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不可思议的山海》 引 河山高川,一缕晚霞西送。 丘陵大荒,千里渺无人烟。 几个全副武装,背着绿色小军包,头顶绿色遮阳帽,身上带着水壶三脚架的人,在这片丘陵大荒间行走,看起来似乎漫无目的,时不时蹲下,敲打下周围的石头。 你以为地质工作者是开越野车的吗? 更多时候,还是靠自己的双腿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远方的山脉连绵成片,云朵聚散无形,地上的草团一块一块,分散开来,就像是排好阵列的士兵,等待着地质工作者们的检验。 “黄帝孙颛顼玄陆,陆终之子会人.....云姓源出有四,大部分出自妘姓,其一,为黄帝的子孙颛顼的后代,以祖号为氏....” “云姓之祖,又一曰祝融氏,又一曰缙云氏,而祝融缙云,一脉同宗,皆为炎帝苗裔也,帝喾时期,祝融之后受封于郓罗地,得妘姓,但缙云氏乃是黄帝时期夏官,妘姓起始,其实也或为缙云.....” “上古时期,部族混杂,祝融缙云倒也是表亲关系,姓氏这种东西,更改频繁,但改来改去,还是云妘,所以你也可以姓姜.....” 云旭掏了掏耳朵,用一种咸鱼般的鄙视目光看向后面滔滔不绝的那个同事。 “你是闲的无聊发慌,在这里帮我找祖宗了?” 那同事嘿嘿一笑:“闲着也是闲着,反正目的地还有一段路,吹吹牛就不觉得累了。” 云旭这一行人是地质勘探小队,里面甚至混杂了一个考古学家,说是来给建设兵团打前站,但这片地方也过于荒凉了点。 “青海这片地方,荒的区域那是真荒,走这么远连只兔子都看不到!” 那同事说着说着开始抱怨起来。 然后他脚边就跑过了一只兔子。 打脸来的太快,而在这枯燥无味的行走之中,能有点生活调剂实在是不容易,眼看天色已晚,他们不再前进,在这片荒原上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然后安营扎寨。 “远看像个要饭的,近看像个拣炭的,一问才知是搞勘探的!” 那同事嘟囔着,生火做饭。 云旭躺在单人帐篷里,外面的夜幕已经降临,西边的天空,太阳落下的时间比起东方要延迟一些,七点多往往太阳还在西山不肯下去,留恋徘徊,而同样的时间,在东方的沿海地区,月亮早已打卡上班了。 荒芜的地方,其实也有好处,那就是更容易看清楚天空的群星,而没有了城市的光污染,往往流星每隔五分钟就会出现一次。 但大多数落不到地上,会在半空中燃烧为灰烬灭亡。 云旭摸着白天从外面捡来的石头,地质工作者对于岩石是很敏感的,这些石头就是所谓的样品,而从样品可以简单分析周围的地质构成,至于矿产什么的,如果运气好的话,能看到裸露在地表的一部分,而往往出现这种矿产...... 云旭没头没脑的想着,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声。 他离开单人帐篷,看到几个同事都望着远处的一阵明灭之光,他们呆愣着,同事有些惊骇与茫然。 “那是什么,这荒原上也有磷火自燃?还是流星掉下来了?” 云旭向几个同事询问,后面半句自然是为了活跃气氛,而他们都表示,那道光是突然出现的,可能并不是什么磷火与流星。 “要不要去看看?” 那同事又是第一个发问,他似乎闲不住,此时搓了下手:“说不定有意外发现!” “别吧!我们还没有到原本预定的区域,贸然接触不明物体,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啥啊!你精绝古城电视剧看多了吧!” “说不定是天然气喷发燃烧而坍塌的大坑?达尔瓦扎的地狱之门不就是?” “你说那个烧了四十多年的大坑么,我去,要这个也是那大坑一样的情况,那不是更危险?我是来勘探的,不是来送命的。” “考古学家怎么看?” 考古学家推了下眼镜:“我拿眼看,还是不要过去为好。” 云旭也是点头:“说的是,这种异常情况,还是不要贸然接近,如果出了事情.....” 他摇了摇头,他是这次小队的队长,而那个跳脱的同事感到很沮丧。 这种光实在是不正常。 入夜深了,云旭正睡着时,忽然帐篷外面传来异动,他很快睁开眼睛,神情紧绷。 狼?! 说不定是有的,在野外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云旭没有贸然动弹,而是摸到了身边的一个敲石头用的地质锤。 但是外面的影子晃动,低声道:“我啊!云旭,是我啊.....” 云旭一愣,顿时面色一沉,他拉开帐篷的拉链,外面果然是那个跳脱的同事。 “你干什么,大半夜的吓唬人?” 云旭拎着锤子就出来了,但那个同事则是嘿嘿一笑,他背后放光,云旭皱眉:“你把手电筒.....等等!” 话没说完,那个同事就把手拿到他面前,云旭下意识后退一步,而那个同事的手上,却正有一块微微发光的石头。 或者说,是晶体渣滓。 深绿色的晶体,但是现在却变得有些金灿灿,那光芒正是从这些晶体上散发出来的! “铜铀云母!” 云旭大吃一惊,对他道:“你是从那个大坑里面拿来的?” 那同事极其兴奋:“不错,正是从那个大坑里拿来的!那里面发光的,就是铜铀云母!” “这下面....” 那同事越来越兴奋:“应该有大规模的原生铀矿!” 云旭也是心神一震,这无疑是个意外之喜,但是还有一点,这个玩意,为什么会发出如此剧烈的光芒? “铜铀云母的荧光不应该有这么剧烈!” 云旭连忙让那同事把这玩意丢远,防止放射侵蚀,同事叫起了几个人,铀矿是重要的战略资源,他表示和那个同事去大坑边上看看,而其他人留在原地,千万不要胡乱走动,如果出了事情,就由副队长代替自己。 大家也是十分兴奋,两个人过去,原本铀矿石虽然有放射性,但是因为本身构成稳定,所以辐射并不大,然而这一次出现的铀矿似乎有些奇怪。 云旭为了安全起见,拿出两套防辐射服穿上,他和那同事一人一套,然后逐渐靠近那个大坑。 俯首向下看去,站在圆形坑洞的边缘,里面全部是闪闪发亮的铜铀云母! 光明之中充斥着轻薄的冷雾,但是云旭身上的气体检测仪却开始不安分的跳动起来! 冷雾非雾! 云旭注视着这个大坑,里面的光芒逐渐升腾起来,而似乎在这一瞬间,云旭的精神意志也要被拉扯进去,那光芒的亮度开始变得不正常,边上的同事也感觉到不对劲,而就在这一瞬间,脚下的土突然松动,大片的坚固土层突然坍塌! 云旭大惊之下,下意识把那个同事推离了矿坑边缘! 最后的景色中,云旭眼中映照的,只有那不断攀升,宛如太阳一般的聚变光芒! 第一章 妘载! “连山生晦,腐草化萤,断竹续竹,钟石变声。” ........ 高耸的山岳,茂密的林地,飞翔的大鸟,还有蹲在自己脚边上呜咽的狗子,当然也少不了....围观的族人? “醒了,醒了!” “都一旬(十天)了,上苍垂怜我赤方氏。” 有老人哭泣起来,而周围的族人也都是喜极而泣。 妘载醒来了,睁开眼睛,听到的声音都是“族人”们的,但是看到的,却是一双充满了鄙夷的眼睛。 一只....山羊? 妘载眨了眨眼,而山羊这时候也被老族长抓走推开。 “谁把‘羔子’带来的!捣什么乱,这不是胡闹吗!” 名为羔子的山羊被族人骂骂咧咧的带了出去。 妘载的手抓了抓,掌心的触感告诉他,自己躺在两三层毛皮上。 他整理了一下翻滚的记忆,自我的认知逐渐恢复。 而后,犹如闪电划过心灵,另外的,大片大片的其他记忆开始注入认知内。 那是巫的知识,是上一代已经死去的老巫给予的传承。 “我是....载?” 云旭?妘载?后面的,是他新的名字! 载者,承负也,亦为“年”,“岁”的意思。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载。 “时代.....” 妘载努力的吐出气,他支撑着坐起来,在整理记忆的同时,下意识的喃喃自语,而老族长把他搀扶起来,激动地热泪盈眶。 妘载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在坠入铜铀云母坑洞之后,自己没有死,在那璀璨的光芒吞噬了自己之后.... 穿越了! 是的,穿越了,一个神道未灭,山海宏伟的时代! “时间.....帝陶唐六十六年!” “颛顼帝绝天地通二百年!” 这是五帝的时代! 凭借脑子中的传承记忆,妘载可以得知,这个世界并不是洪荒流的世界,而是更接近原本历史中的上古年代,这个世界,真正有神,有帝,有山海,有异兽,有法,有驭天地并乘风雷者! 而他,不再是新时代的五好青年,作为部族中上代老巫的学徒弟子,也是最年轻的,仅剩的拥有神灵血脉的巫! 赤方氏,妘载。祝融氏之苗裔,缙云氏之支族! 不过来头归来头,祖上的关系已经很淡,也只剩下这一个所谓的名头了..... 载直起了身子,盘膝而坐,稚嫩的脸孔与其余人并不相同,神人的血裔让他的容颜不染风霜。他想起来了,他们强渡大江,又穿越深山,来到这片广阔的大野,路上因为南方的湿热以及山路的难走,已经死了很多人。 而他,在部族渡过大江之后,便开始生病,发烧,一直不退,陷入昏迷与濒死当中。 部族的迁移还没有结束,按照老巫死前留下的指引,还在继续迁移! 占卜过后,要他们抵达阏之泽的南部,眼下已经快要到了。 但很巧合的是,在他们部族以人力衔接,泅过大江之后,没有多久,洵山氏的使者恰好碰见了他们。 他们从洵山区域而来,于是赤方氏在洵山下等了几天,等到了洵山氏的回应。 “阏之泽南部那块地归你们了。” 这是洵山氏的答复,虽然看起来只是想要把他们撵的远远的,但又恰巧和老巫的占卜不谋而合,故而老族长便给全体族人下了命令,一定要走到阏之泽南部。 妘载整理了一下脑中的记忆,虽然刚刚被羔子打乱了节奏,但妘载很快就接受了新身份,他没有空闲时间思考自己穿越前的问题,毕竟世上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了,还有一点,那就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因为这个简陋的兽皮棚子里,包括老族长在内的很多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是新的巫,更是部族的主心骨。 “渡江之后,还有多少族人?” “还有一千三百人,去掉老弱.....壮者只有四百。” 老族长神情恭敬,也并不掩饰他的哀伤。 在泅渡大江的时候,部族中仅剩的几位高等战士,拼尽全力,抵抗着汹涌的大江流水,把所有的年轻族人,以及老幼妇女都送过了岸,而他们则被大江女神奇相收下,变成了沉沦江水中的亡魂。 失去了神灵庇佑的赤方氏确实是没有办法了,他们在与龙涤氏发动的战争中扑街,然后举族从“中原”逃遁到这里,他们已经一无所有,老巫在途中逝去了,而唯一剩下的,拥有神人血脉的妘载,就被推举为了新的巫。 但妘载太年轻了,他在老巫死去之前,都没有觉醒神灵的力量,巫者乃沟通神明者也,上通天下达地,老巫的巫术就是驯百兽以驱使,来自于缙云氏的传承。 但妘载毕竟是赤方氏里面,唯一一个还有神人血脉的孩子了,他必须担任新的巫。 在这个年代,部族毁灭是常有的事情,互相之间倾轧征战,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而进行攻击,战败者要么被并入战胜者的部族,要么就冒着生命危险与沦为周遭巨兽血食的恐怖,而进行远迁。 这是古早以来就有例可循的,当年颛顼帝战胜了少昊氏,白帝从东夷处西迁,自我放逐,至此把万鸟的图腾带去了西方。 妘载消化了所有的传承记忆,这时候,外面的嘈杂声也因为内部的安静而清晰的传入进来。 “族长,怎么回事?” 妘载向老族长询问,老族长喘息了两下,似乎在压抑什么,对妘载道:“是侔洪氏的人,这几日他们常来侵扰,欺我部族无巫,要我们交粮。” 老族长指着外面:“此地是洵山至柴桑山,阏之泽边缘,由洵山神氏与柴桑神氏统辖,这侔洪氏自称洵山神氏下属,正逢着要给洵山神进贡上粮,而主祭之部乃是告师氏。” “侔洪氏欺我等是中原败逃之氏族,以无巫之缘由,要求我等缴纳粮食,言辞之间,说是‘上贡’。” “但若是真的给山神部族上贡,倒也罢了,只是这我赤方氏粮食只剩下二百余石,部族之人的口粮尚且不够六十日所食,那上贡的粮食,这侔洪氏开口就要千石!” “我赤方氏过去,在祭祀中原山神,一年也不过上交百石粮食,这侔洪氏开口便是千石,莫不是南方山系众神皆如此贪婪?竟以十倍为之?” 好么,这就是等于明抢,妘载的记忆也告诉他,祭祀山神,侍奉其部族,如果需要用到粮食,那么最多不会超过百石,哪怕再退两三步,这一千石也不正常。 这足足是百千人部落一到三月的粮食,如果所有部族都要交这一千石粮食,也就是说,这一二三个月小部族都要喝西北风,而靠着打猎是不足以养活所有人的,所以千石粮食用来祭祀,这是不可能的。 传承记忆告诉妘载,这个世界的粮食计量单位以及换算,和原本前世的历史中,战国至秦汉时代的度量衡差不多,于是就可以套用秦汉的单位,换算成前世的现代单位,有此可以得出准确的结果。 妘载吐了口气:“呵,他们是不想交粮食,所以看我们现在衰弱,好欺负,来抢劫的。” “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赤方氏乃是祝融氏之苗裔,缙云氏之支族,当年在中原虽然说不上大族,但也是相当厉害的中等部落,人口鼎盛时期有足足三万人。” “这南方山系小部族,居然也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老族长苦笑:“山海的规矩,弱者卑伏而强者亢盛,过去的辉煌已经过去。” 他给妘载讲解:“这洵山属于南方第二列群山之一,这南二众山,从柜山起到漆吴山止,一共十七座有神大山,十七山总,全长七千二百余里,诸山山神皆乃龙身禽首。他们的祭礼是把畜禽和玉璧一起埋入地下,并精选稻、粟之米以供山神享用。” 七千二百里,便作八千里看,距离大概是从拉萨到南昌这么远。 老族长拿来一个骨盒,里面放着一块脏兮兮的玉,是羊头的模样。 “这是巫的玉,能上达天听以告神明,亦是部族至宝。” 老族长拍了拍妘载:“巫,你久病初醒,要好好休养,侔洪氏来,我去应付便是,你还没有觉醒你的神人血脉,无法使用巫术,等到你能使用巫术了,强大了,这口气,咱们再去争回来。” 老族长并不放心妘载出去,在他眼里,眼下赤方氏最后的希望,就是妘载了。 巫的学徒,只剩下他一个人,而巫之学徒,不是谁都能担任的,必须要拥有神人血脉,或者返祖神人血脉才行,自从颛顼帝绝天地通之后,滞留人间的众神已经无法再留下血脉,在相继灭亡后,而不得不让诸神氏代替自己行山,海,江,湖,大气之神的权利。 所以这个时代,往往称呼的“山神”,但在眼下的情况看来,应该是一位披着鸟羽服饰,挂着鹿角蛇骨的,拥有极其浓郁神人血脉的巫师.....不,这样一位巫师,亦是上古洵山神的直系后裔,说不定还是他儿子什么的,所以倒也不能说他是完全的人...... 故而,还多是以洵山之神来称之。 妘载深吸了一口气,他伸出手来,眼中开始走马观花一样的浮现出阵阵光明。 铜铀云母...冷雾....重氢?超重氢? 看来自己的运气比较好......或许之前的“妘载”没有觉醒,但现在...... 简陋的棚子内比较阴暗,今天也有微雨,气候并不好,老族长驻足,他被后面的光明所照耀,此时惊愕的回过头去。 妘载的手掌中,随着心中意志的翻滚,似乎有一个点出现,四周的风与气向着那个光点汇聚,随后炽热的温度与璀璨的光明,就在那个点上诞生了。 只是这个点,似乎不太稳定,沸腾起来的时候,像是不断扭曲的火焰一样。 妘载的注意力十分集中,老族长站在皮棚前久久未动,他目瞪口呆,而妘载则是神色有些严肃,终于抬头,望向老族长: “族长.......可以走了!” 第二章 粮食从来都是尖锐矛盾 侔洪氏的巫坐在竹椅上,而其族长则是在最前面。 赤方氏所谓的“青壮年”都出现在这里,但事实上,在这侔洪氏不过是一群不到二十二的孩子,而其中以十六十五的孩子最多。 年长者都在与龙涤氏的战争中死了,而部族的族树也被摧毁,火种被消除,老巫拼死才救出了一颗奄奄一息的部族种子。 侔洪氏的族长有些失望,他看向自己部族那五个鼻青脸肿的家伙,对他们骂道:“这一帮小子,连一个拥有图腾的人都没有,他们甚至不能称之为战士,你们就是被这样一帮牛犊子给打回来的?” 那五个人支支吾吾,侔洪氏族长大摇其头:“你们自己说,刚刚拥有了摹刻图腾的于身的资格,你们是新的初生战士,你们自告奋勇要来这里,然后就被打成这个样子?” “你们也配为尤侯(水牛)的子孙吗?” “无有勇武,弱童可欺,荒谬至极。” 侔洪氏族长尤牢对这个五个家伙很不满意,而那五人接连被骂,更是面色羞惭,只不过当他们望向赤方氏一众少年人的时候,这五人便纷纷龇牙咧嘴,神情狰狞,愤怒怨毒。 “呸!” 赤方氏中,有少年站出来,不过十五岁,叫妘舒。 “你们还有脸来,几个拥有了图腾的初生战士,被我们用陷阱戏弄的灰头土脸,好不羞人!说了没粮食就是没有粮食,即使有粮食,我们也会自己送给洵山氏,就当是过路费了,才不会经过你们的手里!” 妘舒痛骂,一点也不惧,咬牙切齿:“你们算什么,凭什么来我们部族这里要粮?你们是自己不会种地吗,祭祀山神部族,你们祭祀你们的,我们祭祀我们的,两不相干,谁给你的权势,在这里作威作福!” 他这么一喊,赤方氏那边呼骂声也是很高:“滚回去!滚回去!” 侔洪氏族长沉着脸:“两不相干?你们要自己送给洵山氏?哈,你们知道主祭的部族是告师氏吗,洵山氏以往的祭祀,包括柴桑氏,都是由告师氏办理的,而我们这一次来到你们这里收取粮食,也是好意好心,你们知道告师氏怎么走吗?” “看吧,怎么可能知道呢!” 尤牢道:“所以,我们是在帮助你们。” 妘舒呸了一声:“帮助个屁!那你们真心帮忙,便让我们的人也跟着一起走!” 尤牢哈哈一笑:“这可不成,你们的人....你们部族连战士都没有,火种也消失,树种也枯萎,二种失却,图腾不现,更是连巫都没有!” “带着你们上路?荒谬!那我们的部族战士还要分心照顾你们,你们可知这山海有多凶险?你们就是我们的拖累,小娃娃,过弱者在山海,可是没有话语权的,这是山海的规矩。” 尤牢说着,突然上前几步,一巴掌把妘舒推开,倒也没有上拳头,妘舒诶呀一声摔倒在地,而尤牢又是大笑:“你看,你这小身板,连我正常前进都阻挡不了,又怎么能阻挡那些嗜血吃人的异兽呢!” “所以,粮食拿出来吧,放心,该用来祭祀的,我们肯定帮你们送到,剩下的,就当是我们的运送酬劳吧。” 妘舒被边上两个人拉起来,赤方氏的少年们对尤牢怒目而视,而尤牢则是一叹,又转头对自己部族的人骂道:“还看什么呢,祭祀的时间不等人,告师氏早就通告大泽边的所有部族,迅速聚集粮食至告师氏处,若是耽搁了祭祀时间,粮食迟运,赤方氏怎么好向告师氏交代呢,那也丢了我们侔洪氏的脸面。” 侔洪氏部众人哄然应诺,皆称:“是极,是极!”说完便乌泱泱的过来,这简直就是打算明抢了,赤方氏的少年人们都是没有拥有氏族图腾的孩子,不能称为战士,虽然有四百人,聚集起来也极其拥堵,但是却见到前面的少年人根本挡不住侔洪氏战士的推搡,那战士过来,一掌就推倒三四人,还是没用力。 “别伤到他们了,若是伤了,下次就不好再来了,注意分寸!” 尤牢老神在在,言辞令人咬牙切齿,居然是还准备继续来此掠粮。 “放开我!放开我!” “咩!” “族长,有羊啊!能吃了嘿!” 一个侔洪氏战士推倒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把他手里的山羊抓走,那只羊就是“羔子”。 妘舒看到了,顿时焦急大喊:“妘榆,妘榆!羔子!” “诶哟!羔子!” 妘榆手里的羊被抓走,羔子被高高举起,但是它转头向下,嗬呸一声就吐了口口水。 那战士顿时大怒,而四周少年人们一拥而上,好不容易把那个战士扑倒,羔子落地,用蹄子狠狠踢了那个战士的下体,随后撒开丫子就跑掉了。 这里鸡飞狗跳,但侔洪氏的战士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 尤牢走过来,两侧都是被推倒的赤方族人,他目光远眺,看到少年人们后面还有妇女老幼,在看到某一副脸孔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 那是春风中的山花盛开了。 尤牢转头,则是换上一副怜悯的样子,却在对自家的巫轻声“建议”道:“巫啊,您看,这赤方氏从中原而来,乃是中原争斗失败之族,这些妇女倒也可怜,怕是丈夫都死在山野,无人照料,我侔洪氏从来心慕中原风采,不如......” 巫睁开眸子,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掠其妇?” 尤牢顿时失笑,嘿然道:“您说这是什么话,这是照料,好生照料!不然您看,就这些孩子,这样的少年部族,连战士都没有,在这山海之中,还不是吃糠咽菜,哪里能闻半点血食,这怎么养活这些女子呢,没有巫和战士的庇护,这样的部族,迟早也是被异兽吃掉的命。” 巫斜着看了他一眼,巫是知道尤牢这个人的秉性的,虽然掠妇这种行为在山海时代是常见的,但也有很多部族不屑于这么做,这时候没有道德约束,所谓的简陋礼仪,也只有在中原和蜀地才有。 而巫也看出来,那些妇人之中,也都没有图腾。 女子也有战士,只是当一个部族连女战士都消亡殆尽的时候,足以看出,这个部族经历了多么大的动荡,几乎是已经到了灭亡边缘。 幸好他们没有巫.....若是有巫,可以直接上达洵山氏..... “嗯....可。” 巫的话言简意赅,而尤牢听见,顿时乐开了花。 他大步走向那个女人,边上有少年人过来阻拦却都被他几巴掌推倒,而后面的妇人们也拿起自己的兵器,但很多都只是粗大的木棍而已,只有这个妇人手里拿着一把铜剑,因为长时间的锈蚀而呈现出青色,上面还有斑斑血迹。 “不要过来!” 妇人长得很好看,但此时却如被激怒的雌豹,尤牢看到那柄残破的铜剑,咧嘴一笑:“死了的人也不必一直记得他,山海的规矩,弱者卑而强者亢。” 边上一个少年拿起棍子打过来,尤牢抓住他,向边上一丢。 “娃娃,你还太弱,山海的规矩!” 尤牢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向前踏足而去。 一道火与热浪组成的墙壁,拔地而起! 突然而来,毫无防备! “这是什么!” 尤牢的手和半张脸被热浪灼伤,一层血肉直接被融化! 他发出惊叫,猛的甩臂,整个人在地上的泥水里滚了三四圈,而在赤方氏的后面,妘载已经走了过来! “山海的规矩,弱卑而强亢!” 妘载直视尤牢,目光锐利,神情严肃,而因为这道火墙的出现,原本这里的混乱喧嚣也逐渐安静下来。 双眼的光可怕,猎猎光明晃动,尤牢感觉眼睛被刺痛,竟是不敢直视这个少年! 妘载呵了一口气,语气铿锵,且有一种强大更不容置疑的威严! “谁说我们没有巫?” 第三章 伏以天听无私 尤牢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他那只胳膊差点烧烂了,皮肤与血肉粘在一起,钻心的疼,他咬牙切齿,而后回过头,开始找自己部族那五个傻孩子。 这什么情况,不是说赤方氏是战败氏族,连巫都没了吗,眼下这个巫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情报错误,捅了大篓子! 妘载的声音把尤牢从恼火的搜寻动作中拉扯回来: “大个子,你在回头找什么,帮手吗?” 尤牢喘着气转过脑袋,盯着妘载,而妘载则是道:“让你的人退回去。” 尤牢咬牙,神情变幻,好半天才从牙缝里蹦出字来:“赤方氏....巫....你.....赤方氏应该没有巫才对啊......” 妘载语气不容置疑,居高临下而俯视他:“让你的人退回去,听不懂吗?” 尤牢面色极沉,耸动着鼻头,粗糙的皮肤上因为钻心的疼痛而渗出汗水,与灰尘结合,显得油腻。 巫在山海的地位是很高的,即使是小部族的巫,中等级别的部族头领也不敢恶语相向,因为你不知道这个巫他有什么底牌,是哪路神灵血裔,而能和巫平等对话的,也只有巫。 但是,赤方氏是战败的氏族,他们是从中原迁移而来的,战败的氏族,眼下连一个能摹刻图腾的少年战士都见不到,火种与树种一灭一枯,这种部族,即使是有巫.....那又如何? 尤牢的手依旧在抖,肩膀耸立突起,扭曲着神情,道:“赤方氏的巫!我好歹也是一部之长,你敢在这里......你们不过是一个战败的氏族.......” 妘载伸出手,那股灼热的气息再度翻滚:“与我为善者,善之,与我为恶者,恶之,怎么,还想试一试?” 尤牢面色狰狞,他的头颅从微微低垂转向抬起,对妘载道:“赤方氏的巫,你的部族之中,连一个像样的,能摹刻图腾的战士都没有,你要怎么与我为恶?” “伤了我....巫确实是地位崇高,但是你....赤方氏要与侔洪氏为敌?就凭你们一千人.....” 轰! 高温与灼热气,化为风与火,再度席卷,瞬间蔓延到尤牢身前,尤牢吓了一大跳,差点一个踉跄跌倒,而妘载瘦弱的身体,站在火与光的后面,噼啪的火声与静谧的光华从他的手臂上释放,那双眼中,带着的是凶狠与威严。 “一千人也可以死战,至少宰了你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妘载严肃道:“而且,你侔洪氏敢来我赤方氏抢粮,便不许我反抗?你不要忘了,山海的规矩,若是我们没有巫,确实是没有资格和你叫板,但是我们有巫。” “既然双方都有巫,这事情就不是你说了算,巫,可以上达天听.....你不服,可以由山神裁决!”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你在面对一位‘巫’!” 尤牢不住吸气,面皮和抽筋一样跳动。 上达天听,也就是部族的巫有直接觐见“山神”的权利,洵山氏和柴桑氏是这里的主宰,而这一次抢粮,也是因为侔洪氏不想割肉,所以才准备从就近迁移过来的赤方氏身上回点本钱。 尤牢露出牙齿,吐出了可怕的气息,狠狠磨牙,但依旧没有说话。 后面,侔洪氏的巫走了过来,声音洪亮,中气雄浑: “伏以天听无私.....!” 妘载接口,语气平静,神色肃穆: “神威有赫!”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侔洪氏的巫并不客气:“赤方氏的巫,你们来自中原,并不是这里的子民,但如果远行者要在这里停留,也必须为山神献上祭祀之物。” “我们只是想帮你们一把,别无他意。” 妘载也没有想和他套近乎,直言道:“现在不是,但很快就是了,赤方氏乃祝融氏之苗裔,缙云氏之支族,祭祀的事情,我们比你们熟。” “而且,刚刚你们不是还在说,要收取我们的粮食,充当酬劳吗?” 侔洪氏的巫皱起了眉头,妘载道:“祭祀之事乃是山海间的头等大事!汝等既已愿奉神以贡物,却又心思不诚,不能全心全意为神灵选择,反而在祭祀的时间内,去剥削远来部族,这是要败坏洵山氏的名声,以至于使洵山遭到山海众部族耻笑么?” “毕竟只有野地中的硕鼠才会想着多搬些粮食。” 侔洪氏的巫淡淡道:“当个硕鼠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族人能吃饱,山海的规矩,本族优先。” 妘载嗤之以鼻:“那你应该去抢洵山,柴桑,告师,他们的粮食更多。” “人啊,日食粟米三升,方够活命。你抢我赤方氏的粮,以你部族的人口,若要均分,怕是一日,一人,连一升都分不到,不如去抢大族!你一天,能吃六七升,上不封顶呢。” 妘载这话说出来,赤方氏的人顿时发出嘲笑,同时妘舒擦了下嘴角的血,骂道:“一群惫懒的夯货,贪食的狶豚(野猪)!” “汪汪!嗷!” 狗子摇着尾巴,龇牙咧嘴,附和着妘舒的话。 侔洪氏的人想要上来,但是妘载立刻把目光扫向他们,这些战士脚步一顿,同时,侔洪氏的巫也开口了。 他严肃道:“祭祀是头等大事,赤方氏的巫,我们只是想帮你们一把,毕竟你们要迁移到阏之泽南部,我们是怕你们耽搁了时间。” 妘载也是严肃:“再说一次,我们感谢你们的好意,但至于祭祀,这种重大的事情,怎好假手于人,我们自己有胳膊有腿,就算是爬,也会把祭祀的粮食运到洵山,送达告师,更不敢耽搁祭祀的时日。” “而且,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迁移的位置的?” 依照记忆,他们渡过江水后,除了洵山氏的人,这侔洪氏根本没有和他们接触过才对。 侔洪氏的巫眼皮微垂,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似不经意的轻声开口:“天听未必向着你。” 妘载神色郑重且威严,并不退让:“天听确实是未必向着我,但对你,对洵山,柴桑,告师,也都未必有好处。洵山失颜面,柴桑失威信,告师更要承担监察不力之罪,最后一切罪责都甩到你部的头上!” “洵山虽不比中原,但想来,规矩还是有的,无规矩不成方圆,不成天地!你就这么甘心,当个替罪的?” 侔洪氏的巫开始沉默。 “届时,赤方虽灭,但侔洪必衰,而且你我两家,不死不休,我赤方只要有一人活下来.....!” 妘载的声音有力且清晰:“山海的规矩,弱者卑微强者亢盛,但天地从不偏向任何人!我等先祖曾与山神地兽相争斗,方才立足这千山万海之间。” “祭祀山神的贡品自然当给,但若是给予侔洪氏......赤方虽卑,犹是伏龙!我等乃中原炎帝之后,祝融氏之苗裔,缙云氏之支族!自古至今历一十四帝!便是真向你纳贡称臣,你侔洪氏.....又受得起吗!” “你身为巫,当权衡利弊!”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胆子你就开干!这时候万万不能退让! 妘载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踏出一步,他手掌张开,当中那个高温的奇点再度出现,四周的大气开始涌动,风也不受控制,而灼热的火浪与猎猎光明,则是时隐时现,不断闪耀。 赤方氏的少年人们屏住了呼吸,他们如看珍宝一样的看着妘载手掌中的璀璨光芒。 巫术!来自神灵血脉,觉醒之后,所能通达天地的伟大力量! 或握风雷,或捉龙蛇,或引大雨百兽! 这是他们的巫! 只要有巫在!他们就没有可怕的!巫,一定会保护他们! 隐隐约约,赤方氏少年们的士气又提升上来了,个个握紧拳头,神情坚定。而这一点,被侔洪氏族长尤牢,以及巫敏锐的感觉到了。 尤牢龇了龇牙,巫则是沉默了。 侔洪氏的战士们面面相觑,这时候都不敢向前了。 货真价实的巫术,高温与灼热,气与风都沸滚,焚天般的气焰如海潮般涌动! 神威可怖! 而妘载的声音铿锵,又如震雷,侔洪氏的巫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在那个光点上,那确实是一种巫术,并且极高的温度,显然不是寻常的“火”。 巫有些忌惮,他没有见过这种巫术,是火的异常化么? 但这未免太过璀璨与灼热,简直就像是..... 巫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那个光圈,那道光芒照耀在这山海,在并不久远的数十年前,天空中,这道光明曾经化为十片。 是的,就像是太阳一般,不可直视。 他沉默不语。 如果要论数先祖,南方确实是没有什么厉害人物,而且一直向中原称臣,而侔洪氏的先祖号为尤侯,但也不过就是一只白皮大水牛而已。 说起来,赤方氏的血脉确实是比他们要高大上许多,但关键点不在于这里,而是在于妘载之前的分析,确实是这样,如果真的让妘载上达天听,天听虽然未必会帮助他们,但最后的结果,侔洪氏也必定被放弃,从此衰弱下去。 为了这点粮食,最后拼个两败俱伤,就算是自己赢了又怎么样?最后带来的结果,确实是..... 不太值当的。 第四章 事无形,通天听,期以岁月! 至于不让巫去“上达天听”? 这是不可能的,各部虽然离的极远,但是谁如果敢袭击巫.....那闹出的动静.... 巫可是有着“玉”的! 配玉之巫,可以通天以告神明,这是氏族之玉和巫契合后的基础能力,所以只要当部族激活了氏族玉,那么洵山氏一定能够收到他们的讯息。 洵山氏不可能为了一个侔洪氏而放弃自己的名声,更何况,这里的山神并非是洵山系一家独大,阏之泽四周分布不少山神,如果放纵自己治下的部族,攻击、劫掠中原的氏族,那么万一有哪个山神想给中原通风报信,那是拦都拦不住。 南方多山,地广人稀,尤其是阏之泽边缘,这里好歹是个广袤的盆地平原,适合生存,不过总体来说,分布于此的部族并不多,势力也弱,自然不能与中原相比,主要原因还是气候问题以及山野瘴气的存在,这里是异兽的天堂,凶险万分,而各种因素导致那些没有巫的小部族,他们的人口因为各种问题而难以提升起来。 不能提升人口就不能衍化支族,那人也不是地里种出来的。 而再向南方去,便是崇山峻岭,虽然最南方有南禺山,就在北户氏边缘,那是个好地方,但是要抵达南禺山,中途所要经历的艰难险阻,怕是有三四万人都不够填的。 而且,那越是险恶的大山,能在里面出现的部族,便越是凶猛,难以对付。 所以告师氏要求各部准备祭祀,派出去的几个人都是威神境的战士,图腾达到第三等,体力不输给那些强大异兽,但就是这样厉害的人,在阏之泽周围都足足逛了三个多月。 而这件事是要提前半年进行筹备,眼下确实是到了要交付粮食的关头,期限还有一个多月,侔洪氏就是因为送粮到这里,发现迁移而来的赤方氏,想要趁火打劫弥补自己的损失,这才动了歪心思。 但本来说对方没有巫的,现在有了,这就不好办了。 “把粮食放下。” 妘载指着一个已经搜刮到粮食的侔洪氏战士,那个战士正是之前被他们族长大骂的五傻之一,此时见到妘载指向他,顿时加快脚步,但并没有放下粮食的意思。 妘载眯起眼睛,看向侔洪氏的巫。 侔洪氏巫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口:“放下粮食。” “啊?” 那个战士顿时很惊讶,自然是不愿意:“巫,他算什....” “放下!” 侔洪氏的巫冷冷开口,此时巫的威严一览无余,那种强大的气势翻滚起来,这个战士顿时承受不住,脸色一白,噗通一声把粮皮袋摔在了地上。 妘载点了点头:“好了,请回吧!” 侔洪氏的巫深深看了妘载一眼:“大路很宽阔,你却偏偏走最窄的一条。” 妘载毫不客气:“若是路窄,便以铲拓之,若是无路,便以斧伐之,天下从没有人会被事情难倒的说法,路是自己开拓的,不是你给予的,向哪里走,我说了算,你不够资格评判我。” 侔洪氏的巫深吸了几口气,向妘载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再说些什么话。 这个新的,年轻的赤方氏之巫,确实是有着超乎于常人的智慧,当然,更多的本事,或许是在那张嘴巴上,但不得不说,他的嘴巴,确实是很厉害,他成功让自己退让了。 而妘载的半步不退,也是必须的。 在这种情况下,必须要表现自己强硬的一面! 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若是退了三分,他就敢进来一丈,而你若是进去三分,他倒是能退后一分! 侔洪氏的巫计较完毕。 妘载如此年轻,他的巫术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应该还不足以与自己抗衡。 但如果自己和他拼个两败俱伤,即使他死了,自己也讨不到好处,更有可能像他所说的一样,这里的事情上达天听,然后....就没有侔洪氏的然后了。 本来对方没有巫,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是尤牢的讯息错误了。 “巫....这家伙.....女人也没拿到,更重要的,他伤我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尤牢磨了磨牙,心中极度不服,愤怒不消退,他半张脸现在还疼痛至极,皮肉烂了一大块!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那巫术在展现出另外一种样貌后,尤牢便有些犹豫了,火焰类的巫术一直是山海中比较强大的一种,这没有人可以否认。 巫看了他一眼:“女人哪里都有,南边山里的,还有很多。” “至于你的脸,回去我给你弄点草药,敷一下,过个几十天也就行了,现在不适合发生冲突,他们有巫,这就是理由。” 南边...那都是歪瓜裂枣......再向南就走不动了,也见不到南禺山边上的北户氏..... 尤牢心中怨恨,左脸火辣辣的疼痛,在看了看赤方氏的那个女人后,又瞥了一眼妘载,却见到妘载猛然看向他,顿时低头,心中的怒火却更加旺盛了。 “我可是族长,就这么......该死的老头子,根本不顾及我的脸面。” 尤牢却是在此时,不自觉的把自家的巫也埋怨上了,但他是不敢造次的。 而此时侔洪氏的战士都在退走,巫给他们下了命令,这些人不敢违背。 此时,妘载忽然转头,侔洪氏的巫看到了这一幕,却见到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老人,如怒虎般直视自己与尤牢。 远远的,一股压迫感袭至,尤牢顿时一凛,对巫道:“他们还有威神级的战士?” 威神战士是第三等,可以完全调动氏族图腾的力量。 巫顿了顿脚步,转过头看了一眼尤牢,骂了一句: “蠢货,这个老头以前更强,他有伤,不能尽全力.....赤方氏有威神级战士,还有一个年轻的巫,血拼起来,我们即使赢了,也会和那个年轻的巫所说一样,衰落下去。” “而且,既然有一个巫,还有一个第三等,恐怕赤方氏,里面至少还有一两个厉害人没有出来......估计是那种曾经很强,但现在衰弱了的,如果对方真的不要命,我们的损失也很大。” 尤牢虽然仍旧心有不甘,但也知道今天这场仗是打不起来了,心疼,可惜,愤怒,怨恨...种种情绪交织起来,毕竟这一次粮食抢劫不到,自己部族可就要大出血了。 本来以为能讨巧,谁知道依旧没有拿到好处。 侔洪氏的人退走了,而赤方氏的人们则是欢呼起来! 强盗被巫与老族长赶跑了! 孩子们围拢过来,老族长拍打他们的肩膀:“你们都是好样的!都是英勇的战士!” 少年人们接受了夸赞,一个个把胸膛挺起来,极其骄傲,仿佛脸上的青紫也不是那么疼痛了。 妘载则是微微喘着气。 他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原本他在部族中,确实也不是很强,但是特殊在于,他的血脉返祖,产生神化现象,以至于肉体不能承受血脉之重,才会如此。 神负神人血脉,却又气血羸弱,这是典型的肉身不能承受血脉的情况,在山海之中,极其少见。 越强大的血脉,便需要越强大的肉体才能承载,而有些血脉一旦出现返祖,或者是异变,那么婴儿时代的肉体本就羸弱,一旦遭到些许刺激,那就会造成夭折,而没有夭折的,活下来,也是随时处于可能会死的边缘。 因为血脉太过强大,超出了原本肉体可容纳的极限。 而神的力量,是会随着传承而衰减的,所以肉体也会跟着掉等级,但是当某一天,某个血脉突然变得近似于祖神般的强大,那么掉了等级的肉体自然承受不住。 妘载闭着眼睛,忽然四周没了声音,他再睁开,发现那些少年人们都聚集过来,凝神闭气,等到妘载看向他们时,这帮小子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巫!我们有了新的巫!” “巫!事无形,通天听,期以岁月!” 少年们单膝跪地,声若轰雷传于苍野,垂首而颂! “使若千秋万岁!” 第五章 穷困的上古部落人民 “巫,真就这么走了?” 尤牢即使在离开的路上也在不断询问,而巫则有些不太想理会他。 但架不住这个家伙的聒噪,巫还是停下了脚步。 “你觉得阏泽以南是好地方?” 巫盯着他,那双眼睛不蕴含半点情绪,冰冷的像是石头。 “那可是岭南的门户,洵山氏打发他们去那里,是既不想丢面子,又不想驱逐他们,不如丢到岭南自生自灭,我们刚刚和赤方氏打,没有好处,他们有巫了,还听不懂?” 尤牢眼中的愤怒渐渐褪去,转为讶异,道:“这么说,洵山氏是把他们放任处理了?” 巫点了点头:“中原的事情,中原的麻烦,不如不处理,岭南多瘴气,山高地隆,天象变幻无常,云雨无定。赤方氏怎么可能受得了岭南的气候,那里的水都有蛊虫,瘟疫横行,除非能渡过大山,抵达南禺山外的北户氏,否则.....” 尤牢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在那半张毁容的脸孔上笑起来,显得有些狰狞扭曲,但他的气在这时候确实是消除了不少。 “不管他们,迟早也会死的。” 巫瞥了他一眼:“那毕竟是流放之地,不过洵山氏还是不够狠,没有直接让他们去岭南,只是放在阏泽南部,那里有不少小丘陵可供生存,但也只是缓死不得获生,有些东西,可是连洵山氏都忌惮,不敢过去的。” “迟早的事情,赤方氏的小巫,他自己觉得争到了一口气,但却不知道他正在把部族带向火坑里,愚蠢至极。” 尤牢的手掌捏了捏:“看来挺好,有他们受的。” ..... 族人们那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妘载是可以体会的,毕竟谁都有类似的经历,而前世常年从事地质勘探的妘载更是如此,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自己成了巫,族人们也认同了自己,但眼下,赤方氏的旅途还没有走到终点。 妘载有些困惑,这种困惑来自于内心最深处,不仅仅是关于穿越的,还有那个铀坑....但现在,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割裂感,是的,就是割裂感,骤然穿越,总有割裂感,但现在...既来之,则安之。 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处理.....有些东西曾经存在过,又璀璨的消逝。 洵山氏的祭祀之粮必须要给,而剩下的时间并不多。 部族的口粮,那百石粮食假设真要拿出去了,于是还剩下一百余,妘载感到很头疼,不过关于这个问题,他心里也有另外一种想法。 此时的赤方氏已经远离了侔洪氏的区域,马上就要抵达他们此行的终点。 阏之泽南部,对于这片原野来说,那绝对是通向更南方的门户之一,然而因为岭南多瘴气,茂盛的雨林,高耸的山岳,变幻无常的天象,以及与可怕的异兽,这些因素阻拦了很多人的继续前进,也没有人愿意在岭南区域安家落户,那是送命。 湿热是生灵在生存过程中很麻烦的敌人。 因为湿热会滋生许多的疾病与疫气。 水波蒸腾,丛林茂盛,但也有零星的原野坐落在这里。 赤方氏的人停留了下来,他们走到了一个不是很高的丘陵,在妘载与老族长商量之后,他们决定在这里定居下来。 老族长咬牙切齿:“洵山划给我们的这块地,几乎就在岭南边上,毒龙猛兽层出不穷;深山大沼遍地都是!这是要我赤方氏的命啊。” 妘载叹息:“更好的地方,都有大部族把持,战败的卑弱之族,能够有一片原野栖身已经是莫大的福分,至于资源,人在屋檐下,有时候能据理力争,有时候却不得不俯首听从。” 洵山氏把他们划到了这里,而之前侔洪氏冲着赤方氏来,就这样直直的来,看起来有些反常,但上古时期的心计实在是透明到爆炸,妘载只是听了两三个消息,便已经做出了判断。 洵山氏让告师氏征集祭祀的粮食,告师氏派了一些战士出去,这些战士在大泽附近打转晃悠,暗搓搓收了不少部族的好处,而赤方氏从中原过来,长途跋涉,又已经被洵山氏的使者传达了划分的命令,这个消息,告师氏是肯定知道的。 情报出卖,所以侔洪氏就像是闻到咸鱼味道的牛角苍蝇,就这么嗡嗡的过来了。 “不过倒也是好事。” 妘载忽然一笑,老族长不解的看着他,妘载则是解释道:“再想一想.....洵山氏最开始,感觉就是不太希望我们进来,但既然过来了,那就必须安置,所以把我们放到靠近岭南的地方,是也让我们自生自灭的意思。” “所以....那粮食,他们也不一定会要的。” 老族长神色一动:“他们也不喜欢这恶地,怕出事情?” “这对我们来说,倒还是好事了。” 妘载:“能省下粮食,那自然是好事,洵山氏既然拿出放任不想管的态度,就说明他们对我们并不上心。” 眼下部族连吃饭都成问题,在几个月的时间里要保证千余人口的伙食,哪怕是打猎加上捕鱼双重操作,这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青壮年只有四百,而且重点是没有人有图腾。 四百个强壮的孩子,这放在五藏山经的时代绝不是一个很多的数字,这里的山海间有种种吃人异兽,出去打猎是个必须的行为而不是选择,但,谁也不能保证遇到的是正常动物。 打猎不成反被猎杀,或者折损人手,得不偿失,然后劳动力不足,导致很多工作没有办法放开手脚去干.......有些事情不是拍脑袋就要去干的,在这里,没有实力之前,一定要小心。 阏之泽里分布着很多茈蠃(紫螺),可以用来充饥,但众所周知螺是有寄生虫的,必须要高温大火煮熟,况且这东西也不能当主食吃。 “穷困的上古部落人民为了生活只能抓泽鲜吃.....” 妘载抓了抓头,感觉哪里不对劲。 “干活了干活了!人呢!” “来了来了!” 吵吵嚷嚷,少年们被聚集起来了。 说干就干,临时的聚集点开始搭建,少年人们唱着古老的歌谣,背着石斧子,石铲子集合起来,那是他们部族唯一会的歌,歌的名字叫做《舆人歌》。 “原田每每,舍其旧而新是谋!” “原田每每,舍其旧而新是谋!” 原野迁移发生了很多次,舍弃旧的田地而去谋划新的。 这是赞颂刀耕火种的一首古歌,象征着山海时代的开拓精神。 妘载拍了拍手里的铜斧,五帝的时代早有铜制器具,只是不能像是春秋时代那样大规模装备,当然,在这个拥有神,拥有法力的山海,阻拦人们进行冶铜技术进步的,还有“神化”这种情况。 天地的物质资源,因为神的影响而被强化,譬如铜会带上静电,火花,磁力等奇怪的属性,并且变得比铁更加坚硬,草药的药效会变得更强,同理,人,动物的体质也随之提升,这就是“神化”。 少年人的精力很旺盛,虽然这里湿热,泥泞,但少年们对于未来的新生活,总是抱有憧憬的。 “人分成三批,妘舒带三十人去阏泽抓螺,妘缶带二百人和我去伐树烧山,族长带剩下的人留守在这里,先圈一下,清理出居住地带,防止腐气滋生。” 妘舒,那个最先反抗侔洪氏的少年人,是部族中新的“水正”,而之前牵着羔子,兼职放羊又被推倒在地的妘榆,则是“火正”。 至于妘缶,则是“北正”。 水,火,南,北,这是中等以上部族会设置的位置,水正司水,火正掌火,南正观天气,北正管植树,耕田,土地丈量等一系列琐碎事务。 老战士死完,除去老族长外,在这里剩下的,只是一群年轻的孩子,他们必须挑起大梁。 老族长带领部分人,以及所有老幼妇女,包括狗子留守在营地。 “咩~” 羔子则很不情愿的被妘榆牵着,而十五岁的小小少年,在怀里偷偷摸摸揣了一个小包,那是用羊毛和兽皮绑成的,里面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 他背着石斧,带着羔子跟上了出去砍树的队伍。 “是巫在领队啊......” “听说这次咱们出去,除了砍树,还要找可以耕作的土地,用来开拓。” “咦?要烧山吗?” “诶,反正跟着巫,肯定没错!” 少年战士们在队伍里窃窃私语,妘榆来晚了,他赶紧牵着羔子一路小跑,追上了在队伍最前面的妘载。 火正还兼职养羊,虽然整个部族就这一只羊。 妘载正好转头:“不,烧山是要烧的,但刀耕火种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今天啊,咱们是要去开荒!这广袤山林就是我们新的原野!” “这一次,不会再迁移了!” 妘榆被吓了一跳,差点没喘上气来,妘载一转头,看到了他,立刻板着脸:“榆,你身为火正,却迟到了。” “呜....” 妘榆低着头,不敢多说什么,妘载看到了羔子,顿时摇了摇头。羔子可不喜欢这里的湿热环境,明显有些躁动,毕竟是一只山羊。 妘载依靠巫的感觉,上通天气的变幻,大致能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节,惊蛰还没有到来,但是已经不远。 “必须赶在惊蛰之前,在这里开辟出巨大广袤的耕地,至少要养活三千人....所幸积年没有人对这里进行开发,所以这里的土地很肥沃,并且以平原较多,很适合耕种。” “只要不靠近岭南的方向。” 妘载对妘榆讲述事情的紧迫,并且要求大家要加快速度,而妘榆则是很迷糊,问道:“巫,开荒就是烧山么,惊蛰又是什么?” 五帝的时代,还没有二十四节气的说法,尧虽修订了新的历法,但是也仅仅是比黄帝历好上一些而已,缺陷很大,不可能与后世的夏历相比较。 而夏历又远不如蕴含二十四节气的《太初历》。 “开荒就是在没有人到来过的土地上进行开垦,耕作,建立我们的家园,而惊蛰是天象的变化,我把一年的天象分为二十四个节气,这有助我们更好的耕作....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妘载的手摸在妘榆的脑袋上,妘榆显得有些迷糊。 “要有耕地,要有居住地,还要重新燃起已经熄灭的火种,更要让已经枯萎的树种重新活过来。” “很久很久以前,燧人氏掌握了火,于是人族第一次有了可以和万兽争锋的力量。” “很久很久以前,有巢氏用树木搭建了屋子,结于树梢,以此躲避猛兽的侵袭。” “火与木,只有火升起来,树参天而去,图腾才能被重新立起,我们才有资格,真正站立在这片山海之间。” 第六章 想致富,先撸树 开疆拓土,伐树烧山。 在这庞大的山野之中,茂密的树林是部族最大的敌人,数不清的毒虫猛兽躲在里面,伺机而动,而旺盛的火焰与宏伟的雷电,从亘古时代起一直都是驱散野生动物的不二利器。 粮食必须要尽快积累!不论是什么都可以,只要没毒,能吃! 战国时代至秦、汉的标准,一升相当于201毫升,一斗2010毫升,三升则是一斤冒头,而一个人一天两顿饭,什么也不做,都要吃三升左右,所以才有“家有万顷田,日食三升粟”的说法。 这还仅仅是粮食,不算上肉类,蔬菜的消耗。 秦一石等于120斤。 也就是说一个人即使什么都不做,一天就吃三升粟,一年也要消耗九石,而以秦代举例,一个成年男子一年总共消耗18石粮食! 《汉书食货志》,来自法家之祖李悝的记载,战国时期五口之家,一年口粮就是九十石,人平均十八石。 而赤方氏现在只有二百余石粮食,如果仅仅靠吃这些余粮,那是连三分之一个月都撑不住。 哪怕按照最低的消耗计算,以九石来看,千人的部落,不平均分配,一个月也需要500至900石粮食,才能维持一千人的正常存活! 虽然再勒起毛皮鞭,把老幼的粮食折半再折半,这也就多吃半个月不到而已,但关键是,如果维持到这种地步,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人都没有力气,怎么弄粮食? 捕猎捉鱼,耕地伐树,哪个不要吃饭才有力气做? 到了后世,一个正常人一顿饭,光是主食就要250克,还不算其他肉类与蔬菜水果的消耗!而在眼前这种情况,如果削减青壮年的口粮,无疑是把部落向绝路上带! 在这群峰万里,猛兽毒龙时儿出没的南山大荒,部落总共就这么点人,粮食更是不多! 一个月,顶天了一个月,即使是现种地,最快也要两三个月才能成熟收获,而长久的要半年以上,到那时候部落的人早就饿死了! ........ 石斧咚咚,与坚固的树皮摩擦碰撞! 少年们挥汗如雨,他们在对这里的场地进行清理,烧山与伐木并不冲突,在烧山之前,伐采必要的树木,并且把要烧掉的区域围成一个圈,以防山火不受控制的蔓延,这也是上古人民的智慧之一。 少年们的干劲都很足,他们怀揣着对于美好未来的憧憬,一颗又一颗的大树被石斧砸断,而即使他们没有开启修行的图腾,力气也比后世的人们要大上许多。 妘载手里也拿着石斧,与人不同的是,他腰上还别着一把黄铜斧,这是权利的象征。 “嘿!” 妘载砸下最后一斧,那颗并不算太高的树木开始摇晃,妘载退后,边上有更加专业的,年纪稍大一些的战士过来,对准相反的方向再度砸了一斧。 于是大树开始倾斜,伴随着尘埃轰然倒塌! “呼!” 妘载抹额,他脑门上都是汗水,比起其他人来说,妘载的肉身体质要弱很多,至于原因,已经讲过。 “巫,如果您累了就去歇息吧,这种活我们来干就行了!” 那个二十出头的战士过来,显得很是关心,妘载摇了摇头,他看看天空,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了正午。 “差不多了,妘缶,看看有多少木头,多了也带不走。” 妘缶应了一声,他到周围晃了一圈,数了数,回来对妘载道:“有三十根了,十丈者一,两人合抱,五丈者七,一人抱,余下皆在三二丈,小则碗口、瓦罐,大则有半臂一抱。” 妘载点了点头,心中估算了一下,如果要搭建简易的临时聚集点,这点木头或许还不够,那株十丈高的大树确实是很不错,但是在这里,木头不能分割的太薄,否则被异兽一碰就碎,那么有和没有不是一样么? 况且一千人,要制作的东西很多,这些木头单单制作简陋的,可以遮挡风雨的屋子是够了,但是要构筑简单的防御设施,还是不够的。 但再多,估计战士们也拖不回去了,毕竟少年们都没有开启图腾,现在赤方氏手头上啥也没有,工具陶器都只有最简陋的,上古时代的滚木轩辕车也没有办法制作,说白了,想致富,先撸树。 “想致富,先撸树?” 妘缶听着巫的自言自语,也把这句话记在心里面了。 话说撸是什么意思? 山海时代的古人没有袖子,所以也就没有撸袖子的说法,但是妘缶也不傻,基本上能判断出来,这个撸字用在这里,大概和“打”,“伐”是一个意思。 不过学了个新词汇还是让他显得有些高兴,逢人便问“今天你撸树吗?” 少年战士们开始拖拽木头了,余下的人分了一部分出来,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来砍树了,还有一部分被水正妘舒带着去找螺吃了。 “来来来,烧山烧山了!到另一边去。” 妘榆拿着燃烧的火把在山林里大片焚烧,那滚滚热浪呛得这少年人两眼通红,直打喷嚏。 但是奇怪的是,另外一边的妘载眼泪都熏出来了,但是妘榆的眼睛除了通红之外,居然没有流泪,倒是古怪的很。 幸亏周围的战士早已用粗糙的石斧砍出了一片空地,不然这大火怕不是要倒卷回来。 而且烧山也不是全烧,用斧子砍出了一片区域,然后就在这个区域内部进行烧,大部分情况下还要辨别山风,让烟向对面飘过去,而过于茂密的地方,则需要先进行大规模除草与砍伐才能放火。 这样一来,一是避免引发大规模山火,从而导致兽潮出现,二是用烟熏动物,比用火直接烧要来的快,第三点则是清理居住地,而第四点,那就是为了获取草木灰以得到拥有充足肥力的土地。 上古先民也不傻,刀耕火种的时代,放火烧山的基础隔离措施都懂,因为不懂的傻子都已经被自己的火烧死了。 话说放火烧山这种操作,最早似乎来自于烈山氏..... 就在这时候,本来已经溜走的羔子突然返回了。 “羔子?” 妘载从另外一边走过来,看到羔子又溜达到这里,顿时感到有些奇怪。 说起来,羔子这个迷路货,它还是被老巫驱使百兽召唤来的,然后赤方氏扑街了,百兽都跑掉,结果羔子因为找不到回家的路,只好在赤方氏住了下来骗吃骗喝,而又恰好,赤方氏的图腾是羊,承袭了缙云氏,所以...... 好吧,羔子在赤方氏过的其实很不错,不愁吃喝,人都没饭了还要留它一份。 至于狗子,是原本就在缙云氏长大的,渡大江时狗子还叼了一个孩子过来,是有功劳的。 妘载也看到羔子了,这家伙依旧踱着小碎步,用那种鄙视一切的眼神在这里溜达,关键这家伙看到不远处烧着的大火,一点身为野生动物的直觉都没有,甚至开始在草木灰里拱起泥巴来! “羔子之前不是跑了吗?” 妘榆摸了摸脑袋:“不知道呢....羔子很讨厌火的。” 因为人手不够,火正还兼职养羊,虽然赤方氏就这一头羊。 妘载冷不丁问道:“火正!你想吃烤全羊吗?” 妘榆下意识点了头,随后反应过来,又猛地摇头:“想.....不不不不,不想!” 妘载眉头一挑,他转过头,还真看到羔子似乎在翻什么,于是走过去,脚踢开草木灰,扒开羔子的嘴巴,下面立刻有一个根茎被咬断的,圆滚滚的东西转了出来。 妘载一低头,看了一下,顿时呆了,随后慌忙蹲下来,把那个圆滚滚的玩意捧在手里。 “这是.....” 芋头啊! 第七章 我是当康,我为秧歌代言 妘载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或者说真是老巫预言带来的好运气? 这岭南边上还真的是风水宝地不成? 芋头古称为“云芋”或者“莒”,最早的记载在《海外南经》以及《诗经》之中,齐人把芋头称呼为莒,而他们的五都之一也叫做莒邑。 这确确实实是本土物种而非外来之物,云芋的称呼则是见于《史记·货殖列传》之中:“岷山之下,野有蹲鸱,至死不饥,注云芋也。盖芋魁之状若鸱之蹲坐故也。”讲的是卓王孙在秦始皇一统天下后,被迫迁蜀地,而卓王孙自请去岷山,正是因为那个地方有芋头在,有了芋头,人民不会惧怕灾害了,生活有依靠,才能进一步的繁衍发展。 芋头堪称是上古时代的红薯了,有了芋头,便能解决吃饭的问题,在没有红薯的时候,芋头无疑是最好的替代品! 妘载手里拿着的这个显然烧了不少时间,闻着气味好像已经熟了! 芋头这玩意,要是半生不熟,摸着会手麻,吃起来会嘴麻,这是因为里面有草酸钙针晶,如果不完全熟透,吃的话会有小毒素积累。 妘载觉得,还是再烤一下为好。 妘榆愣愣的看着这个奇怪的小球,而接下来,他看到自家的巫把那小球的皮给剥开,紧跟着,巫的手中出现了高温。 在短暂的重新炙烤之后,露出来的“香气”让他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 乖乖,这是什么玩意? 最早的野芋头惧怕干旱,所以不会在北方生长,南方才有野生的芋头,而在这个时代,南方的部落基本上都属于未开化的,即使是拥有神力的山海时代,南方的发展与进程,包括神的力量都远远不如北方强大。 “呜嗯!” 妘载尝了一口,味道其实还可以.......烂透了。 “咩——” 羔子表示它也要吃,这本来就是它的,那眼中的鄙视之情更多了,就像是一个藏宝贝的小家伙被家长找到了藏起来的东西一样。 妘载没有理它,巫的记忆告诉妘载,巫的血脉拥有神的力量,所以基本上不会惧怕寻常的小病,当然神农氏吃了断肠草而死的传说存在于每一个巫的记忆中,但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人知道。 “咩.....” 在这个时代,即使是部族中的身体羸弱者也胜过后世的壮汉十倍,而上古先民常常生吃凶兽,不过他们的鼎盛期过去之后,因为寻常的部族人并没有神人的血脉,故而再强大的身体素质也顶不住大病小病的一起袭击。 一句老话,人变异,变得更强壮,难道疾病就不会变得更强? 万物自然皆有道生,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咩!咩!” 这终究是一个神已经逐渐消失的时代,但还没有到所谓的末法。 从颛顼到高辛,再到陶唐,三代圣主,接近两百年的时间里,山海的先民们也是初步适应了这个群神消退的时代。 只有巫们还保留着神的力量,而属于某一山系、神系的巫,也就是那些神的子嗣之巫,他们倒是可以用出“以舞降神”的巫术,短暂的重现上古天神的威严。 妘载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一转头,看到妘榆眼巴巴的看着他,口水都要流到地上去了。 “想吃?” “想!” 妘载张口,直接把那个芋头啃掉了。 “咩~!咩!!!” 一直被忽视的羔子剧烈的蹦跶起来,极其愤怒! 它砰的一下用羊角顶向妘载,但是妘载大手一抓,羔子的脑袋顿时被按了下去! 妘载很高兴:“羔子!没白养你啊!这样,你再找点,我就给你吃两个!” 羔子:“.......” 妘榆口水哗啦啦的,肚子开始叫唤,而妘载抹了抹嘴巴,对妘榆道:“看啥看,把你皮袋子拿出来,快找,对了,别用手直接触碰这东西!” 力气大,消耗快,吃的自然也多,这时代哪里有辟谷的说法! 就算是广成子也要吃东西! “找到了这东西,有多少拿多少,回去种下去.....” 妘载算了一下,野生的芋头生长周期是半年,达不到三个月的要求,但是可以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作为预备粮食,这是好东西,必须要带走。 “而且也未必达不到三个月,南方的作物熟的快,这个时代更是炎热无比,而且因为品种而有差异,说不定也有早熟的品种,总之种植看看.....” 眼下,这片山野之中的芋头,粗略估计不会太少,山海时代虽然没有人栽培这个玩意,但是也绝对没有限制它生长的必要因素,除了野猪,老鼠和兔子....不过要是后面三个来找芋头吃,那么正好可以宰了带回去开荤! 那么,在野外疯狂发育了这么多年后,是时候准备进行人工培育了! 于是部族的两个“首领”,就撅着屁股在这山野之中搜寻起来,而另外一边大火仍旧在呼呼的烧着,浓烟升上高天,火没有蔓延到根源处的木材区域,但是烟飘过去,倒是熏出了不少野生动物。 随着妘榆来放火烧山的部族战士们看到了那些野生动物,摩拳擦掌,一通噼里啪啦的乱砸之后,抓到了不少鹿和獐子,甚至还有一头小野猪! 一道黑影疾掠而来,一位赤方氏战士眼疾手快,砰的一棒子把它打翻在地! “哼哼!” 小野猪眼泪汪汪,虽然很小,但是跑得很快,一个战士还捉不到它,于是七八个战士立刻围上来,小野猪紧急刹车,感觉到一阵阵毛骨悚然。 四周的赤方氏战士看到这只小野猪,眼睛里都在放着饥饿的光芒! 小野猪吓得魂飞天外,这时候做出了出人意料的动作,只见它两蹄扬起,居然做出求饶的行为,甚至开始跳舞,似乎在祈求什么。 这种动作让不少人看的一愣一愣的,于是立刻有人跑去找妘载,告诉他,部族抓到的野兽里面有个怪家伙。 妘载急匆匆来了,那个部族战士叫做“羊”,他的身份不高,所以没有姓,只能叫赤方羊,而不能叫妘羊。 “哼唧!” 小野猪已经不跳舞了,因为它已经被五花大绑,老藤条把它勒的紧紧的,就差拿一根杆子把它串起来放在火堆上烤了。 显然,对于它的肥硕舞蹈,各位赤方氏少年评委,纷纷给出了负分,不能为它转身。 临死关头,它看到妘载,知道这个小少年是领头人,于是立刻挣扎起来不断哀鸣,而妘载过来,看到这只小野猪的毛皮居然是青白色的,而猪牙虽然还很稚嫩,却长有四个! 妘载看了一会,大约三四个呼吸,猛然认出了这玩意,顿时大惊,连忙道:“这个不能吃!” 小野猪大为惊喜,小小的眼睛中透出大大的希望,拼命跳舞! “哼唧唧!(不能吃!)” 赤方氏的战士们面面相觑,妘载把老藤条解开,小野猪被勒了半天,晃了晃身上的小肉与皮毛,向妘载的身上蹭了蹭。 妘载从胸口里掏出一点谷子,这头小野猪也不含糊,哼唧一口伸出舌头就舔了个干净。 “巫..那是你的口粮啊....” 边上有战士看到妘载给小野猪吃谷子,顿时有些不乐意,这种小家伙在这非常时期应该杀了吃肉才对,怎么还给它谷子吃? 但身边立刻有人低声道:“我懂了,巫是要把这家伙喂胖了再杀了吃!” 那战士顿时恍然大悟,而边上一堆战士都发出“哦”的声音,表示“原来如此,不愧是巫”! “啥玩意!” 妘载哭笑不得,看着两眼瞪起来的小野猪,他一把将这小野猪抱起来,高高举起,对部族中的诸人道:“好了!这是一种异兽,叫做当康!所有人听好了,它可是我们的福星呢!不能吃,也不能杀!” “见当康,则天下大穰,也就是有大丰收来临!” 妘载思量,当康应该是出现在东次四经中的异兽,怎么会跑到南山经的洵山山系附近呢?但转念又想起来,《神异经》中有言,南方有兽,似鹿而豕首有牙,善依人求五谷,名无损之兽,所说形状与当康近,当即此。 也就是说,当康并不是固定出现在某一处的,东方和南方,都有它的活动轨迹。 而听到了妘载的话,部族的战士们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立刻嗷嗷惊叫起来,他们看着那个青毛白皮四乳牙的小猪,就像是看到了神一样! 出现则能使天下大丰收的异兽啊! 现在缺的是什么,不就是粮食吗! 妘载也没想到,放火烧山居然烧出了两个好东西,而此时小当康被妘载抱在怀里,边上的那些部族战士则杀心全散,一个个极其谄媚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把谷子。 当康的脸上似乎涌出两团红云,也不知是不是妘载的错觉。 “咩~!” 抗议的声音响起来,但是很快被无视了。 羔子叼着两个芋头出现在这里。 而对于当康来说,反转来的太快,刚刚自己马上就要变成烤乳猪,没想到转过头来就有吃的,小猪顿时被满满的幸福感包围,神经大条的它立刻原谅了这些本来准备吃了它的战士,它伸出舌头,拱着头,吭哧吭哧的把战士们手里的谷子全部一扫而尽。 而此时妘榆也用皮革抱着一堆芋头过来了,他听到部族战士说的话,当下就愣子一样的开口:“巫啊,这个小猪要是求不来丰收,是不是就要杀了它吃肉啊?” 此言一出,当康顿时大惊失色! “哼唧哼唧哼唧!” 小猪扭动身体,看起来十分不安,当然妘载觉得还是相信一回这个小野猪比较好一些。 “等回去咱们开垦田地的时候,让它跳舞吧。” 当康显得很谄媚,伸出舌头使劲舔着妘载的手。 当舔猪总比变成烤乳猪要好! 人们都为当康的出现而欢欣鼓舞,但在此时,被众人短暂“遗忘”的羔子,盯着当康,鄙视的眼中似乎隐藏着看透一切的智慧。 然后就在众人的注视下,羔子吐出芋头,对当康做出了一个意外的动作。 “嗬~呸!” 第八章 上面钦定你是我们的神兽 “盐巴?部族里也不多了。” 妘榆用毛皮裹着一堆芋头,手里还拿着一个烤烂的,吧唧吧唧的啃着,后面羔子终于如愿以偿的吃到了一个烤烂的芋头。 妘榆牵着它,在听到妘载问自己盐巴还有多少的时候,妘榆算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让妘载不出所料的数字。 流浪的日子不好过啊,吃的用的都没有多少了,得省着点用,这下想要弄点腌肉,保存一下那些捕猎来的动物肉块,倒是也不太方便了。 哪里有盐矿呢? 如果妘载对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洵山,匡山,这一片周围应该是有岩盐的,虽然不临海,但是如果能找到岩盐的话,无疑又解决了一个关乎部族生计的难题。 真到了必须选择一个的紧要关头,那是宁可缺糖,也不能缺盐的。 糖供给能量,盐则是维持生命。 “哼唧!” 当康摇晃着脑袋,被妘载抱着,此时听到妘载的喃喃自语,它忽然扭起肥胖的身子,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动作。 妘载眼睛一亮,把它放下,而后让妘榆拿一点盐粉过来。 妘榆偷摸着脑袋,装傻充愣,妘载瞪了他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刮了盐巴。” 妘榆差点噎着,瞪着眼睛,妘载靠近他,贴着他耳朵道:“老巫以前告诉我的,历代火正哪个不偷藏盐巴。” 被揭短之后,妘榆顿时垂头丧气,忙不迭的从腰上取下一个小皮囊,里面又放了一些叶子当垫子,里三层外三层,保护的极好,而一些粗劣的岩盐粉末与岩盐颗粒就躺在里面。 当康舔了一口盐粉,随后扭过头,向着西南方向拱了拱。 “西南有岩盐!” 妘载眼睛一亮,但很快想起来,再向西南方向走,很快就要走出洵山,匡山一系的范围了。 当康表示距离这里比较远,哼唧哼唧的,猪蹄子跳了半天的舞才让妘载大概明白了它的意思。 妘榆又磕了一口芋头,嘟囔着且有些惊奇道:“诶,这小猪还挺好使...” 当康昂首:“哼唧(是的)。” 若不是猪蹄子不能叉腰,非得叉一会,可把本猪流批坏了。 妘载摸了摸小猪的脑袋,当康觉得很是受用,哼哼唧唧的叫唤起来。却又听妘载对妘榆叹了一声,可惜道:“可惜距离过远,咱们现在没有多余人手可以去开采。” 泥土被火舌舔过一遍之后变得有些干燥,但是空气依旧湿润,眼下天地间还充斥着不散的寒气,春日未来,冬日未去。 如今的古人们用的是最原始的黄帝历,这是一种最基础的历法,相比后面的历法,它并不完善也不能告知人们耕作的时间,更不能确立节气与天象,这并不是后来在清末民初为了对抗公历而完善的黄帝历。 当然,所谓的黄帝历,在各个时代也有不同的增减,譬如尧帝也修过历法,只是尧舜之历,都不能企及夏历,而夏历也是古中国第一个最完善的历法。 当然,用黄帝历的原因之一,还是因为中原尊奉炎帝黄帝的缘故,各个部族也有自己的历法,譬如更早的伏羲历,少昊历,但是这些虽然有历法之名,却没有历法之实,总的来说,后来的夏历,是在所有的前历的基础上,不断完善而来的,但是还没有完善到极点。 妘载决定,在惊蛰来临之前,要把历法这个事情解决了,准确的进行耕种与收获,选择适合的节气进行播种,这是当下的首要之急。 最重要的一点,当所有人学会了节气与历法之后,部落中的人便不再依靠一两位老农事进行指导,毕竟老年人上了年纪腰不好使腿也老抖,能够一定程度上把经验转化为知识,再进行学习汲取之后,就可以普及开来。 盐矿有当康记着,迟早是要开采的,但现在还是先把芋头送回部落,这是要紧的事情。 “部族里有羔子,狗子....你叫什么呢,不如叫胖子吧?” 妘载抱着半开玩笑的心态给当康起名,当然最后叫它的还是“豚子”。 小猪被妘载抱着回到了部落中,加上妘榆弄来的一大堆芋头,战士们抓了不少因为山火跑出来的野兽,大家这一次几乎是满载而归,自然是兴高采烈,而当部族中人听闻那只小野猪居然是传说中的当康时,以老族长为首的人们差点就给小当康跪了下来。 老泪纵横之下,老族长使劲摸着当康的脑袋,可怜的小猪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危险,不安的哼唧之下,生怕这老头给自己生吃了。 “上天怜我赤方氏,方赐此神兽也!” 确实是巧合,妘榆不过是去放火,结果给他烧出来个瑞兽,他不过是去放个火,这个憨批居然又弄了一堆粮食回来! 那叫芋头的东西,巫说了,是重要的粮食,而且妘榆现在还正啃着,那香气虽然说不上多好,但在眼前的情况下,绝对是让人受不了的。 于是部族之中就有人不太服气,正是自古以来的冤家水正。 和妘榆同年出生的妘舒就很不服气。 “巫,我们今天也弄了好东西!” 妘舒抖出一堆紫螺,妘载蹲下来查看了,里面还有一部分小鱼。 “不错,都是粮食啊。” 妘载夸奖了妘舒一句,妘舒顿时开心起来,但看到妘榆手里拿着的芋头,他又撇了撇嘴,眼睛一转,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泽水内,鱼类的分布,从外部到内部,肯定弱小至强大,而阏之泽最外部不过只有一些紫螺而已,老族长曾经嘱咐过,不要过分靠近泽水内部区域,但妘舒却不以为然。 不冒冒险,怎么能弄到大鱼呢? 想到了,就要准备干。 妘舒不动声色瞥了妘榆一眼,心里面是摩拳擦掌准备弄点大家伙回来。 茈蠃就是紫色的螺,当然是能吃的,但是大泽之中鱼虾成群,虽然在山海时代因为工具的简陋以及生物的庞大而不是太过于好捉,但是能够打到一条大鱼,也能让部族支撑不少时间。 当然,在这个时代,打渔也是有风险的,那大泽里面指不定就有什么玩意,给你掀一下,你怕是鱼没打到反而自己葬身鱼腹了。 山海时代多异兽,神的影响还没有消退,人的身体素质都极其强大,空手碎大石都是小儿科,更不要说那些比人更强的猛兽了。 ———— 第二日,妘载继续带着妘榆去砍树烧山开荒,而妘舒则是继续去大泽抓捕茈蠃。 走之前,妘载忽然看到妘舒带着一些老藤编织的渔网,便提醒道:“你已经摸清楚了阏之泽附近的水域深浅?” 妘舒自然回应:“摸清了,巫,您放心吧!” 妘载的目光不动声色,只是注视妘舒,妘舒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情,倒也理直气壮,妘载看他没有什么异常,就提醒道: “不要靠近深水区,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 妘舒满口应下,但是年轻人年轻气盛,他带着几十号负责捕鱼的人,很快就顺着这段时间清理出来的土道,到了阏之泽的边上。 他立刻扬眉吐气,自觉得那水波下面都是自己的猎物了。 “妘榆那个憨货,不过是运气好点罢了,靠的还是羔子!待我打几条大鱼回去,定要让巫狠狠夸赞我一下!” 第九章 阏之泽的噩梦 阏之泽广阔无边,山海世界的大地与妘载穿越前的世界未必对应,所谓平行世界的相似性与不同性,可能扩大可能缩小,而且即使是原本世界的历史中,在赤县神州的山海时代,水泽江河的道路,也和后来完全不同。 还是云梦泽的老例子,先秦时水波万里,气云升腾的云梦大泽,到了后来萎缩成一片一片的湖泊群,而河流改道之中最著名的应该就是黄河夺淮入海事件。 这是一个有神的世界,神人的力量依旧存续在各部族的巫师身上,灵山十巫的传说依旧存在,部族之人有部族自己的修炼方法。 水正妘舒从小就和火正妘榆不对付,或许是天生的排斥,妘舒总觉得妘榆那种只知道吃喝睡觉的憨憨,居然能被老火正看上,简直是瞎了部族中全部野狗的眼睛。 妘榆没有什么特殊的,但是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很开朗,妘舒提着鱼叉,眼睛注视着大泽的水面,心里面却想着妘榆的事情。 这或许就是少年时期,每个人都会有的一种心理。 少年人总想引人注目。 这种嫉妒并不含着恶意,而是少年人,是青春时代特有的一种情感。 人人皆有,不论隐藏的多深沉。 周围的战士带来的简陋渔网已经完成捕捞,时间也在悄然流逝,前两天,妘舒摸索到一处可以撒网的浅水区,而今天进行试验之后,发现捕捞上来的鱼还是很多的。 “可以了,网都收收,咱们准备抓大的。” 妘舒下了命令,少年们聚集起来,他们开始准备钓饵。 妘舒的神情也逐渐紧张且严肃起来,他担任水正并没有多少时间,在老巫死后,在老族长的要求下,这些日子也没有深入阏之泽,只是在大泽附近捡拾茈蠃而已,但是今天,妘舒觉得自己要弄点大新闻,况且他只是带人在水泽边缘钓大鱼,应该不会有太厉害的东西出现。 他回头看了看,来这里的人足有三十五人,个个年轻力壮。 妘舒顿时充满了信心。 他低声对边上一个名为“五”的战士道:“咱们若是能抓到一条异兽,带回部族,能吃上好久呢,只要个头够大,每个人都能分一块肉。” 赤方五顿时点点头,神情中同样显得很期待。 赤方五自幼与妘舒玩的开,算是他的忠实小迷弟,毕竟有姓的人都是部族中的上层人物,而普通的部族人只有氏而没有姓。 大泽冒着气泡,很快有一道巨大的黑影浮现出来。 他们用的钓饵是捕捉到的小野兽,当然还是活的。 活的野兽不会在水中长时间漂浮,它们总是想要扑腾到岸边去,总之比较麻烦,所以为了尽快吸引大家伙从水底出来,妘舒采取的办法是给动物的腿割上几刀,既不让它死去,但也不能够让它完好移动,这样它在水中不断扑腾,血会浸入泽水深处,从而引出大鱼来。 用后世的眼光看自然有些像是虐杀动物,但是要知道,这个时代,是山海时代,是弱肉强食的时代,人与人都互相厮杀,驱逐,甚至焚其部族,更不要说对于其他的动物了。 这是蛮荒时代的钓鱼智慧。 妘舒为了钓出大家伙,特地用了一只野鹿,众人把野鹿的腿割开,放血之后丢入泽水边缘,野鹿的腿被割伤,但求生的欲望还是驱使它不断向岸边游去。 但是血腥味在水里扩散的显然更快一些。 气泡从泽水深处浮起来,带来的巨大危险让野鹿尖锐的惊叫起来,兽类的本能让它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一个未知的强大怪物吞食,求生的欲望突破一切,拼了命的要向岸边游动,但是随着血的飘散,它的力气也在急速消逝,紧随其后的...... 妘舒神情一紧,复是大喜,正见大鱼上钩,然而大泽水流暴起,一只硕大无比的头颅从中钻出,仅仅是一颗脑袋便高有三丈,鹰嘴的巨龟张开血盆大口,丘陵般的阴影盖下天空,像是挥之不散的噩梦! 不仅仅是吃掉了鹿,它同样也准备把妘舒等赤方战士也一并吞下! 妘舒欢喜的神色僵在脸上,旋即变成震骇与惊恐! “跑!快跑!” ........ 太阳要落山了,妘载的指尖升起一缕光辉,看上去像是火焰,但比起寻常的火来说,却又有一种凝聚感,对于这种奇怪的感觉,最有发言权的是妘榆,他眨着眼睛,对妘载道: “巫,上次烧山时我就想问了,你的火似乎不对劲啊。” 妘载眨了眨眼,对妘榆道:“是的,不是寻常的火。” 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这种火焰与寻常的火不太相同,更加的温暖,更加的俱有.... 妘载望着远方沉入虞渊的太阳。 是的,就像是太阳那种变化,温暖而威严,与寻常躁烈的火并不相同,妘载是巫,火的区别他自然能够明白,最擅长使用火的是烈山,连山,燧人等古氏,而火这种东西,一向是桀骜且狂躁的。 妘载的这种力量,这种光和热,俱有火的外在形态,但是却是凝聚而产生的,并不是腾的一下...没有那种升起的.....感觉。 妘载在经历过反复判断之后,基本上断定了这是什么。 核裂变。 不... 他自己都为自己居然有这种念头而感到无语。 那这算什么,可控核裂变?还是核聚变? 要不要这么厉害? 记忆中,在老巫死掉之前,自己还没有这种力量,而老巫死去,传承了自己,自己的能力伴随着穿越才第一次觉醒。 只是没想到....这肯定是那个自然反应堆带来的,同时融合了这个世界的灵气而产生了“神化”的情况。 神化,指的是远古神灵未曾远行时,给天地诸般自然所带来的影响,譬如铜变得更加坚硬,同时带有强磁,火焰,静电等威能,譬如草药变得更为有效,甚至出现嘉果、忘忧草等神草。 妘载又不由得想起了老巫。 老巫的巫术是关于驯兽的,这是来自祖上缙云氏的能力。 缙云氏的缙,意思就是红色,五云官基本都有驯兽的本事,他们的分支以及后续延续的部族自然也会,赤方氏虽然和缙云氏关系已经变得远了,但是驯兽这种巫法还是传承了下来。 显然老巫短暂返祖,有了近似缙云氏的血脉,所以他才能驱使兽群,现在部族中还有老巫留下来的驯化野兽。 没错,还是羔子。 而老巫承接更上一代巫的本领,那位先巫的巫术是占卜专精,当然他在赤方氏大战之前就嗝屁了,仅仅留下了一个奇怪预言。 然后这个预言,由老巫继承下来。 “连山生晦,腐草化萤,断竹续竹,钟石变声。” 很多人对此不明所以,老巫自然也没有在意这个东西,后来赤方氏大战结束,在生与死的抉择之中无奈从中原迁走,就此向一路向南,路上不断减员,然后老巫也嗝屁了。 妘榆挠挠头,他也不知道这个预言的意思,此时妘载、妘榆带人前去寻找未归的妘舒,都已经到了日暮的时刻,大山中万兽开始苏醒,这个时候还不回来守着聚居点作甚? 想到早晨妘舒那种兴奋的状态,妘载心中逐渐升起不妙的念头。 第十章 火与血与腐烂 ...... 妘舒的脸色惨白,他身边的战士们也是士气低沉,来时有三十五人,现在只剩下二十人了。 赤方五断了一只手,他昏迷着,高烧不退,妘舒有些手足无措,边上的战士们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毕竟出来打猎,既然准备要钓大家伙,那么也要做好被反杀的准备。 老一辈的强者都死干净了,新生代的战力不足,也没开图腾,遇到大泽中的异兽被打个半死也是正常情况,但是战士们越是不怪罪妘舒,妘舒就越是愧疚,乃至于有些惶恐。 他担任水正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一心想要做出点成绩来,结果今日却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前两天,巫还在说人手不能缺失,而到了自己手上,带了三十五人,不过半天时间,就有十五个战士成了那只大龟的口中亡魂。 这些人的死亡都是因为自己。 战死对于部族来说并不值得悲伤,因为先祖的意志成为神灵永远与众人同在,但是这十五人不是死于正面搏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死于妘舒的大意与冒失。 他站起来,从火堆升起的地方离开,赤方五依旧昏迷着,战士们没有注意妘舒,他们太累了,而妘舒走入密林中,后面的火光只剩下一个小点。 他坐在泥土中,依靠在一块石头上,有些仓惶无助,然后把头埋在双臂里,疲惫席卷上来,妘舒低着头,从低声的,压抑的哭泣变为没有声息的沉眠。 他终究只是一个孩子,稚气未脱,以至于闯下这等大祸。 大约过了一会。 后面的人躁动起来,战士们发现妘舒没有回来,于是开始寻找他。 又过了一会。 妘舒的眼前出现了光亮与温暖。 他迷迷糊糊清醒过来。 “汪!” 狗子摇着尾巴,大大的眼睛和他深情对视。 妘载站在他面前,妘榆、妘缶、赤方羊等人都在边上。 “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 妘载的肩头趴着小猪,手中的光芒散发着肉眼可见的赤色温度,妘舒的脸孔被光芒照耀,半张脸还留存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迷乱与恐惧。 ......... 妘舒带着妘载来到了他们的休息点,留守的几个战士看到了巫的到来,他们起身相迎,妘载看见他们的身上没有大碍,于是便点点头,看向被放在草堆里的赤方五。 断了一条胳膊,失却处用兽皮和兽筋做了紧急处理,妘载看到一个战士在研磨草药,于是问道:“你懂配药?” 那战士见到巫的询问,有些诚惶诚恐:“是,懂一点,先巫教过。” 妘载恍然,他看着对方,这个战士比起妘缶还要大,但他很快就想起来了:“你是妘荼。” 妘荼躬身:“是我,巫。” 妘舒站在后面不说话,妘载却也没有说惩罚的话,妘舒越发感觉恐惧,小心翼翼而不敢喘气,他的年纪比妘载小一岁,和妘榆同年,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罢了。 但在山海之中,年龄不是推卸责任的借口,部族的人,十三岁就可以出去打猎,已经是成年了。 妘载让妘荼把药罐子拿来,又问了问附近的草药,妘荼恭敬的拿来一个箩筐,对妘载道:“战士们不认识草药的样子,我就和大家说,若是遇到奇形怪状的草,都一股脑多摘点拿回来,我辨过之后再用。” 妘载点点头,他看看那堆草,眼睛忽然一亮。 其中两种草被他拿起来,妘载对妘荼递过去其中一种,嘱咐道:“把这个捣碎,然后敷在他的手臂断口上,如此敷一日,隔...也别隔时间了,只要药汁干了就继续覆,如果好转了,那就把这种植株给捣烂,汁液磨出,给他喝掉。” 其实应该是煎汤服用,但是现在没有陶器。 妘荼眼睛一动:“这个是?” 妘载道:“你先用的是夏枯,我现在给你的这株叫景天,疗效稍微好一点,配着用,但不要混着吃。” 妘荼点头,认真应:“记得了。” 他嘴上答应,手头更是不慢,立刻开始动作起来。 山海时代,因为神道虽然消退,但天地之间的灵气依旧充沛,所以这些草药也并非后世那般羸弱,而是俱有神异之功,当然,大致是把后世的效果放大了数倍,巫的传承中,在这个时代用草药,多数是捣烂外敷或者研磨汁液吞服,当然最重要的一点,神农氏教导巫师们,敷归敷,但有些草药不能混着吃。 巫的记忆传承中,都有这么一个故事,古时候神农氏教导的第一批巫师中,有一个不听神农氏的教导,擅自把两个救人的草药合起来用,以为能起到两倍的效果,谁知道两草合一却成了毒药,于是他害死了一些人,而这个巫也被后人所唾弃,但他的却留下了另外一派传承,也就是“疢毒氏”,这是外人给他们的称呼,他们自己称呼为“继尘氏”。 而神农氏后,有一脉称为“麴尘氏”,意思简单,是“种茶人”。 妘载蹲下来,让边上的人给赤方五解开处理的地方,手中升起一股高温的光明,缓缓靠近赤方五。 “找个兽皮,把他的嘴堵上!来两个人,按住他!” 妘载的命令下来,妘榆立刻照做,连忙用自己藏着的皮革扭起来,一把塞到赤方五的嘴里。 “巫!” 赤方五被两个人按住,他的眼中露出害怕,他不知道巫要对他做什么。 妘载拍了拍他的手,并且紧紧握住。 “不要怕,忍着点,要坚持。” 赤方五的嘴已经被皮革堵上,他看着妘载,深深吸气,随后重重点头。 不要怕。 没有什么可怕的。 妘载手中的光明触碰到已经糜烂的.....腐烂血肉上。 血水、脓水一瞬间被蒸发。 高温与炽热,瞬间就吞噬了手臂的断裂处。 妘载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力量。 呲..... 烤肉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没有人说话。 赤方五的眼睛瞪得极大,面色狰狞扭曲几乎不成人形,呜呜的,头上的汗水立刻冒了出来。 他的身体剧烈挣扎,发出不明含义的沉闷声音,而那两个战士自然死死压制住他。 “不要动,要忍着!” 妘载的眼睛不敢移动,很快,炽烈的温度与光明就把那片腐肉烤焦,赤方五疼的几乎昏厥过去,但好在妘载动作很快,这种痛苦并没有让他承受太久。 第十一章 死或重于不周,或轻若鸿羽 金色的铜斧被妘载拿出来,在高温烫了一遍之后,他开始在赤方五的断臂处,用铜斧的刃轻轻刮掉赤方五的腐烂处。 轻轻的剐肉声,富有节奏。 妘榆浑身汗毛直立,双手都在发抖,而周围的战士也都额头冒汗。 这种最直接的感官,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平常的战斗,哪怕是战死,似乎也比这个来的痛快。 赤方五已经几乎要哭出来,呜呜的声音压抑着,被嘴里的皮革限制。 他看到那柄黄铜斧,他看的清楚,那是巫的象征。 那本不应该沾染腐烂的血肉,那是高贵的东西。 他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向外流淌,有疼的,也有惭愧的。 嗤—— 嗤—— 嗤—— 腐烂的肉掉下来,妘载再度用高温过了一遍。 火与高温灼烧伤口,这是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防止感染的方法了。 天地万物所有一切动植物全部都被神化影响,在这山海之中,谁能保证细菌病毒没有变异,仙道之中还有掌管瘟疫的大帝,足以看出一些问题了。 赤方氏的战士们没有修行,没有燃起火种,没有在巨木上摹刻自己的图腾,他们就是强壮一些的凡人,仅此而已。 边上的战士仅仅是看着就要虚脱了,他们口干舌燥,承受着这种摧残,但少年人都要强,谁也没说受不了,要先退出去这种话。 那按着赤方五的两个人,有一个面色苍白如枯草:“便是杀了我,我也不想承受这种痛苦....” 是啊,一矛,一斧,一剑,一刀,这多痛快? 妘载瞥了他一眼:“但这种痛苦能救你的命,不要轻易言死。” 妘载的脸孔,映照在火光之中。 “有的人死,重于不周之山;有的人死,轻如鸿雁之羽。所以,千万不要轻易言死,你们都很重要。” 那战士低下了头,似乎为自己刚刚的发言而羞愧。 赤方五的胸膛剧烈起伏,神色惨白,就像是去了半条性命一样,此时血已经大致止住,只有通红的血肉伴随着烤焦的龟裂,手臂微微动弹,便是一条深邃的裂口出现。 这时候不能乱动。 “好汉子。” 妘载抓住赤方五的手掌,赤方五没有办法说话,只能以最大的力气,紧紧握住巫的掌心。 是的,支撑下来了,他是顶天立地的。 周围的战士们都对赤方五投以既羡慕,又尊敬的目光。 巫的夸赞,他得到了,这是一种至高的荣誉,将伴随着他一生。 而尊敬,是因为赤方五在刚刚那种可怕的折磨下,居然支撑过来了,他只是近似昏厥,但确实是没有昏过去。 很多战士开始把自己代入赤方五的位置,他们心惊胆战,确实是如之前某个战士所说的一样,宁可死了,也不敢承受那种痛楚。 生不如死,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轻迅又富有节奏的捣药声很快响起,另一边,妘荼的身边还有一个瓦罐,里面放着的是清澈的水,这个瓦罐他特意嘱咐留守的战士,稍有脏了就去更换,所以一直保持清澈。 他把夏枯草以及景天分开,细细的捣烂,叶子很快成为烂泥,妘荼把这些草泥小心翼翼敷在赤方五的断臂上,断臂的肉口上,龟裂的血肉纹路清晰可见,稍稍一动,就是血流不止。 草泥被敷上,赤方五的肌肉因为下意识的反应而在抽搐,妘荼涂抹的很细致,而这无疑又是一次心理与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裂纹中淌出的血和景天的泥融合在一起,彼此不能分开。 “隔一段时间再涂抹景天。” 妘荼收起工具,他的手上沾满了血水与药汁。 战士们也对他投去尊敬的目光。 医者,不论是什么时代,都受人敬仰。 妘舒的眉头拧在了一起,越发愧疚,而妘载此时拍了拍他,让他和自己出来。 妘榆看了看两个人,没有跟过去,而是跑到妘荼边上:“荼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 “阏之泽里有旋龟,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他们去冒险.....” 旋龟者,南山经中有载,多数长于杻阳之山,其中怪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 不过山海中的异兽活动区域并不是固定在某一处,就拿旋龟来说,中山经中也有它的影子。 只有那种强大到号称为“王”的异兽,才会盘踞某座山,占山为主而不肯挪窝。 妘舒自己跪在泥土上,边上的火光时隐时现,妘载坐在一个木桩上面,半张脸的光暗渐变,随着火的摇曳吞吐而不断更迭变幻。 “是我贪心.....我本以为钓到大鱼就能得到巫的称赞....” 妘舒把自己的真心话都吐露出来了,妘载则是叹了一声,但在妘舒的注视下,依旧没有说话。 妘舒有些茫然了,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一直跪着。 就这样,火焰摇晃了大约四个来回,就像是扭动腰肢的精灵。 妘载语气很轻:“就这样?” 妘舒无言,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似乎有些呆了,好半天才想起了一件事情,脸涨的通红,大声道:“我不配当水正!” 妘载摇了摇头:“我前两天刚说,在这里,我们不熟悉任何环境,唯一能够对抗那些山野异兽的就是靠火种,但是水兽呢,火再烈,毕竟不能焚江海,所以老族长让你在边上抓螺,不让你靠近大泽近水处,就是这个道理。” “你非是不听,还损失了十五个人,赤方氏人手本来就不够,你是想害死他们,然后多吃点粮食吗?” 妘舒被这么一吓唬,差点哭出声来,多方打击加上自我怀疑,小家伙紧紧绷着脸,努力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但他自己也懂,既然当了水正,却又不听巫和族长的告诫,那这些小伙伴们的死都得算在他头上。 一人做事一人当,山海时代虽然没有这个词语,但是同样意思的词汇与精神行为自然是有的。 妘载忽然提高声音。 他正色道:“收起你的委屈,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哭是一种好情绪,但不应该用在这里,男儿有泪不轻弹。” “明天开始你跟着妘荼学习草药辨认,好歹能有点用处,出了事情要懂得如何处理善后,不要以后遇到祸事,就知道脸一垮然后躲起来哭。” 