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聊斋大道长》 第1章 疯狂的鳝鱼 天元十九年,霜降,晨曦微凉,繁花落地成霜。 姑苏府以南二百余里,有一座叫渭南的小镇。 镇子不大,仅百余住户。 在这秋末之际,人们收获完地里的庄稼,便开始着手准备过冬迎新年了。 渭南镇西边,有一个大水溏,被镇上的人称之为大坑。 每年到秋冬交替之时,镇上的人会集体将大坑翻上一翻,然后把里面肥美的野鱼捞出来,家家户户均分好鱼后,留以过冬。 这一年也不例外。 伴随着红日初升,镇长陆山典晨起之后便来到了大坑边上。 他拿着一些祭香和黄纸,在坑边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着。 在此地有一个习俗,那就是在翻溏抄河捕获水货之前,要祭拜水神。 …… 祭拜下地,已经日上三竿了,此时,在大坑边上,也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准备干溏的人。 来的人都是镇上的汉子,他们扛来了许多木制水车,在陆山典的示意下,纷纷将水车排放在了水溏临河一侧,开始抽起溏里的水。 “咕噜~咕噜~” 随着二十多架水车转动的声响,大坑里面的水位缓缓的降了下去,一直到下午时分,溏里的水已经被抽出了大半。 至此,可以看到在不深的水溏面上,密密麻麻的水货摆动着它们的尾部游动着,同时嘴里面还吐着泡泡。 “好了,在抽下去天就要黑了,你们下去捡鱼吧。” 一头灰发,看上去莫约五十出头的陆山典中气十足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后,镇上的汉子们停止了抽动水车的动作,踩着稀泥下了溏。 在一群汉子们的捕捉下,一条条原本在水溏里面无忧无虑的水货被纷纷甩上岸来。 岸边十余个大竹篓子,没用多久就已经装满了水货,而此时溏底下的捕捞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涸泽而渔,抓捕起来自然是没什么难度的。 就在溏下的汉子们陆陆续续上岸之时,溏下面传来一声惊吼。 只见两名汉子双双扑在稀泥之中,欲伸手抓住一条大鳝鱼,只不过那条鳝鱼太过油滑,直接从两人手中挣出,钻进了稀泥中。 眼见于此,两名汉子连忙起身,开始用手扒拉着稀泥,想要将大鳝鱼挖出来。 挖着挖着,两人的动作同时停了下来,只因为地底出现了一块石板。 在刨出石板的一瞬间,两人均是呆楞了片刻,随后,其中一名汉子扭头朝岸上大喊了一声:“二叔,这溏底有块刻着文字的石板呢。” 汉子口中的二叔正是陆山典,在听到侄儿的喊声后,他心中先是升起一丝疑惑,随后将目光移到溏底,开口反问了句:“刻字的石板?” “是呀,您下来看一下喽。” 在陆侄子的一声回应声中,陆山典移步往溏下走了下去。 随着他们叔侄间的这一番交谈,同时也将溏边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一处,纷纷投向了站在溏底的陆侄子处。 踩着稀泥来到溏底,陆山典蹲身在稀泥坑中摸了摸被挖出的石板,发现上面确实是刻着文字,心中立马就升起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这块石板应该是块宝贝,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是从未听说过溏底有石板的,所以可以肯定这块石板是古人们留下的。 既然是一块古物,那肯定是有其价值的,因此,在刻字石板上摸了一把后,陆山典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溏底下这块石板应该是一件宝贝,我们将这块石板挖上来,搞不好还能用它换上一笔价值不菲的钱银。” 摸了石板一把后,陆山典对围在溏边的众人说了这么一句。 听到钱银两字,围在岸边的汉子们立马就来了精神,他们一拥而下,冲到溏底开始挖起了石板。 人多力量大,很快,溏底下一丈长,半丈宽的石板面就完完全全被刨了出来。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石板,而是一口石棺的棺面。 挖出石棺面看清之后,立马就有一些人忌讳人退回到了岸边,不过也有一些胆儿大的站在棺边打量着棺面。 “二叔,这怎么搞?”站在溏底的众人纷纷望棺沉默之时,陆侄子对身旁的二叔开口问了句。 “既然都已经挖出来了,还能怎么搞,那就开棺看看吧。” 经过一番思考,陆山典决定将石棺打开来看看。 因为像这样一口大石棺,是极为少见的,普通人死后,多是用木棺,而且大小也不可能达到一丈长,因此他猜想这棺中所葬之人应该不是普通人。 既然不是普通人,那么在石棺里面,说不定还会有陪葬品,到时开棺后,若真有陪葬品,将之取出,换些钱银那也是极好的。 念及此处,陆山典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众人一听,也未过多犹豫,而是找来一些工具,集体将溏下的石棺抬到了岸上。 石棺上岸,将棺身上的泥巴清理干净后,陆山典背着双手围着棺椁转了一圈,发现棺面上雕刻的文字他根本就看不懂。 “二叔,您能看懂这些鬼画符吗?”一旁的陆侄子看了一眼棺面上的文字后,满是疑惑的问了句。 “看不懂,不过这上面的字跟白河村村头的那蹲石狮身上的道符有些相似。” 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陆山典便让人撬起了棺盖。 在一阵铁凿的敲打声下,厚重的棺盖被一众人合力缓缓的推了开来。 棺盖被推开的瞬间,一阵阴冷的寒风从棺内吹出,让围在棺边的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虽是如此,但却并没有人退开,因为在棺盖被推开之后,里面一口朱红色的木棺出现在了众人眼中,而且在里面的那口木棺外面,还绑着一串金色的珠子。 虽然不知道这口石棺在溏底放了多少年,可是木棺外绑着的那串金珠,光泽却是异常的耀眼,让镇上这些一生碌碌无为,并不富足的人们看到后就移不开眼了。 “陆叔,那是金子吗?”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站在棺边望着金光闪闪的珠子打破沉默开口问了句。 听到青年的话,陆山典移步走到石棺前,伸出手在金色的珠子上摸了摸,立时便发现在这些珠子上,每一颗都刻着一个小小的字符。 珠上的字符他并未细看,因为字太小,以他的眼神根本无法看仔细。 而且这珠上刻不刻字并不那么重要,眼下重要的是,木棺外面缠绑着的这串珠子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金子。 低下头将脸贴在木棺上,陆山典张口咬向了绑在棺外的珠子。 “是啦,这是真金,今年我们可以过个富足年了。” 一口咬下,陆山典抬头之时,开心的说了这么一句,只不过围在他周围的人,此时却无不是面露恐慌,纷纷开始往后倒退。 就在陆山典环视着倒退中的众人诧异之际,在他的脸颊上,突然生出了一股非常炙热的感觉来。 “二叔,你……” 倒退中的陆侄子在自己二叔目光扫来之时,只开口说出了半句话,随后陆山典就发出一声怪异的惨叫,原本还扶着石棺的他踉跄倒退几步,跌进满是淤泥的溏底,失去了声息。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诡异,刚才一众人等还因为发现了棺中的金珠而高兴,而到了此刻,众人无不是惊恐万分。 眼见镇长跌进进溏底,却是无一人敢前去查看。 只因为在刚才,镇长将脸贴在朱红的木棺上后,在次抬起时,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血手印。 对于镇上这些普通的老百姓来说,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哪里看见过这种怪事。 一个脸上明明什么都没有的人,在低下头后,在次抬起时,脸上却出现了一个怪异的手印,这如何能让人不惶恐。 更诡异的是,那人还发出了一声怪叫,随后跌进溏底失去了声息。 虽然是心生惶恐,不过此时溏边的一众却并无人离开,毕竟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有如此多的汉子在此,即便是真有什么邪异诡魅也是不敢出来的。 当然他们不愿离开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石棺里面的那串金珠子。 “二叔!” 在自己二叔跌进溏里后,陆侄子呆楞了片刻,然后才一边开口喊叫,一边往溏边走。 当他走在溏边,又对倒在淤泥中一动不动的陆山典喊叫了几声,才扭头看了眼围在溏边不远处的众人。 对视着一众人冷漠的目光,陆侄子又看了看溏底的二叔,最终轻叹了口气,移步往溏下走去了。 踩着淤泥走到自己二叔身旁,陆侄子伸手拍了拍自己二叔,又开口轻唤了几声,见对方并没有给出丝毫回应时,又伸手在对方的颈脖之上探了探。 这一探之下,一股悲痛之感立马便从陆侄子心中升了起来,因为他的二叔已经没有了生息。 “啊~呜~” 回想到自己父母早亡,二叔从小就对自己帮衬有加,陆侄子心有感慨嚎啕大哭起来,他伸手将满身淤泥的陆山典扛在背上,然后背着他上了岸。 听到陆侄子口中的哭喊声,一众人等自然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目送着叔侄两人上岸,又目送着两人往不远处的镇子而去,却是无人上前去帮忙。 本来是很普通的一个获鱼均分的日子,可是到了眼下,竟因为一条疯狂的鳝鱼,闹出一条人命来,同时,在溏边还留下了一口很麻烦的石棺。 第2章 夜半风起狗子吠 主持分鱼的镇长突然惨死,眼下在溏边的一众事宜,就落到了一个叫廖吉的人身上。 在渭南镇上,除了镇长之外,就属廖吉的威望最大了。 因为此人有亲戚在姑苏城中开镖局,而他曾经在自己亲戚的镖局里呆过几年,学了一些身手功法,所以在这小镇子中自然是威望颇高。 由于发生在陆山典身上的事情太过古怪,廖吉并没有急于取出石棺中的金串珠,而是让人重新封好了棺盖,抬到了镇子上的祠堂里。 那些从溏里捕捞上来的水货,他大致主持的均分了一下,然后将一些之前捞起的小鱼苗投回到了溏中。 由于分完鱼之后天色已经渐暗,因此当天并未处理石棺,众人商议一番后,决定等到第二天,在作处置。 到此,秋末收鱼的事宜就告一段落了。 入夜之后,刮起了一阵大风,配合着这个季节的温度,镇上的居民们早早的就合上了大门。 虽是秋末,可那些成了家的汉子,在关上大门后,房内却是溢满了春色,他们把秋收农忙之时,积压在身上的邪火尽情的发泄着。 只是可怜了那些单着的老光棍,入夜后只得以五姑娘来慰藉这漫漫长夜。 …… “呼~呼~” 夜风拍打在窗檐上,发出阵阵声响,渭南镇东边,一户破落的小土房中,传出了几声巨烈的咳嗽声。 发出咳嗽的人叫陈进,是个刚十岁的小男孩,五年前他父亲进山打猎被黑瞎子带到了另一个世界,而他母亲因为悲伤过度,也在同年身染重疾撒手人寰了。 因此,陈进从五岁开始,就是在镇上讨着百家饭,看着别人脸色长大的。 由于从小父母早亡,又加之处处受人蔑视,所以他的性格与平常的小孩子相比,是有些畸形的。 这种畸形自他父母离世后,他就在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加上年纪幼小且无人教导,他的精神与正常的小孩也有些不同。 因此,镇上的人都叫他小疯儿。 这个可怜且疯癫的小孤儿,在七天前失足掉进了镇子边上一条水流湍的湘河。 落河之后,镇子上的人也没谁去在意他,在镇上的人们看来,这小疯儿要是真的淹死在河里面,其实也算得上是种解脱了,早死早超生。 可是当陈进落河一天之后,他又从湘河里爬了上来。 这件事情虽然有些奇怪,可是镇上的人却并未太过在意。 因为在他们眼中,陈进这小疯子本来就精神失常,所以他们认为他可能是在河里戏了一天的水又或是什么。 实际上镇子里的人并不知晓,真正的陈进在落水之后,其实就已经魂归九泉了。 他的尸体被河底下的水草缠绑,浸泡了一天之后,忽然间又恢复了活力。 此时此刻的陈进,其实是另外一个人,他来自另一个世界。 在那方世界,他也叫陈进,是一个生长在红旗下,十七岁的高中生,他还记得自己与同学一起去河里游泳,之后被一股怪力拖到水底失去了知觉。 醒来之后,就身处在了现在的这方世界,变成了一个仅十岁,无依无靠的可怜娃儿。 经过这几天的适应,他从陈进的记忆中,对这方世界也算是大致有了一些了解,只不过自从那天他从河底爬起来之后,就染上了重感冒。 所以这几天他一直躺在家里养病。 “咳~咳~” 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后,面色苍白的陈进爬下床,步履蹒跚的走到摆在床旁的一张木桌边坐了下来,伸手端起桌上放着的一个装水的破窑罐,猛的灌了几大口。 冰凉的清水下肚,原本萎靡的陈进恢复了几分精神,他从桌边站起,摸黑走进后院,摸出一个大红薯后又回到了房中。 生病的这几天,他就是靠着后院中的红薯维持着生活,在他的记忆中,后院里的红薯是之前的陈进在别人家的田地里顺来的。 就在陈进回到房中拿着红薯咀嚼之时,屋外的风力又猛了几分,其中一道凉风透过窗户间的缝隙钻进房内,将油灯吹熄了。 在屋外呼啸的狂风中,过了没多久,一阵狗吠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来到这方世界已经有几天了,之前的几夜,每到天黑之后,镇外都平静得很,并没有谁家会把狗夜宿在屋外。 可是今天这狗叫声,却是吠得非常的古怪。 细听之下,可以听出,屋外的狗儿是在跑动中吠叫,似乎是在追赶着什么。 “难不成是小偷?”心中暗自思虑了一番,陈进并没有将油灯点燃。 虽然房间里黑漆漆的,可是这间房子里面有几件什么摆设,摆放在什么地方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陈进将手里的红薯随手放在身边的木桌子上后,就移步朝窗口走去了。 在渭南镇上,由东向西沿镇上街道对立建着两排房子,在偏西边些的街道处,还有一条不长的横街,整个镇子的规模呈一个‘十’字型。 他的房子在镇上的最东边,屋外是街道,对面是镇子上的祠堂。 在陈进的记忆中,屋对面的祠堂规模非常大,是镇上集体出资搭建的,其作用并非如一般的宗氏祠堂那样用来供奉祖先牌位,而是用来祷神、做法事用的。 比如二月二奉土地,三月三拜王母,四月四祭冥神…… 心中怀着疑惑走到窗前,一股阴凉的风透过窗间的缝隙吹在他身上,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将身上穿着的一件破棉衣紧了紧,陈进将头靠在窗边,透过缝隙望向了屋外。 屋外的光线非常的阴暗,不过比起屋内来,却是要明亮一些的,因为天上还有一点点昏黄的月光。 透过昏暗的光线,陈进看见有几道人影正从镇子西边往自己家所在的方向而来,同时,在人影的身后,还跟着那条发出吠叫声的狗儿。 这一眼望出后,他只感觉后背发凉,全身毛孔在一瞬间全立了起来。 此时屋外街道上的光线虽然昏暗,可他却是能看清楚,从镇子西边而来的几道人影绝对不是人,因为在他们的周身上下,闪着一层淡淡的灰色光芒。 除此之外,他们移动的动作并不是像常人一样迈步而行,而是在地面上飘行。 第3章 亡母的执念 看清楚屋外街道上诡异的一幕场景,陈进干咽了口唾沫,随后悄悄的退回到床上,直接钻进破旧的棉被内,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呼~”“旺~” 屋外的阵阵阴风和狗吠声此起彼伏,躲在被子里的陈进此刻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他将自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静静聆听着屋外的响动。 就这样时间一息一息缓慢的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病未愈的陈进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困意。 而在屋外,除了阵阵阴风呼啸的声响,那条吠叫的狗儿不知在何时突然停止了。 “应该不会来找我,镇上那么多人家,怎么可能会来找我。” 被子里面的陈进心中暗自嘀咕着,在身体的不适以及浓浓的困意双重折磨下,他在不自觉间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着浑浑噩噩非常的不塌实,因为在第二天天明之际,他是从一个恶梦中被惊醒的。 梦醒了无痕,醒来后的陈进一头的冷汗,而且昨晚上刚缓和了一些的病情,在此刻又加重了几分。 “咳~咳~” 将一个破枕头靠在床头后,陈进将身体靠在床边咳嗽了几声,然后将目光移向窗边,双眼无神的呆望着窗子回想着昨晚上看见的事情。 若是换作在他以前那方世界,见到昨晚的那幅场景,他肯定会惊讶不已,可是眼下穿到这方世界之后,他对于昨晚所见并不觉得稀奇。 关于魑魅魍魉,虽然昨晚是陈进生平第一次遇见,可是在他现在这幅身体的记忆中,却是有关于邪灵的一些记忆。 其中,他脑子里印像最深刻的一桩事情,就是关于原本的陈进母亲的记忆。 这则记忆是发生在他母亲离世后的第七天。 在那天傍晚,五岁的陈进在睡梦里梦到了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 在梦里,他母亲说不愿他一个人孤苦无依的留在世上,想要带他一起离开。 然后,母子两人便一同出了镇子,向镇边上的的湘河边去了。 接下来,在陈进梦醒之时,发现自己全身湿漉漉的躺在湘河边。 从那天之后,每年到了这个季节,陈进都会做一个相同的怪梦,在梦里,自己死去的母亲说人世间太过凉薄,要带他去另一方世界。 一连如此避过了四年之后,在第五年的秋末,十岁的陈进没能避过自己亡母的执着,小小的生命淹没在了河中。 …… 翻阅着脑子里的回忆,正当陈进想的入迷之际,屋外的街道上传来了一名妇人惊恐的喊叫声。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太过突兀,不由得让陈进混身一颤,回过了神来。 “大白天的,叫春呢?” 回过神来的陈进心中暗自咒骂着屋外突然发出喊叫,吓到自己的妇人,同时,他拖着重重的身体下了床,直往窗边走。 走到窗边,他伸手把木窗推开一条小缝,立马便看见一个身穿蓝色衣裙的妇人跑进了一间房子里。 看到妇人狼狈的背影,陈进心中感觉到一丝不妙,旋即连忙将木窗完全推开,到了这时,他才发现,在自己家对面的祠堂门前,地面满是鲜红的血渍。 除了血渍之外,地面上还散落着满地的碎狗尸。 被撕扯下来的狗皮毛,分解的狗腿等等,以及一条长舌外露,瞪着大大狗眼的狗头稳稳的摆放在紧闭的祠堂门口。 虽说只是条狗,但是看见这样血淋淋的一幕,又加之一阵突起的微弱晨风,将路面上的血腥气刮来,让陈进免不了一阵恶心反胃。 这一幕换作别人看见后,肯定会认为是个心里有病的家伙做的,可是,在看到惨死的狗儿后,陈进的脑中第一时间想到了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情。 “坏了,这镇子上闹邪了,如果不离开这里,恐怕我的下场也会和这可怜的狗儿一样。” 望着路面上的狗尸,陈进后退几步坐在了房内的一张木凳上,开始盘算起接下来的事情。 自从几天前来到这方世界,他便一直处在生病之中。 这场病昨天本来已经有些好转了,可是在昨晚见过那些魑魅魍魉后,他的病今天又严重了一些。 想他一个十岁的小孩,还有病在身,而且一直以来都是以差食裹腹,因此,这一病之后,身体比起一般的孩子来更差。 所以眼下的情况是,他想要离开这座渭南镇是不可能的,就他现在这样的身体情况,恐怕会病死饿死在出镇的途中。 可是如果不离开这里,说不定昨天晚上看见的邪灵,今天就会来取了自己的性命。 眼下的情况是,离开这座镇子,只要走远一些,或许会有柳暗花明之时,不过这种或许的可能性非常之小。 不离开,继续留在镇上,或许昨晚见到的那些邪灵猛鬼已经走了呢? 凡事都有两面性,离开或留下皆会产生两种可能,就算是做最坏的打算,安逸死总比劳累死要好。 脑子里面一番纠结之后,最终他决定留下来。 不过他要想办法将自己昨晚看到的事告诉镇上的人,最好是能传到镇长的耳中,而且还要能让他相信。 只有这样,或许镇上会花银两请道士或是法师前来驱邪,那到时候就算昨晚看见的邪灵还在镇上,这事情也没那么危险了。 即便是邪灵并末离去,请来的道法之流不敌邪物,那么至少也能拖上一晚。 等到了明天,又可以从长计议是留是走了。 想到了这些,陈进脸上不知觉的露出了一个苦笑来,因为等他想完了这些后,才突然发现,镇上的人都拿自己当疯子看待,那么要把昨晚看见的事说出去,还要让镇上的人相信,将会是一个非常大的难题。 想到了这一层,他面露难色的扒在木桌上想起办法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窗户前,开口干咳了一声。 刚才被那名妇人的喊声吓了一跳,陈进还没缓过神来,又看到血淋淋的死狗,惊魂未定之下,又被窗前突然出现的这人一吓,直接让他火气冒了上来。 只不过在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人后,一句正欲出口的粗鄙之言硬生生被自己吞下去了。 第4章 你品,你细品 站在窗外的人是陈进的邻居,一名六十岁左右,死了老伴,女儿外嫁的孤老汉。 小老汉姓张,平日里,他侍陈进还算不错。 在陈进的记忆中,张老汉有时逢年过节,会给他块肉,也是这个镇子上唯一会给他肉吃的人。 “娃儿,你家屋外面这条惨死的狗子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站在窗外的张老汉探头看了一眼陈进,开口问了一声。 对于这样的一问,陈进原本是打算摇摇头随意给个回应的,可是一想到昨晚自己看见的事,若是能经由眼下这名老汉的口透出去,那有很大可能镇上的人们会相信他说的话。 “知道是知道,可是我要说出来了,张老爹你应该也不会相信吧,毕竟在你们的眼中,我这脑子……” 细思的思量了一番后,陈进开口回应了这么一句没说完的话,随后,他收回打量老汉的目光,端起木桌上的破瓦罐喝起了水。 听完这样一句未尽的回应,又看到陈进的这番举动,张老汉颇有些意外,因为他的话虽是没有话完,但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在说他与陈进毕竟是街坊邻里,也算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在老汉的印象中,陈进这小娃儿脑子原本还真是有点问题。 而且自从他的父母离世后,这小家伙在也没有开口跟他说过一句话了。 可是刚才他的一番回应,答得却是极为有条理,并不像出自一个疯儿的口,而且听他说话的语气,老气横秋的,也并不像一个十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在陈进饮水之时,他用余光撇了一眼站在窗外的老汉,见对方面露惊讶的望着自己,旋即故作被水呛着的咳了起来,同时放下手中的瓦罐,起走到窗边,准备关上窗子。 从刚才张老汉的出现,到现在他准备关窗,这一套下来,陈进算是做足了戏。 他先是开口给了老汉一个吊着他的答复,同时,他的那番话也是从侧面在告诉老汉,自己并不是什么小疯子。 接下来,他又云淡风轻的喝起了水,然后在故作无所谓的起身准备关窗,并不打算回应老汉的问题,完全吊足了对方胃口。 这样一套演下来,即便是对方刚开始只是随口的一问,到了此时,也是会心生好奇的。 当然,对于自己演的这场戏,陈进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让眼下这张老汉上钩。 毕竟事情发生在仓促之间,这一系列表演只是他灵光一现的结果,如若老汉心中并不好奇,那他这场戏就白演了。 虽然在表面上,陈进装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他心中却是希望老汉在继续追问下。 因此从木桌到窗前的几步距离,他步子迈得非常之慢。 顶着张老汉惊讶的目光,最终,陈进走到窗子前时,对方也未开口询问,不过在对方的眼神中,他知道自己刚演的戏应该是没有白搭。 做戏做全套,眼见于此,陈进直接伸出手准备关上窗户,但是他的内心却是在等待张老汉开口。 “可怜的娃儿,老爹我一直都不认为你是疯儿,至于其它人的看法,那是因为他们并不了解你。” 张老汉开口安慰了陈进一句,旋即脸上褶子一皱,笑着问道:“老爹相信你的话,你把屋外这条狗是怎么惨死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听到张老汉的话,陈进心中算是松了口气了,不过,他的脸上却是不能有丝毫的表露。 相反的,他还故作思考状撇了老汉一眼,最终才点了点头,移步走出房间,拉开了自家的大门。 开门后,他将老汉迎进屋内,招呼着对方坐在一张长木凳上,开口说了起来。 “昨天半夜我醒来时,突然听到屋外有狗子的吠叫声,原本我认为是有小偷,于是悄悄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却是发现……” 将昨晚自己看到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讲完之后,又看了张老汉一眼,见双方眼中有些疑惑之色,旋即继续开口解释起来。 “我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确实是有些不可思异,张老爹你若是不相信,权当耳旁风便是了。”看了面露疑惑的老汉一眼,陈进也不在搭话,自顾坐在一旁。 在两人沉默之际,他心中在次松了口气,因为从老汉疑惑的脸色来看,自己说的话对方虽然并未全信,但至少也有三四分了,若非如此,对方自然是不会疑惑的。 “你没骗我吧娃儿?老爹我一向待你不薄,你可不能编这些诡事来哄骗于我。” “老爹你如果认为我说的事情是编造出来的,那你就当作是听了个故事吧,我也就不在多说什么了。” 一番对话之后,陈进并没有要去解释什么,反而是张老汉脸上的疑惑之色消减了几分。 眼见于此,陈进在次开口说:“你想呀张老爹,我们这小镇偏安一隅,一年到头也没几个过路的人,更别说是大半夜的过路人,所以惨死的狗子不可能是过路人所为。 而且在我的记忆中,镇上应该没出过这种怪事情?你品,你细品。” …… 屋内沉默了几息之后,张老汉脸上的疑惑之色突然间浓了几分,因为在他的认知中,陈进并未上过学,而且精神还有点小问题。 可眼下却并非如此,这疯小孩不但说话头头是道,而且还出口成章。 虽然是面露疑惑,可是到了此刻,张老汉对陈进说的事情是相信的。 镇子上像这样子的怪事还从末发生过,而且昨天镇长陆山典在镇边突然暴毙,后来,镇上的人还抬回来一口棺材放到了祠堂内。 结合这一系列事情,所以张老汉相信了陈进的话,虽然是相信了,可是老汉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对于张老汉的问题,陈进也是见招拆招一一给出了回应,临了之际,他语气意味深长的说:“在我看来,我屋外这条惨死的狗子应该是被几只过路的凶灵所害,等到了明天就没事了。” “事情怕是没你这娃儿想的那么简单哟。”留下了这样一句,张老汉背着双手离开了。 望着老汉的背影,陈进轻叹了口气。 由于有病在身,在经过与老汉的一番攀谈之后,他感觉到了一些不适,旋即关上大门回房躺下了。 第5章 死绝一户口 听完陈进的一番说辞后,深信不疑的张老汉准备去镇子西边找自己外甥廖吉,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对方。 毕竟现在镇长死了,这座渭南镇中能说得上话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其中当属自己外甥的威望最大。 如果在这种当口,自己外甥能安排好陆山典的后事,在把镇上的怪事处理好,基本上下一任镇长就非他莫属了。 到了那时节,身为老舅爷的张老汉,在镇子里的人眼中,肯定是可以凭自己外甥的身份,在脸上多贴一层金的。 