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摄政医妃倾天下》 第1章 深夜求医 “扁神医,求您救救我娘亲吧。” 夜已经深透了,扁府也早已闭了户,只剩巡逻的护卫和打更的更夫提着灯笼在院内游走。 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小女孩在门外更是哭得泣不成声。 “孩子,你回去吧。陌南城谁不知道老爷是什么脾气,这个时候打扰他,老爷怕是要生气的。”好心的打更大爷提醒着门口的孩子。 扁鹤是神医扁鹊的后人,相传有枯骨生肉的神本事。他家世代行医,到了扁鹤这一辈,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 凤国素来有“天下医术出扁家”的谚语,整个国家的大夫,无一不是扁家的学徒弟子出身,太医院的大夫也都是扁家的旁支。 扁鹤是嫡长子,更凤国医术最高明的人。只是他性格古怪,年近四十尚未娶亲,也从不轻易给人看病。 这么小的孩子深夜里独自跑来砸门,怕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 扁鹤平日里作息规律,若是往常早就在梦里会周公了。偏偏那日不知怎么心神不宁,难以入睡。听了门外的响动,便叫来守夜的护卫问话。 “回老爷,是开酒馆的朱老板家的孩子虞兮。”侍卫说,“说是,朱老板要不行了……老爷您看……” 陌南城不大,但算得上鱼米之乡,百姓富足,酒馆茶肆开了不少。说起其他开酒馆的,或许无人认识,但这个朱老板是远近闻名的。 原因很简单,朱老板??虽不是唯一开酒馆的女人,但她生得美,快四十的人了看着比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都水灵。有见过点世面的客人说,她比宫里的娘娘们相貌还要好上三分。 朱老板叫朱颜,名字也取得好。她不是陌南本地人,说一口上京官话,但是小酒馆在陌南也开了有十几年了。朱老板一直没有婚配,却在开酒馆的第三年生了个女儿,一晃也长到十二岁了。 一个独身女人带个孩子,这些年难免有些不堪入耳的传言,但人们看朱颜平日里行得正坐得直,性子虽疏离却也和善,慢慢得反而高看她一眼,也时常去照顾生意。 扁鹤见过这个女人,记得她长了双忧伤的桃花眼,很有些印象。今天朱老板的孩子深夜独自求医,怕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了。 “让她进来吧。”扁鹤一面说,一边穿了外袍,让人收拾了行医的箱子器具迎了出去。 “扁神医!”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冲过来,牵住了他的袖子。 “快,救救我娘,我娘不行了!” 稚嫩的声音在寒凉的越发清冷悲戚,小小的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扁鹤原本波澜不惊,看这孩子吓成这样,心里竟有些怜惜之意。他伸手把孩子抱起来,月色下看不清她的脸,那亮闪闪的水渍是眼泪吧。 “别哭了。”他伸手摸摸冰凉一片的小脸,让人备了车马往“富春居”酒馆奔去。 路上,扁鹤借着马车里灯笼的光打量惊魂未定的孩子,她应该有十一二岁吧,比这个年纪的孩子看身形更瘦小一些,看脸却更精致一些。 这个年纪的孩子无论男女大多没什么轮廓,圆鼓鼓的,一派天真可爱。她或许是太瘦了,尖下巴,桃花眼,乍一看清纯得不可方物,细看之下却像个小狐狸崽子似的,带着一股妖劲儿。脸上的神情也不是一般孩子的懵懂,倒像个经历过世间沧桑的大人。 简直是跟朱老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扁鹤想。看着小孩儿皱着眉一声不吭地淌着泪,好心地递了帕子给她。 朱老板和女儿就住在酒楼后面的院子里,扁鹤让车夫加速狂奔,马车走了两刻钟也就到了。 待赶到朱老板床前时,她已经面色黑青,双目赤红,口中也不断得有黑血呕出来。 第2章 断肠蛊 “糟了!”扁鹤伸手搭上她的脉搏。没有脉象! 情况紧急,也顾不上许多,他再伸手摸向她的心口。没有心跳! 此时的朱老板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扁鹤命虞兮解开朱老板的衣衫,果然胃部有一块虫子模样的凸起,汩汩涌动着。 虞兮小脸苍白,又要对着扁鹤跪下来。 “扁神医,求求你,快救救我娘!” 她心里难受极了。 床上的朱老板摇头,“我……不行了”,她气若游丝。 扁鹤从药箱里拿出几根大小不一的银针来,对着朱老板的胃,心口和手腕扎去。 片刻间,朱老板胃部的凸起萎缩了下去,眼睛的赤红慢慢褪去,呕血也止住了。 虞兮看着母亲的变化,依然眉头紧锁,眼里却闪过一丝期冀。 “你母亲中了断肠蛊,现在已进是个活死人了。”这样的话,对于一个**说出来太过残忍,可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并无其他亲人。扁鹤悲悯的看着小小的虞兮,缓缓道:“我暂时护住了她的心脉,让她少受一会儿百蛊钻心之苦。她现在不觉得疼,但毒性依然在,怕是撑不过半个时辰。” 断肠蛊是世间最毒的蛊,是用断肠草和苗疆蛊毒共同培育的,世上没有解药。扁鹤医术高超,也只能缓解她的痛苦。 虞兮听了,桃花眼里的希冀尽数破灭,巨大的打击让她有些站不稳,倒在朱老板的床边。 “陪你娘一会儿,让她放心的去吧。”扁鹤叹息一声,走出房门。 朱老板已经感受不到噬心的痛苦,她伸出手,颤巍巍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吗?你父亲是当朝宰相宫寻。”她伸手抚摸她细软的发丝。 “但娘亲,不希望你去找他。你那么聪明,没了娘亲也能靠自己活下去,对不对。” 朱老板性子冷,对女儿也是淡淡的,鲜有如此温柔亲昵的举动。 “娘亲,你不会有事的。”虞兮乱了方寸,只是淌泪。 “你答应我,不管怎样,靠自己活下去,不要去找他。”朱老板突然收去了温柔,换上满脸肃杀之色,根本不像个将死之人。 “我答应你!”虞兮终于哭出声啦。 朱老板虚弱得点点头。 “娘亲,是谁给你下了毒,我一定为你报仇!”虞兮伏在主要身上,眼泪像决了堤的江水。 “谁杀的为娘已经不重要了。你要事事小心,还有躲你父亲和上京城躲得远远的。” 朱颜被扁鹤的银针护着,说了几句完整的话出来。虞兮只是听着,一边点头一边哭,几乎晕厥过去。 “兮儿,以前娘一直遗憾你心智太过成熟,不像其他孩子那般天真可爱,如今却正因你如此,娘才能放心走。” 朱老板又交代了几句,后来话未全部说完,人却两眼一闭,西去了。 房内起初无声,后来小声哭变为大声哭,再后来又弱下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扁鹤站在外面,听到哭声停了,推门进去,才看大人已经凉了,小女孩儿也因为悲伤过度,晕倒在床边。 他出去等着,就是想虞兮有跟朱老板独处的时间,如今看她哭晕过去,很是心疼。于是留下来守着,一直到天亮,人才醒来。 虞兮醒来,看了看扁鹤和早晨听闻朱颜死讯赶来的酒馆伙计们,她不哭了,只是像个木头一样地坐在朱老板的床角。 朱老板素来没什么朋友,也没听说与人结仇,如今被人下蛊毒,事有蹊跷。 第3章 优秀新生之死 扁鹤问虞兮最近朱老板得罪过什么人,虞兮木木地坐在一旁,并不言语。他只好命手下人先去报了官。 陌南的知府派人来了解情况,又叫忤怍来验了尸,写了份朱颜中毒身亡的檄文就算了事。嘴上说此事有蹊跷,一定严加调查,至于后面是否调查,就难说了。 “扁神医,忙了一夜,您也回府休息吧。等我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再登门道谢。” 过了许久,虞兮坐在床角,突然哑着嗓子开口。 看虞兮神情姿态与说出的话,完全不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扁鹤又回想起她所作所为:一个孩童昨夜敢独自跑这样远的路找到府上来向自己求救,更是心里大为诧异。 “你还有其他什么亲人吗?” 扁鹤脾气再古怪,对这么个可怜的孩子还是又和善又心疼的。 “没有。”虞兮摇摇头,“您不用为我忧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罢又掏出银票来付扁鹤诊金,扁鹤哪里肯收,看她执意独自为朱老板料理后事,纵使一万个不放心也只好走了。送走扁鹤和众人后,虞兮独自守在朱老板的尸首旁为她守灵,一守就是三天。 虞兮怀疑娘亲最近喝的风寒药里被人动了手脚,便把剩下的未熬制的药材拿出来又熬了一碗,拿了根银针刺进汤药里去,银针依旧白亮,没有变黑。 她一时间没有头绪。 虞兮是个比别人多活过一是世的人,有些事比普通人看得通透,但她依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至此,她是失去了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吧。 虞兮原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说来也巧,她在那个世界的名字叫于惜,与如今的“虞兮”同音不同字。 二十一世纪的于惜是医大修脑外科专业的学生,她想起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情景来还是历历在目。 那天,是17岁的于惜第一次上解剖课。她是班里的学霸,也是脑科学课代表,把大体老师的脑半球从标本室拿到实验室的任务,自然是落到她头上。 于惜走完登记流程,就抱着那颗泡在福尔马林里有些发白却依然飘着血色的脑半球往实验室去了。 她平日里胆子不小,解剖青蛙的时候总是在老师的指导下第一个给同学们演示,可这次毕竟是人的大脑,于惜看着,只觉得心里惴惴不安,在六月的艳阳天里竟然打了个冷战。 心里越想越怕,脚下就跟生了风似的,只想赶快把这颗大脑送到实验室去,赶快见到老师同学们。 实验室在医学大楼的十层,平日里坐电梯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谁知那天电梯间贴了“正在维修”的字样,于惜抱着福尔马林里泡着的大脑等了二十分钟,问工人四个电梯哪个可以正常使用,他们只答为了正常维修停了电梯的电,让她再等等。 越想越怕,于惜干脆抱这大脑转战楼梯了。 白日的楼梯依然昏暗,她手里抱着大脑心里不安极了,只能用力跺脚让声控灯亮起来,一路小跑上去。 突然一阵凉风在背后吹起,吹得她背上的寒毛都倒立起来。楼梯间是密闭空间,怎么会有风! 于惜大惊,手里的大脑落地,玻璃罐子发出一声巨大的脆响。她整个人也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 那年,医大最大的新闻就是他们的优秀的新生代表在楼梯间突发疾病猝死。 第4章 穿越成婴儿 而待于惜醒来时,竟发现来到另一个她完全不曾在史书上见过的世界。 她的精神附着在朱老板襁褓中半个月大的女儿身上,巧的是,朱老板的女儿也叫“虞兮”,同音不同字。 小虞兮仅接受自己穿越到了平行世界这件事就用了半年之久,在刚变成婴儿的半年时间里,她不哭不闹,每天睁着大眼睛审视着周围。 她想开口说话,发现一张嘴是婴儿惯常的咿咿呀呀,想站起来行走,发现身体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这是一个史书上不曾有过的时代,天下一分为六,分别是鞣然,扶桑,澜沧,西蛮,东夷和凤国。其中国力最强的是凤,其次是鞣然和澜沧平分秋色,另外三国国力相对较弱,是小国。 虞兮在的这片土地叫陌南,属凤国管辖,百姓们是凤国的子民。而她的母亲朱颜,据说是两年前搬到陌南的,她并未婚配,也没有亲人,独自开小酒馆为生。 朱老板生得好相貌,又聪明伶俐,经营有方。刚搬到陌南时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又都是非富即贵的。谁知朱老板不为所动,并没有要嫁人的意思。 酒馆开了一年多,生意火爆异常,但朱老板的肚子也渐渐显了怀。这个时代未婚怀孕的女子不为世人所容,朱老板的风言风语也传得沸沸扬扬,酒馆也跟着萧条了。 朱老板也是个奇女子,一个人生了孩子带大,任谁问也不说孩子父亲是谁。她有一身好功夫,别人对她恶语相向,全然不往心里去。有的人当面闹得过份了,她就把找茬的打一顿,打完后依然我行我素做自己的事。 几年来,左邻右舍看她行得正坐得端,并无勾三搭四与人私通的行径,出来进去都是孤儿寡母,也有自己的难处,反而又对她生出几分同情和怜惜来。 陌南的酒馆有许多家,可老板娘如花似玉身世离奇的只有富春居。 于惜在二十一世纪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到六岁才被好心人助学读了书,也没有什么家庭幸福感。反而穿越过来变成虞兮后,在朱老板的用心抚养教育下长大,倒也过了几年舒服日子。 朱老板一直惊讶于虞兮早慧,五六个月便会说话走路,五岁时已经可以为晦涩难懂的经典注经释文。 她知道自己教了女儿那些字,也知道女儿认识的哪些字是根本没有人教过的。许多女儿看的书都是她平时嫌艰涩难懂,搁置一旁的。 而且虞兮过目不忘,凡是看过一遍的文章,能原样复述出来,这是朱老板最为吃惊的。 别说朱老板,虞兮自己都讶异得很,毕竟她在二十一世纪虽然是有国家奖学金的优等生,却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怎么穿越过来倒像是开了天眼! 虞兮骨子里流着朱颜的血,自然跟她感情尤为深厚。虽然朱颜性子冷淡,对她的教养上也是用足了心思。她一边感慨自己的女儿不如其他孩子那般天真可爱,一边又庆幸她心智成熟。 若她真的同其他孩子那般稚嫩,她一个女人独自把她养大,又有许多困难了。 朱老板下葬后,虞兮又沉浸在丧母之痛里许多时日,过完二七,才收拾了心情,给自己以后的生活做安排。 母亲的仇是一定要报的。她在上一世就没有母亲,没有感受过亲人的爱,这一世上苍赐予她这样神仙一样的母亲,竟然被人害死,她恨! 母亲临终前让她不要去上京,离当朝宰相的父亲远远的,越是这样,虞兮越觉得母亲的死同上京,同那个素昧平生的父亲和父亲的家眷脱不了干系。 第5章 我会背《本草要略》算吗 虞兮强打起精神贴了告示,把母亲开的富春居酒馆转兑了出去,又给伙计们发了当月的月饷。 母亲死后,她事事格外留神,吃饭喝水都会先用银针试一下。这几日发现家里的井水也被人投了毒,她也住不得了。 收拾了简单的衣服行李和母亲留下的银钱,虞兮背着包袱往扁府走去。她想重新学医,直觉告诉她,懂医术是查明母亲被害真相重要的一环。 在大学里虽然有半年脑外科学医基础,可是还不够,也远不能同这个时代的医术药理结合。她自己这些年倒是看了些医书,同扁神医学起来应该也不是太困难。 “扁神医,求您收我为徒吧!” 待扁鹤再见到虞兮时,她一身黑色丧服,越发显得人娇小苍白。小小的身体跪在扁鹤脚边,身后是她的行李包袱。 扁鹤性子怪,虽然悬壶济世,救了许多人命,人们对他也是异常尊敬,但他苛刻得很,动不动要生气,天下没有几人入得他的眼。 他对这个孩子似乎有些眼缘,夜里被她吵了休息也不恼,今日她莽莽撞撞又来叫门,也让下人放了进来。 “我扁家世代的规矩是不收女弟子的,你见普天之下哪个大夫是女人。” 他又顺手把匍匐在地的孩子抱起来,看着她道。 众下人徒弟很是奇怪扁鹤的态度,他几时对人这样亲厚过? “扁神医,求求您了,我一定是学医的料,也一定会有所建树,不丢您的脸。”虞兮乖巧得坐在扁鹤臂弯上,认真地看他眼睛。 穿越成孩子就是这点不好,母亲不爱抱她,反而是一些大人,觉得她长得乖巧漂亮,总抱来抱去。她起初觉得别扭,十一年来也慢慢习惯了。 “呵呵,”扁鹤笑,“大言不惭,我倒是想听听你如何证明自己是学医的料?” 虞兮假装孩子气地歪着头想了一下。 “扁神医,我会背你写得《本草要略》算吗?” 满屋子人哄堂大笑。 “孩子,话不可以乱说。师父的巨著《本草要略》记录的药材有成千上万种,内容更是百万言,你张嘴就说自己背得出来,岂不是看不起我等学医之人?” 扁鹤的大徒弟徐全有在一旁道。 《本草要略》是流传六国的药材圣经,也是这个时代学医之人的“词典”,平日里行医问诊都要人手一本。 扁鹤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孩子,这个年纪听说过这本书就算有点见识,竟然说自己会背。 “我背给您听,好不好。”虞兮也不辩解,只是问扁鹤。 她看了扁鹤,又在扁鹤的怀里环顾众人,缓缓开口。 “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多服,久服不伤人,欲轻身益气,不老延年者,本上经。” “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以应人,无毒有毒,斟酌其宜,欲遏病补羸者,本中经。” “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左使,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欲除寒热邪气,破积聚,愈疾者,本下经。” 稚嫩清冷的童音缓缓开口,在站之人安静下来。 ...... “欲疗病,先察其源,先候病机,五脏未虚,六腑未竭,血脉未乱,精神未散,服药必活,若病已成,可得半愈,病势已过,命将难全。” ... 第6章 “叫爹爹” “菖蒲,味辛,温。主风寒痹; 逆上气;开心孔,补五脏;通九窍,明耳目,出音声。久服轻身,不忘,不迷惑,延年。一名昌阳。生池泽。” “菊花,味苦,平。主诸风,头眩,肿痛,目欲脱,泪出;皮肤死肌,恶风湿痹。久服利血气,轻身耐老,延年。一名节华。生川泽及田野。” 半个时辰过去,扁鹤抱着虞兮双臂发酸,但他听她口齿清晰地背着这本他呕心沥血的著作,只觉心潮澎湃,根本不想打断她。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小小的人儿还在背,声音却小了许多,显然她累了。 “够了。” 扁鹤看她累得有气无力,才道。把小小的人儿放在地上。 在场的徒弟和伙计们,死一般的沉寂,无不汗颜。谁能想到世间有人会背医书呢! 虞兮落地后抬头仰望着扁鹤。“您看我行吗?”她问。 “不行。”扁鹤还是说。 虞兮一愣。她本来有十足的把握,以为背出扁神医的巨著,扁神医惜才,不会因为她是女儿身就不收她。此时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扁鹤看着她失落的神色,不疾不徐道:“扁家的规矩是不收女弟子,我也不能破例。但扁家祖训没说不可以传给女儿。你认我为师,我不会收。来做我扁鹤的女儿,我倒是可以教你医术,顾你周全。” 两次接触下来,他看得出这个孩子绝非池中物,心里喜欢。又恰好自己一直没有婚配,身边没有孩子,扁家家大业大,总要有人继承的。这个孩子聪明懂事,应该无需他费太多心血。 虞兮再聪明机敏也是一愣。她心说这个扁神医也太草率,背个《本草要略》就认干女儿了? 但想归想,人倒是再次跪了下去。 “感谢扁神医不弃。”别看她年纪小,礼数却周全得很。 扁鹤嘴上不说话,却再次伸手把地上的小人儿抱了起来。 他的眼睛里带一点笑意,“叫爹爹”伸手捏虞兮没什么肉的小脸。 虞兮从小没有过这个称呼,前一世也没有。很是羞涩了一下。她把头埋在扁鹤肩上,良久才脸颊红红的喊了声“爹爹”。 扁鹤再想起这孩子深夜砸门求他救人的事,就觉得这是天赐的缘分。 扁鹤和虞兮一个初为人父,一个人第一次叫爹爹,两父女都欢喜得很,没多久便相处得同亲生的一般。 扁鹤中年得女,宠得不行。府上的人都说小姐哪怕要天上的月亮老爷都能爬了梯子给摘下来。但虞兮心智成熟,并不会恃宠而骄,一直斯文有礼的模样,很讨人喜欢。 扁府深宅大院的,比她在富春居生活安全了许多,这也是她比较满意的。 虞兮跟扁鹤说自己想要学医是为了到上京查母亲的死因,扁鹤一面替她捏把汗,一面却教得更加用心。 她人小,医术上却极有天赋,可谓一点就通。扁鹤时常拿了受伤的小兔子小鸟回府给她救治,她也每次都有模有样手到病除。 在扁府的时间过得也快,一晃一年过去了。 这日,父亲有事外出,虞兮在院内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扁府的一处别院里。 “什么人。”一个黑衣侍卫伸出冰冷的剑来抵在了虞兮脖子上。 第7章 初见摄政王 她吓了一跳。 在扁府生活一年了,这里就是她自己的家,怎么还会被人如此戒备。 “这是我家,我还没问你是什么人。”她冷静下来,对着冰冷的剑毫无惧色。 “我家主子在里面休养,请回吧。”那人看是个孩子,收了剑道。 虞兮不走,只往里张望。 “小姐,请回,不然别怪我不客气。”那人依然冷冰冰的。 虞兮问:“你们住我家,爹爹知道吗?” “当然知道。”黑衣侍卫说,“请您离开这里,不要让我为难。” 虞兮撇撇嘴,待要离开。只听里面一个沉稳的男声道:“让她进来吧。” 侍卫听那人吩咐,答了声“是”。他看虞兮是个孩子,也没有什么危险性,才放了行。 虞兮迈进门槛,便看一身形高挑的男子立在院内。他穿月白色锦缎长袍,腰间是镶了玳瑁的缎带,眉目俊郎,如临风玉树。 虞兮毕竟身体里住了个成年女人。她暗自称赞了一声他的好相貌,走上前去。 “你是扁鹤的女儿?”那人低头看她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和尖下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错愕,转而笑道“扁鹤这个老东西老婆都没有,居然生出一只小狐狸来吗?” 虞兮被他的话冒犯,不知该先气他管义父叫老东西还是要气他说自己是小狐狸。 “不许你这样说爹爹。”她生气道。 那人大笑,伸手把她抱起,放在自己膝上与她平视。 “本王不光说他是老东西,还要叫你小东西。小东西,本王怎么没听说扁鹤有这么个女儿啊。”他把她怀抱在膝上,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充斥着虞兮的脑神经。 他自称本王,是当朝的王爷吗?当朝王爷竟然这样年轻英俊,而且,为什么会住在扁府的别院里? 她的脸红透了,桃花眼望着他的胸膛不敢抬起。 良久,才低声说:“扁鹤是我义父。” 就要从他的膝上爬下去。 那人逗她,环住她不放手,惹得她又急又羞。毕竟虞兮骨子里是个成熟的女人啊,现在的十二岁加上穿越过来时的十七岁,也是快要三十的人了。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在膝上跟被义父抱着还是不同。 “小东西,你来扁府多久了?”那人抱着她站起来,凝视着她美得不像话的眼睛问。 虞兮警觉得很,只是用大眼睛盯了他不说话。 “放我下去。”她小声坚持。 那人偏不放,还抱着她的手故意晃了一下,她一惊,赶忙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哈哈,”那人不怀好意的笑,捏捏她的尖下巴。 “兮儿!”浑厚的男声在别院外响起,义父回来了。 “爹爹来了!”虞兮脸红红地说,那人才把她放下来。 “她是谁?”她听那人向义父问道。 “我的义女,虞兮。”扁鹤牵了她的手对那人道,“回来找不到她,才知道跑靖王爷这里来了。” 虞兮心里大惊,原来此人就是当今摄政王凤逸阳。 先皇凤逸尘驾崩时,太子不到一岁,一直由先皇的胞弟靖王爷凤逸阳摄政。他辅佐太子当了皇帝时自己也不过十六七岁,为了清君侧灭了许多反对者的九族,血洗上京,近十年来一直以手段狠辣闻名六国。 第8章 心生别样情 摄政王凤逸阳在六国间有个诨号叫“活阎王”,虞兮一直以为他相貌丑陋,凶神恶煞。谁知本人竟是这样相貌出众,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想。 又转念想起他把自己抱在怀里的情景,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她刚才一直忤逆他,能不能活着见到义父都不一定吧。 “叫虞兮么?”凤逸阳脸上再次浮现一闪而过的惊诧,被虞兮撞个正着。 扁鹤点点头,他一项心高气傲,对王爷也没有太多礼数。 “兮儿的娘亲一年前去世了,现在跟我一同生活。”他简单解释。 说罢,又俯身哄虞兮:“爹爹今天在外面买了纸鸢给你,用完晚膳带你去放好不好?” 虞兮对这些幼稚的玩意儿根本不感兴趣,却很承义父的情,毕竟从没有人这样宠爱过她。 “好,谢谢爹爹。”虞兮抬头望着扁鹤露出灿烂的笑脸,凤逸阳一旁看着,心都跟着明亮了一下。 皇室世代尊敬扁家同扁家修好,凤逸阳来扁府小住是因为跟人打斗时动了真气,借神医的地盘休养调理。见到虞兮对他来说是意外收获了。 她长得同那位故人容貌上几乎毫无二致,她若变成孩童模样,就是这样的吧。 “派人去查一下这个虞兮的身世。”扁鹤父女走后,凤逸阳命令手下人。 自那日后,虞兮再没有去过扁府别院。再遇见时就是凤逸尘准备离开时了。 扁鹤带着下人们把凤逸阳送到门口,他欲上马时,看小小的女孩儿从扁鹤身后探出头来。 不待反应,凤逸尘已把她抱了起来。 “跟王爷再见。”扁鹤只当凤逸阳拿她当孩子,于是对虞兮说。 十二岁的小姑娘,再有两年就及笈了,要抱都不太方便了呢。他想。 虞兮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在人前又不好闹得太难看,只得作罢。 义父让她同凤逸阳作别,她却不想说话。 凤逸尘看着那双百转千回的桃花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只好把她放在地上,道:“会再见的。” 虞兮只是望着他不言语,长睫又垂下去。 对着这个神情老练的少女,凤逸阳有种错觉,他觉得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像几只蚂蚁在平静的路面上爬过,痒痒的,却不留痕迹。 凤逸阳二十六岁依然没有正式娶亲,府上只有一个叫侧妃,也是他母亲太皇太后硬塞进去的,并未有夫妻之实。 百姓们都传摄政王为了辅佐幼帝呕心沥血,顾不上儿女私情。所以没有立王妃,也没有子嗣。 他抱着虞兮时,只觉得心里麻麻痒痒的,很异样的感觉。看她明明年纪那样小,眼睛里却藏了那么多内容,又觉得好奇。 除了幼帝凤怀瑾,他可没有抱过其他孩子,再说,他也不曾在心里真的拿虞兮当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摄政王的马车渐行渐远,有多嘴的下人道:“咱们小姐真招人喜欢,全天下除了皇上,也只有小姐有这个福气被摄政王抱了。” 虞兮心里怪怪的,却也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第9章 口罩与挂号 虞兮聪明,一点就通。 又加上有一定的现代医学基础,她学医确实比别人快。别人一年掌握的东西她两个月就差不多,别人学个五年才能悟进去的东西,她三年不到竟已炉火纯青。 凤国女子十五岁及笈,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待虞兮快要及笈时,已经在陌南有了小小的名气,全城的百姓都知道扁神医的义女得了真传,会给人医病了。 十五岁的虞兮出落得越发美丽。会撒娇的桃花眼与与拒人千里的神情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时,有一种奇妙的魅力。 比自己前世生得美多了。虞兮望着镜子里那张夺目的脸出神地想,只可惜今世她也是个薄命人。 及笈礼不久,虞兮便正式出道做了大夫。她在扁家的医馆坐堂,别的大夫不会治的疑难杂症,她也治了一些,后来名声大噪,点名要她医治的越来越多。 扁鹤是古怪,虞兮是冷淡,父女俩骨子里却一样善良,都救过许多人。 但她随着越来越大,因相貌出众惹了不少事端,总有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假托生病想来看她,虞兮不胜其扰。 后来,她想出了个主意。 自己用布仿照现代外科医用口罩的样子,做了许多口罩出来,理由是大夫带着这个可以预防传染病,不被人过了病气。 后来虞兮给人看病时就一直戴口罩了。她是六国唯一的女大夫,本就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都有人记在心上。后来,大夫们给人诊病戴口罩,竟成了一种潮流。 然而虞兮戴上口罩,只留一双过份美丽的桃花眼在外面,找她医病的依然能挤破脑袋。 再后来她干脆设置了挂号处,每天最多诊治十个病人,多了就第二天重新排。扁家的济世堂医馆在她的管理下,竟然初具现代医院的雏形。 扁鹤很以自己这个女儿为豪,提起来美得眉毛都恨不得的飞上天去。他看人准得很,虞兮少年老成的那个劲儿让他觉得这孩子一定大有作为。 “可惜了令嫒是女儿身。”总有人由衷地感慨。 扁鹤不以为然。 “世人皆说男尊女卑,可我女儿,把天下多少男儿比下去了。女子又如何,必定有所作为。” 女儿在扁府过了几年舒坦日子,最近笑容都多了。他不想用世俗的规矩束缚她,反正她想做什么,都还有他为她撑腰呢。 但是有一件事,父女俩始终意见不统一。 虞兮未及笈时便想要去上京查清母亲被害真相,扁鹤以她年纪太小为由,迟迟不肯放行,如今及笈,算是大人了,依然拖着不肯让她去。 虞兮知道义父是怕她有危险,但她这几年努力学医的意义正在于想要学以致用,去查明母亲被害真相。 母亲临终前让她发誓此生不去找亲生父亲,之所以告诉她身世,也是不想等哪天亲生父亲来认她时让她躲远一些。 “好好活着,做个幸福的平凡人。”这是母亲对她的遗愿。 可她铁了心要查。毕竟母亲死的不明不白,她又怎么会真的幸福呢。 第10章 去上京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五年也不过弹指间。 眼见着虞兮从一个在怀里叫爹爹的孩子长成一个美丽的十六岁少女,离别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扁鹤一拖再拖不让女儿去上京认亲生父亲,竟拖了好几年。虞兮过完十六岁生辰,便日日嚷着要去上京,这次是铁了心。 扁鹤被虞兮念叨得烦了,赌气道:“要走走吧,女大不中留,到底不是亲生的!” 被义父当心肝宝贝似的宠了好几年,突然来这么一句怼到心窝子的话,虞兮难受了半晌,愣是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于是不提去上京的事了。之后半个多月里却是日日忧心,往往父女二人一同吃饭时强颜欢笑,一转身便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来。 扁鹤终究是嘴硬心软,连下人都说小姐最近不太欢喜,他如何能看不出来? “要去就去吧,你不必挂念我。”某日席间,扁鹤闷闷地道。 朱颜捧着碗不作声,大颗的泪珠滚到饭里去。 扁鹤放下筷子看着她哭,也不再作声。 小小的人儿眼泪越流越多,一直哭得自己受不住了,才越过桌子扑到扁鹤怀里去。 “爹爹,我会回来的。”她说,还在为前些日子那句“女大不中留”委屈。 扁鹤看她哭得快背过气去,脸色才缓和了许多,拍着她的背哄了又哄。他那天不过是一时的气话,这孩子什么性子他最清楚,聪明却不圆滑,善良得很。 相处的这五年多里,他们互相把对方当成了最亲的人,他不让虞兮去上京,不过是觉得危险重重,不想让她冒险罢了。 虞兮大哭了一场,父女俩在饭桌上说了半夜的话,第二天扁鹤就备了马车和随从送虞兮启程了。 虞兮自由惯了,一直没有丫鬟服侍,依着扁鹤的意思毕竟陌南到上京上千里的路程,多带些丫鬟家丁还照顾得好些。但她觉得人多事就多,太麻烦。在她的坚持下,除了车夫,只留了两个随从压车。 不出事只有个车夫就够了,要出事,多少人都未必救得了她。虞兮想。 谁知,马车走了半日,刚出陌南城的城门就出了事端。 虞兮正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突听得几声惨叫传来。紧接着受惊的马儿四处乱窜,在她被颠得四处乱撞之际又一声嘶鸣,像被人逼停了。 虞兮撩开帘子,便看到了地上马车和随从的尸体。以及,几个地痞流氓打扮的人。 “哟,小美人,去哪儿啊。” 她们才离开陌南城门不久,但这个痞子听口音像上京官话,虞兮皱眉。 “陪大爷玩玩。”又一个痞子开腔,依然不是陌南口音。 从上京千里迢迢跑来调戏个姑娘?还把车夫和随从都杀了?事情没那么简单。对方这是想赶尽杀绝啊,虞兮眸子一暗。 并不言语。 虞兮摸了下袖中的两枚银针,暗自忖度自己的胜算。 她在医术穴位上天赋异禀,一点就通。武功却是一直是三脚猫功夫,义父也让人教了她一阵子,看她实在没有长进,也就没有强求。若要点穴,对付一人还行,多人怕是寡不敌众。何况对方若要赶尽杀绝,这几个痞子自然不是欺软怕硬的普通地痞那么简单。 她冷眼看着一帮痞子离她越来越近,脑子飞速得转着。 第11章 “相公救我” 几匹马从远处疾驰而来,为首的人着一身紫衣,戴紫色抹额,一副贵公子模样。虞兮一眼望去便愣住了,这人她是见过的!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在脑子里一搜寻,便想起了来人是谁。 五年前抱着她问“扁鹤那老头怎么生了个小狐狸出来”的不就是他,当今摄政王凤逸阳! 虞兮心里欢喜觉得自己有救了,面上却不动声色。 但凤逸阳可能没有认出她来吧,毕竟五年多过去,从孩子长成大人,多少还是有些变化的。虞兮想。 几个痞子怕节外生枝对凤逸阳说道:“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没有要管,你们继续。” 凤逸阳摇着扇子闲闲得立在一旁,眼底都是促狭之意。 痞子口味再重,也不愿给别人看“活春宫”,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带着虞兮往别处走去。 虞兮心沉到谷底去。她以为凤逸阳准备路见不平救她的!谁知他只是想看热闹! 不管了这么多了!虞兮暗自咬牙,心一横飞到了凤逸阳的怀里。被他们带走可能先奸后杀,这个人跟义父有些交情,好歹还能有一线生机。 “相公,你不能因为跟我斗气就不救我。” 她强忍着恶心撒娇,把头埋进凤逸阳怀里。 “你不救我,我被登徒子轻薄了可如何是好。”她抱着他的腰,声音娇软得像只小猫。 温香玉软抱满怀。 凤逸阳僵了一下,心跳都跟着一停。他随即对随行侍卫笑道:“还不快救我娘子。” 几个侍卫闻言一拥而上,而凤逸阳则骑着马把虞兮带得越来越远。 这就是虞兮和靖王爷凤逸阳的第二次相遇。 如果没有后面的事,像极了英雄救美的故事。美人眨巴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说妾身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英雄说恭敬不如从命,从此二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可她是虞兮,他是凤逸阳,自是与众不同。 凤逸阳策马奔腾在郊外的小路上,鼻腔里都是满满的药材香气,虞兮不会骑马,怕摔落在地,只能还维持着抱紧他的姿势。 她没有认出自己么?凤逸阳皱眉,毕竟五年前还是小孩子啊。 再遇到都长这么大了,还又香又软。这个被坏人围住还一言不发的小女子此刻微微发抖,依然一言不发。 凤逸阳下腹一紧,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找无人处抱着她从马上一跃而下,把人抵在了墙上。 “娘子要怎么感谢为夫啊” 他靠她那样近,鼻息相闻,身子都要贴在一起。 虞兮蓦地红了脸,桃花眼中水光潋滟。她想,这个王爷真的没有认出自己啊!“我给你钱。” 她说,紧张的吞了下口水。 “你看我像缺钱的样子吗。” 凤逸阳心里气她没有认出自己,坏心地伸手抚摸她的脖颈。 桃花眼里有慌乱的神色,瞬间又收了回去。 很好。凤逸阳笑,得寸进尺地把头埋在她的颈项间。别的女人都是脂粉味儿,她常年行医,身上是药材干净清冽的香味。 “公子想要什么。”她又开口。 这个王爷长得这样英俊,却是个臭流氓。虞兮心里碎碎念,而且,竟然不记得自己是谁! “要你。”他嗓音嘶哑,还在贪婪地嗅着。 虞兮急着赶路,无意与他纠缠,既然没有认出来,那她就不客气了。 “得罪了。” 桃花眼晦暗不明。 一根银针扎在了凤逸阳的麻穴上,他手脚发软,当即坐在了地上。再抬头,那个小人儿已经不知逃向了何处。 凤逸阳武功高强,若有人要攻击要害之处一定可以防得了。大意之下被人扎了麻穴,竟是他意料之外的。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他来陌南处理些事情,谁知正好看到她遇到危险。五年来,虞兮从一个瘦小的孩子长成了身段玲珑的少女,如他预想的那般好看,被人纠缠,也那样从容。 他想看看她遇到危险的反应才没有贸然出手,这个丫头倒是有趣的很,直接扑倒怀里叫“相公”了。 凤逸阳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竟露出笑容来。 第12章 相遇客栈 虞兮没了人护送,自己又不会骑马,只好脚行继续赶路。 好在她来时带了些银票在怀里,只需要走过这段村子,到了下一个城里繁华处可以雇辆马车继续前行。 她一面走着,一面想起刚才自己扑倒凤逸阳怀里的事来,他竟然抵着墙叫她娘子,真不害臊呢。一把年纪的人了,搞得跟言情里的少男少女似的,还玩“壁咚”这一套。 虞兮又是好一阵双颊发烫。 这个时代的人,生得好看的真是多。 谁能想到凤逸阳那样风华绝代一张脸,竟然是个杀人魔头。 天渐渐黑了,虞兮徒步走了十几里路,才逐渐远离了村子,到了相对繁华的地方。前面就是安阳城了,她又走了半个时辰,才见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客栈。 灯笼上印着“客如云”的字样,想必是客栈的名字了。 走了那么远,她本就体弱,只觉得累得快要虚脱。虞兮走进客栈,只想赶快开间房好好休息。 店小二迎出来接待虞兮,突然她看见拴在客栈院内的几匹马,改了主意。 “小二,附近只有这一家客栈吗?”虞兮问。 “小姐,咱家客栈是安阳最大的。前面也有小一些的,不过还要走上几里路。你一个姑娘家,夜里走那么远不安全。” 小二看虞兮穿着打扮不像是缺钱的,对虞兮的态度殷勤得很。 虞兮犯了难,她一进来就认出了院里栓的几匹马是凤逸阳的,白日里刚得罪过他,真撞见了怕他伺机报复。 可真让她再走几里路……她的脚都要磨破了。 “姑娘,您就住下吧,太晚了去哪儿都不安全。”小二看她犹豫,连忙说。 虞兮又想,只要别上楼时撞上,自己躲在房里不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也就同意住下了。 她不知道某人早在二层的窗子上盯上了她。 “主子,这不是白日里那姑娘吗。”他的贴身侍卫长安,看凤逸阳往外望,嘴快道。 凤逸阳眯了眯眼没有作声。 他只说来日方长,这小东西自投罗网得倒是快。 虞兮还未上楼,一辆马车进了客栈。 小二正欲上前招待,一众仆人扶了一个衣冠华丽的美人下来。 她看了看拴在院内的几匹马,面露喜色。快步走到小二面前拿出一锭银子递与小二,道:“这马的主人是我夫君,我来找他,麻烦小二哥带个路。” 虞兮只觉得站在小二身旁,被脂粉味熏得睁不开眼睛。 听闻当今摄政王年近三十尚未娶亲,只有一个侧妃,想必这位就是了。上京的贵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个侍妾居然能老远得追来,想来是个得宠的。 虞兮想着,皱了皱眉头。什么品味!也不知自己在说凤逸阳还是这个女子。 女子叫董秀枝,先前她母亲董薛氏在宫里给太皇太后也就是凤逸阳的生母做过侍女,有一次后宫来刺客是董薛氏舍命挡在驾前救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感念于心,厚葬了董薛氏不说,也让董秀枝在宫里长到及笈,给了凤逸尘做侧妃。凤逸阳本就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也不往心里去,无非是在王府里找间房子给她住罢了。 虞兮看小二一路小跑带着董秀枝往楼上去,心想自己想等等,没人注意的时候再上去是极好的。 第13章 本王今天想睡这儿 “你来做什么?”凤逸阳在楼上就看到了董秀枝,看她上来只觉得心里厌烦。 “王......”董秀枝待叫王爷,一看长安使眼色,忙改了口,“夫君,看你许久不曾回来,妾身想来看看你。” 她扭扭捏捏地往凤逸阳身上靠过去,却被凤逸阳单手撑在肩上,阻止上前。 董秀枝平日里挺伶俐的人,也很会讨太皇太后喜欢,一遇到凤逸阳就失了智一般。她名义上是凤逸阳的侧妃,却从未被他临幸过,看他个把月不回王府,以为有了别的女人,这才追到安阳来。 “查一下是谁告诉董妃我来了安阳。”小二离开后,凤逸阳命令长安道。并不给董秀枝留脸面。 董秀枝脸红一阵白一阵,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让小二再找一脸房给董妃。”他又冷冷吩咐。 “王爷,今天客满,没有其他住处了。” 董秀枝来找凤逸阳时便铁了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跟他行夫妻之实的。她也顾不上女人的脸面了。 这边虞兮进入客房后,让小二打了盆热水送来,褪去鞋袜才发现双脚已经磨出了血泡。 她皱着眉头用银针一个个挑破,又觉得委屈得不行。明日一定得雇辆马车了,她想。 门被一股大力惯开,虞兮一惊,银针扎进脚心的肉里。 “嘶...”她低呼一声,看到凤逸阳立在门口。 “凤逸阳你是不是有病!”本就走了十几里路心里委屈,磨破了脚更加委屈,又被针扎,是三倍的委屈了。 凤逸阳万人之上,哪里听过这样大不敬的话,他拧起眉头。 原来她记得他!也就是她知道他是当今王爷,还扎了他的麻穴。真是好样的,这个小狐狸长本事了! 凤逸阳大步走向前去,正待好好“收拾她”,看到她流血的脚又瞬间没了火气。 那样白嫩的一双玉足,脚底却都是血泡,她是一路从陌南步行过来的吗?刚才低呼了一声,是扎到脚心了吧。 虞兮骂完凤逸阳就有些后悔,心说白日里刚得罪了他,现在又骂他,这下自己死定了。 凤逸阳伸手把人抱起来,像第一次见她时那样。 虞兮身子一僵。有没有搞错,五年前她还小,抱了就抱了,现在她已经十六岁了,加上前世的年龄三十好几了,他还要这么抱她! “认出本王竟然假装不认识,你挺会玩儿啊。”他抱着她不松手,她的挣扎让他下腹发热。 “我若说认出王爷,就是给王爷安上见死不救的罪名,怎么能说。”她是个话少的人,一开口倒是伶牙俐齿得很。 谁让他在旁边看她也不出手相救呢,虞兮心说。 “真是伶牙俐齿。”凤逸阳冷哼。 还是抱着她不放。 “王爷,天晚了,我要休息了,你快回吧。” 虞兮看他并非要责难自己,放下心来。 “本王今天想睡这儿。”凤逸阳道。 “王爷,我都住进来了,不想换了。”桃花不悦地看他。 “没人让你换啊,再说,客房都满了,你想换哪里去?”凤逸阳说得理所当然,甚至往床里面坐了坐。 虞兮气坏了,她猛地用力从凤逸阳怀里挣脱出来,光脚踩在冰冷的地上。 “我走!” 就要收拾东西。 凤逸阳这才好声好气道:“本王没地方去了,你今天收留本王,当本王欠你个人情可好?” “王爷怎会没地方去?” “董妃想同本王睡一起,本王不愿意。”凤逸阳说这话的表情,就像十八少女躲避淫贼似的。 虞兮扶额:“她是你的妃子,平日里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在外面倒是矫情了。” “她想要个名份,本王给她个名份罢了,为什么要同她睡一起?”凤逸阳说得理所当然。 “王爷若不想跟董妃睡,可以跟侍卫睡一起。”虞兮提合理建议。 虽然她是个开放的现代人,可毕竟男女有别。何况,他的妃子他都拒绝睡一间房,来找她不是跟奇怪吗。 “主仆有别,那怎么行。”凤逸阳有的是借口。 “王爷不跟自己的侧妃睡是男女有别,不同侍卫睡是主仆有别,那我呢?” 虞兮脚上的血泡还疼着呢,懒得理他。 “虞兮,本王知道你去上京做什么,你如果让本王睡你房里,本王以后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凤逸阳开始诱惑她。 “我要是不答应呢?”虞兮不吃他这一套。 “不答应,你白日里用银针行刺摄政王,是死罪。” 凤逸阳不要脸到极点。 虞兮被他威胁得心头火起,又得跟他争辩,自己抢先占领了床。 “反正我睡床,你要非要睡我房间,那你睡地上。”他贵为王爷,总不可能打地铺吧。 凤逸阳看她松了口,马上命人搬了张竹床进来放在虞兮床边,自己也躺下了。 第14章 闹市救惊鹊 虞兮累极了,懒得同凤逸阳争辩,未等他收拾妥当,自己已经靠在床上和衣睡着了。 凤逸阳在等下看她眉头紧锁的脸,想起进来时看她在挑脚上的血泡,便坐到床尾去握住她的小脚丫来看。 血泡已经破了,被她挤出血后瘪了下去。从陌南城郊到客如云客栈有十几里地的路程,这个丫头就这么独自走了来。都说扁鹤宠女儿上天,她倒是不娇气。 凤逸阳随手把腰间带的金创药来给她擦了点,听着她累得打起细细鼾来,又是想笑。怎么,小狐狸打鼾都这么可爱吗? 抓着她的小脚把玩了半晌才放下,自己也吹了灯睡了。 第二天一早,虞兮趁凤逸阳没醒赶紧蹑手蹑脚地收拾了东西退房,下楼时遇到了在门外张望的董妃,心里颇为尴尬。 董秀枝看她的眼神有想千刀万剐她的意思,但有凤逸阳的贴身侍卫在一旁守着,也并没有说什么。 虞兮花钱托小二雇了辆马车给她继续赶路,她可不想再徒步走那么远了。 昨夜半梦半醒间,她知道凤逸阳捉着她的脚,可她也只好继续睡。 不说醒了说什么?这么个美男子抱着自己的脚,怎样想都像个变态。凤逸阳恼羞成怒杀人灭口怎么办? 虞兮想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马车行得快,没多会儿就进了安阳的主城区。 安阳比陌南繁华,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一路上卖什么的都有,虞兮从马车往外看,只觉得目不暇接。 “小姐,前面是闹市,路窄人多,你坐稳了啊。”车夫嘱咐道。 “好。”虞兮答,抓住了旁边的扶手。 突然,买卖吆喝声里有一个极不和谐的传进来虞兮耳朵。 “这闺女已经成人了,买回去做媳妇,做小妾都行。她人老实,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有个中气十足的妇人在大街上跟围观的人介绍,隐约还有小女孩的哭声传入虞兮的耳朵。 她的第一反应是人贩子,就要冲出去救人。又一想这个时代买卖.人口不是违法的,就有些泄气了。 “娘,您饶了我吧,求求您别把我卖了...”小女孩抽泣的声音再传来。 待车夫驶到前面,才看清是一个又高又壮的妇人,在卖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凤国十五岁可婚嫁,妇人说她已成人那应该有十五了。只是这小孩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怎么看也没有十五岁。 而且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看着像是新结痂不久。 “这个妇人十有八九是后娘。”车夫说。 虞兮来不及多想,只说:“停一下”,让车夫停了马车。 “你为什么卖这孩子?”虞兮毫不客气,上去就问。 说是孩子,也就比她小一岁。 “她是我女儿,我想卖就卖。”高壮的妇人蛮不讲理,但又看虞兮穿得是富家小姐的模样,又说,“小姐身旁若是缺人手也可以买了去,这孩子认打认骂,老实得很。” 虞兮越发听不下去了。 “你是后娘?”她又问。 “是又怎么样,后娘也是娘,也有权力卖她。”妇人嘴硬得很。 “小姐您要是不买,就别耽误我做生意。” 虞兮跟她理论不过,看那小女孩又一劲儿只是哭。心软了许多,掏出了银票真的买了。 十两银子,平日里自己买件衣服都不止这个钱,却能买来小姑娘的一生,虞兮心里难受极了。 她把小姑娘带上马车,看她一劲儿哭,就拿自己的帕子为她擦了泪。马车行了一小段路程离开闹市后,又拿出一张银票给她。 小女孩睁大眼看着虞兮,不明所以。 “你拿着这个钱走吧,去做点小生意也行,想去哪里也行,不要回你后娘身边去了,她不拿你当人。” 虞兮对小女孩低声说道。 她脸上的伤想必也是后娘造成的吧,真可怜。 虞兮让车夫停了车,把小女孩搀扶下去,想起了什么又从身上拿了一瓶药出来给她。 “你脸上的伤擦这个药就不会留疤,自己多注意。” 毕竟是个小女孩,还是会爱漂亮的,她后娘也太不是人了,这样虐待她。 小女孩接了,只是在原地愣着。 “我走了,”虞兮摆摆手说。她只是怕这个小女孩今天没有人买再次受后娘虐待,至于买来做什么倒是没想过。 放她自由是最好的选择。 车夫听到虞兮示意,就再次启程了。 马车走了一会儿,车夫实在忍不住了,对着车内道:“小姐,那个小姑娘一直追马车呢,你看怎么办?” 第15章 主仆同行 虞兮赶紧又让车夫停了车,问小孩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小孩摇摇头。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虞兮又问。 “我被卖给你,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小孩被虞兮买来后一直怯怯得不敢开口,虞兮让她下车就下了车,看马车走,又跟着一路跑着追来。 这是她跟虞兮说得头一句话。 “你也是独立的人,我愿意帮你,可我不需要你做我的人。”虞兮无奈的解释。 大家都是同性,你这是干什么呢。她想。 小女孩固执得很,只重复同样的话。 虞兮让车夫赶紧走,可她在后面有使劲儿跑起来追她。 她无奈,只好让小女孩也上了马车。 细问之下才知道小女孩叫惊鹊,十四岁。继母说她成人了,给她梳成人发髻,都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至于脸上的伤,虞兮想得没错,也是继母打的。 惊鹊的父亲好赌,家里日子过得一穷二白。继母自己又有孩子等着吃饭,就跟她商量把她送给当地的员外做小老婆,惊鹊不愿意还顶撞了继母,才被打成了这样,划破了脸。 “她总打你吗?”虞兮看着这个营养不良的孩子,问。 惊鹊瘪了瘪嘴,终是没有憋住眼泪大哭了出来。 虞兮伸手把这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孩子抱在怀里,手忙脚乱得哄她。这是个命苦的姑娘,也是个老实的好姑娘。毕竟她宁愿给她做丫鬟也不做员外小妾,挺难得的。 “那这样好不好,我收下你做丫鬟了。”虞兮看着惊鹊的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说,“不过呢,你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卖身契在我这里做不得数的。” 在她眼里,丫鬟车夫家丁都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毕竟受过现代教育,人生而平等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 “以后你就是我主人了。”惊鹊破涕为笑。 虞兮扶额,她不习惯别人服侍就是因为如此,什么主人仆人的。 “你叫我姐姐吧。”虞兮说。 “那不行,还是要叫小姐的。”惊鹊是个很天真可爱的姑娘,她感激于虞兮救了她,在心里觉得亲近。 可毕竟主仆有别,她不能叫她姐姐。 虞兮叹口气,这些人真是挺难改变。 “随你便吧。”她说。 于是,虞兮去上京的路上又多了个人陪着。 虞兮毕竟是大人穿越成了孩子,从小就没有天真可爱的阶段,看惊鹊叽叽喳喳天真可爱的样子,还挺喜欢。 “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放心吧。”她拍拍惊鹊的背道。 “嗯,跟着小姐吃糠咽菜我都愿意!”惊鹊很是郑重。虞兮从继母手里救了她,把她从火坑里捞出来,她认定了虞兮是个好人。 吃糠咽菜,你愿意我可不愿意啊!虞兮碎碎念想。 安慰小丫头道:“放心,不会吃糠咽菜,跟着我,只有好日子。” 后来赶路就是主仆二人一起了。 惊鹊虽然人傻傻的,天真可爱,可她心里非常崇拜虞兮,觉得小姐怎么都对,做什么都有道理,很是听话。从小苦日子里过大的,做起杂事来,更是手脚利索得很。 虞兮就怕别人对她耍心机,这个小丫头笨笨的,可可爱爱的,她很满意。对她也是极厚道,吃的用的没有什么主仆之分,她吃什么就给惊鹊吃什么,她穿什么就给惊鹊穿什么。小丫头从地狱到了天堂,人慢慢的开朗了一点,看着不似原来那般楚楚可怜了。 穿戴整齐,虞兮发现惊鹊长得竟是有几分姿色的。“真漂亮。”她不见外地捏着小丫头的腮夸她。心说难怪那个该死的后娘要把她卖给员外老头做妾。 惊鹊小脸红红道:“小姐你别逗我了,你才是天仙下凡。我都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 在她眼里,虞兮就是天上来的飞仙,怎样都美,哪哪都好。 主仆二人一同赶路,去上京的路上也有趣了一些,总算没有那么闷了。陌南到上京一千多里地,虞兮算着马车一直走着不休息也要走个六七天,何况她第一天就遭遇了刺杀,耽搁了许久。 虞兮只盼着别再出其他差池了才好。 第16章 车夫反草 过了安阳又到了离城,离上京越来越近了。那个安阳的车夫一路随行也是跟了虞兮三天了。 之后的两晚住客栈时虞兮生怕再同凤逸阳遇上,毕竟他的行程路线应该也是去上京。虞兮的直觉告诉她遇到凤逸阳就没什么好事,虽然他那样尊贵英俊,但现在不是她“沉迷男色”的时候,凤逸阳也不是她可以招惹的人。 第四天一早,主仆二人又早早得洗漱收拾妥当上了马车。 虞兮着急赶路,这几日每次都起得极早,饭也不吃,靠在马车上就开始打瞌睡闭目养神。这几日跟车夫也熟悉了,对他很是放心,只告诉他目的地,中间也没有再过问什么。 以至于马车不似前几日从主城区闹市走,而是专挑小路七拐八拐,虞兮也只是以为他要抄近路,不疑有他。 反而是惊鹊道:“都说离城不如安阳富庶,可没想到穷得这么离谱,连条大道都没有,今天这路也太荒凉了。” 虞兮正打瞌睡,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她有猛地醒了。 从马车的窗子望出去,心更凉了。她临行前带着地图,知道每个城市的交通干道以及自己要走哪里,今日这个路线,绝对有问题。 握紧了别在袖中的银针,又从腰间拿出一包蒙汗药来。 “嘘,”她把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惊鹊刚才只是说者无心,看小姐这个样子跟着吓了一跳。 “师傅,您停一下,我有事问您。”虞兮对车夫道。 车夫做贼心虚,假装听不到她的话,继续往前赶。 “师傅,停一下。”虞兮走到马车门口去,又说。 车夫只好勒住马,问:“怎么了小姐?” “没什么。”虞兮一脚跨到车夫身后去,用银针扎在了他脑后的大椎上。 车夫没料到她一个娇小姐会有这么一手,被扎得动弹不得,冷汗顺着脖子流下来。 “小姐饶命啊!”他梗着脖子喊。 虞兮跃到他面前去,看着车夫笑。 “不如你告诉我,谁要杀我,要你把我带到哪里杀我,怎么样?” 车夫惊恐得瞪大眼睛看着虞兮,嘴唇抖动不停,竟然话都说不好了。 虞兮把装着蒙汗药的瓶子拿着,吓他道:“你若不说,我就毒死你。” 车夫哆哆嗦嗦,被她连吓带骗,竟尿了裤子。 “我不认识啊小姐!小姐饶命啊!有人昨夜给我钱,让我把你带到这里的凤凰山去。并没有说要杀你。” “呵呵。”虞兮冷笑,她生得那样美,表情却狰狞得如女鬼一般,“说,那人什么相貌,什么打扮?” 车夫只是怕死吓得屁滚尿流,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说是个黑衣女人。 “这样啊!那你去死吧!”虞兮冷笑,把蒙汗药倒在手心捂上他的口鼻。 小丫头惊鹊在一旁看车夫倒下去,惊得目瞪口呆。 “没事,是蒙汗药,他死不了。”虞兮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说罢,拉着惊鹊一路狂奔起来。 荒郊野外的,主仆二人跑着跑着就迷失了方向,一时间有些蒙。 “惊鹊,你知道哪里是凤凰山吗,咱们往相反方向跑。”虞兮问。 惊鹊茫然的摇摇头。 虞兮依稀记得离城的山在城市的南面,又根据天上日头的方向找出了北。“不管了,赌一把,往北跑!”她说,两人又是一路狂奔。 “你以为自己跑得了吗?!”一群蒙面人堵住了虞兮和惊鹊的去路。 虞兮把惊鹊护在身后,冷冷道:“你们是谁?谁要杀我?” 那些人却并不开口,只把挥着手里的剑朝虞兮刺去。 那人的剑刺向虞兮心口,虞兮躲避不及,只好闭上了眼。 没有预想中的痛楚,再睁眼,一行人已经尽数倒地,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 他们被涂了毒药的袖箭封了喉,已经没气了。 一个红衣长发的人立在横七竖八的尸体旁,骄傲地扬起了嘴角。虞兮望过去,只见那人身形纤瘦,黑发如瀑从两肩披散下来。他长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眉眼斜斜地飞到鬓角去,眼神里带着三分魅惑七分不耐烦,红衣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妖异美丽。 虞兮一直知道自己生得好看,也觉得男人里义父和摄政王都是极俊美的,可同此人比起来,似乎都缺了什么。 “多谢相救。”虞兮过去行礼,“请问阁下是?” “凌绝山庄斐冷邪。”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虞兮,开口道。 第17章 天下第一杀手 这么美,竟然是个男人。听他开口,虞兮心里暗自惋惜,但一听对方的名号又有些激动。 “天下第一杀手斐邪尘?”虞兮嗓音里透出惊喜,“都说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竟让我遇上了!” 斐邪尘是扁鹤的故交,义父每年夏天都会去凌绝山庄住上一阵子。而凌绝山庄又是江湖上最骇人听闻的暗杀组织聚集地,亦正亦邪。 江湖传闻说这世间没有斐邪尘杀不了的人。但若要请凌绝山庄出面杀人,钱和权势都没有用,只能用一个条件交换,至于这个条件是什么,要看山庄主宰者斐庄主的心情了。 斐冷邪的五官对男人来说有些过于魅惑了,他上下打量着虞兮,道:“扁鹤那家伙不放心你,托了我来随行保护。好在你这个小家伙挺机灵,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他模样看上去比义父年轻许多,却管虞兮叫小家伙。 虞兮一听是义父让来的,心里一热。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她问。 “一直。” 若不是这次看她快死了,他才不出手呢。 自己真是大意,被人跟了这么久竟然一无所知。虞兮暗想。那么,她扑到凤逸阳怀里他也看见了?她扎了凤逸阳麻穴他也看见了? “那你都看见什么了?”虞兮小心翼翼的试探。 “看见凤逸阳那小子钻进你房里。”斐冷邪知道的比她想到的还多。虞兮听完吓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我和他没什么。” 虞兮赶紧解释,毕竟这位斐庄主是义父的朋友,传到义父耳内也太解释不清。 斐冷邪满不在乎摆摆手道:“我才懒得管你和那小子的事呢。” 他看着比凤逸阳也长不了几岁,竟然管他叫“那小子”,更何况凤逸阳还是凤国的摄政王,他这个称号很让虞兮诧异。 但虞兮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也没有多问,只和斐冷邪说自己迷了路,求他带她们出去。 待三人到离城的主城区,已是傍晚时分。只好先找家客栈住下。 虞兮养成了习惯,到客栈先环顾后院和马厩,很好,没有凤逸阳的马。 这才放心的让小二开了两件客房,斐冷邪一间,虞兮和惊鹊一家。 三人一天没有吃东西,早已饥肠辘辘,放下东西收拾妥当,便去了一楼用餐。 凤国所有客栈都是这个布局,楼上住宿,楼下吃饭。虞兮每次看着都觉得很有现代星级酒店的雏形,就差小二在楼梯口收她的早餐券了。 虞兮看似镇定,事实上白日里受了惊吓,饭也并没有吃下去多少。 “虞兮小姐,真巧啊。” 她正心不在焉地吃着饭,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不想抬头,也知道来者何人。 不待虞兮开口,那人又道:“这么巧,师叔也在。” 显然是在问候斐冷邪了。 虞兮瞪大了美丽的桃花眼,看像凤逸阳。世界这么小吗?斐冷邪竟然是凤逸阳的师叔? 显然凤逸阳一行人如她所料也是回上京的。 董妃站在凤逸阳身后,那眼神像要把虞兮活吞了一般。显然,她拿虞兮当假想敌了。 虞兮无奈,虽然她同凤逸阳确实清白,可凤逸阳那夜睡在她房里也是事实,董秀枝生气也是情理中的。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聊。”不待斐冷邪回凤逸阳话,她赶忙说,脚下生风往楼上跑去。 凤逸阳的师父同斐冷邪是一师之徒,但是他师父是澜沧人,不常在凤国。这个师叔,性子又妖孽得很,两人并没有多少话聊。 见虞兮逃也似的上楼去了,凤逸阳又是心头火起,那日一早就跑了不说,今日还避自己如蛇蝎,好你个虞兮,长本事了! 他同斐冷邪寒暄几句,也就上楼去了。 夜色深了许多,虞兮在房内洗尽铅华,又换了睡袍正准备睡觉,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呀?”惊鹊问。 虞兮赶紧对她摇摇头,示意惊鹊不要作声。 斐冷邪这么晚了无事找她,一定是凤逸阳那个活阎王。 “虞兮,你不想让我闯进去就出来。”外面那人朗声道,已是不耐烦了。 虞兮皱眉,又不敢拿惊鹊的清白开玩笑,只好穿上鞋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口,便被那人抵在了身后的墙上。 他伸出长臂把她困在其中,虞兮吸了口气,人又僵住了。 第18章 懂得挺多啊你 “你跟斐冷邪,怎么回事?” 凤逸阳直奔主题问。 他一进来就看她在同斐冷邪一同吃饭,本来好好的,见到他反而跑了,让他心里直冒酸泡。 “跟你有关系吗?”虞兮自第一次相处便没有对他太过恭敬,已经习惯了这个相处方式。她明明可以告诉他是斐冷邪救了她,就是不想说,好想怼回去才高兴。 “我家娘子跟别的男人一同吃饭,你说跟我有关系吗?”凤逸阳说得理所当然,脸凑得越来越近。 凤逸阳的鼻尖同虞兮鼻尖碰在一起,嘴唇离得越来越近。 呼吸相闻,虞兮的脸又开始爬上红晕来。 “凤逸阳,放开我。谁是你家娘子。”她气鼓鼓道,伸手推他的胸膛。 凤逸阳这才用心打量起她来。 她是刚沐浴完吗?脸上干干净净,能看到细微的绒毛,头发有些湿漉漉的散在肩上。睡袍似乎不是凤国的样式,领口有些低,也没有扣子,只有腰间的一根带子堪堪系住。 凤逸阳看着心里憋了团火,只想逗她。 他坏心地把手伸向那根衣带去...... 虞兮大惊,脸上的红晕悉数褪去,只剩惨白。她挣扎得更厉害了。 凤逸阳贴近她的身子,手抓着那根带子,却并没有真的解开,他只是坏笑着看她。 突然,凤逸阳脸色也变了。 “不好”他暗叫,放开了控制虞兮的手。 前两次他抱着她,也觉得心里酥**麻,但凤逸阳清楚的知道,这次是不同的。他全身的血像被一把火烧开了一般,在体内涌沸乱窜。 体内的邪火窜个不停,恨不得要喷出鼻血来。凤逸阳知道自己中了招,一定是刚才董秀枝送的那杯茶有问题。 他退后几步,趁着理智还算清醒,对虞兮道:“你快走!” 虞兮学医五年,本身又是现代人,怎么会不知道凤逸阳发生了什么。看脸色,他一定是中了那种药。 不过这人还不错,这个时候竟然先做的是放开他,虞兮心想,贵为王爷,他若真的要强她,也没人敢救吧。 虞兮看凤逸阳如此,反而两步走到凤逸阳面前,先用银针封了他的血脉。 凤逸阳脸憋的像煮熟的虾,“还不走,别怪我后悔”他咬牙道,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 虞兮哪里理他,开了门让惊鹊把医药箱拿出来,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套针对着凤逸阳扎去。 凤逸阳靠在走廊的角落里,任她摆布,只觉得没有刚才那样血气乱涌了,却还是憋的难受。 “好了。”虞兮在凤逸阳手腕上,心口,后腰扎了许多针才停下来道。 凤逸阳只是大滴地落着汗,不说话。 “我护住了你心脉,应该不会因为这个药受损伤。你去解决一下就没事了。” 虞兮对凤逸阳说道。 解决?凤逸阳看虞兮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样,他要是想解决会让放她走? 虞兮尴尬地咳了一声:我是说,你可以回去找董妃。 看凤逸阳压着怒火的脸,自觉失言,又小声道:“要不,你自己动手?” 她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凤逸阳刚才心里那点旖旎全没了。 好你个小狐狸,懂得挺多啊你? 凤逸阳本就身体难受,又被虞兮对男女之事的“见识”气得七窍生烟。 他强撑着走过去踢开了侍卫长安的房门,吩咐他打一桶冷水来。端着冷水兜头浇下去,才算舒服了。 体内乱窜的邪气被控制时,凤逸阳就察觉到了虞兮针法的精妙,心里暗自佩服这个小东西医术的高明之处。可是她面不改色的让他去“解决”一下,还是让他大为恼火。 虞兮看凤逸阳没事了,赶紧从湿淋淋的他身上把针取下,一溜烟又跑了。 当晚,董秀枝被连夜赶走了。 她跪在房门外求凤逸阳求了半夜,长安只一句:“董妃快回吧,别让属下难做。” 董秀枝终是一部三回头的走了。 她只是一个得不到爱的可怜女人罢了。凤逸阳这些年不肯碰她,刚进靖王府时她羞于启齿,总觉得这件事由女人主动说出来有些丢颜面。这几年,每日里守着空床,终是守不住了。 凤逸阳知道她追来一定是太皇太后默许的,前几日也不赶她。今日她对他下媚药,险些伤了他的元气,他只是将人赶走已是万分客气了。 第19章 女人间的事自己解决 第二天,虞兮早早把惊鹊叫醒,就要着急赶路。 惊鹊揉着眼吃惊:“小姐,这四更还没过,也太早了,平日里不都天快亮再走吗?” 却还是听话的起身洗漱收拾。 “你不懂,那个凤逸阳是个瘟神,咱们能躲就躲。”虞兮手上不停地收拾着东西,自顾自说。 “凤逸阳?那不是当今摄政王吗?”惊鹊瞪圆了眼睛。莫非,昨日那个男子,竟然是当今摄政王爷? 不过王爷似乎同传闻里不太一样,都说摄政王杀人不眨眼,凶神恶煞,惊鹊一直以为他相貌凶悍。没想到这样年轻英俊。 跟小姐,倒是很般配呢。惊鹊想,嘴角露出笑来。 “想什么呢你,快点儿!”虞兮拍拍惊鹊的小脑袋,催促道。 “哦哦,我收拾完了小姐。”惊鹊忙说。 待收拾妥当,虞兮又去敲斐冷邪的门。一直没有回应。她以为斐冷邪还睡着,就推了推门。 谁知轻轻一推,就打开来。斐冷邪不在。 看来他不想与自己同行,虞兮心想,只好拉了惊鹊继续赶路。 天色太早,也不好找马车,主仆二人只能先往前走着,想等到天大亮再想办法。 “小姐啊,咱们怎么一路上危险重重的。”惊鹊念叨,但还是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着,并没有虞兮想象中的害怕。 虞兮苦笑,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娘亲得罪过谁,这些年一直有人想要要她的命,之前住在扁府,义父家大业大,守卫森严,还安全些。 现在她独自赶路,各路妖魔也开始现型了。 还不到五更,换算到现代也就凌晨3点半吧,虞兮看着挂在天上的点点星光想。 比起来,还是二十一世纪好,有手机可以玩,治安也好,不会动不动被人拿剑指着。不过,若在现代,她没有娘亲,也没有义父疼爱,是没有家庭幸福感的。 既来之则安之吧。虞兮有些伤感,脚下却不停。 “贱人,你出来的倒挺早。” 董秀枝的马车停在前面,一行人拦住了虞兮去路。 她只是想等在旁边悄悄看看王爷会不会与虞兮同行,没想到她先出来了。既然这样,就给她颜色看看。 虞兮看她来者不善,只顺手把惊鹊护在了身后。 董妃这是找她泄愤来了。对方人多势众,虞兮只沉默着看她。 “不说话是吧?”董秀枝从马车上下来,凑到虞兮面前,“贱人,你在客栈折辱我的时候,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吧?” 虞兮被她用这样的话羞辱,全然不往脸上去,只淡淡说:“董妃娘娘,我和王爷并无瓜葛,你信与不信,也是如此。” “并不瓜葛?并无瓜葛你把王爷勾引到你房里?我上千里地找过来,就因为你被赶回去了,小浪蹄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威风啊?” 董秀枝咬牙切齿,一巴掌对着虞兮的脸甩过去。 虞兮猝不及防,被打得一侧肿起来。惊鹊在后面看着,吓得“哎哟”一声,就要冲上来护她。 虞兮一味地挡着惊鹊不让她上前。她要亲自还回去! “呵,董妃娘娘自己的男人不看好,找我问罪来了?”虞兮冷笑一声,抓住了董秀枝的手腕。 也一个耳光对着董秀枝扇过去。 董秀枝的下人们正看热闹,猝不及防看到自家主子挨了一掌。都一哄而上,把虞兮围了起来。 虞兮也不慌,只抓着董秀枝手腕不撒手。 “放开娘娘!”一个随从大喝一声。 虞兮全然不放在眼里。她虽然功夫不行,人又瘦,可比起董秀枝这种深闺里的弱女子,还是有些优势。 她把单手把衣袖上的针取下来,对准董秀枝喉咙,望向一帮随从的眼神冷淡极了。 “你们滚远些,不然我就刺下去了。” 随从们依言后退,怕虞兮真伤到董秀枝。 突然不知道哪个随从抄起一块石子,用力打在虞兮抓紧董秀枝的那只手上。她疼痛之下,下意识的一松,董秀枝也就趁机逃开了。 “给我打!”董秀枝逃开后一声令下,那帮狗仗人势的下人们又拥了上去。 “住手!” 一个年轻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冲过来,喝道。 虞兮认得他,是凤逸阳的贴身侍卫长安。董秀枝当然也认识。 “长护卫,她打我,我要教训她!”董秀枝恶人先告状。她虽为侧妃,毕竟也是下人出身,对长安这样的近卫也不敢造次。 虞兮生得比董秀枝更白净些,因此同样是挨了打,她的脸看着比董秀枝还要狰狞。长安望着她,皱了皱眉头。 看虞兮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掏出凤逸阳的令牌来。 “王爷有令,女人间的事让她们自己解决,除了董侧妃和虞兮小姐,今天谁动手,灭九族。” 第20章 王爷让我带个话 “要不是你家王爷,也没有这些麻烦的事端。”虞兮冷冷道,并不领情。 长安委屈得不行,又不敢发作。 一大早王爷让他跟着虞兮小姐,说恐生事端,他都没睡好。结果自己这样帮她,大小姐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董妃,你也听到了。”虞兮好整以暇地看着董秀枝道。 她的随从下人们也吓得跪在一旁,不敢抬头。 “那……那又怎么样!”董秀枝死鸭子嘴硬。 “你莫不是被自家男人气傻了?单打独斗你打不过我,这些下人又不能帮你,你说那能怎么样?”虞兮嘲讽起她来也不遗余力。 “要我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快滚。” “你!”董秀枝气得上下牙打战,恨不得扑上去挠花她的脸。 长安看董秀枝没面子,只得好言相劝。“娘娘快回府吧,王爷知道你没走,又要生气。来日方长,娘娘多体贴些,王爷纵是铁石心肠,早晚也会心里有娘娘的。” 长安到底是个男人,这劝得还不如不劝。虞兮心说,也不管一群人,带着惊鹊就要走。 “虞兮小姐,留步。”长安又道。 虞兮站住脚,并未回头。 “有事?” 长安有些羞于启齿,踟蹰了一会儿。 虞兮抬脚又要走。 “王爷还说,让小姐乖一点,以后少研究些……男男女女的......床帏之事。” 长安比凤逸阳年纪小,也未曾娶亲,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自己先羞得不行。 虞兮怒极,她看他中了媚药,让他用手解决不是为他好吗?怎么就成了她总研究床帏之事了? 这个凤逸阳,一天天的想什么! 她头也不回,只说:“我知道了,你也告诉你家王爷,让他多忙点正经事,少撩些正经人家的小姑娘。” 长安扶额,他一个近卫招谁惹谁了? ... “怎么?董秀枝打她了?”凤逸阳眉头拧得死紧,心跟着揪了一下。 “是,但是董侧妃也没有占便宜,虞兮小姐也打了回去。” 长安如实道。 她那个性子,又哪里是吃得了亏的。凤逸阳暗想。 “严重吗?” “什么?”长安不解,后一琢磨明白过味儿来。“董侧妃不严重,虞兮小姐脸肿得挺厉害,但她自己懂医术,应该能治。” 凤逸阳眉头皱得更严重了,这个董秀枝,他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一直对她很是宽容,没想到竟做出这样的蠢事来,看来,以后不能给她好脸色。 “哦对了,虞兮小姐还让我告诉您……”传话筒长安也是倒了血霉,硬着头皮把虞兮的话又传达给凤逸阳。 凤逸阳被她一句话噎得哭笑不得,除了她,他可没撩过别的姑娘。 虞兮和惊鹊雇了辆新的马车,一路上披荆斩棘,困难重重,到第八天傍晚,主仆二人也总算到了上京。 上京是凤朝国都,戒备也相对森严些,好在虞兮早有准备。 “到上京什么事?”两个带着长矛的卫兵挡住去路。 虞兮下了马,从袖内抽出两张银票来分别塞给两人。她出手阔绰,使得两个卫兵眼睛放光,也没有推辞。 “家父在上京做生意,母亲病了,让我去给父亲报个信儿。麻烦二位大哥通融一下。”她露出无害的笑脸,跟卫兵扯谎。 虞兮想,这一世长得好看些就是比前世有优势,她只要给点笑脸总有人买账。 卫兵看她和惊鹊们两个弱女子,她又这么乖巧可爱,也没有为难,直接放了行。 顺利到了上京,虞兮反而有些忐忑起来。 且不说生父是当朝宰相,位高权重,未必愿意认他,就只说父亲知不知道她的存在都是个问题吧。 若是父亲认他还好,不认,她可如何是好? 天色已晚,虞兮先在上京又找了个客栈住下,她打听好了宰相府的住处,准备第二天一早过去。 第21章 闭门羹 ...... 凤国的上流社会生活非常考究,虞兮看着宰相府的高墙大院和漆得朱红的大门,竟然想起她在前一世最喜欢的相声大家刘宝瑞先生的《夸住宅》来。 “山石高耸,细水盘流。上有楼台殿阁,下有水榭凉亭,左右是爬山转角,超手游廊。玉砌铜镶,花石为路,山虎爬墙,藤萝绕树。玉带桥竹拦护岸,月牙河碧水沉流,一望无边,恰似水晶世界,大有仙府之风。” 宰相府她没去过,只是看着外面,就能把里面的光景想个七八分出来。这怕不是《红楼梦》里的贾府吧。虞兮暗想。 虞兮和惊鹊二人围着相府徘徊良久,门外的护院起初并不理她们,看两人走来走去在面前晃个不停,只好走上前问话。 “这位小姐,这里是宰相府,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护院看虞兮穿得讲究,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言辞也颇为客气。 虞兮不方便说认父,只好道:“我有事找你们家宫宰相。” 几个护院心下起疑: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会有什么事要找相爷呢? “相爷公务繁忙,不轻易见客,您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护院们很客气,却没有让虞兮进去的意思。 虞兮脑子飞速得转着,只想找个借口先进府去。 正在门口周旋着,几个轿夫抬着两顶华美的软轿走了出来。香气隔了一米远,都能劈头盖脸熏过来。 “参见大小姐,参见二小姐。”护院们赶紧行礼。他们就是父亲的女儿吧,虞兮想,闪在一旁让轿夫们先过去。 谁知轿子走了几步,中途停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轿内一个颇娇嫩的女声问,不知道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虞兮看她并不下轿,语气也很不客气。只回道:“我有事找宫宰相。” 并不说自己是谁。 “爹爹忙着呢,不会见你,你回去吧。” 那女声又说,分明是要赶走她。 虞兮也不恼,只道:“让人通报一声,若宫宰相愿意见我,我就进去。不愿见,我走便是。” “呵呵,”轿内传来嘲讽的笑声,“我爹爹是一国之相,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 隔着华丽的轿帘都能听出她的傲慢来。 “你们几个没听见姐姐说什么吗?愣着干嘛,打走就是!”另一顶轿子的女主人也出了声。 真是端的好一副高门大户的架子啊。虞兮暗想,但她初来乍到,也不想上来就撕破脸。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告诉你们,我家小姐……”惊鹊看不过去别人欺负她家小姐,就要为她出头。 虞兮用胳膊肘撞撞惊鹊,让她收了声。 见不到正主,不知道正主对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儿什么态度,虞兮不想让无关的人知道来意。 “我们走便是。”她道,拉着惊鹊就走。 看来让人通报进去行不通,得想想别的主意。 想到这么多天奔波劳累,结果连个人都见不到,惊鹊回去的路上急得直跺脚。 虞兮倒是心态平和些,一面走一面逗她:“是我见不到父亲,又不是你,你急什么。” “我当然急了,小姐冒着生命危险来上京认父,结果,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越想越委屈,惊鹊眼睛里开始弥漫上水汽来。 虞兮看她这样为自己着想,扶了她肩膀正色道:“不急,明日早点起,咱们在相府门口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什么意思?”也不知是不是凤国没有这个成语,惊鹊迷惑不解。 虞兮只好向她解释。 宫宰相是国之重臣,每日定要上早朝的,大不了明日在宰相府门口等他上朝回来。 “可是,宰相府的两位小姐都是这种态度,宫宰相也不见得是个好相与的。”惊鹊说出她的猜测。 虞兮本就是个人尖子,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但她本就是穿越来的,同母亲有感情是因为母亲抚养了自己许多年,为人又让自己佩服。至于宫宰相这个父亲......好不好相与,喜不喜欢她,都不太重要。 只要认下了,自己替母亲报仇,就算前进了一大步。 “没关系,总得有个过程。”虞兮安抚惊鹊。 第22章 认父 第二日,虞兮和惊鹊又早早等在了宰相府外。不过这次吸取教训,躲在了护院看不到的地方。 “你说你是我女儿?证据呢?” 当朝宰相宫寻早朝归来,轿辇便被一女子挡在了自家的门口。 他人未下轿,只隔了帘子闲闲问道。口气平平,并无喜怒可供揣测。 “我娘是陌南的朱颜,十七年前在您赴上京上任侍郎的路上救了您,十六年前生了我,”隔了轿子,他只听得女子声音不大,却坚定清脆,面对他这样的官员也毫无畏惧,娓娓道来。 “呵” 宫寻冷笑,“口说无凭,我可不记得我认识什么陌南的朱颜。” 轿辇外久久没有回应,久到宫寻以为轿外的人已经走了。他皱了下眉头, 到底是小孩子呀,怎么这么两句就唬走了…… “世人都说我跟娘生得极像,但娘说我鼻梁上面有一颗朱砂痣,和父亲一模一样。” 微微叹了口气,女子道,“父亲掀开轿帘一看便知。” 虞兮心里跟宫寻很是生疏,扁鹤那样的养父尚称呼“爹爹”,反而真正的生父,一口一个“父亲”。 宫寻在马车内剧烈地抖了一下,这一刻,他梦到过无数次,今天终于要到来了吗? 朱颜对他冷淡得很,前些年,即便他找过去,也是一味得避而不见。纵使见了,也冷淡得很。他几次热脸贴上去,人家连个笑模样都不给他。 何况,他本就有家室,原配夫人去世后,上京头一年便娶了先皇的远房堂姐凤郡主。虽然有两个妾室,也都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真的接一个开酒馆的老板娘入宰相府,大有不便。凤郡主也不会应允。 朱颜五年前病故他是知道的,自己也叹息伤神许久。她有个女儿,宁愿被当地名医收做义女也不肯登门,他也是知道的,这个时候寻到上京来,倒是意料之外。 宫寻平复了激越的心绪,蓦地掀开轿帘。 一张清丽无双的脸映入眼眸,一样的桃花眼,尖下巴,一样的瘦不露骨,果然是朱颜的女儿。而窄翘骄傲的鼻梁,连愚钝的轿夫都暗暗在心里赞叹果然跟他家大人一模一样,鼻梁上那颗朱砂痣的位置和大小都与宫寻毫无二致。 “你叫什么名字?”宫寻托起女子的下巴,声音颤抖地问,这是她和他的女儿啊,跟他午夜梦回想起她年轻的模样,一模一样。 朱颜不想跟他有什么纠葛,但毕竟人已经没了。女儿身上流淌着他宫氏一族的血,接进府里,想必凤氏不会有什么意见。 女子已成年,被自己初次见到的父亲托着脸直勾勾地看难免有些羞赧,她只是笑着别开眼去;“父亲,我叫虞兮,义父家姓扁,是扁鹊的后人。” 宫寻凝视许久,才放开手,走在前面。 “提你义父做什么,你是我宫寻的女儿,自然叫宫虞兮。” “来人,告诉管家大小姐回府了,让管家好生安顿。三日后,我宰相府设宴款待亲朋同僚,昭告天下。” 虞兮跟在宫宰相身后,一时间有点失神。这是认下了?竟然这样轻易的认下了自己? 母亲为人性子薄凉要强,平日里待虞兮严苛有余,温情不足,但虞兮知道自己是母亲唯一的亲人,也是用生命在保护的人。自己的身世,母亲不说,朱颜便不问。十几年里,自己也暗自想过亲生父亲的模样,也曾想过父亲是否在世,如果在世,又为何不同母亲一起生活。 今日一见,宫寻同自己想象得倒是有些区别。 “您不问问我为什么来上京找您吗?”虞兮跟在宫寻身后问。 “你当然有自己的计较。”宫寻答,并没有想知道的意思。 虞兮未曾想他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好奇心,换了任何人,十六年不曾露面的女儿突然出现,也会心里有所疑虑吧? “我娘没了。”虞兮又说。 宫寻身形一顿,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 虞兮人未进府,凤郡主那里已经得到了消息。 “他真的认下了?”凤郡主怀里抱着两岁大的儿子一面逗着,一面向过来汇报的人问道。 下人答:“认下了,相爷欢喜得很,托着那位虞兮小姐的脸一劲儿看。” 凤郡主眼神里闪过一丝阴毒。 “他们还说什么没有?” “奴才离得远听不清楚,好像说什么她娘亲死了之类的话。”下人如实回答。 凤郡主冷哼:“又不是才死的,怎么这会儿倒想起找爹来了!” 下人说不出所以然来:“奴才也不知道啊……” 凤郡主懒得理他,摆摆手让他出去。 没等报喜的下人走到门口,又道:“你去把这件事告诉然儿一声,让她有个准备。” 下人忙应了,一路小跑去了。 第23章 她就是那人的孩子 虞兮进府后,被管家安置在宫相府内宅的一处名为明德居的小院里,下午便安排了一个小丫鬟和一个厨子两个护院过来。 当晚又叫人抬了十几个金丝楠木的大箱子,一样样摆在院里。 虞兮打开,满目的金银首饰,衣衫锦缎和元宝银票。她不禁失笑,这算什么?宫寻对她的补偿吗?他以为她从千里之外的陌南过来,是为了过富贵日子吗? “管家伯伯,烦劳您告诉父亲,我一向不缺吃穿用度,这些收回去吧。” 虞兮被朱颜教养得极好,懂礼节有分寸,比起相府的其他养尊处优的小姐毫不逊色。 老管家跟了宫寻快三十年,原本以为遗落在外的大小姐小门小户,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想必见了这些两眼放光。如今一见,这个大小姐何止上得了台面,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不说,还有种清高的气度,不禁在心里高看了一眼。 “老奴姓韩,年轻时是相爷的书童,小姐叫我韩管家便是。”管家对虞兮作揖行礼,自我介绍。 “小姐不要推辞。相爷说,这些不过是把前十八年的补上,小姐幼年漂泊在外相爷并不知情,如今来投奔了,自然视为掌上明珠,凡事护你周全。” 说是不知道这个女儿的存在是假,只是这些年里,朱颜并不让宫寻见女儿,也对他冷淡得很,便慢慢死了心罢了。 虞兮心里波涛暗涌,面上却不露声色。“既然如此,便有劳韩伯了。” 送走韩管家,虞兮又打赏了紫鹃和自己的四个新仆人。她初来乍到,要在上京站稳脚跟必须有自己的拥趸和亲信,要有信得着的人。 贴身的小丫鬟叫紫鹃,跟惊鹊一样,也是十五岁,连名字都出奇得登对。紫鹃跟惊鹊的叽叽喳喳不同,她话不多,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孩子。 厨子护院也都是在名门望族里做惯了的,颇有做下人的自觉。 虞兮在宫相府一呆就是三天, 期间宫寻也没有来过,她在下人们嘴里套了些话,大概知道了宫家的一些情况。 宫寻年近半百,他的原配妻子早在去上京做官前就病殁了。宫寻跟原配育有二子,长子名叫宫承允,二十五岁,是立下赫赫战功的护国将军。因为在外带兵,每年只能回家省亲一次;次子比虞兮长上三岁,叫宫承泽,尚在读书,没有官职。都是宫寻在上京安家后接回来的。 宫家现任的当家主母姓凤,是先皇的堂姐,封号邦宁郡主。同宫寻育有一女一子, 女儿叫宫菲然,十六岁,生日比虞兮小两个月。儿子尚幼,不到三岁。除此之外,宫寻另有两房妾室,二夫人娘家有上京城最大的绸缎庄,三夫人父亲是下面的地方官员。二夫人没有子女,三夫人育有一女,名唤宫惜月, 也十六岁,比宫菲然又小上一点。 难怪母亲这么多年对父亲绝口不提。父亲连妾室都是这样的出身,母亲一个在市井开酒馆的,偏又心高气傲,自然不想攀附。虞兮想。 那边厢,虞兮在明德居住下后,下人又通报给了凤郡主。 “不过是个贱人生得杂种坯子,你来告诉我作甚,要让我去明德居给她请安不成!”凤郡主冷笑,对着禀报的下人淬了一口。 下人匍匐在地瑟缩着不敢言语,心说,明明是您让我汇报那边的动向。 凤郡主知道三日后是认亲宴,也料定宫寻会找自己商议,可等了两天,迟迟不见宫寻提起,终于坐不住了。 “翠女,告诉老爷一声,就说我明日要带小姐去双龙山上香,小住一段时间避避署再回。”凤郡主命丫鬟道。 丫鬟去了没多时,宫寻便过来了。他们虽是夫妻,平日里却并不住在一处的。 宫寻一来便说过几日就入秋了,暑气早就消了。府上最近事务繁多,夫人缓几日再去烧香,佛菩萨也不会怪罪。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让她去的。 要烧香本就是个幌子,凤郡主看宫寻不让去,越发拿起姿态起来。 “我也是年纪大了,前阵子那样热,也不觉得如何。这阵,暑气快退了,反而每日里心烦意乱的,不得个安生。” 凤郡主道,伸手撑在额头上。 “老爷不是有女儿回府了,府里事务繁重,但是有宫大小姐在,想必一定会处理的井井有条。” 越说越不像话了,言下之意,无非是宫寻没有把她这个夫人放眼里,就认了虞兮。宫寻官场混迹了几十年,如何看不透她那点心思。 “夫人严重了,兮儿初来乍到,哪里治理得了宰相府。夫人若执意要去,我一会儿为你安排车马便是。府里乱上十天半月,只要死不了人,也没什么。” 宫寻语气里已有愠怒之意,说罢,拔腿就走。 凤郡主一听这话说得重,面上也有些过不去了。 只冲过去从后面抱住宫寻的腰。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老爷,我也是皇亲国戚,在凤氏一族还请老爷给我留着脸面。” 虞兮身份特殊,她就这么窝窝囊囊认了,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 “你是何意?” 宫寻问。 “请老爷昭告天下说虞兮是老爷的义女。这样一样能养在宰相府,我也不会干涉老爷对她的疼爱。” 凤郡主终于说出了自己闹这么一出的用意。 “青莲,没用的。”宫寻回过身来,安慰似的环住凤郡主,语气却坚定之极。 “见到那孩子你就知道了,她跟她母亲长得一模一样,性子也相。太皇太后,摄政王和皇上都会知道,她就是那人的孩子。” 凤郡主的眸子猛地收缩了一下,终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24章 娘子,又见面了 时间过得很快, 三日后便是相府大宴宾客昭告天下的日子。 宫宰相是除凤国皇室外权势最盛的臣子,前来贺喜的宾客自然络绎不绝,偌大的宫相府礼堂内摆了几十桌。宫寻对外并未宣告虞兮身世,只说流落民间的女儿回家认亲,请亲朋好友和文武百官共襄盛举。 “宫相爷之女宫虞兮本是宫氏长女,遗落民间多年,今日回府认亲,可喜可贺。” 司仪官朗声道,“有请宫大小姐向父母双亲见礼。” 话音刚落,一袭大红色礼服的虞兮在惊鹊和紫鹃的搀扶下迤迤然走了进来。虞兮本就生得肤白胜雪白,在红衣的衬托下竟然有几分不合年纪的妖冶气息。她看似乖巧得颔首,眉眼含笑,心里的叹息声却越来越大。娘,我没有听你话,还是来了。 “众人都说宫相家的两个千金生得如花似玉,如今看来,遗落民间的大小姐更是谪仙下凡啊。”说话的是当朝皇帝的堂兄肃亲王凤离渊,他一袭白衣坐在贵宾席上摇着折扇,一副纨绔子弟做派。他身旁还有个端着酒杯冷着脸一言不发的黑衣男子,两人一样的丰神俊逸,让人挪不开眼睛,黑衣的不是凤逸阳是谁! 虞兮余光瞟见他,心说真是冤家路窄,面上却不动声色。 “是啊,相爷真是好福气。” “大小姐国色天香,定会婚配个好人家。” 凤离渊开了头,文武百官纷纷附和。宫寻向来不喜形于色,只是对凤离渊和众人行礼客气道:“肃亲王和诸位同仁谬赞了。” 而虞兮本就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她行医几年也算见了些世面,又自小总被人赞誉生得一副好皮囊, 已然成了习惯。被人夸奖也只是笑了一下,毫不拘谨。 司仪官带着虞兮向宫寻和当家主母行礼,又依次拜见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宫家内眷向来礼数周全,自然看上去一派母慈女孝。 只不过在凤离渊夸她才是“谪仙下凡”时,凤郡主脸上的阴鹜之色一闪而过。虞兮心里也就暗自有数了。 “兮儿,来见过摄政王靖王爷和肃亲王。论起来,都是一家人。” 宫寻让虞兮来到贵宾席,向二位王爷行礼。虞兮依言乖巧行礼,一抬头正对上凤逸阳审视的眼睛。 都说皇家无丑女,凤逸阳长到二十九岁,宫里和贵族家的女子们见了不计其数,她们个个都生得容貌标志,体态婀娜。可虞兮同她们比起来,似乎更胜一筹,但这一筹胜在哪里,凤逸阳也说不出来。 或许她的下巴更尖了些,桃花眼又太楚楚可怜的些。也或许,她明明性子不羁,天不怕地不怕,却又长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有一种奇异的反差感。 红衣黑发肤白胜雪的虞兮,让凤逸阳挪不开眼去。 “又见面了,兮儿。”凤逸阳凑近她,把折扇挡了脸,从上面露出一双凤目来看她。 “王爷认错人了,臣女与王爷素不相识。” 虞兮心里七上八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淡然道。反正她咬死不认凤逸阳也没有证据。 “本王连自己被谁轻薄了去都不知道,你当我这个摄政王是吃素的?” 凤逸阳的性子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果然,宾客哗然一片。 宫大小姐轻薄了当朝权势最大的王爷?居然还好好得站在这里?十几岁杀伐决断眼都不眨一下的摄政王,他如今竟成了被人轻薄的苦主? “咳咳”宫寻看向自己一脸无辜的女儿, “靖王爷,怕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凤逸阳看着面不改色的虞兮,眼里都是揶揄。 “十几日前在陌南,有个女子扑进本王怀里叫本王相公,轻薄了本王就跑了,也不知是不是宫大小姐。” “王爷说笑了,我自幼在上京城外的村子长大,没有去过陌南。” 虞兮说起慌来也是泰然自若。 反正他凤逸阳空口无凭,她咬死了不认就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而且虽然他救过自己,但自己也帮过他解那种药,算是扯平了。 宫寻知道女儿在陌南长大,只是皱了皱眉头,女子的声誉要紧,他没有拆穿女儿。 凤郡主在一旁看着,倒是也没有说什么。 “很好,那一定是本王认错了。枉本王一个纯情的黄花小伙子,就这样被人轻薄了去,本王恨呐……” 凤逸阳叹了口气,半真半假自怨自艾,走出了厅去。 “皇叔,”凤离渊不明所以,也追了出去。 一场闹剧堪堪结尾。 凤逸阳边走边危险得眯起了眼,宫虞兮,你现在人在上京,本王还能再让你跑了不成。 待凤逸阳走后,凤郡主沉下脸来。 “兮儿,据我所知你在陌南长大,刚才没有拆穿你是为了宰相府的声誉着想,希望你能记住,你不只是歌姬的女儿,还是宫宰相的千金,你的一言一行都要考虑到宰相府的脸面。” 话说得重,虞兮却只能听着。毕竟她不占理,凤郡主又是一副为宰相府着想的态度。 可凤逸阳何许人则,当着那么多人管她叫“娘子”,她不扯谎还能应下不成?她虞兮来上京是为了替母报仇,又不是儿女情长来的! 再说了,凤逸阳还有个刁蛮的侧妃,她才不做他娘子呢。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霸道又总惹她生气! 第25章 其人之道 宫寻并未反驳凤郡主的话,相反他很是赞同。 “父亲,一切都是误会,以后女儿跟您慢慢讲。”虞兮低声跟宫寻道。 宫寻叹口气,他早就看出这个女儿,一点都不简单,也不似看上去那样娇弱纯良。 至于朱颜去世五年后才来投奔,不可能是要承欢膝下那样简单。 虞兮绝口不提朱颜死因,只说幼年一直跟娘亲生活,娘亲去世自己举目无亲,几年来一直想见父亲,今年才拿定了主意来上京寻找他。他便默契地不再多问。 宫寻怎么可能不知道朱颜是被人毒害而死的?他们都在查,只是一直苦无证据罢了。 到了知天命之年又多个这样七窍玲珑心的女儿,于他宫寻也是余生之幸了。只不过其他的夫人儿女怎么想,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仪式完成后,虞兮傍晚又依次去见了在家的二公子,二小姐和三小姐。至于三公子年纪尚小在凤郡主身边, 就没有特地拜访。 二小姐宫菲然是当朝郡主和宰相女儿,人自然傲气了些,但同母亲一样,“礼数周全”。好似那日在宰相府门外奚落虞兮的另有其人一般。 她笑吟吟地对身旁的丫鬟使眼色,丫鬟点头,走过去对着惊鹊和紫鹃圆圆的小脸儿就各打了一巴掌。 “啪” 两个小丫头惊恐得睁大眼睛,连虞兮都心下一震。 “天这样凉了,也不知道给你家主子多添见衣裳,你这奴才怎么当的?” 宫菲然瞟了虞兮一眼,冷然道。 马上又热切地拉了虞兮的手,心疼到:“姐姐,以后这帮下人再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罚她们。” 宫菲然变脸之快堪比戏台上的名角儿了。哪里是怕她冷,分明是杀鸡儆猴给她个下马威的意思。虞兮看着两个小丫头肿起来的脸颊,心疼极了。 她一个讲究自由民主和谐平等的二十一世纪女性怎么忍受得了这个? 惊鹊是个从小受惯了气的姑娘,虞兮的事她尚肯出头,自己挨了打只是躲在一旁不言语。 而紫鹃“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捂着脸也是委屈得很。 宫虞兮面上不敢表现出心疼来,也不叫紫鹃起来,只道:“我自小同母亲生活,孤儿寡妇总受欺负,今天遇到妹妹,才知道手足亲情的滋味。” 她假意用帕子抹泪,楚楚可怜,泫然欲泣。心里却飞快得盘算着如何为两个小丫头出口恶气。 宫菲然叫打人那丫鬟端了盒点心上来,笑吟吟道:“都是自家姐妹,姐姐不必见外。这是妹妹亲手做的点心,给姐姐带着去做宵夜。” 虞兮连忙道谢,却接过点心盒子,左右开弓给了那丫鬟两巴掌。 “啊!”那丫鬟是宫菲然身边伺候了许多年的,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她厉声大叫,“小姐,她打我。” 虞兮学着宫菲然的样子道:“狗奴才,竟然让你们小姐亲自动手做点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宰相府的下人死绝了!我虽是新来宰相府,却同妹妹一样流着宫家的血,想欺负我妹妹,倒看看我这个当姐姐的答不答应!”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虞兮心里冷笑,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既然你宫菲然不看,那我就更不客气了。 “你算个什么......”打惊鹊和紫鹃的大丫鬟在一旁开口,话说了一半被宫菲然一个冷眼吓了回去。 宫菲然僵着脸笑道:“姐姐,这你就错怪春莺了,我之所以亲自做糕点,是因为平日里靖王爷不爱吃甜食,这个点心是椒盐口味的,他倒是喜欢得紧。便总做了给王爷,其他人做的,入不得王爷眼的。” 靖王爷就是当今摄政王凤逸阳。 “姐姐也是有口福,我知道今日王爷来府上,特地做的,分姐姐些尝尝。”宫菲然眼神里对虞兮的厌恶到达了极点,可表情依然带着笑容。 难怪她今天来这么一出……虞兮暗想,想必宫菲然人在后院,礼堂里去安排了耳目,她来之前已经有人把凤逸阳的所作所为报上去了。这么说,凤逸阳是宫菲然的心上人,这个下马威也是事出有因。 她初回宫相府,打她一顿传到父亲耳内必然会生事端。教训个丫头还是用这样的名义,真传过去也没什么不妥。王侯将相家的女眷,果然不一般。这母女俩一个赛一个心计深重。 没关系,有账咱们慢慢算。 第26章 登徒子夜访 带着惊鹊和紫鹃回自家小院后,她先亲手冰了毛巾给两人敷上,又从小药箱里拿了一罐药膏为她们涂上。惊鹊这些天已经知道自家小姐有多好,习惯了,倒是紫鹃几乎要感动得哭出来。 “别哭了,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们。”她伸手抱了抱小丫头。 “小姐,奴婢8岁就在相府,从来没有人跟小姐一样奴婢这样好。”紫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虞兮叹气:“傻丫头,真对你好,就不会让你受这样的气了。我是宰相在外的私生女,无依无靠,自然也不会被其他夫人小姐高看一眼。以后咱们三个相依为命,我会护你们周全。” 紫鹃听闻,更是落下泪来。“小姐,有你这句话,就是死了也值得。” 虞兮看两个小丫头脸肿得厉害,就好说歹说哄着二人先回房休息了。 二人走后,虞兮打开宫菲然给的点心,用袖内的银针扎下去,雪花银蒙了一层薄雾。果然,虞兮弯起嘴角,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拿起一块用舌尖舔了舔,是七日断肠散。此毒剂量小,发作慢,只需连服七日便会断气,仵作验尸都未必能发现端倪。 宫二小姐真是好手段。 虞兮把食盒收到一旁, 心里念叨着要明日去处理了才好。 当日她还去见了宫惜月,怕她也做出欺负丫鬟的混蛋事来,也没有让惊鹊紫鹃二人跟着。 宫惜月是庶出,地位比宫菲然低,平日里一直是宫菲然的小跟班。 按理说她这样的身份见了虞兮会惺惺相惜才是,毕竟她是庶出,虞兮是私生,都是被宫菲然踩在脚下的。但她反而对虞兮很是瞧不上,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 连宫菲然给下马威的时候都装得笑脸相迎的,但宫惜月好脸儿都不曾给一个。 虞兮骨子里傲气,看宫惜月是这个态度,心说你看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拔腿走了。 忙了一天,只觉得浑身疲倦。回到明德居不一会儿虞兮衣服都没脱便歪在绣榻上睡着了。梦里有人抱紧了她,把头埋在她颈间。 “这个香味儿,让我日日思念,可算是又遇到娘子了呢。” 那人与她耳鬓厮磨,气息如兰。 虞兮浑身一颤,随即惊醒了。不是做梦,那身后这个登徒子是谁?他怎么进的相府? 清醒了的虞兮身子一僵不敢乱动。后背上却已是涔涔的冷汗渗出来。 “你醒了。” 那人轻声笑道,是肯定的语气。 虞兮不敢转身,本就没有血色的小脸更是一片灰白。她才来宰相府三天要是被人污了清白这可如何是好?而且,听声音她已然知道这个登徒子是谁,这个人,更不是她现在可以招惹的。 悄悄捏紧别在小衣袖中的银针, 却不敢妄动。 那人并不强迫她转身,只是在身后抱紧了她,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后颈,让她不由地心里发毛。虞兮不说话,右手却猛地向身后扎去。 “宫虞兮,你以为本王还能让你得逞吗?”那人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一个翻身,盯着那双满是羞愤的桃花眼揶揄道。 虞兮被制住了右手,左手继续在袖内摸索。 “呵呵呵” 凤逸阳把头埋在她肩上闷笑,瘦弱娇小的她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你再不开口,怕是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天下女子怕没有她这样的了,明明心里怕的要命,却不知道求饶或者求救,只是冷眼看着,第一次遇到她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 宫虞兮,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堂堂摄政王,凤国最有权势的男人,竟能做出强迫女子的行径,也不怕传出去坏了名声。”虞兮终于咬牙切齿道。 看来,她并非不善言辞,只是觉得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罢了。现在,也不过是困兽之斗,试试激将法是否有用。 她的挣扎在他眼里就像小猫抓痒,凤逸阳全然不放在眼里。 “名声算什么,还有谁敢干涉本王不成。”在意别人怎样想,他就不是凤逸阳了。 “宫二小姐也可以知道吗?”虞兮不甘示弱。 “你想说什么?”凤逸阳停下来问她。 “没事。” 桃花眼黯淡下来。 虞兮咬咬牙,跟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绝望得闭上了眼睛。 “王爷,你要做什么就赶快吧。我累了。” 凤逸阳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自己原本只是想来逗逗她,这样就认命了? “不跟本王求饶吗?或者,不撕破脸大闹,让宫相保护你吗?” “王爷,没用的。何苦不给自己留点尊严。”没有哭腔,可那双闭着的眼睛里分明有水汽渗出来。 凤逸阳的心跟着紧了一紧。 “没劲!死鱼!”凤逸阳故意冷哼一声,从窗子了飞了出去。 第27章 点心事件 劫后余生。虞兮沉默得坐起来,一夜无眠。凤逸阳是她招惹不起的人,且不说他是当朝摄政王,哪怕只是宫菲然的心上人,以后也要躲得越远越好。不过按辈分,凤逸阳算是宫菲然的表舅,这似乎不太合礼数吧。 而且,宫惜月那种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还不可怕,像宫菲然这样的笑面虎,才是狠角色。虞兮暗想,只觉得未来的路麻烦重重。 接下来的几日,没有特别的事发生,宫菲然的糕点却如虞兮所想,一连送了几日。虞兮客气得照单全收,又叫人随便送了还礼过去。 不出所料,果然第七日,宫菲然特地来了明德居看她。 虞兮把快见了底的点心盒子摆在桌上,自己便拈起一块放在嘴里,又递与宫菲然一块。 “妹妹,这个点心真好吃,我是喜欢得很,你自己也尝尝。”她笑言。 宫菲然拿着点心,不好放下,又不敢吃,面上一时间囧得不行。 “吃呀,妹妹,辛苦送了这些时日,自己不尝尝怎么行。” 虞兮又劝。 宫菲然只是一味推脱,?说自己做的都吃腻了,拿在手里的也赶忙放回去。 “说来也怪,这几日我吃了这点心,总觉得有七日断肠散的味道。”虞兮事先服过自己配的解药,继续捻着一块慢悠悠啃着道,望向宫菲然不自在的脸色,“不过我吃了这些时日都没有死,应该是认错了。” 宫菲然的表情千变万化,不自在极了。她是聪明人,知道虞兮药名都叫出来了,自然是知道她下了毒。 宫菲然怕虞兮较真把事情捅出去,只好强笑道:“姐姐哪里话,妹妹是一片好意想给姐姐送点心吃,既然姐姐不喜欢,妹妹收走便是。” 赶紧让人全收了拿去扔掉,唯恐留下把柄在虞兮手里。虞兮冷眼看着她们把余下的收走,也不拦着。宫菲然怕她找父亲告状,她还懒得在这件事上浪费精力。 第八日,虞兮就没有点心可吃了。 虞兮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看似不羁,实则做事非常有分寸。 她在相府,努力弱化自己的存在,别说这几个兄弟姐妹,连父亲那里都很少去。她心知宫菲然和宫惜月排挤她无非是因为都是宫寻的女儿,怕她后来居上夺了父亲的宠。 父亲的这两个女儿即便再厉害些,也不过是封建家庭出来的女眷,她们目光短浅,目光所及不过宠爱家产和男人之类。而这些,恰好都是虞兮不甚在意的。 报完仇回陌南给义父养老才是她心之所愿,毕竟父亲有的是儿女,而义父只有她一个。 义父那边对虞兮也是挂念得很,还差人送了个扁府养的信鸽过来,告诉虞兮信差不方便的时候可以派得上用场。扁鹤和虞兮都是淡薄如水的人,可扁鹤对她也是异数中的异数了。 她来到这个封建世界,最幸运的便是母亲给了好教养,义父又给了宠爱。 宫菲然毒害失败后消停了几日,宫惜月那边倒是每次遇见都对虞兮冷嘲热讽的。 宫惜月四处跟人说“别以为来了宰相府自己就是个千金了,是不是爹爹亲生的还不好说”,这话传到明德居内,惊鹊与紫鹃二人怕虞兮伤心,好一通安慰。 可虞兮根本不往心里去,只淡淡道“被人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依然专心做自己的事。 第28章 劳什子诗会 虞兮来上京的时候已是夏末,转眼间,就到了初秋。 “小姐,宫里送了请柬过来,明日有七夕诗会,老爷说让您明日和二小姐、三小姐一同前往。” 一日,宫寻派了人过来传话。 宫寻位高权重,娶得又是皇室郡主,宫家自然是贵族中的贵族。宫里有贵族间的活动,都少不了宰相府。 待传话的人走后,虞兮赶紧拉了紫鹃问话,她自小在府上,应该知道怎么回事。 “宫里每年七夕都会办一场诗会,请的是王孙贵族家的公子小姐,名义上是诗会,实际上不过是借着参加诗会相看一下,若有合意的人,诗会后可以托媒人提亲。” 紫鹃果然知道,跟虞兮说起来滔滔不绝。 “可以不去吗?”虞兮一想到是宫里的活动,就不想掺合,毕竟跟凤逸阳那个“登徒子”有关。 “小姐,皇家的请柬没有人敢不去的。更何况,还有很多小姐在诗会上被皇上王爷们看中做妃子呢。” 紫鹃说,仿佛做妃子是女人一生中最荣耀的事。 妃子……虞兮想着,马上想起凤逸阳那张带着坏笑的脸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凤逸阳这样的人,会娶个什么样的妃子呢?她可不要被皇室看中,她可不想跟这帮纨绔子弟有什么瓜葛。 “宫里请宰相府,二小姐和三小姐就可以了。”反正往年也没有她,虞兮觉得她不出面应该没什么问题。 “刚才传话的人说,大小姐刚回相府,宫里点名要让小姐参加的。” 虞兮无语至极。 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办法不去诗会, 缩紧了脖子做鸵鸟是下策,奈何没有上策。 最好的办法,是穿得丑一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家注意不到她,捱过当晚也就平安无事了。 上流社会真是麻烦!虞兮心里碎碎念,翻来找去,在箱底翻出一套黑色的布裙来,没有刺绣,没有过多装饰,是她昔日里方便行医的窄袖长衫。 “我穿这个去如何?”她问自己的两个丫鬟。 惊鹊心直口快:“小姐,你平日里都穿得那么讲究,去诗会穿件布衣,不合适吧……” “而且,小姐这个穿法,像个.....”惊鹊自知失言,闭了嘴。 “而且什么?”虞兮追问。 “而且,咱们凤国的女子追求艳丽,鲜少着黑衣,除非是新寡三年内的。”惊鹊干脆心一横,说了出来。 小姐那么好看,穿得这是什么啊! 虞兮大笑,又把头上的首饰又摘了许多,只剩一根娘亲留下的银簪。 这下更像新寡之人了!她乐意的很。惊鹊和紫鹃在一旁劝个不停,她也只当耳旁风。 诗会上的姑娘一定会精心打扮,而她穿成这样一定是最丑的那个。毕竟别的姑娘无忧无虑,一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觅得佳婿就是人生大事,是要被慎重对待的。但她不同,她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她肯去参加这个劳什子诗会,已经是不错了。 七夕诗会是凤国贵族间青年男女的联谊活动,一年一度,也是许多六品上官员的女儿们梦寐以求的活动。 凤国的贵族小姐们在各国间是出了名的矜持守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独这一天晚上,可以结伴去皇宫的后花园,同贵族公子赏月作诗,弹琴下棋歌舞,场面非常热闹。 如虞兮所料,小姐们一个赛一个标志,打扮得也一个赛一个花枝招展。 宫菲然和宫惜月更是穿得一红一紫的绫罗,头上的珠花泛着富贵的光,身上也是环佩叮当。站在一起一眼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相比之下她一身简单的黑色布衣,在绫罗绸缎里竟有几分寒酸之意。 “宫虞兮,你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瞧瞧你穿的这是什么,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宰相府的烧火丫头呢。” 宫惜月逮住了机会,在同行的马车上奚落起她来没完。宫菲然比宫惜月心机重些,她倒觉得虞兮穿成这样更好,免得太艳丽抢了她的风头。 第29章 摄政王驾到 虞兮不为所动,面对宫惜月的挑衅眼皮都不抬一下。 两位宫小姐怕跟虞兮同行失了面子,三人一同到皇宫后,就有意找借口走开了。 虞兮乐得自在,独自找了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暗自思量自己穿的这般朴素,又未施粉黛,一定不会引起注意,更不会入得凤逸阳那个登徒子的眼,忍一忍,一晚上很快也就熬过去了。 殊不知,她一进门就被花园凉亭里的二人盯上了。 “美人儿就是美人儿,穿得跟新死了丈夫似的,还是这样美。”凤离渊赞叹,“不过,她穿成这样,倒像来吊唁而不是来参加诗会的。” 凤逸阳危险得眯起眼,宫虞兮,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虞兮对两道审视的目光浑然不觉,只是安静地拿起眼前的水果来吃,红唇贝齿咬着剥开的香蕉,凤逸阳又看得下腹一热。 吃完香蕉,她又拿起手边的酒杯,喝得怡然自得。好似周围的热闹景象同她并无关系。 虞兮刻意低调,弱化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别人并不这样想。不一会儿,就陆续有人到虞兮的桌前毛遂自荐。 “这位姑娘,小生有礼了。小生姓李名宏泽,家父礼部尚书,敢问姑娘芳名啊。” 自称李宏泽的男子笑起来温文尔雅,是个读书人模样。 “这位姑娘,家父襄郡王,敢问姑娘令尊是哪位大人啊。” 这位郡王儿子倒是个俗人,以为自报家门没有姑娘不心动。 “姑娘,小生这里有一首七言,请姑娘指教一二。” “小生不才,愿为姑娘弹奏一曲。” 这是献艺的。 虞兮皱着眉头,实在想不出为何自己如此装扮依然会被人注意。只能草草应对。 她装扮虽寒酸,但这张脸却是美的。那帮公子哥儿忍不住会想穿成这样都美,若是好好打扮一下,更是不可方物。 有随父亲参加过相府宴会的人认出了虞兮,向众人道: “这位是宫相爷家的大小姐” ,于是几位公子又纷纷向宫大小姐行礼问好。 虞兮一时间难以脱身,心烦意乱。 未几,只听宫里的小太监喊道:靖王九千岁驾到,肃王千岁驾到。一群人纷纷恭敬行礼落座,她才算解了围。 靖王凤逸阳似笑非笑坐在首席,肃王摇着扇子坐在凤逸阳身旁,场面马上由热闹非凡变得安静下来。往年靖王从不露面这种场合,今日是吹了什么风? 虞兮看得出凤逸阳在打量她,只得装作没看到,极力降低存在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刚才不是都玩得挺开心么?怎么现在都停了,你们继续。”凤逸阳下令。 之后,场面继续热闹了起来。 几个大胆的小姐拿了自己的诗作给凤逸阳看,羞答答得等着凤逸阳点评。凤逸阳也只是随手递给身边的凤离渊,并不点评。 “不知虞兮小姐带了那首诗来呢。”看到了准备悄悄离开的虞兮,凤逸阳出言问道。 虞兮立在原地,在心里把凤逸阳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在场的贵族小姐有几十个,非要cue她做什么! “臣女不才,未曾准备诗作。”虞兮只好敷衍了事。 “不曾准备,现做一首也是极好的。本王久闻宫宰相诗才,宫小姐是长女,想必也是虎父无犬女才是。”凤逸阳摆明了要看虞兮出丑,并不准备放过她。 虞兮冷笑,不过是想让她在殿上难堪罢了,竟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千怪万怪,还是要怪自己在陌南城外招惹他。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优等生,背几首名家的唐诗宋词的还不是手到擒来,吊打这帮老古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只不过,姑娘她不愿意! “民女不才,没有七步成诗的功力。望王爷海涵。” 虞兮淡然道。 第30章 “借”诗李商隐 “王爷,姐姐自幼生活在女子不能读书的小地方,没有女夫子教育,不会做诗,还请王爷海涵。”宫菲然过来为虞兮“解围”,话里话外,不过是想压着虞兮,说她为文墨不通罢了。 虞兮也不为自己辩解,反正她不想出风头,别人对她是褒是贬,都不是什么要紧事。 凤逸阳让人查过虞兮,知道她在陌南有才女之名。心下知道她今日此般,无非是想刻意为之,不让自己对她有所期待。 一般的女子巴不得被王爷高看一眼,她倒是,避自己如蛇蝎猛虎,在这儿装没嘴儿的葫芦倒是装得好。 呵,宫虞兮,你好深的城府。 “臣女才疏学浅,如若诸位不弃,便代姐姐作一首。” 宫菲然看凤逸阳神色阴晴不定,自顾自道,让人取了笔墨来。 “脉脉星河菡萏天,几家欢笑布红筵。多情唯恐织女老,今宵牵牛别梦寒。” 蝇头小楷跃然纸上,赢得一片赞赏。 宫菲然脸上有了几分得意之色,又赶忙装出谦虚的模样。说:“诸位过奖。” 宫大小姐姿色上比二位妹妹更胜一筹,可既不会打扮,又不通文墨, 到底是乡野出身,众人皆有些扼腕叹息。 虞兮可不管别人怎样看她,她只想集中全力从众人瞩目的中心点逃开。