第十二章 山海中的规矩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妘载来到了阏之泽的边缘,他看到这里散落着未曾被旋龟吞吃的铜矛、石斧,山海时代的人们早已会使用铜制作兵器,黄帝与蚩尤作战时,就曾经先后冶铜为兵戈,这也是后来很多人把他们传的神乎其神的原因,只因为黄帝蚩尤二人弄出了超越时代的兵器。 还有重要的一点,山海时代是有神的,而这个世界的铜,或者说金属矿产,都和草药一样,有着后世不可揣度的伟力,那是神化,是极优秀的自然资源。 夏枯草、景天等能止断臂之血,那些神化之铜所制的兵器,坚固程度远远超越了“铁”与“钢”,甚至根据矿产地本身的不同,还会附带各种不可揣度的“威能”。 而冶炼神化矿物,自然也必须要用到神力,否则按照寻常的金属性能来加热,任凭自然的火焰烧的多么旺盛,铜根本不会被融化,更遑论去冶炼它呢? 矿物,资源,野兽,大气,草药,血气,乃至于风雨雷电。 中原的技术是很高超的,他们对于神化铜的应用已经进入了一个跨越期,而依照妘载的记忆,在原本历史上,也是如此,从尧退位至大禹,四十余年时间,从大规模的石器开始进入大规模青铜器应用时代,也正是这个时间段。 妘载把手放在眉头上,眺望大泽。 这是一个很好的时代,这是一个很坏的时代。 但不论好坏,天地的变迁,容不得自己这些小民来做主,如果想要人为改变天地,如同颛顼一样,那么首先,自己要坐到他的位置上。 要强大。 火种未燃,树种未长。 任重而道远。 妘载取回了那些断裂的兵刃,这些铜,石头依旧可以回收利用,在这个过程中,年轻的巫感觉到大泽里面有东西在窥视自己,妘载于是望向大泽,隐隐约约,与那只潜藏在渊水中的乌龟对上了眼睛。 妘载的情绪意外的冷静,他保持着平静的呼吸,凝望深渊许久之后,把断兵收拾起来。 妘载抱着那些断兵,看到大泽深渊内,那双眼睛依旧在观察而没有动作。 他明白了,旋龟认为自己很危险,所以并没有轻举妄动,这是一个聪明的家伙,在肚子已经填饱的情况下,不会铤而走险。 “迟早有一日,我们还会回来,带着利器,扒下你的龟甲,折断你的鹰嘴,将你的血肉放置于烈火之中,部族新降生的孩子,他们会吃着你的肉,听着前辈的故事,茁壮成长。”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山海时代不相信懦弱与眼泪,今日我们输了,但来日我们还会回来,在此之前,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吧。” “保住你自己的性命,你是我们赤方氏的....猎物!” 妘载絮絮叨叨,对深渊说了很多,他知道这只乌龟听得懂,因为这只龟是异兽,而不是野兽,它拥有一定程度的智慧。 年轻的巫留给深渊一个背影,从这里缓步离去。 大泽深处的旋龟,它的目光中充满贪婪与渴望,对于血食的渴望,这是野兽的本能行为。 山海时代的异兽,大致可以分为四个种类,第一种类是被掠食者,大部分食草动物都在此列,此类野兽拥有趋吉避凶的本能,他们能够感觉到山野之中的动静,在被高位猛兽注视时,能够第一时间有所觉察与反应,以此来逃脱掠食者的追捕。 第二种类就是掠食者,这类的野兽拥有“心计”,并且会衡量“敌我力量”,得出最优的结论,所以它感觉不能轻易拿下的东西,往往不会去攻击,除非实在是没有东西吃,才会铤而走险,这是标准掠食动物的行为,寻常的野兽同样有这种行为,只不过异兽更会权衡利弊,而不是仅仅被肚子所支配。 第三种类,像是当康这种的,智慧极高的家伙,它们虽然不能口吐人言,但是往往可以周围环境带来某些强大的正面或负面作用,什么大丰收,大洪水,大旱灾......这种个体内,有极强大者,也有极弱小者。 而第四种类,是空有强大力量却智商不高的类型,但也正是因为它们过于强大,所以即使智商不高,在这山海时代也能活的很好,占山为王,圈地为牢,万兽莫敢近前,这种类别只有生而强大者,不存在弱者。 因为力量不足而进化出了智慧,因为力量强大而不需要智慧,这,就是自然的选择。 四类之中又有七等,抛开驯化的驮兽不谈,等这个字,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使用的,表明了上古时期的阶级,同样,人类不仅仅把等这个字用在自己身上,同样也安在兽类的头上,用以区分它们的力量与【危险度】。 原兽,通灵而遵从者; 鸷兽,执行而猛烈者; 地兽,臣属头领,率族中百兽从之; 山兽,诸侯之岳,呼山号泽,统帅万兽,不限本族; 荒兽,王之辅佐,等位上看,与四方荒君为同级。 最后便是王兽,相当于一方天子。 而四方荒君者,即遵从于天子的四方荒国之王,即北之觚竹氏,南之北户氏,西之西王母氏,东之日下氏。 四荒国,又称四方绝远之国,为山海门户。 旋龟感觉到妘载和之前那些蹦跳的小人不一样,仅仅是站在泽水边缘,就让它感觉到一种比较厌恶的气息,它感觉到排斥,并且敏锐的判断了妘载或许比较麻烦,那么已经吃饱了的自己,并没有必要和这个麻烦精动手。 所以它选择了观望不动,依旧蛰伏,眼睁睁看着妘载收拾起那些断铜、石制兵器,扬长而去。 旋龟大致也听得懂那些话,但它对此嗤之以鼻。 弱小者进步为强大者时,强大者自然不可能原地踏步,你一个小小部族的巫师,要如何对付自己这尊即将步入“地兽”的强大者呢? 不过是爬虫的呓语而已,旋龟根本不以为意,也正如这个小巫师所说的一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弱者卑伏而强者亢盛! 这,就是山海的规矩! 第十三章 先行者与希望 哗啦啦—— 汹涌奔流的水在一位大汉的脚步前惶恐的让开,即使是横行山海的大江,也不敢截断这位大汉追逐光明的步伐。 大汉已经并非壮年,他的额骨很高,脸庞如被刀削斧阔一般,棱角分明,刚毅坚实,两只眼睛平静的犹如深泽巨渊,其中蕴藏的气息,足以让山岳也摇晃崩灭。 没有野兽敢靠近他,没有大鱼敢在他眼前出没。 他的胡须已有两三根见白。 那拢在脑后,插有三色羽的头发,也已是纯黑不再。 人有暮年,如太阳夕下,但大汉的暮年虽然已经逼近,却还没有完全到来。 他的气血依旧旺盛,他依旧是这世间为数不多的“人雄”。 大汉渡过大江,寻常的人可以看到远方高耸的洵山山脉,但他所能看到的,则是更远,更远方的一缕光芒。 大汉望向洵山,没有让洵山中的大巫察觉到自己的到来,他背负彤弓,腰挎素羽之箭,数步过后,江水已经被他抛在身后。 这不是他第一次踏过这大江之水。 但也必然不是最后一次。 ———— 妘载回到了部族之中,此时族人们已经都知道妘舒的事情了,少年们显得很沉默,之前的高兴劲都消失殆尽。 族人的眼泪流了很多,在与龙涤氏大战时,在族人强渡大江时,乃至于这次阏泽之事。 但妘载看得出来,他们其中有不少人,是在强忍,而更多的人,则是已经心如枯槁之木,不再悲伤。 他们看到妘载把那些破损的兵器带回来,他们低下头,是尊敬,是哀悼,亦是不敢去看。 崭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但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出事情。 这就是山海的残酷规矩,天道如此,若不奋力争渡,最终,会被山所压塌,会被海所淹没。 “呜.....” 有人憋不住,嘴唇抿起来,说到底终究是一群孩子。 妘载把那些兵器放在地上,老族长过来了,妘载对他道:“让族人们都拿起铲子吧,来吧,我们要做一件事情。” 老族长点了点头,让族人们去拿起铲子,同时问道:“巫,要做什么呢?” 妘载道:“我们要整理一块地,这块地就在我们的居住点,它要在中央的圈子里,然后用木头,石头围拢,做出一块方柱,它不是桓表,它叫做碑。” “把碑矗立起来。” 妘载指着那些兵器:“不会有人忘记他们的。” 他和老族长来到一块刚刚开好的地,妘载看了看四周的地质,以及风向,便招呼一下,少年们呼啦啦围上来,开始把这里弄平。 “挖出来的土,不要丢弃到远方,我们要把它垒砌起来!” 妘载对几个战士开口,妘缶在其中,坚定的挥了挥拳头。 “巫,您放心吧!一定给您弄好!” 他干劲十足,似乎隐隐知道了巫的想法,这里是要作新的氏族之丘(公墓)么? 老族长看了看,心中也是和妘缶一样的想法,正好这时候,妘载开口问他:“族长,以往族人死去,或有尸体,或没有尸体,是怎么葬下的呢?” 老族长不假思索:“若死,有尸、骸则收回,以薪覆之,入土而安;若尸,骸不能收回,则弃之于荒野,自有野兽分食。” “若是贵者,如巫,则有木排立于两侧。” “死于大荒,亦是我等的宿命之一。” 老族长说完,忽然笑了一下:“我知道了,巫,你是要弄新的氏族之丘么?” 上古时代,没有棺,好一点的,地位高点的,死以薪覆,而平凡的人直接散于荒野,被野兽分食,而也只有诸侯级别,才能埋在土堆里,入土为安,这就是陵。 而没有棺材的这种情况,到了舜帝的时候,那时候会出现瓦棺,也就是用陶来制作棺材,同时,也出现了更加精美的陪葬品。 妘载神情肃穆,认同道:“是的,这是丧葬,但很快,死去的人就会被忘记,我们口口声声说着先祖,难道只有开创部族的人才是先祖么?” 老族长不说话,等着妘载的下文。 妘载指着前面少年们开拓的一块土地:“我们要在这里立一座陵,不是给某个大人物,而是给我们自己的先祖,所有的战死者,所有的开拓者,所有的.......” 妘载的手向天空伸去,踮起脚尖,高高的,老族长随着他的手臂抬起头来,他眼中,眸内所看到的,那是妘载,将太阳握在了手里。 那座丘陵,会比肩天空吗? 那座丘陵,会光融如太阳吗? 妘载的手指仿佛触及天空:“自缙云分赤方以来,所有为部族延续传递薪火,为了让部族立存于天地山海间的先行者们,在此永垂不朽!” 声音很大,所有的少年人们都听见了,他们有些人并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但如妘缶一般的年长者,则是眼泪在框里打转,随后露出笑容,手上的铲子,挥舞的更加卖力了。 但年纪小的少年人们,看到年纪大些的少年,他们的笑容,他们的汗水,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的,巫所下的决定,那一定是好的,是正确的! 那一定是利部族的! 古山海时代,五帝之时,还没有说陵专属于帝王,大陵小陵,大丘小丘,所谓上古时期的各种如昆吾丘,轩辕丘,赤望丘,参卫丘,神民丘....这些其实都是大陵,因为规模太大,于山丘合一,故而得到了神化。 而丧葬礼仪开始强化,是从夏朝开始,逐渐到商朝完善,最后到周朝,最为严苛,各种礼不可僭越。 妘载竖起手来:“我希望以后,那座丘要很大,很高,所以这不急于一时!但大家却不能忘记,等到我们繁盛了,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完,我们要整理出土地,把清理的土、石、泥都堆在这里,这是一个简陋的陵,他们会回来的,回到这里,然后注视着我们。” “而我们,将在他们的注视下,把部族带入丰穰之载,可奋于五谷的时代!” “我们会将山海托起,高高的迎向青天!我们将在太阳的光辉下,耕耘着勾勒金野!我们将向前走,先祖们会在后面帮助我们,我们的后面是奋斗的历史,我们的前面是璀璨的未来!” 妘载鼓舞着所有的族人,所有的族人也都奋力挥舞手中的大铲! “异兽不能打倒我们,漫山遍野的敌人将会是磨练我们最好的对手!我们遇强则强,我们在这里成长,茁壮,终有一日,火会燃起,树会参天,山也将被我们踏破!” “天行其健,人以自强不息!” 第十四章 薪火相传的意志 高大的梯形土台被垒砌起来,四周摆放了一圈石头,而土台的中心,巨大的石柱被妘载亲手立起,黄铜的斧钺在石碑上刻下了妘载曾经说过的话,于是每一个赤方氏的族人,当他们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停留片刻。 这是简陋的,但以后会把它变得更好看。 它会更高,更大。 少年们注视着那块碑,他们会不由自主的念诵,在心中燃起熊熊烈火。 先祖啊,您会庇护我们。 朋友啊,你会帮助我们。 妘载垒起这个简易土台的原因,也并不仅仅是出于整顿丧葬。 这其实是在竖立一面希望的碑,后人要代替逝去的前人继续活下去,后人所创造的荣耀,亦是前人舍生忘死而换来的,这不能忘记,而这,更是部族的记忆与丰碑。 这是一种崇高的信仰。 当有了信仰,就有了动力与希望,但不是把自己的信仰寄托给神灵,说来好笑,在颛顼帝劈开了神与人的关系,在重、黎二人撑开天与地之后.....很多人突然才想起来,他们终于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伏羲,女娲,炎帝,黄帝,蚩尤,乃至其他很多的,更早的部族首领们,他们最开始也并没有依靠神。 是他们先在这片山海站住了脚步,随后才有神跟了过来。 火不是神赐予的,是燧人氏自己钻出来的。 屋不是神铸造的,是有巢氏自己搭出来的。 剑不是神赠送的,是黄帝与蚩尤对拼时打造出来的。 包括妘载自己,他看着那被他自己亲手立起来的丰碑,他心中亦有一种震撼。 煌煌远古,何其伟岸。 纵然蛮荒不化,但人们都存在着一种与天地斗争不息的强大精神。 那是名为“茁壮”的力量。 “榆,你懂我们为什么一直知道如何使用火与器具么?你知道,为什么中原,北方与东方的礼乐与德行,超越了南方与西方?” 妘榆挠了挠头。 妘载笑,指着那座丰碑:“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形骸有尽而精神不灭,前面的柴木刚刚烧完,后一根柴已经烧着....就这样,火永远也不会熄灭,先人的记忆化为了我们与天地斗争的手段,长存不朽。” 妘载带着他们离开,少年们对那座丰碑投去最真挚的尊敬,而在后面的族人中,老族长望着那面碑,他的眼中映照着血与火,当年在与龙涤氏大战中死去的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似乎在这时候复生了,他们来到了这片原野,并且长眠在那座大陵之中。 “薪火相传,无穷尽也。” 老族长原本清澈的眼睛开始变得浑浊,泪从他的眼角流下,但他很快就把其抹去。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像是巫所说的一样,不仅仅是为部族和自己而活,更要为死去的先行者而活,如果部族覆灭了,那他们又有什么脸面在死后去见那些先行者呢? 夕阳西下,又是忙碌的一天,妘榆在开荒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妘舒,他跟着妘荼,身上背着药筐,筐这种东西几乎是和渔网同时期,属于伏羲时代的产物,人们知道如何使用藤条编织成网状之后,筐自然也就应运而生。 妘舒看到了妘榆,他低着头,不敢看他,匆匆跟着妘荼走开。 妘榆站在原地望了很久,他没有说话,而边上,高大的妘缶走过来,扛着石斧,看向妘舒,妘荼二人归去的方位,拍了拍妘榆的肩膀。 “未尝不是好事情,我听巫所说,妘舒是因为看你找到了芋头,这才起了争强的心思,也想弄点粮食给部族,但却失败了。” “他本心是好的,只是过于急躁,这一次,跟着妘荼采药,他会明白很多事情。” 妘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妘缶顿时乐起来:“榆,你比我小很多,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要多学习!” 他说着,昂首挺胸,神气极了。 妘榆却怪异道:“巫也和我差不多大。” 妘缶一窒,嘟嘟恩恩了两声,呵斥道:“那是巫,能一样吗,从小啊,载就跟着老巫学习各种知识,巫要是不智慧,那我们不都完蛋了吗。” 妘载的耳朵动了动,回过头看了看掉队的两个人,向他们招了招手。 落日余晖洒在前方的原野,赤方氏的临时聚居点已经可以望见,外面已经用这几日砍伐来木头围起了一个临时的圈,这些木墙是可以拆卸的。 中原的画地为墙,以表示自己的居住范围,这种行为从神农时代就已经开始了,所以永远不要小觑古人的智慧。 《汉书·食货志》:“神农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 而完整城郭的出现是在舜帝的时期,《吴越春秋》称:“鲧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守民,此城郭之始也。”《淮南子》也有鲧作三仞之城的说法。 不过夯土技术,是现在还没有掌握的,不过有夯土技术的前身,即生土技术,而夯土技术开始成熟,也正是在舜帝的时代,只是还没有传过河南地。 所以说天下万般法,皆自舜时而始,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狗子的叫唤是在迎接开荒归来的人们,摇摆的尾巴边上蹲着的是豚子,而羔子又出去找了一天的野味,但很可惜,看起来野菜也并非遍地都是。 老族长放下手中的石锤和凿子,妘载站在门槛处,摸着那些临时搭建起来的墙壁,木头的前方被削的尖锐,参差不齐,可以有效抵抗如狼般的野兽。 “暂时就这样了,我们的人手还是不够,不能筑造过高的墙,没有办法开采石头.....” 老族长叹息一声,妘载则是道:“墙壁是抵御猛兽的必须之物,木墙虽然插满了尖锐的木头,但也只能抵抗狼,豹一类小型动物,族人们没有开启图腾,一旦遇到如旋龟般的异兽....不,旋龟接近了地兽,应该说,即使是刚刚产生变化的,仅仅高于寻常野兽,而最低劣的原兽,都可以把这些木墙推倒。” “明天吧,分出一部分人,以这座木墙为基准,至少要把土墙夯起来。” “只有族人安全,大家才能充满活力的去搜索粮食,砍伐树木,采集草药,没有一个安全的聚集地,说什么都是白费。” 老族长道:“是的,巫,你说的有道理,我明天就让妘缶他们去铲土,把这里垒起来。” 妘载纠正:“是夯起来....不,版筑。” “夯?版筑?” 老族长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妘载道:“明天你就知道了。对了,族长,还要让人准备些石器,圆滚滚的,能举起来的,不要太精细的,也不要太重,但也不要太轻。” 第十五章 星空下的远古童话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虞渊,妘载诸人围绕着火堆,少年人们的精力很充沛,但也有人心事重重,疲惫一天之后,应该就此沉入梦乡好好休息,但是有些人却一直闲不住。 老族长看着这几个孩子闲不住,便道:“既然你们不想休息,那就守夜吧,看着火堆,要是有事情,千万要提醒。” 几个少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人道:“族长,我们....能守夜吗?” 老族长顿时一笑:“怎么,害怕么?” 少年人们顿时感觉被看轻了,挺胸抬头:“当然不怕!” “其实还是有点怕....” 一个少年咽了口口水,小声比比。 顿时他就收获了几道不满的目光。 “哈哈,怕是正常的。” 老族长坐了下来:“我以前,也害怕的。” 少年人们围着火堆坐了下来,老族长一一点他们的名字:“妘磐,妘狸,赤方耳,赤方芜,赤方冱(hu,四声,冻结的意思)。” “是,是。” 少年人们你推着我,我抵着你,肩并着肩,互相顶来顶去做鬼脸。 老族长看着他们,眼中满是慈爱。 老人指向那高高的天空,黑暗的幕布上,悬挂着无数璀璨的银星。 “你们知道那些是什么么?” “是星!是万物之精上升于天而成,是先祖们最后会化成的光芒。” 妘狸很得意:“我以前听巫说的!” 老族长笑:“还有呢?” “是神!” 赤方耳伸手:“以前我常常听父所说,先祖们与神灵同在,而神本居住在群星之中。自颛顼帝绝天地通,人间再也没有天神行走的踪迹,他们离开了,前往了星的最深处。” 几个孩子都目光闪烁,兴致勃勃,就像是在听神话故事一样。 而这恰恰是这片山海的真正历史。 老族长点了点头:“星辰,万物之精气,是先祖,也是神所居处,但以前啊,我第一次守夜的时候,我看着天空中的群星,你们看,盯着它们良久,会不会看到,它们似乎在眨眼?” 少年们抬起头,看了大约十个呼吸,赤方冱结结巴巴道:“是...是啊,真...真的...真的在眨眼....” 少年人们窃窃私语起来。 老族长伸手给火堆添了一根柴。 于是火舌窜了起来,把他的身前映照的满是光明。 “对啊,它们在偷偷看着你们,是神在看着你们吗,还是先祖?哈哈,我第一次守夜的时候,看这些星辰,我害怕极了,它们就像是.....一些怪物,躲藏在天空的黑暗里,偷偷的...看着你们。” 少年们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老族长呼出一口气,火舌在他身前摇曳:“黑夜降临之后,山海是极其危险的,你不能有丝毫的放松,火也不能熄灭半点,否则它们就会循序过来,那时候我曾经和我的父说过,如果没有火在地上燃烧,是不是天空的怪物,就会扑击下来,把我们杀死?” “当时,父嘲笑了我的异想天开,但最后也鼓励了我,他和我说,即使是那些怪物真的下来了,我们也可以重新燃起火焰,驱逐它们。” “所以,要敬畏山海,却又不能屈服在它俩的身前,否则,沉重的山会压垮你们,浩瀚的海会淹没你们,要记住,守夜是一个崇高的行为,这意味着你在牺牲自己,让其他人可以安心入眠。” “他们依靠着你们,你们在守护着他们。” 五个少年人把胸脯挺起来,挺的高高的,背也直直绷紧。 老族长伸出他粗糙的大手,上面还有数道刀伤,他挨个给这些少年拍了拍肩膀,并且和他们击了击拳背。 “你们是最勇敢的战士。” 族长的夸赞让他们心潮澎湃,每个人都激动的小脸通红。 老族长充满皱纹的脸生出笑容:“希望你们摹刻图腾之后,不要忘记今晚的故事,你们是战士,而战士,是生来就要保护族人的。” “不要忘记那托着你们渡过大江的十个战士,也不要忘记在迁移路上死去的人们,亦不要忘记死于大泽的同伴。” “为了让这种事情不再发生,你们一定要茁壮成长,变得更加强大起来。” 五个少年紧紧握住拳头,妘磐的眼中闪烁着愤怒,倒映着火光,他向老族长问道:“要有多强,才能真正保护族人呢?” 老族长抬起头来。 “火升起来的时候,图腾就会出现,而木参天之后,图腾就能被立起,由此,我们就可以真正靠着火与木,把图腾摹刻在自己的身上。” “初生的图腾较为孱弱,还不能完全应用氏族的力量,但就像是一个种子,已经被种下,成长壮大,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少年们的眼中闪烁着星星。 “随后它长大了,这就是少壮之身,这时候,氏族给你们开启的图腾,便逐渐向个人的力量而转变,你们的图腾也会出现变化。” “譬如我们的图腾是羊,那么,你,磐所开启的图腾,或许是羔子一样的山羊,那么你,狸,你所开启的图腾,或许是更北方的那种长毛的羊。” “自然,也有更多,类似于羊,却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它们并不一定真的存在,但它们就代表你们自身。” “人即是图腾。” “初生,少壮,随后,便是威神。” “威神之身,如其名,可以完全动用氏族图腾的力量,并且融入到自己的图腾当中,如此一来,借助部族的力量进行作战,只要部族不灭,威神战士的力量就不会消退。” 老族长说着,而少年们则是认真听着。 “再之后,是参云,人雄,以及...鼎盛之身。” “参云之力与地兽同,泽水中不是有一只旋龟么,它还不是地兽,但即使是进一步,它成了地兽,也不过就是被参云之身十拳捶死的货色。” “至于人雄.....” 老族长缓缓道:“你们听过吗,在五十年前,陶唐氏‘放勋’,他还不是天下共主,那时候,他刚刚代替帝挚十六年,天下有很多人并不服从他。” “他初继位,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必须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于是他开始筑城,于是他开始征讨其他的部族,于是他开始巩固与四岳氏,四帝族,四荒王的关系......但很快,天下出现了变故.....” “东方的天空,在沧海之外,出现了十个太阳.....” —————— PS:四岳氏:为四方诸侯之长,即有齐,有吕,有申,有许四大氏,其中又只知吕氏先祖亦称“太岳氏”、“西岳氏”,为四岳之首,其余三氏镇守方向不明。 四帝族(四凶):以山海经为例,即帝鸿氏(帝夋之子,亦为山海传说的古帝之一,也有说黄帝别号),颛顼氏(即高阳氏),少暤氏(白帝少昊氏,一称青阳氏),缙云氏(炎帝祝融苗裔,一说祖先黄帝)。 四荒王:即日下氏,西王母氏,孤竹氏,北户氏。 四罪:共工氏、三苗部、鲧、欢兜 四方臣:即羲叔,羲仲,和仲,和叔,羲氏和氏在古羽山建立的远方国家,即“羲和氏” 第十六章 天垂其象,如日之升 妘载并没有睡着,他距离火堆并不远,而巫的听力很好,当然,也多亏了晚上的静谧,没有嘈杂的声音影响。 老族长在给五个孩子说着故事,而妘磐看到了妘载,顿时站了起来。 “巫!” 五个孩子都站直身体,老族长转过头,对妘载点了点头。 “巫,还不睡么。” 妘载道:“五十年前的故事,是大羿射日么?” 老族长笑:“是啊,正是那位人雄,他是世人最敬畏的人吧,也是天下所有部族的英雄。” “没想到巫居然也知道这个故事,是老巫告诉您的吧。” 妘载点了点头,当然,事实上老巫的传承记忆中也确实是有,加上后世所流传上千年的射日传说,在触碰到真正的射日之景时,妘载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 “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豖希、修蛇皆为民害。” “陶唐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丘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万民皆喜,置陶唐以为帝。” 大羿的故事就发生在几十年前,而他杀了如此多的异兽,显然也不是一年半载就完成的。 朝代这种事情,最早的传说,就是由尧所开创,他集结了许多的部族,又由大羿代替他征战四方,击退了那些极其强大的山海异兽。 赤方耳的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人雄!中原的大英雄! “那十个太阳呢,去了哪里?” 他追着问,老族长笑着:“十个太阳,被射落了九个,事实上,那十个太阳都是天空中的金乌鸟,最后一只害怕极了,它跑了回去,向东方逃窜,从此再也没有出现,但世人都以为,它就是天上悬挂的太阳。” “这怎么可能呢,天空中的太阳亘古长存,而那个逃走的,不过是一只飞鸟而已。” 妘载笑着接口:“据说,是东方汤谷的扶桑金乌,这种事情,问一问四岳氏、成山氏、日下氏,应该能得到答案吧。” 老族长失笑:“日下氏看得到汤谷,但是却无能为力,十日遭到驱逐之后,陶唐才命羲氏与和氏派人出去,于是羲仲前往东方汤谷,居嵎夷地古羽山,东望扶桑下,观察天象运行,这才有了春之日。” 日下氏,即四荒之国,东方极远之氏也。 老族长继续对几个孩子道:“那剩下的九个太阳,都被射落,但射落之后,九个金乌鸟坠向了什么地方,却没有人知道。” “有说,其中一只金乌向西方坠去,而西方大荒之中,有山曰成都载天,夸父氏居于其中,见大日西坠,欲伸手擒之,于是便有了你们父辈小时候听过的故事。” “夸父逐日而死。” 对于少年们来说,大羿,夸父,这都是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人雄,但是世间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因为他们曾经做出了惊天动地的事情。 老族长道:“西行的太阳烤焦了成都载天山的草木,这才让夸父氏震怒....” 这些都是耳熟能详的上古故事,但却反映了人不屈服于山海的斗争精神,以前的妘载学习的时候,并没有太深的感触,而直到如今..... 他深深为大羿,夸父等人的精神而感到震动。 火焰噼啪作响,妘载拿出了部族已经熄灭的火种,那是一块石头,是原本火种之石上被打碎了的碎片,一点点,呈现焦黑的炭质结构。 模样有点像是煤矿石,但内部结构却又有细微的不同。 妘载把这块石头丢到篝火中。 果不其然,寻常的火焰并不能让这块石头发生什么变化。 少年人们看着那块石头,老族长道:“这就是火种的碎片,当它重新燃烧起来,木种就会发芽,你们也就能够真正摹刻图腾,成为伟大的战士。” 妘载盯着那团火焰中的火种石,他的精神意志似乎在被吸引进去。 ...... 老族长的声音越来越淡,少年们的追问声也逐渐听不见了。 万籁俱寂。 妘载抬起头来,这一刻,似乎火也熄灭,部族也消失,他一个人坐在石墩上,天与地之间茂盛的森林也化为荒凉。 他看到远方的荒野尽头有一颗巨大的太阳。 浩瀚的风绵延无止境,它们从远方席卷过来,妘载的头发被吹得飘扬起来,麻所制作的衣袍猎猎作响不能停止,似乎随时都会被扯碎。 “巫在关注火种时,会出现这种情况。” 妘载并不感到害怕与迷茫,这是老巫的传承记忆中已经有的记载。 传承记忆真的是个好东西,它把一代代人的记忆整合下来,然后传递给下一位巫。 妘载双手呈抱拳状,逐渐收拢双臂距离。 “这是祝的起手势。” 祝,巫者常常所说的一种行为,既是祝愿的意思,也是祈祷的意思,当然也通“咒”。 譬如灵山十巫当中,以医术见长的巫咸,后来十巫传承散落,巫咸作为医馆的职业保存到尧帝时,这位巫咸以鸿术为尧之医,能祝延人之福,愈人之病,当然,他还有一手“倒霉催”的手段,祝树树枯,祝鸟鸟坠。 这种巫师,已经脱离了巫与大巫的行列,可以称呼为神巫。 远方的太阳代表妘载本身的巫术,而这个荒凉的世界,就是火种所寄托的石头。 如此荒凉,代表火种已死。 妘载也没有试图挽救这枚火种,因为只要部族不能恢复生机,火种就永远处于这种死寂的状态,说到底,人依靠着火,火亦依靠着人。 妘载向那轮太阳寻求力量。 这也是他第一次与自己的巫术对话。 “我本以为能看到铜铀云母坑,却没见到,你到底是什么,难道我真的觉醒了太阳的力量,那我岂不也是金乌鸟了么?” “聚变反应.....” 妘载向那轮太阳传递信息,而太阳四周席卷的浩瀚巨风,带回了它的声音。 灼热的光与热,向着妘载的身上注入,回应着他的祈祷! 妘载张开口,听到了那些声音,他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念诵出来: “维岳降神,天垂其象,如日之升!” 如浩瀚的天幕垂落下来! 第十七章 两开花! 浩瀚的波涛起伏于东海,昼夜开始更替,太阳的光芒越过沧浪洪波,一刹那便将大片大片的山海侵蚀成辉煌的金色。 这是新的一天。 光已经来到洵山,来到阏之泽的南部原野。 妘载的身边,几个孩子不住打盹,但也有人支撑着,妘磐一眨不眨的看着妘载,眼中充满了探寻与好奇的意味。 巫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晚上了,除了轻微的呼吸外,不曾有半点动弹过,安静的不真实,就好像是一个雕像。 妘磐用手肘顶了顶妘狸,后者头靠着肩膀,哈喇子都已经流到地上。 “天亮了。” 妘磐龇牙咧嘴,不敢大声呼喊,怕惊扰到妘载,但是妘狸这个家伙被顶了一下,居然顺势向地上一躺,那样子似乎是不愿意起来。 耳,芜,冱,三小也终于从半睡不醒之间恢复过来,太阳的力量带着万物复苏的气息,而凝聚了一夜的山野间,也开始弥漫起晨雾。 露水聚集在他们的肩头,把兽皮与麻制的简陋衣衫弄得湿漉漉。 “嘘.....巫还在睡,不要吵闹。” 妘磐站起来,把手指头放在嘴巴前,三个少年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妘狸躺在地上睡得极香,妘磐挠了挠头,把他抓了起来带走,没有把他当场弄醒,以免惊扰妘载。 赤方耳揉了揉眼睛,看着妘载,有些奇怪,小声对其他少年道:“我是不是没清醒,巫好像一晚上都没有动过,巫是在祈祷吧,并不是在睡觉?” 赤方芜压低声音:“或许是吧,巫能沟通天地,能够听到神的声音,昨天晚上,肯定是天上的群星中,有神向巫传达了话语,也或许是先祖的声音。” 赤方耳咧咧嘴,很高兴:“那肯定是因为上次的碑,先祖很喜欢。” 他们都很开心,但这时候,他们发现自己的影子开始拉长。 已经明亮的天空,在此时似乎变得昏暗了,但事实上,当少年们回过头去的时候,他们见到妘载正在发光。 一层淡淡的光晕贴着身体,不断向外逸散虚无缥缈的灼热雾气,故而在这种对比之下,已经把光明投射到洵山的太阳,似乎都显得有些失去了颜色。 几小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显得有些愣神,他们从没有见过这种情况,而巫的行为又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 高大的影子走了过来,妘磐转身,碰到了老族长。 老族长看见了妘载的状态,他让少年们离开这里,并且下了命令,任何族人不允许到这里来打扰巫的修行。 “族长,那是‘祝’吗?” 用祝来沟通天地无形之神,行行入幽荒之中。 老族长对妘磐道:“应该是吧,和老巫的祝不太一样,但你们不能靠近,神的力量会灼伤你们......看那些草木。” 少年们的目光望见了地上的草。 他们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草木在妘载的身边开始茁壮生长,它们沐浴着那些光芒,天地间似乎有浩瀚的风吹拂过来,但却混乱无秩序,那些风萦绕在妘载的身边,而妘载身上向外逸散的缥缈云雾却不受到影响。 “简直就像是太阳....” 妘磐下意识的望向天上,他忽然异想天开,对老族长道:“族长,您说曾经,陶唐未为帝时,大羿射十日,一日东逃,九日坠世.......巫,不会是金乌鸟吧?” 妘磐的这句话说出来倒也没有经过思考,老族长愣了一下,随后哭笑不得。 “那你呢,也是没有长出火羽的小金鸟么?” 老族长拍了拍妘磐的头:“巫的力量是不尽相同的,自火发展而来的变化,有很多呢。” 这一日,看起来巫是必然不会参与建设了,老族长命人在这里好好看着巫,同时带其他人从这里离开了。 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开始干呢,有很多事情需要大家去做,不能在这里发呆啊。 “巫会变得强大,我们也不能辜负了巫。” .......... 天空中的太阳从东方移动到西方,光明也逐渐沉沦下去,天地重新变得晦暗,而妘载所在的地方,却依旧是炽烈耀眼,他本身就像是一个固定的小型太阳,散发出光和热,同时,他身边的草木,变得更加茂盛了。 砰——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爆裂一样。 守夜的妘缶吓了一跳,他看见妘荼愣愣的盯着一个方位,那里有一个特别大的树桩,是第一天伐树时,那颗最大的两人合抱木的底部,因为过于圆润与巨大,所以就被妘缶留下来,当做一个墩子用。 但现在,他们眼中所看到的,这已经被斩断的圆树墩,上面居然开始破裂,并且不断生长出一片又一片的绿叶! 紧跟着,叶子当中逐渐有花骨朵挤了出来! 枯木逢春,陈花重放! “草草草....长草了!我家长草了!” “开花了!我家开花了!” 喊声开始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少年们从各自的简陋木棚里钻出来,而那些木棚的架子上已经开始开花生叶。 也就在这时候,妘载清醒了过来,他身上的光芒开始消失,整个人也恢复到平常的气质。 “‘祝’已经结束了。” 妘载的眼中,炽热的气逐渐散开,在那荒凉的火种中,妘载向那个太阳进行了祈祝,强化了自己的巫术力量。 得到的巫术有三个,当然,用山海的古语说起来有些拗口,简单来讲: 【初始裂变反应爆炸】。 【火焰温度强化】。 【加速神灵血脉的沸腾,提高觉醒度,同时对周围产生神化】。 山海的言辞: 即【焚和】、【大火】、【缙云神血】。 焚和,毁灭中和之性。 大火,旺盛的火焰。 缙云神血则属于二次觉醒了。 只不过,看起来似乎有某些方向不太对劲。 低下头,看着几乎已经把石墩淹没的草丛,妘载的眼中闪烁起轻快的光芒。 那伸手拨弄了一下,草轻轻晃着尖。 这可真是一个好的变化。 不是唤了句芒的巫术,而是纯粹以太阳的光芒来催生,这是神化么? 想来必然是的。 然后神化的光芒,影响到了周围的植物。 妘载在进行祈祝的时候,感觉到那些风的灌注,它们应该是游离在天地间的“气”,它们在进入自己的身躯,不断让自己与那轮太阳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 妘载不知道这是不是所有的巫都有的能力。 因为老巫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一块的记载。 妘载的头微微低下。 到此为止,不能再获得更多的回应,肉身是有承载极限的,而如今的部族,还没有打开图腾。 但想来,这种程度的力量,应该暂且够了吧。 厚积薄发,现在还不是喷发的时候。 第十八章 羔子和狗子的一天 羔子,种类山羊,雄性,从屁股到胸口四尺长(秦尺),活的,爱好是跑路,不喜欢湿热区域,拒绝下水游泳。 这又是没有什么事情的一天,对于羔子来说,它今天的工作就是在部族的少年们出去砍树时,在树林里找找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但羔子认为他们这是在让自己做苦力,这是不羊道的,这是违反羊权的。 上一次的芋头明明是自己找到的,但是最后自己却没有吃几个,新来的巫一点也不上道,自己明明在那个老巫师还活着的时候,备受尊敬,那老头薅羊毛都是小心翼翼,哪里像是现在这样,自己这么卑微。 羔子的羊蹄子踢开了一块石头。 望着远方的崇山峻岭,羔子陷入了沉思。 要不离部出走吧? 不不不..... 羔子看着远方的崇山峻岭,陷入了二段沉思。 在赤方氏呆着有吃有喝,不用饿肚子,如果再跑回山野里面,这里的天气这么热,没有人薅自己的羊毛,过两天自己恐怕就要被雨水淋湿,然后沦为某个异兽的口粮了吧。 要不离部出走吓吓他们,让他们明白自己的高贵? 羔子陷入了三段沉思。 它背对着部族的棚子,两只耳朵上扬又放下来,抖了两下。 诶,还是出去工作吧。 既不想离开部族这个温床,又不想面对野兽一堆的森林,看起来选择就只有一个了呢。 加班使羊快乐。 妘榆在棚子里睡觉,昨天他和妘缶,妘荼一起守夜,后半夜都没有睡觉。 羔子今天没有人管,赤方氏内除了妘榆基本上也没有人去管羔子,因为羔子到了吃饭点会自己回来。 鄙视的眼睛扫视着忙碌的族人们,大部分少年人都出去了,老族长留守在这里,而那个年轻的巫似乎也在休息,看来今天应该会比较轻松一些。 “羔子,砍树的人出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妘磐从后面冒出来了,拍了拍羔子的屁股。 羊蹄子抬了起来,但是没有蹬出去。 因为妘磐已经一路小跑溜走了。 羔子咸鱼般的目光,伴随着它的脑袋回转了九十度,它的后腿抬着,而这时候狗子颠簸颠簸的过来了。 “哈哈....” 狗子伸着舌头,到了羔子身边,然后和羔子一样抬起了后退。 嘘...... 晶莹的水花落在泥泞的土地里,狗子摇着尾巴,无忧无虑,全然不看羔子的眼神以及那湿漉漉的羊蹄子。 咚! 有些异常的响声。 少年人们,以及妇女们停止了整理地面,编制罗网的行为,都好奇的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 部族里出现了骚乱,老族长抬起头,正看到狗子伸着舌头,很开心的在前面疯狂逃窜,而羔子在后面撒开蹄子猛追! “汪汪!” “咩(给劳资死!)——” 两小只大打出手,从木墙的里面一路追到外面,族人们眨着眼睛,面面相觑,但很快就在一阵嘈杂之中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反正到了肚子饿的时候,这两个家伙还会自己回来的,管它们干什么。 狗子和羔子都是逃命老手了,野兽本身就对危险有敏锐感觉,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它们自然是分得清楚的。 ........ 羔子很生气,狗子居然敢把它的蹄子当做撒尿的地方,人可忍羊不可忍! 只是狗子跑的飞快,但是终究物种有别,山羊在奔跑的速度上要比狗子快一些,眼看着狗子已经被追上,羔子低下头,羊角一顶,直接冲着狗子的屁股就去了! 顿时山野里响起惨叫,但却不是狗子的。 “.....” 狗子摇着尾巴,晃着脑袋,看着羔子一头撞在一棵树上。 那棵树并不高,被撞得连连摇晃,而羔子自己也头晕目眩,在地上来回踱步,似乎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样子。 如果妘榆看到了,肯定要心疼的大喊大叫,毕竟羔子本来就是蠢货,这么一撞智商恐怕直接又掉了三个百分点。 咚—— 树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狗子抬头看上去,然后噼里啪啦的东西便砸在了它的脑袋上。 狗形肉垫起到的效果还是很好的,起码那些掉下来的东西并没有完全摔碎。 那是一堆蛋。 “汪!” 狗子被砸的五迷三道,先掉下来的蛋都已经破了,蛋黄蛋清浇了他一头,腥臭的气息弄得满身都是,而羔子这时候回过神来,终于把智商调整到了正常水平,它看到狗子被砸成这幅样子,立刻欢快的用蹄子跺起地来。 “咩~!(自作自受!)” 狗子爬了起来,猛烈的抖动身体,毛发上的蛋液顿时乱甩,在发现没有办法完全抖掉之后,狗子看了看那些没有破损的蛋,像是想到了什么。 “汪汪!” 狗子叼了两个塞在嘴里,很欢快的在羔子身边绕圈。 羔子也明白了狗子的意思,它看向那些蛋,想起了以前部族里好像有养鸡的行为。 “咩(不错)——” 羔子很满意狗子出的主意,于是便过去叼了两个起来,学着狗子一样塞在自己的腮帮子里面。 它扣扣弄弄,看到那些蛋里有个颜色金闪闪的,顿时眼睛一亮。 发光的肯定是好东西。 于是,羔子的嘴里就塞了三个蛋。 只是当它抬起头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站了一堆爪子。 随着目光上移,几十只肥胖的原鸡出现在羔子的眼前。 原鸡,是家鸡的先祖,并非野雉。 这些家伙是一种热带森林鸟类,低山,丘陵,灌木丛,各种树林之中都会见到它们,有时,甚至出现在村落附近的耕地上。 并且重要的一点,这帮家伙是在树上住的,因为虽然飞的不高,但好歹还会飞。 狗子摇着尾巴。 羔子抖着耳朵。 原鸡们盯着两个偷蛋贼,良久之后,张开了翅膀。 “咯咯哒!” ......... 部族的木墙已经近在眼前,羔子和狗子累的不轻,而老族长坐在门槛前面,看到了两个家伙以极快的速度从森林深处冲了出来,狗子的头上还有蛋壳碎片,羔子的屁股上则有好多快羊毛不翼而飞了。 狗子突然刹车,羔子撇头用鄙视的目光看着它,而狗子摇着尾巴,忽然把口中的两个蛋丢了下来。 “汪汪汪!” 它向森林里挑衅,然后羔子就听到了那帮肥鸡的追杀声。 只是这时候,狗子似乎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伸出了舌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就这样原地蹲了下来。 老族长抬起手放在自己眉头上,他看到森林深处冲出了一堆原鸡,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呆住的不仅仅是人。 还有原鸡群。 【一个时辰之后】 妘缶从外面带人伐树回来,还没到部族就闻到了一股香气,少年们很高兴能再度闻道鲜肉的味道,妘缶走到门槛前,看到不远处的篝火堆上,老族长正带着人拿石斧杀鸡。 剩下的一些箩筐里,还关着几只瑟瑟发抖的肥鸡。 第十九章 充值就会变强 对于部族的人们来说,能够发现鸡群固然是好事情,但是苦于稻谷不够,无法养活大部分的原鸡,于是忍痛之下,只好把鸡群宰杀大半,含泪食用,以充当一天的口粮。 而剩下几只,作为繁衍所用,用箩筐罩起来,狗子则充当了看鸡犬,而且貌似它很喜欢这个工作。 老族长心知肚明,狗子绝对是在报复这帮野鸡,看羔子屁股上被啄开的羊毛就能明白当时它们的处境。 棚子的外面,空地上出现了篝火群,妇女们分出了一部分人,在这几天内用老人们与少年们搜集来的黏土,砂砾,贝壳,加上黄泥混合起来,放在篝火之中,开始制作陶器。 老人们有着自己的经验,这就是为什么渡大江时,仅剩的几个战士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把老人送过江水的原因,老者是智慧的结晶,他们懂得很多,不仅仅限于陶器,种田。 不重视老者的部族是难以有长远发展的,因为老人的智慧,可以让后人少走很多弯路。 陶器是必须要重新烧制的,这东西也带不过来,一碰就碎,当时那么混乱,部族陷入存亡关头,哪里还有心思管陶器。 妘载踢了踢箩筐,同时见到已经有小孩子捧着刚刚弄好没有多久的陶器,也没有什么精美花纹,普普通通,对于各家各户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生活器具。 百废待兴的情况下,很多事情都要全面展开,少年们既然已经开始砍伐树木,与猛兽搏斗,猎取食物来保证部族生存,那么妇女老人也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箩筐里面,受到绑架的肥鸡不得不屈服于赤方氏的淫威,在这里蹲着,在草堆上孵蛋,鸡头到处乱转,羽毛蓬松鼓胀起来,当妘载伸手看一看它孵的蛋是什么样子时,这只肥鸡立刻炸毛,甚至伸出头去啄妘载的手。 但这依旧没有办法阻挡妘载抓蛋的侵犯行为。 “嗯?这是什么东西?” 金色的鸡蛋出现在妘载的眼前,再看看另外两个,是很平常的草鸡蛋模样。 怎么这原生鸡蛋还有充值版本的? “狗子....” “汪汪!” 狗子摇着尾巴,永远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妘载盯着狗子:“这金蛋从哪里弄来的?” 狗子的头转向肥鸡的方位,耳朵动了动,叫唤一声,表示这金蛋就是从它们的窝里弄出来的。 妘载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肥鸡还真有变异体?这什么蛋,这么亮眼风骚,不会是凤凰的吧? 充值就能变强? 妘载看了看那只肥鸡,此时的肥鸡已经恢复麻木的状态,不再追究被掏蛋的事情。 咯吱—— 但就在这时候,妘载手中的那颗金蛋忽然晃了一下。 动作幅度并不大,但是妘载自然是察觉了,在盯着看了一会之后,这枚金蛋并没有再度发出任何摇晃,就仿佛方才的一幕是虚幻的想象。 妘载思考了一会,把三个蛋重新放回了肥鸡的肚子下面。 “不知道会孵出什么东西.....” 妘载对于这些特殊的东西比较敏感与担忧,毕竟山海之中稀奇古怪的异兽实在是太多了。 少年们聚集起来了,每一日的工作都是必不可少的,但是看着居住地每一天都在发生改变,少年们亲手建设起了属于自己的家园,那种感觉,那种成就感,确实是让他们十分满足的。 但今日,有一部分人要分出来,和老族长,以及妘载,来进行夯土墙。 但还需要一些其他的准备。 妘载指挥着少年们:“大丘东北方向的土呈黄色,把它们给我运过来;前些天大家吃剩下的螺壳,也都拿出来给我,我要把它们弄成灰烬;妘荼,带人去阏泽,多挖点河沙,记住是河沙不是淤泥,就是你们捡茈蠃的区域,那里的细沙我上次看过了,很不错。哦,还有那里那些圆形的河石,多拿些回来,一定要多,到时候拉着原木车去,不要靠近中心区,以免招惹到那只老乌龟。” 这是必须要做的准备工作,运送时间,暂且耗时为两天。 老族长的眼里有些意味深长:“烧过的贝灰,细腻的河沙,黄色的厚土。” 妘载道:“这叫三合土,对了,族长知道一种白色的坚硬石头吗,掉灰的那种。” 老族长摇了摇头,妘载也叹了一声:“可惜,我们暂时不能采石,若是有这种石头,应该比茈蠃壳要好用多了。” 不过话也不是绝对,毕竟这些茈蠃都是异兽,虽然没有攻击力,但不代表人家不好用。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少年们赤着身体运送物资,汗流浃背,但人群之中却洋溢着极其欢快的气氛,他们似乎有用不完的劲,当妘载把那些茈蠃壳烧成灰烬之后,接下里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东西搅拌,捶打。 首先要捣细黄土,使其成为熟土,随后更是要把三种材料混合起来,这期间要不断用木槌翻打,使其融合,最后堆停一段时间,就可以使用了。 在轰轰烈烈的捶土工程下,少年们都是卯足了劲! 而在这期间,数日以来,伐木队也同样加快了伐木进度!因为妘载说,很快就需要大量的木头制作木板和木桩! “巫,你要的石器和木板。” “有藤条么。” “有的,你放心吧。” 版筑技术很早就出现了,但是大规模应用要到商代,在舜帝之前都还集中在北方一小部分人的手里面,甚至曾经一度失传。 但这东西终究不是什么高级技巧,失传了也总有部族能够重现出来。 版筑施工,须先立挡土版,两侧的挡土版名榦,又名栽,前端的挡土版名桢,当然在现在这个时代,也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说法,板子就是板子,弄那么多名词做什么呢。 在固定时,为了防止挡土版移动,须在版外立桩(樁),并绕过细木桩用绳将版缚紧。 此绳名缩。 于是将桢、榦等木板缚植完毕,即可填土打夯,打夯的动作就是“筑”,版筑因此而得名。 而在夯筑高墙时,还需要在外部搭建脚手架,总而言之,就和后世的高楼建筑很像,只是程序十分十分的简化..... 但这种土墙制作出来,质量那是绝对的好。 “暂时没有夯杵,回头让人弄一下,大概是这样......” 妘载和老族长说了一下工具的模样,老族长叫来一个人给妘载认识。 “不用回头,现在就做吧,巫,他是妘梁,以前不喜欢说话,这两天才发现,他搭棚子的手艺很好,部族里现在很多新的工具坏了,妘缶他们也都找他修。” 妘梁似乎有些害羞,低着头,呐呐说了一声巫。 妘载拍拍他,向他说了夯杵的样子,这东西制作起来很简单。 妘梁听完之后,在脑子里想了想,对妘载道:“很快...巫,一会我就能给你,我现在就去带人做。” “好,你去吧。” 妘载让妘梁去弄,随后,那些留下来干夯土活的少年们,脱掉了身上的麻与兽皮,而老族长弄来的石器多是那种初步打磨之后的大石头,少年们把木板推起来,中间放上土,以木墙为内壁,开始在外部重新垒砌一道防线。 大石头被少年们搬起来,举过头顶,然后狠狠向下面砸过去,这是第一个版筑区域,先压墙基,所以又向下挖了一点,少年们是站在坑里砸土的。 夯墙的行动开始进入正轨,妘载对老族长询问:“这块地虽然烂,但应该也有小部族吧?” “这两天外出开荒的人,有没有发现其他部族活动的痕迹?” 老族长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妘载抿了抿嘴:“如果有的话,我还想向他们借点上好的良种.....” 他从手里掏出了一把种子,有粟的,也有稻的。 妘载计较起来,马上第一块田就开垦完毕,树桩被拔除之后,就可以利用烧过的充满肥料的土地进行耕作,时间不等人,看来这第一批粮食,必须要自己用巫术来种才行。 但这些种子,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妘载才想,如果有小部族,也是可以向人家交流交流,换一点种子回来......但既然暂时还没有找到,那也没有办法了。 第二十章 为了部落 远方的山高耸入云,天空开始晦暗下来。 南方卑热,丈夫早夭。 沉甸甸的天空云海,就像是有一片高原盖压下来。 妘蒙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传说中天帝夋所掌握的广莫之野,为山海之脊,但这厚重,浩瀚,辽远无边际的沉重白浪,是中原所从未曾见过的。 “大雨要来了!” 妘蒙是部族中的射手,也是少年人中最擅长射箭的,平常跟着砍树的队伍外出,妘缶会安排他去瞭望放哨,防止野兽的侵扰。 他擅长爬树,往往爬的很高,然后用树枝加上藤条,搭建一个简易的平台,然后在上面一坐就是半天。 但今天看来不能长坐了。 妘蒙的声音传入下面妘缶的耳中,后者抬起头来,看了看突然变化的天空,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走了,今天到此为止,把木头拖回去!” 妘缶迅速聚集起伐树的少年人们,因为妘载要求伐树的人手分出一部分进行筑墙,所以妘缶带的人在一天天减少,不过暂时对于木头的需求也并非过分巨大,对于妘缶来说,人少一些其实也好管理,以免有人馋嘴,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南方原野,湿林之中常有一些奇怪的毒草,而听说向更南方,越过那片连绵高耸,如同天帝墙壁一样的高山后,在岭南之中,还有稀奇古怪的毒菇,那些东西,虽然好吃,但却是致命的。 “嘿哟!” “嘿哟!” “加把劲!” 嘈杂的运送声音响起来,少年们合力抬起木头,他们用坚固的藤条把一些粗壮的木头捆缚起来,然后拿最大的两个木头放在下面,作为滚轮。 这就是最早也是最原始的“运输车”。 黄帝时代,薛氏擅长制作运输工具,而他们的智慧就是这种简陋的橇类滚车。 只需要拿最大的原木放在下面,上面铺上木板,然后用牲畜进行拉拽,就可以使得这个车动起来。 而轮子的出现,则是至少在一万年前,有一种玉轮被某个部落发明出来,可惜没有得到大规模应用,该部落就扑街,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这就是和赤方氏相反的结局,他们不愿意迁移,就此成为旁人的奴隶。 而薛氏因为和各个部落关系很好,所以他们的造车技术也越来越高,并且没有受到大部落的攻击,而轮子的运转方法,也重新被他们琢磨了出来。 只不过,薛氏的轮子,是用在车上面的,是用于运输,而那个消亡的部落,他们可能是以纺织闻名的,故而他们的技术轮子,是用来当“纺坠”的,也就是“纺轮”。 至于黄帝和风后两个人捣鼓出来的指南车,也就是上古观天盘,这姑且可以看做是不可复制的黑科技...... 毕竟黄帝时期的五大黑科技小能手,黄帝其一,风后其二,蚩尤其三,仓颉其四,隶首其五。 黄帝制冠冕,指南车,并且开发了神农氏的两谷,使其变为五谷,而风后制阵法,指南车,蚩尤不必多说,刀枪剑甲一系列保命杀人的都是他弄得,而仓颉造文字,隶首继承伏羲的衣钵,开数学之先河。 但现在么,指南车这种黑科技超越时代,根本不可能弄出来,加上后来各路天神有意限制,直至颛顼帝之后才改革开放,所以天下的部族人民还在用薛部落发明的最原始的造车方法。 巨大的原木滚动起来,四周有十几位少年战士保持着原木的稳定,使其不会向某一方向过分凸出,他们的手里都拿着石锤,如果原木开始凸出,他们就会使劲拿锤子敲打,提示前面放慢拉扯的速度。 但天不随人愿。 第一滴雨水落在了妘缶的鼻尖上,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有些难看。 “快,快!下雨了!” 妘缶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用力,周围的少年人们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唤起来。 “嘿呀!嘿呀!加把劲!” 木头在泥地上隆隆滚动,大家之所以害怕下雨,正是因为怕大雨把土地弄烂,到时候木头陷入土里,那就糟了。 妘蒙从树上跳跃,拿起藤条,对下面喊道:“实在不行,就丢在这里吧!咱们先回去,巫上次不是说了,保护人手才是重要的!” 妘缶咬牙,大声回应: “我听说南方多雨,时时常下不停!这一场雨要是下起来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你看这云,这般厚重,或许是短促的雷雨,也可能是数日的暴雨!” “我们没有南正,没有办法推衍天象,所有的答案都是靠着老族长和巫来告诉我们的,但现在我们距离原野很远!” “我们每日都要消耗木头,如果这批木头送不回去,很可能过几日部族内就没有办法生火了,版筑消耗的木头也很多,还有制作器具,修缮屋棚,哪一个不需要木头!” “没有木头,篝火不起,陶器的烧制就没有办法开工,只靠着巫的力量虽然暂时可以,但巫的身体孱弱,我们不能完全依赖于巫!” 部族刚刚起步,自然是没有木头的资源储备的,每一日拉回去的木头都会很快消耗掉,用人手与忙碌来抵消时间,以此来加速发展,所以妘缶深深知道,不能小看任何一批木头,有些东西可以放弃,但有些东西不能丢掉。 而且木头泡在水里数天,很可能就会滋生蠹虫,很快就会烂了。 妘缶不想放弃这些木头,但妘蒙的建议未尝不无道理。 如巫所说,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人,什么都没了。 但事实上,人越是怕来什么,天越是喜欢给你弄什么。 坚固的土地已经变得泥泞不堪,仅仅十几日的运送还不足以把这片土地变成坚固,不怕雨水淋湿的硬土,但想来,即使是硬土,也不能抵抗这种泼天般的雨水吧。 就像是天漏了一个大窟窿,巨大的水如江河倾泻般向下倒来,战士们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妘缶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前面是一个小型的丘陵,翻过去,就可以看到部族的土墙了! “还差一点!大家加把劲!为了部族!” 妘缶把藤条捆起来,勒在腰上,少年们纷纷效仿,而妘蒙也想这么做的时候,妘缶制止了他。 “我们需要你为我们放哨,预测危险。” 妘蒙沉默着,他看到许多少年都向他望过来,冲着他点了点头。 原木开始挣扎着,溅射着泥水,从平地向丘陵的斜坡爬过去。 老藤拉扯,如张到极致的弓弦。 隆隆的低沉声音,伴随着泥水的啪啪声,少年们的眼睛都被雨水糊住,看不清前面,妘缶使劲拉扯,就差一步,眼看就要拉过这个不大的斜坡! 腰间的老藤突然崩裂! 妘缶脚下顿时一滑,整个人就从斜坡上滚了下去! 但是紧随其后,一只不算太有力,却很温暖的手掌捉住了他的手腕! 啪! 妘缶抬头,他看到的亦是那张年轻的面孔,在短暂的愕然之后,立是欣喜。 “巫!您来了!” 第二十一章 笑你马呢 在看到天色变化的时候,妘载立刻就让所有人收拾器具,同时组织了一波足有百人的救援队,而妘载和老族长一起担任领导,剩下的由妘荼,妘榆率领,留守在家,带领其他人用石铲石镐,在周围一圈开挖排水沟。 妘载的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妘缶,他的身后是无数的小战士,赤方氏的一百位年轻战士组成的救援小队已经抵达,老族长带队,领着少年们迅速聚集到原木车旁。 手与手互相交叉,互相搭住,共同撑起原木车的前进! 这是族人的力量!是兄弟的力量!是家人的力量! “大家一起用力!” “嘿呀——!!!” 暴风雨中,这辆原木车被安全的推上了丘陵! 妘缶长出了一口气,他用崇敬的眼神看向妘载。 是的,只要有巫在,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少年们的情绪高涨,妘载的身体外冒出丝丝缕缕的灼热气息,靠近他的雨点在一瞬间就被蒸发干净,而那股浩大的光明,成为这黑暗天地中的唯一指引!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 妘载鼓舞士气! “团结就是力量!区区泥塘,困的住泥鳅,防不住夔龙!” “嘿哈!(齐声!)” 妘蒙腰上的石矛插在斜坡上,一只手把一个战士拽上来,他望向远方,似乎有隆隆的声音在不断回荡,并且越来越近。 妘蒙的视力很好,他看到远处的泥泞地面上,水洼的范围似乎扩大了很多。 “巫!要发水了!” 这场春雨的规模极大,都说春雨温柔,但放在岭南边上,便是玄黄失色,日月无光,风雷相从,水泽兴鸿,地山气动,正一副天翻地覆的恐怖景象! 大木车已经被推上了丘陵,远处就是新夯的土墙,上面还盖上了大片的树叶垫,挂在脚手架上,一眼就能看到。 妘缶抹掉脸上的雨水,心有余悸,但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浑身上下汗毛直立,那种被掠食者盯上的危险瞬间就让妘缶的脑袋与精神都要炸开! 妘缶猛然回头,他看到一道水流在以极快的速度浸没过来,乘着这场暴雨,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在山野间肆虐,同时它的目标,是以水流淹走一切可以吃的野兽! 包括人族! “巫!有东西!有东西过来了!” 妘缶连忙开口,但妘载已经看见了! “是异兽!” 妘载目光一凝,气息翻滚起来,灼热的气浪向南丘陵下涌动! 天降大雨,但这里并无大河,突发大水,必然是这个家伙所为! 妘舒看到了那道巨大的,不正常的水流,心理阴影发作,语气略显慌张: “是旋龟!它来攻击我们了!” 妘载呵斥他:“不要慌!旋龟可没有操纵大水的能力,而且大泽不在这个方向,水是从西边来的!如果是那只老乌龟,那这条水流也太小气了些!” 族人们纷纷拿起武器,一言不发,此时他们在等待着巫的号令! 老族长站在妘载身边,俯瞰那道水流:“有一些异兽生来有发水的本事,什么撼江,起沧,洪峰,泛怒,这些都是那些异兽有的本事!” “中原前些年还在泛滥大水,大河都崩了两次!” 妘载的记忆中也有些许关于大河崩溃的片段,此时心不由得微沉了一下。 尧帝时期,山海已经开始泛滥洪水,整个世界仿佛都进入了长久的雨季! 大洪水! 几乎都忘了,这个时代还有这么一个几乎不可抵抗的天灾! 因为早期各方江河湖泽之水逐渐泛滥入原野的缘故,导致多出了很多的水系! 他们曾经的伐木区被淹没,大水浩瀚卷了过来,甚至蔓延到丘陵的下方! 那道水流明显是冲着赤方少年们来的! “.......!” 尖锐的婴儿哭声响起,那种可怕的魔音灌入耳中,回荡连绵,尖锐如鬼啸! 轰隆!一只巨大的,人的头颅从水中浮现,行江洪而走,蛇身修长! 身长丈三,头大如牛,眼似狐媚! 水波至,那张人脸上满是笑意,只是这个家伙本来就不会哭! 阴森可怕的笑声戛然而止,在他那张腥臭的大嘴吐出浊水之前。 妘载二话不说,一个核裂火焰??就砸在它的脸上! 笑你??呢笑!来将通名! 庞大的热浪从赤方氏人群中升起,部族的人们拿起兵器,在老族长以及妘载的带领下,开始向南丘陵的方向聚集! “人首蛇身,声如婴泣,盘行蠕动,背生双翼,似妇人叱骂!化蛇也!” 老族长一语道破这个异兽的身份! 妘载举起手来,火焰盘旋,直接在化蛇的脸上燃起,而那颗温度极高的奇点由火焰聚集,在化蛇口中轰然炸开! 婴儿的哭泣声越发巨大,而天空的风雨,让整个世间都在飘摇! 但是化蛇确实是被这几下给打蒙了! 它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里的人族似乎比他之前经过的那里,要厉害的多! “……!” 婴儿叫声响起,化蛇掀起大水,然而就在此时,一根箭羽准确无误的命中了它的眼睛! “啊!!!” 凄厉的惨叫如魔音,妘载一转头,正看到妘蒙弯弓搭箭! “好射手!” 这化蛇一个破绽露出,便是大好的机会来了! 妘载拳头发光,一拳轰出去,“火焰”直接在水里炸开! 焚和!暴力巫术!肉搏巫师! 宏伟的光明与不可抵挡的高温,瞬间就把化蛇炸的嗷嗷乱叫! 妘载二话不说冲了过去! 咱们体质弱归弱,但炸你还是没有问题的! 高温瞬间就把那些水流给气化! 化蛇吓得半死!怎么会有在水中燃烧的火焰!这不是和它家大王一样了?! 意识到不对劲的化蛇想要逃走,然而它忽然发现,刚刚的水被蒸干,地上的水位下降了一个等级,而四面八方,赤方氏的小战士们领着铜矛石斧,嗷嗷乱叫的冲了上来! “宰了它!” 老族长大吼出声,气的不轻,自己的人不惹这些家伙,这家伙却敢打上门来,这还能忍? “这家伙不强!没成年的崽子,也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 打不过老乌龟还打不过你个黄口小蛇吗! 蛇贼拿命来! 化蛇并不懂得收敛气息,也没有给妘载危险的感觉,刚刚那一炸直接烂了化蛇半张人脸,而这个家伙的智慧显然并不高! 老族长的眼睛瞪起来,语气中出现报复般的快感! 妘载顶着风雨呼喊:“化蛇是群体行动的,不可能出现一只落单的化蛇,岭南前不应该有这种家伙,气候不符合,它们是活在大江以北的阳山!” “所以,这个家伙肯定是被豢养的,是更强大异兽所约束的‘奴隶’!” 老族长:“是旋龟?” 妘载顿时大笑:“那个老乌龟,不可能的!大泽之中,它的领地意识很强,我们靠近都会被攻击,更不会允许化蛇这种东西在旁边的!而在老乌龟的地盘,出现了其他的‘奴隶’,答案只有一个!” “这条化蛇,是脱逃出来的!我等在南,大泽在北,水流从西而来,所以,在更遥远的西南方,有一只巨兽!” 妘载冲过去,一掌打歪,化蛇的胸口顿时发生爆炸,气浪震裂它五脏六腑,化蛇惊恐,正是此时,妘载振臂高呼! “大家一起上,宰了这畜牲,今晚吃蛇羹!” “嗷嗷嗷!” 第二十二章 商业鬼才老族长 划拉—— 妘载手中的铜斧劈在了化蛇的面门上,赤方氏的战士们在褪去洪水的湿润泥土上把这只异兽开膛破肚。 使劲向下一拉,妘载看到这个家伙的尖牙,显然化蛇刚刚发水的时候,没有仔细的咀嚼食物,而是不管碰到什么都一口吞掉,现在牙根上还绞着一些植物的根茎,而其中一种妘载看着有些熟悉。 铜斧上沾着烂血,妘载从蛇头处离开,绕到它的腹部,呸了一声给手润滑,挥起斧子,一击就把他的腹部给横劈开来! 划拉—— 肉鳞皮分离,臭烘烘的内脏让许多战士都不由自主捂住了鼻子。 “这家伙没**吗!” 妘缶在一旁脸都青了,弓着腰,他离妘载比较近,故而那味道直冲他的脑门,顿时有些遭不住,而妘磐不住拍打他的后背,大喊老哥不呕要放宽心态,想想前两天的烤鸡。 说实话,妘载自己也有些上头....实在是太他娘臭了。 但是,在腹部中的漂浮物中,那些恶心到说不出口的粘液里,妘载看到了一些他想看到的东西。 妘载脸憋得通红,使劲压气,在那些粘液里猛抓,于是一堆奇怪的草藤被他扯了出来。 叶子上还沾着烂水,腐烂的程度有限,显然被吃下去的时间不长,妘载现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只化蛇的肠胃可能不太好。 周围的战士都不动声色的退开,离的近的脸色已经浮现出略微的青色。 妘载也有些受不了,但是这个东西必须要取,他把那些藤条放在地上,幸亏现在雨水还没停,妘载不断用高温和雨水交替清洗身体,同时也清洗那些藤条。 “太恶心了!” 妘载甩了甩手,然后拿起那藤条中的一块,上面挂着的那些奇怪锐角,被他用手轻轻剥开。 果不其然! “菽(大豆)!” 妘载的脸上顿时就出现欢喜的神色! 远古八谷之一!这可是宝贝! “咦?” 老族长过来了,拿起那个锐角,把它剥开,惊讶道:“这是菽啊!怎么会出现在化蛇的肚子里?” 赤方氏以前也是大族,菽这种从黄帝时代就在种植的重要谷物,当然也是中原各部族的重要食物,老族长虽然以前不种植这东西,但他并不是认不出来。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妘载捏着那些豆子,虽然这颗粒不是很大,但显然已经将将成熟。 这显然是对不上季节的。 “这不是野生的菽!这里面有巫术的作用!” 妘载感觉到豆藤上还有残余的一些“痕迹”,那种气息,正是巫才有的力量。 “惊蛰还没来临,这个时候大豆应该才刚刚播种才对,而晚一点则要到惊蛰之后,怎么可能出现已经长好的,且还挂在藤上,呈现绿色的大豆呢。” “诚然,神化给许多植物带来了不可思议的变化,相当于升级,但再大,还能大的过天地自然的运转么?大得过天道的力量么?” 老族长听着妘载的念叨,询问似的看向他。 妘载感慨道:“二十四节气亦是天道的大环之一,春夏秋冬,无不遵从道的运行规律。” 老族长自言自语:“道?” 妘载笑了笑:“是的,道,道无处不在。” 说着,妘载又觉得自己有些神神叨叨,不免洒然笑道:“哈哈,这就是我随口一说,道么,就是规律,前人总结的一些技巧,这些也是道,所谓道理道理,咱们都懂,拆开来便不明白了?好了,您就随便一听吧。” “就当是少人梦呓。” 老族长也笑了:“巫说的,肯定是对的,有其自己的....是的,道理。” 他和妘载碰了碰胳膊,无形间,老人与少年的距离,理解,沟通,似乎都更进了一步。 “这附近肯定有部族,或者说,这只化蛇从西南方逃过来,那附近应该有小部族。” 妘载伸出手,向西南指去,而西南方向,那片高耸如天之脊梁般的连绵山岳,似乎也出现了一点点的豁口。 当康说,西南方向有岩盐矿。 现在看来,那边不止有矿,还有部族! “啊,也说不上是好是坏,确实是准备去找其他部族借点优质良种的,但是位置在西南,或许远了一些.....” 妘载摸了摸后脑勺,觉得有些麻烦。 这如果去了,离开部族的时间就有点长了,而且四周深山茂林,谁也不知道向深处去会遇到什么,必须要一点点开拓过去,这才是最安全的..... “巫!” 边上响起声音,妘蒙快速跑过来,递给妘载一快并不大的块状物。 “在那边,应该是化蛇发水时从西南卷过来的。” 妘蒙指着他捡到这东西的位置,并对妘载道:“巫,这是卜甲啊。” 妘载抹掉了上面的泥沙,这确实是一块龟甲,并且看起来还是新搞的,只是这只乌龟并不大,甲壳也不够厚,而卜甲指的是在龟甲上画图腾,然后写字用来占卜。 妘载辨认那些文字,有老巫的记忆,甲骨文并不难看,虽然这与殷商的甲骨文,有些出入..... 向天问吉凶? 古人的智慧。 妘载念道: “蘖芽氏侍龙鬼,庆于风雨,祈祝丰登。” 这个龟甲还很新,龟壳边缘也没有钻孔,显然还没有进行过占卜,是“一手货”。 如果要用龟甲占卜,除了钻孔之外,还要投草叶,荆棘,,然后点火,把龟甲放在里面燃烧,最后拿出来看纹路,至于什么是吉纹什么是凶纹,这都是巫才懂得的知识。 所谓“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亶亶者,莫大乎蓍龟”。 老族长摸了摸胡子:“蘖芽氏....没听过,是岭南附近的小部族么,这个花纹,叫做龙鬼?也是黄帝氏系?看起来这个部族应该是擅长种植的。” “巫,西南,咱们必须要去一趟。” 老族长表明态度,既然这个部族擅长种植,那他们一定有优良种子,但他随后一想,顿时拍了拍脑袋:“不过,咱们拿什么去换呢?” 妘载和老族长对视了一眼。 “要不用羔子?卖羔子给他们,然后让羔子自己跑回来?” 老族长拍了拍手上的泥巴,提出这个无良建议:“反正我只是卖羊,没说羊不会跑啊....” 妘载拍了下自己的脸。 族长,您可真是商业鬼才! 第二十三章 五个臭弟弟,顶不过一头羊 既然想要去求良种,那肯定要带东西去换,羔子去换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看羔子本身逃跑技术怎么样,不然被人炖了汤.....呃。 当然牵羊本身,如果不是为了卖的话,那就算是一种投降仪式了。 老族长把少年们聚集起来,在大家把木头车运走,同时把化蛇尸体也拖回部族之后,之前没有参战的留守部队一窝蜂的涌过来,当看到那只被宰杀的化蛇时,纷纷发出惊叹的呼喊声。 而响应了妘载的高呼,而挥舞兵器上去砍蛇的少年人们,则一个个把头抬的高高的,鼻孔朝着前方,昂首挺胸,好不得意的样子。 “我和你们说,那时候,这条大蛇冲出来,那是山洪变色,风雨暴动.....” 部族中,赤方芜参加了之前那场战斗,他顿时和小伙伴们吹起牛皮来。 “老族长一声大吼,巫又是振臂一呼,我们就拿着斧矛就上了!啥,你说打不过?怎么可能,你看这蛇挺大的,但是不是我吹,当时我就挥起斧子,咔的一下,哗的一挥,**他个**的(臭骂)....” 赤方芜一边吹一边手舞足蹈,斧子甩的呼呼作响。 “你们是没看见,巫那巫术,太厉害了!这蠢蛇还掀大水,直接就被巫给蒸干了,一拳砸在它脸上,然后砰的一下!你们见过雷劈树,劈石头时候那震动吗,就是那样的!” 小伙伴们都聚拢过来,当听到这一情况的时候,都瞪大了圆圆的眼睛,像是好奇宝宝一样,他们之前只是以为巫的巫术是强大的火焰,没想到还能造成雷击一样的效果? 哇,那不是厉害爆了! 少年们顿时兴奋起来,七嘴八舌的追问,什么巫当时真的引了雷电吗?什么你说的啪啪闪光到底又是啥....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人直接质疑,说巫是火焰,怎么可能降雷呢,那是雷泽氏才有的力量,连中原都没有几个巫有呢。 赤方芜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腰一插,跳到一块石头上,骂道:“喊喊喊,喊什么喊啊!” “我还能骗你们吗!巫不就在那里,你们不相信就去问啊!” 人群里顿时就有人对他做鬼脸。 但更多的少年们则是懊悔不已,如果当时没有留守挖沟渠,那也能看到巫出手的景色了。 赤方芜的眼睛转了转,看到妘蒙路过,顿时一喜,指着妘蒙对诸少年道:“你们!看到没有!那是妘蒙!咱们的神射手!这条大蛇啊,当时还想对巫出手,是妘蒙一箭射瞎了蛇的眼睛!” “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们可以找妘蒙作证!” 赤方芜说完就跑了,少年们立刻向妘蒙处涌去,吓得小少年把木头一丢,拔腿就跑! 这里乱哄哄的,但很快少年们就逐渐散去,各归自己的工作岗位,毕竟大雨刚刚结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 而在巫的皮帐内,妘载与老族长,以及年纪大一些的妘缶,妘荼,甚至是妘榆和妘舒,在这里讨论去不去西南,如果去,拿什么去的问题。 而妘缶看了妘荼一眼,若有所思。 这里的人,族长,巫,火正,水正,北正,而妘荼只是个医师。 不是说他地位不高,而是不能和四正相比。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巫是有意思让他当南正? 妘缶没有贸然开口。 妘榆听说老族长要卖羔子,顿时显得很紧张。 妘载伸出手:“咱们集思广益,现在就是征集一下大家的意见,我说了有些事情也不能擅自做主,这蘖芽氏是强是弱,我们都不知道,即使人家对我们没有敌意,同意卖我们良种,那我们又能拿什么去换呢?”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显得很紧张,有些坐立不安。 妘载摆摆手:“不要这么紧张,我不也是年轻人么,好了,妘荼,你最稳重,你先来说吧。” 妘荼面色一紧,仔细思考了一下,缓缓道: “我觉得.....总之,芋头是不能拿去卖的,我们自己还没种呢,好不容易找到了保留粮,怎么能说卖就卖......呃....其次....” “咱们部族现在没有什么好东西,送陶器人家未必看的上.....也没有好窑,这些陶器都是次货,放不上台面.....” 妘荼说了说,随后有些不安的绞手:“巫,要不,我拿草药试一试.....” 妘载微微点了点头:“草药么,确实是可以试一试,到时候带上。” 老族长发话了:“也不一定,这蘖芽氏,至少我们知道他们擅长种植,那么他们会不认识草药么,做一个最坏的想法,只会比我们多,我们带过去的这点草药,估计换不来多少种子。” 妘载笑了笑:“少也是有么,姑且先记上吧。” 妘荼有些面红耳赤:“....咱们的草药.....我回头就去多弄点来....” 妘载鼓励他道:“当然要,越多越好,最好能找一些稀缺的草药。” “好,妘缶,你呢?” 妘缶想了想,对妘载道:“巫,我认为,宁愿给些木材,石器,也不要给芋头,至于羔子......” 妘榆在一旁顿时很紧张,想要发言。 妘缶顿时噗呲一笑:“好了,羔子就算了吧,好歹也是老巫留下来的,虽然有点傻,但咱们的羊,怎么能送给别人炖汤呢。” 妘载也笑,只是又微微摇头:“石器我们都不够用,也不能给啊,至于木材,人家应该也不缺,妘缶很好,你提醒我了,我想到一个东西,以前老巫传承给我的,回头我让妘梁弄出来,就是不知道好不好使。” 老族长沉默了一下,他知道妘载都会弄一些好东西,但眼下好东西却要给出去,也实属是无奈,他想了想,建议道:“不如给夯土技术,若他们有了,就给版筑......巫,你准备让妘梁弄的东西,是不是和粮食有关?” 妘载点了点头,又摸了摸下巴:“夯土版筑么.....” 妘舒忽然举手:“巫!我觉得夯土版筑不能给!” 几个人都看向他,妘舒憋着脸红,大声道:“咱们不能把保护自己的手段交给外人啊,万一他们要打咱们怎么办?” 妘载笑了笑:“你说的也对,没有人会把保护自己的东西全数告诉潜在的敌人,但族长,您既然这么建议,是看出来什么了?” 老族长道:“你说的版筑,不是我们现在用的这种三合土吧?” 妘载笑:“不愧是族长,姜还是老的辣啊。” 妘舒、妘荼和妘缶已经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我们的技术更好,给他们的是次货...” 妘载点头:“是啊,好东西当然不能轻易拿出去,不过妘舒说的也对,即使是低配版,这版筑能不给还是不给,我回头用妘梁造的东西去换,应该也可以。” “想要得到什么,必须先舍弃些东西,不多割点肉,怎么钓的到大鱼啊,这个也记上。不过割肉么,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想要以最小的代价,换取尽可能多的利益。” 妘载想了想,转过头,正看到外面羔子路过,拉了一颗羊蛋球,妘载眼睛顿时一亮。 上古时代,想要吃饱,种植方法必不可少! “哈,羔子!” 那么,来试一试沤肥如何? 空手套白狼,经验学习交流,仅需要付出很小的代价,说不定还能弄一个蘖芽氏的能人回来! 第二十四章 我可真是个小反派 很多事情拖延不得,眼下人手不够,妘载叫来妘梁,然后给了他一份画好的木板。 上面用铜锥雕刻出了具体的操作流程,妘梁看的眼睛有些直,挠了挠头,感觉上每个步骤都看得懂,但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妘载笑着,且语重心长:“土地已经可以开垦了,烧山的灰烬已经和泥土混合,又有化蛇引来的大水灌过,这片土地数万年没有人使用过,地力已经十分充足。” “所以啊,我们要用上一些东西,保证今年更快的进行垦耕。” 妘载道:“这只是最简单的样子,这个玩意还可以更加复杂,只是我们现在没有牛,没有办法使用更复杂的器械....” 妘梁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牛? 这个时期,牛在大部分地区还不具备耕地的功能,养牛只有大部落才养,多数是为了祭祀,或者取皮,吃肉,当然还有一个用处就是拉那种圆木车,兼职上古出租车司机业务。 因为犁,也就是妘载现在准备让妘梁做的这个东西,还没有完全出现,只有极少部分先进地区才有这玩意的“原型机”。 说起来,犁也不是什么高级机械。 但诚然如之前那个发明玉轮的部落一样,先进的技术不代表他战斗力就高,所以扑街什么的在山海也是常事,最早尝试用犁代替铲土板板的是七千年前的河姆渡人,然后就是五千年前远方的埃及人。 总之,犁在完全普及开来的时代,大约是夏至商的时期,这时候的犁已经是牛拉犁了,而不是夏朝前期的人犁。 这时候,大部分人翻地用的工具,还是“耒耜”,对,就是大禹雕塑手里拿的那玩意,河姆渡七千年冠名代言,上古金铲铲,质量有保证,而且绝对好用。 妘载感到可惜的是,没有牛,骡子等主要牲畜,不然的话,耧车这种半自动“机械”也可以弄出来了,这玩意发明于西汉,简单来说,是世界历史上第一种能够进行两管至七管作业的“半自动播种机”。 当然,牛必须在前面拉着,人要在后面扶着,但也就是这样而已,然后牛拉,人扶,不需要推,前面有个漏斗,里面放五谷种,下面有耙和铧,可以同时完成开沟和下种的工作需求。 妘载看妘梁还有点不太清楚,便拍了拍手:“好吧,我和你一起,先做一台,这个东西,不是什么高级货,但或许可以用来交换种子。” 虽然已经准备从蘖芽氏空手套白狼,但说归说,毕竟还没有真正接触,现在只是有一个笼统的推测而已,能少加点筹码当然是好的,可也要做两手准备。 既然他们擅长种植,那肯定无法拒绝“犁”这种好东西。 而且自己这边,说不定还能换来牛....当然,前提是对方有驯养牛。 “砰”石斧劈开木头,妘梁找来几个小伙伴帮忙打下手,然后在一声声的噼啪中,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一个原始的犁就被制作了出来。 这是最初始的人力犁,构造简单,犁铧是石质,较容易损坏,但对于此时的农业生产来说,足以称得上是神器了。 妘梁把这东西架起来,用手攥着,试验性的在地上走了几步。 人力犁有单人模式和双人模式两种,妘载现在做的是双人模式那种,前面有些像是人力车,有两个伸出来的把手可以提起来,中间一个地方有捆绑藤条的位置,下面的话就是正常直辕犁的架构。 妘梁的眼睛越来越亮,对妘载欢喜道:“这个,还可以简化的。” 妘载道:“不用简化,两个人省点力气,一个人的话,累得很。” 妘梁摇摇头:“现在部族不是缺少人手吗,能一个人做的事情,就不要让两个人做了。” 妘载有些感慨,拍了拍他的肩头:“虽然力气大,但也不是这样用的,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比起透支劳动力,还是保留些力气,以应对不时之灾,才是更好的选择。” 妘良有些迷惑,妘载知道他是不明白“劳动力”这个词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他不太明白社会生产与人体活动的依赖关系,但需要理解,并不要太长的时间,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高深词汇。 “不过,倒也可以拿简化的单人版去蘖芽氏.....” 妘载抓了抓头发,为了应对接下来产生的接触问题,他至少已经和其他人讨论了五六个方案,但这种社交活动不可能保证万无一失,毕竟这是去做生意,不是去灭族。 但正是好东西刚刚发明出来,外面却有小少年急促的过来了。 “巫!有事情了,外面有使者过来,自称是告师氏的!” 妘磐的神色有些紧张,妘载听闻,立刻站起来:“告师氏?” 从渡过大江,进入洵山与柴桑的辖区后,负责主祭的告师氏就一直处于神游状态,根本没有和他们进行过半点接触,这突然来了......终究还是.....来要粮的? 妘载琢磨了一下,看来估计有误,或许洵山氏不在乎自己等人,但是告师氏.....而且这个事情,告师氏能在十几天内找到自己等人的居住地,这肯定和侔洪氏脱不开关系。 妘梁他们显然也明白过来,低声对妘载道:“巫,肯定是侔洪氏,他们交了粮食之后,和告师氏说我们还没有交粮,其中....怕是不知道说了多少我们的坏话。” 妘载神色严肃,计较了一下,对妘梁开口,指着犁:“把这个藏起来,还有,告诉族人,让比较疲惫的,像是昨天晚上守夜的族人,都弄在外部,不要休息去干活,让精神好的族人都藏起来,不要露头。” “让妘榆把那准备好的百石粮食运到皮棚后面。” 妘梁不太爱说话,既然巫说话了,照做就是,但是妘磐虽然年纪小,却喜欢多言,此时有些纠结,对妘载道:“巫...真的给啊?” 妘载看着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侔洪氏的要求,我们可以不去理睬,但是告师氏,现在还不能不忌惮,我去看看,他要提出什么要求,如果超过了正常祭祀的范围.......” 妘载的眼中不为人所察觉的闪过一道凶光,但很快隐匿下去。 闪过凶光,不代表要直接操斧头砍人,有时候.....要懂的顺应形势,不仅仅是人比人强的形势,也要明白,天比人更强的形势。 “阏泽南部,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有时候,异兽出没,天雷劈火,死个把人实属正常。” 妘载拍了拍自己的脸:“我可真像个小反派,活不过三章的那种。” “告师使者,希望你是个好人。” 第二十五章 告师氏来人 门槛前的战士有些不耐烦,这个战士的气息很高,实力很强,是威神之身。 他的实力与如今的老族长相当。 “磨磨蹭蹭。” 踏,这是他的名字,或者称为葛踏。 “告”,人们献上一头牛,并进行祷告的情景,这就是“告”的本义。 “师”,指掌握了某种技术与知识的人。 “氏”,为部族的代指。 所以告师氏三字,指的就是“擅长祭祀的部族”。 告师氏是为洵山,柴桑二神氏作祭祀的部族,本无姓,但因为尊奉中原主管祭祀与乐曲的葛天氏为祭祀主族,所以告师氏也自命为葛,并且向中原派出了使者,最后得到葛天氏的承认,正式成为葛姓的分支之一。 能在部族内拥有姓的战士,和其余的战士地位自然不同,葛踏看着四周开发的痕迹,那看似坚固的土墙,让他嗤之以鼻。 南方多雨,立这种土墙有什么用,下面还放圆石(鹅卵石)?华而不实,过两天就被冲的干干净净,外面的那层木头更是多余,过两天就被水冲的腐烂了。 还不如多扎点木刺,对堆点石头来的坚固。 于是当妘载过来的时候,葛踏就绷着脸,指着那些土墙训斥了妘载: “这种烂土怎么能用,南方大雨连绵,不过旬日,木板腐烂,土墙流失,如何保护你的族人?你身为巫,虽然是远道而来,却连这种常识都不懂吗?” 妘载听他开口,初始有些敌意,但没想到他第二句便是训斥自己不关心族人,顿时对这个远来的告师氏战士有了些一丢丢好感。 人家虽然口气不对,但确实是善意提示,虽然倨傲,但总归是好心。 看起来,这次应该不会发生冲突。 妘载指着那些土墙道:“本来是想用石头再垒一层的,只是我们这里,暂时没有这么多石头啊。” 葛踏听到妘载解释,说那是没有完成的墙,脸色才稍稍好看了点,微微点了点头。 “但与其内部填充松散的土,不如全部用石头垒,不过既然你这里没有太多可用的石头,也是可以理解的。” 葛踏把手中的矛插在地上:“赤方氏的小巫,咱们说正事,你应该交什么东西,知道了么?” 妘载道:“祭祀大事不敢忘记,只是近来整顿部族,开垦土地,耗费了许多时间,本想过两日便送粮食去洵山,没想到告师氏代洵山氏已经来了。” 葛踏:“闲话不多说,大巫有言,既然赤方氏糟了难,逃到南方,想来粮食不多,今年祭祀,便宽限你们些许,给八十石就行了。” 妘载闻言大为讶异,随后又长出了一口气,同时高兴起来。 “看起来还不错,那就多谢大巫了。” 葛踏微微颔首:“现在就剩下你们部族没有交粮了,先让一些人和我运粮走吧,你们应该已经弄好了原木车,祭祀的时间马上到了。” 他伸出头,看了看妘载部族中的战士,一个个都显得有些疲惫的样子,而且老人居多,少年变得少了很多,葛踏大概明白原因,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外面开垦土地去了。 “战败的氏族,要经历的苦难很多,但山海的规矩,也怨不得旁人,是你们自己打不过才会这样。” “有烂地好歹也能活,总比死在山野强。” 他把赤方氏的状态摸清楚了,同时微微皱眉。 和侔洪氏说的差不多,但是比起侔洪氏来说,似乎要更惨一些,不仅没有开启图腾的战士,更是因为劳力不足而产生了耕作迟滞,照这样下去..... 这样的部族,恐怕活不到明年春耕,估计很快就会迎来大幅度的人口衰减。 “倒是不用太过关注....” 葛踏如此计较,而妘载这里已经命令人回去,叫他们装粮,同时对葛踏道:“族人疲惫,今日不能上路,可否休息一日?” 葛踏点了点头:“虽然我想说不行,但看你们这样子,若是强行上路,恐怕会出问题。” 妘载微笑向他表示谢意。 葛踏颔首,妘载尊敬长辈的态度,让他比较受用,但他也不敢过分倨傲,所以在妘载表态之后也没说什么,比较对方再是小,也依旧是一个巫,自己虽然来自告师氏,但妘载身为巫,是可以直接“上达天听”的。 但是..... “嗯.....这路也比较遥远.....奔波数日,这四周也确实蛮荒,连些像样吃食都没有....” 葛踏忽然自言自语起来,而妘载哪里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前不久就听说了,告师氏的使者在各个小部族乱晃的时候,往往都会要收别人点“好处”。 “妘舒!” 妘载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把新鲜的茈蠃拿一筐来。” “你看这螺,又大又尖.....” 葛踏的目光动了动,看着妘载的眼神,也和善了许多。 “赤方氏的巫,你要小心侔洪氏,他们前不久来告师氏的时候,还说了你们不少的坏话,幸而大巫有智慧,没有听信他们的谎言,不然,你们这次要上贡的粮食,怕是有二百石了。” 葛踏这时候开口,在接过那筐茈蠃之后,便更开心了一些。 妘载则是心里一沉,同时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 侔洪氏是真的烦人,牛角苍蝇的称号看来还没给错,居然自己抢粮没搞到,还要到告师氏的大巫面前参自己一本,着实是恶人先告状。 葛踏看见妘载蹙眉,笑道:“赤方氏的巫,你也不用担心,大巫这不就派我来你们这里走走了么,放心吧,这里的情况,我会如实禀告大巫师,再上达洵山去的。” 派你来这里走走?怕不是来看看虚实,是不是符合侔洪所说的吧。 告师氏这是受贿受上瘾了。 妘载面上诚意十足,“感谢”道:“那就多谢使者,也多谢大巫师了。” 葛踏摆手一笑:“这是哪里话,分内之事而已。” “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 葛踏指着那没有完工,只是完成了十分之一左右的土墙道:“这东西还是不要继续建了,没有用处,连大雨都抵抗不了,赤方氏的巫,我奉劝你,还是要踏踏实实,虽然没有石头,但可以多砍些木头,里三层外三层捆在一起,木柱削尖,比这些烂土好用多了。” 妘载笑着点了点头,显得比较谦虚:“多谢使者指出不足,我们一定会改正的。” 第二十六章 贿粮行为 妘载虚情假意的挽留葛踏,但是葛踏表示外来使者不会轻易进入其他部族,尤其是他这种跑腿的,而且威神级战士可以感知附近的危险,他表示对于他这种人物来说,哪里都能休息,不影响。 当然,妘载夜里听外面回来的伐木队说,看到葛踏一个人出没在阏之泽附近。 “这家伙,来摸地形和查找资源的么....不过咱们这地方穷的很,可没有金石美玉....” 在大泽附近半夜不睡觉,明显是在找什么东西,只是希望他不要惹到那老乌龟,总之,千万别搞些麻烦事情出来。 