心里面盘算着这些小道道,老汉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没过多久,他的身影就出现在廖吉家的大门口。 此时,廖吉正与自己婆娘和小儿在堂屋吃早饭,张老汉的身影一出现,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舅啊,这大清早的您有什么事吗?”放下手中的筷子,廖吉连忙起身迎了出来。 “舅爹~”“老舅~” 在廖吉迎出之际,他的婆娘和小儿纷纷喊了张老汉一声。 老汉笑着点头应了声,随后便跟着自己外甥进了屋,将来此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不过这其中,他并没有提及到陈进,而是将陈进所讲,全部改换成了自己所见。 老汉的意思很简单,因为他相信陈进的话,然后陈进的话自己外甥又不一定相信,即便是相信,也免不了大废一番口舌,因此,他干脆省略掉这些细节,直接说成自己亲眼所见。 在老汉看来,自己与外甥从小就亲近,说出来的话,他肯定不会有太多的疑惑。 …… “什么?您是说昨天晚上祠堂那边闹鬼了?” 听完张老汉的讲述,廖吉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个龟儿,连老舅的话都不信了?” 在自己外甥的反问声中,张老汉脸色一变,严肃的望向了自己廖吉。 发现老汉脸上表情的变化,廖吉连忙点头应道:“信,若是我连老舅您的话都不信,那这世间就没有我信得过的人了。” 圆滑的廖吉连忙安抚了张老汉一句,随后,两人在屋内又说了一会话。 “吉儿啊,你也知道你老舅我向相对你期望甚高,这大清早我来找你也不为别的,只是想让你把镇上这些破事处理好,到了那时候,下一任镇长又有谁能争得过你?” “老舅的意思我明白了,那我现在就去着手处理。” “该当如此,既然要做一镇之长,这个时候就必须做好面子上的事情。” 张老汉面露微笑的伸手拍了拍自己外甥,随后又说:“走,先随我去祠堂那边看看,在路上我在给你分析分析。” 就这样,舅甥两人匆匆忙忙的往镇上的祠堂去了。 边走边聊,没过多久,他们快到祠堂时,远远的就看见在祠堂门口已经围了一些人。 “吉儿啊,到了你表现的时候了,去吧,好好的把这些事情处理好,另外我刚才给你的建议你可千万不能当作耳旁风了知道吗?” “您就放心吧老舅,我娘去的早,从小您就没少为我操心,所以您肯定是不会害我的,刚才您的建议我一定如实照做。” 快到祠堂时,舅甥俩又说道了一番,随后,张老汉没有和廖吉一起去祠堂那边,而是自己回家去了。 而廖吉则是拿着一把铁锹和一个竹蒌,在众人的目光中,将惨死的狗子扒拉进了竹篓里。 “你们知道这条狗子是怎么死的吗?” 在扒拉狗尸时,廖吉望着人群开口问了句。 众人闻言,纷纷摇头,并无一人开口答话。 “好,既然你们都不知道死因,那我来告诉你们吧。” 将手中的铁锹往祠堂的外墙上一靠,廖吉把刚才张老汉告诉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他的一席话下地,原本围观的一众人等无不是大惊失色。 “刚才我说的事情,全是我老舅亲眼所见,我相信他不会骗我,而且大家好好想想,我们渭南镇上一向太平,可是就在昨天,镇长突然暴毙了,然后这条可怜的狗子又惨死在了这里,你们觉得这事情正常吗?” 在廖吉说完这番话后,大部分人的脸上露出了恐惊之色,还有一小部分人则是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就在此时,一个看上去莫约二十五六的糙汉子急匆匆的从镇子西边往祠堂所在的方向急跑而来。 来人叫廖平,住在镇子上小横街的南边,是廖吉的堂弟。 “哥啊,哥,不好啦,出~出大事了。” 急跑中的廖平在看到站在祠堂外墙边的廖吉后,喘着大气吼了这么一嗓子。 这一声出口,立马就引起了原本围在祠堂外众人的目光。 “咋的啦兄弟,出什么事情了?” 看到急匆匆跑来的堂弟,廖吉将竹篓往地下一放,不解的问了声。 “这~” 满脸慌张的廖平跑到自己堂兄身旁正欲开口说话时,余光扫到了放在一旁地面竹篓里的狗头上,立马,他整个人混身一颤,面露恐慌的往后倒退了几步,绊在一块路边的石块上摔在了地下。 “兄弟,你这到底是咋的了,没事吧。” 眼见于此,廖吉连忙扶起自己堂弟,问道:“这狗子你知道是谁家的?” 被廖吉这一问,恐慌中的廖平干咽了口唾沫,回了句:“狗子是陆殷茅家的。” “殷茅家的?他现在人在家吗?他知不知道他狗子死在这里了?” “知道个屁哟,刚才小玲起来后,准备去找他家小囡玩耍,结果发现他家已经死绝一户口了。” “什么?他家里人全死了?这怎么可能?” “真的,都死了,他们夫妻俩人以及一双儿女全死了,而且那死状……,哥啊,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廖姓堂兄弟的这一番对话出口,原本一众围在祠堂外,本就心中恐慌的人,此时此刻无不是心中罩上了一层阴云。 在廖平说出了来这里的目的后,他们堂兄弟二人以及大部分围观的镇民们浩浩荡荡往横街南边的陆殷茅家去了。 途中,镇子上那些才起床,并不知情的镇民们看到这阵势,也好奇的跟了上来。 最终,当廖吉领着众人来陆家大门外时,他身后的人群纷纷停了下来。 第6章 话事人 站在陆家敞开的大门口往堂屋内望了一眼,廖吉又扭头看了看跟在身旁的堂弟。 “哥啊,你就自己进去看吧,我是不敢在进去了,那幅画面,我这辈子也不想在看到了。” 顶着自己堂兄的目光,廖平语气胆怯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也不侍廖平开口,自顾跑回家去了。 “有这么可怕吗?” 望着堂弟跑开的背影,廖吉心中感概了一句,随后转头回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一众镇民。 刚才兄弟两人的对话,众人都听见了,在加上廖平跑开的举动,因此在廖吉的回眸中,并无人走上前来。 回头看了一眼,又加之自己堂弟刚才的话,廖吉心中也不知在何时生出了一丝胆怯来。 按理来说,他廖吉就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可是从昨天开始到现在,镇子上怪事频出,这如何能让他不害怕。 若说是那种明面上的凶杀之事,倒也还好,可现在镇上的事情一桩比一桩古怪,一件比一件稀奇。 以当下的形势,争下一任镇长的事情固然重要,可是现在自己也不能太莽了,这要是一个不留神,招惹了那些邪灵物,指不定他就看不到明天的晨曦了。 站在大门口犹豫了片刻,最终,廖吉还是移步往陆殷茅家走去了。 至于为何要进去,他脑中快速的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并不是第一个进陆家的人,而是自己堂弟,所以,只要自己进去后不要乱搞,应该不会出啥幺蛾子。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现在镇子上的大部分人都在看着自己,如果此时此刻退缩了,那么这些年来自己在他们心中建立的形象就毁于一旦了。 联想到这些,所以眼下不愿落个胆小之徒名声的廖吉是明知山有虎也要偏向虎山行。 跨步迈进陆家大门的槛,立马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就扑面而来了。 闻到气味的一瞬间,廖吉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转过头在次看了眼围在陆家门外的人,顺便大吸了口气,然后牙关一咬,直接往陆家堂层左侧的一间房门口而去。 迈进房内的一瞬间,廖吉整个人傻眼了,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堂弟为什么不愿进来了。 因为在房里,是一幅极为血腥的画面,这画面比起镇子祠堂外更甚。 屋内的场面实在是太过惨人,太过血腥了,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廖吉在房内吐完后,踉跄的跑了出来。 “老八,殷茅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在镇上的廖姓一族中,廖吉在他这辈里排行第八,因此,镇上也有人喊他老八。 开口说话的是廖吉的一位堂叔,他看见自己侄儿在进屋前与前屋后简直是判若两人,因此好奇的开口问了声。 对于堂叔的询问,惊魂未定的廖吉并未理会,而是走到陆家屋前的一棵老树下,扶着树杆在次呕吐起来。 到了此刻,众人才真正相信了之前廖平所说不假,陆家一家四口肯定已经不在人世了,若非如此,廖吉也不会如眼下这般不堪。 而且从廖吉此刻的情况来看,陆家屋内的场面肯定是非比寻常,因此,原本还想壮着胆儿进陆家去看上一看的人,在眼下是完全的打消了那点念头。 就这样,从廖吉出屋后,一直到他吐完,围在陆家门外的人并没有人离开,因为此时他们都清晰的感觉到镇子上的事并不简单。 所以,现在必须得有个话事人站出来,然后众人在合伙商议出一个方法来。 很显然老镇子昨天死了之后,这位话事人就是廖吉无疑了,因为从早上祠堂外发生的事,在到刚才只有他敢进陆家,这个话事人就非他莫属了。 虽然他在进了一趟陆家后,表现得极为难堪,可是至少他进去过了,而其它的人,连进去的胆量都没有。 最终,在众人在合议之下,廖吉暂时成为了代镇长,然后由他来安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由于清晨时分,廖吉就与张老汉商议过一番,因此,在他被选为代镇长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自己的堂弟廖不进前往五十里外的郭北县城,去请一位能伏妖降魔的法师道长前来。 第二件事情就是处理昨天突然暴毙的镇子陆山典的后事,顺便连他侄子陆殷茅一家的事也一起给办了。 第三件事情就是打发昨天抬回镇子,放在祠堂里的那口棺椁。 …… 三件事情里,第一件事情是个跑腿差事,倒也轻松。第二件事虽是有些麻烦,可是最终为了当上下一任镇长,廖吉也只得硬着头皮将陆殷茅一家归置妥当了。 而第三件事情由于昨天事发太过突然,大家没来得及细想,才决定将棺椁抬回祠堂。 不过在今天镇上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廖吉认为镇上的邪事肯定是与那口棺材有关。 对于廖吉的这个观点,镇上的镇民们都是同意的,所以最终他们又将棺椁从祠堂里抬了出来,埋在了镇子东边的一座小山上。 做好这些之后,接下来就是给死去的镇长和他的侄儿一家举行葬礼了。 …… 人在无故枉死之后,需要用茅草扎一个草人,然后在草人身上贴上枉死之人的生辰八字,还要在将其贴身之物一并绑在草人上。 接下来,便由人举着草人往坟场走,而在草人后面,还要配上一群人,他们需手持锣鼓棒槌等能发出异响的东西,尾随其后。 这样主要是为了防止枉死之人心有不甘,化身成为怨魂邪灵,留在阳间行祸害之事。 而以茅草扎人,贴上生辰八字,在以锣鼓乐器驱赶,直至坟场后,在将草人焚烧,这样寓意着将枉死之人的灵赶出阳间,以后它就不会在害人了。 至于到底是不是真能驱赶邪灵更是无人得知,不过在这些普通人的认知中,人若是枉死了,就必须如此。 在他们看来,祖辈们传下来的方法自然是有一定事实依据的,这种情下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了。 第7章 百乐之尊 经过了小半天的归置和准备,到了下午时分,一切下葬的事亦就都准备好了。 渭南镇上的人死了之后,一般都是葬在镇子东边的一座小山上,所以,陆山典以及他侄子一家也不例外。 “嘀嘀嗒~嗒嗒嘀~” 伴随着一阵响亮的唢呐夹杂的锣鼓声,五名高举草人的糙汉子并列朝镇子东边而来,在这五人身后,还跟着抬棺人以及一大群手拿乐器锣鼓的人们。 此时此刻,美美的睡了一觉,即将醒来的陈进正好被这乐器声响吵了起来。 “咕~” 起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陈进的肚子发出了抗议。 这一觉睡下来,他出了一身大汗,因此,现在他并不像早上一样病怏怏的,而是有了几分精神。 原本他准备去后院找颗红薯先解解饿,可是在空旷的后院扫了一眼后,发现昨晚的那颗已经是最后一颗了。 “嗳,我太难了。” 站在后院中发出了一声苦叹,陈进移步走到堂屋拉开了自家大门。 门一打开,正好镇上那五名举着草人的糙汉出现在了他家门前,同时他也看见了在这五人身后,跟着的抬棺人以及一大群身穿白衣,手拿乐器的人们。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陈进在看到这一幕后,不由得心升好奇,旋即走到屋外,站在路边观看起热闹来。 在看的过程中,他嘴里开始嘀咕起以前看到过,却从未见过如此应景的一阙打油词。 “百般乐器,唢呐为尊,不是升天,便是归西,唢呐一响全剧终。 曲儿起,白布盖,全镇老幼等上菜,走的走,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棺一起,土一埋,亲朋好友哭起来。 初闻不知唢呐意,再闻已是棺中人,两耳不闻棺外事,一心躺在棺盖下,睡到幽冥黄泉殿,从此不恋人间事……” 就在陈进站在路边看着送殡队伍渐渐远去时,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女孩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走出,然后朝他走了过来。 “陈进,你刚才嘴里在嘀咕什么呢?” 很显然在陈进刚才吟诵那阙词时,被这小女孩注意到了。 听到有人叫唤自己,陈进连忙扭头看了眼小女孩,立马在他脑中就浮现出了关于这女孩的记忆。 在他的记忆中,这女孩叫李小蝶,与他算是青梅竹马吧,因为她是镇上唯一不会嫌弃他,还与他一起玩耍的玩伴。 “没嘀咕什么呀。” 望着走到近前的李小蝶,陈进摇了摇头,正欲开口在说些什么时,肚子在一次不争气的叫唤了一声。 伴随着肚子的叫唤,让他把一句正欲开口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你还没吃饭吧,跟我来,我家后院的甜枣熟了,我给你摘上一些解饿。” “好,谢谢。” 对于李小蝶的好意,陈进也没有推辞,因为现在的他实在是太饿了,就这样,他跟着李小蝶去了她家。 “几天不见,怎么感觉你好像换了个人?说话的口气都不同了,对了,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在前往李家的路上,李小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对于一个十岁女孩的问题,陈进只是随口编造了几个答案,便把对方给哄骗过去了。 很快,他们两人便来到了李小蝶家旁边的小巷子口。 “我二娘在堂屋给我小弟缝制新衣裳,你去我家后院外等我,一会我摘了枣,把后院门打开给你。” 说完之后,李小蝶就回家了,而陈进则是沿着巷子往屋后去了。 在他的记忆之中,李小蝶口中的二娘并不是她的亲娘,而是他父亲续弦的一名恶婆娘。 恶婆娘待她并不好,不过碍于其父,也不敢在表面上显露出什么,但是在私底下,只要李小蝶做的事稍不如她的意,还是会受到一些又痛又不显伤的掐捏。 靠在李家后院的外墙边上,陈进回忆着脑中对于李小蝶的一些认知,不由得心中暗叹了口气。 过了没多久,陈进便听见院子内传来了竹杆敲打树枝的声音,他知道这肯定是李小蝶在为自己打枣。 果不其然,又等了一小会后,李家后院的门缓缓的打开了,其内李小蝶对陈进招了招手,然后给了他一大布兜子甜枣和一块干面馍馍。 “谢谢你小蝶。” 接过吃食,陈进感激的道了声谢,然而就在这时,李家屋内,一名看上去莫约三十上下的妇人从前院的堂屋走到了后院。 “嘿,你这死丫头,又给这小疯子拿吃的,老娘我今天非打死你个败家玩意儿不可。” 妇人正是李小蝶的二娘,在她大吼出一声之后,李小蝶对着陈进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快跑,然后直接关上了后院门。 接下来,陈进拿着吃食在跑开之际,听见了李家院内传来的哭闹声响,随后院门被拉开,传来李家二娘的叫骂声。 “你这小疯子,下次要是在敢来我家拿吃的,我非追到你家打断你的狗腿不可,你……” 李家二娘的叫骂非常难听,骂声极其响亮,不过对于这种叫骂,陈进竟有一种熟悉感,很显然,在此之前,他曾遇到过多次像今天这种遭遇。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虽然这行径是不太好看了一点,不过只要能把肚子填饱,又何必去拘泥于这些小细节呢。 毕竟人生在世,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命在,那希望就在。 …… 拿着李小蝶给的吃食回家后,陈进美美的饱餐了一顿,然后端了一条小木凳,坐在自家屋门口晒起了太阳。 由于之前几天一直重病缠身窝在屋里,因此眼下能在暖阳下晒日光,也算是一种享受。 在陈进享受的这个过程中,前往镇子东边小山上送殡的队伍,陆陆续续返回到了镇上,之后,还有一辆无顶的驴车也从镇子东边驶进了镇子里。 在驴车上面,坐着一名身穿黄色道袍的中年道长。 从这一点上来看,自己早上与张老汉的口舌算是没有白废,即便眼前这名道长并不是全因自己的话而来,肯定也占有一定的因素。 驴车的速度不快,因此,在车子经过陈进家大门口时,他将车上的中年道士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道士浓眉大眼,留着一撇山羊胡,后背负着一把朱红色的木剑,身侧挂一口黄色乾坤袋,看上去倒也像是那么回事。 第8章 馊主意 从昨天晚上透过窗子看到的那诡异的一幕,加上刚上送殡队伍抬着的几口棺材,陈进知道这座小镇子上昨天晚上肯定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因为在像这样的一个小镇上,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在同一天有五个人一同死亡的。 在载着道士的驴车经过自己家大门外后,莫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天边残阳开始西落,天地间的光线渐渐变得暗淡起来了。 就在陈进准备进屋之时,看见镇子西边,有两人朝自家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两人中,一名正是那位身穿黄色道袍的中年道士,另外一名,在陈进的记忆中,应该是叫廖吉。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陈进家门前的路面上,接着,廖吉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祠堂的大门,领着道士进去了。 眼见于此,心生好奇的陈进在两人进了祠堂之后,移步走到半掩的祠堂门口,探头朝望向了里面。 “吴大师,那口石棺昨天我们挖上来之后,就是在里面停放了一夜,由于觉得那口石棺太过诡异,所以今天下午我们又把那口石棺抬到镇东边的山上葬了。” “好重的邪气。” 吴姓道士在廖吉的带领下,走进祠堂的前院后,还未进入香房,便停了下来。 “啊?吴大师,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原本以为你们这里只是小邪小怪作崇,可是眼下看来,却是并不简单,看来你们这里的事情,我是无能为力了。” 姓吴的道士语气颇为无奈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径直转身往祠堂外走来。 而廖吉在看到吴道士这番举动后,也是连忙跟了出来,边走边说:“别啊吴大师,我们全镇人可都指着您呢。” “指望我也没用呀,你们这里的闲事我管不了呀,这邪气实在是太重了,凭我的道行,若是真要强行插手,最终也只是把自己的小命白白的搭进来罢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祠堂内走了出来,这一幕正好被站在祠堂外院墙边的陈进全看见了。 追着吴道士从祠堂跑出来的廖吉在迈出大门后,一个箭步冲到了对方身前,直接伸手拉住了道士的手臂。 “您可别这么说呀吴大师,在这方圆百里之内,谁不知道您法力无边,若是连您都管不了,那我们镇上的人可怎么办呀,您就行行好,搭救搭救我们吧。” “不成不成,我是真的管不哟。” 吴道士摇了摇头,将手从廖吉手臂中抽出,随后伸进身侧的乾坤袋内摸了摸,取出了一个灰色的小布袋子。 “这是你们请我来付的一部分酬金,眼下你们这里的事情我平不了,这些酬金就还给你们吧。” 拿出灰色小布袋后,吴道士脸上写满了不舍,他紧紧的握着钱袋子,发出了一声轻叹之后,才将其递还给了廖吉。 一旁的陈进看到这样的一幕,不自觉的笑出声来,原来他还认为这道士是有几把刷子的,可依眼下这情况看来,这多半就是个贪财怕事的神棍罢了。 “去去去,你这小疯子笑个屁呀,是不是皮痒找抽?赶快给老子滚远点。” 被吴道士拒绝的廖吉此时正在气头上,所以当陈进发出笑声之后,他便将肚子里的火全发到了陈进身上。 对于廖吉的恶骂,陈进也只能认怂,以他现在这小身板,又能奈何?况且眼下的形势,是要让这吴道士留下来。 虽然看他那样子很像是一个贪财的神棍,可是若细想一下,从他刚才进了祠堂之后的反应,在到他能在这郭北县方圆百里内显有名声,那他肯定还是有些斤两的。 只有让此人留下来,这渭南镇上今晚就不会出太大的乱子,这样,撑到了明天,若是事态在急转直下,那他到时候为了活命,也就只能离开这破地方了。 想到了这些原因,陈进对于廖吉的骂不恼反笑。 “廖叔啊,你们咋就这么抠门呢,把人家大道长从大老远请来,就给人家那么一点儿碎银子,换作是你,你能愿意吗?” 从刚才吴道士看银子的眼神中,陈进断定他是个财迷,因此,眼下他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另外两人纷纷将目光投到了他身上。 这其中,吴道士的脸上,透着怨怒与暗爽的复杂表情,这是因为镇上的事情,凭他的道行是真的摆不平,而若是镇上的人真的把酬金在加价一码,那么即便是他摆不平,他也要试一试。 而廖吉的脸上,则是透着欣喜与疑惑,欣喜是因为廖吉刚才也发现了吴道士还酬银时,脸上表露出的不舍,所以吴道士不接这活,多半是嫌酬金太少了。疑惑是因为,陈进在他的认知中就是个小疯子,可眼下这小疯子的反应竟然比自己都快。 在陈进说完了刚才那句话之后,廖吉愣了几息,旋即对着陈进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来,接着连忙将吴道士递还给自己的钱袋子又塞回到了对方的乾坤袋内。 “吴大师,那孩子说的对,酬金这方面是我有欠考虑了,这些酬金您先收着,事成之后,我们按原先许给您的三十两酬金上,在加二十两如何?” 在廖吉塞银子时,吴道士也反映了过来,他连忙伸手推辞起来了。 可是在听到在三十两的基础上,在加二十两酬金后,他的动作就停止了,五十两银子,这已经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期,因此他犹豫了。 看到吴道士停下的动作,以及他脸上犹豫的表情,陈进对着廖吉招了招手。 “廖叔,都这个时候了,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在加,给他加到六十两。 六十两不行就七十两人,反正这钱又不是你一个人掏,你心痛什么?只要能活下来,以后银子总是会赚回来的吗。” 陈进的馊主意出口,虽然说得廖吉非常的肉痛,可是眼下的情况,也只有这种办法了。 眼看天马上就要黑了,若是此时吴道士走了,入夜之后,镇上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情。 想到这些,廖吉走到吴道士身旁,说:“吴大师,我们都是穷苦人家,真没有太多的余钱,您看事成后给您支付六十两酬金,您就接下我们镇上的事行吗?” 六十两,酬金较原先直接翻了一倍,本来因为五十两银子就已经动摇的吴道士这下已经完全不在意镇上的事情是大是小,自己有没有本事摆平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你们如此真诚的对侍我,那贫道我也就使出混身解数来尽力为你们消了这场祸劫吧。” 在金钱的引诱下,吴道士已经沦陷了。 第9章 脸上笑嘻嘻 要论起这吴道士,正如陈进所想,的的确确是有点儿小本事的,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这郭北县境内的方圆百里镇得住场子。 当然,他的本事也没多大,驱伏一些小小的魑魅魍魉是可以的,但稍微历害一些的角儿,就够他吃一壶了,而且实际上他并不贪财。 若是论起吴道士的师承,那是一个没落了的道统门派,只不过他自幼无心向道,因此在其师亡故之时,也只是学到了一点皮毛。 仅仅靠着这点皮毛,他就在郭北县境内声名显赫,可想而知,其师的修为是何等的了不得。 另外,在其师临终之际,还给吴道士留下了五道保命灵符,这些年郭北县倒也算太平,并无大妖大邪现世,五道灵符他仅仅只用了一道。 因此,今日吴道士敢接下渭南镇上这件邪事,也是仰仗着身上还有四道保命灵符的原因。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他是因为钱财才接下了镇上的事,可是实际上,那只是他表露出来给外人的一个错觉罢了。 如果今天他不把渭南镇上的事情摆平后在离开,那么他在郭北县境内的名声肯定会一落千丈。 试想一个平日里被人尊崇的人,在背后却被人暗呼‘他不行’,这样子的事情是吴道士所不能接受的。 想着这些年在县城境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吴道士又怎会轻易让它毁于一旦。 在说经过这些年镇魔伏妖的劳作,现在的吴道士早就已经是家财万贯了,就这么几十两酬银,他还真是没瞧上眼。 “真他娘的倒楣,这是个什么鬼地方,今晚得浪费老子一张宝贝符箓了,我……” 在应下了廖吉的请求后,吴道士虽然脸上笑嘻嘻,可是内心却是骂开了花,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破镇上会突然出现这么一桩麻烦事。 …… 就在此时,西边的残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天地间的光线立马变得昏暗起来,紧接着,在镇子东边的山林中,一群鸟禽突然飞了出来,还发出一阵哇哇怪叫。 在林中鸟禽飞出的同一时间,一阵阴凉的东风凭空而起,这突然出现的怪象让此时站在镇子祠堂前的陈进和廖吉吓了一跳。 “大师,还有什么需要我为您准备的吗,如果没有,我能不能……” “你回家去吧。” 廖吉的话只说了一半,吴道士就猜出了下文,虽然这突然出现的怪异让他心中也有那么一点胆寒,不过,为了维持住自己高人的形象,他脸面上只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好勒~那我走了,吴道长,我们镇子的安危全系在您身上了,今晚就有劳您了。” 心中胆怯的廖吉丢下了这句面子话后,腿子一迈,似兔子一般直往家里窜。 由于昨天镇上出现的几桩邪事,在廖吉回家的途中,家家户户都已经紧闭上了大门,虽然现在还并没有完全天黑。 “小家伙,你还不回家吗?难道你不怕?” 在廖吉离开之后,祠堂门前就只有吴道士和陈进两人了。 若是论起害怕,此时的陈进属实是有点儿害怕的,不过,对于眼前的道士刚才进了一趟祠堂后,口中说出来的话,他心中又非常的好奇。 况且在他看来,一般贪财之人都是非常非常惜命的,因此,他断定要是镇上这祠堂里面真是隐有鬼魅,那么吴道士肯定是有把握降伏的。 在加上刚才突然刮起的怪风和飞出的怪鸟出现后,这道士面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怯意。 