的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门外似乎传来了许些动静，视线却不断模糊。 她低低地笑着，然后合上了眼。 第四十四章 待叶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正午了。 太阳高悬在半空，却依旧因为房间里拉的严实的窗帘而透不进半分光亮。 她揉了揉在冷硬地板上睡了一夜而酸痛无比的身体，脑袋里只剩下乱糟糟一片，纷杂的思绪纠缠在一起，得不出半点结果。 叮。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的震动起来，似乎显得极为的迫切。 叶柠微微皱了皱眉，但依旧还是拿出手机扫了一眼，亮起的屏幕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程落洛给她发的一大堆信息。 【柠宝宝？怎么不接我电话啊啊啊】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会真的忘记了吧，我昨天晚上你走前我还提醒过你的呀。】 【修白学长的篮球赛在下午三点呀！这都大中午了，柠宝宝你还没有起床嘛？】 【到时候修白学长被别的女生抢走了呀！】 【柠宝宝呀……为什么不理我。】 【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呀，我好担心呀。】 【柠宝宝？】 看完最后一条消息后，叶柠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程落洛一脸焦急的神情。 可是。 在手指触及冰冷的屏幕后，兀地僵住。 这终究是他和她之间不可避免的一道鸿沟，但可笑的是，面对这一切，她却无从说起。 或者说。 想要寻求帮助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笑吧。 叶柠无奈的勾唇，望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 12点30分。 匆匆在卧室换衣服洗漱完，却在推开门的一刹那顿了神。 空旷的客厅明晃晃地落着太阳的柔光，偶尔漏进窗户的一两缕暖风掠过她的面庞。 厨房旁的桌上放着裹好果酱的面包和微微渗着水珠的酸奶，盘子下面压着一张粉色的便签纸。 叶柠微微压着呼吸走过去。 【记得吃午饭，我出去了。】 上面这样写着。 一切都如此的井然有序，似乎昨夜的压抑与死寂只是一场幽深的梦魇。 而此刻，梦醒了。 叶柠没由的觉得眼睛一阵酸涩，但她很快缓过神来，眼底流淌着摄人心魄的笑意，染着眼尾的那抹妖冶的红色。 她想。 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他。 第四十五章 南校体育中心。 偌大的场地早就被堵的水泄不通，连带着早秋的寒凉都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观众席上的人群似乎显得极为的兴奋，少女的议论和尖叫声此起彼伏，空气里的粉红泡泡也挤得络绎不绝。 程落洛早早的就占了第一排的位置，此刻她却有些不安地握着身旁顾衿喻的手腕，小脸都有些苍白。 “金鱼，你说柠宝宝怎么还不回我的消息。” “他们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可程落洛的声音马上被埋没在少女们的尖叫声中。 “陆修白！” “陆修白！！” “啊，修白学长好帅！！” “修白学长望这边看了！！啊我要死了。” 整个体育中心排山倒海般的回荡着陆修白的名字，这样的阵仗和声音直压的他们对手的脸色极为的难看。 今天是半决赛，由陆修白所在的临床重点班对阵口腔一班，胜者能够直接代表医学院与其他学院角逐最后的冠军。 待双方队伍出场完毕后，陆修白穿着白色的球衣站在最后，视线从观众席上轻轻扫过，在引发了新一轮的尖叫声后，他却丝毫没有笑意。 “队长？在找人嘛。” 吴念望着陆修白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压低了声音，退后去捅了捅他的胳膊。 “话说，你和队长嫂……嫂。” 话还没说完，吴念就感觉一道极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让他生生将最后几个字咽了回去。 收回视线后，陆修白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护腕，眸色深沉一片，将周遭的空气都冻出一圈寒霜。 吴念悻悻的走回了他的位置，低声和旁边的队员交谈。 “我跟你说，今天队长心情特别不好。” “估计要拿对面出气了。” 吴念无声的叹了口气。 “喂喂，喂。” “好了。” 从赛场两侧的音响中传来刺耳尖锐的调试声，瞬间压下了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嘈杂声，紧接着主持人便拿着话筒走到了赛场中央。 “欢迎各位同学，老师来到我们医学院篮球比赛的半决赛现场，今天由临床重点班与口腔一班带来的比赛一定又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请大家为他们尽情的欢呼喝彩。” “接下来，将由我们医学院啦啦队的小姐姐们，为我们的比赛拉开序幕。” 在观众席男生们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后，坐在离出口最近的那一排座位上的娇小女生歪过头，漫不经心地盯着赛场上那个惹人注目的背影。 陆修白。 死死攥紧的拳松了松，待那股情绪翻涌平静后，苏晚秋别过头朝另一个女生搭话。 “笑笑，想什么呢，怎么今天这么沉默。” “笑笑？” 被喊名字的女生猛的回过神来，对上苏晚秋有些疑惑的神情，一时之间有些难以自处。 “晚秋……” 林笑躲闪过她的视线，低下头，身旁的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那些繁复精致的小裙子了。 一身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有如今懂事得体的行径。 “晚秋，你和修白学长的分手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 林笑突然抬手紧紧地握住苏晚秋的手腕，力道之大，甚至攥地后者有些吃痛。 她甚至希望，眼前的女生依旧可以如同以前那般娇蛮肆意，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至少不会像这般如此，让人心疼。 第四十六章 “笑笑，你突然之间，怎么了。” 苏晚秋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眼前显然情绪激动的林笑，轻轻抽回被攥红的手腕，在她面前晃了晃。 林笑突然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场上的陆修白，眼里都泛出几根血丝。 “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叶柠那个狐狸精先勾引的修白学长，才让你们分…手……。” 她猛地一惊，连忙用手捂住林笑的嘴，四下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她们这边，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笑笑！” 苏晚秋压下声喊了她一句，却突然发现坐在斜后方的一个男生正朝着自己笑，细长的丹凤眼微微扬着，却渗着背脊生寒的冷意。 “是我和他提的分手，也没有什么隐情，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 “还不准我换个男朋友了？” 林笑看着她突然有些怪异的神色，虽然满肚子的疑惑，但终究还是没有多问，叹了口气看向下面。 “你就嘴硬吧，也不知道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难道还是为了看这啦啦队的表演么。” 而在她们聊天的空当，一片鲜艳的红色已经悄然占据了整个赛场的中央。 清一色的红色无袖露脐上衣，紧身的材质勾勒出每个女生曼妙的曲线，配上带细闪的白色超短裙，更是让人引发无限遐想。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柔顺鬈曲的长发被高高地束起，几缕碎发下掩着一对泛着湿气的桃花眸，眼尾缀着细密的金闪，顾盼流转间便能摄人心魄。 她举起手中的花球，右手弯腰抚上腿根处的腿环，勾唇朝着观众席妩媚一笑。 身后的其他啦啦队成员们也纷纷摆好开场pose，压下目光面面相觑起来，眼里却是满满的兴奋。 有什么比已经的老队长重归赛场更加激动人心，毕竟，只有她带领着的那一届啦啦队打败了设计艺术学院的常胜光环，为医学院的她们赢回了前所未有的荣誉。 而这样的她，竟然在几个小时之前突然告知她们，要和她们一起完成这次的表演，并且用1个小时就与她们完美的融合好了全部的舞蹈和队形变换。 “队长，要好好为修白学长加油哦。” “是的是的。” “大家一起努力哦。” 站在前面的叶柠回眸一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表情却有些无奈。 “小可爱们别闹，别让他听见了。” 她可没想让他这么简单的就蒙混过关，留一点小小的惩罚也是必要的。 “知道啦知道啦。” “队长你个傲娇鬼。” 而事实上，在陆修白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全身都紧绷起来，神色有些愕然，连带着先前的冷意也全部消失不见。 她，竟然来了。 还是用这种方式。 身旁的吴念再度用揶揄的目光捅了捅他的小臂，他却无从理会，目光一直落在盯着那个姣好的背影上。 一圈，一圈，将所有的思绪全部变成沉默。 甚至连手心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却见叶柠的眼神越过他，忽视他的所有的表情和想法，如过无人之境般落在了他的身后。 她给音响老师比了个手势，示意表演可以开始。 只是至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向他一眼。 他却开始没由地慌乱。 如同那个夜晚一般。 第四十七章 思绪纷杂的瞬间，音乐响起。 强烈节奏的鼓点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席卷而开，无形的尘雾嗡鸣着空气，却让人连呼吸也没由的屏住。 下一秒，啦啦队里的所有人整齐划一地开始了动作，像是一场宏大的音乐会，花球交叠，鞋底踩地，旋转，踢腿，一切都是圆润如意，恰到好处，辨不出半丝杂音。 叶柠站在最前面，腰身轻扭，动作有力却落着撩人心扉的柔媚，干净利落地卡准每一次的节拍，轻巧地迈着步。 踏着人们颤动的心跳，前空翻，旋转，跳跃，落地成叉，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起身，微微喘着气，澄澈的桃花眸里却满是璀璨夺目的光芒。 如此摄人心魄。 她生而便应该在这般舞台之上。 陆修白望着那个姣好的背影，不知觉之间，手握成拳，青筋根根暴起。 连身体都微微颤抖着。 却压不下那股莫名的躁意。 …… “柠。” 他念着她的名字。 甚至罪恶的想要这般满身光芒的人儿被折断羽翼，关在只属于他的世界里。 想要去了解她的全部。 她所隐瞒的。 她踟躇的。 所有。 吴念小心地望了一眼身边的陆修白，不知觉的打了个哆嗦。 队长的神情越来越可怕了。 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观众席上男生狂热的高呼声打断了。 他们喊着她的名字。 双方的球队也在这样的欢呼声中缓缓进场。 陆修白挂着一向的温润微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但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满是冰冷。 啦啦队缓缓退场，两人交错而过。 却连眼神的片刻交集也未曾停留。 观众席中的女生也不甘示弱，疯狂地晃着手中的横幅和荧光棒，一遍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叶柠。 陆修白。 二人的名字交叠，心却如此渐行渐远。 背道而驰。 第四十八章 刚下后台，就看见一道娇小的身影担心地四处张望，手里还捏着一块印着小熊的白色毛巾。 正是程落洛。 “落落?” 还没等叶柠的疑问出声，就猝不及防的被她扑过来撞了个满怀。 “呜，柠宝宝你怎么了啦，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出了什么事嘛?” “你和修白学长今天都好奇怪。” “还有，你怎么从来没有提过说要参加这次的啦啦队?” “……” “……” 叶柠轻轻拍着程落洛的后背，听着她带着哭腔对自己接连抛来的一连串的疑问，笑的一脸无奈。 “乖啦。” 捧起那张皱着眉眼，扁着嘴巴还挂着泪珠的小脸，叶柠有些歉意。 一旁剩下的啦啦队队员面面相觑后，识趣地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 “队长，你的衣服到时候有空随便还给我们谁就好啦，我们走咯。” “好。” 叶柠朝她们挥挥手，等她们走远后才转过身，再度把程落洛轻轻圈在怀里。 后台一下子安静起来，依稀能够听见体育场篮球在地上弹动的砰砰声。 一下一下，就那么用力的敲在心尖上。 “柠……” 叶柠听见程落洛在她怀里闷闷地出声，少见的没有唤她柠宝宝，只是念着那个单字。 似乎有点落寞。 “我们难道已经生疏了么。” “其实自从你搬出去后，我们吃饭睡觉上课都很少在一起了，我有时候也在想，会不会……” 叶柠猛地打断了她，连带着手上的力道都大了几分。 “落落，我们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疏的。” 话音刚落，程落洛却不着痕迹地挣开了叶柠圈住她的手，抬头看着叶柠，目光灼灼。 “可是柠的烦恼，已经开始瞒着我了。” “不是。” 叶柠有些无力地反驳着，声音很轻，张了张口，皱眉，心中却无可自抑地涌上一阵颓靡。 “这件事情，我只有自己去解决。” “他，来找我了。” 第四十九章 而在体育场的观众席上。 苏晚秋半撑着头，望着下面看似热火朝天的赛场，半眯着眼，露出几分厌烦的神色。 她本就对这种篮球比赛提不起半点兴致，更何况…… 那个视线一直追随的身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从来是战无不胜的临床重点班篮球队，竟然只和口腔班打了个堪堪平手，比分僵持不下。 陆修白。 那个曾经刻在心头的名字。 却成了别人的幸运。 林笑在一旁咔嚓咔嚓地嚼着薯片，表情凶狠地似乎在粉碎仇人的尸体，她伸出手在苏晚秋面前晃了晃。 “比赛够无聊吧，是不是要睡了?”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来看这个，我们回去吧。” “好不好?” 苏晚秋却依旧低着脑袋盯着下面失神，几缕纷乱的碎发落在脸颊边，竟显得她有些颓丧。 “晚秋?” 林笑有些担忧地摇摇她瘦弱的肩骨，望见后者兀地回过神来，眼里却是一片迷茫。 “晚秋，你说实话。” “是不是叶柠，让修白学长辜负了你。” 话音刚落，苏晚秋便皱起了眉，双手紧紧捏住林笑的手腕，力道大的吓人。 “笑笑，我是很讨厌叶柠。” “但我们分开，不是因为她，这件事情我不想再多说了。” “你也不要在外面乱说。” 林笑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苏晚秋会为了这件事情对自己发火，当下便有些委屈。 这可是为了她好。 林笑却是温顺地点了点头，眼底涌上一阵怨恨，拳也不自觉的收紧，微微颤抖着。 叶柠，你等着。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的一言一行一直被斜后方的那个男子尽收眼底。 狭长的丹凤眼微微挑着，露出几分危险的神色，他勾起嘴角，起身，朝着体育馆的厕所方向走去。 “阿柠，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浮木。” “你怎么能妄图别人的救赎呢。” “真不听话。” 篮球场上的比赛仍在继续，在快接近中场休息的时候，林笑突然起身，把手中的薯片丢给苏晚秋，打了个哈欠。 “我先去上个厕所，等会中场休息人多，晚秋你要去么?” 苏晚秋抬头看了她一眼，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似乎很是疲惫的模样。 “不用，我没怎么喝水。” “笑笑你快去吧，我在这等你。” 林笑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叹了口气，拍掉身上的薯片碎渣，朝着厕所走去。 通向厕所的那条走廊很安静，大多数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篮球场上的比赛，依稀的喧闹声变得遥远，只剩下她沉重的脚步声。 哒哒。 林笑的步伐并不快，像是有心事一般。 但最终，她停了下来。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人隐约的人影靠在墙边，恰巧落在光线的阴影处，让人看不真切。 林笑莫名地警惕起来，皱着眉打量起他，却也没敢继续靠近。 “你好。”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某种目的性的胁迫感，那个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你是谁?” 第五十章 林笑甚至不知觉地后退了一步，保持和他的距离，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人很危险。 “我是谁?” 男人笑着把疑问再度重复了一遍，俊朗的面庞因为那对勾起的丹凤眼显得异样的柔美，但却渗着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意。 “当然，我可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叶柠的前男友。” “叫我纪优凡就好了。” 林笑脸上满是是不假掩饰的怀疑神色，甚至又接连后退几步有想离开这里的冲动。 这男的脑子有问题吧，拦住自己就为了说这个。 “这么着急想走?”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好朋友为什么会和陆修白分手么。” 林笑退后的脚步猛地顿住，她抬头盯住他，眼神瞬间变得凶戾起来。 “你知道什么，快说。” 纪优凡皱了皱眉，似乎对林笑毫无礼貌的质问有些不满，眼底悄然滑过一丝冷意却又很快消散。 “阿柠可就比你温柔多了。” 他叹道，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一张照片对着林笑，见后者毫不迟疑地夺过去，然后愣在原地，他嘴角缓缓地勾起一道冷笑。 正是那张原本被吴念拍摄的照片。 当他按下快门的那个瞬间，纪优凡就察觉到了，至于如何从一个醉汉手里拿到一张照片，那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虽然照片因为灯光的原因显得有些模糊，但却能依稀辨认出那张白皙姣好的脸庞。 “这是……学校边上那个很乱的酒吧，邂逅。这个人，是叶柠?” 面对林笑的疑问，纪优凡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将手机重新拿了回来放进口袋。 “阿柠还对我念念不忘呢，而你，不想拆散他们么?” “为了那个女孩。” 林笑瞪起眼睛狠狠地盯着他，捏着拳，沉默了一会，终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开口道， “是她勾引的陆修白?” 纪优凡并未回答，只是低头看着眼前一脸凶戾的女孩笑而不语。 死寂一般的沉默， 似是默认。 “你想让我做什么。” 半晌，林笑松开了死死攥紧的拳，她可没忘记这个男人看她的第一眼，那满是目的性的眼神。 “照片我会发你，至于你要做什么。” “我想，你会比我更懂的。” 第五十一章 赛场上，随着裁判一声哨响，比赛中断进入中场休息时间，观众席上却显得有些沉闷。 “修白学长今天的状态好像不好啊，连连失误了几个球。” “真的，我还以为他们会稳赢呢。” “我猜，修白学长是不是吵架了。” 拉着横幅攥着应援棒的女生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不时在赛场上和观众席第一排游离，甚至拿手比划起什么来。 “那可真是个好机会啊，我老早就看她不爽了。” “若是能趁此机会一举拿下修白学长，那可真是出了口恶气了，每天看着她那故作姿态的冷淡模样，真是恶心。” 叶柠安静地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也正是离临床重点班篮球队休息的地方最近的位置。 她敛着眸，放任那道熟悉的人影落在视线之外的位置，高高束起的鬈发柔顺地落在肩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可恶……” “我要把她们……” 坐在她身旁的程落洛却是气的捏紧了拳头，吓得顾衿喻赶紧一把拉住了她，防止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落落你要冷静，冷静……” 被拉住的程落洛眼泪汪汪地把求助的眼神递给叶柠，后者却只是淡淡一笑，反倒从兜里掏出了只口红。 “有镜子么落落，我补个口红。” 叶柠神色淡漠地抬眼，似乎对后面叽叽喳喳的噪音罔若未闻，精致的舞台妆容还未来得及卸掉，那眼尾拖曳而开的妖冶红色，掩下了所有神色。 “柠宝宝，她们……她们都这么说你了，她们怎么可以这样?” 程落洛气急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但还是泪汪汪地从包包里掏出了随身的小镜子，递给叶柠后，扁了扁嘴巴，好不委屈的模样。 “就是就是，明明别人两口都吵架闹别扭了，她们还不盼点好，真是无聊。” “哎呀好了好了，我的大小姐呀，别哭别哭。” 顾衿喻手忙脚乱地把程落洛一把搂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帮着顺顺气，还不忘摇头晃脑附和附和她的观点。 纵使是程落洛有多生气，也被他这幅手足无措的傻样给逗笑了。 叶柠拿着小镜子不慌不乱地在嘴上描了一个气场全开的正红色，轻轻抿了抿嘴，将口红重新放好，这才偏头朝顾衿喻递了个安心的神色。 “没事，乖。” 她伸手在程落洛头上揉了揉，以示安慰。 “看着吧，一会，会有好戏的。” 第五十二章 篮球队的双方都在赛场边的休息区休息，离观众席的第一排仅仅几步之隔。 早在裁判吹响休息的哨声之后，就有打扮精致的小女生拿着爱的毛巾和水，小跑向自己的男朋友，或者是暗恋的人。 温柔地帮他们擦汗，喂他们喝水，再喂给观众席上的人饱饱的狗粮。 吴念有些鄙夷地扫了一眼那些腻腻歪歪的队员们，不知道队长正在为情所困，还这么大张旗鼓的戳痛队长的心事。 于是，他决定转移一下话题。 “话说，队长啊……这样下去可不行呀，我们和口腔班的比分僵持不下，甚至有几次都被反超了……” “队长?” 