巫的皮棚子内,几个“领导人”又聚集在一起,妘载指着妘缶道:“明日,你领五十个族人,我会把部族中的铜兵全部交给你,到时候,你和葛踏运一百石粮食,送赴告师氏,我相信你能做得到。” 妘缶的年纪在几个人之间最大,而且又富有领导力和决策力,如果要挑选一个代替自己和族长外出的人,妘缶目前是最合适的。 妘缶的目光顿时一凝:“是的,巫。” 他顿时感觉自己责任重大。 只是妘榆不解:“一百石?不是八十石就行了吗?” 妘载笑着摇了摇头:“就一百石。” 目光抬起,与老族长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其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妘榆,妘舒,有些不理解。 篝火摇曳,妘载没有过多解释,毕竟这多出来的二十石,可不是给祭祀的,而是用来“贿”的。 妘载嘱咐着妘缶:“路上再带点茈蠃,咱们现在穷困,没有好东西........这次你去告师氏,务必要和这个葛踏弄好关系,最好是能在告师氏的大巫面前争到点好印象,切记凡事不要冲动,尽量和别人起冲突....” “侔洪氏气量狭小,而告师氏其性贪婪。虽然我可以上达天听,但正如曾经侔洪氏的巫师所言一样,天听未必就向着我。对于洵山氏,柴桑氏来说,我们是从中原来的败族,本身地位不高,南方山系不太愿意接纳我们,现在还带着让我们自生自灭的想法,其实是碍于‘中原’两个字而不敢过分放肆。” “其实也是好事情,我们要是过得太舒服,他们恐怕就要难受了,到时候又会来针对我们,部族与部族之间的混战,在中原大德之地,在帝陶唐的眼皮子低下都常有发生,何况是南方这种偏远之地?” “我们的话语权,在天听面前,不可能比得过告师氏,南方山系与中原山系并非一路人,只是摄于中原之威严而不敢对我们如何,只是听之任之罢了,若我们展现,强大,他们便会警惕,但如果我们太过弱小,他们又会倍加欺凌,如此这番前去,你既要示告师以弱,又不可过分退让。” “告师氏中,亦或是其他小部族,若是有过分侮辱之词,你可以呵斥,氏族颜面万不可丢弃,这样反而让告师氏觉得我们个麻烦,少些招惹,那些小部族也会少点心思。” 妘缶静静的听着,感觉自己学到了很多。 同时,他也有些纠结,既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既要在适当情况下强硬,又不可完全让旁人觉得赤方将灭,如何把握其中的度,是十分困难的。 他正是想着,忽然妘载的手压在了他的肩头上。 妘载今年不过十六岁,比妘缶要小得多,那只手掌自然也不大,但是此时,妘缶只觉得温暖有力。 他垂下头来,聆听巫的教诲。 妘载的眼中,映照着篝火的光芒:“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妘缶的头垂的更低,虔诚不动,浑身紧绷。 妘荼,妘榆,妘舒,他们都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妘缶,而老族长此时半张脸也隐在火光的阴影下,直至妘载拿开手掌,老族长才对妘缶道: “我不多说,只是妘缶,你此行记住,我赤方氏人,地位可以卑,气势可以弱,只是一身硬骨,万万不可折。” “我辈硬骨,不能折腰。” 妘缶双拳紧握,向妘载,向老族长拜:“妘缶此去,必不教那些硕鼠辱及部族!” 皮棚外,天空逐渐化为鱼肚白,很快,金色的光芒就从东方升起,而消失了一夜的葛某人也不知道从那个角落溜回来了。 妘缶已经离开皮棚,挑选族人,部族中的战士们把自己的铜质兵器交给这五十个送粮食的少年,部族中的铜兵并不多,那都是以前在中原打仗时,老一辈人剩下来的。 五十名少年接过那些铜质兵器,而这时候,妘缶拿到了一柄带着血迹的铜剑。 他蓦然抬起头,看到部族之中,那个美丽的妇女向他点头。 妘缶深深垂下头去,表达自己的谢意。 妘载也看到了那枚铜剑,他望向那个妇女,其实她也就二十五六左右的年纪,正是当初侔洪族长尤牢看中,准备强抢的那个赤方氏族女。 这个姑娘的丈夫,是当初在渡江水时死去的,那柄铜剑属于遗物了。 “她应该是叫......妘婧。” 妘载看到这一幕,有些感慨,逝去的遗物交给新的战士,后人们带着前人的意志,将永无止境的走下去。 原木车上,一百石粮食早已准备妥当,葛踏颇有意思的看了一眼妘载,并且向他道了谢,神色变得更为柔和了些。 “嘿,这怎么好意思.....” 和过年收红包一个性质,嘴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妘载也是“笑了笑”。 皮笑肉不笑。 战士们把藤条捆在自己的身上,葛踏皱了皱眉,对妘载道:“你们没有牛,可真是麻烦啊。” “我部族之中,前不久得了洵山神氏的恩赐,给了一头犀渠幼崽,这可是好东西,那是中山系厘山下才有的异兽,苍身如牛,其音如婴儿,是食人,但经过厘山氏的驯化之后,便成了极好用的护山之兽,这东西,力能托动丘陵,移动部族.....” 葛踏说着,感受周围那些少年们或惊疑,或震动的目光,心里面着实是舒服极了。 “怎么,赤方氏以前在中原,看来也没见过这犀渠啊,也是,我们其实以前也想不到,这个东西,居然能有拖拽丘陵,移山改道的庞大力量,真不知道厘山氏是怎么训练的.....” 妘载的目光动了动:“地兽?” 葛踏摇摇头:“洵山上那只才是地兽,地兽难出啊,洵山小地方而已,才有几只地兽,我们部族那只还是幼崽,暂时也只能是拖个小土包罢了。” 妘载龇了龇牙,此时看着众人准备上路,便走上前去,妘缶刚把藤条捆好,见到妘载过来,连忙行礼,但接下来,一柄金色的铜斧就塞到了他的手中。 妘缶瞳孔骤然一缩,有些惊慌,妘载则是笑着拍了拍他:“借给你用,持斧钺者如巫亲临,别弄丢了。” “巫!” 妘缶手都在轻微的颤抖,妘载则依旧是笑着。 “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对吧?” 妘缶咬着牙,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 帝入雷夏,舜耕历山(上) 中原,服泽之阳土,历山脚下。 雷泽。 黎明更始,天旦初现,山野之间雾气蒙蒙,流水之上鱼跃不止。 简陋的村落分散在雷泽的边缘,这里距离大野泽与菏泽并不“远”。 两个高大的男人踏足到这里。 右侧的那人垂垂老矣,但是眼中依旧有令世人畏惧的光彩。 他收敛了自己的威严,否则整个雷泽中的万物都会因为极度的震骇而跪下。 左侧的人是右侧的随从,他落后左侧的高大老者半个身位。 “放齐,你说的那个孩子就住在这里?” 高大的老者没有靠近村子,他距离那几户草庐很远,但他依旧能够看的清楚。 “帝,是在这里,生于姚墟,降于妫水,那个名为重华的孩子。” 放齐恭敬的回应。 帝站在高处,俯望着这片山野,那远方的庐舍中,有一个年轻的少年走出来,他容颜极佳,丰神如玉,但是却穿着一身极不合适的破麻衣,手里拿着锄头。 远处的地有很多,但大多数都是荒芜的,可依稀能够看出来,以前有耕耘过的痕迹。 帝有些不解。 “良田之美,广至雷夏,何以只有一人耕耘?” 放齐道:“那是因为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些地,是重华家的,所以不愿意前来分地啊,他们宁愿去更远的地方耕作,也不想侵占他的土地。” 帝摇头:“没有人耕作的土地,便是无用的地,重华家中,只有他一人?” “不,算上重华,共有五人。” 放齐道:“他的父亲是瞽叟(gǔsǒu),继母是继曼,弟弟是象,妹妹是敤首(kě,shou)。” 放齐对帝悄悄道:“重华的母亲握登早死,他的父亲瞽叟曾经担任过地方的乐正,但却是一个愚蠢且顽固的人,他的后母继曼待他恶劣,瞽叟惧怕继曼,常常听从继曼的谗言,欺辱重华,而继曼之子象,也行为恶劣,对他这个哥哥不加以尊敬。” “整个族中,与重华亲近的,只有象的妹妹敤首,看,就是那个女孩。” 帝抬头看过去,在重华外出时,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流鼻涕的小姑娘,头发乱糟糟的,扯着少年哥哥的一片衣角,却也不哭不闹,显得很乖。 “既要耕田,又要负责妹妹的吃食,那瞽叟,继曼,象,他们又在做什么?” 帝发问了,放齐恭敬道:“帝啊,这三人,平日里全靠着重华养活,那瞽叟目盲,从诸冯地迁至此间,才娶了这继曼,这女人好逸恶劳,不事生产的。” 帝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家庭,有可能出现大贤的人么,放齐,你是东岳之长,却也来欺骗我?” 因为不是在帝之山,所以帝没有自称“予”,而是简称我,这也侧面说明他对于放齐的信任,事实上,四岳氏与帝的关系,一向很好。 “吕咨伯,许由,申毋句,还有你,放齐,你们是四方诸侯之长,你们合力推举了一个贤子,说是可以作为继承者之一培养,但这样的家庭,我很难相信,他的本性也是纯良的。” 帝对放齐道:“鸡生下来的还是鸡,不会变成鹰;狗生下来的还是狗,不会变成龙。” 放齐笑着,拉住帝道:“不要急躁,帝,您还是要看看再说啊!一群鱼儿里面,偶尔也有个头巨大的,我曾经听说,建马(龙马)出大河,负河图而出见伏羲,但它的孩子却是麒麟,身上却有鱼的鳞甲,鹿的角,与它却是不像,但麒麟亦是瑞兽,镇守一方。” 帝沉默了,他叹了口气,指着远处的庐屋:“好,我就再看一看,只是希望,真如你所说的一样吧。” 放齐笑道:“我来讲述,虽有夸耀之嫌疑,但这个孩子,是真的不错。” “他在历山耕田,这里的人就不再争田界,互相很谦让;他在雷泽打鱼,人们就不再争渔区,愿意让出自己的那片水地;他在大河之边烧制陶器,从此大河边上的人们,手中的陶器就不再粗糙,且变得质量更好起来,人们都愿意靠近他居住,两三年就能聚集成一个村落。” 帝道:“可他才十九岁。” 放齐道:“十九岁,有德行不就行了吗?” 帝叹了口气:“十九岁,这么年轻,如何能镇得住四帝族?” 放齐也是一愣,有些尴尬,但他又道:“如果真的是大贤的话,是有能力的。” 帝道:“帝鸿氏,颛顼氏,缙云氏,少暤氏,这四族哪一个不是矗立在山海千年以上的古帝之族,这个孩子他才十九,且没有身世,一介平民,我怕四帝会把他架空啊。” “昔年,我代帝挚时,他们出了大力气,却因此而骄黔,已成祸患,四族联手,我亦难撼动,纵有天帝之称,也是无法。” “还是等等吧,如果真像是你说的那样,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考察期。” 放齐道:“祖宗是可以编篡的,只需要让帝告诉天下,言重华的祖上,亦是黄帝氏系即可。” “六世以上,便来源不可追溯,天下黄帝氏系何其之多,自称自然无人回应,但若是帝亲自开口.....” 帝笑了笑:“那要看他是否合我心意。” 放齐指着远处:“帝,你看,继曼出来了。” 帝便也与放齐一并转过头去。 那是一个长相极佳的妇人。 荒芜的耕地间,十九岁的重华带着六岁的敤首正在劳作,当看到继曼出来时,重华转过身,连忙行礼,但是继曼却上前,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你从出来已经一个时辰,却连这点地都没耕完,若是再偷懒,今日便没有你的吃食。” 重华低下头,唯唯称是,而继曼见他这副模样,更是傲怒,却感觉有人拉扯她的衣角,低头一看见是六岁的敤首,顿时拍了她一下,呵斥道:“你又做什么,这麻衣可是新的,若是坏了怎么办!” 敤首有些怯怯,奶声奶气道:“阿母,莫打兄。” 继曼顿时一愣,随后更是愤怒,指着重华呵斥:“你倒是厉害,现在敢怂恿你妹妹来教育我了吗?” 重华无奈:“阿母,儿绝没有。” 继曼确是不听,又看敤首,愤怒道:“好啊,你这个小野娃,真是白养了你六年,这重华才带了你几天,你就不认阿母,要帮他说话?” 重华连忙道:“阿母,儿有错,莫骂敤首了。” 继曼狠狠道:“我训斥我的女儿,有你这个小子什么事情?” 她又骂敤首:“他做错了事情,阿母训斥他难道有错?” 敤首鼓起勇气:“兄在耕。” 继曼虎眼一瞪,敤首被吓了一跳,奶脸惨白正欲哭泣,重华这时候把她拉过来,想要安抚她,却被继曼狠狠打了几拳,不得不松开手。 “你给敤首都说了些什么,她这般向着你!” 继曼怒斥道:“阿母说他没有耕了吗,阿母是在说他偷懒!你这个小野娃!” “你们非要把我气死!再偷懒,都把你们投了雷泽,丢在历山,祭了神去!” 她说着,狠狠打了敤首几下,随后怒气冲冲的离开,重华把憋着哭意的敤首揽在怀中,好声安抚,这时候泥土里钻出蚯蚓,重华便把那蚯蚓捉住,在敤首面前晃了晃,敤首顿时破涕为笑。 这一切,都被远方的帝与放齐看的清清楚楚。 ———— PS:感谢宋慈,只为逍遥不为求仙,醉生梦死,酒饱不甚饮,青衍万物,洛延,书友20200325111255037,书友161021163531151,还有长明的起点币打赏! 已在推荐位上,周一求票压压惊!拜谢! 第二十八章 帝入雷夏,舜耕历山(下) 帝的神色很不好看。 放齐则是笑了笑。 “无德之家,能养育有德之子,实属是千年不遇的事情。” 帝看向放齐:“他确实是有些能力,但现在看来,也仅仅是孝道罢了,只能说有德,不能说大德,连小德,都配不上。” 放齐道:“帝还可以继续看下去。” 日上三竿,重华带着敤首终于耕完了第四里地,他的脸都涨的通红,胳膊紧绷,上面满是汗水。 第四里,这个里,三百步为里,名曰井田,重华耕四里,也就是一千二百步。 长,宽,各百步,为一田。 六尺为步,百步为亩,但是这时候,还没有亩的说法,尧舜禹时期,用的是井田的雏形。 其实一个人耕几亩地本不需要这般长的时间,但那是因为“粗放作业,广种薄收”的原因,放任形式的种植自然不需要多少力气,但如果是一块土一块土的进行翻滚,每一块都弄得细致,重华的动作其实已经算很快了。 后来战国时期,晋国一个国人就要种七十亩田地,自然也是广种薄收,加上轮耕休耕,这才顾得过来,且这样种植,加上没有沤肥之法,亩产实在不高。 如果像是重华这样,是一块土一块土的细细翻滚,若是换做了寻常农夫,必不会这么做,因为这却不知道要弄到何年何月,怕是腰都要累断了。 帝看到了这一幕,对放齐道:“这小子,一人一日,若这般下去,竟可细耕几十余田地,如今看来,应当五六千步不能止,了不起,壮如牛。” 放齐也道:“重华生来力大,却有一颗醇温之心,从不借力袭人,实属难得。” 眼下春雷没发三响,春日并不炎热,反而有些微冷风,只是日到中头,地有温暖,重华耕得累了,却又怕被继曼看到,骂自己偷懒,便只好拄着锄头,稍微歇息片刻,再挥锄头,只是动作便要慢了许多。 敤首出现在远处,那里有个浅浅的井口,她吃力的去拽那些绳子,重华看到了,顿时面色大变,连忙跑过去,竟是连锄头也不顾,一把捉住那些绳子,并且对敤首教诲道:“这物危险,井深,不可触碰。” 敤首却是小嘴一憋,她边上有个烂烂的小陶碗,竟是偷偷藏在怀里带出来的。 “兄渴了,该喝水休息。” 敤首是这么说的,重华便叹息一声,对敤首道:“兄渴了,自己会来打水,你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兄会担心的。” “知道啦!” 敤首拉了拉重华的衣角,咧嘴笑了起来:“兄,喝水!” 一大一小两兄妹便在井边喝起水来,重华牵着她,把她带到阴凉的树下,拍开周围的腐土与湿叶,从边上搬来大石头,让敤首坐在这,这棵树是重华随时可以看到的地方。 “莫要乱跑了。” 重华和敤首拉了拉手指,敤首开心的笑,重华便回到田地间,拿起锄头,再度卖力耕作起来。 山海之人吃食,往往只吃早晚两餐,故而中午一顿,时常不吃。 那都是有条件的人才能多吃一顿。 但便是此时,庐舍的门被打开,重华的弟弟象跑了出来,带着几个孩子在田里乱逛,那几个孩子看到重华,都有些不好意思,对象道:“你兄长正在耕田,咱们换个地方耍去?” “啊?耕田?” 象眯了眯眼,看到了重华的背影,嗤笑道:“怕什么呢!我都不在意,你还在意我家的事情吗?就是一点田地而已,大兄会耕好的,弄坏一些也没有事情,反正还没有插苗。” “象,你在想什么呢?” 一个孩子不解:“没有耕好的地,你家可没有地方吃食了。” 象拍了拍胸脯:“你们不懂,我这大兄力气可大,一天能耕八十田,你们父母一天不过耕作二十田而已吧!” “我家才几口人啊,啧,你们真无趣。” 象在几个小伙伴的劝说下放弃了在田地中玩耍的念头,而他知道,那几个小伙伴不过是受了家中长辈的教诲,让他们不许给重华耕地的时候进行捣蛋。 这让象十分不高兴。 一个小伙伴道:“象,你阿母今天又不高兴呢。” 象冷哼一声:“她啊,哪天能高兴?天天都这样!不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她要是不高兴,就去找我大兄的麻烦,我大兄还又真孝顺她,处处忍让,着实可笑。” 那小伙伴道:“大家都知道重华是个孝子。” 象瞪起了眼睛:“他那是孝吗,他那是傻!阿母.....算了,说多了,回头我也要挨打,重华愿意被打被出气,我可懒得管他!” 他一路小跑到敤首面前:“敤首,和兄耍去?” 敤首摇头,就坐在树下哪也不去,象哼了一声,对重华道:“大兄,阿母说你给敤首下了咒,她都不喜欢阿母天天缠着你,是不是真的?” 重华笑了笑,擦了擦汗:“象,你出去耍,小心野兽,早点回来。” 象指着重华:“大兄,你真是傻,呵!” 他说完便离开,走时瞥了一眼敤首,看着小妹乖巧的模样,就那样坐在树下看重华耕地,于是便更加不高兴了。 重华注视象走远,随着时间推移,四周也陆续有汉子经过,他们见到重华,都是很尊敬的和他打招呼,重华也一一回应,这些都是四周的住民,在历山下的人们。 继曼又出来了,她看到那些人和重华打招呼,顿时心中老大不满,大踏步走过去,踩踏了耕地,又看到重华已经耕了千步之田后,面色才好看了些。 她走过来,也不管敤首,只是对重华道:“你阿父要吃堪?鱼(kān,xù),去雷泽中捉些回来,若是有空,再打上一二只水凫。” 重华道:“天色已是不早,且这耕地......” 继曼瞪着他:“便教你去就是了!哪里这么多话,今日吃不到堪?鱼,你阿父便不吃半口粟米,你若是有本事,自己进去和他讲便是了!何苦为难我呢!” 重华默默点了点头:“既是父命,不敢违背,儿这便去。” 继曼连续摆手:“去去去,速去速回,你去渔猎,再回来耕作,不是一样的吗。” “哦对了,你去捉鱼,却不能带短弓了。” 重华一愣,继曼则是道:“你弟弟方才出去耍时,藏了短弓在胸口,带走了。” 重华不言,只是道懂得了,继曼又道:“你去时带着敤首,可别把她弄丢了!” 重华点头:“阿母放心。” 少年人带着小姑娘离开,敤首低着头从继曼身边走过,而在两人离开后,继曼转过头看了一眼那片偌大的耕地,自言自语道:“若是给他多吃二分谷子,后日得让他再多耕百田,吃多少,作多少,不然一大家子如何养活,哼!” 她这般说着,忽然觉得后背一凉,狐疑的看看四周与天空,没有发现异常,便摇摇头,向庐舍走去。 而在远处的山野上,帝叹了口气: “父顽,母嚣,弟傲。” “但四周诸民皆尊敬,唯独家中狼藉,也是实属....咄咄怪事。” 放齐问道:“帝以为重华如何?” 帝瞥了他一眼:“就让我再看上一旬(十天)吧....此时,他去雷泽猎鱼,而现在天色已晚,你不妨去暗中跟随,护他一程。” 放齐笑逐颜开:“谨尊帝令。” 第二十九章 古神传道,陶书黄姚 待到重华来到雷泽边缘,天色已经濒临昏暗,山上的太阳正在逐渐沉入遥远的虞渊,光明逝去已成定局不可挽回。 敤首紧紧拉着重华的衣角,她惧怕黑暗,更惧怕雷泽中的那个“怪物”。 重华来到泽边,堪?鱼在水中游荡,夕阳下,水凫们聚集在滩涂上,以及水浅的地方,正在与寻常的鱼儿,以及众多神异的堪?鱼做着关乎于生死的斗争。 重华没有短弓,他沉默着看了看那片水波粼粼的地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细微,噼啪作响。 “乖阳乘阴,雷泽之丘;天人相演,将欲毁之。” 雷电从他的手掌中溢满出来,闪耀的电光被重华拉扯成一个弓的形状,巨大的霹雳声隆隆传荡,他把两根手指搭在雷弓上,向后拉扯,于是电光聚为飞箭,使那些水中的鱼儿停止了游动,让那些高足的水凫亦浑身炸羽。 巫术! 除了敤首,没有人知道重华掌握着巫术。 雷泽的边缘闪耀起一阵阵的光明,很快就黯淡消失。 重华走到浅水中,抓起被电箭击穿的水凫,以及那些已经麻痹的堪?鱼,都一一被他放入箩筐之中,大泽的深处,一双眼睛在此时睁开,似乎在重华来之前,已经睡了很久。 放齐跟在重华后面,他收敛气息,没有让这个孩子察觉自己,同样,放齐也不想让雷泽中的巨神感觉到他。 水波翻滚起来,白浪向上扑腾,巨大的龙身人首神从雷泽中升起! 重华向雷泽巨神献上贡品,那是他刚刚用雷电麻痹的堪?鱼。 “隆隆......” 滚荡的雷音响彻,蒸腾的云与雾就这么凭空出现,雷泽巨神把那条鱼吃掉,巨大的龙身开始压缩,最后从数十丈高的旁然大物,变成了一个常人高大的男人。 身披云雾,面容模糊,麻衣上裹挟着厚重的黑云。 男人同时伸出手来,当中聚集起闪耀的高温。 雷为声之弘大,电为阴阳激耀之威。 重华向雷泽巨神行礼。 男人向重华点点头,随后,居然是在教导他学习巫术! “不是神的后裔,也并非神人血脉持有者,而是仅存不多的远古巨神,雷泽是危险的地方,雷神也从来不对旁人假以辞色,但今日却变成了人的模样....” 放齐虽然知道重华居住在雷泽附近,但也是第一次看到雷神会现身教导凡人巫术,极度震惊之余,却也更加感到开心,因为这意味着,重华确实是一个极有贤德的人。 放齐甚至比重华自己更为激动。 雷神张口,说了一些世人听着极其晦涩的文字,但是重华听着,却可以一一转述,放齐本可以聆听,但他收敛了自己的听觉,没有惊扰到那两个人。 敤首很紧张,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敤首知道,兄长是与常人不同的,自己不能去打搅他。 她一直都很乖,而且,在这里,在那个“神”的注视下,是没有任何野兽敢摸索过来的。 雷神教导了重华一句口诀,重华在了解之后,再度行礼,但雷神却伸出手来,从泽水中拿出一片陶瓦,上有“黄姚”二字。 重华愣了下,鬼使神差的收下了这块陶瓦,只觉得这两个字中藏有无数符号,扭曲如龙,又似雷光跃动,只觉得自己身体中运转的气都变得更加顺畅,但当他想问雷神,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雷神已经重新隐入雷泽深处。 但是如果放齐看到了那块陶瓦,估计会惊的瞪大眼睛。 因为帝曾说过,他在臣子们推荐了共工,丹朱,且都不让他满意后,便向甲图进行占卜,询问过一次天命当归于何处,上面出现的,也只有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黄姚”二字。 黄者,地色也;姚者,美盛也。 重华离开了这里,带着敤首,而敤首伸出小指,和重华的小指交错,拉勾。 这是他们的秘密,不能对外人所说。 放齐一路看着一大一小两人离开,再回首看了一眼雷泽,他其实仍旧不确定雷神是否发现了他,毕竟这位是货真价实的远古巨神。 “雷泽巨神,伏羲氏时已居住于此间,但古来世人皆知雷泽有神,可能引动雷神相见者,寥寥无几。” 放齐回去之后,向帝禀告这一切,而帝果然不出所料,表现出惊讶的神色。 雷神应凡人的邀请,从雷泽深处现身,并且还传授了这个名为重华的青年一手巫术? 那可是雷泽专有的驾驭天雷霹雳之法! “自伏羲氏崩,太昊氏衰,姜嫄足履雷迎生稷,世间便再无能真正驾驭天雷神电之人。” “如今世上,东夷鼉夕氏、传雷氏,不过是借助铜铁之电才能施展雷道巫术,本质上,鼉夕氏乃是主潮汐涨落之族,传雷氏则是擅长冶铜之部,二氏皆是依靠外力方能驱雷电,与天雷神电不可相提并论。” “重华....此子居然能引动天雷神电,且受雷神亲传,平素里却又从不曾对外人施展过半点巫术,纵然他继母,生父如此顽嚣,依旧以孝待之.....” 帝点了点头:“不错,现在我的评价是十分不错。” “单单凭他被雷神传法,这一件事,就足以让我心动,这是继伏羲氏、太昊氏之后,第三个能凭自己力量,驱策雷电之人。” 放齐行礼,赞道:“帝得重华,陶唐之幸也!” 帝失笑:“放齐,我只是说他十分不错,还没有下定决心让他继承我的位置,天下共主,这个帝的尊号,不可轻易交托于他人,必须要慎之又慎。” 放齐:“既如此,一旬之后,可见分晓。” 帝:“一旬之后,当见分晓,你待明日,我亲自去试一试他。” 放齐:“帝当如何试之?” 帝:“那,当然是问问如何去治天下,看看他有什么良方妙药。” 放齐顿时失笑:“一介少年,能有什么良方.....” 帝忽然大笑:“放齐,你忘了之前怎么和我说的?” “他若真是天生大贤....” 帝指着远方的庐舍: “那便必知如何躬耕天下!” 第三十章 农业大锅饭 重华躬耕于厉山,渔于雷泽,制陶于河滨。 妘载躬耕于岭南,渔于阏泽,制犁于南丘。 同样的年轻人,却有着不同的命运,但目前来讲,倒也说不上谁更幸运一些,毕竟未来无定。 妘载亲自拉犁,妘缶带着五十个族人离开,随着告师使者前去进行祭祀洵山与柴桑的活动,这里的人手一下子少了很多,而根据妘载前世对于天象气候的熟悉,惊蛰很快就要到来了。 首先是最近的雷声越来越响,万物即将复苏,正所谓雷打惊蛰前,生意莫作忙作田。 地洞中出现了异动,偶尔会有认不清时日的蛙蛙从泥土里钻出来,冬眠的动物都在逐渐复苏,至于温度,似乎岭南的气候比起前不久来说,开始逐渐的潮湿起来了。 虽然这片区域气候属亚热带,冬季特征几乎没有,但仍旧可以从土壤的潮湿度,以及各种动物的行为判断出准确的节气日期。 还好,这里的田种出来的庄稼都是自己的,不需要像中原一样交付公粮給“朝廷”,这就是井田,说白了,这个“井”字中间的那块田,是公家的地,周围划开八块,八个人同时负责,种不好就是八个人平摊责任,该砍头砍头,该捅菊花捅菊花,就是“农业大锅饭”。 所以井田又被戏称“公田上白干,其他地不算”。 但现在,赤方氏刚刚开始耕耘,说什么农村体制改革,为时尚早。 田被开垦,耕耘的时候,妘载明确要求要按照“田垄”的模式进行种植,不要乱七八糟一大堆都放在一起种。 是所谓“划纤陌”! “阡”是南北向的路,“陌”是东西向的路,是作为分界用的。 所以不要以为什么言情小说的配角,用纤陌这个词作为名字是多么的文艺,这词就是“田垄”的美称而已!就是田野间的烂小路! 田垄,即分开田亩的土埂或田间种植作物的垄。 同时,还要在中间开垦数条用来灌溉的沟渠,因为岭南多雨水,所以田地很容易像是上次化蛇袭击一样被淹没,这一点,用沟渠来防范,虽然异兽所发的大水是排泄不了多少的,但是老天爷自己下的鸿雨却可以有效泄去。 这年代的计量方式还是用“步”,单位也是“步”,但是妘载为了方便计较,直接套用后世,用一步等于四尺,相当于后世的1.33.32米左右。 如果是秦尺,则一步等于六尺,为1.38米。 不过尺这种东西,最早出现在商朝,山海的时代,可是没有! 【于是,山海,帝陶唐六十六年,赤方氏族妘载,始作“尺”!】 部族中的人,在妘载规划之后,也称秦尺为统尺,称后世尺为田尺,因为可以和“步”进行换算,所以深得大家的喜爱! 本来很简单的东西,其实没有必要复杂化,大家说好,才是真的好! 既然单位被发明出来,那么木制尺与石制尺也自然应运而生!以妘载测量时所绘制的木尺为基准,妘梁准备大规模制造这个玩意! “相比于丈,尺则是丈的简化,看似是微不足道的变化,却可以把很多模糊的事情,变得更加清晰起来!这是好事情!” 老族长夸赞着,手中活计不停: “人误地一季,地误人一年啊,我们总算是赶上了,这片地已经开垦出来,按照巫的说法,惊蛰下种,不可拖延。” 老族长一边拉着犁,一边和跟在他身边的妘榆讲着,而犁这种东西被创造出来之后,不管是单人版的还是双人版的,部族中的少年人们,尤其是妘荼那些年纪稍微大一些的,都异常欢喜。 有了这东西,耕地的速度比起原来要快上无数倍,而且相对于人力翻耕,犁地要消耗的体力显然更少,那么多余的体力就能用来犁更多的地,或者用在别的事情上。 “我倒是比较想要那只犀渠!” 妘载一边犁地,一边和老族长交谈:“告师使者走的时候,和我聊天,说了洵山最近得了厘山氏的馈赠,买了几只犀渠,告师氏祭祀有功劳,也分了一只,只是品种不是良品,这东西,据说有拖动丘陵的力量呢!” 老族长笑道:“巫,你在想用这犀渠,代替你之前所说的耕牛么?” 妘载失笑:“也只能说是想一想了,苍身如牛,其声如婴儿的犀渠,这东西没有被厘山氏驯化前,是吃人的嘞!” “牛啊,要是有牛就好了,即使是代替牛的东西,也行啊。” 妘载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动到后面的羔子身上。 今天羔子的任务又变了,那是一片额外的耕地,不是用犁,上面是豚子在前面用嘴巴拱地,羔子叼着一嘴巴的种子在后面吐。 少年人们都说,豚子反正是瑞兽,它拱过的地,来年肯定大丰收,妘载也觉得可以试一试,没想到小肥猪动作那是轻车熟路,看起来在山里的时候没少干刨树根这种行为。 “可惜是羊,要是牛多好......要不按照上次族长的提议,拿羔子去换牛?” 妘载心中嘀咕,反正羔子也能自己逃回来。 不过这个年代,驯养羊的作用,无非是它所提供的“奶、肉、毛”,羔子这家伙,毛也没多少,肉也没二两,至于奶,这家伙是公的。 得了,这还是头三无山羊。 妘载摸了摸后脑勺,羔子忽然浑身一抖,似乎感觉到一种恶意,两腮帮子鼓着,左右摇头,没发现什么情况,而前面豚子已经撅着屁股,一路哼哧哼哧拱了老远。 “巫,你准备什么时向西南去?” “那得先把这土地弄好,如果我们拿到了种子,回来立刻就能播。” 交谈的声音不曾停止,但另外一侧,豚子遇到了点麻烦。 “咚!” 豚子前进的脚步忽然被阻止了,当康两只大大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哼唧唧!” 豚子把半个脑袋从土里探出来,然后发出很大的声音,吸引了妘载的注意力。 “干什么,挖到什么了?” 妘载嘀嘀咕咕过去,扒着土壤,忽然摸到了一块平滑的大青石。 妘载顿时神情一震。 “别不是挖到个天碑吧?” 妘载不无恶意的想着,莫不是挖到个什么“天罡星宿下凡”之类的破玩意。 田里出大石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由当康拱出来的,应该是好事情。 第三十一章 炎帝之泣,跨越千年的悲歌 新田里被当康拱出了一块大青石,这事情很快就被周围的小伙伴们听见了,豚子哼唧唧的声音很大,而妘载正在用力把那块青石刨出来。 青石巨大,且模样奇怪,有一面特别平整,上面刻画有神异的符号。 老族长走过来,这时候少年人们叽叽喳喳,都在猜测这是什么,却被族长一挥手给制止了! 老人的气息都收敛到最低点,瞪着眼睛,几乎不可置信。 不要说老族长不可置信,连妘载也有些懵。 豚子在一旁哼哧哼哧的,妘载拍了拍它的脑袋,感慨道:“真是瑞兽,看来你不跳舞也能带来好运气。” “巫,这是什么啊?” 妘榆咽了口唾沫,觉得后背有些冷,那块大青石像是有一种镇压人心的远古神异,虽然感觉上就是一块普通的大石头,但从妘载的表现来看,显然并没有那么普通。 “这是一块....帝石!” 妘载的手掌覆上那块石头:“巫山之阳,神女葬之,旦为朝云,暮为行雨。” “巫山神女?!那不是炎帝的女儿吗!” 老族长虽然有些猜测这块石头是神石,但巫山之阳石,怎么会出现在阏之泽南方,与岭南交接的这块南丘上呢? 妘载在那块石头中感觉到一种隐藏极深的残余力量,他感觉到自己胸口有异动,于是伸手掏了一下,那块部族中,残破的火种被取出来,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大青石上。 整个部族连地也不耕垦了! 妘载看完了那些符号,巫所传承的知识让他能够读懂古老的文字。 “这是....一位帝为纪念他的女儿,所留下的大石!” 所有的少年人们,脸上全部都逐渐爬起震骇之色。 老族长手掌都在发抖! “是了,炎帝!炎帝的火!” 老族长心神震动:“虽然不知道赤帝究竟是哪位炎帝,是连山,神农,烈山,厉山,大庭,魁隗.....但....炎帝的火种....” 一瞬间,部族中的所有人都升起了巨大的希望! 巫山神女死后留下的大青石,她是炎帝的女儿,青石内很可能还留着炎帝的火种! “我等乃是缙云氏之支族,祝融氏之苗裔,若这青石内真有火种.....” 少年们已经不可想象,他们激动万分,摩拳擦掌,而妘榆更是一把将豚子抱起来,高高举起:“豚子!你立大功劳了!” “哼唧唧!” 豚子四只蹄子胡乱摆动,但那猪头仰的高高的,边上的羔子顿时把嘴巴里的种子吐出去,老大不高兴。 它试图用自己的羊角去捣耕地,但是短小的尾巴却被妘舒拽住了。 “嗬呸!” 羔子使劲吐着口水,它现在心情十分恶劣。 凭什么自己找到芋头还不能吃,这头小猪弄块石头就被一帮人称赞。 同样都是扒拉泥巴!待遇差别怎么这么大! 不,我要黑化! 羔子和妘舒做着激烈斗争,但是老族长转过身,在羔子的脑袋上使劲揉了两下! “好了好了,你也够有功劳!回去有好吃的!” 羔子这下才算消了气,变得安静下来。 妘载试图与大青石中流转的那股气息建立联系,如果真的是炎帝政权留下来的气,说不定真的能够点燃部族的火种! 火种燃烧,树种便会从枯死中恢复过来,火与木是息息相生的,当其中一个种子复苏,另外一个不论是残破还是已经死去,都会重新复活! “炎帝.....到底是哪一位炎帝遗留的火气呢。” 炎帝并非是指的是一个人,后世尊崇的炎帝,其实一般来说指两个人,即初代炎帝“神农氏”与末代炎帝“帝榆惘”,与黄帝联合大战蚩尤的,便是帝榆惘,而尝百草的,则是神农氏。 神农生帝魁,魁生帝承,承生帝明,明生帝直,直生帝氂,氂生帝哀,哀生帝克,克生帝榆罔。 炎帝的时代距离如今过于古老了,很多东西无法仔细考证,因为炎帝氏系远在黄帝氏系之前,而炎帝氏系中的烈山氏,大庭氏,更是早在更前面的伏羲氏系中就存在了。 氏系,指的是一脉远祖所留下的不同后人,组成的不同部落,但是血脉都是同归于一个祖先,譬如现在的山海,即黄帝氏系。 中央政权中的四帝族,让帝尧感觉棘手的那帮人,就属于黄帝氏系中最为强大的四个部族。 这让妘载极为感慨,即使是山海时代,也难以查证炎帝时代的很多事情,而巫的传承告诉妘载,如果想要知道炎帝氏系,伏羲氏系的具体情况,只有去找灵山十巫。 但是,很多大巫猜测,灵山已灭,十巫俱散,这个人神共存的圣地早已不复存在了。 而当代巫咸对于灵山是否还存在,讳莫如深,不肯对人直言。 妘载仔细感应,他感觉到那股气正在回应他的呼唤,缙云氏的神血开始沸腾起来,妘载的身边,那些刚刚开垦完毕,翻耕过还没播种的土壤内,本来就存在的野草种子迅速发芽,很快蔓延出一片绿色,是因为受到了“神化”的影响。 妘载的头上冒出了汗珠。 那团火气开始驻足不前了! 它似乎停滞了,不再移动,任凭妘载怎么呼唤,用力引导,它都不为所动! “出来啊!先贤!” 妘载的手放在石上,随着时间推移,所有人都发现了异常,他们瞪起了眼睛,拳头攥紧,手心全是汗水。 出了问题,巫似乎与那石头中的火气僵持不下了。 咚!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内有一股力量震动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紧跟着,妘载身上气息大降,猛然松开手,却是已经把自己的“缙云神血”加速沸腾到了极点,却也没有办法引动那里面的火气! 一股巨大的悲伤冲击了妘载的心灵,妘载的两眼睁着,眼角却淌下滚烫的泪水,并且无法遏制,那块大青石中蕴含着的火气,带有一种极度巨大的哀伤! 那是一首从亘古传来的歌谣!恍恍惚惚之间,眼前朦胧,似出现一位老人,他抱着青石哭泣,拍打泥水。 “精卫鸣兮,天地动容!山木翠兮,人为鱼虫!” “娇女不能言兮,父至悲痛!海何以不平兮,波涛汹涌!” 炎帝的哭诉,他的小女儿精卫死在东海,他的三女儿瑶姬葬在群山,他的二女儿化为桑树灭于烈火,他的大女儿随赤松子远离人间再也没有回来。 那时候的他不是一位伟大的帝,不是主宰太阳的中原天帝,而仅仅是一个....痛失了女儿的苍老父亲罢了。 “是炎帝榆惘。” 末代炎帝,榆惘之后,再没有以凡人之身统御太阳的强者出现。 妘载站了起来,部族中所有人都望向他。 老族长道:“那是炎帝丧女时所作的歌谣。” 妘载点了点头:“是的...这块青石,死了,它的火气带着巨大的哀伤,全无生与希望。我们不能驱使,所以我无法把它剥离出来,它不适合我们。” “正如我们立下了碑与大丘,怀念我们逝去的亲人,这块青石,就是炎帝的哭诉,他的悲伤,跨越了千古,来到了我们的面前,这样的一种遗物,我们既无法使用,也不该去使用。” “搬回族内,放置起来吧。” 第三十二章 哇,金色传说 炎帝遗留的青石没有办法让部族的战士们觉醒,少年们虽然失望,但也听明白了妘载所要表达的意思,这块石头已经“死”了,悲伤过度。 妘榆在运石头时,悄悄的问妘荼:“荼,石头也会伤心吗?” 妘荼摇了摇头:“炎帝为了他的女儿所留下的石头,鸟之将死,其鸣极哀,或许正是这种心情,所以让这块石头被神化,我们都希望明天能好起来,或许是因为这种心情,所以我们不能被这块石头接受吧。” 妘榆有些不理解,但又似懂非懂,忽然冒了一句:“那我们在石头面前哭不就行了?” 妘荼一愣,刚是失笑,准备告诉妘榆不是这个道理,却听到妘榆开口,自言自语道:“我们也有亲人死了,这世上没有人是喜欢哭的,悲伤的又何止是炎帝一个人呢?” 妘荼顿时愣住了。 妘载的耳朵动了动,也有些诧异的看向了妘榆的背影。 这孩子,什么时候能说出这么拥有哲理的话来了? 老族长叹了一声:“炎帝纵为天下共主,身为天帝,却也有办不到的事情,他的四个女儿依次离开了他,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黄帝请他退位,他那般愤怒的原因吧。” 山海的古传说中,有一种说法流传在祝融诸氏之中,即炎帝榆惘退位并非禅让,而是黄帝请求他退位的,原因也很简单,在蚩尤氏战败南迁后,黄帝便是中原威望最大的氏族,那么改朝换代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榆惘斥责了黄帝,但黄帝并没有反驳他,最后炎帝离开了中土,离开那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阪泉之战,或许是这位老人最后的尊严所在。 “都是陈年旧事了。” 老族长摇了摇头,他在此时也有些感同身受。 英雄暮年,既要承受哀民之苦,更要承受丧女之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与正直壮年的黄帝大战三次,已经是了不得了。 “或许以后,那块石头会有用的。” 妘载道:“那毕竟是炎帝的东西,也是我们祖上的东西,后人在此,先祖也不应该总看着过去。” “妘榆那孩子刚刚说的很对。” 祝融氏,缙云氏,赤方氏,皆乃炎帝之后啊。 老族长也回头望了一眼妘榆他们离开的方向,只又听妘载道:“我也希望先祖能够认可我们,事实上,这块石头能在这里被我们挖出来,或许....先祖已经有意,在观察我们了。” 妘载想到了老巫的上一任巫所留下的预言,那个连山生晦的预言。 炎帝的代称,最早不正是“连山氏”吗! 那是炎帝氏系为了代替伏羲氏系,宣称自己是中原正统,故而拿出伏羲氏作的《连山易》来,自又号为“火帝连山氏”! “连山生晦,指的是天下政权更替...帝陶唐六十六年,没记错的话,尧将得舜,而又指引我们来到大泽南,却挖出了这块大青石,先巫的预言正在开始实现吗?” 妘载忽然觉得未来似乎可以期待一下。 大青石被运回部族,妇女们听说了这块刚刚发生的事情,女人永远是感性的生物,不少人便想到自己的丈夫,孩子,在与龙涤氏的战争中死去,那种悲痛的心情,一下子就代入到了炎帝的身上。 炎帝失去了四个女儿,逐蚩尤又三战轩辕,英雄迟暮,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最后回到赤水,而他的妻子“听訞”也已经逝去。 妘婧,那个曾被侔洪族长尤牢惦记的美丽少妇,她想到了自己交给妘缶的那柄铜剑,她摸了摸腹部,他的丈夫死在大江,而她在这之前,甚至没有能给他诞下一男半女。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她的手掌放置在青石上,恍惚间,似乎可以感觉到那种悲伤至极的心情。 她拿走了手,有些惧怕这种感情,也不愿意回想起来。 却没有注意到,在她放置手掌的时候,似乎也在这块青石中留下了属于她的烙印。 后人会继承先人的理想,先人的希望也将继续绵延。 —— 太阳开始向西山落去。 忙碌了一整天,这大片的田地的开垦算是完成了一半,今日连伐木的人都没有出去,全部的劳动力,乃至于老人都有投入到这翻耕土地的作业中的。 “够了,我把这几块划出来,这些翻耕好的,在下一次春雷打响,细雨到来的时候,就可以进行播种了。” “没有几天了,明日我就带着犁具去西南。” 老族长点点头:“巫,我让妘荼和你一起去吧。” 妘载本来想说不需要人,但又转念一想,妘荼之前就说要采草药,带着他前去,其实也不错,如果能够从西南那边学到些知识,无论什么时候,部族里面能多一个高等级奶妈当然是最好的。 夜幕很快降临,三合土夯起的墙壁给了族人以前没有感觉过的安心,虽然还没有彻底完工,但是仅仅的前面一部分,那些高大的土墙就已经把黑暗隔绝在外。 火焰与光明只在这片南丘陵中才会燃起,同时也警告任何在黑夜中图谋不轨的野兽。 每个少年看到那两面墙壁,都不由得心神振奋,似乎找到了不会倒下的坚强靠山。 狗子跟着赤方芜、赤方羊在土墙周围巡逻,而在鸡舍区域,那只最大的肥鸡已经垂着脑袋睡着了,它没有感觉到自己羽毛下面出现了异常,那颗金色的鸡蛋自己从鸡舍里面,从它的肚皮下翻滚了出来。 咕噜,咕噜.... 金色的鸡蛋翻滚,翻滚,避开了酣睡的豚子,避开了流哈喇子的羔子,也避开了摇尾巴巡逻的狗子。 就这么一路翻滚着,滚到了妘载居住的巫师皮棚里面。 妘载正在侧身睡觉,前世虽然警觉到同事摸到帐篷就能立刻惊醒的程度,但是这一次,妘载没有丝毫察觉,那颗金鸡蛋就这么咕噜咕噜的进来,居然立在地上,似乎在找一个好位置。 那金鸡蛋忽然闪烁了一下,里面似乎有两个很小很小的眼睛在看着外面。 金色的鸡蛋滚动着,径直钻到了妘载的肚皮下面。 第三十三章 再世人间 妘载稀里糊涂做了个梦,梦里面又梦到当初的铜铀云母坑,在那场聚变反应之后,离奇的是,他居然梦到了事件的后续。 那同事也消失了,具体去了哪里他不知道,而后面考古学家他们却没有事情,同时,在那光芒散尽之后,巨大的矿坑则进一步塌陷,处于暂时无法开采的情况。 再然后,妘载的梦里就变得空白了。 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用石头抵在腰上,难受了一晚上。 迷迷糊糊从那个胡诌八扯的梦里醒来,再度确认自己确实是穿越而不是又在做梦后,妘载掀开身上盖肚子的毛皮,伸手一摸,摸到了那个骚扰了自己整个后半夜的玩意。 “手机.....哦不是....” 妘载这下才彻底清醒,皮棚子正好被掀开,妘榆过来叫妘载起床,结果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妘载的手掌里拿着一枚金鸡蛋。 妘榆张大了嘴巴。 他放下了皮棚的盖子,回过头去,神色有些恍惚,正好碰到了妘磐。 “妘磐!” 妘榆一把抓住妘磐,后者吓了一跳:“火正,你,你干嘛?” 妘榆转过头,看了看巫师的皮棚,又对妘磐道:“我,我看到了,巫手里拿着一颗金鸡蛋,和狗子之前叼来的那个一模一样!” 妘磐顿时张大了嘴巴。 “不得了了!” 妘磐脑瓜子嗡嗡的,他心中激动无比:“我就和族长说,大羿射日时有九个金乌鸟掉下来了,巫能动用火焰的力量,现在又生了金蛋,他果然就是金乌鸟!” 妘榆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正好这时候妘荼过来找妘载,看到两个人交头接耳有些奇怪,而两小家伙看到妘荼,立刻凑过来:“荼!不得了了!巫生了!” “什么?” 妘荼一愣,有些发呆。 “不得了了,巫生鸟了!” 妘磐那个大嘴巴子立刻就跑走了,而很快部族就开始躁动起来,而妘载还处于懵逼的状态,正在对着一罐水进行简单的洗漱。 “巫。” 妘荼过来,妘载应了一声:“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巫。” 妘荼神色有些奇怪:“妘榆他们说你生了。” “........” 时间很快进行推移,两个造谣者在妘载的亲自带队下被抓捕起来,妘磐神色无比激动,即使被藤条捆着嘴巴也一副要呐喊出来的样子。 妘载捏着那个金蛋,去了鸡舍,老族长也去了,回来之后宣布了结果。 “肥鸡把蛋看丢了,这不是巫生的。” “噗呲!” 不知道是谁没憋住,一口水喷出去了。 妘载摆了摆手,并不在意:“我要是能生蛋,那我不成鸟人了,听说海外有个羽人国,那里的人是长翅膀的,他们应该是会生蛋的。” 妘榆冒了一句:“有鸡人吗?” 部族中所有人都盯着他看。 妘榆缩了缩脑袋,但还是嘀咕道:“要不...鸡头人?” 妘载摸了摸那个蛋:“肥鸡再看丢,这蛋也不可能从鸡舍跑到我腰子下面,除非是谁偷拿出来....狗子呢?” “汪!(不是我)” 狗子摇着尾巴,吐着舌头,赤方羊举手:“我作证,狗子在巡逻。” 妘载的目光瞥向羔子和豚子。 羔子呸了一声,豚子哼唧了一下。 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两只都表示昨晚在睡觉。 妘载摸着这个金鸡蛋,忽然想起了上次的一个情况。 这个金鸡蛋自己动过一次,那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只是后来很长时间,这东西都没表现出特殊点,这个事情也就忘了。 妘载带着部族中人去了鸡舍,然后抓住肥鸡,一把将这个蛋塞回去。 妘载后退了两步。 见证奇迹的时刻? 屁话。 肥鸡似乎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强势围观,浑身羽毛都炸了起来,在整个鸡舍里它是唯一被这么多人盯着的,这让它一度有些惶恐,认为自己可能要被剁了。 但是,很快,肥鸡感觉到自己屁股下面有异常动静。 就在肥鸡自己的注视中,也在部族所有人的注视下,包括猪狗羊三只的眼神中,那颗金鸡蛋自己咕噜噜的滚了出来。 滚着滚着,向妘载的方向滚了过来。 妘磐激动无比,大舌头叫唤:“果然是巫生的,还向巫这边滚唔唔唔——” 他的嘴被两个少年捂住,一把拖到了后面去。 老族长也没看过这种情况,看妘载纳闷的看向自己,便也摇了摇头:“不知道,山海里面的怪事太多了,哪里能全都知道啊,你也不知道吗?” 妘载摇了摇头,传承的知识里,没有说存在这种会自己走路的鸡蛋啊。 您这是哪个山头的,能不能报个名号? “咯咯哒!” 肥鸡想要跳下来,但是因为肚皮下面还孵蛋,生物本能让它不能离开鸡窝,于是有些着急,而那颗金蛋就这么慢悠悠滚到了妘载的脚下。 妘载拿起来,再放回去。 不过两三个呼吸,金鸡蛋又自己滚了出来。 “我又不是鸡!” 妘载是真的纳闷,这次他把这玩意揣起来,摸了摸身上,没有口袋,于是准备回去缝一个,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妘载沉吟一下,对老族长道:“这东西老跟着我,这肯定不是正常鸡蛋了,如果孵化也不知道会孵出什么,可能是被我之前造成的‘神化’所吸引的吧。” 妘载能想到的,对这个金鸡蛋产生吸引的,也只有神化的力量,毕竟部族现在啥都没有,能猜的东西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老族长忽然笑了一下:“看来这南丘,倒也不像是最开始想的那样,是穷山恶水,巫啊,我们刚到这里才多久?” “羔子找到了芋头,狗子叼回了金蛋,豚子挖出了炎帝葬女的遗石,先巫的预言,让我们一定要来到这里。” 妘载的目光动了动,向老族长点了点头。 老族长道:“巫啊,你放心吧,等你从蘖芽氏回来的时候,我们这里的春耕,一定已经开始了。” 妘载笑了笑:“我相信族长,这次,我也一定会带回种子的。” “大家都能吃上饭,不用再节衣缩食!” 妘载转过身去,抓起豚子,这次西南之行,必须要带上去过西南的豚子。 妘荼前来同行,两人的身后,部族的人们聚集起来,没有欢呼,只是静静目送他们的巫从这里离开。 而妘载看向高空,天是深深的苍色,尘埃落在自己的脚畔。 “天窥神窥,人无不知。神忿天忿,身无所隐。” “涧松抱节,幽兰有薰。岁寒不灭,无人亦芬。” “草木犹尔,人甚曷云。” “恐惧乎其所不见,戒慎乎其所不闻......” 妘载一边念着歌谣,带上豚子,一边与妘荼向西南行进。 冥冥恍惚中,不可得见的再世人间...... 第三十四章 耕种期间打群架事件 ...... 水流很急促,妘载与妘荼背着药篓,两个人翻过潮湿且泥泞的褐土地,淌过湍急的小溪流,爬过一片拦路的巨石丘,树木越来越茂盛,这里根本看不到有半点人烟的迹象。 豚子在前面低着头,猪鼻子哼哧哼哧,循着那卜甲上残留的些许气味,在前面一路引领着妘载二人。 猪的嗅觉远远高于狗子。 而豚子乃是山海经中有名气的异兽,生来就属于高等位,它的鼻子可不是仅仅用来出气和哼唧唧用的,不过嗅觉过于灵敏也有一点不好,当初烧山时,火还没有烧到它,这家伙就溜了出来,结果自然是被赤方氏的战士们抓了个正着。 不过现在,豚子在部族里有吃有喝,而因为能促进丰收,所以地位比起某只“三无山羊”还要高了。 正所谓饱暖思....总之,对于豚子来说,它的猪生巅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到来了。 被人当神兽供着,这种感觉.....倒也不坏。 “哼唧!” 豚子抬起头来,四只小牙乱晃,挠头摆脑,妘载把它拎起来,眺望了一下前方。 森林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巫!” 妘荼版蹲下来,他身前的一株树下,有有一株断了半截,留下了根茎的草药,同时树根边上,还有几处被挖掘过的痕迹,土堆乱糟糟没有被整平,明显是石铲所为而不是野兽拱开的。 “这里有部族活动的痕迹,我们快到了!” 妘荼很高兴,这走了估计有五六天,终于算是到了目的地。 “我们的脚程已经很快了。” 妘载点点头,深知,虽然部族中的少年战士们都没有办法开启图腾,也没有办法修行血气,但是每个人都身强力壮,大大超过后世因为不锻炼而孱弱的同代人,但就是这种体能,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没有停歇,也走了五六天,可见西南部族距离南丘之远。 当走出密林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根有些腐朽的巨大图腾。 这个图腾雕刻的东西很奇怪,似羊、马之头,生犀、鹿之角,拥鱼鳞,鱼鳃,铜铃般的眼睛没有雕刻瞳孔,上半身是强壮的人体,在此基础上,进行了部分的拉扯与夸张,背后有八根巨大的触手一样的玩意......总之,整体的面目是狰狞可怖的。 “龙鬼!” 妘载第一眼看到这像龙又有些扭曲掉San的玩意,已经可以断定,这个图腾必然就是所谓的“龙鬼”了。 “妘荼,你看这图腾的时候,觉没觉得自己精神不正常?” 妘荼神色奇怪:“虽然丑了点,但是还是可以接受。” “我以前看过龙涤氏的图腾,和这个半斤八两吧....” 他并不明白妘载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就如实说了,确实是在他审美观还可接受的范围内。 龙涤氏的图腾? 妘载忽然一愣,对啊,他穿越过来之后,似乎对于龙涤氏这个老冤家的图腾,没有什么印象,传承之中也没有,这倒是有些意思哈。 “龙涤氏图腾是什么样子的?” 妘载好奇之下问了一句,毕竟是部族的报仇对象,总不能身为部族领导人,结果连对方图腾什么鸟样子都不懂,万一打错了不是尴尬? 妘荼想了想,似乎在思考怎么描述。 “嗯.....一群蛇,长着藤须的蛇,蛇缠绕在一起,有三个大脑袋突出来,整个...嗯,像是群蛇,或者说群龙盘绕在一起......” 妘荼描述的有些奇怪,但是妘载脑子里一下子就蹦出了一个图片! 曾侯乙建鼓底座! 妘载顿时有些感慨,或许赤方氏当年不是和龙涤氏硬碰硬被干翻的,说不定是上去的战士是都看到了这掉San的玩意全都吓疯了..... 好吧,山海时代,有些图腾比较扭曲,毕竟这个时候人们信仰如此,越是不可名状的的东西,越是能让人产生一种,这玩意来自远古的神圣感。 这根龙鬼的图腾立柱似乎是用来当边界的,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维护了,但是从之前发现的活动迹象来看,蘖芽氏应该才回去没有几天,那么,是他们自己不愿意维护这根图腾立柱,还是因为部族里面在忙其他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春耕吧....” 妘荼觉得理由很简单,正好现在是春耕的时期,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判断惊蛰到来的时间,所以可能会提前播种,这也是正常的。 妘载竖起了耳朵,隐隐听到远处有嘈杂的声音。 “不是说了这块地是老子们的吗!谁让你们擅自过来播种的!” “放你阿母的豚话,老子早就声明这块地的归属权了!” “归属你阿母的狗球球!百仲,百瓦,给老子把这些青苗糟蹋了!” “百荒芪,你敢,信不信老子现在叫族长过来,你们敢毁这些青苗,老子就....” “就你阿母个大头!给老子上!都踩掉!” 随着妘载两人的靠近,冲突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各种以对方母系氏族为中心,向氏族三代为半径扩散的骂人话层出不穷的回荡起来。 很快,一股股拳风掀翻泥土,咚咚回荡的声音,拳头与肉交错的捶打声,让这片零散原野里的飞鸟全都振翅逃窜。 一声声鬼哭狼嚎,很快有人跑出来,而打群架的中心,之前那个中气十足的熟悉声音还在大吼:“快,快回去叫人!说菁华氏来抢地了!” “嗷嗷!” 一个年轻的小战士一溜烟跑了出来,眼睛上还有老大一个肿包,看起来挨了一记挺厉害的老拳。 妘载与妘荼对视一眼,都感觉这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个小子跑的真快,他年纪看起来和妘舒差不多。” 妘荼指着那个跑掉的少年,对妘载有些羡慕的道:“初生的新战士啊,如果我们也能开启图腾多好。” 妘载看到了,里面打群架的人,大多数都是初生的战士,虽然气息有高有低,这源自于个人体质问题,但在大等级上都是一样的。 而唯有一股比较厉害的,就是另外一方菁华氏的年轻人,那个打架最凶的家伙,是“少壮之身”的等级,已经不算是初生的新战士,达到了图腾觉醒的第二等。 所以他一个人打对面三个,把那三个家伙按在地上使劲揍,打的尘土飞扬。 咚咚咚! 很快,远处响起了大喊声。 而那个把蘖芽氏少年打成猪头的菁华氏小战士,面色顿时一变,大吼一声,周围正在厮打的菁华氏族人顿时抽身! “快跑,他们叫人了!” “你阿母的,有种别跑!” 少年百荒芪啪叽一声,使得一手飞鹤捕虾的好身法,脸贴地划过去,一把抱住菁华氏小战士,后者顿时面色一变,使劲踹他,但百荒芪死死抱着不松手,正是此时,远处拿着各种农具,气势汹汹冲过来的蘖芽氏族人已经包围了这里! 第三十五章 如韭菜花般的少年 当蘖芽氏族人把那个少壮战士也打成猪头以此来报复的时候,他们才看到这里还站着两个没见过的人。 其中一个人背上还背着一只小猪。 刚出了恶气的蘖芽氏族人交头接耳,呼啦啦围拢上来,许多人都皱着眉头看着妘载这两个“不速之客”。 这种因为土地问题而产生的群架事件,不论南北都有,南方人争地打架,北方人争水打架,因为南方缺平原丘陵,北方缺水流湖泽。 “哪里来的人,干什么的!” 百荒芪肿着脸过来,脑门上还有一个大脚印,妘载使劲憋着笑,深呼吸三四下,好歹没有失态。 “我们是从东北方向来的,我是赤方氏的巫,妘姓,名载。” “他是我们部族的医师,妘姓,名荼。” 妘载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两人,而百荒芪本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揉着脸,听到那个“巫”字顿时吓了一跳。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妘载两三遍:“你...你是一位巫?” 妘载笑了笑:“不像吗?” 百荒芪古怪道:“巫从不会让年轻人担任,因为年轻人莽撞,会把部族带到河里去喂鱼(骂人话),你这种年纪应该是巫的弟子才对吧。” 妘载摇了摇头,百荒芪听到后面有人叫他,那是一个高大的老人,龙行虎步气宇轩昂,从他一路小跑就可以看出这是个急性子。 “说什么呢说到现在,是不是来抢地的?” 老人的面色很难看,拎着大耜就过来了,那样子看上去,如果妘载敢说一个抢字,那大耜怕不是照着脑袋就拍下来了。 百荒芪揉着脸:“他们说他们是从东北来的,叫什么....南丘,赤方氏。” “族长!他说他是巫!” 老人眼睛眨了眨。 “南丘,赤方氏?没听过啊。” 他心中升起心思,暗道这难道是新的抢地手段? 这么年轻的巫?谁相信啊!怕不是想打入自己内部! 老人自己脑补,看着妘载两人的面色愈发不善了。 但下一刻,妘载的手掌中,那璀璨的光与炽烈的风,就这么凭空诞生了。 “巫术!” 老人惊呼一声,看着妘载的神情终于是变了:“你...真是巫!” 妘载笑了笑:“巫术在手,做不得假吧,我想见你们的巫。” 老人神色古古怪怪,周围的蘖芽氏族人则是面面相觑。 “怎么.....?” 妘载有些奇怪,蘖芽氏的巫不能见么? 老人摆了摆手:“行吧,但你别跟过来,我去给你通知一声。” 他这边说着,结果转头立刻就对百荒芪大声道:“看好这两个人,别让他们跑了!” 妘荼有些愣神的看向妘载。 “巫,咱们是不是要被绑了?” 妘载:“........” 不是我就说要见个巫你咋这么大反应?那侔洪氏的巫还能好好说话,怎么你蘖芽氏的人这么霸道的? 好吧,妘载看到那帮蘖芽氏族人分出十几个看起来挺壮实的,就站在这里把妘载围了一圈,妘载眉头动了动,显得有些尴尬:“就这样站着?” 百荒芪诚恳道:“您也别介意,族长下了命令,就让您在这里等着,让咱们盯着您那就得盯着,反正刮风下雨咱们陪着您一起淋,等族长回来了.....” “等会。” 妘载制止了他:“你什么意思,怎么还要刮风下雨?” 百荒芪呃呃的发出声音,然后望天。 妘载看向其他的战士。 “今天天气不错。” 几个战士全都望天。 妘荼抬头:“巫,今天天气确实不错。” 妘载一巴掌呼到自己脸上。 “平常挺聪明的,现在你抖机灵,谁让你跟着瞎起哄!” 妘载打完了自己又打妘荼,扭他耳朵,弄得妘荼连连喊疼。 妘荼苦着脸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天气不错,这两天可能没有雨.....” 妘载一愣,妘荼揉着耳朵,委屈道:“他们意思难道不是要等上一段时间么,他们的巫可能遇到麻烦了,我看看天气,这两天应该没什么情况....” “咦,你会看天象?” 百荒芪很惊讶的看着妘荼,又望天,再望望他,问道:“你不会是南正吧?” 妘荼张了张口,妘载一把捂住他的嘴:“我带他出来历练,回去之后就让他升任我们部族的南正。” 妘荼顿时一震,用一种受宠若惊的神情看向妘载。 虽然上一次开会时,没有叫妘梁而是叫他来,就足以说明他在妘载心中的地位,而妘缶当时还看了几眼询问,但毕竟没有确切任命。 不过现在....妘荼莫名的紧张起来。 百荒芪挑了挑眉:“南正啊!部族的巫和南正离开部族?赤方的巫,您的部族不怕天象的变化吗,这当下可是耕种的时节呢。” 妘载道:“不怕,天象就那么几个,摸透了,也就没有什么了。” 百荒芪撇了撇嘴:“这天象还能被人摸透的吗,这么多年,咱们氏族最擅长耕作,都没有办法摸透每年的天象,尤其是近年以来,大水年年都有,来的时节也不同,根本没有办法应对,好不容易种下的青苗,可能数天的大雨就让一年的苦工都白费了.....即使稻也不能浇水过头.....” “呸!你们氏族擅长耕作个豚豚!” 那菁华氏的少年被五花大绑,此时正要被人拉回去,却在听到百荒芪的话后顿时暴怒起来,破口大骂: “我们菁华氏才是最擅长耕作的氏族!你们是个狗球球!” 百荒芪顿时大怒:“你个狗球球说谁!” 菁华氏少年:“狗球球说你!” 百荒芪一指他:“那你就是狗球球!哈!” 菁华氏少年反应过来自己被刷了,顿时气的脸色涨红:“百荒芪!你这个废物,把老子松开,老子要和你大战到天亮!” 百荒芪做鬼脸,呸了一口:“你们菁华氏跑过来抢耕地,这么大片偷偷下种,真不要脸,还敢自夸自己擅长耕作,呸!” 妘荼低声问妘载:“狗球球是什么骂人话?” 妘载:“你回去问狗子吧。” 妘荼一下子明白了,低声嘟囔了两句,大概意思就是狗屎就狗屎,还狗球球,南方人真是奇怪。 妘载倒是对菁华氏的名字很感兴趣。 菁华的寓意是很美好的,指的是“精华”、“事物最好的一面”,但是曾经在农村呆过的人应该会知道,所谓的菁华..... 其实就是韭菜花。 菁,韭菜也。 第三十六章 为什么不问问神奇卜甲呢? “菁华氏,顾名思义是种韭菜的部族?看起来有两把刷子啊。” 妘载向那少年喊了一声:“喂,你叫什么啊?” 菁华氏少年头一抬,鼻孔冲着运载,和公鸡似的:“黄篱阴!” 好么,这个名字,妘载一下子想起一首诗来。 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 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你这名字怕不是穿越来的。 这个黄的得姓,绝对不是来自于祝融之子吴回,也肯定不是伏羲氏时的黄龙官,亦不是黄帝时黄云官这两方的后裔,恐怕应该就是韭菜开黄花,这个部族种韭菜,以黄为姓了。 古时候韭菜名字可谓独树一帜,菁华,听听,多么的高大上! 妘载点了点头,问他道:“你说你们部族的耕作,比蘖芽氏的还要好?” “那是自然!” 黄篱阴眉头一挑! 你要说这个,那我脸可不疼了! 百荒芪一下子很生气,对他道:“你少在那里说豚话!这周围三山四野,哪个部族不知道蘖芽氏才是耕作的一把能手!” 黄篱阴嗤笑起来:“还三山四野!这三山四野有几个部族啊!我们菁华氏,那是得到过柴桑氏认可的!你们蘖芽氏....啧啧啧!”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而百荒芪掏了掏耳朵:“说的都是豚话,柴桑氏以前还赐给我们种子呢,你们有这待遇?” 黄篱阴被噎了一下,但有些奇怪:“有这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百荒芪撇了撇嘴:“你不知道的事多了,你是我阿父吗我要和你说?”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妘载连忙插嘴,制止这两个混球斗嘴皮子,赶快乘着这个时候,问一问自己需要的情报。 “黄篱阴,你们在和蘖芽氏争地?但我听你们的口气,这附近是被称为三山四野,而且没有多少部族,其实地应该是够用的。” “为什么会争夺呢?” 黄篱阴哼了一声:“赤方氏的巫!您不知道,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是我们菁华氏的!这是三山四野,最肥沃的一块地!但是蘖芽氏却硬要说这块地是他们的,强行抢夺,还立下龙鬼图腾,越过耕地,侵占我们的土地!” “你放你阿母的豚话!” 百荒芪瞪着眼睛就跳起来了:“恶人先告于旁人!你简直不要脸!” “我们部族的龙鬼图腾,早就立在这里几百年了!我们先发现的这块地!” 妘载听得有些迷糊,两方人都认为这块最好的土地是属于他们,并且认为是他们的“国界”,这种问题确实是值得大动干戈,如果只是争夺一块无主之地,那么南方这种战斗经常发生,就和北方古时候年年因为抢水而私斗一样。 但是如果涉及到边界问题,那就很麻烦了。 关键是,祖上没有记载么,看起来也不像。 妘载听着,而黄篱阴冷哼道:“蘖芽氏不受到这片土地的青睐!上次化蛇东来至三山四野,大水弥漫,我听说你们蘖芽氏的卜甲都丢了!” “老天都不喜欢你们呢!” 百荒芪顿时神色大变,愤怒道:“原来是这样,你们是知道我们卜甲丢了,才来这里播种的!” 黄篱阴呸了一声:“卜甲本是春耕前用来占卜的,结果你们还没有开始耕作,卜甲就被大水冲走了,就这样你们还说这块地是你们的?你们已经不配在这块地上播种了!” “要我说,蘖芽氏在春耕前丢了卜甲,这要是放在二百年前,肯定是天神对你们愤怒了,要驱逐你们离开这里!现在是天地自有灵,你们不得众灵欢喜,还霸占着我们的土地,来年你们肯定颗粒无收!” 黄篱阴大喊大叫,百荒芪张了张嘴,却是面色涨红,因为卜甲丢了,那确实是丢人至极的事情,尤其是在前一天准备春耕,后一天突发大水,然后那大龟壳就这么没了,这任谁看都是极不吉利的事情。 “我们巫说了,现在这块地就是菁华氏的了,他已经上去告诉柴桑氏,通达天听,要向柴桑山请求把这块地彻底赐予我们,因为在春耕前一天丢了卜甲的部族,已经不配再于三山四野耕作,你们也别自称是最好的耕作能手了,要我是你们部族的,现在就挖坑把自己埋了,毕竟太丢人了!” “你们的巫为什么不能离开部族?还是说他根本不在部族?赤方氏的巫远道而来,结果你们部族的巫人都不见了,是不是跑到柴桑山,据理力争去了?” “略略略!” 黄篱阴极尽嘲讽之能,似乎要把刚刚被骂的郁闷气全部撒出来一样,而且他自己得意洋洋,似乎忘记了他现在还是个阶下囚。 蘖芽氏的十几个战士,不管是年轻的人还是壮年的人,面色都顿时阴沉下来,那捏着拳头就要上去打人,这时候妘载明白了问题症结,顿时笑了两声。 “蘖芽氏侍龙鬼,庆于风雨,祈祝丰登。” 蘖芽氏的战士们停下动作,全都看向妘载。 妘载把那个卜甲拿了出来。 “这是你们丢的卜甲。” 妘载把那龟壳在手里晃了晃。 全场很安静,没有人说话了,而刚刚骂了一通觉得很舒服的黄篱阴,也张大了嘴巴,痴傻一样的看着那个龟壳。 蘖芽氏的族人们面面相觑,百荒芪愣了半响,随后三两健步来到妘载身前,看到那个卜甲,又不敢拿,站在妘载身前辨认了半天,脸色越来越红。 “这....这很像...很像。” 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什么的,百荒芪憋了半天,对妘载道:“应该是,应该是。” 这个卜甲的图腾不清晰,妘载他们捡到的时候就是这样,龟壳边缘没有钻孔,并且是新的龟壳,是绝对的一手货,但是祭祀用的文字只有巫才看得懂,并且也只有巫才能拿自己部族的祭祀卜甲。 所以百荒芪没有贸然接收,他看到那个模糊的图腾,却认不出上面的祭祀字,祭祀的文字是所有巫才能看得懂的特定文,不同于仓颉的文字。 “我,我要去找巫!您,您等等!” 百荒芪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他立刻撒开丫子跑路,而其他的战士们也变得很激动起来,唯独黄篱阴,大喊大叫道:“你去也晚了,这块地已经是我们的了!” “已经拿下来了!喂你听没听到!” 黄篱阴感觉到事情变得有些奇怪,他转头看向妘载,问道:“您不能这样捣乱啊!这地本来就是我们的!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妘载神秘一笑,忽然恶作剧般道:“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卜甲呢?” 第三十七章 喜欢买卖盐矿的商兽 高大的木制村舍中,最为鲜艳的一栋屋子里,蘖芽氏的巫正在专心致志雕刻新的卜甲,上一次化蛇过境毁掉了他们本已经长熟的菽,大片的豆耕地被毁掉,导致蘖芽氏蒙受了很大的损失。 而蘖芽氏的巫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没有按照祖先的指引,拿下那块土地的缘故。 他刚刚从柴桑山回来,情况很不妙。 在菁华氏族巫师的先行手段下,蘖芽氏丢失卜甲的事情已经弄得人尽皆知,而那关于东方那块肥沃耕地的归属权,柴桑氏似乎开始偏向于交给菁华氏。 菁华氏的巫为此而极其高兴,并且不遗余力的奚落蘖芽氏,这让蘖芽氏的巫十分气愤,而即使他据理力争,但卜甲丢失却是不能争辩的事实。 想到这里,捏着手中那块新卜甲的力量,不免又大了一些,不单单气愤,也有深深的无力与无奈感。 你说丢了就丢了,为什么偏偏赶在春耕的前一天? 发水也恰好是后一天至,西方突然出现洪水,这段时间,大水出现的越来越频繁,几乎快要赶上陶唐二十年的那段时间了。 那时候,蘖芽氏的巫还只是一个少年而已,但也见识过化为怒龙的大江云汉,那铺天盖地的大水,飞舞在长空的商羊鸟,各种强大的,半王级的荒兽层出不穷,那真是极其黑暗的一段岁月。 巫拿着小铜刀,陷入了对于过去的回忆中,然而砰的一声响动打断了他的记忆,甚至把他吓得一个激灵,手都抖了一下。 那新卜甲顿时磕在了地上! 嘎啦..... 卜甲滚动,轻晃三下,巫转过头去,两眼如要吃人一样的直盯着推门进来的高大老人。 “.......呃,巫,您回来...啦?” “那什么,我以为您还要在柴桑山多待几天呢....” 高大老人显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向后退了退。 “卜甲!” 巫气的大喊大叫:“门口的人怎么守的!不是说谁来了都不许进来吗!谁把族长放进来的!” 两个蘖芽氏战士立刻小跑过来,显有为难之色,巫狠狠拿着铜刀指着高大老人:“百里毫!要不是看在你最近带部族带的还不错,又因为菁华氏屡屡过来侵犯我等耕地,我早就让你卸位了!你看看你,毛毛躁躁,有一点族长的样子吗!” “这是什么...这是新的卜甲!卜甲坏了,你给我去找吗!你赔的起吗!” 巫气的头上冒火,手连续在抖,高大老人自知出了差错,便赔笑道:“巫啊,我这也是听说您回来了,特别想知道柴桑氏给予的结果,这不就一时冲动.....巫,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再原谅我一次吧。” “哦,还有一件事,那个谁,刚刚菁华氏又来了。” 巫的神色顿时一变,高大老人百里毫道:“菁华氏趁着我们这段时间寻找卜甲,无暇顾忌边界,居然走到了龙鬼图腾的范围内进行播种,那青苗都已经长出来了。” “他们好大的胆子!” 巫胸膛剧烈起伏:“我在柴桑山受尽羞辱!那菁华氏的老不死胆敢说我无才无德,建议尽快卸任,化蛇是从正西方来的,大水也是!他们菁华氏地域与我们不同,受水灾冲击较小,丢了卜甲也不是我们愿意的!” “他居然说我们对付不了一只小小的幼年化蛇,让那玩意吃了人还跑了!气的我当场就和他差点打起来!” 巫负手踱步:“化蛇不难杀,但是这场大水的源头也不是化蛇,那只小蛇不过是借着大水行使自己走洪的力量而已!” “天象失算,那水都已经泄过来了我们才知道,部族区域已经被水流裹挟,杀了它这些洪水也不能停!” 百里毫挠了挠头:“没杀死确实是我们的过错。” 巫摆了摆手:“当时不追击才是对的,那条小蛇吃了亏自然远遁不敢回来,这事情本是天灾,而小蛇好杀,大水无情啊。” “部族中觉醒的人本来就不多,保自己部族的人还来不及,谁有空去对付那个小东西?” 百里毫摸了摸脸上的胡子,道:“这几年大水确实是越来越厉害了,而且越来越没有预兆,以前是三年,两年一发,如今是一年一发,而现在才年头便来了一次,那只盐兽向咱们这里打秋风的次数,来的也频繁了许多。” “不多保存点族内的战斗力,到时候拿东西若是真的来吃人,怕是逃都逃不了多少。” 说道那只盐兽,百里毫身上的汗毛不由得抖了几下。 这附近有一座大盐矿,但是三山四野的人却吃不上那盐矿的几口盐,因为那里住着一只强大的异兽,很久以前,部族之间混战,战胜者会抓住战败者,投放到盐矿附近,这样那只盐兽就会适当的“施舍”一些盐石给部族。 但自从柴桑氏的大巫、带着一个参云级,七个威神级战士前去找麻烦后,想要以武力夺矿,但是却失败了。 盐矿虽然是安静了很多,可柴桑氏的七个战士也死了五个。 从此之后,那只盐兽就不再放盐给任何人了。 “那只盐兽.....一只地兽不是我们能够反抗的,所幸他顾忌柴桑山,不敢过分造次,他应该也知道,这一片的大巫不止一个。” 洵山借助这次盐矿事件成为整个南方中段丘陵区的主宰,也正是因为同为一个等级的神氏族,柴桑氏骤然衰落的缘故。 在那次事件中,柴桑氏的巫都受伤了,很久没有恢复过来。 “那东西怕是要变异成山兽了.....” 百里毫道:“巫,关于这次地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打东北边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自称也是巫,他说他要见您。” “但这两人都很年轻,说是什么...赤方氏的人。” 蘖芽氏巫皱了皱眉。 “赤方氏?没听过。” 百里毫:“说是住在南丘。” “南丘.....难道是阏之泽南方?” 蘖芽氏巫问道:“没听过的小部族来这里做什么,他要见我?” 百里毫道:“我怕这两个人是菁华氏族请来的帮手。” 蘖芽氏巫目光一动:“确实有可能,人在哪里,我去见见。” “同为巫,不见一面也不好,来意是恶是善总得看看。” 蘖芽氏巫说着,又叹了口气:“屋漏偏逢连大雨,菁华氏抢地,卜甲又丢了,耕田也被糟蹋,这眼看着春时说不定就什么时候过去了,现在又要重新开耕,事情这么多,怎么忙得过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走去,结果这时候,门口前,一个少年人跑过来,被两个守门的战士架住,但是那个少年战士,也就是百荒芪,依旧无比激动的呼喊道: “巫!巫啊!找着啦!” 声音喉咙都有些破,巫一头雾水:“找着什么了?” 他说着,说着,随后明白过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蓦然冲了出去! 第三十八章 妘载有一笔大胆的订单 妘载并没有等待太久,在百荒芪的带领下,蘖芽氏巫就像是火烧屁股一样来了。 “赤方氏的巫在哪里!” 妘载并不着急的样子,伸出手高高晃了晃。 蘖芽氏巫在族人的拥簇下过来了,他一路小跑,当看到妘载手中那崭新的“一手龟壳”上面书写的文字时,顿时激动地无以复加! 那正是他在春耕前一天刻上去的! “是丢的卜甲!哈哈!” 蘖芽氏的巫兴奋到几乎飞起来! “多谢,多谢!赤方氏的巫,这个见面礼实在是太贵重了!” 蘖芽氏巫说的是实话,这眼看着东边的这块地就要彻底易主,归了菁华氏,柴桑氏都已经有些默许的态度,谁也没想到,发动部族人找了好十几天的卜甲,居然就这么兜兜转转了一个大圈子,顺着水飘到了赤方氏的地盘! 这么一想,蘖芽氏的巫更加激动了,他年纪还不算太老,看起来只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大汉,那两巴掌拍在妘载的身板上,差点把妘载呼的散了架! “多谢!多谢!” 这是他第二次说了,足以见得他此时的心情多么不可抑制。 “你们居然为了还我们卜甲,走了这么远的路,我.....我们.....” 蘖芽氏巫那感动的是一个稀里哗啦,一想到这两个少年人翻山越岭,从所谓的阏泽南部某个不知名的小丘陵,在发水之后找到了遗落的卜甲,而为了显示他们的郑重,甚至是由巫亲自护送过来。 艾玛老铁,这情义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们就是没有见过面的亲兄弟啊! “今晚杀鸡!煮菽、稻!宰豚!我们要好好招待我们的兄弟!” 蘖芽氏巫高兴极了,他对妘载道:“这真的是...无以为报,眼下我们这块卜甲,就是关乎到部族兴衰的关键了,这两年收成不好,今年春耕前居然发了大水,冲走了我们的大片菽地,又把卜甲给遗失了,菁华氏借此发难,甚至要我们从这里彻底迁走...诶!” 妘载知道,卜甲是很重要的,在特定的日子到来前,部族的巫师要在卜甲上画出图腾,然后写上特定的巫文,在龟壳的边缘钻孔,投入草叶,荆棘,随后再点火燃烧,这时候巫师进行祈祝,如果图腾给予回应,会自动沿着卜甲上巫师所画的图腾纹,形成一圈新的纹路。 以此来占卜吉凶。 而像是这一次,用来春耕的卜甲,基本上不是用来占卜吉凶的,而是专门为了在春耕这个重大的日子里向图腾祈福,请求图腾赐予部族一年的福祉,而这时候往往有些少年会得到图腾的呼唤,从而“觉醒”成为新的战士。 所以,春耕当日的卜甲祭祀,也是很多战士诞生的重大日子。 但是蘖芽氏今年的卜甲一丢失,又恰好在春耕前一日遇到了大水,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很多,而菁华氏自然要趁着这个时候,奋力打压自己的老对手,以最快的速度把东边这块土地抓在手里。 先有地,后有粮,再有图腾,才有人口,如此就有新的战士,部族更可由此而日益强大。 妘载转过头切入正题,对蘖芽氏的巫道:“我们从南丘而来,是因为春耕将至,我们部族粮食短缺,剩下的种子不多了,所以想到此多换些良种,不知......” “换种子?” 蘖芽氏的巫爽快的笑:“好说!好说!两位带来了卜甲,帮了我们的大忙,种子这种事情,小意思!” 他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还是有一丝咬牙的感觉,却不是因为愤怒或者小气,而是因为蘖芽氏刚刚蒙受了一场重大损失,地里的种子恐怕没有多少了。 但即使这样,也不能在人前显得过于穷酸,尤其是一个刚刚帮了自己大忙的部族。 有时候面子比里子更重要。 但蘖芽氏的巫心里还是有点底的,耕地虽然毁了许多,但好种子并没有全部下下去蘖芽氏能和菁华氏并称为三山四野“耕种标兵”,凭的就是这一手上古时期无不为人称好的筛种手艺。 毕竟种子么,多给一些也没有问题,谁叫对面是恩人,哪里能计较这个! 而妘载想了想,大约给出了一个数目。 按照后世的情况,一个优质的,标准版的“杂交水稻”,咳咳,杂交水道种子,假设在风调雨顺的稳定情况下,在播种后,有效分蘖可以分蘖到15根左右,15根有效分蘖抽15个稻穗,每个穗子的谷粒在150——220颗左右,如果取170,这样算应该是2550粒稻米。 这还没有半斤,如果按照千粒重26克—30克计算,也只有60克左右 这个时代的半斤,按照秦半斤换算,是129克...嗯,将将两粒优质杂交稻。 后世的半斤是250克,差不多四粒五粒。 但是! 问题在于,那是杂交水稻!这个时代并没有这个玩意! 杂交水稻的亩产量是“远远”高于过去的稻种的! 加上古时候耕田是漫天撒雨式耕作,所以每年本来,假设撒一把种子,能活九十,十个挂了,再之后,因为虫害,再死二十,这就只剩下七十,七十之中在生长过程中又有因为病害或者植株不咋样而挂掉的,这就剩下五六十,五六十之内,还说不定会有被燕雀啄掉的,野猪拱掉的...这就只剩下四十左右。 各种因素加诸在一起,一百种子最后只剩下四十能活,四十之中,又之后十个左右是强壮的,那么新的种源就用采用这十株。 所以,当良苗毁坏,劣苗夭折的时候,很多人就吃不上饭了.....在古时候,毁田地绝对是一种大忌讳,这也是菁华氏和蘖芽氏的根本矛盾之一。 所以,杂交水稻的种植只能当做参考,在这个时代,神化的体质,似乎也不是谁都拥有的。 妘载感觉不到与自己类似的气息,蘖芽氏的巫并不曾拥有“神化”的力量,所以也就不存在用神化来催生植物,他是用他自己的巫术来完成对于菽,稻催生的。 在这个情况下,以杂交水稻一粒产2550为上限,以一粒产500为下限,再结合前世时,所看过的一些调查问卷....假定蘖芽氏筛选种子能力是极高的..... “你这里一粒稻种能产多少颗稻谷?” 妘载没有贸然开口,而是提前询问,蘖芽氏的巫想了想,颇有些自豪道:“一粒,大约二百二十余颗,这是长势一般的,若是好的,能上三百!” 妘载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一粒二百余颗,还如此沾沾自喜? 妘载为自己捏了把汗,但正是这时候,蘖芽氏的巫看到了妘载的小动作以及神情变化,他不由得开始显得尴尬起来了。 蘖芽氏的巫咬了咬牙,试探着道: “十石以下,还是有的......你...要多少?” 妘载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想要.....” “五十这样,最好能一百石.....的。” 空气似乎安静了下来。 五十石,一千五百斤的稻种。 一百石,三千斤稻种,这是稻种不是稻谷。 蘖芽氏的巫直勾勾的看着妘载。 他感觉牙有点疼,吸冷气漏风。 这地坏了,一大半的优质种子都没了。 尼玛,这订单,别说谁白送了,就算是卖,现在自己也没这么多啊。 这单子,不好接啊。 第三十九章 你轻点啊! 耕地被毁坏的不成样子,因为注重于种子的问题,所以妘载表示要立刻去耕地看一看。 至于菁华氏的少年战士黄篱阴,则是被蘖芽氏的几个战士用韭菜塞满了嘴巴,然后带走了。 那些韭菜都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至于他为什么随身揣着韭菜,可能是因为部族的信仰....吧。 妘载倒是趁机拿了一把,而后发现这些韭菜的品相.....还可以。 起码和后世菜市场里卖的已经差不多了。 但这应该是菁华氏最好的一批韭菜,否则如果菁华氏满地都能种出这种韭菜来,那蘖芽氏凭借一粒稻谷生二百余稻子,这种劣质的水稻产品,恐怕不足以和菁华氏争夺这三山四野的耕种标兵..... 所以,从一点事情大概可以推测出事情的大部分笼统模样。 大水漫过的地湿润的不成样子,原本翻好的田地早就变成了淤泥塘,一脚踩下去软不拉塌。 “若是以前啊,两三年发一次水,这种状况的损失倒也可以接受,毕竟淤泥冲积下来,经过翻耕可以增肥地力,只是那些青苗被水弄得窒息,根须腐烂,却是救不回来,只能新种。” “但近年以来,大水是年年都有,谁都不知道西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偶尔也会有化蛇那种东西跑出来,这次我们的卜甲之所以被冲到你们的南丘去,也是因为化蛇乘着大水作乱的缘故。” 蘖芽氏的巫伸手捏起一块泥土,烂趴趴的,还有一股腥臭味。 但是这些淤泥经过翻耕,与原本的耕土融合,确实是可以增加土地肥沃程度的,只是这年年发,再这样下去,恐怕不是增加土地肥沃,而是要把耕地都变成泥塘了。 而且,在淤泥入土之后,还有一段时间的沉淀期,如果在沉淀期时播种,那和在淤泥里撒种子一样都是愚蠢的行为,因为地力并没有得到融合。 在经过暴晒之后,还需要排水,在翻耕之后,因地制宜还需要洒草木灰,主要是清除淤泥中的“污浊”物。即病菌等。 “诶,原本两三年发一次水,重新种植,收成还能更好,倒也忍了,可现在么,加上近年来,同年降雨也开始增加,气候潮湿,太阳还没有晒干土地,下一场雨已经到来....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有迁移了。” 南方的天象近年来似乎换了脾气,越来越喜欢哭泣,却是让住在南方的各部有苦难言。 若是部族中有掌火之巫倒还好,但是火之变化,大部分都是和烈山氏,也就是炎帝氏系有血脉关系的族群才有人掌握,南方小部族..... 巫术这种手艺,都是富人靠祖传,穷人靠变异! 这也太不靠谱了! 妘载:“原田每每,舍其旧而新是谋。” 蘖芽氏的巫一拍手:“这首谣我听过,是中原的吧,说的正是咱们无奈之下,迁移耕地的情况啊。” 妘载道:“这里是上好的熟地,不应该迁移的,只需要做出一些改变就可以了。” 妘荼在边上把犁具拿过来,妘载道:“开挖沟渠,划定纤陌,再以犁具耕之,总之,大体围绕着三个中心来干活,撒草木灰等事情,都在三个中心的间隔中,有效率的分化施为。” “这里的土地肥力已然足够,或者说....有些过剩了。” “上古时神农氏因天之时,分地之利,以作耒耜,教民农作,人和土地的关系要怎么样达到最佳,这也是所有人必须要学会的.....课题。” 蘖芽氏的巫重复了一遍,他询问道:“什么是课题。” 妘载解释道:“等待解决与值得思考的问题。” 蘖芽氏的巫眼前顿时一亮。 这说起来不就简单多了? 他勾着脑袋,指着妘荼手里的那个双人犁具:“这东西好用?” 妘载道:“绝对好用。” “犁,耕田之器,凡所一人持耒耜可耕之地,使犁耕之,其开垦之地则十倍于耒耜。” 妘载道:“谁来试一试?” “我来!” 百荒芪来了,妘荼上去,简单和他说了下怎么用,其实很简单,就一个人在前面套着走就行了,百荒芪把犁一架,妘荼在后面推着,下地之后,很快就展现出了它的“威能”。 “嚯!” 百荒芪有些兴奋了,他架着那犁在前面健步如飞,一转头,看到土地已经被耕开长长的一道,而且耕作的深度,甚至比起耒耜还要深一些! 最关键的是,这比起闷头用耒、耜翻土,要省力多了! 不仅省力还耕的很快! 百荒芪用的是越来越顺手,动的也是越来越起劲,大步迈开,心情愉悦,却突然听到后面咚的一声,那才停下脚步,却是看到妘荼叉着腰,丢下了犁的后把手,站在耕地上大喘气。 “你...你慢点!” 妘荼上气不接下气,他此时是真的羡慕极了,仅仅是初生的新战士,他的力量和体力就有这么充沛,而自己跟着他不过是小跑了一路,却已经累的半死了,再一转头,那后面已经被迅速犁开了一片土地。 “咦?” 百荒芪眨了眨眼:“你没有觉醒吗?” 妘荼摇了摇头:“体弱,还没有。” 百荒芪瞪大了眼睛:“你没有觉醒还能跟着你的巫走这么远到这里?了不起!” 他这一下不仅没有鄙视妘荼,反倒是对他更加敬佩了。 蘖芽氏的巫都有些懵,但当他回神之后,再看那个犁具,简直是如看到什么神兵利器还要激动。 妘载道:“有了这个,相信你们能更快的恢复生产,至于这东西的制造方法,您也看出来,是不难的,回头再配上纤陌与沟渠,以如今这块土地的肥沃程度,绝对可以大大的提高粮食产量.......不过,那种子的事情.....” 蘖芽氏的巫咬了咬牙:“这好东西白送给我蘖芽部,确实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这种子.....嘿!五十石是真没有,但十石!十石可以!我就是刮地三尺,凑也要凑十石的种子给你!” 百荒芪在边上听见顿时啪的一声把犁架丢下,蘖芽氏的巫立刻瞪起了眼睛,大步上前一巴掌呼到百荒芪的脸上! “你不会轻点放!” 百荒芪被这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然而蘖芽氏的巫却是一把捡起犁具,连忙查看那东西有没有损坏的地方。 是的,在蘖芽巫心中,现在这个玩意,可比人手要宝贵多了。 百荒芪被打了一巴掌但是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他蹦跶起来,对蘖芽巫道:“咱们自己部族的自留种也要给吗?” 蘖芽巫狠狠瞪了他一眼。 自留种当然是有的,但是不多,也就是说,现在部族内总共留下的种子,有十五余石。 但这十五余石再分出去十石,自己部族就剩下五石,这个数目对于蘖芽氏来说,真的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很少了。 所以,最开始蘖芽巫说,十石以下都能给,其实意思是建议五六石,或者二三石差不多了,毕竟部族之内还要有自留种。 但蘖芽巫知道这个犁具的重要性,而且最关键的,人家送回卜甲是其一,二是这么好的机械技术打包送,还附送开沟渠和划纤陌的技术方法.... 蘖芽巫都可以看到自己部族以后成为三山四野真正一把手的日子了! 这种耕作技术,很多部族即使知道也不会外传的,就像是蘖芽氏自己的筛种手艺,以及土地的翻耕技术,这是足以与菁华氏抗衡的资本,土地技术领先意味着更多的粮食,更多的战士,更强大的部族,粮是一切之本啊! 只是正在他们查看耕地的时候,外头有蘖芽氏的战士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巫,菁华氏族长带人来了!” 第四十章 有啥好争的,不就是肥力吗 “把我们的人给放了!麻溜的!” 菁华氏的族长长得五大三粗,或者说这个时代的部族族长都这样,身体不强壮怎么能镇得住那些胡来的族人,而他的气息也十分强大,处于少壮之身的巅峰层次。 但是妘载感觉的很清楚,这个族长看着身强体壮,其实战斗力并不如自家带伤的老族长,也不如侔洪氏的族长尤牢,显然他并不是威神级。 蘖芽氏和菁华氏的部族中,少壮战士虽然多,但却并没有一个威神级战士。 都是还差了一点,无法完全动用氏族图腾的力量。 妘载觉得,关于这一点,或许自己可以在这两个部族身上下下功夫,为以后赤方氏族人开启图腾,进行觉醒打牢基础。 “放了?菁华氏先把这块地的问题解决了,再说放不放人的话吧。” 百里毫来了,高大老人一脸不屑的看着菁华族长,而菁华族长则气的跳脚:“这块地已经是我们的了!现在你们还敢占据,不怕柴桑山降罪吗!” 百里毫呸了一声:“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还说这是我的呢,那它就是我的!” “柴桑还没有派人告知我们!” 菁华族长冷笑道:“你们的巫在春耕前一天丢了卜甲,这事情现在三山四野都知道了,你哪里还有脸强行霸占这块土地!” 百里毫道:“我不管,柴桑氏一天没有派人告诉我们,这块地一天就还是我们的。” 菁华族长登时怒道:“百里毫,你想打一场吗!” 百里毫一扯身上的麻衣:“打就打,我还怕你?!” 针尖对麦芒,眼看两个族长就要光膀子来一场1V1上单男人大战,这时候蘖芽巫和妘载终于靠近,蘖芽巫眼睛一瞪:“黄芍!你敢在蘖芽氏门口撒泼!” 他大步上前,一掏卜甲:“你看看这是什么!” 黄芍一转头,一愣,随后便是大惊。 “卜甲?!” 他迅速冷静:“新刻的?” 蘖芽巫道:“我还没有倒霉到要用新刻卜甲来充数!到底是老卜甲还是新卜甲,正好我要去柴桑山禀告大巫!你不如与我一同去吧!” 他说着,也是不多磨嘴皮子,一把拽住黄芍就要走,却是黄芍猛地向后拉扯:“干什么干什么!你找到了卜甲也没有用,这块地已经是我们的了!” “巫已经从柴桑山回来了!哈,百里茆,你迟了!” 黄芍一把甩开蘖芽巫的手掌:“快让你的这帮人从这里离开!” 哗啦! 各种农具与石兵器开始冒头,蘖芽氏的族人们瞪着眼睛,一个个气势汹汹,而菁华氏的战士们也是一个个铜目圆瞪,双方气势交错,眼看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蘖芽巫的身边,草木开始拔地而出,扭曲纠缠,而菁华氏族长黄芍顿时一退:“百里茆!你身为巫,却对一个普通的战士出手,你还要脸吗!” 他顿时很是忌惮,蘖芽氏的巫能用巫术让草木立刻生长,随后扭曲,生长出一根巨大的图腾柱,而图腾柱上的叶子会化为龙鬼的呜咽声,召唤出龙鬼的虚幻影子。 