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慈善商王》 第一章 斜杠青年 刘远杰今年28岁，在国有企业宏远集团事业部电商科工作。家中二老、亲戚朋友都对这份稳定的工作很满意，除了刘远杰自己。 他不甘心做一只温水里的青蛙。刘远杰的理想是做一个“斜杠青年”，成为一名作家。写作才是他的兴趣所在，为此他已奋斗多年。 在宏远集团事业部，他主要负责电商营运和后台维护工作。宏远集团脱胎于老牌国营厂，生产的产品和领导的观念一样陈旧，整个企业如同一只巨兽，体格庞大，但动作缓慢，反应迟钝。事业部经营的几类产品电商化并不顺利，因此电商科并不怎么忙。 这正是刘远杰期望的环境，每天按部就班地完成领导交代的琐事后，他就可以安心在办公室摸鱼写作。 刘远杰的经验是只有在摸鱼的状态下，写作的才能顺利进行。如果真给他一个长长的假期，他写得反而不好。可能所有的作家都是这样，比如有个科幻作家在电厂摸鱼写作，拿了雨果奖。有作家在酒吧摸鱼写作，成功出道。 失败是成功之母，摸鱼是写作之父。这些前辈都是他的人生楷模，事业偶像。 因此，现在在光线充足，温度舒适，安静和谐的办公室敲打键盘，简直是刘远杰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不过，这美好的时光很快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哎呦，小刘，还在忙呢？”推门进来的是事业部办公室主任谢援朝。办公室是整个部门的核心，距离领导最近，消息也最灵通。 在谢主任来到自己工位之前，刘远杰熟练的切屏，屏幕上立即出现了《凝心聚力谋发展，争创一流做先锋——电商科上半年工作总结与下半年工作计划》的汇报。 “不错，咱们部门像你这么敬业的年轻人不多了，将来集团就靠你们挑大梁了。唉，我们都老了，不行了。”谢援朝自从参加工作就在宏远集团了。那时候，这里还叫宏远果汁厂。三十多年来，他从流水线上的工人一直干到了办公室主任，对集团很有感情，也很有主人翁意识。面对宏远集团江河日下的局面，总是显出浓浓的忧患意识。 “怎么会呢，谢主任青春鼎盛，正是当干之年，是咱们集团的中流砥柱，我还得跟在您身后好好学呢。”刘远杰立即地站起来，拉出椅子，请谢主任坐下，然后熟练地接过谢主任始终捧在手上的茶杯，扭开盖子，添茶倒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恭敬中带着诚恳，热情中带着欢喜。 摸鱼法则第一条就是营造和谐的人际关系。进入宏远集团，刘远杰这几年的马屁功夫虽谈不上登峰造极，但也已如火纯青。 谢主任瞥了眼刘远杰的屏幕，又看着年轻人忙前忙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徐徐说道：“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终归是你们的嘛。咱们这几年没有再招年轻人，干部队伍青黄不接。不过，领导还是很重视年轻干部培养的。领导会已经确定了，要下派一名优秀干部去基层锻炼。小刘，这是个好机会呀，你要好好把握。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刘远杰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你知道吧，咱们集团在DN县，有个小厂，快倒闭了。领导的意思是把厂子交给你们年轻人，让你们去试试手。”说着，谢主任瞥了眼刘远杰，品了口茶杯里的铁观音。 刘远杰赶忙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没拆的软中华，掏出一根，给谢主任点上，顺手把烟放在谢主任手边。 “我猜领导是想给你们一个锻炼的机会，毕竟在总部，束缚太多，不利于你们发展。对那个小厂嘛，也是个机会。等你有了基层经验，还是一把手的经验。再回集团总部，那可就不一样了。”谢主任颇有深意地看了刘远杰一眼。 “谢主任，不知道领导打算派谁去呀？”刘远杰着急地问道。 谢主任笑了笑，摇了摇头，“看把你急的，这事，还没定。知道的人也不多。你自己想想办法，争取一下，机会难得。这事办成了，提拔重用是少不了的。说不定，过几年，我还得从你手里领工资了。”说完话站起身，自然而然地把香烟装进口袋，拍了拍刘远杰的肩膀，捧着茶杯，离开了办公室。 这对别人也许是个机会，但对刘远杰绝对不是。别人想着步步高升，他可是只想摸鱼写作的斜杠青年呀。 县上的小厂，还是一把手，条件差不说，忙起来，他的写作事业怎么办？而且当一把手多累？什么都得操心，什么都得负责。这几年反腐倡廉，干掉了多少一把手？不当家不知茶米贵，其他人只看到一把手的光鲜亮丽，不知道人背后的苦涩心酸。 这怎么办？难道我还是不可避免地进入领导视野了？我被领导注意到了？不可能呀，我隐藏得很好呀。 摸鱼法则第二条，就是千万不要被领导注意到，不能太差，但更不敢太优秀，所谓中庸之道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刘远杰反思了下自己最近的表现，可以说是中规中矩，没有任何闪光的地方。怎么就被领导发现了呢？ 整个上午，刘远杰一直浑浑噩噩。他去参观过宏远名下的几个工厂，知道工厂有多忙，事情繁杂到让人恐惧。有的厂长实际上只有40来岁，可少而灰白的发量，不断倒退的发际线，让人怀疑他们明天就该退休了。 不能去，千万别让我去，我不想被提拔重用呀，我只想安心写作，无忧无虑地生活呀。 刘远杰少见的没有午睡，坐在办公室里魂不守舍。 下午的时候，噩耗传来，谢主任电话通知他去事业部部长郭总办公室开会。 “打扮得精神点，给郭总一个好印象。”谢主任在电话里叮咛道。 放下电话，刘远杰想了想，咬了咬呀，决定违背一次摸鱼法则，冒险一搏。 他脱下白衬衫、西裤和皮鞋，换上了T恤、牛仔裤和运动鞋，对着镜子拨乱了自己的头发，然后两手空空地出了办公室。 第二章 竞聘上岗 事业部的郭总是从集团总部从外企挖来的。之前在国外留过学，担任过多家跨国公司市场部的负责人。被集团总公司寄予厚望，目的就是要重振事业部。 但主持事业部三年多，事业部虽然有些变化，但总体如故，而他自己却一年比一年老，意气风发的脸上，也尽显疲态。 在办公室门口，刘远杰看到了另外两个同事，分别是销售科的徐炼和生产科的张志新。 三个人见面后，非常客气地点了点头，都没有说话。刘远杰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看向两人，发现他们都穿着正装，衣冠楚楚，黑色皮鞋亮得如同镜面。张志新好像还涂了发胶，喷了古龙水。 刘远杰低头看了看自己，心中颇感欣慰。在国营企业，你的穿衣打扮往往代表你的态度和专业能力，各级领导都特别看重这个。和徐炼、张志新相比，自己这一身邋遢的运动装无疑说明了很多问题。 嗯，这下总轮不到自己了吧？ “你们进来吧。”谢主任从里面拉开办公室的门，让几人进去。 刘远杰突然有种新上任的大臣要去面圣的感觉。他只是个小科员，在他上面有副科长、科长、副处长。一般能直接给郭总汇报的，怎么也得是科长以上级别的。 国企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搞不清自己的位置，是很危险的。 摸鱼法则第三条就是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能高，也不能低。高了会死，低了会被欺负。 郭总一个人的办公室比整个电商科都大，装饰的气派奢华，庄重大气，刚一走进来，让刘远杰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郭总坐在办公桌后面，如同帝王一般，审视着他们三个。当看到走在最后面的刘远杰的时候，他的神色微微一变。 注意到这个细节，谢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地瞪了刘远杰一眼。刘远杰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有些紧张。 “你们坐吧，谢主任，你先去忙。”郭总说道。 “好的，郭总。”谢主任悄声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谢主任应该已经提前和你们说过了。”郭总的目光扫过三人，“我想启用一批年轻人，但现在部门内部的岗位都很满，越级提拔你们，老同志也会有意见。刚好DN县有个分厂，以前是集体企业，十几年前国有化改革的时候，卖给了集团公司。买过来多少年，就亏损了多少年，多的时候亏损上百万，少的时候也有几十万。这样的厂，我们还有很多。” 谢主任果然是老江湖，本来是按照领导的安排专门和他们几个谈话的，却搞得像和自己关系好，提前过来“关照”的。唉，白瞎了自己一包烟。刘远杰想道。 说起基层厂，郭总微微叹了口气，看样子负担不轻。 国企就是这样，不仅要有经济效益，还要兼顾社会效益。职工的就业，社会的稳定就是最大的社会效益。 “我给集团总部打了报告，想在DN县试点一下。让你们放手去做，有什么大胆的想法，都可以去试试。我们不考核、不评比，看你们能不能闯出一片天地。总部环境虽然好一些，但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大树。你们去宁东厂，我会全力支持你们。能做成什么样子，就看你们各自的本事了。”郭总说话条理清楚，富有感染力。这就是领导的气场，果然不是下面那些人能相提并论的。 刘远杰无意间余光一瞥，突然发现徐炼和张志新正埋头在本子上奋笔疾书，恨不得把郭总说的每个字都记下来，而自己两手空空，显得有些尴尬。 他突然有点后悔，担心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但事到临头，现在也只能直视郭总，微笑点头。 可郭总连看也没看他，继续说道：“不过你们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宁东那个小厂子，集团总部下派过三个厂长了，都是经验丰富，办法多人脉广的老人了。他们都没有办法，我也不指望你们一去就扭亏为盈。但你们一定要敢于尝试，要做的有声有色。派你们去，不图你们赚钱，就是为了练兵，明白么？” 几句话下来，刘远杰本来已经佛系的心突然松动了起来。 冷静，冷静，你忘了自己的写作事业了么？你不是一个能当企业家的人，企业家的生活也不是你想要的。你要做一个作家，安心地写作，再也不用费心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告别操不完的心，也不用尔虞我诈地去竞争。 刘远杰冷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继续看着郭总微笑不语。 “但我只能派一个人去，这只是个试点。你们三个都很优秀，口碑也不错。你们的科长对你们的工作也很满意。所以，说说吧，你们有什么想法，有什么优势。” 该死，原来还征询了科长的意见，早知道今年过节就不给老头送礼了。老头，我给你送礼只是想让你不给我再派活，让我安心摸鱼呀。我不是想进步呀。 刘远杰的爸妈今年提前买好了东西，让他给老科长送到了家里去。电商科这个清水衙门不比生产和销售科，一向没什么油水，老科长也许久没有收到下属的新春礼物了，当天一激动，还把自己的孙女介绍给了刘远杰认识....... “说说吧，别这么含蓄，我不喜欢含蓄的人。咱们部门现在净是羊，就缺狼” 在郭总鼓励的目光下，销售科的徐炼第一个开头道：“郭总，首先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是销售科的徐炼，也是我们科室连续三年的销售冠军。谢主任上午和我聊过之后，我查了DN县和东宁果汁厂的资料。我认为我非常适合这个岗位，理由有三：一，东宁厂主要生产苹果汁，DN县是苹果大县，产量大，质量好，生产的果汁品质优良。他们最大的短板是销路不畅，而这正是我的特长。 二、DN县临近东安市，那是我的老家。我父亲在东安市也能帮助我拓展事业，帮助我迅速打开局面。 三、我小时候在县城长大，虽然不是同一个县，但对县域的经济特点、风土人情都非常了解。这有利于我和方方面面沟通协调，保障一个良好的生产环境。希望郭总能给我这个机会，证明自己！汇报完毕，如有不到不妥之处，请郭总批评指正！” 刘远杰看了看徐炼，深吸了口气。厉害呀，这准备够充分的呀。有理有据，面面俱到，而且口才还这么好，不愧是销售冠军。 第三章 慈善家系统上线 郭总看了眼徐炼，微微点了点头，还没有来得及表态，就听到张志新开口道：“郭总，徐炼说的基本没错，但有几点我不太认可。” 郭总愣了下，笑了笑，示意他说下去。 “之前的几位老厂长对市场也很熟，有些就是东安市销售总部派过去的。为什么他们没有扭转亏损的局面？徐炼对销售很了解，但作为一个厂长，更应该抓好生产。如果对厂子的基本情况都不熟悉，那么就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厂长。” 徐炼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东宁厂之所以一直亏损，最大的原因是设备老化，人力成本过高，产能太低，导致产品毫无竞争力。现在一线品牌厂的果汁生产成本可以压缩到1.5元，徐炼，你知道东宁厂的成本是多少钱么？” 张志新望向徐炼，徐炼沉默不语，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却握得很紧。 看徐炼不说话，张志新笑了笑，继续说道：“是3.2元，每瓶果汁比一线品牌贵出一倍多，这还只是出厂价。如果算上包装、运输和推广，一瓶果汁的成本肯定超过了5块钱，上到货价上，就得6块钱往上走。6块钱是什么概念，这在中低端市场根本没有任何竞争力。就算你父亲能用自己的影响力，帮你打开局面，但生意就是生意，你父亲总不能一直让超市、批发市场亏钱补贴你的事业，对吧？” 徐炼转过头，看着张志新。刘远杰觉得如果眼神有温度，张志新现在应该要被徐炼烧死了。 张志新丝毫不在意，笑了笑，接着说道：“别生气嘛，咱们只是在讨论工作而已。” 徐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呀，当然是在讨论工作。不过，讨论不应该光提意见，也应该有点建设性才对。” “当然，我正要说的就是这个。郭总，我大学学的就是生产，我现在负责咱们事业部三厂的两条组线，效率是整个工厂最高的。我先后被评为事业部生产标兵，管理标兵，还是全市青年技术能手，获得过五四青年奖章。我是搞生产的，没有一二三的条条框框，就一条，派我去，我能让东宁厂的成本降到一块钱以下，让产品有竞争力。如果那个时候，徐炼还有想法，我可以请他来当销售副总。” “啧......”徐炼就算再有城府，这个时候也忍不住面露不屑。 听完张志新的话，郭总也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刘远杰。 “到你了，说说吧。” “我？”刘远杰深吸了口气，脑袋有些混乱。他之前根本没有准备，一上午都在担心如果去当厂长，自己的写作理想何处安放，安逸悠闲的日子哪里寻觅？面对郭总的目光，突然感觉如芒在背，小心脏砰砰直跳。 在惊慌失措中，他突然听到脑海中一个声音响起：“慈善家系统定位成功，正在接入宿主神经。” “啊？”刘远杰吓了一跳，脱口而出。 徐炼和张志新看了眼刘远杰，微微笑了笑。 “说说你的想法，你是电商科的，有没有想过从这个切口做下去？你们科长对你评价很高，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郭总耐着性子循循善诱。 “系统成功接入，匹配度100%。慈善家系统正式上线，开启宿主权限，开启兑换系统。开启每日任务：善行义举（可重复任务）。 “任务概述：作为一个慈善家，必须保持一颗敏感的仁爱之心，洞察他人的真实需要，帮助他们实现内心的渴求。从今日起，做一个富有爱心的人，从帮助身边的人做起。” “任务备注：帮助一个人达成心愿，可以获得一点善心值，每点善心值可兑换一元。” 脑海中突然想起一连串的声音，刘远杰一时之间彻底懵逼了。 这.......难道自己太沉溺于构思，发疯了？ 不会吧，自己并不擅长系统文呀，也从来没想过写系统文呀。这是怎么回事？ “刘远杰，别紧张，随便说说。”郭总说道。 摸鱼法则之二，你不能表现得太好，也不能表现得太差，否则郭总一个不高兴，扔你去一线工厂，你还摸个屁鱼呀！ 但现在刘远杰的脑海已经成了一锅浆糊，粘在一起，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郭总的目光和脑海里奇怪的声音，都让他精神高度紧张，脑海一片混乱。 “呃，我觉得他们说的都对。” “噗......”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连郭总脸上也挂不住，笑了起来，对着刘远杰投出一个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 “我是说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对于去基层长历练。”郭总道。 虽然办公室空调很足，但刘远杰依然感到背后有汗水渗出，脑袋阵阵发晕。 不管了，反正你也不想去，何必这么勉强自己。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么，你要当个作家呀！ “我没什么想法，我觉得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担负这么沉重的任务。还是让徐炼和张志新他们好好去锻炼吧。” “什么？”郭总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佛系”的青年，机会送到自己面前，连争取一下的姿态都没有，“你确定么？你应该知道，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可能一辈子就一次。” “嗯，徐炼非常适合销售，可以打通工厂的渠道环节。张志新又精通生产，可以提高产品的竞争力。他们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我觉得都是不二人选。” “做选择是我的问题，我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如果那个厂.......”郭总有些不耐烦了。 “我真的不适合，您还是选他们吧。”刘远杰直接打断了郭总的话。这是国企的大忌讳。张志新和徐炼惊讶地看着刘远杰，就像看着一个想要自杀的傻子。 郭总也吃了一惊，皱着眉头看着刘远杰，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办公室里难堪的沉默足足持续了3秒钟，郭总才终于缓过神来，说道：“嗯，我还得再考虑一下，你们先去忙吧。有结果会通知你们的。你们都很优秀，”说到这里，郭总顿了顿，看了眼刘远杰，“不管能不能获得这次机会，都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地好好工作。集团正在加速发展，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你们要好好准备，不好浪费任何一次机会。”说完，又忍不住看了看刘远杰。 三个人同时站起来，对着郭总微微一躬身，转身出了办公室。 第四章 发家致富新渠道 出门后，徐炼和张志新相视一笑。徐炼抢先说道：“张哥刚说的没错，我的确对情况还不太了解呀。以后还得跟着张哥后面好好学习。张哥要是能去当厂长，记得请我当销售副总呀。” “哈哈哈，怎么敢怎么敢。我那都是胡扯，徐厂长可不敢往心上去，你去了宁东，我去给你抓生产，你赏哥口饭吃就行。” 两个人越说越开心，完全没有刚刚剑拔弩张的样子，相反亲热得简直像是失散多年的骨肉兄弟。刘远杰看到这一幕，再次感到疲惫。不过在体制内要想混得好，就得能一边笑，一边捅刀子，这是基本素养，想想真让人疲倦。 “哦，对了，小刘，你可真逗，郭总给机会，就算不想去，也不能说出来呀。” “你真不想去，别是装的吧？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两个人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回头望向刘远杰一起问道。 刘远杰笑了笑，“我真没想法，我就是觉得你们比我更适合。我哪是当厂长的料呀，我又不懂生产，也没有销售渠道，我就是个管后台的，上上新产品，写写公众号，我去了能干啥呀。小县城，要是能做电商，我们电商科也不会这么惨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心里更稳了。 “哎呀，别这么说，小刘，现在电商才是重点呢。现在虽然看不出来，但以后，你那个部门绝对是最红火的。” “是呀是呀，以后我们都得给你打工，你看今年双十一，一天就卖了2000多亿，这是大趋势，你在电商科肯定比我们下基层有前途。”两个人一边说一边慢慢下了楼，留下刘远杰一个人看着傻傻地站在楼道里。 就在刘远杰安抚内心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善心值+2。 见鬼了，我是不是真该去精神病院？ 我是分裂了，还是抑郁了，亦或者是妄想症？ 等等，万一系统是真的呢？ 刘远杰毕竟是个作家，想象力异常丰富，对于不可思议事件吸收理解地也比较快，他也情愿相信这个世界充满不可思议的事情，要不然人生该多乏味呀。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集中精力，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系统界面。 善心值：2。 下面有个兑换按钮。 刘远杰尝试了一下，意念一动，兑换按钮亮了一下，随后，“兑换成功”四个字在脑海中出现。 正在琢磨这钱到哪去了的刘远杰突然感到裤子口袋震了一下，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绑定的银行卡发来的短信，“您尾号6270账户07月23日15:40完成转账交易人民币2.00元，余额5864.85。” 看着手机短信，刘远杰彻底懵了。感觉如同做梦一样。 这...... 刘远杰感觉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比刚才在郭总办公室还要紧张一百倍。这简直就是个奇迹，这个世界真的有系统，而且这个系统真的能变钱！ 不行，还得再试试，确认一下。想到这里，刘远杰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在办公室角落里正在刷剧的孙晓丽。 “晓丽姐，给你十块钱。” 孙晓丽抬起头，瞥了眼刘远杰，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地接过了钱，继续盯着眼前的屏幕。 刘远杰站在对方面前，等待着，但是系统丝毫没有反应，善心值依然是0。 看着刘远杰不走，孙晓丽抬起头，不满地说道：“还有事么，没事走远点，别碍我刷剧。” “小丽姐，你不感谢我么？”刘远杰觉得那里不太对。 “感谢你？为什么？” “我刚给你了十块钱。”刘远杰提醒道。 “啧，你打发叫花子呢，要我谢谢你，起码得给1000。我男朋友随便送我一个礼物都几百呢。对了，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去帮我去买瓶可乐。”孙晓丽把刚刚的10块钱递了过来。 刘远杰忍了忍，但为了测试系统，他还是选择接过了钱，然后转身出了办公室。 “对了，别忘了找钱！”背后传来孙晓丽的声音。 集团内部是没有商店的，要买东西，得从电商科出公司，然后步行一千多米，才能找到一个小商店。当刘远杰气喘吁吁把可乐和找的零钱递给孙晓丽的时候，既没有换来孙晓丽的感谢，系统也没有给予任何反馈。 百思不得其解中，刘远杰突然想起系统的任务说明，洞察他们的真实需要，满足内心的渴求......难道这才是关键，因为十块钱和可乐并不是孙晓丽内心的渴求？所以系统没有反馈？他没有觉察到孙晓丽内心真实的需求？ 可是她渴求什么呢？ 孙晓丽是托关系进的宏远集团，上下班开的代步车都是BMW，家里有钱有背景，人家才是真正的佛系青年，在国企工作就图个安稳。钱，人家根本看不上。在电商科也是觉得这里没什么事，可以安心混日子。 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人家能有什么真实需要？ 自己真实太傻了，无缘无故浪费了10块钱。这10块钱，够自己一顿下午饭了，还可以加个香肠呢。 刘远杰越想越气，回到了自己工位上。 苦思冥想了许久，刘远杰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进入慈善界面，然后果断捐出去了五毛钱。 如果捐赠五毛钱，可以得到一个善心值，然后兑换一块钱，那自己绝对可以把这个慈善家系统刷崩溃。别说五毛钱兑换一块钱，就算9毛9兑换一块钱，他也可以发家致富，成为全球首富。 不行，全球首富太张扬了，会引起怀疑的。如果之前的判断没错，这个系统的钱是凭空产生的，你多个几十万，几百万，也许还说得过去，但再多，肯定会引起金融系统的怀疑。万一一个人引发恶性通货膨胀自己罪过就大了。更可怕的是万一被相关部门盯上，拉自己去做研究当标本，那就太可怕了。他不想成为“第九区”里的实验对象。 要低调，一定要低调。 在自己胡思乱想的间隙，系统一直毫无反应。 看上去，这五毛钱也石沉大海了？ 我的钱呢？这系统不会是个骗子吧，用刚开始的两块钱，已经坑了我十块零五毛了!可以投诉么，可以举报么？你们客服呢？ 刘远杰又进入那个系统，仔细观察起来。系统主界面有善心值和任务发布界面，在兑换下面还有“从善如流”和“劝恶从善”两个按钮，但这两个入口现在都是灰色的，上面写着“未达成开启成就（获得10000点善心值，获得100000点善心值）”。光看着一长排的0000，刘远杰就有些头晕，点上去也没有任何反应。找了半天，更没有找到客服或者联系电话之类的说明。 刘远杰在工位上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磨蹭到了下班，立即就冲出了公司，到公交车站去等车了。他要去市区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第五章 助理程娜 “小刘，在等车么，要去哪，我捎你。”一辆minicooper停在刘远杰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庞。 刘远杰弯下腰，认出对方是事业部的部长助理程娜。她是郭总亲自选的，精明干练、能力突出，而且优雅性感，是厂里不少人的梦中情人。 “哦，谢谢程姐，不用了，我去市区买点东西，公交很方便的。” “去市区？刚好，我也去市区，上车吧。” “还是算了吧.......” “让你上你就上，磨磨唧唧，在公交车站停车很没有素质的！”一个短少少女突然从后座探出头喊道。 刘远杰十分不好意思地来开车门，做到了副驾驶上。程娜一脚油门，车子飞驰而去。 车后座的少女带着墨镜，低着头玩手机。程娜开着车窗，微风吹过，车里满是女性的香气。 “我听说你拒绝了郭总的试点计划？” “嗯。” “能告诉我为什么么？” “我觉得我不合适，我做不来。” 程娜笑着不说话，后座上的少女喃喃了句：“傻子。” “唐倩，玩你的手机，少说话。” 原来后座的女生叫唐倩。 程娜笑了笑说道：“小刘，你觉得咱们集团领导有多少是人岗相适的？” “这个，呃，部门领导都是很优秀的，人也很好的。”刘远杰赶忙说道。 程娜瞥了刘远杰一眼，不得不说，这一瞥风情万总，刘远杰一时竟有些紧张。 “你呀，来集团别的没学会，虚伪和马屁倒是学得好。” 刘远杰尴尬地笑笑，看着前面沉默不语。程娜是郭总的部长助理，这个职位不同于秘书，她比那些科长都要高半级，必要的时候，她就是郭总的另一个影子可以代表部长。 而大部分时候，她就是部长的眼睛和耳朵。当着她的面，刘远杰这种没背景的小年轻，敢念叨一句领导的不是，传到郭总耳朵里，那后面还不得被整死。 摸鱼，坚持摸鱼，坚持愉快地摸鱼，一定不要牵扯到办公室政治中。 “依我看，除了郭总，别的领导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除了玩办公室政治，什么也干不了。”程娜说道。 刘远杰没有接话，依然保持沉默，虽然他内心也想吐槽两句，但想想还是忍住了。成年人的世界，交浅言深是最要不得的。算起来，这还是程娜第一次和自己这么近距离接触，有些话犯不着说，有些话也不能说。 “如果优秀的年轻人出不了头，要不了五年，宏远就等着破产吧，破产的话，这么多员工怎么办？公司的老员工怎么办？你怎么办？再去找工作么，你已经快30了吧？” “我今年28了。” 程娜又看了眼刘远杰，笑道：“你知道你给我的印象是什么么？” “什么？” “说好听点，叫佛性，说难听点，是丧。对工作和自己的事业，整天懒洋洋的，你是没有力气呢，还是不愿意用力。” “哪有，程娜姐，我工作一向很认真的。” “你是认真的敷衍，根本没有认真地工作。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但我觉得你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部门工作上。你是不是有什么兼职？” “啊？怎么会？当然没有了。”国企是严禁兼职的，虽然写作不算，但让别人知道也不好。 “姐，他撒谎。”后座的唐倩又说道。 “谁说我撒谎了？我说的是真的。”刘远杰摸鱼写作的事情没人知道，一方面，他现在的作品很糟糕，不好意思告诉别人知道。另一方变，如果让公司人知道，自己就再也不可能摸鱼写作了，就算工作兢兢业业，别人也会以为他是在摸鱼。 “啧，你撒谎的技术太烂了。”唐倩说道。 “唐倩，闭嘴。”程娜说罢，又扭头对刘远杰道，“你别在意，她就这直脾气。其实你有没有副业，我也管不着，只要不影响正常工作就好。我是希望你再认真考虑一下郭总的建议，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就算你对国企的工作不感兴趣......” 看到刘远杰要解释，唐娜笑了笑，“别着急辩解，我知道你们现在大部分年轻人是怎么想的，混日子嘛，工资混到手然后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嘛。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将来的生活压力，你现在可以住在公司宿舍，但你将来还要结婚，要买房子，还要生孩子，没有钱怎么行？没有钱，你迟早都要放弃自己的兴趣，然后整天为了茶米油盐奔波。这是你想要的生活？” 刘远杰心里堵堵的，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和程娜没什么交集，开会的时候，见过几次，送材料的时候，打个几次招呼。他能记住对方，绝大部分原因在于对方的颜值和身材，另外一部分原因是看到对方如此年轻就身居高位，让人羡慕。同时还有流传有她和郭总的流言蜚语。 但即便如此，程娜居然对自己这么了解，知道自己的名字，主动捎自己，更可怕的是，她好像能看透自己的内心。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里不舒服。”程娜笑道。 “程姐说得对，没有不舒服。” “你别忘了，我比你大，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知道为什么给你说这些么？” 刘远杰摇了摇头。 “因为我觉得咱们两个特别像，你就像年轻时候的我。我以前也想你一样，心比较傲，不屑于去争去抢。但我现在后悔了，是我的，就应该是我的。如果几年前，有人像我一样给我说这些，我今天可能走得更好。” “谢谢程姐。” “不用谢，好好考虑下。去基层历练一段时间，回来有更好的前程和岗位，趁着年轻好好努力，争取35岁到45岁攒够钱，退休。到时候，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总想着一边工作，一边搞副业，结果两遍都捞不着。等你过了35，等你结了婚，你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刘远杰点了点头，这些话对他没有触动是假的。不过论实力论背景，他也竞争不过徐炼和张志新呀。 “对了，忘了问，你到市区什么地方？”程娜道。 “哦，您送我到火车站附近就好。” “火车站，你不是去买东西么？” “哦，那里有个批发市场，比较便宜。” 程娜点了点头，下了绕城高速，向火车站的方向驶去。 第六章 系统测试 放下刘远杰，程娜开车离去。 车开出去几百米，后座上的唐倩放下手机，忍不住问道：“姐，这人什么背景呀，值得你这么苦口婆心？” “什么什么背景呀，姐姐我就不能鼓励下年轻人积极上进，珍惜机遇，奋发有为么？而且这个小伙子其实挺不错的。他们电商科就他一个在干活，其他人都在摸鱼混日子。” 唐倩凑过脸，看着程娜道：“姐，你撒谎的能力明显提升了，但还是逃不过我的眼睛。你心里的算盘应该是，反正另外两个实力都很强，能拿到这次机会也正常。但这小子不一样，一穷二白的，要啥没啥，如果他成了，心里肯定会感谢你的。你也算是培植了一个自己的势力。对吧？” 程娜拍了拍唐倩的脑袋，笑骂道：“你这个小妖精，少看点宫斗剧，你内心这么阴暗，将来会嫁不出去的。” “啧，你内心光明，不是也没嫁出去么。” “你给我闭嘴！”程娜猛地踩了一脚油门，唐倩尖叫一声，摔在后座上。 刘远杰下了车，漫无目的地走了会，脑袋里都是程娜的话。他已经写了三年了，依然没有什么成绩，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写作水平在提升，但读者的口味也在提升也在变化呀，其他网文写手也越来越厉害。他最好的成绩就是一份分成合同，每天累死累活，上传5000字，月底拿1300多块钱。 写的腰酸背疼，甚至要写出痔疮，才拿这点钱，内心却无比高兴。 唯一恐慌的是，今后他还有这么好的运气么？他要是一直写不出自己满意的作品呢？然后就像程娜说的那样，四十岁了，还是个小科员，挣一个月3000出头的工资？ 西京市的房价现在已经一万五了，一套房子下来，两三百万，父母是普通工人，现在还住在筒子楼里，按照自己现在的收入水平，看上去这辈子都没有买房的可能了。 越想越纠结，越恐惧，越无奈。直到走到一个乞丐面前，他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他掏出一块钱，弯下腰，看了乞丐一眼，然后放到了他面前的破碗里。 乞丐跪在地上，看到有钱入账，赶忙又磕了几个头，“谢谢你了，好人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 刘远杰并没有远离，他依然蹲在乞丐面前。不是喜欢乞丐，而是在等系统提示。 没反应？ 他咬咬牙，又掏出一张十块钱的，放到了乞丐碗里。 “哎呦，您真是大好人呀，谢谢了，谢谢了，祝您发大财发大财呀。”蓬头垢面的乞丐磕头频率和幅度又提高了一些。 可是系统依然没有反应。 刘远杰想了想，突然说道：“你是职业乞丐吧？” 乞丐磕头的动作突然僵住了，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每天在这能赚多少钱呀？”刘远杰问道。 “你别胡说，你谁呀，你要干什么呀？”乞丐抬起头，直视刘远杰的眼睛问道。 刘远杰这才注意到对方的眼睛看上去还挺凶的。 “嗯，你果然是职业乞丐。把钱还我，要不我就报警了。” “给？给乞丐的钱你还要要回去，你是个人呀？”乞丐说道。 刘远杰掏出电话，说道：“退钱，要么我就报警。我在这等到警察来。” “你.......” “喂，站前派出所么，我.......” “给，给你的臭钱，拿了赶紧滚！”乞丐从碗里把11块塞到了刘远杰手里。 旁边过路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刘远杰挂了电话，笑道：“我记得我刚才给了两张十块的呀，怎么变成十一了？” “你，哎，年轻人，我是个乞丐，乞丐的钱你都要讹？你当个人吧。” “你是假乞丐，你在欺骗人们的善心，你这算是诈骗。”刘远杰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给给给，滚滚滚，别让我看见你。”乞丐又塞给刘远杰一张十块，挥手让他走开。 刘远杰收好钱，转身离开。乞丐在背后，气得牙痒痒。 就这样，刘远杰一连又施舍了3个乞丐，以及两个没有带钱需要买车票和买饭的大学生，但让人遗憾的是居然一点善心值也没有刷到。反而从乞丐那里要到了一百块钱。最后那个大学生因为都是50的，没有零钱找，被刘远杰拿走了50。 唉，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呀，真的乞丐都到哪去了？刘远杰仰天长叹。 在感叹的同时，他也不敢久留，更不敢动没事来这里抓假乞丐骗钱的心思，他可是听说过这些乞丐都是有规模有组织的。别到最后挨了黑砖，得不偿失。 从火车站上了公交车，凭借良好的身体素质，在众多的人群中，他率先挤了上去，占到了一个座位，一屁股坐了下去。引来几个人的侧目。 等了两三站，他终于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颤巍巍的上了车，不等其他人反应，他已经站了起来，大声喊道，“老奶奶，来，来，您坐着！” 老奶奶明显被热情的刘远杰吓了一跳，在受宠若惊的心态下，被刘远杰搀扶到了座位上。在众人的注目下，刘远杰终于松了一口气，系统坏掉和自己脑壳坏掉的疑虑终于被排除了。 因为善心值终于+1了！ 不过，另一个难题又浮上心头：他这样做慈善是不是太累了？这根本不能刷钱呀，要知道，公交车，带空调的，都要两块钱，他也不是每次都能抢到座位的，抢到座位，也不是每次都有老爷爷老奶奶需要他让座呀！这还不算他用掉的时间和精力成本。 这个破系统，还不如自己去写网文呢。 看来，网文还是自己的心头好，还是自己最终的归宿和事业。 乘公交返回范围后，刚进宿舍，打开电脑，决定写几章，推进一下剧情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 “张志新？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 “不不不，欢迎，当然欢迎了。来来来，坐坐坐。”刘远杰把张志新请进来，还从小冰箱里拿了瓶肥宅快乐水递给了对方。 “其实我挺好奇的，我看你也不怎么回家，一下班就窝在宿舍里，是在玩游戏么？” “哈哈，你怎么知道我在玩游戏？” “不玩游戏，天天在电脑前敲键盘，难不成你还在写作？” “呵呵......”刘远杰苦笑着。 第七章 橄榄枝 “你平时都玩什么呀？LOL，农药，还是跳伞？” “那些我都玩不了，我一般就打打炉石或者星际。” “星际？星际争霸？你居然会打星际争霸？” 刘远杰点了点头，他以前在星际上面投入了不知道多少精力，APM都练到了三四百，但年龄大了，而且再怎么打，也上不了大师，打一盘累的像狗一样，又连续被人快狗rush，修地堡，野兵营，老年人的神经实在不堪重负，实在打不动了，这几年已经放弃了。 但他还是无比热爱星际的，现在依然坚持看看比赛和战报，这是他的青春。 “我也打星际，不过比较菜，只能打打电脑，玩玩合作模式。有时间，咱俩切磋下？” “嗯，好。”刘远杰心里明白张志新肯定不是来找他聊游戏的，在宿舍床上坐下，等着对方开口。 “哦，对了，远杰，你下午在郭总办公室说的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不愿意去基层呀。”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敢骗郭总呢？” “这么好的机会，你也不要？不争取一下？” “嗨，争取什么呀，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没背景，没关系的，去了能干啥呀。还不够丢人的，到时候再灰溜溜地回来？” “你说的也是。”张志新笑了起来，然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你也挺优秀的，电商科那一群老家伙能干什么，还有那个孙晓丽，都是混日子的，你们科长现在一心放在找女婿上，哪管得了电商科。就这，电商科去年还有几百万的销量，不就是靠你么？” 刘远杰笑了笑，哪有几百万，实际上全年只有23万的销量，其中大部分还是内销的。只不过报告写得漂亮而已。 “哪里哪里，工作是大家干的。不过，你对我们电商科真是熟呀。” “当然了，别说电商科，办公室、销售科、后勤科，我哪个科室不熟？远杰，咱们都年轻，要有事业心，不能光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眼光要放长远。告诉你，我将来可是要自己创业的。” 刘远杰没有接话，点了点头。 “对了，你觉得我和徐炼谁机会更大一些？” “这我哪知道呀。” “你分析一下啊，咱们可是同一批进来的，彼此熟悉，其他人我犯不着和他们说，你帮我分析分析。” 刘远杰想了想，说道：“说实话呀，我觉得徐炼的机会大一些。” “凭啥呀？”张志新一下就急了。他管生产，平时和工人接触的多，脾气火爆性子直。 刘远杰笑了笑，说道：“你别着急呀，是你让我分析的。要不我不说了。” “行，你说，我不着急。” “东安市是个大市场，东宁是个小厂子，如果能用一个小厂子换一个大市场的入口，我想郭总肯定是愿意的。你刚才不是也说了么，眼光要放长远，集团总部的主要收入还是咱们事业部的几款产品，但要进超市，进批发市场，还得当地的支持，这种支持的力度大小区别可是很大的。” 张志新愤愤不平地说道：“哼，不就是有个市场监管局的爹么，投胎投的好，自己有什么本事，就会耍嘴皮子，你下午也见了，就不会说人话，说啥都是一二三，不数数就不会说话了。” 刘远杰笑而不语，他的处事原则是，背后只说人好，听到别人的坏话，就当没听见，既不反驳也不认同，笑而不语是惟一的表情。 “不过，他有关系，难道我就没有么？”张志新信心满满地说道。 刘远杰没有打听别人背景的兴趣，也不想知道。否则消息如果泄露出去，他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不过，看张志新信心满满的样子，他的背景应该也不简单。 张志新喝光可乐，拍了拍刘远杰的肩膀，说道：“远杰，咱们是兄弟，以后有什么事情，你要多支持我呀。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不用客气，随时开口。” 刘远杰高兴地点了点头，送张志新离开，回到电脑前，打开写作软件，刚刚沉下心，写了不到两千字，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徐炼？”一开门，刘远杰突然觉得自己的小宿舍今晚真是蓬荜生辉。 徐炼进来后，说的话和张志新基本一模一样。 相比之下，徐炼说的话更假大空，优越感更甚，也更志在必得。这可能和他出身“官宦”世家有关吧。毕竟父母都是做官的，和自己这种普通人不一样。 不过刘远杰不喜欢徐炼的态度，为了打压打压他的嚣张气焰，装作不动声色地说道：“徐炼，你很有优势，不过也不能大意呀。”说到这里，刘远杰看了看门口，靠近徐炼，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张志新也挺有背景的，而且背景未必比你差。” “他？他一个工人，能有什么背景？” 刘远杰看着对方，笑而不语。 “一个工人不会这么快就管两条组线的。那么多有经验的工人还不是一直在组线上？而且他平时那么爱请手下们吃饭喝酒，还不都是他买单，三厂里年龄比他大的工友都喊他哥，你觉得是为啥？他出手那么阔绰，工资不够花吧，他也不傻呀。” 徐炼想了想，吸了口凉气，回过头，重新审视了下刘远杰，点了点头。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都没有想到。谢谢你提醒了我，的确不能大意。” 话音刚落，系统突然提示善心值+1。 咦，这也可以？ 不用让座位，不用花钱，就有善心值？ 对呀，下午系统第一次启用的时候，好像也是自己主动退出的时候给的善心值。 这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内心的真实渴求是去东宁厂，在这一点上帮助他们，就能忽的善心值？ 这还不用花钱？连公交车都不用坐。什么是慈善，如果只是帮助穷人那就太狭隘了，堂堂一个系统，怎么可能如此肤浅？而且系统也说的很清楚，要满足他人内心的真实渴求。能当厂长，就是他们内心的真实渴求。 听了刘远杰的话，徐炼也没有心思继续闲扯，敷衍了几句，就立即离开了宿舍。 对方刚一离开，刘远杰又立即兑换了善心值，很快短信提示又来了，他的银行卡上又无缘无故多了2块钱。一块钱让座位，一块钱提醒徐炼。 出于安全起见，刘远杰还专门登陆了网上银行，又出门去ATM机上查了信息。从下午起，他的账户里果然多出了4块钱。 为什么4块钱都能记得这么清楚？凡是记不清楚的人，都没有真正穷过...... 刘远杰看着夜空，心里无比兴奋，虽然这个系统比较鸡肋，但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呀。以后多观察、多洞悉，多做好人好事，多扶老奶奶过马路，总是可以慢慢致富的呀。 以前我的没得选，但我想做个好人！ 第八章 虚荣心 第二天中午去职工食堂打饭的时候，刘远杰忽然发现自己成了名人。排队的时候，几个厂妹和女文员站在不远处毫不在意地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就是刘远杰？” “我听说他昨天穿了身运动衣就去见郭总了。” “我听还听说他自己承认自己能力不足，不想当厂长呢。” “这么年轻，可惜了呢。” “傻死了，这么好的机会。” “他以前还追过我呢，还好我没同意，一点出息都没。” 听到这里，刘远杰忍不住回过头，看着一个肩比自己宽，臀围和腰围一样宽的厂妹正骄傲地仰着头说道。 大姐，你饭量这么好，我哪养得起？刘远杰心里吐槽道。 对方看到他的眼神，轻蔑地翻了个白眼，哼了一身，将头转向了另一边，继续和姐妹们说说笑笑。 刘远杰叹了口气，终于轮到了自己。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你就是刘远杰？” “嗯，阿姨，你认识我？” 食堂阿姨摇了摇头，舀了一勺土豆烧牛肉，并且成功地避开了所有的牛肉。刘远杰想争辩，却看到阿姨突然喜笑颜开地说道，“哎呦，徐炼来了，快，今天有你喜欢的土豆烧牛肉。” 本来在刘远杰身后排队的人也主动让开，“徐炼，快，你先吃，你这么忙，别耽误时间了。” “这怎么好意思？”徐炼谦逊地说道。 “哎呀，你就别客气了，你都是要当厂长的人了，还排什么队呀，来来，排我前面。” “对也对呀，徐厂长，你就别客气了。”一群小姑娘七嘴八舌地说道。 徐炼却之不恭，拿着餐盘打了饭。刘远杰注意到食堂阿姨一勺下去，帮徐炼把土豆烧牛肉变成了烩牛肉。 刘远杰一边再次感叹世态炎凉，一边默默走向餐桌。 自己还没吃几口，一抬起头，发现徐炼正坐在自己对面，殷切地对着自己笑，笑得他有些不舒服。 “徐厂长好。”刘远杰说道。 “郭总还没决定呢，别闹。”徐炼说道，同时系统显示善心值+1。 what？这也可以？ 叫一句徐厂长，也算是满足了对方的真实需求。刘远杰震惊之余，突然想到，徐炼这样衣食无忧的人还有什么真实渴求，不就是虚荣心么？所以满足虚荣心也可以刷善心值。看来，徐炼是真地想当这个厂长呀。 “我昨晚托人查清楚了。” “查清楚什么？” 徐炼左右看了看，悄声说道，“张志新的关系呀。” “啊？你居然还真去查了。” “远杰，你这次真地帮了我大忙了。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差点就阴沟翻船了！你知道张志新的舅舅是谁么？” 刘远杰一边吃土豆，一边摇头。 “杨景效。” “杨景效是谁？”刘远杰一脸茫然。 “你连他都不知道，刘远杰，长点心吧，咱们集团的独立董事呀！” “啊？” “社会持股人代表，独立董事，持有集团1.7%的股份呢！” 刘远杰不知道宏远集团的股权机构，但独立董事应该挺有分量的。 “张志新他妈.......我不是骂人，我是说他母亲叫杨景美，他姥爷叫杨力，以前就是西京棉纺织九厂的厂长，后来辞职下海赚了不少钱。现在主要主要搞投资。要不是你提醒我，我真的小看了他张志新，装得倒是像，差点让他给骗了。” “你调查得好仔细呀。” 徐炼得意地说道，“我认识不少朋友呢，以后有啥事为难，你随时和我说。” 刘远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自己又丰收了一份塑料友谊。这种事情他不想牵扯，低着头，继续吃饭。 “我已经让我爸给郭总打电话了，亲自打的。” “嗯嗯，郭总应该会给叔叔面子的。” “他不给也不行！我昨晚打了一晚上电话，我动员了所有我联系的经销商今天统一给郭总说说。” “经销商给郭总说？” “嘿嘿，给他点压力，让郭总知道我对事业部的贡献和价值。” “这不好吧？”刘远杰有些担心。毕竟事业部连年亏损，现在为了这点小事，让外人看笑话，恐怕只会雪上加霜。 “没什么不好的，谁贡献大谁上，这不是很正常么？”徐炼笑了笑，信心满满地吃完了餐盘里的饭，起身离开了。 下午上班，刘远杰继续在办公室摸鱼写作，这一两天，因为当厂长的事情，搞得他有点心神不宁。好不容易集中精力，又看到张志新走了进来。 他立即切屏到电商网站的运营界面，做出一副专心致志分析数据的样子来。 结果张志新直接把显示器关了，坐在了对面，十分严厉地盯着他，“刘远杰，我对你不错，你怎么把我卖了呢？” “啊？我怎么卖你了？”刘远杰心里有些发虚，毕竟，张志新有关系的事情，是他给徐炼的提示。 “我听说你中午和徐炼一起吃饭，两个人还聊得挺开心的。” “啊，就这？” “你们聊什么了？”张志新说道。 刘远杰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初中、高中时期，因为和对方不喜欢的同学玩耍，而被另一个同学埋怨。虽然不喜欢惹事，但张志新的态度还是让他非常不爽，压着火说道：“和你无关，你不需要知道。没事的话，我还得忙呢。” 张志新愣了一下，嚯地一下站了起来，两个人互相直视着。 刘远杰心砰砰直跳，张志新身上有股痞气，而且人家还是独立董事的侄子，闹僵了，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就在他想要认怂的时候，张志新突然笑了起来，还非常亲昵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呦，怎么还生气了，我就是问问。我拿你当兄弟的，你可不能卖我。”张志新说道。 张志新喜欢和人称兄道弟，一喝酒，那更是亲得没边，比骨肉兄弟还亲。 刘远杰也赶快就坡下驴，笑道：“我没生气，真的是手上有活。” “你能有多少活呀，真是的，和我聊聊呗。徐炼中午和你说啥了？”张志新非常亲密地靠了过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关心自己和徐炼的关系。 一半出于歉意，一半出于检验系统，刘远杰想了想，说道：“他告诉我他现在很有压力。” “压力？他有什么压力，我听谢主任说，她爹早上给郭总打电话了。”张志新轻蔑地笑道。 刘远杰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眼带着耳机刷剧的孙晓丽，压低声音说道：“徐炼说你有个好舅舅。” 他没有多说，但眼神中已经很明白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什么，他咋知道的？”张志新显然有些意外。 第九章 鸡飞狗跳 “调查对手的背景应该是每个竞选者的必修课吧。”刘远杰说道。他当然不敢说是自己提示了徐炼....... 张志新吸了口气，眉头皱到了一起，“本想给他个出其不意的。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谨慎，妈的，差点小看他了。” 刘远杰没有说话，盯着屏幕，偶尔敲几下键盘。 “不过，他还是太傲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敢告诉别人。兄弟，这次多谢了，哥哥记住了，以后有什么事，你随时说。我不帮你，我就不够人。”张志新拍了拍刘远杰的背，非常诚恳地说道。 与此同时，刘远杰也收获了一点善心值。 系统真靠谱，自己现在在余额宝里存了一万块钱，每天的收益才一块钱不到。 刘远杰决定再接再厉，犹豫了片刻说道：“志新，你应该也想想办法，不能光靠你舅舅。” “什么意思？你还听徐炼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他和不少经销商关系都很好，咱们厂的产品都靠他们分销，如果这些经销商一起支持徐炼的话，对郭总也是个压力。” 张志新皱着眉头，过了几秒钟，突然骂道：“他妈的，这混蛋给我玩阴的。他是不是让那些经销商一起联系郭总了，要推荐他去当厂长？” 刘远杰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屏幕。 “远杰，多亏了你，我差点大意了。这小子不亏有个当官的爹，就会来阴的。”说完话，张志新气鼓鼓地出了办公室。 而系统也感受到了张志新的谢意，再次给刘远杰+1了善心值。 不错不错，晚餐可以加个火腿肠了。刘远杰高兴地看着后台系统。 几天来，刘远杰虽然再没有参与徐炼和张志新的竞争，但作为一个佛系青年，他也依然能够感觉得到事业部里面的“血雨腥风”。 先是经销商联名写信、发短信、微信、打电话给郭总推荐徐炼，有些人微信还编写得十分露骨，仿佛不让徐炼去当厂长，他们就对事业部的几款产品要丧失信心，不再经销了一般。 随后，东安市的总代理亲自飞回来找郭总。据说这位总代理倒是很有觉悟，连徐炼的名字都没有提，只是充分表达了东安市非同一般的重要地位，然后就连夜飞了回去。 至于徐炼的老爹托关系找人向郭总推荐自己的儿子，那已经人尽皆知了。 张志新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仅说动了自己负责的两条组线，整个三厂的工人都被他说服了，联名写信给郭总，推荐张志新，而且上升到了对一线工人的尊重和价值认可的高度上了。仿佛不让张志新当厂长，就寒了几百名工人的心一般。 就在今天上午，郭总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就被几十个工人围住了，强烈要求让张志新去当厂长，要不然他们就不走了。 最后的亏是张志新出面，劝退了工人，还代表工人给郭总道了歉。 