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重朝》 第1章 天雷 天命九年，五月初三，大好的天色忽而阴沉，乌云翻涌遍布，黑云中隐隐有雷闪动。一时间，狂风大作。编好的竹篮被刮走了好几个，商贩匆匆追上，顺便将剩余的捆扎起来，赶紧收了摊子。步行的小跑，坐车的催马纷纷往家里赶去。街边酒肆的掌柜抄着手站在门口看着行人匆忙，抬头往天上看，嘀咕着：“什么鬼天气，真是怪哉。丫儿！点上油灯！” “嗨，这都第三次了吧？每次都像天狗吞日，可不见点半雨滴，半个时辰也就好了。”床边吃酒的客官已经见怪不怪，悠悠喝了口小酒，等着乌云散去。 不到一盏茶功夫，天色已经极黑，天雷一道道劈下，天空骤然被劈开口子，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远处隐隐有火光闪现，在这黑漆漆的视线里尤为显眼。 “那是谁家被劈中了？”有人跳着脚往远处瞧。 “看方向像是苏家。” 大风卷着火舌窜天，苏宅里已经乱作一团，走廊里来往匆匆都是人，有主子也有拎着水的奴仆小厮，水一桶桶的泼在火上，也不见火势转小。 好在此次狂风没有多久，便倾盆大雨而至，浇熄了窜起的大火，即便这样，大火依旧吞了十来间屋子，焦黑一片。大雨不停，披着蓑衣的小厮淋着雨开始清算烧毁的物资。 临时挪出的小偏房里站满了人，床榻边上坐着苏家老夫人，用帕子摁了摁眼角的泪：“乔姐儿？你看看我，身上可有哪烧着了？可有不舒服？” 柏乔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半天也不眨一下眼睛，不吭一声。 “乔姐儿本来胆子就小，这天雷劈下来，定是吓坏了！熬得安神汤好了没？这厨子是越发不顶用了！大夫呢！怎么还没来！还不快去催！”苏老夫人猛地一拍腿，冷眼扫了下方的一众人，哭的更厉害了。苏老夫人哭，下首的一屋子人也跟着哭。 苏家大夫人看了眼身边的翠儿，翠儿当即点头匆匆往外去。 “母亲别急，定是大雨不好走，迟了点。厨子确实不顶用，改日发作了便是。汤已经让翠儿去端了，马上就来。” “还有你，是怎么护着乔姐儿的！”苏老太太又看向柏乔的丫鬟碧桃。 碧桃吓得咕咚就跪下了，脸色发白，一声不敢吭。 “乔姐儿要是有个好歹，我把你们全都发卖了！让你们整日游手好闲，要你们有什么用！”苏老太太气的哼了一声。 偏房里一下子噤声。 翠儿小跑着端了汤进来，苏大夫人喘了口气，上前接过端到了床边：“先让乔姐儿喝口安神汤。” 由苏老太太亲自喂了，众人才算松了一口气。这乱哄哄的到现在连自己屋里的乱遭事还没处理呢就被叫到了这里挨了顿训！ 大夫也披着蓑衣到了门外，拎着医箱进了屋。众人当即让出一条路，大夫人忙迎上去：“雨天路滑，本不该找刘大夫来，只是事出太急，劳烦刘大夫好好给我们家姐儿看看，这天雷恰好劈到了我家姐儿的屋宅，姐儿胆小，至今还不肯说一句话。” 大夫人快速的说了原因，刘大夫心里明了，给柏乔摸了摸脉，才点了点头：“今天这雷着实吓人，柏小姐被吓到了，我开几幅压惊补身子的药，柏小姐按时喝，这几天好好将养就是。” “那劳烦大夫了。”有人随着大夫去开药，偏房里的人走了几个，宽敞了些。苏老夫人也松了口气，再去看床上的人，又是好一顿的心疼擦泪，絮絮说了许久，才带着人离开。 一群人呼啦啦的涌进来，呼啦啦的涌出去。待到所有人都离开，柏乔才动了动。不是她不愿意说话，只是她也是刚刚睁开眼。而且，刚才一屋子的人，她谁也不认识。包括身边的这个丫鬟。 她好像失忆了。 还是因为天雷劈中了屋宅，吓失忆的。 打量了下小偏房，除了她躺着的这个床，窄小的屋子里就只有床边一个小柜子，四方的桌子和进门处放洗脸铜盆的木架子了。东西实在是少的可怜。这个房间大约是住下等丫鬟和仆妇的，因为就算是二等丫鬟仆妇住的屋子也比这摆设要多几样。 “碧桃。”柏乔开口。 碧桃刚送走众人，被这清清凉凉的声音叫的一愣，下意识的‘嗳’了一声，快步走去床边。 “倒杯水来，口渴。” “是，小姐。” 一杯水下肚，柏乔只觉得浑身舒畅了许多，似乎睡了很久，睡得浑身都透着酸乏。她抬胳膊伸了伸，坐了起来。 她不说话，碧桃也不说话，白着脸手里拿了抹布不停地擦着桌子凳子，以及放铜盆的木架子。 外面的风急雨骤，盖过了碧桃擦东西的声音。柏乔下床走到了门口，轻轻打开了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吱的声音，风卷着雨立即扑在脸上。外面廊下的灯笼里，烛光明灭，更有许多的烛火被大雨浇灭，在风中不停摇摆。 “小姐，外面雨大，当心着了凉！”碧桃放下抹布，拿了个洗的发白的青色外衣走过来。 柏乔看了眼碧桃，点了点头，披上了外衣。 “小姐，火太大，咱屋里的东西一个都没拿出来。”碧桃话一开口，心里想的也憋不住了。 “没拿出来就没拿出来吧。”反正她也不记得里面有什么了。 碧桃闻言愣了愣：“可是小姐，里面还有夫人生前给您的一块玉啊！” “玉？”柏乔怔楞了下。但是她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却与玉无关。刚才乌泱泱一屋子的人，话里话外都是说苏家，可是却叫她柏小姐。 这苏家，不是她的家。 而且她的母亲既然已经亡故，想必已经另有继母，那她又为什么会在苏家？难道苏家是她外祖家？是暂住还是常住？看了自己现在住的地方，柏乔已经有了答案。 这不是她外祖家，外祖家绝不会让她住这样的房间。而且她在苏家，还是常住。 “是呀小姐！要不婢子去找找吧？” 柏乔摇头，外面的雷声轰隆，大雨滂沱。就算是要找，也得等雨停了之后。况且，火该烧的都烧了，现在找跟等等再找没什么区别。 碧桃觉得小姐这一醒过来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了！夫人留下的东西难道不该立即找回来吗？ “等雨停了，找几个小厮去翻翻看吧。”柏乔关上门，连同外面的风雨，一起被隔绝在外。 碧桃眼看着柏乔躺上床闭上眼，抿了抿嘴，上前将被角掖好了，才退出了小偏房。出去时，顺便将门带紧了，避免风雨卷进去。 廊下的风很大，碧桃披上蓑衣进了雨里。 偏房的柏乔睡下了，苏家的其他人却没人入睡。偌大的苏家祖宅里，苏老夫人歪在榻上，下首跪着苏大老爷，苏二老爷，苏三老爷以及他们的夫人。 苏家二夫人最是憋不住心里话，跪在地上往前行了两步，率先开口：“母亲，这天雷劈了屋宅燃起大火可是个瞒不住的大事！外面的人定然会说乔姐命有不祥才会招来天雷！这种事不到今夜里，潜江的人都会听说。过不了几天就会传到江陵府那边去，还是得给那边写信了。乔姐儿也大了，总不能留到相看的时候。” “可怜的乔姐儿啊，这哪是什么命有不祥，这是天灾，关乔姐儿什么事？”苏老夫人一说这个，眼泪又下来了，急忙拿了帕子去擦“乔姐儿在苏家住了也有七年了，乖乖顺顺的，我都拿她当咱家的亲孙女了！” “天灾自然不关乔姐儿的事，可是堵不住悠悠众口。这件事确实得给江陵府那边去信，不光给赵家，也得给柏家去信。咱们揣摩着柏家的意思，却一直都是按着赵家的意思来对人对事。既然要把乔姐儿送回去这事提上日程，总要柏家拿出个话来，才好正经把人送走。”苏大夫人沉吟片刻，说道。 “这个关头，用这个理由不正是个好理由？引来天雷劈了宅院还不够说明命有不祥吗？”二夫人惯不会说那些虚伪的！看着苏老夫人这么个作态，苏二夫人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这七年怎么待得乔姐儿，心里没点数吗？ “越是该用，越不能用。”大夫人看着二夫人，定定的看了眼。 “罢了，还是先去个信，看看那边怎么说。”苏老夫人摆手，算是敲定了这件事。 第2章 惊语 柏乔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雨也停了，碧桃端了盆水进屋“老夫人说昨夜里都吓着了，今天就不用去问安了。小姐可以再睡会。” “不用了，不是说母亲给我留的玉落在屋里了吗，先去找找。” 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每日清晨小辈们都是要去老夫人屋里请安的。苏家在潜江也是一等一的人家，规矩自然要立起来。柏乔虽说不是苏家的孩子，可自小跟着苏家的哥姐们去问安，从无一日间断。廊下拐几个弯很快就看到了了一排焦黑的屋子，屋子前还有几个小厮在洗刷打扫。小厮们看到两个人并没有理会，手中的笔在本子上写得飞快。 “这屋子已经不行了。” “啊？小姐你怎么知道？”碧桃不明所以。 “你看这颗连在廊边的树，树干都碳化了，屋梁肯定也已经不结实。” “那小姐咱们不搬回来了吗？”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会看这个了，碧桃还是问道。 “不搬回来了，就在昨晚搬去的屋里了。”这个屋子已经烧得不能住人，搬去的小偏房虽是临时挪出的下人房，可苏家既然是大门大户，如果真的有心给她换一间房，今天一大早必然张罗起来，至今都没有任何动静，足以说明苏家的态度。 碧桃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就气红了脸“向来都是这样！小姐你好歹是柏家的长女！夫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将小姐送到弟媳的娘家也就罢了，还让她们这么欺负小姐！小姐！我出去找个先生写封信，给老爷送去！” 碧桃的话里信息很足，柏乔愣了愣，才算搞懂了其中的联系。她本还奇怪为什么寄养在苏家，原来竟然是继母弟妹的娘家。这寄养的也着实远了些！而且从对她的态度来看，她在苏家的待遇已经差到极点。一个官家小姐，竟然住到了下等仆妇的房间。不过苏家的态度大多应该源于柏家，这间接证明了她这个长女在柏家而言可有可无。既然可有可无，写不写信也没什么用。 “不用写信，先去找玉。”柏乔面上没什么表情，她不记得那些人，也就没必要为了那些人而伤心。 碧桃咬着牙，一跺脚冲进了焦黑的屋子。 柏乔随后也踏了进去，烧的一片黑的柜子桌子，摆设显然比小偏房也好一些。当然，也仅限于一些而已。 碧桃在几个焦黑的柜子里翻了一通，又跑去床头柜子里翻找一通又跑回来“小姐！之前明明就放在柜子里的！肯定又是被人拿走了！”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次了，碧桃气的要骂人，眼圈都红了。 柜子里的衣物早烧成了灰，除此外还有两个匣子。柏乔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些烧黑的银簪子和耳坠子，并没有碧桃说的什么玉。 “玉长什么样子？” “小姐？”碧桃吓得一愣。 “大概是雷劈下来太吓人了，我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雷劈确实太吓人了，竟然把小姐都给吓得失忆了！小姐怎么这么可怜！碧桃哇的一声哭出来，黑漆漆的手不停地抹泪，擦得满脸灰。 “是一块绿色的玉蝉，我私下里听三姑娘身边的巧儿说可是个好玉呢！” “嗯，带着这些吧。”将匣子里的银簪银耳坠子递给碧桃，柏乔转身出屋。她这一走，碧桃急忙赶上去。 天雷劈中家宅，绝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是对于久居家里的女孩子来说，那就是极新鲜的事了。廊下站了三个女孩，看年纪也就十四五岁，鹅黄色裙衫的那个年岁还要略大，看到柏乔摆了摆手“乔妹妹！听母亲说你昨晚吓得不轻，今天可好些了？” “招雷劈就够不祥了，还要累及苏家！我还以为她知道羞耻不出来了，谁知道竟然一大早就跑出来！”这话是站在鹅黄色裙衫身后那个碧色百花长裙的女孩说的，看上去属几个人里最小的。 “芳妹妹！不要乱说话！” “琪姐姐！”苏玉芳不满苏玉琪为柏乔说话，小脸上的笑容立即没了。 “庆历十年彭城天雷劈县衙，六死四伤；崇和三年南康大雷劈了安山寺，死僧人十六；崇和十二年南川天雷引发大火，全城死者上百。这些因为雷劈死去的人，难不成都是不祥之人？”柏乔迈着碎步子，踏进廊里，目光悠悠，黑瞳朱唇，声音淡淡。 庆历是本朝先祖时的年号，崇和则是先帝时的年号，这些该在书本里的东西被柏乔说出来，惊得苏家三姐妹都愣了。苏家是商贾之家，女孩也就是启蒙，读两本女则女训而已，这些事件她们确实不知道！不不不！最主要的是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无疑是对先祖先帝的不敬！ 苏玉芳一张小脸憋得酱紫，直愣愣的看着柏乔“胡说！我怎么不知道！” “芳姐儿！”生怕这时候一句话说错了，苏玉琪忙叫住苏玉芳。这些东西她们从未听说，是真是假还是问过父母再说。而且不管对错，这种话已经没法接！ “乔姐儿，芳姐儿口无遮拦，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待我回去告诉二婶婶，好好罚罚这个妮子！” “我只是说说而已，天雷劈中不过巧之又巧。”柏乔礼貌笑了笑，温和端雅里透着丝丝淡漠。 “是，估计是房子老旧了，回头我跟母亲说说，最好修缮一下。”苏玉琪抬手拉住柏乔的手拍了拍“我还担心你被吓着了，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倒是不担心了。昨夜雨急风大，也没睡好吧？” “嗯。”虽然睡着了，但是一夜睡得并不好。柏乔点头，承认了。 “我那还有安眠的香囊，回头让双儿给你拿俩来，放在枕头下，最是管用。”苏玉琪拉着柏乔边走边说“吃饭了吗？我让厨房里熬了肉丝粥，想来也该好了，咱们姐妹几个一块吧。” 苏玉芳撇嘴，恨恨的跺脚，赶紧跟上，小声嘟囔“谁知道说的真的假的！”多半是假的！大家都是只启蒙两年，没道理柏乔知道的比她多！ 苏玉琪去问丫鬟的时候，碧桃噔噔噔追了上来，一脸恐慌“小姐，你怎么知道那些事？”小姐莫不是骗人的吧？在苏家的待遇一年不如一年，碧桃虽气愤但如果真的骗人了，只怕三个小姐不会善了。 “我也不知道，脑子里就有。”柏乔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可是脑子里却有这些东西。 “那一定是小姐睡糊涂了！咱们怎么办？要不婢子去找先生给老爷写封信，让老爷把咱们接走吧！”碧桃一心只想给老爷写信，心里慌得不行。 “没事，放心吧。” 碧桃不放心啊！ 第3章 询问 清炖蟹粉，花篮桂鱼，茄汁鱼卷，酿豆腐外加一人一碗肉丝粥。白糯的粥里藏了细细的肉丝，再添一撮翠绿的细葱末，香气扑鼻又精致好看。柏乔是真的饿了，很快就将一碗肉丝粥吃了个干净。 食不言，一顿饭里苏玉芳不知投过来了多少眼鄙夷，看的碧桃心里一跳一跳的，拽了柏乔的衣裳好几次，柏乔才搁下碗筷擦了擦嘴角。 “肉粥很好喝，劳烦琪姐姐了。”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你那边少什么就跟我说一声，不要客气才是真的。”苏玉琪温和笑着，心底却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柏乔似乎跟以前有些不同了。可到底是哪里不同，苏玉琪却也说不上来。依旧还是很客气很礼貌，但就是不一样了。 柏乔点头应下。 苏玉琪又看了眼双儿，双儿当即捧出了两个香囊。织锦缎子上绣了精致的兰花，其中散出幽幽药香。 “妹妹没歇好，我就不留乔妹妹了，赶紧回去睡会吧。” 一出苏玉琪的清风居，碧桃长长出了一口气，小手摁在胸口“吓死婢子了！” 视线里的人彻底失去背影，苏玉琪才回头。 苏玉芳早就忍不住了，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摁“琪姐姐！你何必这么待见她？” 苏玉琪看了眼一直坐在旁边不吭声的苏玉珊。珊姐儿是三房的姐儿“我母亲已经给江陵府去了信，且看看柏家是什么意思吧。” “潜江距离江陵府不远，但来回也得几天。”苏玉珊道。 “柏家要是有意接回去，也不会在咱家寄养了七年！”苏玉芳恨恨的咬牙“大伯母和琪姐姐也太多心了。” “不要忽略了乔姐儿的地位，乔姐儿是嫡是长。柏家一天没确定态度，此事就不好说。” 苏玉芳才听不进这些话，是嫡是长又怎样？从柏老太爷身死，柏家就不是从前了。柏大夫人已故，娘家又跟柏家成了仇，再不问柏家诸事。柏家大爷的官身凭着在战场上杀出的，偏柏大夫人命不好，柏老爷刚得了宁远将军，柏大夫人就亡故了。后来柏老爷娶了如今的柏大夫人，娘家又是从四品的官身，柏乔的身份越发尴尬起来。过了两年，有道士途经柏家讨了口水喝，恰好看到柏乔，大叫了一声跟柏老爷不知说了什么，没过多久柏乔就被送进了苏家，这一住就是七年。要说这里面没什么事，苏玉芳打死不信！ 苏玉琪不像苏玉芳一样缺根筋，打发了苏玉珊苏玉芳，急匆匆去了苏大夫人那里。今天的事着实有些不太对劲。 刚进了院子，苏玉琪就看到了苏大夫人身边的冯嬷嬷：“我母亲在不在里面？” “大姑娘，大夫人在里面看账呢。”冯嬷嬷点头，一边说一边给苏玉琪打帘子。 绕过屏风，进了里间。 “匆匆忙忙的，像什么样子？”只听声音，苏大夫人就知道是谁来了。 “母亲，可否知道崇和十二年南川是否有天雷引发大火，死者上百？” 苏大夫人抬头扫了眼苏玉琪，眉头皱了皱：“哪？南川？黔中那边、还是先帝年间？从未听过。” “是乔姐儿说的，今儿芳姐儿说乔姐儿不祥，乔姐儿竟然说天雷自古有之，并举了例子。我瞧着不像是胡说。” 苏大夫人停下手里的活，将账本扣起来：“乔姐六岁送到咱家，在咱家寄养七年，先生教过什么你们都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乱说的吧。” “母亲没有听说过吗？” “没有。” 翠儿端了两盏茶来，放在桌上。苏大夫人起身，苏玉琪连忙上前扶了把。苏大夫人趁势拉住苏玉琪的手腕，平心静气：“旁人的事你少管，多学着点管账，等你嫁人时给你陪嫁个庄子，你也好打理。” 说着就说到了嫁人，苏玉琪一下子红了脸，本来心里的怪异也被压了下去。大约真的如母亲所说，是乔姐儿信口胡说的吧，这种事她怎么会知道？ .......... 第二天柏乔没有出门。 第三天也没出门。 厨房那边送来的饭每顿只有一碟炒青菜，一碗米饭，半点不见荤腥。柏乔和碧桃两个人勉强也算够吃。这个待遇在柏乔预料之中，毕竟住在这种地方，餐食不可能有多好。只是，她得想办法解决这么个现境。 她可不想一直这么下去。 午后，有丫鬟送来了两件衣服，说是大火烧毁了衣物，这两件衣服先给柏乔穿着。两件衣服均是棉布的，花样偏老像是哪个丫鬟的，柏乔没说什么就收下了。 碧桃早就不气这样的待遇了，一门心思就怕苏家人来寻事。 柏乔将在烧毁匣子里拿来的银簪子耳坠子擦干净，放到了一块洗的发白的麻布里包好：“找个时间出去把这个卖了，换些银子回来。” 碧桃直愣愣的没缓过神来，将麻布推回柏乔手里：“可是这些是小姐的全部首饰了！全卖了以后小姐用什么？” “索性不戴了就好，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对这些老旧发黑的银簪子耳坠子，柏乔是真提不起兴趣。卖了就卖了，还能换些别的。 “小姐真命苦！这苏家也欺小姐！” 柏乔没出门的这两天，大概清楚了自己的身世与处境。她已经在苏家寄养了七年，且待遇一年不如一年。倒是碧桃是她从柏家带出来的，只不过当时的碧桃也不过是刚在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对柏家内部一点都不清楚。这一问三不知，还真是个头疼的事。 第四天的时候，苏大夫人派去江陵府的人快马赶了回来，来不及换下汗湿的衣袍，将马扔给了看门的小厮，经过层层院门，直奔苏老夫人的长春院。 第4章 心思 此人是赵家派来的人。 是柏大夫人那边的人。 苏老夫人已经坐在了厅里，其下分别坐着苏大夫人，苏二夫人以及苏三夫人。每人手边的紫檀木桌上都摆着一盏茶。 隔着一面富贵牡丹的屏风，隐约可以看到来人跪在地上。那人身形矮胖，气喘吁吁。 “给老夫人问好，给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问好。” “一路上劳你赶路了，你家姑奶奶是什么意思，且好好说说。”苏大夫人客气的发话，话里带着温和笑意。姑奶奶指的是已经嫁出去的柏家大夫人，所以都称呼一声姑奶奶。 小厮忙称不敢，起身后躬身站好：“姑奶奶的意思是：乔姐儿在潜江七年了，怕是早已熟稔，不顾乔姐儿习惯硬接回去只怕惹了乔姐儿不快。让老太太和夫人们给瞧一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乔姐儿虽小些，但是也得仔细瞅着了。” 这话在意料之中却也比预料来的更早一些。苏老夫人眼睛在几个儿媳妇身上扫过，眼底已经有了主意。其实早在今年年初，苏家就觉得赵家大约就有意让柏乔嫁在潜江了。 苏大夫人看了眼苏老夫人，一下子就了然了。抿了抿唇后拉出笑容：“一路奔来定是累了，翠儿！” 翠儿忙“嗳”了声，绕出屏风，对着来人浅笑屈膝：“外面的婆子真是不懂事，让您衣服湿成这样还先来这边，您快请跟我来。” 赵家的人离开，苏二夫人终于停下了绞着帕子的手“柏老爷官至宁远将军，只怕是潜江的普通人家看不上。再者，潜江里那有些官职的人家，只怕也瞧不上乔姐儿，这可真是个棘手活！姑奶奶惯会为难旁人。” “谁说不是呢~这人家确实难找一些。乔姐儿若争气些，能撑起来门楣倒也好找，可乔姐儿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正经人家怕是不喜。”苏三夫人附和着。她向来不愿意理乔姐儿的事，理不理都不是什么好事。 苏大夫人心底沉了沉，看着苏老夫人，试探着开口：“母亲，要不然再等等柏家的信？乔姐儿相看不是小事，拿捏的不好了，只怕柏老爷那边不好交代。”相看是大事，就算七年不闻不问，嫁人这种大事也不会不管。最最重要的是，这七年她们没得到柏家一个确切的信儿，心里没底。 苏老夫人沉着脸点了点头“再等两天。”就算跟赵家是姻亲，这种会得罪柏家的事，苏家也不能干。苏家在潜江是一等一的行商人家，富贵不缺，可唯独族中子弟走仕途的极少，万不能得罪了柏家那种武将人家。 苏老夫人一点头，所有的人心都放了下来，苏大夫人松了口气，掩着杯盏喝了口茶。 “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你们先回去。”这事定下了，苏老夫人直接下了逐客令。苏二夫人本就不愿意在这多待，随即行礼屈膝退下。苏三夫人看了眼苏大夫人，甩了甩帕子，行了礼走了。 看着人都离开了，苏老夫人压低声音“找几个人，先把要给乔姐儿相看的消息放出去。” 苏大夫人微怔：“不等柏家的消息了吗？” “自然是要等，苏家在潜江也是一等一的人家，就算要结亲，也得人家愿意，总不能咱们苏家找上门去，仇了这些年的关系。” “是。”苏大夫人点头。 “平哥儿回来了吗？” “已经去了信。母亲莫不是……”苏大夫人一惊，有些坐不住。 “乱猜些什么呢？”苏老夫人脸色突然一沉，瞪了苏大夫人一眼“平哥儿可是我们苏家的希望，我怎么可能打平哥儿的主意。倒是平哥儿身边不是有一个林家的嫡子林纾吗，林老爷本身就是秀才出身，在潜江也是能排的上的，林纾打算走仕途，也不是不能想。” 一听不是自己儿子的事，苏大夫人连连点头。平哥儿可是打算今年秋天院试的，只要过了就是秀才了，到时候整个潜江，平哥儿这么个年纪可是头一份！ 瞧着苏大夫人点头，苏老夫人摆了摆手。最近这么多事，真是烦的头疼。 苏大夫人见此连忙屈膝离开。 柏乔主仆二人在这苏家是最没存在感的，因此碧桃将小厮换班的时辰摸得清清楚楚，轻松的就在角门溜了出去。在外面把首饰卖了之后又买了一个小匣子回来。 柏乔搬了个小杌子，从碧桃离开就坐在门口，神游天外。迷迷糊糊的像是做梦又好像没有睡着。自打那夜雷雨过后，天气就放晴了，天也愈发热起来，蝉鸣不停。许是哪位姑娘住的离这近些，一上午就见丫鬟小厮拿着粘杆到处跑。 “小姐，没换了多少钱，只得了二两银子。”碧桃恹恹的，她走了好几个地方，只有这个铺子里软磨硬泡才给了二两银子。 柏乔闭着眼没睁开，懒懒“嗯”了一声。 二两银子真少啊，好在买一个匣子还是够的。 “买这匣子用了整二两，一点都没剩下。小姐为什么要买这么个东西？岂不是浪费？咱们要这个又没什么用。”碧桃手里拿着小匣子，抱怨着。小姐不记得从前的事了，脑子也傻了。依她看就该找个先生写封信给老爷送去！ “碧桃，这是你该对你家小姐说的话？” 碧桃一愣，猛地就跪到了地上，心颤不止。从前小姐不敢吭声，跟她相依为命，也不觉得怎样。后来小姐失忆了，这几天又极好说话，她都快要忘了自己是个奴婢。 “苏老夫人的寿辰还有三天？”悠悠的换了个姿势，柏乔依旧闭着眼靠在墙边。这小偏房不见阳光很是阴冷，倒是解了暑热，很是舒适。 “是。”碧桃不敢再乱问，垂着头老老实实回答。 “嗯，把匣子拿进去吧。”她并不需要看那个匣子长什么样子，无论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她要的是苏家人看到碧桃溜出去卖了全部首饰，又用所有银钱换了一个匣子。 她要拿回母亲留下的玉蝉。 碧桃捧着匣子迈步进了屋子，将匣子仔细包好放到了床边的柜子里。放好后，又拿了抹布开始擦屋里各处。 柏乔则继续迷糊，迷糊中听蝉鸣一片。 第5章 舍得 虽说碧桃溜出去是避着守门小厮的，但是溜出去一个人还是瞒不过苏家的主子的。 苏家大夫人得知碧桃卖了柏乔仅有的那几只银簪子用钱换了一个匣子后，也是一头雾水。且不说柏乔来苏家后极少差使丫鬟出门，就说这件事，也让苏大夫人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冯嬷嬷一双手指在苏大夫人头上揉摁，笑着嗔着“夫人怕是想多了，乔姐儿许是突然喜欢匣子这种小玩意呢？” “那她为什么要花掉所有的钱？”苏大夫人觉得不对，一定不对。 “老夫人的寿辰快到了，礼物都准备好了没？” 冯嬷嬷笑着点头“准备好了，都是按照夫人吩咐的准备的。夫人有心了，老夫人一定会知道的。这些年，老夫人有什么事都跟夫人说，最是信得过夫人了。” 说起这个，苏大夫人也是舒心。冯嬷嬷这话没错，老夫人这三个儿媳妇里最是信重她，不仅因为自家老爷是嫡子，也是因为老二媳妇嘴巴像个炮仗，做不成事;老三媳妇又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向来不愿意管别人的事。所以老夫人最信重她。这些年也交给了她不少权。外面不少铺子的流水都是在她这里过，因此她也愿意受这份累。 说到寿礼，苏大夫人突然睁开眼睛“嬷嬷，你说乔姐儿是不是在给老夫人准备寿礼？” 冯嬷嬷恍然，有些不确定“乔姐儿这些年每逢老夫人过寿都送礼，可这礼也都是些见不得世面的东西。” “若是开窍了呢？” “那是谁点醒了乔姐儿呢？就算乔姐儿真的想准备一个大礼，那又能送什么？”冯嬷嬷停下手，心里也在思索。可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可苏大夫人一这样想，这个念头就停不下了。 “是啊，那她会送什么？” 冯嬷嬷摇头“乔姐儿从来不亲近老夫人，老夫人也不喜她，就算她送了什么好东西，老夫人也不会因此善待她，那她为什么要花掉所有的银子来送老夫人寿礼？” 冯嬷嬷这话也没错，可柏乔这又是为了什么？ 她这好奇，苏玉琪苏玉珊苏玉芳几个凑在一起比苏大夫人还纳闷。那鬼丫头不是吃错药了吧？好好的卖了自己那几根穷酸的簪子做什么？还全用来买匣子！这是在怨怼苏家对她不够大方？ 苏玉琪摇头。 “祖母要过寿了，或者是乔姐儿想送给祖母什么东西。”这是唯一可能的事。 苏玉芳一翻白眼，十分不屑“她能有什么好玩意？卖了那几根破簪子，全身上下还值一两？” “你忘了，乔姐儿有块碧色的玉蝉，咱们都见过的。成色极好，想来是曾经柏家盛时的物件。”苏玉珊看苏玉琪。 苏玉芳剥葡萄的手狠狠打了个颤。 “据说是乔姐儿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她舍得送人？” ...... 怎么不舍得？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不该落在别人手上。 柏乔扑扇着从厨房里要来的破蒲扇，心情无波无澜。每日的饭食不仅没有荤腥，渐渐连油光都没了，苏家只当她早就习惯了不敢说出来。 其实菜很难吃，米也换成了碎米。但如果不吃也没别的可以吃，只能揉揉肚子吃下。吃完饭后天色还早，柏乔拿着小杌子在周围溜达一圈。之前住的烧焦的房子这几天在翻修，她无聊时就搬着小杌子去看。 去信儿给柏家已经五天了，按理说也该来信儿了。可这信儿迟迟不来，苏老夫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苏大夫人给苏老夫人揉捏肩，下面站着一个容长脸的年轻哥儿，正是苏家的嫡长孙苏远平。苏远平今年十七，正在江陵府学上，这次为了苏老夫人的寿礼特意请了两天的假。 看着苏远平，苏老夫人高兴的不得了，忙让嬷嬷端盆冰来“学里条件怎么样？我瞧着平哥儿瘦了。” 苏远平笑道：“吃喝都不差，主要是读书累些。先生说以我现在的能力，院试差不许多能过。” 一听这个，苏老夫人更是高兴。苏家行商多年，若添一仕途之人，对苏家必然多有助益。 “那就好，现在学业最重要，若缺了银子就跟祖母说，可千万不能苦了自己。” “祖母放心，母亲都给我打理的很妥帖。” “纾哥儿今年打算下场试试吗？” “纾哥儿文章不如我，先生让他多读些书，明年再下场。” “好好好，都是好的。”苏老夫人高兴的很“你从江陵府来，知道宁远将军可在府上？” “母亲，平哥儿在学上，怎么知道宁远将军府的事？”苏大夫人嗔道。 “是是是，咱们平哥儿一心读书。”苏老夫人点头，也笑了。 苏远平知道苏老夫人是什么意思“祖母，子不语怪力乱神。天雷不过是巧了才劈到咱们苏家的，古往今来皆有此事。” “那天雷为何只劈乔姐儿的住处？” “不过是碰巧。”读书之人不信那些鬼神之说，苏远平解释。 苏老夫人才不信，伸出手指在空气中点了点，宠惯的看着苏远平“行了，你刚回来，先去换身干净衣服去见见你父亲。” “是，孙儿退下了。” 苏大老爷管着外面的铺子，不到晚上是不回来的。苏远平打算先去看看苏玉琪，他临回潜江的时候买了点物件，都是时下女孩子们喜欢的。 长随手里捧着一个匣子，紧跟在苏远平身后。苏远平走的极快，衣袍角不停的在空中翻飞，长随干脆半走半跑。 路过东院时，恰好看到正在整修被大火烧坏的房屋，苏远平干脆停下脚仔细瞅了眼。烧的确实挺严重的。 “咦？那是谁？” 烧坏房屋的院下有人坐在小杌子上，穿着一身青色的棉布长裙，看不到脸。 “可能是没有当值的下等丫鬟。”长随瞥了眼，不甚在意。姑娘身边的头等丫鬟都能穿上缎面的织花料子，只有下等丫鬟才穿这种棉布料子的。 “哦。”苏远平不甚在意的继续快速走远。 苏玉琪住在东院里，挨着苏家的花园，苏远平很快就到了。 苏玉琪早就在等了，见到苏远平后将手里的甜点放到碟子里，迎了上去。 “我出去了大半年，也不见你给我写封家书。”苏远平笑着，对着长随招手。长随赶紧将匣子递了上来“这是江陵府正时兴的发簪子花样，还有胭脂什么的，我都给你买了点。” 苏玉琪笑着将匣子接过来，一眼瞧着就喜欢。 苏远平摆了摆手，将长随撵的后退了几步“还不快叫声哥哥听听！” “哥哥！” “嗳！”苏远平大笑着应下，一身少年人的得意。 “倒不是不给你写，你读书，我怕打扰你。”苏玉琪将匣子递给丫鬟，拉着苏远平袖子进了屋。 “这是有事？” “是，我有事问你。”哥哥读书多，是苏家最有学问的人“崇和十二年南川天雷引发大火，全城死者上百。可有这回事？” 苏远平一愣，好好思索了一下，才点了下头“确实是有这事，当时这事还直报朝廷了。” 第6章 她敢 苏玉琪疑惑不止的心突然落了下来。 果然。乔姐儿真不是信口胡说。 “怎么问这事？” “哥哥，乔姐儿六岁就送来咱家，虽说这七年咱家请了两年先生也带着她，可毕竟只是启蒙不会学太多的东西，乔姐儿那样的身家，送来之前必然学过好些东西。咱家想交好柏家，可这些年这样对乔姐儿，只怕不能了。” 苏远平一心用在考学上，这些宅内的事他从来不管不问，柏乔在他的记忆里只是一个安静的仿佛不存在的人。 可存在就是存在。 转过天就是苏老夫人的寿辰日子，柏乔早早就被碧桃拉了起来，净面过后就由碧桃拉着梳了一个正式的发饰，素发上没有任何首饰。换了件洗的发白的纯色棉粉长裙，就去了长春院。走过之处，苏宅各处廊下都挂上了红灯笼，喜气一跃而出。 今天宾客肯定不少，男女自然也要分席宴请。府上的人早早就赶去长春院给苏老夫人请安送礼。 柏乔不是懒怠之人，今日自问起的比平时还早，可到了长春院时，过了垂花门后才发现已经满院子里都是人。 她不认识这些人，迈了几步进了厅里。一进厅里，凉气顿时扑面而来，舒爽极了。厅里的四角皆架了铜盆，铜盆里搁了满满的冰块，由下等丫鬟用绣着绢花的扇子轻轻扇着。夏日里冰本就稀罕，又存放不易，故而价格极为昂贵，非富贵大家用不起。 这样用冰，苏家确实财大气粗。 收回目光，迎面就看到了苏大夫人，苏大夫人一身粉紫色蜀锦缕银线祥云纹裙，一副赤金头面，贵气逼人。苏大夫人一眼也看到了柏乔。无他，只因那一身破旧裙衫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大夫人。”柏乔迎面屈膝行礼，规矩一丝不差。 苏大夫人笑着去扶柏乔“乔姐儿来了，快进去吧，老夫人刚才还念叨你了。琪姐儿她们都在呢。” 柏乔点头，穿过人群，进了里屋。里屋里如银铃娇笑不断，苏玉珊将苏老夫人逗得大笑不停。苏家除了苏玉琪苏玉珊和苏玉芳，还有三个同辈的姊妹，几个人最大的就属苏玉琪，最小的大约四五岁，头上还扎着两个小揪揪。 见到柏乔，屋里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还是苏玉琪迎了两步，拉上了柏乔的手：“乔妹妹来了！你们俩小妮子，还不叫姐姐！” 最小的两个女娃娃当即脆生脆气的喊着“乔姐姐。” “我来给老夫人祝寿。”柏乔摸了摸最小的姐儿头发，在屋子中央正正经经跪下，双手扣在地上磕头“柏乔祝老夫人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东海之福，如南山之寿，福寿绵绵，松鹤长春。” 苏老夫人今天很是高兴，见此赶紧摆了摆手：“乔姐儿有心了，快扶乔姐儿起来，来，坐到祖母这里来！” “老夫人养育之恩，无以为报。碧桃！” 碧桃忙将一个匣子呈上。 柏乔拿过，恭恭敬敬的举于手心“柏乔没什么好物件，这是当初母亲留给我的一块玉蝉，还算拿得出手。” 苏老夫人前几天就知道柏乔用全部簪子换了个匣子，还在猜柏乔到底要送什么，一听这话，亲自起身去扶。 “你这孩子，来给祖母贺寿就好了，还拿什么礼物。” “这是柏乔的心意，老夫人一定要收下。” “乔姐儿孝顺！”苏老夫人笑着，接过了匣子。 苏玉琪下意识伸了伸脖子。 苏玉芳双目瞪圆，小手攥紧，牙齿险些咬出声。 匣子漆成紫色，用红色的珠子装饰，还有那么几分模样。打开匣子，红色的绸布中央空无一物。 空的！ 苏老夫人面上一僵。 苏玉琪屏住了呼吸。 苏玉芳脸色剧变。她竟然敢！ 不等苏老夫人作何反应，柏乔率先小脸惨白，扑通一下子再次跪了下去“碧桃！怎么回事！” 碧桃吓得不轻，跪在地上咚咚的磕头，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慌的涕泪不停“婢子不知道啊！婢子一直裹了好几层放在柜子里的！” 苏玉芳明白了，柏乔这是借老夫人的手要回玉蝉！不仅如此，还要她在这么多人前名声尽毁！ 柏乔跟碧桃这些年是什么胆子，苏老夫人早就清楚。她们不敢在这种时候糊弄人！ 是有人拿了乔姐儿的玉蝉！ 这种时候无异于打苏老夫人的脸！ 苏老夫人的面色极难看，将匣子扣上，脸上的笑容勉强维持着。 “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快起来！”苏老夫人无心再去扶柏乔，让身边的嬷嬷去扶，自己则坐回了主座。眼睛在下面一众人身上扫过。初来苏家时，柏乔身上确实带了不少好东西，家里几个哥儿姐儿喜欢拿了也是有的事，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竟然拿了送给她的寿礼，这就让苏老夫人厌烦了。 “你们几个都愣着做什么？索性今天给我过寿，一个个的都多陪陪我。” 这就是不让在座的哥儿姐儿们走了。 苏老夫人要查谁拿了玉蝉。 苏玉琪心中不安起来，这件事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不对，但是越是对就越是不对。乔姐儿难道是真的要把母亲的遗物送给祖母当寿礼？偏不巧玉蝉还被人偷了！这玉蝉到底是先被偷的，还是后被偷的？如果是以前，苏玉琪必定觉得是后被偷的，但是现在她不这么觉得了。 一屋子的人又恢复了欢声笑语，好像没有刚才那个事。 有不少与苏家交好的夫人们前来给苏老夫人贺寿，屋子里的人流水一般，贺礼也如流水一般搬进来又搬去后屋。 柏乔始终在苏老夫人这，不喜不怒，找了个地方，没有存在感的吃甜点。这里的甜点味道还算不错，柏乔一块块的吃下去，愣是给吃饱了。 闹完了这一出，她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样子。 第7章 惩罚 苏玉芳脸色一直白着，手里绞着帕子。此刻出不去长春院，根本不能让人把玉蝉丢出去。真是恨得她牙根痒痒，柏乔竟然算计她！她现在真想上去撕烂她的嘴！可屋子里这么多人，无疑就是打自己的脸。 终于盼到午时宴客。女眷的宴席设在长春院内，搭好的凉棚里摆着郁郁葱葱的绿植，隔不远就有一大盆子的冰，很是舒适。五桌席面都坐满了人，苏老夫人坐在年龄相仿的各家老友中央，闲话家常。丫鬟不停地夹菜添酒，欢声笑语。 苏大夫人苏二夫人苏三夫人坐在苏老夫人下首的席面上，招待着年轻一些的客人。 苏玉琪则拉着柏乔坐在了最末一桌上，这桌上是苏家被留在院里的小辈还有来贺寿的年轻姑娘。苏玉琪年纪虽然轻但经过苏大夫人教习，熟练的张罗着给全桌的人都添了果子酒。 “乔姐儿，你尝尝这虾饺。” 苏玉琪每个人都照顾到，并不显得特意喜欢谁，所以对柏乔小声说话时，也没人觉得有什么。 碧桃赶忙夹了个虾饺放到了柏乔碟里。这虾饺长得晶莹剔透，肯定好吃！小姐这些天只有素菜，遇到荤的，得多吃点才行！ 虾饺汁浓鲜香，一口咬下就充斥满口。 柏乔很喜欢。 本来就吃饱了的柏乔又吃了不少东西。 一场宴席终于应付完了，苏大夫人去送客人，长春院里苏老夫人的脸色倦怠，被贴身王嬷嬷扶进了屋里，倚在了垫了软垫的椅子上。 “到底是谁拿了乔姐儿的玉蝉？是你们自己承认，还是等嬷嬷们搜完回来说？” 苏玉芳心里狂跳不止，攥紧了帕子，没有吭声。 苏玉琪苏玉珊心里有些没底，祖母今天生的气有些大啊！而且看这意思，送客的时候，已经有嬷嬷去搜房了！ 见没人说话，苏老夫人平复的怒火一下子被勾了上来，一手拍在了桌子上“还不认！” 苏玉芳立即一哆嗦，直直的跪了下去，磕磕巴巴：“祖母！我就是看着喜欢，借来新鲜几天就打算还回去的。” 苏老夫人气的一个仰倒！若是往常倒也没什么，偏今天在她的寿宴上让外人看到家丑，她的老脸都被丢尽了！ “苏家怎么出了你！简直是有辱门风！王嬷嬷，将芳姐儿带下去，罚跪祠堂三个时辰，跪完了去给我抄一百遍家训！这一个月，就别出门了！” 王嬷嬷应是。 苏玉芳吓得脸更白了，祖母竟然因为一块玉要罚她这么狠！刚想争辩，手腕就被粗使嬷嬷一把摁住。 苏家三位夫人刚送完客人回来，恰好见到这一面。苏二夫人满面笑意顿失，拦在了王嬷嬷前面：“嬷嬷，这是做什么？” 王嬷嬷收回手，给苏二夫人屈膝行礼：“二姑娘偷拿了乔姐儿的玉蝉，老夫人罚二姑娘跪祠堂三个时辰，禁足一个月。” 苏二夫人皱起眉，看了眼眼圈通红的苏玉芳，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乔姐儿的东西被拿也不是第一回第二回了，怎的偏生这次老夫人罚人？ 桂嬷嬷自院外进来，手里的白色帕子上躺着一块翠绿的玉蝉，身后跟了一众仆妇，见到苏家三位夫人，急忙行了个礼。 “既是老夫人的意思，那就快去吧。”苏大夫人暗暗心惊，已经将头尾对上了。这些年苏家一直没把乔姐儿当回事，原来不是那丫头可欺。那丫头一击必中，回击的时间手法拿捏的极好，以后无法再糊弄着了。 “是。”王嬷嬷向苏大夫人再屈膝，伸手拉着苏玉芳就走。 苏二夫人也察觉出了不好，跟在苏大夫人身后进了屋。 桂嬷嬷率先跪下。 而后仆妇乌泱泱的跪了一屋子。 苏老夫人瞧见桂嬷嬷手心里的玉蝉，登时冷哼了一声。 “乔姐儿，可是这块玉蝉？”苏老夫人看柏乔。 柏乔瞧了眼玉蝉，只一眼便知这玉成色极好。 “是，这是母亲留与我的。” “既然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祖母更不能收了，你有心就好，这玉蝉收着放好。”苏老夫人扫了眼桂嬷嬷，桂嬷嬷立即屈膝将手掌呈上。 柏乔拿过玉蝉，再次拜礼。 苏大夫人笑着插话“之前忙着老夫人的寿礼，下人们忙不过来，这刚冯嬷嬷告诉我西院的澜山居已经收拾好了，又配了两个丫头。乔姐儿收拾收拾，一会搬过去，如果还觉得差什么，就跟大伯母说。” 苏老夫人不傻，今天也看出了柏乔不再低声受气了。点头“嗯，慧芳办事妥帖，有什么少的就跟她说。” 柏乔再次千恩万谢才带着碧桃离开。 碧桃到了小偏房都是懵的。她是不是在做梦？好像什么都没做待遇就好了！ “小姐！咱们真的翻身了？” “你收拾东西，我睡一会。”柏乔吩咐着，进了屋就躺下。 碧桃不敢再说话，赶忙去收拾东西。 晚点的时候有丫鬟过来，恭恭敬敬的守在门外“碧桃姐姐，咱们是来接姑娘去澜山居的，不知道姑娘准备好了吗？” “都收拾好了，不过小姐还在睡。” “那不妨事的，先由她们把东西搬过去，咱们在这等姑娘醒。碧桃姐姐可以叫我霜儿。” 碧桃在苏家这么久了，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让人这么亲切的唤一声姐姐了，激动地碧桃差点哭了。 由于实在没什么东西，一个丫头就给拎走了。柏乔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 霜儿急忙上前一手拦住柏乔的腰，另一只手塞到背后一个垫子，又递上一杯水“姑娘喝杯水。” “嗯。”柏乔接过杯子，喝完之后递给了霜儿。 霜儿将杯子放置到桌子上，看了眼偏房里另外的一个丫鬟和两个仆妇，四个人正儿八经的跪了下去。 “婢子霜儿。” “婢子冬儿。” “奴妇张氏。” “奴妇柳氏。” 齐声道：“给姑娘问安。” “起吧。”坐在床边，虽然全身上下皆素衣，但独有一种气息，让人不敢大意。 第8章 规矩 澜山居全部是按着大府里的规格建的，一进门就是影壁，壁上刻波澜壮阔山河图。过了影壁就是垂花门，垂花门后是庭院。院子里种着松树，郁郁翠翠，挺拔清冷。 “姑娘请随婢子来。”霜儿领路，直接进了正房。正房里的一应家具俱全，入厅处还添了一扇屏风，屏风上绣盛放的海棠，漂亮非常。 “这是大夫人送来的衣裳，都是按照姑娘的身型改的，姑娘看看可还喜欢？”霜儿笑着将新送来的衣裳端给柏乔看。 柏乔嗯了一声，只淡淡扫了眼。月白翠烟衫，鹅黄绣白玉兰长裙，桃红色软绸夏衫，全部是苏家姑娘们穿的好料子。 “大夫人说了，这只是刚赶出来的，等明儿个让裁缝铺的活计来量一量姑娘的尺码，好好做几身漂亮的。”俏皮的眨眨眼，霜儿将衣裳放下，拥簇着柏乔走向另一边。 “这也是大夫人送来的，说是给姑娘添首饰。若是姑娘看上了什么好的，只管跟大夫人说，准保给姑娘买回来。”霜儿说着说着笑出了声，噘嘴讨乖“大夫人对姑娘真好。” 苏大夫人对柏乔好不好，那可不是苏家说说就算的。柏乔无谓跟一个丫鬟说这些，只淡淡的转回视线，面色浅淡。 “晚饭准备好了吗？”抛去这些，最重要的还是吃一顿饭，她实在是有些瘦，开始没觉出来，这两天菜里都没了油水，柏乔走多了就觉得眼黑出虚汗。 霜儿忙点头哎呀一声“都是婢子糊涂，都让姑娘等饿了！张嬷嬷！快上饭食！” 门外张嬷嬷‘嗳’了一声，小跑着去拎食盒。 花香藕，酱肉白菜，蟹黄小饺，银丝卷和鲜笋汤。碟子里的量不大，但胜在精致。 碧桃从进了澜山居双眼就一直发光！小姐从来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首饰也没有这么精致的，饭菜更是这几年来最好的一次！小姐终于翻身了，碧桃太高兴了！可是这个新来的霜儿嘴甜又能说，比她对小姐还亲，这一点真让她看不顺眼。不过晚饭在前，顾不得别的，碧桃先给柏乔盛了碗鲜笋汤，然后愣了下，没有她的碗啊？ 霜儿看着碧桃，笑嘻嘻提醒：“碧桃姐姐是婢子，是不能跟姑娘在一个桌子上用餐的，这是规矩。” 从来没人教过碧桃规矩，碧桃跟来苏家的时候也是刚买来的，到了苏家之后都是跟小姐相依为命，有饭从来都是两个人吃。心里有点委屈，老实的站到了柏乔身后。谁让她是小姐的贴身婢子呢？她才是小姐最亲的人！不能给小姐丢脸！ 饭菜可口，味道鲜美，比以前吃过的饭好了不知道多少。 柏乔吃的还算不错。 吃过饭之后，霜儿将屋里收拾干净，冬儿将床褥铺好，又将窗子打开一个缝隙通风。 碧桃则端来了盆热水打算给柏乔洗脚。 柏乔赤足踩进水里，舒服的眯了眯眼。 霜儿和冬儿完事在内屋退了出来。 “告诉张嬷嬷和柳嬷嬷，以后贴身的事还是碧桃来做，杂事就不必了，你们有什么事也听碧桃的。” “是，姑娘。” “是，姑娘。” 两人忙应声。 “今晚谁值夜？” 霜儿微微惊讶，立即道：“接姑娘来的匆忙，还未安排谁值夜。” “那今晚便碧桃吧。” “是。”霜儿应下“姑娘明早想吃什么？婢子去告诉厨房。” “不吃太腻的，其他都行，要有肉。”柏乔想了想说道。 “是！” 丫鬟们住在澜山居的南房里，这里已经收拾好了，碧桃自己占一间，霜儿冬儿一间，张嬷嬷和柳嬷嬷一间。吃了饭后碧桃又溜回了柏乔那，霜儿看着人走了，嘱咐冬儿：“我去趟大夫人那，如果姑娘问起来就说我去厨房了。” “你快去快回。”本身都没怎么在意这位姑娘，毕竟七年来默默无闻。但是跟着这位姑娘呆了这么一会，却觉得不是个好糊弄的。 就着月色，霜儿赶往苏大夫人那里。 苏大夫人早就在等着了。一起等着的还有苏玉琪和苏远平。苏远平本来是打算今晚收拾东西回江陵府的，是临时被苏大夫人叫过来的。 苏玉琪告诉了苏大夫人南川天雷引发大火死百人确有其事后，苏大夫人默默了良久不语。 “也可能是早就知道呢，从前柏家是什么人家，知道这个也不是不可能。况且乔姐儿送来时已经六岁，已经记事了。”苏远平分析着。女人们就是爱把事情复杂化，柏家当年在上京可是风云极盛之家，知道这事一点不稀奇。 “哥哥说的也对，我们且再看看。” 苏大夫人吐出一口气，拍了拍苏玉琪的手面“嗯。” 外面传来冯嬷嬷的声音，而后霜儿急步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夫人。” “快说说吧。” 将下午去接柏乔到刚才的过程全部说了一遍，包括柏乔对饭食的要求和不让她们贴身伺候。 苏大夫人仔细的听着，一切都很正常，跟从前一样。至于不让霜儿贴身伺候也没什么，毕竟是刚指派过去的，不相信也正常。 “你觉得乔姐儿怎么样？” 霜儿想了想，将头垂低“婢子觉得柏姑娘是个心里有分寸的。” “嗯，行了，多注意着，有什么事再过来。”苏大夫人摆摆手。 “婢子告退。”霜儿行礼退出。 厅里的气氛有些凝固，苏玉琪看了眼苏大夫人，率先开口“母亲别多想了，时候也晚了，您快休息吧。” “这样吧，今晚我赶回江陵府后让长随去宁远将军府周围打听打听，看看柏家对乔妹妹是什么态度。”苏远平起身抚了抚长袍，不管乔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探探就知道了。 “嗯，只能这样了。柏家的信儿一天不到，咱家总是心里没底。柏家夫人的意思是给乔姐儿找个合适的人家，这种事搁在以前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我瞧着如今的乔姐儿是留不住的。” “那我就先回江陵府了，母亲等我的信儿就是。”这个时辰走，赶到江陵府学上也要明天早上了。跟先生请了两天的假，断然不能误了明天的课。 苏大夫人点头，又嘱咐带了些银子，才送苏远平出了门。 第9章 书房 第二天一早，霜儿冬儿就端了青盐和凝团候在了正房外。等了大约有两盏茶的时间后，房里才传来碧桃清脆的声音：“小姐醒了！” “姑娘睡得可好？”霜儿推开房门，笑着将洗漱用品放下。 碧桃穿了碧色的棉布裙子，正在帮柏乔穿那身桃红色软绸夏衫。触手轻薄微凉的料子，比之前穿的棉布要细致了许多。碧桃手忙脚乱。 柏乔拉起被弄得有些乱的衣角，熟练的将夏衫穿好。 碧桃看着自家小姐自己穿好了，嘻嘻笑着撤回了手。 “小姐真好看。”碧桃惊叹。 随着年岁渐长，小姐出落得越发漂亮了，以前只觉得好看，现在穿上了跟大姑娘一样好的衣服后就更漂亮了！像是仙女似的。 霜儿将床幔拉起勾好，笑着“姑娘洗漱吧？” “拿过来吧。” 冬儿忙将东西拿过来伺候柏乔洗漱。行云流水的动作，就像是做过许多遍后的熟稔。霜儿微微惊讶，心道不愧是官家的小姐，洗漱都可以这么好看。 洗漱完毕，柏乔就带着碧桃去给苏老夫人请安了。霜儿冬儿则开始收拾屋子。 长春院里，除了少了苏玉芳，其余人都在。苏玉琪看到柏乔更是打趣着：“瞧，我赶早来也只比乔妹妹快一步！” “琪姐姐。”柏乔对着苏玉琪点头，然后看向正中央坐着的苏老夫人，恭恭正正的行礼“给老夫人请安。” “乔姐儿快来。”苏老夫人笑着招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快来坐这！” “祖母偏心，这地方都不让我坐。”苏玉琪笑，把柏乔往前推。 “可不是，我也没坐过呢！”苏玉珊也撅着小嘴佯装吃味，帕子掩着嘴笑。 “你们这俩丫头都没良心，小时可没少让你们坐。”苏老夫人伸手指点俩人，笑的前仰后合。 “澜山居里可少什么？都跟祖母说，祖母给你添。” “大伯母置的周全，只少一个书桌和笔墨。”柏乔站在苏老夫人身前一步远，依旧恭恭敬敬。 苏老夫人见惯了柏乔这个拘束的样子，眉眼笑开：“书桌？王嬷嬷！听见乔姐儿少什么了不？去找好的给乔姐儿送去。” 王嬷嬷点头应是。 热热闹闹的行了礼，又伺候了老太太用了早饭，一众人才在长春院出来。 苏玉琪心里唏嘘，昨天乔姐儿闹那一出时，长春院里已经来了几个相熟的人家，只怕此时芳姐儿偷窃的名声已经传开。芳姐儿也十四了，等明年也该相看了。这样一闹只怕是寻不到太好的人家了。 “乔妹妹要不去我那吃早饭吧，一会清芳斋的人来量下一季的衣服尺寸，母亲特意交代过了，给你再做几身夏衫。” “好。” “双儿，去告诉管事的，一会让来人直接去我那就行了。” 双儿点头，换了个方向离开。 苏玉琪跟柏乔不熟，只当她天生就是冷淡性子。 三菜一汤一主食，柏乔刚吃完，清芳斋的人就来了。忙忙碌碌又开始量尺寸选衣服料子。 “时下兴织花料子，就这款吧。”苏玉琪选了块桃粉的料子，又指向另一块织花料子“这是湖蓝还是湖绿？好清爽的颜色！乔姐儿，你要不要用这料子做套夏衫？” “好。”苏玉琪的话，柏乔大都是这一个字。 苏玉琪也不介意，仔细交代好了才让人走。这样一来，就已经到了巳时末。 柏乔告辞。 碧桃蹦蹦跳跳，她也新得了两件裙子！虽然不是小姐衣服的料子，但比现在穿的已经好多了，最关键的是新衣服。 到澜山居时，已经有小厮下人进进出出。柏乔进院门时，冬儿就迎了过来，小脸上红扑扑的“姑娘，是老夫人那边送书桌来了，您快进来看看。” 西间屋本是一个待客的小厅，此刻挪出来一块摆上了楠木的书桌，桌上放好了笔墨纸砚。除此外还添了一个博古架，用来隔断。 “姑娘要不要试试？”霜儿也十分感兴趣，拿着一块方墨看了又看。苏家经商，除了大哥儿有书房，其余人是没有的。自然大哥儿的书房她们也进不去。 “不用了。”摇头拒绝。方墨细腻，纸张均匀，狼毫笔锋饱满，应该是苏远平用的东西。 霜儿耸肩，赶紧将方墨放回盒子，在隔出的小书房里出来。 吃过午饭后，柏乔小憩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冬儿已经捧了一碗冰粥来。磨碎的冰上浇了瓜果汁和果肉，在这炎热的时候吃上一碗顿时能抚平燥热。 吃完冰粥，柏乔拿着小杌子又带着碧桃去了天雷烧焦的房子那了。 房屋正在扒房梁，新的房梁已经堆在了屋外的空地上。找了个避阳的地方坐下，柏乔双手托脸看。 工人是外面请来的，经常见到柏乔，因此也熟悉了。这大约是苏家的哪个姑娘吧，还有丫鬟陪着。 柏乔经常坐在这里是满府里都知道的，再加上这两天柏乔的待遇一下子变好，满府里的眼睛都放在她身上。有不少不当值的丫鬟也过来瞧。这烧焦的房屋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还能看出花来？ 苏家的姑娘们还要学习账面东西，只有柏乔没什么事，一连几天每天都坐在这里看修缮房屋。有时柏乔会让碧桃给工人们送一些水。那些工人们也会跟柏乔说几句话。 “这大约还要修多久？” “回姑娘的话，大概还得半个月。都烧糟了，得全换。”有工人一边说着一边擦汗。 “这天雷真是厉害，俺们之前就听说天雷劈中了苏家。”也有工人一边干活一边唠嗑。 “外面都知道这事吗？”柏乔摇着扇子，大声的问。 “这么大的事，当天就传遍了。”工人哈哈笑“听说是姑娘家寄居的一个官家小姐住的，潜江都知道。” “肯定是说不祥克家。”柏乔搭话。 在边上看的一众丫鬟惊得浑身冒汗。聊两句就聊两句，聊这个可就不好了。这些外面的工人真是不懂规矩！ 有身份高些的，上去赶忙提醒“你们莫要吓到姑娘，说什么不祥克家的！” 工人们惶惶点头，再不敢说话，老实的干活。 柏乔也无所谓被打断，就继续看。 这几天一直被许多丫鬟仆妇围着，柏乔看了看人群，随便指向一个穿粗布的仆妇“这是哪个房的人？” 碧桃在苏家七年，下人都是哪屋的，早就摸得清清楚楚了。一看那人长相，道“是苏三夫人屋里的下等仆妇。” 第10章 不祥 “哦。”柏乔收回目光，继续看工人干活。 仆妇们有人走，也有人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后也就走了。 这个柏家姑娘大概是闲着没事做，她们不一样，好不容易不当值，还得往家里跑两趟呢！ 天黑的晚了，一直到酉时初，工人们才陆陆续续离开。柏乔将手里的扇子放下，围着屋子前前后后转了两圈，霜儿刚巧过来，笑着嗔着：“姑娘！这都该吃晚饭了！您想看呀，明天再来看。” “嗯，回去。”柏乔点头，搬起小杌子递给碧桃。 “姑娘总往这跑，是有什么好看的呀？也说出来让婢子好好瞅瞅。”霜儿跟在柏乔身后，打趣。 柏乔微微弯了弯唇稍，不说话。 碧桃噘嘴：“婢子都不知道为什么，小姐，你是怀念在这里住的时候吗？” 怀念？柏乔摇头“不是。”她失忆了，没什么好怀念的。 “那小姐是有什么好看的吗？” “热闹。”柏乔想了想，回答。 霜儿睁大了眼，噗嗤一声笑了“姑娘真会开玩笑。” “外面的人是不是说我是个不祥的人？” 霜儿的笑顿时戛然而止，一张小脸上瞬时满是惊恐，声音都抖了：“姑娘？” “我听那些人说的。”柏乔指了指来的路上。 霜儿心里更是提的老高。那些人真是越发不懂规矩了，这种话也能跟姑娘说？咬了咬牙，霜儿没吭声。姑娘这话问的她没法答也不敢答啊。 “得多罪大恶极，才能招来雷劈啊。”柏乔自言自语，也没真的等霜儿回答，脚下一步不停，越走越远。 霜儿咬唇，提起裙摆，一路小跑追上去。 相处了这几天霜儿觉得这姑娘十分好相处，你说什么她都说好，但是也极不好相处，因为揣摩不到她的心思。 依旧是三菜一汤一主食，食不言，除了霜儿给夹菜，偶尔说两句话外，柏乔一言不发。吃饱后时辰还早，天色也未全黑，柏乔在庭院里坐了坐就回了正房。毕竟是夏日里，蚊蝇太多且微风都是黏腻的。张嬷嬷已经给准备好水，柏乔稍作休息就去沐浴了。碧桃本想跟进去，被柏乔拒绝了，只能在外面等着。霜儿冬儿则利索的开始收拾屋子，点燃熏香，顺便将床褥铺好。 “姑娘一直不大爱说话吗？”霜儿逮着空，一边铺床一边跟碧桃说话。 碧桃想了想“还好。”以前姑娘也是不太爱说话，但是是害怕别人欺负她们，所以不敢。但是现在好像是真的不喜欢说话，连她跟小姐说，小姐都说不了几个字。 “碧桃姐姐应该是最了解姑娘的人了，你都不了解，咱们就更不了解了。”冬儿笑嘻嘻的，将熏香点好。闻了闻又说道：“这熏香是大夫人特意送来的呢，说是十多种香料调的，格外贵呢~” “小姐是正经的官家小姐，迟早是要回江陵府的，以后只会用的越来越好。”昂了昂头，碧桃生怕柏乔被瞧不起，赶紧升了升嗓门。 冬儿吐舌，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拉了拉碧桃的衣袖：“是是是，碧桃姐姐你别生气呀。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这个熏香好。” 碧桃瘪嘴，在苏家的七年哪里闻见过什么熏香，碧桃只是觉得这个好闻，至于多么贵，她一窍不通。 “姑娘是将军府的大姑娘，以后自然是要回去的，咱们还不知道有没有福气跟着姑娘回去呢~”霜儿在一旁帮腔，一句话就化解了碧桃的别扭。 柏乔出来的时候头发裹在棉布毛巾里，身上换了身月白的绸子睡衣，整个人比平时多了些懒散倚在了矮椅子上。 霜儿放下手里的活急忙上前帮柏乔绞干头发。 柏乔任她动作，倚靠着眯上眼睛。 “姑娘的头发真好，又黑又亮的。一会婢子给姑娘绾起来吧，绾个松散的，睡着还舒服。” “嗯。”柏乔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大夫人身边的翠儿刚才过来说了声，皓月阁每月十二都会送新出的发簪样式来，让姑娘也去。” “好。” “有书吗？” 霜儿早就习惯了柏乔说话只说一个字，乍一听到别的话，绞头发的手微微停下“姑娘要看书吗？” “嗯。” “姑娘想看什么书？那些正规学上的还是话本子？学上的东西都在大哥儿书房里，话本子倒是好找一些。” “话本子就行。” 霜儿点头，声音清脆“婢子给姑娘拿去。”说完就匆匆离开。 看着霜儿出了院子，碧桃噘着嘴发牢骚。自从小姐失忆之后，行径习惯跟以前都改了许多。别说看书了，笔墨纸砚是以前根本不会想的东西。 “小姐，你以前从来不看书的。”碧桃将发丝抖开一些，仔细的绞着。 柏乔嗯了声“那我会写字吗？” 碧桃认真想了想，摇头：“婢子跟着小姐时，不知道小姐会不会写，但是在苏家在七年，小姐都没有写过字。” 柏乔点头。那就是不会写了。 霜儿出去了两盏茶的时间，抱了两本书回来。 “姑娘看看这个行吗？如果不喜欢，明天我再去别人那找找。”最主要的问题是苏家一届商贾之家，存书真的不多。就算有，多半是大哥儿的，是不能外拿的。 柏乔接过，话本有些老旧，翻开后是一页页的画，并没有几个字，大约是霜儿她们看着玩的，但是好歹是本书，用来打发时间足够了。 霜儿眼看着柏乔翻开书开始看，快走两步点了根蜡烛，挑了挑灯芯，火舌一下子窜高，被送到了柏乔身前的桌上“姑娘仔细着眼睛。” “好。” 今晚又是碧桃值夜，霜儿见时间晚了，屈膝退出。 第11章 消息 南房里，霜儿换了身衣服，打算再次去趟苏大夫人那里。 “你且快去快回吧，别被姑娘发现了。”冬儿嘱咐。 霜儿嗯了声，匆匆出了门。 苏大夫人已经洗漱完准备睡觉了，冯嬷嬷进来打了帘子，轻声道：“夫人，霜儿来了。” “叫进来吧。” 霜儿屈膝跪下“婢子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说说出什么事了。”隔着帘子，苏大夫人卸了钗环，隐约可以看到个身影坐在梳妆镜前。 自打上次来过之后，霜儿就没来过了。一是实在没什么事，二是她值夜，脱不开身。 “今天柏姑娘突然问婢子外面是不是说她不祥，吓了婢子一跳。” 苏大夫人眉头一皱“有人跟乔姐儿说这话了？” “婢子也不清楚，婢子去东院的时候，那边已经没人了。问是谁说的，姑娘说是府上那些不当值的婢子。” 乔姐儿经常搬着小杌子去东院的事苏大夫人知道，不过是每次呆坐着，因此并没有多么在意。乔姐儿在苏家本就是个不一般的存在，现在搬到了澜山居，众人定然想看个究竟。可就算如此，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那帮奴才们，是越发没有规矩了，脑闷冲了一头，苏大夫人唤道：“翠儿！” “婢子在。”翠儿在门外进来。 “去查，今天都谁去东院了！这话又是谁说的，打三十板子，卖给人牙子！” 翠儿应声。在苏家再被卖出去定然是犯了事的，这些人必然再也卖不去好人家。毕竟这样被卖出府的哪户人家也不敢要。不过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了，以后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事！