她又不来上京找丈夫,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多好呢。 “你过来。”凤逸阳微微招手,显然,这句话是对虞兮说的。 虞兮心里不情愿,却不能在人前违抗他。只能一步步挪过去,站在凤逸阳面前。 凤逸阳附在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虞兮咬着下唇小脸红一阵白一阵,肩膀微微抖动一下,良久最终只道:“臣女献丑了。”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前几日就听说活阎王靖王爷在宫相府要宫大小姐还自己清白,今日又有如此狎昵之举,可见传言非虚。 “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期。 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 清漏渐移相望久,微云未接过来迟。 岂能无意酬乌鹊,惟与蜘蛛乞巧丝。” 虞兮也找了纸笔,挥毫泼墨起来。 她的字不似宫菲然工整,却颇有几分疏狂气质,都说字如其人,她装得再端庄淡然,骨子里也是不羁。 不知怎的,凤逸阳看着那张牙舞爪的字想起那夜她靠在床上一脸嫌弃地说“你要睡睡地上”时的模样来。 虞兮这首诗当然不是原创,而是出自唐代著名诗人李商隐之手。她不过是个记忆超群的搬运工罢了。 在二十一世纪学这首诗,虞兮就觉得它的表现方法非常高明。诗人即事即景抒情,将有关节日的传说、习俗与自己的处境、思想感情巧妙地揉合在一起,借彼言此,既是彼又是此,使二者妙合无垠、浑然一体。 从表面意义来看,诗人是在写“七夕”节日的情景,从古老的传说故事到一直延续的民间风俗乃至于当时的客观景象都概括了进去。若仔细品味,诗人在这形象的描述中又寄托了很深的寓意,将自己当时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含蓄地倾述出来,缠绵委婉,余味无穷,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另外,诗人利用谐音双关的手法,用“巧丝”来谐“巧思”,也增加了此诗的情趣。 李商隐想必是个有趣的人,才能做出“仙家好别离”的推断,在他的诗里清漏、微?云、鸦雀、蜘蛛似乎都是有思维有感情的人,通篇一个“愁”“恨”“忧”“叹”“惜”的字眼都没有,却让人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是借物抒情的极致了。 虞兮每逢七夕都能想起这首,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史书上不曾有过的朝代用上了。 宫菲然同多数会写诗的小姐一样,都是感慨牛郎织女的千古绝恋。在一众小姐里,这个诗作也算出挑,可同虞兮这首比起来,就黯然失色了。 第31章 太皇太后召见 虞兮写完,小姐们还未待什么反应,公子们举座哗然,纷纷赞叹传阅起来。 凤逸阳的眸子黑沉沉看着虞兮,里面的情绪晦暗不明。虞兮只当没看见,回到自己的座位。 七夕还有个约定俗成的活动,叫“元甲高中”,具体的玩法是:每个公子小姐盘中餐食里都有一只半斤重的大闸蟹,公子们可随意,但小姐们需巧取蟹肉,吃完还能把壳子拼出个完整的蟹出来。 元甲是科举殿试之一之意,小姐们拿拼好的螃蟹壳呈给心上人,一来寓意好,二来也能显示自己心灵手巧。 到了这个环节,虞兮吃完蟹肉,赶紧把手里的蟹壳掰得稀碎,生怕被人夸出一句“心灵手巧”来。 许多小姐们都不是头一次参加诗会了,她们早有准备,一个个拼出的蟹壳像是完全没动过的大闸蟹一般。 只有虞兮,故意掰得七零八落,且在徒手掰蟹钳时划到了食指,看着渗血珠的手,她只叹人生多艰。 很多小姐端了完整的蟹壳呈给凤逸阳看,凤逸阳注意到了虞兮的小动作,只问:“虞兮小姐,你的呢?” 虞兮特地高高地举起给凤逸阳看,想恶心他一下。谁知,他众目睽睽下竟捉住了她受伤的那只手。 “兮儿好笨啊。”他皱眉,就要把那根受伤的食指含到嘴里去。 虞兮眼疾手快赶紧抽了回来。开玩笑,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不是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吗! 诗会散的时候,已进是亥时了,虞兮正要同两位宫小姐一路回去,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走来见礼。 “太皇太后请虞兮小姐去后宫一趟。”那人道。 太皇太后有请? 虞兮从未见过太皇太后,也不觉得太皇太后会有什么事需要见她一面,心里疑惑。 还未开口,只听宫菲然道,:“许久不来宫里,是该去拜见一下太皇太后,烦劳公公带路。” 小太监却道:“太皇太后有旨,二小姐三小姐自行回宰相府去吧,大小姐见完太皇太后,由宫里派轿輦送回府上。” 宫菲然和宫惜月只好悻悻地走了。 跟着小太监一路走到了太皇太后的养慈宫,他只让虞兮在前厅等着,自己进了内室通报。 没一会儿从内室双手捧了个发簪出来。 “虞兮小姐,太皇太后给您添妆奁,赐珠花一件。”小太监把簪子呈上去,毕恭毕敬道。 虞兮这些年也见识过不少好东西。 她把发簪拿在手里把玩观看: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但看玉的成色和簪体的做工雕花,也是上品。比起小太监说的“添妆奁”,更像是在梳妆台上随手拿了赏给自己喜欢的晚辈或者哪个做事贴心的小宫女的物件儿。 “无功不受禄,公公。”虞兮道,“我人都来了,那就去内室给太皇太后请个安吧。” 小太监赶忙阻拦。 “虞兮小姐,太皇太后请您来,就是要赏赐发簪给您。天色不早了,太皇太后也要睡下了,奴才现在安排人送您出宫。” 太皇太后是想在内室往外看虞兮一眼,至于送簪子给她添妆奁,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虞兮心下了然,点头道:“也好,等改日再来谢恩。” 开玩笑,若就想赏她个东西,刚才小太监带着去就好了,把她召过来再赏岂不是脱裤子放那啥,多次一举? 虞兮都能感觉出有双眼睛隔着内室的珠帘审视自己。她也不点破,只又跟着小太监走了出去。 凤逸阳奇奇怪怪,怎么他娘也是这样的。虞兮心里碎碎念,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自宫里回来后,朝野之内流言四起,都说宫虞姬小姐对摄政王始乱终弃,摄政王才因爱生恨,才对她步步紧逼,想找她麻烦,看她手受伤又心疼得不行。” “姐姐,王爷对你说了什么?”宫菲然旁敲侧击地问她。 “说不作诗就杀了我。”虞兮撒起谎一点都不含糊。 “那太皇太后呢?” “太皇太后说我诗作的不错,赏了个簪子。” 其实,那天凤逸阳说的是“再不听话,本王可要当众亲你了”,虞兮知道以他的无耻程度,这件事一定做的出来。 怕他在众人面前耍无赖,坏她名声,又不敢胡乱写一首应付差事,才抄了首李商隐的大作来。 “兮儿,太皇太后召见你可说了什么?” 宫寻听闻太皇太后召见虞兮的事,也格外关注。 虞兮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她以为父亲有心攀附,谁知宫寻只道:“都说帝心如渊,如今皇上年幼,摄政王和太皇太后才是凤国的帝,还是少接触的好。以免惹来祸端。” 虞兮觉得父亲说的在理,也点头应了。 同往年一样,诗会后,媒人的谒贴像雪片一样飞入宫家,不少王孙公子以娶到宫二小姐和宫三小姐为人生之幸。倒是大小姐无人问津。 跟摄政王爷有纠葛的女人,谁也不敢娶。 宫寻本就希望虞兮能在身旁多待上几年,倒是正合他意了。 只是夫人凤氏把诗会上的情形添油加醋说给他听,劝他一定早日为虞兮寻个好婆家。毕竟人言可畏,虞兮若不早早嫁出去,迟早要把宰相府的名声败坏光。 可虞兮对这些毫不在意,来上京半个月了,也到了该着手查母亲之死真相的时候了。 替母亲报完仇,自己就回陌南,继续跟着义父行医,做一个凡尘里的普通人。相府的墙太高,不是她这种人能呆的住的地方。 第32章 邵正觉 夜幕四合,虞兮一个人走到了宫相府内宅的树林里。有人一早在投了飞镖到她的房内,将一张字条钉在了她的床头。上书“戌时一刻松林见” ,没有落款。 “你还真的来了。 ”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虞兮四处张望,没有人影。 正迟疑间,一把剑抵在了她的肩头。那人身手极好,落在她身后竟能毫无声响。 虞兮不敢乱动,却并不惊慌。这样的武功,若要杀她根本不用约在树林里,应该是有其他事。 “阁下是?” “凌绝山庄邵正觉。” 身后那人说。 也是凌绝山庄的人?邵正觉?虞兮记得斐冷邪有个弟子跟她差不多年纪,莫非是他? “斐庄主的弟子吗?”虞兮问。 “呵,算你聪明。”,那人轻笑,收了剑跃到了虞兮的面前。 “让你来还真敢来,不怕我要杀你?”邵正觉长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看着人畜无害。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清秀的少年竟是武林高手,更不会想到他居然是斐冷邪的弟子。 “要杀我,飞镖就会插在我喉咙上而不是床头。” “也对。”邵正觉点头。“那若是摄政王要找你呢?” 虞兮的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那个人有事找我会直接闯进闺房,才不懂什么礼数。” 说完有些后悔,好好的,她跟个小男孩说这个干嘛。 想必这几日的事,邵正觉也听说了。 “我才懒得管你们有什么纠葛呢。师父有事回陌南了,让我在上京住一段时间,凡事你也有个帮手。” 邵正觉看似清秀稚嫩,说话做事倒是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意思。 邵正觉为虞兮带来的消息是:近几日,陌南有家药铺的掌柜深夜悬梁自尽了。至于哪家医管,当然是几年前她为娘亲抓药的慈恩堂。 虞兮来上京认父,慈恩堂的掌柜深夜悬梁,很难让她相信这只是巧合。娘亲的死,慈恩堂一定脱不了干系。 斐冷邪回陌南,也是放心不下扁鹤,想同他一起去查此事。 虞兮觉得,既然义父和斐冷邪帮她在陌南查,那她也该去上京的慈恩堂总店看看了。 虞兮执行力向来惊人,第二天,便穿了身男装去了上京的慈恩堂总店。 她着一袭墨绿色长袍,头发像寻常公子哥那般拢在头顶,抹额也是墨绿色,正中间缀着一颗硕大的红色的宝石,一副富贵闲人打扮。 一张脸更是被衬得淬玉一般白净。 “伙计,把你们店里最好的人参拿来我看看。还有冬虫夏草和藏红花。” 店里的小伙计一看虞兮穿得贵气,知道来了大主顾,赶忙点心茶水招待着,又带人去了库房,不一会儿端着几个锦盒走了出来。 虞兮只是挨个掀开盖子简单看了一眼品相,对伙计道:“虫草和藏红花各要十斤,至于这人参看着有些新,可有百年的?” 伙计在一旁有些傻眼:“公子,藏红花和冬虫夏草贵重稀有,人家都是几钱几两的买,您要十斤,是不是有点……” 再有钱的人家,也不买了藏红花和虫草当饭吃啊。 “这个你不用管,多少钱我给你便是。”虞兮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来。伙计们眼都直了。 “至于人参,我想买一根更好的,你再找找。”她双手捧着茶杯慢慢喝着,不急不徐道。装得诚意十足。 小伙计闻言又去了后面库房,一盏茶的功夫又端了个盒子来。 虞兮看了依然只是摇头,说还不够好。于是,伙计又折了回去。 一连端了五、六根,虞兮只是摇头。 “你再去找找,没有,我就不要了吧。”虞兮吩咐。 伙计第七次折回来时,两手空空,却带了个年轻人出来。 来人年纪不大,肤色莹白,气质很是温文尔雅。虞姬暗想:是自己要找的人没错了。 第33章 司徒南风 来人便是虞兮要找的慈恩堂少东家司徒南风了。 慈恩堂是凤国最大的连锁药铺,整个凤国开了有几百家。上京的慈恩堂是总店,也是大东家常驻的店。之前慈恩堂一直由司徒南风的父亲司徒尚一手打理,这几年才放了权,四海云游去了。 司徒南风虽是商人,却一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他穿一身月白的长袍,皮肤白净,长身玉立,人也温和有礼。不知怎么,见了他,虞兮心里想起《诗经》里“青青子衿”这一句来。 “敢问公子要百年老参何用?”司徒南风见面虞兮,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却依然敛了情绪,温和问道。 虞兮只假托自己是外地旅居上京的商户,叫于孟,家里祖母要过80大寿,听闻慈恩堂总店的人参是凤国最好的,便想买来做寿礼。 极其合情合理的理由,虞兮自己都要信了。 司徒南风略一思忖道:“人参倒是一棵五百年的,只是不在库内。如果公子想要,可以三日后过来看看。但是价格绝不是这些普通人参可比的。” “价格好说。那就有劳公子了。”虞兮点点头,同司徒南风道了别。 虞兮心下暗忖司徒南风是她查母亲之死的重要一环,是一定要想办法接近的。这次见过面,下次买人参,再下次,就可以以“祖母很喜欢这根人参”为由请司徒南风吃饭了。 她得意于自己的计策,走在回相府的路上一边想着,一边愉悦得勾起唇角来。 查得越快她离回到义父身边的日子越近,至于父亲,他有好几个儿女,不缺她一个养老吧。 送走她后,司徒南风那边的伙计们都议论开了。 “这位小公子长得真好,出手又阔绰,一定是大户人家来的。”拿人参的小伙计对司徒南风说。 “这么俊俏的女子都没有几个,何况是个公子,真是好相貌。”有人附和。 “派人去查查,上京城什么时候来了个姓于的公子。”司徒南风并不反驳,只是摇着扇子悠然道。 司徒家在上京有几百年的基业,与富商和贵族都有结交,这个于家他是不曾听说的。何况,这样出挑的一位公子若来上京经商,上京的商会怎会无人提起? ...... “虞兮小姐,我家主子有请。”一辆华丽的马车挡住虞兮的去路,来人各个黑衣持剑,好似哪里见过的。 虞兮下意识握紧了袖中银针。 “虞兮小姐,我家主子还说你若耍花样,他就去告诉宫宰相,今天有人女扮男装从相府溜出来。” 车夫开口道,虞兮定神一看,车夫竟是凤逸阳的近卫长安。 难怪觉得眼熟,凤逸阳的侍卫他是在见过的,而长安更不用说了。 乘着那辆华丽得过分又香气扑鼻的马车到了王府,虞兮皱了一路的眉头。杀人如麻的摄政王,竟然把马车弄得跟女子的香闺一样,真是……出人意料。 而且,这个摄政王靖王爷简直是个瘟神,怎么事事都有他! “你们王爷平时也乘这辆马车吗?”到了府内,虞兮忍不住问道。 长安答得倒是老实:“王爷说接美人儿,自然要用香车,所以属下去采购了一些花和香料。” 虞兮一时间不知如何答是好,这就传说中的直男审美吧。长安这样的,估计穿越到二十一世纪,也是个送女朋友死亡芭比粉色号口红的主。 被带到凤逸阳书房时,虞兮还有些怔仲。不知道凤逸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这些行为都是在追求她吗? 第34章 心里话 “又在发什么呆呢,从来不肯好好看本王一眼。”凤逸阳说着话,已经把人抱进了怀里。他坐在书桌前,虞兮坐在他的腿上。 虞兮在二十一世纪并没有恋爱过,更没有什么逾矩的男女行为。此时惊慌失措,一再挣扎,凤逸阳突然就哑了嗓子。“别乱动”他钳制住她不足一握的腰,“再动我难保自己不会做什么。” “凤逸阳,你无耻!”她脸上烧了一把火似的,又羞又恼又气。心里不想哭,桃花眼却汪了水,眼看着又要有泪珠滚下来。 她虽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却也来了凤国十六年,她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并没有新时代女性的开放。反而是凤逸阳,跟她亲近从来不太避人。 凤逸阳看她要哭,赶忙把她抱到一旁的椅子上。到底是个小女孩儿,跟那些扑上来要做他王妃被他宠幸的女人相比,清纯得可爱。 他靖王爷贵人多忘事,倒忘了前几日七夕诗会上自己还暗讽她城府太深。 虞兮坐在一旁不言语,凤逸阳倒是殷勤得伺候起来。端茶倒水,把一颗颗干果拨开了放到她面前的小碟里。 慢慢的虞兮脸色缓和下来,竟然真的吃喝起来。凤逸阳在边上看着,只觉得若真能这样一起生活,是极好的。 他不问她去慈恩堂做了什么,她更不会说,两人相顾无言,一个倒了半天茶水,一个喝了半天茶水。 天色到了傍晚,虞兮要回去,他便让人又备了马车。 “凤逸阳,我能不能不坐那辆马车。”虞兮毫不见外地提要求,倒让凤逸阳很意外。 “你不怕本王?” “怕倒是不怕,就是不想跟王爷有什么纠葛。” “哦?” “王爷风华绝代,仰慕王爷的女人太多,我若离王爷太近,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虞兮突然凑近了凤逸阳耳朵道,“而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麻烦。你的董妃,宫菲然小姐,一个个打翻醋坛子可太麻烦了。” 凤逸阳被她这个说悄悄话一般的举动逗得心情愉悦。 “都说陌南的虞兮小姐是个比男儿还聪明要强的,怎么这个时候这样服输。” 凤逸阳有样学样,也凑在她耳边说,还用手中的折扇挡了二人的脸,远远看去,不知道的以为两人在亲吻。 “对手太强”虞兮正色道,“更何况,我还有别的事做,儿女私情不能占用太多时间。” 这个答案让凤逸阳意外。 “怎么,本王就这么不重要么?” 他用扇子遮了二人的脸问。 虞兮倒是难得的认真:“王爷,你天下无双,长得也好,有是凤国最有权势的男人,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得到。可恰恰是我不能接受的。” “哦?”凤逸阳发了个单音,想听她说下去。 “我这个人对感情质量要求比较高,接受不了自己的男人可以有许多女人。” 虞兮实话实说,指望凤逸阳断了念想。失去这样一个高品质追求者她也很惋惜,可长痛不如短痛。总比自己被凤逸阳始乱终弃得好。 凤逸阳眸子晦暗不明,脸上的表情更是虞兮读不懂的,他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转移了话题。 “不早了,回去吧。对了,你为何不坐那辆马车?”他问。 “我对花粉过敏。”虞兮赶忙跟着转移话题。 凤逸阳何其聪明,她点到为止,他一定听懂了。 虞兮伸出袖内的因过敏而微微发红的胳膊给凤逸阳看,控诉那辆浮夸的马车。 凤逸阳看着那节玉臂只觉得挪不开眼睛。 她说的他都懂,可是现在还不能娶她,承诺什么都没有意义。 再这样玩火,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现在就要把她圈在靖王府里,半步不许离开。 第35章 你这是去哪儿了 凤逸阳换了自己平日乘坐的马车给虞兮坐,差人把她好生送回去。 “下次见,娘子。”他笑盈盈地盯着虞兮的眼睛看,虞兮又觉得自己双颊滚烫了起来。 得了,刚才啰里八嗦那一堆,人家根本没往心里去!虞兮有些懊恼地想。 “你这身装束,是去哪儿了?” 回到明德居时,宫宰相和二位宫小姐正坐着喝茶。两个丫鬟两个护院跪在一旁头都不敢抬。 好端端的,跑自己院子里来喝茶,一定是二位宫小姐搞的鬼。 惊鹊看小姐来了,抬头对虞兮使了个眼色,用眼神肯定了虞兮的猜测。 “父亲,”虞兮规矩行礼,“女儿初来乍到,一切觉得新鲜,想出去随便走走看看上京城,又觉得姑娘家抛头露面不太方便,就女扮男装了。” 看似乖巧,心里飞速盘算着如何应对。 “知道抛头露面不方便,就不应抛头露面。哪个大家闺秀是能独自一人满街跑的?”宫寻对这个十几年不在身边的女儿已经很是宽待了,奈何她看似弱柳扶风,乖巧懂事,实则对这些规矩礼数似乎完全不放在眼里。 说得好像她虞兮立志做个大家闺秀似的。 “父亲,我不是大家闺秀,我只是父亲母亲的女儿”虞兮心里不服气,却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宫寻,“寻常人家的女子可以出门卖花贸丝做小生意,帮父母种地,帮夫君照看商铺。也可以到市井游玩,那我也可以。而且,我特地打扮成这帮模样,就是怕被人发现是您的女儿给宰相府抹黑。” “我在陌南跟着义父行医,也是抛头露面的。父亲您这般生气,要不,我还是暂时搬出相府回陌南吧。” 她委屈巴巴得撇嘴,恨不得落下泪来。笑话,来上京就是查案的。门都不出,可怎么查。 宫寻本就是想说她两句警示一下,看着大女儿楚楚可怜的模样立即没了脾气。 “姐姐哪里话!”宫菲然看父亲没了脾气,赶忙过来拉拉虞兮的衣袖,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我今日来,只是带爹爹和三妹想来明德居看看你,住了这么久,习不习惯,吃穿用度有没有缺什么。” “如此,真是要谢谢二妹了。” “姐姐,爹爹不是不让你出去,只是气你宁愿扮成男装也要去私会靖王爷,现在姐姐引诱靖王爷又始乱终弃的事已经满城风雨,爹爹也是为姐姐的名声着想。” 宫菲然果然聪明,说出话来绵里藏针。原本只是别人私下议论,现在好了,宫菲然端上台面来给宫寻听,明摆着要把罪名坐实了。宫寻不气都下不来台。 虞兮的脸涨的通红。 “扑通”一声,不待宫寻开口,宫菲然竟然跪在了宫寻面前。“父亲,看在姐姐死去的娘亲份上,您就从轻发落吧。” 宫惜月看宫菲然跪下,不明所以,也跟着跪了下来。 好一个“从轻发落”,这下不发落都不行了?虞兮心里冷笑,连装委屈都懒得装了。 “为什么说我私会靖王爷?”她问。 “不要狡辩,送你回府的马车,是靖王府的。”宫惜月嘴快道。 很好,宰相的女儿果然都不是普通人,她出个府都有人借题发挥!不过,她今天出城做了什么,见了谁,她们倒是未必知道。 “女儿回府的路上路遇靖王爷,靖王爷同宰相府沾亲带故,便让侍卫护送了女儿一程。父亲下次要怪罪女儿与人私会,麻烦您捉奸拿双。” 虞兮对宫寻只剩失望了,父亲人是不错,就是被两个女儿利用,不聪明。她的失望写在脸上。 “宫虞兮,怎么跟你爹说话呢!还不像你两个 妹妹懂事!”看着虞兮一脸失望,压下的火气又起来,他好心好意来看她,这个孩子,怕是要气死自己。 宫寻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抖了三抖,却终是没再说什么重话。 看着宫寻大步离开的身影,虞兮心里只觉得惆怅。见到父亲,她也很欢喜,却实在不知道如何同他相处。也不知道父亲是否愿意突然多出这样一个女儿。 这就是王侯将相和寻常百姓的不同,养父在陌南也是大户人家了,却同她亲近得很,哪怕是她已成年,养父在集市上看到卖糖人风车纸鸢等小物的,还都会买一个捧着回家逗她开心。 而父亲,虽是她父亲也是一国宰相,高墙大院里的骨肉亲情,似乎薄凉许多。 次日清晨,靖王府差人送了罐小小的药膏来,说是专治花粉过敏的。虞兮的手臂只是微微发红,并不需要搽药,再说,自己都是大夫,哪里需要别人医治。她谢过之后就随手搁置一旁。 她不知道凤逸阳为什么这般死缠烂打,却知道自己来上京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不过有了这次,虞兮再出去宫寻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管她。 只是虞兮吸取教训每次出去便小心了许多。被宫菲然跟踪的时候不少,她总能巧妙甩掉便是。 宫寻知道凤国并不缺乏循规蹈矩的千金小姐,虞兮有些“与众不同”,只要不伤大雅,不惹事端,他倒本心里愿意宠她。 朱颜若是在意别人眼光,又怎可能自降身份去市井开酒馆呢,她的女儿,自是与众不同些。 第36章 取人参 三日后,虞兮按照约定又去了慈恩堂取人参。 司徒南风在慈恩堂等她,见她来了,又是笑吟吟地命人端了上好的茶水点心招待。 “于贤弟,这根人参可还入的了你的眼啊?” 司徒家在上京不算手眼通天,也是有名的大户,司徒南风这几日动用关系早就摸清了她的底细。只是他实在好奇这个宰相千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想拆穿她。 司徒南风命人把准备好的人参端来给虞兮过目。 虞兮只随意看了看,又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便道谢收了。 这个五百年的老参本就价格不菲,再加上上次订的十斤藏红花十斤冬虫夏草,加起来竟有一千多两银子。 虞兮从袖内抽出一卷银票出来放在桌上,司徒南风扫了一眼,有几张银票都旧的卷了边,想必存了许久。 上京的贵族小姐们衣食无忧,吃穿用度都是家里供着,添点珠花首饰,也是从全家的挑费里出。富贵日子过着,手里却也没什么大钱。正因如此,那些同人私奔的小姐们才会抱着妆奁珠宝而不是银票走。 她倒是有些与众不同,存了这许多钱,又舍得花在这些珍贵药材上。司徒南风不动声色地想,只是宰相千金买药材哪里有亲自来的,她女扮男装更不知出于什么目的。 “这株五百年人参是我慈恩堂的镇店之宝,钱是要收的。藏红花与冬虫夏草,算我送给贤弟。” 司徒南风好脾气地笑着对虞兮道,拿了一半的钱还她。 他不缺这些钱,一想到都是她辛苦存的,更不想要了。说全免费送她,怕她要多心。 “都是做生意的,我上来就让司徒兄做赔本生意可如何是好。”虞兮坚持要给,又塞回他手里去。 两人的手蹭到一起,司徒南风只觉得那一块肌肤像被热气熏了一下似的,说不上来灼热。 “贤弟,你听我解释”司徒南风强忍着心里的灼热感温言软语道,“你初来上京,我却与你一见如故,心想着即便以后不做主顾,也能交个朋友。这藏红花和虫草都是司徒家自家在外的养殖产业,外人眼里值钱的很,于我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贤弟权当收了做见面礼就好。” 虞兮听完,依然想要推辞。 司徒南风便正色:“莫不是贤弟看不上愚兄,不屑与愚兄为伍?” 话说到这份上,虞兮也不好再推辞,只得把退回的银票收了。 说来也怪,听别人“贤弟”“贤弟”的叫虞兮只觉得酸腐,到了司徒南风口中,却觉得雅致得很。 “司徒兄,为了谢你,我约你吃饭可好?”虞兮看司徒南风待自己友善,又有结交的意思,赶紧把约饭计划提了前。 司徒南风自是欣然前往,这个新来的宰相小姐有趣得很,让他忍不住去探究她。 几日接触下来,虞兮只觉得司徒南风不像个精通生意经的商人的儿子,倒像个学富五车的读书人。克己复礼,性子风雅。他虽然并不像凤逸阳那般英俊,但身上自有一种和雅不凡的气度。虞兮心里只盼着母亲的死同他并无关系,二人到最后不要兵刃相见才好。 司徒南风几次要差人送她回家,问她住在何处,她只是含糊说常住客栈,打岔搪塞过去。 “客栈龙鱼混杂,你这样的身份住不得。”司徒南风劝她,邀她搬去自己府上。虞兮越发他不像寻常商人,很有些乐善好施行侠仗义的意思,而看外表又是一副斯文书生的模样,更容易亲近。 虞兮自然是一再找借口推脱。 第37章 夜市遇刺 “司徒兄,听闻上京的沿河夜市热闹非凡,不知司徒兄可愿同我走走?”某日,她去找司徒南风,约他逛夜市。 “当然可以。”司徒南风似乎不懂怎样拒绝她,总是有求必应。 上京城的沿河夜市不仅在凤国赫赫有名,跟各国相比也是出了名的繁华热闹。夜市上灯火通明,许多船只停靠在河边挂着大灯笼做生意,酒家,吃食,卖文玩茶壶的,卖花鸟鱼虫的,卖布匹服饰的,卖儿童玩偶的,一应俱全。 岸上还有打把式卖艺与变戏法的,虞兮同司徒南风一路走着,看着,很有些目不暇接的意思。 “真有趣。”她感叹道,脸上露出纯真的笑意来。 司徒南风径自走去一只船上买了两盏莲花灯来,递与她一盏,又找商贩要了笔墨。 “你有什么心愿可以写在莲灯上,我带你去河的上游放。”他温和含笑地望着她。 虞兮笑着接过,在底座上写了“平安喜乐”四字。 “这样简单吗?”司徒南风问,自己在另一盏上也写了些字,并不给虞兮看。 虞兮也不好奇他写了什么,只答道:“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大志向,世人皆要平步青云,我只想没有挂碍地活着。” 司徒南风好一阵没有言语。 带她去放灯的时候,突然又说:“于贤弟,你生得这样好看,想要做个平凡人也不是易事。” 虞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又不是女子,还能凭容貌母仪天下不成?”她玩笑道。 “你若是女子,怕是不等你母仪天下,我就要上门提亲了。” 司徒南风是脸皮那样薄的人,说完这话,自己先害羞了。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贤弟,我不是想要轻薄你,我……” 他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啊,虞兮想,脑子里又闯进那个把她按在怀里,叫她娘子的人。凤逸阳那个无耻之徒,那么孟浪,每次见了都要缠着她这样那样,他要是有司徒南风的一半温柔和善,也不至于让她避如猛虎了。 正想着,耳边“咻”得一声有袖箭声传来,未及反应,只听司徒南风低喝一声“小心”,人便挡在了她的身前。 “咻”“咻”声不停,听声音对方至少投了4、5支暗器,司徒南风轻而易举用衣袖挡了过去,人未受伤,只是衣服破的不成样子。待反应过来,他对着暗器的方向追了几十米出去,并未发现凶手。 回来时看虞兮站在当场惊魂未定的模样,突然有些心疼。 “没事了。”他安慰道,“但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回府。” 虞兮只是皱着眉,并不言语。 “吓到了?”司徒南风又问,伸手拉她,眼神里都是担忧。 “没事,只是不知我初到上京与谁结仇,在这个时候对我起了杀心。”虞兮说,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 司徒南风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只是笑笑。 他看似文弱书生模样,却也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他完全可以不出手相救,假装自己没有功夫。毕竟虞兮并不知道他是习武之人,也不想试探他有无功夫。 若不是对自己全无戒备,就是此人心机更深另有所图,虞兮并没有摸透他。 靖王府内。 “王爷,虞兮小姐和司徒公子去逛了夜市。”暗卫单膝跪地,恭敬地禀报。 “哦?”凤眸危险得眯了起来,宫虞兮,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司徒公子买了莲花灯给宫大小姐,还带着宫大小姐去河流上游放。” 眸子越来越冷,她竟然跟别的男人去放灯?她宫虞兮遇到危险不只会扑到自己怀里,还会扑进别人怀里吧。 “宫大小姐还遇到了危险。” “她怎样了?”口气听不出喜怒,心里还是揪了一下。 “有人用暗器刺杀宫大小姐,不过被司徒公子救了。二人并未受伤。” “行,下去吧,本王知道了。” 夜已深了,凤逸阳只觉得心头火起,辗转多时难以入睡,于是,他起身穿了夜行衣往宰相府去。 第38章 初吻 司徒南风心里也觉得事有蹊跷。说是刺杀,但每个暗器都巧妙地避开了要害,不管是对着虞兮还是他,都只是捡着手臂、肩膀的位置攻击。而且看那刺客的手法和力度,明明是个高手。他这样做,只能说明:要么是看不得二人在一起,过来搅局;要么,是虞兮有意试探他…… 纵使是试探,他总不能不管她,看着她受伤吧?司徒南风心里苦笑。 虞兮找借口离开后,便到了与“刺客”提前约好的地方。 邵正觉似笑非笑地抱着双臂看她,手里还拿着一根夜市上买来的冰糖葫芦。 “女扮男装都能把司徒少主迷得团团转,真是个红颜祸水。”他开口嘲讽她。 “‘红颜祸水’四字,形容你师父似乎更贴切些。” 虞兮由衷地说。斐冷邪真好看,这世上也不知有没有比他更妖孽的人。 邵正觉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似乎说“我师父有多好看还用你说”。 今天的夜市刺杀是虞兮让邵正觉所作,原本是想演一出“苦肉计”,自己挡在司徒南风身前,让司徒南风对她心存愧疚,以后有事相求更好说话一些。谁知,司徒南风误以为有人要杀她,不仅出手相救,还对邵正觉步步紧逼。若不是他混到商贩里,追上他也有机会。 “司徒南风愿意救你,是否说明他对你毫无芥蒂?”邵正觉问。 “也未必,说不定是他发现了我在试探他,将计就计。”虞兮总觉得没有那样简单。 “那不就白忙活了。”邵正觉冷哼。 “也不是,起码司徒南风在我身上投入了‘沉没成本’。”虞兮道。邵正觉不解地看着她,她也没有过多解释。 回到宰相府已经是半夜了。 先翻过两米多的高墙,再翻进自己的小院,虞兮长舒了口气。这么晚回来,只能翻墙了,免得引起麻烦。她武功不行,轻功也差了些,为了不弄出声响,极其小心翼翼。 “我家娘子深夜穿成这样,是去哪儿了?” 又是凤逸阳!虞兮心头一紧,未来得及转身,就被人抱进怀里。 “放开我!”虞兮恼了,这个人有病吗,每次见面都搂搂抱抱?他不是有名的“活阎王”吗?他不是杀伐决断吗?怎么在她面前就天天一副登徒子模样!上次不是说清楚了吗? 她的挣扎在凤逸阳眼里跟小猫抓痒一样,并不放在心上。 “不让本王抱,你想让谁抱?”那人不由分说,又抱着把她抵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虞兮气喘吁吁,眼里蒙上一层水汽。 “凤逸阳,我那日在陌南城外扑进你怀里,所以你觉得我是个轻浮之人,是谁都可以搂搂抱抱,谁都可以动手动脚,甚至可以压在身下的是吗?” 桃花眼里的雾气散了去,换上一层寒霜。 说出这样的话,她该有多难受。凤逸阳的心紧了又紧,却只别扭地说:“本王没有。” “没有?那王爷见到宫二小姐也这样搂搂抱抱?宫三小姐呢?”虞兮诘问。 凤逸阳一个老古人,怎么比她这个二十一世纪来的还开放! “好端端的,本王抱她们做什么?” “那我呢?” “宫虞兮,你不会以为招惹了本王,还能全身而退吧?”他反问。 该死,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总不会以为他堂堂一个摄政王,对女人完全不挑的吧! “宫虞兮,不要这样看着我!” 凤逸阳原本是来找虞兮算账的,看她变幻莫测的眼睛,突然又心软了。他伸出修长的手蒙在那双桃花眼上,堵住了她要说话的唇。 凤逸阳虽然总对她动手动脚,真正吻她还是头一次。 虞兮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的下唇被那人轻轻咬住又放开,再咬住,放开。她的舌头无处可藏,被他用舌尖追逐嬉戏,舔了一遍又一遍。小手本来在那人的身前要推开他,后来也没了力气,只是虚虚地撑着。 她的头嗡嗡作响,好像颅内有无数的烟花炸开。“宝贝,换气。”凤逸阳哑着嗓子说,又对着那个被虐的有些红肿的唇堵上去。 他本是被她盯得心烦意乱,想要用吻她的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谁知,把自己也沉溺进去,舍不得放手。 “什么人?”护院在打更,听到了这边的响动。虞兮紧张得小鹿乱撞,揪了凤逸阳的衣襟。他低笑起来“怕了?”,见虞兮不说话,眼神却在恳请她,凤逸阳这才停下来,抱着虞兮飞到了院内的树梢上。 第39章 大公子回府 凤逸阳又抱着虞兮痴缠了半夜,直到更深露重,二人衣襟上都沾了些潮气,才放她回去。 “你以后乖一点,再跟其他男人走那么近,本王一定会对你用强。”凤逸阳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她足够聪明,这一句提点就够了。 虞兮心跳慢了半拍,只能道:“我是有事要查。”凤逸阳不提司徒南风,但他在说什么,她能猜出来。 “我知道。”他咬咬她的耳朵。 他知道?知道什么?虞兮满腹狐疑,却不能主动提及自己要查的事。毕竟凤逸阳于她,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她不了解亦不敢真的去了解。 他到底是要怎样? 爱慕她,想要同她春风一度?可他是王爷,又是摄政王,连皇帝都要听他掌控,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他每次都对她动手动脚,亲来亲去,却从未真的冲破底限。 觉得她有趣,想要逗弄她?养只猫狗,还有玩腻了看着生厌的时候,怎么他凤逸阳明明日理万机,却总能有空见到她呢?若只是起了捉弄她的心思,怎么总也不腻呢? 莫非,他是阻挠她查母亲之死真相的?更不可能,凤逸阳虽然从未说过什么,却从未阻止过她。 凤逸阳走后,她翻来覆去一夜未眠。第二天,憔悴的模样把两个小丫头都吓了一跳。 “小姐,刚才老爷说大公子今日回府,让你去见见呢。你黑眼圈这样重,又这样憔悴,可如何是好。” 惊鹊出去差人为虞兮备饭,紫鹃一面手脚利索得伺候虞兮洗漱一面说。 大公子回来了?不是每年只年底回家省亲半个月吗?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回来了。 “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还是大公子都是这个时节回家省亲?” “不是的,大公子此次是身体抱恙,提前回来的。”小丫头看着镜子里虞兮,眉头皱了皱。小姐这样美,却这样憔悴病娇,不知道的,该怪她这个丫鬟照顾得不好了。 虞兮看紫鹃圆鼓鼓的小脸,觉得有趣,顺手捏了一把。像姐姐逗自家妹妹一般,使得紫鹃心头一热。 “不碍事,我自己来吧。”她坐在镜前自己梳了头,扑了粉,又擦了些胭脂到两腮。黑眼圈并未完全遮住,人倒是有气色了不少。 到大门口时,大公子已经到了,宫寻正带了一众下人去迎他的车马。 凤国男尊女卑,这个时候除了凤氏这个当家主母,女眷们都是避嫌的。但虞兮是初来乍到,又未曾见过大公子,宫寻便让人请了她出来。 宫承允是当今少年皇上的师父,又是护国大将军,是宫氏一族的荣耀。他随行的护卫几十人都着金色铠甲,威严气派。到宰相府门口时成两列排开,宫承允也是一身金冠金甲,在其间踏马而来。虞兮远远看着,心说不是回府养病吗,怎么不见一点病容。 “父亲!”宫承允下马单膝跪地,向宫寻行礼。护卫们也翻身下马,跪在两列。 “好孩子,你回来了。”宫寻忙将人扶起,迎进前厅。 虞兮立在人群里只觉得心里纳闷。怎么大公子见了凤郡主跟没看见一般?且不说她贵为郡主,就冲她时父亲如今的正室也该打声招呼才是。 显然凤郡主是意料中的,并未有什么反应。 到了前厅,见宫承允落座,下人们奉了茶水过来,虞兮才走过去,唤了声“大哥”。 宫承允长了一张无比硬朗的脸,眉目飞扬,意气风发。他对虞兮点点头,随口问了几句她在宰相府是否习惯,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虞兮笑容可掬地一一答了。 宫承允又命人把在边塞带回的邻国妇女常用的香脂拿了一盒送她。想必是府里的三位小姐都有的,虞兮心想,大大方方地收了。 只说:“我今天才知道大哥回府,未来得及准备礼物,听丫鬟说大哥身体抱恙,如果信得着我,可以晚一些去哥哥院里给你瞧瞧。” “妹妹会看病?凤国可是没有女郎中。”宫承允原本只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妹妹”是贪图相府的优渥生活,才千里寻父,今天见了她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对他这个大哥没有丝毫讨好,心里倒生出几分好感来。 “我义父是陌南的扁鹤,我虽学艺不精,倒是也懂一些。”扁鹤是扁鹊的后人,却有祖训不入太医院,多少王孙贵族想要他看病都得金银珠宝送着,客客气气求着。凤国是无人不晓的。 “只是……”虞兮有些迟疑,“怕是哥哥也看过许多名医,若是给我看了,请哥哥不要疑心,如何治疗可是要听我的。” “那是自然。”宫承允很爽快。 二人同时看父亲,宫寻也并不阻拦,只道:“兮儿在陌南给人看病问诊很有些名气,不过向来跟兄弟姐妹们生分得很,今天难得主动要给你看病。你这个大哥,倒是深得她心啊。” 言外之意,虞兮待宫承允是与众不同的。 “父亲放心,我一定与妹妹多亲多近。”宫承允突然起身,对宫寻行礼。 虞兮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些老古人的繁文缛节有些太多了。 宫承允同凤郡主关系不好,对她来说是好事。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她有心拉拢。 第40章 公开的秘密 宫承允同凤郡主交恶是宰相府公开的秘密。 宫宰相初来上京时,只是个户部侍郎。在家乡时原配病殁,留下两个儿子,小的两岁,就是如今的宫承允和宫承泽。当时皇室的小姐们,再不济也得许配个从一品的大臣,宫寻只是个正三品官员却被先皇指婚了当时荣王爷的女儿凤郡主,一时轰动上京。 凤郡主“下嫁”后,自是在府上说一不二,事事做主。宫寻的两个儿子,也交给凤郡主抚养教育。 前几个月还相安无事。过了一阵子八岁的宫承允看两岁的幼弟每日里昏昏欲睡,几番周折下来才发现是凤郡主当时的丫鬟每日里趁人不备,悄悄喂“糖果”给宫承泽吃。 当时宫承允毕竟年幼,不知道不能“打草惊蛇”的道理,直接捅到了宫寻和凤郡主那里。 凤郡主不待查明真相,便说丫鬟谋害主子,寻了个借口,乱棍打死了。 死无对证,再加上当时凤氏已经有孕在身,宫寻只好将两个儿子搬去了别处,交给生性温厚的二夫人抚养。 这件事每逢想起,就如同一根刺一般扎在宫承允心里。他对凤郡主只有厌恶,没有尊敬。对宫菲然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自然没有什么好感。 当日虞兮便拿了药箱到了宫承允的住处。 宫承允的病是痛风。他带着军队长期生活在边塞地区,同牧民一样,牛羊肉野味吃得多,平日里又豪放好饮。之前就有痛风的症状,不过他不拘小节,每次都是让军医随便抓几副药吃一吃,关节不疼就当痊愈,未曾放在心上。此次病情加重,行动困难,才写了奏折回上京休养。 “大夫都说没有什么好法子,少吃牛羊肉,不喝酒,在家休养一段时间慢慢消下去便是了。”宫承允道,撩起裤管给她看肿起的脚踝关节。 “哥哥,你怕针吗?”虞兮毫不见外地摸着宫承允肿大的关节,突然问。 “不怕。”宫承允觉得好笑,却还是认真答她。他是刀光剑影里滚过来的,以为跟她一样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吗? 虞兮点点头,让宫承允脱了鞋袜,把裤腿撩到膝盖以上。宫承允尚未娶妻,军队里又都是男人,对虞兮的要求多少有些扭捏。看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慢慢也就一切依着她了。 疼!难怪要问一句怕不怕针!宫承允以为虞兮要给自己针灸,扎穴位。谁知她拿出了一排极其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对着自己肿起的脚踝和膝盖扎了一圈,一旁的侍卫从没见过这种医法,要上前制止。被宫承允瞪了一眼,又退后了。 “针尖上有药,会觉得又疼又痒,你忍一下。”虞兮道,又从药箱里翻出一块白布给宫承允。 宫承允不明所以地接过。 “疼就咬住。”她一本正经道。 “你哥我在战场上被箭刺穿肩膀眼都不眨一下,扎个针你要我咬着?”宫承允被这个妹妹逗笑了。 “可你都出汗了。”看他不咬,虞兮又把布拿回来亲自给宫承允擦了擦额头。 宫承允母亲去世的早,同父同母的只有一个弟弟,宫菲然和宫惜月也并无深交,看着这个毫不见外的小丫头,他突然觉得有个妹妹真不错。 “诶,你娘呢?”他突然没话找话地问她,他对她的事一无所知。 “没了。”答得干脆。 “怎么没的?”宫承允自知问到她伤心事,有些不好意思。 “被人害死了,中毒身亡。所以我才学的医。”虞兮跟宫承允坦诚得很。 宫承允愣了一下,第一次见面便说这么沉重的话题,这孩子对他倒是坦诚。 “以后大哥护着你。”他只好说。 “好。”虞兮抬头望着宫承允笑笑,好似他只是随口一说,自己便随口答应一样。 “我说真的。”宫承允正色。 “好。”虞兮也敛了笑,正色道。 第41章 为大公子治病 宫承允久经沙场,如他所说,被敌人用箭刺穿了身体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他现在还是觉得自己拒绝虞兮太早了。 扎满小针的患处好像爬了2万只毒蚂蚁一般,痒得噬心,疼得蚀骨。冷汗顺着额头滴落下来,不一会儿,他的衣衫也湿透了。 侍卫都是跟着宫承允出生入死的,看虞兮一个女子居然懂医术,本来就将信将疑,再看自家大将军面色惨白,满身大汗,更是变了脸色。 “虞兮小姐,你这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侍卫忍不住问。 宫承允疼得顾不上瞪他,只盼着快点结束。 虞兮也不多解释,只说着:“哥哥,你再忍一会。”又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些瓶瓶罐罐来。 一盏茶的功夫,宫承允的脚踝、膝盖已经肿得不成样子,连站起来都是问题。 “虞兮小姐,你怎么越治越严重了!将军,我去找您的随军大夫来!”侍卫是个粗人,说话也不讲究,他着急道。 宫承允摆摆手,疼得说不出话来。 虞兮并不辩解,只是把针一根根取下,又看了看满是针孔血痕的患处。、 “这是什么?”宫承允缓了好一阵子,痛感弱了些许,才开口问道。 “蜂毒。” 顾名思义,是工蜂尾部蛰刺里取出的毒汁。具有祛风除湿的功效,对痛风极其对症。 宫承允点点头。“可是……” “为什么别的大夫都用活蜂,而我用针?”虞兮猜到了宫承允的想问什么,直接解释道,“因为活蜂不够精准,无法让毒液渗透,但我这样直接扎针进去,时间更久也更精准。” “再忍一下。”她又低下身去,抓住宫承允的脚踝用力挤压,在密密麻麻的针眼里挤出黑色的毒血来。 宫承允尴尬地咳嗽一声,他虽是习武之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可妹妹毕竟是女儿身又是相府千金,怎么能让她做这种下人的事。 “可以让耿严做。”他说。 可看到虞兮毫不矜持,抱着他的脚专心医治的样子,又暗骂自己顽固。无论治好与否,这个人情他宫承允是欠下了。 宫承允想父亲的意思也是说妹妹没有依靠,让他凡事多护着些妹妹。妹妹是这样一个不矫揉造作的女子,倒是很合他心意。 放了血,又擦了药,把余下的药膏给了一旁叫耿严的侍卫,嘱咐他每日擦两次,虞兮才放心地离开。 后面隔了几日又行了一次针,到第三次时,宫承允竟然真的痊愈了。宰相府内内外外都知道大小姐治好了大公子的病,再后来民间也传开了。 护国大将军的新妹妹是个神医的事不胫而走,上京城关于虞兮的谈资也越来越多了。 有人说,她根本不是宫宰相的私生女,都说陌南城有个总蒙着脸给人医病的狐仙,是神医扁鹤的义女,也是长了一双桃花眼,她来上京认父后,狐仙却不见了。狐仙在做善事修功德,在陌南给神医扁鹤当了许多年女儿,又来上京给宫宰相当女儿了。 又有人说,既然她就是陌南的狐仙,那靖王爷九千岁说自己在陌南被她轻薄,怕也是真的…… 也是,如果不是狐仙是活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薄靖王爷啊。这件事,只有神仙做的,凡人做不得的。 三人成虎,外面对虞兮的传言越来越多。 “你怎么看?”宫寻拿了本民间话本给宫承允,其中一篇写的正是宫虞兮。写她狐狸修成人形,为了位列仙班还要在人间做够九百九十九年的善事,而活阎王靖王爷就是上天派来诱惑她,阻挠她修行的。 宫承允同凤逸阳有些交情,是少有的能同这个活阎王说上话的人。他饶有兴趣地把话本翻了又翻,干脆揣进了袖中。 “挺好。父亲,我这妹妹真讨人喜欢。别说民间传她是小狐仙了,我这当哥哥的,都看她不像凡人。”宫承允看热闹看得很开心。 “怎么不像了?” 宫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又马上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模样。 “妹妹为人比较洒脱率真,跟一般的千金小姐不同。” “也可能是她的生母疏于管教。”嘴上说着责备的话,满脑子里却是朱颜娇憨美丽的样子。 “父亲,妹妹并不是不懂规矩礼数,在我看来,她只是不屑于这些。看着规规矩矩,实则做事一派天然,我这个做哥哥的倒是更愿意看到她真实的一面。” 几次接触下来,宫承允对这个横空冒出来的妹妹很是满意,忍不住出言维护。 宫承允话里话外护着虞兮,倒是宫寻愿意看到的。虞兮初来乍到也没有个贴心的人,跟两个妹妹也很疏远,如今能跟大哥相处得好,是好事。 这丫头心思深,看似天真纯粹,却一直活得事事小心,她跟朱颜生活的这十几年一定也不好过吧。 第42章 狐仙话本 写虞兮的话本叫《陌南狐仙传》,里面绘声绘色地讲一只狐狸遭遇山火被上仙救了性命,并幻化人形。小狐狸跟上仙发愿要在世间行医九百九十九年,在第一千年就能脱去妖籍,位列仙班。她在陌南城已经修行了几百年了,想留在人间,必须认凡人做父母,做凡人的女儿,所以她先认了神医扁鹤,后来又来上京认了宫宰相。 至于为何鼻梁上有跟宫宰相一样的朱砂痣,因为她是狐仙,本来就可以幻化不同模样呀! 修行的狐仙不能有儿女私情,所以她才轻薄了当今摄政王才不肯承认呀! 话本里当然没有指名道姓说她是宫虞兮,也是假托了他朝他代的事。可里面行医也好,相貌也好,轻薄王爷也好,同摄政王暗通款曲也好,凤国贵族间早已心照不宣地认定了她。 “小叔,”凤离渊拿了话本来靖王府寻凤逸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凤逸阳看得饶有兴趣,若不是他知道宫虞兮的身世,连自己都要信了。 “小叔,这个话本传到了宫里,太皇太后说若小叔真是心仪宫宰相的女儿,就接进府里封个侧妃。这样不清不楚,小叔没什么,毕竟有损姑娘声誉。” 凤国的男子十七八岁娶妻的比比皆是,凤逸阳即将到而立之年,却一直尚未娶亲。董秀枝这个侧妃还是太皇太后硬塞给他的,这些年凤逸阳对她一直不闻不问,碰都没有碰过。 澜沧国的公主兰忘忧及笄时兰帝倒有许配之意,只是那也是对方的一头热,凤逸阳却一直没有表示。太皇太后考虑到两国的交情,劝了凤逸阳无数次他都置若罔闻。他国送来和亲的公主不要,选秀的佳丽不要,有侧妃还不肯碰,太皇太后是凤逸阳的亲生母亲,难免着急。 凤离渊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由他做说客再合适不过。正妃既然必须留给友邦的公主,虞兮做侧妃总可以吧。 “轻薄了本王,损的是本王的声誉。本王没找她算账就不错了,还封侧妃?”凤眼危险地眯起来,看得凤离渊一惊。 天气已入秋,有了些许凉意,在凤逸阳面前,凤离渊只觉得自己要上霜了。 “要不……侄儿去让人彻查一下这个话本的出处,把乱传的人抓起来。”凤离渊小心试探。 凤逸阳摆摆手:“民间传奇自有他们的妙处,只要不是祸乱朝纲的事,不必理会。” 笑话,这件事就是在他的授意下闹大的,他做这件事自有他的道理,真被人压下来不是白做了? 等话本真的传到虞兮手里,已经有不同版本了。最厉害的一本是靖王府在墙上留了狐狸洞,供她化成原型去夜会当今的摄政王靖王九千岁。 她当笑话读给惊鹊紫鹃听,惊鹊天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竟问她:“小姐,那你化成狐狸,靖王九千岁看见你不害怕吗?” 虞兮又是大笑,敢情这些真有人当真啊! 这些百姓并无恶意,传闻也是褒多贬少,大多数是把这个故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又添了神话色彩。凤国在百姓言论方面倒是很自由,时常有说书人拿宫里皇上娘娘,王爷妃子做素材,只要不是大不敬的话,并无人追究。 虞兮把不同版本都看了一遍,后来她看不过瘾,自己干脆拿起笔墨也写了一篇。 开头同别人的一样,不过她写狐仙济世救人的目的是最终自己也可以变成凡人,同凡人一样可以生老病死,也有喜怒哀乐,至于同凤逸阳的桃色故事,她自动按下不表。毕竟自己“轻薄”凤逸阳也是事实,解释总归越抹越黑。 于是市面上流行的神怪话本里,又添了一本宫大小姐自己的新作。当然,作者名字用的是“于孟”,就是她随口编了骗司徒南风的那个。 凤国是几个国家中国力最强的,民风相对也最为开化。平民百姓女子抛头露面很普遍,同父母丈夫开茶肆的、开肉铺的,在贵族府邸教小姐们念书的,比比皆是。但贵族小姐们的风气自成一派,讲究不抛头露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同自己父母兄弟交往,都恨不得派个仆人过去传话。 虞兮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让她闷在闺房里,每天绣花学琴棋书画,堪比要她性命,她在陌南行医时不爱给贵族瞧病,就是心里厌烦贵族小姐们那一套做派。 新到宰相府,就来了这么一出,流言蜚语满天飞,自然是冒犯了不少人。 爱慕自己堂舅舅的宫二小姐就是一个。 她明里暗里跟宫寻暗示姐姐这样败坏相府名声,对父亲仕途和姐姐以后的婚配不利。传到虞兮耳朵里只是不以为然,别人怕不好嫁人,可她怕什么,她来当宰相千金又不是为了嫁人! 第43章 再次深夜到访 对虞兮颇有微词的还有凤逸阳的侧妃董秀枝,但她是小白人儿一个,出身低微,又是个侧妃,虽然有太皇太后这个大靠山,却管不了她翻醋坛子的事。她对虞兮记恨之极,又不敢在凤逸阳面前表露分毫,只盼着虞兮有把柄落在她手里才好。 虞兮又女扮男装去找过司徒南风几回。她仅仅能肯定的是司徒南风对她并无恶意,也不曾参与谋害母亲,其他别无所获。 她的行踪,凤逸阳似乎都知道,因为他总会在她见了司徒南风后潜入宰相府与她痴缠。堂堂一国摄政王,好似不知道相府的门在哪里,翻墙出入多次,竟无人察觉。 凤逸阳并不问她为何扮男装同司徒南风交往,却总能醋意大发。虞兮拿他无可奈何,又不知如何让宫寻加强相府的守卫。 是夜,她在灯下读医书,又被人在身后抱在了怀里。 其实她早就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动静,也知道来者是谁,只是没有理会罢了。 虞兮叹口气,把医书扔在一旁,她挣扎了两下,无法摆脱凤逸阳的怀抱,后来干脆不动了。 也不知道这位活阎王想什么,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虞兮暗想,只回头看着凤逸阳不言语。 凤逸阳可不管这些,他抱着她不放手,又去啃她的锁骨。 “王爷!”虞兮推不动他,只能出言制止。 “怎么?”凤逸阳像一头遇到猎物的野兽,他忙碌的间隙含糊地问她。 虞兮的脸羞成酡红色,却没有力气推他。她很为自己诚实的反应懊恼,又要急哭了。 二人气喘吁吁,终是没有行夫妻之实。 虞兮行医,自然能感觉出凤逸阳的身体没有问题。可每次他都在这个时候收手,不是寻常男人可以做到的。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自然知道这于他身体也是有害。而且,她都被都得逗成了这个样子,又怎么可能完全不想呢,只是这怎么可以由一个女子提出? 他不想突破那层底线,可这样,又与行夫妻之实有什么区别?他是怎么想的呢,是怕无法对自己负责吗? 想得越来越多,最终理智战胜了欲念。虞兮坐起来抱膝靠在床头,眼里的潮气又退了下去,一片清明。 凤逸阳最受不了她这个样子,好像刚才被撩得那样难捱的不是她似的。 “你别乱想。”他的嗓子还哑着。他多想让她完全属于自己,可还不是时候啊。 “凤逸阳,你走!” 虞兮抬眼看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委屈什么。 她衣衫不整,而他,只是外袍上有几丝褶皱罢了。 “好,我走。” 他伸手去摸她的黑发,含笑道。 “啪!”小人儿伸手把他的手打开,真的怒了。 凤逸阳并不计较,一脸宠溺地从地上捡起她的衣裙,掸掸灰递与她。 虞兮不接,也不再看凤逸阳,只是抱膝坐着。她一肚子火气,一肚子委屈,却是说什么也不是,做什么也不是。 “真是烦死了!”她又气又恼,桃花眼里晦暗不明的情绪像一潭深水。 “姐姐,你睡了吗?” 房外突然传来宫菲然的声音,虞兮一惊。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有什么事能晚上亲自来呢? “怎么了?” 虞兮深呼吸,在房内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凤逸阳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不慌不忙,更是毫无半点愧疚之意。 “无事,今日下人们出去买了些寺庙里的素点心,很是对胃口,我拿来给姐姐尝尝。”宫菲然道。 亲自送点心?她和宫菲然何时这样亲厚了?该不会听到她房内有动静,要来“捉奸”吧。 “哦,我有些头痛,睡下了。妹妹改日再来吧。”虞兮说着,去起身穿了衣裳。她可摸不清宫菲然会不会就这么闯进来,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姐姐,不妨事,你头痛我更不放心。也没有外人,我把点心给你就走。”宫菲然说着大力推了推房门,好在她在里面栓好了。 紫鹃那个丫头应该也在偏房睡着了,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虞兮有些急了,真被人撞见凤逸阳在她房里,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第44章 宫菲然晕倒 看着晕倒在地的宫菲然,虞兮扶着额无可奈何。