陆修白收回了投在某处的目光，面无表情的看向吴念，眼底有着渗人的冷意。 “……” 吴念猛地打了个哆嗦，然后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但这样的沉寂并没有维持多久，一个陌生娇俏的女声有些突兀地出现在他们俩之间。 “那个，修白学长比赛辛苦了……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毛巾和水。” “……”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淡金色的大波浪卷柔顺地搭在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上，长而翘的睫毛下掩着一对澄澈的杏眸，微微颤动间，仿佛就能撒下细碎的阳光。 她的声音温柔而甜美，大方得体的举止也让人生不出半分厌恶的情绪。 陆修白几乎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自从和叶柠在一起后，虽然学校里女生对他的热情不减分毫，但也都知趣的选择了不再打扰，但眼前这个人…… 那个女生小心的将矿泉水瓶和毛巾递了过去，却没有得到回应，敛着杏眸便是漫上了一圈水雾，露出一副谁见犹怜的无辜神色，似乎下一秒便要落下泪来。 “学长……” 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吴念悄悄的附在陆修白耳边说。 “队长，这个好像就是大二那个一直和队长嫂嫂抢校花的那个人，叫……叫什么，沈月瑶。” “虽然听男生说人好像挺好的。” 陆修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随手一拽就将吴念拉在自己身前，另外一只手接过沈月瑶的水塞在他怀里。 “正好刚刚这位吴学长还在抱怨口渴呢，帮大忙了。” “真是谢谢你。” 道谢的时候陆修白挂着温润的笑容，却不动神色的避开了沈月瑶那无辜如同小鹿般的眼神。 还没等她回过神再说几句话，观众席上却突然喧闹嘈杂起来，甚至依稀还有人起哄的笑声。 哒哒哒。 高跟鞋踏在地上，一步一步，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她扬着眸，迎着所有探究意味的视线，笑的肆虐而狂妄，露肩的长裙勾勒出细瘦而柔媚的曲线，精致小巧的锁骨仿若振翅欲飞的蝶。 她缓缓走下观众席，像只骄傲抖落着白色羽毛的天鹅，巡游着自己的王土。 空气似乎瞬间安静了，只剩下细碎的风声。 他的思绪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冷硬紧绷的唇线也瞬间松弛下来，整个世界忽然变得空若无物，只剩下眼前那道耀眼的身影。 迎着荆棘，迎着坎坷， 却总有人山高路远， 为你而来。 第五十三章 沈月瑶低着头，捏紧了裙摆的边角，连手臂都在微微颤抖，神色却愈发的委屈，不知觉往陆修白身后退了几步，泫然欲泣，如同一个受惊而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修白儿。” 叶柠敛着眸低低的唤了他一声，娇媚入骨，嘴边却是极具侵略性的笑容。 她轻巧地拧开手中矿泉水的瓶盖，在所有人面前，印下一道瓶口的艳红唇印，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后，她重新拧紧瓶盖，随手一抛，便是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陆修白的面前。 啪。 陆修白一抬手便接住了那瓶水，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马上打开水喝掉，只是偏过头看她。 目光灼灼，似乎要透穿她的身体一般。 叶柠却直接选择来到沈月瑶的身旁，用力一拽，便将她有些狼狈的从陆修白身后扯出来。 “叶柠你……” 没料到叶柠会如此的粗暴直接，沈月瑶几乎是一个趔趄，身形不稳差点摔在她的面前，小鹿般的眼神里满是慌乱。 “夏天都快过去了，怎么有的莲花还开的这么艳呀。” 慵懒的语调微微上扬，叶柠愉悦地眯着那对好看的桃花眸，嘴边却挂着天真无辜的语气。 听起来刻意而又嘲讽。 饶是像沈月瑶这般的好脾气也是被气涨红了脸，连晶莹的耳垂也落满了粉红色，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声音放软。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给修白学长送毛巾和水，比赛那么辛苦，休息还没有人送水，岂不是很……” 沈月瑶支支吾吾，神色间满是害怕，看起来倒像是叶柠故意找茬一般无理。 “怎么，看起来你倒是比我这个正牌女朋友还要担心咱们家修白儿呀，真是有劳你费心了。” 叶柠低下身子，缓缓的靠近她的脸，在后者一脸紧张的模样下，轻笑着吹了一口气。 “不过，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你知道嘛，见小三，应该涂什么颜色的口红？” 沈月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呆呆地看着叶柠退后一步，慵懒地舔了舔嘴角，眯起眼睛露出不加掩饰的危险神色。 扬起手。 一记响亮的巴掌就那样落在她的脸上。 “叶柠！！” 脸上那般纯白无辜的可怜神色一瞬间崩毁，沈月瑶捂着自己逐渐红肿的左脸，天使般的人儿也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 “你竟然敢打我！！” 神情狰狞可怖，竟宛若恶鬼。 人群一圈圈地围了上来，男生们大多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出声劝阻，甚至还有人为此高分贝的噪音捂上了耳朵。 多年苦心经营的天真娇弱的形象付之一炬，饶是沈月瑶也不禁开始惊慌起来，不知觉退后两步，眼泪就那样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无数视线交错，有质疑，有嘲讽，更多的却是为了满足好奇心的观望，人群嘈杂的厉害，却大都不是怜悯。 竟让这唯一真诚的眼泪，宛若笑话。 “装个天真无辜的样子不坏。” 叶柠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右手，伏下身子蹲在她身旁，眼尾勾起，挂着和煦的笑意，似是在安抚。 “没人想争你的校花，也没人想夺你的地位，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主动招惹上我。” “你知道么。” “肆无忌惮，才叫恶人。” 第五十四章 “我……我没有。”沈月瑶无力地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什么，却只觉得眼前一片片地发黑，人影晃动，声音嘈杂。 世界的一切都恍然在眼前崩塌。 “勾引有妇之夫，在古代。” “可是要浸猪笼的。” 叶柠轻笑道，却见沈月瑶的身体虚晃两下，就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瘫软在地。 “月瑶！！” “月瑶你怎么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还敢打我们月瑶。” “迟早要把你这张狐媚的脸给撕烂。” “……” 先前在观众席上的一众女生们终于挤到了人群的内围，几个人扶起晕倒的沈月瑶，剩下的人情绪激动的指着叶柠张口就骂。 “够了。” “收起你们污秽的言辞。” 沉默许久的陆修白突然出声，冰冷的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怒意，向前两步，便将叶柠细瘦的身体搂在怀里。 “毫无根据地肆意诋毁，你们最好想清楚下场。” “让她们出去冷静冷静。” 身后的篮球队员们纷纷识趣地架着那几个神情呆滞的女生出了体育馆，还顺带将晕倒的沈月瑶送去了医务室。 纷乱嘈杂的人群瞬间静若寒蝉。 一向温润如玉，俊美若神祗的完美男神，竟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失态动怒，那迫人的气场压的所有人大气不敢出，连空气都似是冻上了一圈圈的寒霜。 “修白宝贝儿，太凶了啦。” “你看，都吓到别人了。” 叶柠慵懒的窝在他怀里，偏过头，漂亮的桃花眼勾起，右手抬起，还未触碰到他紧锁的眉头，就被一股大力死死捏住了下颚。 “柠。” 他唤她，眼底深邃若墨的情绪却在汹涌，那般压抑忍耐的样子却让人只觉危险异常。 张了张口，却依旧欲言又止。 瞬息的停滞，他俯身而下，吻住那艳红娇媚的唇，失去了温柔的耐心，竟满是占有的噬咬，直到蔓延出一丝血腥。 “唔……” 听见怀中人疼痛的闷哼，陆修白眼底的神色才陡然消散，冷硬的唇线也柔软下来，薄唇轻抿，勾起一丝促狭的笑意。 “柠，比起口红。” “我更喜欢这里。” 叶柠望着那幽深的眸，却莫名红了眼眶。 命运弄人。 如若用那般天真干净，怀揣一腔孤勇，美好单纯的模样遇见，温柔的人，就会有一个温柔的结局吧。 在变得，如此千疮百孔之前。 周围的人群悄声的散去，出去的篮球队员也陆续回来，中场休息结束的哨声响起，陆修白才缓缓松开圈住她的手。 “要赢。” “我在家等你。” 叶柠轻笑着指了指他唇上残存的红印，桃花眸里水光潋滟，更显得眉目深艳，楚楚媚骨。 片刻的晃神后，陆修白依旧是以往清冷温润的模样，所有的隔阂破碎后，已是动容。 “好。” 你是六月檐下雨， 也是心上惊鸿。 在所有事情消散后，却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那道幽深冰冷的目光，捏紧的拳发出骨节的摩擦声，似是所有的幻梦破碎。 你不该如此幸福的。 你忘了么。 第五十五章 比赛重新开始，只是一会儿，赛场上的局势就开始迅速逆转，陆修白接过吴念传来的球，转身起跳便是一个三分。 Clea shot（空心球） 比分瞬间追平，观众席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另一边，苏晚秋望着身旁明显有些魂不守舍的林笑，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顺带把先前的薯片放在她的怀里，林笑却依旧没回过神来。 “笑笑？” “怎么去上个厕所就跟丢了魂一样。” 苏晚秋满脸的担忧，对上林笑明显有点敷衍的眼神，心里更是疑惑。 “没有……没什么，在想些事情。” 林笑抬起头，突然伸手紧紧握住苏晚秋的手，才发觉她的手腕纤细瘦削，仿佛大力之下便会断掉。 联想起刚刚沈月瑶的结局，林笑还心有余悸，她知道，如果让晚秋一个人对上叶柠的话，是根本毫无胜算的一件事。 苏晚秋有些空茫的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因为灯光显得苍白，青灰色的黑眼圈让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靡，哪有以前和陆修白在一起天真幸福的模样。 既然她不愿告诉自己真相…… “晚秋，我会帮你的。” “一定。” 林笑低着头，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一般，连身体都颤抖起来，张了张口，声音却低沉而嘶哑。 “柠宝宝，就要走了么，不等学长打完？” 程落洛有些焦急地拽住叶柠的袖子，天知道刚刚那会她有多么心惊胆战，要不是顾衿喻拦着她，可能她早就冲上去…… 嗯，添乱吧。 “闹了这么大事，我可不想留在听那些闲言碎语。” “安心啦，我对他有信心的。” 叶柠低下身子捏了捏程落洛的脸，轻笑起来，又偏头看向一旁逐渐变得成熟稳重的顾衿喻，点了点头。 “金鱼，好好照顾落落。” “我就先回去给修白宝贝儿准备庆功宴了。” 刚踏出体育馆，便只觉空气中泛着一股阴郁的潮湿，微风掠过，鼻腔内便满是雨丝中掺杂的土壤的咸腥味，天空沉抑，蒙着化不开的灰，翻涌之间，将最后一缕和煦的阳光湮灭。 叶柠从包里拿出先前的那把太阳伞，撑开，计划着接下来的路线，先去附近超市买晚饭的食材，再买些小鱼干，顺道去那条河边看看那只产仔没多久的流浪猫。 那只猫妈妈还是前不久她和陆修白在河边散步的时候发现的，刚产下仔虚弱的它，还是弓起身子对他们发出攻击般的叫声。 算算篮球赛最后一场的时间，到家应该刚好。 十月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小雨淅沥，让原本愉悦的心情也有些压抑起来。 叶柠微微皱起眉，步伐微微加快了些，不知为何，总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回头一望，街上人影稀疏，三三两两，倒也没什么异常之处。 大概是错觉吧，她想。 第五十六章 待叶柠大包小包提着食材来到河边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天色愈发的阴沉，直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环视一圈后，叶柠选择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河边围栏的一个角落上，自己则带着那包小鱼干顺着楼梯走下去。 似乎是察觉到人的动静，楼梯转角处传来几声威胁般的猫叫。 叶柠不禁有些失笑，脚步放缓了些，没一会便看见一只毛发凌乱，黄白相间的母猫，弓起身子，瞪着她十分紧张的模样。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啦。” “亏我上次还给你搭了个窝。” 叶柠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手里装小鱼干的袋子，母猫循着食物的香味一点点靠了过来，最后在她的身上嗅了嗅，这才放松下来。 “发财，乖。” 她伸手揉了揉母猫毛茸茸的脑袋，见它舒服的眯了眼，还顺势在自己身上亲昵的蹭蹭，所有的不愉悦也都一扫扫而光。 “真是个贪吃鬼。”叶柠轻笑一声，提着小鱼干便朝着发财的小窝那里走。 那是一个几块石头搭成的简易猫窝，里面还垫着厚厚的干草，借着楼梯转角处的遮挡，倒也干燥舒适。 喵。 发财轻轻的叫了一声，便轻巧地跳了进去，似乎是在喊叶柠看看它的宝宝。 叶柠将干鱼小心地放在了小窝的角落处，蹲下身子，便看见几只毛发稀疏的小猫趴在发财身边，睡的正香。 “发财，你要多吃一点哦，别让小宝宝们饿着了。” 发财乖巧地叫了一声，似乎听懂了，叼起一旁的干鱼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趁着发财吃鱼的空档，叶柠偏头望向一旁的青石河，淅淅沥沥的雨丝带起淡淡的水雾，青色的水面上满是朦胧氤氲。 本应是良辰美景，叶柠却远远地听见了几个脚步声，在这偏僻的河边，下雨的时候，不同于过往行人的脚步，分明是有目的性的朝着一个地方缓缓靠拢。 叶柠半眯起眸，心中顿时了然几分，迅速从口袋里拿出电话，按下快捷拨号便拨了出去。 可还没拨通几秒，一块大石头奔袭而至，手机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连带着滴落几点鲜血。 “你们想要什么。” 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五个混混模样的人，叶柠缓缓的站起身来，环视一圈，却没有发现什么可以防身的器物。 不知觉退后两步，却猝不及防被躲在后方的第六人冲上来扼住了脖颈，瞬间的窒息感让叶柠眼前一圈圈发黑，挣扎的力气都弱了几分。 似乎是察觉到了叶柠的危险，一道黑影直扑上来，张口便狠狠咬在那第六个人的腿上。 “发财……不要，快逃快……逃。” “哪来的死野猫，快把它搞死。” 身后人发出吃痛的闷哼，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叶柠抬脚便拿高跟鞋的跟狠狠砸在那个人的脚上，用力挣开了他的手。 “可恶。” “抓住她！” 可还没跑远几步，就被后面的几个人追上，狠狠的推倒在地，叶柠的头撞在地上的一块石头上，鲜血汩汩而流，模糊的视线里，只隐约看见有人用脚使劲碾着那个小小身影。 耳边满是凄厉的猫叫。 心脏像是被突然撕裂一般的疼痛，叶柠挣扎着起身，眼中竟满是凶戾，额间的血一滴一滴顺着脸落下，淋湿的长发黏在青紫的肌肤上，像极了恶鬼。 “不好意思小姐。” “我们也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把她衣服给我扒了。” 第五十七章 面对不怀好意走上来的几人，叶柠却依旧失了神一般地盯着旁边的那个小小的一团。 满眼血肉模糊，就那样随意丢弃在荒芜稀疏的草堆旁。 她的记忆却还停留在上一瞬，发财亲昵的任她抚摸，眯着眼睛舒服享受的样子。 罪无可恕。 撕拉。 几声淫邪的笑意夹杂着衣物粗鲁的碎裂声，瞬间暴露于空气中的冷意让叶柠瞬间回神。 她欲挣扎，身旁的两人便低下身子死死禁锢住她的四肢，一个人拿起手机开始录像，剩余的人便从那条露肩长裙的裙摆开始撕扯。 似乎想尽情欣赏她无望挣扎的模样。 “老大，这妞不错哦。” “白白嫩嫩的，这般的美人就这样暴殄天物可是有点浪费了。” “要不……” 一旁的瘦弱男子发出奇怪的笑声，眼神死死盯着那不断裸露出的白皙肌肤，手里却在不断用力。 如果能让这曼妙修长的人儿留下斑斑暧昧的痕迹，每一寸，每一寸都…… 站在中间的那个黝黑壮硕的男子却打断了他的幻想，冷然道，“快点把她的衣服给我撕掉，把拍的视频发到网上，其他的事情你若想做，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女的是谁呀。”另外一个高一点的男人小声问道。 叶柠猛地抬眸，视线直直地和那个黝黑壮硕的男人对上，她竟然嫣然一笑，艳红的唇勾着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落。 “拜托你们的人，我知道是谁了。” 她敛眸轻笑，扫过那褴褛破碎撕过腿根的衣裙，连细瘦纤弱的腰身都若隐若现，身下便是河边凌乱的石碓，只是偶尔掺杂的玻璃碎渣将她划的血痕满身。 不像是路途偶遇的地痞流氓，如此有针对性的为她而来，甚至不惜一路尾随行踪，寻求下手机会，并不实质的**，或者说，只是目的性的糟践自尊，还要录视频发在网上。 真是让人熟悉的做派，一贯一针见血的刺中她最深的软肋，毫不留情地剥离所有保护的外壳，将她粉碎。 “哦？”那个男人露出惊讶的神情，但分明没有半分慌乱。“知道了又如何，你以为你今天可以逃得出这里么。” 叶柠自嘲的笑笑，面色却依旧镇静自若，手上挣扎的力量突然加大，一个翻身，猝不及防间便从他们的禁锢中挣脱开来。 右手迅速死死捏住身旁的那块半掩在石碓里的尖细玻璃碎片，这种在河边随处可见的废弃垃圾，竟成了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将锋锐的断面用力地抵在脖颈的一侧，退后两步，踩在那冰冷的河水之中，轻笑起来。 锋锐的玻璃割开她细嫩的皮层，其下的动脉有力的搏动着，一下又一下，充斥着左心室的温暖，竟让她如此的心安起来。 “想必，你们手下还没出过人命吧。” “只是不知道天网恢恢，你们是拿钱心安，还是拿命要紧？” 叶柠的脸上满是血污，却依旧掩不住那双明亮潋滟的桃花眸，声线勾人而轻佻，似是耳边魇魔的轻语。 她只是淡淡地盯着他们，只是眼底渗出来的冷意和疯狂却让人毋庸置疑她的决心。 第五十八章 几个资历浅的混混却已经开始慌了神，丢掉手中衣物的碎片后，不知所措的把视线投在那个黝黑壮硕的男人身上。 “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猜对你的名字。”叶柠再度退后两步，冰冷的河水瞬间没过她的小腿。 片刻之后，迎着叶柠的目光，那个男人上前，压下神情中的一丝不自然后，划开凶戾的笑容。 “你这是在拖延时间。” “十五分钟而已，你还真的期望会有谁出来救你不成？” “而且……” 那个男人露出得意的神情，一步步逼近，顺便晃了晃手上已经录好像的手机。 “该做的事也已经做完了，可惜没能全部撕掉，你死或者不死也好，谁又会知道呢。” “再说，你真的敢死么。” 叶柠望着眼前男人轻蔑的笑容，他们之间，已是近到一伸手的距离，她神情却突然放松下来，露出诡异的笑容，抬手一指。 “纪彦。” “忘了告诉你，那边……有，摄像头哦。” 一瞬间的惊讶和恐惧让男人瞬间朝着叶柠所指的方向看去，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就感觉到脸上一阵剧痛。 “啊！！” 叶柠捏着玻璃碎片的手飞速从男人的脸上划过，狠狠地刺进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的手腕里，手松的片刻，她抢过了手机，抬脚用高跟鞋狠狠踢中他的下身。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当后面的几个人反应过来时，就只听见那个男人的惨叫，然后缓缓跪倒在浅滩的河水里。 叶柠没有再犹豫，一个翻身就跳下中央最湍急最深的河水，深青色的河面留下一圈血色，再无痕迹。 只是之前她手指的那个方向，什么都没有。 剩余的混混还想继续跳河去追，但岸边突然传来人群急促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大声找寻什么的呼唤。 他们吓的只能逃跑。 而在那湍急的河水中，叶柠细瘦的身体沉沉浮浮，强烈的窒息感几乎要将她压碎，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只能任由水流裹挟着漂浮，而刚刚情急之下，她还呛下了一大口水。 肺部的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开始咳嗽，残存的最后一丝空气也化为气泡消失。 她不会游泳。 眼前一圈圈的开始泛黑，身体也逐渐冰凉，只是疼痛似乎深入骨髓，但却不能唤醒她逐渐游离的神志。 一切反而变得轻松起来。 她并不是毫无牵挂的人。 但此刻，她却快要死了。 第五十九章 在此之前，陆修白一行人赢了比赛后，照例在隔学校两条街的一家冷饮店庆祝。 “队长，我跟你说，真的没有比打完比赛再吃一大碗冰淇淋更过瘾的事情了。” 吴念换了身简单的白Ｔ，此刻正搭着陆修白的肩哈哈大笑，另一只手捏着冰淇淋的小勺，却还神采飞扬的和其他队员比划着。 “哇，你们不知道，队长最后那几个球简直是帅炸了，连续抢板几个，他们球都没挨到一个。” “那个脸色真的是绝了，哈哈哈。” 旁边那个瘦高的队员却揶揄地肘了吴念两下，抢过他的勺便塞了一大口冰淇淋进口，含混不清的喊道。 “你还说，要不是你昨晚喝醉了影响发挥，哪会让队长那么辛苦。” “啊！”吴念嚎了一声，痛心疾首的揍了他一拳，“你个混球抢老子的干嘛，你没有啊。” “……” 在他们谈笑扭打的空当，陆修白却是无奈的笑笑，搅了搅面前的一杯卡布奇诺，偏头看过窗外。 乌云荫蔽，小雨淅沥。 他却没由的一阵心慌，就像是某个地方猛然缺失了一块，瞬间空落出无可抑制的冰冷。 彻骨冰寒。 “队长？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诶。” 吴念担忧地探身过来，连勺子也丢在一边，陆修白却站起身来，撑在桌上沉默了一会，敛着眸，连带着轮廓都如此冷硬起来。 “怎么了队长？” “就要走了么，喝完这杯再走吧。” “是不是嫂子催了？” 队员们你一言我一嘴的开始猜测起来，声音却越来越小。 “……”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预感一般，他的手机在桌上猛的开始震动起来，带着某种不容迟疑的急促。 