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嫡女重生之拐个王爷回家宠》 第一章 重生一世? “小姐,小姐?小姐要是不适应这百花宴,我扶您去休息可好?“张妈妈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把云意珏的记忆从血泊里拾起。可是自己明明在青楼里受尽凌辱,是自己神志不清了么?怎么会有张妈妈的声音? “小姐怎么了?”张妈妈有些担心地看向云意珏。她刚刚发现赵婆子有些不对劲,便出声提醒小姐。却发现云意珏似乎是没有听见一般,目光迷离,心下有些疑虑。但更多的还是怕她不适应这样人多的环境。 赵嬷嬷是她庶妹云明朱的婆子,办事利索,手脚麻利,很有几分胆气。她如今在后院鬼鬼祟祟似乎是在找什么人,莫非真是出了什么事? 理智让云意珏不得不从痛苦中抽离,低下头看看自己,不由得一惊----鹅黄缀丝莲边裙襦,双百合蜀锦绣鞋,还有这明明要矮上许多的个子----这分明是未出阁时的装束!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分明已经嫁做人妇,不,分明已是命丧黄泉,而眼前的这一切,分明是幼时家中的一幕。赵婆子?宴会?前世里的确有一场百花宴,云明朱在百花宴上意外落水被太子殿下所救。而这赵婆子,可是她云明朱攀龙附凤的一条好狗,现在看到她居然不在云明朱跟前伺候着,反而这般反常,难不成与云明朱落水有关? 然而前世更糟糕的是,自己的姐姐----尚书右丞家名满京都的长女云织雪,在百花宴上竟被人看到与家仆小顺子衣衫不整,神情暧昧,名声一落千丈。在此之后更是突染癫狂之疾,沦为京都笑柄! 若是如此,那此时赵嬷嬷的“鬼鬼祟祟”,便也只是她云明朱一石二鸟的一个前戏! 然而此刻情况紧急,云意珏此刻只得把心底强烈的不甘和“似乎重生一遭”的震惊敛去,看来今日这场硬仗,她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午时一刻,前厅热闹非凡,后庭...女眷...和她想的一样,果然没有看见云明朱的身影。云意珏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意。看来是已经布好了陷阱,等着姐姐往里跳呢。 这场百花宴,说来还是因为府中当家主母,云明朱的母亲钟氏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个极会养花草的哑巴小厮,带回府中做事,竟让这立夏时节,有了团团簇簇的黄金菊。宫里的主子瞧的新鲜,便也顺水推舟的做个人情,将太子殿下的生辰宴一同由云家办了。 太子殿下的生辰宴,自是极大的殊荣,父亲云崇渊自要好好领旨。不过终究是带了几分钟氏的功,眼底对其的温柔又多了几分。但只怕是府中某些人早就蠢蠢欲动。而别人不知,前世跟钟氏打交道多年的云意珏却是知道,这花农,根本不是什么小厮,而是日后她钟年年的得力手下,呵,不过是为虎作伥的一类。 而云崇渊却还有个私心,虽然发妻的事这些年来他闭口不谈,可眼里终究有这一双儿女,既不曾亏待他们,也坚持没有续弦。在云家下人眼里,嫡出虽然看着没有二房这样锋芒毕露,可也是个轻易不敢得罪的主。今日百花宴,青年才俊自是不少。云崇渊在前厅应酬的同时,也不忘为长女留意亲事。 眼下云意珏却不得不使自己沉静下来,因为前世长姐遇害的时间正是今日,在前处的赏心亭!而云明朱这一计声东击西,”不慎“落水,太子殿下“恰巧”相救,成功的转了众人的注意力。可是当她们发现小顺子对姐姐不轨之时,已经为时已晚! 幸好,赵嬷嬷刚开始行动,又在花心思寻找太子殿下的身影,在找到那人之前也不想节外生枝,还没有惊动前厅的大人物们。 就是现在! 云意珏仗着身材娇小,像泥鳅划水一般从张妈妈的手中挣脱,又与她耳语了几句什么方才离开了。 赵婆子没有发现,她却是一早看见。前方不远处,某人衣袂飘飘,温润如玉,自己也只能凭借前世对这位的一些耳闻,打一打这位贵人的主意了! 小小的手抓住了这位十分好看的公子的衣袖,肉乎乎的:“大哥哥,我贪吃吃醉了酒,大哥哥可否带我去前面的凉亭坐会儿呀?我走不动了。” 云意珏生的娇小,看着年纪并没有实际的大。加上官员的女眷们有的一辈子都不曾见过宫里的人,更何况她也是个不受宠的小姐,若说不认识太子殿下也没有人会起疑,现在看到晏璟轩装的懵懂些也无妨。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谅谁也不会拒绝吧?顺带再拼命挤出几滴眼泪----演戏嘛,就该演全套的。 “哈哈......”眼前的这位公子,玉树临风,贵气天成,而腰间,还有一颗前朝遗留的鲛人血珠,分明是那位极尊贵的大人物。 他的声音清越悠扬,仿佛千里之外传来的远笛,让人的心神为之一动。 “好啊。” 云织雪在凉亭里一手扶着柱子,低着头,强迫着自己清醒,直觉告诉她今日不对劲,可是现在酒劲上头,她无法细细深思...... “哥哥,把我放在这坐会就好,大哥哥能帮帮我看看姐姐吗?姐姐今日起早便头疼,我好担心她......”说吧眼里一片清明如水,叫他怎么也无法拒绝一个小女娃的请求。 唉,没办法,晏瑾轩只得放下手中肉肉的一团,“看看”身边这位姑娘---- “姑娘,你还好吗?” ------题外话------ 球球大家收藏~多多支持~ PS:刚开始发展可能没辣么快,等到后面就好辣~ 第二章 撮合姐姐的小媒婆? 无人觉察,晏瑾轩眼里压抑的复杂情绪,究竟是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 “无,无事...有劳公子了。”云织雪虽不适,却也保持着一位大家闺秀应有的礼仪,倒不显得狼狈。女儿家平日本就不如男子那般行动自由,加之她这几年又老想着在自己出嫁之龄前把内宅打理好,对于府外的宴会应酬一类,则是能推则推。而晏璟轩是方才抽身出来透气的,这几年又一直在外历练,所以现在云织雪看到他有些眼生未认出倒也正常。 只是,前些年京都诗会上那一瞥,竟也连同儿时的旧事被人淡忘,晏瑾轩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可是现在某药的作用明显,云织雪眼里如千顷秋波流转,加之不知何时脸颊上闪过的绯红,竟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却终究抵不过酒后灌风的头痛,身子向前倾了倾。 一只温暖的手拉住她的衣袖,不偏不倚正好站定。 “多谢公子。” “......无妨。” 张嬷嬷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姐要的雄黄,便按着意珏的话去小厮的膳房里换了雄黄酒,估摸着时辰,得赶快的回池边去。 张嬷嬷虽疑惑小姐的行为,不过作为云意珏的贴身嬷嬷,当初跟着大夫人时便忠心耿耿,想来自家小姐虽不若二房心眼多,但却是机警聪慧的,便也就放手帮着云意珏去做。 小顺子吃了些酒,心下琢磨着二房今日交代的那事可真不好办。办好了,大小姐生气,自己是一死,办不好,出卖了那边的,自己也是一死。但想来自己毕竟与府里其他小厮不同,自己是二夫人娘家的妾室的儿子,本就是因为身份太尴尬屈身为奴,既然二夫人答应了事后保他性命,给他娘治病的银子,还许诺他一座府邸。想着日后终于不必看人脸色,可以和娘过安生日子,脑子一热,也就同意了。 ......况且,大小姐的名声大于天,他不信云家人会坐视不理。再不济,有二夫人在其中斡旋,不过就是私了。自己也会得到二房那边的封口费。况且他又不是真的要毁了她清白,只是为这位京城贵女抹上一丝丝污点。有二夫人作保,至少罪不至死。 只是这大小姐......也确实是国色天香呢...... 云意珏静坐着,看到小顺子往这边来了,哼,她也不好让云明朱在水里等太久不是。便说道:“哥哥,姐姐看起来很不舒服呢,我们送她去休息吧。” 她正要起身,眸光往那假山后瞥了一瞥,看到那小顺子身子定了定,似是有些惊愕。 太......太子殿下! 偏偏是这位贵人! 便是有那贼心也不敢有那贼胆啊!在这位爷面前,他纵有再多点花花肠子也不敢造次,赶...赶快回去吧! 张嬷嬷一早看见小顺子,照着云意珏的嘱咐,连同事先找来的几个婆子,逮着他就往湖边拽,嗓门儿倒大:“快来人呐,二小姐落水了!” 香味!这是什么香味,竟叫人难以自制! 池水里冷,云明朱本就冻得瑟瑟发抖,听到呼救声,以为是赵婆子已经办妥,来不及细想,也就开始了表演。 云意珏往池塘看去,却看见云明朱使劲儿扑腾着水,或者是,专门排练了一出落水美人,在等晏璟轩“救“她。 小顺子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可闻到了这池边的香味,便全身燥热难忍,按捺不住!还没等来救人的小厮赶来,他立刻跳入水中,将怀中的人儿紧紧搂住,一遍动作不停,一边浮上岸来。 “公子,人家,人家快不行了......”云明朱声音娇柔魅惑,仿佛在引诱着什么。 “孽女,住口!”云崇渊正巧来后院寻云织雪,准备介绍些青年才俊给云织雪认识,却撞见这么不堪的一幕,自然怒不可遏。 “父...父亲!”听到他的呵斥,云明朱赶紧扎睁开眼,什么!居然是这个蠢货!自己明明已经打听好了太子爷的必经路线,他之前也正准备往这边走,好不容易才找了个没人的时候落水,怎么碰到了这个蠢货!自己派去对付云织雪的人,怎么反倒让自己着了道! 父亲此时火气大,自己若此时出面解释,必定少不了一顿轩然大波,倒不如,将计就计,先避锋芒,再徐徐图之,毕竟娘的本事......一个倒栽,“昏死”过去。 她母亲钟年年自从大夫人离开后一直主持中馈,对这些事倒也心下了然,只是生气云明朱竟这般心急......不由得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 但无论如何,还是找准了时机,摆出一副柔柔弱弱的娇媚模样“老爷,明朱是喝醉了酒,不慎落水,恰巧被旁经的仆役发现,有这等舍身救主的忠仆,也算是美事一桩啊!” 这番话说得巧,倒成了忠心护主了。依她之言,眼前这番旖旎景象,竟也被遮掩过去。 正好这边有太子殿下照顾姐姐,云意珏方才赶紧抽身去了云明朱这里。她心中轻笑:钟氏啊钟氏,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高明呢。 云老爷看到二夫人给自己台阶下,她话说的漂亮,他自然也不想给自己难堪,面色上稍稍缓和了些。 “阿嚏!”好巧不巧,今日虽已入夏,风却大。云意珏在这时像是着了凉,吵嚷着要张嬷嬷给自己加一身袍子。 张嬷嬷顿时明白过来,今日风大,哪怕是她们这些常年做活身体强健的都觉得有些凉,这云明朱只着一件雪纺内衫,也未免单薄了些。 ------题外话------ 求收藏~ 第三章 斗小人的第一仗 于是她开口道:“二夫人,恕老奴多一句嘴,这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也太马虎了些,知道近日天凉,也不叮嘱二小姐多穿些衣裳,多容易着凉啊......这不知道的,倒让二夫人冤枉担了个管教下人不利的罪名......” 见好就收,也不点破,张妈妈不愧是这府里的老嬷嬷,惯是会处事的。饶是她钟氏再狡猾,一边是管教不利,一边是女儿犯错,这两边都讨不找好,一时间也竟找不到话来回驳。 然而钟氏装糊涂可跟他云崇渊没关系,一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又经张妈妈这么一提醒,怎会再看不出这里面的蹊跷。 云明朱哪里会真的穿这么少,除非是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这偌大个后院,可是只有太子殿下方才出来透气。她也不想想,太子殿下是什么人,会看得上一个庶女? 这时云织雪也在众人的搀扶下过来了,一路上的冷风吹着,酒也醒了大半。晏璟轩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一边,脸上却有些戏谑的神情。 “二姨娘,织雪瞧着这小顺子还算忠心。本是二夫人的娘家人,又是一贯养在府里的,与朱儿竟是青梅竹马。若不是今日患难见真情,我们都未曾发现呢。今日既然出了这样的事,倒不如顺水推舟,抬了他的身份,成全了小顺子的一片心呢。” 好你个云织雪,平日里不声不响,没想到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钟年年心里火气直冒,表面上却不好发作,:“雪儿,你惯是会打趣你妹妹的。这小顺子本是仆役,一个下人,娶了府里的小姐,岂不是让外人看咱们丞相府的笑话。” 云明朱听到云织雪这番话后,哪里肯乖乖就范。她“虚弱地”张开了眼睛,手里却死死攥着一个香囊:“大姐姐,你误会妹妹了。妹妹喝了些酒出来想透透风,却不曾想看到你的香囊掉在了湖中。女儿家的东西怎么会在湖里,我一向不如姐姐聪慧,只担心有心人借此说姐姐闲话,也来不及多想就下去寻。谁知水性太差,咳咳咳......” 她一边说着,一边挤出眼泪来,倒是一副梨花带雨的美人儿图。 该死!云明朱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的计划本没有纰漏,怎的会成这般样子!他小顺子是个什么东西,自己会看上他?他给自己提鞋都不配,也真难为她云织雪敢说! 想来也奇怪,自己就算爱慕那位殿下,今日也不该这般动情......还有那个香囊,这本是前几日让人偷来今日出手坏了云织雪名声的,现在却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了! 小顺子也是一惊,自己本来是二房对付大小姐的,没办成也就罢了,怎么,怎么跟三小姐...... 云意珏冷眼看着云明朱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心里一阵好笑。云明朱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香囊里的一味药遇到雄黄可是能让人动情的,不然前世太子殿下怎么会让她得逞,一时犯错?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自己怎么肯如此轻易地饶了她。 “三妹妹!”云意珏清脆的声音响起,煞是好听:“你怕不是弄错了,姐姐的香囊我觉得好看,前几日借去学了绣样。这不,如今还在我这呢。” 云明朱当然不可能这香囊一共绣了两份,娘亲给了自己和姐姐一人一个。只是云意珏从不佩戴,外人自然不知情。 怎......怎么可能! “意珏当初虽小,却也听得母亲提起过,这香囊里有一味香,遇水则有金凤香香气。可是这金凤香十里皆香,这里却不见香气,想必是妹妹弄错了吧。” 张嬷嬷暗自思量,乔夫人家底雄厚,的确有这样的奇香。夫人年轻时她在旁侍候,也见过不少香。只是她刚才也在现场,并未闻见什么金凤香。莫不是小姐故意编出来诈三小姐的......而且二小姐今日似乎的确有些不一样了。思及此,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是啊,钟氏这些年欺压大房,老爷也冷淡疏远,小姐是时候自己强大了。 云明朱恨极了,她刚才倒是闻到了一股奇香,但是不是金凤香且不说,现在香味早就挥发了。原想着再不济还能留个姐妹互爱的好名声,现在却倒像自己糊涂得连姐姐的香囊也认不清,又或是随意拿了个东西给自己脱罪似的。真是弄巧成拙...... 云意珏却半点不敢懈怠。能拿到姐姐贴身的香囊的,必定是姐姐极信任之人。若是二房她们一早安插了棋子,那姐姐又被她们算计了多少...... “小顺子!”钟氏一声厉喝,划破了宁静。 “你今日忠心护主,本是好事一桩。我便赏你些银子,也好回去赡养你的母亲。”她的脸上滑过一抹轻蔑,这样的东西,也敢有私心。 她高傲的抬抬手,状似不经意的摸了摸头上的木簪——与她的满头珠翠格格不入。 这是他母亲的簪子!她在用母亲威胁他! 小顺子一声冷笑,心下一片了然。他母亲不受宠,连同他也日子艰难,屈身为奴。他这样的命运,不过就是夫人小姐的一条狗,怎敢去奢望些什么。况且今日坏了三小姐名声,二夫人怎么可能饶得了他! 他面如死灰,幽幽地开口:“老爷,二夫人,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方才看见三小姐落水,一时起了色心。奴才猪狗不如,幸而三小姐奋死抵抗,奴才才没有得逞。奴才愿以死谢罪!”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就猛地撞向地面,当场毙命。 钟年年心底一阵轻松,幸而手里有他母亲的性命,他还不敢太放肆。面上却是不觉,仍装出一副慈善温良的主母模样:“既已真相大白,也可证明朱儿的清白。来人,将这贱奴拖下去,别污了众人的眼睛。” 云崇渊一脸警示地看着钟氏,很有几分怒意。今日这样大的场面,被这个无知妇人管的内宅不宁,让他在众人面前丢脸,着实可恶。此刻在明面上虽不好开罪,心底早就把钟氏骂了个遍。 转眼间来了几个仆从将人拖走了。众人正喧嚷着惊魂未定,却看见晏璟轩不知何时提了个婆子过来。那婆子哪里敢得罪太子殿下,此刻正低眉顺眼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右丞大人,本太子方才与令爱在凉亭中赏景,却瞧见这婆子在一旁鬼鬼祟祟。这是令府家务事,本太子本不愿插手。只是怕这事如果传出去了,说有人想陷害皇储,这样大的罪名,大人怕是担不起。” “是是是,下关管家不严,得罪了太子殿下。臣今日一定好好审审这不知死活的婆子,给您一个交代。” 太子殿下都开口了,他怎敢反驳?今日这事怕是闹得有些大了,自己不是这么好开脱。但他又似乎发觉了什么不对劲之处。陪雪儿赏景?出手管理他的家务事?莫非...... 一想到近日朝堂上似有皇上欲给太子殿下许婚的消息,他心里的算盘打得更大了些。 愠色稍缓。 太子正和云崇渊说着话,谁也未曾发觉云意珏从丫鬟手里拿了件披风,“好心地”披在云明朱肩上,手上却不知扯了一团什么东西,又悄悄对张嬷嬷交代了几句。 ——今日这把火,还得烧得更旺些。 后者识趣地下去,跟刚才那几个仆人塞了一包银子,随意往小顺子身上“查看“了一番,其实只不过做做样子。无奈银子封了口,那几个小厮哪里会多事。过了一会,她又回到云意珏身边去,却喊过来一个小厮,在云崇渊面前低头交代了:“老爷,这是方才下人们拖走那奴才时发现的,看着像是三小姐的物什。” 那玉佩上的“朱”字赫然醒目,分明是云明朱生辰是他送她的礼物,她一直贴身的东西。 云崇渊眼底怒色更甚,云明朱平日里骄纵些也就罢了。今日当着这么多的人一再给他丢脸,看来真的是钟氏疏于管教,导致她如此放纵无礼。 云明朱出生时口含朱砂,被云游的道士说是大吉之兆。云崇渊便亲口给她起名为“朱”。他纵使不相信自己那个心高气傲的庶女真和那奴才有什么,证物摆在面前,也无疑是给他打脸。况且,要不是她自己蠢,怎的会弄丢了最贴身的玉佩! 众人看见老爷脸上乌云密布,也是纷纷慌了神。但平日里与二房关系不好的几位丫鬟婆子,今日怕是大快人心。 但她云明朱也不是傻子,自己的贴身物什,怎的会在哪个狗奴才身上。一想到云意珏方才给她盖披肩她就觉得蹊跷,她怎会那般好心,分明是故意陷害! 可是她没有证据,父亲此时又正恼她,断然不会听他解释。反而让众人认为堂堂右丞家宅不宁,丞相千金姐妹不合。这么大个屎盆子,她可戴不起! “云意珏!” 云意珏此时却故意装傻以为是云明朱在向她求救,便开口道:“父亲,许是下人们弄错了。这女儿家的贴身玉佩,怎的会无端落到一个小厮手上。父亲可千万别冤枉了三妹妹。” 声音不大,偏偏众人听的是清清楚楚。云意珏将“无端”二字咬的极重——这哪里是会无端掉落的东西,除非……是她有意! 钟氏见情况愈发不好收场,便想大事化小。云意珏这丫头,平时看着唯唯诺诺的,没想到今日倒真是小瞧了她,这般步步为营,非得让朱儿吃她的亏! “老爷,这下人手脚不干净,是妾身管教不利,请老爷责罚。只是朱儿年轻不懂事,忘性大,倒是着了某些人的道,怕是传出去不好听。”说完用眼刀剜了云意珏一眼,眼底的神色狠厉而晦暗。 这话倒是提醒了云崇渊,太子殿下还在场呢。一想到自己心里隐隐萌芽的计划,断不能让自家如此丢脸。亏得平日里自己对二房多有宠爱,却在关键时刻给他捅娄子!云崇渊扫了眼狼狈不堪的云明朱,脸上怒色更甚。 “行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朱儿虽年幼无知,却终究是二房管教不严。钟氏,你带着你的女儿回院子里给我好好反思己过,等我亲自处置!” ------题外话------ 求收藏~ 第四章 屠苏 云崇渊的声音如同雷霆在幕,凌厉的气势让人不敢反抗。钟年年也被吓得不轻,她多年受宠,又一直拿捏着内宅的实权,像今日这般受罚还是头一回。 面上却楚楚可怜:“谢老爷开恩。” 今儿一出好戏算是告一段落,各人却有着各人的心思。 赏菊宴结束后,云意珏拉着姐姐云织雪往闺阁里走。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妹妹与从前有些不同了。以往的云意珏虽说聪慧机灵,但由于从小娘亲不在身边,性子总归是怯懦了些。这些年来她虽然一直尽力保护妹妹避免内宅争斗,却终究为钟氏不容。但今日妹妹的所作所为,虽看似无心,实则像是却步步为营。难道是她多想了? 云织雪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副宠溺的笑意。她虽有些疑惑,但不论如何,自己终归有一日是要嫁人的,妹妹不能一直单纯下去。她若如今真的懂事,自己也是很欣慰的。 但是细细回想今日之事,那云明朱手里的的确是自己的香囊。虽说被意珏瞒了过去,但是这也证明,自己身边有内鬼了。 “姐姐!”云意珏的一声呼唤,软软糯糯。再看她小脸红扑扑的可爱的紧,惹得云织雪心软如水。 云意珏心知自己今日的反常,怕有姐姐起疑,便拉起姐姐的衣袖,只管做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憨模样:“姐姐,太子哥哥对姐姐很好呢。” 云织雪脸颊闪过两片红晕,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傻妹妹,快别说了。那可是当朝太子殿下,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云意珏把姐姐的慌乱羞涩尽收眼底,心里微微酸涩。前世的太子殿下对姐姐也是一片痴心,可最后却...... 她敛去神色,不论如何,老天既然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就绝对不会让悲剧再次发生。 “阿姐莫气,意珏就是觉得太子殿下长得很好看......”边说着还不忘了捕捉姐姐的神色,加上她的睫毛一闪一闪的,看的云织雪有些心虚。 “你......你别瞎说!”她佯装着生气,却又莫名想起今日凉亭内他的照顾,脸色又红了红。 云意珏想提醒姐姐不要像前世一样错失良人。想来想去只说到:“姐姐,今日我闲来无事时听了些戏折子。有一篇说一位书生和一位小姐自幼相识,青梅竹马。长大后书生做了大官,想去寻那小姐。可奈何幼时书生并未向小姐表明身份,小姐只当是书生消失了。后来书生好不容易找着小姐,想娶她过门,不曾想小姐经历一些事情,命运多舛,已经去世了。” 云意珏说着,眼底流露出惋惜和悲伤的神色。只希望姐姐这一次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吧。 云织雪的确若有所思。只是幼时的事情怕是没有什么人能记一辈子吧,那书生的痴情,也不过是一章戏折子罢了。 “你这丫头,平日里在闺阁不学学刺绣书画,倒爱看那些不正经的戏折子。当心爹爹知道了罚你!” 爹爹......云崇渊心底虽然有她们,但是因为娘亲的事,这些年也多有疏远。父亲的亲情,她云意珏从来就不敢奢望。 “好姐姐,妹妹也是怕你无聊说来与你解闷儿的嘛,只要姐姐不告诉父亲,他自然不会知道啊。”云意珏好不容易重生回到了儿时,很想把前世对姐姐的思念都弥补回来,于是一个劲儿的撒娇卖痴,偏偏云织雪还拿她没辙。 姐妹俩一番交谈之后,云意珏回到了自己的盛玉轩。这些年钟氏虽明面上对她不错,暗地里却是多有扣押。但看这盛玉轩,表面上奢华尊贵,像是一副嫡小姐的气派,可是里面却是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已经破败了。 云意珏慢慢地走进自己的院子,心事重重。刚进院子,却看见一个小丫头在院子里倒隔夜的茶水。令她意外的是,她并没有直接把茶水倒掉,而是浇在了院子的花上。 云意珏有些好奇。虽说婢女们常做浇花这种事,但是大多用清水,或是府中特制的肥水。像她这种用隔夜茶水浇花却是少见。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面前的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丫头,面容还未长开,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灵气。小脸儿白白净净的,到像是一个不错的婢子。 “小姐。”丫头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听话地走到了她身边。 “你怎么用茶水浇花?”云意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丫头,开口问。 “回小姐的话,奴婢幼时曾跟着父亲经商,在商队里听人提到了这个法子,就一直用着。这茶水养花,比一般的肥水都还要好呢!”小丫鬟不紧不慢的回着话。她虽机灵,面上却无半点骄傲的神色,云意珏心里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小丫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说:“小姐有所不知,这茶叶晒干了做成茶包,夏日里还可驱赶蚊虫。奴婢见小姐手上有一个蚊子包,您带着可以防蚊虫叮咬的。” 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既有这份玲珑的心就很不错。自己手上的包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小丫头倒是敏锐。现在这般情况,自己不就是需要这样一个得力的丫头吗? “你叫什么名字?”云意珏微微颔首。 “奴婢碧水。”小丫头回话。 碧水?她记得前世盛玉轩有一次失火,当时她睡得沉,等到被救的时候已经受了重伤,脸上也被烧坏了一大块。她从此之后愈发自卑,以至于后来被退婚,被卖到青楼遭尽凌辱...... 开始时虽火势不大,守候在外间的贴身丫头沁竹却并未通报,以至于后来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的时候,仆从们才有所察觉。而唯一敢冲进里间救她的丫头,她虽由于夜黑未看清脸,倒是隐隐听见她自称碧水。她后来才想明白,自己院子里唯一有胆量又有动机放火的人,不也是这沁竹吗?而她又怎么可能去通报呢? 思及往事,她心里微微发酸。看来这个沁竹,还有这整个院子里的规矩,自己都得好好整治一番了。 “从今日起,来我身边侍候吧。”云意珏温和地看了碧水一眼,又说道:“碧水这个名字不好。春风送暖入屠苏,以后你就叫屠苏吧。” 碧水心里一阵欢喜,小姐往日从不管内宅事物。可是她居然亲手提点了自己做大丫头,以后她一定要尽心尽力服侍小姐。 “屠苏多谢小姐赐名。” ------题外话------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么么哒~ 第五章 忽梦前世事 交代好屠苏之后,云意珏又吩咐张妈妈准备沐浴。自己则趁着这个缝隙,沉沉地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刚刚重生,这样的情况她还来不及适应,刚刚却又经历了那样的场面,她的确有些心疲力竭了。此刻她必须得好好休息一番,才有精力安排以后的事。 迷迷糊糊之中,云意珏只感到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娘亲在她五岁时就心灰意冷,剃度出家;自己因为那场大火容貌被毁,被众人嫌弃,草草被钟氏许了个举子,都能被当众退婚;姐姐因为百花宴的事,被钟氏弄得失了名节,一直郁郁寡欢。后来受钟氏算计,远嫁外省,不久就离世了。而晏璟轩因为姐姐的事同样寒心,接受了皇上的赐婚。她还记得有一次给姐姐上香,遇到了太子。那时的他与今日完全不同。没有神采奕奕和一身的王者气派,有的只是深深的忏悔和无尽的惋惜。他就那样在姐姐的坟上流泪。云意珏从来没见过也从来不知道他和姐姐的事,也是在那时,才听晏璟轩说他们儿时有一段往事。 对,云意珏还有长兄。长兄本是极为聪明有天赋的少年英才,后来成亲之后却突然沉迷饮酒作乐,整日寻花问柳,让父亲失望透顶。他和自己关系向来生疏,倒是对云明朱唯命是从,现在想想,不由好笑。前世的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的亲哥哥,到她死的时候也没叫过她一声妹妹...... 突然梦境一转,周围是女子的芙蓉帐暖,男女的欢乐之声不堪入耳......他们不停地侮辱她,玩弄她,偏偏还困住她的手脚不让她去死。没错,前世毁容退婚之后,父亲也彻底厌弃她,任由钟氏把她发卖到庄子里去。哪里是庄子,马车向庄子走了十几里路之后马上转头去了窑子。因为容貌丑陋,自己是最下贱的妓女,专门供最贫苦低贱的下等人消遣的玩物。在窑子里的那段时间是她一生的噩梦和耻辱,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痛苦屈辱的日日夜夜,不断的告诉她,她不甘心!明明一生不争不抢,可结果呢?六亲尽散,容貌被毁,身体残陋,尊严受辱......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不断地提醒她,报仇!这一切,都是拜钟氏所赐! “不!”云意珏从床上惊醒,幸好只是梦。没错,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她的确已经在窑子里生生被折磨死,回到了前世。上天既然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就一定不会重蹈覆辙,愚蠢至极,被钟氏母女欺压! 云意珏拿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忽然一阵花香袭来,令她很是安神。她抬眼看去,原来是一盆茉莉花,白色的花一簇一簇的,淡雅却不失活泼。她的焦虑在不知不觉间也被抚平了,只感到浑身的舒爽。 云意珏起身唤了外面的人,守在外间的屠苏立刻迎了上来。她微微笑道:“屋子里有些闷热,奴婢怕小姐睡不好,特意放了茉莉花安神。小姐可睡好了?” 云意珏一抬头,正好撞进她那双关切的眸子,不由得心下一暖。“我睡得很好,你有心了。” 前世她怎么没发现,屠苏是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小丫鬟呢。她经过那场大火之后,确实也提拔了屠苏上来,只是她那时越发的怯懦不言,院子里的事,基本上都由沁竹和张妈妈管着。还不到数日,沁竹便寻了个办事不利的由头,将屠苏送去发卖了。 幸而这一世才刚刚开始,她早一步提拔了屠苏,这一切还并未发生。想到这里,她握住屠苏的手便紧了紧。 “对了,沁竹呢?”她回来这许久,怎么不见这个老熟人儿?还是说,钟氏这次吃了瘪,罚沁竹办事不利,去问话了? 呵,前世她是有多蠢,沁竹与钟氏早就勾结在一起,她竟然还一直把沁竹当成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大丫头,却不曾想,自己这是养虎为患! 被叫去了也好,狗咬狗,那丫头也是时候吃点亏了。 “回小姐的话,沁竹姐姐方才说去找管家领些夏日要用的防暑药品,怕是要去一会儿。” 云意珏暗暗冷笑,“那就先别等她了,扶我去沐浴吧。” ------题外话------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么么哒~ 第六章 沁竹你个小叛徒 云意珏沐浴完毕,便让屠苏帮她梳洗一番。她虽然今年已经十三岁,但是由于钟氏暗处苛待她们的吃穿用度,吃的方面并不如一般的嫡小姐。加上云意珏之前胆小怯懦,不爱出门也不爱动,身材比同龄人要矮小些。 她静静思考着沁竹的事情,对屠苏的动作不甚在意。她垂眸看向自己的首饰盒子,状似不经意地翻看一番。三层雕花妆奁还是母亲在府内的时候备置的,里头有当时母亲给她准备的发饰。里面这些头面虽说贵重,但却大多是给她及笄以后准备的,不适合她这个年龄戴。 她挑了一件白玉响铃簪子,对屠苏说:“就这支吧。” “小姐这身打扮很娴静呢,可是要出去?”屠苏这丫头果然机灵,云意珏之所以现在把这件白玉响铃簪拿出来,就是打着明日拜访祖母的主意。这还是母亲的嫁妆,当年乔国公府的东西。她之所以选这只簪子,一是要在祖母面前装可怜,二是也要让自己多添几件像样的首饰了。前世的这个时候,祖母带着三姨娘出府祈福,等她一回来听说自己大孙女的丑事,一怒之下将姐姐禁足,从此之后她们姐妹在这个家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幸而祖母还没有回来,她还有挽回的余地。想来祖母虽喜欢云明朱,但明面上倒是也不曾亏待了这位嫡小姐。至于其中原因,她可不相信是什么祖孙之情,只不过是乔氏虽然出府,但是乔国公不是能轻易开罪的人物罢了。对她而言,谁对丞相府有利益,谁乖巧懂事,谁就是她的乖孙女。谁管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在乎家宅宁静和云家的利益。 “小姐,您瞧瞧。”屠苏的一声呼唤把云意珏的思绪拉了回来。 镜子前的小女人是一副娇俏可人的模样,虽算不得倾国倾城,但是却胜在天生的灵气和气度。白玉响铃簪衬得她的小脸白皙可人,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娇娇弱弱的。只不过她前世怯懦软弱,将这一身的灵气白白浪费了,与这府内的其他小姐妇人比起来,倒是毫不出色。 哼,云明朱,你不是会装吗?明日我就把你自己的招数,全部奉还给你。 两人正忙着,却听得门外有一个丫头慌慌张张的上来禀报,声音抽泣泣不成声。定睛一看,正是一早去“领药材”了的沁竹。 “小姐,奴婢刚才去了管家哪里领避暑药材,可哪知那管账的丫头巧云瞧不起我们盛玉轩的人,推脱不给不说,还说小姐的不是,奴婢气不过,就和她理论起来,”边说着,边挤出几滴眼泪出来,好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 “可那巧云人多势众,不仅不听奴婢理论,还......还把奴婢打了一顿......”她说着,一边挽起自己的袖子,白皙的手腕上好几道淤青的伤痕。 哼,还不是云意珏今日让三小姐吃了亏,自己又未察觉,便遭钟氏毒打。云意珏这个蠢货会突然间变聪明吗?她可不信。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因为这个倒是把火气发到她身上,如今还要费尽心机替二夫人掩饰,沁竹心里很是委屈。 呵,她这是知道自己的伤说不过去,又平素和巧云不合,想借刀杀人了?云意珏心里一阵讽刺。若是以前的自己,看到自己视若姐妹的贴身丫鬟被人欺负,说不定还真会好好心疼一番。但那又能如何?自己前世懦弱,即使这样也断不敢去找那巧云理论,怕云崇渊说自己惹事、不安分。这沁竹怕就是料准了自己这幅懦弱可欺的性子,才敢这般行事。 但是她这一世绝对不会顺遂了她的意。她一把接住了跪在地上哭得“伤心”的沁竹,一边“担心”地说:“沁竹,平日里巧云虽与你不合,可是没想到她这次这般过分,打得这样重......这样的伤口,倒不像是女子抓出来的,倒像是男子打得一般。” 她一边说着,一边心疼的帮她吹着伤口,很是一副担心的样子。 沁竹听了她的话,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看到云意珏还是像往常一般担心她,只得继续开口道:“小姐,奴婢受点委屈没什么,只是这偌大个丞相府,人人都知道小姐从小夫人不在身边,不争不抢,善良大度,可是他们......她们怎么能这般欺负小姐呢!” 这样的一番话,若是前世的云意珏听了,怕是又要感慨起自己娘亲不在身边,身世凄苦,心中更加压抑。自己以前怎么就不想想,这个沁竹若是真的为她着想,又怎么会此次戳她的痛处惹她伤心呢? 只是这沁竹演得这般卖力,她也不好不配合不是。“沁竹,我在这府中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如今我怕是自身难保,我虽心疼你,又怎能为你出头?” 沁竹冷哼,窝囊废还是那个窝囊废,幸好自己早已另谋出路,不然跟着这么个小姐,哪里会有出头之日!她正暗自得意着,却不曾想云意珏继续说道:“沁竹,你是娘亲留给我的大丫头,与我情同姐妹。如今你受了伤,我哪里舍得你来侍候我,从今日起你先去帮着张嬷嬷管理外厅,先让屠苏侍候吧。” 沁竹虽气自己没了贴身侍候的机会,但是前厅事少,以她的资历这盛玉轩哪个丫鬟不得对她恭恭敬敬,倒也乐得几日悠闲。于是她敛了哭腔,算是应了。 等人走了,云意珏又叫来正在内间帮自己整理衣饰的张妈妈,将自己的计划同她说了。 张妈妈总觉得今日的小姐十分奇怪,往日沁竹和她年纪相仿,有什么事小姐总爱和她说,甚至连自己这个妈妈都不如沁竹。自己虽发现了沁竹这丫头有些不对,但是无奈小姐信任,自己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明说。今日小姐这般对待沁竹,她是吃惊的,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第七章 处置 文渊厅 云崇渊看着眼前这个婆子,火冒三丈。自己筹划的一出宴会,尽被这些没眼力见儿的给毁了。 刚才在太子爷面前不说穿,是想给自家留一丝面子,却并不代表他堂堂一个丞相,是可以被轻易糊弄过去的。 这分明是芙蓉苑的李嬷嬷,二夫人的婆子之一。平日里动作不断,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今天却敢惹到太子殿下头上了! “说!今日你在那干什么?”云崇渊面色阴沉,明显心情很是不悦。 今日她本来想等云织雪醉酒之后给小顺子引路的,谁承想偏偏遇上了太子殿下。她哪里敢行动,一个人默默退到了假山后面,正想着如何跟二夫人交差,哪曾想还是被捉到了。李嬷嬷自知今日怕是不能活着回去了,可是又不敢供出二夫人的计划,一番权衡下来,早已满头大汗。 “回老爷,奴......奴才该死!奴才千不该万不该冲撞了太子殿下。实在是二夫人发现三夫人的一些事,又找不到证据向老爷您禀明,才让老奴跟着采买回来的刘妈妈看看。” 这李嬷嬷不愧是跟了二夫人多年的婆子,她在内宅浸淫多年,就是临死,还得拉个垫背的。 呵,这老奴,她不说云崇渊也能猜到几分,必定是和云明朱今日之事有关。他压了压心中的怒气,眼眸微抬:“你继续说。” “二夫人前些日子管理账簿时发现,三房的开支似是比前些日子多了些。虽说二夫人一向待人宽厚,不曾亏待过三房,但即便是二夫人在管事,一月却也没有这么多的月例银子。” 云崇渊这只老狐狸哪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你是说,夹带?” 京城里的王公贵胄,府里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腌臜事,云崇渊也是知道的。只是这三姨娘平日里还算是个老实本分的,也会讨老夫人欢心,怎的也做出这种事。 云崇渊摆摆手,有些不耐地说:“够了,三夫人如何,还轮不到你这个老奴插手。今日你既然得罪了太子殿下,我怕是也留你不得。” 李嬷嬷彻底绝望了。二夫人如今在禁足,哪里会管她的死活。既然太子殿下都吩咐了,自己动手怕是还能死的体面些。 “老奴......明白。” 盛玉轩 云意珏先是整理打扮了一番,突然又意识到什么,转过身去对屠苏吩咐道:“屠苏,帮我移栽一株金枝玉叶过来,今晚送到寿喜堂去。” 明日应该就是祖母和三姨娘从护国寺祈福回来的日子。前世的这个时候祖母并不喜欢自己,知道姐姐的事之后虽然生气,却也并未追查其中内幕。现在想想,如果自己能早些讨好祖母,让她对大房改观一些,是否会不一样。 “是,小姐。”屠苏笑着应了。金枝玉叶是夏日里清热解毒的良药,还能净化空气。自古以来就有能使白发变乌的功效。小姐这番安排,也的确是花了心思的。 天色已晚,张妈妈正好也从外面回来了。她忙了一天,还没好好休息,方才又被云意珏派去办事儿。云意珏赶紧迎了她进门,细心地搀扶着。 张妈妈是乔氏的陪嫁丫头,乔氏出家之后,放心不下儿女,也不想连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丫鬟,就把张妈妈就下来照顾云意珏。想起前世,张妈妈总是把自己当做她的亲生女儿照顾,背地里没少被钟氏穿小鞋。她明明可以离府,却还是留下来照顾她。张妈妈的这份恩情,云意珏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非常感激的。 “妈妈您累着了,来,坐下说。”屠苏不在,内间一时没人伺候,云意珏便亲自搬了把椅子递过来。 张妈妈只是微微惊愕了一下,继而又禀报道:“小姐交代的事,老奴已安排妥当。找了两个心腹将这事同巧云说了。” “很好。妈妈今日累着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云意珏说着,轻轻握住张妈妈的手。张妈妈的手心有一层薄茧,却格外地温暖安心,就像小时候母亲牵着自己的手一般令人踏实。 张妈妈眼底有些湿润,这些年以来在钟氏的手里小姐并不好过,越发养成了个怯懦的性子。平日里又有沁竹那丫头作祟,小姐已经很久没跟自己这般亲近了。 “小姐......小姐今日是怎么了?”张妈妈毕竟关心云意珏,有了话也不会藏着掖着。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她清澈的双眸静静地看着张妈妈,眼底有数不尽的复杂情绪。“我总不能一直怯懦下去。” “好好好,小姐想通了就好。”张妈妈眼眶早就红了,将云意珏的手握的紧紧的。只要小姐能学会保护自己,自己也就不算辜负了大夫人的一番恩情。 “小姐......小姐今日怎会让妈妈去取雄黄?”张妈妈很是奇怪,不仅是雄黄,云明朱今日的反常她也不能理解。她虽不善,可是断不会如此失态啊。 “我知道妈妈想问什么。我也是偶然听说,雄黄和香囊里的一味香有合欢之用。算是侥幸。”这件事说起来倒还是要感谢前世钟氏把自己卖到青楼。那地方寻欢作乐的手段颇多,她也是偶然听那里的一位姑娘说自己的香囊还有这个妙用。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但这次却是帮了她。 张妈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若是夫人还在,小姐小小年纪怎么会用这种手段......真是可怜的孩子!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夫人当年出家很是蹊跷,毕竟夫人当时已对老爷动心,也决心忘了那个人,怎么...... 第八章 钟氏的苦肉计 “老爷!老爷!求求您去看看吧,您再不去,三小姐就要被打死了啊!”二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佩兰哭着来禀报。 这钟氏还真是一副妾室的小家子气,自己若是真想教训云明朱,关起门来在芙蓉苑处理就是,还“不小心”让自己的大丫鬟“看不过”过来禀报云崇渊,这不是故意请他看戏么。 然而云崇渊总不会真的不管钟氏,他心里终究是念着她的。毕竟钟氏是从自己的通房丫头起来的,情义比不得一般的妾室。即便是当初乔氏在的时候,他也不曾亏待了她。 一进院门,就听到云明朱的哀嚎声:“娘,请您饶了朱儿吧,朱儿不敢了......啊,疼!” 钟氏散着一头青丝,看着比菊花宴时憔悴了不少。她眼角噙着泪水,显然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去,去拿我的鞭子来,今日好好教训你这个逆女!” 她说着,眸光往云崇渊那边扫了几眼,面上却装作没看见,见后者并未阻止的意思,又继续接过鞭子。 云崇渊哪能不心疼,但是钟氏装可怜装得多了,他又不是傻子。而且这次当着太子殿下犯下如此大错,怕是今后能找一门好亲事都不容易。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火又窜了起来。 “叫你轻信他人,叫你遗落玉佩,叫你不尊嫡庶,我......我打死你!”说着,一鞭子狠狠抽在云明朱身上。只是虽说声音大,力道却弱了几分。 云明朱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小姐,金贵得很,哪里挨过鞭子。这一鞭子下来,一个趔趄,就要跌倒。 跌倒吧,明朱啊明朱,不是娘狠心,只是娘不这么做,就不能让你爹心软,你怕是要受更多的罪啊! 不偏不倚,云明朱一头撞在院内的水缸上,渗出丝丝血珠。这一切被云崇渊看在眼底,终究还是心软了几分。 云明朱这一下似是撞得不轻,她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央求道:“娘,朱儿错了,饶......饶了朱儿吧!” 她这会倒是学得聪明些,没再提旧账惹云崇渊不快。 钟年年虽心疼,却有理智,她满是泪光的眸子看着云崇渊,咬咬牙一狠心,一计鞭子狠狠地打在了自己手腕上。“你今日做出此等错事,都怪为娘没有教导好你啊!罢了,女不教,母之过,便让为娘替你受罚吧!”她本就肤白,血红的鞭子印打在上面格外醒目,惹得云崇渊一阵心疼。 “好了,别说了!”云崇渊见娇妻泪光点点,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鞭子。 见他面色已缓,钟氏乘胜追击,竟一下子“体力不支”倒在云崇渊怀里,一边拭着泪,一边痴痴地撒着娇:“老爷,您就饶了明朱吧。朱儿她知错了。” 云崇渊无奈:其实这些年,二房这位一直明里暗里做了不少事,自己却不深究,终究是太怜爱钟氏了。 这就是钟氏的聪明之处,管家有强硬手段,对付男人也有温柔乡。三姨娘和她比起来,终究少了些情趣。难怪云崇渊乔氏走后这几年一直偏爱二房。 幸而除了太子殿下,其他的男眷们都在前厅,朱儿这事,倒也不是不可补救。只是太子那边......自己只怕是要多费心了。 钟年年知道自己的招数奏效了,双臂直接环住了云崇渊的腰,温香软玉让人无法抵抗。她娇媚着声音说道:“云朱虽是妾身的孩子,但是妾身也不能一位袒护她。老爷罚她禁足一月可好?” 其实又是一招以退为进。与其等云崇渊来处罚,倒不如钟氏自己下手,还能给云明朱一条退路。毕竟这事闹得大,让她先在芙蓉苑养养心性也是一种保护。一方面又显得自己温良娴淑,不偏私自己的女儿,是当主母的人选。 云崇渊也不在乎她这点小心思,心里对于钟氏的乖巧倒是十分受用的。 “就依你说的办吧。” 第九章 祖母 今日便是老夫人和三姨娘从护国寺回来的日子。云意珏早早地梳洗打扮好了,又去听雪轩邀了姐姐,就赶往寿喜堂去。 不曾想云意珏姐妹俩还没迈入正院,就听得老夫人开心的笑声,似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一般。往里头一瞧,正瞧见钟氏正和老夫人聊得开心,一家人融洽的很。 呵,一家人?钟氏倒是会反客为主。 云意珏收回目光,和云织雪恭敬地走到老夫人面前行了一礼道:“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点点头算是应了,她对着两个乔氏所生的孙女谈不上热络,却也不曾薄待。 钟氏看见云意珏姐妹俩,拉着老夫人的手顿了顿,道:“娘,请娘原谅朱儿今日不能给您请安了。” 云老夫人这三个孙女,云织雪沉闷,云意珏怯弱,都没有活泼可爱的云明朱讨她欢心。今日见云明朱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拜安,心下的确有些疑虑。 “哦?朱儿怎么了?”云老夫人抬了抬头,问道。 “娘,都是朱儿不懂事,昨儿个看到织雪丫头的香囊掉进了河里,许是喝醉了酒有些迷糊,竟跳下去寻。这不,老爷说她没规矩,正罚她禁足呢。” 好一个钟氏,真会避重就轻。云明朱勾引太子殿下不尊礼数的事儿只字不提,反而把她说成了爱护姐姐的乖巧模样。云意珏心中冷笑:昨日她做出那种事,父亲大人竟也并未重罚,真是好笑。不过不要紧,钟氏,咱们慢慢玩儿。 钟氏见老夫人面露不悦,绞着帕子似乎在隐忍些什么,继续道:“不过织雪,你妹妹不懂事儿也就罢了,你怎生也不晓得劝着些?” 云织雪听着钟氏这般恶人先告状,心中气愤。但她毕竟是嫡长女,也不是她可以随便拿捏的。 “祖母,孙女昨日吃多了酒,幸而太子殿下心善,扶着孙女去凉亭内休息,孙女才没有在众人面前丢脸。不过等孙女发现明朱妹妹落水之时,她已经......” “织雪!”钟氏那肯让她继续往下说,赶紧打断道:“昨日是明朱糊涂了些,但她也是为了寻你的香囊啊!” 云老夫人听着钟氏这“声情并茂”的一番说辞,心里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这钟氏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敢拿她教训织雪丫头。不过念在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云明朱受了委屈,也没有多说什么。 云意珏却不会如钟氏的意,她揉了揉眼睛,看起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对老夫人说道:“祖母,意珏虽说年纪小,但也知道女子的名节是何等重要。明朱妹妹昨日跳下河去,又穿的单薄,要不是二姨娘身边的小顺子忠心护主,将她救了上来,怕是让众人瞧见了不好......” 云老夫人听说她这番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朱儿落水,却跟一个小厮牵扯不清,分明是她自己犯了错,钟氏也有脸在她这嚼舌根。她有些警示性的目光看了钟氏一眼,后者赶紧低下头不做声了。 不过云意珏这丫头不是向来不做声的吗?怎的今日却站出来反驳钟氏?一想到今早起来在屋子里看到的那株金枝玉叶,云老夫人望向云意珏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 钟氏吃了瘪,心里却愤愤不平,云意珏这丫头,昨日就跟自己过不去,偏生今日又说的自己理亏,着实可恶。看来自己以后也不能光对付云织雪,也要好好看着这小贱蹄子才是。 云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云意珏简单的发髻上,这个孙女的确是自己平时忽略了些。瞧着已经十三岁,该是打扮自己的年纪了,怎的头上只有一支白玉响铃簪。虽说是好物件,但毕竟是乔国公府的东西。怎么,她云家竟落魄到这般田地,连一个孙女的簪子也买不起了吗? 云老夫人问道“意珏丫头,你为何今日只带了这一只簪子,倒显得是丞相府亏待了你。” 云意珏心中一喜,好戏开场了。她“怯生生”地看了眼钟氏,似是左右为难,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祖母别怪二姨娘,二姨娘管家提倡节俭,孙女怎敢自己穿金戴银,不为丞相府分忧呢?可是......可是孙女今日要来拜见祖母,哪敢太寒碜,昨日命丫鬟找了半天,才找出这么一支簪子。没想到......没想到还是惹祖母生气了......” 她边说着,边用手帕拭泪,好一副受了委屈不敢说的模样。钟氏心里更是恼火,平日里虽对大房苛待了些,但哪里至于一直簪子也没有,这分明是她云意珏故意演给老夫人看的。偏偏这事的确是她不在理,方才又惹得老夫人不快,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云织雪也是意外,妹妹今日的确有些素净了。母亲走的时候给他们姐妹三人留下了不少嫁妆,断不至于这样。看着自家妹妹,心里只觉得她狡黠。 是啊,妹妹不是原来的妹妹了,她懂得为自己争一争。而她云织雪呢?她就甘心一辈子被钟氏欺压吗? 云老夫人无言。这些年钟氏的所作所为她不是不知道,但自己堂堂丞相府的孙女,唯一拿得出手的竟是乔国公府的东西,这说出去岂不是有损丞相府的脸面?况且看着钟氏的首饰衣裳,哪一件不是京城里时兴的好东西,真的是提倡节俭吗?老夫人看向钟氏的眼睛里多了些考究,看来这些年钟氏管家,是没少捞好处。 “钟氏,这件事是你当家主母考虑不周。回去以后自己给意珏添置一套衣裳首饰。既然丞相府如今都需要省吃俭用才能养这一大家子人,你不如就做个表率,用自己的体己银子去给云意珏那丫头买首饰?一想到这里,她就十分肉疼。 她咬了咬牙,终于挤出几个字:“年年听娘的。” 等一行人都走了,云老夫人把云意珏留了下来说话。 经过刚刚一番下来,她似乎觉得自己这孙女跟以前不一样了。虽说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眼底却没有以前的那种懦弱。 今日看见床头那株金枝玉叶,她有些意外。竟然是云意珏亲自派人送来的。而且听三姨娘说,这金枝玉叶象征一家人和睦。自己是不是这些年有些亏待了大房呢?况且就算乔氏当年犯了错,自己也不该迁怒到她的儿女身上。更何况她为云家生下了嫡长子云安泽,孙子前些日子出去办公,听说也很得赏识......想到这里,云老夫人对云意珏的眼神温暖了几分。 “意珏丫头,往日里是祖母亏待了你和你姐姐。今后多来祖母这坐坐,祖母老了,就图个热闹。”她边说着,边把自己手上的翡翠镯子套在云意珏手腕上。“祖母没什么好东西,唯独这镯子是先皇后赏的,你拿去戴着吧。” “祖母,这镯子太贵重了,孙女不能要。孙女只求能常年在祖母膝下侍奉祖母,哪里还敢求别的。”云意珏的确是不敢收这样贵重的东西。先皇后赏赐之物,弄得不好就是惹祸上身。 不过她这话说的甜,云老夫人也欢喜。“意珏丫头不必担心,先皇后既然已经赏赐出去,那我给你了,也是没有人会管的。” 云意珏也没有多说。烫手的山芋有时也会是伤人的利器。她抬起头,甜甜的笑了一声:“孙女多谢祖母赏赐。” 第十章 三姨娘 云意珏刚从老太太院子里回来,就看见张妈妈在院子里等她。 云意珏快步走了上去,听得张妈妈说三姨娘方才来过了,还送过来一碟云意珏最爱吃的云片糕。 张妈妈对三姨娘印象不错。三姨娘林雨柔的父亲曾被乔国公提点过,现在在翰林院任职。虽说只是从六品的小官,但好在林老爷尚年轻,只要做得好,青云直上也不是问题。三姨娘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之前一直和乔夫人关系不错。即便是后来乔夫人出家,也明里暗里帮过云意珏她们不少忙。 云意珏自是高兴:“三姨娘也是刚从护国寺回来,竟一刻也不闲着,还给我辛苦送了点心过来。”她心里对林氏也是有好感的,即便是前世钟氏欺压,林雨柔也从未为虎作伥。虽然她那时更多的时候选择的是明哲保身,但是毕竟娘家不像乔氏、钟氏那般的有势力,这也怪不得她。 张妈妈连声应道:“是啊,不光是小姐呢,大小姐那也送去了一份酥蓉饼。二房那边尚在禁足,就没送去。但光是三夫人这些年来一直记得二位小姐的喜好就很难得呢。说来也多亏三夫人这些年来一直帮衬着,小姐得空了去落雨阁看看她吧。” 云意珏换好了衣裳,又让屠苏帮自己梳洗了一番,笑着应声道:“妈妈可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正打算去呢。”又转身对屠苏说道:“把我前几日绣的茶叶包拿过来,给三姨娘送去。对了,再取一些银子过来。” 落雨阁 三姨娘正坐在院子里做着针线活,看到云意珏来了,赶紧起身上前:“是意珏来了啊。”林氏只有二十八岁,容貌虽比不得钟氏妩媚撩人,却胜在端庄淑雅。况且她还年轻,以后在这个家里倒真不一定会熬不出头。只是林氏性子不爱争斗,遇事和缓有度,并不十分惹云相注意。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老夫人倒是很喜欢她这性子,出门也常常带着她。 “是呢,听说三姨娘从护国寺刚刚回来,也不好好休息,倒给我们做点心,意珏不得好好来谢谢姨娘嘛。”云意珏虽说是重生一次的人,但毕竟这时只有十三岁,装起小女儿家来倒很是俏皮可爱。 林雨柔也很受用,“你这丫头,三姨娘应该做的而已,何必专门来一趟呢。”虽嘴上说着,却早吩咐了茯苓准备了茶水点心,扶了云意珏入座了。 云意珏向屠苏使了个颜色,后者赶紧拿出她带来的东西。“三姨娘,眼看着入夏了,前日从我这丫鬟这拿了个茶叶包,说是可以防蚊用的。我用着不错,就亲手绣了两个,希望三姨娘不要嫌弃。”将茶叶香囊交给林雨柔了,又从袖子里掏出自己带来的银子。“从前听母亲说过三姨娘母亲身体不好,意珏的一点心意,希望可以用的上。” 如果自己的记忆没有错,前世的这个时候林氏母亲发病,而林老爷为官清廉,无甚家财,她又不敢同云崇渊说,只得偷偷卖了自己的首饰拿回去看病。没想到这事被钟氏发现,罚她跪了两夜祠堂。林氏啊林氏,前世你对我有恩,我云意珏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只是但愿你今生也不要忘了初心。 林氏有些惊愕,二小姐自己在云家本就不受宠,把月例银子都给自己了她怎么过?云意珏似乎是猜中了她的心思,又劝道:“姨娘不必担心,我再不济,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嫡小姐,总不会挨饿受冻。可是您母亲的身体拖不得,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就拿去吧。” 末了还不忘提醒她一句:“祖母疼爱您。只要您好好侍奉,别惹得父亲生气,一切总会好的。”云意珏不好讲话说的太透,钟氏管家严,林氏月例银子应该也没有多少。如果她母亲的病再拖下去,恐怕就不是夹带这样简单……这万一被钟氏发现…… 林氏心中非常感激,雪中送炭的恩情,又何尝不像是乔国公当年提点父亲的恩情呢。想来自己这些年对大房的好,是会有回报的。 但是林氏很聪明。往日的云意珏可绝对不会像今日这般洞察人心,应对自如。她自己处境艰难,想的更多是自保,应该不会有胆量给自己送银子。再加上方才回来时听说昨日百花宴二房可是吃了大亏的。以钟氏的手段,大房不仅毫发无伤,反倒还能反咬一口,这令她有些意外。可是她才去护国寺一月,短短一月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云意珏改变这么大? 然而心里想的再多也不好说出来,毕竟自己家里很需要这笔钱,林雨柔接过银子道了谢,很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突然她的心里有一个想法,若是云意珏真的变聪明了,她也该明白那件事;若是自己想多了,云意珏还是那个心思单纯的小丫头,自己……也算是问心无愧吧。 “意珏,有一件事憋在三姨娘心里很久了。想来你已经长大,还是应该告诉你。” 云意珏明显发现到了她神色的异常,心思陡然凝重起来:“三姨娘有什么话就说吧。” “当年你娘为何会出家,你可想过?” 娘亲?娘亲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兄长九岁,姐姐八岁,自己只有五岁,哪里会明白其中缘由呢。她和大哥从小不算亲近,但是却问过姐姐,姐姐总是闭口不提。包括张妈妈也从不说那件事。不过也难怪,云意珏从前性子怯懦,若是说了,除了让她更加伤心也没有用。但是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林雨柔从前与母亲关系亲密,她或许真的知道内情。 “记得乔姐姐当年嫁入丞相府,本来是一门令人羡慕的好亲事。她当年与老爷也是琴瑟和鸣,感情很好。现在的二夫人当时还只是个通房。但是不知为何在那年的百花宴之后老爷对你母亲十分冷落,不久就抬了钟氏进门。你母亲当时气不过,就去找丞相大人理论,不曾想却被拒之门外。后来老爷就从不见夫人,而夫人久而久之心灰意冷,只得常伴青灯古佛,终此一生。” 林氏说着,似是十分感慨,竟拿起帕子悄悄拭泪。 突然冷落?不久就抬钟氏进门?云意珏觉得这件事必然有蹊跷。如果如三姨娘所说,父亲当年跟母亲颇为恩爱,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薄情呢?到底是之前的深情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遇到了什么让父亲十分在意的事…… “三姨娘,你可知道是所为何事,父亲便突然冷落母亲?”云意珏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当时只是夫人的好友,常来丞相府探望才知道这些事情,并不知道百花宴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只是……只是听说乔国公当时属意的贤婿似乎并不是老爷。” 外祖父当时不属意父亲和母亲的婚事?云意珏有些吃惊。云崇渊是年少有为,青年才俊,在当时也应该是择婿的不二人选。究竟有何人竟能让外祖父放着这么个好女婿不要,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另许他人呢?看来这件事回去之后真得找张嬷嬷问问清楚才行。 云意珏走后,林婉柔在窗边悠悠地叹气:“姐姐啊姐姐,但愿你的女儿真能替你证明清白。” 云意珏方才提点得对,自己已经预支了两月月例银子寄回家里了。钟氏处事精明,想必是瞒不住,这万一哪天被发现……自己得找好退路才行。 第十一章 借刀杀人惩治你 昨日巧云去仓库清理账簿的时候,恰巧听见了两个丫头在嚼舌根。她以前见过一眼,似乎是盛玉轩的洒扫丫头。本不愿停留,却听到沁竹的名字,便悄悄放慢了脚步,躲在树丛后面听。 那两个丫鬟见她来了,更加兴致勃勃的讨论着。 “沁竹姐姐怎么突然管起外院儿的事了,她不是一直伺候小姐的吗?” “你知道吗,昨日沁竹姐姐回来的时候,手上全是伤呢。小姐心疼,所以才让沁竹姐姐管理外院。” “唉,人家是小姐的贴身丫鬟,面子大着呢。这不,说是管理库房的巧云姐姐给弄的。二小姐素来看重沁竹姐姐,指不定怎么替沁竹姐姐出气呢!”这个丫鬟说着,似是气不过,声调也不由得放高了些。 另一个丫鬟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害怕得很,赶紧捂住那个丫鬟的嘴巴:“小声点!沁竹姐姐聪明,巧云姐姐怎能斗得过她?但这事万一被人听去,你我可是要受罚的!”说完谨慎地往四周张望了一眼,确认“没人”后,悻悻地走开了。 巧云心里着实生气,虽说这府中的丫鬟不少都知道自己与沁竹不合,自己虽脾气火爆了些,哪里出手伤人过?这小贱人,竟敢在二小姐面前编排她!那二小姐往日是不受宠,但好歹也是个主子。这万一...... 这两个丫鬟终究是见识短浅!自己堂堂管账的大丫头,又会识字,还斗不过区区一个沁竹?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 巧云正想着,在路过府内药房的时候停了下来。她不是手受伤了吗?会不来取药?沁竹啊沁竹,你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可怪不得我了。 巧云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张大夫,吴管家让我来看看药房的收支。”说着走到张大夫面前,将袖子里的一袋银子给了他:“这是您上月的月例。” 张大夫拿着手里的银子,喜笑颜开。巧云这丫头办事妥帖,小嘴也甜,又是吴管家的下属丫头,自己也很是看好。“去看吧,上月新进了些药材,都在后院呐。” 巧云应了,赶紧往后院去。张大夫办事,她哪里会不放心,只是这眼看着入夏了,清热解毒的药里,会不会有那一门...... 果然,她在后院的一处角落里看见了几株滴水观音。这是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良药,只是......汁液是有毒的。 赶紧用帕子浸了点汁液,小心翼翼地拿着,往前面去了。 “张大夫办事,自然是极稳妥的,巧云哪里不放心。”“但是,前些日子我不小心划伤了胳膊,想找张大夫拿点药。” 张大夫正清理着药材不得闲,听见巧云这么说,哈哈的笑道:“你们这些小丫头,做事也不小心些。刚磨好的药粉,就在柜台。不巧方才沁竹丫头也说待会来取,你且拿旁边那份,都是一样的,还没来得及装。” 没想到还真是天助我也,沁竹啊沁竹,这可就怪不得我了。她小心地松了帕子,将滴水观音的汁液滴了几滴进去,又向张大夫道了谢。末了还状似无意地说道:“张大夫说的是,女儿家的皮肤就怕留下疤,这药粉我可得一直用到完全好了不是。” 盛玉轩 这日云意珏正从云老夫人那里用过早膳回来,突然想到了如果张妈妈的安排奏效,沁竹用那药也有几日了。她突然十分好奇那丫头现在如何了。 “屠苏,听闻你和沁竹关系不错?”云意珏试探着问。屠苏虽然聪明忠心,但是跟着自己的日子不长,就怕她识人不清。 屠苏哪里不明白二小姐的意思。沁竹这些日子对她不错,她装的感动,心里却明镜儿似的。沁竹本来是盛玉轩里的大丫鬟,自己这一来她哪里能心无芥蒂呢?况且沁竹上次手受伤,小姐却不甚关心,这真的是对待一个心腹的态度吗? “屠苏只忠心小姐,至于沁竹姐姐,相信小姐有小姐的安排。屠苏愚笨,但也知道表面功夫不能少。” 云意珏有些意外,但继而是欣喜。屠苏啊屠苏,自己竟收了个这样聪明伶俐的好丫头! “很好,屠苏。沁竹她不忠心于我,我自然不能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让我看到了你的忠心,我以后也会更加重用你。” “屠苏谢小姐。” 沁竹用了几日那药,手上的伤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还愈发红肿、溃烂。刚开始她倒不甚在意,毕竟张大夫临走之时还特意交代女儿家的手臂要等到完全康复才能停止用药,可是这都过了几日了,手臂不见好,反而愈发严重。她看着自己原本白净秀气的手臂如今成了这幅红肿的可怖模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这张大夫开的什么药!亏得还是府内的专用大夫,莫不是看自己是区区一个不受宠的二小姐的丫鬟,也敢狗眼看人低? “沁竹姐姐。”沁竹正生着闷气,却听见屠苏正在唤她。“屠苏采了些野三七,看沁竹姐姐的伤口老不见好,这东西用来止血消炎可有效了呢。” 野三七的确是好东西,让她止血消炎不假,但是依照小姐的吩咐,也不能让她这么快好不是?于是屠苏把三七的比例放少了些,在加了点其他的东西。 沁竹心中轻嘲,自己就说嘛,二小姐那个蠢货提拔的丫鬟能有什么本事,自己只不过略施手段,这不就把自己当好姐妹了吗? “真的吗,屠苏?那真的要好好谢谢你啊!”沁竹“感激地”接过沁竹手里的小药瓶,问到。 “是啊,屠苏幼时跟随父亲经商,商队里的人受伤了,擦点三七粉,效果很好。”话也不能说的太绝,毕竟自己这不是纯三七粉嘛不是,“但是姐姐的伤口这样严重,怕是要慢慢用着,不能心急。” 罢了,暂且信这丫头一回。量她也没有这么多心思。“那可真谢过屠苏妹妹了。等姐姐好了,一定好好在小姐面前夸你。” 屠苏心中冷笑,面上却不表现出什么。 第十二章 送给你的花衣裳 这几日云意珏心中一直被一件事情压着,过不久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宴,到时候丞相府肯定会在受邀之列。前世的云意珏在家中并不受宠,所以大房也就只有姐姐参加。说来也是讽刺,因为淑妃娘娘的关系,云明朱一个庶女却在应邀之列。 钟氏的娘家,本来是个破落户,当初家道中落,只得把女儿卖给云家做通房。谁承想早些年入宫选秀的大女儿争气,成了这些年备受宠爱的淑妃娘娘,连带着钟家也扬眉吐气了起来。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致如此。 虽然前世对这场生辰宴的印象并不深,可是姐姐回来之后闭门不出,加上之前百花宴的事情本就对她造成了打击,愈加心情郁结。而云明朱呢?似乎是大出风头,带着皇后娘娘的赏赐,在府中更加受重视了。 这一世,要想姐姐顺利的当上太子妃,不仅仅是家世,更要有京中的名声。一国太子殿下的妻子,必须是众人心目中才貌双修的贵女。看来这次的生辰宴,是为姐姐赢得名声的大好时机。而自己这些日子讨好祖母,也便是为了拿到应邀名额。 云意珏正想着,脚步已经到了听雪轩。姐姐正在准备皇后娘娘的寿礼,神情分外认真。皇后娘娘是太子殿下的生母,一想到晏璟轩,云织雪的脸颊就不经意的红了红。 “姐姐在做什么呢,这样认真。”听到云意珏来了,云织雪赶紧收了小女儿家的心思,给她准备她最爱吃的江米糖。 云意珏看向姐姐案几上的降雪梅花图。梅花枝干遒劲有力,花朵参差错叠,明暗交辉,详略得当,看得出姐姐为了准备这幅图花了不少心思。而那水墨略淡之处,更显得茫茫大雪扑面而来,苍凉之外而气势磅礴,更是突出雪中那几抹红色绝美而傲然。不愧是姐姐,从小受过严苛训练的云家嫡女,这般的气势一个女子能画出来便很难得。 只是,云意珏还不满足。要想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脱颖而出,只这样怕是还不够。于是云意珏凑到云织雪身前,半讨好似的说道:“姐姐,姐姐的画虽好,意珏却觉得可以画龙点睛一番。” 云织雪一听这话,心里来了几分兴致。自己的妹妹素来聪明,只不过平时沉默寡言,被众人给忽略了。可是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的:“哦?妹妹当如何?” 其实是前世有幸听闻,一位王姓举子,应试当日作了一首叹梅词。恰巧监考官路过附近,见窗外大雪纷飞,而诗中意境兼具,不由心中欢喜,将他举荐给了陛下。这说来还是一出趣事。而今日便要借他的诗一用。 “迁客飘零处,凌寒独自开。疾风吹落雪,寒衣久留香。” 云织雪微微惊愕,没想到云意珏竟有这般的意志和心境。她很欣慰,甚至很敬佩。 “姐姐不如把这首诗题于画上,更有意境些。”这算不得她的功劳,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那姐姐,就多谢妹妹赠诗。”云织雪敲了敲妹妹的脑门儿,一脸疼爱。 突然云意珏的目光扫过那桌角的一侧,上面放着一身极美的红绡罗衣,上面的金色绣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闪动人。云意珏的眼神一暗:“姐姐,这是哪来的?” 云织雪有些疑惑,自己的衣裳是自己房里的大丫鬟沉香亲自准备的。为了织这红绡,还用了整整一月,妹妹怎么会这幅表情? “哦,这是沉香准备的宴会华服。妹妹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姐姐只知道这红绡罗衣美丽,世间少有。那你可知道这是前朝皇帝为那陈婉妃所作?” 前朝陈婉妃,便是那会乱朝纲的祸国妖妃。虽说红绡罗衣美丽,本朝也经常改制之后来穿,可是一个前朝祸妃的东西,怎能出现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上? 云织雪心中亦是一惊,自己怎生这般糊涂!当今皇后娘娘最重礼仪端庄,怎么会允许她穿这样的衣服参加宴会。沉香啊沉香,上次百花宴的事就曾怀疑过你,没想到你还真是钟氏的内线! 幸而自己今日发现,不然会产生什么后果……想到这里,云意珏不由得脊背一凉。钟氏的狼子野心,竟然已经这般明显! “姐姐,你以后可得万分小心。这如今钟氏管家,你我身边的人更应该提防着些才是。” 盛玉轩 云意珏方才才从云织雪那回来,便听张妈妈来报二夫人送了今年皇后娘娘寿宴的衣服。 云织雪冷哼一声,钟氏能送什么好东西。果然不出所料,虽然是极好的料子,却是几年前京都时兴的花色。更有甚者,用了老妇人常用的夕颜花装饰。钟氏啊钟氏,要想陷害她,也得做的聪明些不是。 云意珏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衣服,随手一放,对屠苏说道:“走,去文渊厅。” 第十三章 反击 云崇渊看到云意珏,有些吃惊。自己这个女儿平素与自己并不亲近,怎的今日倒想起来文渊厅了? “父亲。”云意珏乖乖巧巧地向云崇渊行了个礼。 “嗯,过些日子便是皇后娘娘的寿宴了,你准备的怎么样啊?”云崇渊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这个长得越来越像乔氏的女儿,问道。 哼,云崇渊还真是个好父亲。这些日子不见,一看见她不问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倒是先关心皇后娘娘寿宴的事。 也罢,她还怕他不问呢。脸上挤出灿烂天真的微笑,云意珏说道:“还得多谢二姨娘呢。二姨娘今天还专门派人送来了宴会用的衣裳。上面的夕颜花最是好看了。” 云崇渊有些吃惊,夕颜花?这不是中年妇人的衣裳花样吗,怎么给云意珏一个小丫头用,还是要参加皇后娘娘寿宴的衣裳!这钟氏安的是什么心。 再看云意珏,自己对这个女儿平日里的关爱少了一些,天真些也正常。看着云意珏笑靥如花的模样,心里似乎浮现了乔氏年轻时的模样,心思不自觉软了几分。这二丫头平日里过得是什么日子,竟把那当好东西。 唉,罢了。“珏儿,爹到时候让吴管家亲自给你送两套衣裳去。你二姨娘的衣裳,就先别穿了。” 云意珏心中暗喜,却仍旧说道:“多谢爹爹好意,只是……只是意珏一年内也没见过几套这样好的衣服……况且,况且万一意珏不穿着二姨娘辛苦准备的衣服,这二姨娘怪罪下来……”云意珏又装回以前怯弱胆小的模样,云崇渊倒也不曾疑心。 什么叫一年内没有几套好衣裳?什么叫怕钟氏怪罪?一想到母亲之前在自己面前说过的话……毕竟当年自己对乔氏是真心的,他的儿女,自己又怎能让他们受委屈。 “好了,爹做的决定,你二姨娘还不敢怪罪。”云崇渊出声打断了云意珏。他堂堂丞相,还轮不到一个妾室摆布! 芙蓉苑 钟氏正暗自得意着自己的谋划。哼,云织雪、云意珏,你上们次敢让朱儿受罪,这次皇后娘娘的寿宴,我便让你们知道,跟朱儿争,是什么下场!上次云意珏云织雪逃过一劫也就罢了,她就不相信这次她俩能逃得了。转而又想起上次沁竹说的话,云意珏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也对,这蠢货要是真的有那样的心机,会被自己拿捏这么久? 一想起她的宝贝朱儿现在还在禁足她就来气。不过要不了多久,自己宫里的淑妃姐姐,就要帮你出气了。 正想着,却看见云崇渊走了进来,脸色十分难看。钟氏暗叫不好,赶紧迎了上去。 “老爷,怎么了,这么生气。”钟氏依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云崇渊甩开她的手,没好气道:“钟氏,皇后娘娘的寿宴,你就让珏儿穿那种衣服?你安的什么心?” 她说呢,原来是云意珏那臭丫头摆了自己一道。没想到还真是学聪明了,还敢去老爷那里告状! 钟氏挤出几滴眼泪,似乎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老爷,您说什么呢,妾身给珏儿送去的可是上好的云水缎,妾身亲自安排的啊。” “哼,云水缎?云水缎上绣夕颜花?”云崇渊气极,看来自己平日里对钟氏实在是太放纵了! “老爷,妾身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呢。这不,许是这两日准备着朱儿进宫见淑妃娘娘的事,下人们给弄错了。妾身这就查清楚这件事给珏儿一个交代。”钟氏说着,眼睛里闪过一丝毒辣,云意珏,你躲得过初一,可躲不过十五!挡了朱儿的道,你和你姐姐都得死! 好啊,又是推脱给吓人,将自己给摘的干干净净。 一提起淑妃娘娘,云崇渊的怒火就被他强行忍住了。这淑妃娘娘这些年宠冠后宫,明朱这次又要进宫,自己也不能把话说的太绝。 “罢了,我让吴管家给珏儿送去了几套衣裳。你记住,在云家,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房也是我的儿女。你别再出岔子了。” 钟氏轻笑,还不是不敢得罪淑妃娘娘。她云意珏的哭诉再厉害,能有娘娘的尊贵厉害吗? “是。妾身听老爷的。只是前些日子,三妹妹的母亲病了,似乎从丞相府支走了不少钱……妾身本不应该多嘴,可是三妹妹既然嫁到了丞相府,这要钱告诉老爷,老爷也断然不会不管的啊!”这言外之意,就是林雨柔拿了丞相府的钱补贴娘家,却又不通报老爷。她就不相信,云崇渊这般好面子的人,能忍得了。 云崇渊想起那日李嬷嬷说过的话,这些日子政务繁忙,到把这事给忘了。 他看了眼娇滴滴的钟氏,柔声劝到“行了,你身体不好,三房的事,我自有安排。” 第十四章 林雨柔的小心思 落雨轩 云崇渊来到林雨柔的院子里,见她正摆弄着院子里的绿萝。翠绿的叶子很是可爱,让常年看公文的云崇渊有些心旷神怡。 云崇渊见林雨柔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只是一个人,静静地浇着花草。偶有几缕微风吹过,扰得她的发丝微乱,林雨柔伸出手不经意的撩了一下发丝,纤纤玉指拂过她好看的脸颊,看起来整个人宁静可爱。 林氏毕竟年轻貌美,整个人即使是这样安静的时候,也别有一番美丽和风韵。一时间,云崇渊竟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这就是林氏。她不是没看见云崇渊,也不是故意冷落他。只是这钟氏聒噪,自己就要宁静;钟氏抱怨,自己就要忍耐,这样才能在云崇渊心里有所不同来。 继而林氏转身,对茯苓吩咐道:“茯苓,把这株绿萝送去老爷书房。老爷常年办公,这样对眼睛好些。” 茯苓跟了林氏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打得什么算盘。她应声道:“是”,又“不经意地”往门口处望了一眼,“受惊”道:“老……老爷?” 林雨柔佯装生气道:“茯苓,说什么呢?老爷许久不曾来过了,怎会在那里啊。” 眼前的小女人语气温柔而略带些埋怨,让云崇渊的心里软了几分。他开口:“柔儿,是我。” 林雨柔微微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里满是爱慕和思念,“老爷,您来了。” 云崇渊虽说比林雨柔大了快十岁,但一点都不显老态,而是个有魅力,让人依恋的男人。他自然很享受林雨柔这般依赖他的感觉。林氏虽然没有钟氏那般温柔妩媚,但胜在年轻貌美,又很是体贴,不会像钟氏那般总给他找麻烦。 云崇渊满意的点点头,一把将面前的林氏搂在怀里,似乎有些愧疚的说到:“柔儿,是我不好,这些日子有些忽视你了。” 钟氏编排自己,是自己早就料到的事情。然而你有心机,她林雨柔也不蠢,岂会任她拿捏。 云崇渊也不傻,他终究还是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柔儿,听说你前些日子去库房领了不少开销?”虽然心里有林氏,但是不代表云崇渊能接受她的夹带。 “老爷,妾身……妾身的确是去预支了两月的月奉。但那是想着,老夫人的生辰快到了,母亲又素来怕热,自己便去京城的金缕阁给她做一套冰蚕丝亵衣。但无奈妾身拮据,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就想着先预支点钱,以后再还上……” 云崇渊心下一暖。钟氏就只会抱怨,先是珏儿,现在连林氏也受了委屈。前些年瞧着她管家还算是老实持重,怎么最近却频频出错! 而林氏呢,自己月例少,却想着给母亲制作防暑的衣服,还一心想着自己的眼睛。这样一个贴心的女人,自己怎能不喜欢。 林雨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要不是前些日子云意珏提醒,自己早早地去准备了老太太的礼物,怕是这次真的要被钟年年给摆上一道! 林雨柔依偎在云崇渊怀里,声音有些委屈。“老夫人明日疼爱柔儿,柔儿自然关心她的身体。只是……柔儿的母亲最近生了病,柔儿又不能帮上忙……柔儿心里实在难受。” 云崇渊是个孝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既然他心疼自己的母亲,也就应该也设身处地的想想自己吧。林雨柔这一石二鸟的计划,倒是利用了这一点。 “柔儿放心,你既然嫁入了丞相府,本相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第十五章 母亲的秘密 盛玉轩 这日云意珏叫来了张妈妈,准备将前些天三姨娘提起的那件事弄清楚。母亲的那件事压在自己心里很多年了,一直是自己的一个心结。前世自己境遇落魄,甚至到死的时候都并不知道母亲出家的内情。她不相信,母亲真的会被父亲突然冷落,这其中,必定隐藏着内情。 “张妈妈,意珏想向您弄清楚一件事情。”云意珏扶着张妈妈到了里间,神情有些慎重。 张妈妈看到她这幅神情,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没绕弯子,直接开口道:“小姐要问什么就说吧。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妈妈当年是母亲的贴身婢女,你可知道多年前那场百花宴究竟发生了什么,而父亲又为何突然冷落了母亲?” 张妈妈心中疑惑,这些年怕小姐伤心,都她和大小姐都对当年夫人的事闭口不提。难道是有人对她说了些什么? “小姐可是知道了什么?” “无他,只不过上次三姨娘与我说起母亲的事,言语间当年百花宴一事似乎颇为蹊跷。”云意珏也不瞒她,毕竟张妈妈当年可是母亲最贴心的人。 “老奴当年的确陪同夫人参加过百花宴,起初一切正常。直到一个宫女不小心弄湿了夫人的衣裳,便请夫人去处理。又借口说宫里规矩严明,不让老奴随从。现在想想可能就是在这期间做了手脚,夫人回来的时候,却是和丞相大人一同回来的。他脸色很不好,夫人同样满脸泪痕。更令人不解的是,当时的敬王殿下也在旁边一脸难堪。自那之后,老爷就越发冷落夫人。” 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犹豫道:“小姐……夫人当初未出阁时,乔国公似乎有意让夫人与当时的敬王爷成亲。只是小姐后来参加宫宴时遇到了云丞相,对他念念不忘,之前的安排,也就不了了之了。” 老敬王?也就是如今的敬王爷晏敬尧的父亲?云意珏心中一惊,这位老敬王可是皇上的胞弟,真正的皇亲国戚,何等尊贵的人物。没想到母亲与他之间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而如今的敬王爷更是不简单,听说他十三岁就上战场破解了北狄的叛乱,收服四方诸国来朝。不仅如此,前世对他的传言里,更是文采卓绝,气宇非凡,通身贵气浑然天成,又深得皇上喜爱。要不是他无心政事,怕是要成为诸位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想必也是个聪明人,自古君王多疑,皇权易变,若是手握重兵又野心勃勃,即便再是怎样卓绝的人物,怕也是不能久留。既有尊贵,又有实力自保,这样的人才是最狡猾的。云意珏暗自佩服。只是无奈,不论今生还是前世,自己与他都未曾有过交集,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传言而已,不由得有些可惜。 想来又好笑,自己的母亲当时是怎样一个心情,选择了如此薄幸无情的云崇渊呢? 云意珏摇摇头,上一辈的事情暂且不论,她更加好奇一件事情。“妈妈可知道,当时引母亲出去的,是哪位贵人的宫女?” 张妈妈回想了一下,为难道:“要说当时宫里主要的几位主子,她们的宫人老奴都面熟。只是那个宫女似乎以前从未见过。如果不是哪位新晋的贵人我不熟悉,就是有人故意唆使新来的宫女来办事。” 母亲的性格应该不容易得罪人,只会是第二种可能。可是这个宫女想要找到,无疑是大海捞针。云意珏有些头疼,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难道又要断了吗? 云意珏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妈妈,你方才说‘越发冷落’,难道在百花宴之前父亲就已经与母亲生疏了吗?”