她让凤逸阳躲在床下,想宫菲然也不会特地去床下找她有没有藏人,谁知这位大爷根本不听。 “我堂堂摄政王,怎么能做躲在床底下这样不入流的事。”他振振有词。 “你躲床下不入流,翻墙就入流么?” 宫虞兮瞪他,反唇相讥 凤逸阳却依然我行我素,在宫菲然撞开房门的一瞬间用暗器点了她的睡穴。 宫菲然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撞起门来倒像个莽汉。 虞兮暗自无奈,却只得把宫菲然放在自己床上,又派人去找了她的丫鬟来,只说宫二小姐晕倒在了自己门口。 “没有大碍,许是夜里凉,头受了风。”虞兮假模假式地把了脉,对闻讯赶来的凤郡主和宫宰相说。 宫寻不疑有他,倒是凤郡主,警觉道:“然儿怎么在你这里?” “妹妹敲门说给我送点心,我开门就见妹妹晕倒在地。”虞兮早就想好了说辞。 于是,众人一同守了一个多时辰,宫菲然才慢慢苏醒过来。 只是她醒来便一口咬定是虞兮打开房门将自己打晕,不然自己不可能晕倒。 “你是我妹妹,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打晕你?”虞兮倒是不怕,反正宫菲然什么都没有见到,空口无凭。 “这……”宫菲然显然没料到自己会遭此一劫,她原本就是听眼线说虞兮房里有动静,怕是凤逸阳,就一时间失心疯了想要去看看,若没有,就放心了。若真撞见,她就告诉父亲宫虞兮不守女子贞洁,让父亲罚她。至于如何对凤逸阳,她是连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谁知道姐姐是不是房里藏了人?!兴许姐姐怕我发现,败坏了宫家的名声。”宫菲然被问住,突然口不择言。 虞兮在心里叹口气,宫虞兮说的倒是实话。只是运气差了些,没想到凤逸阳会打晕她。 “放肆!” 宫虞兮拍案而起,对宫菲然呵斥道。她算是发现了,宫菲然过去还一直假惺惺,做事面子上过得去,如今已经被嫉妒蒙蔽了心智,连假装姐妹情深都不愿意了。 “宫菲然,你是我妹妹,又是宫家二小姐,我若败坏了宫家名声,你高兴是不是?!” 反正空口无凭,又没有证据,她咬死了不认便是。 宫菲然没想到宫虞兮这样大的脾气,缩了一下,还是嗫喏道:“坊间都传宫大小姐跟当今摄政王有私情,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虞兮冷笑:“所以宫二小姐这是假托送点心,捉奸来了?俗话告诉宫二小姐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俗话有没有告诉宫二小姐捉奸拿双啊?别说我和那摄政王没有什么,就是有什么,俗话还说过家丑不可外扬吧?我看宫二小姐,就是容不下我!” 她宫菲然一个老古人跟她这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又读了高中考上重点的人拼俗语储备量?开什么玩笑? 虞兮说罢,又对着宫寻和凤郡主磕下头去。 “父亲,大娘,我不知道哪里不好,让宫家蒙羞了。既如此,恕女儿不能尽孝了。女儿明日一早离府,父亲,您就放话出去说女儿病殁了。”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就差潸然泪下了。 宫菲然蒙了冤,气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宫虞兮,你不要脸!” 她大叫,一点千金小姐的体面都不顾了。前后差距之大,怕是外人知道了都要惊上一惊。 虞兮还未起身,倒是凤郡主俐落地走到宫菲然面前,“啪”得一声,打了个耳光。 “一派胡言!为娘的惯得你不成样子!”凤郡主瞪了宫菲然一眼,不许她再说话。 没有证据的事,揪住说个不停,只会让宫寻觉得她们母女容不下虞兮。女儿到底是年纪太小,做事欠考虑。 宫菲然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她用帕子捂着嘴大哭,待又要争辩什么。 凤郡主赶紧说:“来人,把小姐带回幽兰居去,小姐昏迷刚醒,脑子还糊涂着。” 几个年老的嬷嬷和几个丫鬟连哄带劝地把宫菲然劝了回去。 “多谢大娘帮理不帮亲,能出面护我。” 虞兮赶忙再次行礼,心里知道宫菲然因她挨了打,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哎呀,哪里话,你没了娘亲,又在外漂泊这么多年,跟我自己的亲生女儿是一样的。然儿年纪小,又骄纵了些,你不要跟她计较。” 凤郡主笑意盈盈地把虞兮搀扶起来,那笑却丝毫不达眼底。 虞兮不动声色地一再道谢,心说,比她小半岁而已,拿年纪事,也是够无耻了。又好一番客套才把宫寻和凤郡主都送走。 但她以后是万万不能再让凤逸阳来了。 “老爷,我怕然儿当着那么多人面口不择言,坏了兮儿的名声,才打了然儿。” 回去的路上,凤郡主对宫寻道。 “不过兮儿各种传言也是太多,早晚会对相府不利。不如我做主,给兮儿寻一门亲事,嫁了人,谣言自然能不攻自破。” 她知道自己刚出面帮了虞兮,宫寻也不好驳她。 宫寻只说,此事非同小可,要从长计议。 “那是,老爷放心,为娘的一定为兮儿慢慢物色,找个好样的。”凤郡主可是先皇没出五服的亲戚,皇室的谋略她都有,打蛇随杆上的功夫更是一绝。 后来宫寻都不好说什么了,只说由她做主就是。于是过了几日,凤郡主真的张罗起虞兮的婚事来。 虞兮深知自己同宫菲然的梁子是结下了,也深知自己得罪了凤氏,干脆躲在明德居装起病来。 第45章 有我呢 别怕 有皇族血脉的女人,手段非常人可比的。宫菲然被打晕事件没几天,凤郡主就对外公布消息,说宰相府拟为大小姐定一门合心意的婚事,对大小姐有意的青年才俊可以托媒人上门提亲。 虞兮托病躲在自己的小院里晒太阳,并不出面阻止。 “哪有大夫人这样做的,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但也不是姑娘家主动说想嫁了让别人来提亲的!好像小姐跟……”沉静如紫鹃都气得不行,有些口无遮拦起来。 “跟什么似的?”虞兮问,倒是淡然得很。 “跟土财主女儿一样……只有土财主家又肥又圆,除了铜臭味什么都没有的小姐才主动招婿呢!” 紫鹃一张小圆脸气得发红,又不敢怎样,只能在虞兮身旁踱来踱去,直跺脚。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私心想着小姐真找到如意郎君,就早点嫁出去,免得在府上受二小姐和三小姐的鸟气呢!”惊鹊初来上京,还不懂这些贵族间的规矩, “别人怎样想是别人的事,无妨。”虞兮在秋日午后的阳光里舒服得眯起眼来,并不放在心上。 凤氏想把她嫁出去以绝后患,别说有她是狐仙的传闻,以及她和凤逸阳的流言蜚语在先,根本不会有人敢来宰相府提亲,即便她真的嫁出去又能怎样?母亲的死,如果真是凤氏所为,她依然会不顾父亲感受手刃凤氏。 虞兮让惊鹊去抓了几副中药,每日在明德居熬,并让紫鹃放出话去说夜里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宰相府其他人,自行闭关半个月。 之后真的让人锁了院门,半月未曾踏出半步。其间父亲来过一回,大公**承允来过两回,都被紫鹃好说歹说劝回去了。 “你自己保重,什么时候愿意出门了派人通报一声。”宫承允在院外大声说。 虞兮心里承情,越发觉得这个哥哥不错。 半月后,虞兮以为既然没人敢上门提亲,凤郡主的“盛情”慢慢就凉了,自己也就松懈下来。 谁知,凤郡主已经亲自为她物色了。 凤郡主做事圆滑老练,虽然急于让虞兮嫁出去,物色人选却要么找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公子,要么找跟她沾亲带故的皇亲国戚,起码面子上让人挑不出她这个当家主母的理来。 宫承允起初不知道虞兮的心思,待她“痊愈”出关后,立即到明德居寻她。 虞兮几番交往下来看宫承允很有些江湖儿女的义气,待他便与别的兄弟姐妹不同。 她亲手泡了杯自己晒干切片的参茶给他,笑吟吟道:“前阵子得了点小病,只是怕过了病气给你,才不让你进来,怎么值当的让我家哥哥一趟趟地一直跑。” 宫承允看她气色不错,哪有大病初愈的模样。心下了然,于是开门见山道:“你若不愿嫁,没人能强迫你,我替你撑腰。” 他是护国大将军,另一个身份是当今圣上的师父,教过幼年天子习武。这样的人在凤国都举足轻重,凤氏是郡主也不能拿他怎样。 他若拦着不让嫁,倒是真拦得住。 只是父母尚不干涉,哪有哥哥拦着不让妹妹嫁人的道理?何况别人本就怀疑她虞兮不是宫宰相的女儿,真有会说的不会听的,以为她和哥哥有什么私情,才是玷污了哥哥的名声。 “喝茶。”虞兮不说愿意不愿意,还是笑,把茶杯往宫承允面前推了推。 “你愿意?”宫承允讶异。 “当然不愿意。” “那我替你去说。”哥哥也是急脾气,喝了一口茶起来就走。他看虞兮托病闭关,就觉得她遇到麻烦了,后来知道了那天宫菲然的闹剧,又看凤郡主张罗着嫁她,放心不下。 虞兮从后面牵了宫承允衣袖,突然鼻子一酸。除了义父很久没有人这样宠她,由着她了。这个哥哥也是父亲的孩子,也是贵族出身,却像个寻常百姓家的兄长那般。 “哥哥,先让我自己试试吧。我要是抗不了婚,你再帮我。”声音有小女孩的娇气,她红着眼睛牵着宫承允的袖子坐下,又为他添了一杯茶。 宫承允突然明白了虞兮的难处,他宽慰道: “我堂堂护国将军,百万敌军都不怕,还能被谁的舌根子压死不成。” 宫承允生得英朗豪放,剑眉长眼神似画像上的关公,只是没有长髯,人也太英俊了些。听他说话,人都觉得更踏实。简直安全感爆棚啊,虞兮想。 不怕归不怕,但是没必要。虞兮想,宫承允能这样仗义,她已然很承情了。 “哥哥,你真好。”她突然说。 笑意盈盈地盯着宫承允看,又补了一句:“长得也好看。” 宫承允被夸得有些脸红,憋了良久才憋出一句:“肉麻”。 “有哥哥真好。”虞兮又感慨。 她自小只有母亲一个亲人,母亲又性格凉薄,只会告诉她怎样做是对的,从不会关注她怎么想,也不会关心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反而是义父,真的视她如掌上明珠,愿意宠着她,如今,哥哥也是这样关心她,真好。 宫承允看她露出忧伤的神色来,又体恤她之前吃过许多苦,从小过得也不好,又想起自己带着承泽在凤氏的“魔爪”下逃生的经历,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兄妹二人再无他话,竟这样沉默着喝了半天茶。一直喝到西面的天空上红轮欲坠时,宫承允没头没脑来了句“有我呢,别怕”,才匆匆回了。 第46章 郭公子中风 凤氏贵为郡主,想为虞兮指婚何其容易,没多久,就物色了自己的一个远房侄子,户部尚书的长子郭宗宝。 郭宗宝出身学识没得挑,但是为人好色,喜欢眠花宿柳,也是凤国人尽皆知的事了。 凤氏的理由冠冕堂皇:六部内户部最肥,连国库财都是户部尚书掌管,宫寻是一国之相,群臣之首,地位足够,财力却比不上郭家,若能联姻,对宰相府和虞兮都是好事。 至于男人那点花心的小毛病,自然不妨事。女子不许丈夫亲近别人,有嫉妒心,本就是触犯“七出”,德行有愧。 话说回来,兮儿貌美聪慧,一定会被夫家喜欢,真成了亲,郭宗宝也就收心了。 虞兮心知凤氏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竟也有些忧心起来。 宰相府容不下她不说,还想让她嫁个登徒浪子,以后日日守着空房心塞。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在凤郡主的授意下,郭尚书带着郭宗宝来过宰相府几回,每回都带着重礼。既然同朝为官宫寻也不好太驳对方面子,也都招待得客客气气。 郭宗宝之前见虞兮就两眼发直,听让自己娶她更是喜不自胜,早把“狐仙”传说抛到脑后了。起初还是郭尚书和媒人带着来,后来开始自己登门拜访了。 郭宗宝看虞兮是天外飞仙,虞兮看郭宗宝就是个眼里的沙子,肉里的刺。 每次郭宗宝对着她喋喋不休说个什么,她就神游到天外去。 郭家希望两人尽早完婚,连黄道吉日都算好了,可虞兮只盼着这个消息快些传到凤逸阳耳朵里,他对自己……应该是有点感觉的吧?如果自己求他帮忙阻止,他应该愿意吧? 不过,那也未必。若凤逸阳真的心里有她,又怎么会从来未向她提起过让她嫁进靖王府呢?虽然她也不不想嫁给他,可总比跟郭宗宝成亲要好。 心里百转千回,没个头绪。 一直又拖了半个月,那边催来催去,虞兮开始烦躁起来。又想到自那次被宫菲然撞见后凤逸阳再没有来过,更是一团火憋在肚子里。 他拿自己当什么了!真是的! 一个人生了许久闷气,还是打起精神来。虞兮想,她得去找一趟邵正觉,兴许他能有什么办法。 “我帮你弄死他吧。” 两人约在无人处,邵正觉道。他是凌绝山庄的人,想杀谁容易的很。 “郭宗宝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毕竟没伤害我。” 虞兮知道郭宗宝也是凤氏的棋子罢了,实在没想过杀他。 “不弄死他,他就娶你,那你想怎么办?” “有没有一种法子,让他突然中风?” 她原本想配个毒药让邵正觉去给郭宗宝下了,又怕下手太重,万一治不好毒死了无辜的人,自己跟那些谋害母亲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毒不死,躺个十天半月的,他好了,凤郡主依然会坚持己见。 “有。”邵正觉斜眼看她“可是你举得中风瘫痪,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等过个三五个月,我会去给他治好。”条件就是让他同意退婚。 “那你拿什么跟我换?”邵正觉问。 “你要什么?”虞兮说完,又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是他会感兴趣的。 “让我师父住到扁府去。”显然这是早就准备好的条件。 扁府那样大,客房有几十间,斐冷邪又跟义父私交甚好,想住进去有什么难的?只是,放着自己凌绝山庄不住,去扁府做什么? 虞兮一时间有些不解。 “有时候行路之人无处可去来府上借宿,义父都肯招待,斐庄主想住扁府有何难?”虞兮问他。 邵正觉撇嘴:“要不是你义父不肯要我师父,师父这些年也不会这么委屈。” 那样如花的美人,手上却沾满了血。 虞兮突然间福至心灵。莫非.……义父和斐庄主?难怪义父这么大年纪不曾娶亲。 同人断袖什么的,果然是古代就有啊!虞兮熊熊的八卦之魂就这样燃烧了起来。 她心里波涛汹涌地揣测,嘴上却不敢说。 “若义父不愿意,我也是不敢的。” 不让斐冷邪住进来自有义父的道理,但是义父想必对他的感情也不一般。不然以他的脾气,真不喜欢他,又怎会求他派人来上京保护她。 “不过义父待斐庄主,却是特殊的。” 虞兮赶忙说。断袖之癖又如何,义父过得好才是她最大的心愿。 这样的人,就得有个义父那样的人宠着他,对他好,为他花时间花心思。若让他娶妻生子,去照顾别人,他可太委屈了。虞兮心下觉得有趣,脸上露出笑容来。 邵正觉一直以为她知道这件事,今日一看竟是完全不知情的。 “我以为师父喜欢扁神医人尽皆知呢。”他难得也露出孩子气的神情来。 “我是今天才知道,不过,斐庄主比义父小那么多,怎么会……”虞兮迟疑,又赶忙补充,“义父能和斐庄主一同生活我是很支持的,义父如果此生没有爱情,会很遗憾的。” “师父和扁神医同龄,只是人生得太好看,看不出年龄罢了。” 此刻的虞兮和邵正觉,像两个课间谈论八卦的高中生,这个场景,让她熟悉又陌生。 “你还想要其他的吗?”虞兮只好又问道。 “先欠着吧。”邵正觉自觉失言,足尖一点飞走了。 没几日,户部尚书家的大公子狎妓时突发中风,被府上的人从醉月楼抬回去的消息传遍朝野内在。 “我就说嘛,狐仙岂是可以凡人可以觊觎的!”有人议论。 话本里说宫大小姐是治病救人来的,男欢女爱会毁了修行,那想娶她的人自然倒霉,这不就应验了? “是你做的吗?” 茶肆的一角,宫承允听着百姓们互相传闲话,笑问虞兮。 虞兮带了口罩,只露出一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眼出来。 “不是。” 她是主谋,却不是执行者,那也不算骗哥哥。 “那,跟你有关系吗?” 宫承允果然够聪明。 “有关系,但是郭公子过几个月能好。”她只好答。 宫承允点点头,这个小机灵鬼,果然跟那些小里小气的闺中小姐是不同的。 “一切都是天意,上天要妹妹留在父母身旁多伺候几年,咱们宰相府也不敢违抗的。” 宫承允回府后特地去了父亲书房,劝谏道。 宫寻本就不满意凤郡主找了个****的人给虞兮指婚,宫承允又给了个台阶,马上说儿子所言极是,让凤郡主把虞兮的婚事暂缓。 这场风波,慢慢地偃旗息鼓,也算过去了。 第47章 你才是淤泥 凤郡主知道郭宗宝的事是虞兮搞的鬼,又苦无证据,只能作罢。 但宫菲然一直寻衅滋事,她那天“捉奸”不成,又吃了哑巴亏,这样做也是情理之中的。 虞兮倒不放在心上,一切都淡淡的,待她如常。宫菲然说点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她也权当没听见,并不计较。 有时候惊鹊看不过去,私下里跟她念叨“都是宰相家的小姐,凭什么二小姐总想欺负大小姐”如此云云。虞兮也不辩解。 她不太在意自己在宰相府有没有地位,也不太在意府里的人对她怎样,或者怎么看她。对她好的人才值得她放在心上,其他人,两位有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好,二哥小弟也好,她都不太在意。 甚至父亲,喜不喜欢这个女儿,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她也不甚在意。 大哥对她不错,事事护着。她很领情,也决定不管以后怎样一定要对得起大哥。 宫菲然在她眼里,不过就是父亲的一个女儿,仅此而已。她有的东西,自己并不想要,而宫菲然嫉妒凤逸阳对她的“特殊”,她喜欢凤逸阳又不能嫁他,对自己有些迁怒也是情理之中。 只要不太过分,就由她去。如果她想伤害她,那就别怪她宫虞兮不念情份。 可过分的事还是发生了。 虞兮带了惊鹊紫鹃在宰相府的池塘边捞荷叶回去做药材,宫菲然远远走了来。 “姐姐好雅兴啊,跑这里捞荷叶。”头一句还像句人话。 “妹妹也是,你是过来赏花呀?”虞兮客客气气,手里依然不停。 “都说荷‘出淤泥而不染’,姐姐这种出身淤泥的,是不是最爱听这句话啊。”第二句,就离人话越来越远了。 虞兮压根儿不往心里去,她什么苦没吃过,不至于别人说她出身低贱就受不了。再说,宫菲然算什么,值得她动气。 “淤泥就是淤泥,哪有真出淤泥而不染的。”宫菲然见她不气,自己先生气了。 虞兮不接话,继续用绑了铁钩的长竹竿在水里打捞着,把一片片荷叶铺在紫鹃臂间的竹篮上。 宫菲然看她并不言语,直接冲过去按着她的肩同她对视。 “听说你娘是乡下开酒馆的,正经女人哪有独自开酒馆的?哪有未婚生子的?你勾引男人的本事都是跟你娘学的吧?” 宫菲然一字一顿道,她就是想激怒宫虞兮。虞兮不高兴,她才开心。 果然,虞兮气得肩膀抖了一下,脸也白了。 很好!宫菲然洋洋得意,目的达成,她也要离开了。 “菲然小姐,”虞兮在身后唤她。 “怎么?被我说中了觉得羞愧吗?”宫菲然站住冷笑。 “菲然小姐出身高贵,爹是当朝宰相,娘是郡主,又自小锦衣玉食,想必没有见过真正的淤泥吧。” 虞兮口气冷静得很,但两个小丫鬟知道,她是真的怒了。 “当然没见过!” “那好,我就让菲然小姐见识一下。”虞兮抓住宫菲然的手臂,一个用力把她撂倒在地,又用尽浑身力气倒提宫菲然,把她按进了池塘的泥淖里。 宫菲然被水和泥糊了一脸,只能蹬着两条腿求救。一众丫鬟嬷嬷吓得哇哇乱叫,待手忙脚乱救宫菲然上来时,她已经狼狈不堪了。 “出淤泥而不染这句话果然有问题。菲然小姐才进了淤泥这么一会儿,已经染得乌漆嘛黑了。”虞兮立在一旁,满脸都是不屑,嘲讽起来更是不遗余力 有机灵的丫鬟先反应过来,大喊:“不好了,大小姐想杀二小姐!救命啊!” 于是宫菲然的下人们又是哭作一团。 待宫寻等人赶到时,虞兮只一言不发地立在当场。 “一定是然儿有事跟兮儿起了冲突,父亲,你先听兮儿解释。” 宫承允知道虞兮的为人,连忙挡在她身前。 “到底怎么回事。” 宫寻黑着脸问。 凤郡主也来了,看着自己女儿,脸上的心疼想藏都藏不住了。 “我认罚。” 虞兮并不辩解。 “那你们来说怎么回事。”宫寻看向一旁的惊鹊紫鹃。 “老爷,是二小姐说大小姐……” “闭嘴!” 虞兮一个眼神扫过去,惊鹊也不说话了。 宫寻气得脸都黑了,什么都不肯说,摆明了不信任他这个父亲! “兮儿!为娘的知道你在外面受了很多苦,才让菲然多照顾你一些,你每日里嚣张跋扈,不顾家规,今日又做出这样的事来,为娘的也只能严加管教了!”凤郡主拿出“爱之深,责之切”的态度来。 “老爷,不管你怎样想我,为娘的必须教育兮儿!”凤郡主道。 “好,不说是吧,那你没有机会了。”宫寻看虞兮死不悔改,冷冷下令“来人,把大小姐带去祠堂跪上三天,知道错了再出来!” “父亲!妹妹身子孱弱,使不得!” 宫承允挡在虞兮面前,求情道。 “妹妹一定有苦衷!” 凤郡主冷笑:“怎么,堂堂护国大将军只有一个妹妹吗?我怎么记得掉进池塘里的那个,也是大将军的妹妹呢?!” 言下之意,你只心疼这个受罚的,怎么不心疼那个被推下池塘的呢? “兮儿生性纯良,不会做坏事!”宫承允跟凤郡主杠上了,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虞兮对着哥哥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可他又怎么忍心看她去祠堂跪着呢? 第48章 大小姐晕倒了 从上午跪到晚上,虞兮头昏眼花。中午她的两个小丫鬟求侍卫送了饭给她,她放在一旁,也一口未动。 宫寻不许任何人去探视她,宫承允不好驳他面子,又着急得很,便去了明德居找两个丫鬟问话。 两个小丫头心疼自家小姐,哭得眼睛红红的,见了大公子,也不顾小姐让不让,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宫承允说了。 虞兮性子傲,心里瞧不上宫菲然。宫菲然说她什么,甚至出言侮辱,她都未必当回事。可她出言侮辱虞兮去世的母亲,难怪虞兮会被激怒。 不愿告诉父亲,也是不想在众人面前重复一遍宫菲然侮辱她母亲的那番话吧? 宫承允的心揪了一下,他也是幼年丧母,虞兮当时有多难受,他心里知道。 于是宫承允离开明德居去父亲的书房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 “父亲,妹妹是不想在众人面前重复那些侮辱她母亲的话罢了。妹妹身体孱弱,不能一直跪着。宫承允说,摆明了要护着虞兮。 宫寻听罢缘由,心里也有些后悔。说是顾及亡母的名誉,其实是自己对她不够好吧,这个孩子,什么话也不愿意同自己讲,在心里觉得他这个父亲一定会帮着菲然,才会宁愿受罚,也不愿说出来。 可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巴巴地再凑上去,说爹知道错了,你不要再跪了。 毕竟凤郡主哪里也要有个交代。 “罢了,让她跪着吧。然儿侮辱她娘,她把然儿推进泥塘里,也解气了,跪着是让她长个教训。”宫寻叹口气。 “父亲!”宫承允还想求情。 “手心手背都是肉,虞兮打菲然,事出有因,可不能因为事出有因,就没个轻重。她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护着她?凡事都不说,又置我这个当爹的于何地?” 一番话说的宫承允哑口无言。宫承允叹口气,准备离开。 “准你去祠堂陪着她。” 宫寻终是于心不忍,又在他背后补了一句。于是,宫承允就真的去祠堂陪着妹妹了。 跪了快一天,虞兮只觉得头晕眼花,腿疼得快要失去知觉。 宫承允在一旁看着,心疼得一直骂看守的侍卫,让他们滚。 “哥哥,是父亲让他们看着我,你别迁怒他们。”虞兮看着自家哥哥,依然淡淡笑着。 “不管了!我送你回去,有什么事我担着。” 宫承允一把拉起虞兮,她头一昏,险些栽倒在地。 虞兮堪堪地抓住宫承允手臂站稳,又跪了下去。 祠堂里供着宫家的列祖列宗,她也姓宫,身上流淌着父亲的血,列祖列宗是认她的吧。那么,母亲呢? 宫家的列祖列宗可以允许这样一个女人嫁给父亲吗?母亲这些年带着她在陌南生活,不就是因为出身不好,是个酒馆老板娘! 虞兮的表情满是悲悯与脆弱,把宫承允都吓了一跳。 “别难过了。”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又不知道怎样哄她。 凤氏算父亲的填房,是他的后母。自小他便不太认同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更何况,又出了呢吗一档子事。之后宫承允对凤郡主一直敬而远之,跟后母生的妹妹,以及其他姨娘生的孩子也不亲近。 如今跟虞兮,反而很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他心疼这个妹妹,却不太会跟小女孩相处,不知道怎样安慰她才好。 手忙脚乱,急得一头汗。 天渐渐黑了,月亮也从云层里露出头来。虞兮本就瘦弱,跪在那里,看着风一吹就会倒。 宫承允劝不动她,就盘腿坐在虞兮身边守着她,也不肯回去睡觉。 一天不到,就度日如年了,三天,怎么受得了。 “大小姐,你只要认个错,向老爷服个软,也就过去了。老爷罚你,自己心疼得很。” 韩管家看老爷在书房也忧心忡忡,亲自来劝她。。 “我没错,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推她。” 虞兮倒是一反过去会审时度势的圆滑,。态度强硬得很。 韩管家也无可奈何地走了。 快天亮时,虞兮已经跪了八个多时辰了。宫承允待要劝她,又一想她那个性子,也忍住了没说话。 天大亮时,虞兮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 “走,不能再跪了。”宫承允力气极大的拉她,把她强硬地拽起来。她毕竟是个瘦弱的女子,真的跪上三天,又怎么吃得消。 虞兮看了哥哥一眼没有说话,又跪了回去。 宫承允叹口气,这个孩子,看似柔弱,性子简直是太倔强傲气了。 “对不住了,小丫头。” 他低声说,伸出二指点在了虞兮的睡穴上。 于是,虞兮晕倒了。 “快,大小姐跪了太久,受不住晕倒了,叫大夫!”宫承允吩咐大声两个侍卫。 其中一个侍卫是实心眼,他想说明明看到了大公子点了大小姐的穴位,正要开口。另一个侍卫赶忙踢了他一脚,让他不要多事。 于是二人匆忙去找大夫了救人了。 第49章 斗气 等虞兮醒来,已是第二天夜里。 大夫说她只是跪了太久体力不支,又一天一夜水米未进才晕过去了,好好休息就好。 当然,大夫说这些话是私下里收了宫承允好处的。他摸着脉象只是睡着罢了,大公子让他诊断晕倒,只能从命。 两个丫鬟看她醒来,高兴坏了,赶紧叫醒厨子张罗着让厨房做了点饭菜来。虞兮小口吃着,想着前一天在祠堂晕倒的过程,知道是被哥哥点了睡穴。 哥哥心疼她,怕她真累坏了。她想起来,很是唏嘘。 自己本以为世上只有母亲一个亲人,母亲没了,没想到又遇见了义父,而现在,哥哥也是她的亲人。 虞兮感动万分,哥哥对她好,她也要知恩图报! 吃完饭,打发了两个丫鬟回房睡觉,她却睡不着了。 一个人靠在床头发呆,心里想着还是要快点查明母亲被害的真相,这样的日子,她也过腻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凤逸阳开口道,竟然连他进来都没察觉。 虞兮抬头看他,又撇了撇嘴,把头低下去。自己被嫁给郭宗宝他在哪里?自己被宫菲然欺负他在哪里?白日里什么都不帮,夜里翻窗翻得勤快! 越想越气,看向凤逸阳的桃花眼满是怨念。 “这是气本王好久不来看你吗?本王这阵子去了鞣然,刚回来。”凤逸阳又不由分说把她抱进怀里。 “王爷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自轻自贱的人,因为我娘身份低贱,我也就是人尽可夫的,才这样对我?” 宫菲然昨日说的话如同一根刺,扎得她心口生疼。她见到凤逸阳翻窗进来,又想起。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凤逸阳看她悲戚的表情,心都跟着疼了一疼。 这些日**承允回家养病,凤国和鞣然边境出了些状况,他去跟鞣然国宰相做了笔交易,一直不在上京。赶回来当夜,就来见她,却发现她憔悴了不少,人也不高兴。 而且,说的什么话!好像他亲近她,是拿她当那些风尘女子似的。 虞兮不说话,竟站在他面前,对着凤逸阳主动解开了衣衫。 一件件衣服落地,只着一件白色锦缎肚兜的虞兮站在宫承允面前,眸子黑沉沉的,脸上也毫无波澜。 “王爷总这样深夜进我闺房,无非是觉得我轻贱,想要这副身子。” “我今天就给了王爷,王爷拿去,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悲伤的话。 凤逸阳以往每次痴缠她,都又亲又抱,每次也试图脱她的衣服,却从未突破过底线。 像今日这般赤诚相对,还是头一次。 凤逸阳心里烦躁得不行,逗弄她的心思也没了。 看着她纤瘦莹白的身体,他的耳朵悄悄变红了,心里却只觉得躁动不安。不知道怎样说,怎样做才是对的。 “你这样激将法,不过就是想让本王走,宫虞兮,你狠,本王不打扰你便是!” 说不出狠话来,也不舍得真在她这般脆弱的时候缠着她,凤逸阳带着一肚子郁结的情绪翻窗离开。 临走时不知对着什么狠狠踢了一脚,只听得外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虞兮苦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凤逸阳都没有一句“大不了我娶了你便是”,可见自己没有看错。 他可能对她有一点感觉,也觉得她很有趣,却从未想真的娶她。 虞兮想着,不觉间思绪飘远。待反应过来,又骂自己真是不害臊。这是被他轻薄出感情了么?他在非礼她,调戏她,自己竟然还在意他对自己什么态度。 一个回到王府越想越烦,一个在宰相府气自己不知羞耻。两人竟然都一夜没睡。 次日清晨,凤逸阳越想越不对劲,赶紧找了他安插在王府的暗卫问话。 如此这般地说了以后,他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合着这个小人儿,竟然刚遇到了这样委屈的事。 又听闻凤氏让她嫁与礼部尚书之子郭宗宝,以及郭宗宝突然中风的事,民间都传狐仙娶不得的事,又是哭笑不得。 “这样的事,为何给本王的密信里没有提及?”他问,语气冷得吓人。 “王爷只说保护虞兮小姐安全,属下看虞兮小姐是安全的,但王爷在鞣然反而危险重重,便没有告诉王爷。” 暗卫是跟了凤逸阳许多年的下属,忠心耿耿,自然更担心他在鞣然的安危,不想让他对凤国的事过于挂念。 “以后,这些也要汇报。” 敢让他的女人跪一天一夜,宫宰相这个老头子也是太过分了。 又心疼又着急又生气。又想起她对他的那个态度,不忍再去找她。凤逸阳也在王府过了几天难捱的日子。 第50章 送别宫承允 再一次见面,已是入冬了。 边塞战事告急,少年皇帝下了旨让宫承允回去。全府的人在宰相府内为他举行了送别仪式,只有虞兮一定要跟着送他出城。 宫承允由着她送,一路上二人在马车里都心事重重,倒没有说几句话。 到城门口时,虞兮才从药箱里翻出几样东西来。 “哥哥这是蜂毒,你的痛风之症应该不会再犯了,但是拿着以防万一。” “这是刀伤药,我知道你军营里有大夫,但他未必有我医术高明。” “这是我做的新型止疼药,太疼的话你就敷一下。” “这是幻药,可以让敌人进不得身,但是撒的时候你要屏息。” “还有这个,这个” 她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给他,每个上面都写了名字,还有一张专门的纸介绍每种的用法。 宫承允也不打断,看着自己这个可怜可爱的小妹妹说个不停。 “你记住了没有?”虞兮看哥哥只是看她不说话,忍不住问。 “记住了。”宫承允把她说得话简略重复一遍,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虞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她有些担心哥哥安危,毕竟又要打仗了。 “那我把你送到城门外再回。” “好。” 到城门外,守城的将士看是护国大将军的车驾,纷纷跪拜行礼。 “免了吧。”宫承允在马车内道。 突然又一声音喊:摄政王九千岁到。 虞兮吃惊,心说他怎么来了? 宫承允这次省亲养病休息了一个多月,也隐约知道了虞兮和凤逸阳的一些传言。 “别怕,王爷找我是有鞣然的事要交代。”他安抚地拍拍妹妹的小手,带着她下了马车。 怕倒是没什么可怕,只是她上次见面在他面前脱成那样,让他要她。当时只是一时生气,才失了方寸,如今想起来还是羞人得很。 站在宫承允身侧,虞兮尽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听二人交谈。 凤逸阳给了宫承允一张鞣然的密探网分布图,以及每个关键人物是谁。他上个月的鞣然之行,正是去要挟他们的宰相去了。如今,他们的宰相,也是凤国密探。 虞兮在一旁听着,心说:怪不得他消失了那么久。又得知哥哥此行凶险之极,不由地皱起眉头。 “你先去,随时书信联系。如果局势太过困难,向我求救。”凤逸阳道,“我向澜沧国借兵去助你一臂之力。” 宫承允也不客套,跟凤逸阳点点头。 他跟凤逸阳是少年相识,教皇帝习武也是受凤逸阳所托, 二人很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宫承允坐马车是为了迁就虞兮,既然送到了,他就翻身上马向二人告别。 “王爷,我妹妹就拜托你照顾了。”宫承允在马上突然道。 “放心。”凤逸阳点点头,难得如此郑重。 虞兮还沉浸在担忧哥哥的情绪里回不了神,呆呆道:“我不需要照顾”。 待宫承泽的队伍走远,虞兮还有些怔怔的。 “舍不得啊?” 凤逸阳看着她忧伤的神色,问道。 虞兮回过神来,没有回答凤逸阳的话,而是转身往城内走去,脚步先慢后快,最后要一路小跑起来。 该死,怎么又遇见他!她想起自己在他面前脱到只剩个肚兜的模样,只觉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哥哥还托他照顾自己,他除了会欺负她,怎么会照顾!真是,所托非人! 凤逸阳挥退了侍卫随从,骑着马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他在身后看到她的耳尖红起来,想起她那天跟自己赌气,脱光了用话激他的一幕,突然有些好笑。 怎么,这是后悔了? “脱了衣衫诱惑本王的时候不是挺英勇的,怎么这时候要逃了。” 凤逸阳不紧不慢地跟着,反正这个小丫头轻功极差,飞是飞不走的。 虞兮走累了,赌气找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凤逸阳下了马,却不敢再轻易碰她,只是躲在她对面去看她又羞又气的脸。 “凤逸阳,你再这样我找人杀了你。” 气急败坏,也就是如此了。 “你让郭宗宝中风之前也先告诉他一声说‘小心我把你弄中风了’吗”他促狭地问她,望梅止渴般地把用手指摸摸她的发梢。 “当然不会,你和他不一样。” 话说出来后悔已经晚了。 “因为郭公子中风跟我没关系,但你死可能会跟我有关系”连忙补充一句。 凤逸阳笑:“我知道。听说你被家法处置,跪了一天一夜,膝盖还痛吗?” 虞兮把头埋进膝盖。 “不痛了。”她闷闷地答。 刚才那句“你和他不一样”,脱口而出时,她才知道自己在心里真的给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留了位置。 他那样对她,逗弄她,拿她当那样随便的女人,也没有要娶她的意思,自己竟然当真了。 越想越恼,气得却是自己。 “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凤逸阳突然伸手把她拉起来,又把她带上了自己的汗血宝马。 虞兮生的并不矮,但是有些过瘦了,显得人极娇小。明明这么瘦了,该有曲线的地方却又都有。只是腰细得不赢一握,总觉得能被风吹断似的 凤逸阳被她那夜闹得也有些忌惮,只是伸手虚扶她的腰。 “瘦成这样,宫相不给你吃饭吗?” 他看着她只觉得心里烧了一把火,嘴上却嫌她瘦。 虞兮懒得说话,也不挣扎,就在坐在马上任由他带着去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地方。 几次相处下来,她只觉得对凤逸阳这种恶魔来说,所有反抗都是徒劳的。 “在想什么?”那人凑近她的耳朵问,温热的气息顺着耳廓呼进去。 虞兮抖了一下,没有言语。 身后那人闷闷地笑起来,“你这样敏感,本王是该高兴还是忧愁啊,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等你到了三十岁四十岁,天天要,本王可如何是好。” 虞兮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凤逸阳,你要不要脸!”她用手肘向后发力打在了他肚子上。 凤逸阳那样强壮,根本不拿她的攻击当回事,看她羞恼的样子,更是笑个不停。 第51章 少年天子 马儿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凤逸阳把她带到了郊区的一个寺庙里。 这个庙香火并不旺,僧人也没有许多,他们一路走过去,最后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偏院里。 “皇叔你怎么来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还透着稚气紧接着,一个瘦小的男孩扑进了凤逸阳怀里。 凤逸阳的侄子?怎么会住在庙里? 虞兮心里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 凤逸阳把男孩放下了,故意板着脸道:“你贵为天子,这样撒娇成何体统?” 天子?眼前的男孩? 虞兮记得先皇已经驾崩13年了,而眼前的男孩只有10岁左右的模样,他是少年皇帝?好好的,凤逸阳带他来看天子做什么?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皇叔一去鞣然那么久不回来,我想你了嘛。” 他跟凤逸阳极其亲近,在凤逸阳面前不自称朕。 又看了眼虞兮,突然惊道:“楚清辞?” “谁是楚清辞?”虞兮又是不解。 凤逸阳拍了下小皇帝头:“她是你师父的妹妹,宫虞兮。” “太像了……”小皇帝惊叹。 “什么?”说她像谁? “没什么,怀瑾说你长得像先皇的寝宫里挂的画像。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 凤逸阳含糊地回了一句,又看了少年天子一眼。 小皇帝也是聪明孩子,忙说:“恍然间像,细看之下又不像了!” 虞兮也不便刨根问底,却觉得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小皇帝带着二人回到房内,又继续看奏折了。 “不是说让你安心养病,朝廷的事,我会处理。”凤逸阳沉声道。 小皇帝收起刚才孩子气的一面,严肃地看着自家皇叔。 “我既然还没死,总得为这些百姓做点什么。哪天真死了,到了那边见到父皇,不至于有愧于心。” 凤逸阳闻言点点头,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虞兮倒坐不住了,她看这个皇帝,面色是不健康的绯红,好像寻常人醉酒的模样。 身体也比普通男孩子弱一些,矮小些。 半岁登基,如今也该快14岁了吧,只比自己小两岁,竟然这样小。 “王爷带我来不是给陛下看病的?”她问。 凤逸阳摇摇头:“怀瑾的病求医问药无数,都没有起色。今日只是正好遇到你,便顺带着带你来见见他。怀瑾跟我自己的骨肉是一样的,你是我娘子,自然要见见。” 凤逸阳16岁辅佐半岁的凤怀瑾登基,为了他不惜清君侧,把朝野上下不同的声音都灭了族,他说的所言非虚。可是……谁是他娘子了? “陛下是肺痨。”虞兮懒得跟他计较,只说。 “不用诊脉就可以看出来?”叔侄二人大惊。 凤怀瑾有病的事瞒的死死的,却被虞兮一语道破。 “小小年纪的别总说死,死不了。我给你开个方子,让人抓药就好。”虞兮点点头,心说肺痨病人一般都面红虚热,小皇帝这样瘦弱,脸色却不苍白,一副气色很好的模样,但是头发却暗淡无光,肺主毛发,不是肺痨是什么。 小皇帝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又恢复了孩子气的模样。 “皇叔,她可信吗?” 他问凤逸阳。 凤逸阳点点头,拿了纸笔给她开药方。 虞兮小手一挥,写了“地骨皮,桑白皮,炙艾草,梗米”四样在纸上,递与凤怀瑾。 都是寻常可见的食药。 “用量呢?”凤怀瑾问,哪有大夫不写剂量的。 “看着放,四样差不多就行。如果觉得不好喝,可以加点糖。”虞兮道。在她眼里,肺结核也不是治不好的,先泻耗火气,再治疗,效果最佳。 古人总也治不好,肺结核死亡率奇高,不过是要么因为是传染病讳疾忌医,要么总让病人饮食清淡,好好的人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根本没有力气好起来。 凤怀瑾就像什么都不吃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这样矮小。 她的药方子像开着玩的,叔侄二人将信将疑。。 “不强求啊,信得过我就吃几副看看,信不过就扔了便是。”虞兮看两人的神色,只好说。 她想帮小皇帝是出于一时好心,别被人拿去做文章才好。 第52章 楚清辞的故事 后来凤逸阳同小皇帝谈了些国事,就带着虞兮离开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在路上,他突然说。 “问什么都可以吗?”虞兮试探他。 “可以。” “你接近我,跟宫里的女子画像有没有关系?” 够聪明! 凤逸阳有些后悔了,他以为她会问些同小皇帝相关的事,或者,为什么他愿意带她来看小皇帝。 沉默了许久,马蹄哒哒地向前,两人都没有说话。 可越是这样,虞兮越是心生疑窦。如果没有关系,凤逸阳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快到宰相府时,凤逸阳突然说。本来这件事也是想让她知道的。 “从前,有个皇帝,去山林打猎的时候遇到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女子救起被皇帝射伤的一只狐狸,不许皇帝带走。皇帝是深宫大院里长大的男人,看惯了别人对他言听计从,低眉顺眼,突然有这么个英勇的姑娘出现,他觉得她非常与众不同。” 凤逸阳缓缓道,好像一个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的父亲。 虞兮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后来皇帝用了很多心思和方法讨好她,把她收进宫里做了妃子,皇帝有几十个妃子,但是最喜欢她,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她一时间风头无两,连皇后都要忌惮她三分。” 他用了很长的篇幅告诉她,这个妃子有多美丽,多聪明,多受宠爱。 “后来呢?” 虞兮忍不住问。 “后来,妃子告诉皇帝自己是敌国安插在他身边的密探。” 陈年旧事在心里泛起涟漪,凤逸阳的眉头皱了起来。 只是二人同乘一匹马,虞兮坐在前面,看不到他的表情。 “然后,皇帝杀了那个女子,留了幅画像挂在墙上日日看着?” 不用问,这一定是先皇和楚清辞的故事。 虞兮叹了口气,那个叫楚清辞的女子,真的爱上了先皇吧,不忍心看他灭国,竟然性命相托。 凤逸阳沉默良久,宰相府到了。 “差不多,反正后来他们诀别了。”凤逸阳把虞兮抱下马来,看着她满是悲悯的眼睛。 “世人都觉得先皇薄情寡义,殊不知,他才是最煎熬的人。” “他再煎熬,也还活着,后来又生了现在的小皇帝。”虞兮打抱不平,都说活着受苦,活着再苦都还有希望,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因为清辞的离开,先皇可能会活得久一些,更不可能郁郁而终。”凤逸阳叹息,伸手摸摸虞兮的头。 “先皇生了怀瑾,也不过是看自己时日不多了,国不能一日无君。若不是念着清辞,他也不会一把年纪了才有龙子。” 凤逸阳为自己兄长辩解。 “先皇没有子嗣,你也可以称帝,而且,拥趸众多。”虞兮说的是事实。 “非我所愿。”凤逸阳被她的夸赞取悦到,勾起唇角。 他的心愿是凤怀瑾独当一面的时候,带着心爱的女人去乡下过安稳日子。 虞兮想了想,又问:“我和她很像吗?” “嗯。” 如果不像,怀瑾怎么可能认错。 虞兮若有所思,有些话,想问又吞了回去。 凤逸阳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说,“回去吧”,替她拢了拢身上御寒的貂绒披风。 “菲然给王爷请安!”虞兮正要进去,看宫菲然带着几个丫鬟迎出来。 凤逸阳点点头,就要离开。 “王爷,菲然做了点您爱吃的点心,让人一会儿给王爷送到府上。” 凤逸阳点点头。 “有劳。” “王爷,还请到寒舍坐坐,也到晚膳时分了。”宫菲然殷勤得很,一双手想牵凤逸阳的衣袖,又不敢。 凤逸阳看了看身旁的虞兮,看她毫无反应,突然就想逗她。嘴上道:“那就有打扰了。” 跟着宫菲然进了相府。 第53章 饮酒 宰相府人员众多平日里饮食起居都是分开的,只有重要的事情或者节日才会同桌吃饭。 既然王爷来了,家宴也格外隆重。宫寻知道二女儿对摄政王很有些小儿女心思,也知道大女儿和他的流言满天飞,但这些,他一个做父亲不便插手,只能看着别出大乱子。 宫寻想的是:凤逸阳要娶他的女儿,不管是哪一个,想拦也拦不住。凤逸阳看不上他女儿,想嫁也嫁不了。 宫菲然变着花样地讨凤逸阳开心,可虞兮就不一样了,她在小事上随意得很,更没有要压她一头的意思。 凤逸阳坐在主人位的左侧,那是宰相府的尊贵客人才有的待遇。宫菲然坐在凤逸阳的另一边,虞兮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没有多远也没有多近。 反正凤逸阳要是喜欢宫菲然,她也拦不住。虞兮想着,心口竟然有些发闷。 “王爷,您尝尝这个菜,这是我特地让后厨给您烧的。”宫菲然用公筷夹了点竹荪给凤逸阳,如果不是他太威严,都要喂到嘴里去了。 凤逸阳抬头看虞兮,她只是夹菜的手顿了下,并没有多大反应。 “不错,本王很喜欢。”凤逸阳道,又瞧她的反应。 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这个人只吃自己最近的菜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营养搭配吗? 他皱了下眉头,却也没有管她。以后去了他府上,怎么也得盯着她多吃点,瘦成这样,好像他养不起似的。 “咳……” 宫寻轻咳了一声。 他一把年纪了,什么没经历过没见过啊,王爷吃着二女儿夹的菜,嘴上客套着,那眼睛跟长在大女儿身上一样。 二女儿的心,怕是错付了。 凤逸阳看宫寻的样子,只得收回了在虞兮身上胶着的目光。 “菲然小姐真是贴心,什么样的人家才能配得上宫相有这样的女儿。” 看那人一味低头吃饭,根本不回应自己的目光,凤逸阳开口道。 被突然夸奖的宫菲然羞红了一张脸。 “王爷过奖了。我迟迟不肯离开父母嫁人,就是因为世间像王爷这样的男子太少。” 宫菲然扭扭捏捏,话却跟的紧。 虞兮心说,不学医的老古人就是不聪明,你和凤逸阳沾亲带故,你俩会生个傻子出来的。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那菲然小姐有空常去王府坐坐。” 虞兮这下吃不下去了。 凤逸阳果然是个好色之徒!他不仅对自己这样那样,他对宫菲然也一样的。这个老古人没准儿还想三妻四妾娶一堆呢! 心口有些疼,脸色也不觉间难看了几分。 凤逸阳看虞兮撂了筷子,反而高兴起来。 让你不吃醋,小丫头。他勾起一侧的唇角,看着她直想笑。 虞兮可不知道他想什么,只是站起身来:“父亲,王爷,你们慢慢吃,我吃好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地客气两句,起身回了明德居。 回去也是越想越气,她还以为凤逸阳觉得自己不一样,虽然没有想娶她,但却是心里有她。敢情他也就是个多情的种子! 虞兮自回去就闷闷地不太高兴,两个小丫鬟知道她同大公子亲厚,以为她是大公子回边塞了心情失落,便一劲儿劝她。 “小姐,大公子早晚要回去,你们时常通信就好了。”惊鹊说。 “小姐,大公子是凤国的战神,屡战屡胜,不会有事的,你也要放宽心才好。”紫鹃向来比惊鹊会说话一些,也倒了茶安慰她。 虞兮也不好说自己怎么了,只是不做声。 后来两个小丫鬟看总也哄不好,在一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府上有酒吗?”虞兮突然问。 两个小丫鬟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忙去宰相府的酒窖取了一坛新酿的桂花酒来。 惊鹊说:“小姐,我陪你喝。” 紫鹃也说:“小姐,我们陪你喝。” 三人于是在闺房里对饮起来。 虞兮平日里沉默寡言,酒后倒是愿意说上几句。三个姑娘,一个十六岁,两个十五岁,放到现代还都是未成年,是父母的心肝宝贝呢。但紫鹃8岁被卖到宰相府当丫鬟,惊鹊自小被继母虐待,虞兮又是个被单亲母亲带大的私生女。三人身世出奇的相似,都是自小缺爱的。她同病相怜,对两个小丫头一直宽待得很。 “以后,我去哪儿你们就去哪儿。等我这边的事儿解决了,带你们回陌南。” 酒过三巡,虞兮红着脸,一手一个搂着俩小丫头说。 “小姐,你不留在宰相府啊?” 紫鹃大着舌头问。 “宰相府墙太高,规矩太多,人心又太险恶,不是我能呆的地方。”这是虞兮的心里话,从未跟人说起过。 “都说摄政王倾心小姐,那王爷会放你走吗?”惊鹊喝过酒越发心直口快。 虞兮不屑一顾,冷笑道:“他又不是我相公,还一夜夫妻百日恩不成?不让我走,我就不走吗?真拿权势压我,我也是不怕的。” “那相爷呢,相爷是你亲生父亲,总是不让走的。” 虞兮不以为然:“父亲有的是儿女,不缺我一个。我带你们去见我义父,义父是凤国天下第一神医,对谁都冷冰冰的,就是对我好。我在扁府五年多,义父宠了我五年多,我这么大了,义父还去集市上买冰糖葫芦给我吃呢。” 想了想,又说:“惊鹊没有卖身契,一定能跟我走。紫鹃,你也没事,我是父亲的亲女儿,要个人还是肯给的。” 两个小丫头看虞兮这般诚心实意对她们,又想起这些年的不容易,借着醉意,竟抱头痛哭起来。 虞兮先是手忙脚乱地哄,后来不哄了也跟着掉眼泪。三人喝了一会儿,那两个不胜酒力,又各自喝了一杯,便伏在桌上睡着了。 虞兮酒量非常好,凤国的女人会饮酒的不多,但母亲酒量好,她从小也能跟着喝一杯。后来到了扁府,同义父也时常对饮,再加上古代的酒水质感薄,酒精度数低,慢慢地竟比义父喝的还多。 她看着倒下的两人,用九牛二虎的力气,把她们搬到自己床上去,又坐回桌前继续喝。 装了五斤桂花酒的坛子,此时只剩下一半,虞兮干脆把坛子抱起来喝。 “差不多得了。”修长的身影走到她面前来,伸手去抢她的酒坛子。 凤逸阳在窗外听她跟小丫鬟絮絮叨叨说了一晚上话,又心疼又可怜,听她说自己不是她相公,又想过来掐死她。 虞兮抬眼看凤逸阳,满脸嫌弃。“哪位啊你。”她垂下眼去。 两人争夺之下有酒顺着坛口流出来,流到虞兮下巴上,又顺着脖子流到衣襟上。 凤逸阳看着她娇憨恣意的样子,突然就笑了。他拿了帕子递给她,她却不接,继续喝自己的。凤逸阳想去替她擦,她往后一倾,也躲了。 “好吧。”凤逸阳在她对面坐好,“来,本王陪你喝。” 第54章 喂饭 虞兮醉酒后一夜不怎么安生,只觉得浑身灼热难受,再后来,有全身冷得如同在冰窟窿里一般。 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还是冷。 她伸手想再抓一床多余的被子盖上,却只抓到一层薄薄的布料。是热的。 她靠过去,把手伸进里面去,再把脚也贴上去。 “你是个八爪鱼吗?”那人低笑。她酒量真好,若不是之前已经喝过许多自己都不是她对手。 虞兮只觉得醉意越来越浓,整个人神智不清。 “你真好。”她说,手脚并用地在他身上蹭着。 那人的腹内窜起一股邪火,只低声说:“别乱动。” 虞兮哪里肯听他的,又乱蹭一气。 嘴上说:“但凤逸阳是个混蛋。” 那人失笑,把她不安分的小脚捉住。 “你说说,怎么混蛋了。” “他是多情种子!见异思迁,处处留情!” 小人儿控诉着。 居然敢这样说他!那人把她从身上拽下来,捏住她的下巴,想强迫她睁眼。 “不负责任,撩完我就跑!” 小人又嘟哝一句。 凤逸阳这下收了火气,要大笑了。 “你想让他怎么负责任?总不能真的要了你吧。嗯?”他又把她搂在怀里,反问她。 “有什么区别。”怀里的小人安分下来,竟然又睡着了。 是啊,有什么区别?自己总这样,跟要她有什么区别? 凤逸阳想,自己能快点过30岁生日就好了。 看虞兮又沉沉得睡去,他也不闲着,拿了盏灯来细细地看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又放了灯把她抱进怀里。 醉酒的人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照顾的人更是一夜没睡。 翌日清晨,虞兮在早上第一缕阳光里醒来,吓了一跳。 她平日里偏好好简洁素雅,明德居并无太多装饰,一切都是以适宜居住为准的布置。 但如今在的地方,富丽堂皇极了,精细到床幔上都是绣的针脚细密的龙纹,身前婢女嬷嬷站了一排,等着伺候。 “虞兮小姐你醒了,奴婢们伺候你梳洗更衣。”为首的大丫鬟赶忙说。 “这是哪里?” “回小姐,这是靖王府,王爷在前厅有公事处理,让奴婢们等着伺候。” 虞兮想来想去,总也理不清自己怎么到了这里。问丫鬟们,她们也说不出一二三来,只说王爷让好生伺候。 既来之则安之,虞兮就真的由着凤逸阳府上的仆人们伺候着梳洗打扮,又看着她们把早膳一样样端进房里。 “这是王府的客房吗?”虞兮问。 “回小姐,这是王爷的卧房。”小丫鬟很恭敬地回话。 自己什么时候跑来凤逸阳的卧房了?!自己睡在他床上,那他呢? 昨夜的记忆零零碎碎涌上来,虞兮心里大叫不妙。又想了想刚才沐浴更衣时自己身上没有以往那些凤逸阳来过之后难以启齿的印记,又放下心来。 靖王府的早膳很丰盛,不知道是一向如此,还是特地为虞兮准备的。 她昨晚在生闷气,又在深夜的冷风里喝了那么多酒,胃只觉得不舒服,并没有什么食欲。 丫鬟们盛了点海参粥给她,看她不怎么吃,又是急得不行。 凤逸阳进来,恰好就撞见她喝药似的皱着眉喝粥的一幕。 “怎么,那么难喝?”凤逸阳握住虞兮拿汤匙的手,把匙内的半勺送进自己嘴里。 咸淡适口,温度也刚刚好。这才放开,坐到她对面去。 虞兮的脸蓦地红了。 两人亲都亲了许多回,如今用一个汤匙吃饭,她竟然心里小鹿乱撞了起来。 “我不吃了!” 想起昨天家宴上他的所作所为,虞兮把碗“啪”地放在桌上,?也不理凤逸阳。 凤逸阳怎么会不知道她在闹什么,心口都跟着甜了一下。他摆手示意婢女们退下,只自己一个人静静地看她。 虞兮起身要走,并不理睬凤逸阳。 “把饭吃完再走。”凤逸阳好声好气哄她。 “靖王府的饭,不是我吃得起的。” 凤逸阳盯着她那双能让人溺水的桃花眼,一字一顿:“宫虞兮,本王让你吃完再走。” 虞兮哪里听他的,就要夺门而出。 还没打开房门,就落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放开!”她胃疼着,挣扎起来也使不上力气。 “小醋坛子。”凤逸阳愉悦地勾起唇角,把她抱在自己膝上。 “张嘴。”他舀了粥到她嘴边,命令她。 虞兮不听,撅着嘴生闷气。 “张嘴,别让我说第三遍。” 虞兮本就没胃口,更不听了, 凤逸阳把粥含到自己嘴里,竟然直接对着她喂过去。 “凤逸阳,你恶不恶心!”虞兮失态地大叫“我自己……唔。” 想说的话被堵在了嘴里,他竟然,嘴对嘴喂她喝粥!虞兮觉得自己要疯了,凤逸阳迫使她张开嘴,又用舌头把食物抵进了她的口腔,让她吞咽下去。 明明已经吃了,他却食髓知味,舌头缠住她的舌头不停地追逐嬉戏,以至于后来有口水形成细细的银丝从虞兮的唇角流下来。 她羞愤难当,那人却戏谑地把用手指揩她的嘴角。 “换气,宝贝。” 怎么永远学不会呢。 待凤逸阳放开她,两人都有些气喘。 见他又含了粥在嘴里,虞兮赶紧抢了碗过来。 “我自己吃。”她小声说,飞快地吃掉大半碗。 凤逸阳眉目含笑地看着她,像一只吃饱的兽。 “我吃不下了”虞兮可怜兮兮地看他。 “好。” 他看她实在不舒服,也不再勉强。 “你怎么这么能撒娇呢。”他突然感叹,并不把她从腿上放下来。 “我从来都不会撒娇。” 虞兮辩解道。 “你会,你只是不知道你这样也是撒娇。”凤逸阳戳戳她的小脸,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 第55章 皇帝召见 待虞兮回到宰相府时,已经接近中午了。紫鹃问起,她只说自己早上有事着急出门,没有告诉她,搪塞了过去。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凤逸阳了,但也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干脆就由他去吧。与其费这个脑筋去猜他,倒不如继续查清娘亲被谁谋害的。 先皇那个跟自己相貌极像的妃子,可与娘亲有关?若无关,凤逸阳何必讲故事给她听呢? 带着这个疑问虞兮去了宫寻书房,她总觉得父亲应该知道些什么。 “有事?”宫寻从繁重的公文里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女儿。 