郭总非但没有生气，还鼓励夸奖了他几句。刘远杰猜张志新的舅舅应该已经给郭总打了招呼。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估计当场就被免职了。 看着两个人的表演，刘远杰也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卷入到这场竞争中。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他要是去竞争，可能早就被碾得粉碎，白丢人了。 虽然被程娜劝解过，但毕竟对自己的实力有清醒的认识，所以他最近他格外乖巧，甚至停止了摸鱼写作，更专注地把心思用在电商业务上。反正后台数据发掘，营销推广计划，还有半年总结，这些事情早晚都得干，不如就趁着最近风声鹤唳，人心浮躁的时候把事情干了。这样大家都忙碌的时候，他就可以安心摸鱼了。 他把完成的工作汇报给老科长后，对方还少见地夸了夸他。老科长人不错，教了自己很多，对自己也颇为照顾，别对方夸奖，自己还挺高兴的。 这天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突然通知各部门负责人要开部门全体职工大会。 看到谢主任在微信工作群里宣布开会的消息，刘远杰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件事情终于要尘埃落定了。 也是，继续让两个人精闹下去，对事业部一点好处也没有，干脆一宣布，另一个也死了心，一切恢复到往常。自己可以安心地摸鱼写作，顺便做点好人好事换点零花钱，生活又回到当初简单美好的样子，多好。 “程助理，现在开会是不是要宣布去东宁厂的人选呀？”准备会场的时候，谢主任关心地问道。 程娜不置可否地笑笑。 “会是谁呀？” 程娜笑道：“您这个大主任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呀。” “我哪知道呀，我看郭总这两天拉长着脸，也没敢问。你知道是谁不？” “能不拉着脸么，这几天电话都快打爆了，都是说情的，什么正事都干不了。今天中午还让人堵在餐厅差点出不来，回来发了一中午火，把茶杯都摔了。” “这么严重？”谢主任惊讶道。 “可不是么。这才下决定要开会呢。” “按理说，张志新这小伙子的确做得有点过了。以前那些老厂长可不敢这么干。他小子还是太着急了。那郭总是打算让徐炼去？” 程娜苦笑道：“徐炼这小子让总代理回来倒苦水，东安市今年的销量报上来的数字比去年低了10%。郭总昨天把报告单都撕了。” “啊.......这小子也太不成熟了，这种事情可是影响咱们整个事业部的。完不成任务，大家都没奖金。可郭总总得选一个吧，是谁呀？” “谢主任，您就别着急了，一会就宣布了。你也知道郭总，他做决定哪会提前和我商量呀。我是真的不知道呀。”程娜笑道。 谢主任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不可能的可能，“你说，不会是刘远杰吧？” 程娜愣了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谢主任，您是怎么想的，那么会是他呢？”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怎么会是他呢？走了走了，我让人去试试麦克风。” 程娜看着谢主任捧着茶杯的背影，喃喃道：“是呀，怎么会是他呢？” 第十章 怒气冲冲 郭总的事业部下辖3个工厂五百多名工人，包括办公室、采购、销售、电商等6个科室，全体职工开会，把五百人的会议室填的满满当当。 郭总和两名分管业务的副总坐在主席台上，科室负责人和厂长坐在第一排。后面则是普通员工和一线工人。 刘远杰和徐炼、张志新等人一起，这次也被安排到了第一排的最左边。这对刘远杰来说还是头一次。 徐炼和张志新因为经常被表彰、上台领奖和做经验交流，对这种殊荣倒不觉得稀奇。 看着徐炼和张志新两个人一身正装，神采飞扬，高昂着头的样子，再看看自己一身运动服，连胡子也没刮的样子，刘远杰有些自惭形秽。但做戏做全套，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了，就不要再挣扎了，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能让自己不至于太丢人。 佛系，一定要佛系。 刘远杰坐下后没多久，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突然从背后拍了拍他。 “科长？你回来上班了？”刘远杰一回头，看到是老科长，赶忙站了起来。 “狗屁，什么叫我回来上班了，我不是天天在上班么？” 刘远杰使劲点了点头。是呀是呀，你天天远程遥控我，自己在家遛鸟逗狗跳广场舞。 “坐坐坐，你是今天的主角，你快坐着。” 想起自己能被郭总亲自接见，还多亏了老科长的推荐，虽然自己无力竞争，但还是感觉辜负了对方。 “科长，我辜负你的信任了。” “辜负？你辜负啥了？” “竞争东宁长厂长的职位呀。” “哈哈，辜负啥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做的很好。”老科长笑着拍了拍刘远杰的肩膀，然后走向了第一排。 电商科虽然是个清水衙门，在整个事业部也没什么存在感。但老科长走向自己座位的时候，所有人还是都站了起来，给他让位置。 老科长也很客气地一一点头，侧着身子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眼看所有人都走好后，郭总拍了拍麦克风，清了清嗓子说道：“咱们开个短会。大家和我共事三年，都知道我不是个喜欢开会的人，尤其是开这样的大会，除了年底表彰和总结大会之外，这是我第一次突然召集大家开会，但今天这个会不开不行，因为整个事业部最近都人心惶惶，看戏的看戏，唱戏的唱戏，没人管生产，没人搞销售，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这样下去，我们就不是事业部了，我们就要变成文艺部了。” 郭总开会一向是这样，不念稿子，没有程序，有话就说，算是这个老国营厂的一股新风吧。 他的声音很大，麦克风把声音放得更大，坐在前排，声音震得刘远杰耳膜疼。但看郭总愠怒的样子，他可不敢做出捂耳朵的动作来。 “我想搞个试点，想破格提拔一个年轻人下去，还专门派到那么远的东宁市区，你们知道是为什么么？就是咱们事业部弥漫的这种歪风邪气。一说起提拔，就像狗看到骨头一样，恨不得疯了一样扑上去。其他抢不到骨头的，不管和自己有没有关系，也在旁边加油助威。你们的生产销售任务完成了？还是你们今年有什么创新举措给部里争光了？人家的事情，别的人操的什么心！”郭总越说越激动，一边说一边拍桌子。 吓得台下的人噤若寒蝉，尤其是徐炼和张志新，原本高昂的头现在恨不得成90度埋到胸腔里。 “从第一天谈话结束，打电话的、发短信的、发微信的，就没有停过。连集团总部的董事会都惊动了，你们这么有本事，你们怎么不下海去创业呢？你们这么有能量，宏远集团事业部这个小庙怎么容得下你们！”说到这里，郭总几乎要破音了。看上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的确让他烦的够呛。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只有郭总愤怒的喊声还在空中回荡。 “同志们呀，我知道你们觉得这是国企，觉得自己的工作很安稳。虽然吃不饱，但也饿不死。但是，同志们呀，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吧，这几年破产重组的厂子还少么？破产之后，大家的待遇怎么样，你们也都知道吧？在座的都是各位平均年龄都四十岁了，你们重新去应聘，你们能干什么，给人看大门，还是给人打扫卫生，你们能干什么，你们心里没数么？” 说到这里，郭总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语气缓和了不少。 “咱们事业部现在勉强维持收支平衡，但市场每天都在变化，看看其他公司，每年都会推出多少款产品，咱们呢，还拿着三年前的产品打市场。我来事业部后，每月都把咱们的市场占有率公布给大家，相信大家都看了吧。到了这个时候，不改革不创新行么？” 郭总越说越显得疲惫，“可是改革创新也不容易呀。这不，一个小小的试点，一个年产值不过百万的小厂，任命一个小厂长，有多少人打招呼，想办法？甚至到了经销商威胁要停止代理，三厂工人要罢工的份上，同志们，你们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呀。我就想问问，宏远倒闭了，事业部解散了，年轻人出去再找份工作很容易，你们呢？没了厂子，你们出去能干啥？” 刘远杰意识到了不仅徐、张两人头埋得很低，其他工人和职员也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一艘船，千疮百孔，水不断涌进来，我们这些乘客想的不是去堵住漏洞，而是要挖个更大的洞。等船沉了，在座的各位，你们会游泳么？你们好好想一想吧。” 有两三分钟，郭总再没有说一句话，给所有职工时间消化他说的话。 “好了，话已至此，我今天最后一次说这些没用的话，今后，想要罢工的，可以，我让你们罢一辈子工。不想代理咱们产品的，可以，随时可以退出，好聚好散嘛。至于其他城市的市场，我们凭产品凭销售打市场，我们指望不了，也不想指望一两个当官的。对总部，我想说的是，既然总部让我管理事业部，事业部就按照我说的做，出了事，我负责任。要是我说了不算，就请总部换人！” 郭总一拍桌子，扫视全场。 “最后，我宣布一件小事，关于东宁果汁厂代厂长的人选.......” 虽然前面羞愧难当，但听到郭总的话，徐炼和张志新还是猛地抬起了头，两个人还相互瞪了一眼。 第十一章 尘埃落定 郭总的目光扫过坐在台下的三人，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的决定是刘远杰。” “什么！” “啥？” 徐炼和张志新忍不住惊呼道，声音在会场里显得非常突兀。 郭总在主席台上说道：“怎么，不服气？” 徐炼没有说话，张志新却耿直地说道：“没错，我不服气，凭什么是他呀？他算老几？他对集团有什么贡献？” “就凭他一门心思放在工作上，在你们想尽办法竞争一个岗位的时候，他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就凭他扎扎实实做好本职工作，帮忙不添乱。就凭他没有把自己的私立放在整个部门利益之上。就凭整个电商科就他一个人，也能做的有声有色。这样的年轻人，正是我们集团要培养。我倒是想问问，你凭什么不服气？” “我......”张志新哑口无言，扭过头，神情非常复杂地看了刘远杰一眼。 同时全场几百人的目光此时全部集中到了刘远杰一人身上。 这些目光，还有郭总的一番话，让他的小心脏砰砰直跳，脑海更是一片空白，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突然中了几百万彩票一样。 唯一的问题是，他并不想中奖呀！ 事情太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停摆了，自己何德何能呀，自己能做好么？我要去当厂长了？我爸妈会高兴的吧？还有，我的写作事业怎么办？ 就在刘远杰大脑宕机的时候，老科长第一个带头开始鼓掌，刚开始稀稀落落地掌声很快就如同汇聚在一起的江流一样，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激烈。 “事情就这么定了，这就是我的决定，谁不服气，就继续上窜下跳吧！散会！” 在热烈的掌声中，郭总突然宣布散会。人们纷纷散去，而刘远杰还坐在座位上，没有回过神来。 前排那些科长们在经过刘远杰身边的时候，有些热情地祝贺他，有些拍拍他的肩膀恭喜他，有些则投来欣赏的目光。 而后排那些工人更是毫不吝惜自己羡慕的眼神，原本都是普通员工，一转眼，对方已经成了地方上的领导了。更有不少人，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在猜测这个刘远杰才是真正有关系有背景的人，要不然郭总会这么不遗余力的支持他？ 好在人心不是透明的，要不然这么多年庞杂的信息，估计会直接把刘远杰淹死。 徐炼和张志新呆若木鸡，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但随着人流散去，他们也清醒了过来。徐炼站起身，拉了拉西服的下摆，伸出手，很有风度地和刘远杰握了握，说道：“恭喜呀，远杰。” 刘远杰有些心虚，不知道说什么好。 “鲤鱼跃龙门，你这下可就不一样了。不过，DN县包括上面的东安市可都不好搞，那里的竞争很激烈的，关系盘根错杂，你可要小心了。”说完话，拔出手，诡异地对着刘远杰笑了笑。 张志新嚯地站了起来，什么也没说，但面红耳赤，看得出来十分愤怒和不甘，狠狠地指了指刘远杰，就离开了会议室。 刘远杰有些担心，毕竟这两个人背景深厚，不是自己这种小人物能够惹得起的。也是不愿意牵扯到这些争斗中，他才一心想着摸鱼写作，这既是自己的爱好，也是他明哲保身的方法。 “别理他们，下班了，走，和我出去走走。”老科长走过来对刘远杰说道。 刘远杰茫然地起身跟在老科长后面。 天色已经变暗了，西京市的暑气一点点退去，办公室里的中央空调已经关了，显得特别安静。 “谢主任，你还没走呀？”徐炼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哦，徐炼呀，你也没走呀，来，进来坐。” 徐炼走了进来，拉了把椅子坐在谢援朝对面。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有些尴尬。 “唉，是我大意了，事情没办成，代我给你爸道个歉。” “是我太着急了，反而起了不好的效果。谢主任已经很帮忙了。” “说到底，是咱们都太小看小刘了。” 徐炼缓缓点了点头，“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张志新有关系的事情，是他告诉我的。然后我才让你查查的。” “他告诉你的？” “嗯。而且我猜我让经销商给郭总施加压力，也是他告诉张志新的。要不然，张志新就算再莽，也不会让工人去食堂堵郭总。” “哈！”谢主任苦笑了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开始就宣布退出，然后在中间穿针引线，看你们两个斗得欢，自己稳坐条鱼台。我看走眼了，没想到这小子心机这么深。这一招以退为进，厉害，厉害呀。” “谢主任，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谢主任想了想，说道：“最近你乖一点，毕竟郭总刚在大会上批评过你。这段时间，你要夹着尾巴做人，低调一点，好好工作，扭转他对你的印象。现在总部还是很信任他的。” “嗯，我知道。可是就放着那个刘远杰不管么？” “暂时放着吧。他一没背景，二没资源，去了东宁，只会一败涂地。东宁那个厂子要倒闭是迟早的事情。那个厂子就像个濒危的病人，早晚都是个死，不动他，他还能多喘几口气，你越折腾，他死得越快。” “可是我不甘心。” “他一个小人物，你何必挂在心上。” “他万一把那个厂子救活了呢？” “救活？就凭他，不可能！不过你要是实在气不过，给你爸说声，让东安市其他商超不进货就行了，反正东宁厂的果汁不仅贵，估计也没有多余的钱给超市做推广。但其他的动作不要有，这样只会让你越来越被动。对了，我听说不是有人想要东宁厂的那块地么，这个事情你可以考虑一下了。” “嗯，谢主任，我知道了。那这次的意外会不会影响坏了你的事吧？” “我的事，哈哈？我就是个小主任，我能有什么事呀？” 一辆飞驰的minicooper上，程娜的秀发随风飞舞。 “姐，你今天心情很好嘛。”唐倩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很好？” “你一高兴，就喜欢开快车，你已经超速了。我还没有结婚，我不想死，拜托你开慢点。” “死丫头，你能说好听的不？” “我这个人一向不讨喜，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如你来说点好听的？” “你还记得几天前和咱们坐车到市区的刘远杰么？” “你说那个傻傻的木头人么？嗯，记得，怎么啦？” “他今天被宣布要去东宁长当厂长了？” “什么，他？凭什么呀？” “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么，来，你来告诉我。” 唐倩想了想，摇了摇头，低头开始玩手机，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我又不知道你们厂子里的格局和人际关系，我怎么知道呀？” “你呀，就是表面聪明，凡事不往深处去想。你记得那天下午咱们去市区的时候，刘远杰穿的是什么么？” “一身加起来不到200的运动衣，low爆了。” 程娜笑了笑，“当天下午办公室通知他去面试，郭总要从三个年轻人里面选一个人去当厂长。这是个好机会，有多少职工，混了一辈子，连个厂长的边都没摸上，这次却有机会一步登天。所以当天下午的面试是非常重要的。” “那个刘远杰不是拒绝了么，承认自己能力不足。自知之明可能是他身上最大的优点了。” “就你聪明！那为什么郭总选了他，没选更有关系更有背景的另外两个人。” 唐倩放下手机，问道：“是呀，我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呀？” 第十二章 临别赠言 “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但我是这样想的，因为刘远杰更懂郭总。他虽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郭总，但十有八九是从郭总的行事作风上摸清了郭总的脾气。今天郭总宣布的时候，我也很意外，但事后想想，好像最合适的人选还就是这个刘远杰。” “为什么啊？” “就是你说的那身low到爆的运动服，你知道郭总第一天来报到，第一天开会，穿的时候什么么？就是一身运动服。我还记得他当时说，要让宏远这头大象跑起来。” 唐倩点了点头，“可也不能就凭一身运动服，就选一个木头去当厂长吧。” “这几年为什么郭总又穿上西装了呢？连牛仔裤都不穿了？因为国企和外企、私企还是不一样的。国企的人际关系，办公室政治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把他缠在了里面。虽说管着事业部，看上去权力很大，但责任也很大，别的不说，要干事业就得有资源，要打天下，就得有兵马，他还不得去总部要人要钱要政策。这时候，他就不能特立独行，他就要融入到这个环境里。” “所以干嘛不选一个更有关系的人去呢，你好我好大家好。” “因为选了任何一个，另外一个都会记恨郭总的，现在两个人都不选，再在大会上把他们大骂一顿，这个责任就不是郭总的了。他们要恨，也会恨对方，会恨刘远杰。” “哦，有道理，这个郭总也是个老狐狸呀。” “不是郭总老狐狸，而是在这个环境中，只能这样生存。不过，我觉得这些都不是最主要原因。” “那最主要的原因是？” “郭总以前在外企年薪300万左右，你知道他现在年薪多少么？” “多少？” “刚开始不到60万，这两年已经降到20万了。他自己主动降薪的，去年还放弃股票分红，投入到事业部新产品研发上了。” “这么圣人的？” “所以，他来宏远还真不是要来赚钱的。用个时髦的词，这叫情怀。这个事情可能没人知道，他爷爷和爸爸都是这个厂的工人。后来虽然下岗了，但厂子对他们一家还不错。当时的老厂长听说他要出国留学，号召厂子里的工人捐款，送的郭总出国。” “还有这一层关系呀。” “所以，当他看着徐炼和张志新斗得不可开交，他心里能高兴么？话说起来，你和徐炼、张志新他们倒挺像。” “我怎么会和那两个笨蛋像？” “喜欢目中无人，善用奇淫巧计，还常常自以为是。你说，你和他们像不像？” “啧........” 在另一辆破旧的桑塔纳上，老科长慢悠悠地开着车，嘴里点着根烟。 “科长，郭总怎么会选我呢？”刘远杰忍不住问道。 老科长笑了笑，耸耸肩，“这我哪知道，我都一个礼拜没上班了。” 刘远杰没有说话，他总觉得这个老头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程娜说过，自己能进入三人名单，多亏了科长的大力举荐。可是科长为什么要推荐自己呢？ “科长，你为什么要推荐我呀？” “因为你优秀呗。” “你别逗了，我哪优秀呀。” “要听实话？” “嗯，实话。” “唉，过年的时候，你去我家，见到我女儿了吧？” 刘远杰点了点头，回忆起当时开门的模样清秀的少女。 “我女儿和你一样大，也28了。” 刘远杰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家长介绍相亲对象的起手式呀，老科长不会是想...... “按说我闺女模样好，我家条件也不差，她现在在律师事务所工作，收入也可以，应该早就结婚了。我也早就能抱上孙子了。” 完了完了，模样、家世、工作，老科长一句话把后面的招数一下打完了，自己还没有机会接招呢。 “但她就是谁都看不上。”说罢，老科长苦笑着回过头，瞥了刘远杰一眼，“但鬼知道她为啥就看上你了。” 刘远杰也苦笑着喃喃道：“怎么可能......我们都没有见过几次呀。” “但她就是看上你了，你们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冲动么？这事情，你以后可不能告诉她，她脸皮薄。” 以后？老科长，你是不是把孙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我还没同意呢，你不能包办婚姻呀，就算是包办婚姻，我父母也没同意呀！ 刘远杰回忆了下，除了过年去科长家送礼，之前他们在办公室见过两次，一次是对方来帮老科长拿东西，另一次是来送文件和拷贝一些资料。两个人私下见面是在归还优盘的时候。刘远杰在路边摊请对方吃了一碗桂林米粉...... 话说当时那个优盘装着刘远杰所有的存稿，和办公室的优盘搞混了，幸亏第二天对方给自己换了回来。对了，科长的女儿叫什么来着？孙，孙，孙什么来着？ “刚开始，我是不同意的。” 对对对，科长，您别同意。 “但女儿结婚，只要她喜欢就行了。你虽然家庭一般，模样一般，能力也一般，但好在性格好，人也善良，没有什么怀心眼，是个老实人。”老科长自顾自地说起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丝毫不顾及刘远杰的心情。 老科长，时代变了，您可能不知道，老实人现在不是一个褒义词了。 “但我女儿也不能跟着你受苦，所以，我想了想，刚好听小郭说他想找个年轻人重点培养历练一下，我就推荐你了。” 科长，我还没同意娶你女儿呀，你别这么一副老丈人的架势，我遭不住呀。等等....... “小郭？” “怎么了？” “哦，没什么。” “小郭的脾气和我爹有点像，一根筋。所以，我也只是推荐一下，至于能不能脱颖而出，这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可是科长，我......”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们郭总也没想过让你扭亏为盈，或者干的有多好，就一条，你别给厂子整倒闭了就行。你大胆地去，怎么想就怎么干，你明天就要出发了，我送你八个字作为临别赠言，你牢牢记住。” “科长您说。”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哈哈哈........” 老头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让刘远杰的内心更加不安了。看着桑塔纳的挡风玻璃，昏暗的车灯照不清前面的路，仿佛刘远杰此时的人生道路，昏暗而看不清前方。 第十三章 扬帆启航 第二天因为陪老科长喝了点白酒，刘远杰昏昏沉沉地来到了办公室，刚一进门，发现谢主任已经在等他了，将事业部盖章的正式文件递了过来，“我们已经电话通知那边了，刘厂长，您可以去上任了，那边昨晚就开始准备了，赶你到，吃饭住宿交通什么的，就都准备妥当了。到了东宁，好好干。你是咱们事业部的下派年轻干部，可别给事业部丢脸。郭总在办公室等你，你见一下郭总，然后交接一下手头的工作，就可以出发了。” “这么快呀......”刘远杰点了点头，拿着文件，心里惴惴不安。 他感觉自己坐在一辆飞驰的跑车上，车灯已经坏掉了，耳边只有风声和海浪打在悬崖上的声音。 没错，就是悬崖。 昨晚想了一晚上，他决定暂时不告诉家里人他高升了，只说要去DN县出差几个月。谢过谢主任，他腿上如同灌了铅水一样地走向郭总那间豪华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办公室里传来郭总雄浑的声音。 “是小刘呀，来，坐吧。”郭总站起身，走向另一边的沙发，让刘远杰坐在沙发上，两个人的距离近了不少。 郭总一边摆弄桌上的茶海，一边笑着说道：“看你气色不好，怎么，昨晚没休息好？” 被老科长灌了半斤白酒，没死在街上已经是万幸了。刘远杰点了点头。 “十多年前，我被瑞兴任命当个小店长的时候，那一晚也没睡着。不过当时我们一个小店算上我才4个人，你现在可是要去管理百十号工人的，紧张也是正常的。怎么样，想好怎么干了么？” 郭总要是问你想好怎么干了没，你就说，你要去调研，去学习，然后才能决定。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昨晚喝酒的时候，老科长唯一有用的几句话。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想先去了解情况，等熟悉了环境，再制定计划。” “嗯，这是对的，我也想叮咛你，去了不要急着去指挥，多听听前辈怎么说。说实话，那个厂的实际情况，我还是有些了解的，凭那些设备那些工人，现在还没倒闭，已经不容易了。虽然是个亏损厂，但肯定也有它的优点的。” 刘远杰点了点头。 郭总将泡好的茶递给刘远杰，看了他一眼，斟酌着说道：“之前对你的期望我已经说了，你能在这么多年轻干部中脱颖而出，又在徐炼和张志新上蹿下跳的时候，守住一颗初心，足见是真的优秀。” 刘远杰笑着点头，“哪里哪里，郭总别夸我了。” “国企有国企的好，但国企也有国企的难。国企就像在咱们这个国家，体量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不注意，很可能会伤筋动骨。所以我们国家改革的时候，才经常会试点。为什么改革开放初期，深圳会被当成特区，你知道么？” 刘远杰心里知道很多答案，但这种时候，他只能摇摇头，做一个求知若渴的表情。 “因为它是个小渔村，当时我们国家依靠的是上海，是东北，是中原地区。而改革能不能成功，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才选了深圳，因为它偏远，因为它小，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和太大的影响。深圳设立特区是1980年，过了足足十年，我们积累了足够的经验才敢在上海设立PDX区。远杰......” “嗯！”郭总这种大人物，突然这么亲切地叫自己，让刘远杰非常不适应。有一种被冷落的妃子突然要被临幸的感觉。不，应该是怀才不遇的臣子突然要被重用的感觉。 “我希望你能成为宏远的深圳，宏远的蛇口，去把成功的经验带回来。你想要的政策我都会给你，而且从今天起，东宁厂暂缓三年上缴企业利润，这样你也能轻装上阵。”郭总说着把一纸文件递了过来。 虽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刘远杰知道这个时候只需要领旨谢恩就足够了。 “谢谢郭总。” “另外，你的工资待遇其他问题，也都按照厂长待遇走。不要觉得这是下放或者挂职锻炼，你现在就是厂长了，是我们在东安市布下的一枚重要的棋子，是我们宏远集团事业部的封疆大吏了。”郭总笑着说道。 刘远杰艰难地点了点头，因为感觉肩膀被压得生疼。封疆大吏，这担子有点重呀。 “好了，你还没车，这样好了，我派我的驾驶员送你过去好了，你今天回去收拾下行李，我让程娜把他电话给你。你收拾好了，随时和他联系。” “谢谢郭总。”这才是实打实地帮助，要不然他还得一路火车转长途。 看到郭总站起身，他也知道他“面圣”结束，这就要去赴任了。立即知趣地站了起来，朝郭总微微鞠了一躬，再次道谢，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在郭总办公室斜对面，就是部长助理程娜的办公室。她今天依然穿着一身尽显曲线黑色的连衣裙，画着精致的妆容。看到刘远杰敲门进来，立即高兴地站了起来，快步走来，和他握了握手，说道：“恭喜刘厂长，贺喜刘厂长。” “程娜姐别逗我了，我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程娜关上办公室的门，笑道：“很多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说完还颇有深意地瞥了刘远杰一眼，“和郭总谈完了？” “嗯。” “去了好好干，姐姐看好你，干个几年，说不定你就坐郭总的办公室了。” “怎么可能，我都不敢想。” “年轻人，要有野心，野心。”程娜强调着。 “程娜姐，郭总说.......” “这是他司机的电话，这是那边副厂长贺进学的电话，我已经和他们联系过了。”程娜递过来一张便签，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你今天应该还有很多交接手续要办，我就不留你了聊了。改天我得空了，去东宁看你！” “好的，谢谢程娜姐。” 出了办公楼，刘远杰浑浑噩噩地走向电商科。交接的内容很简单，很多后台管理的用户名和密码他都写在便签上，还有一些平时的业务，他都整理好放在统一的文件夹里。这些都是他这么多年来的积累，只有提高工作效率，才能挤出更多的时间来摸鱼写作。这也是摸鱼法则中的一条。 唉，以后摸鱼法则也用不上了。摸鱼是为了骗过领导的，以后自己就是最大的领导了，还摸什么鱼呀。 第十四章 交接工作 “总之，什么找不到，就在这个D盘里。后台资料，供应商资料，快递资料，宣传资料我都分好类了，你按照科里的安排，运营好后台。另外，咱们外包的客服有时候不靠谱，你没事就要打几个电话，骂骂他们，提提意见。”电商科办公室里，刘远杰耐心地把自己负责的工作教给孙晓丽。 除了徐炼和张志新，整个事业部最伤心难过最痛苦的可能就是她了。现在科里懂技术的就剩下她一个人了，以后刘远杰干的活都是她的了，再也不能坐在角落里放心大胆无忧无虑地刷剧了。 “提意见，我没什么意见呀，怎么提意见？” “你随便找个公用电话，别用自己的手机，否则你打两次，他们就知道你是抽查的了，以后你就准备迎接他们无休止的骚扰吧。你就把自己当做顾客，给他们打过去，说自己的产品有问题，配送有问题，物流有问题，总之就是提各种刁钻的问题。如果他们对答得不好，应对不恰当，你就记下来，然后找机会骂他们的主管就是了。” “可是他们要是对答的好呢？我也不像你是个事妈，我要是找不出问题呢。”孙晓丽一肚子怨气地说道。 这也的确是个问题，这家外包公司已经被刘远杰调教了三年了，而且事业部地电商业务量也很小，已经很难找出新问题了。但还得孜孜不倦地找茬，这是原则性问题。 刘远杰想了想说道：“那就随便找个理由，反正就是得批评，要时常批评，偶尔威胁，频繁打压，总之就是找理由扣工资，压佣金，讲条件。” “人家工作做得好，我干嘛还要这样呀。” “你骂了他们，他们才会去找科长说情呀。”刘远杰突然觉得这姑娘比自己还要老实。微微一笑，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但孙晓丽显然还不明白，依然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刘远杰就差直接说，你不给他们找麻烦，老科长就没烟抽，没礼收了。不过，交浅言深要不得，这种话还是不能乱说。 一上午时间，交接完毕，刘远杰突然感觉一阵轻松，拿着饭盒去餐厅吃饭。 然后，他体验到了权力的滋味...... “刘厂长好。” “刘厂长来吃饭呀。” “刘厂长，来，这边这边。” “今天的红烧肉不错，刘厂长尝尝？” 虽然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慢慢地刘远杰内心还是有些变化的。这种被所有人尊重，所有人都会主动给你让路，被所有人注目的感觉刚开始怪怪的，但很快就变得很奇妙。就像是臭豆腐和榴莲，复杂而神秘。 吃完饭，返回宿舍收拾行李的路上，他碰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之一，徐炼。 自己紧张地想要躲开或者装作没看见，但徐炼已经热情地伸出手，非常亲热地恭喜他。 “哈哈，郭总说的没错，你的确是最合适的人。远杰，去了好好干，以后兄弟还跟着你混饭吃呢！”亲切亲昵亲如一家的感觉扑面而来。但刘远杰依然觉得怪怪的。这种亲切的感觉就像假币一样，你也说不上来是油墨还是水印亦或者纸张的问题，但就是觉得这是假的，不是真的。 “徐炼，我其实不想.......” 徐炼左右看了看，脸上依然挂着笑，凑近刘远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志新的背景是你故意泄露给我的，我动员经销商的事情，也是你告诉张志新的。你这手扮猪吃虎，玩的溜呀。告诉你，刘远杰，这事情没完，你看着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话，徐炼又亲昵地拍了拍刘远杰的肩膀，“刘厂长，好好干，千万不要辜负大家对你的期待，有时间，我一定去东宁看你，到时候你可要尽地主之谊，好好请我吃一顿。” 直到徐炼走出去几米，刘远杰才缓过来。这家伙，不愧是官宦世家，演技简直一流。 回到宿舍，刘远杰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一个kindle，一个笔记本，还有一些换洗衣服，洗漱用品之外，他几乎没有什么私人用品了。 一个行李箱就完全可以放下，最沉的可能就数他常看的那几本书了，占了小半个行李箱。 他用导航查了下，从西京市出发到DN县，开车要8个小时，司机师傅一个人的话，路上最好能休息一会。考虑了下，他决定现在出发，然后晚上找个酒店休息，第二天一早到东宁厂。 电话和司机联系后，司机那边也没什么问题。把介绍信和分配文件又检查了一遍，刘远杰长出一口气，拉着行李箱走到了门口。 这个地方，他住了3年，说没感情是没可能的。现在说走就走，就有更添了几分惆怅。虽然只有几平米，但每晚在这里敲键盘，睡觉，看电影，偶尔打两把炉石，做做俯卧撑，这里已经成了自己的一方之地，可以隔绝外面复杂的世界，惬意又舒心。 当什么厂长呢，只要给我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让我写作不就好了么？ 刘远杰叹了口气，缓缓地关上了宿舍门。 十分钟后，驾驶员开着一辆帕萨特停在了刘远杰面前，“刘厂长，还有什么东西要搬么？” 刘远杰还没有动弹，驾驶员已经把下车，接过行李箱放到了后仓，还帮刘远杰打开了后排的车门。这让刘远杰有了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后排车座中间放着两瓶矿泉水，还有几样水果。空间大，也很舒适，当老总就是好，郭总平时的生活还是很舒适的嘛。 驾驶员平稳地启动，一路上刘远杰如果不开口，驾驶员基本上也不怎么说话。加上帕萨特本身隔音也不错，车内显得特别安静。刚吃完饭的刘远杰还没有上高速，就在后座上睡了过去。 大概一个小时后，他突然醒来，汽车已经在高速上飞驰了。 “到哪里？” “刚过安泰市。” 刘远杰点了点头，这才走了一小半。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老科长给自己发了几条短信，问他出发了么。 他赶忙回了过去。 很快，老科长又回复了过来，“郭总给你说什么没？” 刘远杰想了想，把郭总对自己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科长，打了足足十几行。 过了几分钟，老科长回了个“呵呵哒”。 第十五章 以史为鉴 刘远杰哭笑不得，不知道老科长是什么意思。 “科长，你什么意思呀？” “你品，你细品！” “我品不出来。”刘远杰加了个几个笑哭的表情。 “傻孩子，我昨晚不是给你说了么，郭总选你，一方面是因为徐炼和张志新太过分，另一方面是他谁都不想得罪。不想得罪地方上的领导，也不想得罪集团的董事。好处是，你捞了个厂长。坏处是，这种情况下，你也肯定拿不到什么好资源。” “我不用上缴利润了呀。” “孩子，你觉得那个破厂会有啥利润需要你上缴！” 刘远杰恍然大悟，的确呀，这是个亏损厂，哪来的利润？ “郭总给你发了个文，说是不用上缴利润，也就是说，也不会再给你输血了。那破厂子，不输血，就只能等死了。” “啊？” “你啊什么，这都是预料之中的。只有你在那里惨兮兮的，徐炼他爹张志新他舅舅才不会给郭总找麻烦。” “那我也太惨了吧？我能不干不？” “不干个鸟，你怎么这么怂，这就退缩了，我女儿将来怎么办？我告诉你，这种时候，你反而要好好干。起码态度要端正。郭总是个好人，不过有时候，他也没办法。人设你懂不懂？” “嗯。”他当然懂人设了，他是个写的，怎么会不懂人设。 “职场也是拼人设的。你现在在郭总那里的人设是踏实肯干负责老实，是个老实人。” 老科长，我真不是老实人呀。您别这么说了。刘远杰心里说道。 “小郭很吃这种人设，你只要保持住你这种人设，不管郭总将来提拔或者跳槽，你抱紧大腿，他也知道这次对你不公平，心里也会记着你的，这对你就很有好处。他可能就是你的贵人。这种贵人，有时候人家赏你点剩饭，就够你吃一辈子了。所以，记住我说的，好好干，态度要端正。记住，别把厂子整倒闭了，那就是大功一件。好了，我要去跳舞了。” “好的。”老科长现在兴趣爱好除了招女婿之外，就是去广场上和老太太跳广场舞。 刘远杰放下电话，“细品”郭总的话，突然恍然大悟。还是老科长精明，如果老科长不说，他还真没有意识到了郭总话里的意思。 设立深圳特区的时候，国家刚刚百废待兴，那个时候一穷二白，给深圳特区的除了政策就只剩下精神支持了。 东宁是宏远的特区，宏远现在的情况现在可不是和当初的国家一样么？这以史为鉴，以史为镜，意思不是很明白么？ 除了政策，我啥也不会给你了。你还要带头干好，把成功的经验给我带回来。 郭总，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而且，你们这些大人物说话就不能简单点么？非要搞这些弯弯绕绕，显得有水平么？ “刘厂长，到东安市了，你要在这里休息么？” “嗯，好。” 司机点了点头，二话没说，把刘远杰带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前。 刘远杰一下车，看到恢弘的建筑和穿着礼服的门迎，吓了一跳。 他妈的，这司机要宰我，我可没钱住这种地方，这地方我一个月工资都不够吧。 就在他心里打草稿怎么拒绝司机的时候，司机已经取下了行李，轻车熟路地把行李交给门童，然后请刘远杰走入大堂。 “您的身份证，我去帮您办理入住手续。”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住吧，这里......”刘远杰被大堂里的奢华镇住了，直接脱口而出道。 司机含蓄地笑了笑，说道：“这是程助理安排的，让您一定要吃好住好。她本来想亲自送你的，但部里事情多，实在脱不开身。您也不要客气了。如果知道您没有住好，我回去会被她骂的。” 刘远杰一听说是部里的安排，瞬间就释怀了。不用他出钱就好。 “嗯，那好吧，谢谢。” 手续很快办好，刘远杰拿着房卡找到了自己的房间。驾驶员一路拿着行李，进门后，又要帮刘远杰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挂起来，又要帮他烧热水，都被刘远杰婉拒了。 等驾驶员离开，他才有机会好好欣赏一下五星级酒店的住宿环境。 的确很气派，而且很舒适，处处彰显着人文主义关怀。 站在26层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炫目的夜景，刘远杰心里有奇怪的东西蠢蠢欲动。 如果有一天能像郭总一样，其实也不错，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说实话，的确让人难以拒绝。 不行，我还是想当一个作家，这些办公室政治，还有商场的搏杀，我搞不定的，而且太复杂太累了。 这就是程娜姐说的野心吧？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也不想要有野心。我只想好好摸鱼，没什么压力地当一个网络作家，和读者分享我的作品。 这么想着，刘远杰立即打开笔记本，坐在了书桌前又开始码字了。今天的两章还没来得及写呢，一定要写出来，一定不能断更。 断更毁所有！ 第二天一大早，刘远杰又体验了一下五星级酒店的奢华的早餐。他第一次在早餐上吃到新鲜的生蚝和三文鱼，南京的小笼包，武汉的热干面，西安的羊肉泡馍。如果不是怕司机心里鄙视他，他还想去尝尝那些培根、意大利面和披萨....... 从东安市到DN县，又开了2个小时的车，快下高速的时候，刘远杰给副厂长贺进学打了个电话。 “哎呀，是刘厂长呀，太好了，大伙这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欢迎你呢！”电话那头传来了热情而喜气的声音，刘远杰不由分说立即脑补了一副鞭炮声声、锣鼓喧天、彩旗招展、人山人海的画面，说不定还有那种土味红毯....... “贺厂长，不用了，简单点就好，简单点。” “那不行，得简约而不简单。盼星星盼月亮，我们可把你给盼来了。我们在高速口有辆车给你带路，你下了高速，跟着它就行。是辆白色的五菱宏光，车号是2854。” “嗯嗯，好的。那一会见。” “好好，以后咱们天天见。” 这厂长怎么像做广告的一样。刘远杰心中想到，虽然早有准备，但一想到自己这就要主政一方了，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紧张。 别人会怎么看自己，自己能不能干好，自己会不会忙到死，还干不好，同时也不能继续写了？一瞬间，刘远杰心里愁肠百转。 第十六章 初来乍到 刘远杰忍不住给老科长发了条微信，“科长，我马上就到了，他们好像还搞了一个欢迎仪式，我好紧张，请问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很快，微信就回了过来：“你急个辣子。你以后管他们，他们日子过得怎么样，都看你脸色。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拉长一张脸，扑克脸，懂么？四处看看就行。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科长大人请讲。” “记住你今天见到的每个人的名字。” “好的！科长大人，您还有什么要嘱托的么？” “工作不要太辛苦，有时间了，回来和我女儿见一面，把有些事情商量一下。” what？老科长，您是认真的么？ “呃........” “好了，我得出去参加一个健康讲座，你忙吧。” “科长，如果他们要我讲话，我说点什么？” “......” 在刘远杰微信求助的时候，车已经下了高速。见老科长不再回微信，他开始手忙脚乱地搜集一些讲话材料，加上之前面试的时候，徐炼和张志新说的内容，准备一篇讲话。 如果要讲话，这是自己第一次讲话，第一印象将非常重要，一定不能大意。 早知道昨晚就应该先准备讲话和资料的，不应该先码字的。 也不对，码字才是自己的正事，当厂长只是兼职。 下了高速，一辆五菱宏光在前面带路，大概走了20分钟，车就停了下来。 司机看刘远杰坐在后座上正忙，也不敢催促，停稳了车，先下车帮他取行李。 直到听到外面的锣鼓声，还有“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口号声，他才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赶忙下车。 刚一下车，就看到了一个老年人领着几个中年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距离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就眉开眼笑，热情洋溢地伸出了手，那种急迫劲，热情劲扑面而来。 而两边几十名工人则手舞红花，随着锣鼓的节奏上下挥舞，好不热闹。 刘远杰什么时候见过这阵势，恨不得一回头钻进车里去。 但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于是他也装作很老练地伸出手，准备热情而又不失庄重地迎上去。 然后...... 然后贺厂长亲切地和司机握在了一起，“刘厂长，我们等你好久了。早就听说总部要派一个年轻干部过来，没想到这么年轻，这么帅。你们看，咱们新来的厂长是不是仪表堂堂。” “是呀是呀，不仅仪表堂堂，而且年轻有为。”一个中年人说道。 “厂长，你来了就好，你来了就好，大家都盼着你来呢。” 驾驶员一脸尴尬，然后指了指在一旁更尴尬，右手悬在半空，抓着空气的刘远杰说道：“贺厂长，那才是刘厂长，我是驾驶员。” 贺厂长愣了一下，但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种小插曲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发挥。 他立即冲过来，抓住了刘远杰的手，说道：“哎呀哎呀，你们看，咱们刘厂长更年轻，比驾驶员师傅还要年轻得多呀。刘厂长，快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贺厂长旁边的中年人果断地从驾驶员手中接过行李，刘远杰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夹道欢迎中，被簇拥着走近了工厂。 不过在经过一群人身边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女人喃喃道：“怎么派了个娃娃来？” 这句话像是一枚针一样，刺了刘远杰一下，他回头看了看，对方留着一头短发，很是潇洒干练的样子。 女人也看到了刘远杰的眼神，神色有些慌张，又赶忙尴尬地笑了笑。 “刘厂长，你看，这就是咱们厂，一共52亩地，分三个厂区，办公区，生活区和生产区。这里是办公区，您的办公室就在这里。要不要先进去看看？熟悉一下办公环境。”贺厂长一边走一边拉着刘远杰的手介绍道。 “贺厂长，你着急什么呀，刘厂长风尘仆仆，千里迢迢，日夜兼程地赶来，你还不让他洗把脸，歇歇呀？”那个中年人说道。 “哦，我都忘了介绍，这是咱们的厂的办公室主任，余凯旋。” “余主任，您好。”刘远杰客气地打着招呼，和对方握了握手。 “厂长好，厂长好。”余凯旋放下刘远杰的行李箱，伸出双手，使劲握着刘远杰的手，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余主任说得对。走，咱们先带厂长去他的宿舍休息，然后再参观厂区，熟悉环境。” 刘远杰很快被带到了生活区，那是一栋三层高的小破楼，如果不是爬满爬墙虎，应该可以看到里面斑驳脱落的墙面。 刘远杰望着这栋楼，想起了苏联，想起了伟大的卫国战争，想了那个物资严重匮乏的年代。 楼道狭窄昏暗，只容许一个人通过，空气中虽然有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显然是刚刚打扫过，还消了毒，但依然掩盖不住浓浓的腐烂的味道。爬楼梯的时候，他不小心碰了一下墙面，腐烂的墙面立即掉下来一整块墙皮。 几个人都当做没看见一般，继续往上走。 刘远杰被安排在三层的一个老房子里，大概有20多平米，比他在事业部的宿舍大一些。老式的木质家具，开合的木窗，纸糊的吊顶，还有水泥地面，仿佛让他回到了上个世纪70年代。 “上一任厂长就住这。咱们是个老厂了，条件可能不如城里好，委屈刘厂长了。”贺厂长一边满含歉意地开门，一边介绍着，“不过这里面的生活用品，像床单被罩什么的，都是余主任昨天亲自去县城的超市买的。您放心，条件虽然没有城里好，但绝对不会委屈我们的厂长。” “刘厂长，您的洗漱用品在这。这房间小，只有个卫生间，浴室出门在最左边，是个集体浴室。不过三层就住了您一个人，其他领导的宿舍都在二楼，不过我们县城都有房，也很少住，最多就是午休一下。” 刘远杰谨记科长的教诲，没有任何表情地点了点头。 “要不您先洗洗，把行李归置归置，休息一会，我们在楼下等您？” “哦，没事，我不累。咱们还是先熟悉情况吧。我的行李箱就先放着吧。咦，司机师傅呢？”刘远杰说道。 第十七章 和睦工厂 “哦，他说他还要赶回总部，就先走了。” “怎么这么着急，也不留下一起吃顿饭？”贺厂长问道。 “是呀，拦都拦不住。他是要回总部给您拉其他的行李么？要不要我们给他在你旁边安排一个宿舍？” “他不是给我拉行李的，不用给他安排宿舍，他不在这里住。” “他不是你的司机？”贺厂长说道。 “他是郭总的司机。”刘远杰解释道。 “哦，我就说呢。”贺厂长若有所思地说道。 刘远杰敏锐地觉察到跟进来的其他人脸上闪过的失望的神色。难道嫌弃自己没有好车或是公司没给自己配车和司机？ 放下行李，刘远杰一行人又出了宿舍楼，前往办公楼。 办公楼和宿舍楼应该是同一个年代的产物，有着苏联的厚重，但因为正对厂区大门，所以维护得比宿舍楼好一些。 办公楼也只有三层，刘远杰的办公室也在三层。办公楼里面空空荡荡，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见到刘远杰一行过来，也都远远的让开或者躲回办公室了。 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倒是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全套的实木家具，两米宽的大办公桌，苹果电脑，真皮沙发，高端茶几上放着一个和郭总办公室一样的茶海，连茶具好像都一模一样。 “刘厂长，怎么样，还喜欢吧？”不等贺厂长介绍，余主任立即挤到前面，一脸骄傲地说到。 “这......” 贺厂长嘴角微微扬了扬，没有说话，倒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人群后面的悠悠传了过来，“浪费钱。” 刘远杰侧了侧头，其他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一边夸赞家具质量好，品位高，一边参观，他也只好装作没听见。 “办公区主要负责制定生产计划，监督计划落实，贯彻厂长指示。另外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抓销售，咱们厂的销售一直不太行，仓库还有些产品，但卖不出去，很多距离过期就差一两年了。不过刘厂长来了，一定会迅速改观的。”贺厂长说道。 “才怪......”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夏英子，你又说怪话！刘厂长刚到，你嘀咕什么嘀咕！”贺厂长突然吼道。 几个人的目光同时聚集在了名叫夏英子的女人身上，刘远杰认出这就是人群中说他是个娃娃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牛仔服，留着短发，身材微胖，前凸后翘，皮肤略黑。和网上经常看到的那种弱不禁风的纤细没不同，这女人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夏英子看了眼刘远杰，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刘厂长，您别在意，英子她没有恶意，她是咱们厂管生产副厂长。和您一样，也是个大学生。” “我是扩招前的。”夏英子又嘀咕了句。 “你少说两句行不？”贺厂长说道。 夏英子撇了撇嘴，盯着天花板。 “好了，咱们去看看生产车间。”刘远杰说道。 进入生产车间，刘远杰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生产成本如张志新说的那么高了。一眼望过去，刘远杰以为自己来到了工业革命博物馆，打眼一看就知道这里的设备应该都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灌装生产线居然还是传统的人工灌装，3个工人在一个密闭的无菌车间里，手工填装。榨汁、过滤设备上还覆着一层厚厚的铁锈，充满了历史感。 这里作为生产车间基本没什么价值了，产品缺乏竞争力，也是明摆的事实。倒是作为历史博物馆或者艺术社区，兴许能起到更好的作用。坚持到今天，还没有倒闭，也算是个奇迹了。干脆转行做文旅项目好了，刘远杰一边看一边腹诽。 贺厂长用余光看着刘远杰，不用他说，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刘厂长，你别看咱们厂子设备不行，但咱们有品牌，有历史积淀，十几年前，咱们厂生产的苹果汁和橙汁可是远近闻名的。” “那是因为当时就咱们一个果汁厂.......” “夏英子，你还想干不？不想干，一会就去财务领工资！”贺厂长几乎要跳起来了，怒吼道。 夏英子脾气也倔，怼道：“领就领，你有钱付么，两年零八个月的工资，一共8万4千3，我给你抹个零，你给我八万四，我现在就走，不走是孙子！” “你，你，你......”贺厂长气得脸色发白。 这时候余凯旋立即站出来，笑着说道：“贺厂长，您消消气，消消气，英子最近家里有点事，心情不太好，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家里没事，我家里好着呢，我就是要我的工资。怎么了，还不让我说话了？”夏英子越说越气，越说声音越大。 “英子，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刘厂长刚来，这不是还在了解情况么？总部派刘厂长来，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工资会有的，你放心。”余凯旋道。 “余凯旋，你少在这装好人，你个马屁精。天天说厂里没钱厂里没钱，你怎么就能拿出来几万块钱买新家具。你有钱买家具，你不知道给我们这些工人发工资？我们家里都开揭不开锅了，那你知道不？我们饿着肚子没事，孩子的学费，房贷，医药费，哪一个能少？” “夏英子，我让着你不是我怕你。你别在这胡搅蛮缠。刘厂长刚来，我给你面子，不想和你多说，你还当我怕你不是？