这样放肆的奴才，断然是不能留的。 霜儿将头垂低，不敢发一言。 发作完了，苏大夫人又看向霜儿：“你是个伶俐的，这事办的好。等两年我给你挑个好些的亲事。” 霜儿脸上一红，随即行礼“婢子不敢受夫人夸奖，这是婢子应该做的。” “嗯，回去吧，别让乔姐儿看到了。” “是。”霜儿立即退出。于婢女而言，所谓嫁人，不过是嫁个家生的奴才，好一些的能找个侍卫，这辈子便算是不错了。 苏大夫人看着霜儿离开，心里有些不安。也不知道平哥儿在江陵府打听到消息了不。这前前后后就要半个月了，柏家一个字都没有送过来。 “翠儿，你说这柏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夫人，大哥儿已经回到江陵府了，柏家的意思很快就会传回来的，您别担心。”翠儿安慰道。 以前的乔姐儿，苏大夫人确实不担心。但是现在的乔姐儿真的会闹事的！就拿芳姐儿偷了乔姐儿玉蝉这件事来说，乔姐儿肯定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什么时间都可以找苏老夫人或者她告个状，但是乔姐儿非选在过寿当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出来。芳姐儿是要关一个月，可苏家也跟着吃了瓜落，外人会说是苏家纵着小辈偷窃。这种名声，苏家没个几年怕是洗不脱。一次便能闹成这样，再来一次苏大夫人真的不知道会闹什么，又闹得怎么样。 前几天把乔姐儿要相看的信放出去，果不其然林家夫人就找上了门，说是挑个日子要来拜访一下。她还没想好怎么拒绝呢！ 嗨，越想越头疼！ 摆了摆手，苏大夫人将耳坠子摘下来，不再去想。 霜儿走了之后没多久，话本子就看完了。 碧桃困得不行，眼睛睁开又闭上，倚在门框边上身子来回的打晃。柏乔将话本子放下，没有叫醒碧桃，端了桌上的烛火起身去了西屋隔出的小书房。 铺纸，磨墨，柏乔拿着狼毫笔轻轻的落在纸上，然后想着话本子里的字，缓缓写了出来。 字体工整秀气，竟是比话本子上的字还要漂亮。 哦，原来她是会写字的。 碧桃迷迷糊糊猛地打了一晃，然后惊醒，才发现东屋里没有人。四处看了看，西屋那边亮着烛火。碧桃睁了睁眼，打了个哈欠，赶紧从东屋小跑了两步过来。刚过来就看到自家小姐在写字。 咦？她家小姐原来会写字啊！ “小姐写的字真漂亮，比书上还好看呢！” 柏乔微微一笑，心情不错：“再练练会更好。” “碧桃啊。”看着白纸黑字，柏乔将纸张拿起来吹了吹：“我父亲给我写过信吗？” 碧桃摇头。她们来了苏家太久了，七年的时光，很多东西都忘记了。碧桃已经忘了老爷长得什么模样，只记得那第一眼看到的将军府是多么贵气逼人。 “一封都没有过吗？还是没有送到我这来？”七年对于一个女孩子已经很长了，柏乔不能再等一个七年了。 她得想办法回去。 她要回江陵府。 江陵府才是她的家。 碧桃仔细想了想，再次摇头。她很确定老爷没有来过一封信。要不然总会交到小姐手上的。 柏乔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也没关系。 真的信没有，假的有就好了。 “将烛火再挑亮点。” “是，小姐。”碧桃揉了揉眼，赶紧去拿了剪刀，将烛火挑高。烛火亮了，书房里也亮了许多。柏乔手腕的劲用的愈发自如，静静提笔再落下。 霜儿回来的时候，西屋的灯光正盛，隐约可见窗子上映出两个身影。 垂手进了南房，冬儿正在就着灯光补裤子。丫鬟不比姑娘们，除了主子们打赏一件两件，其余的衣服都是有数的，料子一般干活又多，时间长了免不得要缝缝补补。 “今年夏天不知道还有没有衣服了。”冬儿将线用牙咬断，手指摸了摸封口处，粗糙的有些磨手。 “应该是有的，放心吧。姑娘的待遇不比府上姑娘们差，咱们好好待姑娘，也不会差。”霜儿脱了深色衣服，跟冬儿又说了两句话就赶紧歇了。 转过天来就是十二了，皓月阁的老板早早就挑了新样子的发簪首饰赶来了苏家。苏家行商，是潜江出了名的富商，花钱如流水，哪个姑娘一个月都得添几样首饰，且又专挑好的。他们谁不想跟苏家谈生意呀！ 第12章 诚心 柏乔早上起来后在庭院里溜达了几圈，又吃了点小食才去长春院给苏老夫人请安。 碧桃昨夜兴奋了许久，早上又没起来，所以柏乔便带着霜儿去了。 请完安要回去时，恰好苏玉琪苏玉珊刚进门，看到柏乔便给拦住了。 苏玉琪拉了拉柏乔的手：“乔妹妹等我们一会，皓月轩的人来了，咱们一会一起过去。” 霜儿见此忙凑到柏乔耳边小声提醒：“皓月轩是首饰店，每个月都会来给姑娘们添首饰。” “嗯，好。” “乔妹妹穿这身鹅黄色绣白玉兰长裙真好看，像是书里的人一样。”苏玉珊也盈盈笑着。 柏乔对苏玉琪不熟，对苏玉珊更不熟。苏玉珊是三房的长女，这算是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柏乔微微屈膝也笑了笑：“珊姐姐。”苏玉珊比她大半年，长得比较清秀，模样随苏三夫人多一些。 “好妹妹，你等我们一会，我们马上出来。” 霜儿忙屈膝行礼，见苏玉琪苏玉珊走了才起身：“姑娘，我们去院门下吧，那里还凉快些。” 苏老夫人的长春院比澜山居大了不少，院门下也大了许多，搁置了些许高大的花草和一张长长的楠木长椅，椅子上铺了垫子，坐上去倒很舒适，尤其微风自院门下吹进来，竟是比搁了冰的屋里还要凉爽。 大概等了一炷香的工夫，苏玉琪拉着苏玉珊步子微快的走了过来，脸上笑意更浓，许是跟苏老夫人说了不少舒心的话，两个人摆了摆手里的团扇，示意身边的婢子离远些。 霜儿见两位姑娘的婢子都离开了，立即屈膝退出几步远。 “乔妹妹，你想不想出去看看？我求了祖母，一会看完首饰出门去看看胭脂，喝喝茶，祖母答应了。”苏玉琪嘻嘻笑着，比平时多了些女孩子的娇俏。 姑娘家很少出门，能出去一次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了。 柏乔从始至终都不热切，嘴角的笑也是浅浅的，并不接话。 苏玉琪见此用手虚点了点柏乔的额头：“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我们去好好逛逛！” 这是诚心邀请。 柏乔点头“叨扰姐姐们了。” “这是什么话，你叫我一声姐姐，我自然待你如妹妹。”苏玉琪笑的更开心了“一会看完首饰咱们就去换衣服，去二门那等着，有婆子在那等着咱。” “好。”柏乔点头。 皓月阁的带来的首饰头面有红宝石的，赤金的，也有玉和翡翠，样子自是新奇精巧。掌柜的将首饰一一展开，笑颜逐开的介绍着：“都是这个月最新的样式，在上京让人画了图样快马送过来的。这是刚赶制出来的头一份，姑娘们看看可有喜欢的？” “这红宝石好漂亮。”苏玉琪拿起一副红宝石头面里的额饰，细细的看了一遍，红宝石裹在赤金里，用层层的花瓣围着，细节处理的都极为精致，她小心翼翼的往怀里一摁，俏皮的用团扇把这副头面盖上“我可选这个了，你们不要跟我抢哦~” “瞧你，我不跟你争，我喜欢这个赤金头面。”苏玉珊点了点另一幅头面，转过身来看柏乔：“乔妹妹，你可有喜欢的头面？我看这个蓝宝石的不错，娴静，像是妹妹的风格。” 柏乔不记得自己喜欢什么了，只是觉得自己并不喜欢宝石，不喜欢赤金。 “便这套吧。”随意点了套翡翠的头面，掌柜的当即将三位姑娘选的抱起来递给随身的婢子。 苏玉琪得了头面很高兴，看了看柏乔，又道：“芳姐儿犯了错，本是不该给她留的，可这头面实在是精致，乔妹妹可不要气我哦。” 柏乔摇头。 她不在意。 罚已经罚了，她只是要让苏玉芳受个教训而已。 “那我就做主留下这个副赤金的吧。” 看着掌柜的将头面打包起来，苏玉琪摇了摇团扇吩咐“双儿，送去二伯母那边吧。” “是。”双儿端过头面，转身离开。 苏玉琪微微松了一口气。今日她带着珊姐儿和乔姐选头面，若是真没有芳姐儿的，二伯母定然会跟母亲闹起来。不管芳姐儿是不是在关禁闭，闹得苏家不得安宁是必不会少的。搞不好还要闹到祖母面前去，让母亲生一通气。与其这样，一副头面就能解决的事就不算什么事了。 掌柜的来了一趟喜笑颜开，说了好些吉祥话，让伙计将剩下的收起来，甩着帕子随丫鬟去了苏大夫人那里结账。 柏乔三个人则回去换衣服，准备出门。 苏玉珊没有回自己的屋，而是去了苏三夫人那。苏三夫人今年不过三十出头，面容俊秀，生的一双杏眼格外好看。 “母亲，今日去选头面琪姐儿叫上了乔姐儿，我瞧着两个人倒是熟稔。”这两日苏玉珊听到不少奴才说琪姐儿极为亲近柏乔，旁人不知道为什么，她跟母亲却是知道的。柏家始终没信儿送过来，乔姐儿又锋芒初露，苏大夫人怕，怕柏乔真闹事。说实在的，柏家到底是五品官身，像苏家这种人家，人家伸伸手指就能给摁死的。 “那是自然的。她要做什么就做，高兴就行，这苏家，只怕是呆不久了。”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苏玉珊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母亲这两日似乎有愁绪，眉目间带着些疲累。 苏三夫人深深看了眼苏玉珊，身边的嬷嬷当即退远一点：“你姑姑给我来信，说是柏家在泾源立了功，战事停了，就要回来了。” 苏玉珊惊讶的看着苏三夫人“宁远将军不在府里？母亲竟然知道！”这不对劲！潜江只是江陵府下的一处县城，消息慢一些，可苏老夫人和苏大夫人都不知道的事，母亲怎么会知道？而且母亲什么时候跟姑姑家联络上的？ “你姑姑告诉我的。你可不要跟别人说，乔姐儿那边，少接触少说话，大房那边想什么都不关咱的事。事不关己，离远点就是了。” “女儿知道了。”苏玉珊点头，心里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第13章 发卖 柏乔回澜山居的时候拐了个弯，往东院转了转。霜儿看她又往之前雷劈房子那去，笑起来：“姑娘如果实在喜欢这边，等这边修缮好了告诉老夫人再挪过来就是了。” “嗯。”柏乔随意应了一声，在离得不远的长廊处停下，目光越过圆拱门看向里面。 工人依旧在热火朝天的忙着，屋檐下却多了几个粗使婆子，婆子们围着屋子低头仔细的找什么，另有一个婆子指挥着让她们快些。 “这是找什么呢？”霜儿在旁边探了探头。 柏乔摇了摇团扇，漫不经心的回过头启步离开。 霜儿不解，但迅速追上去。姑娘的性子难捉摸，她有些不明所以。 “姑娘？” “方才那些婆子是哪位夫人房里的？”柏乔边走边问。 这是回澜山居的路。 霜儿紧跟在柏乔身后，又想了想刚才那几个人，说道：“看着是三夫人房里的下等仆妇。” “哦。” 柏乔认得那个发话的粗使婆子，之前她只要来这边，那个婆子准会到。现在她不在，这婆子却领着几个人来找。是找什么东西吧？ 日头高了，越发热起来。柏乔手里的团扇摇的快了些，只能看到团扇上大团的绿叶与花朵。 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回到了澜山居，霜儿从进了垂花门就招呼着：“冬儿，给姑娘备水，姑娘要沐浴。” 正房里冬儿冒出一个脑袋，眯着眼睛笑：“都给姑娘准备好了，此刻水温正好。” “你这丫头，倒是会算时候，你怎么知道姑娘要回来了？”霜儿打趣道，陪着柏乔已经走到了正房廊下。 冬儿吐吐舌头：“姑娘先去给老夫人请安，还要去挑头面，大概得用一个多时辰，我算着差不多就让柳嬷嬷烧了水。” “算你懂事。” 拥着柏乔进了正房，知道姑娘沐浴不喜欢人伺候，两个人利索的等在外面。 时间不久，柏乔就换了一身的衣服，自浴房里出来。霜儿给绞头发，冬儿熏熏香，两个人快而不乱的打点着。夏日太热，头发一会便干了，霜儿又给梳了一个好看的髻，在前两天苏大夫人送来的首饰盒里选了两件碧玉的发钗，带了同色的耳坠子。 选发钗的时候柏乔没说话，霜儿心里松了口气。今天见姑娘头面选的翡翠的，霜儿便猜着她喜欢翡翠玉石一类清爽颜色的首饰。 柏乔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月白翠烟衫，翠玉发钗，很是清爽舒适。 “碧桃呢？” “碧桃姐姐去领月钱了，看时候也该回来了。”冬儿将柏乔刚脱下来的衣裳抱着，一边说一边送去张嬷嬷那。 果不其然，刚说完就见碧桃在垂花门蹦蹦跳跳的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鹅黄色绣牡丹的荷包。 一见到柏乔回来了，碧桃的嘴都差点裂到耳根子，连唯一的规矩都忘了大半，快跑了几步将荷包呈到了柏乔面前。 “小姐！婢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足足十两呢！”碧桃的眼都在发光，再仔细瞧瞧，眼圈都红了。 柏乔看了眼碧桃手里的荷包，又看了看碧桃的模样，叹了口气。这丫头怕是跟她这七年苦日子过得太久了。 “带上银子，我们走吧。” “走？小姐，我们要回柏家了吗？”碧桃心扑通扑通开始狂跳，她觉得自己简直跟做梦似的！熬了七年了，都以为会陪小姐老死在这苏家，没想到突然就变了待遇，这紧接着竟然能回柏家了！ “不是，是要出门。”柏乔纠正。 碧桃发光的眼一下子暗下来，但还算高兴。就算回不了柏家，现在待遇也是不错的。 柏乔只带着碧桃一个人前往二门。 还没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二门处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在哭，还有人在呵斥。 “那个是人牙子，婢子之前见过。”碧桃发现了什么，跟柏乔嘀咕。 大约是要发卖一些办错事的婆子。 这跟柏乔无关，柏乔只是多看了两眼就继续往前走。到了二门跟前时，苏玉琪已经在等着了：“快上车上来，我让人备好了点心。”一出二门，就看到一辆马车停着。苏玉琪掀起车帘，对着柏乔摆手。 柏乔快走两步，由碧桃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里放了小几，小几上摆着茶水和一个紫檀木盒子，盒子一分为四，每部分里都放着一种甜点，看起来格外精致。 “是我让人准备的，不是很甜，不会吃坏牙齿，乔妹妹你尝尝？”苏玉琪穿了一身银红色海棠春长裙，纤纤玉指挑了一款甜品递过来：“我最喜欢这个，一咬都酥的掉渣。” “是很好吃。”咬了一口，柏乔微微点头。 此刻外面的人牙子已经说好了价格，带着几个婆子离开。柏乔细细看了眼，问道：“这几个人是犯了什么错？” “好像是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府上多有乱嚼舌根被发卖的，不是什么稀罕事。”苏玉琪见怪不怪，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甜品。发卖婆子而已，司空见惯了。 柏乔看着那些人，没有接话。巧的是，这些人都在东院廊下看过她。 她虽然忘了以前的事，可记性很好，不会记错的。 苏家发卖那些在东院看过她的粗使婆子，可是这些婆子里却没有那个苏三夫人身边的粗使婆子。 苏玉珊很快就到了，让丫鬟扶着上了车，率先抬手捏了块糯米糕放到了嘴里。 “哎呀呀，这糯米糕是琪姐姐小厨房做的吧？”说到出门，苏玉珊心情是真不错。她有多久没出门了？大概得有小半年了。 “就你嘴巴刁！”苏玉琪笑，看了眼身边的双儿“是双儿的妹妹夏儿做的。” “夏儿这手艺没得挑，赶明让我丹儿去你那学学。” “来来来，我让她教你就是了。” “哎，咱们走吧？先出了门咱接着说，在家里都要憋坏了我了。”苏玉珊笑着，打帘子吩咐车夫：“走吧。” 车夫点头，将马车掉过头，赶出苏家。 第14章 说亲 三位姑娘前脚刚走，后脚苏家就迎来了一位客人。林夫人由苏家的仆妇领路，前往长春院见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的耐心已经耗到了极点。这么多天了，柏家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大约是真的不打算要这个女儿了吧？虽说柏乔外祖家势显赫，但柏乔母亲已经过世多年且和柏家已经断交，也没什么好忌惮的了。前几天放出去的消息，林家果然就找上了门。林家既然有这个念头，她就作为长辈瞧一瞧。 苏二夫人捏着团扇给苏老夫人细细扇风，脸上带着明艳的笑：“母亲，听说这林家哥儿也是个极聪慧的，林老爷还是个秀才呢~要说乔姐儿还真是命好，以后纾哥儿过了院试，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夫人了。” 苏老夫人往日里最不喜苏二夫人这张嘴，现在听来却是十分舒心。乔姐儿以后也会是个有头有脸的，就是这么个理儿！就算柏家到时候来问，苏老夫人也能拍着良心说没有给乔姐儿瞎选。林家纾哥儿那是要走仕途的！那以后也是官身！ “行了，扇扇子是下人们的活，你好好坐着。” “嗳！”苏二夫人笑成了花，将团扇递给了苏老夫人身边的桂嬷嬷。 林夫人还没到，苏二夫人找了个位子坐下，喝了口茶，心里畅快多了。以前还同情过乔姐儿，可是自打她算计了芳姐儿，苏二夫人态度自然就不同了。芳姐儿可是她的心头肉，被乔姐儿这么个被嫌弃的人算计失了名声，这比帐怎么都是还不够的。偏巧柏家一直不来信，索性就添把火，把乔姐儿嫁在潜江林家那个破落户得了！以后就算有人找，那也是老太太选的，跟她可没关系！ 厅外，王嬷嬷绕过屏风进来禀告道：“老夫人，林夫人来了。” 苏老夫人立刻起身，眉开眼笑：“快请进来！” 林夫人穿了身深紫的对襟罗裙，一进门就看到厅里那扇富贵牡丹屏风，眼里的光更盛了。瞧这细腻的针脚，薄如蝉翼的鞘纱，这苏家可真是富贵人家！ “林氏秀娘给老夫人请安了。”林夫人进门就行礼。 苏老夫人快走两步扶起了林夫人，亲昵的拍了拍林夫人的手：“这是折煞我这老婆子吗？你可是正经的官夫人，林老爷见了知县老爷都不用跪，我这老婆子哪受得起你这一跪？” “老夫人是长辈，我这是给长辈行礼，自然使得。”林夫人笑容更大了，自觉身份高了不少，也就坐到了下首的位置上。 有婢子送上来一盏茶，放到了旁边的案几上。 “我今儿个来，是来跟老夫人攀个亲。”林夫人在袖子里拿出了红纸包住的生辰八字递给屋里的婢子，婢子当即递到苏老夫人那里。 苏老夫人没有打开，脸上浮出一些为难，道：“不瞒林夫人，乔姐儿虽在我这寄养七年，可却是实实在在的官家小姐，这亲事，我只能是跟柏家说说，成不成我也做不得主的。” 林夫人当即点头“自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依我说啊，乔姐儿在苏家这么多年，说是老夫人的亲孙女都不为过了，您说好的，柏家肯定也说好。” 苏老夫人爱听这话，但是嘴上不能承认。 “那也总要柏家愿意的。” “母亲说的是，不过林家哥儿确实是个出息的，跟乔姐儿也算是门当户对。”苏二夫人忙添话。 林夫人看苏老夫人这态度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心里也高兴，干脆聊起了家常。 苏大夫人接到林夫人来的信儿的时候，林夫人已经在长春院坐了一盏茶的工夫了。 听到这个消息，苏大夫人火气直接窜了上来。这林夫人本来是跟她搭的话，怎么现在倒是跑到老夫人那去了？不过一时半会也定不下，事后反悔也来得及。 且不说这个，苏大夫人火大的最大原因是平哥儿派人来送信了！信上说，宁远将军并没有在府上！不光宁远将军没在府上，就连柏乔一母同胞的哥哥也没在府上！至于去了哪，就不是平哥儿能知道的了。这才是最可怕的！宁远将军不在，自然无法给苏家信，苏家若这个时候给柏乔定了亲事，柏老爷回来后不同意，可就糟了！ “去老夫人那！”顾不得别的，苏大夫人得将这个信告诉老夫人！这两次霜儿来告知的事她都跟苏老夫人说过，老夫人最近反倒是沉不住气了！ 看着苏大夫人步伐匆匆，翠儿忙拿了把扇子小跑着跟上去。 苏大夫人到的时候，林夫人正打算告辞，眼看着面前一花就多了个华服端庄的妇人，林夫人脸上一僵，但随即就笑了起来：“原来是大夫人。” “林夫人好。”苏大夫人扯了扯嘴角，露出客气的笑容。 林夫人先找了大夫人又找了老夫人，自知礼数不对，干脆也不多说了，匆匆离开。 林夫人一走，苏大夫人就给老夫人行了礼，将刚才平哥儿来的信说了。 苏老夫人琢磨了下，心里也有些没底了“不在府上？那在哪？” “这我也不知道。”苏大夫人摇头，话里有点埋怨，将目光又看向了一旁喝茶的苏二夫人，当即又冒了火。 苏二夫人被看了这一眼，当即不愿意了，将茶盏搁下“大嫂这样看我做甚？林家是自己找来的，家里又是出了秀才的人，搁潜江难道还找得出第二个来？” 苏大夫人被气的不轻，闷闷哼了声“老二家的，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知道。当初乔姐儿送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说凭着咱们亲戚关系？苏家必不会亏待乔姐儿？你让柏家知道咱们苏家给乔姐儿找这样的人家，咱苏家还过不过了？” 说到这个，苏二夫人可有话说了：“呦，大嫂说这话就不对了，这七年你是怎么对乔姐儿的自己不知道吗？” 苏大夫人被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翠儿忙给苏大夫人顺气。 “我是你大嫂！有你这么跟大嫂说话的吗？” “大嫂就可以不讲理了？是，大嫂现在对她是好了，又是夏衫又是整套头面又是单独庭院的，比咱家姑娘们的待遇还好呢！” 苏大夫人学着家务多年，跟二房也是客客气气，虽然知道二房是个拎不清的，但还真没吵过架。这听苏二夫人阴阳怪气的两句话，气的苏大夫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哪里是苏家二夫人，这就是市井泼妇！ 苏老夫人也是被说的烦躁，一挥手：“老二家的！乔姐儿的待遇是我同意的，你还不服气啊？给我回去！” 苏二夫人瞪眼，将手里的帕子一甩，极其不甘心的抬腿就走。这老夫人就是忒偏心了！她说的有错吗？当初对乔姐儿那样，现在又比亲的还维护，做给谁看呢？ “行了，今天这事别让乔姐儿知道。我也累了，老大媳妇，你也回去吧。”苏老夫人看了眼苏大夫人，语气里也带着不满。刚才闹了这么一场，不也是做给她看吗？儿媳妇翅膀都硬了，一个个都敢指桑骂槐了！ “是，母亲。”苏大夫人屈膝行礼，由翠儿扶着离开。 苏家的马车徽记潜江的街边店铺小厮掌柜都是认识的，一看到苏家的马车，掌柜的们眼睛都跟在车上。苏玉珊挑开窗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入眼的都是人来人往。吹糖人的一边吹一边喊人来看，卖菜的挑着担子在人群里穿梭。酒肆的小厮大声叫卖着，街边的面店招呼着客人，行走的人们聊着天，偶尔还有成群的孩子呼啦啦的跑过来。 真热闹啊！ 苏玉琪笑，也随着窗子往外看：“这到了午时了，咱们先去天香楼吃顿好的，吃完去蜜宝轩看胭脂。“ “好。”柏乔依旧还是一个字。 “乔妹妹不好奇吗？也不往外看？”苏玉琪一路上都往外瞥了好多眼，唯独柏乔，是一眼都不往外看，端端正正的坐着。 “一会到了自然就下去看到了。” 苏玉琪点头，说的也是。但是她还是很好奇，出来一次不容易，能多看看还是多看看的好。 很快，马车就绕过两条街到了天香楼。有小厮上来接马车，车夫则急忙摆好脚踏。 三个人带着丫鬟依次在马车里出来。 “要包厢。”苏玉琪率先开口。 小厮忙点头带路：“好嘞！天字号包厢！” 由于穿着自是不同，所以进楼里的一路上引来了许多人的瞩目，一直看着几个人上了二楼。 “是苏家的姑娘们。”人群里有人窃窃低语。 “还有一个没有见过，不过长得真是好。” “苏家除了见过的姑娘们，不是还有一个官家小姐？” “啊！你是说克家不祥的那个？” 第15章 压宝 这种话虽是小声讨论，但说的人多了，免不得落进了苏玉琪一行人耳朵里。苏玉琪脸色一下子变了，心都被纠了起来，急忙看向柏乔。她原本是打算解释几句的，可是柏乔面上一如寻常，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种话。这可是事关一个人的名声，她怎么一点都不在意？ 柏乔确实不在意，她的名声是她自己挣出来的，不是别人说出来的。 “乔妹妹~”苏玉琪咬了咬唇，一把拉住了柏乔的手“今儿个是你第一次出来，想吃什么凭着你点。” “好。”柏乔点头。 苏玉珊心里也是揪的难受，忙快走两步进了包厢。 “要你们这最好的西湖龙井。” “好嘞！上品西湖龙井一壶！”小二将汗巾往肩膀上一甩，吆喝着。 “姑娘们要吃些什么？咱们店里招牌就是佛跳墙，小盅里炖了好几个时辰，吃过的都说一绝。还有酒酿清蒸鸭子，清炖金钩翅，清炖蟹粉狮子头，糟鹅鸭掌，小姐想吃的咱这都有，没有的也给姑娘们现做。”小二侯在包厢外，格外规矩。天香楼是潜江最好的酒楼，来包厢的大多是有身份的人，格外在乎规矩。小二伺候惯了各位哥儿姐儿们，什么规矩都懂的呢！ 苏玉琪笑着看柏乔：“乔妹妹来点吧~” “我听说天宝楼的佛跳墙极好吃，咱们来一盅尝尝？”说到美味，苏玉珊也忍不住建议。 柏乔点头“那就都尝尝，然后再来份清炖蟹粉狮子头，其他的姐姐们点吧，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 苏玉琪一副就喜欢你的俏气模样，跟苏玉珊商量着又点了份梅花豆腐，鹌子水晶脍。 刚点完，就有小厮送来了茶，小二忙接过来递给了双儿。双儿立即给坐下的三位姑娘添茶。 茶水入杯，沁香飘散。 “乔妹妹不要介意外面那些人的话，小人市井之言不能听的。”苏玉琪解释着。 苏玉珊也喝了小口的茶水“琪姐姐，你看乔妹妹的样子也知道她不听信的。” 柏乔点了点头。 苏玉琪一下子就放了心。 很快，饭菜就上来了，苏玉琪率先尝了佛跳墙，眼睛一亮，伸手掀开了柏乔和苏玉珊小盅的陶盖。 “快尝尝，真是鲜的不行！比咱家厨房做的好吃多了。”苏家就是潜江最富有的人家，饭食方面自然也是讲究，若是苏家的厨子都不如，那这天宝楼还真是名不虚传。 柏乔用勺子舀了一口，是很好吃。 除了佛跳墙，天宝楼里的饭菜味道都极为不错，苏玉琪更是开起了玩笑：“要不咱们把天宝楼的厨子挖到咱们家去吧？这样咱们就能每天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苏玉珊睨了眼苏玉琪，一脸的不可能：“你想的美！” 天宝楼可是有些势力的，楼里的厨子更是没人见过，怎么挖啊？ 苏玉琪自然也是开玩笑，吐了吐舌头继续吃。 三个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听到包厢外面有吵闹声传来，是少年哥儿们的打闹说笑。 大楚的风气还算开放，女孩子家跟年轻哥儿们凑到一起玩也是有的。苏玉琪苏玉珊听着外面像是在玩什么游戏，心里都有些安耐不住。说到底也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就算成熟一点，也还是贪新鲜的。 “乔姐儿，咱们出去看看玩什么呢！”苏玉琪将筷子搁下，提着裙子就往包厢外走。天宝楼的二楼都是潜江的有门面的人家，没什么不入流的人，所以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苏玉珊更是着急，匆匆起身去看。 柏乔也起身去看。 外厅里的少年们将弓箭的箭镞去掉，正围在一起看两个少年哥儿投壶。 “咚！”一支箭命中，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壶里已有三支箭，而另一个壶里只有一支箭。 “我就说忻哥儿赢定了吧？快快快，还有没有压忻哥儿的？稳赚不赔！”人群里有人笑闹。 “哎呀赵二，你这臭嘴可别说话了吧！哪次你一说话准没好事！” “柳六你放屁！那是以前他们技术不行！忻哥儿准没问题！”赵二公子跳脚，在忻哥儿那边窜出来，伸手就要去揪柳六公子。 柳六早就防备着了，看赵二一动，立马就窜到了一边。这一窜差点撞到苏玉珊，才看到了柏乔一行三个人。大笑着的表情一下子收起，歉意的拱了拱手“苏大姑娘，苏三姑娘，你们也在啊~~” “这是怎么个玩法？”苏玉珊掩着嘴笑。 “就是一人十支箭，谁先投中五支，就算谁赢。”柳六介绍着，指了指忻哥儿那：“忻哥儿已经中了三支了，宪哥儿这边才中了一支，我们都压了忻哥儿这。” 忻哥儿是王家的五公子，宪哥儿则是马家的大公子，家里都是行商的，跟苏家算是关系不错的世交了。 “乔妹妹，咱们要不要也压一把？”苏玉琪跃跃欲试。 “压谁呢？要不然咱们也压忻哥儿？”苏玉珊看了眼身后的丹儿，丹儿当即递上钱袋。苏玉珊拿过来在手里颠了颠，有些拿不准主意。 碧桃眼看着一荷包的银子都用来压这个，紧张的将荷包往袖子里塞了塞。 “那你压忻哥儿，我压宪哥儿。”苏玉琪嘻嘻的笑，将钱袋压在了宪哥儿那边。 赵二一看钱压在宪哥儿那，赶紧大声阻止“苏大姑娘，你听我的，压忻哥儿这，稳赚不赔。” “那多没意思，咱要的就是这刺激劲！”苏玉琪笑着拒绝。 “乔妹妹，你压谁？”压完人，苏玉珊也来了兴趣看向柏乔。 之前没人注意站在最后的柏乔，苏玉琪这一说话，众人才看到了她。 “苏家妹妹，这是？”眼前这人穿着素淡的衣裳，安安静静的就好像不存在，可偏偏看过去又觉得格外清新舒适。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没有见过？ “瞧我，光顾着押宝了，还没给你们介绍。这是柏乔，是柏家的大小姐。”苏玉琪介绍道。 众人看柏乔的眼光立即变了许多，柏家大小姐，原来这就是那个克家不祥被送到苏家的官家小姐，跟想象中不太一样呢！ 第16章 投壶 按理说克家不祥之人不是该面恶凶煞，身围六尺吗？他们之前还曾猜测过这位柏大小姐的模样，画了张丑的不能再丑的肖像。也不能怪他们这么想，谁让这位姑娘从未出过门呢？ 可是无论什么模样，似乎都不该是眼前人的模样。 柳六有些难为情，挠了挠脑袋，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拱了拱手“柏姑娘，失礼了。” “柳公子。”柏乔点头，被柳六笨拙的动作逗得微微笑了笑。 柳六被柏乔笑的满脸通红，跳着钻到了人群里。 苏玉珊嘻嘻的笑：“乔妹妹，你押哪个啊？” 众人的注意力一直在柏乔身上，都想看看这位传说中不祥的柏家大小姐会怎么选。 柏乔回头看了眼碧桃，见碧桃又将荷包往里塞了塞，摇了摇头：“我不压谁，我看看就好。” “押王公子吧，他已经进了三支了，必赢无疑。”苏玉珊伸出手指头，快速的开始算赢金。 苏玉琪大概是知道柏乔脾气的，她既然不押就是不改了，于是团扇拍了拍苏玉珊的头：“行啦，你看那边马公子又中了一支箭，可是两支了。若是王公子再不努力拉开距离，我可就赌赢了。” 果然，众人都注意柏乔期间，宪哥儿又进了一支。 外厅里的少年们回头去看，当即有笑声和起哄声再次响起，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我就说赵二这小子是个臭嘴吧！”人群里，柳六继续叫道。 忻哥儿眯起眼试了试角度，捏好了箭，倏地扔了出去。 “中中中！”少年哥儿们目不转睛的看。 “咚！”去了箭镞的箭再次落在壶里。 周围顿时响起哄闹声！ 箭至七八支，忻哥儿还是最先投壶五支赢了这场，少年们大笑着，差小厮去收赢金。 期间楼下有小二送来一壶壶的茶，搭着汗巾瞅上两眼再麻溜的下楼。 苏玉琪一点不在意输了的那袋子银子，满怀兴趣的去拿箭。苏家男丁少，玩不来这么热闹。投壶这种女孩子也偶尔玩玩，但玩的终归不如男孩子们好。 “乔妹妹会玩投壶吗？”苏玉珊看着苏玉琪玩，站在柏乔身边，用团扇挡着小声的问。苏玉珊是真不了解柏乔，一点都不了解。 柏乔想了想，摇头。 她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不过大概是不会的吧？ 苏玉珊只把这摇头认定为不会，继续道：“没关系，女孩子玩的都不如男孩子好。” “嗯。”柏乔依旧点头不说话。 那边苏玉琪试了几次都只中了一次，恹恹的放下了箭：“珊妹妹要来玩玩吗？” 因为赌局过了，少年哥儿们也有的喝茶有的来扔两把，所以倒也没谁在意苏玉琪中不中。 苏玉珊心痒的厉害，赶紧将团扇塞给婢女丹儿，搓了搓手去拿箭。 柏乔在一边看着，不言不语。 “乔妹妹也来试两把玩玩？图个乐子，这些公子家跟苏家都是关系不错的，没人笑话的。”苏玉琪回来，接过双儿手里的团扇，絮絮跟柏乔说着话。她只是一提，当然柏乔不愿意那就算了。 柏乔想了想，点了下头。 正巧少年哥儿们玩的壶没人玩了，苏玉琪拉着柏乔就过了去。 “这样拿箭，找好角度，就像这样。”苏玉琪一边说一边拿了一支箭做给柏乔看。 柏乔点头，学着捏起来去找角度。 苏玉琪看着柏乔像模像样的，率先将手里的箭扔了出去。 没中。 柏乔看着苏玉琪，忽而将手往后挪了挪。而后手定在一个角度后，迅速出手。 “咚！”清脆的投中壶的声音响起。 众哥儿们闻声抬头去看。 柏乔正缓缓的收起衣袖，面上露出了丝丝淡淡的笑。 这投壶好像并不难。 外厅里有一瞬间的寂静，随后有人吸了口凉气。 这柏家大小姐跟想象中似乎很不同！ 苏玉琪眨了眨眼，猛地一拍自己的头。她只记得乔姐儿是柏家的大小姐，却忘了柏家是武将世家，执弓骑马应该是从小就会学的。 苏玉珊都惊呆了，扔下手里的箭，小跑了过来：“乔妹妹真是藏了一手的好拙，等回家可得好好教教我，然后我去赢个几十场！每天请你吃好吃的！” 柏乔想了想，点了点头。 苏玉珊突然觉得柏乔很好说话，没有各家小姐弯弯绕绕的那一种！ “怎么，你是要赢光我的家底？”苏玉琪笑着打趣。 “我倒是想呢~” “你就别想了，我是不会让你赢去的。” 在外厅又逗留了一会，苏玉琪一行人就走了，她们还得去蜜宝轩选胭脂，不能在天宝楼呆太久。 蜜宝轩里早就给了信，因此苏玉琪她们去的时候，掌柜的已经将最新的颜色拿了出来。 苏玉琪试了好几种才选好，苏玉珊则痛快了许多，只挑了个卖的最好的颜色。像这种东西不过是图个高兴，毕竟她们的胭脂每月有新品。柏乔本是不想买的，苏玉琪一直坚持，最后才选了个最亲近肌肤的颜色。 蜜宝轩的掌柜将姑娘们要的胭脂整整齐齐的送上了马车，才招手找来伙计，将帐记到苏家。 苏玉琪三个人干脆弃了马车，在街市上乱转了转。潜江的街市不小，来来往往很是热闹喧嚣。 碧桃虽然偶尔溜出来，但都是出来办事的，还真的没有像现在这么闲去乱逛。这一乱逛，倒是觉得很多摊贩的东西都想买。 木质的梳子，刻字的首饰盒，精巧的吊坠，粗糙的点心，好看的糖人。 几个人逛了小半个时辰才上了马车，准备回家。 进了二门后夏儿已经在等着了，见到苏玉珊和柏乔行了个礼，才贴到苏玉珊耳边说了句话。 苏玉琪笑着听完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柏乔道：“今天出去太久了，我得赶紧去学账了，先走了。” 说完，苏玉琪就带着双儿与夏儿匆匆离开。 苏玉琪敏锐的感觉到出事了，也不再多说，带着丫鬟直接去了苏三夫人那。 苏玉琪还没进内室，就听到里面在吵架。苏大老爷正在跟苏大夫人道：“再怎么说也不能跟娘那么说话！那柏家还是没准的事，让别人知道这叫什么？” 苏玉琪心里一跳，摆了摆手示意冯嬷嬷不要吭声，直接掀帘子进了屋。 第17章 矛盾 苏大夫人坐在榻上，一张脸色极差。她跟老爷关系这些年一直不错，这还是第一次苏大老爷因为这事跟她吵架。 “母亲！”苏玉琪快走两步，打断了苏大老爷的话：“发生了什么事了吗？祖母怎么了？” 苏大老爷瞥了眼苏大夫人，闷闷哼了一声：“林家看中了乔姐儿，过来问问你祖母的意思，你母亲竟然不同意，还为了这事顶撞你祖母！” 苏玉琪心里微微一沉，攥了攥手里的帕子，回头看了眼苏大老爷，然后道：“相看乔姐儿？父亲，这事只怕真不行。” 苏大老爷被妻子顶撞，又被女儿顶撞，只觉得脸上一下子过不去了。 “不过是来看看，柏家从去了信儿就没回过话，平哥儿不也就是说宁远将军不在府上？怎么就不能是柏家不愿意理乔姐儿？你母亲这些弯弯绕绕的肠子倒是见涨。“ 苏大夫人一下子咬住了下唇，脸色忽的就白了。 苏玉琪立即去拉苏大夫人的手：“父亲可知玉蝉那事？” 苏大老爷颇是不耐烦：“知道。” “父亲觉得玉蝉是先丢的，还是后丢的？”苏玉琪问。 苏大老爷哪里关注过这种事，皱起了眉头：“有什么区别？” “若是玉蝉早就丢了，乔姐故意诈的呢？” 苏大老爷摇头：“这不可能。”七年了，乔姐儿是什么样，又不是不知道。 苏玉琪知道苏大老爷怎么想。以前的乔姐儿是唯唯诺诺不敢言，可是谁又能说乔姐儿是真的不敢言还是不想言？ “你母亲是越发会教你了，教的你跟你母亲一样这么多心思！”苏大老爷一挥手，气冲冲的就往外走，边走边道：“母亲那里你去说些好的，乔姐儿的事还是听母亲的！” 苏玉琪跺了跺脚，气恼的撅了噘嘴，去安慰苏大夫人了。 苏玉珊在苏三夫人那得知此事，也是惊讶的不行。祖母前几天竟然把乔姐儿相看的消息放出去了！那林家竟然还登门送生辰八字了！天！那林家是什么人家啊！只不过出了个秀才，且听大哥说林家哥儿学上也不太行，家里更是拮据，这样的人家也敢惦记堂堂五品将军府的大小姐了！ 苏三夫人没什么表情，就是在说一件事与她没什么关系的事。自打那件事之后，苏三夫人就发誓再也不理会乔姐儿的任何一件事，而且沾都不会沾。 苏玉珊的注意力没在苏三夫人身上，她此刻最为震惊的是：她发现向来懂分寸有主意的祖母竟然也有糊涂的时候。 “二房那边因为这事都打起来了，二老爷出来的时候脖子上都多了好几条血道子。你祖母发了话，这件事不要传到乔姐儿那去。”苏三夫人交代着，说到二房的时候脸是明显多了丝讥诮。好好的苏家二夫人坐到这个份上，也是让人大跌眼镜。 苏玉珊点头：“知道了母亲。” 柏乔回来没有多久的时间，就有两个仆妇端了两盘夏衫来。 “姑娘，这是清芳斋送来的夏衫。您试试可还合身？清芳斋的人还没走，若是哪里不合身，老奴这就拿去让他们改。” 柏乔嗯了声，示意仆妇将衣服放下。 浅黄的，桃粉的，碧水兰的，紫色的，整齐的叠在托盘里。 霜儿穿这种衣服熟练的很，柏乔任霜儿给穿上，而后在铜镜前仔细的看了才点头：“都挺合身的。” 两个仆妇当即屈膝行礼“是，老奴告退，姑娘早些歇息。” “小姐！这衣裳真好看啊！昨天才量了尺寸，今天就做好了呢~”碧桃惊呼，这样些衣裳比今天在街边看到的衣裳铺子里的衣服要漂亮多了。 “碧桃，将衣服放起来。”柏乔吩咐着，起身去换了身凉爽的夏衫。今日送来的衣裳十有八九是赶出来的，针尖细且新。不过看样子应该都是最新的样子，足可见出苏大夫人用心了。 澜山居南北通透，夏日里多半天都晒在太阳里，屋子里比刚醒过来时住的小偏房要热不少。 “姑娘热了吧？”冬儿端了碗冰粥来，放到了桌子上：“这是三老爷在外面寄回来的荔枝，婢子刚才去厨房，说姑娘们都有一碗。” “嗯。”如今的待遇是切切实实按照苏家姑娘们来了。 “对了，婢子路上听大姑娘身边的双儿跟夏儿说话，说这几日老夫人都免了晨起问安了，姑娘可以偷个懒了。” “是有什么事吗？”柏乔尝了口冰粥，抬眼看冬儿。上次免了早安是因为天雷劈了她的屋子。那这一次是因为什么？ 冬儿说完才一愣，眨了眨眼，又看了看霜儿，心里忽然紧张起来，姑娘的反应似乎有些太敏锐了。她只想着告诉姑娘这件事，没想过怎么说原因。姑娘平时性子冷，也从不问为什么…… 霜儿对于今天发生的事也大约知道了一些，那是主子们的事，并且吩咐了不告诉姑娘，她们是万万不能说的。抿了抿唇，急忙上前给柏乔扇了扇扇子：“双儿可有说原因？” 冬儿反应过来，立即摇头“没有，只是说老夫人的意思。” “哦。”柏乔淡淡的应了声。 “许是老夫人的意思，姑娘正好早上多睡一会。”霜儿笑着打圆场。 “好。”柏乔点头，专心吃冰粥。许是有荔枝，冰粥的味道倒是比上次好了。 从这日起一连几天柏乔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在庭院里逛一逛，或者在花园里逛一逛，不再去以前焦房子那里，而是待在澜山居的多了。她性子冷，只有苏玉琪隔两天来说个话。苏家似乎跟以前一样，可柏乔知道其实不一样了。 苏家内部似乎是出了什么矛盾，对峙的紧。就连苏玉琪来说话时，眼底下都有些乌青。 又隔了几天，苏大夫人房里来人请柏乔，说是请柏乔过去一趟。 第18章 去信 “嬷嬷且稍等，姑娘换身衣裳就去。“霜儿赔笑解释着。 冯嬷嬷点头，很是客气的道：“那是自然，老奴等着姑娘便是。” 柏乔换了身衣裳，身边只带了碧桃。 冯嬷嬷一看到柏乔急忙屈膝：“姑娘，咱们走吧。” 柏乔没说话，只是跟上了冯嬷嬷。她不知道苏大夫人住在哪里，也从未去过。 绕过府里的花园，走过长长的走廊，才拐进了一处庭院。庭院阔大而简洁，种了些花草。 “夫人已经在里面等着姑娘了，姑娘快进去吧。”到了正房门口，冯嬷嬷抬手去给打帘子。 柏乔对着冯嬷嬷点了点头，迈步进了屋子。 “碧桃妹妹就别进去了，夫人跟姑娘有事说。”看着柏乔前脚进屋，冯嬷嬷利索的抬手挡住了想跟进去的碧桃。 碧桃见此只能停下脚，老实的等在一边。 屋子里，苏大夫人一身枣红色的罗裙，坐在厅里的主座上正在喝茶。见柏乔进来，随即将手里的茶水放下：“乔姐来了，快坐下吧。翠儿，给姑娘看茶。” 翠儿忙给柏乔沏了一盏茶，茶香悠悠溢出来，是浙江碧螺春。 “大夫人。”柏乔行礼。 “今儿个叫你来，是想问你件事。”苏大夫人斟酌着“乔姐儿，你这些年来从未给家里写过信，可想写一封？” 柏乔看苏大夫人，没有说话。这些年都没有来往的信件，为什么要突然给柏家去信？与其等柏家一个不确定的答案，柏乔更愿意自己决定自己的路。 苏大夫人看柏乔似乎不解，幽幽叹了口气：“乔姐儿，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今年已经十三，你可否愿意一直留在潜江？” 这话确实问的很直接。 柏乔也很直接：“不愿意。” 听到这三个字，苏大夫人一直悬着的心忽而放了下来。她果然没猜错，乔姐儿果然是不想留在潜江的。 “那我就明白了，你且等一等，大伯母一定帮你。”不光是帮柏乔，也是帮苏家。林家那种人家是断然不能应允的，若是应允了，柏家一个发难，苏家就断送了。苏大夫人清楚的记得七年前将乔姐儿送来的时候，柏老爷的意思是：苏家富庶，必然不会苛待乔姐儿，才会将乔姐儿送来这里。这些年她们对乔姐儿越来越差，若不是玉蝉的那件事提醒了苏大夫人，苏家只怕要危险了。现在老夫人还糊涂，她却不能再糊涂了。大哥儿还要走仕途，苏家、不！起码苏家大房还需要柏家的照看。 “柏乔谢过大夫人。”柏乔起身再行礼。 苏大夫人赶紧托住柏乔的手：“你可会写字？给柏老爷写封信吧，我差人送去江陵府。” “我不会写字，劳烦大夫人帮我写一封吧。” “信上想说些什么？” “都好。”无论写什么都无所谓，柏乔不在意。 “那好。”苏大夫人深深看了眼柏乔，见她丝毫不热切后点了点头。柏乔的性子太过冰冷了。她似乎一直是这样，七年来一直如此。 从苏大夫人那出来，柏乔在花园处停了停。有几个小丫鬟躲在角落里叽叽喳喳，柏乔听不清楚，但大约是苏二夫人怪苏老夫人偏心二房，又怪苏二老爷不给她出头。 苏家二房是什么模样，只看一个苏玉芳就知道了。 柏乔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对苏家发生了什么也没兴趣，转身绕去另一个方向。 没过多久，就在长廊上遇到了几个丫鬟带着一个妇人往深宅方向来了。妇人身穿宝蓝色掐银边罗裙，头发绾的高高的，身材丰腴，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丫鬟带着妇人路过柏乔时，恭恭敬敬的行礼：“姑娘。” “哎呦，这么标志的姑娘真是少见。”丫鬟刚行完礼，妇人就一甩帕子，热切的迎了上来。 柏乔站定，深深看了眼妇人。 碧桃站在柏乔身后大声阻止：“你离我们小姐远些！”碧桃在苏家多年，是不是苏家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回姑娘，这是老夫人的客人，正是去长春院。”丫鬟心里思量了一下，回复道。 林夫人看也没看带路的丫鬟，只绕着柏乔看了一圈，眼里都是惊喜：“姑娘是行几？我们家哥儿跟你哥哥一起在江陵府学上，要好的很呢！” “林夫人，这位是柏小姐。”丫鬟暗暗道了句这林夫人真没规矩，可还是得陪着小声告知。 林夫人本就惊喜，一听这个更是惊讶的不轻。目光从艳羡转为打量，将柏乔细细打量了一遍，嘴角的笑容拉的更高，态度却往下落了落。 “原来你就是乔姐儿，咱们这是头一回见，不过不妨事的，以后咱们天天见，等乔姐儿嫁到林家以后，咱们有的是熟络的……” “胡说什么呢！我们小姐可是堂堂将军府的嫡长女！”碧桃被林夫人的话气的直哆嗦，咬着牙往前一窜，挡在了柏乔和林夫人中间。 “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林夫人却不在意，人都要嫁到林家去了，她还会怕一个丫鬟？再说什么将军府的嫡长女？不过是家里不喜才送出来的。她不过是看对纾哥儿将来的仕途有利，要不然这种克家不祥的人，她们林家也不想要。双眼一瞪，一手将碧桃拨开，两只手就要去抓柏乔。 碧桃被推的一个踉跄，被柏乔伸手扶住。 “林夫人，请自重。”冷冷清清的声音，一如冷冷清清的模样。柏乔没有多余的表情，抬眼看向林夫人，身子已经不知不觉中退开了一步远。 “林夫人！老夫人还在等您，您快随我来吧。”丫鬟看的冷汗都冒出来了。眼看着就要闹出事了，赶紧催道。 “赶早不如赶巧，这是上天给我们机会提早认识一下，老夫人不会怪罪的。”林夫人还想要继续去拉柏乔，眉梢挑的高高的，眼底满不在意。 柏乔回过头就走：“碧桃，去告诉大夫人，我要给父亲写信，请大夫人速送去江陵府。” 第19章 气恼 苏家近两天打的什么主意，柏乔明白了。 她是寄养苏家，可却不是来受人欺辱的。 只见柏乔步伐从容而去，衣裙飘飘转眼就走远了。 碧桃咬着唇，恶狠狠的看了眼林夫人又看了眼丫鬟，扬声道：“嗳！婢子这就去找大夫人！”说完噔噔噔的就往苏大夫人院子那跑！这苏家实在是太欺负小姐了！小姐好歹是将军府的小姐，再不得老爷夫人喜欢，也不能让苏家随便给配出去！碧桃胆小，七年来一直跟小姐猫着不敢说话，可是却忍不得旁人这么欺负小姐！这根本就是糟蹋小姐！ 林夫人身边的丫鬟冷汗唰的就流了下来。看了眼身边的林夫人，见林夫人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一跺脚赶忙往长春院跑。 林夫人看着带路的丫鬟跑了，一脸的鄙夷。这苏家也是大户人家，家里的丫鬟却真是没规矩，竟然敢弃了客人自己走！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她来过一次记住了路，自己去就是了。等到了她得好好跟老夫人说说，这样的婢子是留不得的。 再一想到柏乔原来长这样，林夫人倒是还算满意。就是脾气忒大了点，等过了门她再好好调教调教。什么将军府嫡长女，不过是哄骗人的。哪个儿媳妇不得听婆母摆弄？ 长春院里，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进门就看到了管事的王嬷嬷：“嬷嬷！快去告诉老夫人，林夫人路上对柏姑娘不敬，柏姑娘恼了差碧桃去找大夫人要写信给江陵府。” 王嬷嬷刚想斥责丫鬟不懂事，一听这个也顾不得了，面色一变掀帘子就进了屋。 苏老夫人这几日想了许多，虽闹着不让请安给老大家一个没脸，可对于把柏乔嫁到林家一事却实打实的嘀咕了。林家不是什么好人家，她心里清楚，不过是胆大想试一试边缘而已。 这次林夫人要来，她也是考虑着先拖一拖再说。柏乔才十三，拖上一年都不算什么。 “老夫人，只怕事情不好了。”王嬷嬷进来，脸色慌乱。 王嬷嬷是跟着苏老夫人几十年的人了，在苏家哪怕是苏大夫人都要给几分薄面，现在这副神色无疑说明真的出了事。 “怎么了？”苏老夫人皱眉，赶紧问。 王嬷嬷将丫鬟的话说了。 苏老夫人听得一个愣一个愣的，这几天刚平息的恼怒一下子冲上了脑子！ 这林家是要把她推到泥坑里啊！乔姐儿给江陵府写信？这还了得！七年来从没给江陵府去过信，第一封信就是哭诉苏家欺辱她，苏家不是彻底得罪了柏家？就算柏家不拿柏乔当回事，苏家自行给柏乔配了林家这样的人家也是打了柏家的脸！柏家怎么肯？ “快！去慧芳那！”苏老夫人也顾不得了，起身就要往外走。乔姐儿要给柏家写信，这可是大事！ 王嬷嬷赶紧扶住苏老夫人：“您慢点，林夫人还在苏家，老夫人不等她了吗？” 苏老夫人脸上一沉，就差啐一口了：“我还等她？等她作践死我？” “嗳！”王嬷嬷再不多问，扶着苏老夫人就赶紧往苏大夫人那去。 柏乔回到苏大夫人那时，苏大夫人已经差人写好了信，墨汁还未干。 碧桃说明来意后，苏大夫人愠怒的猛地一拍桌子，气的一个倒仰。这林夫人实在是欺人太甚。这哪是不把乔姐儿放眼里？这是也不把苏家放在眼里？她以为苏家是什么地方？ “乔姐儿，大伯母知道了，我一会就去老夫人那，亲自禀明老夫人，以后苏家再也不让林家人进门！” “劳烦伯母。” “翠儿！”苏大夫人唤。 翠儿忙将刚写好的信拿过来。 “乔姐儿，你瞧瞧信里这样写可好？” 翠儿忙将信纸递给柏乔，柏乔接过，细细看了一遍，将信纸递回给翠儿：“好。” 信纸里写的无非就是她离家太久，思念家里，想让柏老爷接她回家。信里本分毫不提潜江的事。 不过柏乔也不在意，这都无所谓。重要的不是这封信，而是明天的那封信，明天会有一封信顺利送进苏家，告知苏家柏家接她回府的事。 苏大夫人一听，心里踏实了许多。乔姐儿不计较信里的话，那就是对苏家还有一分情分在。既有这情分，苏家便一定要漂亮的摆平林夫人这件事。 “乔姐儿受委屈了，大伯母心里有数。往后大伯母一定好好替乔姐儿谋算。” 话刚说完，门外就听到冯嬷嬷的声音：“老夫人，您来了？” 屋里的苏大夫人面色微变，看了眼翠儿。翠儿当即将信收了起来。而后苏大夫人起身，急忙去迎。 恼归恼，苏老夫人还是她的婆母，况且林夫人这件事已经是燃眉之急，必须立即解决了。 苏老夫人虽然老了，但是身子骨还不错，几步就进了内屋。 苏大夫人迎上去，忙接替王嬷嬷扶住了苏老夫人的手腕。 “乔姐儿呢？我听乔姐儿说要给江陵府写信？”苏老夫人一进门就到处搜寻柏乔的身影。 柏乔转过身，定定看着苏老夫人，没有动。 苏老夫人心里沉了又沉。连行礼都不行了，是真的恼了。 “乔姐儿只是生气，我正在劝她。”苏大夫人不知道苏老夫人此刻是什么意思，便没有说写信的事。 苏老夫人连连点头，拍了拍苏大夫人的手：“还是慧芳你懂事，乔姐儿还气吗？” 苏大夫人心里闷得不行，心道这种事怎么可能不气？但是面上还是笑着叹了口气：“气着呢，问我林夫人是怎么回事。” 苏老夫人心里跳了跳，走到柏乔身前，眼圈就红了，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这林家找上来，本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偏今天做事这么出格，岂是不把你当回事，那是不把咱们?当回事！这种人家，祖母是断然不能给乔姐儿找的。瞧我这办事的，早知道乔姐儿这么生气，我定然一开始就不让林夫人进咱家门！” 第20章 驱赶 这话说得声泪俱下，苏老夫人说完一把就搂住了柏乔，手掌在柏乔后背拍了又拍“乔姐儿，祖母不能委屈了你！哪能委屈了你！你等着，祖母一定给你个说法！” 苏大夫人用帕子摁了摁眼角，心里还算舒心。不管怎样林夫人这件事老夫人已经服软了。只要不跟柏家闹僵了，她还是愿意跟老夫人一条心的。 “母亲，我正要跟您说呢。林夫人说话这样不检点，心思也不纯，敢当着乔姐儿的面做这种事，就是不拿咱们当个事。咱……” “王嬷嬷！告诉府里的人，以后但凡是林家的人，都不许再踏进苏家的大门！”不等苏大夫人说完，苏老夫人一声厉喝。 王嬷嬷忙屈膝应下：“是，老奴这就去吩咐。” 苏大夫人惊讶之余更是松了口气，她还怕此事要费一番口舌后再闹得不愉快。苏老夫人自己说了这话，正合她心意。 “母亲英明。” “事关乔姐儿，不能不重视。告诉外面的人，以后哪个人家对乔姐儿没好心，苏家就断了跟他们的往来。”听到儿媳妇这么说，苏老夫人心里舒坦多了。事到紧要关头，老二家的屁事不顶用，还是得老大家的来办事！此刻最重要的就是稳住乔姐儿，万万不能给江陵府去信。 这话说得绝对，不是哄骗人的样子。苏大夫人都忍不住心里颤了颤。老夫人这次是来真的了？也好。 柏乔垂着双眼，站的笔直不说一句话。 苏老夫人松开柏乔，只觉得肝颤。她说了这么多，乔姐儿竟然不给她一句话，到底是成了没成啊？ 苏大夫人急忙来解围：“乔姐儿，大伯母答应你的一定办到，你祖母也是让那林夫人糊弄了。翠儿，来碗冰粥。” 翠儿忙出去小厨房里端冰粥。 又在苏大夫人那坐了一会，吃了一碗冰粥，苏老夫人才松下心离开，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还给苏大夫人使了眼色才回了长春院。 苏老夫人一走，苏大夫人就命人快马将信送往江陵府。 长春院里，林夫人已经找了过来，长春院里只有几个粗使婆子，丫鬟也只有两个，见到林夫人后都是简单的行了一礼就不理人了。她问老夫人呢，丫鬟们都说不知道。 林夫人气结。 这苏家都是什么破礼节！ 明明知道她来，竟然一个个的这么慢待她！ “啐！”士农工商，苏家不过是个最低级的商户，她可是秀才夫人！竟然让她白等着！ 这个念头刚冒过，长春院外就有脚步声响起，而后就是苏老夫人由王嬷嬷扶着进了庭院。 “哎呦喂！老夫人，我可算见到您了！”林夫人一甩帕子，笑容立马爬上脸：“您可是不知道，您不在，这些丫鬟们都没规矩了，连门都不让我进。更别提茶了，是连杯子都没碰着。” 苏老夫人冷冷一笑，看林夫人的眼光也不善起来：“是我不让进的，以后林夫人也不要再来苏家了。我已经吩咐了守门的，以后但凡是林家人，一概不让进。” 林夫人扬起的笑容猛地就僵住了，脸色即刻拉下来：“苏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林夫人应该自己心里有数，我还当林夫人也是书香世家定然懂规矩知礼数，却比我这商户还没规矩。”苏老夫人瞥了眼林夫人，越过她，径直往正房里去。 林夫人咬牙，实在不甘心。她不过就是想多瞧瞧未来的儿媳妇，还犯法了？ “我们家乔姐儿配不上林家书香世家，纾哥儿的八字林夫人还是捎回去吧，也免得我这边下人跑一趟了。”苏老夫人此刻看林夫人是一百个不顺眼，客气话都懒得说，直接吩咐丫鬟去拿林纾的八字。 林夫人万万没想到来一趟会是这么个结局，将手里的帕子往袖子里一放，一手叉腰开口就骂：“可不是，我们家是什么人家？看上乔姐儿不过是因为老夫人的意思，现在你说翻脸不认人就不认了？这是拿我们林家耍楞着玩吗？待我告诉老爷，将你们苏家一家都告上官府！” 苏老夫人一肚子的火还没出撒，林夫人就撞了上来，气的苏老夫人一手挥开王嬷嬷。 “告？好啊，我还要告你们林家不知礼数冒犯我家乔姐儿！乔姐儿可是正经的官家小姐，看你到时候怎么跟官府说！” 林夫人被骂的一愣，咬了咬牙。是了，那乔姐儿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告到官府吃不了好。 眼看着林夫人瞪着眼插着腰的泼妇样，苏老夫人赶紧摆手：“王嬷嬷！将她给我撵出去！” “是，老夫人。”王嬷嬷早就等着了，苏老夫人一吩咐，立即给了长春院里的粗使婆子一个眼神。三个婆子当即利索的上来就给林夫人扭着走了，王嬷嬷急忙跟上去。 林夫人被半推半搡的推出了苏家大门，闹得好一个没脸。一张脸上黑的不像话，愤愤将纾哥儿的八字揣进袖子，又骂了句才拍了拍褶皱的衣裳，匆匆离开。 进得亥时，霜儿冬儿都回了南房后，柏乔才理了理衣裳起身。 “碧桃，掌灯，磨墨。” “唉！”碧桃正在给自己铺床，闻言赶紧将手里活停下，点了蜡烛，跟柏乔一起去了小书房。 上次见过小姐磨墨，碧桃心里还记得，将蜡烛放进灯罩内，开始磨墨。 柏乔则铺好宣纸，拿起狼毫笔蘸了墨汁，写了起来。 碧桃一边看一边磨墨，她不认字，只她能看出小姐写的字比之前写的又好看了，就像老夫人屋里挂着的字一样好看。 原来小姐不光会写字，还写了一手好字。 柏乔写的不快，斟酌用语，一字一字笔锋有力，一封信一盏茶的功夫就写了出来。 将镇纸移开，柏乔轻轻吹了吹墨，待墨干叠好交给了碧桃。 “送出去吧。” 碧桃使劲点头，郑重无比的接过信，将信藏到胸口。就着深深地夜色偷摸的出了澜山居，从苏家角门偷偷溜了出去。 第21章 柏家来信 第二天一早，苏家门前就迎来了一个长随，长随手里举着一封信，满身是汗的大喊：“我乃江陵府宁远将军府长随！求见苏老夫人！” 一语激起千层浪。 苏家的守门小厮不敢耽误，连滚带爬的就往长春院跑。 苏老夫人正在吃早饭，闻言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没捏好，掉在了桌子上。 柏家来信了！ 这是七年来首封信！ 苏老夫人也顾不得吃饭了，匆匆起身吩咐：“快！将人领来！不可怠慢！” 柏家那种人家，苏家不敢招惹，一点都不敢。 苏老夫人摆了摆手，王嬷嬷迅速着人收拾桌子。 “给我换身衣裳，要那身枣红色团花缎子的，不！还是那身祖母绿绣福字的，也不太正式，今年的衣裳怎么一点都入不得眼！”苏老夫人有些慌乱，一时连主意都拿不定了。 还是王嬷嬷在旁边安抚着：“老夫人，还是穿那身黑色红图纹的吧。” 苏老夫人连连点头，对，那身大气稳重又不失贵气“就那件好了！” 桂嬷嬷则去各房通知一声。 各房各怀心事。 苏大夫人心里提着一口气，让人伺候梳洗时满脑子都惊疑不定。昨儿下午才送出去的信，按时间来说，此刻绝不可能回来信。只能说她派人去给江陵府送信之前，柏家也派了人来。那信上会写些什么？ “翠儿，去告诉大姐儿一声，让她去澜山居陪着乔姐儿，等着消息。” “是。”翠儿点头，立刻就出了正房。 冯嬷嬷能感觉到大夫人的不安，急急忙忙穿衣服的时候也提醒着：“夫人别着急，咱这离长春院不算远，很快就到了。” “嗯。”苏大夫人应声，眉间微微皱起，穿戴好即刻前往长春院。 苏二夫人没多大兴趣，但又不得耽误，慢慢悠悠换了衣裳，由丫鬟扶着慢悠悠赶去长春院。 苏三夫人一手攥着帕子，念完经从蒲团上起身后咽下了胸口郁结的一口气。她等的消息终于来了。若是接乔姐儿回江陵府，最好立刻就走。千万不要再往后拖了，时间久了容易出事端。 “母亲，出什么事了？一大早上怎么祖母那边就来人唤？”苏玉珊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由丹儿伺候穿了衣裳，在床铺上下来。 “柏家来人了。” “那我跟母亲一起去吧。” 苏玉珊洗漱过后，随着苏三夫人一同前往长春院。 长春院里，小厮领着宁远将军府的长随一脚踏进了庭院。 自庭院起，长随双手举信，弓着腰进了厅内。厅内屏风精致不凡，隐隐约约可看到屏风后端坐的苏老夫人。 “给苏老夫人请安。” “这我可受不得，还不快扶人起来！”苏老夫人心里不安，赶忙差遣小厮去扶。 “此次前来，乃是奉将军之令，这是信件，还请苏老夫人过目。”信件递给王嬷嬷，王嬷嬷接过，送往苏老夫人那。 苏老夫人迫切的想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忙撕开封口，将信拿了出来。 素白的纸张上，墨色均均，铁画银钩，足足两页纸。 将一封信完整看完，苏老夫人心里那不安惶恐终于卸下，足足松了一大口气。 半个多月了，她紧绷的弦终于能松缓了。 柏家要接乔姐儿回江陵府。 苏大夫人一直在看着苏老夫人，见她的模样，忙抿起唇。 苏老夫人将信纸收起，端正坐好后，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这是好事！不必将军府来人，苏家有的是人，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必将乔姐儿送回家。” “是，劳烦老夫人费心了。”长随点头，再次行礼。 苏老夫人赶紧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乔姐儿在苏家七年，我待她如亲孙女一般，要回去总得好好收拾一下，只要将军不嫌我们慢就好。” “大小姐近年来可好？” “好好好！一切都好。像极了柏将军，颇有主意呢！” 长随点头笑了。 “将军的意思是让你盘桓几日和乔姐儿一同回去还是…” “府上还有事，在下一会就得走。” “那不急，总要吃过饭。桂嬷嬷，赶紧去准备。” “是，老奴这就去。”桂嬷嬷屈膝行礼后缓缓退出正房。 苏大夫人听到接柏乔回江陵府时，心里跟着跳了跳。万幸的是，苏家悬崖勒马，却终归没有开罪了柏家。 苏二夫人嗤笑翻了个白眼，帕子在手里打了几个圈，就站了起来。这一家子的人都是个顶个会演戏的，搞得一副母慈子孝，臊不臊啊？不过苏二夫人真没想到柏家能接乔姐儿回去，这七年不管不问的，她还以为柏家当没这个人呢~ 掩了掩嘴，苏二夫人靠近苏三夫人一些，压着声音道：“乔姐儿还真是时来运转了，竟真的要接回去，我还以为必然会嫁到林家去了。” 不提林家还好，一提林家，苏老夫人就一肚子的怒火险些发出来。这废物还好意思提林家！