这两点合在一起,便更能印证出道士还是有点本事的。 虽然这只是陈进看到的表相。 由于昨晚在模糊中已经见过邪魅之物了,因此,此刻的陈进虽是害怕,但心中的好奇却是盖过了害怕。 “怕倒不怕,其实昨天晚上我已经见过那几只邪灵了,吴大师,我听您刚才的语气,那几只邪灵应该就藏身在这祠堂里面吧。” “你这娃娃竟有阴阳眼?”听完陈进的话,吴道士心中升起了一丝好奇,他仔仔细细看了眼前衣衫破烂的小童一眼,又问道:“你是个孤儿吧?” 对于吴道士这一问,陈进并不惊讶,虽然这只是他与此道初次见面,可以凭眼下的情况来分析,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吴大师真乃神人也,你我此前从未相遇,您竟能看出我是个孤儿?” 为了能留下来解开心中的好奇,陈进开口奉承了对方一句。 “这有什么,我派卜算术精妙绝纶,只需观尔面相,便能大致猜算出你的命格。” 对于陈进的奉承,吴道士还是很受用的,在无形之中,他说出了这么一句只能哄骗住小孩子的话来。 “呵呵,还真当我是无知小童了?”心中呵呵一笑,陈进脸上却是没有丝毫嘲讽的表露,只是笑着开口说:“我信,就凭吴大师您刚才说我的那几句,我就已经深信不疑了。” “你这娃娃是个有眼力劲的娃儿,我喜欢。”简短的奉承了两句后,吴道士最终点了点头,对陈进说:“你娃儿既然有阴阳眼,能看见邪灵之物,就匿在门外吧,切记千万不可入内,凭你这体格,若是撞上里面邪灵的阴气,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性命休矣,你懂吗?” “我懂,吴大师,您里面请。” 原本就只是想留下来远远的看上一看,解开心中的疑惑,因此在听到这番话后,陈进连忙应了下来,同时做出一个将吴道士请进祠堂内的姿势。 在陈进的请声落地后,吴道士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移步往祠堂内去了。 对于把陈进留在祠堂外面看戏,吴道士也是另有算盘的。 因为若是今晚他在此镇伏邪魅,这一场景被外人瞧见后,在一传扬出去,到时的名声肯定比默默无闻来的要好。 回想着今晚过后,这座小镇上的人们将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茶余饭后讨论着自己的英武事迹,这种感觉比赚银子舒坦多了。 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吴道士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祠堂内前院中的空地上。 然而就在他一步步朝院后的香房靠近,莫约离香房还有丈余远时,紧闭的香房大门开始巨烈的震动起来。 这一异象出现后,吴道士止住了脚下的步子,同时将手摸向了背在身侧的乾坤袋中。 而匿在祠堂外大门口的陈进,在看到这一幕后,则是干咽了口唾沫,整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双眼瞪得溜圆望着祠堂内一眨不眨。 第10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虽然昨晚在模糊之中见过邪魅之物,可是当时由于条件有限,并不能看的太仔细。 而眼下却是不同,因为吴道士在,现在他完全有条件仔仔细细的看上一看,这世间的魑魅魍魉到底是个什么样。 在祠堂内,除了紧闭的香房门在巨烈的震动之外,前院中落地的枯叶,在此时也被一股怪风刮起,在院中打起了转转。 本来吴道士距离香房门只有丈余远,在祠堂内异象突然出现时,他连忙往后又退了丈余远,同时从身侧的乾坤袋内摸出一张符箓,以及一把约一尺长短的木制小剑。 “腌臜货色,别在道爷面前故弄玄虚了,出来认诛吧。” 一手握剑,一手夹符的吴道士突然冲着香房大喝了一声。 伴随着他的喝声落地,巨烈震动的大门突然间停了下来,连带院子里面卷起残叶的邪风也在同一时间止歇了。 “这就要出来了吗?” 看到这风雨欲来前的平静一幕,陈进将目光紧紧锁在香房紧闭的大门上,心中猜想,肯定在下一刻,那扇紧闭的门会自动打开,然后,邪灵会从里面飘出来。 就在他心中生出这种想之际,一股异常阴冷的寒风突兀的从祠堂内散了出来,这种阴寒比起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时的西北风更甚数倍。 伴随着这股阴风的出现,一道闪着淡淡绿芒的虚幻人影诡异的从紧闭的香房门内飘了出来,而那扇门依旧是紧紧的关闭着。 在看到从香房内飘出的绿色人影那一瞬间,陈进心里面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害怕。 因为飘出来的邪灵他早就在心里面想过一番了,可现在这邪灵真正现身之后,比他想象中要好的多,并不是如他所想那般,七窃流血,口吐长舌的恐怖模样。 而且这人影他是认识的,不正是那新死的老镇长陆山典么。 虽然因为吴道士在,他并不那么害怕,可是这毕竟还是生平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见邪灵,陈进心中难免还是有那么一些惶恐的。 就这样,他蹲在半开的大门外,双手扶着门板,默默打量着飘在香房门前,离地一尺高,身影虚幻的邪灵,静静等待吴道士出手,然后看一场精彩的人鬼大战。 就在陈进满心期待之下,吴道士将手中夹着的符箓挥手一抛,那道纸符竟似铁块般,直直的从他指间飞出,贴在了邪灵虚幻的灵体上。 随后,吴道士单手在眨眼间的功夫内,诀成了一个怪异的手诀,朝着邪灵抬手一指,那道红色符箓闪现出一道红芒钻进了灵体虚幻的身体内。 随之而来的,便是邪降灵发出一声阴冷的低喝声,灵体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在来便是吴道士拿着他手中的木制短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直接一剑刺进邪灵虚幻的身体,最终,那只邪灵发出一声凄凉的叫喊,灵体化作点点绿芒,消散在天地间。 本来陈进以为这一场道士诛邪的戏码会非常的精彩,可是眼下这情况并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更没有多余的废话。 从邪灵飘出,到吴道士抛出符箓,起手成诀,然后以手中法器诛邪,这一连串的动作仅仅发生在五息之间。 这样的一幕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意料之外是因为,吴道士与邪灵没并有产生多余的废话,仅仅只是在邪灵未现身之前,他对着香房内低喝了一声,这与他想象中的打斗并不相符。 情理之中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战斗才合理,若是人鬼之间你一言我语,相互交谈半天之后在行动手,那场面才是真正的不合情理。 轻而易举的灭了一只邪灵后,吴道士迈步走到紧闭的香房大门前,胎脚一踢,直接踢开了香房门,然后闪身走进了香房内。 望着吴道士消失在漆黑中的身影,此刻的陈进是感触良多的。 本来他心中认为吴道士只是个没有多大本事的神棍,可是刚才吴道士一出手,他才知道是自己小看这道士了。 其实不然,吴道士能轻易降伏陆山典化成的邪灵,并非是他修为了得,而是因为他用的那道红色的符箓。 那道红色符箓是其师留给他的保命镇邪符,也正是因为有了那道镇邪符,刚才他才能降伏陆山典,若非如此,单凭他的修为,想要驱服一只绿色的邪灵,是绝对不可能的。 …… 走进漆黑的香房内查看了一番之后,吴道士背着双手从里面走了出来,在他的脸上,表露着一丝轻松。 “吴大师,里面没其它邪物了吗?”看到吴道士的表情,陈进疑惑的问了句。 因为昨天晚上他看到的那一幕,所以在他的认知中,镇子上的邪灵是不止一只的,可现在吴道士只收伏了一只邪灵,而且在进祠堂出来后,露出如此表情,所以他难免有所疑惑。 “摆平了,我刚进去查看了一遍,已经没有邪物了。” 将手上的小木剑收进身侧的乾坤袋,吴道士语气悠闲的回了句。 “这不应该呀,吴大师,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有好几只邪灵,怎么今天就一只了?” “好几只?小娃儿,你此言当真?” 听完陈进的话,吴道士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此刻的他心中满是怨怒,但又不能表露出来。 本来刚才收伏那只绿色的邪灵就浪费了一张他师父留下的保命符,可眼下陈进却说镇上的邪灵并不止一只。 “你给本道爷仔细的说说,昨天晚上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虽然心里很不痛快,但面子上吴道士还是很有耐心的开口问了起来。 随后,陈进便将自己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在他说完之时,吴道士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你是说你昨晚看见了几个周身闪着灰色光芒的灵体?” “对呀,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他们周身闪着一层灰色光芒,和刚才那只邪灵的绿色并不相同。” 绿色邪灵和灰色邪灵不是一个等阶,以吴道士的修为,要对付绿色邪灵,必须借助他师父留下来的镇邪符,而灰色邪灵单凭他自身的修为,就能解决了。 因此,在听到陈进说出几只灰色的邪灵后,他才露出微笑松了口气,这样就算是镇上真的还有几只灰色邪灵,他也没必要浪费保命符了。 第11章 夜里遭遇了什么 心中经历了一番起伏之后,吴道士将双手对插进自己的衣袖里,然后坐在了祠堂门前的石台阶上。 “娃儿,刚才本道爷诛灭的那只邪灵,你可认识?” “认识呀,他就是我们镇上昨天才去世的老镇长。” “什么?昨天才去世?这怎么可能?” 听到陈进这一说,吴道士楞住了,因为他看陈进并不像说谎的样子,可是陈进说的若是真的,这事情就太不合理了。 人在亡故之后,会变成灵体,世人称之为邪灵,也有地方以鬼呼之。 新死之人的灵体,周身多是包裹着一层淡淡的白芒,只有那些怨气极重的人,在无故枉死后,灵体周身才会显现为灰色的光芒。 而在邪灵这一类中,灰色的邪灵是属于仅高于白色灵体的低等鬼魅,这种灰灵需要通过数十载的修炼,才能更进一步,成为绿色邪灵。 吴道士刚才降伏已经亡故的老镇长邪灵便是绿灵,而依陈进所说,刚才的绿灵仅仅只是新死了一天而已,一天的亡灵直接脱变成为绿灵,这如何能让吴道士不惊讶。 “这事可是千真万确。” 望着脸上满是疑惑的吴道士,陈进心中升起一些不解,遂之问道:“对了吴大师,邪魅之物难道也有不同?为何昨晚我看见的邪灵周身是覆着一层灰芒,而今天您诛灭的老镇长,他的周身却是包裹着淡淡的绿芒。” 对于陈进之前的话,吴道士一时想的入神,因此,后面问出来的话吴道士并没有细听,只是相征性的‘嗯’了声,接着从石台阶上站了起来。 “小娃娃,你们镇子上的坟场是不是在那个方向?” 起身之后,吴道士抬手指了指镇子东边的山林,见陈进点了点头,旋即也不在多言,直接往镇子东边的坟园方向去了。 见吴道士并不搭理自己,而是往坟园而去,祠堂前的陈进望着他的背影看了几息之后,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自顾回家了。 现在已经是秋末了,在加上入夜之后,突然刮起的一阵怪风,因此气温并不高,而陈进身上的衣衫不仅破烂,且异常的单薄。 在加上他大病初愈,而且就在刚才,他也亲眼见过吴道士诛邪的一幕,心里面的好奇自然是谈了许多。 这黑天瞎火的,又冷又冻,在满足了心里的那点儿好奇后,现在的陈进只想回家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好好的睡上一觉。 就这样,吴道士去了镇子外的坟场,而陈进则是回家睡大觉了。 由于昨天晚上看到了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因此昨晚上陈进睡的非常不踏实,而今晚就不同了,他亲眼看见吴道士诛灭了邪灵。 一夜无梦,安逸的睡到第二天的清晨,陈进才揉着睡眼下了床。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他便是感觉到肚子饿。 去到后院,找了些清水猛灌了几大口,旋即脑子里便想到一个能找到吃食的好去处,然后就背着双手出门去了。 在他的记忆中,镇子东边的小山脚下,有一大片平整的农田,在那里,此时应该还有一些红薯长在地里,并未收获。 踩着露水,迎着晨曦,当陈进到了山脚下的农田边时,第一时间便看见了一大片还未收获的红薯地。 在这秋末的大早晨,也不是农忙时分,所以在这个点是不会有人来田地里劳作的。 在看见覆盖在地面的枯黄红薯苗后,他脚步不疾不徐的踏进田地间,轻车熟路的开始顺起了也不知是谁家种的红薯。 东挖一个,西抠一个,很快,陈进便在地里挖出了好几个大红薯。 就这样,他把挖出的红薯用衣服一兜,准备回家之时,余光扫过山脚下树林中,发现了一些异样。 刚才来这里时,他的注意力全放在红薯地里,并没有往山林中细看,眼下在得手之后,才注意到原来在山林中,还有一抹异黄。 在发现山林中异样的黄色后,陈进心中升出了疑惑,因为林中的黄色他看着极为眼熟。 然后,当他往山林靠近了一些后才发现,原来是名身穿黄衣的人躺在林子里,由于昨天晚上打过交道,所以他一眼便认出那人是吴道士。 “吴大师!” 隔着一些距离冲吴道士喊了一声,虽然知道对方就这样躺在这里,肯定是凶多吉少,可他还是试着喊了一声。 当陈进的喊声出口之时,他脚下的步子也随之停了下来。 在他的认知中,这座渭南小镇周围的山林中并没有凶禽猛兽,所以吴道士眼下出事,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这座坟山上有古怪,他是被坟上山凶厉的邪灵所害。 其二,他昨天夜里上山,因为山路崎岖,跌在此处晕死过去了。 细细的想了一番,在得出这两种可能后,陈进将兜着的红薯往地下一放,然后迈步朝吴道士走了过去。 就在他走到离那道士仅有两三步远时,原本躺在地下似死人的吴道士突然间一动,翻身看向了陈进。 “嗳哟我去,吴大师,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被吴道士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的陈进往后倒退几步跌在了地下,语气中满是怨怒。 “小家伙,快,快去把你们镇上的大人找来。” 转过身的吴道士语气很是虚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双目一闭,又昏过去了。 看到这情况,原本还在气头上的陈进立马释怀了,因为眼前的吴道士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如白纸一样惨白,而且他身上的道袍破烂不堪。 “这道士昨天夜里在这座山上到底遭遇到了什么事?竟会变成眼下这幅模样?” 心中虽然满是疑惑,可是陈进对于吴道士刚才的话却是没有犹豫,只见他箭步从林子内冲出,然后一溜烟的往镇上跑。 一路急跑,很快,他便出现在了廖吉家的大门口。 陈进出现在廖吉家门口的时间点与昨天张老汉出现的时间点相差无多,因此,当陈进站在大门外时,廖吉一家三口正在吃早饭。 ‘咕~咕~’ 本来就肚饿的陈进在看见廖吉家桌上的饭食后,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哟,你这小疯子怎么来了?你……” 在看到陈进的一瞬间,廖吉的婆娘语气中透着满满嫌弃的说了起来,只不过她的话只出口一半,便被廖吉拦了下来。 第12章 凉的如此透彻 要是换成从前,可能廖吉的态度会和他婆娘一样,看见陈进就心生厌恶。 但是在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他对陈进有了很大的改观,现在在他眼中,陈进并不是一个脑袋有问题的小疯子,反而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 “可怜的娃,你还没吃早饭吧?来,把这个吃了。” 拿起一个白面馒头,廖吉递给了站在自家门前的陈进,问道:“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吴大师让你来找我的?” “对,也不知道吴大师发生了什么,他狼狈的倒在镇子东边的坟山脚下,是他让我来镇上找人的。” 将白白的馒头咬了一大口,陈进一边咀嚼一边开口说着。 “倒在坟山脚下?怎么会有这种事,你快带我去。” 听到陈进一说,廖吉连忙让他带路,两人一同往镇子东边的坟山下去了。 快到山脚下时,他们远远的就看见了躺在地面一动不动的吴道士,旋即廖吉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飞快的冲了过去。 “吴大师,您这是怎么了?” 当廖吉跑到吴道士身边时,不由得开口询问了一声,只不过他这一声问出口,并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随后,廖吉蹲下身,伸手扶向了吴道士,不过在他的手刚一伸出,触碰到道士身体的一瞬间,立马就缩了回去,同时一脸的惊恐。 因为当他的手在触碰到吴道士的身体后,那感觉就仿佛是触碰到了一块寒冰般,异常的冰凉。 在廖吉的认知中,正常人的体温是不可能这么低的,即便是人死之后,也只是身体变凉,不会如寒冰般蚀骨。 就在廖吉一脸惊恐的打量着一动不动的吴道士时,跟在他后面的陈进也来到了近前。 “孩子,你知道吴大师为何会这样吗?” “我不晓得呀,今天早上起后,我正巧来到这里,又正巧发现了吴大师,他说让我去把镇上的大人喊来,然后我就把你叫来了。” 简短的交待了一番,陈进将手中最后的一小块馒头尽数塞进嘴里,随后也在吴道士身旁蹲了下来,一边伸手拍打对方,一边说:“吴大师,您醒醒呀,人我给您叫来了。” 当陈进伸手拍下后,他的反映与廖吉相同,因为他也在吴道士身上感觉到了蚀骨的阴寒。 “怎么会这样,刚才吴大师还是清醒的,这怎么转眼间就凉了?还凉的如此透彻。” 就在渭南镇上这一大一小蹲在吴道士身旁愁眉不展之际,躺在地面一动不动,仿佛死透了的道士在一次动了,同时,他口中还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咳声。 由于刚才就被吴道士吓过一次,因此在他的咳声传出后,陈进虽然是在一次被吓了一跳,但并没有太过夸张。 反而是廖吉,整个人好似狗子一样,直接从地面弹跳而起,然后飞快的退到了一旁。 不过当他闪退到一棵大树后面时,发现小小年纪的陈进并没有表现出如自己这般大的反映来,而是表情复杂的望着自己。 “咳~咳~” 眼见于此,廖吉心中满是尴尬,他故作镇定的干咳了两声,然后移步又走了过来。 就在此时,躺在地下的吴道士突然睁开了双眼,一张苍白的面颊上,无神的双眼望向了廖吉,同时低声开口说了起来。 “去,快去姑苏城城南边的静安观请汪前辈前来,若是晚了,晚了你们镇上是要倒大楣的。” 吴道士声音异常的微弱,在他说完这番话后,在一次闭上双目,失去了知觉。 “什么?吴大师,您在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由于吴道士的声音太过微弱,正走过来的廖吉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因此开口询问了一遍,只可惜此时的吴道士在一次陷入了昏迷,又怎会听到他的话。 不过,吴道士刚才的那番话虽然很是微弱,但是却被蹲在他身旁的陈进尽数听进了进去。 “吴大师说让你去姑苏城城面边的静安观请一位姓汪的前辈来,要是晚了,镇上会倒大楣。” “什么?姑苏城?” 当陈进口中重复了一遍吴道士的话后,廖吉整个人楞在了当场。 因为从陈进话中的意思可以很直观的得出一件事来,那就是渭南镇上的邪事并没有解决。 不仅没有解决,而且凭眼下这位在方圆百里内声名显赫的吴道士的手段,也没办法摆平。 在廖吉听完陈进的话后,原本脸上的惊恐又浓了几分,而陈进在说完之后,心里面也升出了一丝很不好的感觉来。 昨天晚上在祠堂外,他亲眼目睹了吴道士诛邪的完整过程。 那种手段,那种本事,在他眼中就是高人的典范。 可是现在这位高人竟然横躺在此,奄奄一息,另外从这名高人的口中,还能听出,镇上居然还有这名高人摆不平的邪魅存在。 两人就这样围在吴道士身旁呆楞了几息后,一同回镇上去了。 在回镇子的途中,廖吉又让陈进重复了一遍刚才吴道士在昏过去之前说的话。 之后,他便回家牵出家里养的一匹马,直往二百里外的姑苏城去了。 要说这座小镇上,唯一去过姑苏城的人,便只有当年在亲戚那里做过几年镖师的廖吉了,因此,现在要去请吴道士口中那位汪前辈,便只有他最适合了。 而陈进在回到镇子上后,在廖吉的示意下,领着两名抬木板的糙汉子在次回到了坟山脚下,将昏迷过去的吴道士抬回了镇上。 由于吴道士现在奄奄一息,自然是没人会让一个将死之人进自己家门的,最终,便将吴道士安置在了陈进家的堂屋里。 安顿好吴道士后,镇子里面唯一的医士便背着个木药箱子迈进了陈进家的门槛。 “陈家小儿,这就是名震我们郭北县的那位吴大师?” 医士是个看上去莫约六十上下的老者,他进屋之后,开口便说出了这样一句废话来。 由于事情都是在明面上摆着的,所以对于老医士的一句废话,陈进认为这是他们这一行人的通病,因此并未回应,而是小手往后一背,自顾坐在自家屋前晒起了太阳。 在他看来,吴道士并不是生了什么病,所以眼下这名老医士是根本没办法医治他的。 果不其然,那老医士在陈进家里仅仅只逗留了盏茶功夫,便背着药箱准备离去。 第13章 无事献殷勤 当老医士出门之时,坐在大门旁晒太阳的陈进心中不由得好笑的打量了对方一眼。 “谢老倌,我屋里躺着的那位大道长的病,可还有得治?” “老朽我此生行医四十余载,从未见过如此病症,依我看,那位道士是必死无疑喽。” 留下一句无能为力的话后,谢姓老医士背着药箱离开了。 在老医士离开后过了没多久,屋外的陈进在经过一番细想之后,决定离开这个闭塞的小镇子。 不过就在他心中念头刚升起之际,屋内的吴道士又醒过来了,他口中轻声唤着口渴,陈进闻声,便给他端去了一碗清水。 等吴道士喝下几口清水后,陈进便开口询问起他为何为落得如此下场。 “吴大师,您昨晚去坟山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嗳,此事一言难尽呀。” 喝下几口清水的吴道士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只不过他的语气依旧是虚弱的很。 应了陈进一句后,吴道士轻叹了口气,随后想到了交待镇上的人去请他口中那位汪姓前辈的事情。 “小娃娃,我让你们去姑苏城的静安观请那位汪前辈,你们可有行动?” “已经有人骑着快马赶去姑苏城了。” “那就好,那就好呀。”听闻这番话在,吴道士松了口气,望着陈进又说:“要是请来了我说的那位前辈,你们镇上的事就不是个问题了,而我也算是有救了。” “您也有救了?吴大师,您昨晚在坟山上到底遇到了什么,竟会生出如此怪病来?” “病?这哪里是病,我这情况是阴气入体所致,才会如此。” 在陈进第二次的好奇追问下,吴道士开口讲述起了昨晚上他在坟山的经历。 昨夜在他诛了祠堂内的邪灵后,便与陈进分开,独自一人前往镇东边的坟山了。 由于从陈进口中得知还有几只邪灵的存在,因此,他到了坟山的山脚下之后,便开始仔细的搜寻起那几只邪灵来。 就这样他从山脚一直缓慢的搜寻至山腰处时,在山腰乱石堆中的一座新坟上,感应到了非常大的阴煞之气。 接下来,便是他与隐在那座新坟中的邪灵斗了一场法,两者僵持了大半夜后,吴道士由于体力不支,最终落了个下风,所以才会如眼下这般。 …… 大致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番后,吴道士又补充道:“其实坟山上的邪灵也好不到那去,昨晚他吃了我几符,想必也是灵体受创。 可恨啊,若是本道爷我修为在高上一分,就不会落得如此田地了。” 虽然吴道士的一席话从出口到完结说得极为流利,不过他的话在陈进看来,应该只有从上山在到山腰处遇到邪灵之事是真的。 后面那些僵持了大半夜,邪灵也吃了他几符的鬼话,基本上是这道士为了自己的面子,而编造出来的。 因为,从陆殷茅家发生的惨事,在到今早这吴道士的遭遇以及他的那种状态,很明显就可以断定吴道士是谎话连篇了。 只不过,去在意对方口中所说是真是假并没有多大的意义,这道士要是不愿意说实话,谁又能真正知道他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在我看来,道长您的本事是可以媲美诸神诸真人的,想不到也落了个如此结果。” “小娃娃,这你就不懂了吧,其实坟山上的邪魅若真要论个高低,他是不如我的,只不过人鬼殊途,人的体力有限,而灵体并不受限于体力,我才会如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听到吴道士给自己找补理由,此时的陈进内心暗笑了起来,不过,在他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流露。 “他不如你,你会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暗笑之际,陈进心口不一的说了句:“对,吴大师您说的极是。” 两人交谈一番过后,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时分了,这时,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手挽着一个小竹蓝出现在陈进家门口。 来的这名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廖吉的婆娘,今早廖吉去姑苏城时,吩咐过自己婆娘,让她中午勿必要备些好吃好喝的,给吴道士送来。 “吴大师,您应该是饿了吧,我给你备了些饭菜,您就热的吃了。” 廖吉的婆娘在进屋时,撇了陈进一眼,随后一脸堆笑的朝躺在木板床上的吴道士走了上来。 虽然这方世界的道士不忌婚娶,但是吴道士此人生平却是非常忌讳女色的。 只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自己师父为了能忘记心爱的人儿,整日里借酒浇愁,所以他不想重蹈自己师父的覆辙。 “行了,你放在那里就好,等会本道爷饿了在吃。” 眼见廖吉的婆娘在放下竹蓝后,装备伸手来掺扶自己,吴道士连忙开口叫住了对方。 “嗳哟吴大师,您还怕我把您吃了不成?” 来送饭之前,廖吉的婆娘特意精心打扮过一番,因为这妇人生性就不老实。 只可惜廖吉在这小小的镇子上威望太甚,而且镇上的一众糙汉子,并没有太过出色的人能引起他的注意,因此,这妇人平时只得隐忍着自己的邪火。 可是在昨天吴道士去了自己家里一趟后,妇人便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吴道士看上去也就四十岁上下,并不老,而且无论是身材、长相比起自己男人都要强很多,重要的是这道士在郭北县声名显赫,而且还很有钱。 要是能和这样的道士搭上伙,那自己的下半辈子,就不用过得如眼下这般凄凉了。 毕竟人的一生太过短暂,谁都想为了自己而活着,所以现在做的这一切,她自认为并没有错。 “呸,贱人。” 看到廖吉婆娘无事献殷勤的举动,陈进心中冷哼了一声,其实眼下这妇人做出的任何举动,与他都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只不过想到今天早上去廖家时,看到廖吉家那个只有四五岁左右的小孩子,便觉得这女人能做出这种事,属实是太不负责任,太不要脸了。 (这章原版并非如此,虽然写的已经很隐晦了,可原标题和一些内容还是被删除了,暂时不知道怎么改,就这样吧。) 第14章 病急乱投医 当陈进静坐在一旁,暗骂着妇人不要脸之时,妇人已经一腚坐在木板床上,伸手掺向了躺着的吴道士。 