刘厂长是咱们的厂长，是咱们的代表，那出去了就代表咱们厂。他办公室寒酸得不成样，你让其他来厂里和他谈生意的人怎么想？谁还愿意和咱们厂合作？再说了，你管好你的生产，我管好我的行政，我采购什么东西，管你什么事！” “你管行政的，你不给人工资，你还有脸当主任！” “我是发钱的，厂里没钱，我有啥办法？厂长来了，厂长自然有办法！” “他一个娃娃，他有啥办法？”夏英子心直口快喊道。 “你敢说厂长是个娃娃，我看你不想干了！”余凯旋喊道。 “我实话实说怎么了？我告诉你，我早就不想干了，你赶紧把工资给我一结，我现在就走！” “无理取闹，你简直是个泼妇，怪不得你男人不要你了！” “你说啥，你再说一遍！我告诉你你，是我和他离的婚，不是他不要我了！”夏英子就像是炸毛的猫一样，刘远杰仿佛看到她的头发都竖了起来，远远站着，都觉得有些害怕。 余凯旋也有些害怕，咽了口唾沫，说道：“泼妇，懒得和你说。” “你说我是泼妇，好，泼妇就泼妇了，我让你看看啥是泼妇！”夏英子不仅生气的时候像一只猫，就连打架也像一只猫。刘远杰只看到她张牙舞爪地扑向了余凯旋，随后传来对方的一声惨叫，脸上好像被挖了一道，随后一群人冲上来拉架，场面极其混乱，反而是刘远杰被挤到了人群之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震惊之余，站在人群外围，他看到贺厂长在远处好像没事人一样，眼角含笑地看着他。 第十八章 未来可期 刘远杰站在原地，想劝，却发现没人听他的。不劝吧，自己站在原地，尴尬癌发作。 闹成这个样子，参观调研肯定是没戏了。 贺进学看了会，才冲进一群，一把就拉开了余凯旋和夏英子，然后陪着刘远杰回到了宿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刘厂长看笑话了。这些下乡人，没素质，平时野惯了，心直口快，你别往心里去。”回到宿舍，贺进学解释道。 这何止是口快呀，手也很快呀。人说DN县民风彪悍，看来此言不虚。 “不过，厂子里现在问题的确很多，就比如夏英子说的工资，其实欠的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工资，整个厂，一线工人发30%工资，有一大半工人现在就给放了假。” “一共多少工人呀？” “咱们厂按之前的产能，生意最好的时候，有140名工人。不过现在能剩下40个工人，销售10个，其他办公文员4个人。” “那欠了多少工资？” “这几年下来，累积欠了，你等等，我看看，”贺厂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了翻说道，“大概是94万7千3百92块。” 这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贺厂长瞥了眼刘远杰，没有说话。 刘远杰面无表情，不是因为沉着冷静，或者有信心清欠工资，而是因为这个数字把他吓了一跳。 这他娘的，他现在就算把工厂卖了，也不值这个钱吧？刘远杰在心里吐槽道。 “贺厂长，你是工厂的老员工了，拖欠的工资这么多，之前几任厂长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么？” “唉，要是有办法就好了，反正我们是没办法了，就看您了。”贺进学毫无愧疚地说道。 刘远杰苦笑道：“那咱们厂现在岂不是资不抵债了？” “那怎么会，咱们厂还有点本钱的？” “什么本钱？” 贺厂长用脚使劲跺了跺地面。 “这楼也值不了几个钱吧？” “刘厂长真会开玩笑，我说的是这块地。这块地是厂里的，你来的时候看到高铁站了吧？明年这里就要修高铁了，咱们DN县的房价这几年涨的也厉害，房价已经一平米8000了。好多人都找过咱们厂，要买这块地呢。但之前几任厂长都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 “谁也不敢背这个骂名。而且卖了地，厂子也就没了，那些退休工人的工资也是个问题，现在的这些工人也就没了收入。再说，他们买地的价开的也低，所以就一直拖着了。” “哦，这样呀。”刘远杰越听越难过，实在看不出这个厂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不过，咱们厂还是有些基础的。而且县里今年还有几个项目，我之前一直在跑，如果跑下来，鸟枪换炮，新机器动起来，生产搞起来，慢慢的，这些钱总是能还上的。” 刘远杰点了点头，没有表态。 “夏英子就是那直脾气，她男人最近要和她离婚，两个人为了抢孩子，闹得很厉害，她心情不太好，刘厂长别和她见怪。” 刘远杰又点了点头。 看着刘远杰不想多说的样子，贺进学识趣地站了起来，说道：“刘厂长，那你就先休息，晚上我们准备了一桌饭，你和大家坐坐，也算是欢迎你。” 刘远杰讨厌饭局，尤其讨厌喝酒，但有些应酬却不能不去。他现在虽然是厂长，但就像古代的皇帝，不能当真正的孤家寡人，他还需要收下去帮他开展工作，厂子现在这么个情况，威逼他没有什么威严，利诱手上又没有什么利可以诱惑人家，剩下的就是打感情牌了。 “好的，那就麻烦贺厂长了。” “麻烦？怎么能是麻烦呢？你可是厂长，是我的领导。这可是用你的钱请你吃饭呢。听说新厂长来了，大伙都想认识认识，高兴高兴。” “嗯，好。” “那刘厂长休息，我先去忙了。” 刘远杰起身送贺进学出了房门，关好门后，才终于送了一口气，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一头栽进了床里。这当领导，得时刻端着，也的确挺累，不知道郭总一天是怎么撑下来的。这么想着，刘远杰不知不觉居然睡了过去。 另一边，贺进学下了楼，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刚一进办公室，余凯旋门也没敲就钻了进来。 “贺厂长，你安排刘厂长休息了？” 贺进学抬头瞅了眼脸上贴着创可贴的余凯旋，皱了皱眉头，“你说说你，我让你给新厂长个下马威，你怎么就和夏英子打起来来了。” “这是下马威呀，你看那新来的厂长站那吓得话都不敢说。” “我是想让你摆摆困难，逼逼他，看看他的成色。谁让你打架了，还和个女人，你丢不丢人。对了，那家具是咋回事？怎么花那么多钱？”贺进学问道。 “那女人就是个泼妇，谁知道她说着说着，她就扑上来了。”余凯旋一边抱怨，一边帮贺进学沏茶倒水，“你做昨天不是让我给新来的厂长把办公室收拾出来么？我寻思着现在给他配上好家伙事，以后账上没钱了，他问起来，我就说都用在他身上了，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贺进学瞥了余凯旋一眼，说道：“你个马屁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新厂长来了，想攀高枝了？” “怎么可能，贺厂长，这厂里谁不知道，咱们厂靠的是谁，靠的是您呀，是贺进学厂长呀。要不是您，厂子早就倒闭了，总部派谁来都一样，还不得听您的。” 贺进学笑了笑：“你还不傻。不过这个新来的厂长我还看不透，咱们晚上探探他。” “怎么探？” “你晚上多给他敬几杯酒，把他灌醉了，他不就什么实话都说了么？” “那没问题，别的本事咱没有，这喝酒，绝对没问题。”余凯旋拍着胸说道。 刘远杰这一觉睡了足足两个小时，醒来的时候，肚子有些饿，但也不好意思问其他人去哪里吃饭，只能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刚收拾好，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科长好，科长好！”一看是科长的，刘远杰就像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赶忙接了起来。 “东宁厂的情况怎么样？” “差，太差了，就剩一倒闭了。” “呸，你会不会说话？” “啊？” “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东宁厂的厂长，以后人家问你厂子情况的时候，你要正视问题，但重点是往好里说。在你被任命的第一天，厂子的好坏就代表你的能力？懂不懂？你见过哪个将军说自己手下的兵都是乌合之众，酒囊饭袋的？那不是骂自己无能么？” “可是我才来.......” “没人管你是7月23日上任，还是12月31日上任，人家只知道你是东宁厂的厂长。我再问你一遍，东宁厂的情况怎么样？” 刘远杰想了想，说道：“积淀深厚，未来可期。” “这才对。” “可是科长，你知道么，这个破厂，光欠工人工资就有100多万了......”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现在哪有不欠钱的企业，欠了100多万，工人还没跑光，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工人对工厂有感情，工厂有凝聚力，有战斗力啊！” “科长，您看问题的角度真刁钻。” 第十九章 酒桌战争 “少拍马屁，有要紧事和你说。” “嗯，您指示。” “他们是不是今晚请你去吃饭？” “是呀，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说么？这是礼数。我告诉你，今晚你去的是鸿门宴，是对你的第一个考验，决定你今后在他们心里的地位。” “这么严重？” “年轻人，告诉你，成年人的每一场饭局，都是一场战斗，你可千万不能大意。人家几杯酒灌下去，你酒量又不行，就算你酒量再好，你刚去，没自己人，没人帮你打圆场，没人给你挡酒，到时候丑态百出，尊严丧尽，以后你这个领导怎么当？人家再三言两语套套话，你这个没关系，没背景，没资源的三没厂长不是就露馅了？” “科长，您总结的真到位，我本来就是个三没厂长呀，这个早晚会露馅的。” “那就别露馅。你是想气死我么，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笨了？你啥都没有，人家凭啥听你的跟你干？你到时候没去几天，再让架空了，我看你怎么有脸回来？到时候别说提拔重用，你想回电商科，我也不敢要你。你就等着辞职吧，我女儿你也不要想了。” 科长，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 “科长，我错了。” “你这娃，就是太老实了。算了，以后再慢慢教育你，先应付今晚的饭局。你听好，今晚的酒，你一口也不要喝。你要塑造出来一种自己从不喝酒的形象。” “嗯。”刘远杰本来也讨厌喝酒。 “但是他们会疯狂劝酒。” “是呀，那我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你就要展露自己的实力，震慑住他们。” “什么实力？” “当然是你的关系背景和资源呀。难不成是你的酒量和才华？” “可是我没有关系和资源呀。” “没有？没有你不会吹呀。你来集团这么久了，还没学会吹牛？我明白了，你这孩子，也是个假清高，看不起那些吹牛的。告诉你，酒桌就是战场，你以为我们在酒桌上吹牛是瞎吹，就图个高兴呀，那都是疑兵，是试探，是交锋。懂么？” “不太懂。” “你你你，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女婿呢？” 科长，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算了算了，有些事情，你只能自己去体会，我就一句话，别喝酒，实在不行，装不高兴也行，反正你才去，他们还摸不清你的底细。至于吹牛，这是一门艺术。你平时多看看书，尤其是网络，你要把自己当成一个作家，超出想象，但又无比真实。这就是吹牛的精髓。好了，我得去跳广场舞了，去晚了，又让老李把你张阿姨抢走了。”说完话，电话那头就只剩下忙音了。 科长，您的生活真丰富呢。而且我不用把自己当成一个作家，我本来就是一个作家，只不过暂时还没有作品而已。刘远杰不甘地想道。 刘远杰放下电话，仔细琢磨科长的话，过了半个小时，余凯旋在门外敲了敲门，“刘厂长，饭菜都准备好了，您不忙的话，我现在带您过去？” “哦哦，好的，我就来。” 吃饭的地方在厂里的职工食堂，不过现在没什么工人，一张桌子上摆着几个凉菜，坐满了人，只留了最上席给刘远杰。落座的时候，刘远杰无意间看见地上整整齐齐码了两箱白酒。 默默数了数人，算上自己，一共6个人，12瓶酒，平均一人两瓶，这是要喝死的节奏呀。 “刘厂长大家都是认识了，刘厂长，今天有点小插曲，我还没有好好给你介绍大家。这里就是咱们厂的领导班子了。余凯旋和夏英子你都认识了，这位是崔晓曼，办公室副主任，分管后勤的，以后你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可以和她说。” 崔晓曼画着很精致的妆容，大波浪、小皮裙，身材火辣，一袭低胸装，坐在刘远杰对面笑了笑。 刘远杰不敢细看，赶忙把脸转向贺进学。 “这是谢安田，保卫科科长，负责咱们厂的安全。他手下还管着技术科，有时候机器有什么小故障，他也能修。” “厂长好，俺以前是当兵的，修过坦克，设备有啥问题，你随时找我。”谢安田咧嘴笑道。 “余凯旋和夏英子我就不介绍了。” “嗯，他们已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刘远杰说道。 几个人默契地笑了笑，只有夏英子闷闷不乐地阴沉着脸。 “好，既然大家都认识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们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来，咱们先碰一个，给咱们的刘厂长接风洗尘！”贺进学说着就举起了眼前的一次性纸杯。 刘远杰来之前就听说过东安市酒疯彪悍，但实在没有想到是这么个彪悍法，难道不是拿酒盅一口口细品么，这怎么就上了一次性纸杯呢？这一杯下去，自己可不就报销了？ “咦，刘厂长，你怎么不端酒杯呀，是不是嫌我们这就不好？” 呵呵，谁会嫌弃五粮液不好呀。而且单看你们这一桌饭，还真看不出你们拖欠工人工资近百万...... “不不，就很好了。但我不会喝酒。”刘远杰说道，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因为这句话有个巨大的漏洞。 “刘厂长，不会喝酒可以学。这喝酒，也是门学问。”谢安田说道。 “是呀是呀，刘厂长，这当厂长的，可不能不会喝酒。来，今天兄弟几个陪着你好好学学，好好练。”余凯旋说道。 老科长说的没错，这酒桌果然就是战场，自己一句话没说对，就让人家抓住把柄猛攻了。 “不，不是那个不会，是真的不能喝，我很容易醉的。” “刘厂长，喝酒不就是为了买醉么？酒不醉人人自醉嘛，厂长您年少有为，春风得意，现在不醉什么时候醉呀？”崔晓曼笑吟吟地端起酒杯，看着刘远杰。 “我真不能喝，请大家也不要勉强我，我以茶代酒和大家碰一下好了。”刘远杰故作严肃地说道。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招数了，不过也有风险。一方面他不想留下不近人情的形象，另一方面，他初来乍到，工作还需要这些人配合。 他拉长着脸说道，其他人的笑容就有些僵硬，就在场面有些尴尬的时候，贺进学把酒杯塞到了刘远杰手里，笑道：“喝不了就不喝，刘厂长端起酒杯和我们碰一下，意思到了就行，怎么能勉强你喝呢？” 第二十章 先干为敬 “是呀是呀，咱们碰一下碰一下。”众人说着杯子已经凑了过来，挨个和刘远杰碰杯。 “刘厂长以后多照顾。” “以后您要辛苦了。” “欢迎欢迎！” “刘厂长，今天不好意思呀，我这个人脾气冲。”就连夏英子也堆着笑说道。 刘远杰看着众人碰完杯，把一次性纸杯里的就一饮而尽，就连崔晓曼和夏英子也是酒到杯干，这场面瞬间就把很少喝酒的他镇住了。 他拿着酒杯，站在饭桌前，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自己要放下酒杯的时候，贺厂长给谢安田使了个颜色。 谢安田微微一笑，立即说道：“刘厂长，你是我们领导不错，但兄弟姐妹们酒都碰了，没有放下的道理吧，你这也太不拿弟兄们当回事了吧？” 糟糕，自己中计了。刘远杰苦笑着，没有说话。 余凯旋喊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厂长都说了自己不能喝酒不能喝酒，你咋呼啥呢，人家是厂长，是你的领导，谁拿你当兄弟呢？你给我坐下！” 余凯旋的模样看上去很生气，声音很大，但刘远杰知道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不行，进了咱们厂，就都是兄弟。咱们厂一直亲如一家的，要不然能不发工资，还干这么长时间，你说是不是贺厂长？”谢安田说道。 贺进学微微笑着不说话。 这时崔晓曼也娇滴滴地说道：“好厂长，第一杯你就干了嘛。你这么年轻，还这么帅，身体又好，一杯酒不算什么的。” 刘远杰感觉自己后背有些发热，好妹子，你这么知道我身体好呢？ “就是，俺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千杯不醉！” “吹牛，你上次喝了两斤就倒了，还千杯？”夏英子说道。这女人看来就喜欢说实话。 “我刚不是说了么，我不能喝的。”刘远杰道。 “刘厂长，我知道，你是觉得一个人喝没意思，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再陪你干一个，行不行？”谢安田没有理会夏英子，又给自己满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把杯底给刘远杰看了看。 这阵势的确唬人，老科长说的没错呀，这酒场还真是战场。 “还不行，还不行，我就再来一杯！”谢安田豪气地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那架势摆明了就是只要喝不死，就往死里喝。 刘远杰这时候亚历山大，这时候他肯定不能再摆厂长的架子了，要不然就太过分了。 可是这一满杯，的确超出自己的能力。 “可是我真喝不了这么多。” 贺进学笑道：“没事没事，意思意思，意思意思嘛。不用全喝完，你随意。大家喝酒就图个热闹，又不是要把谁灌醉？” 刘远杰毕竟年轻，这个时候，出于不好意思，端起酒杯，拼尽全力，喝了三分之一。刚放下酒杯，就听到一桌子人在给自己叫好。 “这才是我的好厂长嘛。” “厂长喝了就是给俺面子，咱以后就是兄弟了。” “刘厂长好酒量呀。”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刘远杰只觉得嘴里像是着火了一样，胸腔火辣辣的疼，一股热量从胃部往上窜，直冲脑门，他已经感觉有些晕眩了，扶了扶桌子，摇了摇头。 众人一看刘远杰的样子，确定他是真喝不了酒。 “服务员，来，拿瓶矿泉水来。”夏英子说道。 一个女服务员走了进来，递上了一瓶矿泉水，夏英子轻松的扭开瓶盖，放到了刘远杰面前，“刘厂长，你喝点水。” 刘远杰此时已经满脸通红，拿起矿泉水，咕咚咚灌了小半瓶进去，总算压住了酒精。但喝水太猛，他有感觉胃里一阵反酸。 不能吐，吐就太丢人了。 刘远杰捂了捂嘴，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把呕吐的冲动压了下去。 贺进学看刘远杰这个样子，和余凯旋、谢安田相互看了看，微微一笑，心里都有了底。 小子，今天不喝得你明天起不了床，我就不是贺进学。 送水的服务员此时已经走了回去，另一个服务员赶忙问道：“咋样咋样，新来的厂长酒量咋样？” “不咋样，我看就喝了小半杯就不行了。” “我看还是个娃娃呢。”另一个服务员说道。 “酒量好又咋样，今天拿了2箱酒，还备了4箱啤酒。老贺、老余、老谢，都是能喝的。” “哎，咱们夏经理，酒量也很厉害呢。” “崔主任上次招呼市场局的人，也喝了一斤呢。” “是呀，这个娃娃厂长刚来，酒量再好，这群人肯定也把他灌多了。” “你们还记得上次新来的那个厂长么？也是第一天晚上就让灌多了，第二天都没出宿舍。听说吐了一床呢。” “我看今天这个娃娃厂长也够呛。” “赶紧喝，往死里喝！工资都几个月没发了，还天天喝酒。我一会还要去接孩子呢。” “等着吧，刘厂长一看酒量就不行，喝翻了咱们就能早点下班了。” “一会别又让咱们几个把他抬回去吧？” “哎呦，那轮不上你吧。这个厂长这么年轻，人家还是个娃娃呢。你看崔主任看他眼睛都能滴出水来。说不定，崔主任就给送回房间了。”几个女服务员笑成一团。 包间里，刘远杰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他感觉自己又被套路了。他饿得够呛，刚动了几筷子，大家随便闲聊了几句，众人问了问他的大学和家乡，不咸不淡地夸了两句，第二波攻势就来了。 贺进学看了夏英子一眼，夏英子看了看刘远杰，不情愿地拿起了酒杯。 “刘厂长，这第二杯酒本来该余主任敬你的。”夏英子端起酒杯，站起身，走到刘远杰跟前，说道，“但我今天丢人了，我先自罚一杯，请刘厂长原谅我，也别往心里去，我就是个直人，天天和工人打交道，直来直去的。”说完话，头一仰，一杯酒又干了。 “不用不用，没事的。”刘远杰一边说，一边看着夏英子倒满了酒杯，朝自己举了过来。 这是？ 看刘远杰没有反应，贺进学说道：“这是我们东宁的习俗，一罚一碰。” “还要碰一下？”刘远杰吃惊地问道。 “嗯，你和我碰了才是原谅我。不碰，就是记到心里了。” “夏经理，我真没往心里去。这酒咱们能不能就不喝了？” “这不行，你不喝，就是没有原谅我，要不我再喝一杯？” 第二十一章 暖场电话 “别别，我喝，我喝！”刘远杰赶忙站起来，端起酒杯，又喝了三分之一。 这一杯喝下去之后，刘远杰已经感到了强烈的晕眩感，好像后脑被谁来了一棍，脑子蒙蒙的。坐下的时候，如果不是夏英子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他可能就要摔倒地上了。 “看看看，这个厂长不行了？” “这热菜还没上呢，怎么就不行了？” “你快去给蔡师傅说声，让他少弄几个热菜，别浪费了。” 几个服务员一直排在送菜口观察着包间内的形势。 “哎呦，刘厂长是不是累了，快快快，坐坐坐，多喝点水，来，吃块这个凉拌牛肉。这是盐田的水牛，肉质好，平时吃不到的。”贺进学给刘远杰夹了块牛肉。 但刘远杰一点都不想吃，他感觉胃里翻江倒海。 莫非今天自己就要折戟沉沙，这第一仗就要输了？不行，我不能输，我不能让他们小瞧了我。 酒精的作用让刘远杰有些迷糊，同时也让他平时坚持的原则和束缚有些松动。 几个人边吃边聊，但他们聊的话题刘远杰完全听不懂，也插不上嘴。 吃了一会，余凯旋又举起了酒杯，说道：“今天和英子吵了一架，不过我们这都是为了厂子，大伙看见刘厂长来了，就像看见了太阳一样，看见了希望，来，我提议咱们一起举杯，再次欢迎刘厂长。” 刘远杰看着还剩三分之一的酒，心里明白这剩下的酒要是喝下去，自己肯定就不行了。但他的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来拒绝他们。他的套路太浅也太少，面对这些老油条，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呀。 就在这时，刘远杰的电话突然响了。 掏出电话，居然是徐炼的。 “喂，刘厂长呀，你到厂里了吧？嘿嘿嘿，你现在得意了吧？开心了吧？高兴了吧？”电话那头的徐炼好像也喝醉了，声音很大，噪音也很大，隐隐还能听到有人划拳和吵闹的声音。 “是徐炼呀？”刘远杰问道。 “不是我还能是谁！”徐炼喊道，“我告诉你，我都搞清楚了，是你，都是你，你这个阴险小人，卑鄙小人，是你挑拨了我和张志新的关系。” “怎么会，咱们都是好兄弟，我也是想帮你嘛。” “好兄弟？” “是呀，好兄弟！” “好兄弟个屁！徐炼，我告诉你，这事情没完，你知道我爸是谁不？是东安市市场局的局长。我告诉你，你就算当了那个狗屁厂长，我已经给我爸说了，所有的超市、批发市场，你休想进！你进一个，我查一个，你进一批，我查一批！我看谁敢不给我爸面子！” “是是是，我知道叔叔在东安市有面子，我知道他在超市和批发市场有影响力，你不用老提醒我。改天我会去拜访叔叔的。”刘远杰突然灵光一闪地说道。 “你，你知道就好。刘远杰，告诉你，嗝，这事没完！”说完话，电话就挂了。 忙音传来，刘远杰也有些尴尬地放下了电话。 桌上其他几个人目光相互看了看，他们听不见徐炼说了什么，但作为老江湖，都听到了刘远杰的几个关键字。 贺进学笑着问道：“刘厂长，你朋友？这么晚打电话来，关系不一般吧？” 刘远杰把手机放到桌上说道：“嗯，徐炼，我一兄弟。我们同一批进的宏远。” “哦？姓徐？”结合刘远杰的话，贺进学想到了什么。 “嗯，他父亲好像是东安市市场局的，好像专门负责超市和批发市场的管理。我来之前，他老是叮咛我，要我多拜访他爸，让他爸多帮忙，给咱们的产品打开市场。但我这个人，你们也知道，我不喜欢走关系，我还是想凭自己的本事办事。” 贺进学轻轻吸了口气，看了余凯旋一眼。但余凯旋此时并没有领会贺进学的意思，而是激动地站了起来，“真的呀，刘厂长？你认识徐凝局长？那真是太好了呀。咱们的果汁一直进不了大超市，他们要的进场费、押金还有提成太高了，根本没利润，还是亏的。这要是徐局长和他们说说，咱们厂的产品就不愁销售了呀。” “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要靠自己。销售商，要多想办法。你们知道我以前就是搞电商的，总部这几年的电商工作说句不好听的，都是我一个人撑起来的，我们那个科长，整天都不来上班，就知道跳广场舞。”刘远杰晕晕的，忍不住吐槽道。 “是是是，如果刘厂长能让打开东安市的市场，那咱们厂子就有希望了呀！”余凯旋是办公室主任，也负责销售，每年销售任务都完不成，新市场又打不开，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听刘远杰这么一说，突然有了信心，情不自禁地干了手中的酒。 “刘厂长，怪不得总部派你来，总部还是有眼光，兄弟们以后就跟着你就有盼头了。”谢安田看余凯旋干了，自己一激动，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刘远杰笑了笑，挥手让余凯旋坐下。他心中突然对老科长的话有了全新的领悟，这就是战场，这就是疑兵呀！ 贺进学想了想说道，“刘厂长，别怪我多嘴，但你这个兄弟徐炼既然有这层关系，总部怎么不派......” 话还没说话，刘远杰的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喂，志新，你那边怎么这么吵，你又在ktv呢？”刘远杰问道，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五音不全的嘶吼声。 “小，小刘，你，你可以呀。”听声音，张志新看样子也喝醉了。莫非这两个人今天知道自己走马上任，心中不快，都去买醉了？ “志新，你少喝点。” “哼，我看走眼了。我以为你是个猪，没想到你是个虎，你这是狐假虎威，不，你这是扮猪吃虎呀！” “张志新，别喝了，快点回去吧。”刘远杰满含歉意地对桌上其他几个人笑了笑，指了指电话。 几个人笑着点头，都安安静静地竖着耳朵，听刘远杰讲电话。 “徐炼都和我说了，我的关系背景是你告诉他的？” “没有呀，我一直保密着呢。我谁也没告诉呀，你发你，这是咱们的秘密。” 张志新当时也是炫耀了一句，具体的关系还是徐炼自己查出来的。徐炼不说，刘远杰不知道张志新的关系这么牛逼。 第二十二章 无中生有 “你还不认？告诉你，我已经和我舅舅说了，这次你走，郭总啥好处也不会给你。今年事业部一分钱也不会给你那个破厂，告诉你，刘远杰，你就等着倒闭吧。到时候，你工资发不出来，厂子还要倒闭，我看你这个破厂长还不让工人吃了！”说完话，张志新气愤地挂断了电话。 刘远杰又尴尬地对着其他人笑了笑，解释道：“张志新，你们认识吧？” “张志新，是总部三厂组线优秀生产标兵、管理能手？全市优秀青年，五四红旗手？”夏英子说道。 “咦，你咋还认识总部的人呢？”贺进学问道。 “你去年不是派我去总部学习过两个月么？是总部办的活动。当时张志新主任做了经验交流，他管的组线很厉害的，不仅产量是全厂最高的，投入的工人和工人在线劳动量也是最小的。” 刘远杰夹了一口菜，笑而不语。 余凯旋注意到了刘远杰的表情，凑上来问道，“刘厂长，你笑什么呀？” “他管理上是还可以，但你们知道他那条组线用的都是最新的设备，派的是最好的工人么？”刘远杰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夏英子和其他几个人。“不仅这样，厂里最有经验的老人还给他当副主任，这兵强马壮的，能管不好两条组线么？” “哦，也是啊。不过，为啥总部对他这么好呀？”贺进学试探着问道。 刘远杰看了看众人，说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乱说。传出去，对年轻同志的发展不好。” 几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前伸了伸头。 刘远杰压低声音说道：“总部其实也是宏远集团下面的一个部门，事业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宏远集团总部的才是真总部，我们其实就是个分布，全称叫事业部三部，主要负责快消品。” “这个我们知道。”余凯旋说道。 刘远杰笑道：“那你们知不知道，张志新的舅舅是集团总部的独立董事？” “独立董事？独立董事是什么，一定很厉害吧？” “很厉害，非常厉害。事业部的郭总也得给几分面子的。平时虽然不管具体的事，但投票的时候，那可是很有分量的。而且人家和董事会熟悉呀，所以就很有影响力。”刘远杰道。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吸了口气。 “怪不得呢，我就说这个张志新怎么这么厉害，原来是总部的总部很照顾他呀。”夏英子道。 “所以呀，生产就是这样，要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就拿咱们厂最主要的产品苹果汁来说吧，一瓶果汁现在的成本是3块2，而一线品牌厂的成本事多少？1块5最多了。如果算上包装、运输、渠道、推广，一瓶肯定就上了5块了。这在同类产品中可以说是毫无竞争力。咱们生产上最大的问题就是设备老化，成本太高。不过这个问题，总部已经意识到了。” “刘厂长，你才来咋对咱们厂子的情况这么清楚呢？”夏英子说道。 刘远杰继续笑而不语，显得高深莫测。 “那总部能给咱们厂拨款，换新设备不？”夏英子试探着问道，更换设备一直是她这个生产经理心心念念的事。 刘远杰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一边微笑，一边夹菜。 夏英子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激动地端起酒杯说道：“刘厂长，要是能给咱们厂换上新设备，我向你保证，咱们厂的成本绝对能压到一块以下。你不知道，咱们的工人好呀，素质高，听话，而且工资要的也不高。我这个人不会说话，就一句话，换设备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说完话，头一仰，一饮而尽。 看着几个人越说越激动，贺进学心里也有些松动，但想了想，还是那个问题，既然徐炼和张志新这么有关系有背景，为什么不直接派他们来呢？ 贺进学看了余凯旋半天，对方都没有领会他的眼神，于是他只能端起酒杯，说道：“这张志新和徐炼都有本事，有关系，刘厂长能亲自来，那岂不是比他们还厉害，还要有办法？” 这就是拐着弯在问为什么其他两个人没来，你来了。 喝了大半杯酒，刘远杰虽然身体不适，但神智还是很清楚的。他当然明白贺进学的意思，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贺进学不好糊弄，接着问道：“总部不派徐炼和张志新来，派刘厂长来，肯定是有考虑的，你们说是不是？” “贺厂长，你也真是的，这不是明摆着么？这说明咱们的刘厂长比他们还有关系，还有办法呀。” 贺进学气得牙痒痒，这余凯旋喝了点酒，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为啥喝酒了。 “我知道呀，我当然知道。那刘厂长，你不给我们交个底？”贺进学端着酒杯要敬刘远杰。 刘远杰却没有端酒杯，只说道：“这样，你先干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贺进学看了看酒杯，“既然厂长说了，好，我干了！”一仰头，酒杯见底，“刘厂长，你就别卖关子了，给我们说说呗。” 刘远杰正要说话，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不是电话，而是一条短信。 看完短信，刘远杰也愣住了。这是郭总亲自给他发的短信呀，而且是主动给他发的。这真的让他有点受宠若惊了。甚至又一霎那，他都忍不住要撸起袖子加油干，彻底放弃写作事业和摸鱼心态，全力以赴了。 可现在他还在酒场上，他不能麻痹大意。 他一边笑，一边把手机递给贺进学看，“我郭哥给我发短信了。” “郭哥？”贺进学吃惊地看着刘远杰。 “事业部的郭总，我私下都喊他哥的。” 饭桌上的几个人再次恍然大悟，深吸一口气。尤其是贺进学，读完短信，更是震惊。 这刘远杰到底什么关系呀？ “贺厂长，你别光自己看，郭总给刘厂长发的啥呀？”余凯旋问道。 贺进学看了眼刘远杰，刘远杰说道：“没事，念。” “郭总说：小刘，我听司机说你已经到了，厂里的人很热情，这我就放心了。虽然宁东厂有些困难，但你要好好干，我和事业部都对你寄予厚望，我也会支持你的。好好干，等着给你庆功！郭军。” 第二十三章 反守为攻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都没有说话，但心里都觉得的这个厂长背景有点靠谱呀。 这个事业部的郭总，那可是关着十几个基层长的部长，事业部直接管理的3个工厂，5款产品，还是整个宏远集团的主要收入来源。几年前宏远一蹶不振，也是他来了之后，在事业部大刀阔斧的改革，这才终于让整个集团有了点起色。 “搞了半天，您是郭总的人呀，怪不得呢。”余凯旋喝了两杯，说话也比较放肆起来。 趁着几个人还在震惊，刘远杰赶忙拿过手机，说道：“看一条就行了，我和郭总其他的短信可不能给你看。” “没有，我没看。”贺进学赶忙解释到了。 刘远杰一边给郭总回短信，一边在心里佩服自己简直是个天才。这可是郭总破天荒给自己发的第一条短信，哪有其他短息？不过，一句话，就营造了一种自己常常和郭总短信交流，而且交流的内容不少还的保密的形象。 回完短信，刘远杰放下手机。看着贺进学和其他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知道贺进学关心的问题，其他人也一样关心，这个问题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我可是个作家，塑造人物形象对我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刘远杰端起茶杯，说道：“刚才贺厂长不是问了么，说我为什么会被派来，你们也想知道吧？” “总部派您来，那肯定是您优秀呀.......”余凯旋马匹拍了一半，被贺进学冷峻的目光吓了回去。 刘远杰说道：“来，咱们干了这一杯，我就告诉你们。” 因为前面两个电话，一条短信，已经镇住了他们，树立了刘远杰的形象，这次他们再没有强迫刘远杰必须端酒杯。 其他人拿起酒杯，和刘远杰碰在一起，又一饮而尽。 这个时候，刘远杰注意到，一瓶半白酒不声不响已经喝完了。这才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热菜还没上呢。 刘远杰一边看着谢安田拆酒，一边想了想，说道：“别的你们也不需要知道，我只告诉你们，郭总当时从事业部里选了三个年轻人进行面试。你们知道分别是谁么？” 崔晓曼说道：“不会就是您，还有刚刚的徐炼、张主任吧？” 刘远杰点了点头，这时候也不怕直视崔晓曼了，“聪明，就是他们。我们三个还算是竞争对手呢。我当时其实是很意外的。我根本不知道呀。办公室主任上午通知我，下午就面试了。你们知道面试上我怎么说的么？” 桌上无人都摇了摇头。 “我说，我根本就不想来呀。” “什么？” “你不愿意来？” “这么好的机会，这可是厂长呀。虽然咱们厂子小，也亏损，但是......” 刘远杰夹了口菜，挥了挥手：“我这个人闲云野鹤惯了，我不在乎这些。我当时就给我郭哥说，我不想来，我把机会让给徐炼和张志新。我说的都是真的，要是有一个字骗你们，我就不得好死，现在就让雷劈死。” 刘远杰喝了点酒，说话也有些夸张。 “厂长，然后呢？”几个人像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 刘远杰耸了耸肩膀，又端起了茶杯说道：“然后，然后不行呀，非要让我来，非要让我来，还召开了全部门大会，当着几百人的面，让我来。郭哥这话都说出去了，还当着几百人，这下我不想来也得来了。你们肯定在事业部也有熟人，你们问问，当时在大会上郭总是怎么说的。唉，不来不行呀。” 几个人在刘远杰的示意下，又端起了酒，纷纷一饮而尽。 “那徐炼和张志新他们没争过你？”放下酒杯，贺进学问道。 余凯旋道：“别逗了，贺厂长，他们俩这么能争得过咱们刘厂长。刘厂长可是郭总的兄弟。” 刘远杰笑了笑，也不否认，只是叹了口气，“唉，我和徐炼、张志新都是兄弟，君子之争嘛，都是为了集团公司好，为了共同的事业。他们也不会记恨我。这不，你们也看见了，我刚到，他们就给我打电话，又是让我找他爸，又是让我找他舅舅的。真的挺烦的。他们也太小看我了，我就是想自己好好干，靠关系，靠背景，有帮助，但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好好干。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对！” “刘厂长说的太对了。” “来，我提议，咱们再一起敬刘厂长一杯。” “不，别敬我，咱们要敬共同的事业，敬宏远集团东宁厂事业长虹！我这里还有一点酒，我干了，你们随意！”刘远杰感觉自己在吹牛方面，还是有些天分的。他端起酒杯，把剩下的酒一口喝干。 说是随意，但现在刘远杰这个背景深厚的形象已经立起来了，谁也不敢随意，都一口干了。 不知道不觉，第二瓶酒也终于喝完了。 “服务员，上热菜。”谢安田放下酒杯，有些摇摇晃晃地去喊服务员。 “刘厂长，你快吃，这里的菜你还吃得惯吧？”余凯旋关心地拿着公筷给刘远杰夹菜。 “可以可以，挺好吃的，谢谢谢谢。”刘远杰一边吃，一边感觉酒场突然冷了下来。这让他有些担心，等他们缓过来，一会又给自己敬酒就糟糕了。 不行，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必须要彻底瓦解他们。 刘远杰笑着对余凯旋说道：“余主任，既然大家都熟悉了，我就得批评你两句。” 余凯旋吓得放下筷子，正襟危坐，说道：“厂长，我哪里做的不好，您说，我立行立改，马上就改。” “你说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和英子大家呢？太没有风度了。这样，英子刚才给我道歉了，你也给英子道个歉。” 余凯旋得令后，一边给自己满满到了一杯，一边说道：“厂长说的对，批评的是。不过，我们厂就是这样，我们亲如一家呀。打是亲骂是爱，再说了，你也看到了，是夏英子打的我，我才是受害者。我脸都让抓破了。幸好我老婆这周在学校值班，要不然我回家还得挨顿打。” 众人哄堂大笑，伴着笑声，余凯旋也干了杯中酒。 余凯旋刚要放下酒杯，刘远杰就说道：“你们东宁的规矩不是一喝一碰么，你怎么自己喝了，就把就被放下了。” “哦，对对对。厂长就是聪明，学得快，领悟得快！”余凯旋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上，又给夏英子满上。 第二十四章 亲如兄弟 夏英子已经有些上头了，满脸通红，看着酒杯有些发愁，但新厂长来了，而且看样子还挺靠谱，自己说人家是个娃娃，说人家浪费钱，还当面和余凯旋打架，虽然这都是贺进学安排的，但这要是不喝，实在说不过去。 不仅得喝，而且还得好好表现。夏英子一想到自己手下那些可怜的工人，立即站起来，拿着酒杯和余凯旋一碰，也喝了个底朝天。 说实话，这DN县的酒疯的确吓到了刘远杰，这得亏是自己吹牛吹得好，要不然现在自己已经让人抬回去了。老科长的教诲真是太及时了。 剩下的时间里，几个人一边聊一边相互敬酒。不管他们说什么，刘远杰已经摆明了态度，你们随意，我反正就是不喝酒，而且我有足够的实力不喝酒也可以把事情办好。你们以为我需要你们帮忙，要靠人情关系感化你们好开展工作。但老子其实完全不需要，你们还得靠我给你们争资金，争项目呢。 刘远杰说的自己都快信了，这要是真的该多好呀。有关系就是爽呀。 看着几个人轮番上阵，互相敬酒，刘远杰忽然意识到，喝酒其实是一种自虐式的效忠方式。你实力不够强，或者你有求于人，就通过自己喝酒，向对方表达谢意、歉意或者忠心。而当你实力足够强的时候，你大可以少喝甚至不喝。 这就像你家的小猫小狗露出肚皮一样，人虽然是高级动物，但依然摆脱不了动物性，只不过表现方式更加复杂罢了。 刚坐上酒桌的时候，贺进学他们小看自己，他们就敢教育自己，敢于拿兄弟感情要挟自己。可是自己吹完牛，“不动声色”地展示了自己的实力之后，按照刘远杰在他们心里树立的形象，他们不支持自己也没有关系，大不了换掉就是了。 自己有钱有关系有背景，用谁不是用，地球没谁也照样转，反而是他们跟进了我，还能吃香喝辣。 这些话虽然没有直说，但他们想必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系。这些人都是老员工了，不会像刘远杰这样现学现卖，他们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就是老科长说的，你有背景有能力有办法，大家才愿意跟着你干。这就好比古代的皇帝，隆重的礼仪，雄壮的侍卫，其实就是为了烘托帝王的权力，这个时候，即便地下跪拜的臣子没见过他，但他说话就有人听。 他以前看过一条新闻，郭台铭在进入厂区的时候，看到一个工人在抽烟，走上前去劝阻工人，却别工人灰头土脸骂了一顿。第一次看这个新闻，刘远杰只当是个乐子，现在回想起来，如果郭台铭是从豪车上下来，在众人的簇拥中走向那名工人，对方肯定会掐了烟，乖乖听话。 这就是气势，这就是权力吧，微妙而有力。 这也是一个人的“势”，他突然想明白，集团的那些领导前呼后拥，或者开会的时候，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未必都是贪慕虚荣，摆架子，而是为了蓄“势”。这样他说的话才有人听，才能上下一心，也才能保证整个集团公司令行禁止。 刘远杰一边想，一边吃菜，一边看着贺进学等几个人觥筹交错，自己偶尔开几句玩笑，有时候谁喝得猛了，他也欢呼几声喊几句好。 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大家之间亲的就像是一家人。贺进学、余凯旋等人又接二连三过来给刘远杰敬酒，不过现在不用他在解释自己不胜酒力，因为他们都会很贴心地把茶杯或饮料递到刘远杰的手中。 “刘厂长，你还要忙大事，身体要紧，我干了，你随意！”那种豪气干云的样子，的确颇能感动刘远杰，如果不是和他们还不太熟，以及时刻牢记老科长的提醒，他也会被这种气氛感染，端起酒杯，和他们推杯换盏。 “就是就是，刘厂长还年轻，要爱惜身体，少喝点酒。兄弟，姐姐我先干为敬了。”崔晓曼端着酒杯，摇摇晃还走了过来，因为酒精的关系，媚眼如丝，面如桃花，摇摇晃晃，更添了几分媚气，加上低胸大波浪，还和自己挨得那么近，让刘远杰既紧张又尴尬。 “刘厂长这么年轻，还这么帅，又是厂长，媳妇一定很漂亮吧？” “呃，我还没有结婚呢？” “什么，不会吧，还没结婚，那真是钻石王老五了。要不要姐姐介绍几个漂亮的小妹妹给你认识呀，她们铁定高兴。” “俺们这的姑娘又漂亮又贤惠还很热情呢。”谢安田说道。 “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这是古训，刘厂长考虑一下。你今天也快三十了吧，也该考虑结婚了！”余凯旋说道。 “晓曼，这事就交给你了。限你一个月内解决刘厂长的婚姻问题。”贺进学也醉醺醺地说道。 “哎呀，婚姻问题看厂长的意思，但个人问题，我这肯定能帮忙解决。”崔晓曼也有些醉了，说话奔放起来。 “不用了不用了。”说到这话题，刘远杰刚刚积累的气场突然有了瓦解的趋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结婚，好像是犯了什么错或者有什么弱点似得。 “去去去，你们都添什么乱。刘厂长人家是城里人，会要县城的姑娘？刘厂长是来镀金的，镀金完了，肯定回大城市找老婆呀。”夏英子说道，算是给刘远杰解了围。 “说的是说的是，那咱们就不操心了。来，我提议咱们举杯，祝咱们刘厂长早日找到心上人，早生贵子！”余凯旋喊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刘远杰含笑举起酒杯和他们碰了一下。 之后的时间里，一盘菜接着一盘菜，但大家显然更喜欢喝酒，而且越喝越喜欢喝，只有刘远杰一个人在认真地品尝厨师的手艺。 上完了菜，后厨几个服务员都在等着下班了，而贺进学他们的酒却依然没有喝完。 “怎么搞得，还没有把那个娃娃厂长灌翻呀？” “是呀？” “新来的厂长酒量那么好？” “这不是胡闹么？哪有一上来，就整瓶整瓶喝的？红梅，要不你去瞅瞅，别喝出什么事来。”一个服务员担心地说道。 “别去了，你还不知道老贺他们，就是为了灌翻新厂长，你现在去，有啥用？人家厂长还能听你一个服务员的呀？” “也是。” “唉，咱们再等等吧。对了，你去给后厨说一声，让留几个男的，一会得把厂长抬回去呢。” “嘻嘻，怎么，你还不愿意抬新厂长？” “呸，他和我孩子一般大，别开这种玩笑。快去给后厨说，一会人走光了，我就让你去抬！” “好好，我这就去。”名叫红梅的服务员转身往门外跑去，一开门，却迎面撞上从走廊上的刘远杰。 “厂，厂长.......”红梅紧张地叫道，“你，你没醉？” 第二十五章 停产工厂 刘远杰看着对方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醉，我为什么会醉，我像醉了么？” “不像.......” “你干什么去？” “我去后厨。”红梅和其他姐妹开玩笑的时候泼辣，但一见到新来的厂长就有些紧张，尤其是这时候，原本应该大醉的娃娃厂长，居然像没事人一样站在自己面前，还对着自己微笑，就让她更紧张了。 “还有菜么？别上菜了，上多了浪费，他们都不吃了。” “不是，我是去让后厨留几个人，准备抬你回去休息。”红梅一紧张，说话不经脑子，把实话就说出来了，说完后，又赶忙捂住了嘴，紧张地看着刘远杰。 刘远杰并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哦，这样呀。你想得挺周到呀。不过我没醉，余主任和谢队长可能真地需要你们抬一下。” “什么？” “嗯，你快去叫人吧。夏经理和崔主任都睡着了，贺厂长在那唱歌呢。把他们几个弄回去，你们也好下班。我也喝多了，有点困，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刘远杰说道。 红梅傻傻地点了点头，然后望着刘远杰步伐稳健地走出了食堂包间。 其他几个人也听到了刘远杰和红梅的对话，听到刘远杰远去的声音后，都探出头。 食堂领班不可思议地望着刘远杰的背影，说道：“乖乖，我在这个厂干么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个能自己走回去的新厂长呢。” “而且还走得这么稳.......”另一个服务员说道。 “这酒量这么好？比老贺他们都好？” “这是一个人喝倒了五个人呀。” “这还是人么？” “这新厂长不得了呀。” “而且新厂长人看上去也挺好的呢，不像以前的厂长那么凶。”红梅说道，还在回忆刘远杰刚刚的笑容。 “别看了，走，去看看老贺他们怎么样了！”领班喊道，带着几个人走入了包间，发现贺进学正站在桌子前，唱一首DN县的民歌，余凯旋瘫坐在桌子上，一边鼓掌一边打拍子。谢安田坐在地上，手舞足蹈。而夏英子和崔晓曼则双双拍在桌子上睡着了。 几个人看着这一幕，足足愣了半分钟才清醒过来。 “别傻站着了，去叫人，把他们抬回宿舍呀。” 另一边，刘远杰一个人走回宿舍，冷风一吹，本来没喝多少，这个时候更清醒了。上楼去浴室冲了个澡后，把笔记本取出来，准备再写两章。 刚坐下，就听见贺进学在引吭高歌。他走向窗边，看几个厨子架着贺进学，把他扶进宿舍，余凯旋跪在树坑边，谢安田趴在路中间，两个人吐个不停。呕吐的声音让刘远杰都有些犯恶心，看他们抽搐的样子，好像要把自己的食道、胆囊和胃一并吐出来。 他并没有看到夏英子和崔晓曼，他们也许不住在宿舍。两个女的今天也喝了不少，夏英子比较含蓄，应该不到一斤，崔晓曼则应该有一斤以上。 看样子都挺可怜的，但刘远杰并不同情他们。如果不是老科长点拨，自己反应快，运气好，也许现在被抬后来，痛不欲生，丑态百出的就是自己了。 老科长说的没错，这成年人的酒长就是战场呀。看样子这里要比自己在电商科摸鱼的环境复杂得多，凶险得多。 自己今后还能摸鱼么？刘远杰回身看看正在连载的，突然担心起来。 第二天，刘远杰起得很早。8点左右的时候，他去食堂吃早饭。昨晚那个红梅看到他，非常热情地帮他办了饭卡，介绍了每天的饭菜还有吃饭时间。 刘远杰坐下，看了看左右，只有他一个人。 “就我一个人？”刘远杰问道。 红梅站在一侧，解释道：“嗯，其他工人大概9点左右才来呢。” “九点？”事业部的工厂一边8点半就要准时生产，有时候任务紧，8点就要开工。 “嗯，工人吃饭，只有两顿饭。因为很多工人住在镇里、村里，比较远，省得他们来回跑，所以一天吃两顿饭，9点一顿，4点一顿。” “那你们生产多长时间？” “生产？刘厂长，我们已经停产很久了。” “停产了？那我昨天看到那么多工人。” “现在咱们厂是有事就喊工人们回来，没事就给工人们放假。” “这样呀。停产多久了？” 红梅掰了掰手指头，“有九个月了。” “九个月？”刘远杰大吃一惊。一个工厂居然能停产九个月，这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 “是呀。一般县上检查或者上面公司派人来检查的时候，才开工。没人来就不开工。” “那你们的工资怎么发？” “等上面的拨款还有县上的扶持资金呀，厂里就靠这个呢。” 刘远杰深吸了口气，这样的工厂还不倒闭，留着过年么？郭总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么？ 别说，郭总可能还真不知道，毕竟每年东宁厂都在报数据的，从数据上看，这是个一直在努力生产努力自救的厂子，还有那么一点抢救价值。 也许这个厂就是故意留下这样的印象吧。刘远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被坑的不轻，眼前的茶叶蛋好像也没有那么好吃了。 “那平时贺厂长他们都在忙什么？” 红梅张了张嘴，眼睛一转，说道：“厂长他们那么忙，我哪知道呀。刘厂长，你慢慢吃，我先去忙了。” 刘远杰点点头心情沉重地继续今天的早点。 “谢主任，你说的是真的？”另一边的宿舍里，宿醉难忍，吐了一地的贺进学躺在床上惊讶地合不拢嘴。他醒来后，立即拨通了事业部办公室主任的电话，想打听一下刘远杰的背景。 “我骗你干什么，刘远杰校招的时候，我是面试官。资格审查的时候，是我负责的。他几斤几两我能不清楚？”电话另一边，谢援朝笑着说道。 “妈的，被这小子哄了！” “他和你都说什么了？听你声音，你昨晚是不是又喝多了？” 贺进学深吸一口气，这是老革命让小同志摆了一道，自己酒桌上摸排滚打半辈子，什么时候让一个小鬼在酒桌上喝的七晕八素过？喝多了不说，还让对方哄得找不到北。 “嗯，昨天招待县上几个领导，你也知D县上的项目拨款快下来了，我得勤跑着。” 谢援朝笑道：“你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有新厂长了，跑项目这事，是人家厂长的，你掺和什么呀。你还有几年退休，你身体什么样，你心里没数？还这么喝，小心哪一天把自己喝死。” “多谢谢主任关心，我会注意的。谢主任，那这个刘厂长，刘远杰一没关系，二没背景，你们为啥派他来呀。” 第二十六章 真相即白 “嗨，这说来也巧。当时和他一起竞争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叫徐炼，一个叫张志新，这两个人你知道么？” 老子再熟悉不过了。 “好像听过，不认识，怎么了？” “不认识也没关系，以后你会认识他们的。这一次，是他们两个实力都太强了，用任何一个，都会得罪另外一个，郭总也是聪明人，为了两边都不得罪，显得自己处事公道，干脆就用了刘远杰。要不然能轮到他？” 贺进学气得牙痒痒，但又没办法。回想了一下，刘远杰倒也没撒谎，他说的都是实话，但只是思考的角度不同，就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 “对了，老贺，你也是厂里的老人了。上次和你说的事，你怎么考虑的呀？” “谢主任，你也是为我好，我知道。可是这么多工人，对方给的条件太低了。他们都给厂里干了一辈子了，现在.......” “唉，好吧好吧。我也不劝你了，这事情你自己考虑。但有一条，你别和刘远杰走得太近。” “为什么？” “这还用问为什么？他这次看上去当了厂长，可是一下得罪了这么多人，你觉得另外两个人能轻易饶了他。他这次去你们厂，非但啥也干不成，可能还会连累你们厂。你想他要是干成了，不是打另外两个人人的脸呀？再说了，他凭啥干成？他要是能干成，之前那么多厂长，还有你，都不成了废物了么？你们白活了这么久？好了，不说了，我还得去忙呢。”谢援朝说完挂断了电话。 贺进学躺在床上，胃里还在一阵阵抽搐，地上还有自己的呕吐物，正泛着酸液的味道，在空气中发酵扩散。 “妈的，小兔崽子，敢耍老子。”贺进学猛地一拍床板，坐了起来。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拨通了县市场局王局长的电话，看看对方的态度再做判断。 当刘远杰吃了早饭，在生产区闲转的时候，徐炼和张志新也在几百公里外的事业部总部大楼食堂里偶遇了。两个人一点也没有结怨或者不和的样子，一边开玩笑一边打饭，最后还坐到了一张桌子上。 “听说了么，远杰昨天已经上任了，厂里还挺热情的。” “嗯，知道。我昨晚还给他打了个电话，祝贺他呢。” “哈哈，这么巧，我也给他打电话了。不过，不太妙呀。”徐炼说道。 “什么不太妙？”张志新头也没抬地问道。 “我听我爸说DN县今年财政形势不太好，今年的扶持资金会卡的比较紧，不知道刘大厂长今年能不能跑到钱呢。” 张志新笑了起来，差点呛到自己，赶忙喝了口果汁，说道：“这么巧呀，我昨晚也听我舅舅说，今年集团效益不太好，可能给各基层厂的下拨资金也会少很多，有些非核心区的资金可能会直接取消呢。”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同时大笑了起来。 