要不是那几天老二家的在耳边不停的念叨，她也不会鬼迷了心窍！恨恨的瞪了眼苏二夫人，苏老夫人缓缓开口：“你给我闭嘴！” 苏二夫人撇嘴，不甘心的哼了声坐了回去。 苏三夫人端坐不动，心里既高兴又忐忑。柏乔回府对苏三夫人是件很好的事，只不过半个月实在是有点长，长的让她依旧不安心。 那件事会被发现吗？应该不会的吧？整个府上都没人察觉的事，应当是翻不出来的。 苏玉珊看着苏三夫人，觉得母亲似乎更忧心了。柏家接乔姐儿回去，不是件好事吗？ 很快，桂嬷嬷就张罗了一桌子的菜。 招待完长随后，苏老夫人赶紧安排人开始去外面铺子里买东西。乔姐儿回柏家时，身上的东西，车马上的箱笼，都是这些年苏家娇惯乔姐儿的证据，只能多，不能少！哪怕十多车的拉回去也是苏家的荣光！ 柏乔要回江陵府的信儿不过一会就传遍了苏家，苏老夫人更是差桂嬷嬷送来了两钱袋银子。 “老夫人说了，姑娘即将要回家了，一定有许多念想的东西要买，这些都是给姑娘零买东西的，若是姑娘看上哪家喜欢的玩意，直接告诉掌柜的记在苏家账上就是了。” 第22章 惊吓 苏玉琪听得震惊，下意识搅了搅手里的帕子。乔姐儿要回江陵府了！这可真是件惊人的大事！ “好。”柏乔点头。 碧桃早就在等着了，一听到柏乔收下了，急忙上前两步伸出双手接过钱袋子，然后恭谨的退到柏乔身后。她现在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等回了江陵府就是将军府家大小姐的贴身婢子，是绝不能给小姐丢人的！ 手里托着的钱袋子都是装的满满的，沉甸甸的坠手。碧桃这辈子见过的钱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么多。 桂嬷嬷见柏乔收了，笑的更是关切：“老夫人特意嘱咐了，现下天气越发热起来，澜山居里日头太烈，丫鬟们的会一日两次送盆冰来。”说完，屈膝告退：“姑娘们聊吧，老奴退下了。” “嬷嬷慢走。”柏乔道。 苏玉琪丝毫不惊讶乔姐儿的待遇，这本就是该给乔姐儿的待遇，只不过迟到今天才给而已。只是不知道乔姐儿心里对苏家怎么个想法，回到江陵府后对苏家的态度又会怎样。苏玉琪自恃自己从善如流心思机敏，可乔姐儿到底怎么想的，她真的看不清。她似乎对一切都没兴趣，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乔姐儿想买些什么？这时候你要上街肯定没人阻拦，不如你带着我？”苏玉琪笑嘻嘻的，继续补充道：“还是我请客怎么样？” “好呀。”柏乔点头。她确实是要出去的。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 “好。” 苏玉琪不用去找母亲和祖母商量就寻到了出门的机会，自然很高兴，一把拉住柏乔的胳膊：“乔妹妹甚得我心。” 柏乔浅浅笑了。 “乔妹妹笑起来真好看，比绽开的花还好看。”打趣的说了句，苏玉琪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襦裙裙摆，俏皮的对着柏乔眨了眨眼“那我去换身衣裳。” “好。” “还是二门那见。”苏玉琪说完，带着双儿快步离开。 日头偏高，换身衣裳也是要半个时辰的。 霜儿冬儿在后边走上来，恭恭敬敬在柏乔三步外俯身跪下行礼：“婢子恭贺姑娘得以归家。” “这是什么话，我们小姐本来就是将军府的嫡小姐！肯定是要回去的！”碧桃呵斥着，却忍不住笑的收不回嘴角。 “是是是，是婢子们不会说话，反正是天大的好事就是了！”霜儿笑着，解释着。 柏乔也很高兴。不管如何，出了苏家就有一百种可能。就算江陵府等她的是不善和为难，她也不怕。 “姑娘可要换身衣裳再出门？”冬儿垂手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用了。碧桃你去收拾收拾咱们的东西，霜儿，你今天跟我出门。” “是。”霜儿立刻应下。 碧桃也想出去。不过她是小姐最信任的人，她得听小姐的。等小姐回了江陵府，她就去看江陵府的街市，肯定比潜江的好多了！将钱袋塞进衣服里，感受着沉甸甸的银子，碧桃连连点头。 霜儿跟着柏乔出了澜山居，在苏家转了一大圈。霜儿不知道柏乔是有意还是无意，又转到了之前被雷劈的屋子。这里已经修好了不少，工人们忙忙碌碌的还在干活。 柏乔摇了摇团扇，将团扇遮住日头，从廊下走了过去。 工人们有人看过来，一看是柏乔纷纷笑起来，露出黄白的牙齿。 是那个苏家的姑娘又来了。 “可是要装鸱尾了？”站定在屋子下，柏乔放大声音问。 有工人擦了把汗，点头：“姑娘懂的真多，正是要装鸱尾了。” “说不上懂的，只是这东西避雷实在少不得。”柏乔笑着。 “是啊。”工人笑着，手上继续忙活。 柏乔看着安装上去开始固定的鸱尾，收下团扇：“我自天雷劈宅第二日就未看到这屋脊上的鸱尾，你们拆这屋脊时，可有瞧见？” 这个话说的随随便便，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却着实把霜儿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冷汗越出越多，浸湿了霜儿的衣裳。 工人们并未多想，依旧有问有答：“是未瞧见。” “说来也巧，我后来在别的院里的花池里捡到一个鸱尾，像是被人削断的，跟此刻装的这个一样。” 若说第一句话工人无人察觉怎样，那这第二句连工人们都察觉出了不对劲。这可不是他们可以乱说乱想的。这关系到内宅的密事，他们知道了怕是要倒霉！ 霜儿额头的冷汗不停的流下来滴进衣服里。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柏乔说完，继续摆了摆团扇，看向身后右角的廊下，有一个婆子正转过身匆匆离开。 “姑娘？”霜儿半天才回过神，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去二门吧。”不再说刚才的话题，柏乔启步离开。 霜儿急忙跟上，满脑子里都是姑娘刚才说的话，再也听不见别的！ 到了二门的时候，苏玉琪也刚出来，她身后跟着丫鬟夏儿，夏儿手里拎了一个紫檀木的食盒。 “你没换衣裳啊，这裙摆大了些，只怕是热。” “无事，只是出去逛一逛。”柏乔笑着，两个人并排走向二门门口。 有车夫牵来马车，下等丫鬟当即去掀车门帘子，迎两位姑娘进去。一进轿厢里，就觉出了凉爽。轿厢的角上搁了一小盆的冰，正在冒着凉气。 苏玉琪啧啧两声：“我出过这些次门，还是第一次有这待遇。” “老夫人吩咐了，轿厢里闷热，添一盆冰还能降暑热。”有丫鬟在外面笑着说道。 “来来，趁着舒适，来吃凉快红豆酥。”苏玉琪笑着让夏儿打开食盒。 食盒里依旧还是一分为四，装了四份甜点。这次的甜点跟上次有所不同，但看起来都很精致。 “知道你爱吃这个，这次又做了，快尝个。”苏玉琪拿了块红豆酥，放到小碟子里，示意霜儿递过去。 霜儿眼睛看着轿厢角的冰盆，未动。 苏玉琪奇怪的看了眼霜儿。这丫头平时是个伶俐的，怎么此刻一副呆呆的模样？ 第23章 大事来了！ “这是怎么了？想什么呢？”苏玉琪打趣的敲了敲霜儿的头。 霜儿当即猛地弹跳起来，满眼惊慌，慌忙跪下：“大姑娘。” 这回苏玉琪一下子收起了笑，霜儿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事。又出什么事了吗？转过头去看柏乔，却见乔姐儿跟平时没什么差别，正抬手拿了块甜点尝。 苏玉琪也不好说别的，扬起笑对霜儿摆了摆手：“你这丫头是越发没规矩了，伺候姑娘的时候竟然还走神。” “婢子知错，大姑娘罚婢子。”霜儿再次叩首。 苏玉琪坐回去，吃了块甜点后才看向柏乔：“要罚也是乔姐儿罚你，你是乔姐儿的丫鬟，又不是我的。” “是，姑娘罚我吧。”看向柏乔时，霜儿眼底明显有惊恐。姑娘平时都淡淡的，可是明明早就看到了屋脊上没了鸱尾，这么久了都不说，心思之深让人害怕。 “行了，起来吧。”柏乔道。 马车走的不快，柏乔吃完甜点后又像上次一样坐的端正。苏玉琪是按照大家小姐养的，规矩已经是很严格，却也不似柏乔这样。苏玉琪总有一种错觉，按照大小姐养大的不是她，而是乔姐儿。真奇怪，在苏家七年她竟然不记得乔姐儿以前是不是也这样规矩了。 马车行至街市，柏乔就下了车。外面的街市人声熙攘，鲜活的很。柏乔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这样才是活着。 苏玉琪也很喜欢，她出来的少，看什么都是新奇的。说实话，以前出门都是坐马车直奔目的地去，上次出门还是第一次徒步在街市走一走。 “乔姐儿，你想买些什么？” “不知道。”柏乔摇头。 “那咱们就这样走一走吧，可以多瞧瞧。” “好。” 街市上叫卖的吆喝的，偶尔可见马车穿梭。 走了一阵之后，远处突然有喧哗声传来。柏乔苏玉琪抬眼去看，只见远处有穿着兵服的人打马而来，周围的人群被惊吓到，纷纷退避。马匹过处，尘土飞扬。 眨眼之间，马飞奔到了身前，柏乔与苏玉琪赶紧侧身避开。 “哎呀，撞翻了我的菜啊！”用扁担挑着菜的老人大叫一声，蹲下捡菜。菜被马蹄踩烂，老人将烂掉的拣出来，好的放回到竹筐里。 “这是又怎么了？难道打仗了？”有人甩了甩衣服上的灰，问着周围人。 潜江地属大楚腹地，距离边疆遥不可及，谁会知道是不是还在打仗，也不关心到底打不打仗，反正也打不到这里来。 行人们拍了拍身上的土，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有人摇着扇子回话：“嗯，泾源大捷。” “唉！柳六，你怎么也在这！”苏玉琪定睛一看是柳六，叫了他一声。 柳六赶紧回头，一见是苏玉琪和柏乔，连忙收了步子，转头走了过来。 “苏大姑娘，柏姑娘！你们也在啊。” “你刚才说泾源大捷？”苏玉琪比较好奇，在闺中久了，对那些事都腻味了，对这种事却有兴趣的很。 柳六点头，对着两个人礼貌的拱手：“是啊，我听我舅舅说的！” “柳六的舅舅在军中，消息比咱们灵通。”苏玉琪跟柏乔解释着。 柏乔点头。没有军中的人，是很难比州府知道的早的。 泾源远在西北，与西蜀接壤，西蜀人时常试探，崇和二十三年更是打过一场大仗，打进西蜀十二城，生擒西蜀大将，逼得西蜀皇帝下和书，誓先帝有生之年再不犯大楚。 “嗳？你们今天怎么没坐马车？”柳六好奇的问。寻常见到苏家姑娘的时候，她们都是坐着马车直接去某个地方，怎么今天倒是步行了？ 柏乔回了一礼：“街市里热闹，图个热闹走一走。” 柳六被柏乔的回礼吓了一跳，这柏姑娘礼仪怎么比教习他礼仪的老师还周全？赶紧又拱手一揖：“前边是妙书坊，新来了一批画本子，我正打算去看看，两位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说到画本子，苏玉琪就来了兴趣。苏家里的画本子她都看够了，买几本新的回去也是好的。 两个人当即随着柳六去了妙书坊。 妙书坊里有画本子，也有话本子，更有一些书籍。 潜江只是县城，街市里的书坊只是供大家看个乐子，很少是为了学知识，所以书籍少之又少。 苏玉琪一进书房就问了新来的画本子在哪，去挑了。 柏乔在书坊里绕了绕，书坊店面不大，将书分成了三部分，她随便翻看了看，停在了一些全字的书籍那里，挑了一本书细细看着。 柳六猫在角落里，选了几本书后才看到站在书架前亭亭玉立的柏乔。肤白唇红，周身气息淡淡，却独有一种不能触及的高雅，像极了画本子里说的大家小姐。 这柏姑娘跟他们熟知的柏小姐可是差了天南地北。 而且他常来妙书坊，知道那一书架全是整页的长篇大论，柳六最是头疼那种书，柏姑娘却能看的津津有味？ 外面的传言果然信不得！他回头得跟小伙伴们说一说！ 柏乔看的仔细，没有注意到霜儿已经悄悄移开，去了苏玉琪那。 “大姑娘，快些回府上吧，婢子觉得要出大事了。”霜儿满脸惊慌，跪在了苏玉琪身后。 苏玉琪看画本子看的带劲，被霜儿一惊，当即想起了霜儿的不对劲，将画本子扣上：“到底出什么事了？” “姑娘今儿个在东院跟干活的工人说之前那房顶没有鸱尾，巧的是她在别处捡到一块被削断的鸱尾，跟屋脊上的那块一样。”霜儿一句话说完，手心里都是粘腻腻的汗。 苏玉琪只觉得心猛地一跳，脸色瞬间就变了。 原来乔姐儿回江陵府不是大事，真正的大事才开始！乔姐儿是迁怒了整个苏家，以为苏家刻意谋她的命？不不不！说这个都没用，关键的是乔姐儿屋脊上的鸱尾是谁削下去的！是谁要害了乔姐儿的命！心里狂跳不止，苏玉琪攥着画本子的手都有些抖。 回苏家！马上就得回去！ 第24章 等 苏三夫人今日的心情久久无法宁静，在蒲团上念了半天的经也缓解不了。正要起身，随身嬷嬷就掀帘子进了来：“夫人，沈婆子来了。” 沈婆子是三房里的下等婆子，平日里就做些粗活。可她却是苏三夫人的心腹，因为一个月前苏三夫人交给了她一件极隐秘的事。 苏三夫人眉心一跳，急忙用手按住：“让她进来。” 沈婆子匆忙进来跪下，不敢耽搁：“夫人，鸱尾的事柏姑娘知道了，只怕是要发作了。” 咚！ 苏三夫人手里的东珠手串一下子滑落手心，摔在了青花砖上。 “那帮工人告诉她的？”起身扶着花开富贵的屏风站好，苏三夫人眼前一阵黑。怎么就发现了呢？寻常婢子都不会注意那个东西，柏乔怎么会看到？只可能是那些工人说的！她瞒了这么久，本以为送走柏乔一切就会过去，没想到果然在最后被挑了开。 “不是，是柏姑娘自己说的，说天雷劈宅第二日就发现屋脊上没有鸱尾。而且她还在苏家院子里找到了被削断的鸱尾。“沈婆子也是一脸的恐慌不安，那位柏姑娘这期间去了那么多次，原来都是去钓鱼的！她还以为只是怀念旧住处！怪她没有多想，可从前的柏姑娘从来都是温吞的，怎么突然凌厉起来了？ “夫人，怎么办才好？” 苏三夫人头疼的厉害，乔姐儿只怕是要算总账了。是啊，泾源大捷，她父亲马上就要回来了，又要把她接回江陵府，这些年遭的罪要一并发作完，顺便杀鸡给猴看。 原来乔姐儿不是愚笨，是藏拙。藏拙七年，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吧？ “不要慌，她知道是苏家人做的，可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我这些年但凡是她的事都不沾，暂时怀疑不到我这。”将东珠手串拾起来，苏三夫人强自镇定。直接去老夫人那出首她是没有证据的，乔姐儿不能那么做。那她会怎么做？在鸱尾上动手脚？不对，那个鸱尾她明明让人处理出了苏家，怎么会在苏家园子里被找到？ “沈婆子，鸱尾当时不是让人带出苏家了吗？” 沈婆子一愣，转而一拍腿“我是让那俩人带出去了，难道那俩人嫌麻烦给随便丢在了园子里？”当时是找了外面的人做的，给了钱就让那俩人离开潜江，难道是那俩人偷奸耍滑？ 苏三夫人也心里有了猜测，攥紧了东珠道：“今晚深夜去看看吧。” “是！”沈婆子应下，赶忙出了屋。 沈婆子一走，苏三夫人就急忙看了眼随身嬷嬷：“嬷嬷，乔姐儿现在在哪呢？” “夫人，柏姑娘约了大姑娘出去玩了。”嬷嬷上前给苏三夫人摁了摁头：“夫人别担心。” “不能不担心，乔姐儿不是默不作声的乔姐儿了。去把珊姐儿叫过来。” “三姑娘在学账务呢，还是不要惊动了。”嬷嬷提醒着，这种事还是少一个人知道最好，三姑娘是三夫人的心尖尖，若是知道了免不得不镇定。 苏三夫人点头，深深坐回了蒲团上。 那就等吧。 苏玉琪在妙书坊待不下去了，借着不舒服的由头和柏乔回了家。临走时还带了几本画本子。柏乔只是看了看书，并没有买。 苏家二门里和柏乔告别时，苏玉琪小脸都是白的，柏乔站在原地瞧见苏玉琪吩咐夏儿赶紧去找大夫。 “姑娘，咱们去哪？”霜儿小心翼翼的询问。 “回澜山居吧。” “是。” 此刻不过申时初，日头变弱，西北有乌云攒动，空气里多了些凉意，很是舒适。 “要下雨了。”柏乔看了看天，轻轻开口，然后继续走路。 霜儿抬眼看了看天，只是远处有些乌云，离这边还远呢。 果然到了酉时末，外面就起了狂风，而后乌云蔽日，天雷滚滚，大雨瓢泼，一如她失忆的那天。 碧桃点了灯，又拿针尖挑高了灯芯，烛火瞬时蹿高，屋子里亮了许多。 外面的雷声震耳欲聋，碧桃又担心又害怕：“小姐，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小姐说今晚会出事，那她们要不要提前准备什么？碧桃很担心。她们人很少，冬儿霜儿都是苏家的人，万一要灭口可怎么办？ 柏乔看了被吓着的碧桃，拿起扇柄拨了拨屋里还没有全化掉的冰：“等。” 等苏三夫人的人来。 自打苏家三房的婆子没有被发卖波及，她就已经猜测到了这件事的背后主人。但是她并不好奇为什么苏三夫人要谋她的命，世间并没什么规定的道理，杀人也一样。 碧桃哦了声，又看了看外面。 “今年真是邪门，这都好几次了，总是突然变天，黑的吓死人了。” “也不是突然，刚才回来时西北就有乌云。” “可是刚才还有日头呢。”碧桃强调。 “你说今年这样，那以前呢？没有这种时候吗？” “以前可没有这种时候！在潜江跟小姐这七年，往日里都是绵绵细雨，只有今年才这样。”碧桃瞪着一双眼，凑到柏乔身边：“小姐，你说是不是有妖怪啊？” 柏乔摇头。这丫头大约是话本子听多了吧。 碧桃噘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小姐你看，就是从今年进了四月末，就出现了好几次这事。开始只是天狗吞日，后来就开始打雷，劈着咱屋子那晚是第一次下雨，这么大的雨可是少见呢。” 冬儿收拾了饭桌出去又举着油纸伞从外面跑进来，将油纸伞合起来放到廊下，搓了搓手：“雨太大了，伞都遮不过来。” 今晚是冬儿值夜，她将柏乔室外的那处小榻上铺上褥子，才进了内屋。一进去就看到碧桃一副你别不信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碧桃姐姐这是跟姑娘说什么呢？” 碧桃眼看着自家小姐一脸不信，咬了咬牙“冬儿，你说说今年这天气是不是邪门？” 冬儿当即了然，嘻嘻笑着躲到了柏乔身后：“是邪门点，不过今年是庚子年，老话都说庚子年不好过，想来过了今年就好了。” 碧桃可没听说过这个，老实闭嘴。 “今夜雨大，姑娘早点休息吧。” “好。”柏乔点头。 第25章 诉告 睡至深夜，冬儿突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急忙在床褥上跳起来。 屋子里有一个人，穿着黑色的粗使衣裳，大约比她矮一些，但很胖。那人正在到处翻看，似乎在找什么，动作有些急切。 堂堂苏家，竟然进来贼了！ 冬儿偷摸摸爬起来，在旁边抄起一个短棍，赤着脚下了床，刚要打下去就发现正房里柏乔穿着粉色的翠蝶长裙，极安静的站在屋子中央，也在看那乱翻的黑衣贼。 冬儿不禁出了身汗，不知是穿的衣裳热还是吓得。 姑娘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乍一眼看过去比那黑衣的贼都吓人！ 漆黑的屋子里，沈婆子翻了一个格子又一个格子，始终没有找到藏起来的鸱尾。因为着急，额头蒙了一头的汗。 眼看着黑衣贼就要摸到屋子里边去了，冬儿握紧了短棍，猛地一棍子照着肩膀就打了下去。 顿时，沈婆子一声惨叫，摔在了地上，脸白了个彻底。 “来人啊！招贼拉！快来人啊！碧桃！霜儿！咱屋里招贼了！“冬儿扯着脖子就开始喊，也顾不得别的了，怕黑衣贼起来，赶紧又补了一棍子。 碧桃本身就没回南房，一见冬儿都动手了，二话不说就在内屋窜了出来，一跃坐在了沈婆子身上，挥起拳头就开始打。吓死碧桃了，她还以为苏家是串通好的，看到冬儿出手她才放心了。 沈婆子疼的大叫，想要爬起来跑，被冬儿一棍子又给闷了回去！正房门口霜儿衣衫不整的奔进来，也看不清地上滚在一起的有谁，咬了咬牙，在门口拿了个小杌子就照着一个粗笨的黑影子砸过去。 屋子里叫喊声，打骂声搅在一起。 漆黑的屋子里陡然亮起来，柏乔手里举着蜡烛，缓缓在内屋走出来。 “霜儿，你去趟老夫人那，就说咱院里招贼了。” 霜儿立即将小杌子扔下，将袖子撸下来：“嗳！” 说完急匆匆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收拾衣服。 屋子里亮了，沈婆子也跑不成了，一脸惊恐的坐在地上抬头去看柏乔。这位寄居在苏家的姑娘，衣裙整齐，面色淡淡，没有半分的惊讶，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来一般。看到这样，沈婆子心里肝都在颤。 冬儿看着沈婆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后一脸的气愤：“沈婆子！你竟敢跑到姑娘屋里偷东西！” 碧桃也认识三房的沈婆子，这仆妇以前就在焦房子那偷看小姐，现在竟来小姐屋里偷东西了！ “她不是来偷东西，是来找东西的。”柏乔将蜡烛放进灯罩里，缓缓转身坐下，眼前的婆子正是那个盯着她的粗使婆子：“沈婆子，可是三夫人让你来的？” 沈婆子自打被发现就知道跑不了了，心里已经拿准了主意不拖累苏三夫人。现在柏乔这样一问，沈婆子咬了咬牙：“姑娘不用往夫人身上泼这脏水，是我瞧着这两日老夫人送来的东西太多了，想来拿两样。” 柏乔忽而笑了，唇红齿白，漂亮的像个仙人一样。冬儿从来没见过姑娘这样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你不说也没关系，碧桃，将沈婆子绑了。霜儿此刻大约已经到了长春院，我们也去吧。” “是！小姐！”碧桃脆生生的应下，在耳房摸出一个绳子，和冬儿合力将沈婆子绑了，推着出了门。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硕大的月亮照的庭院里清清楚楚。 长春院里已经燃起了灯，苏老夫人被叫起来心情很是不好，再加上听到澜山居那边招了贼，一下子就生了气。 桂嬷嬷不敢耽搁，赶紧让霜儿进来。 苏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王嬷嬷急忙送过去一个靠枕让苏老夫人倚着。 “打发人去了没有？什么贼都敢来咱苏家偷东西了！”苏老夫人气的不行，尤其还是乔姐儿那招了贼！一个不小心，就怕被扣上苏家监守自盗的名声！乔姐儿这都要回江陵府了，这节骨眼上竟然出了这么个事！ 桂嬷嬷点头：“已经派人去看了。” “赶紧去！把贼子给我绑过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跑到苏家偷东西！” “老夫人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王嬷嬷赶紧劝，着急的又看霜儿：“你可瞧着那贼人长得什么模样了？” 霜儿跪在地上摇头：“屋里太黑，那贼是摸黑进去的，婢子没瞧清。” “行了！”苏老夫人生气的摆手：“也不知道乔姐儿吓着了没有！我的心肝啊！” “老夫人，乔姐儿往咱这来了！”桂嬷嬷掀了帘子，恰好看到柏乔领着人进了庭院。 老夫人忙站起来，由王嬷嬷扶着快步往门口走去：“快走！快走！我可怜的乔姐儿哦！怎么赶上了这事！这些天杀的贼，竟然敢去乔姐儿屋里偷东西！” 柏乔走到正门外时，苏老夫人恰好也到了门口。 柏乔看到苏老夫人后，顿时一个大礼，当即跪在了门外。随着柏乔跪下，碧桃咕咚一声也跟着跪了下去。 苏老夫人伸出去的手没有接到人，心里也咯噔一下。 “深夜扰老夫人，柏乔跟您认错。”柏乔声音比以往都大，磕了个头。 苏老夫人由王嬷嬷扶着，心里越发没底。这架势，似乎不太对呀！不就是个贼吗？怎么行这么大的礼？ “乔姐儿哪里有错？错的是那贼！贼呢！”苏老夫人赶紧去扶柏乔，一眼就看到被绑着的婆子。 柏乔往后退了一步，继续跪着：“事关柏乔性命，请老夫人彻查！” 听到事关性命，苏老夫人再次打了个冷颤，忙道：“你快说。” “柏乔告三夫人削去我屋脊鸱尾，谋我性命。”柏乔抬起头，看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下意识往后一仰，王嬷嬷急忙一把扶住。 柏乔继续道：“今天我故意说鸱尾被我捡到了，于是晚上这婆子就来了屋里翻鸱尾，还请老夫人给柏乔一个公道！若老夫人不允不公，柏乔便一纸诉状告到县衙！求县衙给柏乔公道！” 第26章 对质 如果不给个说法，还要告到县衙？苏老夫人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她半夜被叫醒就觉得不踏实，现在更是头皮发麻。 老三家的向来不掺和乔姐儿的事，现在竟然谋命去了？苏老夫人急忙弯腰去扶柏乔：“乔姐儿放心，如果老三家的真干了这事，祖母一定给你个交代！咱苏家也容不得那样黑心肠的！” 柏乔被扶起来，碧桃也跟着爬了起来。 “乖孙儿，你跟你三伯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老三家的向来不喜管别人的事。”反倒是老二家的更可能，乔姐儿害得芳姐儿挨罚，要说厌恶乔姐儿，也该是老二家的。 “老夫人还是问问这沈婆子吧。”柏乔不愿跟苏老夫人争论谁更可能，看了眼冬儿，冬儿将手里的婆子交给桂嬷嬷。 桂嬷嬷是苏家的老人了，就算是粗使婆子也能都认过来，眼前的婆子被打得鼻梁骨破皮出血，脸也肿了，但丝毫不能隐藏她是谁。 “这是哪房的？”老夫人看着柏乔丝毫不带退让的意思，将目光落在沈婆子身上，声音一高，威严自出。 桂嬷嬷躬身回答道：“老夫人，是三夫人房里的，是个粗使婆子。” 一听真是三房的人，老夫人心口突突的跳！ “给我说！怎么回事！”随着苏老夫人一声厉喝，沈婆子被桂嬷嬷一脚踹的跪了下去。 沈婆子吓得六神无主，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砰砰的磕头：“老夫人饶命啊！老奴就是看着这几天柏姑娘那流水的珠宝搬进去，想要偷两件补贴家用，并没有柏姑娘说的那事啊！”沈婆子的卖身契在苏三夫人那，如果招了肯定被卖出去。如果不招，这位柏姑娘也没别的证据说三夫人谋她的命，最多把她卖出去后，三夫人自然给她找一个好的地继续呆着。权衡利弊，沈婆子咬紧了牙关，死活不认。 苏老夫人看着沈婆子，嫌恶的皱紧了眉头，吩咐道：“这嘴不老实，给我打，打到她说实话！” “是！”桂嬷嬷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长棍，抬手就是一棍子。 这劲比冬儿那种小丫头的劲大多了，沈婆子一下子趴到了地上，后背像是被打断了一样。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啊！老奴真的没有做啊，老夫人明鉴！” “老三家的呢？”走开两步，苏老夫人问。 王嬷嬷急忙过来：“此刻已经是深夜，三夫人定然在睡着。” “睡？她还能睡得着？去！给我把老三家的叫过来！这事今晚上给我好好对一对！”老夫人咬着牙，就差骂了。往日最省心的老三家，竟然给她招了这么大的事！之前欺辱乔姐儿也就罢了，竟然还打起了让乔姐儿送命的主意！乔姐儿若真是送了命，此刻苏家谁也别好好的了！就算有姻亲赵家，只怕也难逃过去！ 王嬷嬷不敢耽误，赶紧离去。 沈婆子这一会挨了好几棍子，棍棍不留情，棍子上已经见了血。 “我再问你一遍，你还不说实话，我就再打你三十棍子，给你丢出去！”苏老夫人板着一张脸，嗓音很大。 “老夫人，柏姑娘不能凭口诬陷人啊！老奴绝没有那样的胆子。”伴随着惨叫声，沈婆子哭的更厉害了。 “给我接着打！”苏老夫人咬着牙，余光瞥了眼柏乔。柏乔就站在旁边，一张素净的脸上没多大表情，可看到这血糊糊的场面丝毫不害怕。这丫头真是让人越发看不懂了，小小年纪，哪来的这般淡定？柏乔越是淡定，苏老夫人心里越是没底。瞧她这副样子，只怕这鸱尾的事是没跑了！火气冲上脑子，苏老夫人更生气了。 苏三夫人确实没睡，心里忽上忽下很是不安。沈婆子去了这么久了，此刻还没回来只怕是十有八九被发现了。 深深喘了口气，苏三夫人在床铺上坐起来。 丫鬟芽儿急忙上前撩开床幔。 “外面有动静吗？” “夫人别担心，沈婆子可能这就要回来了。婢子听着外边呢，没有动静。”芽儿安抚着，让苏三夫人坐好，又去倒了杯水。 苏三夫人喝过水心里依旧不踏实。 “扶我起来。” “夫人歇着吧，婢子再去外面听听。”芽儿将水杯拿走，又往庭院去看了看。刚入庭院，就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脚步靠近。芽儿心里松了口气猜是沈婆子回来了，刚要说话，就见院门下王嬷嬷举着灯笼，后面跟着两个婢子进了来。 见此芽儿心里大叫一声不好，扭头就进了屋。 她刚进屋，外面王嬷嬷的声音已经响起：“老奴请见三夫人。” 没有听到芽儿的声音率先听到了王嬷嬷的，苏三夫人闭上眼缓了片刻在床上下来。原来已经闹到老夫人那去了。乔姐儿果然和以前大不相同。 “夫人…”芽儿嗓子里都带了哭声。 “走吧，意料之中的事。”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索性发现了就发现了。 穿了身月白的对襟裙子，苏三夫人就出了正房。 庭院里王嬷嬷规矩行礼：“三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嗯，老夫人在哪？是澜山居还是长春院？” “回三夫人，是在长春院。”王嬷嬷答。 一行人匆匆的来，匆匆的去。不过两盏茶的工夫就回到了长春院。此刻沈婆子已经被打得趴在凳子上动弹不得，声音都小了许多。 苏老夫人火气渐大：“刁奴，打死都不为过！” “老夫人消消气。”桂嬷嬷端来一杯水，瞧见院子里的沈婆子，吁了口气。 “消气？连一句实话都没有，怎么消气？”苏老夫人坐在身后搬来的凳子上，一眼瞧见苏三夫人：“娇琴，你既然来了，就说一说乔姐儿屋脊上的鸱尾吧。乔姐儿告你削了她屋脊上的鸱尾，才害得她屋招了天雷！” 苏三夫人心里漏掉了一拍，急忙看向柏乔。只见柏乔安静的瞧过来，苏三夫人微微咬牙：“儿媳只听到出事了，并不懂乔姐儿被削断的鸱尾是什么意思。儿媳没有做过这种事。” “说实话！”苏老夫人一听这话开头就知道苏三夫人要说什么，气的将手里的帕子扔了出去。嗓门也渐大。 第27章 罚 苏三夫人垂手赶紧跪下，磕了个头后跪的笔直：“婆母，儿媳没有害乔姐儿性命的动机，您也知道儿媳向来不喜掺和乔姐儿的事。” 老夫人心里当然明白，可是乔姐儿闹到长春院来了，必然也不能红口白牙的胡说！要不然乔姐儿怎么有胆说去县衙告？ “老三家的，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屋里的人！”苏老夫人压着心底的恼怒，在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沈婆子。 苏三夫人从进门就看到了被打的动弹不了的沈婆子。说不慌那是假的，沈婆子知道这件事的原委。 “回婆母，沈婆子确实是我屋里的人。” “你可知她今晚去了哪？” “儿媳不知，但儿媳猜沈婆子是去了澜山居。” “你猜的还真准。”苏老夫人冷哼一声，看了眼身边的王嬷嬷：“把人给我拎过来！” “是！”王嬷嬷应声，一挥手，沈婆子当即被粗使婆子从长凳上给拎了起来。沈婆子低声叫嚷了几声，歪着脑袋被扔在苏三夫人身前。 扔完沈婆子，粗使婆子匆匆跑到王嬷嬷身前，在王嬷嬷耳边说了什么，而后王嬷嬷转告给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忽而勃然大怒，一把将手里的杯盏掷了出去，嗓门高了许多：“这婆子已经招了，说你让她去乔姐儿屋里偷鸱尾，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三夫人顿时色变，在满地的青花砖上往前跪行了好几步：“儿媳与乔姐儿没有仇怨，没有理由害乔姐的性命。更何况乔姐儿如果在苏家出了事，咱们苏家一家都要受牵连，儿媳怎能不知？” 柏乔摇头：“不，不是没有动机。是有人想要我死，合乎常理又无人察觉的死。” 苏三夫人心里咚咚跳起来，压了压心里的惊骇。她竟不知在苏家的这个小丫头心思如此百转。 “不管怎样死，到底会牵连苏家，我没必要冒这个险。” “若万一我真的因此而死，那人可保苏家不受牵连呢？”柏乔反问。 苏三夫人继续道：“柏姑娘是将军府嫡出的小姐，若出事，没人可保苏家。所以苏家不敢，我更不敢。” “错了，我是一个命有不祥被柏家送出来七年毫无联系的弃女。” “柏姑娘，你说我削你屋脊鸱尾谋你性命，那我为何从前不谋，此时才谋？” “今年四月起天有吞日，正合我不祥之命，此乃绝佳机会。” “柏姑娘真多心，我怎知天雷会劈在你屋脊，又提前削去鸱尾？” “富贵险中求。” “这只是你猜测。” “沈婆子已经招了。”柏乔提醒。 “这婆子诬告我！她不过是我房里最下等的仆妇，我若是让人做事为何不挑心腹？”苏三夫人逼视着柏乔，就想在那一双黑瞳里找到一些不确定。可那双眼瞳漆黑不见底，面上又毫无波澜，不容她瞧清。 “心腹才容易引火烧身。”柏乔缓缓道：“前些日子看我嚼舌根的丫鬟仆妇都发卖了，却偏偏剩了三伯母房里这个婆子无恙。这样的粗使婆子，若不是有人保着，怎么可能留下？是与非，老夫人去查一遍便全部知晓，抵赖不得。” 苏三夫人深深的看着柏乔，心里惊涛骇浪。这丫头从来不喜多说话，原来伶牙俐齿，心思机敏的很。发卖婆子，确实是压下了沈婆子。柏乔早就猜到了是她做的，只怕今晚上早就等君入瓮了。局中局，早就撇不清了。 两个人一人一句，听得苏老夫人只觉得心尖拔凉。王嬷嬷刚才只是说沈婆子晕过去了，是她临时起意诈一把老三家的，没想到这话越说越让她后怕，她虽老了却不傻，老三家的如果真的削了乔姐儿屋脊的鸱尾，必然不是老三家的意思。想明白了这个，苏老夫人浑身都冒了一层的汗。苏家里有人在谋命算计，掌家的她竟然不知道！ “母亲！”苏三夫人看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连忙抓住椅子把手才站稳：“住口！你还要辩解吗？是谁让你削了乔姐儿屋脊的鸱尾的？说！” 眼看着沈婆子晕在脚边，苏三夫人指甲掐进了肉里。事已至此，她无法再辩。 “芽儿！”苏三夫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唤了声。 芽儿匆匆在身后跪行过来，在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 苏三夫人接过，将信呈于双手：“母亲请看信。” 王嬷嬷赶紧上前接过信送到苏老夫人身前。苏老夫人将信拿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而后脸色渐白，双手开始发抖。 竟然敢！她们竟然敢！ “乔姐儿，祖母答应给你一个交代，断然不会食言。”苏老夫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看着柏乔，似商似量。 苏三夫人跪伏在地上：“母亲罚我。” “娇琴，你坏了心肠，苏家容不得你了，你从今晚就挪去家庙吧，静思十年再出来。”将信捂在手里，苏老夫人强自镇定。自家闺女嫁去了赵家，赵家嫡小姐又是柏家的夫人，这件事是柏家夫人的意思。老三家的是给柏家夫人背了锅。 苏三夫人早就猜到会如此，眼圈红着磕了三个头，而后伏在地上：“是。” 苏老夫人态度变得太快，罚的也太快，虽说罚的够狠，但也是仓促之下为了掩饰什么。 柏乔不在意苏老夫人为了掩饰什么。这幕后的人不外乎苏家姑奶奶的姻亲赵家，她继母的意思。 她知道就好了。 毕竟她很快就回去了，很快就可以看到这位继母赵氏。 “乔姐儿，你觉得这么罚可好？” “柏乔全凭老夫人做主。” “好，乔姐儿是个懂事的孩子。”苏老夫人连连点头：“来人呐！将这婆子发卖出去，今晚的事一律不许传出去，若是出去一个字，苏家留不得你们！” “是！”满院的丫鬟婆子当即跪下。 天亮的时候，苏三夫人已经连夜被送去了家庙。 苏大夫人得到苏三夫人送去家庙消息后心里惊怕不定。昨晚上发生大事了。 第28章 身契 苏家一如往常，丝毫不见任何波澜。如果不是知道三房的被送走，苏大夫人也不会觉得不对。 可现在越是平静越说明昨晚的事大。 苏大夫人梳洗完毕，来不及吃饭就匆匆去了苏老夫人那里。 而到得长春院外，就被王嬷嬷拦住了。王嬷嬷行了礼后笑着站在了院门口：“大夫人，老夫人昨夜睡得不踏实，此刻还没醒。” 苏大夫人按捺心里的急切，点头：“这都辰时了还没醒，可要请大夫来看看？昨夜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大夫人挂念，老夫人只是贪睡了，并没有不舒服。老人家总是爱失眠，快天明了才睡着的。” “那好，我让人去煮些肉糜粥，等母亲醒了送来。” “大夫人最是孝心。”王嬷嬷笑着道。 苏大夫人点头，又嘱咐了几声后携着冯嬷嬷离开。三房的到底做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三缄其口，就连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都一个字不说？ 苏大夫人一回到院子，苏玉琪也到了。一见到苏大夫人回来，苏玉琪就摆了摆手，示意丫鬟都退远些。 “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我听说三伯母连夜被送去家庙了。” 苏大夫人摇头，脸上一片沉重：“不知道，王嬷嬷一个字不说。” “连母亲都不告诉？”苏玉琪惊讶，母亲是苏家未来的内宅掌家人，竟然都不能知道么？那得是多隐秘的事？ “嗯。”苏大夫人点头。 “母亲吃饭了吗？我端了早餐来，想跟母亲一起吃。”转移开话题，苏玉琪给了夏儿一个眼神，夏儿立即拎着食盒进了内室。 母女吃完饭后苏玉琪还要学习账务就离开了。苏大夫人也要事，各自忙开后倒也忘了这事。 柏乔睡了很久，到了未时才醒。一睁开眼，霜儿就端了盆温凉的水来，湿了帕子递给了柏乔。 “姑娘擦把脸凉快一下。” 柏乔嗯了声，接过来擦了擦额头的汗。 庭院里偶尔有声音响起，霜儿解释着：“是老夫人吩咐给姑娘采买的用品，是要跟着姑娘一起送去江陵府的。” “今天一天就抬进来三箱子了，大约是昨天定下的东西今天都送来了。”冬儿在门口进来，小脸笑的灿烂，丝毫不见半夜时惊恐万分的模样。 昨晚回到南房已经要天亮，两个人都吓得浑身发抖。这种场面她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被吓得许久都没缓过神来。内宅之中算计本不是稀奇的事，但真的闹到这一步讨个公道的，却没有姑娘这般的。由此两个人也确认这位姑娘真的不是寻常之人。以往她们耍的那些小心眼，估计早就被姑娘看在眼里，只是姑娘从来不曾拆穿她们而已。若是计较，只怕她们此刻都不知道去哪了。得知这个，两个人反倒多了几分真心。 “嗯。”柏乔点头，又恢复了淡淡的模样。由于睡了一觉出了许多汗，在床上起身后先让冬儿准备水去沐浴了一遍，换了件新衣裳出来的时候，冬儿照旧端了碗冰粥来。霜儿拿了毛巾给绞头发。 任她们说笑着，柏乔吃了碗冰粥，让柳妈搬了个躺椅，放到了廊下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吃完就躺在上面闭目瞌睡。 小姐又恢复成了以往窝囊懒散的样子！ 不过碧桃再也不觉得小姐窝囊了！昨晚上小姐简直太厉害了！她这么些年第一次这般痛快，这些年的欺辱一夜去尽，浑身都畅快！ “你们轻点，别把我家小姐的东西磕碰了。”有了底气，碧桃说话嗓门都亮了，指挥着进进出出的小厮往耳房里搬东西。 日子似乎又开始漫长起来。苏老夫人又免了晨起问安，府上虽各有猜测，但到底一个字没有翻出来。苏玉琪偶尔也会约柏乔喝茶吃点心，但到底要学账务，只是偶尔来一趟。 就这样过了七天，耳房里的箱笼就要堆满，柏乔接到了苏老夫人送来的消息，说是等几天就可以去江陵府了。 看着满满一屋子的东西，柏乔带了霜儿去见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鬓边的白发比之前多了不少，整个人也不像之前精神了，那股子凌厉劲换成了一身的和善。见到柏乔进屋，苏老夫人起身去拉柏乔的手：“今个儿叫你来，是想跟你好好说说话。” “你先出去吧。”柏乔看了眼碧桃。 “是。”碧桃翠声应着，转身退出了屋，顺便将房门关上。 “老夫人请说。” 屋子里只有苏老夫人和柏乔，苏老夫人叹了口气，面有哀伤：“乔姐儿啊，这件事是苏家对不住你。不管怎么说，都是娇琴动了手。我思来想去几日，觉得还是得嘱咐你一声。等两天车马都准备好了，就送你回家了。这七年苏家怠慢了你，可却也真没想把你怎么样。可回了江陵府那边，地界大了，人心也多了，你要多看着些。” “是。”柏乔点头。 “你可怨祖母？” “柏乔不怨老夫人。”这是苏老夫人在提醒她注意继母赵氏。 苏老夫人松了口气。赵家拿苏家当了枪，她是苏家的老夫人，断然不能看着旁人算计的苏家赔进去。就算是姻亲也不行！苏家自有苏家的孙儿，有远大的前程要去搏，她得把家坐稳了给孙儿们撑着。提醒了乔姐儿也好，往后柏家如何苏家都算没有隐瞒。 “我就知道乔姐儿是个懂事的，你要回去了，以后不知还会不会再回来看祖母，祖母给你准备了点礼物。”说着，苏老夫人就拿出了一个匣子。 “这都是些小玩意，你拿着玩罢。” “谢老夫人。”柏乔接过，轻轻打开。匣子里面躺着满满一匣子雪白莹透，大小一样光泽一样的珍珠。珍珠个头极大，都是顶级好的珠子。 “这珠子可以穿珠帘，做头面，都可以。”苏老夫人笑着，又拿出了几张身契单子：“这是你身边丫头霜儿跟冬儿的身契，我瞧着这俩丫头还算可心，就让她们跟你回去吧，身契在你这，对你也会忠心。” 第29章 筹谋 这是真心给的了。 柏乔接过，将身契收起来。 “好了，该交代的我也交代了，这两日你觉得少什么就找祖母，回江陵府时定让你风风光光，算是弥补这七年对你的苛待吧。”老夫人叹了口气。 “柏乔谢老夫人。”行过礼，柏乔起身离开。 碧桃见柏乔出来，手里还抱了个匣子，当即上前将匣子接过来。 “小姐，咱们这就回去了吗？” “嗯，回去。” 王嬷嬷眼看着两个人走出院子，才进了屋。这几日老夫人想了许多许多，柏家夫人自是不能得罪，但是乔姐儿也不是个任人搓捏的人，为了苏家不受牵连，老夫人要稳住这两个人，等乔姐儿回去了，两个人再怎么相处，便殃及不到苏家了。苏家难啊！一个行商人家，再富甲一方终归少权势。苏家的未来，全部都压在平哥儿的仕途上。 “老夫人，总会好的。”王嬷嬷劝着，给苏老夫人端了杯温茶。 “唉，但愿如此吧。”苏老夫人喝了口茶，倚在了靠背上。 回了澜山居，柏乔就把霜儿和冬儿叫了过来。 两个人跪在厅下，心里有些慌。 柏乔在袖子里掏出身契，展开后放在了桌子上，看向两个人：“老夫人将你们两个的身契给了我，意思是让你们随我回江陵府。” 霜儿冬儿心里一动，知柏乔后面还有别的话，登时跪的更深了。 “你们要明白我的丫鬟必然要能当我臂膀，要忠心不二。”柏乔对丫鬟的要求不算高，但是这两样一定要做到。如果做不到，宁可不要。 “姑娘，婢子愿意跟着姑娘。”霜儿起身说完，再次跪下。 冬儿想了想，也点头：“婢子也愿意跟着姑娘。” 她们都不是家生奴才，都是从小买来的，听得能跟着柏乔走，到真的动了心。姑娘比苏家的姑娘们都要好伺候，事情也不多，在主子里算是极好的了。 “你们可想好了？若是不愿意，我将身契还与苏家，你们还能在这。若是等我回了江陵府，你们再后悔就晚了。有了那个心，我必然也留不得你们，发卖了是少不了的。”柏乔淡淡的看着两个人，把话说的很明白。江陵府还不知道是什么龙潭虎穴在等她，若没有可信任的丫头，她必然应接不暇。 霜儿跟冬儿紧紧抿着唇，相互看了一眼后深深叩首：“婢子愿意跟着姑娘回江陵府，只忠心姑娘一人，绝无二心。” “好，不过既然是我的丫头，名字自然要改了。霜儿，你以后就叫夏霜，冬儿，你以后叫秋月。碧桃。”柏乔缓缓道，扫了眼端着冰水乐呵呵进来的碧桃。 碧桃一愣，睁大了眼睛：“小姐，我也要改名吗？碧桃挺好听的啊~这还是我刚被买来那年老爷给起的呢~” “嗯，叫碧水吧。” 碧桃想了想，才痛快的点了点头。碧桃跟碧水似乎就差一个字，听着还怪好听的，那好吧，她就改名吧！ “小姐起的名字真好听！”碧桃再忍不住夸了句。 霜儿冬儿纷纷没忍住笑了，起身后再次正式行大礼。 “夏霜。” “秋月。” “碧水。” “给小姐请安。” 厅内，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从了柏乔，称呼自然要从姑娘改为小姐，小姐是正经的官家小姐，礼仪是不能错的。 天黑时，澜山居里点起了灯，西屋里几个人都围在小书房里。这算是夏霜和秋月第一次见到小姐动笔。 秋月将墨磨好，夏霜则找来了江陵府和潜江的地图，柏乔手里的笔锋在纸上游走，很快就按照地图画出了潜江到江陵府的地图。看着比外边卖的地图标注还要清晰的新地图，秋月惊得掩住了嘴。 天呐！她家小姐还会画地图！ “咱们要走哪条路？”碧水站在柏乔身后瞅着，看的有些懵，这一条条的路，她怎么看不懂啊。 柏乔指了指三条：“潜江往江陵府必然是这三条路之一。” “小姐，这本就是马夫需要安排的事，您为什么还要画一遍？是有什么不妥吗？”夏霜不太理解，老夫人送小姐回江陵府，必然会选最稳妥的路啊。这条路上若是出了事，苏家难辞其咎。 “以防万一。”柏家应该已经收到苏大夫人送去的书信，知道柏乔想要回去，凭着柏夫人让苏三夫人置她于死地就不难猜出此路一定十分凶险。要回去，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她是要回家的，不是要死在半路上的。 “我听门房上的柱子说老夫人安排了十个小厮护送，另外请了镖局的人押送车马。”一听说万一，秋水也紧张了起来。不就是回家吗？还会有什么不测吗？ “嗯。” “这条路最近，但是为了稳妥，我们应该会走这两条路。”柏乔将笔放下，指了指其中两条路。 夏霜秋月仔细的看了看，这两条路还算平坦，为了安全起见，确实会走这两条路。 “也就是两三天就到了，小姐不必担心。” “夏霜，你明天出去一趟，找一家镖局，再雇十个人，另外回来时找一辆马车，要普通的那种就好。”柏乔心里沉吟了片刻，吩咐着。 夏霜连连点头：“是，小姐交给婢子吧，婢子一定办好。” “银钱的事找碧水。” “是，小姐。” 第二日一早，夏霜秋月就跟着柏乔出了门。由于苏家早就不管柏乔的进出，所以此刻也无人跟着。 柏乔跟秋月去街市上走一走，去了趟妙书坊，夏霜则去办事。 临近午时的时候恰好停在一家面馆前，干脆就留在了面馆。点了两碗面。 秋月知道小姐之前在苏家待遇并不好，可此刻已不同往日，小姐还愿意吃这些东西？外面的东西也不干净。 “小姐，前面有一家酒楼，味道还算是不错，不如咱们去那吧，这路边的东西您怎么能吃呢？” “没事，就在这吃吧。”世间美味于柏乔而言，确实精致的要好吃些，可到底也只是好些而已，她也愿意尝一些这样街边饭馆的味道。 秋月见此便不再多说。 申时的时候，夏霜就回来了，微微屈膝行礼：“小姐，都安排好了。等咱们走那日会都悄悄跟在后面。” 第30章 准备 “好。”柏乔嗯了声。 秋月连忙凑近些：“可有被人发现？” “没有，我卖什么的都逛逛，跟别人说两句，不会被发现的。”夏霜赶紧道。这还是她当丫鬟以来第一次做大事，心里也谨慎着呢！ 没有着急回去，柏乔又去了趟成衣店。店铺里挂了许多成衣，料子各不相同，但大抵都是一般的样式布料。 掌柜的看衣裳料子是行家，一看来人穿着就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瞧那一身的水蓝的蚕丝长裙就得几十两银子！当下不敢耽误，急忙迎出来笑着介绍：“姑娘可要选衣裳？咱家的衣服可是潜江城里数得上的，不管是花样还是布料，都拿得出手，姑娘仔细瞧瞧，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柏乔点头。 秋月在店里看了看，心道这掌柜的真不实诚。潜江里出名的成衣店可没有这家店！要是出名的店铺，小姐还不去呢！就是因为一般才选的这一家！ “掌柜的，给我们三个一人挑一套，再捎一套跟我差不多身形的。”夏霜上前，指着几个衣裳说着。 掌柜的见一上来就买四套，急忙上去给拿。 夏霜选的四件衣裳都是一般人家穿的，没有多出彩，也没有多差。掌柜将衣裳包好递过来，秋月结了账，三个人就转身离开。 三个人一走，恰好有人进成衣店，看着柏乔的背影嘀咕：“这好像是那位柏小姐。” 柏小姐三个字在潜江是都知道的存在。毕竟传言克家不祥，还招来了天雷劈宅，怪吓人的！ 掌柜的吓了一跳，但想起三个人的模样就摇了摇头：“你看错了吧？不是说那位柏小姐貌丑无盐吗？这位姑娘可是俊俏的很。” “唉？掌柜的你没听说啊？这位柏小姐可不是貌丑无盐，可俊了呢！” “你又是在哪听说的？”越是离奇的事越是让人好奇，掌柜的说起这事，也兴趣的很。 那人想了想，道：“天宝楼见过一眼，可是好看呢！不光好看，听小二说二楼一帮哥儿在玩投壶，那柏小姐和苏家的姑娘也试了两把，柏小姐百发百中，厉害着呢。” “嚯！”掌柜的不可置信，再一想起刚才这位姑娘的气质上乘不似一般人家的姑娘，觉得也不是不可能。那这位传说中的柏小姐竟然跟想象中大不相同呢。原来这就是大家小姐的啊~真是不一般呢~ “她们买了什么？” “买了四身衣裳。” 掌柜的跟那人聊着，身边七七八八凑了几个人，也跟着听。 买了衣裳后，柏乔就回了苏家。刚进二门就看到了乘马车回来的苏二夫人。 苏二夫人这几天心情不好。老三家的莫名其妙就被送去家庙了，二夫人心里不踏实，生怕苏老夫人看她不顺眼再加上前几日与林家那事恼她也将她送出去。她可不能被送出去，苏家老爷可不是个消停的，找几个狐狸精回来可怎么办？所以苏二夫人回娘家了两天，这是刚从娘家回来。一进门就见到柏乔，心里更是一阵别扭，真是冤家路窄。 林家那事她没什么后悔的，谁让乔姐儿先算计的芳姐儿呢！她只是觉得乔姐儿一阵阵的鬼心眼子，离她远点准没错。 “乔姐儿这是去哪了啊？买了这么多东西。”瞥了眼身后婆子手里的东西，苏二夫人摇了摇团扇，率先往前走。 “回二夫人，我家小姐出门逛了一逛。”夏霜一边接话，一边笑着扶柏乔下来。 柏乔没想回答苏二夫人的话，所以干脆不说。 苏二夫人冷笑了一声，脚下的步子越发大了：“难得能爽快的花钱，珍惜当下吧。对了，这俩丫头是大嫂那边的吧？老夫人还真是大手笔，还没见过哪家连丫鬟都送呢！”说完，领着丫鬟婆子招摇着走了。 秋月撅了噘嘴：“二夫人说话一贯是这副样子，好像旁人欠她似的。” 夏霜将柏乔扶下车，又从车上拿下来东西才道：“你知道就行了，无谓口舌之争的。” “知道了，我就是看不过去，咱们是老夫人给小姐的，关二夫人什么事。”嘀咕了一声。秋月接过夏霜手里的东西，三个人回了澜山居。 老夫人那边送来了清单，碧水则盯着耳房开始清点带走的箱笼，这件事繁琐，干脆叫去了秋月一起点数。 柏乔则让夏霜磨了墨，静心练字。 她的字比之前大有长进，一幅字下来更是写的心里畅快。 夏霜是认识几个字的，凑过去瞧了一瞧，忍不住惊叹：“小姐写的字真好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真是好意境。这是一首诗吗？” 柏乔并未想过写的什么，不过是随手写出来练字。夏霜一问，柏乔想了想也想不起来，于是摇头：“不记得了。” “那小姐是不是读过很多书？”之前跟着小姐，从未见小姐写过字，只有一日从大夫人那回来看到西屋亮着，因为到底是苏家的丫鬟，所以并没有太过去了解小姐。现在不一样了，她是小姐的丫鬟了，想要多多的了解小姐以前。 柏乔继续摇头：“也不记得了。” “也是，小姐来苏家太久了，您过来的时候还小呢。”夏霜笑着。 “不，是天雷劈宅那一日我忘了以前的事。”柏乔道。 夏霜笑嘻嘻的样子微微一怔。小姐竟然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小姐？” “无事，记不记得都不重要。”她并不在意这些，将纸拿起吹了吹墨后放到一边，继续练字。 夏霜赶忙继续磨墨，不再说话。 事情都安排好了，余下的时间倒也清闲，只等着人全部准备好过来就是了。 六月十二一早，十余辆马车停在了苏家外。由苏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指挥着小厮们进进出出将澜山居二房里的箱笼一箱箱抬上马车，清点数量后用绳子绑好。 柏乔早早就起了，穿了一身嫩黄的芍药花襦裙，前往长春院拜别。今天她就要坐上马车，回家了。 第31章 离开 长春院里坐满了人。 苏老夫人在最上面，苏大夫人，苏大老爷，苏二夫人，苏二老爷在下面，厅里还有苏玉琪苏玉珊和年纪小些的同辈哥儿姐儿。 苏玉琪迎上来，将一个扁方的盒子塞进了柏乔手里：“我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就当我的心意吧。” 柏乔接住，对苏玉琪微微一笑。 “谢谢你。” 苏玉琪一把挽住了柏乔的手臂，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说谢就见外了，你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看我，记得写信吧！” 柏乔点头：“好。” “你可别忘了啊，可别让我等到斯人独憔悴~”苏玉琪咯咯笑着打趣。 苏玉珊站在几米外的地方，眼圈微红，看向柏乔的目光极为复杂，干脆瞥过了头不再看。 柏乔跟苏玉珊也没什么好说的，两个人不过是说过两句话，谈不上熟知，更不用说感情了。不过是一个见过面的陌生人。 绕过同辈的哥儿姐儿，柏乔看向厅中坐的端正的人，恭恭敬敬行了礼后跪直：“柏乔谢老夫人，大老爷大夫人，二老爷二夫人七年来的照顾，特来拜别。日后柏乔不在，还请大家保重身体。” 苏老夫人手里捏着帕子，连连去摁眼角的泪：“我的心肝啊~祖母真舍不得你！你一路上可要好好的~等到了江陵府记得给祖母回信。” 苏老夫人这一哭，苏大夫人连忙上来哄：“何止母亲，儿媳也舍不得乔姐儿呢！这丫头是个好孩子，不会忘了您的。” “是！是！乔姐儿是个好孩子！”苏老夫人一边哭一边又笑，对着桂嬷嬷招了招手。 桂嬷嬷当即送来了一个紫檀木雕花匣子。 “这是祖母给你的，你拿好了。” 碧水上前接过匣子，躬身退后。 柏乔再次叩首：“柏乔谢过老夫人，愿老夫人日月昌明，福寿无疆。” “好好好！”苏老夫人不停的摁眼角的泪。 冯嬷嬷见此立即上前呈上另一个匣子。苏大夫人接过来：“这是大伯母的礼，不如老夫人的多，你可不要嫌弃。” 碧水再次上前接过。 柏乔摇头，嘴角笑意淡淡：“谢大夫人。” 苏二夫人见都给了东西，无声翻了个白眼，在袖子里拉出一个小匣子，才递出去：“我们二房跟大房可不一样，大嫂管着不少庄子，手里的银钱多，我们都是吃月钱的，没那么多精致的东西，乔姐儿可别嫌弃啊。”苏二夫人说着让嬷嬷递给碧水。在厅里的这些人也就只有婆母和这大嫂愿意破费，她可不想！芳姐儿这就要关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都瘦了一圈，凭这个苏二夫人也给不了柏乔什么好物件，能来送送就不错了。依着她都不想来，也就是怕面上不好看才过来的，可别再想让她送什么好东西！ 碧水依旧接过。 柏乔道谢：“谢二夫人。” “行啦行啦，时辰也快到了，你赶紧走吧。”苏二夫人摆手，她可再也不愿意在苏家看到这个人了。 苏老夫人愠怒的瞪了眼苏二夫人，就差当场骂在苏二夫人脸上了。 苏二老爷垂了垂头，当没看见。 “是呀，咱们光说了，也不知道外面准备好了没。”苏大夫人赶紧解围。 翠儿低声凑过来：“刚传来的消息，说外边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就别耽误时间了，咱们送送乔姐儿吧。”苏大夫人看着屋里的人们。 “外面给带了十个年轻力壮的小厮，看箱笼的雇了镖局，若是没有什么事，三四天就能到江陵府了。”苏大夫人说着，搀扶起苏老夫人来，往外走。 随着苏老夫人起身，苏大老爷也起了身，一屋子人往外走。 说是送人十里，送到苏家门外也就是了。柏乔由碧水扶着上了马车，珠帘子落下的时候，夏霜秋月跟到了马车两侧。 “我的心肝哦~”苏老夫人再次大哭起来。 苏大夫人和桂嬷嬷连忙去扶。 “乔姐儿这是回家，母亲该高兴。” “是啊，是高兴！高兴的！”苏老夫人赶紧道。 苏二夫人又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哪是送别？这是送死人了吧？ “乔姐儿，你到了之后莫忘了来信告知一声。”苏大夫人大声喊了声。 上好红木马车内，柏乔应声。 而后，马夫一声‘驾’队伍开始启程。 之前有听到柏小姐要回江陵府的纷纷站在街边看个热闹。对于这位柏小姐，潜江人大多是好奇的，以前只听说不祥之身被家里赶了出来，后来却听说是个聪慧的大家闺秀。潜江地方小，称得上大家闺秀的还真没有，所以众人都想看看大家闺秀是什么模样。是否都像说书的说的身藏珠玉，端端正正。 “能看到吗？”人群里有人问着。 “瞧这珠帘子，都是珍珠的呀！这得多少钱呐？要是不受宠，肯定柏家也不能这样大张旗鼓接回去吧？”有人想瞧面貌，有人被马车吸引，各自嗟叹。 “像是穿了身鹅黄色的裙子，俊的紧呢！” 推搡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 “真的？真不是貌丑无盐？” “小爷我能看错？” “我那日也听人说，这柏小姐很漂亮呢！” 人群里的声音嘈杂，柏乔双手握在一起，端正坐着。 马车渐远，缓缓驶出了潜江城。城外不似城里的热闹，茂盛的树蜿蜒向远方，稀疏的农田错落其间。 随着苏家的马车出城，不远处也有镖局的人拉着另一辆普通的榉木马车慢悠悠出了城，跟着苏家的队伍，一路向西。 柏乔掀开车窗帘子，看着外面的风光，缓缓问道：“近年来常打仗吗？”柳六说泾源大捷。如今是大楚建国以来的第三任皇帝，按理来说该休养生息养兵强国，怎么还要引起战事？ 夏霜秋月也上了马车，她们不懂这些东西。朝廷的事离她们太遥远，也不是她们会去想的问题。 “婢子不知道，只知道九年前发生过大事，自那开始皇上便大力绞杀大楚内山匪，似乎也是那时开始断断续续的打仗。” 碧水以前是买来的，跟着柏乔的七年也是个听不到大事的，闻言特别惊奇：“大事？九年前发生了什么大事？” 夏霜抿唇，那可是举国惊颤的大事！ 第32章 往事 见夏霜说起这大事面露慌张，碧水赶紧坐直了身子去听。 “这要从崇和二十五年说起了，那时候先帝还在，先太子和先公主也在。先太子先公主奉命去鄂州不知督查什么事，后来回上京途中路过房陵的时候出了事。是被山匪截了，山匪凶恶，下了杀手。”夏霜将声音压低，这件事是大楚极不能言说的事儿，当初朝廷还因此雷厉风行的斩了不少人。说起这个，夏霜就有些后怕。 柏乔将车帘放下，安静听着。 “截杀先太子先公主？那帮山匪疯了吗？”碧水则瞪大了眼，赶紧捂住了嘴！天呐！这、这可真是滔天的大事！ 夏霜点头：“可不是？山匪人多，先太子先公主及全部随从全部死于山匪手下，听说血浸红了半座山，至今无人敢在那走。” “那皇上肯定不能饶了那些山匪，把他们都抓起来，一个个凌迟都不为过！”碧水听得肝颤。鲜血染红了半座山啊！那得死多少人！太吓人了，吓得她大白天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发冷。 夏霜道：“自然是，先太子先公主死于山匪之手，先皇必然恨山匪恨得厉害，可先帝年老，知道后怒急攻心刚刚下令就晕过去了，先皇没指定谁去剿匪，朝中大臣也不敢动，等了十多日先帝竟是驾崩了！这是心疼先太子先公主生生疼死的啊！” “皇上也…”碧水说不出话来了，嗓子里咕噜咕噜的一个字发不出来。眼睛瞪得比之前更大了，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这样天大的事，她竟然从来不知道！崇和二十五年的时候，她也有几岁了！ “先帝子嗣单薄，朝中重臣便请薛贵妃之子登基，请了二十多日，薛贵妃才忍痛应下。二皇子登基为帝后第一件事就是绞杀大楚上下所有山匪，全部绞杀，一个不留。”说到这个，夏霜都是惊叹。 “怪不得！怪不得！咱们的皇上可真是个好皇上！这山匪截财杀人，都死光了才好呢！”碧水一边点头一边感慨，对如今的皇上十分赞赏。 “小姐，喝点水吧。”秋月听着都紧张，倒了杯水递给柏乔，嗔怪的看夏霜：“都怪夏霜，说这些杀人的事干什么，吓着小姐怎么办！” 柏乔接过水，喝了两口，摇了摇头：“无事，我只是想知道如今的局势。” “小姐胆子才不小呢！”夏霜对着秋月撅了噘嘴，继续道：“依我看啊，咱们皇上可真是个有血性的好皇上。” 瞧着夏霜说的头头是道，柏乔忍不住露出些笑容：“你都是在哪听的？” “说书的先生每隔一阵就说一回，婢子都听了好几遍了，早就背熟了。”夏霜俏皮的眨眨眼，仔细瞧了瞧柏乔，见柏乔真的没有被吓到，才松了口气：“小姐胆子真大，就是大姑娘听到这个事时还吓得不轻呢。” “惊人了些，却也不过是些久远的事。”柏乔不甚在意。 碧水听得紧张的不行：“那现在还有山匪吗？是不是皇上都给杀光了？” “这我哪知道？应该是没有了吧？”