却又在陆修白拿起手机的瞬间，无声的被掐灭了。 屏幕安静地亮着，方圆的字体赫然写着。 柠。 陆修白从未像如此这般的跑着，冰凉的雨水顺着脸侧滑下，身体却浮着难耐的燥热，周遭的景物飞速的后退，他头一次生出了如此暴戾的情绪。 那种深切的失去感。 让他焦急的想要将所有阻碍的东西毁掉。 【修白白，如果我有一天不见了，你……】 【我会找到你。】 【不管在哪。】 第六十章 “嫂嫂通话的定位应该就在附近。” “队长，这边，从这边可以抄近路下到河边。” 吴念跟在陆修白后面有些费力地跑着，一边喘着气，一边指着身旁那条依稀被几棵树挡住的小道。 “好。” 石质的楼梯很简陋，甚至于人踩上去都会扬起厚重的尘雾，陆修白却是丝毫没犹豫，屏着气就冲了下去。 视线很快开阔了起来，可还没走两步，前面不远处就传来了几声男人的惨叫，和什么东西掉进河里的闷声。 “不好。” “队长嫂嫂……啊不，叶柠你在哪里？” “叶柠——” 身后的队员们很快跟着吴念一块大声喊着叶柠的名字，眼尖的他很快看到前面聚集着一群混混模样的人。 看见他们来了，那群人竟然吓的四散开来。 一眼看过去，却是没有叶柠的身影。 陆修白飞快地扫了一眼倒在浅水滩流血惨叫的男人，回头对着吴念冷声道。 “看着他，报警，剩下的人去追那几个人。” “一个都别让他们逃了。” 吴念还没来得及应下声来，就看见陆修白一个猛冲跳进了水里，平静的水面再度扬起一层水花。 黑。 很黑。 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所有的感知都在一点点的被剥离，冰冷，痛苦，窒息……一切的一切都在那逐渐升腾而起的倦意中无声地湮灭。 睡吧。 母亲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哼着某首不知名的歌谣。 午后安静的风，沉寂的阳光，摇晃不止的风铃，孩童们的欢闹声，陈旧的书香，空旷明亮的房间，以及空气中欢愉的尘埃。 她似是做了一个梦。 一个遥远而真切的梦境。 木质的大床，纯白的垂纱，床头的花瓶里还插着几只挂着露水的栀子花，娇嫩欲滴。 她半倚在床边，一道虚幻但却温暖的阴影缓缓覆盖了她。 逆着光。 她却对他笑。 “叶柠！”“叶柠！” “队长，嫂嫂她颈动脉搏动消失了。” “先打120,我来心肺复苏。”“１,２,３……” 胸腔上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让瘀滞在肺内的水被瞬间挤压而出，她几乎是反射性地剧烈咳嗽起来。 每咳一次就不断的有水从嘴角溢出，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如纸，嘴唇也是乌紫一片。 “嫂嫂把水吐出来了，太好了。” “队长，快，快人工呼吸，嫂嫂神志还是没有恢复。” 当新鲜温暖的气体逐渐充盈干涸的肺床时，所有的剧痛都逐渐地褪去，耳边忽远忽近地响起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如此沉稳而有力的，一次又一次。 拉拽着她远去的意识。 “柠。” 咚咚。 停搏的心跳兀地鲜活起来，将重新变得温暖的血液泵至全身，眼前的黑暗也慢慢散去。 逆着光，竟是那道熟悉的轮廓。 她突然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摆脱掉最后一丝窒息感之后，空气也变得如此甜美。 “……心跳恢复。” “……呼吸恢复。” “柠，醒醒。” 叶柠循着声音，有些费力的睁了睁眼睛，直到眼前的那道身影变得清晰起来，一笔一划，都曾是刻入心骨的眉眼。 “修白……” 张了张口，声音却如此的嘶哑低沉，小声地似乎能被风吹散。 还没等她挣扎着把话说完，身体就猛的被攥进了另一个灼热的身体，但她却能感受到他的颤抖。 第六十一章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疼。”叶柠微微嘤咛一声，待陆修白有些慌乱的松开她之后，低下身子，轻轻地将头抵在他的肩窝，拍了拍他的背。 轻笑道，“我知道你会找到我的。” “只是千算万算，竟败在了不会游泳这件事情上。” “让你担心了。” 陆修白望着眼前如此狼狈的人儿，满身的血痕因为浸水而变得发白，伤处的皮肉触目惊心地往外翻着，露出其下同样变得淡色的肌层。 一股汹涌的暴戾情绪兀地涌上了心头，连带着全身的青筋根根暴起。 “这些人，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陆修白偏头看向另一边被制服的6个人，眼底满是压抑不住的危险神情。 “柠，你看一下，是不是这些人，有没有被漏掉的。” 叶柠只是堪堪扫了他们一眼，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晃了晃手里一直攥着的手机，屏幕逐渐亮起，似乎并没有因为浸水而坏掉。 “这是他们拍的视频，剩余的事，交给警察吧。” 陆修白小心地扶着叶柠起身，她的视线瞥过那个被她重伤的男人，此刻他正被吴念反扣着压在地上，脸上的血痕狰狞可怖。 “是他让你来的吧。” 话音刚落，纪彦却是不屑的啐了一口，黝黑的脸庞上满是疯狂的笑意。 “狗娘养的狗杂种，要不是被你这个臭**阴了，老子早就把你……” “啊！！！” 淫秽的脏语说到一半就变成了尖锐难听的惨叫。 吴念松开了用劲踩住他下身的脚，两肩耸了耸，笑的一脸痞气。 “不好意思，脚滑。” 叶柠没有再分出心神看他，而是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一边的草丛里，一片血肉模糊之中，竟再也找不出原来的模样。 “是我连累了发财。” “它为了保护我……” 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小猫的叫声，忽远忽近，似乎是饿了。 她的声音猛地一颤，即使是满身血痕也未掉过一滴眼泪的她，此刻竟然瞬间就红了眼眶。 “我们把小猫领养回家吧，让发财安葬在这。” 陆修白一伸手便将她反身抱在怀里，再也于心不忍让她看见如此残忍的景象，轻拍着背柔声道。 “放心，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耳边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越来越响，陆修白却只觉得怀中的人儿一点点地软了下去，满眼的疲惫。 他轻轻的顺过她脸边的碎发，露出她安详的睡颜，温柔的神色一点点淡去，唇线危险的紧绷着，侧脸缓缓勾勒出冷硬的轮廓，连眉眼之间都满是冰冷。 心里那道不祥的预感并没有消失，反倒愈演愈烈。 “倒不如看看，谁更胜一筹吧。” 第六十二章 熟悉而又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挥之不去，空旷简洁的单人病房里一片死寂，氤氲的黎明依稀染上天边，照出四周惨白色的墙壁。 吊瓶里的水无声地落着，泛着刺骨的冰冷。 哒哒。 门被轻声地推开，刻意放慢的脚步缓缓停在了床头。 床边守着的人若有所感的抬起头，动了动被枕麻了的手臂，一双冰冷的眸注视着来者。 待看清后，目光却又放松下来。 顾衿喻提着一袋子早饭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望了眼在床边守了一夜的陆修白，面露忧色。 “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晚上医生检查了也说伤势不算特别严重，只要好好休息恢复，一切都会没事的。” 他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是怕吵醒了床上睡得不**稳的叶柠，惨白病态的身体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如此触目惊心。 “没事。” “你也早点带程落洛回去休息吧，陪在医院帮了我们这么多忙，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陆修白脸上依旧挂着温润优雅的笑意，依稀的日光颤落在他的睫毛上，却也掩不住眼下的一片青灰。 似乎只剩下了那完美精致的外壳，俊美若神祗。 真正实质的内里，却早已鸿飞冥冥。 “大姐大也帮过我们很多，做这点事情不算什么的。” “只是……” 顾衿喻转身将窗帘轻轻合上，挡住了逐渐明亮起来的光线，说着说着却沉默了下来。 “只是？” “我觉得这件事情不是偶然发生的，一定是有什么人……” 陆修白的笑意陡然冷了下来，身侧席卷开来慑人的压迫力，连带着唇线危险的绷紧起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 “而且他不会轻易罢休的，具体的事，我还要等柠醒来再做决定。” 顾衿喻点了点头，望着病床上虚弱的叶柠，有些唏嘘起来。 大姐大，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咱们学校的温柔男神都快变成冰山男神了，站在他身边真的是格外的冻人…… 第六十三章 “不好了！！” 还没等顾衿喻继续天马行空的想下去，伴随着一声慌乱的尖叫，病房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砸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巨响。 陆修白皱起眉看向气喘吁吁跑进来的程落洛，顾衿喻见状赶紧跑过去拉着她到一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落落，小声点啦，大姐大还没有醒呢。” 程落洛拼命摇了摇头，依旧一副急切的模样，小脸都憋的通红，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 “不是……我不是故意吵到柠宝宝的，实在是……” “大事不好了。” “你们快看看我们学校的校园论坛，里面都炸开锅了。” 顾衿喻一边拍着程落洛的背帮她顺顺气，一边一脸疑惑地打开手机看了看。 “嗯？论坛里怎么了……么，啊？？？这里面这些人都在乱说些什么！” 陆修白沉着脸走过来，拿过顾衿喻手里的手机，看了两眼身体便僵硬下来，眼底里的怒意瞬间汹涌起来。 校园论坛排名第一位的热议就是，惊天大爆，大二冰山女神私生活奢靡**。 点进帖子一看，是一个匿名小号发的爆料，称此人与学校男神的恋情大有隐情，竟是第三者插足，不择手段勾引男方，威逼利诱逼走女方达到目的后，还私下与前男友在最乱的酒吧里幽会，最劲爆的是同时与几个小混混公然玩脱衣py。 文章的后面附了好几张照片，有叶柠和纪优凡在酒吧幽会的，有苏晚秋当时满身伤痕的，有叶柠当众欺压沈月瑶的，有叶柠和陆修白亲昵的，还有一张模糊的，但依稀能看见是叶柠被几个混混压住撕衣服的照片。 陆修白望着最后一张照片，脸黑的仿佛要滴出墨来，身上青筋根根暴起，捏的手里的手机咯吱作响。 “有人，当时就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发生。” 程落洛一边翻着帖子下面的评论，眼眶就这么一圈圈红了起来，身体颤抖不止。 “怎么……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人，长见识了，亏我之前还仰慕她来着，哎呀，真是瞎了眼瞎了眼。】 【这样的人怎么能配的上我们的修白学长。】 【这么垃圾的人怎么不去死。】 【说真的，上次去酒吧好像真的看见一个和她很像的人，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恶心，渣女。】 【这样的人还有脸欺负当众欺负我们家月瑶，恶毒无耻，长这么大就没点良心的么。】 【她这样，是不是爬谁床都可以，搞得我都想试试滋味了。】 【这个和小混混搞就过分了啊，怎么不便宜便宜我。】 【诶，你们说，她会不会染了什么性病，治不好才来学医的啊。】 【……】 陆修白沉默着走到叶柠的床边，眼底的汹涌却一点点平静了下来，深邃的彻底，像一个不见底的黑洞。 心底的阴暗破土出黑色的枝桠，一点点爬满仅剩的仁慈。 在他几乎沉溺的瞬间，兀地撞进了一对干净空芜的瞳眸，澄澈的宛若高山落下的雪水，冰冷澄澈，却又毫无杂念。 叶柠抬手抚上了他紧皱的眉头，眼尾挑起，勾唇便是嫣然一笑。 “修白，这样的表情可不好看。” “有你在，我便不会怕。” 第六十四章 “傻子。” 闻言，陆修白的眸色深了深，伸手便将叶柠大力地拥入怀里，下颚轻抵着她的头发，笑得温柔。 “我们……我们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程落洛见状也赶忙走过去牵住叶柠的手，声音颤抖，说的信誓旦旦，顾衿喻也快步走过来，轻轻揉了揉程落洛的脑袋，递给陆修白一个坚定的眼神。 “不要看他们乱说，我们到时候找齐证据再发个澄清，应该……就没有太多问题了。” “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为什么要一股脑地栽赃在柠宝宝的身上。” 程落洛有些执拗的扬着脑袋，似乎是不想让眼里打转的眼泪流下去。 叶柠抿了抿苍白的唇，似是有些疲倦。 “真是让人怀念。” “三年前，他用如此手段对我，三年后，还是如出一辙，他可真是一点没变。” 她轻轻的笑了声，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眼底露出点执拗而疯狂的神色来。 直至环着腰身的双臂猛的收紧来，叶柠这才幽幽转醒，娇怨的嗔了陆修白一眼。 “弄疼我了。” “想他的事想的那么入神？” 陆修白压下身子来与她对视，眸色深沉，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颚，眼里满是霸道的占有欲，连带着声音都生硬起来。 见他一幅极其不悦的模样，叶柠不禁有些失笑。 “吃醋啦？” “我是在想怎么把他碎尸万段呢。” 叶柠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神情凶恶，见陆修白还是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模样，这才想起。 自己似乎还没有好好和他解释以前的事呢。 瞥了一旁悄悄背过身去的顾衿喻和程落洛，叶柠换上了一副乖巧的模样，立起身在陆修白的唇角蜻蜓点水般地印下一吻。 “想蒙混过关？”陆修白微微挑眉。 “以前的事说来话长，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一定好好和你说。” 叶柠软下声来，拽着他的衣角摇了摇。 “还是先说正事吧。” 听到正事两字的顾衿喻倏地拉着程落洛转过身来，刚想抱怨一下被喂狗粮的残忍，望见陆修白和煦的微笑，只得悻悻地咽了回去。 “大姐大，有什么我和落落能帮忙的嘛。” 叶柠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群小混混的老大叫纪彦，是纪优凡的表哥，从小学习不好，但家里有点小钱，长大后便在这边的道上混，有点名气。” 陆修白微微讶异地抬眼看她，却只换来叶柠一个自嘲的苦笑。 “他肯定也没有想到我会认识他表哥吧。” “一个，曾经被无意提起的人。” “当时我为了多了解他一点，可是把他的家底都摸了个遍。” 叶柠努力想让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可嘴边的笑容还是很难看，失神片刻后，陆修白握住了她的手，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毕竟，当众揭开伤疤可不是什么， 能够令人愉悦的事情。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就是就是，这没什么的，大姐大你继续说。”顾衿喻也在一旁附和。 叶柠轻应了一声继续说。 “我小时候练过防身术，那一脚可踹的不轻，还是用高跟鞋踹的，只是可惜了，如果他能够帮我们作证的话……” “可以。” 陆修白打断了她的话，眉毛微微挑起，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交给我处理就好。” “那事情就好办很多。”叶柠勾起嘴角笑了笑，转头看向顾衿喻和程落洛。 “金鱼，我没记错的话，你电脑很厉害？……” “落落……” “……” 第六十五章 另一边。 在学校附近的公园里，有一片干净澄澈的湖，叫明湖，旁边就连着一个大广场，叫做明湖广场。 平日里便人烟喧闹，熙熙攘攘，是周边人散步休闲的好去处。 而此时，一个树荫下的木质长椅上，正坐着一个人。 白皙的侧脸在阳光下恍若透明，细长的丹凤眼半阖着，似是在细细品味着午后的慵懒时光，鼻梁高挺，脸部线条柔软妖冶，却又渗着骇人的阴冷。 纪优凡望着眼前纷纷扰扰的人群，目光有些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手边便是一听开过的咖啡，瓶身上还挂着细密的水珠。 这样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竟传来女孩子们的娇笑声。 “晚秋你看，那边的那个小孩子多可爱，脸肥嘟嘟的，好想让人捏一把。” “是啊，超可爱的。” 林笑挽着苏晚秋的手，远远地从广场的另一头走来，此时正伸手指着旁边那群正在玩耍的小朋友们，开心的笑着。 “笑笑，你看那边还有人放风筝，我都好久没有放过风筝了。” “今天的天气也很适合放风筝呢。” 苏晚秋望见不远处的天上飘着几只小巧可爱的燕子风筝，便也想拉着林笑去广场的商店买一只。 早上才知道校园论坛里闹得翻天覆地的事情，不想呆在学校里被人追问情况，这才和她一起到这明湖广场来散散心。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苏晚秋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心情竟这般的轻松的起来。 虽然不得不有些罪恶的承认，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树大招风吧，她想。 “好啊好啊，我们也去那边买一个吧。” 林笑显然也对放风筝这件事情极为感兴趣，连忙拉着苏晚秋便往商店走去，只是走着走着。 一个熟悉的身影撞进了她的视线。 “……！” 林笑猛的停住了脚步，神情有些慌乱，一把拉住还在往前走的苏晚秋，声音都生硬起来。 “啊……啊，晚秋，我们别走这边吧，这边太阳大，我们往那边绕过去吧。” “啊？”苏晚秋显然是有些疑惑。 但还没等她开口问什么，一道慵懒阴冷的声音便在她们俩的耳边响起。 “怎么，林笑，还要躲着我了？” 林笑的身体瞬间就僵住了，强撑镇定地望向眼前的人，纪优凡正挑着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对着她俩笑，宛若妖孽。 第六十六章 苏晚秋的目光在男人和林笑之间不断游离，手也有些不知所措地攥着，但当视线触及到林笑惨白的脸色时，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咬了咬牙，一转身便挡在林笑的身前，语气不善。 “你是谁？找笑笑做什么？” 面对如此弱不禁风的阻拦，纪优凡却只是眯起眸子愉悦地笑了起来。 “当然只是友好的交谈交谈。” “别紧张。” 他轻压下身子，吐出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眉间，眼前的人儿娇小玲珑，是一伸手便能揽入怀中的距离。 明明自己也害怕的要命，却还如此倔强的挡在身前。 那样的眼神，他欢喜极了。 ——欢喜到，想要将这样的人儿一点点碾碎。 “你……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苏晚秋分明看见了他眼里那般露骨的眼神，背脊一阵发凉，神情慌乱地偏过头去，抓着林笑往后退了几步。 “这里是公共场合，你……你不要乱来。” 她甚至觉得这样的眼神无比的熟悉，似乎在哪，她也曾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过。 林笑死死的咬住下唇，眸中的神色明灭不定，她甚至都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她一时冲动做了那样的事，匿名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在叶柠身上，还上网买了水军刷屏，但把柄却实实在在地捏在他的手上。 他可以完全的置身事外。 但她不行。 “你想干什么？” 半晌，林笑伸手捏住苏晚秋的手腕，走到她的身侧，背后却早已冷汗淋漓，她强压下身体的颤抖，抬眼问他。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瓜葛了不是么。” “当然。” 纪优凡不可置否的挑眉，俊朗阴柔的面庞上逐渐爬满了玩味之色，他偏过头看向苏晚秋，轻声道。 “想必这位可爱的女孩就是那位的前女友吧。” “久仰。” 话音刚落，他却倏地抬手捏住了眼前人儿的下颚，力道之大，甚至肉眼可见地现出一圈青紫。 “啊……” 苏晚秋拼命抓着他的右手想要挣开，但除了下颌骨不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之外，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林笑也冲过来想要制止他的行为，却被纪优凡毫不留情地伸手一扫，便狠狠摔落至地。 “不……你不能这样。” “你毁了叶柠，不能再毁掉我的晚秋！！” 顾不得浑身疼的快要散了架，林笑依旧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大叫着朝纪优凡扑过去。 对，这里是公众场合，他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只要再大声一点，吸引别人注意到这里…… “纪优凡！！” “放手！” 下颚被人狠狠向上捏着，一圈圈收紧，剧烈的疼痛，气道被拉扯的窒息感让苏晚秋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她只能隐约看见一对满是血丝的瞳眸。 既凶戾又悲伤。 亮着獠牙，却如此的无助。 ——你这是在怜悯么？ ——用这张脸做这样的事情，真是恶心。 在苏晚秋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的那一刻，纪优凡突然松开了手，周围的路人因为林笑的喊叫逐渐围了过来，甚至有好心人将林笑扶了起来，开始对暴怒的他指指点点。 “这人怎么这样啊。” “对女孩子家家的这么粗鲁。” “再动手我们报警了啊。”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么。” 第六十七章 苏晚秋虚弱地撑着膝盖，剧烈的咳嗽起来，喉咙也涩疼的厉害，好像快要裂开一般。 “晚秋，晚秋！” “你没事吧。” 没有了他的阻拦，林笑满脸担忧地快步冲过去，一边拍着苏晚秋的背帮她顺气，一边凶狠的瞪着纪优凡，全身警惕起来。 似乎他只要再做什么，她就要冲上去和他拼命一般。 纪优凡却只是低头望着自己的手，细瘦白皙的手指没有一丝赘肉，骨节分明，修长精致，宛若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却兀地沉浸在某种回忆里。