刘远杰转了半个小时，除了看到堆满灰尘的厂房和铁锈斑斑的机器外，一个来上班的工人都没有看到，只能失望地离开生产区。在办公区公示墙上，还贴着今年的销售计划，刘远杰现在确定这销售计划是不可能完成的了。 无奈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才发现余凯旋居然在里面了，而且正在帮他打扫卫生。 “余主任，你这是？”刘远杰不由自主地问道。 “咦，刘厂长这么早就起来了。不愧是年轻人，身体素质就是好，我都是闹铃叫了几遍，才好不容易爬起来的。”余凯旋脸色苍白，眼睛浮肿，但看到刘远杰却神采奕奕，满脸堆笑。 “你不用帮我打扫卫生，我自己来就好了。” “这工作怎么能让您亲自来呢，您是厂长，办大事的。再说，我是办公室主任，就是专门给您服务的，你要是不让我打扫，就说明我工作做的不到位。”余凯旋一边说，一边更卖力地擦桌子，擦沙发。 刘远杰不喜欢这么被人捧着，而且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也不喜欢余凯旋这种人。但看着对方的热情劲，刘远杰也只能听之任之，坐在桌前，装作在看手机，实际上是想等余凯旋走了之后，立即开始摸鱼写。 但余凯旋像是故意和刘远杰对着干一样，偏偏打扫地非常仔细，角角落落都擦到了，在他面前灵动得就像是只花蝴蝶。 余凯旋在办公室里飞舞时候，贺进学也来到了办公楼，恰好碰见了匆匆赶来的夏英子。 “英子，你怎么今天也来上班了？” 夏英子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刘厂长不是说自己有资源么，我想给他建议一下，升级一下咱们的设备，升级了设备，咱们就......” 贺进学轻蔑地笑了笑，“有个屁资源，咱们都让那小子哄了。” “啥意思？” 贺进学走又看了看，把夏英子拉到一边说道：“我今早给市场局王局打了个电话，你也知道，扶持资金马上就要拨付了，我想联络联络。我本来是想呀，既然咱们这个刘厂长这么有来头，约王局出来吃个饭，说不定今年还能多拨点。” “嗯，王局怎么说？” “王局笑了笑，然后问我新来的厂长是不是叫刘远杰。” “他们认识？那不就更好办了？”夏英子有些高兴地问道。 贺进学讽刺地笑了笑，“何止是认识呀，王局说，只要你们那个刘厂长还在东宁一天，市场局一分钱也不会给。原话，我一个字都没改。” “为什么呀？”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嘛？市局的徐凝局长的儿子和刘远杰是竞争对手。他儿子让刘远杰阴了，他老子能善罢甘休？摆明了就是报复刘远杰，把咱们厂也连累了呀。” “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忘了，咱们厂第一任厂长是怎么下去的，不就是竞争失败，得罪了上面的领导，让提前退休了么？在上面人眼里，咱们这个小厂子，算个屁，倒闭了又能怎么样？” “刘厂长看着不像会骗人的。” “要是能看出来，他还怎么骗？” “不会吧.......”夏英子依然不相信。 “你还不愿意相信？这样，走，我正要给他汇报这事，你和我一起去，看他怎么说。看完，你就知道他是吹牛还是真有本事了。”说完话，贺进学和夏英子一前一后往三楼走去。 第二十七章 扶持无望 刘远杰此时已经打开了电脑，余凯旋的忙碌也接近了尾声，正当他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贺进学敲门和夏英子走了进啦。 “刘厂长，大事不好了。”贺进学一进门就紧张地说道，但态度依然恭敬，并没有露出一丝轻蔑。 “怎么了？”一听到贺进学的声音，刘远杰就感到头大。他刚想好好摸鱼写作，闲几天。 “刘厂长，你认识我们市场局的王跃局长么？” 刘远杰摇了摇头。 “刘厂长，这事情，也怪我自作主张。因为今年的扶持资金马上要下来了，您又新来，我想着应该介绍你和王局长认识一下。你也好和他多联系联系，看看能不能给咱们厂多要些钱。但我电话一打过去，王局长你听说是新厂长是你，当时就说，今年的扶持资金一分钱也不会给。” “啥？”余凯旋吓了一跳，手上的抹布都掉到了地上。 刘远杰坐在椅子上愣住了。他知道自己在东宁厂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但没想到会这么难。他和这个王跃见都没见过，对方这个态度，肯定是徐炼搞的鬼呀。 “会不会是误会呀？为什么呀，年年都给的呀。”余凯旋木然地坐在沙发上，喃喃道。 贺进学和夏英子都死死盯着刘远杰，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刘远杰却想了想问道：“贺厂长，如果县上不给扶持资金的话有什么影响？” 不等贺进学回答，一听这话，夏英子立马就着急了，站起来说道，“那厂子就完了。刘厂长，你别看现在厂子里没工人，也不生产，但十几年前，咱们有一百多号工人呢。他们给厂里干了一辈子，现在就指望着退休金生活呢。他们的退休金就靠每年的这几十万扶持资金呢。这是他们的活命钱！” “英子，坐下，你着什么急？厂长就是问问，了解下影响，做好最坏的准备。厂长肯定能要来钱的，对吧，刘厂长？”余凯旋看着刘远杰问道。 刘远杰僵硬地笑了笑，“当然，当然。我想说的是，咱们是个企业，是要创造社会价值的，也不能总等着财政拨款输血，咱们也要有造血能力。” “对对对，厂长说的对。”余凯旋说道。 夏英子瞪了余凯旋一眼，说道：“病人不输血就要死了，你让他现在起床锻炼么？幼稚。” 余凯旋道：“英子，你怎么和厂长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这要是要不来扶持资金，厂子立马就要倒闭，厂都没了，还有什么厂长？”夏英子觉得贺进学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只能把满腔的怨恨发泄到余凯旋身上。 贺进学这时候却非常有城府地说道：“你这人，怎么一点就着，刘厂长就问问没有资金会怎么样，又没说肯定没有。这点钱都要不来，还能是咱们的刘厂长么？刘厂长，你肯定有办法的，对吧？要不要给市局的徐局长打个电话，或者去拜访一下？” “这.......”刘远杰面露难色。 拜访？我挤掉了他儿子，现在去找他，这不是挑衅么？ 贺进学三个人都盯着刘远杰，等他表态。 刘远杰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演下去，突然笑道：“好的，我知道了，小事，你们怎么突然这么严肃。”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接着说道，“现在徐局长已经下班了，这样好了，我下午一上班就给他打个电话，如果有需要，咱们拿上点礼品，去拜访他一下。你们放心，项目资金肯定能争取到的。” 夏英子非常严肃地看着刘远杰说道：“刘厂长，你确定么？” “当然了，我刚来当厂长，还能让厂子倒闭？你们放一百个心，小事一桩。好了，去吃午饭吧。”刘远杰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三个人面面相觑，跟在刘远杰身后。 夏英子据说要去接孩子，给孩子做饭，没有去食堂，整个食堂也就只有刘远杰、贺进学、余凯旋三个人。 这顿饭刘远杰吃的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吃了什么。不仅心里得操心扶持资金的事，还得强颜欢笑，和另外两人边吃边聊，问东问西。 好不容易吃完，刘远杰赶忙走回宿舍。这边他刚一走，余凯旋就急了，问道：“贺厂长，这是什么情况呀，怎么突然来这一出？” “哼，什么情况？有些人吹牛吹破了。我说，余凯旋，你倒是殷勤呀，我都当了几年副厂长，也没见你给我打扫过办公室呀。” “贺厂长，你也没让我打扫呀。再说了，我是看咱们刘厂长还年轻，又是城里娃，这些粗活重活，他未必能干，这才搭把手帮忙的。” “哼，是么？” “怎么不是呢？” “别太着急拍马屁，说不定马屁拍到马腿上。”贺进学笑了笑，擦了擦嘴也回到了自己宿舍。 刘远杰一回到宿舍就掏出手机向老科长求助，把事情经过简要说了一遍问道：“科长，这可怎么办呀？” “这个徐炼太急躁，太没水平，也不知道他爹是咋教育的。” “这还没水平？我都要被搞死了。” “没事，死不了。你刚去，就算真的厂子倒闭了，和你的责任也不大。” “你不是说不能让厂子倒闭么？” “我这不是在给你分析最坏的情况呢么？你先不要着急，你现在去找什么徐局长、王局长肯定没用，人家就是为了整你。你现在最紧要的是给郭总打电话，让他知道东宁厂的具体情况，然后看他的态度。” “怎么看呀？” “他是聪明人，你把情况给他说了，他就知道要怎么处理。还是那句话，最差的情况就是厂子倒闭，但你刚去不到三天，和你关系不大。最后是把你调回来，该干啥干啥。你嘛，就是丢个人，也没什么。很快大家就忘了这事情。就是今后想出头就很难了，想娶我女儿难度也比较大。” 老科长，咱能暂时不提你女儿不？ “另外，给你个忠告。” “嗯，科长，您说。” “你现在是厂长了，每天要面对很多人，一定要记住，不要听那个人说了什么......” “我知道，听其言观其行嘛。” “错，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如果真有人要害你，你观其行的时候，人家刀子已经扎你心窝子了，你还观什么？你进重症观察室吧。” “那您的意思是？” 第二十八章 工人逼宫 “你应该抽空看看毛选，毛选第一卷中《中国各社会阶级的分析》，就有一句非常重要的话，值得你铭记一辈子。‘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中国过去一切革命斗争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为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为人处世也是一样，以后不管你去什么单位，做什么岗位什么业务，你首先要分清谁是你的敌人，谁是你的朋友。团结你的朋友，战胜你的敌人，你的事业就能取得成功。”老科长是个老革命了，对伟人的教诲张口就来。 “可是我怎么分清呢？” “利益呀，永远记住，看他的利益和你是不是一致的。利益一直，无论这个人对你多差，人品多差，他都是你的朋友。利益冲突，不管他说什么，都要小心。尤其是当你的敌人突然对你很好，奉承你，讨好你，夸奖你，那么你一定要小心。他八成要害你了。记住。” “嗯，科长我知道了，谢谢科长。” “好了，快给郭总打电话吧。” 刘远杰慌慌张张挂断了电话，郭总的电话却关机了。心里越来越慌，他想了想又拨了程娜的电话，依然关机。 最后他只能给谢主任打电话。 “啊，刘厂长呀，怎么今天有空给我打电话。” “谢主任好，你叫我小刘就好。谢主任，我有事找郭总汇报，可是他的电话关机了。” “郭总他去美国了呀，现在可能在飞机上呢。程助理和他一起出差了。怎么，有什么事么？” “哦。没什么，不着急。他大概几点落地，等他落地，我再给他打吧。” “我看看，哦，刚刚起飞，还得15个小时呢。” 刘远杰心里一沉，声音都有些颤地说道：“哦哦，我知道了，谢谢主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很少会先挂电话，但现在的确有些慌了。 “科长，郭总去美国了，刚起飞，我联系不上他呀。”刘远杰的声音颤得越来越厉害。 老科长也听出了他的紧张和担心，笑着说道：“你别紧张呀，项目资金又不是明天就拨付。你等他落地再给他打电话不就行了？你别紧张，古语云，每逢大事有静气，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可拜为上将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懂么？” 为了安抚刘远杰，老科长一口气说了三条古训。 “嗯，我知道了。那我晚点给他打电话吧。”刘远杰挂断了电话，长叹一口气地躺在床上。 好累呀，这两天操的心顶他在电商科一年的了。 没有心思写作，也没有心思看书，他就那么躺在床上。突然无比后悔为什么要掺和进来，在电商科摸鱼写作难道不好么？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来当这个破厂长。他当天就应该在大会站起来，义正言辞地拒绝，爱谁谁，反正他刘远杰不来。 但他现在已经来了，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不对，这不是贼船，这是已经出港的泰坦尼克号。 来了就来了，晚点打通电话，给郭总把情况汇报清楚，赶紧让这个厂倒闭，自己就可以尽快回西京了。 他当然睡不着，但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只能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一直躺了一个多小时，刘远杰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喧闹声。 “厂长，出来！” “刘远杰出来！” “刘厂长，快出来！” 声音慢慢汇聚到一起，刘远杰意识到这是有人在喊自己。他起身，站在窗外看了看，楼下黑压压一片，几十个人正聚在楼下。 余凯旋突然敲开门，说道：“刘厂长，不好了，这群工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今年的扶持资金拨不下来了，都说要找你问个清楚呢。”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但厂长，绝对不是我说的，我发誓。” 这么多人凶神恶煞地来找刘远杰理论，他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但他也不愿意被人小看，当做缩头乌龟。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还没有丧失理智，他知道他不可能一直躲在这里，而如果自己显得很害怕，说不定这群人会冲进来。到时候，事情只会变得更难看。 想到这里，刘远杰深吸一口，拨了拨头发，把衬衫扎进裤子里，整了整衣服，对于凯旋说道：“好，咱们去见见他们。” “厂长，你要去见他们？我意思是，要不你先避避风头？咱们二楼有个楼梯口，不高，跳下去，就能跑出去。” “跑，我为什么要跑？” “厂长，这群工人都没什么文化，没素质。万一有什么.......” “他们是我的工人，还能把我吃了呀。”说着刘远杰走下了楼。 宿舍门口，贺进学正站在楼梯台阶上阻拦工人，“我说了，刘厂长不在，你们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再说，别听风就是雨，谁说县里不给扶持资金了。年年给，为啥今年就不给了？放心吧，你们今年的工资会有的，肯定会有的。都回去吧，回去吧。” “老贺，我们要见刘厂长。” “就是，你是副的，你说了不算，我们要见正厂长。” 贺进学笑着说道：“可是刘厂长他不在呀。” 话音刚落，下面的群众突然笑了起来，“老贺，刘厂长不在，你背后的是鬼呀？” 贺进学一回头，看到刘远杰和余凯旋正走下来。 “不是让你带着刘厂长先走么？”贺进学压低声音说道。 余凯旋道：“我说了，刘厂长他不走呀。” 刘远杰站在工人面前，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刘远杰，你们的新厂长。” “我们认识你！” “刘厂长，我们今天来是来问个事情的。” “厂长，听说今年的扶持资金没有了，是不是真的？” “对呀，还有扶持资金没？” “那可是我们活命钱呀。” “我听说和你县上领导有矛盾，是不是真的？” 刘远杰刚说了一句话，后面的声音就响成一片。站在几十个人面前，刘远杰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声浪。 “大家听我说，听我说。”刘远杰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我不知道你们从什么地方听说的，但.......” 他以前读过一本书叫《如何面对愤怒的公众》，书里面说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告诉公众事实真相，并且保持良好的沟通。当时他觉得这很容易，谁会傻得去隐瞒事实呢？ 但现在，看着汹涌的人潮，看着贺进学不断给自己使眼色，看着余凯旋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样子，刘远杰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实话。 第二十九章 当面对质 因为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面目模糊的群体，而是一个个具体的父亲、儿子、丈夫。他们有房贷、有学费、有生活费的压力，还不上贷款、交不起学费，买不起菜，这对每一个活生生的人，每一个家庭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刘远杰意识到如果这个时候，他还搬出来一堆大道理，讲他的造血、输血论，说不定自己今天就会被这些人的吐沫星子淹死。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调动全部的面部肌肉，笑着说道：“我他妈的真的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听说的，你们就算不相信我刘远杰，难道对总部也不相信，总部选我来，是有道理的。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在这和你们说。但你们觉得总部今天选个厂长，明天就让县里停了资金，给大家发不出工资来？那总部领导的脑子肯定是让驴踢了。” 看刘远杰轻松起来，还说了几句粗口，下面的工人反而乐了。 “你们听我说，大家放一百个心，退休金会有的，工资也会有的，大家以后跟着我好好干，啥都会有的！”刘远杰喊道。 台下的人群没有刚刚那么愤怒，但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发走。 “刘厂长，不是大家不相信你，但这是我们的身家性命呀。你要是不行，可别吹牛。” “就是，你可不能骗我们呀。” “刘厂长，你年纪这么小，你能行么？” “刘厂长，说句实话，这扶持资金你说了不算，他老贺说了也不算，只有县里说了算。” “就是，你别哄了我们，然后到时候拍屁股走人了。” 刘远杰觉得这和自己预想的剧本不一样，电影里，不是主人公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下面的群众就会云集响应么？怎么这些人还防着自己？难不成他们看穿了自己外强中干？ 贺进学这时说道：“你们别得寸进尺，刘厂长都这么给你们说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这时候，一个年轻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我们就想有个准话，好放心地回去。要不然，到时候拿不回去钱，怎么给老婆孩子交代？” “王红光，你给我闭嘴。平时上工见不着你，要钱你倒是第一个。再说了，这县里文件还没下来，有什么准话？”贺进学骂道。 “那我们就不走了，啥时候有准话，我们啥时候回去。反正厂里管吃管住。没钱的话，我们也没脸回去，大伙说是不是？” “就是，红光说的对！” “我们不走了。” “我们就住着了。” “住住住，住个辣子！”人群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夏英子一脸煞气地走了过来。几个反应慢的，都被她一把拽开，其他人看清是她，也纷纷让路。 刚才还一脸泼皮样子的王红光也收敛了些，一脸谄媚地说道：“英子姐，你咋也来了呢。” 夏英子“哼”了声，“你王红光都来上班了，我敢不来？” “英子姐，我们就是听说......” 夏英子说道：“你们听说的我也听说了，我和你们一样担心。不过你们这么多人聚在这也不是办法，让人知道，还以为咱们厂怎么了呢。都回去把，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众人面面相觑，嘴上不敢说，但心里却都不愿走。 王红光装着胆子说道：“英子姐，你要怎么给我们交代呀。贺厂长都说了，县里文件还没出呢。” “文件没出怕什么，我不会去问么。县上又不远。” 王红光一愣，然后伸了个大拇指，“就是，还是英子姐有办法。” “没错，去县里问问就是了。” “走，咱们去县里问问去。”众人也附和道。 “站住，你们去问个屁！县上最讨厌你们这些聚众上访的了。本来好好的事，也让你们搅黄了。谁都不许去。” “那怎么办？” “这事只能刘厂长亲自去。”夏英子看向刘远杰。 “那要是厂长骗我们咋办？” “我怎么会骗你们？”刘远杰苦笑道。 “刘厂长，你来之前我们被好几任厂长都骗过了。” “是呀，被骗惨了呢。” “去年还让我们拿出棺材本融资入股呢。” “还好贺厂长没同意，要不然他现在跑了，我们就完了。” 刘远杰看着下面气势汹汹地工人，心里一肚子苦水。这就像张麻子到鹅城，想收税，结果发现税已经收到了几百年后，早就透支了彼此的信任。 “我和刘厂长一起去，你们信不过新来的厂长，我夏英子你们总能信得过吧。” “那信得过。” “那铁定信得过呀。”众人说道。 “王红光，你不是能耐大得很么，走，你也和我一起去，别到时候说我骗了你。” “英子姐，我就不去了吧。” “你必须给我去。”夏英子眼睛一瞪，王红光就想见了猫的老鼠一样，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刘厂长，你看这样行么？”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贺进学、余凯旋也都眼巴巴的瞅着刘远杰。 贺进学也看了过去，这真金不怕火炼，我倒要看看你是废铁还是金子。 “不行，咱们不能去县上。” 贺进学道：“刘厂长，这有啥不能去的，你不会真地骗我们呢吧？” 看贺进学着急地样子，刘远杰却笑了笑，气定神闲地说道：“去县里干什么，县上的资金也是市上拨的。要去咱们就去市上！咱们去找市局，我和市局徐局长很熟，关系很好，一定给你们个满意的答复。这样你们总能相信我了吧？” 看刘远杰信心满满的样子，这下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贺进学、余凯旋、夏英子也都吃惊地看着刘远杰。贺进学没想到刘远杰敢直接去市上...... “老贺和余凯旋也和我一起去，咱们5个人，刚好能坐下。厂里有公车么？” 贺进学摇了摇头说道：“早就没了，还是开我的车吧。” 就这样，在众人的夹道送别下，刘远杰、贺进学、余凯旋、夏英子和王红光一起开车前往东安市。 路上，贺进学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不时看几眼正闭目养神的刘远杰。对方气定神闲，一点也没有紧张害怕的样子。 莫非谢主任骗自己？莫非这个刘厂长还真有背景？要是真像谢主任说的，他怎么敢去市局，去见徐炼他爹徐凝？这不是找死么？还带上一个王红光，这货就是大喇叭，而且是个刺头，你让他跟着，要是露馅了，他明天就能让全厂包括一百多个退休工人都知道你刘远杰没关系没背景，今年的扶持铁定没戏。那指不定这群工人能闹出什么乱子呢。 但看刘远杰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吹牛呀，而且这么吹牛，不是找死么？ 第三十章 面见领导 贺进学不知道的是，他在很多方面经验可能很丰富，但在找领导这件事情上，他的经验可比不上刘远杰。国企出身的刘远杰，太了解在一个官僚体质内，找领导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你以为领导会整天坐在办公室里等你汇报工作，然后提出指示？就像企业中一样，财务、人事、管理、工人都在自己各自的位置上？ 别天真了，那是企业，大部分时候，领导就像薛定谔的猫，你不走到办公室的最后一课，永远不知道领导在不在。 更神奇的是，在这个体系里，好像存在一种天然的科技排斥，如果你为了节省效率，想给领导通过电话或者微信预约一下，那你得到的往往是渺无音讯，如果不是给领导留下更差的印象的话。 给领导打电话，预约时间，好像是一种对领导的侮辱一样。在这个神奇的体制内，只有领导主动约你，你才能去“面圣”，你去找领导，则更像是碰运气，或者叫抓耗子，也可以叫守株待兔。 刘远杰曾经因为报账找管财务的副总，副总看过报销凭证后，顺手签字，只用了不到1分钟。但刘远杰为了这一分钟，足足等了两个礼拜。 这还是在国企中，你试试去真正的体制内。一个领导千头万绪什么都管，除非有非常好的私人关系，你要是能轻松找到的话，那真是运气爆棚。 刘远杰的运气一向不好，所以他判断自己大概率是找不到徐凝局长的。就算找到了，人家未必有时间见你。很多时候，说领导像薛定谔的猫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指，在你进行观测之前，你永远不知道里面的量子是什么状态。不推开领导办公室的门，你永远不知道领导在办公室里干什么。 而这种时候，礼貌和常识都会要求你在门外、走廊、对面办公室乖乖等着。即便领导只是在里面冥想、或者喂鱼。 现在跑去东安市，路上得2个小时，大概也就是4点左右。这个时间段，找不到领导的概率就又提高了不少。 今天找不到，他就可以住在东安市，明天接着找。15个小时很快就熬过去了，然后立即立即给郭总打电话，是生是死，有他决断，自己就没有责任了。 简简单单的一招，融合了金蝉脱壳、声东击西、欲擒故纵的奥义，刘远杰靠在后座上，忍不住佩服自己的智商。 看来压力的确使人成长，这才来DN县两天时间，自己居然有了这么大的成长。坑蒙拐骗的技巧越来越娴熟了。 刘远杰越想越得意，又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幕恰好被贺进学和夏英子看见，两个人交换了下眼神，各自心里有了不同的盘算。 东安市是华夏东部的重要城市，虽然不是省会，但交通便利，人杰地灵，潜力巨大，这几年发展潜力非常大。 贺进学等人都没有去过市市场局，只好由夏英子坐在副驾驶上开着导航带路。又兜兜转转乐半个小时，直到5点，贺进学的桑塔纳才终于开进了市场局的停车场。 刘远杰下车后，伸了个懒腰，因为知道找不到徐凝的几率很大，这一路上他还安心地睡了一会。 “哎呀，都五点了，不知道徐局长还在不在。”刘远杰欲盖弥彰地说道。 “你不能给领导打个电话么？”王红光直白地问道。 刘远杰鄙夷地看了眼他，就像看一个缺乏常识的孩子，说道：“只能你去找领导，哪有你给领导打电话的？打也是你到了门口，看到人家不在，有急事找人家，才能打的。你还好意思让领导等你呀？” 王红光被刘远杰说了几句，不明觉厉，连连点头。到了市上，他无赖的气质立刻被压制住了，变得很乖很配合。 “那你知道领导在哪个办公室么？”夏英子问道。 “这个很简单，咱们去办公室问问就好。”刘远杰二话没说，买不就往市局里面走。这几年风清气正，也没有门卫出来阻拦。所有的机关单位布局都大同小异，最大、距离门口最近的永远是办公室。他很快就在一楼找到了办公室所在。 刘远杰找了个不太忙的人问道：“领导，麻烦问下，徐凝局长在哪个办公室？” 对机关单位的这些办事员，要是不知道对方的职务，统一喊领导准没错。如果对方不喜欢被称作领导，也推荐可以使用同志。 那人抬了抬眼皮问道：“你找徐局长干什么？” 贺进学几个人都在自己身后，也都盯着自己，这时候一定不能露怯。 刘远杰道：“哦，你好，我叫刘远杰，我和徐局长的儿子徐炼是一个单位的。他托我来看看他父亲。” “徐炼？你是宏远集团的。” “嗯嗯嗯，没错。”刘远杰说道。 “哦，欢迎呀，快坐快坐，你们都是从宏远来的？” 贺进学等人点了点头。严格意义上，他们并不属于国企，最多也算是国企控股公司。 “徐局长在么？”看到对方这么热情，刘远杰反而慌了。同志，你可千万别为了拍马屁，给徐局长直接汇报把他给请回来呀。 “在呀，今天下午一直没出去，说是要等人，不会就是你们吧？” 余凯旋、夏英子、王红光面面相觑，感到与有荣焉，看来这个刘厂长靠谱呀，连贺进学都大吃一惊。 其他人欢欣鼓舞的同时，刘远杰却脸色惨白。 “你要找他，他就在3楼，322，东侧最里面那个办公室。” “太好了。”夏英子忍不住叫道。 “刘厂长看望叔叔，咱们空着手也不好吧，要不我出去买点东西。”余凯旋拉了拉贺进学的衣服低声说道。 “别别，我们这有摄像头的。”那人听到余凯旋的话，笑着提醒道，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那赶快走吧，还等什么？”王红光说道。 这句催促就像催命一样，气得刘远杰回头瞪了他一眼，但又不便发作，只能笑着对那人说道：“徐局长那么忙，我也不好意思打扰，这样上去太没礼貌了。要不麻烦你帮我问问，徐局长忙么，要是忙的话，我可以等会的。” 我想等到下班，徐局长，你不用着急见我，明早也行，明天下午最好。刘远杰就差双手合十去祈祷了。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以前的领导不是这么好见的呀，刘远杰也不知道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哦哦，你说的也对。这样好了，我带你们上去看看。徐局长他儿子好久没回来了看看他了，他天天念叨他儿子呢。你来了，他肯定高兴。如果他在忙，你们就稍等一会好了。来，这边。” 几个人跟在那人身后，往三楼走去。一人在前，三人在后，刘远杰走在中间，让他觉得这像是一只送葬的队伍，走在中间的是已经宣告死亡的自己。 第三十一章 峰回路转 刘远杰走在最前面，不用听，也能感受到后面几个人兴奋劲。 “咱们厂长可以呀。”这是夏英子的声音。 “你们听见没，徐局长专门在等刘厂长呢。”余凯旋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骄傲。 “牛逼。”王红光不知道说什么，只说了两个字。 贺进学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按理说，谢主任不可能整自己呀，而且王跃局长和自己关系也不错，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喝酒。不可能闹出这种误会呀。他早上听得清清楚楚，只要刘远杰还是厂长，市场局上上下下就不可能给东宁果汁厂一分钱呀。至于为啥，王跃可能还没有自己清楚。 他是综合各方面信息，得出的最终判断。但现在这个情况不对劲呀。 很快，几个人来到了局长办公室门前。那人轻轻敲了敲门，喊了声局长。 门内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进来。” 那人回头示意几个人稍等，然后走了进去。 “局长，您忙么，有几个人想见您。” “没看见我在这看材料呢么？明天要给市长汇报呢。有什么事去找分管领导，别什么事都烦我。” “哦，是宏远集团的人，说叫刘远......” “去去去，不见不见，看不见我忙着呢，明天吧，明天再说，好吧。这快下班了，也不看看时间。”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哦哦，好。” 听到门里的声音，刘远杰内心狂喜，脸上却露出一副沮丧的表情。那种反差、矛盾、扭曲，让他再一次突破了自己演技的局限，登上了新的巅峰。 一个死刑犯突然因为行刑队的子弹用完了，而被宣告释放。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唉，看来要等到明天了......”这一句话长叹，画龙点睛一般，烘托了自己的不甘与委屈，同时在悲剧的底色中，还添加了一抹希望。 贺进学几个人听到门内烦躁的声音，也不敢勉强，纷纷摆出只能接受的样子。 “等等，你刚才说来的人叫什么名字？” “刘远杰。”那人响亮地答复道。 这一刻，刘远杰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行刑队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口袋里好像还放了一颗子弹。仿佛看到山崩海啸在自己面前展开，他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你没事报什么名字呀，这不是找死么！ 办公室内安静了几秒钟，这几秒钟对刘远杰来说，却像是永远那么漫长。 “哎呀，原来是刘厂长来了呀，让他进来吧。”徐局长在办公室里说道。 这一刻，刘远杰感觉自己仿佛被宣判了死刑。 徐凝的办公室并不像郭总的办公室那么奢华，办公室只有十几平方米，几个沙发已经多处破损，几个书柜占去了很大一部分空间，窗台上摆满了绿植，让房间显得更加拥挤。但没关系，他不需要实木家具和真皮沙发来装点场面，因为他手中的权力和资源就是他最好的装饰。 带他们上来的人知趣地离开，并关好了门。 几个人坐下后，徐凝坐在办公桌后面，直直地看着刘远杰，足足有几分钟之久。 刘远杰先是和对方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忍不住移开了眼睛。 徐凝很胖，屁股几乎塞满了整张，下巴上满是肉，坐在椅子上让人想起一只巨大的蛤蟆，刘远杰则感觉自己像是蛤蟆眼中的苍蝇，随时要被一口吞下。 “你就是刘远杰？”蛤蟆终于开口说道。 刘远杰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这是明正典刑，就要处斩了？对方会不会冷嘲热讽一顿，然后把自己轰出去，或者干脆大骂自己一顿，让自己做好当末代厂长的准备。丢人事小，那上百个工人可不好对付。 想起那一张张脸，刘远杰就头皮发麻。 徐局长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刘远杰半天，面无表情地说道：“找我什么事，说吧。” 刘远杰不知道该怎么说，呃呃呃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实在太紧张了，去见郭总也没有这么紧张。 反而是夏英子比较莽，直接开口说道：“我们刘厂长是想让您帮帮忙，哦，不是让，是请。” 徐局长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什么忙？” 事到如今，刘远杰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徐局长，是这样的，我们县有个果汁厂，是个老厂子，年年亏损，往年都是靠县里的扶持资金和总部的拨款维持的。DN县是个果业大县，一直想把果品深加工做大做强，这本来是件好事，果农可以卖果子，工人可以拿工资，厂子也可以运转。但今年，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听说有可能要停掉我们的扶持资金。如果没有这笔钱，我们厂子就岌岌可危了。” 徐凝点了点头，“嗯，东宁果汁厂挺有名的。我小时候，能喝上一瓶你们的汽水就很高兴了。县里为什么要停掉你们的扶持资金呀？” 刘远杰看了眼贺进学，这时候他也不敢隐瞒，只能乖乖说道：“是这样的，我今天打电话咨询我们市场局王局长......” “王跃？” “嗯，王跃王局长。他说，他说，呃，今年财政形式紧张，而且我们厂停工时间太长，暂时没有考虑我们厂。”他当然不敢在这里说因为刘远杰和你儿子竞争失败，你们故意不给我们扶持资金的。而且看现在这个样子，这个原因未必是真的。但他也想不明白王跃为什么这么说。总之他现在脑子很混乱。 “可是往年我们也这样，往年都给的。”夏英子忍不住说道。 徐凝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悦地说道：“往年都给，也不一定今年就要给。每年的政策都不一样，经济形势、社会发展需要也不一样。农业税收了几千年，说免不还是马上就免了么？” 夏英子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你们等等，我先问问情况吧。”说完话，徐凝拿出手机，拨了出去。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哦，王跃呀，我是徐凝。嗯嗯嗯。是这样的，我听说你把东宁果汁厂的扶持资金停了，有这回事么？” “哦。” “嗯嗯。” “这样呀。” “哈，你这小子。” “好。” “原来是这样呀。” “简直乱来。” 刘远杰听不到对面的声音，只听到徐凝一边听王跃说话，一边频频点头。 第三十二章 语重心长 听完王跃的汇报，徐凝并没有挂断电话，而是看了刘远杰一眼，沉吟了许久说道：“你看你，就没有领会清楚政策，传达得也模模糊糊，我说了多少次了，工作要细致，要有绣花针的功夫。这次扶持资金文件上说的很清楚，要向基层倾斜，优先基层厂。你们县是果业大县，每年几百万吨果品，你不走深加工，卖不上价，群众也没精神管果园，果业发展不上去，你供给侧改革怎么推进？你扶贫任务怎么完成？” “别对对对，好好好的。你听我说，像东宁果汁厂这样有历史的大厂，你要好好支持，大力支持。不仅要给扶持资金，今年的扶贫项目，我看你么研究一下，也可以给他们。我小时候，喝的第一瓶汽水就是他们东宁果汁厂的，群众对这个厂子是有感情的。现在不是什么都讲情怀么？” “哎，对，你能看到这个就对了。” “对，没错，就说是我说的。这样，今年的扶持资金给他们安排上，然后把扶贫项目给安排上。”听到徐局长的话，几个人高兴几乎要跳起来。但在局长办公室，又不敢太夸张，只能相互看着，眼睛里都是笑。英子更是喜笑颜开，拳头握得紧紧的。 “嗯，收呀，要敞开收购，这就是带动。群众看见果子有人收，能卖上价，自然就会好好管理果园，也会扩大种植面积。好了，你尽快去落实吧，有时间了，我要去看看东宁果汁厂的。搞不好的话，明年你们县的资金我就给你停了！” “嗯，好，不说了，挂了啊。” 徐凝刚一挂断电话，几个人立即说道：“谢谢徐厂长，谢谢谢谢。您真是太好了。您就是我们厂的大恩人呀。” 刘远杰一头雾水，他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像是做梦一样。这就像是你明明要去被枪毙，却突然开始走红毯，不仅走了红毯，还领了奥斯卡...... 徐局长道：“你们也不用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鼓励基层发展工业，推进当地特色农副产品深加工，带动群众致富，是我们一直的政策。今年除了扶持资金，我们还考虑把扶贫项目试点也放在你们厂，可能也有100万左右。你们扩大生产，好好搞，我也会帮你们和城区还有周边县的市场部门说说，给你们的扶贫产品开绿灯。” “那真是太好了。” “太感谢徐局长了。” “别谢我，谢我倒像是我私人给你们什么好处了。这是工作。好了，我还得改个材料，你们去忙吧。” 几个站起身，连连鞠躬，慢慢退了出去。 “哦，刘厂长，你等一下。我儿子在公司还好吧？你们在一个部门么？”徐凝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道。 刘远杰停下脚步，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在销售科，我在电商科。” “哦，我总听他提起你......”听徐局长这么说，刘远杰的脸抽了抽。 贺进学几个人看到这一幕，不敢久留，纷纷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坐，我看你有些魂不守舍的。怎么，心里有事情？”徐凝看其他几个人出去后站起身，一边说，一边给刘远杰倒了杯水。 刘远杰赶忙起身，双手接过水，“谢谢徐局长，没什么，就是，就是有点意外。” “意外？” 刘远杰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徐凝坐在了他旁边的沙发上，笑着说道：“怎么，不好意思说？那我来猜猜？我儿子和你一起竞争上岗，但是那小兔崽子不好好工作，光想着走捷径，找关系，最后没竞争过你。你来我们东安市工作，你肯定也想着有其子必有其父，我这个当爹的肯定要给你找麻烦。” “没有，我没有这么想。” “真没有？”徐凝笑着凑近刘远杰，样子很和蔼可亲，并不像刚才那么高高在上，反而让人生出了许多亲近感。 “实话实说，刚才电话里我问了，的确是我儿子昨晚给王跃打的电话，驾着我的名，说让停了扶持资金。不过，你也听见了，我已经批评了他。我也会好好说说我那个小兔崽子。我以前工作忙，对他管教不严，让他什么事情都想着拼关系，走后门。但国家、社会、企业如果都这么想，就要完蛋了。我也对不起组织对我的培养。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怪你，更不会为难你。你要是觉得我会因为他这次竞聘失败，就怪你，你也太小我了。” “没有.......”刘远杰看着徐凝，仿佛看到他身上闪着光。 “相反，我还得感谢你呢。” “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他去宏远上班么？他妈当时死活不让去，让在东安发展。但我觉得不行，我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呀，你说是不是？让他摔打一下，锻炼一下才好。这次就是一个教训，让他把心思用在工作上，向你学习......” “叔叔，你快别这么说，我应该向徐炼学习，他真挺优秀的。” 徐凝笑了笑，“他优秀？他咋不是厂长？你也别谦虚了，好好干。我会全力支持你的。你们都是年轻人，你不要和徐炼一般见识，希望你能成为好朋友，好兄弟。我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和不少人闹过矛盾，但后来我发现这不打不相识还是真的，闹过的，斗过的，现在都成了朋友，战友，互相帮助互相扶持，这样才好。懂了么？” “嗯，叔叔，我明白了。”刘远杰使劲点了点头。 “好，你去忙吧。我今晚有应酬，就不留你们吃饭了。别着急回去，在东安逛逛，熟悉下环境也好。” “嗯，好，谢谢徐局长。”刘远杰深深鞠了一躬，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出了办公室。来到一楼，其他几个人一看到刘远杰，立即迎了过来。 “厂长牛逼呀！”王红光说道。 “刘厂长，你太牛了！”余凯旋说道。 夏英子不善于拍马屁，只是看着他，眼里满是佩服和崇拜。贺进学站在一旁，彻底糊涂了。他刚刚忍不住去卫生间给王跃打了个电话，但王局长并没有接。他现在一脑子浆糊，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局势的判断能力。 刘远杰只是低调地说道：“这不算什么。好了，事情既然办成了，咱们回去吧。” “刘厂长，咱们空着手来，徐局长对咱们还这么好，要不咱们晚上请局长吃顿饭？” “哦，不必了，徐局长晚上有应酬的。”刘远杰一边说一边走出了市场局。虽然现在已经夕阳西下，但此时，他却觉得如释重负，如沐春风。 这种成就感是他以前在电商科从未体验过的，心里的那种事业感仿佛又被激活了，在几人的跟随下，他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 徐凝则端着茶杯，站在窗边俯视着他们几人，微微笑着。 第三十三章 一日双薪 在回去的路上，王红光就迫不及待地给厂里还在苦等消息的工人们打电话报了喜，再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办事员有多么客气、礼貌，对他们多么热情，徐局长怎么关心关照他们厂。 “你们不知道呀，那个徐局特别忙，本来不打算见咱们刘厂长的，可一听说刘厂长的名字，那个态度当时就变了，直接就把我们请进去了，态度可好了。” “事情谈完，我们都出来了，徐局长还留下刘厂长两个人又单独聊了好久呢。” “狗屁，我咋知道呢，人家领导谈事情，谈了啥，还要给我汇报？” “散了吧，你们都散了吧，回家等好消息吧。” 王红光一顿吹，自己跟刘远杰一起来东安市脸上也有光一样。 在王红光刚把消息通知给厂里还在等刘远杰的工人的时候，他脑海中的系统立即有了反应： 善心值+6 善心值+8 善心值+11 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在现场也可以？这么远也可以？只要行动了，满足了对方的真实需求，就有反馈？哪怕暂时还没有实现？ “你这狗东西，现在相信了吧？”王红光挂了电话，余凯旋立即说道。 “余主任，什么叫现在信了？我一直坚信呀。我前天第一眼看到刘厂长，就感觉天亮了，我就知道厂子有救了，咱们工人有希望了！你看咱们刘厂长这一表人才的，这么年轻，就是厂长了，那肯定是能力特别突出，工作特别突出，人品特别突出......” “腰椎也特别突出。”刘远杰心情好了些，开了个玩笑。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当刘远杰的心情越来越好的时候，更多的惊喜传来。 系统又有了新的反馈： 善心值+24 善心值+36 善心值+17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又来一波？ 想了想，刘远杰猜测这应该是信息的滞后性，王红光打电话的时候，对面肯定有一些人听到了他的话，然后信息迅速传播开，就有了第一波善心值。然后这些人得到信息后，肯定会想法设法告诉其他人。告诉他们的刘厂长不仅保障了今年的项目自己，而且还拿到了一个扶贫试点项目。 那也就是说，这些信息必须具有明确地指向性，自己不能做无名英雄？必须让其他人知道是自己做了好事，心存感激？ 刘远杰看了看自己的善心值账户，这一下午时间，以及积累了102点善心值。这就是102块钱呀。 可以呀，靠谱呀，自己现在一个月挣3000多块钱，平均到每天也就是100来块钱，这等于说是双薪呀。 想到这里，刘远杰突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对系统有了更多的期待。 “刘厂长，你知道那个扶贫试点项目是什么意思不？”夏英子问道。 刘远杰摇了摇头。 贺进学说道：“这个我听过，也是给钱的，不过是和扶贫任务挂钩的。比如，你购买贫困户种植的苹果多少斤，补贴你多少钱。去年，咱们县里的服装厂，听说一口气拿了200多万的补贴呢。” “这么多？”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别羡慕了，如果咱们能拿到这个项目，200万拿不到，100万还是很有可能的。国家很愿意在扶贫上花钱的。”贺进学说道。 夏英子想了想说道：“你们说这笔钱能不能批下来，是真的不？” 余凯旋道：“英子，你也是的，这徐局长当着咱们的面给王跃局长打的电话，还能是假的？再说了，人家徐局长，那么大的领导，能骗咱们？” “而且还有咱们刘厂长在中间呢。”王红光说道。 刘远杰看着车窗外，没有说话。 他刚刚已经想好了，如果这两笔钱下来，他就能够轻松得多。他可以把具体事务交给其他人，让贺进学继续主持日常工作，夏英子管好生产，余凯旋继续负责销售。他只需要把“把握大局”就可以了。 当然，在刘远杰心里，所谓的“把握大局”就是“趁机摸鱼”。 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太辛苦，也可以抽出足够的时间摸鱼写作。时不时做做好事，补贴一点家用，换点零钱花，熬个一两年，就可以走人了。 不知道这部作品能不能顺利签约，如果能签约就好了，自己的写作事业就算是迈出了非常关键的一步！ 嗯，加油，刘远杰。 回到厂里的时候，已经快8点了。五个人找了个路边摊，吃了点烧烤，喝了些啤酒。刘远杰因为高兴，也喝了两杯。 酒足饭饱，贺进学又开着车，把几个人送了回去。 刘远杰回到宿舍，去洗浴室冲了个澡，然后打开笔记本开始写作。 另一边，早就急不可耐地贺进学刚把人送完，就拨通了王跃的电话。 “王局长，你别和我开这种玩笑呀........” “哈哈，老贺，是你呀，我听说你们今天去找徐局长了.......” 贺进学一边开车一边聊，车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一辆奥迪停在自己家门口，心里咯噔一下。 “老贺，怎么不说话了。” “哦，王局，有点事，我晚点给你回过去。”贺进学十分紧张地说道。 电话那头哈哈笑道：“你到家了？我听说赵总今天找了你一天了。你到家了么？” “嗯，刚到。” “哈哈哈，好，那你快去见见他吧，他和你儿子在一块呢。你儿子今天好像又输了不少。你得管管他呀。”说完话，王跃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贺进学在路边停了车，方向都顾不上回正。一下车，不小心被马路牙子绊倒，还没爬起来，那辆停着的奥迪的车灯突然亮了起来，照的贺进学睁不开眼睛。他眯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三个熟悉的阴影下了车。 “哎呦，这不是贺厂长么，你知道不，我找了你一天了。” “爸，爸，快救救我。”一个年轻人尖叫道。 贺进学皱着眉头，呆若木鸡地站在路边。 “怎么，贺厂长，这么见外，不请我到屋里坐坐，我有好多话想和您说呢。”说话的中年人走进贺进学，他穿着西装，梳着一个大背头，俯视贺进学咧嘴笑着，露出镶着的金牙。 ...... 第二天刚一上班，刘远杰正要打发余凯旋离开办公室，并叮咛他不用每天都来打扫卫生，就看到贺进学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的中年人。 “刘厂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市场局局长王跃。” 第三十四章 东风借力 刘远杰一听马上站了起来，“王局长？！王局好，快请坐，您怎么亲自来了？” 王跃扶了扶金丝眼镜，说道：“刘厂长你好，年纪轻轻就当上厂长了，真是后生可畏，我们这些老古董就只能等着退休了。” “哪里哪里，王哥看着一点也不老，今年有35？” 王跃左右看了看，对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笑道：“看人家刘厂长现在多会说话，你们都学着点，别一逮着我就喊叔，把我都喊老了。” 几个人一边笑，一边坐下。 “刘厂长，是这样的，你也忙，我就不啰嗦了。昨天市局徐局长给我打了个电话。之前贺厂长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说不给，咱们县是农业县，本来就没有几个成规模的工厂。改革开放这么多年，硕果仅存的也不多了，不支持你们，还能支持谁？扶持资金今年肯定会给，这一点你放心。” 刘远杰使劲点了点头，“谢谢王局，谢谢王局。” “不用谢我，这都是应该的。今天来的另一件事是和你讨论一下扶贫试点项目的事。” “其实这个项目我还不太懂，我也是刚上任.......” “哦，那我就简单介绍一下。咱们县穷，县上的农民更穷。七八年前，为了改善群众生活，我们补贴群众，种了不少经济作物，主要就是苹果和梨。但咱们周边的县条件和咱们差不多，也上马了不少种植项目。这几年，光DN县就上了30万亩的果园。一个县就30万亩，这要是放到全市，全省，你想想这得多大的面积。” “所以现在卖不动了？” 王跃一拍大腿，说道：“刘厂长就是聪明，一下就说到点子上了，可不是卖不动了么？当时为了推果园项目，群众的庄稼，有的还种着烤烟，柿子、梨、花椒，全部都拿去种苹果了。现在苹果卖不动，对群众的生活影响很大。我们想尽千方百计解决销路问题，但压力依然很大。” “今年开始，市上开始推动一个扶贫试点项目，这也是从省上跑来的项目。简单来说，就是动员你们这些企业进行苹果深加工，收购群众的苹果。然后我们补贴你们。这样比直接补贴群众，效果要好的，也有带动作用。” “需要我们收购多少？” “这个看个人能力，不过我们是按照收购的数量进行补贴的。比如，你们收购一斤苹果，8毛，我们补贴50%，就是4毛。” “这么多？”贺进学吃惊地说道。补贴一半，这个力度可以说是相当大了。 王跃示意旁边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立即拿出两份复印件递给刘远杰和贺进学：“这是文件，你们可以看下。” “这政策真是太给力了。”刘远杰也惊讶道。 “可王局，我们厂的情况你也知道，还是那个问题。我们卖不出去货呀，我们的果汁和苹果一样，都卖不动。” “这个困难我也给县上领导汇报了，你们放心，以后定向采购，政务接待、县上搞活动，都优先采购你们的产品。还有，我昨天又和徐局长沟通了下，他也会帮你们推广的，帮助你们打开整个东安市的市场。他有意把周边县区的苹果深加工都集中到了你们厂里来。刘厂长，你是东宁果汁厂，不，你是我们整个DN县的贵人呀。你这一来，局面马上就打开了。” 刘远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整个东安市的市场.......”余凯旋站在一边，眼神放空，仿佛看到了一幅难以置信的画面。莫非厂子真的要走向巅峰了？ 王跃靠在沙发上，拼了口茶，“嗯，这茶不错。还有什么问题么？” 余凯旋看了看贺进学，又看了看刘远杰，小心翼翼地说道：“二位厂长可能不太了解，但我是管后勤和采购的，我想汇报个情况。” “嗯，你说。”王跃道。 “这要采购，就得有钱，但是我们厂账上现在就三千多块钱了，可能采购不了多少斤。”余凯旋羞涩地笑了笑。 “哈？你们一个工厂就这么点钱？”王跃惊呼道。 刘远杰还一直没来得及搞清楚厂里的财务情况，听余凯旋这么说，突然感觉是真穷。以前是自己穷，现在接手的一个工厂，居然也这么穷。 “上个月不是说账上还有几万的么？”贺进学说道。 “贺厂长，上个月的几万块钱在你屁股底下呢？” “啊？”贺进学低头看了看自己屁股下面。 “这些家具，茶海，书柜，不得要钱呀？” “你这个败家子，谁让你一下把钱拿去买家具了？”贺进学勃然大怒。 “是你安排的呀，说要让刘厂长有排面。” “你.......那也没让你花这么多钱呀。”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王跃笑着劝道，“贺厂长，局里也知道你们有困难，让你们扶贫解困，也不能让你们白干不是。我知道你们困难，但没想到这么困难，还好我之前有准备，要不然还真不好办。这样好了，我们先划拨你们点资金，作为这次活动的启动资金吧，就先给你们拨十万好了。” “什么？”三个人同时惊呼道。 王跃吓了一跳，“你们这么激动干什么？嫌少？” 刘远杰、贺进学、余凯旋同时站了起来，“不不不，哪敢呀！太谢谢王局长了！太感谢您了！” 王跃摆摆手道：“别谢我，谢我干什么，我这又不是和你们关系好，才给你拨钱的。