虞兮也不拐弯抹角,把凤逸阳带她去见小皇帝的事说了,当然,小皇帝有肺痨的事瞒下了。 “父亲,先皇有个妃子,是鞣然人,叫楚清辞,您知道吗?” 宫寻手里的笔没有拿稳,在公文上落下潦草凌乱的一笔。 “你问这个做什么?” 宫寻没有正面回答,但这句反问在虞兮听来,就是知道了。 “陛下说,我跟楚清辞生得极像,我很好奇。”虞兮只说。 宫寻冷笑一声:“世间相貌相似的人何其多,这有什么稀奇!再说,皇上年幼,又没有见过楚清辞本尊,一个画像无凭无据,这也值得你来问问我。” 他的反应是虞兮意料之外的,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哪句话触怒了父亲。 “陛下没见过,可摄政王见过,摄政王也说像。”她的执拗劲儿上来了,跟他顶撞道。 “啪!”宫寻把手里的狼毫笔扔在书桌上“你想说什么?” 他现在简直称得上吹胡子瞪眼了,哪有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虞兮看着父亲,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怀疑。 “父亲,母亲不是死于伤寒,是被人投了毒,我想问母亲的死是不是跟宫里的楚清辞有关?两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父女俩一样的直脾气,在书房一坐一立,较量上了。 “没有关系,别再问了。”宫寻站起来,走到女儿面前,双手按在她的两肩。 “以后你少跟靖王爷来往,回去休息吧。”他又颓然地坐回去,好像用光了全部的力气。 有些事,是躲不过的。这些年,他防住了那么多人的好奇,却不知如何防住自己的女儿。 虞兮最终寂寂地回到了明德居去,但她确定了一件事——楚清辞绝对跟母亲的死有关! 父亲、凤逸阳甚至先皇和现在的皇帝,都会是她的线索。 而那边厢,小皇帝真的按照她开的方子吃起药来,约莫半个月时间,竟然气色大好,连饭都吃得比平日里多了。 小皇帝不久便拟了道秘旨宣虞兮入宫,说是有点医术上的事想要讨教。大概是楚清辞的事让宫寻有了戒备,根本不肯,甚至一再地想要抗旨。 “太医院是没人了吗,要请个女郎中。”宫宰相言之有理,可后来秘旨变了明旨,大内总管和御林军都来了。 既已是明旨,宫寻即便贵为宰相,也只能看着虞兮跟着传旨的宫人走了。 到了皇宫,她直接被一路带去了御书房。 “陛下找我?” 她第一次见到凤怀瑾就没有行礼,这次也只是对他笑笑。 “虞兮小姐,见到陛下,快行礼啊。”一旁的太监总管低着头小声催促。 凤怀瑾摆摆手:“无妨。” 他少年老成,在众人面前,很有些少年天子的威严,就是人羸弱了些。 屏退左右,只剩虞兮和小皇帝面对面坐着。她也不见外,把他细细的胳膊拉过来,搭了下脉。 “好多了。”虞兮满意地说。 “我再给你开副药补补骨髓。” “骨髓也能补吗?”凤怀瑾还是个孩子,别人对他只是惧怕恭敬,只有凤逸阳和虞兮拿他当孩子看,他见到虞兮亲近得很。 “要不你总也长不高,天子的威严何在?”虞兮也不多解释,抓了张纸开了方子给他。 他不长个子,可不就是缺钙嘛。但是说缺钙,老古人也听不懂。 “谢谢你。”凤怀瑾很真诚。 “真谢我,等好了拿出诚意来。”虞兮在宰相府跟女眷们斗智斗勇了一阵子,顺杆爬的能力倒是很有长进。 凤怀瑾嘟嘴:“你是宰相之女,金银财宝你又不缺,你比我大两三岁,总不能让我立你当皇后吧!” 一口茶呛在嗓子里,咳了好一阵才缓和过来。 “虽然你很美,人也讨人喜欢,可我要是立你为后,皇叔会伤心的。”凤怀瑾认认真真地打量虞兮,由衷地恭维。 “别,我对你不感兴趣。”虞兮连忙阻止他说下去。 毛都没长齐的青瓜蛋子,想得倒挺多。一个凤逸阳够她头疼了,再来个凤怀瑾,她会疯的。 小皇帝撇撇嘴:“那你要什么?” “那副楚清辞的画像。” “先皇的遗物,不能给你。”凤怀瑾拒绝得干脆。 虞兮哄他:“我就看看,看完还你。” “皇叔交代过,不能给任何人看。” 凤怀瑾对凤逸阳的尊重是骨子里的,皇叔一手把他带大,呕心沥血辅佐他,让他做什么,他都是听的。 “那你想不想我给你继续治病了。”虞兮凶巴巴吓他。 若是别人知道一个女子敢这样对当今皇帝,非吓晕过去不可。 “去问皇叔,皇叔说可以给你看再治吧。”凤怀瑾又不是好糊弄的。 虞兮叹口气,看来真要去问凤逸阳了。 她自然不可能真的不给凤怀瑾治病。凤怀瑾虽然年纪尚小,也还未亲政,可看得出来,心思纯善,知人善用,假以时日,想必能将凤国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这样一个好皇帝,她不能看着他死。 只不过,从他这里查不到楚清辞的事,还是让她有些失望。看来自己得先过凤逸阳那一关才行,她总觉得凤逸阳早晚会让她知道,只是需要时间。 凤怀瑾依赖自己的皇叔,对虞兮也是爱屋及乌。他喜欢虞兮,拉着她在宫里聊个不停。 后来天色已晚,虞兮又嘱咐了凤怀瑾几句如何服药,以及约好了半个月后自己再入宫一趟,这才背着药箱出宫去。 第56章 遇刺 “谁?”从宫里回来的路上,马车外传来异样的声响,紧接着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虞兮暗自吃惊,她只有一个车夫两个开路侍卫,若真厮杀没有胜算。 “主子吩咐,不留活口。”一个声音对另外几个说。 厮杀声响起,接着有刀剑碰撞声,且越来越近。,虞兮手心满是冷汗,赶紧捏紧了袖中的银针。 车夫一声惨叫,应该是遇害了。 他被割了头,血喷如注,溅到马车内了许多。虞兮的脸上身上,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保护虞兮小姐!”有个浑厚的男声喝到,又是一阵短兵相接声。 有刺客趁乱冲进马车里,对着虞兮的喉头刺去,虞兮往旁边一躲,剑劈在肩头,瞬间染红了衣衫。 而她的银针也刺在了那人的百汇穴上,他晕了过去。 接着,又有一个刺客冲进来。 “说,谁指使的你?” 虞兮受了伤,心里怕得很,手心也冒着冷汗,脸上却一派肃杀,不见慌乱。 “问阎王去吧!”那人说,又直刺过去。 剑还未到碰到虞兮,黑衣人却倒在了血泊里。 “你怎么样?” 一身白衣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命令着马车外的人:“生擒几个,留活口。” 来人竟然是司徒南风。 “司徒兄,”虞兮惊喜出声,又突然想起自己此刻是女装,赶紧闭嘴。 司徒南风的神色变了变。 “你认识我?”他明知道她是谁,还是忍不住问。 虞兮连忙垂下眼去:“司徒公子风雅过人,上京许多女子都认识。我认识你有何稀奇?” “别说那么多了,我找人给你看伤。”司徒脸上是她看不懂的神色,抱她上了自己的马,一路到了自己的府上去。 虞兮在他怀里心里七上八下,一边疼得脸都白了,一边又怕被他认出。 “姑娘长得像我一位朋友,说起来,我也是许多日子没有见过他了。”司徒南风道,一边护着她的伤,一边把马骑得飞快。 “公子为何救我?”虞兮虚弱地开口。 “路过,见不得别人恃强凌弱。” 他说。路过是真,刚才远远遇上是宫里的马车,外面又插着宰相府的旗,就猜可能是虞兮,便骑了马跟了一会儿。 至于救她,那是他的本能。 虞兮伤的是右肩,不会危及性命,但也因失血过多,整个人晕头转向。 到了司徒府上,她已经脸色惨白,几乎晕倒了。强撑着报了几样药名给司徒南风,又让他找了干净的白布。 司徒南风有凤国最大的连锁药铺,药材和大夫都不缺,但虞兮执意不用大夫,又有神医之名,也就由着她了。 虞兮让众人回避,在内室自行上药包扎,司徒南风让婢女过去帮忙也被哄了出来。 她正包着,听外面有交谈声。 “王爷不能进去。”司徒南风的声音。 “本王的女人受了伤,怎么不能进去。”这个霸道的声音是凤逸阳。 后来冲出来保护她的,有凤逸阳的人吧,所以才这样快找到了这里来。虞兮暗想。 “王爷的女人,自己不保护好,若不是今天我遇见,恐怕此时早已尸首分离了。” 听司徒南风的声音有些生气,虞兮不由纳闷,他有什么好气的? 等凤逸阳闯进来,虞兮已经包扎完,衣服也整理好了。 凤逸阳脸黑的如丧考妣,过来要抱她又怕碰到伤处。只能黑着脸看她。 “我没死呢。”虞兮看他的神情,连忙宽慰道。 谁知一句话更让凤逸阳脸凶煞到了极点。 司徒南风让手下绑了生擒的两个人过来问话,两人横得很,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给本王用刑。”凤逸阳脸冷得如覆了万年寒冰,他一声令下,马上有人备了刑具来。 “如果要咬舌自己就省省吧,在本王这里,死也没有那么容易。” 被五花大绑的两人对视一眼,竟慢慢同时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虞兮凑到其中一个人面前翻了下眼皮,又捏开嘴看了看口腔。 “他们刺杀我之前已经服毒了,如果顺利完成刺杀,可以回去领解药,如果没完成,被生擒了就暗自运气,让毒性发作。” 她对司徒南风和凤逸阳说。 幕后主使应该还拿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相威胁,不然也不可能这样不留后路。 手段之狠辣,让人扼腕。到底是谁为了让她死能这样不遗余力呢。 “给我查清楚!”凤逸阳命令自己的暗卫,把二人的尸体抬了下去。 他看着虞兮血迹斑斑的衣衫,脸色冷得不像话。又心疼,又生气,只恨自己保护她的人手还不够多。 “王爷认识司徒公子?”虞兮问。 “司徒的母亲同太皇太后是表姐妹,他自小也是宫里长大的。”凤逸阳解释,看着虞兮的伤,眉头皱得死紧。 难怪,司徒南风气质高贵,不像个普通商人。太皇太后是凤逸阳生母同司徒南风的母亲是表姐妹,那这二人是表兄弟? 虞兮心说,自己来上京怎么走哪儿都跟皇室有关系,这真是巧合吗? 连忙客套地向司徒南风行礼。 “多谢司徒公子出手相救。” 司徒南风也不说话,只是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虞兮生怕被他看出端倪,赶紧说:“司徒公子,我就先不打扰了,改日再来府上登门道谢。” “你认识于孟吗?” 司徒南风问。 “不,不认识。”虞兮忙道。 “呵呵,”司徒南风突然露出奇怪的笑容,“我都没说是谁,小姐竟然这样着急辩解。好,不认识就好,来人,送送虞兮小姐和靖王爷。” 摆明了“你走你走你快点走”的态度。 虞兮看他一改往日温和可亲的模样,心下疑惑。只是自己此刻只是一个受了他恩惠的陌生女子,也不便多言,只好跟着凤逸阳离开。 一路上,凤逸阳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眼睛像长在她身上一样。 虞兮先是不管他,后来实在忍不住,说:“我不疼,凤逸阳,我不疼。” 他在马车里小心翼翼地揭开她的衣衫,看包好的伤口,纱布上渗了许多血出来。 他一定要查出真凶,让那人十倍百倍还回来。 “伤好了我教你功夫。” 他突然说。 虞兮道:“没用的,我练武没有天份,义父让人教了我许久,我现在梅花桩都站不稳。” “不碍事,我教得好。” 凤逸阳坚持。他可不想再看到她受伤了! 第57章 你可以趁机撒娇 虞兮跟凤逸阳走后,司徒南风把自己关在房里,几天打不起精神。 以他司徒南风在上京的地位,要调查她有何难。何况,她美的这样少见,一颦一笑那样让他记忆深刻,怎么就以为瞒天过海了呢? 她那样镇定自若地撒着谎,与摄政王又那样亲近…… 想起虞兮,司徒南风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掏走了一般,空落落得疼。 凤逸阳这边厢没有着急送虞兮回宰相府,而是先带回靖王府疗养。 他派人去宰相府传话,说皇上得了风寒,需要留虞兮在宫里住上几天。 虞兮不解。 “回去你会告诉宫相自己受了伤吗?”凤逸阳问她。 虞兮想了想,应该不会。她有很多事要查,说了恐怕会打草惊蛇。 “不说,我可以自己回去养着。” “都不知道,就不会特殊照顾你,不利于痊愈。”凤逸阳说的理所当然。在王府,他让人悉心照料,好得也快些。 可她住在靖王府算什么?一个未婚女子,住在当今王爷的府上…… 虞兮的思绪又飘远了。 “王爷不怕别人说闲话么?”虞兮问完又有些后悔,自己在做什么,试探凤逸阳的心意吗? 她自幼生得好看,人又聪明,从来不缺人献殷勤。又何需这样,去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在一个人心里是什么地位? “本王如今是凤国的摄政王,又有谁敢说什么?” 凤逸阳说完,又突然明白了虞兮说这句话用意。 “你别乱想,你住在王府也没人敢说你什么。再过几个月就是本王三十岁生辰了,一切等三十岁生辰再说。” 凤逸阳说,让虞兮靠在他的床上。 两人虽然没有行周公之礼,却也做过许多逾矩的事了,虞兮也不矫情,就大剌剌靠着。 “我晚上睡客房。”她说。 “客房许久没人住,太潮湿,就睡这里。”凤逸阳说得理所当然。 “让王爷睡客房总是不合礼数。” “这是本王的卧房,本王为什么睡客房?”凤逸阳反问。 不让她去睡,自己也不去,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虞兮头皮发麻,她虽然心里慢慢有了他,可这样睡在一起,太过不妥。 他一个老古人,怎么比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还开放。 “兮儿在想什么,是不是一想到晚上要同本王同床共枕,已经等不及了。”那人揶揄她,看她慢慢红起来的脸。 “凤逸阳你要不要脸?”她小声说,脸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朵。 凤逸阳大笑,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还小心地避开了伤处。 晚上,虞兮要给伤口换药,让凤逸阳回避。 他强势得很:“自己换药,一只手包扎太不方便,本王帮你。” 虞兮拒绝,一直把他往外推。 “要么你这样让我给你换,要么我点你穴位把你定住给你换,你二选一。”凤逸阳扳着她的小脸,认真商量。 “我不换了。” 虞兮发脾气,把药箱推到一边去。 “你要不换,我就去告诉司徒南风,你就是那个于孟,你女扮男装接近他。” 凤逸阳永远知道虞兮的痛处在哪儿,所谓“打蛇打七寸”,司徒南风救了虞兮两次,若发现她欺骗自己大概会很伤心吧。虞兮看着冷淡,心软得很。 果然,虞兮乖巧下来。 “不要说,”她说,嘟着嘴又把药箱拿回来。 凤逸阳叹口气:“你这样在意其他男人的感受,也不怕本王吃醋。” “王爷又不是我丈夫,有什么理由吃醋。”虞兮平日里聪明冷静,可在凤逸阳像一只河豚,总是忍不住就气鼓鼓起来。 凤逸阳的脸蓦地冷下来。 “本王不是你丈夫,谁还能是你丈夫!” 虞兮想说你又没有娶我做王妃,怎么就是我丈夫了。又觉得这话太像个怨妇,憋回了腹内。 凤逸阳无意调戏她,坚持换药不过是想看看伤势。 那一剑刺的够狠,右肩锁骨下方被戳出一个幽深的洞,上面有凝结成痂的黑色的血。 凤逸阳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他替她用烈酒擦洗了伤口,又涂上刀伤药。 待一切处理完包扎好,凤逸阳抬起头来才看到虞兮已经咬得下唇渗出血珠。 “疼为什么不喊?”他用手去撬她的牙关,把一根手指塞进嘴里让她含着,这才救出了可怜的下唇。 虞兮疼得冷汗直流,嘴唇也咬得裂开了,若换了别的女子,为了让王爷怜惜,一定大呼小叫了。这个小丫头,倒是坚强得很,让他刮目相看。 不过别的女子想让他亲手换药,下下辈子吧! “下次疼,就要告诉本王,知道吗?” 他看着小人儿唇角的那抹嫣红,只想扑上去。 “告诉了也一样疼。”虞兮淡淡地陈述事实,她这么达尔文主义的人,凡事讲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也讲究效率,喊疼不会减轻疼痛,她懒得费那个力气。 “但是你可以趁机撒娇啊,本王或许一心疼,你想要什么都能给。” 凤逸阳被她鲜艳的唇**惑,凑近舔了一下渗出的血。 “那现在喊疼还来得及吗?”虞兮的眼睛亮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碌转着。 凤逸阳在她破了皮的下唇上一下一下地啄着,有些无法分心,只含混地说:“你可以试试,万一来得及呢。” “那我想去先皇的住处看楚清辞的画像。”她说。 第58章 我要看画像 凤逸阳蓦地停了动作,抬眸凝视了虞兮许久。 “我想看楚清辞画像。”虞兮又说。 她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也不知道随谁了。凤逸阳停下来凝望她许久,终是败下阵来。 “叫声夫君听听。”许久,凤逸阳提要求。 “又不是真夫君。”虞兮嘟哝。不过他肯这样说,应该是同意了。 “会是的。”凤逸阳还是抬眸望她,“目若点漆”四个字就是说凤逸阳吧,虞兮看着他凝望自己的幽深的眼睛,默默想。 “夫君,我要看楚清辞画像。”虞兮从善如流,反正自己在他眼里早就没了羞耻心,喊一声又不会少块肉。 “原本觉得还不是时候,早晚会给你看。但是……准了。”凤逸阳一个翻身把虞兮放下,小心撑着双臂,避开她的伤处。 虞兮听他说准了,一双桃花眼弯起来,好像伤都不太疼了。 凤逸阳舔她的唇本就是思念许久,想要解解馋,谁知越来越上瘾,忍不住又同她纠缠起来。 吻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都气喘吁吁。 “兮儿,宝贝。”凤逸阳不安分起来,把唇从她的唇挪到她精致的耳朵。 虞兮的耳朵敏感得很,不一会儿,人就抖得筛糠一般了。 两人都像离开水的鱼,喘不过气来。 “凤逸阳……”虞兮喘息着呓语。 “我在。”凤逸阳哑着嗓子。 “你是不是不行?” 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对方还能把持住,不是不行是什么? 而且,她被他撩拨得心神不宁,总不能跟他说自己想要吧……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太羞耻了。 凤逸阳原本被熏得微微发红的脸,这下黑了下来。 “本王让你看看行不行。”他捉起虞兮未受伤的左手,往自己身下探去。 手下的物什称得上硕大无朋,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出热腾腾的气息。 虞兮猛的收回手来,脸红得像只熟透的虾,不成样子。 凤逸阳看她紧张的模样,才心情愉悦地大笑,起身进了内室沐浴。他必须靠冷水澡来缓解对她的念想,这样的日子也是过够了! 虞兮独自躺在床上,不上不下也很是难受了一阵儿。但她是女儿家,说不得做不得,只等闭眼凝神,等着心里异样的感觉平复。 后来,虞兮竟然这样睡着了。 等凤逸阳进来,就见她和衣而卧的恬静睡颜了。 凤逸阳的床非常宽大,睡五个虞兮都不成问题。他赶忙为她盖好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 受伤的人也就安稳了一会儿,白天那样坚强,梦话倒是期期艾艾地喊了好几回疼。 凤逸阳又是拍背,又是安抚,楞是一夜没有睡好。 虞兮伤的右肩,右手动起来会疼,便尽可能用左手。拿东西还好,吃饭尤其不便。 凤逸阳看准了她不方便,就亲手喂她。她本就胃口小,又不好意思总麻烦凤逸阳,便吃几口就说饱了。 奈何凤逸阳从来不肯听。关于虞兮吃饱与否,他有一套自己的标准,不仅不嫌麻烦,还很是乐在其中。 “我吃不下了。”虞兮真吃饱时,可怜巴巴地看他。 “最后两口。”凤逸阳哄着,又喂了不止两口。 当朝摄政王,出了名的“活阎王”“鬼见愁”,竟然对她有这样的耐心,也是虞兮意料之外的。她感受着他的温情,又怕这样的时光过得太快。 “王爷,刺杀的事有进展了。” 正用着早膳,长安求见。 “进来说。” 于是,当朝摄政王端着碗喂宫虞兮小姐吃饭的画面被近卫长安撞个正着。 虞兮有些害羞,凤逸阳倒若无其事。 “刺客的剑是铸铁剑,上面有鞣然军工的标志。”长安汇报说,努力不把眼睛放在两人身上。 所以,那些人是鞣然安插在凤国的密探杀手?虞兮桃花眼骨碌碌转着,并不言语。 “可查出刺客名姓。”凤逸阳又喂了个蟹黄包给她,问。 “还没有,但是属下已经在查一年内鞣然入境北齐的人了。” 不愧是凤逸阳的近卫,竟能对二人的行为视若无睹。 凤逸阳点点头,让那人退下了。看来,以后还要加派人手保护她才行啊,已然危机四伏了。 “我越发肯定我很楚清辞有关了。”侍卫走后,虞兮总结。 “说来看看。” “楚清辞是鞣然人,又是自行曝露身份的暗探。在我刚知道这件事,又进宫后,就有人想杀我,可见楚清辞跟我有关系。”虞兮分析得头头是道。 凤逸阳心里感叹,真是这女儿身限制了她,若是个男儿身,一定能成为国之重臣。当然,这丫头未必喜欢去做什么重臣。 “那你觉得,楚清辞跟你有什么关系?”凤逸阳替她擦擦嘴角,问。 “有可能,我是说有可能啊,我娘亲也是鞣然人,两人是亲戚什么的也说不定,一起来的凤国。” “可能又都背叛了鞣然,然后我娘遇到了宰相,楚清辞遇到了先皇。” “后来两人都死了,我是叛徒的后裔,要赶尽杀绝。”虞兮说到,可转念一想,“也不对,如果是要杀绝,直接杀就可以,为什么要在我入宫之后杀呢?” 凤逸阳只是由她猜测,说“养好伤,你早晚会知道的。” 第59章 董秀枝栽赃 虞兮住在靖王府的第二天,董侧妃就知道了。但一直苦无机会为难她,某日趁着凤逸阳出去处理公事时,忙派人去凤逸阳住处“请”她过去。虞兮身上有伤,怕被她占了便宜,自然是不肯。 后来董侧妃找准机会,亲自来了。 虞兮平时吃饭都是凤逸阳亲自喂的,伺候凤逸阳的下人们,比普通人家的下人机敏些,她们知道虞兮在凤逸阳心里的地位,也知道她很可能哪天就成了她们的王妃。看董侧妃来者不善,都在一旁候着,其中一个还悄悄跑出去让人报信。 但这次董秀枝笑盈盈地走进来,倒是一反之前对虞兮横眉竖目的常态。 “妹妹来了,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我前几日不知道妹妹在这儿,真是怠慢了。”董秀枝亲亲热热地冲过来拉虞兮的右手,力气之大,让她受伤的肩膀剧烈得疼了一下。 虞兮疼得不行,却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来。 “董侧妃,你失忆了吗?来京途中你不还带了人打我呢。想必今日也是知道王爷不在才过来的紫金斋,今日这般亲热,是做给谁看的?”她知道董秀枝一定探听到了她受伤的事,才拉她右臂,说话也不给她留情面。 董秀枝脸颊抽搐了下,尴尬道:“虞兮妹妹,这都是误会。我当时也不知道你是宫宰相的女儿,以为是哪个狐媚子要勾引王爷呢。宰相府和王爷沾亲带故的,咱们都是一家人。自然是今时不同往日。” 虞兮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说谁跟你一家人啊。 “是吗,那董侧妃找我有何贵干啊?” 她在二十一世纪也是看过几本宫斗的,心说若是董秀枝跑来找她麻烦,只为争宠,那大可不必。 她看宫斗剧和时只觉得这些女人再聪明再美丽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即使战斗到了最后,成了胜利者,不也就是争得了一个有着无数妻妾的丑男人的专宠罢了。太没劲。 “妹妹,自从那日我打了你后,心里很是后悔,日日想着能见到你,向你赔个不是才好。”董秀枝不管虞兮嫌弃的脸色,亲亲热热地牵着虞兮的手道。 “不必了,我也打了你,两不相欠了。”虞兮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淡淡地抽回来。她连跟她虚情假意寒暄两句都懒得,只盼着她快点离开。 董秀枝假意用帕子抹了抹眼泪,道:“我出身低,又是个侧妃,知道不入妹妹的眼......” 这怎么还道德绑架上了?虞兮心说,老子看不上你,可跟出生没关系。明明是你得不到凤逸阳的爱却跑来打我,不明是非,愚蠢之极。 “董侧妃言重了,你做自己就好,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虞兮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只心里不耐烦地说你走你走快走吧,我看不看得上你不重要。 虞兮虽看上去一副冰山美人的样子,实则心软得很,对人向来宽厚,偏偏上次董秀枝那一巴掌,让她记了仇,心里厌恶。 董秀枝看自己一味地热脸贴冷屁股,她并不买帐。却不气馁,悄悄翻了个白眼,又从怀里掏出个玉镯子来。 “虞兮妹妹,你深受王爷宠爱,以后可能哪天也就来王府的做妃了,咱们早晚是姐妹。”她拿着镯子凑过去,“这个是我母亲留下的,就送给妹妹,也算是姐姐的见面礼。” 虞兮知道董秀枝被嫉妒蒙蔽了心智,又深知宫斗剧套路,心说,要么镯子上涂了毒要害死她,要么她接的时候董侧妃失手打碎赖到她头上。 赶紧后退一步,摆摆手道:“不必了,这么贵重,您自己留着吧,我受不起。”根本不伸手去接。 “妹妹,你莫不是嫌弃我……”董秀枝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神情转换之快,不去唱戏可惜了。 “不敢不敢。”虞兮说,还是不肯接。 董秀枝也顾不得了,竟然又一把抓住虞兮,硬塞过来。 虞兮一味闪躲,不肯去接。 董秀枝眼里闪过一丝毒辣,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小声道:“你以为不接就躲得了吗?” 拿着玉镯的手凑近她,虞兮躲避不及,玉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妹妹!都说恃宠而骄,我比你年纪大可以让你三分,可是你也太欺负人了!”董秀枝尖叫一声,竟然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 一屋子的下人,劝又不知如何劝,不劝又不能干站着,一时间尴尬至极。 “妹妹,你打碎的这个镯子,是当年太皇太后赏赐的,是我娘的遗物啊!” 董秀枝干嚎着夺门而出,她的丫鬟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收拾满地碎片,一场闹剧后,也就散了。 若不是用了十成的力气,也不会碎的这样支离。虞兮盯着地上的镯子碎片只觉得头疼,千防万防,还是被栽赃了。古代的女人为了得到男人的爱,无所不用其极,也是太可怜。 “不要紧的虞兮小姐,王爷那样以你为重,不会因为董妃娘娘告状就为难你的。”凤逸阳这边的丫鬟安慰她。 “也可能是董妃娘娘没有拿稳,不都是虞兮小姐的问题。”别的小丫鬟也说。 言下之意,她们也看到了,而且大多数都觉得虞兮是故意的。 天地良心,她根本就没有伸手去接! 心里委屈极了,可又不想跟人解释什么,虞兮只说“我没接”,就再无他话。 丫鬟们看她心情不好,又是一阵担忧,主子交代的好好照顾,也不知道影响了虞兮小姐心情,算不算失职。 凤逸阳有事去了宫里,报信的人只能宫门外等着,待他的轿子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待回府后在一众丫鬟那里听了来龙去脉,便第一时间赶到了虞兮这儿来。 “一个镯子,赔她就是,怎么至于的气着自己。”凤逸阳看虞兮在房里闷闷不乐,赶紧抱着她哄。 “你相信我?”虞兮抬头问。 “不必介怀这些,即便是你失手打碎又能怎样,本王替你赔她一个便是了。”凤逸阳只道,伸手捏捏她的小脸。 虞兮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皱着眉头看他。 “凤逸阳,我说过了,不是我摔的!我都没有伸手接!” 他那个态度,摆明了就是认为就是她摔得镯子。 “好好好,本王知道,不是你。”凤逸阳又哄。 这下虞兮话都懒得跟他说了,自己找了本医书到一旁去看,愣是一个多时辰过去没给他好脸色。凤逸阳一旁瞧着她,心说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对他使小性子。又不知要怎样哄,心里一急,火气也跟着上来了。 “忙了一天,回来就给本王脸色看!本王走就是!”他一脚踢了凳子站起来,就要离开。 虞兮也站起来。 “这是你家,你往哪里走,我走就是!” 她本就是两手空空来的,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起身往外走,头都不肯回一下。 凤逸阳要劝又拉不下脸来,下人们跪成一排,一劲儿劝着,又不敢伸手拦她。 于是,虞兮在就这样真的回宰相府去了。 第60章 她又不是楚清辞 凤逸阳见虞兮说回就回去了,一点不顾他的感受,气得把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偷眼瞧着自己主子。 突然有思竹轩的下人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王爷,不好了,董妃娘娘一心寻死,奴才们拦不住啊。” “让她死。”凤逸阳冷冰冰下令,“死透了再来告诉本王一声也不迟。” 下人们看摄政王可怖的脸色,只好又讪讪地回去了。 不多时,又有下人报,董妃娘娘求见。 凤逸阳黑着脸让她进来,看都不看她一眼。 “王爷,臣妾本是好意,心下想着虞兮妹妹早晚要进靖王府的,想把母亲留的镯子送给妹妹,谁知妹妹那样嫌弃,扔到地上摔个粉碎。那可是母亲唯一的遗物啊!还是母亲侍奉太皇太后时,太皇太后的赏赐。”董秀枝想要扑进凤逸阳怀里大哭,又不敢,只得跪在他脚边伏在他腿上。 凤逸阳不动声色地往回收了收腿。 “董秀枝,下人说你一心求死,让本王去看看。你猜,本王为什么不去啊?”凤逸阳垂下眼看自己膝盖上的黑色脑袋,好笑地问。 那脑袋抬起来,疑惑不解地看着凤逸阳。 “因为要死你也会死在本王面前,本王看不到你就死了,岂不是死的委屈。” 凤逸阳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力气之大,使得那下巴发出“咯咯”的响声。 “王爷,臣妾是今日受辱,心里委屈,只想一死了之的。并不是想要做戏给王爷看啊!”董秀枝眼神闪烁,赶紧说。 “哦?”凤逸阳好笑,“那怎么竟然没有死成呢?” “下人们都劝臣妾,臣妾也想了,臣妾来王府几年,都没有为王爷生下一儿半女,现在死,愧对王爷啊。”董秀枝巧舌如簧。 凤逸阳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叹口气。 “你也不易,来府上几年都守着空房。” 董秀枝刚才还是假哭,听凤逸阳如此说,竟真的大颗大颗滚下泪来。 她前些年,也并不是这样作妖的,自己一心崇拜当今摄政王,求太皇太后给了个侧妃的名分。一心想着虽然是侧妃,是妾,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怎样也值了。 太皇太后把自己许给他,他想也不想就让她住进了靖王府,也让下人们叫她娘娘。她心里欢喜,以为这样下去,受宠是必然的。 谁知,来靖王府几年,就守了几年空房。他对她不闻不问,竟然一次都没有去过她房里。 她穿得花枝招展地过来伺候,也被打发回去。派人来请他,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王爷,我也是个普通女人,我也想要相公的爱啊!”董秀枝哭得越发厉害,依然跪在地上,把头放在凤逸阳膝盖上。她的眼泪,把凤逸阳的衣衫都打湿了。 “本王没有爱给你。你再怎样欺负她,本王也没有爱给你。” 凤逸阳对于不放在心上的人,说起话来也不怕伤人心。 董秀枝再度抬起头来。 “王爷,我没有欺负虞兮小姐,是虞兮小姐,看我身份低微,折辱于我。”董秀枝咬牙切齿。 “呵。” 凤逸阳不理会她撑在自己腿上的手,站了起来。 “董秀枝,要不,本王替你找个好人家吧。你也知道,虞兮那个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本王不曾碰过你,你留在府上原本也没什么。但如今你又同她交恶,她怕是以后进了府也容不下你。” 凤逸阳心想,虽说是她削尖了脑袋要给他做侧妃,可是一直让她在靖王府守空房也挺可怜。 “王爷!”董秀枝气急败坏,也站了起来,与凤逸阳对视。 “王爷,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毕竟是我先入的靖王府!而且,如今宫小姐这样羞辱我,王爷不为我做主,竟然还这样护短!那我只能去宫里找太皇太后,听听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 董秀枝的母亲救过太皇太后的命,也正因如此,她一个下层出身的侍女才能被太皇太后高看一眼,还指给摄政王做侧妃。 “来人,送董侧妃回去。”凤逸阳懒得理她,下了逐客令。 凤逸阳没有亲眼目睹,对这件事并无定论,不然也不会把虞兮气走。处理方式也是两边各打四十大板了。 董秀枝回去后,他想起虞兮又是一阵心烦意乱。董秀枝还知道跑来告状装委屈,这个丫头,只知道置气!伤没有好利索,说走就走了。她跟他说句软话,他还能不给她撑腰吗?真是的,什么脾气! 董秀枝也是个不依不饶的。她把虞兮摔了镯子和凤逸阳有意偏袒的事添油加醋地说给太皇太后听。待太皇太后再见凤逸阳时,便忍不住说他。 “你啊,对董秀枝好些吧。爱上一个对她不屑一顾的人,她也不易。” 凤逸阳不以为然。 “母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什么样想必您也知道一二。镯子未见得是虞兮摔的,若是有意勾诬陷,那丫头却是受不得委屈的。” 他满心里就是别委屈了这丫头,别人怎样想根本顾不上。 太皇太后只道:“这都是小事,是不是她摔的,哀家都不会怪罪。只是也难免董秀枝借题发挥,哪有纳了妃,碰都不肯碰一下的。” “母后,我苦心修行这么多年,可不能……”凤逸阳辩解。 “哀家可听说,你跟宫虞兮是同床共枕的!”太皇太后打断他。 凤逸阳不置可否。当着母亲的面说并没有那个,他还是不太愿意。 “哀家听闻你对她上心,七夕那日,特地让人把她请了来看看。” “母后觉得怎么样?” 凤逸阳早就听说了,只是太皇太后没提,他也就没问。 太皇太后叹气。 “挺好的,漂亮大方,不卑不亢。哀家就是好奇,怎么凤家的男人,就这样逃不开楚清辞的掌心!” “母亲,她又不是楚清辞!” “哀家也不希望她是下一个。” 第61章 太皇太后二召 自己医术精湛,伤虽不轻却也没有危及性命,虞兮回宰相府又养了半个月,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之前凤逸阳同凤怀瑾那边打过了招呼,只说凤怀瑾偶有小恙需要她在宫里住些时日,倒无人知道她是住在靖王府的。 虞兮跟凤逸阳吵完架带着气回去的,又是好一阵没跟他联络。她弄不清凤逸阳对自己的感情,换了别人那样跟他置气,被诛九族了也说不定。 自己遇刺的事,虞兮总觉得和皇家凤氏脱不了关系,但她看凤逸阳和凤怀瑾对她的态度,又不像作假。那么,最值得怀疑的,就是父亲的大夫人,凤郡主了。 凤郡主母女一定想要她死,不然她刚来上京认亲时,就不会遇到那么多危险,宫菲然就不会往她的点心里下毒。 至于她们想让她死,除了她是父亲的私生女,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就要慢慢查了。 凤逸阳答应过等她伤完全好后就带她去看楚清辞的画像,虽然吵了架,也不至于反悔。虞兮又自行调理了一阵子,就想找时机再去找凤逸阳了。 这些日子,虞兮七七八八听了些宫里的消息,说宫宰相家的大小姐简直神了,给皇上治风寒之余顺带调理了龙体,皇上都慢慢强壮起来了。 事实上凤怀瑾肺痨得了许久,见不得荤腥,营养跟不上自然瘦弱矮小。她不过是帮他清肺火之余开了些补气血和补钙的药。以往凤怀瑾吃补药就七窍流血,这次是先泻火再进补,自然功效显著一些。 虞兮于凤国,也算是有功之人了。 但宫寻也是怪,换了旁人,看自家女儿医好了当今圣上,自然与有荣焉。可他却只嘱咐她离宫闱朝纲远些,并无他话。 斐冷邪那边回了陌南一趟,看虞兮迟迟查不出真相,也有些着急。他让邵正觉传话给虞兮实在不行就回去,义父也想她了。 虞兮嘴上不说,心里也很是惦记义父,书信写得越发勤了。 又过了一阵子,有太监来宰相府传话说太皇太后有请,虞兮又去了宫里一趟。 她站在外室等小太监通报时心说,上次都没见到人,这次别又来这一套。 谁知不一会儿小太监来报说:“太皇太后请您进去。” 太皇太后是先皇和摄政王凤逸阳的生母,凤怀瑾的皇祖母。自是母仪天下,雍容无双。 按照先皇年纪推算,太皇太后已近花甲之年,可看上去只有四十几岁的模样。端坐在九凤椅上,自有一种威仪风度。 虞兮看到太皇太后的第一眼就愣住了,对方明明暗自观察过她一次,却也一样愣住了。 虞兮愣住是因为她终于知道凤逸阳为何生的那般眉目清朗,那般好看。凤逸阳长相随母亲,他的男儿气概来自后天的历练,五官是极精致的。 而太皇太后愣住,是因为远看只觉得有些神似,近看之下她真的太像楚清辞了。 虞兮心知太皇太后很可能因为她像楚清辞而愣住的,她一边行礼一边想这未必是好事。先皇英年早逝跟太过思念楚清辞也有关系,那么,太皇太后遇到这样相像的人,怕是会回忆起伤心事来。 “你长得太像哀家的一位故人。”太后给虞兮赐了座,说话也是开门见山。 一般人同太皇太后说话,要么跪着要么站着,能坐着的除了凤逸阳,也只有小皇帝凤怀瑾了。 宫内众人也是开了眼,都低着头偷偷用余光瞧着虞兮。 而虞兮并不知情,只当这位太皇太后天性和善些而已。 太后说她像故人,莫非是想试探她是否知道楚清辞其人?虞兮想,只说:“那真是荣幸之致。” “说来也巧,外界都传你是狐仙下凡,她刚来宫里时,别人也这样说。”太皇太后上了年纪,却依然不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可比的,她自顾自陷入回忆里,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哀愁。 虞兮赶忙装糊涂:“不知太后说的是哪位?” 太皇太后突然笑起来。 “你这孩子,哀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怎么跑这儿来跟哀家装糊涂?” 她屏退左右,一双已经有了老态的凤眼直盯着虞兮看。 “是那位叫楚清辞的妃子吗?”虞兮不好再掩饰。 太皇太后点点头。 “恕民女直言,听闻她是敌国的奸细,太皇太后难道不恨么?”虞兮聪明地选择了不提先皇病殁的事。 “恨也是恨过的,当年赐死她也是哀家的主意,只是她后来为凤国打赢鞣然立了大功,又救过哀家和先皇的命。” 大概是因为虞兮和楚清辞实在太像了,太皇太后对她很是坦诚,似乎把她当成自己贴心人一般。 “后来?”虞兮警觉地听出话里的问题。赐死后又帮凤国打赢鞣然?那么是假死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整个人陷入回忆里。 良久,又突然说:“她虽本意是来祸乱凤国,却除了骗逸尘的感情,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凤国的事,甚至还救了凤国和我们凤家,这样的女人,还是值得哀家喜欢的。” 虞兮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认真听着。 “你说是不是啊,虞兮。”太皇太后突然问她。 第62章 楚清辞相 “太皇太后英明。”虞兮忙说。 “我是一国的太皇太后,更是个母亲,大儿子去的早,现在最怕的就是小儿子被哪个女人伤了心。” 这是明显话里有话了。虞兮听了有些坐不住,好像她想要欺骗凤逸阳,去伤凤逸阳的心似的! “太皇太后所言极是,不过靖王爷那样举世无双的妙人儿,不去伤别人就很难为他了,别人怎么伤得了他。”虞兮宽慰道,脑子里都是凤逸阳对着她耍无赖的模样。 “你不知道,逸阳单纯得很。我最希望,他能找个心思同样单纯的女子共度一生,”太皇太后叹气。 单纯?哪个单纯的男人十几岁带着几十万御林军清君侧,血洗上京?哪个单纯的男人能下这样大一盘棋,把敌国的宰相都变成马前卒? 又有哪个单纯的男人深夜往大家闺秀的闺房里钻,抱着人家这样那样? 虞兮想着脸有些发烫,赶忙转移话题。 “放心吧太后,靖王爷一定会遇到一个同样单纯的女子,不会伤害他的。”这话说出口后虞兮心里也闷了闷,赶紧调转了话头,“不知太后让我入宫所为何事呢?” 太后见她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勉强了。她从一个匣拿了一个有一些旧的卷轴出来,递与虞兮。 虞兮小心翼翼地展开,就看到了传说中的狐仙妃子,楚清辞。 装束同一般凤国女子的宽袍大袖有些许不同,却也不是鞣然女子的打扮。她穿窄袖短打的黑衣,下装竟是骑射的男子才会穿的黑色扎腿马裤,外面罩着一件红色狐狸毛大氅,很是英姿飒爽的模样。 穿得这样英姿勃发,看脸却带着小女孩的娇憨,桃花眼里三分笑意,若说虞兮是明事理识大体的好姑娘,她就像是个被宠上天的小公主。虞兮看这个打扮,竟突然想起自己看的电视剧《神雕侠侣》里杨幂版的十几岁郭襄来。 而且,跟自己是像,跟娘亲却是一模一样。她没有办法用世界上就是有长得像的人来说服自己。 虞兮盯着画,沉默许久。这就是凤逸阳接近她的原因吗?因为她像先皇爱过的女人?因为那个女人同凤家的关系非同小可? “逸阳说你想看楚清辞的画像,哀家就拿来了自己宫里。”太皇太后看她的神色,笑道。 “不如,哀家给你个机会问哀家三个问题。”有其子也必有其母,太皇太后也是促狭的性子,她想知道虞兮想什么,不亲口问她,却给她机会让她问自己。 虞兮只是望着画像不语。 足足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才开口道:“楚清辞是怎样死的?或者说,是怎样假死的?” “哀家用了自己的关系,讨了假死药。吃了呼吸停止,心跳停止,脉搏封闭,体温也会降低。” 然后放到酒里让楚清辞喝了下去。她身份特殊,本就不能埋进皇陵,安排了几个太监,扔到了乱葬岗。 几日后醒来,就是新的身份了。 外界以为先皇英明查出了她的底细才赐死,并不知是她自行曝露。 假死后的楚清辞她用了新身份到陌南去开了个酒馆做老板娘,却发现自己的家人并没有因为自己“枉死”而在鞣然受到优待,反而因为鞣然皇室怕被顺藤摸瓜查出整个鞣然安插在凤国的暗探组织,而惨遭灭口。 于是,她谋反了,亲自把鞣然在凤国的耳目一锅端了出来,又女扮男装跟着先皇直接打去了鞣然,取了鞣然皇帝的首籍。 “楚清辞就是朱颜,就是我娘亲。” 虞兮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在凤国一个亲人都没有,自己从小没有外婆家可去了。 “造化弄人。”太皇太后感慨万千,“我不忍心真的看那孩子死,不过是太了解自己的儿子。逸尘那样痴情,她死了,逸尘怕连皇帝都做不下去。” 逸尘是先皇的名讳。 “只不过,没想到鞣然竟会因为她身份曝露而灭了满门。” 凤国皇室的仁慈与鞣然皇室的狠毒,鲜明对比之下,虞兮明白了母亲的选择。 “但我不是先皇的孩子,我和父亲有一样的印记。”虞兮说。她鼻梁的痣同宫寻一模一样。 “当然。”太皇太后说起楚清辞,突然有些泪目。 虞兮更是垂下泪来。 太皇太后说,楚清辞和宫宰相的故事她不清楚,只知道虞兮确为楚清辞同宫宰相所生。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不觉间一天就过去了。 最终,虞兮也没有问第三个问题。 “等我想到第三个问题,可以再来问您吗?”她问。 “孩子,随时入宫。”太皇太后只说。 她不像个母仪天下的太皇太后,更像个一心护着儿子的老母亲。 她像是害怕虞兮牵动凤逸阳的情绪,又无可奈何,只能出言警告一番。她不想让她同凤逸阳来往,可骨子里又讨厌不起她来。 若不是她当年妇人之仁保全了楚清辞性命,凤国和鞣然的一战又怎么会赢。楚清辞有错,却也对凤国有恩。 虞兮回去的路上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自己一直以为的身份低贱的娘亲,竟然是鞣然安插在凤国的暗探,竟然又那样有本事,身份曝露了还能让凤国当时的太后和皇帝愿意瞒天过海保全她? 而即便这样,母亲竟然又能同父亲生下她?母亲爱过先皇吗?爱过父亲吗?这两个人都是爱过母亲的吧。 第63章 本王何时说过喜欢你 “我有话问你。”从宫里回来后,虞兮的轿子长驱直入进了靖王府。 她见到凤逸阳也不行礼,直怔怔地说。 凤逸阳知道她从哪里来,看她眼睛红红,一脸茫然的样子,心疼得不行。这段日子怄的气也算是消了。他亲手倒了杯茶给她,让她慢慢说。 “凤逸阳,你接近我是不是因为,我母亲是楚清辞?”虞兮问。 她聪明,却不耍小聪明,许多事上都是直来直去。 “你母亲跟先皇的事,同我何干?”凤逸阳好笑地看她。 他愿意替大哥照顾儿子就已经是兄弟情深了,可没想替大哥照顾女人。 虞兮想了想,似乎也对。毕竟,她连母亲的事都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那你干嘛……” 干嘛一次次出现在她面前,轻薄她,捉弄她,保护她,让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样的人。 后面的话没有问出口。 “先皇过世十几年了,楚清辞也更是近二十年没有在上京,我和太皇太后都知道她有个女儿,却也知道她想过远离纷争的生活,所以,从未想过要去打扰她。” 凤逸阳难得如此认真。 “我第一次在陌南见到你,就是在扁府。造化弄人,我看你眉目间同楚清辞那样相似,竟然真是她的女儿。” 凤逸阳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让她觉得自己快要陷进去。 楚清辞去世的消息传到宫里,他有些不放心这个孩子,就去陌南城看了看。结果富春居兑给人别人,小女孩竟不知踪影。 后来他忙于朝政,竟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第一次见到她是自己受了伤在扁府疗养,12岁的孩子乍见之下清纯不可方物,仔细端详会发现她魅惑的桃花眼,鼻梁上的朱砂痣,很让他记忆深刻。 那时凤逸阳已经二十有六,她却是个孩童,他在扁府偏院疗养的日子,暗自看了她许多次。每看一回都是不同的心情,再后来想忘记都难。 后来他太忙,凤国又出了别的事,才有几年竟没有再去陌南。 等再去时,她已经是闻名遐迩的女大夫了。 虞兮把手肘撑在桌上,听他娓娓道来,慢慢地从心神不宁,有些欢喜起来。 “那你总去看我,我竟然完全不知道。”她嘟着嘴,露出一点孩子气的神情来。 “你那时候还小啊。”凤逸阳如实说。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想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又想起他从未说过喜欢,剩下的话便吞回腹内。虞兮前世17岁,今世16岁,加起来分明比凤逸阳还大,可她没有恋爱经验,有些事上心里害羞得很。 “开始什么?”那双漆黑的凤眸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没什么。”虞兮有些近情情怯,小声说。 凤逸阳想了一下,突然把脸凑到她脸上。 “你想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他说话的热气拂过她的脸。 “我没有。”虞兮飞快地说,往后躲了一下脸还是红了。该死,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怎么还被老古人比下去了。 她一边懊恼,一边又心里忐忑不安,生怕他说出“本王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的话来,捎带揶揄她自作多情。 哪怕只是玩笑话,她都会难堪。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那人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虞兮心沉到谷底去,谁让她一时嘴快!自幼别人都夸她聪明,可她在做什么蠢事! 桃花眼羞愤难当。 “我没想问。”她挣扎着要起来。 自取其辱了吧!为什么来靖王府,来了也不该问这样的问题啊! 一时间进退维谷,难堪极了。 “凤逸阳,你放开,我要回去了。”她闷声道,不让自己鼻音太明显。 那人恶意地把她圈进臂弯里,看着她要红起来的眼睛。 “本王该死,竟然忘了认真跟你说了。”他对着她的樱唇啄了一下,发出“啾”的声响。 “宫虞兮小姐,娘子,本王不仅喜欢你,还爱你。本王还想要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神色无比认真。 桃花眼突然落下泪来,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欢喜。前些日子跟他怄气都不见委屈成这样。 凤逸阳开始还用指腹为她擦眼泪,但那人并不想理他,只是自己一颗颗地掉眼泪。后来看越擦越多,被她哭得没办法,只好把小人儿按在自己的胸口由着她。 肩膀被人刺出血窟窿都没掉一滴眼泪的人,此时眼泪像发了河。 虞兮哭是只有眼泪没有声音的,她的肩微微抖动,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凤逸阳的衣襟。 哄了好一阵,看她止了哭,才亲着那双红红的眼睛说:“第一次见到你,只觉得你很不同,但是你那样稚嫩,从没想过要娶你。那天陌南城外看你被人纠缠,远远地看着就认出来你,你叫本王相公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要是有个这样的娘子,真不错。” 世间竟有这样巧的事。哥哥临死忘不了楚清辞,而自己竟爱上了楚清辞的女儿。 “我们凤家的男人,还真是逃不出你们母女的魔爪。” 第64章 教武功 虞兮听凤逸阳说凤家的男人逃不出她们母女的魔爪,才被逗笑了。 那天在城门外纠缠虞兮的地痞无赖,并非普通小痞子,各个身手不凡,是摆明了要去取她性命的。 那日起凤逸阳也有所警觉,知道是害死楚清辞的人想要杀掉她的女儿。派人暗中保护她,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虞兮也足够聪明,肯定看出来端倪。 “你为何愿意帮我?”虞兮问。喜欢她跟帮她查真相,不完全是一码事。 “要杀你的人,很可能是效忠鞣然前皇帝的余孽。” 所以虞兮现在也是个鱼饵。 “当然,不管你愿不愿意继续查下去,我都护你周全。”凤逸阳怕她误以为自己被利用,赶忙解释道。 当然要查,单枪匹马时都查,更何况还有了这样的后盾。虞兮想。 “不过你的武功实在太差了,我得好好教。明日起,每天来靖王府找我练武。”刚才还你侬我侬,含情脉脉,此时凤逸阳话音一转,开始提要求。 不由她抗议,凤逸阳定下了。 第二天开始,凤逸阳开始每日让人去接虞兮,每日教她练武。 虞兮医术高明,功夫却很是“三脚猫”,她最大的问题在于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力,真气在体内乱窜。在扁府学了几年,轻功一直马马虎虎,最多能翻墙上树。而且力气也太小,跟人正面对战起来,完全没有胜算。 凤逸阳随便抄起一把扇子同她比划了几招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于是,凤逸阳也不急于求成,先找了本泛黄的书给她学内功养气的心法。 “这本心法是我十岁那年师父给的,最高层次是童子功。从初学第一天起,每连续十年不破身,就能更上一层,两个十年,能登顶。” 凤逸阳向虞兮解释:“我对你没有那么高要求,不必练上十年。掌握基础就可以进行下一步。” 虞兮看他旁若无人谈“童子”和“破身”,不禁有些害羞。 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 “凤逸阳,你还在修内功是吗?” “没错。”凤逸阳答,突然明白了她意有所指。不禁失笑。 这个小丫头是明白为何每次他箭在弦上都能克制住了么? “怪不得都说女人不能太聪明,”凤逸阳捏捏她尖尖的下颏,“你这样让本王很有压力啊。” 虞兮的脸,瞬间又成了醉酒的酡红色。 “放心,本王快满二十年了,到时候必不让你失望。”凤逸阳笑得像偷到腥的猫,只觉得今天的天气都格外晴朗起来。 他喜欢看她突然害羞起来又强撑着不被发现的模样。 虞兮羞得捂住耳朵,希望眼前这个登徒子赶紧消失。老古人的封建保守怕都是假的,这人可不知羞耻极了! 打打闹闹中时间过得非常快,熟悉了心法之后,虞兮就开始练内力了。 “首先要从丹田呼吸法开始。” 凤逸阳教虞兮盘腿而坐,在一旁把手放在她的肚脐下三指处。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他语气听不出任何异样,手却暗暗在她的小腹上摩挲,也不知是在教她练功还是在吃她豆腐。 以至于虞兮每次回府时,脸都是红的。 因为虞兮的力气太小,内功练了一段时间后,凤逸阳直接略过了拳脚,开始教她兵器。 她会用银针近距离攻击,远了,腕力却不够。 凤逸阳命人在院内放了两个靶子,从一米远开始训练,后来两米、三米,五天不到,她已经能在五米外把银针扎到对手百会穴上了。 再后来,又开始练飞镖,袖箭,虽然没能成为武林高手,比之前却是进步不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每天累得回去倒头就睡,饭都不吃,本就比普通人瘦一些,最近更是又瘦了一圈。 练了一个月,凤逸阳原本还是任她怎样不情愿都逼着练习的,后来看她功夫有了长进人却瘦了许多,又开始心疼起来。 但想到虞兮对毒药有研究,有了内力和暗器的加持,再遇刺时全身而退的机会大一些,就欣慰了不少。 一边学武,一边查母亲被害的事,时间过得也快。后来虞兮甚至在凤逸阳的督促下学会了骑马,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虞兮每日都去,跟长在了靖王府一般,宫宰相自然有些微词,可凤逸阳对虞兮的心思昭然若揭,他又看在眼里。不想让虞兮跟皇室有任何瓜葛,又想让女儿过得好,很有些左右为难的意思。 当然,最受不了虞兮在靖王府的人是宫菲然。 第65章 你跪下 “一个没出阁的女子,天天往别人府上跑。宫虞兮,你真是把宰相府小姐的脸都丢尽了。”一大早宫菲然拦了虞兮的路,又是冷嘲热讽。 虞兮眼皮都不抬,只当她是空气。 宫菲然使了个眼色,几个人高马大的嬷嬷拦住了虞兮的去路。 自那日被虞兮扎进池塘淤泥里之后,宫菲然每次见了虞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各种事端没有少出。虞兮反而是不记仇,心里不喜欢她,却也忙着做自己的事,顾不上搭理宫菲然。 宫菲然再聪明,到底是没经过风浪的闺中小姐,而她经历过那么多风雨和变故,真跟她一般见识的话,宫菲然也不是她的对手。 “大小姐,老奴今天就教教大小姐规矩。”为首的李嬷嬷是宫菲然奶妈,仗着在宰相府资历老,没少欺负底下的小丫鬟。她生得高大健壮,堵在虞兮面前肉墙一样。 虞兮看都不看她,只道:“教规矩是吧?那你以身作则,跪下教。” 李嬷嬷愣了一下,她在宰相府许多年,又一手带大宫菲然,平日里见到老爷和夫人也只是福身行礼,虞兮竟然让她下跪? “大小姐,老奴见老爷都无需下跪。”她提醒虞兮。 “这样啊,父亲不让你跪,是父亲仁慈,体恤你年纪大了。我让你跪是因为你要教我规矩,教规矩的人,见了主子不跪怎么服众?” 虞兮说得理所当然,让下人搬了把椅子来,自己坐上去。 又用下巴指了指一众嬷嬷丫鬟:“还有你们,都跪下。” 这帮下人本就欺软怕硬,看虞兮这个大小姐到府上对谁都和和气气,自己又没有什么靠山,前阵子还刚被家法处置过,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让跪下没一个听的,都看着宫菲然,等二小姐发话。 “怎么?宰相府的规矩是以下犯上以多欺少吗?”虞兮冷笑。 “紫鹃惊鹊,跟他们说说大公子去戍边前怎么说的。” 惊鹊赶忙说:“大公子说,他不在府上的日子,谁欺负大小姐让奴婢记好了,等大公子回来秋后算账。” 宫承允在府上最有地位,奴才们见了是大气都不敢喘的,闻言,只能陆续跪了下去。只剩一个李嬷嬷没有跪,但也退到宫菲然身边去。 宫菲然恶狠狠地说:“一群没用的东西,你们都起来!” 一帮人又互相看看,站了起来。 虞兮只觉得好笑。 “宫虞兮,大公子是你哥哥,也是我哥哥,你休想用哥哥压我。我今天让李嬷嬷教你规矩,是为了让你不要出去丢宰相府的脸!” 宫菲然上蹿下跳,哪里有她在人前装的温柔贤淑模样。 “哦。”虞兮对着天翻了个白眼。 “那这样,我这个人呢,也有一套自己的规矩,教我的人必须跪着教。”她用脚踢踢面前坚硬的石板地面,“请跪吧,李嬷嬷。” 一个“请”字说得轻蔑极了。 “大小姐,这可由不得你。”李嬷嬷在宫菲然的示意下,大步走到虞兮面前。肥大的手掌就要打过去。 虞兮不躲不闪,只是漫不经心地挥了挥袖子。 李嬷嬷竟然双膝一软,真的跪在了她面前。 “哎哟,我的腿。大小姐杀人啦!!!”她鬼哭狼嚎的声音响彻宰相府。 不过是腿弯处被扎了根针而已,真是矫情。 “给我上!” 宫菲然大喝一声,一帮丫鬟婆子围了上去。 虞兮从椅子上腾空而起,“咻”“咻”几声,十几个人全都膝盖中针倒在了地上,“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她拿了几十支银针去找凤逸阳练习,现在好了全用上了。 虞兮看着倒地不起的一帮乌合之众只觉得好笑。 “宫菲然,我手里还有最后一根,是给你留的。”她一条腿站在地面上,一条腿跨在椅子上,恶狠狠吓唬宫菲然。 