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 第001回:女公府男眷(一) 是夜,酉时末。 东梁女儿国,女公爷燕府内。 女官九灵在仪门外引进来两位傅粉何郎。 九灵微躬着身子,颔首叉手道:“二位且等,下官这就回禀晚主。” 二位男郎还礼道了万福,“有劳灵官儿。” 九灵垂首屏息走进内阁,向端坐在方椅上的燕归晚叉手道:“晚主,柳宜风、柳扶风二郎已在门外候着。” 燕归晚轻轻蹙眉,扬手道:“让他们进来吧。” 九灵欲言又止,“晚主……” “莫慌,你不是今日才见识到柳家的手段。”燕归晚宽慰她。 随即,九灵把门外的二郎请进屋中。 但见柳宜风一手捻着白纱团扇,一手提着白绫罗裙轻移莲步走在前面;那柳扶风却未施水粉单梳着垂鬓,紧咬着薄唇紧跟其后。 还未言语柳宜风先落下两行热泪,“晚主,您可算回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燕归晚身旁靠去。 柳扶风倒是规规矩矩,道了声万福就侧立在旁。 燕归晚把身子向后移了移,“宜风,你同扶风坐好,我有事情要讲。” 她见他们坐到下首,便一语破的道:“二位郎卿应该听闻,女皇陛下已降旨,我将不日迎娶九皇子入府为夫。你们既是我的房下人,心里理应有个思量。” 柳宜风、柳扶风双双低下头去,扶风动容道:“女皇陛下一纸诏书赐下金玉良缘,晚主哪里有不愿的道理?只是我……一想起伯母伯父才薨逝三年,您才刚刚出了孝期……” 九灵厌恶地转过头去,猜想他们定是被柳家人唆使才这般说辞。 燕归晚放下手中茶盏,星目含威道:“所以你们二人也想跟着我母亲父亲一并过去,这两日在府院里不是抹脖子上吊就是投湖溺水,惹得主母急急地把我从御前召了回来?” 柳宜风从下首一跃到燕归晚膝下,半跪着摩挲她的脚踝,道:“晚主,您莫不悦,我和扶郎就是太思念您,才出此蠢策,知道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自打您出了孝期去了御前……” 柳宜风话音未落,燕归晚一脚便把他卷倒在地,“到底是你们二人太想念我,还是在提醒我家中还有你们二位郎卿?” 宜风、扶风吓得齐齐跪地,知道燕归晚动了怒气,口中念道:“晚主息怒!” 正在此时,主母近身女官书语慌里慌张跑进内阁,跪求燕归晚道:“晚主,您快到主母那边去瞧瞧吧,我们实在是没奈何啦!” “起来说话。”燕归晚沉着道。 九灵忙上前扶起书语,书语跺脚啐道:“还不是那个登徒子慕辰,咱家主母已与他断离,岂料他贼心不死近日常常来府滋事,嚷着要见主母的面儿,主母不从,却念其旧情未曾驱打。可今晚,今晚……” 柳宜风插嘴道:“可是主母房里来了新哥儿?” 书语红脸点头称:“是。” “定是那慕辰在主母院外头叫嚷,惹得姐姐们打也不是骂也不得?”柳宜风接着问道。 燕归晚瞥了一眼柳宜风,“宜风可与他相识?” 第002回:女公府男眷(二) 柳宜风稽首回话:“晚主,柳家与慕家是远亲,我和慕郎略有些来往。” 九灵露出更加鄙夷之表,心想近墨者黑讲的就是如此了。 “随我过去。”燕归晚说毕,已快步去往主母院内。 九灵等人悉数跟在后头,谁人都知前面是块烫手山芋。主母此番不是头回,每隔段时日便要闹出些动静来。府院上下已然司空见惯,只是让那泼才在深夜里吼叫,着实不成体统,女公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但这事端除了燕归晚出面外,旁人也不敢妄加插手。 燕归晚料到,若不是主母正与新欢在房中共赴巫山,没得下空来打发外头那位,也不会闹得满院风雨。幸而柳宜风与那位相识,应该是个好对付的。 雕梁画栋,朱红匾额,绿油栏杆,石青填地,燕归晚已来到主母庭院内。 她瞧见正房房门已开便径直走过去,九灵先一步为少主掀开门帘,其他人皆在庭院中候着。 燕归晚走进里间儿,却见主母粉面慵妆,屏风后隐约站着个风流子弟。 “姨母。”燕归晚行了揖礼。 主母燕乐施走上前扶起甥女,愁容不展道:“晚儿,这可如何是好?我只当与那慕郎情义已绝,才与他分断离别。怎奈他还心系于我?可我已和齐郎交好,又允诺只宠他一人。” 那风流子弟跟上前道了万福,“见过晚主,在下齐彦。” 呵!当真是个玉面小生!燕归晚抿嘴笑道:“姨母,那位慕郎您想如何处置?” 燕乐施唤书语进来取了些银子,“晚儿,莫要为难他,与他些银两教他走吧!让他忘了我,去会别的女君吧!” 燕归晚得令从主母房中出来,命九灵掌灯,书语、宜风跟随,穿过游廊来到大门,差门房女官打开街门绕至高墙外。 果不然那里有一位身着紫绫深衣,脚踩墨色弓鞋的美男子,披散着长发,提着酒壶,踉跄着身体,扯起脖子向院里喧嚷。 “何人在此造次?”燕归晚厉声问话。 慕辰被吓住,柳宜风趁势赶过去拉住他,轻声劝道:“慕郎,休要再作闹。燕公府岂是你放肆之地!既与主母没了缘分就不要再苦苦纠缠。” 燕归晚向书语递了个眼色,她立刻把银子送到慕辰眼前,冷言道:“主母舍你的。” 慕辰瞧了眼木托上的几行银子,奋力甩开柳宜风的手,狂笑不止,他抄起酒壶把壶中酒一饮而尽。 “你!”他指了指柳宜风,“你!”他又指向书语,“你们懂得什么是爱情吗?你们不懂!”他放荡不羁道。 “你这个人别不识好歹!”书语恼了。 “慕郎,不要逞一时之快,慕府仰仗燕府的地方多着呢!”柳宜风跟在他身后相劝。 “哼!”慕辰不屑再与柳宜风言语,转身拂袖离去,正与燕归晚撞个照面儿。 慕辰漠视她继续往前走,燕归晚称赞道:“慕家男子有骨气。” 他停下脚步,忧伤道:“她既拿银子出来羞辱我,我们之前的爱情就真的没了。” 俄顷,慕辰的身影已消失在街巷之中。 燕归晚对这位慕郎暗生钦佩,可眼前的柳宜风……哎!她不禁叹了口气。 第003回:女公府男眷(三) 二柳是燕归晚父家姑母的庶子,柳家主母以照顾她的起居为由送进燕府里,实则是想与燕家继续联姻。虽说在女公子成婚之前,都有在房下里养几名通房男子的惯例,但这二柳显然不是省油的灯。尤其这柳宜风活脱脱一个男妖精。 燕归晚母亲燕乐然三年前为守边疆出征打战,赢得战役却身负重伤丢了性命,她父亲不肯独活也跟着去了。当今女皇大为震动,待燕归晚守孝期满,先宣她做了御前侍卫,而后又降旨把自己的第九子聘与她为夫。 柳家主母本还盘算得好,想燕归晚看在死去父亲的面上,定会在二柳当中选出一个立为嫡夫郎。可圣旨难抗,九皇子入府已是不容更改的事情。二柳怎能坐以待毙,“男子”那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就这样在府中上演开。 因慕辰一事折腾多时,燕归晚回到内阁时已经很晚。她无心再与二柳言语,明早还得赶回御前当值。遂命他们退下歇息,怎奈柳宜风还是出现在她的床榻上。 他退去罗衫肌肤若隐若现,见燕归晚迟迟不肯掀开帷帐,便又哭诉起来,“姐姐,三年了!您一直借口要给伯母伯父守孝,我和扶郎担着房下的名声却不曾做过房下该做的事!每每回到柳家真真儿是抬不起头来!现如今您又要迎娶九皇子为夫,我……我只求在他之前与您共枕还不行吗?” “宜风,时候不早切莫再说,穿好衣裳回去歇息吧!” 燕归晚垂发赤脚走至窗边,静待他识趣离开。 柳宜风不肯死心自从床榻上滚下来,向燕归晚身上扑去,惹得她不得不出手,两三下便把他给制伏。 “休要让我唤九灵进来,把你给拖出去!” “姐姐,你好狠的心!难不成你是为那九皇子守身如玉?” “放肆!”燕归晚大怒道。 九灵闻声破门而入,看到地上衣不蔽体的柳宜风忙转过头去避看。 “晚主赎罪,下官看护有疏。” “命小厮进来,搀扶柳氏回房!” “不用他们来,我自己会走!” 柳宜风登时就爬起来,把衣裳裹紧扬长离去。 “下官这就去查,定要揪出是哪个小厮放进来的。” “不必了,今晚就全了他的颜面。若明日我离开府上二柳仍继续作闹,你应知道要怎么做。” “诺!” 燕归晚终可躺在床榻上歇息,她并不厌恶柳宜风,生得好看的男子总不会使人太厌恶,她只是忌惮他背后的柳家人。柳家因着他父亲殉情,没少向燕家讨要好处,金银、庄子不知与了多少,可柳家并不满足。假使她真的宠爱二柳,那“燕府”就真的要变成“柳府”了! 身为嫡长女燕归晚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虽然她母亲是当朝一品女公爵官至镇国大将军,但那都是她母亲过世后女皇追封的。他们燕氏一族根基不稳,更不能躺在故人的臂膀里尸位素餐! 她必须重振门楣!她的夙愿自当是继承母亲的衣钵,成为一名骁勇善战的将军。可眼下令她最棘手的,莫过于和九皇子的婚事。 第004回:燕氏主母情 燕归晚未与九皇子谋过面,只隐约听说他是女皇与一个不得宠的男妃所生,那男妃命短早已薨逝。这九皇子性情乖僻不得女皇喜爱,虽到了配婚的年纪却迟迟未给他寻妻。不知女皇出于什么考量,这次却把他许配给燕公府。 燕归晚同主母商议过,主母深感燕公府当今处于一个窘状,虽位列公爵享受荣华,可毕竟当朝无人再无依傍。燕归晚身为嫡长女却未及弱冠,女公爷的爵位便一直悬空未袭。只怕女皇不大寄予燕家后裔,又担心薄了燕府的人心,才选了个不疼爱的皇子以表慰藉。 主母深知甥女的苦楚,迎娶九皇子是柄双刃剑,若运用得当这兴许是重振燕府的重要棋子,反之,燕氏一族恐要彻底没落。可怜她甥女小小年纪就要同这陌生皇子成亲,在男女之爱还未触碰之前,就已套进这深深的枷锁当中。 于燕归晚而言只要能重振燕门,搭上婚姻又有什么关系? 燕家祖辈没得早,大姐燕乐然只一心报效国家,偌大的燕府一直是由二姐燕乐施统管。在燕乐施下面还有一个弟弟燕禹城和一个妹妹燕乐允,都是由她抚养成人。如今燕禹城已嫁入沈侯府为主母的嫡夫郎,只剩小妹燕乐允还未娶夫。 燕乐施共有三个孩子,除二女燕归岚养在生父妾郎公温长溯身边,燕归晚和胞弟燕泽银皆由姨母燕乐施抚育,他们的父亲柳从舟在世时就是个病秧子,担不了事。因照顾这燕家老小,燕乐施未曾入仕,而是守在家中打理家产。也为此耽误了婚姻,至今未迎夫入府,更未有自己的孩儿。 女皇下诏,燕公府将于三月后择吉日迎娶九皇子。燕乐施一知晓就马不停蹄地忙碌开,先是扩建宅院再是翻修花园,金银玉器绫罗绸缎更是逐一置备妥当。其实这些身外物燕乐施并不担心,操劳一二十年已是得心应手,她担心的还是二柳。 那二柳毕竟是柳家送进来的,但凡罚重些柳家人又要拿殉情的姐夫讲情,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又怕那二人坏了甥女的婚姻大事。 柳宜风生得俊美,柳扶风善于心计。少主嫡夫郎的位置没被柳氏夺去,背地里不知要怎样咬牙切齿。九皇子是出了名的不得恩宠,估摸没有多少人会忌惮他。燕府人又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秉性,唯恐入府后闹出什么矛盾来。 二柳被燕归晚敲打后,倒是消停了不少。常常守在府院里帮着家中打点燕归晚的婚事,也不再频频往柳家奔走。日日来向主母请安,一副与世无争谨遵教诲的模样。他们二人越是这样风平浪静,燕乐施越是心中生疑。 当然在为甥女筹备婚事的同时,燕乐施还未忘记他的新欢齐彦。她有勇有谋聪明能干,最大的弱点就是好养面首。 她的身边从没有长久的情郎,上一任慕辰倒是个例外,二人情意绵绵许久,众人一度以为她至少要纳他进府做个妾郎。谁知半路又杀出个齐彦来,与她天雷勾地火,她便急速与慕辰撇了关系。可那慕辰居然还是个情种,迟迟未把她放下,反倒教她感动多时。 第005回:何许九皇子 京都寒武寺附近,一处傍水亭阁内。 有两个男子正在此举杯对饮,一个身着紫绫深衣正是那慕辰男郎,另一个则半披半束着发髻,身穿烟青纱袍腰系玉佩,一双桃花眼眉弓上扬,额宽颚窄,举止凤仪,标致人才;仅缺少些“男子”妩媚,反倒像个“女子”一样英姿飒爽,这人正是女皇九子徐墨卿。 水中泛着一叶轻舟,有几个小厮在轻舟和亭阁之间走动,皆是端送糕点果酒之类。 “殿下,家兄已告知您为何邀见我。”慕辰低眉向徐墨卿敬酒。 徐墨卿饮尽一盅酒,“你不必拘礼,照实讲与我就好。” 慕辰忽然起身行揖礼,“小生确与燕家主母交好过,怎奈她变了心思,我们已再无瓜葛。小生只与那燕家少主有过一二面之缘,实不知她是个何样女子。” 徐墨卿慨然笑道:“辰郎坐下说话,若不知她家女公子何样,对燕府家况总该熟知一些吧?” 慕辰重新落座,思索片时,“燕家看似位高实则并无入仕为官之人,唯有女公子燕归晚刚刚被宣到御前做了侍卫。燕氏不是簪缨世家,是靠着已故女公爷燕大将军才勉强位列公爵的。” 慕辰所说徐墨卿早就知晓,他想问的其实是燕家内情,毕竟再过不久他就要嫁过去。女皇陛下寥寥数语讲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旁人打探的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因慕秦向他举荐,道慕辰与燕家主母交好,他才隐秘出宫来询问一番。 “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徐墨卿追问道。 慕辰看出九皇子不大快意,他堂兄慕秦是九皇子身边的伴读,想到大哥的处境,慕辰还是把二柳给供了出来。 “殿下,您知道燕家少主的父亲柳从舟吧?” “我知道,要不是这位夫郎公殉情感动女皇,陛下也不会把我许配给燕府。” “燕家少主房下养着二男子,皆是她父亲的娘家柳氏兄弟。我倒与其中一位相识,名唤柳宜风,算是个美坯子。不过殿下也勿多虑,通房男侍不足挂齿。” 徐墨卿望向远处杨柳岸,和煦的日光斜射亭阁,他缓缓起身,问道:“辰郎,除了我们东梁女儿国,你还去过别的国度吗?” “西洲、南海、北陆……这些国家我只在书中读到过。” “书中可还讲,那些国度皆是男子统治天下,而女子深居闺阁?” 慕辰惶恐跪地,不敢再多言语。眼前这位九皇子竟然口出悖论,实在狂傲不羁。他更担心慕秦的处境,可不要跟错了主子搭上性命才好! 东梁自混沌开辟之时,累代帝王皆由女子继承,世世代代绵延至今。虽知这世上其他国度是由男子统治,但身为东梁人,他从未质疑或者不满过什么。 徐墨卿挽起慕辰,“我不过随口一言!”又笑道:“多谢你今日所诉。” 他向小厮摆了摆手,便有人走上前捧着一木托的黄金赠予慕辰。 这是慕辰近日来第二次接到钱财,他不肯收下,他有他的底线。 第006回:妻郎初见夜 徐墨卿未勉强慕辰收下,回去答谢慕秦也是一样的。他戴上帷帽乘轻舟离去,慕辰却留在这亭阁里饮了多时方才罢休。 燕归晚和徐墨卿的婚事临近,女皇御赐的嫁妆纷至杳来,金银珠宝、古董玉器、描金拔步床、箱笼妆奁等不计其数,又赏了九皇子京都北郊三千亩田产作为嫁妆带入燕府。 皇恩浩荡,燕门一夜之间从殷实之家变成钟鸣鼎食之族。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墨卿就算再不讨女皇喜爱也是她的亲子。 光初十年,五月十六,大吉大利,宜婚姻嫁娶。 燕归晚迎娶九皇子,当日黄昏起,从皇宫至燕府皆是火树银花不夜天,青庐、障车、转毡一项项接踵而来。燕归晚和徐墨卿二人犹如提线木偶,被牵引着忙碌了整整一日。 女公爷府里花团锦簇,传杯弄盏,繁文缛节不再一一细表。 单说洞房花烛夜,夫妻终得一见。 徐墨卿一袭大红金刺鸾凤袍,水粉淡容宝钗半卸,倚在床榻边,瞧着对面的妻主。燕归晚束着发髻,同徐墨卿穿着对称的凰袍,剪水双瞳,朱唇皓齿,冰肌玉骨,实乃巾帼英才。 燕归晚施施然走上前来唱了喏,“夫郎。” 徐墨卿展颜笑道:“妻主。” 燕归晚看着眼前的徐墨卿略有些失望,因为这位九皇子实在不像个“男人”,怪不得女皇把他下嫁给他们燕府。她年方十七,可他却已过廿。妻主年长夫郎年少在东梁国比比皆是,反之,却是少有的状况。可偏偏让燕归晚给撞上了,谁叫这是御赐婚配! 她不禁懊恼起来,又瞧这位夫郎放浪形骸,一点礼数也不遵循。没错,到现在他还坐在床榻上似笑非笑的睐着她。 “你不会笑吗?”他的声音低缓沙哑。 燕归晚被他问的摸不着头脑,二柳从未这样对她言语过,即便是主母身边的面首也没有这般“轻佻”的。 “我会,只是很少笑。” “我这个夫郎令你不满意?” “殿下,臣不敢。” “在内阁卧房里还需这样?你我已结为夫妻,况我这个九皇子是个什么境遇,你们都心知肚明。” 徐墨卿本以为燕归晚会像他的姐姐们那样骄横跋扈,再不济也会像王侯将相家的千金那样飘风戏月。可她却谦谦有礼一脸凝重,仿佛小小的人儿装着巨大的心事。这使他生起好奇,他已离开皇宫再无什么羁绊,他将展开自己的新的生活。 “夫郎放心,我待你定会举案齐眉。” 徐墨卿一把环住燕归晚,把她按倒在床榻上,擒手笑道:“妻主,我们还是先洞房吧。” 燕归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她忙避开徐墨卿跳了起来,“殿下,莫要丢了皇室的颜面。一个男子像你这般做派成何体统?” 这燕归晚是在假正经还是不近男色?难不成她是嫌自己太没有“男子气”?那慕辰所说的二柳定是妖娆的魅主儿了。 “依妻主何见?” “请速速宽衣歇息!看来夫郎的状况不大适合洞房,我们择日再行吧。许是殿下在皇宫待得甚久,不知百姓人家的生活,府中男儿多得是,夫郎有的是功夫观摩。” 说罢,燕归晚唤九灵进来,抱了床被褥去往耳房歇息。又命令下去,不许将他们这一院的事情宣扬出去,否则家法严惩。 燕归晚决绝离去,丢下徐墨卿独守空房。 第007回:入府第一遭 话说徐墨卿被燕归晚在大婚之夜丢在洞房,着实恼了一阵儿。他本不是个“放浪”之徒,不过是为了探一探这位妻主的底儿;再一则就是自己终于远离皇宫,稍稍有些得意忘形。怎奈燕归晚是这样不识风情的女子,反倒给他个下马威! 次日清早,未闻鸡鸣,徐墨卿近身男官童生已进到卧房里唤主子起床。 “昨夜外面可还算安生?”徐墨卿看着妆奁铜镜里的童生问道。 童生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篦子,“咱们这位小妻主倒也是个厉害脾气,屋里头的事不准下人多说一字。昨夜整院儿都静悄悄的,只是殿下,您昨夜……” “不要给我涂胭脂!”徐墨卿本能地躲避开童生,“昨夜已过休要再提。今日才是重头戏,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童生握着胭脂盒子,委屈劝道:“殿下,素日您不爱打扮就算了,一会儿可是要见燕家众人的。” “我本色不够标致?” 另一男官秋生在一旁笑嘻嘻道:“殿下当然“国色天香”,只不过人靠衣装马靠鞍嘛!”他接过童生手中的胭脂盒子,示意童生去拿吉服过来。 “殿下,我们就傅一点粉,好吧?”秋生继续央求徐墨卿。 主仆还在卧房里拾掇,九灵已在门外打门催促。徐墨卿只好依着秋生略妆了妆粉。 少顷,徐墨卿已随早停当好的燕归晚去往主母院内。燕归晚如昨日一般不苟言笑,徐墨卿别过头去,趁机瞧清楚这府邸模样。 燕府离皇宫一二个时辰的路程,在汉河街东,宅院坐北朝南,是个到底七进的房子。燕乐施住在木李楼,燕乐允住在竹梅苑,温长溯住在磐石斋,燕归岚住在甘棠轩,燕泽银住在关雎阁,而徐墨卿和燕归晚住在桃夭馆。 这些自然是徐墨卿日后才弄清楚的。他只知和妻主住在主母房后的五进院正房,东厢里还住着他未见过的二柳男侍。 他们一路穿月洞绕影壁,从内仪门进到正厅。那正厅高堂上已端坐着燕家主母,约莫三十七八的年纪,体态丰腴艳如桃李,着一袭祥云啡色袍服,自成一派威仪。 燕归晚携徐墨卿向燕乐施跪拜奉茶,燕乐施稍显局促,下面那人到底是位皇子。她匆匆押了口茶便唤他们二人起来,后又赶快立身向徐墨卿跪拜,“殿下。” 屋内众人也跟着向徐墨卿行礼,他伸出手擎起燕乐施,“主母无须这般,家中各人也无须这样。我既已成为晚主夫郎,也请不要再把我当成皇子看待。” “怎可乱了纲常?使不得!使不得!”燕乐施连连摇头。 “那本皇子令诸位无须跪拜行礼,众人可要牢记!” 徐墨卿几句言语后,一旁未发声的燕归晚面色已缓露出和颜。 当下燕乐施又一一指与徐墨卿,“夫郎爷,这位是晚儿的小姨母,这是舅父和舅母。”徐墨卿一一拜见了,燕乐施继续笑道:“这是岚丫头和泽小子。” 却见那女儿和男儿均十五六岁的模样,女儿是个狐狸眼鹅蛋脸,傲娇劲儿存在眉间;男儿高挑身形,鼻挺如峰,神色与燕归晚颇像,他望着徐墨卿笑得异常灿烂。 一时间,徐墨卿竟被燕泽银灼红了脸。 第008回:他们很投缘 “晚姐夫!”燕泽银和燕归岚齐齐称道。 燕归岚还好,燕泽银却一下子把徐墨卿给围住,“早闻姐夫风流男儿,昨日未瞧仔细,今儿端详当真如此!” 主母和长姐几乎异口同声,“休得对殿下无礼!” 燕乐施直把甥子往身后遮去,燕归晚也暗暗地给胞弟使了眼色。 燕泽银却满眼只有徐墨卿一人,痴痴地望了他好久。 徐墨卿咂摸出其中味道,仍然笑道:“无妨,泽儿与我投缘。” 而后,余下众人也纷纷按照礼数与徐墨卿相互厮认了。 待一家人散去,他们回到桃夭馆时已过晌午。燕归晚同徐墨卿各坐在内厅一端歇脚,她仿佛有话要说,正酝酿要如何开口。徐墨卿睃她一眼,憋着笑佯装不知。 “夫郎……”她刚刚开了口,只听门外燕泽银大声叫道:“长姐!长姐!” 燕泽银手提着罗衫儿一径跑到内阁里,“我猜着你们这儿今日准有好吃的,便一溜烟儿跑来打牙祭了。”他对长姐说着话眼睛却瞟向徐墨卿。 燕归晚无奈,只好命厨房提早传了午饭。待在备饭之际,燕泽银又凑到徐墨卿身边, “姐夫长姐夫短的”叫个不停。 徐墨卿耐着性子与燕泽银亲近说笑,二人直把燕归晚扔到一旁不予理睬。 九灵悄悄走至主子身边,“晚主,泽主与夫郎爷倒是相契的很。” 燕归晚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架势,叹道:“泽银他最近没有去外面胡闹吧?” “前不久与岚主为了个勾栏男子打了一架,这几日知道您大婚便在家中安稳下来,不曾惹事。咱们泽主有分寸的。” “你还向着他讲话。” 俄顷,酒肉菜蔬一一传进来摆在桌上,三人入座吃起来。燕泽银自告起身为姐姐、姐夫斟酒夹菜,又讲了些祝词方才落座。 “陛下令姐姐几日后回去当值?” “五日,待明日去皇宫回了门子,歇息二日就要回到御前了。” “既是这么着,你们小两口也没几日厮磨的!姐姐当三日值才回家一日,可怜你们新婚燕尔就要常常分开。”燕泽银挑了挑眉毛。 “我不在时,你可常来桃夭馆给殿下请安,与你姐夫去后花园里走走解闷儿。” “我刚来府上,对哪里都不熟悉,泽儿若是能常伴与我,我是求之不得!”徐墨卿说着又与燕泽银对饮了一盅酒。 童生悄然走到桌边,手里多了个木匣子。徐墨卿一拂袖,童生便把它给打开,里面是块呈白双鱼镂空系腰玉佩。 “泽儿,这是姐夫与你的首礼。”徐墨卿把玉佩交到燕泽银手中。 燕泽银把玉佩攥在手中把玩,又拿到燕归晚眼前晃晃,“姐姐,你瞧这玉佩好看吗?” 燕归晚微微笑道:“还不快谢过殿下!” 徐墨卿第一次瞧见她笑,原来她是有人情味的。 “泽儿,你告诉姐夫,你姐姐平日里都这样不苟言笑的吗?”徐墨卿故意问道。 燕泽银满脸另有隐情的样子,“姐夫你有所不知,我长姐原是个活泼性子,要不是三年前我母亲和父亲相继过世……” “好了!”燕归晚皱了皱眉头,示意胞弟不要再说下去。 三人还没吃上几口,秋生在门外就摔摔打打地走进来,没安好气道:“东厢里的那二位候在门口,嚷着要给殿下请安哪!” 第009回:终于会二柳 燕归晚看了看徐墨卿,窘笑道:“夫郎,柳宜风、柳扶风皆是我的房下人。” “妻主无须解释,我已有耳闻。”徐墨卿勾唇轻笑。 “夫郎……”燕归晚低吟道:“若夫郎嫌他们碍眼,我这就差人打发他们离府。” 燕归晚在内心里做了次小赌,她对二柳并没有什么男女之爱,但看在她已故父亲的份上,她不得不保全二柳在燕府的位置。 昨晚洞房徐墨卿那般不守规矩,今早见长辈却又那般识大体,搞的她到现在也摸不清楚他的性子。她想,这是徐墨卿入府的第一日,他若真容不下二柳,就不怕得来善妒的名声? 所以她先发制人,想看徐墨卿到底会怎样处置。 可她才刚刚发问,燕泽银就把酒盅往地下一摔,继而向九灵问话:“那俩臊眉耷眼的货尽往跟前凑什么,你要反了他们?出去告诉二柳,我在这里用膳,别进来烦我!” 九灵领命就要出去,徐墨卿忙止住她,“灵官儿,且慢……”他一只手按了按燕泽银,“出去把他们请进来吧。都是妻主身边的老人儿,这是要唱哪一出?” 九灵停在原地左右为难,秋生一扭身往外走去,须臾,已把二柳引进厅里。 二柳提着湘裙款款而来,徐墨卿把眼细瞧,原来是二个粉面油头,不由得轻蔑一笑。 二柳行了礼,燕泽银便抢白道:“好了,你们既见了殿下就赶快退下吧!没瞧见我们正在用膳?” “泽主吃着就是了,我和扶郎在旁边伺候着。”柳宜风堆笑道。 “免了!”燕泽银把碗碟往桌子上一掷,不再动箸。 徐墨卿乘机又命童生取了礼物来,与了他们一人一只嵌蓝宝石双凤金镯。 柳宜风拿在手中好不欢喜,柳扶风却只冷冷地道了谢。 “你们先下去吧。”燕归晚见时候差不多便发了话。 柳扶风看燕归晚也开始撵着他们二人离开,心中怒气更甚,开口道:“晚主,昨晚伯母伯父来与我托梦,说是知道您和夫郎爷成亲倍感高兴。我瞧今儿天色好,想与宜郎去伯母伯父坟前拜拜,替您和夫郎爷尽尽孝道。” 燕归晚端起酒杯饮了口,“好,你们去吧。九灵,差人为他们备下马车。” 九灵领命带着二柳退下去,却见燕泽银没了兴致,皱眉气道:“乔张做致!偏这时候跑来说这个,弄到好像是长姐和我不孝顺爹娘似的。大喜的日子非要给人添堵!” 他转头又说与长姐,“姐姐,趁这会子把他们打发回柳家算了!这三年你连碰都没碰过他们,也算不得我们燕家人!” 燕归晚刚喝进口中的酒呛了大半,直把她的脸弄得通红,“燕泽银,你是愈发没有规矩了!吃饱了吗?吃饱了赶紧回关雎阁去!” “我……”燕泽银委屈巴巴的。 “你什么你!说到底二柳都是你的堂兄弟,他们无德你也如此,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讪在这里让殿下不痛快,回去面壁思过去!” 燕泽银气呼呼地掉头就走,惹得一屋子小厮丫头跟着大气儿不敢喘。 徐墨卿抚了抚额头,二柳的确不是省油的灯,三言两句便揪住燕归晚的软肋。他的这位小妻主更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可燕泽银刚刚说的是什么?二柳服侍燕归晚三年,却并无夫妻之实? 第010回:墨卿的本色 燕归晚红着脸,她这次是被胞弟给害惨了。燕泽银不分青红皂白,这么快就向他撂了实底儿,徐墨卿岂不是要在心里耻笑自己? 哎!本就因为他尊贵的身份压人一等,现如今又被他知道养在房下的男宠就是个摆设,她以后还有何威严震慑住他? 饭毕后,她借口预备明日回鸾的物品,避走出桃夭馆,她需要静静,想一想到底该怎样面对徐墨卿才行。 徐墨卿独自回到卧房捧腹大笑。身边的童生和秋生也跟着笑个不停,一面服侍主子脱去身上的吉服换上常衣,一面说道:“敢情咱们这位小妻主还是个柳下惠呢!” “不可这样说,为父母守孝三年不近男色也是纲常。”徐墨卿虽在笑,言语上却维护起燕归晚的自尊。 童生掰了掰手指头,“怎么算也只有廿七月而已呀!从那时候到殿下进到燕府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呢!” “那二柳是个什么货色你也瞧见了,妻主大人或许不喜好那样的男郎呢?”秋生吃吃的笑道。 “好了,莫要再嚼舌他人,你们应该知道,我向来志不在此。”徐墨卿歪在床榻上说与二人。 秋生立刻闭紧嘴巴,童生却忍不住继续道:“殿下,那位泽小主应该是好男风吧?小的瞧他对您极有好感。” 徐墨卿已躺在床上枕着双臂,“怎么在皇宫时见得少了?到了外面反而大惊小怪的?” “小的只是担心他再缠上殿下。” 秋生拉着童生向外走去,“让殿下小憩会儿!泽小主自会有分寸。你呀,少在这瞎操心!” 秋生和童生的说话声渐远,徐墨卿翻了个身就进入梦乡。他的梦里时常会出现一个白衣人的身影,他总是在追赶那白衣人的脚步,可是老也追不上那人。 他为何频频重复做这个梦?那梦里的人到底是谁?那人到底长个什么模样?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在牵引着他,仿佛要告诉他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梦境缠绕在徐墨卿心里好多年,他追寻着,渴望有一日可以揭晓谜底。 徐墨卿又做了那个熟悉的梦,这一次他扯住了那白衣人的衣袖,只可惜仍看不清楚他的脸,他大声追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那白衣人轻轻地甩开他一跃而起逃之夭夭,徐墨卿愤怒惊醒,额头已渗出细汗,再一次让那白衣人溜走! 不知何时燕归晚回了卧房,她闻声忙掀开帐幔伏在徐墨卿身旁,关切道:“夫郎,你可是睡得不踏实?” 徐墨卿缓了缓思绪,“我还好。”又调转头问道:“妻主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曾听到半点声响。明日回鸾的物品已打点妥当了?” 她挨着床沿儿坐下,“你没事就好。夫郎许是离开皇宫在别处歇息还不大习惯。回鸾诸事我已预备整齐,夫郎就无须再跟着操心了。” 他起身靠在床壁上看着她,“那我该操心点什么事呢?操心妻主你今晚会不会与我同床?” “昨晚的事……”燕归晚顿了顿,“昨晚我是冲动了些,今晚我会回来陪着你的。”她主动握住他的手。 她冰冷的手掌上布满茧子,可他炙热的掌心下怎么也会有老茧? “夫郎,你可是习武之人?”燕归晚有些不敢相信。 第011回:势均力敌矣 徐墨卿闪着明亮的眸子,把自己和燕归晚的手掌同时摊开,笑道:“男子习武令你这样吃惊?” “习武的男子很是少见,况殿下又是久居在皇宫里的。”燕归晚如实回答。 徐墨卿按了按她手掌上的茧子,“在皇宫里就得养尊处优?男子就一定要擦粉绣花?” 燕归晚自负道:“我东梁女国向来如此,女主外男主内有何不妥?夫郎的功夫恐无处施展,燕门可是武将之宅,府中女子各个武艺精湛。” “你手掌上的老茧这样厚,看来平日里没少下苦工。我听说你是最年少的御前侍卫?”他不急于与她争辩男女各职,因这些年听过太多那种论调。 “我再年少也娶了您九皇子殿下。” 燕归晚伸出手勾了勾徐墨卿的脸颊,故作老练道:“我会待你好的。”说着她捧起他的脸轻吻下去。 可是她并没有什么经验,当吻下去的那一瞬间就已露了馅儿。 徐墨卿迎上她的吻,半个回合就摸清了她的底细,相比燕归晚而言他还是有点经历的。 他慢慢推开她,婉言道:“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你并没有爱上我,你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 “我会爱上你的。”她做出保证,像是在对他明志。 “我本以为只有皇宫里的人才身不由己,原来在宫外也是如此。”他叹了口气,“我也没有爱上你,你不必这样急于求成。” “可昨晚你那般求欢,我以为你……” “听闻燕家少主房下里养了不少男宠,总要亲身试一试,看你到底是不是个好色之徒。” 燕归晚红着脸曼声道:“女子哪里有不好色的?” 她迅速把帐幔拉了下来,床榻上霎时变成一个幽闭的空间,她继而用力地把他拉回枕边,妻上郎下,怦然心跳。 “我是妻主,洞房这种事自然要由我来支配。爱与不爱有什么关系,你已然是我的夫郎了。”说着她便扯开徐墨卿的亵衣。 他并没有立刻阻止她,只发出咯咯地笑声,待她已把他的衣衫退去,他才还了手,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燕归晚对调了位置。 他的出手太快,快到她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她想要再反抗时,已被他给彻底制压住。 “幸而我习武,不然手无缚鸡之力!”徐墨卿抵住她,“我不习惯被人支配。” 床榻上顿时不再柔情蜜意,二人互相施展起“拳脚”,谁也不肯被谁征服。 他们正僵直不下,房外传来九灵的声音,“晚主,今儿晚膳要传在何处?” 二人这才住了手,燕归晚瞪着徐墨卿,问道:“夫郎想在哪里用膳?” “传在卧房可好?吃了酒更有助于我们……” 徐墨卿自穿起衣衫来,她忍不住用眼睛滴溜起他的赤身,那是与柳宜风不一样的感觉。 “传在卧房。”燕归晚向外唤道。 他停下穿衣衫的手,“妻主大人,你这是在宠着我吗?” 她回手板住他的下颚,凑到他的面前,“怎么?你不喜欢?” 第012回:夫妻要静静 桃夭馆内,食烹异品,果献时新,金樽满泛。 九灵、九莺、童生和秋生皆在燕归晚和徐墨卿身边伺候着。 他们二人重新匀过脸整了鬟,坐在卧房里用膳。 九莺执壶斟酒,徐墨卿觑眼问道:“哟,这是哪来的俊俏女官儿?” “殿下,小的也是晚主身边的,前不久得晚主差遣去了外头做事,今儿才归来府上。”九莺躬身回禀。 原来如此,徐墨卿想着,又转头示意秋生和童生先退下去,九灵和九莺见燕归晚点了头方才跟出去。主子们之间的“较量”,潜移默化地传递到了仆人之间。 他坐到她的身边去,“你我何必针尖对麦芒?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下嫁到你们这燕门公府里来讨个太平生活罢了。”徐墨卿往她的碗碟中夹了块酥肉,“妻主不得意我,想必是因为我没有什么‘男子’气,我这样放荡不羁也有些年头,想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燕归晚见他这样说辞,轻轻喘息,道:“殿下,您是我燕门贵人,更是我的夫郎,我怎会不得意你呢?” 她自从床榻上下来后,就又变回之前那般一本正经,说起话来又冷又硬。想到刚才二人嬉戏的情景,徐墨卿的意兴变得很萧索。 “洞房之事我们再缓一缓吧?”徐墨卿所说正中燕归晚下怀,经历了刚才那么一遭,她也觉得他们之间太过陌生。之前她把成亲、洞房想的都太过简单,以为看多了主母豢养面首,自己就会无师自通。 她与他碰了下酒杯,“尊殿下的意。” 虽当晚燕归晚从耳房搬了回来,但他们俩却不再越雷池半步。躺在描金拔步床上各盖着被子一角,小鹿触心头也不去看对方一眼。 当初,徐墨卿得知自己要嫁入燕公府时,本身并没有过多排斥,因他一心渴望逃离皇宫那个压抑束缚的“鬼地方”,所以非常顺从地接受了这门婚事。 但他不会对这刚刚认识两日的燕归晚动情,就算她是自己从未碰见过的一类女子,就算自己莫名的想与她亲近交好。他把这种奇妙的感觉归结于好奇之心。 次日,主母早早的就把燕归晚叫进上房里去,万般叮嘱她好一阵儿方才送他们夫妻俩出府回鸾。 燕归晚打马走在阵仗最前,她丝绒红氅加身,意气风发,神采奕奕;徐墨卿坐在后面的銮金轿辇里,插金戴银,披红垂绿。 余下黑压压一众随从,抬箱搬笼,鼓乐齐鸣。汉河街东好不热闹,女公爷燕府有多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燕归晚感知街边的父老乡亲都在窃窃私语,他们燕府攀附上皇亲国戚,钦羡之势弹指间就燎旺起来。她更加确定那九皇子的重要性质。 她暗暗下了决心,就算自己对徐墨卿再无感,也要想尽办法去讨好,征服他就等于打开了一条平坦的朝堂之路。 燕乐施站在街门口眺望半晌,直到那回鸾的队伍走出汉河街,才率领众人回到府中。燕门这三年来门可罗雀,主母深深叹了口气,愿她甥女这桩赐婚会给燕家带来好运气! 第013回:女驸马回鸾(上) 回鸾当日,皇宫里已遵王命,打扫宫闱,铺设庭台,安排摆宴,一团祥和喜气萦绕万顷皇家。 然,今日前朝启奏了要事,退了早朝女皇又留下李丞相、朱太尉和御史大夫刘大人在前殿共同议政,到了午时还未散去。 燕归晚随徐墨卿先去拜见了他的养父男妃杨氏,因他的生父过世后,女皇就令杨氏把他抚养在身边。 杨氏性情敦厚,这些年一直无子嗣,对待徐墨卿视如己出。他生的并不出众,母家的根基也很薄弱,是多年前女皇酒醉一时兴起宠幸了他,事后便给了他个名分。 杨氏盛装接见,把徐墨卿搂在怀中拍了又拍,儿子离开三日仿佛已走三年。想必是他在这深宫里待的实在寂寞,那两颗鱼目似的眼珠子,只有看见徐墨卿时才放出些光芒来。 燕归晚向杨氏叩了揖礼,“杨主。” 杨氏忙让燕归晚走上前去,把她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满意笑道:“真真儿是个颜色了得的女公子呀!” 燕归晚躬身叉手,谦虚说:“承蒙杨主抬爱。” 杨氏握住徐墨卿的手,欣慰道:“殿下,我只盼你们二人琴瑟合一安康度日。之前还有所顾虑,今日见到女驸马,悬着的心终可放下。女皇所赐金玉良缘真乃绝配也!” “父妃,您只瞧了妻主这么一眼,就帮儿臣料定终身了?”徐墨卿睨了一眼燕归晚。 “墨儿,我知你平日最不好擦粉描眉,就连前日大婚都是敷衍了事。可今日为何这般打扮?”杨氏说着话也望向燕归晚。 徐墨卿抹了把朱唇红印,“哎,被童生秋生那两个小厮给逼得,说我若不按规矩来,您定要把他们俩大卸八块!” 童生和秋生在一旁跟着呵呵偷笑,燕归晚这才细细瞧了瞧徐墨卿,原来他男装扮相也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却又不同于二柳那样媚的妖娆,也不像慕辰那般凄迷颓美,更不像齐彦那么阴柔惑主。 他的美有种无法言喻的张力,霸气豪迈,实在太像个“女子”。燕归晚不知这么形容他恰不恰当,她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卫玠兰陵是个什么尊容我不知晓,想必就是我儿这般模样了。常言道,‘男’为悦己者容,墨儿肯为女驸马改了装扮,若不能证明你们两个相亲相爱,还能证明什么呢?”杨氏款款而言。 杨氏言语滴水不漏,几句客套话既夸赞了徐墨卿更抬举了燕归晚。连皇宫里这么一个备受冷落的男妃都这般有城府,何况其他人呢? 派去前殿的女官进来回话,女皇那里还在议事,要杨氏带着他们夫妻先去承欢殿,与众妃子、公主和皇子先把酒言欢。 杨氏遵了口谕,携他们二人去往承欢殿。一路上杨氏向燕归晚念叨,“一会儿到了承欢殿,碰见何等状况也无须多虑,本宫先说与你几句,让你心中有个定数。” 徐墨卿满脸不在乎,眯起眼睛道:“妻主,莫要被我父妃的话唬住呀!” 燕归晚倏然觉得如履薄冰,这后宫的纷争气息,简直比她首日进宫当御前侍卫还要紧张浓烈。 第014回:女驸马回鸾(中) 当今女皇育有四女二子,公主们按长幼排序,可徐墨卿和兄长徐颜卿却是从八子、九子唤起的。因说女皇子嗣绵薄,为博得吉利,彰显皇家多子多福才这样称呼。 本朝女皇未设后位,男妾却拥有不少,长公主虽立为储君,但她的生父黄氏也仅是个男妃而已。 承欢殿内,各宫人等悉数到场。但见一众男妃们,各个云鬓花翠白腻粉面,金纱缎衣锦绣耀目;几位公主殿下,更是束发戴冠,麒麟蟒袍披身。 杨氏引着妻郎二人先拜见了诸位,唐妃、李妃面善谦和,余下上了坐席的男妾也都以礼待之,唯黄妃没给他们好脸色,直侃侃抢白几言,讪的燕归晚不知要如何回话才好。 长公主见父妃如此,在一旁助威道:“父妃讲得极是,今日回鸾宴本就是为九弟和驸马所设,你们妻郎却在这个时辰才来,架子未免太大了些吧?” 徐颜卿也凑了过来,向各位道了万福,“九弟,长姐讲的在理,之前我与唐少主回鸾也不曾像你们这样。” 杨氏欲要替儿子解围,“黄主……” 黄妃厉声打断道:“这里哪有你言语的份儿?没治你教子无方就已算开恩了!” “我们本是在父妃宫中等待女皇下朝,与母帝陛下行了回鸾礼数,才可赶至承欢殿来。众人皆知,今日前朝议有要事,女皇至今仍在处理朝政,我们也是得了圣上口谕才敢离宫来此,何来跋扈气焰?”徐墨卿争辩道。 “墨儿,休得无礼!”杨氏嗔怪道。 长公主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搬出母帝陛下所谓何意?偏九弟回鸾赶上前朝有事?今早本殿下又不是不在朝堂上!” 长公主说毕,引来周遭一阵哄笑声,仿佛女皇这么做就是在不重视他们妻郎似的。燕归晚颔首立在一旁也觉尴尬无比,他没想到杨氏和徐墨卿在皇宫里竟过得这样憋屈。 “黄主息怒,长姐、八弟莫气,今儿是九弟的大喜日子,过一会儿母帝陛下就要过承欢殿同庆了,我们一家人在这里乱个什么劲儿呀!”讲这话的正是三公主本尊。 三公主的生父是唐妃,母家主公官职二品不高不低,燕归晚在前殿也见到过她几次。 三公主拉拉杨氏衣袖,笑道:“杨主,我们快回去坐下吧。”又回头向徐墨卿挤了挤眼睛,“快点带着燕家少主落座呀!” “三妹,你不要替他们讲情。”长公主不依不饶道。 三公主一边拉着杨氏等走开,一边诱导道:“长姐,快来与我饮上几杯陈年的女儿红,待母帝陛下过来就不自在了!” 长公主和黄妃这才肯放过他们,徐颜卿也趁机溜之大吉。 “三姐,多谢出手相救。”徐墨卿感激道。 三公主拍拍他的肩,“九弟,你已嫁人,日后可不能再像在宫中那般恣意妄为,更不可辱没燕家门楣。晚少主年少有为,你理应助她一臂之力。” “承蒙三殿下谬赞,归晚实不敢当。”燕归晚慌得叉手应道。 三公主向他们俩摆摆手,又一径走到长公主那边去。 他们俩回坐到杨氏身边,“晚儿,这后宫的精彩可是吓着你了?”杨氏发了问。 “杨主……”燕归晚有些辞穷。 杨氏和蔼道:“所以,我只愿你和墨儿在外头自在生活,深宫高墙里未必使人向往。” 第015回:女驸马回鸾(下) 未时初,圣上终摆驾承欢殿。女皇着一袭金缕龙衮,虽过不惑之岁,却依然英武霸气,举动言谈彰显皇家威仪。 俄顷,殿内飞觥献斝,一派笙歌韵舞。 燕归晚在御前当值也有些时日,几乎未见女皇露出过笑容。她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尊容,俯视着她的国度和臣民。就连三月前燕归晚接到赐婚圣旨,赶到御前去谢恩,女皇陛下也只冷冷地回了她几言而已。 杨氏暗暗戳了戳徐墨卿,他才引着燕归晚去往殿前,向女皇行了叩拜大礼。女皇瞧见他们妻郎走上前来跪拜,扬手板脸道:“平身。”除此之外再无他言。 徐墨卿也不打算向女皇再说些讨喜的话,多亏杨氏跟在后头为徐墨卿打了圆场,八皇子、三公主等也在一旁附和,场面倒不算是特别尴尬。 长公主和黄氏在暗中嗤之以鼻,笑她这九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母帝陛下能稀罕他才出了鬼! 依照祖制礼法依依行了令,回鸾宴也就草草散了。女皇先一步移驾承欢殿,余下众人跟着纷纷离开。 燕归晚也跟随杨氏和徐墨卿往宫中走,只听杨氏忧心忡忡道:“墨儿,你怎还这般倔强,与你母帝陛下较劲儿,吃亏的到底是你!现如今你已出嫁,燕门一族的荣耀也背负在你的身上,你……哎……” 徐墨卿不以为然,他转过头看了眼燕归晚,“燕家是武将之族,战场上建功立业,哪里需要我为他们撑腰?”他继而问向她:“妻主大人,你说我说的是吧?” 燕归晚勉强露出笑意,心里却产生无数的疑问,这一日更是憋了一肚子懊气。 说话间他们已回到杨氏寝宫,杨氏仍苦口婆心劝道:“殿下,您已过廿岁,实不应该再这般不懂事。就当你……就当你可怜我抚养你十多年的份儿上,莫要再这么一意孤行。” “父妃,我……”徐墨卿急促地红润了眼眶。 这是燕归晚第一次见他激动万分,她以为他真的是什么也不在乎,原来他是有羁绊的。 “殿下你嫁的风光,妻家再蒸蒸日上,我这孤家寡人在这深宫里也跟着沾光,否则,像黄妃、长公主那边羞辱欺我时,我腰杆子也不会硬气,你此番离去,再进宫闱哪里还能这样随意?” 杨氏一席话后,簌簌地掉起眼泪,徐墨卿一下子跪到杨氏身边,“父妃,离宫是我多年的夙愿,可我离去唯独舍不得您!今后我不在您身边,谁来保护您啊?” 杨氏伸出手扶了扶他的垂发,“年老色衰的面首,只要低调行事终可善终。”他望了望一旁的燕归晚,伸出一只手,唤道:“晚儿,你过来。” 燕归晚忙跟着徐墨卿一起跪在杨氏身下,随即递上去自己的一只手。杨氏握紧燕归晚的一只手,又拉过徐墨卿的一只手,把它们重叠在一起,“晚儿,九殿下是个好男儿,唯独有个倔脾气,这才不讨女皇喜爱。你们既已成亲,日后定要相互扶持宠辱与共才好!” 妻郎重重地点了头,杨氏这才有所放心。时候又已不早,他们须在黄昏前赶回燕公府。杨氏为他们打点好箱笼囊箧,便催促他们尽快离宫。 杨氏在寝宫门口与徐墨卿离别,父子俩依依不舍泪眼婆娑,燕归晚催了几次方才迈步离开。 “九殿下、驸马爷留步!”女皇陛下贴身女史从身后叫住他们。 女史快步走到他们面前,庄正道:“女皇陛下请九殿下、驸马爷移步祥瑞宫。” 徐墨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燕归晚更是不明就里,女皇陛下为何还要召见他们? 第016回:女皇寄心语 徐墨卿和燕归晚恭敬地跟随女史来至祥瑞宫内,女皇陛下还在御案前批阅奏折。那女史引着妻郎进来回了奏,又向四周使了眼色,一众女侍男婢便默默退了出去。女史走在最后,把宫殿的朱门从外面轻轻合上。 宫殿内陡然空旷静寂下来,女皇放下手中笔砚,慢慢坐直上身,但仍冷面道:“墨卿嫁到燕府还算可心?” 徐墨卿躬身道:“母帝,儿臣一切随顺。” 女皇的眼皮微微抬了抬,“同你父妃别过了?” “是,日后儿臣不能常回皇宫,还往母帝能去多垂爱一点杨妃。”他在恳求他的母亲。 女皇的心底略有些触动,他的这个小儿子从未向她说了软话,可就在刚刚,他为了杨氏破了例,看来出嫁这事真的令他有所改变。 “杨氏对你有养育之恩,你能这样惦念他,实乃证明你们父子情深。”女皇起身走下御案,“墨卿,你去把案上那个檀木盒打开。” 徐墨卿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牡丹花纹的玉搔头。他捻着这支玉搔头细细观看,心想,这种样式的不大像是东梁女国的物件,至少他在后宫里从未见男妃男婢们佩戴过。 “母帝,这是……” 女皇看着那玉搔头竟露出难得的笑容,“墨卿,这是你生父留下来的,前几日女史打扫寝宫无意间找到的,你既已出嫁,这玉搔头就赠予你,权当是留给你做个念想吧!” 徐墨卿颤抖着手指,忍着泪水低吼道:“母帝为什么之前不赠予我?这些年来我对生父一无所知,宫中各人提及我生父也是谈虎色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燕归晚见状马上跪了下去,“陛下息怒,九殿下他只是思父心切……” 女皇背过双手别过身子,“墨卿,陈年往事不要再提,你莫要再执着追寻。出了宫与女驸马好生过活,这就是为母的心愿了。” 往日徐墨卿只要向母帝问询生父各事,必遭来女皇的一顿责骂,罚抄经文诗词更是常有的事,他为此不知挨了多少打骂,这就是他和女皇不睦的重要原因;再一则就是因他不好“男装”喜好“女装”,若民间百姓也就罢了,偏他是东梁女国的皇子。徐墨卿屡教不改,久而久之女皇待他就变得非常寡淡。 可今日女皇却未大发雷霆,甚至在言语中带了几分关切。徐墨卿受不住了,他宁愿他母帝像平日里那般待他。 “我会过得很好,比在皇宫里好百倍千倍!”他负气道,说着把那支玉搔头放回檀木盒里,捧在自己手中。 女皇朝还在跪着的燕归晚道:“燕将起来吧。”又语重情深道:“燕将,朕把墨卿赐配给你,望你能与他夫妻同心。墨卿虽年长于你,但他却没有你稳住老练,你定要好生照拂他才是。” 燕归晚跪的已手脚发麻,她拘谨起身,叉手回道:“臣,遵命。” “后日你不必来当值,再过五日再回来吧。墨卿年长,你们需快些诞下子嗣。” 徐墨卿破涕为羞,燕归晚也臊红了脸。 “遵,遵陛下的旨意。臣与殿下定全力以赴!” 第017回:少主的关切 且说妻郎回鸾归来均如释重负,又因得到陛下宽限,燕归晚便陪着徐墨卿在府中多待了几日。 徐墨卿自回到燕府,整个人都变得阴郁起来,再不像前两日刚入府时那般欢悦。他常常把那支玉搔头攥在手中没完没了的端详,燕归晚曾欲试问他个究竟。可一想起他在女皇面前的样子,还是忍了下来,或许,现在还不是一个好时机。 黄昏,黄昏后。 燕归晚向卧房里探了探,只见徐墨卿仍坐在里面握着那支玉搔头。童生守在房门口,向燕归晚道了万福,轻声道:“晚主,殿下他这几日一直如此……” 燕归晚示意他不要去打扰徐墨卿,转身向外走去,秋生恰迎面走来,双手端着一盘瓜果,向她微躬下身子,“晚主。” “一会儿我让厨房传饭过来,你们在这里好生伺候夫郎爷进膳。我自去木李楼那边,晚膳在那边用了,稍晚些再回来。”燕归晚吩咐道。 秋生童生欠身听候,齐齐称道:“诺。” “若殿下问起,你们就回我在主母跟前已讲他身子不适,就不必再勉强跟过去了。” “是。”二男官再次回道。 燕归晚这才动身去往木李楼,路过东厢时她下意识地加快些步伐,九莺在侧偷笑道:“晚主,可是怕二位柳郎忽然蹿出来呀?” “瞧你那张嘴,再说应了验,当心晚主还罚你回庄子上去!”九灵嗔怪道。 九莺低下头不敢再言语,只听燕归晚吁了口气,道:“九殿下什么状况你们是了然的,这时候怎好再给他添堵。” “晚主,咱们这次回鸾可真是一言难尽。”九灵跟着叹了口气。 九莺附和道:“可不是么,怎么也没想到九殿下在皇宫里竟过得那般不如意。” 木李楼中,早安设桌椅摆放羹饭,燕乐施、燕乐允皆在等燕归晚的到来。 “主母、小姨母。”燕归晚退去外衣,向二位长辈行了礼。 书语忙跟着九灵九莺拿过燕归晚的外衣,又帮着她们为少主端来漱盂、湿帕伺候着。 “殿下他身体还在抱恙?”燕乐允试问道。 燕乐施早已知晓,“想是殿下不会跟着你一并过来,我这才唤你来木李楼用膳。自前日你们回鸾归来,我就瞧着有些不大对头。” “家中男眷必是早更黄昏都来向主母请安,碰到病了有事耽搁也是提前打发人来告知。唯独这九殿下,我们是说也说不得管也管不得。”燕乐允抱怨道。 燕乐施摇摇头,“小妹,日后这等话休要再说。殿下是主我们是臣,哪里有他来敬我的道理?” 主母说着话又命书语为甥女暖了一壶酒,“殿下在咱们燕府想怎样就怎样,你不可加以管束。” “主母放心,我自有分寸。”燕归晚宽慰道。 燕乐允也向甥女碗中拨了块糖糕,“晚儿近来可是瘦了?大婚这几日确实太操劳。” 燕归晚谢过小姨母,面露出苦涩,“主母,小姨母,我自当告知你们我进宫所遇……” 第018回:追溯陈年事(一) 话分两头,先表桃夭馆内。 秋生、童生细心伺候着徐墨卿进膳。但徐墨卿并无胃口,草草了事,害得二男官跟着担心不已。 童生这边苦口婆心的劝说,秋生那边打发走底下一众小厮儿。 屋内只剩主仆三人,秋生开口道:“殿下,小的有些话必须要说出来,就算说了您不痛快,我也要说。” 徐墨卿回过来神儿,他环视四周茫然问道:“小妻主呢?” “晚主被燕家主母叫到木李楼那边用膳去了。燕家主母本是请了殿下一并过去的,晚主见您茶不思饭不想,一心钻在那玉搔头上,便自顾去回了主母的话,说您身体抱恙,就不一并跟过去了。晚主又恐你没有胃口,特让厨房开的小灶,都是殿下平日喜爱吃的。”童生悉数回禀。 徐墨卿木讷地点了点头,才问向秋生,“你有何言要讲?” 秋生仿佛在与殿下置气,气鼓鼓道:“殿下,小的和童生都是跟在您身边十几年的人,您对您生父赵妃的思念我们哪里不知?今陛下虽赐给您先妃遗物,却仍不提及当年往事,实乃令人困顿,可殿下,我们已离开皇宫搬进在这燕公府里来,您总该为自己的以后想想吧?” “是啊,殿下。您从来不曾这样萎靡不振郁郁寡欢,咱们在皇宫里历经种种,您从来都是越挫越勇。小的们明白,前日女皇作为着实刺痛了殿下的心,可是您不能总沉湎于过去,我们才刚刚进到这燕公府里呀!”童生捶胸顿足道。 徐墨卿看着二男官勉强地咧开嘴笑了,“你们俩不要这样,把那檀木盒子拿来,我把玉搔头放进去不再看就是了。” 秋生麻利地取来檀木盒,待把玉搔头收藏好后,他把盒子捧在手中,郑重道:“殿下,秋生定为您好生保管。” “这二日我当真有那么不堪?”徐墨卿觉得很不可思议。 童生把箸往徐墨卿手中递去,“殿下,您还是多吃几口吧!” 徐墨卿只好接过箸,再问道:“我素爱吃的,小妻主怎么会知道?是你们俩谁多的嘴?” 二男官互相对望了一眼,捂着嘴笑起来,道:“晚主向我们一一讨问的。” “你们俩到底‘出卖’我多少?”徐墨卿故作生气道。 总算吃过晚膳,徐墨卿走出桃夭馆。这时暮色已经降临,各房各院已掌了灯,他几日来未曾迈出卧房半步,终于走到庭院中透了口气,心中诚然豁达许多。 童生细心地为徐墨卿拿来件薄纱斗篷披在身上,“殿下,节气转暖,早晚未免还有些凉。” 徐墨卿望了望前院儿,又瞧了瞧东厢那边,“童生,你说我要对燕家少主坦白么?” 童生明白徐墨卿指的是何事,“殿下,小的愚见,您还是要向晚主讲明一二的。昨日在祥瑞宫内,陛下也没有瞒着晚主,想必她现在心里也有很多疑问。” “殿下为尊,燕家少主岂有质问的权力?难不成我们在宫中受气,到了这女公爷府里还要伏低做小?”秋生倍感不平道。 “秋生,你要置殿下于何地?要他在燕公府中四面树敌吗?” “好了!”徐墨卿转身走回屋内。 第019回:追溯陈年事(二) 徐墨卿那边暂按下不提,回头再说木李楼这边。 燕归晚向主母、小姨母如此这般讲述回鸾遭遇的种种,惊的二位姨母简直不敢相信。 燕乐允睁大双眼,惊问道:“晚儿所诉可句句属实?” 燕归晚抿唇道:“甥女不敢扯谎。” 起先,燕乐施也跟着慌了,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她亲自给甥女和小妹斟满酒盅,“晚儿,我且问你,三月前女皇赐婚后,我讲与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甥女字字谨记。”燕归晚望着主母,诚恳道。 “既如此,晚儿还有何忧愁?我们早先就知道九殿下的处境,只是没料到他的处境竟比我们想的还要差些。可就算这九殿下对我燕门无用,你也需用心待他,他毕竟是女皇的儿子。” “主母,我只是……”燕归晚懊恼地握拳叩响桌面儿。 “之前我就说过,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怎能落到我们燕家来?以为攀附上皇室就是皇亲国戚了?”燕乐允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 “乐允!”燕乐施厉声道:“岂能把重振燕家门楣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那九皇子身上,晚儿已去御前当值,往后有大把机会在等着她,而你呢?让你去从军你不肯,走仕途也罢,考了四年却年年落榜,廿又五岁了,乐允啊!” 燕乐允被二姊训斥的又羞又恼,她低头连续自饮下三杯酒,她的苦衷又有谁明了? “主母,小姨母这二年身子孱弱,您是知道的。”燕归晚替燕乐允讲起情,她继而说道:“原是我异想天开心术不正,把那徐墨卿看成救命稻草。日后我会矫正心思,在御前用心当值,愿女皇能早日派我去往边疆前线。” 燕归晚仿佛志在必得,燕乐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晚儿,你的心思不要这样凝重,你才刚刚成婚。若……若那九皇子不是你的意中人,你的身边还有二柳男郎,再不然姨母去外头给你物色新的男郎回来。” “二姊说的是,他皇家虽大又没说不许纳小。家里这个摆着就好,晚儿也该尝尝真正的女爱男欢。” 燕归晚浅笑不语,燕乐允接着挖苦道:“呆板的晚儿,你弟弟泽银、妹妹归岚,哪一个不是阅男无数?偏你比他们年长还这般不近男色。现如今你已成婚,讲与你也不必遮着掩着的了。”燕乐允说着把眼瞟向燕乐施。 忽然,书语匆匆走进来,趴在燕乐施耳边喁喁几言。燕乐施点着头遮袖而笑,燕乐允和燕归晚立刻会意是那齐彦男郎来到府中。燕乐允向甥女递了个眼色,二人便借故要离开木李楼。 燕乐施未再挽留,只在末了向燕乐允提了嘴,“小妹,晚儿都已成亲,你这做小姨母的打算拖到何时?难不成要学我不娶么?” 燕乐允口中应着:“我娶!我娶!”却推着甥女一并逃离出去。 姨甥二人在庭院中告辞各自回房,燕乐允走回竹梅苑时,瞧见那影壁后面隐约站着个男郎,心想应是齐彦不假了。想来他还是个腼腆小生,不像曾经的慕辰,来往燕家总恨不得惊动全府。 而燕归晚回到桃夭馆时,却不曾想徐墨卿已坐在内阁里等候自己。 第020回:追溯陈年事(三) 却说燕归晚回至桃夭馆,但见徐墨卿穿一身江牙海水白凤裙裾,半绾起发髻,系着根天青色长穗束带,脚蹬着双鹅毛白翘履。 他面呈本色,稍显疲惫之感,端坐在内阁一侧,闻燕归晚推门进来,忙起身僵硬地向她道了万福。他这一身“女子”装扮,做起万福礼来实在难看。 “夫郎,你可感觉好些了?”燕归晚走到他跟前抚住他的手腕。 “我已好了。”他弯起嘴角笑起来。 燕归晚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徐墨卿的这个笑容,不知为何令她产生一种怜悯。可那感觉稍纵即逝,她即刻迫使自己恢复清醒。 她转头问向秋生,“殿下进了食不曾?” “晚主,今儿晚上殿下胃口好的很。”秋生掩笑道。 童生迎合道:“还不是晚主细致入微,叫厨房开的小灶都是殿下爱吃的。” “你们这两个小油嘴儿,莫要在这溜须拍马了!”徐墨卿把喝干的茶盏递到秋生手中,又笑说道:“不用再换茶过来,你们去里间儿把床被铺下吧。” 秋生与童生躬身退下去,燕归晚见状便把九灵和九莺也给打发出去。 四下再无他人,燕归晚同徐墨卿并排对坐。 “夫郎可是有话要对我说?但说无妨。”燕归晚已猜测出他似有话要讲。 “妻主……”徐墨卿终于开了口,“妻主,此番入宫……” “殿下!殿下!臣绝无有心打探您的秘事。您……大可不必告诉与我。”燕归晚直白地打断他,慌得她迅速跪在徐墨卿脚下。 徐墨卿露出失望神情,“燕归晚,你当真不愿了解我的秘事?” 燕归晚稽首回道:“殿下,这二日你拿着那支玉搔头几乎夜不能寐,那对你来说必定是件异常重要的秘事。我同你不过是相处三五日的陌生人,你怎可把我当成推心置腹的知己。臣……” 徐墨卿弯着腰倾坐到地上,燕归晚抬起头正与他对视。 他似喝醉了酒,“我生父不是东梁女国的臣民,他来自大国西洲,我对他还存有些记忆,可他却在我六岁那年突然薨逝。从那以后,皇宫里再无半点他的气息痕迹。我好奇,我想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了什么事?