我是为了去全县的果农，为了振兴咱们县的食品加工业。这是我们拟定的一份计划书，你们看一下。” 旁边的年轻人将一份计划书放在桌上。 “计划书？”刘远杰有些疑惑。 “虽然10万不多，但公家的钱也不能乱花，我们会把钱打到你的公账上，作为项目启动资金。既然给了钱，你们也得配合我们不是。后期我们还要按照约定，给你们拨付奖励资金。现在项目资金都是以奖代补，要不然总会碰到那些打着项目的幌子来骗钱的。” “当然当然。” “放心，也没有什么硬性约束，就是你们必须收购不少于一定量的苹果，最好还是贫困户的。然后必须从事生产。这都是工厂平时要干的。只不过是以协议的方式固定了下来。你看这里，我们也写了，‘前期由甲方（市场局）拨付10万元作为项目启动资金’，要是没这个协议，我们账上突然少了10万，也说不过去。其他都是一些常规内容。” 第三十五章 科长入狱 刘远杰心里有些忐忑，在国企这么多年，他对协议、合同非常敏感，墨汁滴在纸上，就有了法律效益，如果是口头约定还好说，形成协议、合同的一定要慎之又慎。 他拿着合同一页页翻看了起来。 王跃看他不说话，看合同倒是非常认真，脸色立即有些不悦，放下茶杯，抄着手靠在椅子上阴沉着脸。 贺进学和余凯旋都注意到了王跃的表情，但刘远杰低着头，只知道看合同，他们两个也不好说什么。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刘厂长是对我们不信任么，要不要找个律师看看，然后再拿到公证处去公证一下？”王跃旁边拿公文包的年轻人突然说道。 刘远杰赶忙抬起头，尴尬地笑了笑，“哦，没有没有，这是我的习惯。” “什么习惯，你这就是不信任我们，我们局长一上班就赶着来给你送钱，你也太那个了吧？真以为自己是厂长了不起了？”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说道。 王跃笑着坐起身，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说道：“没关系，让刘厂长慢慢看，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再拿来。反正我一天也没事，都可以等你。反正项目资金很多，也不怕被人抢去。” 说完话，王跃脸色一冷，站起身就要走。 贺进学一看就急了，赶忙说道：“王局长，您等等您等等。刘厂长，王局长这么辛苦一大早跑来，又是送项目又是送钱的，对咱们这么好，你要领情呀。” “可是.......” 余凯旋也赶忙说道：“刘厂长，没什么可是的，王局长对咱们厂一向很支持的，怎么会害咱们。你就赶快签字吧。” 王跃也给贺进学面子，没有非要走，而是背对着刘远杰，等着他表态。 看着两人殷切的目光，刘远杰只好站起身，在办公室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一式三份的合同交给余凯旋，说道：“余主任，盖章吧。” 余凯旋像得了圣旨一样，赶快接过合同，向楼下的办公室跑去。 “王局，要不在坐会？” “不了，我局里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我和余主任一起下去，盖了章，我们就该走了。”说完就走出了办公室。 贺进学回头看了刘远杰一眼，示意他跟上。 两个人一起送王跃下了办公楼。余凯旋在办公室盖好章子，把文件递给旁边的年轻人。 刘远杰问道：“这一式三份不给我们留一份么？” 贺进学埋怨地看了刘远杰一眼，王跃“哼”了一声，钻进了小轿车里，旁边的年轻人说道：“刘厂长，我们也不能把公章装在身上呀，还得回办公室去盖章。盖好了，会通知你们来取的，您放心好了。余主任，拨款下午就会到，麻烦你注意查收。”说完也上了车。 刘远杰点了点头，虽然都是正常手续，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觉得有些惴惴不安。三个人站在路边，看着汽车徐徐开出工厂。 车刚一走，贺进学就问道：“刘厂长，你也是，怎么就是拽着合同不放呢？” “我就是想看看具体内容。” “王局长不是已经给你说了么？” “说是说了，可，唉，算了，反正都已经签子了，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怎么办？早熟苹果再过一周左右就要下来了，这一个月有得咱们忙呢。得宣传让果农来交苹果，还得组织工人回来复工。对了，还得看看设备那些需要修理和替换。收购苹果的价钱也得商量一下。刘厂长，我建议你一会组织厂里领导干部开个会，给咱们分个工，这是个机会，咱们一定要把握住。把握住，咱们厂子就活过来了！”贺进学激动地说道。 “是呀是呀，一定要把握住！”余凯旋附和道。 刘远杰点了点头，说道：“嗯，好吧，那就请贺厂长安排一下吧。” 按理说，这是好事一桩，从昨天开始，刘远杰就应该觉得自己正在被幸运女神眷顾。但他从小运气就很差，这好运突然降临，让他有些不敢相信。看着贺进学和余凯旋那么兴奋，他自己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想到这里，他没有再回办公室，而是一个人回了宿舍，然后拨通了老科长的电话，不知不觉，他已经养成了“遇事不决问科长”的习惯。 “喂？”出乎意料，接电话的居然是个女孩的声音。 刘远杰看了看手机，确信他没有拨错电话。 “你是刘远杰吧？” “嗯，你是？”刘远杰一头雾水。 “我是孙甜。” 刘远杰恍然大悟，突然想起了老科长一直提起的女儿，也同时记起了对方的名字。 “哦，你好，我找孙科长......” “他进派出所了。” “啊？发什么什么了？” “跳广场舞的时候，和另一个老头打了一架。” “什么？！”刘远杰有些哭笑不得。 电话那边好像也有几分笑意“嗯，好像是为了抢一个大妈。” 老科长，你可以啊，冲冠一怒为红颜呀这是。 “那现在科长的情况是？” “我爸没事，那边应该算是轻伤，我想和解，但对方老头不愿意，坚持走起诉，还想往寻衅滋事上扯。所以我爸现在还被拘着呢。” 这....... “哦，你有什么事么，我一会要去劝劝他，看他愿意道歉不，实在不行，让他承诺把大妈让出来也行，只要对方不起诉。”对面的声音始终带着笑意，刘远杰猜如果被拘留的不是自己亲爹，孙甜早就笑哭了。 刘远杰也觉得这事特别有喜感，但碍于情面，他不得不憋着不笑出声。 “哦，没什么事，工作上的一点小事，想和他聊聊。” “他现在不能接电话，你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想办法好了。” “嗯，好的。那没什么事，我先挂了？”电话那头突然一阵沉默。 刘远杰从对方冰冷的语气觉得，对方实在不像是对自己意思呀。难道是因为老父亲正身陷囹圄？ “哦哦，好的，再见。” “bye。”电话干净利落地被挂断。 老科长，你这是何苦呢？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刘远杰叹了口气，站在窗外，看着厂里，心里空落落的。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身作战了。 第三十六章 起死回生 下午，贺进学、夏英子、崔晓曼、谢安田等人全员到齐，在刘远杰办公室开了个短会。 一听说领导亲自赶过来送钱，几个人在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也都喜出望外。顺便又拍了刘远杰一波马屁。这还是历史上头一次，县上领导亲自跑到工厂来，而且还是来送钱的。刘厂长这个背景，这个关系，简直要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了。 拍完马屁，几个人从各自岗位上各抒己见，滔滔不绝，开始考虑要如何收购、复工、生产了。反而是刘远杰这个大功臣，却有些犹豫。 “刘厂长，你在担心什么呢？”贺进学说道。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好事来的太突然，有些不适应，我一向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的。”刘远杰道。 “这怎么能叫运气呢？这是您的实力呀，您上面有人！”余凯旋道。 “没错，刘厂长，你这刚一来，整个厂子就焕然一新，不同以往。之前来了那么多厂长，还没有哪个有你这么厉害呢。”贺进学道。 “厂长，您可真厉害。”崔晓曼娇滴滴地说道。 “俺就知道，咱刘厂长不简单，绝对不简单！”谢安田说道。 刘远杰看夏英子不说话，问道：“英子，你觉着呢？” “我？”夏英子有些犹豫地说道，“我就是担心咱们的产品卖不出去怎么办？” “这不用你担心，昨天你也在，徐局长怎么说的，你忘了？今天王局也来说了，以后县上的采购、活动，都优先使用咱们的产品，而且还会帮咱们给其他县区推广。县里的超市啥的，也都没问题。谁还敢不给王局面子了？” 夏英子说道：“我就是觉得这事情来的太突然，不敢相信，心里发空。” 这也是刘远杰的感觉。 “这要是别的厂长，我也不敢相信。但这是咱们刘厂长的功劳的，由刘厂长在，你还还怕啥，干吧。” “就是，干！” 几个人越说越兴奋，都瞅着刘远杰。 但他依然觉得不太靠谱。别人不知道他的实力，觉得这都是他的影响力，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呀，他的运气会这么好？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余凯旋的电话响了一声，他拿出来一看，然后咧着嘴笑了起来，“刘厂长，市场局的钱到了，十万呢。” “啊？真的？” “当然是真的，银行的短信通知还能是假的。” 贺进学道：“刘厂长，你就别犹豫了，赶紧干吧，别让机会白白溜走呀。” “是呀，厂长。” “厂长！” 看着几个人殷切、焦急地目光，刘远杰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就按照你们刚刚说的，准备收购和生产吧。我刚来，还是以学习为主，具体的事情还得清贺厂长负责。” “没问题，刘厂长，你就等好吧。我保证给咱把活干得漂漂亮亮的。”贺进学说道。 “放心吧，厂长！”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刚一散会，就各自去忙了。 刘远杰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几个人干劲满满的状态，有些茫然，只好打开电脑，开始了今天的写作。 第二天，刘远杰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突然觉得厂子有了生命力。除了自己和几个领导之外，工人们也逐渐多了起来。 众人看到刘远杰，有些冲他点头微笑，有些则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不用他说，只要他站在窗口，大家就会主动给他让开位置。有些工人，还殷勤地帮他拿餐盘，盛稀饭。 刘远杰感觉好像每个工人都在看自己，还在窃窃私语地议论自己。 他就像是一个演员，活在聚光灯下。但他是一个作家，喜欢待在幕后，不喜欢这种环境。但又没有办法。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如果可以，他一点也不想被人关注，只想安安静静地写作，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就是刘厂长？” “好年轻。” “年轻咋了，人家是真有本事。” “前天不是还听说没要到扶持资金么？” “狗屁，谁说刘厂长要不到钱，人家刘厂长是直接去市上要了。见得还是大领导。市上领导见了咱刘厂长，客气得很呢。” “我听说这次县上也是看刘厂长面子，还给了个大项目。” “是呀，要不然你以为喊咱们回来干啥？” “咱们厂子有救了？” “那是肯定呀。” “不简单，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简单。” “你说这个刘厂长是不是个富二代？” “屁，富二代有啥用，肯定是个官二代，还得是个大官呢，要不然咋这么有能量。” “也许刘厂长是自己有本事呢？也不一定是靠家里。我听红梅说，前天晚上，咱们厂长一个人和老贺他们5个人喝，自己啥事没有，把老贺、老余，谢科长，还有咱英子、晓曼都喝翻了。” “不会吧？能把老贺都喝翻？” “我不信，就算他能把老贺喝翻，自己也够呛。” “我这么多年，还没见咱英子醉过呢。” “你们自己去问红梅，当时厨房的人都在，老贺是他们扶回去的。谢安田把自己都快把胆汁吐出来了。” “这么厉害？” “这肯定都是练出来的呀。”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 “快，别扯了，人家刘厂长都吃完去工作了，你还在这吃，就知道吃！” 刘远杰不知道自己在工人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又上升了几个档次，他不习惯这种被人观察和注视的感觉，很快吃完就赶回了办公室。 工厂就像是一个机器，而他就是那个按下按钮的人。按钮按了之后，机器怎么运转似乎就和自己无关了。具体的业务他也不懂，窝在办公室就是帮忙不添乱。而且这样一来，他就能够非常舒服地摸鱼写作，不必为其他人分心。 偶尔其他几个领导会来给他汇报工作，这个时候，他只需要听完汇报，然后问一句，“你有什么意见？”因为多年的行政工作，让他明白，这些个厂虽然快破产了，但这些人都是靠谱的。在没有解决办法，没有建设性意见建议的时候，他们是不会走进自己办公室的。 老科长以前就经常调教自己，遇到问题，你要让领导做选择题，判断题，而且题目的难度不能太大，最好是送分题。如果你总让领导做填空题，简单题，甚至论述题，那你就得做好准备，等领导给你出送命题。 贺进学等人都是老革命，会根据实际提出自己的可行性建议。听完他们的建议，这个时候，刘远杰需要思考或者装作思考几分钟，然后点点头，同意对方的建议。如果是他稍微了解的领域，他有时候也会补充一两句，让对方注意一些细节，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形象和地位。 这可能就是当领导的乐趣吧。 在写作和听汇报之余，他偶尔也会思考这件事情，看着整个厂子的忙碌，回忆老科长之前的教诲，让他颇有感触。 第三十七章 果农市场 这天在余凯旋汇报完后，刘远杰也终于看到了自己和市场局签的那份合同。 合同有十几页之多，刘远杰正想好好看看，突然听到贺进学道：“刘厂长，下周就要开始收购苹果了，我已经和不少合作社联系好了。今年是个大年，全国丰收，苹果价钱压力很大，我考虑咱们可以按照1块2收。” “一个？” “哈哈，怎么可能？一斤！” “啊？这么便宜！我在超市买一个苹果都要几块钱呢。” 贺进学笑了笑，说道：“刘厂长，这块您可能不太了解。你说的那种红富士，都是个大，没有果斑，质量好的，往往是七零八零往上的。” “什么是七零八零，年代么？” “不，是苹果的直径。”贺进学笑着说道，“你在超市买的，属于商品果。根据果子的质量，商品果一般可以买到两快左右，都是进超市和卖场的。这些苹果价钱高，但成本也高，要管好果园，要疏枝，上肥，套袋.......” “什么是套袋？” 看刘远杰的表情，贺进学更耐心地解释道，“就是给每个苹果上套个纸袋子，投入的成本很大，果农也辛苦，价钱自然能卖上去。但咱们的果农，没人家那个技术，而且也没钱去请人套袋、摘袋，有些甚至连果袋也买不起。所以咱们县的果品质量也上不去，买不上价钱。” “哦，这样呀。” “而且做果汁的果子，肯定也不是那种卖相好的好苹果，往往是落果和其他大客，大客就是专门来农村收购苹果的苹果贩子，等大客挑剩的苹果，果农才卖给咱们。” “哦。那果农还有赚头么？” “不多，转个辛苦钱。不过今年形势不好，能不亏损就不错了。刘厂长，苹果让群众自己送下来不太方便，往年都是我联系车和人，亲自去村上收的，这样效率能高一点。” “那就按照往年的惯例办吧。” “刘厂长，今天苹果大丰收，这个价钱后期咱们说不定还能再压一压，尽一切可能压低咱们的成本。” “嗯嗯，好，你看着处理吧。”果品市场他也不太懂，这些事情，还是交给贺进学去做好了。 这几天上下班的时候，刘远杰看着红红火火的厂子，心里还有股自豪感。厂子里的工人也不像前几天那么凶神恶煞一群人聚在他楼下“逼宫”了。 现在他们脸上都挂着笑，看到刘远杰也格外恭敬和热情。 在其他人忙忙碌碌的时候，刘远杰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吉祥物一样。除了听汇报，吃饭、睡觉，两点一线之外，他每天花最多功夫的就是写作。 他对自己正在写的玄幻非常有信心，写作状态也渐入佳境。 舒适的生活过了一周，第二周，收购工作很快开始进行了。 刘远杰连续码字一个多礼拜，每天都保持2万字的写作两，已经快要油尽灯枯。这天下午突然想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因为自己不会开车，余凯旋自告奋勇，借了辆小面包车拉着刘远杰离开了县城。 乡村风光，满眼的绿色，风高气爽，让刘远杰心旷神怡。余凯旋则一边开车，一边给他介绍DN县的情况。两个人越开越远，一不小心天就快黑了。等想回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回去的路被村民堵住了。 刘远杰好奇地下车一看，发现这不是被村民堵住了，而是村民堵住了一辆货车，货车堵住了出村的道路。 作为一名作家，他最喜欢看热闹，毕竟搜集素材不能只靠看书，也得贴近生活。 “你们堵着我也没用，我就是个送货的。” “说好的九毛，你们咋又降价嘞？” “降价也不是我的主意，我也做不了主呀。再说了，你们不想卖，把货卸了就完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大伙好聚好散，让我走行不行？” “你开始说9毛，我们雇人把货装上车了，你要降价。你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那人工费谁出？” “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这些大客都商量好了，要降价都降价，故意压价呢。” 余凯旋这时走了过来，解释道：“厂长，别看了，走吧，那边还有一条路。让他们吵去吧，每年这样的事情都很多。” 刘远杰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收货的大客生气地喊道：“你们这群人也真是的，这是咱们县上果汁厂的货，人家今年要的多，便宜一点也正常。你们要是嫌贵，你们自己送到果汁厂去，看人家收不收你们的。今年形势你们也知道，得亏有个果汁厂，要不然，你们的苹果烂到地里，看有人收没？我劝你们八毛能卖就赶紧卖，明天说不定就七毛五，七毛了。人家厂里收够了，你们的苹果怎么办？自己吃呀？吃到明年看能能吃完不！” 看到大客发火，村民也都不说话了。 一个老太太颤颤巍巍走了出来，“大兄弟，你就行行好，伺候一年的果园不容易，你八毛收，俺们这一年就白忙活了呀。” “就是呀，八毛太便宜了。” “你就再抬抬价钱吧。” 大客无奈地说道：“唉，大娘，不是我不想涨，但这是人家果汁厂定的价钱，我也做不了主。你们不愿意卖，愿意卖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每个人都过来求我，我咋办，我还10块钱收你们的苹果呀？咱们都是做生意的，你们也要理解我的难处。” “可是大兄弟.......” “别叫我大兄弟，大娘，你叫啥都没用，卖不卖，你给句话吧。” 村民们相互看了看，最后一个中年人一咬牙一跺脚，说道：“卖，八毛一斤，你给钱吧。” 大客眉开眼笑，“这次对嘛，上称上称。” 余凯旋看着刘远杰的表情阴晴不定，站在一旁也不敢说话。刘远杰站着，看着村民拿到钱，又在路边算账，每家每户分到了一两千块钱才慢慢散了。 “这才卖了2000多，娃的学费咋办呀？”一个夫妇经过刘远杰身边的时候，女的说道，拿着钱，眼睛红红的。 男人闷着头往前走，也不说话，一副愁容惨淡的样子。 一个年轻人扶着刚才说话的老太太坐在路边，年轻人看着数钱的老人骂道，“八毛钱收果子，那果汁厂简直不是人，一群王八蛋，就知道赚钱。奶奶，咱明年不种苹果了。” “唉，人家也不容易。你别骂人家，小心让人家听见。” “他们不容易？不容易个屁！串通大客一起压价，欺负咱们农民。果子降价了，他们的汽水又不降价，凭啥压咱们的价？奶，你这么辛苦，一年才挣这一千多块钱，我明天就把果树砍了，明年说不什么也不种了！” “唉，庄稼人不容易，算了算了，这些钱你拿着，不是一直想买个手机么？”老人数出一沓钱，递给年轻人。 “奶，说好了今年卖了果子给你看病的。” “我这是老毛病了，不要紧。拖一拖就好了。” “奶奶.....” “拿着，有了手机，别光知道玩游戏，知道不！” “知道了，奶奶。” 第三十八章 不服就干 “厂长，天黑了，一会路不好走，要不咱回吧？”余凯旋说道。 刘远杰一直看着果农散去，才点了点头，跟着余凯旋上了车。两个人在车上一直没说话，气氛比较压抑，直到进了城，刘远杰才说道：“余主任，贺厂长不是说1块2收苹果么，怎么到村上就变成了8毛了？” “这，收果子要装车，要去村上谈价钱，还要挑，这些都是人工吧，租货车，加油，雇司机也是钱。” “每斤贵了4毛，等于贵了三分之一。我没收过苹果，你觉得这成本高不高？” 余凯旋想了想，“应该，应该不算高吧。” “我刚才想了想，咱们要的果子也不多，能不能让村民自己送来呢？”电商科的思维模式一直都是不让中间商赚差价，干掉中间商，电商才能盈利。了解了村上的情况，刘远杰最早想到了这个办法。 余凯旋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刘远杰，因为天已经黑了，看不清刘远杰的表情，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了，余主任，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余凯旋把车速放慢了些，透过后视镜，看着刘远杰，咧嘴一笑道：“刘厂长，你这个想法很好，其实村民也愿意直接来厂里交，他们不怕辛苦，就怕没钱。但这个事情，我建议你还是和贺厂长商量一下好。” 刘远杰敏锐地意识到了余凯旋话里有话，然后联想到贺进学一直负责收购，他给厂里报的价是1块2，自己收是8毛，这中间的差价可能就落在了他口袋里。 果然无利不起早，怨不得他最近这么勤快，这么配合自己。但贺进学这样子不就等于薅厂里的羊毛么？余凯旋说的这么小心翼翼，看样子对这个情况早就一清二楚了。 “那我如果这样给贺厂长建议下，你觉得他会同意么？” “刘厂长，老贺是厂里的老人了，平时也挺辛苦的。”余凯旋笑着说道，不置可否。 刘远杰点了点头，想到了很多。 过了十几分钟，余凯旋又说道：“刘厂长呀，我知道你是好心，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有些事情，你要慎重。贺厂长毕竟在厂里几十年了，从车间小工干到现在，方方面面的关系情况都要他打点的，他也不容易。厂子里离了他也不行。我想有些事您还是别管了，以前的几任厂长也都没管过这事。” “嗯，我知道了。”刘远杰知道贺进学在厂里很有影响力，从第一天刚到，看着夏英子和余凯旋打架，再到酒桌上其他人唯他马首是瞻的态度，还有工厂的日常管理，刘远杰明天自己就是个傀儡。 但以前当傀儡，自己愿意。现在自己有想管的事情却不敢管，不能管，这就让他有点压抑了。 一路上，两个人再没有说话。夜里回到宿舍，刘远杰又拨通了老科长的电话，想知道他重获自由没，顺便问问他的意见。 可接电话的依然是孙甜。 “刘远杰？” “嗯，孙甜么？孙科长还没有出来么？”刘远杰感觉自己在打听一个黑道大佬的出狱时间。 “没有呢，现在转成行政拘留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他依然不能接电话，你找他有什么事么？” 刘远杰沉吟良久说道：“工作有点事，不知道和谁商量。” “哦？说来听听。”电话那边听上去兴趣很浓的样子。 刘远杰想了想，反正事情压在心里，也不吐不快，于是挑着核心意思说道：“有个事情比较麻烦，我知道我的做法是对的，但是如果去做，就会得罪人，惹麻烦，所以不知道该不该去做。”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说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就这样呀。” “就是你觉得你是对的，但害怕做了正确的事情，有不好的后果影响到自己，对吧？” “嗯，是这个意思。”刘远杰觉得孙甜的话有些扎心，但他其实就是害怕得罪贺进学，让自己不好过。 “是你们工厂里的事情？” “嗯。” “可你不是厂长么？” “皇帝也不能乱来不是。” “可你不是乱来呀，你不是觉得自己做的事是争取地么？你觉得正确的事情就去干呀。要不然你当厂长干什么？你怕得罪人，就什么也不去做，那怎么行呢？权力也好，财富也好，拥有这些不为得不就是能去干自己想干的事么？你觉得是正确的事情，就去做。有人不服，就和他斗。” “如果斗不过呢？人家是老厂长了，对人对事，都比我熟，” “哦，原来是厂里的老人手啊。斗得过很好，斗不过，想别的办法继续和他斗。他人面事面都很熟，是他的优势，但你也不是没有优势呀。怕什么，和他干。我爸经常说，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孙甜兴致昂扬地说道，光听声音刘远杰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个姑娘撸起袖子准备和人干架的画面。上次在路边摊吃饭，这姑娘挺文静的呀。 “我有什么优势呀？” “你是厂长呀，你手头有资源呀。有钱不仅能使鬼推磨，有钱还能使磨推鬼呢。你可以把他的人争取过来呀。不熟悉的人可以熟悉，没有关系可以建立关系。” “我手上也没什么钱，这个厂子很穷的。” “你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呀，调动，懂么？这个调也可以是钓鱼的钓，你要有诱饵给他们，但又不一定让你的诱饵被吃掉呀。封官许愿画大饼呀。” “他们会相信么？” “你要让他们相信。你看看你钱包里的纸币，说白了，它本质上就是纸，但因为人人都相信它有购买力，它就成了最有价值的纸。所以，领导总说信心比黄金还宝贵，是有道理。让人相信是非常重要的。当然，你斗争的时候，也要掌握方式方法。要有策略的斗争，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给不了更多的建议，唉，我要是你就好了。” “你喜欢和人斗么？” “当然了，与人斗，其乐无穷呢。我就因为喜欢和人斗，才选了这个职业。” “孙美女，你的职业是拳击手么？”刘远杰和对方越聊越投机。 “哈哈哈，怎么可能，我倒是想去呢，我爸不让。我是律师，以后有什么法律上的纠纷随时找我哦，给你算协议价。” “嗯嗯，好的。” “所以，加油吧，斗起来！人生苦短，别庸庸碌碌，蝇营狗苟的过一生，不平则鸣！斗起来，怕什么！” “嗯，斗起来。” “要有气势，怕什么，我爸经常说，我还年轻，有什么可怕的，在哪跌倒，在哪躺会，休息好了，继续干。” “没错，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对，就是这个意思。好了，我得去准备明天的案子了，你加油哦。” “好的，谢谢。哦，对了，老科长什么时候能出狱？” “呃，他这不叫出狱。” “抱歉抱歉。” “哈哈哈，再有7天就出来了。” “好的，谢谢你。” “不客气，以后有这种事情，记得和我聊聊，我最喜欢这种事情了。” “好的，那再见了。” “bye” 挂了电话，刘远杰长出了一口气。没错，干就是了，如果自己放着这件事不管，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干肯定得干，得干掉中间商，不让中间商赚差价。但就像孙甜说的，得考虑方式方法，他得像一个万全之策。 第三十九章 下乡实践 第二天一早，刘远杰没有去办公室摸鱼，而是去县城叫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周围近点的村子，哪有卖苹果的，你拉我去。” 司机回过头，道：“超市呀，你过马路就是。” 刘远杰笑着说道：“哦，不，我要得多。” “你是收大货的？” “算是吧。” “那你不自己开个车，收上来的，怎么运呀？” “我先去谈啊，谈好了，有人收的。” “哦，这样呀，好。不过去村里我就不能打表了，空车走我划不来，30。” “师傅，这是200，我包你一天车，我要去的地方多。” “200？” “不够么？” “嗯，我看你小伙子面善，好，200就200。”司机师傅说着一脚油门，车子飞似得冲了出去。 刘远杰第一次坐DN县的出租车，以前没有注意过，他怀疑这里的司机师傅都是赛车手退下来的，在他们面前，F1的摩洛哥赛道可能也不过尔尔。走盘山路的时候，刘远杰甚至觉得他前面做的不是小县城的出租车师傅，而是藤原拓海附身，正在秋名山上试车。 一路提心吊胆，过了20分钟，他终于到了第一个小村子。 “师傅，你在这等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好的，我刚好歇歇。” 刘远杰走进村里，找了个果园，正好看到不少村民正在摘苹果，装箱。就走过去问道：“你们这苹果怎么卖呀？” 一听他的口音，村民就知道这是外地人。 “你是收货的？”一个老年人抬起满脸皱纹的脸问道。 “嗯，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啥叫算是？” “哦，我是县城果汁厂的，我来做个市场调研。” “掉盐？我们不产盐，只卖苹果。你们果汁厂，咋还要盐呢？”另一个年纪大的老人问道，嘴里的牙少了一半。 “不是吃的盐，嗨，算了，没事，我就是来问问你们这果子今年收成咋样，卖的咋样，我好回去调整收购价格。” “还调呢？再调就不让人活了。” “怎么会呢？我们今年定的收购价可是一块钱。” “一块钱？狗屁，我这些果子就是给你们果汁厂装的，8毛。” 刘远杰并没有在意，故作疑惑地说道：“不可能，我们的收购价就是一块，这全厂人都知道呀。” “那是你们的收购价，大客从我们这收，就是8毛。” “那你们为啥不直接去厂里交果子呀？” “厂里不收呀。” “收的，我们今年收呢。” 几个村民坐在地里忙，不搭理刘远杰。这就是刘远杰担心的，他一个外地人，去说这些事情，村民不一定会相信。而且果汁厂以前一直是让贺进学组织大客去收的，突然改变收购模式，村民更不会轻易相信了。 “要不你们拿一点去试试，我们绝对收的，你们放心。” “以前都不收，今年咋又突然收了呢？”一个村民忍不住问道。 刘远杰忍不住笑着说道：“因为今年来了个新的厂长呀，他是个大善人。反正果汁不会降价，他少赚一点，让咱乡亲们多赚一点就是了。” “哎呦，他还真是个善人呢。”老农民说的阴阳怪气，显然不相信。 “别是让我们拉到城里，你们又说这说那的突然不要了，到时候再便宜收，压我们的价钱。” “是呀，以前他们就这么搞过。” “一群王八蛋。” “不瞒你们说，我就是我们厂长派来的，他让我通知你们直接去厂里交。”刘远杰听着村民骂果汁厂，就像是在骂自己一样。 “真的？”一个村民终于有些动摇。 “绝对是真的，你们拉进县城，我们要是不收，你们就骂我们厂长，往死里骂，他简直不是人。” “你是果汁厂的？” “是呀。” “你叫什么？我们到时候去了就找你。” “呃，我叫刘远杰。” 几个村民说着又低下头忙手头的事情了，不再理会刘远杰。 刘远杰也不灰心，他一个果园一个果园地说，整整跑了一上午，才终于说完了一个村。可是当他来到村口的时候，突然发现出租车不见了！ 站在路口的刘远杰凌乱一会，江河日下，人心不古呀！ 没办法，只能来到路边，试着去拦其他的车。这次他学聪明了，只给司机一趟的钱。 就这样一直跑到晚上，连中午饭都是在镇上饭馆吃的，刘远杰才跑了三个镇的四个村，和四十多家果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的话。 精疲力尽地回到了厂子里，练嗓子都哑掉了。 红梅看到刘远杰回来，本来准备下班的她理解问道：“厂长，你怎么才回来？” “嗯，有点事，出去了一趟。” “你还没吃饭吧？” “哦，没事，我回去泡包方便面。” “啊？那怎么行？来，刚好食堂还有点东西，我给你下碗面吃。” 刘远杰确实饿了，也不太想吃方便面，就没有拒绝，跟着红梅去了食堂。 红梅三下五除二，一会就端出来了一碗香喷喷的油泼面，上面还卧了一个煎鸡蛋，看上去让人食指大动。 刘远杰也不客气，大口大口吃起来，而红梅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 吃了半碗，刘远杰才不好意思地抬起头，问道：“你还不回家么？” “等你吃完，我还得把碗洗了呢。” “你回去吧，我自己洗好了。” “那怎么能行，你是厂长，怎么能让你洗碗呢。我家男人在家都不洗碗，让人知道了传出去笑话。再说，我们这些人就给厂长服务的。” 刘远杰哭笑不得，说道：“这没什么的呀，我在家里经常洗碗呢。” “那你媳妇真是太幸福了，有你这样的新好男人。” “我还没有媳妇呢。” “什么，刘厂长你真的还没结婚呀？我还以为是你夫人不愿意来我们这小县城呢。” “我才28，不着急结婚。” “28也不小了，该结婚了，不过你可太牛了，没结婚就干到厂长了。” 刘远杰笑道：“结婚和当厂长也没什么必然联系呀。” “那男人在外面忙，总得有个女人在家里照看呀，洗衣做饭带孩子伺候男人。要不你忙了一天，回去还得吃方便面。时间长了，身子吃不消的。” “还好还好。”一提到结婚这个话题，刘远杰瞬间就怂了。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关心其他人的婚姻生活。 第四十章 善有善报 看到刘远杰有些不好意思，红梅笑了，也不再提这个话题。 “刘厂长，你真是好样的。你这刚一来，厂子立即就不一样了。这两天，崔主任给我们买菜的钱都宽裕了。” “是么？” “是呀。厂子里好多工人都夸你呢。总部也真是的，怎么不早点把你派来呀。” “早点我还没毕业呢。”刘远杰很快就吃完了。 “刘厂长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就随时知会我，我就是给你服务的，想吃啥或者要洗脏衣服啥的，你也别客气，你这么忙，不能让你再辛苦了。” 刘远杰点了点头，没有答复，笑着离开了餐厅。 红梅在背后注视着他，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第二天一早，刘远杰就焦急地等在办公室里，他也不知道他的计划能不能成功。 但苦等到11点，看眼就要吃中午饭了，却始终没有见到一户果农来交果子。他也没有心思码字，时不时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期待推着架子车的果农来。 难道村民这么不信任人？也是，自己一个外地人，果农有拖拉机的又不多，让他们推着架子车跑十几公里，有的甚至几十公里，的确很困难。 难道自己得想别的办法？直接让贺进学停了大客收购？通知村民来厂里交，这恐怕会激化矛盾吧？最好神不知鬼不觉，用市场竞争的手段，让贺进学提高收购价，只要不是太夸张，他也可以接受。 要不要印一些传单宣传一下？ 正当刘远杰在办公室苦思冥想之际，余凯旋突然走了进来，说道：“厂长，外面来了几个群众，说是来交果子的。” “什么？”刘远杰先是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然后又迅速坐了回去，装作疑惑地问道：“收果子不是让贺厂长去组织了，怎么直接交到厂里了？” “是呀。他们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说现在厂里直接收呢。收购价还是1块钱。”余凯旋道。 “哦？人多么？” “挺多的，有十来户呢。” 刘远杰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贺进学拨通了电话，“贺厂长，你在厂里么，哦，不在呀，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厂子门口突然来了几个果农，说是想直接把果子交到厂里。是呀，谁说不是呢，这么大热的天，也亏他们辛苦跑来。对对对，我的意思就是既然来了，就干脆收了，不让他们白跑一趟。嗯嗯，好好。不，厂子也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你负责这件事，我得和你沟通一下。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让余主任去办吧。那就好，那就好，你这几天辛苦了。” 刘远杰关了电话，对余凯旋说道：“贺厂长同意了，你去办吧，按照一块钱收。” 余凯旋有些犹豫地说道：“他真同意了？” “嗯，他亲口同意的。听声音，他应在在酒桌上。”刘远杰笑了笑，自己运气不错，打电话的时机很好，“去吧，按照一块钱收吧。带上你们采购科的人。” 看余凯旋依然站着不动，刘远杰说道：“怎么，我这个厂长的话不好使了？非要贺厂长直接给你打电话吗？” “哦哦，不是。我这就去。厂长，按一块钱收？” “嗯，一块，去吧！” 余凯旋刚一走出办公室，刘远杰就高兴地跳了起来。一半是因为自己做了好事，另一半是因为感觉自己在这场斗争中取得了一个小小的胜利。 很快，厂子门口就热闹了起来。 看到余凯旋带着工人和称出来，果农们都喜出望外，“这厂里还真地直接收呢？” “我还以为那年轻人骗人呢。” “领导，你们这多钱收呀？”有些果农担心地问道。 余凯旋道：“一块，一块钱一斤，愿意交的，过来这边排队。” “真的一块？” “绝对一块呀。我还能骗你不行，我们现场付钱，不愿意交就可以走了，别堵着门。” 很快，余凯旋就在工厂大门一旁放好了称、桌子，还叫来了十几个工人帮忙抬苹果，然后让运回储藏库。排在最前面的一波人，已经率先拿到了钱，看这个架势，果农们才终于相信，于是很快争先恐后地拍好了队，有些人一边排队，一边给其他人打电话，“真的，是真的，人家果汁厂直接收呢。嗯呀，一块钱，绝对是一块钱。我看旭日他家都把钱领走了。你们赶紧来，别迟了，迟了就下班了。” “狗屁，你没架子车，你不会拿你的自行车运呀。嗯，运多少是多少呀，一斤贵2毛呢，你傻呀。” “赶紧来！” “没想到呀，那个刘远杰的年轻人说的是真的呀。” “是呀是呀。” 刘远杰站在三楼办公室，看着外面熙熙攘攘越来越多的人群，突然接收到了系统的反馈，善心值+2。 +2？怎么会+2？ 对呀，光顾着办好事都忘了系统。果贱伤农，果农辛苦了一年，当然需要钱，现在提高了2毛钱，20%，他们当然高兴，这就是他们的真实需求呀！ 以前自己在电商科的时候，要花自己钱做好事，做一次好事，就算捕捉到了对方的真实需求，也才是一块钱，时间、精神、物质怎么算都是亏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服务更广大的人群，手上有更多的资源了，比如为职工争取来了补贴，保住了工资，一次性就收获了上百点善心值。 如果这次覆盖的果农更多呢？ 东宁是个果业大县，如果每户果农都能从自己的行为中获得好处，那么....... 这就是十几万的善心值呀！ 十几万！他工作了快四年，存款始终都没有突破五位数，这突然收入十几万。 嘿嘿嘿，这怎么好意思嘛，我只是想为群众做点好事嘛，你看这事弄的，多不好意思，实在太客气了。 刘远杰站在窗边，看着下面排队交果子的果农，仿佛看到一张张人民币，虽然都是面值一块钱的，但蚂蚁腿也是肉，积少成多呀。何况，他从小就听说过一个笑话，要是每个人都给自己一块钱，自己就有13亿了，不，现在是14亿。 自己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呀！刘远杰傻笑了半天，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2？ 第四十一章 虚荣系统 这一小会，都收了三四车苹果了，怎么还是+2？其他人不算么？为什么不算？系统，你是不是卡了？ 原本美好的心情突然带来了一抹阴云。 不可能呀，让工人们怀揣希望，都加了上百善心值，这可是真金白银地做好事呀，怎么才+2，这个鬼系统是怎么回事？ 刘远杰越想越气，这+2就是两块钱，这连昨天的车费都补不回来。我做好事不求回报，你起码让我把损失弥补一下呀。 不对，我明白了！刘远杰迅速有了一种猜测，毕竟在金钱巨大的诱惑面前，他的脑子也能够高速运转。厂里工人得知能拿到今年扶持资金外加扶贫试点项目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是自己的功劳，所以心存感激，这是有了指向性。 但这些果农不知道呀，他们只是得到了消息，并不知道是我刘远杰的善心义举呀。当然，少部分果农是知道的，但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吧？所以这个可重复任务就等于没有完成？ TMD，这个慈善家系统够虚荣的呀。说好的做好事不留名呢？ 想到这，刘远杰再也安耐不住，他不能站在这里，看着自己的一块块钱就这么飘走。 不行，我不能这么糟蹋钱！ 这么想着，刘远杰走出了办公室，径直来到了工厂门口。 余凯旋一看到刘远杰出来了，赶忙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你忙，不用起来。”刘远杰原本是客气一下，没想到余凯旋还真的就坐下了。这样一来，他就尴尬了，他总不能拽着果农说，你看，是我给你们涨了2毛钱，你们快感谢一下我。这太low，而且会让人觉得自己精神不太正常。 一时半会想不到办法，他就只能杵在这。 余凯旋也莫名其妙，不知道刘远杰到底要干什么，难道是不放心自己，来监工的。不会呀，这入库前后，都会查一遍的，重量不会出问题的。 就在两个人都心里有事的时候，红梅突然走了出来，“刘厂长，该吃中午饭了，你要不先吃点东西，再出来忙。” 红梅的声音很大，尤其是那句厂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正在交果子的果农看了一眼刘远杰，“你就是这个厂的厂长，咋这么年轻呢？” “嗯嗯，他就是我们厂的厂长，这次提价就是我们厂长的决定。让大家多赚点嘛。”余凯旋说道。 果农一听，又仔细看了看刘远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使劲点了点头，连说了“好好好”然后就拿了钱走了。 这.......系统依然没有反馈。 刘远杰有些坐不住了，这等于自己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一块钱一块钱飘走呀。这比放自己的血还让人难受呀，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大叔，我叫刘远杰，我是这个厂的厂长，我叫刘远杰呀，记住呀。”刘远杰突然喊道。 果农回过头看了刘远杰一眼，又点了点头，把手上的钱握得紧紧的。 就在这时，系统终于打破沉默，出现了善心值+1的提示，然后很快，又弹除了几条反馈，+1，+2，+4。 刘远杰这下高兴了，总算不再亏损了。一低头，看到余凯旋正诡异地看着自己。刘远杰也尴尬地笑了笑了。 “余主任，该吃饭了，要不你们换着去吃饭吧。” “没事，厂长，人不多，我们收完，进去吃。让红梅给我们留点就行。”余凯旋道。 “好的，那我就先进去了。”刘远杰说完，逃也似的走回了厂区，这个时候，又蹦出来几条善心值提示。 吃完中午饭，刘远杰顾不上休息，又来到了厂区门口，因为提示又停了。 “刘厂长，你去忙吧，这里我盯着就行了，这么热的天，回办公室歇歇吧。”余凯旋好心劝道。 “那不行，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这么辛苦呢？”刘远杰笑着说道，立即对另一个交了苹果拿了钱的大妈说道，“阿姨，收购价你还满意吧。” “满意，咋不满意，比8毛钱收的大客好。” “嗯，大妈，你高兴就好，我叫刘远杰，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呀。” “哦哦，你叫刘远杰呀，我记住了。谢谢你了，你是个善人呀。” 善心值+1。 余凯旋再次诡异地抬起头，陷入了沉思。作为一个办公室主任，服务过三任厂长，他揣摩人心的功夫也不差。当看到刘远杰脸上单纯得有些傻的笑容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决定试一试。 刘远杰正在计算，自己忙活了半天，才丰收了十来点善心值的时候，心里有些不爽。突然看到余凯旋站了起来，站到椅子上，拿着大喇叭冲正在排队的果农们喊道：“各位乡亲，各位老乡，我给大家介绍一下，站在我旁边的这位就是我门东宁果汁厂的厂长刘远杰。他因为知道今年苹果丰收，价钱提不上去，大家又都辛苦了一年，赚不了几个钱。于是我们厂长一咬牙，决定提高收购价。大家也知道，我们厂子也不容易，每年的销售压力也很大，经济也很困难，有的职工半年一年都没发过工资了。但能帮大家一点，就帮大家一点。只提高了两毛钱，大家不要嫌少，如果今年我们的效益变好了，明年我们还会提价！大家说好不好？” “好！”果农们喊道。 “大家说刘厂长人是不是个好人？” “是！” “让我们一起谢谢刘远杰厂长！大家跟我一起喊，谢谢刘厂长！” “谢谢刘厂长！” “喊三遍！”余凯旋就像新店开张请来的司仪一样，浮夸但非常有效地烘托着气氛。 “谢谢刘厂长！谢谢刘厂长！谢谢刘厂长！” 刘远杰被这一手震惊了，站在那里，尴尬得要死，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尴尬之余，就是狂喜，被余凯旋这么一煽动，系统后台数据瞬间提升，善心值+228。 他目测了一下手推车、架子车、三轮，应该不到100多辆，那也就是说，这个数据不是按照好事的次数来算的，而是按照受益人来计算的。只要满足真实需求，对方心存感激，并且有指向性，那么就能够计入善心值。刘远杰对系统的掌握程度已经越来越高了。所以一个人虽然交了一次苹果，但全家人都会心存感激，这样就有了很多点善心值。 第四十二章 正面冲突 “年轻人，你可真是个大善人呀！”一个大娘说道。 “是呀，心也忒善了。” “善人，大善人。” 排在前面的果农发自真心地说道。可能在城里人看来，两毛钱不算什么，但对一户果农来说，一亩地平均亩产8000斤，10亩果园就是8万斤，多两毛就多出来了一万六。这对于平均年收入才两三万的东宁农民来说，就是一个大数字。 刘远杰不知道这是不是DN县的方言，但大善人这个词怎么听上去怪怪的。让人想起了古代在宫廷里服务的一类人。 不过这没有关系，只要有善心值就好。 看着善心值账户蹭蹭蹭地往上涨，刘远杰志得意满，果然好人有好报呀，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就能变成没好人间，不，是我就能变成有钱人呀。 正当刘远杰高兴的时候，一辆大货车突然停在了工厂门口，贺进学从车上跳了下来，满脸通红，满身酒气。他径直来到了刘远杰面前，面色不善地说道：“刘厂长，这是怎么回事？我在村上收苹果的时候，突然听说咱们厂子里按照一块钱收。谈好的果农突然都不交果子了，说是要送到城里交。” 刘远杰笑着说道：“贺厂长，你怎么忘了，我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商量过了么？果农.......” “你说是几户！”贺进学大声喊道，打断了刘远杰的话，“你明明给我说的是几户，这现在有多少户！你数数看，这现在有多少户！” 贺进学的声音很大，气势汹汹，又有几分酒鬼无赖的架势，不仅刘远杰，就连余凯旋和身后的工人们都不敢说话，噤若寒蝉一样。 “看什么看，还不把桌子撤了，散了散了，厂子不收了，等我们到村上收！都散了，回去回去。” “这我们都拉下来了，怎么说不收就不收了？” “是呀。” “前面都收了，为啥又不收了？” 果农们站在原地，不愿离去。 “贺厂长，你看，他们来都来了，要不至少把这些苹果收完。”刘远杰说道。 贺进学瞪了一眼刘远杰，没有理会他，转向余凯旋道：“余凯旋，你像个木头一样坐那干什么！还不把你这狗屁摊子给我撤了！还有你们，哪来的，回哪去，要卖果子在村上等着，我们会派车来收，到厂子里来的，统一不收。你们谁在聚在厂子门口，影响我们生产，我一个果子也不要，你们的果子就等着烂地里吧。” “可是你收的价钱也太低了。” “低怎么样，今年全国就这个形势。嫌我收的低，你可以卖给别人呀。我逼着你卖给我了？告诉你，这两天八毛收你们就知足吧，过两天我还七毛、六毛呢，你们爱卖不卖！余凯旋，你还不收摊，等着我抽你呢！散了散了，厂子里不收。”贺进学大骂道。 刘远杰还是第一次看到贺进学这幅样子，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如果说以前他像一只忠心耿耿又温顺的牧羊犬，那现在则像是一只饿狼，两眼通红，凶神恶煞，像是要吃人一样。 余凯旋赶忙站起来，把账本收好，叫来另一个人一左一右抬桌子，桌子刚抬起来，一只手按了下来。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如果贺进学态度好一点，也许自己就忍了，但他现在这个样子，反而让刘远杰下定了和他斗一斗的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按在桌子上面，直视着贺进学，缓缓地说道：“是我让收的，就在这里收。” 贺进学扭过头，看这刘远杰，分不清是酒精还是愤怒的关系，眼里布满了血丝。 余凯旋站在一旁，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真担心贺进学会冲上去和刘远杰打在一起，他是见过贺进学打人的，他打过工人，打过文员，甚至自己都挨过他的打，前几年，也和一个厂长打过一架。 刘远杰一只手按着桌子，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呼吸急促，小腿肚子微微发颤。幸好他一只手按在桌子上，要不然他真担心自己会不小心瘫坐在地上。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足足几秒钟，刘远杰感觉这是非常，非常漫长的几秒钟。 贺进学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刘厂长，是你让我我负责收购，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是我让你负责收购的。”刘远杰也一字一顿地说道，特意强调了前几个字，暗示的很清楚，是“我”让你负责的。 贺进学愣了下，怒极反笑，左右看了看，点了点了头。 “好，好，好，你是厂长，你说了算，可以吧！老子不干了，谁爱收购谁收购，他妈的，你以为老子愿意在这个破厂子忙活呢！”贺进学说完，转身就往厂子里面走，经过电子秤的时候，突然抬起一脚，直接将电子秤的显示屏传了个粉碎。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举动吓了众人一跳，但看着他的背影，却没人敢出言指责一两句，就连刘远杰也不敢。 “刘厂长，刘厂长，你没事吧？”余凯旋问道。 刘远杰这才喘了口气，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笑了笑说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你快看看，那个称还能用么？” 一个工人看了看显示屏，摇了摇头。 余凯旋小声地说道：“刘厂长，咱们要不就不收了。” “为什么不收了，电子秤坏了，咱们还有公斤秤呢，去拿公斤秤来，继续收。”刘远杰声音不大，但却很坚定地说道。 “可是贺厂长他......” 刘远杰笑了笑：“贺厂长怎么了，贺厂长喝多了，明天就好了。” 余凯旋心里是不愿意收的，但他已经得罪了贺进学，现在再得罪刘远杰，这以后怎么在厂里混呢？算了，不管怎么说，以后贺进学问起来，就说是刘远杰非让自己收的，让他们两个厂长斗去吧，自己就是个出苦力的。 这么想着，余凯旋安排人去拿公斤秤，自己则继续组织果农卖果子。 刘远杰看事情平缓了一点，没有再过多停留，也返回了厂区办公室。 一个工人看着刘远杰的背影，喃喃道：“我操，这刘厂长真牛逼。” “是呀，我他妈看老贺那个样子，我都快吓尿了。” “不过你们看着，这事老贺肯定过不去，这小子要倒霉了。” 听着工人的议论，余凯旋翻了个白眼道：“快干活，你们少说两句能死！” 刘远杰这边当然听不到工人的议论，他也没兴趣听，他现在只坐着歇一会。和贺进学对视的几秒钟，他感觉自己身体都被掏空了。 第四十三章 把戏败露 小时候看动画片，当里面的正邪角色对峙的时候，两人之间总有看不见的电流噼啪闪过。 武侠电影里，两个高手在动手之前，真气的交锋就已经在空气中展开，如同龙虎相争般。 西部片里，抢手也会对峙，虽然没有动画和武侠世界的谢意，但风吹过的滚地草，酒吧里偷窥的眼睛，以及不时响起的悠扬的风笛声，都让人感觉到两人之间精神在对抗。 以前他以为这都是艺术加工。今天，他体会到什么是艺术来自生活，但未必高于生活。 那几秒钟里，他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虽然没有语言，没有动作，但他全身的肌肉都高度紧张，仿佛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力量。 这是第一次，很奇妙的是，他不仅顶住了，还赢了，最后是贺进学退缩了。他很高兴自己站了出来，如果今天他不声不响，看着贺进学搅散摊子，那他以后怎么在厂里立足，谁还会听他的？ 不过，现在就会有人听他的么？贺进学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刘远杰陷入了沉思。 余凯旋收购到下午五点，宣布收购结束。至于明天还收不收，他也不知道，当然也没有给果农答复。 一天下来，他收了8000斤苹果，量的确不多。主要是因为果农们的交通工具不方便，而且很多果农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的，并没有带很多苹果。 他回办公室打卡，收拾东西，上账。准备出办公室的时候，突然碰到了贺进学。 “贺，贺厂长......” 贺进学不声不响地进了办公室，坐在余凯旋的椅子上，眯着眼睛对余凯旋道：“你小子可以呀，我以前就知道你是个马屁精，可没想到你他妈拍马屁拍得这么响，这么好。” “贺厂长，不是的，我没拍马屁呀，这是刘厂长的决定呀。我也没办法，你不在，我肯定得听他的呀。” “我不在，你听他的，我在呢？” “这这这.......”余凯旋看了眼贺进学冰冷的目光。 “我看你是忘了谁让你当得这个办公室主任，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拍我马屁的。你以为他刘远杰真有本事？真厉害？