她总觉得不对,一个人怎么会一夕之间变得这么快,只能说是以前没有引起别人注意罢了。 “小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似乎百花宴之前,大约一月,老爷就很少去夫人院子里了。当时老奴只当是夫妻俩闹别扭,也就没太注意。莫非……”这府里最希望夫人失势的,除了钟氏,还会有谁! 呵,果然……如果这件事真的和钟氏有关,那宫女,只怕是她的淑妃姐姐找来的人。只是云意珏想不明白,淑妃那个时候只是个贵人,封为淑妃是近两年的事。她真的会为了钟氏这个妹妹冒这么大的险陷害堂堂丞相夫人、乔国公的女儿吗?这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正想着这件事,突然听得老夫人身边的荆芥来传,说是要各位小姐去寿喜堂交代明日皇后娘娘生辰宴的事情。 云意珏见是祖母派了身边的大丫鬟亲自过来,赶紧迎了,恭恭敬敬地说道:“多谢荆芥姐姐特意来跑一趟,珏儿梳洗一下,马上就到。” 老夫人这些日子对她的关爱,比前世多了不少。想来云意珏这些日子一有空就去陪她说话,得了什么稀奇的玩意也拿去哄祖母开心,总算是见了成效。 寿喜堂 进了寿喜堂,姐姐和云明朱都已经到了。云明朱恭恭敬敬地坐在老夫人身边给她捶腿,还时不时说笑两句惹得她很是开心。云意珏看着她这般殷勤,也不说话。这丫头禁足期还没满,居然也因为淑妃娘娘的交代,借口说准备皇后娘娘的寿宴给解禁了。不过这就是云崇渊,哪里敢指望他公平呢。云明朱这回倒是学聪明了,没有来找自己的茬,在这装起了一贯的乖孙女样子。 云明朱心里自然是高兴得很,这次皇后娘娘的生辰宴,自己可是给大房准备了一份大礼,她就不信她的那两个好姐姐能逃得了。况且,淑妃娘娘可是特地派人来说了,皇后娘娘最近特别喜欢翡翠,甚至派人在京城秘密搜罗名贵的翡翠摆件。这送礼啊,就得投其所好,她云意珏哪里会有这种消息呢?一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 老夫人今日似乎心情很好,自己的这几个孙女都不错,就连原来自己不看好的二丫头也懂事乖巧了起来。这若是在宫宴上被哪家的贵公子看中了,自己和丞相府岂不都是有面子? 她说道:“明日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了,规矩礼仪什么的,祖母不说,你们也懂。你们要记住,你们是云家的女儿,出了门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姐妹三个要互相帮衬着些。” 云织雪自然是乐意的,珏儿第一次参加这样大的宴会,她很为她高兴。云明朱却不同:“祖母,祖母说的是,虽说二姐姐从未参加过国宴,但是有大姐姐和朱儿在旁提点着,也定然不会犯错的。” 云意珏心中讽刺:刚觉得云明朱变聪明些了吧,却还是这么沉不住气。这话里话外不就是暗指自己没见过世面,上不得排场吗?还说断然不会犯错,她都这般“尽心”提点了,这万一自己行差踏错一步,岂不是自己天大的罪过了? “三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虽说不曾参加过皇后娘娘的生辰宴,可是丞相府的规矩礼仪都是自小调教的。丞相府的女儿,走出去自然不能给祖母丢脸。” 说她云意珏不懂规矩,可是她不知道,丞相府礼仪森严,自己以前就算再不争气,学规矩却是不敢懈怠半分。 果然,老夫人听了云意珏的话,欣慰地点了点头。还是珏儿懂事,在她眼中,丞相府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出了丞相府,就不能只想着自己,还要有整个家族。 云明朱没想到她会拿丞相府来压她,继续说道:“姐姐自然是懂规矩的。妹妹只是心疼姐姐,前些年姐姐参加王爷府的宴会时,可是因为不懂规矩被罚跪了两个时辰呢。妹妹也是好心提醒,毕竟就算姐姐不心疼自己的身体,妹妹也心疼呀!” 云明朱真的是明白揭人短处,打蛇七寸的道理。重生之前的确参加过一次瑞王府的宴会,自己那时行为莽撞,冲撞了瑞王的女儿清瑶郡主,竟把汤汁洒在了她的衣裙上。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哪知那清瑶郡主是个得理不饶人得主,非得让丞相府给个交代。云崇渊哪里敢得罪瑞王爷,立马让她跪了两个时辰祠堂。也不管她当时是不是也被汤汁溅到受了伤,也不管自己当时那么小是否承受得住……自那之后,云意珏就刻苦学习礼仪。只是对前世的她来说,这就是一场噩梦,每次提起,都会又惊又怕。 云织雪看向云意珏,有些担心。这件事可是妹妹的一个心结,自己都怕提起这件事让她难受,这云明朱当着祖母这样说,她还真的害怕妹妹受不了。 可惜这次云明朱的算盘打错了,云意珏死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会怕这个吗?她神色自若地开口:“妹妹说笑了,姐姐要不是当初闹过笑话,哪里能明白丞相府规矩森严的好啊。再说了,方才妹妹不是也说,断然不会让丞相府丢脸的吗?既然妹妹都这样说了,姐姐怎能不相信妹妹呢?” 云明朱气极,自己刚刚哪里是这个意思,偏偏她还没有在云意珏脸上见到一丝害怕和惊慌,更加失望。 终于还是老夫人开了口:“好了,你们应是知道轻重的。入宫时理应互相照拂。明日去得早,就不必向我问安了。你们父亲明日也要早朝,也不必等他。” ------题外话------ 小影:偷摸说一句~老敬王好可爱的说~ 晏清和:本王的可爱已经辣么明显,还用你来说咩! 第十六章 将计就计 翌日早晨,云家三位小姐都上了轿,连同彼此贴身的丫鬟婆子,一行人往宫宴那去了。 云明朱的轿子里,她身边的丫鬟连翘正讨好的说些话让她开心:“小姐,这大小姐果然如您所料,穿上了您特意给准备的红绡罗衣呢。大小姐又如何,还不是巴巴的落入了小姐的妙计中。” 云明朱心下受用,她抬了抬眼眸,高傲地用手指掸了掸衣服上原本不存在的灰尘:“呵,她还当做是什么好东西,今早出去的时候对那罗衣理了又理。殊不知这一向看重礼法的皇后娘娘,看到了之后,会怎么罚她!”云明朱心里痛快,上次要不是云织雪牵制太子,自己哪里会计划落空?这次,她就要让她好好尝尝,什么叫做丢脸,什么叫做惩罚! 另外一边的马车上,云织雪对云意珏的做法有些疑惑,但转而又明白过来。妹妹昨天告诉自己这红绡罗衣的事情,今早又故意让自己穿在云明朱面前,还表现出一副珍爱无比的样子,何尝不是将计就计?云明朱既然已经设下陷阱,她倒是想看看,她到时候会有多么失望! 云织雪刚刚在马车内脱下罗衣,换上了另一套云意珏事先准备好的宫宴锦服。她不经意地往妹妹身上瞧了一眼,却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云意珏这些天多亏老夫人的照顾,身子养好了些,面容也更加长开了。她身着淡粉色广袖流仙裙,刺绣的花纹繁琐而精致,木兰花的缠枝优雅地蔓延到她白皙的脖颈。肩上白色的羽毛有如柳絮飘飞,莹白如玉的裙裾在风中晕开点点涟漪。蛾眉淡扫,有如春山远雾;脂粉略施,神若袅袅娉婷。整个人美的像是谪仙出尘而来。她看得有些惊了,连云意珏轻声唤她都没有发觉。什么时候,自己的妹妹也已经出落成这般俊俏清丽了呢。 “妹妹今日可真好看。”云织雪看向云意珏的目光里,盈满了欣慰和赞赏。妹妹这般聪明美丽的人儿,理应是要在宫宴上大放异彩的。 “姐姐说的哪里话,姐姐今日的宴服才是顶好看的呢,这可是妹妹花了好大心思选的。” 的确,今日的云织雪身着淡蓝色绣花掐腰罗衫,下着散花水雾罗裙。层层叠叠的裙摆有如牡丹散开,步履摇曳之间,如月光华倾斜而来。腰上散散的垂着水云纹掐丝缎带,头上挽着斜侧堕马髻,一只宝石步摇衬的面容姣好而娇媚。整个人温婉大气,浑若天成。 云意珏自然是要精心细致些的,毕竟要赢得宫里的大人物们的好感,装束是第一步。不过她分寸拿捏得当,毫不夺取姐姐的风头,反而显得各有特色。姐姐要想当上太子妃,宫宴上自然是要比别人更加出彩才行。 云织雪方才仔细的藏好了红绡罗裙,突然觉得腰间是什么物什硬硬的硌得她生疼,拿起来一看,却是一块芙蓉碧玺。上好的透水冰料,顺着花纹的舒展,碧玺的粉色淡淡蔓延,浓淡交辉,恰到好处。特别是雕工,细细的将花蕊的纹路、凹凸、形态雕刻的栩栩如生。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云意珏也是一惊,芙蓉碧玺?!这不是皇后娘娘的心头宝吗?怎么会在姐姐这里?除非是二房让沉香在姐姐不注意的时候放的,幸好姐姐已经识破沉香,今日带了另一个大丫鬟鸢尾出来,更幸好现在让姐姐换衣服才被发现了,要不然在宫宴上来个指认栽赃......这到时候可是有口难辩!前世的姐姐是否就是这样一步步遭到二房暗算,在宫宴上沦为京都笑柄,最后郁郁而终? 云意珏赶紧拿过那件东西,收在袖中:“这东西不一般,像是宫里的东西。姐姐可否信我一次?” “我自然相信妹妹。” ------题外话------ 云意珏:云明朱你就不能消停会让我省点心咩? 云明朱:哼,不作妖就不是我! 哼哧哼哧(ˉ¨?ˉ??) 第十七章 清瑶郡主 姐妹俩正在车上说着话,不曾想云府的马车却被人拦了下来。只听得一个尖锐的声音毫不客气的说道:“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当初那个摔了东西大气也不敢出的云意珏啊。”那女子轻蔑的往马车里瞟了一眼,抬了抬自己涂着鲜艳凤仙花汁的手指,满意的说道:“怎么,还嫌当初不够丢人,今日敢跑来皇后娘娘的宫宴里闹笑话吗?” 她这一说,倒是引来不少人的围观。怎么,这丞相府二小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能让清瑶郡主在宫宴上当面开罪? 云意珏本想掀开车帘好好怼一怼这个心高气傲的郡主,当初要不是她紧揪着不放,自己哪里会被罚跪祠堂。见好就收也便罢了,今日还敢骑在她头上。那么,就休怪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谁曾想她还没有动作,却听得云明朱楚楚可怜的声音响起:“郡主,您就饶了姐姐吧,几年前的事情即使姐姐有错,但是昨日与她提起,她都已经毫不计较了。况且姐姐如今被祖母疼爱着,教养着,又怎会再犯错?”说罢还抽泣着用手帕抹了抹眼睛,“您要是还不愿意饶过她,明朱,明朱甘愿替姐姐受罚!” 她这番话听在众人耳朵里,都是一惊,这清瑶郡主明摆着是故意找茬,可是云明朱却甘愿为了姐姐受罚,这样善良,这等气度,实在难得。看向她的目光里,无不多了几分赞许和怜惜。 云意珏却明白,她这一番话一是含沙射影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丝毫不将清瑶郡主放在眼里。二是故意激怒清瑶郡主,自己如今被祖母照顾些,居然就可以无视她的威仪。这三来,就是众人面前装可怜,搏得个爱护姐姐的好名声。云明朱啊,云明朱,看来这些年钟氏真是没少教导你呢。 清瑶郡主可没这脑子,云明朱区区一个庶女,她可不放在眼里。她冷哼一声,眼底流露出的不屑更浓:“滚开,我且还不愿自降身份去罚你!”,继而又对轿子里的云意珏说道,“怎么,丞相府二小姐,云丞相的嫡女,竟这般胆小如鼠,连句话都不敢同本郡主说了吗?” 众人一听她这话,心里暗暗有了思量。这丞相府二小姐,倒是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存在感。莫不是真的胆小怯懦,被吓着了不敢出来吧。 “清瑶郡主哪里话,”一个清越的女声响起,有如冬日里刚融化的泉水,听得众人皆是一怔。“意珏小时候不小心犯了错,自知得罪了清瑶郡主,甘愿罚跪两日祠堂,在今日再为当日之事给您赔个不是。只是家父再不济,也是一国丞相,天子朝臣。天启皇帝素有宽厚臣子的好名声,臣女要是在皇后娘娘的宫宴上被您罚了,这传出去,岂不是成了苛待臣子家眷。臣女倒是没什么,只是不敢有损陛下威名啊......” 清瑶郡主被她给噎住了,这云意珏,几年不见倒学聪明了,竟然敢反驳自己。偏偏今日皇后娘娘生辰,不能出一丝岔子,她还不敢太过放肆,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马车上走下来一位俏丽灵动的女子,精致贵气的华服显得尊贵而高洁,特别是这浑身气度更不是一般的小姐们能够比得上的。一颦一笑,一步一莲,竟然灵动美丽的仿若九重天上的精灵仙子。众人都看得有些痴了,这丞相府二小姐竟然是一位这样的妙人儿,怎么以前只听过三小姐温柔、大小姐端庄,却唯独不见这位二小姐呢?看来啊,在这京城,还真的是人才辈出,卧虎藏龙。 现在再想想二小姐方才说过的话,先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让清瑶郡主找不到错处。再用天子威仪略微震慑,区区几句话,就弄得清瑶郡主哑口无言,真的是不简单呐! 清瑶郡主更加气愤的是,这当日畏畏缩缩不发一言的小丫头,如今竟出落成这般的佳人儿,心里说不出的嫉妒。云明朱更是气愤,凭什么自己要被云意珏压上一头?就因为她是嫡女,竟有资格让爹爹亲自吩咐送去广袖流仙裙!偏生这样精致美丽的东西,在她身上,竟然也只是陪衬! 不过,云明朱可没清瑶郡主那般没脑子。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哼,现在最讨厌云意珏的,可是眼前这位清瑶郡主! “啊!姐姐今日竟然这般好看!哪里是妹妹,便是这京中的贵女小姐,都要被姐姐给比下去了呢!”她一边说着,脸上流露出羡慕的神情,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果然,清瑶郡主成功地被她这番话激怒,狠狠地用眼神剜了她一刀。哼,庶女就是庶女,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但是她却忘了,明明自己也嫉妒云意珏今日的光彩。 “哼,云意珏,你以为你有多漂亮?你以为你真的上得了台面吗?”清瑶郡主毫不客气地逼问道。 云意珏掩去眼底的不屑,真是个没脑子的,云明朱这随便一挑拨就巴巴儿地给人当枪使。 “郡主误会臣女了,臣女哪里敢呢?郡主国色天香,雍容华贵,臣女这点姿色,哪里敢和郡主相比。妹妹明朱年幼无知,如若郡主真的跟臣女一般计较,岂不是自降身份?” 好你个云意珏,装的是一副好姐姐模样,自己怎么就成了年少无知?云明朱气得直咬牙。偏偏她还无法反驳,毕竟人前她可是尊敬姐姐的好妹妹! “哼,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清瑶郡主心高气傲,最喜欢被人抬高,云意珏的这招对症下药,用的是恰到好处。 云明朱却不乐意了,自己故意激怒清瑶郡主,为的就是让云意珏吃瘪,如今哪里肯善罢甘休。 “姐姐说的是,妹妹没见过世面,只是觉得......姐姐的衣服和大姐姐的红绡罗衣都是美丽非凡,妹妹真心羡慕呢。” 云明朱还真是会装傻,这一番话在外人眼里,倒成了丞相府大小姐二小姐只顾着自己出风头,苛待二房了。 红绡罗衣?哼,云家大小姐?你今日怕是摊上大麻烦了。清瑶郡主刚刚降下去的气焰顿时又被点燃:“云大小姐,你可知道这红绡罗衣是前朝亡妃的东西,你竟然敢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上穿这件衣裳,是存心诅咒皇后娘娘吗?” 围观的众人听到她这番话,简直不寒而栗。这红绡罗衣虽然美丽,但是的确不适合在今天穿出来,心里都不自觉为云织雪掐了一把冷汗。 “郡主怕是弄错了吧。”云织雪淡定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三妹妹,今早只不过是姐姐没来得及换衣裳,况且一件简单的红色衣衫罢了。这次是你不知情,姐姐不怪你,以后可不能这样胡说。”云织雪也不傻,哪里会容许云明朱一而再、再而三的得逞。 什么?!不是红绡罗衣!云织雪身上明明穿的是云水罗裙!怎么可能!自己明明今早亲眼看见她穿着红绡罗衣上了马车的啊! 云明朱脸上的笑容明显绷不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震惊和不甘。 “是啊,妹妹。我们是自家姐妹,自然不会怪你。可是这传出去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在清瑶郡主面前诬陷姐姐呢。这说来也怪,这红绡罗衣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妹妹怎能仅仅凭借一件简单的红色衣裳,就联想到那上面去了呢?” 这次参加宫宴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家眷,看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般人哪里会想到红绡罗衣那上面去,还敢信誓旦旦地当着众人说出来!左不过是一个庶女的歹毒心思罢了。这二小姐看着娇娇柔柔的,想不到也是故意诬陷姐姐的那种人......看向云明朱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冷意和防备。 云明朱还沉浸在强烈的震惊里。怎么可能,分明是沉香那丫头亲口告诉自己保证过了的,况且自己今早也是亲眼看见云织雪十分珍视那件红绡罗衣,怎么会没有穿呢? 她充满震惊和不服气的眸子看向云意珏,却被她的目光给震了回来。是威胁,是警示,更有毫不掩饰的恨意,怎么会这样!云意珏什么时候有了这样通透的心思?还是说,她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计策,只是一直在演戏?云明朱被她的目光看的脊背发凉,这个二姐姐,现在实在令她害怕。 清瑶郡主此时也是一脸震惊,怎么会?她也是常年生活在宫里的人物,现在哪里会不明白,自己这是受了云明朱的挑唆。哼,一个庶女,谁给她的胆子,竟然也敢摆布她了? “云明朱!”清瑶郡主怒喝。“你怎么敢诬陷你自己的姐姐?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宴,你却故意提起前朝妖妃之物,你安的什么心!” 云明朱又气又急,清瑶郡主这是知道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把气撒到她身上了。可是偏偏没有办法,自己得罪了云意珏她们,她们怕是巴不得自己落在郡主手上吧! 云意珏的确是这么想的,云明朱早就应该得到点教训,可是她哪里肯让她就这样落在清瑶郡主手里。毕竟芙蓉碧玺可是二房送的好礼啊,自己可得好好回礼一番,才对得起钟氏的心意! “郡主,是妹妹不懂事......”正准备说着下文,却看见晏璟轩从这边来了,心下却又有了另外一番主意...... “清瑶郡主!你是郡主,而我只是一个臣子的女儿,您的教训,我本不该反驳。可这是皇城,天子脚下,你怎么能如此无视礼仪宫规,对我们姐妹数次口出恶言?你认为真的就没有规矩了吗?” 一旁围观的人亦是气愤。这清瑶郡主着实太过嚣张,丞相府二小姐明明已经处处忍让,她不仅不领情,反而还越发目中无人。不仅是二小姐,便是她们,都替这二小姐委屈。 云意珏?她不是一向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的吗,怎么现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竟然敢这样对她说话? 清瑶郡主怒极反笑,“云意珏你住嘴,规矩?我是堂堂郡主,我为什么要跟你讲规矩,你是个什么东西?况且,你看看这些人,他们敢得罪瑞王府,敢得罪本郡主吗?” 云意珏面上虽是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心里却是笑开了花。自己这招激将法,着实让清瑶郡主口不择言了! “住口!”晏璟轩正好从这边经过准备进宫拜见皇后,却好巧不巧撞见这一幕。他方才一看到云织雪在这里就有些心急的赶过来,没想到这清瑶如今竟然这般没规矩! “清瑶,我劝你赶快去瑞王那领罚,本太子不想亲自动手!”晏璟轩带着强烈的王者之气,让人根本不敢反驳。这太子殿下,分明是动了气! “太......太子哥哥.....”清瑶郡主一看到晏璟轩,就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公鸡,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嚣张气焰。这不怪她,实在是这晏璟轩从小就是天之骄子,顶顶尊贵的人物。偏生他身上天然带有王者气概,她从小就不敢得罪这位殿下。父亲这些年又动作频频,这万一真的迁怒到瑞王府...... 一想到这,清瑶郡主腿都软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纵使父亲宠爱自己,但她明白,女儿和权势相比,在瑞王眼里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掉她!看来现在也真的不得不去领罚,希望父亲能网开一面...... ------题外话------ 清瑶郡主:男主再不出场本郡主都要被父王罚了啊!小影快出来吃刀片! (某影瑟瑟发抖~) 晏敬尧:本王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傲娇脸),除非~见到本王的小珏儿??? 某影和清瑶郡主:这狗粮吃的猝不及防(*?????) 第十八章 小公主堕马 晏璟轩弄走了清瑶郡主,转过身去说道:“云家姑娘,是清瑶不懂事,我代她向三位姑娘赔个不是。请你们勿怪。” 不愧是一国太子殿下,恩威并施,现在居然自降身份跟她们道歉。云意珏的心里暗暗佩服起晏璟轩来。这样的人,何愁治理不好国家,何愁亏待姐姐呢? 云织雪却是感动又羞涩。方才晏璟轩眼底的关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都不曾逃过她的眼睛。自己何德何能,让他对自己另眼相待......但是看到他幽深如潭的双眸,她的心为什么跳的那么快,甚至,她不愿承认的是,自己这些天总是会时不时想起他,现在看到他有多么开心...... “三位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给你们引路去宫宴上吧。”晏璟轩见她们没有宫人带路,又怕她们会对宫中的地形不够熟悉,十分有礼的说道。他总是这样,温和有礼却又淡漠疏离,除了她,那个少年时代一语点醒他的小丫头。 云意珏自然是明白她的小心思。好不容易今日得见太子,自己得跟姐姐创造机会才行。“那就麻烦太子殿下先送姐姐过去,我和三妹妹还有一些事要准备,就不随行了。”废话,自己跟云明朱杵在这儿,岂不是要看着将来的姐夫和姐姐干瞪眼,她云意珏可不会打扰有情人呢。 云明朱有些怔怔的,什么?云意珏不随行也就罢了,为何还拉上她?经过刚才一番事情之后,她可是不会相信云意珏在憋什么好主意。可是自己明明还想接近太子殿下...... 她往晏璟轩那边看了一眼,他在笑,笑得有如三月桃李春风扑面而来,只是目光里没有她一分一毫......她突然就释然了,罢了,上次百花宴自己已经足够丢脸,再眼巴巴的凑上前去,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这些年,母亲钟氏让自己处处留心晏璟轩的爱好,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接近他,可是她根本没有考虑过,晏璟轩怎么会看上一个庶女,更没有问过自己愿不愿意...... 这一刻,只有这一刻,她看向晏璟轩满眼都是云织雪,没有嫉妒,只有羡慕......可笑的是自己的想法在身份地位面前什么都不是!母亲教了自己这么些年,她竟然还是没学聪明...... 可是那又如何?云明朱眼底的哀伤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决绝和凛冽。云织雪真是愚蠢至极!感情在权势面前算得了什么?什么都不算!若她有一天站上高位,所有的一切,都会对她卑躬屈膝!她不行,她就要自己去争;老天说她不够资格,她就要让大房看着,她们最后会怎样的会生不如死。凭什么自己不配拥有嫡小姐与生俱来的一切?她不甘心,不甘心!要是她云明朱是丞相府唯一的小姐,那么受人追捧的,受人羡慕的,就是她! “明朱妹妹是淑妃娘娘的亲侄女,常来宫中,想必是对宫里的地形比较熟悉,可愿意帮帮二姐姐?”云意珏眼底是满满的纯良和温和,仿佛刚才在清瑶郡主面前警示自己的,根本不是她。 好啊,云意珏,你如今学聪明了又如何?不还是人前装出一副高洁贵女的样子,人后对自己恶毒算计?你又有多高尚!既然你要玩儿,她云明朱就奉陪到底! “好啊,姐姐。妹妹定当奉陪。”云明朱笑得纯良无害,仿若一朵盛开的莲花。尽管滋养它的是淋漓的鲜血,和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冰冷。 二人正走着,只听得前面有人大声呼救,宫人太监们四散逃窜,连同宫道上摆设的寿宴物品皆重重倒下,四处散落。一时间,呼救声,马鸣声,东西倒塌碎裂的声音混作一团。云意珏本不愿多管闲事,却被云明朱拽进了人群里。 哼,云意珏,你不常入宫怕是不知道,这皇后娘娘的女儿明月公主最近痴迷研习马术,常常在此处偷偷练马。既然宫宴还得好一会儿才开始,她可不信这个任性的小公主会不来贪玩儿。 这初学者嘛,万一伤者碰着个陪练的丫鬟婆子是常事,皇后娘娘心疼女儿,即使伤了人,也只会包庇纵容公主。你既然“恰巧经过”,“拦了马儿去路”,到时候被“误伤”,就恐怕你无处申冤了! “前面好些人呢,姐姐不常进宫,这好不容易来了,多看看,多学学也是好的。”云明朱死死地牵着云意珏的手,面上却一副贤淑体贴的模样。 云意珏可不傻,她这是又在给自己挖坑跳呢。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来了,她也不带怕的! 云意珏刚挤进人群,忽听得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让一让,让一让啊!马儿受惊了!”不是别人,正是明月公主。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挂在马背上,随着马背的起伏剧烈的颠簸,小脸儿更是已经吓得煞白。那马儿像是发了狂一般往人群处猛冲,连连叫唤着惊了一路。明月公主的力气已经耗尽,无力翻身上马拉住缰绳,稍有不慎,就会随时坠落,看得人是胆战心惊。 但是这受惊的马儿,谁敢上去拦。公主身边的宫人虽多,却都慌乱逃窜,一时间竟无人相救。眼看着那马一声长嘶,前蹄蹭的冲上天去,竟要将她生生甩出马背! 云意珏心中亦是害怕,这样的场面,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第一次见。一个五六岁的女娃生生摔下马背,她想到自己当时母亲出家在府内也是这般孤立无援。不,她要阻止,可是该如何行动?她不懂马术,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突然,只听得马儿一声长长的嘶鸣刺耳,前蹄堪堪落下,面前一支长箭,击起沙石飞扬,硬生生的挡住它的去路,竟然一时间给了众人喘息之机! 云意珏赶紧往箭射来的方向看去,紫衣玉冠,金羽响箭,京中除了他谁能用这金羽响箭,谁能一里之外杀敌无形?莫非......罢了,既然今日他也来了,为了查明母亲被害的真相,自己便是拼出性命,也要搏一搏。 云意珏正欲起身跳马控制缰绳,却不料自己身后被人狠狠推了一把,竟不受控制地往马头处冲去!不好!方才金羽响箭虽拦住马儿去路,现在却又是被突然冲出来的云意珏一吓,竟然似发了怒一般冲向前,有如疾风闪电,比方才更加难以控制! 该死!云意珏心中暗骂这云明朱今日怕是想让自己丧命马蹄下。来不及多想,她全力控制身体重量,弯腰侧身,堪堪与马头错开一指之隙,又赶紧借机扯下地上的金羽响箭。不曾想,却未能躲开前方的大树,眼看着就要撞上去! 众人皆是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这姑娘想冲出去救人是好,可是看着这般娇弱,这马儿力气又大,前方的大树更是避无可避,只怕是凶多吉少! ------题外话------ 明月公主:瞎说,本公主可从不贪玩儿~ 云意珏:不,你有~ 第十九章 蝶恋花一式 与云意珏想的一样,方才射金羽响箭的不是别人,正是敬王晏敬尧。他方才被皇帝传召,却不想在路上看到这一幕。 别人不知道,晏敬尧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方才那女子分明是被人推向马,不论是故意陷害还是无心之失,她都无疑在是以卵击石。马儿一再受惊,比方才更加难以控制。只怕这回是轻则被马甩出撞在树上,重则活活被马撞死! 该死!晏敬尧飞身上前,扬枪而来,浑身上下裹挟的凌冽气势,强烈如斯,震撼如斯。正欲挥起银枪刺马救人,却不料被云意珏接下来的行动堪堪止住脚步。 只见云意珏扬起手里的金羽响箭直直刺入树干,箭头削铁如泥,竟深深刺入三寸有余。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双足往箭翎处轻轻一点,借力使力,众人只看见一道粉色快速闪过,人却早已飞身上马! 那马似乎是彻底被惹怒,狠狠颠簸马身;趁云意珏还没站稳,竟想将二人狠狠甩下马背!云意珏心里暗叫不好,赶紧一只手死死攥紧缰绳,一只手将快要被摔下马的明月公主扶上马身,拼命护在胸前。一边保持身体稳定,跟随马身晃动的方向极力平衡,一边寻找着最佳着地点。 云意珏不会武功,想让二人安然无恙根本不可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选好被摔下马的地方,先他一步,跳出马身! 晏敬尧看着马背上的云意珏,她脸上有过慌乱,却丝毫不见畏缩;分明不通武功,自身难保,却仍将明月公主死死护住,他不由得心下一动。他看见她的眼神,坚定而锐利,仿佛目空一切,又仿佛能战胜一切。晏敬尧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一定不会有事。 果然,下一刻,由于缰绳被死死拽住,马身竟没有如同大家料想的那般继续横冲直撞,仿佛突然安定了几分。她们不知道,云意珏却明白,它在暗暗蓄力!若是自己此刻再不跳马,肯定会和它一起撞死,再无回旋。 晏敬尧眼底拂过一丝玩味,他倒是很好奇,今天这个小丫头,要如何力挽狂澜。若是自己高看了她......罢了,届时他也有足够的自信救下明月公主。 就是现在!马身在这时狠狠偏向一边,众人皆以为云意珏她们要被摔下马,却不料云意珏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般,双手护着公主,一只脚不知何时已经从马的另一侧抽离,竟然顺势而行,狠狠往马身上一蹬,整个人飞身出马,如同一只轻盈的春燕,定定地落在前方的草坪上! 怎么可能?云明朱现在是又惊又怕,不过下一秒,就变为强烈的不甘和恨意:云意珏,方才这番形式明明已经避无可避,你怎么居然没有被马摔死? 云意珏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云明朱怎么可能知道,前世自己被老鸨逼着学了一年的飞燕舞。而这借力使力、脚踩十里的技巧,似有而无,体如飞燕坠落的情状,正是其中的蝶恋花一式。这么算来,前世的二房,今日可真是给自己帮了个大忙! 晏敬尧亦是微微一惊,这女子方才利落果断,洞察时机,知道即将落马,又在慌乱之时分析情势找到了最柔软的草坪作为着地点,这般的冷静睿智,甚至远胜一般男子。他看向云意珏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和好奇——竟然与这些世家小姐们截然不同。 却不料,下一秒他的眼睛撞入一个清幽的眸子里。云意珏的眼神仿佛冬日化冰的深泉,澄澈而明静,但是其中却有隐忍,有坚强,有睿智沉着,亦有杀伐果决。他微微一愣,突然有些好奇有着这样一双眸子的人,该是个怎样的女子,眼光突然瞥向一处,粉色的华服生生被划开,殷红的鲜血一下子蔓延半边衣袖,甚至隐隐能看见外翻的皮肉。 她受伤了? 这样长的伤口,光是看着都触目惊心。晏敬尧以为她会哭,可是她没有。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疼的受不住,可是她也没有。似乎从方才到现在,她所表现出来的,都只是倔强和隐忍。可偏偏是她的倔强,让晏敬尧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心疼。 草坪的前处,是铺满砂砾的宫道,定是方才体力不支,无力落入草坪划伤。纵使这样,却在最后一刻,用尽最后一丝余力,将明月公主推向草坪之内...... “快去禀告皇后娘娘!”晏敬尧沉声吩咐。公主坠马,这样多的宫人竟无一人相救。这宫中的规矩,也是该好好管管了。 “是,主子。”苍术应道,飞身离去。 云意珏眼底划过一抹狡黠。她方才就看到晏敬尧的目光向这边扫过来,所以在明明足够可以全身落入草坪的时候选择了收力,故意让手臂受伤,就是为了让他注意到自己,并留下好感。毕竟一般的贵女要想接近老敬王可不简单,晏敬尧是唯一的出路。偏偏他是那样清贵傲然的人物,就算自己比旁人勇敢些、不同些,也难以入得了他的青眼。既然这样,那么她只能多下点本了。 至于那个眼神,自然也是她故意回应。毫不避讳,毫不掩饰地直视,看似将心思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他面前,实则只是她想让他看到的,能震慑人心的东西。 既然有惊无险,晏敬尧虽有些担心,但终究也不便久留。他看见云意珏的丫鬟已经来救,便转身而去,衣袂翻飞,迅速隐匿在人群之中。当众人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这金羽响箭的主子来过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人影。 但是云明朱却看得清清楚楚,不仅如此,她更是十分震撼。她知道金羽响箭的主人是敬王,却还是低估了他的丰神俊逸。方才他身穿一件紫色直裰朝服,腰间系着金丝滚边缎带,紫金鎏金冠将一头乌发高束,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他的一双眸子似是最纯粹的湖泊,幽深而魅惑,看不清眼底的神色。狭长的星眸下,一颗泪痣点缀一世柔情,仿若揉碎了繁星,更是惊艳了无痕岁月。下颚的棱角被雕刻的恰到好处,衿贵而华美,简直像是一件精致的玉器,偏偏整个人的气质又是那般的清冷出尘,让人不敢接近,让人只觉得远远地看上一眼都是莫大的恩予。 这个人......世间怎会有这般绝伦的人物! 可是,云明朱猛地惊醒,她刚刚推开云意珏,反倒让她在敬王面前出了风头! 凭什么,凭什么这次不仅让她逃了过去,还给她搭了过桥梯! ------题外话------ 晏敬尧:(狗腿)小珏儿,本王帅吧~ 云意珏(瞥了一眼,无语凝噎)嗯,还凑合~ 晏敬尧:哭唧唧~本王不管,娘子你要哄我! 第二十章 本太子和你聊聊以前 “小姐您没事吧?”屠苏方才被云意珏吩咐着,同云明朱的丫鬟连翘一起去马车上取寿礼,回来却发现自家小姐被马摔伤,赶紧迎了上来。 “无妨。那件事做好了吗?”云意珏没有心思注意自己的伤势,低声问道。 屠苏微微点头示意,慢慢扶起云意珏站起,又是心急又是心疼:“小姐也太不懂得爱护自己了些,这样的伤口,非得养个月余才能好不可!” 云意珏看到她微微嗔怒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暖,也多亏了这丫头,能这样关心自己。 二人正说着话,却听见一个脆生生的童音说道:“谢谢小姐救命之恩。” 云意珏往前一看,却没看到人,不由得心生疑惑。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扯了一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俏皮地看着自己,做着鬼脸。这个五六岁的女娃娃,不是明月公主又是谁! 这丫头!方才明明都已经吓成那样了,现在却还笑得出来!云意珏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的肉团子,这丫头,心怎么这么大。 面前的小丫头不知何时挣脱开了牵着她手的嬷嬷,有模有样地朝云意珏行了一礼,正正经经地又道了一声谢。 云意珏赶紧起身回礼,不由得从心眼里喜欢起这个肉呼呼的公主来。她虽然年纪小,方才也被吓得不轻,但是居然没有哭闹,在自己上马救人的时候也是乖乖巧巧的。现在呢,还郑重其事的跟自己行礼道谢。云意珏不由得心中感慨:连一个小女孩儿都比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清瑶郡主好太多了! 又看着小公主肉呼呼的小脸蛋儿,仿佛一下子都能掐出水来。要不是众人都在这儿,云意珏真的就要忍不住上前好好“蹂躏”这个小肉团子了。 等等,小肉团子方才的眼神怎么贼溜溜的呢,感觉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云意珏正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再一看,发现公主早已经换上了一副小大人的神色,乖乖巧巧的跟着嬷嬷走了。 这丫头,云意珏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个小鬼灵精! “屠苏,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扶我去马车上换身衣裳。” 而另一边,晏璟轩正带着云织雪往宴会上走。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赏心亭,突然停了下来,神色有些怀恋。 他微微一笑,自顾自的说道,“云姑娘可记得三年前也是在宫中,在前处的赏心亭,姑娘曲水流觞,作诗画画,好不潇洒,好不自在。” 云织雪有些惊讶,前几年的宫宴是长公主为女眷而设,没想到太子也会在。但是一想到以前的岁月,云织雪眼底亦流露出怀念和惋惜。当初的自己,何等自在逍遥。可是,自己是云家嫡长女,纵使无心宅斗,纵使向往诗中把酒对月的逍遥境界,却是没有资格继续无忧无虑。 “臣女记得,那是在长公主庆祝乞巧节的宫宴上。” 晏璟轩仍然是淡淡的,看不出神色。那日的云织雪,神采飞扬,巧笑倩兮。眼波流转之间,挥手即兴作诗;意气风发之时,斟酒浅笑自酌。他至今还能记起她当时的眼神,就那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心里,从过去,到将来。 许久他又自顾自的说道,“少时,我常常偷跑去护国寺。那时父皇的期望很高,我稍微行差踏错一步就要被罚。那段时间,我才是真真正正地知道了,什么叫做挫败。” 云织雪看见他双目氤氲的水汽,抬头仰望的神色里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在隐忍着什么。她突然心里有着强烈的心疼。他和她何尝不是同一种人?自小被人教导,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长大后活成了别人的样子,多少人艳羡,多少人不及,但是,却丢掉了自己的样子...... “形之正,不求影之直,而影自直。岂能万事尽意,但求无愧我心。太子殿下,您已经做得足够好,做到了问心无愧,这便是对这天下,最好的交代。”云织雪心思同样也有些复杂。她的神色里,有着坚定和钦佩,还有......被她掩饰的心疼。 晏璟轩垂眸,不加掩饰地,那样直白的看着她,眼眸里竟然盛满了浓烈的思念和忧伤。“织雪你可知道,十年前护国寺内,你也对我这般说过?” 他竟然直接叫了她的闺名?竟然在她面前自称我?还有他语气里的热烈和思恋......云织雪惊讶之余,更是感动,甚至,是难以掩饰的心动。 一向谦和儒雅的太子殿下,竟然在她面前像个争宠的孩子,这样想得到,又这样害怕失去。 她到底记不记得呢?她若记得,为何当做全然不知?但自己一直记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她怎么能不记得?自己这样珍视,这样呵护的东西,她怎么就一点也不在乎呢? 晏璟轩嘴角流露一抹苦笑。他是一国太子殿下,何等的骄傲和尊贵。可是唯独在她面前,自己竟然显得那么卑微,那么无力......仿佛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在她面前,还像当年那个护国寺里的小男孩一般,渴望得到她关心、在乎的眼神。那个迎光而来的小姑娘,她一出现,就带来了他生命中全部的光亮。 “哥哥你看这朵花儿。它开在这样偏僻的角落,却也开得这般好看,这般自在。她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这就是‘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云织雪怀恋起有些悠远的记忆,缓缓开口。“哥哥长得这般好看,你若这样不开心可就不好看了。我娘给我说过,‘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凡事但求问心无愧。” 云织雪说着,甜甜地同他笑了,仿佛十年前那个阳光活泼的小女孩。同样迎光而来的,是这些年被他藏在心里小心呵护的少年锦时。 他很开心,她还是自己的小女孩。 晏璟轩眼底流露出狂热和欣喜,这么多年压抑的思念和心动,仿佛就在这一刻,有如洪水猛兽一般破笼而出。他一把环住眼前的人儿,头埋在她的颈窝间,仿佛一个得了糖的小孩子。 “织雪,你永远会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 云织雪身子微微一惊,今天这样的场合,他怎么也这般...... 可是,可是他的怀抱真的好温暖,隔着一层锦袍她都能感受到他胸膛的火热发烫和强烈的心跳。他的头就在自己的脸颊旁边,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和孩童般的依恋。 她怎么忍心推开他,只得笨拙的伸出手抱住他,如同小时候一般,成为他的小依靠。 她又怎么会不记得?可是儿时之事本是无心。即使后来知道,那个小男孩就是他,她又怎么肯以此相挟,成为他的束缚呢...... 幸而时光未迟,幸而君心似我心。 幸而,十年相思不曾辜负;幸而别后重逢,她仍然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题外话------ 云意珏:(一把揪住明月公主小耳朵)说,你憋什么坏主意呢? 明月公主:啊啊啊,你以后会知道滴,嘻嘻嘻~ 第二十一章 敲锣打鼓鸿门宴 琉璃中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皇宫里正红的朱漆柱子巍然耸立,金色的琉璃瓦片在阳光下流淌出如梦似幻的光泽,将这一座宫殿衬托得如同瀛洲仙岛,不似凡间。 皇后娘娘的寿宴上,自然是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好不热闹。众官员都行了礼,祝过寿,同云崇渊这些重臣一起去往前殿宴饮尽欢。朝阳宫中,留下的都是皇亲国戚和大臣贵族的女眷们在吃酒作乐。 云织雪已经及笄,按规矩只能和同龄女子在一起相对而坐。云意珏她们这些还未及笄的贵女,则是在另一边用膳。 待云意珏入了座,抬头便看见一位梳着双刀流仙髻的妃子正朝自己这边看。姿容胜似将睡未睡醉海棠,面如将散未散雾里月。步摇将起而笑容未收,春露未干而尽收于美目之中,一颦一笑之间,无不顾盼生姿。她先往云明朱那边示意,后者了然地回了一礼,看向自己的目光却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傲然。云意珏便是不用想也知道,这便是钟氏的亲姐姐,淑妃娘娘。 纵是如此,她仍然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却看见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厌恶?这应该是今生第一次见到淑妃才是,虽然钟氏自然没少在她这个姐姐面前编排自己,但若是一般的不喜和打量也就罢了,怎么会有如此浓烈的厌恶之色?正想着,淑妃却把眸子瞥向另一边,仿佛方才的神情只是她的错觉。 檀木凤纹鎏金宝座上,端坐着一位贵气逼人的中年妇人,虽然已经年过四十,却是风韵犹存,眉梢高挑,面若桃花。她头戴朝阳五凤挂珠钗,身着金丝百蝶红缎袄,一件软烟罗牡丹凤冠霞帔,更是显得端庄大气,浑若天成。举手投足之间,似是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然而,云意珏却看见她的目光正若有若无的打量着自己,她淡淡一笑,向皇后娘娘回了一礼,大气婉约,无可挑剔。 这丫头倒是不错,不卑不亢的。皇后娘娘方才听晏敬尧的人来报,明月公主坠马,却被面前这个小丫头所救。她倒是想看看,她是否真如来人所说那般有胆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嗔怒的看了明月公主一眼,后者竟然若无其事的朝她吐了吐舌头。虽然生气,但终究是心疼和担心占了上风,不忍心再责怪她了。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这今日幸而被人救了,来日若是再出什么事,她还不得心疼死! 但是皇后娘娘是怎样的人物,即使是这样,她也不会去轻易地相信云意珏真是恰巧施救。毕竟这天下想拉拢自己的人太多,明月又是她的心头肉,怎么能不多留个心眼儿。 待贵女们都纷纷拿出了她们的寿礼,皇后饶有兴趣地看了云家姑娘们的位子,笑着道:“听说云家三位小姐皆是才貌端庄,兰心蕙质,本宫今日倒是想瞧瞧,三位小姐会给本宫怎么样的贺礼。” 作为丞相府的长女,云织雪自然是要先行拜寿。只见她规规矩矩地拿了一卷长轴上去,正待太监们检查和拆开。 云明朱不屑的嘲那卷轴扫了一眼,暗暗捏紧了拳头,她云织雪凭什么每次遇到好事了都是第一个上去,凭什么仗着嫡女的身份就能将她比下去?但只是一瞬,却又心下得意道:云织雪,今日你怕是不论送什么,都没有淑妃娘娘的情报讨的皇后娘娘欢心呢。 晏璟轩自然也是期待。她的织雪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他也十分好奇,她近日会准备什么惊艳的作品。一想到方才赏心亭边的温婉女子说着儿时的话,一想到自己这些年朝思暮想的人儿今日也会抱住自己,晏璟轩心底,不自觉有暖意袭来。若是真能讨得母后欢心,那今后娶妃之事也更加水到渠成些......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云织雪微微点头,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和娇羞,示意他不要担心。 云意珏却是颇为满足地把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羡慕。看来姐姐方才跟太子殿下怕是发生了不少事情,看着她的神色,他二人应该是把话说开了吧。云意珏嘴角不经意间荡漾起一抹笑意:真好,今生姐姐的悲剧,总算是没有发生。 “臣女为皇后娘娘送上一幅寒梅落雪图,祝皇后娘娘圣体康泰,吉祥安康。”一边说着,方才两位太监已经缓缓展开画轴,雪落九州,天地茫茫;一株红梅傲然绽放,仿佛踏着千里风雪,飘然而来,隔着画卷,竟然让人感觉红梅的冷香扑面而来。 淑妃娘娘看到这样精彩卓伦的画卷,也不由得暗了暗眸子。看来这云家大小姐的确是个有才气的,朱儿要想高嫁,怕是要费番心思。 随着画轴全部铺展,皇后娘娘脸上的笑意亦是越深,眼底是掩饰不住的赞赏。 但这红梅虽好,她却更加喜欢卷尾的五字绝句。 “迁客飘零处,凌寒独自开。疾风吹落雪,寒衣久留香。”前句对比而愈显梅花风骨,后句更深一层,即使狂风再大,而香味不消。这哪里是咏梅,分明是借梅抒怀,而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风骨,才更加难得。后宫不乏争宠之事,可是若将来的太子妃,甚至是以后的皇后也同姬妾争宠,争风吃醋,心思狭隘,怕是要弄得后宫不宁,社稷不稳。所以太子妃之事,比起家世,她更看中品行。而这云家大小姐,似乎的确所传不虚,是个有德才的好女子。 皇后娘娘掩饰不住心底的笑意,又向太子处看了一眼,却发现晏璟轩不知何时也正嘴角噙着笑看着前方。只是这到底是看的画还是看的人,怕是只有这母子俩才清楚了。 云织雪正往云意珏这儿看去,她想既然是妹妹的诗才,就应该同皇后娘娘禀明才是。毕竟妹妹再过两年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又聪明伶俐,总不能一直这样辜负了自己。 可是她却看到云意珏向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她虽疑惑,但是妹妹近日来与以前颇有不同,想必也是有自己的打算,也就不多事了。 云意珏当然不能要姐姐说明内情。且不论那诗本不是自己所做,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便是让姐姐在宫宴上搏得个好名声,为以后当上太子妃打下一场硬仗。姐姐虽是好意,但自己怎能夺了她的风头。况且,她也的确有自己的盘算。 第二十二章 响乐风筝有巧心 众人正说着话,听得大殿外面有筝鸣之声,夹杂着钟鸣声,空灵而悠远,随着风儿若有若无地挥洒在天际,别有一番风韵。 皇后娘娘听着有趣,便派人去瞧了。又想起云家二小姐还未献礼,便仍是一副春风和煦的模样,开口说道:“丞相府二小姐,不知你所献何物啊?” 明月公主也顿时来了兴致,不知道这位救她的云家姐姐,今日会送什么来讨母亲开心呢。她可不希望向云家大小姐一样送什么书画,那多无趣啊,纵使母亲也很喜欢,但是那些贵女们的东西年年都是差不多的。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撅了撅小嘴,哼,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淑妃娘娘也是颇具审视意味的朝云意珏打量了一眼,听钟氏说这二小姐可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好对付。她的这位妹妹呀,可真是当家主母的日子过多了,半点不见当年的手段。她可不相信,她堂堂淑妃,又深得圣眷,还斗不过一个贱人的女儿。 云意珏起身,行了万福礼,笑意盈盈的回话:“臣女跟娘娘准备的寿礼,就在外面呢,娘娘方才不也听见了吗?”说着颇为狡黠地笑着,很是一副活泼小女儿的模样。 心里却想着,装的越单纯,皇后娘娘才能打消对她的顾虑。况且自己并未及笄,纵使不如姐姐端庄持重也是有的,更不会掩盖了她的风头。 “哦?本宫方才也听见了?”皇后娘娘也来了兴致。方才的确听到了筝鸣之声,可是这云二小姐明明人在内殿,怎么会弹筝呢?莫不是请了人在外间演奏?若真是这样,皇后娘娘眉间拂过一抹淡淡的失落,罢了,就算有些胆识,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贵女罢了,哪里能有什么巧心。 云织雪心里也是为云意珏捏了一把汗。她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妹妹颇有些小主意,但是若是今日之事办的不好,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上闹了笑话,回去以后,父亲可是必定会重罚的。 只见两个方才派去的宫人取来一个九尾彩凤风筝,引得众人频频侧目。这云意珏,究竟是搞什么鬼,怎么方才还是筝鸣,现在又是个风筝,纵使花些心思有些声音也便罢了,还能有乐音合奏不成? 皇后娘娘却心里高兴,这云家二小姐,自己真的是没有看错。方才太监们取来风筝的时候,自己便瞧了,风筝里面放了纸筝和苇黄,方才有如此好听的合奏之声。但是更加让她惊喜的是,她出生琼中,当地的确有放纸鸢的民俗,只不过自己早早地入了宫,未能尽了女儿家的玩性,却要恪守着宫里的规矩。现在看着这家乡的东西,倒是有些感慨。 “云二小姐闺名是什么?”皇后娘娘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洁白的皮肤有如刚剥壳的鸡蛋,通透水灵。粉唇微启,仿佛沐浴月华的花瓣温柔恬静。一身淡绿色雪绢云绸衬的她娇俏明媚,虽然未长开,但也是足够窥见以后是个怎样绝色的人儿。若是......能许上一门好亲事...... “回娘娘,臣女小字意珏。” 皇后娘娘看着眼前这个与当年的乔氏很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心下有些复杂。想当年,乔国公府的女儿也是那般的风姿不凡,可谁知后来......她既然跟幼女起字意珏,想便是已经心意已决了吧......她还真是有些为当年的乔氏感到惋惜的。 “倒是个不错的丫头,很有几分巧妙的心思。” 云明朱当然不知道前世是云意珏偶然得知皇后娘娘家乡有这个风俗,今日才来投其所好的。她气极,云织雪也就罢了,她云意珏只不过做了一个破风筝,怎么竟然也被高看了。她竟看不出,区区一个风筝而已,究竟有什么巧!想了想,正欲开口说话,却被淑妃娘娘一个警示的眼神吓得赶紧缩回了座椅上去。 淑妃暗暗叹了口气。自己这个侄女终究是心思简单了些,不知道其中内涵。可是她哪里能不知道,这宫中的匠人们也常常做了纸筝在物品中制造乐声。至于合奏,无非就是多加了一件儿什么。 待云意珏入了座,才听得一直没有说话的淑妃娘娘开口道:“皇后娘娘,云家二小姐虽说聪明,用纸筝造出了乐声。但是您的寿宴乃是这宫里顶顶尊贵的大事儿,若是稍微有些巧心思就能得了赏,到时候贵女们纷纷效仿,拿了些江湖上的玩意儿便来贺寿,岂不是丢了皇家颜面?” 一旁的贵女们听了这话,也是愤愤不平。自己花了数月准备的礼物,怎么竟然还不如这等江湖上的物什讨得皇后娘娘欢心?看向云意珏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嫉妒和不甘。 她这话说的巧妙,一句话便将云意珏的寿礼说成了江湖上的小玩意儿,哪里有什么皇家寿礼的尊贵。这便罢了,还三两句引起了贵女们的愤怒。云意珏都忍不住替她鼓掌叫好,不愧是在这深宫中一路青云直上的女人,果然有手段。 云明朱也是暗自庆幸,幸而方才娘娘阻止了自己,不然自己倒是可能因为莽撞而更加惹得皇后娘娘不喜。她可不相信,云意珏的这东西还能上的了大雅之堂,哼,看你今日还要怎么狡辩。 明月公主却不一样,她最喜欢这样的新奇玩意儿,多好听呀,比那些贵女们的礼物有意思多了。她可不喜欢这个淑妃娘娘,父皇宠着她,常常冷落母后,让母亲伤心也就罢了,竟然还在母亲寿宴上欺负意珏姐姐! 皇后娘娘心下一沉。这个淑妃平日里就常常跟自己作对,仗着皇上的宠爱偏偏还动她不得。今日她虽然满意云意珏的寿礼,其实更多的是因为思乡情结。偏偏淑妃的这番话让她挑不出错处来,毕竟主持中宫,最重要的还是皇家的脸面。 云意珏却是不急。这淑妃娘娘想着对付自己,可是她却忘记了,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宴。自己的寿礼既然讨的了皇后娘娘的欢心,那皇后娘娘断不可能让淑妃在她寿宴上压她一头。自有皇后娘娘替自己摆平呢,她急什么。况且,退一万步说,皇后娘娘不能摆平,她也有脱身之法。她这只风筝可是请了京城最好的染坊染的凤凰图,又特意叮嘱了用水果作染料,一般人哪里有这份心思。 皇后娘娘正苦恼着,突然看见一脸忧心地看着云意珏的女儿,心里一下子有了主意。“来,明月。你上次不是说想要一只响乐风筝,特意托了二小姐今日做寿礼的吗?” 明月一脸怔怔的,她与意珏姐姐分明是今日才相识啊......但是小公主是何等聪明的人物,这母后啊,是指望着她保护意珏姐姐呢。 明月公主乖乖巧巧的走到了皇后面前,讨好道:“母后好生无趣!前些日子托了意珏姐姐送给母后风筝,母后宠爱明月,自然会给明月玩儿啊,你怎么连我这点小主意都知道哇?” 皇后娘娘十分满意的摸了摸女儿的头,正好对上她朝自己眨了眨眼睛。真是个乖巧机灵的孩子,不亏自己一直当做掌心宝。 淑妃却不乐意了,该死!也怪她这些年一直没有孩子,皇后那只老狐狸,今日竟然借着女儿来脱身!明月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让云意珏带风筝且不论,但是这小公主都承认了,不论是不是,众人都无法反驳。 云意珏自然高兴,明月公主这个小滑头,竟然这般聪明可爱。 云明朱看向云意珏的眼神里,仿佛是浸了毒。你暂且出风头又怎样?等到后面,可是有一份大礼等着你们呢。 ------题外话------ 明月公主:意珏姐姐,我这么聪明,你都不给我亲亲~ 云意珏(一把抱住)muamuamuamuamua 某王爷:哼????,小珏儿,本王也要~ 云意珏(一脸嫌弃)我就不!~哼~ 第二十三章 翡翠摆件出风头 “云家三小姐,不知你给本宫又准备了什么寿礼啊?”方才让淑妃吃了瘪,皇后娘娘嘴角的笑意仍未消散。虽说云明朱是淑妃的侄女,这些年她也是常常进宫,这一点她不太喜欢。但云家二位小姐都让她很满意,这三小姐虽然举止柔弱了些,但是应该也是个懂事的姑娘。 只见云明朱双手捧着一个匣子呈递上去,规规矩矩的祝了寿。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羞涩时如娇花带水,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更是让人不由得心疼。 皇后娘娘打开那个匣子,只见一尊碧绿通透的翡翠摆件迎着日光发出柔润的光泽,玉质细腻,墨绿浓重。最难得的是雕工,顺着翡翠的浓淡,一副亭台水榭图缓缓屹立,仿佛使人置身于高山之上,又仿佛能听到寿松下淙淙的水声,的确不是凡品。 皇后娘娘是越看越喜欢,她最近搜罗翡翠摆件的消息只有自己的亲信知道,尽管云明朱是淑妃娘娘的侄女,也应该无处得知。但她还是目光幽深地朝淑妃看了一眼,发现后者也是一脸惊叹的看着这翡翠,似乎也的确并不知情。 “很好,云家三小姐,你有心了。”皇后娘娘满足地准备收起翡翠楼台摆件,赏给这个小丫头东西,却听见一声高而刺耳的通报声:“皇上驾到!敬王殿下到!” 众人循声看去,皆是下跪行礼。天启帝一身明黄色龙袍加身,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不容抗拒的威严气势。而在他身后的晏敬尧,身姿仪态更是不凡,仿佛庭前芝兰玉树,极尽天地灵气;又如一轮清月,雍容清贵。丰神俊秀,门第清华;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大致如此。不知不觉间,多数贵女的目光都痴痴地看着他,再也移不开了。 皇上入了座,怜爱地扶起了爱妃淑妃娘娘,又走到皇后面前,笑着说道:“朕,也来给朕的皇后贺寿。” 皇上能来,皇后娘娘自然高兴。虽说方才看见皇上对淑妃的态度心里依然不喜,但是面上却是笑意盈盈:“皇上能来,臣妾自然欢喜。但是您近些日来身体欠佳,臣妾不是让您今日好好休息的吗?” 方才众人低着头,都没有察觉,现在却也都注意到皇上面容间的确难掩疲惫之色,想必是国事太过操劳吧。 “朕无妨,方才敬尧与朕议事时,提议来给皇后祝寿,朕自然是要全了他的心意。”皇上说着,饶有兴致的看了晏敬尧一眼。他这个侄子,以往议事可从来不会这样。如此这般,难道是终于开窍了,看上了哪家小姐吗? 皇后娘娘对这个优秀的侄子亦是满意,她笑着送了晏敬尧入座,显得一派亲昵和煦。淑妃也是颇为柔和地看着他,与方才打量云意珏的眼神截然不同,倒像是个慈爱的长辈。 晏敬尧含笑入座了,开始不自觉的在一众贵女面前寻找那个小丫头的身影。方才那么长一条口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而现在他也是很好奇,在这大殿之上,她又会如何带给众人惊喜。 其实是方才和皇上讨论刘大人贪腐一事,偶然听见钟鸣与筝鸣合奏,抬头却只看见那只凤尾风筝,心下觉着有趣。今日皇后娘娘的寿宴上,怕是会有好戏开场。也不知道那风筝是不是她的,就好奇来看看。 苍术看着自家主子头一次这么不淡定,心里发笑。天知道这向来淡漠清冷的敬王殿下,是如何草草的诓了皇帝刘大人一事已有打算,猴急似的赶过来的呀!却偏生还要装的若无其事一般,真是矛盾! 晏敬尧抬头看去,皇后娘娘的案几上,正放着还未收理的一幅画卷和一只风筝。方才苍术已经打听到她是云家二小姐,既然现在赶上云三小姐祝寿,那些便是前面两位小姐的寿礼了。那丫头怕是不会送什么画卷,晏敬尧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眼底多了几分玩味。果然不出所料是个聪明的。这送风筝既有心意,也不会夺了她姐姐的风头。 “这翡翠摆件倒是不错。”皇上看着案几上的摆件,顿时来了兴致。他近日对这翡翠玉玩很有兴致,也搜罗了一些,只是成色雕工这样好的,却也是难得一见。 淑妃娘娘暗叫不好。皇后真的是深思深沉,皇上近日喜爱玉玩一事连自己都不知道,被她把消息瞒得紧紧的。想必即使是搜罗翡翠,也不过是为了讨皇上欢心,不是自己真心喜欢。这明朱丫头今日,怕是要弄巧成拙。 皇上看着这个纤弱无骨的美人儿,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兴致。他暧昧地看了云明朱一眼,眼底有着毫不掩饰的兴趣——看惯了宫里规规矩矩雍容华贵的美人儿,这丫头倒也特别,怪惹人怜爱的。既然花心思寻了这样精致的一件翡翠,自己也不能亏待了她。 如淑妃所料,皇后娘娘眼眸里的慈爱一闪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威仪之色。她看向皇上望着云明朱的眼神,更加恼怒。本来送她翡翠摆件的确是件高兴事儿,自己也好拿去皇上那里......谁曾想自己不但不能献宝,倒还似乎让皇上瞧上了那丫头,她哪里能不生气! 云明朱却并未察觉皇上的心思。从晏敬尧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他的神采气度,清冷而明睿,比太子殿下与生俱来的倨傲高贵更加让她神魂颠倒。这样出众的男子,京城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她哪里能不心动! 云意珏浅笑嫣然,默默地抿着茶。今日这出戏,怕是越来越有趣了。传闻晏敬尧对这些宫宴并无兴趣,也从不参加,而皇后娘娘方才的神色似乎也并不好。莫非前世云明朱在寿宴上大放异彩,是因为皇帝与敬王并未赴宴?而今生晏敬尧主动赴宴,也带来了皇上,是否与今日公主坠马一事有关?若真是这样,今生的一些事,便已经随着自己的重生悄然改变。 而云明朱方才的小心思,她也是看得清清楚楚。晏敬尧?本来只想接近你查清母亲当年的事,现在看来......若是能使个美人计气一气云明朱似乎也不错呢。 淑妃察觉皇后娘娘的神色,心下一颤,赶紧起身行礼,对着皇上道:“皇上,明朱是臣妾的亲侄女。臣妾本想趁今日为她物色佳人,转念一想啊,这朱儿毕竟还太小了。既然这翡翠摆件送的好,不知皇上可否看在臣妾的面子上,赏给朱儿些东西也让她高兴些回丞相府。” 皇上看着自己的爱妃今日这样的倾城绝色,心下一动。对啊,自己刚才不应该犯糊涂。一是这云明朱是丞相的幼女,不好引得君臣隔阂;而来云明朱的确太小,就算有些风韵,哪里有淑妃这般的风华绝代;这三来嘛,毕竟是爱妃的亲侄女,总归是不好让这二人一同入宫侍候的。于是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云明朱的眼神也与平时一般无异。 皇后娘娘微微放宽了心。幸而淑妃还算聪明,懂得退一步,不然她今日怕是容不得云明朱。 云明朱这时也赶紧明白过来,方才自己的确是逃过一劫。她哪里会想到,因为皇上的出现,本来很喜欢自己寿礼的皇后娘娘会突然变了脸色!她更是想不到,年过五十的皇上,居......居然会对她......她可是想嫁给敬王的! 第二十四章 芙蓉碧玺(上) 方才一段插曲过后,淑妃娘娘把气氛调节的很好,丝毫不见尴尬和紧张。云意珏却是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淑妃费尽心力铺垫,怕是与马车上那件东西有关。 果然,只见淑妃娘娘给皇上和皇后各自斟了一杯酒,温柔的笑着说:“皇后娘娘,听说前些日子皇上赏给您了一件成色极好的碧玺,臣妾眼皮子浅,羡慕得很呢。倒不如在此向皇后娘娘讨个巧儿,也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福?” 淑妃这番话很好的满足了皇后的虚荣心。罢了,她平时受宠,自己既然有机会压她一头,何乐而不为呢?她垂眸吩咐身边的刘嬷嬷:“去拿来吧。” “臣妾承蒙皇上赏赐,便也不好一人独享,自然是要趁今日拿出来给众位瞧瞧的。” 云明朱亦是心中欢喜。淑妃娘娘好手段,宴会之前派人夜里送来芙蓉碧玺,又给交代自己找机会藏在大房那里,可不就是准备着今日给她们一份儿大礼么?一想到待会看着云织雪被皇后娘娘罚的样子,她就解气。你的寿礼准备的好又如何?若是手脚不干净,私拿宫中财务,别说是婚事,以后怕是想在京城立足都难呢! 云织雪心中惴惴:幸而方才珏儿将那碧玺拿走了,否则这淑妃娘娘这般算计,哪里能饶得了她!也不知道妹妹把那东西弄到哪里去了,可千万别引火烧身才是。 众人在宫中正说着话,却看见方才派去取碧玺的刘嬷嬷回来了,深色带着些许凝重,在皇后娘娘面前耳语者什么。 “什么?不见了?本宫前几天还拿出来看过,好好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不见了?”皇后娘娘再是镇定,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由得大惊失色,手中的酒杯骤然收紧,琼浆玉液尽数洒落出来。是谁敢在她的身边偷东西,还是在她一国之母的寿宴上? 刘嬷嬷看着众人的眼神,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警示和戒备。这些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上闹事! “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妥?”淑妃娇声问道,看似关心,眼底却闪烁着一丝得逞。 皇后娘娘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在座的众人,又冷冷的扫了淑妃一眼。自己的芙蓉碧玺不见了,好端端的东西怎么会突然消失,淑妃那个女人到底是真不知情,还是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碧玺不见了?刘嬷嬷,赶快带人下去找!”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中一震。那可是上好的芙蓉碧玺,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好东西,既然给了皇后这份体面,哪里能不查出个水落石出! “找!快去找!”皇后娘娘脸上浮现出愠怒之色,自己的寿宴上出了这样大的事,岂不是要让淑妃看笑话? “姐姐别着急,今日宫中人多眼杂,若是有人动了歪心思,不知好歹手脚不干净也是有的。幸而寿宴上想藏匿东西也不容易。不如将今日进宫的人都搜查一遍,绝不能让小人得逞。”淑妃娘娘看似善解人意地上前劝慰道,眼神却冷冷的扫向云织雪所坐的地方。 在座的贵女皆是一惊,皇后娘娘的东西竟然凭空消失,这样大的罪名谁可都承受不起。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连累她们今日一起被怀疑,着实可恶! 云意珏却是不慌不忙,她浅浅一笑,戏谑的看向正走向云织雪的刘嬷嬷。淑妃娘娘,就怕您今日,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云家大小姐,得罪了。”刘嬷嬷眼神凌冽,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压迫。 云织雪正想配合,却不料收到云意珏给她递过来的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将计就计。她虽然心下疑惑,但是云意珏既然说她有主意,自己哪里能不配合。 “刘嬷嬷,等......等一等......”云织雪说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本来没什么,但是在这个当下,在众人眼里,倒像是成了做贼心虚! 云明朱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她走上前去,“关切地”说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刘嬷嬷也是奉旨办事,姐姐怎么能不配合呢?” 这番话一说,众人哪里能不明白她的一丝,看向云织雪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嫌恶和不屑。哼,什么丞相府大小姐,竟然是个鸡鸣狗盗的货色! 皇后娘娘也是心下一紧,竟然是她么?可是云家大小姐举止端庄,气度高雅,怎么也不像是会偷盗的人啊。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她? 晏璟轩哪里能不担心,他断然不肯相信云织雪偷碧玺,可是就怕三人成虎,到时候她有嘴说不清!正欲起身替她说话,却收到云意珏的眼神,示意他不要担心。 上次百花宴上的小丫头?哦,晏璟轩想起来了,当初不就是那个丫头设计保护了织雪吗?难道今日这出戏,她也是胸有成竹?这样想着,也就按捺住身体,静观其变了。 晏敬尧却是把云意珏的神色尽收眼底。她正神色淡淡的喝着茶,嘴角噙着一抹好看的微笑,三千长发微微扬起,俏丽而明媚。自己的姐姐眼看着被人诬陷,却如此镇定,他忽然觉得,今日之事她不仅能全身而退,还能反咬一口。 这个小丫头,真是越发有趣了。 “云大小姐,请给奴婢行个方便。”刘嬷嬷看着云织雪的神色愈发凌冽,眼底划过一抹失望。 没收到云意珏的示意,她只好能拖则拖,将身子微微侧向一边,躲过了刘嬷嬷的手。 云明朱却在此时神色慌张的跪下,眼里喊着两行清泪将落未落,分外惹人心疼:“皇后娘娘,臣......臣女斗胆为姐姐求情,姐姐她也是一时糊涂......臣女,臣女愿意和姐姐一起受罚。”说着身子迎风微微一倾,好一个我见犹怜。 皇上虽然心疼,但碍于方才淑妃的话不好明说,也就没做表示。这也难怪,她这副模样在哪个人眼里不是甘愿为姐姐受罚的好妹妹,自己身体这般娇弱,竟也敢冲上前去。连带着皇后娘娘看向她的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三妹妹,皇后娘娘都还没有定姐姐的罪,你虽然心疼姐姐,可也不能这般心急不是。”云意珏终于从座椅上起身,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方才等了这么久,可不就是为了等云明朱这句话么。 在座的这下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分明是急着给姐姐定罪呢。私藏皇后碧玺,这样大的罪名,也竟然会往姐姐头上扣,没想到云家三小姐这样的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竟然有这般歹毒的心思。 云明朱哪里肯就范,她绞着手帕,似乎是在强忍着眼泪,抽泣道:“大姐姐,若你是清白的,又何必这样遮遮掩掩呢。你别害怕,纵使你给云家丢了脸面,妹妹拼死也会为你求情的......” 她说的有理,云织雪若是真的心里没鬼,那她躲什么!于是众人脸上仍旧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近日到时要看看这云大小姐怎么收场! 云织雪见云意珏已经做了表示,便也不好再继续遮遮掩掩。“对不住,刘嬷嬷,方才我起的猛了些,身子有些不稳,请您见谅。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臣女自当配合。” ------题外话------ 晏璟轩:为啥本太子戏份这么少? 小影:实在不行宁可以上演一副美男落水图让云织雪救你~ 晏璟轩:出的什么沙雕主意......不过,本太子喜欢! 第二十五章 芙蓉碧玺(下) 刘嬷嬷听到她这么说,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但是搜终究要搜的。谁曾想,她里里外外把云织雪身上能藏东西的地方搜了个遍,都没看见那块儿芙蓉碧玺。 刘嬷嬷起身上前,恭恭敬敬地禀报道:“娘娘,东西不在云大小姐手上。” 皇后娘娘脸上终于浮现一抹欣慰,她就知道,能作出那样的诗句的女子,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可是不在她手里,自己的碧玺又会是在哪里呢? 云明朱当即变了脸色,脸上的柔弱是再也挂不住。什么?不在云织雪身上,怎么可能?沉香跟着云织雪好几年,一直没出过错,怎么偏偏在今日把事情给搞砸了!更糟糕的是,自己今日已经惹得皇后不快,方才又那么笃定,岂不是要沦为这皇宫笑柄? 淑妃娘娘脸色也是不好看,自己都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明朱怎么这样扶不上墙!今日一再犯错也就罢了,怎么偏生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众人也是一副戏谑的表情,这不明摆着云家三小姐想给姐姐下套吗?真是可笑,她方才那般姐妹情深,现在倒是要失望了。 “继续搜!”皇上见状,吩咐道。既然这碧玺不在云家大小姐身上,那就要查到底,看看是谁敢在宫宴上这般放肆! 搜?当然要搜。云意珏颇有兴致的看着今日这出好戏。云明朱,这怕不是你给姐姐准备的大礼,而是她云意珏给你准备的回礼!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却看见刘嬷嬷将一个婢女提了上来,不是别人,正是云明朱的贴身丫鬟连翘。刘嬷嬷声色俱厉地盘问道:“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会有这碧玺?” 云明朱心下一沉,暗叫不好。明明自己准备好的一场鸿门宴,怎么一次又一次地让大房逃了过去?这便罢了,这芙蓉碧玺怎么可能在连翘手上?自己今日已经惹得皇后娘娘,现在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真的是慌了,脊背上冷汗直流。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众人自然是被芙蓉碧玺惊艳到了,但是她们现在更好奇的是,这云三小姐,现在要作何解释。 “奴......奴婢不知道啊,奴婢根本没见过这东西......”连翘脸色惨白,方才在云织雪被怀疑时的得意神色荡然无存,只得一个劲儿的在地上磕着头。自己根本没见过这芙蓉碧玺,难道是方才屠苏那丫头借口说和自己拿寿礼,故意放在她身上的?二小姐......好厉害的心思! “屠苏,是二小姐身边的屠苏,一定是她方才借口与我前去取寿礼,趁机将碧玺藏在我身上的!”连翘真的慌了神,自己出了事,二小姐一定会舍车保帅,那么,她也只能自己给自己谋一条活路! 云意珏看着眼前疯狗一般的连翘,不怒反笑:“连翘,就依你所言,是我身边的丫头偷的东西。那么三妹妹方才那样笃定是大姐姐拿的碧玺,怎么一轮到自己,就成了我这个二姐姐偷的了?说谎也要编的聪明点不是?” 云意珏明明在笑,可是她脸上的笑为什么那么渗人,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今生就是向她来索命的一般! “那还不是因为二小姐察觉了大小姐的丑事,想为她开脱,便想栽赃嫁祸到三小姐身上!”连翘是又急又怕,这二小姐步步紧逼,她都已经口不择言了。 云意珏脸上仍然是淡淡的,她不慌不忙的说道:“就依你所言,真是大姐姐拿的碧玺被我发现。那我问你,大姐姐一直在马车上,进宫之后又是同太子殿下同行,怎么可能会有机会拿到碧玺?”云意珏一步步逼近连翘,仿佛眼里的暗芒要将她看穿一般,“若是我偷得碧玺,我先前与大姐姐同乘一辆马车,进宫后又与三妹妹同行,我又哪里来的机会去皇后娘娘身边!”她的话一字一顿,句句都像无形的刀刃,逼得连翘哑口无言。 云意珏好厉害的一张嘴!淑妃娘娘看向云意珏的眼里,在没有开始时的傲慢,反而带着丝丝惧意。这样的人,真的太过可怕! “你这贱婢,还不闭嘴!”云明朱哪里肯让连翘再说下去,两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了连翘脸上。云意珏的话里话外,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先前故意有人将碧玺藏在云织雪身上,二是自己这边贼喊捉贼!她哪里敢得罪淑妃,为今之计,只有堵上连翘的嘴! “连翘,亏我把你当成最信任的丫鬟,你怎能这样手脚不干净!你做错了事情也就罢了,你怎么能诬陷二姐姐?你这样,对得起我,对得起你娘吗?”云明朱即使是指责丫鬟,也是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似乎是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 但是她却忘了,方才为了堵住连翘的嘴,她狠狠地甩了她两个巴掌,可是狠辣干脆,毫不留情的! 云意珏心里明镜儿似的,她这样只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爱护姐姐的好名声,不让连翘败露她的计划罢了。罢了,反正自己的目的也只是连翘,还得留着云明朱慢慢玩儿。云明朱策反了自己一个沁竹,自己也得讨回来一个连翘不是? “没想到你一个奴婢竟然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你可知这是死罪!”淑妃娘娘自然也不可能让她再说下去,早早地就定了罪。 连翘心里闪过一抹决然,但马上就是一片死寂似水。三小姐方才那番话,明显就是警告自己,今日若是败露计划,就让她的母亲偿命! 她只得做出一派慌乱的神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头发散乱成一片,狼狈不堪。“奴......奴婢知罪!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求求皇后娘娘饶了奴婢,饶了奴婢......” 云明朱这才松了一口气,幸而母亲给自己的人绝对放心,她手里还有连翘母亲的性命。于是赶忙跪下,“皇后娘娘,是臣女管教不利,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今日在自己的寿宴上闹出这样一出事,着实令她不快。既然芙蓉碧玺已经找到,她也不想再继续追究。“罢了,刘嬷嬷,本宫今日不想见血,拉下去,择日处置了罢。” ------题外话------ 晏敬尧:我只是一个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嘤嘤嘤~ 第二十六章 守株待兔钓美男 上次皇后宫宴结束之后,明月公主悄咪咪吧云意珏拉到一边,郑重其事道:“意珏姐姐,我偷听父皇和敬王哥哥讲话,他这些天好像都在西街办事哦。”明月公主说着,狠狠地朝云意珏挤眉弄眼,就差没把“你快去找他”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云意珏吃笑,终于忍不住内心邪恶的念头捏了捏她的小脸儿:“那与我有什么干系呀!” 明月公主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道:“意珏姐姐!你是不知道京城有多少女子喜欢敬王哥哥!我可是唯独看好你,才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你的哦!”是啊,京中觊觎她敬王哥哥的女子那么多,好不容易来了个意珏姐姐是她喜欢的,可不得给他俩创造机会么? 云意珏真是哭笑不得,自己与晏敬尧不过一面之缘,哪里谈得上什么情爱。明月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怎么一副小媒婆样儿啊! “好好好,意珏姐姐这几天呢,都去西街。”云意珏无奈道。“看到你的敬王哥哥就立刻扑上去投怀送抱行了吧!” 嗯!总算是开窍了。意珏姐姐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比她还不让人省心。她小大人般的叹了叹气,何止是投怀送抱,简直是恨不得意珏姐姐如狼似虎、搔首弄姿、招蜂引蝶...... 嘘......她可不敢说。 ——————————————————————————————————————— 盛玉轩 从宫宴上回来之后,云意珏一直心下琢磨一件事。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云府,总归是要出嫁的。倘若以后自己有一些金银细软什么的,日子也可以过得安心些。况且......自己的月例一直被钟氏克扣着,平日里想买通、打赏下人们也很是困难。 这样想着,她就有了自己置办些产业的主意。前世倒是记得,自己青楼里的花魁玉妆姐姐从良之后便开了一间酒楼,她点子新奇,又有一套独特的经营秘诀,将生意做的特别好。自己今生是否能提前让她帮自己创办酒楼呢?可是花魁赎身的价格不菲,她哪里有这个实力呢? 再者,地皮的事也是令她头疼。前世听说过京城两大酒楼之一的盛香楼便是王尚书的产业。按时间推算,在前世王尚书这时应该已经准备乞骸骨,自己是否能够设计买下盛香楼,也能少费些精力筹划宣传呢?但是新的难题迎面而来,她如今虽然有祖母时常补贴,但是还是根本就没有资金去买下酒楼。 暗暗想着,云意珏心中已经隐隐有了雏形。经过前世的教训,云意珏深深的明白,只有她有实力,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姐姐......和兄长。 只是现在还有一件事令她头疼,皇后娘娘的寿宴之后,二房那边很是不甘,一准会在接下来的祖母生辰宴上让自己和姐姐难堪。她记得前世自己女红不精,而祖母又十分喜欢布料、绣品一类。沁竹那丫头自告奋勇帮自己绣了一副山茶迎春图,亏她当时如此信任沁竹,对她感激涕零,谁曾想,山茶花是祖父的一个宠妾最爱的花,一向为祖母不喜。自己当初大门不出,根本不知情,反而被二房陷害,在盛玉轩整整禁足了一个月。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有一股浓烈的恨意。今生今世,她云意珏绝对不会再给二房可乘之机,陷害她和她爱的人! 屠苏帮她梳好了装容,镜子前一个纤弱文静的小公子正儒雅的摇着折扇。云意珏虽说之前个子比较矮小,但重生后长了一些,现在倒也是风度翩翩,举止优雅的很。 她心下正疑惑着小姐今日为何要做男装打扮,却听得云意珏开口问道:“沁竹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一直忙着皇后娘娘寿宴的事,倒是没怎么注意那个丫头。现在想一想自己之前让屠苏给她的伤药应该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回小姐的话,奴婢给沁竹的伤药里加了点东西,现在看着虽然是快好了,但是难免会落下病根。” 云意珏听得她这样说,眼底浮现一丝赞许。很聪明的丫头,自己只不过嘱咐她加点东西,没想到屠苏竟然能让她落下病根,这无形之中更是方便了自己行事。 “你做的很好,明日就让她来内院吧,你仍然近身伺候。”云意珏起身系好了腰间的玉佩,又扯了扯衣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魁梧一些。 