驱使图腾与木行气,这种本事不是黄芍一个战士可以抵挡的。 因为他还不算是威神级,所以没有办法动用完整的氏族图腾与之对抗,在这种情况下,巫这种越过图腾等级而直接召唤图腾主的能力,就显得十分强大。 “哼!” 蘖芽巫很不舒服,他看了看这块土地,觉得心口堵的慌,现在柴桑氏似乎已经完全偏向于菁华氏,形势对于自己很不利。 但这时候,妘载出来了。 “这片土地确实是很肥沃,但是大水过后,菁华氏那边的土地,肥力应该也不下于这块地了,如果仅仅是地势微高,不惧怕淹苗这一点特点,似乎还不值得你们如此大打出手?” “能不能听我一言?” 黄芍皱着眉头:“你是蘖芽氏的谁,没见过你!” 妘载:“我不是蘖芽氏的人,而是赤方氏族的巫,我从东方而来。” “赤...巫?!” 黄芍显得有些不可置信,他仔细看了两眼,刚准备说巫没有年纪这么轻的,那话便立刻憋在了嗓子眼里。 妘载的掌心,炽烈的高温与光明出现了。 “火巫!” 黄芍惊呼一声,随后震动道:“你...你是中原炎帝氏系的后人?” 蘖芽巫之前还没见过妘载动用巫术,而百里毫也没说妘载的巫术是火,此时看到也是震惊,随后狠狠转头瞪着百里毫:“他是火巫你怎么不说?” 百里毫眨了眨眼,显得有些无辜:“啥?火巫咋了,你不还是木巫吗?” 在百里毫的想法中,火巫就火巫呗,谁不会烧火似的。 “嘿!” 蘖芽巫顿时一挥手:“你这...罢了!” “我早该想到的,他姓妘啊!” 火巫妘姓,这确实是中原一系的部族,但是中原部族怎么会来到偏僻的南方? 黄芍的菁华氏离柴桑山比较近,所以知道的事情也比蘖芽氏要多一些,能立刻认出炎帝氏系也是因为炎帝氏系曾经来到南方“闲逛”过,留下过一部分传说。 妘载也有些讶异:“三山四野,却也有族长这般见多识广的人啊。” 黄芍沉默了一下,随后收敛了之前的态度:“既然是中原部族,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我就姑且听你一言吧。” 妘载笑了笑:“也不算中原部族了,我们现在迁到了南方,原因吗....战败了,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部族没有大事情不会发生大迁移,会产生大迁移的,也只有战争失败或者是逃避天灾等两三个寥寥原因,即使妘载不说,对方也能猜得到。 黄芍没有回应,毕竟战败了就战败了吧,但是瘦死的马比驴大,中原毕竟是中原。 给个面子咯。 只不过他后面有人低声嘟囔:“中原的巫都这么年轻?” 妘载道:“能把这片土地冲突的具体原因,和我讲讲吗?或许我这里,还能给出一些新的建议,不必争夺土地肥沃的区域,这种换地的轮耕制,其实是有很大改进空间的。” “不就是肥力吗。” 妘载指着这里的所有人:“肥力就在这里。” 第四十一章 小呀么小青菜 黄芍甩了甩胳膊,指着这块土地,用脚步去丈量。 “从这,到这里,再到那边头子.....” 有部族的战士跑了过去站岗,当人形标杆。 “南北走向,总共是一万五千步!东西走向,九千六百步!” 黄芍对妘载道:“这里的土地是最肥沃的,而且不需要轮耕,年年都可以下种,且地势高,不易淹苗,四周从不曾堆砌水流,你看.....” 他说着,抓了一把这里的土,那虽然松散,但质地却很好,湿润的恰到好处,也没有哪怕一点干硬的渣滓,亦不曾受到水流的侵蚀,更没有其他土地的腥臭味,反而充满了泥土特有的一种清新与芬芳。 这确实是一块绝对的好地。 百里毫和蘖芽巫百里茆在边上,虽然不喜欢黄芍,但他说的确实是正确的。 这是一块极优秀的好土地,所以才会引的两大部族年年争抢,最重要的就是“年年下种”。 这块土地的肥力极其丰厚,而且恢复的速度远远大于其他耕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想来,这肯定是西公庇佑,专门为我们所造化的美土!” 百里毫听到这句话,顿时炸毛:“西公?我还说这是龙鬼的庇护呢!” 龙鬼也好,西公也好,都是图腾神的代称,图腾神是部族集体所表达的一种神性,依旧是拿赤方氏来举例,赤方氏所尊奉的图腾是羊,而在中原,赤方氏的祖族缙云氏,他们的氏族图腾是“饕餮”! 饕餮长得什么模样,便不必多言! 氏族图腾往往千奇百怪,各种名字在后世人记录下,或者为天神,或者为凶兽,举一个例子,即如有孙氏,最早有孙氏的图腾便是大荒西经中描述过的天神“弇兹”!是弇兹驭玄鸟而舞。 而缙云氏图腾正是所谓“饕餮”,只不过现在的时间,饕餮还只是饕餮,以神氏居于中原,并未曾遭到流放贬斥之苦。 菁华氏的图腾是“西公”,亦称“西方山公”,即简明扼要,认为是三山中,这片界山的山神,模样么....总体来说,人身禽颈而人面,耳如羽,鹿角兼蛇鳞,处于古山神中的偏低审美等级。 不过比起龙鬼来说,自然是要好太多了。 所谓柴桑以南,三山四野,指的是现在两氏族争斗的“界山”,远方的“蒙山”,还有更西方的“大盐山”。 而四野,则是“芦蒿之野”、“仇阳之野”、“造里之野”,还有现在两家争斗的这片“大斜之野”。 界山下大斜之野,是两家争斗的主要地区。 而对于大斜之野上的这块主要沃土,蘖芽氏与菁华氏都宣称这是自家图腾神的庇护而产生的变化。 “神化的土地?” 妘荼低声向妘载询问。 毕竟在这个时代,神化的遗泽处处都有,而这种年年都能播种的土地,更是不符合山海时代轮耕播种的常识。 地力是需要不断恢复的,但这一块在无人进行人工打理的情况下,却能保持长久的肥沃。即使是到了后世,土地也是需要休耕的! 只是后世的休耕和山海时代的休耕不太一样,休耕,其实也并非指的是土地不去耕作,去荒废一年,在后世,防止土地连续作业的一个有效方法,就是在同一块土地上进行“轮作”。 “有些像,确实是块好地啊。” 妘载笑了笑:“这块地,不用打的死去活来,其实蘖芽氏与菁华氏,都可以在这块地上进行耕作,并且以这块地为中心,你们两家,甚至可以互换土地。” 菁华氏族长黄芍皱着眉头,瞪着眼睛:“你在说什么东西?互换土地?” “对。” 妘载道:“你知道吗,菁与菽,是可以轮流在一块地上耕种的。” 手指点向蘖芽氏:“如今惊蛰将至,菁已经不能再种植,南方菁为入寒时种植,可南方无寒气......所以,如今现在要种的话,蘖芽在春耕时先行种菽,其后收获,菁华氏再于耕地中种菁,正好周而复始,两者轮换,既可使土地得休,亦可让耕种不停。” 黄芍愣了半天,狐疑道:“土地得休?这....这不是不停耕吗?” 蘖芽巫百里茆也有些傻眼,挠了挠头,表示不太明白。 妘载笑道:“是轮作啊!因为菁与菽所需要的土力不同!若人一般,你喜吃肉,他喜食稻,我给予你二人两分吃食,一者稻一者肉,喜肉者必弃稻,喜稻者必弃肉,既如此.....” “依四季不同,谷作则有春前茬,春后茬,夏前茬,夏后茬,进行菽、粟、瓜、稻等轮流种作。” “诸谷所得土力皆异,故,若种菽,则稻苗所需土力可于土中恢复,待菽获,此时再种稻禾,而菽所需之土力,则得以复之。” 百里毫,百里茆,黄芍,皆是心中大震! 真的假的,听着这么玄乎?! “这,若是真的.....” 百里毫喃喃道:“确实是不必再为土地而争斗了,大不了你先种我再种.....” 黄芍后面的一帮菁华氏战士面面相觑。 “中原人说的话,应该是真的吧....” “中原人就能相信?” “不,如果是真的,那不是很好吗?” “可,土地要和别人分,这地界怎么算,难道要合部?” 菁华氏战士们神色各异,却是议论纷纷起来。 黄芍脸色也带着琢磨的意味,变化不断,有些犹豫,倒是时不时看看妘载的脸色,似乎想要从中找到说谎的神情。 他咬了咬牙,又对妘载问道:“那你之前所谓能让其他土地,永得肥力的方法又是什么?” 妘载道:“堆肥,沤肥。” 黄芍愣了一下。 “堆土?” 妘载失笑,拍了下脑袋:“错了,我表述有误,应该是粪土。” “粪土?!” 这一下,一堆人都不免失声,而两部的首领与战士们早已围拢上来,妘载做出怀抱状:“来来来,都靠近一些,这可是有利于地力的大好事情。” “不过,如果这事情成了,我还想从菁华氏要点种子。” 妘载问道:“可否?” 黄芍点点头:“如果有用,那自然可以。” 妘载忽然向黄芍问道:“菁华氏除去菁外,还有什么擅长种植的谷物吗?如蘖芽氏于之菽。” 黄芍道:“....稻,芸薹。” “芸薹?” 妘载愣了一下,感觉没听过,黄芍在身上掏了掏,拿出两根已经蔫了的“菜”来。 而这种菜,被妘载看清楚后,先是诧异,随后便是惊喜! 这不就是油菜(青菜)吗! 第四十二章 不要小看了粪土啊混账! 古华夏农业有三宝,一为粟米二大豆,三曰小青菜。 主要是这三种农作物对于人体有很大的好处,对比同时期同等位级的谷物,它们三个可能口味不是最好的,但是对于肉体的补充力,绝对是最BUG的。 妘载做梦也没想到,这来蘖芽氏一趟,不仅能拿到谷种,居然还能遇到魂牵梦绕的青菜! 这东西,妘载只知道西北,西南,南方,北方,东方,各自称呼都不同,而古称油菜的它,居然还有一个更加古老和美丽的名字——“芸薹”! 青白如玉,白山青云。随处可见,生命力茁壮,天南地北都有生长,与古山海,与后世,与万万千千华夏子孙不可分割。 正如万万千千的黎民百姓! “好,就冲这根菜,你这个部族我帮定了!” 妘载一把捉住黄芍的手,使劲晃了两下,黄芍也愣了半天,这只是几根芸薹的菜叶而已,值得你这中原人这么激动? 难道说中原人没吃过这东西? 黄芍的思维开始发散,而蘖芽巫百里茆,百里毫则是瞪着眼睛,有些摸不着头脑。 咱们这刚刚交易了十石的种子,建立了互帮互助的联合关系,可您这转头就跑到对面阵营,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不过想到妘载要说的一些技术,百里茆倒也没有出声,边上性格急躁的高大老人百里毫刚想要说话,却被百里茆瞪了一眼,于是缩了下脑袋,便不吭声了。 妘载是想要在这里刷声望的,其实蘖芽氏也好,菁华氏也好,两家都十分擅长种植,妘载是任何一家也不想放过,尤其是在看到青菜之后。 一开始还想着从蘖芽氏拐一个农业技术人才,现在看来,你菁华氏也跑不掉! 用犁具收买了蘖芽氏,用粪土收买你菁华氏,这还不是美滋滋? 妘载的心情一下就变得很愉悦! 又有大豆又有稻谷,还有韭菜和青菜!诶,这就很舒服! 手中有粮心中才能不慌啊!在此之前和两个擅长种植的部族搞好关系,这肯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关于堆肥.....” 山海时代还不懂粪土可以当肥料,像是蘖芽氏他们只知道淤泥可以肥耕地,要等到商末周初时,粪土可肥田地才会被人发现,从此整个中原就进入了大粪土时代.....说句不好听的,粪土多寡关乎到施肥多寡,而施肥多寡关乎到谷物收成,谷物收成关乎到粮草是否紧缺,粮草是否紧缺关乎到打仗和前线战士的性命...... 所以,打仗就等于打粪土,没毛病。 “如今之凶年,耕地遭毁,种不敷出,则当粪其田而补不足,掩地表亩,刺草殖谷,多粪肥田,是农夫众人之事也。” “我们种植,有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之说,但是南方卑热,秋冬二季亦有所种,故而土地四时不得歇,连年耕作,损耗地力,而堆肥之法,则是将人与畜生之粪土铲起,垒砌至一处.....” “所以,不要小看了粪土啊各位!” 妘载说的很清楚,很仔细,总之,这是一场有味道的演讲。 但是各位首领以及两部族人,都对农事看的很重要,于是在妘载讲完之后,几个首领暂时放下了恩怨,互相对视。 “直接在蘖芽氏的耕地里试一试吧!” 百里茆是这样说的,而黄芍就不让了,冷笑道:“中原小巫是和我菁华氏说的堆肥法,有你什么事?” 百里茆哈哈一笑:“早在你们这帮家伙来之前,赤方氏的巫已经答应本部,要教导堆肥之法了!” 他一下子就想到之前妘载神神叨叨说的土地可以不休息的话,立刻就明白,那肯定就是堆肥法。 “何况....” 百里茆伸出手来,木行气息萦绕,他笑呵呵的对黄芍道:“在我们这里,很快就能出结果,你们的巫不在,不是在柴桑山告我们的坏话去了吗,那这第一次堆肥的土地,我蘖芽氏,就当先不让了。” “你....” 黄芍只感觉一股气结在胸口,难受的很。 关于堆肥以及沤肥,俗话说得好,粪乃真金,尿是白银。肮脏污秽之物,却能使得五谷丰登,万民和乐。 “天地有道,世与道同,乃至于种株嫁墙,皆要顺道而行才可。” 妘载的话让几个首领听得不太懂,而妘载自己也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道,那是很后面才会被人提及的东西了。 大家来到了蘖芽氏中的一块完好耕地上,之所以不在那处神化沃土进行耕作,是因为怕土地的力量本身超过堆肥的效果,从而影响到直观的感觉。 新鲜的粪土,亦或是干粪虽然有肥力可终究有限,所以便需要特定手段彻底释放他们的“粪之小宇宙”,放在大坑里沤烂,或者堆在外面产生高温,效果是因地制宜,一般来说堆肥施用时更容易操作,而且杀死虫卵等因为高温闷起,效果更好,而沤肥肥效成份更均匀,同时对土地本身补充地力也有利。 “我们的巫,他的巫术也不输给蘖芽氏的百里茆。” 黄芍对妘载道:“就这块地,你们蘖芽氏去捡粪便,我这里派人和你们一起去,再派两个人回去等我们的巫,想来过两三日,他就能从柴桑山回来了。” “百里茆能拔地生林木,呼唤影与雾,我们的巫,则可以沸腾山与地泽的气。” 黄芍显得很骄傲:“不要小看了菁华氏啊!我们可是西公的后裔,是界山山神正宗!” 百里毫则是哈哈一笑:“山神正宗,那我们就是天地正朔,我还是天之子嗣呢!龙鬼侍奉于天,你山神算个鸟哦!” 两个族长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打起来就是好事情,总之,这块地就成为验证的特殊地点,而验证的时间也并不长,两个巫师,很不错的是,他们的能力,正好对于堆肥,可以互补。 现在要做的,便是..... 捡粪土! 当然,在捡粪土的过程中,黄芍看到了蘖芽氏的犁具,在惊奇之下立刻追问,然而蘖芽氏巫则是道:“这是赤方氏送给我们的礼物,怎么样,不错吧?” 他这么说是这么说,但是嘴巴里的感觉,却全都是炫耀的意味。 而黄芍想了想,转过身到妘载身边,忽然道: “赤方氏的巫,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谈一谈芸薹种子的问题,不知道您想要多少,我正好派人给你送过来。” 他一边说着,还特地瞥了一眼蘖芽氏的两个首领。 “蘖芽氏的种子恐怕是不多了,但我们菁华氏,这里还是有不少存货的!” 第四十三章 农闹 蘖芽氏巫,百里茆瞪圆了眼睛,这菁华氏居然打起了用种子换犁具技术的主意! 简直混账!这么好的家伙什,要是被他们拿走了,那这帮人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但是百里茆又不能继续追加种子,毕竟十五石种子,都咬牙拿了十石出去,今年耕地被水弄坏了大半,上哪里再去凑其他的良种? 他急的满头冒汗,使劲想着部族里能用来交换的物件,但是蘖芽氏除了稻谷之外就只有菽了,而这一次大水冲击的耕地区域,三分之一都是种植的菽,现在基本上都已经毁坏了。 “要不送点豚?” 百里茆看到了妘载背上的箩筐里,正在打呼噜的豚子,忽然灵机一动,蘖芽氏也有养猪,如果对方需要,给一部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算是大出血了。 再想想,其他的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给的了。 百里茆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很穷,不,是蘖芽氏很穷。 “筛种!” 百里茆下了决定,对妘载道:“两头种豚,加上筛种的手艺!” 此话一出,不止黄芍吓了一跳,连他们蘖芽氏的族人也都吓得不轻,种猪倒还罢了,但那筛种的手艺是蘖芽氏的看家本领,现在居然要给出去? 黄芍张了张口,他却是不能把菁华氏观地的手艺送出去的,既不能也不敢,这是巫才能下的决定,他虽是族长却也没有这种权利。 蘖芽氏族长百里毫有些着急,这高大老人揪着胡子,使劲扯着百里茆的麻衣角,低声道:“干啥啊干啥啊,这筛种的技巧,咱们可不能给啊!” 蘖芽氏巫百里茆瞪了他一眼:“我说能给就能给,你是巫还是我是巫?” 百里毫苦着脸:“你是巫,但你也不能把筛种的手艺就这么卖了!” 蘖芽巫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继续苦诉,而妘载也很惊讶,边上妘荼悄悄道:“巫,咱们拿了人家的看家本事,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 妘载还在唔嗯唔嗯的时候,百里茆却是听到了妘荼的悄悄话,他是巫,灵觉比起凡人来说要高的太多,只是在乎于想不想听,这么近距离的悄悄话就像是普通说话一样,听得很清楚。 “赤方氏能把耕犁这种宝物毫无保留的传授给我们,又送回了我们的卜甲,这是天大的恩情,蘖芽氏现在确实是拿不出更多的种子和谷物了,但是,我们还有手艺,这是无价之宝,是我部族千年以来,历代祖先摸索而出的心血!只是有一点,如果赤方氏还有意愿,来年想要换取种子,请一定要先来蘖芽氏!” 百里茆的气度很大,但同样,他其实也是看出了更加深层次的东西。 赤方氏,或许还有更好的耕地技术,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交好赤方氏都是利大于弊端的,而且还有一点,现在蘖芽氏说不定要迁族了.... 菁华氏和蘖芽氏的这块地,虽然说双方已经稍微达成了共识,但是如果菁华氏的巫不同意合作耕种,并且柴桑山的判决下来,说不定蘖芽氏因为卜甲丢失的事情还要被问罪。 这样,退一万步来说,如果蘖芽氏真的离开了三山四野,那也可以想办法去投靠赤方氏么! 山里有人好办事啊!所谓你投之以桃李,我报之以琼英! 黄芍的神色阴沉下来,但是他们菁华氏的巫不在,也没有办法。 于是,接下来的谈话就很愉快了。 随着时间推移,前去菁华氏的战士终于等到了菁华氏的巫从柴桑山回来,而当那个韭菜战士告诉菁华巫师,说蘖芽氏卜甲找到了的时候,菁华氏的巫师便顶着一张臭脸来到了沃土高地。 “百里茆!你再挣扎也没有用了,这块地已经被柴桑氏答应,等到这次大水影响消退,诸部族恢复耕种时,便归我们开垦了!” 黄堪山,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威风,但是按照山海时代的字符本意来解释,其实就是“黄姓的人住在高起的山与地面”。 堪字,本义为高起的土地,这也正和菁华氏所住的区域相符合,他们的地势要比蘖芽氏高,所以这次虽然西方有大水冲击,但他们遭到的损害却比较小。 他骂了两句,百里茆却一脸平淡,挖了挖耳朵,背着身后的箩筐,黄堪山看的一愣一愣,大笑道:“百里茆,你是疯了吧,在这里捡粪土,你.....” 他话没说完,看到边上黄芍出现了,已经捡了满满一箩筐的粪土。 “叽喳什么和雀儿一样!有空快点捡!叫你过来不是吐口水的!” 百里茆适时嘲讽,并且道:“你看,你们族长和我们族长正在比谁捡的更多更快呢....” 话没说完,另外一头就传来大笑声,百里毫拿木叉叉起一块不知道是啥玩意留下的大坨坨,对黄芍道:“你看这块粪土他又大又圆...” 黄芍顿时很愤怒,同时更加积极的去捡粪去了,而这副场景让黄堪山目瞪口呆,再转头一看,自家部族的人和蘖芽氏的人居然在比赛捡粪! “你们这帮家伙在干什么!” 黄堪山一脚跺动大地,以他为中心,整个耕地与植林的交界区,东西南北,各分一千五百步内的区域,整片土地的气息都在沸腾! 地与尘埃摇晃,菁华氏战士们如梦方醒,这才看到自家的巫师已经来了,并且一脸愤怒! “百里茆,你对我部的人都做了什么?” 尼玛,这实在是太丢人了!你要说比赛种地很正常,可这比赛捡狗屎是什么意思! 黄芍连忙跑过来,对黄堪山进行解释,哪知道黄堪山先是愕然,随后更加恼火! “扯!我们种了千年的地,难道这地怎么耕作还需要一个毛头小子来教?赤方氏妘载何在!” 黄堪山大吼大叫:“你竟敢这样羞辱,戏耍我部!” 周围战士们眼看要出事,全部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解释,但是黄巫师根本不听,忽然两眼一瞪,再一跺脚,整个大地就像是化为波涛一样翻滚起来! 丘陵摇晃,地气喷涌,尘埃升起,飞沙走石! “你们都被骗的傻了吗!” 黄堪山大骂,同时感觉到一位巫师正在靠近,他一转头看到一个和蘖芽氏族装束格格不入的少年人,心中立刻明白这就是他要找的赤方氏巫师! 而妘载还有些纳闷,问道:“送青菜的?” “看打!” 火在气头上,那一拳挥下去,地气纠缠于拳上,滚滚沸浪,对准妘载的脑袋! 第四十四章 放农别走,耕地前一决雌雄 地气,乃地中之气,是土地山川所赋众生的灵气。 孟春之月,天气下降,地气上腾,天地和动,草木萌动。 地气之热乃是蒸热,这种高温来自于大地自带的伟力,而不是由火所产生的,而西域火焰山常常在春夏交替时出现地气沸腾,状如火焰的奇特情况。 而地气之中又有数个分支,譬如五谷地,在泉地,子孽地,五谷之地气如菁华氏族巫师所施展的一般,蒸腾轰烈,动时有尘埃暴音,五谷之地气通于人嗌,即咽喉处,发其声似地鼓,震五谷而丰登。 而在泉气便是指的黄泉阴冷之气,譬如北方极寒之土所蕴含之气,在北冥之北; 而子孽气,指的是时间意义上,每逢子时亦或子年,这时候是地气元始之刻,故而子孽之地气,又是最古老的地气,混沌杂驳,北山三经于毋逢山“马面人身之神”,古时候传说掌握这种地气的运用。 这些都在巫的传承中有所记载! 黄堪山那一拳带着沸蒸的地气,更是怒极而发,百里茆大怒立刻出手,但是黄堪山动作极快,本来他便离着妘载稍近,此时一扑之下已至其面门! 轰! 却是不知何时,妘载抬起手来,掌握一个高温奇点,在始一触碰之下,极其恐怖的高温在一瞬间就吞噬了黄堪山的拳头! “呜啊!” 蒸腾的地气在瞬间被对方的高温吞掉,黄堪山手上的血肉在一瞬间模糊,皮血糜烂,而巨大的震荡则在一瞬间将他直接轰的凌空而起! “火,火!” 菁华氏的战士们大喊大叫,而黄堪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震的从天上摔到地上,这一下跌出去足有二十余步,整个人呈大字形倒在耕地里! 天似乎黑暗了些许,不管是菁华氏还是蘖芽氏的人,在转头时眼中都不免带上震荡与骇色,因为此时的妘载身边萦绕着火焰,而他四周正吹拂着极其浩大与灼热的风! 那些火蔓延到耕地上,却不点着草木,百里茆的瞳孔缩了一下,他看到在这种从没有在巫师传承中记录过的火焰,居然不仅没有烧死草木,反而让那些草木在火焰中,逐渐茁壮成长起来! 他亲眼看到耕地里的杂草在一瞬间破土,绽开绿芽! 而反观刚刚大怒动手的黄堪山,他一条胳膊都皮开肉绽,而这仅仅是接触了对方巫术的一瞬间! 百里茆脑袋有些嗡嗡的,虽然之前已经知道了妘载是火巫,但这种巫术却是从没有见过,以及传承中都不存在的。 是自己先祖的见识太少了吗? “巫!巫,你没事吧!” 几个菁华氏战士手忙脚乱的把老黄扶起来,后者上半个身子直挺挺的,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刚刚沸腾降智的脑子也逐渐冷静,再看妘载时,那眼神就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什么巫术!火?” 火与震荡? 妘载走过来,显得很生气,对黄芍道:“你们的巫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要不是我刚刚收手了,他这只胳膊就可以切了!” 这说的是实话,妘载刚刚只是把他震飞,没有施展“焚和之术”,所以伴随的只是裂变反应出现的些许震荡,否则刚刚那一下,妘载觉得,可以把他一只手都炸了! “扶我起来!从来只有我捶人,今日竟让人捶我!” “你阿母的,气死我了!” 黄堪山那只手的模样很可怕了,但是他却抖动着手一把插入地里,然后在妘载惊奇的注视中,捉住一把浑浊的地气,从口中囫囵吞下。 随后,那只已经受到损害的手臂,居然奇迹般的干硬了,并且外部灼伤以及糜烂的血肉,不断剥落,露出零零散散且脆弱的,新的嫩肉。 “这是什么巫术?” 妘载很好奇,而黄堪山喘着气:“这是我要问的话!” “好,好!很厉害!难怪能把我部族的人都骗去捡粪土....” 妘载有些懵,而黄芍在一旁继续解释,但黄堪山依旧是一副要死的脸,这时候蘖芽氏巫百里茆怒气冲冲的过来:“黄堪山!你要死吗!” “敢在蘖芽氏的耕地上杀人!” 黄堪山刚刚是气得不轻,但现在又被气了一下,大吼道:“我没想杀他!我只是想捶他两拳!但他倒是差点把我杀了!” 这也是实话,菁华氏刚刚得到了上级批准的一块好地,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跑到蘖芽氏地盘上杀人,那要是这样,柴桑氏肯定不能饶了他。 但是那一拳本想打一下泄泄怒气,却没想到差点被这个小巫反手打死了。 百里茆指着黄堪山:“这笔账记着了!以后你给我等着!” 妘载愣了下。 放学别走,校门口一决雌雄? “好吧好吧....菁华氏的巫,虽然你差点打伤了我,但是我依旧决定,看在小青菜的面子上原谅你,至于你说你不相信这堆肥之法....” 妘载双手抱胸,而黄堪山怒气不消的听了会,突然对黄芍道:“小青菜是什么东西?” “就是芸薹,听说中原人叫小青菜。” 黄芍连忙解释,其实他也不知道中原人叫啥,但妘载有时候口里会冒出这个词,所以他就以为中原都这么叫。 而就这一会说话的功夫,黄堪山右手上糜烂的地方基本上已经掉的七七八八,一条手臂似乎缩水了一小圈,但下面露出来的都是嫩嫩的新肉。 “食地气以补自身。” 妘荼在一旁看着,知道这肯定是菁华氏巫师独有的一种能力。 而妘载说完之后,目光也瞥了一下那条右臂,虽然黄堪山恢复了,但他的体力似乎消耗的很厉害,脸色也从方才的红润,变得有些发白。 看起来这种食气以补自身的巫术,也并不是那么好用。 “你何必那么生气呢,我说的法子管不管用,你亲手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妘载对黄堪山伸出手来,而黄堪山下意识的脖颈一仰。 这反应有些过激,周围的人都愣了下,黄堪山顿时大觉丢了面子,瞪着眼睛,强行装作没有心理阴影的样子,对妘载道: “试就试,要是不行.....” 妘载摇了摇头,却是不对他,而是对黄芍道:“要是不行,犁具白送,你这次运来的种子,我都如数奉还。” 第四十五章 神觉得你很棒并且给你点赞 粪土堆被高高垒起,从黄芍带菁华氏打工仔们来到蘖芽氏地区起至今,已经有六天时间。 正常的堆肥,自然不可能靠着六天就有成效,但是这里是山海,是拥有巫之术法的地方。 百里茆与黄堪山已经准备好了,前者是兴奋,后者是怀疑,但两个人都已经各就各位,就等妘载一声令下,这场旷古绝今的大捡粪活动就能正式见到成果。 而同时,蘖芽氏准备播种,而菁华氏族的战士们,则拿着石铲立在两侧,似乎随时准备动手拍人..... 当然,这肯定不是真的拍人,而是在发酵过程中,给肥堆进行翻动所做的准备,同样被准备好,盖在粪土堆上的,还有一堆堆晾晒了好多天,又被妘载手动“加工过”的干草。 “成败在此一举啊!各位都给点力!” 妘载吊着嗓子,高高的喊了一声。 对于赤方氏巫各种奇怪的口头语,几位部族首领已经见怪不怪,而除去蘖芽氏与菁华氏外,三山四野内还有一个部族来到了这里围观。 其实主要是因为,菁华氏捡大粪的速度不如蘖芽氏快,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区域,菁华氏不是主场“作战”,于是菁华氏族长黄芍就灵机一动,跑到一个小部族向对方要肥。 虽然?芦氏并不知道菁华氏这个大部族的族长要大粪干什么,但是他们并不介意对方帮自己处理一些粪便,所以很痛快的就给了..... 然后蘖芽氏听说了,也跑了过去,而?芦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的巫在听说了大斜之野发生的堆肥比试之后,显得很感兴趣,便带人前来强势围观。 于是,就有了这帮子吃瓜群众在这里目不转睛的情况。 ?芦氏同样也种植稻谷,但更擅长种植芦苇,他们居在造里之野与大斜之野的分界线,那里有一片水脉,?芦氏在其中一座丘陵上居住,行捕鱼之事兼职种田。 芦苇荡周围常有许多的野兽过来喝水,所以附近的粪土很多,并且也有相当一部分流落到水脉里...... 上一次大水,他们损失的也比较厉害,不过?芦氏人都擅水性,加上种植稻谷本就是兼职,主业是抓鱼,而大水过后淤泥上到处都能捡到大鱼,所以他们的损失倒还过得去。 而妘载知道?芦氏是渔泽区的人民后,关于芦苇,一下子想到了很多。 嗯.....竹席之类的?饲料之类的?还有芦苇纸...这个太早了。 好像芦苇有很多能做的,但又大部分与目前的解决危机不太搭关系,而倒是捉鱼的技术可以请教一下,毕竟发了这么多年大水,近来更是年年闹灾,可?芦氏依旧徜徉在快乐的小池塘中,那肯定有自己的一方看家手艺。 “得想个办法把这家伙的看门手艺也套过来。” 妘载觉得堆肥法的传播就是一个不错的方式,犁具收买了蘖芽氏,同样也让菁华氏觉得很不错,但是对于?芦氏来说,他们对于稻谷的种植只是兼职,平常带着干,主业是抓鱼,这就显得农具有些尴尬。 不过妘载注意到他们每个人的腰上都挂着两三个大葫芦。 有些奇怪哈,难道这帮家伙都是太上老君座下炼丹童子? 妘载挠了挠头,但是现在首要情况是看看堆肥的成果。 “预备.....起着!” 一声号令,两位巫师立刻施展自己的巫术,百里茆使木行气覆盖了这片耕地,蘖芽氏的战士们开始播种,而黄堪山沸腾地气,两相结合,灵灵同生,那堆砌起来的粪土堆,就像是被按下了时间X32倍速按键一样,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酵! 而因为这堆粪土里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从河水中挖出来的,所以说湿润程度倒是不用担心,于是在内部,郁满的气味开始出现,妘载看到里面都出现了明显的气,立刻喊道:“快快快,菁华氏族,翻滚起来!” 战士们连忙冲过去,石铲子哗啦哗啦的向粪土堆里捣,紧跟着,那种不可言说的神气味道开始发散,使得围观的?芦氏纷纷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吃瓜群众们掩面而退,而菁华氏族的战士则是脸色青白不定,腮帮子高高鼓起,这种味道比平时拉出来...还要刺激! “我要吐了,我不行了!” 一位战士退了下来,倒在地上,张口就喷,昨天吃的韭菜全都吐出来了。 但是更多的人闻着闻着发现嗅觉好像失灵了,也就闷头继续干,也不知到底是鼻孔彻底罢工不干了,还是这堆粪土真的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好了,开始施肥了!” 妘载呼喊了一声:“巫术可真是好用!” 这确实是真话! 另外一边两位巫师面色逐渐泛起轻微的红润,显然,现在他们已经彻底热身了。 菁华氏的战士们干完这头又要立刻干那头,马不停蹄的把粪肥送到耕地中! 随后,百里茆深吸一口气,开始加大巫术的输出! 百里茆把那快卜甲拿了出来,与此同时,一抹虚幻的,轻浮,极为特殊的火焰,自卜甲周围绕了一拳,骤然腾起。 这不是燃烧之火,而是部族的“火种”! 木行之气在这片耕地上肆意挥洒,而巨大的龙鬼虚影逐渐扭转升腾,龙鬼的下半部分呈现虚幻的烟雾状,而这也是妘载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图腾之力”! 蘖芽氏侍龙鬼,庆于风雨,祈祝丰登! 龙鬼的身躯还在变大,从一丈到三丈,再到五丈,终于在第八丈时停了下来。 它开始在耕地中游荡,似乎是在为那些种子赐予福祉。 百里茆看着卜甲在火光中出现扭曲,那些本来很淡的图腾纹路开始变得凝实,在这个过程中,那些祈祷的文字会和图腾纹合二为一,最终完成祈祝,以保证今年的春耕收成。 而占卜吉凶的法子,流程和祈祝丰登差不多,区别只在于书写的文字含义而已。 只是这时候,百里茆注视着那些文字,看着看着,神情从严肃逐渐转为惊愕! “龙鬼给予了回应!这!” 百里茆有些懵,而这同样也让边上的菁华氏产生了骚动。 “祈祝春耕是年年都要做的事情,你说的回应....是什么?” 黄堪山咽了口唾么,似乎在安慰自己一样:“应该和往年的一样吧....” “不...不是的....” 百里茆甚至想要站起来,显然他看到了不太对劲的东西。 他抬起头,居然是面向妘载,开口道:“赤方之氏,云有其载,畜义,无凶年...大吉!” 这居然不是给蘖芽氏的回应! 第四十六章 大者,载于山海! 神灵给予的回应! 妘载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巫师的传承中,中原也没有说,自己部族的神会向其他部族的巫师给予回应与告示这种事..... 但是这种情况,确确实实,在这里发生了。 “什么?怎么可能!” 黄堪山大为震动:“卜甲的回应,你们的龙鬼怎么会给予赤方氏回应?!赤方氏的图腾原始纹路不是羊吗!” 这都不是一个玩意啊! “赤方之氏,云有其载.....” 百里茆在解释:“赤方之氏即赤方氏,不必解释,云之云盖非妘也,乃天降时雨而凝于山川之气,是.....” 他顿了顿,似乎很不可思议,摇了摇头,没有接着后面的话说。 虽然让人有些在意,但也不能刨根问底,而黄堪山听着,也在自顾自的琢磨,包括吃瓜群众中的那位巫师,也异常感兴趣。 “畜义,指的是良善的部族不远万里前来帮助,是心胸广大的,结合前面,即大如山川广于天云之人.....” “无凶年之灾厄.....” 百里茆说着,自己都有些懵,声音也越来越小 妘载听了,倒是笑了笑:“看起来龙鬼还真喜欢我,这夸奖我就收下了。” 几个巫师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而百里茆更是感觉这事情有些不清不楚,他思考了一下,暗道:“莫不是因为赤方氏捡到卜甲又送回来....等等,那这么说,这次卜甲之所以丢失,莫不是...龙鬼....” “是龙鬼的指引!” 百里茆一下子神色一震,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正确的解释! 难怪卜甲会在春耕前一天丢失! 难怪大水来的这么蹊跷! 难怪赤方氏族正好缺种子,捡到了卜甲!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个阿母的! 百里茆脑补了一通神谕,原来是龙鬼觉得今年收成不好,所以特地指导了这么一出大戏! 我的先祖啊,您可太秀了!这套操作属实把咱们打懵了,上天是不是有什么天气预告啊,您是先看了然后才下来警示我们的吧! 百里茆的气势一下子就高亢起来,意气风发,而让其他几个巫师有些傻眼。 “呃....虽然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但是看起来是好事情。” ?芦氏的巫师插嘴,他年纪比较大,笑呵呵的开腔:“这是有应之言吧,那么先祖神所谕,由图腾所给予的一切启示,今年一定会发生的!” “大丰收吗?” 黄堪山有些不是滋味,你说这龙鬼,这三无神都出来溜达了,西公您个正版界山山神,您老人家看看什么时候显个灵玩玩啊? 颛顼帝虽然绝天地通了,但天地间也不是所有神都扑街了的,毕竟颛顼帝是改革开放又不是大围剿大清洗,听说雷泽神就还活着。 说是神都回到“天上”去了,都说那些星星是先祖与神,但事实上,谁又真个知道天上有啥? “耕地,耕地!” 忽然传来的惊呼声让许多人瞪大了眼睛,而黄堪山等人这时候也转头看过去,眼看之前撒下种子的耕地已经开始冒出新芽,稻谷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从青涩向成熟迈进! 而同时,黄堪山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气,似乎开始活跃了! 他顿时一愣! 按照稻谷生长的速度,地气与地力挂钩,不可能这么活跃,而现在...地气活跃表示这片土地的地力依旧充沛,损失的部分已经基本上补充完全! “真有效果啊!” 他这么一嗓子就喊了出来,而与此同时,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凝神等待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稻谷已经彻底成熟! 百里茆收回了自己的气息,龙鬼的影子也消失不见,那些游荡的雾气,回转的福祉在逐渐散开,而金灿灿的稻谷彻底拨开云雾,得见青天! “这...这!” 百里茆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但到了眼前却小心翼翼,他生怕弄坏了哪个稻穗,轻柔的捧起其中一株,然后站在原地,就这么直接数起谷粒来! “二百二十二...二百二十三,二百二十四....” “三百!” 百里茆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随后颤抖着,继续开始数。 三百,四百,五百。 后面的人也都惊了,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黄堪山喃喃道:“前些年在那块神土上耕作了一小片,后来年获时数,一株稻谷也只能结五百而已。” “还有!” 五百不能止,这一次直接点到了六百! “六百零....三!” 百里茆激动的手都在颤抖:“大丰收啊!这是大丰收啊!” 和原本自己种植时,一株产二百粒,简直是天壤之别! 天壤!对,这不是天壤是什么! 天壤赐民,使五谷丰登! 妘载过来,聚集了几位巫师到耕地边上:“其实一株所获不该有这么高,这里面也有两位巫术的功劳,但至少寻常土地,一株所获提高到四五百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在古时候并不算多,正常种植堆肥法就可以得到,所以确实是正常数据。 但是在山海时代的人民看来,这简直就是神迹! “也就是说,所获其实可以更高?若是在神土上耕作呢?” 黄堪山眼睛通红,呼吸粗重如牛,他清楚了解到这种法门的重要性! 农耕啊!粮食收获多寡,直接关乎到部族兴衰,若是一年可种三年之粮.....那部族该强盛到什么程度!而巫师自己,也可以让部族进阶,甚至能够不断成长,说不定,有朝一日,完全可以变成洵山,柴桑等大巫之族,横行天地之间! 氏族强大,巫便强,氏族愈强,巫便愈强! 强大到最后,甚至可以“以舞降神”,驱策神象以全自身!达到洵山氏,柴桑氏等神血大巫的级别! 大巫也是有强弱之分的! 神土虽好,却不过眼前之利,肥犁虽脆,却乃兴部盛族之门! 而他们,如今不过是普通的“巫”而已! 妘载道:“堆肥乃是强地力而补五谷之法,地力恒强而五谷所获便多,谷物与谷物之间,亦有优劣,择优而配,选良而交,加上犁具,堆肥,以及,水沟渠,顺天势,多方合作,一粒千谷,或许并非虚言。” 妘载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用肯定的语气。 但是黄堪山脑袋里一听,自动就认为是“肯定能一千谷”! “好!” 这巫师瞪着眼睛,对妘载道:“愿赌服输!我认了!” “但我想请教,沟渠如何作,水脉如何引,天势如何顺,犁具如何执!” 黄堪山却是对妘载躬身,铁塔般的大汉顿是低头! “这神土,菁华氏宁可不争,那十石谷菜,菁华氏必护送至南丘之地,风雨不可相阻挡!此外,既蘖芽氏予赤方氏筛种之术,菁华氏则予赤方氏勘地寻气之法,此般之为,只想请赤方之巫,请大载教我!” 第四十七章 巫到底以何为大? 三氏在此,继蘖芽氏给出了筛种法之后,菁华氏同样表示要给予妘载堪地寻气之法,这是两方部族的看家手艺,而第三氏,也就是围观群众?芦氏,他们虽然很吃惊,但想到这耕作之法,比起过往足以让两家多获十倍之利,便倒也不难接受了。 只是他们部族不太需要这门法,有了围观所看到的堆肥法后,基本上他们也就学会了,大体流程操作就是这么个操作,只是在这种操作被发现前,人们都不知道罢了。 “从无到有是一个开辟性的行为,赤方之巫,有大德了。” ?芦氏之巫并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行为,而妘载依旧很谦虚,向老巫师请教,希望能以犁具之类的,换取一些捕鱼的高级器具。 当然,真实目的自然不是那些渔具了。 “你要渔具么,农犁虽好,但于我们没有太大用处啊,我们的耕地零零散散分布在丘陵上,造里之野四周水脉纵横,如果你要挖沟,其实我们应该有这方面的经验,只是不知道你要的沟是什么样子的。” 老巫师调侃了一句,老年人心情显然很不错,毕竟处理了一大堆粪土,同时还学到了新技术,虽然对他们用处不大,但是也能让那些零散耕地的产量翻一番。 多养活十个八个人也是好的。 妘载笑了笑:“农犁虽然不太适合渔猎区,但是对于那些零散的丘陵耕地,应该还是有作用的,能空出不少日旬,结余之刻,多抓些鱼?” 老巫师点了点头:“嗯,你这样说也没错,造里之野再过个一二百年,恐怕就要变成小泽了,现在有耕地,多弄点粮食也是好事情,如果回去迁渔猎为耕作,犁具倒是也能派上用场。” 妘载道:“还是先去您的造里之野看一看吧,兴许那些渔具,我也能给您出出主意,耕地有犁具,渔具也可以进一步啊。” 老巫师哈哈笑着,很热情的表示当然可以,毕竟妘载这么厉害的人,去造里之野,去?芦氏做客,那是很荣幸的一件事情。 他表示很期待妘载的新想法,如果有什么和犁具一样,能够增加捕鱼效率的东西,那么只要是他?芦氏有的,都不会吝啬。 嗯,在妘载心里,起码第一步骤完成了,首先是要过去对吧,对方的看家本领怎么套出来,那还是得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妘荼跟了上去,而蘖芽氏和菁华氏的两位巫师分别表示他们也要去走一遭。 ?芦氏的老人打着哈哈:“大斜之野的两大大氏,今天也要去偷学老人家的捕鱼方法么?你们这里又没有大类的流河与水脉。” 黄堪山哈哈一笑,声震如雷,却是不由分说:“诶!你这是哪里话,前两天你们的粪土帮了我们今天的大忙,现在大载要去你们那里看一看,我们不得去跟着,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啊?” 老巫师顿时笑了,学艺就学艺,搭啥手啊。 话这么说着,他倒是自顾自的过去了,蘖芽氏百里茆倒是很光棍,直言不讳道:“多学点也是好的,不然今天你们也不能在这里看堆肥法了。” ?芦氏老人觉得也是这个理,今天他们来当围观群众,难道还不允许别人去围观吗,毕竟这技术也不是他家的,而是赤方氏的。 “可以啊,但你们就算学了,捕鱼方面依旧不如我们,哪天不想种地了,来抓鱼,来造里,我招待你们。” 老巫师很大气,也很客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而边上黄芍赶快跑过来,对黄堪山道:“我们部族还有人被绑着呢!在蘖芽氏没放出来。” 黄堪山转头,愣了一下,这时候想起来,好像是有个人。 “算了,现在忙。” 黄堪山大喝一声,瞪着眼睛,对百里茆喊了一句:“量你也不敢不给他吃东西!” 紧跟着又转头对黄芍道:“饿不死就行了!等我回来再说!现在给他放了怕是要闹出事情,再关两天也没事。” 菁华氏战士们简直是目瞪口呆,包括族长黄芍,这和几天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黄篱阴那小子真是打最狠的架,挨最久的拘留..... “巫这么说了.....没办法。” 黄芍和菁华氏战士们传达了信息,诸位战士面面相觑,然后就很不好意思的,顶着蘖芽族长百里毫的臭脸,暂时住在了这片土地上。 造里之野距离大斜之野不远,两块大野中间就隔着两个大型丘陵,而?芦氏就住在这两个丘陵边缘,而这两个丘陵,下面多数是大石,不适合耕种。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芦氏祖先就是以渔猎为主,现在虽然有向农耕转变的趋势,但是大体上,因为已经发展出一套较为成熟的渔猎系统,故而农耕的科技树点的就比较慢。 “这是山体啊!” 妘载摸了摸土地,惊奇的发现这是山岳衍生出来的丘陵,并不是土壤堆砌,所以这种地形对于原始农业来说比较麻烦,在山海,如果没有大巫师,普通的巫师恐怕没有办法改造这种地区。 法术也不是万能的。 “这种丘陵啊...诶,我听说洵山氏从厘山氏处得到了一些犀渠,是厘山氏送的....” 百里茆和黄堪山互相看了一下,摇了摇头:“洵山不管我们这里,不知道呢。” 他们这里更南,属于柴桑山管控的区域,洵山是不管这里的。 妘载道:“犀渠,我听说成年的犀渠可以拖动一整块丘陵,像是这种石丘是山岳的延伸,地表裸露大石过多,夹杂风化岩,不适合耕作,如果有犀渠,可以直接把这块石丘拖走....” “拖动丘陵?!” 黄堪山道:“我没见过这种异兽,你说成年?那怕不是地兽了!” 妘载道:“我们南丘边上,就有一只地兽,那是一只大旋龟,生活在阏之泽中,还吃了我们不少族人。” 妘荼的神色也随之黯淡了一瞬间,而百里茆以及黄堪山都瞪起了眼睛。 “你说南丘就在阏之泽边上,你们竟然敢和地兽作伴!” 百里茆的声音都有些变了,感觉很不可思议,包括老巫师也是一样,惊讶无比。 地兽凶猛,且有大智慧,像是西南大盐山,三山四野的最后一山,那就是盐兽所在的地方,那只盐兽据说也是地兽,而也有传闻,它已经是山兽了。 毕竟连参云级战士都铩羽而归,柴桑大巫更是重伤,威神级战士死了五个,这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像是大盐山这种地方,凡是部族都跑的远远的,不与它来往,生怕它出来闹事情,那座山就直接送给它了。 而赤方氏居然和地兽做邻居?最关键的,那只地兽还和他们打过? 虽然输了....呃,输了好像挺正常,这要能打赢了才有鬼了。 妘载的额前一缕发丝被山风吹气,看到那些纵横交错的水脉,以及足下大山的延伸。 “移山倒海者,谁也?” 几个巫师听闻这句感慨,都有些沉默,他们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百里茆最先叹息道:“移山倒海的大巫师,我们这辈子,恐怕是达不到了。” “大巫之中,亦有不等之强弱,以‘壬’之纹而划定之,入大巫则腕生‘一壬纹’,顶者‘五壬纹’,其中差距,甚是大也。” 几个巫师感慨,老巫师摇了摇头:“你们还年轻,大有可为,我老啦,不行咯。” 他率先走下去,从山丘上扬起尘埃,于是,?芦氏的渔猎区,那大片的水脉与芦苇荡,已经近在眼前。 第四十八章 有鱼自远方来,虽远必捉 长条状的木舟漂泊于水脉之上,捕鱼的人们把手中的渔网旋转着撒出,对于鱼来说,这无疑是铺天盖地般的阴影。 鱼儿在网中挣扎,渔人们却并不会因此而心生怜悯,大鱼吃小鱼,这个道理放在任何地方都通用。 只不过,过于幼小的鱼儿,他们还是会从网中筛选出来,然后放回去的。 绝户行为还是要不得的。 ?芦氏的人手拿鱼叉,或持木刀,弓簇,精准的围捕一些大鱼,那是另一片活动区域,而妘载看到,没一个?芦氏的族人,腰间至少都挂着三个大葫芦。 一个?芦氏的族人跳下了水泽! 腰部的葫芦漂起来了,将他整个人都托起,妘载见到这副景色极其惊讶。 上古时代的救生圈? ?芦氏的人本身擅长水性,葫芦则帮助他们更好的浮动。 “上古时期,华胥氏在大河之东种匏瓤,生伏羲女娲二人,那时天地之间有大水,于是伏羲杀巨鳌以撑四极,女娲炼五色石乃补苍天。” “颛顼时,共工氏以祖先曾有天帝尊而兴兵,不服颛顼统领,共工氏首领康回与颛顼帝战,自西向东,自大河、肴山,过西王母氏,斗至轩辕之丘,在长留、不周之下而止,康回败,怒触不周负子之山,致西海倾泻,水撼云天,万里沃土尽为流沙……” ?芦氏的巫诉说着二百年前的故事,而大葫芦正是华胥氏留下的渡水之宝,所以?芦氏的图腾,就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左执芦苇,右持大葫芦的人形神。 或者说,是“匏瓤之神”。 “最近可能有鱼潮要来。” ?芦氏老巫师看了看四周水脉的流动,又望了望天,再从一个战士手里要来一条大鱼,忽然得出了这个结论。 鱼潮,就是鱼汛期,每种鱼的鱼汛时间是不同的,?芦氏老巫师对于这里的五种鱼儿,把它们的汛期掌握的一点不差。 “尾水,边水将有异动,沙溪,五浪水,白湄水,三水位也会大涨,告诉族人们,做好捕捞的准备,至多七八日后,大春汛就要来了!” “远游东海的大家伙们,要回来啦!” ?芦氏的老巫师神情显得有些振奋,今年的春汛比起往年来的要早,看起来应该是因为西南在春耕前发大水的缘故。 鱼群误判了归巢时间,趁着大水的势头还没完全消退,已经开始发动鱼汛! 而?芦氏的战士们一个个精神大振,嗷嗷乱叫,把腰间的葫芦拍的咚咚震天响! 他们对于大春汛的到来很有自信,这一次,又是大丰收了! 妘载惊讶:“?芦氏仅仅看鱼儿的轨迹就能准确判断鱼汛时间么?” ?芦氏的老巫师笑道:“一件事情反复看了几百年,总是能找到些经验的。” “就像是你之前对蘖芽,菁华所说的一样,顺天而行罢了。” 妘载哑然,而后真心实意的向老巫师请教。 顺天而行,这是老人借着自己的话所说出来的真正道理。 “天象虽然不能全数预测,但是鱼儿们的行为却可以反映出很多事情,鱼儿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大规模聚集……” ?芦氏的老巫师笑的像是一朵夕阳下感慨逝去时光的老黄花。 “春天到了,万物萌动,男子躬耕,女子植谷,山野乃见……鱼也是一样。” 语气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妘载愣了愣,随后表情十分精彩,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 老前辈,您这车速有些快啊!我差点被甩下去! “鱼与鱼交,如谷结穗,氏有新子,人聚以为部落,鱼聚以为鱼潮……” ?芦氏渔猎了上百年,渔具已经发展的很齐全,妘载看了看水脉的位置,?芦氏的老巫师道:“这里是边水,水位比以往高了一些。” 妘载带着几个巫师绕着边水的这片分支水脉,沿着岸边走了很久,芦苇荡轻轻摇晃,而身上挂着大葫芦的,以及乘坐小舟的?芦氏战士们,偶尔会在几位巫师的注视中来回穿行。 妘载转过头,眺望了一下远方。 伸出手去,抓住一根芦苇杆,妘载使劲握了握,表现出一丝欣喜。 “这里的芦杆之坚,不下于竹?” 老巫师道:“造里之野是好地方,这里曾经也有神灵,后来离去,便是我们那位先祖之神。” “据说先祖最喜芦苇,或许,这些芦苇也被神化过……但这谁又知道呢,倒是做房子,架于泥土间,还是挺坚固的。” 妘载指着那片河畔:“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边水之南,可架鱼梁矣!” “边水之北,可筑稻屋矣!” 老巫师目光一亮,百里茆,黄堪山则是迫不及待道:“巫载明示,稻屋易懂,但敢问何为鱼梁?” 妘载道:“横土石以为基,截边水于中央,筑木石之堰,留水门,置竹笱或竹架于水门处。” “以木桩、柴枝、藤网,制成篱或栅,置于水脉交汇之地,群鱼必经之所。” “水发时,鱼梁斜贯水心,群鱼蹦跳,皆落竹架上,梁者,人渡河之道,鱼梁者,乃鱼抵岸之所!” 山海时代,没有桥的说法,最早的桥就是梁,浮梁是古人的一种智慧,后来秦穆公时期所筑的灞桥,应该是有史记载的第一座真正的,非“梁”之称的大桥。 妘载所描绘的情景令任何人都会为之动容,?芦氏老巫师更是诧异无比:“所获千鱼万鱼?真有这般厉害?” 妘载道:“还需鱼笱辅之,此物,乃竹芦之杆所制,口大颈细,腹大而长,形如网罗,置于水中,待到汛时,鱼群游来,入鱼笱中,笱中有倒旋竹片,进去容易出来不行,于此小鱼不得困,大鱼不能逃。” “有鱼自远方来!” “虽远必捉之!” 妘载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芦氏老巫师神情大震,妘载一笑:“愿随老前辈学习渔猎之事,权且先以此二物换之吧!” 老巫师有些动容,道:“若是为真,待到汛期来,不要万鱼,便是一次能捕获千数,我便将本部之技,把这行水寻脉,观鱼举止,及那避大潮而望期汛的本事都教给你!” 第四十九章 天沉重,春雷三声 轰隆! 雷声响起来了! 天色变得极其昏暗,南方山海,那可怕的天气再一次呈现出独属于它的威严。 遥远的,那座红土垒砌般,高如天岳的,岭南入口的巨大山脉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云层与雾气,天开始降低,巍峨的压迫感,正在侵蚀这片世间的每一寸尘埃。 “天气下降,山川出云。” 蘖芽氏巫师百里茆眺望远方,?芦氏的战士们已经捆绑好了芦苇杆与葫芦,他们变得全副武装起来,而那即将混沌沉降的暴雨,就是即将驱使他们进行冲锋的号角。 几条水脉的水位每一天都在上涨,并且上涨幅度越来越大,五浪水已经漫过了地势低洼的地方,而尾水则已经与沙溪交汇,至于这里的边水,几条支流也已经开始互相交换水源。 造里之野,在大雨未曾降临之前,已经开始有些向泽国蔓延的趋势了。 “造里之野,?芦氏居之,侍匏瓤之神,此神人身亦人面,操芦瓤而舞之,此地西临蒙山,东临界山,其中多水脉,尾水,边水,五浪水出焉,逢雨没地,使百里尽为汪洋.....” 妘载观察水脉的涨幅程度,同时在一块木牍上拿刀刻着一些文字。 “巫,您在刻什么?” 妘荼有些好奇,他看着那些文字,那并不是用巫文所刻的,而是正常的,仓颉造出的寻常文字。 文字由来已久,最早的文字其实不是来自于仓颉,而是伏羲氏所做,但伏羲只写了几十个文字,那就是先天八卦,亦是《连山易》所要用到的字符,其实严格来说,这些东西,还没有“文字”的概念,伏羲只是把这些东西,当做符号来用。 后面,仓颉依照这几十个文字,不断扩展,终于造出了大片大片可以用来完整交流与书写的文字。 仓颉作书,天雨粟,鬼夜哭;伯益作井,而龙登玄云,神栖昆仑。 意思是仓颉造出文字,天上开始下起粟雨,鬼神都哭泣起来,而伯益凿井水,使得群龙无法在山川中栖息,只能去往天上。 “我在进行记录与观察。” 妘载道:“有些事情不仅仅是巫要明白,部族中的普通战士更要明白,这样能规避很多本可以预见的危险,而记录与观察,就像是?芦氏的老前辈所说的那样,是顺天而行的事情。” “记录来自于观察,观察来自于对于规律最直观的注视,所得到的结果,是‘有效’和‘真实’,掌握这两个法宝,部族就能生活的更好。” 妘载道:“古时候传承,都是存在于巫的记忆中,部族内的老战士,传承给新战士的知识较为有限,如果一代人中断,那么很可能后面的人就会丢失很多传承,所以简牍,便是记录这些东西的重要手段。” 说罢,扬起手中的简牍,在妘荼面前晃了晃。 “我刻的不是一些文字,而是一整个传承,甚至在某些部族灭亡之后,这些简牍依旧能存在,而传承到其他部族的手中,甚至能够了解这些消亡部族的生活方式。” 妘荼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这也能记录先祖!这就是石画!” 妘载道:“石画...说的不错,但是简牍比起沉重难以运送的石头,显然更加轻于携带。” “我总不能抱着个大石头在这里写写画画。” 妘荼轻笑了一声,而这时候,边上传来了很高亢的呼喊声! “大雨要来了!” 话音刚落,滂沱的天雨,就如同水幕一般倾泄下来! 哗啦! 整个天地瞬间晦暗且沉重,嘈杂且有规律的雨水撞击在茂密的树叶上,轰打在老木所筑的渔屋顶,芦苇层被洗刷干净,没有风,滴落的白露坠入水脉与泥泞,天地间飞鸟禁绝,万虫蛰伏,只有参天的木林还在与这昏暗的天地抗争。 树枝开始剧烈摇晃,折断,跌落。 水脉开始上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并且越来越湍急! 大雨之中,暗沉沉不可清见的恍惚人间,水波涌动,泥尘被踩踏,隆隆的声音辗转移动,?芦氏的战士们弓着身子开始行动! “惊蛰,大雨滂沱,人世慌张。” 妘载的口中,用平静的,记录般不含有个人主观色彩的语气,说出了让妘荼浑身如过电般的震撼之话。 慌张,正是如此,万物都在惊慌失措。 第一道惊雷震动之后,大雨随之而来,那么...这就是巫所说的“惊蛰”吗? 妘载背对着妘荼,记录下?芦氏战士们的行为与举动:“仲春之月,卦在震,万物生发,?芦人以叉,矛,负巨葫,游于诸水,以擒群鱼.....” 妘载高高扬起下巴,他的头随之偏移,战士们前去的方位,正是架好了渔梁的位置。 七天的时间,所有战士们通宵达旦,把那原始的渔梁架好,并且一丝不苟的加固完善,这是为了防止鱼群洄游时,所携带的暖水流,会把渔梁给冲散。 如果有更好的木工师,其实可以建筑更高级与更坚固的渔梁,但是很可惜,就如同妘载曾经对老族长,对妘梁他们所说的一样,有些时候,缺少材料是一个方面,二来,缺少那种厉害的木工师,更是一个方面。 尧舜的时代,确实是有一位木工大师,但是这个人.....自己基本上不可能遇到他。 那个人,名为“帝丹朱”! “他们向渔梁的方向去了,百里茆,黄堪山也过去了,我们也走。” 妘载两人在大雨中悍然穿行,踏尽水气与泥泞。 轰隆! 第二道雷声响起来了! 妘荼震撼的仰望高天,任凭大雨击破他的面目! 如果是在部族,现在还差一声巨雷,就可以下种了!真正适合春耕的时机已经到来! 雨,更急了! 哗啦!!! 大片的波浪如群牛撼山般撞击在渔梁上,战士们匆忙的赶了过去,七天时间赶工制作出来的渔梁不负众望,在这浩瀚的波涛中,巍然不动! “水还不够大,渔梁的泄水口还没有溢满!” 百里茆看到那些水口中的排泄水只到一半,而?芦氏的老巫遥望远方,看到了一片浩瀚涌动的水气! “撑好渔梁!大家伙们回来了!” 战士们神情大震,而与此同时,水位骤然上升,来自东方的暖流开始入侵这里,天上的寒雨击打在暖流中,整片山泽大野间都蒸腾起不可挥散的大雾! 大浪中,一只大鱼探出了脑袋,它看到了渔梁,并且并不认为那是可以阻挡它回去的壁障! 它要跃过去! 大鱼通体青色,如怒龙般游来!其名为“鳣”! 轰隆! 第三道春雷,震响! 第五十章 “是巨青鳣!” “是巨青鳣!” ?芦氏老巫看到那只领头大鱼,神情大为震动:“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大!” “看来是在东海吃的太好了!” 这只巨青鳣比起往年的更要巨大,并且那种威势,似乎不是寻常的大鱼! “这只头鱼不好对付,所有人,顶住渔梁,不要让它跃过去!” 头鱼是一定要打落的,否则后面带来的群体效应很难对付,如果头鱼被击破,后面所有的大鱼游势都会降下来。 妘载惊奇的看着这一切,这简直就像是在跃龙门! “鳣鱼,东海中孟子之山,其木多梓桐,多桃李,其草多菌浦,其兽多麋鹿,山广又百里,上有碧阳之水,其下汪洋内多鳣、鲔之鱼!” 妘载看到这玩意的模样,此时这尾巨青鳣的整体轮廓,已经变得十分清晰! “中华鲟?!” 妘载大吃一惊,但仔细看一看,发现虽然和中华鲟的图片很像,但事实上还是有很大差别,但至少这个家伙是鲟鳇鱼科的已经石锤了! 有亲戚关系以及长得像不代表就是同一种生物,人还和猴子有一定相似性呢,可放在宇宙宏观的角度上来看,当一种生命体无法走出自己的母星,同时又不具备修仙文明的前置条件时,谁又能说这种“人类”不是碳基猴子? 当然这只是一种自嘲似的说法而已。 鱼群在巨青鳣的带领下,向着斜插,横截断于大水之中的渔梁大架,发起了第一波冲锋! “来了!” 大雨仿佛都在帮助鱼群,巨青鳣冲击过来,它尾巴一摆,顿时有一道丈许的大浪拍岸而来! 渔梁架开始发生轻微的晃动,葫芦开始游动到前方,?芦氏的战士们也看到了今年大春汛游回来的鱼群,那种架势比起往年来说,要厉害多了! 这若是寻常,不用渔梁架,恐怕今年抓不住多少!这些家伙太大了! “后面还有至少十几只大鱼,体型比起头鱼略小。” 百里茆的脸色也有些凝重,这些大鱼的气势一点也不弱,而领头的那个家伙,明显是异兽! 它已经突破了原始血脉,开始产生神化! 有了智慧的鱼群是可怕的,?芦氏的老巫师突然看到巨青鳣停止了摆尾,那大浪拍打之后,水中似乎产生了奇怪的声音。 随后,有三条大鱼,直接越过巨青鳣,向鱼梁架撞来! “怎么可能!” 黄堪山的脚下一震,渔梁摇晃,那只大鱼一撞无功,跌回水内,向后游去,但却并非逃走而是摆尾重来的样子! “这还是鱼吗!这帮家伙不是连野兽的脑子都不如吗!” 菁华氏那边没有这种大水,也没有见过这种厉害的,还会玩战术的巨鱼,顿时有些懵逼,本来有些看不起?芦氏,觉得他们不会种植只会抓鱼,现在看看,顿时心生敬佩,不免对那老巫师大喊道:“原来你们这里的鱼都这么厉害的!” ?芦氏的老巫师也有些懵。 以前可没有这种会玩战术的鱼啊,过去也有大鱼开了智慧,但作为头鱼,怎么可能会让其他的大鱼先上,而自己观望的呢? “不好,这个家伙,我也没见过这种脑子的!” 老巫师感觉自己的智商有点不够用,过去的经验里没碰到过这种情况,而近年来各种怪异现象频繁发作,这一次轮到了?芦氏。 “你说啥——” 黄堪山问了一句,然而第二次的撞击,开始让鱼梁架不断摇晃起来! 大鱼从三条,变成了六条! 这一次,渔梁架似乎开始有些不行了! “把这些大鱼捉住!不然给他们撞塌了渔梁,我们就糟了!” 这个渔梁架距离妘载的要求其实还是有很大距离的,但是毕竟才七天,也不可能夯个质量极高的,只是大家的估计都已经提到很高,但谁也不可能想到,这次回来的鱼群居然有一只异兽领头! 而入水与异兽大战,那是绝对不明智的,鱼群在它的指挥下足以对付一个少壮级的战士,而在此的各个部族中,也只有威神级战士可以下去一斗。 “这只大鱼产生神化了,几乎已经是‘鸷兽’,可以驱策同类以对敌!” “不一定,异兽也有无法判定的,只能说是相当于,不能说一定就是!山海之中四大种,异兽独占据一档,多有特别,不能以力量断之!” “我去!” 黄堪山神色一沉:“我等还能让一条鱼骑到脑袋上了?杀了这只头鱼,这事情不就解决了吗!给我绑两个大葫芦!” 他说着就去找?芦氏的战士,而在这时候,水浪在大雨中忽然沸腾起来,紧跟着,无数的游鱼跃过巨青鳣,铺天盖地的向着渔梁架撞来! 大春汛! 轰隆! 渔梁架遭到了巨大的冲击,然而鱼群撞击一次之后,第二次退回来的却少了很多,巨青鳣的鱼目转动着,看到了水下面,放置的一些大型鱼笱,而刚刚第一波撞击的鱼群,很大一部分都被鱼笱抓住了! “哈哈!鱼终究是鱼!大载所说的这鱼笱,还真是它们的克星!大丰收咯!” 黄堪上还没有绑上葫芦就被撞得跌倒在架上,但是看到那退回去的鱼群少了将近一半,顿时是大声嘲讽起来,兴奋至极。 但是这种行为,毫无疑问激怒了巨青鳣。 它身边更多的鱼群聚集过来,而后面还在不断追加,黄堪上的嘲笑神色僵在了脸上,而后开始猛吸凉气。 后面的鱼群,一望无际! “它鱼母的!它是把整个东海加上大江的鱼都叫过来帮忙了吗!” 黄堪山大骂了一声,而百里茆怒喝道:“你要是刚刚不笑多好!” “那是我不笑就行的吗!” 两个巫师又开始对喷,而鱼群开始组织第二次冲击! 六条大鱼,追增为九条! 后面还有十条没有动静,似乎在蓄势。 ?芦氏老巫拿起长叉,对所有战士道:“放弃鱼梁,所有人到前面阻击大鱼!” 眼下这种情况,若是再抵着渔梁架,那便太过被动了,此时的情况,只有主动出击,否则不可能破局。 ?芦氏的战士们开始汇聚起来! 妘载把简牍交给妘荼,而就在这个时候,鱼群忽然转向! 大鱼们放弃了渔梁架,而是直接包围了?芦氏战士! 又有鱼群向前冲去,同一瞬间,四周突然掀起大浪! 调虎离山之后,大架上只剩下三位巫师,巨青鳣裹挟鱼群,两大鱼为前锋,它把大尾一甩,选中了三个巫师中“最弱”的少年人为突破口,正是直向渔梁架上的妘载撞去! 第五十一章 天予人以万物而生,人也应当还以万物之生养 妘载的眼中,青色的大浪以不可阻挡的势头拍打过来,鱼梁架在这一刻落入对方的阴影之中,天地都为之安静,四面八方的声音都消失无踪。 大雨在下。 “载!” 大水在涌! 两位巫师大惊失色,但是紧跟着,鱼群已至,那两条大鱼撞向两位巫师,这让两巫师顿时恼羞成怒! 轰! 起风了。 突然升起的大风,横亘于天地春雷之下,大雨被它吹拂的向东方倾斜而去,巨青鳣的脑袋上,感觉到风的阻力,同时还有极其滚烫的....光与热! 巨青鳣撞在妘载身上!巨大的爆炸扭曲着,向四周震开! 妘载个头并不大,与巨青鳣相比简直就像是大人与孩子一样,然而,战士们,巫师们所看到的场景,那个年轻的孩子,一拳将海大鱼从鱼梁前砸了下去! 海大鱼没有跃过鱼梁! 大雨之中,人们呼吸急促,爆发出一震山言海啸般的欢呼声! 鱼头被砸烂,那两只大鱼同样没有冲过两位巫师的防线,撞击黄堪山的那只大青鱼,连颅带甲全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水汽开始沸腾! 妘载的眼中升腾起火光,他的背后,似乎有一轮巨大的太阳时隐时现! 巨青鳣被打懵了,大尾在水中不断掀转,头晕目眩,头上脑袋上留下了一个极其可怕的伤痕,它的颅甲裂开,身上的巨大鱼鳞也在刚刚那一下震荡之中被撕裂了数十余块。 鲜血淋漓,浸没入浪水中,巨鱼发出低沉的的闷吼,那前方的鱼梁截断四方江水,而那个少年人就像是天神一样,孤独的站在鱼梁架上。 那是大敌,不可战胜的阴影,是神灵? 巨青鳣在这一瞬间,心中居然升起了恐惧。 但它很快就调整过来,它清醒了,它知道前面的少年人并非神灵,仅仅是一个人罢了。 妘载伸手,在这时候,感觉到体内的缙云神血开始沸腾,让他有些兴奋。 那先祖时代战天斗地的气息,在这一刻仿佛觉醒了。 妘载的周围,鱼梁架外开始结出木皮,隐隐约约,那些组成鱼梁的木杆,土石,仿佛变得更加坚硬了....而蘖芽氏的巫师,百里茆在斩杀大鱼之后,看到了这一幕。 “神化!” 以巫师之身能衍神化现象的,只有身负古老血脉的一些人才行,他们往往负有神灵的嫡系血脉,如果能够达到二次觉醒,就会出现神化的本领。 “妘乃中原炎帝之后,有这么高的天赋倒也不奇怪。” 百里茆虽然十分惊叹,并且有些羡慕,但是这他早就猜测到的事情,黄堪山同样如此。 “炎帝之后,本就该有这么大的本事!” 老黄抹掉身上的鱼血与雨水,哈哈大笑了一声,觉着当初自己被打了一拳倒飞出去的事情,倒也不是那么值得计较了。 “大鱼,上来!” 妘载向巨青鳣挑衅:“跃过去,鱼跃龙门!” 巨青鳣开始摆尾,它的目光不断旋转,在产生变化的渔梁上寻找突破口,之前第一波伴随着自己冲击的鱼群已经全军覆没,两大鱼被剁,剩下的小鱼全都撞渔梁架上,大部分被卡在了鱼栅中。 “巨青鳣,你不过一条大鱼而已!你真把自己当做是鲲鹏了吗!” 老黄这时候大声嘲讽,三位巫师站在渔梁上,巨青鳣的目光转动到另外一侧,?芦氏的战士们已经快要从鱼潮的包围中杀出来了! 咚! 一根铜叉从水中捅出,那最先撞击渔梁的一条大鱼被这根铜叉直接穿了脑袋! 最坚硬的颅甲直接被捣碎,鱼脑与鱼血没入浪花中,群鱼逃窜,而巨大的葫芦漂浮起来,?芦氏的战士们憋着一股怒气,正在鱼潮中猛烈挥舞矛与叉! 鱼终究是鱼! 巨青鳣吐着泡泡,它看着那座高大的渔梁架,在这个时候,领悟了名为悲伤的情绪。 族群不断的死去,但是这座渔梁却如天堑般横贯在江水中央,就像是截断了天与地的大剑,而真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要么向前,要么再也不回来! 三位巫师在这个时候,同时感觉到四周的水,雨,雾中,都传来悲伤的感情,那是巨青鳣的感情,巫,能通达天地神灵,自然也能感觉到这些开了极高灵智的,强大生灵的意志。 巨青鳣虽然悲伤,但却根本没有后退的意思。 “有胆子!鱼之中,倒也有厉害的!渺渺诸尾,亦有能物!” 老黄在这时候,看着巨青鳣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一条寻常的鱼,而是真正把它当做一个拥有智慧的,与自己等人类对等的强大生灵。 巨青鳣是头鱼,亦是鱼群的族长,它要带领鱼群们冲过去,回到产卵的地方。 “不能斩尽杀绝,万鱼擒拿千数,已是足够。” 妘载有些感慨,脸上被雨水浸透:“天予人以万物而生,人也应当还以万物之生养。” 几位巫师也不免动容。 “不过巨青鳣,这是一对一。” 妘载向大鱼发出邀请,而巨青鳣摆动尾巴,用一种绝对的行动力,向妘载给予回应! 四水暴涌,边水的前方,鱼潮突然全部放弃?芦氏的战士,它们向着上游冲击,而 ?芦氏的战士们想要追击,却被老巫师拦住了。 “不!不用再追杀了。” 老巫师感慨,他听到了妘载的话,也感觉到了大鱼的感情。 “天予人以万物而生,人也应当还以万物之生养。说的对啊,万数鱼群,只取十分之一,江河之水,不能尽数竭泽,我们又何尝不是鱼呢,我们与天争命,而鱼群,与我们争命。” 战士们负巨葫,向渔梁走去。 在水域之中,而鱼潮此时什么也不管,它们游动在大浪中,停止在渔梁前,几条大鱼发出呜咽声,巨青鳣却以头颅顶撞它们,驱使它们立刻向前。 渔梁下,战士们拿走了鱼笱,里面已经捕获了不可计数的鱼儿,而在鱼笱被拿走的一瞬间,渔梁中的鱼栅也被拉扯升起,于是开闸泄洪般,鱼潮向着渔梁的泄水口,疯狂涌去! 大鱼们不再犹豫,首当其冲! 而巨青鳣留了下来,从大浪中甩动尾巴,向妘载发出挑战! 老巫师爬到渔梁上,把手里的铜矛丢给妘载! “这是头领的对决!” 老巫师哈哈大笑。 妘载把铜矛拿着,卸下了身上一切不必要的东西,妘荼带着豚子,拿着简牍站在远处,他看到这一幕,不知不觉的已经学着妘载的模样,拿起了小刀,点在了简牍上。 ......... “.....东海上,孟子之山下有碧阳水,汪洋内有巨青鳣,每逢仲春之月,大潮来临,诸尾洄游,逆江水而上,过九江,尾水,至边水,抵造里之野,遇渔梁而止.....” “赤方氏妘载,帝陶唐六十六年仲春,始作渔梁于?芦氏,与巨青鳣相遇边水上,战于渔梁前....” 第五十二章 煮土为盐,隔壁氏族小孩都馋哭了 最后的鱼群离开,而天空中的滂沱大雨似乎也卡准了时机,一道消弭而散。 大水之中,妘载浑身湿透,从泥沙中爬起来,面色苍白,不断咳嗽,而巨青鳣浑身鳞甲俱灭,鱼目化为灰烬,撕裂的鱼肉呈现出蒸煮过后的纯白色。 几位巫师全程看完了这场“头领”间的对决,妘载的身体很羸弱,但他的巫术却极其可怕。巨青鳣如此庞大的力量,却连近身都不能,每当撞击时,妘载出拳,整个江水便开始摇晃,随后便是极高的温度升起,灼蒸掉大水与暴雨。 这种火术,是几位巫师从没有见过的,而极高的温度,同时他们也看到,妘载的手掌心有一个极其光明与高温的“球体”,当那个球体出现时,四周就会掀起大风,灼热的风把雨都驱散,巨青鳣在一次又一次的触碰这种高温,最后整个鱼躯都被蒸熟了。 而与巨青鳣的搏斗,也已经让妘载耗尽了巫力,已然是精疲力竭。 边水上,葫芦浮动,妘载用仅剩的力气,刨着泥沙,努力推动葫芦,而老巫师他们已经下水接应,几个人合力把妘载弄到了渔梁上。 大水还没有退,大春汛当然不是鱼潮过去就会消失的,在它们再度回来,跃过渔梁前往大海之前,这里的水位基本上都不会再度下降,而与此同时,因为天象之中,雨季,也已经到来,所以南方这片地方,大雨滂沱如注,一连三五天的下,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老巫师欣慰的笑,几个巫师都是如此,而妘载吐出一些水汽,虚弱的开口,第一句话却不是问赢不赢的事情,而是问收获几何。 “足有万余尾!” 说起这个,老巫师便显得有些激动,这万余尾中,甚至有数百条千斤鱼,剩下的鱼,也多数在八十斤以上,这不管是留下来自己放入泽水中养,还是杀了吃肉,都足以让整个部族美美的渡过这个春天了。 妘载咳了两声,这才支撑着起来:“大鱼从边水出,前去东海,复又回来,如此循环千万年而不息,今日架起渔梁,对于这群大鱼来说,是坏事情。” “我倒是教了你们一些不好的东西。” 妘载失笑了一声,老巫师也是笑:“渔梁啊,阻挡大鱼们回归的天堑,从此行水之法已然大变,但我向你保证,我们部族,绝不会贪得无厌。” “我会谨记你那句话,天予人以万物而生,人也应当还以万物之生养!” 老巫师的神情严肃下来:“如之前承诺的一样,我会把我部族中,那行水寻脉,观鱼举止,及那避大潮而望江汛的技艺,都尽数传授给你!” 妘载顿时很高兴,向他道谢,而老巫师表示这本就是承诺,既然他做到了,并且远远超出了当初的预估。 妘载说,渔梁能架一万鱼,便真是一万鱼,而这次的大春汛,回来的鱼群,何以数十万计! 那整个边水内都是鱼群,如果刚刚入水的不是巫师与战士,而是普通族人,恐怕要被鱼群们直接当做口粮,分而食之了! 所以,有的时候,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人吃鱼,鱼吃人,无非是看谁更加强大。 老巫师为了表示谢意,特地让妘载他们在这里留几天,除了用刚刚捕获的大鱼们作邀请外,同样也表示要送妘载,以至于也要送百里茆与黄堪山一些。 “诶呀,这怎么好意思,使不得.....” 老黄连连推脱,但是他那表情却恨不得把那些鱼都装走的样子,其中行为,在妘载看来,大概就是和后世过年长辈串门发红包一样,嘴上说着使不得,行为上却把口袋都要撕裂了,恨不得多收二百块。 “这哪里话,毕竟你们也有帮大忙,怎么能忘记你们的功劳!” “造里之野到蘖芽氏还比较近,但是距离菁华氏,距离赤方氏,那就太远了,活鱼难送,所以只好让你们等上几天,等我们用盐处理好了,再给你们。” 老巫师一边说着,一边更是有些感慨:“自从西方大盐山封闭,各个部族的盐都比较紧缺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几位巫师来到了?芦氏居住区中,地势最高的一片平坦区域,老黄一边走着,那是一边在抱怨:“其实吧,柴桑氏去的意思,也有为我们好的,虽然他们想抢盐山,但是他们抢到了,好歹能分我们一部分吧,现在这情况,大盐山封闭,那只地兽不出来,谁也拿它没有招啊。” “这次大水,大盐山不可能不受到波及,我琢磨着那个家伙的损失肯定很大,近期说不定会出山过来找些事情了。” 老黄抓了抓头,显得很担心。 大盐山的地兽强大到匹敌山兽,或者说,它可能已经是山兽,足可以与参云级的大战士匹敌,而大巫加上大战士,连带七个威神过去,都没有讨到便宜,也正是那一次柴桑氏抢矿失败,这才让各个部族发现,原来这个喜欢做人口买卖的异兽,居然是这么流批的家伙。 盐矿这个问题,也是妘载一直在心头心心念念的事情,关于鱼,比起鱼来说,盐的重要性要大很多,但是岩盐矿被一只异兽垄断,现在更是连买卖都没有门路,这不免让妘载有些忧愁起来。 阏之泽可不是咸水泽,哪怕是开池盐也轮不到它。 “现在大盐山封闭,那各部族的盐如果用完了,怎么弄?” 妘载向他们询问,毕竟各个部族也是要用盐的,大盐山封闭,那么部族的盐迟早有用完的时候。 “省着点用,我们这里还好,大盐山距离造里之野只隔着一个蒙山,偶尔派人去附近,不靠近大盐山的区域,也有些散生盐石。” 老巫师向妘载解释,原来大盐山的外部,与蒙山接壤的地方也是有盐矿的,只是储量很小,零零散散,各部族偶尔会去挑拣,而蘖芽氏,菁华氏这种离得远一些的,他们就每年在春夏时期跟着动物走。 “吃土,野兽们会找到盐土的,它们吃过之后我们就去把那些土挖了。” 百里茆说的是理所当然,地有咸土,煮以为盐,麋羊豚诸畜食之皆肥。 煮土为盐,大火烧开,大水沸腾,裹上泥巴糠,隔壁氏族小孩都馋哭了! 妘载想了想,似乎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而找土盐.....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豚子。 好吧,其实羔子更适合这种工作,羊找土盐的速度似乎比猪快多了。 妘载抬头看了看天空,他望向远方,那是氏族的方向,如今春雷已过,江水已起,春耕已下,等到这里的事情了结,便要尽快回到氏族内,这惊蛰下种,可是刻不容缓的事情啊.... “却不知道,妘缶他们前往洵山,祭祀的怎么样了....” ...... 第五十三章 你好大的官威啊! 【咸阴山又东四百里洵山,其如多金,其阴多玉,有兽焉,其状如羊而无口,不可杀也,其名曰?。洵水出焉,而南流注于阏之泽,其中多茈臝。】 《山海经·南山经》 ———— 妘缶看着祭祀的米被一石一石的拉上去,看到那只在洵山中,在祭祀高台上打哈欠的,像是羊一样的异兽,妘缶还以为那是羔子的亲戚。 肉也比羔子要多的多了。 告师氏的祭祀地点就在洵山半山腰,而各个部族送来的粮食,以及他们的押送队伍都在这里等候了很长时间,有个好处那就是过来祭祀的部族,粮食押送人员都是管饭吃的,告师氏出小头,洵山氏出大头。 这也是让妘缶觉得这里待遇还不错的原因之一。 要是不管饭,那就惨了。 “洵山氏是大部族啊,这片南方诸野的霸主,他们养的牲畜多的无法计量,再说了,押送队的人也不多,不过你们部族派的人倒是很多.....” 葛踏和妘缶聊天,向赤方氏的区域望了一眼。 嗯...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人多,但是基本上都没有觉醒,消耗的粮食,其实也和其他部族的差不多,洵山氏拥有神化的力量,所以产粮什么的,是不用担心的,他们的耕地可是很大一片呢。 强大的部族,强大的粮食,而且每年祭天地的粮食,其实也都运送到洵山,这里面也不可能都是给神吃了,祭祀么,说难听点就是上贡啦,不过祭祀是集体性活动,名义上神还是要吃的,不能僭越,神吃剩下来的,那就是洵山氏的了。 这也是一个来粮食的好活动啊,就像是打游戏收附庸,附庸会帮你解决粮食问题的,而你自己付出的,不过是就请他们吃的几顿饭而已。 妘缶嘟囔了一声:“这计较真的妙,通天的妙,中原祭祀完了还会把祭米分给其他参加祭祀的人吃,结果南方这里就直接拿走了?” 自私贪婪的南方人! 妘缶的心中给洵山氏下了定义,想到巫之前所说的果然是一点都没错,侔洪氏气量狭小,告师氏其性贪婪,而如今看来,洵山氏其实更加贪啊。 “话说给神上祭祀,神能吃多少?” 妘缶好奇的询问,葛踏道:“神啊,洵山上的大巫么,他就代表神,颛顼帝绝天地通之后,人间还有多少大神存在啊,山神是被扫的差不多了.....” “不过洵山的那位大巫,他的神血,可是极其浓郁的,要是硬说他是神,其实也...没差!” 葛踏神神叨叨,对妘缶道:“据说他是洵山神的儿子,在二百年间,神开始在山海销声匿迹,不少神灵转而以图腾的形式依附在部族之中,而这一位....据说是他母亲感应洵山而怀孕,生下了他,始生时,洵山中万鸟飞腾,山岳摇晃,骇然的很。” “所以,他倒也不算是真正的‘人’。” 妘缶道:“我听说,颛顼帝绝天地通,是让神无法继续传承,所以他们才离开,消失的,亦或是依附了部族?” 葛踏点点头:“是这样的,神不能传承,神也不是永存,颛顼帝让神有了寿命,他们就会生老病死,那么如果想要避开的话,就需要传承,可他们不能,也被颛顼帝下了规矩不能留下血脉,所以就依附图腾,或者...在人的身上。” “这就是以前感应生神人的事情啊,伏羲氏不就是这么生的么。” “你以为,大巫师的以舞降神,那降的神,是怎么来的?” “这个事情的好处呢,就是神无法再聚集了,他们都落单了,坏事呢....嗯嗯.....对于我们来说,似乎没有太大变化,头上依旧有人压着。” 葛踏想了想,得出了这个结论。 妘缶感觉很新奇,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对,你还没说,他能吃多少米呢!” 葛踏呜呜嗯嗯了一阵,用不确定的语气道:“大概三石吧....” “一顿吃三石?豚啊!” 妘缶惊呼,而葛踏瞪了他一眼,站了起来:“瞎说什么,去去。” 他站起来是因为“试祭”的时间要到了。 所谓“试祭”....其实就是彩排。 大家伙走个流程,回头不要在哪个地方出岔子了,要是谁冒泡,今天晚上不管饭了。 告师氏的巫来了,这是一个高大的老人者,下巴上有一撮山羊胡,老眼并不昏花,反而有一种可怕的威严,额头前很干净没有头发垂落,而是被束在了脑海后面,那种捆束的方式,是中原葛天氏所使用的。 身强力壮,背部高耸,他披着数种兽皮缝制的长袍,外面还套了一件青色羽毛制成的外套,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活脱脱的鸟人.... “当洪荒之时,葛天氏率其部众,承伏羲之余荫,建葛天穹庐。作广乐、制葛布、葛衣、定礼制,开物成化,造化颛蒙,其治世也,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不言而自行.....” 妘缶看到这个装束,又听葛踏说了一些关于装束的来历,不由得想到了中原中央的葛天氏,可惜当年赤方氏在中原实在不算大部族,缙云氏之后,这个牛皮吹一吹也就行了,缙云氏的支脉那么多,也不是只有赤方氏一家。 十八代以后的远方亲戚,在族谱上或许还有写,但真正遇见,你会去管人家过得怎么样么? 只是一个同宗族的陌生人而已。 告师氏的巫开始给众人划分祭祀时站着的场地,这是严肃的事情,打盹也是不被允许的,不过事情的发展出了点问题,在山腰下,一拨人马怒气匆匆的向山上走来。 “侔洪氏的巫来了?挡不住?要上山?” 告师氏的巫皱着眉头,看向不远处,果不其然,侔洪氏的巫真的来了,不仅来了,还带着几个人,看着架势,不像是来参加祭祀的。 “了不得,敢在洵山发脾气?” 告师氏的巫拨开众人,侔洪氏的巫一看到他立刻就止住了脚步。 “走啊。” 警告且严厉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山腰营地处。 告师氏的巫阴沉着脸:“你走啊,怎么不向前走了?你好大的巫威啊!” 侔洪氏的巫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不敢打搅大祭师,只是来找一些人。” “赤方氏,可有人在此?” 第五十四章 你个牛角苍蝇! 妘缶看到侔洪氏,那个巫师他认识。 这里也没有赤方氏的战士不认识他的。 同样,也不需要在多说什么了,侔洪氏的巫看到了赤方氏的妘缶,这也是一个熟面孔,当即指着妘缶:“来,我要和你谈一谈。” 妘缶没有过去,侔洪氏的巫皱着眉头:“我让你来。” “你不是我们的巫,这里是洵山。” 妘缶拒绝的很干脆:“我怕你当众杀了我,你们上一次还在这里说我们的坏话。” 侔洪氏的巫顿时一窒。 告师氏的大祭师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看着事态发展,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其他部族的人也都围拢了上来,人头攒动,强势围观,这里少说有五十几个部落。 南方这片原野群山真的很大,祭祀洵山的和柴桑山的,是分开的两部分,所以五十几个部族,都是洵山统治的部族。 眼看吃瓜群众多了起来,妘缶的胆气也上升了一些。 侔洪氏的巫,他胸膛起伏了一下,平复了些许不稳定的心情。 “大祭师,我此次前来,代表侔洪氏,上一次,我们与赤方氏发生了些许争斗,我们的族长,被赤方氏的巫下了毒手,还请大祭师开恩,救上一救!更是来,讨个说法。” 妘缶大为惊奇:“他胡说!分明是他们不想祭祀,想占便宜,才抢我们的粮食!” 葛踏在一旁对大祭师躬身禀告,而大祭师也道:“这件事情,上次就说过了,我现在可以很严肃的告诉你,这是你们的不对,祭祀神灵乃是重要的大事情,你们却不想出粮,我现在没有拿你们的事情上达给洵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侔洪氏的巫很光棍:“那件事情确实多谢大祭师,是侔洪氏的过错,下一次祭祀,粮食必然双倍奉上!但是,那一次事件,我们并没有给赤方氏造成实质伤害,但赤方氏的巫师,却给我们造成了损失!” “我们的族长,被严重烧伤,至今不能恢复!” 尤牢的伤势在回去之后恶化了,这是侔洪氏巫师没有想到的情况,那些草药居然无法对腐烂的地方生效,以至于尤牢只能切掉手臂,然而面部的腐烂程度却没有办法消除。 后面被架过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那脸孔上用兽皮缝补,看上去恶心至极,正是尤牢! 妘缶也有些懵。 火烧伤...没有这么严重吧。 话说巫的火焰,确实是有些和篝火不太一样。 “恶化了!草木药石皆不能医治!我就想问问这是什么手段?这就是赤方氏的巫下的狠手!好好的一个威神的战士,被折磨的这般凄惨!” 侔洪氏的巫道:“我们只想要来这里讨一个公道,抢粮的事情,我们认错,但没有造成实质损失,这也是事实吧?” “现在我们受到了损失!何以至此!” 妘缶大怒,呵斥道:“那如果当初,我们的巫没有出来,你们是不是就要把我们全部抢光了?现在又来说受到损失,你们自己贪心怪谁!” “山海的规....” 妘缶的话没有说完,被葛踏捅了一下,他转过头,听到葛踏低声道:“不要在洵山说山海的规矩,在这里,洵山之下,大祭师就是规矩,你千万不要乱说话。” 妘缶看了一眼大祭师,后者老神在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侔洪氏巫道:“那照你这么说,你们当初弱,也是活该!我在你们巫的劝说下已经退避,大家好聚好散,但下阴招.....” 他身边的侔洪氏人顿时围了上去! “恩怨不能消解!” 大祭师没有说话,他依旧在清理头绪,且似乎在默默观察。 侔洪氏巫道:“把他带走,这里的赤方氏人都要去我侔洪氏,然后,我在祭祀结束,给赤方氏巫师发通告,让他带货,带解药,去补予我们的损失。” “如果不行,那就割这些人的肉,也不多,一人身上割三块。” 妘缶几乎气急,眼睛瞪着,赤方氏的小战士们也都拿起了兵器,双方冲突一触即发,侔洪氏巫师对周围道:“各位,这是两部之间的私怨,他赤方氏没有错,我侔洪氏更没有错!现在他们的巫不在,我就扣着他们,等他们的巫来!” 妘缶大怒:“你凭什么!你这个牛角苍蝇!” 侔洪氏巫道:“都弄成这样了,事情不是你可以参与的,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你在面对一位巫师!” 这是当初妘载呵斥尤牢的原话。 妘缶恨得牙痒痒,而侔洪氏巫师借着道:“不过,我可以让你们派个人离开,然后让你们的巫带解药来!我和他谈!” 妘缶身边,妘蒙站出来,弯弓搭箭直接瞄准侔洪氏的巫! “哼!” 侔洪氏的巫脸色顿时一沉! “大祭师!还请下断吧!” 他直接向大祭师要权利。 而就在这时候,告师氏大祭师的回应,让侔洪氏的巫瞪起了眼睛。 “这不行,你说的都是废话。” 一言落下,场中顿时安静了,双方没有人敢再度动手。 大祭师心知肚明,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侔洪氏小气还贪心,赤方氏没有粮食还给自己上贡,这时候更要在小部族面前保证自己的公正,一石二鸟,岂不美哉,怎么可能答应侔洪氏的这胡来条件。 “马上试祭,你给我滚,该滚哪里滚哪里去,打扰了神灵,我第一个拿你的脑袋当豚头用。” 大祭师严正警告侔洪氏,而侔洪氏的巫在愕然之下,便是出离怒道:“不能这样就结束啊!” “好赖.....至少赤方氏要给解药吧!” 大祭师上前两步,手指指着他的脑门:“自己搞的事情,出了后果,现在到洵山来撒野,你.....是不想活了?你最近,胆子变大了。” 声音虽然平淡,但是就像是突然降临的巨大危险,侔洪氏巫浑身骤然冒出冷汗,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告师氏之巫,变成如山岳般巨大的怪物,阴影直接把自己完全笼罩! “壬纹!大巫!” 侔洪氏巫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这种威势,即使不是大巫,也差不多快了! 已经“通灵”了! 周围的小部族们听了来龙去脉之后,对于这件事显得很冷漠。 赤方氏没有错,侔洪氏也没有错,赤方氏自己防卫,把你们打垮了是正常,不给解药也是正常,侔洪氏上山,来讨说法也没错,但是讨不讨得到,谁管你啊!而且惹到大祭师,就错了。 不过诸多小部族,比起赤方氏来说,还是对侔洪氏产生了厌恶,主要问题却不在于这次上山讨说法,而是因为侔洪氏抢粮。 这是大问题。 “所有人都记好了!” 大祭师的目光环绕四周:“这里是洵山,这里是告师氏,上面是洵山氏!部族自己的私规,在这里收敛收敛,给神看到了,不漂亮。” “懂,吗?” 没有人回应,而侔洪氏的巫深吸口气,继续道:“那我只要一人,以作交换,这总可以了吧!我一定要和他们的巫谈一谈!” “我不同意!” 妘缶愤怒:“我们无错!” 大祭师皱着眉头,看了看双方:“这事情到此为止,侔洪氏无关人等都下山去!赤方氏,你们的巫不在,道个歉,嘴巴上过得去,然后就出一个人跟他们走吧。” 妘缶紧紧咬着牙,葛踏在一旁低声劝说,而妘缶想到来时,老族长交代的事情,瞪着眼睛,挺直腰杆道:“不去!不行!” “我们无罪!大祭师既然承认我们无罪,我们就不同意有人和他们去!他们不敬天神,他们才是有罪的!” “不能折中!不会道歉!” 侔洪氏的巫师顿时很生气:“大祭师下的决断,你不是巫,也敢违.....” 话没有说完,妘缶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一把从后面抽出了黄铜斧,直接指着侔洪氏的巫。 场中很安静,大祭师看到了这柄黄铜斧,他摸了一下,然后便挥挥手,示意侔洪氏的人可以滚了。 “见斧如见巫。” 大祭师的声音很平静。 “他也算是巫,他可以拒绝我了。” 第五十五章 上古音乐团,洵山大合唱 “岂有此理!大祭师....大祭师!” 侔洪氏的巫被拦住,葛踏等几位战士上来,抵住了侔洪氏巫师前进的脚步。 “大祭师有令!” 葛踏的语气严肃,且不容置疑:“祭祀者留下,非祭祀者,还请下山!” “我.....” “请!” 几位战士的态度不容旁人置疑,身上散发出阵阵威严之气,以葛踏为首的,赫然是三位威神级战士! 侔洪氏巫眼中要喷火,但还是咬牙道:“哪怕什么都不给.....但还请大祭师救一救我们族长啊!” “试祭要开始了,难道你们的族长,比起山神还要尊崇?” 葛踏轻轻一掌推开边上一个试图靠近的侔洪氏战士,后者被这一掌打在地上,翻了三四个跟斗,滚的一身都是泥与尘土。 “下山吧!不容继续搅闹了!” 有些话不应该重复叙述,侔洪氏的族人们虽然愤怒,但是面对告师氏的战士,他们根本无力反抗,葛踏这些威神战士,比起尤牢的本领要强上太多,这其中的原因,是因为血脉的觉醒程度不同。 就像是妘载的缙云神血,天生就高出寻常血脉一个等级,而妘载更是二次觉醒,那么他的血脉对于一次觉醒的,同为缙云神血的同族,就会形成压制力。 告师氏的图腾是禽鸟雚,亦称“雩”,洵山,柴桑,这片区域没有巨大的鸟类霸主,而在这片,最美丽与相对巨大的,则是雚鸟。 