狗屁，他那是吹牛呢！好多事情，你们不知道，我也懒得给你们说。我就警告你一句，这个刘远杰迟早要滚蛋，就像之前的那些个厂长一样。你数数，这几年走了多少厂长了，姓李的，姓张的，都走了，只有我贺进学还在。我告诉你，拍马屁别拍错人，要不然有你小子好瞧的，懂了不？” 余凯旋不敢看贺进学，点了点头。在贺进学面前，他就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正在被老师批评，一句也不敢反驳。 贺进学笑了笑，缓和了下语气，走过了拍了拍余凯旋的肩膀，吓得余凯旋以为要挨打，肩膀猛地一沉就想躲开。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打你。刘远杰还是个孩子，比较单纯老实，有时候比较冲动。咱们这些大人要多劝劝他。” “我前两天就劝过了，可劝不动呀。”余凯旋以为贺进学是让自己去劝刘远杰。 “前两天？什么意思？哦，我明白了。余凯旋，你好样的呀，你这是要砸我的饭碗呀，怎么，眼红我这个副厂长了？” 贺进学一口的酒气，说话又杀气腾腾，余凯旋一害怕，就把前天晚上碰到大客收苹果，压价，刘远杰和自己的谈话都说了。 “今天来的这些果农，不少都说是一个叫刘远杰的年轻人昨天让他们来的。”余凯旋还补充了自己的猜测。 “他妈的，这小子，才来了几天，瞎了他的狗眼，敢和我对着干。” “是是是，谁说不是呢。可他是厂长，他决定的事情，我也劝不了呀。”余凯旋赶忙附和道。 “谁让你去劝了，我来劝，但你要支持我，记住了不？” “我肯定支持贺厂长您呀。”余凯旋赶忙表态。 “真的？” “真的很，贺厂长明天说什么，我都支持。”余凯旋道。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是我好兄弟，不会卖我的。好了，快回去去陪弟妹吧，回去迟了，她又要骂你了。”说完贺进学大摇大摆地出了办公室。 贺进学有时候身上有股痞气，像个流氓，怪吓人的。他以前能管住工人，靠的就是心狠手重。余凯旋一直目送贺进学离开，才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歇了会，才赶紧推着电动车出了厂区。 刚骑出去几百米，电动车突然没电了。余凯旋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都是下午在厂里充电的，这样能省几块钱电钱，今天下午一忙，加上刘远杰和贺进学那么一闹，自己给忘了。 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也塞牙，这事情闹得。余凯旋一边推车，一边给媳妇打电话。 余凯旋是个气管炎，最怕老婆了。他老婆和夏英子是同学，也是当年的大学生，他一直穷追不舍，两人终于成婚。他媳妇年轻时是有名的大美女，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主持人，现在是中学老师，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不太好。 但这么多年，两人相濡以沫，感情一直很好。 电话一直没人接，余凯旋更担心了。厂子效益不好，他也没什么事，这几年一直都是他做饭，媳妇回来吃现成的。今天回去晚了，没做好饭，看来又得挨骂了。 一想到这里，余凯旋更头疼了，卖力地推该死的电动车。 妈的，谁造的电动车，这么沉！ 出了一身汗，急急忙忙上楼回家，刚一打开们，余凯旋突然闻到一针饭香。 余凯旋一愣，大声问道：“媳妇，家里来人了？” 一个中年美妇从厨房探头出来，瞪了他一样，说道：“你怎么才回来？” “电动车没电了，今天中午忙着充电了。”余凯旋一边说一边洗手进厨房，“媳妇，你去歇歇吧，我来做我来做。” “去去去，我都快弄好了，你去等着，别添乱了。”程丽茹说着就把他推出了厨房。 余凯旋有些懵，这是怎么回事？没挨骂，还有人给做饭，除了年夜饭，他媳妇上一次主动做饭应该是两年前了吧？看着他媳妇忙前忙后，端菜盛饭的，他还有些不适应，就像一个得位不正的皇帝看着下面的战功赫赫的武将一样，坐立不安。 几个小菜很快摆好，程丽茹把一碗米饭放到他跟前，笑着说道：“好了，吃吧。” 余凯旋也确实饿了，而且程丽茹的手艺比自己好，走的是精致高端的路线，和自己擅长的西红柿鸡蛋、酸辣白菜不属于一个世界，他平时也尝不到。吃了一半，他突然放下了筷子，因为程丽茹正撑着脑袋，笑咪咪地看着你自己。 “媳妇，你怎么不吃呀？” “没事，有点热，我等会。”程丽茹笑着说道。 “哦。”余凯旋又夹了几筷子菜，越想越不对劲。这平时要是回来晚了，铁定已经挨了一顿臭骂，现在正一边反省，一边在厨房忙活呢。这今天的待遇有点好呀。 难道，媳妇发现自己的私房钱了。 呸，余凯旋，你有个毛的私房钱。 那是为什么呢？ 余凯旋这顿饭吃的惴惴不安，思前想后，他没有干什么热程丽茹不开心的事情呀。 “媳妇，你今天是咋了？”余凯旋试探着问道。 “没什么呀，都挺好的呀，怎么了？”程丽茹依然笑吟吟地看着余凯旋，让他想起蹲在洞边等耗子露头的猫。 第四十四章 夫人教育 “你要是有啥，你就说，别这样。”余凯旋声音稍微大了点。 “真没什么呀。”程丽茹依然笑眯眯的。 看着一桌的精致小菜，余凯旋突然感觉味同嚼蜡，食不知味，“媳妇，我要是做错什么，你就说，你不能这样呀！你这是冷暴力，也是家暴的一种。” 程丽茹被逗乐了，“我怎么样了？我怎么冷暴力了，我热的不行了，” 余凯旋怀疑程丽茹是不是换了个人，还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你，你，你做这一大桌子菜，给谁看呢？我知道你是看我不顺眼，故意这么磨我呢。有啥你就说吧，反正我问心无愧！” “给你呀，还能给谁？咦，余凯旋，你是怎么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我给你做饭，你还不高兴了？老娘我今天累了一天了，专门去菜市场买的你爱吃的，这么热的天，那个鬼厨房和蒸桑拿一样，你和谁发火呢？告诉你，你爱吃，不吃滚！”程丽茹回过味来，瞬间就火了。 这才是自己媳妇嘛，她没有被附身。 余凯旋终于释然，立即身段柔软地笑道：“媳妇，你别生气你别生气，我就是问问。这平常不都是我做饭么，今天你突然下厨了，我有点不适应。” “我听二姨说，你今天在厂里收果农的苹果，比村里大客收到贵，还和贺进学干了一架。” “不是我，不是我，是我们刘.......”余凯旋赶忙解释。 “你做得对，我早就说那个贺进学不是东西。”程丽茹自顾自的说道。 “啊？” “每年收苹果都压价，别的大客收的比他贵，他就给人家找事，还叫人打人家，堵人家的车。好好的一个果汁厂，让他经营成什么了，你都几年没涨过工资了。” “其实能发工资就不错了.......” “我都听说了，你们新来的厂长可有本事了，和贺进学杠上了。早就应该这样了。二姨今天去交苹果，什么都看见了。说你坐在外面，给村民算账，指挥十几个工人收果子，给我夸了半天你呢。” “因为这个？” “是呀，你以为呢？我想你今天辛苦了嘛，刚好我今天不带晚自习，就给你做着吃呗，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没有没有？高兴得很。” “那是不好吃，吃不惯我做的了？还是吃惯了别的野女人的饭了？吃不惯那我倒了，你再做吧。”程丽茹说着就端起菜碟站了起来。 余凯旋赶忙拦住，他知道程丽茹绝对做得出来，“别别，好吃好吃，特别好吃。” 看着余凯旋嬉皮笑脸的样子，程丽茹这才笑着坐下，和他面对面坐着吃饭。 “听说你们厂长是个年轻人？” “嗯，今年才28。” “这么年轻？是不是很有本事。” “嗯，是挺有本事的。” “我听说他刚一来，县里就给了个什么扶贫项目，现在还直接从果农手上收果子了？” “嗯。” “对嘛，这才是，凭什么每年都让贺进学白挣钱。挣了钱，都给他那个赌鬼儿子糟蹋了。” “嘘，小声点。” “你怕什么，这是咱家。在咱家还不敢说话了。”程丽茹顿时就不高兴了。 余凯旋不敢反驳，讪讪地说道：“不是，背后说人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打你的。你呀，就是太没骨气了。” 余凯旋低着头，放下了筷子。程丽茹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咬了咬嘴唇道：“我知道，你是为了那几个工资，为了这个家。可是，你也得为自己打算呀。你这几年伺候他贺进学已经够可以的了，他给你啥了？你得给自己考虑考虑。现在孩子在东安上学，过一两年上大学呢？大学毕业，不得买房娶媳妇，这都得钱呀。” “我知道，我知道。”余凯旋有些不耐烦了。 “我知道你知道，你啥都知道，就是不行动嘛。老公，你们厂长是不是要重用你了呀？” “哪有的事呀？而且我也不敢和贺进学对着干呀。” “和他对着干怎么了？你还让他压着你一辈子呀。余凯旋，我可和你说清楚，你今年可四十了，你还有几年好奋斗？有机会你要把握住呀！”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程丽茹看着余凯旋敷衍的样子，一拍桌子，饭也没吃，就回卧室了。 看着程丽茹的背影，余凯旋心里百感交集。 ......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余凯旋被媳妇数落的时候，刘远杰也立即拨通了老科长的电话。 “还是我。”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孙甜的声音， “他老人家还没出狱？不不，是出看守所。” “呵呵，”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他出看守所了，这下可能真地要进监狱了。” “为什么呀？” “他的情敌老头去看他，他在看守所把人家给打了。当着两个警察和对方家属的面。” “什么！？”刘远杰简直无法相信，以为孙甜在和自己开玩笑。 “不过他打赢了，没吃亏。”孙甜语气里够是骄傲。 妹子，你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刘远杰不知道该安慰还是夸奖孙甜。 “也怪那个老头，蔫坏蔫坏的，明知道我爸重感情，他趁我爸在看守所这几天，抢了我爸的舞伴，抢就抢了呗，还拍了照片，拿去给我爸看，我爸当时就火了，两个人就在看守所干了一架，把拉架的狱警都打了，现在狱警说我爸企图劫持人质并越狱.......” 刘远杰忍不住笑出了声，意识到自己事态之后，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幸灾乐祸，我其实挺同情你爸的遭遇的，毕竟，他是个重感情的人。” “你才没有呢，”孙甜那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第一次听公安局和我说这个情况，我当时都笑了，连他们副局长也笑了。” “哦，那不严重吧？” “唉，问题不大。毕竟快60了，也不会真有人去告他劫持人质、企图越狱。这么说就是吓吓他，让他有个教训。不过他肯定要在里面多待几天了，要不然对方肯定不愿意，到时候连公安局也扯进去了。” “哦哦，这样呀。” “好了，不说他了，怎么样怎么样，你在你们厂的斗争顺利么？” “还行。”刘远杰拿着电话把他去村上发现贺进学低价收苹果，自己如何下决定和他对着干，如何去村上一户户给果农宣传，如何打电话缓和矛盾，说服余凯旋在厂子门口按照一块钱收购，最后又如何和他在门口正面对决。 当然，他隐去了他的紧张和恐惧，要不然会被女同志笑话的。 第四十五章 争取班底 “不错，刘远杰同志，你还是具备一定的斗争经验和水平的。” “谢谢领导表扬。” “但你也不能麻痹大意，放松警惕，要知道你们的斗争才刚刚开始，你一定要戒骄戒躁，谦虚谨慎，发挥敢于斗争，勇于斗争，善于斗争的精神，推动你们厂伟大的改革事业继续向前。” “谢谢领导提醒，我将始终铭记您和您父亲的教诲，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你是个好同志，继续努力吧！” “哈哈哈，好的，领导！” 两个人笑了起来，“不过说真的，你得小心你那个副厂长，他能当这么久副厂长，陪了那么多领导，又是本地人，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认怂的，尤其是你还挡了人家的财路。” “我也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可我也不知道该现在改怎么办。”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的优势是你是厂长，你手头有资源。他的优势是他人面地面都很熟，比你经验丰富，如果我是你的话......”电话那头沉默了几分钟，刘远杰知道孙甜在思考，也不敢打扰，就拿着电话，听着对方轻轻的呼吸声。 “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他手下的人都变成自己的人，尤其是重要岗位上的人。你刚刚说的那个余凯旋，办公室主任，这就是非常重要的位置上的人。这在美国，相当于白宫幕僚长，在RB相当于官房长官。这是你身边人，一定要争取过来。” “他可是一直跟着贺进学的。” “跟着怎么了？跟着不一定忠心呀？” “那要怎么争取，我感觉我们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你是给他当领导的，你要的是他的忠诚，又不是要和他谈恋爱，或者耍朋友，要什么共同话题？你们要的是共同的利益，记住，只有共同的利益才能把人团结起来。” “嗯嗯，这话孙科长也和我说过。” “我这些厚黑学都是我爸教的，不过他说的有时候还挺有道理的。” “嗯，我明白了。争取余凯旋嘛。” “不光余凯旋，你要看重要的岗位上都有谁，都要争取过来。” “如果争取不过来呢？” “嘿嘿，那就干掉。” 听孙甜的生意，刘远杰立即脑补出她用手指划过脖子的动作，真是个杀伐决断的姑娘呀。 “不是真让你把人家干掉，换掉就是了。但换掉之前，一定要物色好人选，保证换上来的是自己人，什么叫一朝君子一朝臣，就是这个道理。” “嗯嗯，我明白了。” “好了，其他的我也提不出什么意见了。你自己加油吧，下次通话的时候，希望你已经巩固了自己的权力，取得了斗争的全面胜利。” “领导，我一定会努力的。” “哈哈，那就好。对了，这是我的电话137......你如果找我的话，就打这个电话吧。不过不要上班时间打，我有可能在庭上。” “庭上？” “法庭上呀。” “哦哦，好的。谢谢，那你忙吧。” “好的，bye。” 刘远杰挂断了电话，看着记下来的孙甜的电话。这段时间，他已经分不清他是想联系老科长还是想联系孙甜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远杰办公室里，余凯旋照例在给他打扫卫生。 “余主任，我考虑了下，以后采购分两头好了。贺厂长继续负责去村上收，你挑几个工人负责在工厂收购。” “啊？我不行的，我不合适。”余凯旋担心地说道。 “我觉得你可以，没事的，我会和贺厂长说的。不过，也不能让你白白辛苦，就当是厂里委托你的好了，你依然按照一块钱收购，但厂里还是按照一块二给你报销。” “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你听我说，这个钱不是给你个人的。咱们厂工资低，工人没积极性，大热天的去收购，肯定没坐在办公室舒服。但如果我公开给这些人补贴，我想那些没活干的人，肯定又不高兴了。我在总部的时候，经常遇到不干的人给干的人提意见的事。你真让他们去干活，他们又不愿意了，最后什么事情也干不成。这个钱，在你那，你私底下补贴补贴工人，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你也不为难。”刘远杰笑了笑，“而且你也能落下不少人情，以后大家也服你，也会更支持你工作，这样我就能轻松一些。” 听刘远杰这么说，于公于私都很有道理，而且还隐隐有栽培自己的意思。本来他是不敢得罪贺进学的，但现在突然有些动心了。 可他还没有答应，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一回头，居然是贺进学，而且身后还跟着夏英子、谢安田和崔晓曼。 “哎呀哎呀，刘厂长，我来给你道歉来了，昨天中午我喝了几杯马尿，失态了失态了，太丢人了。你千万不要和我见怪，给处分，扣工资，大会检讨，我都接受，我活该。”贺进学热情地走进来，一边说，一边轻轻拍自己的脸，好像真的很害臊一样。 你一斤半的酒量，怎么会喝醉？而且他喝醉也不是这个样子，鬼才信你喝醉了。余凯旋在心里吐槽道。 “哪有哪有，贺厂长可千万别这么说，人谁还没有个喝醉的时候呀？大中午的，为了厂子，去村上收苹果，还要应酬村干部，贺厂长辛苦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两个人热情地交流着，一点也不像昨天那么剑拔弩张的样子，倒像是共患难同生死的好兄弟。 看到这一幕，余凯旋在心里对刘远杰有些佩服了。佩服的不是他的关系背景或者厂长身份，而是他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城府了。自己二十八九岁的时候，早就怼过去了，再不济，也要说两句风凉话的。 可刘远杰倒好，一副体恤下属的样子，让余凯旋想起了四个字“父慈子恭”。 夏英子等人也在旁边看着，昨天那么大的阵势，小厂子里爱传闲话，而且还常常添油加醋，夏英子就听说昨天刘远杰和贺进学两个人在厂子门口打了一架，刘远杰年轻，身体好，还打赢了。不过看样子，两个人简直一丁点嫌隙都没有呀。 第四十六章 争执不下 两个人场面走完，几个人分别坐下，贺进学突然说道：“不过，刘厂长，我有个建议呀，这在门口收苹果，以前没有先例呀。” 果然，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简单让步。刘远杰微微一笑道：“是呀，但凡事也都要有个先例，对吧？开不开先例，还是要看这是不是好事，对厂子的发展有没有好处？” “让他们来，乱哄哄的，能有什么好处呀？” “便宜。”刘远杰一句话单刀直入。 贺进学的笑容慢慢淡去，看着刘远杰道：“刘厂长是觉得我从群众那八毛收，一块二给厂里，我中间赚钱了？” 余凯旋又紧张起来，他明白贺进学故意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这么难听，就是要故意找茬吵架。道理上，他的确吃亏。但刘厂长是大学生，是知识分子，吵架未必能吵得过农民出身的贺进学。而且贺进学能提前找他谈话，今天和夏英子他们一起来，肯定也和他们都谈过了。这吵起来，大家选边站，刘远杰就算是厂长，也架不住人多呀。 他担心地去看刘远杰，但发现对方更放松了，他笑了起来，给全身紧绷的贺进学倒了杯茶，说道：“贺厂长别开玩笑了，我虽然是第一次当厂长，但道理我是懂得，你组织人，租车，加油、应酬村上，这里里外外都是钱，你赚什么，还不都是花到厂子里了？要说，还是贺厂长辛苦，来，喝茶喝茶。” 贺进学正要发作，却突然没了有理由。实际上他当然有赚头，而且还不少。但只要刘远杰敢指责他，他就要诉苦，要给刘远杰算账，要和他大吵特吵，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受害者，然后让其他人评理，最后等刘远杰下不来台的时候，让其他人提出取消直接收购的办法，自己就算是赢了。 可现在刘远杰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突然没了发作的理由。一时半会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今天厂子还直接收购么？” “为什么不收呢？” 贺进学搬出昨晚想好的另一个理由，“这是没生产，到后面开始生产，一天就要几千斤，这样一户户收，供不上的。” “对对对，贺厂长说的太对了，所以还得辛苦您去村上继续收呀。” “那厂子门口还收不？” “为什么不收呢？”刘远杰依然一副单纯善良的表情。 贺进学感觉自己被耍了，好像被什么东西绕住了，但又说不清楚。 “刘厂长，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很简单，两条线，你去村上继续收，厂子门口的收购也继续。愿意来的村民，随他们来。不方便的，你也可以代替他们统一收购。这有什么问题么？” “厂子多钱收？” “一块呀。” “你这一块收，村上八毛收，谁还卖给我呀？” 刘远杰愣了一下，然后露出非常疑惑的表情，说道：“这也不能怪我呀，要不贺厂长给涨涨价？” 贺进学深吸一口气，我要是能涨价，我在这和你扯淡？我去村上不就是为了多挣钱么？ “我还是觉得不妥。”贺进学直接说道。 “哪里不妥？我觉得很好呀。” 贺进学也顾不上“师出有名”了，直接一拍桌子，把茶杯里的水都震了出来，大声喊道：“刘厂长，厂子是大家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不能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夏英子几个人大吃一惊，连他们也没料到这贺进学就这么赤裸裸地上了。 这是不要脸了么？刘远杰手捧着茶杯，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表演，依然没有动怒。 这刘厂长够有城府、够能忍的呀。夏英子几个人也挺佩服刘远杰这么能忍的。厂长之间争吵，不是骂街，可不是谁声音大谁就厉害的。反而是刘远杰这样才像是在掌控全局。语言就像利刃，在他们之间你来我往。 “贺厂长不要发火，厂子是大家的，当然不是我一个人，也不是我说了算。” “对，这事得大家说了算！” “要怎么说了才算？” “大家一起投票，让他们说。我说不应该厂子直接收购，这样保证不了质量，也没有秩序，对厂子不好，你们谁同意谁反对？” 谢安田、崔晓曼正有些发愁。他们既不想得罪贺进学，也不想惹刘远杰生气。这件事情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嘛。你贺进学要薅厂子的羊毛，你自己摆平刘厂长呀，不能那我们当枪使。 可贺进学到底和自己共事了十几年了，没有厂长的时候，就是他说了算。他还是本地人，刘远杰十有八九几年后，就要调走，但贺进学会一直在的呀。内心里，他们是愿意支持贺进学的。 夏英子是觉得刘远杰做得对，厂子如果能直接按照一块钱收购，那不是节约了成本么？而且还给果农好处了，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贺厂长，我觉得要听大家的没错。但是英子他们是管生产、后勤和安保的，他们和这件事情没关系呀。让他们投票干什么？”刘远杰道。 “对对对，我们对这事情不懂呀。”谢安田马上说道。 “就是嘛，又不是买菜、买劳保，我连苹果树和梨树都分不清，什么市场收购价，果品质量，我就更不懂了，我就不投票了啊。”崔晓曼也笑眯眯地说道。 夏英子看他们俩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使劲点了点头。最近自己心烦的事情很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们都不参加，那还投什么票？”贺进学对他们三个感到非常失望。 “我看咱们也不用投票，你和我是厂长、副厂长，咱们应该听听主管的人是什么看法。” 贺进学看了眼余凯旋，第一次笑了，“嗯，刘厂长说的没错，余主任管采购，又是办公室主任，负责销售，是应该听听他的意见。不，不是听，我觉得咱们应该尊重他的意见。” 看贺进学这么自信，刘远杰突然有些心虚。他不知道的是，贺进学昨天下午已经找余凯旋谈过了。余凯旋以前挨过他的打，害怕他。最后也是经常拍他贺进学的马匹，才被任命成了办公室主任，让他当主任，也是为了更清楚地掌握这些下派厂长的情况。再加上这个厂没厂长的时候，就是贺进学负责，给谁发工资，发多少，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没人敢得罪他。 他来的时间太短，和其他人接触也太少，不了解这中间的厉害关系。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了，现在也来不及反悔了。这就像一枚炮弹，你装填、瞄准、点火，等炮弹打出去，能不能命中还要看风向对不对，敌人配合不配合，炮弹离开炮膛，自己就说了不算了。 第四十七章 正面冲突 “好呀，那我们听余主任的意见好了。”刘远杰道。 五个人的视线立即集中了过来，就像一道道射线。 “你们领导拿意见就好，我就是个......” 贺进学道：“让你说你就说，墨迹什么！” 余凯旋吓了一跳，他想起自己刚进工厂的时候，贺进学还是夏英子这个角色，当时厂里的风气比较差，没现在这么“文明”，工人犯了错是要挨打的，好像也只有打，才能管得住工人。打惯了，有时候，没有犯错也会挨打，让领导看不顺眼，就是犯错。他当时胆小，又年轻，没少挨贺进学的打。 挨打挨得多了，慢慢就学会了拍马屁，阿谀奉承。而且他发现自己在察言观色，看眼色行事方面，居然还挺有天赋。要不然那么多人拍马屁，贺进学怎么就看上自己了呢？ 自己是贺进学提拔的，和他又有很多年交情，而且自己还很怕他，如果是以前，他现在一定会想也不想地和贺进学站在一起。 但现在另一个选项是刘远杰。 据说他是从徐炼和张志新手上抢来的这个厂长。 虽说是抢来的，但县上、市上领导都很给面子。 不仅给面子，而且还拿到了一个新政策。 电光火石间，余凯旋看到刘远杰自信的微笑，然后又想到了程丽茹。她嫁给自己，从来没有享过福，以前追他的人现在都成了大老板，只有自己还在做一个快倒闭的破厂的办公室主任，给贺进学当耳目、擦屁股。 最关键是照贺进学这么搞下去，这个厂子迟早要倒闭的呀。 如果跟着刘远杰干，远的不说，近的起码他给自己真金白银的好处了，凭什么只有你贺进学可以薅厂子的羊毛，我余凯旋就不行，我给你服务够了，看你脸色也看够了！ 虽然有些害怕，但想起老婆昨晚对他说的话，余凯旋已经决定了，是时候走自己的路了。 “我觉得是应该分两条线收购，这样既可以保障供应量，也可以压缩成本。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我个人的建议。”余凯旋又强调了一句。 “就是，这才对......对个狗屁，余凯旋，你放什么屁呢！”贺进学猛地站起来骂道。 “贺厂长，我的个人建议，你别生气呀。”余凯旋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躲。 “你刚才胡说什么呢，你给我重新说！”贺进学往前走了几步。 眼看就要挨到余凯旋跟前的时候，刘远杰站了起来，说道：“好了，贺厂长，余主任已经说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凭什么定了，他胡扯！” “我们都听到了，胡扯什么，告诉你，你不要得寸进尺。”刘远杰站在贺进学面前，虽然还是紧张，还是害怕，但今天比昨天已经好多了，起码他现在依然能思考，头脑是清楚的。 看着贺进学握紧拳头，全身微微抖动，紧咬着牙的样子，刘远杰就像是挑衅一样地笑着说道：“怎么，你还想打我？给你个胆，你试试！” 刘远杰的声音冷冷的，眯着眼睛，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他妈的，老子是厂长，我就不信你敢动手。 贺进学的右手突然抬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远杰也没有躲闪，丝毫没有露出害怕的意思，就是平静地看着贺进学，看着他大口大口喘气。 如果这一拳下去，自己这个副厂长铁定就免了。你无能，你没有业绩，或者你占小便宜，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尤其是在体制内，这些都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尤其是你还有用，还有人罩着你的时候。 但你打了领导，甚至你只是公开顶撞羞辱了领导，那你就真完蛋了。因为在那一瞬间，你就和所有的领导站在了对立面，和整个系统站在了对立面，如果不严惩你，其他的领导以后要怎么约束管理下级，支持你，保护你就是鼓励他们的下级造反，那他们的下级会不会也打他呢？这是动摇整个体系的问题。这个时候，刘远杰不代表个人，而代表整个系统。 就算贺进学已经听王跃、谢援朝揭了刘远杰的老底，他也不敢动手，因为刘远杰现在代表的是宏远集团，受集团公司委托管理东宁果汁厂。 这时候，贺进学突然感到自己的权力实际上就像沙滩上的城堡，丝毫不稳固。 “好，刘厂长，你厉害，你有本事。还有你，余凯旋，你这个马屁精，你给我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贺进学使劲指了指余凯旋，又狠狠瞪了眼刘远杰，扭头就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崔晓曼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说道：“刘厂长，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嗯，你们去忙吧。”刘远杰像是没事人一样地说道。 三个人赶忙起身，跑也似的走了出去。 刘远杰回过头，对身后的余凯旋笑道：“余主任，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我，我......” “别我我我的了，你去忙吧。对了，我早上给你说的话是认真的，我这里还按照一块二和你结算。” “刘厂长，不用了吧。” “啧，什么叫不用了，老贺不听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么？” “不是，我是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好了，快去工作吧。” 余凯旋这时站了起来，微微一躬身，“谢谢刘厂长，那我去工作了。” “嗯嗯。”刘远杰挥手让余凯旋离开，然后坐到了自己的老板椅上。这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腿依然在发抖，小腿肚子没怎么用力，但好像在抽筋似得。 但相比昨天差点瘫坐在地上，而且只敢硬挺着，今天他已经很有进步了。看来自己平时还是太文明了，吵个架什么的，都会感到紧张害怕，真是太没用了。 看来斗争本领果然是可以提升锻炼的。刘远杰，你还得努力积累斗争经验呀。 会议结束后，余凯旋有些提心吊胆地在工厂门口开始收购苹果了。幸运的是贺进学并没有直接来找他麻烦，但他依然不敢放松，不过既然已经选择了和刘远杰站在一起，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刘远杰依然站在窗边，隔着窗户，看着工厂门口慢慢聚集过来的“一块钱”。 可令他担心的事情依然发生了，系统依然没有反馈。 连一块钱都不给我，那我不是白忙活了么？不行，得下去露露脸。事不宜迟，晚下去一会，就会损失不少钱，刘远杰健步如飞地冲了下去。 第四十八章 贫富之间 可走到厂门口，他又放慢了脚步。不行，这样显得自己太虚荣了。自己做好事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么？肯定不是呀，自己做好事是为了一块钱么？肯定也不是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我是一个富贵不能淫的好汉呀，我就是去看看收购情况，保证果农们满意，不受损失。 给自己找了充足的理由，刘远杰才走到了厂区门口，站在了余凯旋身边。 “厂长，你怎么来了？”余凯旋这个要站起来，刘远杰赶忙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就是来了解一下市场。” 因为担心被余凯旋识破自己强烈的虚荣心，刘远杰故意走到了排队靠后的位置，随便找了个大叔，说道：“大叔，来卖苹果呀？” “是呀。” “哦，多钱卖呀？” “一块呀。” “这个收购价你还满意吧？” “那咋还能不满意呢？肯定满意呀，比村上收多两毛呢，我这及亩地就多赚三四千呢。” “嗯嗯，那就好，那就好。”刘远杰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正犹豫着突然听到老农说道，“这果汁厂的厂长是个善人呀，要不是他提价，我们今年又白忙活了。” “是呀，是个大善人。” “就是不知道厂子会不会亏钱？” “听说这个厂好久没给工人发工资了。” “唉，你们操什么闲心呀，人家是厂长，人家敢这个价钱收，就自然能赚钱，人家不赚钱，你以为人家是来做慈善的？” 呵呵，没错，本厂长就是来做慈善的呀，你们快感谢我呀。听着果农们讨论，刘远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杵在这里。 “刘厂长，刘厂长，你在哪呢？”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刘远杰一回头，看到余凯旋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大喊。然后犹如在狂怒的大海中看到了灯塔一样兴奋冲了过来，“哎呦，刘厂长，你怎么在这呀，夏英子去你办公室找你，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说是要找你商量生产的事情呢。” “啊？你就是他们厂长呀。” “看不出来，你咋这么年轻呢？”几个果农惊呼道。 刘远杰再回头，发现十几个果农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你们不认识我们厂长，唉，你们真是的，连我们刘厂长都不认识，要不是我们刘厂长回来整顿厂子，恢复生产，今年你们的果子怎么卖得掉呦，你们还不快谢谢他？”余凯旋立即说道。 “那真地应该好好谢谢厂长。” “谢谢刘厂长。” “年轻人好好干。” “刘厂长，要不你再提提价！” “刘厂长，谢谢你啦！” 刘远杰的脸一下红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来，大家鼓掌，让刘厂长给大家说两句，好不好？”余凯旋这煽气氛、要掌声的本事，不去当司仪真是可惜了。 “来，刘厂长，用这个。”余凯旋像是计划好的一样，把一个大喇叭递给了刘远杰。 果农们立即想起了热烈的掌声，刘远杰拿着喇叭，感觉直接的想法被余凯旋看穿了，有些害羞。但不过转念一想，这是个机会呀，不如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名声打出去，要不然每天过来在人群中走一圈，就显得太“虚荣”了。 刘远杰笑了笑，双手往下压了压，说道：“不用谢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大家好，我叫刘远杰，是东宁果汁厂的厂长。也没什么好说的，谢谢大家对我们厂的厚爱，这么热的天，这么远的路，大家这么辛苦跑来.......” “我们不怕辛苦！”一个果农喊道。 “叔叔，谢谢你，我们卖了这些苹果，就有钱给我娘看病了。”刘远杰感到衣服下摆被人拉了拉，一低头，看见一个小姑娘正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妞妞，回来，别拉人家厂长。”一个黝黑壮士浑身是土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抱起小女孩，朝刘远杰微微一躬身，眼神中，既有歉意又有感激。 “年轻人，谢谢你，我儿子的学费今年有着落了。”一个推着平板车的大娘在身后说道。 “妈，人家是厂长。”一个拉着平板车的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笑着说道，冲刘远杰点了点头，有些羞涩。 “俺还以为今年果子又要烂到地里了，没想到呀。八毛能卖，我们就是谢天谢地了，谁知道你们还一块收呢？” “卖了苹果，我就能给我闺女买个手机了，以后每天就能和她打电话了。”一个满脸褶子，皮肤黝黑的老农说道。 “你这一车苹果换一个手机，值不值？”另一个果农说道。 “值，每天能听到我闺女的声音，啥都值。”他边说边笑，牙齿显得特别白。 刘远杰站在人群中，听着果农的说话声，看着这些果农从十里八乡，用拖拉机、摩托车、平板车、甚至自行车，一筐筐，一箱箱地把苹果运过来，少的几十斤，换几十块钱，多得也才几百元。烈日炎炎，为的就是省十来块钱的运费。但即便如此，只要有人收，他们依然感到高兴，感到满足。 几百块钱对他这个城里人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对这些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人却有着巨大的意义。他们生活在农村，但医疗、教育、工业品的消费却不得不向城市看齐。 八毛一块，在城里掉在地上也许都未必会有人去捡。而这又是一个一部苹果手机就能换他们整整一车苹果的时代。DN县是个贫困线，一个农民有时候辛苦一年的收入也才2万多块钱，而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因为任何一场大病、一次意外，就可能从物理上毁掉一个家庭。 他只是提高了2毛钱，却换来了这么多感谢。而他还从中间获得了系统给予的一块钱。这简直太讽刺了。 刘远杰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个社会残酷而又真实的贫富差距，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了个想法。 “大家不用谢我了，真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和大家说句实话，我们厂今年有些困难......”刘远杰道。 “大哥，你不是打算不要我们的苹果了吧？”一个骑着摩托车，驮满了苹果的年轻人担心地问道。 第四十九章 统筹资源 “不，不会。收，我向大家保证，我们会一直收下去。今年效益不好，我们没钱，收购价定的低。但明年，不，从现在开始，我和我的同事们一定加倍努力，一定会把厂子经营好，等我们有更好的效益，我向大家保证，从明年开始，只要果汁厂还在，我们就直接从大家手上收购苹果，只要是咱们DN县果农的苹果，我们都优先收购，而且高价收购！” “请大家放心，只要东宁果汁厂在，就不会让大家的苹果烂在地里没人收，也不会让外面来的大客欺负咱们、压咱们的价！口说无凭，我会让余主任回去准备一份合同，我代表果汁厂要和大家签合同，我刘远杰在上面签字，果汁厂在上面盖章，明年，苹果卖不动了，你们还来找我们东宁果汁厂。请相信我们，谢谢大家！”刘远杰越说越激动，最后都喊破音了，他拿着喇叭站在人群中个，冲各个方向鞠躬。 果农们也愣住了，他们一时半会没有明白刘远杰的意思和这番话的意义。 但很快，有人明白了过来，一个人在人群中鼓掌，然后第二个人，第五个人，慢慢地，掌声汇聚成了雷声。 “刘厂长好样的。” “刘厂长加油，我们就靠你了！” “东宁果汁厂万岁！” 看到善心值蹭蹭蹭地往上跳，刘远杰沉浸在发财致富的喜悦中，轻轻点头向果农们致意，转身向工厂方向走去，看到夏英子站在那里，正惊讶地看着自己，刘远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夏英子也第一次冲刘远杰点了点头，眼神中更多的是认可和尊敬。 在那一瞬间，夏英子突然觉得这才是值得自己去追随的厂长。 但这眼神却让刘远杰有点做贼心虚，不好意思地问道：“哦，英子，你怎么在这？你找我有事呀。” 夏英子点了点头。 “那回我办公室说吧，对了，余主任，麻烦你准备好合同，复印好，印多一些，我先签字，然后再发给群众，他们签好后送回来。我刚才说的可是认真的。”刘远杰头临走还不忘叮咛余凯旋。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做厂长的爽，这不是那种每月领工资的爽，也不是交了好运气或者打游戏爆了好装备的那种爽，而是一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满足。 “刘厂长，我今晚就弄，你就放心吧！”余凯旋一边说，一边昂着头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组织收购，此时他也有些激动。这刘厂长不愧是个大学生，咋还煽情上了呢？ 旁边的工人看到刚刚的一幕，也情不自禁地说道：“余主任，说实话，我第一次觉得咱们果汁厂这么重要。” “啧，那你以为呢？” “我也是第一次觉得咱们这个娃娃厂长这么牛逼。” “妈逼，你再喊刘厂长是娃娃厂长，看我抽你。”另一个工人说道，他家里也有果园，爸妈草吃一年，每年也卖不掉，还要被外面的大客欺负，刘远杰刚刚一番话，让他的眼睛有些泛红。 “是是是，是刘厂长！” 一进刘远杰的办公室，夏英子不喜欢拍马屁，虽然刚刚很欣赏刘远杰的做法，但还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刘厂长，如果你想明年也直接收购果子，而且还要高价收购的话，咱们得考虑赶快恢复生产了，我着急找你，也是为了说这个事。早上本来要说的，你和贺厂长说的不好，我给忘了。” “嗯，是该复工了，这块是你负责的，现在有什么问题么？” 夏英子严肃地说道：“刘厂长，开工需要钱。要维护设备，要买零件，要给工人发工资，这些都需要钱，可咱们没钱呀。” “咱们工资不是拖欠着呢么？” “咱们拖欠的是基本工资，你让工人们闲着，不给他们发钱，这勉强还说得过去。你现在要让他们出工出力，你还不给他们发工资？那谁愿意呀？” “嗯，这样呀。那以前你们是怎么操作的？” “以前简单，应付检查嘛，开工一到两天，然后等扶持资金到位后，再看情况生产。如果情况好，就多收点果子，情况不好，就歇了。但今年的情况比较特殊。”说到这里，她抬眼看了看刘远杰，接着说道，“我了解了下，昨天一天收了一千多斤苹果，今天还在收，我找余主任问了下，今天可能要收几千斤。我家也是农村的，咱们厂1块钱收苹果的事情现在都传开了。我估计明天、后天会有更多的果农来卖苹果。刘厂长，你刚才说要敞开收购是真的么？” “当然是呀，不是有那个扶贫试点项目么？收的越多，补贴的越多。” 夏英子皱了皱，说道：“可是补贴还没有下来呀。咱们厂的原料库房最多储存两万斤苹果，一天的产能是1000多斤。” “什么，你们这么大一个厂一天才能加工1000多斤？”刘远杰记忆里，张志新一条生产线一天都能加工一万多斤呢。 “刘厂长，这不是‘你们’这个厂，是咱们这个厂。这个厂和你以前待过的总部厂不一样，咱们厂以前本来就不怎么先进，加上这几年又不怎么生产，设备老化，有些机器设备早就坏了，从来没有更换过。”夏英子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说话的时候，把重音放在了“你们”，“咱们”，“以前”上，提醒刘远杰他现在的立场、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不是每年总部都有拨款么？你们就没考虑过换换设备什么的？” “那些钱都用来发人员工资和退休职工的养老、医保了。再说了，咱们厂的果汁又卖不出去，你生产的越多，亏的越多，要那么多干什么？” “哦，那你的意思是？” “早上我本来想建议一下的，但我看你和贺厂长说得不太好，就没有开口。我建议你暂缓收购，或者限量收购，要不然厂房堆满了，生产又跟不上，到时候，你收的那么多苹果都没有地方放。总不能看着他们坏掉吧？” 这些细节刘远杰完全没有想到，好在夏英子主动过来和他沟通了。 “嗯嗯，我明白了。你的建议很多，我都没有考虑到这些，还是你专业。”刘远杰道。 听到自己的建议被接纳和认可，夏英子内心喜悦，表面却不动声色，接着说道：“还有就是，账上的钱现在主要就是市场局提前拨付的10万块钱，这些钱，我建议你分成几块，一部分用来收购，一部分用来支付工人工资，一部分用来做销售费用。这样，货物卖出去了，我们有了盈利，可以再收购，再生产，再销售，滚动起来，厂子就能健康发展了。” “对对对，是应该这样。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这些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些，是应该统筹分配。” 第五十章 扩大生产 夏英子笑了笑，心里想道你是厂长，这些你都没有想到，那你想啥呢？但看刘远杰年轻，而且心地善良，这些话她也就忍住了。 “那你觉得要怎么分配好？” “按照咱们的生产能力，我建议用两万块钱来收苹果，三万块钱给工人发工资，两万块钱来运输、销售，然后拿一万出来维修和替换部分零件设备，手上留两万做备用。” “嗯嗯，那就按你说办。” “你不再考虑下？” “你经验比我丰富，以前又是这个专业的，也了解厂子，我还考虑什么呀，就按照你说的办！”刘远杰不擅长算账，一听这些就脑壳疼，但他知道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往往没有什么坏心思，这种人办事情他也放心。 夏英子轻蔑地笑了笑，觉得刘远杰说的很有道理。 “那我去写预算报告，然后你签个字，我就组织工人修设备，准备复工了？” “好，没问题，我在这里等着你，你快去。”刘远杰道。 夏英子起身出了门，觉得这个厂长在从善如流这一点上还是挺不错的，因为被认可和承认，她内心也有了股干劲。 工厂虽然破败不堪，但是基本的财务纪律还是要要执行的。要不然审计不过关，给总部也交不了差，罚款还是小事，要是当做贪污受贿什么的给抓起来，就太惨了。 夏英子回到办公室开始写报告埋头写报告，快写完的时候，贺进学就走了进来，还关上了门。 “贺厂长，你怎么来了？”夏英子道。 贺进学笑了笑说道：“没事，就来看看你。” 夏英子猜对方肯定是来吐槽刘远杰的，笑了笑，没有接话，继续打自己的报告。 “你看见刘远杰今天早上那股子嚣张劲没？好像这厂子是他的一样，还有那个余凯旋，就知道拍马屁。你说，咱们几个在厂子里这么多年，不比他刘远杰了解情况？咱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他刘远杰凭什么？” 办公室里只有键盘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夏英子喜欢当面吐槽，心直口快，也喜欢怼人，但她从不在背后说人是非。 “英子，你是不是和我一条心？你支不支持我？你不会也像个狗东西一样，跑去拍新领导马屁吧？” “你啥时候见我拍过马屁了？”夏英子回了句。 “就是，这才是我熟悉的英子嘛。英子，你忙啥呢？” “写个预算，让刘厂长批呢。” “什么预算？” “生产线呀，收购了这么多苹果，不加工，等着烂掉呀？” “哦哦。”贺进学绕到夏英子背后，看她的报告。 夏英子也不在乎，反正人家是副厂长，要看就看呗。十几分钟，夏英子把写好的报告打印出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准备拿给刘远杰看。 “等等，英子，你这个报告能不能改一改？” “改，为什么要改？”夏英子想了想，立即就明白了贺进学的想法，“贺厂长，你没必要和刘厂长计较，再说，他也是为了厂子好。你不让我开工，我也做不到呀。” 贺进学笑着说道：“你怎么会以为我不让你开工生产？” “难道不是？” “哈哈哈，英子，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说你这个报告太小了，拿不出手，小打小闹。” “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一下全员开工，满负荷运转呢。我知道，咱们如果全力生产，多了不敢说，一天消化3000斤，也是可以做到的。” “生产这么多，卖不出去怎么办？” “怎么会卖不出去，政府采购、会议活动、超市、批发市场，都对咱们打开大门，咱们一天生产几千瓶，供应整个东安的市场，还能卖不掉？” “我觉得悬，县上哄咱们还少了？开的空头支票多了去了。” 贺进学道：“这次绝对是真的呀，你想呀，咱们刘厂长多有本事，多有关系背景的，这些方方面面的关系肯定早就打通了。而且你忘了，王跃局长说的那个扶贫项目，补贴咱们收购的苹果，那收的越多，奖励的越多，成本等于下降了50%，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降价。这么好的事情，摆在眼前，你才开动一条生产线，一天收购500到1000斤苹果，你这不是错失机会么？” 听贺进学这么说，夏英子也有些动心了。以前一块四五收购，的确没有什么竞争优势，但今年苹果大丰收，收购价已经压在了一块钱，如果县上再补贴一半，原料本来就是成本的大头，苹果价格下降5成，总成本能下降7成左右。 “你以前都是个敢想敢干的，现在怎么这么畏手畏脚的？你失去了这次机会，领导觉得咱们厂没实力，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贺厂长，我以为......” “你以为我和刘远杰吵了一架，我就不顾厂里的利益，要和他对着干？英子，唉，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个形象？”贺进学笑着，露出一口发黄的牙。 “可我总觉得有风险，万一县上不支持呢？” “怎么可能，领导的话又不是放屁？你忘了，咱们签了合同的。” “那咱们也可以先试一试，如果一切顺利，再干也不迟呀。” “怎么会不迟？你不懂，县上做工作，注意形式，注重宣传效果。他们宁愿虎头蛇尾，也不愿意你小打小闹。你一开始悄无声息的，领导肯定不高兴，这个项目给不给你还不一定呢。前几年的食品加工类企业购买设备以及折旧都可以减税，我让你赶快去报税，你拖着说等一等，最后那个政策只执行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去报税，人家政策终止了。咱们白白多交了十几万的税。当时是你哭得稀里哗啦的，这你都忘了？” 回想起当年的事，夏英子还有些后悔，她自己的一个决定，让工厂多交了十几万的税，这十几万发给工人当工资不好么？ 当时没厂长，贺进学也没声张，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夏英子是个好强的人，这件事情一直是她心里的疼。 “你知道这个政策执行多长时间呀？” 夏英子摇了摇头。 贺进学接过那张预算表，说道：“英子，刘厂长早晚是要走的，但咱们走不了呀。这厂子就是咱们的家呀，要不是不趁着这次的机会，把厂子搞好，咱们会后悔一辈子的。你说是吧？” “嗯！” 第五十一章 为母则刚 “我知道这个是大决定，但我建议你暂时不要给刘厂长汇报，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不要让机会擦肩而过啊。” 夏英子点头道：“贺厂长，我还真没想到，你能这么想。” “哼，你以为我会和个娃娃一般见识。你别忘了，我可是一贯以厂为家的。”贺进学笑道。 两个人聊着聊着，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好了，你先去吃饭吧。” “嗯，我一定把你的建议告诉给刘厂长，和他商量商量。” “别别别。”贺进学紧张地说道。 “为什么？” “我怕他误会，而且他那么对我，我还屁颠屁颠给他操心，我不要面子的呀。你知道就行了。你们要是有啥事需要我，咱们再说吧，好吧？” 贺进学说完笑着走了出去。 夏英子在办公室里又想了想，依然拿不定主意，直到刘远杰给她电话，她才解释说要再考虑一下，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刘远杰也没有催促，只让她尽快准备好。 刚挂了刘远杰的电话，另一个电话又响了起来。 “英子，你在哪呢？来了么？”电话里是英子母亲的声音。 “妈，我刚下班，准备去吃饭呢。” “你这个死丫头，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哦，我忘了！律师到了没？我现在就赶过来！” “快快快，小杂粮食府，201包间，快点呀。” 夏英子顾不上关电脑，拿着包就冲出了办公室，也等不及骑电动车，直接去工厂门口的路上拦了辆出租车赶往饭店。 急急忙忙冲进包间的时候，母亲正在和中年男子一起吃饭。 “何律师，抱歉抱歉，我来迟了。”夏英子赶忙说道。 律师道：“哦哦，没关系，没关系。不过下次出庭，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亲自去。” “实在抱歉，今天厂子里开会，而且我们马上要复工.......”正说着，母亲用胳膊肘撞了下夏英子，让她赶紧闭嘴。 律师也没有介意，只是笑道：“英子，你还是事业心这么强。不过，如果你真的想抢到毛毛的抚养权，你起码应该让法官看到你很重视这个案子，很重视你的孩子呀。” 夏英子使劲点了点头，“今天早上的情况怎么样？” 律师摇了摇头，“一般情况下，如果条件差不多，法庭往往会把孩子判给母亲。” “那很好呀。”夏英子兴奋地说道。 “我是说条件差不多，法律上所谓的条件就是经济条件，你的条件和对方差很多呀。你老公，不，应该说是前夫赵建国是房地产老板，经济收入好很多。今天开庭，你老公就指出你现在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没有抚养孩子的基本能力。” “我有！” 律师苦笑道：“你们厂是不是已经半年没发工资了？” “他怎么知道？” “那就是真的了喽。”律师道。 “我们厂现在是有些困难。” “而且看不到改善的希望，对方代理人去你们厂拍了照片，你们厂是不是已经有大半年没有生产了？人员的基本工资都无法保证，基本上每年都靠补贴过日子？” “这和毛毛的抚养权有什么关系？”夏英子有些不快地说道。 “我刚不是说了么？这关系到你的经济能力，如果你一直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怎么抚养毛毛呢？法庭在确定抚养权的时候，考虑的是父母双方谁给孩子更好的成长环境，现在对方就抓住这一点。你工作繁忙，没有时间陪伴孩子，而且收入非常不稳定，可以说是没有，这种情况下，你要是法官，你把孩子给谁？” 夏英子叹了口气，“我有手有脚，就算不在厂子里上班，我也可以去打工。” “对方会说单身妈妈打工带孩子，对孩子的成长不利。” “难道一个吃喝嫖赌的人就能带好孩子么？他压根就没有资格见毛毛！” 律师耸耸肩道：“英子，咱们又回到当初讨论过的话题了，他吃喝嫖赌，你没有证据，你们是夫妻双方感情破裂离的婚。你拿不出对方不是一个好父亲的证据，而对反可以证明你缺乏抚养孩子的基本条件呀。” 夏英子不说话了，低头沉默着。 “好了好了，不说了，先吃饭，先吃饭，何律师，那你有什么办法没有呀？”