不过这沁竹,前世的账,她也该一点一点讨回来了! 屠苏了然。小姐既然想要对付沁竹,自然不好把她长期晾在外院儿让人疑心。但是她不该问的绝对不会问,只是打趣道:“小姐今日这般英俊潇洒,可是要去见哪家小姐嘛?” 云意珏被她逗乐了,这个小丫头真是仗着自己宠她越发大胆。她谈了谈屠苏的脑门儿,一脸的玩世不恭:“走,爷今日带你去街上吃香喝辣!顺便......”云意珏摇了摇手里的折扇,用手指刮了刮屠苏的小脸儿,一副调戏良家少女的风流公子样。 她的笑容仿若三月里的春风:“顺便带你去西街守株待兔!” ------题外话------ 嘻嘻嘻~搔首弄姿、如饥似渴、投怀送抱、干柴烈火...... 云意珏:小影出来挨打! 第二十七章 微服私访 “啊,小姐,这些看起来都好好吃呀!”屠苏看着满桌子珍馐,简直都移不开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多的好吃的摆在她面前,更幸福的是,小姐居然要自己陪她一起坐下吃!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云意珏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哭笑不得。她又夹好了一块盐酥鸡,往屠苏碗里塞:“要叫我公子,可别再忘了。” “是是是!”屠苏正享受着嘴里的美味,含含糊糊地说道。 今日云意珏可不仅仅是来吃吃喝喝。既然自己有打算买下盛香楼,就得好好了解它的特色、不足、营业方式等等等等。而这些,光听别人说可是不会知道的,必须自己亲自体验过了才能有底呢。 “不过,公子......”屠苏总算是从一堆美食里抬起了头,“您本来月例就不多,哪里经得住这样花啊!” 云意珏给她添了杯茶,托腮道:“所以我这不是来找赚钱之法了嘛。”心里却是一激灵,对啊,这盛香楼规模、菜式、名气都是可以跟旁边的泰和楼媲美的,只是这里消费高,一般人怕是吃不起。虽说平民百姓的钱没有官商富绅的好赚,但若是积少成多...... 屠苏看着自家小姐嘴角微微扬起,眼底闪烁着精明的暗芒。她就知道,小姐肯定又是在自个儿琢磨什么主意呢。她只记得上次小姐这幅表情的时候,三小姐在宫宴上便出了丑,这不现在还被关在芙蓉苑里反省呢。 “屠苏,你倒是说说,这里的菜式有什么玄机?”云意珏饶有兴趣地看着屠苏,说不定这丫头今日还真能给自己一些启发。 “嗯......”屠苏方才还在嚼着嘴里的一块儿鸭肉,这才听见云意珏在说什么。“奴婢觉得,这儿的菜色自然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好吃。但是盛香楼是京城里的老店了,或许菜色容易让人吃腻了些。” 聪明!云意珏摇了摇折扇,掩面笑道:“你说得不错。盛香楼我幼时曾跟着母亲来过一回,点的,也就是今日的菜色。”何止如此,盛香楼的烹饪技法是延续古书,虽然别有特色,但却缺了点创新。而且今日这般一瞧,发现这店里的名菜都是肉类,用来解腻开胃的小菜倒是有些忽略了。 难怪盛香楼名气虽大,却终究比不上对面的泰和楼。云意珏心下有了主意,不慌不忙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她余光往楼下一瞥,却看见京兆尹大人正带着一个人往西街走,定睛一看,那人虽作一般小吏打扮,但是单看这气宇轩昂的做派,不是晏敬尧又是谁! 云意珏突然想到明月公主那张得意的小脸儿,不由得好笑:这丫头,情报还挺准!不过嘛......自己要做的事,若是能请得他来帮忙,似乎也不错? 她倒是不急,既然敬王是秘密行事,就不可能只在今天一天。切看看他每日经过的路径和时辰再慢慢盘算吧。 收起折扇,轻轻往屠苏那丫头脑袋上一敲:“吃完了吗,吃完了就随本公子回府!” 屠苏依依不舍地看着桌上的菜肴,心里是难舍难分,无奈小姐发话了,委屈巴巴地道:“公子,咱们明日还来吗?” “来,当然要来。明日,小爷带你去泰和楼!”这小丫头,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爱吃呢! “好啊好啊好啊,公子最好了!”既然小姐都说了在想法子赚钱,她就当做自己是舍命陪君子了,敞开肚皮吃吧! ——————————————————————————————————————— 晏敬尧的确是来西街有事要办,前些日子皇上得知西街的刘大人似有贪腐迹象,在京兆尹处已经草草结案。皇上心下疑虑,便委派晏敬尧出来暗访。 晏敬尧上次为了参加寿宴,在皇上问话时并未明确回复。这几日仔细琢磨,又调查了刘大人的底细,心下也是不相信他贪腐巨款。刘世瑜在朝中属于中立一派,一向属于挑不出错但也无甚建树的官员。一个如此懂得明哲保身的人,怎么会如此突然地栽了跟头,还是在自己妻子手里。 两人一边走,京兆尹边把这桩案件向他说明。他心里害怕得紧,敬王殿下可是皇上的亲侄子,十三岁便出兵平定边境内乱,何等尊贵厉害的角色。既然他亲自前来,足以见明皇家对这桩案子的重视。可是当初自己判案的确证据确凿,刘世瑜也已经伏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敬王殿下,前些日子刘世瑜的发妻来府衙报案,意即刘世瑜暗中敛财,却在外面偷偷养了众多姬妾,穿金戴银,生活奢靡。她苦于自己身为正室却被这般侮辱,一时气不过,就将他揭发到下官这里。” 晏敬尧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弧度,眼睛里的幽暗让人捉摸不透。像刘世瑜这样级别的官员,有外室并不奇怪。真是个无辜妇人么?就算天启有法律,她不必连坐,但是让枕边人散尽家财被官府查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除非她真是性子刚烈,又或是,她已经找到了余生退路,又或者,二者皆是表象。 “他二人夫妻感情如何?你可知她妻子的底细?外室们的来历和入府时间?”晏敬尧缓缓踱着步子,上前一步打开了刘府的大门。 京兆尹哪里敢让他屈尊,连忙起身上前,却不料被他一把扶起:“我可是个小吏,大人。” 京兆尹也是个聪明人。敬王殿下既然不好暴露身份,自己定当全力配合,任由他为自己引路,言语里却是恭恭敬敬的:“事先办案之时,已经问过周围街坊邻居。他二人夫妻感情不错,妻子又是看着刘世瑜一步步升官的,现在刘世瑜发达了就忘记糟糠之妻,哪里会甘心。她原是一商户之女,家境也算殷实,只是天启惯例,商户在京中是排不上名号的。而下官先前带人去他外室的宅子里的时候,也是与她妻子王氏描述无二。都是刘世瑜今年升官之后在青楼或者戏舍里买来的姑娘,他替她们赎的身。” “听着倒是毫无疑点。”晏敬尧看着眼前这座豪华的宅院,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着话。这宅子的确是像近年翻新过,屋里的显眼的摆设都是低调无奇,近身用的几个小件却是京城制造处出的精品——倒像是一副贪污的样子。 “呵......”晏敬尧看着内室的桌几,眼眸深邃,嘴角的微笑仿佛是如月光华倾泻而下,修长的手指拿起面前一个琉璃杯,细细的看着。 京兆尹心里疑惑,这刘世瑜的家里能有什么蹊跷,外间看似简单无华,不就是为了打消众人戒备,掩盖贪污真相;而贴身物品自然是要换上好的,毕竟也要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服不是! “京兆尹大人,您忘了。”晏敬尧缓缓地开口,声音仿佛冬日里初融的溪水,眼神镇定而锐利。“刘大人出身军旅,军中爱多饮烈酒,成为固习。一个习武之人,喝酒怎么会用这样精致易碎的东西。再者,您不觉得酒杯边缘无丝毫磨损,根本看不出来主人常用它饮酒么?既然这样,报案已经数月,酒杯里如何会有如此难以消散的酒气?”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真正的幕后策划者怕事情败露,特地来刘世瑜家里做了手脚,却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留下了把柄! 京兆尹闻言,心里又是惊讶又是佩服。衙吏搜府,哪里这样仔细,注意到一个小小的酒杯?就算自己知道刘世瑜军旅出身,都根本没往这身上想过,更别提问杯中酒气,看杯沿磨损。敬王殿下,不愧是京城第一公子,鼎鼎有名的少年英才! “而且,大人不觉得,外室姬妾全都是没有底细的歌女舞姬,有些令人生疑吗!”晏敬尧脸上的神色,由温和转为明厉,这幕后之人的棋,下的可真是大! ------题外话------ 云意珏:有点被自家老公帅到呢...... 晏敬尧:(超大声)大声点,为夫听不清,小珏儿再说一遍! 第二十八章 各自心思 芙蓉苑 前些日子从宫宴上回来之后,淑妃娘娘就特意派人来将宫宴上的事同钟氏说了。钟氏对云明朱同样恼火,不得不将她关在芙蓉苑几日避避风头。 “朱儿,你应该知道淑妃娘娘的意思。本想着你经常入宫将来有朝一日嫁给皇亲国戚,给娘争一口气,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面对自家女儿,钟氏脸上的娇弱无害再也挂不住,握着步摇的手狠狠攥紧。 “娘,我哪里会知道,云意珏现在会有这般狠毒的心思!”一想到自己在宫宴上丢脸,还白白损失了一个自己培养多年的连翘,云明朱就气不打一处来。 钟氏狠狠将手上的簪子扔到案几上,心里多了几分恼怒:“为娘早就提醒过你,百花宴之后云意珏就和以前大不相同,叫你不要轻敌。娘辛辛苦苦教了你十几年内宅争斗,你怎么还是半点没学会!”实在怪不得她生气,这下子因为朱儿,皇后娘娘甚至已经迁怒到淑妃娘娘头上,要是淑妃娘娘倒了,她们母女都没有好果子吃! “母亲!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乔氏已经出家,三房又是个扶不起的,你掌管内院这么多年,大房拿什么和我争!”云意珏变聪明了又如何,她可别忘了,他最亲爱的哥哥,云家的嫡长子,可是对自己唯命是从呢!若是一月之后祖母的生辰宴云安泽按时回来...... “那又如何?”钟氏的眼里,划过一抹狠厉,“只要大房的子女一日不倒,我始终只是妾室!”她今日真是气的糊涂了,竟然将自己多年来的顾虑就这样说出来。乔晚落都已经出家这么多年,老爷却还坚持不将自己扶正,她都不知道乔氏那个贱人有什么好值得眷念的!早知如此,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但是钟氏毕竟是钟氏,她可不像云明朱那样好对付。“你且先别招惹大房。老夫人的宠爱、嫁入高门的机会、你爹爹的看重,为娘的都会帮你重新夺回来!” 也不知道云织雪是怎么发现了沉香,不过她敢肯定的是,根据沁竹那边的消息,云意珏应该还没有怀疑到她头上。云意珏,你怎么就没发现,自己可是在你身边放了一条好狗啊! 钟氏重新将白玉兰步摇戴上,一贯的笑靥如花楚楚可怜,谁也不会想到她这副无辜的皮相之下,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 此时的云意珏正在带着屠苏考察泰和楼的情况。一连几日在京城两大酒楼之间消费比较,心里大概对它们的情况有了一定了解。但当她看到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打着饱隔儿的屠苏,就无奈起来: 这丫头要是这样吃下去,自己可怕是就要养不起喽! 这泰和楼开在盛香楼对面,被称为京城第一大酒楼。这几日下来,云意珏发现泰和楼的菜色多样,她和屠苏每天都是新鲜的菜式,点了几天也没有点完。与盛香楼的古法制作,程序复杂不同,泰和楼大多是当今流行菜色,上菜很快,也不容易让人吃腻。 但是嘛,云意珏抿唇一笑。菜色虽好,但是主食却略有欠缺。常见的粟米、精面虽然样样不缺,但大多与其他酒楼千篇一律。的确,主食很容易被忽略。大多数客人来酒楼都是冲着菜式和美酒。既然两家酒楼的酒水皆是上品,如果泰和楼在主食上面花点心思,不就是既弥补了自身的缺陷,又打得盛香楼措手不及吗? 既然对两家酒楼有了初步了解,下一步,就是去找王大人谈生意了! 另一件儿有趣的事情是,晏敬尧真是被明月公主给说的死死的,也不知道这京城是出了什么事,竟要他亲自日日来这西街。云意珏开始后悔起来:都怪自己前世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外面的情况自己知之甚少,现在也无法作出推断。 只是,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晏敬尧每日大约这时都会经过泰和楼附近,倒是给她提供了机会。 云意珏一把拉起吃得饱饱的的屠苏:“走了走了,你再这样,本公子可养不起你。到时候将你随便许个人家,你可不许怪我!” 屠苏一脸讪讪地瞧着眼前玉树临风的自家小姐,听到她这句话脸上立马浮现几片红云:小姐是越发会拿她打趣了!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一向不声不响的二小姐,会是这么一个鬼机灵的主儿! 她们二人是偷偷打着给祖母准备寿礼的幌子出来的,不好惊动太多人,所以没有搭乘云府的轿子。云意珏乐得清闲,正当消消食了。 “公子,前方好像有打斗,咱们离得远一点吧。”屠苏紧紧拽着云意珏的衣袖,把她与前面的人群隔离开。 “等等。”云意珏阻止了屠苏将自己拉回去的动作,走向前面的几个人。这条路是回丞相府的小路,她们这几日为了赶时间常常来这儿。只是这里虽比大街上僻静许多,但好歹治安不错,不知今日是碰到了什么事。 “求求你,饶了我爷爷吧,我们家没钱呐......”前面一个穿黄色衣衫的姑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她旁边蜷缩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神情痛苦,看样子是被人踢了重重一脚,站都站不起来。 “哼,小丫头,别扯这没用的。今儿个,你是有钱也得拿,没钱也得拿!”为首的一个人说着,一棍子狠狠地打在了那姑娘背上,疼得她眼泪直流,可偏偏不敢哭出声来。 哼,云意珏冷笑,这个人看着像是个乞丐头子,倒是个惯会欺软怕硬的,京城里的人物得罪不起,专门捡软柿子捏。想必是早就已经打听好了,这条路本来就没什么人,他们做些什么也自然不会有人发现。 屠苏嫌他们晦气,赶紧把云意珏拉到一边:“公子,别看了。京城里的乞丐可不单单是要饭的,他们偶尔也会打劫一些穷人,相当于地痞无奈。这种人咱们还是越少惹越好。” 云意珏却另有盘算,她走上前,客客气气的说道:“这位大哥,小生觉得这爷孙俩的确清贫,希望各位大哥不要为难。” 那个乞丐一脸不耐地抬起头:“你谁......”话说到一半,却被生生地给噎了回去。这小公子虽说看着面生,但这衣料不错,说话倒也像是个读书人...... “你想替他们出头?”那乞丐的眼角一挑,眼神却是毫不掩饰的打量着云意珏的衣料穿着。“饶了她也不是不可以......”他的眼神里露出两道精明的光芒,“除非,你替他们交钱!” 屠苏有些害怕,小姐毕竟是个女儿身,又生的貌美,万一被识破可别拔刀相助不成,倒把自己赔进去。但是自家小姐不像是这样冲动的人啊......真不知道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是自然。但是小生今日就只带了这么多......”云意珏慷慨的递出钱袋子,却被那为首的乞丐一把抢了过去。“勉强够哥儿几个吃几顿了......”他方才打量了云意珏一会,这小公子也想必出身不凡。京中官僚多,他还不想真摊上什么人物。 数了数银子,那乞丐又似不甘心的踢了那老者一脚:“今儿算你运气好,下次......”他脸上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满意地走了。 待人走之后,云意珏赶紧把那老者扶起来。“公子......今日真是谢谢您了,老朽......咳咳......”眼看着他就要起身行礼,云意珏赶紧一把拦住,阻止他下一步动作。 “公子,多谢您出手相救......只是......只是这帮地痞无赖不好对付,公子明日莫要来这里了,不要招惹他们。”那穿鹅黄衣服的女子不放心,赶紧交代道。 不好对付?呵,云意珏就是怕他们好对付。一点钱就打发了,岂不是太没意思? “无妨。”云意珏微微一笑。“我今日只是给了他们少量银子,他们怕是会贪得无厌明日再来。”其实她故意没有拿出衣服夹层里的银子,为的也就是这点。 “每天酉时街道人少,他们想必最好下手。你们明日想办法将他们引到泰和楼前,配合我行动,自然会助你们永远脱困。” ------题外话------ 云意珏正在挖个大坑给自家夫君跳...... 晏敬尧:我乐意! 第二十九章 论那些年为夫走过的套路 今日云意珏照例来了泰和楼,早早地候在楼下等着昨日的爷孙俩。为了怕被昨日那波乞丐认出来,她没让屠苏跟着,还特意换上了女装打扮。 酉时,那少女果然和她爷爷过来了,只不过像是一路小跑到这的,神情有些狼狈。云意珏往他们身后一看,果然是昨日那帮人在穷追不舍。 “小姑娘,呦,今日倒是学聪明了,知道跑到人多的地方。”昨日那个乞丐头子一脸不耐,一把揪住那姑娘的头发,就往街角带。 老者急坏了,也不知道昨日那公子说的话靠谱吗。泰和楼面前来往的人虽多,但是多数都只是看热闹,哪里会管他们爷孙俩的死活。 那姑娘无奈。昨日那个公子看着面善,希望他不要骗自己才好。但事到如今她也无路可走,若是自己不配合,以后怕是一直都会被那帮人盯上。 云意珏腹诽,晏敬尧怎么还不来英雄救美!转而摇摇头,这几日他准时的很,应该不会真让那爷孙俩出了什么事。 果然,下一秒,那乞丐揪着那姑娘头发的手就悬在半空中动弹不得,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你谁啊......你给本大爷住手!”他赶紧抬头打量来人,面容倒是俊美无俦,气质也是不凡,可惜只是区区一个布衣。也太不知死活了,竟然敢坏他的好事! 转身向身后的几个乞丐使了个颜色:这人身上穿着一般小吏的衣服,不是什么大人物,你们还不快给老子上! 耳边一阵清冽而幽魅的嗓音响起,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之意:“我竟然不知道,京城何时成了你们的地盘!”说着身子微微一侧,轻易地让那个扑向他的乞丐落空,只见青衫微落之际,那乞丐狠狠挨了一脚,重心不稳猛地向前扑去。 那被打的姑娘也是一惊,自己还从未见过如此丰神俊逸的公子,虽然穿着普通麻衣,看着却分明像是个大人物。莫非,是昨日那个公子的朋友? “哥哥,哥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话音一落,那乞丐和晏敬尧俱是一惊。 晏敬尧有些懵。这不是云家那个小丫头么,她怎么会来这里?听她的意思,是在喊自己?他可不记得自己何时有个妹妹啊。 却见云意珏赶紧跑上来,揪着晏敬尧的衣袖撒娇道:“哥哥,爹爹叫你不要乱跑,你怎么就出来了,害的府里十几个家丁都在后面追你呢!” 晏敬尧嗤笑,看着她拉住自己衣袖的手,心里竟微微一暖。这小丫头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无中生有的本是倒是高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哦?是么?” 他的笑意仿佛是搅乱了的满池星河,那样的乱人心神。这男人!云意珏暗骂,低声耳语道:“想必敬王殿下今日这一身不便暴露身份,倒不如相信臣女一次。” “好啊。”晏敬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云意珏就觉得,她一定会胸有成竹,仿佛这丫头天生就带有某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云意珏会心一笑,对那几个乞丐开口道:“几位,实在抱歉,家兄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袋,今天从府里跑了出来。这幸亏我这个做妹妹的发现了,你是不知道,十几个家丁追着他跑了半条街呢。”她这话说的轻松,举止也是一派大家小姐之气,倒也令人信服。 那乞丐方才就观察起这个姑娘,穿的是京城最好的软烟罗,言谈举止优雅得体,再看那公子,方才交手像是个练家子。这样说来,自己见他面生看来也是因为常年养在府中,穿着差了些想必也是由于精神失常...... 隐藏在暗处的苍术一见云意珏这样说,嘴里的点心都笑得喷了出来。他可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这么吃瘪,关键是,看着自家主子笑意盈盈的——他居然还挺乐意! 晏敬尧听了这话,脸色稍微变了变,略微窘迫地清咳了几声。官员家的傻儿子?这丫头,竟敢这样说他,着实可恶。不过转而一笑,眼神里多了几分温柔。在京城里,敢这么说他的,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正巧听得后面一阵嘈杂,呵,现在想必已经到了街市收摊的时候,不如趁乱脱身。云意珏故作慌乱的说道,“大哥,咱回去吧,他们马上就要赶来了!” 那乞丐也是一惊: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昨儿个遇到个富家公子,今天又遇到官员家的傻儿子!听那姑娘说,后面有十几个家丁?他看了眼自己的兄弟,内心有一丝慌乱。先前出手的现在还躺在地上磕掉了两颗门牙,他被打之后后面的几个乞丐皆是畏手畏脚,不敢上前。 见力道不够,云意珏又添了把火:“各位不好意思,我这个兄长下手不知轻重,前几日有人得罪他竟然生生被他给打死了。说来惭愧,他打架可是往死里打的!”话音刚落,又朝晏敬尧挤眉弄眼:快说话啊,傻哥哥! “咳咳......那个,妹妹,为兄那么久的事,你就别提了!”晏敬尧眼底划过一抹难堪,自己一世英名,竟然就这么给败了...... “对不住啊,对不住!”云意珏很满意晏敬尧的反应,继续跟乞丐头子打着心理战。昨日她就发现,这些人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近日既然京兆尹他们在办案,他们定然不敢在泰和楼前待太久。 该死的!那个乞丐头领暗骂一声。他是既不敢得罪官员,也不敢得罪京兆尹大人。现在讨个生计,也忒困难!罢了罢了,今日暂且放他们一码,明日再来也不迟! 等那帮乞丐走了之后,云意珏松开拉着晏敬尧衣袖的手,退身行礼道:“敬王殿下,臣女今日恰巧在泰和楼,却不曾想见到了这一幕。方才唐突了,请您见谅。” 晏敬尧看着眼前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她的眼眸仿若街道上星星点亮的灯火,一颦一笑之间,仿佛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他心神微微一动。自从遇到她以后,自己的生活倒是变得有趣了许多。“无妨。多谢云姑娘相助。” 云意珏内心被他低沉的嗓音撩拨的有些纷乱。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夜色之下,他此时的目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但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又微微起身,露出一个更加纯良明媚的笑容。 “公子,你发髻乱了。”说话间,竟然踮起脚尖,亲手为他正冠。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凑上来,仿佛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交融在一起。 这下轮到晏敬尧窘迫了,这些年别人都是称他敬王殿下,从来没有人叫自己如此亲切简单的称呼,仿佛他与其他人一般无二。他竟然没有避开他的接触,云意珏身体微微前倾,他抬眼便能看到她莹白如玉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心脏骤然缩紧。 她抬手之际,暗香盈盈,迎着晚风让他有些沉醉。她的手微微碰触他的头发,微微有些酥痒,还有他从未感受到的,前所未有的温柔。 她......她就一点不顾及男女之防吗?更奇怪的是,自己一向反感女子的碰触,怎么却不想躲开她...... 云意珏见晏敬尧一脸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仿佛一个甫出生的小兽一般乖巧听话。那样神采飞扬的人物竟然也会这般可爱,心里也觉得很有趣。 但是自己前世在青楼,什么撩拨男人的手段没见过。她突然心下一紧,目光骤然冰冷。她接近他,现在只不过是为了复仇而已。 看到这里,一旁早就隐藏在暗处的苍术都有些难堪,心下却乐得紧。他赶紧用手指捂住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自家主子。 开始本来还想下去替主子收拾了那几个人,但后来看到云意珏来了,瞬间止住脚步。自家主子在宫宴上的反常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对云姑娘很有好感呢。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能插手,甚至还去隔壁铺子里买了袋点心,在树上优哉游哉地吃着,现在却看着自家主子故作淡定的被云姑娘...... 主子啊,主子,苍术我可是只能帮你到这儿喽! 他正兴致盎然的看着戏,却被晏敬尧突然射过来的警示目光看的莫名心虚。 苍术无奈:主子啊,你看看你这浓情蜜意的,怎么我看个热闹都不行呢! 晏敬尧有些恼怒,自己堂堂敬王,竟然被苍术这个小子看了笑话,哪里甘心,赶紧打着暗号:快去解决了那帮乞丐! 却不料......苍术得到命令,如蒙大赦,逃命似的跑了! 苍术内心:赶紧跑吧,趁主子现在心情还不错,不然等到待会,他可就真是要视死如归了! 第三十章 美......美男计? 盛玉轩 云意珏前几日去考察京城两大酒楼的状况有些乏了,今日起得迟了些,好容易被屠苏那丫头唤醒,就被张妈妈忙不迭的赶去梳妆。 “小姐可莫再贪睡了。昨日二夫人就派人来传了,说是钟家的侄儿万无声来了,让各位小姐们来看看。”虽说嘴上是这样说着,心里却不乐意。那钟家有什么好,不过是借着淑妃上位地新贵罢了,若是子孙辈出色些,也断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那二夫人倒把自家侄子夸得何等好,也不怕说话闪了舌头。 云意珏心下思量:万无声是谁,自己前世并不熟悉,他也根本没来过丞相府。只知道他是钟氏娘家的旁支,端的是读书人的名号,却像是没考上功名的。也不奇怪,既然自己这一世已经改变了姐姐的人生轨迹,钟氏也会见招拆招。看来这一辈子的很多事情,随着自己的重生已经改变了。 屠苏在一旁默默地帮云意珏梳妆不做声。这些日子她可是瞧的明明白白,府里人从前只说二小姐不声不响,可他们不知道自家小姐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又哪里会被二房算计。 插上最后一支琉璃步摇,云意珏才缓缓开口,嘴角浮现一丝玩味:“不急,我还未及笄,钟氏应该是冲着大姐。”她玉指一拨,两颗莹亮可爱的主子挂在了耳垂上,“可不得这样么,大姐姐若是抢了云明朱的如意郎君,二房还能讨得了好?” 张嬷嬷点头赞同,自家小姐心思通透,心里有数就好,“只是这大小姐若是真的被她算计......”张嬷嬷也是看着云织雪长大的,眼里有隐藏不住的担心。 屠苏那丫头却活泼,她打趣道:“妈妈就莫着急了,瞧着咱家小姐不慌不忙的,准是心里有了什么鬼主意呢!” 云意珏吃笑,狠狠地点了她的小鼻子:“就你聪明!多嘴!”虽是训斥,眼角也是极为赞赏和满意的。跟了自己这么久,这点眼力见怎么可能没有。 云意珏还记挂着沁竹。前些日子自己把她召回里间做事,又不让她贴身伺候,她哪里能没有怨言,只怕是会动作频频,更加巴结讨好二房才是。 “沁竹呢?怎么不见她?”云意珏往屋外扫了一眼,却没看见她,不由得有些疑惑。 “小姐料得不错,老奴这几日注意她隔三差五的就往二房跑呢。估计是通风报信小姐这些日子常常出门的事儿。”张妈妈眸底闪过一抹了然,回道。 “就怕她不去呢。”云意珏冷笑道。的确,自己这些日子出府,也不避讳沁竹,一方面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怀疑她,另一方面则是与其处于被动地位受制于人,倒不如让二房主动来找自己的茬儿。 “二姑娘,二姨娘传话让您去芙蓉苑呢。烦请二姑娘快梳妆的漂漂亮亮的,好去会客。”来传话的是钟氏的贴身丫鬟佩兰,她惯是会圆滑讨巧的,将一番话说得规矩好听。 云意珏自然也不能怠慢。“多谢佩兰姐姐,烦请回去告诉二夫人,我马上就到。”她笑意盈盈,目光良善无害,仿佛前一刻的冷漠只是旁人的错觉。 ——————————————————————————————————————— 芙蓉苑 云意珏今儿起的迟,她到了芙蓉苑的时候,府里的小姐们也都来了。因为不是什么贵客,老夫人和云崇渊都没有过来,只留下小辈们来迎。 钟氏惯是会做表面功夫的,见云意珏来了,赐了座,对着旁边的侄子笑意盈盈。 “这是我娘家的侄儿,从小饱读诗书,想必和几个丫头很有话聊。他近日来京城办事,便来丞相府小住一阵儿。”实际上到底是来办事还是钟氏故意请来攀高枝的,可就不一定了。 云意珏往来客身上打量:浑身上下倒是有一股子书卷气,眉目倒也算不得差,整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可惜的是,一双眼睛仿佛是定不住,时不时偷瞄几眼丞相府的家居摆设。望着几位小姐的眼神倒还算谦和有礼。云意珏只感到一阵作态——他若是表现的直接些便罢了,偏生在她们面前装出一副世家子弟的贵气,显得有点邯郸学步,笨拙的很。 万无声也不避讳,接了钟氏的话:“各位妹妹们好,小生姓万,字无声,取‘万籁此都寂’之意。小生不才,不得诗中意境,只盼着来府中跟各位妹妹们交流请教,能有所长进。” 云意珏颇有意思地听着他这番话,也不戳破:一个正经读书人,想要长进跟一帮子小姐讨教什么,倒不如请了爹,去书院里学学孔孟之道来的有益。 云明朱还是个按捺不住的,三两句就暴露了意图:“表哥,你这话可就抬举妹妹我了。妹妹虽识的些字,但是哪里有大房的姐姐们秀外慧中。表哥纵使要讨教,怕也是轮不到我的了。”心里却是高兴,云织雪,你以为一个被表哥玩坏了的破鞋,太子殿下还会稀罕你吗? 云意珏简直要忍不住跟她鼓掌,这被禁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的除了装无辜其它一点也没学会。不就是想让万无声攀上姐姐这棵大树吗,可是她们想错了,姐姐心里怕是已经有了太子殿下,哪里会瞧上这么一个人。 知道他的意图,云意珏也不想跟他兜圈子。与其等着他来下手,不如先下手为强。“万家表哥,”云意珏·这一句表哥唤的甜,简直让万无声的心都软了“瞧着表哥跟姐姐年龄相仿,自己家也不用注意这些,就去跟姐姐同席吧,三妹妹来我这儿坐。” 万无声的眼光打量着云意珏,虽说故意将脊背挺得笔直,也瞒不住内心里的小家子气,侵略性和占有欲都有。只是......万无声叹息,这二姑娘瞧着娇俏可人,倒是比那沉默寡言的大小姐有趣的多,只可惜,不是丞相府的长女,他还看不上。 云织雪听见自家妹妹这样说,哪里会开心。自己以前从皇后娘娘寿宴回来的时候,已经将晏璟轩的事同她说过,没想到她今日也这般看热闹。但是气归气,她还是觉得云意珏定然有她的原因,一下子也不好发作。 万无声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乐见其成地入了座。云意珏则是一脸戏谑的看着接下来的一幕。 “啊!”一个端茶的丫头“不慎”手一抖,眼看着滚烫的茶水就要泼在云织雪的衣袖上。众人俱是一惊,这丫头怎的在外客面前这般失了丞相府的礼数,给自家小姐难堪。 却不料,只听到茶盏摔碎在地面上清脆的声音,云织雪意料之中的惊呼却没有传来,只听得一阵男子的闷哼,似是极力隐忍着什么。 二夫人还未开口说话,却听得万无声道:“大小姐,你没事吧?” 云织雪虽然不喜欢这个钟家的侄儿,但是不论如何他刚才替她挡了一杯滚烫的茶水,这若是真的泼在了她的皮肤上,怕是得养个大几日的。 她微微俯身,目光微敛:“我无事,方才多谢万家表哥出手相助。”一抬头撞上他那双满满关切的眸子,一时间竟有些错愕。 万无声起身行礼:“我堂堂七尺男儿,这有何妨,表妹不必挂念。”手上却是紧紧攥着烫伤处,似乎是极疼的。 云意珏看戏看的入神,简直都要佩服起二房。这次倒是花了不少心思,知道姐姐喜欢温文尔雅的读书人,知道姐姐赞赏有男儿气概的大丈夫,便也就这样子去照着做。看来钟氏这出美男计,下的是胸有成竹。 万无声既然受了伤,这迎客茶会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云织雪临走时拉住云意珏,嗔怒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你方才打的什么鬼主意?” 云意珏不急着回答,打趣道:“妹妹哪里有什么鬼心思,不过瞧着万家表哥姿态仪容皆是出色,想来姐姐会动心,试着撮合一番罢了。人家方才还为姐姐受了伤,姐姐竟然一点也不心疼。” 云织雪又气又恼,哪里会让她继续往下说:“住嘴,你这个坏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到晏璟轩,云织雪眼里有一丝小女儿的娇羞之色。 “我自然知道。”云意珏也不再遮遮掩掩,神色也少了逗弄:“既然二房存心想坏了你的亲事,姐姐不妨静观其变,陪着万无声演一场戏便是。” 云织雪一听她这样说,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确,二房一再欺压,自己若是再不反扑,就要毁掉自己的终生大事了。便是她生性不喜争斗,但是为了晏璟轩,也要搏一搏。 其他人走后,钟年年把万无声拉进自家院子,亲自为他拆开了袖子上的隔热布,脸上的笑容仿佛盛开的罂粟:“无声,你做的很好。只要你有本事娶了云织雪,云家的那么多财产,你都会坐享其成。” 万无声了然,哪里还有方才的儒雅之气,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贪婪面孔:“侄儿明白。咱们事先排练好了这一出戏,不就是为了这次英雄救美吗?”说着抿了抿唇,肆意的笑道:“大小姐又如何?终究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姨母放心,侄儿定将她哄得对我痴心一片。” ------题外话------ 晏璟轩(撅起小嘴)哼,本太子的女人你也敢惦记~ 第三十一章 刘大人发妻 自那日晏敬尧从刘府出来后,就一直在往衙门里审问刘世瑜。说是审问,他却十分轻巧,一不动刑,二不盘问,只仍装作小厮在京兆尹身边站着,一副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悠闲样子。 晏敬尧是怎样的人,他知道刘世瑜一案定然有蹊跷,皇上和他都认为他无罪。并且既然有什么理由能让刘世瑜甘愿认罪贪污,那他必定是抱了必死之心,晏敬尧也懒得费精神让他受皮肉之苦。 他这几日一直做小吏打扮,就是不想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幕后黑手察觉。因为刘世瑜的发妻一直说是商户之女,府衙结案之后便回了娘家,行踪却无从得知。若是想找到这个至关重要的证人,必须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尽可能的为苍术他们拖延时间。 而昨日,苍术来报,正是在临城郊区发现了他的发妻孙氏的行踪。只不过,万一幕后黑手真是如皇叔所想,依据瑞王的个性,在刘世瑜没死之前,虽不至于立马杀了孙氏惹人怀疑,却难免派人监视她,自己派人强行接来孙氏,又是打草惊蛇。 晏敬尧优雅的举起一杯茶朝京兆尹大人示意,笑容温和却令人捉摸不透。刘世瑜的发妻是少时夫妻,周围街坊邻居皆说感情深厚。刘世瑜怎么可能突然有这么多外室,孙氏又怎么可能真如他人所说,对自己的丈夫失望至极呢? 苍术昨日的确弄不清自家主子的心思。就算主子不想打草惊蛇,自己已经在孙氏的屋舍外观察一日,发现屋外只有两个小厮看守。他若是将人打晕直接接出孙氏即可,何必这样麻烦。 却不料晏敬尧只是拂了拂衣袖,眼睛里闪烁着澄澈的光亮。他解释道:“既然孙氏举报刘世瑜,理应是那些人的同谋才是。孙氏会心甘情愿的跟你走吗?”半晌,他看了眼府衙地牢晦暗的光影,和一脸死气沉沉的刘世瑜,继续说道:“就算你强行打晕守卫,你认为以那位瑞王的个性,周围的邻居不会换上他们的人吗?你还能脱身?” 苍术醍醐灌顶,若是自己轻易行动,反而容易中了埋伏,所以只能让孙氏自己出来。他就不该怀疑自家主子,自家主子向来算无遗策,刘世瑜这个发妻,定然对他还有情义。 午时那两个看守换班,有人会来给孙氏送饭,会有短暂时间无人,便是最佳的下手之机。而苍术今日,便是要替敬王,接出孙氏。 他悄悄埋伏在内间,给了那送饭的农妇一击,将人悄悄打晕了,抬到里间,提起饭盒往里间走。看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似乎是很是憔悴疲惫,眼眶红肿,尽显老态。她看都没看苍术,只是木然的做着手上的绣活。 “刘夫人。”苍术上前俯身,目光里尽是担忧和关切;“小生当初受过刘大人的恩惠,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会贪污。近日听说刘大人被关进地牢,每天受尽酷刑。你知道府衙的手段,他们......”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不忍心,看了眼神色有些动容的孙氏,继续说道:“他们竟然每日让老鼠啃咬刘大人的伤口......听人说,刘大人怕是撑不住了。” 孙氏红肿的眼眶似乎有些晶莹的东西,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拿着绣针的手忍不住地颤栗,背影看上去甚是无助。 苍术简直是对自家主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哪里像是一个对刘世瑜失望至极的女人。他继续道:“夫人,就算您恨刘大人,也该看他最后一眼......” 半晌,孙氏悠悠地抬起头,眼睛里沉寂如一潭死水,像是被吸了魂魄的空壳。“你走吧,世人皆知刘世瑜背叛糟糠之妻,我不想看他,也出不去。” 苍术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掏出晏敬尧给他的东西——刘世瑜的一缕头发。“夫人,小的在府衙当差,刘大人冒死将这个交给我。你们是结发夫妻,哪里能真的恩断义绝。而且我已经打晕那个农妇,你届时换上她的衣裳,不被他们发现了就是。办好之后,我会去街道上接你。” 孙氏一把夺过那一缕头发,攥得紧紧的,似乎手里是什么珍宝一般。她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眼睛里微微有了生气,满脑子都是刘世瑜临死之状。他怎么就那么傻?难道他和她真的只能做黄泉夫妻了吗...... “罢了,我跟你走就是。”孙氏抬眸,眼角滑落一滴泪水,仿佛一个老妪,缓缓起身。苍术将那农妇抬到床上,示意孙氏将那农妇的衣裳换上,自己抽身而去街道上接应。 ——————————————————————————————————————— 孙氏来到府衙,便被苍术领去瞧刘世瑜。苍术朝晏敬尧示意,退身出去了。晏敬尧看到他们过来,和京兆尹煮茶的手微微一顿,起身上前。 孙氏想要看刘世瑜,哪里等得了,但无奈话到嘴边无法说出,毕竟是自己亲手将他送到这里的。 晏敬尧悠悠地开口,眼神里满是晦暗和凌厉。“刘夫人?不曾想你还会过来看这个人。”他嘴角满是戏谑,语调中带着讥讽。“像这等功成名就就抛弃糟糠之妻的人,他可不配。” 孙氏身体一僵,方才领自己来的那个人早已不见踪影,心下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听到晏敬尧这么说,她微微张口想反驳什么,但是一想到刘世瑜之前交代的话,硬生生的忍住了,取而代之的是狠厉和绝情。 “你说的是,只是这人都快死了,我倒是想看看,这等绝情寡性的人,会是怎样的下场!”不是她狠心,只是自家夫君为了报那人的恩,心甘情愿为他顶罪,他伤成这样都不说,分明是想着一命还一命,自己哪里能够不成全...... 晏敬尧将孙氏的心理斗争尽收眼底,眼神冰冷。也不知道幕后之人是有着怎样的本事,竟能让刘世瑜一家人心甘情愿为他顶罪。 “那好。”晏敬尧心里划过一抹狠厉,刘世瑜处无从突破,但没想到这孙氏也得见点血才行。他不想见血,但也绝对不是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之人。 他抽出腰间软鞭,只听一声空气撕裂的声音,一计鞭子狠狠地抽在刘世瑜身上。刘世瑜身体狠狠战栗着——饶是他心似已灰之木,也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杀意——这人仿佛战场上扫荡千军的将领,丝毫不像衙门的小吏。 刘世瑜想叫,嘶哑的喉咙却无法让他发出声音,只得在半空中撕裂出一声极尖锐奇怪的嘶吼,仿佛是钉在柱子上承受凌迟之刑。他幽幽地抬眼,目光如鬼魅,直愣愣的盯着远处的孙氏,没有久别重逢的眷念,只有将死之人的嘱托。 孙氏狠狠咬住嘴唇,鲜红的血夜从嘴角渗出,眼角残留的眼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什么时候被风干。他怎么就这么倔强,拼死警示自己不说,甘愿赴死?可是她不能,她是他的发妻,她陪他度过这么多年的岁月,她明知道他是清白的他只是为了报恩......她原以为这次来只是与他作别,可是那个人,那个可怕至极的衙吏,他竟然让自己亲眼看着枕边人被鞭笞至死吗? 晏敬尧眼里的凌冽分毫不减,不是他狠心,只是瑞王实在是国家的忧患,他手里有着很多人甘愿替他卖命。若是查不出贪腐案,迟早朝廷动荡,江山不稳。所以现在,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况且他自小在战场见惯了死别,现在这样,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他幽魅的笑着,仿佛阴间来索命的厉鬼,浑身上下的压迫之意让孙氏根本喘息不及:“夫人难道真想看着,他是怎么死的?”方才他分明察觉到孙氏的动容,只不过是迫于刘世瑜的警告不得不闭嘴。很好,晏敬尧玩味地抚了抚鞭子,只要逼的孙氏早点开口就行。 孙氏忍住不说话,默默地把头偏向一边,眼角噙着的泪水止都止不住。只听到一声更加凌厉的鞭声,刘世瑜支撑不住,重重往前倒去,昏死在地上发出巨大的闷响。 孙氏身体明显支撑不住,她扶起前面一根柱子,勉强站直了身子,却是又害怕又担心,根本说不出话。 晏敬尧终究不是绝情,他方才把力道和方位掌握的很好,只是声音大,根本不致命。至于刘世瑜的反应,只不过是之前一直关押着受了些皮肉苦,自己体力不支罢了。 面上却是一贯的冷冽,他玩味地开口,语气里不见一丝温度:“刘夫人真的想让他被活活打死的话,我可以让您如愿。”他走到孙氏面前,逼迫她直视自己,眼看着一计鞭子又要落下。 孙氏惊恐地看着他,只感到脊背仿佛被无数根冰针刺穿。这个人明明长得如神祗一般高贵清冷,可是怎么浑身上下的杀气光是站着就让人双腿发软,不寒而栗,若是她不认,自己的丈夫根本没有活路......她想逃避晏敬尧的气场,他实在是太过渗人,太过可怕。 晏敬尧看着她的神色,继续开口:“我没有耐心陪你们演戏。你若是还不愿意说,我只需要两鞭子,你便可以为他收尸!” 他狠狠地扬起鞭子,这一鞭子比前两鞭用力更大,孙氏仿佛能听到自己丈夫腐肉撕裂的声音,她眸色惊恐,连连后退:“不,不,不是他......” “很好。”晏敬尧微微收手,一记预料之中的鞭子响声并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清冷的笑声:“呵,那你倒是说,是谁!” 孙氏被他吓得没有一点人色,面如死灰,话也说不清楚:“他.....被王大人救过命,还有......还有贪污的信件......” 晏敬尧微微抬眸,清冷好看的眉眼在泪痣下显得不似凡人——王尚书?原以为他近日乞骸骨是见好就收,存了退隐之心,没想到是避难去了。不愧是瑞王的党羽,临了还拉上个刘世瑜帮自己顶罪,让孙氏举报自己的夫君不知道骗过了多少人的眼睛,躲过了多少怀疑,他自己却被洗得干净! “那信件......”孙氏的话卡在了半空中戛然而止,一只暗箭趁晏敬尧不备精准地结束了她的生命,只剩下两轮空洞的眼睛大的吓人。 “该死!”晏敬尧咒骂。“苍术!去追!”他倒要看看,谁敢这么大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心里有着强烈的不甘——他让苍术秘密行动就是为了不惊动看守孙氏的那些人,让孙氏招供之后再派人将她保护起来,不料还是迟了一步,孙氏竟然就这么死了! 苍术听到箭声之后立马飞身而出,无奈来人早已跑远,只得回去向晏敬尧摇头。 晏敬尧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这一番审问下来虽说有了线索,但自己没有证据,根本奈何不了瑞王党。看来,自己得找找这个即将退隐的王尚书才行! ------题外话------ 小影已经神志不清,头痛欲裂,口吐白沫,半身不遂,球球大家多点收藏吧~ 跪求~ 第三十二章 沁竹又又又告密了 这日云意珏叫来了沁竹在房里,她支走了屠苏和张妈妈,只十分亲昵地拉着沁竹的手,神色有些担心的问:“沁竹,你的手好些了吗?前些日子看你受伤,不忍心叫你伺候,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小姐。”沁竹面上笑意盈盈,却默默抽开了自己的手,也不知道云意珏这个傻子是怎么了,握得这样紧,让她的旧伤又有些疼。 云意珏看到她的小动作,心下有了底,却装作慌张地说:“啊,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吧,看我,真是笨手笨脚的。” 沁竹冷哼,根本不愿意搭理她,但一想到自己还得继续装作讨好这个二小姐,不得不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小姐快别这么说了,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奴婢本就是伺候小姐的。” 一想到最近云意珏让屠苏那个傻丫头伺候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也看不出那个屠苏有什么好,竟然让自己没了贴身伺候的机会,平白受二房的气。 云意珏一听到她这样说,还真是懒得绕弯子,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沁竹,你知道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屠苏和张妈妈都是不如你放心的。” 沁竹也乐意演戏,既然云意珏没有对她起疑,又要重新重用她,岂不是正是顺心。 云意珏又道:“祖母的生辰宴马上就要来了,她老人家喜欢刺绣,可你知道我是不会的,更别提屠苏她们。”说着又垂下头去颇为为难的道:“可是你的手才好,我怎么忍心让你帮我绣呢?” 沁竹心里了然,望向云意珏的眼神里不自觉多了一丝轻蔑,什么二小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罢了,连女工都不会。 云意珏看见她的神色,仿若不见,只是轻轻拽着她的衣袖,央求道:“好沁竹,你能不能帮帮我?”其实她前世的确是对女工不感兴趣,重生之后也没怎么摆弄这些,沁竹根本不可能怀疑。 “小姐说的哪里话,我保管跟你绣的漂漂亮亮的,”她心里得意,正愁最近没法跟二夫人交差,既然她自己送上门儿来了,她哪里有不领情的道理。 ——————————————————————————————————————— 芙蓉苑 钟氏端坐在主位上,一派子当家主母的威严气势。她长长的指甲拨弄着面前的算盘,将一个白玉算牌打得清脆作响。看见沁竹来了,她略微抬眸,低声问:“怎么,今日云意珏有什么动作?” 沁竹低头,一派子驾轻就熟的回话:“二夫人自是运筹帷幄的。老夫人寿宴,她让我帮她准备寿礼。前几日瞧见她换了男装打扮常常出门,今日又去了。” 钟氏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你可能保证她没有怀疑你?”钟氏浸淫内宅多年,为人小心谨慎,最难被人抓到把柄。 “那是自然。二小姐带我如常,并且平日里的确不精心女工。”沁竹答着,心里却嘲讽道:二夫人真是有些过于谨慎了,她可没看出来,云意珏有什么好值得花心思对付的。 “很好。她既然要你刺绣,你就要绣的精湛些。”末了眉梢一抬,露出一抹算计:“把老夫人最喜欢的山茶花绣上去。” 云意珏,上次在皇后娘娘寿宴上的账,也是时候讨回来了! 沁竹冷笑,看来这二夫人真是留云意珏不得了,“奴婢明白。” ——————————————————————————————————————— 万无声来府之后,自然就是要来攀上云织雪的。听闻云府大小姐最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他便抬了钟氏的松山琴,在凉亭里抚起琴来。 云织雪每天都会来花园里逛逛的,今儿听到琴声也觉得新鲜,就慢下脚步细细地听。 万无声抚琴技巧很强,起承转合之间珠圆玉润,很有“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的感觉,像是专门拜师学过。只是......云织雪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可惜琴音里有太强的目的性,转轴拨弦之间心思并没有在琴上。半分也没有羽化而登仙的意境,真是可惜了这一把好琴。 她本想抽身离去,一想到云意珏那日同自己说的话,就顿住了脚步,往凉亭方向走。不是说故意引诱自己吗?那她怎好不配合呢。 “万表哥真是才华横溢,不仅诗词歌赋精通,还能抚得一手好琴。织雪佩服。”云织雪说话之间,美目流转,顾盼生姿,令万无声颇为心动,天知道她是心里想着晏璟轩才能露出这幅表情。 万无声似乎对自己的琴技颇为自信,难得的没有谦虚道:“这曲《凤求凰》我最为喜欢,只是平时想抚,却无知音,今天难得表妹来听,倒不如多坐坐,咱们来个高山流水会知音?” 云织雪看着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里直犯恶心,自己喊他一声表哥是抬举他。一个妾室的侄子,大房根本无需改口,无奈他表妹表妹的叫的顺口,她还得陪他演戏。他倒是真会吹捧自己,他既没有俞伯牙的琴技,自己也没有钟子期的心境,竟然也能扯到一块儿去。 “能听到万表哥弹琴,是织雪之幸。表哥琴声里的意境,令织雪神往。”云织雪弯腰福了福身,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拼命装作一副陶醉的模样。 “表妹可要我来教你抚琴?”万无声说着,眼睛里的猥琐展露无遗,起身就要握住云织雪的手。 ——“不必了,表哥。”云织雪鸡皮疙瘩掉一地,心里只想早早离开,后悔自己来了凉亭。“织雪琴艺不精,曾经弹坏了很多名琴,自知不是这块料,就不献丑了。” 云家大小姐琴棋书画哪一样挑出来不是京城排的上名号的,给万无声一个面子,倒还蹬鼻子上脸了,这哪里是个读书人,分明是个无赖。 万无声一听这话,心里惴惴。自己只想引诱云织雪,姨母的琴名贵的很,若是真弄坏了,他怕是也没有好果子吃。罢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云织雪今日看着明明已经开始仰慕他了,将来徐徐图之也不迟。 “既然表妹这样说,那我也不好勉强了。只期待以后能常常与表妹切磋交流。” ------题外话------ 标题已经沙雕得自成一派...... 第三十三章 买地赚钱钱 自从孙氏被人射杀之后,晏敬尧就派苍术调查王尚书。乞料暗线来报,王尚书一月以前已经偷偷将贪污财款运出,并且当时行踪隐蔽,探子没有引起重视,现在怕是踪迹难寻。 苍术神情惶恐,他手里的人办事不利,麻痹大意,怕是主子会好生教训。不曾想晏敬尧只是如往常一般看着手里的白玉棋子,头也不曾抬:“我早料到会如此。若是瑞王连这点警觉心都没有,陛下也不会这样谨慎。” 苍术暗暗松了口气,主子不罚就好,看来自己回去以后得加强对暗卫的训练了。“可是主子,苍术不明白,你为何不动王尚书?”自从审问完孙氏之后,敬王只是吩咐了善待刘世瑜,并未把王尚书捉拿归案。 “王尚书辞官的审批还有月余,暂时跑不了。”晏敬尧停下手中的棋子,神色微妙。“而且昨日本王收到密信,孙氏说的藏财信件被他贴身携带,王府周围都是瑞王的眼线,我们的人不便轻举妄动。” 苍术会意,微微颔首,“那,主子的意思是......”既然王尚书正在准备退隐,盯着他的人太多,杀了他会引得各方猜忌。况且他们又无法当面动手逼得瑞王党狗急跳墙,那只能设计拿到密信。毕竟,主子这次的目的只是瑞王筹集的粮草财物,打击瑞王党一事得从这里下手。 晏敬尧眸光微敛。抬手之间,一颗白子疾风般扫过,棋盘上的白色棋子仿佛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杀得黑子连连败退,措手不及。 “等。”晏敬尧只说一个字,苍术立刻会意,抽身离去继续盯着埋伏在王府的眼线。只要王尚书不走,定会有贴身拿到密信的机会。 丞相府 今日云意珏照样从府里出来,刚走了几步路,却听得张妈妈来报,沁竹似乎往云明朱院子里去了。 云意珏颔首,心里了然,她无非是说自己最近常常出府的事儿。一连已经这么久,二房还能沉得住气?钟氏可以,云明朱却不行。 她脸上扬起一抹极好看的笑容:“就怕她不去。” 的确,沁竹去了还好,她若是不去通风报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指不定二房又会使出别的什么招数。云意珏知会了张妈妈,继续往前走。不论二房今日作何行动,她都约了王尚书去买下盛香楼,不可爽约。 尚书府 王尚书叫人给云意珏上了茶,暗暗打量着眼前这个文弱的小公子。自己以前怎么么听说过这么一个人,看着来人举止儒雅不凡,不由得感慨自己孤陋寡闻。 云意珏恭敬地接过茶,客气道:“王尚书,今日来贵府,是想和您商量买下盛香楼的事儿。”她目光清澈,语气坚决:“前些日子与您府上的管家打过照面,只是这价钱,小生认为要降到七成。” 王尚书心中打着盘算,对面的泰和楼是瑞王世子的产业,向来一家独大,盛香楼要不是有上面那位公子罩着,恐怕难以经营。自己一辞官,这酒楼就是烫手的山芋,没有什么人敢买下,就只能交给瑞王世子吞并。 王尚书心里愤愤,奈何公子向来只是把盛香楼当做收集情报的地方,也无意经营。若是真留给对家,自己这些年精心经营的产业,他不能不肉疼。但是,他抬眸注视着这个优雅品茶的年轻人,自己已经打听过,似乎是刚进京不久的商贩,没有什么背景,是个好买家。但是他出的价钱,还是低了点。 王尚书可是经营多年的老狐狸,他可不会轻易妥协:“云公子,这盛香楼可是京城第二大酒楼,地段好,菜品佳,怎样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您这个价钱,着实不值啊。” 云意珏脸上的微笑分毫未减,反而更加浓烈和炫目:“尚书大人说笑了。我观察过盛香楼的菜品,虽古法制作回味无穷,却缺乏创新,每日迎客有限。”她丝毫不避讳王大人不快的目光,继续道:“我若是接手,研发菜品,装修酒楼,还有宣传可都是要白花花的银子啊。” 明明她的话不疾不徐,可是却偏偏戳中了王尚书的软肋。盛香楼的缺陷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这同时也是自家酒楼的优势,因而一直未改革。没想到这么个刚到京城的年轻人,竟然能把行情摸得这般清楚。 只是他不敢做决定,毕竟价钱不是小数目,公子也不会同意。他笑着摇摇头:“即便如此,盛香楼也是一块香饽饽,公子若是不加到三千两,就请考量别家酒楼吧。” 云意珏也不急,她方才看了尚书府宅院,宅子里值钱的东西都已经尽数搬走,就连待客的茶具都是普通的官窑造具。她是何等精明的人,好好的辞官退隐,有的是时间收拾。他急什么偏偏将宅子里搞成这幅样子,除非,是早点想抽身离开。 云意珏捧起茶杯作揖,脸上的笑容仿佛不会消散一般让人看不出喜怒。“小生希望王尚书好好考虑考虑,小生等得起。”她等的起,他可等不起。若是想要他松口降价,只能一个字,拖! 王尚书多看了他几眼,这个青年人浑身上下仿佛总是胸有成竹,又时时刻刻处变不惊,倒是个好苗子。只可惜,自己怕是与他无缘合作了。 王尚书礼仪周到,将人送走之后,赶紧起身到内间暗室,规规矩矩下跪行礼,脸上一副小心翼翼的神色。 “公子。” 暗室内早就站着一位清俊儒雅,风采出尘的男子。一件雪白对襟长袍,只腰间挂着极其温润的一块羊脂玉。他肤色有些苍白,迎着昏暗的光线,浑身透露着难以揣度的神秘气质,周身仿佛裹上了冰雪,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气。 他的面容被银色面具遮住大半,极其精致的雕花龙纹,一直盘旋至下颌,顺着龙鳞的走势,隐约可见立体分明的面部轮廓。面具上的龙嘴张开,仿佛要吞噬世间的一切风尘。他的眸子被面具的银光映衬,显得更加的霸道和诡谲。半晌,只听得一阵清冷好听的男声悠然而来,却没有丝毫温度。 “他在拖延时间。” 王尚书身体一震,公子方才就在内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自己一直不敢做决定,也就是顾忌这一点。 拖延时间?那个青年商人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计划,知道他们急于离开京城?但是公子的话断不会错,他心里有些不安,试探着开口:“公......公子,我们拖不起。” 面具下的眸色骤然收紧,语气威严让人无法抗拒:“急什么。他要拖,就让他拖便是。我自会保你平安。” 晏敬尧的人,他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心里明白得很。况且,他是瑞王的第一谋臣,怎么可能连这点手段都没有。 方才那个青年倒是有几分脑子,若是有机会,能认识也未尝不可。 ------题外话------ 求求大家多点收藏吧,阿弥陀佛~ 第三十四章 又来找她麻烦? 云意珏和王尚书洽谈之后,已经是黄昏了。想起沁竹去找云明朱的事,顺道去盛香楼买了袋点心,便和屠苏回府了。 却不料自己刚到丞相府大门,却看见云明朱一脸得意地守在那里,仿佛是等她很久了一般,眼睛里闪烁着藏也藏不住的兴奋。 云意珏,一个女儿家这么常常出府,父亲不会责罚你?既然今日你的贴身婢女告了密,就别怪她和娘给你一番教训了。 云明朱上前,方才的狠辣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关切:“二姐姐,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呢,就算......就算姐姐真是要出去见什么人,也不应该这般心急啊......”她这番话说得轻巧,却是先入为主,说成云意珏出去与人私会了。 府里的丫鬟婆子纷纷侧目,小声议论起来。三小姐一向温柔得体,她都这样看不过去了,看来是二小姐真的做了什么...... 云意珏冷笑,颇为讽刺地看着云明朱给自己演的这一出戏,出声道:“妹妹可是冤枉姐姐了。”说着目光凛冽地扫了云明朱一眼,“姐姐方才回来,刚踏进院门,妹妹竟能未卜先知,一口咬定姐姐出去见人了?” 云明朱迎头撞上她的目光,脊背一凉,狠狠绞着帕子,装作一副被她威胁的害怕模样:“姐姐不喜欢妹妹说,妹妹替姐姐隐瞒就是,姐姐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她说着,掩面而泣,声音不大却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让旁边的仆人都是好生心疼——就算三小姐不慎得罪了二小姐,她也不该这样不客气啊。 云意珏心里窝火,本来王尚书的事就办的不顺利,云明朱还三天两头的给她添堵。不过这朵小白莲花既然这么招人疼,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向她学学? 云意珏狠狠地揪了一下胳膊,眼睛瞬间疼的全是泪水,她柔柔弱弱的从身后拿出买的点心:“妹妹,我本来想着,父亲爱吃盛香楼的点心,排了好久的队才亲自买的,妹妹竟然说姐姐是偷偷见人......”她任由眼泪流下,身子弱不经风一般晃了晃:“若是别人误会姐姐也就罢了,妹妹怎能一口咬定......姐姐实在委屈。” 旁边的丫鬟婆子看了,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心里都为云意珏抱不平。三小姐也真是,怎的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说,白白可怜了二小姐的这一片孝心。 云明朱又气又惊,没想到云意珏还有后手。她看着旁边的仆人都在看向云意珏,目光动容恼怒更甚。不过那又如何?如今是母亲管家,就算冤枉了云意珏,会有人出来证明她的清白吗? “姐姐......”云明朱装作惊恐,连连后退。“姐姐对不起,妹妹不敢了,妹妹不敢冤枉你,求你饶了我吧。”说着,眼神闪躲,眸光惶恐,到仿佛是平日里云意珏不知道怎么欺负她,给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众人虽说同情云意珏,但是看到这副情状也不好做声。看着三小姐似乎极为惧怕二小姐,看来啊,府里的争斗真的不是她们能够了解的。 云意珏看着她这样惺惺作态,也不阻止,云明朱的确学聪明了。既然这样,自己不如按兵不动,看看二房今天又给自己准备了怎样一副大礼。 云明朱勉强拭了眼泪,慌不择路的跑了,一副害怕不已的模样。 云意珏懒得管她,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却看见沁竹正在替自己准备绣品。 一株红艳艳的山茶花已经初具雏形,迎着早春的日光,像是吸收了天地灵气,开得热烈。云意珏朝她微笑,眸光微暗。果然还是如同前世,这山茶花准备的可谓煞费苦心。 沁竹心里明白云意珏多半是和三小姐见过面了,心里又一抹得逞,面上却看不出来,恭恭敬敬地起身行礼:“小姐回来了。” 云意珏看着她,瞬间把眸子里的冰冷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感激和关心:“你绣的如何了?” 沁竹将自己的成果展示给她看,眼角的得意藏都藏不住。的确,她的绣艺极佳,将这一副绣品绣得栩栩如生。 云意珏特意叮嘱了她用劈丝绣,将一股绣线分成八股,根根入绣,精致非凡。沁竹啊沁竹,你急于跟二房邀功,竟不管这绣法最伤手,也算是自食恶果。 沁竹心里知道云意珏交代的丝绣极为困难,只是更加嘲讽她没有本事却还要出风头,真是愚蠢。不过一想到这山茶迎春图若是在老夫人寿宴上发挥了作用,说云意珏故意让自己代替她准备寿礼,对老夫人毫无尊敬,二夫人就会把自己调入芙蓉苑当差,手上的旧伤就不值一提了——左不过是一点疼,以后慢慢养就是。 但是沁竹不知道,云意珏前世心情郁结,姐姐出嫁之时一直自责没有让她穿上一身漂亮的嫁衣,自己没日没夜的在房里刺绣,生生地学会了这最难的技法,将大红嫁衣亲手送到姐姐坟前。一想到这里,云意珏仍然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前世的悲痛和绝望。 二人正说着话,却看见屠苏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也不管沁竹是否在里面。“小姐,老爷身边的小厮亲自叫您过去芙蓉苑,脸色......很难看。” 屠苏脸上的担心藏都藏不住,听那小厮的语气,老爷似乎是发了很大的火,竟然叫小姐快点滚到芙蓉苑......老爷的威仪,自家小姐能承受的住吗? 云意珏想起云明朱方才跑掉的事儿,心里明白过来,原来是去告状了啊。看来是忘了皇后寿宴的事儿了,今儿个都得长点教训才行呢。 她将屠苏的关心尽收眼底,又扫了一眼沁竹,发现后者只是象征性的起了身,一丝动容也没有。云意珏心中冷笑,自己前世真是猪油蒙了心,这样一个白眼儿狼,还当做姐妹似的护着。 回眸朝屠苏一笑,示意她安心:“屠苏,我们走便是。” 第三十五章 扇了你一巴掌?(上) 云意珏前脚刚进了芙蓉苑,就听见云崇渊怒火十足地训斥到:“孽女!你还知道滚过来?”他身为在朝廷上举足轻重的权臣,若是真的发起火来,威严气度让人不敢直视。 屠苏也是被老爷这样的发火给吓住了,她身体都有些微微的发抖,幸而云意珏用力扶紧了她的手臂才勉强立住。 钟氏就坐在云崇渊旁边,她抬眸瞧了云意珏一眼,转而赶紧缩回去,一副唯唯诺诺的小妾模样。“珏儿,就算你偷偷出府,还出手伤人,二娘都不怪你。你快跪下,跟你爹道个歉......”她美目含泪,依偎在云崇渊怀里,抽泣着说道。 云意珏冷笑,只觉得眼前的一幕颇为讽刺。她何时出手伤人?她看了眼躲在角落泣不成声的云明朱,转而明白过来。云明朱的脸红肿一片,看上去的确是挨了几个狠狠的巴掌。只是她现在无中生有的本事都已经上升到了宁愿牺牲她自己来陷害她了? 她看向端坐在正位上的云崇渊,他面色阴沉,颇为不耐。曾几何时他也把自己的母亲当做心头宝,对自己关爱有加。怎么,母亲一走,自己就只配给二房低声下气了吗?还是说,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母亲,没有大房! 云意珏敛下心绪,的确,重生一世,她心里对云崇渊的那一点亲情早就已经死透了。 “云意珏!你倒是说说,你这几日常常出府,究竟是搞什么鬼!”云崇渊气极,他近日来钟氏这里,谁曾想听到朱儿说云意珏这几日偷偷出府,就劝了几句,谁曾想云意珏竟然敢出手伤人打伤自己的妹妹! 云意珏颇为委屈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点心袋子,似乎是被吓坏了,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方才的失望和冷意不见半分。“父......父亲,珏儿这几日出府帮老夫人筹备寿礼,想到您爱吃盛香楼的梅花酥,就买了一点......” 屠苏虽然害怕,但是也不能让自家小姐平白受了冤枉,她配合道:“是啊,老爷,小姐为了买这梅花酥,整整排了一天,才勉强买到......” 云崇渊心里一惊,面容上的怒气缓和了几分。这梅花酥是自己跟乔晚落成亲之时,乔氏最常做的,当时的乔氏,还是那么的得他喜爱,连带着她的一双儿女,自己也是多有偏爱的,可今日,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了...... 云崇渊或许终究有点对她的愧疚,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 钟氏哪里甘心,说什么替老夫人准备寿礼,为何沁竹说是她让她替自己刺绣?哼,云意珏,你殊不知你现在扯的谎话多么可笑吗?但是她一想到沁竹那边的计划还不好暴露,只得不拆穿。 “老爷,妾身知道珏儿向来不喜欢妾身,上次皇后娘娘的寿宴,她竟然毫不顾念姐妹之情,眼看着朱儿被罚,惹得皇后娘娘不快。可谁想到她今日,竟然......竟然出手伤人......”说着弱不禁风的往云崇渊怀里靠了靠,“二小姐要是容不下我们,妾身恳求老爷,休了妾身......” 云崇渊看着娇妻这样,也是心疼,“我怎么会让你走呢?我岂会听从她的摆布?” 钟氏这一番话说的着实委屈,硬生生把自己说成了一个常年受大房欺压的小妾。云意珏目光冰冷地看着云崇渊方才缓和下来的怒火又被挑起,心里只觉得愤怒。这些年,大房过的是什么日子他这个爹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知情,只不过,呵,他的心早就已经偏了。 云意珏做出一副颇为为难的样子,说道:“二姨娘,您实在是冤枉珏儿了啊。妹妹上次去皇后娘娘的寿宴上,听人说娘娘的芙蓉碧玺不见了,竟然一口咬定是姐姐拿的。”说着用蘸着葱汁的帕子擦了擦眼泪,抽泣道:“可怜皇后娘娘最后发现不是姐姐拿的,娘娘都愿意相信姐姐,没想到,三妹妹却急着大义灭亲......” 云崇渊听到这话,面色一寒,颇为惊讶的打量了钟氏和云明朱一眼。上次皇后娘娘寿宴,钟氏分明只同自己说,娘娘的碧玺被人栽赃是连翘拿的,大房两个丫头都不曾求情,怎么其中还有这样一番曲折...... 云意珏还觉得不够,继续说道:“父亲向来宠爱朱儿,我和姐姐也是一向照顾妹妹。谁曾想,那连翘手脚不干净,竟然偷了碧玺......可是那丫头竟然说是我和姐姐栽赃的。天可怜见,我哪里来的本事拿到娘娘的东西,又怎么会心思恶毒到栽赃给自己的妹妹......” 她这番话说的含沙射影,钟氏的脸色沉了沉,这不就是讽刺二房心思恶毒,栽赃姐妹吗? 云意珏勉强止住了眼泪,继续道:“二娘方才怪珏儿没有求情,难道你要珏儿平白受了这不白之冤,来换来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的命吗?” 钟氏有些震惊地看向云意珏,这哪里是从前那个忍气吞声,唯唯诺诺的二小姐,她分明是伶牙俐齿,步步紧逼,难怪朱儿在她手里受了这么多苦! 云崇渊心里也是窝火,这些年来自己一直觉得钟氏和云明朱最是温柔柔弱的,怎么会像珏儿说的那般......可是看着珏儿这般委屈,她又是向来有了委屈往肚子里咽的,除非这次真的是二房做的太过分了...... 云明朱看见自己的父亲看向云意珏的眼神里,明显多了歉疚和心疼,哪里会甘心。自己今日和母亲准备了这一出戏,就是要把上次皇后娘娘的寿宴上她受的委屈千百倍讨回来! 她缓缓起身走到云崇渊面前,脸上一个鲜艳的巴掌印在白净的小脸上甚为显眼。“姐姐,就算是妹妹不懂事,可今日,妹妹不过劝你几句,姐姐怎能......妹妹本想替你隐瞒,可是无奈合欢忠心耿耿,说漏了嘴......” 似是气不过,云明朱身边的丫鬟合欢开口道:“二小姐实在不该这样出手伤人,可怜三小姐向来身体娇弱,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 云意珏看着云明朱这样装小白花,仿佛是习惯了,气都懒得生。她这倒是主仆情深,将自己说成了动辄出手打伤妹妹的恶毒姐姐。 “珏儿,二娘只认为没有什么亏待过你,虽说朱儿比你更得老爷疼爱,可那也只不过是老爷可怜她身体弱,你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这母女俩,演技真是一个比一个的厉害,屠苏在旁边气不过,狠狠咬着牙,这二夫人何时对自家小姐疼爱过了,竟也有脸皮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来! 云崇渊终究是更加心疼钟氏母女。不论如何,云意珏出手伤人就是不对,若不是合欢气不过,可怜朱儿现在都还在替她隐瞒。她这样缺乏管教,动辄出手伤人,自己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女儿! 第三十六章 扇了你一巴掌(下) 他沉了声音,训斥道:“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云意珏心里只觉得冰冷,重生一世,除了姐姐,在这个家里,竟然没有一丝亲情可言......罢了。 她走上前去,面色平静如一潭死水,“合欢,你倒是说说,我当时是怎么打三妹妹的?是这样打的吗?”话音未落,一记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合欢脸上,让她根本猝不及防,满脸惊恐的看着云意珏。 云意珏方才扇的那两个巴掌,又快又狠,钟氏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合欢脸上就多了几个巴掌印,红肿可怖。 “孽女!你竟敢毫不悔改,当着本相的面出手伤人!”云崇渊心里的火气瞬间燃起,竟然摆起了官威,毕竟,就算在朝堂之上,都没有几个人敢跟他作对! “父亲别误会。我自认没有打过三妹妹。可是挡不住没了连翘,又多了个合欢,竟然来挑拨我们姐妹俩的关系,让父亲对我无故有了这样的隔阂。我自然要问清楚,我在她嘴里,是怎样出手伤人的。”云意珏丝毫没有害怕,不疾不徐地说道。 “就......就是这样打的三小姐!出手又快又狠,三小姐根本躲不开!”合欢哪里甘心白白受打,坚决道。 “云意珏!朱儿脸上的红肿那样明显,怎么可能会是合欢挑唆的?你不承认也就罢了,怎么还丝毫不悔改?”今天被云意珏气的连连败退,钟氏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一时间竟然忘了她平日里做出的温柔模样,与云意珏针锋相对起来。 “二姨娘口口声声说,是我出手伤人。那我就问问三妹妹,我当时打你的时候,手上戴的是白玉鸢尾珠串,还是金丝八宝链啊?”云意珏颇为好笑的看着钟氏本性暴露,一步一步地逼近云明朱,眸光锐利,竟凭空生出一阵霸道的气势。 “自然是白玉鸢尾珠串!”云明朱当时根本就没往她手上看,哪里知道她会戴什么。但是知道云意珏向来不喜欢金饰,又偏爱玉器,有白玉珠串也没什么。 “云明朱!你住嘴!”云崇渊可不是傻子,这两样东西都是云意珏母亲乔氏最爱的东西,她出家之后一直放在自己这里,怎么可能会被珏儿戴着。除非,这根本就是向珏儿说的那般,无中生有。 钟氏心里暗叫不好。朱儿怎么被稍稍一诈就失了分寸!她心里恼火,只得力挽狂澜道:“老爷,朱儿当时吓都被吓到了,哪里会注意这些东西,看错了也是有的。” 云明朱心里一慌,不自觉后退了几步,云意珏好狠的心思,竟然诈她!但是她说都已经说了,干脆否认到底:“姐姐,方才是妹妹记错了。可是,可是妹妹脸上的巴掌印这样明显,妹妹怎么可能为了污蔑姐姐,自己打自己呢?” 云崇渊也冷静下来。虽然朱儿像是的确有了破绽,但是也没必要毁了自己的脸污蔑珏儿啊...... 云意珏冷笑一声,欺身上前,将云明朱的脸看的是清清楚楚。云崇渊坐的远,看不出来,可是却瞒不过她!“妹妹,我且问你,如若我真是出手打了你,为何你脸上没有我指甲的划痕呢?” 她这样说,冷静如钟氏也坐不住了。都怪自己心疼女儿,想着又不贴身看,老爷不会发现脸上的是她们做出来的妆容,手指印也是用胭脂抹的......谁想到云意珏那个小贱人这样心细如针! “孽女!”云崇渊起身上前,伸手往云明朱脸上一抹,红色的胭脂沾了他满手,心里更是怒火中烧,一记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她脸上,这是真真切切的一击,云明朱一个重心不稳,站都站不住,往地上狠狠一摔! “你居然,这样污蔑你的姐姐!”云崇渊语气生硬,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更是失望至极。没想到,自己一直宠爱着的三女儿,一直以为她性子柔弱,却是个心思狠辣的! 钟氏见情况不好,心里暗骂。但无奈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样子,她也只能顺着云崇渊。她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目光里有着浓浓心痛:“朱儿,你怎么会这样糊涂,姐妹间生气没个限度,竟然这样污蔑姐姐?” 钟氏的确聪明,她这时绝对不能护着云明朱让云崇渊更加厌恶她们。只要她不惹得云崇渊厌恶二房,靠着云崇渊的宠爱,就一定会有翻身的机会。 云意珏的确累了,看到自己的爹这样不分好歹,饶是她一颗心早已伤痕累累,但是父女之情仍然能够精准无误地将她刺得遍体鳞伤。 她上前福了福身:“父亲,既然已经真相大白,女儿就先回去了。”云意珏看着身旁的那袋梅花酥——她买这个就是希望云崇渊能有一点点记得母亲,可惜啊,一个存活在记忆里的妻子,哪里比得过面前的温香软玉...... 云崇渊看着云意珏的背影,瘦瘦小小,不由得有些心疼。这些年因为乔氏的缘故,他对大房两个女儿不怎么关心,可是珏儿,真的已经与他渐行渐远了吗...... 他走了两步,将地上那袋梅花酥拿在手里。糕点已经凉了,香味不似刚做好时那般诱人,也不似当年那般美好......但是,他的确是怀念的。怀念乔氏为自己洗手作羹汤,怀念大房三个孩子承欢膝下...... 只可惜,如同云意珏想的那般,一切都回不去了。 第三十七章 当起了隔壁酒楼的小卧底 自从上次云明朱吃了瘪,倒是这几日都没来找云意珏的麻烦,今日云意珏便又打着替祖母准备寿礼的幌子出了府。先去京城的金缕阁交代了祖母生辰自己要送的五色锦衣的缝制要求,回来之后,径直去了泰和楼。 她这几日乐得清闲,屠苏却犯起了难,“小姐,您上次说要拖得王尚书松口,可是一连已经好几天,那边连一个消息也没有,这可怎么办呐!” 云意珏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热闹得很,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她语气淡淡地说道:“上次我去找王府管家时就觉得奇怪。盛香楼这么好的铺面,我一个毫无名气的小商贩,竟然也值得王尚书客客气气的,亲自来见。” 说着随手拿起了旁边摊子上的一只发簪,慷慨的掏了钱,给屠苏戴上。 “小姐!”屠苏将那簪子拔下来,气鼓鼓地看着她。她本来就担心铺子的事,看着云意珏不仅毫不着急,反而还在这挑首饰,哪里会有心情给云意珏打扮自己。 云意珏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好笑,继续道:“除非是有人风头太盛,买了盛香楼就是得罪了某个大人物,有意向的商贩不敢下手,只有我这样的买家了。王尚书是正二品的官员,自然有几分脸面,可若是换了别人,就不一定了。” 说完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的说道:“我思来想去,和盛香楼利益牵扯最大的便是这泰和楼。且不说这京城第一酒楼后面是什么人,单说敢买下盛香楼跟它抢生意,就很考验魄力。” 屠苏听了这话,面露难色:“小姐,你如今不便暴露身份,咱们就算买下了盛香楼,也难立足啊!” 云意珏跟她想的一样,所以内心早已有了盘算:“没错,所以啊,咱们得找个靠山。”她既然存了说动玉妆来管理酒楼的心思,就已经想到,作为炙手可热的揽月楼红牌,以她的人脉,会给自己找一个绝对稳妥的投资人。 屠苏还没反应过来自家小姐是打的什么主意,却见云意珏抬脚进了泰和楼,将手中的信件交给掌柜,只说一了句“你会想要的”,就潇洒地走了! 云意珏看出来她的疑惑,解释道:“上次我观察了一下尚书府。王尚书分明是急着离开京城,又没有找到盛香楼的下家,按理说并不应该毫无动作。可是他既然没有答应合作,我也该给他加把火。”说着将折扇一收,脸上的神色光彩夺目,让屠苏都有些微微发愣。 “我将这几日发现的泰和楼的问题写信给了掌柜,又交给了他一个秘方,想必是会把盛香楼打压好一阵儿了。王尚书的手既然伸不到泰和楼,这便是最好的逼迫。” 的确,若是自己的半生心血在转手之时毁于一旦,被对头一再打压,谁也受不了。盛香楼占着京城最好的铺面,平日里运营、租金都要耗费不少银子。而且盛香楼虽然名气大,可京城里有名的酒楼太多,竞争激烈。若是没了那么多的进账,云意珏不相信,王尚书守着这么个不赚钱的铺子,又找不到下家,会安心地在京城等下去。 屠苏会意,但仍有一点担心,若是泰和楼接受了密信的办法,改革之后名气过大,就算小姐接管了盛香楼,不也还是抢不过生意嘛? 云意珏心里却淡定的很。自己今天出府便是要去找玉妆姑娘。前世里她的酒楼短时间内生意便超过了泰和楼,成为真正的京城第一酒楼老板娘,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暂且放下了铺面的事,还有酒楼的管事要她操心。云意珏摸了摸腰间的香囊,狡黠一笑。这是自己这些天根据前世的记忆特地配置的迷情香,揽月楼里的老鸨换成李妈妈之后请江湖人士人配的,效果十分显著。幸好现在管事的老鸨还不是她,自己便可以借花献佛。 她今天就是要去会一会,揽月楼花魁,玉妆姑娘。 ——————————————————————————————————————— 揽月楼 从泰和楼出来,拐向另一街道,更觉热闹非凡。烟花脂粉之气,商贩吆喝之声,不绝于耳,让人只觉京城热闹,此乃大观也。骑马倚斜桥,红袖满楼招,两株繁华掩映之处,只见一阁楼披红挂彩,来往行人络绎不绝,抬头一看,揽月楼三个鎏金大字赫然眼前。 虽说自己前世被钟氏卖到的青楼,和揽月楼属于同一人的产业,但是最下等的勾栏和这般酒醉金迷的奢华场所根本是云泥之别。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不过如今日所见,眼前所见。 云意珏和屠苏大步走进,直接找老鸨。说实话,云意珏前世与这人打过不少交道,前世的记忆太过可怕,她心里多少有些抵触。她将人叫来,话也不想多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锭金,挤出一抹猥琐的微笑:“本公子今日,想来瞧瞧玉妆姑娘。” 老鸨见来人出手阔绰,是个贵客,笑容可掬的将那金子碰到自己面前,讨好道:“这位公子虽看着面生,但是这气宇轩昂的,一见啊,就不是一般人。您放心,玉妆定会把您伺候得好好的!” 云意珏习惯了她这副嘴脸,心里恶心得很,但是却不好表现出来。跟着老鸨进了房间后,她就颇为识相的退了出去,临了还交代玉妆务必好好迎客。 云意珏进了房,只见一女子端坐在梳妆镜前,垂眸含笑,三分将露未露之媚意,三分夏日初晨般明媚,还有三分的不可考量,和一分得傲骨难得。真可谓是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片片行云著蝉鬓,纤纤初月上鸦黄。 不愧是玉妆,揽月楼稳坐三年的红牌,人家有的可不仅仅是倾国倾城的色相,更有大气优雅的气度。云意珏不禁回想起前世,青楼的女子也是经过层层选拔,教她们不同的技艺。这玉妆,老鸨明显是准备将她嫁给高官的,举止间的培养,花的心思可真不少。 “公子,您今日是想品茶下棋,还是玉妆同您聊聊诗词歌赋啊?”云意珏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美人的藕臂柔弱无骨的搭上了自己的肩,真是数不尽的魅惑勾人,云意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玉妆何等精明的人物。她阅人无数,眼前这个哪里是什么男人,分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罢了。她倒是好奇,这官家小姐来自己这风月之地做什么。 云意珏不着痕迹的躲开她的手,起身行礼:“姑娘有礼。在下来此,不是为了寻花问柳,实在是有件事想请姑娘帮忙。” ------题外话------ 云意珏:没错,本姑娘就是要吃肉喝酒逛窑子,坐拥美人入怀来嘻嘻嘻~ 第三十八章 修衡公子 玉妆早已退回桌几前,只见皓腕凝霜雪,桌前人早已将桌子前还未凉的一杯茶倒掉,换了茶盏。又将一杯上好的龙井斟好,茶色在白玉盏里显得分外晶莹透亮。“公子请坐。只是玉妆一介风尘女子,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能为公子效力。”她说着,发出一阵极浅的笑声,却显得魅惑如丝,稍有不慎就会被她勾了心神。 云意珏应声坐下,拿出腰间香囊,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是想请姑娘当在下即将买下的店铺的掌柜。只是在下知道姑娘赎身不易,所以只能暂时委屈姑娘在揽月楼。这次前来是想请姑娘介绍一个人,能给在下的店铺投资。” 玉妆微微一惊,没想到一个官家小姐居然有给自己赎身的想法。可奇怪的是自己想开酒楼的事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她从何而知?再者,一个京城的贵女,怎么竟然自己做起了生意? “不知公子开的是哪家酒楼?”玉妆颇有些好奇的问。 “盛香楼。不过现在遇到一些困难,并未谈妥。但姑娘无需着急,酒楼的事在下自有办法。” 