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我真是瞎了眼为什么会看上你 ——我告诉你，就你这样，你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再爱你 ——所有人， ——所有人最后都会背叛你，离开你 记忆中的那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如此狰狞恶毒地咒骂她，小巧可人的脸上满是血痕，殷红的液体滑过脸侧，落在下颚那骇人的大片乌紫上，慢慢滴落。 “呵。” “阿柠会爱着我的，她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 “对不对，忧。” “你诅咒不了我的。” 纪优凡低声笑着，态若癫狂，再也没有回头看苏晚秋和林笑一眼，拨开人群，就那样慢慢走远。 苏晚秋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心竟然猛地抽疼起来。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你愿意，成为一个温柔的人么。 警察局。 嫌疑犯拘留处。 陆修白隔着眼前透明的玻璃，看向房间内带着手铐坐在凳子上的黝黑男子，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桌台，却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那个黝黑壮硕的男子沉不住气，将手铐往凳子上一砸，神情暴怒地站起来。 “你他妈来探视我就是过来看我笑话的？” 面对如此脏语，陆修白仍是面无动容的盯着眼前的男子，嘴边挂着温润的笑容，似是毫不在意。 相较于他的暴怒失态，和煦亲和的陆修白倒显得他如跳梁小丑一般。 讥讽可笑。 纪彦瞥了一旁神情严肃的看守警察一眼，后者正全身绷紧，手里抓着警棍，警惕着他有可能做出的暴力举动。 叹了口气，被迫压下心里所有的屈辱，重新坐回凳子上，冷声道。 “别在那边装清高了。” “放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在你手里。” 闻言，陆修白神色一动，目光缓缓下移到一个耐人寻味的位置，嘴边的笑容不改，语气却有些怜悯的味道。 “你伤势如何，想必警察局这边的医生也是束手无策吧。” “可惜，正当防卫造成的后果也怪不到谁身上去。” 声音不轻不重，却正好刺进他的痛处，纪彦几乎要暴跳而起，殷红的血丝瞬间爬满整个眼球，过度的忍耐让他脸部肌肉都禁不住抽搐起来。 “好……好好，你个小兔崽子，喜欢落井下石是吧，等老子以后出去不弄死你。” “哦？” 陆修白轻轻挑眉，眸色却陡然冷了下来，勾起玩味的微笑，站起身作势欲要离开。 “我正好认识一个很有名的医生，他很有把握治好你的伤，只是……” “他还说，再拖几天，你可就真的残废了哦。” 陆修白刻意将残废两个字咬的重了些，半偏着身，一副遗憾的神色。 第六十八章 还没等陆修白继续说下去，纪彦便打断了他的话。 “你等等。” 纪彦眉间缠绕的那股郁色倏地散开，松开紧皱的眉头，神情却在剧烈的变化着，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思想挣扎。 他本已心如死灰，警察局请来的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但他却迟迟不肯接受他即将断子绝孙的命运。 作为一个男人，没有比这更加屈辱的事情了。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女朋友，他还没有结婚，还没有生子，他的人生道路，却只能到此为止了么。 “你有什么条件。” 纪彦终于冷静下来，双目灼灼地注视着眼前温润微笑的陆修白，身后猛地升腾起一丝寒凉。 在道上混了这么久，他倒也没傻到给点甜头就能被迷到晕头转向的地步，更何况，他**虐待的那个女生。 是眼前这个人的女朋友。 他会放过自己么。 “真是聪明人。” 听见纪彦的服软，陆修白露出了饶有兴味的表情，重新回到座位坐下，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掰动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低声道。 “那我也就直奔主题了。” “我要你向警方作证，是纪优凡指示你对叶柠进行**施暴，还企图录视频放在网上，以及。” 陆修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透过玻璃窗看了神色震惊的纪彦一眼，轻笑道。 “之后帮我个小忙。” 语毕，纪彦的背后却早已被冷汗浸湿，他一直没有想通为什么叶柠会认出他的模样，还和眼前的男人一起，打乱了他们全盘的计划。 他更是一直心存侥幸，以为他们不会知道更深一层的关系。 而眼前，竟然要他做出这个艰难的抉择。 背叛。 “怎么，不愿意么？”似是看出了纪彦的挣扎，陆修白适当的出声，语气温柔，似是在循循善诱猎物掉入那万劫不复的陷阱里。 “如果我能拿到你对警方的证词，那位医生明天就能到这里为你诊治。” “你莫不是还天真地希望你那位可爱的弟弟会过来救你吧。” 纪彦虽然心存犹豫，却并不疑他话中有假。 在这边道上厮混了多年，对陆家的声望和财力还是毋庸置疑的，他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却仍是口干舌燥。 “你是要……公了？” 陆修白神色未变，半眯着眼，迫人的气场却一点点席卷开来，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冻上了一圈寒霜。 “叶柠名声有损，这是最紧要的事情。” “至于我和他之间的那点小过节，在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之前，私了解决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应该也无伤大雅吧。” 他声音平淡，却无端让人感觉背脊生寒，心生惧意。 纪彦瞬间像是失去全身力气一般，瘫软在椅子上，眼睛无力地转了转，却不敢看向玻璃那边。 他想，他弟弟这次真是踢到铁板了。 第六十九章 另一边。 叶柠坐在公寓的阳台边，逗弄着怀中那几只毛发稀疏的幼猫，柔和明亮的阳光落在那几对澄澈懵懂的眼眸上，显得极为惹人怜爱。 微弱的叫声慢慢消失，咋了咂嘴，似是享受着这午后和煦的阳光，呼吸也变得安详悠长起来。 见它们睡着了，叶柠这才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拿过身旁早已静音的手机。 屏幕亮起，赫然是顾衿喻的消息。 【大姐大，我破解出校园网那个匿名的ＩＰ地址了。】 【你猜猜那个人是谁。】 饶是叶柠也禁不住翻了个白眼，本以为这家伙找了落落以后能够稳重靠谱一些，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 刚准备把手机扔开，就瞥见下一条消息飞速的发了过来。 【我知道大姐大又在翻我白眼了，不闹了不闹了，不然落落又该和我置气了。】 【那个匿名发布的人叫林笑，听落落说是苏晚秋的好朋友，好像跟大姐大没有什么直接过节，难道这件事是苏晚秋指使的？】 【还有，我直接黑了那个叫林笑的电脑，把她发帖还有买水军的证据全部保留了，等会发到你电脑上。】 【……】 叶柠直接忽略掉了剩余的口水话，轻敲键盘，回复了句知道了便把手机扔在一旁，那双勾人的桃花眸里神色未动，只是垂着眼盯着熟睡酣眠的幼猫们，缓缓攥起了拳，白皙的肌肤下，血管根根深邃起来。 同样的戏码，就不需要上演第二次了。 城市中央的天桥上。 暮色一寸寸压下来，晚风安静，稀薄的云层里藏着几颗黯淡的星子，浮浮沉沉。 像极了他手里捏着的烟头，明灭不定的光芒淌进齿腔，便满是苦涩。 纪优凡背对着人流，倚在天桥的护栏边，蜷起手指抖落掉多余的烟灰，身后的霓虹灯一片片亮起，把他的背影拖的很长。 很长，很长。 就像燃烧殆尽的残烬，该于风中零落。 他安静地垂着眸子，压下眼底的颓靡，正了正身，眼神却开始迷离起来。 …… 他听见女孩轻快的笑声从他脑海里滑过。 第七十章（纪优凡与叶柠的过往） 在时间倒回之前，她仍旧是那个天真腼腆，不谙世事的女孩，沉浸在他编织的美好梦境中。 被丑陋的颜色，染成斑驳。 他独独爱着她那干净明亮的瞳眸，纯粹而不含有一丝杂质，眼尾挑起，眉眼弯弯，一笑便足以惊鸿。 她如此热爱着她所珍视的一切。 他却只想那纯粹的眼眸中独有他一人。 “凡。” 女孩总会认真咬着那个单字，以世间最温柔的语调来融化他的棱角，踏进他的肮脏不堪。 他开始觉得欢喜。 便无可自抑的想要占有她的一切。 他挑拨她和所有朋友之间的关系，让她与家里人闹翻，与老师交恶，与同学纠纷，毁掉她世界里除了他以外的一切，再逼她做尽她所厌恶的全部事情。 她开始变得破碎，且唯他所依。 可他却开始厌烦。 被至亲抛弃的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像个彻头彻尾的错误。父母离异，敷衍而潦草地行使着他们本该的养育权，可那双血脉相同的眼眸里却满是厌恶。 他像一个累赘。 他们通往美好未来的绊脚石。 他望着眼前的人儿，瘦弱而病态，他所欢喜的那双纯粹的瞳眸也渐渐暗淡下去，她变得丑陋起来。 如他一般的丑陋肮脏。 她如溺水之人一般紧紧拽住那最后一根稻草，眼神疯狂而执拗，像只孤掷一注的困兽。 再无返还的余地。 她变得卑微且狼狈，像是沦为了他闲时的玩具，靠着摇尾乞怜的爱意苟且度日。 “你要变得坚强。” “坚强到，没了我……也能活的足够肆意欢快。” 也许是残存的理性升腾起最后一丝怜悯。 他在暴怒之余，松开那只捏的她下巴瘀紫的手，垂下眼眸看着她，神情不明。 在他尚存天真的年岁，他也曾这般的与另一个女孩子共堕肮脏不堪，他的初恋。 她毁了他的天真，他也毁了她的未来。 ——所有人， ——所有人最后都会背叛你，离开你 他轻笑一声，低头吻上那被血液染红的柔软唇瓣，声音低沉而缱绻，似是在诉说那温柔的低语。 “阿柠，不要变得和我一样。” 怀中枯瘦的身体颤抖着，似是惊喜，似是恐惧。 待最后一丝人性也消失殆尽之时，他便转身将她推进了深渊。 那夜，星月皆沉，万物死寂。 他扶着一起翻墙出去买醉的男生停在了她单人的宿舍前，听着身旁人神志不清的呓语，神情淡漠地望着他跌跌撞撞的摔门而进，然后轻声离开。 没多久，查寝的老师便发现醉酒的男生在床上强压着瘦弱的她，身上满是斑斑红痕。 事后，男生被退学，此事也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 他望着被谣言压得几欲死去的她，形容枯槁，病态惨白的皮肤上满是指甲划过的血痕，双目血红，眼眶深陷。 竟宛若恶鬼。 他知道那个男生对她觊觎已久。 他也知道，她最在意的便是他人的看法，她的最大软肋。 他成全了他们，让彼此共堕深渊。 她终是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他也成功的，毁掉了她。 嘶。 指端传来的尖锐刺痛让纪优凡兀地清醒过来，手中捏着的烟头不知何时燃烧殆尽，在他的皮肤上烫下一道红印。 像是一场盛大的闭幕式。 光芒湮灭的那一瞬间，就已走到了尽头。 毕业后的他们各奔东西，她去大学追求她的梦想，他则为了摆脱家庭而外出谋生。 相距的千里终是让她逐渐失去了控制。 每周的电话里，无论他哪般暴怒嘶吼，极尽恶言，她也总是温柔体贴地回应着，不会撒娇，也不会哭闹，所有的情绪和脾气似乎都逐渐离她远去。 磨掉了最后一丝爱意后，她成为了更好的人。 大一下期的那个暑假，甚至当他千里迢迢再度站在她的面前之时，她早已变了模样。 褪去了以往的颓靡，她变得如此夺目。 那双慵懒的桃花眸安静地望着他，遥远的，陌生的，似乎是在打量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人。 ［我们分手吧。］ ［好。］ 她面无动容的垂下眼，淡棕色的鬈发在树下摇晃的光影里显得斑驳，她点点头，却又仿佛如释重负。 ［如你所愿。］ 他望着她毫无留恋的背影，双拳紧握，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骤然破碎。 他没有追上去。 她再也不是那个卑微地以泪洗面的女孩了，也不会再一遍一遍以折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他所期望的爱意。 她不再受他摆布，也不再为他所有。 她变得足够坚强。 只是，再也不爱他了。 ——抱歉，也许你所期望的救赎并不是我。 ——但我们也至此，两不相欠了。 回家的车上，他收到了她的最后一条信息，刺目的红色感叹号似乎带着某种恶意昭示着残酷的现实。 他苦笑起来。 一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 我也许还爱你，但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了。 我无法控制对你的难以忘怀，只是有关于你的一切，我已经再也无所期待了。 不再期待成为你的另一半，也不再期待有关于你的后半生。 虽然我有的时候会想你。 但也不是，非你不可了。 “阿柠。” “你会原谅我么。” 纪优凡倚着天桥的护栏，掩下眼底汹涌的情绪，手指松开，那根冷掉的烟蒂便顺着风翩飞而落。 淹没进朝九晚五的车流，再无痕迹。 “你应该……早点。” “再早点遇见我。” “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第七十一章 公寓内。 陆修白回家刚推开门就看见一道忙碌的身影在厨房准备晚餐，还没开口说些什么，就对上了那双含着歉意的眸子。 “对不起，修白。” “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都没能好好为你准备一次庆功宴。” 叶柠系着小碎花的围裙，长发被简单的挽起，白皙清冷的面容上未施粉黛，却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有种别样的惊艳。 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身从厨房出来，却与那宽阔的胸膛撞了个满怀。 “柠。” 陆修白伸出双臂紧紧的将她圈入怀中，下颚轻轻抵住她柔软的头发，嘴边单单唤着她的名字，却饱含了千言万语。 叶柠微微挣扎了一下，嗔他一眼。 “我身上都是油烟味……” “我应该无条件相信你的。”陆修白手上的力道紧了紧，闭上眼，似是有些后怕。 “你知道么，当看见你跳入水里的那个瞬间，我真的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窗外零落的光线飘忽着落在眼前男人的脸侧，高挺的鼻梁，紧绷的唇线，望着她的深邃瞳眸里却满是无措。 那种被视若珍宝的瞬间，她竟欲罢不能。 “笨，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叶柠弯了眉眼，轻靠在他温暖宽阔的胸膛里，站着蒜末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脖颈。 “我说啊，我这辈子，就栽在你手里了。” 感受到身旁人有些粗重的呼吸，叶柠自觉不妙，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觉腰上一紧，整个人被死死按在客厅的墙边。 “那些流言，你其实还是在意的。” 陆修白低下头盯着她的眼睛，微微挑眉，视线却仿佛直直撞进了她的心里，将她洞穿。 “……我。”叶柠微微有些战栗起来，即使是一瞬间，他也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她眼神里的一丝脆弱。 “没关系。”陆修白却突然软下声来，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道轻吻，似是安慰。 “天塌下来，我也会护你周全。” “我只想你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和我过完这一辈子。” 他修长的指节轻轻的摩挲过她的眉眼，神情温柔。 “你本不需要如此坚强的。” 闻言，叶柠的身体猛的一颤，心底的复杂情绪剧烈的汹涌起来，几欲将她淹没。 那丑陋腐朽的伤疤，汩汩而流的鲜血。 竟于此刻缓缓的愈合。 她微微踮起脚尖，吻上眼前人那冰凉柔软的唇，轻笑起来。 “修白，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么。” 第七十二章 翌日。 穿着碎花长裙的女孩欢笑着，提起翩飞的裙摆，踩过一路的细碎光影，朝着身后的人挥挥手，笑容明媚。 “喻，快跟上。” “别让柠柠等急了。” 顾衿喻举着天蓝色的遮阳伞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眼睛里满是无奈，尤其是背上还背着一个可爱的小熊包包。 一眼看去，着实滑稽。 “哎……落落你慢点，好大的太阳啊，你快到伞下来。”他有些气喘吁吁。 闻言，程落洛只得慢下步子，转身跑来挽住他的手臂，俏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好不容易找到可以为柠柠洗白的所有证据了嘛，有点兴奋过头了……” “没事。”顾衿喻揉了揉她的头，翻出手机确认陆修白让他们集合的地点。 西门，安茶记。 “应该就是这了，我都很少来这边的……” 程落洛捏了捏顾衿喻手臂上的肉，一边嘟囔着一边四处张望。 视线的不远处便是一家装潢华美精致的奶茶店，干净明敞的玻璃门边满是绿植，枝叶间还挂着颜色各异的星形灯。 奶茶店的名字用木质的牌匾挂着，烫金色镶边的苍劲字体颇有几分古色古香的味道。 “听说这是陆学长家里名下的产业。”望着显然有些迈不开步伐的程落洛，顾衿喻不禁有些失笑。 要说有什么东西可以立马打动这位小姑娘，那可能非奶茶莫属了。 生气时，一杯奶茶就能哄好的笨蛋。 可能也只有她了。 程落洛满眼亮晶晶的抓着他的手腕晃来晃去，语气激动。 “真的嘛真的嘛……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来这里蹭免费的奶茶喝。” “大姐大出马肯定没问题的啦。” “不过我们还得先干正事。”顾衿喻收起笑容，揽过身旁娇小的人儿，一把拉开了眼前的玻璃门。 扑面而来的是泛着淡淡茶香的冷意，混合着令人心安的味道充斥着整个鼻腔，连带着门上挂着的风铃轻轻响动，室内柔和温暖的光线洒落下来。 立马就有笑容得体的店员小姐姐迎了上来，声音甜美。 “欢迎光临。” “是来找陆学长的吗？他在二楼尽头的单间等着你们。” 说话的女孩穿着白色的制服裙，马尾上缠着着淡色的缎带，眼尾处缀着细碎的亮片，轻笑起来便熠熠生辉。 “好的谢谢。”程落洛微微点头。 对于能够一眼分辨出他俩身份的眼力，她满脸的感叹，轻拉着顾衿喻的手走上楼梯。 这家店打工的店员大多都是学校兼职的大学生，却个个面容姣好，举止优雅得体。 仅仅是与她们交谈就觉得如沐春风。 “学长真是好厉害。”顾衿喻轻声叹道，脚步停在二楼的尽头，抬手推开那扇木质雕花的房门。 “柠柠……我跟你说……” 程落洛有些兴奋的小跑进去，准备给叶柠来一个久别的拥抱，话音未落，动作却在半途上戛然而止。 第七十三章 巨大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陆修白正压着身子，怀中的人儿发丝纷乱。 “啊，落落你来了。”闻言，叶柠赶忙推开了一旁的陆修白站了起来，脑袋不自然地别过去，俏脸上满是羞红。 “……那，那那个……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程落洛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好一阵慌乱尴尬，干脆用手捂住眼睛转过身去。 “啊……忘记敲门了，哈哈。”顾衿喻也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敷衍的笑了两声，赶忙别开视线，不敢看陆修白那黑的仿佛要滴出墨的脸色。 “还是说正事吧。”陆修白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换回以往的温润笑意，轻声道。 “噢……就是我凭着学长你给的警方证明去学校调了那几天的监控。”程落洛微微应声，转身从顾衿喻背后那个小熊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粉色的盘。 “然后让矜喻用那边的人脸识别系统找到了这个，林笑和他在体育馆厕所前的交谈影像，正好是学长打篮球赛的那天。”提起他这个人的时候，程落洛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哦……还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质证明。 “这是我们拿着那些证据，专门找校园网的管理员开具的一份匿名用户的身份证明，有学校的公章，还让矜喻顺便帮他们补上了先前黑进去的那个漏洞。” “这样，坑害柠柠的那两个坏家伙就没办法翻身了。” 程落洛捏了捏拳头，摆做一个凶恶的模样。 “谢谢你，落落。”叶柠轻声道，抱住眼前娇小的人儿，眼睛一酸，竟有些许的泪意。 如果当初孤立无援的她，会有这样一群无条件相信她，帮助她的朋友。 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说谢谢多见外呀，我和矜喻当然会永远站在柠宝宝这边的。”程落洛轻轻弯起嘴角，笑得纯粹。 叶柠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眸光却一寸寸坚定起来，最后的脆弱不安也在那样的笑容中融化，眼尾的那抹妖冶的红愈发的强盛起来。 她再也不是那个强撑坚强，却又被轻易伤的丢盔弃甲的天真女孩了。 哪怕是离开他之后，她仍旧有一块无法愈合的腐朽伤疤。 但于此刻，她宛若新生。 ——你要变得坚强。 ——坚强到，没了我……也能活的足够肆意欢快。 “如你所愿。” “但接下来，轮到我反击了哦。” 她偏头看向窗外，那双泛着湿气的桃花眸里满是波光潋滟。 翩若惊鸿。 第七十四章 警察局。 嫌疑犯拘留处。 依旧是那一尘未变的嫌犯探视窗，通过扩音器的声音略显沙哑，视线越过眼前的铁栏杆，钢化玻璃，便能清晰地将内部一览无遗。 唯一不同的，是里面那个黝黑壮硕的人影脸上满是喜色。 陆修白环抱着双臂，斜倚在墙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来。 “医生上次和我说，你恢复的不错。” 话音未落，纪彦便有些激动的站起来，抓住面前的栏杆，甚至因为用力过度，铁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真的……谢谢，谢谢你。” 门边警察模样的人条件反射般的举起枪对准他，厉喝道。 “坐回去！” 纪彦愣了愣，黝黑的面容上露出尴尬的神情，讪讪一笑，重新坐回他的凳子上。 “所以你今天来是……？” 他自是不会相信，眼前的男人会好心到来探望他的病情。 “没有什么可谢的，我能治好你，自然也能废掉你。”陆修白声音微沉，脸上温和的笑容却丝毫未动。 “更何况，我们俩也不是什么必须要交好的关系。”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叶柠，后者正望着那位探视窗内的男子，神色平静。 那副面无动容，无悲无喜的模样，更像是在看一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而不是差点让她身名尽毁的仇家。 见他的视线投过来，叶柠微微挑眉，露出个无所谓的表情来，朱唇轻启。 “已经被犯罪履历毁掉的人生，有什么值得我在意的。” “至少，我现在的仇恨，不在这里。” 