哪怕让我知道他是得了什么重疾死去也好,可是这些年来我却半点收获也没有。随之而来的,便是你看到的那一切。” “殿下,女皇不疼爱你……或许是因你……”燕归晚有所顾忌不敢直言。 “因我是喜好‘男扮女装’?”徐墨卿惨笑,“你可知这世上除了我们东梁女国皆是由男子统领天下?西洲、南海、北陆……哪一个国家的男子擦粉绣花?” 燕归晚急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殿下,不可,不可再讲下去……” 燕归晚抖动着手臂,轻声道:“夫……夫郎,时候不早我们赶紧就寝吧。” 她拉起徐墨卿跑向卧房里,厉声说与二男官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秋生童生吓得放下手中活计蹿跑出去,她跟在后头 插好卧房房门,又把徐墨卿推倒在床榻上,严肃道:“你听着!无论你是谁,你首先都要学会隐忍的活着!生而为人,本来就有许多身不由己。” 第021回:白白忙晨曦 “生而为人,身不由己?”徐墨卿重复着燕归晚的话。他不敢相信这话出自眼前的小妻主之口。 燕归晚按了按眉眶,“夫郎生在东梁皇宫,是女皇的子嗣,这些都是天注定的。西洲也好,北陆也罢,你既不能过去,就要安生的待在这里。你应知道,刚刚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告到御前就等同于谋反!你已是我燕家人,你要整个燕家都为你陪葬吗?” “原来……你与他人无样。”徐墨卿松懈下身子,“妻主放心,日后我定会一心一意做好这燕公府的少主夫郎,决不再令妻主烦忧。” “夫郎,女皇、杨妃对我都有所托,我务必要照顾好你。燕公府中你可随心所欲,我一言九鼎。”燕归晚又在向他明志。 徐墨卿这几日听的太多,他正是被她的这份态度所蒙蔽,误以为她对自己有所动容,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她不过是为了给皇家一个交代。 他没有想过要与燕归晚之间产生爱意,至少现在他把她当成一个可倾诉的对象。这些年来背负的沉重秘密,他真的太需要一个人来倾听。可显然,他错了,燕归晚不是那个人。也可说,她拒绝成为那个人,她在用她的方式与自己保持距离。 “与我进宫,令你蒙羞了。想必你日常当值,是相当威风的吧?”徐墨卿背对着她躺下身去。 “夫郎哪里的话,你我本是一体。”她说着话已亲自动手为他退去衣裳。 徐墨卿任由她摆布,只听燕归晚在身后说道:“过两日我就要回御前了,女皇陛下希望我能与夫郎早得子嗣。只是我……” 他眯着眼睛不言语,燕归晚继续辩解道:“你知我年龄尚小又无功绩傍身,夫郎可否宽限我些时日。否则……若我与夫郎有了骨肉,怕是又要请辞回家养胎……” 徐墨卿的心彻底寒了,燕归晚怕他们之间若有子嗣再耽误奔前程?她为何如此急迫?他终于看清楚她的面目。 “悉听尊便。”他淡然回道。 她听到他的默许,方才宽下心。自此,二人同床异梦,当夜无话,不再累述。 二日后早间,燕归晚换了件血腥色金边箭袖,精神抖擞,蓄势待发。她先辞了徐墨卿,再去木李楼拜了燕乐施。九莺先一步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青鬃肥马,在西角门那里等候主子。 燕归晚未见到主母的面,只是在门外由书语代为传达。而后她穿走夹道,路至关雎阁。只见关雎阁房门紧闭,唯有两个小厮儿丫鬟在打扫庭院。 九灵招手把其中一个小厮儿唤到跟前,“你们家泽主还未起身?” 小厮儿手持扫帚,怯怯回道:“昨日……昨日晚间泽主归来的有些晚,所以才睡到此刻。” “泽银昨日又与谁出去厮混了?”燕归晚质问道。 小厮儿支支吾吾的不敢言语,忽听燕泽银近身男官小璞走近了欠身行礼,道:“晚主、灵官儿。” 九灵瞪住他,“休要替泽主圆谎,在晚主面前一一交代。” “我哪里敢呐!昨儿泽主是与岚主一起外出的。”小璞如实说道。 “敢情他们姊弟俩又和好如初了?”九灵不解地问。 小璞的身子向九灵那边凑近了些,“灵官儿还不知我家泽主,心思纯良,从不记仇的。” 九灵再盘问道:“昨日可是小石跟着泽主出去的?” 小璞承认地点了点头。 “三日后我回府,你让燕泽银和小石一并来见我。”燕归晚发了令,“这事休要让主母知道,免得惹她再跟着费心!” 小璞恭敬地应了声,“诺。” 燕归晚恐耽误进宫时辰,撂下小璞赶至西角门去了。临行前又万般嘱托九灵,要她看护好庭院内外,尤其是他们桃夭馆。九莺伺候燕归晚上马,护送晚主一并出了燕府。主仆随从直往皇宫奔去,不题。 小璞目送走燕归晚,折回关雎阁内。燕泽银正酣睡在里间儿的东炕房内,壁炉香薰,日头早已高照进来。 小石在耳房内听到响动,一跃从睡塌上跳起冲进来,看清是小璞才得以放松。 “我以为日上三竿,自己睡昏头了呢!”小石小声道。 小璞轻手轻脚挪至炕沿儿边,“泽主,泽主,我们该起来了,再晚就来不及给主母请安了。” 燕泽银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蒙,恼怒道:“等会儿!” 小石差小厮儿把面盆、脸帕、漱口青盐等端进明间里候着。他见小璞唤不醒燕泽银,又跟随到炕沿儿边,“小璞,昨晚泽主回来的晚,要不我们晚些再唤他?” 小璞白了小石一眼,“你就这么由着泽主性子胡闹!早晚惹出事端,我看你怎么向主母交代!” “没关系!我刚打听到,主母这两日与那齐彦郎卿如胶似漆,这个时辰起不来的。”小石狡猾笑道。 “是,主母暂不知晓,晚主可已经知道!” “什么?”燕泽银忽地从炕上爬起来,顿时困意全无。 小石双腿越发软起来,“晚主怎么知道的?” 小璞只好一五一十的交代出刚刚在关雎阁门外发生的事。 “三日后要我带着小石去见她?”燕泽银的头瞬间嗡嗡作响。 “天地老爷啊!泽主,您快救救小的吧!”小石马上就要哭出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怎么着!有我在,你怕什么?”燕泽银说的底气不足。 燕泽银下了炕,小石和小璞忙伺候他梳洗装扮。他清醒了头脑,问向小璞,“长姐去皇宫当值去了?” “是,今儿一大早就离府了。”小璞欠身回话,又催促道:“泽主,您稍微快些吧。要是让主母等候怕是又要不好了!” “我听说那个齐彦近来都不曾离府的。”燕泽银疑惑地望向小石。 小石吐了吐舌头,“泽主,我们还是早早去候着点好。”他想到三日后将要被责罚,倏然变得清醒许多。 “长姐处处要我长进,却不曾管管那燕归岚!昨日还不是她撺掇我去的‘醉清风’,说那里新来的唱曲小生标致的很,谁知竟是那等俗物!”燕泽银悔恨道。 小璞和小石顾不得燕泽银的唠叨,二人双双拉起他往木李楼走去。 主仆刚走出垂花门,就见到燕归岚从对面甘棠轩里快跑出来。她一路跑向木李楼,害得二女官香玲、紫玲跟在后头急急地追赶。 燕泽银见状撇开小璞小石撒腿就追,与燕归岚不分前后到了木李楼门前。 燕归岚喘息笑道:“你追我作甚?” “你跑你的,我跑我的!”燕泽银故作起昂头挺胸。 柳宜风、柳扶风早就候在木李楼门下,见到燕归岚和燕泽银你追我赶的跑来,便展开笑颜,走上前道了万福,“岚主,泽主。” 燕泽银瞧见他们二人翻了个白眼,口里“嗯。”了一声。 “呦,扶风、宜风起得早啊?怎么,今儿是你们伺候长姐梳洗的?”燕归岚挖苦道。 “你……”柳宜风被她气的讲不出话来,柳扶风按了按宜风手臂,用团扇遮脸浅笑,“岚主这话说的,晚主和九殿下可是新婚燕尔,我们二郎凑上前去成何体统?想必今早也是九殿下亲自打理的晚主吧?” 柳扶风说罢,把眼瞧向四周,寻了又寻,装作不知所以问道:“咦,晚主今日当值,这也过了婚期,九殿下还不来向主母请安吗?” “瞧扶风这一张利嘴,晚姐夫来与不来岂是尔等能议论的?休怪我没有提醒你们!”燕归岚伸出手指点了点二柳。 木李楼的朱门“吱嘎”被打开,书语跨出高槛,支会道:“大家伙先散了吧。主母身体不适,待黄昏再来吧。” 燕泽银冲着小石默契一笑,众人纷纷准备离开。但见徐墨卿从后院匆匆赶过来,燕泽银快步跑过去,欠身叫了句“晚姐夫。”就迫不及待地去挽他的手臂。 一众人也跟过来向徐墨卿一一行了礼,互相扯了几句闲话便借故离去。 徐墨卿望向燕泽银,“泽儿,这是何意?” “晚姐夫还没用早膳吧?去我关雎阁坐坐,把早膳传到我那里可好!”燕泽银不由徐墨卿思量,已拉起他往关雎阁走。 二柳远看着他们走远,才悄然回到桃夭馆东厢。 扶风捻着自己的垂发,“宜风,我们可是安生的太久了?” 宜风摘了朵篱笆里的小野花插在头上,“扶郎,再等些时日吧。九灵九莺连带那秋生童生嘴巴都紧的很,越是这样越能证明那桃夭馆里有事情。” “何事?”扶风停下脚步。 宜风羞涩地低下头,“还记得三月前,那晚我闯入晚主的卧房吗?” “三月前,三月前我们还与主母住在同一个院里,与晚主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为着迎娶那九殿下,主母硬生生为他修葺出整整一个庭院!”扶风忿忿道。 “扶郎,莫要再说那些。我是说按晚主的性子……她应该还未与那九殿下有夫妻之实。咱们柳家还是有机会的。” 柳扶风瞬间被点燃斗志,“此话当真?大婚前后也有十日了啊!” 第022回:揭府中秘事 话说燕泽银把徐墨卿引到关雎阁来。这关雎阁是在燕宅的二进院西厢,对面东厢便是燕归岚住的甘棠轩,正房则是燕宅的正大厅。 一行人入了垂花门走进关雎阁庭院,迎面吹来阵阵扑鼻的槐花香气。暮春时节,春意盎然。 关雎阁虽小,但静谧有韵。几棵高大的杨树、槐树衬托着它,使它更加有曲径通幽之感。 “因我是男眷,原是要在后院儿住的。我天性好动,去了后院恐出入不便,这才央求主母把我安置到这里来。关雎阁虽离正大厅较近,但月洞穿堂都开在东厢那边,关雎阁还是很封闭的。”燕泽银为徐墨卿讲述道。 小璞、小石跟在前后忙碌,不多时已把早膳摆在关雎阁的厅内。小石机灵地走上桌边,“泽主,夫郎爷,您二位慢慢用着,小的邀秋官儿童官儿去耳房里歇歇?” 燕泽银朝小石的身后敲打一下,宠笑道:“猴儿崽子!莫要怠慢了人家!” “你们去吧!”徐墨卿顺势道。 随即四仆人退出内阁,燕泽银自然地为徐墨卿舀了碗稀粥,“姐夫,你慢用。” 徐墨卿谢过他食了几口,终忍不住问道:“泽儿,木李楼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看来我长姐是半点都未向你透露。”燕泽银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家主母为着我们这一家子鞠躬尽瘁,年近四十还未娶夫,唯有一癖好——好养面首。” 徐墨卿强咽下口中含着的稀粥,“我一直以为主母她是……” “我们燕宅人或许什么秘密都守不住,唯有这件事我们上下齐心从不向外透露半个字。故谁人都以为燕家主母是早年丧夫而已。” “主母她还是可以娶纳的啊?” “不然,我们家主母只喜爱美艳男郎,且从不长久,之前与那慕家三郎倒是相处很久,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不是被那新哥儿给截了胡。” “什么?” “哎!姐夫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姨母房里藏着个男郎,昨晚夕应是折腾多时,今早没起得来床,这才把请安的众人打发散了。” 徐墨卿想起三月前他私会慕辰,慕辰只肯说他与燕家主母断了情分,却不曾讲燕家人一句是非。此刻想来,他还当真是个义气男郎。 “那如今主母房里留的是哪来的新哥儿?” “他不是京都人士,我长姐侧面探了探,只知他无父无母无根基,也不是勾栏里的男子。是我家主母去寒武寺祈福时遇见的皈依徒。” “既这么说,这男子当真有过人之处?” “我略见过一二面,真是个玉面小生,想必风月之事很是了得。” 徐墨卿故作镇定,他没想到燕泽银与他讲起“俏话”这样随意。 “泽儿,那你把这些告知与我,被你长姐知道可行呢?” 燕泽银凑到徐墨卿跟前,笑得无比灿烂,“姐夫,你是自家人嘛。” 徐墨卿被他过分的热情搞得有些不自在,“泽儿……” 燕泽银只顾盯着他看,似自言自语道:“不知为何,姐夫这般男子我倒是很少见。恨我没有早些认识你。” “泽儿……泽儿。”徐墨卿频频唤他。 “晚姐夫喜好‘女装’,又好暴露本色。不知我长姐喜不喜欢呢?”燕泽银仍在喁喁细语。 徐墨卿深感头疼,这泽银小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姐夫,你吃好了吗?我带你去书房转转?”燕泽银继续发出邀请。 徐墨卿见眼前阵仗已明白拒绝是拒绝不下了,只好又随着燕泽银去往书房。 书房设在一进院的正房西面,因倒座是佣人住房,故把书房大门朝北开。这样从二进院走出来,横跨过游廊就能抵达。 “我燕门原是武将出身,主母恐外人笑话我们没读过圣贤书,这才为我们建了书房,搜罗了不少典藏。” 小璞为主子们打开书房房门,徐墨卿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鳞次栉比的书籍,各色典籍古书,笔墨纸砚,名画书法比比皆是。若说皇宫里的藏书阁是规模巨大的,那么燕公府除了规模上小了许多,其他并无二样。 “姐夫,你倒是进来呀!书房一侧用来藏书,另一侧是我家家塾。还是托你和长姐大婚的福,先生才允我们多歇息几日。岂料你们大婚已过,先生身体却抱了恙,我们这才又捡了几日的清闲。” 徐墨卿陆续看去,果不然在折扇大屏风后身,出现一室私塾。 “平日里都谁在这里上学?” “原是我小姨母、长姐、二姐,还有我。有时柳家和沈家的姐姐们也过来的。” “小姨母?” “我小姨母身子孱弱没法子从戎,但……连续考了几年都未能中榜。”燕泽银露出同情之色,又道:“原是不允我进家塾的,说是男郎认得几个字就好。偏主母不肯,定要我同姐姐们一并听学。” 徐墨卿坐在一处桌椅上,“主母真是用心良苦。” “我今儿向姐夫讲的有些多吧?”燕泽银摸了摸鼻翼。 徐墨卿谢道:“哪里,泽儿若不讲与我这些,我怎会知晓府上详况。” 二人在书房里停留多时,方才告辞各自回房。燕泽银回到关雎阁,向小池塘内的锦鲤投了会儿食,困意又涌上头来,便又倒回东炕房里睡起回笼觉。 小璞在里间儿替主子打点停当,关门走出来,却见小石在外头明间放案执笔。 “小石,你又在替泽主抄文章。”小璞皱眉道。 小石哭丧着脸,“没几日先生就要回来了。泽主被先生罚抄十遍《男则》,咱们主子是一遍未写,我不替他抄完岂不又要挨责罚!” 小璞为小石端来一碗温热的酸梅汤,“你啊,临摹字迹是个长项,偏用在这等地方。等着晚主回来有你好看!” …… 徐墨卿回到桃夭馆,巧遇九灵在庭院里游走,正号令各小厮丫鬟做着杂役。 “夫郎爷。”九灵躬身叉手道。 “莺官儿随晚主同去,留下你在府中?”秋生快嘴问道。 “秋官儿说的是,我与九莺向来内外分别。九莺身手高于我,在外可助晚主一臂之力。” “有劳灵官儿,平日妻主在哪里习武?”徐墨卿谦问道。 九灵指向庭院一隅,“在那边,夫郎爷,九灵为您引路。” “不劳烦了,我回屋换身衣衫,自行过去就好。你下去吧。”说着徐墨卿已走回卧房里。 二男官跟随主子走回卧房换衣,秋生笑嘻嘻道:“殿下,泽小主真是愿意同你讲体己话呢。” “可不,那小璞、小石也都是透精百灵的男官。这位泽主真真儿与您相契呢!”童生为徐墨卿系好腰带。 “你们俩又要被人家收买去了?记住,今日无论听到些什么,都要装作不知情,燕府有燕府的规矩,你们不可造次。更不可拿皇家尊位欺人。” 徐墨卿束起全发换好衣衫,拿过一柄青玄铜剑走向庭院。他因着大婚多日未习武,恰燕归晚去往皇宫当值,府中诸事也都停当下来,他需趁着今朝好节气活动活动筋骨。 连续多日他的思绪历经大起大落,一个又一个的事端砸向他的心口。只有在舞剑时他才会觉得自己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 缠绕在他梦境里的白衣人到底是谁?母帝为何要把那玉搔头赠予给他?他下嫁到这燕公府究竟是对是错? 一剑出鞘,左右划风,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俄顷,他的汗水已流淌下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剑术,使他沉淀下自己。 柳扶风正倚在东厢廊下做着针线,瞧见庭院那头徐墨卿正在习武,稀奇地站起来抻望。柳宜风在内阁里透过窗子向外问话,“扶郎在看什么呢?” 柳扶风向他招了招手,“宜郎快过来瞧。” 柳宜风挽起大袖衫就往廊下走,二人聚在廊下瞄望着徐墨卿舞剑。 “这九殿下原是习武的,体魄像女子一样健壮,不知晚主会喜欢吗?”柳宜风猜问道。 柳扶风抚摸着手中针线,“看来他真是与一般男子不同。” “走吧,宜郎。想必他们主仆也看到我们了。总要过去给我们这位夫郎爷请个安。” 柳扶风抬步就走,柳宜风忙在身后跟随。这时,徐墨卿还在施展剑术,二柳便停在秋生、童生身边。 秋生、童生微微欠了身,“宜郎、扶郎。” 二柳反而谦卑地向他们道了万福,“秋官儿,童官儿。” “夫郎爷原是习武之人,东梁女国实属少有。”柳扶风称赞道。 秋生昂着脖子,“殿下自幼习武,一般男子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柳宜风眼波流转,扭着腰踅来踅去,“夫郎爷真乃男中豪杰呢!” 徐墨卿起初还在忘我地挥剑,后来听见身边一直有人在叽叽喳喳便放下剑来。 童生忙赶过去收过徐墨卿的青玄铜剑,秋生也立马向主子送上汗巾子。 “夫郎爷。”二柳欠身,齐声问候。 徐墨卿擦了擦汗水,“扶郎、宜郎是从东厢里来?” “是,我和宜郎在廊下做着针线,巧见夫郎爷在此习武,便走过来长见长见。” 正在当下,有一丫鬟从前院匆匆跑到桃夭馆来。 第023回:鞭笞皮肉苦 那丫鬟躬着身走到徐墨卿面前,叉手禀告:“夫郎爷,门房那里传来信儿,说是外头有位男郎要求见您。” “可知是何人?” “报是您昔日的伴读。” “慕秦?”徐墨卿露出笑容,到底还有他在惦念自己。 “快请他进来!”他兴奋地冲进屋中更衣。 二柳被徐墨卿抛在原处,秋官忙代主子打发走他们。 少倾,慕秦就被小厮儿引进桃夭馆内。 这慕秦细腰弯眉,长眼指纤,肤如凝脂。慕辰性子耿直桀骜,慕秦却温良恭顺。他着一袭沉香水粉对襟儿罗衫,内穿白娟底裙盖过脚面。珠翠未戴,稍抹胭擦粉。 秋生为他端来热茶,笑问道:“秦郎,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慕秦站在桃夭馆内环顾四周,遮面轻笑,“怎么?你家主子嫁了人家,就不认得我这个旧相识了?好歹我也是在九殿下帐下服侍了七八年的。” “哎呦,秦郎这么说可是要折煞我。殿下知道你来高兴的不得了!你先喝盏茶润润嗓子,童生在里间儿伺候殿下更衣呢!” “我又不是什么要客,家常便衣怎还见不得了?” 秋生用手比了个把式,“我家主子忍不住又去练功啦!” 只听卧房里先传来童生的追喊声:“殿下,璎珞苏还未绑好,您先别出去呀!” 徐墨卿已打开房门跑了出来,“秦郎!”他的眼睛弯成半月状。 慕秦恭敬地道了万福,“殿下,您可还好?” “好!我一切都好。这一别有些时日未见到你,知道你来燕家探我,我真是高兴。”徐墨卿掩盖不住欢喜。 慕秦从袖口里掏出来一对绿松石金耳坠,“我知你不好这些物件,但是我觉得它们好看还是忍不住要拿来献给殿下。” 徐墨卿接过耳坠连连称赞,又命秋生去厨房端来些新鲜果实与慕秦吃。 童生手持璎珞苏跑出来,见到慕秦先与他行了礼,后窘笑道:“秦郎你可是瞧见了?”他无奈地撇了撇嘴。 慕秦宽慰道:“童官也不是第一日伺候殿下了。” 说毕,热茶填满,鲜果摆当,仆人离退,只剩徐墨卿和慕秦二人在内阁里叙旧。 “燕家少主待殿下可好?”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若是这样,殿下在这燕公府里过得还算舒坦?” “较皇宫自然是舒坦些,少了许多繁文缛节,自上而下也敬我这个皇子。” “殿下总算熬出头,秦郎替殿下高兴,终盼得苦尽甘来。” 慕秦忽然叩拜行礼,慌的徐墨卿直上前扶他起来。 “秦郎,快快请起。”徐墨卿红润了眼眸,“大婚以后,唯有你还惦念我。” “殿下哪里的话,一日为主,终身不忘。慕家这些年都是仰仗殿下,若不是殿下多方扶持,我慕氏寒门哪里能有出头之日。” 慕秦一席话令徐墨卿动容,“秦郎……” “我家主母入到三公主门下,长姐也进了太医院医诊。”慕秦真挚道。 “秦郎,你再与我这样讲下去就生分了!”徐墨卿忽然想到慕辰,“你的那位堂弟近来怎样?” “殿下可是说慕辰那小儿?” “正是。” 慕秦似有所顾忌,停了片时,“我那堂弟为情所困,恨走京都游历山水去了。没有一年半载怕是不能归来。” “哦?那辰郎倒是个烈性子。难不成他还在心系这燕家主母?” 慕秦压低些声音,“殿下可是知道这燕家主母的厉害了?” “秦郎为何这样说?”徐墨卿倍感好奇。 “这燕家主母喜好男色不假,但从不滥情,与之相处过的男郎无不称赞。我家堂弟也是被她所迷。” 徐墨卿又从慕秦口中陆续得知了些燕家主母的闱事。虽他与主母还未怎样相处,但从燕泽银和慕秦这里听到的这些已够瞠目结舌。 这样一位主母主导燕家,他不知燕家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本色?好在,他只觉自己是倚寄在燕府罢了。 自此,慕秦常来燕府走动,因他是徐墨卿的客,故谁人也不敢多加询问。所以他和慕辰的关系还未被府中熟知。 三日后,燕归晚从皇宫回来。燕泽银掐算好日子,带着小石避走府外。燕归晚没有寻到人影,气得她携九莺亲自去府外寻找,终在城西一处花船上找到燕泽银。那时他正与一众媚艳男郎缠绵在一起吃酒刮言。 九莺在马背上一跃掠上花船,拉起燕泽银就往外走,慌的小石跟在后头连滚带爬。 燕归晚见胞弟醉眼朦胧颓靡不振,一把将他从九莺手中捞上马背,快马加鞭奔回燕公府去。 九莺则用长绳套住小石拴在马后,一路打马快跑,拖的小石两腿乱捣吱哇求饶,直拖了一二百米方才停下马来。 “莺官儿,莺官儿,我知错了,你快饶恕我吧!”小石哭诉道。 九莺虽心生怜悯,口中却狠狠道:“好好的泽主都叫你这猴崽子给带坏了!我饶不饶你有何用?回头你自向晚主请罪吧!” 小石抖动着四肢,罗裙衣衫七零八落。九莺脱下自己的蓑衣为小石披上,下马与小石同走回燕公府。 一路上小石只是哭也不曾讲别的,九莺深叹了口气,“莫再哭了,晚主不是那不讲事理的,回到府上你如实招来就好。” 九莺带着小石从西角门入府,先卸了骠马,再走穿堂甬路绕回桃夭馆,一路躲避生怕被木李楼中的主母发觉。 桃夭馆大门紧闭,九莺叩了三次,方才有丫鬟前来开门。 但见桃夭馆庭院中横着一把黑木长凳,燕泽银被几个丫鬟按趴在长凳上,用麻绳把身子捆的死死的,口中又被塞满抹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燕归晚手持长鞭向燕泽银反手抽打过去,那燕泽银浑身一阵激灵,眼睛已翻起白眼。 徐墨卿闻讯立刻赶至院内,二柳也从东厢里跑了出来。 这时燕泽银已被胞姐抽了三鞭子,他背上的皮肉已和衣衫粘黏在一起。 柳扶风一径跪在燕归晚脚下,双手抱住她的腿,恳求道:“晚主不可再打了!晚主息怒,不管泽主犯了什么错,您也不能再打了!泽主还小,更未婚配,身上再留下疤痕,可怎么找妻家啊!” 燕归晚一脚踢开柳扶风,低声厉道:“你这么大声响,是打算令主母听见吗?” 柳宜风连忙跟着跪下来爬到扶风跟前扶住他,“晚主,扶风他不敢!他不敢啊!” 燕归晚把长鞭向二柳跟前甩去,“啪”的一声打在地面上,惊的二柳不敢再言语,“马上给我滚回东厢里去!” 二柳没有回到东厢,只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燕归晚怒目圆睁,转身又把长鞭对准燕泽银。九灵九莺加上小石也跪在燕归晚面前,“晚主,不能再打了!泽主一弱男子禁不住的!” 小石颤巍巍地抬起头,“晚主,是小的……小的的错,您饶恕泽主吧!” “九莺,路上罚过小石没有?” “回晚主,已狠狠地罚过。” 燕归晚问向小石,“之前燕泽银与岚主去捧‘醉清风’的唱曲小生,是谁的主意?” “是岚主撺掇泽主过去的。” “今日登花船呢?” “原是知道您回府要责罚我们主仆,泽主便带着小的去外头躲躲。谁知半路上遇见那条花船上的郎儿在岸边招揽,泽主没按捺住,情不自禁……”小石懦懦地回道。 燕归晚听闻更加生气,又向燕泽银身上抽打一鞭子。燕泽银的身子抽搐起来,吓的庭院众人一个个接二连三跪倒在地。 徐墨卿不能再袖手旁观,尽管秋生童生在侧不停地阻拦。 徐墨卿移步上前,徒手抓住那长鞭一端,手臂一转那长鞭就已绕上手臂二三圈。燕归晚与徐墨卿一面一个,把那长鞭绷得老直。 “妻主……泽儿尚小,请宽恕他。” “我在管教自己的胞弟,请夫郎莫要插手。” 徐墨卿不肯放手,燕归晚也不肯松手,妻郎俩就这样攥住长鞭僵持着。 “妻主,你不在府上,泽儿外出鬼混是我这个姐夫管教不利。若妻主定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徐墨卿一席话,惊的秋生童生也齐齐跪下,“殿下,殿下,您可是尊贵千金之躯啊!” 燕归晚看着庭院中的景象,又看到眼前的徐墨卿如此决绝,她退让了。她把长鞭一扔,九莺眼疾手快顿时抢到怀中。九灵马上扑向燕泽银,一众丫鬟也赶过去,七手八脚把燕泽银给解了绑。 徐墨卿亲自抱起燕泽银跑向卧房,“快差人去请郎中!” 燕泽银脸无血色,口中嚷嚷着疼痛,趴在床榻上一时哭天抹泪,一时悼念起亡父亡母。 郎中还未来,燕归晚又冲向床前,“燕泽银你给我闭嘴,你再敢哭喊爹娘,我今天就让你去见他们!” 这下子燕泽银不敢再言语,他知道胞姐言出必行。他委屈巴巴地抱住徐墨卿,“姐夫,姐夫救我!” 桃夭馆内忙作一团,郎中也是九莺从西角门绕进来的。搭脉问诊,开了方子,倒无大碍。只是这皮肉之伤,总得养上十天半月。 燕归晚终于慌了,养上十天半月主母定会知晓,想瞒她是瞒不住了。她焦虑地坐在内阁里,听着燕泽银在里间儿发出低低的惨叫声。 第024回:慕氏惹情种(一) 徐墨卿从卧房里走出来,里间儿依稀可以听见燕泽银的哀嚎:“姐夫……姐夫救我!” 徐墨卿看着手抚额头的燕归晚,道:“妻主是怕瞒不住主母了吧?” 燕归晚抬头看了眼徐墨卿,眼神飘忽不定,“没有的事!燕泽银越发没有规矩,再不好好管教,日后怎还得了?” 徐墨卿瞧出她早就后悔,不过是碍于长姐的身份还在扮着嘴硬。 “郎中刚刚还说,泽儿的背脊恐要留下一道疤痕。”徐墨卿轻描淡写道。 燕归晚急吼吼地反驳道:“夫郎休要唬我,我打泽儿并未下去狠手,怎来留疤一说?刚刚那郎中可没有说泽儿身上会留下疤,她拿了我家赏钱却医治不好泽儿的伤?休怪我不饶她!” “妻主莫恼,是我唬你的。泽儿不会有事,就算伤愈后留些印子,我也会寻来良药为泽儿抚平。”徐墨卿笑了笑,“妻主分明是爱弟心切恨不成才。” 燕归晚不语,她不想承认。但得知燕泽银当真无碍也算松了口气,可主母那边该怎么圆过谎去呢? “莫不如向主母说是我新婚思家害了病,你明日又要回皇宫当值,泽儿自告奋勇来照顾我。妻主意下如何?” “这样做当真瞒得住主母?” “总得试一试。退一步说就算被主母知道又何妨?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罢了。” “夫郎,你不知……主母不易,我既已担起燕门,实不忍还总去烦扰她。” 原来燕归晚竟有这等心思,徐墨卿坚定道:“妻主放心,这件事我定为你料理好。” “夫郎,有劳你了。”她没想到徐墨卿竟会这样帮自己。 当日黄昏,徐墨卿先随燕归晚去木李楼向燕乐施请安。恰妾郎公温长溯也在这里陪着主母说话。期间徐墨卿装作病病殃殃,想以此迷惑住燕乐施。 温长溯关切道:“晚夫郎这身子骨是怎么了?可是要找郎中瞧瞧。” 燕归晚略上前一步欠身道:“烦妾郎公关心,墨卿他不过是偶感风寒,加之有些思念皇室罢了。” 燕乐施立刻唤书语近身,“去给晚夫郎称二两丹参片送到桃夭馆去。” 燕归晚和徐墨卿谢过主母,燕乐施又道:“桃夭馆里缺什么少什么你只管来向书语、书画说。夫郎爷若是身子不爽快,早更黄昏就不必过来了。” 温长溯跟着附和几言,又问道:“岚儿、泽儿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到这会子还没有过来。” 温长溯正念叨着,外面燕归岚带着房下男眷白子言并着二柳一起走进木李楼来。 众人一一向燕乐施行了礼,接着看座吃茶。温长溯又在旁追问道:“岚儿可是看见泽小子了?” 燕归岚摊了摊手,“女儿不曾见到泽弟,他许是又出外玩耍去了吧?” 燕归晚瞪着燕归岚,虽不言语却已怒气冲冲。徐墨卿瞧见妻主模样,小声劝道:“妻主,莫怒。” 燕乐施未久留众人,一盏茶的功夫便把众人给打发走。温长溯也一并起身离开,临出木李楼前与才过来的燕乐允撞个照面。 燕乐允朝身后的小璞招招手,“小璞,你跟我一起进去吧!不然还要等下去。” 温长溯见状跟着问道:“这小璞怎么来了?泽儿呢?” “温妾公,你这样关心泽儿去向,莫不如把泽儿接到你那磐石斋里养一养?” “三妹说笑,我怎么敢。” 见温长溯被燕乐允给敲打了,燕归晚便和徐墨卿走开。徐墨卿冲着小璞眨了眨眼睛,小璞心领神会似的点下头。 原来徐墨卿早一步已向小璞通了气,要他过来回禀主母,道燕泽银被柳家姑母留在府中吃晚宴,要晚些时候才能归来。自然他也向二柳交代了一番,要他们回柳家时嘱咐好家母,恐日后再对不上口径。 总之,这一晚算是把主母给蒙混过去。燕泽银入住到桃夭馆内,小石留下来照顾他的起居,小璞仍留在关雎阁里,一切照旧做给外人看。 燕归晚把床榻留给燕泽银,而她和徐墨卿则搬到间壁的炕房里居住。晚夕,她和徐墨卿本躺在炕上准备入睡,忽又起身悄悄走到燕泽银床边。燕泽银“哎哎呦呦”的睡了过去,小石则在床下搭着草席而卧。 小石见到燕归晚刚要行礼,燕归晚便抬手示意他不要出声。她默默为燕泽银盖了盖被子,才走回到炕房里休息。 徐墨卿闭着眼睛轻声道:“明日回宫当值,还是放心不下泽儿?” “是我太过严厉了吗?”燕归晚自省道。 “泽儿本质不坏,他不过是调皮了些。” “岚儿去胡闹我管不着,好赖都有她生父温妾公看护,泽儿却不同。他没了父母,唯有我这个长姐护着他。若我不把他管教得当,怎能对得起死去的父母亲?” “妻主,你何必这样苦大仇深?你这样活着会太累的。” “夫郎……你不会懂得的。” 这晚燕归晚很晚才入睡,徐墨卿在她睡着后也起来一次,去探了探燕泽银,又去庭院里乘了会儿凉。这偌大的燕府,真的会是他永久的归宿? 翌日,燕归晚再次入宫当值,小璞歘空去了趟木李楼,告知燕泽银去往桃夭馆里伺候生病的徐墨卿。 燕乐施自打昨晚就瞧出端倪,但燕归晚的一片真心她怎可不领情?也不是什么大是大非,既如此何不糊涂到底? 燕乐施歪在椅榻上,齐彦半跪在她的面前,为她捏着脚踝。她拿过一粒葡萄拨好皮送到齐彦嘴边,齐彦“嘤咛”一声吃了下去。 “当真是在城西花船上逮住泽儿的?”燕乐施笑问道。 齐彦咀嚼着葡萄,半遮着嘴笑道:“是府上莺官儿亲自给提溜出来的。当时在花船上还有不少客官,也闹出不小的动静。” “这个泽小子,难怪晚儿要发怒。平日小打小闹也就算了,现在是越发的不老实。” “泽小主年纪尚浅。” “晚儿估计是把他打得重了,这才要九殿下与她一并上我这里来扯谎。” “晚主是怕您跟着动气。” “晚儿就是太懂事,她这个孩子……” 桃夭馆内,小石正着舀一口药汤吹了又吹,再送到燕泽银嘴边。 “泽主,不苦的,你稍微喝一点好不好?” 燕泽银尝试着咂了一口,“苦!哭死啦!” 九灵夺过小石手中的汤药喂起燕泽银,“泽主,您还是快些喝下吧!否则晚主回来定要再教训你!” 燕泽银趴在床榻上捂着头,“长姐就是个妖精!她就是个妖精呀!” 九灵不再由着燕泽银性子,她叫上小石,二人三下五除二把一碗药汤子灌到燕泽银口中。 这时候徐墨卿却不在卧房里,因慕秦来到燕家探望他。他正在前厅里与慕秦说着话,刚巧又听到燕泽银可怜兮兮地哀嚎声。慕秦便顺带着询问几言,徐墨卿乘机向他略说起一二。 慕秦拍手称道:“我家殿下竟为了妻主欺瞒主母?这位晚主当真有这本事?” “是我自愿的,她没有央及我。瞧着泽儿那小子怪可怜的。你瞧还在里间儿里哀嚎呢!”徐墨卿解释道。 慕秦不以为然,“殿下总是发善心。”他想了想,“殿下,不然我向我家长姐讨要点治破伤的膏药,献给这位泽小主些?” “甚好!我知你长姐医术,你今儿一来我便动了这个心思。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让你抢了先。” 慕秦忙站起来,“殿下,事不宜迟,我去去就回。” 徐墨卿拦下他,“差个男官儿回去取不就好了?还要劳烦你亲自回去一趟?” “殿下,您的事小生不敢但怠慢,还是亲力亲为方才安心。我去去就回,还望灵官儿也带我走西角门进来吧。” 徐墨卿听了只好放慕秦走,又差九灵去往西角门接应。过了约一二个时辰,九灵终接到慕秦本尊,这才折回到桃夭馆内。 徐墨卿带着慕秦打开卧房房门,走至床房那里。燕泽银正趴在床榻上打着瞌睡,听到门声微微抬了抬眼皮。 “姐夫……”燕泽银懒懒地说道。 徐墨卿坐在他身边,“泽儿,这位是我昔日伴读,慕秦郎卿。” 燕泽银登时抬起头,只见慕秦穿一身二色百蝶藕丝大袖衫,脚蹬一双浅藕弓鞋。狐长似的眼眸,白皙的肌肤。 慕秦欠身道了万福,“泽小主。” “我不能行礼了,秦郎莫怪。”燕泽银的眼睛又开始闪起亮光。 “泽儿,秦郎长姐在太医院奉职,医术颇为精湛,他特意为你求来破伤用的膏药。” 慕秦从袖口里掏出一支小瓷瓶,双手奉于燕泽银眼前。 九灵刚要差小石收下,燕泽银却开口道:“多谢秦郎,只是我这小厮儿笨手笨脚又是个没脑子的,可否烦请秦郎亲为我涂抹一次。也好让我这小厮儿在旁学上一学?” “这……”慕秦很难为情,他望向徐墨卿。 徐墨卿还未领会燕泽银的小心思,他只当燕泽银因着受伤在讨关怀。 “那……委屈秦郎屈尊一下?” 慕秦听徐墨卿这样说辞,欠身红脸道:“尊殿下的意。” 燕泽银反手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朝九灵等嚷道:“你们都先出去,单留小石在侧就好!” “秦郎,我在明间儿里等你。泽儿就劳烦你了。”徐墨卿说罢,带着一众人走了出去。 第025回:慕氏惹情种(二) 此时,里间儿床榻上只有燕泽银和慕秦二人。小石非常识趣地躲在一隅,躬身耷眼不敢向床榻上多看一眼。 慕秦稍扭捏地翻到床榻上,见这燕泽银自行把被子退到腰间,上身仅用一条大红汗巾子遮着,背脊上几条被藤鞭抽打过的伤痕触目惊心。 燕泽银趴在床上用手臂枕住下颚,笑眯眯道:“秦郎莫怕,这伤出自我长姐之手。她不是故意的,确实是我做了糊涂事,惹她动了怒气。” 慕秦只顾把小瓷瓶打开,往手上倒出来些粉状的药末儿。他小心翼翼地把药末儿撒在燕泽银的伤口上,只撒了一下,便听到燕泽银“嗷”的一声惨叫。 慌得慕秦快速收住手,整个人伏在燕泽银身边,“小生出手重了些,弄疼泽小主了。” 燕泽银虽还在“嘶、嘶”的哼哼唧唧,但他却非常兴奋地转过头,“不是你出手重,秦郎休要自责。” 慕秦被燕泽银劝慰再次动起手,这次他用的力度比之前更微,那燕泽银忍着疼痛只稍稍颤抖了几下身子。 “泽小主,你家男官儿站的有些远,唤他离得近些,好方便日后与你上药。”慕秦提议道。 小石扭转过头来,却见主子正厉眼瞪着他,他当下就明白了燕泽银的用意。他抽冷子捂住肚子,“哎呦喂,我这肚子……” “你个小猴崽子又怎么啦?没听见秦郎唤你过来吗?”燕泽银假惺惺道。 “小的……小的怕是要去趟净房。秦小主,小的去去就回。”小石说完拔腿就跑。 慕秦还没有反应过来,徐墨卿等见小石急急忙忙跑出来也没顾得上追问。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慕秦和燕泽银二人。 慕秦更觉浑身不自在,他只想快点帮燕泽银打理完,可燕泽银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完没了的打断他,搞得他一个简单地敷药都做不好。 “秦郎慢些,等小石回来,烦请你再教一教他。”燕泽银撒娇道。 “其实……撒药并不难的。” “哎,秦郎,你就当陪陪我嘛。你不知道我在这桃夭馆里待的快要憋闷死啦!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嘛!” “这……泽小主折煞小生了。” “什么小生?秦郎贵庚?” “年方二九。” “嗳,还是我哥哥呀。秦郎年长我三岁,看皮相倒水嫩嫩的。” 听到这里慕秦终于明白燕泽银的用意了。原来他是对自己产生了好感。他本能的想要离燕泽银远一点,可燕泽银却敏捷地捏住了他的手。 这燕泽银哪里是重伤该有的样子?慕秦把自己的手向回缩,燕泽银却又“哎呦”的叫唤起来。慕秦恐被外人听见,到时候可就比现在更尴尬了。 “泽小主……泽……” “你别这么称我啦!唤我泽郎、泽弟都行。”他栽歪着脑袋看着慕秦,一只手还在与他拉拉扯扯。 “怎好?使不得。” “秦郎,你生得真好看。眼睛、鼻子、嘴巴、连手指都这样好看。”燕泽银说着把他的手举起来瞧。 慕秦已顾不得与燕泽银对话,他仓皇地甩开燕泽银从床榻上滚下去。 燕泽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关切道:“秦郎当心摔疼了!” 慕秦被燕泽银撩拨的又羞又恼,可燕泽银还是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使他连生气也生不得。 慕秦躲的老远,才欠身道:“泽小主,请自重……” 燕泽银朝他吧嗒吧嗒眨了眨眼睛,“秦郎可是许了妻主?” “未有。” “那可是有了喜欢的女君?” “未……未有。” “难不成是有了心慕的男郎?” “更未有!” “既如此,秦郎怎还这般羞涩?该不会是……”燕泽银笑的更加放肆。 “泽小主休要再捉弄我,我这就去回禀殿下。”慕秦实在没法子待下去。 慕秦一溜烟跑出卧房,徐墨卿见他面色红润,额头渗出细汗,微微喘着粗气,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秦郎,你这是?莫不是那泽小子惹你不痛快了?”徐墨卿猜问道。 慕秦恍惚半晌,连连摆手,“没……没有。殿下,我已帮泽小主上过药了,他的伤无大碍,用了我家长姐配得药方,绝不会留下疤痕,请殿下放心。我,我家中还有些事,小生先告辞。” 慕秦一口气说完话,连茶水都不曾喝上一口,慌不择路的逃出桃夭馆。任凭徐墨卿在后头怎样追问,他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小石在净房边上见慕秦跑出去,方才小跑回内阁。九灵拦住他,质问道:“你慌慌张张跑哪里去了?” “小的忽然坏了肚子,去……去蹲了半日的净房。”小石堆笑道。 “秦郎卿是怎么回事?可是泽主在里面为难人家了?” “我家主子都瘫在床上了,哪里还有力气去为难人家啊!何况人家还是为我家主子来送药的!泽主才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 九灵无奈地望向徐墨卿,“殿下……” “去服侍你家主子吧。”徐墨卿只好把小石给放了回去。 不多时,只听里间里传来主仆俩咯咯的笑声,屋外一众人更加不明就里。 燕泽银得了慕秦拿来的药,伤势好的立竿见影,怎奈每次上药时他都要责骂小石一次。到了燕归晚回来那日,他的伤口已开始结痂,燕泽银趴在床上不再喊痛而改成喊痒。每每一痒起来,他便想伸手去抓,有几处伤口愣是被他给重新抓破。气得燕归晚又朝他的后身甩了两巴掌。 “长姐,你打死我算啦!”燕泽银捶着枕头大叫道。 “你还不知错?过去这么多日,你还不知悔改?”燕归晚搭在床边气愤道。 燕泽银伸出手去拉燕归晚的衣袖,“姐姐,我知错了……你不要还生气嘛!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花船。”他见燕归晚还不肯作罢,又加了句,“那个……风月之地我,我也不再去了。” “你若食言呢?” “我若食言,我就天打……”燕泽银刚要发毒誓,嘴早已被燕归晚堵住。 “毒誓不许随便发!” “那你不要再生气了!我都不记恨你打我!你瞧我身上都馊了,好多日都没有沐浴换衣!” “殿下说是慕家二郎拿来妙药与你用了?” 燕泽银咧着嘴傻笑,“是啊!那药当真管用,长姐你瞧,没几日就长出新肉来了。” “慕秦虽是看在殿下的面上,但等你好了以后,还是要登门拜谢人家的。” “拜谢是一定的,可是长姐你瞧,小石那个笨手笨脚的把秦郎给送来的药都给败坏光了,我今儿已没有药涂了。秦郎这几日也没有再来燕家。” 燕归晚把燕泽银的被子一掀,果不然那伤口上已没了药印子。她的心一揪,起身冲到房外,托求徐墨卿写个拜帖,她好亲自去慕府求药。 徐墨卿见她心急如焚,立刻唤秋生过来,“妻主说话你都听见了,你即刻去往慕府寻秦郎求药吧。早去早回,不要耽搁。” “还是我亲自去一趟慕府吧。”燕归晚仍放心不下。 徐墨卿望见九莺,“莺官儿,劳驾你随秋生走一趟,最好是把秦郎一并请来,不然我家妻主不会安心的。” 九莺叉手秉命,携秋生迅速去往慕府。 “妻主,你需到主母那里问候,也需在府中各处巡巡。总不好因着我‘生病’一回来就躲在桃夭馆里不出去。”徐墨卿提醒道。 “瞧我,被泽儿闹的!”她冲着徐墨卿讪笑。 徐墨卿推着燕归晚出了桃夭馆,那边九莺和秋生已打马飞奔而归,连慕秦和治伤的药一并带回来。 慕秦自然是不敢再来的,怎奈九莺和秋生双双劝说,加之又要看在徐墨卿的面上,他只好硬着头皮再登燕家的门。上一次的遭遇令他心有余悸,而这一次呢? 慕秦长姐已料到燕泽银的伤势,提早为他备下新的方子,他本想差人送到府上,却没想到燕家人这么快就求到慕府去。 慕秦向徐墨卿道了万福,“殿下。” 徐墨卿走近他,“秦郎上次为何匆匆离去?若有难言之隐,切记不要瞒我!泽儿那小子顽皮的很。” “没……没有的事,殿下多虑了。前两日走的急,是我身子忽然不大舒坦。” “那秦郎可好些了?” “已好了。” 徐墨卿刚与慕秦客套几言,那小石便蹭蹭跳出来向慕秦喊话:“秦主,我家主子等你等的急了,推我出来央及你进去呢!” 慕秦面露难色,移着慢步走近卧房里。那燕泽银早就把被子掀开,露出白花花的背脊等待他的到来。 这一次,燕泽银的精神较几日前好了许多,所以他更加大胆的撩拨起慕秦。 “秦郎你可来啦,害得我好想你。我这后背痒的很,你快来帮我瞧瞧。” 慕秦低着头翻到床上跪在燕泽银的身边,见他把长出新肉的地方又给抓破,叹息道:“泽小主,可不能再抓破,否则再好的良药也扶不平你的伤疤。” “我忍不住,实在是太痒了。就像我忍不住老去想你一样。” 慕秦不敢再与他讲话,只顾重新给他上药。燕泽银趁着慕秦帮他上药之际,把手一下子伸到他的裙底,慌得慕秦把药瓶打翻在床榻上。 彼时,徐墨卿在外头踱来踱去,总放心不下慕秦和燕泽银,故破门而入,恰看到燕泽银挑弄慕秦的那一幕。 一时间,徐墨卿、慕秦、燕泽银三人都哑了言。 第026回:慕氏惹情种(三) 从徐墨卿眼前瞧去,那燕泽银和慕秦皆是桃颊红潮香肌半就。一个卧趴在床帏之上,一个滚到床下弯着身;一个露着白馥馥的伤背,一个扯住裙底向上拉。 徐墨卿愣在原处进退两难,他还没有弄清楚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仅仅凭着直觉嗅到一丝靡靡的气息。 慕秦左顾燕泽银右环徐墨卿,好不容易把湘裙摆正,却吓得不知要怎样言语。 燕泽银试着活动下筋骨,随手把被褥盖回到身上,继而冲徐墨卿痴痴地笑道:“姐夫,你怎地进来也不吱一声?看把秦郎给惊的,药瓶都没有拿稳。” “我怕泽儿你吃苦头,这才闯进来探一探。”徐墨卿忙接过话茬。 慕秦对燕泽银没了好脸子,“燕三郎,殿下想进到这里还须与你言语?九殿下在你这燕府里还得俯首称臣不曾?” 燕泽银看慕秦彻底恼羞成怒,瞧他生气的模样越发惹自己喜爱,遂赔起不是来,“是是是,是我年少无知冲撞了殿下。秦郎不要生气嘛!”他又调转过头来说与徐墨卿,“姐夫,泽儿知错啦!求姐夫大人不记小人过!” 徐墨卿走到燕泽银床边,微笑道:“无碍。”一撇眼就见那打翻的药末儿弄得床上污污秽秽,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药腥味。 慕秦躬身挨在徐墨卿身边也不作说辞,徐墨卿这才猜到七八分内情。 “泽儿,这药瓶儿是怎么打翻的?小石那小厮呢?也不知过来服侍你?”徐墨卿虽在与燕泽银说话,眼睛却看向慕秦。 慕秦见徐墨卿这般作为,悬着的心才敢放下。他明白殿下已知其中原委,殿下是懂得自己的,否则他就是满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了。 慕秦不同于慕辰,他虽与慕辰都年方二九,但慕辰早就和多个女君浸润过,可他却还是个未经风月的郎儿身。他看在殿下的面上,好意献给这燕泽银良药治伤,怎奈这后生竟对他起了挑弄之心。 燕泽银扯着脖子唤小石到身边来,接着秋生童生等仆人也都跟了进来。 小石扶着主子起身挪到床下的椅榻上歪着,秋生、童生领着一众小厮儿重新换好干净的被褥,开窗通风透了透气。又恐透气时间长了再使燕泽银着凉,连忙又把窗子合上,点上香炉薰屋。 与此同时,徐墨卿早把慕秦叫了出去。二人坐在明间交椅上一来一回的说起话。 “秦郎不必再多言,我已看得仔仔细细。爱慕他人应用光明手段,泽小子不够磊落!” “殿下,小生只怕您与妻主大人因我惹出不愉悦,这才未与您讲出来。再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我自会处置,烦请秦郎不计前嫌,再向家姐讨点药来,等这小儿痊愈,我定当提着他亲自登门拜谢。” “不敢生受殿下,小生这就去办。” 慕秦起身行礼欲要离开,恰遇燕归晚回到桃夭馆来。二人撞个正着,燕归晚忙向他唱了长喏,慕秦也低眉道了万福。 燕归晚不见慕秦则罢,一见他瞬间觉得面熟。早间听徐墨卿言语只说是慕家二郎,她便以为是京都哪个医药世家,可此刻来看,这位男郎倒是有几分相熟。身为女君她也不好直盯着人家男郎多看,再听闻燕泽银打翻了药瓶,复又谢再四便放他归家去了。 燕归晚再差九莺相送跟随,万般叮嘱她妥当取药。 待慕秦远走,徐墨卿与燕归晚在明间里坐定。她忽想起见过的慕辰男儿,又发觉二人姓氏也相同,直问徐墨卿道:“那慕家二郎可有兄弟?” “慕秦有位堂弟,唤作慕辰。”徐墨卿大方承认道。 “原来如此。”燕归晚的心一沉,她不想让主母误会自己这厢与那慕氏有所勾当,毕竟慕辰是主母收用过的面首。 “主母与那慕辰倒是段佳话。可惜了……慕辰为情所伤远赴他乡游历世间去了。”他望着里间里的燕泽银,道:“慕秦与他不过是是堂兄弟,且那秦郎是伴在我身边多年的亲信。泽儿伤还未愈,妻主暂将就些吧。” 徐墨卿再一次看穿她的心思,她行了揖礼,“夫郎,连日以来幸亏你在府中多方料理。” “为何这般客套?不过举手之劳。”他笑着起身,又去往燕泽银床榻边上。 燕归晚留在外面,由九灵向她交代她离开这三日府中发生的各事,零零总总巨细靡遗。好在这几日主母未曾寻过燕泽银的身影。教书的武先生病愈,家塾照常开了起来,小姨母、燕归岚并着沈家二个姊妹和柳家二个姊妹日日去上学。 众人纷纷打探燕泽银近况,小璞又去往家塾替主子圆了谎。柳家姊妹很气愤,私底下说与旁人,“那九皇子把拦晚儿也就罢了,现如今生了病还要泽儿到跟前伺候!”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燕归晚问向九灵。 “是小璞替泽主向武先生告假时无意间听到的。”九灵把前因后果讲述一遍。 燕归晚生起愧疚,没成想竟让刚过门的九皇子担了这等名声。她又想到那柳家姊妹的德行,恐出去已传遍京都官宦之家。 想到这燕归晚亲自去往厨房,令厨房上灶的今晚多加些珍馐美味,皆是徐墨卿素日里爱吃的。 她又想到徐墨卿向来不爱男装唯好女装,九灵也跟她说起徐墨卿在庭院中习武之事,故又差另一个小女官九月去外头请裁缝赶制出一套浅银灰色绸面儿直缀。 因制衣这事是背着徐墨卿所为,故未量实他的尺寸,皆是按照大婚时做的衣衫大小所裁。此系后事,暂按下不提。 再说徐墨卿打发出去小厮丫鬟,单坐在床榻上盯着燕泽银。燕泽银已然知道徐墨卿要问自己什么话,他不慌不忙地挪动了下身子,“姐夫,你来替秦郎向我说理?” “你可知你那般行径吓坏了秦郎。秦郎不是你在花船或是勾栏里见到的那些男子。”徐墨卿没有打算说教他,他只是要告诉他事实。 “姐夫不骂我是色胆包天?” “男子女子,皆食色性也。你只是用错了法子。” 燕泽银高兴的恨不得要跳起来,这些年来他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劝慰。 “知己,姐夫你就是我的知己。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与他们不同,我当真没有看错。” “你既这么说,那就要答应我几件事情。”徐墨卿激将他。 “莫说几件,就是十件百件我也依你。” 徐墨卿严肃道:“慕秦与慕辰为堂兄弟,你该清楚慕辰和主母的过往。” “什么?此‘慕’与彼‘慕’是为一家?”燕泽银深感大惊。 “是,所以你长姐不愿你们与慕秦有所往来,此为第一点你要好好思量。” “我懂了。” “第二,慕秦因我的薄面为你疗伤,伤愈后你务必登门拜谢。” “我会去的。” “第三,你对秦郎的爱意我没有告知给你长姐,但这并不表示我纵容你欺辱慕秦,你须向他赔不是。” “我知道了。” “最后,秦郎与你有无缘分我不干涉,你虽年少但你须为自己做过的事承受后果。” “姐夫……我……” “你自行思量吧!不必说与我,及时行乐固然爽快,之前遇见的人或许与你的至亲朋友都无瓜葛,可这一次却不同。” 徐墨卿拍拍燕泽银的肩膀走了出来。九莺已再次取过伤药回来,小石接过去跑到里间里又帮主子重新涂抹。一众人在桃夭馆里进进出出,围着燕泽银前后打转。 慕秦回到自家府上,躲在卧房里不愿出去,连着两餐都未进食。夜间慕氏长姐慕榕来家,到里面去询问慕秦细情,慕秦支支吾吾地描述燕泽银的伤势,仿佛不敢多回想在燕府发生的一幕幕。 慕榕听了面露淡定,“想那燕三郎应是无大碍了。若不是看在九殿下的面儿上,我们真不应该帮着那燕家人。” “慕辰已远走他乡,姐姐也休要再提了。”慕秦劝说道。 慕榕很不悦,“姨母姨夫没得早,慕辰皆是由我们一家抚养长大,他与燕家主母的事在京都里闹得沸沸扬扬。燕女君最终也没有收了他进府,我们慕家的脸面简直要被他丢尽了!你知不知我在太医院里时时抬不起头来?” “慕辰有什么错?他已经被你们逼走,害得他一个弱男子浮萍漂泊,长姐为何还要继续羞辱他?” 慕秦起身下了逐客令,“我累了,长姐回去歇息吧!” 慕榕被赶了出来,她的弟弟平日温顺谦逊从不敢与她这么讲话,今日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竟对她大呼小叫起来。 慕秦也被自己的举动惊呆,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以前他伴在徐墨卿身边,深感徐墨卿在宫中如履薄冰步步惊心,他在心里为徐墨卿鸣不平,徐墨卿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他不过是不好男装好习武罢了。 后来他替慕辰感到痛惜,追求自己的爱情又有什么错?门第、年龄、道德为什么要束缚住他?慕辰只是个为爱而生的男子而已。 想到这慕秦后怕起来,他到底在辩解些什么?他到底在为谁辩解?他不安地躺在床上,可每当紧闭双眼,他的眼前就会浮现出燕泽银那痴痴地笑容,还有他那不安分的手指。 第027回:慕氏惹情种(四) 燕泽银仗着自己年岁小愈合力强,加之徐墨卿又为他寻来良药,没几日的功夫就不用再卧趴在床榻上,可以下地活动,行动上也方便许多,只需日日坚持喝药、涂药即可。 燕泽银听下徐墨卿的劝慰秉性稍收敛,先是回到关雎阁擦身更衣,梳起坠马髻,戴上玲珑步摇,拣了件儿玫瑰色留仙纱裙,打扮妥当直奔木李楼去了。 书画抱着本账目在燕乐施的椅榻边上垂立,正与主母核对当季田产、房屋上交的租子细况。赶上燕泽银进来便差她先退下去。 几日未见燕泽银,燕乐施甚是想念。她把燕泽银叫到身边坐着细细端详。因他避开早更请安时候才来,此时木李楼中显得异常安静。 “你晚姐夫的病好些没有?怎么今日得闲儿放你出来了?”燕乐施见他气色虽佳难免还是有些虚弱。 燕泽银嘴巴像抹了蜜一般,依偎着主母,道:“不论晚姐夫好没好些,甥儿挂念您自然是要过来看您的呀!” “泽儿不可乱了纲常,要记得九皇子先是我们的主君,再是我燕府的夫郎。你要时时刻刻记得这一点。” “主母说的是,甥儿记下了。” 燕乐施见他几日不见乖巧了许多,不想也知道这次燕归晚定是狠狠的教训了他。她让燕泽银坐近了些,故意用力拍拍他的背脊。只见那燕泽银强忍着疼痛不敢皱眉,更不敢动弹一下。 “泽儿可不要像你小姨母那样孱弱,日日守在你晚姐夫身边照料,也需照看好自己的身子骨才行。” 燕泽银见主母分外用力的敲打自己的背脊,当下就明白原来主母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把戏。姜还是老的辣!她不过是不想拆穿他们罢了。 “你晚姐夫既然病况好转,你这两日就回到家塾里上学去吧。虽说男子不用考学,但你多读些书总是有益处的。等将来给你寻了妻主……” 燕乐施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泽儿还小,我还舍不得把你嫁出去呢!” 燕泽银颔首应承着,不敢反驳半句,只是他心里明镜,他这一生终究不会按照主母、长姐为他规划的路而走。可是现在他只有顺从的份,因他还不够强大,他还没有反抗的能力,他更是疼惜爱护主母和长姐。 他退出木李楼时又遇齐彦从外面而来。齐彦见怎么走都避不开燕泽银,便大方的走上前向他道了万福。 “泽主。”齐彦柔声说道。 燕泽银见他穿金戴银,较最初来燕家时大为不同,想主母在他身上倒是下了不少血本。凭他对男子的直觉,这齐彦……他忽然想起慕辰,他还是喜欢慕辰多一些。他们慕家的人还真是各个令人难忘呢! “彦郎。”燕泽银还了礼。 “多日未见泽主,像是越发瘦了些。” “承彦郎惦念,累日照顾晚姐夫许是累着了。” 但见那齐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仿佛早把他看穿似的。他恍惚间想起那日在花船上,在他喝醉之际隐约瞧见个身影,正像是这齐彦男郎。 难不成那日齐彦也在当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花船上?他不是已和主母交好上了吗?若齐彦知道自己是被长姐从花船上绑回来的,那么主母知晓内幕便顺理成章了。只是主母知道齐彦出现在那儿的真是原因吗? 燕泽银与齐彦别过走回桃夭馆去,见到东厢里的二柳都在廊下晒着太阳,一径走过去与他们说起话。 “前几日泽儿闯祸,多谢二位哥儿替我向长姐求情,也多谢二位哥儿替我到处圆谎。” 柳扶风拉过他同在廊下坐着,“一家人竟说两家话,我和宜风自然是向着泽主的。你莫要记恨晚主才是!” “长姐是恨我不长进,我哪里会怪她。”他扶了扶柳扶风的心窝,“扶哥儿这里可好些了?那日被我长姐踢了一脚,没有什么大碍吧?” 柳扶风揉了揉心窝,“不碍事的!怨我自己惹晚主动了怒气!” “扶哥儿也不要记恨长姐,她就是那个脾气,你们在房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应该也知道她的秉性是个什么样子。” 柳宜风觉得燕泽银挨了顿揍确实有了不小的变化,不知他这次能消停多久,按以往的经验来推算,五七八天应是没有什么问题。 秋生打廊下经过,见燕泽银坐在东厢这边,就走过来寻他,“泽主让小的好找,殿下要见你呢!” 燕泽银忙的起身告辞二柳,随秋生回到桃夭馆来。见童生为徐墨卿穿起衣衫,是一件凤蝶飞舞的轻纱深衣。 他见徐墨卿穿戴齐整,“姐夫,你这是要出门?” “泽儿过来了?背脊还疼吗?我以为你被主母打发到家塾去了呢!”徐墨卿系好发带从卧房里走出来。 燕泽银调皮的笑道:“我想着明日再去,现在过去也是打扰武先生的学堂。” 徐墨卿见他精神抖擞,试问道:“与我同去慕府如何?” “现在就要过去吗?”燕泽银显然措手不及。 “是,择日不如撞日。你长姐昨日回的皇宫,今早你又回到关雎阁,我憋在这桃夭馆里多日,实在是想出去透透气。” 秋生撞了撞一旁的小石,撺掇道:“劝劝你家主子,正好带上我们出去逛逛。” 小石哪里敢说,这次的教训还不够大?若不是九莺动了恻隐之心,怕是他至少要被扯下一层皮去。 “去慕府我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姐夫是要偷偷溜出去呢?还是要报与主母知晓呢?” 徐墨卿不以为然,“为何要偷偷溜出去?”说着他唤来九灵,“灵官儿,劳烦你为我通禀一声。” 九灵待在原地不动,笑道:“夫郎爷和泽主放心的去,我自会向主母料理明白。桃夭、关雎二地我也会看顾妥当。” 燕泽银拍起手来,“灵姐姐就是厉害!我长姐得你简直是一大幸!” “泽主莫要折煞我,只道一点,望二位主子早去早归,掌灯前夕回到府上,我和家仆们也就不用跟着担心了。” 徐墨卿暗佩服起这个女官,不知燕归晚平日里是怎样调教出来的。 九月悄悄走进来向众人行了礼,“下官已在马厩那里套好马车,且等二位主子移步。” 燕归晚手下的女官个个机敏,这下子连秋生童生都跟着佩服起来。 徐墨卿戴上白蒙蒙的帏帽走出桃夭馆,燕泽银紧跟其后,另有秋生童生和小石一并前往。西角门那里套了辆马车,涂着酱红油漆,车顶绕着一圈五色金幡。 徐墨卿同燕泽银上了马车,车夫随即打马前行。几个仆人跟在车后,没一会就走出汉河街。