宫菲然果然被震住了,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对了宫菲然,前阵子有人说你想杀我,真的假的啊?”虞兮上身前倾,凑到宫菲然脸上去,看她的眸子猛地收缩了一下。 “我逗你呢,看你吓的。”她利落地把腿从椅子上收回,往府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补了一句:“哎呀,我又要去丢宰相府的脸了,可怎么好呢。” 第66章 王爷的婚约 虞兮逐渐习惯了往靖王府跑的日子,觉得每天可以同凤逸阳在一起,他那样强大,而自己的功夫又有长进,以后替母亲报仇一定会更有指望。 谁知好景不长。 某日一早,靖王府的侍卫来传话,说靖王爷有重要的客人要接待,今日的练习就免了。 虞兮不解,一个多月来凤逸阳也有许多很忙的时候,可是再忙也能抽出空来带她练功。 心里疑惑,却不便多问,只能草草地把王府的侍卫打发回去,一个人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功。 “拜见二小姐。”她听护院的声音传来。宫菲然自那日被教训之后老实了许多,今日又来做什么? “姐姐自己练武呢,怎么不去靖王府找王爷了呢。”宫菲然假惺惺。 每次她一张嘴虞兮就想笑。于是,她真的笑了。 “你笑什么?”宫菲然问她。 觉得你好笑,虞兮心说。自己每天同凤逸阳在一起,把宫二小姐要气死了吧。 嘴上只道:“没什么,我今天不去王府能少丢一天宰相府的脸,心里高兴。” 宫菲然的嘴角抽了抽,不行,她是来看她笑话的,不能先被她气到。 “高兴就好。”宫菲然咬着牙说。 “虽然姐姐有些丢靖王府的脸,但是看姐姐深得靖王爷喜欢, 我也替姐姐高兴。就冲王爷对姐姐这份心意,即便是旧爱来了,王爷也不会冷落姐姐,一定会在宠爱旧爱之余,顺便雨露均沾。” 有些人,你连来意都不必问,因为她迫不及待地要在第二句话就赶紧告诉你。 虞兮等宫菲然说下去。 “姐姐,你也不要伤心,男人本该三妻四妾。那澜沧国公主贵为公主,若嫁了摄政王,不可能做小,就只好委屈姐姐了。” 宫菲然假惺惺地说,眼里的幸灾乐祸都要挡不住了。 “只是姐姐也是宰相之女,虽然是私生,毕竟代表宫家颜面,若真做了小,可是好说不好听了。”宫菲然伶牙俐齿得很,扎人痛处也是手法精准。 虞兮心里像被挖了个洞似的生疼,面上却不动声色。 “宫二小姐不是更不给宫家长脸,巴巴地想给人做小都没人要。” 一招制敌,也就是虞兮这般了。 “宫虞兮,你别得意!” 宫菲然被她说中了心事,已然气急败坏了。 “我告诉你宫虞兮,澜沧的公主可是靖王爷师妹,她从小可是被澜沧国皇帝许配给咱们凤国摄政王的,要不然王爷为什么快到而立之年还不娶亲!” “哦。”虞兮面无表情,“宫二小姐,说完了你就请回吧,我新学了些拳脚功夫,万一伤着你太有失体统。” 宫菲然心里也怕吃眼前亏,脚底抹油走了。 虞兮看她走了,想起她的话来,干脆也不练武了,一个人跑到两棵大树间的吊椅上闭目发呆。 “小姐,你别往心里去,兴许有什么误会。”紫鹃不在跟前,惊鹊单纯,又不会安慰人,急得不行。 “进屋吧,我想一个人坐坐。”虞兮卸下了伪装,整个人有些无精打采地对紫鹃道。她虽然不够聪明伶俐,却是她信得着的人。她在惊鹊面前没什么好装的。 小丫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悻悻然回房去了。 年关将至,凤国的隆冬不似北国那样冷,却也是有极凉的风吹进貂裘披风里。虞兮拢了拢领子,露出忧伤的神色来。 同凤逸阳在一起时,就患得患失得想,万一他不对自己好了怎么办,总会想,自己总有失去他的一天,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难怪他不曾说要娶她,哪有不娶正妃,先纳妾的道理。 她知道凤逸阳同董秀枝没什么,可这个兰忘忧毕竟是个友邦公主。她虞兮那样骄傲的人,居然要去跟人共侍一夫,去做妾......呵呵,好你个凤逸阳,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虞兮想到这里,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可去他的吧!心给了他又怎么样,给了一样能收回来,收不回来,她情愿被心里的魔鬼折磨致死,也不如他的意。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没人来请,虞兮也就一直没再去靖王府。 她这几日频繁出入市井,也从坊间的闲谈里听来了一些事。 澜沧国是凤国的友邦,数代交好。澜沧国国王生了十个儿子,只有小十一是女儿,自小娇惯得很。 兰帝给小公主取名忘忧,希望她无忧无虑地活着,可见对这个女儿的怜爱。兰忘忧今年十八岁,性子也真是无忧无虑,称得上人如其名。 此次兰忘忧与九皇子兰笑卿同来凤国,因为两人与凤国的摄政王师出同门,自然而然地住在了靖王府。 兰帝前些年说过要把女儿许配给凤国靖王爷,王爷这边不曾反对,就是愿意的吧。 “当然愿意,两国联姻,就是强强联手,别说打个鞣然,统一六国也不再话下。” 世人的忘性总是大得很,这些讨论凤逸阳同兰忘忧的人,已经忘了前些日子还在对王爷和“狐仙”的私情津津乐道。 “再说了,澜沧国的公主,可是澜沧第一美人。咱们王爷有什么不愿意的。”那人道。 “王爷不是倾心咱们宰相家的大小姐吗?” “那有什么,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第67章 司徒南风的表白 凤国王爷和澜沧公主,本就该是绝配。 虞兮又独自坐在茶肆一隅,喝茶听着凤国百姓对靖王爷“桃色话本”的见解,心里低落得很。 她已经五日没去靖王府了,日日来大街上闲逛喝茶,茶肆酒馆果然是一个国家消息的集散地。虽然真假不明,却能听到许多不同的声音。 “好久不见。”一道儒雅的男声响起,有人坐在了她对面。 “司徒兄。”虞兮正端着茶杯走神,脱口而出。 又马上改口:“司徒公子,好久不见。” 司徒南风也不深究,坐在她对面,极温柔地凝视她。 她尴尬地倒了杯茶给司徒南风,问他是不是最近药铺不忙,怎么有空出来,还来这样寒酸的地方。 “宰相的女儿都不嫌弃这里简陋,我一个商贾之人,哪有那么娇贵。” 司徒南风看着她,眉眼含笑。他用了许多日去克制自己,在听到兰忘忧来凤国的消息后,还是忍不住过来找她。 他没有凤逸阳英俊,但自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力量。那样温和恭谨好说话,却又那样矜贵得让人不敢亵渎。 虞兮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从小不在宰相府长大,随便惯了。”她解释。 “嗯,但是你似乎总会遇到危险,出来时身边还是要跟个随从才好。”司徒南风意有所指。 “那次真是麻烦司徒公子了,还没有再登门道谢。”虞兮没有听出来他言外之意,只是客气道。 司徒南风眼神又有些落寞,终是没有说什么。两人对坐喝了会儿茶,虞兮就找了借口要离开。 她没有坐轿骑马,他便执意送她。 虞兮生怕被司徒南风发现自己和于孟是一个人,在他面前话也更少,司徒南风也不强求。只是快到宰相府,突然说:“虞兮小姐,这样说或许有些失礼。” “什么?”虞兮愕然。 “我有一个好友叫于孟,人比女子还要清丽无双,更是聪明绝伦,我很喜欢他。” 司徒南风深情款款,眼睛里像有星光一样。 虞兮心里一惊。 “我总在心里想,他若是女儿身,我一定要娶他。” 司徒南风自顾自说下去。 虞兮不敢深究他的意思,只好听他说下去。 “我们一同喝茶喝酒,逛夜市,放灯。见到他,我就欢喜得很。”他带着星光的眼睛同虞兮四目相对。 “你体会过那种见到一个人就又欢喜又担忧他离开的感觉吗。”他问。 “体验过。”虞兮惜字如金。 她后来对凤逸阳不就是如此吗。又害羞,又欣喜,又忧虑。 “呵呵,”司徒南风眼里的星星又暗下去。“虞兮小姐,如果你哪一天不想过现在这样的生活了,我愿意做你的退路。” 他说:“我和整个司徒家,都可以是你的退路。” 虞兮心里紧了又紧,她怀疑司徒南风知道她就是于孟,又不敢问。 只说:“司徒公子,我的流言蜚语想必你也听过不少。这趟水太浑了,你白璧无瑕,何苦搅进来。” 司徒南风看似温文尔雅,人却也是个固执的。 “我不介意你哪天想退而求其次。”他依然神色忧伤地盯着虞兮的眼睛。 虞兮苦笑。 “司徒公子,你不是其次。天下女人司徒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得不到呢!” 她说的都是心里话。 “有时候造化弄人,我先遇到凤逸阳,又习惯了被这样一个人凡事放在心上罢了。”只是,凤逸阳怕是也不一样了。她在心里说。 整个凤国,除了太皇太后,虞兮是直呼凤逸阳名讳的第一人。司徒南风听在耳内,更是心里难受。 这时,宫相府到了。 虞兮朝司徒南风行了礼,逃也似的进去的。 这样好的一个人,如今却要做她的退路,自己何德何能呢。 她本就心里不爽,被司徒南风一闹,更是郁结在心。 她宫虞兮那样美丽聪明,那样骄傲,喜欢她的人对她这样痴情,怎么在凤逸阳面前要被个什么公主比下去! 心不甘意难平,喝酒不管用,针灸顺气也不行,后来竟这样病了一场。 越病,心里越气自己。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怎么比潇湘馆里的黛玉还矫情。怎么因为一个男人把自己弄病了呢!越病心里越委屈,越委屈病得越厉害,竟然这样陷入了死循环里。 第68章 吐血 凤逸阳那边也不好过。 凤逸阳同澜沧国的九皇子兰笑卿是一师之徒,兰忘忧出生后虽然不学功夫,却也自小认了师门,算是他的小师妹。兄妹二人来了上京后,只去宫里见过太皇太后和皇帝一面,其余时候都待在靖王府,兰忘忧更是长在了凤逸阳身边一般。 “逸阳哥哥,我陪你看公文吧。” “逸阳哥哥,能不能陪我去外面逛逛。” “逸阳哥哥,你看我这件衣服漂不漂亮。” 澜沧国的女子本就奔放不羁,兰忘忧更是被娇养大的。她一天出现在凤逸阳面前十几次,时常牵了他的衣袖撒娇。 凤逸阳本是个浑不吝的,被寻常女子纠缠赶走就是。但兰忘忧是他同门师妹,又是友邦公主,总不能太刻薄。 他疲于应对,只盼兰忘忧快点回澜沧去。 虞兮这边抱恙起初只是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再后来夜里再也无法靠自身之力入睡了,几次睁眼到天亮后,她开始配安神的汤药给自己吃,吃了药方能安睡一会儿。 虞兮怕传出去被人笑话,不肯让两个丫鬟声张,一个人看书配安神汤,很是折腾了几天。 吃药睡着后,梦里也都是凤逸阳把她抱在怀里叫娘子的样子,手把手教她用暗器的样子,亲着她下唇说喜欢她的样子。 做完有关他的梦,醒了就不高兴,不高兴,就又睡不着,循环往复下去。两人不过八九日未见,她已经憔悴得要折损了一般。 人生自是有情痴。只不过,竟然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 再从浑浑噩噩的梦里醒来,就见满屋子人围在她床前,仅太医打扮的,就有数十位。 她微微睁眼,看到惊鹊和紫鹃又惊又喜地冲过来。紧接着,两个丫鬟被推到一旁,自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她为了安睡,加大了药的剂量而已,这些人是怕她死掉吗? 她有气无力地想解释,一张嘴,竟然急火攻心,只“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抱着她的人慌了,对满屋子太医怒喝:“你们不是她只是虚弱吗!怎么吐血了!治不好,本王让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几日不见,还是为他独尊的脾气,虞兮想为太医辩解几句,竟然又昏睡过去。 她吃了三倍剂量的安睡药,又加上身子虚弱,中了毒。 丫鬟见第二天日上三竿了还没起来,去房里叫她,怎样叫都叫不醒,吓得赶紧通报了老爷。至于凤逸阳赶来,一定是埋伏在虞兮附近的暗卫发现了异常。 虞兮一晕又是两日,凤逸阳衣不解带地在明德居守了两日。等虞兮醒来,看见他青色的胡茬都长出来了。 “你走。”她人还虚着,却毫不客气。 凤逸阳听丫鬟们原原本本汇报了这几日的情况,也不恼,只是又把人揉进自己怀里。 “你走。”虞兮也没有别的话,只是赶他。 “好大的气性,若知道忘忧来能把气吐血,我定让人半路把她赶回去,”他笑,把她纤细的手握住放在嘴边。 虞兮还在头昏脑胀,并不听他说话。 他看她没有理他的意思,便像抱婴儿那样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放在她的腿弯。 “再睡会儿,睡醒再赶我走好不好。”凤逸阳像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慢慢摇晃着她,哄着她再次进入梦乡。 虞兮太疲惫了,加上自己配的安眠药物对身体的损伤,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凤逸阳看着只是心疼。他一心想着自己把兰忘忧应付走,免得她看见忘忧会乱想,却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 “凤逸阳,你个混蛋。”梦里又是这样的话,她实在是太委屈。 凤逸阳想起她醉酒的夜里,也是这样说。 他到底做了多少混蛋事啊……凤逸阳叹息一声,抱紧了她。 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性子烈的很,骨子里又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醋坛子,这种人才有让人心疼心碎的本事。 “怪我。”凤逸阳低头哄她,眉头跟着她一同皱起来。 虞兮睡得不安稳,中间凤逸阳嘴对嘴喂了她一碗药,也吐出了许多。再醒来,已是晚上了, “你走,”她嘴唇翕动,出声都懒得。 凤逸阳让丫鬟把温好的粥端来,一口口喂她吃。她无力抗争,又饿得狠了,竟然就着凤逸阳的手喝了两碗。 “我不在的这几日你都不吃饭吗?” 他捏捏她削瘦的脸颊,不悦极了。 “明日让靖王府的人来照顾你。” 他越发得不放心了。 “那成何体统。”虞兮吃饱了,懒懒地开口,人也平静了许多。 “本王的女人,本王要自己人照顾,谁敢说三道四。”凤逸阳理所当然。 虞兮又恼了。 她冷笑:“凤逸阳,谁是你的女人?我宫虞兮再出身低微,还不至于给人做妾去!” 凤逸阳只看着她笑。 虞兮更恼了,指着门口:“你走!” 这个“你走”她说了许多遍。 “先皇除了楚清辞,还有几十个妃子,若是楚清辞换作是你,岂不是要血洗后宫。”他笑,把她指着门口的小手握在手心里。 “母亲怎样我不管,齐人之福在我这里行不通。” 开玩笑,她一个接受过新中国一夫一妻教育的现代人,要给人做小老婆,疯了不是? “你走。” “好了,逗你的。我就怕兰忘忧给你添堵,让你不舒服,想的是自己把她打发走就算了。”凤逸阳攥着她的手腕,把小人儿拉进怀里。 他习惯性地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嗅着她淡淡的药香。这阵子没见,真有些想她了。 她性子太烈,眼里又容不下沙子,真气坏了,心疼得还是自己。 “生气委屈,为何不去找我?”他越想越心疼,问她。 虞兮只是冷着脸不语。 “不找我,派个人问问我也行啊。我看你平时凡事淡泊得很,以为自己这几天解决了再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你倒好,气性大成这个样子。在我面前呕血出来,你是要急死我才好!” 凤逸阳越说越气,眼前人又打不得骂不得,竟对着房内雕花的柱子锤了过去,一时间鲜血直流。 虞兮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看着他,扑簌簌落下泪来。 “谁知道你怎么想的,我有什么立场问你!”她说。情深至此,让人心伤。 第69章 兰忘忧 摸清了这次的病根,待虞兮身体好了些,凤逸阳便带她去靖王府见澜沧国的小公主了。 靖王府之大,比凤国的皇宫小不了多少,客房竟有上百间。招待澜沧国九皇子和公主,自然不会怠慢。 只是,来了凤国不住宫里住王府,确实不合礼数。 虞兮不让凤逸阳陪同,独自去了兰家兄妹住的靖王府别院。 周边国家里鞣然和凤国人种相同,除穿着打扮不同,长相并无二致。 但澜沧国是异族,小公主高鼻深目,眸子是浅棕色,一眼望去便知不是凤国子民。 异族女子成熟的早,看样貌,小公主比虞兮大一岁多,但看上去成熟丰盈,身形也高上不少,脸上透着游牧民族健康的嫣红。 看神情倒是一派天真的小女孩模样,不招人反感。 “你就是宫虞兮啊。” 兰忘忧听了下人通报,迫不及待地跑出来见她,她比虞兮高许多,居高临下的问她,倒是没有那些贵族女子的礼数。 换了宫菲然,一定会坐在内室端大小姐架子,让虞兮在外面候上一个时辰吧。 “嗯,”虞兮客气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也不怎么样嘛。”兰忘忧坦率得很,在心里拿她当情敌了。 虞兮不以为忤,只道:“自然不比公主国色天香。” “哼,那是自然。”兰忘忧嘟嘴。 “也不知道逸阳哥哥喜欢你什么,你们中原女子一个个拘谨得上不了台面。” 虞兮从善如流:“公主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兰忘忧又嘟嘴:“他又不肯告诉我。” “那你喜欢他什么啊”她好奇地问,因为她虽然喜欢凤逸阳,却也不清楚自己喜欢凤逸阳什么,想听听兰忘忧的见解。 “喜欢他说一不二,喜欢他长得英俊,喜欢他英勇神武,让人闻风丧胆。”兰忘忧说起来如数家珍。 又补充道:“对了宫虞兮,我和逸阳哥哥是有婚约的,你别想插足我们的感情。若你非要做逸阳哥哥的妾室,我可不保证我不会欺负你。” 兰忘忧说的理所当然,虞兮更讨厌不起她来了。这样一个光明正大要跟她抢男人的女孩儿能坏到哪里去。 总比宫菲然处处阴招要强。 “凤逸阳说他没同意娶你,是兰帝同太皇太后的约定,他不认的。” 虞兮只是代为转告,确实是凤逸阳要说的。 “那又怎么样,我住在靖王府不走,逸阳哥哥还能赶我不成。”想来这话凤逸阳也亲自说过了,兰忘忧并不意外。 她好看的棕色眼睛一派娇蛮任性,让虞兮好生羡慕。她自小母亲管的严,不敢任性,如今来了宫相府,更是处处小心,何时这样随心所欲过。 “我只是转达一声,再看看你,两件事都完成了,我该走了。” 虞兮没进内室,在院子里同兰忘忧说完,就要回去。 “那你看完,觉得本公主怎么样?可配得上逸阳哥哥?” 兰忘忧没有什么心机,想把虞兮比下去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当然,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公主国色天香。”虞兮由衷地夸赞。 兰忘忧拳头打在棉花上,好生没趣。 虞兮离开时,正撞见一同进院的凤逸阳和兰笑卿。她点点头算打过招呼,去前厅等着了。 “这样的女子,忘忧拿什么跟她比啊。”兰笑卿高大伟岸,眸子也是浅棕色,他扶额,为他的妹妹头疼不已。 凤逸阳因为这句话眼底蕴出一抹笑来。 “你除了带鞣然的情报不也没有其他事么,差不多就回去吧。”凤逸阳下逐客令。 他可不想再让虞兮这个小醋坛子多心了。 “许久不见,见了师弟师妹竟是这样的态度。我好伤心啊。”兰笑卿装着用袖口抹泪。 “不回去也行,去宫里住。”凤逸阳毫不客气。 “你以为我不想走嘛,也不看忘忧同不同意。”她铁了心要嫁凤逸阳,凤逸阳铁了心不愿意,他这个随行的哥哥,左右为难。 兰帝对这个女儿宠得不像话,若凤逸阳真的伤了忘忧的心,两国多年的感情势必受到影响。即便不会倒戈相向,也回不到从前了。 兰笑卿很为这件事苦恼。 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师兄,你还不到三十岁呢吧?” 凤逸阳横眉冷对:“兰笑卿,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兰笑卿赶紧说。心想,那靖王九岁岂不是憋得很辛苦…… 他同情地望着凤逸阳,终是没敢说下去。 第70章 你们太过分! 见过兰忘忧,虞兮反而心情没有那样低落了,在前厅等凤逸阳时,悠哉地喝着茶,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凤逸阳同兰笑卿说完话回来找她,就见她惬意地眯着眼喝茶的模样。 她脸色缓和了,他跟着都高兴。 “怎么样?”凤逸阳问。 “还不错。”虞兮喝着茶,桃花眼弯了一下。 “怎么不错?你在说什么?”凤逸阳拿了块茶点喂给她吃,喂她吃东西,是他的乐趣之一。 “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虞兮小小的咬了一口。 兰忘忧不是个坏女孩,应该说,她自小出身高贵,要什么有什么,被保护得很好,不需要做坏女孩。 起码虞兮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女子可怜的妒忌心与阴狠。同兰忘忧比起来,反而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好些天,把自己气病了。 虞兮想来有些不好意思。 凤逸阳在一旁用手指抹去她唇上糕点的碎屑,宠溺地看着她。 早该让她来的,自己疏忽了。虞兮聪明绝顶,她看一眼兰忘忧就会知道她是个好姑娘,只不过被情所困罢了。 凤逸阳之所以不像对其他妄想嫁入靖王府的女人那样对她,除了她是友邦的公主外,也是因为兰忘忧心思单纯可爱,不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肆意妄为的人。 虞兮看来也是懂了。 “接下来你怎么办?”虞兮问他。 “听你的。”凤逸阳真诚地望着她。 虞兮撇撇嘴:“凤国几百年来,倒没有听说过,哪个相公听娘子做主的。” 凤逸阳大笑,去啄她的唇。 “知道你是我娘子就好,以后也要有这个觉悟。” 虞兮自知失言,脸红了红。 “我还不是……” 话未说完,被堵在了嘴里。 “唔......” 凤逸阳吻过她许多次,每次都攻城略地,像个侵略者。 这次温柔缠绵了许多。 虞兮小小地哼了一声,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她用手揪住凤逸阳的衣襟维持了自己的平衡。 “会是的。”凤逸阳说,又逐渐得加深这个吻。虞兮反应了很久,才想起这个“会是的”是在回答那句自己还不是。 她心跳如雷,吵到了她自己。谁能想到二十一世纪的医学生会跑来这个史书上没有的空间恋爱,太不可思议了。 “你们在做什么!”门口是兰忘忧的尖叫声。 虞兮赶忙推开凤逸阳,而凤逸阳倒无所谓,悠然地整理自己被她抓起褶皱的衣襟。 “宫虞兮,你太过分了!”兰忘忧要被气哭了,看着凤逸阳跺脚。 虞兮无奈摊手,“他要亲我,我也没办法”何止没办法,她还挺享受。 凤逸阳叹息:“美色当前,这谁能遭得住啊。” “你们……太过分了!”兰忘忧哭着跑了出去。 留下的两无奈人对视着。 “抱歉。”虞兮说。毕竟兰忘忧是贵客,他们不该这样。 “你不好奇,她为何过来吗。”凤逸阳的眼睛幽深极了,像一汪深潭。 虞兮突然明白了。 这是凤逸阳安排好的,就是为了给兰忘忧看! 不同意凤逸阳娶兰忘忧的是她,现在觉得愧对兰忘忧的也是她。虞兮心里也不是滋味了一会儿。 “本王是为她好。”现在不让她死心,难道一直吊着她吗。 “她哭着跑出去,会出危险吧。”虞兮有些放心不下。 兰忘忧只是喜欢凤逸阳,却不是坏人。更没有用非常的手段对待过她呀。虞兮不仅醋意全无,还为她忧心忡忡。 “不会,笑卿等在外面,会哄她。”凤逸阳和兰笑卿是多年的师兄弟与好友,互相串通了一下,才有这样一出。 正因为相互太了解,兰笑卿看虞兮的第一面才知道这才是凤逸阳要的女人。 忘忧那样的,在凤逸阳眼里只是妹妹,是孩子。 而虞兮即便年纪再小,也更像个可以同凤逸阳并肩作战的女人。这就是差别。 临近太皇太后的六十寿辰,兰笑卿兄妹又在凤国住了一阵子。但虞兮被凤逸阳喂了定心丸,反而没有那样忧心了。 加上靖王府日日燕窝鱼翅送着,又开始精心保养起来。后来精气神儿好了一些,凤逸阳才放心。 第71章 太皇太后寿宴 太皇太后的寿宴指名要虞兮出席,也算是她意料之中的。 名义上宫宰相的女儿医治皇上有功,特许她来参加寿宴。实际上虞兮知道太皇太后一定会在寿宴上拿出她的态度来,告诉虞兮兰忘忧是一定要嫁到靖王府的。 鸿门宴罢了,她却不得不去。 不知道用什么做寿礼,想来想去,虞兮便把在司徒南风那里买的百年人参换了锦盒,随手带了去。人参是名贵药材,这一支品相又好,既不会太抢别人风头,也不会太难看。 太皇太后六十花甲,是大寿,她的寿宴相当于凤国的国宴水平了。各国使节来了不少,奇珍异宝更是铺张地从宝座下一直摆到殿外去。 虞兮上京的熟人不多,却是都去了。 兰笑卿和兰忘忧兄妹是友邦使节,自不必说。宫寻是当朝宰相,凤郡主是皇亲国戚,宫菲然是凤郡主亲生,也是皇亲国戚,自然是在场的。 她想不到的是司徒南风也在。 司徒南风见虞兮同宫宰相夫妻前来,只隔着满座高朋同她点了点头。 虞兮心如擂鼓,心说她的人参万一被司徒南风认出来可就尴尬了。 是她疏忽,竟忘了凤逸阳同司徒南风是表兄弟,他分明同她说过,司徒南风是自小长在宫里的。 把装人参的锦盒往桌下藏了藏,虞兮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迅速想着对策。 兰笑卿与兰忘忧兄妹送的有澜沧国镇国之宝之称的夜明珠。 小小的木盒子巴掌大小,由兰忘忧拿着呈上去。 “祝太皇太后青春永驻,万寿无疆。”兰忘忧小嘴倒是甜得很。 木盒子在太皇太后面前打开,虽是白日,依然能看出璀璨的光彩。 太皇太后看着兰忘忧,露出的慈爱神色来。 “忘忧有心了。昔日你在宫里玩耍时,才到逸阳腰那么高,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 她眉眼含笑,如同看着自家女儿一般。 “是啊,说来逸阳哥哥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兰忘忧道,挑衅似的朝虞兮这边看过来。 “可不嘛,如今忘忧也长大成人了。都是一家人,哀家看着你就喜欢。” 太皇太后未曾在寿宴上言明自己凤逸阳与兰忘忧的婚事,态度却已然拿了出来。都是一家人,兰忘忧才是她心里的儿媳妇。 太皇太后尊重虞兮,是因为楚清辞是为凤国立过功的女人,而虞兮是楚清辞的女儿。凤逸阳心里越有她,太皇太后心里越是忌讳。那日太皇太后找她,话里话外说凤逸阳痴情,让她不要害他,心下是不想让凤逸阳同她在一起的。虞兮心里都明白。 自己的儿子,一个爱上了楚清辞,一个又爱上了楚清辞的女儿,任谁都不能释怀。虞兮也能理解。 到她献礼时,她犹豫再三,还是把在司徒南风那里买的人参呈了上去。空手不是办法,临时换也来不及,事后司徒南风问起,只能咬死了说不是同一根了。 “祝太皇太后福寿延年,凤国国泰民安。” 虞兮跪拜行礼,心里只盼着司徒南风不要多疑才好。 好在太皇太后只是命人接了,过目一眼,便又合上了盖子。 “兮儿,陛下在你的调理下身体越发强壮了,你对凤国有功。”太皇太后对虞兮赞赏道。 虞兮能看出来,太皇太后对她是尊重,对兰忘忧是喜爱。兰忘忧单纯可爱,的确是她心里的靖王妃人选。 “不敢当。是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虞兮的礼数规矩是母亲教的,在这样的场合毫不露怯。 太皇太后点点头。 “凤国的规律向来赏罚分明,兮儿想要什么,可以告诉哀家。” 咦,这样慷慨吗?我想要凤逸阳你也不给啊,虞兮腹诽。 虞兮知道太皇太后上一次见面,对她客气有加,是出于她是楚清辞的女儿,为国有功。此次要赏她,也是因为她为国有功。 同对兰忘忧,还是不同的, “皇上身体健康也是百姓的心愿,民女别无所求。”虞兮只说。 太皇太后点点头,又道:“那哀家赐你白银千两,也算是陛下的诊金了。” 虞兮又待开口拒绝,太后已经不愿同她多谈,只说一切哀家做主,便由下一个宾客呈礼了。 虞兮也就不便推辞,恭敬行礼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在凤国,即便父亲贵为宰相,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千两,这样的赏赐已经过于丰厚了。 她并未环顾四周,却总觉得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她的直觉是对的,凤逸阳,司徒南风,兰忘忧,宫菲然这四个人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太皇太后虽是寿宴主角,却只在宾客呈礼时出面收了寿礼,也一一回礼赏赐过众人,之后便推说年纪大不爱热闹,回到了自己宫里。 席间凤逸阳远远地对虞兮“眉目传情”了几次,又惹得她双颊绯红。 “虞兮小姐,太皇太后在养宫有请。”有小太监绕到身后找她。 虞兮禀了宫寻一声,就跟着去了。 第72章 不退让 太皇太后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常服,头发也披散下来,她在寝宫的内室召见虞兮,人坐在梳妆台前,有宫女正在身后为她梳头。 “你也见过忘忧了,她是不嫁给逸阳不罢休的。”太皇太后从铜镜里看着虞兮,开门见山。 这是虞兮意料之中的,她点点头,并不搭腔。 “若忘忧公主要嫁给逸阳,逸阳执意不娶,澜沧同凤国的关系也就完了。” 太皇太后说得是事实,两国交好了这么多年,若真的因为凤逸阳拒绝了兰忘忧而反目,不是她想看到的。 虞兮知道,太皇太后想要她的一个态度一句话,而她却没有想给的意思。只是在镜子里看着太皇太后逐渐老去却依然美丽的脸。 “虞兮,你是楚清辞的女儿,一定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你想要逸阳,我这个当母亲的拦不住,但你要考虑凤国。” 太皇太后语重心长,深深地叹了口气。 虞兮只好问:“您想让我怎么做?” 她知道,太皇太后人前那边捧她,又赏赐白银千两,就是为了事情做得好看些,让她心里也舒服些。想为现在的谈话做个铺垫。 “虞兮,逸阳心里有你,哀家也看得出来。若是寻常百姓家,有你这样的儿媳妇一定是福气。可你要知道凤家是皇室,皇室的婚姻,岂是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你看,哀家已经是个老人家了,头发都白了许多。”她指指鬓间寥寥无几的白发对虞兮道。“哀家,想让你劝劝他,替凤国想想,也替我这个老人家想想。” 虞兮心里一恸,面上却只是垂着眼,淡淡道:“太皇太后,王爷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王爷。这件事,我想把选择权交给王爷。” “交给他,就摆明了让澜沧与凤国交恶。”太皇太后语气冷了下来。 “太皇太后,娶或者不娶我,我想听凤逸阳亲口说出来。而不是不明不白让您私下训导几句,就窝窝囊囊去劝他离开我娶别人。您既然同我母亲相处过,也会知道楚清辞的女儿,不是会委曲求全的人。” 虞兮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端详太皇太后的模样。她不年轻了,却依然是美丽而骄傲的,不知这个把一生奉献给宫闱的女人,是否爱过谁又被谁爱过。 “国之大义岂是儿女情长可以比的。”太皇太后有些恼了,却依然压着火气,好言道。 “可这个国之大义,牺牲的不只是我的幸福,还有我爱的男人的幸福。”虞兮丝毫不让,她凭什么要把凤逸阳的幸福葬送给“大义”。 “宫虞兮,哀家没有提让你做逸阳的侧妃,是出于尊重你。王府的妃子比不得宫里的,侧妃就是妾。我以为你这样的女人,是不愿意给一个男人做小的,哪怕他是摄政王!如果你非要嫁给逸阳,那哀家,只能委屈你,让你做侧妃了。” 太皇太后真的恼了,一番话,就是梳头的宫女都能听出太皇太的火气,吓得抖了三抖。 虞兮郑重地走近太皇太后,双膝跪地。 “太皇太后,我宫虞兮也感谢您的尊重。我母亲是先皇许多女人里的一个,但我,要做只做靖王爷唯一的女人。他要我,就只许有我一个,他不要我,我一定离他远远的。至于他不娶忘忧公主会对凤国不利,他自己是知道的,若王爷可以接受这个结果,我便愿意同王爷并肩作战保全凤国。” 即便对凤逸阳,虞兮也从未如此认真地吐露心声。她退让,葬送的不只是她的幸福,还有凤逸阳的,她没权利为了所谓国之大义把凤逸阳的幸福葬送掉,她愿意让他自己选。 “可他已经有妾了!” “太皇太后,王爷同董侧妃没有夫妻之实,您也是知道的。” “寻常百姓尚且三妻四妾呢,宫大小姐这是没嫁入靖王府呢就不许王爷纳妾了,真嫁进来,整个凤国是不是要跟着改姓宫啊!” 太皇太后动了气,猛地对着梳妆台拍了一掌,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虞兮站起来,面无惧色。 太皇太后从铜镜里看了她好几次,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个瘦弱的小女子是谁一般。 良久,她重重地叹口气。 “你先回去吧,哀家乏了。” 太皇太后敷衍地摆摆手,示意虞兮退下。 “真不愧是楚清辞的女儿。哀家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寝宫里传来落寞的叹息声。 虞兮听到后,身形一顿,却还是疾步离开了。 第73章 情敌相见 从太皇太后寝宫出来,虞兮无心回宴席,就漫无目的地在后宫一通乱走。 她心里波涛涌沸,只觉得有许多话想同凤逸阳说,又不想干涉他的决定。凤逸阳那样怜她惜她,事事在意她的感受,她都能感受到。他也说了是一定不娶兰忘忧的,她也记得。 可是真不娶,澜沧若与凤国交恶呢?虽说两国都是大国,国力差别不大,可如今凤国与鞣然边境硝烟四起,多个澜沧国做帮手总是好的,若真的树了敌对凤国百害无一利。她嘴上强硬,却不愿看到自己从小生活的土地走到这步田地。 虞兮心里不痛快,想一个人在外面捱到宴席散了再同父亲回相府去。后花园的小路上逛了半个时辰,殊不知,有几人已经耐不住性子跑来找她了。 “虞兮小姐。” 一道儒雅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是司徒南风。 虞兮忧伤的神色来不及收回,他已然走到她面前来。 “司徒公子。”虞兮向他行礼。 司徒南风走近她,竟一把拉过她的手。 “司徒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虞兮慌乱地往回抽,体力上却根本不是司徒南风的对手。 “还不肯承认吗,宫虞兮,我司徒家在上京有几百年的基业,又是皇亲国戚,上京有多少大户人家,有哪些大的商户,怎会不知呢?平白出了个于姓的富家公子,你以为,我会不查实吗?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于孟和虞兮是同一个人吗?” 他的手心冰凉,却把虞兮攥得死紧。 “今天倒好,送太皇太后的人参还是在我这里买的那根。” 虞兮尴尬至极,只想快点逃走。 “你是多傻,夜市上为了取得我信任要用苦肉计替我挡暗器,宫虞兮,哪个男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受伤呢?”司徒南风宴会上喝了酒,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虞兮被他看着,竟有些害怕。 “我不是……”她想辩解,想到事实如此,又有些羞愧,只得闭嘴。 “你想要什么,找我要便是了,你使苦肉计,真中了暗器,心疼的是我!”他那天看着暗器飞来,虞兮躲都不躲,怕她真的受伤才出手相救。也曝露了自己是武林高手的事。 今夜的司徒南风,太过反常。 “你喝多了。”虞兮只说,依然努力抽回被攥得生疼的手。 司徒南风眼睛紧盯着虞兮,露出悲伤的神色。虞兮只觉得对不起他,急得咬紧下唇不知如何是好。 “你先放开我。”虞兮挣扎不得,只能说。 “你最初接近我是想要什么。”司徒南风固执地拉着她不放。 “你先放开再说。”虞兮心里有愧,又不想告诉他自己是要查母亲的事。 “如果,我放不开呢……”司徒南风道。 “兮儿,太皇太后找你也一定是要告诉你靖王爷和忘忧公主的婚事,我不想看着你去给人作妾。我也跟你说过,我和整个司徒家,都不介意你退而求其次,我愿意做你的退路。” 司徒南风说的是肺腑之言,虞兮也相信,自己如果真的选择了他,他也不会因为她和凤逸阳的过去,而不珍惜她。可有时候感情的事就是这样玄妙,明知道嫁到司徒家会远离纷争被宠上天,而她与凤逸阳中间隔了个忘忧公主和澜沧国,她依然想要后者。 “我记得我也说过了,司徒公子,我对凤逸阳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公子这样的人,普天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我何德何能让公子为我做退路呢。” “公子白璧无瑕,就不要淌这趟浑水了。放开我吧。” 爱而不得是何其悲伤啊。但她骗过司徒南风一次,再不忍心骗第二次。 司徒南风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痴痴地望着她。 “司徒南风,我娘子说了让你放开,再不放,小心我不客气。”凤逸阳和兰忘忧双双出现,他看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眉头拧成疙瘩。 他不想以一副得胜者的样子出现让司徒南风难堪,可司徒南风拉着虞兮的手不放开,他很难克制住跟他打架的冲动。 “打架吗,那就来吧。”司徒南风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对着扬了下下巴,放开虞兮用随身的扇子对着凤逸阳挥过去。 凤逸阳用自己的扇子反攻,二人竟真的互不相让地用内力对打起来。 虞兮本就心情不爽,此时更火上浇油。 “好,你俩打吧,谁再出手以后就别来见我!” 她说,脚底一点,用轻功飞出了很远。 “娘子,等等为夫。”凤逸阳一看虞兮恼了,马上停下来,追了过去。 教了她一阵子轻功,终于有进步了,凤逸阳想着,弯起唇角来。 二人走后司徒南风依然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很是落寞。 兰忘忧本是想跟着凤逸阳出来,以免他同虞兮独处,结果也被甩下了。 “你们凤国男人眼睛有问题吧,都喜欢宫虞兮。她有什么好,瘦得鬼似的,还天天木着张脸,没劲。”兰忘忧公主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讽刺道。 司徒南风怎么容得下别人说虞兮不是,瞟了一眼旁边的兰忘忧。 “我们凤国男人眼里,虞兮是最美的,也是最好的。公主这样的,或许在澜沧还有人夸上一句漂亮,在我们美女如云的凤国,就逊色了许多。” 这些当然是为了气兰忘忧乱讲的。兰忘忧高鼻深目,在五官相对平淡的凤国人堆里晃眼得很,跟虞兮相比只能说各有千秋,怎么会逊色。 兰忘忧是最尊贵的公主,从小听惯了奉承的话,哪里被人这样奚落嘲讽过?一时间,鼻子都要气歪了。 “本公主是澜沧第一美女,你瞎了眼才觉得本公主不好看!” 她气冲冲跺脚。 “那澜沧国也真是没什么好看的姑娘。”司徒南风用鼻子冷哼一声,也不管兰忘忧,独自走了。 “你给我站住!”兰忘忧气急败坏,一路小跑追了过去。 第74章 凤栖阁 凤逸阳追了虞兮好远才停下来。他握住她的手,眉头皱得死紧。 “司徒越来越不像话了,本王不想以一个得胜者的姿态去打压他,谁知竟然抓住本王的娘子不松手。”凤逸阳从虞兮的袖子里拿出帕子,对着那只小手擦了又擦。 “王爷几时来的?”虞兮任由他擦来擦去,只是问。 “还听到的都听到了。”凤逸阳正色。 虞兮缄默。 她心里实在是有些愧对司徒南风,尽管除了女扮男装接近他,自己真的没有想要欺骗他的感情。 凤逸阳看着她有些忧伤的表情,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 “太皇太后可有为难你?”他问。因为知道自己母亲的为人,并不是太过担心。 虞兮摇摇头。 “那她是不是说,我娶忘忧是为了凤国?让你不要太自私?”母子连心,凤逸阳对太皇太后的了解和太皇太后对他的了解是一样的,她说什么他猜得到。 虞兮点点头。 “呵”凤逸阳伸手托起她尖尖的下巴,让她仰头看他的眼睛。 “本王猜得到母后如何做如何说,却猜不到你。那么,你是怎么回她的?” 相处这么久,虞兮对他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可她却不是个他看得透的人。 虞兮于是把自己同太皇太后的对话如实转述给了凤逸阳。 凤逸阳紧紧地注视着她的眸子,直到把话说完,他绷着的神经才好似终于松了口气。 “不错。”他啄了她粉嫩的唇瓣一下,“以后也要这样,再有人对你我二人的事说三道四,交给本王处理。” 他知道虞兮骨子里善良,容易心软,生怕她一时意气用事,放弃同兰忘忧争他,才从宴席上出来等着。 虞兮的做法还是很让她满意的。 又亲了好几下,才把人放开。 虞兮今日穿了袭浅绿色长裙,衬得肤白胜雪。再加上这样正式的场合,化了淡妆,擦了胭脂,越发的明艳动人许多。 凤逸阳看着她被自己吃下去一半胭脂的唇,只觉得怎样也看不够。 “兮儿,要让本王怎样爱你才好。”刚放开,又抱住,忍不住在她耳边喟叹。 “凤逸阳,我的男人,是不允许有别人的。”她轻轻把他推开一点,仰头望着他立规矩。 凤逸阳心下也容不下别人,却突然想要逗逗她。 “要是本王以后还要娶别人呢?” “我会杀了你,把你的血涂满王府大门。” 凤逸阳脑补了一下虞兮拎着装满自己血的大桶往靖王府大门上涂的情景,不由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愧是他凤逸阳看上的女人,跟那些哭哭啼啼的庸脂俗粉就是不一样。 他这是得了个怎样的宝贝啊。 两人没有回宴会,牵着手在后宫里走了许久。 凤逸阳甚至在虞兮的要求下,带她去了过去楚清辞的住处。 楚清辞的凤栖阁是整个后宫离先皇寝宫最近的宫殿,如今已有些陈旧。从位置、大小以及布局,就知过去住了怎样一位风光无两的宠妃。 楚清辞“去世”后,这个宫殿就再也没有住过人。据说凤栖阁是先皇的逆鳞,怀瑾的生母当年母凭子贵很受了几年宠爱,后来闹着搬进凤栖阁,竟从一品的贵妃降到了六品才人,也是不顾皇家脸面的责罚了。 如今先皇已驾鹤西去,凤栖阁管制得才不像过去那般严苛了。但宫里人都知道陛下生母被先皇降品的事,也觉得这个地方不吉利,都是避之不及的。 虞兮长得随母亲,性子也随母亲,走进凤栖阁转了转,她也能看出确为母亲居住过的地方。 因为凤栖阁外在那样富丽堂皇,里面确实简单雅致得不像女子闺房。凤国的女子皆以好富丽堂皇大鸣大放为美,平日里穿金戴银也就罢了,床帐上都要绣满花,闺房里更是摆满物什。 但凤栖阁超脱得很,外室的桌椅书橱一眼便知价格不菲,却简约干净,连雕花都是极少的。内室除了床和摆放物品的多宝阁,竟连把凳子都没有。是母亲一惯的风格。 “楚清辞离开后,先皇把这里锁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再后来,可能太思念她,又时常一个人来这里留宿。” 凤逸阳轻声道。 “先皇说,遇到楚清辞之前他只觉得自己会是个好帝王,爱民如子,天下归一。但遇到她之后,他觉得自己是个凡人,也要七情六欲,也要被女人爱。” “他是皇帝,想要别人爱他何其容易。”虞兮说。 “不一样的,别人爱不爱他,出于什么目的爱他,对他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楚清辞爱他。” 凤逸阳拂了拂床帐上的灰尘。先皇崩了十三年,这里也是十三年不曾住人了。 两人在凤栖阁呆了许久,后来宫寻夫妇等不到虞兮就自行回府了。虞兮看着母亲原来的住处又是好一阵感慨。 都说人生自古有情痴,他是一国之君又如何,在感情面前,不也是一样的。 “你仔细讲讲凤逸尘和楚清辞的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第75章 初见楚清辞 玄英十年,是二十五岁的凤逸尘继位以来最风光的一年。 那一年他刚亲自带兵大败北面的鞣然,仅城池就收了三个,金银财宝,良田美池和战俘,更是不胜枚举。百姓都说凤国有这样骁勇善战又治国有方的帝王,一举拿下其他五国,实现大一统指日可待。 而玄英十一年,宫里几株垂死已久的杏树,竟莫名地发了新枝,早春二月还未过完,就已经结了骨朵慢慢长出花苞来。大臣们个个上书都说是吉兆,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凤逸尘本是对这些不甚在意,那一年也不知怎的,心下大悦,就真的带着臣子们庆祝了三日。第一日设了酒宴在杏树下喝酒,第二日到上京最大的水泽旁流觞赋诗,第三日,便带了一些骁勇的武将去围场狩猎了。 这样的活动,凤逸尘的父亲崇帝倒是时常举办,到了凤逸尘继位后,凤国的国力更强了,但他一切从简,前十年竟是从来没有举办过的。臣子们兴致很高,带的凤逸尘都跟着龙心大悦,心说能偶尔犒劳一下也不算奢靡。 上百人的队伍骑着马在丛林里奔跑,声势之浩大,胆小一点的动物吓都吓破胆了。 “那有狐狸!”突然,一个少年将士大喊。 凤逸尘一瞧,可不是嘛,一直通体雪白的幼狐好似受了惊,在马蹄间跑来跑去,竟然迷失了方向。 不知是谁射了一箭过去,擦着雪白干净的毛飞过去,没有射中。但小狐狸反而是从迷梦中醒来一般,突然又找到了路。 它向前方狂奔而去,不一会儿就跑出了众人视线。 “这小狐狸,真有灵性。”凤逸尘赞叹。 众人好似接了什么圣旨一般,竟跟着追了出去。凤逸尘无奈,只好夹在众人里,打马往狐狸的方向奔去。 “在哪儿!”那个小将又大喊。 凤逸尘顺着小将箭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狐狸窝在一个披着白色貂绒披风的女子怀里,好似得了庇佑一般,竟然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你是谁啊?是想要这只狐狸吗?” 女子一眼便能看出凤逸阳是这群人的主子,直接向他问道。她长了一双卧蚕饱满的桃花眼,眼睛很大,下巴很尖,模样楚楚可怜之极,跟怀里的狐狸相映成趣。 “大胆女子,还不快……” 有人想要喝止她,让她向凤逸尘行礼。 凤逸阳赶紧伸手拦下了后面的话。 “这是我先发现的狐狸啊。”凤逸阳翻身下马,到她面前说。 远看她那样清纯美丽,近看之下又像个民间话本里说的小妖精,真是……把他后宫的妃子们全都比了下去。凤逸尘心想。 女子不以为然,对着凤逸尘挑了挑眉毛:“你先发现的狐狸又怎么样,如今它却在我怀里。” “大胆!”没眼色的臣子又要呵斥。 “闭嘴。”凤逸尘往后斜了一眼,大臣才真闭了嘴。 凤逸尘私心里并不想猎杀这只狐狸,却被抱着狐狸的少女吸引了目光,忍不住要逗她一下。 “你看,我人多势众,想从你手里要一只狐狸还是很容易的。”凤逸尘故意指指后面声势浩大的人马吓唬她。 女子看了一眼他后面的人马,眉头皱了皱似乎在算自己的胜算有多少。 凤逸尘好笑得看着她。她多大年纪啊,也就十六七岁吧?春季狩猎是特地让人清了林的,她是怎么进来的。看衣着打扮,应该也是个贵族小姐吧,娇憨可爱又不怕人的模样倒是与羞答答的贵族小姐们不同。 “那这样,我付钱给你,狐狸卖给我好不好?”女子从袖子里麻利地抽了几张银票出来,拿了一张二百两的递给凤逸尘。 “去买个狐狸也用不了许多银子。这只狐狸更漂亮些,我多付一点。”她倒是挺慷慨。 凤逸尘只是笑着看她,也不接。整个国库都是他凤逸尘的,活到二十几岁都是他赏钱给别人,人家主动给他钱的倒是头一次。 女子以为他嫌少,只好又拿出一张。“这个也给你总行了吧。” 后面的臣子们都咋舌,看戏看得热闹。 “你觉得我缺钱吗?”凤逸尘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时眼里已经没有什么狐狸不狐狸的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女子耐心耗尽,对他怒目而视。 “你想怎样?” “要不,把你头上的簪子送我可好?”凤逸尘对着她乌黑的发鬓伸出手去,像女子要贴身首饰,用意已经是非常明显了。 女子也不知是听不懂还是怎样,竟真的捏住发簪尾部,一把扯了下来。 她不像其他贵族小姐头饰繁多,只有这一支簪子堪堪固定住了头发,这一扯,鬓发尽数散落,披在了两肩。 凤逸尘的心跟着那黑发颤了三颤,一时间竟有些怔仲。 “你说的,别后悔啊。”这根簪子是她用檀木雕刻而成的,根本不值什么钱。 她递过去,生怕凤逸尘后悔一样,抱着狐狸转身跑了。 “陛下,追不追?”有人问。 “不必了,去查一下,为什么狩猎场会进来个女子。” 有人领命去了。 凤逸尘后面的半日兴趣缺缺,满脑子都是桃花眼,尖下巴,黑发,别说追猎物,骑马都险些握不住缰绳。 有会察言观色的,凑到凤逸尘身侧说难怪今年枯树都开花了,原来是宫里要来这样的美人儿。凤逸尘更是走了心,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拿着那支檀木发簪把玩,深山老林的,莫不是自己遇见狐狸精了。他想。 回宫后凤逸尘心里长了草一样,好些日子心不在焉。 但那个女子姓甚名谁,从哪里来,竟然一直没能查出来。 于是又有人说,深山老林里久无人烟,有什么狐狸兔子成精的也不足为奇。姑娘美丽脱俗没什么烟火气,保不齐就是个狐仙呢。 凤逸尘只道:“朕是天之骄子,九五至尊,就算她是个狐仙还能镇不住吗?” 发动了大批人马去查,一晃一个多月过去,那女子毫无踪影,凤逸尘几乎要死心了。 一日,有大臣上书上京城近日流入了大量他国进口的布匹和成衣,百姓们觉得稀奇有趣,纷纷采买,本土产品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竟有两家有名的布庄因此倒闭了。 凤逸尘向来对凤国的经济和军事最为看重,心里着急,便微服带了几个亲信到民间走访。 “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在我楚清辞眼皮子底下仗势欺人。”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接着有个公子哥打扮的人滚到了凤逸尘脚边。看此人眉目颇为熟悉,应该是他哪位臣子家的少爷。凤逸尘想,循声望去,又是心里一颤。 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儿穿一身红衣正凶神恶煞地追过来。 第76章 二见楚清辞 “是你啊!”她看到凤逸尘也是一愣,随即对他喊道,“快,替我捉住这个登徒子!” 凤逸尘对随行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人出手,把那个公子哥擒住了。 “识相的赶紧放开我家少爷!”那人的随从气喘吁吁地追过来,对着凤逸尘威胁道。 “他怎么了?”凤逸尘问这个自称楚清辞的女子。 “刚才有个老伯伯挡了他路,他让人把老伯伯打了一顿,正让我瞧见。” 楚清辞走到凤逸尘跟前道。 被擒住的那人大喊:“大胆刁民,你们知道本少爷是谁吗?本少爷是上京城知府刘儒非之子,你今日冲撞了本少爷,少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楚清辞冷笑,伸手扼住了那人脖子。 “闭嘴吧你!仗势欺人,不嫌害臊!再喊弄死你,让你爹下去找你吧!” 她长得柔柔弱弱,又有一双异常多情的桃花眼,说起话来却气势非凡,把几个大男人都震住了。 那个刘儒非之子被扼住脖子,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声。 凤逸尘觉得楚清辞有趣,只是含笑地看着她,并不言语。这些日子,他想她想得紧,今日见到了,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大胆刁民,还不放开我家少爷!” 一群衙役模样的人骑着快马过来,看制服是刘知府的人。 “主子,怎么办?”凤逸尘带的随从不多,真当街打起来他们未必是衙役们的对手。 “刘儒非之子是吧,如今想来刘儒非还是朕继位后一手提拔的,没想到打了自己的脸。”凤逸尘叹口气,“刘知府今年也过知天命之年了,再熬几年,告老还乡也算是善终。如今,只好提前革职了。” “你谁啊你,敢直接提我爹名讳!”这个纨绔子弟是个草包,听他这样说竟还不知是当今圣上。 凤逸尘的随从一个耳光打过去:“大胆,当今陛下在此,不得造次!” 众人一听是当今皇帝,赶忙纷纷跪地山呼万岁,又是乱作一团。 凤逸尘心思不在他们身上,只看着站在其中没有行礼的楚清辞发呆。 “你怎么不跪?”他轻声问。 “哦。”楚清辞不情愿地撅了下嘴,就要跪下去。 凤逸尘看不得她委屈的神情,赶紧伸手捉了她的手臂,拦住了。 “世人见朕都下跪,怎么就你这么委屈。” 楚清辞不语,又要拔腿就跑。 凤逸尘这次长了教训,哪里还敢让她逃掉,赶紧把人连绑带骗带进了宫里。 这就是先皇同楚清辞相识的过程了。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多的是,可楚清辞这样的,只此一个。”凤逸阳在凤栖阁里娓娓道来,一时间虞兮听得入了神。 或许这都是楚清辞为了接近先皇设下的圈套,可在一众只知道修饰外表从而引起皇上注意的妃子里,这样生动鲜活的性格,这样与众不同的场景氛围,的确太迷人。虞兮甚至能从凤逸阳的故事里描绘出一个个电影桥段来,先皇爱上母亲是必然的。这样的楚清辞,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呢? 楚清辞被带入宫里后,迟迟不肯做妃,先皇又是手段用尽,用了一年的时间来取悦她,来博得一个两情相悦。 先皇宠她到什么地步呢? 有一次,楚清辞随口说了句某地的鸢尾花最好看,他竟连夜离宫用了七日的时间亲手连根挖了一株来,为她栽到凤栖阁的门前。 还有一次,楚清辞被一个善妒的妃子奚落了几句正被他听见,先皇把妃子赶出了宫不说,连妃子同族的女子都受到牵连,世代不得为妃。 还有一次,楚清辞闹恶疾,需要人血做药引子。先皇怕她被别人的血玷污,自己割破手臂取了半碗血给她。 还有一次……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楚清辞的风光无人能及。 盛宠之下,心是石头做的也该化成绕指柔。楚清辞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女人。何况她并不冷血,她心肠软得很,她的善良是骨子里的。 再后来,就是人尽皆知的故事了。 一代宠妃竟是他国间谍,楚清辞不死难以服众,楚清辞若死,先皇也不会独活。 太皇太后为了自己的儿子只能用了假死之术保全楚清辞。与其说她心软,倒不如说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 “情字最是难捱。”凤逸阳抱着虞兮感叹,“不过人生一世没有情,又有什么意思呢。” 虞兮从故事里回不过神来,只把头靠在凤逸阳胸膛上,湿了眼睛。 第77章 浓妆忘忧 兰忘忧从太后寿宴回来的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却对着镜子打扮到日上三竿才收拾妥当。 这件衣服也不对,那件衣服也不好看,这样的妆容太平淡,那样的妆又太风尘,擦香粉吧,太刻意,不擦,也不对...…… 她把下人赶出去,一个人折腾到快晌午,才浓妆艳抹地出了房门。 “忘忧,你打扮成这样做什么?”兰笑卿见到妹妹大惊。平日里她像个假小子,干净好看得很,怎么今日化成这个鬼样子。 “凤国的女子都这样打扮,哥哥你看我好看吗?” 兰忘忧凑到兰笑卿眼前问。 “还……可以吧。”兰笑卿道。 毕竟本身是个美人,化了浓妆也不是不好看,只是她五官本就比凤国女子浓烈,妆后更是艳丽俗气了许多,不如平日里清清爽爽。 “可以是什么意思哥哥,我不美吗!”兰忘忧有些着急。 “美,我妹妹是澜沧国第一美女,当然美了。”兰笑卿忙说。 兰笑卿以为兰忘忧是要再去找凤逸阳才特地按照凤国的妆容打扮了一番,心里暗暗同情起这位师兄来。 谁知,兰忘忧竟骑了马去了司徒南风府上,没找到人,又追到慈恩堂去。 司徒南风正在药铺的账房坐着跟账房先生看账,小伙计进来禀报,说来了个异族小姐。 他不明所以出去看究竟,正撞上画得脸上调色盘一般的兰忘忧。 “忘忧公主来我这药铺有何贵干?”司徒南风冷静下来想起昨日的出言不逊,也觉得有些冒犯,客气了许多。 兰忘忧原本只想证明自己的美貌,真见了司徒南风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是呢,她来做什么呢?总不能说:“司徒南风,我来给你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好看,你瞎了眼才说我们澜沧国没有美女”吧。 兰忘忧憋了好一阵儿,才憋出一句:“我是来买药的。” 什么样的人病了要让个公主来抓药?怕是兰帝都没有这个待遇吧。司徒南风挑眉,却没有拆穿她。 兰忘忧对医药一窍不通,只好说自己不舒服,胸闷气短,想来开副药调理。 “公主可有大夫的药方啊。”司徒南风依然彬彬有礼,好似昨日出言嘲讽兰忘忧的另有其人。 兰忘忧说没有。 司徒南风便找来自己药铺的坐堂大夫为兰忘忧诊脉。 兰忘忧本就没病,自然是瞧不出什么来。但她坚持就是胸闷气短,司徒南风便用纸包了些枸杞给她,让她以水煎服补气血。 偌大的靖王府,什么补药没有?他只觉得兰忘忧来得蹊跷。 