夏霜也没出过门，猜测着。 “山匪还是有的。”柏乔接话。 碧水和夏霜齐齐看过来：“为什么啊小姐？” “大楚地界大，群山众多，山匪是杀不完的。况且事情已经过去将近十年，州府管制的也松了。” “小姐懂的真多！”碧水觉得曾经的小姐只知道每日里藏着躲着，生怕见人。还是现在好，懂得多知道的也多。 “秋月，拿地图来。”看着前方的道路越发偏僻，柏乔唤了声。 秋月‘嗳’了一声，赶忙将地图拿出来递过去。 柏乔在地图上找了找确定了此刻的位置：“告诉马夫，再走两公里后停车。” “是，婢子这就去说。” 马夫都是苏家的人，闻言后赶忙点头称是。这列车队都是送柏小姐回江陵府的，当然是柏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姐，为什么要停下？可是有所不妥？” “前面有荒山，小心些。”将地图指了指，柏乔看三个人不大会看，便把地图重新叠了起来。 车队走了两公里后果然将马车停下了。 马车一停，后面的十多辆车当即也跟着停下。远远望去这队伍倒也十分壮观。 “小姐，小心点。”夏霜扶柏乔下车。 随着柏乔出来，秋月碧水也跟着赶紧出来。 “姑娘有什么事吩咐在下就行，此处偏僻，还是得快些走，等天黑时还能到流塘镇。再晚些，等天黑了，只怕是不好走了。”镖局的人打马过来，跟柏乔商量着。这些官家小姐们就是任性，要下车也不挑时间地点。眼看着天要黑，前面又有矮山，若是留在这山里，指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柏乔看了眼夏霜。 夏霜当即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笑着在袖子里拿出了张银票上前送到人前：“孙镖头，我家小姐还有些事，要离开一阵，您跟人继续往前走，我跟小姐们很快就追上您。” 孙镖头一听立即摇头：“小姐，这荒山野岭的我如果让人离开，那我还是人吗？您要是出什么事，咱也担待不起。要是这样不负责，我的镖局也不用干了。” “孙镖头担心我们安危，小姐也知道的，只是我们小姐还有些事情要办，也请了武家镖行的人，孙镖头不用担心，您到江陵府的时候，我们必然也到了，到时自会回来，不让孙镖头为难。” 孙镖头坚决摇头。这些小姐们真是胡来！还扯出了武家镖行，武家镖行跟孙家镖行都认识，关系也算是不错，可武家压根就没接苏家的活。 柏乔也不急，眼睛看向远方：“武家镖行的人来了。” 远处，有一车队缓缓而来，速度看似慢，实则不过一会就到了眼前。他们总共十来个人，还带了个马夫驾着一辆普通马车。 “孙镖头！”武镖头率先打马过来，一看是孙镖头乐呵呵的大声笑道。 孙镖头看到武镖头也愣了下。 “如此，孙镖头可放心了？孙镖头到江陵府时，武镖头必然也护着我们小姐到了。至于酬劳，这还请孙镖头收下。”夏霜再次屈膝行了一礼，将手中的银票递出去。孙镖头见此就知这位小姐已经打定了主意。罢了，有武家镖行在也不会出事。孙镖头收了银票，躬身对柏乔行了个礼：“既如此，孙某便在江陵府城门口等小姐了。” “好。”柏乔点头。 第33章 遭劫 队伍缓缓继续行路，苏家小厮们有些拿不准主意，问了问头，最终还是跟着队伍前行。他们是守着这些东西的，总不能真的让镖行的人送过去。 看着队伍远去，武镖头的人也到了跟前。 武镖头对着柏乔行了个礼：“小姐，咱们上车吧，还要赶路。” 柏乔点头，由夏霜扶着上了马车。此马车不及苏家的马车宽敞，空间狭小，也不太舒适，更是闷热，只能容几个人挤着坐。 车帘落下，马车开始行驶。在苏家队伍一路往西的路口一改方向往南而去。 他们要换另一条路走。 马车驾驶的比苏家的要快，几个人换了当初在成衣店买的衣裳，卸下了发饰，扮做了寻常人家的姑娘。 天渐渐擦黑，马车一路驶进了矮山群里，又加快了车速。山里起了风，镖局的旗子在风里猎猎作响。这条路是柏乔选的，武家镖局接活的时候也是有些疑虑的。通往江陵府的一般都走另外两条路，道路又宽又好走，可这位小姐偏偏要走这条偏僻的路。 余晖开始被山峦档下，山里能看清的视线渐渐缩短。武镖头打马到了马车旁边，道：“小姐，天马上就要黑了，咱们得再加快速度，在天全黑之前出去，出了山不久就有个小镇子，镇子上有客栈可以歇脚。” “好。”马车里，柏乔的声音依旧平淡。 武镖头继续道：“小姐忍一下，可能会有些颠簸。” “没关系。” 得到了答复，武镖头下命让队伍加快速度。这山里摸不清形势，又是天黑，万万不能多待。 队伍比之前快了许多，马车颠簸了很多。 夏霜秋月和碧水没过一会全部开始有些不适，抓着马车里的边框，费力的坐好。 这马车颠簸的就差把她们甩出去了！ “小姐小姐，怎么这么快啊？”碧水感觉自己快要吐了，晕头转向不说，脑子里都跟着嗡嗡的。 柏乔依旧坐的端正：“忍一下，这里不安全。” 碧水一听这么说，当即点头，一手捂着嘴，一手拉着车的边框。 走了一阵后，风声愈紧，武镖头只见前方隐隐约约有人封了路，心里当即咯噔一声。 队伍突然就慢了下来，镖局的人跑到了武镖头这，有些慌：“镖头，咱后面有人啊，我看着将路都封了。” 至此，武镖头终于停了马车。 前后方都有人，他们已经被围了。 这山里果然有山匪的。 黑影越来越多，聚集在一起，呈包围圈式围了过来。那些人点了火把，将夜照的亮起来。 “小姐，咱们遇到山匪了，你们千万不要出来。”镖局的人贴近马车，警惕的看着围拢过来的人。 “好。” 远处，有粗犷的笑声逼近：“哈哈哈！老子吃了好几天野菜了，今天终于能吃点肉了！” 这话说完，一帮人就到了眼前。 武镖头看着眼前络腮胡子一脸的人，率先拱手客气道：“这位兄弟，我们是潜江的武家镖局，这次是接了江陵府的活，打算去江陵府接个人。” “呸！糊弄谁呢！护送的不就是马车里的人吗！”那人往地上啐了口，大骂。 武镖头赶紧否认：“不，马车里是我妹子，没有出过门，想跟着我去江陵府看看。兄弟你想想，我们镖局护送的人哪个不金贵？岂会坐这样的马车？” “妹子？哈！让爷们我瞅瞅！”络腮胡子才不理那个，手里的长刀就要去挑车帘子。 “兄弟！你要是求财，我们商量商量多少银钱就是了！”武镖头赶紧挡住，笑着谈和。外出走镖遇事先和气的谈，如若实在不行再动手。当然，也要看对方的人手。 “钱人我们都要！马车里的小娘子~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络腮胡子大声喊着，用刀敲车厢。 夏霜坐在最靠外面的地方，吓得差点失声尖叫，迅速捂住自己的嘴，满脸惊慌。 外面顿时一片哄笑！ “快出来给爷看看！”络腮胡子催促。 武镖头皱着眉：“兄弟，你就说怎么才能放我们走？” 络腮胡子一脸烦躁，将刀往肩膀上一扛：“老子不是说了都要！小娘子赶紧出来出来！爷对女人可没耐心，出来陪爷喝两杯！” “兄弟！道上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的。”武镖头收起了和善，脸上的肉一横，在腰间也掏出了刀。随着武镖头掏出了刀，剩余的九个人也掏出了刀，围着马车将刀对准山匪。 络腮胡子见此一瞪眼，勒马后退了一步，啐了一口在手心，而后双手一搓：“规矩？在这里老子就是规矩！老子说人钱都要就是都要！” 山匪横行惯了，被打劫的哪个人都是这么个流程，吓唬谁呢？山匪们又哄笑起来。几十个山匪里，有一个瘦矮的山匪一溜小跑跑了过来：“四哥！三哥说了咱们只劫财。要是让三哥知道……” “滚滚滚！老子八百年没见过女人了！别他妈在这逼逼！”络腮胡子大骂，一脚踹在瘦矮山匪身上，将人踹的一个跟头后再看向马车时，到底是忌惮了些。烦躁的骂骂咧咧在原地转了几圈。 “马车里的小娘子，你出来让老子看一眼，好看的话老子就只收钱怎么样？” 这意思就昭然若揭了，若是好看只怕是要出事了。武镖头咬牙：“这位兄弟，咱不妨把话明说。马车里的可是官家的小姐，此地虽属潜江，可潜江还属江陵府管辖。若是我这位小姐出了事，只怕将军府一队铁骑就能踏平了你这。” “妈的！你不是说这里面是你妹子？你骗老子！”络腮胡子一听官家小姐当即就怒了，手里的大刀一劈而下。 武镖头立即用刀去挡。 “噹！” 领头的一动手，山匪们皆动手。一时间马车外都是铁器的撞击声。 马车里的碧水夏霜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柏乔依旧端坐其中，她听到武镖头的声音和络腮胡子的大骂声。 被踹的一个跟头的瘦矮山匪挖了挖耳朵，他刚才好像听到了将军府三个字。 “四哥！四哥！这马车里是将军府的小姐！”将军府啊！那是直接领兵的人！ 络腮胡子一个回身，皱起眉头：“什么？将军府？哪个将军府？” 武镖头大声道：“宁远将军府。” 柏将军府！ “三哥来了！”瘦矮男人大喊。 络腮胡子一下子变了脸色。 远处有一人打马飞快而来，近得眼前，瘦矮男人奔过去说了几句话。那男人当即下马，看向马车里：“柏家？柏世烨？” 第34章 行路 男人嗓音异常沙哑，像是钝器磨在石头上。 武镖头赶忙将刀收归鞘***手一礼：“是，正是此柏家。” “三哥，柏家怎么会走这种小路？骗咱们的吧！”络腮胡子一改刚才的嚣张，老实的将刀收好，在马上跳了下来。 被叫三哥的男人没有看络腮胡子，目光依旧停在马车上：“敢问马车里是柏家哪位小姐？” 秋月紧张的抓紧了柏乔的衣袖。 柏乔抬手扣在了秋月手上，让秋月静下来许多，秋月咬了咬唇，壮起胆子回话：“我家小姐是柏家嫡长的大姑娘。” 男人默了默，倒是让开了几步：“让大家伙让开，放行。” 如此这般痛快，武镖头都不曾想到。他本身还怀疑这个山匪头子的目的，随时准备抽刀，但此时见他这就放行，忙拱手一礼，而后唯恐改变主意，武镖头催马重新启程。 络腮胡子一愣，伸手就去拦车，一脸的焦急：“三哥！这还不知道真假呢！他们说是将军府的小姐就是将军府小姐了？我还说我是……” “老四！” “三哥！好吧！就算是将军府的小姐，可咱也要吃饭啊，人咱不拦，留点银子总行不？好歹吃顿肉啊！” 三哥摇头，极为坚定。 络腮胡子不甘心的继续道：“咱从海上来的东西都吃完了，大家伙都想吃顿肉。” “咱们的规矩是什么？” 络腮胡子老实道：“只劫财不劫命。” 三哥看了眼络腮胡子，往后退了几步，让开路。 络腮胡子挠了挠脑袋，不情愿的收回拦着的手：“走走走！娘的！还不赶紧走！下回再让老子看到，老子一定劫的你盆干碗净！”好不容易劫个人，还是个将军府的！真窝囊啊，就这么给放走了！ 有了这位三哥的放行，武镖头一点不敢慢，带着马车就走。 对于这种放行，不像是畏惧柏家的权势，更像是认识柏家的人。柏家竟然也认识山匪了吗？不，他们说是在海上来，这帮人不是山匪，是海盗。海盗竟然跑到了大楚腹地？柏乔心中有疑，抬手掀开了门帘的一角往外看去。 火把映照下，男人瞎了一只眼，用黑布蒙住，只留了一只眼在外面。身材偏瘦高，面容冷峻，目光也看过来。 哦，原来长这样。 男人未想到车帘被掀开了一角，也看了过去，待看清马车里往外看的人时，目光深了几许。 柏乔随机放下车帘。 男人转过头对络腮胡子说了什么。 络腮胡子极为不甘心，但还是应下。 身后的山匪将火把都熄掉，如来时一般消失在黑夜里。 有了这些山匪出现，武镖头丝毫不敢慢，一路颠簸的往矮山群外赶。 “小姐，前面就是小镇子了，咱们找个客栈歇一晚。” 柏乔道：“好。” 说是小镇只是有一条街道，街道上老旧的客栈还亮着灯。车夫将马车停下，碧水率先钻出来，马车晃得头晕恶心，碧水找个地方干呕了半天。夏霜小脸依旧泛白，但不敢忘了规矩，将柏乔扶下车。 那边武镖头已经进了客栈，利索的定了间屋子。 “小姐歇一晚，明个一早咱们接着走。” “好。”柏乔并不多问，上了楼进了屋子。秋月要了些水擦了擦手脸。都收拾好后，才拍了拍胸口：“小姐，真的有山匪啊！太吓人了！” “不是山匪，是海盗。”柏乔纠正道。 只是山匪还好说，起码只是盘踞一方，朝廷可以派兵剿灭。海盗就不一样了，海上万里，就算朝廷派兵都不一定能找到他们。而且海上多货船，截一艘可得万金，比山匪有钱多了。放弃那种有利条件，来这里做什么？ “海盗？小姐怎么知道是海盗？”夏霜也吓了一跳，惊道。 “他说在海上来。” “海盗来咱们这干什么！” “不知道。”柏乔摇头。 碧水想的少，听到这个就是吓得不轻，其他并没什么影响，倒是夏霜想的还多一些，知道这里面不简单。 客栈的床铺不小，想来以前就是个通铺，四个人这一天也累了，很快就睡了下。 武镖头并没有订房间，他们常年走镖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就算镇上的客栈便宜也总是要花一份钱，所以干脆在客栈的院子角上的棚子里休息一晚。 武镖头眯着眼，心下很不安。近些年大楚一门心思征战边疆，各处兵力都调去了边疆，大楚内地兵力匮乏。之前觉得国泰民安并不以为意，现在竟然连海盗进了腹地都不知道。 “武哥，咱大楚这么乱了吗？”一群人围坐在一起正在说今天的事。他们都是走江湖的人，对这事颇是敏锐。 “山匪猖獗，海盗都进了咱们这了！朝廷只知道征兵！” “朝廷不是剿匪吗？你说朝廷知道不？” 这就难说了。谁知道朝廷那边知不知道啊！ “要不咱们到了江陵府去告诉州府，让他们派兵来剿了这帮海盗！这帮海盗进来肯定不是干什么好事！” 武镖头摇头：“你看他们像不像咱们长途走镖的样子？” “你是说这海盗是一路跋涉有目的地的来的！那来江陵府干什么！”小高吓了一跳。 “不好说。也可能只是路过。”武镖头想了想又道：“你看他今天分文不劫，说明并不想惊动州府，未必是怕了将军府。” 小高连忙点头。 那独眼瞎一看就是个杀家灭户的！ “算了算了，不想了，越想越操蛋，睡觉吧，先把这一趟的钱赚到手再说。” “是啊，睡觉睡觉！”赚了银子才是真的！ 第二日一早，柏乔一大早就起床，四个人到了客栈院子的时候，武镖头跟镖局的人已经收拾好了，马车也套好了。 “小姐，咱这就走吧。”武镖头看到柏乔，客气的喊了声。 “我们小姐还没吃饭，先吃点东西吧。” 在街边小肆吃了面，一行人继续行路。过了昨天的矮山群，前面的路倒是好走了些，这样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到达江陵府时已经是四天后。 第35章 大公子 江陵府城外，孙家镖行的人还没到，武镖头坐在石头上，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往远处看：“走那条路应该前两日就到了，怎么反而比我们还慢。” “那边不会也有山匪吧？”小高蹭过来，心有余悸：“我看孙家镖行押送的箱笼挺多。” 武镖头摇头：“不可能，那条路咱平时常走，安全的很。” “也是。那要不就是东西太多。”没有别的可能了。 按理说送到江陵府城外就算完成了这趟走镖，但没见到孙家镖行，对方又是几个姑娘，武镖头便打算等孙家镖行的人到了再离开。 因为马车上太闷热，夏霜找了个大树荫，四个人坐在树下乘凉。 六月的天是一年里最炎热的时候，不动弹都是一身的汗，她们这样赶路而来，只一天身上就有味道了。 “小姐，车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了，我们要不先找个客栈梳洗一下？”夏霜提醒着。小姐是在外寄养了七年才回来的，第一眼绝不能让人轻视了。 碧水听到这个赶紧点头。记忆里那个富丽的府邸里都是些仙女一样的人，小姐一定不能比她们差！ “嗯。”柏乔应下。 “真是奇怪，咱们的车队怎么还没到。临走时，大夫人不是说三四天就到了吗？这都是第五天了。”秋月拿了个扇子给柏乔扇风。 “说不定也是遇到了什么。” “遇到什么？”夏霜问。 碧水用手在脖子间比划了一下：“就是咱们遇到的那个啊！” “咦！远处是不是咱们车队来了？”眺望远去，有一列人正往这边来。 几个人看去，果然见那行人渐渐近了。还真是苏家镖行护着车队来了！只不过近得眼前时才发觉此车队跟走时的车队有所不同。 夏霜脸色骤变。 “怎么箱笼这么乱！”秋月也起身，惊道。这分明是被翻过了！小姐的箱笼，这帮人们竟然敢乱翻！ 孙家镖行的人都随在车两侧，不再像出行时的意气风发，反而有几个人走路一瘸一拐。除了镖行的人，苏家的小厮也有两个跛了脚。 “队伍被劫了。”柏乔起身，接过扇子自顾自摇了两下，往孙家镖局去。 夏霜几个闻言不敢耽搁，匆匆跟上。 孙镖头一见柏乔就一个大礼：“柏小姐，我等青冈遇上了山匪，箱笼都被翻乱了。” “幸得小姐另外行路，否则此行孙某只怕是…”孙镖头咬了咬牙，没有说下去。 夏霜死死抓紧了衣袖。只怕是无法全身而退吗？怎么潜江到江陵府短短的距离，竟然两拨人都被劫了！ “你们可有弄丢了我们小姐的东西？”碧水忙问。那些箱笼里可都是好东西，是她这辈子见到的最好的东西！ 孙镖头“嗨”了一声点头，十分歉意：“是我们护镖不力，被翻去了一袋金子。” 碧水立即叫道：“一袋金子！” “别的金银没有被劫吗？”柏乔摇着扇子，并不见多震惊。 孙镖头想了想：“没有，这帮山匪似乎不识货。只是找金子又想劫持马车里的小姐，见马车里无人才走了！” 山匪可不会只劫一袋金子，最重要的是想劫马车里的人吧？柏乔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毛，将扇子停了停，继续问：“你们可有说这些是将军府小姐的东西？” “说了，那些山匪丝毫不惧，反而还故意翻乱箱笼，我们跟他们动了手，他们没吃到甜头就走了。。”孙镖头道。镖行本就是吃的刀尖上舔血的买卖，东西丢了自然是要负责，干脆一咬牙道：“柏小姐，是我们行镖不力，这袋金子我们孙家镖行如数给您补上！” 这是镖行在江湖上立足的规矩。 柏乔摇头：“不用了，孙镖头辛苦了，先找个客栈收拾下箱笼吧。” 孙镖头抱拳拱手一礼：“是。” 有了柏乔的话。一行人迅速进了江陵府城，一进城就包下了一间客栈。 武镖头没有走，也跟着进了客栈，眼看着苏家的小厮，柏乔的丫鬟整理箱笼，轻点东西。武镖头凑了上去。 “孙镖头！你们也被劫了？”武镖头几步过来，震惊的紧！ 孙镖头往地上啐了一口：“他娘的，谁说不是呢！嗳？你们也被劫了！” 武镖头嗯了声：“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 箱笼里的东西很快就被整理好，确实是只少了一袋金子，夏霜禀告给柏乔，天热渐晚再加上这几天颠簸，沐浴后便都睡了。 第二日晨起，柏乔换了一身天蓝色的真丝长裙，由夏霜梳好了发髻，一行人出了客栈，正式前往柏家。 江陵府的街道比潜江宽出不少，建筑也更恢宏大气。走在其间，有苏家小厮惊讶抽气，也有路人围观指点。 “这是哪家的小姐？” “马车的徽记不是咱江陵府的吧？” 街道里人群来往，声音嘈杂。柏乔端坐其中，透过珍珠帘子往外看。 原来这就是江陵府，她终于回来了。 自城门口有马蹄声踏踏，穿街过巷而来，人数有百人之多，马蹄踏的土地微微颤动，所到之处尘土飞扬。 领头之人一身黑甲铁盔，意气风发，打马而至。 “快让路！”有百姓大喊。 街道上行人迅速退避，唯恐被马蹄踩到。 柏乔的队伍纷纷躲避，碧水倚靠在马车边，见到过去的人后，突然惊喜大喊：“小姐！是大公子！是大公子啊！” 一声大公子，柏乔下意识往前看去。 前方打马的人也勒马停下，回头去看。大公子这三个字通常是自家人的称呼。 “大公子！我是碧桃啊！是小姐回来了！”碧水就差狂奔上去了。大公子可是小姐嫡亲的哥哥啊！这些年柏家对小姐毫无音讯，只有大公子前几年偶尔来一趟，她是断断不会记错的！ 柏章拽了拽缰绳，马往回走去。 “是乔乔？”浑身的凌厉一下子减弱，柏章跳下马，将缰绳扔给一个兵士，三两步跑到了马车旁。 “是啊！是小姐！”碧水赶紧道。 第36章 大小姐 柏章在马车上看了眼，果然是潜江苏家的徽记。是他的妹妹！ “哈哈！”柏章爽朗的大笑两声，抬手去掀马车帘子，熟稔的钻了进去：“临回来时我还跟父亲说这趟回来就去接你回家，没想到你自己先回来了！” 少年不像苏家平哥儿那样书香气，却是神采飞扬。许是在边疆从军，柏章皮肤粗黑，掩不住的英气。 柏乔脑子里冒出一个词：鲜衣怒马少年郎。 柏章前些年是去看过一母同胞的柏乔，后来从军就没时间去了。这一算。竟也有三年半未见了。印象里柏乔还是那个小心翼翼温温婉婉的女孩子，所以乍一眼抬头看到端端正正坐在马车里的柏乔时，柏章有些惊讶。三年半的时间模样已经长开，温婉还是温婉，却多了一种端庄大气。他没见过那些大家小姐，但是妹妹却是顶好的。 “哥哥。”柏乔微微笑起。 “嗳！你这是还没回家？走！哥哥跟你一起回去！”柏章坐在马车边上，撩开珍珠帘子：“走！回家！” 马夫哪敢说不，赶紧催马。 那一队跟着柏章的兵士，则都跟在了苏家车马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将军府而去。 “哥哥不用先去州府一趟吗？” “这是家兵，不用报州府。”倚在车厢，柏章很高兴：“乔乔长大了，都知道报州府了。” 柏乔从苏家人嘴里听过这个哥哥，柏家从武，所以柏章也从了军。苏家和柏家到底隔了许多层，无人知道这位哥哥怎样，碧水更是对苏家一问三不知。现在来看，这位哥哥对她应该是不错的。 “二娘接你回来的？”柏章高兴，话也多。 柏乔摇头：“我想回来，便给苏家一封假信，让她们送我回来。” 柏章笑的更厉害了：“你这心眼子见涨！苏家还真没食言，看把你教的这个好！当初父亲还怕苏家一届商户教不好你呢！” 这话里信息很多，柏乔并没多说。来日方长，总会知道的。这跟她预想中龙潭虎穴的柏家不大一样。 宁远将军府门外站了一排奴仆，柏夫人赵氏一身六幅彩裙，发髻里戴珠翠，站在将军府大门中央，焦急的双手捏在一起，眼睛望向远处。 视线里很快就多了一列队伍。 奴仆赶忙上前去接兵士的马匹。 赵氏也匆忙出了府门，一看队伍里还缠着一辆马车，当即顿了顿。 马车停下，柏章率先跳下马车，后回身将珍珠帘子撩开。 夏霜自打柏章上了马车就下来跟在了马车左右，此刻连忙去扶柏乔。 珍珠帘子后，一只纤细白净的手搭在了夏霜手上。而后视线里多了位天蓝真丝长裙的女孩。女孩被扶着下了马车，站直抬头，明眸善睐。 赵氏已经迎到了身前：“章哥儿，你父亲呢？可负伤了？可回来了？” “父亲要先回上京复命，我便先回来了。”柏章收了笑，看向柏乔：“乔乔回来了，还是让以前身边的老人伺候吧。” 赵氏笑的有些勉强，但还是立即点头：“行，我去安排。”说完再看了眼柏乔，赞叹：“乔姐儿这一别七年，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比大家闺秀都不妨多让。你在苏家可算如意？” “还如意。”柏乔看赵氏，依旧冷淡淡的。 “那就好。” “劳烦二娘安排了。”柏章一挥手，奴仆当即开始卸马车上的箱笼。 “这孩子说什么客气话！”赵氏嗔笑，指挥奴仆往府里搬箱笼。 “乔乔，走，跟哥看看你房间去。”柏章不愿意跟赵氏多说，拉着柏乔就进了府门。 将军府与苏家大不相同，苏家到底是商户，将军府里却大多富丽冷峻，就连花草都少了些。夏霜秋月跟在后面，紧张的很。 碧水记忆里是有将军府的模样的，但时隔太久已经忘得差不多，现在回来了激动的到处瞅。 穿过一个个院门，绕过小花园，柏章熟悉的穿梭在廊下。 仆妇丫鬟们见到一身兵甲的柏章匆忙行礼让路。 柏章高兴的连连摆手：“行了行了，起来吧。”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柏章停在了一处小院外。 院门上的匾额上澜山居三个字极为端秀。 原来苏家的澜山居是这么来的。 “大公子。”有奴仆自澜山居出来，恭恭敬敬给柏章行礼。 “将屋子好好打扫打扫，少什么都换上。”柏章吩咐着，又觉得不太对：“照着锦姐儿屋里的来。”锦姐儿是府上的二小姐，但跟柏章柏乔不同，是二娘生的。这些年锦姐儿屋里的东西都是挑着好的来，没有柏乔在，府上也都称呼其为小姐。 奴仆听这话惊的抬头，恰好看见跟在柏章旁边的柏乔。柏乔淡淡看过来的样子颇带几分熟悉的气息，奴仆眼睛一红：“可是大小姐回来了？” “是啊，乔乔回来了。以后锦姐儿的称呼也该改了。”柏章道。 奴仆闻言连不迭的点头：“是是是！老奴给大小姐问安，大小姐这些年受苦了！”仆妇连忙跪下，磕头行礼。 这礼行的很大，再起身时，仆妇已经是一脸的老泪：“老奴…老奴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大小姐了！” “不会。”柏乔伸手去扶奴仆，这个人应该就是哥哥嘴里的老人了。应该是她母亲的人。 “这次回来我已经跟父亲说了把乔乔接回来，你放心收拾院子，少什么就跟二娘去要。”随着年岁渐大，渐有军功，柏章底气愈足，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妹妹被送出去无法反抗的孩子了。他才不信什么命中有煞，即便有煞，他也得护着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 “嗳！”奴仆高兴的直点头。 “哥哥一会还出门吗？”柏乔看柏章。 柏章直摇头：“不出门了。” “那哥哥先把这身兵甲卸了吧？” “行！那你先在这歇会，我换了就回来！”柏章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兵甲，哈哈笑着离开。 大公子回府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遍府里，伴随着而到的是大公子带回了寄居潜江的大小姐。 柏家的大小姐回来了！ 第37章 反应 “什么大小姐？我才是府上的大小姐！”柏锦将桌上的茶壶扔出去，恰好砸在门前的翠竹双面绣翠玉屏风上。茶水泼了一屏风，茶壶也摔的碎成几瓣。 “小姐！夫人的意思还没送过来~您先别着急。”柏锦的一等贴身丫鬟雪燕忙去将碎掉的茶壶捡起来，示意屋外的下等丫鬟打扫了。 “一回来就要抢我的东西！她到底怎么回来的？没有母亲的同意，苏家怎么敢放她回来！”柏锦一张小脸气的通红，气冲冲的坐下。 雪燕赶紧给柏锦递了杯茶：“回来的确实蹊跷，前些日子才收到苏家来信说这位小姐想回来，怎么夫人没有给信儿，人就到了江陵府？” “我母亲呢！” “夫人还在前院，大公子带回了兵士，需要安置。那位小姐的箱笼也在安排人送进来。” “多少箱笼？”柏锦喘息了几口气，喝了水静下来了些。 雪燕想了想，道：“说是有足足十车。” “十车！她这是去苏家当大小姐了吗！”柏锦平复下去的情绪又提起了一些。十车啊，她的东西都收起来也就堪堪十车！ “小姐~人只是刚回来，您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雪燕赶紧去哄。 柏锦气的不行。 “她刚一回来就能说动哥哥要跟我一样的待遇，我怎么能不生气？” 雪燕抿唇，叹了口气劝导：“小姐，她到底是大公子嫡亲的妹妹，府上早晚都要尊称一句大小姐的。”不管怎么说，这位大小姐在府上都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若是个不聪明的，被自家小姐压一头也就压下了，若是个聪慧的，就说不准了。 柏锦是认柏章的，这几年柏章渐有功名，人也愈发意气飞扬，在柏家的地位日益增重，柏锦打心里也有些怕他。除了柏章，柏锦还有个亲哥哥，名柏世。柏家从祖父起就是武将出身。先祖先帝打江山开疆拓土自是少不了武将，可江山大定后朝廷必会抑武扬文，想求柏家兴盛，必然要弃武从文，近几年家里请了先生，教习柏世，初初打算后年下场试一试。 “哥哥跟她这些年没联系，论亲情，我难道胜不过她？”柏锦帕子搅了好几圈，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小姐~”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生气！凭什么！凭什么她一回来我就得做回二小姐！我也是嫡出的小姐！” 庭院里窸窸窣窣有脚步声，柏锦看了眼雪燕。雪燕当即小跑两步去看了眼。 “是夫人来了！”雪燕笑道。 柏夫人一进门看了眼坐在软榻上的柏锦，严肃着一张脸道：“凭什么？凭她本来就是柏家的大小姐！这种话以后不要说！她已经回来了，以后就是正正经经的大小姐。” 一看到是柏夫人，柏锦立马撅起嘴：“她到底是怎么回来的？苏家都是干什么吃的！” “闭嘴！”柏夫人一声厉喝，柏锦当即老实的闭了嘴。 何止柏锦不明白，柏夫人都不明白。她十多天前接到了苏大夫人送来的信，就压下了没回信，想让苏家掂量掂量柏家的态度。这是柏乔第一封要回江陵府的信，她也做了二手准备让人扮做山匪在路途上劫人。可劫的那辆有苏家徽记的马车里却没有人！这便罢了，偏偏今天章哥儿回府，身边却带着柏乔！ 章哥儿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柏乔那丫头又是在哪回来的？柏夫人心里乱的很。 眼看着柏锦坐在一边颇是不情愿，柏夫人压了压心里的狐疑走过去，平声静气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宁远将军府的嫡小姐，要稳得住，不能一点事就乱了分寸。柏乔回来有什么？你依旧是嫡小姐。” “可是我是二小姐了，她一回来就要跟我一样的待遇！”柏锦虽有不忿，但柏夫人的话还是听进去了，端端正正的坐好。 “她本来就是柏家的大小姐，待遇自然应该跟你一样。” “母亲。” “锦姐儿，你已经十岁了，凡事要稳得住分寸，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哦！” 柏夫人怜爱的抚了抚柏锦的头，不再说话。至于柏乔那边，回来就回来吧，苏家冷落了七年，真才实学是没有的，不过养废了的一个嫡女，她再处处娇惯些就是了。 澜山居里，柏乔逛了一遭，虽然家具旧了些，各处也不再复以前的模样，可依旧可以见到曾经的华丽。那一排的紫檀木雕花柜子，都是顶好的手艺木材，非寻常人家能雕的出用的了的。澜山居各处摆件撤走，但是每个拐角的细节都处理的极好，影壁上波澜壮阔山海图比苏家精致许多，所有的痕迹都在告诉她曾经的自己生活在怎样的环境。 “大小姐，屋子里阴冷，您坐在这。”奴仆拿了个厚厚的垫子，放在澜山居庭院下的花池子边上，眼睛一直时不时的看一眼柏乔，不敢细看，只是瞄一眼。 “好。”柏乔点头，从廊下出来坐到了垫子上，面向奴仆，轻声问：“你是我母亲的人吧，叫什么？” 奴仆眼圈一直是红的，闻言躬了躬本就驼背的身子：“老奴素巧，是先夫人的洒扫丫鬟。” 是母亲的下等丫鬟。 “如今是要叫嬷嬷了。”时光不饶人，柏乔看不到素巧曾经的模样，但外祖家显赫，身边人必然伶俐聪明。 “老奴不敢。” “叫不叫在我，敢不敢在你。” 素巧老泪纵横，喜极而泣：“是，老奴听大小姐的。” “之前母亲的老人还有多少？” “先夫人去后贴身的翠竹随着先夫人去了，留下青竹，青竹前几年犯了错被打发去了城外庄子上。再有就是二等丫鬟四个，有两个已经嫁出去没联络了，还有两个也在府里嫁了人做了粗使婆子。下等洒扫的就是老奴了，这些年了，其余的大都没了。” 夏霜听的心里一跳一跳的！听说先夫人是天命元年故去的，如今才天命九年，先夫人的人竟然已经成了这般模样！ 柏乔双瞳漆黑，点了点头。 是赵氏发作了母亲留下的所有老人。 第38章 立威 先夫人留下的人，必然会成为赵氏掌管柏家的阻碍。 这是对府上其他人的警告也是为自己立威。府上换了女主人，便是换了天。 “青竹犯了什么错？” 素巧摇头：“不知道，只说是犯了事就给送出去了，老奴想去见一眼都没见到。” “小姐…”夏霜有些担心。从打算跟着小姐，她就知道来柏府后会怎样。现下来看比她想的还要艰难。小姐身在柏家，没有先夫人留下的臂膀，举步维艰。 “无事。”柏乔并没什么惶恐，接过碧水手里的团扇摇了摇。 澜山居外有下人仆妇小步进了院子。 素巧立即紧张的拿起扫把去扫地。 下人仆妇身后走进来一位嬷嬷，嬷嬷穿着紫红的嬷嬷服，看了眼素巧后走到柏乔身前躬身行礼：“大小姐，老奴是夫人身边的孙嬷嬷，这些人是夫人派来打扫澜山居的，大小姐要是有什么吩咐就告诉她们。” “嗯。” “大小姐回来的匆忙，澜山居只怕要拾掇两天才能收拾出来。这几天夫人给您准备了院子，院子里都收拾妥当，老奴来给大小姐领路。”孙嬷嬷虽该行的礼不差，但并没什么尊敬可说。眼睛都未看柏乔两眼。这位回来的大小姐，还不知能在府上待多久呢，算不得真。 柏乔起身，将团扇递出去。身后的秋月赶紧接过来给她扇着。 “好。” 柏家对她的态度完全来自于赵氏，礼数不过是个摆设，柏乔不在意。 孙嬷嬷在前面带路，柏乔跟在后面。 夏霜秋月碧水连忙跟上。 碧水最开始还沉浸在从前，这一会听了这么些话后忍不住心里发慌。在潜江回来，好像比在苏家更可怕了呢。 夏霜秋月也谨慎的跟着，不敢吭声。 走到垂花门下时，庭院里传来下人的斥责声：“你是大小姐钦点的奴才，还不快点好好给大小姐收拾，洒扫不干净夫人都不能饶你！” 这就是挑拨了。 柏乔停下，回过头去。 庭院里一个穿着黑粗布的仆妇一手里拿着扫把，一个手插腰正在数落素巧。 素巧也停下手里的活，干干脆脆道：“老奴自会给大小姐洒扫干净，饶不饶老奴也是大小姐吩咐。” 仆妇一听这个，登时怒目圆瞪，骂着：“不干手里的活还犟嘴了！待我禀告夫人，好好罚你！” 柏乔这是还没出去呢，这仆妇就骂到她脸上了。 这是赵氏在跟她立威。 “这是哪个房的粗使婆子？”转过身，柏乔不再看素巧那边争执，继续往外走。 孙嬷嬷笑了两声：“是府上管洒扫的。” “府上管洒扫的竟然指挥起我房里的人，这也是柏家的规矩吗？” 孙嬷嬷笑不出来了，悄悄抬头看了眼这位大小姐，见她依旧眉眼间淡淡的不见喜怒，心里微微斟酌了下：“想来是怕您房里的人偷懒，稍稍提点下，您不知道这些老人惯会耍滑，一个不看着就偷懒。” “哦。”柏乔点头：“她刚才说要禀告二娘，想来是二娘的意思，二娘罚我房里的人自是应该的。” 孙嬷嬷还想说些什么，一听这话顿时出了一头的细汗，将原本敷衍的话咽了下去，她本是打算糊弄一下，没想怎么就把夫人扯出来了。那这意思可就变成了夫人有意罚这位小姐房里的人了！这哪行！ 脸色一变，孙嬷嬷当即板起脸看了眼身边的丫头：“我刚才没听清，这仆妇竟敢敢抬夫人说事，你们几个把她给我绑了送去夫人那，让夫人处置！” “是！”几个丫头立马去将那粗使婆子扭送了过来。 仆妇吓得不轻，满面惊慌的抬头去看孙嬷嬷。 孙嬷嬷抬手就是一耳刮子。 “夫人心肠好，可容不得你们胡乱攀扯！” 粗使婆子吓得赶紧磕头。 “这是怎么了？”柏章换了身藏青色的缎面袍子，身边跟了俩随侍，一进门就看到在罚人。 碧水跟柏章还敢说话，就将刚才的事说了。 柏章听后变了脸色，抬腿一脚就给粗使婆子踹的一个跟头。 粗使婆子又疼又惊吓得面色煞白，在地上爬起来继续跪下。 “这种婆子还送去二娘那边干什么？直接卖给人牙子去！” 粗使婆子不敢吭声吓得直哆嗦。 “大公子！后宅的事还是得去问问夫人的意思。”孙嬷嬷行礼，还未行完礼便忙道。 这府上的人对大公子都是忌惮的，毕竟大公子是带兵的人，是真敢杀人的！ “乔乔是府上的大小姐，对乔乔不敬，就是给乔乔脸子。谁给她们的胆子！如此逾越规矩，二娘定也会卖了这婆子！” “大公子！” “孙嬷嬷，你这样维护这婆子，可真是二娘的意思？”柏章看孙嬷嬷一眼。 孙嬷嬷心里直哆嗦，赶忙跪下摇头：“夫人怎会有这意思？夫人也是大小姐的母亲啊~这婆子不拿大小姐当回事，就是对夫人不遵！” “一个粗使婆子都敢欺负府里的小姐了，打死都是轻的。二娘想来也是这么想，孙嬷嬷你说呢？” 说说到这了，孙嬷嬷只能陪笑连连点头：“是是！大公子说的极是。” 粗使婆子吓得咚咚咚的磕头，涕泪四流：“大公子饶命！老奴知错！老奴知错！老奴再也不敢了！” “还看什么，拉出去！”柏章扫了眼俩丫头，俩丫头面色一白，赶紧将粗使婆子拖起来往外拽。 柏乔嘴角微微笑起，有个哥哥的感觉是不错。凡事不用自己解决，真好。 这算是她在府中立威了。 发作了粗使婆子，满院子的人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偷懒，该擦柱子的擦柱子，该擦屋里的进了屋。 “这是去哪？”柏章迈进院子来看柏乔。 柏乔笑道：“这边要拾掇两天住不得人，二娘给我倒出个院子，我先去那住两天，等这边收拾好了再回来。” “行，这边看的怎么样？是你小时候住的，你出去这几年物件都旧了些。若是不喜欢，便都换了。” “留着吧。”她不记得曾经的事，想来都在这其中了。 第39章 书房 赵氏给柏乔准备的小院不如澜山居大，但胜在精巧，院里有单独的小厨房，可以另做吃食。丫鬟四个，仆妇六个，全部侯在小院内。 孙嬷嬷有了刚才的教训，十分谨慎。这位大小姐似乎对什么都淡淡的，也并不强硬，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十分好摆弄。只是大公子护的厉害，每句话都颇是吓人。 “大小姐，一切都准备好了，您瞧瞧可少了什么？老奴这就去给您添上。” 小厅一套拱圆的博古架将小厅与内室隔开，小厅里摆着一整副南阳红木的桌椅，墙上挂着四副提字的画。字画下添小几，几上摆着翠绿的栀子花。博古架格子上摆着些玉器瓷瓶，另有几盆长势喜人的兰花，光照进来，也算精致。 “这院布置的不错。”柏章在小厅里走了一圈，还算满意。他常年在边疆，风吹日晒是没可能住这种院子的，即便是柏家他的院里也多是参天大树，粗犷的气息浓些。 “乔乔，你还想要什么东西吗？哥哥给你找来。”面对许久未见的妹妹，柏章格外能说。恨不得把能说的话都说完。 柏乔到处瞧了瞧，倒真是有想要的。 “要文房四宝，收拾个书房最好。” “大小姐可真是要对了。”孙嬷嬷一拍大腿，笑道：“这东厢房就是个书房，文房四宝都是现成的。” 东厢房里南阳红木的书架上堆放着许多的书籍，一排排的十分工整。书桌上摆着紫檀木笔架，笔架上挂了大小不一的十来只狼毫笔。下首黑金石的砚台，砚台旁边搁置着锦盒，盒子里放着八角烟墨，书桌正中央放着用镇纸压着的雪白宣纸。 真是齐全呢。齐全的不像是刚准备出来的院子。 柏乔甚至在这些书里看到了几本熟悉的书名，拿下其中一本翻来看了看，竟还是孤本的手抄版。 柏家是武将世家，没道理有品种如此齐全的书房。听说赵氏的长子柏世要走仕途，这些书应该是柏世教书先生的书房。 将孤本放回去，柏乔四顾环视了下，满意的点头：“这书房实在不错，等两天一并挪去澜山居吧。” 柏章当即点头：“好！等那边收拾好了，我就让人挪过去！” 孙嬷嬷腿都要软了！她个亲娘哎！这怎么行！ “大小姐，这只怕是不行。这些都是是葛先生的书。” “葛先生？” “葛先生是二公子的教书先生。”孙嬷嬷忙解释道。 柏章看孙嬷嬷：“这是葛先生的小院？” 孙嬷嬷使劲攥了攥手，手心里黏腻腻的都是汗：“是，葛先生出门在外，大概得十来天才回来。大小姐回来的急，一时整理不出院子，只能先拿葛先生这将就下。葛先生这书香气浓，想来大小姐会喜欢。也好在澜山居最多两日也就整理好了，到时就能搬过去了。” 孙嬷嬷笑着解释，其实心里早就开始哭爹骂娘。本意是给这位大小姐一个下马威，谁料到她还要书房。孙嬷嬷觉得这位大小姐又不识字，看一眼就看一眼也不防事，竟然还想把书都挪走！这也忒不要脸了！ “哦，是这样啊。孙嬷嬷以后要早说。”柏乔道。 孙嬷嬷连忙称是。 孙嬷嬷安排好一切匆匆走了，唯恐再多待一秒再闹个什么事出来。柏章兴冲冲的说了一会，后有随侍来叫，就跟着离开了。众人都走后柏乔便回了内室。内室里换了干净整洁的被褥，也熏了香，看起来甚是整洁。赶了五天的路，实在是有些累，再加上她本身身子弱，没一会就睡着了。 柏夫人赵氏从柏锦那回来后，一直在正院里等着孙嬷嬷。孙嬷嬷是她院里的二等嬷嬷，做事还算认真，派出去安置柏乔既算重视，也不至于太给柏乔脸面，以后就算老爷回来了也是说得过去的。 孙嬷嬷从出了柏乔那就一路往正院急走。六月天里热的厉害，回到正院的时候孙嬷嬷已经是满头的大汗。柏夫人屋里的一等嬷嬷赵嬷嬷从孙嬷嬷一进院就看到了，压了压声音斥责：“这是什么样？也能见夫人了？” “赵姐姐，我是刚在那位大小姐那回来。”孙嬷嬷站定喘了两口气，拍了拍心口：“这位大小姐也忒不要脸了！” 赵嬷嬷只跟着柏夫人在门口时见了这位大小姐一眼，只觉得干净又漂亮，这一听孙嬷嬷这么说，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夫人不是安排她先住在葛先生院里嘛~我领她去后，她竟然看上了葛先生书房里的书，想全给搬到澜山居去！你说说，还有要的这么强要的吗？” 赵嬷嬷也是一愣：“这位大小姐认字？” 夫人这些年来明着暗着给过苏家不少意思，无非就是不必认真的教习。怎么看这意思，这位大小姐还是个喜欢看书的？ 孙嬷嬷也是一愣：“好像是认字，还打开本书看了看呢。” 赵嬷嬷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这才是顶顶重要的事啊！大小姐说回来就到了江陵府本就奇怪，现在来看，很可能苏家根本就是照着高门大户养的大小姐！ 苏家竟然跟夫人虚与伪蛇！ “算了，先跟我见夫人吧！”顾不得孙嬷嬷仪态了，赵嬷嬷率先进了屋。 屋里搁着盆冰，丫鬟站在赵氏身后摇着扇子，赵氏正眯着眼。 “夫人，孙嬷嬷来了。” 赵氏睁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看过去：“怎么样了？” 孙嬷嬷跪下，将去澜山居到葛先生小院的事前前后后仔细的讲了一遍。 赵氏越听眉心皱的越紧：“章哥儿护乔姐儿护的厉害啊~”虽是一母同胞，到底许久未见了，赵氏知道必然会护着，但实在是护的过了头。不过是教训个粗使婆子而已。大哥儿这些年的军功渐多，在柏家的分量也渐重。赵氏也忌惮些。 孙嬷嬷点头：“可不是？当场就把婆子给发卖了。” 赵嬷嬷看了眼孙嬷嬷，插话道：“夫人，这位大小姐识字啊。” 第40章 旧人 赵氏看了眼赵嬷嬷，并没太在意。苏家的女孩子也是要读两本女则女训的，柏乔跟着认识几个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是看了本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苏家和赵家是姻亲，苏家不能因为柏乔这么个人和赵家生分，所以肯定不会教柏乔太多东西。 但是柏乔回来的也的确是蹊跷。她没有给苏家信，苏家怎么会放柏乔回来？这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那成箱的箱笼里的东西一看就是崭新的料子。 “要不要给苏家去封信问问？”赵嬷嬷提议，她们现在眼前一抹黑，不问问总是不放心的。 赵氏想了想，嗯了一声：“晴柔许久没回娘家了，应该也想家了。” 晴柔是赵氏的弟媳，也是苏家嫁出来的姑娘。 赵嬷嬷闻言顿时笑道：“是，夫人细心。”柏家跟苏家到底是隔了一层，就不如让苏家的姑娘回娘家问问，一家人什么事都能说！ 赵氏点头，就是这么个理。 “那就先让乔姐儿在葛先生院子里住着吧。那些人都调过去了？” 孙嬷嬷急忙点头：“就这么几个人，老奴已经安排让她们过去了。安排去的几个婆子里也安排了人，说了什么都会挑时间报过来。” 赵氏点头。 “要什么都给她，吃食待遇也要跟锦姐儿一样。” “是，都是按照小姐来的。已经告诉了府上的人，不会出差错的。”赵嬷嬷应道。 “嗯，长个心眼照看吧。”赵氏这才算放了心。 柏乔是被叫醒的，醒的时候一身的汗。 夏霜轻摇了两下扇子：“小姐出了一身的汗，先沐浴一下吧？” “嗯，什么时候了？”柏乔点头，起身下了床。到底是夏天炎热，夏衫湿了一片。 “已经过了午时了，厨房里送来了饭食，一直在小厨房温着呢。”夏霜一边说一边去柜子里拿了件鹅黄绣牡丹的裙衫。 浴房在内室后面，用紫檀木刻花屏风挡着。 沐浴完换上衣裳，又绞干头发将头发都梳了起来。白皙的脖颈莹白如玉，柏乔接过团扇摇一摇，总算凉快多了。 “厨房里送来了酸梅熬的汤，说是最解暑，小姐要喝吗？”秋月打外面进来，手里端了碗汤。 “好。” “就知道小姐怕热，在苏家时下午最爱吃碗冰粥了。”秋月笑，将酸梅汤端过来递给柏乔。 汤水酸甜可口，确实比什么都清凉。许是汤水里加了冰，喝起来格外的舒服。 “先夫人身边的嬷嬷们都到了，小姐现在要见吗？”看着柏乔喝了汤，夏霜屏住口气，轻声问道。 将汤喝了半碗，柏乔才道：“让她们进来吧。” “是，婢子这就去叫。”夏霜噔噔噔跑了出去。 等夏霜回来的时候，柏乔已经喝完了汤，正坐在小厅的主座上。 “小姐。”夏霜抬起眼睑快速的看了眼柏乔，然后站到了柏乔身后。 厅里站了两个婆子。两个婆子满面风霜，沟壑丛生，看模样就知道过得并不好。母亲身边的丫鬟，必然跟母亲差不多年岁，今年也不过三十多，竟然看上去已经像个老妇。 这些年磨平的不仅是棱角，也困死了她们的心。 “老奴红棉。” “老奴红枫。” “给大小姐请安！”两个人齐声叩首，动作出奇的一致。 “嬷嬷请起。” 轻轻冷冷的声音，如风拂耳，不夹带一丝丝情感。 红枫红棉起身，向前望去。 厅内上首坐着的女孩温婉如玉，不显喜怒。 两人本以为这些年不见第一眼变会成抱头痛哭的场面，万万没想到被送去苏家养废的大小姐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她们眼前。 将近十年如枯死般的人生似乎见到了一丝丝希望。乍听到大小姐让她们回去伺候时她们都不曾有感觉，现在却突的悲伤起来，老眼一红，就掉了泪。 “一别多年，嬷嬷们过得不太好，我也是。”柏乔率先开口，唇稍带着浅笑，像是诉说与己无关的事。 红棉红枫垂首，这些年的心酸涌上心头，不是滋味。 “现在我回来了，嬷嬷们可愿回来？” 这个回来，不是指人，而是指心。 红棉红枫自然懂，只是她们如今已不像从前年少锋芒毕露，此刻的她们只怕什么都做不了。赵氏早就将柏家捏在了手心，容不得她们抢回来了。 “大小姐如果还愿意用我们，我们自然是愿意回来。夫人没了，大小姐就是老奴们的主子。”红棉苦笑，跪在地上又是叩了一个头。 “老奴跟红棉一样。”红枫红着眼道。 “秋月，酸梅汤还有吗？” “还有好几碗呢小姐！”秋月进来，笑盈盈的。 “给两位嬷嬷盛碗。” “是，婢子这就去！”秋月应着，转身就跑了出去，没多久就端了两碗酸梅汤来。 酸梅汤是府上主子们才能喝的解暑汤，是柏家盛势时的方子，千金难得。 “老奴不敢。”红棉赶紧摆手。 “你们是我母亲的人，我合该尊重。这碗汤只是碗汤，当不得敢不敢。”柏乔道。 二人听这样说，才接过汤碗。 喝过汤，又说了些话，柏乔才知道两位嬷嬷是嫁给了柏家家生的奴仆，奴仆身份都不高，红棉嫁的奴仆是府上马夫。红枫嫁的则是府上一个杂工。 “他好喝酒，喝多了就与老奴起些争执，时常还耍懒去街上酒肆赊账。这些年了，老奴也是习惯了。”红棉絮絮说着，看不到生气，只有麻木。 红枫红着眼，抿紧了唇。 这位柏家的夫人赵氏，当时是怎么把她们喂了药送上低等奴仆的塌，她们这辈子忘不了。这是一经揭开就血淋淋的伤疤。这些年过得不人不鬼的日子，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有时候恨不得半夜拿根绳子勒死他，可又舍不下年幼的孩子！ 柏乔安静的听，也不打断也没什么问的。这不过是她们掩藏下的伤口。先夫人的二等丫鬟，怎么都该配个府上有些能力的侍卫，怎么也落不到去嫁给这样的奴仆。 第41章 瓷枕 夏霜眼睛都红了，就算苏家只是商户人家，也断然没有这样的事！ “我哥哥可知道你们处境？” 红棉无奈的笑了笑，道：“大公子不过比小姐大三岁，当时大哥儿也才七八岁而已，嫡母要配个丫鬟，大哥儿哪里说得上话？再说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哪是一个孩子能抵挡的？后来大哥儿知道了，这些年也算照看着了，但是我们那些都是家务事，大哥儿也管不了多少。” “小姐不必为老奴们忧心，小姐出落成如今这样端庄大方，老奴们已然是心里欢喜了。以后跟着小姐，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的。”红枫笑着，脸上有了喜气。 柏乔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回来了，便不能再让母亲的老人们受苦。 在柏家柏乔能信的人不多，赵氏新送来的嬷嬷丫鬟更是信不得，红枫和红棉就管起了院里的事。 下午的时候府上管事嬷嬷就来了，一进门就看到了换上紫红嬷嬷服的红棉，登时笑的更大了：“如今大小姐回来了，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红棉也笑着迎上去，接住了管事的嬷嬷：“是啊，大小姐回来了是天大的好事。柳嬷嬷这趟是来见大小姐吗？” “是啊，夫人惦记，怕屋里热，大姑娘住的不舒服，特意给置了个瓷枕，我瞧着是真好看。”柳嬷嬷笑着。 “夫人费心了。” “这是什么话，大小姐也是夫人的姑娘，那也是当心肝宝贝的疼着。你瞧这准备的，哪个不是比二姑娘屋里的还好！”柳嬷嬷反驳着，笑眯眯的看了眼红棉：“大姑娘在屋里吗？” 红棉点头，笑着：“在，大小姐在屋里呢。” 红棉掀开帘子，率先进了去。 柳嬷嬷只听里面传来红棉的声音：“小姐，管事的柳嬷嬷来了。” “嗯，进来吧。” 这就是那位大小姐的声音了。柳嬷嬷撇了撇嘴，脚下飞快进了屋子。 一进屋没看到人，柳嬷嬷伸头往博古架后瞅。 红棉提醒：“小姐在这呢！” 柳嬷嬷赶紧看过去，只见南洋红木后的小桌子上，柏乔一手拿着毛笔，正往这边看。 这是画画呢？ 柳嬷嬷想抬眼看一看，可桌椅挡了视线。 “老奴给大小姐问安。” “嗯，柳嬷嬷找我有事？”柏乔将毛笔递给夏霜，在后边绕过来。 一身的衣裳飘飘，加上秀美的模样，这位大小姐倒是格外好看。 “夫人担心小姐刚回家不习惯，特意让老奴送了瓷枕来。枕着这瓷枕睡可是凉快又舒服！这瓷枕可是景德镇官窑制的，瓷细腻花样又好看，可是顶顶好的东西！” 柳嬷嬷说着，回头看了眼跟着的仆妇，仆妇赶忙上前将楠木盒子送过来。 红棉看了眼柏乔。 柏乔淡淡的“哦”了一声。 红棉才上前接过，将盒子打开。 柏乔看了一眼，白底上描着红花，倒是还好。但也只是还好而已。若是顶顶好的细瓷烧出来还要莹白剔透，再描上花，那才叫好看。 “你回去告诉二娘，谢她惦记。” “是！老奴一定转达到。”柳嬷嬷痛快的嗳了声，再抬眼看了眼柏乔。 柏乔几乎就是瞧了眼就不再看了。 柳嬷嬷心里骂了两句，这种东西在苏家可是用不着的！这位姐儿只怕是不识货！也是，交给一个商户养这么多年，早就养坏了！ “大小姐可要去见一见夫人？”柳嬷嬷想了想，又道。 从来给女儿置办东西就是嫡母的事，还没听说要去谢恩的。 红枫咬了咬牙，道：“夫人是长辈，我家小姐明早自会去给夫人请安。” 见被模糊了意思，柳嬷嬷干笑了两声。这两个老婆子，不过是仗着这位小姐回来了而已，说到底这位大小姐还不知道能在府里呆多久呢！ 且往后了瞧吧！ “请安是请安，大小姐今天刚回来，总要见一见嫡母的，这是礼。” 红棉拉了拉红枫，示意她不要起了争执，这时候起争执容易让人拿捏了话柄：“柳嬷嬷向来管着府里的杂事，今日可是闲一些？” 这是闲柳嬷嬷多管闲事。 柳嬷嬷气的一口气咽了回去。从前磋磨她们，却不知道她们还这样伶牙俐齿！到底是先夫人那时的婢子，这嘴就是厉害。先夫人可是早就死了，不知这大小姐能给她们顶住几天。 “闲倒是不闲，老奴只是好心说一声，大小姐勿怪老奴多嘴。” 柏乔转过去又回到了博古架后面，只听得到她微微启唇道了句：“嬷嬷好心提醒，我自然不怪。” “谢大小姐。” “嬷嬷事也说完了，回吧。”夏霜将毛笔递给柏乔，柏乔接过又画画去了。 这是根本没打算去见柏夫人。 柳嬷嬷现在原地一下子觉得脸上突突冒火！这是不打掩饰的不去啊！真是乡下地方出来的，半点礼仪都没有！ 柳嬷嬷在柏家做了这些年的管事嬷嬷，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不进油盐的主。 站在厅里尴尬又恼火，柳嬷嬷躬身行了一礼道：“那老奴就退下了。” “我送送嬷嬷。”红棉迎上来。 柳嬷嬷干笑了两声，赶紧出了屋。 “我家小姐在潜江养大，许多规矩不懂，嬷嬷不要见怪。” 柳嬷嬷不说话。刚才可是她帮着大小姐说话，可丝毫不见教规矩的样！不懂就教啊，要不要她这奴才做什么？ “这件事我会告知大公子，大公子做主，小姐自然就去了。”红棉絮絮说着，像是话家常。 柳嬷嬷着实吓了一跳，也不好冷着张脸了：“大小姐是主子，偶尔闹个脾气也是有的，我是个奴才，也是胡说的，红棉妹妹可别当真，这事就别跟大公子说了。”这事若是告诉了大公子，大公子是一定不会同意的。柳嬷嬷可没忘了今上午卖出去的婆子。那婆子卖出去之前可是狠狠挨了顿打！大公子不比旁人，那是有军功在身的，此次泾源大捷，大公子指不定要有官身了！夫人都要忌惮几分，更何况是她这个家奴了！ 第42章 朝事 红棉笑着将柳嬷嬷送走，才吐出一口气。扭头回屋。 小厅里，夏霜将写好的字拿起来晾了晾。即便上次见了小姐的字，但再见一次还是觉得相当好看。这次小姐还是随手写了几句，夏霜有几个字不认识，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喜爱：“姑娘这次还是写的一首诗吧？” “不知道。”柏乔摇头。 夏霜点头，吹了吹未干的墨。 小姐失忆了，记不住也是正常的。 红枫闻言看过来，老皱的脸上满是震惊。 “醉眼观天，狂歌喝月，夜唤西林渡。” 字迹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这样的字，没有七八年，是练不出来的！小姐是从到了苏家就一直练字吧！这苏家、竟肯这样待大小姐！ “呀！真好听！”夏霜道：“嬷嬷，你识字真多。” “也是当初跟着先夫人时，跟先夫人学的。先夫人喜欢诗词，我们也会一些。”红枫笑着，上前将字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越看越是高兴：“这出自百字令。小姐读的书真多。” 百字令全是生僻书里的了，寻常是读不到的。 柏乔“哦”了声，将笔搁下。 “小姐，可要裱起来？”红枫喜欢的紧，忍不住问道。 “都行。”柏乔随口一答，不甚在意。 红枫却赶紧“嗳”了一声。 红棉进来时见屋里都是喜笑颜开的，也忍不住笑起来：“这是有什么好事？” “小姐写了一幅字，我瞧着真好，央了小姐，打算裱起来挂上。”红枫将字给红棉看。 红棉闻言接过来，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头：“真是好字！瞧着还有些眼熟呢~像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字体大有相似，写的雷同也是有的。”红枫这是第一次见小姐写字，只觉得分外的好。 红棉觉得这话也对，便也不再多想。 夏霜将小桌上的笔墨纸砚收了，挪回了东厢房的书房。至于今天为什么突然在屋里写字，小姐说东厢房里有些热，不如这里凉快。 酉时，府上的厨房送来了晚饭。 花香藕，龙井虾仁，清蒸肉末蛋，鲜笋汤再加一份米饭。花样精巧，比苏家颜色看上去还要好一些。 “小姐，不吃吗？”眼看着柏乔坐在餐桌前不动，秋月不解。 红棉又盛了一碗饭：“小姐是在等大公子吧？” “大公子并没有说来啊~” “哥哥一定会来。”柏乔道。 “是啊，大哥儿一定会来的。”嫡亲的妹妹回来了，当哥哥的肯定会来的。 果然红棉刚盛上饭，院外就传来了柏章朗朗的笑声：“我让人烤了鹿肉，用了翠微居的料。乔乔呢？吃饭了吗？” 红棉已经迎出来：“小姐在屋里正等您呢~还没有吃。” 柏章笑容又大了许多，一身的恣意张扬，几步就进了厅里。 跟在柏章身后的随侍赶紧跟进来，将手里的食盒打开，鹿肉端上桌。 食材辛辣，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柏乔笑着看柏章：“哥哥坐下。” “嗳！你快尝尝这鹿肉，我可是让人排了一下午的队，才拿到了这材料。你快来尝尝看！喜欢的话赶赶明我再让人去买。” “好。”柏乔点头。 柏章身上都是随性洒脱，拿了筷子夹了块藕吃了，又扒了口饭：“这府上的菜都是千篇一律，等两天我给你找个厨子，就放在你这院里，你想吃什么就让他做什么。” “不用，这菜很好吃。”柏乔对吃不算多挑剔，只要像这样就好了。 “行，你喜欢就行！” 看柏章大口大口的吃饭，柏乔心里也高兴，这一顿饭比平时还多吃了一些。 她的身体比刚开始胖了些，可身上依旧没什么肉。 吃完饭柏章见时间还早，坐小厅里跟柏乔闲话。妹妹比从前明朗许多，不小心翼翼也不闹脾气，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会有小小的梨涡。 “哥哥，父亲要回来了吗？” 柏章摇头，在桌上挑了颗花生米扔到了嘴里：“还早呢！泾源大捷还要封赏，朝廷那边很慢。要回来怎么也得一个月之后了。你是不知道，现在下达个文书可是麻烦了。” “怎么说？封赏也麻烦？”柏乔不解。 “皇上要封赏谁自然简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是现在朝廷里…嗨！现在左右丞相不合，朝廷人多有站队，不好说。” “左右丞相分庭抗礼？” “是啊。” “那皇上怎么容许这种事发生？” “皇上十岁登基，今年不过十九。如今的太后又是西宫太后，权势不敌，压制不住。而且如今这位皇上，第一不是东宫太后所生，非嫡子。第二不是当储君教养，帝王心术自然不甚懂。第三众臣对当年山匪袭杀先太子先公主的事对皇上有所不满。所以皇帝虽然顺利登基，这些年亲政却跟朝臣越发不合。” 柏乔点了点头。这里面的事应该多的很。 “咱们家也是在先太子先公主被袭杀之后没落的。”聊到那件大事，柏章也皱紧了眉头。当时乔乔还小，祖父官拜太子太傅，柏家在上京也是权势极盛，再等几年太子登基，柏家必然更上一层楼。可是太子公主奉命去鄂州调查土地案回京途中就遇了袭杀全部身死，祖父也在此次途中，未幸免于难。袭杀之惨烈，所有人竟无一人杀出来！当时的太子已经开始接手朝事，先帝身体已不大硬朗，太子登基也是没几年的事了。就算是当时先公主留在宫中教养如今的皇上长大，也不至于此时光景。先公主是跟着太子一起被教养的，甚至比太子还要聪慧一些。一次袭杀，陨了两位嫡生，先帝一痛之下驾崩。后来二皇子登基，柏家护主不力受了牵连，被贬出京，任了宁远将军。 柏乔只是来江陵府之前听说了那件事，却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若是柏家因此被逐出京，必然当时跟此事有所关联。 柏章知道她不太清楚，当年的柏乔才不过四岁，还不记事呢！想了想，便压低了声音将事说给柏乔听。 第43章 请安 柏乔听完倒是默默了许久。 原来柏家竟是这样迁往江陵府的。怪不得夏霜话里的柏家曾经鼎盛至极。柏家老太爷身死，柏家落没，三房之中只有大房，也就是柏乔父亲柏世烨得了官职。这官职也是撸了几层。宁远将军官拜从五品，说是将军，其实还不如江陵府衙同知的官职高。武不如文，宁远将军其实只是跟正六品的推判差不多。宁远将军府远不如听起来的权势高。有了当初先太子遇袭身死，柏家再得权势只怕不容易。 柏老夫人因为柏老太爷的死发了几次病，次次凶险，险些撒手人寰，特禀了朝廷才留在上京休养。二房三房没有官职便留下伺候柏老夫人，所以这些年大房的俸禄还要包一些送往上京柏老夫人那，日子也不算好。唯一可以贴补的就是边疆征战破了敌方城后可以敛些财。 “父亲可能要去探望下祖母，等回来时也得一个月之后了。他还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知道了肯定欢喜。”柏章解释着。 柏乔点了点头。父亲对她回来是否高兴，她无法猜。 “这件事你知道就好了，年头久了，也不是不能谈的事。”无论当年多惊骇，现在都过了九年了，时间久远，朝廷也封不住所有人的嘴。 “嗯。”柏乔点头。 “你刚才尝得鹿肉怎么样？”这个话题过于沉重，柏章往椅子靠背靠了靠，又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 柏乔也剥了颗花生，尝了尝：“鹿肉还不错。” “那赶明我让王杨再去排队！” “大公子！”王杨闻言低声喊了一句。他是个随侍啊！跟着大公子战场杀敌的，怎么回来就成了排队买石材的家仆了？ “赶明早点去，中午之前买回来！” 王杨撇嘴，道：“是，大公子！” 天色渐晚，柏章说了两句就走了。 夏霜掌了灯，屋子里明亮起来。 吃饱了也无事，晚上的风还要舒服些，柏乔让人在庭院里摆了个小几，挪了摇椅出去，坐在庭院里闭着眼休息。 赵氏送来的几个丫鬟将庭院廊下的灯笼都点上灯。微风荡着灯笼，十分惬意。 这个小院里蚊虫几乎看不见，柏乔觉得大约跟庭院树下种着的艾草有关。 红枫红棉因有家室，已经回去了。秋月在厨房里端了盘冰奶酪出来：“小姐，快尝尝婢子做的怎么样？” 除了白天赵氏的人来了几趟，在这里还是很舒适的。柏乔躺着，夏霜几个也在庭院里到处走走看看。秋月更是问厨房要了东西，做起了点心。 柏乔闻言起身，在碟子里捏了一块尝了尝，奶香十足，微甜又冰冰凉凉，十分好吃。 “你们也来尝尝。”柏乔示意夏霜碧水，两个人当即笑着过来。 碧水嘴馋，先尝了一块，砸吧了嘴一下，别别扭扭道：“以前也不见你做这个。” 