临街两旁卖货的小贩越来越多,秋生童生左右环顾不知为何市井会这样热闹。 小石捂住嘴偷笑,“二位哥儿,今日月中十五赶集市。想是你们久居在深宫,不知这外头百姓的习俗!” “你个小猴崽子!就没有你不知道的!”秋生戳了戳小石的肩膀。 徐墨卿在马车上听的清清楚楚,也好奇地撩起帘子向外瞧去,只见街上各行各业清一色的女子,真乃东梁女国是也! “哟,这市井上怎地看不见男子?”徐墨卿随口问道。 燕泽银呵呵的笑起来,“姐夫,你只是凑巧瞧见一面儿罢了,我就是男子,常常到外面来,女子去的地方我也常去!” 徐墨卿放下帘子坐定,“市井上你熟悉,到了慕府可不许乱了规矩。我也是第一次登门拜访,你莫要打了我的脸面!泽儿,还记得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吧?” “我记得啦!姐夫真是……”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慕秦,燕泽银又变得眉飞色舞起来,他的所有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年轻真好!徐墨卿想到自己的十五岁,那时候他除了日日苦读圣贤书以外便是偷偷习武,隔三差五还要遭到来自母帝的责罚,更有各宫男妃、兄姊的刁难欺辱。那时他从不敢放纵自己的情感,哪里像燕泽银这般天真烂漫。 燕家小女官今早已向慕府送来消息,恰慕家主母被召到三公主府中议事不在家中,唯慕家主公段氏、长女慕榕二子慕秦在家。 慕榕在慕家临街门首相迎,段氏携着慕秦在内仪门恭候。举家见了徐墨卿皆行跪拜之礼,个个俯首低头不敢轻易动身。 “主公快快请起,我不过私下寻访,万不可行此大礼!” 段氏跪拜道回道:“九殿下大驾寒舍,真乃我慕家蓬荜生辉!” 慕榕引着徐墨卿和燕归晚走进慕府正厅,段氏与徐墨卿并坐在上首,燕泽银坐在右侧下首,慕秦坐在左侧下首,慕榕则立在父亲身边亲自张罗里外。 吃过茶,寒暄毕,徐墨卿就带着燕泽银向慕家拜谢,先夸赞一番慕榕的医术,又赞许了一番段氏教子有方。那段氏和慕榕也向徐墨卿道起谢来,左右都是这些年慕家托着徐墨卿的福步步提升的事。 说到要处,徐墨卿令童生呈上来一只黄澄澄的金如意,乃是徐墨卿陪嫁之物,单看模样就知出自宫廷。 “我代家弟谢过榕小主,略表心意请务必收下。” 段氏和慕榕面面相看,只见沉默多时的慕秦终于开了口,“父亲、长姐,殿下赐物你们还不快快谢恩?” 慕秦望向徐墨卿,不经意一瞥,只见一旁的燕泽银早就直勾勾地盯上自己。 第028回:慕氏惹情种(五) 燕泽银的瞳仁里没有半点旁骛,他就那么全身心地望着慕秦,慌得慕秦手足无措,霎时小鹿触了心头。 段氏听从慕秦的说辞,连忙让慕榕双手接过那只金如意,一家人再次跪地拜谢徐墨卿的赏赐。 徐墨卿见燕泽银和慕秦在厅堂上来回的“眉来眼去”,心里有意撮合他们二人独处,便请慕榕再为燕泽银配几瓶伤药出来。那慕榕早就预备好了,不等徐墨卿细说已叫人献上来。 徐墨卿顺势便道:“之前几次皆是央及秦郎代为诊看,今日有幸得榕主在场,不妨为家弟再瞧上一瞧?” 慕榕看了眼一旁的燕泽银,这小儿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机敏且灵动,实在是个俊美的男儿郎。 “还是不劳榕姐姐费神,烦请秦郎代为看上一眼就好。”燕泽银欠身向她行礼。 慕榕想他的确不是什么重伤,又以为他是个羞涩的小哥儿,脱衣诊背恐令他觉得难为情。故转头说与二弟,“秦儿,还是你代我替泽小主去瞧瞧,虽说伤势已无大碍,但也不可敷衍了事。医者仁心,这是我们慕家一贯的秉承。” 慕秦涨红了脸,狠狠道:“泽小主,请随我去往内室。” 燕泽银看向徐墨卿,只见姐夫朝他会心一笑。他立刻跳起来与慕秦走向后院去,只留徐墨卿同段氏和慕榕在这里说话。 慕秦引着燕泽银穿过游廊走进一间厢房,规格没有关雎阁大,但也算是一间雅处了。在进门前,燕泽银把小石留在门外守着,慕秦也只好命小厮不得入内。 “这是秦郎的住处了?”燕泽银明知故问。 慕秦绷着脸,冷冷道:“泽小主伏在这里吧。” 燕泽银见慕秦所指是一张醉翁榻,略显失望,“秦郎都不邀我进里间卧房去吗?” “屋内只有你我二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再则泽小主估摸伤已痊愈,我不过是瞭上一眼求得安心罢了。” “秦郎。”燕泽银收起笑脸,他忽然大行揖礼长躬不起,“秦郎,我知你心里在恼我,我也是鬼迷心窍,不知怎么看见你就情不自禁起来。这一次晚姐夫带我亲登贵府,就是要我郑重地向你赔个不是。愿秦郎饶恕我之前的荒唐行径。” 这燕泽银弹指间的变化着实令慕秦惊呆,他无奈地摇着头,“泽小主莫要对我行此大礼,还是快快起身吧!想必你也是看在殿下的份儿上才愿意屈尊来此。我本一介布衣,你实在不用这样对我。” “天地明鉴,我是真心来向你赔不是的。我自知前两次轻薄了你……” “泽小主休要再说下去!” “秦郎,你真的这样厌恶我吗?” 慕秦的心被燕泽银搅得乱七八糟,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燕泽银见慕秦别着头似乎很不愿意理自己,咬了咬牙,“不然,你觉得之前你吃亏了,大不了我补偿给你!” “这是什么混账话?”慕秦更加不明白他的用意。 “我擒过你的手又扯过你的裙底,那……你也这样对我?这样一来我们之间也算扯平,你是不是就可谅解我了?” 慕秦一听大为失色,“你、你、你!” 燕泽银说着就退去肩上的纱衫,然后就开始解自己的裙带。 “燕泽银你这是做什么?快住手!”慕秦乱作一团。 “反正都是要给你瞧背脊的。你倒是过来瞧啊?”燕泽银还在脱着自己的裙衫。 慕秦三步并两步一把抓住燕泽银还在脱衣服的手,直将他按倒在醉翁榻上,回身捡起落在地上的衣衫套在燕泽银的身上将他裹住。 慕秦重重地呼吸着,燕泽银一半的肩膀还露在外面。慕秦避开他的目光,“泽郎不用这样。” 燕泽银分明地感受到慕秦的双手在抖动,“秦郎……你这是怎么了?” “泽郎不要轻贱自己,你还是未出阁的男儿,怎可这样?之前的事我已不记得,也请泽郎不要再放在心上。” 他们二人面对着面几乎就要碰到一起,燕泽银看着慕秦眼中的自己自鸣得意地笑起来,“秦郎,你不厌烦我是吗?我就知道你会心疼我的。” “泽郎莫要再问,我们须快些回到厅上,不可让殿下久等。” “你还直呼我的名字?”燕泽银笑得更加肆意。 他慢慢拾起慕秦的手,这一次慕秦没有抗拒。 “你快瞧瞧,我的背脊好些了吗?不会真留下疤痕吧?” 慕秦随即将燕泽银扳过身去,令他趴在醉翁榻上,将他的衣衫又扯了下来,一览无遗的背脊呈现在慕秦的面前。 他伸出手触摸白馥馥的背脊上那几道醒目的印迹,“泽郎,你的伤还要再等些时日。” “还没有好哇?”燕泽银转过头笑问道。 慕秦取过药瓶来帮他涂抹,每涂抹一下燕泽银就在口中“嗯嗯啊啊”的叫疼,慕秦知道他是故意为之,便真的加大些手劲儿,当真把燕泽银弄得疼痛难忍。 良久,燕泽银合衣坐在慕秦的身边。 “我今日来得匆忙不曾带给你什么物件,随身的只有这块汗巾子,秦郎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怎可?”慕秦推搡道。 “秦郎口口声声说原谅我,却不肯收下我的东西,教我怎么信你?” “泽郎总是这样轻易把这等贵重的东西赠予别人?” “天么!天么!随你出外去打探,燕三郎何时拿汗巾子赠予他人?秦郎,你可是头一份儿!” 慕秦鬼使神差的接过汗巾子,到里间儿收了起来,又在自己的妆奁里取了个百合花纹鲛绡。 “这个是我绣了一半儿的,针脚还不够密实,泽郎若是肯将就就拿走吧。” 燕泽银立刻抢到手里细看,“秦郎这等心里手巧呢?”他忙把鲛绡揣进袖口中。 “好了!快随我回前厅去。” “是是,我听秦郎的。” “你切记……” “秦郎不必说,我自由分寸,只有一点我定要问清楚。” “泽郎但说无妨。” “日后,我还可以私会你吗?” 慕秦莫不言语,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燕泽银。 “秦郎不要为难,反正你与我姐夫是莫逆之交,只要你去我们燕府都会见到我的。不然……待我哪天溜出府来,偷偷寻你出外玩乐。总之,只要你不厌烦我什么都好说。” 慕秦仍不言语,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他仿佛被燕泽银施了法术。当燕泽银在他面前退去衣衫的那一刻,他的身体里划出一道暖流,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那奇妙的说不出清楚的感觉。 那日燕泽银随徐墨卿回到府上恰到掌灯时候。九灵早在西角门那等候,打发出去的丫鬟第三次跑回来,回秉道:“灵官儿,夫郎爷他们回来了!” 九灵悬着的心才肯放下,一众小厮儿丫鬟前后簇拥着马车,在西角门忙乱一阵儿终停当下来。 燕泽银嚷着要吃东西,徐墨卿却拉着他先去往木李楼。他多日没有来向燕乐施请安,今日虽黄昏已过,但他们毕竟是从外面回府,总该来点个卯才好。 可桃夭馆朱门已关,唯有两个小厮在门口候着。小厮见是徐墨卿来了,不敢怠慢立刻进去通报。片时书语从房里走出来,先向徐墨卿叉手行礼。 “夫郎爷,主母知您过来问安甚是高兴,可她已经在里面歇下了。”书语难为情道。 燕泽银一听就知道齐彦在里面,便脱口而出,“可是那彦哥儿在里面呢?” 书语摇了摇头,“泽主还是莫要猜测。” “语姐姐不说罢了!”他拉起徐墨卿,道:“姐夫快走,看灵官儿给我们留了什么好吃的?” 徐墨卿被燕泽银拉回桃夭馆来,见他这般疯癫已猜测出他和慕秦和解了。 “在马车上痴笑了一路,还不快快说与我听?” “敢情九殿下也有这么扯闲的心思呢?” “泽儿这是要过河拆桥了?” “泽儿哪敢?我只是听姐夫的话向秦郎赔了不是,他也肯谅解我了。这次的打没有白挨,让我认识到这么好看的郎卿,值了!” 燕泽银命小石再为他筛一壶酒, 他举起湛满琼浆酒杯,“姐夫,泽儿这杯酒敬你。多谢你累日来对我的照拂,挨打的事、秦郎的事都在这酒中了!”他说着一饮而尽。 徐墨卿也把酒喝下,看着燕泽银他也有种说不出的喜欢,这样美好欢快的男儿是他很少见到的。他甚至感觉到庆幸,自己可以做他的姐夫,能与他当成亲人和朋友。在这陌生的女公府里,燕泽银就像一束阳光,温暖了他的心房。 “姐夫,我有一事不知要不要和长姐说?”燕泽银显得有些犹豫。 徐墨卿笑问道:“你要说出来与我商量吗?” “当然,我信你的。” “请说。” “姐夫近来不知见过那齐彦没有?” 徐墨卿表示惭愧,“我并没有机会一睹他的丰姿。” “姐夫一定知道我是为何而挨打吧?我那日是在城西的花船上与一众小生喝酒玩乐,当时饮得有些醉,迷离之际瞧见个身影倒像是齐彦。”他凑近徐墨卿,小声道:“姐夫可信主母早知道我被长姐教训一事?” 徐墨卿平静道:“没有不透风的墙,被主母知晓很是正常,她愿配合我们演这出戏,只能证明她疼爱你们姐弟。” “姐夫,我说的你还没有明白。我是说这件事有可能是齐彦告诉给主母的,但为什么齐彦会在那花船上?” “你是怕齐彦来路不正,诓骗燕家钱财?” “钱财是小,我是怕他伤害主母的情感。” 第029回:领悟存活道 且说徐墨卿见燕泽分析的头头是道,不禁笑起来,戏他是包拯怀英附身。 “泽儿还是不要声张多言,你并无实证。若仅靠猜测无法令人信服,到时候弄巧成拙就更不好了。” “难不成姐夫要我坐视不管?我做不到!倘若日后当真出了事,我没法子向长姐交代。” “泽儿应留神观察,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到时再一网打尽才是明智之举。” 燕泽银思忖半日,徐墨卿所言不无道理,他也不想让长姐跟着操心,既无证据还暂先按兵不动为上! 光阴四射,不日,燕泽银的鞭伤终于愈合,用了慕家的良药,当真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疤痕。他的背脊如最初般嫩白光滑。 他回到家塾里同女君们一并上学,武先生因着他是男儿待他也不算严厉,落下的功课逐一补上即可。 在燕家家塾塾里上课的有燕家小姨母燕乐允,二女燕归岚和三子燕泽银;柳家过来的是嫡长女柳萱婷嫡幼女柳萱薇;沈侯府那边则是燕禹城的二女沈清影和三女沈清璧。 这柳萱婷长着一张长脸吊稍眼,高挑瘦弱,远看像个细竹竿子,是个长舌扯闲的性子。她见燕泽银回来上学,趁着歇课间来与他说话。 “泽弟这几日跑到哪里去玩儿了?教我们连个傍影儿都见不到?”柳萱婷随手挪来一个小杌坐在身下。 燕泽银回首勾了勾柳萱薇,柳萱薇还在豆蔻年华,是个圆脸翘鼻的小姑娘。他见燕泽银在叫自己,便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薇妹妹,你姐姐说她不知我这几日去了哪里?你可是知道的?”燕泽银朝柳萱薇挤下眼睛。 柳烟婷把妹妹往身旁一扯拽,“萱薇怎会知道!” 柳萱薇背过双手,摇头晃脑道:“姐姐非得绕着弯,若我说我就问泽哥哥,九殿下的病情可好了?晚姐姐、扶风、宜风哥哥他们都好不好?这么久没有去柳家走走,娘亲总是记挂他们呢!” 燕泽银咯咯的笑,“薇妹妹说的好!待过几日长姐从宫里回来,我便央她去柳家串门子。” “带上宜风哥哥一并回来啊!上次他答应给我绣个香囊呢!自打晚姐姐成亲,我便没再见过他!” 柳萱婷白了妹妹一眼,“瞧把你逞的!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姓燕!”她一抬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燕泽银把小杌让给柳萱薇,“薇妹妹你坐!这几日武先生都讲了哪些文章?把你的拿来借我抄抄?” “这个好说!我抄的可全了!”她瞟了一眼长姐,“婷姐姐她没恶意的,你也不要总是气她嘛!” “她若有你一半招人喜欢就好了!乔张做致的那个劲儿跟你……”他本想说,跟你那两个柳氏哥哥一摸一样。可是一想到自己这次出事,二柳从中帮了不少忙,他真应该口下留德,便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柳萱薇小小的人儿颈着脖子,“燕三郎,我柳家女儿男郎都不比你们家的差,你少在这里瞧不起人!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学晚姐姐入伍为将光耀门楣!” 燕泽银敲打她的脑袋,“薇妹妹是个有志气的!以后我等着瞧!” 沈家两个姐姐在他们后身跟着轻笑,柳萱薇急红了脸,“璧姐姐、影姐姐你们也不信我我啊!” “我们信的!整个学堂里当属薇妹妹最聪明!”沈家姊妹说道。 却不曾想沈家姊妹这话一出口,竟把最前面的燕乐允给得罪下。她是这学堂里年岁最大且最不得志的一个人。 柳萱薇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又凑到燕泽银身边,“泽哥哥,这月末是我娘亲寿辰,你回去向晚姐姐提个醒儿,到那日带着晚姐夫、扶风、宜风哥哥回柳家来!” “薇薇妹妹还这等孝顺,姑母寿辰我们何曾忘却,你你放心好了!“ ”今年不同往年,今年不是有九殿下么,我们柳家可没有来过那么高贵的人物!” “原是为了九殿下!柳萱薇你也个爱高攀的主儿!” 燕泽银和柳萱薇打成一圈,热的学堂上一阵哄笑。武先生见状把手中戒尺“啪、啪”敲打记下,“泽小主,多日前我罚你抄没的《男则》呢?” 燕泽银两眼一抹黑,心想早,遭了遭了,他早把这个茬给忘记!但见站在一隅的小石巴巴地跑过来,从书笈中取出一摞宣纸,“泽主,我帮你带过来了。” 燕泽银如释重负,“小石好样的!”他拿宣纸奉给武先生,总算是逃过一劫去! …… 深夜,东梁皇宫,祥瑞宫外。 燕归晚正随着当值侍卫巡夜,就算她迎娶了女皇九子,在御前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侍卫,女皇并没有为她提升官职。 与她同出身的女公子几乎都有官位加身,唯有她混在一堆女侯爷、女伯爷家的女儿们中间。起初她并没有什么怨言,她很感恩女皇可以赏她这个机会。要知道当初她小姨母燕乐允想从戎,是要从军营里的小兵做起的。就连这样,也因为燕乐允身子骨太弱,早早就被执事官给剔了出来。 那时燕乐施为三妹四处奔波,恨不得倾其所有,终于把燕乐允给送了进去。想着让她在军营里做些执笔的差事,却不曾想燕乐允坚持不过三月,终因吐血晕厥回到家中。也正是如此,燕乐允才不得不转投向考学,可惜天不遂人愿,燕乐允至今还未中过榜。 迎娶徐墨卿,燕归晚的一切仍未改变,钱财上的富庶并不可使他们燕门扬眉吐气,因这士农工商就是阶级的划分。没有仕途没有功绩,燕门依然什么都不是! 燕归晚披着盔甲手持宝刀,望着天空上一轮圆月陷入沉思。她心中有了怨气,娶这九皇子根本无用。可是她一想起徐墨卿的脸,想到他在燕家的所做作为,她又怨不起来他!徐墨卿并没有什么错,而且他还肯为她分忧解难,令她在这皇宫里当值无后院烦忧。 徐墨卿这柄双刃剑到底有没有用呢?燕归晚的心很冷,至始至终她都把徐墨卿当做一件可以利用的“东西”,尽管她还没有利用过他什么。 这夜的热风吹拂着她的额头,过了今晚她就可以回家了。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每每到了归家的前一晚她的心里都会有些兴奋。 祥瑞宫里灯火通明,勤勉的女皇陛下还在批阅折子。燕归晚不知道她算不算徐墨卿的好母亲,但她知道她是东梁女国的好皇帝。 打夹道里穿出几个小女官,每人手里提着个大春槅。其中一女官走到殿前,对着门守的两个丫鬟言语几声。 其中一丫鬟转身跨进宫殿,少倾,女皇的近身女史喜蕊迈了出来。 喜蕊盘问道:“哟,” 那小女官叉手回道:“小的是黄妃宫里派过来的。因知女皇操劳国事还未歇息,黄妃特亲手做了几个果馅糕点,命小的为女皇陛下送过来。” 喜蕊命小女官打开春槅,自有丫鬟走上前来拿着银针验食,然后接过春槅传进祥瑞宫里,又把这她们打发回宫去。 燕归晚在不远处瞧着,心中想起杨妃来。当值这么久,她从未见杨妃来过御前。那真是个孤独的男妃!现如今徐墨卿也不在他的身边,真不敢想他在这深宫里要怎样煎熬!想到这里,燕归晚更加想念燕府,就算她的父母亲不在人世了,至少他还有主母、胞弟还有……夫郎。他们都在自己的身边,他们为她缔造了家园。 燕归晚正默默地犯着嘀咕,女史喜蕊又一次从宫殿里走了出来。她环顾四周差看见燕归晚的身影朝她勾了勾手。 燕归晚忙快步跑到跟前,躬身叉手道:“蕊宫。” 喜蕊立刻还礼,道:“燕将,陛下请你进殿。” “有劳蕊宫带路。”燕归晚随即就被喜蕊带进宫里。 女皇坐在金灿灿的凰椅上,口中吃着黄妃刚刚送过来的糕点,见到燕归晚进来威严的的脸色露出一丝暖意。 “陛下。”燕归晚跪拜道。 女皇今晚仿佛心情大好,“燕将起来吧。黄妃刚刚送来的糕点,朕赏你吃些。” 喜蕊听闻立刻端起一盘糕点送到燕归晚跟前,燕归晚不敢接手,“臣……不敢。” “朕赏给你,你却不吃,这可是抗旨!”女皇微微笑道。 燕归晚一听不吃便是抗旨,慌得接过糕点就往口中塞,一旁是喜蕊也跟着笑了起来。 “燕将慢些吃!”喜蕊笑劝道。 燕归晚一壁谢过喜蕊提醒,一壁口中还在咀嚼。 女皇歪在凰椅上看着她,“燕家今年十七岁了?” 燕归晚刚要跪下回话,女皇便道:“莫跪了。” “是!”燕归晚把曲折的腿收回来,又躬下身子回禀道:“臣今年十七岁。” “比墨儿小了三岁。”女皇自然的提起徐墨卿,“墨儿在府上还好?我听说前几日他生病了?” “九殿下……他……他是新婚离宫想念陛下和杨妃所致。这两日已恢复许多,若是陛下能允他常回到皇宫就好了!”燕归晚替徐墨卿解释道。 “他才嫁出去几日!过节寿诞什么时候不可回?”女皇捻着手中的白玉佛珠,又问道:“明日燕将可还当值吗?” “臣明日不当值准许回家。” “呵!吾本准你明日不来皇宫,看来是可以免了。” 第030回:初试小帷幄 燕归晚不明女皇言辞,只好叉手问道:“陛下,臣愚钝……” 女皇从凰榻上站起身来,“明日是三公主的诞辰,晚夕时,你且随着墨儿一并去往她的府上贺寿吧。” “臣,遵旨。”燕归晚恭敬回话。 原来是适逢三公主的诞日,三日前离府进宫时倒未曾听徐墨卿提起。许是他还未料想好怎么安排。 “燕将,你和墨儿也须早些有子嗣才好。我知你心系朝堂,但你还年少,来日方长!” 话虽如此,可如果燕归晚和徐墨卿真的有了骨肉,她就没法子再在御前当值。一胎养下来总得一年的光景,一年以后她再归来就不一定是什么境遇了! 要是徐墨卿同他哥哥徐颜卿一般受宠也罢。徐颜卿嫁进的唐府,唐家乃是当今圣上的生父母家。若说唐门是东梁女国的第二大族,就没有任何一家敢称第一。朝堂上有多少大臣皆与唐家有所关联,或是唐门举荐或是依附于唐家…… 唐家主母因年岁渐高才从丞相的位置上卸任下来,继任者便是她的得意门生李湘阳。唐家长女唐亦庄承在御史大夫刘轩德手下执事,二女也就是徐颜卿的妻主唐亦艾便承在太尉朱袖淳的手下执事。 这便是唐家与燕家之间的差距! 燕归晚不敢反驳女皇旨意,对待徐墨卿的态度也只能是拖一天算一天。拜了陛下从祥瑞宫里退出来,至后夜与他人轮岗交替,她便回到侧房中歇息,一夜晚景不提。 至次日,燕归晚离开皇宫,九莺早在外头牵马候着,随即主仆俩打马绝尘来家。 照例先去拜见主母再回到桃夭馆来。燕泽银下了学便跑到桃夭馆,见到长姐的人影恨不得上蹿下跳起来。 徐墨卿坐在方椅上品茗,“泽儿今日下学这样早?” “还不是知道长姐今日来家,我央及武先生半日,她才肯早放走我们一个时辰。”燕泽银自豪道。 徐墨卿挖苦他,“哟,那众人岂不是都要拜谢你了?” 燕泽银露出一副“那是自然”的表情。 “你哪里还有半点男子的模样?”燕归晚虽不与他好话,但见到胞弟伤愈心中别提有多高兴。 “我就是要让长姐好好瞧瞧么!慕家献的治伤药当真好用!”燕泽银不忘替慕家说好话。 提到慕家,燕归晚直望向徐墨卿,“夫郎,烦你挑个日子,我同你带上泽儿一并去往慕家致谢吧。” 徐墨卿和燕泽银相视一笑,“妻主无须惦记了,我已带泽儿去过慕家。” “姐夫出手那是阔绰,赏了慕家那么大一只金如意!姐夫不愧是皇子啊!”燕泽银举起双手衡量那金如意的大小。 “泽儿休得无礼,怎可对殿下这么说话!快点向殿下赔不是!”燕归晚板脸恼道。 徐墨卿心里不舒坦,燕归晚越是对他恭敬,就越证明她与自己很疏离。 “妻主休要小题大做,泽儿与我无须多礼,况又不是在外面。” 燕归晚见他们俩一个鼻孔出气,只好躬身叉手道:“慕家的事多谢殿下出手料理。” 徐墨卿令童生拿出个帖子交到燕归晚手中,“这帖子是三日前送来的,三公主邀我们去她的寿诞拜礼。那时你已去往宫廷,我便擅自做主替你回了公主府。” “夫郎回帖天经地义哪里是什么擅自做主!” 燕泽银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抢白道:“长姐与姐夫说话都这么文绉绉的吗?你们两个成亲好歹也有一二个月了,瞧你们这阵仗该不会连真夫妻还没有做呢吧?” 徐墨卿与燕归晚双双红了脸,燕泽银这小子说话太没个遮掩! “三公主特意邀主母同去,昨日我去给主母请安也向她说起,只是主母说这两日身子不大爽快不愿意动身。”徐墨卿不接燕泽银的话,岔过去说起别的来。 燕归晚知道主母的秉性,“主母既说不去,夫郎也莫强求。她素日也不好太热闹的。” “那小姨母那边呢?妻主可是要去请上一请?” “小姨母身子骨本来就弱,主母不去她多半也是不会跟随的。一会儿我过竹梅苑那边走一遭。” “妻主既定夺了,那晚间便携泽儿和岚儿同我们一并去吧。” “燕归岚?”姐弟俩异口同声。 徐墨卿见姐弟俩一脸惊讶,道:“燕归岚怎么了?” “为什么要带上燕归岚?她何时与姐夫成了亲戚?”燕泽银忿忿道。 “燕家只有三兄妹,单留她一人在家?传出去到底是我徐墨卿的脸上不好看还是你们燕家的脸上不好看?” 燕泽银仍然不悦还要争犟,徐墨卿质问道:“嫡庶有何分别?女公府若连这点度量都没有,焉能做成大事?” “夫郎讲的是,我亲自去请岚儿!”燕归晚再一次被徐墨卿点醒。 燕归晚说毕,动身就走,刚走两步又折回来,“泽儿也莫在这杵着了,回关雎阁去拾掇拾掇,晚夕可不能给燕家丢脸!” 燕泽银见长姐姐夫统一了态度,气得一拂袖走出桃夭馆去。他与燕归岚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燕归岚总坏他的好事,每每看上个男郎,燕归岚必定要与他争夺。 “妻主还有何事?是要我与你一同去请人吗?”徐墨卿笑问道。 “三公主的寿礼,燕府献上四坛人参酒、二株万年青、一尊玉观音、一幅金丝绣百子图。夫郎觉得可否?” “寿礼哪需这般贵重,重在有情义上就好。” “夫郎刚刚也说不可丢我燕家的脸面,怎能敷衍了事?总不好要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九殿下的妻家哪里能那么寒酸潦倒!” 这燕归晚真是一点就透,徐墨卿不得不承认她很聪明。他默许了她的做法,她才放心的离开桃夭馆。 燕归晚先去了趟竹梅苑,见小姨母正伏在小炕桌前抄文,一旁的女官紧追着她喝汤药。 女官梨洛见燕归晚走进来,直走近央求她,“晚小主您来的正好,您快劝劝我家主子喝药吧!我这都拿下去热了两次了。” “梨洛,休要缠人,退下退下!”燕乐允放下手中的笔墨。 燕归晚接过女官手中的汤药,“你下去吧!我伺候允主喝药。” 梨洛一径跑出里间儿去,燕归晚端着汤药走到燕乐允身边,“小姨母,人家梨洛是为你好,你恼她做什么?伤了小仆的心,当心以后人家不真心待你!” 燕乐允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瞧见那药汤子就发起怵来。 “甥儿服侍你喝,那文章您且放放,甥儿说句大不敬的话,小姨母就是一辈子无功名利禄咱燕家也养得起,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晚儿,这话也就是你对我讲我不生气,换了旁人我定要抽她!哪个女子没有抱负?哪个女子碌碌无为浑浑噩噩?何况我燕门……你让小姨母……” “小姨母您先把药喝下再慢慢说。”燕归晚哄着劝燕乐允把汤药喝了。 “这药太苦了!日日喝、月月喝、年年喝!”燕乐允苦闷道。 她把药碗往小炕桌上一摔,“晚儿你倒是坐下啊!” 燕归晚搭着炕沿坐下,稍沉思下,道:“小姨母,甥儿觉得您先放放功名,您应娶夫生子才是!若您身边有个夫郎照顾,或许你的病早就好了!再说您这病看了这么多年,哪个郎中也没说出个头绪来,我就觉得您没什么病!” “就晚丫头会说话。”燕乐允露出笑脸。 “沈家、柳家还有温家哪一家的男儿不是让小姨母随便挑。” 燕乐允被燕归晚劝的越发高兴起来,“好了!好了!晚儿快直说,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燕归晚便说了晚夕去三公主府上拜寿一事,燕乐允听二姐不去果然也不跟随。但燕乐允见甥儿还这般敬重她,心里倒是多了几分暖意。 燕归晚在小姨母这得了准话才从竹梅苑里退出来,刚想穿影壁走出内仪门往甘棠轩去,就见到燕归岚从磐石斋里往外走。 燕归晚便在庭院中停下脚步,等着燕归晚走上前来。 燕归岚看到长姐忙上前躬身叉手,“长姐。” “岚儿晚夕可有事?” “无事。” “今日是三公主寿辰,殿下邀我们兄妹三人一并去公主府。岚儿可愿意?” 燕归岚展颜笑道:“长姐肯带我同去?我还没有去过公主府呢!” “岚儿回去规整一下,申时末我差人来唤你。” “是!长姐!”燕归岚一溜烟儿跑远去了。 燕归晚本想去与主母参定一番,可想到今早去请安主母只字未提,便猜到主母的用意是想让她自己做主。想到这她先令九灵九莺去库房把寿礼备好,抬出来装车打理妥当,又把九月叫到跟前来问话。 一切安排就绪她才回到桃夭馆来,秋生在内阁里迎上燕归晚,“晚主回来了?殿下本在这等您,这会子有些乏了在里间儿小憩呢!” 童生立刻唤小厮儿来看茶,“夫郎爷知道灵官儿莺官儿她们被晚主派出去忙活,特要小的守在这里服侍您。” 燕归晚刚喝了一口茶,九月就手捧一摞衣衫走了进来。 “晚主。”九月看着燕归晚。 “交给童官儿,去后头帮九莺九灵忙去吧。” 九月把手中衣衫交与童生,应了声“诺”走出去。 童生秋生齐齐看着燕归晚,“晚主,这是?” 第031回:群芳开夜宴(上) 燕归晚坐在方椅上,以手抚额,拭了拭眉梢,“待殿下醒了,你们帮他扮上看可否。” “原小的和童生还在为殿下今晚的衣裳发愁,不曾想晚主竟早就备下了。”秋生迎奉道。 燕归晚轻笑,抬抬手示意他们先退下去。内阁里四下无人了,她歪在一张紫檀木贵妃榻上打起盹儿,约摸一刻钟的功夫,她便觉得身上多了条小被儿。她恍惚间睁开眼睛,却见九灵已围在她的身边。 “瞧我,本是怕晚主着了凉,反倒把您给弄醒了。”九灵自责道。 燕归晚伸了个懒腰,道:“寿礼这么快就打点好了?” 九灵把一则清单拉开,呈到主子手中,“晚主,您过过目,这是账房汪先生给写好的礼单。” 燕归晚拿在手中看上一遍,指问道:“后面这一尊金弥勒佛像是哪里来的?” 九灵傲气地笑说道:“晚主不知,小的们正在账房打点,上院儿语官儿走进来,为我们请出来这一尊宝贝,说是主母事先预备好的,要咱们一并带走。” 原来主母早有准备,燕归晚更加敬佩起她。这尊金佛像可要比她准备的任何物件都贵重。 平日里她倒是用思珍藏些物件,本来心中还有点得意,自以为自己早做好了打算。与主母比起来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燕归晚拿着礼单接着往下看,“那这一团百寿桃又是谁备下的?” “是咱们夫郎爷呀!春生那小厮儿刚带着人给搬送过去,道是咱们夫郎爷三日前就在外头找酒楼做上的。”九灵笑得更加傲气。 燕归晚这才发现,即便自己当了差成了婚也还是个黄毛丫头,照比主母、徐墨卿来说,她还是太过稚嫩。 徐墨卿在卧房听到九灵提及自己,隔门笑问道:“灵官儿在外面讲我甚的不是?我在里间儿可是听的真真儿的。” 九灵身子一撇,朝里间道:“夫郎爷,您睡醒啦?小的不敢讲您的不是,小的可是在晚主面前说您的好儿呢!” 童生秋生闻声忙从耳房蹿进卧房里伺候。燕归晚也站了起来,吩咐道:“九灵,申时末去往甘棠轩、关雎阁请二位小主出来。去西角门备一顶小轿留给泽儿,牵一匹壮马留给岚儿,再套一辆马车留给殿下与我。” “诺。” “晚夕,你和九莺与我同去,命九月、九阳留在桃夭馆里看院儿。” “诺。” “贺礼装了几车?” “共三车。” “去找几个手脚麻利好身手的小丫鬟压车。” “下官遵命。” 燕归晚说毕,走进卧房中,却见那主仆三人都有些楞楞的。妆奁上铺开一色的胭脂水粉,衣橱的门也被打开,里面衣衫零乱。桌几上却摊平了那套九月拿过来的衣衫。 “夫郎,你……不喜欢这身直缀?若不喜欢便掷在一旁,怨我没提早问清你的喜好。”燕归晚深深叹了口气。 徐墨卿不言语,只是绕有深意的看着她。 秋生快嘴道:“妻主大人,您知殿下素来不好男服,大婚、回鸾逼得无奈才草草敷衍了事。今日日子隆重,殿下恐你在外头为难,我们这才在衣橱里寻衣,想找一件合心儿的男服,既不想让妻主大人为难,也不想让殿下心里太过憋屈。” 童生把那件浅银灰色的直缀提在手中,“晚主,您送来这身‘女装’是要夫郎爷穿上去公主府吗?” 燕归晚走到徐墨卿身后,看着铜镜中的他,“夫郎,你的本色就很好。你不需迎奉任何人的喜好。燕府之内,你可以为所欲为;燕府之外,我竭力护你周全。” 一席话落,惹得秋生童生两个均掉下泪来,徐墨卿也显得有点呼吸急促。 燕归晚这么做,一则是想感谢徐墨卿在燕泽银受伤一事中替自己担了不好的名声;二则她也是想笼络住徐墨卿的心,只有他听从自己的,才能说服他暂不与自己延绵子嗣。 至于被外人指指点点,燕门也好九殿下也罢,不是早就习以为常了吗? 快至申时末,各房人如约来到西角门,各司其职,起轿赶马启程。一众车、马、人丁出了燕家直奔三公主府中而去。 先一会儿还是黄昏,后一会儿天就黑下来。九灵九莺交替来马车前禀报状况。 徐墨卿坐在马车里,问道:“妻主是不放心贺礼?” 燕归晚拉上帘子,“我们虽在东梁京都,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后头车上皆是宝贝,放在寻常百姓人家不说一世,十年八年总也用不完的。” “九莺武艺高强,我身边那俩小厮儿也有些手段,岚儿与你也是习武之人,你怕什么呢?妻主性子严谨是好,但我只觉你整个人都紧绷绷的,你才十七岁却早没了烂漫。” “烂漫?” “泽儿小你二岁,岚儿仅小你一岁,他们都还充满孩子气,你呢?” 燕归晚靠近徐墨卿,手挑住他的下巴,“墨卿你呢?你何尝不是带着一副面具示人?”她凑的更近一些,“昨晚女皇深夜召见我,吩咐我今日与你同去三公主的寿诞,我不知道陛下是在意你还是在意三公主。” 徐墨卿拨开她的手指,“母帝在意的是三公主。” 燕归晚一句话就把他打回原形,徐墨卿刚才说教她的气势荡然无存。 人总是这样,说起道理来侃侃而谈,劝别人好像什么都懂,换到自己身上却什么也想不明白。 燕家一队伍浩然挺进,燕归岚在头阵打马来到马车下,“长姐,姐夫,过了前面那路口就到公主府了。” 燕归晚拉开帘子向前面瞧去,夜幕下星星点点人头攒动。 “长姐瞧那些扛生辰担的,今儿晚上少不得有一堆公侯官宦吧?”燕归岚俯下身子问道。 忽听马车里徐墨卿开口,“岚儿,今日公主府开的是家宴,不会有太多外臣,怕是没你想看的隆重场面。” “管他隆不隆重,小女君我来了就高兴!”燕归岚双腿一蹬马又赶到前头去。 俄顷,燕归晚一行车马到达公主府门首。公主府早有人来接应,燕家丫鬟们并着本家女侍逐一搬运贺礼。秋生站在一侧点算物件,童生跟进府中安放停当,待与管事头目交接仔细方才了事。九莺这边立在门口,差压车丫鬟们赶着空车回去燕家,又随本家把自家轿辇、马车等安排妥当。 再说徐墨卿携着燕家三姐弟进入公主府,女官先引着他们走过几座门拐了几个弯,尽是雕梁画栋、锦绣丛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灯光花似开,鼓乐声喧天。若说燕家院子很大,那这三公主府院可顶上四五个燕家的大小。 燕归岚和燕泽银跟在长姐姐夫身后,见他们不断地与往来各人行礼、答礼。他们俩哪里能记住那么些人,只能随着长姐姐夫拼命的笑脸迎人。 终于进到高堂里,却只见三公主的主妃李氏在此酬酢众人。 徐墨卿欠身向前,与他道了万福礼,“姐夫。” “九殿下来的早了,三公主还在回来的路上。女官儿前来报了两次,约摸还有半个时辰才能来家。” 燕归晚携弟妹也向他大行揖礼,“主妃。” “燕驸马快快免礼。”主妃说着又示意他们弟妹起身。 “九殿下,时候尚早,邀着燕驸马在府中转转也可,若去那边厅堂上入座也可。” “既如此我便与妻主在三姐的庭院里走走。” “九殿下请便。” 徐墨卿转身引燕家姐弟走入庭院中。燕归岚好奇道:“刚刚那位主妃穿的像个仙子一般,看着好像与泽儿一样年纪呢!本以为三公主是主母那般年纪,现在实不敢乱猜了。” “三公主长了小姨母几岁,她的夫郎与她一般年岁,不过他们已有一子一女了。” 燕归岚露出惊讶之表,“皇家的男郎都保养的这般得当吗?我是一点也没瞧出来。” 燕泽银口中“嗤”了一声,“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不过姐夫啊,刚才那主妃说三公主去了哪里还没有回来?” “今日午后,三公主与众姊弟皆去了皇宫。三姐寿诞,母帝自然要与她同庆。”徐墨卿自然说道。 “那为何姐夫不去?姐夫可是九皇子呢!”燕泽银追问起来。 燕归晚忙斥责胞弟,“泽儿,不许乱说话。”她望向徐墨卿,“夫郎,这偌大的院子我也是第一次来,还望夫郎带我们逛逛。” 徐墨卿睨了眼燕归晚,笑道:“是我借故推辞了。本应趁着这次进宫探望父妃,只是想到回鸾也没过去多久,再进一次宫闱……” 燕归晚立刻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她已明白他的用意。他怕杨氏与她再遭奚落,也怕他自己再与母帝闹出不愉。上次从皇宫回来,他用了那么久还没有抚平心思。 她忽然明白昨晚女皇为何要召见自己了,原是提早知道徐墨卿不会进宫,才委婉的推她来公主府。徐墨卿只与三公主私下交好点,想是让他们多走动些,不能因为他嫁了妻家就变得生分起来。 燕归晚隐隐地感知到女皇对徐墨卿的骨肉情,那么徐墨卿他也会这样觉得吗?她不确定自己判断的是否正确,只是女皇那句“来日方长”倏然间萦绕在她的耳边。 那么徐墨卿到底是不是一枚弃子呢? 第032回:群芳开夜宴(下) 且表东梁女国储君长公主徐怀卿时年三十岁,乃与女皇同住在皇宫檐下。余下的二、三、四公主均在皇宫之外京都之内自立开府,姊妹年岁相差都是一二岁,名讳依次为礼卿、钟卿、毓卿,剩下的皇子便是徐颜卿和徐墨卿了。 适逢三公主徐钟卿廿六诞辰,自上而下一片喜气,女皇在皇宫里摆酒设宴,与众儿女亲贵为三公主庆贺至夜幕降临。 女皇不喜好大喜功,又教导子女节俭朴实,更不许他们大兴穷奢极欲之风。所以皇宫里的筵席便是规规矩矩平平淡淡的。 待三公主拜谢过母帝出宫去,除长公主不得随意出入皇宫未能前往外,余下姊弟皆随她一路来家。远离宫廷开设府宴,公主府自然另成一派天地。 几位公主皇子及其家眷不消细说,更有东梁大氏族唐门、朱门等,还有三公主门下的幕僚官吏,这里面自然也含有慕家。 徐墨卿瞧着府院儿里拜送贺礼的人络绎不绝,喟叹自己之前想的太过简单,原以为三公主的寿诞不会这般隆重,因母帝早命他们简朴了事,可眼前的景象也只能用壮观来形容了。 徐墨卿与燕归晚走在前面,燕泽银和燕归岚跟在后面,他们穿过一个小桥来到一处亭阁,下面连着一大片池塘,隐约还能听到几声蛙鸣。 燕泽银向不远处的游廊望去,廊下零零散散坐着几位男郎,正向那池塘里投食喂鱼。 燕归岚用手肘碰了碰三弟,“泽儿,你瞧见那个穿翠蓝色四季花团罗衫儿的男郎没有?” 燕泽银随着她的眼神望去,见那男郎正伸着粉颈向池塘里投食,他一绺垂云髻荡在腰间,倩影实在令人想入非非。 “不知那是谁家的男儿?”燕泽银感叹道。 “泽儿看着顺眼吗?我们要不要踅过去攀谈攀谈?”燕归岚也蠢蠢欲动起来。 那一侧的燕归晚和徐墨卿同坐在亭下,头顶一轮残月挂在天际。 “还是主母想的周到,末了为我加上那尊金佛像一并带来,若随了我的意,恐咱燕家那点子礼不被三公主看上。到时候反丢了夫郎的脸面。”燕归晚悻悻道。 徐墨卿自愧道:“是我想的不够周全,本以为三姐办得只是简单的家宴而已。” “东梁富庶,国泰民安,三公主宴请四方也是好事情。夫郎曾说自幼只与三公主交好些,如今来都来了,一会儿高兴些拜礼吧便是。” 他们没坐上一会子,本家女侍就寻到此地请他们回厅堂入席,道三公主已经回到府上准备开宴。妻郎二人听闻起身欲走,却见后头那两个小儿还在品头论足谈论着不远处的几个哥儿。 “泽儿、岚儿,你们俩又在那里嘀嘀咕咕作甚?休要不懂规矩!还不速速跟过来!”燕归晚皱眉斥道。 二人慌下神忙跟着长姐、姐夫一径回到厅堂入座。 厅堂里主席下座分排开,珠围翠绕歌舞吹弹,觥筹交错贺寿不停。各桌尽是肉丸鱼头、羊肠醉鸭,一盘盘蒸酥茶食,一碟碟鲜蔬果子,琼浆玉液各色美酒更是不计其数。 酒过三巡,男眷们纷纷离席随主妃去往内院吃茶玩乐,一些年岁尚小的女儿男儿便偷偷溜到庭院中游玩。 徐墨卿安静的坐在众姊妹兄弟中间,一言不发只顾喝酒。燕归晚暗暗伏在他的耳边,道:“夫郎,你若不愿意再待下去,我们便打道回府。” 徐墨卿惨白的笑了笑,“不好。还是逗留到最后吧。” 听到徐墨卿的回答,燕归晚松了口气。她自然是不想这么快就离开的,她还希望在这里听到些朝堂内情。 “哎,九弟在与燕将咬耳朵呢!瞧瞧人家真是新婚燕尔恩爱妻郎啊!”二公主大声笑道。 四公主貌似有点微醉,迷离着双眼道:“二姐说的是!九弟自打嫁了妻主,倒像是换了个人儿似的。” 唐家二少主向他们望了一眼,只觉徐墨卿本色算得上标致,比起她的夫郎徐颜卿倒是好看许多,只是他身上那身“女装”实在有些扎眼。想他幸好嫁到燕家不受管束,假使嫁到他们唐家那就不好说了。 三公主在主席上一扬手,笑说道:“二姐、四妹,你们瞧见九弟与燕将交好不替他高兴啊?来来来,我们再喝上一杯!” 说毕,小厮儿女侍们执壶倒酒,歌舞声乐再起,又是一派喜气祥和。徐墨卿紧闭双唇不肯说一字,换做他未出嫁时的性子,早就不会对那些人留情面。可现在他都身后是燕家,今日又是三姐的寿日。 燕归晚静静听着席上诸位言语,起初还是客套的空话虚话,没多久就谈起前朝诸多大事要事,哪个县郡税奉多少,哪个地方天灾人祸,燕归晚默默记在心头。 忽然燕门朱太尉之女朱仙然开口道:“我东梁与西洲接壤之地,连年小战不断,近年他们换了新皇更是得寸进尺,有些村庄部落已被他们抢了去。我这次回朝便是想请奏女皇调拨些军饷补给。” “哦?朱将军可启奏母帝了?”三公主显然很想知道。 朱仙然笑着摇头仿佛有难言之隐。 “朱将军莫急,明日上朝我定会在母帝面前提及此事。”三公主胸有成竹道。 朱仙然忙伏地跪谢,“谢三公主。” “朱将军镇守边陲实在辛苦,我家小儿总有五岁年纪,倒是愿与令家小女君成个亲家。” 朱仙然没有料到三公主此举,慌得稽首道:“殿下,我家确有小女,如今七岁,可怎敢高攀殿下爱子。” 三公主大笑道:众家都听到没有?朱将军这是要驳我的脸面呢!怎地怕我家男儿生的丑陋?朱将军可不要这样想!” 二公主附和道:“朱将军,与三妹结亲家不算辱没你们朱门吧?” 这朱仙然更加不敢起身,反复推脱几次终于还是答应下来。 燕归晚看在眼里,徐墨卿也看在眼里。燕归晚想的是又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被促成,徐墨卿想的却是西洲国怎会连年滋扰我东梁国呢?东梁边陲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他急迫地想知道。 这时候燕归岚和燕泽银自然是开溜大吉,跑到这公主府里玩乐。燕归岚在席间坐的与在廊下看到的那个男郎很近,有幸瞧清楚他的模样。这时她正想甩开燕泽银自己去寻那男儿,怎奈燕泽银却一直跟随她。 燕泽银也不是有意跟随二姐,只是他刚刚在一隅角落看见个熟悉的身影。他想不明白那人怎么也会来到这公主府,可惜只那一眼就再也寻不到他。虽然这公主府里烛灯通明,但是在夜幕下找个人出来还是有些难。 二人正胡乱游荡,却见前面着一袭穿萃蓝色四季花团罗衫的美男子翩翩走来。 “泽郎,你且在这儿?让我好找!”说这话的正是慕秦。 燕泽银顿时又看的醉了,“当真是你?我寻你家主母不得,以为你们慕家没有来呢!刚才瞧你在那边廊下投食喂鱼,我差一点就要去唤你了。” 慕秦扯袖遮脸笑起来,“我也是瞧见九殿下和晚少主才知道你也跟过来了。” 燕归岚已嘟起脸很不悦,她一眼便看上的男郎居然与她三弟相识?瞧三弟那一脸痴痴的样子,这一次岂不是要捷足先登?她不愿意! “泽儿,还不向二姐引见,这是哪家的标致小生?” “慕家二郎慕秦。”燕泽银没好气道。 慕秦低眉向燕归晚道了万福,燕归岚也忙向他躬身唱喏。 慕秦似有话要说,只是碍于旁边的燕归岚有些犹豫。燕泽银只以为他是在惦念自己,正含情脉脉的望着对方。 “泽郎,可否借一步说话?”慕秦略有些急迫。 燕归岚咬着牙恨恨的,也只好挤出笑脸,“你们且聊,我就在附近散步。” 慕秦忙一把抓过燕泽银躲到树荫下,“我有要事跟你说。” “秦郎慢慢说,不必着急!”燕泽银宽慰道。 “你家主母可是与一个叫齐彦的小生扭在一起了?” “你?”燕泽银大为吃惊,因他刚刚看到的人影就是齐彦。 “我本不是个好管闲事的。只是我家慕辰就是因为这齐彦的出现才与你家主母分开。可我刚刚就在这庭院里见那齐彦正与别的女君厮混。” “秦郎可不要扯谎!”燕归岚的声音在身后飘来。 吓得慕秦和燕泽银惊叫起来,“二姐你,你什么溜过来的?” “岚小主要吓死个人!”慕秦慌张道。 燕归岚眼睛瞪得鼓鼓的,“你们刚刚说的可是实情?咱家主母可不能被那小儿欺骗了!” “我刚刚也见到他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再寻不到。秦郎也这样说,怕是要坐实了!” “岂有此理!看我不宰了他去!” 燕归岚说着就要往外冲,燕泽银和慕秦直把她给拉住。 “没有证据你怎地咬定?我只瞧见那齐彦与别的女君勾勾搭搭,余下的也不能确定。” “我也只看到那一个人影罢了!就算他来了公主府也不能治他什么不是!二姐你冲动什么呀!” “你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这等瞻前顾后,那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办?我们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让咱家主母被那小儿继续诓骗?” 慕秦与燕泽银对视点头,不约而同说与燕归岚,道“捉奸!” 第033回:坏事传千里 说时迟那时快,燕归岚大腿一拍,顿时与燕泽银和慕秦达成一致。 “对对对!捉奸,到时候人赃俱获看齐彦那小贱人还有什么话可说!”燕归岚两眼直放出光来。 慕秦只觉这燕归岚表现的异常兴奋,她好像特别希望齐彦能坐实这个“罪名”。她乐忠于去做捉奸这个过程,而不是真心的关心燕家主母。 他们三人开始寻找起齐彦的身影。公主府里到处灯火阑珊,无论在游廊下、池塘边、小桥处、花丛里,哪里都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可他们一路找去都没有发现齐彦的踪迹。 齐彦到底能在哪呢?与他厮混的女君又会是谁呢?他们三人边寻找边猜测。 寻了大半日,燕归岚有些失望了,“我说你们二人到底瞧仔细没有?莫不是把人看错了?” 燕泽银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二姐,我怎么觉得你没有抓到齐彦很失望似的?” “你!你这小儿说什么呢?”燕归岚气急败坏道。 慕秦一掠站在他们姐弟二人中间,“你们俩可不要在这公主府里吵起来,喧喧嚷嚷的再惊来旁人,齐彦没有逮住倒教你们燕家人丢了脸面。” 姐弟二人被慕秦所挖苦不再做声,全站在原地各自捏腿捶背。他们今晚注定是要无功而返了! 俄顷,从厅堂那边递出来消息,女君们的宴席终于散场,众人纷纷准备离府归家。燕泽银兄妹也得与慕秦暂别,各自与家人汇合离开公主府。慕秦恐他们姐弟回去以后告诉旁人,直劝他们俩不要到处宣扬。燕泽银满口答应下慕秦,又嘱咐他几言,毕竟这是燕家的“家丑”,也请他不要向外散播。 徐墨卿和燕归晚站在外仪门处等待二妹三弟,三公主和主妃正忙着向外送客。 燕家人聚齐走到门首,一行人在街门口等待九莺去牵马车回来。三公主忽走到徐墨卿和燕归晚的身边,亲切道:“九弟今日能来我这儿,三姐深感高兴。外边不比宫中,到底能自由些,平日得闲儿就与燕将多来府上走走。” 徐墨卿欠着身微微一笑,“三姐垂爱,九弟谨记于心。” 三公主拍拍燕归晚的肩膀,“我这个九弟,就是这个冷淡淡的性子,燕将平日多担待些吧。” 燕归晚向三公主行了揖礼,“诺。” “难怪二姐要说笑你们俩,瞧瞧你们俩说起话来都一个语气。我真拿你们没办法。一个寡言少语一个谨小慎微。九弟,你真是枉费三姐疼你这一场!”三公主装出一副寒心的模样。 徐墨卿只好拉拉主妃的衣袖,故意撒娇道:“姐夫快替我们妻郎说说好话,三姐挑上我们的不是了!” “好啦!这夜已深,你们快快上马车回家去。九殿下和燕将还不知钟卿的秉性,她就是老放心不下你们!” “我知三姐疼我,这些年只有三姐待我好。墨卿都记得的。”徐墨卿感恩道。 三公主欣慰的扬一扬手,教他们一家速速离开。 徐墨卿上了马车就撩开帘子看向公主府的门首,直到那后头变成一抹漆黑,他才肯回过头来坐定。于他而言这可能就是他仅有的一点亲情之感。燕归晚轻抚他的背脊,这种无声的安慰在马车里回旋很久。 是夜无话,一夜晚景不题。 明日下学后,燕归岚兴冲冲地去往磐石斋。温长溯此时却不在房中,而是在木李楼里陪着主母唠家常。她躺在父亲的床上等了又等,才终于把温长溯给盼回来。 温长溯年约三十四五,年轻时也是个风流子弟。可现在他永远一身素衣,仿佛明志一般,告诉众人他在为燕乐然守节。 “你这孩子大白天躺在这里做什么?武先生没留什么作业不曾?”温长溯搭在床边问向燕归岚。 燕归岚一个激灵跃起来,“爹,我有个大事情要与你讲呢!” 温长溯笑讽道:“什么大事情把你激动成这个样?怎么燕归晚带你去趟公主府就算开眼界了?” “才不是呢!”燕归岚否认道:“我是说我发现主母房里的新哥儿就是那个齐彦,他是个不老实的!” “此话当真?那燕乐施明里暗里养了多少面首,尽是让她摆布玩乐的,这次终于被人诓骗了?” 温长溯幸灾乐祸道。 “就是!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自己养那么多面首就算了,那燕归晚房下还养着柳扶风柳宜风呢!我房里却只有白子言一人!”燕归岚掐住腰,“昨晚是燕泽银那小子瞧见齐彦跟别人勾搭的。我寻思拉着燕泽银去外头把这事给调查清楚,反正到最后下不来台是主母。若哪里办得不妥当,也有燕泽银给我当垫背的。” “我家岚儿越来越聪明。这件事就这么办,出去活动时要当心安危,有哪里需要父亲帮忙就来支会我。” 燕泽银的心里也藏不住事情,到底没忍住跑去桃夭馆与徐墨卿说了一遍。徐墨卿起初还不大相信,直到燕泽银把慕秦搬出来才不得不信。 “泽儿想怎样做?追踪下去挖出事情的真相?”徐墨卿也觉得这件事很棘手。 “只有捉奸拿双齐彦才能无法狡辩,主母才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不然我们这么突兀的去主母面前揭发,他会承认吗?” “你们打算从哪入手?” “我和二姐准备跟踪他,待他从燕府离开时我们就尾随其后。看他平日里都去往那些地方接触什么样的人物,保准儿能有逮住的可能!” “泽儿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件事是个误会?” “不会!我在花船上见过那小厮儿一次,昨日在公主府又见到一次,现在连秦郎都见到了,怎么可能还会是假?” 徐墨卿见燕泽银态度这样坚决,也知没法子阻挠他。 “姐夫也休要先告诉长姐,她常常在宫中不总回家,让她知道了也是干着急!”燕泽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这日,齐彦再次来至燕府木李楼中,依旧是酒肉果鲜奉于室内,房中暖床绡帐绵褥华裀 。主母与齐彦二人枕上绸缪,被中缱绻,言不可尽。事毕后,两个交股而躺说尽情话。 那燕泽银和燕归岚便藏在磐石斋的庭院里向木李楼望去,直等着齐彦离开燕家。怎奈这晚主母与齐彦二人欢愉无度,齐彦便留在木李楼中过了夜。害得姐弟二人白白等了半宿,直到三更天已过,他们俩才不得不各自回房。 翌日清早给主母请安时,燕归岚哈欠不断困意连连,燕泽银更是晚了一刻钟才赶到。 两个人吃了哑巴亏不甘心又准备卷土重来。这一次他们俩终于跟着齐彦出了燕府,可齐彦在前面七拐八拐没几条便不见了踪影。气得姐弟俩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 二人在市井里分道扬镳,燕归岚不知前往何处,燕泽银却偷偷的溜进慕府里。先是小石与慕秦的小厮儿来兴见面搭桥,再由兴旺引着他们主仆从偏门进到慕府,最终钻到慕秦的卧房中。 两个小厮在明间里打着瞌睡,燕泽银和慕秦便到里面里插上门说气话来。 两个坐在一处,慕秦掐算着时辰,道:“泽郎只能待上一个时辰,再晚些恐我家家姐和主母都要回来了。” “我知道。我就是几日未见你,心里有些想你就来了。”燕泽银丝毫不掩饰。 慕秦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我以为泽郎是为着那齐彦的事来找我商议对策呢!” “我倒真是就着这个由头来的,只是一见到秦郎我便明白自己真实想法了。” 接着燕泽银把这几次的跟踪状况告知给慕秦,慕秦也泛起头疼,他没想到齐彦这般不好对付。可越是这样煞费苦心的隐藏,不就更能说明有问题的存在吗? “燕归岚都有些泄气了!”燕泽银无奈道。 “泽郎,那你可否还要坚持,或许真的是我们看错了?” “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怎么秦郎你也这么说呢?你可是亲眼看到的呀!” 燕泽银上来脾气,恼怒与委屈一拥而上。慕秦见状忙劝慰起他,二人在床榻上推推搡搡不知怎地就搅到一起去。二郎一上一下互相凝望不已,心跳与呼吸比平日更能感知得到。燕泽银“蹭”的一下吻向慕秦,惊的慕秦愣住半晌。燕泽银看慕秦还处在蒙蒙的状态,又接二连三的吻起他。 这是燕泽银见到慕秦第一眼就想做的事,今日他终于做到了。他开心的笑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 慕秦沉溺在那说不出的感觉里,回味一遍又一遍。他轻轻的抿了抿嘴,“泽郎可是吃了蜜饯子。”他说完脸已经红润起来。 “我才没有吃,再说刚进来时你不是给我吃过茶了?” “那……这是何味?” 燕泽银将慕秦搂在身下,笑道:“这是我的味道。秦郎会记住的吧?” “我为什么要记住?” “秦郎嘴硬什么啊?之前你可是说过,不曾配与女君也不曾有喜欢的男儿。那我岂不是就你第一个……” 燕泽银话还未说完,慕秦的唇已经迎了上来,这一次是他把燕泽银给缠住了。 第034回:捉人要拿双 但见燕泽银和慕秦口舌不离相互索吻,几近到了忘我的境界,以至不慎从床榻上翻滚跌落在地。二郎受了疼方才停止下来,一个揉着脑袋一个捂着腰股,没有言语只有凝望的傻笑。 他们扶起对方,拾掇好各自衣衫,重新坐回到床沿儿上。慕秦仿佛做了什么错事,内心忽然生起一股悔意。 “泽郎,刚刚是我冲动了。”慕秦向燕泽银赔起不是。 燕泽银好似很懂得他的心思,轻轻按住他的手,“秦郎莫要心慌,情不自禁有什么可怪罪的!” 慕秦低下头,迷茫道:“我从未想过我会……” “秦郎是怕被外人知道,还是不知对我是何种情感?” “之前慕辰已和贵府主母有了一段风花雪月,若是被两家知道我们又这样不清不楚的……” “秦郎,那你对我到底有无情感?” “我……我不知道。” 燕泽银登时起身立在慕秦眼前,“自打在长姐房中见到秦郎,我便对你朝思暮想。你若对我没什么情感,何故原谅我待你轻薄?何故收下我的汗巾子?何故与了我百合鲛绡?何故要回应我的亲腻?” 慕秦被燕泽银一连串的质问慌住阵脚,他一跃别过身去避在窗户下,“我……我不过是不想让九殿下为难,更是希望能帮着慕辰出一口气!” “你……”燕泽银手指慕秦,“好!这齐彦一事我定要追查到底,就为你们慕家出一口气!我一定全了你的心意!” 燕泽银气呼呼地离开慕府,更因从慕家偏门走出来受了委屈,连着损骂小石一路。小石不知其由憋屈的落下泪来,燕泽银这才心生歉意,又反过头去哄了小石几句。 “明明很青睐我却矢口否认!”燕泽银自顾自说。 小石擦着眼泪跟在身后,追问道:“泽主,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 主仆二人溜进府中,回到关雎阁正值黄昏。燕泽银怒气未消,便差小璞拿上几坛金华酒,躲在房下里饮至酩酊大醉,倒在炕上就开始蒙头大睡。 且看慕秦放走燕泽银,自在房中嗟叹不已。他从未想到自己有天会对一个男郎动心,对男郎动心也就罢了,偏偏这男郎的家长还与自家堂兄有过一段爱意,何况他的旧主、现在的莫逆之交当朝九殿下还是他长姐的夫郎,于情于理他也不可与这燕泽银有所造次! 可他与燕泽银亲腻时的感觉却瞒不了自己的内心,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动了情!他躲在房里回味其中滋味,来兴打帘子进来轻唤主子,道:“秦主,前院儿传话来,请主子过去吃晚膳。” “可是母亲和长姐都回来了?” “是,今儿晚夕主母同榕主是一并回来的,好像是归来的路上碰见了。” 慕秦打理好衣装去往上房,母亲慕戴、父亲段氏和长姐慕榕皆已落座。他先给长辈一一问了安才坐定吃食。 “近来都没瞧见你出门子,日日圈在房中也不出来走走。也到了会女君的年纪,我东梁国风又不保守,秦儿怎就这般羞嗒嗒的?”慕戴皱眉说道。 段氏望了一眼慕秦,替儿子说起话来,“前不久九殿下还亲登我府门呢,秦儿有他的大好前程。” 慕戴鼻子里“哼”了一声,与慕榕对视轻笑,各执酒杯饮下一盅。 “一个‘夫’道人家懂什么?我能进到三公主门下,榕儿能进到太医院确实是因为九殿下不假,可我们秦儿也是伴在他身边多年的啊!说到底是我们慕家应得的。谁人不知九皇子不得恩宠,现如今又嫁到那燕府里去,秦儿与他交好能有什么好处?” 慕榕一听便知今日母亲定是在三公主那里受了气,不知又被哪个高官显达挤兑讥讽了。 她见二弟气得嘴唇发抖,迅速接起母亲的话,“母亲严重了,皇子终究是皇子,哪里那么一文不值!我的随从青翠这两日害疾一直卧床不起,一会子我有个出诊,带着秦儿与我同去吧。一则帮我递递拿拿,二则趁机外出透透气。” 慕戴冷眼看向慕秦,“与你长姐同去吧!正好这几夜不宵禁,街面上热闹的很!” 段氏也在一旁劝道:“秦儿就去吧!” 慕秦只好答应下来,吃下几口饭食就下了桌,又回到房中换衣裳去了。没多时前院儿就有人来叫,道是门首马车已套好,榕主催促他速速出门。 姐弟俩同坐马车出门往城西去,患者是个当朝京官的小儿染上伤风,吃了别的郎中的药一直不见好转,这才托了人求到慕榕身上。她的医术乃从段氏之母,年岁尚轻却得了真传。日常疾病信手拈来,在东梁京都也算小有名望的。 城西淮乌街灯火通明,沿着淮成河两侧蜿蜒盘踞多家铺子,酒肆、生药铺、茶楼、钱庄、当铺、绸线铺应有尽有,当然这里还有一片烟花柳巷之所。 “醉清风”便是其中之一,燕归岚与燕泽银在市井分开就钻到这里。她在这里勾搭上一个唱曲儿的小生,近期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 那小生白面粉颈狐生像,嘴巴也甜腻的很,唤作稚郎。