玉妆抬手点茶,眸光微闪:“玉妆与公子素未谋面,哪里能担得了公子这样的委托,掌柜一事,公子定然有更加合适的人选。至于投资,玉妆人微言轻,即使认识一些绅贵,也是说不上话的。” 云意珏一笑,神色了然。她就知道说服这个玉妆姑娘不容易,看来今日是得费一番口舌了。“姑娘本不是这风尘中人,难道甘心一辈子沦落于此?”云意珏接过茶,浅浅抿了一口,继续说道:“若是姑娘以后从良,白手起家也是费劲。倒不如今日承了我这个情,上了这过桥梯。况且姑娘名声在外,京城俊杰颇多,自是有不少神交好友,倒不如跟我合作,今后酒楼办的好了,我便退居幕后,一切都交给姑娘。” 玉妆心里的确有被她说动。她本是官家女子,沦落风尘世殊身不由己,甚知这样暮去朝来颜色故不是长久之计。但是这个姑娘自己从未谋面,自己凭什么相信她呢?而且她辛苦置办的酒楼,真会放心交给自己? 云意珏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眼底少了玩味,尽是真诚:“姑娘,实不相瞒,我是一介女子,在家里地位不高,只想着以后能靠着自己混口饭吃。我深知并无经营才能,开酒楼的目的只是赚钱,但姑娘不同,姑娘并非一般人,才智谋略皆高,人脉又颇广。既然如此,我何必不跟姑娘达到两全呢?” 说着直视玉妆,眸色坚定道:“若是姑娘怀疑我的能力,那我便答应姑娘,一月之内,为你赎身。” 玉妆听了她坦诚相待的一番话,本就吃惊,现在又听说她要为自己赎身,更加不可置信。“姑娘的好意玉妆心领了。只是,玉妆的赎身费真的不低,玉妆不想拖累姑娘。”不过也是一个深宅大院里的可怜女子,哪里能拿的出这样多的银子。 云意珏见他这样说,明眸仿若天上的星辰一般灿烂,“既然如此,姑娘不妨与我打个赌。一月之内,若是我以五十两银子为你赎了身,我们便合作。” 玉妆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自信神气的女子,心里虽说很有好感,但更多的是惊讶。自己的身价,别说五十两,五百两都未必能够。 但是她的目光仿佛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根本让人无法拒绝。“姑娘说笑了,五十两银子赎身玉妆是不敢想的。但若是姑娘真的那么有自信,玉妆也不怕与您一赌。” 云意珏见目的已经达到,心里很是高兴,。其实自己方才说了这样一个看似天方夜谭的赌约,就是要让玉妆觉得不可能,作势答应了也无妨。但是自己的目的就是让她有个承诺,至于赎身一事,自然得慢慢盘算。 京中有权势又有财力的熟人,晏敬尧算不算一个?这样想着,云意珏的嘴角渐渐勾起,活像一只得逞了的小狐狸。 她将香囊拿给她,说道:“姑娘虽美,但是揽月楼美人如云,这香囊可以巩固你的地位。抱歉委屈姑娘几天,希望下次我来时,能看到姑娘推荐的投资者。”说完摇了摇折扇,背手离去。 云意珏走了之后,玉妆拿起桌子上的香囊,心下闪过一抹了然,苦笑一声,很是无奈。 却看见屏风后走出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似乎一直在这房里,将二人的话全都听了去。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潇洒美少年,玉树临风前,仿佛世间最华美的饰物,在他面前都失了颜色。 “下次她来,就将我介绍给她吧。”温修衡的声音仿佛最清澈的湖水柔柔倾斜,真可谓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修衡公子。”玉妆起身,仿佛是见多年老友一般,少了方才的拘谨,拿起方才换掉的磨砂圆融杯,执壶点水,顷刻间茶香盈室,杯内一朵茶水激起的牡丹开得绚烂无比。 温修衡含笑点头,抚掌而立。他与玉妆是多年好友了,今日碰巧见她接客,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样有趣的一幕。 盛香楼?温修衡整了袖袍,缓缓坐下。他眸色幽暗,看向桌子上的香囊,笑道:“竟然还给你媚药。” 玉妆闻言,似乎是有些窘迫,赶紧收了香囊,打趣道:“哪里像修衡公子这般财大气粗,本姑娘不得混口饭吃吗?” 温修衡不再说话,脸上仍然挂着一幅极其温和好看的笑容,仿佛此间最和煦的日光。这个姑娘,开口就要盛香楼,又颇有底气的和玉妆打赌,临走还留下这样一个东西,明明是一个贵女,举止倒是与众不同。 罢了,下一回,他倒是想要认识认识。 ------题外话------ PS:我真的爱死温修衡了呜呜呜,怎么办,真的好帅...... 第三十九章 刷刷丞相爹的好感 盛玉轩 这日沁竹像往常一样,在内院儿绣着山茶迎春图,但是这些天下来,越绣便越觉得手上的疼痛与日俱增,现在甚至都有点拿不起针线了。 她心里苦恼,怎的上次手上的伤老是有隐痛,分明外伤已经好全,干起活来却是感觉得到手上多有不便。她不是不知道伤筋动骨的需要静养,但奈何她是个奴婢,还是个不受宠的小姐的奴婢。 “呵,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她心里暗骂,动了动手腕,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二夫人下手也忒狠,竟真的成了旧伤。偏生这次还要把云意珏的寿礼绣的出色,才能有出头的日子。 云意珏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伤有复发的意思,心里痛快的很,无奈面上还是一副主仆情深:“沁竹,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我知道这劈丝绣困难,但是你知道,你是我这院子里最信任的丫头,绣工又好,屠苏她们去做,我都是不放心的。” 说着朝那精致的绣图看了一眼,眼神里满是羡慕,似乎是被她的绣活惊艳的不得了。“我知道你一向忠心,自然是不忍心让我在祖母生辰上露怯的。这次真的要好好谢谢你呢。” 沁竹听了这番话,手上的绣针捏的紧紧,眼里划过一抹嘲讽和轻蔑:云意珏这番话分明是把她的退路给逼死了,不仅必须她绣,还不得不绣好,否则就成了不忠心事主。 沁竹眸色动容的看了云意珏一眼,只是目光里的打量意味没有她以为的那样藏得住,云意珏目光真诚,神情忧切,不像是个有心思的,难道是她想多了? 不过沁竹也根本不多理会云意珏的话,只是含笑点头,绣得更加认真和细致:云意珏,你可别怪我。你一个女红都不会的草包,可怪不得她另投明主! 云意珏十分戏谑地看着她忍者手疼将一股线生生拆成八股,指节都有些颤抖,却还是将针拿的紧紧,一次又一次地勾描、重复。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一条狗,竟然能为二房卖命到这地步。云意珏冷哼,她也不想一想,一个为了钱财地位随时可以出卖原主的人,谁会放心用她! “妹妹好兴致。”云织雪十分俏皮的说着话,莲步微移之间,一个粉面含妆,身材窈窕的女子已经走到了内室。 “姐姐!”云意珏看到了云织雪,很有些兴奋。因为姐姐已经到了出嫁之龄,上次皇后娘娘寿宴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屋子里学习主母礼仪,持家方法之类,很少能够看见她了。 云织雪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家妹妹,自顾自的说着:“上回听说二房找你麻烦的事,可把我担心坏了。幸而你聪明,应对过去了。”她说着,伸手刮了刮妹妹的小鼻子,十分宠溺的模样。 “那是。”云意珏从来在云织雪面前都是最真实的自己。十四岁的年纪,最是俏皮可爱的。“不过,”云意珏拉了云织雪的手坐下,“姐姐也要小心二房才是。” 云织雪会意,自己不喜争斗,已经给了二房太多可乘之机。特别是爹爹已经在考虑自己的婚事,这个节骨眼上可断不能出错。 “妹妹你看这是什么?”云织雪笑着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一只碧玉瓒凤钗,眸色里有一丝无奈。 那簪子极为好看,几片碧玉叶片零星的散落在金丝雕花之间,中心的一点红珊瑚更是画龙点睛,灵动与舒雅兼备,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好东西。 云意珏心下有了逗弄姐姐的心思,偷摸摸凑到她耳边:“是不是,太子殿下送的啊.....” 云织雪看了眼自家笑得花枝乱颤的妹妹,使劲儿将她推开,没好气道:“这是万表哥的。”一提到晏璟轩,云织雪却也是高兴的。她现在努力学习大家闺秀的礼仪,何尝不是为了嫁给他...... 云意珏了然,受了开玩笑的心思,声音却大,刚好让守在外面的沁竹听得清清楚楚——“看来万表哥与姐姐很是交好呢,送你这样漂亮的簪子。” 云织雪心里生气,狠狠掐了一把云意珏水灵的脸蛋:“你做什么,不知道隔墙有耳吗!” 云意珏抿唇,“就是要被人听去才好。你以为只有你屋子里有个沉香?” 云织雪吃惊,继而明白过来。钟氏既然给自己身边安排了人,妹妹身边肯定也有。那珏儿方才,便也是想让那眼线将万无声的事说给二房,让她们以为自己下的一手好棋。 真是难为妹妹了,分明比自己小,却要日日忧心二房的盘算、算计。只希望自己能在太子选妃的考核中胜出,才能更好地保护她。而近日她带着这簪子,就是为了像云意珏上次所说的一般,将计就计。 ———————————————————————————————————————————— 云府厨房 云意珏正带着屠苏做马蹄糕,马蹄粉浆已经在蒸锅中整了好一会儿,整间厨房都是甜腻香软的味道,引诱得屠苏肚子里的小馋虫蠢蠢欲动。可无奈这是小姐专门做给老爷的东西,她怕是无福消受了。 “好了,出锅喽!”云意珏兴致冲冲的看着蒸锅里的马蹄糕,这可是她给云崇渊亲手做的好东西,怎么能不用心。 不是她愚蠢到以为做点东西就能挽回那个爹的心,只不过若是云崇渊一直这样偏袒二房,自己以后行事也多有不便。所以啊,在云崇渊面前,还是得多多留下好印象,不能像前世那般没有存在感,成为一个随时都可以舍弃的东西。 下一秒,屠苏却怔住了:小姐竟然直接把手伸向了刚刚掀开的蒸锅!蒸锅里白色的蒸汽一股脑儿全涌出来,氤氲一室,一时间竟然将云意珏的上半身都挡住了。 刚刚掀开的蒸汽最是烫人,云意珏疼的“嘶”了一声,额角都冒着细细的汗珠,只感到自己手上像是被火烤一般,火辣辣的疼。 “小姐,你做什么!”屠苏急坏了,自家小姐明明知道这蒸汽有多烫,怎么还......她赶紧拿来一块布,浸了凉水,作势往云意珏手上捂。 “不必了。”云意珏一把将那布拿开,吩咐屠苏装盘。 “不下点本,怎么会有效果呢?” 文渊阁 云意珏看着坐在案桌旁看公文的云崇渊,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爹爹。” “珏儿?”云崇渊似乎是有些吃惊,自己这个二女儿一向与他不亲近,又不爱出房间,怎么今日会主动到他这里来。他想起之前因为二房的挑拨差点冤枉了她,心里不由得有些愧疚,柔声道:“珏儿今日怎么想到来爹这里了啊?” 云意珏看着眼前这个与那日不分青红皂白对自己发火的爹爹完全不同的云崇渊,心里只觉好笑,但是还是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道:“珏儿今日给爹爹做了马蹄糕,特意端来给爹尝尝。” 说着伸手将那盘点心放在他桌上,状似不经意的露出手上的红印,赶紧往袖子里缩了缩,支支吾吾道:“珏儿见爹爹忙......只想让爹舒心一些......珏儿......珏儿这就回房了。” 一阵糕点的清香充斥在鼻息之间,让人觉得颇有食欲。云崇渊方才正好看见了她手腕上的伤,又见她一副小心翼翼不想让自己担心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有些心痛。这些年来,自己对珏儿的关爱,的确太少了。 “将手伸出来。”云崇渊目光柔和地看向女儿,眼里竟然有了几分关切。 “不,不用了......”云意珏似是受了惊吓一般,将身子往后缩了缩:“珏儿不想让爹爹担心。” 云崇渊想到云明朱,受了一点小伤都要撒娇哭半天,不由得感慨自己这个二女儿,什么苦都往心里咽。他有些动容,语气里多了一分压迫:“伸出来给爹看看。” 云意珏犹犹豫豫的伸出手,目光闪躲:“珏儿只想给爹爹做点点心,没想到手这么不巧......” 云崇渊掀开她的衣袖,手上殷红一片,在白净秀气的手上分外显眼,竟让他有些心疼。“都伤成这样了,都还忍着,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尴尬道:“赶紧将我这里的一瓶烫伤膏拿去,仔细留疤。” “以后若是做什么,尽管吩咐身边的丫鬟婆子。谁要是不尽心,跟爹说就是。” 云意珏心中讽刺,这么多年来,云崇渊倒是少有像现在真正的像个爹......只是,当他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云明朱时,心里何曾有过她云意珏? ------题外话------ 今日打字怎么老是打错......暴躁小影在线摔键盘! 第四十章 随了她吧(求收藏哦~) 这几日泰和楼的掌柜高兴得很。前几日那个不知名的小公子送来一封信,他拆开看了,真是如获至宝。自己经营泰和楼这么多年,只知道楼里生意好,却不知原来还有这样多的弊病。信上写着:“主食品种稍缺,可将各类彩色果蔬汁和入面中,研究馅料做食亦佳。”掌柜叫绝,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法子,幸而有此番高人提点。于是这几日他将菠菜汁、紫薯粉、胡萝卜汁等各类颜色加入面点,出来的效果当然是新奇好看,五颜六色,食客们纷纷捧场。 这哪里是盛香楼,便是整个京城的酒楼加起来,都不一定有这几日泰和楼的热闹呢。掌柜的笑着目送一波又一波的食客,将手里的信理了又理,小心翼翼的塞进袖中。 也多亏了泰和楼本身有雄厚的实力和出色的面点师傅。云意珏这日出府看着泰和楼前熙熙攘攘的人,心里很满意。自己告诉掌柜前世里自己听说的一些糕点、主食之类的制作技巧,怕是这几日,不,这几个月都得碾压盛香楼好一阵风头。 王尚书,小女子送给你的这份大礼,就怕你不敢收啊! 不过她今日出来可不是来看泰和楼有多么风光的。玉妆姑娘昨日派人来府告诉自己已经找好投资人,云意珏此番前来,便是要谈合作的事。一是自己在京中无权无势,需要一个有背景的大人物做靠山,二是就算将母亲留给自己的嫁妆都变卖一些,也不够填补买下酒楼的空缺。 所以,今日这番会面,云意珏很是重视。 揽月楼 想必是今日玉妆特意交代过了,云意珏和老鸨打过招呼之后很顺利的就去了她的房间。只见一位公子先她一步已经到此,盘腿倨坐。看见她来了,长袍起落,清风微拂之际,只听得一个清润的男音响起,仿若佛寺中的钟磬。 “小姐有礼了。” 云意珏的确有些怔住了,眼前的白衣男子瑶光散君唇,温目将花春,只觉此人飘飘然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何等不似凡尘中的人物!见到他之前,云意珏觉得戏折子里,九重天神君的潇然,天帝登位的傲气,圣贤公子的温雅都大有夸张之色,毫无现实凡尘里的考量,可直到今日,才看到这么一个真真当得起一切文字渲染的公子。 “公子。”看到此人脸上愈发浓郁的笑意,云意珏才发现自己刚才失态了,赶紧起身行礼。 “云姑娘,这位便是玉妆给您介绍的投资人,君华公子。”玉妆笑着看着云意珏的小女儿模样,走出来打着圆场。 “在下听玉妆姑娘说起姑娘的事,便自作主张应了姑娘的请。”锦衣雪华玉颜色,回眸一笑天下情,他的脸上,仿佛总是挂着盈盈笑意,温和舒服,却又莫名疏离。 君华公子温修衡!云意珏心里暗叹,自己前世想都不敢想能认识这一位人物。自己对他的印象,还只停留在旁人口气里的仰慕之中。只知道他是京城最大的商人,虽是商人,但是却半点不被轻商思想束缚,品行高洁,高山仰止。 大雅君子,灼灼其华,当真担得起君华二字。云意珏收下心中的波澜暗涌,应声道:“能与君华公子合作,是小女子三生有幸。” 却见温修衡朗笑出声,声音清澈舒缓:“君华二字都是旁人打趣罢,姑娘不妨直接唤我修衡。” 云意珏有些吃惊,只觉得这位公子举手投足之间大气有礼,让身边人倍感舒服,实在难得。她也不客气,既然以后要合作,不必讲究的虚礼也就不要了。 “不知姑娘准备如何盘下盛香楼,手里资金多少?”温修衡抬手将淡绿色的茶汤缓缓斟到白玉杯中,示意云意珏饮茶。 云意珏微微有些犯难。母亲留给自己的大部分都是嫁妆,动不得。即使她将能变卖的都卖了,手里不过五百多两银子,盘下盛香楼仍然远远不够。 “说来惭愧,我手里并无多少现银,总计五百两有余。”她缓缓饮了口茶,不见一丝慌乱:“但公子放心,我有把握买下盛香楼。” 温修衡脸上的笑意似乎从未消散,仍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那姑娘需要在下资助多少?”他虽然欣赏这个女子的胆量与谋略,但是他明白,以盛香楼的名气地段,三千两是起始数。 却见云意珏星眸微收,眼里的狡黠令人炫目:“公子放心,意珏有把握为公子省钱。估计,您赞助一千两即可。” 温修衡吃笑,眼前的小女子自信起来光彩夺目,听到她说省钱之语,又对以后的合作更加期待。 玉妆闻言一惊:“姑娘,你可知盛香楼这样的地段,最少也是三千两起价?”虽说自己对云意珏印象不错,但是她一开口竟然直接砍了半数价钱,在她看来着实有些夸张了。 “既然修衡公子信任我,放任我做,我自然也得摆出合作者的诚意。不瞒二位,上次与王大人交谈过一次,观察他家中,似乎是急于离京。在下不才,又想不出他为何亲自见一个无名之辈的理由,唯一的可能就是盛香楼是块别人敢看不敢啃的香饽饽。” 她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玉妆,继续道:“我前几日给了盛香楼的对手泰和楼一些建议,那掌柜似乎很是高兴。” 玉妆听了这话,哪里能不明白。她就一直奇怪为何近几日泰和楼的生意好的不像话,原来是这样。好一个聪明的姑娘,王大人急于离京,泰和楼背后势力庞大,无人敢接手盛香楼。她不仅仅是拖,更是借刀杀人逼得王大人不得不松口。 温修衡控火煮茶,茶筅敲击之间,沫饽洁白,水脚晚露而不散。眼里的神色仿佛远山染墨,看不出喜怒。 “既然如此,修衡期待云姑娘的好消息。”他抿唇一笑,又道:“若是能为我省些钱财,修衡求之不得。” ——————————————————————————————————————— 尚书府 王大人跪在眼前戴银色面具的男人面前,神色慌乱,一直用帕子擦着额角的冷汗。 “公......公子,那泰和楼今日愈发打压我们的产业,可那瑞王世子与您有些龃龉,怕是这次不能讨得了好啊......”他心里不安,也不知道最近泰和楼是怎么突然搞出那么多花样,连从前来盛香楼的常客都一个个的走了,他哪里能不急。 可偏偏瑞王世子势力太大,自己公子也不好当面抗衡,对付泰和楼不得。这便罢了,可无奈最近敬王盯他盯得紧,公子说王府外都是他的人。他只盼能快些离京,再把盛香楼转手了卖些养老钱。谁想到会出这档子事,这样下去,酒楼里的开销又大,盛香楼简直都要入不敷出。 “能想到用泰和楼借刀杀人,也是个不错的办法。”面具男子嘴角浮现一抹玩味。他扫了眼跪在地上不敢吭声的王尚书,眼底有一些不耐:“那日的买家我查过了,与晏敬尧没关系,既然你急于脱手,就随了她吧。” “况且,转手给她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自有打算。” 第四十一章 入他怀中 晏敬尧这几日一直派人守在王尚书宅子附近,听得探子来报似乎近日王尚书与一位公子在商量转手产业的事,来往甚密。他今日亲自过来,便是要去看看这个云公子。 他刚到王尚书府门口,就看见一个身着青色锦袍,身形纤弱的翩翩公子走进去。这人是什么身份,竟敢当着泰和楼的压力买盛香楼?到底是如探子来报的那般无权无势,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 晏敬尧垂眸,掀开锦袍找了一处凉亭坐了。这人一闲下来,总爱想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不知为何看到那个云公子自己会想到那日颇为大胆地帮自己整理发冠的云家二小姐,嘴角竟然浮出一抹暖暖的笑意。 苍术看见自家主子这魂不守舍的模样,拼命忍住想笑出声的冲动。瞧瞧这笑得花枝乱颤的,一脸幸福的模样,可真是那个少男不怀春。他说怎么主子连夫人塞的通房丫头都不愿意碰,害的老敬王整日忧心忡忡自家宝贝儿子是不是有断袖之癖......原来啊,是为了某人守身如玉呢! 这哪里像平日里杀伐果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偷看邻家姑娘的少年郎呢。没想到主子也有这样不专心的时候,苍术正欲掩面偷笑,却被一记掌力狠狠敲在脑袋上。 “你是不是想去军营里再待几年了?今日这么不专心!”话一出口,晏敬尧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心字还没出口,清咳了几声,正了面色,方才脸上的笑意不见半分。 “不不不,我可不想......”苍术赶紧认错,天呐,自己主子偷偷笑得那么开心,分明一个怀春少年的模样,自己只不过发现了他的小心思就要去军营,实在太残暴了!苍术撇了撇嘴角,那敬王的军营是什么地方?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自己当初可是没了半条命才通过了选拔做了暗卫,他可一点都不想重温那段“美好”的记忆。 晏敬尧无奈,自己怎么会想起那个小丫头呢,还被部下看到了,咳咳,他的威严呢? 抬眸间,只看见方才的青衫公子从王尚书府里出来。晏敬尧面色一沉,低声对着苍术道:“随我去追!” 云意珏刚从尚书府里出来,就觉得周身有一股压迫的气息,她用余光往后一瞟,隐约看见两个高大男子的身影。她暗叫不好,直觉告诉她怕是今日会有危险,便越发加快脚力想甩开后面的人。 王尚书的宅子离盛香楼不远,云意珏想着那边自己比较熟悉,盛香楼的掌柜她这些日子也相处得很好,不管怎样,先尽快逃到那里再说。 仓促之间云意珏扭头看向身后二人,本只想看看他们离自己多远,却不料......晏敬尧?怎么是他?他追自己干什么!该死,偏偏自己置办产业的事情不便让太多人知道,今日作男装打扮但愿他没有认出她来。但是万一真没认出来把她当案犯抓了怎么办,云意珏有些犯难。 晏敬尧也是一惊,云家二小姐,怎么自己想什么看见什么,啊,呸!怎么会是她呢,她跟王尚书有什么关系? 云意珏趁着晏敬尧出神之际,身形一闪,赶紧拐过前面的街角,隐匿在人群中。 苍术暗叫不好,他方才没看出来这是云意珏,还想着主子怎么突然停下了,不论如何,主子吩咐的人不能跟丢,他赶紧上前去追。 云意珏方才见晏敬尧没有跟上,稍稍松了一口气,想也不想的就冲进泰和楼,却不料撞进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中。她抬头揉了揉微痛的额头,眸光如受惊的小鹿:“修......修衡?” 温修衡?他怎么来了,想必是来看看盛香楼的情况方便以后经营的吧,云意珏来不及多想,就怕晏敬尧的人追上来,语气急促,眼神恳切:“救命呐!” 温修衡方才正欲从酒楼出来,就看见眼前的小女人不分青红皂白的缩(猛扑)进他的怀里,小小的软软的一团,慌慌乱乱的,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颔首一笑,不动声色地将云意珏从他怀里分开,有力的手臂略收紧,白色锦袍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云意珏愣神之间已经被他顺道拐进了掌柜的柜台下。 晏敬尧此时已经和苍术追到盛香楼,却看见温修衡不疾不徐的正在柜台边量酒,手腕一抬一落,说不尽的儒雅风度。 晏敬尧起身,仿佛两人认识许久一般道:“修衡公子?公子好兴致,今日怎么来盛香楼吃酒了?”他不是第一天认识温修衡,印象中他是一个举止有度心思极深的人。但为人的品行风度,他是很欣赏的,也一直有意结交,但温修衡从来无意入世,他不由微微惋惜。 苍术趁主子说话之际,不动声色的进去搜查了一番,朝晏敬尧摇了摇头。客人神色如常,布置毫不错乱,不像是有人跑进来过,他会去哪里呢? “敬王殿下。”温修衡行礼,神色泰然自若的看着来人,晏敬尧不论何时浑身上下都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仿若芝兰玉树,吸尽天地光华。 “不知敬王殿下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啊?”温修衡不答反问,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晏敬尧神色微敛,换上一副往常的笑容,丝毫不见仓促之色:“不过见到一个熟人,怕是弄错了吧。”他抬手作揖,手指白皙而修长,含笑道:“不打扰公子的雅兴了,敬尧告辞。” 晏敬尧和苍术走了之后,云意珏才探着脑袋从柜台下钻出来,她发髻微乱,神色有些狼狈。“那个......咳咳,谢修衡公子。” 温修衡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温柔:“云姑娘,你呼吸乱了。” 云意珏有些莫名其妙,她的呼吸的确有些急促了。不过方才来的仓促,又不由分说的撞进了他怀里......一时竟心跳加快。 云意珏尴尬道:“方才得罪了修衡公子,还请见谅。” 温修衡垂眸,密密的睫毛把他的眸色虚掩着,看不真切:“姑娘与敬王有瓜葛?” 云意珏吃笑,讪讪道:“不过一面之交,他今日定是将我认错了人,但我不便暴露身份,只得出此下策了。” 温修衡心领神会地一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一向沉静的小姑娘这样冒冒失失的,觉得有些可爱,语气也软了几分:“原来如此,那修衡先告辞了。”说着脚步轻点,衣袂翩翩之间,人已经出了酒楼。 云意珏送走了他,回到自己常去的一间雅间,心下琢磨着今日之事。晏敬尧去王尚书府是为了追查什么?方才他们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重要人物。只希望不要与盛香楼有关,她可不想牵扯进来。 她刚刚一打开门,却看见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正坐在桌边优雅饮茶,深紫色长袍领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滚边,腰间散散束着青色祥云宽边锦带。高贵而慵懒,旁若无人一般,对她浅浅一笑。 云意珏吓坏了,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她怎么会知道,晏敬尧如此狡猾,竟然来杀回马枪!这便罢了,竟然还精准无误的找到了她的雅间,实在是心思通透,名不虚传。 “敬王殿下。”只一瞬,云意珏脸上的神色就恢复如常,缓缓起身行礼,也不顾及,就坐在了他旁边。 ------题外话------ 晏·小傲娇·敬尧:想妻一时爽,追妻半条街~ 第四十二章 把他撩拨得狠了 云意珏方才来的匆忙,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头发有些乱了,此刻看见几缕青丝从鬓角垂了下来,微微有些窘迫,赶紧理了理头发。晏敬尧看着眼前顶着一头乱蓬蓬头发的小女子,她此刻仿佛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儿,可爱的紧。云意珏理了头发,装作泰然自若道:“敬王殿下怎么走在这里?” 晏敬尧看着她就这样毫不顾忌地坐在自己身边,眼睛扑闪扑闪的生动有趣,也不拆穿她的小心思:“姑娘方才在温公子身边时,呼吸有些乱了。我找到这里,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云意珏听言,正在斟茶的手抖了抖,茶汤微微溅了几滴出来。这晏敬尧,人精一般,耳力这么好。她说怎么温修衡方才没来由说她呼吸乱了,原来是早就知道自己已经给晏敬尧发现了! 但云意珏是什么人物,哪里会乖乖承认,她挪了挪凳子,身子凑得更近些,一双眼睛平白多了几分魅惑:“那不知敬王殿下这般在大街上对小女子穷追不舍,家里的姬妾会不会误会呢?” 晏敬尧晃神之间,云意珏莹白如玉的小脸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他面前,活像一只耀武扬威的小狐狸。她的话里半是玩笑,半是醋意,竟让他的心跳没来由的漏了几拍,心里涌出几分甜蜜。 “我......我还并无姬妾。”不知为何,自己的眸光直直撞进那双狡黠的眸子里,晏敬尧竟有些慌乱。他心里暗骂,他急于澄清做什么!怎么不自觉的回了这么一句话,真是...... 云意珏看着他的窘迫微微一笑,仿佛搅散了一池春水:“殿下急什么,我又不会怪你。”她的语气里微微有些嗔怒,一双眼睛更加俏皮地眨着,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这幅神态在旁人眼里倒像是被晏敬尧养在外面的小娘子,此刻正向他发泄委屈似的。偏偏云意珏神色一点也不轻浮,只是逗弄,让人一点也不反感。 “咳咳......”晏敬尧被她撩拨得心痒痒的,但是他的自制力极强,只是一瞬,就回过神来,正色道:“姑娘正在与王大人谈生意?”但是头却微微垂着,避开了她的直视。 晏敬尧垂眸苦笑,腹诽道:这个云姑娘怎么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持重,这般的主动热烈,,他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女子......这些年自己一向认为国事未定无以为家,那样多的女子都从来没有上心过,连母亲塞给自己的通房丫头也碰都不碰,怎么唯独遇到这个小女子会这副模样。 云意珏见他这样,见好就收。若不是自己因为玉妆的事有求于他,又想气气云明朱,哪里会这般主动。她笑道:“敬王殿下说笑了,意珏只不过想做些生意,不知殿下所为何事?” 晏敬尧不动声色的坐的远了些,才觉得心跳没有那么快了,沉声道:“实不相瞒,本王方才以为你跟一桩案件有关,现在觉得当是弄错了。但是敬尧想请姑娘帮一个忙。” 晏敬尧星眸微闪,泪痣下的眸色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和情动。云意珏前世在青楼什么没见过,她神色自若,问清了晏敬尧的安排,心里忽然又生一计。 她亲手为他斟茶,清爽的茶香蔓延在两人的鼻息之间。 她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引诱,几分玩味:“答应公子也无妨。不过公子想要如何报答我呢?” 晏敬尧方才退身,哪里知道她又这般,只感觉小腹有一团火重新燃起,发芽一般蔓延至全身,有些酥酥麻麻的。他压抑住眼里的荡漾,声音清润好听:“以后若是姑娘有求,本王亦尽力相助。”他一向重诺,从不轻易许诺,但是若是答应了,便是沉甸甸的一份心意。 云意珏拂袖喝茶,眸光微闪,掩去了眼里的思量,继续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公子以身相许可好?”她抬手将手里的折扇轻轻凑到他面前,笑眯眯的看着晏敬尧脸上的绯红,心神一荡。 云意珏有些后悔了,他怎么笑的这般好看,不是方才的青涩和拘谨,而是浓浓的热烈和灼热,仿佛一头蛰伏的猛兽,极具侵略性。 晏敬尧心头一热,他哪里会想到云意珏会这样说,只感到惊讶,和莫名的高兴。他下颚一收,折扇的冰凉触感就在他皮肤上微微触碰着,活像一个被迫陪客的小倌儿。 以身相许?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子这般不知羞地对自己说这话,偏生罪魁祸首一副开玩笑的模样,他还奈何她不得。晏敬尧有些不自然地拿开那折扇,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自己这是,被调戏了? 不过,他可不是温修衡那样的正人君子,小丫头就不怕她这样看着他会出事情吗?他微微一笑,仿佛一只狼得到了送上门的小羊羔。 他手腕一翻,折扇不知何时已经落入他的手中。他声音有些暗哑低沉,和一丝压抑的欲望,轻轻敲打了一下云意珏的小脑袋,“你以后可不许与旁人说这样的话。” 语气里有一丝霸道和宠溺,云意珏自己都有些怔神了,完了完了,自己这是把他撩拨得狠了吗......他这是......在管自己?她抬眸看着眼前笑得一脸灿烂的男人,心跳猛地漏了几拍,竟然......竟然有些高兴? 只感到眼前的男人周身的危险气息愈发浓烈,云意珏暗叫不好,怕就怕自己这次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赶紧抽开目光,逼迫自己逃离那双炙热的眼眸,竟然不知道把眼睛往哪里放,心猿意马道:“咳咳......那个......把折扇还我!” 第四十三章 装醉夫妇的黑历史 云意珏已经和王尚书谈好了购办酒楼的事,今日便约了他去盛香楼赴宴,权当作是交接的宴请。 雅间里,两人正兴致颇高地饮着酒,气氛很是热闹。王尚书本还有些顾忌,但是鉴于他对云意珏印象不错,上头那位公子也说他身世清白,便没有过多防备。 “来,王大人,我敬您一杯,感谢您将盛香楼放心交给我。”云意珏不胜酒力,所以今日特地选了果酒,喝起来也大胆了些。 王尚书推杯,眼前这位小公子是如何逼迫自己交出盛香楼的他可没忘。只是啊,既然已经决定远离京城,又有公子的交代,便看得淡了些,心里却是有些钦佩这个小公子的谋略。 几个回合下来,二人皆有些醉意,只不过云意珏只是微醺,而王尚书是真的有些昏沉了。他吃笑,看来自己真是老了啊,喝点果酒竟然也会醉。 云意珏不动声色的继续灌酒。王尚书可是只老狐狸,方才他明明白白看到自己先饮尽杯中酒才举杯对饮,就是怕自己做什么手脚。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殊不知她早来一步在他酒杯上涂了蒙汗药,剂量虽不多,但和酒饮下总归能暂时失了理智。 突然,云意珏像是醉得厉害一般,一阵呕吐,好巧不巧正好吐在王尚书衣衫上,污了大半衣袖。 这味道实在太大,王尚书皱眉,胃里一阵翻腾,扭头皱眉,嫌弃的很。 云意珏假装慌乱道:“尚书大人,实在抱歉,我这就叫我的丫鬟帮您处理一下。”说着赶紧帮他换下衣服,拽了拽,却被他揪的紧紧,怎么都扯不动。 王尚书的意志已经不够清醒,凭借最后一丝意志力,还是不愿意将衣服教给他。云意珏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晏敬尧说得不错,这衣服里多半是他想要的东西。 她声音混沌,仿佛也醉的不轻,哄孩子似的劝道:“就一会,就给您送过来,不用多久。” 王尚书好不容易把眼睛撑开,半梦半醒道:“就一会儿?” “是是是。”云意珏赔笑,赶紧朝屠苏使了个眼色,后者眼疾手快的将那袍子脱下来,交给内室。一刻钟之后,送回来一件清洗干净的袍子,与以前一般无二。 云意珏给王尚书穿上,扶他出去乘轿子,叫人送回尚书府了。吹了吹风醒了些酒,就回到内间。 “云姑娘。” 晏敬尧早已经在内间,看到云意珏醉醺醺的进来了,来不及出去向苍术吩咐密信的事,赶紧将人扶了起来。 她虽醉,却远远没有神志不清。但此刻只当醉了,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有了逗弄晏敬尧一番的心思。 “你喝了多少,嗯?”晏敬尧看到云意珏脚步虚浮,赶紧在她要撞上桌角的前一瞬扶起了她,语气里有一丝丝责怪和心软。 云意珏此刻的眼神荡漾,美目涓涓,小脸红扑扑的,一只小嘴撅着还吧唧着仿佛在回味方才的美酒:“我不叫云姑娘,我叫意珏,你记住了哦。”说着仿佛重心不稳,往晏敬尧怀里靠了靠,语气里又是撒娇又是霸道,真真是可爱。 晏敬尧失笑,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随了她用这个办法,现在让她把自己弄成这样,还,还把这幅美丽娇俏的模样给别的男子看见了,即使王尚书是个醉鬼,他也不乐意。 “你在故意引诱我,嗯?”感觉到小女人的身子柔弱无骨一般,一个劲儿往他怀里蹭,晏敬尧只感觉胸口涌起一团火,可无奈动她不得,只得生生忍了回去,很是难受。 云意珏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瘫软在他的怀里,方才的确是想戏弄他的,可无奈那酒虽然喝着没什么,后劲实在大,她已经神志混沌了,哪里有精力回他的话。 晏敬尧揉了揉她的脑袋,让她原本有些纷乱的发越发的蓬松,仿佛一个刚刚睡醒的小女孩。他心里说不出的柔软,摇了摇头,自嘲道:“呵,我跟一个醉鬼说什么。” 但他心里清楚,虽说是她主动,但若是自己不乐意给机会,谁也近不了他的身。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为她的接近感到窃喜,感到雀跃,甚至自私到只想让她接近他一个人?晏敬尧微微一笑,不作回答,轻轻将怀里的小人儿扶起来站正。 却不料云意珏似乎是被他动的不舒服了,闷哼一声,往他怀里蹭蹭,语气娇软:“你可不许跑掉哦,你答应了以身相许的。”那神色仿佛一个小孩子再跟大人邀宠一般,软软糯糯的。 晏敬尧心神荡漾,心口被她蹭过的地方仿佛燃起了一团火,连呼吸都有些灼热和急促了。偏偏还拿她没办法,以身相许的戏话,这小丫头还当了真。 他有些冲动的将她一把裹在怀里,紧紧的,让云意珏都有些喘息不及了。这丫头说话总是半真半假,也不知道哪句可信。晏敬尧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不过既然今日醉了,自己抱抱她她也不会记得吧,那就让他自私一点好了。 他声音暗哑低沉,十分性感的逗弄她:“早让你别这样对我,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坦荡,你这样看我,是会出事情的。” 却不知怀里的小女人为何不安分了起来。伸手撤掉脖颈上的两粒扣子,露出一片娇嫩白皙的肌肤,贴在晏敬尧的胸口上。他避之不及,整个人仿若遭雷击一般微微一震。 这......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女儿家的身子......这小丫头,心也太大了,若是今日换了别的男人在这里怎么办!这样想着,心里没来由有些恼怒,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衣服,将她的脖颈遮得严严实实。 眼不见为净,他也是个男人,虽说不想趁人之危,但也容不得她得寸进尺。 “穿上好不好?”然而语气终究还是软了几分,活像哄孩子的长辈,半是强迫,半是引诱,才没把那出的旖旎露出来。 “不嘛......”云意珏不知在想着什么,又或是酒劲来了实在难受,不想被他裹得那么紧,将身子从他怀里抽出来,十分豪爽一般扯着衣领,表情却软的不像话。 晏敬尧苦恼,自己怎么就惹上这么个磨人的小丫头,偏偏还怕弄疼了她,不敢硬来,只得哄她,语气更加柔软:“女子不能这样,听话。”说完又不由得失声一笑,自己何时成了哄小孩子的了,还这般颇有耐心,无可奈何。 云意珏似乎很是受用,她迷迷糊糊地对着他甜甜一笑,仿佛灌了蜜一般,高高兴兴地正准备合上领子。 “主子!”苍术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看到眼前这幅场景,脸上一红,心里叫苦不迭,赶紧闭上眼睛。 晏敬尧迅速用自己的玄色锦袍将人裹得严严实实,面露不悦,沉声喝道:“还不快滚!” 苍术无奈,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撞上这样一副不该见的场面。主子的声音已经明显恼怒,他赶紧使了压箱底的轻功,溜之大吉。 却感觉袍子里的小人儿越发不老实,小脑袋使劲儿蹭着他的胸膛,发梢传来的触感让他的心好一阵儿酥痒。 云意珏无辜的很,她只是把他当做了自己的枕头,虽然踏实温暖,但是太硬,又太热,她不高兴了,小嘴撅的老高。 晏敬尧恨不得将罪魁祸首扯出来狠狠揉揉她的脑袋,这丫头,亏得自己方才恨不得挖了苍术的眼睛,她怎么还能笑得这样没心没肺! 他终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脸,却感到指尖冰冰凉凉的一阵湿润,赶紧将小人儿从怀里掏出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关心和宠溺:“怎么哭了?” 这个小丫头,怎么喜怒无常,方才还笑得没心没肺,现在却又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害得他也是随着她好一阵儿心疼。 云意珏自然听不见他的话,她做了个梦,梦见前世的自己被毁容,被退婚,被卖进青楼遭尽凌辱。她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哪一个才是梦,她更加害怕,怕今生重生改变的一些事情终究只是过眼云烟...... 他抬手拂去她微微皱起的眉,忽而想到第一次见她的情景。分明是一个贵家小姐,又不会武功,竟然有胆量上马救人,自己受了伤也只是一个人忍着。他当时就有些心疼,一个小姑娘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那般坚毅隐忍的神色。或许,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狡猾地敲开了他的心门,以后的种种主动接近,都是他放任她去做的罢了...... 晏敬尧见她依旧不醒,只得轻轻帮她拭去眼泪,眉心微皱,柔声劝慰道:“不管你为什么伤心,若你信我,我定给你一世的平安喜乐。”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笑,这些话,只有小丫头像今日这般愿意乖乖倚在他怀里的时候,自己才有机会说。那下一次,又该是什么时候呢? ------题外话------ 装醉夫妇云意珏表演圆满结束,让我们期待大婚之后晏敬尧的表演~ 第四十四章 长兄云安泽 从盛香楼回来之后,云意珏便十分倦懒,许是酒意上头,关在盛玉轩足足睡了快一日,令旁人皆不许打搅。 暮色渐染,华灯初上,她才不情不愿的从被窝里探出一颗小脑袋来,懵懵的,将调戏晏敬尧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她瘫坐在床榻上,任由屠苏进来摆弄自己,心里觉得丢人,怎么昨日方才想逗逗晏敬尧,自己就给醉的不省人事,着实没面子,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更别提晏敬尧做了什么。 管他呢!云意珏摇摇脑袋,把屠苏方才才给她穿上的芙蓉锦连裰罩衣又给挣脱了下来,惹得屠苏一阵无奈。晏敬尧是个正人君子,应该不会乘人之危,况且自己不是还有屠苏守着呢嘛。 屠苏心里疑惑,也不知自家小姐跟敬王殿下昨日里聊了些什么,她本还想去里间看看,却不料苍术那家伙涨红着脸出来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拖走了。明明是阴天,还说什么今晚月色真美,硬拖着她飞去屋顶看了会月亮。 “屠苏,我昨日怎么回来的?”云意珏终究忍不住问了她。自己没怎么喝过酒,这万一真忍不住为色所迷,把晏敬尧给霸王硬上弓......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 屠苏把头埋得更低,一个衣扣系了又系,老是系不好。该来的还是来了,屠苏默默在心中为自己祈祷。 昨日里被苍术那家伙拽回来之后,就看见自家小姐一脸享受的趴在敬王殿下怀里,扯都扯不开......可怜敬王殿下那样清冷的人物,脸都红到了耳后根,一双眸子软的不像话。 奈何苍术要挟她:“你要是敢告诉你家小姐,我就......我就天天来找你看月亮!”屠苏讪讪,她可不想跟那个呆子在屋顶上再吹一次冷风,而且......昨日怎么看都像是自家小姐占了敬王殿下的便宜...... “啊,那个,小姐您昨日醉了酒就睡了,敬王殿下就让奴婢给您送回来了。”屠苏有些心虚,继续低头帮她套上流彩暗花云锦大衫。 “真的?”云意珏将信将疑,一双眸子微咪,摆满了不相信......不,是自知之明。 “真的!比真金还真!”屠苏拍了拍胸脯,心里哀嚎:小姐啊,我可就这么一次昧着良心说话啊,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云意珏揉了揉有些宿醉的脑袋,喝了口张妈妈早先端进来的解酒汤,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明日可就是祖母的寿宴了,还有一出大戏等着开锣。 “我早些时日在金缕阁定的五彩锦衣取回来了吗?”终究是没忘正事儿,询问道。 屠苏松了口气,赶紧答道:“今儿一早就去拿了,那店家真细心,连盒子里都垫了层软软的兽毛,生怕给弄坏了。” “那是自然。”云意珏方才觉得脑袋没那么痛了,来了些精神。“金缕阁是京城最好的制衣店,招牌可不是白拿的。”自己给祖母准备的五彩锦衣,是吩咐了五种不同的绢丝缎一层层叠加的颜色,才形成最终的松石绿。偏生材质仔细考究过,在日光下还能折射不同的光晕,不可谓不巧心了。 云意珏也不是神人,她虽有着前世的记忆,但她仍然是个平凡女子,今生而来大多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和争取。就像这个祖母的寿礼,也是上次宫宴仔细看了看淑妃娘娘的锦服,层层叠加熠熠生辉,便和金缕阁交代了,尽量照样子做出来。 屠苏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模样有些犹豫,半天才道:“小姐,大少爷今日回来了。不过......一回来就先去了芙蓉苑,还没来咱们这儿。” 云意珏揉了揉眉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家哥哥,竟然把云明朱当成了手心宝,倒像她才是那个嫡亲的妹妹。 兄长一回府,不是去祖母那边问安,去芙蓉苑殷勤个什么劲儿。真真是忘了规矩礼仪,一心心疼他的朱妹妹去了。 “芙蓉苑那边怎么说?”云意珏有些饿了,挑了块桌子上的白玉莲子糕,不咸不淡的问道。 “说是三小姐病了,大少爷去瞧瞧。”屠苏有些愤愤,脸上的神色也不是很好。 病了?云明朱倒是病的勤,前几日来找自己茬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现在装可怜却又是驾轻就熟,指不定自己那个哥哥怎么心疼。 芙蓉苑 钟氏给云安泽备了时令点心,几人就围坐在小几旁说着话,端的是一派其乐融融,母慈子孝。 “安泽啊,我知道你心疼妹妹,可是这葡萄不也得跟祖母先送去不是?明朱是庶女,不该逾矩的。”这样说着,面上却挤出一抹极其慈爱的笑容,仿佛能开出一朵花儿来。 云安泽最不能听这些嫡庶的话,俊眉一挑,眼里很有几分动容。“朱儿幼时救过我的命,二娘知道嫡庶我从来不在乎。况且,二娘掌家这么多年,对我们大房一直视如己出,安泽深深感激。” 乔氏出家的时候,云安泽已经有了九岁,虽然在云府生活了几年,但十三岁就考中举人,去官府历练了,因而不晓得后宅那样多的腌臜事,对钟氏还是极为尊重的。 况且幼时自己在后院被玩伴推下水,是明朱妹妹拼命把他救上来的,这份恩情,他一直都记得,心里一直把云明朱当亲妹妹疼,刚一回府听说她病了,连祖母的问话都没去,就直接来了这儿。 钟氏心底闪过一抹冷笑,朝云明朱递了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掩帕咳嗽了几声,小脸儿憔悴惹人心疼。 “大哥,你还是把葡萄送给祖母和几位姐姐吧,朱儿知道大哥的好意,只是大哥这样做,会惹得祖母不高兴的。” 她这番话到着实成了一副伏低做小忍气吞声的模样,却暗讽云意珏她们姐妹处处占尽了风头,自己心里委屈。 云安泽没往深处想,理了理月白锦纹的袖口,朗声答道:“原先考虑祖母年纪大了,不爱吃甜食,便没送去。朱儿倒是提醒我了。”此番去西郡办案,得了好些黑葡萄,香甜可人,却只顾着往这边送了,两个妹妹那里只是安排了几个人按规矩送了份例的。 云安泽少年聪慧,又在外历练了这许多年,自然拧得清。祖母那边,自己送去就是了,总归是一份心意。 带他走后,钟氏才卸下脸上僵住的笑意,颇为得意地抚了抚衣服上绚烂的牡丹花,嘴角的笑意愈发诡异。 前些日子老爷在太湖户籍的门生特意送了好些初秋大蟹,配合着亲孙子送来的葡萄,寿喜堂那位还不得犯起腹泻的毛病?左不过是云安泽好摆布,可怪不得她们。 云明朱也是得意,将发髻上的金步摇插得老高,一派贵女气概,笑得毫不掩饰。她哪里有什么疾病,不过是寻个理由让云安泽来了,好在祖母面前没了规矩。等到哪日母亲生了弟弟,她就不信祖母还能那般偏疼这个嫡孙。 ------题外话------ PS:小影有话说: 女主不会武功,不会毒药,她只是普普通通的贵女,没有那么多的附加功能,今生只求凭借自己的努力保护自己和她爱的人。 关于爱情不是恐惧和畏缩,将自己的心门锁住。既然重生一世,就得往前看,珍惜现在,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所以后期会经常有些小俏皮、小调皮,会经常捉弄晏敬尧的啦。 虽然大多数重生文的定位可能都是女主清冷,男主高冷腹黑。但是小影jio的活在痛苦里是没必要的,该报复的绝不放过,该爱的也要爱的深刻。有冷漠绝情,更有善良和狡黠;有决策果断,也有迷迷糊糊。拿得起放得下,这就是我心中的女主角。 男主小奶狗and小狼狗,是个连通房丫头都不碰的守身如玉小傲娇。有智慧,也有温柔,不是一味渲染高冷腹黑的刻板映像。 我有最坚硬的盔甲,也有最柔软的软肋,大抵如此吧。 初涉此地,想写自己喜欢的故事,也想以文会友,得到大家的喜欢~ 撒花撒花~ 第四十五章 祖母寿宴 (上) 寿喜堂 今儿是老夫人六十大寿的日子,云府里尊重老寿星的意思,没有大操大办,只是邀请了相熟的亲戚朋友,由云崇渊招呼着在前厅说着话。老夫人乐得清闲,乐呵呵的请来了几个小辈,到底是想看看今年的晚辈们又会玩出什么新花样。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孙辈们向老夫人进寿礼。虽然今年云安泽回府,但是他为人谦让,便也就由着妹妹们先来了。 云织雪起身行礼,恭身献上一副富春山居图,山川河流,亭台楼榭,行人商贾,皆由绣线一针一线细细勾勒,极尽繁复精致。随着画卷缓缓展开,明月出山川,白云初染岫,苍茫云海间,浓淡总相宜。开阔之处,是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喧闹之处,是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分明是一根根绣线,却能将万顷山河尽收于十尺长卷之间。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变换,溪云初起日沉阁的动态,乱点碎红山杏发的热烈,长风万里送秋雁的意境,皆有,皆淋漓尽致。 “好,好啊,织雪丫头!”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云家老太太也不由得对云织雪大加赞赏。自己这个大孙女,不愧是从小就精心培养的。听闻皇上择日邀请京中贵女入宫,意即为太子选妃。自己这个大孙女,若是真能脱颖而出,平步青云...... 云织雪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始终保持着娴静守礼的面色。自己这些日子在落雪轩潜心精进琴棋书画,刺绣女红,甚至为妻之道,就是为了把握好这次太子选妃的机会。她垂眸,看着手上刺绣留下来的细细针孔,笑得真诚而憧憬。但愿自己的努力,会有所成效吧。 钟氏看着这幅绣品,脸色变了变。云织雪怕是对这次太子选妃一事看重的很,单看这绣工就远远是朱儿所不能及。偏偏老夫人看重,就指望她担起云家的富贵,这些日子亲自派人教导、照顾着,自己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她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渐渐捏紧,指节泛白,凭什么自己的女儿要处处被大房压制! 但是看了眼即将献礼的云意珏,脸上的笑容终于真挚了几分,跑了大的,乔氏小女儿还不是被自己拿捏得死死的,和她娘一样没用。 老夫人收了云织雪的绣品,连带着看向云意珏的眼神也慈爱了几分。乔国公府不愧是百年大家族,乔氏生出的女儿想必也是个个钟灵毓秀的。况且二丫头虽说前几年沉默了些,但近些日子也常来寿安堂陪她说话,不仅嘴巧,还常常带了些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她哪里能不喜欢。 “珏儿,你的寿礼呢?”老夫人颇有兴致地发问。 云意珏淡淡一笑,看不出喜怒。自己辛辛苦苦跟沁竹装了那么久的主仆情深,今日不妨就成全了她。 她颔首朝沁竹一笑,后者立刻会意,嘴角的笑意颇有几分张扬,忙不迭的将那副山茶迎春图交到老夫人手里。 云老夫人看着那绣图脸色沉了沉,终究没有说话。因为当初老爷的妾室,自己不喜山茶,在府里不是什么秘密,怎么二丫头......她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抹失望,罢了罢了,一个小丫头罢了,自己不必这般计较。 云明朱喜滋滋地咬下一块儿芙蓉糕,脸色颇为高兴,真真像是那糕点甜到了心尖儿上。他自己却是知道,方才看着祖母脸上的不喜心里有多高兴。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祖母,二姐姐的绣工真是好呢,将这山茶绣的栩栩如生,朱儿简直都要闻到花香了。” 云老夫人顿了顿,仔细看了眼手里的绣图。她不是不知道,二丫头向来不喜女红,今日能绣出这样细致好看的花样来已经是实属不易了。罢了,好歹绣工上花的心思不少,似乎还用了手法极为困难的劈丝绣,也算是有心。 云意珏冷冷看着这几人的神色变了又变,从始至终不发一言,既然二房要唱戏,那么她今日便发发善心,把戏台子给她们搭好。 钟氏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眼底颇有些心疼和无奈地道,“沁竹,你的手怎么会......” 她这话一说出来,众人皆是往沁竹那儿看,后者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赶紧往云意珏背后缩了缩,一脸的做贼心虚。 云安泽发现不对,但是妹妹们的事他不好开口。那个沁竹是娘亲留给二妹的丫头,按理说是最忠心的,可是,她的手怎么全是针眼,红肿可怖。还有意珏分明不喜刺绣,这不是找人代绣又是什么!偏生没本事还想着出风头,真真是可怜了那个丫头。他看向云意珏的眼色里,颇有些失望,甚至是鄙夷。 云老夫人也发觉不对劲,她正了神色,当年的主母威严不见半分:“沁竹,你过来!” 沁竹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脸上的神色显得左右为难,很是踟蹰地看向云意珏,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钟氏掩帕,眼底一片动容,“丫头,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语气却没有她以为的那样温和,终究带了点迫不及待。 沁竹身子抖得像筛糠,眼神朝云意珏看了一眼,旋即又缩回去,半晌才吞吞吐吐憋出一句话:“是,是我不小心弄得。” 云老夫人彼时看清了她手上的伤痕,脸上的平静终究有些挂不住了。她看向云意珏的眼神里有几分探究和疲态,却看见后者低头一副沉默的态度,心底的烦躁更甚:若是山茶花的事是无意为之,那现在算什么?做贼心虚?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了意珏丫头,平日里她的孝顺不过是假意讨好,连动手替自己绣一副绣品都舍不得? 钟氏似乎是看不过,她起身扶起了沁竹,一派温柔主母的架子:“丫头,你别怕。老夫人向来公正,会为你做主的。你是意珏的贴身丫头,平日里照顾起居,手怎么会这样?” 她这一番话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把云意珏说成了苛待丫头的狠心主子、毫无孝心的不肖孙女,饶是云老夫人不想追究下去,也被那句“向来公正”给堵住了嘴,生生地给退回了座位上。 沁竹慌乱的很,一双眼睛的泪水止都止不住,狠狠在地上刻着响头,“不......不关二小姐的事,是......是奴婢自作主张替二小姐绣的图,请二姨娘不要怪二小姐!” 明明没有坐实的罪名,她这样一说,倒像是欲盖弥彰,将云意珏彻底说成了一个不学无术,苛待下人的刻薄样。 她这番话一出,众人皆是神色一变,这丫头倒是忠心,都这样了还不想出卖云意珏,但是,二小姐怎么能找人代替自己刺绣呢?就算她绣艺不精,这般虚与委蛇,可不像一个大家闺秀的做风。 云织雪有些隐隐担心,那副绣品的确不是凡品,可珏儿不爱刺绣,莫非真是犯了糊涂? 云明朱则是得意,她假装担忧的向云意珏看了眼,出乎意料的没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慌乱无措,不由得有些失望。转而是更加的愤怒,自己和娘辛辛苦苦排了这么出戏,她以为她能逃得了吗,在这里强装镇定有什么用?不过是强弩之末。 她缓缓起身,迈着莲步,一张小脸儿写满了丝丝责备和伤心:“二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祖母平日里疼爱我,又向来不喜欢刺绣......”说了顿一顿,颇有些犹豫和委屈,“可是,就算二姐姐想占了朱儿的风头,也不该这样苛待自己的丫头,可怜她这般忠心......” 云安泽听了他这番话,脸上的失望变为怒意,意珏竟然这般气量小,嫉妒自己的妹妹也就罢了,一点小事也要去争,偏偏自己不学无术,真是丢大房的脸! 一时间众人看向云意珏的脸色有失望,有怀疑,有不屑,更有被压制的得意和算计。云意珏皆都冷眼看着,不反驳,不回答。如同前世自己四面楚歌,亲人惨死,清白被毁,也是这样,被最亲的人推向深渊,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这些所谓的骨肉至亲,和其可笑,何其荒谬。 第四十六章 祖母寿宴(中) 云意珏收了手里的茶杯,微微一笑,仿佛浴血而来的彼岸花,娇媚而坚韧,足够让人失了心神。 她缓缓走上前,态度平淡,声音清冷,不卑不亢,“三妹妹说什么呢,姐姐怎么可能嫉妒你呢。祖母向来一视同仁,对珏儿的关爱不少半分,珏儿开心还来不及,你可千万不要多想啊。” 话语平静,看向云明朱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凛冽,仿佛冬夜寒霜,看得云明朱脊背一凉,竟没来由的多出几分惧意。 她徐徐走到沁竹面前,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和傲然,仿佛经久不摧的寒梅,那般的孤傲,让沁竹一时发愣,竟不知如何反应。 “沁竹,你自作主张的事也是为了我好,我不怪你。”明明承了她的话茬,却仿佛千军万马扑面而来,让沁竹感到十面埋伏的杀气,几乎难以喘息。 “珏儿,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老夫人是你的亲祖母,怎么会怪你,你不要执迷不悟啊!”钟氏甩了帕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老夫人也是脸色一变,珏儿这般也不反驳,也不承认,倒是让她有些不太自在。即使她犯了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云家的女儿不该知错不改...... 云明朱心里窝火,她这么说不就是摆明了自己故意挑刺,明明祖母就是偏爱她多一点的,可是为了祖母的名声,她还不能说出个不字。 “姐姐,妹妹本不应该驳了你的面子,只是,你的女红怎么会有这样好的绣品......”说着面露不忍,很是为难的样子:“就算姐姐想博得祖母欢心,也应该刻苦练习女红,而不是......”她假装着不忍心说下去,该表达的意思却是都表达出来了,左不过是云意珏偷鸡不成蚀把米,过犹不及,实在将事情做的不够聪明。 沁竹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假意解释,添油加醋道:“不是,三小姐你莫要污蔑小姐,都是奴婢一人的意思,小姐的女红虽不佳,但是......但是她特意要奴婢好好绣了......” 这一番话听在众人耳朵里,哪里能不明白,这不明摆着承认了吗,亏得云意珏还奋死挣扎个什么劲儿。特意要一个丫鬟绣好了是个什么意思,这不更加显得云意珏没脑子还要出风头吗? 云意珏懒得跟沁竹再周旋,干脆没理她的话,她起身上前,微微行礼,开口道:“三妹妹若是不相信姐姐的绣工,那姐姐也就不得不当面向诸位献丑了。” 说罢朝钟氏不咸不淡地看了眼,后者咬碎了一口白牙,挤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罢了罢了,既然珏儿执意如此......万一绣得不好大家也就不要太当真。”说罢让小厮准备了绣台和丝线,心里却是戏谑,没见过这么挖坑给自己跳的。 众人也是兴致缺缺,二小姐不精女红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执意如此出丑,也难得二夫人这样纵容了。 云意珏优雅坐下,仿佛在沙漠里独自开放的玫瑰,迎着绝美的日光开得热烈绚烂。她熟练地抬针,玉指一抬一落,一引一穿,数不尽的风华绝色,渐渐地众人的目光竟都被吸引过来,方才的鄙夷也渐渐消失。 更令人惊奇的是,她眸光起落之间,生生将金丝线劈成十六股,动作之快,几乎让人难以看清,只能看到几缕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之下甚微光彩照人。她手里的针线仿佛不在她的手中,倒像是自己长了眼睛,在一副白娟上穿梭自然,行云流水。整个过程繁复精细,短短半刻惊然就用了蜀绣、苏绣、湘绣三中技法,将绣卷上的画眉绣的活灵活现,精致非凡,像极了要跳出绣布来在堂上飞旋,竟不是在看画,倒像是在亲眼看着景。 老夫人惊讶之极,旋即眼底对这个孙女充满了赞赏,今日想来真是二房太过分,意珏向来不争不抢的好丫头,今日竟然几乎将所有刺绣技艺用在同一副绣品中,记忆复杂困难,甚至比织雪丫头的绣品更加考验功底,一看就是平时花了不少心思,真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云明朱更是眼珠子都要惊得掉下来,只感到好像是有人在扇她的耳光一般脸上火辣辣地疼。哪怕是教自己刺绣的师傅都不会她的技法,她究竟是怎么学的!她狠狠地白了沁竹一眼,真是个蠢货,云意珏这样会刺绣都不知道,跑到这里卖什么丑! 沁竹对上她的目光,脸色越发难看,身子支撑不住就要往后倒。方才二小姐看她的眼神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阴森可怕,她甚至完全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三小姐又这般的恼怒愤恨,她有一个预感,以后怕是两边都将自己视为眼中钉! 不一会,云意珏的针线便穿梭于花鸟之间,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抵不过针尖一点游离,比不了十六丝针线丝丝入扣的极尽繁丽奢华,众人哪里还有方才的揶揄,这样绝妙的绣技,宫里的绣娘都难以望其项背,哪里敢相信是出自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娃...... 云安泽看得有些微微怔住,这还是自己那个畏畏缩缩,寡言少语的妹妹吗?可为何今日千夫所指,被人冤枉,她所表现的始终只是深不可测的沉静,甚至冷静的有些让人心疼,仿佛是见惯了冷言冷语,污蔑怀疑......而且她的绣工,哪里是他所以为的那般不堪,那副山茶迎春图,根本就在她之下! 落手剪线,十六色细线瞬间归为一魄,一副花鸟报春图就这样倾泻在众人面前,春日的热闹猝不及防地闯入众人心里,皆是一番心旷神怡。眼前的少女自始至终只是微笑着,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微笑着忍受他们的怀疑、污蔑,也微笑着接受廉价的钦佩、羡慕。 除了二房和沁竹的脸面如死灰。云意珏的绣工比她好太多,她方才分明是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在班门弄斧,偏生还洋洋自得......那之前她让自己准备这幅图,自己费尽心力的陷阱,到现在反而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钟氏哪里甘心,她的眼眸露出一抹恨意。这丫头以前是在藏拙吗,那样的深藏不露,瞒过了所有人,把线拉的这样长,真是好心机、好手段!生意冷冷:“珏儿,你既然有这样的绣工,你何必让沁竹替你绣,还绣老夫人最忌讳的山茶花......” 云意珏面色清冷,声音仿佛浸了冰:“二姨娘怕是弄错了,珏儿何时说过我让沁竹替我准备寿礼了?何时嘱咐过她绣山茶花?” 钟氏吃瘪,云意珏从方才到现在话都没说过几句,根本没承认过是自己指示的沁竹,和其狡猾。难怪她早就备好了后招,分明是准备好了在今日这个局上打翻身仗!都怪沁竹那个蠢货,自己被卖了还在替她数钱! 她抬步走到沁竹面前,仿佛暗夜里来锁魂的恶鬼,“真真是我的好奴婢,前日里不过是说了你几句,报复心这样强,我还没献礼呢,竟然自作主张在这里做跳梁小丑。祖母的寿宴,岂是你可以随便做戏的?” 她目光狠厉,毫不留情,与前日那个姐妹相称的云意珏判若两人,生生把沁竹逼得说不出话,她面如死灰,只一双眼睛孔洞而绝望地看着她。 “祖母,珏儿实在过意不去,管教下人不当,惹得您生气。可是珏儿的寿礼根本不是那东西,珏儿没想到那奴婢竟然敢为了报复我前日对她的几句训斥,在您的寿宴上闹事......” 云意珏言辞恳切,目光真诚,惹得老夫人也是完全没了失望,反而有点期待。其他人却不是这样,云明朱将一张帕子搅得死紧,眼睛气的发红,谁想到这个贱人如此狡猾,不仅识破了沁竹,还有后招! “屠苏。”云意珏目光淡淡,接过屠苏递过来的八宝锦盒,面上的诚挚不减半分:“珏儿愚钝,自己花了好些精力研究了这五彩锦衣,又和金缕阁反复裁定、修改,只希望祖母不要嫌弃,更别因为这自作主张的丫鬟坏了心情。” 说罢将盒子打开,一件五彩锦衣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实在让人离不开眼。云老夫人爱不释手的看着,颇有些好奇的问道:“这衣服竟然如此轻便?” 云意珏会心一笑,恭敬答道:“孙女怕祖母畏热,特意请了金缕阁做出五种冰蚕丝,每层淡淡着色,才成最后颜色,虽然层数多,但好在轻薄透气,还能消暑呢。”她边介绍着,边把锦衣拿出展现在众人面前,引得一阵啧啧称奇。 这锦衣单看是绿色,却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五彩,实在是新鲜好看。更可贵的是当真一点不显厚重,反而让人感觉凉风习习,光是看上去就能平心静气几分。 “珏儿,你有心了。”云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二孙女,不但有孝心,更有巧心。更加难得的是,在逆境面前毫不慌乱,毫不退让,进退有度,处理得宜,当真不愧是云家的女儿。 她瞥了眼瘫在地上毫无人色的沁竹,面露厌恶,语气生冷:“这贱婢随便处置了吧,随珏儿自己的。” 第四十七章 祖母寿宴(下) 云意珏的风波过去之后,接下来便是云明朱和云安泽祝寿了。因为方才沁竹的闹剧,老夫人脸上有些有些疲惫之色。方才二房的迫不及待她看得清清楚楚,想必是这些年真的是过惯了好日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连带着看云明朱的寿礼也是兴致怏怏,淡淡的收下了。 云明朱退回座位上愤愤地倒着手里的茶,滚烫的茶水溅了几滴在手上令她更加不悦,狠狠地朝身边的合欢剜了一眼,都还觉得不够解气。 自己精心准备的绣品,却在云织雪和云意珏的比较下显得毫不出色,她怎么能不气!云织雪养精蓄锐也就罢了,偏偏云意珏那个草包什么时候也这么厉害,将沁竹给教训了不说,连带着自己也要受祖母的冷眼! 她紧紧咬着压,眸光阴暗地看着手里的锦帕,心中一片冰冷。她们做得好又如何?长子才是大房的依仗。若是云安泽倒了,祖母还会一味心疼着她们? 却见云安泽起身行礼,他今日身着淡蓝色对襟窄袖长衫,碧江霞月纹锦靴,脸上因为常年在外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肤色,棱角分明,端的是一派仪态天成,意气风发。 “大哥!”云明朱离老夫人最近,高高兴兴地献着殷勤:“大哥且把这寿礼给我,我替你递。”说着双手赶紧接过寿礼,一派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 老夫人看到寿礼,也是高兴。那是上好的小叶紫檀雕刻的花开富贵画屏。圆屏的正中央栩栩如生地镂空雕刻牡丹、竹叶、鸣虫、松石等各类景致,薄薄地镀上一层金漆,富贵而不失雅致。她看向云安泽的眼神充满了赞许,不愧是自小被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孙儿,准备的东西都是那么合她心意。 她眼底的笑意更浓,虽说昨日安泽将一筐子葡萄送来颇有些犯了她的忌讳,但是想必也是无心之失。她笑眯眯地把玩着这个摆件,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好安泽,知道你孝敬祖母,特意寻了个这么好的东西来。快回去坐吧,你才回府,以后啊,可要多来我这老太太屋里坐坐。” 云安泽微笑颔首,算是应了,只不过人还没落座,却骤然被一声惊呼拦住了步子,寻声看去,云明朱颇为委屈的挠着手背,似乎很是难受,旁边的钟氏也是一脸关切和心急地替她擦着手。 她抬眸,双眼水汽氤氲,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大哥,你这摆件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的手怎么会这样痒......” 老夫人皱眉,果然下一刻她似乎也感到手上一阵难受,又疼又痒,仿佛被无数毒虫叮咬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云安泽,眼里有着强烈的惊讶和怀疑。 云意珏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动声色的看着云明朱,一双白净的手红肿一片,霎时间长满了红色的小疙瘩,光是看着就感觉挠心挠肺。她微微垂眸,方才看到云明朱那样殷勤的帮大哥献寿礼她就觉得有蹊跷。但云明朱这样子不像是说谎,莫非是兄长的寿礼真有什么问题?可是哥哥方才分明也接触过那雕屏,怎么他会没事?还是说,是云明朱接触之后才...... 她看了眼一脸担忧地看着云明朱的云安泽,心下骤然一冷。罢了,就自己兄长这个性子,怕是断不会怀疑她的。既然他如此信任二房,如今二房给他下套,他也该涨涨教训。这样想着,她心下一沉,顿住脚步,又坐了回去。 云明朱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哥哥,你给祖母的东西怎么不小心一些......”心下却是得意,经过了上次的教训,她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打击大房,不得不对自己心狠。近日手上可是真真切切的红肿,任凭她云意珏再怎么狡猾,也绝不可能像上次一样被发现。 云安泽有些慌乱,但明显更多的是担心,“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方才我拿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云明朱哪里忍得住,两行清泪立刻掉了下来,惹得钟氏在一旁心疼的不得了:“大哥的皮肤哪里有女儿家的娇嫩,祖母又身体不好,向来沾不得脏东西,大哥怎么不仔细些,今日我碰了不要紧,关键是祖母......”睫毛下的目光却仿佛像是淬了毒,她方才替云安泽接过寿礼,不过是为了将手里早就藏好的洋绣球花花粉抹在寿礼上。她就不相信,老夫人还会一味偏袒她这个嫡孙。 云意珏有些玩味地看着云安泽,心里说不出的心酸和无奈。他真是关心则乱,第一时间不晓得去关心祖母,反倒是跟云明朱在这里解释个什么劲儿。以他的才智,怎么可能想不出其中的蹊跷,不过是根本从未怀疑过二房罢了。 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大孙子,眼底有一抹失望。亏得自己这样疼爱的人,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人摆布,若是底下的人不用心也没什么,今日见这番情状反倒是自己这个老婆子连一个隔着肚皮的妹妹也不如。 还是云意珏上前一步,赶紧拿清水替祖母冲了手,又是不断嘱咐她不要挠,又是赶紧让荆芥去药房拿药。 林雨柔原本在前厅帮云崇渊待客,听到后院的动静也是赶紧赶了过来,慌忙中还不忘了去药房请了张大夫过来,给老夫人和云明朱诊治上药。 张大夫皱了皱眉,抚须道:“无碍,想必是大公子刚从南疆回来,那里气候潮湿,又恰逢洋绣球花开花的季节,沾了些花粉没弄干净。我已经开了药,每日两次涂抹在手上,断不会有事。”说罢抚了抚袖子,领着荆芥去药房抓药去了。 林雨柔意味不明的扫了眼一脸无措的云安泽,终究是不忍责备。乔姐姐的这个儿子终究是心性太过单纯,昨日送葡萄过来老夫人正在吃螃蟹,若不是自己拦着,老夫人脾胃受了凉,指不定又得被人摆布一番。这也罢了,怎么自己亲手准备的寿礼也会出这样的事。 她摇摇头,笑着打着圆场,“大少爷,你只顾着在外历练,替云家争光了。男儿家终究不若女儿家心细的,送寿礼之前检查一番也就是了。有这份孝心终究是好的。” 云老夫人和林雨柔向来亲近,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也是缓和了几分。安泽再怎么说不过是粗心一点罢了,他在外历练,崇渊和她都很是满意这个早慧又有志气的好孩子,今日之事也便罢了吧。 钟氏哪里肯让她得逞,前几日因为云意珏的事,老爷对二房多有冷淡。连带着这次老夫人寿宴竟然越过她,让林雨柔去前厅待客,这不明摆着给她一点教训吗,偏生林氏平日里谨小慎微,甚少出错,自己还不能找她的茬。 况且这次朱儿为了对付他,可是真真切切地往自己手上抹了花粉,她哪里能不心疼,哪里会甘心。她捏紧了帕子,一副心疼女儿的委屈模样,“可怜了我的朱儿,一派好心帮你递寿礼,却平白受了这等皮肉之苦......”她看了眼神色有些动容的老夫人,颇有些无奈又说:“平日里朱儿给祖母什么,是看了又看,生怕一点点出错,安泽你也太不上心,直接就呈上来了,你岂知朱儿向来身体娇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云老夫人方才缓和的神色又有些不悦。安泽的寿礼有问题,难道真如钟氏所说,是对自己这个祖母毫不上心? 云安泽也不是傻子,方才他从云明朱受伤的状况中刚缓过来,却恰巧撞上钟氏那双来不及藏起阴毒的眸子,微微一怔,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二姨娘平日里难道不是最温和的吗,怎么近日却有些步步紧逼...... 云意珏将大哥的动容尽收眼里,总算有了点欣慰。的确,钟氏今日有些操之过急了,平日里的她可不是这样咬死不放的人,果真是牵扯到自己亲骨肉心疼了么?她微微一笑,仿佛三月春风送暖,去扶了大哥坐下,自己起身上前解释道: “祖母勿怪,珏儿听大哥说,这雕屏是大哥请了西疆最好的师傅,自己设计花样亲自请他刻的,就是为了能讨得祖母喜欢呢。”说着娇嗔地看了云安泽一眼,看得后者微微发愣,“大哥也真是,光惦记着赶在祖母寿宴之前回来怎讨她欢心了,忙不迭的拿回来,你自己和旁人都没事,倒是苦了我们这些女眷。” 云安泽虽惊讶,自己何时跟她说过这个,也根本没有自己设计花样。但是眼下只好顺了她的话茬,微微点了点头。 她这一番话说的俏皮好听,老夫人也受用,看向云安泽的目光里甚至多了点点感动。没想到自己的长孙对她的寿宴竟然对她这样有孝心,哪里能不高兴。 钟氏虽是气愤,但也惊讶云意珏今日竟然主动伏低做小认了错,饶是她有理也不好得理不饶人,只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云意珏落了坐,朝林雨柔甜甜一笑,算是感念她方才替大哥说话的恩情。后者心领神会,微微敬了茶,笑得一派温柔似水。 云意珏抬手拿了颗山楂,悄悄往蜜饯堆里蘸了蘸,笑意盈盈的捧到他面前,惹得云安泽一阵惊讶。意珏似乎与以前很是不同了,方才那丫鬟在寿礼上陷害她她那样的从容不迫,清冷镇定,又在前一刻勇敢站出来帮自己解围......终究是自己这些年有些忽略这个小丫头了。 他有些惭愧的接过山楂放进嘴里,下一秒却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外面竟然是甜的?” 云意珏眨了眨眼睛,一脸俏皮,“许是我方才拿了蜜饯,手上原本就有糖汁,即使山楂本身不曾放糖,也是甜的啊。”她声音甜甜,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让云安泽都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云安泽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他心里突然有个想法,自己的寿礼,莫非也是被旁人抹的花粉?在他之后经手的人只有明朱。可是明朱......他摇摇头,明朱可是小时候那个不顾性命救他的小丫头,不该这样怀疑她的。 第四十八章 世子相邀 自上次祖母寿宴结束之后,云意珏便想着来见一见自己这个哥哥。上一世自己和大哥的关系有些生疏,两人不怎么说话,上次还是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他。她微微摇头,只愿今生能弥补前世的遗憾吧,不要再落得个亲情凉薄的下场。 云安泽跟祖母请安去了还未回,她迈步进屋淡淡打量着大哥的房间。屋内布置干净整洁,低调雅致,只一风月无边四时屏风分外惹眼。紫檀卷草纹四方桌几收拾的井然有序,砚台上的龙纹松烟墨还未干,隐隐可见润泽的光彩,旁边随手翻开着几本治国经纶。 云意珏越走越觉得大哥屋里的熏香倒是与众不同,新奇的很。她莲步微移,看见一孔雀蓝釉暗刻三足小香炉,体态丰润,矮矮的置于桌旁,可爱得紧。一时间只觉得暗香盈室,分外舒爽。 又观桌上他的墨宝,一副风影莲花图静静放着,不染一尘,一丝折皱也无,虽是新作,却足见画者之用心。深蓝的墨色极力渲染,更显得莲花之亭亭玉立,香远益清。脉络、浓淡、色调,皆给人感觉如明月清风,风姿绰约。云意珏目光下移,不由得黯然一笑,只见卷尾落款工整:明朱吾妹,水佩风裳。 末了还印上大哥的莲花章印,云意珏想想自己这边只是按例送来了几样衣服收拾,心中不由得有几分苦涩——对比之下,亲疏立见。 “意珏?”云安泽似乎是有些惊讶,自己这个妹妹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由于自己不甚亲近,怎么今日会想着过来他这里。 云意珏掩去眼底的一丝失落,弯腰行礼,“大哥,不请自来,大哥不要怪妹妹才好。” 云安泽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赶紧起身收拾了案桌,吩咐下人准备了几样四时点心,招待她坐在旁边的金丝牡丹鹅绒软垫儿上。 云意珏看到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得“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大哥这样慌乱,其实心里还是有她的吧。 “大哥,珏儿来时就觉得你屋里的熏香极为好闻,不知大哥可否愿意告知妹妹其中秘诀啊?”云意珏拈起一块儿豌豆黄,兴致勃勃的发问。其实她只是想缓和缓和气氛,毕竟兄妹之间多年不见,联络感情还是必要的。 “啊,这个是朱儿给我的,我也觉得不错。”云安泽一提到云明朱,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脸上的神采都耀眼了几分。 云意珏颔首,钟氏有一个极会打理花草的哑巴小厮,配些熏香自然也在行。只不过云明朱的东西,她还是得留个心眼儿。 面上仍是一副女儿家天真无邪的模样,“那哥哥案几上的莲花画也是送给三妹妹的?” 上次祖母宴会之后,云安泽隐隐感觉到了意珏似乎跟明朱有些误会,朱儿上次在绣品上这般刁难,他觉得很对不住珏儿,心里有一丝惭愧,应声道:“嗯,明朱最喜欢莲花,所以我之前亲手刻了莲花章,送她的东西都会印一个。”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好,又补充道:“若是意珏喜欢,大哥也给你刻一个。” 云意珏心中有些无奈,纵使他给了又如何,总不是独一无二的心思。她垂眸,“不用了,珏儿喜欢的花颇多,要是这番下去,大哥的手都会刻酸的,妹妹可舍不得。”说着打趣似的朝他狡黠一笑,看得云安泽都有些怔神。 似乎是没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云意珏继续说道,语气里多少带了几分真心:“大哥与三妹妹的感情真是好,连我这个亲妹妹都羡慕得很呢。” 云安泽原本就有些尴尬,听了她这话,甚至有几分惭愧之色。自己作为长兄,的确没有担当起母亲走时交代的责任,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意珏,我......” 云意珏没理会他,暗了眸子,轻描淡写道:“我又没怪你,哥哥急什么。妹妹就是很好奇,当初云朱那么小,竟然敢拼死救你,妹妹很是钦佩。”前世里她只知道长兄幼时与玩伴打闹,不慎被那人推下水,只云明朱在附近,众人赶来时,只她一个人跳下水救人。原本觉得也没什么,但今生细细琢磨,云明朱当时不过九岁,力气小,有向来胆小怕事,她真有勇气救大哥吗? 云安泽松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怀念,抚掌道:“那时张大人家的儿子与我打闹,不慎推我下水。我那时不通水性,恰好明朱妹妹喜欢莲花,当时正好在莲花池边赏花,将我拼命托住。也幸亏下人们赶来的及时,才幸免于难。” 云意珏细细把玩着手里的彩凤双飞金漆杯,眸光有些幽暗,“幸亏下人们赶来的及时。” 云安泽神色悠远,饮了口决明山楂茶,又说道:“嗯,虽说下人们立刻赶来了,但是要不是明朱妹妹的施救,我怕是要很受一番苦的。” 云意珏淡淡地看着点翠双耳立瓶里插着的几支木槿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云明朱喜欢莲花?没错,她既然柔柔弱弱,清雅高洁的,定是必须喜欢莲花。只是云意珏今世特意观察过,她最喜欢的几支簪可都是富丽张扬的牡丹纹。 而且,下人们来的那样及时,真的只是巧合吗? ——————————————————————————————————————— 云意珏上次与王尚书饮酒,不过是晏敬尧请她帮他设计拿到王尚书身上的密信。而密信上却只有短短一行字:“洛城之人。” 晏敬尧揉了揉眉心,苍术他们已经前去打听消息,原来洛城郡守王世昌一直是个不堪担任的,为官颇有些猫腻。只是政务归政务,王尚书党羽敛财之事却没有确凿证据,看来他还是要亲自去洛城一趟。 “主子!”苍术仿佛一阵黑色的旋风,顷刻之间,将一封羽信呈上来。封面是艳丽至极的鸡血红,一朵牡丹好巧不巧的将整面完全挡住,富贵有余而雅致不足,显得轻浮了些。 信上浓重的脂粉气令他微微皱眉,不用看他都知道是谁——瑞王世子,晏世风。只有他常常流连于烟花柳巷,万花丛中过,沾身也颇多。打开信是他一贯放荡不羁的狂草,难得晏敬尧认识:敬尧兄,许久未见,世风邀君揽月楼一会。 不愧是他,见面都要到京城最大的青楼里去。