秋月到不觉得什么，自己也尝了块：“在其位谋其事，我以前也算是苏大夫人的人。现在不一样了，我可是小姐的人！” “秋月总是这么有理！”碧水噘嘴，看柏乔。 柏乔不觉得有什么，秋月说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夏霜一个劲的笑，也不说话。 碧水许是在苏家从来不被教习不被瞩目的原因，比她们这些丫鬟更任性一些。 几个人说说笑笑，赵氏送来的人则恭敬的侯在院里。六个婆子里有一个悄悄出了院子去了柏夫人赵氏那里。 柏乔是回家来的，不怕被看，也不惧什么，赵氏让人来看，就看吧。 第二日一早，柏乔洗漱吃了早饭就去了赵氏那请安。于情于理离开柏家这么多年，归来后也要问安。 夏霜比秋月要伶俐一些，柏乔只带了她。因为不认识柏家的路，又差了个丫鬟带路。 柏夫人赵氏住在柏府的正院，是柏府最好的位置，紧挨着花园，引了湖水进院，水里养了金鱼。 刚一临近正院，就有婆子看到，匆匆去告诉了赵嬷嬷。赵嬷嬷迎了出来。 “老奴给大小姐问安。” “这位是夫人院里管事的赵嬷嬷。”有丫鬟介绍着。 “赵嬷嬷。”柏乔点了点头。 赵嬷嬷急忙笑着上前去扶柏乔：“大小姐折煞老奴了，夫人已经起了，正在屋里，老奴带您去。” “劳烦嬷嬷。” “当不得当不得，大小姐太客气。”赵嬷嬷脸上笑着，眼睛在柏乔身上细细看了眼。这位大小姐今儿个穿了一身水红的襦裙，珊瑚头面，瞧上去稳重中带着俏丽。到底比二小姐大了三岁，模样长开了，气质也成熟一些。这样瞧起来，可不像被养废的模样。 “夫人，大小姐来啦！”刚到屋外，赵嬷嬷就出声道。 赵氏刚吃完早饭，闻言起身。 “大姐儿来了，快让我仔细瞧瞧！”人未至声先传了出来。 柏乔站在厅里的时候，就见绣着波澜壮阔山河图的屏风后面绕出来一个贵妇。许是因为是武将人家，家中少花草装饰，屏风大都是山河图。赵氏穿了紫红色对襟长裙，一见柏乔就热情的走了过来，双手将柏乔的手握在了手里。 “出去这些年可算回来了，昨晚睡得可好？我想你一路累了，昨个也没去打扰你。”赵氏笑的柔和，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瞧我！年纪越大越不争气，大姐儿回来是咱家的好事，我这高兴的说不上来怎么好了！” “夫人是喜极而泣！”赵嬷嬷拿出帕子也摁了摁眼角。 “是是是！就是太高兴了！烟萝，去告诉厨房一声，今天中午做些好的，我这当母亲的要给大姐儿接风！”赵氏一边说着一边指挥。 烟萝“嗳”了一声，笑着跑出去。 “当年大姐儿走时还是个孩子。想不到如今都这么大了，昨个见到，我都没敢认！”赵氏拉着柏乔坐下，孙嬷嬷当即端上来两盏茶。 夏霜现在柏乔身后，也笑着道：“夫人想念小姐，小姐何尝不想念夫人？也是时时念着夫人可安好。” 赵氏笑容更大了。看向柏乔，见柏乔微微垂头，只当她不善言辞，当下更满意了。 第44章 留餐 “大姐儿是个好孩子，从我第一眼瞧见大姐儿时就喜欢。”赵氏笑道。 “可不是！大小姐这样的人谁不喜欢？”赵嬷嬷也在一旁附和。 夏霜将手里的小匣子拿出来，笑着呈上：“这是大小姐在潜江时瞧着好看特意给夫人买的，昨天不好意思过来，今早上就提醒婢子千万别忘了。” 柏乔点了点头。 这是苏老夫人给她置办的好多箱笼里的其中一件。她早上让夏霜取了一件，其实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赵氏听了心里舒坦了些，将匣子接过来，打开。匣子里红色绸布里躺着翠绿的翡翠镯子，镯子透亮，花色均匀，一看就是块质地十分不错的玉镯。 这倒是出乎了赵氏的预料，在潜江那种地界能买到什么好东西？没想到还真不错。这镯子应该还不便宜呢！ 赵嬷嬷也心里暗暗惊了一下。这位大小姐这是在讨好嫡母？不过也对，就算在苏家回来，柏家还是夫人当家的。想要日子过得舒坦，自然要讨嫡母喜欢。 夏霜现在柏乔身后，嘻嘻一笑：“不知道夫人喜不喜欢？” 赵氏将手镯放下：“自然喜欢，大姐儿送的我都喜欢。” 这话回的好。 这一上午柏乔都陪在赵氏身边，她的话本来就少，多数时候是赵氏和赵嬷嬷说说笑笑，夏霜偶尔也能添几句，就像是寻常人家一样其乐融融。 到了午时的时候，厨房里的人来回话说准备好了饭食，柏夫人才笑着摆了摆手：“烟萝，去把锦姐儿叫过来，告诉她乔姐儿回来了。” 烟萝福了福身子，笑着：“是，婢子这就去。” “那丫头懒得很，只有闲了或者凉快些才来。”柏夫人笑着。 柏锦早上就听雪燕说了，她的这位姐姐一大早就去请安了，还带了礼品。看吧，她跟她到底不一样。虽然都是嫡母，但她可不用这样讨好母亲。 “小姐，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走吗？”雪燕手里拎了个食盒，盒子里带了两样甜点。 柏锦穿了身粉色绣彩蝶的长裙，料子是上好的绢丝，又薄又舒适。 “等会儿，不着急，一时半会也吃不上。”有什么好着急的，她早上吃的晚，现在还不饿呢。柏锦看了看铜镜里的人，将赤金的牡丹头面扶正。 突然冒出来的长姐，不能给落脸子，还不能让她等一等吗？ 雪燕“嗳”了一声，不再催促。刚才她已经劝了好一阵了，小姐才算答应到了夫人那好好的。等一会就等一会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又等了一会，柏锦才算起来，带着雪燕慢慢悠悠的前往正院。 柏章早早就让王杨去买了食材，烤了好一阵后听说柏乔去了赵氏那，于是等着烤好了直接带去了赵氏那。 柏章到的时候赵氏和柏乔已经坐在了桌上，桌上摆着荷包里脊，鹌子水晶脍，吉祥如意卷，螃蟹酿橙，蟹粉狮子头等八样精致菜碟。 赵氏一见柏章，顿时起了身，话语和蔼：“大哥儿来了！赵嬷嬷！快添双筷子！” 柏章躬身一礼：“二娘。” 第45章 心思 赵氏看了眼柏章，又看了眼柏乔，笑意愈发深了：“今个人可算是最齐的了，烟萝呢？怎么锦姐儿还没到？这都什么时候了，真是懒散惯了！” 赵嬷嬷忙添了碗筷，绕着桌子转过来：“老奴再去催催，肯定是有什么耽误了。” “嗯，快去。这丫头也不看看今儿个是什么时候！”赵氏笑骂。 赵嬷嬷赶紧出门去催。 “渂哥儿还要温习葛先生留的功课，我没有叫他过来，后年要下场试试了，事关咱们柏家的未来，二娘就没告诉他。往后日子长了，总是能见到的。”赵氏看着柏乔。 柏乔温和的点了点头：“是。” “章哥儿的烤鹿肉可是鹿香居的？” “是。” “江陵府就属鹿香居的鹿肉香，乔姐儿一会要多吃两块。” 柏章对赵氏向来话不多。赵氏也从来不深问。 大约一盏茶后，柏锦才带着雪燕慢吞吞进了院。柏锦往屋里瞧了瞧，撅了噘嘴加快了步子。 “让长辈都在等你，规矩都跟着饭吃下去了？”一进门，柏章就严肃着一张脸看过去。 柏锦本来想一进门先晾一晾柏乔，被柏章冷不丁的声音吓得手一抖，顿时拘谨许多，连走路的步子都压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在门口给柏章问好：“大哥哥，我…我给长姐做了两碟点心，这才刚做好，所以迟了点。” “大公子。”雪燕也赶紧行礼，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出了两碟甜点放在桌上，规规矩矩的退下去。 这府上的人都有些怵柏章的，到底是战场杀伐的人，浑身都透着冰冷肃杀。 赵氏脸上有些僵，章哥儿这是说到她的脸上了！可这话又没错，完全挑不到理，只能缓过来后赶忙笑着摆手：“你哥哥说的没错，长幼有序，以后万不能迟了！像什么样子！” 锦姐儿想的什么她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清楚，只是一头撞到了章哥儿这！ 柏锦赶紧点头：“是，我记住了。” “快，杵着干什么？来见见你长姐！”赵氏指了指柏乔，满面笑意。 柏锦看过去，就看到了坐在母亲旁边安安静静的人儿。长她三岁的柏乔看上去要成熟一些，穿着颜色浅淡的襦裙，带着珊瑚的头面，跟她想像中的废物不太一样。 柏锦看过来的时候，柏乔也看了过去。 到底是一个父亲，两个人长得还是有些像的，但是柏锦还小，还未长开，带着些小女孩的娇憨。 “柏锦给长姐问好。”有了柏章在，柏锦就算心里再不甘心也丝毫不敢马虎，端端正正的行了礼。 柏乔也站起来，还了一礼：“妹妹好。” 夏霜随着柏乔给柏锦行礼：“婢子夏霜给二小姐请安。” 柏锦点了点头，就算是应下了。 “嗳！这多好！快坐好，吃饭了！”赵氏笑着拉过了柏锦，让柏锦坐在了自己另一边：“赵嬷嬷，布菜。” “是！”赵嬷嬷忙上前给赵氏布菜。 随着赵氏碗里添了菜，屋子里的几个丫鬟也开始给柏章柏乔柏锦布菜。吃饭是有规矩的，要先给主母布菜，才能给哥儿姐儿们布菜。 “乔姐儿快尝尝，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菜，若是有喜欢的告诉二娘，回头让厨房给你做。” “谢谢二娘。”柏乔道。 “我是你母亲，说谢可就生分了。你刚回来，自是想怎么吃怎么吃，母亲还得好好补偿你呢！” “是。” 除了赵氏笑容满面在，柏乔依旧话少的很。 有了柏章在，柏锦一顿饭的功夫都十分拘谨，不敢胡闹，老老实实吃自己的饭。 外面有丫头送来了果酒，赵嬷嬷出去端进来率先给赵氏添了酒，再给柏章添酒，到给柏乔添时，柏乔摇了摇头。赵嬷嬷便再去给柏锦添满。柏锦窝憋的难受，瞧了柏章一眼见并没有看她，闷着一口喝了半杯，又让赵嬷嬷给满了上。 “这都是水果酿的果酒，甜丝丝的，也不上头。乔姐儿不喜欢喝吗？” “我不会喝酒。”柏乔道。 大约是苏家都没让柏乔碰过酒。赵氏了然，心里又稳了些。 “不会喝就别喝了，果酒喝多了也上头。”柏章道。 “是。”赵嬷嬷应声。 一顿饭柏章给柏乔夹了两次鹿肉，只给自己夹了一块，柏锦委屈巴巴的垂下小脸。她就是不服嘛！ 这是她的哥哥！现在被抢走了不说，自己还成了二小姐！推判家的三小姐知道了一定笑话死她了！她简直不想见人了！ “等几日推判家三姑娘不是约了你去庄子上纳凉？正好带着你姐姐去玩玩。” 柏锦不敢说不，不情愿的点头：“哦。”。 吃完饭后正是炎热，有婢子端来冰凉凉的水果，摆在了桌上。 赵嬷嬷依次分给几个人。 “大哥哥一会要去校场吗？”柏锦搅着手里的帕子，小心翼翼的问。 柏章吃了块瓜，点头：“嗯。” “大姐姐刚回家，我想带着大姐姐去校场看看，可以吗？”校场上都是练武的兵士，柏锦要吓吓她！一个长年在商人家长大的，肯定没见过这场面，一定会被吓得不轻！柏锦一定要让她知道厉害！让她回来跟自己抢哥哥抢大小姐的身份！ 柏章看了下柏乔，算是应允了：“离校场台子远点。” 柏锦当即点头，高兴的小脸上露出了笑容：“好！” 校场在柏府的一门里，占地又大又广。柏锦去的也不多，她平时有师傅教最基本的拳和短刃，练的也还算不错，不过是在她的院子里教的。 “你姐姐刚回来，可要离远一点，别伤着。”赵氏叮嘱，心里有些不放心。锦姐儿这丫头胆子大，随家门随的厉害，吓唬吓唬乔姐儿就得了，真伤着了只怕章哥儿不会罢休，连老爷那边也不好说。这不是在潜江了，在潜江还能吃个教训，在柏府里边可不能那样动手。 “是，母亲放心就是了，我一定离远点。”柏锦赶紧点头。 柏章吃了饭就去了校场，柏锦则和柏乔又说了会话，等不那么热了再去。 第46章 挑衅 校场很大，散落的兵士有打桩的也有互相切磋的，更有脱了上衣摔跤的。校场上设比武场，其上有两人挑了兵器正在比试。长枪刺向另一个人时，那人猛的一个侧身，手里未开锋的刀就砍了过去。 这里气息粗犷，寻常女孩子看到不是惊的面红耳赤就是吓得尖叫失声。 就连柏锦都惊了一下。就算是没开锋的刀下去也够吓人的！赶紧看向柏乔，没有预料中惊吓，柏乔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眼睛看向比武场上，并无任何情绪波动。 那一刀当然没有砍到人，反而是长枪回旋时扫中了拿大刀的兵士。兵士痛呼一声，摔倒了地上。哀嚎了好几嗓子。 夏霜吓得出了一声冷汗！天呐！这也太吓人了！ “小姐，如果刚才那刀下去，拿长枪的人不是去掉半条命？”夏霜心有余悸，拿大刀的那个刚才可是咬着牙用的狠劲！ 柏乔摇头：“他赢不了那个人。” “为什么？”夏霜赶紧问。 柏锦则看过去，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兵者，诡诈也。”拿枪的兵士一开始就是故意直直刺过去的一枪，真正的招是后来回旋的那一枪。 夏霜听不太懂，但又觉得有道理。小姐见识真广，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柏锦听的不高兴的甩了甩帕子。这说的都是什么啊！她怎么也听不懂？一定是胡乱说的，乱七八糟的！ “咱家是武将起家，都会些身手的，女孩也是。姐姐要不要学学？”说到身手，柏锦昂了昂头，别的不说，这方面她可是有师傅的！ 雪燕有些害怕，赶紧去拉柏锦的袖子。夫人刚才明明交代了不要惹事，转眼小姐就要跟这位大小姐比试，这可怎么办！ “小姐~” “把我匕首给我！”柏锦昂这头，兴奋的看着柏乔。 “小姐！” “快点！” 雪燕一咬牙，跺了跺脚将匕首递了出去。 匕首大约长八寸，剑鞘镂空，嵌入了十多颗红蓝的宝石，柏锦将匕首拿在手里掂了掂：“这可是开了锋的，削铁如泥。整个江陵府也找不到第二个这般锐利又漂亮的。” 柏乔看着柏锦，依旧没什么反应。 夏霜吓得不轻，急忙挡在柏乔身前：“二小姐这玩笑开不得，大小姐从未碰过兵器。这东西若是碰一下，只怕得受伤。” “咱柏家是武将出身，会这个是看家本事。连自家的都不会，出去不是要让人笑话柏家？不过就是比划比划，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一个婢子，还不赶紧退后！”柏锦心里真是十分痛快，刚才吃饭时的抑郁一扫而空，将小脸昂起来看向柏乔。一进校场她就仔细看了一遍，大哥哥不在校场，没人能救柏乔！ “姐姐，满校场的武器随便你挑，妹妹绝对不说一个不字。” 柏家的兵士渐渐被这边吸引，纷纷放下手里的活笑嘻嘻的围了过来。 雪燕眼看着要出事，急忙扭过头找了个人去给夫人报信。等她跑回来时，柏乔已经选中了兵器，一把长缨枪。 柏锦小脸都变了！ 这！这耍赖！ 第47章 闲说 耍赖？柏乔觉得不存在的，是柏锦说让她随便挑一个。她自己挑的长枪，这很公平。 “你怎么能挑这个！”柏锦涨红着一张小脸，捏紧了匕首指着柏乔。 柏乔看她：“为何不能？” “我拿的匕首，只有八寸长。你这个不公平！” “那又怎样？” 柏锦觉得柏乔简直太讨厌了！怎么有这么讨厌的人！呸呸呸！一点都不懂规矩！两个人较量，当然要挑差不多的武器了！ “你得挑跟匕首差不多的！”柏锦压着怒火，嚷着。 “你的匕首可削金断石，整个江陵府绝无第二把，那我为何还要挑跟你一样的？” “你！反正就是不行！” 这就是孩子啊！打仗的时候哪有规定用什么武器的？那都是有什么用什么！ 围观的兵士们哈哈大笑。 “不许笑！”柏锦本来就生气，被兵士一笑脸上就挂不住了！她可是柏家的二小姐！ “哈哈哈！”光着膀子的兵士被柏锦骄横的声音逗得笑的更厉害了！ “再笑！再笑我就告诉我哥哥！” “哈哈哈！” “你们！你们都欺负我！”柏锦眼圈一红，就差哭了。 这就是个孩子啊，还哭鼻子呢！柏乔眨了眨眼，将长枪放下。 “不许放！长枪就长枪！你当我害怕吗！”被笑的恼羞成怒，柏锦将匕首刀鞘一拔，露出寒光的刀锋。 柏乔看了柏锦一眼，重新将长枪拿起来。 夏霜有些紧张。 雪燕更紧张。 “小姐啊，夫人知道了会生气的，您快消消气！”雪燕跑到柏锦后面拉她衣服。 柏锦一把甩开：“我肯定会赢的！” 赢不赢夫人都会发火的啊！雪燕脸色发白。 “来吧！”柏锦攥紧匕首，向柏乔那挥。匕首本就适合近身搏斗，离得这么远只能柏锦先靠近。 三靠近两靠近，长枪搭在了肩膀上，又重又硬。 “哈哈哈！”兵士们笑的比刚才还大声。 柏锦觉得今天真是脸面尽失，委屈的不行，将匕首往地上一扔，蹲在地上“哇”的哭了起来。 真是个十岁的孩子，打个架都哭鼻子！兵士们嘿嘿笑了两声，赶紧散了。 柏章束着衣袖准备打桩，闻声三两步走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伤着了？”一看柏锦蹲在地上，柏章看了柏乔一眼。柏乔将长枪放下，依旧没什么表情。 有兵士三两句把刚才的事说了。 柏章的脸顿时黑的吓人：“胡闹！” 柏锦瑟缩了下，赶紧收了嗓门，小声抽噎。 “回去抄书去！抄不完就别出来了！” 柏锦使劲抽噎了两下，撇嘴：“哦。” 在这位大哥哥面前，柏锦一向不敢反驳。再加上她今天本来就说带着柏乔来看看，突然发难本就会惹到柏章，心虚之下也不敢说什么，哭唧唧的带着雪燕走了。 雪燕更是害怕的不行。这幸亏没真的打起来，要不然夫人那只怕也得扒了自己一层皮！ 柏锦一走，柏章就大步走到柏乔身边。 “这丫头不知道轻重，娇惯坏了！你不要理会她，伤到你了吗?” “没有。”柏乔摇头，又想到了什么，道：“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呢~” “你也才十三。”柏章强调。 柏乔眨眨眼，笑了起来。真奇怪，她总觉得自己不是十三岁。 柏章很喜欢自己这个妹妹笑，笑起来让他感觉很舒服。 两人走在一起，顺着路溜达。 “哥哥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建功立业，父亲是武将，我总要承袭下来。”柏章看向远处，眉头皱了皱。柏家不同于其他武将世家，太大的功名不会有的，当今圣上不许。 “妹妹呢？” “我呀~以前就是想回家。现在大约是想想起来以前的事。”柏乔仔细想了想，大概就是这样了。她现在回了家，最想要的就是想起失忆前的事。 天雷劈宅后失忆的事柏章知道，所以点了点头：“不记得也没关系，你都回来了。” “不，一定要记起来。”柏乔道：“泾源地接突厥，突厥善骑兵，凶悍难挡。我大楚现有骑兵军可抵挡吗？” 突然聊起军事，柏章收起了笑，严肃起来：“大楚胜在谋略，骑兵虽有，却没有正规的骑兵军，忠武军几有几支骑兵，只是负责打前锋。” “哥哥身在忠武军？” “是啊。” “哥哥也可以将这几支骑兵整理扩大。” “骑兵好整理，关键是朝廷给的军马数量极少，马贩子多散养且耐力大多不行，若要像军马那样，需要大量的银子。朝廷定然不肯拿出这笔开销。” “泾源多山，大宛马高大但耐力不行，云南有一种马名滇马，滇马矮小却更适合山路，哥哥若是从这方面突破呢？” 柏章大喜，十分痛快的点头：“乔乔读书真多！竟然还知道这个！行，我跟父亲商量商量，看看可不可行！” “对了，我想问哥哥件事。” “你说！” “我来江陵府的路上遇到了海盗，江陵府位于大楚腹地，离海甚远，这些海盗竟能避开州府，大楚内管制已经这样了吗？” 柏章还从没听过这种事，严肃非常：“海盗？江陵府内？还被你遇上了？你…怎么在海盗手里出来的？”送乔乔的那镖局不可能打的过凶狠的海盗，那乔乔到底怎么在海盗手里出来的？ “他听闻我是柏家小姐，就放行了。” 这不可能！海盗可没有心慈手软的时候。朝廷多少江南运送的物资和人都折在海盗手里！ “难不成是不想被州府发现？”柏章猜想。 “那把我劫走不是一了百了？或者杀了，州府最多归到山匪头上。” “乔乔你的意思是？” “咱们柏家是否跟海盗有来往？” 柏章吓了一跳，厉声否定：“怎么可能！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咱们柏家世代守护大楚，忠心可鉴！” “那便是那海盗识得咱家了。”没有别的可能。海盗远在海上，怎么会识得柏家？ 说到这个可能，柏章比柏乔还惊讶！没人比他更清楚柏家，柏家是绝不可能认识海盗的！大楚这几年是征兵多了些，各州府兵力匮乏。但绝不会海盗入境到江陵府还未曾被发现！ 第48章 藏书 柏章沉思了一会，不确定道：“乔乔，你确定是海盗？不是山匪？” 柏乔点头：“那人说他们从海上来。” 那就是海盗无疑了！ “那我得去趟州府，将这帮海盗截下来！”这帮人穿行在大楚腹地，往轻了说是图谋不轨，往重了说指不定还有哪些州府故意放行！ “哥哥小心。” “你之前是在哪个位置被截的？” “刚出潜江城往西，有一群矮山。在矮山群中。” “行！”柏章点头：“我这就去趟州府，我让王杨送你回二门。” “不用了，我跟夏霜溜达着回去就行。” “那行，那我先走了。”柏章着急，带着王杨匆匆离开。 柏章刚走，赵氏就着急忙慌带着赵嬷嬷及一众仆妇来了。在校场上看了一圈只看到了柏乔，赵氏加快了步伐走了过来。 “二娘。”柏乔见礼。 “乔姐儿快起来！”赵氏扶着柏乔起来，仔仔细细看了遍柏乔，见衣裳平整并没有动手的痕迹，心里才松了口气。 “我听人来禀告说锦姐儿那丫头非要拉着你比试，她人呢？”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赵氏真真被吓了一跳！在校场找事，找的可是章哥儿的事？锦姐儿这个没脑子的！这是自己送过去被教训！ “哥哥让她回去抄书了。” 赵氏看了眼赵嬷嬷，暗暗咬了咬牙，又叹了口气，扬起笑容笑着：“幸亏章哥儿在，这丫头让我娇惯坏了，自小就拿刀舞枪的，要是真伤了你可怎么办！我都没办法跟老爷交代！” 被章哥儿罚事小，要是拉着柏乔比试的消息传出去，指不定怎么说锦姐儿没规矩呢！锦姐儿也十岁了，容不得名声有失。 “锦姐儿不对，你莫要放在心上，等回去我好好罚她！” 只说罚她，却并未让她道歉。 柏乔看着赵氏，点了点头。她本也不要求赵氏待她如何。赵氏让苏家谋她性命，在柏家也不过是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二妹妹还小。” “不小了！都十岁了。”赵氏道。瞅了眼校场上的兵士们，步伐加快。 “章哥儿呢？怎么没在校场上？” “哥哥有事出门去了。”柏乔温和说道。 “哦。”赵氏笑到：“章哥儿想来有正事要做。今天一天从早上你就来请安，折腾到现在你也累了，我让赵嬷嬷送你回去，你刚来，也该好好休息几日。” “是。” “江陵府就咱这一家人，以后早上不必请安，没那么多规矩。” “是。” 见柏乔温温和和的应下，赵嬷嬷忙上前领路：“大小姐，老奴给您带路。” “好。” 见到没出事，赵氏又带着一众仆妇离开。 校场很大，走了好一阵才进了二门。柏乔随着赵嬷嬷一路回了小院。 自打这件事过后，日子也算安静。柏章因着海盗的事每日都要出去，柏乔不出门，也不知道柏锦到底怎么样了。柏锦怎么样柏乔也并不关心。 庭院里躺椅上的日子十分惬意。厨房里每日送来的饭菜都十分不错，躺了这几日，柏乔倒是觉得自己胖了些，身上也有了些肉。 除了每日休息外，她有练字的习惯，练上两页纸，再去看会书，日子也算舒适。 到了第四日，有婆子来告知说是澜山居收拾好了。收拾好了自然就要搬了。赵氏也派了人过来帮着搬东西。 好在在苏家带来的箱笼并没有带来几个，东西不多自然也好收拾。用了一天的时间将东西都搬去了澜山居。临走时柏乔又拿了葛先生的几本书。 澜山居里一切焕然一新，雕梁画柱，竟是精致的厉害。比正院赵氏的院子都要精致一些。 “柏家这院子，是当初迁移过来后买下的吧？”照旧在庭院放了摇椅，柏乔将看了一半的书搭在了腿上，看向红棉。 红棉点头：“是，听说这宅子是一个富商的，那富商举家迁往别处，就将这宅子卖了。” 柏乔点头。 怪不得。 “小姐屋里的东西，都是在上京搬来的，是先夫人时用的，当时这澜山居是正院，小姐和先夫人都住在这的。” 原来如此。 赵氏进府后自然不愿再住澜山居，所以置了别的院子做正院。 只是柏家盛时所置下的东西非后来可比，就成了如今这样。 “东西都收拾好了？” 红棉点头，苍老布满褶皱的脸上满是笑意：“都收拾好了，小姐起来看看可还满意？” “收拾好了就行了，院里可有书房？”柏乔不在意那些，这些都交给红棉她们就是。 红棉将手里的扇子摇了摇：“自是有的，不过都是以前在上京搬回来的，这些年残破了一些，好的居少。” “嗯，回头将我拿来的这几本归入书房吧。”柏乔道。 红枫指挥人将搬回来的东西置好后出来，恰好听到这话，有些担心：“这是葛先生的书，小姐不知道这葛先生脾气怪的很，是不许让人碰他东西的。之前有人碰了葛先生的书，葛先生发了好大的火，说什么都不教二公子了。小姐现在直接拿了葛先生的书，只怕葛先生回来后得跟小姐闹。” 柏乔哦了一声，将书拿起来继续看：“那便让哥哥跟葛先生说吧。” 红枫一愣，当即明了。 大公子是武将，是在朝廷中博功名的，葛先生好歹要给大公子一个面子。 不不不！柏乔不是这样想的。她是有哥哥的人。这种事自然是哥哥给她摆平了。 红棉噗嗤一笑，明白了柏乔的意思。 小姐的作风确实是不一般些。 “是，小姐，我一会就归置到书房里。笔墨纸砚全都备好了，小姐喜欢练字，书桌恰好朝着窗户，明亮的很。” 柏乔点头，继续看书。 这位葛先生的书确实蛮有意思的，她挑的这些书并非是些正史，而是都是些怪志和杂谈。除了这些，葛先生还收集了些各式各样的仕女图。嗯，收藏确实颇广，想来见识也是。那些仕女图柏乔没什么兴趣，给他收拾到了一边。 第49章 狐疑 看了会书，天色渐晚，柏乔看着院里点起了灯笼，蚊蝇渐多，将书收了。 红棉将书收走，放入了书房里。 厨房依旧按时送来饭食，吃过后泡了个澡，夏霜给柏乔绞着头发，秋月铺着床铺，碧水手里拿着个泥人在灯下瞅。 “碧水姐姐，这泥人有什么奇怪的吗？”秋月一边铺床一边看碧水。这泥人都看了有半个时辰了，是有什么不对？ 碧水点头：“这泥人跟真的一样，真好看。”她还从没见过这么细致的泥人呢。 秋月笑了：“确实是精细，大约是以前先夫人搬过来的。” 这澜山居里太多精致的物件，虽然老些，却并不旧。 “小姐，今晚还要练字吗？”夏霜笑着看碧水秋月闲聊，低声问柏乔。 柏乔闭着眼嗯了声。 澜山居的书房比葛先生书房大许多。藏书也多许多。书架直通屋顶，分为数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着品种不大相同的书。最多的要数兵书，孙子兵法、战国策、吴子、六韬、三略等，还有一些藏诗和雅集。柏乔停在一个格子前，翻了翻格子里的书，这些书大约因为这些年一直放在屋里沾了潮气，字迹有些微微的模糊。 翻了几本都是如此。 该找个太阳好的日子晒一晒了。 “小姐，墨磨好了。”夏霜在书桌前将烟墨放下，看过来。 柏乔过去，专心练字。她练字只写两页，多了不写，图个高兴而已。 写完后再看会书，夜深了就回去睡觉。 当天晚上，赵家派人传了话来，说是赵家夫人回来了。 柏夫人赵氏心里一喜，当即让人带话回去，说等天亮了就回趟娘家。 赵家老太爷已经告老还乡回了江陵府老家，赵老爷寻了外放，这几年任了江陵府下县城的知县，若是这几年业绩好，说不定能往上走走。 打发了人走，赵氏心里这几天憋着的气终于吐出来一些。 赵嬷嬷连连给赵氏顺气：“夫人莫着急，赶明就知道了。” 赵氏点了点头，将钗环卸了。 “嗯，我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几天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苏家给置办的那些箱笼里她都看了一眼，虽然都是顶不错的东西，但衣裳还都是全新的，布匹也都是最新的料子，就连那些首饰头面也都是今年新出的花样。这些都说明这是苏家最近才给柏乔置办的！以前的东西箱笼里什么都没有！这些车的箱笼更像是给柏乔壮门面的。苏家为什么要重金给柏乔壮门面？ 赵氏想不通。 赵嬷嬷陪着赵氏，这几天也觉得分外奇怪。这件事极不合常理。 赵氏摆了摆手，她不能着急，左不过好吃好喝的对乔姐儿，大小姐该有的待遇丝毫不差就是了。 就是锦姐儿受点委屈。 可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了。等她弄清楚了这些事，乔姐儿又在自己的院里，给什么都得受着。大哥儿是护着她，也得站得住理的不是？ 天一亮，柏夫人赵氏就收拾好东西，带着赵嬷嬷回了娘家。二门处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车尾堆了一些礼品物件。赵氏一上马车，马夫就赶着马车出了柏家。 赵氏在江陵府西边，马车一趟过去得一个时辰，等到了赵家的时候已经是巳时初。 赵府当初也是正四品的官家，老宅子修葺的阔气富丽，丝毫不比柏家要差。朱漆大门外早就有仆妇嬷嬷等着了。一见到柏家的马车到了。当即喜笑颜开的迎上去：“快去告诉夫人和老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嗳”有仆妇笑着应了，匆匆进了府门。 仆妇们迎着马车，马夫将马车停下，赵嬷嬷当即钻出马车将赵氏扶下来。 一见到赵氏，领头的嬷嬷当即笑道：“听到大小姐回来，可把夫人老夫人高兴坏了，这不、早早就让我们在这等着了？” 赵氏也笑，心情不错：“你们这帮，年纪越大说话越没规矩。” “哪里没规矩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心里话！”有仆妇继续笑。 “就是的，大小姐已经三个月没回来了，老夫人挂念的紧呢~” “嗯，大小姐要不要先去老夫人那？” “去去去！夫人回来自然是去看老夫人的！”赵嬷嬷也笑着答话。 “一帮皮猴子，我都嫁出去多久了，还叫大小姐！”赵氏笑骂。 “在老奴们心里，大小姐永远是大小姐！” “你们几个没规矩的！”赵氏由赵嬷嬷扶着进了府门。 赵家人丁少，赵老夫人下只有一儿一女，只盼着下面的赵夫人开枝散叶。好在赵夫人也是个有福的，一连生了三个哥儿，老夫人喜欢的紧呢。 赵府正院是赵老夫人住着，此时正人声鼎沸。几个老嬷嬷围着赵老夫人正在说话，赵夫人面有疲色，也坐在屋里时不时说一句。 赵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个场面。 “婉仪回来了。”赵老夫人连忙起身，一把抓住了女儿的手。 “母亲！”赵氏最先动容，拿出帕子摁了摁眼角的泪：“母亲近来可好？” “好，母亲最近常锻炼，比之前还好呢！”赵夫人笑道。 “是啊，近来胃口也好，人也精神。”赵老夫人见到女儿，着实高兴。 赵氏连忙看了眼赵夫人：“劳你跑一趟了。” 赵夫人摆手，将赵老夫人和赵氏拉过来坐下：“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姑姐的事，不也是我的事？” “是！咱们是一家人！”赵氏笑着。 “老奴给夫人，老夫人问安。”赵嬷嬷笑的眼睛眯成了条缝，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 “快起来！”赵老夫人道。 “谢老夫人！” 赵老夫人看了眼屋里的嬷嬷，将笑容收了收。 “你们先出去吧！” 嬷嬷们当即行礼退下。 赵嬷嬷看了眼赵氏，赵氏点了点头，赵嬷嬷也随着出了门。 屋子里安静了，只剩下赵老夫人，赵夫人和赵氏。 “晴柔啊，你跟婉仪说说吧。” “是。”赵夫人点头，看向赵氏：“我回去的时候，老三家的已经被送去了家庙，大嫂都不知缘由，但是我听着意思跟你家乔姐儿脱不开关系。” 第50章 心事 赵氏心里猛的一跳。 苏三夫人进了家庙？还跟柏乔有关系？跟柏乔能有什么关系？ 不是什么了不得无法见人的大事，正经的夫人绝不可能被送进家庙的！ “什么时候的事？”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赵氏看着赵夫人。 “就是乔姐儿回来的前十来天。”赵夫人心里斟酌着用词，将苏大夫人跟她说的话说了：“是夜里发生的事，早上大嫂醒的时候，府里都封了口，半句也问不出来。” “如此隐秘？” “可不是？我瞧着不像假的。此事定是大的很，连我大嫂都不知道。”赵夫人又道：“我母亲也是忌讳的很，看了我许久，只说乔姐儿那丫头是个有心的。” 苏老夫人将那天前前后后的事都跟赵夫人说了，赵夫人惊的出了一身的冷汗。若是乔姐儿愚钝一些，此事绝看不出什么。偏巧这丫头前些年一直藏拙，大概也是此事激怒了乔姐儿，才让乔姐儿闹成这样。但凡母亲护着老三家的，只怕就闹到了县衙，苏家的前途就没了！平哥儿便是再用功读书，也是废了。她当初也只是想帮着赵氏给柏乔个教训就得了，谁知竟出了这样大的事！是她糊涂！可赵氏也未必没有借苏家之手的心，这是要把苏家往泥坑里踩啊！苏家是她娘家，赵家是她夫家，都是她顶顶重要的家人。至于柏家，那就远了些，不过是姑姐家！姑姐要算计她娘家，那是断断不行的！ 赵氏听的心里没底，回想这几日的柏乔，似乎除了来那一日高调些，这几日都乖巧的很。除此外还带了礼物讨好她。就算是有些心思，也是个十几岁的姑娘，能厉害到哪去？ “这丫头我瞧着不像啊~来了几日都温温和和的。”赵氏喃喃。 赵夫人见此，往前探了探身子：“我母亲特意让我提醒你一下，万不要大意了就是。”该提醒的提醒了，也算是仁至义尽。赵夫人深深看了眼赵氏，将身子收回来。 赵氏点头：“谢谢老夫人提醒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哦对了！”赵夫人一拍腿：“至于乔姐儿回来，是柏老爷给苏家送了信儿，我母亲才给准备的东西送回来。” 什么！赵氏险些倒仰过去，一把扶住了椅子把手！ 老爷给苏家去的信儿！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章哥儿回来也没有说！没有任何人告诉她老爷有把乔姐儿接回来的意思！之前老爷是让她写过几封信给苏家送去，可都被她压下了！ 难不成老爷知道她扣下了信件？ 心里越发慌了。赵氏不安的看向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是知道赵氏这些年做了什么的，严肃的拍了拍赵氏的手：“不要慌，世烨还没回来呢。章哥儿不是回来了，你不如回家去问问章哥儿，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不过是想压下一个嫡女，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氏点头，镇定下来。 “章哥儿这两日说是去州府商量剿海盗的事了，早出晚归的，这几天都没见着人。” “海盗？咱们江陵府哪里来的海盗？”赵夫人笑。 赵氏也拉了拉唇角，笑的勉强，实在是没心情：“是啊，我也不清楚。” “不管去做什么，总能抽出个空问问。待遇上不短缺了乔姐儿，一视同仁就是了。”赵老夫人道。 赵氏点头：“是，女儿也是这样做的，她要从前的老人就让她用，要住澜山居我就让人收拾。” “这就是了，你是嫡母，慌什么！遇到什么都不能慌！等等也该给乔姐儿相看了，嫁出去了也就完事了。” “是，母亲。”赵氏点头。 “行了，厨房里的饭早就准备好了，都是你喜欢的，先吃饭吧！” “是。” 随着赵老夫人下了吩咐，丫鬟们端着菜鱼贯而入。 赵氏吃了饭又在赵府里逗留到申时，才回了柏家。 柏家里一切如来时一样安静。柏乔一天都没有出澜山居的门，让红棉红枫将书房里的书搬出来晾晒。 柏乔则继续看书，睡觉。 素巧将庭院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挪了几盆兰花来种在院里，也算养眼。唯一的缺憾就是澜山居的花草比旁的院里多一些，自然蚊虫也多。 “要不咱们也种些艾草？驱了蚊虫，小姐还能在院里多乘凉。”秋月除了弄些吃食，大都琢磨着这些小事。 碧水坐在廊下的栏杆上，踢着脚：“好呀好呀！小姐说呢？” “嗯，你们看着弄就行了。”柏乔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但是如果蚊虫少一些也是不错的。 红棉红枫在一旁笑。 自打小姐回来，这日子比之前轻松了许多，月钱也多了，人自然也喜庆起来。 “红棉。”将书合上，柏乔将书递给红棉。 红棉嗳了声，将书接过来。 “你知道青竹被送到了哪个庄子上了吗？” 红棉顿住脚步，摇头：“老奴不知道。” “这几日闲着多出去走走，晾书的事就让院里的婆子来。” “是，小姐是想把青竹姐姐接回来？”红枫眼一红，忍不住问。都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青竹成了什么样？她们这些二等丫鬟都磋磨成了老妇，青竹只怕还不如她们。 柏乔摁了声。她母亲贴身的人，自然是要接回来的。 “是！老奴从明个儿起就去扫听扫听！”红棉激动的点头。 虽然打听可能不难，但是真的找到人了也未必好带回来。这些年了，说不定早就随便配给了家奴生了孩子，哪里还脱得了身？红棉心里明白，就好像她们一样，早就脱不开身了。能再伺候小姐已经是万幸，别的也没什么好求的了。 “小姐刚回来，这样可好？”夏霜有些担心。柏家她们刚回来，许多还摸不透。 柏乔在躺椅上起来，看了眼红棉红枫：“没什么，有哥哥呢。” 她就是因为回来了，才要把母亲的人都接回来。都受了这些年的苦，也该受够了。 “是，婢子明白了。”夏霜笑道。 第51章 有事 柏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初，一进府门，就被府门口等候的小厮拦了住。 “大公子可回来了！” 柏章看这人眼熟，知道是赵氏的人，停下脚步看向他：“这么晚了，二娘找我有事？” 栓子行了个礼，应声：“也不是才来，奴才早就在这等着大公子了。” “什么事？” “这个奴才不知，夫人只是让来府门口等您。”栓子确实不知道。夫人从赵家一回来就吩咐了他这个差事，他已经在府门口等了俩时辰了。 柏章收回视线，哦了声，抬步进了府。 栓子也不敢耽搁，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走了一阵到达正院前，栓子一阵小跑，先去跟门上的嬷嬷说了声。嬷嬷忙出门。 “大公子稍后，老奴去禀告夫人。” 赵夫人没有睡，一直等着。从赵家回来她就有些着急。 这一听说柏章来了，赶紧道：“让章哥儿进来。” “是。”嬷嬷应声小跑着出去。 赵氏看了眼赵嬷嬷，赵嬷嬷忙去扶赵氏起身。 “夫人，是不是太着急了？这都这么晚了。” “不问问我睡不踏实。”赵氏也知道太晚了，可是章哥儿这几日早出晚归的根本见不到人，若是晚上不问，早上更见不到了。而且这事这可是个大事！让乔姐儿回来到底是不是老爷的意思，这关乎着以后锦姐儿的身份地位！不能不着急！家里有个嫡女在，还有着显赫的外祖家。风头盖的谁还看得见锦姐儿？若非如此，她也不必想尽办法弄走乔姐儿。天遂人愿这么多年，眼看着锦姐儿就要大了，这个时候老爷要将乔姐儿接回来，那怎么行！ 赵嬷嬷也知道夫人着急，就不再问了。 随侍王杨将帘子打开，柏章大步迈了进来：“二娘找我有事？” 赵氏和蔼的笑起来，摆了摆手：“是有事想问问你，这几日见你早出晚归的，也没找着空。” “州府在商量围剿海盗的事，这几日确实忙些。”柏章如实答道。 “还没剿呢？” “也就这两天了，总得调集好了兵马。海盗狡猾凶狠，不做好万全准备，不好抓。”柏章在下首坐下，赵嬷嬷当即端过来一盏茶。 茶香浓郁，是今年的洞庭碧螺春。 “这几日是累了吧，喝杯茶解解乏。”赵氏面对柏章更和气些。 “谢谢二娘，二娘说事吧？时候晚了，明早还得早起些。”浓浓的绿茶，解乏又提神。 赵氏坐好，细细看了眼柏章：“乔姐儿回来也有阵时间了，我想着也得告诉你父亲一声。那和尚胡言乱语的不能信，都过了这些年了，乔姐儿如今养的这样好，就别再送走了。” 柏章漆黑的双眼眨了下，嘴角勾出些笑，压着茶盏喝了口茶，道：“接乔乔回来，正是父亲的意思。前阵已经修书一封送去了潜江，所以潜江那边才将乔乔送了回来。我途中算着日子，刚好赶上跟乔乔同时到。” 说罢，柏章看了看赵氏，笑容更大了：“二娘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赵氏一把抓紧了椅子把手，心跳加速，面上笑容有些难看：“原来是这样，那我便放心了。” “二娘还有事吗？无事我还得回去绘一张地形图。” “没事了，让赵嬷嬷送你出去。”赵氏看了眼赵嬷嬷，赵嬷嬷当即上前。 柏章起身，将茶盏放下：“不用了，二娘早些休息。” “那行。”赵氏心里乱，也无心说别的客套话了。 柏章前脚刚走，赵氏就收了笑容，脸上有些紧张难安。 “赵嬷嬷，你说老爷是什么意思？” 赵嬷嬷忙上前扶赵氏，将人扶进屋里：“许是想大小姐了？” “当年那和尚明明说乔姐儿有灾，还会给柏家带来大灾，是老爷做主送走的！现在怎么会再接回来？我以前也明着暗着问过，老爷可没有接回来的意思！” “大小姐大了，也说不定老爷想给大小姐找个好人家？”赵嬷嬷猜。 “这七年养都养废了，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赵氏烦躁的哼了声。 赵嬷嬷不说话。 天命二年刚过了年，有一日还下着雪，府门口来了个和尚。和尚衣衫偻烂，说是大清寺的，想求一口热水喝。小厮报到了老爷那，老爷好心将和尚请进家中，又找了件新棉衣给和尚。偏巧那个时候大小姐由嬷嬷陪着去找老爷，和尚一眼见到大小姐就变了脸色，说大小姐命里招灾，恐给家里带来灭门的大灾。老爷问了是否有破解之法，和尚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和尚走后，老爷心里惶恐，想了好几日，又挑了好几户好人家，最终才挑中了苏家。苏家虽行商，可家业富裕，吃喝上总不会亏待了大小姐，这才将大小姐送出去。 这一晃七年了，难道老爷以为事情过了，所以才将大小姐接了回来？ 柏乔夜里睡得不太好，打了好几个喷嚏。秋月值夜，拿了个薄毯子给柏乔盖上，热的柏乔又出了一身的汗。 转过来的天不太好，一早就阴沉沉的。柏乔用了早餐后，外面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红棉这两日在澜山居的时候少，红枫将庭院的躺椅挪到了廊下，柏乔躺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下这样的细雨，看着细雨心情还不错。 夏霜拿了个薄被搭在了柏乔身上：“雨天凉，小姐别贪凉。” 柏乔闭着眼点了点头：“嗯。” 秋月在月洞门进来，将雨伞收了放到边上，小声凑到柏乔耳边道：“二小姐本来跟柳推判家小姐今日出去庄子上纳凉。刚送来了信儿，说是今个儿下雨不去了，等两日天好了再去。” 之前说好带着柏乔去的，这是特意告诉一声。 柏乔睁开眼：“嗯，红棉那边有信儿了吗？” 红枫道：“说是有点眉目了，但红棉是先夫人的老人，那些人还是有些顾及，估摸着再等两日就差不多了。” “知道了，去告诉府上马夫一声，这两日我要出趟门，让他们准备好了马车。” “小姐要去哪？” “庄子上。” 第52章 病来 这是要直接到庄子上接人了吗？ 夏霜心里有些慌张，小姐初到柏家不久，自身尚不稳妥，就算有大公子偏帮，也不好直接跟夫人那要人吧？ 夫人会不会容不下小姐？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多，夫人如果容得下小姐，小姐也不会被送到苏家多年了。 细雨不停，下了一天都没停，庭院路面湿漉漉的，柏乔看了半日雨，又在躺椅上睡了一小觉，醒了后觉得有些着凉，又让秋月给煮了姜丝汤，发了一身的汗才舒服一些。 这些天柏乔对她们也算了解了些，夏霜心思细腻比较灵透，适合带在身边，秋月善厨艺，做的甜点汤品味道都十分不错，至于碧水那丫头，更适合杂事。自打回了柏家，碧水就一头扎进杂七杂八的跑腿小事里。有个什么事还没见下边的丫鬟动弹，碧水先跑没影了。 “小姐，今儿个还要练字吗？”雨天黑的早，夏霜收了躺椅，又扶了柏乔进了书房，点了灯端过来。 柏乔嗯了声。这两日书房的书晒了一半了，将一些残卷搁置在一起，还完好的分好类别放到了不同的格子里。 葛先生的书基本上都看完了，柏乔翻了翻晒好的书，随便挑了本来看。 夏霜将灯芯挑亮，搁在了柏乔身边。 “呀，这是什么！”碧水收拾书本，有东西在书中掉了出来。碧水忙捡起来看。 是一幅字呢！不过碧水也不会看写的什么，于是又叠起来夹进了书里。 “是什么？”夏霜笑着看过来。 碧水摇头：“书里夹的字。” “哦。”书籍里夹东西是常事，除了字还有画。 她们这边说着，柏乔那边看书，十分认真。瞧着小姐这样认真，夏霜也禁了声。 晚间睡得晚了些，等第二日一早，柏乔没有醒。 小姐虽然懒怠了些，可从未早上不起过。夏霜心里有疑，伸手探了探柏乔额头。 “呀！小姐发热了！”夏霜吓了一跳，忙将窗幔拉开勾起。 “秋月！碧水！红枫姑姑！” 秋月碧水在外面跑进来。 “怎么了？” “小姐发热了！应该是昨日着了凉，快去禀告夫人找大夫！” 秋月连连点头，转头就往外跑“我这就去！” 碧水也后知后觉的扭头往外跑！ “碧水姐姐！”夏霜在后面叫。 碧水停下回头看。 “秋月一个人去就好了，你帮我端盆热水来吧，我给小姐擦一擦。” “哦！”碧水忙去倒水。 门外的红枫出去了趟，一回来刚到澜山居门口就看到了风风火火往外跑的秋月，心里一急将人拦住：“怎么了这是？” “小姐发热了，要找大夫。” 红枫看了眼秋月，道：“你对府里还不熟，还是我去吧。你守好了小姐!” “知道了！姑姑快去。” 红枫点头，直奔赵氏那。 赵氏正吃着早饭就听外面赵嬷嬷似乎跟谁在说话。 “外面谁来了？大早上就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烟萝往外扒了扒头：“是大小姐院里的红枫。” “红枫？她来干什么？”昨晚没睡好，赵氏头疼的厉害，偏巧赶上澜山居的人来，烦躁的很。这些个老人留在府上已经是网开一面，要是还想作妖，她有的是办法给送出去。 烟萝摇头：“婢子只是瞧了眼，没听见跟赵嬷嬷说什么，看样子是有急事。” “能有什么急事？”赵氏将筷子拍在桌上。 “许是大小姐让来的。” “大早上的能有什么事，你出去打发了她！” 烟萝点头，道：“是。” 烟萝还没出门，赵嬷嬷就进了来。 “夫人！澜山居那边来人说大小姐发热了，要找大夫。” “发热了？”赵氏摁了摁太阳穴，压下心里的不耐烦：“去找钱大夫，烟萝，你跟我去趟澜山居。” 就算心里再不喜欢柏乔，也不能露出来分毫。该请大夫还是要请的，不光要请，还要请好的大夫。 “是。”赵嬷嬷出去告知红枫，顺便去找钱大夫来。 烟萝给赵氏换了身衣裳，扶着去了澜山居。 红枫前脚回来，赵氏后脚就到了。 “乔姐儿什么时候发热的？也不早些来禀告！你们也是乔姐儿贴身的丫鬟，一点都不尽心！”一进门，赵氏就训斥着屋里的丫鬟。 夏霜秋月碧水赶忙行礼。 几个人都没有单独面对过赵氏，此刻心里都没底。夏霜心里斟酌了下，大着胆子回话：“回夫人，今个儿一早小姐没起床才知道发热，估摸着是昨儿个着了凉。” 赵氏看了眼夏霜。这丫鬟在柏乔身边的时候最多。 “伺候大小姐，如此粗心要你们做什么！” 夏霜垂首不答话，站到了床榻边上。 赵氏训斥完上前摸了摸柏乔额头，触感湿热。不由得皱起眉头，急道：“怎么这么热！这哪行！还不赶紧接着给乔姐儿擦！烟萝，快去看看钱大夫来了没！快去！” “是，婢子这就去。”烟萝匆匆出门去催。 夏霜继续拿帕子湿了水给柏乔擦。 红枫知道钱大夫是江陵府有名的大夫，焦急的往外看人来了没。 钱大夫没一会就到了，随行的医女将背着的药箱打开。 官家小姐不同于普通人家，男大夫看诊有忌讳，所以都会带着医女，由医女给官家小姐检查。医女一般都大夫带出来的弟子，都有些经验。 医女听了钱大夫的嘱咐，进了内屋给柏乔查看。 赵氏看着医女查看过后，担忧的问道：“可是着了风寒？” 医女恭敬的行了礼，道：“夫人说的是，是有些受凉。民女要先跟师傅说一声，由师傅来开药。” “麻烦了。” “夫人折煞民女了，这本就是民女该做的。”医女笑着，出了内屋跟钱大夫说了说。 赵氏这个空也跟了出去。 “夫人，小姐大约是昨天受了凉，本不要紧，只是小姐身子虚，所以才会高热。草民给开一副药，喝上三天就没事了。”钱大夫给赵氏拱手一礼。 “可要补补？”赵氏追问。 钱大夫思考了下点头：“小姐瘦弱，徐徐进补也好。” 第53章 大补 “除了那三天的药，草民再给开一幅发汗的。一会取了药熬好趁热给小姐喂下就行了。”钱大夫捻了捻胡子，想了想叮嘱道：“等出了汗，小姐也就差不多醒了。夫人不用担心，不是大病。” “是。”赵氏点头，看了下现在门口的赵嬷嬷。赵嬷嬷忙在袖子里摸出银子递给了钱大夫。 钱大夫推脱着收下，带着医女出门去开药方了。 “乔姐儿身子弱，烟萝，我记得咱库里还有只几十年的老山参，你拿过来。”钱大夫一走，赵氏就吩咐着。 烟萝心里猛的跳了跳，赶紧点头，匆匆离开。 钱大夫的意思是徐徐进补，老山参大补，只怕是相冲！ 这些年，烟萝也见了些这事，大着胆子去仓库里拿了那颗老山参来。 “去，给乔姐儿煮了好好补补身子。”看到烟萝回来，赵氏看了眼澜山居的下等仆妇。 仆妇赶忙上前将装老山参的盒子接住，躬身后退。 “多熬一会，效果还好。”不知是热的还是什么，赵氏脸上透红，面色倒是比早上好了许多。 “是，夫人。” “你！去跟着看着，这样好的老山参咱们家也只有这一只，熬坏了可没有了！”赵氏扫了眼红枫。 红枫立即跟上去。她本身也是不放心的！ 看着人都走了，赵氏又进了内屋，好一顿关心吁叹。 夏霜秋月都不敢说什么，直到巳时赵氏才离开。 不久之后，就有丫鬟抓好了药材回来。秋月不放心，亲自去看着熬药。小厨房里，红枫盯着仆妇一声不吭，待熬好了参汤，抬手端过参汤：“这你不用管了，我去喂小姐喝吧。” 仆妇自然不敢说什么，看着红枫将参汤端走。 “小姐还未醒，是否要先用药？”秋月有些担忧。 红枫笑的脸上褶皱都挤到了一起：“热参汤一碗下去也能出一身的汗。” 秋月哦了一声。她以前不是主子的贴身丫鬟，并不懂这个。 将参汤端进内室，红枫看了眼内室并无丫鬟，只有一个夏霜在床边给柏乔擦额头手心，快步走到了小几旁，将一碗参汤全部倒进了兰花盆里。 夏霜惊道：“这是怎么了？” “是夫人刚送来几十年的老山参熬的汤。”红枫面色很沉。 夏霜刚才倒是听到外厅说什么老山参，此刻面色也变了，暗暗咬了咬牙：“一整根全熬了？” “嗯。” “这是要害了小姐啊！大夫明明说小姐要徐徐进补，这一碗山参汤要是喝下去…” “谁说不是？夫人的这些小心思昭然若揭！”红枫冷笑，小姐这才刚回来，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下手！ “小姐若是真出了事，大公子也会讨个说法的啊！” “几十年的老山参，柏家只有一个，就算大公子要说法，她只哭诉一番说好心办了坏事就是了！”红枫将空碗放到床头的小几上，恼火又不敢大声，唯恐被人听见。 夏霜只觉得脊背发凉。 苏家也不是没有这些污糟事，可却没有算计到这般！这柏家看上去尊贵非常，却如龙潭虎穴一般！ “咱们不要吭声，就当喂小姐喝了就是。” “是。”夏霜点头。 发汗的药熬好后送了来，几个人喂柏乔喝下，见柏乔出了汗退了烧，才算松了口气。 红枫找了个空将秋月叫到了一边叮嘱：“这几日熬药时，必要亲自盯着，万不能走开。” 秋月赶紧点头，轻重她还是知道的。 “秋月听姑姑的。” 未时末，柏乔才觉得浑身一轻，睁开了眼。这一觉睡得极不舒服，能听见身边时不时有人轻声细语的说话，却听不到具体说了什么。也许是做梦。 一看到柏乔睁眼，夏霜高兴的扑到了床头：“小姐醒了？可要喝水？” 柏乔点头：“嗯。” 夏霜赶忙去倒了杯温水端过来，又扶着柏乔坐起来，塞了个枕头在她身后。 “什么时辰了？”一杯水下去，喉咙间的干涩舒缓了许多，柏乔看了眼窗外，天色大亮。 “已经是未时了。”夏霜道。 已经是下午了？ “小姐昨天着了凉，一早就发了烧，请客大夫吃了药才退的烧。” 哦，原来是这样。柏乔点头。 “秋月煮了肉丝粥，在火上煨着呢，小姐要喝点吗？” “一会吧。”她现在头还有些疼。 “好。” 晚些的时候柏乔才喝了碗肉丝粥，浑身痛快了许多。发了个烧也算不得什么病，柏乔下床走了走，虽腿还有些无力，但也没什么大碍。 夏霜将今天的事说了，柏乔也只是淡淡嗯了声，没说别的。赵氏对她这样也是寻常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正院里赵氏由赵嬷嬷揉摁着头，赵氏心情还算不错，比起早起时好了许多。 “参汤熬好了送去了？” “是，来人说是红枫亲自端去的。”赵嬷嬷说着笑了笑：“这一碗汤下去，这两日怕是醒不了了。” 赵氏嗯了一声。 “醒不了便醒不了吧，锦姐儿这两日要出门。还是别带着她了。”年幼被送走，此时接回来定是许多人家瞧着。一出场必然压过锦姐儿风头。等风头过过再放出去不迟。再者没有摸清乔姐儿心性，赵氏也不放心放出去。 “夫人之前不是还说让小姐带着大小姐去？” “你没听晴柔说吗？这丫头是个有主意的。我开始只是一提，提不提上日程还两说，现在倒觉得还是不要出门了，出去指不定招出什么事。” “夫人其实也不急于一时，以后日子长着呢。” “不得不防啊~这丫头可是老爷写信接回来的。”赵氏摇了摇头，一字一字道。 赵嬷嬷觉得也是，遂不再多言。夫人不过是提前绸缪着。大公子军功渐多，身份渐重，二公子还未下场考试，仕途更是没法说。二小姐又年幼，若是大小姐再出落得极好，日后柏家之内，怕是再无人看到二公子二小姐了。 红棉出了一天门，晚上赶了回来，听闻此事吓了一跳。没来得及换衣裳就匆匆赶去了澜山居。 进内室的时候，柏乔正倚在床头。手里拿了本书在看。 第54章 隐瞒 柏乔的面色白中透红，倒是不像病了一场，红棉才吐出一口浊气，松了心。 吓了她一跳，还以为小姐真的要不行了。外院的嬷嬷传的一个比一个吓人。都说小姐没福气，刚回家就大病了。 “也不知道是谁瞎传！老奴心都要吓出来了！”红棉脸上见了喜色。 红枫“呸”了一声：“还能有谁！有人巴不得小姐一睡不醒呢！” “你这么大岁数了，在小姐面前说话也不知道注意点，别教坏了夏霜她们！”红棉心里自然有数，嗔怪着。 红枫也收了那副恶狠狠的样子，十分憋屈：“我就是生气！这是作践小姐呢！” “生气也不要放到面上，让人瞧到了，只会怪罪到小姐头上。” “是，我知道了。”红枫点头，嗨了一声：“你这两日问的怎么样了？” “那个崔婆子，她告诉我江陵府城外往北五里地有个赵家庄。这赵家庄是夫人的陪嫁，青竹多半在那，崔婆子老头是赶马车的，闲时府上的马夫闲聊时听来的。”红棉越说越声越小，就只剩唉声叹气了。想当初她们都是一等一人家里的婢子，哪个出门也是有几分面子的。现在竟然都配给最低等的家奴了。这些年了…罢罢罢！想这些做什么呢！如今小姐回来了，日子往好处走就是了！ 赵家庄是赵氏的陪嫁庄子，里面的人都是赵氏的人，自然是放青竹最可信的地方。 柏乔将书挪开，看俩人。这俩人一人一句的，她书里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 夏霜见此咯咯的笑，道：“小姐，看了许久了，喝口水吧！” “嗯。”书也看不下去了，柏乔干脆将书递给夏霜。 夏霜笑着接过来，去端了杯水来。 柏乔将水喝了，看向红棉：“崔婆子的话有几分可信？” 红棉抿着嘴唇想了想，道：“有八九分吧，先夫人在时，她丈夫好吃懒做又想多赚钱，多报了一笔钱，被人抓到了，本是要逐出去的，先夫人罚了俩月月钱，算是留下了，这崔婆子因为这事倒是对先夫人多一些诚心。” 柏乔嗯了一声。 “既然知道青竹在哪个庄子上了，姑娘歇两天等身子好了再去接青竹姑姑吧？”夏霜建议着。 柏乔想了想，点了点头。 柏乔醒来的信儿并没传出去，澜山居里的丫头仆妇都在院外，院子里依旧忙忙碌碌，煎药的煎药，熬汤的熬汤。 转天早早的，柏章就奔了过来。少年眼底发青，胡茬刚长出来一层还来不及刮掉，虽人依旧飞扬，却难掩劳累。这几日忙些剿海盗，大概是还没来得及歇息！ “乔乔怎么样了！”刚绕过垂花门进了庭院，柏章就敞开嗓子问道。 庭院里的素巧等一众仆妇忙行礼问安。 “小姐还未醒呢。”秋月在小厨房里出来，熬煮的中药味弥漫在小院里。 “我进去看看！”柏章大步流星的进了屋。 王杨则自觉的留在门外。 屋子里安安静静，桌子上摆了份白粥，一碟小咸菜，柏乔正坐在桌前安安静静的喝粥。 “乔乔你醒了！”柏章面露喜色。 “给大公子请安。”夏霜行礼问安。 柏章摆手：“免了免了！” “哥哥早上吃饭了吗？”柏乔笑着，梨涡浅浅。 “还没呢！”柏章坐在了柏乔对面。 柏章看了眼夏霜。 夏霜当即笑着又给柏章盛了一碗白粥。 见到柏乔无事了，柏章也大口喝了碗白粥。 “哥哥可剿海盗去了？” “昨个一天连同潜江府衙的人将矮山群围了，可进得矮山群，只看到了那帮海盗留下的痕迹，至于海盗一个也没看到。”说起这个，柏章就皱起眉头：“海盗最狡猾，看他们留下的物件，像是刚走不久。” 气势汹汹围剿，到了才发现人跑了，搁谁都火大。 这一趟是白去了！ “可有线索往哪去了？” “没有，海盗连马蹄脚印都给抹了！他娘的忒狡猾！” “哥哥不要气馁，只通知各州府加强管控就是。” 柏章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对了，怎么好好的发烧了？”听院里人说至今未醒，凶多吉少一类的话。 “大公子放心，小姐昨个儿就醒了，只是还未告诉外边。”夏霜笑道。 柏章看了眼夏霜，理解了这丫头话里有话。 “府上的事哥哥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应对。”一碗粥喝完，柏乔放下筷子，笑的十分好看。 “她若是再做什么，你找人去给我个信…” “好。”不待柏章说完，柏乔已经笑着点头。 柏章还要去州府，喝了碗粥后又匆匆离去。 柏家又热闹了起来，因为二公子柏渂的先生回来了。 那位葛先生一回了院子就发现院子里被人住过了，书房也被人翻过了，还少了好几本书，当即给柏夫人赵氏写了辞呈，说什么要退了这差事走人。 二公子柏渂这些天的作业还没交给葛先生看，兜头就出了这事，抱着作业愣愣的站在葛先生小院外。葛先生则收拾了包袱，将书搬进了马车里，赶马车就要走人。 柏夫人赵氏也一头两个大，不停的安慰着葛先生，承诺将丢失的书找回来。而葛先生摆手个不停，说什么也不干这差事了。 葛先生虽籍籍无名，在外面没什么名号，但教柏渂写的文章是获得过不少称赞的，所以对此事赵氏分外着急。 “先生莫走，我这就让人去寻您那几本书。”赵氏急得一头的汗，看了眼赵嬷嬷。 赵嬷嬷也陪笑好言好语说着：“前几日大小姐回来是住了几日，想来书是在大小姐那，老奴这就去找大小姐拿书。” “大小姐？柏夫人休拿大小姐做借口。” “先生不妨等一会。” 葛先生拽了拽两撇胡子，三拽两拽拽下来一根，疼的嘶一声。 “那行，就等一会。”心疼的看着自己那根胡子，葛先生咬牙道。 “是，老奴这就去！”赵嬷嬷慌忙往澜山居跑。 自古有能力的先生脾气都古怪了些，葛先生小而细的眼睛眨了下，坐到了马车上等着。 第55章 大闹 这出门没几天，府里添了位大小姐也就算了，住他一个男人住的院子算什么？不光如此，竟然还拿他的书！ 葛先生翻愣着小细眼，心道：好在那些心肝画册一本没少，要不然他真得心疼到吐血！那可都是他各处搜罗来的！女孩子家家的看书就看书，还把他的心肝全挑出来放一边，这是什么女孩子！哼！不知道非礼勿视吗？真是气死他了！ 赵氏见葛先生气的不行，赶紧让仆妇端了盆冰来，又有丫鬟送来了酸梅汤。 赵嬷嬷几乎是跑着去的澜山居，一进庭院就冲进鼻子一股中药味！她忘了这位大小姐还没醒呢！不过这也不能等啊！ “赵嬷嬷怎么来了？”红棉手里端了刚熬好的药，站在小厨房门口看了眼碧水。碧水忙将药端过去送进屋里。 赵嬷嬷干笑了一声：“大小姐可醒了？” 红棉摇头，忧愁的叹了口气：“还没醒呢。昨个钱大夫说发了汗就好了，可虚汗一直出，就是人不见醒。” 赵嬷嬷心里咯噔了下，一根老山参喝下去确实够受的，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吧？赶紧平复心态，赵嬷嬷安慰道：“许是今个儿差不多就醒了。姑娘家身子总是弱一些。” “是。”赵嬷嬷不说来因，红棉也不问。若是问小姐醒没醒，派个丫鬟过来就是了，可用不着贴身的嬷嬷。赵嬷嬷来应该是有别的事吧？ 赵嬷嬷见红棉丝毫不接话，掐了掐手心里的粗布帕子：“对了，前几日大小姐住在葛先生院里时是不是拿了几本书？现在葛先生回来了，因为这事正闹呢，夫人让我过来问问，顺便给葛先生拿回去。” 原来是这事！ 红棉勉强笑了笑：“是，小姐是拿了几本回来，但是此时小姐还未醒，老奴也做不得主让嬷嬷拿回去。” 赵嬷嬷登时差点啐出去！她都说了是夫人让她来的！这婆子竟然还拿大小姐没醒当搪塞理由！这书本来就是葛先生的！现在葛先生要拿回去还需要她同意？我呸！也好意思说！ “这是葛先生的书，大小姐看几日也不是什么事，但是现在葛先生要了，总不能不给拿回去吧？”赵嬷嬷语气不善，睨着红棉。她来了一会了，夫人那还不知道怎么着急呢！ “赵嬷嬷说的是，但是老奴是奴才，做不得主子的主。要不赵嬷嬷跟大公子说一声？当初也是大公子同意大小姐拿到澜山居的，大公子说了，大小姐那肯定也同意的。” 赵嬷嬷冷笑了声：“这么点事，不必禀告大公子了吧？大公子这些日子忙的不见人，我去哪问大公子呀！葛先生等着正着急呢！这样吧，我先拿了书走，回头再来跟大小姐请罪。” “这不和规矩呀。”红棉有些急，看着赵嬷嬷往书房走，急忙去拦。 “这是夫人的意思，你也要拦？”赵嬷嬷耐心也要没了，看了眼书房，又瞥了眼红棉。 