把燕归岚勾搭的五迷三道,一得闲儿便望这醉青风里跑。燕归岚为稚郎散了不少的钱财,这男儿也卯足劲百般讨好燕归岚。 醉清风楼阁一处暖房里,燕归岚与稚郎搂在一起吃酒刮言,男儿忙不迭的递菜斟酒,女儿来者不拒,吃酒吃菜也想把他一并吃下。 忽听外面一阵烟花炮竹翻响,稚郎一起身推开窗户,笑对燕归岚说道:“岚君,你快来瞧!” 燕归岚带着酒意走至窗边,一只手挽在稚郎腰间,一只手扶着窗棱向外望去,“倒是个美景!不知是哪家大户放的。” 微风徐来吹得燕归岚打个激灵,酒劲儿好似也散去不少。她忽的往底下街面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从醉清风前走过。 那人不就是齐彦吗?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燕归岚放开稚郎转头就往外跑,慌得稚郎跟在后头追到街门口。这一次燕归岚说什么也不会放过齐彦,她一径追赶过去,香玲和紫玲赶忙甩下一锭银子追随主子而去。 慕秦随长姐出过诊,京官拜谢二姐弟出府,不忘赠予他们金银和食盒。月色正好,姐弟不愿登马车归家,就徒步走在市井中,俄顷,就转至淮乌街来。 慕秦被这热闹景象迷住,“几时不来这淮乌街,比先前更加繁盛了。”他边说边向两侧望去。 “不然母亲怎说要你多出来走走呢!” “母亲不应忘本,没有九殿下,我们慕家还在山野里采药种田哪!” “我知你与九殿下情深义重,当年要不是他随女皇外出打猎,不慎将你射伤,九殿下哭着喊着要救你性命,你哪来机会到皇子身边当伴读。” “长姐都还记得。” “我自然记得,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你也知母亲到了三公主门下,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受尽白眼和欺辱,她有所抱怨也是难免的。更何况辰儿一事,要慕家在京都丢了多大脸面!” “就因为燕家主母没把辰儿纳进府院中?” “那倒不是,而是他与燕家主母分开后的所作所为,隔三差五就闹到燕宅,在门外不是扬言要烧掉燕府,就是醉眼朦胧说些乌七八糟的话。扰到街坊四邻一传百传,你让母亲的脸面往哪放?辰儿父母早亡,做出这等丑事,外人自然指点是母亲父亲没把他教育好!” 慕榕言辞不偏不倚,慕秦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他蓦然地望向淮成河,河岸边上停着一排排渔船、花船、酒家。他忽然在一叶小渔船上看到个熟悉身影,瞬间激动的大跳起来。 “长姐,我去去就回,你且在这里等我!” 慕秦提着湘裙飞奔而走,慕榕忙叫来兴跟上他,叮嘱道:“别跟丢了秦儿,要万分小心!” 慕榕不知发生何事,气得在原地打转,因她根本不知慕秦去向。没得法子,只有回到马车上,等待慕秦回来寻她! 也是天假其便,燕归岚带着香玲紫玲,慕秦带着来兴在码头撞在一处。燕归岚见他神色慌张,慕秦见他也气势汹汹,顿时明白对方也发现齐彦踪迹。二人话不多时直奔着那艘小渔船扑去! 渔船尚小受不住多人,燕归岚带着香玲紫玲跳上船去。香玲堵在船头紫玲堵在船尾,燕归岚执剑闯入船篷之中。只见齐彦正与一女君并坐一起,衣衫不整半露肌肤,旁边还有一船妇伺候着酒菜。 齐彦见到燕归岚吓得脸色惨白,一面捯手搂起衣衫一面跪地求饶。 “岚主,岚主你饶了我吧!这事可不能让施君知道啊!” “呸!你个不要脸的小厮儿,我定要捉你回去见主母!” 那女君愣在原处,见齐彦抱住燕归岚的小腿,趁机跑出船篷以为能逃之夭夭。怎奈她一跑出来,就被香玲紫玲合力制伏。 慕秦带着来兴在岸上接应,齐彦并着那女君外加船妇被统统押解上来。起初几人还在乱叫,嚷着燕归岚没权力抓他们。 慕秦直凑到他们跟前,恫吓道:“今夜京都不宵禁,街面上到处是人,你们若是不害怕被人知道,就尽情的叫喊,到时候被官家和外人知道你们通奸就更好了!” 齐彦等吓得不敢再言语,任凭燕归岚捆住他们的手脚送往燕府去。 燕归岚乜斜着他们,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第035回:聪明反被误 话说燕归岚同慕秦合力捉拿住齐彦及其奸妇,甚是趾高气昂,毕竟这一次她做了件天大的“好事” 。 少焉,香玲招呼来自家马车,把齐彦一干人等押到车上去。他们哪里肯依,虽不敢大声喊叫却也奋力反抗到底。可燕归岚心意已决,绝不会在此时心慈手软。 她命香玲紫玲严加看管,自来至慕秦身边,躬身叉手道:“劳烦秦郎,为我燕家内事奔波。” 慕秦连忙道了万福还礼,“岚主折煞我,我也只是凑巧碰见而已。若能让贵府主母认清小人嘴脸,小生便觉不枉费周章了。 ” 燕归岚仔细打量慕秦颜色,觉得他比那日在公主府初见时更加可人。不觉心中生起爱意,下定决心要抢在燕泽银之前得到他。 慕秦见燕归岚的眼珠子朝自己提溜乱转,直避过身去,借故道:“岚小主还须早早还家才是,我家家姐还在街头等我,小生这就先告辞一步。” “秦郎且慢……”燕归岚在后头叫住他,“秦郎,若明日我家主母需要个证人,敢问秦郎可否愿意出来指证?” “这……”慕秦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只怕明日会去府中叨扰,到时候请秦郎来我家走一遭,郎卿意下如何?”燕归岚走近慕秦身边,眯起眼睛问道。 慕秦犹豫片时,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自己挖的坑里,可此时他若退缩…… “秦郎要是不想便罢了,到明日我死不提你就是。”燕归岚继续试探他。 慕秦对燕归岚忽然行了揖礼,“慕秦明日在家等候府上来人。” “秦郎果然仗义执言。岚儿在此先谢过了。”她说着一抬手在慕秦面前晃了一下。 慕秦向后退了半步,见燕归岚没做说辞也就转身离开此处。 燕归岚望着慕秦远去的身影,把手中得到的东西用力握了握,随即转身上马归家。 慕榕还在原地等待二弟,见他终于回来直跳下马车,责备道:“你这厮儿是要气死我吗?你当真有个好歹,叫我家去怎与母亲交代?” 慕秦不敢还嘴亦不敢说出去向,只欠着身听从家姐教诲。慕榕见他不愿解释,朝身边的来兴上去就给了一嘴巴。刮的来兴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还是车夫看不过眼,直劝着榕主赶紧回到府上才是,夜已深了再不回去恐主母担心。 慕榕才允慕秦上了马车,来兴跟在车后哭哭啼啼,慕秦心里倍加自责。他回府进了卧房忙向来兴赔起不是。来兴对主子也是忠心耿耿,自不会去上房里“出卖”慕秦。 来兴催促主子早早歇息,为他脱衣拆头,随口问道:“哎呦,秦主,您这支步摇的流苏哪里去了?” 慕秦一听赶紧查看,见那步摇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支杆儿,流苏早已不见踪迹。 “许是慌乱中遗落了?”慕秦自问道。 来兴把那支步摇收好,叹息道:“可惜了!好好的一支步摇,赶明儿我为秦主去外头配上一绺流苏去。” “罢,罢。” 燕归岚一行车马因是半夜三更归来,不便惊动家宅,就把齐彦等捆在甘棠轩下房中,命女官严加看管。 白子言见甘棠轩里绑来几个人票,吓得直往燕归岚怀里钻。燕归岚瞪住他厉声道:“不许喊叫!” 白子言拉住她的手不放,偶然闻到燕归岚身上的酒气和胭脂香,霎时垂下脸色,道:“岚主,您这又是去哪里鬼混了?” “怎么?子言还要管住我不曾?”燕归岚拉过白子言往床榻上一推,“好生在房下里待着,哪里没有你的出头之日?” 她说毕去往磐石斋找温长溯去了,白子言独坐在床榻上又羞又恼。燕归岚几时把他放在眼里过!他好歹也是温长溯胞弟家的幼子。当初他来到燕归岚房下还是温长溯亲自登门求的他的父母亲! 温长溯已经睡下,听见是燕归岚叫门,忙的起来更衣。燕归岚先如此这般的讲与父亲一遍,温长溯伏在桌子上拍手叫好。当下二人就商议好明早要如何“做戏”,至三更天已过,她便留在磐石斋睡了半夜。 一夜晚景提过,且说次日清早。 九莺早早便去皇宫外迎候燕归晚,主仆从西角门入府,见时候尚早就先回到桃夭馆里来。徐墨卿刚梳妆毕,走出来正见到燕归晚进来。 “妻主今日回来的早。”徐墨卿向她道了万福。 燕归晚还了礼,道:“今日轮岗交替的快些,便早来家了。夫郎这是要去往木李楼?” “是,妻主请安了不曾?若还没有便与我同去吧?” “我且看木李楼还未打门,想是等等再去。” 徐墨卿当下就明白,应是那齐彦留宿在此。两个稍等一刻钟一并去往前院儿。二柳在窗前见妻郎俩同去木李楼,也急急地跟出来尾随其后。 燕泽银酒醒头疼,起身喝了一瓯子姜水便睡不着了。故而今日起得早些,匀脸更衣后也往上房里走。 姐弟俩在甬道碰见,燕泽银上前行了礼,笑道:“长姐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又看向身后的徐墨卿和不远处的二柳,嬉笑道:“呦,这桃夭馆人齐的很嘛?咱们府上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我们怎样也说的过去,倒是你,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早早的就来给主母请安?” 燕泽银自不敢说在关雎阁喝的酩酊大醉,敷衍道:“泽儿早就如此作息,只是长姐没在意而已。” 徐墨卿在一旁咳嗽几下没做声,二柳也不在不远处偷笑。 俄顷,木李楼前各房人悉数到场,独缺燕归岚一人。柳扶风移到白子言身边,用团扇挡着嘴,轻声问道:“子言,你家主子呢?” 白子言望向不远处的温长溯,“岚主这就来了。” 温长溯昂首挺胸,看起来气色绝佳,平日里他甚少这般,总是谨小慎微的。 须臾,木李楼朱门打开,书语引着众人走进正厅里。柳扶风悄悄说与柳宜风,“还以为那齐彦在房中,今日早更请安可免了呢!” 但见燕乐施坐于中堂之上,高高束起发髻,剑眉星眼,一身清水横纹深衣,黑革皂靴,确有家长风范。 “你们今日都起的这么早?”燕乐施端起茶盏饮了口。 先是燕乐允、温长溯,然后是燕归晚和徐墨卿、燕泽银,接着就是柳扶风、柳宜风、白子言,一一向主母请了安。 寻常时候,若是谁晚来或是没来,燕乐施也不大当面指问,总是背后探清原由。今早没瞧见燕归岚也没做声张,放着温长溯在侧也没有究其原因。 众人各自落座,燕乐施先询了询燕归晚去皇宫当值这三日可否顺当,又问了问燕乐允这两日身子骨可好些了。 正在此时,燕归岚生龙活虎地踏进木李楼来。她先拱手给主母唱了喏,又向余下各位行了礼数。 “岚儿今早来晚了,还望主母恕罪。” “坐吧。” 燕乐施并未追问根本,燕归岚话已到嘴边,又硬生生给咽了回来。见主母此般她只好自报奋勇,道:“主母,岚儿有要事相告。” 燕乐施睃了眼燕归岚,心想,这小女到底是沉不住气,且看她有何事要禀。 “但说无妨。” 燕归岚环顾自周,提了口气,“主母,您房下郎卿齐彦是个不守夫道的……” 此言一出,厅堂上众人纷纷坐直了身躯。燕归晚更是怒目而视,呼道:“岚儿,休得胡言!” 燕乐施轻轻一笑,淡定道:“岚儿可有证据?信口胡诌可是不行的。” 燕归岚望向燕泽银,“三弟,你还要隐瞒主母吗?还不快把你看见的告知给主母!” 燕泽银的心“扑通”一下,差点跳出嗓子眼,这燕归岚到底要干什么?他们还没有捉到齐彦通奸的实证啊!可眼下一众人都在望着自己,他不得不起身说个明白。 燕归晚手扣桌角,她不知道自己离府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燕泽银这是又闯出什么祸端来了? “主……主母,之前我与长姐、姐夫去往三公主府上贺寿,在院中看见齐彦与别的女君拉拉扯扯……”燕泽银说的很没有底气。 徐墨卿轻拉燕归晚的衣袖,趴在她耳边,细细说明之前燕泽银告知他的一切。燕归晚不听则已,一听倒大怒起来,狠狠瞪了徐墨卿一眼。 “哦?只是这样?”燕乐施仍然淡然无比。 燕归岚继续道:“昨夜京都不宵禁,岚儿溜出府去,在那淮乌街上又看见齐彦和奸妇私通在一起,便一路跟踪过去,最后在淮成河的一叶小舟上逮住了那对狗男女!” “什么?!”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那时他们两个正干着好事……被我当场逮住!有香玲紫玲在侧为证!昨夜我已把他们捆来府上,现在就压在门外。主母可提上他们细细审问,那侍奉在侧的船妇也可作为人证。” 燕归岚一口气说完,燕乐施的脸色已经酱如紫茄。她不言不语,凝望燕归岚又瞥向温长溯。 她发出一声冷笑,“岚儿为了我,还真是用心良苦。” 燕归岚叉手道:“岚儿生怕主母遭小人诓骗,不得不挺身而出!岚儿知香玲、紫玲、船妇皆是自家家奴和当事者,真实度有待商榷,故又擅自做主,请了另一位证人。是他助岚儿一臂之力,才可将那奸夫淫妇逮住的。” “是何人?” “慕家二郎慕秦是也。” 第036回:轻捻弹指间 慕秦?! 徐墨卿显然坐不稳了,燕泽银更是错愕不已。木李楼中厅乍然间变成一张戏台子。 燕乐施走下交椅,慢步到燕归岚身边,道:“请慕秦进来。” 书画忙跨出门槛儿传慕秦进去。这慕秦素衣素装,面容很是憔悴。他昨晚整夜都没睡踏实,今晨又早早的被燕归岚请到燕府里来。 慕秦走进木李楼,霎时一阵眩晕,他才意识自己有多蠢盾,更确切的说那燕归岚是个没脑子的,自己却被她裹挟进来。九殿下、燕泽银都在这厅堂之上,要殃及他们可就麻烦大了! 慕秦向燕乐施报了家门行了礼,只听燕主母问道:“辰郎最近可好?” 慕秦怔了怔,欠身回道:“承蒙燕主母挂念,家弟已离开京都游历山水去了。” 燕乐施微笑着点了点头,“昨夜秦郎在往淮乌街上游玩?” “后生昨夜随家姐去往京官王大人家中为其小儿诊病,那王大人府邸就坐落在淮乌街附近。”慕秦揖礼回禀。 燕归岚急不可耐,插嘴道:“秦郎快讲与主母,昨日你都见到了什么?” “燕归岚你住嘴!”燕乐施回首睇住她,家长的威严转瞬显在自身。 众人都看得出来,主母要发怒了。 “秦郎且先家去吧。待他日再来府上做客可好?”燕乐施又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慕秦有些摸不清头脑,这燕主母并没有让他与那奸夫淫妇对质,单说了两句无用的就要打发他走?可眼下抽身离开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喏。” 慕秦应声走出木李楼,顿时舒了一口长气。却听后身有位女官在说话:“慕生请留步。” 这女官正是书画,她笑盈盈走到慕秦跟前,轻声道:“慕生,今日来燕家慕府主母可知否?” 慕秦摇摇头,“不知。” “请慕生放心,今日燕家无人见过你来。”书画拱手道。 慕秦当下就明白了这女官的话中话,燕主母是要他对齐彦一事守口如瓶。慕秦别过女官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徐墨卿和燕泽银都替慕秦捏了一把汗,见他全然退身才放下心来。 “泽儿,没你的事了,去家塾上学去吧。替你二姐向武先生告个假。”燕乐施吩咐道,继而又对旁人说:“好了,晚儿留下,你们都先下去吧。” 这热闹才看了一半儿,可主母发了话众人也不得不离开。只有温长溯心系女儿,蹭在原处不愿离开。书语见主母给了眼色,走到妾郎公面前,强势道:“温妾公,请回吧!” “这……”温长溯左右言他。 书语挥手一提就把温长溯推出木李楼,向外叱道:“磐石斋的,把你主子好生扶回去!” 温长溯还要往木李楼里闯,已被门口的几个女侍给拦了下来。待温长溯再一回头,庭院里已空空荡荡,不知何时那齐彦等人已被带进木李楼中。 温长溯哪里肯走,见木李楼朱门已闭,只好守在门口等候。燕归岚还在里面,教他怎么能放心得下?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他陷入深深的反省之中。 书语书画亲自动手把齐彦等人身上的绳子解开,那女君和船妇皆站在一旁气愤的很,唯齐彦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恳求燕乐施的原谅。 燕归岚见状,心想,这回齐彦自己都承认了,看主母还能怎么办? “施君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吧!” 齐彦一路跪走到燕乐施脚下,抱住燕乐施的腿不停地恳求。燕乐施看着昔日的情郎,到底狠不下心来。她不理会齐彦,而是问向那女君:“阁下是?” 女君厌恶的看了眼齐彦,“你又没纳这贱郎进府,就算抓到我与他行事,能奈我何?” 那船妇跟着附和,“老身养了一叶舟开起门来做买卖,我怎么知道来的一对是不是妻郎?你们这燕公府也欺人太甚,平白无故为何捆我半夜?当心我到官家那里反告你们!” 燕乐施打量船妇和这女君,心中已了然一二。她转身对燕归晚说道:“晚儿,这女君应是三公主府上的小吏,她既不肯自报名来,就劳烦你去公主府走一遭。” 这女君顿时就慌了手脚,连忙跪倒在地,身后的船妇也跟着跪了下来。 “晚少主莫去,我说!我全都说!”那女君被吓得不清。 燕归晚顺势呵道:“那你还不如是招来!” “小的齐溪乃青郡人也,这老者便是我的母亲,齐彦是我家旁支里的弟弟。我们俩青梅竹马早就私定下终身。几年前青郡遭遇大旱粮食颗粒无收,紧接着瘟疫肆行饿殍遍地,齐家人纷纷死去,唯有我母亲带着我们俩逃出来保住命。” “姐姐,你不要再说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误了你的好前程!”齐彦劝阻道。 齐溪低着头,愧疚道:“我们一家来到京都丰城,一无田地二无学识,彦弟为养活我们便去了花船上卖……再后来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您。他便把从您这得来的钱财为我在三公主门首里捐了个小吏。” 原来如此!燕乐施坐回交椅上,“老姐姐起身吧,溪君、彦郎也都起来吧。” 三人跪在原地都不敢动弹,燕归岚乘机道:“天杀的一家人,简直狼心狗肺,你把我家主母当成什么了?任由你们这等玩耍?主母!绝不能轻饶他们!” “燕归岚,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家法伺候!”燕乐施一字一顿的说道。 燕归岚又气又恼,禁不住主母警告,吓得在一旁不敢作声。 “既如此你们就阖家团圆吧。我也不好再怪罪你们。彦郎随你姐姐家去,日后莫要再登我燕府的门。从今以后你我就恩断义绝不再相认!”燕乐施的眼里带着泪光。 “施君,我对不起你,施君……”齐彦不停地给燕乐施磕头。 齐溪和齐母也连连跪谢,齐家人没想到燕乐施竟然肯放过他们,并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 “好了,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你们赶快离开吧。记住,对我燕乐施怎样我并不在乎,但如果你们在外面敢诋毁燕家一句,我定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燕乐施大力拍响桌面,连同燕归晚在内都被镇住。 齐彦同齐溪搀扶着齐母灰溜溜地离开燕家。他们自然感恩戴德,也不敢与燕家作对。燕乐施给了他们足够的脸面和退路。 木李楼倏然安静下来,燕归岚不自觉的向后退去,她明明是在帮主母捉奸,怎么到头来竟是这个局面? “岚儿昨夜出府可对谁说了?”燕乐施盘问起她。 “我……” “你昨夜去淮乌街做什么去了?” “我……我……” “醉清风里的男儿就那么受用?甘棠轩里一个白子言满足不了你?还是说你燕归岚要学我养起面首来?” 燕归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主母,我知道了!姨母,岚儿知错了!岚儿再也不敢出去鬼混了!” “书画!”燕乐施叫道。 书画走上前来听命,道:“主母。” 燕乐施冷冷道:“掌嘴。” 书画不敢动手,“主母,岚主就算犯了错打几板子就算了!怎可掌嘴啊!” “主母,岚儿堂堂一女君怎可掌嘴?打人不打脸呐!”燕归晚忙替二妹求情。 燕乐施徒然一笑,“打人不打脸?岚儿今天打我的脸打的可还高兴?你今日在家打我的脸,我只掌你的嘴。明日你在外也这么对待他人,别人会只掌你的嘴么?你以后是要入仕做官做将的,手段要光明磊落做事要留有余地,否则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燕归岚拼命摇头,“主母我不懂,我听不懂!我明明是在替你捉奸为你办事!你不感激我反而要责罚我!故意揪我的小辫子又说我去青楼又说我不守规矩……”燕归岚大哭起来。 “书画,给我打!打到她明白为止!” 书画为难的走到燕归岚面前,“岚主,对不住了!”随即书画“啪、啪”的动起手来,左右开弓没几下已把燕归岚抽得晕头转向,脸也肿得高高的。 书画停了手,“主母……” “继续打!”燕乐施狠狠道。 燕归晚不忍再看下去,直跪在主母脚下,“主母,岚儿她知道错了。您原谅她吧,她日后还在这燕府里生活,她毕竟是燕家的二少主!” 燕乐施叹了口气,“送岚儿回甘棠轩,让温长溯进来。” 香玲紫玲连忙扶起主子,由燕归晚护送她回到甘棠轩去。燕归岚恼羞成怒用手护住脸,“不用你假惺惺,你巴不得看见到我这个样子!”她朝燕归晚大喊道。 燕归晚不听她的喊叫,一壁命女官找来清水面巾替她擦洗,一壁命女官去桃夭馆取来上次燕泽银用过的破伤药。甘棠轩里手忙脚乱一阵儿,燕归岚也终于安静下来。 她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自知这次丢人丢大发了。但听燕归晚在一旁劝道:“我知你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待你冷静下来细细思量主母说的话。先扪心试问,你今日此番作为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 燕归岚不语在床榻上装死。燕归晚见她冥顽不灵只好走出甘棠轩来。 那边在家塾里上学的燕泽银早就如坐针毡,桃夭馆里的徐墨卿也是急的来回打转。她途径木李楼时,里面传来温长溯撕心裂肺的哭声……今日的燕家注定无法安生。 第037回:如春风中坐 燕归晚气势汹汹地回到桃夭馆,一脚踹开木门慌得一众人不敢言语。徐墨卿自知她这脾气是冲着自己来的,便令身旁的秋生童生先退下。 “我知你恼我,这件事我本早该告诉你的。”徐墨卿先开了口。 “燕家没有殿下看到的那么和谐!之前殿下斥我没有胸襟,容不下燕归岚那个庶女,现在你看到她的真面目了?” 徐墨卿怃然,的确,燕归岚的行径超乎他的想象,他从没见过这么蠢的始作俑者。她自己蠢也就罢了,还牵连到了慕秦。 “那时泽儿没有确凿的证据,怕让你知道也是徒劳忧虑。岚儿也好泽儿也罢,就算是秦郎我也以为他们捉奸在床,只会悄悄地告知主母,好让她在背地里把齐彦给解决掉。”徐墨卿背过双手,懊悔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燕泽银一路疯疯吵吵地跑到桃夭馆来。只听他在门外央及九灵要进来,九灵却不肯放行。 “九灵,让泽儿进来吧。”燕归晚在屋内喊话。 九灵听闻忙替燕泽银打开木门,燕泽银一下子扑进来,满脸委屈地看着燕归晚。 “今日下学这么早?”燕归岚疑问道。 燕泽银也不回她,只自顾自道:“长姐,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若知如此,我死不肯与二姐同流合污。我的初衷是怕主母被小人诓骗,绝无半点羞辱嘲笑她的意思。我也从没想过要当着众人的面儿使主母难堪。” 燕泽银说至情深处,一下子跪倒在地,仰面祈求长姐的原谅。 “我原不原谅你有何用?今晚夕你自去给主母赔不是吧。” 燕泽银满口应承下,他又望向徐墨卿,“姐夫,秦郎定是被二姐蒙蔽了。我只怕主母会误会秦郎,误以为他是在替慕辰报复燕家。” 燕泽银满心惦念慕秦,这使徐墨卿感动,因为这也是他担心的,他的莫逆之交仅有那么几人,若慕秦与燕主母结下梁子,日后他还怎么与慕秦往来? “主母自有她的判断,慕家的事暂且不用太担心。齐彦已被主母放走,燕家的大门绝不容许他再踏进半步。这件事就算尘埃落定,自此谁也不许再提起。往后府中再有风吹草动,你们都不许再瞒我!” 燕泽银被长姐扶了起来,“来的路上可知岚儿和温妾公的遭遇了?” 燕泽银点头,说与徐墨卿,“主母令书画打了二姐十来个嘴巴,抽的二姐整个头都肿了。温妾公教女无方,到现在还跪在木李楼里呢!” 徐墨卿没想到慈眉善目的燕乐施下手这样狠绝,看来这主母一位不是那么好坐稳的。 “学堂里柳家和沈家没有察觉出什么吧?”燕归晚追问道。 燕泽银哪里看顾得了她们,坦白道:“我这半日心不在焉,根本没有注意起她们。” “算了,你先回关雎阁歇着吧。有了岚儿的前车之鉴,我看你还敢去外头鬼混!” 燕泽银听从长姐教诲,乖乖地回到关雎阁去。知道齐彦已被主母赶走,也知二姐受到了惩罚,他现在唯独担心慕秦…… 请黄昏安时温长溯还跪在木李楼的一隅,众人纷纷佯装看不见他的存在。燕乐施也没有留下众人吃茶,燕泽银瞧主母身边无人,便急忙跑进去向她赔不是,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重新说了一遍。 燕乐施冷脸听毕,没有夸赞也没有斥责,只命他早些回去歇息。他不明白主母这般态度是何用意,回去更是反复咂摸多时。 木李楼的暖炕上今夜显得很空旷,前几日这炕上还躺着个为燕乐施暖床的情郎。无论齐彦与她在一起是何种目的,她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她想要的就是与他在一起的那刹那的欢愉。她闭目心想,没有什么关系,齐彦走了还会有别人,他就如同之前的慕辰,还有更早的那些男宠们。 燕乐施从不缺少面首! 夜已深了,书语却忽然推门进到卧房里,轻声道:“主母,温妾公已被我打发回去了。” “嗯。”燕乐施懒懒道。 可书语并没有离开,“主母,晚主来了,说是想见您。” 燕乐施睁开眼睛,“晚丫头?唤她进来吧。”燕乐施起身披了件斗篷。 燕归晚走进主母卧房叉手行礼,燕乐施拉她坐到炕上,笑道:“这么晚了你还来干什么?明儿一早不是还得回皇宫当值吗?” “姨母,我放心不下你,特意过来探探。”燕归晚关切道。 “你二姨母什么浪花没见过,眼前这一点子小事就禁不住了?晚儿,你该明白,我到底为何生气。” “姨母是气岚儿不争气。” “我没有孩儿,你小姨母还未娶夫。你和岚儿就是燕家的希望。岚儿已经二八,不在学业仕途上钻研,尽往宅院男眷身上用心思,我能不生气么?温长溯为你娘守节,我却在这燕家明目张胆的养面首,他心里自然不会好受。可我们燕家从没强迫他留下来,他若想改嫁随时可以走,我们东梁民风一直这样开化。” “晚儿明白。岚儿被温妾公教的,的确蠢钝的很。她总觉我和泽儿不盼她好……” “我真是后悔,当初就应该把岚儿养在身边。一个妾郎教出来的孩儿,心胸这般狭隘。” “你刚去御前不久,也不便举荐岚儿同去。我想着过上一年半载,你再央及九殿下到御前说说情。” “姨母,带岚儿入仕参军都不难,我只怕她不与我一条心,尤其是经历这件事以后。” 燕乐施拍拍燕归晚的肩膀,“你小姨母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于她来说中不中举不再重要,为燕家开枝散叶多生下几个女儿才最重要。” “我也这样劝过小姨母。” “你去御前尽心当值就好,燕家的事我自当处置好。你……” “姨母想问甥儿何事?” “你与九殿下可试过云雨了?这也过去一二个月的光景,怎地没见你有害喜的动静?” “甥儿尽快。” 燕归晚涨红了脸,她不愿告知主母真相,她有她的盘算。 她从木李楼中走出来,心头依旧很沉重。燕家何时才能光耀门楣?她何时才能继承母亲的衣钵?她与徐墨卿之间到底该怎样相处?前方到底有多荆棘? 燕归晚带着这些问题回到桃夭馆,徐墨卿已躺下去睡了,尽管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自打上一次她和他之间摊了牌,他们之间就没有再沟通过。 他按照之前的承诺,努力扮演好燕家少主夫郎的角色,替她操心燕家的大事小情。 她亦按着之前的约定,竭尽所能给予他自由,放任他的衣着打扮,任由他习武练功。 这是她与徐墨卿之间最好的状态吧?他是她的夫郎,她是他的妻主,他们同床异梦,他们举案齐眉。 说到底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他们之间也不愿将就,所以他们都有很多借口。 温长溯被燕乐施罚跪五六个时辰,双腿已经站立不得,他是被男官背回来的。他虽很想去看看燕归岚,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只能命小厮儿过去传话,要她先好生养伤,待伤愈以后再从长计议。 燕归岚知道父亲也受了罚,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这一次她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坐在铜镜前反复看着里面的那张脸,那张被打的像个猪头一样的脸。 这些都是拜燕乐施所赐!还有那燕归晚、燕泽银他们通通都不是好人!燕归岚心中充满了恨! “白子言,你给我滚进来!”她朝耳房喊话。 白子言慌得即刻就走到这边来,穿着亵衣向燕归岚道万福。 “岚主。”白子言不敢抬头看她。 “跪下,爬过来!”燕归岚显得很暴躁。 白子言只得按着她说的话去做,他跪蹭到燕归岚的脚下,“岚主……” 燕归岚一扬手就给了白子言一嘴巴,打的他的嘴角瞬间流出血来。 “岚主,子言做错什么事了,您要这么打我!” “打你还需要什么理由?一个通房的贱郎!” 燕归岚继续打了白子言几巴掌,仍觉得不够解气,又起脚踢了他几下。这白子言被打的直求饶,她方才住手。 “去给我烫一壶酒来。”燕归岚使唤道。 白子言连滚带爬跑出卧房,良久,他端进来一壶烫好的清酒。他在一旁小心服侍燕归岚,见她吃了几盅困意上头,又忙服侍她回到床榻上睡下。 白子言不敢离开半步,生怕燕归岚后夜寻他不得,再遭来一顿毒打。平日里燕归岚待他还算可以,只是近一年她的脾气越来越暴戾。 最初温长溯见柳家往燕归晚房下塞了男眷,不甘示弱也从自己母家那边寻来合适男儿送到燕归岚身边。 这燕归岚和白子言倒是过了一段恬静生活,只是当燕归岚在白子言这里磨合好云雨之欢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常常寻花问柳,和不同的男儿体验灵犀之快。 燕泽银虽没她这么肆无忌惮,但也是个小情种子,与他有过首尾的郎卿也不在少数。好在,燕泽银多情还不算滥情,可燕归岚却是真真切切的花心。在她心里,已然想好了报复燕家人的对策。 第038回:谁下连环套(一) 转瞬来至六月末,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燕公府里搭下两处卷棚,分别是在木李楼和桃夭馆的庭院里,以供夏时纳凉之需。 柳扶风倚在东厢里向卷棚处望去,边扇着团扇边向内阁里的柳宜风说道:“咱桃夭馆真是越发威风了,直与木李楼平起平坐。” 柳宜风早是换上了轻纱软绢的衣裳,笑道:“今年这夏天热的甚快,搭了卷棚我们也可借一借光。你也知我最怕热的,想上房里的也不会太苛刻。” 柳扶风走回来坐到柳宜风身边,“咱们上房的倒不算是苛刻的主儿,你前儿可是看见那白子言了?” “说来言郎也是真的惨,燕归岚在主母那里受了罚,回到房里就拿他撒气。听甘棠轩的小厮儿出来说,半夜三更从岚主卧房里传来杀猪似的惨叫,次日再见子言便是满身的淤青。” “燕归岚人儿不大脾气还真不小。” “该着风水轮流转,去年这时候白子言还笑话你我不受晚主使用,在外面没少臊我们。” “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二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体己话,柳宜风随手取过一只香囊递与柳扶风,“扶郎瞧瞧我绣的如何?” 柳扶风拿在手里摸了摸绣工,“宜郎倒是用心,明日回柳府给薇妹妹的?” “薇妹妹央及我好久了,近来无事赶着赶着就绣了出来。” “今早去请安听主母的意思,明日母亲大寿她是不会去的。” “之前三公主寿诞她不也推脱身子不爽快么。自晚主大婚以后,她就不大愿意外出露脸儿了。” “瞧主母这做派是要推晚主上位啊!估摸再有一二年光景,晚主就能正式袭女公爷的爵位了。” “扶郎不能把话说的太满,若说袭爵竹梅苑的、甘棠轩的那两位主儿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晚主好歹守着那九殿下,怎就一点用处都没有?女皇陛下当真这么无情?” “走着瞧吧。” 木李楼的大女官书语从东厢廊下经过,二柳忙起身向外望去,只见她身后跟着一排扛着生辰担的女侍丫鬟。礼箱放置卷棚里逐一打开箱盖。 九灵闻声先从桃夭馆中走出来,大打恭迎上书语,徐墨卿主仆也随即跟了出来。书语将礼单双手奉与徐墨卿,又同童生秋生把礼物验收下。 这是在为柳家主母预备寿礼。二柳也在东厢里动了起来,拾掇起明日回柳家要带的物件,他们俩自然也为母亲准备了礼物,虽不及燕主母出手大方,到底是他们做孩儿的一点孝心。 书语与他们交代好便离开桃夭馆,九灵又差人先把箱笼搬进下房里看管起来。徐墨卿走进内阁,心中有些没有定数,又把九灵叫跟前来询问:“灵官儿,往年柳家主母做寿也是这般准备的么?” 原来这箱笼里装尽是些布料器皿,虽那布料器皿都不是次货,但与之前的三公主贺礼相比,就真是天壤之别了。 九灵叉手回道:“夫郎爷,今年要不是看在您的面儿上,预备给柳家的礼物还不如这些。” “这是为何?”徐墨卿不解道。 九灵没法子讲主家的是非,窘笑道:“夫郎爷就莫要我讲了,待以后晚主自会同你讲明的。” 话虽如此,徐墨卿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若明日去柳家闹事不悦,他总是难辞其咎。想到这他便命秋生去他的箱子里取出一幅真迹名画和一套呈色绝佳的绿玉茶盏。把这二样和礼物收在一起,预备明日去柳家时一并献出去。 次日晌午,燕归晚来家收拾停当,同夫郎徐墨卿、胞弟燕泽银和两个通房柳扶风、柳宜风一起敢往柳家贺寿去。 徐墨卿坐着一顶大红彩幡轿辇,余下三位男眷一人乘坐一顶小轿儿,燕归晚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柳府和燕府之间离得不算远,半个时辰左右便来到柳家门首。柳扶风柳宜风回到自家当然高兴,均施朱傅粉,插花插翠,锦裙绣衫,装扮妖娆。燕泽银也不甘示弱,她虽没有二柳装扮的妩媚却也十分可人。 时候尚早,燕归晚他们算是早到,因燕家和柳家是近亲,故须来得早些,也可帮柳家内外一起打点。这柳家不能与公主府相提并论,连燕公府也是没有办法比较的,来贺寿的大多都是亲戚街坊。 柳家主母柳金云约过不惑之年,上面还有位老父耳聋眼花长年卧床,除了主公夫郎连氏以外,房下里还有两位妾郎——小连氏和顾氏。这位顾氏便是二柳的生父了。但连着被两个连氏所压迫,他的处境能好到哪里去?二柳还不是早早的就被送到燕府里做通房了! 柳金云与燕乐然曾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泽,这才有了柳金云把弟弟柳从舟嫁给燕乐然的后话。不知该说柳金云时运不济,还是该说她福大命大,总之在一场战役里她被敌人砍伤手筋,导致一整条胳膊彻底废掉,也因此断送了她的军旅生涯。 柳金云与燕乐然的命运从此开始不同,燕乐然奋勇杀敌步步高升,直到战死为燕家赢来荣誉晋到公爵的行列里。当年朱太尉是她们俩的上级将军,朱太尉念及旧情为柳金云在京都捐了个虚官儿,她领着不多的俸禄还有燕家的扶持,日子倒也说得过去。 今日的柳家热闹非凡,打门首起就是一片张灯结彩,柳主母着一袭绛红色寿袍亲迎徐墨卿大驾。柳家人齐齐聚在庭院中与徐墨卿行跪拜之礼。 “柳家的祖坟一定冒青烟了,九殿下今日能来我柳家寒舍!”柳金云大声的恭维道。 “柳主母快免礼,柳家众卿也都快起来吧。我乃燕少主夫郎,既是家宴就勿须行这般大礼。”徐墨卿谦逊道。 柳金云反复推脱几次方才起身,引着徐墨卿等一径进入正厅里坐下。燕归晚便携着胞弟和二柳先给柳金云祝寿。 “晚儿愿姑母寿比南山。” “泽儿祝姑母福如东海。” “扶风祈娘亲儿孙绕膝。” “宜风颂娘亲德孝延年。” 柳金云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尤其是看到徐墨卿为她准备的名画真迹和绿玉茶盏以后。徐墨卿和燕归晚留在正厅陪同姑母姑父说话,柳萱薇早就把燕泽银拉倒后院儿去玩乐,扶风和宜风自然是溜回顾氏的房里见一见生父。 “你们俩可有日子没回来了。”顾氏笑着为他们添满茶水。 柳扶风从身上取出一包碎银子,交到顾氏手中,“自打晚主大婚,我们搬进桃夭馆自立一院,便不比先前方便,进进出出多有掣肘。” 顾氏推脱不要这钱财,“你们兄弟俩留着傍身,我有月例钱花的。” “爹爹就不要与我们推辞了,大小连氏怎样压迫您我们又不是不知道。晚妹妹在钱财方面从来不亏待我们,爹爹还是收下吧。” 顾氏勉为其难的揣起来,“日后就不要再接济我了,我知道你们两个在燕家也不好过。主母一直希望你们俩能拿下晚少主夫郎一位,岂料半路杀出来一个九皇子。” 柳金云常常在顾氏耳边骂二柳没有用处,去了柳家几年到现在也没有与燕归晚通过房,但凡与燕归晚生下一男半女,也不枉费这几年处心积虑一番。 顾氏不敢讲与二柳,但二柳怎会不知?上有大小连氏下有柳萱婷,包括柳金云本尊在内,时常给他们兄弟俩甩白眼发牢骚。 忽然听到穿堂里柳萱薇在喊话,“宜风哥哥,宜风哥哥你在哪里?” 柳宜风忙去把房门打开,见柳萱薇带着燕泽银站在门口。他们俩走进来先与顾氏行了礼,柳萱薇立刻向柳宜风摊开手掌,“宜风哥哥,你答应给我绣的香囊呢?” 柳宜风掏出香囊交到柳萱薇手上,笑道:“我不曾忘了这档子事!” 柳萱薇把香囊拿在手里端详,向一旁的燕泽银炫耀道:“泽哥哥,你瞧瞧这针脚这绣工多好看,不愧是出自我宜风哥哥之手。”她凑到燕泽银身边,鄙夷一笑,“你……你是不是不会针线啊?” 燕泽银白了柳萱薇一眼,拉着柳宜风道:“跟我们去院子里玩吧!我瞧院子里落着好几只蝴蝶,我们快去捉!” “泽主,怕是一会儿来贺寿的亲朋会越来越多。”柳扶风推脱道。 柳萱薇仰起头,打包票似的说道:“扶风哥哥怕什么?到几时也轮不到让你们干活儿去。家里有那么多小厮儿女官的。何况时候还早呢!” 几人还在顾氏房里商量着,小连氏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他绷着一张苦瓜脸走进来,身上带进来一股子刺鼻的香气。燕泽银强忍着不让自己动手捂鼻,可他已经快要呕吐了。 “泽儿,薇儿你们先去院子里玩吧。我对他们父子有话要说。” 燕泽银见有机会离开,立马拉着柳萱薇跑出去,那柳萱薇口里却还喊道:“宜风哥哥,一会儿你们去院儿里找我们玩呀!” 顾氏的房门被重新关上,门口多了两个把守的丫鬟。 小连氏坐在屋中上首,顾氏并着二柳站在两侧。 “男眷做到你们俩这个份儿上,真是给我们柳家丢脸!”小连氏狠狠地瞪住二柳,“我们做男郎的最重要的是什么?还不是要服侍好自己的女君,能为女君开枝散叶操持好内政。” 第039回:谁下连环套(二) 仍说柳金云四十寿诞当日,桃夭馆一行人悉数去往柳家拜寿,燕公府里便得了个清闲。因家中办事府外上礼,家塾也跟着歇下两日。 燕乐允见难得闲暇,只懒在竹梅苑里命小厮儿为其捏背捶腿。她的房中原有两个通房男侍,可随着她接二连三的落榜,就使性子给打发出去。一是做做样子给府中上下看看,以证她的考学决心,二则也是她的身体无福消受。 梨洛立在一侧看着醉翁榻上的主子,对捏背捶腿的小厮儿道:“你们两个出手轻些。” 燕乐允微微抬起头,“梨洛,你去取个篦子为我篦篦头吧。” 梨洛应诺进了里间儿,少倾,拿了把牛角篦梳出来。她绕到醉翁榻一端,为燕乐允把发带拆下,开始慢慢地替主子篦头。 “允主,梳通梳通可是轻快些?” “嗯,轻快多了。晚儿说的没错,我瞧我自己也是没有病,只要不读书哪哪儿都畅快。” 说完主仆都笑了起来,梨洛便道:“既这么说,允主就不要再读书啦。” “我倒是想啊……”燕乐允深叹了口气。 却听门外有人笑道:“三妹倒是想什么呢?说与我听听。” 燕乐允连忙起身行礼,“主母,你怎么来竹梅苑了?”她披散着头发有些发慌,直命梨洛帮她快点束好发髻,又催小厮儿拿大交椅来请燕乐施落座,外叫另一女官梨花为燕乐施看茶。 燕乐施悠悠地坐到交椅上,“三妹也坐回去,洛官儿慢慢梳,不打紧的。” 捏背捶腿的小厮儿早就被燕乐允使眼色撵了出去,梨洛急急地为她梳好头也要退下去。 燕乐施抬手拦住梨洛去路,“洛官儿就不要去了,平日你与三妹最亲近,今儿这事你也听听,帮你家主子出出主意。” 梨洛一听这话误以为自己闯了什么祸,马上跪倒在主母脚下,“梨洛惶恐,请主母明示。” 燕乐允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二姐……” 书画跟在后面偷笑,双手将梨洛扶起来,“大官儿这是作甚?主母何时怪罪你做错事了?” “竹梅苑开着窗,我来时刚好在廊下经过,听的三妹说‘只要不读书病就好了’?”燕乐施试问道。 燕乐允登时皱起眉,欠身解释道:“二姐,小妹不过是说说罢了。今儿难得躲清闲,我便在这竹梅苑里得意忘形起来。待到今年上秋,小妹还是要去考学的。” “都考了三四次了,三妹,我们别再去考了可好?” “不考了?”燕乐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婚事一连拖了这么多年,现如今晚儿都已成家,你这竹梅苑里也该添添人气了。”燕乐施诱导道。 “二姐,我……”待燕乐允话未出口又被燕乐施给打断。 “咱们燕家人丁不兴旺,只得晚儿和岚儿两个女儿,我已到这个年岁是无望再生子了,你却不同,你还年轻。听二姐的话,寻来个合适男郎成亲,为燕家开枝散叶。燕家以后是要靠你和晚儿的。”燕乐施语重心长道。 燕乐允心里犯起嘀咕,主母这话虽说的没错,但若不能考取功名,她又能为燕家做什么呢?退一步讲,以她现在这个境遇,去哪里聘下如意男郎? “小妹愚钝,不知二姐到底作何打算?” “三妹,你是个明白人,应该早看出来,自打晚儿成婚我便不再抛头露面,凡事皆推她出去应酬。” “这个是自然的,晚儿系长姐嫡女,以后这燕府自当是她来继承。” “此话不假,但若只凭晚儿一己之力,我们这燕家能发展起来吗?再言,晚儿走的是入伍为将之路,咱家家产由谁来看护?” “二姐的意思是?” “三妹文武不行,咱们就另辟蹊。放着咱们家这么多庄子铺子不去做买卖,岂不是傻瓜?晚儿在上面挣面子,我们在外面挣里子。三妹觉得如何?” “二姐,这些年咱家内外事都是你在打理,我恐怕没得经验。” “我退到后面来扶你上去。你怕什么?” “这可如何使得?” 燕乐允打起退堂鼓,她实在不敢应承下来,这些年她没有一件事情办成过,她犹豫不决。 燕乐施望向梨洛,“梨洛,你觉得我今日所说可是实在的?” 梨洛叉手回道:“主母说的句句在理,小的之前不敢说,怕您怪罪我们主子。今儿听见主母这番言语,我也就豁出去了。允主身子骨弱不假,但这也是心病所致。哪个女君不想扬名万里,哪个女君不想有所建树。可人得因材施教有的放矢才对。允主早该放弃考学,没准儿这身子马上就能好起来!” “听听!三妹妹你听听!我就说这梨洛是个伶俐的。这女官跟在你身边也有十来年了,她的话你总该听进去三分吧?” 燕乐允已被说动七分,但仍不敢对主母吐口咬准信儿。 燕乐施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站起身来在厅里踱步。 “唐门二姨母的小儿子春天里刚死了妻主,二人没养下孩儿没有牵挂,再嫁人是迟早的事。只是这小儿相貌不够标致,可唐家门第又高,他便成了有价无市的主儿。” 燕乐允听二姐说的仔仔细细,这才明白她早就酝酿起这个想法。 “御史大夫刘轩德家有一继子,是她胞弟家的孩子。胞弟的妻主生这孩子时难产而死,胞弟悲痛欲绝出家为僧不再问红尘世事。可怜这孩子夫家不要母家不疼,都说他克父又克母,刘大人动了恻隐之心把他接到身边养在膝下。这男儿快至而立之年,却一直没有说到妻家。” 燕乐允彻底呆住了,原来二姐为她备的夫郎候选都是这等货色?她的心才刚刚死灰复燃,这下子又被残忍的浇灭。她陷入沉思久久的不做出声。 燕乐施见三妹脸色变得难看,猜她一时间可能消化不了这些事实,便宽慰道:“三妹,你好好思量我说的这些,想好了去木李楼回我的话。人这一生哪能事事如意?不把你不愿意的事情先去做完,哪能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燕乐施说毕离开竹梅苑,落下燕乐允心神不定。她一回身坐到醉翁榻上,破口道:“我就说好事轮不到我头上。闹了半天不是让我娶鳏夫就是让我找后娘养的。” 那梨洛急忙把窗户关起来,“我的主儿,你可小点声吧。再被有心人听了去!” “梨洛你说,二姐她到底按的什么心肠!”燕乐允压制不住内心的恼火。 “允主,下官照实说了您可不能冲我急眼!” “快说!快说!” “主母为您选的这二位郎卿门第都不差,比咱们燕家高的不是一点半点。要不是他们自身有点问题,轮也轮不到咱家头上。我知道这么说允主您气不过,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正经的夫郎娶回家,您再看上哪家郎卿我们再讨来便是。若我们能与唐家刘家搭上亲戚,何愁日后没得出路?主母是个务实派的,她没有害您。若她允你寻个年轻貌美没有门第的夫郎进来,那才是对您一点用处都没有。您莫忘了您本是无功名在身的!” 燕乐允向梨洛投去审视的目光,这小蹄子肚子里果真有些货。经梨洛这么一分析,燕乐施所说的确是话糙理不糙。 梨洛还支支吾吾好像是话没有说完,燕乐允笑道:“还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 “那个……那个……就算允主愿意,那唐家刘家也未必愿意。外面都知您身子骨弱考了好几年也没中榜!” 燕乐允一巴掌抽到梨洛身上,“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梨洛“蹭”的一下躲到一旁,“允主,您说过不与我生气的。”梨洛哭丧个脸,道:“我是说若您答应主母,我估计咱们燕家还得陪上一大笔彩礼才行。” 燕乐允彻底冷静下来,二姐也好梨洛也罢,他们所说都有道理。她真的需要好好权衡利弊一番。 燕乐施回到木李楼,西厢磐石斋里温长溯和燕归岚恰在一处。父女俩朝外望去,只见燕乐施从东厢的竹梅苑里走出来。温长溯瞧见主母,膝盖下意识地疼起来,燕归岚也忽觉脸上热辣辣的。 “呵!看她能挨到几时?离开小厮儿一刻也活不了的浪主!我倒要看看她下一个能寻来什么样的男儿!”燕归岚不屑道。 温长溯手捂在膝盖上,“岚儿近来就安生些吧。这一次咱们父女吃了大亏,府院里的这帮畜生还不知在背后要怎样笑话咱们呢!韬光养晦,卧薪尝胆。” 燕归岚听了忍气吞声,在磐石斋小坐一会儿就走了出来。她刚走到内仪门就见到门房的女官向内跑。 “你这要去哪院传话?”燕归岚颐指气使道。 “小的要去桃夭馆,外头有个男郎求见。” “你是新进院的吧?不知桃夭馆的今日都去柳家贺寿去了?男郎姓甚名谁问的可仔细?” 女官叉手回道:“岚主说的是,小的的确刚进来。外头报名说是慕家二郎,以往常常来府上的。幸亏岚主提醒,我这就出去回了他去。” 燕归岚眼珠子一转,“你把他请进来吧。”说着她拿出一块碎银子塞到这女官之手,然后趴在她的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第040回:谁下连环套(三) 且说那门房女官蹭蹭地跑到大门首,向在门外等候的慕秦叉手回话:“慕生请随我进来。” 慕秦向这女官欠一欠身,“有劳大官儿。”说着就跟随她走进燕府里。 他们刚走进外仪门,便瞧见燕归岚从里面往外走。 燕归岚见到慕秦故作惊讶道:“哎呦,这不是秦郎么?” 慕秦连向她道了万福,道:“岚小主。慕秦特来府上叨扰九殿下。” “你这小蹄子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九殿下同晚主去柳家拜寿了吗?”燕归岚抬腿就踹了那女官一脚。 “小的不知,岚主恕罪。”那女官满脸委屈道。 “岚小主莫气,许是大官儿没瞧仔细。既九殿下不在府上,我便改日再登门。”慕秦行礼欲要离府。 燕归岚“嗖”的一下拦在慕秦面前,“秦郎着急什么?来都来了,上我甘棠轩坐坐又何妨?” 慕秦忙低下头,婉拒道:“多谢岚主好意,慕秦还是改日再来府上吧。” “秦郎可真是的,一点薄面都不给我!想也知道秦郎没拿我当朋友!”燕归岚嘟起嘴故作生气道。 “慕秦不敢。”他解释道。 燕归岚挑挑眉毛,“秦郎既这么说,还不快点跟我回去?” 不等慕秦再言语,燕归岚已拉起慕秦的衣袖疾步走至甘棠轩来。白子言在耳房里听见有来客,猫在一角向内阁里瞧去,见来者是个男客,不知燕归岚是何用意,便躲在耳房里没做声。 白子言见这男郎生的一双丹凤长眼,绾着青丝长发,穿一身耦色刺绣牡丹大袖衫,颈锁若隐若现,实在秀色可餐。他太了解燕归岚的心思,房下里除了他,还有好几个可人的小厮儿皆被她收用过了。 只怕这个男儿也是她的盘中餐,白子言在暗中默默犯起嘀咕。 慕秦有些拘谨,这毕竟是陌生女子的房舍。他端着茶盏喝一口放回到桌几上,须臾,又把茶盏拿在手里。燕归岚看在眼里,微笑道:“秦郎不必拘泥,在我这同在自家一样的。” “岚主客气。” “今儿是我长姐姑母的寿诞,长姐、九殿下、泽儿还有柳宜风、柳扶风都一起回柳家去了。估计今日晚夕柳家姑母不能放他们归来,最快也得明日晌午才能来家吧。” “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来之前应提前打探好才是。” “哎,秦郎来我这坐坐不也是一样的吗?”燕归岚话锋一转,“上次齐彦的事,还没有机会向秦郎道个谢。今日赶巧就先受我一拜吧。” 燕归岚起身向慕秦大行揖礼,慕秦连忙与她平头对拜,“慕秦生受不起,岚小主快快请起。” 其实慕秦今日来燕公府就是为弄清楚此事,自那天他离开燕家,徐墨卿和燕泽银都没有给过他消息。他在慕家按捺不住,这才又登门拜访。 “齐彦被我主母赶走,事情得以解决。”燕归岚言简意赅道。 “燕主母可认清小人嘴脸,悬崖勒马,好哉!好哉!” “秦郎喝茶,不要光顾着言语。这天气越来越热,当心中了暑气。”燕归岚关切道。 只见慕秦手扶着额头双眼迷离,她急忙问道:“秦郎,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慕秦用手揉了揉眼睛,仍觉眼前景物模糊一片,头晕目眩,连燕归岚说话都听不太清楚。他刚想叫门外的来兴进来搀扶自己,下一刹那便失去知觉晕了过去。 燕归岚没有声张,也没有唤来兴进房,而是小心翼翼地架起慕秦走进卧房里,把他放倒在自己的床榻上…… 夏日炎炎,这令人发昏的午后,甘棠轩的卧房门窗紧闭,四周弥漫着靡靡的气息。男侍女官好似习以为常,都默不作声冷眼看待在外头等候主子的来兴。 香玲瞧着那来兴傻傻的甚是可怜,便把他唤到下房里,请他吃碗绿豆汤消暑。起初来兴本不敢去,香玲哄骗道:“你家主子与我家岚主在内阁里下棋,一时半晌也出不来,你随我去歇息脚不碍事的。”来兴听香玲这般说辞才随她去往下房。 良久,夕阳西下。 慕秦在睡梦中醒来,惊恐的发现自己身处陌生床榻上,慌得一跃跳到地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衫,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秦郎醒了?你可是把我给吓坏了,好端端的忽然就晕倒,你在我这甘棠轩里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可怎么跟九殿下交代?”燕归岚憋笑似的看着他。 “有……有劳岚主照顾,时候不早慕秦就先告辞了。”慕秦匆匆离开她的卧房。 来兴见主子走出来,急忙跑上前来,叹道:“秦主,你可算是出来了,让小的好等。”来兴看向主子,觉得他有些异样。 慕秦只顾朝府外走,直到坐上自家马车才静下心来回想所发生的一切。在甘棠轩的这一下午,实在是太过诡异。他从没有这样忽然晕倒的时候,那燕归岚到底对他动了什么手脚? 慕秦拉开帘子,唤道:“来兴,你来马车上,我有话要问你。” 来兴钻进马车里,半跪在慕秦身边,“秦主。” “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我在甘棠轩里晕倒了?” 来兴大惊失色,道:“小的不知,小的一点都不知。那岚小主的身边人对我讲,您与他家主子在内阁里下棋,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我便信以为真。”他说着再向主子脸上望去,一阵寒颤打遍全身。 慕秦早注意到来兴的变化,“我哪里不对?快快说与我?” “秦主,您……您面上的妆容脱落下不少。” 慕秦摸摸自己的脸庞,又抓了抓自己的衣衫,一种难以启齿的猜测油然而生。那燕归岚定是对他做了不义之举!他愤然地差车夫掉头折回燕家去,他要与燕归岚当面对质!可是这马车没往回走几步,他又叫了停。他终于想明白,今天下午的一切,是燕归岚为他精心设计的一个圈套,此刻他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测! 最可恶的是,燕归岚竟以这种卑劣的方式要了他!恶心与羞愧交织在一起,堵在慕秦的心房…… 暮色降临,柳府的寿宴也吃了一席又一席。柳金云拉着燕归晚一刻也不容她离身,而后又让着柳萱婷、柳萱薇和其他几个同辈女君灌她吃酒。燕归晚极力推脱,因她明日清早还得赶往皇宫当值,绝不可喝的不省人事耽误要事。可柳家人哪里肯放过她,借着柳家主母寿辰的引子,定要把燕归晚喝趴下才行。 男眷那边也是如此,徐墨卿是头次来柳府,连氏、小连氏还有顾氏和柳宜风、柳扶风,并着府中一众男眷,先是吃菜敬酒,后是说行酒令罚酒,把徐墨卿和燕泽银通通给灌醉。 连氏见燕泽银最先不胜酒力,便唤顾氏把燕泽银带入他的房里歇下。顾氏遵命叫小厮儿架上燕泽银就走,回到房里好生伺候着睡下了。 徐墨卿也有些醉了,他借口去净房,让秋生为他寻来一点醒酒汤喝下,又拿浸湿的面巾擦了把脸,顿时觉得好受许多。 “刚刚走过柳家主母那边,见那帮女君把晚主也灌得不轻。”秋生说与主子。 “殊不知是柳府好客,还百姓家中皆如此。”徐墨卿笑着摇摇头。 秋生收过徐墨卿的擦脸面巾,道:“殿下不要逞强,当心明日胃里不舒坦。” 主仆正在廊下偷歇,小连氏却从宴席追赶出去,笑问道:“殿下可是觉得乏了?上房已为殿下和晚少主预备出来,不然请殿下先移步过去?” 徐墨卿回首望向厅堂上的燕归晚,那小连氏见状又说道:“晚少主一会就来,求殿下准她再贪几杯。” “也好,就劳烦妾公为我们引路吧。” 小连氏随即引着徐墨卿去往上房歇息,兴师动众般,找了一大群小厮丫鬟里外打扫,生怕惹徐墨卿有半点不满。 上房一切打点妥当,小连氏才带着一众仆人退下。 女君那边也终于散席,九莺九灵扶着满身酒气的燕归晚往外走,刚一出厅堂便被小连氏给围截到。 “哟,晚少主今儿喝的尽兴。”小连氏笑眯眯道。 九灵欠身道:“烦请连妾公告知,安排殿下与晚主在哪间房里歇息?” “我引你们过去吧。屋子早就为你们备好,怎敢怠慢咱家晚儿呢!” 小连氏又把她们主仆三人带到上房里来,交代清楚方才退下。原来这间上房是东西两屋,燕归晚见徐墨卿住在东面,好似已躺下休息,自己一身酒气不便再去打扰,便让九灵带她到西面屋中睡下。 秋生见燕归晚没有进东面来,便跑到门口去问九莺。九莺笑道:“我正守在这边盼你们出来呢。晚主浑身酒气,怕打搅殿下歇息,我们就在西面对付一夜吧。况明早晚主还需早起赶至皇宫当值,不便惊扰殿下。” “晚主真是体贴,我替殿下先谢过晚主了。”童生向九莺行个礼。 二人别过,各自回到主子房中。燕归晚自行退去外衣躺上床榻,对一旁伺候的二女官道:“你们俩退下吧。明早不可误了时辰。” 二女官应声退下,燕归晚一翻身就钻进被子里。她很疲惫只想快点睡过去,就在她将要进入梦乡的一瞬间,一双炙热的唇贴在到了她的脸上。 第041回:谁下连环套(四) 漆黑的床榻里居然还隐藏着一个人!燕归晚瞬间从酒醉中惊醒困意全无。她双手将那人奋力推开,迅速翻身将他钳制在身下。那人的喉咙被燕归晚狠狠锁住,她嘶声低吼:“什么人在此?大胆狂徒!” 燕归晚麻利的出手使那人没有半点招架之力。那人从喉咙里艰难的发出声音:“晚主……” 从这个人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那味道燕归晚很是熟悉。她又听到那人如此称呼自己,心下已猜出他是何人。 “柳宜风?宜郎是你?”燕归晚将疑的松开手。 “晚主,是我。”随即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原来半夜三更爬上燕归晚床榻的人正是柳宜风。她转身扯开帐幔愤怒地跳下床去,可柳宜风却在黑暗中胡乱地抱住燕归晚,拼命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晚主,求你别弃我而去。”