告师氏祖先,据传说是飞掠大江而过的三青羽,那是一只大雚,此鸟可知天象,将雨时则大鸣,仰鸣则晴,俯鸣则阴。 此鸟生于巽风时,本一母二胞,巽极成震,隂变为阳,震为鹤,号曰“丹”;巽为雚,号曰“雩”。 雩者,求雨之祭。 至于皂君,负釜等称呼,在这个时代,还不存在。 侔洪氏被轰下了洵山山腰,而妘缶紧紧握着黄铜斧,想到了妘载曾经对自己说的话。 【借给你用,持斧钺者如巫亲临,别弄丢了。】 如果不是这柄斧子,这一次赤方氏肯定无法反抗告师氏的“打圆场”,虽然之前已经通过贿粮的行为,让告师氏没有偏袒侔洪氏,但是洵山祭祀一过,侔洪氏肯定不会轻言放弃。 危险还没有结束。 妘缶紧紧握着黄铜斧,这时候,大祭师已经来到高台,那只?被他踢了踢屁股,很不情愿的从祭祀高台上挪开。 这只长得像是羔子它二舅公的大羊,扭着臀,一步三晃的到了祭祀台下面。 各部人们开始找到自己所站定的位置,赤方氏也必须要尽快,不能耽搁,葛踏他们已经驱逐侔洪氏上山的那部分人,但是从侔洪氏的区域,那些本来就待在山上的押送者们,对着赤方氏的战士们投来不友善的目光。 赤方氏的战士虽然多,但却都没有觉醒图腾,数量在没有绝对压倒性的优势之前,是没有办法胜过质量的。 “蒙!” 妘缶叫来妘蒙,用极其郑重的,且低沉的语气道:“侔洪氏虽然被告师氏驱逐,但是出了洵山的区域,我们距离南丘是很远的,如果....他们在半路上袭击我们,到时候,我会带三十个人阻击他们,你,要拿着铜斧,赶回部族。” 妘蒙吓了一跳,同时额头上绷起青筋,用极为愤怒的目光回怼了一下侔洪氏的区域,同时对妘缶道:“这怎么能行呢,你是北正,巫让你持斧前来洵山,如果要断后,那也必须是我来才可以。” 妘缶皱眉,不满道:“你怎么这么孩子气!” “孩子气的是你!” 妘蒙毫不退让:“我是射手,如果真出了事情,我去断后,带的人都是擅射的,拖延的时间自然长久!你呢,你是北正,管理土地,种植,嫁墙,包括巫所说的开沟渠,你有那么大的责任在身上,怎么敢去断后呢?” “如果你死了,那么谁又能继承你的位置,担当新的北正呢?” 妘缶还要说什么,这时候高台上,大祭师的目光扫了一下四周,不仅仅是赤方氏在窃窃私语,他还发现很多氏族的人都在悉悉索索的嘀咕。 “咚咚!” 手里的木杖敲打地面。 “不许交头接耳!这是严肃的事情!不然点名了!” “点到名的人没饭吃!一人点名,全氏连饿!” 大祭师的声音很有效果,立刻,交头接耳的人们都不说话了,站的笔直。 妘缶与妘蒙也缩了下脑袋,他们感觉到大祭师的目光明显在他们的身上停留了大约一个顷刻,但很快又移走了。 呼....那二十石粮食还真好用哈.... 试祭很快走完了流程,大家最后要合唱一首祭祀的诗歌, “丰年!丰年!” “多黍!多稌!” “亦有高廪,万亿及秭!” “为酒为醴,烝畀祖妣!” “以洽百礼,降福孔皆!” 大祭师向天呼喊,然后做出手势,就像是上古的音乐团指挥一样,而下面所有参加祭祀的部族,或持斧钺(赤方氏),或持节杖,或持锄,或持铲、叉,总之,那咚咚的声音与呜呜的挥舞声,在之前大祭师交代好的一些行为准则下,井然有序的摇舞起来了。 “丰年歌,乃神农氏所作,消弭水害,五谷兴旺,祭天礼地。” 大祭师的声音高亢,同时,所有人高唱丰年歌之后,还要再经过一轮拜访稻粟之米的祭祀,予神三石,只凭祭师自己的感觉把握,如果有多余的,那要把这些剩余的一部分,全部丢给羔子它二舅公吃。 随后,便是第二轮诗歌的祭祀与合唱,而这一首,则在中原流传甚广,只是没想到南方祭祀,也用这首歌谣。 那是《击壤歌》。 “日出而落,日作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这是帝陶唐五十年时,中原的一位老农所作,此年间,天下无事,众生太平,黎民庶首,相得合乐。 而击壤,乃野老之戏,尧五十年时巡天下,中原一处农田中,有几个八十老人在田野间丢泥巴,用泥块击打远处的泥土,谁丢中谁得分高。 他们一边击壤一边唱歌,有人便大为惊奇,言道,此乃帝之德也。 人们能够自给自足,看着太阳升起落下,在田力劳作以获得粮食,凿开井水而饮用,虽然生活劳累辛苦,但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而且有付出就有回报。 有了这样安闲适乐的生活,谁还向往“帝”的权利呢? 而在如今大水乱涌的糟心世界,谁又不向往“逢击壤之世,守耕桑之野”的太平呢? 第五十六章 进击的河马 洵山脚下,侔洪氏的巫心有不甘,而尤牢身上的皮肉,那糜烂的地方看的他是心中纠结,和赤方氏的恩怨不可能到此为止,但是在洵山区域,告师氏肯定会管闲事。 那么离开洵山区域呢? 也不行,上面正在试祭,过几天就会正式开始祭祀大典,到时候洵山正神,也就是那位传说中,是古洵山山神之子的洵山大巫就会出现,洵山氏会下山,到时候各地把手森严,而且各路小部族回去的路上,肯定也有洵山氏的人看着。 那时候动手,刚刚祭祀完毕,这头侔洪氏就光明正大在半道上截杀赤方氏? 那就不是告师氏被打脸了,恐怕是洵山要有动作了。 身为这里的扛把子,洵山既然收了各路部族的粮食以及供奉,那么自然有义务调解各个部族的矛盾,这里不像是中原,大部混杂,要靠着各方大佬才能平衡,而且即使这样也有管不过来的,洵山这片地方就这么大,洵山氏说了算。 当道杀人,光明正大,还没有经过洵山批准? 小伙子很跳啊,你是想上天不成? 这公审法庭还没开庭,你就直接把被告杀了? 你这放在中原是要被诛族的你知道吗。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这么流批,是要从蓬莱一路砍到昆仑吗? 这洵山不允许这么流批的人出现。 所以侔洪氏的巫心知肚明,这当街杀人,到时候人是杀了,气是出了,但自己的脑袋估计就要祭天了。 不要说什么死了的人没有价值这种蠢话,作为洵山地区的扛把子,手下出现纷争矛盾,自己惩戒动手的人,而且必须是严惩,这才是作为一个扛把子该有的行为,这是做给其他人看的,不然轻轻拿起,轻轻放下,这还有规矩吗? “我们走,去东南面,别在这里等了。” 侔洪氏的巫让人架着尤牢,现在准备向东南面去。 东南面有什么? “巫,你说的东南,是要到哪里去?” 有侔洪氏的战士出声询问,有些疑惑,而巫看了他一眼,叫来了一个人:“尤补,你上次去东南面的路,还记得么?” 那个名为尤补的战士面色顿时愕然,随后显得有些苍白下来。 “那不是......原兽区么?” “登涉群聚于东南啊!” 尤补显得有些害怕,他对巫建议道:“不可以!巫啊,里面现在已经不仅仅有原兽了,我前些日子,再去时,感到有强大血脉出现,或许已经出现鸷兽了!” “登涉中的鸷兽?” 巫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不是更好吗!” “鸷,驱策群落之头目,这可不是这帮没有觉醒的小战士可以对付的!一只原兽自然容易被他们杀死,但是一群原兽,由一只鸷兽率领,这场冲突与意外,既不大,不会引起洵山注意,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身上。” “赤方氏会不小心捕捉了幼年登涉,大江以北,在中原似乎没有这种野兽,他们必然不知道登涉的习性,而母登涉,闻幼年登涉被捉,必然狂怒,循着轨迹,便可以找到赤方氏。” 尤补道:“您是说,要盗出幼年登涉,可这....原兽大量聚集,我们摸不过去,办不到啊。” “所以我会用尤候号角,兴起水涛。” —— 五天之后,东南部,阏之泽中西靠岸部分。 洵山附近有派出去的哨人回来了,说祭祀已经结束了,大量的小部族,开始从洵山离开。 “赤方氏也在!” 侔洪氏的人说干就干,立刻就来到大泽东南部,果不其然,大量的登涉聚集起来,它们整个身体都泡在泽水之中,四周水鸟飞舞,而小登涉们在岸边的泥地上肆意玩耍。 大量的原兽群聚时,就会出现一只头领,这就是鸷兽的由来,当中最强壮的个体,会受到山海之气的感召,从而发生神化现象。 大量的神灵降于人间,有了生老病死,大量的神灵远离人间,留下了他们的法与气,于是自然中的神化现象也就越来越多。 当然,“神化”最初时,究竟是不是神所带来的?还是人之先祖所发现的一种天地现象?这个,暂时还没有定论。 登涉群的领袖是一只母登涉,它很强壮,气息很强大,让人望而却步,毫无疑问,它就是这一片小泽区域的霸主了,当然,不可能与南部的老乌龟相提并论,老乌龟可是马上就要变成地兽的强大存在,而且老乌龟本身就是异兽类,先天有力量加持,与登涉这种野兽,是有区分的。 一只幼年的登涉开始离开小伙伴,它向着泥岸的边缘走了两步,因为它发现那里有一株好吃的草。 登涉是杂食类野兽。 小小的耳朵动了动,小登涉的心情显然不错。 大登涉们在远处惬意的泡澡,并没有注意到那株草的异常。 咚! 草被吃下,但是此时,母登涉抬起头,远方的山野间,苍莽的号角如老牛的低沉吼声,山野泽水忽然开始如泥塘般掀动起来,紧跟着,大泽中涌起大水! 巫用尤侯号角制造水波,侔洪氏的巫术来自于“泽”! 通山之气! 故而水波涌动,山岳喷气,大水掀起,却被有序的控制,而侔洪氏的战士们引导着大水前进的方向,小登涉被大水冲走,被他们捉去,与此同时,大量的登涉也踩踏着水波,向带走小登涉的那道“水”发起了追击! 大登涉脑子里气血上涌,它感觉到前面有人在跑! 你阿母的敢偷到登涉头上来! 水与泽威,山与地晃,尘与泥泞通天而舞! —— 葛踏送了送赤方氏的战士们,他对于这个中原逃来的小部族,这段时间的感觉还不错,出于好心,提醒了他们,要小心侔洪氏的人,不过又谈论到,洵山氏已经出现,所以侔洪氏的人应该没有那个胆子在路上乱搞。 随处可见的少壮级战士,而这些战士带着一些初生的新战士在巡逻,向四方不断派遣,显然洵山氏在这次祭祀中,又有许多战士觉醒了,每一次的大祭祀,同时也是大部族觉醒少年战士的时候。 甚至偶尔,还能见到一两位威神级的战士。 洵山之强,让人感觉到压迫与窒息。 在赤方氏,也只有老族长才是威神级。 威神战士越多,代表这个部族的实力越强大,部族呈现蒸蒸日上的势头,因为只有完整的强大图腾,才能支撑起如此多的威神战士。 妘缶向葛踏道谢,而对方已经送了自己十余里地,这里已经是他可以送别的边界,在拍了拍妘缶的肩膀,并且告诉他自己很看好他以后,葛踏就回身向洵山的方向走去了。 远方的茂密山林,让人感觉恐怖,妘缶并不知道在这条路上会遇到什么。 而妘蒙已经带着一部分人走在了后面,他把弓箭捏得紧紧地。 直到大约走了两日。 妘缶在一处丘野处停下了脚步,他莫名的感觉到一种危险,心不断的焦躁,灼热起来。 “走...快走!” 其实,也不需要妘缶多说了,妘蒙也已经感觉到那种可怕的危险,他看到地上的石子在以一种极其微弱的高度蹦跳,那瞳孔已经剧烈收缩起来。 “快跑!” 赤方氏的战士们没有多问,而且头也不回的向着南方跑去! 追逐在双方间上演,但人的速度,难以跑过大水蔓延的速度! 大水蔓延过来,毫无征兆,而一只小登涉,被不知名的黑手丢入大水的水头处,浪潮扑打过来,后面跟着的,踩踏大地,碎灭泥丘,连绵成丘陵黑影的,则是大量的,极其愤怒的登涉群! 冲冲冲! 第五十七章 谁才是天下第一的狙击手? 兽潮!这个词汇出现在脑子里的一瞬间,妘缶就知道,这一下不是断后不断后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跑掉的问题! 这是死地啊! “怎么会突然出现兽潮,这些是什么野兽?” 妘缶没见过这些玩意,毕竟大江流域的野兽与中原大不一样,风土人情都有极大差异。但现在不是在进行直播探索节目,而是在逃命。 “向丘陵上跑!” 这些野兽的气息都很强,妘缶的脸色有些发白,其他的少年战士们也极其慌张,后面踏地的声音越来越近,那些黑影之中,也已经有许多的轮廓不再模糊与晦暗,已经清晰呈现在各位少年战士的目光中了。 “其大如牛,其形如豚,玄身而无角,踏水而行,过山呼引地震!” 这是登涉的特点,而这帮胖子也看到了在前面逃窜的赤方氏众少年,头领登涉那本就过载的脑子顿时就熟了。 你们在跑=做了亏心事=偷了孩子=犯罪=你没犯事为什么要跑=就是你们了! 冲了兄弟们! 好家伙,这一套逻辑下来是天衣无缝! 登涉头领一声大吼,呼如山崩,四周的登涉群顿时齐声应和! 也不看看这里谁是老大! 赤方氏众少年人们当然听不懂登涉的叫声,也不可能和兽类沟通,故而听到这帮原兽的大喊大叫,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前面有一座大丘,坡度极陡,以岩石为主体,需要手足并用才能攀登。 “上丘,上丘!” 妘缶的声音都因为急促的大喊而变得有些尖锐,少年们仓惶逃窜,兽群的威力,尤其是原兽群的威力,这帮家伙聚集起来,一头可能就被少年们宰了,就像是杀了那个化蛇一样,但是这是一帮子! 而且那只化蛇是没成年的崽子,可这只登涉头领,单说力量上,可比那只化蛇崽子要厉害多了! 妘蒙在一旁快速爬到一株大树上,他站在树梢向下面眺望,在登涉群冲冲冲的附近,有几个游荡的影子,而妘蒙作为射手,视力当然在5.0以上。 “侔洪氏!果然是他们搞的鬼!” 妘蒙愤怒不已,那弯弓搭箭,怒火驱使之下,箭已在弓弦之上! 嗡! 一箭飞出,那躲藏在树林里的侔洪氏哨人顿时中箭倒下,哀呼声音响起,那几个哨人中,领头的那个,一瞬间就从箭矢飞来的位置,发现了妘蒙。 “射手,挺准的。” 这侔洪氏战士没有半点慌乱,他侧过头,一瞬间,那飞来的箭矢又击倒一人! 而后面有哨人弯弓搭箭,向外部射出去,那一箭飞出,却被妘蒙一个扭身躲了过去! “怎么和猴子似的!” 那哨人唾了一声,又要动手,却被哨人头领制止,后者此时弯弓搭箭,且语速平缓,却蕴含力量道:“弓箭,不能慌张,出箭时必须要快,狠,准,一箭不能必杀,便要在一个呼吸以内再补一箭,随后第三箭也要出,三箭没,若依旧不中,便不该射了,是你心不稳。” “而且,以下克上,不符合弓箭之道,但有一点我们比他有优势,他在明处,在天上,我们看的清清楚楚,我们在林,在地,他看我们模模糊糊。” 弓箭拉满。 箭在弦上。 哨人首领手中大弓极重,此时蓄力之下,他的身上,迅速升起一股强横的气息! 少壮战士,进入个人图腾的生长模式,此阶段,个人将迅速汲取氏族图腾的特性,结合本人所拥有的风格,行为,性格,会衍化出新的,所谓的“个人图腾”,伴随着自己独有的力量。 俗话说得好,一样米,养百样人。这图腾之与氏族,之于个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而哨人首领,名为尤折,他最擅长的,就是射术。 尤侯有远目,是牛视人,见人皆大人矣。 嗡——!!! 一记重箭离开弓弦,大弓纹丝不动,而同一刹那,妘蒙则是被一箭射中! 腰肋上血花绽开,图腾的力量在此时展现出威势,非觉醒图腾者,与图腾战士以利器相敌,图腾战士离弓而发箭,携图腾之气,衍瘠牛之哀,挨则伤,碰则损,触之则必死! 连带着后面的大树也被射穿了! 妘蒙捂着左肋,刚刚那一瞬间,他凭借着自己的射手直觉,险而又险的避开了绝杀区,但是箭矢依旧带走了他腰上的大块血肉,索性没有被击穿腹部,否则刚刚一瞬间,他已经死了! “侔洪氏!” 妘蒙咬着牙,背靠大树,忍着剧痛在树梢上跃走。 “没死?” 哨人首领有些意外,并且颇为赞许道:“不错的天赋,如果成长起来,觉醒了图腾,箭法未必在我之下。” 哨人首领的头是微微侧着的,这时候,周围的哨人才见到,一根箭羽不知何时已经射在了地上。 “他被我一道威气逼迫的动摇了,否则刚刚他射来的这一箭,不会落空。” 哨人首领感慨:“可怜的孩子,但基于部族,我不能让你活着,射手是部族中最可怕的人,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第二箭,应该不会只是擦一下。” 他手中的大弓再度抬起。 第二箭应声而出! 咚! 一箭打穿大树的枝干,妘蒙被箭气掠起,但他竟然直接从树上跳了下去,然后在这株参天大树的中段部分,一只手直接抓住了枝干,停止了下坠。 “嗯?” 第二箭也没打中,更不必说打死了。 哨人首领眯起了眼睛,他刚刚还在和自己手下吹牛皮,说三箭有绝杀,但眼下这情况...这不是要打脸吗。 “嗯.....不过还是伤了。” 他看到妘蒙的手臂上有显著的擦伤。 “第三箭....” 哨人首领弯弓搭箭,这一次,一弓双箭! “我收回前面的话,杀这个小子,要用第四箭。” “尤侯会祝福你的,生者之命如流水逝,葬于泉。” 大手张开,两只大箭应声而出。 妘缶早已看到树枝上的战斗,但他却帮不上任何忙,此时龇目欲裂,但大丘下面却有大片的登涉群已经抵达,甚至试图攀登这座大丘! 轰隆!地动天晃! 登涉群在撞击大丘! “妘蒙!” 妘缶的呼喊声如此苍白且无力,妘蒙一只手抓住树枝,但是箭矢却没有击中他。 一根硕大的羽箭,从远方飞来,将两根哨人所发出的羽箭从中击毁,同时去势不减,直接坠向哨人们藏身的土林处! 轰隆!如同雷击大地般的震荡,一根羽箭将整个土林几乎都掀了起来,哨人们被这根箭所发出的的冲击击中,横飞至远方,重重砸在泥泞中! 哨人首领满头是血,他的脑袋上,被那根箭羽划开一道森可见骨的豁口! “不错的箭术......” 远方,一个方脸大汉出现,他曾踏过江水,他曾经越过洵山,他自中原而来,而现在他就站在哪里,仿佛承载整个世间的阴影,壮硕的臂膀似能担山赶月,那股磅礴而古老的气息,时隐时现。 他此时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彤弓。 “但是不应该用来欺凌弱小。” 第五十八章 曾经威震世间的英雄 哨人首领尤折脸色惨白,他感到眼前一阵昏花,使劲捂住脑袋上的伤口但血却依旧难以抑制的向外喷涌,刚刚那根羽箭依旧插在地上,显然,远处的那位射手并没有杀人的心思。 但仅仅是警告....?! 尤折被这一箭打的丧了胆,这不是普通威神级战士所能发出的箭,要么是三次觉醒之上的威神战士,要么....是参云? “这不可能....难道是洵山....” 尤折心中猛然升起巨大的恐惧感! 如果这个事情被洵山发现了,那么他们就完了!侔洪氏必然要被狠狠惩戒! “快走!快走!” 参云!这洵山区域,除去洵山上的那几位外,哪里还有参云级的大战士! 尤折丢下了大弓,狼狈的逃走,并且向四周喊出撤退的信号,只要自己这里没有人被捉住,哪怕远处那个人,真的是洵山中参云级的大战士,只要没有证据,也不可能对侔洪氏怎么样! 所以要跑,要快! 四周的侔洪氏的战士们也都被那一箭震的伤势不轻,眼下哪里还敢继续停留,或爬或起,从土里从水流中,总之,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还敢向南张望。 他们向西方逃窜! 妘蒙已经没了力气,他努力想要爬回树上,但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远处妘缶的呼喊声也越来越不清晰,连那震天的登涉群的骂战也已经听得模糊了。 腹部失血太多,妘蒙从树梢上一头栽了下来。 砰! 远方的大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这株大树下,他似乎是随意经过,顺势一抄,妘蒙整个人就被他捞在手上,小小少年和这个大汉比起来,身形差距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而这个大汉的身高,足有两米多,接近丈许。 这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可以说是小巨人。 “射术不错,孩子,另外一个射手,他是用图腾之力击败你的,如果双方都不用图腾,你不会输给他。” “所以这次的失败,没有什么好懊悔的。” 大汉捞着妘蒙,却没有立刻给他止血,但是奇怪的是,在大汉的手掌捂住那肋部的伤口后,妘蒙的意识居然逐渐清醒,而血,也不流了。 “奇怪么,这是我和以前一个老朋友学的技巧,叫做止血法。” 大汉随意的说着:“这需要施术者对于肉体非常了解,拿住流血的经络,用气闭之,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制止出血,但这也有时间限制,如果不能及时用草药医治,那么这片的血肉就会因为气血不顺而坏死。” 妘蒙吃惊不已,他没有动,想也知道,动会牵扯伤口,造成流血更多,这是常识。 大汉来到一处被水没过的土地,上面有一只晕头转向的小登涉,它的屁股卡在石缝里,晕晕乎乎,而大登涉群们却只顾着追人,反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方向,小登涉已经被他们甩下来了。 “咚!” 大汉随手一巴掌把那两块足有一人高的坚硬大石拍的稀巴烂,哗啦啦的湿石渣落入水中,这一幕让妘蒙简直是目瞪口呆。 “呜呜!” 小登涉啪叽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清醒,看到背对着太阳的大汉,小登涉感觉到他没有敌意,于是很自然的在他的腿毛上蹭了蹭。 但是很快,小家伙又被大汉一只手拎了起来。 “呜哇!” 小登涉似乎没有经历过这种“飞天”的待遇,显得异常兴奋。 大汉向大丘走去,而大登涉群们依旧在吵吵嚷嚷,只是那只领头的母登涉似乎发现了不对劲,它猛地转头,屁股扭动,肥硕且庞大的身体,就是上古时代的超级坦克。 “咚咚!” 大登涉看向大汉,眼中出现了忌惮。 “呜呜呜呜呜呜。” 大登涉发出警告的声音,同时看到了小登涉,顿时一愣。 它回头看了看,只有一帮扭动的,还在撞击大丘的屁股群。 “呜呜呜!” 大登涉发出不满的喊声,而屁股群们这时候才转过头来,当它们看到小登涉的时候,先是发出类似欢呼的交流声,随后便是蓄势待发,似乎准备施展“猛撞”,向大汉冲过去。 但是大登涉制止了这帮只用屁股思考的家伙。 大汉把小登涉丢下,用下巴指了指东北方位,示意它们离开这里。 但出乎意料,小登涉却是走了两步,又折返回去,对着大汉的腿毛继续蹭了蹭。 大汉的脸有点拉垮。 大登涉同样把脸拉下来。 但是小登涉却很高兴,不住的发出呜哇的声音。 “行吧,那就跟着我吧。” 大汉是对大登涉说的,但是大登涉呜呜了两声,却又不敢大声反驳,那种委屈扒拉的,就像是幼儿园家长看到老师托管一样,又不好发脾气。 不过大登涉也能感觉到大汉身上没有敌意,而此时,大汉倒是突然说了一句。 “不吃人,我就不会杀生,如果吃人,我就会杀死那些吃人的家伙,你们从没有吃过人,反而是人打搅了你们的平静生活,天与人,万物与人,人亦在万物之中。” “我五十之后,才知道这个道理,我年轻时候,杀过很多生灵,有人,有神,有异兽.....” 大登涉毫不怀疑他说的是真的。 这个人类非常的强大,强大到超乎于大登涉那过载的脑子可以想象的极限。 妘蒙此时有些震惊:“你...你说你杀过神?” “神的名字是窫窳(ya,yu)。” 大登涉开始聚集同伴,这帮家伙扭着屁股,一步三晃的转头,而小登涉没心没肺的呜哇笑着,似乎在说好玩好玩,大登涉顿时气的不轻,呜呜呜的骂了两声,然后就气哄哄的走了。 临走时,还顺便一脑袋撞翻了边上一个乱跑的肥登涉。 大丘上,妘缶他们终于脱离困境,少年战士们立刻从大丘上跳下来,妘缶赶忙跑到大汉的身边,而大汉此时则是从兽皮口袋中拿出一株草药,拍了拍小登涉的屁股,把草药给它闻了闻。 “去,找点这个回来。” 小登涉呜哇呜啊的喊,撒开脚,咚咚咚咚的扭着屁股就走了。 “多谢,多谢!” 妘缶向大汉道谢,而少年战士们也都七嘴八舌的围上来,大家都很开心,同时谈到侔洪氏,又是气的脸色铁青,恨不得把那些家伙千刀万剐。 “我是妘缶,赤方氏北正,奉命出使洵山参加祭祀.....” 妘缶把来龙去脉和大汉说了一遍,而大汉扫了一眼这里的五十位少年战士,疑惑道:“你们的图腾呢?” “我们....我们....” 妘缶结巴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大汉却是点了点头:“图腾碎了么。” “你们是战败的氏族,迁移到的南方?” 大汉所说的一点也不差,而他也正式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羿。” “远行者,羽升于天,是擅射之人。” 大羿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妘缶听到了他的名字,豁然一愣。 妘蒙也呆住了,赤方氏所有少年战士们,都不动了。 五十年前,帝陶唐一十六年。 东海之外,有十日西来,灼于中原。 大羿持彤弓素箭,落九日于沃焦。 这个名字,曾经是所有孩子们心中的英雄之名。 孩子们,曾经在篝火旁互相悄悄许下誓言,又吃吃的笑,在昏暗的山野,安静的黑夜中,仰头踮着脚尖,望着天空中璀璨的星辰,他们互相约定,将来,等到长大了,他们也要成为大羿那样的人。 成为大羿那样,威震天下的....大英雄! —— “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山海经·海外东经》 第五十九章 你说的这个朋友究竟是不是你自己? “你你你...你真是....你真是那个....” 妘缶的嘴都有些结巴了:“你应该是,应该是....你是同名吧,你也听过大羿射九日的故事吧,所以你才取这个名字.....” “射九日?” 大羿看着这个孩子,忽然哈哈笑了一声。 “对啊,我也听过那个故事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几根白发,对少年人笑且骗他道:“大羿啊,那是中原的英雄,我只是羿而已,一个射师罢了,你看我这么老,怎么会是当初射日的英雄呢?” 妘缶咽了咽口水,想了想,忽然呼出口气,笑道:“是啊是啊,大羿怎么会出现在南方,那可是中原的英雄,应该在帝的手下任重职呢。” 大羿摸了摸少年的头:“我以前也很仰慕他啊,就像你一样。” 妘蒙想要起来,但是又不敢动腹部,这时候大羿把他放下来,而离开的小登涉也出现在远处,塞了一嘴巴的草,扭着屁股啪嗒啪嗒的就过来了。 “不,他就是大羿!” 妘蒙看向妘缶,开口道:“是,他说他杀过天神!” 妘缶却充耳不闻,但他紧捏的拳头表示他内心并不平静。 大羿笑了笑,把小登涉弄来的草药,在手掌中揉碎,而随着他的揉动,那些草药开始产生变化。 那是“神化”! 大羿把神化的草药涂抹到妘蒙的腹部,而血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得到了抑制。 伤口依旧存在,但是血液与肉接触的区域,却已经边干变硬。 “这....巫的神化!” 妘蒙吃惊不已,他对大羿道:“你就是那个英雄,曾经射杀了十日的大英雄!” 大羿则是道:“我只是一个老人,射日的英雄,这个称呼,只属于那个年轻的羿。” 妘蒙的眼中满是崇拜:“是你!你承认了!” 少年射手最崇拜与憧憬的,便是大羿,妘蒙心里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是大羿看了看远方,对他们道:“那些人应该不会来了,你们的危险也已经解除,是时候该回去,而我也有该做的事情。” “用我老友的话说,我们‘缘尽于此’。” 大羿已经不止一次提到他的老友,而这句缘尽于此,更是有些莫名的,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相逢与离去并存的...意味。 妘缶,妘蒙他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您要去哪里?我们应该向您道谢!我们想要请您去我们的部族!” 妘蒙很急切,这一下又让他的肋部疼痛起来,伤口撕裂了一小块。 “不了,你的善意,我收下了。” 大羿拍了拍妘蒙的肩膀,给予他鼓励,而妘蒙便把腰挺直,这又让大羿数落了一下,说他不能再胡来,否则伤口二次崩裂,那就比较麻烦了。 “用我老友的话来说,你这是雨过忘雷,不知其惧几何了。” 大羿笑了笑:“孩子啊,如果你在中原,我应该会不吝啬教你箭术,但现在我有要事,不能耽搁,我再一次来到南方,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妘蒙很是失落,妘缶则是迅速道:“羿有要事,我们不能耽误他,妘蒙,我知道你崇拜大羿,但是现在,我们也有要做的事情。” 妘缶说完,又向大羿诚恳拜谢:“救命之恩,我们无以为报,如果您把您的事情做完了,希望您一定来赤方氏,我会向巫告明此事,他一定极其欢迎您的到来!” “赤方氏居于南丘,这片山野就在阏之泽的最南方,靠近岭南天壁附近!” 妘蒙也神情一振:“对!您一定要来我们部族啊!” “你说,你们的部族,在岭南天壁附近?” 大羿忽然询问,显得很奇怪,他仰起头,眺望远方,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天是深邃的苍,山泽巨野,蔓延千里。 大羿如此想着: 当初落九日,九日坠世而渺无踪迹,阳、左、二足、朱,此四只已经被我找到,彻底熄灭它们的光明,使它们不能再起于人间,而这九日都是扶桑中的下九日,如果放任不管,它们就会复活,届时天地之间又将出现九日并行的厄难。 这天地亦物也,可物有不足,谁人来补?只有我们自己! 自某位盖世人物开天辟地以来! 天地阴冷,于是燧人钻火;万兽凶险,于是有巢筑屋;瘟疫不退,于是神农尝百草;天象不测,于是伏羲作八卦;天维绝断,于是女娲补苍天;世人无声,便有仓颉造字;又至大庭,柏皇,中央,巨灵......又有蚩尤作甲,黄帝铸剑! 这既是帝命,也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大羿的决心不容动摇,他亲眼看到南方有太阳复苏的征兆,故而他跨过江水,连震蒙氏之女,大江之神,神女奇相都不敢阻挡他的脚步,百兽为他开道,山与云也为他让开前路! “这是第五个!” 就在岭南天壁附近! “好,我跟你们走。” 大羿突然改变了态度,妘缶顿时一愣,而妘蒙则立刻高兴起来! 赤方氏的少年们都兴奋的不能自已,交头接耳,气氛热烈而高涨,不过妘缶却觉得有点奇怪,刚刚大羿还说有事情,怎么现在就答应了? “难道您,一开始也要去南方?” 妘缶猜测着询问:“您要去岭南?” 大羿笑道:“或许是,或许不是,总之,你们的部族,貌似正好在我前进的路上。” “这也是一种巧合吧。” 妘缶便也笑了:“我们的运气真的很好!” 大羿背起弓箭,少年们围绕在他的身边,尽情且肆意的欢呼起来! 这是他们梦里的大英雄,而如今,这个大英雄就要去他们的部族了! 自从他们来到南方,令人惊喜的,振奋的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 妘蒙激动道:“我想和您学习箭术!” 大羿失笑:“孩子,看来我们的缘还没有终止,我老友的那句话,现在我更有感触了,缘起缘灭,道之妙也。” 妘缶好奇的询问:“那个....羿!您一直在说您有一个老友,他到底是谁呢?” 你说的这个朋友究竟是不是你自己啊? 妘缶看到大羿望来,有些忐忑道:“我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真的,真的。” 大羿笑了笑:“我可不是在胡扯一个老友,他的名字....嗯,我还是这么称呼他吧,你们也可以这么称呼,叫他做‘务成子’。” ......... 第六十章 你不就是粮食吗? 雨水再一次下降了,妘载在三山四野打听到挺不错的事情,那就是关于铜的问题。 顺便,似乎还发现了赤铁矿。 在柴桑山附近,距离三山四野...嗯,怎么说呢,大致在三山四野的背面,在柴桑山的东面,不过这个时代,大家对于铁的理解,认为是一种坚硬的石头.....山海经中,称为“赭石”。 妘载觉得,如果能找到铜矿,铁矿,那么部族内兵器的问题就能得到改善,同样,耕地什么的,用犁具,铜、铁犁具肯定比木、石所制的要好上许多。 改善生活的东西这么多,可惜都距离自己不近,而且眼下时间不够了,妘载只能带着一些遗憾,与三个部族的送货大队,一起踏上归途。 在?芦氏腌鱼的几天里,妘载没少在造里之野附近闲逛,白嫖了两个葫芦不说,同时还发现了大片大片的蓑草。 ?芦氏这里的芦苇因为比较坚固,和竹子差不多,所以就被妘载顺手拿过去,代替本来编织斗笠要用的竹蔑,于是捣鼓了几天,一副比较简陋的斗笠与蓑衣就完成了。 这是妘载小时候经常跟着家里老人编织的东西,在年幼时,妘载,或者说“云旭”,家中的奶奶经常教妘载怎么编这个东西,老人们基本都会这种手艺,而到了后来,生活越来越好,但是民间却也越来越见不到正常的斗笠与蓑衣了。 直到后来网络的兴盛,邮寄行业的发达,华夏古文化逐渐复苏,才让这些老物件得以浴火重生。 “这是什么?” 当斗笠与蓑衣编制好的时候,蘖芽氏巫师百里茆还试着穿戴了一下,感觉上....一点也不坏,还挺好的。 “这是雨具。” 妘载如此回答:“其实对于我们本身来说,没有大用,但是可以防止衣服弄湿啊。” 虽然上古先民不太在意这些东西,但是百里茆,黄堪山他们,还是觉得这东西挺不错的,而且编制也不是太难,如果到了耕种时候,正逢大雨,这斗笠蓑衣,可以保证人的视线是清晰的,不被大风雨所遮蔽。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为何是青箬笠?因为竹是青色的。为何是绿蓑衣?因为蓑草是绿色的。 当然,这首歌谣与此时代的节拍是格格不入的,上古歌谣,更讲究言简意赅,不说什么意境,只是因为上古歌谣“言简意赅”过了头,以至于一个文字表达一行意思,所以大家都觉得,上古歌谣好有特点。 当然事实....妘载觉得也确实是很有特点..... 妘载便也是自己哼唱,并没有教给其他人。 送货的队伍都披上了蓑衣,大家举一反三,把原木车上的货物都盖上了蓑草,大雨哗啦啦的下,雨季三五天连雨,实属正常。 妘载身上挂的两个葫芦,一个大,一个小。 戴斗笠披蓑衣,赤足负大葫,这副形象,让妘载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 至于三个部族内,妘载打算拐回去的技术人才,也基本上配置到位了,百荒芪和黄篱阴,这是老朋友了,当然,这两人也是死对头,因为耕地的事情,打了不止一次。 但是意外的,这两个人在部族内,耕作技术都很好,其实这也可以看出来,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有过硬的本事,一开始也不会在神土区域相遇,毕竟打前站就是要进行开垦的,技术不行,土地耕作不到位,回头下种,直至半年过去,肯定是要影响收成的。 至于?芦氏,来的人叫做芦槁,?芦氏老巫师大力推荐,而同族中,其他本来都跃跃欲试,想要和妘载去南丘参加“上丘下乡”指导活动的战士们,在这个青年出来之后,就都不敢说话了。 而妘载也对他有些印象,似乎在大春汛来临时,从鱼潮中突围的,第一个拿石叉捅死大鱼的,就是他。 看来这位是渔猎技术极其过硬。 山路难行,当康在前面开道,青皮白牙的小野猪哼唧哼唧的寻找安全路线,妘载他们来的时候,那条路是原木车不好走的,因为有很多坡度,故而现在带车回去,必须要绕一下远路。 好在这里的战士们气息都不弱,护送队的人由三个氏族联合派出,足有三十人,远方的野兽不敢靠近这里,而这也让妘荼越发羡慕。 什么时候,部族的人,才能让图腾重新复活呢? 他一边记录着路线,一边在简牍上用尽可能详细的语言描绘这条路。 包括那条前往赤铁矿的大致路线,妘荼也已经在简牍上写的很详细,他背上的箩筐里装的已经不是草药,而是满满的木片简牍了。 “哼唧?” 当康停下了脚步,它蹦跶到一块大石头上,向远方不住的张望。 送货的队伍停下脚步,妘载顺着当康所观望的方向远眺。 朦朦胧胧的烟雨中,溪水向下游浮动,在泥泞的水岸边,有一株站起来的草。 是的,妘载瞪大了眼睛! 那个草是活的! 奇怪的草在水边转悠了一会,忽然感觉到有猪在窥视它,于是撒开下面的根须,瞬间就遁地不见了踪迹。 妘载和三部的战士们说了这个事情,黄篱阴则是神情一震,对妘载道:“巫!你遇到山伯(百年何首乌)了!” “山伯?” 妘载听着他的描述,也大概懂了这是什么东西,不由得啧啧称奇。 山海间的怪事情也有很多,即使是巫,也不可能全部都明白,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变化,神异都有很大的差别。 “看到山伯要小心啊,我们这车里面都是粮食。” 黄篱阴一下子变得很紧张:“山伯会偷粮食的!” “哈哈,你怎么这么胆小?” 百荒芪抓住时机嘲笑他:“什么山伯,我听都没听过!” 两个人又争辩起来,蘖芽氏表示自己根本没有遇到过这种东西,但是菁华氏的战士们都显得很小心起来。 妘载不知道,他们走了之后,那只何首乌又出现了,虽然没有面目,但整个躯体与人已经没有差别,它“看”着那帮人运送原木车离去,本不喜雨水的它,在大雨中向天挥了挥手。 随后,遁地跟踪而去。 小当康突然止住脚步,三两步一回头,哼唧一声向一个地方撞了过去! 泥巴被掀开,人形何首乌被一猪嘴拱出来,毫不犹豫,转头就跑! 蘖芽氏的战士们全都看傻了眼睛,而菁华氏的战士们则是大惊失色。 “真的来偷粮食了!” 妘载大为惊异,顿时很感兴趣,而当康正在追着何首乌,此时,边上?芦氏的那位战士,芦槁,他忽然大步上前,手中的鱼叉猛然投掷出去! 风起! 觉醒了图腾的战士,实力强大,一叉直接命中何首乌,把这个家伙的“下半身”给断子绝孙了。 “山伯被抓了!” 菁华氏的战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蘖芽氏的战士们则是议论纷纷,大有一股想要把这玩意弄死然后切片研究的态度。 妘载也看了下芦槁,很是惊讶。 这果然是个大人才啊。 妘载走过去把鱼叉拔起,山伯被捉在手里,似乎想要遁地逃跑,但是妘载手掌猛然一握,灼热的气息差点让山伯发出叫喊来。 “偷粮食?” 妘载笑吟吟的:“你不就是粮食吗?” 第六十一章 社会居然如此险恶 何首乌当然不是人参果,所以也不会有“遇金而落”的特性,但是它“遇土而消”,这倒是真的。 所以,原本用来装当康的箩筐,独属于妘载的那个筐,就被用来装山伯了。 在刚刚被妘载教育了一下之后,山伯显得很老实,对于偷粮不成蚀把米的事情,它并没有感觉到半点的不好意思,仔细看一看,甚至可以发现,山伯的动作和被抓住的时候不一样了,它盘根“坐”在箩筐里面,像是在与天地问灵光。 你拼命偷粮还被逮住的样子虽然有些狼狈,但你最后在箩筐里关禁闭且思考草生的样子真的很美。 但这种姿势让妘载有些在意,因为这种坐姿.....和道家的打坐炼气很像。 一个野生的何首乌会懂这些? 妘载是觉得不太可能的。 菁华氏的战士们对这玩意似乎有些发憷,而蘖芽氏的战士们则是靠在前面,斗笠挤在一起,那一张张脸孔隔着箩筐仔细查看盘根而坐的何首乌,像极了探监大队。 “芦槁,你投鱼叉的技术这么厉害,都比得上弓箭手了。” 妘载对芦槁这个有本事,且实力强大,却又沉默寡言的战士很有好感。 “手熟而已,巫谬赞了。” 芦槁回应了一句,没有骄傲,也没有自满,更没有得意,就像是本应该做到的事情一样。 “有空教教我,我想向你请教一下。” 俗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投掷技能虽然比不上“力量”“速度”“智力”“魅力”等主要属性,但是同样也是需要加点的啊! “不敢,只要是巫所需要的,我必然倾力传授。” 他们三个人算是暂时加入了赤方氏,成为赤方氏的一员,虽然是进行指导工作,但是最高领导人还是妘载,所以他们也都称妘载为巫,而不是“赤方之巫”,亦不是“载”。 妘载和他聊着天,渐渐的,芦槁的话也多了些。 路途遥远,夜幕降临,大家把原木车推到一处避雨的地方,远方的群山已经看不清楚,浩大的雾气遮天蔽日,妘载施展巫术,灼热的风与璀璨的光,一瞬间将大家的身体温暖起来。 小当康屁颠屁颠的跑到大山下,回来时候嘴巴里还叼着野果。 战士们停留下来,开始搭建简易的防御工事,其实也就是砍点木头,拉一道篱笆,再升升火而已。 妘载陷入沉寂,在进行“祝”,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回应,提升一下自己的巫术,而妘荼一边书写简牍,一边在盯着山伯。 咚—— 山伯抬起手来,拍了拍箩筐,那没有脸的脑袋还在向妘载的方向张望。 “干什么?” 妘荼知道这个玩意不正常,他也没见过会跑的草,这种活的,有些颠覆他的认知,反倒是更像神灵,不像是异兽。 咚咚—— 山伯拍打箩筐,但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并且指了指自己的根,又指了指妘荼。 它做出一个送根的举动,大概意思就是“你把我放了,我给你好处”。 妘荼用死鱼眼看着它。 山伯又拍了拍箩筐,似乎感觉到妘荼对根须不屑一顾,它很生气,于是....它啪叽一声跪了下来。 “嗯嗯嗯.....” 那种低沉的,却又不能完全发出来的声音,像是憋着一股气不能抒发,山伯毫无尊严的给妘荼拍马屁,边上菁华氏的战士们也有人看到这一幕,只感觉自己这辈子的三观都颠覆了。 这东西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一点尊严也没有? “人的认知与草的怎么可能一样!等等....话说草的认知是什么?” 蘖芽氏的战士们适时补了一句,但他们自己说着,一边说着也是一边挠头。 猛汉挠头,疑惑不已。 这说的一点不错,对于山伯来讲,能跑路就是最好的结果,至于过程丢不丢尊严,它都不知道这两个字是啥意思。 妘荼的目光动了动,他放下简牍,手压在箩筐上,而山伯显然很振奋,妘荼盯着他,脑袋里想的却是准备写的一段话: “大斜之野东,至南丘前,曰山伯之野,多树木,有山伯出,草体,其根茎为身,似人孩,其音呜咽,能盘膝作揖,每逢大雨,出没于山伯之野,窃来往行人食粮.....” 那片山野没有名字,只是路上经过的地方,而妘荼默默的想着这段话,又准备给此时栖身的这座山也取个名字。 山伯看妘荼久久没有动静,似乎觉得他是没见到好处,所以不愿意放了自己,于是山伯停顿了一下动作,而后那两只“手”拉住了自己的“脚”。 咔嚓一下,一根根须被掰断,山伯拿着自己的“脚”,使劲透过箩筐的缝隙,递给妘荼。 妘荼眼睛顿时一亮,然后刻意的“看了看”还在祈祝的妘载。 他伸手把那根根须拿走,然后继续看着山伯。 山伯一愣,似乎很不开心,但为了出去,它以为是筹码不够,于是又伸出手,在箩筐里捣鼓,一连好几下,连续掰了四根根须,一把都推到箩筐前。 妘荼很满意,这东西肯定是上好的药材。 紧跟着,妘荼又伸出了手。 场面有些安静,山伯很不高兴,非常的不高兴。 但是妘荼表示如果你不给,我就走了。 山伯对于这种薅何首乌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但是为了逃走,它只有忍辱负重,屈服于妘荼的淫威,于是又是五根递了过去。 虽然它的根须很多,但也经不住这样糟蹋。 妘荼开心的笑了,点了点头,表示山伯很上道。 山伯也很开心,不住的作揖。 妘荼笑着不断点头,然后就走了,挪了挪屁股,到一边去研究根须去了。 山伯愣愣的趴在箩筐上,整个何首乌都贴着竹条,这时候,从来只有我抢人,从未曾被人抢我的山伯,终于长大了。 草,总是会成长的。 草(字面意义,真的)。 从这时候起,毫无尊严的山伯知道了社会的险恶。 山伯转动了它的“脸”,“看”向其他所有围绕在箩筐附近的战士,那些家伙都是眼巴巴的,看到何首乌看向他们,顿时眉开眼笑。 何首乌崩溃了,呈大字形,噗通一声倒在箩筐里。 此时,一只何首乌失去了梦想。 第六十二章 谁在用我家的WIFI? 云深雾涌,妘载再一次来到那片荒芜的世界中,浩瀚,巨大,庞然,光明,且辽远的太阳,它永远存在于这里,它就是自己的巫术。 风在呼啸,那些游离在天地之间的“气”,开始向太阳处聚集,或者说,是在向自己这里聚集,回应着妘载的祈祷。 这是第二次对话,而这一次,妘载除了看看能不能把自己的巫术,把那些火焰更进一步之外,也想试着寻求一下,以巫术改造自身的方法。 说不定就能“祈祝”得到了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进步是不能停止的,在与海大鱼大战过后,妘载再一次正视自己身体的虚弱程度,既然暂时不能提升肉体力量,也不能再度强化血脉,那么,不如在火焰的温度上做做文章,而且说不定,万一运气好了,说不定能得到增强肉体的巫术。 那些气不断聚集,灌注,盘旋,与前一段时间一样,妘载依旧没有在传承记忆中,找到这种现象的原因,似乎过去的巫师们,从来没有感觉过这些游离聚散在天地间的庞大气息。 用元气来称呼,是不是土了点? 但妘载觉得,却是很恰当的。 这些气息很纯粹与原始,伴随着浩瀚的巨风出现在这里,其实是真实世界的一种映射。 火焰的温度在急剧升高,在妘载的周围,数个奇妙的光点,正在逐渐浮现。 时间推移,气在汇聚,风在吹拂,古老的歌谣,在莫名的荒野轻轻响起。 妘载听到了那首古乐,他辨认不出这是什么音乐,古老时代丢失的歌实在是太多太多,但这首却意外的,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意味。 《沛》 这是一首赞颂雨的歌曲,古时候的人们,取歌曲的名字,总是一下就能抓住重点。 巨大的太阳寂静无声,只有那古老的歌在妘载的耳中回响,唱歌者似乎很开心,可以明显听出是一个老人,而妘载不自觉的,也随着哼了起来。 就这样哼唱,哼唱...... 不知多久,声音渐渐消失。 祝,结束了。 那些汇聚的气中,大部分流入妘载的体内。 —— 当天亮的时候,大雨依旧未曾停歇。 不过比起来时,小了很多。 “趁着现在雨势变小,赶快多走些路程,这种长时间的大雨也有个好处。” 百荒芪嘿了一声:“那就是雨势不可能突然变得很大....嗯很大很大。” 他说的,是突然的暴雨,就像是上次化蛇袭击事件一样的大雨。 雨只要是连续下的,必定维持在一个平均值上,虽然偶尔会变大变小,但是不会超出太多,如果突然变得极大,那要么是天发生异常,要么,就是要雨过天晴了。 妘载的胸口,怀里的兽皮口袋内,那颗金色的鸡蛋很“舒服”的动了动。 而这种动静,也让妘载醒了过来,这一次的祝,除了让自己身体内的巫术流转更加顺畅,体能似乎有所提高些许之外,貌似并没有其他的变化。 至于所谓的强壮肉身,变身爆发型肌肉法师的选项,很遗憾,或许是大太阳觉得妘载充值不够,不够解锁该特长。 强光术加上斧钺精通?你要开天? 不行孩子,这是特殊职业,需要多充钱,充钱能够变强。 充钱?可是火种还是死的,树种也依旧是枯萎状态,图腾碎了一地,这钱,充不进去啊。 网不行,网不行,我家路由器坏了。 妘载动了动身体,意外的很舒坦,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对于周围的声音更加敏锐了些,这种感觉其实也不坏。 “这是祝?我感觉我睡了一觉....” 这一次的祝确实是有点奇怪,妘载表示,自己在进行祝的时候,也不知是谁用了自己的网,还在放音乐,把自己都弄睡着了...... 正是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呼喊声,送货队伍的人们出去,小当康不知道又刨到了什么。 “巫,好东西!” 妘荼披着蓑衣过来:“是姜啊!” 姜是山海各部族早已认识并且吃过的东西,自神农氏时已有种植与培育,当然更多的还是野生的大山姜,妘载也是神情一振,笑了起来:“豚子可真是厉害啊,这一路下来刨地刨了不少好东西。” “是啊,豚子果然是瑞兽!” 妘荼也很高兴,那姜块上还有泥巴,他也不介意,使劲擦了擦,然后用力磨掉上面的皮,这是一株好姜,明黄色,很漂亮。 他轻轻咬了一口。 姜是可以生吃的,只是大部分人吃不惯而已,但是山海时代,姜是对抗阴雨天气的一种法宝,姜可以去湿气,使阳气迸发,抵挡阴寒之气的侵袭。 “巫!” 黄篱阴跑进来,他很兴奋:“我们挖到了一株大姜块!” 他比划了一下:“有这么大,两个人抱不住,是神化的母姜啊!” —— 大斜之野的神土地旁。 蘖芽氏与菁华氏正在商量怎么耕作,按照妘载所教的轮耕制,先种哪些,再种哪些,是有讲究的,不能一股脑全部栽下去,否则可能适得其反,而神土虽然不存在肥力消耗的问题,但两氏族既然和解,面子上还是要做过一番的。 只是聊着聊着,黄堪山忽然想起,最开始龙鬼给予蘖芽氏神谕的事情。 “你当时话说了一半,剩下来有什么没说的?你后面都没有在提这件事情了。” 黄堪山狐疑的询问百里茆,后者一愣,而后想了想,想起来了。 他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异常:“不,是我理解有问题,应该是的。” “云之云盖非妘也......” 百里茆说着,停顿了一下。 云,王分于切,回转引而上之。 甲骨文的云,是上面两道横,下面一个卷曲,像是气流入地又回转起来,重新升天。至于雨字头的云,是战国时期重新划分的第二种。 故而是“回转之形”,云之字作为神谕下来,代表的是一种极好的兆头,意味着大难将要过去,有气从大地山川奋力上升,重新归于天上。 但风,云,雨,风有领风,云有头云,雨有先雨。 “云之妘盖非云也,乃天降时雨凝于山川之气,地东,气升,回转而引于上苍;载之载,云有其载,回转而引上,大车以载,积中不败,是指的有东西会托着云,向上去.....” “之后,就是畜义,无凶年,意思是这个人不远万里前来帮助,最后要....上天?” 黄堪山神色古怪至极。 百里茆捏着下巴。 “云在天,回转入天,则天有变.....” 百里茆低声说着,越发感觉奇怪。 第六十三章 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隆隆隆..... 原木车上多了一颗大生姜,三十位战士,除去妘载之外,其他人都对这颗神化了的母姜有些敬畏,当然,更多的还是好奇。 而这种玩意,如果是在中原的北方,是要被当做神明供奉起来的,不过,这种神化的母姜在南方同样得到众生敬畏,毕竟这是对抗阴雨,潮湿之气的不二法宝。 而这种巨大的母姜,洵山区域只有传说,并没有见过实物。 那个传说,来自更南方的不姜氏,不姜氏居住于黑水尽头的不姜山,究竟在哪里,不为人所知。 当然,这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传说了。 妘载倒是很感兴趣,问他们居于南方,在大江之外,怎么能知道更北方的事情呢? “是有大人所说的话,后来传到我们部族的,不姜山的位置,也只有大人才知道。” 黄篱**:“每隔十年,东海之外,有大人之市开放,届时会有大人国的远行商来到中原,自最东边的天尽头一直走到最西边的日落地,过西王母,黄帝宫,西海,流沙,黑水,不周负子,长留山,最后至轩辕丘而返。” “大人之国?” 这是山海经中很有名的一帮商业巨人,大人之市在东海之上,每隔一定的时间就会开放,后来各朝各代的神话,志异中,基本都有对于“海市”的描述。 商与贾,大人之国来中原者,是商,而在海市中的店家,则是“贾(gu)”。 “大人常带有奇异的货物,以及各地的风言风语,中原之物,海外之物,与南方大有差异,只是我们比较穷,换不来那些好看的珊瑚,据说那都是从泉客手中高价买来的。” “贵,贵的很,又没用,就好看。” 一位菁华氏战士插嘴,虽然嘴上很是看不起“珊瑚”,但是他的神情却出卖了他。 真香啊.....红的黄的蓝色的,可惜香不到。 而泉客,即南海鲛人也。 东海,南海自古以来以贸易闻名,妘载想着,这是到了上古先民的时代,也依旧避不开黑心的资本家啊。 大人从东南海来,走的是水路商业,行脚商算是给予整个山海的福利吧,说不定西方的各个部族,还要靠着东方的大人带去新的讯息,尤其是居住在西王母氏之外的部族,那可真正是蛮荒地带。 金色的蛋动的越发剧烈了,妘载揉了揉胸口,那颗金蛋似乎很喜欢,而这种动静,让妘载心中微微一愣,暗道不会是要破壳了吧? 远方传来嘈杂声,小当康跑了回来,哼唧哼唧的呼喊,表示有人出现了,并且表示有危险。 百荒芪向前去,但是芦槁压住了他的肩膀。 “前面有冲突。” 芦槁对妘载道:“巫,前面有部族在争斗,我们要换一条路。” “又有部族?” 妘载眯了眯眼睛,南方的小部族确实是很多,但是连芦槁这样的战士,都要换路,看来那片部族争斗的规模并不小。 “我感觉到那片气息混乱,有异兽,也有人。” 芦槁对于危险有着一种感知,强大的气息并不懂得遮掩,芦槁建议,这时候靠近,很可能被卷入争斗之中。 “这有什么!” 百荒芪显得不在意:“我们与菁华氏还不是天天打架,上一次巫到三山四野的时候,我还和这个家伙打成平手呢!” “你....我就不骂人了。” 黄篱阴刚瞪起眼睛,随后突然消气:“当时巫也在,到底谁占上风,大家心知肚明,占嘴皮子便宜有什么用。” 芦槁摇头:“我不知道你们的争斗是怎么样的,但这一次的争斗,最好,最好不要过去。” 妘载的耳中,远方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似乎昨夜“祝”的效果依旧存在。 “有猛兽。” 不止一种,好几种猛兽的声音交替回荡,并且呼喊声,很大,而且是属于混战,并非一个部族,至于争斗的原因,貌似并非耕地问题。 同时,似乎有一种意义不明的,从未曾听过的兽类声音。 这种原因不明的大规模打群架,确实是不参与为好,妘载他们当初去找蘖芽氏那是有着明确目的,并且遇到耕地争执也只是偶然。 如果当时知道菁华氏和蘖芽氏正在对打,妘载他们估计会等两天再去,何况他们两个人到那片区域的时候,是有小当康探路的,而且站的远远的,也没有被两氏族的小规模群架给波及。 芦槁的眼睛盯着那边,他一直显得有些在意与警惕。 “岭南附近很危险,那座高耸如天壁的大山下,有着无数的未知。” 妘载下了判断,并且连三山四野的战士们,都不知道天壁山下面到底有什么危险,有哪些部族,而黄篱阴给出的答案,虽然他也只是猜测,但是据说啊,连柴桑氏都不曾染指到那片区域。 是过于蛮荒不能开垦,还是因为那下面过于混乱不好管理? 或许洵山氏对于天壁山这片区域,会有记录的羊皮卷。 没有实力前不去触碰, “芦槁,你这么厉害,还会怕那边的人,你都马上要晋升为威神级了吧!” 黄篱阴和芦槁攀谈,并且言语中很是羡慕,芦槁虽然就出手一次,但黄篱阴已经看出来,这家伙比自己要厉害多了。 芦槁依旧沉默寡言,摇了摇头:“不,差得远。” 众人很快商议了路线,重新规划之后,向着另外一处较为平坦的丘陵区域走去,而原定的路线,则被取消。 争斗的声音越来越弱,因为大家距离南方越来越远,妘载回过头去,那深邃的岭南方向,在这一刻竟然显得有些沉重与黑暗。 上古时代,部族的厮杀并不少见,赤方氏本身就是在中原厮杀中失败的部族,要么被并为奴隶,要么举族迁移,要么....全部战死。 “天壁山......这座山翻过去,便是南之大荒,我们么,是大江以南,但和南方大荒,还是有差别的。” 几个战士互相交谈着,大雨依旧在下,哗啦啦的雨水声终于彻底把那些嘈杂的声音淹没,妘载也不再关注那处。 ———— 数日之后。 原木车留下的碾印被人踩踏在脚下。 天雷的映照,黑色的影子绵延出去,乌泱泱的地犹氏族人们向‘北方’投去狐疑的目光。 “大泽以南,天壁以北,崇山渊野,陆地难行,又有地兽蛰伏,应该没有部族才对。” 地犹氏的巫师远眺而去,这明显是沉重的原木车留下的印记。 “巫,要派人去看一看么?” 边上有地犹氏的战士出声询问,而这位巫师想了想,摇了摇头。 “刚刚攻灭甘盘氏,部族需要休息一下,南方的疑问,不着急,挖山的奴隶,已经够了,虽然部族要强大,必须遵从神的谕令,但至少,在山都神没有给予新的神谕之前,暂且就这样吧。” 说着,地犹氏之巫忽然笑了一声,但语气却满是阴冷。 “说不定是犀,象,兕,登涉之类所移大木而去...呢,谁知道呢。” —— PS:地犹氏,犹,南方称呼为一种大猴子; 山多犹猢,似猴而短足好游崖树,一腾百步,或三百丈,顺往倒返,乘空若飞。——《水经注》 北方,陇西则是把犹称呼为大犬,总之,这个部族是原稿中定下的前期大反派部族,现在稍稍削弱了一些,分成了三个氏族,前期搞事的功能由侔洪氏分化出去了。 第六十四章 游击之王老族长 原木车队继续走着,山伯失去梦想躺在箩筐中,母姜被原木车载着,终于,当康开始哼唧哼唧的呼喊起来,众人走了好多天,终于抵达了归处。 “是南丘!” 已经看到了伐木场,而这片区域比起原本来说,要更加大了很多,显然,在赤方氏分为三路发展的过程中,老族长完全遵守妘载留下的指导方针,并且进一步加大了伐山开地的力度。 地多不愁,越多越好,对于这茫茫的大山渊野来说,区区一两个部族的伐山烧山,着实是不痛不痒,南方雨季可不像是北方大山,每逢冬春就发山火,这里的雨水是三天一小下,五天一大下,这要担心的是火能不能烧起来,而不是能烧多远。 咚! 石锄打在地上,一道长长的沟渠正在从南丘上绵延到伐木场,由高处到低洼,再向附近的水流处引导,而三部族的战士们没看过这种东西,芦槁甚至一愣,问道:“巫,溪水不是这样引的....” “这是沟渠吧!” 百荒芪拍起手来:“我听巫在我们部族说过,说是赤方氏正准备开凿沟渠,我们的巫已经学了这种方法,只是还没有开始进行开拓,我就被派来赤方氏了。” “是啊是啊!这就是沟渠了!” 黄篱阴也十分肯定,而芦槁则是很感兴趣。 “妘梁!” 妘荼看到前面和大家一起开沟渠的正是妘梁,顿时大声打招呼,而妘梁神色有些迷糊,他抹掉头上的汗水,这几天大雨,沟渠的作用体现出来,南丘上几乎没有留下半点潮湿的坑洼,全都被沟渠给排掉了。 “妘荼....巫!” 妘梁看到了妘载,顿时大喜,手中锄头一丢,大喊道:“巫回来了!” 少年们全都抬起头来,原本热火朝天的工地,一下子就安静,却又在顷刻之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巫回来了!” 平安回来的巫比任何消息都让人感到振奋,这一下,就只剩下去洵山的妘缶他们没回来,他们只要安全回来,赤方氏又重新团聚,大家都要好好的,不能失去任何一个族人! 妘载接受着大家的簇拥,少年们,战士们,他们围拢过来,而当看到那随行而来的三十个战士,人群中,妘舒便呼喊道:“是蘖芽氏的战士!” 蘖芽氏!这个之前巫要前去拜访的部族,现在跟着巫派来了人手? 妘舒指着黄篱阴:“这是蘖芽氏的!” “我是菁华氏的!” 黄篱阴眼皮跳了跳,很不开心,而他这时候发现,赤方氏这里的所有“战士”,全都是没有开启图腾的人。 和妘荼一样。 他有些愣了,并且十分不能理解,而后觉得,这赤方氏的巫这么厉害,怎么族人都...这么奇怪,这么孱弱? 那自己在这里,岂不是部族第三的强者? 他眼眉挑了挑,心思流动,同时暗暗嘀咕,这赤方氏也太弱了点。 而百荒芪则是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因为他直接站出来,告诉大家,他才是蘖芽氏的人。 随后,?芦氏的战士们也被介绍,而原本只想着弄一位蘖芽氏的种植者回来帮忙大家,在听说三个部族都派出了人手之后,他们更是开心极了。 而当那巨大的母姜,以及那些巨大原木车所装的粮食、种子都送来的时候,大家的呼吸几乎都听不见了。 “种...种子!” 那都是上好的种子,比起之前部族内可怜巴巴的一堆小种子来说,都是个顶个的好看,而远处,老族长闻讯赶来,他出现的一瞬间,芦槁浑身便立刻紧绷起来! 威神级战士! 那种天然的压迫感让他神情紧张,而黄篱阴与百荒芪,原本还有的一丝奇怪与轻视之心,在这一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威神啊!他们的族长都只是堪堪威神,而这个赤方老人身上的气息,比他们的族长要强的多了! 觉醒程度完全不同!至少碾压两个等阶! “巫,你回来了!” 老族长很开心:“老人们听说你回来,都很高兴,现在南丘的沟渠,耕地区域的已经开凿完毕,正在补全引导渠,你看到了,春耕已经开始,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妘载也笑:“已经春雷发过三声,我再不会来就晚了,族长,不辱使命,粮食,我带回来了!还有蘖芽氏百荒芪,菁华氏黄篱阴,?芦氏芦槁,他们都是各自部族内筛种,耕作,堪地,渔猎的高手,现在都暂时居住在我们赤方氏,帮助我们进行接下来的建设!” “好!好啊!” 老族长大喜,他看向三十战士,问过之后,很是高兴,尤其是对三位加入者,热情道:“赤方氏现在很穷困,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但还是感谢你们的到来与帮助,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今天晚上,大家要吃点好的!” 吃点好的,当然不是杀羔子,而是说鸡蛋。 那几只原鸡现在成了下蛋专业户,虽然原鸡下蛋不应该有这么热情,但老族长也说不出为什么来,总之,这是一种好的变化,而妘梁他们,其中,曾经造谣过的妘磐表示,肯定是那个金色鸡蛋的关系..... 老族长觉得也有点道理。 妘载一听鸡蛋下了很多,顿时眼睛一亮,但想想现在稻米距离收获还很遥远,蛋炒饭什么的还是不要想了。 不过么,如果条件允许,妘载觉得,是时候让大家,吃点油渣了。 “油乃人之源力啊!” 油并不难弄,动物的脂肪油,这大山里可是有很多的,而且部族的人天天出去打猎,每次的路线都不一样,但都是熟悉的,已经探索过的区域。 老族长很鬼精,让哨人探索周围,并且划分为三个圈子,每个圈子里都有明显的指示物,譬如大白石啦,巨槐树啦,这些明显的东西,不可移动的东西,所以,部族人狩猎就在三个圈子里,而路线看似不固定事实上是随机应变,以至于野生动物们,一开始被这游击战术打的有点懵逼。 这主要还是防止动物群察觉到危险,从部族附近远离迁移,从而造成狩猎困难的缘故。 出现在远方,从外部包抄,不固定的出现,给动物们一种到处都可能出现人的错觉,这反而让它们不会迁移,因为捕猎者到处都是,山狼,登涉,这些大家伙们也时常出没,人出现的多了,也就熟了。 大家开心的,运送原木车向部族内走进去,而妘载胸口,怀里的金鸡蛋,似乎感觉到妘载的开心,更感觉到周围人们的欢愉,仿佛被同化一样,同时也晃了晃。 它也很开心。 第六十五章 建立群聊“相亲相爱一家人” 晚上,盛大的宴会开始了,伐来的树木被搭建起来,方方正正的巨大篝火堆里,窜天的光明猎猎摇晃,南丘很穷,所以不会有中原的美酒,南丘很穷,更不会有北海的奶流,南丘这里有的,只有热情与兴奋,部族中所能猎到的猎物,一股脑的都拿了出来,只为了招待从西南到来的客人们。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妘载给每个远来的客人端去一碗姜汤,石釜依旧在煮着汤水,滚滚的热气从大大的圆口中浮出,向天上不断的,悠悠晃晃的飘荡而去。 赤方氏所能拿出的,最好的吃食,也只有鸡蛋,芋头,鱼以及茈蠃。 巨大的野兽尸体早已被扒皮抽骨,另外一个巨大的石釜里正在按照妘载的要求炼油,大量的肉被投进去,平整的,妘梁努力雕刻出来的平釜,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油并不难弄,像是周朝时期,贵族吃饭,那都是有讲究的,四季不同,还要用不同的油,春天用牛油煎小鱼和小猪,夏天用狗油煎野鸡和鱼干,秋天用猪油煎小牛和小鹿,冬天用羊油煎鲜鱼和大雁肉。 当然,还有最著名的“汤镬之刑”(下油锅)。 中原人对于油也是概念的,因为大家养猪,然后烤猪时候会滴油...虽然这个时期的小猪们并不肥胖,但是这和出油与否并没有关系,不是说你身上必须要有肥肉才会出油的。 “当年部族里养豚,这膏啊,那是很多的,不过现在条件艰苦,这些野兽的膏比不得牛羊豚,倒是这种熬油的方式,我还没见过。” 老族长拿了一小碗亮澄澄的油,为过去天天有膏食的日子而上香。 “油乃人之力之本,多吃点!” 妘载很开心,而三十位来自西南的战士,被热情的赤方氏战士们包围,老人们递给他们盛满的油碗,而自己手里的,则是小小一点。 “没事,我们老了,吃的不多。” 一位老人开口:“年轻人,长身体的时候。” 这位老人身上有伤,显然也是在和龙涤氏的大战中受到的损害,气血大幅度下跌,远不如当年,甚至不如一些初生的新战士。 这让黄篱阴,百荒芪他们倒是显得局促起来,连连道谢,两个打架小能手一下子变成了三好学生。 能在自己困难的时候,把最好的东西给予自己的朋友,这样的部族,真的是值得帮助与交往的。 真正可以交心的朋友不是在你辉煌的时候,给你锦上添花的那种,而是要看在你困难的时候,谁给你雪中送炭,或者说,他自己本就很困难,但还是尽力帮你。 古人淳朴,妘载不免想到在春秋,在战国时,乃至于秦,汉,都有很多人为了招待朋友,把自家仅有的鸡鸭牛羊杀死,然后拿去招待的,当然,还有更极端的....那就太极端了。 义,这个字在古时候可谓重若千钧,无数人为这个字抛头颅洒热血,只是为了完成一个诺言。 姜汤冒着热气,油脂里面也有姜的气味,这些都是半路上挖出来了的姜群,至于那块母姜,还没有人敢切它的片。 大家欢聚起来,除了妘榆心疼的看着袋子里所剩不多的盐巴,寻思着以后如何开源节流之外,其他人都很开心。 “榆,不必这样,明天我准备让你去做个工作,带着羔子。” 妘载搂住他,妘榆一愣:“巫,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带羔子去找盐土。” 妘载道:“大泽虽然不是咸水,但附近应该也会出现盐土,羊对于土盐,岩盐很敏感,带着羔子尽量去周围转一转,我让族长跟你走,保证你的安全。” 族长是本部的最高战力,找盐巴这种事情,肯定要有高手跟着,不然盐巴没找到,羔子和妘榆被野兽吃了,那就倒霉了。 一旁舔着姜汤的羔子感觉到一阵恶寒。 “羔子也喝姜汤,怕不是人变的。” 妘磐,造谣小能手看着羔子,忽然感觉到有点香。 生姜羊肉汤.....真香啊,可惜羔子是图腾。 大家坐着,很快气氛热烈起来,逐渐升温,而赤方氏中,有人举起手来,身子随着手臂摇晃,唱起了歌: “原田每每,舍其旧而新是谋!” “原田每每,舍其旧而新是谋!” 新的土地,新的人民,新的生活。 蘖芽氏,菁华氏,?芦氏的战士们也被感染,同样开始唱起本部的歌谣,并且手舞足蹈,有些看上去滑稽,有些则跳的很好看。 妘载听着听着,也逐渐哼起来,边上的妘榆他们听着,发现没听过,便问道:“巫,这是什么歌?” “叫做《沛》,我祈祝时,隐隐约约听到一个老人唱的。” 大家都很惊奇,这首歌他们都没听过,包括三山四野的战士们也是,都是面面相觑。 但意外的很好听,这是一首赞颂雨水的歌。 “但是雨水太多了,滋生潮气与腐烂,也不太好啊!” 老族长哈哈笑了一声,喝掉了碗里的姜汤。 咚! 老族长放下了碗,对大家道:“我也有一首歌,年轻时候,我在中原,曾经跟随先巫妘岫去中原参加过帝的祭礼,虽然我们就是去凑数的,看看热闹,但是见了大世面,倒是不算白去....” “我在这时候偷偷学了一首歌....” 先巫,并不是老巫师,而是老巫师的上一任,那时候老族长也只是个孩子。 连山生晦,腐草化萤,断竹续竹,钟石变声的预言,便是这位先巫留下来的。 “歌,叫做《神北行》。” “神!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渎!” “神!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渎! 老族长说着,眼中满是回忆:“当年天下旱,帝祭山海,乃命叔均持玉令向北行,叔均当年不过小童,他向西北而走,足下洒落青叶,边上有人洒水随侍从心,小童口中高呼《神北行》,希望赤水女子献,不要再对中原施加她的哀伤,希望她能帮忙,把大旱收回去。” “遥远的西北方,赤水女子献,望着中原一年又一年,却不能回来,我们团聚在这里,却依旧有如献神女一样的孤独者,但即使中原惧怕她,希望她远走西方,她依旧望着中原,一年又一年,不会磨灭记忆,也不会吝啬她的庇护,这,大概就是故土难离,对于乡的渴望。” 第六十六章 (失火)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代马依北风,飞鸟翔古巢,狐死必首丘。” 妘载轻声说了一句,边上妘榆他们便竖起耳朵,妘载道:“马一定要回到北方的贺兰,飞鸟要回到它们出生的山巢,狐死之时,头颅必然望着出生之丘的方向。” “众生莫不眷恋故土。” 妘载的这句话,一下子让许多人勾起了回忆,老人们互相勾肩搭背,高亢的唱诵起中原的歌。原田每每,舍其旧而新是谋!这是没有办法的迁移,谁也不想离开生养自己的地方。 “但我们有了新的祖地。” 妘载对所有人道:“就在南丘!还记得我们所立起的陵吗!” 少年人们把头仰的高高的,老人们唱着唱着就笑了起来,女孩们也睁大了好看的眼睛,连三山四野的战士,也被这种莫名的气氛所感染,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气”在涌动。 好像浑身充满了力量。 “各位!” 妘载高举石碗:“我们与赤水女子献相比,已经幸运的太多太多!至南丘之后,颇与四方相安!诸地无虞,风雨如期,禾稻可望,力绵求牧,来日方长!” 至南丘之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与诸邻居部族相安无事,风雨也按照时期到来,如今连禾苗和稻谷的丰收都可以望见,于是用绵薄的力量管理地方,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各位,来日.....方长!” 妘载饮下姜汤。 “巫载!来日方长!” 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应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被调动起情绪,高举着石碗,纵然那里面装的是姜汤而不是酒水。 “年年岁岁,花相似矣!岁岁年年,人不同兮!” “中原!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是的,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以全盛的姿态!托着天空而踏过大地,江水群山不能阻挡! “哼唧!” “咩咩!” “汪汪!” 三小只也在高声的大喊,同样十分兴奋,狗子在老族长的脚边来回绕圈,欢快极了。 黄篱阴他们也高高举着手中的石碗,在这个时候,加入到了赤方氏的欢腾中,彻底融入这个和他们文化并不相同的部族。 山海的部族,文化不同,习俗不同,除了都尊奉中央的帝以外,几乎是各自为政,但是有一点所有人都相同,那就是祖地的记忆不可割舍。 妘荼此时有些激动,他在竹简上刻下了这一些话,同时对妘载道:“这就是我们的新歌了!中原曾有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乐曲的八个章节),其一便是载民!” “巫之言,亦可作歌也!” “年年岁岁,花相似矣!岁岁年年,人不同兮!” “风雨如期,禾稻可望,惟力绵求牧,来日方长!” 妘荼很兴奋:“便当叫《昌岁》!” 昌者,盛也!岁者,载(年)也! 人们相聚于此,却没有人看到,在祖地的,在大陵上的大青石,炎帝的青石正对着篝火升起的方向,遥远的火光似乎映照在青石上,微弱的光与热,从不知名的地方出现,又迅速消失。 似乎青石也能感觉到那种希望? ———— 夜深了,战士们兴奋了一晚上,另外一边,守夜的妘狸还在和赤方冱,赤方羊他们嘀嘀咕咕,他们遥望着洵山的方向,土墙已经又完成了一部分,在那遥远的黑暗深处,妘缶他们,应该能够平安归来吧? 希望他们不要遇到强大的野兽,不过有妘蒙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希望他们不要遇到贪婪的侔洪氏,这些家伙最是烦人,老族长说,他们说不定还会来找麻烦。 “揍他!” 几个战士都高高扬起拳头。 他们回过头,看到了篝火升起的方向。 光明划破黑夜.....咦? 几个战士瞪大了眼睛! 原本正在散去的人们开始重新聚集,因为妘载胸口处,那颗金色的鸡蛋突然蹦了出来! 很欢快,并且发出极大的声响,咚咚咚如天公锤鼓,像是黄帝扒了夔龙的皮,但很快又变得尖锐,像是禽鸟的高亢长鸣! 咚咚咚! 金鸡蛋很兴奋,它开始滚了,在所有人的身边滚动,哗啦啦的! 狗子摇着尾巴去捉,但是捉不住,羔子想要去捉,也没有捉住! 羊和狗追着一个蛋跑,另外一边,豚子扭了扭屁股,已经做好了脸接球的守门准备! 但是金蛋滚过去,突然一个九十度折弯! 咚的一声,羊猪狗撞在一起,全部趴灰。 金色的鸡蛋里发出极其高亢的笑声,那明显是禽鸟的笑声,这次像是鸭子了。 它在地上蹦跶,蹦跶,越来越高! 人们惊讶无比的看着这个金蛋,而它背对着那篝火,此时篝火,已经越来越旺盛! 咚——! 金色的鸡蛋一跃进入火焰中! “狗子!你叼了个什么玩意回来!” 妘舒大惊,抓住狗子的尾巴,然后回应他的只有汪汪的委屈声。 【是羔子叼回来的!】 咩! 羔子还被豚子压在身上,听到狗子甩锅顿时就狂躁了。 但是紧跟着,剧烈的光明与火从部族的中央升腾,火焰就像是一株树木,向着四周不断分叉,眼看要控制不住,妘载走上前去! 四周似乎变得更加昏暗,但妘载的身上逐渐浮现出猎猎光明,浩瀚的,灼热的风开始吹拂,向外不断延伸的火焰被巨风包裹,烈火向着中间席卷,不允许它们越过界限! “巫!” 妘荼,妘梁他们都不能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连老族长也很懵,至于三山四野的战士,更是傻了眼睛! 呵呵,小场面(划掉)。 “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大喊大叫的声音充斥着这里,嘈杂之中,妘磐又在乱叫:“巫的蛋熟了!巫生的那个蛋蛋熟了!” 造谣小能手立刻就被辟谣中心的同胞们抓住了。 火焰被压制,妘载的巫术,此时此刻,不仅仅是一个人看到了妘载身上若隐若现的巫术光芒,那火焰之中,存续的少年巫者,伴随着灼热浩瀚的风,与时隐时现的晦暗光明! 似乎是感觉到了热烈气氛的消失,篝火的冲天烈焰也开始变得虚弱,里面传递出一种情绪波动,那似乎是有些委屈,有些害怕。 妘载盯着那团火。 剧烈的光明出现,深邃的黑夜几乎都被照亮,所有人都看到了,火焰之中,出现了一轮太阳! 圆环,太阳的光明急速上升,里面浮现出清晰的禽鸟之影! 最后,篝火之中,扭着屁股,滚出了一只毛球,那是金色的...鸡? “叽叽!” 那羽毛居然是齐全的! 小鸡抖动蓬松的羽毛,踱着步伐,一摇三晃的来到妘载前面,就这样仰着头,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委屈。 第六十七章 你是个变态 第二天的清晨。 肥鸡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它生出来的孩子。 这满满的金光闪闪,比起正常的小鸡来说是如此的华丽,但是肥鸡敢对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和隔壁老鸭做过什么咯咯哒的事情。 几只原鸡如喜欢凑热闹的麻雀一样,浑然望了它们只是“储备食物”,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大瓜可以吃,为什么不多吃一点呢? 鸡爪子按在地上,留下脚印,证明咱们来过! 火...删前刘明! “咯咯哒!” 大肥鸡震起翅膀,原鸡群勾着脖子四散而逃,而金色的小鸡很开心,叽叽叽叽的叫起来,但行为举止之中并没有把肥鸡当做母亲,而仅仅是认为它们是自己的同类。 小金鸡跑掉了,只留下沉吟思索,呆呆望着远处的肥鸡。 “金蛋究竟是怎么来的呢,原鸡肯定不可能被凤凰看上,难道是野生鸡蛋变异?这也太扯了......而且这小家伙....金乌么,不对吧,怎么只有两只脚?而且金乌金乌,虽是金色,但也有黑羽啊.....” 妘载坐在巫师的皮棚里思索,而金色小鸡扇动翅膀,落到了头上。 蓬松的羽毛向外炸了炸,金色小鸡本来就几乎没有的脖子,已经彻底消失了。 妘载仔细想了想,他脑海中,曾经的队友,那位考古学家似乎在和自己那毛手毛脚的同事吹牛时谈到过一些关于古图腾的事情。 【考古学家:“西汉,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画,上面的金乌只有两只脚。而更早之前,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曾出土过距今七千年的金乌负日骨雕,以及双鸟朝阳牙雕.....”】 【“凌家滩也出土过胸口纹着八角太阳的玉鹰,普遍认为,禽鸟文化是东方的共同传承,但是有意思的是,东方诸文明,似乎都认为太阳之中存在一种鸟,这时候和山海经的扶桑神话,古中国四方中的蓬莱神话也有很大关联......”】 【“而如果不考虑神话因素,三足乌的形象,可能是因为两条腿的鸟类青铜雕塑站不稳而加设的.......”】 妘载觉得自己那帮狗头队友一直是有两把刷子的,当然自己这个狗头队长和他们也就半斤八两,起码这个时候,脑子里还能清楚回忆起来他们聊天的内容..... “你是金乌吗?” 妘载把脑袋上的小金鸡拿下来。 “叽叽!” 小金鸡开心的张开小翅膀,这么小,明明是正常小鸡的模样,但是却可以飞腾起来,虽然有些吃力,但确实是与众不同。 妘载是在篝火里看到了太阳的。 小金鸡的屁股被掀起,妘载使劲搓着这个羽球球,试图找到不存在的第三只脚。 “难道是因为还没长大,所以没有第三只脚?” 妘载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也有道理,并没有任何神话与文献说过金乌小时候的样子,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而自然界中,有些生物,确实是小时候与长大了完全不一样,最常见的就是青蛙,小时候蝌蚪和长大了的青蛙完全不是一个玩意,你如果不知道它的进化链,根本看不出这两个玩意有什么联系。 一般生物学上称这种变化为“变态”。 呃.....真的是变态。 “你是变态吗?” 妘载认真的问了一下小鸡,而金色小鸡刚张开羽毛,似乎有某种感觉,顿时眼睛向四周无辜的望出去,并且没有叫唤。 “咦?听得懂?” 妘载把它放下去,站了起来向外走,金色小鸡又绕着妘载跑起来,然后跟在妘载后面,模仿妘载走路的步伐,挺着小胸脯,收着小鸡屁股,扭扭身体。 小鸡会模仿母鸡,并且跟随母鸡。 妘载在族里逛了逛,看看土墙的施工程度,以及沟渠的延伸进度,今日战士们已经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工作中去了,但是妘载后面跟着一个小跟屁虫,还是让不少人想要发笑。 妘载转了一圈,感觉少了人,想了一下记起来了,问道:“妘磐呢?” 回来的是守夜结束,刚和人吹完牛的妘狸,听到妘载的询问,答道:“被抓起来了,他昨天晚上说巫生的蛋熟了。” 妘载:“......好了,把他放出来,干活吧。” 另外一边,有一队人准备好了工具,他们和三山四野的三十位战士,正准备前往耕地处,把新到的种子尽快播下去,而豚子被他们带着,毕竟是耕地瑞兽。 妘榆已经带着羔子出去找盐土了,老族长为了保障他的人身安全,带着两位老人一起出去了,想来不靠近大泽,不去招惹老乌龟,是没有大碍的,南丘这地方,其实老乌龟虽然是个祸患,但好在这个家伙的存在,同时也震慑其他的凶兽异兽野兽,不让那些家伙靠近这里。 狗子的目光从远处看过来,直勾勾的,而小鸡顿时吓得不轻,挪着脚步,但依旧挺着胸脯好像壮胆似的.....跑到了妘载的另外一边。 “呜.....一会再去耕地,去看看山伯。” 妘载来到了妘荼所住的小木屋处,赤方氏的住处当然都很简陋,不过虽然简陋,却很坚固,四四方方的,用木头卡的死死的,大风吹过去连响都不响,稳如磐石,这样看来,妘梁的木工活计还是很有质量保证的。 一进去,赤方五正在妘荼的这里接受新的治疗,他那个断臂的伤口已经彻底恢复,虽然缺了一只手臂让他十分失落,好在他还有另外一只手,依旧可以作战,可以干活,所以赤方五很快就打起精神。 这是最后一次治疗了,其实就是安个心,巩固一下。 妘荼给他抹完了草药,妘载看到那些草药的边上,放着一些有些粗的根块。 “这是什么?” 妘载问了一声,然后目光很快移动到一旁的大箩筐里。 山伯自从那天失去梦想之后,一路躺到现在。 “是山伯的根块,和其他草药的细根不同,山伯的根很粗,而且和它的脚差不多.....我发现这对补充血与肉......很有好处,赤方五吃了一次,就告诉我说,他的....他的‘精神’好像变好了。” 妘荼很兴奋的和妘载说这个事情,转而又可惜道:“如果知道这个根块这么有用,当初我就应该多拿一点.....” 妘载侧过了头。 躺在箩筐里的山伯似乎因为妘荼这句不要脸的话而受到刺激,翻了个身子,现在...应该是趴着的。 第六十八章 有大人自东海来 妘载接过妘荼用何首乌根块熬煮的汤,饮用下去,那股暖流立刻淌过全身,润人心扉,妘载眼睛一亮,虽然这玩意并没有让自己立地成仙,羽化飞升,但是作为巫,身躯内,那股不明之气的增长,却是可以感觉到的。 大补啊! “补气益血,可惜,如果图腾恢复了,想来这种变化会更加明显。” 那些“气”,指的是妘载在进行祈祝时,感觉到的,那些向自己身躯内灌注的浩瀚巨风,是那些游离在天地间的“元气”,汇聚,不断积累,让自己与那轮太阳的联系变得更加精密,并且能够更加清晰的听到万物互相呼唤与对话的声音。 “何首乌属实乃天地之灵精,有了思想的天生精怪,果然更加不同。” 妘载看着那些根块,并没有剩下几根,而山伯趴在箩筐里,肯定是不会再上当了,而把这个家伙放入土地里,恐怕再要抓它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所谓的偷粮食,到底是怎么偷?肯定不是吃,那么,应该是吸收五谷之中蕴含的“五谷气”。 就像是植物之间,根须之间,会互相争抢土壤的养分与水分,为什么耕地上不能出现杂草?因为谷物它们的竞争是错开的,有些养分,特定的谷物是不会吸收的,而杂草却不然。 杂草会汲取土地内所有的养分,用来壮大自己,而同时,粮食也会受到影响,并且杂草的生命力极其顽强,根须往往能延伸到很深的地方。 山伯所做的,所谓的“偷粮食”行为,应该就和杂草所做的差不多。 “嗯....何首乌一般年月的下班年开花,年底才会结出种子......” 想要种植何首乌其实也不容易,妘载想着,用什么办法能忽悠山伯呢?这东西放也放不得,杀了吃......貌似很亏啊。 物尽其用,草尽其材,我赤方氏一向待人热情,朋友来了坐两天,敌人来了不仅可以坐坐(绑起来),最好还能下地帮忙干干活(当劳动力),至于干多长时间,那就不提了好吧。 诶,我赤方氏,就是这么热情,就是这么喜欢“化敌为友”。 妘载都为自己的精神感动了。 “简直就是人族之光。” 不过山伯有遁地的功夫,想要让它下地帮忙,那赤方氏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镇压它才行,不然放出去就是个祸害,今年如果不想粮食颗粒无收,还是暂时把它关在这里为好。 从妘荼处离开,妘载立刻前往耕地处,沟渠那边,妘梁带人按照既定的规划施工,不需要过多关注,而耕地下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 在这个过程中,妘载路过了祖地,忽然驻足。 炎帝的青石在大丘上面,安安静静,可妘载感觉,这块石头和前一天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但究竟变化在哪里,却又不能详细的描述出来。 但,这种感觉并不坏,看来即使是有变化,那也是向着好的方向。 “先祖,你在看着我们呢?” 妘载笑着说了一句,随后转身赶往耕地,小鸡扇着翅膀,急急忙忙的跟在后面。 炎帝的青石沐浴在光明下,人间安静,青苔上,不知何时落下了白色的蝴蝶。 面向东北方。 ........ 三山四野的战士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蘖芽氏和菁华氏的战士们,对于耕作是极其有心得的,而当他们看到犁具在赤方氏已经普及的时候,也不免眼中全是羡慕。 强壮的人,方便的工具,两者结合,等于精准的效率。 “让一让让一让!大肥来了!” 很多部族的人回来了,他们的身上散发出阵阵臭味,那捡来的大粪开始堆砌起来,这个地方顿时充满了让三山四野战士们熟悉的味道。 这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呕。 有的人,笑着笑着就吐了。 妘载知道,小推车的制作要提上日程了,毕竟大规模的运送货物,只用原木车未免太过笨重,而且极其费力,这东西也不难搞,毕竟不是要搞什么量子工程,这玩意让妘载去搞他也不会,一个地质勘探队的队长,怎么可能和人家科技工程相比较。 但是原始工业,原始农业,这并不能让妘载觉得有什么困难的,只要学好杠杆原理,原始工业就能解决很多问题,而地质勘探这是一个神奇的专业,力学,物理,自然环境,水文,甚至化学,都有一定程度的涉猎。 专业技术过硬,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千古都不会有变的。 而原始农业....妘载小时候可是和奶奶下过地的,什么播种开沟,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里的气氛很热烈,新的种子终于被播下,大家欢欣鼓舞,妘载也扛着锄头,而小金鸡在地里跑来跑去,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蹦到耕田上,想要啄那些种子。 却感觉到妘载的注视以及四周战士们的目光,顿时缩了缩脖子,很委屈的叫了两声,跑了回去。 “哼唧唧。” 小金鸡的边上,豚子出现了,嘀嘀咕咕哼哼唧唧,不知道在和它说什么。 野兽们似乎有自己的一套交流方式,而如果小金鸡真是幼年的金乌,想来和当康这种异兽,也当属于山海四类兽中的异兽同一类。 猪和鸡很快就混熟了,小金鸡高兴的坐在豚子的背上,战士们看到这个猪骑士纷纷发出善意的笑声,而黄篱阴就问妘载:“巫,它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 妘载琢磨了一下,这时候边上冒出一个声音:“就叫蛋子吧!” “不如叫咯咯。” “那叫渣渣好了。” “???” 妘载抓了抓头:“叫咕子吧。” “母鸡下蛋和生气是咯咯哒,母鸡平时是咕咕咕......看在肥鸡的面子上。” 周围的战士们恍然大悟,都纷纷竖起大拇指: “看在肥鸡的面子上!” 虽然他们并不理解为什么要看在肥鸡的面子上..... 但想来,能生出这个神异的小鸟,肥鸡也是有点功劳的。 小金鸡...不,咕子,现在显得异常开心。 “巫!” 忽然,有人跑到了耕地,是负责外出狩猎的人们,他气喘吁吁,但神色很紧张。 “来了,来了客人.....” 妘载愣了愣:“客人?这里哪有什么客人.....” 赤方冱道:“是....是巨人!好大,好大一个!比我们的墙还要高!他,他说他来自东海......” 妘载顿时一愣! 而蘖芽氏,菁华氏的战士们惊呼出来! 大人之国的远行商! 第六十九章 衬衫(三袋)的价格是三朋十五贝.....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 主要问题是穷人比较多,看的多买的少,这让大人想着,是不是应该转换一下进货的思路? “珊瑚在中原地区买的人也不多啊,我带来南方干嘛.....” 巨人族是山海中比较常见的一种人,东海岸封嵎二山大泽中的汪芒氏,还有汪芒氏的顶头上司,中原防风氏;南海的龙伯国;不知处于何处的长狄天人、长狄地人;还有南方大荒中的九头氏(上古中原人皇的兄弟)、青城巨人岁正氏;西北面的大秦国人,中秦国人;西北荒最著名的,曾经和金乌比马拉松越野的,成都载天山下的夸父氏...... 再之后,便是东海大人国。 当然有巨人就有矮人,不说存在感极其薄弱的菌人,一般来说,行走于世常被人见到的,应该是僬侥氏。 这便不该多提了。 “东海之外,有波谷山,有大人之国,有大人之市,曰大人之堂。” “总之,我自己说一下我的来历吧,我来自东海波谷山,在孟子山附近不远,大人氏釐(li)姓,赤方氏的巫,你可以称呼我为釐揆。” “釐揆(lí,kuí)。” 釐是个多音字,作为“厘”读时,是划分田地的石崖,而揆则是准则与测量方位的意思。 这么看来,这位大人,还是一个诚信为本的商人? 妘载对这个问题持保留意见,看商人怎么能看他们的名字就下判断呢,无利不商啊。 这时候,交易的货币应该是朋贝,但是大人们也支持以物易物,毕竟南方朋贝少,而且非标准的朋贝没有任何购买力。 你拿生蚝的贝壳,怎么可能当鹦鹉螺的贝壳用呢。 贝币可不是随便在海边捡一箩筐拿回去就能用的,那靠海的人不是发财了? 釐揆背着一个大箱子,他的身高很大,坐在那里都如同一座丘陵,起码有十五六米左右,而那个大箱子里装了多少东西,自然不必多说! 整整齐齐,分格子放置,就像是背着一栋三层的居民楼! 大人国的身高属于巨人中中规中矩的,像是龙伯国人,身高三十丈,也就是.....九十,就算一百米了。 釐揆的左边臂膀上卷着一条大青蛇,懒懒散散的。 除了箱子之外,他的腰上还挂着几根长竹竿,里面似乎有羊皮作为棚帐,而腰上挂着两三个大葫芦,身上穿着大麻衣,长长的,里面丁玲哐啷有很多玉石,左手还拎着一个大竹箱,又带着一根钓竿....总之杂七杂八,整个大人就是一个人形自走贩卖机。 “来来来,不要客气,我是十年才来一次啊,下次估计就不走你们这里了,我这块卖的可都是好东西,你们要是缺什么,和我说,有的都有,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釐揆把“小”摊子支起来了,大羊皮帐篷拉开一片天地;背的木箱子放下来,居然还能打开,三下两下之后就被摊在地上,而里面的小格子也被他一个一个挑拣出来。 “南海泉客找到的珊瑚干,西海三首神所培养的琅轩玉树枝,青丘山九尾狐的毛...这是十年前没卖完的......箕尾山的白色玉石,看看这成色.....” “孟子之山下流出的碧阳水,喝了能祛除疾病......什么,你说大病,要死的那种是不行的。” “你要草药?箨,这是好东西,甘枣山产的,能治疗眼睛昏花看不清.....植楮,这是脱扈山的草药,能缓解心中的痛楚,悲伤什么的,还能不做噩梦,强烈推荐....哦还有这个,金星山的天婴草,治痤疮用的,你需要吗?来一个吗少年!” 妘荼对天婴草敬而远之,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买点好..... 妘载问道:“大人远行,一路上结算如何?” 