那地方晏敬尧向来没什么好感,对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更是嗤之以鼻。但瑞王不像父王不喜荣华,早早将王位传给了他。他儿子众多,晏世风既然稳居世子宝座,哪里会像是表面的那般玩世不恭。 罢了,去会会又如何,反正他会洁身自好。 晏敬尧突然想到某个小猫儿,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题外话------ 晏敬尧:本王向来洁身自好的,小珏儿~ 云意珏:那你倒是不去啊,哼,我不管,我生气了。 第四十九章 不近女色,只近你 晏敬尧斜斜地倚在漆木座椅上,懒洋洋的看着眼前的歌舞。一双眸子仿若冰冷的幽潭,举世无双的面容散发着生人勿进的衿贵与清傲。说话间,一双狭长的凤眸迎光微抬,眼尾下垂,眼角稍挑,数不尽的魅惑与多情。 “敬尧兄整日忙于国事,哪里有世风在这美人堆里来的自在。”说话的人一袭红衣夸张地铺展开一方软塌,上好的华云织锦毫不吝啬的绣满了春日百花图,说话间将手中的瑶光盏朝身边一貌美舞姬示意,一双眸子妖媚至极,平白多了几分女气。 似乎是察觉到面前的男子兴致缺缺,他抬手示意舞姬退下,垂眸一笑,“敬尧兄最近在忙什么,这样的美人在侧,也不为所动。”他长发微散在肩头,一副纵欲过度的酒醉金迷。 “呵呵,世风说笑了。边关无战事,本王不过赋闲在家而已。”晏敬尧淡淡的撇开头,深色的瞳孔仿佛暗夜里的星辰,透露着捉摸不透的暗影,明明是一双风华俊美的眸子,对视间却仿佛能将人的心思看透。 “呵,听闻前日王爷再查刘大人贪污一事,可有眉目了?”晏世风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手里的瑶光杯,似乎要将那杯中酒看透一般。“早先,本世子上朝时就同他说了,哪里知道他这般执迷不悟,”说着朝怀里的美人儿亲了一口,声音更加妖冶,“倒不如像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哈哈哈。” “无妨,不过是他犯了事,那里有什么可查的,官府已经在结案了。”晏敬尧声音清冷,有些嫌恶的别开头不想理会那边的春色荡漾。他低笑一声,眼里星光微漾——这人倒是一贯的风流不羁,只不过惯会扮猪吃虎的人物,话里能有几分可信? 而另一边,玉妆细细地将云意珏带来的香灰拨开,一双吊梢眉微微蹙起。 良久,她摇了摇头,“这里并无什么毒性,普通的安神香而已,只不过寻常的沉香、芸香、肉豆蔻一类。”方才云意珏将帕子里的一包香灰给她,让她查查是否有毒性,可是她见过无数香料,这的的确确只是一般的香而已。 云意珏眉梢微调,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惊讶。自己上次去大哥房中偷偷藏了点香灰,按理说那香闻着与众不同,不会是普通的香料啊。 “我上次闻的香味沁人心脾,甚至有让人流连忘返的感觉,甚是舒爽,应不会是普通的安神香。姑娘可有十足地把握?” 玉妆神色怔了怔,旋即笑道:“云姑娘说笑了,别的不敢说,小女子对香料还是有些研究的,这不是什么特别的香料,更不会有姑娘所说的效果。” “这样啊。”云意珏摇了摇手里的冰裂芙蓉小盏,嘴角勾勒起一抹琢磨不透的笑意。 突然眸光往画廊上定定落住,眼里闪现强烈的神采——一袭玄色锦袍倾斜于地,腾云滚边立领将清隽的下颌微微遮掩,眉目如画仿若谪仙,一双桃花眼当真要让人失了心魄。 晏敬尧?他怎么在这里? 云意珏倏然抬起笑脸,涓涓美目神采四溢,自信笑道:“玉妆,今日便可为你赎身了!” 玉妆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她抬脚出访,活像一只扑食的小野猫。 “敬王殿下竟也会流连这等烟花柳巷之地?”云意珏抬起折扇微微敲了敲眼前这人,语气里又是戏谑,又是慧黠。 晏敬尧哪里不明白这人是谁,眼波里的冷意瞬间化作无形,取而代之的是懒洋洋的笑意,和难以掩饰的欢喜,如万丈光芒倾泻坠落。 毕竟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蓦地心里竟有丝丝心虚,略略尴尬的微勾嘴角。 云意珏看着眼前的男人面色微微发红,手足无措,眸子无辜的像初生的白兔,一时间竟有些想欺负他的冲动。 她咧出一个更加明媚的笑容,语气里多了几分嗔怒,“你都已经名草有主了,怎么还能这样招摇过市呢?” 她脑袋左右摇晃着,仿佛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小夫子,偏偏眸色里带了几分审视与怨怼,惹得晏敬尧心又软了几分,微微失笑出声。 这丫头,像是一点不记得那天的事。他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但的的确确被她微恼的模样讨好了,霎时间起身上前,声音慵慵懒懒,眼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你吃醋了,嗯?” 云意珏哪里能想到他会离自己这样近,方才说话时他灼热的呼吸让她心脏骤然缩紧,像是被小猫儿在挠一样,有些羞涩。 这个人,怎么......怎么完全不是当初那个一撩拨就害羞的人,反倒学会了反客为主!云意珏暗暗叹气,后退几步,心中无奈地想: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晏敬尧感觉到了她的疏远,眸色黯淡了几分,只脸上一副笑容仍旧未减,却听得罪魁祸首一副若无其事的道:“我今日是想请敬王殿下帮一个忙,让揽月楼花魁玉妆姑娘脱离这风月之地。” 晏敬尧扬起一抹慵懒的笑意,这小猫儿,怎么现在还管起了人家花魁的闲事。“呵,花魁姑娘那般貌美,你就放心我来做?”不论如何,她这样淡定的让自己帮另外一个女子,就是不行。 云意珏在这事上迟钝得很,她没理会他语气里的幽怨,一个劲儿拍着马屁:“敬王殿下向来不近女色,又足智多谋,小女子自然放心。” 晏敬尧轻笑出声,他倒是对自己放心的很,但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他微微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声道:“你倒是信我,待会让她随我进来作画吧。”只不过他要是不近女色,她又算什么呢? 后半句话隐去不说,晏敬尧不答反问,“报酬呢?” 云意珏看着这个一向清冷的敬王殿下此刻像一个讨夸奖的孩子一般微微扬起头,眼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倒是有些可爱,语气没来由的软了几分:“王尚书那次不是给了嘛。” 她此刻正低着头看着脚上的绣花鞋,本来指的是她帮他拿到密信的事,在晏敬尧眼里却成了另一种意思,方才的不快瞬间消失——原来小猫儿还记得那晚的事。 “那可不够。”他的眸色瞬间变得危险,里面多了几分灼热的欲望,云意珏只感到清冽的龙涎香越来越近,本能的想躲开。 却不料下一秒她就落入一个滚烫至极的怀抱,他灼热的呼吸轻抚在她的耳际,身子瞬间酥麻的不像话,语气里带了几分宠溺:“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听到他这话,云意珏瞬间想起醉酒那天自己主动逗他的事,只不过自己后来没出息的睡着了,天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还有他说什么不是第一次,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云意珏有些怔住,但无奈他的臂弯实在力量太紧,她挣脱不开,只能感觉到隔着衣料他急促的心跳,和有些纷乱的呼吸。 云意珏羞赧至极,头低低地垂在胸前,头皮都有些微微发麻,脑袋里一片混沌,更别提红的能滴出血的面颊。 幸而只一刻,身后的男人极为克制的收回手,云意珏如蒙大赦,赶紧挣脱出来,只从脸上到耳后根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烟霞——她有些后悔了,自己为何主动招惹他呢,这样下去,稍有不慎就会把她自己赔进去啊! 晏敬尧看着眼前羞涩至极的小女人,心里很是满意,嘴角笑意渐浓。只不过这丫头说话向来半真半假,他不明白她的心意,不好太过放肆,今日只能暂且让她逃了。 他声音沙哑魅惑,还带着方才来不及平复的喘息声,颇让人浮想联翩:“你是真不明白吗,傻珏儿。”他心里清楚得很,她的一次次接近,虽然于她而言都是有目的的,但是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刻起,他便注定是她手中的棋,甘之如饴,心甘情愿。 云意珏虽然前世今生都没有过真正的男女之情,但哪里能这样了还不明白,只是,只是自己对他究竟是利用,还是......喜欢呢? 似乎是没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晏敬尧轻点了她的眉心,嘴角仍旧挂着春风般的笑意,“呵,快进去吧,我去帮你办事。” ------题外话------ 在一众网课的连绵炮火,枪林弹雨,狼烟四起之下,小影九死一生,前仆后继,信念坚定,百折不挠的逃出生天,终于勤勤恳恳,兢兢业业,食不果腹,寝食难安的写完了这章花前月下,情意绵绵,男欢女爱的虎狼之词...... 第五十章 巧计相助 屋内的乐姬转轴拨弦三两声,慷慨时如间关莺语花底滑,凝涩时若幽咽泉流冰下难,婉转的乐音绕梁之时,玉妆已将一副美人芭蕉图缓缓铺就。 构景萧疏,花果精雅,美人纤纤擢素手,拨弄着芭蕉叶上的凝露,背景浓墨渲染,更显得美人姿容姣姣,细润工致。 画美不及人,面前的美人儿更是天骄国色,让晏世风根本移不开眼睛。清扬婉兮,顾盼生姿,凝然愁望静相思,一双笑靥嚬香蕊,态生两靥之欢,娇袭一身之媚,稍不留神儿就得被她勾了魂去。 他举起酒杯,语气里颇有些轻浮和放荡:“本世子方才问那老鸨,说是玉妆姑娘正在陪客,怎么,莫不是想念本世子得紧,拒了客来见我,嗯?”说话间白皙的指尖轻挑了一下美人精致的下颚,一双眼睛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欲望。 玉妆无言,虽说她不喜这般委身与人,但是无奈身在青楼,根本没得选。她微微侧开了晏世风的手,媚眼如丝:“瑞王世子风流倜傥,这揽月楼哪一个女子不为您神魂颠倒啊?” 晏世风勾唇,不过是一个青楼的贱货,长得有几分姿色又如何,给点钱,还不是想做什么都可以。 晏敬尧坐在一旁饮茶,眸光深邃,表情淡淡,“既然美人都特意来作画助兴了,世风不如赏脸题一幅字如何?”他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向玉妆微微颔首。 玉妆明白他的意思,眼里流露出几分感激之色:敬王殿下向来不近女色,又为人清冷,身份尊贵,也不知道云姑娘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请得动他来相助。她嘴角笑意盈盈,不论云姑娘用的是什么关系,这都不是她一个风尘女子应该过问的,但愿真能脱困,以后过安生日子便好。 晏世风眉梢微挑,眸光里多了几分打量和好奇,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不近女色的王兄,竟然会对这花魁高看一眼。 晏世风并不是什么草包,为人世故聪明,又生性多疑,他不会相信晏敬尧真是对那幅画高看一眼。自己这个皇兄是什么品行性格他清楚得很,平日里惜字如金,又心思深沉,哪里是真的要为画题字。 敛去眸色,晏世风仍旧轻慢地勾起一抹邪笑,朗声道:“既然敬尧兄都发话了,世风自然却之不恭!”说完随手拿起桌边的羊毛软毫。 心下却是一沉,晏敬尧好深的心思,平日里他多用草书,笔迹却娟丽仿若女流,为的就是遮掩自己真正的笔法。他看着手里的软毫,心里闪过一抹冷笑:羊毫笔细长最适宜大字铺就,软毫滋润饱满不如硬豪易于起倒得势。这便罢了,青楼女子作画向来柔媚婉约,必得用楷书行书一类与之相衬,他便根本不能使用一贯的草书风格。 罢了,他从小习字,即便不用草书,字迹也容易隐藏。他大手一挥,颇有几分潇洒凌厉的气势,起笔如游龙之势,落笔气势却稍欠,字迹细长,给人以定力不足,虎头蛇尾之感。 晏敬尧状似不经意的缓缓扫过那一幅画,将杯中佳茗一饮而尽。极好看的瘦金体,转折勾勒锋芒毕露,却有些刻意表现出来的女气,在原本纵横的笔锋下选择收笔;右侧墨稍浓,见微知著,倒显得左侧开笔微微急促,字体中心偏向于左上。 晏敬尧眸色微收,嘴角的微笑仿佛暗夜里浸了星光的湖泊:晏世风的字体虽看起来中规中矩,无甚特色,但是他仍然能看出他的捺被压抑的有些刻意,原本应是潇洒放笔,无回勾之意,却时时提醒自身回勾。 不过他最想看的不是他的瘦金体,晏敬尧的目光落在卷尾的署名上——“翼城赠。”翼城是晏世风的字,明显的流畅肆意,风华难掩,纵使为了整卷的协调加以克制,仍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呵,原来他真正的笔迹是行书,这倒是新奇。 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晏敬尧云淡风轻的将手中的白玉粉釉小盏放下,广袖下却不动声色的将手中葡萄往前一掷,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在旁侍候笔墨的玉妆不明所以,狠狠向前扑去,不慎将砚台翻倒,墨色霎时间吞噬了整页画卷,不由可惜。 黑色的墨汁毫不吝啬的渲染了他的锦服,晏世风亦是一惊,旋即眼眸里阴鸷更甚,声音烦躁:“你做什么!” 玉妆吓坏了,瑞王世子是出了名的难伺候,自己得罪了他,今日怕是难逃一劫,只是她方才明明没看见脚下有东西啊......她悄悄打量了眼晏敬尧,却发现后者对她微微一笑,眼神镇定,示意她动作。 原来是他。玉妆心下的恐惧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宽慰和了然。她抚了抚头发,像是完全没看见晏世风的神色,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一帕子香味尽数甩在了晏世风面前,声音柔媚道:“慌什么,世子殿下。您方才还说玉妆好看,难道连区区一副画都比不上吗?” 下心却是平静如水,敬王殿下既然毫无动作,甚至示意自己上前,这恐怕就是他所为。那么看来自己便是要激怒这位世子,再看敬王下一步如何打算。 晏世风被那刺鼻的香味彻底惹恼,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杀意:“贱人!爷给你题字,那是给你脸,弄脏了本世子得锦服,你这条贱命怎么赔!看爷不弄死你!” 字迹受损是好事,毕竟他可不想让晏敬尧逮住空子。但尽管有些做出来给人看的成分,晏世风也的确恼怒,好歹是青楼花魁,怎么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没有!不仅不认错,倒还自以为是地这么把自己当回事。 晏敬尧上前一步笑道:“世风何必跟她动怒,左右不过是一条贱命,饶了又何妨。”说完倾身一跃,只见一道玄色的光晕旋转而过,一件染墨锦袍已经到他手中。 毕竟是他请得晏敬尧,晏世风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因而心下虽恼,终究不再开口,只是颇具警示意味的朝那搔首弄姿的女子瞥了眼,语气里尽是不屑,“敬王爷都这样说了,我便饶你这条贱命。只是你以后走路多长眼,别再落到小爷手上!” ------题外话------ 小影十分抱歉昨天断更辽,dbq~今天晚上双更呜呜呜~ 第五十一章 为她赎身 揽月楼的一间雅厅内,一面容姣好,身材窈窕的美人儿正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呜咽声似乎止都止不住。 她对面的是一位清俊儒雅,身材单薄的公子,正浅浅品茶,不疾不徐地跟老鸨打着心理战。 “老鸨,今日这事闹得大了。如今揽月楼有谁不知玉妆今日得罪了瑞王世子,你还想靠她赚钱不成?” 那妇人狠狠地剜了玉妆一眼,惹得后者赶紧朝墙角又缩了缩,随即抬眼,好好看了看这位白面书生,她笑道:“玉妆可是揽月楼的花魁,有多少人为她倾心,您这区区五十两银子,哪里够啊。” 心里确实没底,那些个男人怎么会冒着瑞王世子的大不讳娶那个小贱人进门,只是自己辛苦养了她十几年,怎么不得好好捞回本儿出来。 云意珏轻笑,眸光里带了几分警示:“你可知敬王殿下为何替她求情?那么一个清冷高贵的人物,会真的怜悯一个妓女?若不是他知道本公子有意买她,想留她一条贱命,你如今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到啊。” 幸而敬王殿下办事妥帖,临走时还颇为有心的朝那老鸨警告了一句,不然她也不会这样忌讳。云意珏眼角含笑,说出的话却是冰冷至极:“你觉得要是我把这消息宣扬出去,你们揽月楼还能留得住她吗?” 听了这话,老鸨脚步虚浮,像是有些站不稳。这个公子竟然和敬王又交情,必定身份不凡。如若这事被刻意夸大,玉妆怕是连最下等的勾栏都去不成,京城里的那些人何等势利,怎么会找一个得罪了王室的人寻欢作乐。 她狠狠地揪了把玉妆,低声咒骂了一声,随即转身赔笑道:“那公子起码也得出百两银子,这五十两银子,确实连本儿都不够啊。” 似乎是不想理会的话,云意珏拍了拍靴筒上的灰尘,语气轻佻:“妈妈不想做着生意也罢,我也不是非得要她。毕竟京城青楼那样多,没了一个揽月楼红牌,还有春风楼、醉香楼、花雨楼......”像是觉得无趣,竟然转身要走。 老鸨顿时一激灵,京城美人如云,青楼众多,一个玉妆却是算不得什么。自己留着这样一个赔钱货还有什么用,到不如趁着现在还有人敢买她,赶紧出手。 她咬紧牙关,恨恨地吐出几个字:“公子留步,五十两就五十两。” 人走之后,玉妆从墙角站起来,缓缓福身,方才的瑟缩胆小不见半分,向云意珏道谢:“玉妆多谢云姑娘大恩。” 前些日子这个姑娘如此胸有成竹的说以五十两银子为她赎身,她哪里肯相信,不过当做一句戏话。可方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布的局,不仅请得敬王殿下相助,又步步为营逼得老鸨不得不松口,这般心思谋略,实在令人佩服。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眼里的欣赏,云意珏微微颔首,将她扶起来,心里只剩下轻松:“姑娘这次,怕是想拒绝意珏都没有理由了,哈哈。” 的确,现在看来,盛香楼的确是最好的去处,更可贵的是自己一直有开酒楼的心思,纵使隐姓埋名,也是乐意的。况且,跟了位这样玲珑剔透的主家,她可是求之不得。 ——————————————————————————————————————— 盛玉轩 夜色渐深,屠苏暗了灯盏,将龙泉双耳香炉移得远了些,又将云意珏床前的红绡烟罗坠下。 不料手腕被云意珏一截,只听得她声音清冷的道:“快,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屠苏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闪过,径直倒了内间。她心下沉,暗叫不好,沁竹这个时候来内间做什么! 轻易脚步,她赶紧趴在四季锦屏风后看,果然,那丫头鬼鬼祟祟的将一包东西藏在了小姐的衣柜内。 正欲出声,却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给憋了回去。沁竹往四周张望了一眼,没发现异样,随即收拾了痕迹,赶紧起身离开。 屠苏快步回到房内,福了福身,面色有些严肃:“小姐,她藏了东西。看模样像是个首饰匣子。” 过了一会看见自家小姐始终眸色淡淡,心下不由得疑惑,但终究气不过,小声嘟囔道:“二房那边也太过分,怎么会让她这样陷害小姐!”沁竹上次老夫人寿宴之时就已经跟小姐撕破脸皮,小姐留她在盛玉轩,那是小姐心好,她竟然这样不知悔改! 云意珏看到她小脸儿气得通红,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笑道:“你怕是气糊涂了,二房那边明知我已经识破沁竹,还会让她来作这样的蠢事?” 钟氏心思深沉的很,手段又多,这种明摆着的陷害,断断不会跟现在的云意珏用。 “呵,况且,我院子里的人,会不知道我何时就寝?”云意珏起身,将烛台的火光拨的大了些,继续道。 仿佛醍醐灌顶,屠苏敲了敲脑袋,的确,自己一时糊涂,若是二房真要藏东西,怎么没等小姐入睡后再来藏,反而等到现在,还派一个早已经被揭穿的内奸?除非,这一切都只是故意做出来的假象! “且不要声张,把衣柜里那东西处理了,这几日你紧紧盯着她。”似乎是倦意袭来,云意珏打了打哈欠,就要往被窝里钻。 “唉,小姐......”屠苏一把将她拉住,吞吞吐吐的道:“屠苏始终不明白,小姐......为何不把沁竹赶出去,反而还将她留在盛玉轩?”这样不是养虎为患么?自家小姐是善良,但是绝对不是会姑息纵容一个叛徒的人,更何况沁竹已经为二房做了不少错事。 云意珏被她拽到床沿,她身子倦懒,眼睛也不想张开,迷迷糊糊道:“傻屠苏,若是走了个蠢的,又来了个更聪明的,你家小姐哪来的精力赚钱养你啊。” 屠苏看见她这幅风流公子样,心想小姐怕是男装穿多了还没缓过神来,又听她继续道“知己知彼的,对付她还容易些。既然留她在这,便不算是二房的弃子,钟氏自有用处。”比如现在,一个明显的内奸,二房会用她来干什么呢? 屠苏明白了,但一想到她说什么赚钱养自己的话,心下顿时有几分羞赧,小姐是越发不着调了,怎么......怎么倒真像自己被哪家俏男儿看上了似的...... ------题外话------ 你们最可爱的小影如约而至~ 小剧场: 屠苏(歪了歪脑袋):小姐定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云意珏(吃了口桃花烙梅花酥马蹄糕桂花饼,含糊不清)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第五十二章 奶油乳酪糕 盛香楼 因着买下了盛香楼不久,官府很有些流程要走,所以一直等到前几日,云意珏才得空把自己想的一些经营方法说与那掌柜听。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云意珏都没有尝试过经商,自然不会夸下海口说自己一人之力能将盛香楼名扬天启。只不过前些日子自己细细琢磨了下盛香楼和泰和楼的概况,心里大致有了些底。便想了几样新奇点心教伙计们做做看。 她暂且让玉妆回去收拾一些衣物首饰,安顿一下,过几天才能在盛香楼住下当掌柜,如今盛香楼做主的还是原管事德叔。 德叔是个老实和蔼的,云意珏数日交流下来,和他关系不错,两人一见面也就没有多余的客套。 “云老板,上次您说的点心后厨已经在做了,客人们反响不错,您可以进去瞧瞧,现在还忙着呐!”德叔满脸的褶子都笑开了花,热情地引着云意珏进去。 他本是少时逃难到此做了伙计,这些年兢兢业业做了盛香楼的管事,前些日子泰和楼力压盛香楼,客人走了不少,酒楼又易了主,他还真怕自己失去这份活计。幸而新主家人不错,点子也新奇,这些日子老顾客们已经渐渐地回来了。 云意珏点头示意,缓缓推开了厨房的帘幔,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空气中夹杂着诱人的甜香,颇叫人食指大动。推门而入,伙计们忙得不亦乐乎,见到她来了微微点头,继续马不停蹄地忙着手里的菜品,吆喝声、切菜声、上菜令,一时间充斥耳畔,好不热闹。 云意珏心里一暖,这厨房三寸之地,才有的是人间烟火气,热热闹闹的,欢腾得很。 目光往案桌上一扫,各色点心琳琅满目,大多都是按着前几日自己的要求制作的。云意珏自认别的没什么巧,但是自小便常常做了点心,算是熟能生巧。近日又常常琢磨,因而得了这些新奇糕点。 左手边的是白玉玫瑰糕,软滚滚的一团置在青瓷冰裂圆盘中,花纹用玫瑰花汁勾勒淡淡的粉色,外面的白面裹了乳酪,层层的酥皮似乎轻触一下都会立刻碎掉,盘缘点缀着几瓣带着朝露的玫瑰,很有几分“折得玫瑰花一朵,凭君簪向凤凰钗”的意味。 又看旁边一道水晶玉蓉糕,晶晶亮亮的,瞧着倒是爽口弹牙。云意珏捏起一块而入口,初进口是软糯香甜,甜而不腻,咀嚼之后莲蓉充斥唇齿之间,带着几点花香,余韵悠长。 “这水晶玉蓉糕啊,是特地按着云老板的吩咐,取了初夏采摘的莲子,严格控制温度,又细细的磨成细蓉。连着白糖啊,都是问过了好几位师傅的意见,取了最适宜爽口的分量,客人们也说好呢。” 云意珏眉眼弯弯,如春日骄阳。不错,不愧是京城第二酒楼,面点技艺的确是出类拔萃的。如若在菜式和管理模式上加以创新,便不怕泰和楼如何打压。况且,前些日子泰和楼很是得了些好处,她云意珏能不留一手? 旁边的一个丫头见她看得有趣,忍不住开口道:“主家要是感兴趣,不妨亲自来做做。”说着将砧板上的厨具放下,给云意珏腾出地儿来。 云意珏很喜欢盛香楼,这是她的心血,更是重生一世新的起点。自己要是想要自保,想要有一些银子傍身,便是要从这盛香楼开始。但不仅如此,她更喜欢的还是盛香楼的人情味儿。每个人都想把酒楼办好,没有丞相府那样多的勾心斗角,着实让她轻松和宽慰。 她挽起袖子,也不矫情,朗声笑道:“罢了,今日我也来试试做做看咱们酒楼的点心!”自从上次跟云崇渊做过马蹄糕之后,她便没有试过再做,如今倒是真有几分技痒了。 她将牛奶以小火倾注入锅,水袖微散,一勺白糖如细雪飘落,尽数入锅,又将牛奶打发成奶油,加入奶油乳酪慢煮,霎时间奶香盈室,甚是温馨。 忽而瞧见一身着白色月光锦的公子缓缓立于庭前,仿若是九重天上纷纷而来下的仙人,迎着晨曦朝露,风飘飘而吹衣,温柔儒雅,气宇非凡。 云意珏方才才从奶锅里抬起头来,被奶香熏得有些晃神,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糯糯的喊了声:“修衡公子,既然来了,不如你也来做做看啊!” 温修衡微微一怔,自己这些天倒是常来盛香楼,不过是因为刚刚转手,自己需要帮衬一些罢了,不料今日碰见了她,一个千金小姐,竟亲自教伙计们下厨,倒是罕见。 他俯身作揖,微微一笑:“多谢姑娘好意,不过修衡不通厨艺,就不来添乱了。”他似乎无论何时都是这样衣服礼让生疏的模样,既让人觉得舒服,也让人觉得疏远。 奶锅声音大,云意珏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见他不来,自顾自的搅弄着快成型的奶糕。其实这些天多亏了温修衡,自己的酒楼才能开得这样顺利,所以对他,更多的是一种并肩作战的友情。既然今日恰巧碰见了,自然得好好感激一番。 云意珏瞧了眼木质模具,撇了撇嘴,还是将奶锅中的面糊倒入,又放进火炉中烘烤,等它们慢慢成型。 觉得或许是温修衡不好意思,她自作主张的将人拉了进来,眼底颇有几分得意:“修衡公子本就是君子,何必相信‘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既然盛香楼是你我二人共同的心血,那作为主家,即便是难吃,也得你我先吃啊。” 温修衡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微微发窘,这姑娘怕是压根儿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瞥了眼她拉着他衣袖的手,不动声色地将衣袍收了回来,又被她这幅挤眉弄眼的机灵鬼样儿给逗弄了。 他抬头正巧撞上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那眼神颇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得逞,眼里蕴满了期待的光芒,拒绝的话竟然不忍说出口。 其是云意珏根本没注意自己是怎样一副表情,只不过她是真真把盛香楼当成自己家,行为举止自由了些。没注意到他的变化,赶紧起身看火候,将一盘奶油乳酪糕取出,像是迫不及待的很,用手扇了扇就忙不迭将一块儿点心拿出来,讨好似的递到温修衡面前。 温修衡好看的眉眼微闪,心下有些触动。眼前的小人儿似是一直炸毛的小猫儿一样将一块儿点心左手抖到右手,右手又觉得烫,赶紧换了左手,换来换去换了三四次,才终于安生一点,一脸期待地瞧着他,仿佛一个急于得到夸奖的小女娃。 温修衡吃笑出声,修长的手指接过那点心,白净酥脆,入口即化,奶香浓浓,倒是手艺不错。不过他只是极儒雅的浅尝一口,又缓缓放下,抬眼去看云意珏。 那丫头似乎是解脱了一般赶紧笑意盈盈的用手捂住耳朵,边捂耳朵边吹着凉气,活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有几分傻气。他微微懊恼,这丫头烫也不晓得喊出声,自己倒是应该早些接过来的。 还没反应过来,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懵懂委屈的眸子,嘴巴微微噘起,似是有些不乐意了,就差把几个字写在脸上了:我做的点心不好吃吗,你怎么不吃完! 云意珏也不想的,只不过从小就被人夸自己做的点心好吃,怎么这人是第一次吃就这般不满意,亏得自己满心期待地捧了过去,现在倒是挫败的很。 温修衡又是一笑,仿佛是夜风吹皱满河星,眸里多了几分真挚和温柔,“呵,”这丫头,竟然就这样毫不避讳的将不满表现的这般明显,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不过看到她这幅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却是一软,将那奶油乳酪糕尽数吃了下去。 只不过,因为幼时的一些事情,他从小就是不碰乳酪的,今日却为她破了例。 云意珏却是不再理他,自顾自的捣鼓壁炉中的炭火。自己今后怕是要与这修衡公子多有牵扯,总是这样生疏,她会感觉温修衡太过捉摸不透,心中防备更甚。既然是合伙人,彼此熟悉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比如她特意喂给他乳酪糕,就是想拉近一些二人的关系。 ------题外话------ 我又来了~我还是泥萌最最亲爱的小影~笔芯~ 小剧场 温修衡:怎么办,意珏喂的怎样也要吃完,但我不爱吃怎么办,好纠结好纠结~ 算了,果断吃完! 云意珏:不错不错,觉悟很高嘛! 晏敬尧(虎视眈眈):小珏儿,你怎么可以给他!我不管,小珏儿要把剩下的全部喂给我,哼! 第五十三章 叫的这样顺口? 云意珏做完了几样拿手的糕点,又在厨房将近日想的一些点心与伙计们说了,便去前厅同德叔说话。 因着自己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平日里要出府多有不便。今日所以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云意珏便想将前世里玉妆的一些经营之道尽快用到酒楼的经营上。 她静静瞧着后厨将一盘盘点心端去客人桌上,唇角微勾,“德叔,从明日起如若客人一桌饭菜达到一锭银子的,就将点心免费送一盘出去。” 这还是自己前世听闻的做法,虽看着会亏本,但既然点心已经在盛香楼打响了招牌,若是免费赠送,势必会吸引更多的消费,这便是舍小得大。 德叔微微颔首,一盘点心不过是七八文钱,成本并不高,但是名气却大,这等白吃白喝的好事,有谁不愿意。 不过,他放下手中的算筹,有意无意地打量这位云公子一眼,公子之前接手盛香楼时不送,前几日刚推出点心时不送,偏生等到点心有了名气,受了追捧之后再赠送,着实深谋远虑,有经商头脑。 云意珏摇了摇折扇,继续道:“现下虽已入秋,却也仍然热得很。后厨应当备去暑凉茶,或者四季果浆,今后凡是在店内有消费的,皆免费赠送就是。”盛香楼坐北朝南,本就吸热,加之建楼很高,热气不易扩散。虽然店内侍候有去暑降温的冰壶,但是也很有必要备一些冰镇凉茶供餐后消暑。 德叔毕竟是酒楼的老管家,一点就通,他拍了拍脑袋,一副幡然醒悟的模样:“还是公子精明,盛香楼以肉食出名,备一些餐后果酿,正好解腻。” “不仅如此。”云意珏看了看前方专心于雕刻的某人,心里闪过一抹惊讶,含笑道:“酒楼的素菜同样不能落下。”她走进后厨房,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大伙都停一下。从今日起,若是有人想出了什么有新意又好吃的菜肴,每人奖励五十文钱,若是可口素菜的,额外加五文钱。届时直接在领月钱时报备就行。” 她侧了身子,对德叔交代道:“麻烦德叔请人一一记着,不要错漏了。” “谢公子!”“公子英明!”店内的伙计一下子笑开了花,后厨比方才云意珏做点心时还热闹,欢呼声议论声不断。五十文钱对他们来说不少了,月例少些的,十天半个月的月例也是有的。公子这般做法,他们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呢! 德叔也是微微惊讶,这样的做法倒是新奇,从未见过让后厨伙计想菜肴的,一般不都是专门请了庖厨来传授的吗。况且盛香楼的菜式多为古法传承,从前朝到今延续了一百多年了,他们可从未想过变革。 他微微一笑,释然许多。纵使盛香楼菜肴经典,不还是比不上对面的泰和楼。看来啊,的确不能一成不变。这主家换了就是不一样,楼里的气氛啊,登时就热闹多了呢。 云意珏敲了敲后脑勺,确定自己就想的得到这么多了,便不再多说,继续吩咐后厨忙活去了,自己则悄悄移到温修衡身后,看着他安静如画地雕刻着手里的物什。 面前的人面如冠玉,眉若远山,一双眸子只是静静的看着手里的木块,时不时将它翻过来仔细观察一番,不疾不徐,清清肃肃,仿佛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就让人难以忽略浑身上下的温润气质。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指节有些苍白,仿佛质地上好的羊脂白玉。指尖一移一挑,一收一进,一根镀金凤尾刻刀仿佛活了过来,在各种复杂繁复的纹路中婉若游龙,穿梭自如。他雕刻过的地方,是一副清雅的月中仙桂图,寓意着生活平顺,家族安康,虽是常见的喜庆画面,但在他手底下却那样不同——庭院深深深几许,月下嫦娥舞;月照花林皆似霰,唯余月照人。 不知为何,明明他并未说话,云意珏却感觉到他眸底细细的哀伤之色,从一双极其温良和暖的眼里流露出来,让她有些微微惊愕。 只一瞬,那眸色便消失不见,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云姑娘,让你见笑了。”温修衡不知何时已将刻刀放下,缓缓拂去残留的木屑,一双眸子极为好看的看着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云意珏有些微微懊恼,从上次不小心撞到他怀里那次就可以看出,他是会武功的。那自己方才这般偷看他的痴样肯定被他知道了,真丢人。 温修衡始终挂着和缓的笑意,没有计较她的失礼,声音仿若三月的清泉:“方才瞧见后厨模具悄悄欠缺,便自作主张刻了一些,还请姑娘勿怪。” 云意珏早已回过神来,连忙摆手。这位温公子总是礼让谦和的不像话,让她也有些捉摸不透。不过眼下最让她惊讶的还是他的七窍玲珑心。方才自己做点心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个情况,本想着下次过来的时候带些来便是,没想到他竟心细如针,还在这儿亲自雕刻。 “当然无妨,温公子这般博学多才,技艺广博,亲自雕刻模具,才是我的荣幸。”她往旁边一瞧,发现那儿不知何时已经静静摆着几个极精致的模具,花鸟绘画,方圆扁宽,竟然都有,不由得更加佩服。 温修衡叫来了后厨的人,吩咐道:“找人照着这些模具做了,以后做糕点时用得上。”他将几样器具递上,却丝毫没有主家的架子。 “好了,既然做完了,修衡公子不如坐下来,尝尝这碗汤吧,就当是对公子刻模具的小小回报。”云意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晚红枣桂圆汤,讨好似的端到他面前,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温修衡有些意外,她何时叫人煮的这汤自己都不知道,还是女儿家补气血的东西,眼角的笑意不自觉浓了几分。 云意珏也不卖关子,解释道:“方才瞧见公子指节发白,面色也不太好。便吩咐后厨煮了这汤,公子要多多注意身体啊。”她其实是在看他雕刻时注意到他似乎气血不太好,便抽身去厨房命人做的。毕竟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是温修衡站出来帮了她,不论如何,云意珏心里已经把他当做了朋友,甚至是战友。 温修衡微微一怔,手指悬在半空中竟然忘了接过那碗汤,眸色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还是这些年第一次有人主动关心他,还是这样一个和自己没什么交情的人。 “呵,”他微微自嘲,眸色软了几分,抬眼看那个眸色清澈如水的小姑娘——与方才相差无几,这只猫儿又被烫的不轻,也不知道用托垫接着,就急冲冲地端来给他。 没来由的让他心一暖,他分明从她的眸子里感受到了关心和在乎。 他赶忙接了,也怪他方才不留神,让人家端久了,终究是他失礼。他垂下眼眸,朝云意珏感激地一笑。自己面色苍白不过是忧思过多,自小的毛病了,这些年一直养着,哪里是一碗汤就能有效的。 喉结滚动之间,一碗汤水尽数喝下,嘴角还残留有些方才的汤渍,云意珏看到一向严于律己的人也有这般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修衡,只要你来这盛香楼,这汤我会管够的。” 这丫头,分明是嘲笑他方才喝的急了,温修衡失笑,也不恼——修衡?什么时候竟叫的这样顺口...... 云意珏突然回过神来,虽然她把他当朋友,但两人毕竟不熟,方才是她将他当成了府里的人相处,现在想想的确不合礼数。 “抱......抱歉。” “无妨,左不过是一个称呼,你叫的顺口便好。”温修衡的确不甚在意,只是莫名觉得这称呼她叫起来有些亲切,脸上的神色倒不若方才那般生冷,多了几分烟火气。 ------题外话------ 小剧场 某王爷昨日由于喝醋太多,现已住院...... 苍术:为何敬王殿下昨日分明用的饺子,饺子没吃几个,醋却喝了一坛...... 看来下次不能给殿下吃饺子了...... 第五十四章 “好疼......” 盛玉轩 云意珏端坐在菱花铜镜前,乖巧的待张妈妈为自己摘掉头上的珠翠。玳瑁彩贝梳妆台前,女子蛾眉微挑,杏眸含春,一头青丝缓缓垂落在肩头,平白多了几分柔媚和撩人。 张妈妈伺候完她洗漱,便去前厅了,屠苏却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眼底透露着兴奋的暗芒。 “小姐料事如神,这些天奴婢跟着沁竹,果真发现她有后招,在小姐房内藏了这个。”说着将手中一白玉莲花镯子递上,眼里却是喜滋滋的。 云意珏淡淡的扫了一眼那镯子,莹白温润的质地,雕工简朴而大气,看得出来是个好东西,只不过...... 她垂眸一笑,往竹窗处缓缓走去,温柔的夜风轻抚她的发梢,让人舒爽得很:“这是大哥送她的生辰大礼。” 屠苏眉眼弯弯:“那沁竹本是先藏什么首饰匣子吸引我们的注意,掩人耳目,却不料她的一记声东击西,在小姐这里就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夜风微凉,她细细地为云意珏披上一件紫色云纹菊蕊披风,却发现自家小姐始终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不由得有些疑惑。 “对了,大小姐今日派人传信说,万家公子近日频频去她那儿不胜其烦,便约了他明日午时在盛香楼会面。” “知道了。”云意珏拢了拢肩上的披风,眸色清冷胜似月光,一颦一笑之间,竟是如月光华,瑰姿玮态,不可盛赞。 姐姐和那万无声虚与委蛇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既已时机成熟,便是时候给二房一记好好的反击了。 因着之前云意珏已经将盛香楼的事情与云织雪说过,便将地方约在了盛香楼。想来也好,姐姐如今忙着太子选妃的事情,无心应对这个泼皮,才急于现在出手。罢了,明日过后,便让自己好好与他玩一玩儿。 “你先下去吧。”云意珏似是觉得有些乏了,吩咐了屠苏,只管往那垂着淡紫色纱帐的檀木软塌走去,一头闷在了金丝绒荷藕大枕里。 忽而听得窗外有簌簌响声,似乎离自己的闺房越来越近。云意珏心下一沉,竟敢夜闯丞相府,这人武功身份定是不简单,若是自己一力反抗必回打草惊蛇。云意珏悄悄撒了把蒙汗药水在窗边,用手帕捂住口鼻假寐。 那人翻窗进屋,忽然觉得身子有些沉重,看见室内一片昏暗,人似乎已经睡下,微微一怔。他轻轻抬脚走到那紫檀木床边,抬手掀起布幔,欲将怀中一物放在枕边。 却不料下一秒脖颈被一极尖锐的物体抵住,身后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翻身而起,声音冰冷:“你是何人?” 那人身体一侧,一手拦住云意珏的细腰,将她搂在怀里,一手翻转收力,将那发簪瞬间抖落至地,发出闷闷的响声。他声音倦懒,带着三分困意,气息灼热,吐字如兰:“怎么,你想谋杀亲夫?” 云意珏身体一僵,脑袋“嗡”的一声,脸瞬间红到了耳后根,这声音不是晏敬尧又是谁,更让人羞恼的是他说的是什么话,什么......亲夫不亲夫的。 云意珏挣扎着从那滚烫的怀里挣脱,却不料被他搂得更紧,声音带着丝丝吃力,“听话,别动好不好?”似是在引诱,又似是在乞求,甚至还带有一丝丝的......撒娇? 云意珏无奈,奈何那人力气实在太大,自己挣扎了几下根本无力挣脱,猛地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自己方才推他的手臂时,分明感觉到了什么温热的液体! 她正色起身,点了床边的灯盏,眸色里有隐隐担忧:“你怎么了?” 谁料下一秒那双灼热霸道的眸子瞬间软乎乎的,声音拖得老长,“不小心......受了点伤。”说罢还朝云意珏身边凑了凑,将她方才拉开的距离又拉的近了些:“好疼。” 云意珏瞬间满脸黑线,男儿有泪还不轻弹呢,他这......是在撒娇?瞬间没了方才的心疼,语气里多了几分逗弄,打趣道:“堂堂敬王殿下,大杀四方的威风人物,没想到受了点伤也会这样喊疼哪?”,她去柜子里取了伤药,摇头晃脑:“不过殿下受了伤不回府请太医,来我这里做什么。” 晏敬尧看到面前的小猫儿又是一贯的鬼灵精怪,宠溺一笑,“呵,只在你面前这样呢。”,说着竟毫不顾忌的一把拉住她正在忙活的小手——小丫头,说着不想管自己,还不是心里着急了吗。 “况且,我就是想让小珏儿帮本王包扎。”云意珏正欲收回手,却见一双眸子无辜的仿若初生的小兽,水汪汪的,心里一软,无奈道:“罢了罢了。” 这人,可真会掌握主动权,自己之前不过是逗弄了他几番,如今倒是无师自通,将一手反客为主玩儿得她都自愧不如。别人哪里会知道,一向清贵冷傲的敬王殿下,是个如此会撒娇的人,云意珏蘸了药,嘴角笑意渐浓。 第五十五章 以身相许,为所欲为 她正欲伸手解开他的玄色锦袍,突然身子一激灵,赶紧收回了手,面色潮红:“你......你自己来。”面前的男人笑得比秋夜的月色还要温柔几分,嗓子里带了几分沙哑:“本王手受伤了,动不了,不如小珏儿来吧。”突然他却欺身上前,温暖灼热的气息将云意珏裹住,俯身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反正本王都已经以身相许了,你想怎样都可以。” 云意珏瞬间羞得不像话,耳朵酥酥麻麻的还残留着他方才灼热的气息,一颗心扑通乱跳——谁......谁真要对他怎么样了!他不知道这番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嘛...... 屋顶上屠苏不知何时已经被苍术拐卖到了房顶,一脸没好气的看着他——这人,仗着自己武功好点儿,竟然这般肆无忌惮的又将她给飞到屋顶了。 苍术赶忙赔笑:“屠苏姑娘抱歉,无奈主子正跟你家小姐浓情蜜意,咱们还是不要打搅......”剩下的话却被屠苏一眼瞪的给憋了回去,苍术无奈,谁想到自家主子不过是受了点伤,偏偏不擦药,硬是拖到晚上来云姑娘这儿演苦肉计,伤口都有些发炎了。 他英明神武杀伐决断的主子啊,现在怎么傻乎乎的......还没等他腹诽完,屠苏立刻警示到:“你......你家主子要是敢对我们小姐怎么样,我可饶不了你!” 苍术赔笑,自家主子把你家小姐捧在手心里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伤害她,“屠苏姑娘,你这么好看,不如今晚,再陪我看看月亮?” 屠苏满脸黑线,自己好不好看跟看月亮有什么关系,况且屋顶上这样冷,这人也太不解风情了。下一秒身上却多了件厚厚的披风,苍术挠挠脑袋,脸上有些红:“女儿家娇贵,你穿着,我不冷。” 他局促不安的看着她,手不知道要往哪放,嘿嘿的傻笑着,哪里像平日里跟着殿下杀人不眨眼的人。屠苏心下一暖,语气也软了几分:“好吧好吧,这次就原谅你。” 屋内云意珏实在拗不过面前撒娇的男人,眯着眼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衣带解开,一不小心碰到他灼热的皮肤,脸上又是一红,赶紧缩回了手。 晏敬尧看着她第一次有这样娇羞的模样,心里很是满意,他轻轻一笑,自己将衣袍解开,健硕的肌肉瞬间一览无余,云意珏从眼睛睫毛的微缝里瞧见他宽阔的胸膛,皮肤白净,比一般女子的都要好,胸膛上起伏剧烈,暗叫不好,赶紧紧闭眼睛。 “你......你做什么!” 晏敬尧看见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心里似乎是被小猫儿挠过一般酥痒难耐,“既然小珏儿不好意思,本王只好自己动手了。” “呵呵,”晏敬尧星眸微垂,以身相许也不见得有他这般主动的呢,真真是拿她没办法。 罢了罢了,今日怕是难逃一劫。云意珏暗暗叹气,又心疼的看着他发炎红肿的手臂,心下一紧,“这是谁弄得,你怎么现在才处理?”看着伤口分明不是刚受的伤,怎么拖到现在,弄得伤口都发炎了。 晏敬尧面色一红,尴尬道:“咳咳,追杀我的人太多,不算什么。这伤是今日事太多,还来不及处理。”堂堂敬王殿下,拖着伤不治,来找心上人使苦肉计,岂不是太丢脸了。 “事再多也不能不管自己的身体啊!”云意珏情急出口,才发现自己是关心则乱,赶紧羞得埋下头继续为他包扎。 不过她方才眼里的急切可是被晏敬尧看得一清二楚,他唇角微勾,颇像一个吃了糖的孩子:“呵,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了。” 声音温柔地可以滴出水来,他从身后拿出一本儿书来,声音低魅:“小珏儿在开酒楼,这个或许能用上。” 云意珏处理好了伤口,抬眸一看,心里一惊,竟然是一本菜谱?她微微翻开几页,发现里面竟然是她从未见过的各地美食,每道菜都记载了详细的做法,和注意事项,适宜人群,真可谓是无不细致。 她感激地看了眼晏敬尧,发现那人似乎是身子倦懒,还是今日偷腥得逞,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王府里随便找的东西罢了。” 云意珏失笑,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随便找的东西,竟然能样样菜都符合盛香楼的特色,还将做法图画做的那样详细,这样有心思,自己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真心相待...... 云意珏愣神间,有些愧疚,自己之前引诱他不过是带着目的性的,可他现在这样的的确确让她感动的很,甚至不知何时已经是心动,撩拨得她心里痒痒的。 下一秒,云意珏又落入一个温厚的怀抱中,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却分外让人舒服。一缕气息轻轻喷在她耳际:“我有些困了。” 云意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窗边撒了不少蒙汗药水,虽说现在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但他翻身进来时肯定也是吸了一大口,她心里暗暗后悔,今日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身后的男人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他的气息是那样的温柔舒适,仿佛是最致命的毒药,一不留神就要溺死在他的怀抱里。云意珏轻轻推了推他,却推不动,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只得由着他将自己揽在怀中。 夜风绕过耳际,男人的气息离她很近,平白多了些暧昧不明的气氛。她微微侧头,面前的男子睡得安详踏实,嘴角还勾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晔兮如华,温乎如莹;详而视之,夺人目精。 “我何德何能,能得你一心爱护......” 晏敬尧揽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几分,让她贴着他的胸膛。 小珏儿,我所做诸事,不过心甘情愿而已,你无须觉得亏欠; 可我贪心得很,你既然自己先来招惹我,可就跑不了了。 ------题外话------ 小奶狗晏敬尧上线~ 第五十六章 扑了个空 翌日清晨云意珏迷迷糊糊地张开眼,才发觉自己竟然躺在床上,昨日的那人早已不见踪迹。她揉了揉揉脑袋起身,才发现桌上安安静静地躺着那本食谱,提醒她昨日晏敬尧真的来过。 她翻开几页漫不经心地看着,一想到昨日他的温存,脸上却不自觉泛起微微红晕。 屠苏此时已经进屋伺候,她赶紧用手拍了拍脸,把那书揣在怀里,用了早膳,换了一身男装,就往盛香楼去了。 云意珏从府中出来之后,瞧着时间还算宽裕,便转角去了盛香楼旁的一家首饰铺子逛了逛,仔细同掌柜说了会话之后,想着姐姐她应当快到了,便快步去了盛香楼。 进门瞧见温修衡在柜台边眸色淡淡的翻看着账本,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云意珏心里突然就有了打量。 “修衡公子,意珏可否请你帮一个忙?”没了昨日的俏皮玩笑,云意珏正色行礼,眸色坚定。 因着云意珏之前吩咐盛香楼日日为温修衡备着红枣桂圆汤,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碗汤发挥了作用,他今日面色稍稍红润了些,面容仍旧清朗,只是不若之前那般疏离。 他眉眼含笑,俯身作揖,纯白的月光锦微微散落,闻到扑面而来的檀香甚是清润: “当然。” 云意珏换了女装,去雅间坐了,才发觉云织雪已经早早地候在那儿喝茶,见她来了,双眸立即盛满了笑意,将一叠子奶油乳酪糕推在她面前:“妹妹尝尝,我觉着不错。” 云意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自己从前常做了点心给姐姐,姐姐哪里会尝不出来,现在不过是故意打趣她的罢了。 “姐姐就知道取笑我。”云意珏娇嗔着坐在她身旁,对时候在一旁的小二吩咐道:“先上几样招牌菜。” “姐姐,二姨娘她们估计得午时过后才会来,咱们不妨先吃点东西。” 云织雪明白得很,万无声本就是钟氏的人,如今既然自己主动约了他,又明里暗里透露了对他有意,二房哪里肯放过这次机会。不过妹妹如今这般镇定自若,也着实令她佩服。 她自己承办盛香楼,想法子对付万无声和二房......云织雪的眼神里突然有些心疼。自己这次一定要当上太子妃,不要让妹妹这样活在别人的算计中。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妹妹真能拖住万无声?”如果万无声及时赴约,自己到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云意珏性支持那个冲地为她布菜:“姐姐尝尝,盛香楼新出的招牌菜可还爽口?”她夹了一块儿清蒸鲤鱼在她盘中,瞬间勾得人食指大动:“姐姐放心,这次不仅是拖住他,还要给他一个教训。” 姐妹两人正吃着饭菜,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嚷,还是侍候在外的小二机灵,朝里大声喊了一嗓子:“丞相大人请进。” 云意珏和云织雪相视一笑,“终于来了。” “老爷,您听妾身说啊,就算织雪犯了错,也是年轻气盛被冲昏了头,您别在外面对她发火。”钟氏说是扶着云崇渊,却恨不得立刻将他推进去。她心中冷笑,既然云织雪敢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自寻死路,就怪不得她这个做二娘的不留情了。 云崇渊看她拉着自己,心中怒火更甚。他才刚刚下了朝,却听见府里的下人说什么大小姐私自约了表少爷去盛香楼幽会,是又失望又气愤。不知好歹的东西,放着太子殿下那样的人不争取,看上一个穷书生,真是鼠目寸光。 “你别拉着我,我今日就要好好教训这个孽女!”云崇渊看着钟氏到现在还想替她文过饰非,心中恼火。年年就是心肠太软,才会教出这样不知道分寸廉耻的女儿,竟然敢在酒楼约会外男,简直是丢光了他云家的脸。 “云织雪,你滚出来!”云崇渊一脚将那门给踢开,木门摇摇晃晃几圈才勉强定住,只不过撑木明显被踢断了几根,可见脚力不小。 钟氏原本得意的目光瞬间化作无形,拼命忍住像是淬了毒一般的眸色,心里把万无声骂了无数遍。 云织雪先是一惊,瞬间化作无边的冰冷,目光里有着浓浓的失望。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同样一脸不可置信的钟氏和云崇渊,心中冷意更甚。 “织雪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能让父亲如此大动肝火?” 云崇渊身体一怔,明显还未回过神来,怎么只有意珏和织雪,万无声呢? 还是钟氏反应及时,她起身上前,目光狠厉的扫过床榻和屏风,皆都一无所获,心中气恼,语气里却半点看不出。 “织雪别误会,你父亲是听人说你今日约了无声来......见面,他担心你罢了。” 云织雪冷笑:“呵,我怎么觉得,父亲像是认定了万家表哥会在这里,现在有些失望呢?”云织雪毕竟没有对云崇渊完全死心,心里终究念着这个父亲,语气里也没有掩饰失望之意。 “孽女,这就是你跟你父亲说话的态度?你自己若不是约了万无声,别人怎么会那样说?” 云意珏在一旁默不作声,她心里对这个冷漠自私的父亲已经失望至极,现在看着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姐姐只觉得分外可笑。 “父亲容珏儿替姐姐说句话。姐姐这些日子皆在院儿里准备太子选妃事宜,珏儿怕姐姐闷坏了,今日姐妹俩才出来逛逛。”她走近了云崇渊,压低了声音:“父亲觉姐姐会愚蠢到放着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不要,喜欢一个穷书生?” 她正色走远,扶起了被云崇渊踢坏的那一截木门,眼里闪过一抹凌冽:“相反,若真如父亲所说,姐姐约了万家表哥,那怎么竟不见他呢?” 云崇渊已经冷静下来,的确,织雪想来是有分寸的,上次百花宴也和太子相处不错,没必要和万无声纠缠。 她看着紧紧攥着拳头的钟氏,戏谑一笑,柔声道:“二娘向来管家严明,怎么今日父亲前脚刚下了朝,后脚就有人嚼舌根,短短几句闲言碎语将姐姐与万家表哥的清白都给毁了,胆子可真不小呢。” 钟氏咬牙,堆笑道:“许是这些日子织雪跟无声走得近了些,下人们没见识,就以讹传讹了。” 云崇渊一听这话,原本和缓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下人们哪里会空穴来风,必定是织雪平日里律己不严,又不晓得和万无声保持距离,才让人得了空子,这万一传到太子殿下的耳朵里...... “二姨娘说的是。只不过姐姐向来是羡慕那些品行高洁的君子,和无声表哥可能会多些话聊罢了。”说着看似无意地朝云崇渊看了眼,又道:“可惜了他们二人都无意彼此,否则对二娘来说可是亲上加亲呢。” 钟氏脸上绷不住了,这分明是讽刺无声肚里没二两墨,云织雪根本瞧不上。什么叫跟她亲上加亲,明摆着老爷有意将她嫁给太子,哪里会多看钟家一眼。 云织雪这时也明白过来,“就算二娘怀疑织雪,也应当相信自家侄子不是。只是今日这样大的动静,怕是有损丞相府的名声啊。” 云崇渊毕竟还是看重丞相府的清誉,他淡淡的扫了眼钟氏,心中疑惑更甚,自己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原本只是怀疑,可是钟氏却立刻下跪为织雪求情,显得欲盖弥彰了些,自己才想来酒楼,莫非真是这个妇人搞的鬼? 云崇渊起身离开去了柜台,面上仍旧是一副官场惯用的笑容,“今日不好意思,盛香楼所损财物,丞相府愿悉数赔偿。” 却不料那掌柜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照着之前修衡公子的吩咐,说出了双倍的价格,“丞相大人,总计是五十两银子。” ——————————————————————————————————————— 京郊一座破庙里,万无声瘫软在佛像下,狼狈不堪。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又惊又恐的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公子,只觉得脊背发凉。 “我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吧!”万无声艰难地爬到了温修衡脚下,声音颤抖。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一走近盛香楼,就被眼前这个蒙面公子打晕送到了这里,醒来之后只觉得浑身像被点了穴位,又麻又痛,根本难以动弹。 “谁叫你想了不该想的东西。”温修衡淡淡一笑,双眸清亮,却让万无声觉得危险至极,害怕至极。这个有着这样一双好看眸子的人,怎么......怎么比鬼魅还可怕! “若是你下次再敢招惹云大小姐,可就不是今日这么简单了。”温修衡甩了甩袖子,笑容仿若盛开的罂粟,却仍旧是难以接近的疏远和清冷。 云意珏之前在酒楼拜托他好好拦住万无声,别把他弄死了。方才他精心点了万无声浑身的穴位,想必够他好受一阵的。 “你,你跟她是什么关系!”虽然身体像有千万只虫子撕咬,但心里的贪婪仍未浇灭,他颇有些不甘心,凭什么自己要白白放弃这样升官发财的机会! “呵,”就这样的腌臜泼皮,还不配来沾污他的眼睛。他顷刻翻身上前,黑色的面巾难掩凌人的气度,他的笑意仿佛是无数索命的恶鬼,苍白的手指将万无声的喉咙死死锁住,他无力反抗,只得连连干咳。 “你尽可以试试。” 不愿意与他继续纠缠,男子理了理衣袍,飘逸而去。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盈盈公府步,踏遍人间春色。罄折似秋霜,唯余仙袂飘飘。 万无声只觉得身体痛苦更甚,这到底是一位什么人物,自己何时得罪了他,明明似神明降世,却仿佛是最温良的恶魔,兵不血刃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他捂了胸口,话也说不出,身体的痛苦一浪盖过一浪,抽丝剥茧般断绝他最后一丝气力,蓦地眼前一黑,吐出一口发黑的鲜血,只感到身体似乎在被猛兽撕咬,直直地昏死过去。 ------题外话------ 修衡好帅呜呜呜~ 第五十七章 莲纹镯子 (上) 这日云意珏正在院儿里散心消食,却见沁竹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正巧撞在屠苏的身上。 云意珏眸色变了变,沉声问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心下平静如水,前几日既然让钟氏扑了个空,二房必定不会就此罢手,一想到沁竹前几日藏匿一事,心中哪里还能不明白。 沁竹神色慌乱,一口气没喘上来,回道:“小姐,三小姐说她丢了东西,正和大少爷带着人来查呢!” 屠苏心下一沉,手中的花枝不知何时已经被折断成两截,既然沁竹藏的是大少爷送给三小姐的生辰礼物,此刻让大少爷来动手自然是无可厚非,只是她们不知道小姐早有防备罢了。 “你先下去吧,我过会就来。” 真是我的好大哥!云意珏眸光一凛,去内间放下手中的花篮就往前院儿赶。自己的兄长这样急着给云明朱出气,还怀疑到了自己亲妹妹头上,云意珏简直要忍不住替他拍掌叫好。 “不知妹妹院子里是出了什么事,竟敢劳烦大哥亲自带人搜查?”云意珏目光冰冷,语气里的责备之气丝毫没有掩饰,看得云安泽莫名心虚。 “那个......三妹妹说她的镯子前几日遭了偷窃,便托我来你这儿找找。”似乎是有些过意不去,云安泽目光瞥向别处,避开了云意珏的直视。 “哥哥真是心疼三妹妹。不过既然是妹妹丢了东西,怎么你们却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往我院子里查,倒是直接越过了我这个盛玉轩的主子,好大的威风!”云意珏原本不想多做纠缠,直视看见自家哥哥这般模样实在心里有气,语气里也不客气了几分。 云安泽本想柔下性子好生劝着,但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只感觉一阵烦躁,将他的理智夺去了大半。 “这就是你跟兄长说话的态度?云意珏,这些年在府里你是如何学得规矩!”还没等话说完,只感觉一阵头痛,皱着眉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大哥莫气,我想二姐姐定是误会我们了。朱儿只是想,先找二姐姐来问问,再去别的院子里看看,都怪大哥疼朱儿,急得把自己的小厮侍卫全喊了来。”她凑近云意珏,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委屈道:“毕竟这是当初大哥亲手为朱儿刻的镯子,难免心急了些,但愿二姐姐不要怪罪。” 云意珏冷笑,这云明朱看似求情,明里暗里却说自己的大哥疼爱她胜过自己,偏生自己还不能有丝毫不满,否则就成了嫉妒自己妹妹的恶毒姐姐。 “何必跟她多费口舌,你们快去搜!”云安泽好不容易从头痛中缓过神来,不耐的吩咐道,看向云意珏的眼神里甚至多了几分厌恶。 云意珏身子微微一倾,被这目光给刺得有些痛。但她瞬间冷静下来,不对,上次自己去大哥房中他对自己明显有愧,态度与今日是云泥之别,可是上次玉妆分明说香料没有问题,难道是别的地方出了错? 她眸色一暗,不愿意再和云安泽起冲突,“罢了,三妹妹既然要查,就查吧,毕竟,盛玉轩可不会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心里却是在想另外一件事,如若他们真的对大哥下手,必定不会做的太过明显,大哥回府已经一月有余,才看出变化,除非是日积月累的慢性控制。 “好,朱儿也不愿意冤枉了姐姐。”云明朱声音轻柔,举止婉约,到像是一个大家闺秀,只是这幅温良无害的外表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恶毒心思,怕是只有她自己能够明白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云意珏,我知道你聪明,可是她云明朱也不是傻子。今日,我倒是要让你看看,你是怎么一步一步,被你最亲爱的兄长惩罚!被至亲之人怀疑的滋味可不好受呢,希望你别太早认输,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云安泽的小厮见大少爷面色不好,赶紧进去搜查,却一无所获,只得垂头出来禀报。 “大少爷,并未发现异常。” 屠苏看见满室的狼狈心痛极了,心里更是气恼,大少爷可是小姐的亲兄长,怎么会如此偏听偏信一个外人的话,看看现在的盛玉轩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还有那个三小姐,当真以为自家小姐会那么蠢,受你的摆布吗,她可是将你的声东击西之计看得一清二楚! 云安泽面上缓和了些,略略有些尴尬,“朱儿,你看看,既然没有......”不料却被云明朱愤怒的目光给瞪了回去,将接下来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匣子被发现了,手镯也是,云意珏,我还真是没小瞧你。 云明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瞧瞧,妹妹就说姐姐不会做这样的事。只是姐姐清白,难免身边的人不会做什么手脚,合欢,去她丫鬟身上搜搜!” 云明朱竟然丝毫不气恼?云意珏颔首一笑,顿时明白过来,这丫头最近可真是学了不少东西,真真实实虚虚假假,差点将她都瞒了过去。 合欢手脚麻利,不何时已经将屠苏搜了个遍,眼里流露出一抹精光,声音都大了几分:“三小姐,就是这个婢女偷了您的手镯!” 屠苏心中慌乱,连忙下跪,自己怎么可能会偷了她的东西!可是前日那匣子被发现之后她和小姐都以为是声东击西,不久发现了莲花镯子将它处理了,今日怎么可能会在她身上! 可是,可是那镯子明明就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下子自己怕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搞不好还会连累小姐,三小姐可真是好狠的心机和手段。 云明朱眼角笑意再也掩饰不住,云意珏,你只知道我先让沁竹藏东西迷惑你,殊不知,真正的莲花手镯根本就不是你们后来发现的那个! 一报还一报,既然上次皇后寿宴你费尽心思的除了个连翘,就别怪她今日拿你的心腹屠苏开刀了! “大哥,妹妹没想到,二姐姐身边的婢女如此大胆,竟然敢偷你送我的莲纹手镯。”说着用蘸了葱汁的帕子抹了抹眼睛,眼眶瞬间就红了:“屠苏,就算你觉得大哥维护我,心里替二姐姐鸣不平,你也用不着做这样的事情。这可是大哥亲手为妹妹刻的,你......你怎能这样糟蹋大哥的心血!” 云安泽听了这话,心中怒气登时旺了几分,云意珏身边的丫头竟然这般手脚不干净,难免不会是云意珏平日里多自己偏爱朱儿心生怨怼,出口伤人,才惹得身边的下人看不过去。 “呵。”云意珏眸光比冬日的残月还要冰冷几分,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直面云安泽的视线,心中难免更加失望。她算是看明白了,云明朱早就布好了局,迟迟没有下手只为了今日等沁竹撞上屠苏,再将那镯子放在她身上。几日不见,忍耐力倒是见长。 “奴婢没有,请大少爷相信小姐!”屠苏哪里肯让自家小姐受委屈,连连下跪磕头,却被云意珏给拦住了。 她清润的目光让屠苏莫名镇定了几分,但终究是担忧更多,一双眸子水汪汪地看着她。 ------题外话------ 我来辣~ 第五十八章 莲纹镯子(下) 屠苏你放心,今后我会将你今日受的委屈,让她们千百倍地偿还! “大哥莫急,照三妹妹方才的意思,要是妹妹院儿里没有东西,大哥可要在其他院儿里也都查一遍?”云意珏丝毫不慌乱,反而气定神闲,反倒让云明朱有些不安。 “姐姐说的哪里话,大哥自然不会偏私的。只是......只是二姐姐的丫鬟都已经供出了赃物,怕是用不着再去查了吧。” 云意珏没理她,伸手捡起地上的一只莲花纹手镯,语气淡淡道:“妹妹可看清了,确定这是大哥送你的手镯?” “姐姐说什么!大哥与我向来关系要好,他送的东西我视若珍宝看了很多次怎么可能会认错?反倒是姐姐可莫要偏袒了自己屋里人!” 云意珏唇角一勾,很好,云明朱终究还是嫩了点,沉不住气了。 “朱儿你何必与她多费口舌?”云安泽头痛之意愈演愈烈,不愿意多做纠缠,目光更加冰冷,就要下令处决屠苏。 “大哥且慢。珏儿记得你与我说过,送三妹妹的东西都会刻上莲花章,这镯子上可有?”先前沁竹藏在她屋内的那个镯子,就是因为做工和材质略差,又没有莲花章,才被她看出了端倪。只是她没想到,云明朱也会想的这么深。 云安泽心下微微冷静下来,接过那手镯,眸色变了变,却听得云明朱的声音再次响起:“二姐姐多虑了,妹妹看过了,那镯子上大哥亲手刻的莲花章不会有错。” 的确,那镯子是自己今早亲自交给沁竹的真货,怎么可能会有假,任凭云意珏再怎么巧舌如簧,今日也难逃一劫。 云意珏声音清冷,仿佛浸了冰的溪水:“莲花地下茎长而肥厚,有长节,叶盾圆形,单生于花瓣顶端;睡莲根状茎肥厚,直立或匍匐,浮水叶浮生于水面,先端钝圆。大哥可别看错了。” 云安泽突然仿佛遭雷击,身体一震,这花叶缘有齿,挺水开花,的的确确是睡莲啊!不仅如此,细细一看,似乎玉质虽佳,但仔细一看能看出是新成之物,不像是把玩了几年的物什。 “朱儿,不是意珏。”云安泽面色有些难堪,只得澄清。 “怎么可能?”云意珏怎么可能明白自己的计划,还早早地准备了睡莲手镯,这样的未雨绸缪,这样的心机,她不能不防,不能不怕! 她用眼刀狠狠地剜了沁竹一眼,后者亦是心慌意乱,她明明亲手将镯子放在屠苏身上,怎么可能会没有呢?一定,一定是先前她支开自己其实是早有察觉,将那镯子调换了,可是三小姐太过自信说了不搜她的身,现在不好反悔,并且之前搜查屋子也说没有...... “妹妹似乎很惊讶,怎么,姐姐没有妹妹的镯子,妹妹不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吗?”云意珏欺身上前,眼里多了几分玩味,眸色却冰冷的让她喘不过气。 只一瞬便镇定下来:“怎么会呢,妹妹只是感到庆幸,幸好姐姐身边没出什么吃里扒外的人。” “呵,是吗?”云意珏听着她这言不由衷的话,颇为讽刺的朝沁竹扫了一眼,惹得后者冷汗连连。 “可是妹妹方才说,自己与哥哥感情很好,怎么,连哥哥亲手雕刻的东西都认不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根本不在意那东西,让人嚼舌根多不好。” 她莲步微移,不紧不慢的走到云安泽面前,眸色淡淡道:“意珏只是奇怪,为何这盛香楼这样多的丫鬟,三妹妹竟如此自信的找到了个有镯子的,也不去查别人。” “大哥,珏儿只是羡慕,哥哥对三妹妹好,自己去首饰铺子里打了只相似的睡莲镯子。这别人看不出来就罢了,怎么三妹妹和大哥,这两个珏儿最信任的人都不信珏儿呢?”云意珏说着这话,似乎是真的受了委屈,泪光点点,好不可怜...... 云明朱狠狠地攥紧了拳头,还是怪她今日太大意了,若是云意珏将那真手镯掉了包,也不好叫人继续搜查。那个贱人怎么这般狡猾,不仅成功脱身,竟然还反咬她一口! “意珏,我......”云安泽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觉得自己今日有些过火,一时间又愧疚又尴尬,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 他冷静下来,渐渐觉得不对。朱儿怎么这样连自己亲手刻的莲花镯子都认不出,难道她真的不在意?而且今日她如此自信地引自己来盛玉轩,似乎也有些端倪。 怎么可能是朱儿呢,她那样善良的女孩子,应当是他想多了。 “呵,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意珏想先进去休息了,大哥自便吧。”云意珏眸子里有着浓浓的失望之色,不过是大哥太过信任云明朱,自己再多说就过犹不及了。今日这桩事,着实令她疲惫。 —————————————————————————————————————————— 夜间 屠苏垂着脸时候在旁,心里颇有些愧疚,十分不安的看着云意珏。“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太过大意,今日让小姐受了委屈。” 云意珏看着身边委委屈屈的小姑娘,心里不忍,“你无须自责。幸而我当初看着那个莲花手镯没有大哥的章印,多留了个心眼儿,自己去首饰铺子里打了一个睡莲镯子。” “就算她不藏在你身上,也会是在别的地方出手。她既然迟迟不动,那沁竹今日必是有端倪。” “可是小姐,”屠苏吞吞吐吐道,“那真正的莲花镯子明明在我身上,小姐怎么竟然瞒过了众人的眼睛?”这次的事情她吃了亏,必然要向小姐好好请教一番。 “其实也是一招险棋。我猜想她当时最顺手的便是藏在你的腰带里,便先合欢一步,将我那镯子扔了出去,抓准了时机,像是你不慎掉落。”云意珏喝了口新泡的菊花茶,继续道:“幸而云明朱的性子我清楚,今日她占了上风,必定得意,不会仔细看那镯子,我才有可乘之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云明朱今日太过大意,直接找准了屠苏,又知道镯子不在屋内,又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早料到沁竹藏镯子,又事先放到了哪里,不会想到还在屠苏身上,哪里会再去大动干戈搜那真镯子。 “还是小姐聪明。”屠苏明白过来,佩服之余,更加愧疚。小姐在府里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这次却因为自己受了牵连。 “好屠苏,”云意珏将之前从盛香楼带回来的点心塞得她满嘴都是,“你再这样,可就不好看了。况且,你家小姐我这样威风八面,今日打了胜仗,咱俩还不得好好饮酒作乐一番?” 见她又这样没正行,屠苏也忍不住笑出声,“不过小姐,你今**着他们挨个儿搜了云府,大少爷会被老爷责罚的。” 云意珏取了头上的簪子,笑道:“可不是我让他搜查的,是她的三妹妹说的。他既然那般为人利用,不受点教训涨点脑子怎么行?” 她云意珏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况且大哥对二房执念太深,今日似乎又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这件事儿还得慢慢盘算。 至于上次那香,云意珏心里始终有点芥蒂。大哥饮食用度都是祖母悉心安排,不容易让人插手,那香味又那样特别,恐怕不会那样简单。 “那镯子呢?” “小姐放心,奴婢已经还了回去,绝对神不知鬼不觉。”屠苏心里总算舒服了些,自己得了这个教训,哪里还会让她们抓住把柄。 ------题外话------ 吁~终......终终于写完了! 第五十九章 吃醋生气 敬王府 苍术看见一脸笑意的品尝着手中精致点心的主子,一脸无奈。这几日这位清冷衿贵的敬王殿下竟然偷摸让人去买盛香楼的饭菜点心做午膳,让府里的厨子们感恩戴德地清闲了好几天。这也便罢了,还做的隐秘,生怕让云小姐知道。 “主子,你为云姑娘做这些,她也不知道啊!”苍术难得看见自家主子笑得这样开心,胆子也大了几分。主子连续这样吃了几天的点心了,还边吃边写下建议和特色,分明近日里瑞王党贪污一事就足够他心烦了,还能有这份疼人的心思真是难得。 苍术腹诽,主子这样对一个人用心,还真是头一遭。更别提什么苦肉计、夜探云府之内的傻事,哪里还有之前半点生人勿进的样子。 一记点心狠狠地砸在了苍术头上,晏敬尧瞪了他一眼,语气是一贯的威严。 “要你多嘴?” 不过是他心甘情愿做这些事情而已,她知不知情有何关系。“呵,”望着面前莹白如玉的点心,眸色软了软——不愧是那丫头做的东西,倒是有心意。连他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都觉得不错。 咳咳,当然,只要是她的东西都不错。 “是是是,是小的多嘴了。”苍术感到一阵寒意,但转眼看见自家主子这样言不由衷的模样,哪里还有惧怕之意。他挠挠头,像只顽猴儿一样上蹿下跳,“主子,可是听说盛香楼最近推出了很多新鲜玩意,苍术没见过世面,想去瞧瞧......” 晏敬尧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里的神色温柔了几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咳咳......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不去岂不是说我堂堂敬王苛待下属?” 说罢起身收卷,卷起一身长袍,身姿仪态浑若天成,让人不敢直视。茂矣美矣,诸好备矣;上古既无,世所未见。 苍术还没反应过来,屋子里早已前一刻还有人的金漆木掐丝大椅早已空空如也,他微微失笑,自家主子就是口是心非! 云意珏这些天鼓励伙计们提出了很多可口菜肴,既有心意又有新意,一时间把之前泰和楼抢去的客源挽回不少。晏敬尧二人赶到盛香楼时,正是客满之际,楼里吆喝声,行酒令,上菜声连绵不绝,甚是热闹。 晏敬尧露出一抹既好看的笑意,声音清润好听,仿佛远古悠扬的琴音:“你们主家呢?” 那小二一见是敬王殿下,赶紧行礼,话都有点说不利索:“参见殿下,回......回殿下的话,主......主家们都在里间。” “嗯。”极有礼的微微颔首,步伐却快,下一刻便带着苍术找到了那地方。 却不料无意间看见这样一幕:灵气秀丽的女子温婉地将一晚汤水端给面前身姿如玉的儒雅男子,正是云意珏和温修衡。 晏敬尧瞬间没了进去的心思,只觉得如鲠在喉很不是滋味,面色愈发阴沉而不自觉,广袖下的拳头渐渐收紧。 忽然眼前女子脚下不稳就要滑到,晏敬尧心下一惊,赶紧上前欲扶,却不料女子柔弱无骨的倚在了男子怀里,偏偏好一会儿不知分开,好一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是本王来的不是时候!”晏敬尧眸色漆黑,仿若山雨欲来的阴沉夜色,沉声喝道。还没等苍术说些回旋的话,纵身一跃,人已经离开了盛香楼。 珏儿啊,珏儿,你究竟吧本王当做什么!还是你从始至终对我便只有利用,根本从未动过情,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晏敬尧只觉得心里狠狠抽痛,眸色阴暗的不像话,眼眶发红,竟多了几分嗜血的暴戾。 “主子......”苍术有些担忧,除了当年在战场上,主子就再也没有露出过这幅表情,看来云姑娘这次真是伤他伤得太狠了,可怜主子背地里为她默默做了这么多,满心欢喜的赶过去,却看见心上人跟别的男子...... “给你们一天时间,收拾好了随我去洛城!”晏敬尧面色紧绷,嘴唇紧抿,一双眸子竟然盛气凌人,仿佛一瞬之间就能将此处夷为平地。 “可是主子......”之前的暗卫已经派去洛城,这批暗卫主子只给一天时间实在有些紧,况且主子之前自有决胜千里的谋略,没打算这么早去洛城,看来这次,真的是动了怒。 “还不快滚!”晏敬尧眼底闪过一丝痛处,语气坚决,只一瞬间就冷静下来,仿佛方才的愤怒都是苍术的错觉。 他为何要走?他此刻就应该回去看清楚。那丫头若是没将他放在心里,那晚为何替自己包扎时有浓浓的担心,根本不像装出来的。即使他不够了解她,也应当相信她,方才的确是自己太冲动了。 只是一想到那二人抱在一起的亲密画面,晏敬尧胸腔就涌上来一团火,心里又疼又酸。 云意珏的雅间内 云意珏揉着酸痛的腰肢走进房内,却看见一清隽男子端坐在房内,眉目如画,风流雅致,举手投足之间有千丈凌云之志气。 男人回眸,泪痣上的眸光不复往日温存,多了几分冷意,一双眸子被长睫虚掩着,数不尽的多情。只是今日,却没来由的让云意珏有些发寒。 不过还是见到他的欢喜占了上风,“敬王殿下,你怎么来了?” 语气里是一贯的娇俏和打趣,却让晏敬尧有些纷乱,心里被一口气堵住,没接她的话。 云意珏察觉到有些不对,也难得管身体的不适,坐到他身边,为他沏了壶菊花茶,又缓缓端到他面前,静静地观察他的表情。 面容冷峻,眸色清冷,甚至还有隐隐压制的怒气。云意珏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柔声劝道:“怎么生气了,来,喝杯菊花茶,清火最好的。” 原本是一句极平常的话,甚至小丫头语气里还有几分担心,但是听在晏敬尧耳朵里却有几分吃味,他眸色收紧,语气生冷:“怎么,小珏儿不喜欢会生气的人,喜欢那种儒雅温润的?” ------题外话------ 晏敬尧:我生气啦,哄不好的那种! 第六十章 误会吵架 云意珏脑袋一懵,心里简直不明所以,也不知道今日是被谁惹着了,跑到她这里发火? 她顿了顿,继续柔声安慰道:“别生气了好不好啊,我虽说喜欢生气的,但是我胆子小,我怕殿下的火烧到了我,好疼的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是顺毛总没错吧,在生死大事面前云意珏还是颇有几分狗腿天赋的,专拣好听的说。 晏敬尧此时火气大,也不理会她一贯的花言巧语,声音带了几分冰冷:“明日我便去洛城。” 云意珏没发现这话有什么不对,晏敬尧本就公务繁忙,之前让自己拿到王尚书的密信肯定是有大事要办,不好留他。 “嗯,我知道了。” 听了这话,晏敬尧眸色变了变,眼眸里蕴满了失望之色,她就这样希望他走,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肯说?还是因为本来就不在乎,所以不在乎他是走是留,不在乎洛城是个龙潭虎穴...... 不愿多说,语气里生疏克制,“你方才在内间与温修衡做什么?” 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晏敬尧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菊花茶,又是生气又是期待她的回答,一时间竟不由自主的将她的菊花茶一饮而尽。 云意珏顿时明白过来,他怕是看见了自己与温修衡发生的那一幕。这男人,这要吃人的架势,难不成是吃醋了? “修衡公子身体不好,今日楼里忙,便由我端了些汤给他补补。”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绝对不敢说是自己特意吩咐厨房煮的红枣桂圆汤。 男人喝了口茶,哼了一声,终究没有说话。云意珏偷摸瞄了一眼他,继续道:“我不慎摔倒,他扶住了我。” “怎么,他不扶你我不会去扶?”晏敬尧一听这话,心中不是滋味,也不管逻辑,直接脱口而出。 云意珏心里好笑,自己又不知道他在,难道还要专门挑他来的时候摔倒吗? “殿下好不讲理,我怎么知道你会在?”小女人声音一贯的温柔,倒是让晏敬尧有些绷不住了,声音软了下来,“那他扶稳你之后,你为何不推开他?” 云意珏面色尴尬,却又不知道如何回他。她是想立刻推开的,可是自己的腰在那时莫名其妙酸软的不像话,根本没有力气。 “我推不开他。” “哼,”没想到自己等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苍白无力的解释,他冷笑:“究竟是不想,还是不能?” 云意珏本来一进来受了他的火就委屈,一听这话心里也来了火,他既然不相信自己,又跑过来问什么,既然这样,那自己说什么还不都是证实了他内心的想法? 她倔强的别过脸去,似乎不愿意多说,明显的让晏敬尧更加恼怒。他拼命压抑住内心的痛楚,声音嘶哑,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心思懵懂了些,我觉得终有一日我对你的好你会清楚。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心!” 说完这句,晏敬尧推门而出,一道玄色身影瞬间消失无形。 “屠苏!”云意珏语气不耐,她怎么就没有心,早知道他是这么想的,自己当初就不应该替他包扎,让他疼死算了!她一挥袖,将手边一精致漂亮的食盒打翻,里面的内嵌匣子尽数滚落出来。 屠苏闻声,赶紧从外间赶了进来,看着被自家小姐摔翻在地的食盒,暗暗叹气。 “拿去喂狗!”云意珏没好气道,连喝了几口菊花茶都没有降火,索性将一壶茶水喝得是一干二净。 而另一边的雅间里,温修衡若有若无的凝视着手里的白玉琉璃盏,嘴角微收,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看来,晏敬尧对那丫头倒真是动了情。”他面色略微苍白,迎着渗透进屋内的日光淡漠疏远的不似凡人,修长白皙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桌面上点了点。 是他先发觉晏敬尧到此,便引云丫头端汤,略施小计让她踩到了自己衣袍上的珍珠,再顺手拦住她的腰际,在外人面前仿佛十分亲密。之后又点了云丫头的软麻穴,让她根本动弹不得,在晏敬尧眼里,还不得是一副欲拒还迎? “呵,这就有意思了。”想不到一向不近女色的敬王殿下,也会有这样的失去理智的时候。之前听玉妆说晏敬尧帮她赎身他还心存怀疑,自己只不过稍微试他一试,就表现的这样明显。 可真是将云家丫头放在了心尖儿上。 只不过他抱着她时,倒不若他想的那般全无杂念。 ------题外话------ 求收藏求关注求支持啦,来,修衡公子给大家卖个萌萌~ 温修衡:(掩面略略一笑,声音清醇):在座皆才子佳人,品貌不凡,修衡有一事相托~ (不好意思的眨眨眼,疯狂暗示~) 评论,收藏,还有打赏我都想要~ 咳咳,不行,我要矜持一点。 第六十一章 儿砸,你出息啦! 王尚书府的暗室内 一只成色上好的青花酒盏被面具男子狠狠砸出,瞬间四分五裂。 “蠢货,晏敬尧早就从你这里得到了洛城的消息,你竟然一无所觉?”银色面具下的狭长凤眸紧敛,仿佛是暗夜里的幽灵。 王尚书吓得瘫软在地,哆哆嗦嗦道:“公子,下官......下官实在不知道敬王何时动的手,密信现在还在在下官身上呢......”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下跪道:“一定是那日云公子邀我喝酒,之后便动了手脚......可公子您当初说他身世清白,下官才放松了警惕啊。” 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被遮住大半边身形,看不真切。他紧抿唇角,声音如同林子里的阴风:“罢了,晏敬尧要查,就让他查。反正那边的人我已经安排了对策。” 他身影忽然移动到王尚书身前,语气不耐:“幸而你不知道洛城仓库在哪,他们抓你也是无用。今夜我就派人送你走。” 王尚书突然一阵轻松,如蒙大赦一般赶紧道谢。 “只不过,”男人顿了顿,一双眼睛美的不像话,只是手指微抬,很快掐灭了墙角一道刺眼的烛光。 “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便让他有去无回。” 敬王府 半轮弯月懒懒的挂在天边,几颗星辰若有若无的穿梭而过,将一派月色掩映的更加朦胧。夜风轻轻擦过王府的草木,只一瞬就化作无声。敬王府高大的屋瓴将一片夜色打碎,远远看去是威不可近的气度与风范,更是皇家倚重的无上荣耀。 苍术偷摸瞟了眼自家面色阴沉的主子,自从从盛香楼出来后,主子就把自己一人埋在洛城·的密信来件里,十分好看的手指把信件翻了一遍又一遍,一句话也没有说。 晏敬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羊皮卷,眸色幽深的如同深夜的湖泊。暗卫已经查到洛城富商陈永福极可能是瑞王的线人,并且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绑了,借了洛城牢狱的地儿,众暗卫看守,密不透风。 奈何陈永福狡猾,十句线索九假一真,杀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传信请求他亲自指示。 “苍术。” 苍术如梦初醒,自家主子终于开了口,心里一阵感恩戴德,赶紧迎上去:“主子。” “陈永福是唯一的线索,不能杀,更不能被害。不仅如此,更要着力寻找藏财地点,做两手准备。”晏敬尧收了覆在信件上的修长指节,声音暗哑,略略带着憔悴:“吩咐下去,看好他,我不日便到。” 今日下令去洛城,不仅仅是跟珏儿赌气,而是时机已到。之前之所以拖了几日去洛城,一方面是麻痹洛城太守王世安,让他以为自己是个纨绔性子;另一方面则是不惊动瑞王党让暗卫秘密行事,否则哪里能钓出陈永福这条大鱼。 苍术连忙称是,转身出门,还是不放心,又小心翼翼地折了回来,“主子,此次洛城之行,不知几时回来,您和云姑娘......” 自家主子有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今日明显是有心事,否则不会一直憋在书房。 晏敬尧眼色变了变,头也不抬,声音清冷:“要你多嘴?” 他也不想多嘴,那关键是主子一和云姑娘吵架,他们这些暗卫日子就不好过。今日自己那帮手下是不敢怒又不敢言的硬是几个时辰之内备好了两月干粮和水。这还不够,主子下了死命令,他们气喘吁吁地就往军营里赶,练两个时辰格斗,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苍术背负众望,只得不怕死的开口:“主子,您和云姑娘闹别扭,可不能这样僵着,否则人家姑娘会觉得您小气......” 晏敬尧冷冷的目光看得苍术浑身不自在,半晌,他才挤出一句话:“那你......有何好主意?” 苍术见有效,立刻乘胜追击,“小的虽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啊。那些京城的少年郎们不都爱送小姑娘衣裳首饰什么的吗,”苍术笑得一脸不好意思,“当然了,主子送的,云姑娘肯定都喜欢。” 晏敬尧明显被最后一句话取悦了,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说得好!”瞬间披了外袍,出了书房。眸色比月光还要皎洁,晃得人移不开眼。 “父王!”晏敬尧试探着打断自家正在跟蛐蛐儿玩儿得不亦乐乎的父王,一脸无奈。 “别吵吵!”晏清和一脸不悦的打断,看也不想看自家儿子,拿着根金丝就直往那大个儿蛐蛐儿背上戳,“你上啊,大将军!” 晏敬尧微微尴尬,得,在父王面前自己还不如“大将军”。知道父王是在气他走得突然,晏敬尧也不想多说,但一想到某个小女人,还是难得的拉下脸来:“父王,王府的惊鸿玉佩呢?” 晏清和逗蛐蛐儿的手一顿,声音严厉了几分:“你突然要你未来媳妇的玉佩作甚?”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死脑筋,他这一走也不说一声,偌大个王府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能不生气嘛! 晏敬尧被父亲这话噎得说不出话,脸色红了红,道:“儿子想送人。”父王的关注点难道不应该是自己送给谁吗...... 晏清和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从大将军那儿抬了头,瞥了眼比自己还要丰神俊逸的儿子,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奸笑,瞬间便消失了,一根金丝打得晏敬尧是猝不及防。 “臭小子,父王早就告诉过你,天下未定,无以家为。你看看你,明日就出京了,竟还想着儿女私情?”他这宝贝儿子幼时就失去了母亲,十三岁就去了战场,这几年又在外办事,十九岁了,跟自己总共也没有几年亲热,这万一有了媳妇,他岂不是更没时间陪自己这个老父亲? 晏敬尧捂了捂被自家爹打痛了的胳膊,眼神里多了分委屈,父王前些年担忧自己好男风也便罢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女子,难道他不应该高兴? 奈何自家爹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他一只手摸着自家儿子的胳膊,一脸心疼道:“说,哪家的姑娘啊?” 晏敬尧被他这转变惊了一下,瞬间面色起了红潮,声音都带了几分不自然:“是云丞相的二女儿。” “哎呀!”晏清和喜不自胜,一巴掌直接拍在了方才打他的地方,逼得晏敬尧倒吸了一口凉气。 “儿子,你出息了!”他赶紧把“大将军”丢在一边,从暗匣里捧出一直光彩夺目的极品玉佩,赶紧交给他:“喏,快给人家!” 晏敬尧被自家父王这神一般的转变弄得是云里雾里,下一秒父王有不见了人影,只有远远地声音飘过来:“父王啊,依稀还记得府里有不少漂亮首饰,我替你找找,你全都拿去!” 晏敬尧失笑,怎么自家父王对小珏儿比自己还积极?要等他全捧过来,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反正以后,还不都是她的。 晏敬尧化作一道黑影翻身一跃,转眼便出了敬王府。 敬王府的仓库内,一道青色的身影左看看右看看,偏偏自己手里还踢着不少首饰匣子,多的拿不下了,脑袋上还顶着一个。 “哼,云崇渊,之前晚落喜欢你也就罢了,她的女儿,我儿还不得拐回来?” ------题外话------ 晏清和:(pia的一声敲在自家宝贝儿子额头上)干得漂亮,我的儿! 晏敬尧:(揉了揉脑袋上的大包,哼哼唧唧)......不愧是我亲爹。 第六十二章 临别一吻 初秋的夜风夹杂了几丝闷热,此起披伏的虫鸣没来由的添了几分聒噪,云意珏房内的窗户微敞,偶尔透进来几丝微风。 明明屋内通了风,还特意点了安神香,云意珏却心里纷乱,怎么也睡不着。 他说他明日就回去洛城,自己是不是很久都不会再见他了......这样想着,云意珏狠狠把脑袋砸在了软枕上,恨自己不争气。 云意珏啊云意珏,他那样不信你,你还想这些,真是没出息! 也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过来,窗户并没有锁......云意珏赶紧摇摇头翻了个身,“爱来不来!” 晏敬尧进来时,发觉小女人已经睡着,只是眉头微皱,似乎还在生着气。心里有些愧疚,是自己把话说太重了,即使小丫头还不懂情事,自己也应该有耐心些,给她一些时间明白自己的心。 “睡着了吗?”轻呼出声,仿佛一阵夜风缓缓滑落,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看着身前的小猫儿没有反应,晏敬尧无奈的笑笑,“本想着去洛城之前再同你说说话的,看来怕是说不成了。”温热的之间替她把漏在外面的小腿盖上被子,动作轻柔,生怕弄醒了眼前的人儿。 却不料手指刚碰到被子,就被一直小腿给蹬开,说不清是无心还是有意,将他的手甩开了,由着方才父王打过那地方,还略略有些吃痛。 冷不防的轻嘶一声,被窝里的小猫儿动了动,似乎有些怔,终究没有再反抗。 晏敬尧哪里还能不明白,小猫儿根本没睡着,这是在跟自己置气呢。 “对不住,小珏儿。白日里,是我将话说的重了。”晏敬尧替她掖好被角,语气里一派坦诚真挚。他借着温柔的月色静静地看着小女人的睡颜:巴掌大的小脸儿被一头青丝遮住大半,丹唇未微启,芳颜姣姣。白日里颇有生气的看着他的一双眼睛,紧紧闭着,染上了一丝愁容。 “我睡着了,听不见。”似乎是要故意气他,云意珏把他方才掖好的被角掀开老远,一瞬间便觉得夜凉,身子轻颤。 “呵,别闹。”晏敬尧耐心的有替她盖回去,没脾气一般地哄道:“睡着了还会说话,也不知道去哪里学的。”怕是只有她,才会让自己这般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哄着。 见小女人不理他,他转头微微侧身,恰巧看见桌子上摆着的一盘点心,走近一瞧,嘴角笑意渐浓,这分明是自己金羽响箭的箭矢,被这丫头刻成了点心模具。 眼里温柔得不像话,原来她也这般念着自己。 “那是我明日喂狗的。”云意珏察觉到男人没了声音,起身来瞧,却发现晏敬尧拿起一块儿点心吃得开心。 今日睡得早,没想到屠苏竟把那盒子自己打翻的点心给拿了回来,还摆在了桌子上,这丫头何时这样被他给收买了...... “只要是小珏儿做的,怎样都好。”晏敬尧没理会她语气里气他的意思,反而欢喜的很,语气轻快。 罢了罢了,人家是敬王殿下都这样屈尊降贵了,云意珏也说不出什么气他的话。 但一想到自己方才似乎踢到了他的伤口,心里担心,终究软了语气,“你的手还好吗?” 却不想眼前的人给了台阶就下的欢脱,他放下点心,眸子里温软诱人,声音同样引人犯罪:“不好,好疼。” 云意珏被他堵得说不出话,但无奈担心占了上风,此前他手臂就受过伤,明日去洛城带伤总是不好。 她赶紧穿上鞋去看,手指刚碰到他,就被男人霸道的一把锁进怀里,语气里多了几分贪婪:“让我好好抱一会儿。” 云意珏顿时羞得不像话,又怕自己挣扎让他伤口撕裂,只得做罢。她声音清澈如水:“之前盛香楼开办时颇为繁琐,多亏了修衡公子帮忙,我很感激,所以才命人为他煮汤。” 不论如何,自己想在他走之前将这事说开,她不想二人之间留下隔阂。 男人把头低低地埋在她颈窝里,让她有些酥痒,声音乖巧的像个孩子:“嗯。” 云意珏明白他生气是因为自己与温修衡举止亲密,现在不好推开他,又道:“盛香楼他注资颇多,人脉又广,我必须得拉拢他,才能保证自己的铺子开得安稳。”看了看他略略疲惫的面色,多了几分心疼,“但是我分得清,他只是朋友。” 男人莫名的多了几分喜色,之前的阴沉不见半分,手上的力道加紧,语气轻柔得像是秋风入耳:“算计他何如算计我?” “噗。”云意珏轻笑出声,知道他其实是想帮自己,这男人还真是不讲理。无奈只得好好哄着:“他是京城最大的商人,做事熟门熟路。况且,你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做,不是?” 晏敬尧眼底闪现一丝无奈,眸色沉了沉,从腰间拿出一块儿极精致的玉佩:“喏,送你。” 玉面上惊鸿飘飘,每根羽毛都雕刻分明,宛如仙物,玉质通透莹润,毫无杂质,一拿出来便感觉是漏进屋里的月色,都失了光彩。 云意珏有些怔忪,一双眸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呵,”晏敬尧声音慵懒撩人,“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你随便收着吧。” 哪里不贵重了,分明是口是心非。云意珏好笑的看着他,郑重接过:“晓得了,明日叫屠苏随便收进去。” 男人不乐意了,一张俊脸突然凑到她面前,呼吸急促,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息,心跳骤然加快。 “不许。” 刚说完,晏敬尧微凉的薄唇就附在了她的唇瓣上,舌尖轻点。此前的糕点的甜香充斥在唇齿之间,让她根本无法拒绝。云意珏脑袋瞬间空白,前世即使身在青楼,也没有体验过这般的缠绵。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专心,他不满的将她压得更紧,将她周身裹上自己的气息,火热的舌撬开她的贝齿,毫无保留的攻城略地,丝毫没有方才的循循善诱。 没有方才的温柔,他贪婪的攫取着她的气息,一阵一阵铺天盖地,似乎永远也不会满足。 她的脸红的不行,脸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清纯又妩媚。他情不自禁的含住她的唇瓣,一刻也不愿放过她。 “你,你放开我,我喘不过气。”云意珏鼓足勇气说了这没羞没臊的一句话,连耳尖都是红的。 他微微松开她,心里微恼,小丫头还没学会换气,自己不该心急的。 “你心悦何人?”仿佛是灌了蜜,是他一贯的循循善诱。 云意珏羞赧,只得低唤了声:“敬王殿下。”除了这样,自己也不知道该叫他什么。 男人似乎很是满意,但他贪心,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似是惩罚:“唤我阿尧。” 如此亲密的称呼,着实让云意珏有些唤不出口,即使已经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她还是面皮薄的。 “嗯?”他齿间加重了力道,声音魅惑至极,稍有不慎就会诱使她堕入万丈深渊。 实在难熬,云意珏无奈屈服,只得低低地唤了声:“阿尧。” “嗯。”男人得到了满足,手掌扣着她的后脑勺,印下一吻,不若方才那般霸道,他动作轻柔,似乎在呵护一件心头至宝。 ------题外话------ 小影:(手动狗头)捂眼睛,捂眼睛~ 第六十三章 白绿瓷瓶 芙蓉苑 “哎呀,无声啊,你说说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钟氏一脸关切地走进在床榻上缠绵了几天还不见好转的万无声,心里又是惊讶,又是生气。 前几日带着老爷去抓云织雪的奸情,不料万无声不但没得手,反而被人给教训了一顿。这也便罢了,这个蠢货连是谁抓的他都不知道,现在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一般在床上休养了几日,都不见好。 钟氏眼里暮霭沉沉,会是云织雪安排的人么,她怎么可能会结识这等厉害的人物!可是若不是她,无声得罪了谁呢? “姑母。”万无声见她来了,撑着一口气坐起来,却不料腰间酸痛半点都不见好,反而一阵狠狠抽痛,将他给拽回床榻上。 那日见了那白衣公子之后几个时辰,他昏昏沉沉地就被带劲了云府,准确来说是像死鱼一样被扔在芙蓉苑前,可谓是丢尽了人。不仅如此,醒来之后身上的疼痛一阵胜过一阵,现在便连下床也是困难。 直到现在他做梦都能梦见那人的眼睛,阴鸷,轻蔑,仿佛是最纯洁干净的毒酒,又仿佛是暗夜里来索命的恶鬼,多看一眼便能剑血封喉。 “无声啊,你伤成这样就别动了。”钟氏压抑住心中的不耐,好言劝道。自家这个侄子真是半点用处没有,偏生还被自家哥哥给塞了过来想娶豪门贵女,真是痴人说梦。 “不,我以后绝不会去找云织雪了......”万无声知道钟氏接自己进府的目的,但是他可不想因此丢了性命,赶紧表明态度。况且云织雪木讷沉闷,有什么好,倒是她那个妹妹云意珏有几分活泼机灵,还能勉强入眼。 况且......万无声冷冷的扫了钟氏一眼,这些年要不是钟家明里暗里资助,他这个姑母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自己父亲才是钟家的当家人,这女人嫁进丞相府又如何,还不是得敬着父亲三分? 钟氏脸上再也绷不住,没有本事还心比天高,钟家是无人了吗,偏偏自己还不能教训,只得好脾气的哄着, “好好好,无声你自己说了算。”听万无声说,那个蒙面人只是说了不许惹云织雪,可是自己府上,不是还有个云意珏吗? 她顿了顿,语气里有几分引诱,“只不过意珏丫头过两年也该出阁了,姑母倒是想亲上加亲的。” 说中了他的心意,万无声强撑着坐起来,嘴角的笑意越发贪婪,“姑母放心,一个小姑娘而已,轮不到我多费心思。” 从万无声那出来之后,钟氏便去偏厅见了沁竹。 她淡淡的抬起玉指,拈了一朵木芙蓉花,眼皮也不愿意抬,“你还有脸来?” 沁竹明白她几次三番将事情搞砸已经惹恼了钟氏,可是盛玉轩那边更加不会放过自己,上次玉镯一事后,云意珏足足打了她二十板子,到现在仍然锥心的疼。她的手前些日子落了疾,每逢下雨就要命的疼,干不了重活。她真的害怕了,她只想出府过安生日子。 “夫人,求求您,求求您让我出府吧,求求您!”沁竹眼角噙着泪,一个劲儿的磕头,完全没有开始时那般心高气傲的劲儿。 万无声的事让钟氏心里本就郁结,根本不想同她废话,“你既然已经是我二房的人,可就不是这么容易走的了。”沁竹为她办了太多腌臜事,万一变了心抖落出来,她可捞不着好。 “你老家的母亲我接过来在庄子里养着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像是恩赐一般,淡淡的咬出几个字,却句句让沁竹胆寒。 她抓了自己的母亲,二夫人怎能这般恶毒?她分明是警示自己,若不继续为她办事,就会要了母亲的命,她哪里还有退路。 她面如死灰,脸上的泪痕未干,带了几分凄然。人命不过如草芥,自己和母亲,在她们这些人眼底便是可以随便掐死的蚊蝇。 “沁竹遵命。” 钟氏扯出一抹笑意,退无可退,便是破釜沉舟。云意珏,你还是不要跟一个连性命都可以舍弃的人去斗了。 苍竹园 云明朱拿着一盒子伤药,眸底蕴满了担忧,心碎无比。 “大哥,对不起,你都是为了替朱儿出头,才这样的,是朱儿害了你。”云明朱边替云安泽伤药,边拿起手帕拭泪,好一副心疼的样子。 云安泽担心她,嘴角咧出一抹灿烂的笑意,“朱儿说哪里话,是我自己要帮你查镯子,搜了府,才被父亲责罚,不关你的事。” 上次的事情的确是他太过武断,平白冤枉了意珏,意珏本就和他疏远......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云明朱一眼,上次的是真的是她一手安排,准备栽赃珏儿的吗?可是明朱是自己从小到大最疼爱的妹妹啊。 香炉里一抹极好闻的香气传来,云安泽莫名有些麻木,怔了怔神,先前的想法突然一片空白。 云明朱不动声色地瞧了眼那香炉,发现并无异常,心领神会的一笑,“大哥不怪罪我就好。二姐姐那日说朱儿不珍惜你送我的镯子,又说我故意冤枉她,可真是折煞妹妹了,妹妹哪里敢和她争......” “好了朱儿,意珏不是那个意思。”云安泽揉了揉眉心,他疼爱朱儿不假,可意珏也是自己的妹妹,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 云安泽怎么这次没有安慰她反而维护云意珏那个贱人,云明朱绞尽了帕子,难以置信的瞥了云安泽一眼,语气里多少有些不悦,“大哥休息吧,朱儿告退。” 看着她离开的干脆,云安泽嘴角浮现一抹苦笑,自己为了帮她找镯子搜府,被父亲教训了家法,背上都是鞭伤,甚至有些溃烂。 朱儿啊,便是你不来我也不会怪你的。只是她方才看到自己发炎的伤口时那一闪而过的嫌恶,恰巧被他看见,令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砸中,酸涩的能滴出水来。 他收了云明朱带来的东西,偶然间瞥见被自己随手放在桌角的瓷瓶,瓷瓶底下压着张纸条,是云意珏娟秀的簪花小楷: 绿瓶每日外敷三次,切忌碰水;白瓶内服,大哥曾言腹胃不佳,伤口大致恢复即断服。 短短几个字,却是浓浓的关切与叮嘱。 云安泽鼻头突然有些酸涩,或许这些年,自己真的看错了很多事情。 ------题外话------ 小影最近掉发严重,吾母言:必是写文使汝头秃。 吾深以为然,抬手揪头,甚觉凉飕飕。 第六十四章 修衡的手,白玉染瑕 “啊,你吓死我了!”屠苏如遭雷击,退避三舍,语气不满。 苍术无奈的笑笑,自家主子担心云姑娘,去了洛城后派他贴身保护,他便休息在盛玉轩的那棵老树上。不料自己方才的衣角漏了下来,将屠苏给吓到了。 “抱歉嘛,小屠苏,我还不是为了你家主子才出此下策。”苍术一脸陪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围着屠苏连连道歉。 屠苏显然没回过神儿来,苍术虽说之前告诉过她敬王殿下出京之后要让他保护小姐,但是这人又不是蝙蝠,怎么喜欢挂在树上睡觉! 屠苏才不怕他,堂堂暗卫首领,却天天嬉皮笑脸,半点没威信。 “起开,你挡着我泼水了。”她扫了眼上蹿下跳的苍术,没好气道。 “来来来,这种事情当然得我来做,小屠苏你歇着去吧。”说着不由分说的将屠苏的水桶抢过来泼掉,很是殷勤。 这人,连称呼也这般轻浮,真是气人。自己不止一次让他叫自己屠苏,硬是不听,她也奈何不得。 但是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莫名多了几分暖意,“你,那个,今日厨房剩的。”说完将怀里一个香喷喷的包子递给他,脸上多了点点红晕。 苍术高兴坏了,他今早一直在院里,确实没吃早饭饿了,没想到屠苏这样贴心。 赶紧一把接过那包子,没出息的塞得满嘴都是,“小屠苏,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除了平时对他有一丢丢凶巴巴的之外,他家小屠苏简直无可挑剔。 “屠苏。”云意珏不知何时已经从内室出来,看到苍术也是一惊:“苍术,你怎会在此?” 苍术连忙咽下嘴里的包子,正色道:“云小姐,主子走得急,没来得及告诉您。这些日子苍术负责保护您的安危。” 云意珏心里忽然暖洋洋的,派自己的暗卫首领保护自己,他也不怕大材小用。但是有些担心,“此去洛城前途未卜,派你保护我,他怎么办?” “云姑娘放心,主子身边还有川穹,是暗卫副队长,不过他一向行事隐秘,所以不曾露面。而且,主子派我来也另有安排,我这个暗卫首领的身份不少人知情,反而没有川穹方便。” 云意珏点头,阿尧向来算无遗策,既然他另有谋划,自己更应该信他。 但是,她看了看莫名沉默的屠苏,又看了看一脸春风的苍术,再加上每次晏敬尧来的时候这丫头就莫名消失,再加上上次被自己打翻的那盒点心莫名出现在桌子上,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奸笑。 “屠苏,你和苍术关系不错?”她半开玩笑似的问,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 “才没有,小姐......”屠苏脸刷的红了,低着头有些顾左右而言他。 “是是是,我和小屠苏关系很好。”苍术看着羞涩的小屠苏,立刻站出来承认。小屠苏聪明机灵善良,关键是好看啊,谁不喜欢。 “你再瞎说!”屠苏不敢看自家小姐的眼睛,只得狠狠掐了把身边这人的胳膊,疼的苍术吱哇乱叫。 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看着她,还不敢说半个不字。 云意珏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真高兴,屠苏跟了自己这么久,也能有个归宿。待一切安定下来以后,便放她嫁人吧。 盛香楼 玉妆这几日已经渐渐熟悉了掌柜的事物,跟德叔一块儿将盛香楼的生意打理的越发红火。 云意珏刚一走到盛香楼面前,便被眼前拥挤的人群弄得多了几分好奇,走近一看,发现盛香楼前面挂着很多极为精致的小牌子,不同的雕花,不同的颜色形状,每个小牌子上都写着盛香楼的菜名。 “倒是新鲜。”云意珏微微一笑,伸手取下其中一个,圆圆的镂空雕花,勾勒出一副花好月圆的中秋盛景,古朴大气又不失精致,很是好看。上面是端庄秀丽的簪花小楷:翡翠白玉汤,味鲜,甘甜,适宜秋季降火润肺。 面前的小二见她过来,赶紧来迎,“主家,这是女掌柜新出的点菜牌,直接将这个交给柜台就行,用不着咱们再去一一问询,又好看又方便呢。” 不仅如此,每道菜牌上还写了味道和注意事项,不可谓不细心了。 “玉妆姑娘。”云意珏喊住了正在跟德叔说话的玉妆,春风满面如十里桃林盛开。“这点菜牌新鲜别致,姑娘真是七窍玲珑心。”不愧是前世里第一酒楼的老板娘,经营方式就是与众不同。 “多亏了云公子前日拿来的小册子呢,那上面记载了各地珍贵菜肴,才是真正的好东西。”玉妆也是满脸笑意,这还是她进酒楼第一次看见云意珏,见她男装打扮,就唤了公子。 那小册子她也是第一次见,许多失传已久的菜谱技法都涵括其中,还细细标注了注意事项和适宜人群,她正是根据这个在点餐牌上写了字,又对酒楼的菜式做了改进。 云意珏眼角笑意更浓,是阿尧有心了。 她仔细看了看玉妆那边的菜式,心里更加欣慰,上次自己嘉奖伙计们想菜式的法子见了效,盛香楼最近的确推出了不少新菜色。 “怎么不见修衡公子?”云意珏随口一问,温修衡这些日子常常来酒楼帮忙和考察,怎的今日却不见人。 “在内间做菜牌子呢。”玉妆和他相熟,语气里没有生疏。这些精致的菜牌子之所以那样吸引眼球,多半还是温公子的功劳。 云意珏应声去了内间,温修衡仍然是一副清冷干净的面容,嘴角挂着一贯的笑意,每一个动作都那般清冷出尘。 “云姑娘来了。”见她来了,主动打了招呼,低头笑道:“姑娘见笑了,修衡不过是做些小玩意罢了。” 云意珏眼眸微抬,有些说不清的神色,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上次自己为何会突然无力,是巧合还是因为温修衡?但若真是他,那样无欲无求,不染凡尘的人,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垂眸一笑,神色如常:“修衡公子一向谦虚,酒楼生意红火,多亏公子扶持。”云意珏没有走近,反而在原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挑不出错却有些疏离,让温修衡眸色微暗。 “无妨。既是合作,能出一份力是修衡的荣幸。”温修衡不再说话,安静地雕刻着手里的牌子,只能听见刻刀和木头的摩挲声,安静地有些落寞。 突然感觉指尖一抹鲜红,他迟钝的看了一眼,才发现刻刀划破指尖,冰冰冷冷的蔓延到心脏,的确有些疼。 云意珏正欲转身离开,却看到他划破了手,赶紧起身取药,给他拿过来。 “今日便别刻了。”云意珏有些霸道地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刻刀,让他有些怔怔的。 温修衡将药瓶拿过来,费了好大劲将塞子拔出,刚要涂药之时,瓶子应声倒下。他笑笑,有些无奈和无助。 他单手无法包扎,云意珏只得替他涂药处理,“怎么划了一道这么深的口子。”温修衡这些日子一直为盛香楼忙里忙外,云意珏不愿意怀疑他,替他包扎好之后,极有分寸的抽身。 她无意间的责备莫名让温修衡心里感动,一时间竟忘了抽回手,现在倒悬在半空中,有几分滑稽。 他掩去眼里的光彩,拂袖收回手,是一贯的沉香缓缓滑入鼻尖,清润好闻。 云意珏有些自责,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仅仅凭此疏远一个与她患难与共的人,不值得。 她软了语气,跟从前一般无二:“修衡公子以后小心些,不然让你白玉染瑕,可就是盛香楼的罪过了。” “呵,”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温修衡玩味的看了一眼自己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指, “白玉染瑕......”他笑容里多了几分灿烂,这个比喻倒是新奇。 第六十五章 当年真相 芙蓉苑 云意珏这几日一直忘了万无声的事儿,她可不愿意就这样放过他,毕竟钟氏埋下的坑,她要让她亲自跳下去。 今日来芙蓉苑瞧,她倒是有些惊讶,这位万家表哥竟然被温修衡弄成这样。 万无声哪里肯在美人儿面前丢脸,他绷着脸坐直,胸腔里的抽痛却冷不防让他狠狠皱了一下眉。 挤出一个自认为风度翩翩的微笑,“意珏表妹,多谢你今日来看我。” 云意珏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贪婪之色心下一冷,随即敛下思绪,声音软糯勾人:“万表哥怎么弄成了这样,多让人心疼。”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是不够啊,云意珏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眼里一片关切之色。既然他色心不死,她不介意好好陪他演戏。 从身后拿出一瓶伤药,“这是妹妹特意寻的,对外伤有奇效。”她顿了顿,一双水眸有意无意地看了万无声一眼,掩帕做娇羞状:“还望万表哥不要嫌弃。” 万无声哪里受得了美人这般娇俏的模样,心里都化成了水,“哪里会呢,”一双眼睛若有若无的瞟向她白皙细腻的脖颈,一阵浮想联翩。 “妹妹也心疼表哥吗?” 云意珏往后靠了靠,心里为他这幅猥琐模样一阵恶心,声音尽量如常:“那是自然,云府里的表亲们自然是心疼万表哥的。” 她这番话说的没错,却让万无声心里一阵发怵,表亲?他可不敢再跟云织雪扯上任何关系。 从芙蓉苑回来之后,云意珏便回了盛玉轩。只是途径荷花池的时候,正巧碰见林雨柔在闲闲漫步,见她来了,十分热络的迎了上来,牵着她的手一块儿走。 云意珏心下疑惑,荷花已败,她自然不相信林氏是来赏景。不过心里对林雨柔印象不错,便没再多想。 脚下突然踩到一块地皮,暗暗觉得不对。 “珏儿,小心些,这里向来地质松软,莫要向你大哥少时一般失足了。”路过池边一处阶梯,林雨柔好心提醒道,拉紧了云意珏的衣袖。 向来地质松软?怎么之前自己从不知道这件事?这地方瞧着结实稳固,根本看不出端倪,就算是当日大哥落水,也根本无人怀疑。 林氏了然一笑,眸光深了几分。 “三姨娘不瞒你说,当年,我不胜酒力,便出来透气,看到了朱儿将一个铃铛扔进了荷花池。” 云意珏呼吸一滞,她记得清清楚楚,大哥他们就是为了下池寻这张少爷的铃铛才不慎落水的。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林雨柔微微一笑,仍然如往常一般温柔:“你猜的不错,那正是你大哥他们要寻的物什。当时众人在前厅,没有人注意两个孩子。朱儿扔了东西之后,就有一个小厮领着他二人过来了。” 云意珏眸光微变:“三姨娘可知是谁的人?” 林雨柔摇头,语气无奈:“那人面生,我也并未见过。只是后来见你大哥落水,我便赶紧去前厅叫了老爷,回来时便发现朱儿救了安泽。” 林雨柔明里暗里在暗示什么,云意珏清楚得很。无非是有人买通了小厮,想要加害云家的嫡长子。视大哥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不是钟氏,还能有谁? 林雨柔也不卖关子,她继续道:“后来我暗自派人来查,竟发现这阶梯有蹊跷,不然安泽或许真的不会失足。不仅如此,当日下午我洗洗看了,莲花池里水草丛生,安泽当时应该是被缠住了双腿。但是隔日之后,水草也被清理干净。” 云意珏眸色复杂的看了林氏一眼:“既如此,三姨娘当时为什么不向祖母和父亲禀明,派人彻查?”不是她要怀疑,只是林雨柔既然已经有了证据,为何当时不说,着实可疑。 林雨柔语气无奈:“二夫人这些年一直主持中馈,我不过是个妾室,有没有确凿证据,哪里敢随便得罪二夫人。”的确,多亏了她这些年多选择明哲保身,低调内敛,才能在府里稳固立足。 云意珏笑笑没再多言。林雨柔怎样是她的选择,既然能在丞相府这个大染缸生存,哪个不得长颗七窍玲珑心,看来这林氏,当真不若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既是云明朱故意将铃铛扔下水,她之后救大哥多半是因为没料到三姨娘会去搬救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不如留一个舍身救兄长的好名声。 只是大哥落水之后父亲虽怪钟氏的人管理府中草木不够尽心,除了水草,但终究念着云明朱救了他,没再追究。 林雨柔说了会话就带着茯苓离开,眼里的神色一改方才的温柔恬静,甚为光彩夺目。 “云意珏,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一番苦心才好。” 待林雨柔走了之后,屠苏轻轻扯了云意珏的衣袖,“小姐,要将此事告知大少爷吗?” “当然,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云意珏瞧着平静无波的水面出神,荷花残败,只留下一池的枯枝和莲藕,让人没有驻足的欲望。 长兄对云明朱几乎是唯命是从,他断然不会信自己的一面之词,纵使有三姨娘佐证,时隔多年,也根本查不出个所以然。所以让大哥悬崖勒马的最好的办法,便是要让云明朱亲口说出真相。 屠苏了然,不过经过上次手镯一事后她便事事多留了一些心思,如今心里有一丝担忧。 “小姐,奴婢觉得三姨娘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云意珏看着她白净秀气的小脸如今一本正经的老成模样,甚觉可爱。 “嗯,你继续说说看。” 屠苏朝周围端详一阵,确认无人之后开口:“三姨娘当年明明证据在手,却不选择告诉素来信任她的老夫人追查真相,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明哲保身。” 她若有所思的走了几步,继续道:“小姐今日看万家少爷不是什么秘密,三姨娘见小姐过来似乎并不惊讶,反而有些急切,不排除是故意等着小姐。” 云意珏十分满意的看着她的屠苏,伸手揪了一下她水嫩的小脸:“你这丫头这样聪明,连你家小姐都佩服呢。” 屠苏哪里不明白这是小姐故意取笑她,红了脸,娇嗔道:“小姐惯会打趣我。”自家小姐心思何等晶莹剔透,方才不过是考考她而已,哪里会真的看不出来。 云意珏抬手拂过额间一缕碎发,笑得比金色夕阳里的水光还要潋滟好看。 “她当初发现大哥落水必定也不是没有丫鬟婆子陪着,她不是先去救人而是喊了父亲。”云意珏眸色稍暗,“先是在父亲面前搏了宠,再者大哥得救有她一份功劳,大哥不得救,丞相府没了嫡长子,她今后生了孩子,自然有好处。” “忍了这么多年不说,如今她将这事告诉我,不过是看在我前几次让钟氏吃了瘪,想让我们争斗,渔翁得利罢了。” “若是钟氏败了,她理所当然上位。若是我不争气,没了个嫡女,她也可以为将来的孩子扫平道路。” 重生一世,云意珏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即使林雨柔前世没有做过伤害她们的事情,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既然进了丞相府,便已经是将心里对乔家的感激与自身利益做了比较,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身的前程。 ------题外话------ 大家晚安~ 第六十六章 姐姐入宫 今日一大早丞相府的人便被传诏去了正厅,一行人恭恭敬敬地俯首等着面前来传圣旨的李公公发话。 李公公约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面白无须,身子健朗,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平淡的扫视着周围众人,气势威严却又无一丝傲慢。 他腰杆挺得笔直,面容含笑,缓缓将一卷圣旨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家嫡女云织雪,钟灵毓秀,温正恭良,诏令入宫参与太子选妃事宜,钦此。” 李公公将圣旨合下,眼角微调,“云丞相,接旨吧。” 云崇渊自是高兴,当朝太子自出生时起便册封,深得皇上宠爱,是新帝的不二人选。若云织雪有朝一日册封为后,那云家的百年兴旺岂不是指日可待? 赶紧屈膝起身,声音恭敬:“臣接旨。” 李公公满意的离去,临了轻声在云织雪耳边嘱咐了一句什么,后者身子轻颤,随即目光感激地赶紧回礼。 “太子殿下已为您安排好一切,小姐赶快准备,明日殿下自会派人来接。” 李公公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劳动他今日亲自来宣旨也便罢了,以他的身份竟然对云府如此恭恭敬敬,现在还亲自交代嘱咐自己。 云织雪心下顿时一暖——是他有心了,宫里能请得动李公公的人不多,连明日的接送也安排的细致妥帖。 芙蓉苑 “你没长眼吗?”云明朱本就心里不痛快,偏偏一个丫鬟没有眼力见儿的给她端了杯滚烫的茶,一入口舌尖都烫的发麻了,顿时怒火更甚,一耳光子甩在她脸上。 犯事儿的丫鬟连连磕头道歉,目光惊恐,人人都说云家三小姐性子善良温柔,偏生只有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才知道根本并非如此。 最后还是钟氏发了话,“好了,朱儿,你拿她出气有什么用?” 朱儿生气云织雪入宫选太子妃,她心知肚明。可是那能如何,嫡女入宫,那是规矩,即使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也是插不上嘴。 云明朱咬紧了一口银牙,目光愤愤,“终究还是没在入宫前动了她!” 她和母亲不是没想过对付云织雪,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让她逃了过去,还让云意珏反咬二房一口,哪里能不恨。 钟氏比她平静得多,她摆了摆手让那丫鬟退下,轻哂:“木已成舟,既然她要入宫,若真被太子殿下看重,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你可是她的妹妹。” 云明朱心里好受不少,将眸子里的怨毒敛去,染上了一丝算计,“娘,不如让淑妃娘娘在宫里把她......” “蠢货!”话还没说完,就被钟氏厉声打断,云明朱吐了吐舌头,一脸不甘心的退回座位上。 “淑妃娘娘是钟家的尊贵,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能有现在的日子?真是鼠目寸光。”淑妃在皇宫里已经如履薄冰,就怕性差踏错,哪里会在这个风口浪尖出手。 钟氏看着眼前这个野心大又没脑子的女儿,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是,娘。”云明朱到底敬着钟氏,终究不敢再反驳。 听雪轩 云织雪特意叫来了云意珏和云安泽在里屋说话,也算是临别送行。 她看着平素与她们不亲近的自家哥哥,有一丝无奈,“长兄,明日我便入宫,珏儿还小,妹妹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云安泽脸色变了变,想到上次和妹妹闹了不愉快,心里有一丝尴尬。 “放心吧,织雪,珏儿也是大哥的妹妹,大哥自然会照顾她的。” “大哥,就算你和二房亲近,我和珏儿才是你的亲妹妹。这些年二房做过什么事我不是未曾告知与你,你一时看不清人也就罢了,妹妹只希望你能处处小心些二房。”云织雪既然快要入宫,现在也没有客套的必要,有些事情不说的清楚,自己这个大哥怕是不会长心。 终究是这些日子自己有些事情已经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再是以前那般毫无芥蒂。云安泽出乎意料的没有维护钟氏,点头应了。 云意珏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自家姐姐,心里忽然酸酸的。她希望姐姐与太子今世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当这一刻的离别突然到来的时候,心里就像是被什么扯得生疼。 云织雪朝她一笑,“姐姐得偿所愿,妹妹别哭丧着脸了。”她心里自然舍不得自己从此奥看着长大的妹妹,纵使她聪明伶俐,让二房讨不了好,她始终觉得亏欠她,担心她。 可是她不得不入宫,不仅是为了晏璟轩,也是为了妹妹。 “嗯!”云意珏猛地吸了下酸涩的鼻头,挤出一个比太阳花还灿烂的笑容。 她应该为姐姐高兴,打心眼儿里高兴。 只是这一别,怕是很难再见了。 待云安泽走后,云意珏拿出身后带来的漆画木雕小匣子,“阿姐,这是盛香楼这些日子赚得一些银子,我都兑换成了银票,你有需要可以直接去汇丰行取。”她垂下头,拨了拨上面的票据,又道:“底下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些现银,若是现银不方便,我也准备了几样值钱首饰,宫里的人个个势利,你拿着打赏宫人,也好行事。” 她之所以开盛香楼也就是这个目的,若是自己有急用,能够身板子硬,不让姐姐在宫里受委屈。 云织雪赶紧回绝:“你赚些银子本就不容易,姐姐有体己银子,宫里也有太子照顾,你快收回去。”妹妹的心思她哪里不知道,又是票据又是现银又是首饰的,简直比她想的还要仔细。 云意珏自然态度坚定,“那是你们的东西,妹妹的一份心,姐姐怎能不收?”她如今暂时没有要用钱的地方,相反姐姐刚入宫,虽然有太子殿下照顾,但是用钱开路的时候也是不少。 云织雪清楚自己这个妹妹平日里看着温软,实则倔得很,实在拗不过她,只得将那匣子收好,姐妹俩又依依不舍的说了会话。 第六十七章 酒楼出事 (上) 云织雪入宫后这几日,云意珏一直怏怏的,这几日憋在府中,并未出去,乞料今日却被屠苏带了的消息弄得心里一沉。 “盛香楼有人闹事?玉妆可出面稳定人心了?后厨的人如何处置?”她提紧了精神赶紧问屠苏。按理说一般的事情玉妆不至于应付不了,今日既然派了人喊自己亲自过去,定是遇上了棘手的事。 屠苏看玉妆姑娘的人来的着急,也不敢耽搁,边走边同云意珏说明情况。 “是城东王二的爹,吃了我们盛香楼的东西,便突然晕倒,似是中了毒。温公子已经亲自去找王二,楼里玉妆掌柜也将相关的伙计安排了等待小姐处理。只是盛香楼门口的人始终不散,严重影响了酒楼的营业。” 屠苏尽量保持冷静,将来人汇报的情况同云意珏禀明,又赶紧将她扶上玉妆姑娘安排在偏门角落的马车。 云意珏心里咯噔一下,盛香楼有温修衡打理,这些日子尽管自己刚刚接手尚无人脉也经营的不错,是谁敢冒着京城最大的商人的名头去盛香楼闹事? “查清楚那个王二是什么来历了吗?”云意珏已经冷静下来,细细的分析情况。 “温公子已经派人传过话,王二一直住在城东,平日里也是个老实人。” 云意珏整了整头上的发冠,让自己看起来得体些,心中大致有了思量。当初买盛香楼之时,就是接了泰和楼的名声软硬兼施,况且盛香楼最近风头盛,难免触犯了泰和楼的利益。 既然王二那边温修衡已经去处理,云意珏径直便去了盛香楼。 马车停在距离盛香楼不远的僻静处,一出来云意珏便看见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将盛香楼围得水泄不通,带头的几个正横眉怒目地往里冲,几个小厮好不容易拦了下来,被那几人一阵撕打,甚是狼狈。 带着屠苏进了后门,便看见戴着白色帷帽的玉妆正在门口盼她,来不及客套,云意珏赶紧让德叔出去看着,切莫让伙计们主动出手伤人。 “玉妆姑娘,与王二他们同批的饭菜检查过了吗?”云意珏看着身边已经低头站着不少盛香楼的伙计,想必是玉妆挑出来与这桩事有关的人。 “那批饭菜并没有问题,伙计们我再三审问,都是信得过的人。”玉妆语气坚定,她不是不懂经商之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伙计们是绝对信得过的。 “之前同修衡公子派人查了同批次吃了那饭菜的人,都没有问题。” 那门口闹事那几个哪来的底气? “那些人什么底细?”云意珏方才看了眼,外围大多是看盛香楼热闹的人,前面那几个带头煽动情绪,倒也有不少人跟着闹事。 “他们不是什么正经人,明里做着自己的活儿,暗地里也干些腌臜事,很难缠。”之所以让云意珏过来就是在此。修衡之前已经调查了这几人的身份,只是她没想到这几个泼皮这般难缠,自己软硬兼施就是赖着不走。 “他们以为我们盛香楼是好欺负的?”云意珏冷哼一声,眼眸里的灼灼光华让人炫目。 “玉妆,你以主家身份继续稳定人心,记住,一定要态度坚决。我在旁边观察一刻。”说着,云意珏已经隐藏在门边的暗房里,透着窗户默默看着外边的情况。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云意珏向来明白对症下药的道理。 “屠苏,赶快去报官。”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盛香楼想必是第一次遇到了这种情况,忘了京兆府尹前些日子才刚刚被敬王提点过,做事小心的很。公然闹事,就算有泰和楼背后的势力撑腰,也讨不找好。 门前,一戴白色帷帽的清冷女子走出,语气坚定:“各位安静一下。盛香楼已经一再表明态度,若真是盛香楼的饭菜出了问题,我们一定承担全部费用,并且找京城最好的大夫为大家医治。” 为首的青衣男子啐了口唾沫,目光不屑:“想不到盛香楼竟是如此黑心的商家,自家店里把人给吃死了,就想花钱买一条人命,你们以为你们这样不会遭天谴吗?” 他这一说,旁边的老百姓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在旁边连连应和,看玉妆的眼神也轻蔑了几分。 云意珏垂眸——避开正面问题,夸大王二父亲病情,煽动平民不满,有几分本事。 玉妆没忘记云意珏的嘱咐,态度坚定,语气温和,丝毫没有富商的盛气凌人:“这位公子还是不要妄言。王二父亲还在诊治况且并不一定是盛香楼的问题,如果是盛香楼的责任,我们也绝对不推诿。” 她话说的有理,不卑不亢,不咄咄逼人,围观的人群气势也小了几分。 “盛香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惹不起。”他身边的红衣男子一唱一和,“不过,在王二他爹治好之前,盛香楼也休想营业!” 谁敢吃有毒的东西,这帮无赖要是不走,盛香楼名誉便会受损,温修衡那边还没有定论,不知王二父亲情况到底如何,但是盛香楼一日亏损便是百千两,这边可拖不起。 软硬不吃,既然为首那几个吃出了问题,竟然对玉妆提出的赔偿不感兴趣。这边罢了,瞧着他们这副模样,明显是拖字诀,他们的时间不值钱,盛香楼可亏不起。 云意珏扫了眼泰和楼的方向,正巧看见那掌柜出来看戏,一脸戏谑——那俩人想必也是对面请来的人。 眼看着他们索性耍起了无赖,玉妆实在无可奈何,只得向里面的云意珏求助,却不料那道清瘦的身影早已消失。 ------题外话------ 小影屁颠屁颠跑掉...... 不行了我要去看小帅哥哈哈哈哈哈 第六十八章 酒楼出事(下) “这位兄台说得对!王二是个老实人,和他爹相依为命,街坊邻居都知道。可是,这盛香楼却昧着良心挣他的钱,要是他爹出了什么事,我就是告上衙门,也要盛香楼偿命!” 玉妆闻言一惊,王二人缘不错,这人这样说分明就是有意挑唆众人为他打抱不平。她抬眼一看,却愣是惊讶的没说出话,这人不是云意珏,又是谁? 她此刻一身男装打扮,显得更加纤细瘦弱,一身粗布麻衣,脸上还抹了灰,颇有几分落魄。 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无奈玉妆只得配合她,支支吾吾瞬间没了方才的底气,在众人看来莫名心虚。更是一脸好奇的看向这个纤瘦的少年。 云意珏状似无意的走到那青衣男子身边,低声道:“掌柜见你迟迟办不好,让我来帮你。”一双眼睛透着精光,颇有几分贼眉鼠眼的味道。 青衣男子赶紧垂头,想一想又觉得不对,将信将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她胸有成竹:“他正在门前,你自己看。” 青衣男子扭头,正巧看见那泰和楼掌柜睥睨自己一眼,点了点头,朝四周看了一眼,怕被人发现,便转身进去。 ——其实是示意他做的不错。 “来盛香楼前闹事坏了他们的名声,软硬不吃,能多拖时间最好。他可是这样吩咐的?”云意珏十分不客气的撞了撞他的胳膊,心照不宣似的。 倒是说的差不多。 男人看见那掌柜点头,心一虚,竟然还派个帮手,用得着吗?就这小身板,能有什么用? 他压低了声音:“别声张,你打算怎么做?”泰和楼的人向来没耐性,盛香楼也不好对付,他确实有些头疼。 云意珏松了一口气,幸而方才她出来的几时,那掌柜看热闹还没走。 她突然捂住肚子,作势要晕倒,:“只可怜王大哥同情我刚来京城孤苦,那日特意喊了我用饭,我用了之后,也是腹痛难忍,谁料,是你们盛香楼......” 似乎是没有力气,云意珏朝那青衣男子使了个眼色,立刻晕死在地上。 青衣男子会意,倒是有几分无赖的本事,这人一晕,盛香楼怕是有嘴说不清。 “小哥,小哥?”青衣男子装模作样喊了几句,他身边的红衣男子配合道:“又来了一个吃出病的,你们盛香楼还有什么话可说?” 玉妆讪讪,既然云意珏是假晕,那自己便配合她好了,她直接走上前去,提了一桶水,眼看着就要泼在云意珏脸上。 果然被那两个男子拦住:“怎么,被说中了,想教训我们了?”两个男子将玉妆拦得死死的,云意珏听到了动静,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动作很大,一副沉不住气贪生怕死的模样。 明明是晕死过去的人了,怎么这会子又有精神了?过了好一会,在众人奇怪的眼神下“突然”明白自己暴露了,故作虚弱的又瘫软在地上。 ——欲盖弥彰。 青衣男子怒火中烧,奈何碍于众人不好发作,狠狠地瞪了云意珏一眼,这掌柜找的什么帮手,蠢的跟猪似的。 玉妆轻笑,放下水桶上前,“可否问小哥几个问题?” 红衣男子同样恼火,哪里会让这个蠢货再说话,一把接过话茬:“怎么,掌柜还想狡辩?” 谁料拦都拦不住,云意珏一把拉开红衣男子,大声道:“你要相信我。” ——说的是含沙射影,要说这几人没什么猫腻,众人也是狐疑。 云意珏嘲笑的很大声:“掌柜尽管问。” 青衣男子气的胸腔疼,蠢货,真是个蠢货! 玉妆笑笑,“公子既然来过盛香楼用饭,可知,盛香楼的招牌菜是什么?” 云意珏故作不知,死劲扯了青衣男子衣袖:“快,告诉我,回去银子你七我三,实在不行,你八我二。”她语气讨好,又肯拿银子,青衣男子半晌说不出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香酥八宝鸭。” 似乎是听不见,她又扯了扯他:“什么?” 男子不耐,声音提高几分:“香酥八宝鸭。” 还是装疯卖傻,一脸无辜,气的青衣男子一阵肝疼。 他放声吼道:“香!酥!八!宝!鸭!” 他嗓门大,惹得众人频频侧目,这倒下的那位不明摆着根本没来过盛香楼想凑个热闹污蔑人家名声吗? 青衣男子意识到不对,狠狠甩开了云意珏,赶紧自保,装作二人不认识。 “这位小哥,我们虽然想为王二兄弟鸣不平,但是说的句句实话,你若是诚心闹事,就赶紧滚开。” 乞料云意珏半点不识趣,立即翻脸了:“这位大哥,都是江湖上混的,你这样可不够义气。纵使我今日没办成事,今日你也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红衣男子见状不好,赶紧阻止,却不料青衣男子被她气的没办法,大吼道:“你还有脸说?纵使失败,也是你一人之错!” 云意珏掩去眼底的笑意,方才在窗边观察,青衣男子暴躁易怒,红衣男子内敛隐忍,因而她一再刺激青衣男子,非逼得他自投罗网。 红衣男子想出面解释,已经来不及,青衣男子已经被那蠢货一把拖住。 云意珏看见屠苏已经领着京兆尹亲自走过来,继续一脸较真样:“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事可以办不成,钱一分都不能少。” 哪里来的泼皮无赖,青衣男子怒目圆睁,一个拳头就要抡过去,“你他娘的闭嘴!” 却不料拳头被一声厉喝生生拦截在半空中,“敢在盛香楼前公开闹事,来人,抓回衙门审问!” 红衣男子暗叫不好,明明泰和楼已经同京兆尹的人打好招呼,一时间不会出现,怎么京兆尹竟然亲自过来了? 京兆尹不是一般人请得动的,这几日又公事繁忙,大部分的事都交给了手下,却不料手下被人收买。 而如今,自然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的苍术以晏敬尧的名头将人带来的。 京兆尹哪敢得罪敬王殿下,将一拨人赶紧带走,办的是雷厉风行。 青衣男子嘴皮都被咬出血,那个蠢货怎么反而没被逮住? 玉妆看透了他的心思,向众人解释道:“这位是盛香楼的人,怕各位不信我们酒楼的名声,方才与各位演的一出戏罢了。” 这下轮到他们都不淡定了,脸上又是不可思议又是回味,震惊之中方才的纤细男子早已不见踪影。原来真是故意派人来闹事,这么说来,王二父亲的病是不是也与盛香楼无关? 玉妆看着云意珏离开的背影暗暗佩服:先是暗中观察临危不乱谋定而后动,派人去叫了京兆尹亲自过来,现在竟然只是稍稍演一出戏就将故意闹事的人一番挑拨,还处理的这般巧妙。这帮人可是出了名的难缠,没想到云意珏竟然反其道而行之,直接骗取他们信任用了反间计,让他自乱阵脚。 那两名男子更是一脸的震惊和不甘,原来那个蠢货,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不动声色之间,将他们耍的团团转!他说怎么泰和楼掌柜会突然派一个人过来,现在看来必定是那人瞧准了时机,故意使诈! 第六十九章 蛰伏之兽 城郊的一间酒楼内,身着素白月华锦服的公子缓缓斟茶,清澈芳香的茶汤缓缓倾注入杯,晕染开一杯的玉露水花。 温修衡微微收回手,脸上仍旧笑意浅浅,仿佛初秋寒露淡漠疏离,又如晨曦微风抚慰人心。“王公子既然要盛香楼给你一个交代,若是你父亲真是在盛香楼中了毒,盛香楼必定双倍赔偿。”他敛了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前处一粗壮汉子有些拘谨的端着茶汤抿了一口。 “不需要。”王二耸耸肩,明明是一个温润至极的人,怎的举手投足之间竟能让他感到真阵阵森寒。 “我知道你们盛香楼财大气粗,”说着睨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但是我们不稀罕你们的赔偿,我希望你们盛香楼当众道歉!” 温修衡眸光依旧清润,他抬手吩咐了旁边的小二上菜,“不急,王公子边吃边说。” 纤长白皙的手指在茶盏边沿微微摩挲,指甲在日光下泛出莹润的微光。他就知道泰和楼不会无动于衷,只可惜...... 温润的眸光骤然收紧,漏出一抹凌厉的戾气。人心不足蛇吞象,把主意打到他头上,简直是不自量力。 各色菜肴很快上了满桌,诱人的香气充斥鼻尖,让人食指大动。王二痴痴地看着这一桌子菜肴,不愧是盛香楼的东家,就是有钱! 终究留了个心眼儿,他掩面咳嗽了声:“那个......你先吃!” 温修衡轻笑,极为优雅的加夹了菜细细品尝,浑身透露着优雅衿贵的气息,美的像一幅远古的画卷。 王二收回目光,也不推辞,随即夹了菜大快朵颐起来,不就是想请他吃顿饭好说话吗,他还怕了不成?只是这菜式,怎么有些熟悉...... 将一桌子菜吃得差不多,王二十分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儿,斜着眼,抛出一句:“饭也吃完了,说吧,你们盛香楼打算怎么做啊?” 温修衡只是吃了几口,早已放下碗筷,在一旁淡淡的看着窗外的秋色,说出来的话却比寒露秋霜还要渗人。 “方才我们吃的,是盛香楼的同一批菜肴。”他缓缓扭过头,轻笑:“如若真如你所说,你我都已经中了毒。” 什么!王二心里连连叫苦,虽说那饭菜本就无毒,但是这人怎的这般阴险,在另一个地方请他吃盛香楼的东西。 他连连干呕,无奈实在呕不出来,只得强撑着气势,“你想怎么样,杀人灭口?” 停了手里的动作,温修衡目光一点点冰冷,仿佛是一头凶兽,捕捉到猎物之后不急着立刻杀掉,反而要将它在利爪下玩弄至死。 他身边的小厮早已将一中年男子绑了进来,那男子低眉顺眼,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十分害怕的瑟缩在角落。 这不是泰和楼掌柜派来给自己爹看病的王大夫吗,他不是早就离京了,怎么会在这里!王二的目光瞬间慌乱了几分,他赶紧看向王大夫想要弄个清楚,却不料对方被温修衡一个目光震慑的赶紧瑟缩回去。 “三天前,王家医馆地下暗阁,子时,龙胆草。”温修衡笑得更加温良无害,语气平淡:“还要我继续说吗?” 王二瞬间慌了神,他爹前些日子得了病无钱诊治,泰和楼的掌柜找到他,在王家医馆地下暗阁治好了父亲,条件就是去盛香楼闹事。那日怕事情暴露,特意选了子时,药里有一味龙胆草...... 他惊恐地看向温修衡,却见那人始终神色淡淡,仿佛是最华美的玉器,温润儒雅,却又寒气渗人。 王大夫必定是早就已经招了,可是他已经收了泰和楼的钱,若是招认,必定会被他们报复。 王二扭过头,似乎是做好了装聋作哑的准备。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盛香楼的闹事者不知解决了没有,温修衡心里有些挂心,无意与他纠缠。他声音一冷,眸光锐利:“你不认也无妨,只是若我把证据交给衙门,你坐了牢,你父亲还病着,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 明明是一件极残忍的事情,一条人命,在他嘴里就那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自己父亲病还未好全,为了配合泰和楼演戏又服了毒,若是自己进了衙门,父亲恐怕...... “不,不要去衙门。”王二双腿一软,想要站起来却猝不及防跪倒在地,十分狼狈。 “那就当面去盛香楼解释!”温修衡步步逼近,仿佛是九重天上盛气凌人的神君,“放心,你父亲我会派人治好,事成之后,送你离京。” 甩出这样一句话,那人早已推门而出,只剩下王二脑袋一片空白的瘫软在那里,被几个小厮毫不客气的拖拽出门,去了盛香楼。 ------题外话------ 温修衡:我有最强硬的盔甲,也有最柔弱的软肋。 第七十章 “别看。” 暮色四沉,丹霞似锦,炊烟渐起,灯火渲染。 温修衡回到盛香楼时已是暮色时分,听玉妆说了云意珏顺利解决闹事者的事情,略略惊讶之余,便去了雅间找她商量一下后续事宜。 微黄的灯火略暗,他推门而入,却见云意珏已经换上了女装,倚着单手浅眠,应当是在回府之前小憩。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慧黠的眼眸慧黠此时安安静静的合上,几分调皮,几分淘气,换作了一派安详与和谐。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温修衡只感觉心里微微暖意,随即蔓延疯长席卷全身,竟然是一种幸福和满足。 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一时间,竟叫他不忍打扰,只是缓缓坐在她身侧,垂眸而笑,先前的戾气一扫而光,尽数是难得的温柔和眷念。 云意珏睡得极浅,感觉到身边有人,赶紧睁开眼睛,看得温修衡浅笑的面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和慌乱。 他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抽身而立,语气还未从方才的情动中缓过神来,带着淡淡的慵懒:“醒了?这个时候怎么还不回去?” 又发现自己似乎是管的太多,他无奈的笑笑,走了几步没有再说。 云意珏睡眼有些惺忪,正是最无防备的时候,话出口了也没意识到不对:“等你呢。” 简简单单三个字颇像是细水流长的夫妻之间的对话,就像是最甜蜜的糖,让温修衡霎的目光时间温柔的不像话。 他一身风尘招惹,满目苍凉,幸有她疏灯几盏,等一归人。 明白他足以自保,云意珏其实是不放心王二那边的事,若是温修衡那边得不到解决,盛香楼一样会名声受损。而温修衡又迟迟未归,她放心不下盛香楼,所以多留了会。 极端的暴戾之后淡漠的伪装总是容易溃散,仿佛是幼时的那个少年,温良,快乐,和最简单的满足,在脸上勾勒起一丝挥之不去的笑意。 “那边的事已经办妥,王二已经亲自出面澄清了。”一双桃花眼映着淡淡的微光,闪烁着细碎光芒。 云意珏松了口气,温修衡不愧是京城第一大商人,手腕果然不一般。 她起身行礼,心下感激:“多谢修衡公子相助。” 心里忽然被她疏离客套的目光刺了一下,收回目光,“无妨。” 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嚷,云意珏以为是盛香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赶紧起身去瞧。 “快看呐,泰和楼的掌柜暴毙了,就在自家就楼前!”“你才知道?方才不知怎的就突然身亡,七窍流血,死状极惨呢!”“怎么刚刚盛香楼出了事,后脚泰和楼也遭遇不测?”“快别看了,这种事谁说得清,多吓人!”来凑热闹的人议论纷纷,让云意珏心下惊诧。 什么?泰和楼的掌柜暴毙了,怎么这么突然,到底是谁做的? 云意珏正欲起身出门,却不料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从额间传来,眼前突然一黑,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挡住了去路。 “别看。”声音清润温柔,极会蛊惑人心。 他手心触碰到她轻颤的睫毛,从外到里像是轻轻被一片羽毛刮着,从外到里一阵酥痒,心里像是平静的湖面泛起圈圈涟漪,苍白的脸色竟染上一层红润,幸而灯火幽暗,无人觉察。 云意珏呼吸一滞,赶紧从他怀里抽身,背过头去避免方才的尴尬。 温修衡有些错愕,失望的隐痛仿佛钝刀割肉,有些迟钝的疼,一阵一阵的,不致命,却又很醒楚。 只一瞬,他微微自嘲,换上了那副散漫温和的面孔。 “那场面难看,不要污了你的眼睛。” 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呵护和自私,他染血无妨,嗜血无妨,恶毒无妨,但是,这样被她看见,难免有些狼狈和肮脏。 他语气淡漠,无一丝波动,云意珏忽然想到万无声的惨状,眸光清冷。 “你做的?” “是。”那掌柜不知好歹那是他该死,他毫无手软,绝不手软。 一贯的淡漠,仿佛只是随便踩死了一只蚂蚁,与他的外表格格不入。 她不是养在深闺不通世事的娇贵小姐,今生,她是浴血重生的恶鬼。或许某种程度上云意珏有一种惺惺相惜,毕竟他们是一类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还之。 只是她有些惊讶,这样温良的公子,竟然有这样的手段。 “多谢。”云意珏目光悠远,没再理会泰和楼的喧嚷,眼神镇定的直视温修衡,竟让他莫名心安。 果然不是一般的丫头,见了杀人,还能这般淡然。 温修衡轻笑出声,幽深的瞳孔与夜色交融,说不清的昳丽华美,温润之玉颜,不可直视。 ------题外话------ 求收藏~ 第七十一章 香炉暗匣 盛香楼 内厅的柜台旁,玉妆拉来了云意珏,正兴致冲冲的正在跟她介绍自己的的想法。 “云姑娘,经过上次王二闹事一事后,我回去想了想,盛香楼主要面向京城富绅,因而贫民百姓的认知都不足,所以才会遇到像上次一样因为不了解咱们盛香楼而跟风闹事的情况。” 说着,将一个账本摆在她面前,“所以我想着盛香楼是否可以安排针对普通百姓的一些餐点。虽然看着盈利不多,但是积少成多,日子久了也是一笔可观的受益。” 云意珏看了看账本,的确,账本上将未来的平民菜肴利润作了估计,一年下来也是有几百两银子。 她颔首:“的确不错,最关键的是可以借此树立声响楼在全京城的口碑,扩大消费人群。”她向来支持玉妆的经营方式,也一直想着做一些改进,这样一来倒是有了做的方向。 “可以一试,不过在做之前先试一段日子看看效果,也好为以后提供借鉴。”云意珏笑着对过往的伙计打了个招呼,又道:“不同批次的食材,餐具,特色都要商量好。” 玉妆办事自是妥帖,云意珏只是象征性的提醒几句,今日来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不知玉妆姑娘可否愿意去府中帮意珏一个忙?” 苍竹园 云织雪一走,丞相府大房便只有云意珏和云安泽。虽说大哥和她关系不亲近,但是毕竟是血肉至亲,母亲和姐姐已经离她远去,她不想重蹈前世覆辙,落得个亲情凉薄的下场。 “大哥上次被父亲责罚便一直养着,今日可好些了?”云意珏一进门,就看见正捧卷读书的云安泽,他一头青丝高束,长袖清风,器宇不凡。 云安泽今日似乎比以往有所不同,他笑着挥挥手,招呼云意珏坐下,“好多了,多亏了妹妹的药。” 自从云织雪入宫,他想了很多。即使是感念明朱的恩情,自己也不能疏远自己的妹妹。以前织雪在府中并不觉得,当真难以见到这个妹妹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挂念。 云意珏微微错愕,转瞬恢复如常,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的往香炉边走去。 “妹妹屋里来了新人?”记得上次还是那个叫屠苏的丫头,今日怎的变成了这样一个美丽动人的姑娘,看着不像是府里的人啊。 云意珏点头:“大哥莫急,这是我一个朋友,今日请她过来是想弄明白一些事情。” “呵,什么事情直接告诉大哥不就行了,还特意请人家过来一趟。”云安泽没再理会,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姑娘在香炉面前伫立良久,翻翻看看,神情有些复杂。 那丫头不是别人,正是玉妆。云意珏让苍术把她悄悄送来云府,便是想让她亲自再查查那香料的事,毕竟大哥是云府的嫡长子,若照三姨娘林雨柔所言,这些年,钟氏绝对不会停止对大哥下手。 玉妆神情有些凝重的朝她点点头,又朝云意珏耳语了几句,让后者也是心下一沉。 她沉声问道:“大哥,这香炉是谁给你的?” 云安泽有点懵,自己回府之后一直以来都用着这香炉,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是二姨娘安排的,怎么了?”一个死物而已,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有什么不对。 “云公子最近可有头晕,嗜睡的症状,或者突然间会忘记自己之前要做什么?”玉妆见状不对,赶紧询问。 头晕,嗜睡,还有记性消退......自己最近的确是有这类感觉,原本以为只是看书感到疲倦,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云安泽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也立刻严肃了起来,“的确。” “云公子可知香炉暗层里有曼陀罗花汁,有剧毒,虽然只是少量,但长此以往,不仅智力衰退,更有可能危及性命!” 玉妆把香炉盖掀开,尽数将香灰拨出,拿出火桶,竟然真的有一个极小的暗匣。 “做的很聪明,将花汁涂在香炉暗匣的壁沿上,一般人根本无法察觉。”只是虽然量小,但不易觉察,长此以往熏香,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云安泽心下震惊至极,这些年在西疆办事,他当然对曼陀罗花有所耳闻,那是当地一种极危险的致幻毒药。自己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暗匣,难怪最近常常感到头晕,竟然是钟氏,钟氏竟然会知道这花,竟然会用这种恶毒手段......原本织雪和自己说她们姐妹在府里这几年过得艰难,他还不信,没想到,钟氏竟然是个表里不一的狠角色,她是想让自己这个云家嫡长子死的不明不白,然后再跟自己以后的儿子铺路! “大哥赶紧别再用这东西了。”云意珏神色复杂,大哥这些年把钟氏当母亲孝顺,突然遇到这样的事,难免心里遭受打击,难以接受。 幸而现在发现还算早,一切还来得及,她只希望大哥今世能够平安。 “嗯,我知道了。”云安泽揉了揉眉心,只感到脑子一片空白,自己一直信任的二姨娘,竟然要将他陷害至死? 可是朱儿小时候救过自己,又一直柔弱多病,他不能把她的母亲逼上绝路,她一定也不想的...... 云意珏早料到云安泽狠不下心,心里有些失望,但终究没有逼他,只是淡淡道,“大哥可愿意陪珏儿演一出戏?或许,你会知道更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母亲出家,大姐入宫,自己被多次陷害,云家子嗣单薄......云明朱亲手为大哥编织的美好梦境,也是时候该破裂了。 ------题外话------ 求打赏求收藏~ 卑微小影哭哭唧唧~ 第七十二章 瘴林遇袭 半月之程,已至栖梧城。暗卫装作车夫,白日虽为了做戏,寻欢作乐游玩,好在夜晚加速赶路,脚力很快,晏敬尧坐在骄中,身旁两名乐姬笙箫相伴,仍是一副漫不经心寻欢作乐的纨绔做派,眼底却淡漠如冰。 这些日子只是叫她们演奏,半点不碰她们,还说不日就会送她们离开。但是敬王殿下是怎眼的人,既然有了接近的机会,她们哪里肯放过。 身边一女子忍不住,想要往上凑,温香软玉一碰到晏敬尧的衣袖,就被狠狠甩开,撞得她额头直接磕在轿车棱柱上,疼的泪光盈盈。 “别不识抬举。”一句话,没有丝毫温度,然而方才一瞬间所表现出来的杀气,却叫人遍体生寒。 这些日子之所以坐轿,就是为了麻痹洛城太守王世昌,自己是个贪于享乐的,好不费吹灰之力为朝廷解决这个蛀虫。晏敬尧在京城朝野的名声本就真真假假,又多是战功一类的虚名,为人做派方面他人知之甚少,如今这一路既是亲眼所见,想必王世昌也不会怀疑。 在一行人身后几里,一伙山贼打扮的人已经不厌其烦的跟了三日有余,说是打劫,却迟迟不敢下手。 前面带队的车夫一身凛然气概,一袭黑色斗篷将大半边脸遮住,依稀可见硬朗俊美的面容。他嘴角紧抿,不苟言笑,眼睛却极其锐利的扫过附近的每一个角落。 趁众人休憩时间,飞身马车旁,颔首禀告,神态恭敬:“主子,那帮人还在后面。他们不近身,咱们也不好下手。” 马车内悠悠地传过来一声慵懒的男音,似是漫不经心:“川穹,继续赶路。” 马车后,一个弱冠之龄的男子邪魅的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语气有些不耐:“大哥,咱都跟了他三日了,那波人除了寻欢作乐就是赶路,松懈的很,咱还下不下手啊!” 话音未落,就被为首的山贼狠狠敲了一记脑袋:“蠢!晏敬尧他娘的是那么好对付的吗?”他眸色一深,压抑着些许期待:“放心,前面就是瘴气林,进去之后少说也得赔进半条命,咱们来个瓮中捉鳖,公子还会少了咱们的好处?” “公子”,瑞王的第一谋臣。这波山贼的确是“公子”派来的人之一,瑞王的党羽,对栖梧城的地形十分熟悉,然而外人来此,可就不一定了。 晏敬尧一袭人已经赶到瘴气林,林子里暮光沉沉,遮云蔽日,除了参天的树木盆根错节,丝毫不见一丝生气,空气里的压抑与闷热让人难以承受。 更令人奇怪的是,林子里似乎有一种毒气,顷刻之间,晏敬尧一行人竟似乎四肢酸软,重重的摔下马背。 为首的山贼见状大喜:“快跟老子去追!娘的什么战神,不过浪得虚名,亏得公子还多当回事似的!” 先前的山贼也半点不见散漫之色,赶紧操起家伙,直往瘴气林赶。他们在此处占山为王已经很多年,早就有了对付瘴气的解药,出入丛林如入无人之境,不一会就赶到了晏敬尧一行人晕倒的地方。 为首的山贼狠狠地脆了口唾沫:“娘的,早知道这么好对付,爷还跟你耗三天干嘛!”又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山贼,“你!去看看轿子里晏敬尧是不是晕了,直接宰了,别废话!” 终究有着一分顾忌,朝那小山贼使一个眼色,后者乖乖挪步到轿边,却不料手刚刚碰到布帘,就被一柄玄铁长剑直直刺穿心脏,露出一个极其震惊地表情,一招毙命。 那山贼首领看着小山贼一动不动,刚要去亲自查看,却不料原本倒在地上的侍从突然应势而起,个个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手法凌厉,目光森寒,山贼猝不及防,连连躲闪。 丝毫不给他们活命的机会,剑刃划过喉间,见血即死,仿佛一道巨大的黑色旋风堪堪扫过,席卷宇内,让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为首的山贼还想多说什么,喉咙却被一把短刃死死抵住,喉结干涩,跟本说不出话。他极惊恐地抬头仰视,男子一袭深紫色蟒纹锦袍,金丝滚边衬的整个人高贵华丽,不似凡人,他一双眼睛冷的出奇,莫名让人冷汗淋漓。 语气里杀意紧逼:“说,谁派你来的?” 山贼头子拼命挤出几个字不仅是震惊,更有强烈的不甘:“敬王,你怎么可能没中毒?”明明方才他们已经中了瘴气晕倒,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突然醒过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快歼灭了他们所有人!? 既然山贼不来,被人跟着也是费力,倒不若现在一网打尽。川穹早已查明栖梧地形,如今不过是故意制造出来他们中毒的假象,是这帮人太好被迷惑。 晏敬尧冷冷挤出几个字:“呵,所谓兵不厌诈,诱敌深入而已,”他眸光一凛,“快说,幕后之人是谁!” 即使料到是瑞王的人,他一时也想不出,谁会把手伸得那样远,竟然还只是在栖梧城,就给他下了伏。 那山贼本就是为人办事,但是现在也怕有命赚钱没命花,他喉咙干涩,结结巴巴道:“是......” 话未说出,他嘴角吐出一口鲜血,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胸膛早已被一直箭刺穿,直直穿入心脏。 “敬王殿下,臣救驾来迟,请您赎罪!”栖梧城主李志带着城内守将闻讯赶来,瞬间将那波山贼的残兵败将尽数歼灭。 他赶紧翻身下马,跪下请罪。 晏敬尧低低咒骂一声,面上仍是不觉:“无妨,有劳李城主。” 李志面色如常,堆笑道:“殿下,既然天色已晚,不如今日就去城中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行军一日,众人都有倦意,栖梧城到洛城已经不足三日脚力,歇息一晚也无妨。 他清冷一笑,“也好。” 栖梧城的驿站内,晏敬尧负手而立,眸色有些幽暗的看着窗外渐浓的秋意,看尽山川静谧之色。 川穹侍候一旁,点起一盏长信灯,并不出声。 半晌,晏敬尧覆手掀过一掌秋风,唇角微勾:“你曾说那帮山贼的一个探子耳后有痣。”不是询问,极其如常的叙述,不动声色之间已经将一切参破。 川穹点头,主子明察秋毫,他清楚根本无需他多嘴,“是,跟李城主一般无二。” 长信灯下,晏敬尧缓缓合上一卷,美好的如同窗外沉静的夜色。 他薄唇轻启:“多做提防。” ------题外话------ 脑阔疼脑阔疼...... 第七十三章 设计加害 川穹刚回到住处,就见李志堆笑赶来,语气亲和讨好,脸上的肥肉都堆在一起,甚是滑稽。 “公子,秋夜寒凉,特意为你们准备了住处,无需在外间候着。”他事先已经安排了敬王的侍卫所住的客栈,若是让他们守在驿站外间睡得那样简陋,倒显得他一城之主招待不周。 川穹退离,语气冰冷:“不用了,李大人请回吧。”说完朝暗卫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立刻在逼仄的一室之内席地而睡,整齐划一。 李志见状,不便多说,只当是川穹不领情,继续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意:“那好,公子有事通知李某就成。” 出了驿站,李志脸上的讨好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沉静和算计。 他和那帮山贼本就是一伙,都是公子派来的人。公子早料到山贼不堪重用,几日前让自己混进去故意让那帮暗卫看见自己耳后的痣。 他缓缓为自己斟了杯茶,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可以下手了。” 知道敬王的人精明,处处设防,公子便让他故意暴露。 就如同方才那个什么川穹,一脸的盛气凌人。 自以为是!还不是被他骗了? 李志巴不得他们不去客栈。既然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不愿意去宽敞的客栈,一堆人挤在狭小的屋子里,密不透风的,他才更好下毒。 午夜,李志迟迟未睡,静坐等待侍卫来报。 窗外一黑影翻身而入,低声道:“敬王的人很狡猾,一直受到了后半夜才歇息。我等到丑时才下手,将毒香吹到了他们房内。大人放心,他们绝对再也醒不过来。” 李志眸光渐深,含着一抹贪婪的笑意:“很好。” 他们怀疑自己对他们设防,那里会料到自己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那个?还是公子深谋远虑,自己跟着这样的人才有出路。 丞相府 云意珏今日从盛香楼回来没有低调行事,反而叫苍术亲自现身将他送到了云府门前。 不为别的,只为每月初五,云明朱都会去护国寺祈福,想想时辰,也该回来了。 云意珏前脚刚迈进院子,就听到云明朱不甘心的冷嘲热讽:“姐姐,前些日子,说你经常出府,你偏说是给父亲买什么糕点。怎么今日,倒是被一个男子给送回来了呢,姐姐就这样不把云家的家规放在眼里?” 云明朱嗤笑,哼,自己干了丑事,不仅这样不知羞耻,还这样正大光明,真是可笑。 云意珏懒得跟她周旋,反正自己今日是故意引她上钩的。 “妹妹这话可就说错了,姐姐何时被男子送回来了。”云意珏慢悠悠走了几步,语气挑衅:“这里就你我二人,你以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蠢事做得多了,你猜猜,父亲和祖母还会不会信你?” 说着在状似不经意的摸了摸自己手上祖母之前赏的翡翠镯子,一脸的陶醉和傲慢。 云明朱心下一惊,瞬间被气得脸色发绿,就知道云意珏不是什么好货色,人前装的知书达理,楚楚可怜,背后却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 “姐姐,你这样不知羞耻,妹妹会替你隐瞒的,只是,姐姐莫要一错再错,丢了宫里大姐姐的脸......”云明朱垂眸委屈道,似乎是平日里一直被云意珏欺压。 云意珏觉得好笑,知道自己最在乎的就是姐姐,用姐姐的名声来威胁自己?不过她今日可不是跟她斗嘴的,毕竟啊,她已经让屠苏去了寿喜堂,祖母可马上就要来了。 她语气里带了几分得意:“云明朱,你可知道,送我来的是敬王的人?”眼角扫了扫云明朱,发现后者脸色蓦地一白,脸上笑意更浓。 那日百花宴,云明朱的痴样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就不信,她会不为所动。 云明朱回想,那日百花宴,敬王殿下身边的那个,不就是方才那个野男人?怎的殿下出了京,还派自己的侍从送云意珏回府?她楚楚可怜的脸上终于有忍不住的嫉妒和愤怒,但是还是绷着:“姐姐说笑了,就你的姿色,敬王殿下怕是勾引不到,倒和他这位侍卫不清不楚。” 说着似乎更加得意,语调也高了几分:“可惜啊,自己还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妹妹真是心疼姐姐呢。” 云意珏丝毫没有被激怒,反而觉得这个跳梁小丑十分滑稽,什么叫,就她的姿色,敬王殿下怕是勾引不到? 她将手里的翡翠玉镯抬了抬,嘴角笑意渐浓,“随你怎么说,这镯子这样好的东西,敬王殿下说送就送,我说不肯都没用呢。”她抬眼看了云明朱越来越黑的脸色,后者的眼睛就想把那这镯子给看穿似的。 “你说说,去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就是说要买给我。” 云明朱的目光仿佛是浸了毒,咬紧了一口银牙,小脸涨得通红:“不过就是个镯子而已,你得意什么?” 但是心里却是意难平,这么好成色的镯子,自己也就在祖母那里见过一次,祖母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给云意珏,都是这个贱人狐媚了敬王殿下! 第七十四章 以牙还牙 云意珏故意见祖母已经朝这边来,将那镯子从手腕上取下,脸上可怜兮兮,说出来的话却能将云明朱气的半死:“妹妹怕是一辈子没见过这样好的东西吧?”那镯子离云明朱很近,只要她气不过,一摆手,必定狠狠摔下,四分五裂。 云意珏故意激怒她:“怎么,妹妹不想要?”说着轻笑一声,“我说呢,原来是敬王殿下根本看不上妹妹,妹妹想要,哪里来的资格?” 云明朱真是被她气坏了,眼睛里气的泪光点点,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温良的模样,她轻轻抬了衣袖,那镯子狠狠撞在石板路上,摔成两截。 她心下得意,状似无意的说了声:“啊,真是不好意思,姐姐,它碎了。” 云意珏看着云老夫人一脸的惊讶,摆出一个更加委屈的表情,随即假愠道:“是你摔的!” 云明朱难得看见云意珏被气成这样,那股子嫉妒没来由的平息了几分,笑得灿烂无比:“那又如何?” 目光瞥到祖母正往这边来,暗叫不好,赶紧拉住云意珏的手,装作她要推自己,作势要倒在地上。 “姐姐......”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云意珏先她一步摔倒在地,两眼泪汪汪的,膝盖处还丝丝的渗出血迹,可见摔得不轻。 云明朱一口银牙都要被她咬碎了,真是个贱人,竟然先她一步摔倒,在这里装什么装! 下一秒她就被老夫人的呵斥吓得脊背发凉,“朱儿!你做什么!” 云意珏装作拼命忍住眼泪的模样,心里却是平静无波,这种招数,前世里二房用的多了,当初她们也是这般陷害自己和姐姐,祖母说她们不爱妹妹,心思恶毒,逼着罚跪云家祠堂,一双膝盖从跪得发麻到最后一点点变凉,失去知觉,连每走一步都是锥心的疼。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云意珏脸色苍白,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云老夫人心疼,她求情:“祖母,妹妹不是故意的,手镯也不是她故意摔的。”说着故意挤出两抹眼泪,明摆着包庇云明朱。 呵,云明朱,你不是爱装可怜装善良吗,今日她云意珏能这般驾轻就熟,可真是多亏了你们珠玉在前呢。 云明朱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立刻下跪道:“祖母,不是朱儿......” 云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宝贝镯子被摔成这样,心里心疼极了,哪里肯听云明朱的解释,冷眼瞪过去,吓得她赶快闭了嘴。 “珏儿,你说。” “祖母,不怪朱儿,是她想借我的镯子戴,珏儿怕祖母怪罪,不敢答应,妹妹一时不慎......” 云老夫人气的身子晃了晃:“云明朱,云府哪里亏待了你,堂堂丞相府三小姐,如此气量狭小,还出手推倒自己的姐姐!”看来自己平日里真是太宠爱朱儿,把她养成了这样一个不尊嫡庶,心思狭隘的性子! 云明朱心里一惊,犹如雷击,目光里是满满的怨毒:“祖母,是姐姐,是姐姐说,这是男子送她的,朱儿气不过,就想和她说,云府是正经人家,不能有这样......” “你住嘴!”云老夫人把拐杖在地上戳的清响,语气里更加不满:“方才我过来时,珏儿处处退缩,目光里都是忍让,你竟还在这里冤枉你自己的姐姐!”她看了跪在地上一脸怨毒的三孙女,更加失望:“那镯子是我赏赐给她的,全京城独一无二的好东西,怎么可能会是别人送的,倒是你,姑娘家家,口出恶言,哪里有半分小姐的样子!” 云明朱算是看清楚了,她说云意珏怎么就这般反常,原来是早就叫来了老夫人,算准了时机,用最温良无害的表情说出最恶毒的话,又故意激怒自己摔碎了镯子。 