柳宜风深情恳求道。 燕归晚将他扣在自己身上的手指一个一个的掰开,厌恶道:“柳宜风,你与我说实话,三翻四次使这种手段是你的主意还是姑母的主意?你说了我便不做声张,不然我定要拉你闹出些动静来!” 门外上夜的九灵听到屋子里有响动,起身朝里询问道:“晚主,可需要九灵进去伺候?” 燕归晚略顿了顿,才对九灵说道:“你睡吧,里面无事。” “诺。”九灵方才重新睡下。 柳宜风揪着的心放了下来,“晚主,我知你还是心疼宜郎的。” 燕归晚不语,她只准备给他这一次坦白的机会。 柳宜风见燕归岚不回应自己,只好可怜道:“姐姐,谁的主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我今夜被你从这床榻上轰出去,我父亲顾氏定会被这柳家人加倍折磨。我和扶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柳扶风他人呢?”燕归晚追问道。 柳宜风愁苦道:“扶郎被小连氏带回房中去了。我父亲那里应是留泽主在歇息。” “小连氏带扶郎回房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拿他威胁你不成?” “姐姐说的不错,扶郎这晚定会被小连氏罚跪一夜。他知道只有这样我才会心痛,只有这样我才会不顾一切来讨好你,求得你的垂爱。” “柳家的男儿就这么不受重视?姑母她到底是不是你们的母亲?” “东梁女国自古就是女子的天下,我们做男子的不过是任人摆布的玩意儿罢了。你瞧萱薇萱婷与我们怎是一样的待遇?”柳宜风说到这里簌簌地落下眼泪。 “宜郎莫哭,我且问你,留你在我这床榻上一夜,柳家人会放过扶郎吗?”燕归晚生起恻隐之心。 柳宜风自嘲的笑了笑,“我和扶郎拍拍浮尘随晚主归到燕家去了,我父亲顾氏不一样要在这府中受尽折磨。后院男眷的撕斗何时停止过。” 燕归晚被柳宜风抢声逼迫,无奈道:“你们到底想要我怎样?” “晚主有何想不明白的,母亲是要我们与你诞下孩儿,这样柳家和燕家才无法拆分开。” “一荣俱荣的背后是一损俱损,柳家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柳宜风没再言语,在这黑暗中,他迅速把自己拨个精光,再一次缠在燕归晚的身上,“姐姐,宜郎求你了……”他一面说一面帮她解开亵衣。 燕归晚也再一次出手制止住他,“宜风,我并没有讨厌你,但你若逼我做这种事,我当真会与你翻脸。” “哪个女君不好色?晚主难不成不喜男儿?”柳宜风激将道。 “你!你……”燕归晚被他气的结巴起来,“你若再往我身上扑来,我绝会不手下留情!你若肯安生,我和你就在这张床榻上将就一夜,明日你自去柳家人面前交差。你和扶郎既是我房下的,我绝不容外人欺负你们。可你们的父亲,我无能为力也爱莫能助!” 柳宜风忽然就笑了,“姐姐,宜风猜测你与九殿下也是清清白白的吧?我知道姐姐为何这般清心寡欲了,姐姐是怕与我们这些男郎有了肌肤之亲再怀上孩儿,那样子你就不得不回到府中养胎,姐姐是个有志气的,恰在这血气方刚的年纪,还是想一鼓作气成就一番事业吧?” 燕归晚抬手就给了柳宜风一巴掌,但这巴掌力度很小倒不至于打疼他,这巴掌是她对他的一种警告。 “说来也奇怪,那甘棠轩的倒是与不少男郎浸润过,怎么没听说她有了骨肉呢?”柳宜风仍在低声嘟嘟囔囔。 燕归晚重新系好自己的衣带,把柳宜风推到床榻里端,又把他的衣衫扔回他的身上。她自己搭在床沿儿边上躺下身去,与柳宜风之间似乎搁开十万八千里。 柳宜风也觉再闹下去便是自讨没趣,只好乖乖的躺了下来,“姐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那时候伯母带着你和泽弟来柳家玩儿……” 燕归晚闭着眼睛烦躁道:“宜风本不是个话痨,休要再说过去的事,我一会儿就要起身去往皇宫交替轮值。你是我的郎卿,郎卿就这般不体贴女君吗?” 柳宜风终于住下嘴,窝在燕归晚身边迷糊地睡过去。他的梦里柳扶风还在被小连氏责罚,他哭着为他的哥哥求情,可那小连氏却连他一并毒打一顿。 燕归晚似乎刚刚睡着就听到身边的柳宜风在轻唤她,“晚主,晚主,你该起来了。灵官儿已在外面打门。” 燕归晚艰难地从床榻上爬起来,她揉了揉眼睛,对一旁的柳宜风嘱咐道:“宜郎不要多事,我准你在柳家人面前扯谎。” 柳宜风抢在燕归晚前头跳下床,他不做声顺势为燕归晚穿起衣衫鞋履。见燕归晚坐在床上不动声色,便朝着门外喊话:“灵官儿、莺官儿快进来吧。晚主等你们呢!” 九灵和九莺面面相觑,这屋子里怎么传出来男儿的声音?九殿下可是住在对面屋子里的啊!二人忙推开门走进来,只见柳宜风突兀地出现在她们面前,燕归晚已是一副无法解释清楚的表情。 “晚主……这……”九莺向柳宜风睃去。 九灵显然镇定一些,她忙从柳宜风手中抢下衣衫鞋履,重新服侍起燕归晚。 “九莺,你快去外面备马叫门,晚主收拾停当,你们就赶紧启程吧!柳府比不得燕家,去往皇宫的路径要久些。门外那四个女侍你再带走两个,天儿还没亮路上小心为妙。” 九莺见主子点了头立刻去往庭院中。九灵边替主子拾掇边支会柳宜风在侧帮忙。 “宜郎,劳你去把那床榻上的被褥叠好。”九灵对着燕归晚尴尬一笑,主仆二人同往铜镜里瞧去,见柳宜风倒是乖乖地去做了。 “晚主可有话要交代?”九灵挨至燕归晚身下。 “带燕家人妥善离开,护好……二柳安危。”她又朝柳宜风望了眼,“殿下那边若是使了什么性子,灵官儿替我挨三日。待我回来后慢慢处置。” “晚主放心,小的都已记下。” 语毕,九灵将燕归晚送至柳府门首,九莺在外接应,同燕归晚一起打马绝尘而去。 天色还是灰蒙蒙的,柳宜风整理好自己的衣装便独坐在屋子里,九灵折回来躬身请示他,“宜郎可有什么要吩咐在下的?” “灵官儿客气,宜郎这就回父亲那边辞别去。待打道回府时,烦请差个小厮儿去唤我和扶郎一声。”柳宜风起身走了出来。 上房西屋徐墨卿那边听见东屋响动,也都醒来开始梳洗装扮上。 童生出门唤小厮儿去打来清水,恰遇见柳宜风从东屋里走出去。柳宜风也见到童生,便恭恭敬敬地向他道了万福,柔声道:“童官儿。” 童生立在原处半晌没有反应,秋生又在门口催了他两声,他才讷讷地返回西屋中。他的脸色已变得难看,秋生打趣道:“你这是一大早撞见鬼啦!” “可不就是撞见鬼了!”童生愤恨道,“昨儿晚夕你不是说妻主大人是怕打扰殿下歇息,才去对过屋中睡下的吗?” “童生何出此言?”徐墨卿抻了抻深衣上的褶皱。 “哼!天下乌鸦一般黑,女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我刚瞧见柳宜风那个狐媚的从西屋里走出来!” 秋生被吓了一跳,“你是说昨晚妻主大人是与那厮儿在间壁同床了?” 徐墨卿面不改色,他虽然也感到很意外,但想想燕归晚要宠幸哪个郎卿并不是他能左右的。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爱情可言,二人不过是默契的遵守那个不成文的契约而已。只不过他想不通一件事,为何她怕与自己有了骨肉却不怕与柳宜风也有了呢?难不成皇室的血脉还抵不过这柳家的?还是说这里面另有什么文章? “童生生个什么气呢?我知道妻主的性子,她怎么做都有她的道理。”徐墨卿安慰起童生来。 “不可能啊!昨晚我亲眼看见是九莺锁的上房房门。那柳宜风是何时进来的?昨晚也是咱们先到这上房来的,难不成他是躲在那些清扫的小厮丫鬟中间混进来的?” “你们两个真还是应了那句话——皇上不急太监急!”徐墨卿仍微笑道,仿佛与别的男妾同床的是别人的妻主。 而柳宜风这边也来到了小连氏的房中,他急冲冲地扶起跪在这里一夜的柳扶风,红通通的双眼似要把小连氏撕碎! 第042回:谁下连环套(五) 小连氏端坐在方椅上,朝里间里望了望,那里间里就走出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哥哥连氏。看得出来他们两个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但他们并不是因为心疼柳扶风,而是在担心柳宜风没有把事情办好!可这一大清早,柳宜风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已证明合房之事大抵是坐实了。 “宜郎好端端的发什么火呢?”小连氏向小厮儿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人给柳扶风搬来个小杌,并搀扶他坐下去。柳扶风的双腿在不停地抖动,面色更是惨白一片。他挽住柳宜风的手,“宜风,我没有事。休要对连妾公无礼。” 柳宜风明白,他哥哥之所以这么忍辱负重,是担心他们兄弟前脚一离开柳家,后脚顾氏就要被大小连氏欺辱。 “我已和晚姐姐合了房,你们这回该满意了!”柳宜风向大小连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露出一股子扬眉吐气的快感。 连氏笑着坐下来,数落道:“你们这两个无用的,在燕家二三载都办不到的事情,到头来还得靠在柳府办成!到底是一家人,我们哪里能袖手旁观?自然是要助你们一臂之力。待你们在燕家有了一席之地,莫要望了咱们柳家就好,就算不看在主母的面儿上,也得想想顾氏不是?” 柳宜风真想一口痰啐到大小连氏身上,柳扶风忽然抬起头,诡异一笑道:“主公说的极是,只是您也莫忘了,九殿下可是皇子,就算他不是女皇的宠儿,但他想整治咱们柳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们在太岁头上动土,与在狗嘴里抢肉有什么分别?” 方椅上的小连氏发出一阵狂笑,他走到二柳身边,“扶郎唬我们作甚?殿下瞧你们碍眼就整治你们好了,关我们柳家什么事呢?除非你们两个把我们柳家给吐露出去。” “你……”柳扶风被小连氏气的要死。 “够了!时候已不早,扶郎和我要回去与父亲辞行。回到燕家该怎么做,我们心中很清楚。只盼主公、妾公能善待顾氏。”柳宜风叹了口气,道:“母亲那里我们就不过去了。想必她也不太愿意瞧见我们。” 柳宜风扶着柳宜风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小连氏转过身说与哥哥,“这两个贱郎到底靠不靠得住?” “只要顾氏不死,就一定靠的住!再过几年待萱婷、萱薇长成,我们有了依靠就好了。”连氏语重心长道。 二柳来到顾氏这边,正赶上燕泽银要从这里出去。燕泽银对顾氏的态度倒是很谦和,只是他看到他们兄弟进来时,眼睛里却发出鄙视的目光。柳宜风没想到,昨晚的事这么快就传到燕泽银耳朵里。换言之,昨晚他与燕归晚同寝之事,想必整个府院的人都已经知道。 燕泽银拜过顾氏径自摔门而去,临出门前丢下一句:“宜风真是使得一出好手段!” 顾氏唉声叹气,自己的孩儿竟然叫人这般作践。他心痛不已,昨日小连氏来到他的房中,就是来找他们父子商量计策。他们借着主母贺寿的由头,把燕归晚和徐墨卿分别灌醉,再特意安排他们住在那间东西屋的上房里。趁着打扫房屋时把柳宜风夹带进去,为防柳宜风不尽心办事,又把柳扶风“请”进小连氏房中看管。 到底木已成舟,他的孩儿终究成为那燕家的妾郎,与他的身份一样,难道连他的命运也要复刻一遍吗? “今早泽儿的大官趴到他耳边嘀咕几句,想必说的就是宜风那事了。”顾氏心痛道。 柳扶风撑住不停抖动的双腿坐下来,生怕被父亲看出来担心。柳宜风早就摆好笑脸,“爹爹莫担心,我们回到柳家只会比先前过的更好。晚姐姐说过,会好好待我们的,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传来晚姐姐害喜的消息!我们已和大小连氏讲明,他们也不敢拿您怎么样。爹爹在府中好生休养,离他们那些臭虫远些就是了。” 顾氏流下眼泪,“你们俩在一起要相互扶持……” 父子三人没说一会子体己话,九灵那边已派人过来请,燕家人聚集在门首准备启程回府。 柳金云携着家中众人出门相送,柳萱薇穿过人群挤到前面去,拉住柳宜风的衣袖,“宜风哥哥,你还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怪想你的。要不然过几日你也去燕家家塾里上学吧。跟着泽哥哥一起,好不好?” 柳宜风朝柳萱薇尴尬地笑笑,小连氏一把将她拉走,向燕家众人赔笑道:“萱薇还小,殿下、泽小主莫要见怪。” 柳金云跟着说道:“扶风、宜风回去以后,要好好服侍九殿下和晚少主才是!” 徐墨卿倒是给足二柳脸面,并没有让他们在自家人面前难堪。倒是童生和秋生说了几句夹枪带棒的话挤兑二柳。 柳家人跪拜相送走徐墨卿,直看到燕家的大轿小轿都拐出街巷,才把柳府大门关闭。柳金云甚是得意,自觉与燕家的关系又夯实了一步。 燕泽银自在小轿上坐不住,执意跳上徐墨卿的轿辇上去。他见徐墨卿面不带笑,误以为他是在气柳宜风和长姐同寝之事,便好言劝道:“姐夫你可别生长姐的气,昨晚定是被柳家人灌多了酒,才会与宜郎那厮儿胡乱睡了一夜。” “你这消息够灵通,我身边的人都是嘱咐过不许出外嚼舌头的,泽儿是怎么知道的?”徐墨卿好奇地问道。 “小石早晨为我去打洗脸水,听到庭院里有人在议论,昨晚我又是在顾氏房中歇下的,二柳并没有回来,也算侧面印证了一下。”燕泽银解释道。 “呵!这还真是个奇事!”徐墨卿悠然一笑,“晚君想要谁侍寝不是我能左右的。” 燕泽银向后挺起身子,“你是皇子啊!皇子还阻止不了这等事情吗?你得拿出你皇子的范儿呀!” 徐墨卿觉得燕泽银天真的可爱,“这种帐幔闺闱之事还能告到御前不曾?泽儿不会不知道,外面是怎样传我的风言风语吧?” 燕泽银自然听到过一些,但是他从未当回事,在这京都丰城最盛传的就是皇城宫闱、达官显贵的家的风流韵事,那些多半都是以讹传讹。就比如他们传言徐墨卿善妒,把揽燕归晚,不许她与别的男妾接触。 燕泽银不知道这一切要拜柳萱婷所赐,更不知道令徐墨卿扣上这顶帽子的“元凶”是他自己。 一众人终于回到燕公府,他们照例先去木李楼给燕乐施请安,然后各自回到桃夭馆和关雎阁中歇息。 燕乐施察觉秋生和童生耷拉着脸很不悦,便差书语暗中把九灵叫到跟前来问话。九灵见主母一再逼问,不敢欺瞒,只好把柳宜风和燕归晚同床一事说出来。 “也就是说,那柳宜风是何时进的卧房你们并不得知?”燕乐施抓问重点。 九灵躬身回道:“是的,主母。因为晚主走的早,不曾与小的交谈,只教我哄住殿下,把柳宜风和柳扶风安全带回来。” 燕乐施咂摸九灵说的话,心中自有了判断,“灵官儿先回去吧。夫郎爷身边那两个大官儿心里不舒服就让他们去闹,他们若不能替主子出口气怕是不能罢休。木李楼给你撑腰,灵官儿放手去调和。” “诺。” 九灵心里有了底气,迅速回到桃夭馆去。这时候正赶上厨房往这边传饭,一小厮儿手里的春槅没有拿稳,把送到正房给徐墨卿的两道菜给打翻了。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桃夭馆向来不苛待仆人,可偏偏不凑巧,被在庭院里经过的童生看见个正着。 九灵边找人过来打扫边把那小厮打发走,要他吩咐厨房再做两道新的送过来。那童生快步走过去,质问起九灵:“灵官儿这是何意?哪里有让殿下等着的道理?把那东厢里饭食先拿到正房里去不就好了?” “童官儿,送到东厢的怎能与送到正房的相比?要是被晚主知道小的敷衍殿下,岂不是要扒了我的皮!”九灵笑劝道。 童生一手抢过送到东厢的春槅,“不会,灵官多虑了!”他头也不回的走回正房内阁里。 九灵咽了口气,唤来二柳身边的小厮儿松柏,“东厢的饭食晚一会再传,你回去知道该怎样说吧?” 松柏本是跑出来接收春槅的,刚才发生的也都看在眼里,他会心的点了头,“灵官儿放心,小的明白。” 这松柏是二柳从柳家带过来的,先一步还答应九灵,后一步回到东厢里便对二柳一五一十的学了一遍。 “宜郎,我们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柳扶风苦笑道。 “怕他什么?一个不得恩宠的皇子!”柳宜风嘴上还硬着心里却已没了底气。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和燕归晚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童生领着战胜品回到内阁,讲笑话似的说与主子和秋生听。秋生连连说了几个“好”字,好像这样做真的能为徐墨卿出口气。 徐墨卿本有些饿着,正夹菜填饱肚子,听到童生这么一说,立刻放下手中的箸,见秋生还在鼓励童生,终于把自己给激怒了。没有任何征兆,徐墨卿拿起一只骨碟就给摔碎,又把一桌子饭食全部推翻在地。 “你们两个真是太令我失望!” 第043回:怎奈倾轧生 但见一桌子的碗碟玉盘被摔得稀里哗啦,慌得童生和立刻止住言语,呆愣愣地竟不知所措。他们两个实在不明白主子为何这般大动肝火,他们明明就是在替他出气啊! 徐墨卿怒目圆睁,恨恨道:“枉费你们俩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的心思度量就这么狭隘?童生,你在皇城里为何不这样跋扈?怎没见你在长公主、八皇子面前如此护我?难不成你也想做那欺软怕硬的奴才?” 徐墨卿一身白衣上沾满了菜渍,秋生低着头躬身移到他的身下,拿起抹布小心地清理起来。童生被徐墨卿斥责地抹起眼泪,委屈巴巴地收拾起落满一地的余腥残秽。 徐墨卿一手推开秋生,自站起身,那双桃花眼中充满痛惜之情。秋生伏倒在地,不敢再抬起头来。童生慌的也放下手中残片,同跪在徐墨卿的脚下。 “我志不在此!家宅男眷之间的纷争,零零碎碎一地鸡毛。”徐墨卿掷地有声,把从门外走进来的九灵也惊得够呛。 九灵径自走到徐墨卿身边,劝说道:“殿下,这大热天的您莫气伤了身子。” “东厢那边的午饭可是传过去了?”徐墨卿问询她。 九灵强笑道:“已传去过了。” “吃过午饭,让柳宜风来见我。”他冷静地说道,使九灵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徐墨卿走进里间儿,秋生和童生忙跟着跑进去。 “殿下,童生知错,往后再不在那等小事上尖酸,毁了殿下清誉。” “你们到底懂不懂?到底懂不懂?” “懂,小的们都懂!” 其实童生和秋生并不懂主子的心思,徐墨卿也知他们不会明白自己的用意,可他还是真的希望有人会懂,哪怕懂他的人是秋生童生也好。 内阁里的残局,自然又落到九灵肩上,她深觉百般无奈,男眷们的事真是繁冗,盼着这三日不要真的闹出什么大岔子才好。她这厢收拾妥当,那厢又亲登东厢的房门。二柳还厅内用膳,九灵不好走到跟前,便躲在珠帘后面,向柳宜风传递下徐墨卿的话。 柳宜风心生惧怕,他没想到徐墨卿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他!难不成要趁着燕归晚不在家打压欺辱他么?像大小连氏那样折磨顾氏一样?可不管怎样联想,过一会他都不得不迈进正房的门槛儿里。 二柳打发走九灵,柳扶风便对弟弟说:“去正房那边要谦卑些,晚主还没有对你宠爱有加,我们根基不稳!” “扶郎,你且安心,我自有分寸。” 柳宜风用过膳,迅速赶回到卧房里更衣,把自己摆弄的朴朴素素,方才去往正房那边。 童生和秋生也已为徐墨卿重新穿戴好衣衫。有小厮儿前来通报,徐墨卿便让人把柳宜风带到里间的炕房里来。 这是桃夭馆建成后,柳宜风首次进到正房里面,徐墨卿令童生给他搬来方椅坐下,他自己端坐在炕沿儿上。柳宜风不敢落座,怯怯地站在徐墨卿对面,仿佛柔弱到风一吹就倒了。 徐墨卿虽不喜粉面油头的男儿,但他还是客客气气地邀柳宜风坐下。 “宜郎坐吧。不必拘礼。” 柳宜风这才小心翼翼地坐在方椅上,“多谢殿下。” “你和扶郎原是在我之前就留在妻主身边的,日后也该尽心伺候才是。休要被旁人蒙蔽了双眼,在桃夭馆里惹是生非,我更不希望从别的院儿里传来咱们桃夭馆不和睦的消息。” “宜郎明白。” “你明白就好,退下吧。” 柳宜风带着疑惑过来又带着疑惑离开,他为何不迁怒自己?难道他心甘情愿把燕归晚拱手让出?还是说他在探自己的底,见他做小伏低的便敲打敲打就罢了。 童生误以为徐墨卿把柳宜风叫过来,是想让他当面给那宜郎赔不是,可直到柳宜风走了主子也没有发话。 “童生,你是我的人,你做错了事,我怎么处置都可以,可在外面谁也不能教训你。我把柳宜风叫来,说与他那些话也是想告诉他,我不屑与他们兄弟明争暗斗。他若是个聪明的,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童生感激涕零,日后自当稳重手脚,再也不会做那种自降身价的毛躁事。 可柳扶风却不这么认为,柳宜风回来说与他经过,他只觉徐墨卿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大度,说不定在背后憋着什么大招,等待他们兄弟就范。 “我只期盼……不久以后能传来晚主害喜的消息。只有这样,咱们俩才能在这燕、柳两家的夹缝中生存下去。” 柳宜风应和着哥哥,心中却是一片苍凉,说出一个谎言就要用两个三个乃至更多的谎言去圆谎。他到底该怎么办?燕归晚又会怎样处置他? 桃夭馆那边暂且安静下来,关雎阁这边却有人在心神不宁。燕泽银心系慕秦,自从齐彦被撵出燕府,他到现在也没有机会见上慕秦一面。主母责罚燕归岚的由头便是她私自溜出府去,他也不敢太放肆,还不管不顾的出去玩乐。 可今日他们才从柳家回来,主母也清楚柳家人昨夜没少灌他们喝酒,趁着大家都在歇息之时,溜出府去应是不会被察觉。他先打发小璞去厨房拿些果实来,顺带查看一番府内动静。想着若没有什么异常,就带着小石溜之大吉。 小璞刚走出垂花门向后院儿走去,就被对面甘棠轩的香玲给发现,她急冲冲地赶回来给主子报信儿。燕归岚暗自佩服自己料事如神,她兴奋地蹿出房门直奔关雎阁而去。 燕泽银见进来的不是小璞而是燕归岚,顿时就把脸色沉下来。燕归岚倒是笑盈盈地看着他,自顾拉过一把方椅坐下。 “哟,三弟不欢迎我来吗?也不是让小石给我倒盏茶来?” 小石忙下去端茶,燕泽银坐到她的对面,取笑道:“敢情二姐脸上的伤是痊愈了,又可以上下乱窜四处耍乐了。” 燕归岚低着头陪笑了下,忽然把身子挪到燕泽银跟前,神秘兮兮道:“泽弟可是要去找慕秦?” “谁告诉你我要去找他?你以为我像你总爱私自溜出府去?”燕泽银抢声回道。 他心里自然很纳闷,这燕归岚是盯他们关雎阁的梢儿了不曾?她怎么会了然自己的动向? “既然泽弟不是去找秦郎,我也就放心了。你不知昨日秦郎来府找晚姐夫,我告诉他你们都去柳家拜寿去了。他便到我房里坐了几个时辰。”燕归岚故意露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燕泽银当真就坐不住了,他急扯白脸的追问道:“秦郎去你房舍里作甚?你和他很熟悉吗?” 燕归岚端起茶盏悠悠的押了口茶,“泽弟稍安勿躁,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我和秦郎熟不熟悉你还不知道?其实说来我们俩这缘分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认得秦郎,他也不会与我合力捉奸齐彦,更不会……”燕归岚卖起关子。 “更不会什么?”燕泽银跳了起来,“你……你们……” “也没什么。就是秦郎突然在我房中晕倒,我把他安置在卧房里照顾一番。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他一个物件,是他落在我那里的。本以为你要出去找他呢,稍带着帮我还给他。你既不去,那我还是找机会亲自还给他吧。” 燕归岚把手中握着的一个小物件在燕泽银眼前晃了一下,然后就极速的收了起来。燕泽银哪里肯罢休,两手一抓,奋力的从她手中把东西抢过来。只见这正是一支步摇下坠的流苏,他隐约记得慕秦当真戴过这么一个东西。 燕泽银的妒忌之火瞬间被点燃,这一切不是明摆着呢么?慕秦已和燕归岚殢雨尤云缠搅一身了。“慕秦怎可背弃我?”燕泽银在心中怒道。 他把那流苏扔回燕归岚手中,“谁稀罕这劳什子!要送你自己送去,左右与我没关系!” 说着燕泽银就走回里间,把燕归岚晒在内阁不予理睬。燕归岚也不生气,直把一盏茶都喝光了才起身离开。 小璞从后院儿跑回来,兴致勃勃地来说与主子,主母这时候不在府中,好似去哪个公侯王府里串门子去了。 燕泽银被燕归岚气的,本已不想再去找慕秦。可是又一想主母出门是难得的机会,错过了怪可惜的。想到这他便带着小石溜出府门直往慕家赶去。 慕秦自打从燕家归来,精神就变得葳葳蕤蕤,他到底还是个男儿身,怎好这么迷糊的就被人强要了去?那燕归岚实在可恶可恨至极,他胸中有一口恶气未消,那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小石在慕府偏门守了一会,终于和来兴碰了面。来兴见是燕泽银来了,一刻也不敢耽误,直把他们主仆带进府中。 慕秦听来兴来报,强打起精神从床榻上爬起来。潦草地打理下妆容就推门出来见他。他本带着一身的委屈,可见到燕泽银幽怨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详之感。 “泽郎为何这般看我?多日未见你可还好?”慕秦缓缓地说道。 燕泽银见慕秦脸色很差,身子较之前也单薄许多,他很是心疼。只是这种心疼慕秦还需要吗? “秦郎这般憔悴,可是昨日在燕归岚房狂整的太久,身子还没有恢复过来?”明明是心疼他,到了嘴边却变成这么刻薄的讽刺。 第044回:两拍不欢散 慕秦因惦念燕泽银,听闻他来府上见自己,顾及不得那么多,穿了件贴身薄纱衫就跑出来见他。被燕归岚玷污后,他才明白过自己心思,原来他的心里早已住下燕泽银。自从他在桃夭馆里与那小郎儿邂逅,他们之间发生懵懵懂懂,就牢牢地烙在他的脑海里。 起初慕秦不大确信自己的心思,直到昨日在甘棠轩事发后,他心里只存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想要尽快见到燕泽银。慕秦无比的想念他,好似自己的委屈苦楚只有燕泽银一人能懂得。他想倾诉、求助的首选居然不是九殿下!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竟把自己给惊呆。 他卧房的枕头下还压着燕泽银送给自己的汗巾儿,在燕泽银没到慕府之前,他一直躺在床榻上摆弄着它。可是,此刻站在他眼前的燕泽银,居然这么刻薄地质问他,提在胸口的那股子冲动霎时退去大半。 他抿着双唇,细细的长眼微微闪动,“燕归岚是如何说与你的?” “我且问你,你可是有一支步摇丢了下坠流苏?”燕泽银发问道。 慕秦略微一怔,回到卧房从妆奁中取出那支步摇来,它的确只剩下光秃秃的一个杆儿。他拿出来给燕泽银瞧,疑惑道:“你怎知我丢了下坠流苏?” 燕泽银见这个秃杆儿与燕归岚给他看的那下坠儿分明就是一体,气得火冒三丈双眼泛红。 “原来你早已情系于燕归岚,难怪你会与她合力捉奸,只瞒我一人不知!你就这样急不可耐投怀送抱,燕归岚她到底哪里比我强?”燕泽银近似疯吼。 这吼声直把守在门外的来兴吓进来,他拱手作揖恳求燕泽银轻声点,再惊动上房的主公可就大事不妙了。 慕秦把来兴撵走,慢步至燕泽银眼前,“你是说我与那燕归岚两情相悦,共享合卺之欢?” “不然呢?不然你头上的步摇下坠儿怎会遗落到她的房下?没有和她露水情缘,怎会连发髻都拆下来了?” 这是何等的憋屈!燕归岚居然这样龌龊,可恨这燕泽银居然相信她的说辞,竟半点不信任自己! “是我不够自重对吗?是我负了你的一片真意对吗?”慕秦狠狠地扯下自己的衣衫,“你既这么觉得,那我和谁都可以,和你也可以!” 燕泽银被慕秦的举动气昏了头,他一把按住慕秦的脖颈向里间儿推去,他用力地吻着他,似要把所有的嫉妒与愤恨都发泄出来。 燕泽银的泪还是落了下来,流淌在慕秦的脸上,而慕秦的泪水早就打湿了被褥。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停止,燕泽银爱他,但他不屑用这等方式拥有他!慕秦爱他,但他这时候更多的是负气和幽怨! 燕泽银帮他把衣衫穿好,怜惜道:“秦郎……”只道这一句秦郎,他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相信我么?”慕秦不甘心的追问他。 燕泽银茫茫然,道:“我不知道。” 慕秦的心终于沉到湖底,他若不信自己,自己讲什么都是无用!他被燕归岚玷污本就是无法举证之事,现如今又被她捡到丢失的步摇下坠儿做文章,骗得燕泽银只相信她而不信任自己。更何况那燕归岚终究是他的二姐,就算自己告诉他真相,他也真的相信了,回头再与燕归岚算账,教他姐弟之间不和闹出事端,他还是罪科祸首! 加上燕家主母与慕辰、自己与九殿下的关系,总之,他们就是说破天也不能在一起。算了!算了!就让燕泽银一直误会自己吧! “泽郎……”他擦干眼泪,轻唤他的名字。 “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就算你再去燕家与晚姐夫相见,我也只会把你看做甲乙丙丁。你送给我的鲛绡,我改日让小石给你送回来。你也把我与你的汗巾儿让我带走吧!”燕泽银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口吻。 慕秦一跃起身,赌气道:“汗巾儿?什么汗巾儿?我早不知仍到哪里当抹布去了!谁把它当宝贝似的供着!” “好!慕秦,祝你和那燕归岚终成眷属!”燕泽银再一次从慕家怨愤而走。 燕泽银边走边流泪,口里不停地骂着燕归岚和慕秦。往昔,他与燕归岚之间也不是没有同争过一个男郎。但无论谁输谁赢,也没有像这次这样难过。 “去醉清风!”燕泽银对马车夫说道。 小石跟在马车下,忙朝车里劝道:“泽主,时候不早咱还是回府吧!保不齐主母已回来,黄昏安再见不到你,又该到处寻你了。” 燕泽银早已油盐不进,“我说去就去!你怕,你就归家告密去!” 小石和车夫拗不过,只好载着他来到淮乌街的“醉清风”青院中。燕泽银来的虽没有燕归岚那么勤快,但对这青院中也很熟悉。 “我要稚郎。”燕泽银说毕就往楼上小隔间里走去。 院中人见状,忙唤稚郎来待客,刚巧他也得闲儿,便随着小厮儿往燕泽银那里走。稚郎推开门一瞧,见里面坐着是个标致男儿。再走近定眼相看,兴奋道:“泽小主,你可是有日子没来了。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来不来的,你怎地还不做这勾当营生了?”燕泽银挖苦道。 稚郎见他没好气儿,便走到桌前斟酒,举着酒盅擎到燕泽银嘴边,“泽小主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燕泽银一把将他搂在怀中,话也不说就翻腾起来。那稚郎也迎合他,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二人方才歇息下来。 “燕归岚好还是我好?”燕泽银直白的问道。 稚郎心里虽觉可笑,还是哄他道:“自然是泽主你了。” 燕泽银好似得到满意的答案,掷下一锭银子阖衣而去。只是他这一路满脑子都在想慕秦,更为自己刚才的行径感到愧疚。 他越想越羞愧,随手打了小石一巴掌,“你刚刚怎么没劝阻我!” “小的哪能劝动您呢!”小石委屈道。 主仆俩速速赶回燕府,也是天假其便,燕乐施仍未回来,燕泽银捡了便宜,匆匆回到关雎阁里,不在话下。 晃晃三日后,燕归晚回府。她本想隐瞒住柳宜风之事,不想早被燕乐施给知道,主母追问其根本,她再三思量只讲出一半真话。 “是柳金云那个老东西在背地里捣的鬼?”燕乐施诘问道。 燕归晚欠身回话:“是,据宜郎说,若他不与我有床笫之事,大小连氏便会折辱顾氏。我想应是柳姑母授意的。” “所以晚儿你可怜柳宜风,便随了他的愿?” “是。”燕归岚对主母说了谎,“当时早过子时,我把他撵出去实在是于心不忍,况他们兄弟早属在我的房下。” 燕乐施安慰道:“晚儿不要多虑,早是二年前你和他们兄弟俩在一起也算不得什么。我只知你心气儿高,瞧不上柳家用这种手段绑住你,所以才一直臊着二柳。” “那是……晚儿还小。” “这倒无妨,只是你才与九殿下新婚不久,你得顾及九殿下的脸面和感受。九殿下不是别人,他是皇族之子。晚儿你要牢记这一点!无论如何,你得与他先有个孩儿才是!” “晚儿明白。” “回去吧。桃夭馆要如何管制,你该懂得。” 待燕归晚离开木李楼,燕乐施终于等来小妹的到来。这几日燕乐允除了早晚来给她请安,不与二姐亲近多说一个字。燕乐施知道,她还在思忖,遂随她去了,并没有加以过问。可今时她来,必定是带着她的答案而来,燕乐施十分期待她思量的结果…… 燕归晚回到桃夭馆来,见正房和东厢都静悄悄的,悬着心方放下些。九灵还未找到时机与主子讲话,徐墨卿却先一步把燕归晚请到里间里来。 “夫郎,这几日你可还好?”燕归晚的心有些虚。 徐墨卿淡淡说道:“让灵官儿说与你,还不如我自己告知你。本来也就这么一档子事,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他随即把童生找茬东厢之事讲述一遍,又把自己叫柳宜风过来训话之事告知给她。 “夫郎所行甚佳,有何不妥之处?” 徐墨卿见她对自己还是这样疏离,索性坦白道:“晚儿,你和我是个什么状况,你我心里都清楚。我既答应你在这燕府里安安生生的做你的夫郎,就绝不会食言。至于你和哪个郎卿交好,我并不在意。你和二柳之前是个什么处境,我不得而知,但在柳家那晚,你和柳宜风也算坐实情意,作为妻主你该封赏该提位就别落下了。免得让外人说我这个夫郎善妒。” 不知为何,徐墨卿唤她“晚儿”,使燕归晚心里柔软了一下。 “夫郎,我说过的话都算数,在这燕公府里你可为所欲为。柳宜风不过是房下里一个可怜人,你自不必把他放在心上。”不知为何,她莫名的对他说道:“燕归晚的孩儿只能与徐墨卿所生,我绝不会与别的郎卿生育孩儿。” 徐墨卿不明白她这话的含义,讥讽道:“你何必这般道貌岸然,哪个女君不好色?既对柳宜风有意思,你尽可大大方方的。” 燕归岚登时被惹怒,徐墨卿这是在拿他的皇子身份挑衅她吗?好歹她是他的妻主!她一转身,大声唤道:“九灵,把柳宜风给我叫过来!” 第045回:扶摇而上路 且表柳宜风在东厢里听到口讯,一径来到正房里,只见燕归晚和徐墨卿都怏怏不快,好似发生过什么口角。 他忙向二人道了万福,“晚主、夫郎爷。” “宜郎在东厢里住的可还习惯?”燕归晚虽在问他,眼睛却看向徐墨卿。 徐墨卿面色瞧不出一丁点变化,他背着双手朝柳宜风看去,似要看柳宜风如何作答。 “自桃夭馆建成后,宜郎便是住在东厢里,哪里有什么住得惯住不惯这么一说。还不是仰仗晚主和夫郎爷的垂青罢了。”柳宜风躬身回道。 “九灵!”燕归晚忽然厉声道:“你把正房西面的第二间房给我收拾出来,三日后要柳宜风搬住进居住去。三日后柳宜风正是晋为我的妾郎!” “晚主……这……”九灵躬身垂首,实在不敢应诺。 “怎么?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燕归晚斥责道。 徐墨卿跟在燕归晚之后,对九灵严肃道:“晚主让你去做,你就去做,桃夭馆里晚主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难道还要我重复?” 九莺忙赶过来拉住九灵,陪笑道:“夫郎爷说的是,小的们这就去准备。”她说着就把九灵拉出内阁。 柳宜风惊吓得跪到在地,伏在妻郎二人面前,示弱道:“宜郎哪里配住在正房里,晚主这是折煞小生了!夫郎爷,宜郎绝对没有向晚主邀宠的意思……”他把头磕在地上十几次。 柳宜风粉面的额头上渗出血迹,他早已是泪流满面,徐墨卿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他厌恶柳宜风不是因为他是燕归晚的男妾。他只是瞧不上一个男子这般“软弱”。 燕归晚特别殷勤地把他给扶起来,抚了抚他的额头,痛惜道:“宜郎,你这是做什么?我说你配你就是配,休要妄自菲薄!” 她朝四下望了望,对立在门外的松柏说道:“松柏,你进来!带着你家主子回东厢里敷一敷淤青。” 松柏弯着腰跑进来,头也不敢抬,道:“诺。”然后就扶起柳宜风往东厢里走。 燕归晚拍拍柳宜风的肩,似亲密道:“宜郎先回去,过一会子我去东厢里探你。我这边再拨给你两个小厮,回到房下无事,就把细软衣物拾掇出来,三日后就搬进新房吧。” 柳宜风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恍恍惚惚地被松柏拉出正房内阁。直到回到东厢房下,他才恢复如初。自然,他刚刚的表现有装假的成分,可谁叫他的地位、身份如此尴尬弱小呢?他没法子与皇子正面抗衡! 徐墨卿见柳宜风已走,一拂袖回到卧房中,随即传来“咣当”一声关门声响。 燕归晚见他如此,心里倒是小小的得意一阵儿。还以为他徐墨卿是个沉沉稳稳的人呢!见她亲近柳宜风还不是一样受不了?她知道这些与爱情不爱情的没有关系,这就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主导权争夺。 东梁女儿国,当然是女尊男卑,身为妻主她自然要凌驾于夫郎之上。偏他徐墨卿还是个皇子,身份上又高于自己。他当然觉得,他们的关系里应该是他说的算才对。这两个好争夺上游的人撞在一起,“战争”一触即发在所难免! 看来新婚燕尔的伪装期已经过去,他们二人正悄然地拉开各自的面具,以自己的本色示人,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柳宜风的事她自然要“好人做到底”,假戏真做也好,真戏假做也罢,总之,她和柳宜风之间必须发生点故事出来,只有这样柳家那边才能消停一刻,主母那里她也能有个交代,徐墨卿这边也可搪塞一阵儿。 徐墨卿坐在卧房窗下,看着小厮丫鬟们来来回回走动,知道他们都是在打扫那侧面的房舍。 心中不由得生起气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明明燕归晚都是照着他的意思去做的,可她这么做了自己却又非常不悦!他也知道刚刚燕归晚的举动有赌气的成分,因自己那样讽刺她,挑衅了她作为妻主的权威。 童生和秋生之前刚被他敲打过,现在也不敢再上前来劝说主子什么。童生有些杯弓蛇影,秋生思来想去,走上前来,说道:“殿下,您这是何必呢!” 徐墨卿把眼瞪向秋生,嘴硬道:“我怎么了?” “小的们都看在眼里,您自然是不愿意晚主纳下柳宜风的为妾郎的!柳家那兄弟俩没名没分的住下东厢里也就罢了,若给了那二郎向上爬的机会,他们指不定要作出什么幺蛾子来。”秋生说完直往童生身后躲。 徐墨卿满脸不在乎,轻笑道:“笑话!我岂会在意那两个粉面油头?再说我堂堂九皇子……” “殿下,小的不敬!您可别再说了!什么怕外人说您善妒?什么你身为嫡夫郎?什么你要给晚主自由!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这世上就没有一个男子愿意把妻主献出去与别人分享!您是皇子也不例外!就算您与晚主还没有什么深厚的情感,但你们早就是拜过堂的一家人啦!” 秋生躲在童生的身后不敢出来,似乎知道徐墨卿要发怒似的。但他见徐墨卿并未责骂他,遂壮着胆子继续道:“殿下,您总说您志不在此,那您的志到底在哪里呢?小的们愚钝,只知道您再怎么样也得在这女公爷府里生存下去。” 童生见秋生这般直言不讳,也鼓足勇气,道:“殿下,秋生说的是!您再也不能回到皇城里去,退一万步说,就算您能回去,在皇宫里过得什么日子您都忘记了吗?至少在这燕公府里,您没有羁绊与束缚,晚主事事都依着您。” 徐墨卿被二男官说的哑言,难道真的是他的处世态度有问题?他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没有关系,他只遵循自己的内心过活,难不成也是错的? “难道我真的要与府院里的那些男子一样,成日里围着女君们打转,以她们的喜乐为标准?你们知道的,我这些年一直都在与那些做抗争!”徐墨卿站起来走到二男官面前。 秋生见主子这般激动,怕是自己的话说重了,道:“殿下,我们总得屈从现世,再从长计议,难不成您还能金蝉脱壳远走他乡不曾?” “你教我妥协?”徐墨卿苍凉一笑,又向窗外望去。 童生和秋生也不敢再言语下去,只有默默地守在主子身边。 这燕归晚从内阁走出来,在庭院里对着往来的丫鬟小厮“吆五喝六”,唯恐别人听不到一般。见在庭院里指挥的查不多了,就走进侧面正房里去。 九灵和九莺正在里面看顾打扫,见燕归晚走进来忙叉手行礼。 “晚主……”九灵皱眉道,“我们可是要停下来?” 九莺顺势把这屋里的房门关闭上,“晚主,刚刚您和夫郎爷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说要做什么?”燕归晚没好气道。 “晚主,您与九殿下成婚还不满三月,这么快就晋柳宜风上位,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再迁怒了女皇陛下,咱们得不偿失啊!”九灵愁眉不展道。 燕归晚自知心思沉重,这连带着九灵九莺都与自己相同,见她们俩为着自己这般尽心尽力,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少焉,只见小厮儿丫鬟们已从库房里搬运来布绢棉花、床帐被褥、四季衣裳、更有金银头面和宝钗珠翠不计其数。 燕归晚亲自安排仆人摆放齐整,“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俩勿须这样紧张。柳宜风也是个可怜人,这么做算不得出阁。他们若不是被柳姑母给送到燕家来,也该到了许配妻主的年纪。哪怕许给乡野农妇,也能得来自由自在。” 燕归晚望向东厢那里,“我也该去那边瞧瞧了,自打桃夭馆建成,我是一次也没有去过,怪不得柳家要使出那样卑劣的手段。” 她自往东厢里去,留下二女官在原处忙活。燕归晚穿过庭院,恰被躲在窗下的徐墨卿给瞧见。他想她是勘察好房舍又要去安抚郎卿了。燕归晚的余光也瞟到了徐墨卿,但她装作不知情,昂首阔步的走向东厢里。 柳扶风正在给柳宜风擦拭前额,见燕归晚悄无声息的进来,慌得二男郎忙起身出来接应。 燕归晚难得笑得这样殷勤,她扶起柳宜风,“我是不是要你好好歇息,你又下到地上来乱跑什么?” 柳宜风受宠若惊,这是他们来这燕府的以来,第一次见燕归晚如此行事。 “晚主……” 燕归晚拉过他走过里间床榻上,“宜郎好生躺下歇息,晚夕就不要去主母那边请安了。我过去自会对主母言语一声。” 她又看了看在一旁的柳扶风,“扶郎找个小杌坐下吧。” 柳扶风不敢坐,道:“晚主,扶郎还是站着的好。” “扶郎心里若是不舒服一定要讲出来,这次我只提了宜郎一人为妾郎,着实是委屈你了。按理说你还是宜郎的哥哥,理应在他之前的。可你也知道凡事总有个突如其来,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呢,将就些吧。待日后我再寻机会,好不好?” 柳扶风吓得赶紧跪在燕归晚脚下,“晚主您严重了,宜风能得到您的垂爱,我甚是为他高兴。我们兄弟之间绝不会出现那妒忌之风,请晚主放心。” “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她站起身,对松柏说道:“去厨房支会一声,今晚我在东厢里用膳。” 第046回:聪慧近身侍 且说徐墨卿听小厮儿过来传话,知道燕归晚晚夕要在东厢里用膳,犹如当头一棒,不曾想这小妻主雷厉风行,做起事来绝不拖泥带水。 秋生倚在门槛儿里向外瞧去,却见这满院的仆人皆在东厢那边徘徊,更觉无奈至极,转过头向徐墨卿吐苦水,道:“殿下,这回您看得清楚了吧?” 徐墨卿不起身朝外看,也不理会秋生,手里捧本贤书读着,约摸一刻钟过去,也没有翻过一页来。 童生为他斟了盏茶,也仅仅喝了一口,又使唤起人来,“童生,去下房给我弄一瓯子绿豆汤来解暑。” 童生见状遵命去取,秋生便走回主子身边,劝道:“殿下,不然我们出去走走,去关雎阁看看泽小主去?窝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横竖都是东厢那边在耍威风。” 他放下手中贤书,故作镇定地踅视一圈,“也好,你去告诉童生,绿豆汤不喝了罢!” 徐墨卿走出卧房,见燕归晚在东厢廊下站立,也没有上前与她支会一声,径自出了桃夭馆向关雎阁走去。 九灵早看在眼下,跟着秋生童生一并追出桃夭馆,叉手施礼道:“殿下,这会子您要去哪里逛逛?容下官这边再为您打发俩小厮儿过来?” 徐墨卿笑着拂袖走远,秋生则奚落起九灵,道:“灵官儿,想是妻主大人没让你追出来吧?你再这么巴巴地来与殿下亲近,回去怕是要被妻主大人骂了!” 九灵见秋生向他翻着眼睛,那童生早就追随徐墨卿而去,遂不甘示弱道:“秋官儿还真是粗心大意,瞧瞧童官儿被夫郎爷教训了一顿,再也不敢惹是生非。偏秋官儿没尝试过此中滋味,非得往这档口上撞!” “你!”秋生反被九灵嘲弄一番。 “秋官儿莫气!想是夫郎爷要去关雎阁里坐坐?我唤厨房送点些糕点过去。”九灵启问道。 秋生服了软,道:“灵妹妹当真是个伶牙俐齿的。你家晚主在那桃夭馆里大张旗鼓做事,我们殿下还不避走出来,徒留在房下干什么?白白的惹自己不痛快!灵官儿不用猜也知道殿下往哪里去,何必多此一举问东问西的。” 九灵把秋生拉过檐下夹道,露出担忧之表,道:“秋哥儿你是个明白人,殿下身份尊贵,晚主还是位女君,二人性子都拗着呢!想必殿下那头也是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秋生点头称是,九灵又道:“晚主还不是一样!再言晚主年纪也小,心里那骨子傲气劲正浓。说破天他们妻郎之间不就是因为柳宜风么?” “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了亲再恩恩爱爱。偏他们妻郎二人,这种感觉也不对,那种感觉也没有!殊不知缘分这东西,早是上天老早就安排下的。”秋生发出肺腑之语。 九灵对秋生投去赞许的目光,“我就说秋哥儿是个不凡的,当真如此!现在他们妻郎还在气头上,也没法子再在中间撺掇什么。纳柳宜风为妾郎也是板上钉钉的事,秋哥儿心下可是有什么调和的主意?” “我瞧后院儿那花园建的委实甚好,莫不如把他们二人约作一处,教他们俩吟诗作对赏月吃酒,没准儿就能和好如初呢!”秋生提议道。 九灵心里没底气,疑问道:“哪里有这好机会?明早晚主就要去皇宫当值,她一走又是三天,再回来就正式纳柳宜风进来。我只怕他们俩的积怨会越积越深。” 秋生一拍额头,大叫道:“我想到了。” 随即他如此这般的对九灵说与一遍。九灵听闻连连称好,二人当下定好计策,一个回到桃夭馆去,一个直奔关雎阁追来。 燕泽银正埋在与慕秦闹僵的愁苦当中,见徐墨卿过来,既想讲与他内情又想为慕秦的事情保守秘密。不管怎么说慕秦与白子言之间还是不清不楚的,他怎好这时候散播一些不实的消息。况九殿下又是慕秦最敬重的人,想到这里燕泽银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徐墨卿自然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也没有留意到燕泽银的变化。二人在明间儿里一递一回的说着话。黄昏时,他们俩也是并肩去给主母请的安,燕泽银本以为请过安徐墨卿就能回到桃夭馆去。不想徐墨卿却说晚膳要到他这关雎阁来吃,他这才反应过来,徐墨卿定是和燕归晚闹了别扭。 遂先引着他回到关雎阁,才一一问询起来。徐墨卿仍不肯说,依然环顾左右而言他。最后还是秋生在侧讲与他听。燕泽银知道后,幽幽地笑起来,“我当时多大的事儿呢?敢情就是为了个柳宜风?” 徐墨卿哪里肯承认,自顾喝了盅酒,又食下许多菜蔬,满脸无所谓道:“我不过是躲到你这里来避清净。” 燕泽银抢白道:“姐夫,谁人不知你桃夭馆是咱们燕公府里最大的一处庭院。要知道四进院里主母正房是木李楼,小姨母在西厢的竹梅苑,温妾公则是在东厢的磐石斋。三位长辈才住一个庭院里,独独你九殿下和晚少主撑起那么大一套院落。” 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燕泽银揪着童生问道:“童官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你家主子贵为皇子,我们燕家哪敢怠慢他呀!皇子殿下现在委屈地说,他来到关雎阁里躲清净,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徐墨卿还是不语,一个人喝起闷酒。燕泽银则在一旁唠叨起没完没了,皆是夸赞他长姐的好话。燕泽银口中叙述的燕归晚与徐墨卿看到的简直是两个人,他实在不能把燕泽银的话当真。 “怎么?姐夫你不肯相信我?我长姐是没有与你相熟,她本性才没有表面上那样冷漠。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回桃夭馆去,我帮你侧面探探她。” “不可!”徐墨卿立刻制止住他。 燕泽银见徐墨卿脸色发红,知道他是恼怒了,遂笑道:“姐夫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呀?” “泽儿不许胡乱插手,我与你长姐之间的事,我们之间会处理好。” 徐墨卿放下箸,起身规整好衣衫,“回桃夭馆!”他威势赫赫的走了。 燕泽银也不出去相送,小石和小璞送走他们主仆跑回来,见燕泽银已经躺在卧房炕上昏睡过去。二男官忙收拾起家伙,只听燕泽银迷迷糊糊念道:“秦君……” 小璞瞄了眼小石,道:“泽主还惦记那慕家二姐儿呢?” “哎呀,你就别再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小石无奈地摇了摇头。 徐墨卿躲在关雎阁一个下午,回来时又听东厢里陆续传来大笑的声音,想也知道定是二柳在陪着燕归晚用膳,他们俩在一起用膳这么多次,从来也看见她这么兴高采烈过!他迅速回到正房里,吹了灯早早睡下。 待燕归晚从东厢里回来,见卧房里已经漆黑一片,知道是徐墨卿故意为之,只好去耳房里糊弄一夜。白天时她还有些生气,可经历到现时,她的气已全部消散。在东厢里与二柳食饭,她多贪了几杯酒,因是柳宜风频频敬她,她也就没有推辞。一夜晚景题过。 翌日清早,燕归晚起来迟了,一是她自己贪杯未睡醒,二是九灵和九莺都没有来唤她。她急急忙忙地起身,责怪几句二女官,便开始草草收拾起来。她这边还在乱糟糟的打理,那边九莺却忽然闹起肚子,一刻也站不稳妥,直往净房跑了好几次。 燕归晚看在眼里,便唤九灵去马厩那边套马,令九阳九月上前来伺候。那九灵去了马厩,不一时又跑了回来,惊慌道:“晚主,那牲口它认主人,我摆布不得它们!还差点让它给踹了一脚。” 燕归晚一怔,觉得九灵说的简直是个笑话。就算九灵身手再不济九莺,也不至于连匹马都套不下。这时候九莺又赶到身边,狐疑道:“晚主,定是昨日咱们回府在半路歇脚时,喝的水出了问题,我这般难受,想那马儿也是如此。这才使灵官儿奈何不得。” 燕归晚一众人正在外头喧喧嚷嚷,那徐墨卿的房门却忽然被打开,秋生和童生进进出出的忙活起来,已把外面的内容听去个大概。 秋生回到里间,对徐墨卿道:“殿下,晚主的马匹昨日好似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连带着莺官儿也跟着闹肚子。晚主今日起来的略晚,貌似要耽误去皇城当值了。” 徐墨卿愣住片时,心里活动了下心思,可仍未言语。童生不声不响,直为主子找出来一件金油玉线的曳撒,与外头燕归晚所穿正是一个式样。 秋生暗自叫好,觉得童生早与他想到一处。徐墨卿看着二男官的表情,皱眉道:“你们俩都这样想的?” “殿下,咱们那汗血宝马不比晚主那青鬃膘马强多了?这是您大显身手的好时机,您不是总抱怨没机会外出骑马么?小的们猜,您早就手痒了吧?”秋生极力撺掇道。 徐墨卿展颜一笑推门而出,“妻主,我的马好久没拉出来溜溜,若不嫌弃,我带你去趟皇城。” 不等燕归晚回答,九莺九灵并着童生秋生早就往马厩奔去,七手八脚套了两匹马,一匹就是徐墨卿的坐骑那汗血宝马,另一匹则是平日里二男官所骑的三鬃马。 九莺给秋生使了个眼色,秋生马上心领神会。四人备好马匹,齐齐地在西角门等候。俄顷,终见徐墨卿和燕归晚一并匆匆走来。 第047回:义结金兰缘 这时正值八月初的天气,却见燕公府满院儿芭蕉竹林争翠,荷花海棠斗彩。燕游堂前,黄莺鸣翠,实乃一派欣欣向荣之茂。 妻郎俩就在这庭院繁景的簇拥下走出桃夭馆,二人并肩一径来至西角门,伴着燥热中的悸动,还有四位大官儿的期盼。 燕归晚如圭如璋,徐墨卿气宇轩昂,真叫人感叹他们是御赐的婚配,金玉良缘! 燕归晚一跃上马,那汗血宝马登时抬起双蹄,一阵嘶鸣划过。几个来回后,它就被燕归晚给征服。她露出一副骄傲的表情,眼神向徐墨卿瞟去。徐墨卿也不甘示弱,他凌空半起,跳到那三鬃马的背上,同样的好身手,两三下就把坐骑给制伏。 徐墨卿觉得自己遇见了对手,这使他点起斗志,这斗志把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他的脸上绽放出笑容,“我护送妻主走一趟!” 燕归晚带着些许不屑的目光,挥动马鞭,大叫声:“驾!驾!”那马儿随即狂奔起来。 徐墨卿紧随其后,双腿一蹬马身,勒住缰绳,须臾,跑出汉河街去。 身后的四个大官儿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九灵不忘提醒余人,“你们不要光顾着高兴,赶紧跟过去一个,当心一会子夫郎爷要一个人牵两匹马回来!” 童生摆摆手,笑道:“你们就先回桃夭馆歇息吧!我去追赶殿下。” 二男官儿冲着二女官儿深深道了万福,“幸而得二位姐姐在暗中相助,愿晚主和殿下能重修于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九莺和九灵忙向他们对拜施礼,“夫郎爷和晚少主本就是一体,我们做大官儿的自然希望主子们和睦。你们俩也请受我们一拜吧!” 四人客套一番,少焉,消散在西角门前。 再说徐墨卿追赶着燕归晚,二人骑着马齐头并进,谁都要力争上游。这时天色还早,街面未有多少行人,他们俩更加肆无忌惮,撒欢儿似的快马加鞭。时而燕归晚跑在徐墨卿前面,时而徐墨卿追赶到燕归晚的身前。 徐墨卿跑到她的前面,转过头傲气道:“妻主大人觉得如何?我这汗血宝马是不是个上得货色?” “马是好马!出自宫廷的就是不一样!”燕归晚奚落他。 原本近两个时辰的路,这一次竟用了一个时辰不到就走完。妻郎俩在皇城外下马告别,燕归晚的眼睛里早就布满赞赏的目光。 “夫郎随我一同进去可好?到底是你自己的家。” “不必了!皇城哪里同百姓家一样,说进就能进的?” “难不成夫郎要学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 “妻主既这么说,那我岂不是还要再护你来两次才算?” 燕归晚向天上看看天色,又瞧瞧身后的护城河和城门,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舍,有一种未能“慧眼识英雄”的悔恨感。 徐墨卿精通武艺就不用再提,没成想骑术竟也如此精湛,与她这样的女公子不分伯仲,在这东梁女国实在少见。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慢慢立了起来,他真的是不可多得的男儿郎! 徐墨卿站在她的对面也挪不开脚步,因为他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他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赞许和认可,这是他这么多年一直渴望拥有的。母帝陛下从没有给过他,姊妹弟兄也没有给过他,他像个孤独的战士踽踽独行,可此刻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小妻主燕归晚向他投来了橄榄枝,至少他确定她是认同自己的。 “夫郎且慢慢等着大官儿赶来?怕是时候不早,我得先进去了。”燕归晚依依不舍道。 徐墨卿与她施礼,“妻主慢些,墨卿等你三日后归家。” 燕归晚带着尴尬地微笑,诚恳道:“夫郎,二柳都是可怜人,看在我死去父亲的份儿上,我不得不好生照顾他们兄弟。除此,再也他说。” 徐墨卿阻止她,“妻主莫再说,墨卿明白。” 燕归晚走近他,那双灵动的杏眼仿佛在问他,“你真的明白吗?” 可二人不过是相视一笑,她转身走进皇城城门中。徐墨卿望着她远走的背影,久久不能自已,直到童生赶来唤他“殿下”,他才回过神来。 “殿下可是与晚主和好了?”童生跟在徐墨卿身后问道。 徐墨卿一撇头,笑道:“我和晚少主何时闹了不愉快?哪里有什么和好不和好之说?今早这一处戏,是你们几个大官儿合谋主张的吧?” 童生不敢隐瞒,回道:“什么也瞒不过殿下的法眼,是灵官儿昨日后晌找秋生商量的。我和莺官儿也是跟着配合。” “灵官儿倒是个聪慧的。” “灵官跟在晚主身边的日子最久,自然是最了解晚主的脾气秉性,她素日那般克己,看到殿下与她同好,定会喜出望外。” 徐墨卿一马鞭打下去,却见那汗血宝马又飞奔起来,慌得童生跟在后面使劲儿追赶。他真的希望有一日,能与懂他的那个意中人一起驰骋在大漠孤烟、山水烂漫处,那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燕归晚走进皇宫,与上一班的侍卫交替轮值,换上盔甲戴好宝刀,开始在这皇城里巡查。