只不过她仅仅只是一触碰到吴道士的身体,便立马将手缩了回去。 “吴大师,您这……” 在缩回手之时,妇人脚步一动,退到大门边上,盯着吴道士又细细的打量了几眼,最终留下一声哀怨的叹息后离开了。 “这女子,真不是个东西。” 好像吃了很大亏的吴道士同样是语气怨怒的望着妇人离去的背影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这一句出口,算是把一旁的陈进逗乐了。 就在廖吉这水性扬花的婆娘借着送饭之事准备勾搭吴道士未果之际,此时的廖吉,已经骑着快马赶到了姑苏城。 …… 天元疆域,九都十四府,都府之下为县市,县市辖下又有镇、村、屯…… 姑苏城位于天元南部,是姑苏府的府城,可想而知,这座府城的规模有多大。 不过由于年轻时在亲戚家做过几年镖师,而亲戚的镖局就在这座府城之中,因此,廖吉对这座大城还是有几分熟悉的。 虽然他也不晓得吴道士口中静安观的具体位置在那,不过在他从府城的南边进城后,便开始沿途询问起静安观的下落来。 “大姐,打扰一下,请问您知道静安观怎么走吗?” 在正中午的骄阳下,路边的行人并不算多,廖吉在前行途中,看见了一名体态肥胖,看长相莫约三十上下的女子,旋即开口问了句。 “呸,叫谁大姐呢,你个不长眼的糙东西,老娘我还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 女子一脸恼怒的瞪着廖吉大骂了一句,旋即娇羞的用手中的一块布帕半遮住了自己的脸,那架势,让廖吉心中一阵反胃。 虽然很是反感女子这幅德性,不过圆滑的廖吉并未忘记他此来姑苏城的目的。 “姑娘风华绝代,看上去正值双十年华,是我眼神不好看差了,姑娘你可别往心里去。” 被廖吉张嘴这一夸,原本还有些恼怒的女子立马就高兴起来了,她盯着廖吉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说了句:“你这人虽然身强体壮的,不过年纪有点老了,而且长得太糙,入不得本姑娘的眼。” 肥女子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廖吉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在听到女子的话后,顿了一息,最终并没有去在意对方的那句话,而是在次开口问了一遍静安观的位置。 “静安观?没听说过呀,你确定是在城面吗?” 被廖吉夸赞了一番的肥女子细想了一下后,倒是开口反问了他一句,从她的话中,可以很肯定的知道,这女子是不知道静安观所在的。 最终,廖吉只得抬手道了一声谢,然后继续沿街而行,询问起下一名路人。 就这样,他在一连询问了四名路人之后,均是没能从他们口中打听到静安观的具体位置。 这不由得让此时的廖吉心中升起了一丝急躁。 虽然眼下他才刚进城,可是在一连询问了几名路人后,他们都不知静安观所在,因此可以得出,那座道观在姑苏城中并不闻名。 所以,想要真正打听出静安道观的位置,可能需要花废上一些功夫。 而现在的情况是,他从渭南镇骑快马来到姑苏城已经花了半天功夫,往回赶肯定也要花半天功夫,这一来一回,正好是一天。 在寻找吴道士口中汪前辈的这段时间里,渭南镇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因此,眼下在这里拖的时间越久,镇上的安危就会加重一分。 心中想到这些,廖吉干脆直接站在路边,开始向路过他身旁的路人询问起来。 “你说的地方我不知道哟!” “有这地方么?” “静安观?我在城南生活了二十年,还从末听过这种地方,你是不是搞错了哟?” …… 又一连询问了近十人后,廖吉心中有些丧气了,因为这些经过自己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有静安观这么一个地方。 这不由得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吴道士哄骗自己的。 可是在一细想,吴道士都已经命悬一线了,他没必要骗自己。 就这样,廖吉又开始沿街边走边问,最终,他走到一个卖豆腐脑的小摊边时,还是没有问出静安观的位置来。 而到此时,他进城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清甜爽口的豆腐脑,大哥来一碗不?来吃我的豆腐。” 豆腐摊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妇人,她在看见满面愁容,缓慢而行的廖吉后,开口招揽了一句。 “吃你的豆腐?”听到小妇人的叫唤,廖吉顿了顿,旋即回了句:“行呀,我正好也有些饿了,你就给我来上一碗吧。” 清晨时分,他的早饭只吃到一半,就被陈进叫去坟山找吴道士了,后来又急急忙忙来了姑苏城,眼下的廖吉属实是饿了。 他走进豆腐摊坐下后,便端起小妇人送来的一碗豆腐喝了起来。 “不错,你豆腐真好吃。” 尝了一口后,廖吉开口夸赞了小妇人一句,旋即两人又简短的交谈了几句后,话题落到了静安观上。 “大哥,你确定你没找错地方?我从小在城南这边长大,却是从没听说还有一座静安观。” 听完眼下这个土生土长的小摊老板的话,廖吉心中生出了浓浓的疑惑,此时此刻,他真的怀疑是不是吴道士说了假话,又或是说陈进听差了,因此才传递给他一个错误的信息。 如果陈进口中有误,事情可就不好办了,毕竟这座府城的规模实在是太大了,若静安观不在南城方向,今天他基本上是不可能遇到吴道士口中的那位汪前辈了。 如此一来,那镇子上的事,可就好办了,指不定今天入夜之后,会发生什么祸事。 念及此处,本来就有些焦急的廖吉在也没有心思吃豆腐了,他放下手中的勺子以及半碗没吃完的豆腐脑,准备起身离开之际,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名老乞丐正打量着自己。 “呵呵,你要找静安观呀小哥,我知道那地方。” “你知道?快带我去。” “带你去是可以的,只不过……嘿嘿”老乞丐欲言又止的伸出手搓了搓,这意思很明显是要一份带路钱。 病急乱投医的廖吉仔细打量了老乞丐一眼,思虑了片刻后,肉痛的摸出几个铜板递了过去,同时开口说:“够了吧,快带我去。” 第15章 静安棺材铺 接过铜板的老乞丐满脸堆笑的应了一声,随后,便领着廖吉离开了豆腐摊。 两人在城南的街道上左绕右拐,一连穿过数条街道后,最终出现在城边的一条小河旁。 小河距离城里的民居稍有些距离,河边铺着一条碎石小路,路旁还栽种着整齐的草木,若是茶余饭后,能在此处逛上一逛倒也惬意。 沿河走了一小会,老乞丐领着廖吉从一座小桥上过河,钻进了河对面的一片竹林。 林中有路,还颇为宽敞,且路面并无草植,一看便是经常有人踏足的。 两人沿着竹林中的路又走了片刻后,最终,一幢极为古朴的房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哑~哑~” 正当两人朝林深处的房子靠近之时,一声怪异的鸟叫突然响起,与此同时,前行中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步子。 循声看去,他们发现有几只乌鸦正停歇在林中那间房子的屋檐上鸣叫。 在这方世界人们的认知中,乌鸦是一种极为不吉利的灾鸟,一般有这种鸟儿出现的地方,肯定会发生或大或小的祸事。 突然听到乌鸦的叫声后,两人站在原地停顿了片刻,随后那老乞丐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说:“到了小哥,那就是你口中的静安观了,你自顾前去吧,我就不陪你了。” 在廖吉还未反映过来之际,老乞丐丢下这句话便拨腿离开了。 “别走呀,你……” 回望着老乞丐跑开的背影,廖吉长叹了口气,最终又将目光移向不远处建在竹林深处的房子上看了几眼,而后牙关一咬,迈步朝乌鸦脚下的房子走去了。 就在他一步步靠近,离林深处的房子只有不到三丈远时,停歇在房顶上的几只乌鸦突然间挥着翅膀飞了起来,同时,在一次发出了几声怪叫。 这一叫可是把廖吉吓的不轻,他打了个寒颤,面色惊慌的盯着那几只鸟儿消失在天空后,才迈着轻颤的步子继续前行。 因为乌鸦的出现,此时此刻廖吉的内心充满了恐惧,想到自己堂堂一名七尺男儿,眼下竟被几只鸟儿吓得几乎快要变成自己的堂弟‘廖不进’了。 不过还好这里并没有其它人看到他这幅窘样,因此,边走边环顾四周的廖吉在扫了一眼周围后,不由得抬起衣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冷汗。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明明只是来姑苏城中找一个人,眼下竟被吓成了这幅怂样。 …… 三丈的距离并不远,不过被吓坏的廖吉却是走得极为缓慢,最终,当他离林中土屋还有一丈远时,看见了在土屋的大门正上方,悬挂着一块极为破旧的木匾额。 在那块匾额上,残留着被岁月冲涮的痕迹,其中,在匾额的正中间,还能隐约看见一个字。 在看清字的一瞬间,廖吉停下的步子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同时心中开始暗骂起刚才领自己来这儿的那名老乞丐。 为何会如此,是因为他看见的字是个‘棺’字,自己要找的地方是静安观,一座道观,而这里很显然并不是道观,而是个不吉利的地方。 就在廖吉心中咒骂着老乞丐,怒火中烧准备离开之时,却是发现在棺字的前面,还有两个已经掉漆的字看上去似乎就是静安二字。 眼见于此,廖吉紧紧攥着自己的紧头干咽了口唾沫,然后朝土屋又靠近了一步。 最终,当他站在土屋半掩的大门下,仰头上望之时,才看清楚,匾上确实是贴刻着‘静安棺’三个字,不过在匾上的棺字在中间,静安在前,这就说明在棺字的后面应该是还有两个字的。 棺后的两个字虽然早就已经没有痕迹了,不过在上面却是能看见小小的钉孔,很显然是早已脱落了。 而且他从半掩的大门外往屋内扫了一眼后,发现屋内的大厅中,摆放着数口大木棺。 眼下的情景在综合匾上的情况,大致能猜出,原本的匾额上应该是贴刻着‘静安棺材铺’之类的字样。 “吴大师说的是静安棺吗?” 虽然此时廖吉的心中很是胆寒,不过在看清匾额上贴刻的字后,他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希望来。 在希望升起的同时,他心中的恐惧渐渐消退,旋即伸出手推开了半掩的大门,朝着棺材屋开口喊了声:“有人在吗?” 喊声出口,过了莫约五息时间,棺材屋内没有丝毫的回应,这让廖吉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那声喊的太小,屋内的人并没有听见。 “有……” 就在他开口准备在次大喊一声之时,仅仅只喊出了一个‘有’字便顿了下来,同时,他身子一扭,腿子急迈,飞快的朝林子外跑去了。 因为在他刚喊出了一个‘有’字之后,棺材屋内一口横摆在堂前的棺材内,突然有一个灰发红衣的人从里面坐了起来。 所以,才有眼下廖吉被吓得屁滚尿流,慌忙逃窜的画面。 从刚才穿过小河,进了竹林之后,廖吉这胆小的人儿经过了层层恐吓,而且是一层比一层巨烈,眼下终于到了他承受不住的地步了。 就在他腿子急迈,原路跑出竹林,跨过小桥后,才回头看了眼身后,发现并无人追赶,这才喘着粗气一腚跌坐在了河旁的碎石小路边。 “我滴个亲娘哟,这天底下怎么到处都有邪事?我居然亲眼看见诈尸了。” 惊恐中的廖吉内心暗自低语着,同时,他将手伸向路旁的河面,带出一些清凉的河水洗了把脸。 不过就在他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后,准备起身继续跑路之时,在他刚才经过的那座小桥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灰发红衣,直直的立在桥面,他挺拨的身影倒映在河面上,正静静凝视着跌坐在地的廖吉。 “啊~诈尸啦!” 在看到桥面上突然出现的人的那一瞬间,廖吉本能的发出一声大喊,同时,似狗子般从地面跳起,撒腿就跑,因为这人正是刚才他在棺材屋中,看见从木棺内坐起的人。 只可惜他刚起身跑出没几步,便感觉小腿一麻,好似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一样,随后,整个人摔跌在地。 口里面本能的发出一声吃痛的大叫,正当廖吉准备起身之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你这小伙,搅了老子的清梦,又不买棺材,还骂老子诈尸,今天要是不给出个交待,嘿嘿~” 苍老的声音阴冷一笑,紧接着廖吉只感觉有一个指头重重弹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那感觉就好像是多年前,自己尚还年幼时,父亲的手拍打在自己后脑的感觉一样。 第16章 将夜 感应到后脑勺上被轻轻弹了一下,廖吉连忙一个转身,低头朝着站在他身后,身穿红衣的人叩拜起来。 “求求您放过我吧,我上有七十老父重病缠身,下有三岁幼儿嗷嗷待哺,您就看在我这可怜人儿的份上,留我条性命吧。” 叩拜之时,廖吉开口胡编乱造了一个求饶的借口来。 “你这瓜皮,把老道当成什么了?是杀人越货的强盗还是那勾人魂魄的凶灵?” 看到廖吉的举动以及他可笑的言论,以老道自称的红衣老者在次伸手一指弹在对方前额的脑门上,只不过他这次的一弹并没有刚才用力。 在次被弹了一下,又加之红衣老道的这番言论,已经被吓得湿了胯裆的廖吉这才缓过神来。 他缓缓的抬起头,打量起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来。 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一名看上去差不多六十岁上下的灰发老者,这老者身型清瘦,穿一套大红色的宽松道袍,双手负在后背。 在他饱经沧桑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不过这老者的一双眼眸却是极为有神,使他整个人看上去不仅神彩奕奕,细看之下,还透着几分世外高人的神秘之感。 抬头看清了站在自己身前的红袍老者后,廖吉踉跄的将身体往后退了几步,从地面站起身,语气惊魂未定的说:“有影子,原来您不是……”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不过话中的意思已经在明显不过了,很显然他是把老道士当成鬼了。 “你这憨憨,即便是真有鬼魅妖邪,又怎敢在这青天白日露面?” 老道士盯着站起身的廖吉上下打量了一眼,随后抬起手在自己鼻前扇了扇,接着道:“看你一大老爷们,咋就如此的胆小?” 听到老道士的话,廖吉这才想到刚才,自己以为碰到了鬼魅邪物,因此恐惊之下不由得下关失守,打湿了胯裆。 一股微风拂过,将他身上的怪味散播开来,那难闻的气味往他鼻子里直钻,让此时的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相互对视一眼后,红衣老道士又开口问了句:“你去我那里是要买棺材否?” “不是不是,我是去找人的。” “找人?” “对,我要找一位姓汪的大道长,他……” 就这样,廖吉将自己前来的目的大致的说了一下。 说完之后,他又仔细打量了红衣老道士一遍,心想吴道士口中的汪前辈应该就是此人不假了,因为眼下这老道士无论从外形还是气质上,都给他一种高人的感觉。 “你的意思是,郭北县的吴良小道士让你来找我的?” 吴道士姓吴名良,在郭北县差不多是人尽皆知,因此,在汪老道问完这句话后,廖吉连忙点了点头。 “说说看,你们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连吴良都束手无策。” 说话之际,汪老道背着双手,脚步轻快的往棺材铺的方向去了,廖吉见状,也连忙移步跟了上去。 一边走一说,在两人回到棺材铺门口时,廖吉便已经将他所知道的,从挖出石棺开始,到老镇长暴毙,在到陆殷茅一家的惨事,然后请吴良,以及今早吴良的遭遇一一道了出来。 站在棺材铺门口停顿了片刻,汪老道盯着一脸焦急的廖吉又细看了几眼,从刚才遇见他到现在,他的神态、语气等等各方面来看,汪老道认为这样一个苟且之人,说出来的话应该是不会有假的。 并未过多犹豫,汪老道开口说了句:“你在这等着吧。” 说完之后,老道士就走进了棺材铺,绕过摆放着木棺椁的大厅,去后院了。 而廖吉在听完老道士的话后,则是长长的松了口气,因为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旋即,站在大门外的他四顾环视了一眼,接着便朝铺子右侧不远处的一条小溪边走去了。 在溪边,他将湿裆脱下洗了洗,把怪味去除后,又用力的拧了拧,直至拧不出水后,才套回到身上。 等廖吉做好这一切,回到棺材铺门口时,一身红衣的汪老道正好从铺子内走了出来。 与刚才不同的是,出来的汪老道并非是空手,在他身侧,此时多出了一个与道袍同色的红色乾坤袋。 就这样,廖吉在城里雇了辆马车,带着汪老道往渭南镇急驰而去。 二百余里的距离并不近,由于在城中寻找汪老道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因此,他们到达渭南镇的时间,差不多是入夜后的戌时。 …… 渭南小镇,东街尾陈家屋外,陈进正坐在一张小木凳上,仰望着马上就要下山的日头,心里面夹杂着几分慌乱。 原本他是准备今天离开这座小镇的,可是白天在与吴道士交谈过一番后,从对方的话中,他能听出姑苏城中的汪老道是个非常历害的角色。 因此,在几经犹豫之下,他还是留了下来,因为若真要往外逃,此后便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 眼下这房屋虽然破旧了些,可是至少不用流落街道。 就这样,在陈进的注视之下,日头消失在天边,时间到了将夜之际。 “小娃儿,你进来。” 屋内的吴道士突然开口叫唤了一声,屋外的陈进闻声连忙走进了屋。 “您醒了吴大师。” “醒了,我让你们请的人还没请来吗?” “镇上的廖吉一大清早就骑着快马往姑苏城去了,可是现在也没有见他回来呀。” 听到陈进这一说,吴道士本就苍白的面色愈发难看了,他盯着屋外看了几眼,随后一边咳嗽,一边颤抖的从堂屋的木板床上爬了下来。 眼见于此,一旁的陈进并未上前去掺扶,因为邪气入体的吴道士身体太过阴寒,虽然并没有上前,但他还是开口问了句:“吴大师,您是要如厕吗?” 吴道士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回应陈进,只见他走到堂屋内的一张木桌旁,拿起自己的乾坤袋,伸手在里面翻了翻。 一阵翻找过后,从里面取出了四杆黄色的小旗,以及一个黄色小布包和一捆细细的红绳。 拿出这些东西后,吴道士缓缓的移步朝堂屋的东南角走去了。 看到这样的架式,陈进也没有开口打扰,而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因为从吴道士现在的状态来看,显然是不想有人打扰他的。 第17章 先天锁邪阵 拿着黄色小旗、黄色小布包以及一捆细红绳的吴道士走到堂屋的东南角后,蹲在了地下。 而后,陈进看见他先是将黄色的小布包打开了,在布包里面竟是装着几枚铜钱。 从布包里取出一枚铜钱,吴道士将之放在地下,随后,将一杆黄色小旗穿过钱眼插进了地面。 紧接着,他将红色细绳放开,缠绑在旗身之上。 做好这一些之后,吴道士又吃力的站起身,朝着堂屋的东北角走去了。 走到东北角,吴道士在一次蹲了下去,如之前一样,取出一枚铜钱放在地面,然后将一杆小旗透过钱眼插进地面,最后,将连接东南角的红绳在旗上缠了几圈。 就在样,因为邪气入体而身虚体弱的吴道士在堂屋内转了一圈之后,最终将四杆小旗分别插在堂屋的四个角落。 旗插好后,他回到木桌旁,端起桌上放着的一个装清水的碗,把里面的小半碗清水灌了下去,然后又从乾坤袋内取出了一柄木剑以及一张纸符。 对于眼下吴道士拿出的木剑,陈进并不陌生,因为昨天晚上,对方诛灭祠堂内的那只邪灵时,就是用的这把木剑。 取出木剑的吴道士将剑拿在手上细看了几眼,又走到堂屋正中间,环视了屋内的四个角落一眼,接着就见他将手中纸符用两只手指一夹,诡异的在面前画了几下。 随后,纸符脱手,无火自燃,缓缓的落向地面,与此同时,他将手中木剑剑柄一握,嘴里念念有词,脚下还踏着诡异的步子开始动了起来。 一直在旁默默观看的陈进在看到这样一幕后,差一点就笑出声来。 只因为眼下吴道士的动作,实在是太过滑稽了,完全就像是跳大神的江湖骗子的表演,若非是他昨晚亲眼见过这道士诛邪,此刻肯定会把他当作一个骗子。 吴道士滑稽的动作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他随意的持剑扭动了一下身体后,拿着剑分别指向了堂屋的四个角落。 最终,他将手中木剑的剑尖朝地,直接松开了手。 木剑脱手,落地之后,剑身稳稳的立在地面之上。 一旁的陈进看到之后,整个人瞬间就被震惊到了。 因为那柄木剑的剑尖并没有插进土里,然而这柄剑却是直直的立在堂屋的正中间,如此诡异的画面,让他心中对吴道士的佩服又添加了几分。 就在陈进望着堂屋中的木剑惊讶之际,松开了木剑的吴道士踉跄的倒退几步,然后一腚跌坐在地面,正好靠在屋内那张木板床上。 “您没事吧吴大师。” 见此一幕,陈进收起心中的惊讶,开口关切的问了句。 “没事。”吴道士轻轻摆了摆头,语气微弱的说:“天马上就要黑了,坟山上那只邪灵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道爷我布下的这道阵法,应该能挡住它一时半刻的。” 语气极其微弱的解释了一句,吴道士便不在多说了,而陈进在听完他的话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走到木板床旁的一张小木凳上坐了下来,静静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就这样过了一小会,吴道士似想到了什么,将靠在木床板上的身体撑了起来,直接走到堂屋正中间,又将那把诡异的直立在地面的木剑拨了起来。 经他这一拨剑,陈进看见在屋子四个角落插着的那四杆小旗,竟在这无风的室内巨烈的晃动了一下。 “不能如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以守为攻,虽是敌不过,却是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等汪前辈前来。” 莫名其妙的吴道士自语出这样一句话,随后,他又绕着堂屋转了一圈,将之前插好的四杆小旗一一拨了起来。 拨出小旗,收回铜钱,缠好红绳后,吴道士扶着门框大口的喘起粗气来。 “吴大师,您不会是想将刚才在屋内布下的这道阵法移到外面吧?” 虽非道士,可是刚才看到吴道士的那番举动,他大致也猜到了对方适才应该是在堂屋里布下了一个阵法。 而现在对方毁了阵法,口中还言语着以守为攻,很显然,他是另有意图。 “不错,我确实是要在外面重新布下一道阵法,只不过道爷我身体太过虚弱,还需要娃儿你助我一臂之力。” “可以,吴大师您尽管吩咐吧。” 就这样,原本打算躲在屋内的两人最终移步去到了屋外。 出屋之后,陈进与吴道士两人往东边的坟山走了一小段,然后停了下来。 路两旁都是农家田地,在左侧路旁,还有棵一人环抱粗细的歪脖子老树。 走到树旁扶着老树看了看,吴道士将带来的乾坤袋打开,在一次从里面取出黄色的小旗以及装铜钱的小黄布包和那圈细细红绳。 只不过,这一次他却是拿出了八杆小旗,因为体力有限,他也没有亲自去插旗布线,而是指挥着陈进插起了旗。 这一次的八杆旗是呈八卦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而布,虽说对于八卦方位并不了解,不过眼下插旗布线的陈进,说穿了就是个工具人。 因此,旗要插在哪里,线该如何绕,这些事情他都是按照着吴道士的吩咐而做的,所以也不担心会搞错。 在插旗布阵的途中,吴道士也开口与陈进说起了让他布的阵法。 适才在堂屋内,吴道士布下的那道阵法名为‘小四象灵护阵’是一道防护型的阵法,而眼下让陈进插旗布线的这道阵法,是一道叫‘先天锁邪阵’的困型阵法。 通过吴道士的讲述,陈进算是彻底明白了刚才对方口中说出的反守为攻是何意思了。 插旗布线的事情并不难,只一小会功夫,陈进便按照吴道士的吩咐分别将八杆小旗插成了一个八卦形。 阵型摆好之后,接下来便是为阵法引灵了,只要为阵法引下灵力,这样布下的阵法才会有威力。 当然,这些事情陈进是不懂的,所以,他在插完旗后,便退到路旁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准备在欣赏一次吴道士滑稽扭动身体的跳大神状。 与之前一样,这一次吴道士为阵法引灵,同样是从乾坤袋内取出了一张符箓,然后双指一夹,在面前怪异的挥动了几下后,抛符之际,纸符无火自燃。 接下来,他在自己的脖上取下一块玉佩放在了阵法的正中间,同时,还咬破指尖滴了几滴血在那块玉佩上。 做完这些后,陈进本以为吴道士要开始做那些滑稽的动作之时,对方却是移步走到歪脖子老树后,靠在了树上。 第18章 ‘孽障’与‘臭道士’ 眼见于此,坐在石上的陈进除了有些失望之外,更多的却是好奇,所以他开口问了一句。 “吴大师,这道先天锁邪阵这样就算布好了?” “刚才我已经放好了阵眼之物,这道阵法算是成了,只不过若要用这道阵法困邪,还需要一个步骤。” 话至此处,吴道士见陈进并没有开口,顿了顿,又说:“这道阵法是一道困型阵法,所以,要在邪物入阵之后,以阵诀开灵启阵,方能镇邪。” “原来如此,这也太麻烦了点吧。” 回应了一句的陈进看了看摆好的阵,又看了看靠在老树下的吴道士,算是大致清楚了这阵法的行使方法。 随后,吴道士让陈进自行回家,不过他却并未离开。 因为布阵的地方离他住的那间破屋非常近,若是坟山上那只邪灵要下山害人,第一个遭殃肯定是自己。 与其在家里躲着,倒不如就留在此处,看看那凶灵到底是个什么鬼样,顺便还能看看自己刚才有份摆下的阵法,其功效到底如何。 怀着这样一份好奇,陈进走到自己刚才坐过的那块路边大石旁,将小小的身体隐在石后,与吴道士一样,望向了镇东边的坟山方向。 原本两人在来此布阵之时,天就已经黑了,眼下布好了阵法后,天色又昏暗了几分。 只不过今晚与昨晚不同,昨晚在入夜之后,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将天上吹得乌云密布,而今天在入夜之后直到现在,也没有起风。 天空之上,挂着一小弯月牙儿,月光洒下,让眼下的环境稍稍有些能见度。 两人就这样藏在路旁的遮挡物后,等了不知多久,一阵极其微弱的女子哭泣声伴随着一阵微风飘进了他们耳中。 声音很小,初听之下像是哭泣声,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声音渐渐变大了几分,此时在听,哪里是什么哭泣声,而是女子悲凄的吟唱声。 这种悲凄吟唱的方式虽然是陈进生平初次听闻,可是他却是产生了一种熟悉感,因为这与他从前生活过的那方世界,一种叫黄梅戏的戏曲唱腔极为相似。 “执手观泪眼,竟无语凝噎。嗳呀呀呀~郎啊郎,你这无情的人儿,忘了惜日夫妻恩,取功名,迎新娘,弃糟糠,害云娘苦等五载又三年,终了一场空,含恨归九泉呀归九泉……” 伴随着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口中的唱词也变得清楚了,一阙颇为凄惨的唱词配着她悲凉的声音传进陈进耳中。 从词中可以听出,这是个悲惨的故事。 虽是悲惨,但此时此刻,却并不是心生悲悯之情的时候,在听完一阙悲伤的戏词后,陈进将目光看向了路对面,藏在那棵歪脖子老树后的吴道士。 只见此时的吴道士手中夹着一张符箓,望着坟山的方向一动不动。 撇了吴道士一眼后,陈进也将目光转向了坟山方向,就在此时,他看见一道身着白色,周身还覆着一层淡淡红芒的人影,朝镇子所在的方向飘来。 说起来,这应该是陈进来到这方世界后,第三次看见这种飘动而行的诡东西了。 只不过,在他转头看到白衣人影的一瞬间,整个人还是本能的打了个哆嗦。 害怕肯定是害怕的,毕竟在陈进看来,修为高深的吴道士都不是这邪灵的对手。 