釐揆道:“有好货,看价值换取,朋贝有朋贝的价值,粮食有粮食的价值,看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了。” 他勾了勾头,却又笑:“但是看起来,你们部族不是很有钱。” “但可以期待一下未来的发展。” 釐揆个子很高,他直接就能看到南丘前方很多的情况,赤方氏正在建设中的居住地他是一览无余,不过,虽然很残破,很简陋,但这里的人都富有朝气与生命力,这是一个很好的,可以期待未来发展的部族。 商人么,为了结下一些善缘,偶尔免费投资一下也是可以的。 “玉石珊瑚都没有用,有盐吗?” 妘载问出了比较重要的问题,盐巴,现在妘榆正在带着羔子去找盐土,如果能找到大片的盐土,那么就可以建设一个开拓区,但盐土毕竟不能与岩盐比较。 “有,就是....比较贵。” “南海之外,有盐长之国,首鸟氏,盛产美盐。” 美,在山海经中带个美字的,那都是一等一的东西! 釐揆说着,从一个方格子里拿出一个口袋,捏着其中一个小口袋打开。 里面哗啦啦的,流出的都是上好的白盐! 妘载沉默了一下,这些盐矿是精细加工过的,虽然比不得钢铁机械所加工的盐,但也确实是十分精纯了,这种海盐,估计价格要上天...... “贵了,不用担心,还有次一等的。” 釐揆在同一个格子里,拿出第二个小布袋。 又是一堆盐流了出来,但是盐的颜色,并不是白色了,不过一样很精细。 “这是幼泽的盐,西王母氏从西大荒收来的贡品,后来呈送给中原的天帝。” 妘载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 “还贵么?不是你先问问价格吧,我好还价啊!可以便宜一点的小巫师!” 妘载道:“那你把这些布口袋都打开我看看吧,盐我肯定买。” “好啊。” 釐揆从里面拿出了十个口袋,加上前面的两个,一共是十二个,分别来自山海的不同地区,有北方的,有西方的,有东方的,有海外的,有海内的,有南荒的,有南禺山附近的,还有中原的。 而精细程度,颜色,口味咸淡也各不相同。 当然价格么....呵呵呵呵。 妘载指着其中一个口袋道:“还有神化的盐?” 釐揆大喇喇道:“是啊,野盐,一大块,你要的话便宜卖给你。” 妘载的目光在几个口袋上来回巡游,比较货物。 而就在这个时候,妘载忽然感觉到其中一个盐袋似乎有些异常。 不是神化的盐,而是....蕴含着一种“气”! 那袋盐是中原的土盐,在十二袋盐里,排在倒数第三。 “这三袋?” 釐揆指着那三袋盐:“这是东海畔夙沙氏制作的盐,有些瑕疵,对他们来说属于次品,来的时候,我遇到他们,他们把这个给了我,我就收购了,这是新方式炼出的盐巴,是夙沙氏连续三次失败的尝试,价格,这个是真便宜的。” 妘载暗骂一句,说好的童叟无欺呢,这句“真便宜”是几个意思? 釐揆伸手比划: “三袋的价格是三朋,共计十五贝。” 妘载一指这三袋盐巴:“就它们了,我要了,现在给货。” 第七十章 按F进入射日模式 三袋盐巴很快就完成交易,赤方氏从中原逃出来时候,虽然穷的当裤子,但是十五贝还是有的。 当然,这这十五贝给出去,赤方氏也就真的没啥可以交易的了,妘载拿着三袋盐巴,而釐揆则是很开心,一点也不避讳:“你可能没有听过夙沙氏,我给你说一说啊,这是好东西,你不要看这些是夙沙氏不要的残次品,但是,不谈幼泽盐、盐长美盐、神野盐,这夙沙氏做出来的盐,放在任何一片区域,都不是普通人能够吃到的。” “夙沙氏,炎帝神农氏之臣,乃我山海制盐之祖.....” 夙沙氏是华夏盐业之祖,又称宿沙氏,夙沙氏族首领被称为“盐神”,煮海为盐的方法就是他们发明的,并且一直沿用到秦汉之后,一谈海盐,数千年的海盐业都不能绕开夙沙氏! 妘载听完之后,也对夙沙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通俗点说就是.... 很厉害,厉害到咸了。 所以即使是夙沙氏淘汰不要的次品,在很多地方也是热门的抢手货,在普遍还在抱着盐矿啃的山海时代,这种精盐的逼格显而易见,而显然,这三袋小盐也不是夙沙氏全部的淘汰品,商人绝不会让自己的某种货物断了供应。 另外一方面,妘荼想要买点草药,但是苦于小金库不够,便只能大略的看看,他努力把那些草药的模样与药性记下来,显然是为了以后真找到这些草药而做准备。 釐揆倒是不在意,也没有说那种“你看到现在买不买”这种话,大人的脾气很好,毕竟是远行商,和各个国度,群山诸海的众生都有来往,脾气不好,在山海时代指不定就被哪个神灵拿刀子砍死在路上了。 敢卖假货?你试试看! 妘载在拿下三袋盐巴之后,开始在那些种子里面巡游,希望能够找到些特殊的粮食,但很可惜,釐揆的意思是,更加珍惜的,少见的,山海边境的特殊作物,请十年之后,去大人市购买。 “近年海外生意十分惨淡,不仅仅是中原频发大水,海水也是一样变得暴躁易怒,我们的大舟都不能轻易在海中游荡了。” 釐揆和妘载聊起天来。 今年的大人市已经开市了,但是估计没有多少人,不过大人们还是会如期举行市场交流会,当然,妘载现在肯定是不可能过去的,但是十年之后.....十年后也未必能够去东海啊。 大洪水是算着日子来的,尧时期洪水初具规模,舜时期达到一个顶峰,大禹时期方才平定下来,总共计时,至少在四十年左右。 所以十年出海就和所谓的五年平X一样都是扯淡的话。 “牛啊.....” 谈到牛,釐揆不由得失笑,这东西是活的可不能运送,不过倒是有腌好的牛肉。 三山四野的战士们也买了些东西,当然也有买盐巴的,不过是最便宜的那种粗矿岩盐,妘荼身边,百荒芪偷偷塞给他一些贝币,让妘荼买点草药。 于是妘荼挑选了两个,一个是北号果,一个是薰草。 “薰草可避疠,北号国可以避疟。” 妘荼是为了以防万一。 妘载过来,这时候釐揆忽然丢给妘载一株草,像是山葵菜,上面还有两三个果子。 “既然买了这些东西,这个就白送给你了,附带的,叫做条草,产字符禺山,开红花结黄果,外形如同婴儿之舌,吃了的话.....” 釐揆的眼睛不为人所察(太高看不到)的向南方瞟了一下。 “不会被邪气所蒙蔽。” 邪气? 山海中的邪气,定义是什么? 总之,妘载把这株条草留了下来,并且道谢。 部族中的人越聚越多,当然本就不多的贝币也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其中以三山四野的战士花的最多,而赤方氏的战士们大多数是流着口水,在摊位上到处乱转,最后只能悻悻而去。 ......... 伐木场附近,欢呼的声音响了起来。 溪水的边上,前往洵山的战士们已经平安归来! “我看到南丘了!” 妘蒙高兴极了,跟在大羿身边,而妘缶表示要先行一步去报告,于是派了人出去,而大羿则是把注视的区域从岭南的天壁山处收了回来。 他再一次把目光,投向远方的南丘。 他看到了太阳。 就在前几天。 巨大的太阳诞生了,这意味着,那只金乌“活了”。 事情似乎变得有些棘手,大羿本意是找到没有破开“太阳蛋”的金乌,从而将其彻底消灭,但是如果金乌复活了.... 像是前面消灭的四只复活金乌,其中,名为“二足”的那只,造成了特别大的破坏,同时也是四只金乌之中,复活之后,力量最强大的。 所辛没有回到当年十日并行的状态,否则,大羿知道,自己不会那么轻松就捏死了二足,恐怕要让当时自己短暂停留的“并蛮氏”与“越次氏”中死上不少人。 “赤方氏捡到了金乌,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大羿的眉头皱了起来,对妘蒙道:“你们部族有些问题。” “啊?” 妘蒙愣了一下,大羿顿了顿,又笑了一声。 “不过问题不是很大,等我看完再确定吧。” 总之,那只金乌的复活程度应该不强,虽然前几天,出现的太阳,在大羿的感知中,短暂的“加强”了一段时间,显得有些奇怪,但后来,那“加强”的力量就消失无踪。 就像是...两个太阳同时出现,并且短暂的融合交汇。 这怎么可能呢。 大羿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亲眼观察,这样才能下准确的判断,即使杀金乌也必须要慎重,防止造成过大的破坏,昔年帝赠于自己彤弓素箭,以扶万国。 大羿对于保护人民群众人身安全这一块,从来都做得很好。 大羿早已把四周的情况探查的差不多,知道大泽里面有一只很强的老乌龟,当然,和他比起来,那就.....不上台面了,但是对于赤方氏来说,和这种几乎已经是地兽的怪物比邻而居,胆子不可谓不大。 当然,大羿也发现了,现在赤方氏里面,似乎停留着一个巨人。 是东海大人国的远行商? 第七十一章 这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正在义乌小商品摊看货的妘载,很快就得到了妘缶他们回来的消息,于是神情顿时为之一振,而赤方氏的战士们顿时又开始欢呼,紧跟着,大量的人从路边摊离开,连三山四野的战士都跟了过去。 原本乌泱泱人头攒动的小摊子,顿时就剩下了釐揆一个人。 “........” 釐揆抓了抓头,好奇的看向远方,心道是他们部族外出狩猎的人回来了?至于这么激动吗? —— “巫!” 妘缶见到了妘载,顿时跪下,把妘载吓了一跳,而妘缶把黄铜斧抽出来,恭恭敬敬的还给妘载! “巫!幸不辱命!” 这四个字一出来,妘载大概就知道,估计侔洪氏还真的是在洵山找麻烦了。 这么一想,妘载的神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你这发疯也不能逮着我这一个氏族猛咬吧? 拍了拍妘缶的肩膀,把他拉起来,妘载道:“迟早让侔洪氏好看。” “不止!巫,我们在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了侔洪氏的袭击!” 妘缶说着,这事情虽然已经解决,但重新想起,也是心有余悸。 “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掀动大水,卷走小登涉,又驱使登涉群攻击我们,妘蒙射死了对方两个哨人,差一点被对方的哨人头领给杀了。” 妘载沉默下来,他看了一下后面。 “多亏了这位!” 妘缶深吸口气,强行压抑跳动过快的心速情绪:“这位是.....是......” “升,我叫做升。” 妘载与妘缶都望过去,大羿开口了,却是自称为“升”。 那五十位战士有些懵,妘蒙张了张口,但是却没有说什么,他看到大羿对自己笑了一下。 【你们部族内部,似乎有点问题。】 妘蒙忽然想到这句话,顿时神情有些紧绷。 他们从洵山回来,已经过了很长时间,难道部族内出现了什么大变故? 可,巫还在啊。 妘蒙向妘缶眨了眨眼,向他示意。 “呃.....” 妘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准备和妘载暗示暗示,而大羿这时候主动过来,与妘载攀谈,一时让妘缶插不上嘴。 “你是赤方氏的巫么?这些少年常常提起你,说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很优秀的巫。” “你叫做载?” 妘载点了点头:“姓妘名载,赤方氏,先祖炎帝,祝融之苗裔,缙云之支族。” 大羿点了点头:“中原的炎帝氏系,缙云氏的势力可不小啊,四帝族作为中原的重要辅佐,帮助天帝放勋治理天下苍生。” 妘载笑:“您救了我们的族人,我们必然要向您道谢才是!” 赤方氏的战士们簇拥着回归的英雄,一路上,大家询问他们在洵山的详细事情,而妘缶虽然不知道大羿为什么要自称为升,但...... 妘缶看了一眼之前送消息的战士。 赤方洱在和妘蒙说话。 “我本来是想给巫一个惊喜的,但是.....” 赤方洱在送消息时候并没有说大羿来了,只是告诉哨人说洵山祭祀的队伍已经归来,现在已经到达伐木场,但是没想到,他跑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而大羿一见到巫,居然自称为什么“升”? 赤方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此时大羿已经和妘载走远了。 妘缶对妘蒙道:“我们很久没有回来了,大羿之前说我们部族有毛病?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可,巫还是好好的啊!” 妘蒙摇了摇头:“大羿在前面,我们现在要是去戳穿,会不会得罪他?” 妘缶觉得这事情很麻烦,大羿突然插嘴,并且和妘载聊天,就是为了打断自己说话,但是....确实是如妘蒙所说,大羿这种级别的人,只能交好不可以得罪的。 赤方氏的战士们不断从周围走过,而在本部战士的询问下,前往洵山的少年们也愤怒的说出了当时侔洪氏的事情。 “.....一个好消息是,他们的族长被巫的火焰烧化了,皮都烂了,治不好了.....” “.....好事情,实在是活该!” “.....幸亏巫让我们带了二十石粮食给告师氏,告师氏虽然贪婪,但是好歹还是有信用的....” “.....那侔洪氏就不是东西,还想抓我们去软禁,还要割我们的肉!” “.....下次,等我们图腾恢复了,非得把他们扒皮抽筋不可!” 战士们,少年们,气势汹汹,同仇敌忾。 “呜呜!” 小登涉跟着大羿,看到大羿与妘载不断交谈,无视自己,顿时很不满,一路上对着妘载张开大嘴,发出“恐吓”的声音,使劲的刷存在感。 妘载和大羿交谈,所说的基本上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但是交谈中,妘载了解到,这个叫做升的健壮老人,是一个射手,并且曾经在中原混过! “我以前在蝉山射箭,后来到中原,在唐都修行过一段日子。” “那个侔洪氏里面也有箭法很好的哨人,不过我更看好你们部族的那个小射手,他如果成长起来,驱使图腾,假以时日箭术肯定比我要强。” 南丘里面,釐揆还坐在摊位上,大羿抬头,看到这个巨人,妘载道:“东海的大人远行商,正好凑巧,到了我们这里。” “大人之国啊,那可很远了,不过这两年大水频发,大人之市听说生意也很惨淡。” “可不是!” 巨大的回应从釐揆嘴里吐出来:“这日子没法过了,中原近来是年年闹水灾,大河大江轮着崩,我就不明白了,这些水从哪里来的?” “说是西天的不周负子附近的雪山融化,大水暴动,但是我三十年前路过那里的时候,哪里有大水啊,一片荒芜!” 釐揆看了看大羿,眉头一皱:“你好像有些面熟。” 大羿看了看釐揆,顿了一声。 “中原的老人,都是这副模样。” 釐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大羿是谁,只是觉得见过,但他见过的人多了,于是也就没有太在意这个事情。 “天象。” 妘载忽然说了一句。 釐揆与大羿都看向他。 妘载道:“只是一个猜测,降水丰亏皆有苍天所定,河之洪,海之涛,江之浪,泽之涌,湖之滚,五水各因天象变化而产生暴动。” 大羿觉得有趣:“说一说?又是什么天象?” 水文地质,这就是妘载擅长的专业了! 妘载道:“首先来说说河流洪水吧,一般来说,大河崩震,是因为过量的雨水积累导致,两岸土壤松动,以及另外一种的融雪洪水.....” 洪水的来历有很多,河流洪水一般是因为雨水的短时间积累,常常出现在夏季与秋季,而融雪导致的洪水一般出现在春季,同时还衍生出冰川洪水,天地变暖也会导致冰川融化,积雪化开,干旱的气候变成潮湿,那么就会催生出大雨。 海洪,主要原因则是因为风暴潮,天文潮,海底地震,大气扰动,当河流洪水与风暴潮相遇时,那造成的伤害便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等于四,甚至是六。 而大雨蔓延的季节,不仅是造成河流洪水,同时还会使得云梦泽,洞庭湖等大湖大泽喷涌,同时爆发出山洪与泥石流,而共工氏筑堤坝蓄水,原始堤坝超过承受力之后,破碎,也会导致更大的洪峰...... “总的来说,洪所出之世,其因皆归于天、地、气,若三者尽乱,则天出潮风,地出豁震,气变于四季而引大沛,洪由此发。” 妘载一边说着一边分析,不知不觉,三个人居然在这里蹲了下来,耕地也不去了,而釐揆和大羿都大眼瞪小眼看着地上的分析图,只觉得脑袋里一团浆糊。 大羿看了半天:“这.....此我先前所不识之知也.....原来是这般这般.....嗯...嗯.....颇有道理.....” 嗯....不明觉厉! 第七十二章 大羿:你这个小伙子很不错 本来以为关于大水这个事情能聊一聊,没想到这个小少年直接把天聊死了。 大羿有些无言,但他也确实是听不太明白,中原的水利修缮部门好像都没有这么厉害的分析,共工那个家伙治水治了三十多年,年年就是一个字“堵”,水小的话还有成效,水大的话直接就歇菜,必须要调各个部族的巫,乃至于神,前去救水。 帝放勋曾经找共工谈心,大概意思就是你这个堵不好用啊,建议换一换,但是面对上级领导的问责,共工表示你懂个蛋蛋,这么大一条河放在这里,你行你上,嘴巴说都容易,有本事水利部长你来当。 并且共工立刻就会抬出帝陶唐五十年的那件事情来。 天下无事啊,那不是他治水的功劳啊,现在这水大的堵不住,我能怎么办? 嗯...大羿对于治水是不太懂得,但是也觉得堵了这么多年不太像回事,总不能一直堵下去吧?前几年大河崩塌,这次厉害了,把一座大山都给冲垮了,多少人神拉都拉不住,幸亏是在入海口附近,内地的人损失不是很大,但沿海的,在莱山附近的很多部族都被冲的下海拍片去了。 估计下去的人都可以组几十个团去刷东海龙宫了。 这大水一旦崩起来,在山海里面,那就是裹挟着浩大的天地之气,并且因为混杂支流,导致各个地方的山川气混合,所谓一方水土一方神(大雾),水土不服发烧感冒坏肚子(划掉),于是,即使是神,面对这种庞大天地之气的冲击下,如果是单挑,那还是歇歇吧。 譬如大江崩塌时候,许多人去祭祀奇相,但也没有用啊,她也束手无策,这种神化代表的是天地的伟力,神虽然强大,但也是有极限的。 所以,一般称这种裹挟天地浩瀚之气,并且产生不可阻挡之力的“神化情况”,称呼为“淫”。 意思是泛滥不可遏制,神也束手无策。 “记得共工好像是说,下一次直接搬山去堵.....诶。” 大羿依稀记得共工那次发脾气的言论,意思是回头就搬山把出水口堵住。 釐揆则是对妘载说的东西很感兴趣,尤其是海上的天文潮与风暴潮,作为在海上漂泊的大人国远行商,虽然仗着身强体壮,个头高大,即使翻船了也能徒手游到海岸线,但是如果能坐船安安稳稳抵达群山大地,那不是最好吗? “最近两年,我们族内还有出海的人骑着鲲鱼出去的.....实在是大舟扛不住大风浪,海运宝木回来,可中原的造舟技术实在拿不上台面。” 釐揆抱怨着。 大羿则是道:“载,你比中原的,我见过的那些部族南正,要厉害多了。” 妘载笑了一声:“术业有专攻而已,各个部族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 大羿意味深长:“可赤方氏,并非是治水的部族,居然对天象,如此了解,这是你个人所研究的知识,而并非部族的传承,可不能说是赤方所擅长的东西啊。” “你说的那些东西,我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是我觉得,肯定是正确且经过行动的,水位的高低,水量的大小,水中的含泥沙量,汛期的长短,雨季的时间,河流的断面,流量....” 大羿说着说着,虽然他听不太明白妘载的那些专业知识,但是他的记忆力非常的好,居然全都背了下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把这些带回去,交给中原,这样能够更大程度的,减少众生的死伤,以免大河突然崩塌,没野万里。” 妘载道:“只是一些理念,当然可以。” 水文地质属于妘载本身的知识储备以及实践得来的经验,山海时代的原始治水与后世的治水不可同日而语,起码这一点上,是不谈修行的。 像是共工说要搬山去堵,可以啊,小水自然是堵住了,压住了,但是这个世界,大水化为“淫”的时候,裹挟天地之力咆哮而来,连神都要退避三舍,这,又要怎么去堵呢? 治得了一时,治不得一世啊。 但是疏通,却也不是说疏通就疏的,不是脑子一热就能搞的。 大禹勘察天下,搞清楚整个山海所有水脉运行的方向与规律,包括它们的潮汛期,枯水期,以及沿途要经过那些泽,那些湖泊,如何才能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在不影响既有水道的前提下,把“淫”导入东海。 同时,还要发动一切能够发动的部族,在国家概念没有出现的山海时代,大禹的这种振臂一呼而天下响应的情况,实在是太罕见了。 这个治水的时间是十三年,以至于大禹走路走出了罗圈腿。 所以治水不是说,黄河崩了,我们把黄河挖个口子,黄河改道,疏水就行了,没有这么简单。 所以妘载和大羿,和釐揆,虽然提到了“疏通”这个事情,但当大羿问妘载:“如何才能疏通?”的时候,妘载的答复很简单: “不知。” 大羿有些不解。 妘载道:“山海之大,不可计量,海外有海,海中有山,大地有山,山中有河水,河水孕平原,平原养丘陵,丘陵出江水,江水入大泽,大泽育万物,万物奔四野,而又有风潮,雨季,旱日,怒雪....天地万象之更迭,山川河流之走向,不可轻计!” “若是轻易便下了判断,这条河水暴涨,随便挖开沟渠,不去计算其他的因素干扰,不去顺着地脉的走向而去开拓,那么最后,这条新的沟渠,也会成为祸患。” “必行万里之遥远,乃知地水之流向!” 大羿听完,顿时是肃然起敬。 不会轻易下判断,不会因为骄黔而告诉自己,用一些搪塞的,模棱两可的方法去吹嘘,妘载虽然年轻,但是在大羿眼中,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少年了。 他一下子有了点爱才的心思。 大羿来南方之前,正是帝在考察天下的时候,在寻找大德之人,当时,四岳氏中的东岳氏,泰山放齐,举荐了一个比较年轻富有德行的少年,希望帝去考察一下,帝正在挑选有大德的人,听闻这件事情,便也有了兴趣。 现在,帝应该已经前往雷泽,去查看那个曾经在大河之滨制作美好陶器的少年人了。 “载其实,也不错,若为南正,应当可担大任。” 大羿心中思量,总之,治水是大问题,而妘载有这方面很优秀的知识储备,甚至行动经验,显然并非空谈,南丘这里虽然穷苦,但却富有朝气,那些赤方的少年人,谈论起巫来,无不尊敬。 釐揆把摊子放在了这里,倒也不担心有人偷货,小心翼翼的向耕地方向走,他从另外一边踏过去,拔掉大树,一巴掌栽种到另外一处。 大羿与妘载就关于水文的事情,一边探讨一边到了耕地处。 豚子很快出现了,而咕咕,小金乌蹲在当康的背上,叽叽叽叽的欢乐叫声,一瞬间就把大羿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毛茸茸的小金乌完全没有在意大羿的注视。 而大羿看到这样子的,这种“幼年”的金乌,目光动了动。 却什么也没有说。 杀金乌必须慎重,不可扰民,但大羿却意外感觉到这只金乌.....有点....傻不愣登的? 大羿看到小金乌从当康的背上摔下来,一头扎到泥巴里。 “嗯.....你们氏族的鸡养的挺好的。” 大羿摸了摸下巴,另外一只手不经意的从彤弓上划过。 总之....先观察观察吧。 第七十三章 大羿的家禽饲养日记(上) 山海时代的耕作方式其实也是因地制宜,高低就是刀耕火种,而如果要修水田,那就需要火耕水耨。 稻的种植和粟不一样,有旱稻和水稻之分,而蘖芽氏、菁华氏他们种植的都是旱稻,主要还是因为大斜之野水流很少,如果是造里之野种稻,那肯定是以水稻为主。 赤方氏从中原带来的那些零散种子,多是粟,稻也有,那自然也是旱稻,这时代南方的地,因为多山地丘陵,低洼处又时常遭到水漫,所以并不被视为好地。 大羿与妘载一起下地干活,这让妘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客人,哪里有主人让客人帮忙干活的说法? 但是大羿并不在意,坚持表示要下地干活,至于真正目地,懂的都懂。 “养鸡在耕地里能有效减少虫害.....” 大羿看到原鸡群的脑袋一申一缩,在耕地上零零散散的到处晃,那只小金乌也跟着鸡群在晃,一摇三扭,圆滚滚的羽球拍打短小的翅膀,发出高兴的叽叽声。 这还是金乌?这不就是鸡吗! 大羿盯着小金乌看了很长时间,发现这个家伙,完全没有前面四只复活金乌的霸气,已经被彻底养成了一只鸡。 但是,这东西不是才刚刚破壳吗? “这只小鸡不一样啊,有什么说法吗?” 大羿扛着锄头询问妘载,这柄锄头是他自己打的,因为个子过于高大而导致赤方氏没有适合他的耕锄,老族长的耕锄够大了,但是和他的身高比还是和玩具一样。 至于大人之国的商人,釐揆表示这两天估计就要走了,如果赤方氏还想买什么,快点凑凑朋贝,不然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下一次来,就是十年后了。 “这.....可能是长得好看一点?” 妘载当然不会说咕子可能是金乌,虽然他并不知道大羿的真实身份,而且这几天大羿就睡在妘载附近,导致某些人无法通风报信,而妘载也觉得很奇怪,因为妘缶自从回来之后,就时不时和被勾魂了一样向自己脸上看。 我脸上有粪吗? 妘载不由得捏了捏自己。 明明是又变帅了。 “叽叽!” 小金乌挺着胸脯,整个毛球和飘灵一样在耕地上挪动,前面有原鸡找到了蛰伏在土地里的虫子,惊蛰之后万物复苏,虫子也开始进行繁殖了。 这时候的母虫子,有一些会大着肚子,而原鸡群对于这种高蛋白不需要拧掉头的食物,那是垂涎三尺..... 这么一看,当初虽然被抓住当下蛋的苦力,但是....但是....但是在部族里面原地就有吃的,还不用被野兽惦记,这日子过得可真舒坦。 原鸡当然不会知道,当年的猪羊牛马狼,全都是这么腐化堕落的。 当一只野兽不想努力了,建议去找人类,多舔一舔,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是被干死扒皮,剩下百分之五十是被豢养起来,然后从此过上包吃包住的兽生巅峰。 啊,不用努力的感觉就是这么爽。 当然,原鸡们,起码它们活下来的这批很爽。 妘载忙活了一会,一转头,大羿已经把那一片地给开好了,耕作已经开始,而这种速度让妘载不免瞠目结舌。 这就是...开了图腾者的力量吗? 不过你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这高大的老人说自己在中原混过一段时间,看起来不简单啊。” 当然,妘载还发现另外一个事情。 “可他老盯着咕子看干什么?” 大羿干完活之后就一直盯着小金乌,然而后者全无所觉,和大羿以往见到的那几只暴躁老鸟完全不是一个状态,这不免让他觉得很奇怪,下九日出于扶桑,离开了天鸡(上一日)之后,便会变得躁动不堪。 这只优哉游哉的家禽是个什么玩意?! 大羿盯着小金乌,看了很长时间,妘载也盯着大羿看了很长时候,忽然一个激灵。 这老人怕不是口馋了,想要吃小鸡炖蘑菇? 张了张口,妘载走到大羿身后,很是善意且大声提醒:“那什么,这个....这个不能吃,还要留着配种呢.....” 大羿:“........” ———— 是夜。 妘缶再一次靠近妘载失败,只能去睡觉,大羿则是拿出刻刀,在一枚木简上刻了起来。 “大江之下,洵山之远,阏泽之南,有南丘,盖因新造而有无名之野,有赤方氏,从中原至此,居南丘,丘中有大陵,乃为祖地,一曰炎帝之后,祝融苗裔,缙云之族.....” “....以耕作为生,聚三山四野之民,又畜羊,豚,犬,南方有山,曰天壁山,乃南大荒入口,赤方氏族,有巫曰载,盖为妘姓。” “....以水文,观天,勘象为其长,值少年岁,诸族敬之,其有德行,拓地以种稻谷,积粪以肥地力,开渠以疏患水,赤方皆喜,得安定之世。” “盖赤方迁移之故.....” 大羿写到这里,顿了一下。 “乃因与龙涤氏战而败。” 这就算是一份介绍建立了,大羿对妘载还是有兴趣的,中原向来喜爱人才,而赤方氏本就是中原部族,如果推荐回去,应该能到“水利部门”或者“天象部门”混个不错的职位。 当然,天象部门是不好进的,大羿想是这么想......到底能不能实施,还必须看那帮主事肯不肯。 他眉宇之间有点忧愁。 天象勘测,现在由少皞氏负责。 而水利部门,现在是共工氏把握,共先生与帝鸿氏搭上了点关系,导致帝放勋更不太容易动他,这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塞人是不好塞的,崇伯都是好不容易才放进去的..... 帝的手下,势力犬牙交错,错综复杂,且都有强大实力,有时候一个人事调动也代表很多意思,毕竟政治问题是很难处理的。 “算了吧,身为赤方之巫,他带领部族活下去,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即使我去邀请,他恐怕也不会去中原的,龙涤氏逼族南迁之恨,若不以战消,则永世不能忘。” 既然如今赤方活了下来,并且重整旗鼓,那么赤方、龙涤,将来必有一场洗刷耻辱的恶战,但大羿对这个事情,并不想发表任何看法。 这太正常了。 大羿把小刻刀点在一枚新的木简上。 “帝陶唐六十六年,仲春第三旬,二日,见金乌于赤方氏,下九阳日之中,其顺位为五,其名为...咕?” 第七十四章 大羿的家禽饲养日记(下) 釐揆在今天就要走了,那搭在赤方氏门口的羊皮摊子也收了起来,大人的旅途还要继续,不能过长时间的停留,但这几日以来,釐揆在赤方氏过得还算开心。 虽然穷,但富有活力。 “希望我下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你们能买得起南海的珊瑚!” 釐揆带起大包小包,和赤方氏的人们打招呼,妘载也在送别队伍里,而釐揆似乎想到了什么,招呼了一下妘载。 他蹲下来,和妘载悄悄道:“我三十年前去往西王母氏的时候,听说过更西边的荒世有很好的白牛,可惜搞不到,我当初想要花大价钱买,可惜那边不仅不卖我,还骂我想吃屎,反正就是这么个消息。” 妘载无奈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釐揆则是咧嘴笑道:“等到你以后厉害了,倒是可以试一试去长留之外的荒世,到时候啊.....苟富贵,勿相忘也。” “有好货一定要介绍给我啊。” 妘载当场就是一愣,一口老槽卡在嗓子里差点没喷出来。 你是上古陈涉吗! 话说这个时期的西大荒...大荒西经以及西山经之中..... 你这混蛋,说的怕不是那长得和山一样大的,水牛模样的桓山山神吧! 桓山山神形如巨牛,有双首八足,尾如马,鸣声如奏薄膜之乐,他出现在哪个地方,哪个地方就会发生大战争。 “还有,小心南边。” 釐揆准备走了,临走前给了妘载一个忠告,同时,大羿走了出来,笑道:“西大荒的牛可不好弄,再说了,与中原,与南方的牛是不同的。” 釐揆笑了两声:“看来你要在赤方氏多待一段时间了。” 大羿也是笑:“是啊,这里给我的感觉很好,我在天下游荡了这么久,回到中原也待不长久,如此算来,我自二十时行走天下,至如今也有三十多年了,也是该暂时安顿一下了。” 釐揆和升(大羿)道别,昂首阔步向远方而去,下一次再见至少是十年之后,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有的人生来就注定要踏足于漫长的旅途之中。 釐揆走南闯北,到过长留山,停过轩辕丘,看过那不周负子,东曾睡于汤谷,西曾追于虞渊,也去过乌氏国,也下过四海,也走过北狄,山海之中,何处没有大人之国的足迹? 看过多少春去秋来,花开花谢? 看过多少世事流转,日升月落? 尔来通天建木八万岁! 咚——! 釐揆的脚步忽然止住了。 他的眼睛瞪着,转过头去,正好看到妘载他们目送远行,此时正在转身,准备前往耕地。 大羿的背影映入釐揆的眼中。 他看着这个背影,那渐渐与他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了! 难怪一直觉得他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 什么中原的老人啊! 釐揆倒吸了一口气,尘封了三十余年的记忆缓缓打开! “羿?!” 釐揆愣了很久,看到那黑白相间的发丝,看到那苍老的背影不复昔年的雄壮! 大羿啊!你曾经上射九日,拯救过山海人间! “我的苍天.....你.....你这真是....老了啊!” 这世上谁人能不老? 我还记得你当年那副英雄的模样,修蛇聚集山野众部以为民害,吞噬四野生灵,当年你受命于天帝,入洞庭灭四部氏,断修蛇于大水之中。 八百里洞庭,曾有壮年英雄! 而他们,曾经遇于洞庭! “一晃,三十余年了,你是容颜已改、韶华不再。” 釐揆心中五味杂陈,好歹当年的大羿也是那般英姿勃发,但如今看到他这副老态,实在是于心不忍,英雄迟暮,岁月不归。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堂堂人雄,也敌不过岁月蹉跎。 生死不过过眼云烟,到头来连人雄也不能敌过时间。 “十年啊,十年之后,你还活着吗?” “一定要活着啊,小子!” 大人国人寿有三百! 巨人的寿命普遍漫长,如龙伯国是最为夸张的,有一万八千岁! 釐揆喃喃自语,他站的很高,看到妘载他们,发现自己还没有彻底离开,于是努力站起来,挥了挥手。 釐揆也向他们挥了挥手。 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妘载....载,哈哈,少年有德!” 釐揆抓了抓头:“赤方氏的歌怎么唱的?” “年年岁岁,花相似矣!岁岁年年,人不同兮!” “《昌岁》!这真是一首好歌啊!” “南方,赤方,载于山海,始出昌岁!” ———— 大羿在赤方氏安顿了下来,妘载让妘梁专门给他量身打造了一个棚屋,而在这过程中,因为大部分木工活计是身强力壮的大羿自己完成的,这让妘梁很不好意思。 而大羿则是拍了拍他的肩头,并且鼓励他。 “你们以后也会强壮起来的。” 在大羿安顿好之后,和妘载谈论到部族图腾碎裂的事情。 “不知道战败的氏族,怎么样才能让图腾....让图腾尽快的重现生机?” 妘载真心求教:“您曾经在中原游历过,也在八方九野驻足过,您一定看过很多战败的氏族。” 大羿笑了笑:“载啊!你忘记了我急切的问你,问你江河水道如何疏通,你给我的答复吗?” 妘载一愣,随后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没有捷径。 老巫的传承也是这么说的,只有部族强大了,死去的火种与枯萎的树种才会顺从天地之生的力量重新活过来,死去的火种,不能在部族弱小的时候被复活。 所以,对于很多部族来说,这是一个死循环,在危机四伏的山海时代,战败的,失去了大量高端战斗力的中小型部族,面对无穷无尽的群山万兽,几乎没有自保的实力。 最后只能是削弱,削弱,不断的被削弱,至最后,再也无法站起来。 唯有大型部族才能在短时间内振作,但即使如此,大部分也不可能再回到曾经的地位了。 夜幕星河落下,天地风气流转。 仲春,不知不觉已近尾声。 “春分。” 妘载开始制作二十四节气历,而今日,天亦有雨。 三袋特殊的盐巴,还没有进行观测,妘载摸索了一下,发现这些盐巴会受到自己神化的影响产生活跃现象,而更多的试验,因为近来天气又开始下雨,而暂时耽搁了。 耕地中,赤方氏的战士们穿戴起了蓑衣与斗笠,而在远处,开垦了一片充满水的新田,有部分的稻苗开始栽种在水田之中,这是插秧。 耕地边上的田垄上,小金乌也顶着一个小小的,妘梁给它编的斗笠,叽叽喳喳的从田垄上跑过去。 而大羿,则很荣幸的,成为了负责养鸡的人。 不仅仅是大羿主动请缨,也有养鸡的妘狸被派去耕地的缘故。 原本养鸡是妘榆和老族长负责的,但是他们两个跑出去找盐土至今没有回来,山野很大,妘载显得有些担心。 妘狸是代管,但现在,这个活交给暂时居住在赤方氏的大羿了。 因为妘载觉得大羿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应该是会好好照顾家禽的,对此还特别交代了两句。 “那个...那个小鸡真不能吃....配种的。” 大羿:“......” 虽然并不明白妘载口中所谓的小鸡炖蘑菇究竟要怎么做,但想来应该很好吃。 大羿在赤方的化名是“升”。 小金乌跟着原鸡群,扭着屁股,而大羿在边上走着,如同一个人形的高山,带着大型斗笠披着大型的蓑衣。 大雨降在水田之中,小登涉露出半个脑袋,咕嘟嘟的吐着泡。 狗子巡逻,豚子在吃食。 刻刀落在木简上,大羿的腰间被蓑衣遮盖的地方,挂满了这种竹简。 他负责饲养这帮烛禽已经有五日了。 “帝陶唐六十六年,仲春之尾,第三旬,十日。” “季春将至,载谓之‘春分’,旧历新历,不同。” “升受命于载,乃育烛禽之事,畜烛禽者八,七大而一小。” “每至天旦,日初出,出东世,照于南丘,落于祖陵,将禾稻之下土,入芸芋之深泥,亦蔓于田野,光所至处,金芒延之,咕子则鸣,先鸣,后有七禽和鸣。” 禾稻,小青菜,芋头,韭菜....所属的地田不同,而芋头,是赤方氏所找到的,也是目前所开垦的,最大的作物田。 “十日,中雨,咕子顶斗笠,随七禽巡于诸田,昂首阔步,威风八方,啄虫而食,七禽止则止,七禽行则行,一步一动,一步一定.....” 大羿抬起头,忽然脚边上,咕子跑过来,看到大羿踩踏的脚下面,有一只已经被踩烂了一半身子的肥虫子,它使劲的啄,使劲的拉,直到大羿松开脚,那只肥虫才被咕子啄去,随后趾高气昂的叼在嘴里,倒也不吃,只是四下炫耀起来。 大羿看了半天,刻道: “行至田垄中,不慎踩肥虫,咕子啄之,以笑七禽....” 他又抬头,几个禽鸟收着翅膀,在田垄上不断勾着头到处晃动,咕咕咕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田垄两侧,传的很清晰。 烟雨朦胧,使得天地有些模糊,三山四野的战士,以及赤方氏的战士,都在躬耕。 安定祥和,大羿忽然愣了一下,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种景色了。 “亦远方,野有见花.....” 他失笑,摸了摸自己的白发,在这枚已经要写完的木简上,刻下暂时的结束语。 “山居岁月,光阴易老。” 第七十五章 第一次抗洪 妘榆登上一处小山崖,老族长扛着羔子,大步向上走去,这处山崖上是羔子舔到的,或许分布着盐岩的地方。 至于盐土,不算太高的小山下,部族里另外几位老人蹲在那处,边上还有装盐土的原木车,以及许多的编织箩筐,这种是专门装土的,所以不像是关押山伯的那种,缝隙很大。 因为原木车有很大的地形限制,南方的地形比较奇葩,不能和中原相比较,所以有些盐土分布的区域,原木车推不进去,那么就只能人力进行搬运。 羔子被老族长扛上山,瑟瑟发抖,但依旧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只是那两只缩起来的耳朵出卖了它。 身为一只山羊,却有点恐高,老族长对此是十分无语。 难怪当初老巫召唤百兽,最后百兽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唯独羔子找不到回家的路,才留下来骗吃骗喝......或许有些家伙天生就蠢吧。 “找到了!” 妘榆手里拿着石镐,看到了一处裸露的岩盐! 但也只有这一处而已。 岩盐的形成是来自于更久远的地质活动,是真正因为“沧海桑田”而发生的性质变化,曾经的大海化为丘陵与山石,但是盐的成分却不会消失。 经过漫长的挤压与高温,地底矿物与海盐形成盐石,这就是矿物岩盐的由来。 岩盐,一般与芒硝,石膏,卤石等伴生。 羔子上去舔了两口,叫唤了两声,而妘榆小心翼翼的敲了一块给它,羔子居然一口就把那块石头咬在嘴里,然后两腮不断的蠕动起来。 吸溜吸溜!(我舔舔。) 这就和人吃糖一样。 给了羔子应得的奖励之后,老族长和妘榆花费了一定的功夫,把这块岩盐分成数十个小块,从山崖上捣鼓了下来。 “差不多了,这么大一块岩盐,足够部族用很长时间了!加上我们之前找的盐土,现在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如果再不回去,巫就要担心了。” 老族长下了要求,妘榆自然是无条件服从,山崖下面的大家很快聚集起来,出来搞盐的众人们,正推着原木车,开心的踏上回归部族的旅途。 然而这时候,妘榆还没有下山,他一抬头,看到了远方可以见到的大泽。 大泽的上空变得有些晦暗,明显与周围的不太一样。 泽靠岸处,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黑点,异常突兀。 “是...老乌龟!” 旋龟出现在大泽的水面,这是异常情况。 “族长!阏之泽里,旋龟浮上来了!” 老族长下山崖到一半,顿时爬了回去,看到了大泽之中老乌龟的异常。 “这是.....要完全变成地兽了!” 老族长神色凝重,久远的回忆从他脑海中浮现: “老乌龟在积蓄力量,它这么久不活动,只是上次因为妘舒它们用鹿血勾起它的馋虫所以才把它引出了泽渊,现在他力量积蓄够了,惊蛰已经过去,按照巫的说法,万物复苏,老乌龟选在这个时候晋升,显然是早已有感知!” “兽类比起天象的认知,比起我们来说要更为敏锐!” “快,尽快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部族,让大家做好防御的准备,到时候阏之泽可能会因为地兽的特性而出现‘泽涌’的情况!” 老族长如此想着,又想到幸亏耕地是在南丘之后,不然如果按照最开始的打算,在大泽边上开垦耕地方便取水,那怕不是这一下今年就完了! ———— 泽水中的泥沙开始沸腾,鱼开始向大泽的另外方向游移,而四周林间的野兽也因为惧怕而开始逃遁,大量的迁移忽然开始,鸟群不再栖息于旧巢,这几日天阴,常有雨落,外出狩猎的人们也发现了这个古怪的情况。 事件发生的地点源头,是在阏之泽。 妘载的节气历还没有完全制作完成,毕竟要靠着原始的黄帝历来推断二十四节气,实在是有些麻烦,即使是站在后人的肩膀上也不是轻易就一拍脑子能写出来的。 古历法大致分为三种,即太阳历,太阴历,阴阳合历,具体的操作就是看太阳,看月亮,看星星。 古人数星星,数着数着就把历法给数出来了,所以在这个时代,看到一天到晚抬着头,不是在看太阳就是在看月亮,要么是盯着星星看花的人,不要嘲笑他,说不定他就是在制定一种历法。 各个部族也有各自的历法,黄帝历被称为旧历,尧修订了新的历法,但是也只是在黄帝历上增加了一些时间划定,基本上没有太大的改变。 譬如农历,就是看月亮来制定的。 “巫,妘榆他们回来了。” 狩猎队的人与找盐的人一起回来,已经在部族门口开始交谈,不约而同谈论到阏之泽的变化。 妘载没有消停的时间,当人们熙攘着进来后,妘载正和老族长碰上。 “巫,阏泽有变,老乌龟有动静了!” 老族长的神情严肃:“旋龟将化地兽!” 妘载的面色也很严肃。 旋龟化为地兽,因为力量的碰撞,会导致大泽的水位升高,从而蔓延到原本的狩猎地,当然,这种泽涌现象到底会持续到多远,谁心里也没有底气。 老乌龟的本事很强,不是那种普通的鸷兽,它本来就和地兽的强度差不多,山海四类兽群中,它属于异兽,而它晋升地兽,带来的效应肯定极大。 小型地震说不定也有,但应该不会太大,对于赤方氏来说,重要的影响还是要阻止大水没至耕地。 “恒雨时有龟孽。” 妘载道:“这段时间开凿了很多沟渠,保证南丘不会被水渗透,咱们要做的,其一是固守南丘,加固土墙!” “其二……” “族长,南丘以西南,有低洼地,按照地势,我们现在立刻带人去修筑一个临时泄洪口!” 南丘地势比大泽要高,加上又有很多导水沟渠,这次的水灾,问题应该不算太大,而南丘边上,往岭南去的区域,也就是上次化蛇过来闹事的那片地方,是处于低洼地带,同时更远处有数条水脉导向岭南附近,而伐木场也在那周围,但现在也只能放弃,如果大泽真的有水蔓过来,大家也只能立刻把伐木场变成鱼塘了。 “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妘载扶了扶斗笠。 “大家.....拿好工具,准备抗洪抢险!” 大量的人被动员起来,而田垄上耕作的人们也都扛起锄头,箩筐,藤索,石铲,石斧,大量还未曾使用的木头,这些都被人们运送过来! 大羿看向周围,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开始忙碌,妘狸被他抓到,大羿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叽叽?” 咕子被大羿抓在手里,使劲的叫唤,用和小鸡啄米没有差别的力量啄着大羿那布满老茧的手掌。 “要发水了,老乌龟要晋升了!” 妘狸急促道:“老乌龟可能会掀大水,大泽水位会有大涨!” 大羿皱了皱眉头。 老乌龟.....那只小龟? 这时候,妘梁跑了过来,推着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巫!你要的独轮车,做完了!” 第七十六章 兄弟前面有沟 地形勘察是妘载的专业技能,更是拿手好戏,很快,一条从南丘附近抵达西南伐木场的疏水道路就被规划出来,大量的战士们涌过来,以三山四野的战士为主力,因为他们都觉醒了图腾,而赤方氏的战士,部分作为先遣队,大多数则负责运送土石。 挖出来的土石将被用作加固土墙的外层防护,以及筑高疏水道两侧的土堤,防止泄走的水流向外溢漫。 独轮小推车适应山地丘陵的环境,不过南丘也是有平原区的,总之,妘梁试做的第一批独轮小推车立刻就从生产线投入到使用中,数量么,只有十辆。 虽然不多,但却是中坚“战力”。 剩下的就靠大家用箩筐背了,妘舒这次显得意外的积极,大概是拼命想要弥补上次的失误。 轮子,这个东西,在薛氏制作出原木车之后,在某个拿玉轮当大转盘玩的部族被干死之后,再一次重新出现在了山海之中。 规划完成,便是插地标,用削好的树干,每隔二十步下一根,以免把挖错位置,而中央的开挖区,其实是很宽的,不需要挖的太深。 动作不能马虎,但也要快! “下一个下一个!” 妘榆拿着木杆,妘缶领着他们火急火燎的干,蹲下来拿妘梁制作的大木尺放下,校准方位,因为一个木杆的插歪,可能会导致后面所有的木杆都偏移。 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咚!” 石镐被奋力挥舞起来,妘缶他们这边前脚测量完毕,后面立刻就有施工队跟上来,稿,铲,,耒耜,锄头,大量旧的,新的工具在土地上进行作业,土与石被大量的向外抛射! “巫!妘蒙说,老乌龟边上的动静开始大了!” 赤方羊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他们在大泽边上监视老乌龟,并且谨慎的没有靠的太近,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回来报信。 老乌龟身边的泽水开始出现异常了! “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族长,老乌龟的晋升需要多久?” 妘载放下手里的石镐,剧烈喘息,边上立刻有人过来,在妘载退出干活的区域后,接过石镐继续翻干,镐挥舞的时候为了防止打到头,必须要间隔一段区域才能作业,而且有些人喜欢挥稿抡胳膊,这就无形给身边作业的其他人带去安全隐患。 老族长想了一下:“一般来说,晋升为地兽需要的血气很庞大,但是老乌龟在大泽里面蛰伏了这么久,它的积蓄已经足够,剩下来的就是蜕变,譬如蛇蜕皮,虫化蝶,但是这个时间是不确定的,就拿蛇来说,它如果很健壮,那么就蜕变的快,大约几个呼吸,如果它不健康,很虚弱,那就很慢,大约是十几天。” 妘载和老族长心中都是没底。 老乌龟毫无疑问,十分健康,那么即使异兽晋升,蜕变所需要释放的血气很大.....谁也说不准这个时间! 只能尽力而为! 赤方羊道:“泽水开始翻滚了,老乌龟像是死了一样,直勾勾盯着前面,但是我们刚刚感觉到心里开始发慌,甚至不敢去仔细看老乌龟的样子.....” “咚——!” 前面的沟坑中,一柄石镐砰然断裂! “怎么回事!” 妘舒从最远处的沟坑内抬起头来,他听到了这道声音,负责前线作业的他,心里也不免产生了一丝恐惧。 “糟了....” 妘磐看着断掉的石镐,而那石镐打中的地方,赫然是一块苍白的巨石! “挖到石头了!很大一块!” 妘磐趴在坑道里,把前面的土都掀掉,满头大汗,妘舒急忙过来帮忙,周围的战士们也开始清理这片区域,但是却发现,下面的石头,居然是连成一大块的! 这才挖多少下! “挖掉!必须挖掉!这块石头横亘在水道之中,如果阻碍了泽水流向,那就糟了!” 妘舒急的头上冒汗,战士们奋力挥起镐子,然而咚咚的声音不断,却依旧挖不出这片大石! “是石脉啊!” 妘磐大口喘气,脸色有些苍白:“舒,水正!糟了,这是一大片啊!” “挖!不挖怎么办!” 妘舒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而眼下时间到底有多少,大家谁也说不清楚,争分夺秒,总归是要做些什么的。 很快这里就聚集了很多战士,在后面的图腾战士们的进度已经追赶上来,三山四野的战士们接过赤方氏先遣队的石镐,他们用力挥下,带上自己的图腾伟力! 芦槁舞下石镐! 轰! 这一下的力量都完全不同! 大石砰的一声炸开了一个角! 烟尘荡起,融入雨雾之中,芦槁丢掉自己头上的斗笠,神情严肃。 “是石脉!所有少壮以上的战士,全都过来!” 他这么呼喊,三山四野中,达到少壮的战士们瞬间聚集,从头至尾,这一片宽阔的沟道,图腾战士们联合了起来! 轰隆! 尘埃四溅,庞大的力量不断敲打大地,那片阻挡赤方氏战士的,给予他们无情嘲笑的大片石脉,此时在三山四野战士的狂暴输出下,顿时哀鸣且呜咽起来! 但是还不够! “这片石头从左边延伸到右边,从前面蔓延到后面,更是从两侧的泄洪大沟的壁上横亘起来,就像是一条极长的拦截堤.....” “花岗岩!” 妘载骂了一声,这种东西如果平时挖到还好,但现在出现在泄洪沟附近.... 毕竟自己也不是神仙,临时划定的泄洪区域,不可能还仔细慢悠悠的探查,原本以为南丘附近应该还算不错,谁想到会和造里之野一样,走两步就挖到大石头? “把它炸了!” 妘载手机的光点急速升温,而老族长也向那个方向移动! “我去……” 但就是这时候,族长的声音还没落下,一道高大的人影直接走了过去! “都让开吧!我来!” 大羿出现,动手之前看了一眼大泽的方向,虽然他已经从妘狸的口中知道那只老乌龟曾经与赤方氏动过手,但是因为那是赤方氏去大泽而被袭击,并非是野兽直接出来袭击旁人,所以这并没有违反大羿的不杀生原则。 毕竟大泽是老乌龟的地盘,大羿动手的原则是看受害者人族,是侵入者还是被侵入者。 如果像是凿齿氏那样,杀人就是为了搞事情,那么肯定要受到正义的铁拳制裁。 大羿一掌直接切入地下! 轰隆——! 整个沟渠都在震荡,他轻轻一提,那片让无数战士束手无策的大片石脉,直接被大羿单手连根拔起! 第七十七章 论乌龟如何饲养 咚!咚咚!咚! 龟甲一片一片开始向下坠落,跌入大泽深渊之中! 旋龟的甲壳开始生长,外面浮现出明显的透明薄膜,随后逐渐变得厚重,就像是剥落的风化岩石,而它的的体表也出现大片大片的死皮! 这是妘载开挖大沟的第三天! 依旧是处在春分的时间段内! 而随着龟甲的脱落,新的龟甲也变得更加巨大,一片片的鼓起,旋龟的血肉也在膨胀,那些死皮蜕下,它的气息节节拔高! 水,开始震荡了! 第一道浪花吞噬了原本的泥畔,水位开始明显变高,妘蒙屏住呼吸,连续把人派遣回去,水位每升高一点就派回去一个人,直到有一道泽水,如巨爪般拍到了远离岸边的大石上! 泽水翻滚,即将开始喷发! 南丘之远,大浪滔天! “要开始了!” 妘蒙心中顿时一紧,连忙带人回撤,而就在临走之前,妘蒙感觉到了,老乌龟似乎刻意的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后背。 不...... 它是在看向赤方氏! 旋龟一直记得当初的妘载,撂下狠话的小巫师,那时候,它还觉得这个小巫师比较棘手,但现在,地兽的晋升即将完成,而一旦完成,也就是赤方氏被它从山海中抹去的时候! 鹰嘴裂开,吐出浑浊的水与腥臭的雾气。 妘蒙感到那种冷笑,感到那种戏谑,他开始回撤,迅速且飞快的,最后回头相顾。 “想要攻击赤方氏..老乌龟,你要是有胆子,就来吧!” 妘蒙心中也有底气! 老乌龟可不知道,现在赤方氏里,住着一位什么样的盖世人物! ———— “都是上好的石头啊!” 大羿笑了一声,而其余的战士们嗷嗷叫唤着,经过之前的一下,他们顿时是士气大振! “厉害,真厉害!中原的大战士!” 妘舒与妘磐高高举起手臂,拳头紧紧的握住,他们看到大羿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整片石脉提了出来,那么这个暂时居住在他们部族内,自称为“升”的高大老人,年轻时究竟有多强大? 比族长全盛时期还强吗? 他们觉得或许是的! “嘿呦!” 胳膊上,高高鼓起的肌肉,青筋绷紧,背部高耸,两侧的肩膀鼓胀起来,用力推动石头;独轮车从丘陵上来来往往,下面的轮子转动不休,木制的杠杆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轮子转动飞快,后面溅射起不高的泥水,而整个独轮车,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有人肩挑大担,健步如飞! 有人手推轮车,不敢停留! 有人挥舞镐耜,汗如雨下! 有人声嘶力竭,搬土移石! 大羿看着这一幕幕,脚步的声音自从他来到这里就没有停下,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每个人都知道危险来临自己要如何去面对,因为他们都听从一个人的领导,并非是各自为战,一盘散沙。 这与中原附近的部族散漫,或者难以抗击大水的情况,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些部族,大部分的办法是迁移,很多的巫没有办法对抗大水,最后只能向神祈求帮助,得到的指示也不过是“舍其旧而新是谋”。 但这天下哪里有那么多土地可以迁移!远离祖地,最后连自己究竟从何而来都记不清! 大羿心中满是感触。 “赤方氏....这样的部族,战败了.....” 他有些不能理解,同时感到可惜。 “同样,也是因为那些巫,他们并不了解水脉的走向,对于治水并没有太好的方法,故而,即使是泽水的喷涌,往往也会造成土地的浸没,从而导致整年不获粮食.....” “但最重要的,是因为他们往往什么都不做,是无从下手,还是....没有明确的方向指引?” 大羿不知道为什么造成这么大的差别,他这数十年来,正如妘载所说,看过的战败部族,没有一千也有三百,那些部族很多都是情绪低落,随后,不过数年时间,基本上就没入大荒之中,彻底消失逝亡,连自己的图腾都保护不了。 山海的规矩就是这样,不可更改。 但赤方氏却完全不同。 “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心齐,泰山移!” 妘载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大羿侧过头去,他注视那个年纪很轻的巫师,这种临危受命的小巫,大部分都消失在青史的长河中,被大水淹没到归壑再也不能重现,亦或是失落在西大荒的苍茫黄沙之中。 但这个名为载的小巫师做到了,带领部族从黑暗中走出来,重新踏进光明。 “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 大羿开始说着这番话,这是尧在面对“淫”时十分无奈的叹息与询问,亦曾经是首山的民众询问尧的话语。 载可以吗? 或许这一次,就能够看出来了!之前他所说的那些,应该是真正实践过的知识,在这一次的行动中,大羿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或许可行!区区一个南丘,载虽然很着急,但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而着急,也是因为老乌龟的晋升时间不确定的缘故。 “止如丘山,发如风雨。” 大羿给此时的妘载下了评价,他很满意这个少年的行动力,更对于赤方氏所展现出的行动力给予绝对的肯定。 “大沟基本上已经完成了.....” 大羿的目光望向远处,他已经感觉到那只卑微地兽的气息,只是...那个小乌龟,正在向赤方氏这里爬过来? 看来之前赤方氏和它结下梁子的事情....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啊。 “载!” 大羿的声音传向远方,妘载听到了转过头来,大羿呼喊道:“准备一下吧!大水来了,那只乌龟,也来了!” 准备,准备什么? 一时之间,所有战士都安静了下来,而老族长两眉倒竖,抹掉脸上的雨水,冷笑道:“老乌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准备拿我们开开荤素,补充补充?” 妘载眺望远方。 一股憋了很久的怒气,从心底升腾起来! “这一仗非打不可!” 老乌龟是个定时炸弹,所幸以往它一直蛰伏在大泽深处不曾有半点动静,没想到这次晋升地兽,居然想拿赤方氏开开胃口! 妘载大喊起来:“所有人,回去背上弓箭,带上斧,剑,矛!老乌龟来了!” 战士们开始从这里撤离,声势浩大,所有人都憋着一股火气! “老乌龟不能硬碰硬,它新入地兽...地兽啊,即使是普通血脉,也必须要三次觉醒的威神战士才能与其匹敌,我来当主攻手吧。” 老族长主动担负主攻手的职责,而部族中,其余几位“老人”,虽然图腾破碎,但他们也依旧有少壮级的战力。 “我们进行辅助,你们背上弓箭,瞄准它的眼睛就好!” 妘载摇了摇头:“地兽强大,但它终究是一只兽类,拿我们的命去赌它的命,不划算。” “它要借着这次大水来冲击我们,正好!” 妘载道:“乌龟怕什么?” “自然是温度的急剧变化了!” 第七十八章 小小中指不成敬意 老乌龟再厉害它也终究是一只乌龟,变不成大象老虎,山海经中的异兽,旋龟这种玩意终究还是鹰嘴龟属,只要是龟,就有对付它的办法。 急剧的温度变化找谁?家里暖气爆炸,当然找妘载了。 春季,可正是万物萌动,冷热交替的时候啊! 妘蒙这时候也回来了,他则是信心十足,看到大羿也在,便没有担心的了。 只是妘载虽然还仍旧不知道大羿身份,但是认为,大羿这种高手,肯定要最后出场。 大羿对此并没有什么表示。 一只小乌龟,掀不起风浪来,至于想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赤方氏的人? 是我大羿提不动弓了,还是你小乌龟有些飘了? 这是一个极好的,观察赤方氏,以及妘载的时候,部族的领袖,必须要学会应对各种危机,既然大羿在这里住下,那么其实,除去观察咕子,也有观察妘载的意思。 总之,很有趣不是么。 “当然,路障必须要设置,族长,你带人,把部族中的长矛取上,于老乌龟前进的区域,挖一些坑,深度与宽度么......” “然后,把矛林立在其中,头部要打磨尖锐,这个时候时间紧急,但有些工作还是要做,毕竟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否则到时候它一脚踩下去,没有见血那就尴尬了.......” 这本是捕捉大象的方法之一,当然,同样适用于各种大型野兽。 水灌进去更好,这样更加看不到了,妘载不免想起自己以前上学时,下雨天骑自行车差点掉到没盖井盖的下水道里的事情...... 嗯,差不多一个意思。 全速前进(龟速)的老乌龟,当然不会知道下面出现的问题,它恐怕觉得,大水轰过来,先毁耕地再毁民宅,赤方氏全都漂在水上,能被它一口一个全吃掉呢! 老乌龟想得倒是很美,当这是在吃自助餐吗! “还有妘蒙,到时候你们射箭,每次射完……妘磐,你过来……” “就做这个手势......懂了吗,老龟也是有智商的,一次不明白,次次都这样,它估计也就看懂了。” 妘磐很奇怪的向妘载竖起了中指:“这样?” 妘载:“.....别对我竖。” “族长去佯攻,而真正的主攻手,是我!” 妘载咧嘴一笑! ———— 旋龟的脚掌砸在地上,泽水涌动,化为洪流,卷起浪潮与山野的尘埃,草木,混杂且浑浊的大浪向前方如愤怒蛟龙一般的旋转过去,老乌龟感觉到大量的人类聚集起来,它发出低沉且不屑的笑声,而身上新蜕变的龟甲,也在逐渐变得坚硬起来! 它即将完成地兽的晋升! 咚! 大水冲到了赤方氏的土墙前! 轰! 一个漂亮的大浪,卷起的水诡异的从土墙的另外一侧卸了出去,那浩大的低洼地似乎比起以前更低了,大量的水不可抑制的向下面卷去,竟是硬生生被折走改道! 仿佛造化出了另外一条小黄河一般。 “喂!” 老乌龟抬头,看到了一个人站在前面很低矮的树梢上,并且向自己....挑衅? 妘磐口水飞溅,嘴巴里大声的,叽里呱啦骂着“**个**的”之类的话。 嗯?竖中指是什么意思?是挑衅对吧你个混账! 人族向敌人做不能理解的动作=挑衅。 老乌龟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十分简单! 它向前扒拉,直接向那个人的方向抓去,但忽然脚下一空! 轰隆! 巨大的动静,它的前左足一脚踩空,直接陷入泥沼之内,而林立的,如尖塔般耸立在坑底的石矛把它的脚掌直接划出血来! 被刺入了,但是不深! 老乌龟身躯倾斜,大大的眼睛瞪着,而这时候,四面八方的树梢上,无数人影同时出现! “蠢龟上当了,射它的眼睛!” 赤方氏的战士们早就准备好了! 弯弓搭箭一气呵成,万箭齐发! 箭如疾风骤雨,纵然是石质的箭头,但也足够锋锐,眼睛是众生最脆弱的地方,老乌龟刚刚瞪大的眼睛,瞬间就映入无数的箭羽! 轰隆!泽水涌动,洪流翻滚,老乌龟虽然立刻闭上了眼睛,但是依旧有先发的箭羽射中了他的右目! “嘘——” 按照计划,赤方氏的战士们要发出嘘声,然后向老乌龟做出中指。 痛苦且无比愤怒的吼叫声音响起来,老乌龟奋起力量,左前足开始从那大坑之中强行抬起! 地兽的巨大力量让人望而生畏,老乌龟昂起头来,猛然向一株大树咬去! 然而右前足刚刚一动,轰隆一声,它又一脚踩空,再度倾斜下去!而毫无犹豫,第二次,赤方氏的战士们,依旧拿着箭羽招呼! 咚! “嘘——” 辣鸡! 三山四野的战士中,黄篱阴出箭,带上图腾的力量,这一箭击入老乌龟的脖颈处,划开了细微的口子。 “好!” 大羿看到这一幕,不免欣喜,而妘载在他身边,看着这一幕,言道:“万人操弓,共射一招,招无不中也!” “咦?” 大羿听到这句话,甚是欢喜!一下就记在脑海中。 “不过力道还差了很多,地兽皮糙肉厚,不容易杀死,旋龟更是其中翘楚,你看到那些龟甲了吗,现在还有些处于蜕变未完成的状态,比不上以前的坚固,但是一旦蜕变完成,它就真正成了一个移动的山丘。” 老族长拿上他的铜质兵器,那是一杆战戈,与部族中的矛完全不同,而且上面有威武的气息流转,显然并非寻常的铜所打造。 “我去勾引它!按照计划,那叫什么.....嘲讽它,让它离开水流向高地去!” 老族长的身形很矫健,威神战士的力量不容小觑,老族长并没有保留的释放出自己的气息,手臂紧绷,大步跃到泽水之中,冲到老乌龟身后,对着它的尾巴就砍了下去! 轰隆! 大水涌动,老族长这一戈差点把老乌龟的尾巴给割了,后者大喊大叫,狂躁起来,而那股庞大的气息也在向外不断震荡,老乌龟盛怒之下,再一次强行拔起右前足,脖颈猛伸,向着老族长直接咬去! 大地被削去一层,水流也被鹰嘴吞下,旋龟一击不中,开始疯狂追击老族长,而老族长一戈打完之后直接开始跑路,四周树木上,赤方氏的战士们不断向下射箭,老乌龟气急败坏,尾巴横扫出去,轰鸣着砸断了三四根参天大树! “手短被放风筝啊,千古真理。” 妘载嘀咕了一句,此时大家已经逐渐远离南丘,老乌龟也被彻底激怒,忘了自己是来营地搞破坏的,妘载让老族长把老乌龟引走,是为了避免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区域遭到损毁。 如果是在更远处,那就可以放开手脚了。 妘载开始活动身体,缙云神血从安定转向沸腾,大羿抓住妘载,纵身一跃,直接横天踏向老族长他们离去的方向! 四面八方,浩大的风开始聚集过来,游离在天地间的气,开始灌入妘载的身躯内,只是这时候,大羿感觉到四周风与气的流向变化,突然很是吃惊。 他微微侧过头。 载.....怎么会炼气之法? 第七十九章 上古炼气士! 咚! 老乌龟一头撞上一处丘陵,地动之后,它从来时被箭羽骚扰到现在,虽然大部分箭羽没有伤到它,但是剩下的小部分箭羽,却依旧让它付出了十几道口子以及一只右眼的代价。 赤方氏,不过是当初被自己拿来打牙祭的卑弱部族而已,这样的家伙们,居然能让自己的一只眼睛瞎掉,这让老乌龟气急败坏,愤怒直接使得智商掉到了负数。 它现在只想把这帮人全都吃了! “老龟!” “....话说为什么要……这样?” “...巫说这是挑衅的动作。” “....很有效果啊,你看这个蠢货.....撤撤撤它来了它来了。” “....巫说这叫嘲讽啊!” “....不不不,巫说了,老龟其实怕噪音来着的....” 老乌龟直接受到“嘲讽”的影响,二话不说向着妘蒙的方向扒拉过去! 哗啦啦! 一通箭羽又射了下去,一个哨人手向后面一摸... 诶呀,箭袋子空了。 “蒙!箭没了!” 那个哨人努力向妘蒙挥了挥手。 妘蒙看的一头雾水,但现在还是跑路要紧,老乌龟受到嘲讽,已经有点上头,完全不顾那些箭羽的输出,毕竟老龟也是有智商的,看到那个三番两次的竖中指行为,哪里还不知道这是相当于“?”的超强度嘲笑! 妘载趴在大羿背上,此时大羿来到四周,那些水流并没有向这里流淌,老乌龟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离开了作战主场,而妘载看到了这一幕,身体内积蓄的力量已经完成! 轰! 浩大的火焰直接升起,灼热的风吹干大地,老乌龟被巨大的温差一震,这才反应过来,再看四周,火焰蔓延,土地干旱,树木焚烧起来,而它所处的区域,已经变成了一个温度极高的牢笼! 这个区域的水分,在顷刻之间疯狂的开始蒸发! 妘载集中那些灼热的大风,不断向老乌龟身上招呼,而由于温度的急速升高,老乌龟的气息开始出现剧烈波动,刚刚晋升的气息,瞬间就开始不稳定! 轰隆! 尘埃四溅,迅速升高的温度,导致老乌龟刚刚晋升还不稳定的气息出现紊乱,它脑袋晕晕乎乎,瞬间大量脱水,轰然一下,竟是直接趴在了地上! 大羿也眼有震动之色,这种高温的火焰与恒风,他是没有见过的,而火巫在山海之中也极为少见,只是妘载这种火焰,居然还伴随着极高的光亮? 咚! 忽然,原本已经趴下去的老乌龟,又开始站了起来!地兽的强大还在于它们的韧性,如果是以前的老乌龟,说不定真的就被这样一下弄的站不起来了,但现在,它顶着一肚子窝火,发誓要给赤方氏所有人一点颜色瞧瞧! “越来越有趣了。” 大羿此时发出笑声,而妘载从大羿的背上翻越下来。 一路小跑,老乌龟看到妘载! 那可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吼!” 脖子猛然一伸,老乌龟也不带打招呼的直接向妘载咬过去,而妘载手里,那个奇点迅速聚集,当双方即将触碰的时候,剧烈的爆炸与震荡,直接凭空出现! 浩大的光芒,震于四野! “嗷!” 老乌龟的声音都变了,嘴巴里直冒白烟,脸边上被炸开了一个口子,整个龟脑袋都歪了! 它猛然甩了下脖子,看到妘载也向后翻了七八个跟斗,吃了一嘴巴灰,并且剧烈喘气,不死心的它再一次向妘载咬来! 妘载抬起头,这时候,无数长矛应时从天而落! “宰了它!” 战士们的呼喊,冲杀声,从烟尘之外汹涌传开! 老乌龟发出惊人的惨叫,它坚固的肉身,被那些蕴含图腾战气的长矛直接贯入! 是三山四野的战士! 老族长重新出现,老乌龟猛地转头,那柄铜戈却猛地撕裂了它的鹰嘴,直接捅了进去! “喝!” 老族长如今是相当于二次觉醒的威神战士,在妘载有效削弱了老乌龟后,老族长的攻击,对老乌龟造成的伤害,远远高于从前! 轰! 老乌龟仅剩的一只眼睛猛地瞪起来了,它感觉到了恐惧,那个人族的老人,正在对着它笑。 就像是当初,它对着那些弱小的孩子一样的狰狞! 它开始虚弱,而那个老人,士气正盛! 老族长的狞笑变成愤怒! “宰了你!” 凶气爆发,长戈向老龟嘴里狠狠一送! 舌头,没了! 血绞四方,老乌龟的左脚处突然被无数石剑贯穿! 赤方氏的战士们从灼热的风中出现,他们拿着无数兵器,咆哮着,将老乌龟的血肉,一点一点绞杀殆尽! 西方,尘埃落定,三山四野的战士们,冲了过来! 锵! 尾巴上的血肉被削飞,老乌龟试图转头,但是左边的腹部血肉,龟甲剥落,又是石矛扎了进来! 嗡——! 一根箭羽射中了老乌龟的鼻孔! “来打我啊笨蛋!” 妘磐在前面大开嘲讽,吸引老乌龟的注意力,同时,不断有兵器从四面八方出现,照着老乌龟的屁股不断招呼! 老族长向前推压,老乌龟气息开始崩塌,它开始踉跄,开始疲惫,开始干渴……更开始害怕! 但是四周的人族,正恰如群狼般的围了上来! 直到妘载抽出了黄铜斧,握在手中,站到了它的面前! “狩猎终止!” 妘载的身后,如有太阳冉冉升起,浩瀚的火与光,汇聚出恐怖呼啸的风,他站在这里,见黑暗之世,背负震荡光明,持着黄铜斧钺犹如古来天神! 斧钺加诛! 极高的温度,沸腾的血与火,劈向老乌龟的面门上! 黄铜斧因为神化影响,熠熠生辉! 一道高大的影子从天而降! ———— 大羿至始至终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妘载虽然让他压阵,到到现在,他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半死不活的老乌龟,自然被愤怒的赤方氏战士们给撕碎了,长矛捅进它的血肉中,妘载拿起黄铜斧,一斧子劈在老乌龟的脑门上! “从你吃了我们族人的那一天起,我就对你说过!” “终有一日,我们还会回来,带着利器,扒下你的龟甲,折断你的鹰嘴,将你的血肉放置于烈火之中,部族如果降生新的孩子,他们会吃着你的肉,听着前辈的故事,茁壮成长!” “你是我们....赤方氏的猎物!” 报仇雪恨! 只是我们还没去找你,你却想先覆灭我们,那么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老乌龟的眼睛已经失去神采,它最后的力气耗尽,水分被蒸发,皮与骨焦灼,旋龟听到这些话,看着那个站在他头颅上的少年人,最后的瞳孔中,失去了悲伤也没有了愤怒。 山海如此,如此而已,来时匆匆,去亦匆匆。 猎物与猎手,转换,有时候就在一瞬间。 斧刃砍出旋龟的眉心血,妘载向大羿道谢,而大羿则是摆手道:“其实不需要我压阵,你们靠着耗,也能把它耗死,你突然动手,只是想要早点结束这次围捕而已。” “了不起,载,我第一次看到,弱小的部族,居然能把强大的地兽活生生困死,如果你们都开启了图腾....真是可惜啊。”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大羿看向老乌龟的尸体,不免发出意味深长的叹息。 弱者卑伏而强者亢盛,这便是山海的规矩! 强大者,也可能被弱小的智慧所击败!因为妘载了解它的弱点,了解它惧怕的环境,所以,当老乌龟离开泽水的时候,它就注定已经输了。 战士们高声呼喊起来,有些人在哭泣,有些人在欢笑,他们把剑与矛插入老乌龟的血肉中,死去的地兽,血肉的坚固性自然开始崩塌。 “载......我有事情要问你。” 大羿盯着妘载:“你能食气?” “食气?” 妘载有些傻,不太明白,但挠着头的手掌在此微微一僵。 “我曾经在青丘之泽时,结识了一个朋友,他也能像你一样,食天地之气,从而强化自己的巫术....” 大羿看向妘载:“他告诉我,像是他这种人,在山海之中,一般被称呼为——” “炼气士!” 第八十章 恐怖如斯,此子断然可留 老乌龟的甲被扒下来,肉也被分割,这么大片的肉块,放在之前羔子找到的盐土里,经过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工序,大概能腌出好多,足够部族一段时间的吃食了。 妘缶挑着装肉的小箩筐,大泽涌动的水流,在此时也逐渐开始平息,南丘基本上没有受到影响,大家临时开挖的巨大的泄洪口起到了大作用,当然代价就是伐木场彻底变成了养鱼塘。 那边也有很多水流,但是都不够大,流量小的情况下,需要开一个充值....咳,是把积压的泽水分流而去,也是需要一段时间了。 妘缶看到大羿在和妘载说什么,心道他终于要和巫摊牌了? 摊牌了,你不装啦~! 当然,实施情况,大羿还没有想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所谓暗访暗访,现在金乌的饲养才刚刚开始,大羿还不想这么早就离开,这段时间对于他来说,过得是很舒服的。 至于青丘之泽的事情...那么多人到过青丘之泽,谁会直接联想到大羿啊! “所谓炼气士,首先要明白气的来源.....” “我那个朋友说,天,是积气而成,人,以气而存生,气泄而命陨,顷亡既死......天中,风,雨,晦,明,雷,电.....皆是气的变化.....” 妘载琢磨了一下,先秦炼气士这个称呼并不陌生,大约是在道家出现之前,那帮子搞炼气的人的笼统称呼,便是所谓的上古十仙,譬如大名鼎鼎的剑仙祖师广成子,雨师赤松子,从尧帝手下辞职的方回,还有一个爱好是攀登树木的柏子高,以及烧陶器不小心挂了的宁封子,还有容成氏.....咦,容成氏干什么来的?. 算了,总之这帮人,就是所谓的“炼气士”了。 后来追加“仙”的称号。 “青丘之泽,升,你说的那个青丘之泽是不是大羿......” 大羿(警觉)连忙开口,打断妘载的话:“正是正是!就是那个大羿杀了大风的青丘之泽,我后来游中原时曾经去瞻仰过,正好遇到了在那里居住的一个人,从此知道了炼气士。” 妘载恍然:“怪不得,对啊,你也是箭师,如果路过大羿杀大风的遗址,自然会去瞻仰一下。” 这就好像见到偶像的粉丝一样啊,神圣的地方。 大羿呼出口气,若无其事道:“是啊,羿之神勇千古无二,我身为箭师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可惜,我这辈子的箭法也就止步于此,与大羿相比,那真是差的太远了。” “我们再谈炼气士的事情(岔开话题).....我那个炼气士朋友告诉我,气本从云,引为凡之气,云起时方见,积重而动,亦是天地之呼吸。” “我们炼气,就是在模仿天地进行呼吸,但很可惜,从燧人,有巢,九头....从远古三皇至如今,巫师之中,能出现炼气士者,实在是太少太少。” “气谓嘘吸之出入,是生之元,是神之盛....巫师,所谓的调动气息.....” 就好比黄堪山的五谷气,以及百里茆的龙鬼气是一样的,巫的力量之一,巫术的本质之一,本就是调动天地间积聚的气息,但是却不能以此为修炼途径,巫的修炼,是从祝而来,向图腾进行祈祷,从而获得神的力量,本质上,得到的是神力,用神力驱策,驾驭那些天地之气。 像是黄堪山那种,食地气以补自身,这不是炼气,而是以消耗大量体力为代价,驱使神力转化天地之气,补充自己的损伤。 想象成冥想就好了。 但是炼气士不需要,他们不需要神,不需要祝,不需要天地允许,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异常巫师,他们能摄去天地之气为自己所用,这就是“食而炼之”。 而这些天地之气,会成为他们自己的“神力”! 区别就在于“驭”与“炼”上。 炼气士的食气,也有选择。 春食朝霞,是日欲出时之“黄气”。 秋食沦阴,日没已後“赤黄气”。 冬食沆瀣,北方“夜半气”。 夏食正阳,南方“日中气”。 加上天之玄,地之黄,并称为六气。 所以有些炼气士挑食,有的只吃早餐,有的只吃午餐,有的半夜吃宵夜.....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食朝霞而吞云海。 就好像我喜欢吃豆腐脑,你也喜欢,但我喜欢咸的,你喜欢甜的。 大羿和妘载一边说着,一边向南丘的方向走回去,而妘载也首次了解到,关于上古炼气士的一些事情。 这是巫师中极少极少会出现的人。 并且成因不明。 呃,就是凤毛麟角恐怖如斯、此子断然可留....大概是这样的。 当然,至于炼气的具体方法,据说是各个炼气士有不同的方式,到了这一步,就是大羿不能了解阶段了。 这不是照猫画虎,是连猫都没有啊。 ———— 老乌龟被杀死,这是一件振奋赤方氏所有族人精神的大事情! 这个大家伙终于被猎杀了! 不能说老乌龟是祸患,只能说它是威胁,因为这是山海,人与万兽争命,或死或生! 有人跑到了祖地,在大陵上呜咽的哭泣,当初的那些断矛还有余存,被高高的插在泥土之中,人们前去祭祀,告慰曾经死去的族人,一拨又一拨。 大羿看到了那块石头,这块祖地的青石,他并不陌生,因为每次出去,都能看到它。 炼气的事情,妘载暂时没有头绪,只是从大羿这里知道了一个大概,但又能怎么样呢,修仙吗?不,部族的生活还要继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妘载去做,去改变。 “叽叽!” 咕子跑出来了,跟在大羿的后面,向大青石高兴的扑棱起小小的翅膀。 这么多天的喂养,几只原鸡也都熟悉了这个养鸡人,而在部族里,各个动物之中,鸡群可以说是最为清闲的了。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 族人们来到祖地,他们看到巫在这里扫墓。 不仅仅是祭祀同胞,同样也是祭祀先祖。 有花朵,在大丘上悄无声息的盛开。 大羿在数日前就看到了山野的花,但今日,最为绚烂。 “时至清明。” 妘载从丘陵上站起来,咕子扑棱着翅膀,摇晃着跑过来讨好撒娇,被妘载伸手放在脑袋上。 “春分之后十五日,大地回春,万物皆洁齐而清明。苍龙已何去,遗我清绝境。” 妘载踏在青青芳草上,咕子在叽叽的叫,耕地中,谷物已经开始茁壮成长。 新的时代,开始了。 第八十一章 画个圈圈诅咒你 自古以来,北斗七星便是人间的重要星象,古人定制方向,季节节气所要参照的尺标之一,正是北斗星。 多日的雨,终于停歇,明明上天,昭然可见。 在南丘的祖地附近,妘载插上了一根木杆,用来记录日影的变化,这是关系到确定今年冬至日期的大事情。 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妘载不知道,这个山海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也是类似地球的星球世界,还是传统异界的天圆地方?亦或是中国古人所臆想的,盖天,浑天,宣夜? 今晚夜色晴朗,星辰满天。 那条灿烂的银辉色大河,清晰可见。 星海灿烂,倬彼云汉,昭回于天! 依照升(大羿)的说法,那条银河确实是被称呼为“汉”的,这也和山海传说中,诸神,众先祖,死后魂归上天,化为星辰的说法高度一致。 二十四节气的制定至少需要一整年,毕竟要因时而易,和时间有关的一切东西,都必须心怀尊敬,不能轻易拿捏。 南方地区与北方不同,多雨,多风暴,光照充足,湿气庞大,季节交替时,光、雨、风、温度等转换是明显的,当然再向岭南去的话....便不是了。 妘载不免下意识向南方看了一眼。 岭南的天壁山下,有着许多不清楚的事情,危险存在于那处,禁止任何无关人等向岭南靠近。 “是时候看看那三袋盐了。” ———— 妘狸在狩猎的队伍之中,今日的天气很不错,看起来,漫长的雨季偶尔也会需要喘息一下,老天或许是哭的累了吧。 又是一日满满的收获,巨槐树是一处地标,大家很开心的找到了巨槐树,随后准备从这里返回南丘。 妘狸拎着几只山兔,而肩上扛着一只鹿,向山野道别。 希望明日还能猎到这么多的猎物,至少要坚持到耕地中的谷物收获吧。 他转过了头。 他看到已经离的远了的巨槐树边上,站着一头白皮的牛。 妘狸顿时愣了一下。 “咦,哪来的牛?” 他显得有些惊喜,牛,不正是巫一只心心念念的东西吗! 巨槐树似乎有些枯萎,那只牛远远的看着自己,露出了类似人脸般的笑容。 四周似乎昏暗了很多。 妘狸一时间忽然有些头晕目眩,他砰的一下跌倒在地上,周围战士们的惊慌呼喊,似虚幻又似梦呓。 他再看巨槐树处,那只牛的人脸变成了独眼,妘狸觉得脑袋有些沉重,一垂首,再抬起,牛已经不见了。 “牛.....” 妘狸僵硬的指着那株作为地标的巨槐树,随后昏了过去。 ———— “巫!” 惊慌的喊声聚集在巫师棚外,妘载本来正在观察盐巴,做土壤测试,发现这些盐巴居然会刺激水与土壤,淡水可以逐渐被转化为咸水,这让妘载惊奇不已。 这样的话,完全可以制作盐田,或者说打口盐井了,只要有水与土,部族中的盐巴危机,暂时就可以得到缓解,只是不知道夙沙氏究竟是怎么做的? 三袋盐巴里,也只有第三袋,也就是当初妘载看上的那一袋有这种力量,源自于盐中的那种不活跃的气,但是在自己的感召下,那些气息变得沸腾起来。 这也是炼气士的特性? 妘载暂时还不得而知,总之,夙沙氏在卖给大人商人的时候,或许是疏漏了,这种盐,肯定不应该是失败品,关键点在于那团奇怪的盐气。 “怎么回事了,发生什么了?” 妘载出来,看到了狩猎队的人,而他们架着昏迷的妘狸,后者的脑袋上,隐隐约约盘旋着一股郁结不散的气息,呈现出一个不稳定的圆环。 “这是诅祝!怎么回事?” 祝是向神请求回应的祈祷方式,同样,诅祝就是“诅咒”的意思,请求神降灾难于自己的敌人,让他们不能得到安稳。 诅祝,谓告神明令加殃咎也;以言告神谓之祝,请神加殃谓之诅。 这绝不是自然会出现的情况。 “画个圈圈诅咒我?” 妘载的眉头皱了起来,这里的族人越聚越多,而狩猎队的人道:“在妘狸昏过去之前,他指着巨槐树,说....说有牛。” 巨槐树,是处于三个狩猎区中,第二个狩猎区的地标,找到巨槐树,向阳的一面就是南丘的方向。 而且这片区域槐树本来就不多见,巨槐树出现,更是惹人注目。 大家都知道巨槐树,狩猎队每日的成员也不是固定的,偶尔会有人出去,或者加入进来,只有领头的人不会换掉。 狩猎队的领头者,叫做妘孛。 孛,意思是彗星,古时候是指的看到的,天上移动的星星。 他把事情和妘载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而边上,妘缶他们并不在,大家有很多要干的活计,耕地距离这里很远。 “我觉得是侔洪氏!” 妘孛很生气,他年纪和妘缶差不多,上一次跟着妘缶出使了洵山,也属于知道大羿身份的一些人。 “上次我们去洵山祭祀,侔洪氏的事情.....” 旧账翻出来,这时候出现诅咒的事情,并且妘狸在晕倒之前说巨槐树下有牛。 侔洪氏的图腾,正是牛。 “他肯定想逼着我们去找他们!不会有错!” 这两三天安生日子没过,侔洪氏上一次就表示,一定要找妘载讨个说法,然后又在半路上截杀运粮队,幸亏大羿出手,不然大部分人估计都得死。 “侔洪氏......” 诅祝是不好解决的,这玩意玄乎的很,是对方的神给你们下的诅咒,如果你家的神比较给力那还是没有大问题的,但是....赤方氏哪里还有神啊。 让羔子吐口水?这不是扯淡吗。 这是一个警告? 妘载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去。 “要谈?可以!” 妘载很快找到了大羿。 “诅祝?” 大羿来了,看到妘狸的情况,并且了解到问题恐怕是因为上一次那个侔洪氏的时候,大羿表示这个问题并不大。 “解决诅祝有四种办法,第一种,找到能解诅祝的草;第二种,对方自己解掉;第三种,你们有祭祀的强大神灵帮助解决;第四种,杀掉他们的神。” 大羿笑了笑:“让我解决诅祝,是做不到的,因为我不祭神。” 大羿虽有神化,却没有对应的巫术。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样,我和你走一趟吧,去侔洪氏看一看,不急。” 第八十二章 你不要过来啊 巫师的诅祝是从神那里请下殃咎,然后给敌人套上负面BUFF,什么中毒虚弱引燃羊癫疯,都属于这种范畴,而各个不同的地方,巫师施展诅祝的媒介也不同。 向图腾祈祷是属于大路操作,而高级一点的,想要弄一个高级的debuff给敌人,那么就需要媒介来进行操作,同理,这个媒介的等级越高,神给的debuff就越强。 譬如希腊那帮人是拿石板上刻字去骂人,汉代某些巫师是用针针扎小草人,而像是吴越地区向洛阿神.....总之那里的神基本上都是青蛙毒蛇什么的,献祭品就是给苍蝇蚊子,这种野神,其实和山海经中的强大山神是有根本性差距的。 山海经的山神逼格之高,不是轻易就能给予你回应的,吃的是白狗稻米,饮的是日月四时之气,握的是风雨雷电,和西游记中那些被红孩儿呼来喝去的后天阴神有根本的区别。 侔洪氏当然不算是什么厉害的部族,但是在南丘边上那一片里面,因为都是零零散散的部族,侔洪氏算是比较大的一拨人....反正肯定比赤方氏强就对了。 尤侯,这个就是他们祭祀的水牛神,图腾也是牛图腾,说实话,在山海之中,牛图腾确实是很多,炎帝、蚩尤等都是牛图腾。 侔洪氏的巫拿着一张白色的水牛皮,在上面用牛血画画,一堆古怪的符号文字,那是独属于巫师的文字,也就是妘载捡到的蘖芽氏卜甲上的那种文字,当然,是那种文字的进阶变体。 因为蘖芽氏是正常的祈祷,而侔洪氏是要神降临诅咒。 这个水牛皮就是很高级的媒介,没有办法,神也是有上班时间的,你要神加班,不得给点好东西? 在他身前,尤侯神的虚幻的牛头显得很可怕,图腾矗立在牛皮前,牛头上有一张人脸。 “尤侯神已经降罪给赤方氏,赤方氏从今日起,将不断有人昏迷,不能进食,不能饮水,直至肉身枯竭,精神尽散.....” 侔洪氏巫师本来是想让人直接暴毙的,但是尤侯神表示你说你马呢,老子办不到,那水牛皮上的血迹直接就崩掉,到底原因是怎么回事,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庇护,这让侔洪氏的巫师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想了想,大概知道了答案。 洵山的祭祀,是洵山山神在降下庇护。 因为大家都去祭祀了,所以山神也照常给予大家保佑,那些保护费不是白交的,要是这边刚刚交完粮食,回头各个部族就开始诅咒大战,那洵山山神的脸还要不要了? 所以说,山海中的神还是有职业操守的,说给你降个福就给你降,当然,说拿刀子砍你肯定也砍你。 “快速暴毙不行,那就只能让他们慢性死亡了。” 这等于是钻了洵山山神庇护的空子了,侔洪氏的巫也不是傻子。 尤牢躺在这间石屋的角落草垫上,那张脸上已经有兽皮缝补,且敷了厚厚的一层草药,一只手被切掉,灼烧的死皮与血肉依旧存在,普通的药石根本无法医治。 赤方氏的火焰非同寻常! 侔洪氏的巫提起这个事情就恨的牙痒痒,他倒是一点也不怕对方找到自己,要的就是逼那个臭小子现身! ———— 妘载和大羿来到了侔洪氏的区域外,本来妘载是不知道侔洪氏住在哪里的,但是大羿随手把那些诅咒的气息收了点,那个小陶罐看的妘载有些懵,暗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上古玉净瓶? 当然是开玩笑,但是顺着这个带着小诅咒的罐子给予的指引....总之,大羿就是把罐子向地上轻轻一丢,向哪个方向滚就是哪个方向。 两人经历了“长途跋涉”,可算是在南丘以北...很北的地方,找到了侔洪氏的居住区。 而侔洪氏的战士有外出打猎的,此时回来,并且被妘载听到了他们的聊天。 “话说,巫本来准备咒死赤方氏的人的,为什么后来改了?” “据说是洵山神庇护吧,他们毕竟也上了粮食....” “诶,又是洵山,上一次也是洵山...要不是洵山,咱们直接就去赤方氏抢就是了。” “害!穷部有什么好抢的,瓦罐都没有两个!” 看到了妘载两个陌生人,他们并不认识两人,于是很奇怪且警惕的问道:“什么人,哪里来的,干什么的?” 妘载一把抽出了黄铜斧: “拆迁的!” ———— “来了没有....” 侔洪氏的巫叫来一个人。 “还没有。” 那个侔洪氏战士挠了挠头。 过了大约十五个呼吸。 “来了没有?” “没....” 又是二十个呼吸。 “来了没有?” “来....” “来了?” “没看。” 侔洪氏的巫踹了那个战士一脚。 三十个呼吸之后。 “来了没?” “......” 此时的侔洪氏的巫,正在苦苦等待赤方氏的巫给他回帖。 大约到了中午的时候。 “来了没?” 侔洪氏的巫问了一声,刚转过去,顿时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没有人回答了? 轰! 地动山摇,木制的“家具”全都原地起飞,噼里啪啦倒了一地!尘埃飞落,侔洪氏的巫一个没站稳,屁股着地差点跌成八瓣。 就是突然,十分突然,挺突然的..... “报.......” 之前溜出去进草堆嘘嘘的战士慌张的要死的跑了回来! “巫,来了来了!” 侔洪氏的巫勃然大怒:“谁来了!” 那战士道:“还有谁,赤方氏来了!” “那外面打来了赤方氏的小巫师,放出话来说要把我们部族给什么拆迁掉.....” 侔洪氏的巫又是大怒:“来得好!我正等他呢!” 他一把抄起自己的黄铜大斧,哇呀一声就冲了出去。 但是没等两步,巨大的爆炸声再度响起! 轰!又是地动山摇! 侔洪氏的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一出去就看到妘载拿着斧柄在按着一个战士的脑壳使劲打,周围火光四射,木制的屋子要么燃烧,要么倒塌,已经被放倒了一帮人。 “住手!” 侔洪氏的巫第三次大怒,抡起自己的斧子就向妘载杀了过去。 妘载就骂了一句:“住你大爷,你对我的族人实施精神打击,我对你的族人实施肉体摧残,这难道不是很公平吗?” 能炸你为什么我要和你好好说话? 侔洪氏的巫抡起斧子,妘载抓着那个人质就跑,两个巫师在大门口发生冲突,而大羿就和透明人一样走到了巫师的石屋里。 “谁?!” 那个留守的战士猛然警觉,但是被大羿一拳砸在脑袋上,当场昏了过去。 “唔.....” 大羿摸了摸下巴,头上的咕子也有样学样,用翅膀摸了摸自己的鸡嘴(动作同步)。 他看到那张牛皮,然后看到了释放诅祝的神灵。 大羿的目光转了一下,看到了躺在床上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尤牢,大羿想了想,举起了拳头走了过去。 尤牢的目光就像是见鬼了一样,浑身冒汗! 你不要过来啊! 而大羿忽然止步,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下周围,抄起一根木棍。 这个好一点,打人不疼,不然拳头下去他恐怕要死了。 大棒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尤牢。 第八十三章 让我康康你的本事 妘载大闹了一通,侔洪氏鸡飞狗跳,而黄铜斧刃架在那个人质的脖上,妘载冲着侔洪氏的巫大喊道:“再过来撕了!你给我站住!” “你,你这家伙,敢和我正面一战吗!” 侔洪氏的巫拿着大斧,边上有好多人拦住他:“巫!不行啊,尤革还在他手上啊!” “巫,不能动怒啊,万一他把尤革杀了可怎么办啊!” 侔洪氏的巫一拳一个,痛击我方队友,然后对妘载破口大骂:“你这个神杀的崽种,有本事直视我啊!