兰忘忧那边坐了好一阵子也没有等来司徒南风一句关于她“美貌”的赞美,后来只好悻悻地走了。 回去时心里不是滋味,闷在房里竟半天没有出来。 “王爷,你不觉得今日有什么不对劲吗。”虞兮被凤逸阳拉着对弈,俩人一玩就是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她若有所思地地问。 兰忘忧往日里生怕她同凤逸阳独处,是一定会来搅和的,今日竟然完全不曾出现。虞兮很是好奇。 “哪里不对?”凤逸阳巴不得有这样跟虞兮独处的机会。 “忘忧公主是不是病了,要不你去看看她?”虞兮有些担心。 “没事,有笑卿呢,真病了再说。”凤逸阳不屑一顾,继续拉着她下棋。 司徒南风那边,更是看着包好的枸杞莫名其妙。她说来抓药,药都不带就走了?这个友邦公主什么毛病? 若不是来抓药,她来做什么?跟虞兮一样为了接近他?可这手段,同虞兮的步步为营相比,也太不高明了吧! “哪有这样的人,来抓药,药方都不带。咱们的大夫说她没病,非说自己病了。病了吧,开药还忘了拿。” 小伙计嘀咕着,拿起枸杞就要倒回药柜里。 “诶,给我吧。”司徒南风阻止了小伙计,顺手把那包枸杞放在衣袖里。 这个友邦公主性子从小被父亲和十个哥哥宠着,性子很是率真可爱。自己昨日那番话,确实说重了。 按理说,她该讨厌自己,对自己避之不及才是,怎么今日还来药铺找他呢?司徒南风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 罢了,他亲自去靖王府找小公主赔个不是也好。 第78章 他说我丑 天色已晚,虞兮正要回宰相府,有护卫来报说司徒南风求见。 走就是心虚,还会在大门口撞上,虞兮心想,干脆同凤逸阳一同接待了他。 司徒南风昨日喝了些酒,有些莽撞,今日又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模样,他腼腆的跟虞兮拱手,后来又眼睛长在了她身上一般。 若不是凤逸阳在一旁醋意冲天地问来意,他都几乎忘了。 “今日忘忧公主去慈恩堂抓的药忘记拿了,我给送来。”司徒南风故意气凤逸阳,专注地看了虞兮许久才表明来意。 虞兮看凤逸阳,有些担心地说:“你看,我就说忘忧公主可能病了,不然怎么一天都没有露面。” 凤逸阳不以为然。 “司徒兄,忘忧公主是什么症状?”虞兮又问司徒南风。反正身份也被识破了,还是叫司徒兄顺口。 司徒南风又因为这个称呼含情脉脉地望了她良久。 “你不是找忘忧吗,她在内院。”凤逸阳大吃飞醋,赶紧提醒。 司徒南风只是不动。 “来人,把忘忧公主请过来。”凤逸阳命令道。 于是下人去请了。 他可不想让司徒南风一直这样看着某人,万一她哪天立场不坚定了可怎么好。 下人回来禀报只说忘忧公主关了房门不肯出来,也不许人进去,九皇子也在外面着急得很。 事情有些严重了。凤逸阳互相望了一眼,一同往内院走去。 “兰忘忧,开门。”凤逸阳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兰笑卿,高声道。 兰笑卿只是无可奈何,也不知道自己妹妹发了什么疯。 房内没有动静。 “再不开,本王命人撞开了。”凤逸阳的脾气,除了虞兮是不肯好好哄第二个人的。 “我不舒服,你们都走吧。”房内的声音兴致不高,却也勉强应付了。 “忘忧公主可是病了?”虞兮问。 兰笑卿摇摇头。 “精神好得很,没有病。她今天也不知发什么神经,一大早起来在房内化妆换衣服折腾到晌午,后来不让人跟着,独自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这样了。” 虞兮同司徒南风对视一眼,后者的神情何其无辜。 “公主今日去了我的药铺。”司徒南风对兰笑卿说。 “好好的,去药铺做甚?而且忘忧若买什么药也无需亲自去啊。”兰笑卿一头雾水。 虞兮和凤逸阳更是摸不着头脑。于是司徒南风便把兰忘忧在药铺的所作所为告知了三人。也把昨日嘲讽了忘忧公主,想赔个不是才特地过来一并说了。 两个男人依然一头雾水,虞兮心下了然,却不敢说。只是又去敲了敲兰忘忧的房门说:“忘忧公主,司徒公子看你药材忘拿了,特地送了过来。你身体再不舒服,也该出来感谢下司徒公子才是。” “我不舒服。”房内的声音突然底气弱了些。 “那我们就请司徒公子回去了。”虞兮又对着房内大声说。 “咿呀”一声,房门开了。 浓妆艳抹的兰忘忧不知哭过还是怎么,眼睛有些肿起来,调色盘一般的脸没有早晨那般色彩鲜艳了,却也顺眼了许多。 司徒南风从袖内把枸杞拿出来递与她。又行礼道:“昨日多有冒犯,望公主海涵。” 兰忘忧才突然扑进自家兄长怀里哭了起来。 “哥哥,司徒南风他说我难看!”她委屈极了,自己今日浓妆艳抹去找他,就是想告诉他自己是美的,并不会被虞兮比下去。谁知他好像没看到一般。 她磨蹭了那样久,他都没有说出道歉来,也对她的美视若无睹,她可太委屈了!兰忘忧越想越难过,越哭越凶,在兄长的怀里抬起头再看司徒南风时,脸已经像个小花猫了。 司徒南风想起她今日的所作所为,突然就明白了缘由。再看兰忘忧哭的小花猫一样的脸,憋不住笑出声来。 换了虞兮,什么重话没听过呢。才别人说她好看不好看,对她一点都不重要。何况她又是个知道自己有多美的人。这个小公主,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心尖上,是一句重话都没听过的。所以他说忘忧公主不好看,说她澜沧第一美女是浪得虚名,她才这样介怀。 真是小孩子心性,很是率真。司徒南风反而觉得这个公主生性纯良可爱,她被羞辱了,却并不想报复他,只是要证明给他看而已。 “你还笑!”兰忘忧红着眼睛瞪司徒南风。 “小公主,你本来就不如虞兮小姐好看,这一哭,像个小花猫,就更不好看了。” 司徒南风笑得上不来气。他那样温文尔雅的性子,还从未这样揶揄过一个女子。 “你太过分了!”兰忘忧张牙舞爪扑过来,要抓他的脸。 司徒南风武功高强,躲开轻而易举。可现在装得跟个完全不会功夫的书呆子似的。左藏右躲,还是能被她打到几下。 虞兮在一旁笑着观战,只觉得有趣。 第79章 兰忘忧与司徒 后来,一连几日兰忘忧都没有来闹凤逸阳和虞兮,两人很是清净了一阵子。 司徒南风那边就热闹了,兰忘忧天天往司徒府跑,府上寻不到人就去慈恩堂。 去了就闹他,他让账房先生汇报账目,她就在一旁大声说话唱歌打岔。他接待贵客,她就跟一尊佛似的在一旁坐着。都知道她是友邦的公主,客人呆得不自在,谈上两句就要走。 司徒南风看医书,兰忘忧张嘴嘲讽:“瞎子也会看书啊。” 司徒南风写字,她凑上去:“瞎子也会写字啊。” 看不到她的美就是瞎子,为什么别人看得到,就他看不到。兰忘忧恨恨地想。 偶尔有女子抓药,兰忘忧就问一句“我与她谁更美”,诸如此类。 司徒南风也不赶她也不看她,她问自己同抓药的女子谁美时有时说别人美有时说她美,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兰忘忧不服气得很,在她眼里凤国也就虞兮勉强能同她一较高下,这些女子都差远了。 她跟司徒南风抗议,司徒南风也有各种说辞。 “论相貌公主与这位小姐不相上下,论气质,公主可差远了。” “我们凤国的女子比你们澜沧国的女子温柔贤惠,公主太活泼,你看我们凤国女子,多温柔。” 他有各种让兰忘忧气得跳脚的话,兰忘忧也是个不服输的,总是前一天气走了,第二天又回来。 司徒南风说她不如凤国女子温柔,她就装了几日温柔,司徒南风说她不如凤国女子矜持,她又装了几日矜持。 后来装不下去了,又本性毕露。 “那是你们凤国女子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她赌气说。 两人跟欢喜冤家似的,动不动就能吵起来。 没有兰忘忧缠着,凤逸阳乐得清闲,很珍惜跟虞兮独处的日子,而虞兮又开始忙着查母亲的事了。 好在司徒南风那边几经辗转,也知道了她接近他的用意,不仅没有因为求爱不成心生恨意,还明里暗里帮了她许多。 斐冷邪那边捎了信来给虞兮说她来上京时悬梁自尽的陌南慈恩堂分店掌柜刘得民,青年时在凤郡主娘家荣王府做过管家。 刘得民在荣王府做到四十几岁,离开荣王府,来慈恩堂做事,后被司徒南风的父亲司徒协派去掌管慈恩堂在陌南的分店,也就是近几年的事。 虞兮来上京不久刘得民便悬梁自尽,说他与母亲之死毫无关系,虞兮怎样都不信的。 所有证据都指向凤郡主,那么,凤郡主那边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只是,她杀母亲的动机是什么呢?是女人的嫉妒心吗? 虞兮一时间有些千头万绪。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知道凤郡主绝非善类。却不知道为何她要母亲死,母亲在陌南生活,并未与父亲有任何联络,何况母亲是在宫里当过娘娘的人,也不会把当宰相夫人当作什么值得追求的事。若母亲活着,她也不会到上京寻父,母女二人安安稳稳过这一生,反而不会对凤郡主有何威胁。 母亲哪里得罪了凤郡主,触及了她的利益?虞兮是百思不得其解。 “父亲,我有事想问您。”于是虞兮第二次走进宫寻的书房。 怕父亲再次动怒,她先放低了姿态,把自己听来的母亲的故事讲给父亲听。 宫寻早知道纸包不住火,此次反而平静了许多,没有像上次那样责难她。 “父亲,想必后来您也是知道母亲身份的,所以才阻止我查楚清辞的事。我不管楚清辞爱过谁,我也不管她曾经是不是妃子,但我身体里流着您的血,我是楚清辞和宫寻的女儿。” 虞兮第一次在父亲面前露出小女孩的娇态来,主动走近些,伸手抓住宫寻的衣袖。 她同哥哥宫承允总是这样玩,牵着对方的衣袖说话,似乎就跟亲近些,更愿意敞开心扉些。 “你知道就好。”宫寻也露出怜惜的神色。 “可我只知道别人和母亲的故事,却不知道自己父亲和母亲的故事,我今天来,就是想要听您说。” 虞兮看自己父亲慢慢老去的脸。他已年近半百,依然有着一国之相的风采,年轻时也是会让无数女人心碎的男人吧。 宫寻了解虞兮的性子,不在他这里问个究竟,明日她也会去问别人。他叹了口气,开始给她讲荒诞又冗长的故事。 第80章 宫寻初见楚清辞 十七年前,陌南城外。 宫寻上京赴任户部侍郎的路上遇到抢劫。一随行的护卫家仆刚才死走逃亡,最终只剩了他自己,带的几车行李家当也被洗劫而空。 以免日后被围剿,马匪抢劫朝廷命官的规矩是向来不留活口。冰凉的刀抵在脖子上,宫寻也绝望地闭上眼。 “哪里来的毛贼,朝廷命官也敢杀。”一把柔而不弱的女声响起,想必她是看到了马车上插的写有户部侍郎字样的招子。 宫寻睁开眼,只见一个冷艳的女子立在一众马匪身前。瓜子脸大眼睛,身形细瘦娇小,脸上确透出几分让人难以亲近的肃杀之气来。她身上虽无多余事物,但看衣衫的用料上好的官锦,相貌又是贵族千金模样。 女子就是楚清辞了。 那时楚清辞已经借假死离开后宫,改名更姓,她那时叫朱颜,在陌南城开了家叫“富春居”的酒馆,生意很是红火。 宫寻看她是个弱女子,又手无寸铁,只对她摇摇头。 “姑娘,快走,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已经性命堪忧,何苦连累无辜之人,又是个美丽柔弱的女子。 “哟,小娘子,你怎么还自己送上门呢。”马匪们露出猥琐的笑容,嘴上也不干不净。 “小娘子要活的,去寨子里给我暖床,狗官要死的,上!” 为首的马匪一声令下,其余二十几人哄笑几声,就要动手。他们看楚清辞一个瘦弱的女子,根本不放在眼里。 楚清辞桃花眼一片肃杀之气,她对着把刀架在宫寻脖子上的马匪飞起一脚,又腾空一跃,劈手夺了他的刀。 楚清辞武功了得,又比那帮马匪反应机敏,身形如电。待那人反应过来要夺,已被她一刀劈在后颈,当场毙命。 马匪们看情况不妙,一哄而上。 楚清辞刚才站在阵前,认得了为首的马匪。别人攻击她也不防,只杀红了眼一般对着为首的马匪出招。 马匪们有勇无谋,功夫也不怎么样,遇事更是猛虎冯河,不得要领。楚清辞一脚踢到马匪头子裤裆上,再生擒锁喉,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想让他活命,你们就带着金银财宝滚!” 楚清辞哪里还有之前千金小姐的模样,她衣衫上脸上沾着斑斑血迹,头发散落下来,在风里乱飞,眸子里的冷意能把人冰封,简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 马匪们吓得不轻,也不敢轻举妄动。 “快滚!”她怒吼一声。二十几人竟真的赶着宫寻的马车走了。 宫寻知道,让他们带着财物离开是上策。若不擒贼先擒王,只是一味拼杀,这位姑娘寡不敌众,没有什么胜算。 楚清辞和宫寻带着马匪头子走了许久,确定没人跟踪后,到野外找了棵树绑了才离开。 因为怕那帮马匪报复,楚清辞带宫寻到了自己酒馆住下,又让宫寻写了书信差人送到上京请朝廷派兵马来接他。 “你为何救我?”宫寻问。 这位姑娘犯不着冒着这样的生命危险救他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楚清辞只淡淡道:“你是朝廷命官,当朝皇室对我有恩,我帮你是为了朝廷罢了。” 后面再问,就三缄其口了。 楚清辞这样的女人,生得美丽娇艳,又是个开酒馆的老板娘,按理说八面玲珑讨人喜欢。但她偏是个淡泊的人,对谁都淡漠疏离,不爱说话,也不应酬。 来饮酒的人谁露出狎昵之意,第二次便再也别想迈进富春居。 也有不信邪的闹她,拿身份压她,拿钱赏她,楚清辞一样的不留情面。反正闹大了,也总有人过来为她收尾。 若不是那双桃花眼太过百转千回,写尽忧伤,宫寻会以为她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第81章 世间太苦 她太孤单 朱颜二字,是楚清辞假死后给自己取的。出自南唐后主那首《虞美人》,“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用在她身上倒是恰如其分。 她读过很多书,也颇有文采,虞兮的“虞”字也出于这首词的词牌。 朱颜的富春居酒馆很大,里面有布置得极有品味的几间客房,其中一间给了宫寻住。 宫寻每日里看着这样绝美又冷淡的人,久了也就印在了心里。 宫寻看着她桃花眼里的那点哀伤和心事,越看越怜惜,越看越爱。只觉得想要亲近她,想要听她的故事。但她只是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并没有什么讲给他听。 “后来呢?”虞兮忍不住问。 有一天一个戴着斗笠的女人过来找朱颜,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她伤心的话,宫寻只知道那人走后,朱颜伤心极了。独自喝了半夜的酒,再后来,她竟推开宫寻的房门,爬到了他床上,求他要她。 平日里冷冰冰的美人,一天里话都难得讲上几句,就这样直接扑过来,没有女子的羞涩,只有难过和伤心。 她说她所有亲人都不在了,她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她说世间太苦,她太孤单,她要生一个孩子同她相依为命。 美色当前,求之不得。宫寻当然没有拒绝。也是那一夜,楚清辞怀上了虞兮。 “再后来,我在上京落脚后,想娶她进府,找一次,她躲一次。生了你后,我要看女儿,她也不肯,只是带着你一味地逃。” 她要的从来都是孩子,不是宫寻。 宫寻叹息。虞兮更是感慨万千。 她以为自己是父亲母亲一夜风流的产物,以为父亲不娶母亲是介意她是个酒馆老板。她怎么会不想到,母亲当时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跟父亲春风一度。 那天,是她知道了家人在鞣然的死讯吧。她以为自己身份曝露被先皇“赐死”,鞣然皇室会厚待她的家人,毕竟外界都不知道她是自行曝露,以为先皇英明,识破了她。 谁知,鞣然怕凤国查到楚家,竟先行一步对自己的子民灭了门。 她当时得有多绝望呢?一定是鼓足了勇气才没有自裁吧?这样算来,后来楚清辞随先皇讨伐鞣然时,肚子里已经有了身孕! 家人因她而死,她同鞣然的仇不共戴天!而先皇凤逸尘,虽保全了她,但这场灭门之灾也因她爱他而起,她也不能再继续爱他。 太皇太后,先皇,对楚清辞的感情也特别复杂。他们一方面明知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一方面又心怀愧疚。 虞兮理顺了来龙去脉,只觉得心口发闷。母亲那样一个云淡风轻的人,经历了如此巨大的痛苦和变故! “我当时是户部侍郎,查一个人的户籍何其容易,只是找到了她心不在我这里,又能如何呢。” 宫寻脸上的神色,虞兮是在司徒南风脸上见过的。那是求而不得,无能为力。 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这个女人没有爱过他。她同他欢好,怀了他的骨肉,养大他的骨肉。不是出于爱他,只是自己想要一个孩子一个亲人罢了。 宫寻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从未受过这样的无视与怠慢,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至于楚清辞和先皇凤逸尘的事,还是他上任一段时间后,先皇在御书房告诉他的。 “宫寻,朕的女人,你不要碰。” 楚清辞随军出征回来时肚子已经渐渐显了怀,知道此事后的凤逸尘气得大病一场,把宫寻约到御书房对着他大怒。 宫寻也不甘示弱:“你说她是你的女人?既然是你的女人,为什么主动爬到我床上说想要个孩子,有个属于自己的亲人!” 也是那天,宫寻才知道楚清辞原是宫里的妃子。凤逸尘贵为天子都跪在她的石榴裙下,那她自然看不上那些凡夫俗子,拒人千里也是有道理可言。 凤逸尘没有摆帝王架子,那天他只是个争风吃醋的普通人。凤逸尘和宫寻两人在御书房争得面红耳赤,后来竟打了一架。 凤逸尘是个明君,又怜惜宫寻是楚清辞腹中孩子的父亲,并没有因此治宫寻罪。 只是一想到清辞腹内的孩子是他的,就心如刀绞,后来没有要事时连早朝都不让他去上了。 “这种情况下先皇还能让您做一国之相,也是寻常人所不能的大度了。” 先皇和楚清辞的爱那样悲壮,即便他因此罢了父亲的官,或者杀了父亲,虞兮都可以理解。却没想到他能让他做最有权势的臣子。 宫寻否定了她的说法。 “当然不是,我自恃才华过人,升到户部侍郎之后几年里却再未晋升,甚至慢慢地被架空,变成了朝廷的边缘职位。先皇再英明大度,毕竟也是个凡人,有时候我会想,换了我在先皇的位置上,也会选择这么做。” “至于被重用,是先皇驾崩靖王爷摄政后的决定。” 凤逸阳清君侧,把朝野内很多反对声音都灭了族以儆效尤,也把许多倚老卖老的官员边缘化。一年不到,培养出了许多自己信得过的人,宫寻就是当时极鲜明的佼佼者。 “女儿还有一个疑问。皇室的女儿再不济也会嫁个从一品官员,您当时只是个正三品的侍郎,为什么大娘贵为郡主,是先皇没有出五服的堂姐,会嫁给您呢?”虞兮在心里斟酌着措辞问道。 凤氏是荣王爷凤歧山的女儿,荣王爷同先皇的父亲崇帝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荣王爷虽是丫鬟所生,毕竟后来也封了王。凤氏能以郡主身份下嫁三品官员,何况还是做个填房。这婚又是对宫寻心怀嫉妒的先皇所赐,于情于理说不通。 “你的这些疑惑,我也想过。最大的可能就是,先皇怕我再去纠缠朱颜,想要下嫁个郡主一来安抚我,二来,凤氏善妒,也能起震慑作用。”宫寻道,他虽然表面上相敬如宾,说起凤氏的缺点却不护短。 虞兮可不这么想。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她深知凤郡主不是个凡事任人摆布的人,若她不愿意,纵是皇命难违,也不会嫁得那样痛快。只是,她为什么愿意呢? 第82章 对峙凤郡主 “兮儿给大娘请安。” 从父亲的书房出来,虞兮又去了凤郡主的住处。虞兮知道想从凤郡主嘴里听到实话几乎不可能,但她偏想去探探凤郡主的口风。 “真是稀客啊,怎么想起来大娘这儿坐坐了?” 凤郡主比起宫菲然的心机来,更是老谋深算。她对虞兮的厌恶从不写在脸上,即使后来虞兮同宫菲然交恶后,她对虞兮依然看上去极其和善。 “来人,给大小姐看茶。” 凤郡主拉了虞兮坐下,又命人上了茶。 “大娘,我最近有些事一直在心里憋的难受,想着都是一家人,大娘定不会有所偏心,还是过来跟大娘说了吧。” 虞兮屏退下人后,从袖内拿出一个小小的陶瓷罐子来。 罐子被她用蜡做了密封,在里面放了两个鼓鼓囊囊的纱布包,分别装了自制的防腐剂和干燥剂。布包拿开是几块已经变得梆硬的点心,正是她刚进宰相府时宫菲然送的。 凤郡主的脸色变了变,眼里闪过一丝阴鹜之色,又马上恢复如常。 “这是何物?”凤郡主问。 虞兮本就善于察言观色,看她一闪而过的神情已了然于心。 她故意把罐子送到凤郡主眼前去。 “大娘,这是二妹妹在我刚入宰相府时送给我的点心,我吃了身体不适就用银针试了一下,果然有毒。就把这几块收起来留到现在。”她摆弄着颜色有些发污的点心给凤郡主看,“大娘,我刚来时怕伤了感情,也没有问。您说,二妹妹为什么要毒死我?” 凤郡主的眸子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虞兮在那一刻知道,她这招“敲山震虎”还是有些成效的。 “兮儿,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凤郡主突然呵斥道,“一来谁也不知道这点心是不是然儿给你的。二来,如今宰相府里人人都知道你和然儿不睦,即便是然儿给的谁知道是不是你后来调包了污蔑然儿。” 虞兮知道凤郡主是个狠角色,不会被她一两句话唬住。 又不慌不忙道:“大娘所言极是。可我前阵子遇刺,生擒了几个刺客。不知怎么的,其他几个都七窍流血而死,只有其中一个平安无恙,现在人还关在靖王府,他说是受了宰相府的人指使,还说是大娘所为。今日就麻烦大娘跟我走一趟,去当面对峙,好自证清白。” 当然没有任何活口,要是有活口,虞兮都不用特地来走一趟。说这些,就是故意诈凤郡主,想看她如何反应。 凤郡主是何等聪明的人,眼珠一转,便明白了虞兮的用意。她知道虞兮早就在心里开始怀疑她了,不然今日也不会过来。 “宫虞兮,我真佩服你。” 凤郡主发出诡异的大笑。 她不再年轻了,却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标志的美人儿。美则美矣,只是眉稍眼角多了几分因为疲态,这种操劳之色倒不像一个宰相夫人会有的。 虞兮沉默地注视着她,等她说下去。 “宫虞兮,绕这么大弯子,你今日来,不就是想听我亲口承认是我想要杀你吗。”她收回了往日和善可亲的伪装。 “大娘果然冰雪聪明,值得我等后辈学习。” 虞兮“赞赏”道。 “不妨告诉你,刺杀你的事还真是我做的。可是无凭无据的,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凤郡主轻蔑地看着她,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至于生擒刺客,你在撒谎,他们都是死士,刺杀你成功与否都活不到第二天的。” 凤郡主笑得像个疯子,早已没有了往日当家主母的温婉气质。 “可是你为什么要杀我呢?理由呢?” 虞兮并不为被她识破而懊恼,她只恨这个时代没有录音笔,取证太过麻烦。如果有录音笔,她只需要把凤郡主的话录下来,便可昭告世人凤氏是怎样的人。 “因为你是楚清辞的女儿!” 提到楚清辞三个字,凤郡主咬牙切齿,浓浓的恨意从眼睛里喷发出来。 “你知道我娘是楚清辞?”虞兮愕然,能准确地叫出“楚清辞”这个名字,而不是“朱颜”,可见她也清楚地知道虞兮的母亲是谁,既如此,为何她对母亲的态度如此不同呢? 太皇太后和摄政王凤逸阳提起楚清辞,都是尊重与感谢,而凤氏确是满满的恨意,难不成只因为母亲跟父亲的事吗? 虞兮心里百转千回绕了许多弯,才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凤郡主应该知道楚清辞同先皇才是真爱,至于虞兮的父亲宫宰相,不过是个现代意义上的“精子捐献者”而已,楚清辞同他春风一度也不过就是为了生个孩子。 凤郡主若因此吃醋,为什么能容得下跟宫宰相更亲近一些的二夫人以及同宫宰相生了女儿的三夫人呢?楚清辞远在陌南,而二夫人三夫人近在眼前,明明是她们俩人更具威胁性。 她表面不动声色,却在凤郡主看不到的内里脑洞大开,设想了无数无数的可能。最大的只有一个:凤郡主对先皇,一定有秘不示人的感情! 虞兮搜罗了一下脑内关于古人的婚配知识存储。她记得中国古代表兄妹可以结婚但是堂兄妹不可以。周朝人说“同姓而婚,其生不蕃”,也就是说同姓如果结了婚,生出来的后代不能繁盛下去。 若堂兄妹想要结婚,必须是超过五代的,也就是出了“五服”。 凤国虽然在虞兮看过的史书上不曾出现,但很多制度非常雷同。虞兮有时候都觉得很疑惑,这里到底是哪里,是她所学过的哪两个朝代之间呢? 凤国的科举考试、官品制度、风俗习惯都跟中国古代的中原地区非常相似。他们甚至知道南唐后主李煜,不然母亲也不会知道“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这样的词句。但虞兮抄李商隐的诗给他们看,他们却又是不知道的。 既如此,凤国堂兄妹堂姐弟也是不能结婚的吧?她虽然穿越过来16年了,却从未认真了解过这个时代的近亲结婚规则,毕竟对她这个医学生来说“表”也好,“堂”也好,一样会生个智障孩子出来,都是糟粕。 “楚清辞那个自命清高的贱人,看似什么都不想要,却什么都没少得到,也没少跟别人抢。凭什么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既然死了,为什么不彻底一点?” 凤郡主完全失控了,她抄起桌上的茶杯在地上摔个粉碎,好像不解气,又掀翻了整张桌子。 滚烫的茶水浇在虞兮的裙摆上,她躲避不及,小腿一阵痛。 第83章 义父的信 飘远的思绪往回收。难道凤郡主同先皇......虞兮脑补了一出**大戏,以至于凤郡主又说了什么,都没有太听进心里去。 “所以,我娘楚清辞就是你杀的。”虞兮一句话总结,是肯定句。 “贵妃楚清辞,早就是个死人啊,是十七年前的太后,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赐死的。至于开酒馆的朱颜,一介草民,是谁杀的重要吗?” 凤郡主冷笑,好像她说的是捏死了一只蚂蚁,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宫虞兮,我就问你,一个开酒馆的草民、贱民,她是谁杀的重要吗?” 她疯了一样又问。 “当然重要!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就由谁偿命!” 虞兮凑近凤郡主低声道。 “偿命?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真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天真!我贵为郡主,先皇没出五服的堂姐,即便真杀了个百姓,也不过被训诫两句。你以为,皇室还能把我斩首示众吗?” 凤郡主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这样猖狂。 “王法会不会杀你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手刃你。” 虞兮一字一顿道。 “哈哈哈哈......那我等着这一天,不过要杀的快一点,不然,我怕你还没成功就红颜薄命了呢。毕竟楚清辞的女儿,命不会太长。哈哈哈哈...” 凤郡主狂笑不止,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虞兮拎着裙摆,抖了抖上面的水渍。 淡淡地说:“既如此,那就请大娘就拭目以待吧。不过大娘也不要太自信,若大娘真杀的了我,我也不会经历过那么多次危险,还站在这里同你对峙。” 虞兮说罢,看也不看凤郡主,抬脚往外走去。 她记得前一世在一本书上看到一句话:“直觉是以往所有经验的累积”,她马上就活到两个十七岁了,用这三十几年的经验判断是非对错还是有用的。 “娘亲,等我替你报仇吧,很快了。”虞兮在心里说。 两天时间里,虞兮听了太多的故事。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虞兮,她只是个占用了虞兮身体的二十一世纪女孩,但楚清辞独自抚养长大,她的确在心里拿楚清辞当这个未知世界的第一个亲人。 这几日听到如此多的关于她的故事,她曾活得那样壮阔,后来又心甘情愿去市井中做一个普通人,跟别人生个女儿,独自抚养她长大。 她只恨人生的前十三年对她了解的太少,楚清辞真的太迷人。 虞兮从凤郡主那里出来,只觉得郁结于心,难以疏解,那些情绪填满了她的心脏,她要爆炸了。 “小姐,你裙子怎么湿了,快换掉。” 两个小丫鬟看她回来,赶紧迎上去。 虞兮木然地由着惊鹊紫鹃给她更衣,整个人呆呆的。 “小姐,心情不好吗?要不,奴婢们陪你去花园里走走?”惊鹊??看她呆呆的,提议道。 “不必了,你们先忙去吧。我想自己呆会儿。”换完衣服,虞兮道。 她同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太多共同语言,这些年的习惯使然就是有事藏在心里,遇到理解不了的事儿就一个人发呆。 把两个丫头打发出去后,虞兮独自在卧房靠着发呆。 突然,“咻”的一声,支袖箭穿过窗户纸钉在她的床头上。虞兮知道,这是邵正觉一贯联系她的方式。 转头望去,一封信被袖箭牢牢钉住,熟悉的牛皮纸信封,上书:吾女虞兮亲启。 是义父的信,这次没有?派专门的信差,想必是斐冷邪回上京捎来的。 虞兮把信打开来,是义父熟悉的字体。 “虞兮吾女:一别数月,为父思女之情益笃。冬日严寒,望吾女吃饱穿暖,多珍多重。” “近日父知你亦多烦忧,其一,弑母之人未明;.其二,靖王爷处多有纠缠。关于其一,我与斐冷邪多方调查,真凶十有八九确为你所疑之人,至于那人是否勾结敌国,证据不足,尚且存疑。为父不愿你独自冒险,希望你有任何行动先同斐冷邪师徒商议,斐庄主与我交情匪浅,绝对可靠。关于其二,你若愿意,靖王爷虽看似乖张跋扈,但摄政以来知人善用,爱民如子,护得凤国子民安居乐业,是英明的摄政王,亦不失为良婿。当然,爹爹心中吾女最重,你若不愿意,有扁府和凌绝山庄为你拥趸,你生父和皇室也不能逼迫于你。” “为父老矣,近日竟艳羡他人有女膝下承欢。还望吾女早日大仇得报,早日平安回乃父身旁。” 短短三百多字,虞兮捧在手心里一读再读。这当然不是义父头一次写信给她,只是义父往日里只说些自己的近况以及让她保重之类的话,如今认真同她说起她当下最看重的两件事来,竟也是全然不顾自己安危,只为她打算。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楚清辞、扁鹤、于惜三人都是性子薄凉的人,又被命运以这样的方式联系到一起。 二十一世纪的医学生于惜,穿越成楚清辞襁褓中的女儿虞兮,在楚清辞死后又做了扁鹤的义女。楚清辞对虞兮,严格多于温情,她看她早慧,便一直以成年人的方式对待她。但扁鹤对虞兮,却有一份额外的宠爱——扁鹤出了名的性格古怪,这种宠爱当然不是他骨子里有的,而是后期为了同这个小小的女儿相处努力培养的。他有多用心,待她有多不同,虞兮都能感受到。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尽数爆发出来,她靠着床把信盖在脸上,无声地哭了。虞兮前世也有凄惨的身世,甚至不如今生,那时候,她也会在夜里无人时大哭。穿越到这个世界上,又一点点长出一个新的十六岁少女,可她的灵魂已经三十几岁,是羞于嚎啕的。只能咬着下唇,任眼泪淌一脸。 信上的墨迹被晕成一团一团,后来又沾到她的脸上,眼泪混着墨汁,一塌糊涂。 “扁老头写什么让我家娘子哭成这样?” 从太后寿宴回来也有几天了,她一直没去王府,凤逸阳有点不放心她特地来看看,正撞见这么一幕。 他悄无声息地看她良久,看她又是一声不吭地流眼泪,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好过去扰她清净。 第84章 带你回陌南 虞兮知道来者是凤逸阳,也不起身,就靠在床上用信纸蒙着脸一劲儿哭。 凤逸阳伸手把信纸拿了,又把人保进自己怀里,一手揽着她,一手拿着信品读起来。 看到扁鹤对自己的夸奖,满意地点点头,“扁老头性格古怪,眼光倒是很好”他说。 虞兮红着眼睛白他一眼,孩子气地嘟起嘴来。 凤逸阳觉得可爱,抱着她的小脸亲了又亲。 “不过,居然说你不愿意也行,太过分了。”他又道,“你就是本王的人,不许不愿意。” 虞兮还在郁结的情绪里走不出来,只无声地流泪。 凤逸阳看她的下唇又要咬出血,便俯身吻上去,用舌尖一点点描绘她的唇型,把可怜的唇瓣拯救出来。 “凤郡主杀了我娘。”虞兮被他亲的透不过气,闷声说。可是,她没有证据。 “你猜是什么原因。”凤逸阳托着她的脸,伸手擦干上面的水渍,看她蹭上的墨点,想笑又怕她囧,只能憋着笑望她璀璨的眼睛。 “你笑什么?” 虞兮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他,语气里竟有些撒娇。 凤逸阳心都化了。 “你好像一只小花猫。” 他终于憋不住大笑,虞兮不解,从床头摸了铜镜来揽镜自照。 “啊……” 她低呼一声,赶紧跑出去洗脸了。 凤逸阳靠在床上愉悦地笑着看她跑出去的身影,这个小家伙有太多让他着迷的地方。有时洒脱,有时娇气,她不爱表达,却希望别人懂他。她不会撒娇,一举一动却让人想要宠她。 “我猜,凤郡主对先皇有不为人知的感情。”洗完脸的虞兮,才凑到凤逸阳眼前说。 凤逸阳挑眉,这样隐秘的事,她是如何猜到的? “真的啊……”虞兮看凤逸阳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很多想不通的事,因为这个认知有了思路,也能理清头绪了。 “凤郡主幼时也在宫中长大,一直对先皇有儿女私情。当年硬嫁给只是个侍郎的宫寻,还是她自行请先皇赐婚的。”凤逸阳道,心里暗自佩服虞兮的聪明才智。 “她兴许是嫉妒为什么所以男人都爱楚清辞,既然无法嫁给先皇,那就嫁给楚清辞的第二个男人宫寻。楚清辞在宫里为妃时,凤郡主就没少找她的麻烦,不过她得宠又聪明,并未受过委屈。” “那先皇对凤郡主动过心吗?”虞兮问。 “只有手足之情,我们这一辈里,只有这一个姐姐,所以她才没有特别的封字,只叫“凤郡主”。先皇比凤郡主只差半岁,二人是一同长大的,自然对她特别些,儿女私情却不曾有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心不甘,意难平。”所以楚清辞的死,凤逸阳一直怀疑凤郡主,只是苦无证据罢了。 “我以为凤郡主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女人,做这一切为了窃国,没想到,也不过是出于女人的嫉妒心,没劲!”她撇嘴,不屑一顾。 凤逸阳看着脸上带着点水珠的虞兮,伸手又抱进了怀里,把头埋在她的颈窝。 “普天之下,也就是你敢说这样的话。想从本王手里窃国,谁都没有这个本事。”他嗅着她的体香,轻声道。“不过,凤郡主若真勾结鞣然,我就顾不得皇家的脸面了。” 虞兮点点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 “先皇这么有魅力啊?”楚清辞也爱他,凤郡主也爱他。 “当一个男人在权力的中心,他必然会成为魅力的中心。”凤逸阳说的是事实,不止凤国,即便几千年后的二十一世纪也是如此,有谁不爱普京呢?虞兮想,他作为一个老古人,思维方式倒是很前卫。 不过,她好像是个例外。她对权力中心不太感兴趣,她喜欢温暖专一自身有魅力的人。 “先皇临终时有说一定要怀瑾继位吗?”虞兮问。 “当然没有,先皇很早之前就拟了圣旨传位于我,我没有同意。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后来才有了怀瑾。”凤逸阳对虞兮倒是没有什么隐瞒。 “普天之下的人都向往权力中心,为何你是例外呢?”虞兮甚至会觉得若凤国一直由凤逸阳摄政,会比以往任何一个帝王在位都强大。 凤逸阳从虞兮的颈窝里抬起头来,认真地凝视她。 “非我所愿。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愿意做皇帝,即使他们能力不够,也没有谋略,但他们就觉得自己若出生在帝王家,也能做个好皇帝,如今做不了,只是命不好罢了。”凤逸阳道。 “但我不同,尽管别人都觉得我能做好,我偏偏不认为自己会是个好皇帝,也不想用一生去做个好皇帝。我只想要尘世的幸福,做个普通男人,富贵清闲,平安终老。” 他托起虞兮的脸,对着她的唇“啾”地亲了一下。 “幸好,怀瑾性子随先皇,他喜欢做皇帝。” 凤逸阳对虞兮一直算得上温柔,他虽看似乖张,一直以来对她却是不同的。但这样推心置腹地表达自己,却是头一次。这样不思进取的话,从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却出奇的诚恳以及温情。 虞兮郁结了几天的心,突然就明朗了。 “凤逸阳,等怀瑾再长大一点,我带你去陌南跟义父一同生活好不好?”她试探地问他。 “好。都听你的。”凤逸阳倒是愿意,答应得爽快。反正风怀瑾也快长大了,再过三五年,虽说不能完全放手不管,总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事事操心。到时候同她生活在陌南,应该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他答应的这样痛快,虞兮倒是愣了一下。 “凤逸阳,你真好。”她突然说,竟然主动抱了抱他。 凤逸阳马上被撩得火起,,把人面团一样揉进怀里。 “如今不是你梦里骂我‘混蛋’的时候了。”他揶揄她,因为她的主动心情大好。 “哼,有时候确实混蛋啊。”虞兮嘴硬,把头埋进他怀里去。 二十一世纪的优秀医学生居然会跑到古代来谈恋爱,她自己都大叹世界奇妙。 第85章 兰忘忧病了 难得的温情时刻,凤逸阳和虞兮都很珍惜。特别是她平日里同凤逸阳的亲昵总有些半推半就的意思,从未主动过。突然这样回应他,凤逸阳只觉得心潮澎湃,抱紧了她不愿松开,又是痴缠半日。 其间惊鹊和紫鹃敲房门问需不需要伺候,虞兮也含糊得拒了,没有让人进来。 不觉间夜幕四合,宰相府里四处亮起了灯。 “你还不回去啊。”虞兮被凤逸阳撩得衣衫不整,脸像熟透了的虾。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问他。 “娘子,我想睡在这儿。”凤逸阳扯着虞兮的袖子摇晃道。 凤逸阳的身高按照现代人的计量单位换算,将近一米九,这么高大的男人又是一国的摄政王,竟能做出这样的娇态来,虞兮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板着脸:“不行,传出去坏了宰相府名声。” “没有人知道我在这儿啊。”凤逸阳继续摇晃。 虞兮无奈。若是放到二十一世纪,留宿男友确实没什么大不了,可这里毕竟是封建社会,而且,留了有什么用,你不还是要保留童子身。虞兮心里碎碎念。 还是硬了心肠让他走。 她私下想着,宰相府想要抓她小辫子的人那么多,事事小心总没错。 凤逸阳闹归闹,心里懂她的难处。 “那你亲本王一下,本王就走。”他对着她的红唇把脸颊凑过去。 虞兮看他的样子,暗自想笑,凤逸阳有时候还是很纯情的。她平日里不主动不过是因为凤逸阳太过主动,根本用不着她主动啊,既然是恋爱,亲一下又能怎样。 她踮起脚,对着他左右脸颊各亲一下,甚至发出了湿漉漉的响声。 “宝贝。”凤逸阳被撩的哑了嗓子,又去寻找她的唇。 又吻了许久,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我走了娘子,你自己要乖。”餍足了的凤逸阳终于满意的翻窗离去。 这个人眼里是没有门的吗……虞兮对着凤逸阳的背影摇摇头,心里却满是甜蜜。娘亲,义父,哥哥,这世上又多一个人爱我了。她想。 凤逸阳走后,虞兮早早地吃过晚饭睡下了。这几天她太累了,得好好睡一觉了。 不料,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就有拍门声响起。 “小姐,靖王府那边派人来请你过去。”紫鹃在外面敲门说。 大半夜的,怎么回事? 虞兮一面穿衣一面问:“何事?” “小姐,澜沧国的九皇子派人传话说忘忧公主身体抱恙,你是唯一的女大夫,请你过去瞧瞧。”屋外答。 女大夫就她一个,但太医们有的是,兰忘忧又是个豪放的性子,若不是什么隐私的病,不至于非她不可。虞兮脑子一转,就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父亲知道了吗?”她没有熟悉打扮,只是扎了个简单的马尾,戴了自制的口罩。就收拾了医药箱冲出去。 紫鹃看小姐的打扮,眼前一亮。 “就是老爷派人来传的话。” 虞兮点点头,赶紧跟着靖王府的马车走了。 兰忘忧的住处灯火通明,澜沧国的侍卫和王府的下人满满的挤在偌大的院子里。兰忘忧在房里不肯出来,兰笑卿和凤逸阳在门外等着。 虞兮也不客套,直接背着药箱冲过去。 “怎么回事?”虞兮开口问兰笑卿。 凤逸阳看着虞兮皱了下眉头,这是什么打扮,还穿这样少? 他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说:“她只说病了,太医要给诊治又不肯,喊着自己要死了,本王总不能看着她死在我凤国。” 虞兮不赞同地皱眉,这是什么话,言下之意好像是要死回你澜沧国去死。她这个古代男朋友,也太直接了。 “不过,你下次深夜出来不许穿这样少。” 比起忘忧死活,他更怕她着凉。 “你来说。”兰笑卿指了指兰忘忧的随行宫女道。 宫女便凑到虞兮耳边小声说了病情。 兰忘忧前几日一直觉得胸口有个肿块,但是前些日子来了例假,以为只是经期的正常现象没有放在心上。这阵子例假没了,肿块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硬,碰到就疼得死去活来。 疼又羞于启齿,又不想给太医看。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别说古代女人,二十一世纪的女人被男医生看妇科病也会不好意思,虞兮这一点上还是可以理解的。 “忘忧公主,我是宫虞兮。“” 她敲兰忘忧的门,在门外喊。 “你走!别来看我笑话!” 兰忘忧大发脾气,房内传出茶杯枕头等物砸墙的声音。 “还有力气砸东西,你死不了。让我进去,我给你看病。” 虞兮在房外耐着性子哄她说。 “宫虞兮,你不要假惺惺,不需要你给我看病!” 兰忘忧心情差到极点,声音里有哭腔。 虞兮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依然敲着门说:“兰忘忧,我义父是凤国最好的大夫,我是凤国第二好的大夫,我给你看病你一定能好。” “不要!”兰忘忧听她喊,自己的嗓门也提高了。 虞兮慢慢失去了耐心。 “好,兰忘忧,你不给我看是吧?那你就等死吧。你死了之后,就没人跟我抢摄政王了,也没人能去烦司徒兄了。想想就开心啊。你一死,我就穿一身红,嫁到靖王府,还有司徒兄来参加喜宴。哎呀,越想越开心呢……” 话音未落,门“吱呀 一声开了。 一脸泪痕的兰忘忧走出来,撅着嘴看她。 “宫虞兮,你想好了。如果不医治本公主,本公主死了与你无关。如果你医治本公主,没有医好,可是要掉脑袋的。你想好了吗?” 虞兮看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这才长舒一口气。 “放心好了,你那么年轻貌美可爱,死了可惜,会好的。” 第86章 乳腺手术 兰忘忧在虞兮眼里像个可爱的妹妹,抛去她想要凤逸阳娶她不谈,这个小女孩是很讨人喜欢的。虞兮骨子里是个成年人,讨厌不起这样的人来。 兰笑卿和凤逸阳对视一眼。 “放心,虞兮。你尽管放手医治,我澜沧国不会是非不分,怪罪于你。” 兰笑卿赶紧给虞兮吃定心丸。 “你叫他什么?” 凤逸阳一个白眼对着兰笑卿飞过去。 “失礼了,是宫大小姐。” 兰笑卿对虞兮作揖改口。按身份地位,他根本无需如此。 “叫嫂嫂。” 凤逸阳不客气地命令。 虞兮扶额。这个男人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她本来就叫虞兮,以九皇子的身份直呼其名也没什么啊。这个“嫂嫂”才是不伦不类。 兰笑卿跟虞兮一样无语。只得道:“有劳嫂嫂了,快去给忘忧瞧瞧。” 虞兮也懒得跟这俩男人扯皮,带着几个丫鬟关了兰忘忧的房门。 “衣服脱了。” 虞兮指挥兰忘忧躺在床上,又说。 兰忘忧不情不愿地脱了上衣,只穿一件肚兜。 虞兮一把把肚兜也扯了下来。 眼前的身体怕不是电影里才会有的吧,虞兮一个女人一时间都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兰忘忧小孩子脾气,生得美则美矣,却没有什么女人的温柔缱绻。如今一览无余,虞兮只觉得自己都要流鼻血了。 这……没想到这个公主这么春色暗藏,这身材活脱脱一个古代版的玛丽莲·梦露啊。 “你太过分了!” 兰忘忧难得露出了羞怯的一面。 虞兮忍着鼻血看她,伸手对着她的两坨肉捏过去。 “啊!” 兰忘忧低呼,不知是疼还是羞。 一坨没有,虞兮又捏住另一坨。 兰忘忧发出“嘶”的一声,这下肯定是疼的。 她捏到一个坚硬的肿块,已经鸡蛋大小了。不是乳腺瘤是什么!只是这个大小,一定不是这阵子才形成的。 “多久了?” 她问。 “很早就有,但是那时候不疼,我也就没告诉别人。” 兰忘忧被虞兮捏得眼泪汪汪,乖乖答道。 虞兮点点头,迅速在心里想了治疗方案。她的肿瘤太大了,而且一直在增长,绝对有恶化的可能。兰忘忧虽然不懂医术,但一定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才夜里疼得大闹说自己要死了。肿瘤在古代跟绝症无异,她想必也是知道的。 如果是早期刚发现肿块,还可以配些汤药给她喝,如今只能手术了。 “你治不好的,我母妃就是因为这个死的。这是不治之症。我们澜沧国的皇家,我的家族和母妃的家族都不想生女儿,就是因为女儿就有得这个病的风险!” 兰忘忧道,想起陈年旧事来,不知是疼还是心里难受,眼泪汪汪的。 都是没了妈的孩子,虞兮瞬间跟着有些心疼。依兰忘忧的说法,她的母亲应该是死于乳腺癌了,这个病遗传率极高,难怪她知道严重性。 相传皇室都有生儿生女的秘药,想必是真的。兰帝也知道有女儿会有风险,就一连生了十个儿子,她对忘忧公主极尽宠爱也是因为自己只有这一个女儿,而且后来又没了生母吧。 “没事的,忘忧。你不要怕痛,只要乖乖听我话,就一定能治好你。”虞兮的明明比她小,却一直拿她当个孩子。她安慰道。 兰忘忧不解地看她。 虞兮于是用尽可能“古代”的方式,跟兰忘忧说了自己的治疗方式。 “忘忧公主,你这是乳腺肿瘤,如果再恶化,一定会危及生命。但是现在,就会降低死亡可能。当然,以后也许还有再长得可能,但健康女人也有这个可能,只有预防得当就不会有事。”虞兮认真地望着兰忘忧道,“取肿瘤的时候呢,我会尽量用麻药让你不要太痛,但是伤口缝合和养好的过程一定会痛,也会留一点疤。” 虞兮盯着那对好看的大白兔,有些于心不忍。 兰忘忧倒是不矫情:“我都快死了,还怕留疤吗?你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要做就快点。” 不知怎么,她虽然讨厌虞兮抢了凤逸阳的爱,对她说的话却是很信任的。她嘴上说着不要她看笑话,不要她管,心里却从未觉得这个女人会害她。 兰忘忧倒是比虞兮预想的更配合,她又长舒了口气。 于是从医药箱里翻出自己需要的材料来:一幅羊肠制成的外科手套、一件自制的无菌手术服、一把特制的手术刀、一卷最细的鱼线、镊子、剪刀、自己提纯的酒精……应有尽有。 兰忘忧看着虞兮一件件往外拿东西,看傻了眼。 “这是什么啊。” 闻所未闻,一个大夫药箱里不是草药和银针,这奇奇怪怪的都是什么啊。 “给你做手术取出肿瘤用的。”虞兮道。 她命人搬了一张小床进了兰忘忧房里,又让十几个丫鬟挑了最亮的油灯站在兰忘忧四周。兰忘忧赤身躺在床上,用手术布盖好,只露出那只病变的大白兔来。 兰忘忧认命的闭上眼,一切由着她。 用酒精消毒后,虞兮涂了一层软糯冰凉的膏体到大白兔上,然后就没了动作。 “这是什么?”闭着眼的兰忘忧问。 “麻药,这样会减轻疼痛。” 过了约莫一刻钟,虞兮用银针对着大白兔扎了一下。 “疼。”兰忘忧道。 看来敷麻药还是不如注射管用,奈何虞兮在这个世界上,是实在发明不出注射针筒来,单那个空心的针尖,就让她头痛。 “那你忍一下,我扎点麻药进去。” 说办就办,不一会儿,几十只小针带着麻药扎进了兔兔里。 又过了一刻钟。 “还疼吗?”虞兮用长针扎进去。 “不疼了。”兰忘忧老实道。 虞兮看时机已到,取了手术刀,手起刀落对着大白兔滑下去。 “啊!”平日里伺候兰忘忧的小宫女一声尖叫,拿着油灯的手险些抖落。 “不想让忘忧公主死就闭嘴。”虞兮命令道,冷静的语气让兰忘忧都不觉得安心了一些。 她没有止血钳,手术过程自然血腥恐怖些。但好在虞兮跟义父又学了几年中医,对止血的穴位有所了解。她把一些银针扎了穴位为兰忘忧止血,虽然不如止血钳好用,总不至于让兰忘忧失血过多。 第87章 宫虞兮是个好人 剖开层层真皮、脂肪与腺体,真正找到肿瘤又取出时,一个时辰已经过完了。 虽然麻药减轻了痛苦,但不可能完全不疼。兰忘忧尽可能不喊叫以免影响虞兮,但被挖的疼了也是忍不住哼哼唧唧。虞兮更是累了一头一身汗,只得让一个小丫鬟负责擦拭。 “你忍一下。”快缝合时,虞兮跟兰忘忧说。 她实在是怕影响这两坨肉的美观,选择了最难的微创。如果口子再开大一厘米,难度会小很多。 “不用管我疼不疼,你做你的就是。” 兰忘忧难得这样成熟克制,让虞兮在心里都高看她一眼。 “好了。”缝好后,虞兮包了纱布上去道。 兰忘忧这才疼得大哭起来。 虞兮握了她的手,哄道:“没事没事,成功了,你不会死了。” 之后,又写了方子命人连夜抓了几样草药来。 兰忘忧手术完,最重要的是消炎,放到现代还得输几天消炎药呢。喝汤药是一方面,还是不够快。虞兮亲自在兰忘忧房里把几样药材磨了粉末,又亲自调和了派人去煎好晾凉。 药汁放凉后,虞兮找了个细口的胶皮瓶子尽数灌进去,又让丫鬟们回避。 “你翻下身,后面对着我。”虞兮对忘忧命令道。 忘忧不解。 “屁股对着我。”虞兮又说。 “……”兰忘忧欲言又止,终是听了话。 “啊!宫虞兮,我要杀了你!”兰忘忧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被人用药瓶怼到直肠里去,这个人还是个女人,是她的情敌宫虞兮。 她有气无力地喊。 虞兮也是无奈之举,二十一世纪很多儿童发烧打针都是从这个部位注射进去,无非是因为一来不疼,二来直肠给药确实吸收快。她没有注射针筒,又怕兰忘忧发炎感染,只能出此下策。 权当给她上个开塞露吧。虞兮想,也是尴尬得要命。 “宫虞兮,你大不敬。”兰忘忧潜意识知道自己不会死了,又开始拿出了娇小姐的脾气。哭哭啼啼控诉虞兮。 虞兮浑身被汗湿透了,虚脱地坐在地上,把背靠在兰忘忧床脚大喘气,也不理她。 等一切妥当,天已经大亮了。 凤逸阳和兰笑卿再进来时,就见兰忘忧眼泪汪汪的躺在床上,而虞兮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坐在地上。 “成功了,忘忧公主不会有事的。”虞兮精疲力竭,虚弱地说。 未及反应,人又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累成这样。”那人心疼得不行,“你照顾你妹妹,我家娘子要睡觉了。” 凤逸阳知道兰忘忧没事了,看也不看,就抱着虞兮走了出去。 “哥哥。”兰忘忧已经穿了衣服,她伤口疼得不想动,虚弱地跟兰笑卿撒娇。 “乖,没事了。”兰笑卿哪里看妹妹这么委屈过,心疼极了。 兰忘忧扑簌簌落下泪来,忍着疼扑进哥哥怀里。 “宫虞兮是个好人。”她想想虞兮那么无私地救她,有些感动。 兰笑卿摸摸她的发顶,笑道:“嗯。可她还是你情敌,逸阳对她的心思你也看到了,实在是不好动摇。” “哼,本公主不要的人,让给她吧。”兰忘忧自知没有胜算,还是嘴硬。 兰笑卿好脾气地哄着她。 “你好好休息,一切等好了再说。她是凤国第一美人,你是澜沧第一美人,她又救了你一命,输给她不算丢人。” 这边兰笑卿忙着为忘忧找台阶下,哄她转移注意力。 那边凤逸阳抱着虞兮,一路往自己的卧房走去,一脸不爽。 “我回宰相府吧。”虞兮是一个人出来的,没带丫鬟,但一夜未归也不合适。 凤逸阳本就冷脸,这下更是降到冰点。 “哪也不许去,今天就在王府睡觉。” 虞兮听他语气太冷,不由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不是你们让我来的吗,我治好了,你又不高兴了。 “我没事,凤逸阳。”她嘴上只好安抚。 “这个兰忘忧也是个麻烦精,以后再也别来凤国了。”凤逸阳仅有的怜香惜玉也就能给虞兮,说起兰忘忧来都是不满意。 虞兮看安抚不了,索性在他怀里闭了眼假寐,因为太累,还没到凤逸阳的卧房已经睡着了。 凤逸阳和兰笑卿在外面守了一夜,也累得不行,干脆抱着她和衣躺在床上,也睡下了。 虞兮太累了,等睡醒,已经又是晚上了。 她睁开眼,就撞上一双深沉的凤眼,那人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啊,你怎么不叫我!”虞兮一骨碌爬起来,想着糟了。 “宰相府那边打过招呼了,忘忧公主抱恙,需要你诊治几日。”凤逸阳按住不安的小人儿说。 “那还好。”虞兮还是要起来,“忘忧公主那边我去看一眼。” “不必,你开的方子丫鬟煎了药给她。”凤逸阳跟着坐起来,又伸手抱紧她。 他命人上了饭菜来,又烫了壶好酒。 “先吃饭,明日再去看她。” 见虞兮刚醒还有些懵懂,抱着她下了床,又要喂她。 虞兮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跟里才有的帅哥王爷有这么一天,他确实很宠她,宠的有些不真实。上次她肩膀受伤被喂饭还情有可原,如今有手有脚,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他喂了。 “我自己吃。”她赶紧自己拿了碗筷,在凤逸阳对面坐好。 “本王不介意喂你。”凤逸阳好心道。 虞兮羞的耳朵都红了,小声道:“不用。” 凤逸阳自在得很,说起挑逗她的话来更是跟不要钱似的。 “这点事你都这么害羞,以后本王过完三十岁生辰,一些私房乐趣,你岂不是玩不来。” 他理所当然地想到以后,他可是要很多不同方式的! 虞兮细想了下他话里有话,淬道:“不要脸。” 凤逸阳大笑。 “宫虞兮小姐,娘子,普天之下只有你敢这么说本王。” “因为只有我知道你多无耻。” 虞兮鄙视道。 “那我要无耻给你瞧瞧。” 凤逸阳又走到虞兮面前去抱住她。 她在端着碗吃饭,但他的手不老实地又伸进了衣襟里。 第88章 爱的理由 一顿饭凤逸阳几乎没吃,美色当前,秀色可餐,他闹着就饱了。虞兮被他闹得也吃得心不在焉。后来烦了干脆草草吃完跑去看兰忘忧了。 凤逸阳食髓知味,看她恼了只是宠溺地笑,并没有跟去。 兰忘忧麻药劲儿早过了,正疼得躺在床上小声哼哼。 “喝药了吗?”虞兮问兰忘忧的宫女。 宫女回道:“喝了药的,公主刀口疼得难捱,刚才都要昏过去了。” 古代的医疗实在是不发达,也没有什么辅助器械,做完手术疼只能生生挨着。看兰忘忧小脸刷白,虞兮很是于心不忍。 “我开点止疼药给你吧,但是止疼药会延缓伤口愈合的速度,可以吗?”虞兮坐在床边问兰忘忧。 兰忘忧虚弱得摇摇头,说:“不要,疼着吧。” 这个时候她倒是有非同寻常的忍耐力了,虞兮在一旁看她,自觉平日里真是小瞧她了。她看似天真可爱,毕竟是皇家的女人,忍耐力和坚强程度比她预想的要强很多。 “谢谢你。” 兰忘忧突然道,声音很小,有些害羞。 “啊?”虞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谢谢你宫虞兮,等我好了就回澜沧,我准备放弃逸阳哥哥了。”兰忘忧又说。 她实在是讨厌不起这个救她一命的女人来,尽管心里觉得她是情敌,应该讨厌她,恨她的。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别扭着,又逼着自己跟她抢,又知道自己抢不过她,又生气自己看上的男人都喜欢她。她太矛盾了。 如今她又救了自己,兰忘忧终于想同她和解了。 虞兮听她如此说,倒不显得多惊喜,只说:“公主什么男人得不到,何苦心心念念一个登徒子。” 嘴上说着,又想起凤逸阳的种种来,在心里小小的害羞了一下。 兰忘忧嘟嘴:“不许这么说逸阳哥哥。” “说我什么呢?”凤逸阳推门进来正听到这么一句。 “没有”虞兮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我去取点参片来给忘忧公主含着,疼痛感会降低一点”说完便想躲出去。 “避本王如蛇蝎,是怪本王刚才太过孟浪了吗?”凤逸阳故意在她背后说。 “不要脸!”虞兮嗔道,小跑了出去。 只剩凤逸阳和兰忘忧面面相觑。 “逸阳哥哥,你跟宫虞兮在一起吧,我退出。” 兰忘忧嘟哝。 “好。”凤逸阳点点头,并不想解释什么。 “我懂你们为什么喜欢她了。”她突然说。 “为什么呢?”凤逸阳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姿容过人的女人不只有她一个,聪明女人也不只有她一个。可她对于他来说似乎是非同寻常的。 “应该她不拿你当王爷,只拿你当个普通男人。她也不拿我当公主,只当我是兰忘忧。”不管她嘴上多客气,那种生而平等的观念,是骨子里的。她从不觉得自己比比人身份低,也不会因为凤逸阳是王爷而喜欢或者不喜欢他。 “有道理。”凤逸阳认同地点点头。 但只有在虞兮面前,他才不是天下为尊的摄政王,而是一个需要被爱的普通男人。