一袭白衣的邪灵速度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几个呼吸之间,她的身影已经从山脚下飘到了距离两人差不多七八丈远的地方。 至此,邪灵的样貌便出现在陈进眼中。 这是一个看上去莫约三十上下的妇人,她的身体飘在离地一尺高的地面之上,身型极为纤瘦,周身包裹着一套长及脚裸的素色长衣裙,双手隐没在长袖之中。 妇人的长相温婉可人,在陈进的记忆中,渭南小镇上还没有女子的长相能盖过眼下这邪灵的,因此这邪灵生前也算是个美人儿了。 在看清邪灵的相貌后,陈进大气都不敢喘的将头移了移,望向了他有份布下的那道困型阵法上。 土路之上本就杂乱的覆了许多枯草,加之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还立着各种各样的小乱石,因此,那些半插进地面的小旗和贴在地面的红绳并不显眼。 将先天锁邪阵在次打量一眼之后,邪灵的身影又飘进了一大截,此时的她距离阵法所在的位置,仅仅只有一丈来远了。 眼见于此,陈进又一次将目光看向了吴道士。 这一次他望向吴道士后,过了仅仅一息时间,那道士便将夹在手中的符箓一甩,直接抛进阵法中,贴在了毫无防备的邪灵身上。 当纸符贴在邪灵灵体上的那一瞬间,陈进看见一杆离他不足三尺远的小旗竟闪出了一道淡淡的白芒。 旗身出现白芒之后,延伸出一条纤细的光绳,以眨眼可见之势,直接缠住了飘进阵法中的邪灵。 就这样,飘进阵法后,邪灵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被形成阵法的八杆小旗上,出现的八根淡淡的白色光线牢牢的缠绑住了。 “孽障,黄泉有路你不踏,人间无路你偏要走,今天本道爷非诛了你不可。” 在邪灵被阵法困住的同时,从今早被陈进发现一直到布阵之时都病怏怏的吴道士突然开口发出一声大喝,然后从身侧的乾坤袋中摸出一张纸符,持在面前晃动了几下后,挥手抛向了阵法中的邪灵。 眼见纸符临身,挣扎中的邪灵停下动作,温婉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来。 “臭道士,坐观悟道你不取,世俗杂事你偏要管,今夜我要让你死无全尸。” 对于吴道士抛出的符箓,邪灵完全不惧,她以同样恶狠的话回应了对方一句,而后周身包覆的淡淡红芒猛的一闪,接下来,吴道士抛出的符在距离邪灵灵体二尺远的半中直直的落到了地面。 紧接着,阵法中被八根淡淡白色光绳缠绑的邪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喝,伴随着这一声大喝,她的灵体从温婉的妇人模样变成了一幅非常可怖的样子。 此时的邪灵依旧是如刚才一样,周身包裹着那套素色衣裙,只不过,眼下在她的衣裙之上,却是沾满了血渍。 除此之外,她温婉可人的脸庞在此时变得极为狰狞,一条长长的肉舌从嘴中翻出,吐在唇下,如白纸般的脸上,流着两行血泪,一双…… 第19章 符在人在,符尽人亡 邪灵突如其来的变身,让藏在石后的陈进吓了一大跳。 因为昨天晚上在祠堂门口,他近距离见过一次邪灵后,对这种鬼魅之物产生了一种,在外表上来看,不那么恐怖的假像。 可是眼前这一幕,在一次将他的认知颠覆了。 “原来鬼魅之物的外形真是如此恐怖,看来他从前生活的那方世界里,戏剧中模仿这些东西,还是有点依据的。” 在陈进被惊吓到的时同,阵法中的邪灵留意到了他的存在,旋即将怨怒的目光望向了他。 一人一灵相互对视一眼后,陈进顶着邪灵阴冷的笑容和怨怒的目光从石后走了出来。 “小娃儿,没吓到吧?” 不远处的吴道士看见被吓得脸色煞白的陈进,不由得关切的问了句,随后又补了句:“不要害怕,凭本道爷的这道阵法,应该是可以将这邪物困上一两个时辰的。” 就在吴道士的话声落地之时,一声断裂的声音响起,循声望去,原来是组成先天锁邪阵其中一角的一杆小旗凭空被折断了。 在那面黄色小旗断裂的一瞬间,透过昏暗的光线,陈进看见旗下面的那枚铜钱,在经过几下巨烈的晃动后,竟直接裂成了两半。 这是一股怎样的无形怪力,竟能将一枚铜钱直接震裂,看到这样的力量后,陈进知道吴道士所布下的这道阵法,根本不可能困住邪灵一两个时辰。 别说是一两个时辰了,可能一柱香的时间都不到。 ‘咔~’ 就在第一枚铜钱裂开之后,只过了不到五息时间,发出了第二枚铜钱碎裂的声响。 在这道声响传出后,陈进扭头看了一眼吴道士,发现那道士脸上此刻除了惊恐,还透着几分绝望。 在他眼中,这样一个高人,昨晚在祠堂内诛邪之时,还满是轻松,可眼下竟会流露出如此难看的表情,这只能证明阵法中的邪物是真的很历害。 第二枚铜钱碎裂之后,阵法中的邪灵发出一阵阴冷的长笑。 伴随着她笑声响起,原本缠绑着她的八条细细的白光线,在已经消失了两条后,第三条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最终在几个呼吸间,消失于无形了。 就这样一小会功夫,已经折断了三杆小旗,阵法外,面露惊恐的吴道士看了眼双目圆瞪,连连后退的陈进,开口喊了一声:“小娃娃,快跑。” 本来陈进就是要跑的,经吴道士这一声提醒,他也不在去打量阵法中被困的邪灵了,而是一个转身,撒腿就跑。 看着陈进跑开的背影,站在阵法前的吴道士却是没有跑。 因为以他现在这种身虚体弱的状态,又能跑得了多远,终究也是逃不出这邪灵的手掌心。 “孽障,道爷我今天跟你拼了。” 将自身力气用了七七八八,历声喝出这样一句话后,吴道士伸手在乾坤袋内摸了摸,最终取出一个极为破旧的灰色小布袋。 “符在人在,符尽人亡,师父,您留给徒儿的五道镇邪符如今就只剩这最后一道了,用完这道符后,我就去幽冥寻您。” 看着破旧灰色小布袋心中悲凄的自语了一番,吴道士两指一夹,将袋内的符箓取了出来,挥手贴向阵法内,此时已经挣断了五杆阵旗的邪灵。 镇邪符贴出,阵法中邪灵的灵体缓了下来,不过她的灵体依旧能活动,只不过周身那圈红芒诡异的回缩进了灵体内。 而且在邪灵身体外的红芒回缩进灵体内后,她挣脱先天锁邪阵的进度也停了下来,因为第六根白光线在她周身的红芒消失后,她挣了半天也没挣断。 就在阵法中邪灵挣扎之际,用出最后一道保命符的吴道士手握木剑,缓步冲刺向了邪灵。 见吴道士持剑刺来,邪灵对着他张口就是一吐,外露出半尺长的肉舌,迎风渐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接缠向了吴道士。 很快,肉舌绕过因身虚体弱而动作迟缓的吴道士,直接缠住了他的颈脖。 人体要害被缠,吴道士立马就感觉喉间一紧,不能呼吸,他本能的将手中法器抬起一挥,把那条缠住他的肉舌斩成了两断。 “啊~” 阵法中邪灵在肉舌被斩断之时,发出了一声厉叫,随后她扭头一甩,口中长舌似长鞭一样,直接将朝着她刺来的吴道士身体抽飞到了阵法外。 经刚才那一斩,其实吴道士已经将自己身体上最后一丝力气用尽了,因此,眼下被邪灵抽飞落在地面后,他便没有力气爬起身了。 只能静静的躺在地面,望着在阵法中凶光毕露,巨烈挣扎的邪灵。 “呜~” 由于镇邪符的压制,阵法中的邪灵在挣扎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仰天发出一声极为悲凉的厉叫声,同时,她的灵体周围,出现了一圈似有似无的红。 与之前不同,她此时发出的这声厉叫不仅悲惨,还透着一股愤怒,而且叫声极为响亮,声音传开,震醒了镇子上许多原本已经进入梦乡的人。 “娃儿他爹,刚才那叫声是谁发出来的,我怕。” “你这憨娘们,怕个锤儿哟,廖老八今天不是去姑苏城请高人吗,刚才那声音肯定是高人降伏凶灵发出的声响。” 镇上一间民居内,一对被诡叫声吵醒的夫妻相拥着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这对夫妻在屋内说话之际,在他家屋外的大路上,一道瘦小的身影快步跑了过去,这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陈进。 他逃窜的方向是镇上小横街北边直通姑苏城的方向。 缘何要入这个方向跑,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吴道士能拖住那邪灵多久,若是那邪灵追来,正好自己撞上廖吉从姑苏城请来的那位高人,那今晚就得救了。 若是往西面和南面跑,最终的结果肯定是必死无疑的。 只不过眼下入夜都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前往姑苏城请高人的廖吉还未返回,所以,他今晚能不能带着那位高人回镇上来,还真是难说。 就在陈进心中担忧之时,一阵阴冷的凉风突然拍打在他后背,同时,身后还传来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女子声音。 “儿啊,这世间太过凉薄,随为娘去吧,为娘带你到另一个世界享福。” 在听到身后诡声的一瞬间,陈进全身的汗毛也在同一时间全立了起来,不过他却并没有停止脚下的步子,更不敢回头。 第20章 女子本柔,为母则刚 身后突然传来的女声虽然是陈进生平第一次听见,可是这声音在他的记忆中,却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 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从声音上,陈进只是一听,便知道身后的女声就是陈母。 此时听到陈母的声音后,陈进有些纳闷。 因为,真正的陈进不是已经被她带走了吗?为何这妇人的灵体眼下还会出现在这里? 从这一点上来看,只能说明,真正的陈进并非是被陈母所害,有可能是自己淹死在了湘河中,至于他为何会淹死在湘河里,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 “儿啊,别跑了,快到为娘身边来。” 急跑之中,陈进身后在一次传来陈母的声音,只不过从这一次的声音来判断,陈母与他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果然跑的没有飘的快呀。” 心中暗叹一声,陈进开口回应起来。 “娘亲,您为何要如此执着呢?进儿既然生而为人,就注定要走一条自己的路,虽然生活不易,但我想活着呀,娘亲不能用自己的思想断送我的人生。” 从身后的声音来判断,陈母离自己是越来越近了,所在,在情急之下,急跑中的陈进才开口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当他这番话说出口后,陈母并没有答话,而且,在急跑之中,他能感觉到身后的阴风渐渐变小了。 如此来看,他刚才说出的那番话还是有些效果的。 “娘亲,您常对进儿说世间凉薄,可这世间本来就是这样啊,自有生灵开始,世上就充满了千般贪婪万种人性,在这样的人世生存,有谁活着不像是一场修行,又有几人不是生活在炼狱之中? 只有在这样的人世生存,儿才能真正长大,儿知道娘亲不可能永生永世守护着我,既然这样,您就让我自己长大成人吧。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话虽是不假,可是我的命我想自己作主。” 急跑之下,陈进在次说出了这一大段话来,此时的他虽然已经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可是以眼下的情况,他却是不敢停下来。 好在他说完一大番话后,陈母也没有在呼喊自己了,因此,现在的他跑的虽然累,但是心中还是怀着那么一点希望的。 就在他这么认为之时,一个急转而下的反转让他停下了步子,因为陈母的灵体在无声无息间,不知何时已经出飘到了陈进的前面。 在看到陈母的一瞬间,他并没有太过害怕,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有着许多关于陈母的记忆,虽然眼下对方已经是一具灵体了,还要带自己离开这个世间。 “你是谁?” 在陈进停下脚步时,陈母看着他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我……”陈进原本还想编个谎话扯一下,可是一细想,这可是真正的陈进生母,虽然已经离世五年,可这期间,她并未去幽冥轮回转世,所以这五年中,她肯定是会关注陈进的。 这么想来,一个母亲对于自己儿子的了解,自然是不用多说,因此,要在情急之下编造一个合理的解释出来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扯谎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如果真这么做了,反倒会加深陈母对自己的怨念。 “说,你是谁?” 就在陈进心中不知该如何回应之际,一股无形之力将他似掐小鸡般抓了起来,随手甩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被这突然的一摔,落在草地上的陈进却是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从这一点上,可以很明显看出是陈母手下留情了。 从眼下的形势来看,陈进知道自己必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交待了,虽然刚才陈母的一摔并未对自己下重手,可自己要是真的把她激怒了,那后果…… “我是陈进,不过并不是娘亲认知中的那个陈进,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陈进。” 经过一番思虑后,躺在草地上的陈进望着陈母回应了一句。 “另一个世界?” “不错。”点了点头,陈进细想了一下,回应着:“我这么跟您说吧娘亲,我们生活的这方世界,并非是世间唯一,在另外的一方空间,还存在着一方与此相近的世界,而我,便是来自那方世界。” “这怎么可能?” “娘亲您不相信也情有可愿,因为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已经有段时间了,直到今天,我还不是太相信这一切。” 两人对话一番之后,纷纷沉默下来了,片刻之后,陈母语气缓合了一些,开口问道:“你不是我的进儿,那我的进儿去哪了?” “他可能和我一样,也去到了一方陌生的世界吧。” 一脸苦笑的陈进从草地上站起身,盯着陈母飘在空中的灵体说:“您可以不把我当作陈进,可是在我看来,您就是我的娘亲,我的记忆中有您,我的身体,也是您十月怀胎所出,这之间有着不可切割的血肉亲情……” 看到陈母脸上变得缓合的表情后,陈进顺势说出了一番极为乖张的话来,对于说出这番话的目的,也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让陈母手下留情,还有一部分,属实是发自内心。 当这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出口后,飘在一旁的陈母竟然发出了悲凉的哭泣声。 “儿啊,是为娘不好,刚才摔疼你了吗?” 已经不去在意眼前的陈进到底是谁了,陈母开口关切的问了起来。 “娘亲手下留情,儿身上并没有半点伤痕,您无需往心里去,我……” 正当陈进开口回应陈母之时,远处传来的一声凄厉的女子笑声打断了他的话。 在凄厉笑声传来的瞬间,陈母灵体一晃,直接护在陈进身前。 “惨了惨了,看来吴大师已经遇害了。” 发出凄厉笑声的女子正是坟山上那只邪灵,在听到声音后,陈进心中暗自嘀咕着不妙,随后对护在自己身前的陈母说:“娘亲,那只邪灵要害儿的性命。” “进儿你快跑,娘亲在此为你档着。” 在陈母说话之时,一道白色的人影已经从黑暗中出现在陈进眼中,虽是隔着些距离,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刚才被困在阵法中的邪灵。 坟山上邪灵的出现,让此时的陈进已经顾不及在多说什么了,他深吸了口气,对着陈母抬手一拜,然后,转过身在次迈步急跑起来。 急跑之下,迈出几十步后,他身后响起一声凄惨的女声,同时,还夹杂着陈母极其微弱的半句话。 “进儿,为娘……” 第21章 愿踏轮回否? 听到陈母未尽的那半句话,急跑中的陈进心中隐隐作痛,同时眼框中不自觉的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只不过这股悲伤刚从心中腾升而起时,便被坟山上追来的那只邪灵的一句话覆盖了。 “小家伙,你准备往哪儿逃?” 对于身后的声音,陈进是充耳不闻,虽然他知道现在已经不可能从邪灵手上脱身了,可是他却并没有放弃抵抗。 能多活一刻是一刻,只要自己不放弃,事情或许真的会出现转机也说不好。 就在陈进怀着这样的心情急跑之时,夜路之上,一块凸起的乱石将他绊倒在地。 “结束了,一切都完了。” 倒地后,陈进内心绝望的自语着,眼下他已经无暇去理会身体上的疼痛了。 因为现在的情形非常清楚,自己这一摔,便是将他与死亡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大截,同时也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求生欲摔了个烟消云散。 躺在冰凉的地面,静静等待死亡来临的陈进闭着双眼,口中发出了一声长长叹息声。 在这千均一发之际,已经完全绝望的陈进耳边传来了马匹嘶叫的声音。 当听到马嘶声在响起的一瞬间,他已经绝望的内心在一次燃起了希望。 把埋在地面的脸庞从路边的草地上抬起,陈进在起身的同时,看了一眼自己的正前方,发现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一匹马儿正停在路边。 在马匹上,一道人影正翻身下马,虽然在这黑夜之下,又隔着些距离看不清下马之人的相貌。 不过从他的穿着,以及头顶上挽着的一个道髻可以看出,对方是一名道士。 正当陈进看见那下马的道士后,准备开口喊一声之际,那道士直接抬手,对着自己一挥,立时,他便感觉小腿一麻,似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一般,在次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在陈进的身体之上,传来了坟山上那只邪灵怨怒的吼叫声。 因此,明知自己是被下马的道士打倒在地的陈进,此时心中不但没有恨意,反而对对方生出了浓浓的感激之情来。 接下来,在他身体上方传来那邪灵的一声吃痛的叫声,在往后,他能感觉到邪灵沿着她飘来的原路又退回去了。 “地下不凉吗娃娃?” 一道中气十足的苍老之声在陈进还未起身之时传进了他耳中,在清晰的听到这声音的瞬间,他知道自己今晚已经平安了。 因为眼下这名突然出现的老道士,其本事绝对小不了,至于他有没有吴道士口中说的那么神还有待观察,但至少可以肯定,坟山上的邪灵并非他的对手。 虽然刚才趴伏在地面,错过了老道士与邪灵间精彩的交锋。 可是在经过这场交锋过后,邪灵退开了,而老道士此刻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却是云淡风轻,从这一点上,就足以判断出谁高谁低了。 “多谢老前辈搭救之恩!” 从地下爬起身的陈进,打量了老道士一眼,旋即抬手对着其行了一个拜谢礼。 “想不到你这小小的乡野娃子竟也如此识礼数。” 老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廖吉从姑苏城请来的汪老道,他伸手轻抚了一下陈进的头,随后移步走到陈进身前,把他护在了身后。 本来按照正常马车的速度,这老道士还要晚半个时辰才能到渭南镇上的,只不过在中途,他让廖吉上了马车,与车夫在后慢驾,而自己则是骑着廖吉的那匹快马赶了过来。 “如此一个手无缚击之力的小娃子,姑娘这又是何必呢?俗话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难道就不怕哪一日报应临身?” 双手往后腰一负,汪老道对着坟山上的邪灵颇为客气的说了一句,并没有像吴道士看见邪灵那般,开口便是以‘孽障’唤之。 “报应?生不被容于世,死不能入轮回,若这世间真有报应,云娘倒是希望它现在就降临。” 坟山上的邪灵在汪老道颇为客气的劝说完一番后,同样是比较客气的回应了一句。 以此来看,人鬼之间,也并非不可好好交流,这样的一番对话让汪老道身后的陈进此刻是感触良多。 不过在一细想,邪灵本来就是人死之后所化,这般交流也属正常,眼下这只邪灵能如此客气的与汪老道交流,就好比自己适才与陈母交流一样。 “人死如灯灭,万念俱成灰,你本该了无牵挂的走,可现在却是带满腔怨恨强留于世,又是何苦呢?” 汪老道望着飘在离自己不远处的邪灵轻叹了口气,又说:“姑娘,你愿踏轮回否?” “轮回?云娘一身罪孽身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即便是真有办法可以步入轮回,来生也不过是区区一介猫狗,就算能在次转世为人,也并非我愿。 老道长眼下既然插手了,那么你我之间今晚不死不休。” “真要这样吗?”汪老道语带惋惜的说了句:“罢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姑娘既心意已决,那老道我就不客气了。” 像正常的人与人之间对话一样,老道士在与邪灵简短交谈过后,邪灵的灵体一晃,伸着双长满尖利指甲的双手抓袭而来。 见此一幕,周青看见护在他身前的汪老道将负在后腰的手抽出一只到身前。 而后,只见老道士单手掐成一个极为怪异的诀,开始在身前快速的点动起来,在他点动的过程中,嘴里还伴随着点动的频率,快速念出了几个很是莫名的字来。 “天~地~水~火~风~土~雷~泽。” 快速在身前连点了八下,汪老道口中也念出了这八个字,随后,他手上怪异的手决一变,单手成掌向前一推,口中在次低喝出一个‘凝’字。 随着汪老道口中的‘凝’字出口,陈进看见在他身前,竟凭空幻化出一面闪着白芒的虚幻八卦形幻镜。 那面幻镜的大小正好可以将人护在其后,一眼望去并非实物,而是与邪灵的灵体一样,呈虚幻状。 从汪老道出现到现在,这是他第二次出手,只不过第一次出手是什么样,陈进并没有看见,因为那会儿他正趴在地面。 不过在看到汪老道的出手后,心中在一回想之前,吴道士口中对于眼前这老道士的形容,看来并非是假,因为这老道士的手段在他眼中,已经远胜吴道士了。 ‘砰~’ 八卦幻镜在凝出之后,仅过了一息,袭来的邪灵灵体直接撞在幻镜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硬生生被挡了下来,随后邪灵在一次向后飘退而去。 (注:天、地包罗万象,水、火、风、土、雷、泽,为世之六合‘泽为光’,此六合可看作异世五行。为何要解释一下,因为这个设定在写第一本书便存在,当时有章评批八字之间并无关联?还深切的问候了我一句,EMmm……) 第22章 人间,来世在会 在邪灵倒退之际,汪老道手掌一收,那面护在他身前的虚幻八卦镜瞬间凭空消失。 接下,陈进看见老道士将手伸进自己身侧的乾坤袋,从袋中摸出了一道符箓。 符箓在手,老道士双指执符,在身前怪异的画动着,就好像是在描绘着什么文字,同时,他口中伴随着手的描绘,开始行起术咒来。 虽然汪老道行咒的声音不算小,但由于他的术咒却行的非常之快,陈进根本就听不清他口中到底念了什么。 两息之后,老道士口中术咒声止,同时,将手中符箓挥手抛了出去,开口低喝了一个‘焚’字。 这一道术法来得太快,此时,倒退中的邪灵堪堪稳住灵体,还未来得及有所反映,汪老道的纸符就贴在她闪着红芒的灵体上,随后,符箓燃烧起来。 伴随着符火燃起,邪灵挥动双手想要拍灭符火,只可惜她的双掌一碰到火焰,就好像干柴碰到烈火,连带着双手也燃烧起来。 “啊~” 燃烧中的邪灵发出最后一声惊天的凄惨喊叫,在其中,透着很是复杂的情绪。 在陈进听来,她的叫声很是古怪,因为,细听之下,能听出了一些解脱的意味来。 五息…… 坟山上邪灵的灵体消失在原地,她身上的符火随着灵体的消陨一同消散在天地间。 空旷的镇边大路上寂静无声,只剩下一脸不可思异的陈进与双手负后的汪老道。 …… “这世间,天生拥有能见鬼魅之物的阴阳眼之人是极为少见的,想不到你这小娃娃竟有双如此眼眸,也不知于你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回头看了一眼陈进,汪老道又一次伸手轻抚了一下陈进的头。 还没有从刚才精彩的一幕中回过神的陈进被老道士这伸手一摸,这才缓过神来。 因为刚才汪老道行术与昨夜吴道士施法相比,虽然都是速战速决,可是汪老道的行术就好像自带了特效一般,而吴道士行术却是看不出太多亮眼之处。 “多谢老前辈救命之恩。” 回过神来的陈进开口道了一句谢,就在两人开口交谈之时,在他们身后的路面上传来了马匹声响。 很快,一名驾着马车的车夫将马车停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而后,廖吉从马车内下了车。 “老道长,镇子就在前面不远了,您怎么在这儿停下来了?”廖吉不解的开口问了句,同时,也也注意到了陈进,又接口问:“孩子,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于廖吉的话,老道士并未回应,而是一旁的陈进开口,将今晚碰到的事大致讲了一下。 “这就解决了?”听完解释的廖吉先是有些疑惑,随后才回过神来赞了一句:“实在是太好了,老道长,您真乃神人也。” “你先带着车夫去安置马匹车辆吧。”对于廖吉的夸赞,汪老道并未理会,支应了一声后,又对着陈进说:“小娃儿,烦你引趟路,带我去寻吴良小道友。” 就这样,陈进领着老道士进镇后,朝他居住的东街尾去了,而廖吉则是领着车夫,往西街而去。 沿着夜街一路向东行至街尾,在前领路的陈进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了在前方不远处的路旁,已经死去的吴道士正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 就像之前坟山上的邪灵所说一样,要吴道士死无全尸,眼下他的死状也确实是如此。 可怜的道士肢体分离,身上被抓得血肉模糊,虽已离世,可他临终时,一双眼珠却是瞪得溜圆。 看到如此血腥一幕,陈进倒吸了口凉气,虽然之前他在自家大门外,也见过类似的血腥场景,可那毕竟只是一条死狗,而眼下死的却是一个人。 “嗳~是我来晚了一步。” 语气透着些许无奈的汪老道移步走到吴道士尸躯旁,伸出手助其合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 然而就在此时,陈进身后突然生出一阵阴冷的怪风,接着,一道有些熟悉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 看到如此血腥一幕后,原本有些胆寒的陈进在感应到身后的异动时,根本就来不及多想,本能的一个箭步就冲向了汪老道。 “小娃儿,不要害怕,道爷我不会害你的。” 在陈进跑到汪老道身旁时,那有些熟悉的笑声止住,而后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 至此,陈进这才扭过头回望了一眼,发现身后是已经死去的吴道士,他正一脸微笑的飘在离自己约二丈远的地方看着自己。 “吴大师,您这是……” 看见陈进脸上的表情由惊恐转变成惋惜,吴道士灵体一晃,又朝前飘动了半丈远,才开口说:“本来我觉得与你甚是有缘,还想着等处理完这里的事后,将你收为弟子,眼下却是可惜了。” 开口安抚了一下陈进后,吴道士将目光望向了汪老道,随后灵体稍稍一弯,抬手对着老道士施了一礼:“晚辈见过汪前辈。” 对于吴良的一礼,汪老道只是口中发出了一声长叹。 “生死由命,前辈不必为我感到惋惜?”从吴道士的这句话中,能看出他对自己的死已经释怀了,至少表面上这样。 “小吴道友,你可还有未了心事?” “要说心事,还确实是有一桩。”顿了顿,吴道士才说了起来。 “从没想过自己会英年早逝,所以一直以来,我并没有收弟子,眼下突然身死,只是可惜了我们这一派的传承,不过眼下死都死了,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只不过在我郭北县城的家中,还有这些年我诛邪镇妖后,收取的大量酬谢钱银,所以我想请汪前辈去一趟郭北县,将我那些钱银留下一部分给这个可怜的小娃娃,余下的就施给城中的可怜人儿们吧。” 