叶柠说话的空档，探视窗内的纪彦显然也看见了陆修白身后的她，与那淡漠甚至之于冰冷的目光相接的瞬间，他狠狠打了个寒噤。 他心底莫名升腾起来不好的预感。 而似乎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似的，陆修白一伸手将叶柠再度别在身后，转过头看他，眼底流淌着慑人的暴戾神情。 “还记得吧，我说过……” “让你之后帮我个小忙的。” “还……还要我做什么？”纪彦瞥了一眼门侧的守门警察，费力的吞下一口唾沫，连声音都不自觉颤抖起来。 那副暴戾恣睢的模样，甚至让他觉得如果眼前的人在这里把他干掉也不为过。 “当然只是小忙。”陆修白朝着门侧那边的警员点头示意。 后者立马将一个封存在透明袋里的手机递到了纪彦手里，态度恭敬至极，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 “你现在打电话告诉他，你兄弟花钱把你保释出来了，然后，你要想办法让他出来和你见一面，就在我给你的这个地点这里。” 陆修白从探视窗下的缝隙递给他一张纸条。 纪彦颤巍地接过那张纸条看了一眼，瞳孔骤缩，神情立即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不想死的更惨的话。” “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哦。” 叶柠往前一步，半个身子便都倚在陆修白的怀里，露出的那只眸子含着淡淡的笑意注视着他，让人不寒而栗。 纪彦低下头，额角开始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按键的手也颤抖着几次按错。 他这是在亲手将他表弟送入深渊啊。 要怪，也只能怪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吧。 在这两人面前，他竟也生出了这宛若任人拿捏的蝼蚁般的错觉。 第七十五章 女生宿舍。 “月瑶？你在看什么呢，看那么入神。” 身旁的女生晃了晃了沈月瑶的肩，露出担忧的神色。 “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下。” 沈月瑶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顺手将桌上的几本专业书全部塞进书包里，视线却一直停留在窗外。 她们的宿舍靠近学校的南门，是整个医学院最偏僻的宿舍，平时也罕有人烟。 但最让她在意的是，刚刚走过南门的那两个身影。 陆修白和叶柠。 那个方向，应该是通向废旧老城区的路，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沈月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耳边传来了女生的抱怨声。 “啊……今天又是那个大魔头的课。” “最讨厌上的就是外科学了，太恶心了，书还那么厚。” 话音未落，沈月瑶缓缓掀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双眸虚眯起来，似乎发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 不惜翘掉最恐怖的大魔头的课也要去做的事情。 是什么呢？ “帮我跟老师请个病假，我突然有点不舒服了。” 沈月瑶突然拽住身侧女生的衣角，小鹿般无辜的杏眸里含着我见犹怜的可怜神色，双眉微皱，一只手轻抵着额间。 一副看起来似乎真的很难受的模样。 “月瑶你没事吧，需要我送你去医务室么。” 女生赶忙扶住沈月瑶有些虚晃的身子，言语间有些急切。 “没事，我在寝室躺一会就好了。” 沈月瑶状似虚弱的笑笑，推了推她的手臂，示意让她赶紧去上课。 “那……那你先休息着，我下了课马上回来，实在不舒服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女生犹豫了片刻，比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 她一想到如果旷课，大魔头那恐怖的惩罚，心里就有些发怵，再三迟疑之下，还是快步走了出去。 沈月瑶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勾起一抹冷笑，换下先前的虚弱难受的模样，拿上包里的手机便走了出去。 走之前还不忘在门后的镜子里端详了一下自己明艳动人的容颜，一颦一笑之间，足以让男生疯狂。 虽说上次的事情让她的名声在同级生中大跌眼镜，但很快便被这次叶柠的负面报道盖了过去。 人啊，总是一个喜爱追求噱头的生物。 愚蠢，而又丑陋。 “叶柠，我不会让你翻身的。” “我要让你永远的，被我踩在脚下。” 沈月瑶眼底涌上一层阴沉之色，望着不远处通往废旧老城区的路，勾唇笑起来。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逐渐暗沉的天色之下。 殊不知，她却在一步步踏入深渊。 第七十六章 另一边。 在学校的南边便是这座城市的废旧老城区，低矮破旧的红砖房，污秽零落的街道，与周边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高额的拆迁和翻修费用，**对这片区域的管理一直持很暧昧的态度。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这里成了这座城市最大的灰色地带。 “就是这里嘛？”叶柠紧紧攥着陆修白的手腕，小心地避开地面上钉着生锈铁钉的木板。 周遭的破旧房屋建造的拥挤而杂乱，连风也不能从这样逼仄的道路上穿过，空气中满是挥之不去的潮湿发霉的臭味。 甚至沿途还能看见几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乞丐，他们伸出那满是污垢沧桑的手向她们乞讨。 那卑微嘶哑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孩童痛苦的哭泣声。 “就是这里嘛？”叶柠紧紧攥着陆修白的手腕，小心地避开地面上钉着生锈铁钉的木板。 周遭的破旧房屋建造的拥挤而杂乱，连风也不能从这样逼仄的道路上穿过，空气中满是挥之不去的潮湿发霉的臭味。 甚至沿途还能看见几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乞丐，他们伸出那满是污垢沧桑的手向她们乞讨。 那卑微嘶哑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孩童痛苦的哭泣声。 叶柠的心情莫名有些沉重，手上的力道也不知觉大了几分，感受到身旁人投来关切的视线，她却摇了摇头。 “我们要在哪里等他？” “就在前面不远了。”陆修白望着前方越来越狭窄的小巷，沉声道。 没过多久，他们两人侧身穿过那条最狭窄的巷子后，眼前的景象突然豁然开朗起来。 那是一条极为冗长宽阔的道路，残破的绿化带边稀疏生着几棵小树，还算平整的水泥路上蒙着厚厚的灰尘。 道路两边便是排列齐整的商铺门面样的楼房，但大多都已经被废弃掉，只剩下断壁残垣般的痕迹。 叶柠环视一圈，掩住鼻口，显然是不想吸入那些灰尘。 “这里，原来是这片城区的中心么？看起来比前面繁华很多。” 陆修白微微点头，偏头看向道路的另一边。 “这条路是笔直的单行道，而且前面还被用水泥墙封死禁止通行，两边也没有别的出路……” 话音未落，她便会意的点点头，勾唇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 瓮中捉鳖么…… 她喜欢。 “时间也差不多了。”陆修白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几分钟。 深秋微凉的风穿过这条萧瑟的街道，扬起一层细密浮尘，让人觉得连呼吸都开始压抑起来。 叶柠莫名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拿出手机，将早已编辑好的内容用陆修白的号发布在了校园网上，还顺带拜托了管理员将帖子在论坛中置顶。 盯着屏幕上飞速增长的回复数，她的目光无悲无喜，似乎激不起半分波澜。 远远的，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走近。 云层中翻涌的细碎阳光倏地湮灭，薄凉的雨丝顺着阴沉的空气悄然滑下，似乎整个世界都陡然安静了下来。 那道含着轻佻意味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么迫不及待的对我动手了么。” “啊，害的我都害怕起来了。” 第七十七章 叶柠压着眸，笔直地望着那道俊逸近妖的身影朝着自己一步步逼近，低沉的脚步声在这冗长的巷里翻出闷响。 一步，一步。 直踩的人心尖发颤。 纪优凡扬起头，清瘦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视线自然地越过了她，如炬的目光重重与她身后的男人对撞。 “初次见面……” 轻佻痞气的语调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纪优凡耸耸肩，错开陆修白阴沉如墨的眼神，在他们身前几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哈，真是无趣的开场。” 纪优凡甩了甩头，似是对这样的状况毫无意外。 陆修白扫了一眼身侧的叶柠，心下莫名有些紧张，后者柔顺的鬈发顺着肩头滑下，露出那副仍旧无悲无喜的淡漠模样。 见他望过来，叶柠勾唇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纪优凡环抱着手，侧立着，注视着眼前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狭长的眸里压着不知什么神色。 半晌后，终是忍不住开口。 “我说……” 话音未落，陆修白便警惕地抬手将叶柠护在身后，抬脚朝着纪优凡逼近两步。 两人的距离瞬间只剩咫尺之遥。 “呵，这么紧张你家小女朋友吗。” “怕我会做什么?” 纪优凡仰着头瞥向眼前高他一头的男人，咧嘴一笑，白皙的脖颈上缓缓透出根根深邃粗壮的血管，话语间掩不住讥讽。 对于陆修白的逼近，他显的异常兴奋，瞳孔几乎缩成针尖。 “我说……我要想做的事情，早就在三年前做完了。” “那时候，你又在哪里呢。” 纪优凡伏在陆修白耳侧说完，神色染着暧昧，退后一步对上眼前人的目光，嘴边的挑衅之意愈发浓郁。 一字一顿，似是在刻意勾起陆修白的怒意。 “你不觉得你更像个跳梁小丑么。” 陆修白径直跨前一步，右手揪住他的领子，另一边一记重拳便呼啸而落。 嘭。 沉重的骨骼闷响过后，预料之中的痛呼并没有出现。 纪优凡的头垂落在一旁，右半边的脸侧整个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他却张开嘴，表情狰狞，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 连带着细瘦的身体不住地颤抖抽搐，像极了一个发狂的病人。 “怎么，还想要激怒我？” 陆修白垂下眼，手却依旧抓着他的领口不放，似是对刚才做过的事情毫无知觉，嘴边挂着和煦的微笑。 “……” 叶柠站在一旁，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神色间有些担忧。 不知为何，每次看见他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就隐隐有些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 按照计划好的，她现在应该走到他们的身后，堵住这条单行道的唯一出口。 她递给陆修白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的点点头，一只手捏住纪优凡的肩膀，另一只手擒住他的臂膀，整个人横空一扫，一个肩摔便被狠狠摔在身后的地面上。 咚。 再一声沉重的闷响过后。 纪优凡伏在地面上微微喘息抽搐着，咳出几口血沫，显然是摔的不轻，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却敛着令人心惊的光亮。 炯炯若火。 像是深夜里的猫瞳，明晃晃地压着寒光。 让人直觉有些寒栗。 第七十八章 “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你现在珍视的女孩，当初可是那般卑微着朝我乞怜，甚至不惜出卖肉体来挽回我，希望得到我的全心全意。” 他抹了一口嘴边的血渍，划过轻蔑的笑意。 “哦我忘了，可能阿柠也是这般追求你的吧。” “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阿柠了。” “毕竟，我可是陪了她永生难忘的三年，整整三年。她天真，她卑微，她嫉妒，她疯狂，她绝望的三年。她最美的模样属于我，最肮脏不堪的模样，也属于我。” “而你……又算什么。” 纪优凡掰着手指一件件数落着，像是在炫耀最引以为豪的藏品珍宝，神情无比陶醉沉迷。 “你最好不要后悔说过这些话。” 陆修白的身体无端颤抖起来，鲜红的血丝一点点蔓延了整个瓷白的眼球，他捏着拳头，话语间压着嘶鸣。 让人不疑下一秒就要将眼前人瞬间撕碎。 他明知道纪优凡是在故意激怒自己，但涉及到叶柠的过去，无论再如何冷静压抑，他也无法真的不在意。 他终究是怒了。 秋风肆虐，寒凉的雨丝顺着纪优凡满是血痕的背部滑下，磨碎的衣物敞着鲜红的伤口，妖冶若花。 他本人却是毫无在意,修长的睫毛垂着，在眼底撒下一片青灰的阴影。 模糊而又冷冽。 纪优凡注视着前方,依旧在笑。 直到一道快的看不清的身影在眼前陡然放大，呼啸而来的风擦过耳膜，振聋发聩，整个世界都化为模糊。 咔嚓。 那是骨头清脆的碎裂声。 “不要！！修白。” 叶柠终于反应过来，赶上陆修白的步伐，将他扯开，后者却已经抬脚踩断了纪优凡好几根肋骨。 “……” 她此时横站在他俩之间，伸手拦过陆修白的去路，但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瞬，还是忍不住心颤。 他从未如此不假掩饰地表露着自己的暴戾不耐，熟悉的甚至像是原本身体的一部分。 叶柠甚至不会怀疑，眼前的人这一刻是真的想要杀死纪优凡。 “柠，确定要挡在他的面前?” 陆修白的声音淡淡的，透着嘶哑，却也听不出情绪。 “修白……你冷静点，他是要……” 叶柠有些急切的解释着，想要为心里一直蠢蠢欲动的不安寻找出口，却被陆修白微冷的眸光倏然打断。 只有因为他，才会露出这般慌乱的表情。 明明已经努力活成这般肆意无忧的模样了，却还是会因为他，轰然破碎。 纪优凡。 陆修白垂眸，唇线紧绷，却几欲压不住心底疯狂滋生的陌生情绪。 除那件事以外，他还从未像今天这般失控。 [哥哥，你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连同我的份一起，活下去。] 他又听见了那道稚嫩虚弱的声音，被从几乎忘却的角落奔涌裹挟而来。 她的身体那样的瘦弱娇小，埋在黑暗里，像一束明灭不定的光。 下一秒就要熄灭。 第七十九章 “修白！” “他就是故意激怒你让你失控啊！” 陆修白猛的从失神中苏醒过来，便听见叶柠捏着他的衣角大声唤着他的名字，话语间充斥着焦急。 她真的害怕他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即使是纪优凡如今这般重伤倒地，生死不明，她心底的不安情绪也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 不如说，这次的计划根本就没有朝着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 叶柠的掌腹微微沁出一层薄汗，到底是哪里被忽略了。 唰。 陆修白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刚欲开口，心下兀然警兆大生，敏锐的感知捕捉到了来自身后的动静。 尖锐物体划破空气的声音。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个人。” 纪优凡轻佻的声音微哑，堪堪擦过叶柠的耳际，轻声的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刺目的寒芒一闪而过。 瞬息间，叶柠只来得及感受到背脊那道攀爬而上的彻骨凉意，整个人就被陆修白抱住，反手一个翻身被挡在了他的身后。 噗嗤。 那是齐根没入血肉的触感，柔软温暖。 “……修……修白?”叶柠听见自己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感受到身前人倏然僵直的身体，她只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天旋地转起来。 收缩的喉管喷涌出濒死的窒息感将她淹没。 她甚至从未像这般的害怕过。 又要失去了么? 她最爱的人。 饶是陆修白反应再快，也没能完全躲过纪优凡蛰伏已久的致命一击。 不如说，这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纪优凡早就算准了他一定会替叶柠挡下这一刀，只是意料之外的是，陆修白竟然提前反应过来避开了要害。 陆修白微微喘息着查看自己的伤势。 匕首整根贯穿右侧肺部下叶，汩汩的鲜血不断在肺泡内充填，一点一点剥夺他获取氧的能力。 再拖下去，他会因为呼吸衰竭而死。 纪优凡挑着狭长的眸，眼底满是兴味，细细欣赏起来叶柠失措的慌乱。 那好看的桃花眸里缩的只剩下针尖般的瞳。 他爱极了她这般模样。 挑衅，示弱，受伤，突袭…… 根本从一开始就是陷阱。 “抱歉，玩弄人心这种事情。” “我最擅长了。” 纪优凡断了几根肋骨的细瘦身躯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白皙的皮肤上裸露着斑驳的血痕，他抿着唇嗤笑起来，扫过右手腕上的表。 “时间也差不多了，想必你们会期待更好玩的事情的。” 他掏出手机接通电话，神情欢迷，脸侧的血痕愈发鲜艳起来，像是在迎接一场狂欢的盛宴。 而到场的嘉宾，显然不只他们。 “柠……”陆修白皱眉，还没继续说下去就被叶柠按下，后者正面色冰冷的从书包里掏出绷带给他包扎起来。 “你应该庆幸我今早的课是外科，我刚好备了绷带。” “开放性血气胸，出血量不大，呼吸困难也不明显，应该没伤到大血管，先帮你固定伤口。” 扯开衣服后，叶柠手边有条不紊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忽然一颤。 “疼么。” 他应声看过来，对上那双宛若滴出血来的桃花眸，心下一阵触痛起来。 “不疼。”陆修白轻笑一声，“会没事的。” 她扫了一眼他乌紫的嘴唇，没有拆穿。 嘴硬。 第八十章 “阿柠，不如也帮我包扎一下。”纪优凡靠着墙半支着身子，言语暧昧，眼底却阴沉的没有丝毫笑意。 “把我伺候的开心了，说不定还可以考虑考虑……放你这小情人一马。” 话音未落，废旧街道的另一头熙熙攘攘的围上一圈密集的脚步声。 是一群衣着怪异混混打扮的人，约摸十几个，不时掂量着手里的各种铁棍和小刀，神色不善地朝他们逼近。 叶柠却连看也没看，捏着那柄尖细的手术刀，径直朝着纪优凡走去，白皙修长的指节被捏的嘎吱作响。 “你说，如果拿你当人质，我们脱身的几率有多大。” “哈……”纪优凡似乎听见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眼尾也愉悦的弯起来。 “真是勇气可嘉啊……阿柠，你让我都感动了。” “不过走投无路的时候靠一个女人来保护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你说对吧。” “陆修白。” 纪优凡轻佻的笑着，转过视线落在一旁咳出两口血沫，面色苍白的陆修白，笑意依旧不达眼底。 “生而为人，最好善良。” “把自己的痛苦强加给别人，有意思?” 叶柠顿了两步，竟飞快跑起来，潋滟朦胧的眸蒙上一层深沉的血色，压着她几欲破体而出的锋芒。 纪优凡瞥过她手里的手术刀，从左手的袖口翻出另一把匕首环在身前，收起最后一丝蔑视，浑身肌肉紧绷起来。 上次见她与那些混混搏斗时就该想到的。 ——这样的身手，没经过好几年的系统训练是根本不可能的。 和她在一起这么久。 竟也一点没察觉。 该死。 “你知道吗，好人的皮囊穿久了，连坏人都快忘记怎么做了。” 快冲到他身前时，叶柠伏身一低，错身转向他的侧面，让迎面挥舞而来的匕首落在空处。 趁着这道空门，叶柠径直腰身一扭，翻身一记跳踢，精准无误地命中了纪优凡握着匕首的右手。 哐当。 巨大的力道瞬时让匕首脱手而出。 “你……” 纪优凡心下一沉。 “你……你到底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后面的声音愈发逼近，甚至已经能依稀辨认出几道不怀好意的笑声和秽语。 “彦哥不会就是被这两个兔崽子给阴了吧，现在关在局子里还没出来。” “小心点，这两个人邪的很，别栽了。” “那女的的身材不错啊，真是可惜了，等会不如留着给哥几个享受一把。” “不好，凡爷有危险，你们几个快去帮忙。” 听见匕首落地的声音，一个约摸混混头子的人脸色一变，大手一挥，旁边几个人立刻心领神会的提着铁棍加速冲了过去。 “凡爷最近可是老大边上的红人，帮着打压了附近好几个势力，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小心老大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八十一章 而在另一边。 “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些。” 在匕首落地的瞬间，叶柠再度一个猛冲近身，捏着那把薄如蝉翼的手术刀重重的撕过纪优凡的右腿上半。 “股四头肌。” 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跪倒在地，汩汩的鲜血顺着伤口蜿蜒而下。 他甚至来不及躲闪，接踵而至的锋芒压的他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慌乱之中，他只能举起双臂试图阻拦叶柠的动作。 但却连她的衣角都碰不着。 “斜方肌。” “肱二头肌。” “背阔肌。” “髂腰肌。” 咔嚓。 语毕刀落，几个呼吸间，叶柠便精准无误的切开了她所念的每一块肌肉，甚至还卸掉了纪优凡两边的肩关节。 赶在冲过来的那三四个混混接近前，她用刀抵着纪优凡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笑起来，呵出的热气轻扫过他的脖颈。 笑声清艳，若魅若魔。 “你就要……死了哦。” 提着棍子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混混脚步顿时慢了下来，似是没料到纪优凡会如此快的败下阵来。 甚至，败的如此凄惨。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出去了么，我们只会把你蹂躏的更惨，让你生不如死。” 一个壮硕大汉目光在叶柠身上游离，露出淫邪的笑容来。 叶柠神色未动，手上的刀猛的一收紧，锋锐的刃芒顿时刺破纪优凡的皮肤冒出几粒血珠。 “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喉间的冰冷压着纪优凡几欲停止呼吸，此时的他肩关节脱臼，全身肌肉撕裂，再加上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宛若一个血人。 