都说人在楚清辞眼里没有三六九等,估计先皇那样迷恋楚清辞,也是这个原因。 美丽的人很多,她不只美丽还真实。真实还不畏权贵,还活得那样洒脱,的确是是非常不同了。 接下来的几日,虞兮一直住在靖王府,照顾兰忘忧的事也都亲历亲为了。 凤逸阳怕她操劳,一直让下面的丫鬟做,可虞兮发现她们毕竟没有医学基础,药粉磨得不尽人意不说,给兰忘忧清理伤口换纱布也总是放不开手脚。 后来虞兮干脆亲力亲为照顾起兰忘忧来,汤药和直肠给药相结合,兰忘忧本身年轻好动,身体底子又好,恢复得倒是出乎意料的快。 只是兰忘忧平日里总往慈恩堂跑,几乎一日都没有落下过。自从做完乳腺手术后,下床都懒得,终日只能躺在床上休养,慈恩堂也是好几日没去了。 司徒南风起初并不知情。 兰忘忧手术的第一日,司徒南风跟往常一样去了慈恩堂总店坐镇。到店的头一件事就是趁着兰忘忧没来,让账房先生先把账对完,免得她来了又闹的他不得安生。 账房先生便把前一日的收支情况事无巨细地跟司徒南风说了。司徒南风一面听着,一面在心里希望他再快一点,免得兰忘忧途中闯进来。 小半个时辰过去,账房先生该对的账目都已经报备清楚。司徒南风坐在桌前又喝了会儿茶,心里还奇怪:这个混世魔王怎么今日起的这样晚。 转眼快中午了,下人们准备午饭,问司徒南风想吃什么。司徒南风想顺嘴问问兰忘忧,毕竟这丫头每日蹭饭不说还挑嘴得很,终日里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跟个小公主似的。啊不,人家真是公主。 “忘忧公主......” 想也不想问出口来,才意识到人根本不在。 “小公主今日没来,是不是不必做小公主的饭菜了?” 伙计问。 司徒南风点点头,示意他看着安排。 后来又把人叫住说:“算了,多做一点吧,万一中途跑来要吃饭,毕竟是友邦公主,怠慢了不好。” 一顿饭吃完,兰忘忧也没有来。 她前几日天天往慈恩堂跑,跑了四五日,今日大概终于发现自己这边没什么意思,才失去了兴趣。司徒南风想,兰忘忧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啊。 突然就没有人斗嘴扯皮了,司徒南风还有些不习惯。药房里的一切变得有秩序起来,旁边不再有个百灵鸟一样的家伙叽叽喳喳了。 “真好,真清净啊。”他边摇着扇子看医书,边感慨。 “是呢,立马安静了很多。”有伙计陪着笑脸应和。 不来也好,乐得清闲。司徒南风想。 他看书打瞌睡慢慢地消磨着时间,许久才到了傍晚。 突然一抹红衣的身影闯进视线。司徒南风迅速从医书里抬起头来,心说,这丫头还是耐不住寂寞跑来了。 第89章 你怎么才来 “今天怎么这会儿才来。”司徒南风忍不住说。 “公子您说什么?”来人诧异。 原来不是兰忘忧,只是个过来抓药的人罢了。 伙计们忙上前招待,司徒南风在柜台里看着,只觉得好笑。 哪里像兰忘忧了?不如兰忘忧高挑,身材也不如兰忘忧婀娜,脸更是逊色了不知道多少。除了跟兰忘忧一样穿一身红衣,哪里有半点相似之处! 何况,兰忘忧也并不总穿一身红,她是张扬的人,怎么好看,怎么穿。 虽说那丫头性子嚣张跋扈,仗着有几分姿色蛮横得很,让人烦。但相貌却是极好的,自己说她丑,不过是有意逗她罢了。 用伙计们的话说,月亮上的嫦娥也就长成这样了。 司徒南风陷入沉思,直到那姑娘买完药走远了都不知道。 后面一连三日,兰忘忧都没有露面。连老成稳重的账房先生都忍不住问:“坊间没有那个澜沧国小公主回国的消息呀,怎么这几日都不来了。” 司徒南风心想自己是不是又说了极过份的话,真的中伤了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孩子心性罢了,玩够了,觉得没意思,就懒得来了。” 司徒南风只比凤逸阳小两岁,也二十有七了,在凤国许多二十七八岁的男青年孩子都有十岁了,他和凤逸阳这种近三十岁依然不近女色的,是异类中的异类。 伙计们看小公主天天过来闹他,总觉得两人有那个意思,巴不得他把小公主娶了才好,如今人却不来了,一个两个的,似乎比他还急。 司徒南风骨子里要强,面上确实温柔和雅的性子,对谁都让人如沐春风,唯独对兰忘忧促狭得很,要么逗她要么气她,也难怪众人多心。 “主子,忘忧公主前一日还吵着要我来的路上买个糖人儿给她呢,第二日就不来了,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小伙计来福就是那日虞兮买人参接待她的那个,人跟兰忘忧年纪相仿,机灵得很。他凑上去跟司徒南风说,实指望司徒南风去靖王府看看才好。反正主子和摄政王是表亲,进靖王府又不困难。 司徒南风心里纠结,面上只淡淡道:“不来才好,来了闹得慈恩堂鸡飞狗跳的,这么多人不够烂摊子的。” 伙计们都是一群半大的男孩子,都是十六七岁,十八九岁,他们鲜少见兰忘忧这种身份地位又不端着架子的主儿,她胡闹也是小女孩的胡闹,不仅不讨厌她,还愿意事事让着她,逗她开心。 司徒南风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兰忘忧又只是闹着他玩,并无恶意,才放任她胡闹的。 又几日过去,有小伙计的表亲问在靖王府做厨子的邻居,才知道向来活泼可爱的忘忧公主大病不起,宫大小姐已经在靖王府医治照顾多日了,赶忙回来匆忙报给司徒南风。 传言总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几经周折传到了司徒南风耳朵里,是兰忘忧垂死挣扎多日,已经要香消玉殒了。 司徒南风这才放下了心里的别扭情绪,赶紧备了马往靖王府看人去了。 二十一世纪做完手术七天基本上能愈合创口,拆了线再慢慢休养就好。但古代设备有限,又没有西药,全凭兰忘忧的身体底子和虞兮的汤药撑着。 到了第七天虞兮看了看创口,尚未完全愈合,也没有急着拆线。 “再长个一二天拆线也不迟。”她盯着兰忘忧的大白兔道,伸手捏着肉皮查看愈合情况。 尽管都是女人,又不是头一次了,兰忘忧还是别扭得很。 “宫虞兮,你还说逸阳哥哥是登徒子,你才是呢!”她撅着嘴道。 她在床上躺的都要疯了,心里只盼着快点好起来吧。 “女人以后生完孩子还要坐月子呢,公主你这几天都忍不了,以后坐月子可怎么办。”贴身的小宫女劝兰忘忧道。 兰忘忧一想到以后她生了娃要一个月不能出门,脸色都丧气了许多。 “最近有没有人找过我啊。” 这是她起初常挂在嘴边的话。 小宫女只说:“公主,你在凤国是客,除了靖王爷又没有亲人朋友,怎么会有人找你呢。” 兰忘忧好看的杏眼黯淡下去。 “也是哦……” 这样问了几次,便自觉没趣,也就不问了。 “公主,有个司徒公子求见。” 第八日,司徒南风才知道消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快请!”兰忘忧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不想大白兔上的伤口一痛,脸都跟着白了。 于是司徒南风进来时,正看见她靠在床上,被子一直盖到下巴,眼泪汪汪的模样。 兰忘忧这几日瘦了这么多,原来还肉嘟嘟的,现在竟快要似虞兮一样纤弱了。 司徒南风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想说关心的话又说不出口,只说:“兰忘忧,你这样不热吗?” 兰忘忧摇摇头,汪着的眼泪却涌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啊……”她一开口,就是娇嗔的话,说完又自悔失言。 依照她和司徒南风的关系,即便他不来看她,也说不得什么。 “才听说你病了。”司徒南风也在心里愣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什么病,最近怎么样了?” 兰忘忧再开朗也是个封建社会的女孩儿,对于乳腺瘤这种病症,还是有些羞于启齿的。? “没事。”她红了脸,小声嘟哝。 司徒南风看她的神情,猜到了她是女子病,也不方便再追问。 兰忘忧身体不适没有力气作妖,就病恹恹地靠在床上。她没有梳洗,黑发散开来垂在两肩,平日里就很娇,如今更是露出几分娇滴滴的神态来。 司徒南风看着,只觉得自己平日里说她不美,何止扯谎,简直是昧良心了。 他是探病来的自然也收敛许多,没有说什么故意惹她生气的话,两人竟然难得的相安无事共处了半日。 傍晚时分,司徒南风要告辞回去,兰忘忧可怜兮兮地抓住他袖子。 “司徒南风,你走了我自己好无聊啊。”她又要眼泪汪汪。 司徒南风看她的模样,没来由心里一动。 “那我明日再来看你。”他难得安抚道。 一边说话一边走到门口,正赶上虞兮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猝不及防地撞到一起。虞兮一躲,滚烫的药洒在手上,瞬间起了个泡。 “你没事吧。”司徒南风下意识地把药接过来,又抓起她手腕查看。 虞兮疼得直咬下唇,却依然摇摇头。 “没事的,是我不小心,司徒兄不必介怀。”怕司徒南风太过内疚,她赶紧宽慰道。 司徒南风眉头拧得死紧, 又内疚又心疼,赶紧问丫鬟们要了烫伤药来要给虞兮涂。 第90章 醋坛子忘忧 “你手没事吧?” 也不知凤逸阳的消息怎么那么灵通,药没有上完就急匆匆推门进来。 虞兮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攥住了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皱起了眉头,脸黑得像被人欠了八百万。“你们怎么回事,让本王的女人亲自端药!” 一屋子下人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喘。司徒南风和兰忘忧都皱着眉看他。虞兮看凤逸阳怒气冲天的模样,怕他又无端迁怒别人,赶紧扯了他的袖子往外走。 “我想起件事要跟王爷说,就拜托司徒兄监督忘忧公主喝药了。”她忙说,拉着凤逸阳赶紧往外走。 凤逸阳还要说什么,被一只莹白柔软的小手捂住了嘴。 软软的小手覆在唇上,再大的火气都化成了绕指柔。 他啄了一下她的掌心,才沉声道:“ 以后不许亲自煎药,再不许受伤了。” 凤逸阳自己是十几岁就带兵杀敌的人,到如今年近而立,受过的伤不计其数。自己被箭射中眼睛都不眨一下,在虞兮的事情上却总有些小题大做,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知道啦。” 虞兮赶忙说,拉着他离了兰忘忧处。 司徒南风看着二人的背影发呆,几次接触下来,他发现凤逸阳和虞兮的感情根本不是他能插足的。 他们有一种特别的默契与和相互制约,除了宫虞兮,这世间怕是再没有收服的了大名鼎鼎的靖王爷。反之,除了靖王爷,自然也没有人能收服的了宫虞兮。 民间有句话叫“针插不入,水泼不进”,也就是如此了吧。 凤逸阳被虞兮连哄带骗拉出去后,丫鬟们各忙各的,又留下司徒南风和兰忘忧面面相觑。 “虞兮让我监督你把药喝了。”司徒南风不急着离开了,而是把药碗拿了送到兰忘忧手边。 兰忘忧似乎很委屈,也不知怎么就不高兴了。 “我不喝,你回去吧。” 兰忘忧瞪着一双小兔子一样的眼睛说。 司徒南风习惯她无常的脾气,也不跟她计较,伸手捏住了她下巴。 “你不喝我可灌了。”在司徒南风眼里这就是个任务,完成就好。 兰忘忧犯了大小姐脾气,在他手里死命挣扎。 “我就不喝。” 她手术初愈,脸色苍白得很,挣扎起来却不遗余力。司徒南风怕真的伤到她,又松了手。 “我不在不也每日喝药吗?怎么今日就矫情起来了?”司徒南风也恼了,药碗往旁边的小桌上重重一掷。 “我就不喝,你去哄你的宫虞兮,给宫虞兮擦药去吧!”兰忘忧眼泪汪汪,伸手拂了药碗到地上去。 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汤药更是溅了司徒南风衣袂上。 “兰忘忧,你好一副公主架子!” 司徒南风是皇亲国戚,又是个难得的好性子,太皇太后怜爱他,对他一句重话没有。 兰忘忧这样又作又闹的,他是从没见过的,也跟着火了。 “不欢迎我,我走便是,你这一出大可不必。” 他踢了一脚满地的碎片,头也不回地去了。 兰忘忧心里百转千回,又懊恼又自觉小家子气,想叫他又拉不下脸儿,只得任他走了。 虞兮那边烫伤后被凤逸阳禁足了,有什么事就让那边的下人两边传话远程指导,足足三天没有过去看她。 虞兮嗔怪凤逸阳小题大做,却也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实在放心不下,只好去哄凤逸阳开心。 “忘忧公主的手术是我做的,我要负责到底,万一人有个三长两短的,跟澜沧国也不好交待。”她跟凤逸阳敲边鼓,想让他同意她继续亲自照顾。 凤逸阳也不是个好说话。 “有什么事本王担着。”他捏着她莹白的小手看个不停,对着那块汤药烫出的疤皱着眉头拒绝。 虞兮自己就是大夫,随便擦点药就不会留疤,总觉得他没必要这样忧心。 “不会留疤的。”她说的是实话。 “那又怎样,你还是会痛。”凤逸阳这件事上总是很固执。 他把她看得太娇贵,容不得有半点闪失的。虞兮有时候也好奇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这个老古人专制霸道说一不二,对她倒是又宠爱又忠犬,事事以她为重。 “也不知道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 她小声嘟哝。 “什么?”凤逸阳没听清。 “我说,也不知道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她重复道,双手托了凤逸阳的脸凑近看他,“也不知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放在心上。” 凤逸阳被她软软的十指托着,脸凑着脸看着,撩得心里痒痒。 他又想起她十二岁那年闯进他的小院,被抱在怀里的感觉。整个人瘦小娇软,大眼睛尖下巴像一只狐狸。 他又像那日一般把她抱在了怀里。 大人抱孩子的抱法,虞兮的臀坐在凤逸阳的臂弯里,吓得赶紧抱住了他的头维持平衡。 “你发什么疯。” 她有些无措地低呼。 虞兮伏着身子,襟口正好凑在凤逸阳的眼前。 凤逸阳看了又要闹她,对着她露出的锁骨和皮肤伸出舌尖去,湿哒哒地舔了一口。 虞兮的脸又变成了绯红色。 “不要……脸……”那人还在继续闹她,她气息不稳,后面的话几乎说不成形了。 凤逸阳似乎一直这么荤,两人相处的方式在没有互相表露心迹时就特别少儿不宜,如今更是有些肆无忌惮。 “我们玩点别的。”凤逸阳抱着虞兮进了内室,放下床幔来。 虞兮撑着他,让他跟自己隔开一臂距离提条件:“我要去见忘忧公主,贴身宫女说她跟司徒兄斗气了,心情很差,我怕她影响恢复。” “不行,她哪有那么娇贵,让本王的女人亲自照顾。”凤逸阳再次拒绝的干脆。 虞兮可怜兮兮:“她要拆线啊,不拆会长在肉里。” “丫鬟们拆也是一样的。” “那你不许碰我。” ...... “去看吧,不许亲自煎药,不许亲自照顾!” 凤逸阳咬牙切齿道。 再不过三十寿辰,他就要憋疯了。 第91章 司徒和忘忧 手术后第十天,兰忘忧的伤口才得以拆线。虞兮带了调好的祛疤膏过去,拆完线对着那只动人的大白兔擦上去。 兰忘忧由最初的不自在已经慢慢习惯了,任由她“吃豆腐”。 “应该没事了,但肿瘤就有复发的可能,还是要多注意。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可以每年喝7-14天,预防一下。” 虞兮一边擦药一边说。 通过这阵子的相处,兰忘忧早已放下了最初的假想敌心态,在心里喜欢上这个不卑不亢又医术超群的女孩子来。她耿耿于怀的,不过是自己中意的男人都喜欢她,但这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她要抢。 “我过几天就回澜沧了。”兰忘忧有些低落地说。 虞兮不解:“就这么回了?多住一阵子也无妨啊。”反正都住了这么久了。 她怅然道:“我本就是寻爱来的凤国,逸阳哥哥喜欢我,我在澜沧也喜欢,不喜欢我,我天天在眼前晃也是一样的。有你在,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哦?我以为忘忧公主感兴趣的人已经变成司徒兄了,看来是我想多了。”虞兮心思细,很多事都看在眼里,只是说与不说的区别。她一个两辈子加起来有三十多岁的人,比兰忘忧对感情看得还要通透一点。 兰忘忧愣了一下,她喜欢司徒南风?司徒南风对别人温文尔雅,就对她不好,她才不喜欢呢!想起他发脾气走了,又是一阵气。 虞兮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啊,就踏踏实实多住一阵子,等伤口不疼了再走也不迟,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是伤口上开刀的,更要注意。”虞兮劝道。 “你不要乱讲,我才不喜欢司徒。”兰忘忧根本听不进后面的话,只说。 虞兮笑:“好,我不说就是。不过,司徒兄怎么这阵子又没来了。” 兰忘忧脸色更精彩了,又羞于告诉虞兮是自己把司徒气走的。只说:“他就是那个样子,我死了才好呢。” 虞兮知她是气话,却觉得兰忘忧和司徒南风登对得很,她能看出两人对彼此都是不同的,司徒南风那样温文尔雅的人在兰忘忧面前都难得的真性情,兰忘忧更是心事写在脸上的主儿,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她心里想着有机会撮合一下才好。 帮兰忘忧擦完药,又坐了好一会儿。 兰忘忧自小骄纵,又是男孩子堆儿里长大的,第一次有女孩儿做朋友,“化敌为友”后,她虽然嘴上不说,实则很珍惜同虞兮这份蛮独特的友情。 而虞兮,本就未以忘忧为敌,自然更不会介怀。 两人坐在一起话也不多,就是安安静静地呆着。虞兮记得她前世在那个还可以刷手机的年代看过一句话:真正的朋友不是有说不完的话,而是在一起即便一直不说话也不会尴尬。 她同凤逸阳、哥哥和兰忘忧都是这样的。凤逸阳是美色当前只忙着对她上下其手,顾不得说什么。后两者是心里喜欢她,以她为友,却又因为性格和生长环境不同,确实没什么共同语言。 世间懂虞兮的人,还是少。楚清辞生在这个时代都觉得孤单,她一个穿越过来的,没人懂她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有几个这样的人存在,她已然很知足了。 又过了些时日,兰忘忧好的差不多了。司徒南风跟兰忘忧斗气一直没有再出面。虞兮在兰忘忧的宫女哪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越是如此,越知道在司徒南风心里兰忘忧是不同的。她那样辜负他,他都能待她如常,而兰忘忧只是闹了小女孩脾气,他就生了大气。 两人一个小孩脾气,一个宽容有度,又都是天生的贵族,在虞兮眼里很是登对。 她跟凤逸阳说这件事,凤逸阳倒是乐的撮合。在他眼里,只要司徒南风不来靠近他的女人,就是想娶月里嫦娥,都是可以的。 虞兮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直住在靖王府不成体统。宰相府那边来人请了几次,凤逸阳一直推脱说忘忧公主离不开人照顾,不许虞兮回去。 时日太久,宫寻那边坐不住了,竟亲自来宰相府接人了。 凤逸阳对宫寻有知遇之恩,但宫寻对凤国也一直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所以宫寻虽是人臣,在凤逸阳面前倒没有文武百官的媚骨。他私心里倒不是反对虞兮同凤逸阳来往,只是觉得嫁给这样一个活阎王不是智举,何况他同忘忧公主有婚约在身,女儿如今没个名分就这样同他朝夕相处,实在是让人不敢苟同。 “小女叨扰已久,也该回府了。” 宫寻不知道这几年轻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觉得这是淌浑水。因此对凤逸阳说话他也不太客气。 “公主尚未痊愈,令嫒不能回府。”凤逸阳脸皮厚得很,扯谎一流。 “据我所知,太皇太后前几日还赏了珠宝给小女,奖赏她治愈友邦公主。”宫寻拆穿得也毫不客气。 凤逸阳被拆穿也毫不尴尬,不动声色道:“大病初愈,自然也需要闺中密友多陪着,才能心情舒畅。” “宰相府到靖王府这样近,公主可以多去宰相府做客。” “既然这样近,令嫒住在靖王府也是一样的。宫宰相想女儿了,就多来看看。” 虞兮坐在一旁听着,心说,唐国强老师扮演诸葛亮时那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大概就是说凤逸阳这种人吧。 赶紧帮父亲说话:“叨扰已久,我确实该回去了。” 凤逸阳瞬间冷了脸色,用余光瞪她。 虞兮早摸清了他的脾气,并不怕他。只跟父亲道自己还有些事情想交代忘忧公主,晚些就回府。凤逸阳怒目而视,她也不理会,只先把父亲劝回了。 “回府后到我书房来一趟。” 宫寻走时,冷冷道。 虞兮赶忙应了。 凤逸阳在身后道:“宫寻,你不许为难我娘子。” 虞兮又赶紧扯了他袖子不让他说话。 宫寻走后,凤逸阳才真生了气,伸手把桌上的茶壶茶杯拂了一地。想对虞兮发脾气,又狠不下心,只一个人寒着脸闷坐着。 虞兮赶紧把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的丫鬟小厮们支出去,自己留下来安抚他。 “要走就走,跟着宫宰相的轿子走了,还免得靖王府派人马送你。”他跟她怄气。 虞兮只蹲在他面前看他,像个乖巧的小动物。 “你走啊。”他又说。 “幼稚。”虞兮轻声道,伸双手钩住他的脖子。桃花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凤逸阳还在生气,只寒着脸瞪他。 “还是摄政王呢,还一代天骄呢。这么点事发脾气。” 虞兮继续说。 第92章 “取悦我” “宫虞兮,你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凤逸阳堂堂一个摄政王,说起气话来像个怨妇,倒是虞兮没见过的一面。 她维持着蹲在地上抱着他脖子的姿势,却把头伏在他膝盖上。 “父亲考虑得在理,毕竟我现在是宰相府的大小姐,凡事要照顾宫家的颜面。”她呢喃道。 凤逸阳怒气未消,任凭她吊着自己脖子,却也不碰她。 “男欢女爱何其平常,怎么就不顾宫家颜面了。”他道。 “毕竟……”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虞兮想说毕竟未曾婚配,又觉得说出来好像自己多么恨嫁一样。更何况,她想在母亲的仇报完后再真的嫁给凤逸阳,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她虽然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却是没有恋爱经验的,也不知道恋爱的男女到什么程度算是合适的。何况她穿越到的是封建社会,男女之大防是要遵守的。日日住在靖王府,又睡在凤逸阳床上,确实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她说两人没有夫妻之实,怕是没有人会相信。 “我们成亲。”凤逸阳不假思索地开口。 虞兮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就在他的膝盖上伏着。手臂吊的酸了,就放下来,蹲得腿麻了,就改为坐在地上。 “离得又不远,想我了,我借着看忘忧公主的名义来看你便是。”她又柔声哄他。 这个爱吃醋的古人男朋友,虽然是只忠犬,可毕竟从下娇生惯养又位高权重,又危险又难哄。 “你起来。”凤逸阳道,这才微微屈了身扶住她的肩膀。 虞兮不待反应,已被整个人拉了起来又抱在膝上。 真是个喜怒无常的活祖宗。虞兮心里暗想,还要好好哄哄才是。 “取悦我。”凤逸阳刻意板着声音命令,耳朵却悄悄红了。 “?”虞兮用桃花眼发出一个问号给他。 他双手把住了虞兮的***,用力按在自己身上,把两腿分到两侧。二人面对面坐着,区别是凤逸阳坐椅子,而虞兮坐着他腿上。 “你硌到我了。”虞兮脸又蓦地红了,小声说。 这个动作太过暧昧,她怎么呆着怎么害羞,于是小幅度地扭动了一下。 凤逸阳心头窝了一团欲念之火,又觉得自己要烧着了。他甚至忘了自己在因为什么跟她闹脾气。 “乖,取悦我。我开心了就放你回去。”凤逸阳哑着嗓子命令。 他没有自称本王,而是说“我”。 虞兮明白了他的意思,臊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在二十一世纪只长到17岁,17岁是还不允许看三级片的年纪啊!她仅有的这方面经验还是凤逸阳臭不要脸传授的。 “……你不是三十岁之前不能那个嘛……”羞到不行,虞兮吞吞吐吐道。 “只要不是阴阳交合,没关系。”凤逸阳喘着粗气解释,“你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虞兮的脸要烧着了,一急,桃花眼里又要有水汽弥漫上来。她很怀疑自己这副身体的泪腺是不是有问题,挨打挨骂跟人打架不哭,却总被凤逸阳调戏得要掉眼泪。 这次凤逸阳箭在弦上,看她泫然欲泣依然硬着心肠没有放开她。“乖,我教你好不好。”他凑在她耳边又放低了身段哄她。 虞兮并不抗拒亲密关系,她只是所有的天赋都用在了医术和过目不忘上,对男女之事实在是能力有限。她的不会,是真不会。如果真是那样怕“婚前失贞”,是拼死也不会同凤逸阳睡在一起的。 至于凤逸阳被董秀枝下药那次,她让凤逸阳自己动手“解决”,也只是知道男性生理构造,看过几本生理卫生的书,敢说大话罢了。 “吻我。”凤逸阳在她耳边继续教。 虞兮红着脸真的吻了他的唇一下。 “不够。”他又说。 于是虞兮又凑上去,舔了下他的嘴唇。 虞兮在凤逸阳心里本就又纯又欲,这一下简直是火烧房子了。他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一直吻到二人气喘吁吁才肯放开。 又抓了她的手,做了好些有的没的。 待董秀枝闯进来时,正撞见凤逸阳的衣襟大敞,虞兮一手按着他小腹,细白的牙齿啃着一点樱红的时候。 二人喘着大气,空气里都是荷尔蒙的气息,虞兮这个当事人都觉得场面太香艳,更何况董秀枝。 以往她来总有人通报,今日见丫鬟小厮没有人在外面候着,便径直走了来。她看二人的“活春宫”,竟愣在了当场。 “王爷,你们……我……” 董秀枝心里何止打翻了醋坛子,简直是打翻了酿醋的缸,酸得直冒泡,酸得溢出来。 她来靖王府好几年,想尽办法要爬上凤逸阳的床,却从未如愿过。丫鬟们安慰她凤逸阳忙于政务不好女色,她也用这个安慰自己,虽然王爷不碰她,可毕竟唯一一个“王爷的女人”是她董秀枝。 “滚出去。” 凤逸阳被搅了兴致,喝到。 董秀枝竟“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真的跑了出去。 虞兮从浓浓的暧昧气息里清醒过来,尴尬地看着凤逸阳,就要从他的腿上爬下去。 “继续。”凤逸阳按住她不足一握的小腰,不许她乱动。 这种情况还继续?你是个正常人吗?虞兮腹诽,又被他缠着闹了半个时辰才肯放手。 完事后,她跑出去用皂荚拼命洗手,凤逸阳在旁边心满意足地看着她。 “不要脸。”她低声淬他。居然逼她做那种事…… “还有更不要脸的,下次试试。”凤逸阳在这方面倒比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开放得多。 虞兮两世为人加起来都要三十几岁了,这种事上都对他这个老古人自愧不如。 闹够了,凤逸阳只得信守承诺差人送她回府。 看着一马车的吃穿用度,虞兮哭笑不得。 “凤逸阳,你扶贫来了?”她好歹也是宰相千金,凤逸阳给她做了几十件衣服,几大箱珠宝首饰也就罢了,这几筐水果怎么回事?还有这两大捆腊肠,不就是她上一餐随口夸了句好吃的? “何谓扶贫?”凤逸阳不解。 “就是救济灾民的意思。”虞兮解释。 凤逸阳挑眉:“哪个灾民有幸被本王宠着?还有绫罗绸缎,衣服首饰的?” 虞兮撇嘴:“你宠我,我自然是高兴。可是,宰相府又不是没有这些吃的用的,我这么带着回去,是图什么许的。” 凤逸阳伸手捏她鼻子,宠溺地凝望她许久。 “看看那是什么。”他指指一个装水果的筐。 “荔枝啊。”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凤逸阳凑到虞兮耳边道。 是前几日她同他讲的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她怕他追究朝代,只说古时有个皇帝和妃子如何如之何。 第93章 父女夜谈 虞兮记得这个故事她是讲完了的,连杨玉环马嵬坡吊死也是讲了的。可这个人只记住了唐明皇对杨玉环如何娇宠,今日还送了一筐荔枝给她以示效。 这个逻辑思维能力,虞兮也是服了…… “凤逸阳,你的语文大概是体育老师教的吧。”她不客气的评论。 “何意?”凤逸阳问。 虞兮的桃花眼咕噜噜转了几轮,终是憋住了笑没说出什么来。 凤逸阳知道不是好话,又抱着她又亲又闹。待虞兮回宰相府已经是傍晚了。 惊鹊和紫鹃两个小丫头大半个月没见她,她一回来,就开心地叽叽喳喳围着她说个不停。 “小姐,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想你了。”惊鹊扑过去说。 “你们平日里是伺候我的,我不在,能清闲一些,不应该高兴么?”虞兮习惯性地捏捏她圆圆的小脸。 “你不在,我们两个没意思。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紫鹃说,扶了虞兮坐下,赶紧就要跑出去为她张罗晚饭。 虞兮记得父亲要她先去书房,便拦了紫鹃道:“不急,我先去见父亲。” 说罢,就往宫寻的书房走去。 宫寻知道女儿回家,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 “父亲。”虞兮进了书房,也不等宫寻招呼,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去。 宫家的儿女,只有宫承允、宫承泽兄弟和虞兮叫宫寻父亲,其余几个小的,都叫爹爹。虽说只是称号而已,但虞兮是女儿家,便显得生分了一些。宫寻一直想问他为何从来不肯叫“爹爹”,又觉得自己一把年纪跟女儿计较这个,太过小家子气。 而虞兮的想法简单得多,“爹爹”对于她才是昵称,是爸爸,是亲人。“父亲”,不过是对处于这个位置的人的称呼罢了,无关感情,只有血缘。于她来说,扁鹤才是爹爹,宫寻不过是一个和她这具肉体有血缘关系的人罢了。 她甚至问过自己一个问题:若她能穿越回现代,又可以带一个人在身边她会选择谁? 答案是义父扁鹤,如果两个人呢,那就是扁鹤和凤逸阳。 凤逸阳排在义父后面,一来是因为义父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又一定愿意舍弃如今的生活陪自己回去,二来,她虽与凤逸阳两情相悦,却并不确定他是否愿意为自己做出牺牲,以及牺牲到什么程度。对义父,她有满满的安全感,对凤逸阳,她却患得患失。 至于父亲,她从未想过。他又不缺她这一个女儿,怎么至于要同他相依为命呢。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吗?”宫寻的桌上点着一盏煤油灯,在火光里认真地望着她。 这个时代的贵族基因好,生得都好看,宫寻也不例外。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但人很有风度。如果说义父扁鹤是一味的清冽,那父亲宫寻给人的感觉就是儒雅混杂着硬核。 虞兮虽生得像母亲,却也有许多同扁鹤相似的地方。比如鼻梁上的朱砂痣,比如瘦削的身形。凤逸阳还说过,她思考事情时的眼神,同父亲一模一样。 虞兮看着父亲出神,并未接话。 “你对摄政王到底有没有那个心思?”宫寻也是思索很久才决定亲自问她的。 女儿的感情问题理应由母亲过问,但她生母不在了,让凤郡主问更不可能听到实话。本想着凤逸阳那边对女儿那样上心,如果真有一天要娶她进府,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应了。可相处了那样久似乎双方都没有这个意思,女儿甚至心甘情愿照顾了澜沧的公主那样久——毕竟百姓们都传二人是情敌,能这样相处也是让宫寻费解的。 再不问清楚,怕真想出手管的那天,黄花菜都凉了。 “有,我喜欢他。”虞兮不想跟父亲打太极,乖乖答道。 “喜欢到心甘情愿给他做妾吗?”宫寻聪明归聪明,却也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并不耍小聪明。 宫寻、楚清辞和他们的女儿虞兮都是这样的人,也是应了市井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父亲,我若甘心给人做妾,就不是楚清辞的女儿了。” 先皇有立楚清辞为后的打算,楚清辞都不稀罕。 宫寻的神色在火光的映衬下晦暗不明,他深深地望了女儿一眼,他摸不透她。 “那你准备如何呢?两人一直这么不明不白地处着?用宫大小姐的身份跟王爷来往一辈子?” 虞兮苦笑,说到底,宰相府的名声还是第一位。 “父亲,我非但要做正妻,并且要做唯一的妻。若凤逸阳真心待我,一定会处理好他的事,这一天我可以等。”虞兮正色道,“当然,以我这阵子同他的相处来看,我若告诉他明日我要嫁进王府,他也能今夜让人连夜铺了十里红妆做了嫁衣来接我。” “只是,父亲,没有必要呀。成亲与否只是个形式,可以等一切都处理妥当再说。他若爱我,我不是他的王妃也爱,他若变了心,即便我是他的王妃,也依然会离开。更何况……”虞兮顿了顿。 宫寻用眼神询问她。 “更何况……”虞兮继续说道,“父亲,我想替母亲报完仇再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她想过把凤郡主是凶手的事告诉父亲,又怕拿捏不好这个度。 毕竟楚清辞只是跟宫寻一夜风流的女子,陪伴他这么多年的是凤氏。她担心宫寻会姑息,只能想试探下态度。 “哦?这么说,你找到凶手了?”宫寻问。 “算是吧。”虞兮点点头。 “谁?” “父亲,等我报仇的那天再问也不迟。”虞兮说,一瞬不瞬地望着宫寻的反应。 依然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既然不肯告诉我,便一定是我认识的人。”若不是身边人,告诉又何妨?宫寻何其聪明,一点就通。 虞兮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第94章 狼狈为奸 “有证据吗?或者说,你怀疑谁?”宫寻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儿了,他起初就知道她同自己其他的儿女不同,却未曾发现,她的城府比他知道的还要深。 “父亲不妨猜猜看。”虞兮不正面回答,只把问题像个皮球似的踢回去。 “这可是从何猜起呢,莫非,你怀疑是你大娘?”宫寻的直觉倒也是准得可怕。 “不是为父为自家人辩解,凤氏虽然人骨子里骄纵刻薄些,却的确没有杀你母亲的动机。若是为情,你二娘三娘住在府上,三娘还生了惜月,更值得她吃醋。若是怕你分家产,应该杀你而不是楚清辞。” 宫寻看着自己女儿,认真道。 “……” 虞兮凝视宫寻许久,终是欲言又止。 她心说父亲也是可怜,三个女儿的生母有两个不爱他的。凤郡主就是吃醋啊,不过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先皇罢了。 “若真是大娘所杀,父亲会怎么办啊?”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把脸凑近宫寻低声问。 “……若有证据,我自然不会姑息,替清辞出头。”宫寻有些底气不足地说,脸色有些僵硬。 “呵……”虞兮低笑,脸几乎要贴到宫寻脸上去,“父亲啊,有句话叫‘父债子偿’,那母亲的仇,自然也是女儿报,如果是大娘杀的,我就手刃了她,不劳父亲出头。” 一声“父亲”叫的满是嘲讽。 宫寻被气得个老脸通红。 “宫虞兮,你来府上这些时日,又何曾拿我当过父亲!在你心里,我可比你那扁鹤义父差远了!我说不姑息,你还信不过我不成?!” 虞兮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或者说,这具肉身的亲生父亲,心里百转千回,只觉得连肠子都转了一百多个弯,打了无数个死结。 面上却依然不动神色。 “我说笑呢。大娘贤良淑德,既是凤国郡主,又是当家主母,怎么会是杀人凶手。” 说罢,她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 “父亲,我母亲没的时候我才十一二岁,若没有义父抚养保护,兴许早被人暗杀了,暴死街头。又怎么会好端端地站在您面前呢。我对义父有感情也是情理之中。”她对着宫寻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义父养了我这许多年,父亲才养我半年多,自然还有些生分,日子是一天天过的,感情也是一天天培养的。我先谢谢父亲的大度,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一番话说得让别人挑不出理来,又心里不舒服。 宫寻看着这个长跪不起的女儿,一时间郁结在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准备了一肚子话要劝她要么嫁给凤逸阳,要么保持距离,说来说去,却离题万里,给自己找了个不痛快。 虞兮本心里想的就是点到为止,谈话再继续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父亲,我这些日子照顾忘忧公主有些疲惫,先回房睡觉了,您也早些休息。” 虞兮也就是意思意思跪一下,谁知宫寻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赶紧找了个理由走了。 只留宫寻一个人在书房生闷气。 夜幕四合,天快黑透了。 韩管家看大小姐从书房出来后老爷一直没动静,便敲了房门进来叫宫寻吃晚饭。 “这个孩子,连虚情假意都懒得,跟她娘还真是一个脾气。”宫寻叹息道。 虞兮跟宫寻感情并不深,她已经有扁鹤这一个父亲了,总觉得宫寻虽然人不错,却也不至于好到让她愿意留下尽孝,在宰相府里伺候他终老。 既然自己报完仇还要回义父身边,这个亲生父亲也不过就是过客罢了。 过客就没必要投入过多感情,做事对得起良心就好。 她忙了一天,哄完凤逸阳又跟父亲谈话,也确实是有些乏了。 往明德居走着,只想赶紧吃完饭睡个好觉。 路过宫菲然住所时,猝不及防,一顶粉红的软轿撞进视线里。 这么晚了宫菲然要去哪里?虞兮心下好奇,便躲在一边暗中观察。 “路上慢些,董妃娘娘。”宫菲然难得收起平日里的模样,彬彬有礼地对着软轿说。 轿子里伸出一个插满首饰的脑袋来,虞兮隔了十步远都闻到了一阵香风,这个穷人乍富的风格,是董秀枝无疑了。 她出身低,真正过上好日子是母亲为太皇太后挡箭之后。有什么好东西,恨不能一股脑儿全穿戴在身上,以补偿过去的缺失。 虞兮跟她接触并不多,却知道她是方圆十里,脑袋上珠花首饰最多,香气最重的那个。 她曾刻薄地笑言董秀枝的味道像“高级卫生间”,还被自己的两个老古人丫鬟追问了半晌什么是卫生间。 宫菲然与探出的脑袋又窃窃私语了许久,那脑袋才回到了轿内,指挥轿夫们走了。 虞兮一看两人的神情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只躲在一旁等宫菲然也回去了,才悄悄走掉。 董秀枝白日里刚撞见她同凤逸阳亲热,又是那样旖旎的场景,晚上就来找宫菲然,不用猜,她们谋划的事情一定是同自己有关。 虞兮暗想,没想到二人竟然相识,好巧不巧还让自己遇上了。 可这两个女人要做什么呢,她左思右想没有头绪。算了,静观其变,见招拆招就好。她们不值得她花费心思去调查,毕竟这两个人都不是真聪明,只有小聪明罢了。 “苍蝇这东西啊,死不了人恶心人。”虞兮吃着晚饭自言自语。 “小姐,你眼花了吧。数九寒天的,哪里有苍蝇啊。”惊鹊在旁边夹菜给她吃,天真地问。 “你啊,真实在。”紫鹃用胳膊肘碰了碰惊鹊,“小姐这是在比喻跟苍蝇一样的人啊,不是说真苍蝇。” “小姐,你是又碰到二小姐了吗?”她问,生怕虞兮受了委屈。 虞兮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而已。你们两个小家伙也快吃饭,吃完饭赶紧睡觉去。我都困了。” 两个丫鬟连连称是,一个伺候着她吃饭,另一个赶忙去铺了床,好让她吃完赶紧休息。 第96章 忘忧遇匪 自虞兮回了宰相府,最寂寞的除了凤逸阳,还有兰忘忧。 她嘴上不承认,心里对虞兮确实思念得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互相摸清了对方的脾气秉性。她知道虞兮爱憎分明,能出手救她,就是瞧得上她这个人。 她自从放弃了要嫁给凤逸阳的念想,对他反而没了什么兴趣。已是很多时日没有再去闹他。 反而三天两头的往宰相府跑。凤逸阳忙于政务,十天里倒能比兰忘忧少去上两回。 “口嫌体直。”虞兮评价兰忘忧。 “什么意思?”她不明白。 “就是说你这个人啊,嘴上嫌弃我,心里却很喜欢我。”虞兮好心解释。 “那跟体有什么关系?”兰忘忧是老古人,不懂虞兮的网络流行语也是正常。 她2019年穿越的,也不知道如今的二十一世纪还是否流行这句话。 “就是身体很诚实,天天往我这里跑。”虞兮再次解释。 “稀奇古怪的成语倒是有不少。”兰忘忧嗤之以鼻,“谁说我身体喜欢你的,我身体也很嫌弃你。” “也不知道谁被我捏了一个多月的大白兔。”虞兮荤不过凤逸阳,在兰忘忧面前开起车来倒是轻松自如。 兰忘忧的脸浮上一层红晕。 “你...臭不要脸!” 虞兮大笑,这不是她总说凤逸阳的话吗。如今被这个公主用到了自己身上。 兰忘忧基本上康复了,除了阴雨天刀口发痒不舒服之外,乳腺瘤去除得倒是干净。 想必澜沧皇室女性的这个病症是公开的秘密,兰笑卿和兰忘忧兄妹写信送回澜沧提及此事,兰帝并不惊诧女儿好端端怎么病了,而是欣喜若狂。他让使节日夜兼程走了许久带了重礼送来,还亲自写信邀虞兮去澜沧游玩。 虞兮大仇未报,哪有这个心思。她回相府后又紧急联络了斐冷邪师徒,说明了凤氏亲口承认谋害母亲一事。 “我凌绝山庄最擅长的就是杀人,区区一个郡主,悄无声息地杀了便是。”斐冷邪媚眼如丝,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心头一震。 虞兮不赞同,母亲死的不明不白,她却不要凤氏死的不明不白。她要让世人都知道她凤氏是杀人凶手,都知道,她死有余辜。 她说的没错,无凭无据,没有人会相信她。那天她同父亲谈及此事,也不过是探探他的态度罢了。 “等我完成自己要做的事,再去澜沧玩。”她跟兰忘忧说。 “父皇已经催我回去了。”兰忘忧怅然若失。 她已经完全没有嫁给凤逸阳的心思了,来凤国阴差阳错把困扰了人生前十几年的重疾治愈了也算是没有白跑一趟。 唯一遗憾的是:那日她又作又闹气走了司徒南风,已是许久没见了。 虞兮没什么朋友,更别提闺蜜了。 就一个兰忘忧算是“肌肤之亲”过,自然也跟着伤感不已。 两人便时常腻在一起,一起看看书,逛逛花园,虞兮用尽可能简单的语言教兰忘忧一些妇科保健知识,以免她再有复发的风险。 转眼间,兰忘忧归期将至。 她也顾不得许多了,便拉了虞兮一同去找司徒南风。 虞兮起初觉得自己同去不好,毕竟司徒南风曾经对自己有那个意思。后来转念一想,兰忘忧和司徒南风早已情愫暗生,只是双方不知道罢了,她去了,没准儿还能撮合一下。 便跟着去了。 那日也不知道兰忘忧怎么那么好的兴致,偏又不肯骑马坐轿,只想看看凤国的精致,便拉了虞兮脚行前往。 虞兮向来喜欢一个人出去,不让丫鬟跟着。她也学了虞兮,小宫女跟着也不肯。 还未到慈恩堂,就出了事。 “宫虞兮,你这是去哪儿啊。” 熟悉的场景,不同的混混。 自从上京认父以来,这样的场景虞兮遇到了无数次。她想起前阵子董秀枝来宰相府,心说,一定是董秀枝和宫菲然搞的鬼。 趁这个机会来堵她,想必也是监视良久了。 她不说话,暗自把别在袖口的银针捏在手里。 “管你姑奶奶去哪儿!”兰忘忧沉不住气大喝一声,拉了虞兮往反方向跑。 “高的是宫虞兮,别抓错了!另一个动不得!” 虞兮疯跑着,听得耳后有人发话。 果然,主使者不仅知道她,还知道她是同兰忘忧一起出来的。 想不怀疑到宫菲然和董秀枝头上都难。 虞兮会轻功,可兰忘忧不会,二人只能埋头疯跑。没跑一会儿,二人体力不支,又被团团围住。 “抓个子高的!”为首的人再次发号施令。 “我才是宫虞兮!” 虞兮赶忙说。 “公主,他们是要抓我,你快跑呀!”兰忘忧生性率真坦荡,却也是个伶俐人。她看情形就猜到有人害虞兮,却不想动她。赶紧对着虞兮喊。 她想误导这帮混混,先让虞兮脱身。心说等虞兮成功走掉再亮出身份也不迟。 虞兮心头一震。 她知道兰忘忧骨子里是个善良的小女孩,却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她竟然愿意舍命相救。 还未说话,那帮贼人一拥而上绑住了兰忘忧。 “我才是宫虞兮,她是……”她想说兰忘忧是公主,又怕贼人知道自己绑了公主会受株连,从而灭口,又住了嘴。 “公主!你快走!臣女若害了你,臣女担不起啊!”兰忘忧平日里咋咋唬唬,又疯癫,此刻演起戏来倒是不含糊。 贼人觉得不宜久留,赶紧带了兰忘忧飞奔而去。 虞兮一味地追了上百米,不见踪影,才急忙忙又往司徒南风的慈恩堂赶去。 见到司徒南风,把情况跟他说了,他眉头紧皱,脸上像覆盖了一层寒冰。那个表情,跟虞兮受伤时的凤逸阳一模一样。 “那帮蠢货,兰忘忧是褐色眼睛,他们竟然没看出来!” 司徒南风勃然大怒,带了人马就要去救人。 虞兮说:“别忙,我知道是谁干的,擒贼先擒王,我们把主谋找到就好说了。” 她派人又通知了凤逸阳和斐冷邪,不出半个时辰,三班人马就到齐了。 第97章 强扭瓜 “大家冷静,听我指挥。” 虞兮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慌乱过后,此时竟然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冷静来。 三个男人,一个是九五至尊,号令天下的摄政王,一个是天下最大连锁药铺的东家,而另一个是凤国最大暗杀组织凌绝山庄的庄主。任哪个都是人中龙凤,此刻却都带着手下人等她吩咐。 “此事一定跟董侧妃和我那妹妹宫菲然脱不了干系。” 虞兮当着众人的面,把她遇到的事,和混混们只要抓虞兮说了。 “忘忧公主死活要冒名顶替我,一定是怕我出意外。但她被擒后,也一定会亮明身份。那帮贼人接到的命令是杀我,所以忘忧公主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虞兮是天才少女,她分析起问题也是头头是道。 “但我现在怕一点……” “怕有人知道自己抓错人,怕落个绑架友邦公主的口实,杀人灭口。”凤逸阳接口。 虞兮点点头。 “王爷,你派人看住董秀枝,随时报备她的行踪。” “斐庄主,烦劳你很紧宫菲然。” 二人应允,快马离去。 虞兮又对司徒南风道:“司徒兄,这些日子想必你也隐隐约约知道了忘忧对你的心思。” 司徒南风神色变了变,深邃的眼睛里依然是要将贼人千刀万剐的神态。 “我去跟你找兰忘忧。” 他道。 虞兮点点头,她正有此意。 此事必须在兰笑卿知情前处理完毕,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虞兮心想。 三批人马分头去找,又过了一个时辰,凤逸阳的近卫长安快马来报,关押忘忧公主的地方找到了。 “在哪儿!” 司徒南风和虞兮异口同声道。 “董侧妃去了郊外,王爷怕打草惊蛇,正带人悄悄跟着。让属下过来告知。” 长安回禀道。 “好!带路!”虞兮骑在马上对长安道。 司徒南风更是等不及了,二人带着一众人马跟长安绝尘而去。 待虞兮和司徒南风赶到时,董秀枝等人已被凤逸阳和斐冷邪控制住。 那是一个废弃的仓库,董秀枝赶来,正是为了发落被五花大绑的“虞兮”。 “忘忧公主!” 兰忘忧哪里受过这等委屈,虞兮看着眼圈就红了。 司徒南风冲上前去,用剑挑开绳子。 “司徒!”兰忘忧的鼻音带着哭腔。 又娇又软,委委屈屈。 司徒南风也不开口,伸手把人捞进了怀里。 “呜……”兰忘忧抽抽噎噎一头扎进司徒南风怀里,只是哭。 “不怕”司徒南风只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来,抱紧了她。 虞兮在一旁看着,也跟着有些泪目。 一方面为兰忘忧化险为夷松了口气,一方面,又觉得通过这件事二人终于认清了对彼此的感情,也是不易。 “好了好了,你跟着哭什么。” 凤逸阳伸手搂了虞兮在怀里,又是好一通哄。 斐冷邪在一旁似笑非笑看着这两对儿。 “一个个成双成对的,也不知我这个孤家寡人来这儿是图什么许的。”他用鼻腔冷哼道,抬脚要走。 “斐庄主,宫菲然那边没动静吗?”虞兮赶紧问。 “没有动静,我的人盯着呢,有动静随时告诉你。”斐冷邪话没说完,人已经飞远了。 “王爷饶命,我是一时被嫉妒蒙蔽了心智,才想绑架宫虞兮,谁知绑错了人......”董秀枝自知事态严重,赶紧跪地求饶。 “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凤逸阳在虞兮面前撒娇无赖无所不能,别人面前却一直冷漠得很,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董秀枝哭哭啼啼被带走了,一关就是数日。 兰忘忧那边跟司徒南风算是关系发展到了新阶段,不说蜜里调油,也是情意款款了。两人瞅准了机会就腻在一处,比兰忘忧生病前来往得更勤。 难道这是官宣了?虞兮暗想,心里也为他们高兴。 问起来,兰忘忧却说还没有,毕竟司徒南风还没有跟她表白。 “行吧,好饭不怕晚,先这么处着,也是极好的。”虞兮道。 “你怕是忘了,我要回澜沧了。”兰忘忧嘟着小嘴道。 兰帝就这么一个女儿,又刚捡了条命回来,自然是派人一催再催着赶忙回程。 “你何时回去?” “三日后,最迟五日。”这还是兰忘忧同父皇争取来的时间。 她在凤国这几个月里,经历了许多事,友情、爱情、生死,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得下的。 说到归期,两人都有些怅然。 “董秀枝那边你准备怎么发落?”虞兮又问她。毕竟兰忘忧是苦主,要以她的想法为准。 “说到底也没有真的伤害到我,就关几日吓唬吓唬得了。董秀枝的母亲对太皇太后有恩,太皇太后嘴上不保董秀枝,但听说这几日跟逸阳哥哥念叨了好几次每年开春董秀枝都特地做桂花青团给送给她吃,今年春天也是吃不成了。”兰忘忧虽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到底是皇室,看问题比一般的女孩更通透些。 “太皇太后这些年一直对我不薄,两国更是世代修好。我毕竟是客。一个客人让东家杀人赔罪,还是欠妥当。” 兰忘忧此行本是抱着和亲的目的,想得一定和凤国摄政王把婚事办了,谁知半路杀出个宫虞兮,后来又杀出个司徒南风。把她的计划全打乱了不说,还悟到了许多事。 “我现在承认自己喜欢司徒。”她向来对感情坦坦荡荡。“之前对逸阳哥哥的感情,不过是我除了自己的十个哥哥,没有接触过其他男子。可我对司徒的感情还是不同的。” 虞兮心说,还用你承认,我早就看出来了。 “那就一样一样来。董秀枝那边关上一个月以示惩戒,司徒兄那边由我和凤逸阳去聊聊,探探口风。”虞兮脑子飞速地转着,想着解决方案。 兰忘忧点点头,又摇摇头。 “强扭的瓜不甜。”她对董秀枝的处理不感兴趣,一心只想着司徒南风。 虞兮大笑。 “你笑什么?” “我笑按照过去忘忧公主的脾气,管他强扭的瓜甜不甜,本公主就是要拧下来尝尝。怎么到司徒兄这里就换了说辞了。” 第98章 凤离渊示好 兰忘忧难得的有些害羞。 “不一样嘛”她小声说,低下头去。 近情情怯,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虞兮看着她感慨万分。兰忘忧喜欢凤逸阳的时候多么嚣张啊,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可如今对司徒南风却是大不相同的。 她看着这个女孩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没关系,你先什么都不要做。等我回去那天即便司徒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我也会表白的。” 兰忘忧拉了虞兮的手,认真道。 事已至此她也不好插手了,只能回去跟凤逸阳私下念叨。 凤逸阳本就宠她,哪里看得她伤感,抱在怀里哄道:“忘忧是澜沧第一美人,跟了司徒还委屈了他不成?他装得一本正经,心里巴不得呢。再说了,退一万步讲真不愿意,兰帝要他做驸马,他也违抗不得。” 虞兮往后靠了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别乱动。”凤逸阳又哑着嗓子制止她。 虞兮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不敢乱动了,又说:“话虽这么说,可感情求的是两情相悦,王爷你想想,若是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你,迫于淫威跟你在一起,你会开心吗?” 凤逸阳很不喜欢这个假设,不赞同地看着虞兮。 “本王英俊潇洒,智慧超群,你凭什么不喜欢本王?” “我是说‘若是’又不是说真的……”虞兮解释道,心想凤逸阳的脸皮也不知道随谁,城墙一样厚。 “若是也不行,不许拿我们举例子。”凤逸阳犯了犟脾气,一般说,一般不老实地把手顺着她的袖口伸进去。 她斜坐在他怀里,也不阻止,由着他把手对着自己滑腻的玉臂一通摸。 “那就用先皇和我母亲举例,先皇也可以用强权逼着楚清辞为妃,为什么要用爱情打动她呢?”虞兮另一只自由的手学着凤逸阳的样子也伸到他的袖口去摸他,凤逸阳呼吸一滞。 “不许玩火。”他道,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也把她不安分的手拿出来。 虞兮的眼神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之色,又被凤逸阳捉个正着。 “小淘气。”凤逸阳捏捏她鼻子,眼里都是宠溺。 “你说,先皇为什么要用爱情打动楚清辞呢?”没得到回答,虞兮又问了一遍。 “因为先皇想要的不是一个温香玉软的肉体,而是一颗同样爱他的心啊。”凤逸阳正色。 “忘忧公主也一样,想要司徒兄的心啊。” 兰忘忧之前不管凤逸阳怎样,都吵着要嫁他,不过是因为她的目的就是嫁给凤逸阳。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怎样,嫁了就行。 但司徒南风不同,从最初兰忘忧想要他觉得自己美,到后来因为虞兮的事吃醋,她很在意他如何看她。 凤逸阳本来不想管他人儿女情长的事,可他看不得自己的小女人为此苦恼,只得搂着她安慰。 “不用担心,交给我去处理,好不好。”他与她鼻尖相抵,又要吻她。 虞兮一听来了精神。“真的?”她问。 “本王何时骗过你?”凤逸阳反问,已经把唇贴上了她的。 “可是,你要怎么办?”虞兮根本无心接吻,满脑子都是兰忘忧和司徒南风。 “本王自有办法。”凤逸阳不耐烦了,只说,就要堵住她的嘴。 虞兮还是不放心,“可是……唔!” “亲热的时候能不能专心点……” 凤逸阳哪有心思跟她聊别的,美色当前,只觉得食指大动。 两人每次在一起像失火的老房子,难以控制。 三十寿辰快点到吧,到了就好了。凤逸阳亲着这个双颊绯红的小女人想。 待虞兮走后,凤逸阳唤来长安命令道:“去请一下肃亲王,就说本王有私事找他。” …… 又过了两日,太皇太后在宫里设宴为兰笑卿和兰忘忧兄妹践行。归期越来越近,虞兮依然没有看到两人有什么动静,更是急得不行。 “你答应过我要帮忘忧公主的。”她又去磨凤逸阳。 “放心。”他安慰她,却依然没有什么行动。 宴会的内容没什么新鲜,无非是凤国的皇亲国戚们和朝野重几个说话有些分量的人同兰笑卿兄妹吃个饭,说几句践行的客气话,再送些特产礼品由两兄妹的车队带回去,以示两国交好之意。 兰忘忧向来对这些东西不甚在意,场面话也由兰笑卿说了,只专心坐在哥哥身侧做个小孩。眼睛时不时地扫着不远处的司徒南风,她本就是个情绪写在脸上的人,那依依惜别的神情,众人尽收眼底。 “忘忧公主,众人送的礼品都是给澜沧国的,唯独我这份儿,是带给您的。” 肃亲王凤离渊端了个盒子,笑吟吟地立在兰忘忧面前,把她和司徒南风阻隔开来。 兰忘忧看不到司徒南风,不禁有些不满,嘟起嘴来。 凤离渊是有名的笑面狐狸,看兰忘忧不高兴跟没瞧见似的,自顾自笑吟吟地打开了眼前的锦盒,呈到兰忘忧面前。 “这朵萱草花,别名‘忘忧’,是我命人用纯种的黄龙玉雕刻而成的。听说澜沧不产萱草,自然也没有工匠知道萱草的形貌,来了凤国,自然要带一朵回去。” 虞兮精通医术药理,自然知道忘忧草是什么东西,忍不住悄悄抿嘴笑了。 不就是黄花菜的别称嘛!搞得这么浪漫,也就是看准了澜沧国不是黄花菜的产地。她暗想。 虞兮一笑,好几双眼睛对着她扫视过来。她赶忙假意擦嘴,用帕子遮住了脸。 凤国还没有人吃凉拌黄花菜,不知道她的笑点在哪儿,都以为她在笑凤离渊对兰忘忧突如其来的殷勤。 “你们凤国居然有草叫‘忘忧’吗?”兰忘忧一听来了兴趣,也不撅嘴了,赶紧把盒子拿过来观赏。 盒子里躺着的是一个上等黄龙玉雕刻而成的压襟,配着一红一蓝两簇长长的穗子。要多精巧有多精巧,要多别致有多别致。 兰忘忧马上来了兴趣,双手捧着把玩个不停。 “这就是你们的忘忧草啊,真好看。”她由衷赞叹。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