正面上啊!拿我族人的性命威胁算什么本事!” 妘载瞬间化身祖安群众:“(不可描述)。” 总之骂的是天昏地暗,大体上是类似你干了我的族人,我没把你族人全部烧成灰然后骨灰螺旋升天算好事情之类的..... 当然这是绝对不文明的。 侔洪氏的巫被骂的一魂出窍三魄升天,差点没背过气去,而妘载看到后面山上有个人走了,顿时一脚把人质踢了出去。 尤革摔在地上,妘载一只手上迅速出现聚集的高温光点,风开始汇聚,妘载一拳就打在地上! 轰!火墙升起,向前蔓延,伴随着剧烈的爆炸,整个侔洪氏的居住区域顿时陷入一片火海当中! “救火,救火!” 侔洪氏之中除去尤牢没有威神级战士,在尤牢半死不活之后,基本上除去巫师之外,没有说拿得下妘载的,现在妘载脚底抹油跑了,并且撂下狠话:“趁早把我族人的诅咒解了,不然我天天到你家放火!” “气煞我也!” 侔洪氏的巫鼻子都气歪了! 我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居然二话不说直接打进来还放火!咱们说好的可以谈的呢! 部族中乱作一团,侔洪氏的巫灰头土脸的回到自己的石屋。 然后他傻了。 那个屋子的大门没了,被拆掉了,尤牢的脸上压着一根木棍,而那个留守的战士也趴在了屋子里。 侔洪氏的巫大惊失色,大步跑回去,却看到摆放水牛皮的地方,那张牛皮已经不翼而飞了! “我牛皮呢!我图腾呢!” 我放在这里这么大一张水牛皮呢卧槽! “神...神被偷了!” ———— 大羿拿着那张牛皮,扛着一根图腾,妘载从树林里跑出来,笑道:“升,你果然不负嘱托,这个神被我们偷过来,侔洪氏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过来求了。” 大羿点了点头:“嗯,我想了一下.....这个神还有点用处。” 咕子:“咕叽叽(有用处)。” 妘载倒是没想那么多,而且这次过来,就是冲着搞破坏来的,既然侔洪氏先玩阴的,那咱们就也来和你掰扯掰扯,想要真正和谈,等你们认清楚自己的操作正不正确再说吧。 你给我家人下咒,我放火烧你家,这难道不是很公平吗! 大羿神神叨叨,把这个神拿了回去,妘载本来也没想过杀神,开玩笑,神再弱,好歹也是一位神,图腾不过是寄居的形式而已,神的本质并没有办法被轻易摧毁。 颛顼帝让神有了生老病死,诸神的选择就很艰难了,要么依附图腾,要么托生于人身,要么,远离人间,至于去哪里,去天上?爱去哪去哪。 等到回到赤方氏的时候,那个巨大的图腾被摆放在部族居住区的中央,所有人都围上来看,而那个人脸牛头显得十分诡异。 大羿看了一会,对妘梁他们道:“上一次挖出来的石脉呢,把那些石头运过来。” 妘梁他们很迷惑,不知道这个举动的意义何在,但是妘载与老族长都同意了,于是他们很快就去做了。 “咚咚!” 妘载敲了敲这个图腾柱,又看了看下面的水牛皮:“这是诅祝的媒介.....” 如果能让神自己解掉诅咒,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大体上祭祀流程都差不多,妘载有巫师的传承,自然也知道诅祝怎么得到回应,于是开始忙活起来,把牛皮上的那些文字都涂涂改改,很快就弄得一团狼藉。 妘载掏出了一个龟壳,那是老乌龟的龟壳,地兽的甲壳,这个强大的沟通媒介,显然是十分给力的。 牛皮开始躁动起来,诅祝的修改得到了回应,牛图腾开始出现波动,那头人脸牛逐渐浮现在妘载眼前。 这就是所谓的尤侯? 妘载盯着尤侯,尤侯也盯着妘载,这位神灵出奇的沉默,出来了之后没有任何回应,就这么诡异的盯着妘载看,好像要把妘载看出花来一样。 妘载神情很严肃,开始进行“祝”。 四周的赤方氏战士都屏住呼吸,唯独大羿在神游一样,等到大石头运来之后,大羿也没管图腾的事情,而是把大石头垒砌在一起。 大羿开始雕刻其中一块比较大的石头。 妘梁他们都有些看不懂。 ———— 在祝的世界中。 荒芜的天地重新出现,妘载的身后,是一片黑暗,前面则是那张巨大的牛头脸,尤侯看着妘载,发出了沉重的低鸣声。 神的语言不太为世人所知,也只有巫才能与之无碍沟通,妘载的脸色很严肃,而尤侯的低沉声音,似乎正在变成嗤笑。 尤侯从开始到此时,一共说了三句话,大概意思是: 第一句:你很不错,身体倍棒,很有前途,不如做我的走狗吧。 第二句:解决问题是不能解决的,我没有任何义务保护你们,除非你尊奉我。 第三句:没有神的部族,如此卑弱,也有资格谈条件吗?(嘲笑) 妘载:“(巫祝语)” 意思是赤方氏现在虽然衰弱,但迟早会重新崛起。 尤侯咧嘴,人脸水牛再一次给予妘载蔑视与微笑。 神的意思是:让我康康你有什么本事? 妘载沉着脸,但是嘴角微微勾起。 祝的世界中,在后面遥远的黑暗里,开始浮现出一片又一片的光点。 尤侯看到了一些光,它不为所动的抬起头来。 妘载的图腾显化出来,那并不是赤方氏的图腾。 灼热的风,开始震荡! 那是一轮太阳,巨大,巍峨,比起尤侯来说,犹如泰山与之蝼蚁! 浩瀚的光明,瞬间盖压下来,荒芜的天地中,只剩下尤侯那震怖肃然的目光! 维岳降神,天垂其象,如日之升! 第八十四章 我是拿你的祭品办你的事 妘载从祝的状态之中退了出来,神情显得很轻松,周围的族人们都在等待着回复结果,妘载则向大家招了招手,表示道:“可以了,这位神,答应解除妘狸的诅咒。” 哗!人头熙攘,但大家还是觉得有些蒙,这神是不是有些太好说话了? 这和侔洪氏的操作有些不太一样啊! 于是,很多目光就集中到图腾柱上,但却意外发现,原本漂浮出来,有虚幻形态的人脸牛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不见了。 “巫,神都消失了啊。” 妘榆指着图腾柱如是说。 “没事,他已经答应了,神答应的事情,是一定会做的,去,把妘狸带过来,赞美这位神灵,他要亲自施法。” 山海众神的承诺是有保障的,说了就绝对不会反悔,这源自于古老的祭祀礼仪,既然你给我献上了东西,那么我就有条件庇护你,当然,在某些时候,你这个...这个不献祭品也行的。 就当是老子送你了!老子就是这么大气! 尤侯的表示是,你这个小伙子十分不错刚刚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我智慧且聪明的牛头神在试探你而已,现在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所以我一定会帮你这个混蛋的...... 当然,神表示的意思是这样,但事实上,尤侯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太阳。 妘载本没有图腾,但那轮太阳充当了图腾,赤方氏的神究竟是谁已经不可察证,即使是尤侯也难以看见,神的脉络只有神才能清晰见证,并且追根溯源,即使是大巫也看不清楚,这就类似于氏系一般,藕断丝连。 赤方氏的神消失了?死去了?他们祭祀的羊,想来应该是一只类似羊的山神才是。 尤侯能看到的只有一对羊角,并且破损不堪,那是曾经赤方氏在中原的祭祀器。 而妘载这种,化生新图腾为太阳的情况......尤侯想起古老的传说。 炎帝曾以凡人之身统御太阳,那是帝榆罔。 神的想法很多,譬如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大,自颛顼帝绝地天通以来,诸神要么离去,要么化为图腾,要么依附于人身,是因为神有了生老病死,只有少数极端的神灵,因为过分强横的躯壳而得以完全留存于世,譬如雷泽氏。 太阳的神话从亘古时代已经流传,不知道流传了多久,久远到连神也忘记。 带给人间光和热,使得万物生长,那是至高无上的尊位。 尤侯并不吝啬帮妘载一个忙,因为妘载确实是让他看到了强大且不可思议的东西。 当然,还有一点,那轮太阳的力量,让尤侯感觉到不可抵挡,明明是祝的世界,是心与魂灵的沟通之地,但那轮太阳却释放出耀眼、浩大的灼热....虽然还不能与真正的太阳比肩,但...... 太阳神。这个位置是很高的,古来也只有炎帝获得过这种称谓,尤侯对妘载的未来,第一次明白自己之前的判断失误了。 那么,确实是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小小的诅咒而闹得不愉快。 何况....尤侯神不会说,在那轮太阳出现的时候,自己的神气正在溃散,天地间的风在裹挟着浩瀚的气,在瓦解他的力量! 好吧,赞美太阳!长老,把神通收一收吧! 尤侯看出来了,那是食气的法子,这让他更为有些凌乱! 炼气士?! 搞什么大风啊搞! “赞美太阳。” 妘载微笑,一只手撑着图腾柱,而这时候,妘狸也被带过来,这时候图腾柱有了动静,一声极其奇怪的沉闷牛吼突然出现,而震肃心神之后,妘狸之前的昏迷状态也被瞬间解除! “嗯?” 一个打挺就坐了起来,妘狸直勾勾的看着图腾柱,好半天才回忆起事情的来龙去脉,边上的人欢呼着拥抱他,而妘狸被勒得喘不过气,瞪着眼睛,指着这个图腾柱道: “牛!就是这个神!” 叮叮! 另外一边,大羿也完成了他的工作,那花岗岩被雕刻出牛的模样来,大羿走到图腾柱边上,开口道:“帮个忙吧。” 尤侯感觉到另外一股巫的力量,图腾上的人脸牛头动了动,看向大羿。 神的语言让大羿,妘载都听见,大概意思是: 你是哪位,我们很熟吗,你不是这个部族的人吧,你哪个单位的? 大羿摸了摸下巴。 “是我把你扛出来的,神啊,要知恩图报。” 尤侯的眼睛盯着大羿。 这说的好有道理他居然无言以对,但是这不是重点吧! 我问你是哪个单位的!而且我知你个头的恩惠啊!你对我有什么恩惠吗,你不是去抢劫的吗! 大羿:“我还没说帮什么忙呢。” 尤侯:“(神语)” 大概意思是:帮忙可以,给好处,看在这个小巫师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次,不然免谈。 大羿:“帮忙把这两头石牛弄活过来。” “神的力量是可以做到的,我以前有个朋友,他就做得到....” 尤侯:“(神语)” 大概意思是:做得到是做得到,但是祭品呢,你要知道,我不是收你的祭品,是拿你的祭品办你的事。 大羿:“诶,都没有牛哪里来的祭品啊,给你两个鸡蛋算了吧。” 他从自己身上的破口袋里掏了两个蛋放在尤侯的图腾前。 尤侯拒绝:“(神语——鸡蛋不行,我需要你给我两张牛皮)” 大羿叹道:“但我没有牛,所以才向你要啊。” 尤侯恼火:“(神语——所以你去找啊!)” 大羿皱眉:“所以我不是正在向你要吗!” 尤侯平静:“(神语——找牛皮。)” 大羿眉头深深皱成川字,面色一黑,突然道:“你觉得我是做什么的?” 尤侯的目光移动到大羿的头上,看到了咕子,理所当然道:“(神语——不是养鸡的?)” 妘载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妙,连忙道:“虽然解决了诅咒,但是牛我们也很需要,牛皮我们确实是还没有,这样吧,不如给点其他的东西.....” 打猎的时候也弄来了一些其他动物的皮,尤侯看了看那些皮毛,表示拿那两个熊的来。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神开始施展所谓的“点化”,而两张熊皮覆盖到石牛的身上,就像是长在上面一样,过了大约十五个呼吸..... 两头石牛开始有了动静,发出沉重的....熊吼。 第八十五章 神的乡下假期 虽然部族有了牛很令人振奋,但这两头牛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距离尤侯神被大羿扛回来的第五天。 妘载蹲在田里,看着边上丘陵中多出来的两个洞窟,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原来点化是这么回事,所谓披着羊皮的狼,现在是披着熊皮的牛,虽然石牛也会耕地,也会干活,但是...但是,这个,牛为什么会和熊一样住山洞? 而且起床气贼大! 干活时候倒是很温驯,但是一旦到了睡觉的时候,百分百就管不住了,尤其是早上,部族的人第一次去丘洞里牵牛的时候,有人就被顶伤了,还让妘荼慌慌张张砍了山伯的一个根须,然后拿过去治人去了。 “原来是这么个点化,怪不得要牛皮。” 妘载抓了抓头。 果然啊,尤侯说的是拿自己的祭品办自己的事情,是这么个原因.....TM熊的力量! 话说这个石牛染上了熊的习性啊! 好像有很多需要吐槽的地方,但是又吐不出来。 “还好吧,目前除了起床气大一点、力气大一点、偶尔不太听指挥、以及可能会掏鸟窝、冬眠等长远问题........好,反正石牛没有体力消耗,也算是两个宝贝了。” 这确实是得多感谢大羿,看来见多识广还是好,妘载就不知道还有这个操作,老巫师也没有搞过。 赤方氏见得还是少了。 话说侔洪氏怎么还没有过来找他们的神?怕不是不要了? 尤侯也很不耐烦,现在他的图腾被妘载插在耕地里,看着欣欣向荣的耕地,以及朝气蓬勃的田野,说实话,尤侯的感觉是很奇怪的。 这个部族虽然没有神灵庇佑,但每个人都有一种积极面对未来的态度。 朝气蓬勃,富有生命力。 这是一个很完美的部族,尤侯不会忘记他此时看到的景色。 山,野,花,青秧。 辛勤劳作的族人们,唱着歌,一个人唱,很快就有其他人跟着一起唱。 于是,呼喊起来了,让神也觉得很有意思。 这么一对比,侔洪氏本部,似乎相比赤方氏,就缺少了很多活力。 巫居然也下地干活? 尤侯看到妘载也在土地里干活,他也有自己划定的土地,这让尤侯感到莫名其妙。 但最后,他也终究释然了。 (因为没有神的庇护吗?所以神使倒也不用强装威严与高贵,从某些意义来说,对于赤方氏也并不是坏事,但侔洪氏不能效仿。) 尤侯在土地里观察着赤方氏的人们,以及他们的部族风气。 那些奇怪的工具,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新的牛拉犁。 牛在山海并不是耕地的野兽,但是赤方氏居然开发出这种奇怪的工具? 效率很高! 那些纵横在田中的是叫做垄? 划分的很好。 堆砌起来的,发出臭气的东西是肥料? 不错的想法! 不断交错编制的流水,那些叫做水渠? 从没有见过。 尤侯很感兴趣。 太阳的光很柔和,难得的是个好天气。 图腾上,落下了一些鸟,叽叽喳喳的惹神厌烦,而尤侯听到了妘载的话。 什么?说自己是稻草人? 稻草人是什么东西? 大图腾柱矗立在田野之中,看起来确实是很像一个稻草人,但是很可惜,因为神与自然天地的契合度很高,所以鸟儿们并不惧怕这个看起来很诡异的图腾。 但尤侯摆脱了鸟儿们的叽喳,他对于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更为感兴趣。 刀耕火种,火耕水耨的时代变了? 尤侯不免再一次正视这个小巫师,似乎是他带给赤方氏以希望及改变? 叫什么....来着?妘载? 载,承负也,疑是岁月之意...是个好名字。 赤方氏投身于岁月之中,而往后的道路还长着呢,尤侯听到有人唱诵那首《昌岁》,年年岁月,花相似矣;岁岁年年,人不同兮。 这里很不错。 时间继续推移。 尤侯的图腾上,鸟儿们动情的鸣叫,欢快的跳动,这位神,难得的享受起这段时间来。 忙碌了那么多年,偶尔,也要放个假吧..... ———— “话说神为什么不能治他们自己人的伤?” 妘缶今日轮值,劳作了八天的他被强制换下来休息,坐在南丘的土墙上,妘缶算是和侔洪氏有大冲突的人了,而且这一次尤侯点化石牛,也让妘缶感觉到有点奇怪。 但很可惜,他没有办法和神沟通,尤侯也不会回应他的疑问。 妘缶的头向北边张望。 那里的树林在上一次老乌龟冲过来之后压垮了一大片,在大水退掉之后,富余了大片的土地与木材,赤方氏自然全都捡了回去,现在那片空荡荡的,妘载准备规划一个新的区域,把部族的防御战线推得更前面一些。 不过这时候,空地的边缘出现了人。 “侔洪氏来了。” 妘缶哼了一声,对赤方羊道:“羊,快去告诉巫,谈话的人来了。” 侔洪氏的巫神气并不太高,显然上一次放火以及被抢劫的打击让他还没缓过劲来,当他看到南丘的那一瞬间,高大的夯土墙让他眼睛都直了,而后便是一股子气又蹿了上来,差点让他脑溢血死掉。 因为大门口上拉着一面牛皮,上面写着“热烈欢迎侔洪氏来我部进行友好访问”。 虽然文字的书写格式和山海有很大差别,毕竟上古时代的文字与句子都讲究言简意赅,但这个虽然长了点,不过其中的大概意思,侔洪氏的巫还是能看懂的。 这摆明了是嘲讽! “我...我.....” 侔洪氏的巫差点吐血:“气煞我也!” 边上好多战士连忙过来搀扶他,赤方氏的地不难找,大泽以南可以居住的丘陵就那么多,找了五六天总算是找到了。 呜呜—— 牛角被吹起,侔洪氏族中的一位战士到前面表示自己等人是来和谈的。 而厚重苍凉的声音也很快让赤方氏的人们行动起来,大量的兵器被拿起,赤方氏与三山四野的战士们,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大门口。 “诶呀,你们终于来了。” 妘载向前面一站,看到侔洪氏的巫,揶揄道:“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家园建设也需要一段时间,忙活忙活,总之没把神给忘了就行,你说是吧?” “你...你这神杀的崽.....” 侔洪氏的巫开口就要骂,立刻被边上的战士们拽住。 “巫!息怒啊,族长的死活可就看这一次了!” “巫,消消气,罢了罢了,神还在他们手里呢。” 侔洪氏的巫气的鼻子冒烟,妘载则是笑的很开心,总之闲话到此为止,既然逼对方自己来谈,那主动权就在自己手上了。 简陋的草垫一铺,就这么席地一坐,反正这个时候也没有凳子,案几的原型倒是有,而且很精美,但是那是中原用的,这地方没得。 行吧,小部族还这么讲究么,你以为是在中央呢。 “来来来,部族比较穷,没啥好招待的,吃个鸡蛋吧。” 说着妘载就拿着鸡蛋丢了过去。 侔洪氏的巫倒也不客气,拉着一张脸,就像是妘载欠了他二十个贝币一样,蛋壳也不拨,直接就咬碎吃了下去,同时妘载递过去一份简牍:“这是赔偿的内容,你看看吧。” 侔洪氏的巫砰的一拳砸在自己胸口,瞪着眼睛看着那份简牍。 因为上面写的东西实在是太扯淡从而噎住了。 第八十六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曹老板) 这就离谱你知道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侔洪氏的巫差点没把那份简牍给掰断了,气的是嘴都歪掉,上面居然要侔洪氏赔偿粮食....赔偿粮食一千石!还要给牲畜,也就是....牛犊子! 好么,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从来只有我抢人,从没听说过人抢我,TNND,不是我吹牛皮,那告师氏使者来我们部族的时候都饿着肚子走的,告师氏我都不给,还能给你! 给你个大嘴巴子! “想都不要想,一千石粮食,我侔洪氏有五千族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义吗!” 妘载挖了挖耳朵:“三旬的粮食而已啊,有什么,当初你们不也是这样要求我们的?” 侔洪氏巫气的手都抖:“你这个神杀的崽子,难道我们部族的人就不吃饭了?赤方氏的巫!你根本没想好好谈话!” 妘载忽然直起身子,身后的黄铜斧锵的一声甩在地上! 斧刃把地给切出口子,发挥锋锐的嗡鸣,妘载沉着脸:“好好谈话?” “我听说洵山祭祀的时候,要不是告师氏秉公(受贿)执法,出面拦着,你还要把我们的族人全都抓回去,每个人身上割三块肉?” 妘载指着那柄斧子:“我上次去你们那里,烧的屋子,打的人,全都是因为你们给我们弄的诅咒,我和你讲,你要是想好好谈,就把这个赔账给结了,还有脸问我?” “你想打仗?可以!从开始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你要打,我们就拼上命和你打,打不了拖着你们部族一起死,不过是我们部族先被灭,你们部族再被山海的环境慢慢弄死而已,我到时候把你们部族的巫师候补全都杀掉,我看看没有了巫,没有了少壮战士,你们部族还能活多久!” “别和我玩这一套,你说要带我们族人回去割肉,你要是敢做,上一次我去你们部族,就不是烧点屋子那么简单了,我肯定要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侔洪氏的巫一把抓起自己的大斧:“崽子!” 妘载握住黄铜斧,两位巫师斧拔弩张,眼看就要兵戎相见! “巫,算了算了,族长还.....” 侔洪氏的巫红着眼睛如恶鬼般盯向自己族内的路人甲。 他手上都是青筋,整个人都陷入癫狂嗜血的状态,但是还是硬生生的压制了下来,只是手臂抖动的幅度极其巨大,可以看出他此时是多么想把妘载给活撕了。 这和最开始,第一次见到赤方氏时的状态,简直是大相径庭。 那时候的侔洪氏的巫,是风轻云淡,是自信满满,挥一挥衣袖够不着半片云彩,但现在呢,连续好几天被气的坐不能食,寝不能寐,因为赤方氏越过越好,而侔洪与赤方的冲突也越来越剧烈。 本来以为赤方氏很快就会自生自灭,可现在都六旬,七旬多了.....眼看就要第八旬了,赤方氏什么时候来的? 结果不仅没有出现大问题,反而越活越滋润了还! 妘载却是少见的没有了调侃的笑容,神色严肃,沉重到能滴出水来。 但却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这种气氛是很少见的,族人们很少看到巫会露出这种表情。 再困难的时候都没有。 “你....不行,我们,可以,再谈!” 侔洪氏的巫强行压制怒火,哆哆嗦嗦的把他的大斧向地上一插。 他使劲抓着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回到最初时的心情,能够冷静的分析与思考,但那个决定,现在看来却显得有些愚蠢! 但是当初妘载说的那些情况,也确实是实话,说到底还是顾忌洵山氏,而且真拼杀起来,侔洪氏的损失也很重..... 进退两难,如鲠在喉!除了退让一步是最好的办法之外,不作他想。 “再谈?” 妘载沉重道:“一千石粮食和四头牛犊子拿不出来?不至于的。” 侔洪氏的巫气息沉重,他憋了半天,道:“那,还有....呼呼,还有一个条件!” “把我们族长的伤给治好,他中了你的火焰,到现在药石无救!切了臂膀,半张脸贴了兽皮,这和荒人又有什么区别!” 荒人,指的是那些游荡在山川中的野人,披头散发如同恶鬼,茹毛饮血浑然不识火焰,不会说语言,不会写文字,这种人有的是部族灭亡之后留下的后代,侥幸存活下来,回归原始野兽状态,有些则是体内有异兽之血,让他们的魂灵混乱,以至于不似人的样子,还有一部分,就是还没有开化的原始部落。 鬼,在山海世界之中也有这个概念,但和先祖魂灵扯不到一起去,被认为是一种特殊的“异常存在”,没有人会认为鬼这种玩意是自己的老爹。 一般来说山海内地很少有这种玩意,而在东海之中,有一座山叫度索山,也有口音称度朔山,上有大桃树,屈盘三千里,东北有一扇鬼门,万鬼从其中出入,而自伏羲氏时便有二神受命于帝而居于其中,看顾万鬼,一曰神荼,二曰郁垒。 至于这个帝是谁....不得而知。 山海之中是众帝,而非一帝,但是一般来说,聊天时说到“帝”,指的都是当代的中原天帝,而也只有当代的帝才能称天帝,因为各个时代,都有当代的“帝未死”的谣言飞的满天都是,然后下一代的辟谣跟不上节奏,所以就不管了。 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那个上代的帝没死,西方的帝也没死,东方的也没死,海外的也活蹦乱跳,合着掐着时间等死的只有中原天帝。 譬如如今就是尧,当然称他为帝陶唐或者帝放勋。 妘载严肃道:“治伤?可以,不过先看看怎么回事再说吧,你先拿粮食,送牛犊,我也就给你个面子,不然想都别想!” 侔洪氏的巫道:“你能伤,不能治?” 妘载大奇:“你真有意思,我现在把你砍死了,难道能把你死者苏生吗?你当我家是你的复活点?” 侔洪氏的巫虽然听不懂这句式,但是大概意思还是晓得的,脸色通红,又一股气郁在胸口。 “两头!牛犊,两头!四头太多!三百石粮食!” 侔洪氏的巫竖起手指:“低一点!” 妘载:“三百石?你打发荒人呢?一千!一点都不能少!” “你.....” “牛犊两头?要是你给我两头瘟牛怎么办?” 妘载的算盘打的噼啪响,讨价还价?开什么玩笑! “别忘了,你们的神还在我们的手上呢!” 妘载道:“这千石粮食和四头牛犊,可是相当于你们的赎神贝!不给可以,这神以后就是我的了!” 侔洪氏的巫指着妘载:“你....你敢这样对待我们的神,难道你就不怕你们的神也被....” 妘载理直气壮:“你是不是傻,你也知道我们的图腾碎了,所以我们部族现在是没有神的。” “而且.....” 妘载顿了顿,终于笑了一声。 “你们的神,最近在我们的部族,过得其实很不错,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如果你还不要,那这神,我觉得我是真可以收下的。” 第八十七章 咱也不敢问 耕地里,牛图腾略有歪斜的矗立在田野中,鸟儿们远远的看到有人过来,扑棱着翅膀飞快的逃走了。 那些人它们不认识,并不和它们亲近。 “神!” 远远的鬼哭狼嚎传了过来,吓得水田里的小登涉一个激灵,吐着泡泡好奇的看向那帮和疯狗一样跑过来的人。 对于耕地的开拓,侔洪氏的巫虽然表示很震惊,但赤方氏近来的改造丘陵工程,从开始进入时就可以感觉到明显的变化,所以在震惊之后,他的更多关注不是放在田里的秧苗上,而是直冲着自家的图腾柱就跑过去了。 尤侯正在打瞌睡,牛图腾上,那个人脸牛并没有显化出来,保持着安静的状态。 “神啊!” 侔洪氏的巫喘着粗气,赶忙从自己皮口袋里扒出一张小牛皮,向地上一铺,然后就当场进行起“祝”来。 妘载他们走过来了,赤方氏的人们依旧保持着警惕,而侔洪氏的战士们也有些束手束脚,这一次和谈关系到自家族长的生死存亡,虽然以前有极大的冲突,但现在也不得不忍下。 侔洪氏的巫没什么动静,大家就这样等了大约四十几个呼吸,侔洪氏的巫忽然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 天气并不热,谷雨刚过,距离盛夏还很遥远。 “巫怎么了?” “不知道哇!” 侔洪氏的战士们看到自家的巫开始大喘气,也是急的不行,但是很快,他们需要的结果就来了! 高大的牛图腾忽然发出震颤! 轰鸣一声,那是神在愤怒! “咚!” 侔洪氏的巫一口气没上来,一下就摔倒在地上,牛皮也被蹬烂了,边上的战士们看的眼睛都直了,慌忙去搀扶他! “巫,你没事吧!” 战士们完全摸不着头脑,而且有些畏惧,根本不明白神为什么发怒! 神啊,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啊!这发的是什么火? 难道是巫和神沟通的时候,用词不当了?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侔洪氏的巫眼冒金星,半天才回过气来,一把拽着边上一个战士,哆哆嗦嗦,他感觉自从遇到了赤方氏,他原本能活一百二十岁的,现在恐怕连六十都活不到了。 都是气的! “神....神说要休息....不许打搅....走,走了!” 侔洪氏的巫脸色有些青,复回血之后又变得潮红,这就是所谓的青红不定了.... 神要休息?侔洪氏的战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听不太懂的样子。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妘载向侔洪氏的巫身前一站。 “谈的怎么样了?” 两手背在后面,俯身看着侔洪氏的巫,侔洪氏的巫踉踉跄跄被人扶起来,刚刚那一场祝,直面了神的威严,让他的气都散了不少,体力也不知为何,消耗甚大。 “给...给你!一千石就一千石!算我‘送’你的!” 侔洪氏的巫咬牙切齿,尤其是那个送字,憋了半天,简直是从牙齿缝里用力拔出来的。 “我们....走!” 侔洪氏的巫狠狠说了一句,妘载则是提醒道:“还有四头牛犊,快点带来嗷,带来了把你们族长也带来。” 侔洪氏的战士们都沉着脸,等到出了赤方氏的地盘,有战士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声询问巫师道:“是...神的意思?” 巫的脸色难看到家了,他狠狠抓住自己的头发。 “太丢脸了!” 巫的声音很沉重与痛苦,还带着愤怒与怨恨。 “你们觉得,神为什么说要在赤方氏待一段时间?” “这是因为,我们没有保护好他,让他被抢走....神愤怒了!神认为我们疏于战斗,神对我们很不满!” “赤方氏不过是两个人而已,居然把我们这个五千多人的大部族搞得鸡飞狗跳,连牛皮和图腾都丢了!你们觉得,神还会给我们好脸色?” “神说,没有本事的部族,不配享祀神灵!这一次...拿粮食赎他....就是,教训!” 巫喘着粗气:“这个脸,我迟早要弄回来!千石粮食而已,给!怎么不给!” “不然即使神回来了.....” 侔洪氏的巫不由自主有些胆寒。 如果神真的对他不满意,认为是他的领导出了问题,那么回头会不会再指定一个新的巫?神的谕令是不可拒绝的,到那个时候,他只有隐退,并且不允许过问部族的任何事情,如果他敢贸然插手,那么神就会收回庇护,看着部族自生自灭。 除非他想要拉着整个部族去死,但部族的人又怎么会同意呢。 尤侯的态度很冷漠,告诉他自己在赤方氏睡得不错,在侔洪氏连睡个觉都会被人抢走,如果侔洪氏不打算尊奉他,他倒是很乐意退出..... 听听,这说的是先祖神该说的话吗! 而当侔洪氏的巫表示现在可以把图腾带回去,并且谈到有了神,下一次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时,尤侯则是发出了嘲笑,大概意思是:没有神,你什么都做不了么?还想有下一次? 尤侯对侔洪氏产生了不满。 战士们都噤若寒蝉,这一次被妘载两个人打进去着实是丢脸,这也没的说,但事实上还是因为有心算无心,而且对方的巫术奇怪啊,根本靠近不了,好多人上来就被炸飞了。 还有一点,就是大家对于赤方氏的巫术其实有一点害怕,不敢尽全力,以至于本来就拿不下对方,现在更拿不下了。 毕竟草垫子上躺着的族长,那被奇怪的火烧过的样子,还让大家心有余悸呢! 这样一路没有人再吭声,侔洪氏的巫回到部族之后,开始让人清点粮食。 一千石啊,大部族接近三旬的口粮,有人不舍:“那这段时间,大家吃啥啊,每旬有分配好的粮食,现在拿了一千石出去,咱们每日得多打多少猎物?” 但即使是部族有人不满,也没有办法,侔洪氏的巫只想赶快把这混账的事情了结,但是在关于四头牛犊的事情上,即使是侔洪氏的巫也不免心中滴血。 牲口可比粮食要重要一些。 他亲自去放牛地挑选,这头看看,那头摸摸,都舍不得,转了半天,后面的战士眼都累了,侔洪氏的巫终于做了决定。 “把这头母牛牵到河边!再拿三头牛犊。” 边上有战士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对侔洪氏的巫道:“巫,这头牛要生了,如今时日已近初夏,这...不可涉河啊,不然若是染上疽病(五天潜伏)....” “哼!” 侔洪氏的巫道:“涉河之后,母牛兴奋,牛犊不生流产而死,赤方氏从没有养牛的经验,用养羊的法子可不能养牛!此,三牛犊必不得活!” “我可是遵守诺言!交接的时候,可不给病牛!但,不管以后!” 第八十八章 大郎,该喝药了 侔洪氏的交接动作很快,赤方氏并没有等上太久,妘载则是很惊奇,因为侔洪氏居然还送过来一头怀孕的母牛? 这啥,买一送一,什么意思,商品大促销? 侔洪氏什么时候变得慷慨大方起来了? 妘载眉头皱了三皱,发现事情十分的不简单。 素来不拔一毛的商场突然打一折,那只能说明这个商场正要清掉些快过期的产品。 “我们部族暂时没有那么多牛犊,这只母牛正好要生了,所以就拿过来。” 牵牛的侔洪氏的巫面色冷峻:“怎么,多送一头牛,你还不想要?这天下就算是插着火把都找不到这么好的事情,牲口白送一头母的,你去其他部族打听打听?” 妘载觉得这事情肯定有问题,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那四头牛状态都挺好的,也确实不是病牛,三只小牛犊甚至互相会拿角顶着玩闹。 妘载让妘榆负责饲养这几只小牛,后者眉开眼笑,看着那几只小牛,心情好的不得了。 终于有活牛了!虽然石牛也挺不错的,但是气性太大了些..... “等这几只小牛长大,咱们就能弄一个大大的放牛地!” 妘榆使劲张着手臂,开心极了,却没看到侔洪氏的巫那沉在暗处的半张脸孔。 侔洪氏的巫把自家的族长抬过来,尤牢经历了这么多天的动荡与颠簸,已经被折腾的只剩下半口气了,上次大羿一棍子差点把他直接送上天去。 妘载看看这家伙那个半死样子,想到最开始尤牢嚣张的嘴脸,不免呵呵的笑了一声。 这也让侔洪氏的巫脸色越发难看。 妘载把盯着尤牢脸上用兽皮缝好的地方。 这烂的就有些离谱好吧,深度烧伤,到了截肢的程度,这至少也是第四等了...好歹也是一个威神级战士....怎么经不起摧残呢? 妘载查看了一下,好歹确认并非是辐射造成的影响,因为尤牢这么多天也没有出现水肺现象,更没有出现大量体液渗透,这才是受到辐射的前奏现象。 “还好,只是烧伤而已。” 妘载心里其实也有点打鼓,自己要是成了辐射老祖,以后还不能随随便便动手了还。 “我就说,辐射这种招数这么牛皮,肯定是要单独拿出来当一个大技能才对,我这才十级都不到的,还没出新手村的人,怎么可能附带这么牛皮的技能.....” 还好还好,那轮太阳到底还是靠谱,巫术终究是好东西啊。 “还好?!从刚刚开始你就在自言自语什么呢!” 侔洪氏的巫瞪着眼睛,妘载则是道:“烧的严重了些许,普通的药石当然救不动,而且你的治疗方法也有问题,现在伤口腐烂,也有你的责任。” 侔洪氏的巫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妘载摆了摆手:“烧伤时,正确的早期处理能够减少后续带来的许多问题,否则处理不当,烧伤面积扩大,持续时间加深......” “好了,我听不懂,我就问怎么治!” 侔洪氏的巫气的不轻,以往部族内也不是没有人被火烧过,但是尤牢这么严重的,拿药石都敷不好的还是第一次。 妘载:“正常,凡事都有例外啊,神农氏吃断肠草之前还觉得没事呢,结果事实证明,茶叶也不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 侔洪氏的巫:“........” 怎么治?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加深到很恶心且恐怖的程度了,妘载让妘荼拿了点草药来,作为部族内唯一的也是最权威的主治医师,妘荼面对这种程度的深度烧伤也是显得有些一筹莫展。 那手臂还好,已经截肢了,但是脸呢? 兽皮还是得撕掉,关键那下面烂的是惨不忍睹。 这时代可没有药店去买药。 妘载挑选出了一株草药,对妘荼道:“这是好东西,多采采果然还是有收获。” 那株草被妘载使劲攥在手里,渐渐的,不为人所察觉的,发生神化现象。 感觉到巫术的气息,侔洪氏的巫似乎显得有些茫然,而妘载则是让妘荼在这里清理一下烂掉的伤口,同时招呼了这位巫一声:“来,跟我来。” “跟你来?你要干嘛!” 侔洪氏的巫顿时新生警惕,而妘载则是拿着两个陶罐,带上一部分地榆草,很稀奇且觉得他有病一样的道:“干嘛?过来煎药!你身为巫,还要我帮你煎药吗?” 侔洪氏的巫又开始生闷气,妘载来到药屋边上的小土房里,中央的浅浅火坑被点燃,妘载对侔洪氏的巫指使道:“去,打点水来,一罐水。” 侔洪氏的巫很不满,但是却只能强忍着,听从妘载的使唤。 一陶罐水被打来,火架也被支起,微弱的光明从中央的小坑处投射到四周的平整土地上,妘载在这屋拿起捣药的杵与装药的石臼,很快开始忙活起来。 咚——咚——咚——咚—— 用力的捶打,妘载每一次都捣的很认真,侔洪氏的巫同样在捣药,这没有什么不会的,当然这种所谓的地榆,是他没有在意过的“草药”。 “如果有地皮消的话更好,但那个东西这边见不到。” 妘载随口说了一句,地皮消是生长在西南部分的草,也就是西南大荒,洵山这边,南大荒都没进去,基本上看不到这野生的玩意。 这个东西是治疗伤口感染用的。 “这叫地榆的草,不在神农氏的百草谱记录中,真的能治?” 侔洪氏的巫心中虽然有怀疑,但看妘载的样子,并不像是水他。 “能治是能治,但是能不能治好是另外一说。” 妘载淡淡的回应了一句,而侔洪氏的巫听到这句话,立刻就炸毛了。 “你说什么!” 他一把放下捣药的杵臼,用他那二十五克纯黑牛屎大眼瞪着妘载。 “看什么看?” 妘载呵了一声:“你自己不会治,也是你自己活该,我答应帮你治,可没说一定能治好,还有,这草药你们回去自己找,我给你们用第一天的,到时候用法都看清楚了。” 捣了一会,妘载把拿来要用的另外一部分,放在空的瓦罐里,随后拿着那个有水的瓦罐,小心翼翼的向里面倒。 侔洪氏的巫看了一会:“你这个煎煮.....是你自己摸索的?” 妘载瞥了他一眼。 “我有一个朋友......这叫水火同制。” 地榆如果外用的话,用来治理烧伤,以及配合大黄以及寒水石应该才是最好的,同时还具有清热解毒,健全生肌等正面效果,妘载了解的药方也不少,毕竟外出勘探也有队医在,这时候,妘载就不免有些感慨。 这帮狗头队友的知识就是跨越了数千年的金手指,他们那狗头队伍里什么人才没有? 还真是给力嗷。 火焰开始吞吐,昏暗的屋内渐升暖意,咕嘟嘟的水在翻滚,草药在里面被水泡顶起来,很快,那股草药特有的味道,就在这里飘散开了...... 这也是侔洪氏的巫第一次看到煎药。煎药之法,最宜深讲,药之效不效,全在乎此。煎药用水是煎药成败的关键所在,决不能太多,弄得满满一罐,这毕竟不是喝汤。 并且不仅仅是用水多少,同时还有用什么水效果更好的说法。 不过现在么,能有水就行了,你管它是好水还是烂水,喝吧,反正毒不死。 “呼——” 侔洪氏的巫捧着瓦罐,他倒是也皮糙肉厚不怕烫手,这样一路抱过去,到了药石屋中,此时妘荼已经给尤牢做了基础清理,尤牢也半死不活的看着进来的两位巫师。 “尤牢,该喝药了。” 第八十九章 咕天帝需要你活着 侔洪氏的巫皱着眉头来了一句,瓦罐边上的小碗内倒下了一碗药物,尤牢的鼻子嗅了嗅,感觉这味道有些难闻。 地榆的气味是味微苦而涩,所以单单就煎煮出来那更是有点上头, 侔洪氏的巫看到尤牢的表情,顿时拉下了一张老脸。 “喝!你敢不喝试试?” 尤牢龇牙咧嘴,半张腐脸带着,提出能不能在里面加点盐巴之类的条件,被侔洪氏的巫当场臭骂了一顿。 “这啥啊这,这也太.....” 尤牢打碎牙齿向肚里吞,看着自家巫师那张杀人的老脸,憋了半天:“太...好喝了。” “嗯。” 侔洪氏的巫表示很欣慰。 紧跟着,地榆的药汁也被他涂在尤牢的脸上,同时,侔洪氏的巫一边涂抹,心中一边有自己的计较。 赤方氏的这种奇怪的煎煮法还是有些意思,赤方氏的巫说是他一个朋友会用的方法,那么,肯定是中原的法子。 看起来什么药都能煎一下?这叫水火同制? 他隐隐有了些想法,上一次侔洪氏的截杀行为或许得罪了洵山,为此,侔洪氏的巫也一直有些睡不安稳,但是洵山就一直没有问责也没有动静,这让他更加有些摸不着头脑,以及小心谨慎起来。 这一次,如果这煎煮法真的有点效果,倒是可以用自己的名义送给洵山氏,以此来缓和一下侔洪与洵山的关系。 反正不是自己的法子,送出去,不心疼。 侔洪氏的巫眼一睁一闭。 一天眨眼而已。 ———— 侔洪氏的人离开已经过了有五天多,二十四节气中的谷雨也终于离众人远去。 “斗指东南,维为立夏,万物至此而长大,蛙鸣于池沼之间,蚓动于九地之下,王瓜生于山野之林。” 妘载于简牍上刻下这一次的节气。 立夏! 这意味着南方的高温天气,已经近在眼前了。 夏天多雷雨山洪,万兽躁动,在山海间居住的部族附近,山野中的危险程度呈直线上升。 但有一个好消息! 田野间的青秧,已经长得十分茁壮! 族人们仅仅是看着便无比欢喜,短短几日,这些青秧的拔高速度都是肉眼可见的在加快,简直是一天一个样子。 “再过几旬,韭菜就可以收割头茬了!” 韭菜长得很快,比起稻谷,芋头来说,显然是强大的生力军,而且割完一茬还有一茬,耐寒且耐热,在古人看来,着实是一种上天赐予的美好宝物,或许正是如此,才称它为菁华。 然而,有好事情,就必然有坏事。 第六日的清晨,大羿把妘载叫醒,而当两人赶到放牛地的时候,还没有几个族人在这里,包括妘榆在内,妘舒,赤方羊、赤方鹿这寥寥三人,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人看顾着一头牛。 妘榆抱着一头已经快死的牛犊,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牛啊!牛啊....呜哇哇!” 哭的撕心裂肺,那头牛犊显然是染了什么疾病,妘载顿时两眼一竖,连忙上前,一把将妘榆从那头病了快死的小牛身边扯开。 啪!妘榆一下摔在地上,妘载有些火了,但不是对妘榆的,而是连忙伸手从他的口袋里掏出盐巴,然后洒在他的身上,用力抹均匀。 但是这些盐巴不足以预防病菌,妘载感觉到棘手,立刻又从自己身上掏出了三袋从大人手里买来的盐巴。 这三袋盐巴就行了。 “你们也都把牛撒掉,都过来!升,打点水,快快!” 三袋盐巴立刻就有一袋被用掉了,妘载心疼不已,而几个人都意识到或许有大问题,顿时紧张万分,妘榆坐在地上不住的哭,悲痛欲绝。 妘载给每个人都用盐水简单洗了一遍,剩下的一点点盐巴,妘载准备回头重新弄一罐让他们喝掉,再洗洗自己的鼻腔和眼睛。 “羔子呢!” 妘载看了一圈,出了口气,羔子并没有出现在这里,显然这个二货果然是傻羊有傻福,到处瞎逛反而成功避开了这次危险。 “昨日,牛犊们有些反常的兴奋,不断哞叫,甚至以顶角为乐,没想到今日就变成这样了,突然倒地,全身颤抖,鼻口后庭皆溢血,血肉升温.....” 大羿看顾一只病牛,这只病牛瘫软在地上,已经有红色的血液从鼻口流出,呼吸困难,两眼中充满了绝望。 “升!不要接触!” 妘载连忙告诫,而大羿摆了摆手:“小病,不用担心,对我没有大用。” “这是疽病,是牛会患上的一种病症,中原很常见。” 妘载和大羿都见过这种病症,大羿是因为中原养牛常常有这种事情出现,及时处理就可以,但是损失还是很肉痛的,而妘载则是因为小时候在乡下,家里的牛也患过这种毛病。 至于赤方氏,以前赤方氏是养羊和鸡的,并不养牛,族中只有以前的先巫有一头代步的老牛。 疽病的潜伏期是五天多,而且急性的是突然发病,在一两天之内出现反应,妘载顿时大为光火,这侔洪氏突然白送一只母牛,这买一送一的幸运折扣,果然是有问题! 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玩这一出! “我非要把他们的祖坟都给烧了不可!” 玩这一出,牛犊给了是给了,但最后赤方氏也没拿到牛,而且这疽病也会感染人,但人只要注意不接触病牛,不吃病牛肉就没事,而且疽病在人身上和在牛身上造成的结果是不一样的,但同样也会感染狗和羊,是一种自然传播的动物疫病。 而病原体就是那只母牛,现在也瘫软在地上,呜咽着,气若游丝,而它的腹中,还有一只小牛没有生出来,但是患了这种病,那肯定是要流产的了。 妘榆前几日还在高兴,说部族终有牛了,今日牛就全死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责任,哭的撕心裂肺。 现在只有把病牛焚烧,埋掉,防止病菌传播,不然狗子和羔子要是不小心染上了,那就糟了。豚子倒是不担心,毕竟是瑞兽,命大。鸡群倒是不知道,但是也要小心。 “没有办法,只能烧掉或者埋掉。” 大羿叹了口气:“这侔洪氏,还真是宁损自己,也不让对方好过,我老友常说世上有一些人就是损人不利己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这些年,也没少看到这种人。” 妘载看着差点哭昏过去的妘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脑子里已经在计划报复行动,但这时候,大羿脑袋上的咕子忽然有了动静。 咕咕咕的声音伴随着小金鸡努力挥动的翅膀而一同响起,咕子飞到(滑落)母牛的腹部,然后在大羿和妘载的注视下,开始向上天鸣叫起来。 “咕叽叽!咕叽叽!” 小金鸡不断的鸣叫,甚至带着一种节奏感,而四周的气,此时忽然游动了起来! 并不是在灌注给母牛,而是在向母牛的腹集中。 立夏,天地气交,万物华实,阳气始隆盛也。 自遂古以来,最原始的崇拜,莫过于生、死、天、地、星。 太阳乃生之至也,予万物以光明,生生于易。 咕子叽叽叽叽的叫起来,挺着毛茸茸的小胸脯,小脸沐浴在光明中,显得十分滑稽,却又莫名有一种图腾似的庄重与神圣感。 大羿看着这一幕,颇有兴趣道: “日华聚为晔,光明灿烂而兴盛,太阳所照之处,万物生生不息。” 第九十章 神学的尽头是科学 “啊,话说你们部族这只鸡我老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这么厉害,不过有当康在你们部族出现,多一只异兽也正常,你说这只鸡不是蛋里孵出来的吗,或许是变态了....” 大羿补充了一句,打着哈哈,妘载也盯着咕子,小声嘟囔道:“还真是两只爪子的金乌....” 妘榆抹掉鼻涕,看到咕子站在濒死母牛的腹上不断鸣叫,那就像是异兽特有的祈祷声,但事实上,在大家听起来,咕子更像是在命令什么。 太阳光集中了,气也集中了,温度自然也就升高了。 轰! 咕字的身下,那只母牛开始着火,而母牛似乎知道了什么,动物通灵,临时之时,咕子蹦跶到母牛的面前,而母牛的眼睛里流出一滴泪来。 这滴泪水浸入土地深处。 同时,那三只死去的牛犊身上也开始燃烧熊熊火光,一缕缕气从中盘旋升起,在咕子的鸣叫下,被光芒与火焰携带,向这里汇聚。 咕子的小脸紧绷,笨拙的站直,露出一丝很滑稽的威严。 大约是想笑又得装严肃那种感觉。 大羿便不免莞尔笑了起来,这只优哉游哉的家禽,终究还是金乌,虽然傻了点..... 这算是做了好事情了,比起前四只金乌来说....很让大羿惊讶且欢喜。 “金乌从来肆意妄为,率性而行,失去天鸡约束后,便会时时躁动,不然也不会出现当初十日同现的情况,那最后一日前来追赶,却追不上前面九日,那次事情的起因,过于麻烦。” “它们喜欢展露自己的威仪,用那灼热使蝼蚁匍匐在地,人们的哭号在它们听来像是动听的高歌,人们的崇拜让它们更加志得意满。” “但要说金乌给这人间做了什么好的事情,约莫是驱逐潮湿的雨季,降低了海水侵蚀大地的行径,但那也只是部分,更多的金乌,除去破坏,还是破坏。” 大羿盯着咕子,略感欣慰。 原来这金乌出生的性格也是随机的啊。 如果妘载知道大羿此时在想什么东西,肯定会傻眼! 您是在玩宝可梦吗您!那咕子是什么性格? 悠闲?加防御降速度? 远在耕地中的牛图腾,尤侯神用千里眼般的,就像是看监控一样全程看着这一切。 “牛啊,牛啊.....乌牛儿,击尾行,生于野,牧于山,不吴不敖,食有细草,我行既集,盖云归哉。” 这是神的祝福,是古老的歌谣。 尤侯神除了给予侔洪氏应有的庇护外,同样也会给自己看到的牛类生灵送行,这只是随手而为之,对于神来说,简单的一句诗歌,一句祝福,这头牛便可以安然离去。 至于什么安下黄泉之类的.....在山海时代,还没有黄泉这个说法,神死了,人死了,万物逝去,归于星空,逝于天地,葬于日月之华下,与时光同行,结岁月为友,不再留片缕尘埃。 母牛的尸体熊熊燃烧,灼热的阳火升腾吞吐,咕子依旧站的笔直,挺着毛茸茸的小胸脯,那些火焰不敢向它的位置蔓延,而是向两侧扩散开来。 “烧了,烧了哇!牛哇....” 妘榆看到这一幕,顿时又悲从心头起,哭从嘴边出,使劲憋着,好好的牛就这么没了,他才养了几天啊! 妘载拍了拍妘榆的后背:“别哭。” “你看!” 手指便伸向母牛腹部的那团火光中。 妘榆憋着哭声,眨眨眼看了过去。 烧没了。 “......” 那火光中,无限的热量在压缩,沸腾,紧跟着,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在蠕动成型! “以咕子的名义?” 大羿负手,微笑道:“新的生命诞生了,这本该是死去的东西。” 一头小牛出现,但却并不是血肉之躯,而个头...出奇的小,和一只鸡差不多大! 总之在妘载眼里看起来有些诡异与神圣的东西出现了。 母鸡一般大的....黑铁...牛?! 妘榆也不哭了,看着这个家伙,有些发愣。 “咕叽叽!” 咕子挺着胸脯对它发号施令,而这只小牛犊低下头来,晃了晃脑袋,那上面已经有初显雏形的角,这同样很反常。 “呲铁.....原来是这个东西。” 大羿道:“中原群山,中山部有这种异兽,很罕见,形如水牛,玄身巨角,以美铜、玄石为食,其排泄之物锋锐无比,可铸兵戈。” 妘载一时有些懵逼,使劲抓着自己的脑袋! “等等,太阳是核聚变反应,所以咕子在聚变之后.....” 热核反应最后的废料是铁啊!氧化反应..... 这什么玩意这是!四氧化三铁? “神学的尽头是科学,不对,这话反了吧!我的咕咕....” 妘载看着咕子骑在那只铁牛身上,这只铁牛明显不能作为配种所用,而且大羿表示,即使是在中部群山,这种异兽也没有说想这只这样,拥有如此坚硬的躯体。 大羿把咕子拿开,把这只母鸡大小的铁牛举高高,言道:“这种‘石头’,中原叫做玄石,这个新的生灵,它的身体外部似乎覆盖着一层玄石.....” “不...!” 妘载忽然出声,把大羿的注意力拉扯过去。 “这个东西...叫做‘铁’!” 妘载开口,大羿有些疑惑:“玄石?铁?” 山海时代连铜器都很少,更不必说铁,但是玄石却经常被雕刻使用,所谓的没有,是说没有冶铁的工艺,不代表不会使用。 很多人以为铁的使用是在战国后期,但事实上,有一件铁钺被发现于商朝的某座陵墓中,这柄铁钺的锻造材料来源,是陨铁。 因为铁的熔点比起铜要高很多,即使是山海之中,铜得到了“神化”的加强,可铁同样得到了加强,所以这一波集体增强下去....基本上没有变化。 妘载摸了摸自己的黄铜斧。 这....呲铁貌似是神异经,中荒经中的异兽啊,而且记载一般他出现在南方,以铁为食,拉出来的粪便直接就能当兵器使,锋利无比,堪称异兽中的移动冶铁场! 装备升级的NPC?还可以,只是居然是一头牛就比较奇怪.... “中原倒是有大巫曾经用玄石当做兵器,比较厉害,只可惜使用要求较高,因为玄石之内有寒气不好掌握.....铁,你的称呼?” 大羿问了一句,妘载道:“我有一个朋友是这么叫的.....” 大羿嗯了一声,忽然感觉这句话似乎有点耳熟。 第九十一章 我开始方了 哞——! 咚咚的踉跄声响起,原因是铁牛出现在耕地里,两头石牛却没有把它当做自己的同类,甚至离开牵牛人试图对铁牛发动攻击,场面一度失控,三头牛不仅没有劳作配合,反而互相对打,以至于把尤侯的图腾都撞飞了。 神对此表示十分不满。 无奈之下,铁牛只好被牵走,否则石牛天天不干活在地里面闹事,本来就是两只披着熊皮有熊牛双重习性的家伙,这样要是被彻底激怒谁也吃不住。 羔子在外面浪够了才回来,觉得妘榆去放牛之后就不管它了,心情有点小来气,但是当它回到部族的时候,发现很多人都很热情的摸着它的羊角,羔子一瞬间就感觉到“族人” 的关怀,那感动的叫一个稀里哗啦。 直到羔子听到两个路过的族人道: “侔洪氏着实是黑了心,给我们的牛居然是有疽病的!这要是给狗子,羔子染上了,它们两个天天在族里晃,怕是连族人们都得生病!” 羔子的蹄子久久未曾挪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疽病!我了个星星的! 羔子一下子看所有族人的眼神都变了,感觉就像是一个个病原体在乱晃,它开始在族里乱窜,遇到的族人连招呼也不打,撒开蹄子就跑了! 部族要完蛋了,大家散伙吧! 羔子的乱跑很快造成了骚动,又很快被人捉住平息下来,但羔子被抓住之后,就像是要命了一样,不住的抽动,似乎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老族长找到了当时羔子遇到的两个族人,大概清楚了问题所在之后,一巴掌拍在羔子的脑门上。 “醒醒,牛已经被烧死了,你怕什么。” 老族长说完,又叹了口气:“可你这个蠢货,天大的难都落不到你的头上啊。” 咚—— 妘载出来了,带着妘缶,妘荼。 妘载自己左扛三把石镐、右拖两把石铲。 妘缶扛着数十根木棍。 妘荼拿着尺子以及一捆坚固的老藤条。 时间来到立夏,南丘周围的夯土墙终于算是完成了,这个聚居地的中心驻留地已经初具规模,而南丘的周围一圈,也正在紧锣密鼓的开发当中。 看着大荒从茂密的山林,繁盛的四野,没有人烟的野岭,一步步,一点点被改造到如今这副模样,说心中没有一点骄傲,那是不可能的。 妘载今天要在部族里打一口井。 “为什么要打井?现在老乌龟已经被我们狩猎掉,大泽之中有不能穷尽的水,我们何必要在部族里再打一口?” 妘缶被妘载叫出来的时候,听到这个事情,是有些懵的,很快就提出了疑问。 妘载道:“大泽路远,取水哪里有自家门口来的方便?而且...因为这次的疫病,让我觉得不能再拖了。” “大人之国买来的盐巴,那三袋盐中,有一袋很奇怪,可以刺激水与土壤,把**之水化为东海之水,所以,我不仅仅准备打井,还准备制一片盐田,大泽边上开垦引流,制作一片盐田,当然,堤坝也要筑起来。” “至于部族中的井,是用来当盐水井用,还是平素里喝的水,这个,还要大家一起来决定。” 这次烧牛事件,让大家也多了个心眼,侔洪氏耍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招数,还真是难以防备,你说不要瘟牛,他还真没给你送瘟牛来,但这种五六天之后突然发病的病牛,怎么查? 在这种时代,根本查不出来。 而妘载说的也确实是在理,阏之泽虽然与南丘相“近”,但这个近是指宏观地理上的,而要是人走就需要近半天的时间,来回打水也确实是不算太过于方便。 何况泽水与井水比起来,浑浊的多了,井水一般是山泉水或者地下水,至于好处.....举个栗子,如果泽水里面一股大粪味,那煮开了也有,而井水甜丝丝的,煮开了都一样,你喝哪个? 有了水井,以后就不需要打水队伍了,可以解放一部分人员加入到伐木,或者是开荒,拓土之中,更可以在农忙时期加强耕作队伍,在动物的幼崽成熟的高峰期,又可以补充到狩猎队中。 妘载看到了羔子,而羔子似乎对新出现的铁牛很感兴趣,靠着别人,咩咩的叫唤,但铁牛似乎根本不想和它搭话,也可能是铁牛不会和除了咕咕以外之人互动的缘故。 羔子开始拿羊角顶它了,边上立刻有人吓得半死,一把拽住羔子的屁股就向后拉。 而羔子觉得这个新来的可真是大脾气。 (我可是图腾你知道吗,这里的人都尊敬我,你算啥啊敢无视我?) 羔子不满的叫唤起来。 部族中很忙碌,妘载带人开始在附近寻找起来,其实也不必找多远,因为南方寻找打井的合适位置,不要太多,比起北方来说要方便的很。 这多亏了上古时期南方水脉极多的缘故。 井的发明是谁发明的?有些书籍中注明是伯益,这有点存疑,除非尧听到的那首《击壤歌》是穿越者唱的,要么就是伯益活过了一百,毕竟尧前期到大禹后期,这个时间跨度在接近百年以上.....但这个不太可能。 所以,大部分人把井的源头,归结在炎黄二帝身上,而伯益,应该是改造了井口的开凿方法才对,也就是发现了地下水脉可以利用,在看不到水的地方,可以钻出水来。 这也估计差不多,而最早制井的,其实更大的可能性是黄帝,因为黄帝的几个居住区中,有一两个是比较缺水的,而众所周知,黄帝乃是上古黑科技小能手,是喜欢点歪科技树的鼻祖,并且凡是他点歪的科技树,一概传不下来。 虽然黄帝被后人称呼为“箭垛一样的人”,意思是不管啥事情,只要是好事情且找不到出处的都可以向他头上丢,但是这个打井还真有可能是他弄的。 妘载把黄铜斧在找到的区域划开,四四方方的,并且和妘缶他们开始作业。 首先要确定井口的大小,在找到了草木丰美的区域之后,妘载便开始搞事。 这种地质勘探,对于妘载来说简直是小意思。 而且妘载先行从?芦氏老巫师处学到的,独属于山海中的“寻水行脉之术”,再加上菁华氏黄堪山的“堪地寻气之法”,两两结合,找适合打井的地方,简直是手到擒来。 土石被搬运出去,三个人卖力的干活,这是原始井制,后续肯定要进行细化加工,在他们忙碌了大半天后,太阳开始向西方落去。 金灿灿的日华化为红彤彤的暮日,山林之中已经变得有些晦暗,南丘附近,为了对付黑夜的火光也已经悠悠升起。 “我开始方了,不会失手吧?” 妘载嘀咕着,石镐点了点下面,上头妘缶喊道:“巫啊!太阳下去了,回家吧!” “再来一下,就一下!” 妘载感觉这破地方不太给自己面子,这又不是在玩氪金抽卡,打个井还不出水几个意思? 咚! 妘载把石镐抬起,最后一下。 他的脚下,一道细弱的山泉流淌出来,迅速化为一滩泥泞。 第九十二章 终有一日,你将被追封为王 击穰歌中所描绘的情景,约莫是上古时期人们对最美好生活的全部诠释,耕田而食,凿井而饮,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下没有什么事情,甚至连赋税都不存在,除了交给中央运作的粮食之外...而如果你是如山野之人一样的独居者,亦或是尧帝见过的野老们,那么连这个贡粮都不需要给。 而且帝不仅不会惩罚你,反而看到你无忧无虑,他还很高兴,因为这说明,天下在他的治理下,是人民欣欣向荣,无事安宁的。 这个时代,是只需要辛勤耕耘就可以没有发恼,好好的过完一生的时代,更不会出现“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的荒唐景色。 当然,不方便的地方肯定是有很多的,甚至会把自己暴露在山野群兽之中,但如果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豁达而淡薄,独居山野,与天地同生共死也未必不是一种好的选择。 毕竟,在当前时代的人们,又怎么可能知道后世两三千年之后的事情与发展呢? 妘载的脚下,井水已经开始满上来,但都是浑浊的泥水,当妘缶他们把妘载用老藤条拉上来的时候,妘载的下半截身子都已经被泥泞沾满了。 “今天晚了,明天还要多带两个人来,咱们把浊水排一排,地下的泥沙清一清,再运送一些石头来,就是上次升雕刻的,用剩下来的那些花岗石,都是上好的石材啊。” 妘缶目光动了动,忽然张嘴道:“巫啊,有个事情,关于升.....” 虽然大羿后来又表示自己要考察考察妘载,而妘缶认为让中原的大英雄关注一下自家的巫师,或许对日后回迁中原有很大的帮助,毕竟大羿在帝放勋面前说话的分量是很重的,朝中有人好办事。 当然,大羿还给他透露了一个讯息。 “帝正在考察有大德的年轻人才,我觉得载不错,你觉得呢?” 这让妘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瞪着眼睛,脑壳里一片混乱。 啥玩意?中原要禅让了?! 变天了哇! 禅让是中原诸“帝”特有的继承方式,伏羲氏系,炎帝氏系,黄帝氏系,三个氏系行使的交接方法是不同的。 伏羲氏时,推举有大声望的大部族首领,政权更迭在一个小圈子内,并且这个部族首领一定要有贡献,伏羲氏的天下,是以小圈子里出现的大贡献度来确定继承者的。 有巢氏之前,属于太古三皇的时期,即人皇时代,五龙氏系。 华胥氏承燧人氏,燧人氏承有巢氏,而伏羲氏承华胥氏,后譬如葛天,粟陆、女娲都是如此。 而当没有出现大贡献者时,政权依旧把握在上一代部族手中,便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譬如伏羲氏之后,政权就一直在伏羲氏、女娲氏内部更迭,至帝嬟移,帝师嬟,再至太昊,创立大风雨表,从此掌握最原始的天象观察法。 炎帝氏系时,这个圈子扩大,不再以贡献度为首领的排位,而是化为主要政权高层的内部更迭,这个范围是不同氏而同姓者。 神农、烈山、大庭、中央、柏皇、赫胥、朱襄、无怀、阴康、共工(炎)、祝融(炎)等同属于炎帝氏系的强大部族,皆为姜姓,都曾经担任过天下共主的位置,共计两脉一十四帝君。 而到了黄帝时期,这个内部部族的垄断被截掉,即“血统至高,同姓同尊”的时代结束了。 黄帝时期,血统只是一个依凭,五帝开创了“公天下”的时代,即你有血统没有用,你还要有声望,要有大德,要有拿得出看得见的政绩与人望,而且姓氏也不固定了,并非是“风”、“姜”便是至高无上。 三皇时代定下的一切规矩,从此终结,没错,终结者还是你黄帝老祖。 对黄帝来说,这“箭靶子”的称呼是摘不掉了。 “当你找不到一件事情的出处,你可以说是我做的。”——黄帝。 所以五帝时期为何会有“七帝君”,就是这个原因,帝挚与帝丹朱都曾坐帝位,行天子事,却不被列入五帝,然而他们依旧有“帝”的称呼。 同时,确定了考察对象之后,还要进行三年的观察,五至十年的工作经验,到了这个阶段,上一代的帝会把候选人叫过去,叫到上上一代帝的牌位前,并且大力的夸,大约就是“这个小伙子十分牛皮,大家用了都说好,点赞过百万,工作积极性很高,非常不错,干了XX大事,我觉得他可以”之类的推荐语。 然后,这个候选人,就正式成为......摄政了。 哈,你以为这就能当天子了? 想太多! 这个摄政时期,是一直持续到上代老帝嗝屁为止!也就是说,如果这位帝会“苟”道大法,那么摄政王自己死了恐怕他还没死。 没错,我终有一天会老去,而你,将追封为王! 而这,就是禅让制! 当然,帝夋,帝江,帝鸿等人不在此列,他们属于山海经中,与伏炎黄三老哥并列的其他氏系,而帝夋的潜在势力范围就特么离谱,从东边到西边,从南边到北边,整个山海百分之五十的国家和部落都是他一帮孙子创建的。 大羿对妘缶表示:“如果他觉得妘载不错,就会推荐给帝,到时候如果载成了帝的候选人.....” 妘缶有点小激动。 同时大羿又表示,你不能坏我事情啊,你千万不要说啊,因为帝还在考察另外一个人,如果你告诉了载,载在我面前作秀,那我就不推荐了,这个位置是有竞争的哇,你不能搞事情哇,我是真心推荐的哇。 于是此时,妘载看了妘缶一眼,而妘缶想到了那些话,于是憋在嘴里呜呜的说了两声,便灵光一闪,笑道:“巫啊,那什么,升是从中原来的,听说在帝的麾下也有认识的朋友,说不定我们能借助他的本事,提前回到中原去呢?” 妘荼在边上,听到这句话突然调侃道:“如果巫进入了中央,在帝的麾下,那就好了。” “别瞎想了。” 妘载失笑:“我们现在还在对一口水井忙活,还想着去帝的手下?去中央?你们啊,好高骛远,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走。” “人生于世,不过是走路而已,只要每一步都踩的实,说不得有一日抬起头来,就够着天了。” “咳咳!” 忽然脚步声和咳嗽声出现,妘缶顿时一愣,大羿遛鸡不知什么时候,从耕地遛到了这里! 不对,话说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天色晚了,怎么还不回去,族长都担心了。” 大羿上来,招呼大家走掉,妘荼收拾东西应了一句,妘缶则是纳闷的紧,心道怎么说谁来谁,上一次也是的,大羿的耳朵这么好使的吗? 他又不是神,怎么知道我在干什么? 第九十三章 希望中的公有制 简易水井的搭建并不耗费多少时间,才三天,下面的贴瓷砖工程已经差不多完毕了。 “三天,你知道这三天我怎么过来的吗!下面都是泥巴!巫都弄得浑身烂泥,你还嫌弃,一会就把你丢下去。” 族人中,妘磐咕哝着这个井小了点,结果被下洞弄了一身泥巴的妘缶给怼了。 竖着的井口上立起了木柱与横梁,妘载与妘梁刚刚把一个绳索固定过去。 那是横在井口中央的一根原木柱,固定在凉快石台上,已经被用火烤干,不生潮虫,这在原始处理中被称呼为“干燥法”,也是最早最常用的法子,使得木头内部的水分少于百分之二十,那么这块木头就不会生虫,也不会被腐蚀。 “这个东西是什么啊?” 妘磐低着头,避开妘缶的怒目,转移话题,正好看到这个奇怪的东西。 “辘轳,好东西。” 妘载示范了一下动作,大约是转动然后虚提木桶的行为。 桶,这个玩意也进入了很多人的眼中。 中国古代不兴玩桶,最早的桶出现在商朝,或者说,四大文明古国时代都没有桶这个玩意,但是,没有桶不代表大家就不会装水盛东西了,同样,四大文明古国发明了很多玩意,其功能性和木桶差不多。 大家都喜欢玩罐子。 而到了商代,中国搞出了桔槔和桶(商王制造版,东方限定),于是,杠杆打水的跷跷板操作,第一次出现在这片山海人间中。 现在,妘载搞出来的是辘轳,也就是农村水井上常常挂着的玩意,这个东西是桔槔的升级强化全新版本,使用时间极为悠久,操作简单,还不用人力拉扯,只要拿着把手转就完事了。 妘载搞的桶也很简单,找一颗下盘比较大的树,然后把它给砍了,中间的粗干子掏空,烧干驱水,再稍稍加工之后差不多就变成这个玩意了。 这都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农村八十岁老人都会做,但是对于当前的时代来说,确实是很了不得的发明。 麻绳是没有的,因为没有麻,棕草也没有,所以依旧是万能的老藤条充当绳子。 部族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唯独藤条不能没有,藤条在这个时代,可以说贯穿了日常生活以及狩猎活动。 “咕噜噜.....” 那个横着的原木桩被转动,妘载给大家示范如何操作,木桶被丢了下去,然后妘载趴在井口的栏杆上向下使劲捞了捞。 木桶里面装满了水,妘载开始回来转动那个木制把手。 很快,一桶水就被提了上来,而这种比起北方的,直接扛着瓦罐下去打水,要方便和省力多了。 “不错哦!” 不少族人们都很兴奋的指指点点,随后就是大羿过来试一试。 他只用了一点点力气,怕给那把手弄坏,而木桶下去之后,在大羿的操作下,很快就被转了上来。 “这个叫做辘轳?不错,好东西,制作方法也不麻烦。” 大羿笑道:“我觉得可以!之前我说打个井哪里要这般长的时间,现在看来,还真是有意思,那你说的盐田、堤坝,看起来也都和北边的不太一样吧?” “大体上还是差不太多的。” 妘载回应:“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的,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部族中有了水井并且安装了辘轳之后,族人们便不必再去大泽处取水了,无形中不仅解放了一部分打水的劳动力,同时也降低了遭遇猛兽袭击的风险。 老乌龟是被煎了不错,但是同样,一片区域会有一种强大的生灵存在,就像是洵山附近的泽水中,是大登涉为老大,而群居起来,其他的猛兽就不敢靠近,如今老乌龟死了,地兽挂了之后,造成的影响是很大的,当这个区域空出来,那么那些相对弱小的家伙,就会抽空进入这里。 因为地兽占据的区域,一般来说是相对较好的地方。 穷山恶水里有很多野兽,对这些好地方是虎视眈眈,盼着老乌龟死的,可不仅仅是赤方氏,同样还有周围的一圈野兽异兽。 所以,南大泽并不是没有了危险,而是新的危险还没有察觉到老乌龟的死,暂时没有聚集过来。 “有了水井,部族的人就可以在家里打水了!” “菁华已经成熟了!有吃的了!” 战士们扛着水罐,送回家中,而耕地中,第一批韭菜的收割已经开始,这意味着,部族终于开始生产粮食了,接下来,只需要等芋头,稻谷,小青菜全部成熟,一切就能开始走上正规,以后打猎、捕鱼的人数也可以降下来一部分,投入到新的生产之中。 妘载看着那一片绿油油的的耕地,心情别提多愉悦了。 “这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好时代,天下不算完全的奴隶制,也不算完全的封建制,帝的归帝,民的归民,神的归神,天与地不相干涉。” 任何动作,行为,都不需要理由,只是因为我们部族喜欢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可惜三山四野离这里有些远,不然结合大家的力量,倒是可以搞一个农业合作社之类的组织,耕作效率也可以得到更大的提升。 这是一个公天下的时代,公有制,不仅仅存在于中原,地方同样也有这种苗头。 这是一个公天下与奴隶制并驾齐驱,与封建主义做角逐的时代,这个时代,舜还是一个年轻人,大禹还在地里玩泥巴,女娇或许才六七岁,还是懵懂的孩子,至于那个把公天下变为家天下的启,现在连一只蝌蚪都还不是。 这段时间的耕作,使得妘载原本稍显羸弱的身体,也变得厚实了起来,体力有明显的上升,最开始那种病怏怏的状态也不复存在。 这是一种好的兆头,妘载知道,也期盼着,等到部族的图腾恢复之后,一切自然会更好。 一场夏雨,让大泽的水位上升了很多。 夯土的原始堤坝,开始绕着大泽附近开始建设,并且设置了许多的疏导渠,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工程,所以人数也并不是太多,几十个人就是全部的劳动力。 为了防止新的水属性宝可梦出现从而发动类似上一次的泽水喷涌,必要的,简单的分流与抗洪,是必须的,幸亏大羿也自告奋勇前来帮忙,与总设计师兼总工程师的妘载一道,在这里规划土地。 而那几十个战士表示,其实有大羿一个人就够了,因为大羿一个人一天就夯起了一整面墙,有战士对妘载表示,这就显得他们好像废物一样。 第九十四章 新的邻居 小满。 这个告示牌挂在部族的大门口上,所有出入部族的人都能看到现在的节气,以及当下这个节气内可能会发生的一些气候变化。 站在南丘上,遥望天壁山,那座巨大的,横亘天地之间的山脉后,隐隐可见乌泱泱的乾坤,那似乎与南丘这里分割成了两片天地,那一半在晦暗之中,而南丘则身沐光芒之下。 晦与明,天地两分。 “小满,江河易满,大雨沛。” 岭南区域当遇到小满时节时,大雨会变得十分频繁,夏季的大雨往往声势浩大,瞬间就能造就一片汪洋与瀚水,这和北方又大大的不一样了。 水流在转动,而一个巨大的,崭新的水轮出现在了耕地外的水渠群边上。 “这个东西叫做水车。” 妘梁舒了口气,他和那些一起建造水车的族人,向其他的,今日前来耕作的族人们宣讲这个木制机械的好处。 “巫说了,水车是用来灌溉的,也是用来哺育全新的荒芜土地的!” 有了水车,又可以解放一定的劳动力,水轮上所缚竹筒,低可舀水,高可泻水,作为一种从古流传至今的农业机械,水车的存在是有重大意义的。 妘载和妘梁制造出了水车,不仅仅是让耕地更加肥沃这么简单而已。 这是赤方氏的一小步,但却是山海的一大步,更是把时代向前推进了数千年。 “水能利物,轮乃曲成。升、降能满足农人的需要,低徊的时候,也可以帮上匠人的大忙,不仅仅是耕地,同样,冶铁也可以使用,以水车为中心,一片崭新的,欣欣向荣的工作区域,就由此萌发了。” 始崩腾以电散,俄宛转以风生。虽破浪于川湄,善行无迹;既斡流于波面,终夜有声。 妘载指着水车,对大羿解释着这个东西的作用。 大羿的手抱了一个圆:“这是一个轮子,和你那个独轮车的轮子一样。” 妘载点点头:“圆是世上最美的形态。” “水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憎恨它,却又渴望它,它哺育我们,也毁灭我们,人之力,与水之力,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一个平衡呢?” 妘载颇有些感慨:“大水虽然可怕,但如果能够加以利用,便能造福天下。” “加以利用?” 大羿的眼睛微微睁大,失笑道:“大水毁地亡人,中原中,共工治水数十年不得成效,如今崇伯鲧接替治水,却也依旧如故,载,我知道你对于水文天象有很深的见地,但....大水若来,便是天鸿地碎之势,若化为淫,则止无可止,如何利天下呢?” 大羿对于大水的可怕是深有体会,当“淫”出现的时候,连众多的大巫与神都要避其锋芒,这种水带着天地间无止无穷的浩瀚元气,仿佛是山海的愤怒化身,它既要去东海,便没有人能阻挡它。 “还是要治,升,我和你说的,大水形成的原因有很多,大河常年崩溃的原因也绝不相同,但究其根本,都是因为积而堵,堵而塞,塞而盈,盈而满,满而崩。” “使大河不满,便可以了。” 大羿:“大河之大,天下百川不能容之,大河之力,群山大岳不能抵挡,大河醒时,犹如怒龙发世摧毁万物,北方之水尽入大河,南方之水尽入大江,这大河大江如何能不满?” 妘载:“大河是流域性大洪水,这种洪水,我和你也讲过,需要对整个山海的地脉,水脉的走势进行判断,只要能准确的判断了,那么,水就能成为人的朋友。” “有朝一日,天下必然不会再有水患。” 大羿并不确定妘载所说的这一天会不会到来,但是至少,妘载所制作的这些水利器械,确确实实是在化水为友,水之力,看似柔弱,实际上却至刚至大,它一旦发怒,比起火来说,更要暴躁恐怖。 ———— 大雨滂沱的下,小满的气节已经到了中间时段。 大泽的水位有明显的上升,而那个简单的拦洪坝,也已经被加固完毕,下面用鹅卵石来进行补充,又堆砌了很多的大石,堤坝的修建要顺着地与水脉的走势,否则大水冲击的时候,硬抗的话,很可能会直接崩塌。 那泽渊之中,出现了一些新的生灵。 妘载所估计的那些新的宝可梦已经来了,在老乌龟死后,这么大的一片地盘没有了霸主,那些第二梯队的家伙们,不管是陆地上的,还是泽水中的,都想要过来分一杯羹。 百兽中,有一双眼睛盯着新出现的拦洪坝,那一片低矮的土墙,最开始的时候,它记得似乎并不存在。 这种奇怪的建筑,意味着有部落迁移到这里来了。 难怪老乌龟不见了,原来是被杀死了,而这个部族既然能杀死老乌龟,那么毫无疑问,肯定是十分强大的。 眼睛眨了眨,开始潜向大泽的另外一处岸边,他不想靠近那片沿泽畔而建的土墙,以免被那些“强大”的部族人类发现。 山林中,出现了,四蹄踏动,有头顶巨角的赤鹿走来。 泥土下,钻出了身披鳞甲的,说不出名字的异兽。 晦暗中,一群脑袋大嘴巴长,灰色羽毛的不明鸟类站在枝头。 各种各样的野兽,异兽开始出现在这里,但是它们都有意无意的避开那片土墙。 这只眼睛的主人,遇到了另外一只希望占据这里的强大异兽。 鼋鼍相遇,泽渊沸涌。 巨鳖与鼍龙遇于大泽南,鼍自大泽东岸,远渡百里,自成山脚下而来,而巨鳖则是弱于老乌龟,被赶到了大泽北部,如今巨鳖与鼍龙相遇..... 两个家伙的第一次碰面,被驻守堤坝的几个战士看到了。 妘载很快知道了在大雨中,巨鳖与鼍龙相遇的事情,它们两个没有互相厮杀,诡异的保持着一种平衡,似乎打算把老乌龟留下的遗产给平分掉。 这是两只和大登涉差不多的异兽,但是比起大登涉来说,它们两只造成的危险显然要小一些,鸷兽没有发水的手段,它们的力量不足以移动大地。 不过鼍龙有求雨的伎俩,巨鳖则有吐风驱逐恶虫浊气的本事,若是为善,则是两个好邻居,若是为恶...... 妘载的黄铜斧砍在一块刚刚割下的肉块上。 第九十五章 你怀孕了,孩子不是你的 赤方氏妇女们所居住的地方,妘婧正在侍弄白色的蚕,桑叶堆砌起来,能在部族附近发现小规模的桑林,显然是很幸运了。 “今日祭拜蚕神,春蚕本为天物,旧时西陵氏养蚕,抽丝剥茧,始与桑麻成衣。” 妘婧等一些年轻的女孩都在这里,她们诚心的祭祀蚕神,同样也祭祀嫘祖,她们希望部族的未来可以更好,而白色的蚕们也开始安安静静的不再动弹,这是结茧的征兆。 自前几日,第一只蚕开始结茧之后,陆陆续续有更多的蚕加入了结茧的队列之中,妘婧她们看着这一幕自然是十分高兴,她们能做的不多,唯独养蚕种麻,是她们的强项。 女性当然也有战士,虽然母系氏族从华胥之后就开始时断时续,而到了炎帝氏系时候,母系氏族的话语权便大为降低,而黄帝氏系的时候,已经彻底成为父系社会,但是女性的地位并不卑微。 只是社会分工不同而已,部族就是一个小社会,老人们传递经验,女子种植桑麻养育蚕茧,男子们自然就要去狩猎,耕作,以及建设各种有利于部族的设施,大家都很忙。 只是妘婧并不是战士序列的人而已。 她喜欢种植桑麻,也喜欢看着那白色的蚕茧,部族正在恢复繁盛,在巫与族长的带领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部族的图腾早晚会恢复,当火光重新燃烧起来的时候,新的希望也会降临在这片沃土之上。 妘婧看着那些蚕宝宝吐丝,把自己包裹起来,她越来越开心,于是抱着箩筐出去采集桑叶,那些野生的桑树,巫说过一段时间便把它们移栽过来,这些树种植下去,就能养育更多的蚕,就能得到更多的丝。 她走着,走着,忽然感觉有些乏力,她望着天上的太阳,明明是难得的好天气,但却不仅没有让她开心起来,反而感到一丝恶心与晕眩。 “妘婧?” 边上有人过来搀扶她,表示很担心,而妘婧的脸色,在短短几个呼吸之内,开始转向苍白,她看到了远方的耕地,看到了那个牛图腾,她想到了什么,她心中有些担心。 ———— “尤侯不可能再下一次诅祝了,这毫无意义。” 妘载听完了妘婧的描述后,摇了摇头,对她道:“那你和我去找它吧,一尊神灵,他说不说谎,我能够感觉到,你不必担心,它在我们部族过得很舒服。” 尤侯当然没有动机,当关心这件事情的大家伙们,在妘载的带领下,前来耕地询问尤侯神的时候,尤侯自然表示自己很无辜。 随后,尤侯神决定,免费给妘婧做一次身体诊查,看看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这只是气的接触而已,不算是“交易”,只需要她触碰图腾便可以了。 赤方氏没有神灵,以至于尤侯倒是可以比较方便的介入赤方氏之内,而且看它最近的状况,貌似还真打算在赤方氏混一段时间的样子。 时间过去十五个呼吸。 妘婧对尤侯神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同时对于这次接触也显得很忐忑。 牛图腾上,那只人脸牛头看向了妘载,神的外在表情依旧是无悲无喜,但是妘载在听完了神的表述后,十分愕然的看向了妘婧。 “你.....” 妘婧有些紧张,更有些慌乱。 妘载嘟囔了几声,又转头,向尤侯神仔细询问起来。 “巫怎么了?” 人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刚刚妘载欲言又止,倒是不知道神对巫说了什么? 妘婧则更加紧张了,难道自己得了什么病症,需要献给神祭品才能解决? 连巫和妘荼也治不好吗? “妘婧,不要担心,巫的表情,不像是有什么大问题的。” 妘缶安慰妘婧,作为北正,负责管理土地和生计,他当然是时常待在耕地的区域。 而放牧区,一般是妘榆在,但现在也没有什么动物可放,原本的牛也死了,至于羔子这些家伙,根本就毫无约束,牧区,说白了就是耕地更远处一片待开发的地方。 妘载这时候结束了和神的谈话。 “诶.....妘婧!” 妘载忽然叹了一声,而妘婧立刻高度紧张起来。 “巫...巫,我,我怎么了?” 妘载背过了手,神情古怪,这时候显得有些老成持重的样子,却因为年纪外貌显得太小而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恭喜你。” 妘载忽然笑了起来:“你....妊子了。” 妘婧呆了一下,而后大大的瞪起了眼睛! “我...我....??” 不仅仅是她懵了,边上的妘缶,以及一干围观的部族人也都傻了眼! 这是啥,妘婧在大江以北时,刚结婚的时候,赤方氏就和龙涤氏开战了,然后战败了,然后迁移了,然后她家男人就死在渡江的时候了。 诶,这是个什么情况?这孩子是谁的? 一时间,这里就像是煮沸了的汤水,族人们的喧哗嘈杂声,却让妘婧的脸上泛起红光,她有些激动,问妘载道:“巫,我这,这难道是.....” “嗯......其实吧,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妘载抓了抓头,而妘婧则有些傻眼。 孩子在我肚子里不是我的是谁的? “尤侯是这样说的,至于到底是谁的.....作为神似乎也有不可置信的事情呢。” 妘载拍了一下牛图腾,而牛图腾没有给予半点回应,那张人脸牛头就这样盯着妘婧,虽然神素来没有外在的表情波动,但大家似乎可以感觉到,尤侯此时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你或许是感生了。” 妘载对妘婧道:“最近出去有没有踩了谁的脚印啊?” 妘婧:“.....?” 妘载:“或者天上有掠过什么乱七八糟的鸟类?” 妘婧缓缓摇了摇头。 妘载:“拿晚上看星星的时候,有没有哪一颗特别亮的,还会动的?” 妘婧已经有些哭笑不得:“巫,您在说什么啊!” 妘载哦了一声:“那,你最近有没有吃了什么奇怪的蛋啊肉啊什么的,有没有吃野味....” 妘婧:“没有啊!” 妘载道:“那,风雨雷电交加的时候,有没有会飞的狐狸什么.....” 妘婧跺脚:“巫!没有!没有!都没有!您在说什么呢!” 妘载表情很严肃。 这以上事情都没有,那是什么感生? 尤侯只说是感生,却没有说怎么来的? 咦,这怕不是要生气运之子,时代主角了? 第九十六章 找不到真相的帝 当然,怀胎十月不是胡扯的,要是生出某个肉球,那更是三五年都要挺肚子,不过传说中的感生似乎是前脚感应后脚就生了,至于为什么妘婧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 嗯,难道是因为图腾不显从而难产了? 妘载这种念头也就是在心里想一想,当然,妘婧感生怀孕,并且被尤侯神官方认证,这在整个部族内引起的轰动还是不小的,而与此同时,伴随着传出来的,大概就是各种浓厚的神话故事了。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 某个造谣小能手又开始散播他的故事,但这一次,没有人捉他,反而更多的人都好奇的听着这家伙的诉说。 在山海的时代,族人怀孕那是好事情,证明要有新的孩子加入这个大家庭中,所以大家都很期待新生命的降临,也没有说重男轻女、重女轻男的思想,只要是族人的孩子,那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部族,这个看似原始的称呼,事实上,却是古往今来最俱有凝聚力的组织。 每一个族人都是部族的希望,每一个族人都会让氏族茁壮成长,这里有关爱却没有溺爱,孩子是部族的希望。 部族因为新的生命而强大。 总之,妘婧感生而孕,这件事情并不是坏事,反而值得大为庆祝,因为至今为止,这是赤方氏迁移到南方以来,第一个出现的,还未曾真正降生于世的“族人”! 祖地处,炎帝的青石下,以及那面矗立着的,书写着人们功绩的丰碑下,无数的战士们来到这里,向这一碑一石倾诉,每一个人都很高兴,带着从未曾有过的兴奋! 而碑与石,似乎也能感觉到族人们的那种高兴,能够感觉到赤方氏正在复苏的那种希望!青石似乎变得光辉了起来,而碑上的尘埃似乎也都被风吹走,干干净净。 而在妘磐讲述的故事下,三山四野的战士们同样也被感染了。 黄篱**:“我小时候也听过我们部族的巫说,西公曾经降福祉给予一个路过我们部族的少女.....” “那个少女是不是....” 正说着,蘖芽氏有人开口,黄篱阴听完后便连连点头,而两个部族的传说虽有出入,但大体上都是差不多的。 至于一问,这位少女究竟是谁人云云,他们却都说不出来,只是说已经上溯数千年,到了炎帝,乃至伏羲氏系的时候,而另外一边,芦蒿的说法,他们部族也有类似的故事,但是更多的都被当做笑话听了。 因为说鱼肚子里能生出来人,但是?芦氏年年打鱼,也没见到哪个肥鱼肚子里剖腹产剖出来人的。 感生神话普遍存在于山海中的各个部族内,当然更多的,还是各个部族的首领,或者巫,宣称自己是某某大神,某某异兽的后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异兽会生出人类,但还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某巫师们表示,自己宣称是牛(鸡鸭鱼)的后人,是为了让你们觉得我们更牛皮。 血脉是重要的,当然,这些牛鸡鸭鱼也不是什么凡种,因为凡种都吃了。 山海的群众从来都是,打得过的就吃掉,比较厉害的就豢养起来,发现非常厉害的当做狩猎对手,遇到那种超出认知的——这怕不是个神。 总结一句话,打得过的都吃了,打不过的就是神。 而异兽们也很上道,装模作样的接受供奉,当然,也有一部分,像是尤侯,龙鬼,西山公这些家伙,就是正儿八经的地方神灵,不要看他们长得和牛头马面勾魂使者似的,但人家确实是有神力的,既能赐福他人也能接受祭祀,更能诅祝以及加持各种正负面状态,甚至帮助草木生长,查看天象的流动,气的引导方向..... 要知道,一位神,相对于巫师以及凡人来说,他首先肯定是一个满格的六边形战士,这个满格的界限就是成神的边界,然后在六边形中,再特化某一个方面,就是属性溢出,这就是神。 至于异兽,基础六边形都没满你说个锤子,假冒伪劣还想干掉正版? 山海时代的神是有脾气的,说祝福你就祝福你,说干死你就干死你,当然某些厉害的大巫也是一样,譬如某个操干戚而舞之,要干死帝的无头莽夫。 刑天先生要杀的帝究竟是哪位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山海经中所说的也只是和帝争斗,但是山海经中的帝那叫一个多,虽然普遍认为是黄帝这位背锅侠,但其实也有说法是帝夋。 因为山海经中,如果是提及带有“帝”称号者的话,一般会以“帝尧”、“帝舜”、“帝丹朱”如此来表示,而黄帝、炎帝的名号则是直接出现,单单是刑天一处只用“帝”而不加任何前缀后缀,只能是表示那位“最高天帝”,也就是“帝夋”。 当然,山经多数只写“帝”,模糊其词,海经与大荒经则是有明确指引..... 赤方氏的耕地中,在零零散散的族人们听着五花八门的小故事散去之后,尤侯神的大图腾上,人脸牛头依旧没有消失。 神感到疑惑以及惊诧。 赤方氏是炎帝的后裔不假,这段时间尤侯已经搞清楚这帮家伙的祖宗谱系,但是,如果说祖上的炎帝,后代就会出现感生,那天下岂不是圣人满地走,贤者不如狗? 自五龙氏,至上古三皇时代,再至伏羲氏系,再至炎帝氏系,再至如今的黄帝氏系,这山海中的部族,多多少少也和这帮人沾点亲戚关系,十八辈的远亲孙子家里突然出了一个大成圣体,我的乖乖..... 这是返祖了吧! 尤侯明确感觉到那绝对是炎帝一系的气,炎帝两脉也有一脉在南方活动过,尤侯作为正儿八经的神灵,他是知道炎帝这一系的气息情况的,而那个新的婴儿....呃,男女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很强,很旺盛,带着浩瀚澎湃的生命力! 尤侯保证,他最近一千年以来所见过的,所有的新生儿中,就是这个小家伙的生命力最为强大! 但如此强大的生命力,他的母亲却这般孱弱.... 尤侯神有件事情没有告诉妘载,因为他觉得妘载应该是有这方面常识的。 当生下来的孩子生命力过于强大时,可能会造成生母的死亡。 那是一个生命竭尽全力,所哺育的下一个生灵。 不过这个孕期....很迷啊。 第九十七章 羔子的奇妙之旅(上) 纵横交错,层层垒砌,犹如一个个方格的盐田开始建设了。 赤方氏很忙,大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虽然忙碌,每个人却都充满了干劲。 疲惫是有的,但是能看着整个部族一点一点的变好,那种成就感与自豪感,无可比喻。 经过部族中大部分人的公共投票,决定水井里面还是不丢盐了,让大家正常打水,新的盐田需要开垦,这样大家就能摆脱“煮土为盐”的现有情况了。 不管是三山四野的战士,还是赤方氏的战士,亦或是其余的一些部族,尤其是三山四野,他们处于柴桑山管辖的区域,而大盐山一封闭,大量的盐矿就无法得到,周围虽然有零星的盐石,但终究是太少了一些。 正如百里茆所说的一样,妘载问他们怎么搞盐,百里茆则是回应,跟着动物们走,它们找到了盐土,回头部族就把那些土全都挖回去。 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地道,但其实也是没招之下的招数。 “我们离大盐山更远,上次族长,妘榆,羔子他们找回来的盐石,可以足够部族使用很长一段时间,但是防患于未然,做任何事情都要向长远看。” 妘载决定用沟渠引泽水进入盐田中,而从大人手上买来的特殊盐巴,能够刺激淡水与土壤,缓慢转化为咸水态,这样一来,等于是要人工制造一片盐湖了。 这可是个极大的工程,比那个大坝还要大的工程,好在赤方氏有一个超级劳动力——大羿。 赤方羊,赤方五他们扛着镐子,灰头土脸的看着大羿在秀操作。 他们这帮人就是干活的苦哈哈,哪里需要哪里搬,但是你说干活就干活,不过是为了给部族添砖加瓦而已,干也没啥,但是你非要找一个大羿在咱们面前秀,这就很泄气。 太打击人了! 这干活效率完全比不上啊! 当然吐槽归吐槽,活还是要干的,而且大羿的出现无疑是好事情,他的力量,把原本预计用半年完工的简单防洪堤坝,缩短到了十几天。 而现在,大羿又来加强盐田的开发建设,这家伙,一个人的工作量,足以顶得上几万人! “不用灰心丧气!” 当然,在战士们委屈的时候,大羿则是笑着过来,并且指导他们一些技巧,同时鼓励着他们。 “终有一日,你们将与我并肩而战。” 大羿所传授的都是中原的经验技巧,盐田,就如大羿所说,他也看过。 不提东海著名的,能焚天煮海的夙沙氏,西北大荒花马泽附近也有部族,而更北方的群山中同样有湖盐,很多部族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就这样闯出了很大的名气。 大羿的鼓励绝不仅仅是振奋人心这么简单,赤方羊,赤方五他们,知道这个人曾经游历过大半数的山海天地,他是实力强大无匹的战士,而自己等人与他相比较不过是卑微的虫子。 但是,虫子与龙,真的可以站在一起,并肩作战吗? 既然“升”如此说了,那必然是可行的吧! 妘载也听到了这句话,隐隐感觉到大羿的情绪也产生了些许波动,这种略微亢奋的态度,在以往的大羿身上,可是看不到的。 铁牛跟着妘载,这段时间,这个看起来和硅基生物一样的家伙,终于对妘载产生了“基础”的信任,当然,这里面也有咕子“大力推荐”的原因。 “咕咕咕,咕叽叽!” 咕子拼命和铁牛说它妈的好处,铁牛这才半信半疑的跟着妘载了。 而妘载也觉得麻烦,因为这头铁牛似乎老是想吃掉自己的黄铜斧。 虽然说强化装备很不错,但是,妘载之前用了一块纯度不高的小铜块,就是部族遗留下来的一些东西,喂了它吃下去,然后等了一天,这家伙拉出来的,是一块高度浓缩的“铁”。 是的,高度浓缩,半个巴掌大的烂铜块被喂了下去,产出的只是食指大小的铁。 得,这装备强化是别想了,回头强化十五估计还会失败了,到时候黄铜斧不仅没变成铁的,说不定还变成吊坠了。 但是铁牛似乎特别想吃的那个黄铜斧,而且这家伙从不跟四小只一起行动,咕子一般会出现在大羿的头顶上,豚子会出现在耕地里在妘缶的边上,狗子则是一般在领地内巡逻,而羔子....火正都不知道它会去哪里晃。 “别咬我的裤子!” 妘载干嘛一扯,铁牛的角晃了晃,这个母鸡一样的大的铁牛,跟着妘载,渴望那柄黄铜斧子,最常做的动作就是扯后腿,如果是换了旁人可能还没事情,但是.....巫的袍子是比其他人要长的..... ———— 盐田的开发进度,大约进行到了近一半。 今日大雨。 泽水涌动,山川出云,雾气蒸腾,在阏之泽中,似乎有些家伙开始顺着大泽的岸边,靠近了盐田的引水渠附近。 