在如此严重的伤势之下，他虚弱的甚至连抬起一只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这种无能为力的耻辱感，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混混头子模样的人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似是觉察到形势的不利，赔笑两声，脸上的刀疤却显得更加狰狞。 “小妹妹，你先别冲动，只要放了凡爷，一切都好说。” “哦？” 叶柠挑眉看向那人，眼底依旧压着浓郁不化的血色，艳红的唇勾起来，舔过嘴角新鲜的血渍。 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困兽。 “你可以做主？” 那人的脸色难看几分，瞥了一眼纪优凡的伤势，眼神凝重起来，他是真怕这个女人发起疯来和纪优凡同归于尽。 那老大那可就没法交代了。 “我当然可以做主，只要你放了凡爷……” 可还未等话说完，周围的混混们却陡然嘈杂喧闹起来，个个眼里都好像要喷出火来宣泄他们的不满。 “我们这一大帮子人，怕个娘们做甚，随便一只手都能捏死她。” “就是，头儿别怂啊。” “我就不信她还真敢杀人不成。” “杀人偿命，反正也不是我们动的手。” “说不定一会儿就求着我们放过她呢。” 第八十二章 “安静。”混混头子摆了摆手，目光却无意间瞥见叶柠后方那道半靠着墙喘息的身影。 一柄尖细的匕首齐根没入男人的胸膛，将缠在伤口附近的绷带染的通红。 与他眼神对接的瞬间，混混头子却没由的觉得后身一阵寒凉。 旋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身体猛的一颤，连声音也哆嗦起来。 “你……你是，陆家的少爷？” 随着这句话落下，整条街道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在Ａ市，谁人不知陆氏家族的名头，小到餐饮娱乐，大到房地产石油，陆家的产业几乎可以说是遍布各行各业任何角落，并且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权，这可是就连当地**也要礼让几分的庞然大物。 陆修白不可置否的收回了视线，垂眸，即使是知道暴露身份没有任何好处，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他也依旧没有慌乱。 只是盯着刚刚熄灭的手机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要是再拖下去，可还没等我动手呢，他就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叶柠直接出声打断了这诡异的死寂，手上更加用力几分，显然是不打算给混混头子留权衡利弊的时间。 她浑身紧绷着，后背不自觉的沁出一层薄汗。 除却表面的镇定，叶柠其实心里也没底，两个人对付这么一大群混混，终归还是以卵击石。 一个不慎，便是尽毁人亡的下场。 更何况…… 想到陆修白的伤势，叶柠的心里便又愧疚几分，如若不是自己，怎么会把他卷入这样的事情里。 混混头子的脸色有些惊疑不定，望向陆修白的目光里满是深深的忌惮。 如果招惹到了陆家，会是怎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但就算放他们走，这件事情就能一笔勾销了么。 那还不如…… “呀！！！！” “你们不要过来！” 还没等混混头子思考出一个结果，单行道的另一侧便陡然传来一道尖锐刺耳的女人尖叫声。 “头儿，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 两个壮汉反手压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走上前来，两侧的人群自动散开一条路。 何胜，也就是混混头子，低哼一声转过身，覆着刀疤的脸显得极为不悦。 他很讨厌有人在他思考的时候打断他。 尤其是因为女人。 “别碰我！呜呜……放过我吧。” 何胜抬手抓起那个不断挣扎的女人的下巴，一双泫然若泣的杏眸顿时映入视线，淡金色的鬈发因为挣扎而胡乱的黏在脸侧，巴掌大的小脸吓的只剩下惨白。 即便是如此狼狈，也依旧无法掩饰那惹人怜爱的气质。 “你叫什么名字？” 何胜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似乎是对此女很感兴趣，大手一挥，身旁的两位壮汉便松开了钳制着女人的手。 第八十三章 “呜……呜呜，我叫，沈月瑶……” 失去了桎梏，沈月瑶直接软瘫在地上低声抽泣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尾随叶柠二人来到废弃老城区之后，竟会卷入如此之大的一个麻烦之中。 她本想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却还是被人发现了。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和她们两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要杀他们也好，折磨他们也罢，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 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沈月瑶哪见过这种阵仗，抽噎着拽住身前人何胜的裤腿，一双哭红的泪眼紧紧盯着他。 “哦？你不认识他们？” 何胜的目光转回到叶柠身上，只见后者潋滟的桃花眸里只剩下淡漠的冷色，似是早已料到这般。 她轻声笑起来，却又仿佛让人酥到骨子里。 “沈月瑶……我可真是高估了你。” “不救我们也就罢了，怎么还教唆起来行凶了呢？” 沈月瑶神色一紧，但还是极力维持着脸上的无辜之色，讨好般的缩在何胜的身后，声音颤抖。 “不……不是的，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我只是迷路不小心闯进了这里，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求求你……放我离开吧。” 沈月瑶知道，只有讨好了眼前这个人，她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她可不想和他们一起死在这。 何胜双眼微眯起来，他很享受漂亮女人臣服在他脚边委曲求全的姿态，这能极大的满足他的征服欲望。 于他而言，女人更像是听话乖巧的工具。 而这样的器物，是不配付出真心的。 他抬手轻轻摩挲着沈月瑶光洁的下巴，心底的欲望愈发强盛了起来，他甚至想赶紧完事，回去好好疼爱这个娇怜的人儿。 而在另一边，陆修白不知何时站在叶柠身后，费力的抬起手拭去她脸侧的血渍，声音低哑而虚弱。 让人有种一脚落空的失重感。 “柠……”他唤着她的名字。 闻言，叶柠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却还没等她应声，便感觉到温热而急促的喘息声趴伏在她的耳畔。 “半分钟……很快，就没事了。” “辛苦了，都是……我没计划周全。” 因为胸口处的伤势，陆修白的脸青紫一片，就连简单的呼吸也显得极为艰难，但这并不影响他完成剩下的计划。 “修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能撑住么？” 面对叶柠的急切，陆修白扯开安慰性的笑容，眼神却在瞥过几乎昏死过去的纪优凡时，倏然深邃起来。 “再怎么样……也会比他撑得久的。” “跑吧，柠。” 第八十四章 在充分享用过美人的软言细语后，何胜这才恋恋不舍的把手从沈月瑶那光滑如玉的肌肤上收回来。 兴许是美色的蛊惑，先前对陆家的忌惮顿时消散了大半。 如果将这两人秘密处理掉，只要后手做的干净，神不知鬼不觉，陆家又怎会找麻烦到他们身上？ 想到这里，何胜的眼底顿时多了几分凶戾的光芒。 “头儿，快动手吧，凡爷看起来是快不行了。” 周围的混混们早已蠢蠢欲动，如若不是沈月瑶的突然出现转移了他们注意力，恐怕早就不顾何胜的阻拦上前将两人拿下了。 “好……既然你们不肯放了他，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何胜脸上的横肉抽了抽，神色愈发狰狞，哪看得见半分先前讨好模样的影子。 “一起上，把他们给我拿下。” 面对如此凶猛的攻势，叶柠只得一手抵着纪优凡脖子，另一手拖着他飞速后撤。 “没用的……你逃，不……掉的。” 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先前重伤昏死的纪优凡竟隐约恢复了一丝意识，几欲涣散的瞳孔无力的转了转，透出几分嘲讽。 “阿柠……和我一起吧。” “我们……这样的人，就该……一起下地狱啊。” 纪优凡重重的咳嗽起来，吐出几大口暗红色的血液，似乎真的油尽灯枯一般。 “是么。”叶柠不可置否的勾唇轻笑起来。 “抱歉，这地狱，你可能要自己一个人下了。” 望着如蝗虫般疯狂奔涌而来的人群，叶柠顿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动作。 纪优凡宛若血人般残破的身体直接被她甩飞在地上。 噗嗤。 紧接着，右腕一甩，那柄锋锐的手术刀便精准无误的插进了跑在最前头那人的大腿上。 “她是疯了么？” “竟然把人质扔给我们了，莫非她还真以为他们两个人可以从这里逃出去？” “别管那么多了，留两个人照顾他，剩下的给我追。” 何胜仿佛杀红眼了一般，浑身青筋根根暴起，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完事之后尽情享用美人的画面了。 当然，杀掉陆家少爷的事迹也足够他吹嘘一辈子了。 “上……给我上！！” 沈月瑶却依旧瘫坐在原地，衣衫凌乱，春光半露，撕开的领口下还依稀见得几道红痕。 她浑身颤抖着，捏着拳，连指甲也陷进肉里，怨毒的目光狠狠盯着前面那两道狼狈逃窜的身影。 “叶柠……我要你死！” “我要你比我受千百倍更多的折磨！” “都是……都是你害的！！” 自出生以来，她便是万人瞩目的天之骄女，姣好的容貌，优异的成绩。所有人都会簇拥她，讨好她。 但这样的生活却在叶柠出现之后彻底崩毁。 是她，抢走了一切。 “死吧……叶柠，你终究斗不过我。” “天妒啊，哈哈哈哈。” 沈月瑶突然大笑起来，笑的歇斯底里，神情狰狞的仿若地狱索命的厉鬼。 第八十五章 “修白……” 没了纪优凡的牵制，后面人追赶的度顿时快了好几分，叶柠一边跑着一边有些担心的望着嘴唇发黑的陆修白。 很显然后者的身体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不能再这样了……不管了。” 叶柠一咬牙，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 下一瞬，她右手猛地一搂，左手扶住，陆修白直接被一个公主抱打横抱起，速度不减的往前跑去。 修白，对不起了！ 叶柠心中默默念着，往后看了一眼，更加快了几分步伐。 “头儿，我没看错吧……” “那女人有那么大的力气？抱着一个男人还能跑的健步如飞？” 何胜的脸色顿时显得有些阴晴不定，但很快恢复过来。 “抱着跑又如何，前面可是死路。” “这边可是我们的地盘，给我……” 突突突。 话音未落，头上突然传来直升机螺旋桨轰鸣的声音，巨大的气流卷的雨丝四散开来形成一块空地。 砰砰。 紧接着一阵密集的枪响打在四周的墙壁上，擦出一大片的火花，吓得何胜一群人怪叫一声抱头蹲在地上，怕被误伤打中自己。 “怎……怎么会？” 何胜显然是没料到为何会有武装直升机悄无声息的接近，难道是陆家的人察觉了？ 不可能，何胜很快醒悟过来，恐怕他们刚才引诱自己去追他们，就是为了遮盖直升机接近的声音。 此时叶柠也抱着陆修白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上，背后冷汗浸湿了一片，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只不过，陆修白的神色却不太好。 也不知是因为伤势，还是因为别的…… “下面的人都别动，否则别怪我的枪不长眼。” 直升机上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警告声，叶柠却听着有些耳熟，直到直升机缓缓地悬停在半空中，放下爬梯，舱门开启，隐约露出了一道熟悉身影。 “顾衿喻？？？” “boss？！” 叶柠和何胜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 话音未落，顾衿喻便顺着二人惊异的目光，从悬梯上一个翻跳，稳稳落地。 “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何胜。” 顾衿喻反手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枪，遥遥指住后者的脑门，微皱起眉头来，似乎花费了一些功夫才想起眼前人的名字。 而此刻的何胜双手护头蹲地，全身哆嗦着，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周围的混混们也都和蔫了火一般畏缩在一团，被半空中几辆武装直升机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各个吓得冷汗淋漓，哪还见得刚才的威风。 “bo……boss。” 何胜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想要解释，却被顾衿喻一挑眉吓得寒战起来。 第八十六章 如果说陆家是A市明面上足以和**抗衡的势力，那么东星帮就是这座城市下最大的阴影，执掌着所有暗面交易的绝对话语权。 而东星帮的帮主，顾周星，更是一代叱咤风云的枭雄人物，仅短短几年，就凭借着狠辣的雷霆手段整合了Ａ市所有的地下元老势力，组建了东星帮。 而何胜隶属的这一小支势力只不过是东星帮暗中扶持，用来管理和制衡老城区这块零散势力的附庸罢了。 夸大了说，不过就是动动手指头都能碾死的蝼蚁而已。 但就是这样的一只蝼蚁，顾周星却委派了帮里重量级的元老人物全权负责，似乎是极为地看中。 而至于这位神龙不见尾的神秘大人物，在大半年前，何胜才有幸搭着帮里老大汇报工作的机会见过一眼。 是位稍显稚嫩的少年，冰冷的气场拒人千里之外，一手出神入化的黑客技术却又让所有人为之折服。 一眼过后，便永生难忘。 更有传言说，他可能就是那位顾周星的亲侄子，翻手间的生杀予夺，兴盛衰败，也只不过是他初涉世事的成人礼罢了。 他从不喜与他们接触，连名字也未曾告知，这么久以来，何胜甚至也就知道该叫Boss而已。 何胜心里很清楚，那样的世界，本就不是他这种人能触碰的。 “何胜，你该死。” 顾衿喻缓缓扫了一眼陆修白的伤势，眼神一点点沉下去，右手一挥，连忙有两位医护人员从直升机上跳下来，提着担架跑向陆修白的身边检查伤势。 “这边救护车进不来，我只能临时调来几辆直升机，耽搁了些时间。” “找前面宽敞点的地方降落，把他先送去医院。” 叶柠捏着陆修白愈发冰冷的手，满心的疑问却抵不过眼前的急切，望着他被几位医护人员抬走的背影，掌心早被冷汗浸湿一片。 “修白……你一定要没有事。” 待到载着陆修白的直升机飞往医院后，顾衿喻这才转过头询问叶柠，原本总挂着痞笑的面容上竟满是寒霜。 “叶柠，这些人你想如何处置。” 听见顾衿喻直呼她的名字，叶柠略微有些不习惯。 眼前的人，简直与当初追落落时那个腼腆笨拙的大男孩判若两人，她相信，如果她点头，他甚至可以下令将这里的所有人瞬间射成筛子。 她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不至于喜欢到牺牲人命。 “把他也送去医院吧，我可不想让他死的那么痛快。” 叶柠睨了一眼已经昏死过去的纪优凡，朝顾衿喻递了个眼神，后者迟疑了会，还是挥手让人将他抬上了直升机。 “剩余的呢？” 顾衿喻的手指微微紧了紧扳机，眼神虚眯起来。 此时何胜覆着刀疤的脸上满是豆大般的汗珠，全身哆嗦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凭借着壮硕的体格和过人的小聪明刀口舔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混到现在，却第一次感觉死亡距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 顾衿喻手上的力气只需再多一点，那枚冰冷的子弹就能贯穿他的头颅。 “剩下的？既然是你的人……就你自己处置吧。” “这点小事应该不成问题的吧？” 叶柠看着顾衿喻略微暧昧的一笑，眼尾挑起，却染着渗人的阴冷。 “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跟落落解释吧。” “或者……你不想说的话，我可以考虑暂时帮你保密。” 她拍过他的肩，径直朝着沈月瑶走去。 语罢，只见顾衿喻挂满寒霜的脸色有了一丝松动，唇角微垂，隐约露出几分忐忑的模样来。 “落落……” “她不喜欢的话，我都可以放弃的。” 叶柠不可置否的轻哼一声，眉头微挑，下一秒便俯身拽起了沈月瑶残破的衣领，像处理垃圾般将她狠狠摔在了何胜怀里。 “这个，记得也一并处理了。” “这么想讨男人喜欢，那就记得让人多疼疼她。” 闻言，沈月瑶一脸惊恐的大叫起来，但很快被几个人冲上去捂住嘴摁跪在地上，挣扎不能的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后方很快传来更加密集的脚步声，来者各个着装整齐，装备精良，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极为训练有素，很快将跪成一片的混混们围在中央，用枪指住他们的脑门。 “把这快地方处理干净。” “剩余的人，带回去领罚。” 叶柠扫了顾衿喻的背影一眼，叹了口气，不知该是是同情还是庆幸。 “我们该回去了。” “将所有的一切，落幕。” 第八十七章 实验室的窗户半开着，薄凉的雨丝渐尽了，滑过晚秋氤氲的雾气，像一柄致命的寒刃，倏而落进人滚烫的心底。 林笑手下的动作一顿，不知所名的朝外看了一眼，阴郁的云层一点点散尽，裹挟着依稀的日光。 直刺的她睁不开眼。 她楞了会神，连手上缝合的持针器落在台边也没察觉。 “笑笑？” 苏晚秋似是察觉到她的异常，移过身子，挡住讲台上老师的视线，压低声音道。 “你怎么了？大魔头好像看着这边呢，小心点。” 闻言，林笑这才晃过神来，扫了身旁似乎在窃窃私语的几个女孩子一眼，确切感觉到她们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瞟。 她舒了口气，勉强压下心里莫名升腾的不安，打起精神笑了起来。 “没事，可能有点累了。” “反正外科实验课就要下了，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苏晚秋点了点头，也没太放在心上，认真的将吻合线的最后一针缝好，开始清理手术台上的器械来。 “一把两把……十七把……” “嗯，数量没少，那我就先去清洗一下器械，你就坐在这休息会吧。” 林笑应声，盯着苏晚秋的背影看了会，自顾自的脱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用免洗酒精洗了手后，习惯性的掏出手机解锁。 学校论坛却早已炸开了锅。 校园管理员置顶的第一条帖子便用鲜红的加粗字体写着，关于近期匿名诽谤构陷叶柠同学的事件澄清与学校处理。 “好，同学们，今天的实验课离体小肠吻合术就到这里，大家回去也要多加练习，不可懈怠，请班干部安排打扫实验室卫生的同学，下课。” 下课铃响，外科大魔头李老师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老花镜，环视一圈实验室同学们缝合小肠的情况，冷着脸收拾完教案，大步走出教室门。 林笑却一直低着头往下翻着帖子的内容，背脊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 发帖的人正是叶柠，时间是今天上午，帖子的内容极为简短，把自证清白的证据一一罗列，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包括林笑和纪优凡见面的监控视频，证明林笑匿名身份的学校官方文件，传出叶柠不雅照的混混在警局的招供书，警方对纪优凡下的追捕文件，酒吧里叶柠和纪优凡会面的全程监控，甚至还有林笑在网上买水军刷屏的聊天和转账记录。 第八十八章 吧嗒。 林笑的身体猛的一颤，手指僵硬的连手机也握不住，摔在地上裂出几条缝隙。 她终于知道先前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从何而来。 一定是在嘲笑她自作自受吧。 可想要保护自己所爱之人，这也有错么。 如今弄巧成拙沦落到这般境地，于跳梁小丑又有何异。 “笑笑？” 清洗完器械回来的苏晚秋看见满脸苍白瘫坐在椅背上的林笑，吓的连忙放下东西，扶起她汗湿的身子。 “笑笑你没事吧，怎么出这么多汗，背上全湿了。” “是不是发烧了？” 至今蒙在鼓里的苏晚秋只当是林笑生了什么急病，脱掉手套想要试试她额头的温度。 可手伸到一半，就被林笑挥手扫开。 “不用管我了……” “可……”苏晚秋急的直皱眉头，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显露出几分无措的表情来。 林笑的反应显然出乎了她的意料。 但她依旧没有多想，满心想着林笑的急病，伏下身子，努力地把语气放缓，小心翼翼的道。 “笑笑……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我找几个人扶你去医务室……” 兴许是某几个字眼倏然触及了林笑的痛处，心底淤积已久的恐慌和怨气全部化为愤怒爆发而出。 “我都说了不要你管了！！” 她猛地起身，将苏晚秋匆忙放在手术台上的器械盘掀飞在地，锋锐的剪刀，刀片顿时散了一片，吓的周围的同学惊叫着避开。 “你这人有病吧，自己做的那点破事，败露了还把气撒在我们身上。” “平时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么恶毒的人。” “就是就是。” “我看你呀，这辈子就这么完了。还是早点收拾收拾东西滚回去，别在这里污了我们的眼。” “这样的人，还想当医生？别败坏我们的名声了。” 本来身旁窃窃私语讨论的几个女孩子，被林笑这样一激，瞬间脾气就上来了，几个人围站一圈，指着林笑的鼻子就开始骂。 嘴边的话更是越骂越难听。 苏晚秋显然是对这样的状况有些愣神，直到有知情的同学把开着论坛置顶的帖子的手机塞到她怀里。 “这……” 苏晚秋随手翻了两页，便直觉的有些腿软。 先前只是在心中略微疑惑的事情瞬间串成一起，她终于明白先前在体育馆那道阴郁视线的来源，和林笑到底为她做了些什么。 “笑笑……你……” 话还没出口便被眼泪哽在了喉咙里。 她连忙挤开那几个围着林笑的人，伸手一拦挡在她的身前，眼眶红了一圈，神情却无比的坚定。 “不……不要骂笑笑了，都是我的错。” “是我嫉妒叶柠和陆学长在一起，她才会……做出这种傻事的，都是我指使的，你们不要在骂她了……” 苏晚秋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半跪在地上抱住林笑颤抖的身体，替她挡住了众人审判般的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 林笑紧紧缩在她怀里，不断有湿热的液体滴落在她脸上，触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战栗，似是要烫出一个丑陋的伤疤。 