因是炎热夏时,身上的辎重又很沉,当太阳高照时,众将士们便汗流浃背。 可这就是她的日常,她若连这点辛苦都吃不得,日后还怎么去战场杀敌?她早就习以为常。她正随着一班侍卫在瑞祥宫前经过,那不远处统领侍卫已缓缓向她们走来。 统领侍卫身后跟着个小女君,因她也穿戴盔甲,她的本色便看不得太清楚。统领侍卫指了指燕归晚,“日后你便随燕将一起吧。” 那小女君忙躬身叉手道:“诺。” “燕将,这是操训出来的新侍卫,李允和,乃李丞相的甥儿。”统领侍卫平淡道,语气里不卑不亢。 果不然,能来到御前当值的都是皇亲国戚。这小女君笑着与燕归晚施礼,“在下李允和,见过女驸马。” “有礼。”燕归晚向她还礼道。 余下众侍卫,均与李允和互相招呼一番,统领侍卫见状便把她放心留下,独自离去。 这小女君立刻站到燕归晚的身后,有板有眼学了起来。可李允和毕竟是第一日来御前,多方感觉不适,恰遇这燥热天气,弄得她差点晕倒。 统领侍卫既把她交给燕归晚,燕归晚就责无旁贷,在侧面没少帮助照顾她。不下二日,她们俩已相熟起来。 回到侍卫处歇息时,她们歇下盔甲露出本颜,燕归晚见她体魄略小,五短身材,仿佛是个没长大的孩儿。模样上与三公主的主妃李氏有些相似,是个英气十足的女君。 李允和趴在燕归晚耳边,道:“我之前见过你的。” “哦?李将在哪里见的我?”燕归晚感到惊奇。 “在三公主的寿宴上呀!李丞相是我李家主母,我母亲是她的妹妹,主妃是我一胞的哥哥。” 原来如此,燕归晚才捋清他们之间的关系,抱歉道:“当日我瞧得也不仔细,倒是没注意到李将。” “晚姐姐,平日无人你就唤我允和就好,别与我那么生分嘛!”李允和还是个自来熟的性子。 “你怎叫我姐姐,我今年十七,在这御前也算是最小的了。允和贵庚多少呢?”燕归晚被她的热情带动,也放松下来不少。 李允和满眼惊讶,“我也十七岁呀!我是十月十五生日,晚姐姐你呢?” “若这么说,你当真是我妹妹。我是八月十五的生日。” “不曾想我真认下个姐姐!我是不想来御前,被我母亲和哥哥作好作歹给弄来,我是真的不愿意。”李允和矫造道。 燕归晚表示很无奈,她本想说:“我能来御前还是靠着殿下的宣召。”但她没有,她需要在外人面前维持住燕家的尊严。 “我听三公主讲过,说……九殿下是个脾气乖戾的,想必平日在府里脾气也大的很吧?” “这恐怕要让允和失望了,九殿下是个很好的贤内。” “此话当真?我母亲和哥哥现如今四处为我寻找如意郎卿,定要我早些成婚。” “何时成婚要靠缘分。”燕归晚说的有点冠冕堂皇。 李允和对她大大咧咧,深的浅的一并聊起,没有避嫌也没有藏着掖着,这种过分的热情是燕归晚从来也不敢有的。她们俩熟络以后,再去宫殿外巡视,二人便开起小差说点体己话。 晚夕时正巡走到李妃宫前,李允和扭着脖子往宫门里望去。被燕归晚看在眼里,忙敲打她几次,暗暗告知她不要这样。就算女皇知道他们的亲戚关系,也不能公私不分。尤其这里是皇城重地,绝不可随心所欲。 李允和见燕归晚一本正经,总觉得她有些“老气横秋”,趁无人之际笑问道:“晚姐姐为何老这般一本正经?我听说过你家二姐燕归岚,也知道你家三郎燕泽银,都是这丰城里数得上号的纨绔小主。偏你这大姐……” 燕归晚心想,这也许就是燕门与他们李家、唐家、朱家的区别吧。李允和这小女君足不出户也可知天下事,连他们燕家内事都能说得出一二,可她对李家却一无所知。除了隐约听过朝堂上的李丞相,其他就一概不知。若他们燕家有众多门客,哪里会这样呢? “岚儿、泽儿不过是贪玩些。我到底成了亲,怎好与他们一样。再说允和才认识我多久,没准儿待我们相熟,我的本性再颠覆你的认知!” 第048回:志同道合郎 李允和莞尔一笑,道:“但愿我能看到晚姐姐鲜为人知的一面。” 燕归晚勉强地露出笑脸,她当然希望自己可以活的放松一些,可燕门嫡长女的身份和担子太过于沉重,她怎敢有一丝懈怠。她看着李允和,总觉得这个小女君不像是有抱负的,故而问道:“允和既是被家母和主妃逼迫来到的御前,那日后可有何打算呢?” 李允和眨眨眼睛,好似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听晚姐姐这么一说,倒真把我给问倒了。我想,以后我还是会为三公主效力吧?毕竟她是我哥哥的妻主嘛。我母亲他们虽没有要我考虑的太长远,但近期就是在为我的婚事张罗。” 燕归晚默默佩服起三公主徐钟卿来,自打在回鸾宴席上她为徐墨卿和杨妃解围开始,她便留意到这位公主了。她的父妃钱氏,母家虽不够强大,她自己也不是储君,但她却能在暗中笼络住众多臣心。 她的九弟徐墨卿不必再说,还有徐墨卿为她举荐的慕戴。若说慕戴仅是一个小官,可那日在寿宴上,她又为自己的儿子和朱太尉之孙女结为亲家。这些都还不算,她自己的主妃李氏居然还是李丞相妹妹的儿子。这样一张大大的关系网着实令燕归晚钦羡。 在皇宫当值的这三日,因为有李允和的加入,使燕归晚觉得过得特别顺快。以往这三日有点枯燥和漫长,可这一次却没有。原本她的心里还有些想念徐墨卿,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夫郎很有魅力,这种魅力是她之前没有发觉的。原来擦粉绣花的男儿郎不足以吸引她,反而是徐墨卿这种有力量的,像个“女子”一样的郎卿才是她心慕的。以往离别,她的心理起伏不算大,惦念主母惦念胞弟,偶尔才会想起桃夭馆里的徐墨卿。可这一次不同,就算她早已看破九灵他们那几个大官儿的“奸计”,但是也是因为这次的计谋,才让她看清楚徐墨卿的本相。 她第一次在当值的时候,想要快些回家去。她本以为自己会过得异常煎熬,却不想被李允和的到来所挽救,这三日并不算太难过,也没有想象中的难挨。 李允和既然与她同一班次,自然与她一并进宫出宫。当她们一起走出皇城时,只见李家的马车已在外面守候,那排场也赛过寻常人家。看来这李家人当真把李允和看的很重。 李允和拉着燕归晚去往李家人面前。只见大轿辇里坐着一位稍微年长的女君,她束着高高的发髻,一身仙鹤飞舞的绛紫深衣。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位郎卿,正是三公主的主妃李恩和本尊。主妃自是傅粉画眉朱红齿白,穿一件水葱白地儿的罗纱湘裙。 “娘,哥哥!”李允和弯起眼睛笑道。她本来是想引着燕归晚与家人相会。不想李恩和见到燕归晚即刻起身,又在他母亲耳边唇语几言。他母亲也忙的起身与他一并走下轿辇。 “李姨母、主妃。”燕归晚对二位行了揖礼。 李家二姨母迎头施礼,笑道:“九驸马,大敬!大敬!” “九驸马,家妹刚刚去了御前,有劳你平日多多照拂。”李恩和向燕归晚道了万福,恭敬说道。 李允和在侧有些吃惊,她没想到母亲和哥哥竟对这小小的燕归晚如此尊敬。 “我本打算把晚姐姐引给你们认识呢!哪成想你们竟都认得她。”李允和略显失望道。 李姨母瞪住女儿,斥责道:“允儿休要对九驸马无礼!” “李姨母,无碍。我与允和投缘,何况这也不是在人前,我们俩私下都姐妹相称的。”燕归晚谦逊道。 两家客套几言才各自归家。李允和坐在轿辇中,百思不得其解,便问起李恩和,道:“往昔母亲和哥哥只愿结交权贵,这次为何对燕归晚如此恭敬?” 李恩和拂袖笑了笑,“允儿若小觑燕归晚,如何一进皇城就与她亲近起来?” “我又不图燕归晚什么?我只觉与她很投眼缘,这三日也的确是她在照顾我。”李允和天真道。 李恩和与母亲对视一眼,“燕门虽不高贵,这京都里大人物也没几人能瞧得上她们燕家。但我们三公主却很是看中。” “女皇不是不待见九皇子么?”李允和抢问道。 “皇子终究是皇子。皇子能与侯爷相比吗?再说三公主看中燕家,是因为他们家的主母是个厉害角色。燕归晚年龄尚小看不出端倪,但她家主母那是手腕相当过硬的一个女君。” 李允和更加不解了,她不明白哥哥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母亲见她迷迷茫茫,笑道:“那燕乐施最近在为她的小妹操持婚事,允儿猜猜她都接触了哪几家的郎卿?” 李允和表示自己猜测不到,李恩和接茬道:“妹妹莫着急,估计没几日你就能听说了。” 这厢九莺也来迎燕归晚回府,燕归晚见她气色甚好,故意问起来,“九莺身子可好些了?这两日在府上养的可好?” 九莺自然明白主子的意图,搔了搔头发,憨笑道:“晚主,小的那拙劣演技怎能骗得了您的眼睛,权是九灵和秋生他们在中间撺掇的把戏罢了。” “把戏?你倒是撇的干净!”燕归晚扬一扬手中的马鞭。 九莺不好意思的笑道:“晚主!” “好了!知道你们是什么心思。殿下这几日过得怎样?东厢那边可还算安生?” “咱桃夭馆这几日都平平静静的,就是主母请夫郎爷去过一次。大抵也是晚主要纳柳宜风之事,主母也是想宽慰宽慰他吧。”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事情了。柳宜风的房舍已打理出来,您回去发了话他就可搬进去居住了。” 燕归晚草草过问后心中已有定数,回到燕家便奔向木李楼去。可这日主母却不在府中,问书画主母去向,她也只说主母去哪个达官显贵家串门子去了。燕归晚心中生疑,复又问了书画一次,得到的仍是个模糊答案。见此状,燕归晚只能作罢,先回到桃夭馆来。 可她一出木李楼,却见到燕泽银从后院穿过。燕泽银见到长姐目无表情,欠身道了万福,“长姐。” 燕归晚见他没装扮还这副模样,便问道:“你怎么没有去家塾?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学堂上读书么?” “我这就去。”燕泽银木木道。 “泽弟,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不曾有!泽儿最近很是听话的。” “罢!罢!你还是快去学堂吧!当心武先生再戒罚你!” 燕泽银还像行尸走肉般飘走,燕归晚虽没再追问,已派九莺去关雎阁里探探详情。她自回到桃夭馆,与徐墨卿相见对拜一番。 “夫郎。” “妻主。” 妻郎俩相视而笑。徐墨卿朝东厢那边望去,劝起燕归晚,“妻主既回来,就让柳宜风速速搬进新房舍里吧。昨日主母还找过我,怕我心里不痛快,又拿了不少好物给我。” “不急。我且先在你这里坐坐。主母给你了什么稀罕东西?不知什么东西能让殿下看得上眼呢?” “主母真厉害!她不知从哪里淘来一柄好剑。妻主要不要瞧瞧?主母不告知我名字,说这不过是个玩意儿。” 说罢,徐墨卿已迫不及待的把那柄宝剑拿出来给燕归晚赏看。燕归晚拿在手中一拔,虽不得其名字出处,但也确定这剑不凡。 “倒有几分传说中干将莫邪的神韵。”燕归晚感叹道。 徐墨卿眼中大喜,“我也这样觉得。就算它不是真迹,也是一等一的复刻上品。” “原来夫郎不是叶公好龙,是当真喜爱枪棍刀棒,武术骑射也样样精湛。殊不知你我到底谁是女君了。” 徐墨卿收好宝剑,意味深长的看着燕归晚,“能与妻主有所同好,实在是意料之外……” 他们俩又沉默下来。这期间,徐墨卿再三催促燕归晚去把柳宜风的事情办妥当。但燕归晚的脚不知为何像是黏在正房里,怎么也不愿走出来。她第一次与徐墨卿谈天说地,忘却周遭的事物与时间。 时间一晃就来到黄昏,主母仍没有回府。燕归晚像是自言自语道:“不知主母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 九灵忽从外面进来,听到他们妻郎在说话,便笑道:“晚主这两日不在府里,怕是还不知道内情。不过这件事主母还没有对府中人说起呢!” “什么事情?”徐墨卿和燕归晚齐声问道。 九灵暗暗压了些声音,“我也是听小姨母身边的梨花说的。主母在帮允主甄选夫郎人选,最近总往外走,是在男方家那边串门子呢。” “真有此事?”燕归晚替燕乐允高兴起来,“小姨母早该如此,她那身子骨身边就应当有个知冷知热的郎卿照顾。” 徐墨卿也附和道:“听灵官儿这么说,咱们燕家岂不是又要办喜事了?不知主母定的那家郎卿?我们可否认得?” 九灵无奈的摇头,“咱们主母办事情,若没有校准,绝不会轻易透露的。至今也没有听竹梅苑那边放出风来。但是——”九灵顿了顿,“但是主母给小姨母甄选的夫郎定是出在公侯王府家的。” 第049回:施展铁腕权(上) 此事乃先从燕乐允说起。 不日前,燕乐施劝其小妹放弃考学,要她先把成婚之事落实下来。燕乐允天资愚钝,无城府内秀,幸而得有一副好皮囊,也算得上是一位仪表堂堂的女君。 起先,听二姐这样规劝自己,燕乐允心中举棋不定。虽然她早就想放弃考学,但她毕竟为此虚度这么多年光景,若真的放弃,她觉得实在是可惜;再者,燕乐施为她寻觅的郎卿不是鳏夫就是后娘养的,她心里非常厌恶和抗拒。后来,还多亏她身边的大女官梨洛百般相劝,为其说明趋利避害,才使她活动了心思。 她陆续思量几日,忽一夜做梦,梦见自己在家塾学堂上,与一众小女君学习。武先生问了众人一道治世之思想,她们个个都能说出来“之乎者也”,连最小的柳萱薇都能讲出自己的见解,唯有她支支吾吾半晌,仍答不到点子上。武先生当众大怒,坐下的众女君跟着哄堂大笑,羞的她有个地缝儿都想钻进去。她窘态百出夺门而跑,一路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脚下一不留神,被一块石头绊倒……登时大叫惊醒,额头背脊早已湿透,方才知道是黄粱一梦而已。 可这梦境也促使她听从二姐的规劝,就像她当年听从二姐的话,去从戎、去考学一样。这一次,她又听从二姐的安排,放弃考学完成婚配,留在府中帮衬打理家业。 话休饶舌,这燕乐允鼓足勇气动身去了木李楼,同她二姐交了实底儿,燕乐允的终身大事就这样被提上议程。 燕乐允想为自己争取些选择,便向二姐进言:“主母,我年纪偏大又身子孱弱,想之前你为我选的那两家郎卿,他们怕是看不上我吧?毕竟刘家和唐家都是大族,我们燕门怎可高攀得起?” 燕乐施睨了她一眼,早就把小妹给看穿,假意问询道:“照小妹之意,可是有了心属郎卿了?” “那倒也没有,二姐怎会这样问呢?”燕乐允仿佛在遮掩些什么。 “小妹是在惦记那黄家小生吧?”燕乐施轻描淡写道。 燕乐允徒然被吓出一身冷汗,她与黄家大郎的事怎么会被二姐知道?明明已经很小心很保密,怎么还会被燕乐施给知晓?到底是谁在背后高的密? 燕乐施歪在一处醉翁榻上,讥笑道:“小妹到底是个什么眼光?那黄家大郎说到底不过是黄妃的一个同族远亲,打着黄妃的旗号在京都丰城里招摇撞骗。你以为搭上他们黄家,就能与储君殿下做成亲戚?” “小妹不敢。” “那黄贵仁生的直鼻权腮,仪容不俗,眼下不过廿出头而已,你觉得他与你暗生情愫是为何?” “我……我们乃……” “他不过觉得我们燕家有点臭钱,想要在你这儿捞上一笔罢了!” 燕乐施给燕乐允留了脸面,不忍说出:“你这么一无是处,那美男子为何会对你投怀?”但她还忍住了,燕乐允终究是她的亲妹妹。当然,她也真的在背地里探过那黄仁贵底儿,实不是能娶进门的郎卿人选。 燕乐允唉声叹气,好似燕乐施把她最后的希冀都给掐断了。 “依二姐之意,小妹该何去何从?”燕乐允彻底屈服下来。 燕乐施也深深叹了口气,“之前与你提过的那二人,一个是唐家唐二姨母的小儿子唐亦寒,一个是御史大夫刘大人的继子刘练。” 呵!不是那鳏夫就是那后娘养的!燕乐允心里很是绝望,可是她好像也别无选择。她只能认命了! “我明日便托人去两家走动走动,看看他们两家的口风。”燕乐施望向远处,心中似在下一盘大棋。 燕乐施的动作很快,她先托人去唐家,毕竟唐家是这东梁国的第一大族。唐家系当今女皇生父的母家。女皇生父唐庆已薨世,乃是唐家主母唐玉之兄。唐家主母还有一妹妹名为唐荣,她的小儿子就是唐亦寒。 自打唐亦寒的妻主过世,唐荣就把小儿给接回府上居住。他年纪不过廿出头,因生得不够标致,迟迟未有人再来提亲。好不容易来了几家说亲的,不是门第太抵就是妻主年岁太大。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在唐荣眼里唐亦寒自然是宝贝。可他毕竟生在这样富贵的人家,性子难免跋扈了些,所以他再婚之事很令唐荣头疼。 当唐家听闻燕家小姨母要娶亲时,很是激动和高兴。虽说燕家门第略低,好歹是九皇子的妻家,说出去也算不得丢人。怎奈唐荣差人细细打探了一番,才知道这燕乐允也是个病秧子。她有没有官爵在身都是次要的,只怕这燕乐允活不长寿,要是唐亦寒嫁过去,没几年燕乐允再死了,还让唐亦寒怎么做人?一个郎卿短短几年功夫克死两个妻主?不可,这绝对不可! 待刘家那里也转了一圈,拜托之人回来说与燕乐施:御史大夫刘轩德膝下只有一女,唤作刘缨,早就成婚生女,现在母亲手下担个职位。这继子自打从她胞弟家里抱回来,就改的姓氏名讳称作刘练。这男儿的八字很不好,克母克父又克妻主,令众人望而却步。 刘轩德又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内敛稳重从来不卷进党羽派系之争当中,说她两袖清风一点也不为过。刘练就这样被养在府上,倒也相安无事。 刘家人听说燕家三姨母要娶夫,只觉与自家无关,想那燕家不会找到刘练的身上。不想真有人为着燕乐允之事而来,刘轩德皱眉不语,思忖再三也不能答应下来。她本以为刘练最终会找到一个平头百姓之家嫁了,这燕门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寒门,但在她眼里倒成了贵府。她的女儿刘缨找的夫郎自然得要门当户对,可这刘练…… 刘轩德的顾虑不无道理,在刘练寻觅妻主之路上,早就历经种种磨难,到最后连刘轩德和刘练都已经放弃看开,想要顺其自然了。偏这时候燕家又找上门来,这的确打破了刘家的平静。 燕乐施了然两家的态度,答谢拜托之人,又找来两个说亲的媒夫,未先做事先给了二人不少银两。两个媒夫当下就明白其中含义,一个劲儿明志,定会为燕家尽心尽力达成夙愿。 燕乐施先把两家详情说与媒夫,要他们分辨两家内情。二媒夫不约而同都推掉唐家选择刘家。 燕乐施急迫问道:“端的为何?” 一媒夫道:“唐门虽高事情也多,就算我们促成婚配,怕是日后也有数不尽的麻烦事。大族有大族的规矩,何况娶的又不是唐家主母的儿孙,实在犯不上太过迎奉。” 另一媒夫道:“刘家这位郎卿算不得不堪,差就差在这生辰八字上。莫不如把令家小姨母的八字献出来,我们找位得道高人算一算,若二人八字匹配堪,称佳偶天成,若八字不合,就请老师傅积德行善改上一改,圆了这桩婚姻也算功德无量。” 燕乐施听了心领神会,不再迟疑,马上写出燕乐允的生辰八字,那二媒夫拿上八字即刻离去,堪堪两三日光景,便带回消息来。说来也是奇特,这燕乐允的八字与那刘练的八字竟然不相犯冲,二媒夫只央及老道士改小一岁年纪,这样一来他们二人就成了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燕乐施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燕家内里全部敲定,她便主动登了刘家的门。第一次是托了友人先与刘缨相见,这刘缨也有三十好几的年岁,燕乐施也大不得她太多。以前她们俩也算是点头之交,这次经友人引见终于熟稔起来。 燕乐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拿出燕乐允的生辰八字递给刘缨,又讲明她小妹燕乐允只是体魄略单薄并无什么大病,京都来给燕乐允看过的病的郎中皆可作证。她见刘缨没有反驳自己,又说与了她一笔不小的彩礼清单。 刘缨听了大为惊讶,知道这件事不能擅自做主,定要请示母亲才行。遂留下燕乐允的生辰八字,让燕乐施稍后等信儿。 这刘缨把燕乐施的意思转达给刘轩德,刘轩德也着实惊叹一把。她身居高位,虽不与奸佞同流合污,也算不得穷困潦倒。他们刘府也是响当当的高门,可是燕乐施给出的彩礼实在丰厚,刘轩德不得不佩服起燕乐施来。未曾想这燕门竟在短短十几年里积累出这么多的财富,还真是闷声发大财!早先把里子给赚够,现如今是拿着里子换面子。先是晚少主娶了女皇九子,若是他们刘家再与燕家结为亲家,这燕门的门第自然就坐稳许多! 刘轩德把刘练叫到身边,讲与其实情,问他可否愿意下嫁燕家?刘练听了只道全凭母亲做主。刘轩德怕刘练觉得委屈,再三追问其心里话。刘练坐定细想,终于开口道:“母亲大人,儿臣并无什么要求,只求能有个机缘让我先瞧上那女君一眼,心里有了数,嫁过去也就踏实许多。” 刘轩德听刘练提出这个要求也不是很过分,遂让刘缨去回燕乐施的话。希望燕乐施能给二人提供这样一个机缘。燕乐施当场就爽快的答应下来。 “缨君有所不知,我与寒武寺主持是故交,我家累年都要在那里捐一些香油,以保我家宅安康。若贵弟不嫌弃,烦请屈尊去趟寒武寺,躲在那隐蔽之处,我带着我家小妹前去上香,令贵弟看个仔细,缨君意下如何?” 刘缨听了甚是叫好,二人当下约定时间,期盼来日两家相见。 第050回:施展铁腕权(下) 话说燕乐施与刘缨约定好时间,来家便支会燕乐允,要她及早做好准备,到时候二人相会万不可跌了燕门的脸面。正巧这日在外游走一整日,待燕乐施得出空闲,书画才走上前来禀告,燕归晚今日归家,来木李楼两次均未盼回主母。燕乐施已知与刘家的婚事成了七八分,这时候也该告诉燕归晚了,遂叫书画前去桃夭馆把燕归晚请过来。 而桃夭馆这边,燕归晚和徐墨卿听九灵学舌一番,心下也有了些谱儿。燕归晚对主母的心机向来了然,想着不管主母为小姨母寻来哪家的夫郎,都是为了使燕门强大起来。徐墨卿口中虽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对这燕乐施生起敬畏,不知该说她急功近利还是该说她鞠躬尽瘁。 当下天已漆黑,院落里都已掌灯。燕归晚亲登东厢房里,拉着等候她一整日的柳宜风去了侧正房舍里。柳扶风送他们到了东厢门首就不再前行。这柳宜风便随着燕归晚走过去。小厮儿松柏留在东厢给柳扶风使唤,燕归晚又拨了两个小厮儿给柳宜风。他们一个名唤九鸣,一个名换九旗,都是燕归晚身边的老人。 柳宜风穿戴喜庆,在东厢里等了燕归晚整整一日,不曾想她到了晚夕才带自己进门。众男仆女婢纷纷退下,卧房里只留下九鸣和九旗二男官在侧侯着。 九旗笑嘻嘻道:“晚主,要小的为您去打洗脸水来吗?” 燕归晚“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他们以为自己会这里留宿。她连忙摆摆手,“你们俩去外面候着吧。我与宜妾郎有话要说。” 九鸣九旗连忙避走出卧房,柳宜风则满脸无助地望向燕归晚。 “晚主……” “哎,今日起,宜郎该唤我妻主了。” “妻,妻主……我……” “宜郎无须多言,如今你成为我的妾郎,想必柳家人不会再为难你和扶郎了吧?顾氏之危我无力解围,愿你们二郎能想出好的对策。” 柳宜风听了落下眼泪,道:“宜郎不知该如何感谢晚……妻主。” 燕归晚忽然柔情道:“宜郎和扶郎本应是我的兄弟,同泽儿一般,大家不分尊卑只讲亲情。怎奈柳姑母她……”她不愿再讲下去,故调转话锋,道:“宜郎,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衣食无忧,除此之外再无他意。前两年你和扶郎做的那些事,我不再追究亦不再提起,从今以后我们好生过活,好不好?” 柳宜风不知该感到庆幸还是该感到悲哀,燕归晚这是在宣判他的人生么?她难道真的要他们兄弟俩在这燕公府里当一辈子“活死人”? “妻主的意思是……我们之间绝无可能做成真正的夫妻?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是。但宜妾郎可放心,柳家那夜的事,我定当成真实的来对待。” 柳宜风坐的直挺挺的腰身瞬间软榻下来,除了落泪他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燕归晚说毕起身欲离开,柳宜风跟在她的身后,不知自己是在相送还是在恳求她留下。燕归晚忽然想起些什么,回头说与柳宜风:“宜妾郎还需明白一件事,我们之间的秘密最好不要让扶郎知晓。你说好不好?” 柳宜风见燕归晚模样很严肃,只好硬着头皮承诺下来。原本他是想过段时间就告诉哥哥真相的,可眼下燕归晚却这样命令他,这使他异常难受。 燕归晚决绝地离开这里,外头候着的二男官见她走出来忙上前来问安。 “你们俩跟在我身边有多久了?” 九鸣道:“总有七八年的光景。小的刚来晚主身边,还是个孩提呢。” 九旗道:“小的也是。” “既如此,你们俩就该明白我为何要你们来给宜妾郎做近身男官。”燕归晚着重了语气。 “小的们明白。” “明白就好,凡事与九灵商议。不要亏待宜妾郎。” 燕归晚打点好柳宜风之事,心中踏实下不少。她正准备回到正房里,便见到九莺引着书来到她的面前。 书画躬身叉手道:“晚主,主母有请。” “此刻?这个时候?”燕归晚反问道。 书画笑回道:“晚主快快随我回去吧。主母三日未见你甚是想念呢!” 燕归晚听了连忙随她去往前院儿。徐墨卿在房下窗前,听见外头有书画来请,心中已猜测出燕乐施要燕归晚过去所为何事。看来这燕公府里当真要再办喜事了。他自行躺下来歇息,没过多久就进入梦乡。他的梦里,永远都有那追不到的白衣人的身影。最近他又开始频繁的梦见他,这梦简直要把他给折磨死。 燕归晚来至前院儿,见木李楼仍旧灯火通明,西厢的竹梅苑也没有睡下,唯有东厢的磐石斋已经熄了灯。 书画把燕归晚一直引进卧房,燕乐施正在炕房的炕上歪着,见甥儿进来忙把她拉过炕上来坐。书画分别给二人身后送上来一个橙黄黄金钱蟒靠背。书语更是为二人送上来茶果。虽是夏日永昼暑气难挨,但这木李楼通风绝佳,倒也感觉非常舒服。 燕乐施见甥儿难掩笑意,就明白燕归晚早有耳闻。 “你这机灵丫头,说吧,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这木李楼上上下下瞒得严严实实,怎还是让你听了去?” 燕归晚自不能出卖九灵,只好赔笑道:“咱家院子这么大,哪里有不通风的墙!二姨母就不要再刨根问底啦!再说为小姨母娶夫是咱燕家的大喜事,二姨母为何要隐瞒呢?” “你不说我也知道,多半是竹梅苑的那帮小蹄子管不住嘴!休要被我知道是谁,不然我定打得她不认爹娘!”燕乐施显然是认真的,“你小姨母廿又五岁,无功名利禄,一事无成还拖着一个羸弱的身子。我为她选夫家自当慎之又慎,诚然有了结果固是好事,倘若失败了呢?叫你们这些小辈儿继续看她的笑话?” 燕归晚恍然大悟,“是甥儿考虑不周了。” “幸而这件事算是有门路了。”燕乐施随后如此这般的向燕归晚讲述一遍。 “也就是说,我们燕家很有可能与御史大夫刘轩德家结为亲家?”燕归晚瞪圆了眼睛。 “晚儿不愿意?” “不!我很愿意,只是我没想到我们燕家会……” “晚儿,你是连女帝九子都娶回家的人,我燕门和刘家怎就不是门当户对?”燕乐施说这句时俨然有一种仰首伸眉的快感。 燕归晚红润的眼眶,“主母!” 燕乐施握住她的手,“我们不急,慢慢来。大姐为我们燕家打下的底子绝不会毁在我手里,待你小姨母成亲后,我会教她接管家业,有了刘家的扶持,我们会走到更稳。你无须旁骛,有九皇子为你保驾护航,我们总会笑到最后。” “主母!”燕归晚落下滚烫的热泪,燕乐施担得起燕门主母的身份,她是燕归晚心中最敬重的人。 “以后你小姨母生的孩儿,你和岚儿生的孩儿,再也不会被这京都名门望族瞧不起。咱们燕家定会坐稳这女公爷府的宝座!”燕乐施坚决道。 燕归晚重重地点头,继而问道:“主母,这次我们送给刘家的彩礼不是个小数吧?”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早为允妹预备出来。这些钱财散出去,咱们能换来更多。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的确要过一段节衣缩食的日子,才能缓过这口气。” “这个无妨,我桃夭馆带头消减月例。不必要的开支我们都剩下来,一切以小姨母的婚事为大!” “傻丫头,你这么做不是向全府宣告我们家破败了吗?一切还得照旧,我自有解决妙计。”她指了指屋外的书画和书语,“我的这两个大官儿不是吃素的。” “甥儿明白。” “我看中你身边的九灵了,有心把她带到身边调教一番,日后也好为你打理家院。” 燕归晚不明就里,追问道:“主母意下是?” “九莺是个伸手好的,你去皇城当值时就把她派到咱家外面庄子上巡视。九殿下和你自己的田产、房铺要有人时常去看一看。免得底下人从中做手脚,九莺是个合适人选。九灵心思缜密尽心尽责,你不在时唤她来木李楼,由书语书画亲自教她管家这一套本领,总不会有错。至于你桃夭馆里的杂事,提九月九阳那两个小丫头上来去做吧。” “这……”燕归晚有所顾虑。 “桃夭馆里诸事以九殿下为主,要他身边的大官儿掌事,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心觉得这里是他们的安身之所。” 燕归晚忽然起身跳到炕下,无比郑重地给燕乐施下跪磕头。燕乐施连忙把她扶起来,姨甥二人都显得激动万分。 “明日刘家二郎要去寒武寺见一见允妹,我本想让你跟我一起走,但你明早又得去皇宫当值,我想邀九殿下同去,你意下如何?” “九殿下?他一个公府里的男眷,要他去做什么?” “你的夫郎是高贵的皇子,比你见得世面要多得多,晚儿怎可小觑人家?” “主母的意思是想让九殿下帮忙把关?” “对,百闻不如一见,我也不能害了允妹一生。若这刘练太过不堪,我们还有反悔的余地。” “甥儿谨遵主母的意。” 燕归晚与主母别过,匆匆赶回桃夭馆来。不想徐墨卿已经睡下,秋生见燕归晚回来忙为她开门,笑道:“晚主,殿下为您留着门呢!” “有劳秋官儿。”燕归晚说毕走进卧房里。见徐墨卿躺在床榻上已熟睡,只好等着明日一早再央及他同去寒武寺一事了。 第051回:刘小郎进院 话说次日清早,当徐墨卿得知燕乐施的意图时,感到非常诧异。燕乐施此举所谓何意呢?他毕竟是这燕公府里少主的夫郎,要他去把关一个长辈的夫郎人选仿佛说不大通顺。但燕归晚的一番说辞,又教他觉得不无道理。若燕家人这样信任他这个九皇子,那么他陪着走一遭又如何?燕归晚见徐墨卿答应下来,方才安心去往皇城当值。 “劳驾殿下屈尊。”燕归晚大行揖礼。 徐墨卿冷眼瞧她,“妻主与我太生分了吧。” 燕归晚立刻直起身子,“那……我先走了。”她匆忙逃离开徐墨卿的视线。 秋生跟在后面追出去,大叫道:“晚主!晚主!” 燕归晚挺住脚步,却见秋生匆匆追赶上来,手里捧着一只小春槅。 “晚主,这是昨儿三公主府上给殿下送来的糕点,殿下觉得味道很不错,特意为您留下的。您带上吧,在皇城里吃乏了饭食,拿出来换换口味也可。” 九莺从秋生手中接过来,笑呵呵道:“谢过殿下,谢过秋哥儿。” “回去代我谢过殿下。额……希望你们今日去寒武寺一切顺利。”燕归晚说毕,大步流星的走远。 秋生兴高采烈地回到徐墨卿身边,字字不落的学给主子听。徐墨卿心下一阵快意,即可让童生为他更衣打扮,又推秋生去木李楼问清楚启程时间。 少倾,徐墨卿来至前院与燕乐施和燕乐允汇合。但见燕乐允全束起发髻,挽着一条玫瑰红束带。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件薄帛褐底儿兽朝麒麟直裾加身,脚踩一双粉底儿小朝靴。只是脸上无血色,身子显得单薄,偶尔发出几声咳嗽,令人替她捏把汗。 再瞧主母燕乐施,身穿一件八成新的淡色直缀,神态迥异,自成一派威严;而徐墨卿则穿了身半旧的金油浅色深衣,依旧半披半束起发髻。 燕乐施见徐墨卿刻意低调,但依旧难掩他的本色,即便身着“女服”,也是十足的美男子,果然女皇之子不凡于众生。 三人互相拜过,走向内仪门处,自有一驾五彩鎏金大马车在那里候着。燕乐施先尊徐墨卿上车,徐墨卿先请燕乐施上车,最终僵持不下,徐墨卿只好先一步坐进马车里,然后依次为燕乐施、燕乐允上了车。 燕乐允坐在马车里很是紧张,手掌不住的冒汗。燕乐施安慰她一阵儿仍不怎么管用。 燕乐施带着怒气,道:“允妹,你这个样子怎么能成?作为一个女君,怎可这样沉不住气?” 燕乐允咽了口口水,慌张道:“我……我没有。” 徐墨卿想了想,开口说道:“小姨母不必这样,刘家门第再高还能高的过徐氏?甥儿我你都不怕,怕他刘家作甚?” 惊得燕乐施和燕乐允瞬间就给徐墨卿跪下,“殿下,殿下……” “二位长辈这是何意,是我说错了什么话不曾?”徐墨卿赶紧把她们俩扶起来坐定。 “殿下,您位列尊贵,谁能与您相比?” “殿下,臣知您为我燕门撑腰,我不会畏惧刘家的。” 言语间他们已来至寒武寺大门外。寺中住持亲临门首迎客,又带着他们在寺院中游赏片时。见刘家人还未到来,便又邀着他们去到大雄宝殿旁的一处寮房内歇息。小尼为其端来斋果斋汤,大家坐在一处吃起来。 住持师太见燕乐允神色凝重,便安然浅笑道:“乐允,且放松些吧。” “师太,弟子明白。”话虽如此,燕乐允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 燕乐施向主持欠了欠身,道:“师太,今日打搅寺里清净了。” “不打紧,成人之美总是好事。也是我寺与燕家诸位施主有缘。”住持安抚众人道。 忽见一个小尼匆匆跑进来,道:“刘家人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准备出外相迎,唯徐墨卿坐在原处一动不动。住持见状忙请示徐墨卿,“殿下……” “主母携小姨母外出迎候即可,我身为男眷就不便出去了。” “请殿下移驾寺院廊下,可好?” 住持何等聪慧,早就明白徐墨卿来意,特意引他去个视野极佳的位置远观刘家人。徐墨卿听了觉得极好,后面忙走上来几位小尼,请他移步到寺院廊下休憩。 然后,燕乐施携燕乐允便随着住持师太走至寺院门首相迎。从刘家马车上依次走下来刘家主公黄氏、长女刘缨、长女夫郎朱夕然。马车后面另有一顶小轿,想那里坐的应是刘练本尊了。 自然这等场景也不适合御史大夫亲临其境。不想也知道,刘轩德不会来的。燕家与刘家互相拜见过,又相互礼让着走进寒武寺当中。那小轿里的刘练则悄然走了出来,被家仆和小尼围拥着走进寺中,正是从那廊下穿过,被徐墨卿远远的就望见了。 刘练身着一袭雪白大袖衫,披着长长的垂髻,身形高挑,面色沉稳,的确是出自大家的郎卿。徐墨卿见了他,反倒为燕乐允担忧起来,好似已看出燕乐允恐被他摆布。 刘练直走进大雄宝殿内的侧抱厦中,守在暗处等待燕乐允来为菩萨上香。俄顷,燕家和刘家随方丈来至殿中,刘练掀开帘子向外瞧去,一眼就认出燕乐允来。见那燕乐允虔诚地跪拜菩萨,她的模样、身形早已被刘练看得仔仔细细。 刘练身边的男官笑问道:“练主可是瞧仔细了?那燕家小姨母还算是个人才?” 刘练放下帘子掩袖轻笑,“倒是个标致的小女君。” 原来这刘练年过三九,实际上比燕乐允大了二岁,但燕乐允报给刘家的生辰八字却是廿又四岁。媒夫咬准“男大三抱金砖”这么一说,燕乐施也就听从下来。故而对燕家上下都放出风去,这燕乐允的年纪就算改成了。 刘家人见了燕乐允也觉眼缘甚好,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堪,尤其是主公黄氏,越看燕乐允越觉得亲切。 两家拜过菩萨走到寺院里,住持便道:“斋饭已备好,还请两家施主移步斋堂。” 黄氏和刘缨礼让几次,终拗不过盛情难却,随着燕家人一并去往斋堂用膳。 住持见燕刘两家相谈融洽,又趁势说道:“九殿下在寺院廊下歇息,贫尼这就去请殿下移步。” 刘家人一听九皇子居然也来了,连忙追到寺院廊下,见徐墨卿正在一处石几上喝着茶水。 “殿下……”黄氏并着刘缨、朱氏等跪倒在徐墨卿面前。 “诸位请起,这里是佛门重地,不必拘礼。”徐墨卿不矜不伐道。 而后一众人都去往斋堂用膳,燕乐施暗地里叫了个小尼,让她去往刘练处送些吃食。两家明面上心照不宣,实则已把这门亲事敲定。待过了后晌,刘家人先乘马车离开,燕乐施反复谢过住持,方才携燕乐允和徐墨卿离去。 燕乐允此刻已不再紧张,过了刘家那关甚是放松。燕乐施却一直望向徐墨卿,追问道:“殿下,您意下如何?” 徐墨卿向燕乐施欠了欠身,“主母,御史大夫刘轩德乃清廉之官,今日见了家眷皆是大家风范,刘家二郎经过廊下时,我望见一眼,倒也是个标致沉稳的郎卿。” 燕乐允听闻,笑道:“殿下所言当真?”她本以为后娘养的继子不会太出众。 徐墨卿点了点头,燕乐施没有追问下去,因她已嗅到徐墨卿的言外之意。回到燕府后,燕乐施让小妹先去歇息,独把徐墨卿留在木李楼中。 “殿下,恕我直言……”燕乐施快人快语道。 徐墨卿已知她要问自己什么,抢回道:“主母……小姨母她性情纯良,若是刘家郎卿过门,少不得主母多方提点才是。” 燕乐施理解了徐墨卿的话,遂笑道:“何种选择都是福祸相依,愿这一次我们燕家能下对这盘棋。”这燕乐施倒也不对徐墨卿隐瞒什么野心。 徐墨卿自知今日所述过多,不宜再久留木李楼中,便借故回到桃夭馆去。燕乐施则又差人请了媒夫来家,把提亲的诸事一一校对,方才放他们二人再登刘家的门。这一次去刘家即是正式下聘,走上两家结亲之路。 燕乐施马不停蹄地张罗起小妹的婚事,燕乐允也彻底从家塾里退出来。燕家上下陆续传开,原来燕家要与御史大夫刘家成为亲家,这燕门竟在一年之内通过两次联姻达到新的顶峰! 刘家人回到府上,把去寒武寺的详情说与主母知晓,刘轩德再一次问询刘练本意。不想家中各人皆赞成与燕家的婚事。刘轩德分外高兴,压在她心头的这桩大事终于尘埃落定。刘练似乎对他的妻主也很满意,这样一来真乃皆大欢喜。 燕刘两家联姻,京都中很快就传开。唐家、李家、朱家等各大望族纷纷知道详情,这不起眼的燕门忽然一下子矗立在他们面前。他们才终于意识到,燕门已悄然成为这京都丰城中的一股新生力量,燕门崛起或许指日可待。 唐家主母唐玉听说此事,特把妹妹唐荣叫到跟前去,追问她为何不把唐亦寒许配给燕家,害得唐家错失掉燕家这个“盟友”。唐荣满心后悔,只怪自己爱儿心切,可现在说什么也为时已晚。 李韵和听母亲和哥哥对自己说起此时事,把刚喝到口中的茶水吐出大半,道:“怪不得!怪不得娘和哥哥之前说燕家主母是个厉害角色,燕家居然要娶那个‘扫把星’过门?” “非然,非然,我的傻妹妹。人家燕乐允和刘练的生辰八字是极和的,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个灾星,可对燕家来说或许是个福星呢!” 第052回:无事不通晓 却说燕府和刘府正紧锣密鼓的筹备两家婚事,燕乐施为给燕乐允娶回刘练郎卿,下血本拿出近三层的家产作为聘礼。而刘府送给刘练的嫁妆却少之甚少,但燕乐施并不在乎,因她明白燕家缺的从来都不是财富。 这日,李韵和正和燕归晚在皇城里巡查。见身边无旁人,李韵和便凑到她身边,笑说道:“恭喜晚姐姐,家中又要办喜事儿了。” “别人揶揄我也就算了,怎么,连韵妹妹也要这样说么?”燕归晚谦虚道。 李韵和手握刀柄目视前方向前走,可那机灵的声音却从厚重的盔甲里传出来,“别人是不是真心实意我不知道,但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呀!晚姐姐不知,刘家是这京都丰城里最与众不同的高门。” “哦?此话怎讲?” “咱东梁第一名门唐家,四世三公,直到老丞相唐玉卸任才换上我家主母登位。可我家主母李湘阳也是唐家主母的得意门生,我李家和唐家同宗同族之间通婚者不计其数。也就是说我们李家和唐家一样,是经过几世几代的累积,才换取回今时这‘诗礼簪缨之族’。” “这些我倒是略有耳闻。” “除去唐李两家以外,就是那朱家了。朱家你应该熟悉,我知晚姐姐母亲原就是在朱太尉麾下。朱家一门为国捐躯的将士达二十人之多,是武将里最德高望重的。听说当年我们东梁与西洲那场苦战打了十天十夜,眼看着我东梁节节溃败大势已去,是晚姐姐的母亲带领八百壮士冲出突围,用自己和八百壮士的性命,扭转乾坤使东梁赢得最终的胜利。自此西洲三年来再也不敢侵犯我东梁国土。” 燕归晚听到李韵和这样敬重自己的母亲,感到意外也觉得欣慰,原来她母亲燕乐然并没有被世人遗忘,她仍是东梁女国的英雄。可是李韵和也有不知的地方,那就是西洲和东梁之间,在边疆时不时仍会出现摩擦碰撞。三公主寿诞那夜,听朱将军的意思,占领上峰的还是西洲,并非我东梁。 “讲完朱门剩下的就是这刘家了。刘家乃寒族出身,刘家老主母原投在女皇门下,也算是跟对了储君,这才有了刘轩德晋列三公的机遇。刘轩德又不同于她母亲,做事风格太过保守和古板。说来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最要命的是他们家人丁单薄,除了独女刘缨就剩下继子刘练了。” 李韵和说到这里时顿了下来,向燕归晚脸上扫一眼,见她的情绪没有多大变化,方才继续说下去:“刘家看似最弱实则也有强处,你们燕家与他们家联姻结果必然互相依存,若换成唐家,他们未必把你们燕家当回事。” 李韵和小小年纪竟说出这样的长篇大论,而且字字珠玑卡在燕归晚心窝里。她望向李韵和,诚恳道:“韵妹妹,难道外面人都觉得,我燕门的脸上已经明写那三个字——‘向上爬’?” 李韵和“噗嗤”一笑,道:“晚姐姐,外面众人怎样觉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燕家要怎么下这盘棋。” 燕归晚一抬手将李韵和逼到宫墙角,“燕家自然是跟着九殿下共进退,谁与九殿下同好,韵妹妹会不知情?” 李韵和心领神会,“晚姐姐既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韵妹妹怎会如此想?”燕归晚引诱道。 “我说了你未必肯信,我怕日后李恩和再不要我同你交好。可今日你这么说过,我想我们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拎得清轻重,我李韵和只想与燕归晚成为朋友,我烦他们那些人步步为营精心算计。但我……都懂。” 燕归晚不可思议的看着李韵和,“我与你相识不过月余,你何故重情于我?” “晚姐姐总是喜欢把问题想的复杂,月余就月余,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呀!你把你的小点心留给我吃,教我御前规矩,照顾我起居,还帮我洗漱。你也是公府里的女公子,这些粗活却样样拿的起来,想必……晚姐姐是在为有朝一日能领兵打仗做准备吧?” “韵妹妹……”燕归晚被她戳穿心事,“韵妹妹,以后的事情我不敢去想,我只想做好眼前的事。得你青睐,甚感欢喜。”她对李韵和还是有所保留。 李韵和听燕归晚这样说已经很开心,“令家小姨母何时娶亲?” “定在秋分之后,估摸时间也不富裕了。” “晚姐姐,倘若你肯赏光,明日出宫你随我出外玩乐一日?就算是我谢谢晚姐姐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照拂。” “这……怕是府上都在忙小姨母的婚事,我……”燕归晚有些犹豫不决。 “嘘!”李韵和压低声音,“我们偷偷的,绝不在外面招摇,早去早回。你说好不好?” “好吧。”燕归晚勉强答应下来。 翌日一早,燕归晚便打发走前来迎自己回府的九莺,只告诉她,自己与李韵和有事情要去办,日落前会赶回府中。 九莺听了折回燕府,而燕归晚则同李韵和去往淮成河上。李韵和为她置下一艘蓬船,船上设有美味佳肴琼浆玉液,更请来两个唱曲儿的小生儿助兴。淮成河是京都丰城里的内河,环绕京都大半个城池。李韵和便让三四个船妇从头划到尾,绕这丰城整整三四个时辰。她们俩在这船上,时而听小生唱曲,时而吟诗作对,时而喝上几杯美酒,时而立在船头观赏两岸的美景。 “美哉!美哉!”燕归晚站在船头,看向岸上的淮乌街。 忽一艘花船与之经过,里面一众男郎纷纷向燕归晚揽手,慌得她一溜烟跑回船蓬里。 李韵和笑得前仰后合,道:“我说晚姐姐,你至于这样慌张吗?我听说之前你去花船上抓你家三郎可是很威武哒!” 燕归晚睃向她,道:“韵和,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你在不认识我之前,就对我们燕家的事了如指掌了?你是独对我这样还是对他人也是这般?” 李韵和独自饮了一杯金华酒,“晚姐姐,我常在我家主母、娘亲还有三公主身边待着,这是耳濡目染呀!这京都里有个风吹草动,我想不知道都难!” 燕归晚扶了扶前额,“韵妹妹,多谢你今日摆酒设宴款待我,归晚待改日再答谢。”她说着又敬了李韵和一杯酒。 “晚姐姐不要与我客气嘛!对了,你过了这个寿诞就满二八了。上面有没有什么风向,要你什么时候正式袭爵?” “韵妹妹指的可是我母亲的女公爵位?” “那是自然,虽是个虚设头衔,好歹是份荣誉呢!再说谁不眼红,永享俸禄,永免苛捐杂税。” 燕归晚不语,虽然燕乐施早就暗示过她多次,燕家袭爵,毋庸置疑一准儿就是她,但她从来不敢掉以轻心。她说不上来内心是在防着谁,只是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总时不时的被拨动两下。 九莺自回到家中说与九灵,二人又跑到上房和木李楼支会一声。 燕乐施听了面露笑意,“这晚儿与李家小女君结为好友了?” 九莺叉手回道:“那女君是李丞相妹妹之女。” “无妨,你们家主子成天不是习武就是读书,你们何时听她说过出外玩乐?随她去吧,晚夕时再出府迎迎。” 可徐墨卿听了却略显失望,不知从何时起,三日不与燕归晚相见变得十分难熬,他总是不经意间期盼着她能早些回家。可能这种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寥寥地走到庭院中,落寞地舞起剑。再等半晌,燕归晚掌灯前就能回来…… 正在此时,甘棠轩里的一声惨叫,把沉浸在喜庆之中的燕家人生生地给拉了回来。离甘棠轩最近的关雎阁最先跑出来人,只见燕泽银带着小璞和小石快速闯进对面东厢里,东厢耳房的地上倒下一个人,那人躺在血泊当中。他的身边缩着两个小厮儿,已经被惊吓得够呛。 可这里却不见燕归岚的身影,燕泽银走近那人,把他看得仔仔细细,他不是别人正是白子言!燕泽银定在原地,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小璞在侧率先追问道:“你们岚主她人在哪里?这白子言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儿唯唯诺诺回道:“岚主应是在磐石斋与温妾公说话呢。” “那还不快去请回来!你们这甘棠轩可是出人命啦!”小璞愤恨道。 那小厮儿立刻向外跑去,却被小石一把给拉回来,叮嘱道:“你出了门不要对闲人乱说话,只叫你家主子快快回来!听到没有!” 那小厮儿胡乱地点头,匆匆跑向磐石斋去。 “你们……你们!”小石指了指甘棠轩在场的仆人,“大家出去千万不要乱讲话,不然害得就是你们甘棠轩自己!” 小石说毕,望向主子,镇定道:“泽主,我这就去通知木李楼那边去。” 燕泽银看着白子言的尸体,落下同情的泪水,“快去!” 小石迅速往后院儿跑去,小璞又带领甘棠轩众人关闭门窗,少倾,温长溯同燕归岚一并赶回甘棠轩来。燕归岚惊恐地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白子言,她的眼泪瞬间就滚落下来。可她刚要扑到白子言身边,却被温长溯横加阻拦开。 “岚儿,不可过去!”温长溯拉住她。 “爹,你放开我!子言他死了呀!让我看看他最后一眼!”燕归岚疯喊道。 甘棠轩里乱做一团,小石随书语从外打门进来,书语见状,大声呵斥道:“岚小主!请你稍安勿躁!” 第053回:横生大枝节 却说书语沉着冷静,自带一股威厉气势。她一脚踏进甘棠轩便呵斥住燕归岚,同时也把众人给镇压下来。书语身后跟着五六个女侍,她们快速跑到白子言尸体跟前,进行初步勘查。 燕归晚抹着眼泪躲在温长溯身后,温长溯则在一旁长吁短叹。书语先走到他们父女跟前,躬身叉手道:“温妾公、岚小主。” 父女俩连忙向书语还礼,温长溯急吼吼道:“天么!天么!实在是没想到啊!好端端的一个男儿郎,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岚小主这几日可是与白子言闹了矛盾?”书语盘问道。 “没有!”温长溯抢回道,“岚儿和子言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他们房里的这些大小仆人皆可作证!”他指向四周众人,“你们说是不是?岚儿平日里待子言怎么样?” 温长溯此言一出,慌得甘棠轩的仆人们齐齐低下头不敢言语,他这是明目张胆的警告他们不许乱说话。 书语眼神犀利露出凶相,不卑不亢道:“温妾公,我在请岚小主作答!” 书语代表的自然是主母燕乐施,她是主母身边的首席大官儿,无论大小事宜主母最倚重的人就是她。府中发生这种大事,自然是派她出面解决。 谁人都看得明白,温长溯也包括在内。可他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堂而皇之的维护起燕归岚。就算他是燕归岚的生父,可这做法也显得太欲盖弥彰了吧? 温长溯自不敢顶撞书语,讪讪地低下头去。燕归岚只好辩白道:“我和言郎的感情甚好,不曾闹过别扭的。” “那岚主最后一次见到白子言是在什么时候?”书语继续追问道。 “应该是在昨晚……昨晚熄灯后他回到耳房休息。今早去给主母请安后,我就去磐石斋找爹爹说话去了。” “也就是说今早去给主母请安,白子言并没有去往木李楼?” “应该是的,平日请安我们也不是同行而去,我也就没大注意他在不在场。” 燕归岚的模样倒也不像是说谎,书语思忖着。其中一名女侍已走到书语跟前,凝重道:“语官儿,白子言应是割腕自杀。”她说着指给书语看白子言的手腕,还有散落在地上的小匕首。 白子言衣衫整齐,妆容发髻精致,唯有右手手腕处被划开一个大口子,血就是从这里流淌出来,浸湿了他大半个身子。他的身体微微僵硬,死去的时间还不长。 几个女侍前后仔细勘察一遍耳房,并未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而且依白子言手腕割伤的伤势状况来看,实不像是被旁人所杀后,伪造的自杀场面。 可白子言到底为什么要自杀呢? “那么,是谁最先发现的尸体?”书语问向众人。 一个小厮儿怯怯地发声,“是……是小的。” “走上前来,细细说与我听。”书语命令道。 那小厮儿抖抖索索地走到书语身边,道:“小的是按例进来打扫房屋,见耳房房门一直紧闭,误以为是言郎身子不适,还没有起床。但这耳房的门是虚掩着的,留下一点缝隙,小的无意间向里瞥一眼,突兀地发现耳房的地上竟躺着一个人!慌得小的赶紧推门进来,不曾想就是眼前这个场面了……” 燕泽银跟在其后,补充说道:“这小厮儿‘啊’的一声大喊,我们在关雎阁里听的清清楚楚。我想二姐这边应该是出事了,就带着小璞小石一起赶过来。白子言的尸首我们一下未动,即刻就把消息通知给主母和二姐了。” 书语向燕泽银行礼,道:“多亏泽小主及时通报。” “这府中哪一院出事,不都是咱燕家的事?语姐姐还须妥善处理才是。”燕泽银拱手道。 “下官明白。”书语见事情了解的差不多,遂先说与众人,道:“甘棠轩里出了人命,说出去势必会人心惶惶,你们也知小姨母大婚在即,这时候再被刘家知道,不知要生出多少枝节。所以,你们都听好了,绝不可出去乱嚼舌根子,若说些不该说的传到主母耳朵里,我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书语言辞振聋发聩,当场所有人齐声应“诺。”紧接着,书语令女侍们把白子言的尸首抬出去,悄然处理干净。又打发众人散去,再扣着温长溯和燕归岚回木李楼回话。 书语向燕乐施一一禀明,燕乐施听了很是不悦,“岚儿,白子言究竟为何要自杀?你同我讲实话。” “主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言郎为何会想不开寻思。”燕归岚显得很无辜。 燕乐施“咣当”一声把茶杯摔个粉碎,怒斥道:“温长溯,白子言是你亲弟弟家的孩子,他现在在我们燕家里出了事,那白家打上门来管我们要说法,我们该怎么应对?”她指着燕归岚,“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孩子?自己房下的男侍自杀身亡,她连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只一味的摘除自己撇清关系?” 书画忽然走上前来,“那主母……我们何时请衙门仵作过来验尸?” “先瞒一日。温长溯!”燕乐施提高的噪音,指向温长溯,“我在问你,白家那里我们该如何交代?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说没就没了!” 温长溯登时跪倒在地,燕归岚也跟着父亲一并跪下来。 “主……主母。”温长溯结结巴巴,道:“白子言不过是我弟弟妻主的妾郎所生,他的生父也已经过世。我去白家与他的妻主说说……应该……应该不会给咱们燕家惹出麻烦。” “不过是妾郎所生?”燕乐施瞪着他,“妾郎所生的孩子就该低贱?他们的命就不值钱?你别忘了你的岚儿也是庶出!” 温长溯磕下头不敢再抬起来,“郎……不敢。” “书画,你随温妾公这就去往白家,请白家主母速速来府。这件事不能拖,要他们白家商议好,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燕家尽量全都满足。” 温长溯连忙起身随书画去往白家,厅内只剩燕归岚一人跪着,燕乐施再次追问道:“岚儿,你是个好孩子。你告诉二姨母,白子言的死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燕归岚的额头渗出冷汗,“二姨母……言郎的死和我真的没有关系。您要相信我。” “你先起来吧。不要回甘棠轩,就坐在这里等白家人来。” “岚儿明白。” “你明白什么?白家来人,你要下跪谢罪!知道么!”燕乐施愤恨道。 燕归岚点头如捣蒜,眼角还有未擦干的眼泪。燕乐施把她晾在厅内,自顾回到内阁里。书语跟着她一并进来,里面还有几个女侍在等候。 “书语,你先去把银子备出来吧。白家定不会少要的。” 书语听了忙下去准备,另一女官走上前,叉手道:“主母。” “书琴,你去外头把棺材和发送的冥器纸扎都预备出来。不要走两边角门,大门更不许走!来往皆走后门,随时防着点外人。” “主母,白子言按什么身份准备?” “就按府中妾郎的规格标准吧。别亏待了他。” 书琴领命连忙出去置备,又一女官走上前来,叉手道:“主母。” “书箫,你这里查的如何?” “回主母,白子言属自杀应是准确的,咱们不怕仵作来验。” “在外面可是听到什么其他风声?” 书萧犹豫片时,躬身回道:“主母,我打听的这些不能算作证据。” “但说无妨。” “白子言生前常常遭到岚小主的打骂。每到半夜三更,从甘棠轩里总能传出来杀猪似的惨叫,都说是岚小主在折磨白子言。小的妄加猜测,应是白子言不堪岚小主的折磨,这才选择轻生。” “岂有此理!甘棠轩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人来向我禀报?燕家怎么会出她这么个暴徒!” “主母息怒。这种事情仆人也好外人也罢,谁也不敢轻易来向您揭发。再说白子言到底是岚主房下的男侍,他和温妾公还沾亲带故,谁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吧。” “这些是你之前就了解的?” “之前了解一些,今日又暗暗打探了一番。” “去外头再嘱咐一圈各房,若有谁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严惩不贷!” 可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呢?白家人还未请来,竹梅苑、桃夭馆里早已传开。燕乐允被气的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竹梅苑里也是鸡犬不宁。 燕乐允被梨洛扶回床榻上躺下,又喝下一碗汤药方才平静下来。燕乐允的额头上敷着一块热腾腾的白巾儿,只听她口中念叨着:“这个燕归岚,在这个档口给我出这种恶心事。若是被刘家知道,再说咱们家晦气可怎么得了?那白家再找上门来作闹,我这眼瞅着就要成亲拜堂的!” 梨洛一手抹着燕乐允的心窝,一手帮她擦拭额头,“允主,您可别着急上火了。天塌下来有主母为您顶着,您说您现在急什么劲儿啊?害得自己身子又不舒服,您犯得上么?” “到底是一条人命呐!那小郎卿才十六七岁,就这么想不开寻短见去了。不行,我得去木李楼看看情形……” 燕乐允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梨洛和梨花合力给拦下来。 “允主,您还是好生歇息吧。现在不是咱竹梅苑该露头的时候。”梨洛苦劝道。 燕乐允躺在床榻上像极了霜打的茄子,仿佛这燕家已天塌下来似的。 而在桃夭馆里九莺早就坐不住了,她在庭院里踅来踅去,仍猜不出燕归晚有可能去的地方。徐墨卿也放下手中的剑,走到九莺跟前,“莺官儿别急,妻主应该就快回来了。” 第054回:匆匆一条命 且表燕归晚和李韵和游玩多半日,堪堪已过未时,太阳斜射,船也恰好绕完全程。二人结伴上了岸,早就人在此等候,正是李韵和的随从。她牵过二人的坐骑,二女君分别登上马背。二人先是顺走一截子路,到了半路才分道扬镳各自回府。 燕归晚打马来家,刚进到汉河街就瞧见九莺在街口候着。她快速骑过去,又紧急勒住缰绳,随即传来一阵马鸣声。 “九莺!”燕归晚一面叫她,一面从马背上跳下来。 “晚主,你可算回来了。”九莺愁眉苦脸道。 九莺牵过燕归晚的坐骑,向主子说道:“晚主,府中出大事了!甘棠轩的白子言死了!” “你说什么?”燕归晚一下子从刚刚的惬意情怀中惊醒。 九莺忙把知道的内况告诉给燕归晚,主仆俩加快脚步从西角门入府。可她们刚一进来,便瞧见徐墨卿也在此等候自己。 徐墨卿眉头紧锁,施礼道:“妻主。” 燕归晚连忙走上前,道:“夫郎跑出来作甚?你们快快回到桃夭馆去,我这就去木李楼找主母商议此事。” “我就是怕妻主你鲁莽行事,才守在这等你回来。”