一旁的陈进在听完吴道士的话后,心中生出了浓浓的感激之情,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吴道士之间的相处并不多,可对方在死后,却是愿意将自己的钱银分一些给自己。 “可以,你所托之事,老道定会为你办妥。” “如此就有劳前辈了。”在次对着汪老道行了一礼,吴道士抬头看了眼天,微微一笑,说了句:“事已了清,人间,来世在会!” 在吴道士的告别下,他的灵体消失在东街尾两人的眼中。 第23章 大道长从孤童开始 站在街尾望着吴道士灵体消失的方向沉默了良久,最终,汪老道开口打破了沉默。 “小娃娃,你能为我寻一把铁锹来吗?” “我家里有,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来。” 回了一句后,陈进移步跑回家中,拿出家里面一把已经好几年没用过的铁锹又回到了东街尾。 终了,汪老道在坟山的山脚下起了一座新坟,把吴道士的尸体就地安葬在了这座小镇边上。 安埋好吴道士的碎尸后,一身脏乱的汪老道便跟着陈进回去了。 “老道长,您用这盆清水先洗着,我去为您寻一块干布帕来。” 陈家后院,陈进打了一盆清水放在汪老道面前,随后便自顾回前屋的房间去了。 一阵翻找,最终,他在一口木箱子里翻出一件陈父生前穿过的烂破衫拿到了后院。 “小娃娃,你父母亡故多久了?” “五年。” 简短的一句对话,其内却是透着人世间的一份凄苦,正当老道士准备在问些什么时,陈家前屋的大门外,出现了一些光亮,而后,廖吉的声音飘到了后院里。 “老道长,您在屋里吗,我为您准备了一些吃食,您随我回去用饭吧。” “行,我知道了,你稍等一下。” 跟着廖吉从姑苏城一路赶到渭南镇,眼下汪老道也确实是有些饿了,他开口回应了一声,随后站在后院天井旁拍了拍道袍上的泥士,不经意间说了句:“孩子,你愿拜我为师否?”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把没有半点准备的陈进问住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他内心是非常激动且澎湃的,本想着立马就回应一声‘我愿意’,可是细想一下后,他发现若是这样回应了,会不会有欠妥当,给自己这位老师父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就在陈进心中纠结之时,汪老道在次开口说了句:“不急,你今晚好好考虑一下,明天在给我答复。” 留下这句话后,老道士负手离开了陈家,跟着手举灯笼的廖吉往镇子西边去了。 …… 来到这方世界已经将近十天了,陈进对于自己的生活现状本就是十分的不满意,心中也有想法要另走一条路,只可惜之前他一直重病缠身。 前两天病稍微好了一些后,镇子上又出了这一摊子邪事,因此,他一直都没有去仔细思考接下来要走的路。 可眼下在不知不觉中,另一条路就这样在无形中出现了。 这正应了那句: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跟着汪老道离开这座偏隅小镇,去到一个新地方学习生活,那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像现在过得这般清苦了。 从方方面面来讲,只要他拜了汪老道为师,那么以后的方方面面都绝对不会比现在差,因此这本就是一个不需要考虑太多的问题。 心中主意大定的陈进在老道士离开后,并没有多想,而是随意的擦洗了一下,然后爬到床上睡下了。 一夜无梦。 在第二天的红日升起之时,陈进打着哈欠拉开了自家的大门,踏着小碎步往廖吉家的方向去了。 在中途,他碰到了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女孩李小蝶。 “陈进,大清早的,你要去做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陈进回了句:“我要离开渭南镇了小蝶。” “你要离开渭南镇了?为什么要离开?” “我新拜了个师父,从今天开始,我就要跟着他去修道了,所以不能在留下来了。” “哦~”听完陈进的话,李小蝶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一闪而过的落寞,她盯着陈进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问了句:“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已经无亲无故了,还回来做甚?”苦涩的回应了一句,陈进语气很是真诚的说了句:“小蝶,这几年多亏有你时常接济,这样的一份恩情,日后我要是有机会,一定会回报于你。” …… 在与李小蝶道了一番别后,陈进便一路直行,到了廖吉家的大门外。 “还没吃早饭吧孩子,来,跟我们一起吃。” 此时,廖吉家的堂屋中,他们一家正与昨天载着他回镇上的车夫以及汪老道吃早饭,在看到陈进后,他开口招呼了一句。 见自家男人招呼镇上这小疯子来一起吃饭,廖吉的婆娘不乐意了。 可是眼下有车夫和汪老道两个外人在场,她又不好发作,因此只得以两个尖利的指甲盖在自己男人的大腿上掐起一块肉,狠狠的拧了一下。 当然,这一番小动作也只有他们两口子知晓,别人是不得而知的。 听到廖吉的招呼声,陈进也没客气,进屋后直接坐在汪老道身旁,开口说了句:“小子想了一夜,愿意拜您为师。” “先吃饭。” 老道士听到陈进的答复,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在廖吉夫妇惊讶的目光中,继续吃起了早饭。 “孩子,你~你要跟着这位老神仙去学道?” “这里对我来说,已经是无亲无故了,眼下师父既然肯收我为徒,也算是我的一场造化,所以我决定跟着他老人家离开这里。” “太好了,我看好你这孩子,相信以后你肯定会有大出息的。” 对于陈进能跟着汪老道离开这里,廖吉也是由衷替他感到开心的,本来他对这可怜的小孩就不反感。 在廖吉与陈进对话之时,他的婆娘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对陈进突然就生出了很大的改观。 在她的认知中,陈进本该是个头脑有问题,似哑巴般的小疯子,可是他刚才说出来的话,却是极为正常,并不像是疯子之言。 在咀嚼声中,一顿早饭很快便吃完了,然后,陈进也跟着汪老道离开了渭南镇。 伴随着他们师徒的离开,镇子上的邪事也这里画上了一个句号。 至于那口从大坑中捞起的石棺,由于怨灵已除,也就仅仅只是一幅深埋在地的普通棺椁了。 虽只是一幅普通棺椁,但由于老镇长之死与那口石棺有着直接联系,因此,邪事虽去,但却是无人敢去打那口棺椁内金珠的主意了。 离开渭南镇的师徒俩并没有直接回姑苏城,而是让车夫载着他们去了一趟郭北县。 由于吴良道士在县城中的名声响亮,所以进县城后,只是稍微一打听,便知道了吴道士的住处。 然后,汪老道花了一天功夫把对方所托之事了清后,就带着陈进回姑苏城去了。 从此,陈进从一个可怜无依的孤童开始了一条大道长之路。 第24章 皮痒 天元二十年,谷雨,不风不雨正晴和,翠竹亭亭好节柯。 旭日东升,姑苏城南护城河旁的竹林内,一名身穿红道袍的小童子正双腿弯曲而立,双手直立于身前,在林中的一片空地上扎着马步。 小童子不是别人,正是半年前离开渭南镇后,在跟着自己师父在此生活的陈进。 在这半年中,无论刮风下雨,他都会在每日天还未亮的鸡鸣时分起床,在此地扎上半个时辰的马步。 初扎之时,短短半个时辰的马步,他要停下来休息十余次,后来渐渐有了一些功底后,半个时辰中,他只需停下来休息八九次。 在往后,就如眼下这般,半个时辰的马步扎下来,他只需停下来休息三四次了。 天空中暖阳探头之时,也是陈进每天即将扎完马步之时。 空地前是师徒居住的棺材铺,汪老道迎着晨曦洒下的第一抹日光,睡眼惺惺的背着双手从铺子内走了出来,然后拐到了屋后的空地边上。 看见自己师父后,陈进双手一收,直起身走到空地上一块平整的平石台上盘腿坐了下来。 老道士则是自顾走到一块离陈进不远的平石台上,同样盘腿坐了下去。 就这样,师徒两人皆是双目紧闭,开始呼吸吐纳打起坐。 这也是陈进每天必做的早课,静坐了莫约半个时辰,当洒下的阳光开始有些灼人时,师徒的打坐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个时辰的扎马和吐纳下地,也代表着陈进今日份的早课到此结束了。 当然,这只是一天中的一个开端,接下来,陈进还有课要上。 跟随自己师父汪藏海来到这座府城生活后,老道士在年初,为他在城中寻了间学府,以便让他学文习字。 因此,陈进每日在做完像刚才那一个时辰的早课后,还要收拾一番,去学府上半天的课。 一个时辰的早课下地后,陈进与汪老道回到棺材铺的后厅,围坐在一张圆木桌上吃起了早饭。 “师父,钱员外家的老夫人是不是真的尸变了?” 拿着一个白面馒头咀嚼之时,陈进将昨天在城里听到的一则传闻问了出来。 因为近来城中的钱员外家出了件邪事,而那件事情正好是自己师父出手解决的。 一句话问出口,老道士不但没有回应陈进,反而抬起手在他额前重重的弹了一下,斥责道:“食不言,寝不语。你操这份闲心做甚?赶紧吃,吃完了给老子上课去。” “哦~”对于自己师父这番严厉的斥责,陈进表面上乖巧的点头应了声,就不在说话了,可内心此刻却是骂开了锅。 “老东西,又吃啥枪药了?大清早就摆个臭脸,我……” 心中虽然是有些不满,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转眼便会烟消云散。 通过半年时间的相处,虽然汪老道平时脾性古怪,但是对陈进却是无微不至。 比如眼下,虽然是重重弹了陈进一指头,但是在弹完后,老道士却是不动声色的将饭桌上一只鸡的两条大鸡腿都夹到了徒弟碗中。 “昨天我碰到周夫子,他说最近你们有一份百遍文表抄读,而你只抄了五十遍。” 汪老道在夹鸡腿之时,漫不经心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至此,陈进才明白刚才自己为何会被弹那一下了。 “是有此事,可是周夫子让我们抄百遍文表,不就是为了让我们能熟记文表吗,我自认为已经能将文表烂熟于心了,因此,五十遍与百遍有何区别? 师父,您说为人师表的,行事不懂变通,如此古板是否有欠妥当?” 听到陈进影射的话,汪老道二话不说,在次伸出指头重重弹在了陈进的头上。 “放屁,夫子让你抄百遍你就得给老子抄百遍,少一遍都不行,烂熟于心又如何?人生在世,无论或大或小的事情,你都要学着从中去收敛自己的光芒,烂熟于心并非你自大的本钱。” “师父说的是,进儿明白了。” 对于自己师父的教导,陈进听完后,很是乖巧的应了一声,并非是敷衍的那种回应,而是他觉得老道士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受到一顿教育的陈进在吃完早饭后,便回房拿出自己装书本的大布袋,准备去学府上课了。 一边走,一边将布袋斜背在身侧,当他走到后院进前厅的门框处时,突然停了下来。 “师父,钱老夫人是真的尸变了吗?” “兔崽子,是不是昨晚毒蚊子太多了?明说吧,你皮有多庠?” 听到老道士的一声厉喝,陈进打消了在询问的念头,移步进了前厅。 前厅之中摆放着七八口棺材,这些都是汪老道平日里闲的发慌之时做的。 半年前刚来到这里时,他对于前厅中摆放着的棺材有着很深的恐惧感,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恐惧便越来越小了。 到了近段时间,他甚至都敢躺到棺材里面去睡觉了,当然,这一点他也是跟自己师父所学,因为汪老道有个睡午觉的习惯,而且每一次都是睡在棺材里。 另外,汪老道的本行也并不是卖棺人,而是一位在这姑苏城中颇有名气,会驱邪除妖的大道长。 至于他为何喜欢做棺材,这点就没人知晓了,就连陈进也不知道,不过陈进却是知道,自己师父生活的这间棺材铺,并不是汪老道所开。 因为汪老道是在三年前才来到姑苏城的,当时正好这家棺材铺的老板因为年纪老迈,打算关门歇业,所以,便被他买了下来。 …… 通过半年的扎马,在加上汪老道平日里教的一些拳脚,现在的陈进与半年前已经是大不相同了。 出了棺材铺后,他脚步轻盈的踏在竹林中的道路上,往学府赶去。 在他穿过竹林,准备踏上小桥过河时,迎面走来一位秃头法师。 随意扫了眼,陈进发现这法师看起来年纪不大,莫约二十出头的样子,他肥头大耳,身上的法袍半敞,露出一个圆鼓鼓的肚皮,看起来憨憨笨笨,透着几分滑稽。 “小施主,请问汪藏海前辈是住在这附近吗?” 在陈进打量肥和尚之时,对方开口问了句。 “你沿着这条路往里直走,看到一间棺材铺后,就能找到他了。” 由于要赶着去上课,所以陈进在应了肥和尚一句后,便匆匆忙忙的赶去上课了。 第25章 打老虎 姑苏城南,临东一侧,有条傍山而立的长街,名为南山街。 沿街而行直至街尾,可以看见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顺石板路前行半里路,有一座建在林场中间,规模非常大的院子。 院子大门的正上方,悬着一块木制大匾,其上刻着‘青阳学府’四个大字,这间学府便是陈进习文学字的地方了。 这方世界的学府与陈进以前生活的那方世界的学校非常相似,孩童在到达一定的年龄后,就可以将之送来此处学习。 当然,这里面也有许多不同之处。 比如在学府之中,一共分为了五等。 孩童成长到六岁之后,都可以花些钱送到这里来学习。 初入学的孩童,会上一年的五等课,然后第二年便开始学习四等课,依次往上,直到上完一等课后,便算作毕业了。 当然,六岁是个底线,太过年幼学府是不会收留的,一般男孩会偏早一些送来,六七岁这样子,因为他们将来可能要考取功名。 不过也有例外,就如同陈进这般,十一岁才开始上五等课的孩子也是有的。 在学府上完五年课后,如果还想继续深造,以便日后长大博取个功名之类的,那就需要单独花钱请私教夫子了。 总之,像这种五年制的学府,在这方世界基本上是绝大部分孩童都会来的地方。 …… 太阳当空照,小鸟喳喳叫。 斜背着书袋的陈进一双小手背在身后,脚步悠闲的迈进了学府的院门。 “梅学士早!” 走进院门,陈进对着一名中年文士开口打了声招呼,这文士是这间学府的创办人。 “小陈师傅早。” 梅学士看见陈进,语气很是客气的开口回应了一声,缘何会如此,是因为在两年前,新起这座学府之时,发生了一些并不是那么顺利的事。 两年前,梅学士起了创办一间学府的心思,于是在城中寻了许多地方后,最终选到了现在这个地方作为学址。 因为这里环境比较好,又处在林场中间,且就在城边上,也不那么嘈杂,重要的是,这样的一块地还便宜。 可是当学府开始建造后,却是接连发生了几起怪事。 在打地基的时候,先是从地下挖出了几具破棺白骨,至此,梅学士才知晓,这里曾几何时竟是座乱坟地。 饶是如此,可地已经买下了,梅学士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盖下去。 接下来,在这里搭盖学府的工人们又开始出事情了。 他们要么在搬砖时折断手,要么搭房梁时摔断腿,要么被瓦片砸破头,反正就是接二连三的出事,着实是把梅学士吓到了。 当时,他本来都已经想放弃搭建这座学府了,可是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部都搭在这里头了,若是此时放弃,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念及此处,急得成宿成宿睡不着觉的梅学士在朋友的荐意下,找到了汪老道。 最终,在汪老道来此看过一趟后,搭建学府的工人们便在也没出过事了,这间学府得以能顺利完工后,一直到眼下建成两年,也未在有异事发生了,说起来得亏了汪老道。 因此,梅学士对于汪老道一直是心存感激,而陈进又是汪老道的弟子,自然他看见陈进后,也是客气非常。 初时对梅学士唤自己的尊称,陈进还会感觉到有些怪怪的,可是日子长了,也就习惯了。 打完招呼后,他便向着院子内五等班的课房走去了。 回到课班,坐在自己的坐位上,他又将目光望向了正坐在讲台上看书的周夫子身上。 这一向看起来坦坦荡荡的老夫子,竟喜欢在人后告阴状,虽然早间陈进因为这夫子的告状被自己师父斥责了一番,不过,他却是并没有怪罪这夫子。 只不过,眼下他在盯着这老夫子看时,夫子在他眼中的形象发生了改变。 片刻过后,坐在讲台上看书的周夫子扫了一眼台下已经坐满的座位,旋即将手中的书往讲台上一放,起身说了句:“娃娃们,开讲了,今天我们来学‘打老虎’,你们跟着本夫子念。”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打不到,遇到小松鼠,松鼠有几只,我来数一数,数来又数去,一二三四五。” 伴随着周夫子的吟念,讲台下的一众学童们跟着他一句一句,很是认真的念了起来。 唯独陈进,一脸生无可恋的望着手中的课本,无精打采的鬼吼鬼叫着,好在堂内其它学生的声音够大,将他的鬼吼完全隐末在其中。 就这样,一堂课上了也不知多久,讲班敞开的窗户外,一阵微风刮了进来,轻抚在陈进的脸颊上。 被微风这一吹,他整个人立马便生出了一丝困意,昏昏欲睡了,由于每天天还未亮就要起床扎马步,因此,每天课上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升起一丝浓浓的困意来。 伸手捂着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将头一偏,用手一撑,假意看书,实则闭上了双眼。 由于陈进的个头在五等班里是最高的,因此,他坐在课班的最末尾,又加之周夫子年纪老迈,眼神不太好使。 因此,若非这老夫子走下讲台,到课班尾部来,是不可能看清他此时动作的。 就在陈进偏着头打算小憩一会时,一粒小碎石子突然从敞开的窗子外飞了进来,直接打在他的头上。 被小碎石这一击,头上立马就起了个包,旋即一股疼痛感夹杂着无名怒火陡然升起,让他瞬间睡意全无。 不过,当他将目光扫向窗外之时,心中的怒火却是立马消退下去了,整个人也瞬间蔫下来了。 因为,此时此刻,汪老道正一脸怒气的站在窗外望着他。 “陈进,本夫子刚才教的‘打老虎’,你能背下来了吗?” 就在师徒对视之际,讲台上的周夫子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这方世界与陈进之前生活的那方世界的文字虽是不通,但文理这些东西却是很相似。 而且眼下周夫子教的这些东西,在他看来,实在是太过低能,基本上听过一遍就能背下来了。 “可以,夫子您且听好喽。” 从坐位上站起身,陈进将书本一合,放到了自己后背,而后一字不差的吟念起了夫子刚才教的那首‘打老虎’。 “好~你坐下吧。”周夫子在听完陈进的吟念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坐下后的陈进立马又将目光望向了窗外,此时,在看自己师父时,他发现对方脸上的怒意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 到此,他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第26章 不雅的姿势 虽然自己师父脸上的怒意消退下去了,可是陈进心中又升起了一丝疑惑。 他不明白汪老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若是有什么急事的话,肯定会跟夫子打声招呼,现在就让自己出去。 若只是单纯的来监督一下自己,这也说不过去,在他印象中,自己这师父可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就在陈进满心不解的疑惑之下,一堂课在不知不觉间落地下。 课间休息之时,他一个箭步冲出,跑到课班外汪老道身旁问了句:“师父,您怎么来了?” 原本陈进认为汪老道会斥责自己,可是当他问了一句后,老道士并没有就刚才课堂上的事斥责他,反而是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下。 “为师有事要外出一趟,少则十日,多则半月,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自己,另外,每日晨起的功课不可荒废,还有晚间一定要打一遍天罡步。” 说到此处,汪老道顿了顿,又道:“罢了,就这些。” “啊?您要外出?什么时候走?去哪?” “现在就走,好了进儿,照顾好自己,每天的饭食你自行在饭馆子里解决吧,一定要吃饱、吃好,你现在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听到汪老道这一说,陈进点了点头,随后故作不舍的说:“师父,您到底要去哪?为什么要去这么多天?您……” 只不过,陈进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汪老道一指重重的弹在了头上。 “师父,疼。” 弹了自己徒弟一下后,汪老道便不在逗留,背着双手离开了学府。 汪老道离开后,陈进回课班又上了堂课,临近中午时分,才背着书袋从课班内走了出来。 “陈进,下午你要去干嘛?” 在他从课班走出时,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朝他走了过来。 这女孩穿一套淡蓝色衣裙,长得水灵清秀,倒也是一副好面孔,虽是稚气未脱,不过有如此好的底子,将来长大了也差不到哪儿去。 “不干嘛呀,可能要跟着我师父学做棺材。”看了眼来到自己近前的女孩,陈进开口问了句:“有什么事吗婉婉?” 眼前这女孩名叫洛婉婉,是姑苏府盐税司主司洛云天之女,在陈进还未进学府之前,就已经认识她了。 为何两人会相识,是因为在去年年末,这洛婉婉突然生了场怪病,请遍城中名医,皆是束手无策。 后来,洛家老夫人认为自己孙女是撞了邪,因此,让其父请到了汪老道。 而汪老道自从收下陈进为徒后,处理邪魅之事时,有时也会把他带在身边,因此,两人当时就认识了。 后来翻年了,汪老道把陈进送入‘青阳学府’来学文识字,正好洛婉婉也在这间学府,虽然不在一个班次,但同在一间学府内,相互撞见自然是常有之事。 久而久之,本就对陈进颇为好奇的洛婉婉在某一天与他打了个招呼,之后,两人渐渐熟络起来,在往后,她还会来找陈进一起玩耍。 “我舅父今天新纳一房妾侍,下午在他家大院会请戏班唱出大戏,我想着你要是想听戏,便带你一起去听。” “纳妾?这应该是你舅父的第十二房妾侍了吧?” 洛婉婉的舅父是姑苏巨富,在这姑苏城中人尽皆知,所以陈进才会有此一句。 两人随意的交谈了几句后,想到自己下午也没什么事要做,能听出戏消遣下时间也是极好的,因此,陈进就应下了洛婉婉之约。 就在两人并肩而行,准备离开学府时,他们身后传来一名老者的喊音。 “陈进,今日轮到你扫堂了,你打算就这样回去吗?”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教导陈进的那位周夫子。 “一时大意忘记了,这就回去打扫。” 应了夫子一声,陈进对洛婉婉说了声:“你先走吧,晚点我去你家找你。” 就这样,原本准备回家的陈进返回课班开始打扫起来。 擦桌、扫地、闭窗、关门,扫堂完毕的陈进这才背着书袋出了学府。 在学府与南山街之间隔着半里小路,当他在这条小路上走了一小段后,路旁一棵老树后,突然冲出来一人,那人手持瓷罐,不由分说直接朝他砸了过来,接着身影钻进了树林中。 见此情形,颇具一些身手的陈进只是轻轻一闪,便轻松避开了瓷罐。 ‘咔嚓~’ 罐子砸空落地,发出一声破碎声响后,溅出一些黄色的不明物,同时,一股浓浓的恶臭从罐中散了出来。 从破罐中散发出的气味和溅出的黄色不明物来看,只一眼,陈进便知道这是人的排泄物。 虽然避开了罐子,可是从罐中溅出的黄色不明物,还是有几滴飞到了他的衣袍上。 这不由得让原本心情尚好的陈进心中燃起了一股怒火,随后,他开口大骂了一句,也移步跑进树林,朝着砸罐子的人追赶而去。 冲他砸罐子的人与他身高相差不多,而且在刚才对方丢罐之时,陈进也看清了对方的相貌,在他的记忆中,那人应该是一等班的一名学子,至于对方叫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你这狗日的,给小爷我站到,把话讲清楚。” 被一个并不相熟的陌生人默名其妙的往自己身上丢屎,此时在追赶中的陈进是越追火越大。 虽然对方在身高上与自己几乎一样,可是在速度上,陈进却是要快他许多,这与他每日晚间,都要打一遍的天罡步有很大关系。 在林中追赶一番后,最终,追赶到对方近前的陈进伸手一把拉住了那人的后衣领,用力一攥之时,顺势抬脚用力踢在了那人的小腿上。 很轻易把对方放倒在地,陈进直接坐在他身上,接着在对方挥手朝自己抓来时,以绝对的力量直接将身下之人的双手按在地面,同时,重重的抽了对方一个大耳巴子。 “狗日的,你刚才丢的是什么东西?” 以一个非常不雅的姿势控制住对方后,陈进明知故问的开口问了句。 他身下被死死压着的人牙关紧咬望着他,却是并未开口回应。 “不说是吧,嘴硬是吧,好好好,小爷就让你尝尝那东西是什么滋味。” 反手又是两记耳光抽出后,陈进直接从对方身上站起,然后将对方背在身上的书袋取了下来,用袋绳将对方的双手紧紧绑住了。 做好这些后,他又一脚踢在那人身上,似溜狗儿一般,赶着那人往刚才砸屎的地方去了。 很快,两人的身影出现在散发出一股恶臭的小路旁。 将砸屎之人的头往地面一按,陈进开口说了句:“如果你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话,那今天这屎你可以不用食,若是不回答,食屎啦你。” 第27章 ‘暴戾’的道童子 在恐吓对方之时,陈进将按着他头部的手一用力,瞬间便将对方与屎之间的距离又压近了一些。 “你撒开,我告诉你,全都告诉你。” 眼见嘴就要触碰到地面的稀屎,被陈进抓着的人急了,松口开始求饶起来。 接下来,在他的一番解释下,陈进也大致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名用稀屎罐砸他的人叫黄冠西,是城中盐商李文涛府上管家的儿子。 黄冠西之所以要用屎罐子砸陈进,也并非是他本意,而是迫不得已,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家小少爷李成的吩咐。 至于李成为何要如此,是因为他发现陈进与洛婉婉之间,走得似乎太过亲近了。 “你的意思是,你家那畜生少爷与婉婉有婚约在身?” “洛家小姐与我家小少爷并无婚约在身,只不过洛家是世袭的盐税司主司,而我们老爷家又是世代盐商,所以,李家与洛家之间一直都是世家关系。 虽然洛小姐与小少爷并无婚约在身,不过他俩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且又门当户对,将来肯定也是一双壁人,而你这家伙,最近居然与洛小姐走得如此的亲近,这才惹到了我家小少爷。” 听到这样的一个解释,陈进先是感到有些意外,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方比较落后的世界,年仅十一二岁的小孩会如此成熟,也会争风吃醋。 心中大致盘算了一番后,他将黄冠西直接甩在路旁的草地上。 “看你这怂样也不敢骗小爷,今天就不为难你了,滚吧小崽子。” 由于与洛婉婉约定好,下午要去他舅父家看大戏,因此陈进暂时将这笔帐记了下来,打算到了明天,在好好算清这笔帐。 背着书袋一路轻快的回到棺材铺,陈进脱了身上带屎的衣服,换了套很合身的红色小道袍。 与他师父汪藏海一样,陈进平日里常穿的几身道袍也均是红色。 至于为何是红色,因为汪老道喜欢红,而且这道袍也是老道士在城里找手工最好的材缝做的,所以师徒两人的道袍皆是很艳丽的大红。 当然,对于红色道袍陈进也不排斥,因为他对这红色的袍子也是颇为喜爱的。 换好袍子后,陈进去了趟自己师父的房间,将房内一口棺材推开,直接从里面取出一锭银子,然后才出了棺材铺。 自从拜汪老道为师后,陈进的日子便过得非常滋润,平日里都是好吃好喝,而自己若是要买点什么东西,也完全不差钱。 就比如汪老道房内那口棺材中的银子,陈进就可以随意取出来用,只要不是拿去胡乱的挥霍,其师基本上不会多问。 