红棉一咬牙，直接拦在了书房前：“赵嬷嬷若是拿走了，老奴也得受责罚，赵嬷嬷不如先罚了老奴吧！” 这就忒不讲理了！ 赵嬷嬷咬牙，看之前派过来的粗使婆子，骂道：“你们几个还不过来拉住她！” 粗使婆子赶紧上来拉住红棉。粗使婆子劲都大，三两下就给红棉扯开了。 赵嬷嬷脱开身上前就把书房的门推开了。书房较大，古朴的紫檀木书架子上一个个格子里都是书，赵嬷嬷一愣，她也不知道葛先生少哪几本书啊！ 内屋里传来摔碗的声音，正房里柏乔身边的丫头都跑了出来，见红棉被拉扯着，纷纷上前去粗使婆子手里抢人。 澜山居里顿时吵嚷了起来，红枫手抄着扫帚打了一个粗使婆子，粗使婆子推搡了素巧，素巧被推得撞到了柱子上，而后碧水动了手，院子里缠打在了一起。 赵嬷嬷出门看到这场景时差点没晕过去！ 完了！闹大了！ 赵嬷嬷没拿到书，反而一大串人跟着去了葛先生小院外。 九个人直直的跪在赵氏面前。 赵氏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去拿本书还能拿出这种架势！最主要的是书还没拿回来！ “老奴领罚。”赵嬷嬷垂着头。 “府上养的你们一个个都不知道规矩了吗！还私斗！”赵氏怒火蹭蹭的往上涨，头气的晕的厉害！掌管柏家这么些年了，这种丢人的事还是第一次出！还恰好在葛先生面前发生！简直是丢人至极！ 葛先生翘着二郎腿坐在马车上，也是大吃一惊。主子纵着下边人打架，这事可不常见，有点意思~ “烟萝，告诉管事的，这些婆子每个打上十棍子，扣半年月钱！以儆效尤！下次再敢私斗，直接发卖给人牙子！” “是！婢子这就去！”烟萝急忙应下。 “等会！”远处柏章大步迈了过来，瞅了眼地上的九个人，哼了一声：“乔乔拿了葛先生的书，这事我知道，是我让拿的，等等我跟葛先生说。至于这件事，这几个人…” 九个人里有乔乔身边五个人，另外四个是粗使婆子。柏章一一看过去。 几个粗使婆子顿时面色一变，咚咚磕头：“大公子恕罪！老奴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柏夫人赵氏尚且只是罚些银钱，大公子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会真挥鞭子的！打个残废也不是不可能！ “乔乔尚在昏迷，你们就敢如此欺主，还跟主子身边的丫鬟嬷嬷动手，谁给你们的胆子！”柏章嗓门粗犷，又是带着怒气，一番话下来，竟是直接吓晕了俩粗使婆子！ 剩余的俩粗使婆子面色惨白，一声不敢吭。 “澜山居的粗使婆子居然听旁人支使差遣，是为不忠！不忠的奴才柏家留不得！二娘，这般欺辱乔乔，日后别的婆子有样学样还了得？咱们家也是有些脸面的，岂容这帮奴才如此作践！” 赵嬷嬷脸色惨白。 赵氏被说的脸上过不去，也十分生气，干脆道：“大哥儿说的对，是我妇人之仁，来人呐，将这几个以下犯上的婆子全发卖出去！” 将几个婆子发卖出去，柏章将葛先生请到了院里，不知说了什么之后，葛先生竟然奇迹般的表示那些书送给柏乔了。并且面上带喜色，叫了柏渂进去指导了文章。 赵氏见此终于松了一口气，回了正院。但今天的事，赵氏心里也压了一口气。 第56章 接人 “哥哥跟葛先生怎么说的？”一碗白粥加咸菜，柏乔笑着看柏章。 柏章解决完了葛先生就借口看妹妹跑到了澜山居。 柏章尴尬的笑了两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张了张嘴也没回答出来。 柏乔明白的“哦”了一声。 应该是答应送给那位葛先生仕女图。 看到柏乔一脸了然，柏章顿时红透了脸。他妹妹似乎知道的有点多。 “白粥很好喝。”没话可说，柏章干笑着转移话题。 柏乔点头，秋月熬的粥确实好喝。 “乔乔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那边你醒了的事？” “这今日吧，我打算去趟城外的赵家庄，将青竹接回来。”这几日天气不错，有凉风习习，适合出门。 柏章是记事的，他记得母亲身边那位青竹姑姑，面色沉了沉，有些担忧：“青竹已经许了人家了。” “我知道。”红棉红枫都被许了人家，青竹必然也是脱不开身的。 “你打算怎么接？”柏章当初也想过办法，但出嫁从夫，他一个男人无法在女人院里往外要人。 “直接接。”柏乔眨了眨眼，笑道。 柏章粗心惯了，这些事他想不来，干脆就点头。 “行。” 天色一擦黑，柏章就走了。澜山居里传来夏霜惊喜的声音：“大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澜山居里换了新婆子，婆子们一听，当即上前恭贺。 “红枫嬷嬷，大小姐醒了的事要不要告诉夫人那边一声？”有了前车之鉴，这次的婆子十分规矩，半分不敢逾越。 红枫笑着点头：“自然是要告诉夫人的，你去告诉夫人一声吧。” “嗳！”婆子点头，心里一松，赶紧去正院。今天被遣过来时，赵嬷嬷可是特意嘱咐过的，有事都要报过去。但是今天大公子这么一罚，她们心里都嘀咕一些。柏家不同于文人家，人家家里主母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但是柏家是武将，大公子更是战场杀伐的人，其威慑力并不小。 婆子匆匆跑了，红枫看着剩下几个安分守己的婆子，笑呵呵道：“大小姐很好说话，你们按着规矩来，不会挨罚的。” “是！”几个婆子异口同声。 “行了，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将院子里收拾干净了，小姐喜欢整洁。” “是。”婆子们赶紧去收拾了。 赵氏听到柏乔醒了的消息后，也没心思过来看了，打发了赵嬷嬷送了补品来。 赵嬷嬷捧着补品，脸上笑的亲切，进了澜山居。今早上闹了那一出，赵嬷嬷心里已经烦死了这里，但夫人命她来看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这澜山居里的人都是没规矩的！送完东西她就走！ “赵嬷嬷来了！”一看是赵嬷嬷，红棉也笑得甚是漂亮，迎了上去，仿佛从没发生上午的冲突。宅院里的事，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赵嬷嬷将手里的盒子举了举：“夫人听说大小姐醒了，特意让送了些补品。大小姐可在屋里？” “小姐在书房，嬷嬷快跟我来。”红棉痛快的将书房的门打开，领着赵嬷嬷进了门。 赵嬷嬷走进去恭敬行礼：“老奴给大小姐问安，夫人听说小姐醒了十分高兴，又怕扰了大小姐歇息，特意让老奴送了些补品来。” “嬷嬷辛苦。” “老奴不敢当。”将补品交给红棉，赵嬷嬷仔细看了眼柏乔。书房里只有柏乔和那个红枫，而这位大小姐在练字，宣纸上字迹异常好看。赵嬷嬷没见过太多好看的字，但这位大小姐的字竟然比二公子写的还要好看！ “小姐感觉怎么样？是否还不舒适？可还要再请大夫来瞧瞧？” “不用了，多谢二娘关心。” “嗳！大小姐客气！东西送到了，老奴还得回去回话，就不多呆了。” “嗯，红枫，送嬷嬷。”柏乔未放下笔，专心练字。 红枫忙笑道：“赵嬷嬷慢些走。” “不用送了，老奴自己走就行。” 赵嬷嬷退出书房，柏乔写完最后一个字才停下笔。 又喝了几天的药，柏乔觉得舒服了许多，选了个有微风的日子出了门。 赵氏没有拦着，只嘱咐了注意安全，就放柏乔走了。 昨儿柏锦已经和柳推判家小姐去纳凉了，还未回来，她这个时候也不怕柏乔干什么。左不过闷了这些天出去逛逛就是了，随她去吧。她也没有给柏乔什么银钱，料想也走不远。 柏乔带了夏霜和红枫红棉，马车上搁了些吃食，先是在江陵府街上逛了逛，给夏霜她们置了些衣裳，又逛了逛胭脂水粉铺，最后直接出了城。 出了城虽有不少小摊和来往的人，但人到底稀少了许多。 马夫听吩咐办事，夫人说让他记着大小姐去了哪，却没吩咐不能出城。出城也没什么，关键是大小姐直奔赵家庄，让他也措手不及。 不去？那不可能的，大公子前些日子刚发作了婆子，谁还敢往枪口上撞？ 赵家庄说远不远，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因为马车上带有柏家徽记，一进赵家庄里，就有管事的迎了出来。 “不知是哪位主子到了？”管事的讨好的站在路边，谄媚的笑。 马夫将车停下。 红棉看着庄主，一字一句道：“是府上大小姐到了。” 赵家庄在城外，消息慢，并不知道柏乔回府的事。在赵家庄知道的来说，大小姐自然就是夫人嫡亲的锦小姐。管着庄子这些年，还没见过大小姐来过。今儿个这是路过？管事的当然不敢这么问，陪着笑先行了礼：“老奴赵祥，是庄子上管事的。外面天热，小姐先进庄子吧。” “嗯。”柏乔点头。 马车启动，一路向庄子上而行。 赵祥小跑着跟上红棉，讨好的问着：“嬷嬷辛苦了，不知大小姐今晚可留宿？我好让下边人准备准备。” 红棉摇头：“大小姐不留宿。” “是是是！嬷嬷是大小姐院里的吗？瞧着嬷嬷眼生呢！”赵祥定时也去府上交账目，倒是在府上没见过这位嬷嬷。 红棉看了眼赵祥：“老奴是新调过来伺候大小姐的。” 赵祥赶紧点头，原来是这样。 第57章 找人 庄子不大，很快马车就进了宅子。宅子是三进的，不算小。院子里各处都打扫得十分干净整洁，正房里床褥用品一应俱全，以便来的主人留宿过暂留。 马车停在正院门口，车夫忙搬好脚踏。红棉伸手扶柏乔下车。 赵祥忙躬身站在一旁。 柏乔看了眼赵祥，又看了遍院子。原来这就是赵家庄了。 赵祥看到柏乔，微微一愣。他去报账时见过大小姐几次！可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锦小姐！这个人还自称大小姐！赵祥又看了眼车夫，是柏府的马夫没错，马车上也有柏府的徽记也没错！可这个小姐！不是柏家的小姐吧！这样一想，赵祥脸上谄媚的笑就变了。 “不知小姐是哪个府上的小姐？是不是走错了庄子？咱们庄子可是柏府当家主母的陪嫁庄子，不是旁家小姐来玩的。” “旁家？管事的，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小姐可是柏家嫡长的小姐！”红棉早就知道一露面会这样，板着脸厉声斥责道。 赵祥皱了皱眉头，又看了柏乔一眼！这人不是锦小姐。这绝对错不了！ “柏家嫡长的小姐是锦小姐，老奴可并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哪位。” “管事的，这位确实是府上大小姐，是刚从潜江接回来的，大公子嫡亲的妹妹。”马夫眼看着要出事，赶紧提醒道。 赵祥心里一抖！这么个大小姐？以前好像只是听过一次有这么个人，时间久了不提醒压根记不起来了。这位大小姐被接回来了？那来赵家庄干什么！ 赵祥心有防备，脸上继续笑起：“原来是大小姐，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大小姐可千万别跟老奴一般见识。大小姐此次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月初了，账本老奴是要拿去给夫人看的。” 这奴才是怕柏乔来看帐的。 柏乔看了眼赵祥。 夏霜忙道：“大小姐途径此处，只是歇歇脚。” 赵祥心里一松。不是来看帐的那就好办了。好吃好喝伺候着送走就是了。 “是是是！大小姐途中定然口渴了，老奴这就去给您沏茶。您快往屋里坐。”说完赶紧走人。 一出门就听他又喊着：“老王，快去洗些水果！” 柏乔坐在屋里，看了眼红棉红枫：“去吧。” 红棉红枫咬了咬牙，当即点头出了门。 青竹直接要很可能被转移走，且这管事的一看就是防着她们！她们认识青竹，就算年头长了，昔日朝夕相处的人也是能认出来的。不如她们亲自去找！ 脚步匆匆迅速开始在院里找人。 奴仆小厮们纷纷看过来，胆怯又惊慌的让开。 “怎么啦？这哪位嬷嬷啊？” “是府上来的，不知道是干什么。” “好吓人啊，你看她们这架势怎么跟问罪似得！” 奴仆们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红色嬷嬷服是柏府的装扮，且都是身份高的。庄子上的人不敢得罪，也不敢靠近。 但也有胆子大的，上前询问：“姑姑们是找什么吗？这里都是宅子里的奴仆，应该没有姑姑要找的东西。” “滚一边去！”红枫可没什么好话对她们！态度但凡软了一点，只怕就没法强硬的把青竹带走了！她心里也着急慌的厉害，没工夫应付他们！ 小厮被这气势吓得不轻，老老实实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再拦路。 “快去告诉管事的！府上的嬷嬷不知道找什么呢！快去！” “是！” 有仆人腿脚生风的跑了。 找什么？只怕不是找什么！是找人！管事的接到消息后顿时出了一身的汗！前几年夫人送来一个婆子，听话里的意思是柏府先夫人的婢子！现如今这位先夫人的小姐突然跑到赵家庄不是为了这个人是为了谁！ 管事的慌张的吩咐：“快去北院！将丑婆子给我藏到村里去！这位小姐人不走，不许放她跑出来！” “是！”小厮再匆匆往北院跑！ 庄子里的人对路极熟，抄了个小路就进了北院。北院里还没什么动静，看来是还没找过来。小厮松了一口气，停下来喘了两口粗气。 “全爷！您这是怎么了？啥事这么着急啊？”有狗腿的下等奴才赶过来，一脸谄媚。 “去，把丑婆子送村子里去藏起来！找几个人看好了，别让她跑出来！” “丑婆子？丑婆子正发疯呢！她男人正打着呢！” “还不让他停手！先把人弄走！快点，再不走来不及了！”等人找过来可就麻烦了！这点差事办不好，管事的非得撸了他两层皮！ 来人一愣：“发生什么事了全爷？” “问问问！问个屁！还不赶紧去！” “哦哦哦！”那人不敢再问，一溜烟往个小院子里跑。 小厮也歇了两口气赶紧跟过去。 院里一个瘸腿的奴才手里拿着板凳正往地上趴着的婆子身上打，婆子疼的啊啊直叫，想爬起来跑，还不待起身就又被板凳砸到，扑倒在了地上。 “瘸子！别打了！别打了！”下等奴才一进来就去夺瘸子的板凳。 瘸子愤愤的将板凳扔了：“把屋里水壶砸了，这娘们不打不解恨！” “别打了！出事了！快把你媳妇藏村里去！” 瘸子不忿的啐了口痰：“出什么事了？” 下等奴才一愣，他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伸手赶紧把地上的丑婆子拽起来：“全爷说的！快藏起来就行了！” 被叫全爷的小厮终于进了院。一进来就火了，骂着：“还墨迹什么！还不赶紧的！” “走走！走走！”下等奴才抓着丑婆子就走！ 瘸子一看是全爷的吩咐，也不敢吭声，缩着头一动不敢动。瘸子是庄子上最低贱的奴才，跟管事的身边的小厮可不是一个地位。 任由下等奴才抓着丑婆子就跑，丑婆子在地上被拖的啊啊的叫。 “快把她嘴塞上！别出声！”全爷咬着牙低声嚷。 下等奴才赶紧随便找了块破布，一手掐着丑婆子的嘴，强行掰开，将破布塞了进去。 “走这边！赶紧的！”挑了个小路，全爷和下等奴才俩人同时拽着丑婆子就进了小路。 第58章 阻拦 红棉走的极快，穿过一道道门进了北院。北院都是奴仆住的地方，环境有些脏乱，不在职的奴才小厮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闲话。见到红棉的嬷嬷服俱是惊了下，然后小声的继续交头接耳。 “咣当！”一个个屋门被推开，红棉看一眼就赶紧走！ “谁呀！” “啊！干嘛的！” 屋子里接连传出大叫声，有急忙盖上被子，也有赶紧翻身下床的，因红棉身着嬷嬷服，待这些人看清后倒是没人敢骂，赶紧出来往外瞅。 “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院里闲聊的人摇头。 红棉心里压着劲将北院所有院里的屋都找了个遍，也没看到青竹，心里开始发慌。 小厮赵全和下等奴才赵狗儿俩人拖拽，很快就将青竹脱到了大门。赵祥已经等在这了，见人来了，忙压着嗓子呵斥勾手：“还不快点！这都多久了！” “祥爷，我去的时候瘸子正打着呢！丑婆子路上又闹腾。”赵全解释着，脚上赶紧再快点。 青竹的嘴用破布塞着，手也用布条子绑起来，整个人还在疯癫的挣扎。 “别疯了！”赵全被青竹一路上的闹腾劲烦的不行，劈头就是一下子。 青竹被打的发蒙，愣了愣，呜呜的折腾的更厉害了！ “你打她干什么！还嫌动静不够大吗！”赵祥气的给了赵全一脚，一手拉着青竹头发就往外拽。 赵全跟赵狗子一看，赶紧推着踹着的将人往外赶。 “祥爷，丑婆子哑巴一个，还怕她说什么吗？”赵全一边走一边问，就算看见又能怎么样？已经配了人，还能给带走不成？ 赵祥阴着脸，看那俩婆子的样子，可真是要把人带走的意思。 看赵祥的脸色，赵全骂着“这小姐不是早就给送走了吗！怎么回来的？” “谁他娘的知道？”赵祥道。 刚出了大门，还没走两步，身后就窜出来一个婆子声。 “管事的！且留步吧！” 红枫跟红棉不同，绕过一圈后见没人干脆就跑到了大门那等着。她也怕青竹被人转移走，所以不敢离开，果然就看到了这一幕。 青竹简直已经没法认，红枫强忍着窜上来的酸楚，咬着牙两步追了上去。 赵祥精神紧绷着，被这一声吓的一哆嗦！回过头一看果然是柏家大小姐带来的婆子，赶紧看了眼赵全。 赵全接到眼神，跟赵狗子拖着人就走。 赵祥赶紧笑着转头迎上红枫：“嬷嬷怎么来这了？叫我可是有什么指示？” 红枫看着青竹被硬拖着走，也不看赵祥，大声嚷：“大小姐要见前面这婆子！还不快停下！” “大小姐是不是搞错了，这婆子就是庄子上最下等的婆子，大小姐怎么能见这种下贱奴才？” “是不是搞错了也要大小姐看了再说！怎么，管事的，你这是连看都不让大小姐看了！”红枫快跑几步，赶上赵全，一把抓住了青竹的衣裳：“好大的狗胆！还不停下！” 被抓住再不停就不是那回事了。赵全跟赵狗子连连点头哈腰的陪笑：“嬷嬷可是叫我们？耳朵不好没听清。嬷嬷有什么吩咐？” “大小姐要见这个婆子！还不快把这婆子带进宅子里！”红枫看着俩人，压着怒气，身子越发抖了！ “是是是！奴才这就把丑婆子带进去！”赵全谄媚的笑，拽着青竹转了个方向往院里拉。这个拉比刚才客气了不知多少倍。 红枫咬着牙，抬手把青竹嘴里的破布扯了出来：“这劳什子也往嘴里塞！” “您不知道，这婆子有疯病，爱乱嚷乱叫，还爱打人，这也是不得已才这样的。”赵全嘴伶俐，解释着。 红枫自知说多了不好，遂不再多说。此刻人尚且能不能带走还两说，等真的能带青竹姐姐走了，在发作了这帮杂碎不迟！他们刚才竟然…竟然… 红枫眼里含着泪，昂着头。 “管事的也来吧。”路过赵祥身边，红枫提醒着。 赵祥正打算叫人快些去通知柏夫人赵氏，闻言赶紧点了点头：“是是！” 红枫大概记得路，进了正院就看到红棉红着眼回来了。这一路上红枫走在后面，看着赵全赵狗子将人真的带了来，心里才算微微松口气。 “红棉！告诉小姐一声，人找到了！”红枫顾不得规矩大喊。 红棉也看到了红枫，快步进了屋。 柏乔已经喝了三杯水。 她在等消息，等的心里也有些不安。这种事，她其实也没多大胜算，总是要试试的。 “小姐！找到了！已经找到了！”红棉进门就道。 柏乔立即抬头去看。 果然见门外有奴才将一个状若疯癫的婆子推了进来。 婆子头上脸上好几块青紫，头顶还流着血，脸上交错着许多陈年留下的疤。已经不大能看出曾经的模样。 “奴才给大小姐问安。”赵全赵狗子一进门就跪伏在地上，赶紧行礼。 柏乔没说话，眼睛一直看着青竹。 “红棉，红枫，瞧仔细了。” “是！” 红棉赶紧上前将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越看眼越红，回到柏乔身边时已经是极力克制着没掉泪了。这帮庄子上的混蛋！青竹当初是多么俏丽灵透！上京贵人府里都是能排上的！竟然现在成了这般疯癫模样！她们就受尽了磋磨，青竹更是受尽欺辱吧！剐了他们都不能解恨！ “小姐，没错了！”红枫福了福，道。青竹成了这般模样，已是什么都说不了，还是先把人带走再说吧！ “嗯。”柏乔淡淡嗯着，看了眼夏霜：“既是找到了，告诉车夫，天色已晚，可以走了。” “是！”夏霜干脆的点头，抬步就去叫马夫。 没一会，夏霜就回来了：“小姐，马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咱们走吧。” 一行人出了院，由夏霜扶着柏乔上了马车，再要扶青竹上马车时，赵祥笑着将人挡住了。随着赵祥把人挡住，一群奴才跑过来当即给马车围了起来！ “大小姐是要将这婆子带走？这不行的啊！这婆子可是配了人家的！” “大小姐自然会跟夫人说！不过一个婆子，管事的要拦大小姐？这天色也黑了，若是在这庄子上耽误了时间，毁了小姐的名声，你担得起吗！管事的可好好掂量掂量轻重！”开始还是温言温语，后半句陡然拔高了声调，红棉看着赵祥，声色俱厉。 赵祥也不慌，笑着道：“嬷嬷莫要着急，我已经派奴才去府上了，领了夫人的意思就回来！夫人只要让大小姐把人带走，奴才绝不敢拦着，到时再给大小姐请罪！” 第59章 解围 怪不得！ 红棉红枫心跳如擂，她们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这难得不是找到人，是怎么带走。 “小姐的名声若是毁了，只怕就是夫人就是同意将人带走也晚了！管事的这是要拿身家性命来赌？”夏霜此刻比红枫红棉要镇定一些，毕竟海盗劫马车都见过了，此刻心里害怕但还是尽量让自己镇定。 赵祥赶紧再行了个礼，话软了软：“姑娘也别为难小的，这都是规矩，奴才不能罔顾规矩不是？” “管事的是想好不放咱们大小姐走了？” “奴才不敢，都是按规矩办事，奴才先给大小姐请罪。” 柏乔抬手掀了掀帘子，看向外边的赵祥，语气温婉，似是在说什么闲话：“夏霜，什么时辰了？” 夏霜看了看天，道：“回小姐，已是酉时末了。” “哦，已经这么晚了。”柏乔松开手，坐回马车里，声音依旧平淡：“事自然是按规矩来办的。那我就来问问管事的，这婆子是谁的人？” 柏乔从进了庄子就没说过一句话，不是嗯就是哦，赵祥也没怎么在意。现在人一开口说话，就是对他说的，当即回道：“这婆子自然是柏府的人。” “不对，她是先夫人的人。”柏乔道。 “先夫人去了，这婆子自然就是柏府的人，夫人是柏家当家主母，当然归夫人来管。”赵祥觉得这没错。 “又不对，她的身契不在夫人那，怎么会归夫人管？” “即便不在夫人那，这婆子也是柏府的人，也是归夫人来统管。”赵祥辩驳，但似乎渐渐有些哪里不对，却又想不清楚。 “大楚律法规定谁有身契才能称得上主子，没有奴仆身契便等同于外人，外人如何能管了？管事的可是不拿大楚的律法当回事？”柏乔一字一句说着，看着赵祥。 赵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只是留个人，怎么就成了对大楚律法大不敬？ 柏乔再继续道：“夫人既是没有身契，自然管不得。你又凭什么拦住她？” 赵祥瞪眼！是这么个逻辑吗？不是啊！柏家都是夫人当家，当然都该归夫人管！ “大小姐！”赵祥要喊。 “管家的慎言。”打断赵祥，柏乔微微笑了。 赵祥突然变了脸色。 “然后再来说将我围起来的这些人，你是柏府的奴才，我是柏家小姐，你以家奴之身，擅自围主子，是为对我不敬，以下犯上，论家法该如何？” 夏霜道：“轻者掌嘴罚跪，杖责，重者可杖毙。” “哦~那就是对大楚不敬，对主子也不敬了？”柏乔点头。 夏霜急忙接上话茬：“是，这论罪就是大不敬了。” 赵祥脸色变了好几变，不再说话。 院子里僵持着。 大小姐不再说话，她带来的婢子嬷嬷也不说话，赵祥反而更惶恐了。刚才那些话萦绕在心头散之不去，他说不怕那是假的。是因为他开始根本没把这位大小姐放眼里，由这位大小姐胡闹一通，他不会害怕，可是这大小姐讲了一大堆道理，条条似乎有道理，他就有些慌了。 等了没多久，天边的颜色渐渐深了。 赵家庄子外有奴才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口舌结巴的扑在赵祥身上：“祥爷！祥爷！出事了！” 赵祥本就心里发慌，被这一扑登时大怒，将火撒在了来人身上，一把给他踹到地上：“鬼叫什么！有什么话就他娘的说！” 奴才被搡的一个跟头，赶紧爬起来道：“外面、外面有一队人骑马将庄子围了！” “什么！”赵祥大惊！ “有几十个人呢！”奴才道。 “什么人敢围赵家庄！知不知道这可是柏府的庄子！”赵祥大声嚷嚷，抬腿就往外走。 “说了，那人根本不理。” 这就是知道了！ 还没等赵祥多走两步，二门外就有十来个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为首之人气宇轩昂，皮肤糙黑，手里握着一把鞭子，一进门抬手就给了赵祥一鞭子！ “瞎了眼的狗东西！也敢拦主子！”柏章一脸怒气，一鞭子不解恨，干脆抬腿又踹了一脚！ 赵祥是见过柏章的，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大、大公子？ “大、大公子怎么来了…”心虚又害怕，赵祥说话磕磕巴巴，在地上爬起来抬手就给了刚才来报的奴才一巴掌：“不长眼的狗奴才！连大公子都不认识！” “我怎么来了？我再不来，你这狗奴才都欺负到我妹妹头上了！”柏章怒骂着，眼睛看了围着马车的一圈人。 许是这次杀气太重，奴才们胆颤的赶紧撤开。 “大公子！老奴不敢啊！大小姐要带走庄子上的婆子，老奴就是差人去问问夫人，可不敢对大小姐不敬。” “不敢？还去问夫人？”柏章冷哼一声：“我竟不知道府上大小姐要带个奴才走还要看你的脸色了！” 赵祥浑身发冷，扑在地上扣头：“大公子，老奴不敢啊！真的不敢！老奴在庄子上几十年了…” “大公子，这管事的刚才围着大小姐，竟是连小姐的名声都不顾了，当真可恶！”红棉看到柏章，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赶紧出声说道！ 柏章猛的看向赵祥。 赵祥只觉得裤裆里一热，尿骚味就出了来。 完了？ 嗯！完了！ 柏章一看赵祥尿了一裤，嫌恶的皱起眉头。 “我也是想看看，二娘会如何处置你，如何给乔乔个交代！” “老奴知错！大公子饶我！大公子饶我啊！”赵祥涕泪俱下，惊慌再不敢动心眼。 随着赵祥这个模样，庄子上的人纷纷惊惧骇然，跪在地上不停的发抖。 “带上这个狗奴才，回府！” “是！”柏章身后的随从上去一把就给赵祥薅了过去。 “哥哥。”一直安静的马车里出了声。 柏章快走两步掀帘子去看：“怎么了乔乔？” “将这两个人也带着。”柏乔指的是赵全和赵狗子。 俩人反应过来后当即吓得连连扣头。 没人理他们。 柏乔继续：“还有青竹配的奴才，也要带上。” 第60章 交代 回去比来时速度要快，城门下钥前恰好赶进江陵府城。 一进了城马车速度就放缓了许多，路平整了，马车走的也稳了。 宁远将军府大门的看守远远就瞧见人来了，赶忙招呼同伙将大门打开。 “大公子，大小姐回来啦！”守门的大声去报。 这是去跟赵氏汇报的。 门口剩下的人则急忙迎过去接人。 “去，告诉二娘一声，我这就过去。”柏章将鞭子收了，递给王杨。 有小厮应下赶忙掉头去往正院。 “乔乔，累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用，我不累，我同哥哥一起去。”柏乔道。 “行。”柏章点头，大步迈进大门。 柏乔没下马车，进了二门才下了车。二门内碧水秋月已经在等着了，见柏乔真的无恙的回来了，才露出笑容迎上去。 “小姐！”秋月只吐出两个字，剩余的压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柏乔知道秋月被吓坏了，拍了拍秋月手面：“没事了。” “是！”秋月眼里含泪赶紧点头。 夏霜忍不住去拉了拉秋月袖子：“好了，你们快去准备晚饭，小姐还没用饭呢！” “嗳！”秋月应了，又哭又笑的往回跑。 “红枫红棉，你们也先回去吧。” “小姐…” “我带着青竹去就行。” “是！”经过这一次，红棉红枫也知道自家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不再多言，行礼回了澜山居。 “姑娘不用梳洗一遍再去吗？”夏霜一直站在柏乔身后，此刻轻轻问道。 梳洗干净了远不如这样具有说服力。 “不用，这就走吧。” “是。”夏霜点头，后退了两步扶住了青竹。 青竹已经安静了下来，任夏霜搀着。黑漆漆的眼睛不停的打量柏乔，咬着唇一声不吭。 柏乔路上听红枫说了，青竹已经哑了，人也魔障了，问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但是青竹是母亲的人，她要赵氏给一个交代。 待柏乔到了正院，柏章已经带着赵祥几个人进了正院。院里灯火通明，哀嚎声隐隐传出来。 孙嬷嬷脸色十分惶恐，不时的往厅里扒头，然后再赶紧走两步躲远。她就知道大公子是个吓人的，那么粗的一鞭子下去，那瘸子估计得皮开肉绽！孙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夫人，大小姐来了！”有婆子跑着去厅里禀告。 柏乔步子并不急，像往常一样。 赵氏脸色不好，端坐在主座上，手里捏着碧玺珠子的手串。因为捏的太用力，手指硌得生疼。 不久之前赵家庄来了个奴才，说是柏乔去要青竹了。这丫头还真是出乎意料啊！她尚且不知柏乔查探青竹的下落，柏乔就已经跑到她庄子上提人了！这心思这手腕，比锦姐儿那个傻丫头不知道聪明了多少！可也着实蹊跷，苏家那种人家怎么能养出柏乔这种厉害脾性！ “乔姐儿也来了。”看着柏乔进门，赵氏皮笑肉不笑的打了招呼。 柏乔恭敬行礼。 “柏乔给二娘问安。” “起来吧，坐下说。”赵氏随手指了个位置。 “是。”柏乔起身后，两步坐过去：“二娘当知柏乔为何而来。” “章哥儿的意思呢？”赵氏没有回答柏乔的话，看着柏章。今天柏章出现在赵家庄也是巧的很。赵氏不傻，一联想就知道这是这俩兄妹早就算计好的。 柏章看着瘸子，道：“二娘的意思呢？” 问出的话又被丢了回来，赵氏心里也突突冒火。她是柏家的当家主母，主内宅一切事。一个柏章便罢了，现在连柏乔都敢过来跟她理论了！规矩都没了！莫不是觉得她太好欺负了？ “这几个奴才以下犯上，章哥儿罚的对。奴才竟敢围主子了，传出去还了得？不光要罚，还要狠狠的罚！” “二娘说的是。” “夫人！老奴不敢了！”赵祥本就惧柏章惧的厉害，此刻一听柏夫人这样说，吓得魂都没了一半，赶紧不停的磕头。 不光赵祥，赵全赵狗子也一脸惶恐的只知道磕头了。他们在庄子上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赵祥，现在赵祥都吓成了这样，他们更是吓破了胆子。 “拖下去！”赵氏实在不想再看到这群人，怒道。 “是！”小厮急忙上前去拽几个人。 “等一等。”柏乔开口。 赵氏烦躁的目光还没压下就看了过去：“乔姐儿还有什么想说的？” “既是说起这事，柏乔冒昧想问二娘件事。” “你说吧。” “不知青竹当初所犯何错被发落到庄子上？”来的路上，柏乔已经问了赵全赵狗子。青竹在被发落到赵家庄后的隔天就被配给了瘸子。这些年也有过一个孩子。不过被青竹魔障后给掐死了。瘸子本就是最下等的奴才，对青竹又动辄打骂，青竹的疯病这些年是越发厉害。 “青竹不敬夫人，带领着先夫人的丫鬟不听夫人调遣，不仅如此，还推二小姐摔下水池高烧几日不退，如此这般，论理该送去县衙，夫人仁善，又惦记青竹到底是先夫人贴身的婢子。所以只是打发去了庄子上。至于后来的事，都是庄子上的事了，夫人也并不知晓。”赵嬷嬷福了福，恭敬地说着。 夏霜死死的咬着牙，青竹已经是个哑巴，又疯魔不清楚，这事问也是白问。夫人红口白牙，说什么便是什么！ 赵氏点头：“确是如此。” “夏霜。” “婢子在。” “将青竹带进来。” “是。”夏霜赶紧将青竹带进厅内。衣裳早就黑旧破烂的不成样子，一张脸上血呲拉糊的，青紫遍布，什么模样都辩不出来了。 赵氏被这脏污之人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后仰。 “这是青竹？怎么…怎么…” “是，这就是青竹了。青竹配的奴才正是地上这个，也是这人将青竹打成这样。柏乔想问二娘，此人可否交给柏乔处置？” 赵氏摆手：“嗯，青竹好歹也是他妻子，竟是如此这般毒打，便交由你吧。”一个下等奴才而已，她要处置便处置了。只是… 第61章 打杀 “谢二娘。”柏乔道，随即转身看向被鞭子抽的跪在地上跪不稳的瘸子：“你也听到了，你现在归我处置了。要死要活都是听我的。” 瘸子惊恐的磕头：“是是！” “我来问你，这些年毒打青竹，可否有人授意？” 赵氏脸色登时就落了下来，那勉强的笑也已经挂不住。这是直接怀疑她！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乔姐儿这话是怀疑二娘？”赵氏面上也显露出不悦，总不能容着这丫头踩到她头上还让她让着吧！ “二娘多心了。” “赵家庄是我的陪嫁庄子，有人授意自然也只有我。” “也可能是管事的，也可能是瘸子的上面的奴才，二娘为何往自己身上想？”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 赵氏冷笑了下，用帕子拂了拂浓绿的裙摆，将手里的东珠搁在边上的桌上。 “也罢，你既是怀疑二娘，那就让你审一审。” 柏乔笑的十分乖巧，点了点头，看向瘸子。 瘸子浑身发颤，看了眼赵氏后心里更慌，赶紧疯了一般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人授意！是这婆子总是发疯，我才打她。今天也是她把暖壶打碎了，我我我才打的她…” “是啊是啊，就是这样啊。丑婆子疯了好几年了，又是哑巴，一发疯就乱嚷乱闹，整个庄子上的人都知道的！”赵狗子赶紧试图解释，一边解释一边看赵氏，企图能脱离责罚。 可赵氏根本没理赵狗子。 赵狗子赶紧垂下头不说话。 柏乔也不急。她本身也没指着让赵氏庄子上的人跟她说实话。 青竹自打被带出赵家庄，情绪稳定了许多，乖乖的任夏霜扶着，一声不吭。 夏霜将青竹的衣袖都卷起来，露出新旧交叠的伤痕与累累的疤。 体无完肤。 赵氏皱紧眉。 “我最后问你一遍，这些伤，可都是你打的？” 瘸子咬了咬牙，哆哆嗦嗦道：“是我打的，它是我的婆娘…” “你既承认那就好，只是你这样待我母亲身边的人，我也不可能饶了你，这条命便留下吧。”柏乔说的轻悠悠，打断瘸子的话，嘴角的笑容也蔼蔼柔柔：“二娘，这样可否？” “答应了乔姐儿，自然就听乔姐儿的。”赵氏咬着牙，忍着没有再说别的。这丫头全程说话细声细语看上去乖巧守礼，实则最不守规矩！江陵府大家小姐这么多，还没听说哪个自己擅自出城去庄子上如此闹一通的！ “哥哥，那就杀了吧。” 杀了吧？ 赵嬷嬷猛的睁大了眼瞳！这是要杀人！她竟然敢杀人！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闺阁里的女孩子哪个不是见到一点血就吓得变了脸色！这位大小姐莫不是个疯子吧！ 可不就是个疯子！哪个女孩子会把杀人放在嘴上！赵氏只当柏乔出顿气吓唬吓唬就是了，谁知她开口就真要杀人！真是商人家里养久了，连分寸都不知道了！偏偏她之前答应了交给柏乔处置，此刻已不好再管。赵氏憋的有些头晕。死死咬住牙才缓过来一些！ “小姐！”夏霜也吓了一跳！虽是来讨个说法，可当着夫人的面要杀她庄子上的人就是挑衅了夫人权威，若真的要杀了这瘸子，大可等他们回宅子的路上杀了，何必现在？ 柏乔目光沉沉。她就要光明正大的做这件事。让所有人都看到。她行的正做的直，没什么好遮掩的。 瘸子还以为听错了，眼瞧着王杨上来就要抓人，吓得魂都没了！ “夫人饶命啊！夫人饶命！” 柏章大喝：“快拉出去！” 瘸子被强拽了出去。连同赵祥赵全赵狗子全部清理出去了。 赵氏面色越发差了。 柏乔今天这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今天乔姐儿也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吧。”多余的表情赵氏都懒得给了。 “你也十三了，在苏家这许多年到底学的少些，咱们家虽是武将人家，却也不能耽误了女儿，这两日我会请个先生来教习，你与锦姐儿一起的吧。” “是。”这是要借着读书教习，管制住她。不过也无妨，她本也喜欢读书写字。 柏乔行了礼，离开正院。 柏章在柏乔身后，一出门就吐出一口大气：“乔乔好生厉害！就是这样也便宜了他们！”想到母亲的人被这帮奴才这般折磨，柏章恨不得直接掐死了事。 “小姐这样只怕会遭夫人恨。”夏霜心有担忧。 柏乔无所谓的“嗯”了声。赵氏又不是下过一次手了，惹不惹怒已无所谓。她要的是公正，不是在赵氏下仰人鼻息的存活。 再者说，她跟赵氏，早晚是要撕开这层窗户纸的。 “夏霜说的也对，这几天你就别出去了，读读书也是好的。”自打乔乔回来后对赵氏颇多顶撞，柏章心里清楚，他虽说这一段时间不出去了，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又离开，赵氏是夫人，又同在内宅，想要给乔乔使点绊子再简单不过。所以为了乔乔以后好过，开始给府里提个醒就是了，以后只怕不能再这样了。 “好。我知道了哥哥。”柏乔笑着点头，算是答应了。 赵氏病了，病了两日，喝了两日的药才好。府里果然请了个女先生，教习柏乔和柏锦读书练字。 青竹从带回来后一直很安静，跟红枫红棉住在一起，白天出来给柏乔端个饭倒个水什么的还行，旁的时间就在一边坐着愣神。就算穿上了干净的衣裳，梳好了头发，青竹依旧能从眼神看出不正常。 “小姐又要去学书了？”红棉看着柏乔，福了福礼。 夏霜手里抱着甜点，甜甜的点头：“是呀，杜先生严厉，可不能迟到！” 红棉欣慰的点头：原来是这样。 杜先生最近在讲女范捷录中的统论篇，讲的甚是起劲。 柏乔到真是不记得自己学过这本书，于是便好好的跟着学。大约是得了赵氏什么吩咐，杜先生目光大多都在锦姐儿身上，教习的十分详细，甚少理会柏乔。柏乔也不在意，她本来就是来读书认字的嘛~ 第62章 学书 赵氏这两天心火郁结，大病了一场。府里的奴才来报，赵祥和赵全赵狗子三个人回赵家庄路上，遭山匪打劫，全都死在了山匪手里。 什么山匪！出个城也能遇上山匪杀人？骗谁呢！ 真是欺她太甚！去她宅子里要人，还要打杀她的奴才！柏乔真是好样的！如此憋着没有发作，赵氏第二天就病了。钱大夫又是扎刑针又是吃药，才缓了过来，但牙关那就是堵了一口气！掌家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被气成这样！不讨回来，不能罢休！ “烟萝！”赵氏扶着床头，脸色通红。 烟萝匆匆在外面跑进来：“夫人，您怎么起来了？快些躺下歇着，钱大夫说您可不能再生气了！伤身子啊！” “去！府上的人都给我狠狠的罚！青竹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给我查清楚了！暗地里搞这些偷摸的是不把我放眼里呢！告诉澜山居的婆子们，自即日起柏乔那边都给我盯好了！一点风声也给我报过来！”赵氏歇斯底里，不停的喘着粗气。 烟萝吓了一跳，忙上去给赵氏顺气：“夫人生这么大的气作甚？等您养好了，怎么样不行？何必此时发作？日后找个好由头，再将那帮婆子收拾了不是也行！” “此时都这样硬来，日后只怕是收拾不了了！”再等等老爷就回来了，自然对柏乔更加宠惯，赵氏咬紧牙关：“欺我太甚！” 烟萝着急的不行，照这样下去，夫人只怕会钻了牛角尖！ “赵嬷嬷！赵嬷嬷！快去取碗加了冰的酸梅汤来！” 赵嬷嬷在外面应了，匆匆指挥人去拿。 不一会，赵嬷嬷就端着酸梅汤进来：“夫人火气太大了，喝杯凉的压一压。” 一杯冰凉的酸梅汤下肚，赵氏镇静了许多。 她不能这样，得赶紧好起来！要不然事事都如了那丫头的意！ “行了，下去吧，我静静。”将碗递给赵嬷嬷，赵氏摆了摆手。 伺候了赵氏许多年。赵嬷嬷知道这是冷静了些，才松了口气。 “夫人好好休息，以后的日子久着呢！” 赵氏点头。是啊，往后时间长着呢！ 柏乔每天学的还挺认真的，虽然她不大喜欢这些书，但是听人说话，练练字还是不错的。杜先生教柏锦的比较多，柏乔就乐得偷个懒。 “大小姐昨日的功课可复习了？”杜先生比较严肃，大部分时间都是冷冰冰的，手里长时间拿着一把戒尺，在两张书桌中央的过道里来回踱步。 柏锦手里执着毛笔，兴趣盎然的看着柏乔。这么个在潜江来的土包子，没看过几个字也好意思说跟她一起读书。不过没关系，她很爱看柏乔出丑！只有柏乔出丑了才能显得自己钟灵毓秀。 柏乔乖巧的点头：“回先生，昨日学的已经复习了。” 杜先生还算满意的嗯了一声：“背来听听。” “是。”柏乔道：“五常之德着，而大本以敦，三纲之义明，而人伦以正。故修身者，齐家之要也，而立教者，明伦之本也。” 杜先生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在柏乔身边走开。 “业精于勤荒于嬉，日后要多读书，少些懒散。” “是，先生。”柏乔应着。 “锦小姐，你接着背下面。” 柏锦想看的乐子没看到，被杜先生叫的一愣，赶紧站起来，小脸上带有慌张：“先生，我昨晚也只复习到大姐姐背的这。” 杜先生摇头：“无妨，你继续往下背一背。” “是。” “正家之道，礼谨于男女。养蒙之节，教始于饮食，幼而不教，长而失礼。在男犹可以…可以…尊师习友…”开始还算背的可以，后面就有些磕磕巴巴。柏锦抬眼皮看杜先生，果然见杜先生面色比刚才更严肃了。 “统论篇今天要背下来，明日再检查时不可再这样。” 柏锦忙道：“是，先生。” “还有大小姐，也要背熟。”杜先生说完回头看了眼柏乔。 柏乔当然乖乖的点头，她已经背下来了。 杜先生上课并不太久，时间一到，柏乔和柏锦就都下课了。杜先生离开后，柏锦不愿意跟柏乔在一块，高傲的抬高下巴，睨了柏乔几眼后，敛了东西就走了。 雪燕自是抱着书本在后面追着。 柏乔才不搭理这种小孩子。 屋子里还比较凉爽，柏乔歇息了会，让粗使婆子将笔墨挪到院里的小亭子里。说是院里，其实这排南屋是刚倒出来的，临着府里的小花园，出了门就是花园里的凉亭。 凉亭里四面微风扑过来，柔柔和和的甚是舒服。 夏霜磨了磨墨，将宣纸铺好后，柏乔就练起了字。她写字并不快，甚至开始一笔一笔的写正楷，格外认真。 许是写够了之前的字，想写些新的字体？ 夏霜不知道柏乔到底是哪个想法，反正小姐总是有自己的道理。小姐要练字，她研墨就是了。写什么都好。反正小姐的字十分好看，练不练都一样。 亭子外有人远远的往这边瞅，瞅上一会就离开了。这种感觉颇像在苏家焦屋廊下时被围观的感觉。一样又不一样。 柏乔才懒得理这个，也不差人去打发了。练完字后天色还早的很，阳光也十分不错，柏乔干脆喝了碗酸梅汤后趴在在亭子里眯了一会。 她睡觉，夏霜就拿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给扇着蚊虫。 葛先生在园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看进亭子里好几次。这位大小姐读书真是懒惰啊！瞧瞧那本女范捷录，自打进了亭子都没被翻开一次！除了写字就是睡觉，他真是没见过这么懒的学生！正经在学的书不看，偏偏喜欢翻看他的奇文怪志！还将他的宝贝书特别挑出来，他书房里什么孤本书籍没有，一个女孩子家非挑这种闲书，真是从小看到老，以后一准没出息！ 他保证，要不是听到府上说大小姐和二小姐也请了先生，他才不会好奇来这一趟。他单纯就是想看看这位大小姐到底怎么样，谁知真是大开眼界！ 罢了罢了，还是走吧！ 第63章 区别 亭子外的人来来去去，粗使婆子搬着东西匆匆走来，丫鬟拎着糕点盒笑着走远，柏乔都睡得踏实，睡了小半个时辰，才醒过来。 彼时已经有些晚了，干脆让夏霜收拾了东西回澜山居。 夏霜笑着嗳了一声，敛了书本笔墨，跟在柏乔后面回去。 澜山居里已经做好了晚餐，秋月将菜端上来，烫的哎呀咧嘴，连忙摸了摸耳朵。 “小姐，今天炖的鱼汤，您尝尝鲜不鲜？” “哪来的鱼呀？”碧水闻到味，在庭院里一路小跑进了屋。自打回了柏家，碧水一门心思跟府里的人搞好关系，为小姐在家里的熟络做最大的贡献。看！夏霜秋月一门心思围着小姐转，就是她想的最长远！到真事上，小姐就会知道还是她最靠谱！ “府上厨房的嬷嬷晚上在集市新买来的，还是活的呢！”秋月笑嘻嘻的，凑到碧水身边小声道：“知道你爱吃，给你留了一些汤。” 碧水连连点头！果然回了家之后的待遇就是好！都能喝到鱼汤了！想当初她跟小姐在苏家连点油水都看不到，瘦的都皮包骨头！噫？好像小姐最近是胖了些哦~碧水眨了下眼，肯定是家里的饭好吃，所以小姐养胖了！ “嗯，还不错。”柏乔拿勺子舀了口汤喝。这汤还真是不错。又白又浓，肉嫩鲜香。 “秋月的手艺越发好了。”夏霜一边笑一边夸，不忘给柏乔加菜。 秋月闻言更是高兴：“小姐喜欢，婢子就高兴。” “回头去花园里钓几条鱼来煮汤，应该更鲜。”柏乔道：“今天我瞧着花园的池子里有不少。” 夏霜一惊！小姐练字时还有空看池塘里的鱼啊！ 碧水兴奋的直点头：“好呀好呀！多钓两条，婢子也想吃肉。” “哈哈！你呀，馋嘴！”秋月笑着，挽住碧水的手臂，噘嘴：“不过小姐在池塘里钓鱼好吗？” 柏乔点头。 自然是好的，不好也是好。 第二日柏乔又按时去上课了，学堂上的氛围总是很严肃。杜先生首先让柏锦背了书，见都背下来，杜先生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是，谢先生教导。”柏锦绷着个小脸，一脸认真的点头。 “大小姐也是。”杜先生看了眼柏乔。 柏乔道：“是。” “好，今日我们来仔细讲讲这是说的什么意思。”杜先生抚着戒尺，开始讲解女范捷录。 柏乔有些走神，摸了摸毛笔。 柏锦从刚才就在盯着柏乔。见她出神不知在看什么，幸灾乐祸的昂了昂头。 雪燕端上盏茶：“小姐，喝口水润一润嗓子。” “嗯。”柏锦点头，将茶喝了。 “这是说什么呢？”茶盏刚放下，就看到柏乔跟丫鬟在小声说话。柏乔不停的摇头，还皱着眉头，显然有什么事烦恼着。 作为看乐子的人，柏锦很愿意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于是趁杜先生低头教书时，往柏乔那边挪了挪镜子。 “大姐姐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柏乔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好意思的压低声音：“厨房里昨日送来的鱼是死的，鱼眼都塌下去了，煮出来的汤不大好喝。” 一听是这个，柏锦当即一脸不屑：“死鱼煮出来的汤自然不好喝，跟活鱼差远了！” “那自然是。”柏乔点头：“可是鱼在集市上买回来，再到做好也是有一阵功夫的，肯定是没那么新鲜的。” 柏锦傲娇的抬高小脸，嘴角带笑。谁说一定要在集市上买？集市上的鱼买回来再做都多长时间了？那还能吃吗？一想到柏乔说眼珠子都塌下去了，柏锦就忍不住的撇嘴。那种死鱼，是怎么吃下去的？反正她每次都是要吃新鲜的。 杜先生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扭过头怒斥道：“不好好看书听讲，都做什么呢！书会背了就以为可以了？统论篇都给我抄十遍，抄不完不许下课！” 柏锦顿时闭了嘴，小脸上都是懊恼！都怪柏乔！要不是她引着自己，自己才不会跟她说话！现在好了，竟然要罚写十遍统论篇！她还打算等一会下了课趁着天色早去外面逛一逛呢！现在好了，不光逛不成了，估计还会被母亲训斥，真是气死她了！ 柏乔乖乖的领罚，正楷字工整，整整写了二十多页，才将十遍统论篇写完。 刚写完，夏霜就接过毛笔，给柏乔揉揉手。 “小姐手都麻了吧？这杜先生真是严厉，不过是说了两句话…”夏霜不满的嘀咕，瞥了眼杜先生。 “为人师者，必先正其身。杜先生罚我学习不认真，这是应当的。”柏乔任夏霜揉手，顺便吹了吹未干的字迹。 柏锦的十遍还没写完，正奋笔疾书的赶字。远远瞧见柏乔写完了，不高兴的闷闷哼了两声。写的这么快，字能好看的了吗？不！柏乔的字也不知道多难看，毕竟就没写过什么字，是不可能些好的！ “说的冠冕堂皇，小心先生把你的字打回来让你重新写！” “不会的。”柏乔摇头，站起伸了个懒腰。她的字没什么问题，不会被打回来的。 “嗳！你别走！你等我会！”眼看着柏乔要带人走。柏锦率先叫道。天色虽不晚，但她可不想自己跟丫鬟待屋里！ 果然柏乔停下，回头看了看柏锦：“嗯，你快着些。” “知道了知道了！” 等柏锦写完罚抄的，放到杜先生的桌子上，一行人才出了门。 柏锦脑子里都是刚才柏乔说的鱼汤。砸吧了下嘴，看了眼雪燕：“去，给我拿根鱼竿来，今晚上我要吃鲫鱼炖豆腐！” “是！可是小姐要去哪钓鱼啊？” “自然是最近的地方。” 雪燕愣了愣，最近的地方是哪？ 哎呀！小姐不是说的池塘吧！ 柏锦说的可不就是池塘！待鱼竿拿过来，柏锦率先坐到了亭子边上，鱼钩上放了铒扔进了池塘里。 她跟柏乔不一样，柏乔吃死鱼炖的汤，她可以吃最新鲜新出水的鱼汤！这就是区别！ 第64章 借势 看着二小姐拿着鱼竿在池塘里钓鱼，夏霜忍不住笑了。 柏乔看了夏霜一眼。夏霜当即收了笑容，睁大眼睛耸了耸肩。 “小姐。” “你也去拿个鱼竿。”柏乔心情不错，将宽广的袖子挽了挽，往池塘边去看。 “嗳！”夏霜急忙去拿鱼竿。 “二妹妹，那里有条鱼。”柏乔指着一个方向道。 柏锦昂着头，瞥了眼柏乔，得意洋洋的道：“小点声！别给我吓跑了！” 刚说完，有鱼咬了钩。 雪燕兴奋的叫起来：“小姐！快拉呀！” 柏锦蹭的一下子站起来，急忙拉鱼竿。 “哈哈！抓到啦！就是这鱼有些小啊！”虽然嫌弃鱼有些小，柏锦还是将鱼倒进竹篓，克制着才没笑出声，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她竟然钓到了鱼！哈哈！她还是第一次钓到鱼呢！ “二妹妹真厉害。”柏乔看了眼竹篓，赞叹。 柏锦更高兴了：“我自然厉害的很！等我再抓几条，说不定还能送你一条。” “好呀！”柏乔来者不拒。 夏霜小跑着送来了鱼竿，柏乔找了个位置也将挂了鱼饵的鱼钩丢下了池塘。她自己没事跑来钓鱼自然是不太好，但是有人带着她一起钓，那就不一样了。 夏霜老实的在柏乔身后看着，小姐说要钓几条鱼上来，也不知道能不能钓到。秋月都准备好了炖鱼的材料，就等鱼了。 “你离我远一些！都把我这边的鱼吓跑了！”柏锦半天也没钓到第二条，噘着嘴不高兴了。 柏乔笑着点头：“好呀。” 然后带着夏霜挪远了一些。 不一会，鱼饵被咬，柏乔利索的收了鱼线，将鱼拉出了水，放进了竹篓里。 夏霜没忍住惊呼一声，这鱼真是挺大的呢！小姐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还会钓鱼！夏霜觉得她家小姐简直是无所不能！ 柏锦远远的瞧着，眼红的不行，闷声闷气的坐回去。 柏乔钓鱼钓的很快，不一会就钓上来四条鱼，一条大的三条小的。 “今晚的够吃了，回去吧。”将鱼竿收了，柏乔利索的撸下袖子就走。 “是！”夏霜高兴的合不拢嘴，端着竹篓就跟在了后面。 “你！你怎么钓的？怎么鱼都咬你的钩？”路过柏锦时，柏锦一把拦住两人。 “静下心来就钓到了。”柏乔坦然。 柏锦皱着小脸思考，这话好像对也好像不对。呸！对什么对！根本不对！就算静下心来也不一定能钓到鱼！ 刚想跟柏乔理论理论，可眼前哪还有柏乔的影子？ 柏锦憋闷的跺了两下脚。 柏乔这个骗子！ 将竹篓递给秋月，夏霜在厨房净了净手，端了碟栗子糕来：“小姐饿了没？吃点栗子糕吧？” “嗯。”手里拿了本杂记，柏乔坐在屋里看的起劲。 栗子糕里加了蜂蜜，味道比平时要甜一些。 “青竹还不愿意出门吗？”自打那天把青竹带回来，青竹倒没有再发疯，就是躲在屋里不出来，只吃饭时领饭会出来一会。旁的时候，都待在屋里。 她不出来，柏乔也不强求。 “是，红棉姑姑说一直发呆，要不就是睡觉。” “嗯。”这么久了，总要一点点适应。 “小姐不要担心，慢慢就好了。”夏霜安慰道。 柏乔摇头，继续看书：“不急的。” “小姐真好。”夏霜忍不住赞叹。像小姐这样愿意等的，其实并不多。 “嗯。” 青竹是母亲留下的丫鬟，就算青竹一直这样下去，她也会管的。这无关权利身份，只关乎本心。 因为今天鱼多，柏乔占了条大的，剩余的三条小的夏霜她们就分了。 碧水很开心。 秋月果然没有骗人，这新鲜的鱼汤就是比昨天的要鲜呢！ 赵氏在柏乔柏锦钓鱼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今天的事。大喘了几口气后，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真是要气死了！锦姐儿那个傻丫头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这明摆着就是让锦姐儿当出头鸟！ “夫人消消气，您身体还没大好呢！”赵嬷嬷十分忧心，照现在这样生气，夫人只怕是好不了了！ 这大小姐也实实在在心眼子忒多，竟撺掇二小姐挡刀！着实气人！ 赵氏哼了声：“也怪我这些年一直捧着锦姐儿长大，让她不知道这些阴诡的心思！” “夫人是为了小姐好，哪想到大小姐还有回来的一天。” “你明天去杜先生那要一份乔姐儿的字帖，我要看看。”心有狐疑，想的就更多了。晴柔说苏府上只教了两年女则女训，按理来说，该是不怎么会写字。那今天十遍统论篇，怎么能比锦姐儿写的还快？ “咦~”说到字帖，赵嬷嬷突然想起前些天她进过澜山居的书房。那个时候大小姐就是在练字，她没仔细瞧写了什么，但是手腕灵巧，笔法熟练，倒是不像新学字的。 “怎么了？” “老奴突然想起大小姐的字还挺好看的。” “写什么字？”赵氏皱眉，觉得好像有很多都不在她掌握之中，心绪有些烦躁。 “老奴也没瞧清，应该就是随手练笔。” “她还挺爱看书写字的啊~”先是拿了葛先生的书看，又会练字，这丫头好像跟她这些年知道的不太像呢。 “夫人的意思是？”赵嬷嬷一惊，随后道：“不大可能吧？苏家完全没必要这么做，赵家跟苏家可是姻亲呢！” “这谁知道呢！”藏拙是不大可能的，只可能是苏家阳奉阴违，说是要养废了柏乔，其实是往精了养的！ “那老奴明天去杜先生那拿一张。” “嗯。” 赵嬷嬷看了好几遍都觉得肯定是看错了！那一天她看到的明明是笔走游龙般的字，怎么会是这个？ 字体很方正，但是没什么惹眼的，跟二公子刚开始学字时写的差不多。 “杜先生，这是大小姐的字？” 杜先生点头：“嬷嬷不就是要大小姐的字？这个就是了。” 杜先生还是满意的，一开始就听说柏家这位大小姐是从乡下接来的，她还以为不会写字，没想到背书熟练，字体也写的很公整，倒是挺不错的。 第65章 烤肉 “大小姐的字一直是这样的？”赵嬷嬷不死心。 杜先生倒是有些奇怪：“难道大小姐还会写别的字？”刚开始读书的能写这样好看的字就十分不错的，还想写成什么样？ 赵嬷嬷摇头，带着字帖满腹心事回了正院。 赵氏拿着字帖，哂笑出声。她还道怎么回事，原来不过是字体工整了些而已。这就对了，苏家就算是给柏乔学了两年，也不可能怎么精心。心里像是卸下了一块石头，赵氏吐出一口浊气。 赵嬷嬷还想说什么，但她又拿不出什么证据，索性不说了，等以后再见到再告诉夫人罢！ “这就叫好看？最多算是工整，你呀，看错了吧？”赵氏心里舒坦，打趣的将字帖拍在桌子上。 赵嬷嬷道：“许是老奴眼花了。” “嗯，确是你眼花了。” 柏乔与往常一般，下了课就回澜山居，安安静静的存在感十分低。 庭院里收拾的十分整洁，红棉不知听谁说种驱蚊草比艾草还驱蚊，树下的草丛里都种了许多。 “小姐，今天咱们吃什么！”碧水在廊下跳出来，嘻嘻的笑。 “嗯？”厨房没有送东西来？ 秋月道：“今日还没送来，说是厨子家有事，让各院自己做。” “哦。”柏乔点了点头。 “刚送来的信儿，婢子正想问问小姐想吃些什么？” 柏乔想了想：“有肉吗？” “有的，今日去厨房要了块肉，上午刚腌了起来。” “烤肉吧。” “好呀好呀！”不待秋月应下，碧水已经高兴的赶忙掉头：“婢子去将肉串起来！” 每每说到吃的，总是碧水最积极。 秋月笑着也跟了去。 串了一些肉串，又串了一些蔬菜，婆子们准备好烤肉用的物件，很快就烤了起来。 肉串上抹了些磨碎的材料，火一烤立即窜出一阵阵的香味。 “小姐最近胖了些呢~”红棉笑着帮忙。 柏乔点头。她还真是比前几天又胖了一些，铜镜里脸颊渐渐被肉充满，整个人也显得越发精神灵透。嗯，她长得其实还是挺干净秀气的。算不上多漂亮，但是看上去很舒服。 “碧水也胖了。” “婢子才不是胖了，是好看了！”十三四岁的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碧水气鼓鼓的纠正。 “是是是！是好看了！”红枫笑的不行。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 柏乔躺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秋月烤串，碧水打下手，院子里的婆子有的加柴，有的说笑。秋月每烤好就送过来一些，几个人围在一起吃。 秋水的厨艺是不错的，选的香辛料经过火烤散发出来的味道极香。 柏锦是去厨房找吃的，半路闻到了香味，干脆跟着香味寻了过来。眼看着到了澜山居这地界，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怎么哪哪都有柏乔！ “小姐？咱们要进去吗？”蝶燕小心翼翼的问。小姐跟这位大小姐不合，自打大小姐回府后，就没一句是说大小姐的好话。 柏锦想走，刚扭过头又觉得不对。她可是府里的小姐！凭什么让她躲着柏乔？应该是柏乔躲着她才是！ “要，当然要！” 影壁上波澜壮阔的山河图甚是惊艳。柏锦看了眼后就撇嘴不看了。这不过是早些年父亲肯给先夫人的，她母亲不屑这些玩意罢了！不过个影壁，母亲想雕多少没有？ 穿过垂花门，香味更重了。 柏锦绷着个脸，一眼瞧见了躺在躺椅上的柏乔。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呢！抢了她大小姐的位置，还什么都比她会的多！ “二小姐。”庭院里的丫鬟婆子见到柏锦都极是惊讶，赶紧行礼。 柏锦特别讨厌二小姐这俩字，闷闷的哼了一声。走到柏乔身边，居高临下的看：“你这的丫鬟婆子真没眼力劲，连个凳子都不给本小姐拿！” 就像没有抢到糖果的小孩子，柏锦不高兴的瞪柏乔。 柏乔懒懒的接过夏霜手里的扇子，道：“去搬个凳子。” “是！二小姐快请坐下吧。”夏霜刚才就吩咐了婆子，此刻刚好将凳子送来。 柏锦嫌弃的坐下了。 “那个丫鬟我要了，我一会要带走。” 柏乔懒洋洋的看过去。 柏锦说的是秋月。 秋月吓了一跳，立即看向柏乔。 柏乔摇头：“不行。” “府里的丫鬟都供我选，你说不有用吗？我回头就告诉我母亲，将人要过来！” “这丫头是我的，身契在我这。”真是个孩子，抢丫鬟这种事也干的出来。 “小姐，吃肉吧。”秋月将新烤好的肉串端过来，悻悻的跑了。 柏锦率先拿了一个：“主子吃了才是奴才的，都离远一些！” 红棉红枫赶紧后退出一段，噤声干活。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庭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柏乔安安静静吃肉也不理柏锦。 柏锦也不理柏乔，她吃的正高兴呢，谁要跟柏乔生气！ 刚吃了没两口。庭院外就想起大笑声。这笑声全府里找不出第二个！柏锦脸色顿时变了。 “老远就闻见你这有香味！快来给我几串尝尝！回头再去边疆我也这么烤！”柏章大笑着进门。 秋月正烤好了些，闻言赶紧给柏章递了过去。 “这串太小了，吃不过瘾。改天我给你弄个野猪腿子来，定是比这个还好吃！”柏章尝了一串后才发现柏锦也在。 “锦姐儿也在呢。” “大哥哥！”柏锦细声细语的唤着，紧张的赶紧站了起来。 “你也来玩啊？”这丫头的脾气横得很，柏章收了笑。将串递给王杨，王杨赶紧吃了根。 “不是，我就是闻见大姐姐这香才来的，这就要走了！”柏锦赶紧解释，生怕柏章生气灰溜溜拽着蝶燕跑了。 柏锦还真是怵哥哥呢！ 回柏家到现在，柏乔还是第一次听到大姐姐这三个字，实在是有点不真实。 “最近你少出门，这些日子州府的官兵跟周围的地方都联系了，本想给他们提个醒，可各处翻了个遍却不见有海盗的影子，怕是并没有远去，入了江陵府城也可能。”海盗凶狠。柏章想想都觉得不安全。 第66章 算命 要是入了江陵府城，那可是怪吓人了！ 柏乔点头：“嗯，放心吧哥哥。” 柏章不放心！这可是海盗！杀人放火都能干出来的！ “州府已经在府城外设了盘查士兵，出入很严，你最近不要出城去，免得遇到麻烦。”肉串很香，柏章又吃了几串，还是不放心的叮嘱。 柏乔笑：“知道了。” “大公子这是不放心呢~”红棉打趣的笑。 “可不是？海盗凶狠。”柏章一个大男人才不怕打趣，哈哈的笑了。他好像确实太紧张乔乔了些，可谁让他就这一个嫡亲的妹妹呢！锦姐儿虽说也是嫡母所生，可到底不是一个母亲，自然没有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而且，他更心疼乔乔这些年在苏家的处境。 “老奴们一定看好了小姐，不让小姐乱跑。” “恩，如此也行。”柏章点头。 众人笑的更甚。 