看吧，林笑。 至始至终丑陋的人，只你一个而已。 她依旧圣洁无私的宛若神明，而你，不过是企图染指的飞蛾罢了。 你根本谁也保护不了。 第八十九章 “好了好了。” 见先前那几个人还要出声，为了防止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进一步恶化，班长程夏终于站了出来。 “隔壁就是陈老师办公室，吵这么大声是生怕他听不见是不是。” “同学间还是要和谐相处才好，再不走，食堂没中饭了我可不管。” “快散了散了。” 程夏一头飒爽的短发，斜飞入鬓的眉毛显露着逼人英气，拦过几个想惹事的女生，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威严。 “哼，这次看在班长的面子上就算了。” “下次再敢惹到我们，有你好受的。” “我们走。” 显然程夏在班上的威信很高，那几个女生对视一眼，终究还是弱下声来拧着眉头走了。 “晚秋……给你纸。” “擦擦吧。” 程夏蹲下身子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递给苏晚秋，眼神有些复杂，如若不是她和苏晚秋私交不错，她肯定不会淌这摊浑水的。 “谢谢……” 苏晚秋嗫喏了声，刚准备道谢，便只见程夏冷淡的目光轻飘飘扫过林笑的脸。 “林笑，辅导员刚和我打电话说让你现在去她办公室一趟。” “笑笑……她，会怎么样？” 苏晚秋盯着林笑空茫的脸，后者像是瞬间被人抽去了所有生机一般，直直透出死寂的灰来。 “念她是初犯，也没有造成特别严重的后果，判刑可能免了，但学校里的处分肯定逃不掉。” 程夏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看着林笑的模样直皱眉。 “怎么，都是成年人了，还不能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我陪笑笑去吧……” “不用。” 话落，林笑径直甩开了苏晚秋的手，头也不回的跌跌撞撞往外跑去，显得极为狼狈。 程夏望着苏晚秋慌忙追上去的背影，叹了口气，神情复杂起来。 知道么。 有些人，从遇见开始。 就是深渊。 第九十章 医院冗直的走廊里落着明晃晃的白灯，炽烈而又沉闷，浓厚的消毒水味下满是层叠的人影，来来往往，沉着几欲窒息的焦虑。 “谁是402床的家属？” 医生从内推开尽头那扇冷灰色的大门，身旁那位套着白色兜帽的女生便站起来，拨开碎发，只隐约露出一只染红的桃花眸。 “我是。” 叶柠的声音很淡。 “叶小姐是吧，病人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不过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看看情况。” 医生翻动着手上的病历本，不自禁朝叶柠多看了一眼。 眼前人脸色苍白的恍若透明，衬的嘴角那抹血渍极为刺眼，像个未散尽戾气的恶鬼。 噬人心魄。 “谢谢。” 叶柠轻声道了谢，便径直推门而入。 病房的窗帘拉的极紧实，光线灰黯，床边的仪器明明灭灭，依稀现出一道伤痕累累的侧影。 “修白？” 叶柠唤了一声，却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陆修白的伤在肺部，应该不至于全身都用绷带包扎起来才对，这样的伤势，倒更像是…… 没等破碎的思绪连起来，耳边便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 “阿柠……” 叶柠捏着食盒的手指一僵，心中暗骂一声，转身就欲往门口走去。 她早该想到的，他在A市孤身一人，甚至连入院的手术同意书都签的是她的名字。 忙完缴费手续后，她只顾闷声由护士带路，却没想到第一个进的，却是他的病房。 “别走。” 没走两步，便听见一阵金属碰撞翻倒的声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钳住了叶柠的手腕。 力道之大，直攥的她指尖发白。 纪优凡半身在空中悬着，身旁输液的架子倒了一地，昏暗的光线里亮起一双灼灼如火的眼眸。 他声音很轻，又重复一遍。 “别走。” 叶柠瞥了眼他手背上错位扎穿血管的针头，叹口气，挣扎的力道松下来。 空余的手把食盒放在床旁，扶起翻倒的输液架，摁掉开关。 做完这一切后，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目光深沉，也不说话。 病房里的气氛宛若凝固。 最终还是纪优凡败下阵来，伤口上的绷带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疼的让他都忍不住闷哼一声。 “阿柠，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没有。” 叶柠应声，扫了一眼他身上的伤势，刚想按床头的护士铃，就被他一把拢入怀里。 那股清冷涩苦的气息瞬间淹没了她，纤细的睫羽扫过她温热的鼻梁，轻盈的像是夏日的风。 她抬手抵住他欲下沉的头，掌心却正好印在他温软的唇上。 “你若是想死，不必拉我一起。” 叶柠的声音极冷，带着几分隐忍压抑的暴戾。 “阿柠……”他目光里满是缱绻，摆出倾诉的姿态。 叶柠丝毫没有陪他继续玩下去的耐心，但碍于他的伤势，她只好暂时妥协下来。 “当时我不应该放你走的。” 他一字一顿说的很慢，挠的她手心有些发痒。 “我真的很爱你……” “真的。” “错了。”叶柠微微蜷起手指，眉头轻皱。“你对我那么多年，只是执念罢了。” “……” “你拼命想用别人的爱和痛苦去填补你心里的那个大洞。” “但是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不觉得很可笑么。” 闻言，眼前人瞬间全身僵硬起来，她轻轻拍开他桎梏自己的手，支起身体与他对视。 动作轻柔，言语间却没有一丝怜惜。 她冷眼注视着他幽深的瞳仁，慢慢吐出那个名字。 “沈忧。” “你根本忘不了她。” “闭嘴。” 听见那两个字，纪优凡倏而面色狠厉起来，狭长的眸虚眯着，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 “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当然也救不了你。” 面对着情绪骤变的纪优凡，叶柠却置若罔闻，站起身，自顾自的继续字字诛心的言语。 “如果你做的这一切依旧是想让我痛苦，让我恨你的话。” “抱歉。” “你可能要失望了。” 第九十一章 纪优凡的呼吸一滞，深如幽潭的瞳仁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恍然间，万千光华错综层叠，眼前只剩夏蝉嘶鸣，日光灼烈，和那道滑过脚踝的燥热的风。 ——听说今天新转学来个女生，长相不错。 ——我对女的没什么兴趣。 忽而间一道细瘦的倩影掠过，趁着他运球的空当夺球错身，绕过篮下几个防守的男生，一个流畅的三步上篮将球叩入框内。 砰。 直到球重新落到地上弹了几声，他们才反应过来。 逆着光，那道倩影转过身来，柔顺的栗色鬈发在风中散开，漫天星河都跌落在她眼中。 桃花眸含着潋滟的雾气，澄澈的没有一丝杂质。 她轻笑起来，声如碎玉。 ——抱歉。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那一瞬，日月黯淡，万物岑寂。 他只能听见自己，重新鲜活跳动的心脏。 一眼万年。 ——许诺过我的，要一辈子哦。 ——嗯，一辈子。 “这一句谢谢欠了你很久。” “让我成为了更好的人。”叶柠顺过额边的碎发，捋至耳后，注视着有些怔神的纪优凡，勾唇一笑。 “谢谢。” 记忆中的笑容与眼前逐渐重叠，纪优凡别过头，拼命压住唇角那抹苦涩的笑容。 他该承认。 那一瞬间，他的确动心了。 想过缱绻缠绵，也想过相倚白首。 一辈子，如今听来多么幼稚可笑的话语，终于也报应在他身上了。 “阿柠……你该早些遇见我的。” “更早……更早。” 他的声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叶柠目光微沉，似是有些不忍。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颓靡空茫的模样。 像被拔光尖牙的困兽，卑微嘶鸣，下一瞬就该死去。 “……” “放过我吧。” “也放过自己。” 话音未落，在叶柠有些惊疑的目光中，纪优凡直起身子，温柔的替她拭去唇角的那道血渍。 他的血。 动作之轻，像在呵护一件举世无二的珍宝。 “这样，就该两清了。” 纪优凡轻笑起来，眉目如画，炯炯若妖，看的叶柠脸颊一阵发烫。 “你保重。” 提起床旁尚存余温的食盒，摁下护士铃，叶柠不再犹豫，落荒而逃般的转身离去。 在合门的瞬间，她依稀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他说。 “我放过你了。” “阿柠。” 窗外大风骤起，树影交叠。 终于有某种东西，在他的生命里， 永久的消失了。 第九十二章 等叶柠提着食盒坐在直升顶层的VIP电梯里时，不过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 叮。 下了电梯，叶柠轻车熟路的拐到那间最大的病房门口，还没推门，就依稀从透视窗看见两道人影。 埋着头，低声交谈着什么。 “修白？” 叶柠轻声推开门，望着床上坐的笔挺的侧影，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 “柠，你来了。” 病房内的采光极好，和煦的日光轻滑过眉骨，一路跌进那深邃的眼中。 陆修白微微侧身，露出温润的笑意。 叶柠走进了才发觉，先前站在陆修白身旁的人正是顾衿喻，不过后者正满脸沉抑，抿唇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果然你们俩一开始就是串通好的。” 叶柠没好气的把食盒放在床头，一边盛饭，一边眼睛盯着他不放。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死金鱼的身份。” “嗯。” “你身边人的身份我当然都要调查清楚。” 陆修白轻应了一声，接过叶柠递过来的食盘，却没有丝毫要吃的意思。 一旁的顾衿喻倒是露出古怪的神情。 “我……我还没想好怎么和落落说。” “落落她，应该会很讨厌这种……事情吧。” 叶柠叹了口气，却也有些想不通。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装成那样傻里傻气的样子。” 问题似乎触及了某个关键，顾衿喻的脸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个透，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额……” “其实我……原来不是这样的，只是偶然听见落落和别的女生讨论，她喜欢的……男孩子类型……” “然后……” 听着顾衿喻吞吞吐吐道来了前因后果，神情局促，面色绯红，哪还有之前处理下属的那般杀伐果断之气。 如果让东星帮那些人看到顾衿喻这副模样，可能吓掉眼珠子也丝毫不为过。 叶柠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如果她没记错，程落洛在大一的时候似乎挺迷那种黑道里痞帅痞帅的男主。 染着个黄毛，带着心爱之人横行霸道。 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如果让程落洛知道，她一句无心之言，竟然让一位真正的黑道大佬从高冷跌落凡尘，甘心成为一个傻气的跟班。 会做何感想？ 还没等叶柠继续感慨，兜里的手机便剧烈震动起来。 “喂？” “柠宝宝你们没事吧！我听那几个在医院实习的学姐说，看见陆学长住院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 刚接起电话就听见程落洛急切的声音，甚至带了点委屈。 “你们一大早就不见人了……金鱼也半途溜走了，也不告诉我是什么事情，我会担心的啦，每次都瞒着我。” “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程落洛的声音越说越委屈，最后差点哭出来。 叶柠扫了一眼手忙脚乱的顾衿喻，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乖，别哭，为了道歉，我们给你准备了个Sup ise。” “现在就让金鱼飞奔过去接你哦。” “拜。” 还没等叶柠挂掉电话，顾衿喻就如同风一般的冲出了病房，那迅捷的速度看的她是哭笑不得。 第九十三章 “柠……” 一双大手突然拉过叶柠，不由分说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修白……” 叶柠没有挣扎，只是有些担心碰到他肺部插着的引流管。 “你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身体一僵，陆修白眸中的神色像是寒夜的涌潮，卷起深不见底的情绪。 “可能……可能是打架的时候留下的。” “饭……对，你怎么不吃呀，我可是特意去找了你最喜欢吃的那家店打包的，再不吃就冷了。” 叶柠慌乱的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想到那些解释不清的事情，就有些心虚。 只好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喂我。” 陆修白很快收敛了情绪，沉声吐出两个字，似是在解释他先前不吃的原因。 望着她慌乱的动作，陆修白张口咬住她伸过来的瓷勺，嘴边勾勒出一丝笑意。 “小骗子。” “这么久才来，莫不是因为马虎闯进了别人的病房？” 面对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庞，一棱一角皆是修若梅骨，凌冽清冷，饶是以叶柠的定力也不禁晃了神。 在那样平静幽深的目光注视下，她真是撒不出任何谎。 “我错了，我怕解释不清楚……所以……” 叶柠很快败下阵来，直截了当的准备认错，却见那道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在眼前慢慢放大。 “很甜。” 陆修白重新坐正，笑眼里沉着暖意。 “我说过，我相信你。” “所以……没必要对我撒谎的。”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初夏四散的蒲公英，携着风温柔的扫过她的心尖，带去令人心安的温软。 叶柠有一瞬间红了眼眶。 那份坚定的感情越过最后一道隔阂，彻底击碎了她拙劣的谎言。 她却只觉得欢喜。 “笨蛋。” 望着陆修白倏而深邃的眼眸，她还不忘顽劣地轻轻用手刮过他高挺的鼻尖。 “好吃嘛？” “柠……” 正当陆修白捏住叶柠的肩头，准备好好教训下这个不听话的小家伙时，病房的门却不合时宜的被敲响了。 ——你好，陆先生，你现在有两瓶液体需要输。 “进来吧。” 兴许是陆修白的眼神太过冰冷，连推门进来的小护士都被吓的瑟缩起来。 趁着扎针的空档，叶柠饶有兴味的撑着脸和他打趣。 “原来未来的陆大医生，还会怕打针呀。” 她染的红艳的眼尾愉悦的弯起来，只当他如此难看的脸色是因为怕打针的缘故。 “可能吧。” 陆修白不可置否的回答，露出平静的笑意。 “这次，辛苦了。” “那些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第九十四章 这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一连串事情，终是延着秋末的尾声，在众人的一片歆羡目光中，尘埃落定。 校内广播循环往复的播送着此次事件的处理结果，两位风云人物的杂谈趣事一时之间也成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谈资。 “校外人员纪优凡因涉嫌诽谤与恶意伤人罪，但考虑未造成严重后果，由法院判处有期徒刑１年，在其伤愈出院后即刻执行。” “在校学生林笑虽免除刑事责任，但学校考虑其事态严重性，给予记大过处分，免除其申请奖学金和党员的资格。” “请各位同学引以为戒，以学习为主，切勿贪图一时快意，步入歧途。” 安茶记，二楼。 陆修白正坐在桌边翻看着事件处理的文件，修长细瘦的指节轻轻敲击桌面，思索的闲余还不时把目光投向懒坐在靠椅上的叶柠。 “听说你家奶茶店果茶很出名。” 感觉到他的视线，叶柠慵懒的起身，舔了舔唇笑起来，将手搭在陆修白的肩膀上。 “反正以后也是你的。”陆修白微微挑眉。 “我可不敢染指你们陆家的产业。” 叶柠使坏的小手被一把捉住，被迫坐回那个覆着貂毛的躺椅，但她分明从陆修白紧蹙的眉头中察觉到了不悦。 他好像很抵触有关陆家的一切。 即便这可以给他带来人人趋之若鹜的地位和财富。 叶柠收起几分玩闹的心思，伏下身子在桌旁的电子屏上挑选起下午茶的饮品来。 “嗯……金桔蜂蜜红茶，再加点柠檬。” “落落，你们要喝点什么嘛？” 视线转过后方，这才注意到靠近窗台的小茶几旁，两个人正襟危坐，隔着一个沙发远，目光对撞，空中顿时火花四溅。 兴许是叶柠的出声打断了僵持，两人同时回答道。 “西瓜汁！” “她要喝西瓜汁多加糖。” 话音未落，程落洛便轻轻瞪了顾衿喻一眼，站起身来，拧着眉毛，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谁让你管我了。” “落落……你要是不喜欢，我就都放弃，安安心心陪着你好么？”顾衿喻恢复成冷峻的侧脸此时显得有些低声下气。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错在哪了。” 程落洛说着说着又委屈起来，盯着眼前手足无措的大男孩，心里又忍不住一阵酸涩起来。 自从上次叶柠说要送她一份大礼后，顾衿喻就追上去把一切都告诉了程落洛，只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她的态度反常的抗拒，甚至还好几天没理顾衿喻。 望着眼前这对闹别扭的小情侣，叶柠不禁有些失笑，在显示屏上加了一份多糖的西瓜汁，便重新在躺椅上坐下，把时间留给他们。 “错在……不该加入东星帮，去做那些……” 顾衿喻低着头，眼底沉着一片颓靡的鸦青，几天不见，连人都消瘦了很多，想来是过的很不好。 “你根本就不知道！” 程落洛显然早已经注意到他的异常，话还没说完，眼睛便红了一大圈，声音也颤抖起来。 “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是做什么的，或者……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啊。” “我喜欢的，就是这个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变成谁，或者为了我放弃掉什么，这样不值得……” “我生气根本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你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难道在你心里，我还不够资格和你一起共同承担，共同经历，一定要什么事情都把我隔绝在外嘛？” “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的……真的很糟糕。” 在她低声抽噎的那一瞬间，顾衿喻便冲过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两人的心脏同时剧烈跳动着，压得胸腔疼痛的宛若裂开来。 “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感受到顾衿喻身上温暖的触感，程落洛的小脸顿时羞的通红，连忙拿袖口擦干眼角溢出的泪水，把脑袋别过一边。 “别……柠……柠柠他们还在呢。” 顾衿喻朝身后扫了一眼，叶柠和陆修白正低声讨论着什么，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语气放缓下来。 “放心，没人看见这个哭的红红的小兔子。” 他抬手刮刮她通红的鼻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道浅浅的气息。 “你下次不准再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了。”程落洛捏着拳头在他胸口上锤了捶，努力做出恼怒的样子。 “知道了。” “我的小公主。” 一旁的叶柠和陆修白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窗外日光正好，暖风和煦，在万物蛰伏凋零的洪流里，留存最后温暖的幻象。 一切还，未曾枯萎。 第九十五章 几天后。 转眼间便坠入深夜，晚星零落，夜影梦回，空旷的街道上呼啸过寒凉的肃风，刺的人脸生疼。 像只迫不及待露出獠牙的怪物，显出张牙舞爪的凶戾来。 苏晚秋独身靠在天桥的栏边，紧了紧大衣的领口，拢住半边冻红的小脸。 兜里的手机的屏幕刚好熄灭，凌晨两点半。 这个时间段的街道空寥寂静，昏黄的路灯将背影拖的很长，偶尔有两片嬉戏欢闹的落叶卷过，也依旧年复一日地守着归家的方向。 倒像个沉默的骑士。 想到这里，苏晚秋不禁自嘲的笑了两声。 自从林笑的处分文件下来后，她母亲二话不说赶来学校，见面后连任何缘由都没有过问，只一个劲的摁住林笑拳打脚踢，好几个人都没拉住。 ——当我没你这个女儿，你自身自灭吧。 ——我们家好吃好喝供着你学医，你到好惹出这么个糟蹋事来，你让你妈如何在亲戚面前抬得起头来？ ——你这该死的赔钱玩意，当时候没生你就好了。 ——女儿家家，果然成不了什么大事。 林母最后气急败坏的甩下这些话就离开了，只剩林笑一个人遍体鳞伤的缩在被子里几天没出来，目光呆滞，语无伦次，不时发出几声癫狂的笑声，有时却又痛苦到嚎啕大哭。 几个和她同寝的人都说她已经疯了。 可苏晚秋知道，她没有。 “笑笑……” 话音未落，一颗滚烫的泪水便从眼角跌落下去摔的粉碎。 苏晚秋清晰的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林笑时，她死死的抵住寝室的门不让自己进去，无论自己如何道歉挽回，她只是一直哭，央求自己不要开门。 ——求求你了，不要看我。 ——我已经如此丑陋嫌恶了，但唯独你，我不想让你看见这副模样。 林笑声嘶力竭的哭声还依稀回荡在耳边，苏晚秋不禁一阵瑟缩，那双在门缝后因绝望而塌陷的眼睛，分明藏着某种更为灼烈深切的情感。 她想告诉自己什么。 但最后，她却退缩了。 想到这里，苏晚秋捏着手机的手不禁一阵用力，却依旧弥补不了心中陡然失控的无力感。 她就是一个胆小鬼。 守不住自己喜欢的人，也拯救不了任何人。 甚至在每个午夜梦回的晚上，她只要一闭眼，就会坠入更深重的梦魇，林笑浑身是血的朝着她大笑，宛若厉鬼般勒住她的脖颈。 她拼命挣扎，却依旧越陷越深。 连着好几天，她甚至连简单的入眠也做不到。 “我到底……该怎么办。” 苏晚秋捂着嘴顺着栏杆一点点滑坐下去，眼泪像决了堤一般的涌出来，嘲笑她的懦弱。 自打她出生开始便是万人宠爱的掌上明珠，铺平道路，撒上鲜花，她的世界里便处处是暖光和欢笑，她曾几何时需要收起骄纵，伏低做小，活的如此小心翼翼。 世界像是露出了最丑恶的一面，将她的骄傲狠狠击碎。 