更加可恶的是,敬王殿下的那个侍卫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怕是死无对证,老夫人只相信眼见为实。 云老夫人垂眸叹气,似是有些乏累:“你自己去跪两日祠堂,不许吃饭!” 云意珏细细的摩挲着手里的戒指,心下满意:很好,若是芙蓉苑,钟氏看的紧,自己想要接近云明朱套出当年大哥落水的真相根本不可能,所以今日故意来激怒云明朱,又叫来祖母,看她亲手打碎了自己的宝贝镯子,依据前世的经验,祖母定会罚她跪祠堂。 不见外人,不供吃喝,自己不就有机会了吗? 一旁隐藏在暗处的苍术一脸兴奋的看着这一出好戏,目光落在他的小屠苏身上笑得一脸灿烂。 云姑娘真是坏的跟主子不相上下,两个人都是这样聪明狡猾,真是天生一对儿! ------题外话------ 云意珏(叉会腰)走白莲的路,让白莲无路可走~ 第七十五章 栖梧接风 翌日一早,李志便派人请了晏敬尧参加栖梧城的接风宴。 城内的驿站歌舞不绝,笙箫四起,几名舞姬妖娆的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时不时往晏敬尧处抛几个媚眼。他前处的彩瓷盘中,精细的摆放着鸡鸭鱼肉各色菜肴,精致的点心,诱人的水果,应有尽有。 李志讨好道:“敬王殿下途径栖梧城,真是令小城蓬荜生辉,希望殿下不要嫌弃下官招待不周才是。” 晏敬尧点点头,一口也未动面前的佳肴,语气客套而疏离,“多谢城主款待。” 他敛眸凝视着面前精致的菜肴,一如既往地深沉高贵,目光一丝也不曾落到前面的美姬身上。 一小厮走到李志身旁,低声耳语,“今早去看敬王的暗卫,都已经没气了。” 后者眸色微变,嘴角勾起一抹得逞,他不动声色的抿了口美酒,朝门外使了个眼色。 就有一小厮端着一只色泽上好的烤羊腿进来,那羊腿烤的表皮焦黄,色泽鲜亮,香气扑鼻,恰到好处的撒上一层孜然和香粉,光是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李志起身介绍:“这是栖梧城的特色菜肴,今日有幸招待敬王殿下,特意吩咐下人做的。”他脸上堆着笑意,横肉堆挤,看着比羊腿还要油腻几分。 晏敬尧礼貌性的点头,抬起一脚,仰身后座,坐姿大气铺陈,潇洒肆意。 那小厮得到示意,立刻上前去为他献上羊腿,趁势从托盘底下突然掏出一把短刀,直直往晏敬尧咽喉处冲来,出手凌厉,避之不及。 本想来个出其不意,却不料紫袍微扬之际,下一秒短刀竟被晏敬尧一脚踢翻,顺势握于手。只见一阵紫色的旋风扑面而来,晏敬尧不知何时已经飞身到他身后,冷冷的刀刃死死的贴在他的动脉处,一丝一丝割出鲜血。 “李大人,本王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语气冰冷的不见一丝温度,他眼角微挑,十分玩味的看着身边这个刺客,仿佛杀死他就像杀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此时晏敬尧脚下处响起一阵嘈杂,兵刃撞击声,脚步声不绝。似有众多兵士正扑面而来,意欲瓮中捉鳖。 明显是在正厅地下暗室埋伏好了甲兵接应,这样多的人,李志可谓煞费苦心。 那小厮还想垂死挣扎攻击他的腰腹,谁曾想晏敬尧故意松开他,臂肘狠狠撞击他腰间软骨,双脚狠狠一踩,他便只能对他俯首下跪,根本挣脱不开。 一柄短刀瞬间落回脖子上,一刀毙命。 李志一瞬间有些站不稳,但一想到方才听人汇报的事,瞬间冷静下来,底气足了几分:“敬王殿下,就算你杀了他又如何,我的人就在门外,你今日必死无疑!” 心下有些疑虑,明明事先安排的甲兵应该在刺客吸引他注意力的时候立刻攻进大厅,为何现在才来。 不过那又如何,敬王的人已经死了,他今天就是插翅也难逃。 晏敬尧轻笑一声,眸色仿佛高山上最森寒的积雪:“你大可以试试!” 李志懒得跟他废话,赶紧吼道:“滚进来,杀了他!” 门口立即涌进一团黑影,仿佛刚刚浴血,杀气腾腾。 李志轻嗤:“以一人之力,敌数百之众,敬王殿下哪怕是天启的战神,怕是也难以做到!” 晏敬尧仿佛一只蛰伏的野兽,看他的神色就仿若对将死猎物的玩弄,他低声道:“你怎么不看看,后面是谁的人?” 李志心下蓦地一沉,方才的底气消散大半,一时间慌乱至极,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后杀气腾腾的暗卫,失声尖叫:“怎么可能,你们分明已经死了!” 下一秒他就被川穹一脚踢翻在地,狠狠地被压制在地上,脸十分狼狈的蹭着地面,后者冷冷吐出几个子:“就凭你,也想动殿下?” 晏敬尧眸色幽暗,毫无一丝波澜,仿佛一尊随时可以掌人生死的死神:“若是瑞王,偏要让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过来找死,本王定当成全。” 李志方才的震惊已经全数转化为恐惧,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惧意,他睁大眼睛,瞠目结舌:“你怎么识破的?” 川穹冷笑:“一个身上有如此明显标志的人竟然敢做探子,还自作聪明的来救殿下。那群山匪明明败局已定,你信誓旦旦地过来捡便宜,又在关键时刻,状似无意的杀掉殿下留的活口。” “这便罢了,殿下早料到你心怀不轨,让我们提防,你手下下药时我等根本无人安寝,今日一早又用功力憋气瞒过了你的手下,一路找到了你埋伏的甲兵。” 晏敬尧悠悠地开口:“原本只是怀疑,今早发觉暗卫之事便已确信。你迟迟不动手无非是等到那刺客吸引注意力,再入甲兵,好一举将本王包围。” 李志面如死灰,敬王殿下的谋略心思如此深沉,又一直隐而不发。自己在他面前,不过跳梁小丑而已。 晏敬尧吐出几个字:“杀了他,即刻启程。”看来自己需要修书一封送至京城,择人另任栖梧城主。 原本只想快速道洛城解决藏财一事,奈何瑞王的人一再过来献丑,他也不介意顺手解决了他们,只是那人党羽何时已经这般丰满,倒是得留心警惕。 ------题外话------ 求收~ 第七十六章 附子鸡汤 屠苏从厨房出来后,一直左右张望,一脸心虚,她端来云意珏要她熬的汤,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僻静角落,将手里的药粉撒进碗里,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又赶紧收拾了往祠堂赶。 合欢不知何时一路跟着她来此,见她鬼鬼祟祟的,心下疑惑,赶紧伸出手指沾了点石桌上撒的粉末,凑近一闻,暗叫不好。 附子粉?这可是极热的药物,平日里就算要用也要反复煎煮,还要加上人参、茯苓、白术一同中和方可服用,这屠苏方才将那么多附子粉直接洒在汤盅里,还去了祠堂方向,莫不是上次手镯的事记恨在心,找小姐寻仇? 来不及多想,她赶紧悄悄取了一样东西,抄了一条小路直奔祠堂。 云明朱一脸不甘的坐在软垫上,可半点没有悔过反思之意,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门外,怎么都不解气,她怎么就这样,被云意珏摆了一道? 见合欢给门口的小厮塞了包银子走进来,她眼角一挑,高傲道:“快拿点吃的过来,想饿死我不成?” 合欢连连认错:“抱歉小姐,方才来得及,没有拿食物过来。” 云明朱失望之色尽显,她吼道:“那你滚进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小姐,”赶紧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云明朱,“方才见屠苏撒了生附子粉在鸡汤中正往祠堂赶,小姐快实先服下这药解毒!” “什么?!”云明朱神色骤变,一想到祖母不让她出祠堂心就凉了半截,看来一时半会没法和云意珏硬碰硬阻止她,不过,倒是可以将计就计。 不过云意珏那丫头鬼心思多的很,她不得不长个心眼。疑惑道:“你没弄错?” “放心吧小姐,千真万确,我亲自查过她不慎洒落的药粉,是生附子粉无疑。这药大凉,是奴婢祖传的药方,正好与其药性相抵。” 云明朱接过那药,只咬了半颗,将另外一般吐给她,“既然她要害我,我总不能让她失望。若是没中毒,不能去父亲面前参她一本,岂不是便宜了她!” 合欢出去后不一会儿,果然看见云意珏带着屠苏,向看门的小厮说了几句,塞了什么东西,便进了祠堂。 云明朱粉拳捏的死紧,却装的纯良无害:“姐姐怎么来了,如此这般让祖母看见,岂不是要怪罪姐姐?” 明明之前还恨她恨得要死,现在又装起来姐妹情深,云意珏都要忍不住为她拍掌叫好。 “妹妹说什么呢,姐姐是怕妹妹饿着冻着,特意熬了鸡汤给妹妹暖暖身子。”说着将屠苏手中的汤盅接过,一脸温柔笑意。 云明朱心里冷笑,也不推辞,相反装作很急切:“如此就多谢姐姐了。”顾不得小姐礼仪,又或是实在饿的厉害,一把夺过那鸡汤,还不忘留下恰到好处的一点汤水好最后向云崇渊告状。 云意珏也不戳破,毕竟她今日过来是有自己的目的。 她脸色微微一变,道:“大哥落水那次,妹妹可记得一个铃铛?” 云明朱心里咯噔一下,她今日忽然提云安泽落水一事做什么,莫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她神色滴水不漏,“当然,大哥就是为了找铃铛才落水的,幸而大哥没事,否则妹妹可得伤心坏了呢。” 死不承认也不要紧,云意珏凑近了几步,慢条斯理道:“当日,妹妹怕是没有想到,会有人过来救大哥吧,妹妹很失望?” 虽然早就懒得跟她装什么姐妹情深,但是云意珏今日这般不客气多半还是用的激将法。 云明朱神色微变,随即如常道:“姐姐说什么呢,妹妹当日拼死也要救大哥,”似乎是触及了什么伤心之处,流出一汪泪水,“没想到,姐姐竟然因为今日妹妹不小心得罪了你,竟然这样污蔑妹妹。” 经过先前一事,云明朱算是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稍有破绽便会被云意珏逮着空子,今日她第一次激她,她进了祠堂,如今故技重施,她又怎会上当? “妹妹,你不过是自己扔了铃铛故意引诱大哥来荷花池,后来又怕事情败露,自导自演罢了,这样拙劣的戏码,你还真是对大哥兄妹情深。” 倒是有本事,查清了当年真相,不过,她们不承认,有谁会信? 却不料云明朱丝毫没有被激怒,反而哭得更加委屈,声音颤抖:“妹妹尊敬大哥,和大哥自小亲近,竟然会遭到姐姐这般污蔑......” 心里将她算计的透透的,先前喊了祖母看自己笑话,如今再过来,言语间一再提及云安泽落水一事,难不成,喊来了云安泽想要算计二房? 她声音高了几分,似乎是在故意试探门外是否有人:“姐姐,我向来尊敬大哥,大哥不过就是前几日维护了我,没想到姐姐竟然这般记恨妹妹,就连着莫须有的罪名,也要强安在妹妹头上,大不了,大不了妹妹以后在不与大哥亲近,妹妹争不过姐姐,呜呜呜......” 云意珏也不惊讶,云明朱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吃一堑长一智的功夫令她都佩服不已,今日恐怕不会上当。 她也不急,索性全盘托出:“别狡辩了,荷花池水草丛生,池边石阶莫名松动,你敢说不是你们二房动的手脚。别以为自己多高尚,实际上背后.......” 云明朱正神色慌乱,心下思忖,这贱人什么时候背后查了这么多,幸好没有证据,大不了抵死不认,却不料下一秒祠堂的闷被狠狠甩开,生生把云意珏接下来的话给噎了回去。 “云意珏你住嘴,你怎能这般心思恶毒,污蔑朱儿?”云安泽脸色阴沉的不像话,也不管老夫人的吩咐,直接上前把云明朱扶了起来,满脸心疼:“朱儿,你受委屈了。” 云明朱松了一口气,幸而自己坐怀不乱没有被云意珏套话,反而让云安泽更加相信自己。云意珏啊云意珏,没想到换汤不换药,蠢货还是那个蠢货,自以为前面让自己吃了几次亏便可以得意洋洋,谁曾想啊,跟她斗,手段还是嫩了点。 云安泽安顿好云明朱,脸上的阴郁不减半分,怒气冲冲的冲云意珏吼道:“你就这般心思狭隘,不能容人?我偏袒朱儿又如何?她的善良远胜于你!” 还不解气,骂道:“这就是你今日请我来看的戏?亏我还信,差点白白冤枉了朱儿!” 云安泽说完后,负气离开,将一扇门摔的清响。 云意珏面色冷冷,情绪似乎有些复杂,还努力压抑着几滴泪水。 云明朱得意极了,冷笑道:“云意珏,想不到吧,你的自作聪明,不过是一场戏罢了,真是可笑啊,还以为你多聪明,这种手段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怕是黔驴技穷了吧?” 云意珏捏紧拳头,声音气愤:“早晚会揭穿你,你得意什么?还是管好自己吧!”说完朝那鸡汤扫了眼,露出一抹极浅的得逞。 云明朱将她的表情全都看着眼里,只觉得今日的云意珏真是愚蠢,可笑,不过这不是正好顺遂了她的心意? ------题外话------ 小影:我们小珏儿岂会这样愚蠢,大家不急,慢慢看。 第七十七章 中毒 云意珏走出门不久,就听见守门的小厮大叫:“不好了,三小姐晕倒了!” 顿时众人涌来,赶紧将云明朱移出祠堂,又是去叫张大夫,又是去叫钟氏,一时间竟乱成了团。 云意珏也不躲,她不慌不忙地踱着步子往芙蓉苑去,一双眸子比秋日的万丈清空还要明媚清澈。 一进门,就瞧见钟氏一脸心疼的围坐在云明朱床前,看见云意珏进来,目光里有一丝埋怨,但更多的是心痛和委屈。 云明朱虚弱的倚靠在钟氏怀里,嘴唇苍白,毫无血色,看到云意珏来了,连坐起来骂她的气力都没有,只是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她,似乎要将她钉死一般。 “云意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崇渊压抑了火气,面色仍然乌云密布。虽然这些日子自己对二房多有不满,但是她云意珏怎能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毒呢! 云意珏只当不知,一双眸子无辜的很,“父亲,珏儿不知,珏儿只听人说三妹妹晕倒,赶紧就过来了,哪里会知道内情?” 钟氏似乎是委屈的很,再也忍不住埋怨:“意珏!老夫人罚朱儿跪祠堂,明令禁止谁也不许进去,只有你一人进去过。朱儿也只喝过你的鸡汤,你还说你不知情......”说完赶紧看了一眼自己身边虚弱的女儿,眼里怨毒更甚。 云崇渊被她弄得有些烦,不悦道:“珏儿,你究竟有没有下毒?” 云意珏咬死不认,“父亲说什么呢,朱儿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会给她下毒呢?” 钟氏被她这幅无赖的模样给激怒了,她指了指身边跪着的张大夫,声音颤抖,“张大夫,你说,朱儿是不是中了毒?” 张大夫明显不敢得罪当家主母,连连称是。 “珏儿,”云崇渊眼底有一抹失望,“只有你一人进过祠堂,不是你在朱儿的汤里下了毒,又会是谁?” 云意珏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冷,看来无论自己怎么做,自己这个父亲究竟还是不在乎大房,不信任自己这个女儿。 她挤出一抹眼泪,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珏儿的确偷偷进过祠堂,不过那是担心明朱妹妹的身子,想端来一碗鸡汤给她暖暖身子,怎么会下毒?” 云明朱似乎是觉得她这样遮掩十分恶心,嘴角挤出一抹讪笑,有气无力道:“合欢,你说。” 旁边俯首侍候的丫头得了云明朱的眼色,立刻站出来,一股子害怕又不甘心的模样,“女婢亲眼看见,是二小姐身边的屠苏,在后花园的石阶上给三小姐下了附子粉!” 旁边跪着的张大夫神色变了变,终究没有说话。 “好啊!”云崇渊神色大变,怒吼道:“现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云意珏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话,眸色淡淡,“父亲,空口无凭。若是妹妹的人想要污蔑我,也要拿出证据。” 合欢不甘心,立刻抢过话茬:“证据?二小姐既要证据,便可叫人去后花园石桌上看,那里还有洒下的药粉!” 云意珏突然想到一旁的万无声,自己既要对付他,趁着这个机会向他装装可怜也是好的。 她泪眼朦胧的看了眼一旁默不吭声的万无声,只见后者明显有过心痛,正欲起身,“姑母......” 却被钟氏一个恶毒的眼神狠狠瞪了回去,顿时所在软塌上不敢出声。 云意珏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可笑之极,但似乎也没有责怪他,反而用眼神感激地望着他,情意绵绵,又是委屈,又是温柔,把万无声看得呆了。 钟氏怒道:“她既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可说。”随即敛了眸色,故作心痛道:“可怜朱儿,还一直维护你,相信你,不曾想,你竟然存了这般恶毒的心思!” 明明就是云意珏派人下了附子粉,都被合欢亲眼看见,如今竟然还有脸来狡辩?可怜她的朱儿,本就身子不好,若不是合欢早做准备,服了凉性药解毒,朱儿怕是性命不保,教她如何不恨。 但是,今日的云意珏似乎有些奇怪,为何明明证据确凿,却丝毫不见她慌乱,难不成有时有什么诡计,还是她多虑了? 云崇渊声如洪钟,威严至极:“去查!” 云意珏也不慌乱,她定定的扫过跪在一旁不敢吱声的张大夫,后者对上她的目光似乎有些惊讶和心虚。 呵,也对,碗里的汤明明无毒,他却不指出,只道云明朱中了毒,这般避重就轻,看来也是惧怕起了钟氏。 云崇渊的人很快便回来了,钟氏冷冷看着他们向云崇渊回报,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云意珏自以为老夫人下了命令,无人去祠堂,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谁曾想祠堂看门的小厮早已被自己收买,早已向她通风报信。 却不料云崇渊脸色顿时大变,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眼云意珏,随即瞪向她们母女,让着实钟氏吓了一跳。 第七十八章 反转 云崇渊心里亦是一惊,来人说桌子上根本没有所谓药粉,更别说什么附子粉。 合欢立刻绷不住了,她声音拔高了好几度,既惊讶又不甘:“怎么可能,我分明亲眼看见屠苏将那药粉洒下,还特意只蘸了一点查验,剩下的还有一些洒落在石桌上,确认无疑!” “哦?”云意珏寒冷如冰的目光扫在她脸上,令她莫名心虚。 但下一刻她的目光就落在角落的张大夫身上,“张大夫,你说,三妹妹中了毒,可是你没有说,碗里有没有毒。” 钟氏一听,暗暗觉得不对,怒道:“朱儿只是喝了你的鸡汤,不是那里的毒又是哪来的毒?” “呵,张大夫。意珏知道二姨娘是长辈,得罪不得,可是,丞相府真正的当家的可是父亲。希望张大夫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知父亲。” 张大夫听了身子一抖,语气里有些慌乱,她不敢看钟氏的眼睛,方才的确是受了二夫人的警示,自己才瞒而未报,这下子眼看着瞒不住了,若是得罪了丞相大人,孰重孰轻...... “碗里,无毒。” 什么?!云崇渊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狠狠地瞪了眼张大夫,一把抢过那碗,仔细端详,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钟氏和云明朱自是惊讶至极,云明朱极其愤怒不甘的瞪了眼合欢,这个蠢货,明明看着屠苏下了毒,这也能出错,平白害的自己吃这样的苦。 钟氏心里一沉,若碗里无毒,哪里会有毒?莫不是合欢的药......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她差点害了朱儿!偏偏自己现在还不能直接揭穿她出去打死! 云意珏心中好笑,当然不会有毒,屠苏萨德不过是一些简单的调味品而已。至于附子粉嘛,是她戒指里藏的,自然是故意洒落引得合欢上当。 既然自己前去逼问云明朱需要一个借口,她借口送鸡汤嘘寒问暖做个好姐姐也没错。只不过她前世已经把二房的面孔看得透彻,肯定有人不领她的情,便是无毒的鸡汤,也断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害她。 既然如此,自己便让屠苏故意引得合欢发现,云明朱身子弱,即使将计就计也会有脱身之法,事先准备。只不过附子粉性大热,若是与之相克的药物,必定十分寒凉伤身。 自己身边的狗害了自己,不知道云明朱对自己送给她的这份大礼是否满意呢? 云意珏优哉游哉的看着着一出好戏,仿佛眼前的一切与自己全然无关,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历经沧桑而来的匆匆过客。 钟氏自然不能引火上身:“碗里无毒又如何,定是你在其他地方下了毒,不然朱儿又怎会中毒?” 云崇渊虽气愤自己堂堂丞相被这样耍弄,但是也有一丝疑虑,毕竟只有珏儿进过祠堂...... 他打量了一眼云意珏,却发现后者自始至终都只是一脸事不关己,她此刻眼里神采流转,对着张大夫彬彬有礼:“张大夫还未曾说过,妹妹所中何毒?” “这......”自己来时检测到的明明是寒毒,方才听说是附子粉就已经十分疑虑,但碍于二夫人的威严不敢出声,这若是以后自己在府中无法立足...... 正踌躇不定之际,听得云崇渊命令道:“说实话!” 堂堂一国丞相,现在语气里满是压迫,他哪里还敢有半分不从,只得战战兢兢道:“是寒之毒。” “什么?!”云崇渊满脸不可置信,可是朱儿明显自己也是一脸惊讶,不像是故意栽赃珏儿,那又是哪里来的毒? 钟氏母女自然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看向合欢的目光里像是淬了毒,甚至恨不得立刻将她拖出去生吞活剥。 “二姨娘如今还想说,是珏儿下的生附子粉吗?”云意珏语气淡淡,目光却毫不闪躲,将她眼神里的怨毒尽数看在眼里。 狠狠咬住嘴唇,终究是说不出口什么故作大度的话。 合欢却早已面无人色,方才二夫人和三小姐的目光她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很不得让自己立刻去死,怎么会,怎么会没有毒,怎么会是自己的药有毒呢,明明只是为了与生附子粉相克,明明是一件将计就计,反咬一口的好事,怎么又被二小姐算计? 更可怕的是,自己如今害得三小姐这般,怕是再也没有活路......二房也绝对不会说是自己已经知道了云意珏的计策,想要将计就计才吃下那药,自己的家人还被二夫人捏的死死的...... 她面无血色,一双眼睛空洞的吓人,连怎么走到云崇渊身前的都不知道。 “是我,平日里三小姐对我责备了几句,我怀恨在心,便伺机下毒。” 她还没反应过来,却被云崇渊一个巴掌狠狠甩翻,一个趔趄,狠狠摔翻在地上,嘴角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一双眼睛却静若死水,毫无生气。 钟氏早就想弄死她,现在只觉得痛快:“你这贱婢,竟然生出了这般恶毒的心思!来人,直接扔出去投井!” 云崇渊朝她看了看,终究没有多说。 云意珏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分外可笑,记得前一世,她们让沁竹在自己的饭菜里下了毒,气血亏空,不仅在那场大火中无力逃脱毁了容,更是在出府之后在青楼受尽凌辱,偏偏还吊着一条贱命求死不能,死撑了一年之后,连药水也灌不进去,生生被病痛和身体的屈辱折磨至死。 今日这寒毒,是她云意珏还给你的。知你身子畏寒,所以对症下药。 云意珏笑了,笑得比春日桃李三千里还要灿烂,不过,这怎么够呢? 还有合欢,前世母亲留给自己的丫鬟尽数被逼死的逼死,收买的收买,送走的送走,自己在最难熬的日子里,竟然只是一个人苦苦支撑,和其可笑。 可怜前世屠苏忠心护主,前世只不过是做错了一点小事,竟也能被送走嫁给一个六旬老汉做妾,生生折磨致死。张妈妈誓死保护自己和姐姐,最终也只是陪着姐姐远嫁,水土不服,死在了半路上。 合欢,连翘,云明朱的这些贴身丫鬟,哪一个手里没有沾过血?她们死的可是一点都不冤! ------题外话------ 小影想了一想怎样写才能有新意一点,所以很用心意的琢磨了一下情节,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第七十九章 设计套话 一声梧叶一声秋,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两道黑影悄悄翻墙而出,脚踩院墙,留下细碎窸窣的响声,轻如鸿雁,落于屋瓴之上。 芙蓉苑内,一憔悴女子倚在黄花梨喜鹊石榴炕桌之上,眼里却隐隐压抑着与面容不相符的怨毒之色。 “母亲,今日之事必是云意珏害得我!”云明朱气愤出声,哪里想到自己千防万防,竟然是服下了合欢的寒毒! 钟氏手里紧紧捏着骨瓷青花手绘小杯,骨节泛白:“那个贱人,竟然使出如此毒计。”她看了眼躺在身边面色憔悴的女儿,心疼不已,“可怜朱儿你本就畏寒,这一来非得好好休养一段时日,身体才见得好。” 她看出云明朱眼里的不甘,道:“你放心,为娘定让她百倍还之!” 正欲将她扶到樱花木围床上躺着,却被一双手拉住,“母亲,还有一事。云意珏曾在祠堂试探于我,言语之间似乎明白了当年云安泽落水真相。” “什么?!”钟氏脸色一变,“你怎么说?” “幸而我早料到她在试探于我,只抵死不认,果然见云安泽破门而入,颇有怨怼,未明当年之真相,反而怀疑云意珏用心不纯。” 钟氏松了口气,幸而朱儿随机应变,不过,云意珏这些年了怎么突然想起查当年之事,莫不成,是受了谁的挑唆? 她眸光骤然收紧,看来,落雨轩的那位,还是不够老实。 “云安泽那个蠢货没怀疑就好。朱儿你好生养病,只要云安泽站在二房这边,引得大房兄妹不合,自相残杀,当时候我若生下了儿子......”言即此又颇为惋惜的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入云府十年有余,这肚子却不见一点动静。 要是她能生下儿子,凭她的算计,哪里会有云安泽一席之地! 屋瓴之上,一圈淡淡的月光镀在男子清隽的面庞之上,却显得有几分落败和凄凉。 “呵,原来如此。”云安泽苦笑出声,他竟然不相信二位妹妹良言相劝,误信恶人这许多年,甚至亲近云明朱胜于亲妹,现在却亲眼看见二房面目,何其可憎。 原来真如意珏所说,当年自己落水本就是二房算计,只不过三姨娘及时发现,喊了人,二房怕诡计暴露,又佯装救人。 亏得自己还认为是她云明朱救了自己! 亏得自己视钟氏若亲母,尽心奉养,事事恭顺,亏得自己一直不愿意怀疑她们,亏得她们竟然伪装的这般好,将自己欺骗了这么多年。 云安泽心理气愤,更是后悔,竟然受了二房挑拨,白白疏远自己胞妹,甚至上次还率领小厮搜查盛玉轩,真是大错特错! 意珏先前在祠堂言语相激,便做了两手准备。若是云明朱承认则好说,若是云明朱滴水不漏,则作势发怒,偏袒与她;想之后来回院子,必定与其母钟氏商议祠堂一事,便雇了人今夜将自己送上屋顶,亲自一听。 自己当时不过是顾念这兄妹情谊不好驳了意珏的面子,哪怕香炉一事令他心寒,却从未怀疑过云明朱待自己有假。却不想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二房在自己面前演的戏罢了。 苍术看着神色一脸复杂的云安泽,出声劝慰:“公子且放宽心,珍惜眼前人。” 云安泽回过神来,暗暗打量了面前的男子,一身装束英姿飒爽,剑眉星目,大气凛然,也不像是一般的侠客,珏儿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方才未来得及问,不知公子与吾妹之前是否相识?” 苍术没想到他这样直接,看自己的眼神里还有着防备和保护欲,莫不是以为他和云姑娘...... 一想到自家主子阴沉的面色,他打了个寒战,赶紧否认:“我本江湖之人,云姑娘不过是花银子雇了我今日办事,此前并不相识。” 云安泽也并不惊讶,这人虽生的好,但是漂泊江湖多年,想必不会与珏儿一个深闺小姐认识。今日过来应当如他所说,雇佣而已。 “如此,今日云某多谢公子。”云安泽很快拂去心绪,面色如常,仍旧彬彬有礼。 未来王妃之兄行礼,便是主子的脾性都不会接受,自己哪里敢。苍术赶紧摆手:“公子无需多礼。” 主子留自己在云府,意即处处保护帮助云小姐,自己今日帮了主子未来小舅子,不过分内之事。 他展望远处的城郭,眸色幽暗。 主子出发去洛城已经半月,料想暗卫脚力,应当已到洛城太守处,但愿万事无虞。 ------题外话------ 这几天看《三国演义》发现现在码子一股子内味儿...... 第八十章 洛城序章 丞相府 云明朱这次吃了亏,必定会想着以后来报复,云意珏又想着自己毕竟不便与万无声耗太久,便借了上次万无声在芙蓉苑“帮自己说话”的由头,去芙蓉苑探望。 云意珏盈盈莲步微移,若涉江之芙蓉,又若雨中袅袅娉婷,一颦一笑之间,美目流转,说不清的灵气动人。 “表哥,上次珏儿险些被冤枉,多谢表哥那时维护与我。”她说着,一双眸子若有若无的扫过他的眼睛,半分媚意半分娇憨,勾人的很。 万无声讪讪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上次本就没说上什么话,想来是这丫头平日里亲近的人不多,一点点好便记得清楚。 竟然也毫不客气:“表妹说笑了,都是表哥应该做的。”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表妹若是有什么事,做表哥的哪里能不帮?” 云意珏觉得这个人胸无大志又自大的很,实在令她恶心。但是一想到接下来的计划,便又继续道:“多亏了表哥,府上真心对珏儿好的,只有表哥了。” 万无声被她撩拨得心痒痒的,正欲起身给她拭泪,却不料原先的伤狠狠地扯了他一下,有些弄巧成拙。 云意珏看在眼里,便去扶他起身,末了还将熏了香的衣袖有意无意扫过他鼻尖,惹得后者浮想联翩,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却发现云意珏已经起身站立。 他尴尬的笑笑:“不知,表妹用的哪家的香料,甚是好闻呢。” 云意珏莞尔一笑,承了他的话茬:“是京城东街兰蕙楼的香粉,只可惜......”带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委屈:“只可惜用的太快,正要遣人去买呢。” 姐姐已经入宫,万无声按理来说是一步废棋,既然还留在府中,除了故技重施来害自己之外,她也想不到什么理由。既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把他彻底赶出云府。 至于什么香粉不香粉的,自然是一个借口,与其让他今后来找自己防不胜防,倒不如自己主动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接近自己,引蛇出洞。 “何必遣人去买,表哥替你捎回来就是。”万无声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献殷勤的好机会,再加上姑母这几日正在为了这丫头头疼,自己万一......也好回去向父亲讨功。 “那怎么可以......” “唉,表妹莫再推辞了,我是你的表哥,是真心对你好的。”说着,一双眼睛满是贪婪与觊觎之色,把云意珏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 云意珏目光凛冽,这样的人,当真得赶快送走。 洛城 得知敬王殿下今日午后便至洛城,王世昌和李文儒等洛城官员赶紧早早地就出城来迎,一行人恭恭敬敬地候在城门口大半日,却迟迟不见晏敬尧的车马。 眼看着残阳席卷大半天空,才远远看着一袭人马进城,威风凌然,行进规整,令人生畏。 不成想王世昌看了半天并未见敬王殿下的凌羽马,不由奇怪。走近一看才发现,一辆华美至极的轿子远远地落在队伍之后,隐隐从里传出钟鼓笙箫的乐声。 王世昌有些奇怪,只听说敬王殿下威名远扬,所向披靡,并不了解其为人,今日一见,看来传言到底不全是真,敬王殿下再厉害,不过是普通人而已,一路远行,美姬相伴,好不快活。 但是仍然毕恭毕敬地带领众人行礼:“洛城郡守王世昌,带众人迎接殿下大驾。”见轿子里并无反应,又走近对身边侍候的川穹说道:“下官已在城中设下酒宴,为殿下接风。” 轿子里懒懒的声音响起,带了几分压迫:“所行疲累,待本王歇息一日,明日再接风吧。” 晏敬尧目光幽深,隔着帘子缓缓打量眼前几人,神态凤仪,龙章凤姿。 几颗闲散游星懒懒坠着,晏敬尧紫袍微扬,一杯琼浆缓缓倾落,一双眸子比天上的繁星还要璀璨夺目。 “来人!”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夹杂了几分怒气。 川穹知他早有安排,并未现身,任由王世昌的人战战兢兢的应了进来,头也不敢抬。 “王郡守难道不知,本王所做用度,全为上好金玉之器,”他声音一紧:“这等成色的玉杯也敢呈上来?” 他岂能不知,洛城地处偏远,所产之物自然比不得京城,不过他现在是越奢靡铺张越好。 “是,小的这就去回禀。”那人赶紧提起裤腿,逃也似的跑了。 王世昌处 “什么?”王世昌心里慌张,明明是洛城用度最好的规格了,没想到敬王殿下竟半点不体谅。但是他无可奈何,敬王殿下是皇亲贵胄,当今陛下的亲侄子,自己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得罪。 罢了罢了,自己这些年也搜刮了不少好东西,且取库中取那对胭脂红山水彩玉小盏,这可是前朝遗留之物,他这些年好不容易弄到的,料想敬王应该不会不满意。 “随我去库中,将那盘龙案头四方熏炉和掐丝珐琅描金阁图灯也一并送去。”自己虽舍不得这些好东西,但无奈敬王怠慢不得,必须好生伺候。 现在不了解他的秉性,但似乎的确有些皇亲的娇贵之气......王世昌摇摇头,虽说自己这个洛城郡守近年来也结交不少权贵干点欺瞒朝廷的事,但敬王殿下的主意,他断不敢随便打。 客舍 晏敬尧看着面前极尽精致的酒杯灯盏,又看了看前方上好的香炉,嘴角笑意渐浓。 “川穹,你怎么看?” 黑衣男子赶紧起身行礼,“这三样皆非凡物,一城郡守有这些用度已经太过惹眼了,来人说是王氏祖传收集之物,怕是不可信。” “不错。”晏敬尧缓缓走到窗边,迎上满面月色,说不尽的华美俊逸。 那王世昌若真懂得藏拙,瑞王一党能不收买策反?如此朝廷蛀虫,竟然放着洛城郡守做了这么些年。 既然原来所料不错,那便继续装作享乐状,顺藤摸瓜牵扯出王氏背后的朝廷蛀虫吧。 “主子,现已将近亥时,您该歇息了。”川穹出声提醒道。 “不急,随我去洛城监狱。” ------题外话------ 泥萌亲爱滴尧尧上线辣~ 晏敬尧:(一把提起万无声,一脚踹过去)本王的女人你也敢觊觎? 云意珏:夫君好帅,夫君威武! 第八十一章 相约盛香楼 洛城大牢内,一穿黑色锦衣的男子缓缓而坐,明明周遭是最不堪的阴暗和杂乱,他却仿若超凡而来的神君,丝毫不为血色所染,一举一动都是与生俱来的气宇非凡。 一双狭长的凤眸浸染月色迷蒙,端坐于逼仄之处,却傲然于六合之内;谈笑寥寥之间,似有樯橹灰飞烟灭的霸气。 他前处是一全身被戴上镣铐的男子,昏暗的空间只有几盏油灯微弱照亮,隐隐可见全身上下遍布着刺目的鞭伤,透过无边幽暗,一双眸子却镇定清冷。 晏敬尧远远坐着,不发一言,幽幽看着川穹他们审问陈永福。 能在自己手下撑这么久,倒是新鲜的很。 一声凌厉的鞭声划破清寂,伴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哀嚎让人触目惊心。 “说,藏匿地点。” “呵,”陈永福嘴角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官爷,我知道的之前都已近交代了,剩下的实在不知。” 他之前交代不过是一些私产,数目很小,那里是什么瑞王党的金银,川穹也很头疼,这个人左右油盐不进,偏偏自己派去搜查的人半点没有消息。 晏敬尧不疾不徐的站起,这么些天都没找到,自然是已经将财物送走了。只不过数目这样大的财物,一路所行必定所随众多,自己已经派人严格把手所通城门,只等着瓮中捉鳖就是。 他朝川穹使了个眼色,后者识趣地退开,待走到陈永福面前,语气清冷地道:“你所恃者,不过是你的同伙暂未暴露。” 陈永福不小心对上那双幽深至极的眸子,没来由的觉得便体发寒,竟有一种想要下跪的冲动。 “你咬死不招,想为他们拖延多久时间?” 晏敬尧从头到尾都只是看着他旁边幽幽的烛火,偏偏是这漫不经心的语气,让人觉得什么事都根本不可能瞒得过他。 陈永福心底有些纷乱,但仍然抵死不认:“敬王殿下,在下实在不知。” “无妨。”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仿若暗夜里最清澈的星河,“看着他,不许其合眼。若他入睡,立即用水浇醒。” 川穹心里一惊,他当年曾听说过熬鹰之法,即便是最桀骜不驯的鹰,若是不让休息,也撑不了几天,何况是一个遍体鳞伤的阶下囚。不愧是主子,不费一分力气,就有决胜千里的本事。 “川穹,明日随我去青叶县。” 如今既然已经暴露,他们必然会将财物运至京城瑞王老巢。既然在洛城去京城的方向久守无货,不妨反其道而行之。而青叶县是洛城以西重要关口,每日经行运输车马不计其数。他倒是很好奇,在这个与京城完全相反的方向,会有何收获。 “是!” 云府 云意珏正坐于黑槐猫儿翘头案旁捧起一卷书读着,就听万无声在外厅高喊着她的闺名。 无奈只得暂时放下书卷,换上一抹如春风般的笑意:“怎么了,万表哥?” 万无声颇有几分得意,邀功道:“妹妹前日说的兰蕙楼的香粉,特意替你寻了来,表妹看看,可否喜欢?” 云意珏轻轻点头,眼里带了几分崇拜之色:“这样难买的东西,表哥竟真的替我去寻,多谢表哥。” 万无声受用极了,自己可是花了双倍价钱从已经买过的客人手里买的呢。 “表妹说哪里话,你喜欢就好。”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子一脸的崇拜,一双眼睛带了几分垂涎之色,却又高高扬起头,一派的高傲之色。 “哪里会。”云意珏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目光,要屠苏接过那香粉。 屠苏看着他一同把一块手帕递了过来,好奇道:“万公子莫不是还买了帕子?” 万无声回过神来:“说来惭愧,这是兰蕙楼赠送酬宾的,我拿着也是无用,就借花献佛送与表妹了。” “那真是巧了,正巧小姐有块一样的呢。”她赶紧上前收了那桃花帕子,回里屋放着。 兰蕙楼的确经常做这些赠送小礼品的活动,帕子首饰什么的很常见,云意珏也不甚在意,“多谢表哥。” 万无声眼睛一亮,一想到自己的确有生米煮成熟饭之意,又道:“表哥来京城还未好好逛过,明日可否请表妹引路带我一观?” 云意珏心里有些好笑,就知道他给自己献殷勤动机不纯,想必这次答应了他,必定是要被二房算计。 不过,自己倒是巴不得他沉不住气。 “当然可以,不如明日巳时就约在盛香楼带着表哥品尝京城佳肴如何?” 没想到她这样干脆,万无声自然得意,但是一想到前些天被那人教训,就心有余悸,连带着盛香楼也不想去。 “我......” 云意珏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段不容他再说,又娇嗔道:“怎么,表哥是嫌弃妹妹选的地方不好,有辱待客之道?” 万无声看着她委委屈屈的模样,也不好打断,况且盛香楼最近在京城亦是名声大噪,已经和泰和楼并称京城酒楼之最,甚至隐隐有成为京城第一酒楼的趋势,在盛香楼宴请他,的确是给足了他面子。 “如此,便明日见。” 待万无声走后,云意珏懒懒的扫了眼那盒香粉,又继续捧卷而读,似乎是书中十分精妙,到动情处还忍不住眉梢微挑,双目流光。 屠苏把那盒香粉跟小姐从来不用的东西放在一处,刚要出门,却看见苍术那家伙一脸气愤的站在门口。 “你这人,是不是每次都要这般吓人!”屠苏捂着胸口,一双杏眼瞪着他。 苍术缓和了语气,道歉道:“抱歉嘛,小屠苏,你看看,我今日特意为你买了桂花酥。”说着一脸讨好的将手中纸袋子奉上来,要多谄媚就多谄媚。 屠苏一闻到那诱人的香气,瞬间有些饿了,也不客气,拿了一块塞进嘴里,见着苍术似乎有话要说,问道:“你怎么了?” 苍术顿时又有些气愤:“那万无声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觊觎云姑娘。主子知道了,非得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屠苏看着他脸都有些气红了,觉得好笑,道:“你懂什么,我家小姐明日定亲手把他赶出云府。” 苍术看着屠苏一股脑儿吃着点心,连嘴角的渣滓都顾不得,觉得她可爱极了,赶紧伸手替她擦掉。 自己这些日子看着云府这些人,也常常替云姑娘不值。其实本可以叫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那厮,偏生云姑娘不想靠他和主子,现在以身为饵,给他挖坑跳。 苍术点头,的确,要是时时依仗主子相助的人,和一般女子又有什么区别。也就云姑娘,不仅聪明伶俐,有胆识,还事事自己筹略在心,这样的人,才能够与主子相伴。 他收了心思,竟看到屠苏竟不知何时脸上染上了几片红霞,吃相突然间也文雅了许多,拿起一块点心慢条斯理的吃着。 竟然是害羞了。 苍术高兴,仿佛是一头小鹿在心里乱撞,让人头脑发热。 他不忘了替主子打探:“小屠苏,你可知道,你家主子喜欢吃什么?” 一想到自己远在洛城的主子,苍术还是十分义气的吃水不忘挖井人。 屠苏顾不得方才两人有些暧昧,赶紧道:“小姐喜欢云片糕和江米糖,听说这是小姐小的时候,大夫人常常做给她的。” 心里有些不忍,小姐当年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而已,大夫人一出家,在府里无依无靠的。没人记得她的喜好,之后也不好逞口腹之快,久而久之,竟然就没吃过这两样点心。 一抬头撞上苍术正一脸傻气的看着她笑,不由得窘迫起来。 “你继续吃,你想吃什么我还替你去买。”苍术呵呵的笑着,眉眼弯弯,一双眼睛似乎如火般灼热。 他倒是殷勤,天天想吃什么想吃什么的,昨日是青梅酥,前几日是羊乳块,今日是桂花糕,不晓得明日又是什么...... 就是喂猪也没有这样的呀! ------题外话------ 晏敬尧:神TM吃水不忘挖井人...... 第八十二章 他的情动 翌日 懒起画峨眉,盛颜略梳洗,菱花铜镜前,屠苏为云意珏插上最后一支簪,纵然只是脂粉略施,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方才梳妆之际不慎弄脏了自己的帕子,云意珏赶紧吩咐:“快去取一方新的来。” 屠苏未多想,方才瞧见梳妆台后有一桃花手帕,小姐常用这块,便道:“就这块儿吧。” 她辰时便从云府出来往盛香楼而去,昨日与万无声约了天字一号客房,今日自己还得好做准备。 出府后她便一直感到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待回头去看,却又不见人影。 京城大街上来往商贩已经开始摆摊做起营生,吆喝声渐起,添了几分安详和热闹。 云意珏在一首饰摊子前落脚,佯装拿起一块雕花铜镜再看,目光扫到铜镜后一个纤瘦的身影时,渐渐冷若冰霜。 万无声会和二房告知自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云明朱今日是紧紧相随。 不过她倒是巴不得她跟着,纵使她不来,自己也是要找人引她来的,这样反而少费一番功夫。 云意珏也不再管她,径直走入盛香楼,不紧不慢的让云明朱跟着,亲自进了天字一号客房。 待进入房内,云意珏先坐了会,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远离,才莞尔一笑,用手帕捂住口鼻,将手中东西撒入香炉里。 既然万无声想打自己的主意,自己便祝他一臂之力,撒一点情药就是。 她云明朱可不知道,自己之所以选了天字一号客房,就是因为屏风后有一小门可以通向盛香楼偏厅。 盛香楼此刻方才营业,客人并不多,偏厅之内也没有玉妆她们在算账,她正欲坐下沏一壶茶,却看见一身着白色锦服的公子坐在桌旁小憩。 温修衡纵使是睡着了,嘴角也是挂着一丝极好看的微笑。他此时头微微偏于手腕上,白净修长的指节懒懒垂着,羊脂玉的发冠将一头青丝高高竖起,晔兮如华,温乎如莹。既是一贯的温润,亦是多了几分慵懒。 云意珏自出来后便感到体内一阵闷热脸上也微微发烫,既然温修衡在此,她便想去外面透透风,却不料指尖刚碰到门栓,就被一声懒洋洋的声音叫住。 “云姑娘来了。” 声音夹杂着一份未醒的倦意,偏偏嗓音生的清润醇厚,听起来多了几分暧昧之意。 云意珏回头,淡淡笑了一下,“我无事,公子继续休息吧。” “呵。”温修衡的脸上多了几分愉悦,笑容温柔:“昨日看账晚了些,便在偏厅小憩了会。”也不让云意珏回答,起身去屋后沏了壶茶,微微抬手倒进琉璃杯中,整个动作赏心悦目。 “想必云姑娘来这样早还没来得及用膳吧,不如先尝一下这擂茶。”他十分贴心的替她往凉水里镇了一镇,见杯中不似方才热气腾腾,便又端在她面前。 云意珏心头一暖,不得不说温修衡为人十分细心体贴,与他相处也十分默契舒服,不失为一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但是方才从客房出来之后,便莫名感到口干舌燥,浑身发烫,她赶紧接过那茶,猛饮了几口,却半点不见好转。 赶紧看向手中的桃花帕子,这必定是万无声昨日拿来的,竟然在这上面......肯定是屠苏今早拿错了。 她前世也是青楼中人,现在这感觉......不好,怕是中了情药。 该死!云意珏低低暗骂了声,现在断不能和温修衡单独在偏厅,赶紧起身要走。 “抱歉温公子,意珏先失陪了。” 但是头脑莫名发涨,脚步也是虚浮,一个趔趄,云意珏赶紧扶住桌子。 腰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分温热的触感,温修衡起身,赶紧将她扶起。猝不及防地与她呼吸交缠,灼热滚烫,还夹杂着几分专属于她的甜香,令他一贯平和的面容有些错愕,多了几丝不自然。 随即觉得之间一阵酥麻燥热直抵心底,呼吸一滞,十分君子的松开手。 却正巧撞见云意珏的眼睛,平日里灵动的杏眸今日像是盛满了盈盈春水,媚眼如丝,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红云难掩,双唇微翕,似乎是......情动? 温修衡赶紧逃脱开那双迷死人的眼睛,心里却猛地漏了几拍,只感到喉间一阵干热,情不自禁动了动喉结。 方才已经足够丢脸,云意珏指甲狠狠嵌入手心,一阵猛烈地刺痛传来,方才感到呼吸顺畅了几分,赶紧起身要走。 她此刻神态娇媚,腰若约素,更是说不清的清丽动人,温修衡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掩下方才的纷乱和情愫,尽量如常道:“云姑娘若是被人下了药,我可以帮你解了药性。” 那手帕闻着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是没想到那药后劲这样大。自己前世不是没见过情药,这次竟然察觉不出来,想必是万无声不知从哪里专门配的。 自己没几个时辰想必也是恢复不了,倒不如让温修衡帮自己解了。幸而方才狠狠控制,加上他是君子,并没有犯错。 “公子见笑了。”云意珏特意挑了与他隔得最远的榻子坐下,看着温修衡从屋后取出一包药粉,只是十分反常的未注意脚下的路,被椅子狠狠办了一下。 温修衡背影一僵,赶紧收紧衣袍往前走,只是怎么看又有些狼狈,与他平日的宁和平静有些不同。 待他出来后,脸上的神色已恢复如常,将药粉和了茶,递给云意珏,指尖不小心触碰她的手,赶紧松开起身。 云意珏头脑昏胀,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反常,只以为他见以为常,又是正人君子,赶紧喝下解药,方才感觉呼吸顺畅了几分,心中的火热喧闹也不再叫嚣。 她一抬眼,却见温修衡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晨曦微凝,几丝秋风将他的发丝缓缓卷起,像是一副极为雅致的泼墨古画。 “酒楼事务繁多,修衡失陪了。” 温修衡赶紧起身离开,他虽是君子,也是男人。 他不曾想到会对她动情,更不愿对她动情,可是纵使不愿承认,方才却行差踏错,甚至有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温修衡起身走出门外,神色如常。 纵使一时情动,也不过是刹那的欲望,不值一提。 第八十三章 报复开始 待温修衡走了之后,云意珏赶紧丢了那方帕子,又要了点冷水拍拍脸,方才感觉那股子不自然的灼热消去大半。 她坐在软榻上擦拭着脸上的水渍,暗暗后悔自己一时大意,竟然做出如此失态的事。 她不是不通情事的小姑娘,温修衡的神色,方才是她头昏脑热,未太注意,但是现在仔细想想,又想到上次酒楼出事的那次他眼神里的隐隐波动,暗暗感觉不太对劲。 难不成......云意珏心下一紧,但是温修衡对待谁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是名副其实的正人君子,应该不会真的对自己动情。她这样多想,可能真的是太小家子气了。 云意珏摆摆脑袋,罢了,既然现在盛香楼的经营已经步入正轨,自己以后便少来这里。既然心里已经有了阿尧,和温公子过多接触还是不好。 京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云明朱正拉着云老夫人从一处首饰铺子里出来,一派听话懂事的乖巧模样。 “祖母,今日朱儿特意带您出来看看京城的热闹,您多走动走动,对身体好。” 云老夫人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纵使朱儿前几次多番犯错,但是上次被自己房里的丫头下了毒,身子一直不好,脾气也收敛了很多。现在这般体贴懂事,她哪里能不开心。 “嗯,祖母的朱儿真是懂事,晓得变着法子哄老婆子开心呐。” 云明朱挤出一个更加明媚的笑容,不动声色的往盛香楼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万无声正往酒楼而去,露出一抹得意地笑容。 巳时快到了,自己方才亲眼看着云意珏进了盛香楼,方才约了祖母逛街,在顺路去盛香楼用饭,看她云意珏这次还要怎么狡辩。 祖母可是最重礼仪规矩的,她这样不守妇道,不顾云家脸面,竟敢偷偷约会男子,看祖母这次不好好罚她! 万无声昂首阔步地走进盛香楼,颇为自得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在小厮的领路下往天字一号客房内走。 盛香楼一处角落里,温修衡看着他走进,手上的账本被死死攥紧,如玉光华的公子,眼神幽暗的似暗夜里的幽灵,竟带上一丝杀气。 这不是上次被自己扔在破庙的人吗?云意珏今日被下药,如今这厮又过来,哪里会有什么好事?他过来是她安排的吗?若是她药性仍在...... 他赶紧放下账本,往偏厅去,看见云意珏的身影还在不疾不徐的饮茶,露出一抹宽慰的微笑,盈盈公府步,转身离去。 万无声早到一刻,在天字一号包房里给自己倒了杯茶,看见桌上一条丝带,一想到昨日云意珏对他说的话:“表哥,咱们玩点有情趣的小游戏。” 万无声露出一抹猥琐的淫笑,呵,真看不出来,丞相府小姐,在外人面前装的礼仪很好,背地里却是个带劲儿的小骚货。 不过,他倒是喜欢这股子主动劲儿,呵,丞相府的小姐又如何,姑母已经安排好,过了今日,自己便是丞相大人的女婿,以后那丫头,还不是他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他轻蔑一笑,将那条丝带蒙住眼睛,又觉得在房里越坐越是燥热难耐,身下某处隐隐作怪,便将衣带解开,只露出里面的亵衣。 昨日那条桃花帕子根本不是什么赠物,而是姑母看见她有条一样的帕子特意寻的,自己还特意花了十两银子请人配了强劲情药,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上次云织雪也就算了,今日纵使那小骚货再有手段,怕是也插翅难逃! 巳时一刻,云明朱果然带着云老夫人向天字一号包房走。 “祖母怕是饿了,朱儿特意定了位子,近日听得盛香楼名气大噪,今日特意带您来尝尝盛香楼的菜肴。”云明朱乖巧的扶着云老夫人的手,娇俏的笑道。 “好好好,朱儿有心了。”不得不说,朱儿的确是最得她的心思,乖巧可爱,面面俱到,今日这番安排,带自己出来透透气,的确是花了心思。 云明朱目光瞥到暗处一个她事先藏在这的丫鬟,见那人点头示意云意珏并未出来,眼里染上的笑意更浓。 整整一刻钟,里面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可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老夫人走在后面,云明朱颇懂规矩的走上前去,替老夫人推开门,却不料下一秒就被一个滚烫的身体紧紧锁住,那人似是情欲难以发泄,狠狠地撕咬着她的耳垂,紧接着又是脖颈,像是一头发了狂的野兽,根本推不开。 万无声?他在干什么!云明朱心下狠狠一沉,瞬间慌了,一个巴掌就摔在他脸上,“滚开!” 谁知道万无声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身上更加滚烫,一把夺过云明朱的细腰,就要解开她的衣带,说出的话也是污秽不堪:“小婊子,你来都来了,还跟我在这装呢?” 手上动作不停,将她的香肩扯得露出大半,就要啃下去。 云明朱又羞又恼,赶紧捂上自己的衣服,一口紧紧咬住他的手:“你解开布条,蠢货!” 云老夫人方才进门,看着眼前的一幕,只感到大脑一阵充血,险些晕了过去,幸得被荆芥扶住,才堪堪站稳脚跟,随即只感到怒火中烧,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万无声脸上。 第八十四章 赶他出府 “不知廉耻的东西!”她看了眼云明朱,只感到老脸都要挂不住了,一个巴掌甩过去:“丢人!” 万无声已经解开布条,脑袋嗡嗡作响,药效醒了大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是吞了只死苍蝇,一句话也说不出。 怎么不是云意珏那个小骚货,而是自己的亲表妹? 难不成是那个小骚货故意引自己来此,就是为了整他! 云明朱也是脸色惨白,云意珏怎么没在这里,此刻她不正应该跟万无声在床上...... 顾不得万无声,赶紧跪下,泪如雨下:“祖母,今日被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侵犯,朱儿自感无脸苟活,朱儿宁愿一头撞死,祖母要为朱儿做主啊!” 说着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幸而荆芥反应够快,赶紧拦住了他。 万无声见自己犯了错,赶紧连连下跪:“老夫人,都是云意珏,是她说对我有意,是她引我来此,又......又故意引诱我戴上布条!” 云老夫人本来就气愤不已,哪里肯让他一个外人一连毁了自己两个孙女的名声,狠狠瞪了他一眼,憋得他赶紧闭嘴。 云明朱如鲠在喉,云意珏那个贱人必是已经识破万无声的诡计,可是自己明明亲眼看着她进了这里,丫鬟也说她未曾出来,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影! 她绝不甘心,冲进去扫视整间房子,可是根本见不到云意珏,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云意珏根本不在此处,祖母知道自己跟不合,若是自己一口咬死云意珏,根本就是苍白无力,反而因为自己上次犯错之故,认为自己是故意污蔑她。而云意珏那样精明,这事在她手上绝对讨不着好。 相反,若是自己不提云意珏,云织雪在宫里选秀,祖母看在云家女儿的名声面上,必定会饶恕她,替她隐瞒。 她是云府三小姐,她绝对不能让这个草包毁了自己的前程,绝对不! 万无声此刻已经是一招废棋,万家这些年仗着给母亲资助了几个钱,对她们母女多有逼迫,近日他又对母亲多有不尊重,自己早已经看他不顺眼。 绝不能让他毁了自己! 云明朱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万表哥,你怎能这样不知礼仪,明明是你自己,做事不知检点,反而在这里污蔑我和二姐姐!” 老夫人脸上闪过一抹惊讶,自己这个三孙女,真的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竟然没往二丫头身上泼脏水。 “我知你色胆包天,看在亲戚情分没有与你计较,今日朱儿请祖母出府,事先便订好了这客房,你竟然这样没有廉耻,跑到这里,侵犯与我。” 她泣不成声:“朱儿一女子势单力薄,可你竟然连祖母都不尊重,在她面前对我......朱儿唯有以死明志!” 说到伤心之处,竟然将头往桌子上狠狠撞去。 看着朱儿的确是不知情,反而是伤心欲绝。今日这事,朱儿也是受害者。云老夫人赶紧一把拉过她,语气终究是软了几分,眼神扫到万无声怒火更甚。 想他万家是个什么东西,依附于云家的蛀虫而已,平日里给他们一口饭吃已经不错了,今日竟然敢侵犯他们云家的女儿!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惦记云家的孙女!” 万无声听到云明朱竟然将脏水泼到他身上,脸色瞬间白了,听见云老夫人的话,更加觉得羞辱。 他横眉怒目:“贱人,你今日是否要将你们二房做的丑事......” 话还没说完,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却见云明朱那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小脸上笑得一脸阴鸷,竟让他感到一阵森寒:“你得罪了母亲,一个庶子,万家可不会帮你。” 没想到她竟然敢威胁自己!万无声怒目圆睁,恨不得一锤锤死这个女人,却看见云明朱瘫软在地上,有气无力道:“你这人,侵犯我不得,竟然狗急跳墙!今日朱儿,便是拼出性命,也要维护云家女儿的尊严!” 云老夫人看着云明朱,脸上闪过一抹欣慰。的确,云家的女儿,必须要有这样的烈女气概。谁,都不等阻了云家的兴旺! 她冷冷瞪了眼万无声,当年云府当家主母的气概尽显,声音极具威严:“不知廉耻的东西,留你一条贱命,便是给足了万家的面子,明日便滚回自己家去,别脏了丞相府的地方!” 万无声面如死灰,自己本身就是万家的庶子,科举考不上,想尽了办法来丞相府求荣耀。一旦被赶回去,万家主母对庶子本就苛待,自己哪里来的前程,哪里来的富贵! 他顾不得其他,如同一条丧家之犬,紧紧抱住云老夫人的大腿:“别,老夫人,今日是无声的过错,三小姐若在意名声,无声愿意迎娶三小姐,或者,或者就算是在丞相府做牛做马都成!求求您......” 云老夫人只觉得恶心,像是甩开一块狗皮膏药一般踢开他:“不知廉耻的东西,钟氏怎么会让你进来!” 云明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仿佛浸了最毒的药,云意珏,她云明朱必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天字一号房间屏风后,是一架书阁,书阁背后,一容貌清丽的女子正缓缓饮茶,她的笑容仿佛是最柔媚和煦的晨光,温柔而沁润。 这暗室本就是她接管之后自己建的,就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云明朱怎么可能知道。方才她就在背后,将那房内的动静听得是一清二楚,只是她没有料到,云明朱为了脱身,连自己这边的棋子,都狠心丢弃。 不过这番狗咬狗,倒是深得她的心意,万无声那等泼皮,多留在云府一日,都是污了她的眼睛。 第八十五章 青叶城外 青叶县城门处,晏敬尧凝神看着来往的商队,眸色悠远胜于月满空庭,盈掌之间,似有风月翻腾。 洛城附近的城郭自己早已派暗卫观察,这些日子倒是有些收获,但对于那批财物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青叶县是商队镖师经行的重要关口之一,所以他今日便亲自带着川穹来青叶县看看。 “主子,是否需要去城墙上稍作休息?”川穹俯身问道。 “无妨,再等等。”晏敬尧似漫不经心一般,说出的话却别有一番镇定和自信,似能将他人心中焦虑一一抚平。 青叶县来往客商繁多,自己手下的人亲自盯着守门的士兵盘查,比往常倒是要严苛许多。不过他也是有亲自来审视一番的打算,既然关口都这样把守着,那批财物不是那么容易送往京城的,今日就算没有收获也不打紧。 远远地瞧见一队人过来,几个人将一个面色憔悴的女子抬着,身后还带着几车随行物品。 晏敬尧的双眸似是暗夜里捕食的猎鹰,明锐而锋利。 “你们是干什么的?”守城的士兵如常盘问。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掩面做悲痛状,“拙荆身患重病,现将她送去娘家休养。” 说着他颇为忧虑的看了眼躺着的妻子,不停地为她掖住被角。 晏敬尧眉心微皱,朝川穹示意,后者立刻带人往他们身后而去。 那士兵揭开被子看了眼那妇人,面露不忍:“你娘子娘家在哪啊?可有门户?” “是洛城城东五十里,王家的女儿,离此地不远的。” 那士兵见他对答如流,又派人搜了身后的箱子,眼见全是所幸衣物干粮之类,便没做多问,“放行吧。” “慢着。”晏敬尧起身上前,仿若当年战场上那个千里之外运筹帷幄的将军,浑身上下裹挟着一种迫人臣服的气势。 “川穹,将他们绑了,送回衙门,将赃物收缴!” 川穹闻声听令,带上方才搜查的士兵,不过一刹那,立刻将这些人绑了起来。 为首的男子似有不服:“大人,我们可是良民,内人身患重病耽搁不得,不能绑啊,大人!” 晏敬尧下颌微收,俊逸的面容戴上了几分深夜的幽暗,声音沉沉:“大庭广众之下,出手替她掖被角,视为不雅;一孱弱妇人竟要四个男子来抬,视为可疑;既是回门,不带女眷,视为不合规矩。” “瑞王派出的其他人呢?”说话之间,一柄短刃已经凌驾于他的喉结之上,稍微偏移一分便可割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竟然将他们的计划暴露无遗,为首的男子面容惨白,豆大的汗珠不断落下。 这位大人通身贵气不凡,仪态天成,举手投足之间似有杀伐果决之势。上面告知敬王殿下会亲自过来洛城,莫非,这就是敬王殿下,当年亲临战场杀得北狄节节败退的战神? 当今陛下的侄子,自己怕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半分啊! “小,小的不知,只知道来时上面派我们声东击西,走几天反路迷惑官兵,但我们是分散行动,个自信息并不相通啊殿下!” 晏敬尧并不惊讶,瑞王办事小心,那么大一笔赃款怕是太过引人注目,如今分散行动亦是情理之中。经过今日一事,这城门关口,还是得严密看守。 “搜!” 晏敬尧抬手之间,将女子身上的棉被一掀,果然见那女子躺在金银财宝之上,她此刻已经被吓得不清,赶紧翻下来求饶:“饶命啊大人,我本是青楼妓女,收了钱帮他们办事,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啊!” 今日只听说城门把守的严,早知道这些人与官府作对,自己就不会为了银子来帮他们隐瞒了。 川穹带着人将方才搜过的箱子重新搜查,之间衣物之下果然是金银的暗匣,林林总总加起来,起码得几千两银子。 他看着守城的士兵,面露不悦,“你们怎么办的事?” 远处晏敬尧的声音若远古钟磬,清越悠扬:“你们办事不力,自己去领四十军棍。” “川穹,命令各个关口严加看守,他们虽是分散行事,但积少成多,不可大意。若是继续大意,军法处置。” 不难想到瑞王的赃物便是通过类似手段瞒过了自己的人,这样简单的伎俩都看不破,看来自己的这批暗卫还需好好历练。 “川穹领命!” ------题外话------ 这是偶然间看到的一则真实的古代查案的小故事,就擅自用在了这里~ 这样子掉收藏真的扎心呐......新人求罩~ 五月一号之前课业较多,所以五月之后会加快更新速度,尽量每天4000+ 第八十六章 咬人疯狗 芙蓉苑,云明朱抬了抬酸痛的胳膊,抱怨道:“娘,都怪那个万无声太蠢,不仅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还让祖母逼着我禁足罚字!” 当日一事之后,明明自己已经打点过了盛香楼的人,不知为何还是有人将这事散播了出去,竟然说自己跟万无声有私情,气的祖母罚自己禁足,抄《女则》、《女诫》各百遍。 钟氏也是恼火,呵斥道:“你还有脸说?娘教了你这么些年的内宅手段,不就是指望你将来嫁一个高门,做了当家主母,给二房扬眉吐气?” 她气的将桌上的凉水尽数喝下,方才觉得缓和几分:“上次百花宴丢人也就罢了,这次流言传的那样厉害,你的名声受损,就等着你父亲用一个穷举子打发了你!” 朱儿这次真是不长脑子,如今万无声被送出去,自己算是将万家钟家都给得罪了,今后怕是难以得到他们的一分钱,这还怎么继续维持她当家主母的威严。 更可气的是老爷听说了这事之后,本就因为之前的事对自己不喜,好不容易哄住了,这几日又发火去了林雨柔那里。照这样下去,那个狐媚子的肚子万一大了,自己岂不是更加没有立足之地! 怎样人不知鬼不觉的让她生不出孩子呢...... “娘!朱儿知错了,可是万无声那般不尊我们母女,又是个蠢货,哪里能指望他!”云明朱一向自视甚高,怎么可能瞧得上一个穷举子,这样她在大房面前还怎么扬眉吐气高人一等?非得被云意珏那个贱人嘲笑不可! 一想到那日竟被万无声侵犯,就浑身犯恶心。 偏偏这事闹得大了,现在京城里竟然说自己和表亲安通款曲,丝毫不守女子名节......想到这里,她就恨不能冲上去撕烂她们的嘴。 “你.....”钟氏看着她一脸沉不住气,心里怒火更甚,只是毕竟是她唯一的骨血,难听的话终究说不出口。 “禁足期过后你自己去护国寺里做些善事,待这阵风头过了,他们自然会记得云三小姐的好名声。” 看来自己还是得去求求淑妃娘娘,求她出面将这阵风给压下去。 “母亲放心,云安泽那么心疼我这个妹妹,若是我忧思过多而晕倒,他能不去父亲那里求情?父亲一来,凭借娘的手段,还能留他不住?” 云明朱白净秀气的脸上,尽是小人得志的算计,她一脸玩味的看着手里的《女则》,不屑的轻哼一声,对着身边的丫头道:“半夏,去请大少爷。” “就说,三小姐身子弱,此番受了委屈,已经卧病在床。” 半个时辰过后,云安泽方才从苍竹园慢慢来了芙蓉苑,不同于往日的热络和关切,今日这大少爷似乎冷淡的很。 “大哥,你怎么才来?”云明朱躺在床上,双目迷离地撒娇,好不委屈。 “妹妹既然病了,就应当叫大夫,大哥可不会看病。”云安泽不咸不淡的回着话,懒得看她一眼,就在房门前站着,不愿近身。 云明朱的笑容被他这样的冷淡态度给噎住,尴尬在半空,狠狠地扯着被角。 她语气更加娇柔:“大哥一定会相信妹妹的对吧?妹妹在这芙蓉苑,父亲都不愿意听我解释......” 她原以为暗示的已经够明白,却不想云安泽今日像是吃错了药一般,哪里有之前半分关心之色。 云安泽心里更加冰冷,果然叫自己来是为了向父亲求情。他还以为自己是她们手里的棋子,不分青红皂白偏听偏信的云家大少爷? 所信非人这么些年,云安泽此刻感觉这张自己从前最疼的脸是多么的虚伪可笑。 “既如此,妹妹更应当明白父亲教诲,反思己过。”似乎是根本没听明白一般,云安泽优哉游哉的坐下喝着茶,根本没理会云明朱早就做好的可怜神色。 云明朱心里更加窝火,也不知道云意珏跟他关了什么迷魂汤,这才几日,明明之前还在祠堂维护自己,现在却这样不冷不热。 她挣扎着起身,目光盈盈:“大哥,大哥今日为何对妹妹如此冷淡?妹妹一直把大哥当做自己的亲哥哥,大哥这样,就不怕妹妹伤心吗?” 云安泽一脸无感,若是以前,自己看到她这副样子早就担心的不行,纵使有再大的气也消失的差不多了。但是他那日可是亲眼看到房内她是如何趾高气扬,如何恶毒算计,她说自己被她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样一个人,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大哥,意珏姐姐虽是你的亲妹妹,但是姐姐对我尚且处处嫉妒,不管朱儿待她一片姐妹情深。大哥你与她这么多年不见,她如今又深得祖母疼爱,怕是早就打定了高嫁的心思,她可曾像朱儿一样把你当做最亲的人?” 云明朱目光真诚,却颇有几分试探的看向云安泽,一双手伸出来,似乎是等着他将自己扶起来。 却不料云安泽半点不为所动,就让她的手足足愣在半空好些时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收回去。 “大哥今日究竟怎么了,怎么能对朱儿这样冷淡?” 呵,云安泽冷笑。一言一句皆是为自己打算,为珏儿挖坑,那里有半分把自己当做大哥。得亏了自己这些年竟然丝毫不计较,一心一意的疼爱这个妹妹,甚至疏远珏儿。 “别装了,你是什么性子,我如今清楚得很。我劝你别再动不该有的心思,身为大哥,我有必要提醒你,管好你自己的嘴。若是再污蔑嫡姐,怕是父亲会罚的更重。”云安泽看着瘫软在地上一脸惊讶和不甘的云明朱,发出一声轻不可及的嗤笑,一刻也不愿多待,起身离去。 云明朱看着他的背影,又是不甘又是气愤。 他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云意珏那个小贱人嚼了舌根?为何云安泽突然间转变如此之大?他难道不是应该帮着自己替父亲说情,然后一脸心疼的帮自己喂药? 目光扫向桌边的药碗,眼底的阴毒蔓延恣肆,狠狠甩袖将其一把掀翻,褐色的药汁撒了一地,瓷片飞起将闻声而来的半夏堪堪划了道口子。 “滚开,贱人,贱人!” 往日温柔赢弱的三小姐,此刻竟像一个恶毒怨妇,跪躺在地上,似是一条乱咬人的疯狗,狼狈可笑。 ------题外话------ 辛辛苦苦写了这么久,一直是免费,可是现在收藏不涨反掉...... 第八十七章 但愿人长久 “大哥为何突然就决定离京了?”云意珏有些担心的看着云安泽,这些天大哥虽说知道了二房的真面目,但是心里肯定多少有些难以接受的。 “嗯,虽说是上面来的命令,派我去公办,但是我也想借此机会出京透透气。”云安泽朝云意珏笑笑,目光里有了久违的关爱和不舍。 “况且,这也是对我的历练。”他摸摸云意珏的头:“之前的事是大哥做的不对,这次我离京珏儿要照顾好自己。” 云意珏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只感觉莫名的心安和踏实,忍不住将头往他手心拱了拱:“放心吧大哥,珏儿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珏儿了。” 云安泽很内疚,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根本不敢想象二房对自己的妹妹做了什么。妹妹才十四岁,本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承受这么多。 云意珏垂眸不语,照着日子算起来,钟氏怕是快要将自己的侄女想着法子嫁给大哥了。前世这个女子嫁给大哥之后,竟然背着他跟御史大人的公子偷情,大哥心里郁闷,日日酗酒,完全没了志气,之后甚至还亲手将这对奸夫**杀死,为此付出了生命。 不论如何,今生今世她云意珏绝对不会再让她的亲人受到伤害,那些曾经欺辱过,陷害过他们的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如今大哥出府也好,至少钟氏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反而还会是一种保护。至于自己,按照前世的时间,沁竹那个丫头怕是快要忍不住在自己宅子里放火了,今生自己改变了这么多事情,也早就对沁竹有了戒心,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像前世一样纵火。 现已入秋,大哥此去公办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必须将冬日里的衣服也备齐才是。这样想着,云意珏亲自替云安泽准备了随行的衣服,又反复叮嘱了大哥,才从苍竹园出来。 云意珏重生之后处事很是小心,尤其是在天黑之时走路更是四面打看。方才踏进盛玉轩,远远地瞧见后院的竹林内有两个黑影,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找了块隐秘的地方小心地听着。 苍术倚在一根锦竹上,听着暗卫和自己汇报洛城的情况。 “首领,主子一切都好,只是副首领最近带着暗卫搜查,主子身边的保护无法事事周全,他有些担心。” 苍术眸色变了变:“你们一定要竭力保护主子周全!云姑娘这我走不开,你提醒川穹一定要事事小心!” 自己跟着主子一起长大,最是了解主子的心思,此番主子去洛城,没有自己打理,苍术的确有些不够放心,但是主子走之前再三叮嘱自己照顾云姑娘的安全,自己哪里敢不听从。 “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汇报!” “是!”那暗卫应了一声,瞬间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夜色里。 云意珏见那人走了,眼疾手快的拦住了苍术,“苍术,敬王殿下怎么样了?” 阿尧已经去了半月有余,虽然听苍术说已经到了洛城,但是毕竟是在外公办,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不担心是假的。 苍术心里有些慌乱,想必云姑娘是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干净。 “主子一切都好,姑娘照顾好自己就是让主子最放心的了。”苍术低头回答,毕恭毕敬道。 云意珏心里想着事情,手摸到腰间一件物什,拿出来小心收好。 自己这几日念着阿尧,竟然忘了将这惊鸿玉佩收好,随身带在身上,万一掉了怎么办。 “云姑娘,”苍术看见那东西声音有些惊讶,看着云意珏的眼神更加的尊敬,“殿下竟然将这玉佩送给您了?” 云意珏有些疑惑的看了那惊鸿玉佩一眼,洁白的玉在月光下边微微映出莹润的光泽。 她点头,“怎么了?” “主子没有告知云姑娘?这玉佩可是历代敬王府王妃的玉佩。”苍术算是看得清清楚楚了,主子平日里丝毫从未说过看上哪家姑娘,自己上次叫他送点小玩意,他竟然将这块玉佩送给了云姑娘,只怕是认定了她。 云意珏心里猛地紧了一下,她要是知道这块玉佩有这样的意义,怎么会不把它好好收着,阿尧啊阿尧,你的心意我云意珏怎么承受得起。 心里突然涌出一阵温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阿尧这个人,怎么的就给了她自己未来王妃的物什...... “苍术,你们方才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敬王那边比我这里更加重要,你又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你还是即刻赶往洛城,替我照顾好他。” 苍术看见云意珏坚定地眼神,莫名觉得这个小小的女子有一种让人镇定的力量,和自己主子一样,虽是眸光清冷,却分外踏实。 “云姑娘,主子让我在这里保护您......” 云意珏露出一个极好看的微笑:“我这里有什么,二房她们应该会安静一段时间,有什么事我也能应付。反倒是你主子那边情况多变,你不在我不放心。” “况且,你主子难道就没有说,要听我的吩咐?就当是我命令你去洛城。” 若说之前苍术只觉得云意珏只是一个与其他人有些不同的官女子,现在对她的认识便是又多了一层,可知云姑娘也是真心实意关心主子的。 “苍术,替主子多谢云姑娘。” 云意珏抬头,眸子里招来了满庭朦胧的月光,“但愿人长久,阿尧一切都好。” ------题外话------ fighting! 第八十八章 玉盘珍馐 洛城 王世昌早就命人摆好了酒席,在洛城驿站排好歌舞,将渐暗的暮色照的灯火辉煌。琴瑟四起,笙箫不默,一个个面容姣好的舞姬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似弱柳扶风,丝丝媚态恨不能将人勾了魂儿去。 晏敬尧方从青叶城回来,便被他请到了此处,说是为他接风洗尘。 晏敬尧看着面前的佳肴,笑道:“多谢郡守款待!” 他朝川穹示意,后者立即喊来了众多小厮打扮的人,端上来一盘盘极为精致的菜肴,看得众人眼珠子都直了。 光说眼前一道烤鸭,色泽红润鲜艳,肉质肥而不腻,外脆里嫩;再看那边一道西湖醋鱼,更是胸鳍竖起,鱼肉鲜美,浇上一层平滑油亮的糖醋,香嫩酸甜;那道飞龙汤,更是讲榛鸡脱毛去骨之后,用高汤煮制整整六个时辰,汤汁原汁原味,鲜美非常。 王世昌眼珠子都要长在上面了,洛城地处偏远,哪里来的这样多的佳肴,他做官这么些年,也不过是当年在京城经过的时候有幸尝过一回。 晏敬尧优雅的拿起汤盅的官窑粉瓷小盖,浅尝了一口:“今日是本王特意吩咐人做的,大家不必拘谨,尽情享用就是。” 他若有若无的扫向那边一直不发一言的李文儒,只见他一直垂着头,一脸的谦恭怯懦,不疾不徐的夹起一块鱼肉,往旁边的红泥小炉里烫了烫,又在金漆小盏上蘸了酱料,才慢条斯理的咽了下去。 “主子,这是洛城副主事,李文儒。传言此人卑微怯弱,无甚主见,事事拥护王世昌决策。”川穹顺着晏敬尧的余光看去,小声提醒道。 晏敬尧狭长的凤眸微眯,似是囊括宇内,又似乎目空一切。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王世昌,之见那人一脸高兴的夹起一块鱼肉,状似儒雅的挑了刺,学着别人的样子细细的嚼了起来,边吃边含笑点头,筷子忍不住又往面前的菜肴里夹去。 他敛下眸光,一袭玄色被辉煌的灯火镀得有些斑驳,一双墨色的眸子在月夜里仿若幽暗的深潭。 随手拿起面前的琉璃月光杯,“本王初来洛城,多谢诸位接风。” “下官一定竭力配合敬王殿下!”一众官员赶紧起身回礼,一派的恭敬臣服。 接风宴结束之后,晏敬尧没有直接回驿站,而是裹上一件披风去了洛城大牢。 幽暗的地牢一进去便是难以忍受的湿气和阴暗,不仅如此,此处像是从来没通过光一般,死气沉沉,空气里更是夹杂着难闻的血腥味。 陈永福瘫软在枯草上,双手双脚皆被铁链捆绑,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目光涣散无神,连支撑起来的戾气也无,仿佛随时都要昏死过去。 “想好了吗?”晏敬尧似是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的男子,问道。 陈永福轻笑一声,扫了眼时时盯着他迫使他不眠不休的狱卒,心里一片死寂,“不愧是敬王殿下,就是有手段。” 晏敬尧丝毫不理会他语气里的讥讽,“本王不介意陪你多等,只是你耗不起。”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陈永福觉得遍体生寒。敬王殿下向来这般杀伐果断,算上之前,自己已经将近三天未曾休息,更别说浑身的伤口红肿发炎。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相比刑罚,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才更加让人意志消残。 这样下去,自己还能帮公子拖延多久的时间? 他咬牙:“好汉不吃眼前亏,殿下只知道往城外搜查,可知我的府中才是更加安全的地方?” 他说的有理,晏敬尧不是没派人去过陈府,可是的确一无所获。 “陈府后院的枯井,殿下可以去看看。” “你知道,本王向来不喜欢别人在本王面前耍小聪明。”晏敬尧将手中的短刃往他脖颈逼紧,杀意升腾,让人不寒而栗。 陈永福被他的气势吓得突然间有了人气,一双眸子里有了焦距,不过都是发自内心的畏惧。 他明明没做什么,单单是他一个人的逼近,就有千军万马之势,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陈永福目光一片死寂,若是这次不能杀掉敬王,必为公子大患,自己这次也是难逃一死。 若是真的如此,只能按照计划...... ------题外话------ 实不相瞒,我饿了(手动狗头) 第八十九章 踏上寻夫路 今日温修衡派人来云府传信,说是盛香楼的订粮仓库突然起火,需要叫她前去商议对策。云意珏顾不得多想,赶紧带着屠苏去了盛香楼。 方才踏进后阁,就瞧见温修衡眉头微蹙,极好看的手指微微捂着眼睛,似乎有一些疲惫。 云意珏靠近,打了招呼:“温公子,盛香楼的食材怎么了?” 温修衡闻言,松开捂在眼睛上的手指,双目刚触碰到阳光,微微闪烁了目光,还有些迷离和慵懒。 “不知为何洛城那边的粮商仓库起了火,洛城是粮食大城,如今进货商大部分汇聚在洛城,一时间恐怕凑不到那样多的储备。”温修衡垂眸,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温公子先别着急,公子可以先想想是否有别的粮商可供替代?”云意珏心里咯噔一下,好好的粮仓怎么会起了火,莫非...... “难道又是泰和楼?” “现在还没有证据,不过,说起替代的粮商,不知云姑娘可愿随我去一趟洛城?”温修衡的眼睛极为好看,仿佛是氤氲了冬日的微光,现在不知为何泛起微微波澜,更显得公子如玉。 洛城?云意珏心里突然不合时宜的有些高兴,这样是不是可以见到阿尧?只是,自己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姐,不能突然出远门。 温修衡见她为难,淡然一笑,“其实也是想带云姑娘认识一些商贩,今后应该用得上。”自己经商多年,在洛城自然有些人脉,这番帮帮意珏也是好的。 “玉妆呢,可否让她随公子前去?”自己还未想到出门的借口,况且玉妆也的确比她适合。 “玉妆如今独自接手酒楼事物,恐怕走不开。”他从不是为难别人的人,彬彬有礼道:“姑娘若是不方便,也无妨。只是可惜这次前去,应当是一个扩大酒楼经营的好机会了。” 能扩大盛香楼的生意,她自然是乐意的,况且如果有必要的话,自己还能帮帮阿尧,只是云府这边,若是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二房怕是不会罢休。 “既如此,请公子收拾东西,意珏这几日便同公子启程。” 今日便让人去宫里求明月公主帮忙,只要小明月可以下一道请她去宫里的旨意,便也可以出行。 “嗯。” 温修衡忽然间笑了,笑容比窗外的红枫还要绚丽夺目,一瞬间,溢满了温柔。 洛城 晏敬尧今日似乎得了闲,在驿馆设下酒宴,专门宴请了洛城郡守王世昌。 觥筹交错之间,王世昌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一脸笑容可掬的看着晏敬尧,却被他接下来的一句话醒了大半酒意。 “王大人,”晏敬尧眸光里流露出几分试探,“本王知道你们这些地方官难免会做一些卖官鬻爵的事赚些银子。” 王世昌手里的筷子一受惊“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哪里敢再碰手里的酒杯:“殿下明查,下官实在不敢做这种事啊!” 他赶紧起身检查门窗,确认缩紧了之后才回来坐下。 不是他不承认,实在是这种事一般都做的极为隐秘,也大多都是在这些小地方动动手脚,断不敢闹大,敬王殿下怎么可能知道? 晏敬尧挑了挑眉,笑道:“大人不必惊慌,爱财之心人皆有之,大人难道就不想多赚些银子?” 他看了眼目光闪烁的王世昌,继续道:“大人可以与本王合作,借着本王的关系,大人的人脉,将大人的生意做得更好。” 王世昌战战兢兢的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殿下,殿下何意?” “呵,”晏敬尧起身,那神色活像一个有经验的贪官:“大人不必惊慌。你也知道本王的花销用度,朝廷俸禄自然是不够的。” “大人难道就不想将手伸到京城?”晏敬尧见他已经有些将信将疑,继续道:“本王知道,你们的规矩是高不过五品,其中每个州郡要上下用银子打通,银子虽说是介绍人和买路人五五分成,但真正落在手里的恐怕连四成都没有。若是本王将大人的关系通到京城,大人岂不是方便很多?” “大人府里的开销也是不小,难道真想跟银子过不去?” 王世昌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敬王殿下也不过是明面上听朝廷的,私下里的银子恐怕是一分没少挣。只是没想到堂堂敬王殿下,竟然也干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对他们这行的规矩不仅清楚,还似乎很熟悉。 王世昌凑近,小声道:“殿下,这要是查出来,可是放逐的大罪啊!” 晏敬尧不动声色的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躲开,道:“本王乃当今皇亲,刑不上大夫。况且本王征战沙场许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过得还少?