柏乔托着下巴看柏章，乖巧的露着两个梨涡，只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 嘱咐完了，柏章又投身到了吃肉串里，一边吃一边觉得不痛快：“那个、叫什么来着？” 秋月笑着福了福：“婢子秋月。” “对对！就是秋月！” “大公子可是想要些烤肉的材料？” “对对对，给我多准备一些，大概这么多就行。”柏章比划着一大袋子那么多，他要吃烤肉总不能老是往乔乔这跑，虽是兄妹，也是要注意分寸才是。 这样一大袋子…应该足够小姐吃两年的了。秋月掩嘴笑：“是，婢子赶明出去多采买些。” “厨房里没有？” “厨房里大多数有，只有两种需要采买。” “行行行，多买点。” “是！”秋月连连点头。 柏章来的快，吃的也快，大快朵颐吃饱后就带着王杨走了。可怜兮兮的王杨临走还盯着正在烤的肉串咽口水。大公子真是不贴心，大小姐都让丫鬟婆子一起吃，大公子完全想不起他这个随侍来。 当夜下了大雨，狂风呼啸，直到后半夜才停。 晨起的时候，天色大亮，阳光格外的好。有丫鬟前来说今日不读书了，杜先生宅子里的树昨夜被风刮断了，要收拾家里就不能上课了。 吃了早饭，柏乔穿了件天蓝色绣嫩黄花蕊长裙，打算跟秋月一起上街。这次是真的上街，随意逛逛。在苏家临来江陵府时苏老夫人和苏大夫人都塞给了她匣子，匣子里都整整齐齐码放着银票。柏乔数了数，有上千两之多。如此大手笔，实在是诚意十足。银子可以买好多东西，柏乔还是很喜欢的。 之前成衣铺子送来了衣裳胭脂，都还算不错，所以柏乔打算去别的店铺逛一逛。 坐着马车出了府门，柏乔悠闲的带着夏霜秋月碧水出门了。碧水叽叽喳喳的，兴奋的一直到处瞅。有好些年没回来了，记忆都模糊了，只记得是热闹的。 “下个月就是中秋节了，听说有花灯，小姐要不要出来看？”碧水跟在马车外，兴奋的跟柏乔说话。 中秋节放花灯啊！那一定热闹非凡！ 夏霜秋月也格外心动。 柏乔想了想，点头。 “恩。” 既然是热闹的，她也来看个热闹。 几个小丫头顿时高兴的不行，走路都轻快了。 找了个地方让马夫等着，柏乔也下了马车。 “婢子去买烤肉的材料。” “去吧。” 秋月带了钱袋，匆匆去了不远处的食材铺子。 街边的铺子林立，酒肆客栈胭脂铺子，吆喝声断断续续的，有叫卖糖葫芦的扛着糖葫芦穿街而过，挑着扁担的菜贩走走停停。 再往前走，还有吹糖人的。一群小童围着吹糖人的跑跑跳跳，高兴的唱着时下小孩子们的歌。 “这位小姐，我瞧你印堂发黑，最近恐有血光之灾。我这有大清寺开了光的符篆，烧成灰混在水里喝下，保证药到病除！”前面十多米处，不知哪家的小姐被算命的老叟拦住。 小姐身边的丫鬟大怒呸道：“呸！你才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知道我们家小姐是什么人嘛？也敢胡说！” “耶？这姑娘可不能乱说，要是我随意糊弄人的，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找小姐说话？”算命的将旗幡往后一拉，指了指上面的字：“看到了没？我可是咱江陵府出了名的算命大师，不骗人的！” “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丫鬟气的不行。 “小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事可不能胡说的！而且我这符篆便宜的很，五文钱一个，化灾解难最是灵验，也不贵，小姐买个试试？” “滚远点！再不让开，我家小姐就要拿了你去府衙了！” 算命的一听脚下立即挪开，嘴里念念叨叨：“不买就不买嘛~吓唬人干什么呢~小本买卖，童叟无欺啊！” 丫鬟哼了声，赶紧拉着她家小姐走开了。 柏乔笑了笑，这老叟精瘦，眼睛又小又圆，倒是有几分江湖骗子的味道。 还未走两步，那算命的两步跳了过来拦在了柏乔身前。 “这位小姐，我瞧你印堂发黑，最近恐有血光之灾。我这有大清寺开了光的符篆，烧成灰混在水里喝下，保证药到病除！” 第67章 骗子 碧水眼睛瞪得滚圆，这前脚刚糊弄完别人，扭头就又来糊弄小姐？这老叟好不要脸！ “我呸！你刚骗完人又想来骗我家小姐！当我们眼瞎吗！” 唾沫星子喷了老叟一脸，老叟赶紧拿袖子抹了把脸，不高兴了：“什么叫骗人？这可是实实在在大清寺开光的符篆！消灾保平安的！你个小娃娃不懂！”说罢，立即笑眯眯的看向柏乔：“五文钱一张，最是灵验的，小姐来一张吧？” 柏乔笑了。 老叟顿时眼里发光，这就是要了！ 把符篆递给站在一边偷笑的夏霜，伸手准备等钱。 柏乔道：“你可知大清寺离江陵府有多远？” 老叟一愣，豆大的眼睛眨了好几眨，然后干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道：“大清寺离这有七八百里~我去一趟极是不容易，这符篆更是难得的很呢！驱邪除恶灵验的很！” “大清寺位于上京城外，离江陵府大约一千三百里。骑快马都要十多天才可到。”柏乔笑，脸上梨涡浅浅。 这小娘子一点都不可爱！年纪轻轻的懂这么多做什么！老叟看了眼夏霜手里的符篆，没舍得拿回来：“反正就是挺远的。我可不是乱说，您印堂发黑，一定有血光之灾，买个保平安。才五文钱，便宜的很哩！” “呸呸呸！我们小姐才不会有血光之灾！你这老头不要胡说！”碧水十分不高兴！ “可不是胡说！”老叟将旗幡往前一拉，指着上面道：“看到了没？我可是咱江陵府出了名的算命大师，童叟无欺！” “大师，您旗幡上的字挂反了。”夏霜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随着她笑，早有看热闹的也跟着大笑起来。 “江湖骗子一个，小姐可别让他骗了！这几年每天都蹲在这，我可没见什么时候去过大清寺。”旁边菜摊摊主忍不住提醒道。 “是呀，专门找年轻的小娘子骗！可不要上当。什么五文钱一个，一文钱都不值！” “哈哈哈！”众人大笑。 走在之前的那位小姐也回过了头来看，忍不住拉了拉唇稍。 “翠翘，这是哪家的小姐？” 翠翘仔细瞧了瞧，摇头：“婢子不知，倒是真没见过呢。小姐，要不婢子去打听打听。” “去吧。”李意儿轻轻道。 “是。”翠翘快走两步过去，三两下就听明白了：“小姐，是宁远将军府刚接回来的大小姐。” 李意儿点了点头，她料想就是那位柏大小姐。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儿。 柏乔觉得前面有一双眼睛看过来，抬头去看，恰逢看到一双弯若月牙的明眸。 察觉到此，李意儿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柏乔随之回了下头。 李意儿收回目光：“翠翘，走吧。” “是。” 柏乔这边，老叟瞪着眼，说不过这么多人，气哼哼的道：“你们懂个屁！” “哎？你这人怎么骂人呢！”菜摊摊主道。 “夏霜，给钱。”不愿意再闹下去，柏乔道。 “嗳！”夏霜赶紧从钱袋里掏出五文钱递给老叟。 老叟还想理论一番，一看给钱了，赶紧接过来，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小姐且烧成灰喝了，保证去灾去难！” “小娘子糊涂了吧？这人真是个骗子！”有人道。 “我才不骗人！”老叟将钱揣兜里。 “算了算了！也就是小娘子才信！”围观的人见没意思了，纷纷走了。 柏乔又逛了许多店铺，买了些乱七八糟的新奇玩意，又去买了块八方烟墨，直到天色渐晚才起身往回走。 秋月将材料放回马车上，早就追了来。 “小姐，咱们快些吧？大公子不是说不安全嘛~”碧水催促。 柏乔点头。 江陵府到底是州府，天色渐晚来往的人反而多了些，街边的客栈酒肆早早挂上了灯笼，小童的欢笑声也多了，不时有几个在旁边跑来跑去。 几个人都有些兴奋，这在潜江是见不到的，而且天色晚了也得回去，所以见到这场景还真是欢喜。夏霜睁着眼到处看：“小姐，那边多了几个摊位呢！” “好像是投壶的。”秋月道。 “投壶喽~全中的有奖喽~”商家不停的吆喝。 碧水猛的搓了搓手，摸了摸钱袋！ 小姐投壶可是一投一个准！ “小姐，咱们来投两把吧？” “小姐会投壶吗？”秋月愣愣的，心里也升起期待。 碧水忙不迭的点头：“会的会的！” 见几个人这样，柏乔点了点头走过去。 商家见来人是几个小娘子，立即笑容满面的迎过去：“小姐可要投壶？全中了有奖的。喏！全中了这翠玉或珍珠手串随便您挑！看看这成色，哪个在珠宝店里都得卖个三四两！” “多少钱一次？”碧水问。 “五文钱一次，一次六只箭，全中了才行。” “那来两次吧。” “好嘞！”赶紧拿来箭，递给柏乔。像这样的小娘子，是百分之百全中不了的，就连那些公子们，也不是那么好全中的！十文钱就挣到手了！真是开门红！ 这种高兴维持到第一支箭投中壶里的清脆声。 商家快走两步去看，果不其然正中壶里！ 这小娘子手这么准？商家心里有些惶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就是巧了！六只箭呢！不可能都这么巧！ “咚！” “咚！” “咚！” 接连不停的投中声响起。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围了一圈又一圈。 柏乔捏好箭，比准了迅速将箭投了出去。 “咚！”又是一声。 六只箭里投了五支，五支全中。 商家觉得他怎么有点心肝疼呢？ 照这么个投法，他今天得赔死啊！ “小娘子投壶真准啊！”商家热络的陪笑搭话。 碧水得意洋洋的笑个不停：“我们家小姐厉害着呢！” “可不是？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小娘子能全中的。”商家笑的为难，眼睛直直的盯着柏乔手里的最后一支箭。 柏乔不言，将第六支箭也投了出去。 毫无悬念的全中了！ “哇…” “这小娘子投的真准啊！” 第68章 不对 周围顿时发出一阵阵惊呼声！也不是没见过全中的，只是没见过小娘子也能全中！ 碧水笑着跳起来：“小姐，咱们要哪个？” 柏乔也笑了笑：“你选吧。” “嗳！”脆生生的应了，在商家那对比了半天选定了一个珍珠的手串，高高兴兴的递给柏乔。 “给你吧。”这些都是小玩意，柏乔不在意。 “是！”碧水赶紧串到了自己手腕上！ 夏霜秋月直笑。 商家将壶里的六只箭拿出来。 柏乔继续投。 周围的人愈发多了。 “哎？小娘子也喜欢投壶啊？”人群里，有瘦矮穿粗布麻衫的菜贩挑着扁担挤进来。 “呦！别小瞧这小娘子。刚才可是六支箭全中呢！这不，玩第二局了！” 菜贩果然很惊讶，将扁担放下跟着看。 这江陵府的小娘子们都这么厉害呢！ “咚！” 依旧正中壶中！ “哇哇哇！这要是射箭准一射一个准！”菜贩忍不住惊叹。 “怎么能跟射箭比呢！”有人斥责。 菜贩挠了挠脑袋，一脸不好意思的嘿嘿笑：“我都是听人说的，说是投壶准射箭就准。” “投壶跟射箭那哪是一回事！” “是！”菜贩嘿嘿直笑。 柏乔忽而停了停，向声音的地方看过去。菜贩身量很小，穿的也很破旧，笑起来有些腼腆，但是皮肤很黑。这个人她并未见过，但是声音却在哪里听过。 “小姐？”夏霜唤道。 柏乔嗯了声，继续投壶。 菜贩也没注意柏乔看过来的这一眼，将袖子挽了挽，吆喝起来：“新鲜的菜啊~价格便宜，大哥来一捆啊？” “唉？你卖菜出去卖！别在这挡着！” “我这不也看了吗？大哥，我这菜特别新鲜，下午刚摘的，您看看。”说着就在扁担里掏出一把菜。 柏乔没有再看，将六支箭全部投中后让秋月去选了个镯子。 商家十分心疼的将镯子送上，赶紧趁着围观的人多也跟着吆喝起来：“投壶喽~投中的有奖喽~这位小娘子都能全中，看咱们家的这镯子这珍珠的成色在珠宝店里怎么都得好几两呦！五文钱！只要五文钱！” 拿了镯子，柏乔没有再耽误，也没有再看其他的夜景，直接坐马车回了柏府。 她想起来了。 那个菜贩的声音，她确实听过。不过不是在潜江或是江陵府，而是在回江陵府的路上。 这个菜贩是海盗。 那个劝说四爷只劫财的海盗。 海盗进了江陵府并不太奇怪，可装作菜贩卖起菜就不对了。 海盗这种比山匪还凶悍的人，在海上呼风唤雨，连朝廷的船都敢劫。为何要进大楚腹地来卖菜？这显然是打算常驻的！而且是有目的的！ 这是有大事！ 柏乔心里微沉，也不说话，一路直回澜山居。 夏霜明显感觉到了这一丝不同。小姐虽平时不爱说话，但感觉是不一样的。 自打回来的路上，小姐就凝重起来了。可一路上并未发生什么事。不管是投壶或者是路上遇见的人或事。 澜山居里已经送来了晚饭，一直在小厨房用火煨着。红棉一看到人回来了，立即招呼丫鬟们布菜。 “小姐累了吧？快用饭吧！” “红枫姑姑！看我这珍珠手串怎么样？小姐投壶中的！”一进门，碧水就露出手腕给红枫看。 红枫红棉都惊讶的笑：“小姐中的？” “是呀！”碧水得意道。 “小姐真厉害！” “那是！小姐是最厉害的了！” 柏乔吃的比平时少一些，就连米饭都剩了小半碗。 见只吃了这么点，红棉看了眼夏霜，有些疑惑。今天出去一趟，是出什么事了吗？看碧水好像也没什么事，怎么小姐不大对劲？ 夏霜抿着唇摇头，她从出门到回府，确定中间并未出过什么事。 夏霜最是细心，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估计秋月碧水也肯定更不知道了。红棉给柏乔加了块糖醋鱼肉：“小姐尝尝这鱼，厨子里都说今天的鱼做得好。” “嗯。”鱼肉进口，味道很不错。但柏乔总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索性又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差使婆子将菜品端下去，红棉试探着问道：“小姐要沐浴吗？已经备好了水。” 柏乔点头。走了一天，出了不少的汗，是该洗一洗的。 依旧没有让人伺候，柏乔泡了泡就出来了。一身月白的翠烟衫拖在地上，由夏霜给绞着头发。 “小姐，要练字吗？” “嗯。”柏乔点头。她有些想不通，写写字静静心也好。 将发晾干，只是简单的挽起来，打发了其他的丫头婆子，书房里只留了一个夏霜磨墨。 字落宣纸，有些潦草，是以前夏霜熟悉的字迹。 “小姐有烦心事？”夏霜悠悠问道。 “还好。” “小姐之前本来换了字迹的。”夏霜继续磨墨，声音十分柔和。 柏乔看了眼纸上黑字，将毛笔放下：“这张纸一会烧了吧。” 夏霜不解，还是屈膝应下。 柏乔突然想起她前几日闲来无事在书房拿了两本晾干的书看，有一本书里夹了一张仔细叠起来的字。虽然年头久了看不清落款是谁，但笔走游龙般的几个大字还是看得清的。最重要的是，那字迹跟她的字迹几乎找不出差别！或许这字是母亲的，也或许不是，可这样相像总是感觉不大对，所以干脆换了个字体来写。 第69章 办法 听到夏霜的传信，柏章第二天一大早没吃饭就赶了过来。过来的时候柏乔也是刚刚醒，洗漱过后柏章急匆匆进了屋。 他本来就是糙汉子的性子，来的急的很。 “乔乔，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一看到哥哥这个着急的模样，柏乔招了招手：“哥哥的头发没梳好，夏霜，给哥哥再梳一下吧。” 夏霜福了福，笑道：“是。” 柏章摸了摸脑袋，头发乱了吗？来的时候是有些急，匆匆扎好就来了。此刻露出牙齿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想起乔乔找他有事，于是又赶紧闭嘴。 “乔乔，你赶紧说，有什么事。” “哥哥，海盗不是经过江陵府去了别的地方，而是进了府城。”过了一晚，柏乔已经冷静下来许多，语气缓缓，不再急躁。 柏章顿时一惊。 “什么？” “我昨天出门去逛一逛，恰好遇到了其中一个人，虽当时没看到海盗的模样，可是我记得声音，绝对不会错的。这海盗装作菜贩在大街上吆喝，人又瘦又矮，面黑粗糙。”她记性很好，不会记错的。 柏章更心惊了！江陵府外设了士兵严查，都是要出示路引才放行的，那帮海盗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我去报告州府，剿了他们！”柏章说完就要走。 “哥哥！此时已经剿不得了，尚且不知对方多少人，何如剿？海盗狡猾，藏入人群，你若全部绞杀不免伤及民众。哥哥可排查近些天进江陵府城的人，刨除府城内长驻居民，将远处奔袭来的商人或是投奔亲戚的人暗中观察起来也可。先观察一阵，他们若是有别的心，到时候自会露出端倪，再抓方可。” 柏章被这一段话说的微微惊诧。他从乔乔一回来就知道这丫头长了些小心思，此刻倒觉得似乎不只是些小心思。如此方法，不该是闺中女孩子家该懂得的东西。就像锦姐儿，一门心思只是跟各家小姐出去喝茶闲逛，比谁的衣服好看，谁的妆更时兴一些，最多也就是说些时下各府里的杂事。 “乔乔说得对。”柏章看着柏乔，心里心疼的不行。一定是乔乔在苏家这些年过的太难了，所以她才跟那些闺阁里的小姑娘们关注的东西不一样。像这种关系安危的大事，就该是男儿的事！ 柏乔被柏章一脸关切的目光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她只是说个方法而已，哥哥为什么这么看她？ “哥哥没吃饭吧？在这用早饭吧。” 柏章点头：“好！” 他以后一定要再对乔乔好一些，好好弥补一下。 夏霜秋月将早饭端上来，两碗肉糜粥，三碟精致的小菜。 这比柏章平时吃的要精致多了，他寻常只是喝上一大碗米粥，或者出去街边吃点东西，都比较随意。 大口喝了两口，柏章觉得秋月这丫头的手艺实在是好，还没喝完这一碗，就又想喝下一碗了。 “哥哥，你给我讲讲咱们大楚的事吧。” “乔乔你要听什么？” 柏乔想了想：“比如如今大楚局势，四方势力。” 第70章 趁早 大楚局势，四方势力啊~ 柏章心里微微有些怅然。近些年确实不大好。 天命二年，大楚内部开始分化，为此废郡为州，并设十道，封巡查使不定期对各道进行巡查，再上报朝廷。到了天命六年的时候，朝廷分化越发严重，左右丞相不合，皇命下达迟缓，各道内开始掌握一定实权。再加上皇上喜征战，不断征兵送往边疆，流民渐多，各道内土地制度随之混乱，地方使便开始不再事事遵从朝廷旨意，大事遵循，小事糊弄。江陵府隶属山南道，虽与上京相邻，却也已经不是从前的山南道了。 将这些絮絮说给柏乔，柏章有些无力感，他只是一届武将，朝廷分化根本无力做什么。柏家受圣训忠于大楚，绝对不会做出违逆之事。 柏乔听的认真，待听完后微微笑道：“哥哥的头发梳好了。” 柏章讲这些的时候，夏霜已经利索的将头发梳好，并且退到了柏乔身后。 柏章讲的入神，闻言心里的沉重稍稍松缓了些。 “嗨！如今不像前些年了，要不然海盗哪里能混到江陵府来？”柏章将碗里有些凉的粥一饮而尽。海上到江陵府可不是一点半点的路程，那可是要跨越江南道的！偌大的江南道，要跨过去，可不是易事。只能说现在各道之间也是各有心思。 “粥凉了，哥哥还是喝些热粥吧。夏霜，去给盛碗热的。”柏乔吩咐着。 夏霜点头：“嗳！” “不用了，我这就得走了，去趟州府，先将那帮海盗找出来！”柏章摇头，将碗放下，起身拍了拍衣袍就要走。 “哥哥！” “嗯。” “之前跟哥哥说的组建骑兵的事，哥哥可着手安排了？” “嗯！已经进行着了！不过朝廷征兵太多，只能慢慢来。” “哥哥去吧，万事小心。” “好！” 柏章一走，柏乔也吃饱了，让人撤了桌子后，就带着夏霜去上课了。 江陵府在山南道制下，如今也算安稳，虽有海盗潜进来，但看哥哥的意思，州府完全能制的下。只是如今大势，只怕迟早要乱。只要一乱，各道内说不定都会兵戎相向，若没有一己势力，只怕会被踩得连渣都不剩。 骑兵的事，还是要趁早。 “大小姐。”走过长廊，丫鬟仆妇们纷纷行礼问安。 柏乔点了点头继续往学上去。 看着柏乔走远，丫鬟们聚在一起小声议论：“大小姐很用功呢~” “用功有什么用？到底二小姐才是夫人嫡亲的小姐。大小姐此刻多学些，也是为了讨好夫人，日后好寻个好人家。你们也知道大小姐今年都十三了，只怕很快就要把相看提上日程了。” “说的也是，要是夫人不帮着挑个好人家，大小姐也不见得能找到多好的人家。” “是呀！大小姐真可怜。” “呸！说什么话呢！大小姐能在潜江回来已经是夫人照拂了，若是留在潜江随便配了人家，才算是可怜。” “我看你才是呸呢！大小姐不管怎么嫁都是正经的官家小姐，不像咱们还是奴才！整日想那些没用的还不如多做些事！” “怎么，还不能闲聊了？” “谁说不让闲聊？此刻可不是闲聊的时候！” “哼！真扫兴，赶紧散了散了！” 几个人说的不欢而散，各自去干各自的事了。 柏乔刚到教室门口，就有丫鬟匆匆走出来行礼：“大小姐，杜先生往夫人那去了，一会再回来。二小姐在屋中，先生说大小姐二小姐若是觉得无聊，可看一看书架上的书打发时间。” 柏乔嗯了声，算是知道了。 丫鬟当即让开身子，请柏乔进屋。 “我听柳推判家三姐儿说南街上新开了一个珠宝铺子，叫什么珍珠轩。里面的珍珠个个圆润，都是些难见到的稀罕物。我约了三姐儿，想去看看呢！”一进门，就看到柏锦正跟雪燕说的热闹。 看到柏乔，柏锦只是睨过来一眼，然后又继续去说了。 柏乔就知道柏锦是不可能去看书的。 雪燕给柏乔行礼后继续跟柏锦说话。 “小姐要哪日去？” 柏锦想了想：“后天吧，后天杜先生不教学，正好出去。” “那婢子去跟马夫那边说一声，让她们留好马车。” “嗯！”柏锦点头。柏府虽有三个车夫，可若是赶上有事，三个马夫都是要出去的，为了到时候有马车，还是先说一声的好。她可不像某些人，说出门就出门，一点都不按规矩来！ 柏乔跟柏锦也不说话，在教堂里看了一圈，书架上的格子里也翻了翻，最终由于太无聊，所以柏乔随便拿了一本书来看。书并不厚，是手抄版，跟女范捷录不大一样。但也是讲女德这一块的。 杜先生的教堂里，果然都是这一类的书。将书大概看了几页，柏乔就将书放了回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杜先生未来，柏乔便写几个大字，权当随手练字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杜先生就回来了。 柏乔慢悠悠收了字。将书女范捷录打开。 杜先生看了眼坐在位子上的两位小姐，见两人都打开了书，便开始讲课。 统论篇讲完了，接下来就是厚德篇。 “凤仪龙马，圣帝之祥。麟趾关雎，后妃之德。是故帝…” 柏锦托着脸颊，睁大眼睛看杜先生讲解背诵才勉强没有瞌睡。这个实在是太无趣了！将全篇背下来更是枯燥乏味！而且大概说的也就是那么回事！最重要的是她昨晚并没睡好，一大早都是被雪燕叫起来的。 柏乔倒没什么，端坐着听课。 好不容易听完杜先生的课，柏锦终于按捺不住一溜烟就跑没了！听的脑子都嗡嗡的，可怎么背下来呀！ 柏乔也起身。 夏霜赶紧将东西敛好准备走人。 今天的日头还算不错，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柏乔随手摇了摇团扇。团扇上用双面秀法绣了槐花与蝴蝶，翠绿的叶子映着白色的一串花骨朵，偶尔还有蝴蝶悄然而至，格外的清爽怡人。扇子带起的风很小，但却格外舒适。 已经进了七月，日头还毒辣，却也不像前些日子那往燥热。 柏乔寻了个花园的亭子坐下，让丫鬟们送了些水果来，惬意的闲看着四周。 “小姐，可要去拿本书来看？”夏霜提醒着。 这样一提醒，柏乔突然想起来她之前在葛先生书房里看到的一本书。 一本孤本。 上面写了许多年间的杂事。 她当时觉得乱，就给放到一边了，并没有拿到澜山居。此刻倒是正好想要看。 “嗯。葛先生在府上吗？” “葛先生？”夏霜重复道。 “嗯。” 夏霜也不知道葛先生在没在府上，赶忙差了个丫鬟过去问。不过一会丫头就回了来，恭恭敬敬禀告：“葛先生在府上，说是正在给二公子讲课。” 柏渂啊~柏乔自打回了家还没有见过柏渂呢！不知道这位弟弟，跟柏乔影子失算不正。 “小姐可要等葛先生回去再拿？” 柏乔想了想，点了点头。上次拿了便拿了，让 哥哥赔了些仕女图就算作罢。这次若是再去拿，就不大好了。 “那婢子安排人去等着，葛先生一回来，咱们就过去？” “嗯。” 葛先生教柏渂教的糟心的很，一本书就那么些东西，学起来还这么费劲，就更别说写文章一类的了。那是还早的很的事呢！真是太糟心了！照这么个速度，哪年才能下场一试？若是赢了还好，若是输了，他简直丢死个人了！以后都没法在外面混了！要是早知道是这么个人，葛先生发誓，他当初绝对不来！给再多的钱也不来。 柏渂有些惶惶然，将手里的书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一点不敢落下，一点点的往脑子里记。 葛先生喝了口水，将茶盏里的茶叶吐出去：“苏嬷嬷啊，再来几朵菊花！”他要降降火！ 门外的苏嬷嬷忙跑进来给葛先生添上菊花，道：“葛先生受累了。” 葛先生点了点头。他确实受累了。 “对了，葛先生，刚才大小姐那边的人来传话，说是想跟您借一本书。”苏嬷嬷道。 “什么？谁？大小姐？”葛先生瞪圆了眼睛，拽了拽自己的两撇胡子，赶紧摇头：“不不不！不借！” 上次弄走了他那么些宝贝还不行，还惦记上瘾了！这柏将军府的小姐公子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嗯，不对。二公子就是个榆木疙瘩！这个大小姐就是个黑心鬼！ 苏嬷嬷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了。葛先生脾气古怪她是知道的，但是这拒绝的也太痛快了吧？是不是该委婉一点的说？ “哎呀快出去！不借不借！” 第71章 黑心 婆子出来委婉的拒绝了柏乔，说是那本书借给了旁人，怕是一时半会还不回来。 婆子说的诚恳，夏霜也信以为真，将此事说给了柏乔。 柏乔才不信。那位葛先生估计是咬牙切齿的骂着她了吧？会骂她什么？让她猜一猜。大约是黑心鬼？ “阿嚏！”葛先生无端打了个喷嚏。眼前的仕女图被喷了一层口水，画面顿时花了。 哎呀呀！他的宝贝啊！ 赶紧拿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 好好的怎么会打喷嚏呢！一定是有人骂他！是谁？这还用猜？肯定是那位黑心的大小姐了！他不借书，指不定在怎么骂他呢！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柏渂一愣，抬头看葛先生：“先生，大学里没有这句话吧？学生记得这句话是论语里第十七章阳货篇里的。” 葛先生当即白过去一眼！ 这个榆木脑子该好时不好，不该好时记得倒是清楚！ 柏渂老实的缩了缩脖子。先生果然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大学背过了？” “回先生，背过了。” “背来听听。” “是。”柏渂点头，将手里的书扣起来。边背边思考：“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所知先后，则近道矣。” “嗯，背的不错，今天再抄十遍。” 柏渂惊讶的瞪大眼睛，蔫蔫道：“是，先生。可是先生…我已经背下来了啊…” “背下来就行了？好好想想其中的意思！”葛先生吹胡子瞪眼，胡子都翘了起来。 “是！学生受教了。”柏渂连连点头，不敢反驳。虽不敢反驳。心里却全是不解，不就是讲解的那意思吗？还有更深入的意思？柏渂也不敢问，老老实实的准备抄书十遍。 葛先生将仕女图小心的拿起来，美滋滋的继续看。一本书看完，柏渂正在写第三遍大学，葛先生晃了晃胳膊，将苏嬷嬷刚给送来的菊花茶喝了两口，舒服的往后一仰。哎！这种日子才舒坦呐！ 歇息了会，葛先生才去看了看柏渂，抄写的字很工整，比最开始的字体看好有力了许多。虽字体还稚嫩，但已经见练出了笔法。 “诗经里，蜉蝣一篇怎么背？” 柏渂微微停手里正抄写的大学，想了想道：“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葛先生点头。 对嘛~他就是适合这种聪明学生。一学就会的！ 这榆木好像是比以前聪明了些。背书背的很顺。 柏乔每日听完书都没什么事。有时候在花园里赏赏鱼，有时候回澜山居看看书，日子倒也畅快。 “小姐小姐！二小姐来了！”柏乔正躺在躺椅上看书，碧水小跑着就在外面窜了进来。 “跑什么呢！怎么了啊！你慢点说？”夏霜忙问着。二小姐来也不是什么吓人的事，怎么这么激动！ 第72章 多说无益 碧水顺了口气，停下来抹了把汗：“二小姐说咱们小姐去打扰二公子学习，不安好心，叫了丫鬟拿着家伙事来了！” “打扰二公子学习？”夏霜一脸不解，小姐什么时候去打扰二公子了？她们自打回来柏家，就从未见过二公子！连二公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是啊！二小姐就是这么说的！”碧水着急道：“小姐呢？可别让小姐出来，万一伤着…” “小姐在这呢！可小姐从未打扰过二公子学习，二小姐还要打上门来？这是什么道理？”真是闻所未闻！夏霜咬着牙，看向柏乔。 柏乔将书合上。 其实也没那么难理解。 因为她刚才让夏霜找葛先生去借书了嘛~找葛先生，自然就会打扰柏渂读书。这澜山居里的人都是赵氏的，去给赵氏传信时被柏锦知道了也不奇怪。她只是有些惊讶，柏渂学习在赵氏那竟是这般重要。似乎是拼上所有，也要让柏渂奔个好前程。 考仕途，为儿子谋个好前程本是应当，只是听哥哥说了如今朝堂局势，柏乔觉得大局将乱，若是朝廷稳不住大楚十道，真的打起仗来，保命才是第一，下场考试倒不再那么重要。 “二小姐！二小姐您不能拿这个进去！”素巧在垂花门下伸手去拦柏锦。 柏锦打头儿，身后跟了四五个婆子，婆子手里都拿着一尺多长的竹节，见素巧拦着，抬手就给素巧推到了一边：“洒扫婆子也要拦着二小姐的路？” 素巧被红枫扶住，没摔着。 红枫赶忙行了个礼，着急道：“老奴不敢拦二小姐，二小姐要进去自然可以，只是几位嬷嬷就不要进了吧。我家小姐这几日身子不舒服，若是冲撞了，怕是也麻烦。”而且看这架势，小姐显然要吃亏！ 柏乔前些天喝药的事府里都知道。只是这不也过去好一阵的嘛~现在还拿这个来说事？ 柏锦将小脸昂起来：“几位嬷嬷都是我母亲身边的人，你个奴才也敢拦！柏乔打扰我哥哥读书，就该罚！” 说罢，直接进了庭院。柏乔已经在摇椅上站了起来，手里捏了把兰花的苏绣团扇，摇了两下递给了夏霜。 夏霜将团扇接过，给柏乔扇起来。 “我哥哥日夜苦读可是要考状元的！谁让你打扰去了！”一见面，柏锦就气的不行。哥哥可是要考仕途的！一点都耽误不得的！ 柏乔挑了挑嘴角。 “你笑什么！”柏锦气急败坏。 “状元是大白菜吗？” “什么？”柏锦瞪眼，转瞬就明白过来柏乔这是在笑话她，当即更生气了！ “我哥哥就是要考状元的！你竟然笑话我哥哥！嬷嬷！还不赶紧动手把人给我抓起来！！” 几个嬷嬷立即两步窜上来，上手就要抓人。 红棉红枫一看要动手了，急忙上去护着。 “这可是大小姐！嬷嬷们可要思量好了！” “我等可是奉夫人命令来的！” “那也不行！大小姐身子虚弱，可容不得嬷嬷们动手，是非缘由还要去夫人那里说！” “那就一起去！还怕你不成！”柏锦也叫嚷道，伸手就去抓柏乔。 柏乔也不躲，看着柏锦：“哦，我知道了，是二娘眼里容不得我，所以要找借口发作我。” 柏锦刚抓上，就被这话唬得一愣。 “你胡说！是你打扰我哥哥读书！” “我何时打扰你哥哥读书了？”柏乔问。 “你去找葛先生借书！不就是打扰我哥哥读书！” “我去找葛先生借书，关渂哥儿什么事？凿壁偷光尚能读书，我只是借本书就能影响到渂哥儿学习。那渂哥儿的学问肯定也学不好。” “你！”柏锦咬牙！她跟她说的是这个吗！怎么总是被柏乔说的变了话题！ “二小姐别说了吧！”嬷嬷提醒着。这大小姐嘴上最是狡猾，多说容易被抓到小辫子！ “哼！每次都想给我扣帽子。我不听你说了！嬷嬷！快把人给我绑了！” “是！”嬷嬷一人一只胳膊拉着柏乔。 第73章 遮掩 赵氏身边的嬷嬷一听是赵嬷嬷的声音，也赶忙停下手。 “赵嬷嬷！你来的正好！她去打扰我哥哥读书，我正要拉她去见母亲！” “二小姐这是做什么呢！快些松开大小姐！”赵嬷嬷急得不行。就是打扰了二公子读书，此刻也不能这个模样去见夫人啊！ “我一放手她就跑了！”柏锦气冲冲的，忙又拽了拽柏乔的衣袖。衣袖被拽了这一路，已经撕了一块，露出如藕般白净的手腕。 “二小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家小姐好歹是府里大小姐，怎么会跑？”夏霜也急得不行，顾不得规矩反驳道。 “二小姐！夫人正寻你呢！还是快放开大小姐跟老奴去吧！” “母亲找我？”柏锦一愣，突然一松手，将柏乔晃了一下。 夏霜赶忙扶住柏乔：“小姐，怎么样？摔着没？” 柏乔摇了摇头。 她没摔着碰着，就是柏锦这丫头不愧是武将家长大的，手劲还真是大！ “是，夫人正寻你呢！”赵嬷嬷见中午松了手，赶紧拉住柏锦：“二姑娘快些跟老奴去吧！” 赵嬷嬷说完又觉得不大对，转过头再给柏乔行了礼：“老奴先替二小姐给大小姐赔礼，只是夫人着急寻二小姐，只怕晚了要生气的，还望大小姐见谅。” 赵嬷嬷陪着笑脸相当客气。 “无妨，今日的事我也要跟二娘说一说的。”柏乔拍了拍被拽坏的袖口，打算跟柏锦一起走。 赵嬷嬷慌了一下，急忙道：“夫人此刻不方便，大只怕大小姐去也得晚些去。”大小姐这番模样，去了正院不是全被周夫人周二姑娘看到？那怎么了得！ 看她百般推诿，柏乔疑惑道：“二妹妹去得，我去不得？” 赵嬷嬷就知道这位大小姐不是个省心的！ “大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二小姐是夫人唤去有事的。” “二娘有事可以唤二妹妹，为何我有事不能找二娘？二娘也是我嫡母，我与二妹妹有何分别？赵嬷嬷可要给我个道理。” 这话说的！分别可大了！只不过这种话从来都是心里有数就好了，哪能真的拿出来说！赵嬷嬷真是烦闷的厉害！这大小姐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偏偏这种话她又不能明说！ “大小姐别为难老奴，老奴也是听吩咐办事的。” “那自然是，既如此，我便同二娘说吧。” “大小姐！”赵嬷嬷急道。 “赵嬷嬷！我要见二娘。”柏乔强调。 赵嬷嬷使劲咬了咬牙。 “都说了我母亲有事，你懂不懂规矩啊！”柏锦怒气冲冲的嚷嚷。 柏乔是个说做就会做的人，纵然赵嬷嬷拦着，柏乔也站到了赵氏眼前。 赵氏眼皮直跳！ 眼前这是个什么！ 赵嬷嬷为难的看了眼赵氏，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赵氏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赵嬷嬷没拦住！ 面上笑的勉强：“这是…怎么了！” “是啊，你们这是怎么了？打架了？”周夫人也被眼前两个人一身狼狈的模样弄得措手不及，笑着问道。寻常人家的小姐也就是动动心思，总不至于真动手！许是武将家的姑娘们与众不同了些？将目光看向厅里月白翠烟衫的女孩，这个就是那位柏大小姐了，干干净净不卑不亢，倒是大大方方。比想象中要好一些。 “大姐姐去打扰我二哥哥读书，我一着急就找去了。”柏锦吐了吐舌头，娇俏的对着柏乔哼了哼。 “你脾气怎么还这么冲呀！”周二姑娘惊讶过后咯咯的笑起来。边笑边看向柏乔。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柏家大小姐了。 柏锦压低声音，声音也没真的压下去：“我二哥功课又严又难，怎么能打扰呢！我平时淘气一点，打扰了哥哥读书，我母亲都会罚我的。” 柏乔不知周夫人是何人，也不辩解多说。给赵氏和周夫人都行了礼，才站好。 “这便是大姐儿了吧？都这么大了，出落得真是亭亭玉立。”周夫人夸着，将自己手指上的玉戒指摘下来塞给柏乔：“我出门也没带别的，这玩意儿便算个见面礼吧，大姐儿可不要嫌弃。” 柏乔收到礼物本想推辞，可一想又觉得没必要。这位夫人态度真切，不是虚情假意。 “谢夫人。”柏乔恭敬的再行礼。礼仪端的是半丝不错。 周夫人点了点头，眼里笑意更深。 “叫我周伯母吧。”周夫人笑着道。 赵氏忙附和：“这是周同知周府的夫人，两家交往甚好。” “是，周伯母。” “嗳！”周夫人笑着应声。 这样一说一笑起来，就将刚才打架的话题掩了过去。 柏乔点头：“周” 第74章 相约 这再升…真是天子脚下近臣了！ 而柳推判家也是有底蕴的人家，二小姐更是江陵府出了名的才女，倒也算个好姻缘。 像李家这样的人家，柏家是不敢想的。柏家是因为什么被贬至江陵府，柏家清楚的很。就算官职上能升一升，到底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了。 “可发请帖了？”赵氏笑着问。李家就不想了，可是若是能去李家，交上两个手帕交也是好的。锦姐儿也十岁了，多些好门户的好友有益无害。 周夫人点头：“发了发了！我来就是给你带请帖的。” 周夫人身边的嬷嬷忙将请帖拿出来递给赵氏。 赵氏有些惊喜，笑的合不拢嘴。这可真是个大好事！李家寻常跟柏家是没什么往来的，此次也连带着叫上了，应该是去的人不少。 “就是五日后，选衣服什么的要赶紧着了。哦，对了，李大小姐说叫上乔姐儿也去。”说到这个，周夫人特意看了眼柏乔。估计是整个江陵府都好奇着这位柏大小姐呢。 “也叫乔姐儿了？”赵氏有些不可思议。 “是，特意提了一嘴呢。想来也是，乔姐儿回来有一阵了，可从来没有跟哪家的姑娘见面说过话，估计都好奇着呢~” 柏锦搅了搅手指。真的吗？全江陵府的小姐们都等着看柏乔呢？ 赵氏没注意柏锦的小动作，将手里的请帖看完后又合上，一脸难掩的高兴：“是，乔姐儿身子不大好，这将养了一阵了，出去见见人也是好的。” “可不是？”周夫人也笑着：“行了，咱们大人说说话，让她们小孩子玩去吧。莹姐儿巴巴的看了我半天了。” 周二姑娘娇笑着上去拉了柏锦的手，另一之后拉住了柏乔：“咱们出去说话吧。” 三个人一路就这么出了正院的门，柏乔瞧着自己握着的手，有些不太适应。 她并不适应别人这样抓着她的手呢。 难道是这些年在苏家孤独惯了？ “跟你们说个有意思的事，我方才跟母亲在你们将军府外被一个算命的截住了，那算命的非说我印堂发黑，最近会有血光之灾，还非要卖给我大清寺的符，让我烧成灰喝下去。如今这骗人的都骗到你们家门口上了，胆子也是真大。”周二姑娘边笑边说，从丫鬟手里接过扇子摇了摇。 “就在我们家门口？”柏锦瞪眼，冲赶过来的雪燕招了招手：“招摇撞骗到我家门口了！我去看看！” “嗳？别去了！”周莹赶紧拉住柏锦：“我就是瞧着那老叟说胡话说的那么溜，觉得有意思，而且是在府门对面，算不得门口。” “那也不行！” “你呀！听我说完。我刚才让人去问了问，你猜怎么着，这老叟往常都在安宁街上，今日可是这几年第一次换地方，问他为什么换地方，你猜他说什么？” “安宁街上都被骗过了，没人信了呗！”柏锦撇嘴。 “他说风水变了。”周莹掩嘴笑。 “他怎么不说此地有银钱百两？”柏锦哼了哼，一脸鄙夷。 “对了，五天后要去李家，你打算穿什么？” 柏锦想了想：“我有一身芙蓉色烟纱散花裙，配上珍珠珠钗，应该行。” “我也想戴个珍珠的珠钗，听说街上新开了一家珍宝店，都是一顶一的精致。明日也没事，要不要去看看有没有新样式？” 柏锦也听说了那家店，赶紧点了点头：“好呀！我也想去看看呢！” 女孩子对珠宝天生没有抵抗力，一拍即合。 “乔姐姐一起去吧，那里还有上好的玉，配乔姐姐最是合适。”周莹笑眯眯的瞅着柏乔，再自然不过的拉起柏乔的手：“那就这样说定了，咱们在安宁街东头汇合。” “行！”柏锦痛快的答应。见柏乔似乎没缓过神来，又闷闷白了柏乔一眼。怎么哪里都有她？李家竟然还会让她去！真是不痛快！李家怎么会叫她呢！柏锦百思不得其解。倒李家特意给了话，她又不能把她留下！ “乔姐姐？”周莹唤着。 “好。”柏乔点了点头。 “那咱们说好了，可不许不来哦~” 柏章带着十来个人在外面打马进府，刚进门就将刚打的一只野猪扔下马。 “今晚吃烤肉！告诉厨房让厨房收拾出来！” 小厮连连点头。差了俩人将野猪抬走。 柏章心情不错，让人在校场点火搭架子，忙活一通，天刚要擦黑时，厨房就将收拾好的野猪送了过来。 柏章拔出匕首，在野猪肉上挑了几块好肉。将旋下的肉用油纸包好，看了眼厨房的人，最后递给了王杨。 “你去给乔乔送过去！” “是！”王杨应声接过油纸包，快步往二门里走去。 剩下的野猪肉都没什么分别了，柏章让人将野猪肉从中间劈开，分别架在火上烤。 之前乔乔将那些烧烤材料给柏章送了过来，柏章就考虑着烤些肉。今儿个天又不错，干脆去猎了头野猪。 材料撒在肉上，再经过火一烤，那香味立马就窜了出来，极香极香的。 校场的人多数都围了过来，三言两语的说笑。 “嗨呦！这味真他娘的香！老远就闻到了！” “可不是，比外面卖的都香！！” “你个狗鼻子，在外面吃过几回啊！就说比外面香！”有人笑骂。 也有人打起了赤膊，蹲在一边一边锻炼一边闻味。 一行人嬉嬉闹闹推搡玩笑。 “对了，大公子，州府查的那帮海盗查的怎么样了？可都查清楚了？” 柏章席地而坐，手里拿了根棍子拨着火：“估计还得等等，大概算出了些人，但这些人现在还有很多没露过面，摸不准到底多少人。” “这海盗来咱们江陵府做什么！就是打劫也该去江南道浙西那种富庶之地，江陵府距上京那么近，真是胆子越发大了。” “现在山南道也不是以前的山南道了，海盗自然也想弄点别的。” “弄点什么？就这么点人！” “也不少，算着大概人数得有四五十人。” 四五十人啊…确实不少了！ 第75章 珍珠轩 确实不少了，能够做成很多事了。 “那等摸清了，赶紧给一锅端了！在海上没少劫咱大楚的船，到了咱地盘上，还想翻起个花来？”说起海盗，尤其是他们这些兵士，最是深恶痛绝！要不是找不到海盗们的老巢，至于每次去剿海盗的官兵都折在海上？ 柏章也说不好。海盗的意图有些奇怪。 寻常来说，盘踞在海上的海盗们根本不会穿行几千里来大楚腹地。这不合常理。 “就是！让他们也有来无回！” “哈哈！” 兵士们从海盗聊到杂七杂八的事，再聊到李家大公子的亲事。不说李知府家底蕴深厚，只说这位李家的大公子李瑞，那可是江陵府学院上的才子！十三便过了院试，再下场可就是要参加每三年一次的大比了。但凡过了乡试，就是有官身的人了！再有上京城里李家深厚的根基，李家大哥儿势必未来大有可成！ “据说是相中了柳推判家的二小姐。” “这柳家也就是书香名门，在咱们江陵府根基深厚。要我说总不如等回了上京后选一家更好的亲事。” “人家娶亲，还用你在这乱说？” “嗳？咱们就是说说嘛！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 “滚滚滚！满嘴粪味！” “我说的是实话嘛！这柳二小姐是才女，可天下的才女那么多。” “说不定就是相中了这个人呢。” 自古家世深厚的，更重德行。 柏章对这些都不在意，让人翻了翻野猪。 第二日一早，柏锦就穿好了衣裙，带着雪燕去了二门处。 柏乔比柏锦晚了一会，上了马车后，马车就出了柏府。 一出府门，柏乔掀帘子往外看。 果然府门外不远处那个算命的老叟拿着旗幡坐在少了一根腿的凳子上打哈欠。 “算命喽~算命喽~” “还真是这骗子！还骗到咱们家门口来了！”碧水看了眼老叟，气愤道。 柏锦闻言也跟着看过来：“就是这骗子？雪燕，差人给我撵走！” 雪燕点头，让马车停了停，跳下马车去喊人。 只见府里有小厮出来，将老叟围了起来。 “走走走！一边去摆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打扰了我们主子，小心别吃了瓜落！” 老叟抱着旗幡，惶恐的站起来，也不打瞌睡了，到处瞅了瞅：“这是哪啊？这不是路边上吗？” “这可是将军府门口！要摆摊去别处摆！” “不行啊~就得是这个地方，能遇到贵人的！大贵人。”老叟摇头，惊怕的缩了缩脖子。 “赶紧走赶紧走！再不走我们可动手了！”小厮半推半搡，将老叟往后边推了推。 老叟抱着旗幡，吓得赶紧一把抓着桌子，一把抱着凳子就走了。 柏锦将头昂了昂，一脸得意：“看了没？这种骗子，就得这么撵！” “一看你就不知道！”说完，看柏乔坐的端正，已经不再看外边，柏锦闷闷的哼了一声。不就是坐个马车嘛！坐这么端正干什么呢！ 很快就到了安宁街的东头。 周莹已经等在了这儿，见到带着柏府徽记的马车，周莹身边的丫鬟晴儿赶紧掀帘子进了马车：“小姐，柏家的小姐来了。” 周莹赶紧将手里的糕点放下，擦了擦嘴角在马车里下来。 “终于等到你们了。我已经让人去珍珠轩看了，已经开门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好呀好呀！”柏锦十分高兴，珍珠轩听柳家三小姐说过，她早就想来了。 “乔姐姐今天很漂亮呢~”这是第二次见柏乔，周莹熟练的挽住柏乔的胳膊。 “莹妹妹这身银霓红细云锦衣裳也很好看。” “真的吗？”柏乔给周莹的感觉太过冷淡，这样一夸人，还真是让周莹有些惊喜。 “嗯。” “是很好看呢~我们小姐可从不轻易夸人的~”夏霜笑道。 周莹小脸微微一红，拉着柏乔走的快了些：“那咱们快着些，挑些好的。” 跟在周莹身边的晴儿也跟着笑，和夏霜搭话：“我们小姐很喜欢你们小姐呢~” 夏霜也道：“我们小姐也是。” 这样一说，倒是亲近了不少。 虽是一大早，珍珠轩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两位小姐，可要选些珍珠首饰？” “是啊，可有新款漂亮的珠钗？”柏锦道。 “有的有的，三位小姐请上二楼雅间，这就让人把新款的珠钗给您端上来。”小厮十分热络，引着三人上楼。 “除了珍珠的，翠玉的可有？”周莹问。 小厮连连点头：“有的，一会一并给您端上来。” 柏乔跟着上了二楼，进了雅间。这珍珠轩倒是十分讲究，二楼隔开的雅间里，装扮的都很雅致，且每个雅间外面都配了个小丫头。 小丫头行了个标准的礼，问道：“小姐们可要喝茶？” “有什么茶？”柏锦问。 “西湖龙井，松山雨露，庐阳银针，婺源金丝菊。” “松山雨露吧。” “是。”小丫头笑着点头去沏茶。 茶水刚上来，就有小厮将首饰端了上来。足足三盘，都是上好的珍珠翠玉。 柏锦当真是被惊了一下。江陵府不小，珠宝店也是不少，可这样精致漂亮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样又大又圆润光泽度又好的珍珠，不便宜吧？ “都是上京城里最时兴的样式，小姐们看看可有喜欢的？”小厮半弓着身，笑的和气。 有！自然有！ “这个真好看。”周莹拿了支双头的珠钗，上用大小不同的珍珠缠绕，又点了红色的宝石，格外漂亮。 “小姐眼光真好，这支只需十两银子。” 十两？还真是不多！跟寻常珠宝店的价格差不多，东西却精致许多。周莹爱不释手，当即点头。 “将这个给我包起来吧。” “好嘞！”小厮点头，将珠钗利索包了，递给了雅间外的小丫头，小丫头立即送到楼下装进匣子。 “锦姐儿，你可有看上的？”自己选好了，周莹看了看柏锦。 柏锦小脸有些红。十两不便宜了呀！是她一个月的零用钱呢！看了眼柏乔，柏锦嘟着嘴：“大姐姐可有看上的？” “嗯。”柏乔点头，指着一支翠玉的发簪：“要这个。” “好嘞！”小厮应着，将发簪包了。 柏锦瞪眼！ 她她她！竟然不问多少钱！就买了？ 第76章 赴宴 柏锦记得自打柏乔回来，好像还没有领过月钱吧？那她哪来的钱付账？还是她不知道十两银子是多少？再或者她以为是将账记在柏府头上？不管是哪一种，柏乔都觉得得跟她说清楚了！这样花钱可是不行的！ “这支玉簪多少钱？”柏锦问。 小厮客气一笑：“这支玉簪是个好的，要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柏锦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这玉簪也没看出哪里好，如何值这么些钱？ 小厮点头，贴心的解释道：“此玉簪跟旁的不同，都是上好的老坑出来的极好的玉，且用了整块玉制成，又请了顶好的玉匠师傅雕出一层层花来，所以价会高一些。” 柏锦听不懂这些，只记住了这是块好玉。 “大姐姐，你可带够了银钱？”团扇遮面，柏锦凑到柏乔旁边，压低了声音问。因为碍着脸面，柏锦声音极小，连周莹都听不清说了什么。 柏乔点头：“嗯。” 柏锦将团扇拿下来摁在胸口，舒了口气。幸好幸好，带够了银钱就好！ 可是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银子？ 柏锦小嘴微微撅了撅。母亲是被骗了吧？这苏家待柏乔可是极好呢！ 周莹笑着，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这位乔姐姐还真是好眼光呢！一眼就能挑中这样的玉簪！ 柏乔到不这么觉得。一千两银子算起来只够买五十个玉簪，实在是太少了。看来她除了想起以前的事，还得想想怎么赚更多的钱了。 柏锦挑了半天心里开始不高兴起来。东西都很好看，但是对她来说都不便宜，让她花掉一个月月钱买一个簪子，她实在是狠不下这个心。 这柏乔真是可恶，看自己不买，难道就不会问自己一问？ 挑中发簪后，三个人又在珍珠轩喝了一会的茶。茶极好，也是在寻常地方喝不到的。这珍珠轩真是样样都精致细心。 柏乔走的时候，小厮忙送来装首饰的匣子，递给各自的丫鬟。 夏霜接过，满怀欣喜的抱好。 转眼之间就到了李家宴客之时。 赵氏一大早就收拾好了着装，对着铜镜看了又看，满意的往外面瞅了瞅。 “锦姐儿怎么还没来？孙嬷嬷呢？再去催一催！什么时辰了还不赶紧过来！”赵氏可不想去晚了，早去一会还能跟别人家的夫人多说些话，笼络笼络感情。 孙嬷嬷赶紧转身去催柏锦。 赵嬷嬷将赵氏的衣裳整理齐整：“夫人要不要也去催一催大小姐？” “她不会晚了的。”李家特意叮嘱的人，怎么会晚去呢？更何况那丫头天生反骨，催就管用？高兴与否全凭心情，赵氏才不会去催。 赵嬷嬷觉得也会，遂不再说话。 赵氏今天穿了赭红的八幅锣裙，红宝石头面，显得人脸色极好。 “走吧，去外面等锦姐儿。” “是。”赵嬷嬷应着，跟在赵氏后面出了正院。 柏锦换好衣裙后怎么都挑不到合适的发钗，又生了一肚子气，最后勉强选了支珍珠发钗戴上，才出了门。 柏乔确实起了，洗漱完后由夏霜给挑了一身月白的银丝软烟罗，阳光之下隐隐闪着光。 “什么时辰了？” “到时辰了，刘婆子说夫人已经出了正院。” “嗯，那咱们也走吧。” “是。”夏霜点头。 马车早就等候在二门了，等人齐了就开始往李府赶。 李府的府门早已大开，一排奴仆在府门口接着客人，有领着马车安排马夫的，有核对请帖的，也有丫鬟接着夫人小姐们前往府中正厅，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宁远将军府柏夫人到。”有小厮大老远就喊道。 马车还未停稳，丫鬟就赶来了两位，在外面客气的先行了个礼：“夫人小姐一路劳顿辛苦，婢子奉命来接一接您，您请下马车。” 赵氏笑的不行，由赵嬷嬷扶着率先下了马车。 这李家到底是大户人家，这礼仪就是周到。 “人来的可多了？”赵氏一高兴，忍不住跟丫鬟搭起话来。 丫鬟也恭恭敬敬笑着：“是，已经有魏都尉、奉御大人的夫人小姐到了。” “哦。”赵氏点头，来的人还不多。 柏锦和柏乔在后面下了车，由丫鬟引着一行人进了府门。李家夫人的院落在府中正中央，到的时候，院落已经到了些人。 “这便是柏夫人了。”李夫人远远瞧见了，拍了拍另一位夫人的手，迎了过来。 “李夫人客气了，今日真是来叨扰了。”赵氏心里高兴，脸上也都是笑容。看着被李夫人拉住的手，与李夫人往院里走。 “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也有许久未见了。近来身子可好？我听我们老爷说柏老爷泾源大捷立了功，上头下了旨意，是要封定远将军呢~” 这个赵氏还真不知道！宁远将军是要往上升一升的，可到底要升到哪还真不知道。这一听到是要封定远将军，赵氏心里又惊又喜。这个可真是好事！ “你还不知道呀？旨意下了，还没送过来而已。不光柏老爷升了，柏大公子也得了昭武副尉呢！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赵氏压住了脸上的惊讶。章哥儿竟然也得了封？昭武副尉也是个正经的官了呢！ “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我们老爷还没回来，消息比较慢。” “那也是，来，我瞧瞧，这便是乔姐儿了吧？” 第77章 李家大小姐 李家三哥儿…那也是李家正经的公子啊！听说年方十三，和柏乔同岁，却已经是童生了，虽不及大哥儿读书好，却也是个难寻的。以后有李家在后面帮衬，未来也是极为可期的。 赵氏压了压舌尖，笑了笑。 这柏乔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李大小姐，得了李大小姐的青眼？为何她一点都不知道？盯着澜山居的那帮婆子，没一个顶用的。 赵氏心里难平，这种好事怎么凭白的都落在了柏乔身上！若是这份姻缘落在锦姐儿身上，赵氏就知足了！ 李夫人也笑起来，熟络的看了眼身后的丫鬟：“小丫头们都在花园里呢，带小姐们过去吧。” 有丫鬟对着众人行礼，脆生生的道：“二位小姐请跟婢子来。” 柏乔柏锦跟着丫鬟去了府上花园。 李府是有大家底蕴的，府邸里修葺的十分精细。花圃里的月季开的正盛，一大朵一大朵的拥簇在一起，煞是漂亮艳丽。 “你什么时候攀上李大小姐的？”柏锦十分不高兴。从早上起就没有高兴过。没有好看的首饰便罢了，还被柏乔抢了风头！本来想交几个手帕交，如今好了，有了李夫人的话，谁还会把目光放她身上？ 柏乔眨了眨眼。 别说柏锦赵氏不知道，她自己也不是太清楚。 夏霜紧紧跟在柏乔身后，仔细盯着柏锦，生怕像上次那样直接动手。这二小姐实在是太粗鲁了！苏家一届行商人家，都没有小姐直接动手的！ 柏乔道：“不知道。” “攀上高枝还能不知道？”柏锦不信。若不是巴结，李大小姐怎么能看上柏乔这种人！ 走过月季花圃，绕过月洞门，眼前一片绿意盎然的竹林。微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 “你倒是说话啊！心虚吗！”跟在柏乔身后，柏锦生气的质问。 柏乔看了眼柏锦，将目光收回来继续跟着丫鬟往前走：“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不可能！”柏锦不信。 “小姐们。穿过这竹林。前面便是花园了，我家大小姐正在那等着呢~”小丫鬟赶紧搭话。 柏锦不甘心的闭上嘴，纵然心里再不高兴也得忍着。这是旁人家的花园，可不是柏家的。等回去了再说罢！ 甩了甩帕子，柏锦气闷的跟上。 过了这一片的竹林，李家花池子里盛放的花儿就多了起来，不像柏家高大的树木多一些，这里生机盎然，目光所能及处都是大片的花海。 李意儿正跟魏都尉家的大小姐在一起说笑，瞥了眼远处，恰好看到柏乔一行人。 絮絮跟魏都蔚家小姐说了几句，李意儿迎了上来，嘴角笑意更浓。 “终于等到你们了，可真是不容易！” “李姐姐~”柏锦乖乖的问好。李意儿今年年芳十四，出落得极好。鹅蛋脸，大大的眼睛里像是夹了光一般。李意儿今个儿穿了身品竹色的滚雪细纱长裙，清新又端庄秀丽。 “嗳！锦妹妹几日不见又漂亮了呢~” 柏乔对着李意儿笑了笑。 她想起来了，是她呀~原来她是李家大小姐~ 第78章 争执 “想起来了？”李意儿伸手拉了拉柏乔的手。那日的一眼，她就知道这个柏大小姐不是个寻常的。纵着下边丫鬟戏谑那个算命老叟，一般的主子可不会这么干。像她尚且要避开的。这些神鬼的说法，好的无妨，坏的是会影响了闺阁名声的。想当初柏家大姐儿被送走，不就是因为那些神鬼论调？ 柏乔点了点头。 “你胆子着实太大了些。”虽这样说，李意儿还是很喜欢这种性格。不拘泥于此，却又在此之间，倒也是一种自在随性。 “我们主子胆子是大了些，日后婢子定好好瞧着，万一瞧不住，还要劳烦李大小姐多提点着。”夏霜笑着接话，给李意儿行了个礼。 “瞧瞧~瞧瞧~这是要赖上我了？”李意儿笑容更大，看向夏霜：“这鬼丫头，当我不知道你鬼心眼子最多了？” “婢子谢李大小姐夸奖。我家小姐不爱说话，这是帮我家小姐说的~”夏霜吐了吐舌，老实的站在柏乔身后。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夏霜出了一后背的汗。她不记得在哪里小姐见过这位李大小姐，但肯定是见过的，要不然不能这么跟小姐说话。所以她大着胆子接了话。 “是，就你这丫头机灵！”李意儿笑的不行，转头看柏乔：“你这丫头听说是苏家带来的？倒是挺好。” “是，也是之前在苏家便跟着我的。”柏乔嗯了声。 李意儿一手拉着柏乔，一手拉着柏锦，往花园中央走：“怪不得呢~” 柏锦被牵着，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懵然无知。她竟然被李家大小姐牵着手呢！可是她完全听不懂李大小姐和柏乔刚才是在说什么？什么胆子太大了？说的是柏乔吗？柏乔胆子是大，说不清哪里大，但大就是了。 “往后那些人要离远一些，于己不好。”李意儿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严肃着叮嘱道。 “是，谢李姐姐提醒。”柏乔知她出于真心，遂乖巧的点头。 李意儿深深的看了柏乔，又笑了起来。这样胆大的性子，岂是她一句话就能真改了的？ “我父亲说柏将军再等几日就能到江陵府了，你许久不见父亲，是不是想的很？”李意儿在亭子里坐下，将果盘往两个人这边推了推。 丫鬟们见此当即奉上茶盏，退到一边等着差遣。 柏锦拘谨的老老实实的坐着。 柏乔则喝了茶。茶水清甜，将茶盏放下，柏乔才道：“是想念的紧呢。”日子过得很快，哥哥说一个月大概就回来了，果然是回来了。只是她拿不准父亲对她的态度。父亲的态度直接关联着她在家中的待遇。 “泾源大捷着实不易，柏将军怕是要歇上半年了。” “我父亲受伤了吗？”柏锦咬着唇，小心翼翼的问。 李大小姐一愣，随之了然。只怕是这小丫头会错了意。她说的歇息，并不是受伤歇息。 “柏将军受没受伤我倒是不知，我是说泾源大捷后，朝廷收回疆土，是要休战止戈了。”这可是天下民生的大好事。少些征战，休养生息才是如今最好的选择。如今征兵太多，土地制度混乱，又有流民奔走，实在是算不得国泰民安。 “哦~”柏锦松了口气，继续闭嘴不说话。 这种打仗的事，她可不懂。 “这盏茶你都喝的见底了，还是放下吧。”李意儿笑着：“你怎么看这件事？” “休战止戈是好事。”朝廷也该休战止戈了。如今大楚十道已要成藩镇割据状态，再置之不理，大楚危矣。大楚内部都稳不住，何谈开疆拓土？那才是笑话。 她与李大小姐并不熟稔，这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谈心过早，但说话还是可以的。 李意儿深深的看了眼柏乔。 远处有人又由丫鬟们领了过来。李意儿站起来：“你们先坐着，我去迎迎人，一会儿再回来跟你们说话。” 李意儿一走，柏锦明显就松了口气。 “咱们去别处走走吧。”柏锦坐不住了，小声跟柏乔说话。 柏乔点了点头。 柏锦赶紧拉着柏乔在花园里逛起来，花园里的小姐们越来越多，有跟柏锦相熟的，将柏锦叫了过去。柏锦跟柏乔在一起本来就无趣，有人叫，当即跟着相熟的去了。 柏乔则不慌不忙的摇着团扇在园子里逛。这里的人她一概不认识，也有人眼光不停的看过来，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无非也就是那几句话。 “听说柏家那位大小姐也来了。” “是呀，我也听说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位。” “自然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了。” “那位小姐是不是就是？” “许就是这位了。” 如此这话，柏乔听了也有几遍。 李意儿忙活完了就赶回亭子，一见人走了，又在园子里找了找，正巧就看到了柏乔。 “可算找到你了。锦姐儿呢？” “和相熟的玩去了。”柏乔道。 没有了柏锦，李大小姐嗔怪了一声：“你这倒是看得开。” 没有什么看不看得开一说，柏乔只是无所谓。反正柏锦本就不愿意跟她一起，她也不愿跟柏锦一起。 “你第一次来我这，我带你四处逛逛吧。” 柏乔记得这次宴请，是为了邀那位柳家二小姐。 “你不用陪着柳家二小姐吗？” “柳家二姐姐在我母亲那边，我偷个懒，索性跟你逛一逛。”李意儿眨了眨眼，比刚才多了些俏皮。 两个人随便在花园里逛，溜达到了竹林那边，忽而听到了争吵声。来李家的都是官家的小姐，小姐们在一起也总会有小的摩擦。 李意儿“哎呀”了一声，来不及跟柏乔说话，赶紧小跑着过去。 柏乔也赶紧加快了几步，赶了过去。 竹林东头的石子路上，有一位穿水绿色织锦百褶裙的小姐，袖子被撕了一大半，由身边两位相熟的小姐和丫鬟们护着，正跟对方的几位小姐争吵。 争吵之中对方人里有人动手推了丫鬟一下。 柏乔看过去。 动手的可不就是柏锦。 第79章 拉架 “你怎么打人呢！”有位小姐大声嚷着。 “我这是推！再者说，是你这丫鬟先来推我的！”柏锦扯着嗓子辩驳，被身后的周莹往后拉了拉。 “徐五小姐，刚才我们是正常散步的，是你撞了上来，才把袖子扯坏的。这个大家都是看到了的，怎么能怨我们？”周莹压着小脾气，将柏锦按得死死的，生怕柏锦一股脑冲上去。 