拿了银子,锁好铺门,正当陈进走在林中的道路上准备外出之际,迎面碰上了两个人。 这条路的尽头便是棺材铺,所以在看到那两人后,他丝毫不怀疑对方是来棺材铺找自己师父的。 原本他准备开口询问一下那两人要干嘛,可是他话还没出口,对方就先开口了。 “小道长,你师父可在?” 很显然来人是认识的陈进的,虽不清楚陈进名讳,但是却知道他与汪老道的关系。 “我师父有事外出了,你们有何事?” 听到来人的询问,陈进停下来打量了两人一眼,发现他们的长相颇为相似,看上去像是两兄弟。 “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来,是想买口棺材。” “买棺材呀,那你们随我来吧。” 听清两人的来意,陈进作主领着他们进了棺材铺,售卖了一口棺材给他们。 自己师父做的这些棺材本来就是用来售卖的,而且汪老道上午离开时也交待过,若是有人来买棺,便让他自行作主。 买卖下地,两兄弟抬着棺材离开了,陈进也随之锁上铺门,往城里去了。 快到洛婉婉家时,陈进在离她家不远处的一间饭馆里随意吃了点,然后便直接去了洛家。 由于此前汪老道曾领着陈进来过洛家,又加上他们师徒身上那套艳丽独特的道袍,他出现在洛家门口时,家丁一眼便认出来了。 “小道长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吧小姐叫来。” 家丁得知陈进的来意后,识趣的应了声,便进府去喊自家小姐了。 在洛府门外等了一小会,洛婉婉便走了出来,准备领着陈进去她舅父家看大戏。 “你这小杂种,怎么会在这里?” 正当两人准备离开时,一名看起来十二三岁,身穿白衣,相貌富态的小胖子突然冲到了陈进面前,开口说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随后,中午才与陈进打过照面的黄冠西跑到了小胖子身后。 “李成,你想干嘛?”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洛婉婉开口置问了小胖子一句,见他与陈进此刻正相互对视着,旋即问道:“你们之间认识?” “不认识,我才不屑认识这小杂种呢。” 李成冷哼一声,旋即将目光移到洛婉婉身上,满脸堆笑的说:“婉妹妹,我爹说你舅父今天纳妾,所以我想着你放课后一定……” “啪~” 李成的话还没说完,站在他对面的陈进就出手了,直接一耳光重重的扇在他脸上。 这一耳光抽出,直接将小胖子抽得摔倒在地,同时,在他脸上,还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胖憨子,这一耳光是替你父母教育你的。” 抽出一耳光后,陈进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准备在次挥手扇出一耳光时,被黄冠西冲上来一把抱住了。 虽然黄冠西知道自己肯定拦不住陈进,可眼下的情况,他不得不出来拦一下,若非如此,回去之后,肯定是要受责罚的。 “别打了,陈进,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明所以的洛婉婉看到陈进突然出手,不由开口问了声。 对于洛婉婉的询问,陈进并未回应她,而是直接伸手将黄冠西的双肩一抓,然后用力一掐,将之甩到了一旁,接着腰一弯,在次伸手重重的在李成另外半张脸上抽了一耳光。 至此,小胖子的左右脸颊之上,均是留下了陈进的手印。 “你怎么这么暴戾,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见陈进准备对李成抽出第三个耳光,一旁的洛婉婉伸手拉住了他。 眼见于此,陈进将手抽回,看了眼洛婉婉,又看了眼李成,并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留下了一句狠话。 “第二个耳光算是中午那笔帐的利息,这事暂且放下,下次你要是还敢来犯我,就不是像今天抽你两个耳光这么简单了。” 第28章 我不行,我不行呀 丢下一句狠话后,本来准备去看大戏的陈进也没兴致了,旋即双手往后腰一负,扬长而去。 听到陈进口中莫名的话,又见他扬长而去,洛婉婉知道他与李成之间的事情绝对不是小事,不然也不会如此。 “冠西,你家小少爷和刚才那位陈公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陈进没有回应,洛婉婉只得对着黄冠西开口问了起来。 “少爷,您没事吧,快起来。” 对于洛婉婉的话,黄冠西假装没有听见,而是跑到李成旁边,将他从地下掺了起来。 由于接连被抽了两个光,泪水在眼框中打转的李成此时是又羞又痛。 当着自己心爱之人的面,被暴揍了一顿,在他看来是很丢脸的一件事。 而且脸上此时还火辣辣的痛,若非洛婉婉在场,他早就放声痛哭起来了。 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李成一把推开黄冠西,钻进了洛府门前的街道中。 “站住冠西,你家小少爷已经走了,把他们之间的事告诉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眼见黄冠西要走,洛婉婉开口拦住了他。 之前有碍于李成在此,他才不敢开口,眼下既然对方已经离开了,也就没什么不敢说的,毕竟平时洛婉婉待他还是极好的。 而且就算洛婉婉知道了,他也不担心会受到自家小少爷的怪责,因为完全可以把这事推到陈进身上。 想到这些,机贼的黄冠西直接把中午发生在出学府那条小路上的事情,讲了一半出来。 至于李成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做那种事,他没有明说,只是借口一句:“我一个做下人的,也不知道小少爷与那位陈公子到底有何恩怨。” 大致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洛婉婉也算是明白陈进刚才为何会大打出手。 只可惜眼下陈进已经走了,原本约定好两人一同去看大戏,现在只剩她一人了。 …… 时间一晃,一天悄然而逝。 中午放课后,陈进拎着一些在街上买的卤味回棺材铺饱食了一顿,然后便睡起午觉来。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他背着双手朝不远处的护城河去了。 本来是想在河边散散步吹吹风,可是在他快要走到护城河边那座过河的小桥时,看见一个糙汉子正迎头朝他小跑而来。 糙汉陈进并不陌生,因为他们之前就打过照面,正是昨天来买了口棺材的两兄弟中的其中一人,他记得这汉子叫赵二牛。 “小道长,你师父在吗?” 看见陈进后,赵二牛连忙跑到了他近前。 “是赵大哥呀,找我师父有什么事?” “有急事,很急的事情,你师父今天不会也不在吧?” 听到赵二牛的话,在配上他脸上焦急的表情,陈进大致猜到他家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只不过,眼下自己师父外出,并不在城中,旋即回了句:“事不凑巧呀,我师父有事出城了,最近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出城了?完了完了,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听陈进这一说,赵二牛本就愁苦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他欲言又止的盯着陈进看了一会,最终,开口说了句:“小道长,您能帮我一把吗?” “我?” 听到赵二牛这突然出口的一句话,陈进感到颇为惊讶,旋即问道:“我都不知道你来找我师父所为何事,怎么帮你?” “瞧我这记性,是我大意忘了说清来意。”赵二牛应了声后,开始说出来意。 原来昨天赵二牛与其兄赵大牛来买棺材,是因为其母赵郑氏病亡了。 两兄弟将棺材抬回去后,把其母安置在棺中,在家停放了一日。 本来是准备今天下葬的,可是就在刚才,送葬队伍抬着赵郑氏的木棺准备前往墓地下葬的途中,行至一处小桥边时,木棺落地了。 之后,任凭几名抬棺人如何使力,在也无法抬起那口棺材了。 所以,眼下这赵二牛才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行,我不行呀,赵大哥也太高看我了吧,你还是赶快去别处请其它的道长或法师,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听完赵二牛的讲述后,陈进连忙摆手拒绝了。 虽然他入道已经有半年了,在这半年中,也跟着自己师父看他处理过几桩邪魅之事,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毕竟半年时间太短,而且在这半年中,汪老道并没有教他驱邪的手段。 因为无论道士或法师,行术法时,并非如常人认知中那般,仅仅只需以符箓或法器,配合术咒或经文为引,便能呼风唤雨了。 这就好比半年前在渭南镇时,陈进帮吴道士布下的那道先天锁邪阵,若非吴道士为阵法牵引下灵力,仅仅凭陈进插下的那几杆阵旗,是没有丝毫威力可言的。 所以,行术也是同理,若是把术法看作一种天地之力,那么符与咒只是引下这股天地之力的引子。 这中间还需要以道士自身的修为作为媒介,勾通天地之力,借由符、咒方能真正的行使出术法来。 道士或法师所谓的修为,在这方世界修者的口中,被称之为灵力。 入道半年,每日晨起后,陈进都会与汪老道在旭日东升之时,盘腿静坐,呼吸吐纳打坐半个时辰,就是在吸纳天地间的灵力。 一日之中,天地间灵气最为浓厚的时间,便是在月落日升的这半个时辰,过了这一段时间,天地间灵气便溃散一空。 而陈进通过这半年的修炼,凭自身的灵力是远远不足以行使出一道术法来,因此,汪老道并没有提早开始传授他驱邪的手段。 “去别处?城南除了小道长的师父外,我印象中并没有其它的道长或法师,若是去别的地方请,一个来回下来,天肯定已经黑了,到时候……” 一句话还没说完,赵二牛望着陈进话锋一转,又说:“小道长的师父修为高深莫测,小道长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还请千万不要袖手旁观,酬金这块我会与我大哥商量,一定给小道长一个满意的价钱。” “不是袖手旁观,而是我真没这本事,眼下事情紧急,你还是快去另请高明吧。” 在次开口拒绝了一句,陈进转身便往棺材铺走。 他身后,不死心的赵二牛并没有离开,反而是一路跟着他哀求起来。 第29章 慈棺落地为不舍 一直到陈进回到棺材铺,赵二牛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铺门口哀求。 “小道长就出手帮帮忙吧,你看这天差不多就要黑了,要是还早一些,我也就不来烦你了。” 最终,在赵二牛的哀求之下,在结合眼下的情况,陈进背着双手从铺子内走了出来。 “我是真没这本事,赵大哥你若真执意如此,我可以随你去一趟,不过事情成与不成,我可是不敢保证的呀。” “行行行,只要小道长你肯出手就行。” “那好吧,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进屋取些东西了与你一同前去。” 勉强应下赵二牛的请求,陈进回到铺子里准备了一些东西,随后便跟着他离开棺材铺,往赵郑氏落棺的地方赶去了。 正如赵二牛所说,眼下天色确实是不早了,从天边的落日可以看出,在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他也确实是出于无奈,才只得将希望放在陈进身上。 虽然陈进应下了他所求之事,不过,他却是不知道,陈进之前与他所说也绝非虚假。 因为这桩事情可大可小,仅凭现在的陈进,事情若稍麻烦一些,他还真是难以摆平,要不是赵二牛如此执着,又加上天就快要黑了,他是不会出手管这桩闲事的。 在赶往落棺之地的途中,陈进脑中回忆起一段汪老道之前给他说过的话。 “慈棺落地为不舍,凶棺落地为不吉。 如果家中老人是寿终正寝,那棺椁落地后,十有八九是舍不得家中儿女,在这种情况下,并不需要太过担心,只需让送葬的后辈在落棺之地抓一把土洒在棺顶,然后焚一道召魂符即可,这样就能将老人散去的魂请回来。 但是棺中之人若是心怀怨气,含恨而终的话,那棺材落地就非常的不吉利了,怨气会将亡故之人催生成凶灵祸害后人,碰上这种事就需要请有修为的法师或道士来处理了。” 脑中回想着汪老道的话,陈进大致也理出了一些思路来。 眼下赶到赵郑氏的落棺之地后,第一件事便是断出落地之棺是慈棺还是凶棺。 由于落棺之地距离陈进住的那间棺材铺子并不是太远,所以,他跟着赵二牛走了没多久,便看见在不远处一座山脚下的小溪边,有一群身穿白色孝衣的人。 同时,还能看到一口黑木棺正稳稳的落在一座架在溪上的木桥上。 朝着身穿白孝衣的人群走了没几步,人群中便有人迎了上来。 “二牛,那位老道长没请来吗?” 看到赵二牛身后跟着的陈进,赵大牛开口问了一句。 “老道长有事外出了,不在城里,眼下天马上要黑了,我废尽口舌总算是求到小道长出手相助,所谓名师出高徒,我相信小道长能解决老娘的事情。” 听完赵二牛的解释后,他兄长也没在多说什么,只是对着陈进抬了抬手,说了声:“一切就有劳小道长了。” “无妨,待我先看看在说。” 随意回了一句,一身红袍的陈进从一群身穿白孝服的人群中穿过,最终,独自一人站在了小溪上架着的桥面上。 绕着自己师父做的棺椁转了一圈,陈进伸手在木棺上轻抚了一把,随后站在桥头对着不敢上桥的一众赵家亲朋说了起来。 “慈棺落地为不舍,凶棺落地为不吉,老太太归天落棺于此,眼下又马上要天黑了,所以,当勿之急,是要看老太太是不舍人世呢,还是另有原因。” 有条有理的对着众人说出这样一番话后,原本赵家亲朋中,对陈进还有一些怀疑的人,此刻也是松了口气。 “小道长说的是,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样吧,你兄弟两人先捧一把泥土洒在老太太的棺顶上,我试着将老太太的魂招回来,然后让抬棺人在试着起棺。” 就这样,按照陈进的吩咐,赵大牛和赵二牛在溪边各自捧起一把泥土,走到桥面上洒在了棺顶。 接着,陈进将带来的招魂符取出一张,由于凭他现在的修为,还不能行出祭火诀,所以,眼下只能借助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召魂符。 符纸燃尽后,四名身强体健的汉子拿着抬棺木走到桥面上,开始抬起了落地的黑棺。 “一二三起~” 伴随着一名领头汉子的口令,四人双手抓着肩上的抬棺木,几乎是同时往上一顶,可最终那口黑棺像在桥上落地生根了一样,稳在桥面上一动不动。 看到这样的一幕后,陈进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原本在来这里的路上,他也大致想过一下这其中的事情。 从赵二牛口中,他知道老太太已是古稀之年的人了,所以,以老太太的情况来看,很显然是寿终正寝。 这样一名老人,即便是落棺在此,应该也不至于变成凶棺。 可眼下这一幕,却并非如他所想,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老太太的死十有八九是另有隐情的。 “小道长,这~这还是抬不起来呀?” 赵二牛看到几名抬棺人依旧是无法将棺椁抬起,旋即对着陈进开口问了句。 抬起手摆了摆,陈进并没有回应赵二牛,而是皱着眉头走到小桥的另一头,冲着赵家兄弟招了招手。 看到陈进的举动,两兄弟同步跑到他身旁。 “刚才在来的路上,赵二哥说令母是寿终正寝,可是以眼下情况来看,却并非如此,还请你们如实相告,令母之死可是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你想多了小道长,我们兄弟两人虽说没有多大的出息,可是待老娘却是非常孝顺。” “是呀小道长,我们兄弟虽是早已成家,可是却并未分家,其原因主要是为了让老娘晚年过得幸福快乐些,毕竟我们的父亲死的早,老娘含辛茹苦将我们兄弟拉扯大,实在是吃了太多的苦。” 兄弟两人开口解释一番后,原本就悲痛的脸色,此刻又浓了几分。 从他们说出的话以及脸上表情的变化来看,陈进并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行,我们就在试一次吧,这次让老太太的孙儿辈捧土。” 犹豫了一会,陈进见天边的日头已经有一半隐进了西山,旋即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感谢投推荐票和留言的朋友,对我这名扑街小作者来说,是一件很cool很激动人心的事情,也正是因为有了你们的投票和留言打卡,这本书迎来了网站给的第一次推荐位。本来准备好了一堆煽情的话,可是细想之下觉得太作了吧,所以精简压缩成一句话:“感谢诸位大大投出的推荐票,谢谢你们的留言鼓励,我会努力的!”) 第30章 风吹树响 在陈进的吩咐下,没过多久,老太太的几个孙儿辈们便各自捧着一把泥土到了桥面上,将手中泥土洒在了棺顶。 随后,他点燃了第二道召魂符。 纸符燃烬之后,四名抬棺汉子在次来到桥面上,将抬棺木扛在肩上,在一次尝试把这口落地的棺椁抬起。 “兄弟们,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使点劲,把老太太抬到坟地后,就回去喝酒吃席。” 领头的抬棺人说出这句话后,在一次喊了声口令:“一二三起~” 伴随着这一次的口令,四名抬棺人算是使足了劲,只不过,在他们同时使力之际,那口落在桥面上的黑棺依旧是立在那儿纹丝未动。 不仅如此,在几名抬棺人使劲之时,还传来了一声‘咔嚓~’的断裂声响。 最终,不仅棺椁没有抬起来,还断了一根抬棺木。 本来葬棺在中途落地就很不吉利了,眼下这抬棺木一断,那就更不吉利了。 “这可怎么办呀。” 见此一幕,赵大牛急得哭了起来,只见他一个箭步冲到棺椁旁,双膝一弯跪在棺前哭泣道:“老娘啊,我和弟弟生前未曾亏待过您,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 而赵二牛则是走到陈进身旁,开口问了句:“小道长,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老太太这事情极为不好办了。” 仰头看了眼即将下山的太阳,又扭头看了看站在溪边一众吊孝的人,细想了一下之后,陈进开口说了句:“眼看天就要黑了,而这口棺又抬不起,你们都回去吧,别留在这里了,等会天黑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也说不好。” 待陈进说完这席话后,溪边的一众人便纷纷回城里去了,没过多久,小溪边的桥头,便只剩下他与赵家兄弟两人了。 “经过刚才一试,能够确定老太太肯定是心不有甘而死,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今天晚上你们赵家有很大的可能会出乱子。” 扫了身旁的赵家兄弟一眼,陈进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他这番话并非恐吓他们,而是以现在的情况得出的一个极有可能发生的结论。 “出乱子?不会吧小道长,那我们该怎么办?” 听完陈进的话后,兄弟两人悲痛的脸色之上不约而同的闪现出了一丝惊恐。 “我入道时间尚浅,令母的事情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 话说了一半,陈进将目光移到了赵二牛身上,话锋一转,说:“赵二哥,为了防止晚上出大乱子,你现在赶快去城里请其它的道士或法师回家。” “好,我现在就去。”赵二牛应了一声,也不待陈进在说什么,移步就往城中小跑而去了。 望着赵二牛跑开的背影想了想,陈进又说:“天马上就要黑了,老太太的怨灵很有可能会回赵家,赵大哥你领着我回你家去,我看能不能在老太太出现后,稍作阻挡一下,撑到赵二哥把别的前辈前来。” “好,一切听小道长的。”赵大牛应了一声,又看了看自己亡母的棺椁,问道:“我老娘的棺椁就放在这吗?” “这口凶棺既然抬不动,便只能让它先立在这儿了。” 就这样,陈进在赵大牛的带领下,往赵家赶去了。 虽然以陈进现在的本事,并没有办法去镇伏鬼魅之物,不过,对于一般的鬼魅,他是没有丝毫惧怕的。 缘何于此,是因为在他的脖子上,有一块汪老道给他的鱼形玉佩。 说起这块玉佩,单从外观上来看,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亮点,但这块玉却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玉。 用汪老道的一句来说,他脖子上的玉佩‘价超万金’,在世间,应该是很少有玉能比他脖间的玉佩好。 陈进脖上的玉说起来,并没有太过高深的玉名,玉质也只是属于上等罢了,并非绝品。 它的可贵之处在于,这块玉是陈进师祖和师父两人相加,温养了近百年的一块玉。 被两代浩然正气的大道长所温养出来的一块玉,自然不是一般凡品,玉身自带的那股浩然正气,是一件驱邪避凶的绝品宝器。 也正是仰仗着有这样的一块玉,陈进才敢说出刚才那样一番话来,还跟着赵大牛一同回了家。 在他看来,赵家老太太不过就是区区一介新亡之灵,即便含冤而亡,怨气滔天,充其量也不过是只灰灵。 而他身上佩戴的这块玉,别说是灰灵,即便是周身包覆绿芒的凶灵,他也完全不惧。 由于赵大牛家也是住在城边上,所以,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赵家。 在陈进走进赵家大院时,西边的最后一抹残阳在无声无息间消失在天边。 此时,天地间泛起一层墨色。 院子里,赵大牛和赵二牛的婆娘正在收拾桌椅,原本院中是摆了好几桌席面的,可是由于赵家老太太的事很不吉利,又加上陈进之前在溪边说的话。 所以,人群散了之后,并无外人敢来赵家了,席面自然就取消了。 “小道长,你说我老娘今晚会回魂,那晚上我们该怎么办?” 进院后,赵大牛看了眼陈进,语气中透着些许惊恐。 “你们把院中东西收拾好了,尽量聚在一个房间里面呆着吧,这样聚在一起阳气也重些。” 背着双手在赵家的院子里走了一圈,陈进发现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大院,在院门旁侧,还栽种着一颗大枣树。 看了眼正在收拾桌椅板凳的赵家人,他自顾走到院墙边端起一条小木凳,放在枣树旁坐了下来。 很快,赵家人收拾完东西就回屋去了,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只剩下陈进一个人了。 与此同时,天色也已经完完全全暗了下来。 由于之前在渭南镇上的经历加上学道的这半年,跟着汪老道见过不少世面,所以眼下坐在院中的陈进心中没有丝毫的胆怯。 虽然没有恐惧的感觉,但此时他的内心却是有些不安。 因为他虽不惧鬼魅,但屋中的赵家人就不同了。 而且自己并没有可以降伏邪灵的手段,要是赵家老太太化作的凶灵绕过自己,直接冲进屋害人,到时又该当如何? 想到这些,就在陈进愁眉不展之时,他头顶上的枣树叶被一阵风突然吹得摆动起来,还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 第31章 吹个牛吧 夜风拂面吹来,风中并没有夹带阴冷感,原本以为是赵老太太回魂的陈进不由得松了口气。 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想出一个很好的办法来,要如何去拖住那老太太的凶灵一时半刻。 所以,若真是老太太现在就还魂了,事情会比较棘手。 不过眼下天已经黑了,老太太化作的凶灵随时有可能会回来,因此,鬼知道留给陈进的时间还有多少? 就在他松了口气,准备坐回木凳上之时,赵家紧闭的院门‘嘭~’的一声被一股外力从外推开了。 紧接着,一道虚幻的人影缓缓飘进了院中。 立时,一位白发苍苍,周身覆着一圈淡淡灰芒,着黑色圆花寿服的老太太出现在陈进眼中。 她虚幻的身影飘在离地半尺高的空中,一双手相互对插在宽大的衣袖里,面像与普通的老太太们相比,除了透着一股诡异的白之外,并无太大的区别。 看到飘进院中的人影后,陈进内心起了一丝波澜,当然,这一丝波澜并非是他害怕这老太太,毕竟邪灵他见过已经不止一次了。 让他有些刹意的是,原本以为这老太太会晚一点回魂,想不到这才刚入夜就回来了,而且回的这么突然。 “婆婆,你是赵郑氏吧?” 在老太太飘进院中之时,陈进一个闪身从枣树后跑了出来,望着她虚幻的灵体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虽然以眼下的情况来看,用脚指头也能猜出这老太太就是赵郑氏了,可是情急之下,陈进也并未细想,而是用这样一句废话拉开了两人的交谈。 “呜~” 看到从树后突然冲出的陈进,老太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灵体轻颤了一下,接着往后飘出半丈余远,退到了院门处。 看到老太太这幅惊慌失措,被吓到的举动,陈进内心先是一楞,而后暗笑起来。 退至院门处稳住灵体后的老太太这才看清把自己吓了一跳的人,原来只是一个年幼的小童子罢了。 “你是谁家的野娃儿,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里?你知不知道婆婆我生起气来是很吓人的?” 气急败坏的老太太开口说出一番恐吓之言,随后,她灵体周身的那层灰芒一闪,原本一个看上去颇为慈祥的老人,瞬间便换了一幅面孔,变得恐怖异常。 只不过,对于老太太的这番言语和她的变化,院中的陈进并不以为然。 他的年纪虽小,可见过的邪灵却是不少,比眼下这名老太太恐怖的大有灵在。 退一步说,这老太太无论怎么恐怖,那也只是外表上的,就凭她区区一只灰灵,又能把陈进怎么样。 “哈哈哈~婆婆啊,你还是变回去吧,你别看我年纪小,可我见过的鬼物却是不少,你这样一幅面孔实难恐吓到我。” 哈哈一笑,在说话之时,陈进在老太太脸上察觉到了一些恐慌,同时,她的灵体在一次往后飘了半丈远,退到了院门外。 见此一幕,陈过颇有些意外,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老太太竟如此的胆小,仅仅只是被自己这一吓,就被震住了。 到此,陈进心中已经主意大定了,既然凭刚才那一番交谈能震住对方,那么接下来只要自己晓之理、动之情,在表露一些能震住对方的言论来,那么拖住这老太太一时半刻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些,在老太太灵体退到院门外时,陈进脚步轻快的往前一迈,站在了院门口。 眼见陈进逼近,老太太灵体一晃,在次倒退了半丈远,始终与他保持着丈余远的距离。 “婆婆莫要害怕,小道并无诛你之心,若真要出手,莫说灰灵,即便是绿灵,也抵不住我一符。” 说话之际,陈进不知何时摸出一道符箓夹在了双指之间,他脸上透着一个古怪且耐人寻味的复杂笑容。 至于为什么吹下如此大的牛‘笔’,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而盲目为之的。 从刚才老太太回魂进院开始,到接下来她的一举一动,陈进都有细心留意。 这老太太虽说怨气缠身,可毕竟新死不久,身上的人性还没有完全褪去,当陈进从枣树后出现在她眼前,到现在她飘在赵家屋外的土路上,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本来是想要借由变身,吓唬陈进的老太太,眼下不但没有吓到对方,反而被对方吓得退到了屋外。 “你~你莫要恐吓于老身,你若是真有本事,手上的符怕是早就贴到我身上了。” “恐吓?哈哈,婆婆这个词用的好啊,小道我确实是在恐吓你。” 望着赵老太太哈哈一声大笑,陈进将纸符塞进了衣袖内,接口说起一段汪老道教给他的道理来。 “我师父常说天地之间,万灵同等,婆婆眼下虽已身死,可在小道眼中,你与我并无区别,只不过是这天地中的芸芸一灵罢了,更无高低、正邪之分。 因此,小道又何来权力定婆婆你的留存?我将符箓示于婆婆眼前,正如你所言,只想让你知难而退罢了。” 这样的一席话下地,陈进撇了眼老太太,见对方目光怔怔的望着自己,脸上透着浓浓的惊讶之色。 