徐墨卿紧拉住她的衣袖。 “夫郎你……” “九莺,拉上妻主先回桃夭馆。”徐墨卿差使道。 虽然燕归晚很不情愿,但她还是被九莺和徐墨卿合力带回桃夭馆来。这一路上虽没有发现什么反常,但府中的确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氛围。 他们三人刚踏桃夭馆的门,九灵便急忙禀告,说是书萧特意挨院儿警告勿要乱说话。几人一径回到正厅里插好门闩。 九灵先拍着胸脯向燕归晚承诺道:“晚主,别的院儿怎样我不知道,但咱桃夭馆您放心,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我出府迎晚主回来时刚打听出来,主母已派书画随温妾公去白家报信儿,请白家人速速来燕家商议。但到现在也没见人回来。”九莺急迫道。 秋生和童生为众人端来茶水,徐墨卿趁势道:“你们都不要太慌张,先喝口茶冷静冷静。” 九灵和九莺不敢喝,秋生端着茶盘走过去,劝道:“莺官儿,殿下允你们的,莫推辞。” 九莺见燕归晚点了头方才拿起茶杯,九灵也跟着喝了杯茶水。 “妻主,你只要明白两件事:其一,刘家人对待这件事会是什么态度?这件事能不能影响到燕刘两家的联姻;其二,白子言到底是不是自杀,官家仵作早晚都会来验。”徐墨卿冷静道。 燕归晚的脸色渐渐沉下来,“殿下!白子言只能是自杀!绝对没有第二种可能!” 原来,燕归晚是这样袒护燕归岚!这远远超出徐墨卿的想象。徐墨卿不再做声,他已把他的分析告诉给她。 燕归晚终是坐不住,一拂袖往木李楼走去。慌得九莺九灵也都跟了出来。徐墨卿见她们远去,无奈的摇了摇头。 “殿下,晚主她们……”童生替徐墨卿感到委屈。 “妻主还是太沉不住气。我们也跟过去吧。”徐墨卿说着也往木李楼走去。 童生在门口拦住他,劝说道:“殿下,您三思!我们本可不掺和进去的。” “燕家若是和刘家联姻失败,必将成为这京都里最大的笑话。现在燕家死的不是个仆人,而是白家送进来的通房男侍。我怎能坐视不管?你们也不想日后出门被外人戳脊梁骨吧。” 徐墨卿话说的大气禀然,可童生和秋生早就看出来,他不过是为了替燕归晚分忧。秋生扯了扯童生,童生只好给徐墨卿让路,二男官也跟在后头一起去往木李楼中。 燕归晚先一步来到木李楼,只见正厅里只有燕归岚独坐。她一见到燕归晚就把头给扭过去,燕归晚站定看了她片时,心里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感受。 她慢慢走到燕归岚面前,“岚儿……”她想说:“你放心,有我在你绝不会有事!”但她没有说出口。 燕归岚咬着唇流泪,委屈道:“我知道你们都觉得白子言的死是我害得!但我真的没有!谁知道他怎么想不开自己去寻死!死了死了,还要拉上我做垫背的!” 燕归晚没想到她会这样无情,她收回她的怜悯和亲情!她不止一次听旁人说过,燕归岚是怎样欺辱白子言的,甚至有一次她亲耳听到甘棠轩里传出来的惨叫声。现在,眼前的燕归岚却对白子言的死无动于衷! 燕归晚直奔内阁而去,可她才刚刚见到主母,外面就有人来报,书画和温长溯把白家人请回来了。姨甥俩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不得不赶到前院正厅待客。 这白家来了二人,一位是温长溯的弟弟温长民,另一位就是温长民的妻主白展。白家与燕家的渊源要从温家说起。温家上一辈的主母也是太尉朱袖淳麾下的将士。 那时燕乐然还是个大头兵,是温家主母在战场上救了她一命,她才侥幸活下来。但随后温家主母却战死沙场,留下温长溯兄弟俩无依无靠。 白家是温家的老亲,但能力有限只能娶一个郎卿回家,燕乐然便挑了剩下那个回府做了妾郎。也就是这样,温长溯来到燕府,温长民去了白家。现白家当家的便是白展,她上面只剩下一位老母,常常身体不适也不大管事情。 燕乐施瞧一眼书画,就知道她在白家已经被责骂过。温长溯再不是去之前那般淡定的表情,看来,白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罢休。 “展君,展君!”燕乐施走上前拉住白展痛哭流涕起来。 白展奋力甩开她,怒斥道:“我们言儿,好端端的怎么会自缢?你们燕家这是草菅人命啊!” “燕归岚,还不快点给你白家姨母跪下!”燕乐施恨恨道。 燕归岚“扑通”一声跪倒在白展脚下,“白姨母,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看住言郎。”燕归岚又哭诉起来。 温长溯在一旁不停给温长民使眼色,温长民只拿着帕子掩面哭泣,不肯多说一句话。 “当初你们上我们白家求言儿入府时,是怎么向我保证的?”白展不依不饶道。 “展君,展君,我……”温长溯被逼问的哑口无言。 但奇怪的是,白展和温长民都没有提出要见白子言的尸首,他们只是在大厅里与燕家人叫嚷。燕乐施眼中虽流着眼泪,心里却明镜儿的很。从桃夭馆赶到木李楼,又从木李楼追到前院儿正厅的徐墨卿也听的明明白白。他躲在大厅后面的抱厦内观察事态的发展,思索着解决这件事的法子。 燕乐施擦擦眼泪,请白展坐到上首,试问道:“展君,要不要先去看一看言儿的尸首?官家仵作明日就能来府验尸。” 白展见燕乐施率先提起验尸,又这般坦荡,猜想白子言应是自杀无疑了。但她还是要诈一诈燕家,遂开口道:“你们燕家今非昔比了,晚少主可是迎娶皇子的女驸马!小姨母也要和御史大夫家联姻咯!那官家衙门岂不是你们家任意摆布?就算仵作来了能验出个什么?还不是你们燕家想怎么验就怎么验?” 白展此言一出,被藏在抱厦内的徐墨卿抓住把柄,瞬间从里面冲出去,厉声呵斥道:“大胆狂徒!竟公然诽谤东梁朝堂,按你所说,我东梁岂不是没有王法了?” 一众人见徐墨卿从后面走上来,慌得呼喇喇都跪倒在地,“殿下!” 眼前这身着“女装”的男郎就是九皇子?白展大惊失色,携温长民也给徐墨卿跪下去。 徐墨卿一改往日常态,没有宣任何人起身。他瞄一眼跪在人群中的燕归晚,又迅速板脸道:“白展,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小民……小民不敢!小民刚刚是随口胡诌信口开河的。殿下,殿下饶命!”白展被吓的瑟瑟发抖。 徐墨卿坐到主位上,恫吓道:“随口胡诌?信口开河?你把东梁的王法当做儿戏吗?燕归晚!你起来!” 这是徐墨卿第一次直呼燕归晚名讳,她的心里有些不舒坦,但是她还是恭敬的走到他的面前,躬身叉手道:“殿下。” “我要你连夜去衙门里把仵作请过来,我们现在就验尸!看看白子言到底是死于非命还是自缢而亡!白家既有异议,怕我们从中做手脚,那就请白家人跟着去趟衙门,由她指定哪个仵作过来验尸!若是这样白家人还不相信,本殿下就亲自带着你去母帝面前告御状!” 这白展听了吓得腿都软下来,哭丧着脸磕头道:“殿下!小民不敢!小民不敢呀!” “你不敢?”徐墨卿说着狠狠拍响桌面。 燕归晚站在原处望着对面坐着的徐墨卿,眼神里充满感激,又好像多了几分钦佩之意。 燕乐施见火候差不多了,才抬起头开口说话:“殿下……” “主母,你有什么话要说?”徐墨卿仍没有让她起身。 “殿下,白子言死在燕家,燕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管怎么说,子言那孩儿的后事我们燕家要管,棺材板要最好的,我也准他入我们燕家的主坟。” 燕乐施一挥手,书语便差人抬进来一箱白花花的银子。她继续说道:“这些是我们燕家理应给白家的。烦请展君收下,往后我们两家可不能断了往来才是。” 白展见状直摇头不敢收下,燕乐施又劝道:“好好的一个郎儿没了,做父母的哪里有不心痛的。这些展君就收下吧!而后,展君想去见见言郎尸首也可,随晚儿去请仵作也罢。我们燕家都认!”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白展也不敢再把它闹大。她本想借着白子言之死狠狠的敲诈燕家一笔,却万万没想到这九皇子居然能出面,只怪她操之过急被燕家逮住把柄牵着鼻子走。她看着箱子里的银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055回:顿生怜悯心 且说白家人吐了口,白子言之死终得转机。徐墨卿这才令跪倒在地的所有人起身,又叫白展差人收下这箱银子。白展不敢走上前去清点数量,只隐约估量一番,知道燕家没有少给她,也就不想再追究下去。 徐墨卿和燕乐施复又提出两次,要她去见白子言最后一眼,可白展始终都不愿去看,名曰:“不忍目睹,恐太伤感。”徐墨卿见自己的作用已发挥完,便请燕乐施坐回上首,要她继续与白家打点明白。 “展君,若你不随晚儿去请仵作来,那么明日我们燕家就自己去请了。待仵作那边备好案,子言就在我们燕家入棺下葬了。” “劳烦燕主母安排。” “子言也算是岚儿房下的,燕家就按照妾郎的规格为他置办了。” “还是燕主母抬举言儿。” “但是……展君,你也知我家小妹不日就要成亲,红事和白事挨得太近恐怕不大好,展君可否谅解,我们把子言送到寒武寺里去超度?” 听到这里白展皱了下眉,“燕主母的意思,我言儿不能在燕家设灵堂?” 燕乐施赔笑道:“正是!寒武寺乃我燕家多年供奉之寺院,子言在那里超度定会走的很安详。我也会亲登寒武寺,与那的住持招呼明白。” 白展咬咬牙,道:“好吧。” “还是展君善解人意……还有件事,希望展君一并成全。” “燕主母还有什么话要说?”白展有些不耐烦了。 燕乐施又向书语递个眼色,立刻有人端着一只木托子走上来,木托子上还盖着一块红布。那人走到白展身边,双手将木托子奉上。 “这……燕主母,你这是何意?” “这些还希望展君能收下。你也知这京都丰城里是最喜欢传故事的。我不希望子言都已经过世还被外人说三道四,一则是对子言这孩子不敬,二则岚儿年纪还小,日后还得找夫郎,还请展君体谅体谅。”燕乐施慢条斯理地说道。 白展这才明白过来,为何最初燕家人把姿态摆的那么低,开始她还误以为白子言是被他们燕家害死的。原来这燕家人是怕白家人出去乱说话。像他们这种大宅府院最讲究脸面,尤其是在燕乐允要和刘家成亲之际。 燕乐施走下来亲自把那块红布扯掉,那木托子上满满的金元宝,闪闪发亮价值不菲。白展的眼睛聚焦在这一托盘金子上,霎时答应下燕乐施的所有请求。 “好说,好说。我们白家是绝不会出去乱说话的。”白展一面接过木托子,一面把它们直往怀里藏匿。 燕乐施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燕归晚和徐墨卿也互相对望一眼,温长溯和燕归岚更是如释重负。这件事情终于化解开了! “那子言下葬时,我再派人去白家请展君来?” 白展喜滋滋地点着头,“没有问题!” “书画,去给白家妻郎备车,好生送回家去。”燕乐施的声音变得凌厉起来。 白展和温长民被书画请出去,白家人带着白子言一条性命换来的财富满载而归。 燕乐施重新坐回到方椅上,破口大骂道:“天底下怎会有这么薄情寡义的母亲!连自己亲生儿子的最后一面都不愿去看!满脑子只盘算能在这里捞到多少好处!” “主母,别气坏了身子,我扶您回木李楼吧。”燕归晚关切道。 燕乐施拍拍燕归晚的肩,绕过她直走到温长溯的面前,“温妾公!” 只这三个字就把温长溯吓得又跪了下来,诚惶诚恐道:“主母!” “从这月起,我罚没你半年的月例,禁足磐石斋,三月之内不许踏出来半步!” 温长溯心中虽然不满,但也只能忍气吞声,他太畏惧眼前的这位主母。 “燕归岚!”燕乐施大呵一声,“从现在起到你娶夫郎进院,你甘棠轩里不许再有通房男侍!待我忙完你小姨母的婚事,再回头好好收拾你!” 燕归岚同她父亲一样,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燕乐施掉头走回后院,众人也都跟着离去,前厅里只剩下燕归岚和温长溯。父女俩有气无力的往外走,温长溯才有机会问清楚,白子言为何会自杀身亡。 燕归岚支支吾吾地说出真相,原来事发前一晚她心情不好拿白子言撒气,打了白子言几巴掌仍觉得不够解气,就罚白子言跪在自己床前一整夜。 “可能是我太欺负言郎,他心里受不住才会自缢的。” “岚儿,这绝不会是第一次!之前你定是常常这么折磨子言的,对不对?” 燕归岚默认下来。温长溯并没有多加责骂她,更不要说给她什么惩罚。他对女儿的宠溺包庇绝不是这一两日形成的。温长溯内心还在窃喜,这次的事终于圆满解决。可是他与弟弟温长民,他们温家与白家的亲情算是彻底了断了。 “岚儿,听爹爹的。回去以后一定要老实安生些,这时候不能够再任性,主母她们早就瞧咱们不顺眼了。你得当心!” “我知道,害得爹又为我受牵连。” “不碍事。明日我便出不来了。子言的后事你要时时跟着,多给他烧点纸钱吧。” 温长溯与燕归岚在甘棠轩门首分别,燕归岚走进屋子里,仿佛白子言还在自己的眼前。只要她一声令下,他就会乖乖的来到自己的身旁服侍,可是现在白子言已经不在了。主母又不许她再招进来别的通房男侍,她的心里很不舒服,但眼下她还能怎么办呢?她躺在床榻上很快就熟睡过去。连平日里伺候她的香玲紫玲都忍不住感叹,白子言才刚刚离世,她是怎么睡得如此心安理得?难道就不怕午夜梦回,白子言的冤魂来找她讨债么? 关雎阁和竹梅苑也都得到消息,两厢都放下心来。而回到木李楼的燕乐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谢徐墨卿。徐墨卿卸下刚才的威严,不肯让主母为自己磕头,他不过是尽点绵薄之力罢了。燕乐施哪里肯让,最终还是给徐墨卿磕了一个头。 徐墨卿受了礼,便携着秋生童生回到桃夭馆去,他知道他们姨甥俩还有很多事情要商议。见徐墨卿走远,燕乐施才彻底松懈下来。 燕归晚扶着她走回里间儿的炕上歇着,自责道:“主母,这一日实在是辛苦您了。今日我早该回来的,实不应在外面玩乐,丢主母一人面对险境。” “晚丫头,这点事难不倒我的。你与那李家小女君结交本是好事。我东梁女子,就是要在外面顶天立地,怎好日日缩在这深宅大院里跟个男眷似的?” “主母……”燕归晚依偎到燕乐施的身边。 “子言那孩子可怜,原我是不知道岚丫头胡作非为的。你也瞧见白家人的态度了,于我们燕家倒是有利,可是这样的母亲挨千刀都不为过!” “子言的后事我让九灵随书语她们一起去料理吧。不然,明日我去了皇城再出不上力,甥儿心里过意不去。主母就不要阻拦了,您不是也说要九灵随书语她们多学习学习么!” 燕乐施见她心意已决,只好从了她的愿。燕归晚的心思细致,见刚刚主母送给白家不少金银,遂又开始问道:“主母,这次我们给白家赔了不少金银吧?” 这件事正是燕乐施心中犯愁的地方。燕乐施为了给刘家置办聘礼下了不少血本,本以为缓个一年半载就可恢复元气,可这横生出来的白子言一事,又花费掉燕家不少钱财,虽不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但往后的日子终究不好过了。 “主母……”燕归晚刚刚开口,燕乐施便知道她要说什么。 “晚儿,不可!咱家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燕归晚垂下眼帘,她是想提议主母卖掉自己名下的几处铺子。可她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主母否决。 “回去歇息吧。好生谢过九殿下,今日若不是他出面,白家哪里会那么轻易妥协。” 燕归晚听从主母的话退出木李楼,这夜的燕公府被笼罩上一层阴霾。燕归晚并没有直接回到桃夭馆,而是一径往后院走去,白子言的尸首暂安放在六进院的花园之后。那小厢房原是给伺候花园的仆人小憩用的,今时却派上了别的用场。 白子言已被抬进棺材里面,几个女侍守在他的身边。燕归晚独自走来又未掌灯,女侍们听到响动登时警觉起来,大声震喝道:“什么人!” “燕归晚!”她大声报上名去。 女侍们这才放松警惕,一个女侍走上前来相迎,“晚主,这么晚了,您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送送言郎,他到底是个可怜人。”她说着走到白子言面前。 虽然白子言生前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可是她也是看着他在这燕公府里生活了二三载。这么好端端的一个男儿郎说死去就死去,生命这样脆弱世事如此无常! “晚主,我们已为言郎擦拭过几遍。说来也奇怪,他的伤处明明在手腕,手腕的血早就流干,嘴角却不住的淌血。”一个女侍感叹道。 燕归晚想起她的父亲柳从周过世时也是如此,他的嘴角也是不停的流血,老人们都说这是不愿离开亲人的表现。她拿起一只帕子为白子言重新擦了擦,“子言应是有不舍的人,或许,他根本不愿意去死。愿他来生托到一个好人家吧!” 第056回:消失的人儿 话说解决了白子言的后事,燕乐施便腾出手来张罗起燕乐允的婚事。首要任务就是扩建竹梅苑,在原址上加盖一层小楼,使竹梅苑成为燕公府里继木李楼之外的第二高宇。 因徐墨卿是皇子,他本应该与燕归晚独开一府,根本不需要住在燕公府里。但女皇陛下却未允许这么做,一说燕归晚和徐墨卿年纪尚小,需要在长辈身边听取教诲;二说独开府院劳民伤财,不符我东梁节俭之风。就连徐颜卿嫁入唐府,也仅是在唐家间壁开设一小院儿而已。所以徐墨卿入住燕家,燕乐施便重修了第五进院,把整整一个院落留给燕归晚和徐墨卿居住,以表对九殿下的敬意,这也是桃夭馆的由来。 可燕乐允和刘练却不同,就算刘家位列三公门第望族,也不及东梁皇家徐氏尊贵,故他们妻郎居住的住所绝不可超过桃夭馆。但竹梅苑若不修葺,又仿佛燕家不重视刘家一样,燕乐施思来想去,只好准竹梅苑再盖起一层,也算折中之计。 这年的中秋佳节便过得很仓促,自然燕归晚的二九生辰也没有大办。因府中诸事一件连着一件,她也不想太过张扬,故而很平淡潦草的度过。除了燕归晚,燕泽银和燕归岚同样很安生,至于温长溯就更不值一提,仿佛全家都在为燕乐允成亲而忙碌打点。 如今燕乐允不用再去家塾读书,日日跟在燕乐施身边受教。她的身体却出奇地吃得消,也不再发虚难受,就算是断了药汤子也无碍事。燕乐允更大的变化是变富态了,仿佛一夜之间长了肉,原本单薄孱弱的身子竟长得结实起来,精气神儿也比之前好了许多。不管谁人相见,无不夸赞其脱变。 可是唯有一处无法改变,那便是燕乐允的本性——蠢钝。燕乐施交代她的大事小情无一例外全部办砸,哪怕派给她人手辅佐也无济于事。燕乐施似乎早就预料到,先是把大女官书画拨到她的身边差遣,见不得效果,只好把书画召回,提拔了燕乐允身边的女官梨洛上来,要她帮助主子料理各事,效果虽不尽人意,但好歹有了一些改观。 燕乐施索性就把九灵和梨洛都叫到木李楼去,令书语书画言传身教,一个回来辅佐燕归晚,一个回去辅佐燕乐允。府里人看的明白,都知道主母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燕乐允和燕归晚成为燕家的左膀右臂,那燕归岚和燕泽银呢? 燕泽银是个男眷且年纪尚小,心思不会像女子这样,再说他迟早是要找妻主嫁出去的。所以他对主母的安排没有觉得不妥,但燕归岚却不同,尤其是在经历白子言之死这件事以后,她明显觉得自己在这燕公府里没了地位,她现在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状态。温长溯被罚月例又禁足,她自己无人搭理无人关切,这比打她骂她更加难受,她觉得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在家塾里上学,她总觉得连柳家姊妹和沈家姊妹都在背后嘲笑自己;在庭院里走动更是觉得仆人们都在背后窃窃私语。 燕泽银近来还沉浸在与慕秦决裂的痛苦之中,加之白子言已死,他们俩之间的恩怨纠葛更加说不清楚。他本想借此机会再去趟慕家,与慕秦重新谈一谈此事,但是他又怕自己鲁莽的行为给燕家带来麻烦,毕竟主母要他们出外不许乱说话。 就在燕泽银这样犹豫不决之际,慕家那边却传来不测。 起因是徐墨卿甚久没有见到慕秦,之前慕秦是常常来燕家探望他的,可就在齐彦之事之后,她来燕家的次数就寥寥无几了。近期更是一次都不登门。徐墨卿有些坐不住,便打发秋生去慕家去请,谁料慕家却大门紧闭,敲了几次都无人响应。 秋生不知原由只能回来复命,徐墨卿开始并没有往坏处想,直到三公主派人来请徐墨卿过去。他去的时候还笑容满面,只以为三姐教他过去是随便走动,从府院往外走的时候看见燕泽银独自在庭院里闲逛,便拉着燕泽银同行,还口口声声说带泽弟去外面透透气。 可到了三公主府上,徐墨卿才彻底傻眼,连带着燕泽银一并觉得痛心疾首。 原来慕秦之母慕戴贪污受贿,被底下官员参了一本,直逼女皇案几。这参本上仔细记载了受贿金额、次数、时间等。女皇大为震怒,派人着力去查,不想真的被查没出来,与折子里所说一摸一样。 这慕戴属于顶风作案,贪敛数目还很大,上下都兜不住,这才把她提溜起来,成为朝堂上的众矢之的。若慕戴身后无人依傍也就罢了,偏她是徐墨卿举荐到三公主门下的,这件事情自然就把三公主给牵连进去。 女皇先是召见三公主来到皇宫,狠狠地痛骂她一番,确系三公主没有参与其中,方才得到一丝慰藉。这慕戴要重罚,就算罪不至死也要发配边疆。初以为这件事也就这样告一段落,不曾想慕戴的案子还没有彻底了结,太医院那边就传出来慕榕治死一位前朝老男妃的消息。 慕家彻底遭殃,真真儿祸不单行!慕榕极力辩白还是难辞其咎,就算老男妃不是因她直接死亡,也是因她间接治死的。慕榕叫苦不迭,却早已被官家拍板定夺。不到数日内慕家母女接连出事,这慕家一门岂能逃过这劫? 最终慕戴和慕榕全部被削掉官职发配边疆,慕家全府被抄家,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段氏和慕秦被驱赶出京都丰城,永生不许再踏进半步。 徐墨卿简直不敢相信徐钟卿所言,燕泽银早就心痛地捂住胸口。 “九弟,这一次三姐也无能为力爱莫能助了。”徐钟卿紧锁着眉头道。 徐墨卿沉淀了片时,方才说道:“若不是三姐从中斡旋,怕是慕戴和慕榕早就没命了……我知道三姐尽了最大的力。” 主妃李恩和替三公主说起话来,“九殿下有所不知,慕家这次可是把三公主给害惨了……” “恩和,不许乱说话!”徐钟卿阻止他。 徐墨卿见状就明白过来,这慕家出事定是把徐钟卿给牵连的不轻,毕竟慕戴是三公主门下的。而慕戴能进到三公主门下,还是他从中做的引荐。但是以他对慕家的了解,若说慕戴贪污受贿还是很有可能,但是慕榕医治死人他却万万不能够相信。 “三姐,慕家这一连串的案子不能再翻案了吗?”徐墨卿小心翼翼的问道。 徐钟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的九弟,现在这般就是最好的结局,若翻案势必会更加糟糕,弄不好慕戴这条性命就真的搬家了,他们慕家一家也都会被牵连。现如今虽是没了家产和官职,但好歹保住了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慕秦她人呢?她怎么走的这样匆忙,都不给我……都不到燕家来给九殿下辞行?”燕泽银语气里带着怨恨。 “辞行?晚一刻走就要被抓去跟她母亲姐姐一道去边疆了,哪里会有时间去辞行?”徐钟卿幽幽地说道。 “那三公主可知……” 燕泽银还没有问出口,徐墨卿已及时制止住他。 “泽弟,休要无礼!” 徐钟卿默然地笑了笑,“九弟,无妨。这小子是想知道慕家父女的去向吧?” 燕泽银略羞涩地点了点头,徐钟卿劝解道:“泽小子,莫说我不知道他们慕家人的去向,就是我知道也不会告诉给你。你们燕家马上就要和刘家联姻,今后就不要再和慕家有什么瓜葛,这于你们燕家、刘家还有九殿下都有好处,你可明白?” “我……”燕泽银红润了眼眶。 徐墨卿何尝不是呢?慕秦是他多年的伴读,在皇城里挨过的多少苦闷日子,都是由慕秦陪伴在左右。可是现在她却这样突然的消失不见,他们之间连好好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三姐,我明白。泽弟因我和秦君交好,他就是一时间接受不来。回去以后我来开导他,请三姐放心。” “那就好。这件事回到府上能少言就少言,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与慕家的情分,到这里就彻底断了,九弟要谨记。” “墨卿谨记。” 徐墨卿和燕泽银悲愤地离开公主府,三公主照例把他们送到门首,看到他们二人坐进轿辇方才放心。可是徐墨卿却忽然跳下轿辇,跑到徐钟卿面前。 “九弟,你还有何事?”徐钟卿问道。 徐墨卿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恩和,表现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恩和何等聪慧,忙借口离开,给他们姐弟俩留下言语的空间。 “三姐……”徐墨卿压低声音,“三姐,你同我说句实话,绊倒慕家是‘别人’给你的下马威吧?有人见不得你得势,杀鸡儆猴震慑你,对么?” 徐钟卿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她靠近徐墨卿的耳边,轻声道:“墨卿,你终于长大了。那么,三姐问你,你与三姐是站在一起的么?” “三姐!墨卿的心你最了解!”徐墨卿说出令徐钟卿安心的话。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徐墨卿早该明白这个道理…… 第057回:诉喜宴之上 且说燕泽银随徐墨卿同轿回府,二人面色都溢于言表。徐墨卿知道燕泽银对慕秦的心思,故故作冷静地劝燕泽银想开些,只要慕家人都还活着就不是最坏的结果。 燕泽银哪里知道慕氏一族不过是替徐钟卿背黑锅的替罪羊,徐钟卿的“对手”是在敲打她,要她老老实实的做好三公主的本分。但徐墨卿嗅到猜到内幕又如何?他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慕氏一族被当做异己铲除。 “泽儿,忘了秦君吧。”徐墨卿把手搭在他的膝上。 燕泽银难过地望向轿辇之外,“殿下,您知道么?秦君令我第一次动心,我们之间还有误会没有解开,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要知道上一次见她就是诀别,我说什么也不会那样对他……” 徐墨卿同样很心痛,他陷入深深地回忆里,忘情道:“小时候我随着母帝去京郊围场打猎,慕秦帮家中放羊误闯进围场,她去抓那只羊我却要射那只羊,好巧不巧我偏把她给射中了。” “然后呢?姐夫,然后怎么样了?”燕泽银急迫道。 “我当时被吓坏了,哭着要母帝救她,生怕救不活她,强行把她带回皇宫里,后来她的箭伤痊愈便留在我身边做了女史,成为我的伴读。慕秦是个很善良的人,她更懂得感恩。” 燕泽银听到此时破涕为笑,“那么善良的人总会平安的吧?我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她么?” “我想会的。”徐墨卿安慰道。 自打从三公主府上回来,燕泽银就大病的了一场。燕乐施张罗燕乐允的婚事,对待他便没有以往上心。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关雎阁里日渐消瘦,性情也跟着沉着内敛不少。 但徐墨卿的心思却开始沉重起来,在三公主府门首与徐钟卿讲的话历历在目,他铭记于心不敢忘却,有一股东西在他的身体徘徊,他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要把它们全部释放出来。 光初十年,九月初九,燕乐允和刘练举行大婚。汉河街里又是一阵热闹,前来贺礼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除唐、朱、李、刘四大家族自不必多说,更有老亲近邻等不计其数。燕家在这不到半年的光景里露足两次脸面,说是把之前沉寂的那三年都补回来也不为过。 燕乐施看着府中一派祥和喜气,终于舒了一口气。不枉费她日夜操劳,赢得今日之局面。 唐家来人是唐亦艾和徐颜卿,因唐家老主母唐玉想让二女探一探燕家的底儿,这才借着徐颜卿和徐墨卿的兄弟之情,来给燕家送上贺礼。徐颜卿自是不愿意来的,可拗不过唐亦艾再三央及,他这才屈尊登门燕府。 朱家来人是太尉朱袖淳本尊,燕乐然本就是朱袖淳的手下,这些年她在暗中也没少扶持燕家;她的二子朱夕然嫁的正是刘轩德之女刘缨,这更是亲上家亲,她自然要过来祝贺。现如今朱袖淳年事已高,皆是她的两个女儿在外冲锋陷阵。长女朱仙然镇守西北边陲,三女朱欣然统领京都数十万御林军。 李家来人则是李恩和和李韵和,李恩和既代表李家更代表三公主,至于李韵和则纯粹是看在燕归晚的面子上。 刘家这边,自然由刘轩德和黄氏依依不舍的把刘练送到花轿,刘缨和朱夕然随接亲众人把刘练送到燕府里来。整个成亲的过程紧锣密鼓热闹非常。 燕乐允把刘练送入洞房,在燕归晚的陪同下出来接待亲友宾客。燕归晚也算是个过来人,处处为小姨母提醒打点,又怕她饮酒过量伤了身子,愣是为她挡了不少的酒。 燕乐施亲自去给朱袖淳敬酒,朱袖淳看着眼前的燕乐施不由得又想起燕乐然来。二人执手相看泪眼,恍如时光隔世。 “难为你了,乐施。”朱袖淳一饮而尽。 燕乐施也饮尽杯中酒,“朱老,今日您能来燕家,乐施真的是受宠若惊。” “乐允大婚我怎会不来?”朱袖淳怔了怔,“你和乐然长得太像了,我一见到就想起她,快四年了,这时间过得真快。” “我都不记得上一次见朱老是在什么时候了,您总是不肯见我。”燕乐施略有些怨气。 “乐施是聪明的,应该知道我是为何那么做。”朱袖淳点拨她。 燕乐施当然知道朱袖淳的良苦用心,她是怕朱家与燕家走的太近,反而有些事情不能帮衬燕家,权高位重之人总懂得避嫌。再则便是燕乐施与燕乐然长相十分相像,朱袖淳只怕“睹物思人”。 “朱老,瞧您说的。这以后咱们两家就是亲戚了,您可不能再冷着我们。” “何来亲戚?我儿嫁到刘家,他们刘家郎卿嫁到你们燕家,咱俩两家不挨着。” “是是是,您这个朱门的高枝儿我们是攀不上了。” “乐施,你在刘家打的这一套“拳法”实在是漂亮,京都里早传的津津乐道了。” “哟,我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么,还让朱老捡个笑话。” 二人都笑起来,一切好似都没有说明白,一切好似都已经说透。 这时燕归晚随燕乐允也都来到燕乐施的身旁。姨甥俩忙向朱袖淳行了揖礼,朱袖淳笑然回礼。 “乐允终于成家了,我瞧着气色可比之前好了许多。” 燕乐允带着微醉连连称谢。 朱袖淳转头问向燕归晚:“晚儿近来如何?在御前当值辛不辛苦?” “朱姨母,晚儿哪里称得上辛苦。真正辛苦的人是朱家二位将军才是。” “晚儿不要着急,早晚都会轮到你的。”住朱袖淳语重心长的说道。 燕归晚的眼睛登时发出亮光,她的心思就这么容易被朱袖淳看穿了? 朱袖淳又问道:“我怎没见到九殿下呢?” “九殿下是个不喜抛头露面的,恰八殿下来寒舍,九殿下便引着八殿下去我那院儿里坐坐。”说着燕归晚向筵席上望了望,“哎,八驸马倒是和三主妃、主妃妹妹在一起呢。” “那你还不快点拉着乐允过去敬酒?”朱袖淳提醒道。 “总得和朱老您说过话才行哪!” “你们快去吧,我在这里服侍朱老。”燕乐施也跟着劝道。 燕归晚这才随燕乐允走到喜宴另一边。 燕乐施一只手扶着腰身坐了下来,朱袖淳看在眼里,低声道:“乐施啊,半年之内燕家娶了两门亲,着实是把你给累坏了。现在乐允和晚儿都成了家,你该放权就放权,该培养新人就培养新人吧!” “朱老,我知道的。” 燕归晚走在小姨母前面,向唐亦艾和李恩、李韵和拱手笑道:“来晚了!来晚了!失敬失敬!” 几人纷纷站起来还礼,李韵和一跃跑到燕归晚身边,“晚姐姐!” 李恩和连忙叫住小妹,赔笑道:“允君莫见怪,我家小妹同九驸马交好的很。” “主妃哪里的话!”燕乐允说着已令女侍斟满酒杯,“今晚照顾不周,还请诸位海涵!” 几人同举起酒杯与她对饮,唐亦艾冲着燕归晚笑道:“八殿下进了桃夭馆到现在也不肯出来,许是与九殿下相谈甚欢。” “八驸马要不要移步过去,我这边叫人为你引路?” “不必了。时间尚早,我去了,他们兄弟俩再扫兴。” “既如此,那我陪八驸马再多饮几杯?” 唐亦艾睨了一眼一旁的燕乐允不言语。九莺忽然从身后蹿出来,道:“晚主您呆在这儿,我服侍小姨母吧。” “是,晚儿在此陪着三主妃、八驸马。我还得去前面转转。”燕乐允带着一众女侍说走就走。 燕归晚只好微笑着坐到他们之间,招呼起他们吃喝。 “晚君在御前当值可还习惯?”唐亦艾发了问。 “比较习惯,现如今韵和同我一起,倒是多了一份乐趣。”燕归晚说着向李韵和望了一眼。 唐亦艾拿起酒盅嗅了嗅,“上好的女儿红。要我说真应该让九殿下去御前与圣上说说,把你调到朱老麾下效力,再不济让你去你们亲家刘大人帐下也可。何苦在御前同一群女侯爷、女伯爷家的女公子们的在一起搅和。” “只要是为我东梁效力,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燕归晚知道她是在揶揄自己。 李韵和在一旁附和道:“八驸马,你也真是的。在御前有什么不好,既能保护皇城女帝安危,又能见到东梁形形色色的人物,多好!” “我瞧韵和是怕与你的晚姐姐分开吧?”唐亦艾抢白道。 李韵和白了她一眼,“艾姐姐好!艾姐姐承在朱太尉手下执事,敢问可否顺意?只怕日日吃不下睡不踏实吧?” 唐亦艾的心“咯噔”一下,这李韵和的嘴是真毒!她被母亲安排到朱袖淳手下,当然是充当耳目一角。她和长姐唐亦庄都没有做丞相的资质,这才被李湘阳夺去丞相一职。好在李湘阳能被唐玉所控制,国政还是有他们唐家的话语权。可在军政和行政这边唐家不能无人,唐玉要时时刻刻知道他们的动向和决策。她和长姐的日子不好过,但她们身上都背负着家族使命,她们不得不这么做。 “韵和,今儿燕家大喜,咱们就莫谈其他的吧!”燕归晚出来打圆场。 说着燕归晚举起酒杯又向几人敬酒。一旁没有言语的李恩和早把一切看在眼里,唐、李、朱、刘四家都是个什么心思,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第058回:几家欢喜愁 却说燕乐允和刘练大婚当夜,宴席很晚才散去,府中各人上至主母燕乐施下至普通小仆都在紧锣密鼓的忙碌着,直到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关上燕府的大门方才万事大吉。 竹梅苑里还是洞房花烛夜,燕乐允与刘练喝过合卺酒,妻郎二人也算正是见了面。燕乐允很局促,手心渗出细汗,她冲着刘练傻傻地笑,直把双手向大红凰袍上擦擦。 刘练掩袖轻笑,柔声道:“妻主,你休要紧张,我又不是只老虎。” “夫……夫郎。”燕乐允看着镇定自若的刘练,自知自己在气势上已被他碾压。 “夫郎,今生我定会与你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燕乐允一股脑的说出口,这些词还是她请教了燕归晚才学会的。 刘练自摘下宝钗凤冠,“这东西真是重死了。”说着把它们放到妆奁上,转过头露出笑靥,“妻主,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还是收回去吧。你待我如何,日久见真情。” 刘练的心里已出现落差,应说这燕家是武将之后,燕家主母那般聪慧刚毅,燕家少主在外名声也够响亮,就算这燕家小姨母体弱多病,但那日在寒武寺一瞥,也算是一表人才。可她现在却在自己面前这幅怂样?他也是在刘家见过世面的,难道真是的自己看走眼了?这燕乐允当真是个草包?这样的妻主…… 良久,竹梅苑的灯终于熄灭,在木李楼中管观望地燕乐施狡黠一笑。书语和书画连忙走上前来为主母宽衣解带伺候梳洗。 “主母,接下来您好好歇歇吧。这段时间可真是把您给累坏了。”书画为燕乐施打来温热的洗脚水泡脚。 燕乐施歪在里间儿的交椅上,闭紧双眼,道:“明日找个会梳通筋骨的小郎进院儿,春天那会儿张罗晚儿婚事时不觉得怎样,可到了秋天又来一场,着实是把我累散架了。” “诺。主母放心,明儿我亲自去外面找,定找个手艺好的来给主母解乏。”书画胸有成竹道。 书语则站在一侧,手里拿着个礼单账本犹犹豫豫的,“主母,今儿都这个时辰了,不然我明日再与你合拢?” 燕乐施的眼睛没有睁开,她一只手拄着脑袋,“书画,再用点力。” 书画正为燕乐施洗脚捶捏着小腿,听主母这样说连忙加大了些力道。 “书语,你说吧。交代明白你我都能睡个安稳觉。”燕乐施吩咐道。 书语摊开礼单账目,开始一家一家一笔一笔为燕乐施念起来。唐李朱刘四大家族里送给燕家最多的礼金的居然是唐家?燕乐施有点不敢相信,她本以为会是朱家。她微微睁开双眼,要书语再念一遍唐家送来的礼单。 书语照做后,燕乐施终于相信了。按说唐家是拒绝燕家联姻的,理应是不愿见到燕刘两家有了结果,可唐家怎能做到这样大度呢? 燕乐施若有所思半晌,“也罢。你们俩把这些礼单都登记在册,日后谁家有婚丧嫁娶还得还回去。” 书语合上礼金账本,道:“正愁现下到年根儿不好过,如今有了这笔细软倒是能缓个急。” “你们俩好生安排,莫要让旁人看出端倪。” “诺。” 燕乐施梳洗毕,换上亵衣坐回炕上。 书画命女婢端走木盆后,劝向还在炕桌前不肯就寝的主子,“主母,您还是早些睡下吧。” “你们两个坐过来。”燕乐施发了话。 书语和书画不敢坐,互相对视了一眼。 “来,坐过来。我且问问你们,梨洛和九灵这两个孩子哪一个是有天赋的?” 书语和书画挪至炕沿儿前,搭着边欠身坐下。 “轮天资的话,还是梨洛更胜一筹。人机灵脑子转的快,记忆力也好。”书语说道。 “九灵呢?” “九灵是个忠仆,事事以尊主母和晚少主为先,交代她的事情可安心。”书画回道。 “那你们俩更看好谁?” “暂时还看不出来,时间尚短。” 燕乐施见二人都这样说,心下已有了分寸,打发她们俩下去,终于安心地躺下来歇息。 次日天刚亮,燕归晚照例起身去往皇宫,她嘱咐好徐墨卿和二柳,便匆忙地离开燕家直奔皇城而去。 昨夜,徐颜卿来到桃夭馆和徐墨卿唠叨一晚上,翻来覆去都是些无用之言。徐墨卿应承着,只盼他能快些离开,可他却足足待到散席。从徐颜卿对待自己的态度来看,唐家应是对他嘱咐过什么才是,不然以徐颜卿的个性,他怎么会把徐墨卿、把燕家放在眼里? 徐墨卿敏感地猜到一些原因,便暗暗留了个心思。 待到刘练要为主母敬茶时,徐墨卿便携着二柳同赶到正大厅里去。想到上一次自己立开刘练那个位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偏这日燕禹城和沈昭华妻郎来的略迟,燕乐允和刘练等待有血急躁。 沈昭华刚进到燕府大门,就拱手作揖嚷嚷道:“我们来迟了!妹妹、妹夫莫怪!” 燕禹城跟在后面小跑,脸上露出窘迫的表情。 燕乐施笑道:“昨夜我就说,不让你们妻郎离开,你们偏不肯,这一大清早又往回赶,可是累坏了吧。” “二姐莫怪。”燕禹城诚恳道。 燕乐施看着刘练,“允妹夫莫怪,我燕家祖辈没得早,只有我这个二姐当家。这位便是你小哥燕禹城,那位就是他的妻主女侯爷沈昭华。” 刘练忙向二位奉茶,“小哥,小嫂。” 燕乐允嗔怪道:“哥哥和嫂嫂今日就晚些再走吧。中饭定要狠狠罚你们喝酒才行。” 正大厅里的人们都笑起来,余下的按照礼数一一与刘练行了礼。刘练是个机敏的,见到旁人都是大行揖礼,唯独见到徐墨卿忙给他跪下磕头。 徐墨卿直把他扶起来,道:“小姨父休要这样。在燕府里我只是晚少主的夫郎。我早与家中诸人讲明,见了我无须行跪拜之礼。” “到何时也是先主臣再家下。”刘练似表忠心,倒也看得出刘轩德日常对他的教养。 徐墨卿紧皱着眉头,道:“我家妻主今早赶去皇城当值,不能留在府中与小姨父相见,还望小姨父谅解。” “晚少主有公务在身,自然要以公务为先。我已成为燕家人,以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 自刘练踏进正大厅,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被燕乐施看在眼里。不愧是大家出落出来的郎儿,不枉费她花了那么大的价钱把他娶进府中。可她却又有些担忧,以刘练的聪明伶俐,燕乐允怎会是他的对手? 燕家众人喜气洋洋,府中好不热闹。可有人却一脸愁绪心事重重。 节气早已转凉,燕归晚和李韵和在瑞祥宫前巡逻。李韵和眼神游弋,燕归晚唤了她几次,她都没有回应。 燕归晚走到她身边,轻撞了她一下,问道:“韵妹妹,你可是昨日在我家喝多了酒?” 李韵和反应过来,木讷道:“没……没有。” 接下来的一整天,李韵和都是这种状态,无论巡逻、站岗,她都心不在焉。更别提吃饭和轮休是个什么模样了。 燕归晚三番五次的追问她,她都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燕归晚也就作罢。谁料她们当值的第三天,李韵和却主动找上她。 燕归晚没好气道:“韵和,你若有话就直说,这几日你太过反常。” 李韵和抬起手臂往宫墙上磕了下,盔甲与墙面发出碰撞的声音。 “晚姐姐,那夜我在你家喜宴上瞧见个男郎。”李韵和说着,包裹在盔甲里的脸颊已渐渐红了。 燕归晚没有打断她,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李韵和羞涩道:“从前我不明白什么叫做一见钟情,以为那些诗词都是先人拿来骗我们的。现在我懂了,或许就是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没有原因没有杂念,就是单纯的喜欢上了。” 燕归晚还是没有做声,李韵和继续道:“那个郎卿有着俊俏的脸庞,和晚姐姐有着相似的模样,既有男子妩媚的一面,又有女子英气的一面。” 这下子燕归晚按捺不住了,“韵妹妹,你……” “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他应该就是晚姐姐的胞弟燕泽银。”李韵和望着燕归晚,“这几日我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我我骗不了自己。” “韵和,你糊涂!你糊涂啊!”燕归晚的头顿时“嗡”的一声,“我那胞弟是个劣徒,之前与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干的那些勾当,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我听说过。但那些都是传言啊。”李韵和天真道。 “之前你就对我说过,你娘亲正在为你寻找夫郎,我想你们李家是绝不会让你自行选择夫郎的人选的。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晚姐姐,你何故这样贬低你的胞弟呢?我知道你是最心疼他的。难不成你是觉得我不配燕泽银么?” 燕归晚拉住李韵和的手臂,语重心长道:“韵和,你我是朋友。我怎会这样想?何况泽儿还小,也才刚刚到二八年华。” 李韵和甩开燕归晚的手,“晚姐姐,我偏不!原以为我告诉你,你会帮我撮合我与你胞弟的姻缘,看来是我想错了。不过你放心,没有你我也能与燕泽银搭上线。” 李韵和的决心令燕归晚不知所措,“韵和,我并没有阻拦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和泽儿不会有结果的。” “除非是燕泽银亲口对我说,不然我是不会放弃的!” 第059回:情伤药引子 且表李韵和同燕归晚不欢而散,平日里二人都是双双出入皇城,今日却各自落了单。燕归晚心中很凌乱,这泽小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李韵和瞧见的?回到府中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胞弟? 燕归晚思索一路,回到家中见燕泽银正和徐墨卿从桃夭馆里往外走。她便横在门口,板脸问道:“夫郎和泽弟这是要去哪儿?” 徐墨卿向她施礼,道:“妻主这时候才回来?我以为你又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瞧见你许久不归,我便和泽儿想着去后花园里转转。” “‘昨夜西风凋碧树’,这晚秋时节去赏哪门子的花?”燕归晚讽刺道。 徐墨卿见她面带怒气就不再言语,燕泽银也出乎意料的平静,不像往日那般脱兔似的争犟。 “长姐若是不想我与姐夫出去,那我们就不去。菊花、桂花开的再好也与我们无关。”燕泽银淡淡道。 “我看你们也不要去!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家塾里上学么?你怎么又不去?” “武先生近来身体常常不适,给我们歇了课。主母说实在不行,还要给我们换个先生。” 燕归晚被燕泽银噎回来,不再做声,一径走回正房里。 九莺跟在后头对二人小声道:“我今早见了晚主就是这样,好像是在皇宫里受了气。”她说完跟着跑进去。 燕泽银咧开嘴强笑,道:“姐夫,你还进去看看长姐怎么了?我先回关雎阁歇着吧。” 燕泽银走出桃夭馆,和徐墨卿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解解闷儿,家里的喜事也没有让他觉得多欢愉。他也不想总是这样颓靡,可是他找不到让自己振作起来的法子。半路上看见燕归岚从磐石斋走出来,他更不想与二姐言语。 可燕归岚却偏偏站在原地等他,“哟,泽弟,你这是从桃夭馆里出来?” “明知故问。”燕泽银对她爱答不理。 姐弟俩并肩往前院儿走,燕归岚凑近他,神秘兮兮道:“下个月是子言的百日,你说时间过得快不快?” “你若是个有良心的,就去言郎坟前多给他烧些纸钱。”燕泽银劝诫道。 “那是自然,这个还用得着你提醒?泽弟……我有件事情一直想跟你坦白。” “我不想听。” “我知道慕家的事情了。” “那又怎样?” “其实那只步摇下坠是我趁慕秦不备给盗来的……那日她来到甘棠轩昏倒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慕秦以为发生了什么,不过是我摆的迷魂阵而已。言郎不是那等轻浮的人,我那么说也就是为了气你。泽弟,你不要生二姐的气,二姐已经受到惩罚了,言郎也已经过世,慕家又遭受到那样的劫难……” 燕归岚边说边掉泪,好似她才是一个受害者!燕泽银早该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只恨当时自己被嫉妒和愤怒蒙蔽双眼,慕秦那天就质问过自己,“你相信我么?”可是他却残忍的回答她——不知道! 就算慕氏一家没有这么一遭,他也觉得自己辜负了慕秦的一片心意!他恶狠狠地瞪着燕归岚,双眼发红,近乎发狂道:“为什么?为什么?燕归岚,你这个恶魔!” 他一下子掐住燕归岚的脖子,用力抠下去,只见燕归岚被他掐的翻起白眼呼吸急促,慌得香玲紫玲连带小石小璞四个人合力去拉开他们姐弟。 待燕归岚倒着气儿,憋的肿胀的脸半天缓不过来,她指着燕泽银叫骂道:“我好歹是你的亲姐姐,你居然为了个外人要掐死我!你才是恶魔,你这个歹毒心肠的恶魔!燕泽银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狼崽子,亏得我还把真相告诉给你!” 她不给燕泽银再靠近自己的机会,叫骂后立刻转身逃掉,只是她一转身就忍不住扯开嘴笑了起来。她当然是故意而为之,她就是要燕泽银心痛,就是要他尝尝痛失的滋味。反正慕家人该发配的发配,该驱逐的驱逐!燕乐施、燕归晚她碾压不过,拿燕泽银煞煞气总可让她有点报复的快感。 燕泽银怔在原处好一阵,气还没有喘匀,被小璞小石强行拉回关雎阁里。 “去给我拿酒来!”燕泽银支会仆人。 小石小璞悄悄地把房中小仆们都撵出去,只剩下他们二人伴在左右。 “泽主,莫要再喝了。您这段日子喝的太多了。”小璞劝说道。 “你管我?连你也要管我?” “小的不敢。” 小石见状,急中生智,道:“泽主,今儿天气多好,我陪着您去外头转转吧。听说淮乌街上新开了家菜馆,那的厨子做菜别有一番风味,我陪泽主去尝尝如何?” “是是是,泽主您出去逛逛吧。我在家给您盯着,您和小石大胆的去。”小璞应和道。 燕泽银一脚踹翻一把方椅,“走!” 徐墨卿回到正房明间儿里,见燕归晚气鼓鼓的,笑问道:“妻主这是怎么了?” 燕归晚几乎不假思索,便对徐墨卿全盘托出,“小姨母大婚当晚,不知道泽小子在哪里晃晃悠悠,竟被李家小女君李韵和给看见了。昨日韵和对我说,她对泽儿一见钟情,居然要我从中撮合!这事怎么可以?我劝韵和快快打消这个念头,她却跟我翻了脸!” 她一仰头喝光九灵为她端来的茶水,道:“我刚刚就想质问燕泽银,又怕他知道了再当做是个美事,巴巴地去找李韵和惹事生非!我这胞弟……夫郎你是见识过的!” “原是为了这个事?”徐墨卿坐到她的身旁。 “泽小子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夫郎别以为我不知道泽儿和秦家二姐的事!还好慕秦是个明事理的,现如今她家出事,哎……” 徐墨卿倒是一惊,“原来妻主都知道?那为何装作不知道?” “还不是因为夫郎与慕秦交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好,到底没做出什么出阁的事情来……”燕归晚忽然止住嘴,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原来她是因为我。”徐墨卿心里划过一道暖流。他见她有些尴尬,忙岔开别的话去。 “韵君和泽儿的事,你不要这样紧张,他们俩都没有相识呢!再说若燕家能和李家结为亲家,不正是你和主母所愿么?” 燕归晚“唰”的一下站起来逼近徐墨卿,“殿下,我燕家已经到了这般急功近利的地步?这简直成了司马昭之心!” “妻主,你已长了一岁,怎还这般沉不住气?之前表露出来的种种沉着冷静都是假象?你这个样子将来怎能做大事?”徐墨卿摇头晃脑道。 燕归晚急了,手指他道:“你!” “不可对本殿下不敬!”徐墨卿故作生气状。 …… 燕泽银携小石溜出燕公府直奔淮乌街而去。这时候尚早还没到午时,主仆二人也不急于用饭,便沿着淮乌街游荡起来。走到醉清风楼阁下,门首正有人在招揽生意,换作从前燕泽银准能冲进去。可现在他连理都没理,直接视而不见走过去。 小石跟在身后窃窃地笑,燕泽银也不愿理睬他。只顾着市井街面上两侧叫卖的,他在一处卖糖人儿的小摊前站住,叫小石付了钱挑了个葫芦状的捏在手中。趁人不注意还凑上去咬了一口,尝尝这糖人儿是什么滋味。 而这一切早被躲在暗处之人看在眼里。 待到快午时主仆俩便走进那家叫“一品仙”的菜馆里,据说这里的厨子做的一手好鱼味。燕泽银便要了四样:一碟绣球鱼、一碟清蒸鲈鱼、一碟松鼠桂鱼和一碟剁椒鱼头。另要了一些蒸点果鲜和一坛上好的金华酒。 小石在一旁捂着脸,心中甚至懊恼,主子这是不在府中喝酒又跑到外面来喝,既这样何故出这趟门子?倘若被府中人知道,他又要跟着挨顿板子。 “泽主,咱能不喝么?咱就尝尝他家的菜肴好不好?”小石在做最后的挽救。 燕泽银把一个长凳向小石身下一推,“来,坐下,我们只喝一点点。” “小的……小的不敢。” “我让你来你就来,现在没有主仆之分,只有你小石和我小泽。” 燕泽银未说完自己先笑起来,小石更是顶着一张哭笑不得的脸。 “干什么难为一个仆人呢?他不喝,我陪你喝!” 说这话的是个女子,她一拉长凳坐到燕泽银对面。这女子燕泽银并不认得,他更不知道这女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打量这女子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女子全束着发髻,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穿一袭紫丁香色遍地箭袖,脚蹬一双小皂靴,看得出是个习武之人。 燕泽银则随便的多,他只披着一件通袖萃蓝大袍,未梳发髻未匀脸不说,刚才在集市上弓鞋还被旁人踩了一脚。 “这位女君,我们并不相识吧?”燕泽银没有起身,只朝她微微颔了首。 “谁说我们不相识?前几日我们刚刚见过的。”女子朝他眨了眨眼睛。 “何处?我怎地不记得?” “泽郎还真是健忘,前几日在你们燕府里啊!贵府小姨母大婚,我去喝喜酒。在喜宴上你和一众男眷就坐在我们附近那桌,虽搁着屏风我也瞧得仔仔细细。” 怪不得燕泽银瞧她也觉得眼熟,原来还真的是见过。燕泽银再仔细看了看她,试探道:“女君莫不是李家姐姐?我长姐的新交?” 第060回:旧去新人来 却说李韵和大力拍响八仙桌,惊得四周吃客纷纷调转过头来,只听她说:“我就知道泽郎还记得我!” 燕泽银强撑住身子不去乜斜旁人,但早感知到大家都在盯着他们这一桌。 “你当真是韵君了?” “哎~泽郎唤我韵和就好。” “怎可,不妥。” “那就叫我一声韵姐姐吧。” “韵姐姐,怎地这么巧也到这一品仙来?” “丰城里新开的菜馆子,不得来尝尝鲜儿?谁知一进来就遇见泽郎你了。” “韵姐姐既是我长姐的友人,便也是我的友人。不如我们换到楼上隔间里坐坐?” “正合我意。” 说毕,李韵和吆喝来店家酒保,取出一锭银子塞给她,要她拾掇出一间雅致的隔间儿出来。那酒保收了钱,急忙跑去打点,不多时已引着二位走进去。 李韵和问询一番所点菜谱,再唤酒保过来,又添加几道菜,另赏自己的随从和小石一桌酒菜,要他们间壁去吃。 俄顷,碟盘罗列,肴馔堆盈,酒泛金波,茶煮玉蕊。 燕泽银和李韵和对席而坐,笑语连连却各怀不同的心思。于燕泽银而言,眼前这位女君太过招摇,偏又是长姐的朋友不得不陪之,与这样的女君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语实在是太过扎眼,岂不是很快就能传到主母的耳朵里?所以他才提议移步到这隔间里来。 可对于李韵和而言,她却把燕泽银的这种邀请当做是一种暗示,一种对她心存好感的暗示。这令她十分兴奋,仿佛打了鸡血一样,卯足劲在燕泽银面前卖弄风姿。 燕泽银早看出三分,但他选择了装傻,他没心思结交新的女君,他的心里还装着慕秦。 另一面小石和李韵和的女官幼玄同席食饭,二人互不说话都闷着头,须臾,已放下箸吃完。 幼玄先悄悄走到间壁门口,踅了一圈又走回来,没多久又起身去间壁转上一圈再回来。小石耷拉着肩靠在八仙桌上,悠哉悠哉道:“大官儿,我看你还是歇歇吧。我断言两位主子没有一二个时辰是出不来的。” 幼玄走到他面前坐下,道:“你这小厮儿,还不报上名来。” “随我家主子姓,主子叫我小石。”小石说着摸摸脑袋说道。 “我叫幼玄……那个,你家主子是个什么路数?” 小石怔了一刻,“玄官儿此话怎讲?” 幼玄白了他一眼,“你怎知二位主子没有一二个时辰出不来?” “我家主子嗜酒,若与贵家女君投缘,不得多饮几杯才行?” “哪家的郎卿这般放浪形骸,你们这燕门还真是……” “你这大官儿还真是少见多怪,我们府上晚少主夫郎,也就是当今九殿下还日日着‘女服’呢!” 幼玄双手托着腮,“这个我倒是听说过,据说这位九殿下貌似兰陵卫玠,唯独有点怪喜好呢!” 二人一递一进的说起话,小石趁机向她问询了李家的内况,幼玄也没少盘问燕家的情形。两边小仆都这般机灵,何况是那间壁的,更是早把对方的底儿摸清。可摸清底细容易,摸清心思却是个撞大运的活儿。 燕泽银透过窗子向外眺望,见那天空里正两行大雁向南飞去。时候已过了后晌,他斟满酒杯,笑道:“韵姐姐,喝了这杯我得回家去了。” 李韵和正在兴头上,哪里肯放燕泽银走,于是故意不与他碰杯,“泽郎着急什么,待太阳西下,我送泽郎回府便是。” 燕泽银做出窘状,悄咪咪道:“韵姐姐应该猜得出,我是从府里偷偷跑出来的,回去晚了被主母知道,我一准儿要挨板子。再说今儿我长姐在家,我得去她面前露露脸,不然明早她一走又是三日不能回来。” “敢情你们这燕家家规还挺严厉的,之前怎不知你这么遵守呢?”李韵和试探道。 显然她是话里有话,燕泽银很快就反应过来,李韵和是了解自己过往的。他掩着袖子笑了笑,“韵姐姐真会说笑,你仔细瞧瞧我,我是坊间传的那般不堪么?” 李韵和迎上他的目光,她的眼神里带着炙热的火花。燕泽银再一次拿起酒杯,“韵姐姐,小生真的要走了。今日初识韵姐姐,以后来日方长。况韵姐姐与我家长姐交好又共同守卫皇城,歇了值倒是多来我们燕家做客嘛!” 李韵和不得不端起酒杯与燕泽银碰杯,二人擎起衣袖遮挡住酒杯一饮而下。喝毕,燕泽银起身给李韵和道了万福礼,便要推门离去。李韵和一跃跨到他的面前,“泽郎不必着急,我送泽郎回去吧。” “这……还是不劳烦韵姐姐大驾了。” “我与泽郎顺路的。” 李韵和简直就在信口胡诌,李家和燕家根本不在一个方向上。但李韵和不管不顾,她就是要与燕泽银同行。燕泽银知道他是没法子拒绝了,只好随了她的愿。所以不到一刻钟以后,小石便骑在了李韵和马背上,与幼玄一人骑一匹马跟在燕家马车之后,而马车上则坐着燕泽银和李韵和二人。 “泽郎可喜欢垂钓?待哪日我得闲儿约泽郎同去湖边?” “这天儿越来越冷,恐不适合去钓鱼吧?” “那泽郎喜不喜欢骑马打猎?我李家在京都城郊倒是有一块围场。” “哪里有郎卿喜欢打猎的,韵姐姐真是说笑呢。” “额……泽郎总喜欢赏花吧?你瞧着满城的菊花桂花开的多好,我们去山野里走一走怎样?” “我这身子骨儿弱,走不了远路的。” “那我带泽郎去这淮成河上坐坐船总可以吧?” “我有些晕船呢。” 李韵和一手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心中想起燕归晚所说,燕泽银当真是个经历丰富“难攻”的主儿。难怪燕归晚让自己不要招惹他,只恨自己对眼前这小郎卿一见倾心,说什么也不想不了了之,越是这样“难啃的骨头”,越激发起她的斗志。