柏锦很生气啊，十分不服，只能不停反驳：“自己走路不看路，还好意思怪别人？你怎么不怪这块石子路不平呢？” “你！明明就是你扯坏了我的袖子！还想抵赖！果然是武将世家！一点规矩道理都不懂！”徐五小姐气冲冲说到半截，忽而皱眉的看了眼柏锦。武将人家在文官眼里自来都是粗鲁无礼的。 这话就戳到柏锦痛处了。自古武将不如文官，所以即便是柏将军府也是远不如那些文官的府邸。 “武将怎么了？武将为大楚开疆拓土平定战乱！” 周莹急的不行，使劲拉了拉柏锦，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再说只怕是就要引来人了。这可是李家，闹出这个，家里脸上都不好看。这徐五小姐又是永宁伯府的小姐，惹不得的。 “武将粗鲁无状！没有规矩！我大楚人丁兴旺，盛世之年，说什么平定战乱！”徐五小姐将袖子一甩，恨恨的咬牙。 徐五小姐这边的人也拉着徐五小姐，劝着：“小点声，今日李家的客人多。“ “为什么要小点声？是她扯坏了我的袖子，难不成就算了？” “谁扯坏你袖子了！你少血口喷人！” 李意儿使劲捏了捏手，忽的上去扑向柏锦。 柏锦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扶住李意儿。 李意儿用手压住胸口，嘘出一口气：“这石子路确实有些不好走，我回头告诉母亲让人换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过后我让人挑一套织锦衣裳送去徐五小姐那赔罪。二位给我个面子，不要计较了。我让人备了果酒，你们也来尝尝，看看好不好喝？” “不吵就不吵！我是看着李大姐姐才不跟你吵的！”柏锦得意洋洋。 “你！”徐五小姐气的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里，看了看李意儿，扭头就走。 看着人走远，柏锦才哼哼了一声。 “吓死我了，你以后不要招惹徐家的姑娘们。”周莹警告着。 “明明是她自己弄坏了，偏要说是我们扯坏的。”柏锦是真的不服气，凭什么她要让人红口白牙的诬陷啊！ “行了，快来跟我喝点果酒，尝尝味道如何了？”拉着柏锦，李意儿将人拉到了一边。 柏锦没心情喝酒，拉着周莹寻了个由头散心去了。 柏乔则继续跟李意儿一起。 李意儿担忧的带着柏乔满院子里走，心里还有些不安。刚才看徐五小姐那个样子，显然是并不打算罢休，她还是盯着的好，可别真的出了什么事。” “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随便走走坐坐就行了。“ 柏乔摇了摇扇子，天气太热，已经出了许多的汗，再加上走的有些累，所以干脆想歇一歇。 李意儿摇头：“你还是跟我一起吧，徐五小姐看到了你，可不要对你发作才好。” 第80章 嫌疑 跟她发作？为什么要对她发作？又不是她扯坏了徐五小姐的袖子。 “嗳！”李意儿看了眼周围，凑近柏乔：“这位徐五小姐脾气惯是飞扬跋扈的，你又是刚回来，迁怒你不稀奇。” 柏乔算是明白了。这都是小孩子闹脾气啊~ 园子里，有小丫鬟焦急的找了过来。 “翠翘！”李意儿唤道。 小丫鬟当即一脸焦急的跑过来。 “让你去盯着徐五小姐，怎么样了？” “小姐，徐五小姐发现了婢子，非要撵婢子走。婢子悄悄跟着，见徐五小姐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往西边池子去了。” “柏二小姐呢？”自打刚才两个人吵起来之后，李意儿就差身边的俩丫鬟分别跟了上去。今日各家的小姐多，可别再闹出点什么。 “银翘跟着去了，婢子倒是没见到。” 那就是两个人没遇上。李意儿松了口气，看向坐在那里悠然自得的柏乔，闷闷的摆了摆手。 翠翘当即跟到了李意儿身后。 “瞧，我总是要理这么多的事。真羡慕你什么都可以不管。” 柏乔靠在身后的廊柱上：“我身份在这，有什么需要我管的？” “你说的也对，唉~我也乐意图个清闲。” 柏乔没接话，李意儿陪着柏乔又坐了会，看了看时辰，吩咐了翠翘去通知各家小姐去正院用午膳。 李家的院子比柏家要大不少，柏乔随着李意儿走过一段段廊下，绕过一个个月洞门，才算到了李夫人的正院。 正院外面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扒着垂花门往里看，两个人你推我我推你争着位置，鬼鬼祟祟的。 “你让开一点，挡着我了。” “又不是给你相看媳妇，你急什么！” “也不是给你相看啊！你不也来看了！唉，你别挤我！” 两个人小声的吵闹，时不时还推搡两下。 “这里可都是女眷！你们来这边干什么？还不赶紧走！”李意儿真是要被气死了，提着裙子就走去。 少年们陡然听到后面冒出声音，都吓了一跳，赶紧回头。 “大姐姐…”李三公子心虚的咧嘴笑了笑，伸手去拉李二公子。 李二公子挠了挠脑袋，讪讪的打招呼：“大妹妹，我们就是想来看看…” “看什么看？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吗？让各家小姐们看到算什么？你们不陪着大哥哥在外面宴席上，竟瞎胡闹！” “不是~是刚才听奴才说母亲提了句老三的婚事，我们好奇也来看看那位柏大小姐。”李二公子说完才看到李意儿身后还有位小姐，顿时心里一跳，对着柏乔拱手一礼。 李三公子也闹了一个大红脸，忙跟着李二公子拱了拱手。 李意儿听了这话，只觉得耳朵根都红了，蹙着眉头跺脚：“还不快走！” 李二公子李三公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又惊又好奇的看了柏乔一眼，撒丫子就跑了。 李意儿扭过头来，脸上火热：“是我们家没规束好，你莫要生气。” 柏乔摇头。 “那咱们快进去吧。”挽住柏乔的手，两个人进了正院。 正院里人很多，都是各府上的夫人，三三两两做在一起说着闲话。 柏夫人跟周夫人坐在一起，李夫人则跟几位穿着贵气的坐在一起，与之一起坐着的，还有那位柳二小姐。 柳意儿给各位夫人见了礼后拉着柏乔坐到了远处的桌上。这边是专为小姐们准备的，桌上已经坐了两位小姐。 院外由丫鬟领着各家小姐们陆续回来了。柏锦也跟着周莹进了院里，一眼看到柏乔后愤愤的瞪了眼柏乔，跟着周莹选了别的桌面。 柏乔一点都不在意，继续端坐着。 过了许久，丫鬟们开始清点各家小姐，发现少了一位。 “是少了哪位小姐？” “好像是永宁伯府的徐五小姐。”翠翘提醒。 李意儿眼皮跳了跳。果不其然，还真是少了徐五小姐。 “让丫鬟们去找，许是在花园里迷路了。”李意儿吩咐着。 翠翘点头，领了几个小丫头快速在李府里找起来。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夫人们那边，李夫人当即派人来问怎么回事。 李意儿亲自去了李夫人那一趟，将事说了。徐五小姐惯来是个跋扈的，不按时来也不稀奇，李夫人安慰了众人后，夫人们这边就开了席。 可全府上下都找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徐五小姐。李意儿有些慌了神。 “去西边池子瞅一瞅！快！”李意儿记得翠翘最后跟着徐五小姐，就是去了西边池子。 因为不放心，李意儿也跟了去。 这边的人也没心思吃饭了，看着李意儿走了，有几个也跟着去了。 西边的池子很大，池子里养了莲花，正盛放的漂亮。池子中央有一座湖心亭。站在上面可观附近各处的景色。 “啊！”一声尖叫自湖心亭传出。 李意儿心都跟着抖了抖，提裙子就往湖心亭跑。 站在湖心亭上，只见池子中央飘着一截水绿色织锦百褶裙据。 极度的惊慌让李意儿手脚都开始发抖，说出的话都变了调：“快！将人捞出来！连翘，去请大夫！要快！” 连翘腿脚发软，扭头就跑！ “噗通！” “噗通！” 赶来的小厮迅速跳下湖，向湖中心游去，不过一会就将那人拖了出来。 将凌乱的头发拂开，可不就是徐五小姐！ 李意儿脸上的血色尽褪。 其余跟过来瞧的小姐们，一个个也被吓得面色煞白，几个人搀扶在一起才不至于太害怕。 这这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大夫很快就被请了过来，不敢耽误赶紧上前将药箱放在地上，摸了摸徐五小姐的脉搏，又测了测鼻息，翻了翻眼睛，惊慌的回头看李意儿。 李意儿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口：“大夫？” “这位小姐已经断了气息，脉搏都停了。” “啊！” 周围响起小姐们惊慌的尖叫。 这事传的很快，李夫人匆匆赶了过来，远远就看到湖心亭聚集了不少的人。 “嬷嬷，去告诉管事的，将全府所有府门关上，不许任何人出入。另外差长随去一趟永宁伯府，再去府衙，找仵作来一趟。” 嬷嬷不敢大意，匆匆行礼离开。 跟李夫人来的也有些夫人，见此都心慌的不行。不仅因为李夫人突然关闭了府门，也因为这件事太骇人。死的可是永宁伯府的小姐！ “一定是柏二小姐做的！只有她跟徐五小姐发生了口角，还动了手！”湖心亭里，赵三小姐瞪着眼睛，尖叫出声。 “是啊是啊，我们都没有跟徐五小姐发生不愉快！” “柏二小姐可是武将世家，会些工夫呢！徐五小姐打不过她被她推进湖里也不是不可能！” 柏锦也听说出大事了，跟着周莹一路小跑过来，一过来就听到了这话，当即慌了：“不是我！我刚才一直在跟周二姐姐在一起！自从发生口角，我就再也没看到徐五了！怎么会是我做的！你们不要胡说！” “怎么胡说了？难道我们无缘无故会去害徐五小姐？” “我也…”刚想说她也没有，柏锦就想到了刚才吵架的事了，脸色一下子更差了：“我没有！不信你们问周二姐姐，我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周莹心里也怕的不行，赶紧点头：“是啊，刚才锦妹妹一直跟我在一起，没有来过这边。” “你刚才也跟徐五小姐发生了口角，说的话不能信！” “你们欺负人！你们说是我推的，你们有什么证据！”柏锦惊慌大喊。 “不是你，又怎么可能是我们？”赵三小姐由丫鬟扶着，咄咄逼人。 李意儿满脑子里都是这惊骇人心的场面，叫停了几次，都没人听她说话。各家小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淹没了李意儿的声音。 “快，去叫柏夫人和柏大小姐来。” “是。” 柏夫人赵氏听见这消息，简直如遭雷击，也顾不得旁的了，找了个婆子带路，慌忙往这边跑。 周二小姐也牵涉其中，周夫人也赶紧跟了上去。 柏乔比寻常步伐略快，不管怎样说，这件事砸在柏家身上，都是件不小的事。 “小姐，慢一些。”夏霜焦急的嘱咐着。 “嗯。”柏乔点头，脚下一点不慢。 到湖心亭的时候，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各家小姐们还在吵。 周莹辩驳着：“方才你们两位都是跟徐五小姐一起的，你们也有可能推了徐五小姐下水！” “我们跟永宁伯府可是世交！而且自打你们吵完架，我们就跟徐五小姐各自分开了！这脏水也能往我们身上泼？” “那你怎么就能往我们身上泼？”周莹反问。 “那自然是因为你们最有可能！” “这池子没有奴才或者婆子守着吗？”柏乔一到这边，就先问了李府的丫鬟。 丫鬟懵然摇头：“这边偏僻，夫人小姐着重布置花园子，所以这边没有安排人。” 那就是没有人看到，死无对证了。 柏乔皱起了眉头，跳脚看向湖心亭。那里已经喧声鼎沸。 赵氏挤过去后，将柏锦护到了身后：“我们家锦姐儿可没有那肮脏害人的心思！在座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是啊，在座的所有人都该有嫌疑。 第81章 盘问 “各位夫人请各自找个地方休息，我已经让人去了县衙，一会仵作巡捕就过来了，徐五小姐是怎么落水的，一查便知。”李夫人清了清嗓子，安排婆子们将各家小姐夫人安排坐下。 婆子们挤进慌乱喧闹的人群，将一个个夫人小姐分开安置。 惶惶然的场面算是被稳控住。 李意儿脸色十分不好，由翠翘扶着挪去了李夫人那边。 李夫人深深看了眼自家女儿，心里有些心疼。意儿自小捧着长大，哪里真的见过这种命案场面。可这也只是心疼一下便罢了，如今这么多家的夫人小姐都在，可没工夫去关心自家闺女。 徐五小姐躺在亭子里，无人敢靠近，纷纷倚着围栏柱子坐下。 柏乔在混乱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徐五小姐不远处。 徐五小姐的衣裳还算齐整，发髻散乱铺在青花砖上，一张脸上极是惊慌恐惧。 “嗳？你别靠近！多吓人啊！”身边有位不熟悉的小姐，一把拉住欲向前的柏乔。 吓人？好像是有些吓人，但是也没那么吓人。 柏乔点了点头，退到了后边。 过了没有多久，李府大门外匆匆到了一辆马车，马车刚停下，就有婆子跳下来去扶马车里的人下来。梳扮的贵气的夫人眼圈通红，用帕子擦着眼角，脚步飞快的进了府。没过一会又有一行人匆忙而至，巡捕仵作留了兵丁看守门外，其余人由管事的领着迅速前往湖心亭。 “李府这是出了大事啊~永宁伯府的三夫人都来了。”李府外的巷子角上，算命的老叟捋了捋胡子，将旗幡往身上扛了扛：“念苍那老秃驴还真说对了，不过也他娘的没说具体点！” “嗨！算命的！赶紧滚远点！别在这瞎溜达！”李府大门的巡捕挥着手示意老叟走开。 老叟立即点头哈腰的谄媚笑道：“是是是！大人！小的这就走！” 扛好旗幡，老叟一溜烟顺着巷子跑了。 李府之中，永宁伯府三夫人看着地上的人儿，哭的几欲昏厥。 “我的儿啊~到底是哪个害死了我的儿！巡捕呢？巡捕怎么还没来！”徐三夫人声嘶力竭的喊着，嗓子已经哑的不行。 “已经去叫了，看时间也该到了。”李夫人摁了摁眼角，眼睛也红的厉害。当母亲的，哪个看的了这种场面？ “你、再去催！去告诉老爷！让老爷也来！” 徐三夫人身边的嬷嬷点头，扭头跑走了。 嬷嬷跑到半截，刚好看到巡捕带着仵作来了，找了个丫鬟给带路，嬷嬷则继续要出府去寻永宁伯府的三老爷。 李府守门的早就得了命令，此刻府里所有的人都无法出去，嬷嬷直接被拦在了府门口。 巡捕将各位夫人小姐全部移到了湖心亭长廊以外，整个湖心亭用布幔全部围起来，由巡捕把守住整个湖心亭，仵作开始验尸。 徐三夫人扒着长廊的柱子，掩着面哭泣又忍不住往里瞧着。 湖心亭以外，所有人都心里悬着。这种时候，就算这件事不是她们做的，也忍不住害怕会被指正，那可是挣脱不开的！ 柏锦应该是被吓得最厉害的一个，惨白着小脸窝在赵氏怀里，吓得瑟瑟发抖，不停流泪。 “母亲，母亲，真不是我做的。” 赵氏搂着柏锦，心疼的不行：“我自然知道不是你。别怕别怕，一会仵作会查出来死因的。” “可是她们都说是我。” “你这胆子还没有你姐姐大，放心吧。” 夏霜扶着柏乔站在一边，闻言咬了咬牙。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傻子都能听出来。二小姐不可能做这种事，她们小姐就会做了吗？为了二小姐的清白，就可以把大小姐丢出去任人鞭笞吗？ 柏乔拉了拉夏霜。 夏霜一愣，才发现自己抓着小姐的手越箍越紧，已经弄疼了小姐。 “小姐…” “静心。”柏乔道。夏霜到底还是小一些，这种红口白牙说的话怎么当真？赵氏愿意说，就让她说去。徐五小姐的死因仵作巡捕总会查出来的。逞一时口舌之快并没什么用。 夏霜点头，乖巧的站好。 担惊受怕了好一阵，仵作终于掀开一截布幔出来。 徐三夫人第一个扑上去：“我女儿是怎么死的？” 仵作赶忙行了个礼：“徐小姐衣裙有撕裂，手腕处有抓痕，乃死前与人争执所致。在下猜测是徐小姐与人争执中被推下了水才导致徐小姐溺亡。” “徐小姐与歹人争执，争执过程中必仪容有失，可先查仪容不整者。”王巡捕在湖心亭出来，在徐三夫人接话之前先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小姐夫人们有的松了口气，也有的心里害怕，忙摸了摸自己的衣裙发饰是否整齐。 “李夫人，可劳烦嬷嬷们将今日的客人都聚集起来？” 李夫人点头：“自然。” 西边池子的所有人回了李夫人的正院，有嬷嬷们将徐五小姐的尸身安置停放到了别处。 所有的人都还是来时的衣裳，很快就将仪容整洁的夫人小姐排除出来。 留下的还有五位小姐。 柏锦周莹都在其中，另外还有魏都尉家的二小姐，奉御家的大小姐和司马家的六小姐。 赵氏见柏锦还在其中，不免有些焦急的想过去，被巡捕拦下了。 “请五位小姐分别说说今日上午，小姐们都在做什么，跟谁一起。”巡捕眼睛锐利，将五位小姐衣裳发饰包括脸上表情都看了个遍。 周莹抿唇：“我先说吧，我来的时候锦妹妹已经到了，从我进了李府就一直跟锦姐儿在一起，中间还曾跟徐五小姐发生过口角，这个赵三小姐可以作证。” 赵三小姐已经被排除在外，闻言点了点头：“不错，当时确实发生了口角，柏二小姐还动了手。” “那是因为你身边的婢子推我，我才还手的！”柏锦赶紧解释，脸上都是惊恐。 “后来李大小姐来解围，徐五小姐跟我们就不欢而散了，再后来我一直跟锦姐儿在逛园子，这个园子里很多小姐应该都看到了。”周莹脑子里快速想着过往，说道。 “我当时怕柏二小姐跟徐五小姐再起争执，让我身边的丫头们跟着，徐五小姐半途撵了我的丫鬟翠翘走，银翘却跟着柏二小姐一直到开宴回正院之时。”李意儿经过这些时间，缓上来许多，温和不失有礼的开口，顺便让连翘过来。 连翘乖乖的将柏锦的所有行程都解释了一个遍，包括到了哪里，呆了多长时间，又是什么时候回的正院说的十分清楚。 如此一来，便排除掉了柏锦和周莹的嫌疑。 周夫人和赵氏纷纷松了口气。这一口气松下来，二人皆腿脚酥软无力，由嬷嬷们扶着才免得摔着。 柏锦一看洗脱了嫌弃，委屈的扯开嗓子就哭。 巡捕继续将眼睛落在剩下的三位小姐身上。 魏都尉家二小姐抿了抿唇：“我自来了李府，先是跟李家大小姐说了两句话，后来来的人多了，我便独自在园子里逛，中途头发挂到了树枝，挂下来一缕头发，还是赵三姐姐帮我别了别。” 赵三小姐想了想：“确实是有这回事。” 奉御家的张大小姐惶恐的还没说话就哭出了声：“我来的时候许多小姐都在园子里说话聊天了，便也找了个阴凉无人的地方歇着，直到用餐时丫鬟们来叫才回去的。” 巡捕问：“你在哪个阴凉无人的地方歇着了？” “就是竹林子后面的廊下，那里凉快，我就是想偷个懒。” “可有人证？” 张大小姐一下子哭的声更大了：“没有。” “这位小姐呢？”将目光投向最后司马家的王六小姐。 王六小姐咬着唇，将团扇遮了遮脸，心虚的厉害，缓和了好几回才说出句话来：“我…我早上没吃饭，让丫鬟去厨房里要了点心，一直在花圃下吃着。” “哪片花圃？可有人看到？”巡捕狐疑的厉害。 “就是临着竹林的那一片芍药，我在花圃池子边的长椅上吃的。”王六小姐讪讪的答。 “李夫人，可否将厨房里的人叫来，看看是哪个人要的点心。” 李夫人点头，当即差人去叫。 厨房的人没一会就过了来，在原地瞅了一圈，指了指王六小姐身边的丫鬟：“便是这位姑娘来要的银丝糕。” “丫鬟去拿银丝糕时，王六小姐在什么地方？” “自然是在芍药底下等着了，外面这么热，去哪都热的一身汗。”王六小姐道。 “可有人证？” “没有。” “王六小姐撒谎，在芍药花圃下吃东西，自然会有很多小姐都看到，怎么会没有人证？”巡捕道。 王六小姐心里一缩，眼圈红了，含着泪咬牙：“我没有道理推徐五小姐啊！不是我，我…我…我在东边的青松树下吃的，那里也有长椅。” 李意儿眉头越皱越紧，双手死死的握在一起，忍不住打断：“方才我和柏大小姐一直在那颗青松下坐着，可并未看到王六小姐。” 第82章 查凶 王六小姐脸色顿变，掩面啜泣。 “不是我，真不是，我没有推徐五小姐，我都没跟徐五小姐说过话，怎么会想害性命…” “我们小姐自小胆子就极小，不可能推徐五小姐的！”王六小姐的丫鬟眼看着众人都开始怀疑自家小姐，吓得赶紧替王六小姐辩解。 “王六小姐只带了这一位丫鬟来？” “是。” 巡捕皱着眉头，按理来说这王六小姐嫌疑最大，可是这个案子非比寻常，绝不能这么马虎下定论。再者…巡捕看了眼王六小姐的身形。王六小姐身形瘦弱，个头也并不如徐五小姐高，添上那个随身的丫鬟，才有可能将徐五小姐推下水。 可是这个丫鬟却衣裳整洁，不像是跟人推搡过。 “这推不推，可都是要有证据的，可不是凭着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徐三夫人死死攥着帕子，恨恨的盯着王六小姐。 王六小姐哭的更厉害了。 张大小姐也吓得哭起来，眼睛通红，再被吓一吓就要昏厥过去。 魏二小姐还算镇静，看着徐三夫人，没有出声。 三位小姐里面只有魏二小姐有证人，王六小姐身形娇小，最有可能的便是奉御家的张大小姐了。可以说从头到尾，只有张大小姐没有证人，也无人见到。 “日头太烈了，还是请小姐们进屋子吧，喝一杯酸梅汤解解暑。”李夫人看着三位小姐里有两位要昏厥，急忙道。凶手只有一个，在室内查出来行，却也不能让小姐们在府上昏厥过去。 嬷嬷们闻言立即小跑着去端汤。 巡捕点了点头。 再在院里待下去，只怕没审出来先得昏过去两位。各位都是官家小姐，不是凶手却被审的昏厥，只怕日后他也会被追责。 柏乔仔细的看了三位小姐，抓了下夏霜，夏霜急忙看柏乔，只见柏乔一把将腰间的香囊拽下扔到了地上。 夏霜一个激灵，从心头往上冒出一股凉气，携着柏乔踩过香囊进了屋。这可是命案现场啊！小姐胆子也太大了！不过既然是小姐吩咐，夏霜咬了咬牙，进得屋后忽然大喊：“我们小姐的香囊丢了！谁见着我家小姐的香囊了！” 一语惊的满屋子小姐们都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香囊。 幸好，香囊都在。 “什么时候了还找香囊！”有小姐念叨着。 “唉！在这呢！这有一个香囊！只是被踩了。”有好心的丫鬟在地上捡了香囊，拾起来拍打了下，交由自家小姐，再由自家小姐递给柏乔。 柏乔接过，惊道：“姐姐的手上都染上了这香囊的味道呢~” 这话一出口，巡捕突然看了眼柏乔，然后出了屋。 众夫人不解：这是干什么去了？还审不审了？ “诸位小姐夫人先喝酸梅汤吧。”李夫人忙来搭话。 丫鬟们将一碗碗的酸梅汤捧上来，而后井然有序的退下。一碗酸梅汤，到真是解了众人心里的烦躁。 可不烦躁！本是来赴宴的，这下好了，全部成了嫌疑人被关在李府。 过了没多久，巡捕就自外面回来，手里拿了个托盘。紫檀木的托盘上呈着一个湿哒哒的香囊。 “张巡捕，这可是徐五小姐的香囊？”仵作也跟着在屋子里纳凉，见张巡捕回来，抬眼皮看了看。 张巡捕嗯了一声：“每位小姐的香囊味道都不一样，争执之中必然能沾染其味道，只要让徐五小姐的丫鬟来闻一闻，便知谁是凶手。徐五小姐的丫鬟可来了？” 徐三夫人身边的嬷嬷忙搭话：“我们家小姐今日不曾带丫鬟出门，不过老奴往日常打理小姐的香囊，倒是熟知这香味。” 巡捕点头：“那便劳烦嬷嬷了。” “老奴不敢当，查清歹人，也好给我家小姐公道！”嬷嬷说着，就在徐三夫人身边出来，直奔魏二小姐，打算从魏二小姐这边开始。 魏二小姐看着直奔自己来的嬷嬷，神色自若的脸上顿时惨白，嘴唇哆嗦了几下，腿软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反倒是张大小姐和王六小姐没有动。 “别过来！别过来！”魏二小姐突然哭起来，状若疯癫。 如此情形，这案子便不用再审了。 众家小姐靠着魏二小姐近得慌忙躲开，一脸惊慌。赵三小姐最是震惊，伸出手指着，指尖都颤抖：“我、我还给你束发！你竟然是凶手！” 魏二小姐一把将方才赵三小姐给束发的簪子拔下丢在地上，眼泪簌簌：“还给你！” “还等什么！凶手找到了，还不抓起来！”徐三夫人眼看着魏二小姐这副模样，险些后仰过去。由嬷嬷扶住后，恨恨的咬着牙道。 “夫人勿急。还没问清楚。” “对！你为什么要害徐五小姐！”赵三小姐眼眶也红了。 魏二小姐咬着牙，只一个劲的哭，一个字不再说。 此时，外边有巡捕进来，对着张巡捕行礼：“头儿！男客那边说方才有人看到苏三公子刚才步伐匆忙在二门女眷地界里出来，已经将苏三公子控制起来了。” ‘咚！’魏二小姐猛地抬头去看张巡捕，眼里都是泪，身子一仰，整个人竟咬着牙昏死过去。 王六小姐突然就哭出了声：“是魏二小姐跟苏三公子在湖心亭幽会，徐五小姐误打误撞看到了，后来就起了争执，两个人把徐五小姐推了下去！我…我害怕，害怕不敢说！” 满屋皆惊！ 所以后来魏二小姐匆匆找了赵三小姐束发想洗脱嫌疑！ 此事已经查出，张巡捕命人将魏二小姐扶起带走，准备回府衙。 经过了这么大的是，各家的夫人小姐也待不住了，纷纷告辞离开。 出得李府大门，张巡捕等了等，直到看到柏乔出来，才郑重对着柏乔拱手一礼：“今日多谢柏姑娘提醒。” 柏乔客气的福了福身子：“张巡捕客气，不过是我匆忙里掉了香囊。” 张巡捕不再客气，转身离开。 “你干什么呢？没事跟外男说什么话！”柏锦在身后跟赵氏走出门，对着柏乔道。 “走吧。”柏乔找到柏府的马车，由夏霜扶着上了马车。 柏锦赵氏也赶紧上了马车，一行人往回赶。出了这个事，赵氏心里后怕的很，只有柏锦似乎缓过了一口气，继续对柏乔找事。 李府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江陵府。 一处巷子尽头，算命老叟扛着旗藩敲了敲朱漆大门。 “谁呀！”门里有个粗嗓门喊了嗓子。 老叟撇嘴：“老四！是我！” 大门内门栓被卸下，露出满脸胡茬的男人：“他娘的，赶紧进来！” 老叟回头看了看，赶紧进了院子。老四将朱漆大门再关上。 “三哥！三哥！彭先生来了！”老四敞开嗓子嘿嘿直笑，两步迈进了屋。 彭先生在院里到处瞅，摸了摸门口的两尊镶金的狮子，啧啧两声：“当海盗真有钱啊，也不知道给我分点！害得我这些年穷的铃铛响！不公平！真他娘的不公平！凭什么他们吃香喝辣，我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彭先生，这些年怎么样？”老三宋瑜在屋里迎出来，脸上少有的露出笑容，让严肃到阴冷的独眼稍微温和了些。 “不怎么样！穷的连口肉都吃不上！”老彭哼哼两声，看了眼穿着华丽的宋瑜，心眼里为自己抱屈：“快给我来两块金子揣兜里！再给我准备一桌肉！” 宋瑜笑的对着老四摆了摆手：“快去给彭先生准备！” “早就备好了！”老四让人搬来个箱子，上去打开箱盖：“看！这些行不行！” 一箱子里金光闪闪，金子一块块整齐的码放着。 彭先生看的眼里放光，拿了好几块往兜里一放，大骂：“他娘的！老子总算见着钱了！” “哈哈哈！” “笑个屁！”彭先生瞪了眼老四。 “彭先生，您是先生，怎么还会骂人啊？”老四嘿嘿的笑。 “憋了这些年，老子还会打人呢！尤其看到你们过得这么爽！”彭先生将旗藩往墙边一放，气哼哼进了屋。 宋瑜跟着进了屋。 “这些年了，还以为会在海上过余生，没想到接到先生书信，瑜欣喜若狂。”一进屋，宋瑜端端正正给彭先生行了个礼。 随着宋瑜行礼，老四也赶紧一丝不苟的行起了礼。不像宋瑜那么端正，但总是那么个样子。 “欣喜个屁！念苍那老秃驴就说窥探得天机，又没说是谁在哪！” “那也是天大的好消息！总会找到的。”宋瑜十分好脾气，笑的合不拢嘴，倒多了些书香气。 “我一来就套我话！我的肉呢！再来壶酒！老子也要乐一乐！”彭先生斜了两眼宋瑜，叫嚷道。 宋瑜连连点头：“是，肉这就准备好了。彭先生日后就可以日日喝酒吃肉了。” “日日？还早着呢！”彭先生说完，找了个位置，舒服的坐下了。 不找到人，一切都白搭！就算找到了，日后也是极凶险的，说是九死一生一点都不为过。况且如今的上京也是龙潭虎穴，难闯的很。 第83章 练兵 回到柏家，赵氏心思不定，拉着柏锦回了正院，柏乔则回了澜山居。由于心情起伏并不大，半路上柏乔就觉得饿了。 一回到澜山居，柏乔就道：“秋月呢？” “小姐饿了？”夏霜问道。 柏乔点头。 夏霜叹了口气，快走两步：“婢子去找秋月给小姐做些吃的。” 柏乔想了想叫住了夏霜：“去厨房里看看还有什么吧。” “是。”夏霜点头。 柏乔抬头看了眼天，并没有进屋，而是推开了书房。 书房里干净整洁，柏乔将门关上，开始研磨。 字体方方正正，一丝不苟。 写了两页纸后，还未放下笔，就听外面夏霜跟人说话。 “青竹姑姑，你在看小姐吗？小姐平常就喜欢写字，每日要写两张呢。”夏霜停在垂花门下，笑着跟站在垂花门后的青竹说话。 青竹有些惊慌失措，双手不停的握在一起摩挲着，左右看看然后往回缩了缩脑袋。 柏乔从打开的窗子往外看去，恰好看到两个人。 自打带了青竹回来，她大都是这个样子，时常在垂花门后往这边看。许是不再惶惶恐惧，青竹倒是再也没有犯过疯病。 柏乔从来也没有叫青竹来问过话，青竹被人割了舌头，说不出话并且也十分警觉。 执笔许久不落，墨汁滴在了宣纸上，熏染一片。 柏乔将笔搁置，随手将字团成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外面的声音没了，只有夏霜窸窸窣窣走来的脚步声。 “小姐，厨房里还温着鸡汤，您喝一碗吧。”说罢，将鸡汤放在桌上，舀了一碗送了过来。 鸡汤味道还算不错，就连鸡肉都已经煨的极烂，柏乔喝了一碗多。 “你也去吃点东西吧，唤碧水进来伺候就行了。” “是。小姐不午睡一会吗？”夏霜点头，将鸡汤端走。 “不了。” 书房里的书感兴趣的已经看完了，柏乔随便拿了本残缺的书，翻了两页。是一本诗集，蝇头小楷的字体看的十分舒服。 碧水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柏乔看的仔细。 “小姐，府里说李知府府上出人命了？” “嗯。”柏乔嗯了一声。 “真吓人！”碧水念念叨叨：“对了小姐！我听人说大公子那两天在练骑马呢，还找来了一些人，一起练马。” “嗯。”应该是在练骑兵。不过柏家校场还是太小了，练不开足够的兵。 “婢子偷偷去看了一眼，大公子坐在马上可神气了！” 说起这个，柏乔看了看碧水：“这时还在练吗？” 碧水想了想点头：“应该是，每日练到酉时呢。” 柏乔将书搁下：“走，去看看。” 碧水登时睁大眼睛，然后咯咯笑了：“婢子带着您去！”她早就想看看了！ 校场内，手拿大刀的兵士大多光着上半身骑在马上，大汗淋淋，跟着口号不停的砍下收回再砍下再收回。 柏章也脱掉了上半身衣裳，光着膀子手里拿着大旗，头上身上的汗水不停的汇集在一起滑进腰间的衣裳里。 随着大旗挥动，马上的兵士跟着挥刀大喊。 威武赫赫，震耳欲聋。 “一！” “二！” “一！” “停！”柏章将旗子递给王杨，快走两步进了马队，将一个人在马上扯了下来：“手挥不动了吗！” 那兵丁抹了把汗，眼睛让汗水淹的通红，大声回答：“能！” “再来！” “是！”一把跨上马镫，兵士翻上去，再次把刀握紧。 “王杨！”柏章道。 王杨忙喊道：“在！” “挥旗！” “是！” 柏章拿了把刀，一拽马鞍，整个人就跃坐到了马背上。 随着王杨挥动大旗，柏章持刀跟着一齐挥动长刀。 碧水看的脸红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又忍不住抬起眼多看几眼。 真好看啊！不是那种好看，就是看的忍不住心潮澎湃的。 柏乔面上笑意愈重，从军之人就当不畏酷暑严寒保家卫国。 看了一会，王杨才看到了柏乔，惊的手里的旗抖了下。 “大小姐！你怎么来了！这里又晒又热！”而且这里的男人都光着膀子呢！姑娘家怎么能看呢！ 柏章在马背上回头，看过去。 铁血轩昂的少年啊。 “乔乔！来看看我练得怎么样！”少年脸上的严肃退下去，露出明媚的笑容。 柏乔快走了两步：“哥哥练得很好。” “哈哈哈！”少年大笑，跳下马后对着王杨挥手：“继续练！” 王杨道：“是！” 身后烈烈声音继续响起，柏章带着柏乔找了个树荫，拿了个小杌子递给柏乔，自己则直接坐到了地上。 “日头太烈了，怎么想起来来这了？你看也看了，赶紧回去。” “我就是来看看，咱家的校场太小了。以后人多了，容纳不了。哥哥可要再寻个场地？”柏乔问。 柏章想了想：“但是最近招兵花了不少钱，再买场地，不够了。” 柏乔点头：“那得要多少银子？” 柏章粗略估算了下：“买下一个够大的场地，再盖一些住房，估计起码得上千两。” “上千两啊。”柏乔看了眼碧水。 碧水只觉得心里一跳。 “苏家给的那匣子珍珠能不能卖二百两？” 果然！碧水心肝疼的不行，那可是一匣子珍珠啊！噘嘴道：“小姐~” “碧水。”柏乔一脸严肃。 碧水吓了一跳，她最近顺风顺水惯了，又犯了老毛病，赶紧点头：“二百两应该可以，那匣子珍珠个头又大光泽又好。” “那拿去卖了吧。” “是，婢子明天一早就拿出去找个价高的卖掉。”碧水为了表示自己知错了，眼睛都不眨的应下了。小姐是主子，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她是小姐身边最忠心的丫头，一定要把事情做好！嗯，对！就是这样！ 柏章一个劲的摇头：“那不行！我当哥哥的怎么能用你的钱？绝对不行！这个钱我另想办法就是了！” “哥哥初衷是什么？” “男儿自当保家卫国。” “哥哥练好了骑兵，就是保家卫国，银子没了，想办法再赚就是了。”算上手头剩下的那些，再卖了那匣子珍珠，手上也就剩下百十两。看来真得想个办法多赚些钱了。 第84章 卖钱 是这样吗？柏章觉得这话好像对。 对什么对！保家卫国是保家卫国，用妹妹的钱就不对！ 可再想说什么，柏乔早已经找不到人了。 第二天一早柏乔就去杜先生那上学了，碧水拿着一匣子珍珠出了柏府。 在街上找了四五家珠宝店，给出的价格都差不太多。不行！她答应了小姐一定要卖到二百两的！想了想，碧水一股脑进了珍珠轩。 珍珠轩自打开门只卖东西还没收过东西！这一看一匣子的珍珠，管事的也拿不准主意，干脆去后院里找人。 “四爷！四爷！” 老四正在练拳，腰间系了绑带，闻言站好，嘿嘿一笑：“怎么了？” “四爷，外面来了个丫鬟，想要卖一匣子珍珠，咱们收吗？” “卖珍珠卖到咱们这来了？不收不收！咱自个儿的东西还卖不完呢，收什么珍珠！”他们又不缺钱！ 管家连连点头称是，转身就要走。 宋瑜在屋里出来，叫住了管家。 “既然是做生意，就要像做生意的样子，旁人家收，咱们家自然也收。” “可是咱家这么多东西呢，还不知道卖到猴年马月呢！”老四不解。海上送来了一车金银财宝，哪个都是极好的，哪里看的上这里乱七八糟的‘珍宝’？ “那也要收，还要比旁人家价格高出一截。”他们可不是真的来做生意的，是来找人的。接触的人越广，越能找到。一别多年，还不知怎么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主子呢。 “哦，知道了。”老四点头。 管事的也明白了赶紧往前面去。 碧水等了半天了，终于见管事的一脸笑脸的迎了过来：“让姑娘久等了，这匣子珍珠咱们这收的。麻烦让我看看姑娘的物件。” “好。”碧水将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珍珠。 管事的还真是惊了一下。这匣子里的珍珠倒真是极好。 “你们能给多少钱？”给管事的看了东西，碧水就开始谈价钱了。 管事的心里想了想，道：“一百九十两，不能再多了。” 碧水将匣子盖子扣上，往怀里一抱：“二百一十两，少一两不卖！” “姑娘，哪有这样卖东西的？咱们家给的价您问过旁的珠宝店就知道，咱们家可是给的最多的了！二百一十两，是断断到不了的。” “你瞧一瞧我这珍珠，可是这么大个头的！寻常比这个小许多的珍珠都能卖十两呢！我这比那种大了这么多，还是一整匣子，二百一十两一点都不多。”碧水展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开始叫价。要是不拿到二百两银子回去，她都没脸见小姐。 管家想了想：“一百九十五两，不能再多了。” “管事的，这可是一箱子珍珠，还差这几两吗？”碧水掏出一颗珍珠转了转：“看这成色这光泽度。”虽然她并不知道什么是真的好，但是这珍珠好就是了！不好也是好！ 管事的有些拿不准主意，按市面价格来说一百九十两就不低了，二百一十两可真是太多了。多二十两银子呢！不过东家说要比旁人价格高一截……管事的咬了咬牙：“这样吧，姑娘你也别再跟我抬价了，二百两，一文都不能再多了。如果你还觉得不行，就问问旁的人家吧。” 碧水想了想，将匣子往柜台上一放：“行！二百两就二百两！” 柏乔看了眼手里的银票，满意的放到了桌上。桌上放着的还有另外八百两。除了这一千两，柏乔手里就剩下九十两了。苏家给的金子在半路被赵氏的人劫走了，那些箱笼里只剩下布料用品摆设一类的了。 嗯，能把赵氏那里的金子找回来就好了。 将银票放进苏大夫人给的匣子里，扣好后，看了眼夏霜：“你去给哥哥送去吧。” 夏霜福了福身子：“是，婢子这就去。” “秋月做了两碟点心，也给哥哥送去吧。”柏乔指着桌上秋月刚送进来的点心。 夏霜忍不住笑了：“小姐对大公子真好。” “那是自然的，大公子可是小姐嫡亲的哥哥呢~”红棉在外面走进来，手里拿了两本书。 “红棉姑姑这是拿的什么书？”夏霜笑道。 红棉将书拿给柏乔，老而皱的脸上满面红光：“小姐喜欢看杂记，老奴去街市的书坊里拜托掌柜的挑了两本。” 书本子是很贵的东西，以红棉的月钱，只怕俩月才能买下一本。 柏乔看了看红棉，将杂记打开：“以后不要买了。” “是。”红棉心里一酸，笑着称是。 夏霜嘻嘻笑着端着匣子跑了。 杜先生的女范捷录讲到了第五篇，柏锦听得意兴阑珊，课堂上越发不经心起来，可抬头看到柏乔学的仔细，又逼着自己认真去学。她可是正经的二小姐，在柏府长大，不能输给柏乔这半截接回来的！ 不过可真是没意思啊！将手里的笔搁下，柏锦往柏乔那凑了凑：“嗨！晚上吃烤鱼不！” 雪燕拉了拉柏锦：“小姐！” “拉什么拉！没看到我在说话吗！” “可是夫人说让您多学书，少跟……”少跟大小姐往一处钻，说大小姐心眼子多的很，把小姐卖了都不知道。 柏锦不耐烦的瞪了眼雪燕：“你这差当得越发好了，我说什么还得经你同意了！” 雪燕脸一白，赶紧松了手。 柏锦满意的继续往柏乔那凑。 杜先生回头时恰好看到柏锦伸着脖子往柏乔那看，干咳了一声。 柏锦当即缩回脑袋，将笔拾起来。 “忠臣不事两国，烈女不更二夫。故一与之醮，终身不移。男可重婚，女无再适。是故艰难苦节谓之真，慷慨捐生谓之烈。” “柏乔！柏乔！”逮着杜先生转过身去，柏锦继续小声唤着。 柏乔看过去。 “我让人钓些新鲜的鱼，你叫你那个丫鬟过来烤鱼吃，你也一并来吧。”自打上次去澜山居吃烤肉半截离开，柏锦心里一直惦记着那味道。她可是够给柏乔面子了，还让她一起过来吃。 柏乔点头：“好。” “行，那就说定了。”柏锦欢心的不行，干脆让雪燕出去吩咐下去。 雪燕不敢说别的，匆匆出去。 好不容易熬过了讲学，杜先生一走，柏锦就撒了欢：“鱼钓上来没有？蝶燕呢？把人叫来没有？” 蝶燕摇头：“秋月说她是大小姐的丫头，没有大小姐的吩咐不过来。” 柏锦瞪眼，看柏乔：“你这丫鬟教的好呀，主子叫都不来！” 柏乔道：“你去叫一趟秋月去，就说在花园子里烤鱼吃。” 夏霜点头，转身就去。 柏锦睨了眼柏乔，又看了眼花园子，又不高兴了：“这里蚊虫这么多，为什么要在这里烤鱼？去搭了天棚的院子里烤不行吗？” “现钓现烤，这样比较鲜。”柏乔一本正经的道。 柏锦噘嘴。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她觉得不是呢！ 第85章 蹭饭 秋月来的很快，手里拎着研磨好的佐料就来了。 柏锦吩咐着婆子们点火搭架子，将新捞上来的鱼拾掇好了穿上木签，指挥的十分卖力。她今天一定要多吃两条！把上次少吃的补回来！ 柏乔则偷清闲，让人挪了躺椅，躺在旁边的亭子里歇息。 “哎呀，蠢货！光会添乱，端个竹篓也能撒！” 有婆子将一竹篓的鱼洒在了地上，周围几个人赶忙将鱼拾进鱼篓，再拿去池子里涮一涮。忙活一通下来才将鱼收拾好开始烤。 只吃鱼似乎又有些少，柏锦又差人去厨房切了羊肉过来烤。 如此大张旗鼓，全府很快就都知道了。花园外面丫鬟小厮婆子们都忍不住来瞧一瞧。 烤鱼烤肉的活全部交给了秋月，只见秋月手法娴熟的将鱼来回的翻过，然后撒上佐料，火再烤过来时喷香的味道当即窜出来。 柏锦忙活完了，才看到在亭子里乘凉的柏乔，顿时觉得气的有些头晕。 她刚才忙活了那么久，柏乔却在这里躺着歇息？哼！果然依旧还是那么讨厌！ “小姐，要不要再扇大点风？”夏霜坐在柏乔身边，不停的给柏乔扇风。 “不用扇了。”到了晚上，空气也不再热的黏腻，风吹过来，倒是舒服了一些。 夏霜笑着称是。 “肉快烤好了吗？” “快了！婢子都闻到香味了~” 秋月掌握的火候很好，很快就将羊肉串让婆子们端了上来。柏锦忍不住先吃了几口。 嗯，味道真不错！羊肉还有些烫嘴，但是咬起来又十分鲜嫩好嚼。 一连吃了几串后，碧水看着秋月又烤好了一些，生怕柏锦给吃完，赶紧给柏乔也端去了一盘。 花园子里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葛先生在矮树丛里看了半天了，看的咽了好几口口水。 真香啊！ 香的他都走不动路了。 最近这些天他总是能闻到这么香的烤肉味，之前是在外面校场那边传过来，现在干脆在花园子里了。 “鱼也烤好了！小姐，二小姐。”碧水大声吆喝着，端着鱼进了亭子。 柏锦也干脆让人点了艾草熏香，将蚊子都熏走后坐在亭子里，和柏乔一起吃鱼。 “大小姐，二小姐~”葛先生内心斗争过许多次后，再看鱼肉已经不多，咬了咬牙，乐呵呵的走了过来给二人见礼。 “葛先生？”柏乔侧头去看，惊讶的睁大眼睛。 “葛先生怎么来了？我二哥哥今天不用读书吗？”柏锦也惊了一下，赶紧慌忙的站起来行了个礼。 葛先生急忙摆手，看了眼盘子里的最后一条鱼：“今天功课少，已经讲完了。” 柏锦点头，不是她烤鱼耽误了哥哥读书就好！让了个地方出来，柏锦十分恭敬：“葛先生坐在这吧，我再让人烤些鱼来。” 葛先生笑的温和，客气的连连摇头：“二小姐客气了。” “葛先生每日教哥哥读书才是辛苦，给葛先生烤一些也是应当的。”柏锦端着礼仪说完就赶紧出了亭子吩咐婆子们再去逮鱼，顺便让蝶燕去将学习完的二哥哥也叫过来。 葛先生摸了摸两撇胡子，这二小姐还真是上道，甚得他心！ “大小姐从未见过在下，如何知道在下就是二公子的教书先生？”看着柏锦出了亭子，葛先生看柏乔，十分好奇的将柏乔看了一遍。穿的简简单单的嫩黄色绣兰花长裙，面上素素淡淡，就坐在石桌前，一举一动倒是端正大方，跟他预料中不太一样。 柏乔将木签放下，微微笑了笑：“葛先生也没见过我，怎知我就是府上大小姐？” 葛先生面上客气有礼，心里骂了句这大小姐果然鸡贼！他认一个人当然好认，这位大小姐在全府人里认出他来可不好认。 “葛某在府上有两年了，大都是见过的，主子又是那么几位，大小姐这样的生面孔自然就是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也是瞧着葛先生玉树临风，气韵自与那些家奴不同。”柏乔回答的十分认真。 葛先生呵呵一笑，摸了摸胡子，信她才有鬼！这个大小姐鬼心眼子多得很！ 柏锦很快就张罗了烤鱼来，葛先生先是客气的礼让了一番，然后就开始大快朵颐。 香！ 真香！ 两撇胡子上沾了佐料油渍，葛先生也顾不得了，先吃完了再说吧！ 柏乔一直微微笑着。这葛先生看似懂礼客气，实则最拿规矩不当回事。 规矩？那是狗屁！那是给人看的，能当饭吃还是觉睡？葛先生吃了两条鱼后深觉肚子不饱，于是又吃了些烤串。 柏锦当然要多少给多少，生怕葛先生不够吃的。 没过一会，就有随从跟着柏渂过来了。柏渂穿了一身丝锦的儒衫，舒适又凉快。走路有些慢。 柏锦着急的挥了挥手，柏渂才加快了步子。虽是加快了，但仍禀着端正的身姿，也只是比平时略略快了一点点而已。 葛先生瞥过去一眼，心里念了句书呆子，又继续吃自己的去了。 柏渂寻常都是在院里读书，没有大事是不会出来的，以至于柏渂从柏乔来了都未跟她见过面。此一来，第一眼就看到了亭中那个眉眼跟大哥有些相像的女子。 柏乔也看了过去，对着柏渂点了点头。 柏渂脸上顿时一红，尊尊静静的行礼：“长姐好。” “哥哥！”柏锦噘嘴，她是叫他过来吃烤鱼的，可不是让哥哥给柏乔行礼问安的！ “锦妹妹，礼不可废。”柏渂知道柏锦恼什么，正儿八经的纠正训斥。 柏锦跺了跺脚，气的扭头走了。 雪燕赶紧从秋月那端来一盘子肉串送到柏渂前边：“二公子快趁热尝一尝。” “嗯。”柏渂点头，进了亭子，再恭恭敬敬给葛先生行礼：“先生好。” 葛先生两口将嘴里的肉咽下去，道：“书读完了？” 柏渂点头：“是，学生读完了。” “嗯，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谁要跟他说这么多废话！美食当前，肯定是填饱肚子最重要！这丫头是谁的？烤的真好吃，看看回头能不能找柏夫人要过来。嗯，到时候想什么时候烤肉，就什么时候烤！ 第86章 置办 柏渂吃的慢条斯理，葛先生两条鱼进了肚，柏渂也只吃完了半只鱼。 这要是抢饭吃的话，估计属于饿死的那种。 碧水夏霜几个也跟着吃，一盘盘的都见了底。秋月顺便留了两盘给红棉红枫两位姑姑和那位青竹姑姑。 柏锦见秋月都往回送东西了，将竹签子放到石桌上，心里也有些着急。哥哥这么个吃法肯定是抢不过柏乔那一帮奴才的！ “雪燕，你去给哥哥分出一盘来。哥哥喜欢吃鱼，多拿些鱼。” “是，可还要给夫人那边送些去？” “自然是要送，我母亲可是当家主母。还有大哥哥…”说到柏章，柏锦停了一下。论理来说也该给大哥哥送去些，可是大哥哥那里人太多，一盘子还不够塞牙缝的。心里想了想，柏锦闷哼了声。那些都是随从，随从怎么能跟哥哥抢呢！这样的话一份就够了！柏乔都不记得给大哥哥送去，偏她记得，大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小姐？”雪燕提醒着。 “大哥哥那也送一份去，让大哥哥也尝尝。” “是，婢子这就去！”雪燕将手里的肉串吃完，跑着去了秋月那边。 葛先生闷头吃不说话。大公子那边时常传出这样的香味，才不缺这一盘子呢。不过他是不会告诉二小姐的。 外圈围着的婆子丫鬟们一脸的羡慕。她们要是小姐们身边的丫鬟就好了，还能跟着吃！ 赵氏很快就收到了烤肉，扫了一眼没心情的很。早就告诉锦姐儿让她少跟柏乔在一块，偏她不听！ “你瞧瞧，这才回来多久，就整日跟乔姐儿那丫头厮混到一块去了！” 赵嬷嬷笑，给赵氏端来碟子放在身前，宽慰着：“二小姐自小没玩伴，大小姐一回来当然喜欢往一处凑了。” “锦姐儿可不喜欢乔姐儿！” “只是在一起玩，若是夫人不喜，赶明叫周家二姑娘过来陪二小姐玩就是了。” “嗯，这也行。”锦姐儿一定只是没有人玩才跟乔姐儿玩的。一说到周莹，脑海里又浮现出李夫人当初说的话，赵氏心里酸的要命。那李家三公子也是个极好的，李夫人怎么能看上柏乔呢？还是就只是说一说？ 李夫人那种身份的人，完全没必要说那种话！那就是真有这想法了！ “赵嬷嬷，你说李夫人怎么能看的上乔姐儿？” 这种事，赵嬷嬷也不敢说啊！ “老奴也不知道呢。” “锦姐儿也大了，往后也该在这些人家多走走了。得给锦姐儿多置办些好头面好衣裳。嗯，那些金子，动一动吧。”靠俸禄和庄子上收来的银钱是不行的，那些半路在乔姐儿箱笼里抢来的金子，也该用用了。除了给锦姐儿用，渂哥儿那也该添些好纸笔，好让他能好好读书。 赵嬷嬷抬眼望了望外边，点头：“是。” “不用这么小心，这可是咱们的地方，还能让乔姐儿听去不成？”老爷要回来了，那金子要用得赶紧用。 “对了，我听说街上新开了一家珍珠轩，卖的都是一顶一好的东西？” 赵嬷嬷也听说了：“是呢，要不老奴赶明让珍珠轩的人拿了新首饰花样过来选一选？” “嗯，这样也行。” “夫人吃些烤肉吧，闻着还挺香的。”说完了话，赵嬷嬷提醒了声。 赵氏看着烤肉，尝了一块。再香又有什么用？都是乔姐儿的丫鬟烤的！吃不出滋味的！ 第二日一早，赵嬷嬷就让院里的嬷嬷给珍珠轩的带话，没到午时，珍珠轩的人就端着好几盘珠宝首饰赶了过来。 留着柏乔在杜先生那里，赵氏将柏锦叫了过去。柏锦听书听得脑袋疼，一听说赵氏找她，兴冲冲的就带着雪燕走了。 一进正院，赵嬷嬷就迎了过来，满面笑容。 “小姐可来了，珍珠轩的人在里面等了半天了，小姐快去挑挑有什么喜欢的。” 珍珠轩？柏锦脸上浮现惊喜的神色，小跑两步进了屋。 “跑什么跑？哪里像个大家小姐的样子？”一进门，赵氏就佯怒。 柏锦嘻嘻一笑，上前挽住了赵氏的胳膊：“母亲，珍珠轩来的人在哪呢？” “这呢！”被柏锦这么一挽，赵氏又忍不住笑了，伸手点在柏锦眉心：“以后你大了，要稳重些。” “是，母亲。” “快来看看吧。” 两个人进了屋，珍珠轩的管事正目不斜视的眼观鼻鼻观心，规矩的很。 官家的夫人小姐们就喜欢这样懂事的。 “这些都是咱们珍珠轩里时兴的样式，小姐瞧瞧喜欢哪些？”管事的将几盘首饰一一摆开。 柏锦瞧了瞧，拿起了一支珠钗。珠钗上珍珠大小不一且圆润莹亮，配着各色的东珠，十分好看。与周莹那个不一样，却各有各的特色。 赵氏宠惯的又随便指了几支翠玉宝石首饰：“这几个都包起来。” “好嘞。”管家连连笑着点头，手下利索的将几支钗子全部包好。 “还有这两支，也包起来吧。”赵氏想了想，又点了两支珍珠珠钗。锦姐儿选了这么多只，柏乔那边总要给一两支才会免了一些闲话。 付了银钱，打发珍珠轩的人走后，布料铺子的人也来了，赵氏留着让柏锦选了几匹，并未给柏乔留。苏家给了那么多布料，不缺这点东西。 柏锦很高兴，又觉得担忧。母亲以往虽也常给她置办东西，可都不像今日要这么多。 “孙嬷嬷，你将这两支珠钗给大小姐送去，告诉她不必过来请安了。” 孙嬷嬷拿过匣子，福了福身子退出去：“是。” “以后你要跟那些贵家小姐们常走走，等相看时选择也要大一些。娘就你这么一个闺女，定要你嫁的风风光光的。” 柏锦一下子红了脸，小声呢喃：“是，我知道了母亲。” 柏乔收到珠钗也没什么稀奇，让夏霜将匣子拿下去，她则继续练字。 青竹依旧在垂花门后看，看了会后踌躇的往院里走了几步，而后就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匆匆几步到了书房外，推开门进了来。 夏霜惊讶的看着青竹，随即笑道：“青竹姑姑。” “夏霜，你出去吧。”青竹这么久终于踏进了书房，是有话要说。 夏霜放下方墨，躬身离开，将书房的门掩上。 第87章 秘字 青竹头上的血痂已经掉了下去，露出粉嫩的新肉。新肉与粗老的皮肤衬在一起，显得格外诡怪。 柏乔看着青竹。 青竹眼睛里有一道光，看了柏乔半晌，双手绕至发顶，突然姿势端正严谨的伏在地上行起了大礼。 红棉说过她母亲病逝前身边只有青竹和翠竹，翠竹当时就随母亲去了，只留下了青竹一个。那青竹是否是贪生柏乔不知，但熬得住这些年的折磨，对于一个大丫头来说实属不易。 “你要跟我说什么吗？”将手里的毛笔递出去，柏乔声音淡淡：“想说什么写下来吧。” 母亲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在上京贵人府邸里都能排的上的丫鬟，定是会识文断字的。 青竹没有接笔，也没有起身，依旧伏在地上。 “青竹…给小姐见礼。” 沙哑的嗓子，像是烧坏了一般，一字一字咬的极重。 原来并没有哑。 “哦，起来吧。” 青竹在地上起身。 “小姐是否对青竹有疑？” “你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我救你本也不是为了知道什么。你若是不想说便不必说。”收回手，柏乔继续写字。 青竹眼框一红，眸中含泪，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下：“是，垂花门那太远了。老奴想仔细看看小姐，小姐离开那年才那么小。” “你看我可有变？” “有，小姐在苏家养的极好，比当年夫人的仪态还要好，像是上京侯门世家里的大小姐。”青竹说着说着眼泪簌簌而下，脸上却笑得十分开心。 “说起我母亲，我也有事要问你。” “小姐请说。” 柏乔将毛笔搁下，在书架上找了一本书翻开，将其中夹得那一张字拿了出来。对于这张字，她一直心有怀疑：“这可是我母亲的字？” 青竹仔细看了看，摇头：“这不是夫人的字，夫人擅写簪花小楷，写不出如此模样的字。” “那可是府中其他人的字？” 年头太久了，青竹仔细想了想：“满府上只有老太爷，老爷和三老爷有书房，老爷喜看兵书，不藏字帖。三老爷的书多是在老爷这边拿的，唯有老太爷书房的藏书多。老太爷出了事后，柏家别贬，此书房里的书多是从老太爷书房里搬来的，许是老太爷收藏的字。” 竟是到了老太爷那去。 柏乔还真没有想到这里。 柏家老太爷藏得字，不是大家的手稿就是位高权重者的字，绝不可能是一般人家的字。 柏乔比之前更为迷惑了。 那为何她的字与这纸上的字体仿似出自一人之手？ “小姐为何要问这字？可是有何玄机？”青竹将字重新叠起来。 “无事。”柏乔摇头。 青竹点头，主子不想说的，她便不再问。 青竹走后，柏乔看着重新叠好的字，将烛火把字引了。 她不想知道这是谁的字，只是这个字已经不适合留在这里了。 夏霜进来后看到地上的灰，忙打扫干净。 “爹爹这两天就要到了吧？” “大公子传话来说明天就要去接一接了。想来老爷这两日就到家了。”夏霜道。 “我们也跟着哥哥去接爹爹。”既然不知道爹爹对她的态度如何，那就首先迎上去吧。爹爹与赵氏不同，到底是她的嫡亲的爹爹。 夏霜福了福身子：“那婢子跟大公子说一声去。” “哥哥去接爹爹一定是要骑马去，不可能坐马车，会拉慢速度。”柏乔想了想：“我可会骑马？” 夏霜一愣：“婢子不知。”小姐在苏家时藏拙许多，她也不知道小姐到底会不会。 问完柏乔就摇了摇头。碧水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尚且不知她会什么，夏霜又怎么会知道？只是不知为何，她慢慢开始怀疑自己，为何她日常这些，碧水都不知道呢？是真的因为太粗心吗？在一起这么些年，就是再粗心，也不该一问三不知。就仿佛她们面对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去告诉哥哥一声吧。” “是。” 柏章接到消息后倒是十分高兴，让人准备了马车，等明个一早就走。 他接到州府的消息，父亲已经进了山南道，等两日就差不多到荆门了，他正好到荆门就能接到父亲。 这边消息一送去柏章那，赵氏后头就接到了婆子的消息，顿时又是气的一个倒仰。 看看这心思多的！锦姐儿那丫头估计这辈子也没这心眼子了。 “去，告诉锦姐儿，让她也准备准备，明日跟章哥儿乔姐儿一起去接老爷。” 赵嬷嬷应下，匆匆去告诉柏锦。 柏锦听到差点笑出来。 柏乔要去接爹爹？这真是笑死人了！就她那小身板，挨不挨的住这几日奔波不谈，会骑马吗？不会骑马干什么去？添乱去？苏家那种行商人家，可是不练马的！到时候还不够丢人的！ 挺直小身板，柏锦笑的不行：“告诉母亲，我一定去。”她一定要看着柏乔出丑！做什么都让她比下去了，骑马自己可是个好手！ “是，小姐收拾一下，找一下骑装，赶明得早走。” “知道了！” 赵嬷嬷一走，雪燕就开始收拾行装。此去最多四天也就回来了，带几身换洗的骑装即可。 天色一黑，凉快了些之后，柏乔就去了校场。 柏章正在挑人。这一趟去不用带太多人，只带十几个功夫好的随侍就行。挑选出来的站在一旁，气势威武，倒真是顶好的。 “哥哥。”柏乔两步快走过去。 柏章点完最后一个人，交代好了，才看柏乔，大声笑道：“我已经让二门准备好了马车，垫子铺的厚一些，这次路上颠簸，肯定是不会太舒服。” “哥哥可否给我挑一匹马？此一去路途遥远，坐马车多有不便。况且我也许多年未见爹爹，心里也惦记。” “乔乔会骑马吗？” 柏乔俏皮的挑了挑眉梢，道：“试一试。” “那我给你挑一匹温顺的来！”柏章说完就让王杨去挑了，在他心里，只要乔乔说要的，肯定就是有把握的。虽然乔乔回来不久，但是似乎每一件事都是这样的。 王杨很快就牵了一匹鬃毛油黑的高头大马来。 “大宛马。”俗称汗血宝马，一马千金。千金到不了，但是也是极贵的。 “此马是马厩里最温驯的，但是脚程不慢，只要乔乔会骑马，此马一定行。” 第88章 行路 晨起一大早，天色未大亮，柏锦就穿好了行装，带着丫鬟雪燕去了府门外。 柏章一行人已经在那等着了。十几匹高头大马，并不带其他东西，轻装简行。 柏锦瞅了瞅没看到马车，努了努嘴，脸上都是得意的笑。果然柏乔还没来！ 这笑还不曾到柏章面前，柏锦就看到了一身湖绿色长裙的柏乔站在柏章身边。 柏乔身边没有丫头，只独身一人，站在那里并不显眼。 这是也要骑马去？穿裙子骑马？开玩笑的吧！骑马要穿利索的衣裳，要不然不方便的！柏锦快步走过去，瞥了眼柏乔。这一看就是没骑过马的模样！得意的将头昂起来，待走到柏章身边时，才乖巧的行了个礼：“大哥哥。” “人齐了，走吧！”柏章嗯了声，翻身上马。 随着柏章上马，侍从们也纷纷上马。个个动作利索。 柏乔一手拉着马鞍，踩上马镫，一个越身跨坐了上去。裙摆很大，即便坐在马上也是堆叠在一起，并未露出什么。 柏锦瞪着眼看着柏乔，看了眼身后的雪燕，脸上的笑瞬刻收起。柏乔会骑术？怎么会呢！苏家怎么可能给柏乔请师傅教骑术？骑术向来是武将人家才会的东西！ “行了，将行李给我，你也回去吧！” 没道理柏乔不需要伺候她却还带着丫鬟的！柏锦伸手在雪燕手里将行装拿下来，背到自己身上。 雪燕不放心：“小姐，还是让婢子跟您去吧。路上颠簸，您累了，婢子还能载着小姐。” “去接爹爹，便是再辛苦也不能耍懒。行了，不要再说了，我主意已定。” 雪燕一脸为难不敢啰嗦，赶忙往后退了两步。 柏锦穿着一身枣红的骑装迅速上马。 时间还早，江陵府城的街上还没什么人，一行人快速穿街而过，直奔城门外。 今个儿天还算不错，一行人快马赶至途中的小镇，吃了碗面稍作休息又继续行进。 柏锦自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纵马离开江陵府，这一路急行磨得手上都起了水泡，咬着牙没有吭声。 柏乔也没好到哪去，昨晚上练骑马，手上已经磨出了血泡，夏霜给处理后抹了药，今早上也没耽误。 到傍晚的时候，才赶到五里铺，柏章找了个客栈，一行人才算住了进去。 镇上的客栈简陋，柏乔和柏锦一间上房，其余人都住在了通铺。柏乔柏锦住的虽说是上房，也不过是整洁的屋子里，一张大些的床铺和一张桌子几条凳子。桌子上放了些瓜果，供客人食用。 两个人洗漱了一下，就下了楼。 “等明天这个时候就到荆门高山店了，父亲差不多也能到那了。今晚上好好歇一歇，明天还得赶早儿。”楼下的厅里，柏章跟侍从们坐在桌子前，点了些菜，正等着柏乔柏锦。 “是，大哥哥。”柏锦坐下，吃了口包子，又赶紧喝了口汤。 一路风尘，劳累是难免的。 “乔乔可还适应？如果不行，一会就去租一辆马车。” 柏乔摇头：“劳哥哥挂心，骑马就行。” “行。”见柏乔拒绝，柏章点头，并未多想。 吃完饭后，一行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柏锦看着躺在床褥上准备睡觉的柏乔，有些生气。 “你为什么会骑马！苏家连这个也教你？” “嗯。”柏乔点头，就算回应了。 “这苏家还真是厚待你呢！” “苏家厚不厚待我，你不知道吗？”柏乔突然想起来什么，坐了起来。 柏锦被说的一愣，一下子有些缓不过来。柏乔向来是她说什么就听着什么，就算颠倒黑白给她下套也没有这样阴阳怪气过。 “别说二娘的那些事我不知道。” 柏锦愣愣：“什么事？” “你说呢？” 柏锦觉得心跳猛烈跳动起来！心慌的额头上都见了汗！这是见爹爹回来，打算告母亲的状？ “你你！你要做什么！” “做你想的事。”柏乔淡淡的看着柏锦，目光幽深。 柏锦咬牙，快步走到床铺边就要拉柏乔：“你敢！” “我为何不敢？” “我母亲可是柏家当家主母！可不是那些姨娘说发作就能发作的！” “那又如何？” “你若是乱说话，我饶不了你！”想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个话。柏锦其实是摸不透柏乔的，心虚之下只能威胁恐吓。 柏乔眨了眨眼，不再接话。她本来就是心血来潮炸柏锦一下看看柏锦是否知情而已，无所谓争输赢。 柏锦见她不说话，也不太敢再激怒柏乔，老老实实闭嘴躺回床铺上睡觉。 夜色沉沉，柏锦躺了许久都睡不着。柏乔会不会见到父亲便跟父亲告状？这些年爹爹寄回来的家书里，也有些是托母亲送去潜江苏家的，可那些书信都被母亲烧了。柏乔不会连这个也知道吧？ 江陵府里，宋瑜在柏家一队人离开后就得知了消息。 柏将军终于要回来了。 朝廷封柏将军为定远将军，其长子为昭武副尉，这有些耐人寻味。柏家是不可能重用的，偏还要吊着征战沙场流尽最后一滴血。自太子和朝公主身死，二皇子登基为帝，大楚落在薛太后等人手中，柏家这样的良将便被打压，这些年大多都是在征战，拼尽柏家所有也要为朝廷所用。薛太后母家庶出的兄弟都已封大将军，柏家这样世代忠良之后竟落得如此，可见其歹毒。 如此歹毒用心，怎配掌天下之大权？这些年朝臣离心，边疆纷争不断，各道暗藏心思，早已不是太子在时的光景了。 眼见着各道纷争渐起，待找到主子，也是他们回来踏入这乱局的时候了。 “三哥，老五又送了车货来！”门外老四嚷嚷着。 宋瑜出门看了眼，院子里停了辆粮草车，车上的粮草掀开，露出一层层堆积起来的麻袋。这些年截得船多了，金银就跟货物没区别了：“收进东屋里吧。” “好嘞！”老四嘿嘿直笑，招呼着人将麻袋抬进东屋摞好。 先攒着吧，决定了这条路，往后用钱的时候多着呢。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