只是这个雾气中行进的家伙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盐田边上,某只白色山羊眯起了它的高纯度羊眼,随后撒开蹄子就跑走了。 大雨过后的第二天。 大羿发现盐田中的盐土,也就是被滋润,蕴养的,正在发生改变的咸水土壤丢失了一部分。 “这...谁偷了我们的盐土!” 赤方羊连忙在地上扒拉,二十来个战士都在这里忙活起来,但很快,在水面下,他们发现了一道深深的壕沟,那并不是人为的,能在一夜之间可以犁出来的深度与长度。 大羿看向更远的大泽深处,若有所思。 ———— 是夜,在部族岗哨附近,已经下岗回去的狗子突然被一只山羊拦住了。 羔子低着头,和狗子说了什么,然后两个家伙来到了部族的供奉台处。 那头睡觉的猪被唤醒了。 大羿的棚屋处,门口那简陋的木门并没有关闭,夏天有些热,晚上还比较凉快,至于蚊虫,某位大英雄皮糙肉厚表示并不在意。 而且最关键的,在这位大英雄的胸口上,咕子正缩成一个毛球,眯着眼睛咕咕大睡。 一个摇晃的尾巴,伴随着迅捷的声音,狗子把咕子从大羿胸口叼走,咕子依旧睡得很沉,没有醒过来。 四小只开始向大泽的盐田附近出发,但他们没有注意到,简陋的木门后面,大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 大约一刻之后,巫师的皮棚内,妘载也在睡觉的时候,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被大羿一只手抓走了。 两刻之后,妘磐巡逻到此。 他看到巫师的皮棚内空无一人,而周围有一些脚印。 他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想到这么晚了巫还出去观测天象啊......什么时候我也学学吧....” 第九十八章 羔子的奇妙之旅(下) 夜晚的云雾下降,飘荡在泽水的上空,显得低矮,朦朦胧胧的烟雾里,一道庞大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爬动过来。 另外一侧的树丛里,一只羊头、狗头、猪头、咕头,就这样伸了出来。 八只眼睛四小只,四个小家伙看着前面,那个黑影很熟练的从拦洪坝的边缘处,从一处低洼的泥泞下钻了过来。 哦吼,果然是大泽里那帮新来的宝可梦! 羔子磨了磨牙,这盐田是部族的东西,也是它们的东西,新来的家伙们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有人在的时候就离的远远地,人走了就过来偷盐土,咋的,当这里没有巡逻岗哨? 你是太看不起我羊图腾了。 当然,这个小偷的体量似乎有些巨大,本着不能以咕子击大羿的态度,羔子决定还是需要暂时再观望观望,制定一下战斗计划才好...... “哼唧....” 豚子的声音并不大,它表示很疑惑,为什么不去找部族中的战士们来处理这件事情,干嘛要我们四个白菜过来送头? “咩...” 羔子表示你懂个锤子,这是身为图腾应该做的事情,部族的人现在发现了盐土被偷,而咱们找到了这个偷盐土的家伙,再把它捉住,部族里那帮憨货肯定对咱们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样以后吃东西时候就能多分到一点粮食..... 这是为了图腾的地位而战斗! 羔子表示,死猪你也是部族新的图腾,看在你有增产粮食的本事上,本座就勉强允许你分走本座三分之二点五的地位..... 豚子表示依旧听不懂,表示如果自己对付不了,为什么不去找大羿和妘载呢?实在不行找族长也可以啊。 咱们发现了这个小偷,不一样是立功吗? “哼唧?” “咩!” 你这个蠢猪! 羔子发出怒骂的声音,狠狠道:“咩咩咩.....啊!” (自己抓住和叫人来抓,哪个功劳‘大’!) “汪汪!” 狗子伸着舌头,摇着尾巴,眯着眼睛。 (打不过。) 狗子向来是不对羔子的智商抱有希望的,纵然羔子时常自诩为山羊中的智者,但作为曾经参与过百兽暴动事件的狗子来说,当初老巫师召唤百兽与龙涤氏作战,狗子在后面浑水摸鱼摇尾呐喊,整的那些老虎豹子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嗷嗷乱叫,奋勇冲杀,但是最后兽潮散去之后,百兽活下来的都回去了,只有羔子找不到回去的路。 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谁也不知道这只蠢货山羊是怎么混入一帮虎豹熊象之中的。 人家都是来征兵的,你是来应聘伙夫的,你还不觉得尴尬,还以为找到了组织,最后居然还给你成功混入了炊事班。 不仅仅是老族长一个人认为它是二货,上代的老巫师也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他的召唤百兽,会召唤来一只二货山羊? 难道是图腾吸引?但这岂不是说,他老巫师自己就是个二货么! 四小只中,狗猪羊三个家伙都没见过咕子那次施展法术,只是因为平时玩的好所以带咕子出来了,当然,它们也坚定相信咕子是有本事的,毕竟那次追逐金蛋,它们三个可都趴灰了。 至于小登涉,这个家伙太皮,不带它玩。 而铁牛...哼! 羔子认为那只无机生命体怎么可能和我们伟大的碳水化合物相提并论,大家聊不来! 咕子蹲在狗子的头上,四小只开始跟随羊头军师行动,它们一路穿越土沟,走过陷坑,跨过田垄,悉悉索索,而另外一边,那只大家伙已经进入到盐田里面,它似乎有预谋的向某个地点爬行过去。 “汪.....” (是鳄鱼啊。) 狗子看到那个家伙的爬行动作,这可不就是那只鳄鱼吗,刚刚到大泽才几天,那只老王八还没有动作呢,你倒是好胆子,都敢跑进来偷盐土了。 鼉龙的动作很麻利,虽然仅仅是第二次偷窃,但是这个家伙已经在盐田边上观察了许多天,羔子此时对三小只表示“这个家伙肯定已经在夜里多次模拟过了”。 这种程度的分析已经足够让狗子对羔子刮目相看了。 鼉龙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是因为鼉龙的声音犹如雷震电音,如果贸然开口,很容易就会传荡出去,被人所发现。 当然,不同种类的鼉龙声音也有差异。 鳄鱼是最擅长潜伏捕猎的家伙,大致相当于点了潜行的重甲战士,这个年头,不想开无双的刺客不是好战士,不想潜行背刺的战士不是好刺客。 你说职业?咱们就是要出其不意,你看啊,我一个浑身板甲的战士站在你面前,你绝对不会想到我其实是一个大法师。 你说大宝剑?这是法杖你懂吗! 只许法师拿法杖当狼牙棒,不许我战士重甲点潜行? 大鼉龙爬到了目的地,还是昨天晚上被盗窃的区域,它粗壮的脖子一甩,就像是铲车一样,怼到田垄上,把大片的盐土直接吞在了嘴巴里。 但是吞着,却不吃掉。 “咩?” 羔子看了一会,感到奇怪,没有什么头绪,按照道理,动物找到了盐土,应该是直接吃掉,干什么还要含在嘴里?你以为是在吃棒棒糖吗! “咕叽叽!” 咕子终于说话了,表示这些盐土是它妈种下去的,可以有效把正常的土壤变成盐土,如果放在土水结合的环境中,可以满满把这一片变成咸水区域,所以盐田的开垦原因就是这个。 羔子一愣,立刻大为紧张,同时万分光火! “咩咩,咩咩咩咩!灭!啊!” 羔子羊言要灭了这只大鼉龙,这个家伙居然敢窃取我赤方氏的核心机密! 不行,身为图腾,我要出手了,决不能座视这个家伙盗走我赤方氏的技术! 狗球球的! 这边,大鼉龙吞了一口似乎没有吞够,还想再吞第二口,于是又在地上忙活起来,甚至上半身开始趴在田垄边上,尾巴横拖在地。 而狗子它们刚要问羔子有什么办法,突然发现羔子不见了。 众所周知,山羊喜欢拿脑袋顶人。 只看到盐水田里,羔子一骑绝泥,对着大鼉龙的屁股就来了一下。 第九十九章 一二三,木头龙 闯祸了! 狗子的舌头不吐了。 这下完了! 大鼉龙正在吭头吃土,突然屁股和尾巴的区域被来了一下,这家伙立刻从田垄上爬下来,看到后面已经开始逃跑的山羊,暴怒的情绪瞬间就充斥了它的智商。 咚! 泥水涌动,大鼉龙的爪子向着羔子逃跑的方向猛烈扒拉而去! 鼉龙的速度比老乌龟要快多了,爬起来时候就像是奇行种一样,张牙舞爪的,羔子扭头看了一下,亡命似的飞奔,同时还发出很大的声音! 我已经把它引过来了,干了兄弟们! “哼唧(跑了)。” “咩咩!” 这特么也太没有义气了!我们难道不是族人吗! 狗猪已经在前面撒腿就跑,而羔子在后面死命的追,这让前面两个家伙吓得魂飞魄散。 除了咕子,它还很开心,咕叽叽咕叽叽的叫个不停。 羔子开始向田垄上跑,但是它前蹄子刚上来,后面大鼉龙瞬间撞开田垄上的一层浮土,四爪拍地,开始疯狂追击! 狗子对豚子说话,大概意思是,我本以为山羊自有妙计,没想到它仍旧是个二逼。 这样下去咱们肯定要喂鼉龙了! “汪汪!” 狗子表示不满,而羔子在后面叫的却更加愤怒! 你这只狗懂什么,去搞这只大鳄鱼是我身为图腾的职责! “咕叽叽!(是职责!)” 咕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喊了一声,但就在这个时候,鼉龙一瞬间追上了它们。 巨大的影子一爪拍了下来,整个田垄都发生大震荡,四小只瞬间就被打翻在地,羔子一下翻滚,直接掉到盐田里面去了。 “吼......” 鼉龙对这四只打搅它吃土的小动物很不满,它此时发出的声音低沉,巨大的身躯在黑夜中显得更为深邃恐怖,豚子和狗子摆摆脑袋站起来,发现羔子不见了。 “!” 羔子被吃了! 一瞬间,就像是有好朋友被杀掉的那种痛苦,狗和猪都哀鸣起来,并且怒气勃发,鼉龙眯起眼睛,低沉的吼声像是嘲笑,而它最前面就是咕子。 鼉龙看不上咕子,觉得它太小了,吃了也是聊胜于无,于是一爪拍了下去。 咕子一抬头,那巨大的爪子就砸了下来,但是下一刻,一只脚从边上伸出来,稳稳当当的把这只爪子给挡住了。 大羿一只手扛着羔子,穿着拖鞋....穿着草鞋,那脚尖微微抬起,鼉龙的爪子便永远无法拍下去。 “你知道在中原,偷东西的异兽有什么下场么?” 大羿的语气很有意思,大鼉龙在愣神之后,立刻收爪,转身就要逃命! 但是这时候,附近的盐田里,无数的矛与戈都探了出来,妘载拎着黄铜斧,数十位部族战士从四面八方的角落里出现了! 大鼉龙定住了,四周都被包围起来了。 大鼉龙并没有群落,它是孤身一鳄过来的,和那只老王八一样,都属于原来被老乌龟驱逐出去的失败者。 “一二三,木头龙。” 妘载竖起三根手指,数完之后又放下。 “你这只鼉龙偷了盐土,不吃而是带回去,看来我部的核心机密已经被你发现了。” 妘载拍着黄铜斧:“那么,你的结局就只有两个了,要么给我们部族打工,要么给我们部族充饥,吃霸王餐,肯定是要留下来刷盘子的。” 周围的战士们手里的矛与戈、镐都被晃动起来,火把的光摇摇晃晃,一帮如狼似虎的家伙们,正在靠近大鼉龙。 大鼉龙本想从这里突围出去,但是大羿突然踩住了它的尾巴。 一股绝强大的恐惧,瞬间溢满了大鼉龙的心头。 ———— 第二天早上,下哨的妘磐看到一帮人从外面回来,顿时有些懵逼的挠了挠头。 “昨天晚上这么多人去观察天象的吗?” 他有些奇怪,因为他巡逻过巫师棚子的时候,也只有身为巫师的妘载不在,其他人都在睡觉,怎么一到早上外面回来了几十号人? 这帮人什么时候出去的,出去看星星也不带我! 妘磐找到妘载,表示要参加那个观测天象的培训班,又问妘载是不是在出去弄大风雨表,妘载则是愣了半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赶走了妘磐之后,妘载拍了拍一块花岗石。 培训班肯定是要开的,但是天象观测这是个很漫长的专业,与其开办这个培训班... 不如改造一下圭表。 用来测算日影的标杆和石柱,叫做表;正南正北方向平放的测定表影长度的刻板,叫做圭。当太阳照着表的时候,圭上出现了表的影子,根据影子的方向和长度,就能读出时间。 以日影来测算时间的土圭,中原已经有了,重、黎二人托天压地,身为中央的南北二正,相当于天象部的部长以及土地部的部长,而如今尧帝时期,更是让羲和氏四人分别调遣四方,用来观看山海四方大荒中的天象变化,每隔八年便要返回中原述职一次。 羲和氏四人本来以为这个述职的次数不会很多,但谁也没想到尧帝居然这么能苟,十六岁践帝位,一苟就是五十年,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们已经超出退休年龄的七十岁,也没有办法退休。 老大还不让我退休,我都在东海建立国家了,重孙都有了。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妘载打算先在盐田附近矗立这个圭表,因为盐田开垦之后,附近都比较空旷,而且地势平坦,在经过部族的辛勤改造之后,几乎已经没有起伏。 “这不是土圭么,巫,您又要弄什么?” 赤方羊笑着询问,他们都已经知道,妘载拿这些既有的东西来了,那肯定是想要尝试一下改造改造的,而巫改造过的东西,也都变得更好用了。 “圭表和晷。” 妘载和大羿弄来木头,给予回应。这一次制作这两个,除了比较精度之外,也是用木头试做一下,不然回头用石头刻歪了,那就好玩了。 而大羿对晷很有兴趣。 “我看过那个设计图,如果真的精确的测量了,那么,这是给予岁月以生命的东西。” 大羿是如此表示的。 土圭是尧帝时期的玩意,而到了西周时期,土圭进化为圭表,成长期进化为成熟期,其实改动不是特别大,这个东西要造大,并且放置在观星台上,避免周围的误差干扰,这样才能较为精确的测量。 而尧帝时期,尧帝这个人似乎特别喜欢立柱子。 除了土圭之外,还有诽谤木,这个东西大概放置在中央部门,也就是尧帝的房子外面十里左右的大马路三岔口处,相当于后来的意见信访箱,如果民众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接在诽谤木上刻字提意见。 当然,最近这些年,诽谤木上面刻的字,大多数都是骂共工的,至于共工本人回应这些谩骂,基本上就是“假新闻,下一条,我的治水很有成效”。 除了诽谤木之外,华表也是起源于尧帝时期,这个时候的华表,起到的作用,大概相当于指示路线的告示牌,当有人骑牛去中原的时候,或许能经常看到地上矗立着这些华表,如果是一个特别大,超出了某种程度的大....那大概意思是“前面是共工氏,该部族是一个有十万人口的大部族,请减速慢行”。 盐田的另外一边,大鼉龙被架上了木栅栏与老藤条,不得已,帮助开垦剩下来的一半盐田,就如此开始了它在赤方氏刷盘子的时光...... 第一百章 腐草化萤 观测日晷和刻漏,是测天地正仪象的根本,其中日晷已经制作出来。 这东西并不是很难搞,简单来说,只需要懂的如何测量日影就可以了,而作为常常带着一帮狗头队友,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中到处乱跑的妘载,自然知道日影的测量方法。 而且那帮狗头队友里面,也有很多人会。 所以妘载和大羿都不是在吹牛皮,他们确实是都有很多朋友,只不过大羿的朋友都不在南方,妘载的朋友.....都不在这个世上。 第一个日晷是木制的,总的来说制作较为成功,边上的圭表同样,这个就更简单了,日晷其实不用标注二十四小时,也就是十二时辰,因为晚上看不到太阳,至于月亮的光芒是不算的,因为有单独依照月亮测量时间的“月晷”。 但是月晷的制作,比起日晷来,难了不止十倍以上,并且精度必然不够,还需要一张观察表格辅助操作与计算,总的来说较为麻烦。 “在木上切取一面圆盘,将圆盘画为二十四等分,每一等分再分成三个小等分,则每一等分的角度为五度,代表二十分钟.....” “将木针穿过圆心.....” 那么,重点来了,妘载并不知道自己所在地区的纬度,这样的话,倾斜角就不知道了。 但妘载一点也不慌忙,这根针是这个简单仪器的核心,它的倾斜角度务必要正确,而当不知道所在地纬度时,便需要借助一个东西——北极星。 针尖一定对准北极星。 至今妘载不知道山海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片天地,但想来,日月星辰的运转和前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作为地质工作者,一下就可以看出这些星星几乎没有过大的变化。 至少,前世零零散散的天文学皮毛知识,还是可以使用的。 当然,经纬度依旧是重要的,但现在,在这里,可没有办法以曾经的地理经纬来判断山海的经纬,纵然天上的星辰是一样的,但群山大泽,地势走向,却有很大的不同。 但至少日月星辰不变,即使现在时间十分模糊,但经纬度还是可以计算出来的。 纬度去看北极星的仰角就可以,至于经度,必须等第一天的“精确时间”被计算出来之后,才能进行后续的推算,这也是困扰古时候所有人族智者的一个难题,是直至机械时钟被制造出来之后才能进行准确推算,以前的都是大致推衍,但妘载觉得,大致就大致吧,反正用到的地方也不是很多,这玩意最大的用处是出海。 出海?早着了!再说自己身上一枚贝币都没有,出海干什么去! 至少在把摆钟弄出来之前,差不得就得了,这东西也不是特别难搞..... 山海经的天地观很模糊,日月东升西落,日升月落时,世间万象更新;日落月升时,黑暗死亡至。 传说西大荒的西王母氏居于昆仑山,那应该是后来的祁连山,青海的附近,她有不死之药,但这仅仅是传说而已,每隔一定的年岁,作为山海西方之王的西王母,会来到中原觐见天帝,至于不死之药,曾经有一位西王母氏的大巫笑着道:人如果能凭吃草而长生不死,那众神应该前去西大荒,而不是远走星辰。 不死药是有,但绝非传说中的那么玄乎。 妘载已经看到了北极星。 日晷的使用说明:使用时请把表盘面向正北方。 妘载碎碎念着,把这东西放在这里,校准之后,就与大羿离开了。 明天一早或许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草丛被妘载的手拨弄起来,里面摇摇晃晃,飞出了一两点荧光。 “是流萤啊。” 大羿看向那些草,他吹了口气,于是那些草里,缓缓飞出了许多的流萤。 连山生晦,腐草化萤,断竹续竹,钟石变声。 妘载也不知道怎么的,便想起了这句预言。 这里,真的出现了腐草化萤的情景。 萤有三种:一种小而宵飞,腹下光明,乃茅根所化也,吕氏《月令》所谓“腐草化为萤者”便是此类。 一种长如蛆烛,尾后有光,无翼不飞,乃竹根所化名蠲,俗名萤蛆,明堂《月令》所谓“腐草化为蠲”者是也,其名宵行,茅竹之根,夜视有光,复感湿热之气,逐变化形成。 一种水萤,居水中,唐季子卿《水萤赋》所谓“彼何为而化草,此何为而居泉”此类。 当然,古时候的人们认为,人的精血,魂魄也会化为萤火虫,聚散如光明,晋怀帝的时候便有此类记载,不过在山海的时代,萤火虫还只是萤火虫。 今夜,月不满。 可虽然不满,却依旧有熠熠光华。 “传说,常羲沐月,生十二月华......” 大羿开始讲起古老的童话故事,羲和与常羲,是掌管日月运行的天神,而她们的后裔就是羲氏、和氏与常氏。 “这就很古老了,羲氏和氏虽然在中原分开来说,但他们本就是一家人,如炎帝氏系一般,是很久远前留下来的古老氏族,在颛顼帝前,约莫是黄帝或炎帝末的时代,羲和氏就已经负责观测天象。” “常羲,这要追溯到黄帝时期的常先、常仪二人。” “羲和治日,常羲理月,黄帝历布于天下,这两氏也一直负责看顾日月运转,负责记录时令的工作,当然,至于原本沐日沐月,迎日迎月之神.....我曾经周游山海,历八方大荒,各个地方被封镇的神灵中,都有日月之神.......” “故而羲和,常羲二尊神,传说既是帝夋之妻,也是中原的日月之氏始祖。” 古早的日月之神有很多,日神不提,月神,在后来最为人所知的...或许是并非月神却居住在月亮上的姮娥吧。 常羲之后,是望舒,望舒之后,是纤阿。 常羲既有人格也有神性,称呼是月母;望舒则是好为斗争的神女,性格纯粹,是月御;纤阿则是在一座高山上制定月历的神女,她也是月御,但这个御是“控制”的意思,而望舒的御则是给月亮驾车的,这点与羲和是相同的。 第一百零一章 人间的星星 帝夋在山海中的地位很高,但一般处于传说状态,有人认为帝喾就是帝夋的化身,是帝夋在颛顼绝地天通之后,降临下来,感生于颛顼之后,当然,也有人认为帝夋是上古的神话天帝,并不存在。 主张帝夋存在的,则是中原四帝族中的“帝鸿氏”,其中族长加号就是“帝鸿”,也是中原诸族之中,唯一一个,在称呼上敢于帝放勋持平的部族。 这是因为帝鸿乃是帝夋的嫡系部族,相对于中原来说,帝放勋麾下四大帝族,如果说缙云、颛顼、少昊三氏是主争战的族长和族人,那么帝鸿在中央的位置,大概相当于神权领袖,也就是大祭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可以与帝放勋平起平坐,这也是为何大羿说共工搭上了帝鸿的关系后,就有些不好处理水利部门了,首先共工氏的势力就仅次于四帝族,本来就不好搞,现在变得更麻烦了。 而共工每年治水越来越疲敝,只顾着捞经费,前几年让崇伯鲧上去接替他治水,也是好不容易才拍下的决策,然而这个治水项目的主要定策者依旧是共工。 所以大的战略方针依旧是堵。 妘载与大羿走着,四周的流萤也越来越多,它们飞舞聚集,在半空中舞动出各种奇怪的形图。 虫子的快乐总是很简单的。 天上虽有小缺的月亮,它的光芒洒落在大地,山岳之下银霞素海,田野之上尽作华白。 但是在浩瀚的月光下,依旧有一群群小虫子,鼓动着腹部的微弱光芒,它们聚集起来,飞舞者,迁跃着,触角在动,翅膀在动,那些光芒也在动。 不断的聚集。 “这是一场盛会。” 大羿感慨道:“只有夏天才会有如此多的流萤,载,我曾经在中原见过更美丽的景色,你见过碧海吗?” “碧海?” “嗯,天有银汉,地有碧海。” 大羿道:“那种金色的,绿色的,有光彩的洪流聚集起来,犹如一条突然出现的大河,它们飞舞在我们能接触到的高度,如果不在意虫子们的湿气的话,其实是很好看的景色.....” 当然,如果换成蚊子那恐怕就..... 妘载不无恶意的默默吐槽,在昆虫界,有害无害的定义很重要,第二点就是颜值要高。 大羿笑着道:“银汉虽然美丽,但碧海却也不输给它,这些小小的虫子,它们看到了天上高高的银汉、大月,但依旧在这种浩大的,铺天盖地的美丽中,绽放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光彩。” “星星萤火之光,难奉银汉皓月之芒。” “这是人间的绝色啊。” 妘载听到了这句话,并且记在了心里。 很不错,现在,这句话也是我的了。 不过说到人间的绝色..... 妘载与大羿已经走到了部族的门口,妘载回过头去,流萤们仍旧在欢快的起舞。 它们的时间还没有结束,它们的光华也没有到熄灭的时候。 安然入睡的时间还早,如果不能尽力发泄一通,又如何沉稳安心的蛰伏呢。 “那是光的河流。” 妘载忽然指着那片萤火之溪,对大羿道: “类如星陨,若生金花,疑似神火,为夜珠明。” “年年有夏,年年如此,从不曾失约,流萤飞而复息,就像是活生生的梦。这,是人间触手可及的星星。” 夏,小满已至末尾。 盐田边上的大泽中,开始出现了青蛙的鸣叫,一开始是一只,随后是两只,紧跟着...渐渐的....听取蛙(呱)声一片。 “咕嘎!” 有一些声音特别大的,鼓着腮帮子和肚子,发出的声音像是尖锐的雷,又有些接近传说中,帝夋的那柄古琴“电母”所弹奏的声音,那只领头的青蛙似是耀武扬威一般,它高高昂着头,冲着盐田的方向,好像要让愚蠢的人族知道,谁才是这大泽的扛把子。 只是盐田里面的一处水坑中,鼉龙被吵到睡不着觉,又因为近来劳役过于繁重,在盛怒之下大吼了一声,隆隆的,如震雷般的声音盖压下去,那些嘈杂的蛙鸣顿时就安静了。 “吼隆!(烦死了!)” 大鼉龙的吼叫很有效果,青蛙们短暂的停止了咕呱,但是那只领头的青蛙,却似乎很不服气,它使劲鼓着腮帮子,涨着肚子,向鼉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咕嘎声。 于是,在它的带领下,青蛙们继续鸣叫起来,刚刚的寂静,像极了班长整顿班级时的雷霆怒吼,虽然能寂静一刹那,但是紧跟着,各位同学依旧是欢声笑语。 青蛙们的叫唤不是没有理由的。 小满已经结束了。 芒种,到来了。 蛙鸣是对于芒种最好的欢迎,这意味着,盛夏之前,最后一个适合播种的季节已经来到,这一次过后,天与地的气将有很大的变动,灼热的光芒与滂沱的大雨将不分先后的洒落在这片大地上! 既灼热,也潮湿,天气盛,万物动! 那只领头的青蛙不知疲倦的叫了一夜,直至天将明亮前,它跳到了那个日晷上。 已经固定的指针当然不会轻易被搬动,蛙王蹲在日晷盘的前面,那根指针从它的脑袋上斜斜的刺向天空,像极了一柄利剑。 井鼃不可以语於海者,拘於虚也;夏不可以语於氷者,笃抄於时也;曲士不可以语於道者,束於教也。 蛙王确实是没有见过大海,它只看得见眼前广袤的大泽,但这片大泽已经足够它游荡一生,但是在游荡的时候,虽然不能前往大海,却可以看一看太阳的诞生。 妘载悄无声息的来到,来到鼉龙身边,大鼉龙趴在地上,眼睛看着日晷上的那只青蛙。 妘载也看向了那只青蛙。 青蛙没有叫,即使它的腮帮子一鼓一动,但却憋着,没有叫唤。 它的头高高的昂起,横在那根木针下,直直的看向东方。 蛙王虽然没有见过广袤的大海。 但它至少可以见证那缓缓升起的宏伟太阳,那太阳是如此的光明,红色,朝霞..... 众生莫不向往。 妘载看到那光辉出现在天边的第一瞬间,脑子里忽然蹦出了一个想法。 或许很多动物蛰伏于夜幕之下,就是为了看到黎明的第一束光明。 第一百零二章 丈量大地之臣 日影出现在指针上,妘载与大羿就这样看着,第一道光明投射下来,由此刻开始,山海的岁月拥有了生命。 大羿的神色十分庄重严肃,他感觉到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土圭与日晷,两个东西看似差不多,但实际上,土圭远远没有日晷来的准确。 并且这个设施,天生就给人一种神圣感。 “测定天地之岁月,正世间之仪象。” 大羿忽然对妘载说,他想把这两句话写在新的,那还未曾雕琢的,真正的石质日晷的底座下。 “这是应该流传千古的事情。” 妘载需要时间的表盘作为经度测算的依凭。 “我今天不会离开这里,我需要记录芒种第一天的时间表格,当然,太阳的影子是在什么时候抵达最高点.....” 妘载的话没有说完,大羿则是道:“那个时间还没有到来。” 妘载奇怪:“升,你也知道吗?” 大羿笑:“载,不要小看了中原的智慧,我知道,你口中的那个时间,肯定又是一个节气的交汇点,而中原虽然没有节气,但是黄帝历上,写的明明白白。” “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看,你所说的那个日影最高点,和古时候黄帝他们测算出来的应该是同一个时间,你制作二十四节气也是依照旧历来作的,而那个时间名为——” 大羿与妘载几乎同时开口,异口同声:“夏至!” ———— 木杖拄在地上,是一位高大的老人所持着,他束发,脸庞清瘦,饱经风霜。有蛇皮缠在腰上,边上挂着几个小包,鼓鼓囊囊不知道放着什么,留着白色的长须,左手拿着一片大荷叶。 他翻山越岭,于今日终于来到了那座天壁山下。 天壁山,南大荒并不是这么称呼它的,它的定头支脉,临近南海的一面,南大荒的人称之为融天岭。 这座山是大江以南的旷野平原,山中盆地,江河湖流,与真正岭南群山万岳的分界点。 厚重的云过不了这座山,浩瀚的雷击也不会落入南土,当然偶尔会有天雷劈歪,却不知是哪个倒霉的家伙又在胡咧咧的撒谎了。 “就送到这了!” 高大老人笑着对身边那另外一位老者说话。 第二位老人映入万木昆虫,日月之光的注视中。 “劳烦你饶了这么大一圈。” 高大老人向第二位老人道谢,而这位老人穿着类似中原的衣服,玄色,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精气旺盛,脸形硬朗,头发是披散下来,并不高大老人一样是束发。 他的肩头站着一种鸟,三个脑袋,互相啄个不停。 “我去北户氏求取猼訑皮毛,又在狄山祭见帝喾的坟陵,回来时本就要经过这里,倒也不算饶路。” 第二位老人回应:“前去荆山,必须要过融天岭,与其向西北方位翻山走,不如从柴桑氏这里通过,平原旷野总是比群山大岳要好走的。” 他的肩上,那只三头鸟叽叽喳喳叫唤起来,似乎在附和这位老人的话。 “现在过了天壁山,你我一个继续向中原去,一个向西北去,便才是真正分道扬镳.....” 高大老人笑:“赤公!期以岁月,使若千秋万岁。” 第二位老人也是笑:“羲叔!期以岁月,使若千秋万岁。” 是啊,未来可期,岁月可盼,希望你无病无灾,长命千秋。 这应该是最好的道别语了。 两位老人互相告别,并且真心的希望日后还能相见,但他们都知道,这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羲叔知道,这一次自己离开去中原,再回去,恐怕已经时日无多。 他已经有七十多岁了,还能再活多少年呢? 而赤松子可以活很久,他已经活了八百年,应该不介意再活八百年。 “这一去....不回头啦。” 羲叔向赤松子离开的方向深深作揖,而赤松子在远方给予回应,他开始高歌,唱的语调很悠扬,又有些滂沱,是一首名为《沛》的诗歌。 “那西北的方向,是柴桑山的区域,而我要通过洵山,通过阏之泽,抵达大江,渡过江水之后,便是中原了。” ———— 两位老人分道之后,羲叔继续北行,赤松子则向西北方位而去,他的脚程不慢,肩头上的三首鸟则是在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其中一只鸟儿说要吃点盐土,在这句话出来之后,三只头居然都同时同意,没有再继续争吵了。 对了,这种鸟是亶爰山的,叫做“????(chang,fu)”。 “盐?哈哈,这是我要带向西王母氏去的,还有一部分要放回荆山的石室中,你们就是这么馋嘴,这点宝盐也想吃!” 赤松子训斥三头鸟,三头鸟则是叽叽喳喳的诉起苦来。 跟着你这个家伙,走南闯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逼逼赖赖了一路容易吗我们!这收音机广播听了大半年,连点宝盐都不给吃! 三头鸟表示不满,然后拍打翅膀从赤松子肩头飞走了。 “嗯,自己找点盐去吧!这地方说不定能看到盐土!” 赤松子一毛不拔,鼓励三头鸟自己飞出去找,气的那三个鸟头在天上大骂,它向西北方飞去,但过了大约半天多,赤松子在溪水边休息的时候,它飞了回来,而且神情半是惊喜,半是恐惧。 “叽叽喳喳!” 三头鸟混乱的和赤松子说明情况,前面是一座山,道路已经被巨石封闭,看起来是人为或者兽为的。 它看到有人族在周围采岩盐,但是都是零零散散的次品,上等货都在那座山里面。 三头鸟表示,里面最好的盐,不下于赤松子兜里的南海宝盐。 “这么好的么?” 赤松子有些讶异,但三头鸟又表示,那已经封闭的大山中,有一只十分厉害的地...不,绝对是山兽! “什么模样?” 赤松子随口问问,但三头鸟很贪心,想要里面的美盐。 “叽叽喳喳!” 根据三头鸟所说,大盐山中,那只山兽,是一只七尾的巨大红狐。 ———— 羲叔走到一处废墟,这里明显曾经有部族生活的痕迹,但是现在已经破败,似乎是被人为的毁灭了。 他捏起一面木牌,这面木牌还依旧完好,字体扭曲,应该是孩子的字。 “甘盘氏......” 他看向天壁山,这座山的遥远处,那更加高耸宏伟,却又凹陷进去的一部分里,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些见不得人的邪气。 羲叔在这里驻足,停留了很久,这片地方几乎被摧毁殆尽,他收取了一些东西,记录下这里的情况,随后继续北上。 他走了很多天。 随后,他看到了一片新的土地。 第一百零三章 无中生友 一条长而巨大的沟渠,出现在羲叔的眼中,这里明显有人为砍伐过的痕迹,但这和他的记忆不相符合,上一次他从这里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茂盛的山野,百兽从行,渺无人烟。 这里有部族定居了吗? 阏之泽之南,靠近岭南天壁山,天象无定,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地处潮湿,野兽蠹虫极多,但现在看起来,那条沟渠周围的土,明显不太一样了。 当然,羲叔说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他是不知道沟渠的意思的,但是这不妨碍他理解为人造的河流,只是此是,这条“河流”中的水量似乎并不多。 这条人造河流很大,通向地势低洼的地方,羲叔顺着这个低洼地势走过去,看到了一片很大的池塘。 这里似乎原本是伐木的地方,靠近岸边,还有一些粗壮的树桩子。 羲叔在这里看了一会,发现并没有人来,如果要伐木,白天肯定是要工作的,那么,这个伐木场已经成为池塘,被废弃了。 “引大泽的水灌入低洼地,形成新的的池沼?” 羲叔持木杖,向人造河流的起始地走去。 他走了没有多久,忽然听到了欢乐的歌谣,那是他从没有听过的歌。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羲叔看到了新伐木场的战士们,参天的大树被砍倒,源源不断的木材被收集,而在这里,羲叔第一眼看到的是这些战士的年纪都很年轻,第二眼,则是一个斜着矗立在石头底座上的奇怪圆盘。 这面圆盘被放置在一座比较高的,且平整的地面上,圆盘是面向北方的,中央有一根石针,定定的斜着,如轩辕之剑一般,坚定的指向天空。 太阳的光明落在圆盘的面上,那根针投射下影子,而影子落下的区域,有着明显且奇怪的划分。 羲叔忽然凝神屏息。 他有一种预感,这应该是一种计算岁月的仪器! 羲叔快步走向那个仪器,但他这么高大的身形,出现的时候,就被赤方氏伐木的战士们发现了。 嗡——! 一根箭羽插在了羲叔的脚边。 羲叔停下步伐,他一瞬间抬头,立刻就找到了那位弓箭手。 妘蒙的神色也紧张起来。 他射箭这么久,更是向大羿请教过弓箭手的修行技巧,本以为现在,单单凭借射术,就已经远远超过上次那个侔洪氏的哨人头领,但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居然一下就找到了自己隐蔽的地方。 这是个很厉害的人! 但妘蒙却也是来了气性,见自己已经被羲叔看见,便直接弯弓搭箭,这一次上了三支箭,箭头指向羲叔的身前,并不对准人。 弓弦紧绷,没有发出,仅仅是警告而已。 第一次警告,箭落在脚边,告诉他止步,第二次如果还不停,就是三支箭羽拦在身前,如果第三次还要前进,那就对准脑袋。 于是有人立刻抛下手中的木材,拿着石斧挡在了羲叔的面前。 “这里是赤方氏的领地,不知道您从何处而来,要到何处而去?” 妘梁很谨慎,妘缶被调去耕地之中做事情之后,伐木的很多工作就交给了他,以及另外两个妘姓的族人来负责,而妘梁对于木材的掌握是有一手的,另外两位同族的年轻人也对此很服气,甚至希望向他请教木工的手艺。 妘梁,妘垂,妘柱,这就算是新的,赤方氏的工匠班子了。 羲叔主动退了一步,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 “我从南大荒来,要到中原去。” 羲叔有些急迫,指着日晷:“那是?” 妘梁不必回头,也知道羲叔指的是日晷。 他没有说话,因为羲叔这简单的两句话,不足以得到他的信任。 羲叔有些尴尬,毕竟他的地位尊贵且崇高,在南大荒行走,羲和氏的身份素来好用,但是这里....这个部族...... “对不住,我冒昧了,你可以称我为羲....羊季。” 羲叔同样用的化名,不过这话出来之后,妘梁忽然一愣,边上的妘垂道:“你是来自一个有羊图腾的部族?” “羊,是南方之羊。” 羲叔就顺着这个小骚年的话向下说了,顺杆子向下爬。 “我自南方的南交之野而来。” 妘梁沉吟了一会,问道:“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去中原做什么?大江几乎渡不过去,您的身子骨,恐怕扛不住江水的愤怒。” 羲叔道:“我一定要去中原,因为那是我的故土,在我死后,我希望能回到中原......” 妘柱道:“咦,您的部族,是迁移到南方的吗?” 羲叔道:“是啊,我的部族自五十年前迁至南大荒的‘南交之野’,部族中新生的孩子,已经和南大荒的人民没有两样,虽然他们依旧是中原人的模样,但生活习性却受到羽民国等国家的影响,而出现了改变。” “我已经很老了,喜欢回到中原,看一看我出生的地方,江水的怒火在我看来不算什么,它没有办法阻止我,即使是天神也不行。” 羲叔说到这里的时候,算是真心实意了,这确实是他的实话,自五十年前,帝放勋上位,命羲和氏分至四方,以定天地四时运作,每隔八年回去中原述职一次,如今羲叔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这一次的回归,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回去了。 狐死首丘,众生莫不眷恋故土。 妘梁他们能够感同身受,因为他们也是从中原来到这里的。 “五十年前,是,帝挚崩的时候么?” 羲叔笑:“天下动荡,人民不能生存,若无今日帝放勋平定天下,哪里会有我如今回来的事情呢,怕是早就死在五十年前了。” 羲叔把话题转移到日晷上,并且用肯定的语气说出试探的话: “那是测量岁月的仪器吗?” 妘梁不置可否,没有点头,而羲叔则是道:“我以前的部族在中原时,就有测量岁月的法子,这个仪器啊,我是看过的。” “不可能!这是巫做出来的,中原用的是土圭,你少来蒙我们!” 妘垂直接鄙视,但是妘梁却瞪了他一下。 “怎么不可能!” 羲叔继续套话:“中原的智慧,你这小孩子怎么懂得呢?” “我怎么不懂!” 妘垂还是不服气:“我们就是从中原.....” “迁来的?” 羲叔打断了他的话:“是啊,这个仪器也只有中原的人才会做,你们长得也有点中原人的英气,我估计也是。” 妘垂一下子有些慌。 妘梁沉默了一会,这时候道:“那您应该知道这个仪器叫什么?” 羲叔对这个青年有点刮目相看,但是依旧有应对的方法。 “我们部族以前叫这个东西是日盘,中原有很多叫法,还有日座,日圭,不知道你们叫什么。” 胡诌一下,反正对方也不知道。 这下妘梁有些挠头。 “日晷。” 一个声音出现了。 羲叔好笑的抬头,却瞬间愣住。 大羿出来,对妘梁道:“他是我一个朋友,没事,我认得他。” 妘梁他们顿时一愣,而后便是吃惊道:“原来他就是你一直说的那个朋友啊!” 羲叔惊诧道:“大——” 大羿:“大——升!对吧!诶呀,羊季,好久不见啊,你又老了。” 他说着,上前拍了拍对方,而羲叔则是一脸懵逼。 第一百零四章 关于考察对象的意见 容成作历,大桡作甲子,二人皆黄帝之臣。 自黄帝以来,始用甲子纪日,每六十日而甲子一周。大挠采五行之情,占斗机所建,始作甲乙以名日,谓之干;作子丑以名月,谓之枝,有事于天则用日,有事于地则用月,阴阳之别,故有枝干名也。 原始的天干地支没有后来那么复杂,仅仅是作为历法的辅助,羲叔绕着这个日晷转了几圈,他看到上面有刻着简单的天干地支,但是却和中原的有很大差别。 这种,太精确了。 羲叔化名羊季,作为大羿的老友粉墨登场,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大羿的老朋友了,只是这些年见面不多,曾经同殿为帝之臣,交情那还是有一些的。 “这是.....” 羲叔望了一眼边上忙碌的赤方氏族人们,对大羿认真询问道:“这就是他们的巫一个人弄出来的?” 大羿:“依托黄帝历。” 羲叔:“这,不太可能吧,制作新的历法....”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大羿顿时失笑:“帝让羲和氏制定的是天下四方的时间,天下很大,山海很远,至于历法,昔年伏羲氏两手空空,还不是在雷泽边上制出了历法吗,少昊,颛顼....他们哪一个不曾经制作过历法?” “便是东夷的那帮小部族,北方钟山附近的遥远民众,他们也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套历法,虽然粗糙,不能与黄帝历相比较,但这世上所有东西,都是从粗糙转变成复杂的。” 大羿说的话,羲叔在想了一会后,也是缓缓点了点头。 确实是有些道理。 历法这东西,只要长时间观测就行,而巫的智慧与一部分记忆、知识,都是可以传承的,说不定赤方氏的前几代巫显得蛋疼,没事就去看星星看太阳,历法这东西....自己用的顺手就行。 “不过这个测算一日岁月的东西,中原还没见过。” 羲叔赞道:“这东西,比土圭好用多了。” 他的目光移动到大羿的头上,斟酌了再三后,对大羿道:“这只鸟是.....” “一只小鸡而已。” 大羿如是回应。 羲叔眯起眼睛,看着咕子,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但究竟是什么玩意他还真想不起来了。 天下鸟类长得像的有很多,但这只看起来和鸡还是有些差别的。 “嗯.....变态了吗.....” 咕子:“叽!” 羲叔:“嗯....果然是鸡啊。大...大升,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还帮人养起鸡来了?” 现在大羿的形象着实是和中原的老农夫没有什么差别,穿着拖.....穿着草鞋,那草鞋还破了一个洞。 大羿对此当然表示自己肯定不是来放假的,他说南方还有金乌的余存,他就是来这里找那玩意的,而羲叔对此表示很意外。 不过这件事情上,大羿说的很模棱两可。 “除此之外,我还在这里做一件事.....” 大羿说了考察的事情,虽然这只是他一时兴起,觉得可以推荐,但羲叔听完之后,并没有立刻表态,大羿又说赤方氏衰弱,自己正好路过救了他们,暂时就在这里帮帮忙。 “原来是这样。” 羲叔点了点头:“不过,凭借一个计量岁月的仪器,恐怕不能得到你的举荐吧。” “帝在物色继承者了么?” 大羿:“是啊,已经有一个人入他的眼了,一两年前就有了听闻,现在应该去考察了。” “谁?” “一个叫重华的人。” 大羿道:“那个孩子听说是东夷来的,生于诸冯,迁于负夏,这个孩子么.....” 大羿对羲叔大致说了一下重华的生平简历,也很简单,在雷泽打鱼,在厉山耕种,在黄河边制作美好的陶器,同时也在寿丘做过小本生意。 当然,这是简单扼要的说的,大羿所知道的,当然不仅仅是这样一点。 “他在雷泽打鱼,教人如何制作高效的渔网与鱼栅,在厉山耕作,教导大家如何选择正确的时间下种与整理禾苗,他在黄河边制作陶器,那里的陶器本来并不好,他住了一段时间,教了那里的人如何制作更好看、更坚固的陶器,而在寿丘,和他进行过买卖的人,都说他虽然精于计算,但更是一个十分诚信的孩子。” “他以孝、德闻于东方。” 羲叔听完之后,短暂的沉默不语。 大羿住口,而羲叔走了两步,对大羿道:“谁举荐的他?” “四岳氏。” 大羿:“太岳(华山)吕咨伯,宗岳(泰山)放齐,玄岳(恒山)许由,寿岳(衡山)申毋句。” 羲叔叹息一声:“这还有什么说的吗!你不必考察了!” 大羿失笑:“我这还没结束,你怎么就泼我凉水?” 羲叔道:“四岳氏保举的人,这还不算结束?你说话分量虽重,但也抵不过四岳氏吧!” 大羿:“那不如请羲和氏与我一起作担保?” 羲叔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的地位,远不如四岳氏!大羿,你要是有点本事,倒是可以说一说四荒王,若是他们同意了,那这事也就成了。” 大羿失笑:“你这是扯到哪里去了,四荒王,我哪里有这个时间去找他们啊。” 东之日下氏,北之觚竹氏,南之北户氏,西之西王母氏。 此乃四方极远之国,其中领袖称“王”。 “那就去找四帝。” 羲叔斟酌道:“虽然帝已经不满四帝的势力,但四帝如果说话,帝还是会考虑考虑......” 大羿摆了摆手:“四帝迟早要被收拾。” 四帝,即帝鸿、缙云、颛顼、少皞。 羲叔微微一愣,大羿认真的看着他:“迟早的事情。” “你不如也等等,我相信,你在这里待一阵,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的。” 大羿给出建议,羲叔古怪的看着他的拖鞋。 “像是日晷一样新奇的东西吗?” 羲叔摸着那个石头盘子,大羿道他一句:“这石头盘子只是其中之一,相信我,你会看到更多有意思的东西。” 羲叔斟酌了一下,点点头:“行吧,我也想见见这个巫,看起来,他确实是有过人之处?” 第一百零五章 震撼轩辕一整年 羲叔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妘载,因为大羿表示遛鸡的时间到了,所以要带着鸡群去耕地,如果羲叔不介意,那么暂时和他走一走。 羲叔自然是不介意的。 如今的原鸡群,生下来的蛋终于被允许孵化了一部分,于是,一排刚刚脱壳并没有多久的小鸡们,蹒跚着跟着咕子,排成一个长列,在田垄上摇摇晃晃的走了起来。 羲叔来到耕地,映入他眼中的,到处都是稀奇。 “这个引水的,我在外面也看到一条,比起这里的要大很多,这是什么?” 羲叔询问水渠的由来,大羿给他做了解释,包括外面那条特别大的疏水渠,更是给他科普了一些关于妘载表示的“治水方略”。 羲叔的话,比起大羿来说,对于治水要稍稍了解一些,顿时眼睛就是一亮,频频点头。 他又看到水车,这个奇怪的东西,在耕地旁的水渠边上缓缓转动着。 一根图腾歪歪扭扭的矗立在耕地中,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是他们的图腾?” 羲叔道:“不是羊吗,那是个牛啊。” 大羿:“那不是赤方氏的图腾,那是我抢来的,里面住着一个有毛病的神。” 羲叔:“?”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在侔洪氏看来强大无比甚至需要小心翼翼尊奉的尤侯神,在大羿与羲叔的眼中,不过是地方的小神而已。 “人间的小神啊......” 尤侯正打瞌睡,突然感觉有人似乎在鄙视他。 当然,这同样只是一个插曲。 “嗯?牛拉的那是什么东西....那是...牛吧?” 羲叔有些不确定的指着那两个发出熊吼的玩意。 大羿:“那是犁。” 犁,这个在历史中拥有极高地位的农耕用具,就此进入了羲叔的眼中。 牛拉犁,人牵牛,还有人手里拿着一种奇怪的农具,大羿告诉他,那个属于犁的合作工具,叫做“耙”。 一根横杆九根齿,虽然大羿也不知道为什么妘载要弄九个齿,毕竟他也没见过,但按照大羿的想法,估计是有什么讲究,和南方诸山山神祭祀时要用白色的动物一个意思吧。 羲叔对犁很感兴趣,对耙同样很感兴趣。 “我能下地摸一摸?” 羲叔甚至有些手痒,大羿表示这可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他是养鸡的,耕地的有其他人负责。 羲叔下去了,走了一半看到了一只正在拱土地的小猪。 “这里还有毁庄稼的野兽!” 羲叔看到的是豚子的屁股,并没有看到正脸,当然,这时候妘缶早就看到大羿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于是便过来解释,以及询问。 “嗯....你是大....你是大升的朋友?” 妘缶没有直说大羿,这也是一种默契吧,虽然大家都知道大羿的身份,但有时候....总之,一切为了大羿的考察顺利以及巫的未来着想。 “难道!” 妘缶突然瞪起眼睛,大惊道:“你就是务成子!” “啊?” 羲叔呆了一下,而后连忙摆手:“误会误会,我是——” 妘缶:“务会?你是务成子的弟弟务会.....” “我是羊季。” 羲叔觉得这个部族的人一点都不严肃,神经有些大条。 解释了自己的来历,羲叔也明白了原来那撅着个屁股的不是野猪,当然,他表示自己想要试一试耙子,妘缶则是把耙子交给他之后,就派人去找巫了。 那个人离开,正好让羲叔去他的地里试一试,那块地属于新开垦的,偶尔耕作一下的半荒地,主要还是因为劳动力不够,于是妘载表示,劳动力不够的田地,开拓出来之后就不要精耕细作,而是直接广收薄种就好。 人不够毕竟也不能变出来,与其把地荒着,不如广收薄种去,就是回归撒种子的原始农业,偶尔弄一弄就行的那种,这种操作尤其是周代的人喜欢这样干。 羲叔挥了挥耙子,这东西其实舞起来也挺带感的,正巧一头石牛犁地犁到了这里,羲叔便去跟着那只石牛的屁股后面,用耙子把犁翻出来的田土给切成碎泥。 “这些东西,比中原的农具好用多了。” 羲叔侍弄了土地一会,期间还差点被石牛踹了一脚,但他并不觉得难受,反而很是开心与兴奋,这一下似乎不像是七十多的老人,而是倒退了三十多岁回到了壮年之末的样子。 如果以前有这些东西,那该多好啊。 “地的耕作方式已经改变了,这里和中原,大不相同!” 不管是犁还是耙,亦或是羲叔又看到的堆肥的土,沤肥的坑,亦或是那一茬已经被收割完毕,正在继续生长的菁华,亦或是已经犹如碧玉积云般厚重的广袤稻田..... 羲叔走到一块新田中,看到那种没见过的作物。 “这是芋头!” 妘缶告诉他:“这是好东西,我们刚来的时候,差点饿死,就是靠着它才活下来的!它能吃的部分,都在地下呢!” 羲叔拨弄了一下芋头长在地面上的那些叶子,又拨弄了一下土壤,虽然贴着土层,但羲叔可以感觉到这片田地中,这些作物那茁壮旺盛的生命力。 咕噜噜..... 有人推着独轮车从田垄上走过,羲叔看到那个东西,则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任何的好东西,在羲叔的眼中,都不如此时看到的独轮车来的震撼! 那极多的货物,就这样被放在独轮车上,而推车的人轻轻松松,如果是他一个人扛,如果他不是图腾战士,是绝对抗不了那么多东西的。 “轩辕!” 羲叔指着那独轮车,几乎合不拢嘴,而妘缶也被吓了一跳,大羿带着鸡群走过来,对羲叔道:“不是轩辕,只是手推车而已。” 轩辕,指的就是黑科技小能手黄帝造出来的“车”,实际上应该单指“指南车”,毕竟真正的两轮车是在夏禹时期被奚仲做出来的,他就是薛氏部落,也就是那个专门制造国产五菱的部族。 不过指南车这个玩意的造法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对于黄帝来说,传不下任何手艺,大概是他的传统艺能了。 羲叔的心情难以平复,而大羿这时候则邀请他去盐田和水井处看看。 再仔细的看看,看看这里,看看这片“世外桃源”。 第一百零六章 虫来! 黑色的幕布遮盖苍天,羲叔与大羿披星戴月的从盐田返回,他在这一日所见的,所触碰的,是他过去数十年都未曾经历与遇到过的。 水井上新的设置,名为辘轳,滑轮与套索也让人耳目一新;盐田中四处可见的矗立起来的标杆与架子,四四方方堆叠着的,以及类似东海夙沙氏一样的晒盐方法,羲叔也从未曾想到,会在南方的这片野蛮土地上看到。 那丈量土地的计量单位中,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尺”与“寸”的出现,让羲叔有些迷惑,这有别于以往的“跬”与“步”,不过都可以和丈进行换算。 那隆起的丘陵,据说埋葬着他们过去的记忆,同样成为了他们的祖地? 那面碑的来历,上面所写的东西,让羲叔久久不能忘怀。 “自缙云分赤方以来,所有为部族延续传递薪火,为了让部族立存于天地山海间的先行者们,在此永垂不朽!” 羲叔听到有人在说话。 少年们认为他们是先行者,他们希望祖先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开拓家园。 他们会将山海托起,高高的迎向青天;他们将在太阳的光辉下,耕耘着勾勒金野。 天行其健,人以自强不息! “很多人都忘记了,神到来之前的故事。” 羲叔不免想到这一点,很多的部族一昧的尊奉神灵,希望自己向先祖神灵的身上靠拢,而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更不记得那些曾战天斗地,披荆斩棘的真正先祖们。 但赤方氏想起来了。 “他们的神灵呢?” 羲叔如此询问大羿。 “已经死了。” 大羿如此回应。 在龙涤氏与赤方氏的大战中,图腾被击碎,部族的火焰也熄灭,神灵自然湮灭成为虚无,祭祀的礼器也已经残破。 但神为什么没有附身在下一代的巫师身上? 大羿也不明白,妘载的巫术与赤方氏的神灵似乎毫无关系。 这位已经湮灭的神灵很神秘,大羿也曾经猜想过,听闻过赤方氏渡江水的经过,他猜想,或许妘载奇怪的巫术,正是那位神灵湮灭之前,给予的最后馈赠。 但他为什么要去死呢? 诸神莫不苟且,谁会轻易放弃自己在人间的地位? 羲叔也不能明白。 “但如果是真的,那一定是一位很和善,很喜欢赤方氏的神灵吧,宁愿牺牲自己来换取部族的存活.....在有史以来的记忆中,很少有神灵会这么做。” 羲叔如此对大羿回应。 高大的田垄,被套上了木架与藤条的大鼉龙,它的声音如同雷鸣,而大鼉龙或许是羲叔所看到的,所有事情中最不起眼也最不值得铭记的家伙了。 驾驭异兽毕竟不是什么稀有的本事。 高大的土墙出现在两人的眼中,时间尚早,篝火还没有熄灭,妘蒙正在吃晚饭,作为哨人他回来的比其他人都晚,而其他一些人也有的已经回去睡觉了。 “这面墙壁很结实,堪比中原的巨石都邑。” 羲叔道:“论普通的土墙,这种坚固程度,已经超越了寻常的石城,这里面的气很凝实,几乎不会移动。” 大羿:“今日怎么样呢?” 羲叔:“很好.....很有趣,我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我没有想过,南方这种地方,也会有这种乐土。” 羲叔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想举荐他了,你说那个叫重华的孩子,他有的功劳,这个叫妘载的,也都有,但帝更看重德行和孝心。” 大羿道:“几年前,重华没有出来的时候,帝曾经去找过几个人,其实那个时候,你不知道,他已经在物色继承者了,只是没有像现在这样,特意要找年轻人。” 羲叔:“愿闻其详。” “帝陶唐五十九年,也就是你上次回去之后的一年,那时候我也刚刚回去,帝去问四贤(方回、许由、善卷、披衣),问他们谁能托天下。” “许由的老师叫做啮缺,啮缺的老师叫做王倪.....” 四贤中,方回、披衣(蒲衣子)都是炼气士。 “帝问许由,能不能把天下让给你的老师啮缺,许由说他老师治理事情有点乱.....” 许由的大概意思是他老师脑子有坑如果你想天下混乱那就交给他。 帝就放弃了。 “然后,帝陶唐,我记得那年崇伯鲧接替共工开始去治水,帝去找子州支父,想要问他敢不敢接天下。” 羲叔哦了一声:“子州支父,我知道这个人,挺有名的,他怎么说的。” 大羿:“子州支父说他患了幽忧之病....就是有病,要好好治治,不能接受天下。” 羲叔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他哪里有病啊!他是在骂帝啊,骂帝到处托天下有病呢!” 大羿:“是啊,然后不久,也就是一两年前,帝突然召集许多人,让他们推举天下年轻的人才,重华就是那个时候入了耳目的。” 大羿的意思,羲叔已经很明白了,他道:“那位巫师应该出来了?” 两人回到部族内,妘蒙正在烤肉,看到羲叔,主动给了他一块。 “箭术不错,和升学学,以后肯定了不得。” 羲叔记得妘蒙,这就是开始那个射箭的小战士,妘蒙虚心表示对方也很厉害,羲叔则是被夸了一通之后有些高兴,老人的脸色呈现健康的红润。 大羿问:“巫呢?” 妘蒙道:“巫在棚子里呢,似乎在弄什么东西。” 大羿笑:“又有新东西?是在记录‘时间表格’吗,夏至还有一点时间呢。” “说起来,之前有人去找巫,但巫却迟迟未来,看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 羲叔忽然止住脚步。 “对了,有件事情....” 来到赤方氏,眼花缭乱的新生活让羲叔有一股养老的冲动,但好在他此时想起来了,把那个小小的牌子交给大羿。 “甘盘氏?没听过,哪里来的?” 大羿表示不知道,羲叔则是道:“不知道当然正常,因为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个部族覆灭了...它们就在你们部族的南方。” “在天壁山附近,是被人为攻灭的。” 大羿的目光动了动。 羲叔看向南方的那座宏伟阴影。 “山中有邪气。” ———— 妘载当然不单单是在写表格。 人们想要在南方生存,首先要有一块空地,以免瘴气积聚,南丘是一块很好的地方,起码它的植被相比较其他的地方来说要少很多,同时,又因为老乌龟的存在,而导致附近的异兽很少,反而是野兽活动频繁,食腐动物也时常出没,这就导致这片地方的瘴气积累其实不是很厉害。 瘴气的大量积累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不通风”,然后因为各种动植物腐烂...... 不过再怎么说,洵山氏,柴桑氏,乃至大泽,到荣余山,西成山,大盐山...天壁山....这片区域,终归是在岭南外,不与南大荒接壤,正正好好是一片“原野”,三三两两都是空地,并不是大片大片密不透风的森林。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开发,南丘这片土地已经消灭了本就不多的瘴气,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即使是到了夏天的正当时,也不必担心那些有毒有害气体重新出现,这玩意在一个地方没了,那就真的没了。 接下来妘载要防备的,其实是虫子。 南方,多虫孽。 不仅仅是害怕这些虫子跑到庄稼地来产卵,或者是吃农谷,最要紧的,也是防止人被虫子传上疾病。 而对付虫子,古人只能撒灰,翻土,深耕,添新土,火焚田,错时令,或种植带有臭气(虫子专属)的植物....但即使是发明了这么多治理虫子的办法,时不时还是会爆发虫灾,也不知道是农民们不愿意遵照前人经验,还是因为朝廷宣传不到位? 不过对付这些大面积虫子的最有效办法之一,是以虫治虫。 妘载的身前,停着一只细腰蜂,两只触角轻轻摆动,向妘载释放善意。 这个家伙,叫做“蜾赢”。 第一百零七章 养成记笔记的好习惯 稻谷的敌人有两种,或者说,许多农作物的主要敌人,都只有两种。 一种就是蝗虫大爷,这家伙是真的大爷,它是所有农业文明的大爷。 因为太过于难缠最后居然封神了你敢相信?蝗虫神算是很有名的家伙了,当然他这帮小弟是年年打死,年年不死,没过个三五年又卷土重来打秋风,最后被恨得牙痒痒的人们端上餐桌的虫害主力。 第二种是“蟊”,当然这是一个统称,指的是那些喜欢蛰伏在土地地下吃农作物根须的虫子们,当然这些家伙的卵已经被烧干净了,有了新的耕作方式,加上妘载暴力的火焰犁地,蟊虫们今年基本上是别想出来了。 第三种就是“螟”。 螟单个拿出来或许很多人没听过,那么螟蛉呢? 就是这个小东西了。 《诗经》中“螟蛉有子,蜾赢负之”的句子,应该在中学课本上有学习。而古时民间认为蜾赢细腰不会产子,故而取螟幼虫为义子,因此还写诗夸赞它,事实上么.....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奇怪的误会,才让蜾赢平白的成了螟蛉的爸爸,被称呼为螟蛉虫,而螟蛉变成了“螟蛉子”。 这大了一辈就是不好意思哈! 当然,从昆虫学和自然学的角度来看,其实蜾赢也确实是堪称螟蛉的爸爸,这家伙,是螟蛉的天敌之一!而且是能吊打的那种! 妘载请来的援军有两拨,一方是青蛙群,毕竟这帮家伙天天盯着日晷,每到晚上就开始吊嗓子唱高音,呱呱呱呱(上扬)——的唱个没完,怎么说也和那只鼉龙有合唱的关系。 青蛙群以咕嘎来回应妘载的邀请。 啊,其实你不来找我们,我们也会去你们部族吃虫子的。 毕竟,虫子喜欢向人多的地方跑,尤其是蚊子。 而第二拨援军,就是妘载前天在盐田边上找到的这个小蜾赢了。 总之经过一系列的“谈判”,蜾赢的善意被带回这帮家伙的族群中,于是,在妘载来见羲叔的这一天,浩浩荡荡的蜂群,从山林不知道哪个疙瘩角落钻了出来。 这波啊,这波直接虐泉啊! 而这个谈判的过程,其实很有意思。 妘载只是给那只小蜾赢释放出善意而已,最后的谈判与邀请,其实是“山伯”交谈的。 作为一株植物,山伯表示坚持一块农田的思想方针,加大对虫害的打击力度,减少农作物损耗,增加粮食产量,形成赤方与虫群双向共赢...... 好吧,山伯只是表示,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事情,能不能把我放了? 这都关了有两个月了吧! 山伯虽然已经知道社会之险恶,也曾经有年少轻狂想过让世界感受一袋米,但现在,漫长的两个月抹掉了他的棱角,如果不是那最大的两根茎块还在,山伯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下次估计就真的要“剁手”了。 天可怜见,山伯表示他只是想偷点粮食,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妘载捣鼓了一整天,弄出来一些奇怪的架子,下面有垂着的芦苇细杆。 您的好友,山海养蜂人已经上线,特别提示,这种蜾蠃不会酿蜜,专门为了让大部分喜欢吃谷物的虫子先生感受一袋米(痛苦)而生。 大羿已经带羲叔和妘载见过面,羲叔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又看到妘载背上那被带出来的箩筐,里面躺着一个失去了梦想的何首乌。 “有意思,你说这种虫子,能吃那些吃谷物的害虫?” 羲叔道:“蝗,蟊,螟,都能吃?” 妘载:“只要他们敢冒头,都能吃。” 青蛙大军在另外一边,蜾蠃大军又在一边,两方援军互不干涉,只是田地中的害虫们,恐怕要狠狠被干翻一次了。 “杀敌就要扼杀对方在萌芽之中啊,这杀害虫也不比打仗轻松多少。” 妘载把架子弄好,对羲叔道:“羊季先生,你也是在南方居住的,你应该知道,人和异兽作为敌人是看得见的,看得清楚的,但是虫子,它们藏在不起眼的角落,时不时就给你折腾一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种敌人,才是最麻烦的。” 羲叔听闻之后,微微一滞,他感觉妘载这句话中,颇有深意。 是指人族之中,部族之内,也有如这种藏着极深的害虫吗? 倒是也有意思,人啊,到底是思想都不一样,大家都有自己的算盘,那么中原的害虫是哪些人,自然早有定论。 “田地中的害虫防治很有必要。” 妘载让今日不需耕地了,伐木的也停下,总之,有活计的都停下干活,没有活计的,就直接来到田垄边上。 大家熙熙攘攘,聚集起来,坐在田垄上,亦或是席地而坐。 大羿顶着咕头帽,和羲叔坐在最后一排,那也是最高的田垄边缘。 “今天召集大家,主要是给大家科普一下关于即将到来的节气。” 妘载背着箩筐,拿出黄铜斧表示庄重,铁牛尝试吃掉那柄黄铜斧,很快被老族长制止了。 “夏至将来!大家对夏至肯定不陌生!黄帝时修订历法,已有春夏秋冬之说,帝喾时确定夏至的三个阶段,至放勋时,又把四季历进行了修缮增补,也有删减。” “而大家以前在中原,也都知道,多水潮湿的地方,容易滋生蠹虫,南方本就多雨,大地潮湿,气温亦高,天象无常,每逢夏至,不仅仅是谷物茁壮生长的时期,同时,那些虫子也在蠢蠢欲动。” “今天,主要是告诉大家要小心,水,我来到南丘的时候就已经要求过,一定要用陶罐装水,煮沸了再喝,南方的水中也有很多虫子,尤其是大泽的水,虽然我们现在有井了,但还是煮沸好一些,千万不要喝生水。” 南方有血吸虫病,妘载目前还没有见到有人染上这种病,但是上一次牛犊染病死去的情况,让妘载明白,病依旧是存在的,只是山海的人族身体强大,体魄气血旺盛,不容易受到疾病的侵蚀,而疾病的威力,似乎并没有提高太多...... 虽然有些迷,但无疑是好事情,而且妘载不确定这个世界的病,真的还是由“细菌”“病毒”引起的吗? 古时候,人们认为,病是由一种“气”所造成的。 妘载有个想法,或许山海中,细菌与病毒的存在方式,成为了这种“气”,应该叫“疫气”,这或许也是为什么病症没有得到过分加强的原因吧,只加强了一点点,因为气或许被山海的神力,判断为“不算是单独的生命个体”,而是变成了一种“现象”。 如果按照传统世界观来看的话...... 妘载顿了顿: “至于粪肥,大家也已经养成了习惯,知道了堆肥的好处,但公厕处(大土坑)也一样要整理,那里也是虫子的滋生地。” “青蛙,蜾蠃,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它们大概会在我们部族待着......” 妘载主要是提及一下夏至之中会出现的一些特殊情况,包括可能出现的涨水,暴雨,地陷,雷击,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科普农作物的新型防治方法以及防止传染病滋生,第一年一穷二白毛都没有,应对措施自然也是简陋,只能想办法从根本上杜绝,否则等到发生了,那恐怕就很是麻烦。 为此,妘载基本上把自己小时候在奶奶家学过的三脚猫知识全都拿出来了。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鸡群,防治虫害的本部大军。 鸡群的数目已经在增加,因为赤方氏现在手头宽裕了一些,而且随着夏天到来,地里的虫子也多了,不必担心鸡群没有东西吃。 有了足够的食物,计划生育不就理所当然放开了么。 大羿听着,不住点头,而羲叔越听越是惊喜,他拿出几枚简牍,也不用刀,手指在上面划几下,于是那简牍上便出现了文字。 嗯....记笔记? 大羿瞥了一眼,羲叔道:“人虽老,目却不浑,自当勉励,再学之。” 第一百零八章 犬牙 羲叔记了一天的笔记,而上面写的都是大羿看不懂的东西,大概是诸如“害虫的防范与治理”“如何使用生物群来对抗生物群”“夏天传染病的防治”“如何在翻土时消灭虫卵”“不同时节可能发生的自然灾害”等....等等。 活到老学到老确实是没错....不过你这记得也太多了吧。 你是准备写完之后,带回中原给那帮人抄作业吗? “我是有这个想法啊。” 羲叔面对大羿的询问,很自然的表示他确实是想带作业回去的。 但是大羿告诉他,最好不要这么做,至于原因,还是因为现在正处于帝去考察一些人的时候。 “赤方氏现在孱弱,经不起折腾,况且你久不履中原,不晓得四帝最近的动作。” 大羿给予羲叔一定的警告。 “四帝中,似乎也有人想要继承帝的位置。” 羲叔一愣,随后道:“这....是颛顼氏?” 颛顼氏是五帝时代的开创者,颛顼帝更是绝地天通,对于诸神来说绝对是一个让它们无比恐惧的人族,而帝喾是颛顼帝的大侄子,重点就在于这里。 帝喾是“高辛氏”,并非“高阳氏”。 而帝挚,即帝喾的儿子,也就是五帝时期的第一位编外大帝,他同样是高辛氏。 本质上,放勋与帝挚的冲突,以及继位,其中其实都有颛顼氏(高阳氏)的影子在内。 “你说对了,高阳氏并不想放弃他们的权利,这次帝在物色继承者,四帝族也在加紧商议,而帝也知道这个事情,也询问过他们的意思。” 羲叔一愣。 什么玩意这是,准备篡位还带公开讨论的?而且帝自己跑过去问他们又是什么操作? 大羿看到羲叔这种神情,大概知道他误会了,这时候,妘载的讲话大概也结束了,羲叔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大为懊恼:“这最后讲的是什么,我都没听见!” 他失望极了,早知道就不和大羿搭话了。 大羿这时候像极了课堂上不好好听课还怂恿别人出去玩的叛逆学生,当然,现在既然是下课时间,正好名正言顺和羲叔吹牛皮。 “接着刚刚话说哈......你想岔了,四帝族表示,如果要物色继承者,他们之中如果有贤德的人,也希望帝能禀公考察。” 大羿伸手比划:“据说是一氏出一个。” 羲叔神色古怪:“我不看好他们,四帝族要自己推举,就自己推举吧,帝的候选者的那么好当的?让考察...让谁考察?现在谁还有这个资格?四岳保举了重华,你在考察载,那剩下的人呢?谁还有举荐的资格?” “水正共工、谋师欢兜、工师巧垂、丹师方回、乐师晏龙、农师弃、士师皋陶(刑法官)、火正契.......崇伯鲧都不够格。但做不出大德之事,谁也别想......” 羲叔一愣,神色更是古怪了。 “你的意思,是怕四帝族顺手给我这些简牍拿走?你看我像是那种会被收买的人吗?” 大羿没有说话,而是认真的打量了一会羲叔。 但是羲叔却很愤怒,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了。 “等会啊,你不会被收买,但是羲和氏不一定啊。” 大羿叫住了羲叔,羲叔这才回过味来。 是啊,他不会被收买,但是羲和氏呢? 他一个人并不能代表整个羲和氏。 羲叔看着那一堆简牍,大羿道:“我们可以回去给帝亲自口述么,简牍这种有证据又说不清楚的功劳,带回中原要是被人顺走了那怎么办,我这考察这么多天不是白干?” 大羿说的是有道理的,而尧的臣子中,其实有权利,说话有巨大分量的,除去大羿之外,只有“共工”、“契”、“晏龙”、“欢兜”、“方回”、“伯夷”六个人而已。 共工是历代的大部族,说话分量极重,更是治水负责人,掌管水利部门。 契是尧的哥哥,他的意思也是陈锋氏等大氏族的意思。 晏龙某种意义上代表了帝夋系的意思,但与帝鸿的态度是模棱两可的,因为他们两个也是兄弟,而且不合。 欢兜代表的则是中原天下的小部族,他掌管“贡粮(税)”,其实是属于帝挚派系,故而现在是孤家寡人。 方回是代表炼气士,同时也代表四荒王在中原的态度。 伯夷(吕伯夷)代表的是上代退隐的四岳,以及天下的贤者,甚至包括炎帝氏系很多人的意思,他的个人分量是最重的。 此外,巧垂资历不够,弃太过年轻,皋陶因为掌管刑法而不能出面,至于他的儿子大业,现在才刚刚渡过实习期,正是少说话多做事的时候。 至于“夔”(尧臣之一),他等于是晏龙的副手,是帝放勋的嫡系,是不能轻易表态的,还有管着历法修订的大彭,继承了容成氏的工作,但是目前痴迷于房中术,暂时掉线。 还有管着军队的苍舒、隤凯、椿戢;负责下葬事情的大临;定道德与礼以及宾客宴请的龙降(尧之重臣‘龙’);辅佐北正农师管理土地的庭坚、仲容;记录历史的叔达。 而这后面八个人,都是高阳氏的。 可以说,颛顼氏(高阳氏)在中原的话语权,仅次于帝放勋与帝鸿氏! 帝鸿氏想要中原大祭祀的位置,不止一次向帝放勋表示要“政神二权分离”,但都被帝放勋委婉的劝走了。 而颛顼氏,则是想要光复“黄帝嫡系”的权利! 至于这权利斗争中消失的“南北正”.....少暤氏任南正,缙云氏任北正。 还用计较什么吗?说到底四正之中,只有火正算是半个自己人。 ———— 羲叔在冷静下来之后,他看着那些简牍,神色无比复杂。 中原的势力错综复杂,大羿见到载而留了下来,但即使是他单人举荐,也未必能够功成。 羲叔算了算时间。 距离述职还有一段日子,虽然说是八年一述,但事实上,八年之中至少有一年是用来赶路的。 “过了大江就到中原了...不急,不急....” 羲叔盘算着,如果要争取匹敌四岳氏的话语权,内部尚且不统一的羲和氏是不行的,他忽然想到一个人。 赤松子。 如果赤松子代表西王母氏的意思,回到中原,再联络方回、大彭,说服晏龙,那么..... 想到事情就要去做,只是羲叔不知道赤松子现在到了哪里,他顿时无比可惜,心中真是懊悔不已,早知道就让赤松子在多送自己一段路了,就是这最后经过甘盘氏的一段路程,把未来可能发生的一些结果都给掐断了。 第一百零九章 打打杀杀多不好 三山四野。 芒种到来,三山四野同样开始忙碌,他们的种子中,像是提前种植的那些已经到了收获的时期,早旬种植的大豆到了收获的时期,韭菜已经割了两茬,而土地的欣欣向荣,也让菁华氏与蘖芽氏放弃了以往的争斗,开始进入一段合作共赢的“双耕时期”。 只是这一日,在夏至到来之前的一段日子,本来是该开开心心迎接大夏的降临,然而西方的大盐山,传来了不知所谓,不知所云的谣言。 “大盐山开市了!” 有人嚎叫这么一嗓子,立刻被蘖芽氏的人抓住了。 一看,这家伙居然是本部的。 “百陶,你瞎咧咧什么呢!大盐山开市,你没睡醒吧!” 百里茆作为巫,很不客气的训斥了本部的这个战士,而菁华氏的人更是毫无形象的嘲笑,只是那个名为百陶的战士却急匆匆的:“是真的!巫啊,我没骗人!” “大盐山开了!封山的石头和大雾都没了!” 百里茆和黄堪山对视一眼。 “咳咳!” 黄堪山摆了摆手。 “不信谣,不传谣。” 百陶:“........” 怎么你们就不相信我呢! 百陶信誓旦旦,赌咒表示真的开了,而且这也没有骗人的必要啊,百里茆和黄堪山并不是很在意的答应着,然后两位巫师决定还是去看一眼,但没有太上心。 谁知道那只山兽又在捣鼓什么幺蛾子?而且现在虽然大家缺盐,但是去大盐山换盐石,可是需要人命或者牲畜的,不给点血食想从大盐山拿东西,就像是去大人国兜里没带钱一样。 然而,让他们比较紧张的,是?芦氏的到来。 “听说大盐山开了,我来找你们,问问情况。” 老巫师亲自来了,这让百里茆和黄堪山都有些惊恐。 不是惊恐他老胳膊老腿出来跑五公里,而是惊恐大盐山居然真的开了。 “有人进去了?” 百里茆询问,老巫师道:“有,听说濮水氏有人进去了,并且没有携带任何血食,拿出了大盐,而那只山兽,似乎不见了一样。” 濮水氏,是居住在三山四野边缘的小部族之一,平常没事就打打鱼,晒晒菜叶子什么的,不参与柴桑山任何形式的召集开会,濮水氏的巫师每天不是在祈祷就是在梦游的路上,人口也不多,比赤方氏的人多一点,一千五六这样。 “你说濮水氏梦游把盐石带出来了我还相信一点。” 黄堪山如此说道。 但是说归说,出了这么大事情当然必须要去看看了,这下两位巫师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一口气能跑十里地不带喘气的,风风火火就和?芦氏老巫师一起赶向大盐山。 “多叫点人,快点来!” 黄堪山对他们族长招呼了一声,让族长多带点人去,说不定能多捡点便宜。 蘖芽氏也立刻效仿。 三个巫师法力全开赶了好一会路,屁颠屁颠来到大盐山的地区,因为出去的时间有点晚,此时已经是日落西山。 但是他们在看到此地的情况后,当场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家伙的! 这里已经有一堆人在了,除了濮水氏,还有三山四野,大多数是芦蒿之野和大盐山仇阳之野的部族。 至于大斜之野和造里之野,现在才刚刚得到消息。 三位巫师眼睛都瞪直了,看到有人拿着原木车在运送一堆岩盐! 这是超市打折呢! “等等!” 三位巫师拦住一个巫师,这位是淴泱氏的巫师,属于芦蒿之野的部族,离三位巫师的“大斜”、“造里”二地很远,但他离大盐山近,是西顶头的部族。 “这,这是怎么回事!山主呢?” 淴泱,意思是水流湍急。 这位巫师摇了摇头:“山主没了,谁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是好事情,趁着柴桑山来人之前,能多拿点就多拿点!” 这倒是大实话! “没了好几天了!濮水氏先来的!” 淴泱氏巫师离开了,而百里茆等三位巫师,则是眼睛都红了! 这哪里是什么超市打折啊!这是清仓啊!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三位巫师住了一宿,第二天大斜之野和造里之野的抢盐大队抵达,三位巫师哪里还管那么多,抢就完事了! 人越来越多,直到这条消息被蘖芽氏派人带去南丘,正在撰写虫害治理手册的妘载,当场表示有这种好事岂能不带我赤方氏! 老司机带我一个! 空隆隆! 小推车大队从南丘行驶出去,而妘梁三人的最新发明也派上了用场! 石牛回归了老本行去拉车,老大一辆马车新鲜出炉,上面还准备了十几个替换的轮子! 为什么说愚公移山值得学习?因为愚公移山愚公并不能立刻得到好处,要不你换成米山金山试试? 非给你山根都给挖了! “大盐山里有山兽喜欢卖盐矿……但是它也吃了很多人,拿人的性命作为交换……你居然没杀了它。” 羲叔和大羿自然也在抢盐的队伍里,大羿对于羲叔的疑问表示的很淡定:“我之前也只是听说,没有证据,贸然杀生,不符合我的规矩。” “而且芦槁,黄篱阴,百荒芪他们也说了,后来可以用牲畜进行交易,虽然人肉也可以……但很久没用过了。” “而且柴桑山和那只山兽因为盐矿的事情打过一次,损失不小,我要去了,岂不是被人当做报复了么。” 大家经过好几天的奔波,终于来到了大盐山,这新的轮子车比起原木车快了不知道多少,走的当然是来时候,靠近岭南的那条比较平坦的道路。 大盐山终于出现在大家的眼中。 战士们神情严肃,超市清仓这种活动,错过了这一次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虽然有盐田,但是,但是! 这波啊,这波无本万利啊! 大羿向大盐山里面望了望,古怪道:“山兽……是山兽没错,不是地兽。但是这家伙……应该还在啊……” 那股气还萦绕着,并没有散去,山兽并没有离开,只是……这生意不做了? ———— 大盐山深处,有一块平地,是断掉的山峰形成的,七尾的火狐痛苦的蹲在一株大树上,而赤松子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跟着跑过来。 “不是我说你,山主,天道自然,虽然说天下无有不能杀食者,但你已经有了七尾,又身体有伤,该好好修养,打打杀杀多不好。山主,我就是想买点盐巴,你非要我去打柴桑山,你是看我太厉害要给我找点罪受?不是我说你,你身为七个尾巴的狐狸,眼看就要通天去的,少些戾气,这样不利于尾巴生长,还有啊,我认识几个青丘山的狐狸,那我熟,你要是喜欢,我给你介绍两个,你别跑啊,你怎么又上树了,你烦不烦啊……” 第一百一十章 对不起,我是卧底 赤松子很生气,如果不是这只狐狸和自己犟嘴,自己也不会大打出手,关键是这只狐狸想要借自己的手去报复柴桑山,这能成吗! 咱是什么人,炼气士,那能轻易动手吗!要是动手了,这脸还要不要了? 关键是赤松子不想招惹事情,但是这只狐狸却不肯卖盐。 不去柴桑山就不卖盐巴,哪里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于是赤松子就对这只狐狸进行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也就导致了大盐山现在没有人看顾,而火狐哪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那些三山四野的小部族现在就和超市抢鸡蛋的老太太一样,一个个身手矫健,搬山开石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样下去大盐山非得给搬空了不可! “不是我说你,你倒是下来啊!” 赤松子伸手喝骂大树,火狐在上面蹲着就是不下来。 赤松子伸手,做出招手的动作。 火狐也是来了脾气,直接对赤松子重复了这个动作。 你上来啊! “嘿呀!?” 赤松子的语气上扬,一把抓住树干就要向上爬。 你还真以为我不敢上去? 这动作吓得狐狸连忙跳走,这期间哪里有半点山兽的气势,俨然就是一只被欺负了很久的普通小狐狸。 “嘎嘎嘎!” 三首鸟发出嘲笑,这家伙张开大大的翅膀,声音中充满了恶意。而火狐听到它的声音,却根本不想和它多言半个字,生怕慢了半截又被赤松子碎碎念。 而三首鸟就别提多快乐了。 一头山兽啊,在鸟大爷的威严下抱头鼠窜! 鸟仗人势就是这么爽! “山主!不是我说你......” “赤松子!” 赤松子听到有人叫他,他一回头,看到了羲叔。 “羲叔!” 赤松子很诧异:“你不是回中原了吗,咱们分开好多天了。” 确实是很多天了,差不多有一旬多了,赤松子路上一直走走停停游山玩水,然后又在大盐山待到现在,所以走的没有羲叔快。 “嘿呀!我才要问你呢,你怎么没回去啊!这大盐山的山兽没出来,是你搞得?” 羲叔上前,两位老朋友刚刚分开没多久又重逢,这确实是令人欢喜与高兴的事情。 赤松子把大概的事情说了一遍,其实没有什么,主要是买盐对方不卖,赤松子这脾气就不高兴了,人家都能买我不能买,人家给点兔子肉你就卖到了我这里就要我去帮你报仇?怎么你针对我吗? “呀——!” 火狐的奇怪叫声从远处传来,这个家伙下了树,累得够呛的趴在地上,遥遥看着这边,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瘟神一样,而叫声的意思也大概就是让赤松子你这个星星东西快滚吧。 “你听到了,它让我滚。” 赤松子指着那只狐狸:“我就不滚。” 羲叔:“.....” 老头的脾气都倔,尤其是赤松子这种活了八百年的家伙。 不过赤松子骂归骂,正经问题倒也没落下,询问了羲叔怎么过来的,然后就知道了赤方氏,羲叔是抵达了赤方氏,在里面住了有好几天,然后大盐山突然开山,赤方氏接收到蘖芽氏的传讯,立刻派遣了大部队出来抢盐。 羲叔就属于一起过来帮忙抢盐的人。 “呀!” 火狐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显然,现在不仅仅是三山四野,连三山四野之外的部族都过来了,这还了得,非得是把它家底都给捣鼓干净了! “七尾.....” 羲叔看到火狐狸的尾巴数量,火红色的狐狸,保持到七尾而不向九尾白狐进阶,可真是稀少的很....... 赤狐说到底是大路货色,满地都是。 赤松子倒是对羲叔在赤方氏居住了几天感到好奇,按照道理来说,羲叔现在应该一点不耽误的尽快返回中原,在一个不认识的部族休息了好几天还没走,甚至有空出来帮忙抢盐.... “对,就是这个事情,我有些事正好要请你帮帮忙。” “不是我说你,咱们什么关系,讲吧。” 羲叔向赤松子请求帮助,并且告诉他,自己遇到的赤方氏小巫师,着实不错,同时也提及了中原考察的事情。 “你......觉得那个巫师不错?” 赤松子狐疑的听完羲叔的讲述,而很奇怪的沉默了一会,反而对帝在选拔继承人的事情,随意的提了几句,大致也就是说的是大羿讲的那些事情,前几年的啮齿和子州支父那些事..... 赤松子的意思是,看来现在帝已经下定决心要真的进行考察与选拔了。 但举荐也不是随便就能举荐的,赤松子道:“这....恐怕有些困难,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赤方氏住几天.....嗯,但是光凭借一些新奇工具,恐怕....” 他在推诿。 赤松子表示,关于西王母氏这个事情还是不要提了,四荒王绝不会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小巫师而向中原表示要觐见的意思的,这根本就无足轻重,如果任何一个人都来向自己请求,请求自己去向西王母氏进言,那这种面子难道是可以随意向外洒的吗? 这就乱套了,当然是不行的,而其他的一些,譬如和方回,晏龙通通气,赤松子表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自己虽然是帝喾的老师,但是..... 羲叔,时代变啦! 现在是帝放勋的天下了,自己说话不好使啦! 正在任期上的四岳氏和一个已经退休的毫无根基的老干部,谁的权力大一点,说话分量重一些简直是一目了然,他赤松子也没有党派,帝喾一挂就没他事情了。 羲叔总觉得赤松子似乎话里有话,于是询问,但是赤松子却连连叹了几声。 “总之去看看,我就呆个一两旬的吧。” 赤松子表示,自己和中原的关系也没多大了,举荐这种事情由自己来说没有太大卵用,但是给你面子还是要给的,那就去看一看,如果真的推荐上去了,我觉得可以,那就顺嘴说一句,帮衬帮衬,要是不行,那就不行吧。 赤松子其实是不看好羲叔这个事情的。 “中原人才那么多,南方一个小部族能成帝的候选人才是真的有问题,那中原和东夷的名录,贤良者都能拉一车简牍.....” 说到底你有啥竞争力啊你。 羲叔就不服气,对赤松子道:“我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可能错了。而且,四岳氏也保举了一个年轻人,他们可以,我们不行?东夷可以,南荒不行?” “赤松子,你到底在回避什么?” 赤松子对他道:“不是我说他们,我和你讲,四岳去保举人,就算那是个猪,帝都会去看看这猪是不是健壮有力量,更不要说他们保举的是一个有大德的年轻人。” 羲叔目光一动,赤松子道:“姚重华,有虞氏,这个人你不知道,但是我是听过的。” 羲叔惊道:“你....” 赤松子:“......不是我瞒你,几年前我自西方游归中原,许由就和我推荐过这个人,我去看过了,那时候是在大河滨的‘空桑氏’处。” 羲叔的面色,微微一变。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大盐山中。 赤方氏的小推车极其惹人注目,不少部族眼睛都看直了,那辆两头牛拉的大车更是载满了岩盐,运送的大车打造时自然是极其结实的,更何况还有大羿这么个超级劳动力在。 小推车空隆隆的转动,一堆又一堆岩盐被敲下来运送回去,赤方氏距离自家门户很远,所以出来的时候也带了遮大雨用的兽皮,毕竟人淋雨没有大事情,但是如果盐淋雨了那这次就白来了。 其他部族看到自己的原木车,顿时心中一股悲凉感油然而生。 “这是什么啊!” 百里茆瞪着眼睛,看到了自家派去赤方氏的那些战士,而百荒芪也看到了百里茆,一个肩膀扛着一块盐石,另外一只手用力的挥起石镐:“巫啊!巫啊!” “呜呜啥呢呜呜!” 百里茆过来,看着那辆小推车,这是一个两轮的,就很新奇:“这个....” 百荒芪道:“这是赤方氏的巫弄出来的好东西啊,这个——” “别说那些没用的,这个还有没有,给两个使使!” 百里茆抓住百荒芪,用力的摇他,眼睛都红了,百荒芪被晃得眼冒金星,连忙道:“有有有,让赤方氏的巫给您两个就行.....” 百里茆顿时大喊一声,连忙向妘载处跑去,当然很快就借到了两个小推车。 赤方氏弄出来的东西没有不好使的,百里茆对这个产品的信心十足,于是黄堪山和老巫师也连忙跑过去借车,几辆小推车空隆隆的被推动起来,而那些大的原木车上,岩盐的堆砌速度明显上升了一个档次! 抢盐和打仗一样,由此可见三山四野的民众对于大盐山封山的怨念之深,然而这时候,忽然有人大喊起来,那是仇阳之野的“蛭沼氏”,看到这个氏族远处有战士慌慌张张跑过来,对着这里正在抢货的各个部族嗷的就是一嗓子: “柴桑山来人啦!” 哗——! 原本无比嘈杂的部族们立刻寂静下来,这位蛭沼氏的战士以为大家没听清楚,又喊了一声,这一下算是直接鸡飞狗跳了! “快跑啊!” 濮水氏第一个开溜,来时梦游走时清醒,柴桑山来了,如果大家还想着在这里抢盐,回头说不定要被对方全部给“没收”掉! 盐矿是战略物资,柴桑山上次就想要拿下结果失手了,还导致地位跌落,让洵山趁机爬到了自己头上,这次派人来肯定是气势汹汹,要是在这个时候触霉头,那可没有好果子吃! 这一下,柴桑山出现的情况不亚于十级大地震,本着我跑的虽然不快但是能跑过你就行的心态,各个部族都开始玩命一样的招呼人手,全部去推动那些车辆,这种威慑力,大致相当于路边摆摊的小商贩听到了城市管理车的声音一样。 “怎么了,什么情况?” 妘载还有些懵,正抢盐到一半怎么就要溜? 而妘载这里抱着一块岩盐跑回车队,还没开口,大羿直接过来,一屁股坐上牛车,一帮人推着小推车,妘缶去问百荒芪发生了什么,百荒芪正在爬车,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急道:“快,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赤方氏的众人,没有小推车的都爬上了车,有小推车的一路空隆隆的在前面跑,两头石牛撒开蹄子,沿着来时的平坦区域向回开溜,而三山四野的战士也撒开脚步从这个地方撤离。 随后很快,一道极其可怕的气息,笼罩了这里! 天色都昏暗了一些,原本晴朗的天空出现了云与风,晦暗的气从北方流淌过来,一名大战士率先出现,身高比起大羿还要高一个头,足有一丈! 他持着一柄铜矛,出现在北面的缺口上! “参云级的大战士!” 百荒芪面色发白,而芦槁等人也是心跳加快,那种强大的威严是只有参云级才带有的,而对方提前散发威严,其实也是一种驱逐的警告。 “这....这是乘着没有人,要先入山看看....这位肯定就是上次和山**手的那位柴桑大战士了。” 妘缶震骇的看着那个人,又对大羿道:“大...升,他比起你还要高呢。” 大羿也就两米多高,而这个人足有三米。 大羿:“我其实还能变得更高,但没必要,我又不是竹子。” 他开始给各位小战士科普参云的“境界”。 “气血锤炼,图腾觉醒,彻底完成个人图腾的变化,可以庇护一方风雨,这就是参云,是衡量一个部族强大与否的分水岭。” 那个参云级战士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去大盐山里查看火狐狸是生是死,而柴桑山的后续部族也赶了过来,这位参云级的大战士感觉到了这些逃窜的小部族中,似乎有个高手。 “相波,你怎么了?” 后面有人过来,看这位大战士左顾右盼便觉得奇怪,而大战士皱眉,对他们道:“我感觉这些逃窜的小部族中,有一个厉害的人,此人,恐怕不下于我。” “不下于你?不可能吧!” 柴桑山中,一位过来的威神级战士道:“你是堂堂参云,这些小部族,连威神都没有,与你相比,俨然皆是硕鼠之流,你估计是看错了。” 这位威神级战士,是第一次来这里作战的七个人之一,后来活下来的其中一个。 柴桑山来的人也不多,一共五个,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柴桑山也不敢贸然接触这只山兽了,但是现在这里出现了异常,事关到盐矿的所有权,所以必须要来这看一看。 相波指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正是南丘的方向。 “或许错了。” 他放下了手,这时候,大盐山内部,火狐狸感觉到了柴桑氏的人出现,顿时炸毛,而赤松子和羲叔正在关于重华和载谁更有竞争力争论不休,当然羲叔万万没想到赤松子居然有如此大的隐情,只不过现在,两人似乎没有办法安心讨论了。 相波很快来到了大盐山内部,参云级的威严压向前面,而赤松子则是很不满:“小伙子,不是我说你,成天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的......” 相波盯着赤松子,想了一下,举起了手里的铜矛,试探性的对赤松子发动了攻击。 他感觉这个老头身上的气息不正常。 但是那铜矛扎过去,虽然声势浩大,但是赤松子却很轻易的一把拿住。 这个时候,赤松子没有动,只是半张脸被阴影遮盖。 “不是我说你,哪里有见面就动手的人呢,一点礼貌都没有.....” 冰凉的触感滴落在鼻头。 相波的手死死握着铜矛,他抬起了头。 ———— 赤方氏的大车上,妘载抬起了头。 天色突然变了,滂沱大雨,在这个瞬间,毫无征兆的开始倾泻下来。 黑色的天空中,仿佛有一条赤龙的影子,盘旋咆哮!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