英子的母亲问道。 何律师想了想，说道：“我有两个方案，一个是争取尽可能多的探视条件。比如，每周两次.......” “不行，毛毛必须跟我。” 何律师仿佛料到了一般，接着说道：“那我就申请延期开庭，在下次开庭的时候，你要拿出你能抚养毛毛的证据。” “要财产证明么？” “也不一定，只要能证明你能获得稳定收入就可以，但你这份证明非常重要，只有这样，他们主张的能给毛毛更好的生活条件就不成立了，而你作为母亲，在情感上就更有优势。再说，虽然我们提不出证据，但东宁是个小县城，你老公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法官情感上肯定倾向你的。” “律师，建国那混蛋我太清楚了，他会不会在背后使办法？给法官送礼塞钱什么的。”英子母亲道。 “阿姨，这个你们放心，这个法官人不错，而且我也不是吃白饭的。” “那就好那就好。” 听完律师的话，夏英子又想起了贺进学的提议。 错过了这次机会，厂子如果一直好不起来呢？ “何律师，你能延期多长时间？” “最多两周，不，三周应该能争取下来。” “好，那就给我三周！” 这天下午，王跃又坐着一辆国产荣威来检查东宁果汁厂的生产情况，刘远杰陪着他们在厂区转了一圈之后，一行人就回到了办公室。 “刘厂长，怎么还没有开始生产呀？”王跃说道。 “王局，我们这马上就生产了，您放心。” “我放心不了呀！下个月月初，市局徐局长要来检查调研，咱们县上领导还会陪同，重点看得就是你们果汁厂，你现在还是这个样子，机器设备都瘫着，这领导来了，能满意么？” “领导还要来看呀......”刘远杰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领导检查，往往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当然要来呀，这是重点扶贫项目，市上下拨那么多钱，县上还配套那么多，不来看看怎么能行？怎么，领导来视察，这是关心你们厂，你还不高兴了？” 第五十二章 被迫扩产 刘远杰试探着笑道：“可我们直到现在也没多有感受到领导多少关心呀.......” “刘厂长，你这话怎么说的？你这什么也没干，我就给了十万，再给你，你最后一直不生产，上面是要追责的！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办企业赚钱，还让我给你担风险不成？”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厂现在很困难，但您给我的支持力度已经很大了。是我们厂里穷，想着先恢复一条生产线，然后慢慢铺货、卖货，等周转开了，有了盈利，其他生产先再开工.......” “你这叫什么话？刘厂长，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什么叫重点扶贫试点项目？我们是要大力推你们的品牌的，不光是咱们DN县，还有整个东安市。那肯定是要配套大量的宣传的。你这样搞，是要打我们的脸，给整个东宁抹黑么？” 刘远杰赶忙陪笑道：“没这么严.......” “你咋什么都不懂，亏你还是个厂长，还是宏远集团从总部遴选来的！产品和企业是连在一起的，你让别人知道你们工厂都无法保证上产，濒临倒闭，三条生产线只开工一条，谁还放心买你的产品？而且，我们要全面你铺开你们的产品，一天加工1000多斤苹果，你害臊不。” “王局说的对，王局长对我们厂的生产情况真了解。”刘远杰很惊讶王跃居然连一天只能加工1000多斤的数据都知道。 “我说的肯定对！我当然知道了，你们是重点项目，我又是管这个的，你以为我啥也不懂，好糊弄？”刘远杰本来想拍个马匹，谁知道一句话刚说完，王跃更生气了，放下茶杯的时候，里面的水被溅出来不少，“我以为你们换了个厂长，就换了个思路，没想到还和以前一样，你是一个企业，是要自己造血的，是要创造价值的，不能老想着让县上给你钱，给你输血，对不？” “是是是，没错。王局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呀。”刘远杰尝试安抚愤怒的王跃，满脸堆笑着说道。 “好了，我还要去别的厂看，刘厂长，下周之前，你们所有设备都要动起来，运转起来。我要看到轰隆隆的热闹生产的场面，我要看到你们库房堆满产品。要是还是这一片冷冷清清的样子，别说试点项目你们拿不到，让领导在市局领导跟前没面子，你们厂的扶持资金你也别想了！”说完话，王跃猛地站了起来，十分不耐烦地走出了办公室。 刘远杰跟在后面，体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这个王跃翻脸比翻书还快，自己根本跟不上节奏呀。这自己就随口试探了一句，怎么就炸毛了呢？幸亏自己脾气好，脸皮厚，这要是换成了别人，说不定就要吵起来了。不过自己的厂指望着人家，估计也没人会真的去吵。 几个人看也不看刘远杰，直接上了车，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路边凌乱。 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几次拿出手机又放下，最后一咬牙，还是拨通了孙甜的电话。 “喂，刘厂长，我等你半天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了孙甜欢快的声音。 “啊？你在等我电话么？” “是呀，特别关心你那边的斗争形势呢。比电视剧还精彩，今天有什么刺激的事情么？那个贺进学有没有找你麻烦？” 刘远杰苦笑了两声，把早上他如何收买余凯旋，如何在贺进学面前护着他，两个人直接撕破脸讲了一遍。顺便还说了厂里复工的难题和王跃提的要求。 “你呀，还是太小看余凯旋了。”孙甜说道。 “啊？我没有呀，我还重用他了呢。”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余凯旋愿意站在你这边，不是因为你每斤苹果给他补贴两毛钱，钱虽然他也喜欢，虽然我没有见过他这个人，但能当办公室主任的，都有两把刷子的，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单纯是为了两毛钱的提成，更多的是看中了你这个人。” “看中了我这个人？” “是呀，从徐炼、张志新手上抢到了这个厂长，一来厂里还拿到了试点项目，让县上的局长屁颠屁颠跑来给你送钱，这些都是他之前没有经历过的，所以我猜他是想跟着你这个人。然后如果能从你和贺进学的矛盾中获利，比如挤走贺进学，自己当上副厂长，当然更好了。就算当不上副厂长，只要你和贺进学关系不好，你就要倚重他，他就能作为平衡的力量获益。” “哦，我都没有想这么多，听你这么一说，人心真是复杂呢。” “是呀，要不怎么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呢。不过，复工为什么会是问题呢？” “没钱呀。现在账上就十万，还要收购苹果，还要给工人发工资。” “可是如果产品卖出去，不是就周转开了么？” “问题是王跃现在要求全面复工，我们一共三条生产线，如果全面复工的话，十万块，根本不够。” “哦，有时候上面的政策是这样的，他们追求的和企业想要的不一定一致，就会有些矛盾。不过，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可以找你们厂里其他人商量一下，看看他们的想法，多听听给他们的意见也有好处。而且，你是领导，更注重的是分工协调，争取资源，你也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肩膀上呀。你的手下也要发挥自己的作用的。” 孙甜一说，刘远杰突然感到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是呀，他没有必要解决所有麻烦呀，要不然要那些经理、主任干什么？ “嗯，我知道了。孙甜，真的挺感谢你的，有的问题被你一说，我就恍然开朗了。” “哈哈，还豁然开朗，有没有这么夸张呀？”孙甜虽然嘴上谦虚，但听声音还是很高兴的。 “绝对有，何止是恍然开朗呀，简直是醍醐灌顶，高屋建瓴，一语中的，直击心灵呀。” “哈哈哈，你简直是个成语大师。不过，说的再好听，我也只能提点意见建议。你才是要下定决心，承担责任的那个人。这要是放在古代，我顶多就是个谋士，是出谋划策的。而你才是那个披坚执锐，上阵杀敌的将军。你赢了，你可以重重赏我，但你要是死在了战场上，那么抱歉，我就只能良臣择主而侍，良禽择木而栖了。所以，真正厉害的人还是你。” 第五十三章 复工准备 “将军......”听一个女孩子这么说自己，刘远杰心里突然有些骄傲，有些欣喜，有些自豪，纵然口齿伶俐，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转移话题道：“对了，老说我的工作，你都烦了吧，你在忙什么案子呀？” “还是老样子，债务纠纷、公司纠纷、职工维权，别提了，都是一些机械繁琐的破事，是那种你一看就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子的没有挑战性，一点也不刺激的破案子。” “你真的喜欢刺激呀？” “当然了，要不我干什么律师。我们老大就是个白痴，他老以为我还是个小女孩，什么都干不了，你知道么，他上次开会，还说什么女性就应该结婚生子照顾家里，你说这个弱智，是怎么当然高级合伙人的？”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孙甜变着法360度吐槽了他的老板和整个律师事务所。 “哎呀，太晚了，我得去些律师函了。对了，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记得和我分享呀。” “好的，一定，再见。”刘远杰关断了电话，然后突然想起来他事前想好的理由没有用上，他彻底忘了老科长在看守所过的怎样的事。 第二天刘远杰在自己办公室召开了一次厂长办公会，贺进学不出所料以自己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假。刘远杰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要他不给自己添乱，他不想来就随他吧。 在开会之前，余凯旋将昨晚加班弄好的果品收购合同拿给刘远杰汇报。刘远杰看合同的时候他一直紧张地盯着刘远杰的脸色，生怕对方反悔或者生气。 看刘远杰半天没有说话，他担心地问道：“刘厂长，我是不是有没有领会清你的精神？我也知道，这合同不太公平，都是限制咱们的，每年必须收购，每年收购价不能低于市场价，果农反而可以选价高的卖。要不我再去改改？” “不，不用了，挺好的，这就是我想要的。我在这里签字么？”刘远杰在合同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来卖苹果的，让他们自愿签约。但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有这个销售渠道。村上比较闭塞，信息不畅，你要多费心，让尽可能多的果农知道。好吧？” “没问题！刘厂长你放心吧！你这是给群众办了个大好事，我替全县的果农谢谢你了。” “先别谢我，要实现这份合同，咱们得先经营好工厂。”刘远杰想了想，把昨天下午王跃来检查的经过捡重要的说了，“事情就是这样，王跃局长提出的要求是全面复工，要场面，要存货。但夏英子提出的意见是我们应该先恢复一条生产线，然后慢慢来，这样厂子有个恢复的过程，也比较稳妥。所以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刘远杰道。 夏英子咬了咬嘴唇说道：“刘厂长，我昨天考虑的还是不够周全，我昨晚想了下，觉得这次的试点对咱们厂是个机会。” “啊？”刘远杰有些意外，他内心的想法实际上和夏英子是一致的，经营企业，稳妥一点还是好些。 “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没有市上、县上的扶持，依靠我们厂子自己的恢复能力恐怕遥遥无期，甚至是根本不可能。如果今年借着试点项目，借着补贴，可以大赚一笔，明年更新换代产品，加大推广力度的话，我们就算是站起来了。我觉得，全面复工扩大生产是可以考虑的。”因为有自己的私利，夏英子说话有些心虚有些犹豫。 刘远杰沉吟了片刻，没有表态，望向了余凯旋，“余主任，说说你的意见吧。” “我觉得英子说的有道理，如果错过了，是蛮可惜的。”余凯旋一边说一看了看刘远杰的表情，然后笑着说道，“不过不管厂长说什么，我都坚决贯彻执行。” 刘远杰笑了笑，想起了孙甜对余凯旋昨晚的评价。自己认识余凯旋已经快一周了，还没有孙甜通过聊天把握得准，自己真是太单纯了。 “谢科长呢？” “俺？俺觉得得整，得大整。”谢安田道，“兄弟们跟着我苦哈哈的这么多年了，过年连个米面油都发不了，兄弟们寒心呀，这厂子要是好了，俺出门脸上也有光呀.......” 崔晓曼道：“谁问你这个了，谁不想厂子好呀。我觉得刘厂长问的是，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刘厂长，我和英子姐的看法一样，要把握这次机会，我在县上认识一些老板朋友，生产纯净水的、印刷厂的、手工艺的，各行各业都有吧，我可听说了，他们都在争取这个项目呢，可现在为止，县上一个也没给，就咱们一家，仅此一家。这些人一见我，就埋怨呢。” “埋怨什么，这是咱们厂长有本事，有背景，这些他们有么？”余凯旋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 “不过，我昨天听市场局的人说，王局长从这走的时候好像不太高兴，还说要连扶持资金都停了。”崔晓曼放低声音说道，一边说，一边观察刘远杰的脸色，生怕他生气。 刘远杰苦笑起来，“消息传得还真快呀，王局长走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真的呀？这可不行，项目溜了就算了，大不了不要不贴了，要是扶持资金都没了，咱们今年的工资可咋办？”崔晓曼一下急了。 几个人也都齐刷刷地盯着刘远杰，无形之中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也不是说不给，只是说让尽快复工，复工后就好了。”刘远杰赶忙安抚他们。 “那厂长，你还考虑啥泥？赶紧复工呀。”谢安田说道。 刘远杰沉默不语，几个人也都沉默了。 “刘厂长是担心咱们现在的钱拿不下来吧？”余凯旋问道。 “英子，如果要全面复工，你们生产上大概需要多少钱？”刘远杰道。 夏英子掏一张叠好的纸，看着昨晚自己的计算，说道：“全面复工的话，更换零件和维修，需要大概23万。” “这么多？”刘远杰被吓了一跳，对于一周前工资只有3000出头的他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这只是设备，如果全面复工，我们至少需要召回84名工人，咱们厂一个月的平均工资是2500块，一个月的消耗就是21万。” 第五十四章 知难而进 “英子，你这没算我们食堂上的钱吧？咱们现在就叫了十几个工人回来，如果工人全部上齐，一个月后勤上恐怕也得一两万。”崔晓曼说道。 夏英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另外，我们的饮料瓶，标签这些也都要采购，这些下来，我昨天问了下，最少订购价也得10万，标签便宜得多，2万定金就够了。” 刘远杰的心简直在滴血，生产这么贵呀，这一动弹，60万就花出去了？ “另外，我们现在的收购量每天顶在1000斤左右，如果要全面复工，每天收购量至少要达到5000斤，要不然机器就得空转，白白浪费人工和水电。” “5000斤，按一块二，就得......” “一天6万，一个月下来大概18万吧。”余凯旋快算报出答案，顺便尽力抑制自己内心的喜悦不表露在脸上，如果按照刘远杰之前说好的，一天收5000斤，他一天的提成就能拿1000块，这一个月下来，就是3万块钱呀。这基本相当于程丽茹一年的工资了，他要是拿着这笔钱回家，那程丽茹还不得爱死他？他一家之主的地位是不是就有可能复兴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虽然得罪了贺进学，但还是物有所值的，跟着刘远杰似乎是正确的选择。 余凯旋心里喜悦，刘远杰却感到仿佛被人割掉了一块肉。 这是不是要100万了？不行，保持镇定，自己是厂长，不能被这个数字吓到，让他们看不起自己。但这可是100万呀，自己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几个人看着刘远杰脸上复杂的表情，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都保持安静，等待他的决策。 不行，还是稳妥一点，这100万花出去，万一产品卖不掉怎么办？万一县上配套的钱下不来怎么办？万一出什么岔子怎么办？ 但既然其他人都反对，自己也不能主动背锅，必须要想办法让他们知难而退。 没错，知难而退！ 把问题推给他们，老科长以前不就是这么做的么？每当自己提出对电商工作有巨大促进意义的建议时，老科长总会非常认可，非常赏识，非常鼓励，但紧随其后的必然是一些困难和风险，而这个时候，自己就会知难而退，并且伴随着老科长的批评和自己的指责——是自己考虑不周，提出的意见没有可行性。 现在看来，还是老科长套路深。不是我愿意干，是你自己退缩的。 就这儿办。 拿定主意，刘远杰说道：“嗯，你们说的没错，我也认为应该把握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遇，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我们就是果汁厂的罪人。也辜负了市局徐局长的期望。”刘远杰故意提起徐局长的意思就是提醒他们，这个项目是自己跑下来的，是自己的面子。说罪人则是为了把高度升上来，为后面的话铺垫好。 “各位都是厂里的顶梁柱，不能光说不可能，光提意见。咱们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没错没错，厂长说的对。”余凯旋道。 几个人嫌弃地看了眼余凯旋，他也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抱歉，说错了，是条件，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对对对，厂长刚就是这个意思。”余凯旋一点也不脸红的说道。 “你别拍马屁了，听刘厂长说。”夏英子鄙视地看了一眼余凯旋。 “我的意思就是各部门，大家要负起责任来，厂里虽然现在没钱，但只要产品生产出来，卖出去，补贴到手，我们就算挺过去了，这可能是咱们厂最黑暗的时候，但也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挺过这黑暗，光明就在眼前。大家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能只知道上交困难和矛盾，有一点点问题，就畏缩不前。不管是生产上的问题，还是收购上的资金，甚至后勤、食堂，总之，你们各自摆平你们的问题，确保在下周之前，实现工厂的全面复工。这是你么的职责，也是你们的使命。” “可是......”众人面露难色。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在这个位置上，就要做相应的工作，对吧？”余凯旋最后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第一次这么强硬，一方面是为了让他们知难而退，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毕竟，让他解决100万的资金缺口，就算是砸锅卖铁他也办不到呀。 好了，我话说完，轮到你们了，讲讲你们的困难吧，知难而退吧，放心，我会给你们个台阶下的。看着众人面面相觑，刘凯旋端起茶杯，轻松地靠在老板椅上，等着他们发牢骚。 余凯旋不负期望，第一个站了起来，说道：“厂长，您放心，收购的问题我一定解决，不给厂里添麻烦。我今天表个态，英子这边要多少果子，我们采购上要是提供不来，你就免了我这个主任！不就是一天5000斤么，全力保障，绝没问题！” 我靠，余主任，你要不要这么慷慨呀，你不用这么努力的，没关系，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嘛。 “啊？余主任，你确定么？厂里可暂时没钱给你呀。” “刘厂长，看你说的，有钱这事谁都能办，没钱的时候，才凸显个人能力呢。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呃.......好.......好样的。” “啧，余主任这话说得搞得好像我们能力不行一样。刘厂长，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表个态，生产上我们工人一定满额复工，不讲困难，不讲条件，下周所有工人全部复工。老谢，到你了，维修是你负责的，机器设备能好么？”夏英子一贯自视甚高，不服输，听到余凯旋用话激她，又想起要和前夫争抚养权，就想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斗志昂扬。 英子，你别冲动，余主任不是那个意思，你那么多工人，不发钱，他们能来上班？这是实际困难，你可以说出来嘛，大家可以想想办法，当然，没办法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刘远杰哭笑不得地看着夏英子。 这时谢安田看到余凯旋和夏英子像是立军令状一般，胸中也顿时豪气丛生，“既然你们都没问题了，俺就算是用牙啃，也把机器给你们弄好！我们维修队明天就上。” 喂喂喂，你们这是要干嘛？要造反么？早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和余凯旋沟通一下，这样才能把双簧唱好。 “既然工人、设备、原料都没问题了，大家吃饭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刘厂长放心，我一定让大家吃好喝好！好好生产！” 第五十五章 饥饿营销 刘远杰有些僵，看着众人，不知所措。看来还是自己的思想觉悟不够，为啥以前老科长一批评，一吓唬，自己就退缩了呢？还是自己主观能动性发挥得不够充分。 “呃，那好吧，那你们去忙吧。”刘远杰心情十分复杂地说道。 “刘厂长，你放心，我们这几年把厂子撑下来，也不是吃干饭的。您就放心吧！”余凯旋临走还不忘再夸夸自己。 刘远杰苦笑着点点头，挥了挥手，让他们几个离开。 人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还就不相信，没钱你们还能把饭做熟。而且一个厂子也成功运转，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不行，也许你们4个有能干的人，但我就不相信你们四个都这么能干？一定是在吹牛，到最后，你们还是会屈服的。那到时候，就是你们工作不力，而不是我这个厂长的责任了。 这么想着，刘远杰打开笔记本，开始摸鱼写作。前两天编辑回信过来，看自己前几章，说自己故事创意还可以，但人物不够立体，对人物性格的刻画不够生动，建议自己多揣摩人物性格，把人物立起来。 今天必须得大改一下人物性格。刘远杰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改文。曾经有个作家将写作比喻成生小孩，是十月怀胎，非常辛苦。而在刘远杰看来，改文，尤其是丰富人物性格，或者修改大纲，就像把小孩塞回肚子里重新再生一遍，其中的悔恨和痛苦不言而喻。 不过，不出名的小写手就像是编辑的小妾，还是那种没什么姿色背景的小妾，编辑老爷让你重新生，你就把孩子塞回去，重新生呗。 一上午的时间，刘远杰都沉浸在写作中，进展还算顺利。一直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收购苹果收购了这么久，系统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到脑海里，一连串的+1，+1，+1就猛地开始往外喷涌，就像是手机很久没有信号，突然有了信号一般接收到的信息瞬间刷屏。刘远杰看着眼前闪过的“一块钱”，有种暴富的喜悦。 更令他满意的是，这个系统越来越人性化，在自己专注工作的时候，并不会不停的“叮叮”乱响，打扰自己。在查看的时候，却能突然爆发，让自己有真实的喜悦感，不会白忙活。这就是现在流行的挂机玩法么？ 不过自己今天并没有去果农跟前刷脸呀，怎么也有这么多善心值？难道自己的“善名”已经传之四海了？ 这么想着，刘远杰来到窗前，看到工厂外排着几百米的队伍，吓了一跳。今天来工厂卖苹果的人要比昨天多多了。 这么多卖苹果的，就账上那十万块钱，够么？能支撑多久呢？刘远杰有些担心地走下楼去，想要看看余凯旋打算怎么没钱收苹果。 来到工厂门口的收购处，和余凯旋打过招呼之后，刘远杰首先看到的是一块巨大的纸牌子，上面用黑色的粗油笔写着每日限量收购500斤。 “每天才收500斤？”刘远杰吃惊地看着纸牌子，“夏经理那边不是说至少要5000斤的么？” 余凯旋没有解释，只是冲刘远杰挤了挤眼。 这就是余凯旋所谓的办法？刘远杰看到这人多，也没有多问，也就转身回到了工厂里。 往常收购1000斤左右，因为都是散户，都是几十斤几十斤的交易，往往要忙到下班才能收工，但今天刚过一点，余凯旋就带着人回到了工厂里。 “余主任，你这就忙完了？”刘远杰看到余凯旋领着一干工人进了食堂，笑着问道。 “嗯，怎么可能，这才是刚刚开始呢。”余凯旋一边吃饭一边神秘地说道。 “不是才收了500斤么？连昨天的一半都没有吧？” “哈哈，刘厂长，你是知识分子，大城市来的，你不知道我们小县城人，尤其是农村人的这个特殊的性格呀，你要和他们做生意，你就得揣摩他们的性格。” “是么？”刘远杰忍不住苦笑起来。话说编辑大人说自己不了解人物性格，你也说我不了解人物性格，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揣摩人物性格的。他没有走，而是坐在余凯旋对面，看他后面耍什么花样。 过了会，门卫走了进来，对余凯旋道：“余主任，外面有几个果农想见你，说是你的亲戚。” 余凯旋笑了笑，擦了擦嘴，说道：“刘厂长，好戏开场了，你在这等着，我一会就回来。” 刘远杰不知道余凯旋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好奇心驱使下，他蛮有兴致地坐在那里，等余凯旋回来。而就在等待的时候，刘远杰发现慈善家系统又加了6点善心值。 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纳闷，余凯旋已经回来了，然后把一张收据放在刘远杰跟前。 “兹证明收到余三农售出苹果360斤，售价1块1，共计396元。一个月后付清，如有拖欠，按照10%收取滞纳金，按照1块2收购，共计432元。余三农等人不得提前要账，否则按照八毛钱计算，共计288元。出售方：余三农，收购方：余凯旋。” 两个人的名字下面则是红红的手指印和年月日。 看完这张收据，刘远杰恍然大悟，自己的确对人物心理把握得不好，对人物性格揣摩得不够呀！ 余凯旋这玩的是饥饿营销呀。 “咱们收购价高，怕什么。我每天只收500斤，就说这是厂里的规定，群众看着肯定着急呀，这放到果库里面，也得收钱，如果不存果库里，苹果失了水分，更卖不出去了。他们就会着急。然后就会找关系，我们这个小县城，人和人打听一下，总能攀上一点亲戚关系的。这时候，他们找上我，我只能说我没有办法，厂里没给我钱，我不能收。嘿嘿，这个时候，我不说，他们就会提出来先供货，再付款了。这只是360斤，刘厂长，你看着，赶在今天晚上之前，我保证收购5000斤。”余凯旋得意洋洋地说道。 看着他得意洋洋的额样子，刘远杰都可以想象当果农找到余凯旋攀亲戚，求他收购的时候，他会面露难色，然后把一切推到厂里的规定上来。然后因为和对方的“关系”，勉为其难，收购了苹果，但现在他手上没预算，只能后面和他结账，大家又都是“亲戚”，我肯定不会坑你，你就放心吧，然后大家立字为证。 整个过程中，刘凯旋不仅办成了事情，还落下个人情。当然，余凯旋让出了每斤一毛钱的利润，这等于把自己一般的利润让了出去，但总比事情办不成强。自己没花一分钱，没给厂里添任何负担，就搞定了收购端，这一手，让刘远杰重新认识了余凯旋。 第五十六章 各显神通 在关键处，他不仅能想出巧妙的办法，对村民的心理把握的也很准确，更重要的是，他能拿出自己的一部分利益来。这就比贺进学厉害得多。这人也不是光会拍马屁的呀。 “不过厂长，你放心，凡是来交果子的，我都告诉他们，这都是你主动给他们让利，主动承受损失，为了稳定价格做的好事。他们每个人都在心里感谢你呢。还有，咱们不是发了合同出去么，你和果农签的那个合同，他们都可高兴了。咱们厂今年困难，他么也了解，明年好起来，他们有合同在手，也算是个保障。” 刘远杰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怪不得自己坐在这里，也有善心值入账。他刚想和余凯旋再深入地聊两句，门卫又来找余凯旋了。 “刘厂长，你看这生意不是主动上门了么？” “好好好，余主任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刘远杰这么想着就回到了宿舍。 剩下的半天里，刘远杰没有再去办公室，而是认认真真地在宿舍修改自己的，经过余凯旋的教育，他对人物性格有了更深的认识。 就这样，晚上正在和孙甜聊天的时候，余凯旋发了一条微信给刘远杰，“报告厂长，今天已完成收购任务5011斤。”后面还配了几个害羞的表情。 刘远杰微微一笑，回了个大拇指的表情。 “谁这么晚给你发微信？”因为笔记本电脑挂着微信，开着声音，因此能够孙甜听到了微信的提示音。 “这个余主任挺厉害的，想了个好办法，可以不花钱就先收到果子。” “啊，刘远杰，我看错你了，果农的辛苦钱你也黑？” “不不不，我后面会付给他们钱的。”刘远杰赶忙把余凯旋的办法解释了一边。 “刘远杰，你变了。我以前觉得你是个老实人的。” “我现在还是个老实人呀。” “一点也不老实，而且越来越狡诈了。不过，这样也好。人善被人骑，马善被人欺嘛。” “骑？” “哦哦，抱歉，说翻了。” “好吧，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嘻嘻。不过，刘远杰，你可要警惕哦，一个余主任都这么狡诈，他以前可是贺进学的跟班，这个贺进学肯定也不简单，你可不能大意。” “他最近请病假了，都不怎么来厂里的。” “不管怎么样，反正你的小心点。” 刘远杰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咋和我妈一样。” “什么！你这是嫌我老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远杰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宿舍外传来热闹的声音。不会又是来找自己要工资的吧？他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窗边一看，一辆卡车正在往厂子里拉各种设备。因为道路狭窄，谢安田站在货车前面指挥着。 另一边，则是大量工人正在陆陆续续走进工厂。 如果说前段时间，这个工厂像个垂死的病人，毫无生机。而自从开始收购苹果以来，病人已经能下床活动了。那么今天的场景则显示这个病人已经大病初愈，生龙活虎了。 这....... 刘远杰匆匆洗漱了下，就来到了生产区。 这一边谢安田领着几个维修工人，正在检查生产线，更换设备，进行修理。 另一边，夏英子站在高处，正在有条不紊地分配不同的工组，谁和谁一组，谁是负责人，主要工作是什么，事无巨细。工人们站在下面，听到安排，就立即赶往自己的位置上。一边和调试设备的谢安田对接，一边跃跃欲试。 刘远杰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一分钱还没付出去，这不仅苹果有了，机器设备有了，就连工人也齐活了。 这还是那个濒临倒闭的破工厂么？这勃勃生机，说是总部直辖的分厂自己也相信呀。 刘远杰站在那里，就像是看着一个巨大的蚁群，在蚁后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看着工作，就像是一个集体一个统一的生命。而每个经过刘远杰身边看到他的工人，都会和他打招呼，脸上洋溢着笑容。 他以前很少去工厂，看到这一幕颇为震撼，这种人人分工协作，独立的人融入一个集体的场面，让他觉得非常着迷。 大概十点的时候，谢安田走了过来给刘远杰汇报：“厂长，三条生产线都有点问题，但俺凑了一下，把第三条线的部分零件拆了保证前两条线，现在两条线没问题了，第三条生产线上粉碎和杀菌有点问题，但都可以手动操作，问题不大，俺刚刚和英子说了，让工人们先手动操作，明天，最迟后天，俺订购的零件就回来了，到时候三条线就都可以运转了。” 刘远杰点了点头，说道：“维修这些设备的钱......” “厂长，你放心，俺不讲困难，厂子里啥时候有钱了，补贴啥时候下来了，你啥时候给俺报销就行。这是这次的预算，你心里有个数。” “是你垫钱了么？”刘远杰接过报销单，各种设备和人工，一共3万多块钱，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俺哪有这么多钱呀，不过这些人俺都熟，经常一块喝酒呢。俺让他们帮个忙，他们还能着急要俺的钱。再说了，咱们厂今非昔比了，以前俺不好意思开口，现在俺是给他们照顾生意呢。” “那这些工人呢，他们不要钱也愿意上工？” 谢安田道，“我听说夏英子昨天下午到晚上，一个个挨着打电话让他们回来复工。” “可是没有工资呀。” “拖欠一个两个月工资，夏英子还是有这个面子的。工人们，愿意听她的。”谢安田一脸崇拜地说道。 这时候，夏英子正穿着工服，在各条生产线之间游走，表情专注而冷峻，远远望过去，整个人充满自信的魅力，就像是一个眨着马尾辫的女将军在巡视自己的军队，脸上的几块油污更增添了几份飒爽英姿，好像军人身上的伤痕一样让人敬畏。 在生产线上，工人对夏英子真是言听计从，11点的时候，时隔大半年，东宁果汁厂巨大的厂房再次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这个奄奄一息的巨人，再次活了过来。 这天中午，就连崔晓曼负责的工厂食堂也忙活了起来，她亲自系着围裙，在后厨忙活。十二点时候，食堂正是开始营业。 热气腾腾的油泼面，虽然简单，但确实DA县人人都喜欢的美食，整个食堂都是吸面条的声音，非但没有让人觉得不适，反而充满了生机。 看着后厨堆满的物资，领着红梅等人忙活的崔晓曼，还有有说有笑的工人们，刘远杰第一次在心里感到尊敬，对这个基层厂和这些干部工人，还有因为自己是这个厂的厂长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厉害，真有你们的。”刘远杰一边笑一边低头吃饭。 第五十七章 雪中送炭 忙碌了一整天，虽然生产线上状况不断，年久失修的机器不时出现各种问题，但都在工人们的努力下方向设法克服了，到晚上下班的时候，东宁果汁厂已经加工了3700斤苹果，准备好了充足的果汁原液，只等明天灌装了。 第二天，在崔晓曼的魅力攻势下，预订的果汁瓶和标签也顺利运到了。这一天中午的时候，第一瓶果汁顺利下线，被送到了刘远杰手中。 刘远杰当着工人的面，在工人们的欢呼声中，一口气喝干了所有果汁，还突然灵感，来了句“东宁苹果汁，酸甜刚刚好！”厂里的工人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存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第三条生产线全面修复，开始产能爬坡。夏英子的计划是一天生产两万瓶左右果汁。 整个工厂都在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喜悦中，狂飙激进地投入生产中。 这天，王跃不打招呼，又来亲自来厂里检查。和上次不一样，这次他非常满意地走了，临走的时候，一兴奋，又给了刘远杰十万块。 这十万块钱对东宁厂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虽然这木炭有点小，但聊胜于无疑。而且彻底打消了众人的犹豫情绪。这王跃是全力以赴支持他们的。 “好好准备，下周领导来检查，我给你们举办一个大型的推广活动，也是咱们县的扶贫项目启动仪式，到时候，我让周边县区都来订购，你们备货一定要足，可不敢供应不上。” 刘远杰看了眼夏英子，说道：“王局，你放心，我们夏经理亲自坐镇，这生产绝对没问题。就是销售方面，给超市和批发市场......” 他们一直在拼命的生产，但销路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大型超市，没有钱他们进不去，批发市场的话，他们的产品毫无竞争力，批发商也不愿意要。而他们又根本没有人力物力去地推，几天下来，几万瓶果汁堆积如山，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刘远杰心上。 他也给王跃请示过几次，能不能开始向批发市场和超市销售，让市场局开个绿灯。但王跃一直以各种借口搪塞着，看他今天高兴，刘远杰再次说道。 “你呀，真是个娃娃。”现在工厂里也就王跃还敢说刘远杰是娃娃，但谁让人家是领导呢，刘远杰也不敢反驳，只是憨憨地笑着，“怎么就这么毛躁呢。我说了会帮你解决销售问题的，你怎么总不相信我？” “没有，我哪敢不相信您呀.......” “小李，把合同和定金给刘厂长吧。”王跃对站在身后提着公文包的年轻属下说道。 对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纸合同还有两厚沓人民币，装在一个塑料袋里。 “这是6万块钱，这是合同。我联系了一家贸易公司，他们下周就要从你们这采购5万瓶苹果汁，我记得你们的出厂价是6块钱，对吧？” 看着一大包人民币，几个人都愣住了，痴痴地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30万的货款，人家给了20%的定金。刘厂长，我看你们仓库里现在都没有5万瓶吧？他们要是违约，定金就是你的了，可你要是违约，要也给人家付违约金的。”王跃笑着说道。 “王局，你放心，我们就算是不吃不睡，也一定完成订单。”夏英子说道，她在这方面有一种顽强的自信。 “怎么样，刘厂长，你现在放心了吧？”王跃拍了拍刘云杰的肩膀。 “真是太感谢您了，王局长，你真是我们厂的大恩人呀。” 王跃哈哈大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领着几个人来到了仓库，指着仓库说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扶持本地企业，振兴本地经济，不就是我的职责么？你看，我都想好了，县上的扶贫项目启动仪式就放在你们厂，就放在这里，我们来布置。到时候会来很多领导，市上、各县区，甚至省上的电视台都会来，你们想一下那个场面，领导宣布你们是试点项目的同时，你们拉开这个仓库，里面装满了整齐排列的果汁，我联系好的各县区的超市、卖场同时开始川流不息地来拉货，你们想象一下那个场面，领导看着能不高兴？那些超市看着能没有信心？消费者看着能不喜欢？” 几个人看着还空落落的仓库，脑海里都随着王跃的描述，构想着一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的场面。 “同一时间，全东安市所有的超市、百货市场、批发市场，都是你们东宁果汁厂的果汁，铺天盖地呀，你们说，这个广告效应是不是一下就起来了？你们的品牌是不是一炮就打出去了？”王跃用手勾画着令人激动的画面，声音极富感染力。“你现在明白了吧？你们这些年轻人，老说我们是官僚，总注重形式和场面，但形式和场面是什么，是宣传呀。这么好的宣传的机会，你们还不紧紧抓住么？” “是是是，王局长说的对。”几个人齐声说道。 “好了，你做的不错，不愧是下派下来的年轻厂长。继续努力，咱们好好配合，唱一出好戏给全县看！” “谢谢王局长，我们一定努力！” “不是努力，是一定完成。哦，对了，我听说你们还和村民签了一个长期收购协议？” “嗯，是的，王局，都忘了给您汇报了。” “好事！我再帮你宣传一下，你们敞开收购，加快生产。” “我们也想多收购一些，但资金有限。” “不怕，先生产再付款嘛。群众巴不得有你们这样的龙头企业带动他们致富呢，好好干，年底县上再好好表彰你，我们现在就需要你这样的优秀、年轻的企业家。”王跃诡异地笑道，上了最近的荣威，扬长而去。 看着小汽车远去，几个人的兴奋再也压制不住，崔晓曼忍不住抱着夏英子，又蹦又跳。余凯旋走来走去，谢安田则不断地挥舞着拳头。 工人们也都围了过来，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厂里的几个领导高兴得像个傻子。 余凯旋一只手紧紧抱着钱，另一只手挥舞着订货合同，喊道：“大伙加油干，咱们有订货合同了，5万瓶呢，5万瓶！今年效益好，给大家发双份奖金！” 听到这话，工人们也欢呼起来，仓库门口像是沸腾了一般。 刘远杰心里也非常高兴，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 第五十八章 赠人玫瑰 这天晚上刘远杰第一次动用自己的厂长特权，让崔晓曼在工人下班后，在原先那个包间准备了一桌子饭，准备和余凯旋他们坐一坐。这一次不是被迫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动。 “那叫不叫贺厂长？”余凯旋问道。 “叫呀，你亲自去叫。”刘远杰道。 “我？” “怎么，你害怕了？” “怎么可能？去就去！”余凯旋笑着走了。 刘远杰让余凯旋去叫贺进学也是为了帮助他们和好。另一方面，刘远杰觉得现在自己地位巩固了，也不应该继续和下属过不去，反而应该主动伸出橄榄枝，和对方和好，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心胸开阔。而且贺进学看到工厂这么快就能恢复生产，工人积极性还这么高，也应该明白，这个世界离了谁都能转，对自己有了清醒的认识，也就不会主动自决于集体了。 王跃刚走了没多久，县电视台果然就派来记者过来。说是要从扶贫纾困，龙头企业带头致富方面采访刘远杰。 一群人又是给刘远杰化妆换衣服，又是准备采访稿的，又忙活了一下午。记者不仅采访了刘远杰，还采访了工人和在工厂门前等着卖苹果的果农。不管是谁，只要说起刘远杰，那就是交口称赞，尤其是果农，众口一词地说刘远杰是个“善人”、“大善人”...... 虽然听着怪怪的，但刘远杰心里依然很高兴。 临近晚上，余凯旋才终于联系到贺进学，他依然说自己生病了，身体不舒服，拒绝参加。刘远杰无奈，但也没有勉强，这种事情只能以后慢慢去化解了。 “来，我提议咱们干一杯，感谢刘厂长这么辛苦，为厂子做了这么多，挽救了我们厂，也挽救了我们！”饭桌上余凯旋热情地提议道。 夏英子几个人也都高兴地举起酒杯。 “刘厂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今天大伙这么高兴，你还不喝酒。” 刘远杰之前是打算喝酒的，但晚上收到编辑的催促，网站有个征文比赛，要他尽快修改完，好参加比赛，提高曝光度，“说不定你就火了。”为了这一句他魂牵梦绕的话，他只能拒绝饮酒，保持清醒。 “我是真的喝不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刘远杰说道。 “是呀，刘厂长是喝不了，把我们喝的不要不要的呢。”崔晓曼笑吟吟地收到，今天她穿了一身碎花连衣裙，身材依然火辣。 “厂长不能喝就不要勉强了，你们是不知道呀，厂长每天可辛苦了，这脑子装的都是咱们厂发展的大计，每天是日理万机，夙夜在公，宵衣旰食的，咱们厂这么快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多亏了咱们厂长。来，咱们举杯一起感谢刘厂长。” “就你能说。” “马屁精。”其他几个人一边骂余凯旋一边干了杯中酒。 放下酒杯，余凯旋委屈地说道：“咦，我这么说，你们咋还说我拍马屁呢，我问你们，以前下派了那么多厂长，哪一个有咱们厂长这么优秀？能让工厂这么快起死回生？咱刘厂长就是不一样，刘厂长上面有人！有些事情，你们是不知道，现在全县的果农，对咱们果汁厂，对咱们厂长，那都崇拜得快不行了！” 刘远杰忍不住笑道。这一半是真的，果农因为刘远杰提高了苹果收购价，得益不少。但主要还是多亏了余凯旋的宣传，他这种逢人就说“厂长好”，给果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让刘远杰不知不觉收获了不少善心值。 这几天，有时候即便不是收购苹果的时候，系统也会突然提示有善心值入账。刘远杰想了想，猜测大概是那份合同在起作用。和果农签订一个长期的收购合同，解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让他们可以安心种植，这可能也算是好事一桩吧。 现在的系统就像是一个挂机游戏，刘远杰不时上去看一看，就会意外而惊喜地发现又收获了几百点善心值，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大牛市里买了一支股票，每次打开交易界面，都让自己感到喜悦和快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几天下来，加上之前的积累，刘远杰已经积累了近8000多点善心值了，这已经相当于自己过去两个月的工资了。比自己存在支付宝里的钱靠谱多了，而且是纯绿色，无风险收益，简直不要太爽。除了这个，在从善如流的下面，出现了一个数字，显示7355/10000。他现在非常好奇这个从善如流开启后，会有什么新的功能。 以后还是要多做好事，坚持做好事。做好人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人，但有这个慈善家系统，刘远杰觉得做一辈子好人其实也不难，关键是力所能及地做好事不容易。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前提是你手上得有玫瑰呀。 “这我得说句公道话，刘厂长，我说句实话，你也别不高兴，你的确是个好人，来了这么多厂长，不打牌、不喝酒、也不找女人，一心只想着工作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厂子现在红红火火，我出去人家都高看我一两眼呢。”崔晓曼说道。 “晓曼，别扯了，谁高看你呀，人家见到你，都是低看的。”谢安田道。 “为啥低看我？看不起我么？”崔晓曼疑惑地问道，然后看到谢安田正低着眼，色眯眯地望自己的胸前，气得去掐他。 谢安田一边大笑一边求饶。 “厂长，我敬你一杯，以前说话多有冒犯，但你真的不一般。以前我们厂的工人出去，问起来，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东宁果汁厂的，现在出去，谁在问起来，工人们都说的理直气壮。你拉来了项目，别的厂长可能也能办到，但高价收购果农的苹果，让他么记住了你的好，这一点不容易。你不是光知道赚钱的人，我敬你一杯。”夏英子道。 刘远杰有些不好意思，刚开始他的确是同情果农，看不惯贺进学地压价行为，但后来，他也是获利的呀，这善心值是可以换钱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又聊起了贺进学的事情。 第五十九章 难言之隐 刘远杰这几天一直没有见到贺进学，以为他已经彻底认怂了，于是又多问了一两句。 余凯旋以为刘远杰还耿耿于怀，急忙解释道：“刘厂长，贺厂长他虽然喜欢占点小便宜，但他这个人其实还是很关心厂里的情况的。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贺厂长早就料到咱们十万块钱不够用，所以提前教给了我那个办法。他以前一直就负责收购苹果，对果农的心态了解的非常清楚。” “哦？”这让刘远杰有些意外。 “不过他刚和你吵过，脾气又倔，这又赶着给你出谋划策，多没面子，所以没让我说。其实他还是挺关心厂里的情况的。” “这.......”刘远杰没有说话。说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地感到后颈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夏英子说道：“其实我早先给你的报告也还是坚持恢复一条生产线的，是贺厂长提出建议，让咱们把握住机会，全面复工的。我给您的预算书，其实他也看过。他还给我提出了很多意见，在哪里定设备、换设备，也是他给的建议。” “是呀，贺厂长在厂子里这么多年了，对厂子还是有感情的，而且经验特别丰富。”谢安田说道。 “其实他也不是贪钱，实在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呀。”崔晓曼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这时候大家酒酣人醉，说话也就没有清醒的时候那么拘束了，“老贺他老婆死的早，他当时一直在厂子里，对他儿子就管理的不够。刚好，那几年，厂子里效益特别好，他没时间陪儿子，心里又愧疚，孩子又没妈，他就给了他孩子不少钱。这一下，把孩子惯坏了，吃喝嫖赌，样样都来。” “其他的还好说，这个赌呀，听说这几年，输了几百万了，不光把老贺掏空了，把原来的老宅都卖了。他儿媳妇也跑了，老贺现在和他儿子住在一起。唉。”谢安田补充说道。 余凯旋和夏英子虽然知道，但都不愿意说这些。刘远杰却听得非常认真。 “刘厂长，其实老贺也是个可怜人，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不过，他以前还挺照顾我们的。晓曼今天代他敬杯酒，你就原谅了他吧。” 听完几个人的话，刘远杰的心里却感觉堵得慌。看着崔晓曼递过来的就被，他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这个举动把其他人都镇住了，以为刘远杰也高兴了起来，纷纷叫好。 “刘厂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余凯旋问道。 刘远杰觉得他简直堪称微表情大师，这都能看出自己有心事。 “哎哎哎，播了播了，你们快看，咱们厂长上电视了。”正在刷朋友圈的谢安田突然喊道。 “真的？这么快，来，我看看。”余凯旋道。 夏英子也挤了过去：“我也看看。” “你们别看手机了呀，红梅，红梅，把电视打开呀。”崔晓曼喊道。 红梅赶忙走出来用遥控器打开了整个餐厅唯一的一台大电视，然后调到了县电视台，电视上刘远杰正一边走一边，一边谈论自己的理念，强调企业也造血，不能一味输血，要加强质量控制，成本控制等一大堆高屋建瓴的话。 在刘远杰看来这些都是废话，但电视台让这么说，他也没办法。反而是“刘大善人”这个称呼让他哭笑不得，颇有感触。 就在此时，系统突然传来了反馈。 “恭喜宿主，已积累10000点善心值，从善如流功能正式开启。”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加了3000多点善心值？这怎么搞得？我这就转了一万块钱？我终于也可以咬咬牙，买个心心念念的苹果手机了？好人有好报呀，刘远杰感动得都快哭了。 一定是电视台的报道让更多的果农知道了自己的合同，本来可能还有所顾虑，现在已经彻底相信了。于是可能争先恐后地签了那份合同。按照电视台这么宣传，明天应该会有很多果农来卖苹果，余凯旋又要辛苦了。 “咱们厂长在电视上真他妈帅。” “刘厂长，你是我偶像！” 谢安田和崔晓曼又是一顿猛夸，夏英子在一旁微笑，余凯旋拿起酒杯说道：“来，咱们碰一个，祝咱们厂子在刘厂长的坚强领导下，越来越好。” “越来越好！”几个人的酒杯捧在一起，其乐融融。 但刘远杰的心思已经不在酒桌上了，善行义举已经够牛逼了，他迫切想要探索一下这个从善如流到底有什么功能。 又喝过几轮，刘远杰借故离开了酒桌，一个人回到了宿舍。 将意识集中到系统上，他发现原来灰色的那个“从善如流”的按钮现在变成了金色，他意念一动，按钮立即按了下去。 “宿主历时14天1时55分27秒完成达成第一阶段解锁条件，现在开启从善如流功能，兑换系统升级。” “作为一名慈善家，人类不仅仅需要你的善行义举，更需要你能感染、影响更多的人，让他们加入到慈善的行列中。” “从现在起，宿主可以将获得的善心值用来兑换除所处世界的货币之外，还能兑换影响值。可以通过本世界的媒介让更多人类看到宿主关注的人或事，从而感染他们，影响他们。” “每一点善心值可兑换10点影响值。” 几段话浮现在刘远杰的脑海中，他足足读了三四遍，依然不明白这个有什么作用。这个系统是没有其他说明或者客服的。自从有了个系统，这还是系统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 媒介，影响值，宿主关注的....... 等等，这说的怎么像是看直播？这不就是直播平台么？刘远杰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老本行，他可是搞电商出身的，排除系统的圣母属性，媒介、影响、关注，这些词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要怎么使用呢？ 想了想，刘远杰打开了他经常用的“友到”直播，想测试一下系统。友到原本是一个游戏直播平台，在网红经济时代也做了一回风口上的猪，趁势起飞。现在已经是全网数一数二的大平台了。 第六十章 热度引流 善心值和影响值的兑换比例是1:10，在动辄几百万的热度面前，自己一万多点的善心值简直不够看。不过没关系，这个平台上也有很多新主播，小主播怀着出名的野望，兢兢业业地做着直播，即便只有几个人在观看，他们也依然卖力直播。 这悲惨的命运让刘远杰想到了自己，他的作品每次的粉丝也不是几十个人么？就为了这几十个人，他也依然笔耕不辍，写的自己干眼症、腰椎间盘突出、颈椎病、甚至隐隐可能犯有痔疮。 唉，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刘远杰在颜值主播的页面，不停地往后刷，直到接近底部，终于看到热度只有几十的小主播正在唱歌跳舞。 他挑了一个面善的点了进去。 “欢迎村上的海明威，欢迎欢迎。”女主播一看到刘远杰进来，就热情地打着招呼，“你是哪个村上的呀，你姓海么？” 