第九十六章 可还没等她继续沉哀悲痛下去，原本寂静空荡的街道上传来几声嘈杂的吵骂声，几个醉酒的壮汉拿着酒瓶子晃晃悠悠的拐进了一个巷子，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激烈的碰撞声。 “哟，小子……敢拦爷几个的路，不要命了是吧。” “知不知道爷几个是这条街上的老大，嗝……起开起开，伤成这个死狗样的还敢在面前逞威风。” “噢哟，瞧瞧……这是个什么眼神，信不信老子把你的眼睛抠出来。” “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那就别怪爷几个手上酒瓶不长眼了。” 站在最前面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上前推搡了一下眼前浑身缠着绷带的怪人，见他依旧低着头不发一言，男人直接一记重拳呼啸而落。 砰。 巨大的力道砸的那人的脸歪过一旁，但紧接着，他便抹了一口嘴边的血迹，像是没事人一般继续往前走着。 “小子……这么狂的嘛？” “嗝……看来要打的他服气才行。” 后面几个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围上来，将他前进的道路全部堵死。 “不想死的话最好别惹我。”那个缠着绷带的怪人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只闪着寒芒的丹凤眼，看得人背脊发凉。 先前的那名身形高大的男人砸碎酒瓶从后方包抄过来，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气，显然醉的不轻，根本无法感知到眼前人的危险。 “死到……嗝，临头也这么狂妄，看我不把你头砸个粉碎。” 男人打了个酒嗝，高举着手中碎成两段的瓶口，摇晃着身体，正准备给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时。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耳边传来，甚至连准备躲闪男人动作的绷带怪人也一时愣了神。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攻击怎么可能会碰得到他。 可伴随着一阵飘忽的茉莉香味，那道瘦弱的白影迸发出惊人的力气，撞开身前几位醉汉的围堵，硬生生拦在了那人的面前。 咚。 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甚至绷带怪人也只来得及将那女孩的身体往自己怀里拉，但男人砸下的瓶口碎片还是在她背后撕下几道狰狞的血痕。 “啊……” 也许是极度紧张下，肾上腺素飙升的缘故，苏晚秋竟然忍住那股钻心的疼痛，拼命扯过身旁人的手，向外面跑去。 后面的几个醉汉想要追赶，可醉的实在太厉害，没跑两步就摔在地上。 苏晚秋死死抓住身旁人的手，往自己新租的公寓方向一路狂奔，幸好离这边并不是很远，直到她飞速跑上楼锁好房门的那一刻，那口提着的气才算真正的放下来。 背后的伤势和连续的失眠带来的后遗症，在她放松下来的那一刻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苏晚秋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说话都很费劲。 但她的身体很快被人扶起，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苏晚秋这才发现，她依旧死死抓着眼前人的手。 “对……对不起。” 她连忙缩回了手，掌心还残余着方才两人相触的温暖。 纪优凡微微挑眉望着自己怀中的女孩，收回眼底的讶异后，面无表情的抱着她走进卧室，然后把她翻过来放在床上。 “你这个伤口要处理一下。” 他盯着她的背部打量了片刻，开口时的声音却极冷，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苏晚秋慌忙躲开他意味不明的视线，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被他大力按了回去。 “急救箱在哪里？” “不，不用了……没什么大事的。” 她小声辩解着，却明显感觉到身旁人皱起眉，露出不悦的神情。 “在哪？我不想说第二遍。” 无奈之下，苏晚秋只好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让他把急救箱拿了过来。 即使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他有些粗暴的撕开她背后破碎的衣服，触及到一阵冰凉后，苏晚秋还是羞的满脸通红。 只想找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 第九十七章 相较于她的扭捏，纪优凡倒显得见怪不怪，狭长的丹凤眼半眯着，熟练的拿着镊子和碘伏清理着背后伤口的碎玻璃渣，动作意外的轻柔。 苏晚秋的骨架很小，即使是整个后背全部裸露在空气里也只显得巴掌大小，似乎一用力就会碎掉。 如此一来，更显得那几道横贯后脖和侧腰的血痕格外触目惊心。 “你……经常受伤吗？” “看你上药这么熟练。” 在纪优凡清理完伤口给她缠绷带时，苏晚秋盯着他俊逸若妖的侧脸小声问道。 “闭嘴。” 他眉目间显了几分戾气，把绷带打好结后便转身欲走，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一只小手拽住了裤脚。 “你身上伤口都渗血了……要不，留在我家休息一下，白天再走吧。”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暧昧，苏晚秋慌乱摆手解释到。 “我我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可以去隔壁房间睡。” 闻言，纪优凡半蹲下身子，凑近她的脸，眼底透出几丝极其危险的神色来。 “我可是警方要抓的嫌疑人，你这样，难不成是想窝藏逃犯？” “那也要……等你伤好了再送回去。” “不然……万一又遇见那群人……怎么办。” 苏晚秋趴在柔软的被窝里，眼下一片鸦青，声音也越来越小，兴许是失眠好几天的后遗症，一不留神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睡着了。 纪优凡皱着眉头盯着眼前彻底没了声响的人儿，犹豫了片刻，还是帮她盖好了被子。 他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跟着这样一个浑身冒着傻劲的家伙到家里，还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纪优凡接起电话走到窗边。 “喂，凡哥你在哪里？接应你出Ａ市的车子已经到位了，只要出了Ａ市，东星帮那帮子人就管不着您了，警方也拿着没办法的。” “我改变主意了。” 纪优凡轻扫了一眼床上毫无防备酣眠的苏晚秋，心底的某种情绪似乎被触动了片刻。 “凡哥你不会真的想去局子里蹲一年吧，我们这里的生意可都要靠您出谋划策呢，没有您我们这生意可不好做啊。” 闻言，他皱起眉露出不耐的神情，他自然知道所谓生意是些什么生意，如果说东星帮算是黑道中的正派的话，那他以前呆的地方可不折不扣是个肮脏污秽的老鼠洞。 什么毒品枪械人肉交易，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比别人更狠。 “别废话，有什么问题就找人来问我，凭你们的能力应该不难不留身份的见到我吧。” “凡哥！”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还想说什么，纪优凡却已经掐了电话，就着一旁的急救箱将自己身上崩裂的伤口重新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轻声靠在一旁的沙发上，支着脑袋合上了眼。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 但是，感觉也不坏。 第九十八章 兴许是心里还藏着挂念，苏晚秋这一觉睡的并不算安稳，细瘦的眉微蹙着，约莫天初亮的时候，她便幽幽转醒。 脑海里只余一片沉重的钝痛，苏晚秋盯着惨白的天花板清醒了片刻，脑海有些混沌，随手抄过床头的闹钟。 五点零七。 苏晚秋微微松了口气，还早。 但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把什么重要事情抛之脑后的不安感，偏头的瞬间，沙发上一道棱角分明的侧影不经意闯进了视线。 伴随着那股陌生的记忆涌入知觉。 天哪，她竟然把纪优凡从一群混混手里救了出来，还把他带回了家里，甚至……还让他帮自己包扎了伤口。 刚欲起身，背后隐隐便传来撕裂的痛感，时刻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系列荒诞事情，没由的生出几分不真实之感。 苏晚秋蹑手蹑脚的拿了椅背上平日午睡的薄毯，朝着那沙发上撑头浅眠的人影靠近过去。 想起昨晚包扎时自己被撕破的衣物，此刻竟好好穿着蕾丝睡裙，她只觉的滚烫的羞赧一路红到了耳尖。 他不会已经都看光了吧。 “天这么凉了……不好好盖被子睡觉会感冒的。” 苏晚秋一边盖好薄毯一边轻声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到，似乎想要掩盖心中那丝升腾而起的罪恶感。 明明这个人设计栽赃叶柠，又害的林笑成了那个样子，她明明……明明应该…… 窗外未朗的日光还有些朦胧，携着午夜未散的寒凉滑过苏晚秋微颤的浓睫，在眼窝处聚成一道青灰色的颓废阴影。 内心天人交战的苏晚秋并未注意到，眼前的男人早在她睁眼起身的时候便被惊醒。 多年来养成的警醒和戒备自然让他的睡眠极浅，更别说是她那些蹑声颤巍的小动作，连慌乱的呼吸都未曾收敛。 纪优凡压下眸底的冷峻，微微动了动嗓子。 “醒的倒是挺快。” 听着那道压着嘶哑的性感嗓音，缠着几分未曾睡醒的慵懒，激的略微走神的苏晚秋一激灵。 她慌乱的抬起头，却笔直的撞进了那双挑着妖异危险的凤眸里，深邃暗沉的情绪宛若一张大网，拖着她越沉越深。 苏晚秋下意识咬了咬唇，眼角都生出几点泪意。 她这样算背叛林笑么？ 明明在最厌弃颓废的那段时间，是林笑硬生生将几欲崩溃的她拖回那个依旧充满阳光的世界。 可她此刻却在和伤害林笑的罪魁祸首干这些荒诞的事。 “对不起……” 樱红的小唇张了张，说出口的却是道歉。 她根本没办法原谅自己。 可她也骗不了自己的心。 纪优凡盯着眼前垂眸咬唇，似乎要蜷缩成一团的女孩儿，心里的异样不禁也跟着颤了颤。 她的骨架和身子都那么小，顺着窗边依稀的日光滑过她白皙娇瘦的脖颈，尖俏的下颚，他竟莫名生出几分损毁的欲望。 “我不喜欢听道歉。” 他沉声，伸出手捏住她小巧细圆的肩骨，甚至因他大力的拉扯，苏晚秋松垮的睡裙衣带也顺势滑了一半，露出莹润若玉的大片肌肤。 “闭嘴。” 苏晚秋嘴边的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被他冷峻生寒的声音硬生生吓了回去。 第九十九章 纪优凡身前的衣物显得有些凌乱，半解的扣子隐约露出缠着绷带的坚实胸廓和精致锁骨，虽隐约矮了陆修白一头，但那肩宽腰窄的流畅线条也勾的人离不开视线。 随着他一步步的贴近，那股清冷涩苦的气息很快缠满她的鼻腔，察觉到眼前人微微颤抖的身体，他更是多了几分兴味。 “我是不是应该警告你……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可以宠你护你的陆学长。” 他一边说着，一边伏下身子停在她的耳边，微湿的热气卷过苏晚秋玲珑细致的耳垂，烫的她心跳都没由的漏了一拍。 “我……” 苏晚秋小声嗫喏起来，却根本理不清脑袋里乱作一团的思绪。 她分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极度危险，阴暗冷峻，几乎是个随时可能失控的困兽。 可每次看见他的时候，又总觉得那凶恶染血的獠牙下藏着令人窒息的悲伤。 “所以……别靠我太近。” 他突然松了手，退后两步，偏过头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仿佛刚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不然就不只是受点伤那么简单了。” 纪优凡推开窗台的窗户，大股寒凉的晨风瞬间灌了进来，身旁的帘纱猎猎作响，纷乱散落间，衬的他的背影有些萧瑟。 不知为何，苏晚秋心里有些莫名的空落，闻着那股清冷涩苦的味道在房间里散尽，似乎也要抹去他的最后一丝痕迹。 他的声音微哑，沉着某种她无法触及的情绪，他似乎在指她背后的伤，又似乎在另有它意。 日光晦朦地升起来，像是一场冗长的闭幕式，还未开始，却已经计划着结束。 没听见回声，纪优凡轻轻一跃踩上窗台的外缘，公寓２层的高度于他而言并不算太难，扫一眼手腕上的表，警察也差不多追到这边，还是不要继续留在她家为好。 正当他准备继续动作时，一双小手却突然紧紧拽住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你应该……很难再相信一个人了吧。” “我也是。” 感受到他灼热而疑惑的视线，苏晚秋紧张地垂着头咬住下唇，勉强撑开一个笑容，想要让僵硬的表情自然些。 可眼泪还是不听话的从眼角大颗大颗地滑下来。 远处此起彼伏的警笛声响的有些不合时宜，但苏晚秋还是咬牙闭着眼伏身而上。 唇齿相触的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定格了，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狂跳的心脏，叫嚣地想要冲出胸膛。 “那不如……也让我听听你的悲伤吧。” 苏晚秋紧张地连指尖也蜷曲起来，偏过头，耳尖红的仿佛要冒热气，可眼前人的表情显然更惊愕。 不远处训练有素的密集脚步声很快围了上来，纪优凡微微一瞥便再无犹豫的顺着窗台外的支撑物跳了下去。 纷飞的风，零落的蝶，细瘦棱角的身体在空中竟有别样的美感。 落地的瞬间，迎着瞬间围拢上来举着枪械的警察，纪优凡微微侧头朝着后方窗台睨了一眼，不出意外看见那张满是泪水和担心的小脸。 升腾而起的日光渐渐模糊了他妖冶俊逸的轮廓，墨眉鼻峰，狭长的眸微微挑起来，漾出一道摄人心魄的轻笑。 “等我。” 紧抿的薄唇无声的动了动，似是回应又似是期许。 待苏晚秋回过神来，掌心早已汗湿一片，望着楼下散去的人影，唇边依稀缠着几丝涩苦的气息，她却也重新坚定起来。 “就算是深渊……我也甘之如饴。” 第一百章 一年后。 医学院校的大三正式进入见习阶段，根据综合评分选填志愿录取的结果，分配至学校各大附属医院见习点。 成绩优异的叶柠自然优先选择了陆修白大四所在的实习医院，而顾衿喻和程落洛则略逊一筹，被隔壁的一所还不错的三甲医院录取。 ——呜哇，以后就不能天天见到柠宝宝了。 见习一个多月了，叶柠有时还会想起结果出来的时候，程落洛哭丧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 突然少了个温柔解意的人儿在身旁，她倒还真还有些不习惯。 而胃肠外科的清晨，注定是忙碌的。 “302，305,313,315床的病人今天要换药了。” “好。” 叶柠接过护士长递过来的表格，仔细核对了片刻，然后从身旁人的前衣口袋里抽出一支笔，签下一行娟秀的落款。 陆修白。 “你啊……” 陆修白刮过她秀挺的鼻头，略微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把表格交回给护士长后，走进准备室推出一个换药车停在病房前。 一切动作都如此的顺畅自然。 但叶柠还是敏锐得察觉到他转身过去，那瞬息间的失神。 斜飞入鬓的眉微蹙起来，似乎藏着什么心事。 “纱布，碘伏，刀片，胶带……四个一次性换药包。” “313,315床的病人身上有引流管，换药的时候小心点。” 在叶柠低头清点器械的时候，一旁年长的护士长适声提醒到，望着气氛和谐的二人，脸上欣慰的笑容愈发收不住。 这二人学习和动手能力都极强，自从分配到这实习见习后，整个科室的工作都清闲省心了不少。 “知道啦，谢谢护士长。” 叶柠微微偏头一笑，桃花眸里漾着潋滟勾人的水光，眼尾轻挑，笑得宛若春风暖意袭人心头，生不出半分疏远的念头。 饶是连躲在护士长身后的几个偷看陆修白侧脸的护士小姐姐，也不禁跟着羞红了脸。 世上竟还有这般让人移不开视线的人儿。 仅是仔细瞧了一眼，便再也生不出半点竞争的心思了。 陆修白自然也能注意到那些有意无意倾慕的视线，可他仅安静地站在那里，眼里只有叶柠侧头戴手套给病人换药的专注模样。 熟稔，细致，有条不紊，每一个动作都完美的挑不出任何瑕疵。 倒像是在欣赏一场巧夺天工的艺术。 让人移不开视线。 尤其是袖管下隐约露出的一截皓腕，尖俏的下颚，修长细瘦的颈线，白大褂下掩不住的高挑玲珑的弧度…… “好了，您伤口的药换完了，如果有任何其他不舒服，记得按铃喊医生。” 收拾完毕后，叶柠礼节性地对病人露出和善的笑意，盖好被子，推着换药车走出病房门。 懒腰刚伸了一半，就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对深沉暗色的眼里。 “终于是最后一个了……” “修……修白？” 话还没说完就被迫咽了下去，眼前一暗，被身旁人一伸手圈在怀里，大力按在楼梯间的那处暗角边。 唇边侵略而灼热的气息烫的叶柠有些慌神。 “在医院……别，会有人……” 陆修白却恍若未闻的俯身而下，含住怀中人冰冷柔软的唇瓣，掠过丢盔弃甲的唇齿，好似要把胸腔里的氧气也一并吸吮干净。 手上还未干透的酒精免洗液散着淡淡的迷醉意味，叶柠半阖着眸。 只能依稀望见陆修白轻颤着的修长睫毛，和眼窝处的一抹青灰。 男人身上温柔的清冷气息好似诱人的毒药，让人不知觉之间越陷越深。 “唔……” 拦过他愈发不安分的手，叶柠轻吟一声，低头抵着他宽厚的胸膛微微喘气。 “修白……你有心事。” 勉强撑起自己娇软的身子，叶柠只觉得说话都有几分乏力。 “嗯。” “看来还是瞒不过你。” 耳边的声音嘶哑低沉，有种窒息的沉溺感。 陆修白捉着她的手腕用力了几分，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似乎不想让叶柠看见他的表情。 第一百零一章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 叶柠顺着陆修白的动作将手环在他的身后，瞥过他事出反常的举动，心中多了几分了然。 “是她吗，白枝。” 话音未落，叶柠就能明显感觉到眼前人的身体僵硬起来，凸起的喉结滚动几圈，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陆修白垂眸对上她的视线，手上的力道微微一松。 原本多年压在心头重若千钧的那个名字，竟也在她那般清冷平静的目光中轻松了瞬许。 “……3月20，是她的祭日。” 陆修白斟酌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却还是有些嘶哑的找不到自己声音。 “那天……” 无边的红色倏然从记忆中倒灌而出，沉闷的消毒水味，惨白的天花板，空荡的窗台，和那翻飞的帘纱。 那腐朽腥臭的血味沿着脊背攀缘而上。 高处跃下的背影，零落的蝶，扭曲的肢体。 鲜艳的花。 细瘦的身体仍旧努力温柔而残忍的微笑着。 [哥哥，我最爱的哥哥。] [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完美温柔的人，不然怎么会显得我如此丑陋恶毒呢。] [你是天使，是照亮我的神明。] [求求你，替我活下去吧。] “嘘。” 修长白皙的食指轻贴在他紧绷颤抖的唇角边，冰冷细腻的触感几乎是瞬息间拉回他游离沉沦的神智。 暗沉塌陷的瞳孔里隐约映出叶柠皱眉的模样来。 “我……” 没事两个字还卡在喉咙，陆修白就只觉叶柠轻挑起眼尾，嘴角明明沉着温柔的浅笑，眼里却满是压不住的怒意。 “陆大医生，你可真是越来越不乖了。” “看来今天你有点不舒服，准一天假，快回休息室休息。” 见陆修白还想说什么，叶柠直接没好气的横眉一瞪。 “今天那几个出院记录我写，老师那边也会帮你说一声，你这个状态去实习就是不负责任，听到没有。” “嗯？” 她潋滟的眸子半眯起来，显得眼尾的红色愈发妖冶，明明是生的极媚的一对桃花眼，生起气来也是别具风情。 望着那几乎是威胁的眼神，陆修白轻揉着她柔顺的长发，败下阵来，认命般的道。 “好……我去休息。” “你不要太辛苦了。” 送陆修白回休息室之后，叶柠没有回去写出院记录，而是和研究生师兄说了一声，便直接坐电梯上了顶楼。 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那位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应声转过椅子，推了推眼镜，似乎对叶柠的到来并不意外。 “是小叶啊，见习遇到什么问题了？” “虽然你父亲特意嘱咐过我不要对你特别优待，但一些小事还是可以帮你解决的。” 叶柠瞥了眼笑的慈祥的徐院长，心里暗道一声老狐狸，要自己真干了什么以权谋私的事情，这老家伙肯定转身就告诉自己老爸。 “没有，我这次来是想问您些事情。” “你们这应该从十几年前开始，就一直是全市最好的医院吧。” 徐院长放下手中的文件，恍然的看了叶柠一眼，从手边的茶壶沏了一杯上好的龙井推到她面前。 “你要是想查十几年前的病历资料做研究的话，去旁边那台电脑上吧，正好最近有技术员把以前的纸质档录进系统了。” 叶柠接过茶杯时不禁有些哑然，仅是只言片语就被轻易看穿了心思，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太妙。 “好的，谢谢院长。” 以陆白枝的情况，自小体弱多病，经常住院，大概率是什么无法治愈的疑难杂症拖垮了他们家庭。 作为Ａ市最好的医院，就算她不在这里住院也肯定在这就诊过下过疾病诊断。 顺着这条思路翻找十几年前的在院病历，依次输入姓名年龄关键词，再加上自杀。 回车键按下的瞬间，屏幕上很快显示出了唯一搜索结果。 叶柠顺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一行行往下看，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直到看到结尾的那几句话时，连呼吸好像都要停止一般。 “复杂性先天性心脏病，法洛四联症，手术预后不佳，二期手术风险过高，建议保守治疗，心功能三级，建议不能从事轻体力劳动，定期复查。” “Wiskott-Ald ich综合征，湿疹血小板减少伴免疫缺陷综合征，X连锁隐性遗传，罕见病，以湿疹，血小板减少和免疫缺陷为临床表现，自身免疫病和肿瘤患病风险大。” “需尽早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感染、出血、恶性肿瘤等并发症致死风险高，避免运动和受伤，建议远离人群防止感染。” “……” “患者意外自杀身亡。” 等叶柠推开院长办公室门停在电梯口时，走廊吹来的湿冷空气让她恍若隔世。 很难想象在温柔完美的陆修白映衬下，她的妹妹竟然出生就患有两种极为严重，且难以治愈的先天遗传病。 高昂的医药费，再加上日渐衰微的身体，那种等待死亡的感觉该有多么绝望。 虽然她很想知道当年的情形细节，可每每看到陆修白痛苦的模样，她又不忍心再让他再次回想起来。 “既然这样……那就只有。” “问问她了。” 叮。 提示音响起。 叶柠掏出手机查看徐院长发给她的信息，赫然是十几年前请来给陆白枝当护工的那位阿姨的联系方式，有幸她如今还在医院工作。 “住院部……五楼。” “能成为梦魇的人，该会是个怎样的女孩子呢。”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