若不出所料,大人的下线多得是纨绔子弟,朝廷每年都要政绩考核,这些人在官场上可好过吧?” 晏敬尧语气平淡,却将王世昌的小心思猜的一清二楚。王世昌最近也正在为此烦心,这买官最忌讳的就是政绩考核,自己偏偏还得想办法将此事瞒过去,否则就是得罪了那些纨绔,更是保不住头上这顶乌纱帽。 “王爷准备如何做?”王世昌的语气里,不再有试探,反而多了几分急切。 “王大人不急,若是你与本王合作,打通官场的关系当然不难。” 王世昌低头思考了片刻,举起手中杯盏,“既然殿下肯出手相助,那就,多谢殿下!” 晏敬尧回礼,“不过大人可要带着本王去认识你的线人,你说呢?” “当然,当然。”王世昌连连应和。 自己不是没想过拉拢朝廷的人,只是瑞王狡猾,不肯合作。以前听着敬王殿下威名远扬,那里敢打他的主意,这如今在朝廷有了殿下这层关系,还不是有数不尽的银子? 晏敬尧拢了袖子,方才眼底的算计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沁人心脾的澄澈和光亮。 敬王晏敬尧,平生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决胜千里之外。当然这恐怕只有当年的北狄才有最深切的体会。 ------题外话------ 老晏这是要被人家抢走媳妇的节奏~ 晏敬尧:本王四十米的大刀呢? 第九十章 枯井机关 见过王世昌之后晏敬尧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带着川穹去了陈永福原来的住所。 “川穹,暗卫之前来过这里吗?”晏敬尧一路来到了陈府的后院,对着前面一处枯井问道。 “回殿下,之前暗卫重点搜查了陈府的暗阁,这处也来搜查过,只是当时以为只是一般的枯井,没有详细检查,并没有什么收获。”川穹心里惴惴不安,即使是他们这些暗卫也不会想到,一个废弃多年的枯井,竟然是重要线索。 晏敬尧似乎早就料到一般,不在多说,反而蹲下身子端详着旁边一处小径的脚印。 那小径并不是通往后院的正路,又有繁茂的之物为之遮挡,一般人不会发现,若不是他心细如针,怕是也不会注意到在灌木之后还有这样一条路。 他指尖轻轻捻揉着脚印周围的细土,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光亮。 “脚印前重后浅,相互之间间隔紧密,川穹,你说,怎么回事。”晏敬尧的语气里带了几分严厉之色,跟当初沙场秋点兵的将军一般无二。 川穹知道此番是他办事不力,没敢半点疏忽,回到:“前重后浅一般是谨小慎微之人,脚步向前。而间隔紧密,除了性格胆小懦弱的可能之外,还有心虚的意思。” 他们接受的暗卫培训极为严格,自己跟着主子这么多年,对主子的心思还是了解一些的。 晏敬尧颔首,眼神警示的看了看他,示意他着手去查。 他起身擦了指尖,抛下一句:“小心行事,”便纵身一跃跳下了井中。 两人沿着井壁的铁链一路下滑,顿时觉得井中幽深的不像话,似乎根本看不到底一般,沿着井壁蓊蓊郁郁的长着又长有粗的青藤,还有随处可见的青苔和杂草。 这些年在战场的只觉告诉他今日这般安静,怕是不会有这么简单。虽说是枯井,但是井中的铁链粗长结实,隐隐能见些许磨损,怕是经常会有人过来。 “小心!”川穹惊呼出声,堪堪挡住了暗处突袭的一只箭矢。 有机关!晏敬尧暗叫不好,顷刻之间,箭矢如流星飞射,四面八方攻击而来,将井中空气都逼迫得惊险和紧张。 方才拔剑挡住东南而来的一只箭矢,在西北面却又有一支箭直冲他耳际,幸而晏敬尧反应及时,衣袍一卷,挡住了那箭矢的大半气势,还算轻松。 刚入井便有阵法,只是何处为出口呢? 倾身之际,腰间玉带轻轻擦过边射过来的箭矢,将箭头击落。随即箭雨一阵凌厉过一阵,杀意腾腾。 晏敬尧凌厉的目光有射向南边攻势稍弱处,眸光微眯。 好一招以攻为守,东面、西面、北面皆攻势猛烈,唯有南面攻势稍弱,重重机关形成保护之士,又离井壁最远,一般人怕是难以近身。 不料机关里的暗器这样多,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任由他们二人极力闪躲,无数箭矢落井,仍然有四面八方的箭矢射过来。 川穹在流星箭矢之中也是有些应付吃力,好不容易到了晏敬尧身边,便听得自家主子气定神闲道:“此处东南西北总共八个机关,必有一处主机关加以控制,如今,不过是虚张声势!” 川穹领会他话里的意思,从方才的攻势中极力抽身,“主子快去灭了机关,我来掩护!” 晏敬尧脚步微抬,一道玄色的身影仿若惊鸿游移,旋转之际移到了南部机关处,游刃有余,箭矢皆落而毫发无伤。 一记掌风狠狠落在出口处,只一瞬,方才如雨的箭矢瞬间安静下来,周遭一片腥风血雨重新归于死寂。 “走!”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攻势停下,二人重新发动功力落入井底,看见井底有一石桌,石桌上暗暗燃起两盏油灯。 川穹赶紧起身检查,确认灯无异之后递给自家主子,两人沿着京中小路一路往前,所见之处皆是无尽的石壁和植物,仿若不受控制一般疯长,蔓延了半个井底。 两人沿着植物稍少处一路往前,走了小半时辰,渐渐觉得不对。 “殿下,我们好像一直在绕路!”苍术细细注视着沿途的景物,只觉得根本就是之前所见的路,那这么说来,自己跟主子难道是迷路了? “不好。”晏敬尧沉声道,接下来便听见金属碰撞之声,井上出口竟然被一块巨大的石盘堵住! 他轻笑一声,看来今日这出请君入瓮,怕是蓄谋已久。 只是,布阵之人怕是低估了他晏敬尧! “川穹,再沿路走一遭,沿途做下标记!” 川穹应声,掏出腰间短刃,割断了前面藤蔓的树皮,做下标记。 两人一路而行,一路做下标记,不出所料,还是回到了原点。 “的确是阵法。”川穹低骂了一声陈永福心思恶毒,又起身检查方才自己所做标记。 “主子,刀口竟然浅了!”川穹十分清楚自己腰间这一柄短刃的脾性,力道也是驾轻就熟,此番这样肯定,必定是刀口变化无疑。 晏敬尧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油灯,眸光一凛:“赶紧灭了油灯!” “井中常年不见光亮,故而青藤能暂且平衡。这两盏灯在那里也是多有蹊跷,此番布阵之人借助灯光使蔓藤愈发疯长,若是不灭了火,怕是要被活埋在井底。” 晏敬尧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愈发显得风华难掩,光彩夺目。 川穹心里一沉,都怪自己方才一时大意,幸而主子发现的早。 但是现在自己和主子被困在井中,即使灭了灯,若是找不到出口,自己和主子也怕是要葬身井中。 第九十一章 贪污巨款 “主子,属下倒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这种阵法,在树木葳蕤之处,应当有一株不同颜色的树作为突破,只是,没有灯光该如何做呢?”吹灭了灯,川穹紧紧贴在晏敬尧身边,丝毫不懈怠保护主子的任务。 “这布阵之人非等闲之辈,你也知道的阵法,他不会料不到我们会识破。怕是不会这么简单。”晏敬尧的目光冷冷刺破黑暗,带着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概。 “听声辩位。”既然灯光可以迷惑他们的判断,便用最简单的方法,于无声处听惊雷。 “是!”川穹打心眼里佩服自己主子,不仅临危不乱,还总是能在最危急的情况下做出最准确的判断,既然草木繁多,便听细微虫鸣之声,虫鸣稍弱之处,便是出路所在。 两人摸索着草木蔓延的方向,一路往前,竟然感到周遭的空气愈发陌生,虫鸣声渐渐淡去,似乎是到了根本没来过的地方。 终于有一丝薄弱的光线透过来,似乎是出口。 “主子,应该是这里!”川穹心里一喜,赶紧起身查看,只看到面前有大大小小九间格子,分别放着囚牛、睚眦、朝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屃和螭吻模样的机关。 “龙之九子?”川穹静静地盯着这九个神兽,只觉得有些头疼。九者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一击必中。 “殿下,难道是长子囚牛?”川穹小声提议道,长子一般是统领大局者,不知道布阵的人是不是这样想。 晏敬尧否认:“布阵之人熟悉兵法,虽有杀机,但本王却能感觉到其人隐忍而不行于色的个性。应当是雅好斯文的负屃。” “不过也只有八分把握。”他朝川穹示意,后者立即捡起一块石子往前掷去,九子的面容皆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响声,杀意渐起。 两人对目而视,皆心下了然,九子之中,唯有负屃反应最为剧烈,这是习武之人常年具有的直觉,断不会错。 必是负屃无疑! 晏敬尧起身,一柄银剑狠狠刺入负屃机关,霎时间一道猛烈的白光刺目而来,石门缓缓打开。 “殿下,开了!”川穹心里一喜,对主子敬佩更甚。 “随本王进去。” 暗室内四壁点着烛光,皆为十二莲枝青铜灯,室内显得空旷得很,似乎是早就有人进来过。 “既然此番是为殿下设的局,这暗室内必定不会有财物。” 原本以为此番前来可以有所收获,但是在他们遭遇机关的那一刻,自己便预料到此番怕是不会有赃款。 但是并不代表就没有线索,既然设阵之人如此用心,怕是不会有预防殿下进来这一个考虑,说不定,真正的赃款,原来就藏在这里! 川穹正俯身检查着地面的刮痕,便听见“吱呀”一声,一道更大的暗门就已经被自家主子打开,循声望去,竟然是一个比现在这间暗室还要大数十倍的储藏室! 晏敬尧细细的看了墙壁上的刮痕,再瞧了地上的压痕,这一间屋子尚且可以藏上数百万两白银,更不计其中珠宝古董字画,以及各种银行票据、地契。若是这样加起来,起码得有亿两白银。 晏敬尧狠狠甩了袖子,目光瞬间变得凌厉,瑞王可真是一个朝廷蛀虫,朝廷一年赋税也不过七千万两,他竟然贪腐了五亿两银子。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个蛀虫,是如何搜刮百姓的血汗钱,搅得天启下民怨怼,国库亏空的! 晏敬尧收紧指节,手里的墙漆瞬间被掌力震得四分五裂。 他推开暗室的门,果然看见一条通往外面的小路,看那方向,似乎正是去往青叶城的方向——和京城的路相反,声东击西。 “川穹,务必严加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支可疑队伍。”晏敬尧沉声道,“这样大的数目他们断断不可能短时间内运出,调集所有暗卫,搜查洛城附近州郡所有的可疑藏匿处!” “若是这次让他们跑了,本王拿你是问!” “川穹领命!” 瑞王这般贪心不足蛇吞象,主子必定会给他们一个沉重的教训! 第九十二章 避子汤风波 前些日子明月公主派人来云府召了云意珏入宫,钟氏满腔的怨气没地儿发泄,加上最近云崇渊总住在落雨阁,她便一门心思盯着林雨柔。 落雨阁内 林雨柔正绣着手里的团扇,颇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婉丽如画。 指尖停留在花蕊处微微停住,“茯苓,翠儿怎么样了?” 翠儿那丫头前几日被茯苓发现偷偷往她日常饮食里下避子药,她不用想也知道是二房那位的主意,准是最近看着老爷不去她那边生了戒备之心,一心害怕自己生下庶长子,防着自己呢。 但是她林雨柔可不是当初的乔氏,会坐以待毙等着她算计! 茯苓了然:“三姨娘,那丫头扛不住,自己已经招了,姨娘准备怎么做?” 林雨柔看着手里的牡丹争艳团扇,笑得温柔无害。 自然不能告诉老夫人,光一个翠儿哪里会动摇钟氏当家主母的地位。钟氏势大,当初乔氏是乔国公的女儿尚且斗她不过,自己区区一个姨娘,她并不打算以卵击石。只是她断断不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 “待会老爷就下朝了,叫那丫头在小厨房等着,让她演一出好戏。” 林雨柔若无其事的穿梭者手里的绣线,一根根彩色的丝线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勾勒出一幅富贵绚烂的牡丹图。 “走,去小厨房。”林雨柔剪掉了最后一丝绣线,整个团扇栩栩如生,一气呵成。 云崇渊刚下了朝,在内间寻她不到,听茯苓说她去了小厨房,便也就跟了过去。 “柔儿,”云崇渊叫住了她。 “老爷,妾身给老爷请安。”林雨柔十分娇媚的福了福身,“妾身正想去小厨房拿为老爷抱得汤呢,老爷不如一同前去?” 云崇渊不想拂了她的心意,笑着应了。 谁曾想两人一进小厨房,便看见一个穿青色衣服的婢子鬼鬼祟祟地往汤里加什么东西。 那婢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脸色吓得惨败:“老,老爷!” 云崇渊明显声音不悦,“你方才在做什么!那是谁的汤!” 那婢子要紧牙关,似乎是不敢说。 “说!”云崇渊声音如雷贯耳,十分有威慑力。 “是,是三姨娘的日膳,奴婢,奴婢下了避子药。”似乎是做了必死的准备,那婢女低着头,一动不动。 云崇渊大怒,自己膝下只有安泽一个孩子,哪里不想多添子孙,现在这婢子竟然敢做这等事? “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那婢子急得眼泪漱漱落下,又是惧怕又是为难,一个劲儿的发抖。 “奴婢,奴婢不敢说。” 云崇渊气的不轻,竟然有人把手伸得这么长,竟然敢谋害他的子嗣! “云府是本相在做主!你不怕死?”那女婢连连磕头,“是,是二姨娘,二姨娘叫我在三姨娘的汤药里下避子汤。” 林雨柔捂紧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钟姐姐,钟姐姐怎么可能谋害老爷的子嗣!” “你不要受了外人的指示,陷害于她!” 翠儿一咬牙,像是豁出去一般:“奴婢断断不敢撒谎啊,奴婢的娘还被二夫人绑在庄子里,奴婢不敢违背她啊!” 云崇渊气极,一挥手将她身旁的食盅摔的粉碎。 “这个妒妇!” 林雨柔赶紧下跪求情:“老爷不妨去庄子里看看,若是没有此事,定是这婢子心思恶毒冤枉钟姐姐;若是真有此事,这奴婢也是可怜,将她的母亲接过来吧。” 云崇渊看着一脸为难的林雨柔,又是生气又是心疼,“雨柔,你总是为别人着想,”他朝翠儿瞪了一眼,“哪里像那些心思恶毒的人!” “来人,去,按照三姨娘说的,去庄子上查!” 一声令下,立即有几个小厮跟了出去。 林雨柔淡淡的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翠儿,两人目光交汇,却都是异常的平静。 不一会,小厮就过来报信,“老爷,确有此事。” 云崇渊冷笑,去,喊二姨娘过来。 林雨柔似乎是欲言又止,动了动嘴不再出声。 钟氏仍旧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样子,但是这些日子云明朱的犯错,自己的失宠,终究让她那张风韵犹存的连憔悴了几分。 “钟氏,你可认识这丫头?”云崇渊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钟氏看着翠儿,又扫了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林雨柔,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当初看着翠儿做事靠谱,没想到林雨柔做事那样谨慎,还是发现了。不过,自己不是已经接过来她的母亲,她怎么会背叛自己? 她狠狠地剜了眼翠儿,方才温温软软道:“认得的,妾身瞧她做事细心,将她安排给林妹妹伺候,又心疼她一片孝心,还特意将她母亲接到了庄子里。” 云崇渊看着昔日自己最心疼的那一张脸,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几分波澜。 “那药粉又是怎么回事?” 钟氏一双眼睛清亮,微微的撩拨着云崇渊。 她的容貌比起林雨柔,多了几分柔弱和勾人,这也是当初最吸引云崇渊的地方。 她一抬眼,瞬间泪眼盈盈,“老爷说什么话?老爷是觉得,妾身用那药粉害林妹妹?” 云崇渊冷然:“难道不是吗?” 虽说这些日子钟氏对大房的所作所为让他心生不满,但是自己曾经动心的女人这样娇柔的希望得到他的怜爱,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软。 钟氏似乎一口气没缓过神来,作势往云崇渊身边倒了倒,“老爷,妾身冤枉啊,妾身拿来的,可都是补药啊!” 林雨柔莞尔一笑,钟氏留有后手,是她走就料到的事情,她知道钟氏肯定会拿补药说事。 云崇渊心里一惊,似乎不相信,“去请张大夫!” “不用了。”众人往门口看去,却发现云老夫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里。 林雨柔心下却是了然,是自己约了老夫人来这里,说是把团扇送给她的,如今小厨房动静这么大,老夫人肯定会来看看。 “我这个老婆子补药毒药清楚得很,渊儿,你可要怀疑?” 母亲见多识广,这自然是知道的,云崇渊连忙称不敢。 云老夫人应了一声,不咸不淡的扫了钟氏一眼,看到她那狐媚样皱了眉头。 自己想来不喜欢以色事人的妾室,奈何渊儿被她迷了心神! 她走上前去,将那药粉仔细闻了闻,又捻了一些在手心,“的确是补药。” 钟氏委委屈屈地撒娇:“老爷,都说了是补药,你还冤枉妾身。” 云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丞相府的姨娘,竟不知道在哪里学得这等勾栏做派,不能容人不说,还处处一副狐媚样。 钟氏讪讪,不甘心的收回将要搭在云崇渊身上的手。 “不过,”云老夫人悠悠道:“雨柔身体本就弱,要想怀孕就不能大补,渊儿,事关你的子嗣,你可不能不上心。” 云崇渊心里一沉,有些复杂的看了林雨柔,又看了眼楚楚可怜的钟氏。 林雨柔聪明地不再说话,自己现在毕竟在钟氏之下,没有把握的事她不会做。况且钟氏现在正头疼云意珏呢,自己适当的时候,加一把火,其他的时候,坐山观虎斗就是。 钟氏哭得更加楚楚可怜,“老爷,妾身不知啊,妾身只知道帮妹妹补身子,好让她怀上孩子,妾身愚笨。” 心里早就将林雨柔骂了个遍,这个贱人今日必定是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等着自己呢,偏偏现在那人装的一脸无辜,自己说她不得。 似乎是头脑发昏,一个晕倒就倒在了云崇渊身上。 云崇渊也是无奈,钟氏这招数用了不止一次,他也是心烦,只是到底有些担心。 “母亲,孩儿知道了。只是这终究是钟氏没有见识而已,想必她也不是有心的。” 云老夫人不愿意多掺和这内宅里的腌臜事,况且云家有了云安泽已经能够撑起门楣,乔国公府的恩泽一直会有。这两个妾,无论是谁生下了庶子,对她来说,都是没有妨碍的。 “你上心就好。” 云崇渊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林雨柔,后者十分配合:“既然姐姐身体不好,老爷便去芙蓉苑吧。” 他最喜欢自己的体贴大度,自己也只有这样,才能跟钟氏显出不同来。钟氏那样的女人面积是能得到男人一时的疼惜,但是老爷总会有厌烦的时候。 她林雨柔年轻,有相貌,她等得起。 第九十三章 山洞之情 云崇渊将钟氏送回了芙蓉苑,见惯了她的招数,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耐心,随便宽解了几句就回书房了。 留下钟氏一脸愤然地盯着门外良久,才松开了捏紧的拳头。 云意珏得了明月公主的旨意,和温修衡从京城出发已经几日。 温修衡坐在高高的青鬃马上,脸色有些苍白,“云姑娘,今日还得加紧赶路到下一个镇子,不然天黑了就必须在路上将就一晚了。” 云意珏自然明白,如今她们走的是山路,崎岖不平,若是不赶紧到下一个镇子,晚上若是遇到山间野兽也极不安全。 云意珏赶紧应声,驾着马快了几分。 温修衡嘴角咬得微微泛白,左手微微捂着胃部,额头冒出一丝细密的汗珠,往日里不动声色的温和模样今日看来颇有些憔悴。 云意珏觉得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心下疑惑,调转马头去瞧,竟然发现温修衡一脸痛楚的皱着眉头,勉强控制住缰绳,却是没有力气再前进半步。 云意珏见他这样,心里着急,赶紧下马道:“修衡公子,你怎么了?” 温修衡尽量挤出一个微笑,但是却终究抵不住胃部的狠狠抽痛,显得有几分狰狞。 “无妨,就是有些胃痛,旧疾而已。” 云意珏被他气坏了,明明已经这么痛苦了,还这样子轻描淡写的,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真的慌乱? 她赶紧把他扶下马,找到了一处暂歇的山洞,“你今日不宜再颠簸,先休息一晚吧。” 温修衡有些愧疚,强撑着摆手道:“我没事,姑娘先去下一个镇子,这里晚上不安全。” 云意珏从马背上取了些水和一条毯子,细心地为温修衡盖上,略有些责备的语气道:“你也知道晚上不安全,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走?” 原本只是朋友之间最正常的关心,听在温修衡耳朵里却分外的温暖。 他眼眸微微泛起涟漪,憔悴的病色也掩盖不住那一瞬间的光芒,他竟然自私的就想让她陪着自己。 云意珏替他收拾好,道:“你先休息一会,我去看看能不能看到什么草药。” 温修衡的胃痛这样严重,若是不吃药怕是受不住。虽然自己担心屠苏的安全没将她带出来,但幸而之前听屠苏说过一些草药的药理,希望能用得上。 云意珏出了山洞,眼看着天色渐晚,赶紧加快了步伐往山上走。 她认识的草药不多,只知道徐长卿这味中药可以祛风止痛,是可以治心胃气痛的,不论如何,要先等温修衡胃痛好一点他们才能去镇上看大夫。 秋季山林的草木渐渐凋谢,走了半天也没看见她要的药,云意珏看着越来越远的来路,心里有些着急,那洞口并不隐秘,万一山林野兽过来,温公子能对付吗? 温公子帮了她那么多,她云意珏绝对不会是知恩不报的人,不可能丢下他不管。 顾不得大家闺秀的形象,云意珏有些着急的在山上翻找,一遍又一遍,拿起一株相似的,满心欢喜的瞧来,却发现并不是。 一遍一遍的拾起希望,一遍一遍的失望,云意珏看着降临的夜幕,忽然觉得有些绝望。 重生后钟氏她们再怎么陷害自己她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唯有,当自己在乎的人遭受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这种感觉便入潮水一般席卷而上,带着前世惨死的痛苦,一遍一遍地折磨着她。 云意珏咬紧牙关,不会,今生她绝对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遭受前世的不幸,即使再难,她也绝对不会放弃。 借着昏暗的月色,云意珏从山坡上撑起,勉强站直了身子,目光瞬间亮的不像话。 直立草本,两端锐尖,顶端凸起,柱头呈五角形,就是自己见过的图样! 徐长卿,她找到了徐长卿!云意珏赶紧穿过草丛,将那几株徐长卿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身上。 云意珏借着月色赶紧回去,却发现温修衡强撑着站起来,靠在洞口,似乎在很急切的等着她。 云意珏心里忽然觉得很是感动,赶紧将他扶了进去,刻意的避开了他有些灼热的眼眸。 “你身体不舒服,出来做什么。” 温修衡虚弱的目光忽然多了几分阴鸷,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地上那几株徐长卿,甚至带上了几分戾气。 她知不知道自己方才有多担心?若是为了找区区几株草药弄伤了自己,或者在山林里遇到什么危险,他会有多心疼,甚至会一辈子自责下去。 他方才甚至都已经强行运气,若是她再不回来,他即便是胃疼欲死,也一定会去山里找她。 看着眼前一脸认真地为自己洗药材的女子,温修衡眼里忽然闪过一抹苦涩,她就这么忽视自己方才那样明显的担心和心疼,还是说,只是不愿意失去他这个朋友? 自己方才的着急和炙热,他自己都微微懊悔表现的太过明显,但是她似乎根本未曾察觉。 是因为不在乎,所以自己对她的感情,她也不想要吧。 哪怕她表现出一丝丝的男女之情,他都会幸福很久,可是她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自始至终都只是君子之交。 温修衡眼睛里的欲望和灼热渐渐地淡了下去,胃部的痛苦一阵汹涌过一阵,他有些身心俱疲的垂上眼眸,半倚在石壁上。 隔着眼帘忽然感到一阵光亮,温修衡猛地睁开眼睛,随即是难得地仓皇和无措。 是云意珏在生火煎药。 火,火...... 温修衡像个小孩子一样将头埋在双腿之间,强迫自己不再害怕,可是过了这么些年,一想到当年那场大火,无论是戴上再温和的面具,他都会立刻溃不成军。 云意珏余光扫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躲在角落微微发抖,仿佛是一只受伤的蝴蝶,微微一触碰就会溃散无踪。 她起身上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温公子,你怎么了?先等一会,药马上就煎好了。” 温修衡有些怔忪的试探着抬起头,却撞上她那双清澈的眸子,莫名多了些心安。 但是心里的恐惧仍在作祟,他语气有些颤抖:“火......” 云意珏失笑,没想到平日里滴水不漏的人,居然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害怕火。 无奈,她只好柔声劝道:“煎药就要生火啊,若是野兽来了,不生火怎么吓唬住它们?” 或许是云意珏的声音向哄小孩子一样,让温修衡觉得很是亲切,他懵懵的抬起头,发现云意珏将一块手绢递给他。 “蒙住眼睛就不怕了,我小时候娘亲就是这样说的。”一想到母亲,云意珏笑得仿若当初那个小孩子,真正的快乐无邪。 温修衡看见她这样的笑容,心里再坚硬的城墙,也瞬间敞开。 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为了一个叫云意珏的女子敞开了,即使,他知道她是敬王心仪的女子,即使,他知道她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第九十四章 一物降一物 翌日清晨 温修衡醒来,觉得胃里的抽痛已经平息,余光看见昨日云意珏留下的几片徐长卿叶子,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温柔和醉人。 他起身拿起自己身上的毯子,轻轻地盖在不远处还在睡的云意珏身上。 睡着了的她没有白日里的精明和锐气,反而乖巧的像一个小女孩,恬静又安详。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扑闪着的蝶翼。粉嫩的嘴唇噘在一起,活像一个刚吃了糖的孩子。 温修衡失笑,终究还是个小丫头罢了。 他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之极,比昨夜的月色还要轻柔和撩人,染上了说不尽的宠溺。 云意珏在睡梦中并无察觉,只是觉得头上微微有些痒,忍不住蹭了蹭,让温修衡的手心痒痒的。 不自觉地,温修衡甚至想冲动地将她一把揽入怀中,亲一亲她。 可是,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他才会明目张胆的靠近吧。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温和的面具掩盖之下,肮脏不堪的他,根本就没有资格爱她。如果她知道,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话,还会像昨天一样关心他吗? 心里蔓延过一抹苦涩,温修衡不再看他,兀自去了洞口喂马。 昨夜云意珏忙活了很久,今日醒来的时候,日头都已经爬上半山腰了。 温修衡见她醒了,给她取了干粮,微笑着递给他。 翩翩少年,迎着初升的日光,温柔了整片山河。 他的眼睛温柔而清澈,满满的装的都是这个清丽的女子,仿佛从未有过世俗的渲染,与初见时一般无二。 “温公子,身体好些了吗?”或许是刚醒,云意珏声音懒洋洋的,还有几分奶声奶气。 就像一片小羽毛拂过心上,惹得他的心跳加快了几分,根本不若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 “已经无碍了,可以立刻赶路了。昨夜,多谢云姑娘照顾。” 云意珏心里察觉到了什么,巧妙道:“温公子是我的朋友,哪有丢下朋友不管的道理,都是我应该做的。” 完全是出自朋友之谊,没有别的心思。 温修衡眸光暗了暗,没有再多言。 “马上就到栖梧城了,公子还是去多抓几服药吧,自己的身体,不要大意。” 除了去抓药之外,因着晏敬尧的缘故,云意珏之前也问过苍术一些去洛城的情况。栖梧城多山地,高山雾茶清冽甘甜,是难得的珍品。奈何一直无法外销,京城的人大多不知道。 如果自己能去栖梧城谈成这一桩生意,对于盛香楼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温修衡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得很。心里那件事一日不了,这幅躯壳,不过只是一个行尸走肉而已。毁了,或健康,或者像昨日一样受些皮肉之苦,他根本不在乎。 “嗯,我会去抓药。” 终究是不忍心让她失望。 *** 晏敬尧方才约了王世昌见面,却发现苍术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洛城。 苍术俯身跪下,看着自家主子阴沉的面色,大气也不敢出。 “主,主子,川穹来信说最近暗卫事多,害怕您身边没人保护,所以苍术擅作主张来了洛城,还请主子恕罪!” 晏敬尧面露不悦,“本王不是让你保护珏儿吗,你竟敢违反命令!” 珏儿本是一个弱女子,却孤身一人在京城经营酒楼,足见云丞相对她并不亲待。纵使那丫头平日里鬼灵精怪,又聪明伶俐,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担心和心疼。 苍术赶紧谢罪:“主子,是云姑娘说她需要属下做的事已经做完,担心主子在这边不安全,便派苍术来保护主子。” 得知小珏儿这么关心她,晏敬尧心里突然很是愉悦,但是面色仍然阴沉。 她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既然是她派苍术来此,应该会保护好自己吧。 事已至此,晏敬尧也只能这样想。 苍术也是真的担心自家主子,但以主子的脾性,搞不好还真的会赶他回去,于是他赶紧乘胜追击道:“主子,云姑娘还说......” 往日里纵横捭阖、杀伐果断的敬王殿下此刻像是一个孩子,听故事听到一半不甘心似的,赶紧追问道:“她说什么了?” 苍术看着不淡定的自家主子,心里的一颗大石头微微落下。 “云姑娘还说,主子这边情况多变,她不放心,她还说,但愿人长久,愿主子一切都好。” 晏敬尧像是一个吃了蜜的孩子,嘴角的笑意浓的化不开,眼神瞬间暖的不像话。 但愿人长久,嗯......他可不可以认为,是小珏儿想要和他白头到老? 突然发现下属还在这儿,他正了正神色,“咳咳......还不赶快随本王出去?” 苍术心里乐开了花,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自己说十句都抵不上云姑娘说一句对主子的作用大。 “苍术遵命!” 第九十五章 中毒背后 晏敬尧出了驿站,来了事先约定的酒楼,便看见王世昌和一青衣男子早就候在雅间等他了。 二人见他进来,皆是恭敬行礼:“敬王殿下。” 晏敬尧摆摆手,甩袍坐在旁边的檀木座椅上,“想必这位就是林老爷?” 林福赶紧行礼:“在下林福,问敬王殿下安。” 前几日他找了王世昌让他介绍合伙人,今日这林福,恐怕就是他们卖官鬻爵的接头人。 王世昌往四周张望了一下,确认门窗都已经锁好,赶紧言归正传:“林福,敬王殿下有意参与咱们的生意,之前你也知道,这......” 林福也是浸淫官场这么多年的人,为人圆滑又手段老道,即使王世昌给他说过敬王殿下的情况,他也不太放心。 “殿下,下官虽在官场上有些小聪明,怕根本入不了您的眼啊。” 晏敬尧笑笑,林福心里的盘算他一眼就能看出,只不过装作不知情。 手指微微在椅子扶手上敲了两下,一旁的苍术立即会意,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摆在他们面前。 “这是五百两黄金。” 晏敬尧笑道:“本王略表诚意,请林老爷和王郡守收下。” 林福心里像是被雷击了一般,眼睛都直了,看着面前金灿灿的黄金一句话也说不出。 五百两黄金,但说是在洛城,就足以买下黄金地段所有上好的商铺。 王世昌也是没想到敬王殿下出手这么阔绰,赶紧接了金子,堆笑道:“敬王殿下愿意合作,自然是下关的荣幸。” 他赶紧用手肘捅了捅林福,却看见此人眉头微皱并未言语。 敬王殿下可是天启的战神,这样的人物,会跟他们同流合污? 晏敬尧见他怀疑,缓缓出声:“林老爷无需多疑。本王自有本王的门路,如今到洛城来,不过是想打开地方的官路。这积少成多的利润,林老爷想必更加清楚。” 说着从苍术手里拿过一个物什,道:“本王可不是一味愚忠朝廷之人,有银子为何不赚呢?” 随手将栖梧官渡使的官印扔在林福面前,“栖梧那边的官印,方便办事。” 前些日子把栖梧城的郡守李志换了,如今这栖梧官渡使是自己的人,拿一个官印自然是易如反掌。 放长线,钓大鱼,自己不下点赌注,怎么揪出王世昌背后的一堆蛀虫? 林福咂舌,自己之前把手伸到栖梧城时,可是给了李志不少的好处,如今敬王殿下一出手竟然直接就是栖梧城的官印? 毕竟是商人,这其中的利润,林福光是想想就心动不已。 “林某多谢殿下。” 王世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溜须拍马的好机会,“殿下英明神武,魄力非凡,与殿下合作,是王某的荣幸。” 晏敬尧往椅子上靠了靠,敞开怀抱,双手懒懒的搭在扶手上,眼里的星芒璀璨夺目。 苍术方才在谈话间出去了一会,回来时在晏敬尧耳边耳语了几句。 晏敬尧眸色变了变,笑道:“既然如此,今后本王还要多谢两位大人了。今日先告辞。” 说完脚步微移,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走出,裹挟这一贯的威严和俊逸,让人移不开眼睛。 “苍术,王世昌的事,就交给你了。” 苍术心里明镜儿似的,自家主子比狐狸还狡猾,如今不按常理出牌,假意和王世充谈合作,就是为了彻底清查这些地方官员卖官鬻爵的不良风气。 “苍术明白。” 晏敬尧眸光微敛,细细沉思着苍术方才的话,陈永福昨夜突然在大牢猝死,法医竟然认定是中毒。 暗卫日夜看守,怎么会中毒呢? 不一会,二人已经来到了洛城大牢,法医一行人恭恭敬敬地侍立在廊侧,皆是低眉顺目,无有一丝懈怠。 “殿下,犯人是服毒身亡。” 旁边是昨日看守牢房的几名暗卫,此刻皆下跪请罪。 苍术气极,本来陈永福就是唯一的线人,如今他死了,殿下想要清查贪款去想岂不是难上加难? “你们怎么办的事,昨夜是不是让人趁虚而入给他服了毒!”毕竟是暗卫总领,当今敬王殿下的心腹,苍术生气起来,语气里的威严与压迫,亦是让人不容小觑。 跪下的暗卫赶紧澄清:“苍统领,属下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昨夜绝对不曾有人进去过!” 陈永福的死实在太过蹊跷,昨日他们几个暗卫不眠不休轮班盯着,就怕这人有什么意外,结果呢,他只不过是在墙角歇息了一会,竟然今早就毒发身亡了?! 苍术看了眼自家主子,发现主子竟然平静得很,脸上半点波澜也没有,心下有些奇怪。 晏敬尧眉梢染上一丝笑意,“苍术,这洛城监狱是李文儒的地方?” 苍术应声:“是,李大人是洛城狱使,当时的确是找了他将陈永福关押在牢里。” 晏敬尧笑意幽幽,“法医,检查牢狱,墙壁、地面、用具,一切常而不查的物什,都给本王查验一番。” 世人皆以为是有人进来下了毒,却不曾想,毒,可不一定要人来下。 ------题外话------ 晏敬尧:本王问你嗷,为什么这几天只更一章? 小影:因为泥萌这,,,有一丢丢烧脑。 晏敬尧:阔是你今天有推荐耶...... 小影,(垂死病中惊坐起):我键盘呢,我键盘呢! 第九十六章 她的敬王殿下很厉害 众人皆是一惊,这陈永福死了不应该好好追查昨晚到底是谁进来过牢房吗?怎么敬王殿下不仅不追究,反而在此查什么牢房,牢房能有什么问题? 苍术看着自家主子波澜不惊的样子,也是一顿,主子莫非是已经胸有成竹? 那几个法医是晏敬尧的人,听见敬王殿下下令,丝毫不敢懈怠,赶紧进了牢房将所有的地方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待指尖触碰到墙壁之时暗暗觉得不对劲,赶紧擦了一些墙灰,又叫来旁边几个法医细细捻开,脸上的神色逐渐阴沉。 “殿下,这墙灰,有毒!”来报的法医自己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自己见过这样多的下毒案件,像今日这样,不经他人之手的,还是头一回。 莫非,这陈永福是自杀? 晏敬尧心里丝毫没有惊讶。之前他就观察过李文儒吃饭,大气儒雅,不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之后去陈府后院见到脚印之后,怀疑便更加深了一层。 至于这牢房,恐怕也是他早就留好的退路,若是陈永福哪天招架不住,便自尽于牢中。 毕竟,谁会想到牢房中会有毒? 可是,他可是敬王殿下,这些手段在他面前不过是一些自作聪明的把戏罢了。 “你们听着,今日这事只当没发生过,谁也不许泄露半分,知道了吗?”晏敬尧幽幽开口,脸上的神色比大牢还要幽暗几分。 “是。”众人应声,纷纷答应。 “苍术,除了之前派去跟踪暗访贪款的人,别的人都不要动作,只当是毫无进展。” 浅浅的月光下,晏敬尧身着玄缎锦袍,长身玉立,好像是从天上下凡的九天神君,华美得摄人心魄。 苍术毕竟是晏敬尧的心腹,主子一句话他就能领会其中深意。 按兵不动,若是李文儒沉不住气,皆时便可以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想起之前川穹说过,随着主子发现的线索顺藤摸瓜,已经将瑞王党不少的藏匿地点查出清缴,如今流落在外的,大概还有半数贪款。 这李文儒,说不定就是那半数贪款的突破口。 *** 栖梧城内 云意珏和温修衡赶了这么久的路,终于到了栖梧城。 只是刚一进城,二人便觉得不对,城内的盘查似乎比往常要严格许多,尤其是对过往的商队,又是通关文牒,又是检查货物,甚至可以说是细致入微了。 温修衡随手拦下了一个行人,行了一礼:“小哥可知这城内是怎么了?” 一听是有关敬王殿下的事,那人似乎是十分兴奋,热情地介绍道:“公子怕是刚来此地,还不知情吧,前些日子敬王殿下到了洛城,好像在追查什么东西,将关口把守的很严。” 温修衡微微一笑,似乎是没有半点惊讶,“多谢小哥告知了。” ......晏敬尧么? 他眸光一暗,不自觉的往身边站着的清丽女子看去。 云意珏之前确实听得苍术说过,阿尧最近在追查瑞王党敛财一事,此番这样,多半是与此事有关。他已经来了快两月,城管把守这样严格,应该是进展得没有那么顺利。 看来自己来栖梧城谈好了生意,还是得加快脚力尽快去洛城才行。 温修衡毕竟是常年在外经商的人,很快就找到了一家环境,价格各方面都上佳的客舍。二人订了两间客房,来不及休息,云意珏便请温修衡带他去找当地高山雾茶的客商。 温修衡毕竟是京城最大的客商,办起这些事来也是熟门熟路,不一会就带着云意珏来了栖梧城街上。 虽说栖梧城只是天启国西部的一个小城,但是街上的繁华热闹却半点不输给一个郡的气派,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事脸上都带着笑意。 云意珏远远地瞧见前方有一块牌匾,写着“万木堂”三个大字,忽然想到温修衡来了栖梧便一直忙着自己的事,还未来得及抓药,心里有些愧疚。 “修衡公子,既然这里有医馆,你赶快进去抓两幅药吧。”她真诚地看着温修衡,目光里有着一字儿担心。 温修衡心中一暖,露出一个比春日百花还要好看几分的笑容,“也好,烦请云姑娘在此稍候了。” 眼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进去,云意珏走到了路边一处商铺前,随口一问,“大姐,浙西五成可是热闹得紧呐,似乎比一般的县城要繁华多了。” 那位大姐见她面善,又是难得的长得漂亮可人,也来了兴致,“姑娘是新来栖梧的吧,前不久敬王殿下啊,刚刚整治了这里的风气,换了栖梧城主,还剿灭了山里的一窝劫匪,百姓们可算是能够安居乐业了。” 云意珏随手拿起摊子前面的一只樱落流苏簪子,浅笑嫣然,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她的敬王殿下可是没少造福百姓。 只有这样勤政爱民的人,前世才会有那样好的名声吧。万民爱戴,宵衣旰食,云意珏甚至都有些恍惚,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今生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走进了自己的心里。 温修衡方才从药铺出来,就看见她对着手里的簪子笑得一脸灿烂,瞬间感觉世间所有的美好也不过如此。 他挥挥手,将手里的两副药给她看,“云姑娘,走吧。” 第九十七章 高山雾茶 有了温修衡的引路,云意珏很快便来到了当地高山雾茶的客商这里。 管事的客商姓赵,听说这些年来一直垄断着栖梧城的茶叶生意。这些年在栖梧城很有名气,算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绅。 云意珏十分客气的行了一礼,“赵老爷,想必修衡公子已经跟您说明,在下这番前来的确是想跟你谈谈,这栖梧的茶叶外销生意。” 赵老爷看了眼云意珏,又看了眼旁边衣着品味不俗的温修衡,心下了然。这温公子是京城的第一客商,他介绍过来的人必定身份不凡。只是这高山雾茶万一销售到京城,可是一本万利,自己怎么样也得抬抬价才行。 赵老爷吩咐人上了茶,一脸的和蔼,“云姑娘,虽说赵某和修衡公子是合作伙伴,但是这高山雾茶的生意,怕还是得算清啊,讲不得私交。” 温修衡侧目朝云意珏看去,后者朝他微微一笑,没有让他出声。 云意珏可一点都不糊涂,她清清楚楚这赵老爷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抬杯敬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赵老爷,您知道当今茶叶生意不好做。这茶叶运到京城的费用就算您来垫付,在进城之后的加工、宣传、筛选、人工可都是要用白花花的银子。” 林老爷也不急,笑道:“林某知道,只是林某做生意的规矩,林某必须得占四成利润。” 态度坚决,简洁明了,倒是毫不退让。 “云姑娘也知道,这高山雾茶在京城的大老爷眼里可是稀罕物什,照你所说万一打开了销售渠道,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温修衡笑意浅浅,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默默注视着云意珏,那丫头倒是一贯的镇定自若,眸子里狡黠的目光晃人心神,就像是初夏的露珠在荷叶上打着滚儿似的。 云意珏道:“赵老爷不愧是当地有名的客商,做生意的门道,果然是十分精通。” “只不过京城的茶叶多了,西湖龙井、黄山毛峰、武夷岩茶、六安瓜片......有这些茶珠玉在前,京城的人能否适应高山雾茶的口味也还未定,赵老爷就保证,一定会盈利?” 赵老爷看着手里的清茶,目光明显的多了几分考量。 他看了眼端坐在女子身旁不发一言的温修衡,却见那人始终只是眸色淡淡,一脸事不关己地看着二人讨价还价,还是半点没有插手的意思。 他干笑了几声,“云姑娘,你知道近些年来,跟赵某谈过生意的人颇多,光是像你一样来自京城的客商就不在少数。若是你不占大头,价格倒是好商量,但若是姑娘一直想收购大半栖梧的茶叶,恐怕还是得加价才行。” 言外之意,即使云意珏不收购,他赵某也多得是客源,不差她一个。 本以为云意珏会识趣地离开,或者增加筹码,谁知她话锋一转,道:“小女子与温公子初次来到栖梧,倒真是没有好好品尝一下栖梧的美食,看看栖梧城的民俗。赵老爷若是闲来无事,那便由云某做东,您不妨帮着我二人介绍介绍,去酒楼尝尝当地的美食?” 温修衡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谁不喜欢这免费的白吃白喝的好机会,况且自己好几桩生意还在温修衡手里捏着呢,他可不敢轻易扫了温公子的面子。买卖不成仁义在,万一自己今后有用得着这个云姑娘的地方呢? “如此也好,今日赵某便带着云姑娘和温公子好好转一转这栖梧城。” 待赵老爷起身准备,温修衡缓缓站起,脸上仍然是一副盈盈笑意:“姑娘方才为何不让修衡出面同他说?” 谁知云意珏眼珠子一转,十分的俏皮可爱,打趣道:“盛香楼到底是我的铺子,总不能事事劳温公子费神。” 温修衡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其实她的铺子,在他眼里,可是比自己的还要上心,他费神,是心甘情愿的。 甩袖将手背到身后:“姑娘可有主意?” 这丫头,今日到是学会了给他卖关子。 云意珏嘴角微扬,心里自然有了主意。不过她倒是不急着回答,反问道:“意珏想听听修衡公子有何见解?” 温修衡绽开一抹浅浅的笑容,温柔的目光将面前的小女子包裹,“若是修衡与他说,就强硬些了。直接与他权衡利害关系,再拿其他几桩生意作饵就是。” 的确,他温修衡的产业颇多,其中涉及到的商路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用不着像云意珏那般小心算计。 外面传来赵老爷的声音,催促二人动身。 云意珏颔首,冲他扬了扬下巴:“走吧,修衡公子,咱们今日啊,只管吃喝玩乐。” 第九十八章 美色在前 夜晚 秋日的夜色多了几分凉薄和萧条,天阶夜色凉如水,洛城郊外一间草房点起朦胧的灯火。 灯火之下,一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抚掌而立,精致立体的下颌被银色龙鳞面具完美的修饰,一串细细的红色欧珀石沿着面具绕至耳后,平白多了几分嗜血的妖冶。 “是我低估了他的能力,晏敬尧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人。”说话间似乎是毫不在意,目光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有着捕猎之前最后的沉寂。 他身后的中年男子显得儒雅深沉,面上不见半点慌乱之色。 “公子准备如何?” “呵,”柔和的月光缓缓在银色的面具之上流淌,映着男子狭长的凤眸,带上了一份绝美的捉摸不透。 “让他死。” 仿佛是毒蛇的信子,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语气里隐隐压抑的杀意,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男子心里有些疑惑,公子向来领的清,即使和敬王殿下有不共戴天之仇,却也不会表露的如此明显,他不合时宜地开口:“公子为何如此心急?” 面具男子的眸光猛地收缩,仿佛是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在抽痛,有些喘不过气,他声音愈发森寒:“本公子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嘴!” “属下多嘴!”李文儒赶紧跪下,背上冒出涔涔冷汗。 半晌,那双极美的凤眸才缓缓趋于平静,他悠悠地开口:“这几日我会让剩下的人将东西运出去,晏敬尧,你要玩,本公子就陪你慢慢玩。” “找机会,对他动手。”一道警示的目光射在李文儒身上,让他不敢与之对视。 “是!公子。” 待李文儒回去之后,恰巧撞见了王世昌领着几个美人儿不知往哪去。 仍然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行了一个十足的大礼:“王大人。” 王世昌轻轻抬头算是应了,一派的神气,看也没朝他看一眼,领着人就往前面走。 “不知王大人要作何?”李文儒像是好奇一般,问出口了又似乎觉得自己多嘴,赶忙退了回去。 王世昌顿住,似乎是心情不错:“给敬王殿下无色的美人儿,怎么,李大人感兴趣?” 李文儒看着王世昌趾高气扬的表情,讨好道:“王大人,这么晚了还是属下去送吧,您府上还等着您呢。” 李文儒虽是表面恭恭敬敬,心里早就把王世昌算计了个清清楚楚,他家小妾多得是,这天色已晚,还不得惦念着?况且,敬王那边这几日没有动作,似乎是忘记了此行的任务,整日里在驿站办公看书,究竟是乐不思蜀还是另有打算,他心里是没底的。 王世昌一想到府上的如花美眷,咽了咽口水,不耐烦道:“嗯,那就劳烦李大人跑一趟了。” 李文儒应了,待王世昌走后,悄悄给自己身后的一位女侍使了个眼色,那女侍会意,手起刀落,解决了最后一个美人儿,自己接了上去。 晏敬尧处 几个美人儿鱼贯而入,李文儒十分识趣地没有进去,只在门外便听到几名乐姬勾人心魄的轻笑之声。 晏敬尧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准是最近和王世昌的地下合作还算顺利,那人急着讨好自己罢。 眸子闪了闪,笑容又冷而醉人,仿佛一树芳华缓缓倾落。 “来嘛,王爷,今儿啊,将让我们姐妹四人陪您共度良宵。”其中一黄衣女子模样最为娇俏,一双眼睛仿佛能将人的魂儿勾跑似的。 晏敬尧也不拒绝,十分随意的往檀木座椅上靠了靠,左腿懒懒地搭在右腿上,一派的风流倜傥。 美人儿软软地瘫在他怀里,媚眼如丝,抬手之间就要将一串儿黑葡萄送到他的嘴边。 却不知怎么被他隔开,堪堪在他身前动不得半步,红着脸,一脸的不甘和娇嗔。 晏敬尧心里冷若冰霜,要不是现在还得在装几天的纨绔,这些货色想近他的身都难。 “替本王奏一曲吧。”晏敬尧使得巧劲,看起来像是半推半就,实际上那黄衣女子无论怎么挣扎都根本靠近不得,偏偏这人嘴角还带着几分玩味,似乎是喜欢她的。 美人儿的声音仿佛能让人骨头都酥了,“殿下,人家不要嘛。” “呵......”晏敬尧低笑,他可是为了小珏儿守身如玉的,怎么可能碰别人。这样的货色,他连看上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哪里比得上他家小珏儿一根手指头。 “去吧。”终究是耐着性子,似乎是诱哄,似乎是心疼。 美人儿这才罢休了,和身旁穿着粉色、紫色、绿色罗衣的女子奏起歌舞来。 晏敬尧眸子微眯,睫毛淡淡地扫下一层光晕,将眼角的泪痣衬的更加的温柔和多情,不知道的,到还真以为敬王殿下如今在寻欢作乐。 他直觉一向比旁人敏感,从方才进来开始,便觉得眼前这位粉衣女子眼神中有着一丝杀意。 有意思。 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那个叫白鹭的粉衣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走上前,眼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娇羞之色。 只是太精准了,反而就不像了。 晏敬尧眸色深深,不动声色的牵起她的手,似是颇有情趣的轻轻挑逗。 “果然国色天香。” 她的姿色的确是这几人里面最好的,否则也不会被李大人看重来特意培养。白鹭脸上终是带了几分红晕,语气也娇柔了几分,“殿下。” 引得旁边几位女子一阵嫉妒。 晏敬尧只是微微触碰,随即松开,“帮本王按背。” 白鹭眸光微收,没想到居然是送上门的机会。敬王殿下虽然厉害,但终究是男人,哪里能逃得过美人窝? 她微微侧身至他颈后,按着他的背,明显感觉到他绷直的颈背慢慢舒缓,眼角眉梢也渐渐放松。 “殿下,舒服吗?”声音中带着引诱,最是能让人把持不住。 “嗯,继续。”晏敬尧的声音有着可以压制的暗哑,在此刻更显得有几分情动。 白鹭见时机已到,一道明晃晃的白刃迅速从袖间掏出,眼看着就要刺到脊背。 却不知腰上何时一软,整个人便被推出,却是错过了时机刺杀。 “美人儿,今日本王乏了,下次你再过来吧。”晏敬尧似乎是毫不知情,双眼缓缓扫过这四个女子,却只对白鹭说了一句。 旁边的三个女子不满,却又不敢反抗,只得起身退下。 白鹭心里正气愤,却不知腰间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只大手揽住,还不安分的游移了几下,打消了她心里的疑虑。 刻意放柔了声音:“是,殿下。”晏敬尧眸光里的欲望不会有假,方才,应该只是巧合。况且他既然还让自己过来,就还是有机会下手。 待人走后,晏敬尧缓缓拿出冰丝帕子,一遍一遍的擦着如玉般修长白皙的手指。 眸光里是一片冰寒和清明,让人不寒而栗。 方才试探那女子的手,便感觉有一种微微的薄茧,虽是保养得极好,可是常年习武的警觉还是让她的手不受控制的收紧。 直到白刃出鞘,他便肯定她的身份不简单。 会是王世昌吗?那个草包不会这样做,如今买官的生意苍术做的好,他更没理由这样做。 洛城......便只有李文儒了。 终于是急了么? 第九十九章 长大了谁敢娶你 这两日云意珏和温修衡一直在跟赵老爷吃喝玩儿乐,倒是矢口不提高山雾茶的生意。 温修衡毕竟是久经商场这么多年的人,现在对云意珏的主意也是猜到了几分。只不过他也不戳破,仍然是笑吟吟的由着她去做。 今日赵老爷倒是殷勤,云意珏没有开口,他便等不及了,“云姑娘,今日吃点什么?” 这两日自己跟着她们可是把栖梧城几间上好的酒楼都吃了个遍。不仅如此,这位云姑娘也是个会享受的,请了栖梧最有名的伶人,前儿个唱了整整一天,昨儿个又是听评书,又是看戏的,他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云意珏微微一笑,领着他进了一间酒楼,上了几样可口小菜。 “不知赵老爷考虑的如何?”云意珏似乎是问得漫不经心,可是却从背后唤出来几个容貌姣好,身材窈窕的女子,皆是缠上了赵老爷的身子。 赵老爷被这几位女子看得有些火热,心里痒痒的,奈何心里还是有忐忑。原来云姑娘打的是这个主意,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自己还真的强硬不起来了。 云意珏见他不回答,又道:“赵老爷,我愿意在京城帮您宣传茶叶生意,到时候酒楼办的好了,相熟的门路也忘不了您。” 温修衡眸色泛起点点波澜,仿若是一池春水被微微搅乱。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的赵老爷已经没有了刚来的神气,想要谈判就更加容易。她更加聪明的是,刚开始见赵老爷的时候丝毫不提帮他扩门路的事,现在倒是在这软硬兼施。 这小丫头,真是个鬼灵精。 温修衡缓缓地抿了一口茶,嘴角的笑意仿若和煦的春风。 云意珏朝那几名女子使了个眼色,毕竟是从青楼请来的妓女,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低,几人都是若有若无地撩拨着赵老爷,让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口干舌燥。 “好好好。”无奈妥协,若是这桩生意做的大了,自己的利益也是够多的,加上他此刻恨不得把身边的美人儿好好疼爱,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温修衡起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契约书,“签字吧,赵老爷。” 明明不是强硬的手段,但就只是这软刀子,却让他根本拒绝不得,真是个人物。 赵老爷若有若无的看了云意珏一眼,见后者始终是清冷客气,没有一丝窘迫和慌乱,心里竟然有些佩服这个小丫头。 好不容易谈成了这桩生意,云依旧自知栖梧不便久留,便和温修衡回了客栈,收拾东西,准备用过午饭之后便启程去洛城。 “姑娘谋略,修衡佩服。”从酒楼出来以后,温修衡兴致颇好的赞道。 “哪里有什么谋略,不过是些小聪明。”云意珏笑笑,眼睛不由得被前面的小摊位吸引了过去,那里是卖云片糕和江米糖的位子。 眼底蔓延过一抹苦涩,小时候母亲经常说:“珏儿,你瞧瞧你,每次吃这个就弄得满脸都是,这么个没规矩的小丫头,看以后长大了谁敢娶你。” 她总是不怕母亲的“威胁”,吐吐舌头,撒娇道:“珏儿才不要嫁人,珏儿要缠着娘一辈子。娘要给珏儿做好多好多云片糕和江米糖。” 娘亲会无奈的摸摸她的头,目光里尽是宠溺:“小吃货。” 娘亲责怪完之后,总是会温柔地替她擦擦嘴角,又笑着将一块儿江米糖递到她嘴边。 可是,娘亲离开了,她也再也没吃过了。 外面的那些,都不如娘亲做的好吃呢...... 温修衡原以为她只是嘴馋,但是看着她的眸子,怀恋、悠远、心痛、苦涩......这些复杂的情绪渐渐地蔓延至整片清明的眼眸,让他有些错愕,还有些心疼。 小丫头想起什么了? “云姑娘?”他试探着开口。 云意珏察觉自己失态,赶紧回过神来,“没事,走吧温公子。” 两人刚一进客栈,却发现前面一队商队正整理形状准备赶路。 这么多人入住客栈,云意珏当然有印象,昨晚的时候热闹了一阵子,不过她也没当回事。 如今或许是经商者的自觉,她笑着上前打了个招呼,“这位大哥,你们的商队都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为首的络腮胡男子神色变了变,有大量了眼她身边的温修衡,后者始终只是眉眼含笑。 “噢,我们是做羊毛织锦生意的,这年头生意不好做,昨儿个刚来,今日还得赶路呢。”倒是没有不耐烦,反倒是客客气气的介绍。 “不瞒您说,在下也是经商的,跟大哥是同行呢。听大哥口音像是京城人,不知这羊毛是从哪里进的货啊?”云意珏长得乖巧可人,给人一种不由自主就想相信的感觉,对这人来说也是如此。 络腮胡男子脸色变了变,笑道:“不瞒姑娘说,这羊毛,还要属北狄的好,这些就是从北狄进的货。” “原来如此。” 云意珏的嗅觉比一般人要灵敏,方才她之所以来询问其实是闻到了般若香的味道。般若香是北狄产物,在自己离开的时候京城还没有流行起来。但是算着日子,前世应该就是这几日,因为宫里的淑妃娘娘用进贡的般若香跳了一曲惊鸿舞,被皇上赐名为美人香,便从此流传开来,在京城贵女中大受追捧,甚至千金难求。 赚钱是赚钱,但是云意珏今生只想自保,让自己和在乎的人都幸福,对于经商,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只是般若香在现在这个时候远远没有羊毛织锦挣钱,方才那人闭口不谈,或许也是觉得没有必要。 但是云意珏真正起疑心的是这些人的鞋,鞋上有着难以去除的泥垢。 或许别人会觉得常年赶路的商人,这点泥垢不足为奇,但是云依旧活了两世,她的直觉还是比一般人敏感的多。 北狄常年干旱,现在又不是雨季,即使从北狄到栖梧有一段路,又哪里会有这种洗不掉的印记呢,况且这看着不像是穿了很久的鞋。 想起之前苍术给她看过的洛城周边地图,她倒是清楚地记得,洛城以西的青叶城外,就有一片湖泊,隔着山峦。秋季西风肆掠,若是之前的时日,风夹带着水汽在山地形成降雨,也不是没可能。 云意珏掩下眼底的思量,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与那人客套了几句,就和温修衡收拾东西上路了。 ------题外话------ 乔晚落:“看以后长大了谁敢娶你。” 小小晏敬尧:(红着脸,绞着小手手,)本......本王。 第一百章 弄疼你了?都是本王不好 两人加快脚力赶了几日路,终于在日暮之时赶到了洛城驿馆。 云意珏之前听苍术说,晏敬尧在洛城驿站暂住,如今自己来了洛城,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一个惊喜。 车马奔波实在劳累,一来到客房,云意珏就瘫软在床上,行李都不想收拾,只想合上眼睛好好地睡上一觉。 无奈窗外两个人走过,谈论的声音太大,即使她不想理会,还是听到了几嘴。 “姑娘给敬王殿下送去了吗?”听声音像是一个中年男子,声音中有隐藏着不住的兴奋。 云意珏瞬间就没了睡意,从床上起来附耳去听。 “白鹭姑娘可不就在敬王殿下房内?别说,现在二人定是干柴烈火......”回话的男子低低笑了几声,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云意珏只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挠过一样,没来由地烦躁,心里酸溜溜的。 女人?晏敬尧居然在这里跟别人卿卿我我? 赶紧打开门去看,走廊上哪里还有什么人,只有随时侍候的小二在走动。 一瞬间困意全无,明明知道晏敬尧不是好女色的人,但是听到这番话还是让她根本无法忽视。 说好心怡自己的呢,这个大骗子。 忽然摸到腰间惊鸿玉佩那莹润冰凉的触感,平日里宝贝的跟什么一样的东西都被她愤愤地藏到了包袱里,看也不看一眼。 “小二,敬王在哪间客房?”云意珏看着面前走过来的小二,问道。 “姑娘,这......”他似乎是很为难,支支吾吾半天没说。 云意珏心里吃味,也不想和他废话,直接掏出几两银子:“说吧。” 那小二欢欢喜喜地接过了钱,一脸讨好的笑道:“二楼左转第二间。” 她倒是要看看孤男寡女的在干什么,但是......自己就这样进去仿佛不太好。 云意珏点头,又找他换了一件小二的衣裳,便往二楼去。 待她走后,方才在走廊前谈话的二人连同小二都被面前温润如玉的公子赏了一锭金子。 温修衡眼角眉梢挂着浅浅的笑意,他早就打听到有人给晏敬尧献美人,正在晏敬尧房中,不知道小丫头看着二人,会作何感想? 他握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泛着微微的白。 二楼环境安静,只有第二间是供贵客住的上房,格外显眼。云意珏刚走进客房,便听得一阵女子的娇笑。 眼前的这一幕,更是把她心中的小火苗撺掇地更旺了。 “王爷,吃颗葡萄嘛。”粉衣女子笑意盈盈,一脸娇媚的往晏敬尧身上靠,手里一颗紫葡萄大而诱人,像是美人的樱唇一样诱人采撷。 晏敬尧眉若远山,仍然是一贯的丰神俊逸,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只是吃了那颗葡萄,却没让白鹭贴过来。 女子不甘心了,娇嗔道:“敬王殿下为何不碰白鹭......”说着眼里泛起盈盈水光,惹人怜爱。 男人低笑,声音低沉魅惑:“别急。” 站在门边的云意珏实在听不下去了,拿起手中的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碰,硬是溅了几滴在白鹭身上。 “你做什么呢!”美人儿怒道,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衣裳。 晏敬尧根本不管发生了何时,只是觉得这个小二进来的分外及时。 “何必在意一个下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堵得白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云意珏藏在衣袖里的拳头不自觉的锁紧,天知道她多想冲上去,光是一件衣服,便宜她了! 晏敬尧似乎是解围,悠悠道:“小二,来替本王斟酒。” 云意珏脸色变了变,眸色掩藏在压低的帽檐里,看不清。 “是!”似乎还带上了几分火气,云意珏故意说得很大声。 晏敬尧摸了摸鼻子,他平日里不是随意处罚人的人,但今日却莫名觉得这个小二来者不善...... 云意珏拿起酒杯,狠狠地斟上一满杯,故意把就被往桌面上种种一放,生怕严禁烟不知道自己生气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面前的人莫名的火气,晏敬尧愣了一秒,下一刻却发现那人的手指似乎是无意的一碰,满杯酒都泼在了他的袍子上。 白鹭方才在整理衣裳,如今看到这一幕,心里轻笑,呵,不知好歹,把酒泼在了殿下的身上,看你还怎么逃得了一顿板子。 这还不够,那人还佯装埋着头给他擦袍子,却趁机狠狠地掐了晏敬尧的大腿一把。 饶是他宽厚待人,心里不免也染上了几分火气,伸手就钳住那人的手腕往背后一带。 云意珏猝不及防被他死死掐住手腕,吃痛出声:“啊,疼......”虽然是极力压制的声音,却还是让面前的男人身子一僵,赶紧松开了手。 她愤怒的抬眼,正巧被一双温柔至极的桃花眼撞上,有喜悦,有兴奋,更有浓浓的心疼。 小珏儿怎么来了?晏敬尧心里的不快瞬间一扫而空,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她刚刚故意往自己和白裤身上泼酒,是不是,在为他吃醋? 晏敬尧眼角染上一层化不开的笑意,仿佛能让人溺死在他的眸子里。 云意珏没好气地瞪了眼他,撇过头去不看他。 呵,男人! 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儿,云意珏心里骂着这个男人,下手也没个轻重! 好吧,是她先招惹他的...... 晏敬尧看着小珏儿揉着手腕,那模样颇有几分委屈,顿时心疼的不行,他是常年习武之人,下手一向快准狠,可是方才肯定伤到了她。 “弄疼你了?都是本王不好。” 晏敬尧心里责怪着自己,背过身去挡住白鹭的视线,将云意珏禁锢在怀中,温热的手掌不着痕迹的覆上她的手腕,轻轻地揉着,满眼心疼。 云意珏还在气头上,正欲出声,却被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轻轻地凑近她的耳垂,声音暗哑低沉:“先回去,待会来找你。” 男人微微噙着一抹笑意,直接无视了云意珏的愤怒,手里的温热却分外让她舒服。 随即转过身来,在白鹭面前做戏,正色道:“滚出去,别扰了本王的雅兴。” 云意珏似乎是被他蛊惑一般,乖乖出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亏了,自己为何要出去? 不过过一会她便冷静下来,阿尧不是那种好色之徒,此番这样做,说不定另有隐情。 她揉了揉手腕,尽管心里有气,但指腹传来他余留的温热还是让她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算了,不论如何,先去洗个澡,再上点药吧。 白鹭心里奇怪,敬王殿下方才将她当了个严严实实,他在与那小二做什么,为何要背过身去,莫不是真如外界传闻,好男风? 可是他明明接受了自己作陪啊? 云意珏出去之后,晏敬尧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神色,看着面前的白鹭。 白鹭虽然疑惑,但是还不至于在一个下人身上浪费时间,脸上挂着几分娇媚,就要跟晏敬尧敬酒。 却不料自己反而被他灌了几杯酒,还找不到理由推脱。 晏敬尧浅笑道:“姑娘再喝。” 敢情这是要把她灌醉?白鹭毕竟是受过培训的女侍,酒量还是很好,这一壶酒下去也不见得会醉,只是这敬王殿下想要把她灌醉意欲何为? ------题外话------ 感谢九月琉璃小可爱送的票票~ 第一百零一章 两个醋王夜深坐 白鹭也不戳破,顺着他的动作喝下一杯杯酒,运了内力让自己看起来面颊绯红,双目迷离。 “殿下,不能再喝了,白鹭醉了。”女子口干舌燥,带了几分媚意,撒着娇。 “那便睡吧。”晏敬尧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蛊惑着她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不一会窗户外面就闪现一个黑影,白鹭捏紧手心,专注地去听。 苍术从窗外进来,扫了眼白鹭,语气里有探究:“主子?” “说。”晏敬尧道,“本王知道你要过来,方才灌醉了她,她不会知道。” 苍术应声,赶紧汇报:“主子,我们的人已经在随州设好了伏,等着瑞王的人呢。” “这是暗卫截获的瑞王世子的密信。” “好。”晏敬尧接过苍术手里的密信,赶紧扫了一遍,眸色骤然收紧。 这边的白鹭却是心里一紧:敬王的人在随州设伏?听李大人说他们在随州取路进京,现在岂非瓮中捉鳖? 晏敬尧示意苍术离开,走到了烛灯面前,将手里的密信烧掉,还未烧完,就被折返的苍术叫了出去。 白鹭感觉他走远了,赶紧起身从烛灯里将那封密信拿出来,密信被烧掉一小部分,幸而大部分自己都可以辨认。 她望了望四周,将密信藏好,道了别说身体不适,赶紧去找李文儒。 *** 李文儒眯着眼睛,在烛火下方细细辨认。 “随州有伏,三日之内,改道临州。”李文儒看着密信上的字迹,心里有几分忐忑。 如今敬王殿下将他们的人揪了很多出来,这最后一拨人可是好不容易去了随州,是重中之重。随州地势平坦,交通发达,哪像临州山地起伏,地势逼仄,不好赶路。 但是这流畅潇洒的行书,右侧墨稍浓,见微知著,倒显得左侧开笔微微急促,字体中心偏向于左上的风格,还有字里行间难掩的风华,可不就是世子殿下的字迹! 他之前有幸见过世子的真迹,不同于女流娟秀的瘦金体,世子殿下的真迹是潇洒肆意的行书,这一点除了他们内部人员,极少有人知道。 洛城这边的事情一直是公子负责,他们知道公子和瑞王世子向来不对付,怎么如今二人竟同时管了起来? 三日之内,改道临州......公子这边倒是一直没来信儿,瑞王世子今后可是要集成瑞王的勋爵的,公子只是谋臣,这孰轻孰重...... 若是让公子知道,断不会随了世子的意。 大不了先瞒着公子,毕竟瑞王世子是谁都知道的不好相处,他是断断不敢得罪。 *** 云意珏刚刚沐了浴,披散着一头青丝坐在梳妆镜前,细细地用帕子擦拭着头发上的水渍,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听得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晏敬尧推门而入,“小珏儿。” 云意珏停下手中的动作,背过身去,也不理他。 晏敬尧失笑,小丫头这是还在跟他闹别扭呢。 他起身前去,看着她还未擦干的头发,蹙了蹙眉,无奈的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帕子,轻揉着她的发丝。 他动作很轻柔,云意珏只感到头皮一阵酥酥痒痒的,痒到了心里去。 晏敬尧的手很温暖,有几次不慎触碰到云意珏的耳朵,惹得她身上一颤。 晏敬尧看着她红红的小耳朵,还有跟自己闹别扭的模样,顿时觉得可爱极了,将她头发最后一丝水渍擦干,迫不及待地将眼前的人儿揽在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丝。 一阵清香充斥在鼻尖,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眼前,他所有在外人面前的冷漠全都不击而退,双唇覆在她的头顶,贪婪的吮吸着属于她的甘甜。 他的唇很软,云意珏被他撩拨得脸上通红,但是一想到方才的事,心中有气,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他一把推开,自顾自的走到床边去。 晏敬尧见她真气着了,没有禁锢住她,反而是随着她的脚步十分自然的坐在了她的小床上。 “小珏儿,你吃醋了?”明明是询问的语气,他却似乎高兴得很,语气里还夹杂着藏不住的喜悦。 云意珏也不是矫情的人,“我听人说你在这里与美人相伴,好不快活!” 虽是尽量平复了语气,还是有些酸溜溜的。 “呵,”晏敬尧哪里肯放过这样为他吃醋的女子,也不容得她挣扎,将她牢牢锁在臂弯中,让他温热舒服的气息将她牢牢包裹。 “我与那些女子不过逢场作戏,目的是利用她们给瑞王党传递假信息。”晏敬尧颇有耐心地哄着怀里的女子,低头在她红彤彤的耳尖上亲了亲。 云意珏刚刚好一些的脸又红的不像话,这个男人,解释就解释,还偏上要离她的耳朵这么近,吐出来的气息让她又麻又痒。 “那你也不该与她们那么亲近!”虽说是权宜之计,但是一想到方才那娇媚的女子给他喂葡萄的样子,她就心里不好受。 “好,我答应你,小珏儿。”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一阵风缓缓地拂过她的耳际,里面的分量却是十足。 “小珏儿来洛城千里寻夫?”晏敬尧似乎心情好的很,一本正经的逗弄她。 寻......夫? 云意珏被他抱在怀里挣脱不得,抬头便听见他的声音:“别动,我好想你,多抱一会。” “我与温修衡过来谈盛香楼食材的事。”云意珏实在说不出寻夫的话,半天挤出这么一句。 一听到温修衡的名字,晏敬尧手上的力道便加重了几分,这么说这一月他们每天都朝夕相处? 低下头,覆上她的唇,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急切的撬开她的贝齿与她纠缠到一起,毫不保留的探入她的每一寸芬芳甘甜,急切而野蛮,似乎在惩罚她。 似乎是宣誓主权一般,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别和他走太近,我会吃醋的。” 明明是吃醋,却带了几分小孩子撒娇的味道。云意珏被她吻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被他稍稍放过,便听见这么一句话。 “我只把他当朋友,我喜欢你,阿尧。”或许是房内的气氛太过暧昧,鬼使神差的,云意珏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之后又臊的不行,赶紧把脸埋在他的臂弯中。 感受到怀里小猫儿的依赖,晏敬尧像是吃了最甘甜的蜜,珏儿啊,珏儿,你知不知道本王有多高兴?为了这句话,便是你现在喂我一杯毒酒,我也会心甘情愿地喝下。 “你不该来洛城的,本王这几日便计划收网,届时派人护送你回去。”像是诱哄小孩子一般,轻轻揉着她的发丝。 “嗯。”声音闷闷的,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不敢抬起头来,就耍着赖赖在他身上。 晏敬尧眼底的宠溺更甚,将她环得更紧,像是呵护什么稀世珍宝。 两人就这样相拥而坐,一直到深夜。 珏儿啊珏儿,有了你,纵有世间绝色,都不过是旁人,再无我无关了。 ------题外话------ 终于安排上了甜甜的情节! 第一百零二章 抢了情敌的东西吃 秋日的微风透过拂晓,洛城的街道上张挂起红彤彤的彩缎,暄腾起整片城郭的热闹。梦弄得日光透过户牖,薄薄地洒在驿馆的一间客房内。 晏敬尧向来作息规律,今日也是一早就醒了。昨日他和小猫儿聊得太晚,竟然靠着床榻坐着睡了一夜。 晏敬尧看着怀里睡得甘甜的女子,眼里一片宠溺,微凉的唇轻轻覆上云意珏的额头,轻轻的一个吻,生怕吵醒了怀里的人儿。 他低低一笑,“傻丫头,这样也能睡得着。” 殊不知他的怀抱又大又暖和,还有着独属于他的龙涎香香气,清润好闻,某人正睡得香。 颇为无奈地看着她,女子整个人像是一只蜷缩的猫儿,窝在他的怀里,脸上还挂着幸福满足的笑容,把晏敬尧的心都哄得软了。 修长的指节轻轻抬起她的胳膊,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整个人从怀里分开,刚想替她裹上被子,谁想到怀里的小女人不安分的拱了拱,小脑袋直接埋在了他的胸膛上。 更加让晏敬尧难耐的是小丫头的身体无意间蹭到了他身下某处,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一瞬间像是在他身上点了火一般,他澄明的眼眸里染上挥之不去的欲望和灼热。 晏敬尧的脸微微的红了,又不敢吵醒怀里的女子,只得生生忍了下去,无奈的垂眸,将始作俑者埋在了被窝里。 真不听话,要是下次还这样点了火又一脸无辜,本王该拿你怎么办。 他也是一个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哪能没有需求。 若不是太子选妃之事迟迟未定,亲王议婚不合朝制,他该早就把她娶进门,将她吃干抹净了,让她看看撩拨自己的下场。 眉眼间一脸无奈的男人心里不平,只得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以示惩罚,偏生还不敢下手重了,指节落在鼻尖只忍心轻轻刮一下,看着女子不舒服的皱皱鼻子,笑得一脸开心。 晏敬尧好不容易脱身,刚刚出门想去吩咐她的早膳,便看见一个小二静候在门前。 “何事?” 小二没想到敬王殿下竟然会从云姑娘的房内出来,脸上一脸震惊和不可思议,半晌才回过神来:“殿下,是温公子一早买了姑娘爱吃的云片糕和江米糖,说是等姑娘醒了趁热吃。” 晏敬尧看着他手里的餐盘,方才还温柔至极的眸光瞬间幽暗冷冽,“拿过来。” 明知敬王殿下不能得罪,但是事先答应了温公子...... 晏敬尧的语气里有一丝不耐烦,但顾及到屋内熟睡的女子,声音压得低低地,更加不容反驳。 “本王不想再说第二次。” 小二无奈,只得将东西给了他,看着敬王殿下玄色的背影,心里的害怕不能平息。 生气的敬王殿下,浑身上下的气场简直太过让人窒息。 晏敬尧回房,立即唤了在外侍候的苍术:“苍术,把整条街的云片糕和江米糖都买下来,珏儿喜欢吃!” 苍术之前给他透过口风,只是昨日小珏儿才来洛城,他来不及采买,没想到却被温修衡捷足先登。 苍术原本还在打瞌睡,本以为主子昨夜去了云姑娘哪里今日心情应该不错,自己能睡个好觉,谁知道意见来主子便黑着脸。 “是,主子。” 买下整条街的云片糕和江米糖,云姑娘吃得完吗! 果然,恋爱中的主子,就是财大气粗! 晏敬尧没好气地往那袋子里拿了一块儿江米糖,甜甜的,酥酥的,一咬下去麦芽糖的香甜瞬间萦绕整个口腔,让人忍不住想要吃第二块。 可见送来的人十分有心,起了个大早,去街上买的最新鲜的刚出锅的送来。 晏敬尧皱眉,嫌恶的把剩下半块扔到一边,不咸不淡的吐出几个字:“难吃。” 没错,不是他送的,就是难吃。 第一百零三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 云意珏刚刚醒来,忽然意识到身边空荡荡的,一想到昨日竟然跟阿尧坐在一起就睡着了,脸颊上不由得染上几缕绯红。 不过,她的阿尧,真的好暖和,好软,好香,跟他抱着真的好舒服...... 赶紧拍了拍脸蛋:“咦,羞耻。” 简单的梳洗了一番,便有人掐着时间端上热气腾腾的早饭,“云姑娘,这是殿下吩咐的。殿下有些公务先出去了,请云姑娘慢用。” 一碗豆花羹清香四溢,撒上了一层蜂蜜,上面满满的铺着红豆和时令果肉;晶莹剔透的虾饺乖乖地躺在蒸屉里;时令的桂花糕做成了小兔子的形状,香气扑鼻;蟹黄干蒸烧麦色泽鲜黄,皮薄馅大,爽口不腻;一晚香喷喷的牛肉粥,更是文火慢炖,数次提鲜。 (作者君:嗯......这真的不是一档美食节目。) 云意珏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一个早餐就这么丰富,阿尧还真当是喂猪呢。 但是真的忍不住食物的诱惑,云意珏赶紧坐下来大快朵颐,咬下一口虾饺,满嘴的虾肉的鲜香溢了出来,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越发按捺不住。 好幸福,好好吃! 云意珏十分给面子的吃了大半,实在吃不动了才叫人撤下去,坐回椅子上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儿。 才坐了没一会儿,温修衡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云姑娘,不知修衡是否方便进来?” 云意珏收起方才一脸享受的吃货样儿,恢复了往日大家闺秀的样子,“请进。” 温修衡似乎是休息的不好,眼眶底下有两圈淡淡的青鸦,声音也是哑哑的。 “云姑娘喜欢今早送来的云片糕和江米糖吗?”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即使是有些疲倦,温修衡的浑身还是一贯的清润有礼。 “云片糕和江米糖?温公子怕是记错了吧,我没有吃过呢。”云意珏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问自己这样一句话,但是自从母亲出家之后他的确没有吃过这两样东西。 “哦?”温修衡狭长的凤眸里闪现一丝疑惑,随即明白过来什么,眼睛里面笼罩上一层浓浓的雾霭。 办事的小二不会如此大胆,整间客栈有这个身份的不是晏敬尧又是谁。 但是自己昨日明明设计让这二人产生嫌隙,只是现在...... 云意珏的眼角眉梢都是初春般的暖意和清澈,一丝困倦也无,定是晏敬尧给哄好了。 还是说,小丫头你甘愿相信他,即使他做了什么,你也会无条件的选择相信他呢? 这样想着,温修衡眼底的阴霾越发深沉,甚至有丝丝凉意从他浑身上下伸出来,仿若黑夜里的修罗。 眼睛对上云意珏有些错愕的眸子,瞬间回过神来,对不起,不该吓到她的,他应该不喜欢这样的他吧...... 方才的戾气一扫而空,温修衡又是那样的如玉君子,他温暖的目光对上云意珏的眸子,“昨日修衡联系了洛城的客商,不知姑娘今日是否有时间去洽谈?” 云意珏虽然被他方才的眼神弄得有些错愕,但是很快便回过神来,“多谢公子,当然有时间。” 不得不说温修衡真的是一个极好的合作伙伴,这些日子他为自己打通关系,介绍门路,省去了很多麻烦,云意珏心里很是感激。 只是太过完美的人,会让她不自觉产生一丝疏离。 两人来到大街上,便看到今日的洛城似乎热闹得很,处处张灯结彩,大街上忙活的商贩往来不绝,好一派烟火人间绝色。 温修衡与她错开一段距离,目光落在了前面摊位上的锦缎额带上,银色的丝线绣着流畅的云纹,上面细细地镶嵌着几颗莹润的白玉。 “公子若是喜欢,叫了心爱的姑娘来,买下给你戴上就是。相传心爱的姑娘若是亲手为男子戴上抹额,二人便会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卖抹额的打量从来没见过这样风华绝代的公子,说的也不由得多了些。 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真是美好又有诱惑力的字眼呢,温修衡眸光里染上盈盈水光,里面却有一丝让人心疼的凉薄和失望。 他也可以吗? 云意珏见他迟迟不来,便这反过来寻,没想到向来看淡一切的公子,竟会有心思在摊位面前驻足。 “云姑娘可以买下吗?”语气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一碰即碎的贪心。 “姑娘,买一个吧。”旁边的大娘也是劝着,这两日看起来郎才女貌的,那公子分明是很希望这位姑娘买下的。 云意珏前世听说过,有些地方的女子在中秋佳节的时候会买下抹额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表示二人感情忠贞不渝。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现下明明知道,她既然对他无意,便不能买下这个抹额。 她眸色有些复杂的看了眼温修衡,他是在向自己表明心意吗? 自己喜欢阿尧,怎么能接受? 云意珏刻意忽视他期待的目光,随手拿起旁边一个白玉水壶,道:“温公子品行高洁,是大雅君子,额带还是要公子未来的良人送才有意义。意珏倒觉得,这个玉壶很适合公子。” 她淡淡开口:“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温公子是意珏的至交,这玉壶,便当做意珏的心意吧。” 她对他有友情,希望做终生至交,但也是仅此而已,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让他明白,自己的确不是他的良人。 大娘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尴尬,敢情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真是可惜了。 温修衡方才炙热的目光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澄澈的眸子里冰冷无比,染上了浓浓的欲望,和不甘,仿佛玉面之下,这才是真正的他。 温修衡啊温修衡,你何必自讨没趣?玉壶玉壶,中心既空,便是对你毫无心思罢了。 温修衡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可笑,若是从未得到,便无从谈起贪心,奈何她的温暖如此让人贪恋,哪怕只是对他的施舍,都让他甘之如饴;抛却性命不顾,也想飞蛾扑火。 借着长睫掩下浓浓的失望,面上仍是让人如沐春风:“无妨,走吧。”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冰冷得渗人,又伤痛得流血。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