刘远杰发了个苦笑的表情。村上春树和海明威是自己最喜欢的两个作家，在早期看不到小电影的时代，他们的书就是自己的生理启蒙教材，尤其是《挪威的森林》，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唉，这些作家可以公开写黄色，自己一个网络作家，居然连脖子以下都不能描写，这他娘的是多么愚蠢的政策呀。 他其实一直想给那些接触不到网络，有缺乏生理卫生教育的孩子们推荐以下村上春树，渡边淳一的作品，他们的作品听名字都很文艺，比如《失乐园》、《红城堡》，但内容绝对紧张刺激。可以满足他们的一切幻想。而且遇到没文化的父母，看你捧着这些书，还会夸你爱学习爱呢。 如果不喜欢RB作家的书，那么莫言和贾平凹的作品也值得一读，尤其是未删节版的《废都》，简直是大师级作品，但他并不推荐莫言的《丰乳肥臀》、《红高粱》，虽然有诺贝尔文学奖的加持，但前者一看书名，就会招来母亲仁慈的爱，而后者只要看过电影或者电视剧的父母，都会禁止他们的孩子观赏原著。 这是一个唱歌主播，在直播间和大家聊了一会，就开始唱歌。不得不说，这个主播的才艺其实不错，至少这首《hello》，颇有几分Adele的神韵，而且英文歌本来就不好把握。这也是刘远杰最喜欢的欧美女歌手，真正的实力唱将。 于是他决定在这个主播身上实践一下。 不过既然是直播，他也就忍不住想要装个逼。 “朋友，你想火么？”刘远杰发了一条弹幕。 因为就几十个热度，估计还有不少是僵尸号，这个直播间根本就没几个人。 主播笑了笑，立即说道：“当然了，你能让我火么？” “唱首rolling in the deep，我就让你火。”刘远杰皮道。 “哈哈哈，好。我也挺喜欢这首歌的。”主播很快找到了配乐，唱了起来。 同时刘远杰也将100点善心值兑换成了1000点影响值。 我关注的人或事，这个算么？刘远杰心念一动，使劲盯着手机屏幕。 是否消耗1000点影响值？系统很快有了反馈。 刘远杰立即点了点头，随后紧张的盯着屏幕，想知道会发生什么。虽然实际上他根本不用点头，因为系统和他的意识是完全同步的。 就在主播唱到高潮的时候，她原本两位数的热度，突然变成了三位数，然后又瞬间变成了四位数，右侧的弹幕区中显示不同网名的观众涌了进来。 “不小心点错了，呦，妹子唱的不错嘛。” “小姐姐好棒，我看到一条弹幕就过来了。” “哈哈，这个直播间就是我的幸运数字，我随便输了一串数字，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个直播间。” “小妞唱得不错，夜有赏！” “小姐姐约么.......” 主播一下惊呆了！这是她直播两个月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涌进来，而且是同时涌入，甚至还受到了礼物，看着礼物和不同网名的人，她错过了节拍，唱错了歌词。但很多人依然在涌进来。 最后，她的热度停留在10320上。 刘远杰消耗了1000点热度，但直播平台的数字尤其是热度、在线观看这些，都肯定是有水分的。要不然也不会闹出70亿人同时观看LPL总决赛的笑话。平台只有表明自己有影响力，才能去拉更多的资本来投资，这完全可以理解。 因此刘远杰判断，他消耗了1000点热度，应该在这个时间段就引来了1000个人的观看。 刘远杰吃了一惊，如果是外行，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1000个人在想观看么。这就像一个小学生，不会觉得高官、市长有什么了不起，“我天天骑自行车路过天安门呢，有什么了不起的。”但长大后才知道，有时候，一个村长、镇长都可能影响他的命运和未来。 如今是流量经济的时代，尤其是在主播界。有钱你就能买流量，你就能刷礼物，你就能请托。你还能找最好的策划来包装。总之就是流量为王，只有你流量，啥都有。 最近不是流行黑红路线么？有些明星不惜曝出出轨、抽烟、买醉、耍大牌，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来骂他踩他。但怎么样，人家获得了流量，有流量就能活下去。而反观网上的键盘侠和卫道士，又是转发又是批判的，以为自己有多正义。这就属于典型的自己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流量就是金子，但流量能变钱，钱不一定能搞来流量。也有一些金主会捧主播，投资主播，但有时候就算砸下去几百万也听不见个响。第一，因为资本太多了，这个行业钱太热了。你能砸几百万捧一个网红，人家就能出上千万。 另一个原因就是大众的关注点永远难以让人把握。好莱坞已经建立了全球最成熟的电影体系，拥有最发达的电影工业，但哪一年不出几个投资几亿美金的大烂片？华纳、索尼、环球，这些公司在历史上都多次因为一部赔钱的电影濒临破产。 金主可以找来一个当红主播，然后照着她去整容、去包装，但等你做完了这些，捧得那个主播还是不红。群体心理学是一门科学，但也是一门现在我们还难以掌握的科学。 所以，这100点善心值兑换成钱，连一顿火锅都不够。但能引来1000个流量，这就太可怕了。 第六十一章 咸鱼主播 刘远杰在电商科以前了解过这方面的数据，一个活跃客户，就是那种在直播间只刷666，屁礼物都不送，还屁事特别多的观众，一个人就价值几十块钱。而微博上的一个僵尸粉，甚至连人都不算的，也价值几分钱甚至几毛钱。 如今短视频、直播平台几十个，每个平台细分频道下也有上万个主播。他们每一个人都在使出浑身解数，就为了让观众在人群中多看他一眼。 而自己用100点善心值就给主播带来了1000个流量，如果这个主播够厉害，他们中的一部分还会点关注。如果培养起了足够的客户粘性和感情，他还会成为自来水，分享这个主播。 如果把整个频道比喻成大海，越在上面的，越容易被阳光照到，越有营养，越能尽快发育，而越在下面的，就越困难，因为阳光会越来越少，只有一些残渣落下来，给他们提供营养。而现在，刘远杰关注的这个主播就被他从底层拉了上来。1000个人，像是10000点热度，就足够一些无聊的观众能刷到她了。 因此，他的热度还在慢慢往上涨。 在又收到几个礼物后，那个主播简直要乐疯了，连续唱了好多首拿手的英文歌，就像青楼里的小丫鬟突然上了花魁的舞台一样，拼命想要留下自己的恩客。 刘远杰笑了笑，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好事，这个时候，系统也显示善心值+1。 这也行？花100点，还反馈回来了1点？ 不行，还得再试试，万一是偶然呢？ 他又溜达着，去了另外一个直播间，这是个美食主播，直播间的名字叫做泡面王子的深夜食堂。 “主播，你做的方便面好吃么？”刘远杰问道。 这个男主播原本正看着自己个位数的热度，突然萌生了停播的想法，反正也没人看，不如干脆下播睡觉好了。 这时突然看到一个叫“村上的海明威”发来的弹幕，笑了起来，“我大学的时候人称泡面王子，我老婆就是我煮泡面追到的，你说呢？” “哦哦，那这个厉害了。朋友，你想火么？” 主播笑了起来，想起了自己刚失业，房贷车贷孩子学费的压力全部落在老婆身上，但自己已经四十多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看了几个美食主播后，听说能挣钱，就开了直播，但看别人能挣钱和自己挣钱，显然有巨大的鸿沟难以跨越。 “我不想火，我想死。”主播苦笑着说道。 刘远杰道：“如果你想火，就给我做一碗泡面吧。我会让你火起来的。” 主播想了想，觉得这个村上来的海明威在和自己开玩笑，当好自己也饿了，于是点了点头，回头开始张罗起来。 他对自己的泡面手艺其实非常有信心，因此开播之前就买了很多拍摄器材，储备了全世界各种好吃的方便面。 “好，那就让你看看我的手艺。”主播从椅子上跳起来，拿出一包海鲜面，从冰箱取了芝士、椰汁和一些绿菜，开始操作起来。 看他娴熟的样子，从后背看过去，虎背熊腰，十分健壮，但做饭又非常娴熟，加上憨憨的样子，一看就让人觉得是那种让人安心的暖男奶爸。 刘远杰也丝毫不吝啬，直接兑换了200点善心值，引来了2000个人的观看。 “真巧，刚好饿了，想吃方便面。” “我也是，刚下班，傻逼老板也不管饭。” “随便一点，居然是做方便面的。” “唉，这个主播有两下子呀。” “看看，这个牌子的方便面是我童年的回忆呀。” “我靠，我的触屏坏了，怎么自己点进来了？咦，这个方便面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刘远杰看着弹幕，意识到这个系统不知道是什么神仙大能，这些引流过来的人好像都是随意点进来的，有些是随手刷到的，有的是临时起意，有的甚至是随便按了一排数字然后就过来了。 不过一想到系统可以直接影响金融体系，在堪比国防级别的金融系统中生生造出人民币来，这似乎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了。 “这一碗芝士海鲜面的灵魂就在芝士，而芝士一定要在快出锅的时候下，控制好汤汁和面的高度，时机一定要把握准确，让芝士完美的黏在面上，而不会被溶解在汤里。好，就是现在！”主播一旦开始做方便面，似乎就忘记了那些不开心，在他心里，虽然只有刘远杰一个观众，也要展示自己对方便面完美的理解和尊重。 芝士进入锅中，在高温下迅速融化，但又没有过度的溶解到汤汁中，而是黏在面饼上，涂了一层金黄，让人食指大动，连刘远杰刚吃过饭都忍不住开始流口水。 “哇，我瞎了！” “他做的面会发光！” “你是小当家么？” “唐牛才是真正的食神！” 一瞬间，弹幕也沸腾了。这个时候，端着刚出锅的方便面准备展示的奶爸主播愣住了。 20600点热度！ 他揉了揉眼睛，是自己看错了吧？ 20712点热度！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火箭和飞机在弹幕上滑过，更多的人在狂刷666和跪求食谱。 奶爸主播端着碗，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突然傻笑了起来，然后揉了揉眼角快要流出来的眼泪。我是遇到神仙了么？ “他哭了，这是黯然销魂饭么？” “是洋葱，我加了洋葱！” “食神归位。” 观众老爷们陷入了一场狂欢，主播的手艺还有他粗犷身材和温暖厨艺带来的反差感，以及最后的一滴眼泪，让刘远杰确信，经过今晚这场节目效果好到爆炸的直播，他应该也能留下一些铁粉，至于后面，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刘远杰突然有一种变成星探的感觉，他在直播间里不断发掘各种新人，然后标志性地打出一句话：“朋友，你想火么？” 当然，刘远杰现在手上的善心值太少，也只能调戏一下这些相遇主播，别说那些全网千万级别的大主播，就连人数几十万的小主播，他倾家荡产，也就只能给人家带去10万左右的热度，这对人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何况，黏住观众还要靠主播的粉丝，这个影响值目前能起到的作用还主要是井喷式引流！ 第六十二章 扩大收购 如果自己有个十万、甚至百万级别的善心值呢？那自己完全有可能打造一个现象级爆款出来呀。和兑换现金的作用不同，这个价值需要一个转化，玩的不好，或者纯娱乐，自己一分钱实惠也赚不到。但如果玩得好，那一点善心值能换来十倍、百倍的价值也并不夸张。 刘远杰越想越兴奋，一晚上都没睡着，除了友到的平台之外，还去斗鱼、虎牙，连抖音、快手这些短视频平台都去了一次，像暴发户家的败家子一样，不断打赏咸鱼主播，一直到深夜四点多，不知不觉花出去了2000多点善心值，才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觉醒来，刘远杰按部就班地去吃早饭，去生产车间巡视，去处理余凯旋整理好的报销发票和收据。他现在已经充分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不管走到哪里，工人们对他都非常尊重，像红梅这些女员工，简直已经到了崇拜的地步。 看着库房一点点堆满，刘远杰、夏英子等人还有全场的所有工人，都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咦，怎么善心值还在涨？”刘凯旋查看了一下，发现昨天晚上当星探划掉的2000多点善心值居然又很快补充了上来。他想了想，给余凯旋拨通了电话，问道，“余主任，那个收购合同的情况怎么样了？” “稍等，刘厂长，我正准备来给你汇报这个事情呢。”走廊里已经传来了余凯旋的说话声，没多久，他就推门走了进来，夏英子也一起走了进来。 “刘厂长，咱们火了呀。”余凯旋兴奋地说道。 刘远杰笑了笑，最近自己是真火呀。 “今天一大早，各镇负责农业果业的领导就不停地打电话过来想和咱们签订一份长期的收购合同。” “咱们不是正在和果农签合同么？” “那份合同是咱们单方面提出的，约束力也有限。各镇的意思是，因为其实每一年苹果种植的成本基本是固定的，这几年花费、农药的价钱也很稳定，但因为大年小年，苹果的产量波动很大，价钱也时高时低，丰收的时候，果贱伤农，遭了灾，就更惨了。果农不知道明年的市场咋样，所以很多时候，就不愿意好好管理果园，也不愿意在果园上投入太多。” “嗯，这是个预期管理问题。”刘远杰大学的时候，选修过一段时间的经济。 “他们想的是，能不能把价钱固定下来，比如每年定一块或者一块二，这样果农有了盼头，也就能在果园上投入更多，不断提升果园质量了。” 刘远杰点了点头，这对果农的确是个好事。 “我不同意。”夏英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看你，我知道你不同意，你和我都争了半天了，咱们上来不就是来听厂长的决定的么？”余凯旋道，听上去两个人在下面已经争辩过了。 “英子，你为什么不同意。” “说是让果农有盼头，但实际上就是给果农兜底。拿今年来说，刘厂长心眼好，给他们算了一块钱，但贺厂长八毛也能收上来。刘厂长，我不是说你这么做不对，但最近周围几个县的苹果已经跌到7毛了，而且看不出来会往上涨。咱们是个企业，不能老想着给果农办好事，自己在里面贴钱呀。” 看到刘远杰点了点头，夏英子接着说道：“再说了，咱们可以约定一个最低收购价，那就会造成如果大客，外地客商来高价收，他们肯定卖给客商，而不卖给咱们，咱们受不来苹果，最后还得高价去果农手里采购。但如果遇到今年的情况，我们就成了他们的垃圾场倾销地，他们肯定拼了命地卖给咱们呀。” “夏英子，你家也是农民，你咋不为农民考虑考虑呢，而且这件事情做成了，那影响多好？全县，不，全市说不定都会知道咱们果汁厂的。” “咱们是企业，我首先是果汁厂的生产经理，我肯定要先为企业考虑。再说了，余凯旋，你咋这么虚荣呢？你让全县知道又咋样，你名气大了，最后你破产了，全县人也第一个知道。” “你，你，你提破产干什么？咱们厂不会破产。” “啧，诺基亚都会破产被收购重组。” “我不和你争，厂长说了算。” 两个人都看向刘远杰。他内心是倾向于不签订这样的收购合同的，因为正像夏英子说的，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 “我觉得英子.......” “厂长，你为企业考虑，也要为全县30万果农考虑呀。” “什么，全县有30万果农？”刘远杰吃了一惊，以前他没有这方面的概念，对这个数据也不敏感，但现在，30万果农就是三十万人民币呀。 这30万还只是基础，因为一个果农不会一次把全部的苹果卖完，而是分批销售的。他每销售一次，就是刘远杰的一次善行义举。如果和这些人签订了合同，如果条件允许，他又着急用钱，那只要一次性提价一毛钱，甚至五分钱，对着30万人就是一个好事，一桩善行，那会不会就有30万入账？ 一想到这里，刘远杰的内心就激动起来。 “是呀，但如果经营不善倒闭了，这30万果农谁来考虑咱们？刘厂长，你别听余凯旋胡扯，企业或者才最重要。慈不掌兵，义不经商的道理你一定比我懂的多。” 英子的话让刘远杰冷静了下来，没错，如果明年果汁厂倒闭了呢？那自己不是白瞎了么？这些果农非得恨死自己不可。 刘远杰沉吟了片刻，感受到了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的苦闷，于是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你们说的都对，我想得是，咱们既要顾忌工厂的效益，也要注重自己的社会责任。英子，你别摇头，你听我说，咱们处在DN县这个环境里，如果只知道赚钱，很容易遭人嫉恨的。相反，如果咱们的企业能够树立一个更正面的形象，对咱们的经营也是有好处的对吧？” 夏英子轻轻点了点头，但依然不情愿。 第六十三章 垂拱而治 “当然，咱们也不能大包大揽，步子迈的大了，容易扯淡。所以，余主任，你这样去和各镇答复好了。请他们在各自的镇上选择一些真正贫困的果农，就按照30%左右的比例确定吧，如果一个镇上有100户果农，就选其中30户果农出来，和他们签订收购合同。明年，我们就以一块二的价钱收。这样，要不了几年，他们的经济条件也就改善了。” “厂长，这个办法好！你真是个大善人。”余凯旋比了个大拇指。他和刘远杰接触这么久，一开始，觉得对方真的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很难投其所好，让他这个大内总管有力使不出。就像谢安田吃饭的时候说的，他不爱美食、不爱喝酒，也不爱打牌，甚至连女人都不爱，唯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坐在电脑前，要么打字，要么看书。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这么年轻就遁入空门，代发修行了。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余凯旋发现了刘远杰一个小爱好——名声。要不然他也不会专门走到果农面前去嘘寒问暖，刷存在感。以前的厂长才不愿意和果农接触呢。而且喜欢别人夸他，尤其是叫他“善人”、“大善人”的时候，刘远杰脸上那种欲拒还迎的满足的表情，让余凯旋自以为是已经摸清了刘远杰的脾气。 “不过，余主任，这个事情可不能优亲厚友，走后门，咱们只收购贫困的30%的果农的，你一定要记住。”刘远杰道。他这么做的另一个原因是，只有真正贫困的人，才是他的基本盘，如果家里条件好，他就算提价、高价收购，未必就是满足对方的真实需求。 他不需要那种大型合作社或者农业企业，他要服务的是那些为了节省几块钱，不坐公交、不雇车租车，而是推着架子车走一天的真正的穷人，也只有这些人，他的帮助才有真正的意义。 要做一个慈善家，穷人才是他的基本盘。30万果农中，这10万人，就是他的基本盘！ “英子，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刘远杰慢慢摸清了夏英子的脾气，这种人就像烈马，有着极高的自尊，你不能和她对着干，不能压制她。相反，你要捧着她，时时凸显她的价值和作用，这种时候，她就会骄傲的狂奔起来。看看如今的生产线就知道，她一个人已经让工人们连轴转加班加点干了快一周了，有点不稳，产能稳定高效。 组织生产，管理生产线，其他人像张志新等人也能干好，甚至干的比她还好。但你见过不发工资，也能干的这么好的么？ 只要她依然在自己划定的跑道上奔跑，刘远杰并没有压制她的想法，因此他不仅问了她的意见，还强调了她是在补充自己的决定。 夏英子认真想了想，点头道：“没有了，就这样吧。” “嗯，好。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余主任了。你可一定要公正公开，后面我要去抽查的！” “刘厂长，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看着余凯旋谄媚的微笑，刘远杰突然想到他和夏英子就完全不同，他是那种你需要给与利益的人，实实在在的利益才是最能打动他的。余凯旋当然也需要认可、尊重，但最能调动他积极性的，依然是利益。想到这里，刘远杰补充道：“算了，让你完全有分寸你也办不到。这样好了，给你5个点的空间，人家找到你，你也不能太铁面无私，对吧？” “对对，谢谢厂长，谢谢厂长。” “还有英子，工人们那么辛苦，他们要是家里种植苹果，也可以优先和咱们签合同。这个事情你去办。另外，最近生产线上的工人怪辛苦的，咱们现在账上又有16万了，你用这些钱，发给工人一部分。我知道这根本不够，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嘛。让他们长长精神。” 夏英子愣了下，然后使劲点了点头。 她对工人好，工人们才听她的。这样一来，自己就能轻松不少。实现真正的垂拱而治，也能花更多的时间去码字。用人之道，这才是真正的精髓呀！ 他感觉自己最近似乎成长了不少，对人心的洞察，对不同人性格的把握，正在一点点提升。至少比过去电商科那个傻白甜强太多了。 刘远杰，你果然成长了呀。 完成了一上午的写做任务，刘远杰想休息一会，于是打开了直播平台，然后就看到了几十条私信信息，大部分都是主播发来的微信加好友申请，不少女主播为了提高通过的几率，还附上了自己“漂亮”的照片。 自己又没打赏，还有这个好处？不对，我是打赏了的。善心值那也是我的钱呀。 刘远杰刚一添加对方的微信，对方立即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你是神仙么？”后面还附上了一排烧香的表情。对方的网名叫乔蓓拉，就是那个唱阿黛尔歌的女主播，也是刘远杰第一个引流的主播。 “啊？我不是神仙呀。” “那你是神灯么？” “呃，也不是。” “那你是直播平台的老板？还是管技术的？” “也不是呀。” “难不成你是黑客？” “不是不是，我就是一个正常人。” “不，你绝对不是正常人，不要这么低调嘛。你肯定是神仙，你是直播界的神仙。神仙大爷，你知道么？我已经直播了快2个月了，昨天是我直播生涯的巅峰。神仙大爷，这都是拜你所赐呀。” “别叫我神仙大爷了。” “那叫你大爷？大爷~~~~”对面立即发了一个嗲嗲的让刘远杰全身发软的语音过来。 “你可以喊我的名字呀，村上也行，海明威也行。” “那不行，那显得不够尊重你。大爷~~~” “别，停。”刘远杰感觉自己差点被一个女人的声音叫出生理反应，赶忙打断了对方。 “大爷，你到底是让我停，还是让我别听嘛。”又是一条语音过来。 “别叫我大爷了，要不然拉黑你。” “别别别，求你了。那我叫你神仙？” “随你吧。你有什么事情么？” “大爷不神仙你今晚还来看我直播吗：）” “看情况吧？” “可我还想红：（，求求你了，神仙大爷。” 第六十四章 感恩主播 原来是想让自己继续给她引流呀。 “这要看我时间的呀。”刘远杰想说哥是有一个工厂要管理的人，哪有时间天天看直播？哥一分钟几万块钱上下呢。 “别呀，来嘛，来听我唱歌嘛。神仙大爷~~~”又是一条语音，让刘远杰仿佛置身青楼，还是专门给神仙开设的那种。 “可是我晚上可能要工作的。”晚上没什么人打扰，刘远杰想更好地专注写作。 “神仙，你还要工作呀。” “不工作你养我呀？”刘远杰也皮了一句，然后有些后悔。 “可以呀，只要你能让我红，我养你呀。”对方立即说道。 “呃，我不喜欢别女人养。”刘远杰道。 “哇，好man，我好喜欢，那你养我吧.......” “女人，你在玩火。” “嘻嘻，原来你喜欢霸道总裁呀？太好了，总裁大人，求求你包养我吧。” “你再不好好说话，浪费我的时间，我就拉黑你了。” “啊？神仙大人，你为何如此不解风情？” “给你3秒钟，重新组织语言。” “呃，是这样的。我虽然是个小主播，但我觉得自己可以红，咱们可以合作么？”对方终于正经了一点。 “这才是谈事情的态度，你想怎么合作？”刘远杰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对方就是想利用自己引流的能力，一点也没有被迷惑的意思。 “我可以给你钱。” “你打算给我多少钱？” “帮我引流一次，100怎么样？” “呵呵。” “不不不，我少发一个零。1000，这总可以了吧？人家现在还在兼职，也没有和平台签约，还没有收入，后面如果效果好，我会给你加钱的。” 刘远杰想了想，“暂时不用了，我不需要钱，我看中的是你的才华，如果有时间，我会帮你引流的。”这话前半段有浓浓的装逼气质，很符合刘远杰人物的气质。后半句话，则要看他的时间和心情。 “真的么？什么时候，今晚你会来么？”文字后面跟了一长串星星眼。 “我的时间不确定，如果我没有去的话，你也可以先稳住你昨晚的那些观众，然后一点点积累，让我看到你的努力才行。有时间撩小哥哥，不如花点时间去提升自己。” “神仙你说的太对了！我这就去提升自己。你还喜欢谁的歌，只要是英文歌，我都没问题的。” “Eminem？”这是刘远杰最喜欢的rapper，不过不是一般人可以模仿的。因为功底要求太高了。 “呃。”一个痛苦的表情。 刘远杰笑了笑，然后看到对方说道：“神仙，只要你想听，我这就去学，给我一周时间，我给你一首。” 哎呦，小姑娘不错哦，这是阿姆最新也是最有挑战的新歌了。 “好，三天后如果你唱的可以，我会帮你再一次引流的。好的，我要去忙了。” “三天？” “嗯，加油哦。” 对方也没有多做纠缠，而是发了一长串的跪安的表情。 刚结束了乔蓓拉的对话，他又添加了那个孤独的泡面奶爸。但和对方的热情不一样，对方一直没说话。刘远杰以为他不在，于是也没有在意，结果过了十几分钟，对方才打来一句话，“大哥，谢谢你。” “不客气。”刘远杰原本想着对方会和自己谈谈引流的事情，但对方很快又沉默了。 不知道为什么，刘远杰突然脑补了一幅中年男人不知道怎么开口拜托自己的纠结和无奈，于是笑了笑，给对方打字道：“看样子，我年龄应该比你小，你叫我兄弟就好。” “哦，兄弟，谢谢你。”和乔蓓拉不同，对方打字都一板一眼，没有表情，不使用颜文字，却很注意标点符号和空格的使用。 “大哥，你又事要说不？” “有。” 又是一长段沉默，有你就说呀，还沉默什么呀。 刘远杰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只是一个大老爷们可能不好意思开口，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大哥，我下午晚饭前后会去看你直播，你准备好食材哦。”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 “不客气，我挺喜欢看你直播的。” “我想问问，你收费么？” “不收，都说了我喜欢你的直播。我也是方便面爱好者，方便面最能抚慰孤独者的内心。” “那怎么好意思？都是大老爷们，我咋能白白让你帮忙呢？” “以后有机会，大哥给我泡面就好。” “好，一言为定，大哥像你保证，以后你要吃多少泡面，大哥都管够！” “嗯，好，那大哥下午见。” 就这样，刘远杰又和几个主播聊了会，一直聊到午饭结束。 下午的时候，因为最近厂子活跃了起来，需要他亲自过目的文件，签字的票据，还有一些花钱的地方，不断地有人来请示汇报。每当这个时候，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自己在写作，刘远杰都会切到直播平台或者短视频的画面。 于是，到下午下班的时候，不少人都知道了刘远杰厂长也是有爱好的，他不是一个只知道工作的工作狂，他也是有私人兴趣的。 谢安田还饶有兴致地和刘远杰分享了一下自己关注的几个主播，“刘厂长，你看，这妞跳舞可得劲了。”让刘远杰大饱眼福，又发现了一波跳舞主播。让他意识到原来直播和网红已经沉淀到县城镇村的级别了。 加下来的几天里，刘远杰除了处理工作和写之外，就是发现主播，他每天花在主播身上的善心值平均在以前多左右。不过，DN县各镇对果汁厂的收购合同的事情推进的非常顺利，刘远杰每天躺着不动，就会有一两千的善心值进账，简直爽歪歪。 所以，并不是非要我去亲力亲为，只要是我发起的，我影响的，我推进的，而且目标指向我，我能接受到他们的善意，就可以计入善心值。 那份合同上有自己的名字，签字，而且还有新闻宣传，所以现在只要签一份合同，一个果农家庭就会给自己贡献一波善心值。那也就是说保守估计，自己也有10万左右的善心值作为储备。 就算简单粗暴地兑换成人民币，他也有10万块钱了呀！ 100000块呀，他还从来没有拥有过那么多钱呢。刘远杰忍不住掰着指头数了数，自己的身价终于突破6位数了？ 第六十五章 阴谋浮现 现在除了自己的写作事业没有起色之外，刘远杰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越来越美好了。 过了两天，余凯旋正在忙的时候，见到了许久没有出现的贺进学。 “贺厂长，你来了？” 贺进学点了点头，背着手，走进了办公室。 “没有打扰余大主任工作吧？” “没有没有，贺厂长快坐，你身体好点了？” 有些事情为了彼此的面子是不能拆穿的。 “嗯嗯，好多了。我不在的这几天，余主任又是上电视，又是签订购合同的，真忙呀。” “哪里哪里，这都是刘厂长的功劳，我就是打下手的。” “呵呵......”贺进学喝了口余凯旋递过来的茶，“我听说那小子天天坐办公室，他在办公室忙什么呢？” “也没干什么，好像在看直播？” “什么直播？” “嗨，你连直播都不知道？就是看小姑娘唱歌跳舞。” “他还有这个心情？好，不错。”贺进学高兴地点了点头，“对了，我刚过来的时候，看果库都快塞满了。你们现在收了多少苹果了？” “这几天收了22万斤了。” “这么多？你们有钱苹果款么？” “付了一小部分，剩下的等果汁卖掉就付款。” “呵呵，要是果汁卖不掉呢？”贺进学微微抬头，瞥了眼余凯旋。 余凯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咯噔一下，笑道：“怎么可能，王局长要重点推我们的产品，而且还给我们搞了个30万的订单呢。” “哈哈，你和王跃熟还是我和王跃熟，你们呀，还是太嫩，也不想想人家为什么对咱们厂这么好？” “不是因为刘厂长的关系么？” “他有个屁关系！”贺进学一生气把茶杯顿到了桌上。 余凯旋看了眼贺进学，说道：“贺厂长，你别生气了，刘厂长也是为了厂里好。他也一直念道你呢，上次吃饭，我们还说你帮厂里出了不少好主意呢。英子也说了，说全面复工的计划还是你最早提的呢。” “哈哈哈，”贺进学大笑起来，“那小子怎么说？” “刘厂长当然是想你回来帮他的呀。不过人家毕竟是厂长，又年轻气盛，老贺，听兄弟一句劝，你去给他道个歉，回来好好干，咱们厂子好起来了。” 贺进学轻蔑地笑了笑，靠在椅子上，上下打量着余凯旋，说道：“余主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出息了，有本事了？” “没有呀，我这不是.......” “老贺也是你叫你的？你忘了当初是谁提拔你的了？你忘了你当时是怎么拍我马屁的了？以前一口一个贺厂长，现在也敢叫老贺了？” “贺厂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输了，你觉得一个小毛头过来就敢和我叫板？你也不想想我管工厂多少年了，他才来了多少年？在我眼里，他算个屁。这厂子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我贺进学，不是他刘远杰，也不是狗屁宏远集团。是我，记住了，是我，是我贺进学！” “是您是您，这谁不知道呀？” “我怕你不知道。你以为你选边站，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告诉你，我要是不想让你收苹果，我有一万种办法把事情给你们搅黄。” “是是是，您这不是以大局为重么？” “你闭嘴，少给我来这套。那么多工人，你以为他们只认英子？英子还不是我带出来的？你以为就凭英子一个人你们就能一分钱工资不发，让工人给你们没日没夜的干？你以为你们订购的包装、玻璃瓶、还有换修的设备，凭的就是崔晓曼和谢安田？余凯旋，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如果没有我搭话，这些事，就凭你们，能办成？” “是是是，你说的对。我知道贺厂长也是为了厂子着想。我一定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刘厂长.......” “你以为我今天来，是让你给刘远杰带话的？” 余凯旋皱着眉头，他不明白贺进学到底是什么意思。 “告诉你吧，刘远杰就是个毛头小子，屁都不会，也没他吹的什么背景关系。”贺进学站起来，走到余凯旋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他得罪了徐凝局长的儿子，你也不想想，人家凭啥帮他？我们合伙阴他呢，那个傻逼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 “贺厂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余凯旋脖子和脸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你也没必要知道。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别跟着刘远杰混了，没出路的。”贺进学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点了根烟。 “可是刘厂长......” 贺进学嗤笑一声，“还刘厂长？告诉你，最迟后天，他就滚犊子了。能好好地滚蛋，他都应该谢天谢地。” 余凯旋皱着眉头，贺进学的话让他全身发冷。 “怎么，不相信？你这猪脑子肯定也不想不明白。我就问你一点呀，你们现在花了这么多钱，工人的工资，原料，设备，水电，但咱们的果汁卖不卖的出去，你心里没点逼数，要是卖不出去呢？” “不会.......”余凯旋话说了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吓得瞠目结舌，后半截话都忘了说。 “看你这样子，你还不算蠢。” “不可能，没有道理呀。” “道理，要什么道理？有人要整他，还需要道理。再说了，有道理，只不过你们不知道罢了。” “为什么？” “别问这么多了，你没必要知道。我今天来，就是看你可怜，给你指条活路。厂子肯定是保不住了。你们一瓶饮料也卖不出去，到时候，我问你，成千上万的果农来问你要钱，你拿什么给人家？你的头呀？” 想到这个画面，余凯旋就头皮发麻。 “人家本来八毛也能卖，结果信了你的鬼话，全让打成了苹果汁，现在一毛钱也没了，你怎么办？程丽茹肯定也没脸活了，人家不和你离婚才怪！” “我.......”这几天，他刚刚恢复了一点男主人的尊严，程丽茹每天把自己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最近还在撺掇这要把小舅子安排到厂里工作呢。 第六十六章 引爆 “你到时候说不定会让人给活活打死呀。”贺进学故意说得有些凶狠。 “贺厂长，这是为啥呀，你为啥要这样呀？”余凯旋浑身开始冒冷汗。 “别问这么多了，我现在在救你。后天你就知道了。等事情发了，你就记住一点，把事情都往刘远杰那小子身上推，他是厂长，让他出来负责，听明白了么？” 余凯旋脑子一片空白，就像生锈的机器一样无法运转。 “记住，只有让那个小子背黑锅，你才能脱身，要不然，你小子就完了。”贺进学轻轻拍了拍余凯旋的脸，晃晃悠悠走了出去。 走出办公室后，贺进学伸了个懒腰，事情办成了，但看着厂里忙碌的场景，他忽然感到有些失落。 “喂，王局长么，哦，给您汇报一下，我已经把事情办好了。嗯嗯，你放心吧，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好好好，那就放到明晚，好，我去通知那小子。”贺进学挂了王跃的电话，又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赵总么？我和余凯旋说了，你老婆你自己去说，她脾气冲，我可不敢去和她说，免得她提前泄露了消息。嗯，好。反正是给你打工，我怎么会不放心。说好了，事情办成，我儿子在你那的帐就一笔勾销了。” 临近晚上的时候，夏英子接到了一个一辈子都不想看到的电话，想也没想就挂断了电话。 过了会，对方发来了一条短信，“想要毛毛跟你过，晚上7点顺发鱼庄见，你今晚不来，就法庭上见。” 夏英子看着短信愣了会，叹了口气，回了个：“行”。 这天晚上，当余凯旋战战兢兢、怀满心是回家，夏英子强忍着愤怒去赴宴的时候，刘远杰则在网上继续发掘主播。这几天，他慢慢开始爱上了这种当星探的乐趣。不，这已经超出了星探的范畴，他感觉自己真地就像是乔蓓拉说的那样，是一个神。 同时，互联网时代信息传播地太快了，在新主播和咸鱼主播的圈子里，一个关于村上的海明威的传说正在慢慢发酵。 刚过九点，刘远杰按照约定，进入了乔蓓拉的直播间。看到刘远杰进入直播间，乔蓓拉像是疯了一样，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尖叫着喊道：“神仙来了神仙来了。” 刘远杰笑了笑，发了条弹幕：“你准备好了么？” “of course!” “好的，请开始你的表演。” 乔蓓拉立即调出配乐，然后大喊一声：“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随后，充满韵律的节奏想起，小姑娘也开始了自己的rap。虽然缺少姆爷的力度，还失掉了不少节拍，但乔蓓拉用自己的激情弥补了这些瑕疵。而且女rapper本来就一种天生的吸引力，那种放荡不羁的野性美非常吸引人。 刘远杰还算满意，然后瞥了眼乔蓓拉的热度，现在是10万热度，但他明白凭他的热度往往都夸大了。现在看她直播的应该有1000人。自己再打上几百块钱，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好吧，给她一个惊喜好了。 刘远杰兑换了10000点影响值，这相当于1000块钱，如果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女主播打赏这么多的，但现在，自己可是有10万基本盘的男人。 大爷高兴，赏！ 不过这都是刘远杰的内心戏，他当然不会这么中二。低调是他的本色，谦虚是他的性格，他只是在弹幕上轻描淡写地发了条：“朋友，你想火么？” 乔蓓拉看到这条弹幕，都快疯了，像小鸡吃米一样点头。 在她点头的瞬间，刘远杰支付了10000点。 然后下一个瞬间，乔蓓拉的直播间爆了。 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爆了。热度瞬间飙升到了百万级别！ 不少人是路过的，更多的人是偶尔点了进来，当然，也有按错数字点进来，有看到根本不存在的推送进来的，当然，依然有屏幕坏了，不管本人怎么按，手机好像有了生命一样，自己进入了这个直播间。 但不管怎么说，乔蓓拉的直播间爆掉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挤进了排行榜。频道管理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查了下后台的礼物和数据，并没有看到什么大额的礼物，也没有流量倾斜，虽然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杀出来了一个爆款，但还是按照规定，将她放到了频道首页下面。 这样一来，更多的人涌入了到了乔蓓拉的直播间。 小姑娘像是疯了一样，她真的火了，虽然是神仙的帮助，但至少她火了一次，而且她对自己有信心，她还可以活下去！ 这种疯狂让她的rap显得更有感染力，整个直播间也跟着沸腾了起来。刘远杰第一次注意到在颜值区，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靠卖艺为生的女主播居然超越了那些露胸露腿的。 我这引领了健康的主播风气，算不算好事？刘远杰看了下后台，除了乔蓓拉反馈的的一点善心值外，系统没有任何反应。看来你们这些色坯，欣赏才华并不算你们的真实需求嘛。 刘远杰怀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心态退出了乔蓓拉的直播间。今天晚上，他还有很多主播要去引领呢。 他感觉自己就像古代的皇帝，出于强烈的责任感和雨露均沾的使命感，在一个个直播间中来往穿梭，发掘一个有一个有才华有看点的主播。 一直忙到了两点多，在千恩万谢中，他才终于关掉了直播平台。 算了算，自从从善如流功能开启以来，他已经发掘并关注了37名主播。消耗了6000多点善心值，这就等于6000块钱呀，可以买一台崭新的笔记本了，或者换一个更好的台式机，也终于能用上自己心心念念的机械键盘了。 不能这么败家了.......明天开始，我再看直播我就是孙子！ 正当刘远杰准备睡觉的时候，微信又响了起来。 “神仙，我和平台签约了！价钱还不错呢，平台下周开始安排流量，还有下下周的娱乐盛典，我有机会和其他主播PK呢。”是乔蓓拉的微信。 “嗯嗯，好，那恭喜你了。”刘远杰已经非常困了。 “神仙，我改怎么报答你呢？” “不用报答，好好唱歌就行。” “那不行，我妈从小就教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这已经不是滴水了，是滔滔江水，是滔天洪水，是滚滚巨浪。” 刘远杰发了个大笑的表情。 “神仙，要不我以身相许吧？”后面跟着一排色色的表情。 第六十七章 直播伯乐 “愧不敢当。我只是发掘了你的才华而已。”刘远杰谦虚地说道。 “那您就是我的伯乐，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我一定要报答大爷你！” “你不用在意的。我明天还有工作，得早点休息了。” “神仙，我一定要感谢你的。要不这样，你在哪里，我过去陪你？” “陪？” “哎呀，不用你负责人的。”又是几个害羞的表情。 刘远杰看着对方的头像，说不动心是假的，毕竟是个男人嘛。但他又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 “不必了。”刘远杰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不过，你可以帮我个小忙。” “神仙，您吩咐！” 刘远杰和乔蓓拉聊完后，泡面奶爸和其他主播也都纷纷来感谢他。有些没有他微信微信联系方式的，就在直播平台私信他。他们也都提出感谢。 有些人想送些小礼物给他，有些人则直白地提出要给钱，有几个女主播二话不说，就给刘远杰发过来了非常刺激的照片，让孤枕难眠的刘远杰在夜深人间的时候有些坐立不安。 这是成年人的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些主播也明白，要让刘远杰持续给他们引流，就得做出一定的表示。像乔蓓拉一样，他对其他人也都提出了同样的要求。 提完要求，刘远杰突然有了精神，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点开了许久没有进入的宏远集团电商科管理界面。 这个孙晓丽摸鱼地也太过分了，这快一个月了，后台系统一点变化也没有。刘远杰看了一圈，然后登陆了其他几个网站的后台管理界面，把果汁厂的链接放了上去。有查询了东安市的物流公司，确定了快递平台。弄好这一切后，已经快四点了。 唉，我这个厂长当得可真辛苦呀。 第二天，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刘远杰注意到红梅看自己的的表情好像不太对。 “红梅，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厂长。”红梅欲言又止地说道。 刘远杰笑了笑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小心憋死自己。” 红梅看了眼刘远杰，想了想说道：“那我就说了？” “说呀。” “刘厂长，我有个亲戚在县上市场局上班，我昨晚听他说，今年的扶持政策好像还是没咱们厂。” “什么？”刘远杰吓了一跳。 “我还听说，那个试点项目启动仪式的现场，也不在咱们厂。好像在县城的中心广场。” “什么？” “他们昨天就开始布置了。厂长，明天就是启动仪式的日子了，如果在咱们厂，他们今天就得来布置了，要不然来不及了。” 刘远杰心里有些发慌，他原本打算吃完饭联系王跃局长的，确定一下明天活动的仪式和程序，再看看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听完红梅的话，他顾不上吃饭，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了王跃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然后就被挂断了。 “怎么样，刘厂长？”红梅关心地问道。 “哦，王局长没接电话，可能正在开会吧。他一会会给我回过来的。”刘远杰勉强笑了笑，想要安抚红梅，但他现在笑得比哭还难看。 红梅点了点头，也不愿意相信传言是真的。 这时候，几个工人走了过来，站在刘远杰身旁，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说呀，红光！”一个工人推了推站在最前面的王红光，就是几周前和刘远杰一起去东安市找徐凝局长的工头。 王红光憨憨地笑了笑，说道：“刘厂长，是这样的，工人们让我来问问，咱们往年的扶持资金这个时候应该下来了，我们都指望着这钱交学费的交学费，看病的看病，还账的还账呢。这钱一直不下来，我们也受不了呀。” 刘远杰看了眼红梅，深吸一口气道：“嗯，明天王局长来，我再催催他，不要担心，钱应该马上就到位了。” “可是刘厂长，我咋听说今年的扶持自己没有咱们厂呢？” 刘远杰讪讪地笑了笑，说道：“胡说，怎么可能。” “谁胡说了，我姐夫就在市场局办公室，昨天文件就印好了，上面就是没有咱们厂！”另一个工人说道。 刘远杰感觉像是后脑被人拍了一下，一阵发懵，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厂长，这钱到底有没有，你给大伙给准话。”另一个工人着急地问道。 “是呀，刘厂长，兄弟们这么相信你，没日没夜的给你干，你可不能骗我们呀。”王红光道。 “刘厂长，我媳妇现在还在医院里，我现在借钱给她看病，这钱要是没有了，我媳妇的命可就没了。到时候，到时候，我和你没完！”看刘远杰也有些慌张的样子，另一个工人突然就急了，指着刘远杰的鼻子喊道。 “你媳妇看病要钱，别人就不要钱了？刘厂长这不是在给大伙想办法么？你冲谁喊呢？” “他是厂长，我不冲他喊，我冲谁喊！”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王红光说道，“刘厂长，不管怎么样，你是厂长，你得想想办法，怎么说，也得让大伙有口饭吃呀。” “嗯，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忙吧，我会想办法的。” “忙，还忙什么，没钱我们还忙什么？不干了，我们不干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们发钱，我们什么时候干！”另一名工人说道。 “就是！” “刘厂长，我们都知D县上给了26万，要不你先把那26万发给我们？” “这26万有一部分收购了苹果，还订购了瓶子、标签，更换了一部分设备，你们也知道呀。”刘远杰无力地解释道。 “刘厂长，谁都知道咱们的果汁卖不出去，你说你瞎折腾什么呀？” “就是。” “你把这些钱发给我们多好？” “把钱直接发给咱，人家刘厂长就没政绩了。”一名工人冷嘲热讽道。 “人家当几年厂长高升回去了，还不是留下个烂摊子给咱们。前几任厂长不就是这么干的么？” “刘厂长，不管怎么说，你是厂长，你应该给大伙发钱。”王红光道。 “你发不了钱，你当什么厂长！”另一个工人气势汹汹地喊道。 第六十八章 突袭 刘远杰坐在座位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们不看看几点了，怎么还不上工。”夏英子穿着工装走了过来，眼圈发黑，像是没休息好。 “英子，我们就是想问问刘厂长，这钱什么时候到。” “厂里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给你们发，这有什么可问的。” “可是.......”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我也听说了，你们去上工吧，我和刘厂长说两句。” “英子，我们.......”王红光还想说两句。夏英子一瞪眼，他又闭上了嘴，“走走走，上工上工。” “英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远杰还有些茫然。 “刘厂长，好多工人听说扶持资金和扶贫项目都黄了。”夏英子说道。 “怎么可能，王局长答应过咱们的，还有徐局长，你也在呀。他们亲口说的呀。”刘远杰激动地说道。 夏英子侧着头，沉默不语。 “夏经理，这是真的呀？”红梅问道。 “你去忙吧，我和刘厂长说两句。” 红梅点了点头，拿走刘远杰没有吃完的早餐。 “刘厂长，咱们前期换掉的设备，拖欠的工人工资，还有这几天的加班费，算上其他零件，工人这块，我昨晚算了下，大概需要46万。” “卖掉咱们的产品，就够了。” “如果算上退休工人的工资，这一块得20多万。” “嗯，我知道。这一块明天王局长会付货款的，他不是订购了30万的产品么。”刘远杰低着头自顾自地说道。 “于凯旋那，收到22万斤的货，其中有17万斤还没付款。”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了，等产品卖出去，我第一时间就付款！”刘远杰烦躁地说道。 “咱们的货根本就就卖不出去呀！”夏英子大声喊道。 刘远杰愣了一下，头又低下了。 “刘厂长，文件明天就会发下来了。到时候厂里的职工都会知道今年的财政扶持资金没有咱们厂。果农们也会得到消息，到时候他们都会来找你。”夏英子担心地看着刘远杰说道。 刘远杰的心咯噔一下，突然感到一阵恐慌。这涉及到了成百上千人的生计，不是自己干得好干不好的问题。就像刚刚那个工人说的，他是厂长，他就要对所有的人负责。如果钱不能到位，货卖不出去， “不行，我要去找王局长。”刘远杰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跑了出去。 夏英子原本想劝住他，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此时她才意识到了，她是多么渴望她昨晚听到的都是假的，多么渴望刘远杰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神通广大，背景深厚呀。 工厂门口依然有人在排队交苹果，这些果农得到的消息慢一些，现在看到刘远杰风风火火出来，依然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依然戏称他“刘大善人”，听其他顺利交了苹果的果农说，那个年轻的厂长就喜欢别人叫他“刘大善人”。 余凯旋也看到了刘远杰，原本一看到厂长就热情似火的他，这时候却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不敢看他。 刘远杰并没有多想，一路小跑到了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县市场局去。在出租车上，他又给王跃打了几个电话，但一直都提示无法接通。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致，刘远杰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或者是一个噩梦。只要他醒来，一切就又都会恢复正常。 “请问你们王跃局长在那个办公室？”刘远杰在市场局的办公室问道。 在办公室值班的工作人员抬起头，看了眼刘远杰，说道：“403。” “哦，谢谢。”刘远杰往403走去。 刚上了二楼，迎面看到一个年轻人，“刘厂长，你怎么来了？” 顺着声音望去，刘远杰记起这就是经常跟着王跃来厂里检查的那个跟班。 刘远杰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哦，我来找王跃局长。” 年轻人愣了一下，问道：“王局长让你来的么？” “不，我找他有事。” 年轻人点了点头，眼睛一转说道：“我就说呢。肯定不是王局长让你来的，他人不在局里呀。” “不在？他去哪了？” “去市里开会了，你有事给他打电话。” “他电话打不通。” 年轻人笑了笑说道：“哦，可能正在开会，电话静音了吧。你找他有什么事呀，要不等他回来，我转告他。” “呃，您贵姓？”刘远杰客气的问道。 “免贵姓谢，谢哲。” “谢主任，我来是想问问，那个财政扶持资金到底有没有我们厂呀？还有，不是说明天就要举行启动仪式了么，怎么今天还不去厂里布置呢？” 谢哲抿了抿嘴唇，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呀。王局长也没给我说。不过，领导既然给你说了，应该没问题的。” “可是现在外面好多人都在传说文件上没有我们厂......对了，你们的文件能让我看一下么？” “那怎么能行？文件还没发呢。而且我这也没有呀。” “拜托了，谢主任，你就当给我帮帮忙，我以后一定好好感谢你。” “哦，不用了。再说我也不是谢主任，我就是个小马仔。我去你们厂那么多次，要不是今天你有事找我，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呢。”年轻人笑了笑。 刘远杰突然有些悔恨，这一套应酬的潜规则他是懂的，但事情进行得太顺利，而且对方满口承诺，热情周到，他就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有些事情就疏忽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等文件发了，我一定好好感谢您。” 谢哲憋着笑，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不用，我们本来就是为你们企业家服务的嘛。不需要感谢。不过，我们局长确实没在，这样好了，我有你的电话，等他一回来，我就通知你，好吧？” “我能在这等他么？”这是刘远杰最后的期望了。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绝症患者一样不死心，心存侥幸。无论怎么样，他都要亲口问清楚王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哲想了想，说道：“那好吧，你想等就等吧。不过，领导回来可能就到下午了。” “好，我等。”刘远杰点了点头。 谢哲看着刘远杰的背景，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又上了楼。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