当然,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陈进是道理也说了,狠话也撂下了,接下来就是看老太太的反应了。 “小道士,你师父是谁?” 一人一灵这样僵持了片刻后,赵老太太对着陈进问了这么一句。 “家师汪藏海,我与我师父就住在离此不远的那间竹林内的棺材铺里。”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老太太对于陈进之言已经没有什么怀疑了。 毕竟汪老道的名声在姑苏城中是极为响亮的,老太太生前也是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传闻,眼下在结合陈进的言谈举止,她已经不怀疑眼前这个小道童有诛灭自己的能力。 “婆婆,俗话说人死如灯灭,万念惧成灰,而且我看你也算是寿终正寝,为何还会存有如此执念,想要加害自己的后辈?” 通过一场表演,陈进从老太太的脸上看到了自己预想之中的神色,旋即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嗳~小道长你有所不知呀,事情并非如你眼中看到的这般简单,这里面……” 赵老太太发出一声长叹,随后开口跟陈进讲出了她为何心有怨念的原因。 第32章 世间美好与你环环相扣 赵家原本有兄弟三人,除了陈进之前见过的大牛、二牛外,还有一个小牛。 只不过赵小牛由于儿时上树掏鸟窝,不小心摔下来,摔成了一个傻子。 虽是如此,但老太太对小儿子的爱却是没有减少一丝半毫,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而且小牛还是她与恩爱有加的赵老爷子留下的遗腹子。 只可惜花无百日艳,人有老去时。 时光如梭,白驹过隙。 老太太一天天老去,渐渐的,她开始做不动农活了,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最后,还因为年轻时辛苦拉扯三个孩子长大,落下的顽疾,在也无法下地行走了。 至此,赵家不但要照顾一个瘫了的老太太,还要照顾一个痴傻的儿子。 时间久了,大牛与二牛虽是没有旁心,可也招架不住婆娘们的抱怨。 …… 大致说了一番,老太太顿住了,她低垂下头,伸手拭擦起泪水来。 一旁的陈进听完这番讲述,心中也是生起了惋惜之情,开口安慰了句:“婆婆别在伤心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在陈进的安慰声下,老太太缓缓抬起头,语气透着怨怒:“事情是过去了,可是老身却是解不开自己心中的这个疙瘩,他们为兄为嫂的,怎么能对小牛……” “是啊,在婆婆眼中,可能会觉得你的儿子儿媳太过凉薄,可是你有没有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想这件事?” 以一个旁观者听完了这桩家庭伦理,陈进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最后,还补了句:“就算小牛还在世,婆婆你认为,当你离世后,他会过着怎样的生活?或许他先于婆婆离世,已经是最好的归属了,当然这仅仅是我的个人意见。” 虽然陈进的话对赵老太太来说非常刺耳,可是却并非是不无道理的。 见对方听完自己的话后,并未回应,陈进在次对着沉默的老太太说了起来。 “这天地间的有灵之物虽是同等,可彼此之间的喜恶却并不同等,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思维方式。 今天下午,婆婆落棺小桥,赵二哥因此将我请了过来,在探棺时,我看见婆婆了那几个非常活泼可爱的孙儿,他们哭的是那么的伤心,那么的不舍。 趟若今晚婆婆执意要进院,之前我或许会拦着你,但现在清楚事情的始末后,便不会在阻拦了,毕竟这是你们一家子的事。” 话至此处,陈进脚步一移,小小的身影从院门正中间退到了门框边。 为何要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是因为他从刚才老太太讲述自己事情时的语气以及表情中,看出了她对自己孙儿们的喜爱。 所以,表面上来看,陈进这番话像是在赌一样,但是实际上,他却是在指引。 指引这老太太不要被一时的怨怒蒙了眼,要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造下不可挽回的孽。 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说完后,原本陈进还有些担心事情会超出他的预想,可是老太太的反应,却是让他安心了不少。 “小道长,你说的对,是老身太糊涂了,竟然差一点就犯下了天大的错事,我真是死有余辜。” 后知后觉的老太太将陈进的话听进耳后,细想了一番,才带着悔意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哈哈,婆婆本就尽了寿元,又何来死有余辜一说呢,在说你并没有对后辈做什么呀,又何须自责?” 至此,一件原本看上去颇为复杂的事情,在陈进的一声‘无须自责’下,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 醒悟过来的赵老太太也不愿在此多作逗留,而是灵体一晃,朝着城外落棺的方向飘去了。 “可怜的老太太,愿下辈子,世间美好与你环环相扣。” 就在陈进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望着老太太灵体消失的方向祝福时,一道凄惨的叫声传了过来。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陈进心中生起了不好的感觉来,因为声音正是才与他道别的赵老太太所发出的,由此可见,那老太太出事了。 小小的身影一动,陈进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急步跑去,在他跑出近百步后,正好看见一名道士手持拂尘,挥舞向已经跌在地面的赵老太太灵体上。 而在距离道士不远的地方,赵二牛注意到了跑来的陈进。 “小道长,你……” 当赵二牛开口之时,陈进也冲那名手持拂尘的道士开口喊了一道:“前辈且留手。” 只不过陈进这一声喊出,那道士却是并未收手,手中拂尘不偏不移落在老太太灵体上。 被拂尘一扫之下,老太太在次发出一声惨叫,同时,陈进看见她的灵体与刚才相比,暗淡了许多,已经近乎透明了。 “哪里来的野娃子,敢打扰本天师诛邪?” 抽完赵老太太一拂尘的道士在收回拂尘之际,这才将头别向了陈进,开口质问了一声。 与此同时,灵体倒地,几乎呈透明状的赵老太太也开口发出了一声求救之言。 “小道长,请救救我!” 刚才在赵家门口,与这老太太经过一番交谈,陈进便对这老太太生出了怜悯之情,眼下他自然是不会放任老太太的灵体就这样被眼前这道士打得烟消云散。 “前辈,有话好好说,这位婆婆生前也是一个可怜之人,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放下执念了,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盯着赵二牛请来的道士打量了一番后,陈进开口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哼,所谓正邪不两立,道法不分家,正便是正,邪就是邪,她身怀怨气留于人世便该想到,会有此等下场。”② 说话的道士看上去五十左右,身型精瘦,无须无眉,头戴一顶布帽儿,身披一件大道褂,在城北颇具名声,被人们称之为‘欧阳天师’。 就在陈进与这位欧阳天师对话之时,一旁的赵二牛楞住了,因为他是看不见灵体的,所以,对于两人的对话,赵大牛除了疑惑之外,更多的是恐惧。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很显然这里存在着一只他赵二牛看不见的东西,虽然看不见,但从陈进刚才的话中,却是可以分析出,有很大可能正是自己已经死去的老娘。 (注:发生在我们那的一件事,零七年左右,结果就不详写了,会被肆零肆,反正就那样吧,知道那意思就行。 ②注:道法不分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可看作同出一脉。法为法师,可以理解为和尚,但与和尚又有很大不同,后期有法师出场时会作详解。) 第33章 道门败类 对于欧阳道士的话,陈进的内心是完全不认同的。 “这臭道士也太古板了吧?咋就跟个小孩一样,偏要去分个对错,还正便是正,邪就是邪,这世间哪有什么正邪之分?” 心中虽是暗自鄙夷着欧阳道士的话,不过陈进的脸上却是另一套表情,因为在他看来,眼下能让赵老太太顺利脱身才是最重要的。 “对,前辈说的非常有道理,简直是让晚辈茅塞顿开,瞬间便明白了这世间的大事大非,今天晚辈算是受教了。” 阳奉阴违的说话之时,陈进对着赵老太太挥了挥手,那老太太会意的点了点头,旋即灵体晃晃悠悠从地面爬了起来。 “孽障,今天贫道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就在老太太准备飘走之时,欧阳道士在一次出手了。 但是这一次陈进却是不会让他手中的拂尘在扫到赵老太太灵体上了,因为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赵老太太已经承受不住一拂尘了。 说是迟那是快,就在欧阳道士手中拂尘即将扫到老太太灵体上时,陈进冲了过来,他抬手一挥,用跑动时从乾坤袋内拿出的一根细铁棒帮助老太太挡开了拂尘。 随后,他手腕一转,手中铁棒重重的打在了欧阳道士握拂尘的手上。 接下来,那道士手腕一震,拂尘掉落在地。 而老太太的灵体则是趁着这个空档,往城外方向飘去了。 “小杂种,你这是存心跟本道过不去吗?” 眼看着就要得手,却被突然冲出来的陈进阴了一手,不但邪灵飘远,眼下的欧阳道士手腕还隐隐作痛,因此,他气急败坏的大骂了一句。 但是这道士也就仅仅只是骂了一句,却并未对陈进出手。 “误会呀前辈,晚辈与你素不相识,又何来过不去之说?只是刚才晚辈与那位老太太一番交谈,对她生出了一丝怜悯,才会冒犯前辈,得罪之处请勿必要见谅呀。” “笑话,真是可笑至极,身为道家人,竟会怜悯区区一只鬼魅,实乃道门败类也,你师父是谁?” 对于欧阳道士的话,陈进也不动怒,因为刚才是自己下阴手打了对方一下,所以眼下被他骂两句权当扯平了。 在说无论这道士怎么骂,对他来说又没有什么损失,在他听来,对方的怒骂不过就是近乎狗吠声罢了。 “家师汪藏海。” 听到陈进这一声回应,欧阳道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在一细想,脸上的惊讶之色也随之消退下去了,同时,带着脸上的怒意也消退下去了。 从刚才看见陈进的一瞬间,欧阳道士其实心中大致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还不敢肯定。 适才又看到陈进出手,联想到这样一个小道童能有这般身手,其师自然是不简单,因此,考虑到后果,欧阳道士虽然是怒骂了陈进一番,但是却并不敢对他出手。 眼下又听到他说出汪藏海这个名字,欧阳道士就更加没有脾气了,因为在当今世上,这道士除了自己师父外,最尊重的人便是汪老道了。 “前辈啊,今晚的事属实是晚辈做的不对,请受我一礼,算作是我向你赔罪了,眼下天色不早啦,晚辈就此告辞了。” 见欧阳道士并未回应,而是怔怔的看着自己,陈进抬手对着他行了一礼。 “想不到小道友竟是汪前辈的高徒,适才是我言辞粗鄙了,你可莫要往心里去呀。” 听到欧阳道士以平辈论之的这番话,陈进有些吃惊了。 对方的转变实在是太快了,当然,让他吃惊的并非对方语气和态度上的转变,而是自己师父。 虽然他也知道汪老道在城中颇具名声,可是眼下的欧阳道士一看就是那种心高气傲,且非常死板的人。 能让一个这样的人打心底里佩服,只能证明自己师父除了修为高深之外,肯定还有其独特的人格魅力。 在一细想,当时在渭南镇上,吴道士在背后对自己师父的夸赞之词,那也是相当华丽的,简直把汪老道吹成仙了。 虽然陈进与自己师父在一起已经相处了小半年,但他们的日常生活都很平淡,并不能直出太多细节来。 眼下通过外人的举动,陈进才意识到汪老道绝非自己眼中看到的那么简单,一个来姑苏城仅仅三年的人,怎么会让这些同辈之人如此景仰? 这个事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下很深的疑问。 “呵呵~前辈不与晚辈计较就已经很好了。” 心中遐想之余,陈进随口回了句,接着便借故夜已深,明晨还要上课回棺材铺去了。 夜路之上,他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行走之际,赵老太太的灵体突然从路边飘了出来。 “多谢小道长相救,老身才得已保存残灵步入轮回,还请受老身一拜!” 赵老太太感激的说了一句后,双膝一弯,飘在半空中对着陈进磕了个头。 对于老太太这一拜,陈进本想阻拦,可终究人鬼有别,他也只能受下了这一拜。 “阴阳有别,婆婆还是早些入幽冥轮回吧,莫要在人间逗留了,或许还能在转世之前在见小牛一面也说不定。” “小道长说的极是,老身告辞了!” 赵老太太拜完谢后,灵体一晃,消散在黑夜中。 望着老太太消失的方向驻足了片刻,陈进才继续往棺材铺赶。 途中,他回想起下午赵二牛将自己请到落棺之地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这桩桩件件看起来虽然很不好解决,可终究还是没有出什么太大的差子。 就比如救下赵老太太之事,依陈进的性格,若只是碰巧遇上这种事情,他肯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会插手的。 可在机缘巧合下,他从老太太口中知道了对方的遭遇,心中生出了怜悯之情,还冒险救下她。 现在想来,这或许就是人性吧,在旁人眼中,可能觉得这是善又或是愚,但在陈进自己看来,他只是顺着本心而为,只是因为他心中产生的那丝怜悯罢了。 若非赵老太太的遭遇让他产生共鸣,或许对方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 除此之外,又比如偷袭欧阳道士之事,他当时只是想着救下老太太后,以软话示之,在报上汪老道的名讳,对方就算真有为难自己的心,估计也会给自己师父几分薄面。 可是最终结果却是,欧阳道士不仅给了面子,而且还给的非常之大,从这一点上也反衬出,汪老道在这方地域的修者圈子中是何等的地位。 “师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通过今晚的事,算是从侧面让陈进重新认识了自己师父一遍。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他摸黑回到了棺材铺。 在这里生活的半年里,每到入夜时分,陈进都会打一套名为‘天罡步’的功法,虽然今天因为赵家的事,回来晚了一些,不过他却是没有忘记练功。 屋后的空地上洒着暗淡的月光,空地周围的竹林内,虫儿发出一阵阵微弱的叮咛声。 站在空地上的陈进深呼口气,开始挥动起手脚…… 第34章 有钱便是爷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清晨,陈进手撑油伞,背着书袋,缓缓的朝青阳学府而去。 在行至南山街尾转往学府的那条小路边时,正巧碰上了赶往学府的洛婉婉。 自从前天在洛府门口揍了李成一顿后,他们两人之间便没在见面了,昨天洛婉婉放课后有去找过陈进,只不过他先行离开了。 而今天,俩人能在此相遇也并非偶然,而是洛婉婉一早就在此等候了。 “早啊陈进!” “早~” 相互打了个招呼后,两人便并肩而行,一同沿着石板路往学府去了。 对于陈进来说,洛婉婉这女娃娃应该算是自己在这方世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虽然学府之中很多和他年纪相仿的人,但那些人在那眼中,还太过幼稚了,因此他也不会主动去与那些人打交道。 而洛婉婉却是不同,因为年前撞邪的那件事,让她对陈进产生了很深的好奇,也正是因为这种好奇的驱使,才让她与陈进之间相互熟络起来。 “你前天说好与我一起去看大戏,后来突然走了,是不是生我气了?” “生气?为何要生气,只是当时突然没了兴致而已。” 进学府的小路上,两人将前天的事情就这样随口说了出来,就在洛婉婉准备问陈进与李成之间到底为何会发生砸屎之事时,在他们身后,小胖子李成急步冲了上来。 “婉婉,你怎么又跟这小杂……这种人在一起了?你是不是喜欢他?” 冲上来的人正是李成,有碍于前天被陈进暴揍了一顿,此时的他嘴下倒是收敛多了。 听到李成这一问,洛婉婉楞了片刻,因为她怎么也想不到李成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喜欢这件事情在她心中是从未产生过的,她与陈进之间开始熟络之时,完全是因为对他感到好奇,而现在也只是因为相处的时间长了,产生出了一些友谊而已。 “你在说什么呢?我们之间仅仅只是朋友关系罢了。” 颇为错愕的洛婉婉回应了这么一句话。 随后,小胖子李成长长的松了口气,又接口问了句:“真的吗?” “是真的呀,我骗你做什么?年前我撞邪的事你也知道,当时就是陈进的师父治好了我,所以我们之间成了朋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 搞清了事情的始末,李成这才松了口气,旋即,他将目光望向陈进,盯着他看了看,犹豫了片刻后,说道:“你叫陈进是吧,对不起呀,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才会做下那般事情来,希望你能原谅我的无知,别往心里去。” 顿了片刻的李成说出一句非常乖巧的话来。 听到对方这句道歉的话,陈进微微一笑,应了声:“罢了,事情都过去了,又何须在提。” “对对对,都过去了,你师父既然救了婉婉一命,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就是好朋友了。” “好朋友?”对于李成口中的话,陈进只是回了一个浅笑,毕竟饭可以乱吃,朋友却是不能乱交。 没过多久,三人一同迈进了学府的院门,由于陈进与他们并不同班次,所以,道了声别后,便回自己的课班去了。 每日半天的课程,对陈进来说完全就是场煎熬,最终,在周夫子的一句‘放课’声下,他也算是得到了解放。 往常他放课后回棺材铺,汪老道肯定已经备好了午饭在等着他,可是眼下老道士外出,铺子里也并没有人等他,因此,放课后的陈进并没有急着回铺子。 他先是背着双小手在城里闲逛了一下,随后,走进了一间名为‘食味轩’的饭馆。 由于此时正好是饭点,所以馆子里面的坐位基本上都客满了。 “店里还有位吗?” 看到店内客满的人,陈进知道这家馆子的菜品肯定差不了,所以开口冲不远处一位正在柜台内记帐的人喊了声。 其实当陈进刚出现在店门口时,柜台内的人就注意到他了,只不过对方看他只不过是个半大小子罢了,因此没有理会。 眼下在听到陈进的喊声后,柜台内记帐的那人先是楞了一下,随后面无表情的迎了上来,开口问了句:“娃娃,你来吃饭?” “怎么?认为小爷付不起一顿饭钱?” 看到店伙计的态度,陈进将挂在腰间的钱袋子取了下来,从里面拿出一小锭碎银直接砸在了对方脸上。 “怪我眼瞎,怪我势利,小爷您可千万别跟我这种人一般见识。” 接住陈进抛过去的碎银看了眼,店伙计立马就换了一幅态度。 “行了,别发楞呀,有雅间就领路,没有小爷我可走人了。” 见店伙计一个劲的赔不是,陈进也就懒得和他计较了,毕竟他就是来吃个饭的,并不是来给自己找事的。 “有有有,小爷随我来。” 伙计连连应声,接着,恭敬的将陈进往二楼的雅间请去了。 就在陈进跟店伙计上楼之时,一楼大厅的一个角落,两名正在吃饭的男子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虎子,那小家伙身上应该有点货。” “哥哥说的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难了,待会把那小家伙的货取了,可够咱哥俩快活几天了。” “是了是了,来来虎子,陪哥哥满饮此杯。” “来哥哥,小弟先干为敬!” 说话的两名男子一人叫苟安,另一名叫秦虎,是城南边出了名儿的泼皮无赖。 原本只是来吃个饭,可是陈进一时得意忘形,却是忘了自己师父平日的教导,太过招摇了,在无情中,给自己凭添这么一桩麻烦。 当然,眼下的这桩麻烦事,他是全然不知的。 跟着店伙计上二楼后,他们走进了一间布置得极为精致的雅间,随后,伙计离去,不一会,一名小二给陈进端来了茶水,又伺候着他点完了菜才离开。 在等菜之际,陈进走到窗边坐了下来,本想一探窗外风景,可楼对面的一幕,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饭馆对面,是一间名为‘官人乐’的铺子。 当下,正好有一名相貌颇为俊朗的男子进了铺子,在铺内,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衣着极不得体的妇人迎了上去。 “哟王公子,您来啦,还是找小桃红吗?” 俊朗男子闻言并未多话,只是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妇人,随后便跟着妇人上楼了。 很凑巧,妇人领着男子上了二楼的房间,正好斜对着陈进所在的雅间。 那两人进房后,很简洁的交谈几句后,妇人离去,即而一名年轻女子进了房。 遂之传来闭门声,合窗,紧随其后,房中传出春的气息。 当春潮退去,俊朗男子春风满面走出了‘官人乐’。 只不过从他进楼到出楼,这一过程持续的时间不足一刻钟,连陈进点的头菜都还没上就已经结束了。 第35章 一头母猪的妖孽人生 就在陈进将头探到窗外,目送那名从官人乐中走出的俊朗男子离去时,楼对面男子刚呆的房间窗子被从里面推开了。 随后,那名叫小桃红的年轻女子将头从窗内探了出来。 只一眼,她便看见了陈进,旋即嘴里发出一阵很是轻浮的笑声。 “哟,好生俊秀的小弟弟呀,你在看啥呢?能和姐姐说说吗?” 女子非常轻挑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还算是几分姿色的面容上,冲着陈进抛出了一个媚眼。 对于突然开口的女子,陈进心中是没有反感的,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想法,只不过在他眼中,这女子也算是个可怜的人儿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来吃这么个辛苦饭。 职业没有贵贱,人格不分高抵。 况且眼下在等菜的中途,也正好无聊,突然来了个人主动搭话,交谈一下消磨时间也是极好的。 “嘿~姐姐贵姓呀?” “妾身姓冯,小弟弟你呢?” “哦,原来是冯姐姐,小弟我姓陈。” 搭了句话,陈进哈哈一笑,又说:“冯姐姐今天倒是捡了个便宜哟,没遭啥罪就把银子赚到手了。” 听到陈进这番不正经的言语,冯姓女子先是一楞,随后将手中的手帕把脸遮了一半,语气带着些许羞愧说:“嘿~你这小家伙竟如此早熟,竟然偷看……” “非也非也,实在是因为冯姐姐刚才与那位客人闹出的响动太大,小弟又正好在此用饭,本不该听到的东西也自动飘进耳中,所以这整个事情的经过吗,嘿嘿~” 看陈进一个小娃子能这般随意的与自己交谈,在风尘中摸爬打滚了快两年的女子便将遮住了半张脸的手帕放了下来。 “小弟弟看上去年纪不大,可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秋,和你这般同年纪的孩童比起来,实在太显古怪了。” “古怪?就因为说话老气横秋?” “也不是,刚才姐姐我推开窗,乍看之下还以为你是个女娃娃呢,毕竟穿红衣的男子实在是……” 就在冯姑娘与陈进交谈之际,店小二用托盘端着菜走进了雅间。 眼见于此,陈进对冯姓女子说了声:“我的菜来了,我们改日在聊。” 在陈进等待上菜的中途,对面官人乐中的女子也算是为他解了闷,因此,他很是客气的和对方道了一声别,然后便回到雅间内吃饭去了。 因为刚才在上楼时,看到楼下的客桌几乎坐满了,所以陈进才决定在此吃饭。 眼下等了一阵,饭菜上桌后,他连忙动筷试了试味道,想看看自己等这趟划不划得来。 菜品入口,他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来。 果然生意好是有原因了,这家饭馆做出来的菜在目前来说,是陈进在城南边吃过的饭馆中,胃道最符合他口味的。 美美的饱食了一顿,陈进从饭馆内走出,在铺子大门外的一棵柳树旁,看见了两个正在相互攀谈身强体壮的黑汉子。 当他打量那两人之际,对方也同样是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相互对视一眼后,陈进并没有太过在意,他心想可能是自己身上的一身红袍太过显眼了,因此才吸引住了这两人的目光。 随后,他沿着饭馆前的街道走了一小段路,拐进了另外一条街道上。 酒足饭饱后,他想找间茶楼听听书,品品曲,因为平日里,汪老道也会时不时带他来茶楼听书品曲。 “今日重头书《一头母猪的妖孽人生》,演讲人:雷四卞,场次:九五二七。” 来到茶楼前,陈进停下脚步看向了楼前摆放的一块木告示牌。 “母猪的人生?有点意思啊,从小就听人鬼、人虫、人蛇等等情未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人猪情未了。” 就在陈进心生好奇,准备入场听书之际,距离茶楼不远处街角的小巷中,一个探出的头引起了他的注意。 虽然巷子中探出的头在他眼中只是一闪而过,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匿在巷中的人,正是自己刚出饭馆时,在树下攀谈的两名黑汉中的其中一人。 而且,虽然隔着一点距离,但陈进丝毫不怀疑,那人刚才的目光就是锁定在自己身上。 有此一幕,心生警觉的陈进已经无心听戏了,虽然‘人猪情未了’这样的故事还算吸引人,可也并不急于这一时,等后面有空了,在来听也不迟。 现在虽然还不能确定,但陈进料想那人应该就是在跟踪自己。 为了试一试是否真的如此,他身影一动,不疾不徐的沿街继续行走起来。 对于陈进来说,他的身手虽然很一般,但速度却是非常的快,这与他这半年来每日晨起扎马,夜练天罡步有着直接原因。 若是眼下他全力奔跑,后面追赶他的人用不了多久,便会被他远远甩在后头。 不过,他却是并未用出全力,因为太快把人甩掉,也就失去意义了,倒不如就呆在茶楼里听听书来的快活。 沿着茶楼街小跑了一段,陈进身旁出现了一条横街,这条小小的街道上稀散的建着几户人家,顺街望去,可以看见街尾连着一片树林。 没有过多犹豫,也没有回头,他身影一晃,直接钻进了小横街内。 …… 当陈进的身影消失在横街之后,很快,之前他在饭馆外的大树下碰到的那两名黑汉,苟安和秦虎也来到了横街口。 “哥哥,那小家伙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废什么话,一个小家伙发现了又能怎样?先把他身上的货卸了在说。” 由于常年在此混迹,所以两兄弟对城南的富户也是摸的极为清楚了。 该得罪的他们不敢得罪,若是可以得罪的,他们自然不会放过,眼下突然出现的陈进在他们的记忆中,便没有没有丝毫的印象。 因此,在他们看来,陈进肯定是城东或城西某户有钱人的傻儿子,偷钱出来享受的。 两兄弟在横街口停了几息,对了句嘴之后,便一同朝着街尾的树林方向跑去了。 这个季节正值万物复苏,林中,一棵棵老树枝繁叶茂,两兄弟冲进树林后,在林中追赶了片刻,最终,却是并未发现陈进的身影。 “你这憨货,我就说放开胆了追,现在倒好,人都不知跑哪儿去了,嗳~还想着晚上咱兄弟去官人乐泄泄火,这下全完了。” “我错了哥哥,下次,下次我一定全力追赶……” “他凉的,白追半天不说,还跑的累死老子了。” 两兄弟一边说话,一边喘着粗气在树林中坐了下来。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