她喜欢的男郎,无论如何都要得到! “泽郎为何这般拒我千里之外?在一品仙时不还说我们之间有缘分的么?”李韵和与他套起近乎。 燕泽银抿着嘴,笑道:“韵姐姐,快不要折煞小生了。” 少焉,马车终于来到燕府西角门,李韵和先跳下马车,燕泽银也跟着走下来。二人在门首行礼作别,好巧不巧这一幕被在马厩里检查马匹的九莺给看见了。她见李韵和逗留在西角门那儿不肯离开,燕泽银被她绊住多时才终于走进府里。她躲在马厩里瞄望,待人们都走远才一溜烟跑回桃夭馆来。 “晚主!晚主!”九莺急迫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 这时候燕归晚正和徐墨卿在庭院里切磋剑法,二人刚刚过了十多招,被九莺这么一喊便停了下来。 “你这么毛毛躁躁的做什么?”燕归晚笑问道。 九莺瞪大了眼睛,“我刚刚在西角门那儿看见……看见……” “莺官儿,你到底看见什么了?”徐墨卿也跟着催问起来。 九莺提了一口气,道:“我看见李家小女君李韵和送咱家泽主回府!他们两个好似很亲密的样子。” “你说什么?”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燕归晚转过头,嗔怪道:“我的好夫郎……今儿白天你是怎么同我说的?说他们两个还不曾相识,要我不要太紧张!你自己听听,你倒是听听!” 徐墨卿哭笑不得,力不从心的揉着太阳穴,他本以为燕泽银那厮儿心里还惦记着慕秦,总得过段时间才能忘却掉吧?没成想这泽小子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就这么一转眼就认识上李韵和了? “妻主,你莫激动!” “我……我能不激动么?现如今面对的是李韵和,我还能像他在花船里那样把他绑回来么?” “长姐!你满桃夭馆里嚷嚷什么呢?我这离得老远在外面就听到了!”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但见燕泽银带着微微的酒醉走进桃夭馆来。他朝九莺悻悻地睃了一眼,“莺姐姐刚才在马厩里蹲的可还辛苦?你跑的也是够快的,和我长姐汇报完了么?” 九莺地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臊地低下头去,小声道:“泽主。” “对你莺姐姐客气点!你既来了就赶紧给我如实招来!你和李韵和怎么这么快就认识了?” 燕泽银先跑到徐墨卿身后,抱住他的胳膊,可怜兮兮道:“姐夫,救我!” 徐墨卿用力甩开他,可他马上又贴了回来,“姐夫,你得救我!” “泽弟,你还是先对我们坦白吧。” “我今儿溜出府去玩,在淮乌街新开的那家一品仙的菜馆子与李韵和碰见了。现在回头想想,大抵是她跟着我一并过去,故意找我搭讪的吧。” 燕泽银的傲娇劲儿从额头带到脚跟,“她说她是长姐的朋友,在小姨母的喜宴上见过我,那我能怎么办呢?为了长姐的脸面我也得好生陪着不是?” “谁让你擅自溜出府去?” 燕归晚扯住燕泽银就要打,慌得燕泽银直往徐墨卿身后躲,“姐夫,你救救我呀!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你给我说重点,李韵和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徐墨卿拦在燕归晚身前,宠溺道:“妻主,妻主……有话好好说,别吓着泽弟!” 第061回:是一场虚惊 且说桃夭馆里打成一团,徐墨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燕归晚和燕泽银给掰开。他一手钳着一个,把姐弟二人强行拉回正房里去。 燕归晚坐回上首,燕泽银仍躲在徐墨卿身后,妻郎俩都教他坐下来说话。燕泽银搭着徐墨卿身边坐下去,口里还在念叨:“姐夫,救我……” “够了!燕泽银,别再装作可怜巴巴的模样!倘若我真想教训你,你觉得你能逃得掉么?我看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背脊的伤痊愈了是不是?”燕归晚恢复理智,提高嗓音震慑住胞弟。 燕泽银没精打采,懒懒道:“长姐究竟是气我什么呢?是因为我偷偷溜出府去,还是因为我结交下李韵和?” “你……”燕归晚微靠在椅背上的背脊立刻挺直起来,蹙眉道:“泽弟,你该明白我惧怕的是什么。” 燕泽银的眼神里有些迷茫,他转过头看向徐墨卿,仿佛在等待他能为自己讲清楚些。 “泽儿,我东梁女国民风虽开放,你这个年纪去会女君也并没有什么错,可问题在于你的婚姻你做不了主。” “姐夫,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呀?” “我与你长姐成亲是母帝赐的婚,你小姨母和刘家小郎成亲是主母给定的,我们没得选,我们只能顺从。之前你招惹的女君没有一个像李韵和这样门第显赫,你觉得你们两个能白头偕老的胜算有多少?” “谁,谁要跟她白头偕老?我今日才刚刚认识她啊,你们俩太过杞人忧天了吧?” “正因为泽儿你这样想,才是你长姐最担心的地方。李韵和的大姨母是当朝新丞相李湘阳,李韵和的亲哥哥是三公主的主妃,他们李家正在为她寻觅夫郎的人选。以李家的地位他们势必要找门当户对的人家……”说到此处徐墨卿的眼神望向燕归晚,“你们总得实事求是,燕家绝不是李家的第一选择。所以若你和李韵和之间发展出感情,必定使两家为难,到时候燕家折了脸面的概率比较大。” 燕归晚接过徐墨卿话,继续道:“况我与李韵和同在御前当差,之前也一直以姐妹相称。你与她修成正果我心里自然欢喜,可如果你们两个只是玩乐一场,你教两家家长怎么收场?棒打鸳鸯还是勉强收你入府?” 燕泽银忽然笑起来,“姐姐、姐夫,你们俩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是,我今日的确瞧出来李韵和有意于我,可我并没有回应她啊!我的心里……我的心里才没有那么容易就装下一个人!我是看在长姐你的面子上才对李韵和恭恭敬敬。怎奈一回到家门口就被莺姐姐给瞧了去,看把你们妻郎俩愁的,你们怎变得这样多虑?” 燕归晚缓口气,将信将疑道:“你和李韵和之间当真没有什么?” “长姐以为呢?”燕泽银不以为然道。 “你不是……”燕归晚羞于说出口。 燕泽银一径跑到燕归晚身边半跪下身子,“长姐,泽儿以后绝不胡闹,请你放心,之前泽儿不懂事总是惹长姐操心。” 徐墨卿见状心里受到不少安慰,虽然慕秦已离去,但慕秦与燕泽银之间发生的懵懂感情,竟然使燕泽银“改邪归正”,慕秦教给他成长,令他明白情感不是儿戏。看来燕归晚对他的担心是有点没必要了。 “暂且信你了。” 燕归晚吃过吃软不吃硬,见到胞弟这样做小伏低也就作罢。 待燕归晚回到御前,她还在为怎样和李韵和讲和绞尽脑汁,可李韵和似乎早把之前的争吵忘在脑后,又对燕归晚热切如初。恰这几日宫中忙乱,她们二人也没有找到说话的好时机。 她们这一排侍卫正在宫中巡逻,忽听身后有人叫道:“燕将,请留步。” 燕归晚回头看去,只见身后是杨妃在唤自己。她忙向领头的侍卫示意下,脱离队伍朝杨妃跑去。 “杨主。”燕归晚躬身叉手道。 “免了吧。驸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我随去速速回宫。”杨氏面带急迫道。 燕归晚虽知当值期间这么冒然的出入后宫不大妥当,但见杨妃这样不顾地叫住自己,应是有要事相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随杨妃回去了。 “这些日子驸马在御前当值,可是看到过龙颜?” 被杨妃这样一问,燕归晚有些愣住,上一次见到女皇陛下还是在三公主寿诞前夕,余下的时间便是女皇摆驾时,她在远处远望过几次。最近她似乎没主意到女皇出入。 “儿臣有日子没见到女皇陛下了。”随即,燕归晚向杨妃讲述一遍实情。 杨妃双手大力拍响,“我就怕会是这样……那女皇好几日没上朝你们就没有起过疑心么?” 燕归晚被杨妃说的更加糊涂,“杨主,您这是何意?” “我是怕女皇病了。”杨氏低声说道。 “太医院有那么多名医呢。” 杨氏把燕归晚拉到身边,“我的好孩子,你是知道东宫里那位储君的。她和他生父黄妃连日来在前朝后宫里肆意横行,我是怕……” 燕归晚打了个寒颤,“杨主,您到底要说什么?” “我倒是希望是自己多虑,前儿我去紫薇宫给女皇请安,可喜蕊那女史连个影儿都没让我见着;昨夜我去未央宫亦是如此。驸马该知道我甚少去叨扰女皇,但接连两次女皇陛下都不肯见我,我觉得其中定有蹊跷。”杨妃满腹愁绪道。 “杨主,您想让我怎样做?”燕归晚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驸马能不能想个法子去御前一探究竟,若是本宫多虑也就好了,若是……还请九殿下火速回宫商议才是!”杨妃恳求道。 “以我的级别恐难做到,杨主,您莫着急,我出去想想法子。” “有劳驸马。” 杨妃向燕归晚欠了欠身,表情依然很凝重,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担心女皇的安危。须臾,燕归晚走出杨妃宫中往祥瑞宫那边走去。果不然他们那一班侍卫都在这附近站岗,李韵和见她回来忙朝她招招手。 “杨妃找你有何事?” “他……他想念九殿下,托我捎个话要他得空进宫看看。” 李韵和显然不相信燕归晚所说,燕归晚则一直心不在焉,眼神总向宫殿那头瞟去。恰女皇身边女史喜蕊从里面走出来,燕归晚的眼睛恨不得扎到她的身上,可她也不能这么冒失的去找喜蕊追问女皇的实情哪! “晚姐姐,晚姐姐……”李韵和戳戳她的手臂。 燕归晚这才把眼神收回来,“韵和,其实你该有所耳闻,这几日……” 李韵和顿时就明白所指何事,“晚姐姐,我家主母也有两日也有没见到女皇本尊了。我家主母已和我哥哥通过气儿,估计今日三公主就能进宫来,能不能见到女皇陛下就不好说了。” “杨妃很担心女皇安危,之前也不曾听说圣上抱恙。” “那晚姐姐可听说长公主和黄妃近来的所作所为了?” “黄妃在后宫欺压一众男妾我倒是有些耳闻,可长公主又做何事了?” “克扣军饷、还纵容黄妃母家在外为非作歹,被底下人参了一本直接告到女皇那里,听说是刘大人亲自递的折子,中途并未给长公主报信儿,女皇陛下貌似动了怒气……” 燕归晚这才知道内情,“九殿下他居然完全不知情,而我近在咫尺也是这般糊涂。” “晚姐姐,你们家才刚刚坐上“船”,你找什么急呢?” 燕归晚看着眼前的李韵和自愧不如,更觉得这样的李韵和怎能喜欢上燕泽银呢?这太像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韵妹妹,昨日可是与泽弟相见了?”燕归晚脱口问道。 李韵和睿智般的面容瞬间变得纯真无比,笑道:“泽郎他回去都跟你说啦?” 燕归晚点了下头,难为情道:“我也不知道要对你说什么才好。” “晚姐姐,你是你,他是他,我们之间有没有缘分慢慢走着瞧,你说好不好?” “韵妹妹,你还是及早收手吧。我问过泽弟,他并没有心属于你。”燕归晚直白说道。 这次换成李韵和摇头,“除非是他亲口拒绝我。” 二人正躲在一隅说话,但见喜蕊正引着三公主往瑞祥宫里走。燕归晚的眼睛又跟了过去,李韵和也变得有些紧张。她们俩远远看着,见徐钟卿很顺利的走进宫殿中,互相对视一眼更加焦灼的等待着结果。 良久,徐钟卿终于从宫殿里走出来,燕归忙带着李韵和抄小路在出宫的必经夹道里静候三公主。可三公主的身边一直都有人跟随,她们始终都没有找到可以单独说话的机会。好在三公主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二人,徐钟卿面带笑容的向她们点了下头,燕归晚才确定女皇陛下是安全的。 李韵和拍拍燕归晚的肩膀,揶揄道:“驸马,你还不快快去给杨妃报个信儿,像他那样真正惦记女皇安危的男妾已是越来越少了。” “不能太着急,这么频繁出入再遭人发现,待掌灯以后我再溜过去吧。” 这时候燕归晚还不清楚,他们一家早被裹挟到一场蓄谋已久的政治漩涡当中,这不是她能料想和预判到的。她的一生也许正是从这里开始发生转变,直到多年以后,她仍不清楚自己选择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第062回:挡不住孕气 却说女皇终于临朝,据当日见到龙颜的大臣们传言,女皇面无血色身体虚弱,想必长公主之事真的是把女皇给气坏了。可奇怪的是长公主并没有因此受到惩戒,她犯的那些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后弄了个不了了之。并没有像之前三公主出事以后,被女皇揪到御前痛骂一顿一样。 这件事已向世人说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储君就是储君,她的地位和待遇与其他的公主皇子就是不一样!莫说三公主一派,就连二公主四公主都被打压的没有一点气焰。 然黄妃母家为非作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长公主克扣军饷怎能蒙混过关?这件事情的后续自然是把军饷补齐,发放到边疆战士们的手中,但这笔钱出自何处,从中怎样运作,谁人也说不清楚。 长公主经历此事后终沉稳下来,不敢再像原来那样嚣张跋扈。可镇守在边陲的朱仙然朱将军却极为不满,因为军饷直接影响着战士们的斗志和积极性,来自西洲的挑衅滋扰越来越频繁,万一哪天两国再交战,我东梁拿什么要战士们去拼命?战士们在前面浴血沙场,可他们后面的安家费都拿不到? 诚然这件事情得以解决,但朱仙然心里的这道坎怎么也过不去。她不止一次写书信给家母朱太尉,信中多次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但朱太尉回信只劝女儿要沉得住气,保家卫国才是她的首要任务。 再说回当日,燕归晚不仅向杨妃报了信儿,更是把徐墨卿从燕家请回皇宫里,一则是让他趁机见见杨妃,二则也是要徐墨卿去御前亲探个实情回来。 可不见女皇还好,一见到女皇陛下,她便催促徐墨卿要快点与燕归晚诞下孩儿。甚至一度要把燕归晚也叫到御前,要她给出个最后期限,务必把诞下孩儿当成女皇旨意去做。徐墨卿直拦着母帝,请她不要这样给他们妻郎施加压力。 女君见徐墨卿面带羞涩,又极力替燕归晚讲情,心下便以为他们妻郎俩感情甚好,自己果真保对了媒。徐墨卿又替养父杨氏说情,怪母帝好狠的心肠,那么久都不肯召见杨妃一次。 女皇捻着手中的白玉佛珠,冷面道:“吾今晚就去杨氏宫里,这么大的人,还学会向孩子们去告状!” 徐墨卿听了喜上眉梢,他也瞧出母帝定是生了场大病,不过是怕朝堂动荡,才会隐瞒众人。既母亲自己不肯说,他也没法子深问下去。想必现在已经康复,否则她也不能重新临朝。 “母帝,您要当心龙体,儿臣们都很担心。” 女皇没想到这样柔情的话出自徐墨卿之口,不到一年之前,他还是个乖僻放荡之徒。 “行了,你退下吧。没有什么事不要总往皇宫里跑,你已经嫁到燕家去,教外人看到讲闲话,岂不是丢我皇室的脸面?”女皇故作冷漠道。 徐墨卿也没有反驳,而是很顺从的从宫殿外走。女皇忽然又把他给叫住,“墨儿,我听说燕将房下里还有两个男侍没有打发出去?可是他们俩阻碍你们妻郎没有诞下孩儿?” “他们不妨事的,柳宜风柳扶风皆是燕将父亲家那边送来的郎卿,把他们打发走恐伤了她父亲家的心。” “是那位随老燕将殉情的夫郎公?” “正是。” “好了,你退下吧。” 女皇不再言语,既然徐墨卿能容下他们,就随他去吧。 这日关宫门前,燕归晚送徐墨卿出宫。燕归晚穿着厚重的铠甲,腰间别着宝刀,竖着高高的发髻。 徐墨卿看着她,发自肺腑的赞美道:“妻主,你很英武。” “夫郎,在没有去过战场之前,我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燕归晚谦虚道。 二人在皇城门口伫立着,一个女史悄然走到他们身边,窘笑道:“九殿下,我们要关宫门了。” 徐墨卿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走之前还戏笑道:“这里明明是我家,到头来还需妻主来守护,反而本殿下我还得在关宫门之前离开。” 燕归晚的心里也很不舍,“夫郎,我明早就回家了。”她说完脸颊就绯红起来,好像是在向他诉分别思念之苦。 “我在桃夭馆里等你。” 一旁的女史看不下去了,又跑来催促一回,徐墨卿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城门,燕归晚则站在他的身后久久地注视着他。直到听到那一声沉重的关宫门的声音,燕归晚才转身往回走。 今晚她在紫薇宫前站岗,李韵和本是在未央宫那边当值。可她说服旁人与自己对调,也跑到紫薇宫前来,当然是为了和燕归晚在一起解闷儿。 待徐墨卿回到燕府时,天色已经黑透,西角门也上了门闩。秋生打门半晌,门房女官才出来开门。他们刚刚走进庭院中,就瞧见竹梅苑的大官儿梨洛打着灯笼往外相送个女君。瞧那女君背在身上的箱子应该是个郎中。 梨洛见到徐墨卿,赶忙给他行礼,道:“殿下。” 梨洛身边的郎中跟着她行礼,口中含糊着“殿下”,这郎中低着头加之又是黑夜,徐墨卿也没有瞧清楚她的模样。 “小姨母身体抱恙?怎么这么晚请郎中来府?”徐墨卿问向梨洛。 梨洛支支吾吾言语不清,那郎中也不敢作答。梨洛一面敷衍着徐墨卿一面唤门房女官不要插门,要她们把这位郎中送出府去。 那郎中见状,再三给徐墨卿大打恭,然后飞快地跑出燕府。梨洛见那郎中走远,方才回来追赶徐墨卿的步伐。 “殿下、殿下。”梨洛口气里带着歉意。 秋生气不过,抢白道:“洛官儿喊个什么劲儿,这黑灯瞎火的再把鬼给招来。我们殿下进宫大半日,现在乏得很,哪里得闲儿跟你在这扯皮。” “秋生。”徐墨卿止住他。 梨洛满脸讪笑,道:“殿下,您莫与小的一般见识。是这么回事,我家允主这两日身子骨极差,吃不下饭不说还恶心乏力,您也知道允主才与刘夫郎成婚,我们是怕被他知道允主又犯了病,这才偷偷叫了个郎中来瞧瞧。” “小姨父不知情?”徐墨卿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们同住在竹梅苑里呢? “我们刘夫郎今日回娘家去了,请的这个郎中路上又耽误了些时辰,才刚刚给允主搭上脉,刘夫郎就赶回府中来。允主怕被刘夫郎知道,赶着那郎中去下房里躲一阵儿,趁着夜黑让我赶紧相送出去。” 梨洛说着又给徐墨卿行了揖礼,“殿下,您莫怪梨洛!” 徐墨卿并没有生气,反而追问道:“也就是说小姨母的病并没有诊治出来?” 梨洛拼命点头,“可不是么!小的们都跟着着急。还不知明日该怎么办呢。” “主母可知道此事?” “暂没有告知给主母,原想的也是今日郎中给问诊后,明日再去回主母的话。” 徐墨卿敏锐的预感到些什么,“小姨母原先犯病是个何等症状?” 梨洛转了转眼珠子,回忆道:“头疼咳嗽,最重的那次还吐了一口鲜血,当时给我们都吓坏了。” “明日一早你们就去回主母的话吧。”徐墨卿笑了笑,“小姨母和小姨父成亲有月余了吧?” “听殿下这么一提醒,当真是有一个多月的时长了。”梨洛掰了掰手指头。 “咱们家小姨母无大碍,你们放心好了,明日去禀告主母,主母定会大大方方的请个郎中来瞧。”徐墨卿说罢,拂袖扬长走远。 梨洛还愣在原处,咀嚼徐墨卿所说的话。 秋生和童生跟在徐墨卿身后一直追问,燕家小姨母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何殿下料定她没有大碍呢?他们都知道徐墨卿并不懂得医术。 徐墨卿也不回答他们,直到一行人走回桃夭馆里,他才不再卖关子,对二男官说道:“小姨母多半是害喜了。” 秋生和童生瞪大眼睛,一旁端来茶水的九灵差点把茶盏给打翻。 “天么!殿下,您怎么会知道的呀!” 徐墨卿见众人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高深莫测似的说道:“你们这些年纪小的,当真不知道女子怀胎是个什么样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殿下,瞧您说的,像您见过女子怀胎似的。”秋生撇嘴道。 “好了,你们也不要出去乱说。待明日主母请了正经的郎中来号脉,你们就知道我的猜测是否准确了。” 徐墨卿说时并没有觉得怎样,他甚至把这件事当成燕府里的一桩喜事。可当夜深人静独自睡下,他才幡然醒悟,燕乐允若真的怀孕,兴许是这燕家的美事,却未必是他徐墨卿和燕归晚的美事。反而这件事最直接的打击便是他,他和燕归晚明明在燕乐允和刘练之前成婚,可他们却在延绵子嗣的问题上后来者居上!母帝的催促声在他耳边徘徊,主母话里话外的提点声他从来没有忘记。可他和燕归晚最真实的状态是什么样子,只有他们二人最清楚。想到这,徐墨卿彻底失眠了。 次日清早,竹梅苑那边果真去木李楼告知了实情。前后不到半日时间,竹梅苑便去了两三位郎中。终于燕乐施亲登竹梅苑的房门,不久后带着笑容跨出来。 确诊,燕乐允当真有喜了! 第063回:女公爷之路(一) 且说燕乐允有喜很快就传遍阖府上下,燕家已太久没有诞生过新子孙。燕乐施高兴地合不拢嘴,山珍海味滋养补品应有尽有,一日不落的往竹梅苑里送,恨不得要把竹梅苑摞成小山丘才满意。三两日光景就会请郎中来复诊,时时刻刻注意着腹中孩儿的动向。燕乐施恐燕乐允身子骨经不住折腾,连床榻都不教她下来,俨然成为燕家重点保护之人。 刘练和燕乐允也没有想到,他们才刚刚成亲就迎来这等喜事!刘练这些年一直背负着“克母克父又克妇”的名声,在旁人眼里他就是个“扫把星”,谁家沾染上谁家就倒霉。他的亲生母亲在他出世时难产致死,他的生父因此隐居山林剃度为僧,至今已有二十多年杳无音信。他的姑母也就是继母刘轩德家中也是人丁单薄,膝下只得刘缨这么一个女儿。外面人常常说这就是他身上的晦气太重,妨得刘家子嗣也跟着不兴旺。 可万万没想到,他才到这燕家还不满二月光景,就和燕家小姨母有了孩儿!刘练简直扬眉吐气的不像话! 那刘家得知消息也是马不蹄停地赶到府上相看,连刘轩德这种不轻易露面的人也一并来到燕家,仔仔细细叮嘱他们妻郎二人万事小心。 刘轩德拉着燕乐允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的好孩子,你就是我们燕刘两家的福星啊!我们练儿没有跟错妻主,以后你们俩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燕乐允被刘轩德说得热泪盈眶,她这二十几年从来没被别人这样肯定过。现如今当朝御史大夫居然这样夸赞自己,她别提有多高兴了。刘练亦如此,他和燕乐允两个堪称对方的救星,完成了对彼此的成全。 原本刘轩德对待燕家还有些顾忌,虽然燕家娶了刘练进府,但她还是很小心谨慎,怕燕家对他们刘家有所企图。可这刘练才嫁过去不满二月,刘轩德已彻底改变最初的想法。她认定燕刘两家日后势必互相依存,共求生存之道! 她对刘练有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只要刘练能在燕家站稳脚跟,他绝对会反哺刘家的。待以后燕乐允诞下孩儿,他们刘家便是这孩子父亲的娘家,没有他不照顾不孝顺的道理。更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刘练通过与燕家联姻得子,摘掉了多年“扫把星”的头衔,以后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 燕归晚从皇城里回府,去木李楼给主母请安,不曾想却扑了个空。书画直往竹梅苑方向指给她瞧,告诉她主母正在小姨母那院儿里说话。燕归晚得信儿,便走到竹梅苑里去请安,想着顺路看看小姨母的情形。 燕乐允正坐卧在炕房里,天气骤然转凉,火炕上被柴火烧地暖暖的。燕乐允的双腿上盖着一个小红被儿,背后垫着个厚实的金丝靠枕,身前放着一张小炕桌,上面尽是燕乐施给她送来的滋养补品。 燕乐施坐在炕头儿,与三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体己话。燕归晚从庭院穿堂走进来,向两位姨母行了揖礼。 “晚儿回来了?外面冷不冷?快到炕上来坐,缓一缓手脚。”燕乐允说起话来淡定自若,再也不像曾经那般唯唯诺诺。 燕归晚谨慎地走到炕梢儿,只搭着炕沿儿边坐下去。 “书画说主母在竹梅苑呢,我便蹭蹭地追过来了。”燕归晚笑说道。 燕乐施见她面色惨白,关切问道:“晚儿可是昨夜当值没得到歇息,脸色这样差这么能行?你小姨母这儿也没有什么事,坐一会就回桃夭馆歇着去吧。” 燕归晚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安慰道:“主母莫挂念,甥儿身子骨结实着呢!” 换成以前,燕归晚这等话断不敢在燕乐允面前说起,生怕惹得燕乐允不痛快,可如今燕乐允怀着孕身体状况还算稳妥,也不再敏感多疑。 “晚儿切勿大意,你还年少看不出什么端倪,你再过上一二十年瞧瞧?”燕乐允双手捂在小腹上说道。 姨甥们正说着话,刘练忽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卧房里的一众人,忙向诸位道了万福,亲切道:“主母、妻主、晚少主。” 燕归晚登时下了炕,躬身叉手道:“小姨父。” 刘练笑得眼睛弯弯的,“我们竹梅苑真是蓬荜生辉,竟把主母和晚少主都引过来了。” “今儿晚儿刚从皇城回来,特意过来瞧瞧她小姨母。”燕乐施朝燕归晚脸上望去。 “有劳晚少主费心。你小姨母前两日害喜害得厉害,今儿我瞧着稍微强了些呢?我爹爹刚打发人过来,又给送了一车的滋养补品。我早劝与他不要大老远的折腾,咱家主母什么不给预备齐全了?只可能多备不可能少给。可我爹爹偏不肯听,定说刘家也有责任尽一份心力。” 刘练一席话把燕刘两家都赞许一遍,既让燕乐施姊妹心里舒坦,又不忘提点她们刘家的重要性。 “梨洛,去拿个小杌给夫郎坐。”燕乐允支会大官儿。 “不劳烦洛官儿,我站在这里就好。” 刘练口中说归说,梨洛把小杌给他取来,他也就在炕下打横坐下来。 众人在竹梅苑里唠了一会子嗑儿,燕归晚先起身准备离开,燕乐施也就跟着甥儿一起走出竹梅苑,不想再打扰到燕乐允静养。 燕归晚在木李楼门口与主母别过,却被燕乐施强行给抓进木李楼中。燕归晚见主母面色一沉,当下就明白她所为何事,她本想借故跑掉,主母却不由分说直把她拉进房屋中。 燕归晚装作头疼,直按着额头,皱眉道:“主母,我这头疼的厉害,我得回去睡一觉才行。甥儿晚夕再来跟您请安。” 燕乐施一把就将她的手从额头上拿开,“晚丫头,你是不会撒谎的,你自己坦白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对我讲实话?” “晚儿哪里有?姨母,您可不能这样说啊!” 燕归晚故意表现的咋咋呼呼,可愈这样愈像欲盖弥彰。燕乐施坐回一张醉翁榻上,“前几日我就该问你的,被你小姨母的事冲昏了头,耽搁到今时才联想起来。” “主母,我真的头疼的很,我想回去了。” 燕归晚突兀的站起来,用一种极其冒失的态度打断了燕乐施。燕乐施惊了一下,在她的印象里燕归晚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只能证明她心里的猜想八九不离十。 “燕归晚!你给我站住!”燕乐施强势呵道。 燕归晚紧闭着双眼强忍着停下来,“主母!”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房里所有人都给我退下去!”燕乐施忽然发号施令。 一众女婢小厮儿被书语书画给撵出去,几个大官儿也都跟随着匆匆跑出屋外。木李楼的正厅里只剩下燕乐施和燕归晚姨甥二人。 “现下没有人,你可以对我讲实话了。” 燕归晚走回燕乐施身边,“主母要晚儿讲什么呢?” “就讲你和九殿下还有柳宜风之间的关系!” “两个男眷而已,有什么可讲的。” 显然燕归晚打算隐瞒到底,她开始对燕乐施耍无赖,这一点她的功力并不比燕泽银差,这或许就是“一脉相承”的原因吧? 燕乐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晚丫头,你敢拿你爹娘起誓,我便不再追问你了。” “二姨母,您!”燕归晚紧咬着双唇,双手早已捂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还不对我如实招来?” 燕归晚别过头去,不算稚嫩的脸庞上却露出一副稚嫩的倔强,让人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是,我承认,我与九殿下并无夫妻之实,同柳宜风也是一样。所以到此时我还没有怀上孩儿,主母,这回答您满意了吧?” “我满意什么呢?我的晚儿。”燕乐施心痛道。 燕乐施要燕归晚坐回她的身边,“你细细讲与姨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九殿下是个性子烈的,在我们心目中爱情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们俩奉旨成婚完全不相熟对方,虽能做到相敬如宾却不想欺骗自己的内心。我们之间约定好,要慢慢相处着看……” 燕归晚还是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她见燕乐施直瞪着自己不言语只好继续说下去。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这么早就有孩儿,我才刚刚去往御前当值,主母知道的,女皇陛下并没有因为我是她的驸马,就对我格外开恩。我还是御前最不起眼的一个小侍卫。倘若这时候我与九殿下有了孩儿,我势必要回到府上来养胎,一胎下来少则十个月,多则一二年之久。主母,我已经年上二九了,没有时间再等下去,我必须及早去往前线战场,继承我母亲的衣钵才行!” “傻孩子,你才二九,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冲锋陷阵带兵打仗时多大年岁?重振门楣是你的责任,生儿育女就不是你的担子了?晚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主母若不心急为何给小姨母定刘家的亲?您若不心急为何这般苦心经营燕家,耽误自己的婚事至今都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第064回:女公爷之路(二) 话说燕乐施和燕归晚一并从竹梅苑里出来,燕乐允便在刘练的服侍下躺了下来歇息。燕乐允小憩片时,忽一转身,慢慢睁开眼睛,却见到刘练正在她身边做着针线活儿。 刘练见她已经睡醒,笑脸相迎道:“妻主,你想要做什么?” 燕乐允笑而不语,轻轻地从炕上起身,又靠回金丝靠枕上坐卧着。刘练早放下手中针线挪过去扶住她。 “妻主,你悠着点,郎中说你现在胎象不稳。”刘练叮嘱道。 “堂堂一个女君,哪里就变得那么娇贵了。瞧把你给紧张的,不碍事,况我自己也没觉得很难受。”燕乐允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 刘练倒是不婆婆妈妈,没有与燕乐允过多争犟。他默默坐回原处,又开始纳起针线来。 燕乐允瞧了瞧刘练手中的针线,轻笑道:“还不知我这腹中是男儿还是女儿,夫郎这么早就做起女儿的衣衫了?” “妻主腹中怀的一定是个女儿,我掐指一算就算来了。”刘练摆出半仙儿算卦的模样。 燕乐允扶了扶自己的小腹,继续笑道:“但愿它真的是个女儿,那样我们燕家也算有后了。夫郎,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能与夫郎诞下这个孩儿是我燕乐允这辈子做的最值得的一件事。” 刘练拿着手里的针去篦了篦垂发,“郎亦如此。” 妻郎俩都笑起来,这是属于他们二人的幸福瞬间。两个压抑太久的人在机缘巧合下结为夫妻,他们都太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和意义。然而世事的变化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发生了…… “夫郎莫要累着自己,这些针线大可交给下面的人去做。我燕家虽不及你们刘家门第高,到底也算大族之家,怎可让夫郎你亲自动手做活儿?” “瞧妻主说的,我可从来没觉得燕家门第低。咱家晚少主可是把当今九殿下都娶回来的人!” “我这个甥儿,哎!” “妻主这个甥儿如何?” “我这个甥儿好不容易娶回一个皇子,却不知这位皇子是女皇陛下最不得意的。我家晚儿依旧在御前当值,并无任何晋升和奖赏。你再瞧瞧八殿下嫁入唐家,不说亲信党羽一堆,府上到底该是门庭若市,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吧?但你瞧瞧我家这位九殿下,不拉帮不结派,半句朝堂之言不谈。不仅如此,你也瞧见他那一身打扮了,那活脱脱就是个女君扮相。也不知道我那甥儿……” “妻主替晚少主着急个什么劲儿?晚少主横竖都有主母帮衬,你呢?你呀,就是太善良总替他人考虑,是时候该替自己考虑考虑了。” 燕乐允的面色有些僵住了,她没太明白刘练所说的意思。刘练本想点醒她,却没想到他的妻主如此不灵光。。 “夫郎,你这是何意?” “我听说,妻主这次娶夫进门是放弃考学的,当初主母答应你,要带你学看家本领,日后要你掌管燕家家产?” “哦,夫郎指的是这个。之前的确是这么定的,但是你也瞧见我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是要去学习,只怕也得等到一年以后。不过夫郎也不用太担心,我身边的大官儿梨洛,已被主母叫到身边去了。梨洛是个聪明伶俐的,要她先熟悉熟悉本领,以后辅佐我也得心应手。” 刘练听到燕乐允这般说辞,心中的怒火早就燃烧起来,但碍于她现在正处于怀孕期间,他也不敢把话说的太绝,再惹得她大动肝火,影响到孩儿可就得不偿失了。可刘练的心思已经藏不住,他需要得到一个答案,或者去创造一个答案。 “妻主,练郎我今日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可好?” 燕乐允怔住,“嗯?” 刘练先唤小厮儿拿进来一碗枸杞红枣羹,他亲自端起碗,先用勺子舀起一勺,再放到嘴边吹吹热气,最后才送到燕乐允口中。 “来,妻主,先吃两口羹,练郎慢慢讲与你听。” 燕乐允似被什么支配着,完全听刘练的摆布。她一连吃了几口羹汤,刘练才满意地下来,不再喂她吃。 “妻主,你是无官职加身的。”刘练小心试探道。 果然燕乐允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夫郎可是觉得我燕乐允没有本事? “妻主,你莫要生气,待练郎仔细说给你听,好不好?” 刘练见燕乐允明显在往下压制怒气,方才大胆道:“妻主在外没有俸禄,在府中也管不了家,敢问妻主,若我们的孩儿是个女儿,你要拿什么养活她?” “燕家孩儿当然要燕家人来抚养。这有什么可质疑的?我二姐不会不管我们,夫郎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妻主怎么这般冥顽不灵?”刘练简直不敢想象,燕乐允怎会愚蠢到这副田地。 “我?我到底怎么了?”燕乐允也不明白刘练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竹梅苑这里,刘练还在想着办法希望燕乐允能开窍,那边燕归晚已经从木李楼出来走回桃夭馆去。 燕归晚同燕乐施不欢而散,燕乐施的强势不适用于燕归晚的身上。燕归晚的坚持没有得到燕乐施的认同,姨甥俩各执己见互不相让。燕乐施见再这么争论下去也分不出个结果,只好先令燕归晚回去,待二人都冷静下来再说。 她本也是想逃回来求清净,没成想见到的徐墨卿绷也着个脸。她实在不想再说话,遂掉头去了柳宜风房里。这柳宜风本还在午睡,被燕归晚突如其来给打断,因他根本没想到燕归晚会来到他的房中。 柳宜风惊慌的从里间儿跑出来,“妻主,妻主你回来了。” 燕归晚扬扬手,“我头疼的很,在你这里休憩一会儿。你莫出去,也不必跟进来。” 燕归晚说毕,一头扎进柳宜风的卧房里,随即听来一声“吱嘎”的关门声。 柳宜风窘迫地站在原地,良久,方才坐到明间儿的方椅上。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打发这漫长又无趣的时光。柳宜风望向窗外的阳光,只觉那阳光虽离自己很近,但终究是体会不到。 徐墨卿见她走进柳宜风的屋子,心里并没有多生气,但是他的确心里着急,有些话必须要说有些事也必须得做了。 待一二个时辰已过,燕归晚才从柳宜风的里间推门而出,见他坐在窗下发呆,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 “宜风,委屈你了。”燕归晚的眼睛看向别处,漫不经心的说道。 柳宜风也不再看她,不卑不亢道:“妻主舒坦就好。” 燕归晚尴尬地笑了笑,起身走出去,重新回到桃夭馆正房这边。九灵见主子回来,立刻端上一杯热茶。徐墨卿在里间儿听见声音一跃跨了出来,仿佛怕燕归晚再溜掉一样。 “妻主。”徐墨卿向她施礼道。 燕归晚示意徐墨卿坐下,“夫郎。” “晚儿……” “夫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自打小姨母怀孕起,我就瞧出来你心神不宁。我明白我三日在皇城一日在家,去也匆匆回也匆匆,独把你撇在燕府里面对一切。我知道女皇向你施压,主母也向你施压,你在其中最难做人。从我们成亲以来,你就一直在替我保守秘密,配合我演一处又一处的戏。” 燕归晚的双手在抖动,面上的表情也很扭曲,徐墨卿全都看在眼里。 “墨卿……”燕归晚忽然掉下两行泪,她抬起眼眸,“我,我不能只是个小小的御前侍卫,我必须接过我母亲的衣钵上阵杀敌,我母亲为我们燕家打下来的一切,不能断送在我的手里。自打我知道女皇陛下赐婚的那天起,我就开始盘算,我到底要怎么利用你才好。我在心里算计了你无数次,想过无数法子讨好你,可是到最后我发觉我对你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你是个正直的人,是我燕归晚遇见最好的郎卿。” 徐墨卿被震动住了,他哽咽道:“晚儿。” “你早就猜测出来我和柳宜风也是假的了吧?我自始至终都把二柳当做自己的兄弟看待,柳姑母难为他们,折磨他们的生父顾氏,我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眼前这样……这些话,今日主母都逼我说出来了。墨卿,这些以后都不再是秘密,我再也不用背负这些了。” “你与主母讲了实话?这又是为何?”徐墨卿急迫道。 “你应该知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诞下孩儿。她要我学小姨母,为燕家开枝散叶。可我,现在绝不能够!” 燕归晚的倔强伴着眼泪一起溢出来,她的拳头狠狠砸向木几。 “你想让我去御前求母帝,是么?你想去西北边陲,去朱将军的麾下镇守边疆?” 燕归晚用恳求的目光,口是心非道:“我不想你为难。” “晚儿,你相信我么?”徐墨卿忽然很动情的说道。 燕归晚愣住,“你这是何意?” “不用我去求母帝,你自然会去成沙场。” “我什么时候能去成?” “大概一两年以后。” “那么久?不能再早一点么?”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凭你的身手,就算让你去往边塞,你能活几时?”徐墨卿略带嘲讽道。 燕归晚擦擦泪痕,嘟囔道:“我能活到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第065回:女公爷之路(三) 燕归晚到底是初出茅庐的小女君,她总是把自己装扮的城府很深、心机很重,然则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大孩子。 徐墨卿看着她,想起他们新婚之夜初见时的场景,一个小小的人心里装着巨大秘密似的。她习惯故作老练面对任何事物,只因她的肩上顶着“燕门”的担子,她是已故镇国大将军燕乐然的嫡长女啊! 他回忆着自打嫁进燕家的点滴,他与燕归晚发生的种种。可以说他在燕公府里的这小半年时间,是他这一生中过得最平静也是最舒坦的日子。燕归晚对他说到做到,的确令他在燕府里为所欲为,虽然他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但他很知足,主母也好,燕泽银也罢,待他也足够真挚。就算二柳也没有起过什么过分的幺蛾子。 眼前哭泣的燕归晚哭令徐墨卿心疼,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真的爱上她了?他说不清楚,但是有一是可以肯定,他不想让她再哭下去。 “晚儿。”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背上,“晚儿,今日你能对我开诚布公说这些话,我真的很感动。” 燕归晚没有躲避他,但也没有开口回应他。 “揠苗助长只会得不偿失,你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机会,在这个机会还没有来临之前,你要做的就是使自己强大起来。” 徐墨卿拉住她从明间儿走回里间儿,燕归晚在身后默默地跟随。几个大官儿更是识趣地走出去,知道他们俩要讲隐私的话。 徐墨卿随手插好房门,转身说与燕归晚:“晚儿,我想知道,你对我的好除去你所谓的‘利用’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 燕归晚倚在窗下,轻笑道:“墨卿要我怎么说?” “你在心里想要利用我那么多次,为何到最后一次也没有实现过?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晚儿你对我是有感情的。” “当然有,你是我的夫郎。我这一生都会待你好。” “晚儿,你知道,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感情。我要的是两情相悦,若你我不是真心相爱,即便担着‘夫妻’这个名分也毫无意义。刚刚你说我是你见过最好的郎卿……”徐墨卿说到这里有些害羞了。 燕归晚转过头,顶着一双哭地红红的眼睛,道:“墨卿,在与你成亲之前,我并没有过什么情感经历。我见到的不过是主母身边一个又一个的面首,不然就是泽弟在外处处沾花惹草,岚妹家里外面风流成性的样子。我以为男女之间的关系也就是那般了。” “你的母亲和父亲呢?他们难道没有给你做出楷模?你爹爹可是为了你娘亲殉情的呀!”徐墨卿表示无法理解。 “我父亲在过世之前就久病卧床,母亲又连年征战不在家中。二姨母和小姨母也迟迟未婚,我见到最多的便是舅父家和姑母家的妻郎样子。舅父在沈家起初过得还算好,这几年却越来越不如意,舅母嫌他年纪大了,一连收了几房男妾回来;柳姑母家是个什么样子我也说与你了,就算我不说,你瞧见二柳也能猜测出大概。” 燕归晚越是这样坦白,徐墨卿就越觉得心酸,就算他在皇城里同样没见过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但至少他相信爱情这种东西的存在。他不确定母帝对待她的那些男妃们是个什么态度,但他知道杨氏对母帝是用情至深的。 “等你遇见那个你为之心动的人,你不会有这么多想法和顾虑,你会为了他奋不顾身,你会希望他能得到幸福。晚儿,看来,我并不是你心里那个人。” “不是的,你就是,你一定就是。” “我们刚刚成亲时,你就是这个样子,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徐墨卿这样一说,燕归晚彻底急了。 “我……从你骑马送我去皇城开始,我就知道,徐墨卿你已经住在我的心里。我不喜欢那些擦粉描眉的美男子,我喜欢你这样的郎卿。有你在的桃夭馆,使我觉得温暖。有你在的地方,让我觉得踏实。” 燕归晚一股脑说出这些话,徐墨卿欣慰的笑了。可是他早已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起真正喜欢上燕归晚的。或许是从她为他做那套直缀服起,或许是从燕泽银喋喋不休讲述他长姐的潜移默化里,当然没有那一次的骑马相送,这些点滴都不足以勾勒出这番心思。可只有老天爷才知道,当大婚之夜他们妻郎俩见面的那一刹那,他们之间的缘分就已经开始转动开了。 “听你这样坦白,后面的话我才能说下去。”徐墨卿卖了下关子,认真道:“我与你之前的感情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但我们的夫妻关系,皇家与燕家的关系却是我和你要去共同面对的。” 燕归晚已坐回徐墨卿身边,拄着脑袋望着徐墨卿言语。 “母帝和主母都在盼着我与你能尽早诞下孩儿,在今日之前,我本也是抱着一定要说服你的决心,可你刚刚的态度令我明白,在没有建功立业之前,你是绝不肯生儿育女抚养后代的。想必你和主母坦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既如此,晚儿,你要怎么解决这多方的压迫?尤其是在小姨母有喜了的这个节骨眼上?” “小姨母的孩子也是燕家的孩子,既然小姨母给燕家留后,为何还要逼迫我呢?我真的不明白。”燕归晚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惆怅道。 “小姨母的孩子与你燕府嫡长女的孩子分量能一样么?莫要忘了我是皇子,你们燕家对皇室也要有个交代。”徐墨卿点破这层关系。 “墨卿,我不是不想,是暂时不能啊。” “我懂。所以这是我们首当其冲要面对的问题。然后晚儿你已过二九诞辰,袭爵一事我想不日就该被提上议程了。” 这话李韵和也与燕归晚讲过,她说不上来自己对待袭爵是个什么态度,在意还是不在意?总之她从小听多了那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也认为那爵位就是自己的毋庸置疑。 “袭爵就袭爵,我母亲的女公爷之位传给我有什么不妥?” “若你小姨母诞下女婴呢?她还会像现在这样不争不抢?就算她想不争,她的夫郎刘练能不想么?莫要忘了刘练的背后是御史大夫刘家。” 燕归晚觉得徐墨卿简直是在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连连摇头,仿佛徐墨卿在破坏她们姨甥之间的感情似的。 “我小姨母不会的。她为什么要与我争?主母从未亏待过她,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从法理上讲,你小姨母是你姐姐的亲妹妹,她有袭爵的资格,莫说她就连你的庶妹燕归岚也有。你们燕家到底谁继承这女公爷之位,真的要经过一番较量才行。” “我是我母亲的女儿,不就应该袭位给我么?” “母帝也会权衡利弊,你未必是最合适的人选,即便你是她的九驸马。” 徐墨卿说到此处又黯然下来,这是他的死穴和软肋。燕归晚这才开始有压迫感,但她还是不愿相信徐墨卿所说的话。 “我终于明白主母今日为何会与我发火,小姨母是她的妹妹,我是她的甥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哪一个也割舍不开哪一方也伤害不得。可是我……” “不是‘我’是‘我们’,晚儿,是我们该怎么办?我想从现在起我们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平静好过了。小姨母怀孕的消息母帝迟早都会知道,到那时候我和你就会被日日催促。你觉得你连一个孙儿都不给她生,她会愿意给你女公爷的头衔么?” “依你的意思,我们俩一定得先有个孩子才行?” 被燕归晚这样确切的追问,徐墨卿反倒不敢肯定回答,因他心里还有一块黑暗的秘密。 “没有孩子还能让你袭爵,你觉得能办成么?” “我不知道。要是现在我能被派到前线就好了。待我奋勇杀敌建立军功,不愁女皇陛下不给我女公爷的爵位。” 徐墨卿皱眉苦笑,绕来绕去又绕到原点。 “我说过你还乳臭未干,你去了前线也是去送死,我还不想当鳏夫。” “你对我怎这么没信心?我也习武很多年的。” “燕归晚,你这么倔强,要不然我们俩比试比试,你若能战胜我,我才确信你有去前线的资格。” “我赢了你,你就替我去央及女皇陛下?” “你赢了我,若遇战事,我定去御前举荐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妻郎俩各伸出手击掌为誓,随即他们二人便跑到庭院里,展开架势预备打上“三百回合”。 桃夭馆里热闹起来,二柳闻声早赶出来瞧,大官儿女婢小厮儿呼喇喇围成一圈,把徐墨卿和燕归晚围在中央。徐墨卿手持那把复刻的干将莫邪剑,燕归晚手里的剑则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但这把剑已经跟随她七八个念头。 燕归晚目光犀利,持剑一指,“夫郎的衣衫穿的可还合适,可不要才过了两三招,就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徐墨卿两手一拉,剑已出鞘,他把剑鞘往一旁撇去,左手将剑立起,只见那宝剑锋利无比。 “妻主,无需多言,出手吧。” 第066回:女公爷之路(四) 深秋,黄昏,桃夭馆庭院内。 燕归晚和徐墨卿将要在此进行一场比武,这场比武的结果关系重大,妻郎俩谁也不敢轻敌,因为轻敌者必败! 徐墨卿身着一袭烟青全色直裾袍,用一根月牙白的发带半束起发髻,脚上则踩着一双缎青履鞋。而燕归晚穿了一身绣金麒麟墨蓝遍地的曳撒,全束起发髻露出她那丽质之貌,一双炯炯地眼睛直视着徐墨卿,仿佛这场比武志在必得。 可徐墨卿的气势一点都不比她差,甚至还要比她强上几分。 燕归晚也拔出剑来,将那把无名之剑指向徐墨卿,礼让道:“墨卿是男儿,我让你三招,你先动手吧。” 徐墨卿听了没有丝毫犹豫瞬间起身,剑光一闪直冲着燕归晚刺来,燕归晚左右一躲并没有出剑。徐墨卿的脸上挂着幽幽的笑,随即又使出两招剑式,虽然同样未刺中燕归晚的身上,但从她的脸上已看出悔意,她到底还是轻敌了。 接着燕归晚迎上徐墨卿的剑,两剑不断地相互碰撞,发出“叮、叮”的声响,燕归晚纵身跳,穿到徐墨卿的身后,可徐墨卿马上就反应过来,反手一挡整个人也跟着转过身来。 二十招已过,胜负并没有分出来。徐墨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可燕归晚却开始力不从心。虽然她没有让徐墨卿站到一点便宜,可他的剑法连绵有力,速度、判断和反应却超出她的想象,她简直不敢相信,区区一个“男流”之辈,竟能使出这样好的剑法。 在这之前,他们俩不是没有交过手,可那几次的“切磋”现在回想起来,倒像是徐墨卿有意让着她,哄她玩耍一样。徐墨卿到底因为什么,竟要练就一身武艺,他毕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为何擦粉绣花他不学,偏要苦苦练就这一身的功夫? 燕归晚故作镇定,轻蔑一笑,道:“墨卿好剑法,刚刚只是暖暖身子,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她说完又一次主动出击,右手持的剑瞬间换到左手上,同时刺向徐墨卿的左肩。徐墨卿稍显意外,连着向后倒退了三四步方才站稳。就差那么几毫厘,他就要被燕归晚刺中。 徐墨卿一拂袖收回那幽幽的笑,郑重道:“晚儿,得罪了。”一语话落,徐墨卿突然变换招数,前面那二三十招,他已摸清燕归晚的路数,此刻该他亮出真的本事了。徐墨卿上下一窜,贴着燕归晚的身体绕上半圈,剑已向着她拿剑的左手刺去。燕归晚向后跳了一大步,又把剑送到右手手中。 打斗场面已经白热化,桃夭馆里大官小婢们的心跟着妻郎俩忽上忽下,人群里不断发出惊讶之声。庭院里响动把别院的人们也都给引来,燕泽银第一个蹭蹭地跑来看热闹,一会儿站队到长姐这边,一会儿站队到姐夫那边。在庭院里跑来跑去,比武的两个人还没有大汗淋漓,反倒是他冒了不少的汗。 接着燕归岚、刘练并着书语和书画都赶来看热闹。刘练找到柳宜风小声询问起原由,柳宜风只顾替燕归晚捏把汗,也无暇讲与刘练什么话,反倒是柳扶风的嘴被刘练撬开。可说的也不过是些无用的话,除了徐墨卿和燕归晚本身外,谁也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要进行这场比武。 但对于大部分男眷、家丁、小厮儿而言,无论主子们是因何起意,他们都希望徐墨卿能赢得这场比武,仿佛他的胜利是在为他们这些男儿争口气。在东梁女儿国里,从来都是女尊男卑,他们只是女子的附属品。 五十招已经过了,胜负还没有分出来。燕归晚的手掌已经开始出汗,但她的脑海里没有“认输”这两个字。徐墨卿也不再使用那些花里胡哨的招数,而是招招 “致命”,看得出他也很想及早结束这场打斗。 徐墨卿不再防御而变成出击,燕归晚占上峰的优势逐渐减弱,到最后她终于沦为防守,徐墨卿成为进攻的那一方。徐墨卿一剑正面劈来,燕归晚双手持剑挡在眼前。两剑十字交叉发出一溜的花火,伴着一阵刺耳的剑器声。就在燕归晚用力抵住徐墨卿之际,徐墨卿忽然收力,将身体一跃,那柄剑倏然从燕归晚的头上掠去—— 燕归晚的发带霎时被挑断,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弹指间飘散开来。人群里发出几声“晚主”,在燕归晚还没有看清剑来的方向时,徐墨卿的剑已经顶在燕归晚的喉咙处。 燕归晚输了。 徐墨卿并没有露出胜利之喜,只抱拳道:“妻主,承让。” 他的剑已入鞘,刚刚那个潇洒挥剑的徐墨卿当即消失,他又变回日常的模样。 九灵见状不妙,连忙疏散开围观的小婢们。柳扶风拽着柳宜风一径走回屋中,书语和书画也跟着溜出桃夭馆,刘练本来是要走,不想被燕泽银挽住胳膊走不得。燕归岚本身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余下这些人突兀的站在庭院里,互相面面相觑。 九灵发出咯咯地笑声,九莺跟跟在她身后附和。 “今儿我们桃夭馆真是热闹,各位主子咱们移步正厅里坐吧。”九灵向九莺使了眼色,她马上吩咐下去让小厮赶紧看茶。 可燕归晚就怔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肯说。徐墨卿慌了,忙代她向诸位送客,“小姨夫、岚儿、泽儿,烦请改日再来桃夭馆可好,晚妻主她……” 刘练趁机向徐墨卿施礼,机敏道:“殿下,这厢先退下,择日再来叨扰。” 刘练甩开燕泽银大步走出桃夭馆,燕归岚见风头不好,向徐墨卿道了句“告退”也跟着跑出去,唯有燕泽银看着长姐披散的长发,露出落寞的表情。 “泽弟,你也先回去吧。”徐墨卿仍在劝道。 燕泽银走到长姐身后,轻抚着她的长发,“姐姐。” 燕归晚狠狠道:“滚!” 燕泽银的脸色从惨白变成通红,他无辜地看着徐墨卿,刚想对徐墨卿说些什么,徐墨卿却抬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燕泽银又顿了顿,须臾,方才愤愤离去。 桃夭馆的大门被重新合上,只听燕归晚口中冷冷道:“九灵,今日是谁看守大门,轰她出府。你和九莺在外面跪两个时辰。” 九灵和九莺显然被恫吓住,“晚主!” “不去做,就滚出桃夭馆,去主母那另讨活计。”燕归晚又决绝的加了一句。 九灵和九莺不敢再还嘴,两个先去下房揪出今日看门的女侍,不由分说便将她带出桃夭馆,打发到主母那边书萧的手里,将撵她出府的事宜交给书萧。书萧本想问清究竟,但见九灵和九莺面容极度难堪,便把话语咽了回来。只能把这件事情通报到主母那里,听候发落。 九灵和九莺处理完此事,回到桃夭馆庭院里领罚,夜幕早已降临,星光闪闪,寒气来袭。九莺和九灵跟在燕归晚身边十来年,从来没被燕归晚这样惩罚过。两个大官儿跪在正厅门口,这是她们俩过的最漫长的两个时辰。九莺还好到底有习武的底子,九灵却有些跪不住了,全靠九莺在一旁帮衬着。 燕归晚的惩戒一出口,九灵和九莺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犯了燕归晚的大忌。更何况这场比武是以燕归晚败北而收场,燕归晚居然输在徐墨卿的剑下,一个女君被一个男郎所击败!燕归晚怎么能接受这个结果,而且是被府中上下那么多人观看,这是在打她的脸! 是她们这两个大官儿疏忽大意了,这本是她们应该阻止杜绝发生的,可她们俩竟也观看的太入迷,以至于没有恪尽职守。 秋生和童生不知何时跟出来,也齐齐地跪在二女官身边。 九莺低声问向秋生:“秋官儿,你们俩这是何意,晚主罚的是我们,与你们何干?” 秋生双手拄在双膝上,唉声叹气道:“我们同为桃夭馆的大官儿,哪里有只罚你们不罚我们的道理?” 四人虽不清楚,燕归晚和徐墨卿这次比武到底因为什么,但他们都屏气凝神,知道正房里的二人势必要闹出大动静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输了,日后我便不再央及你。夫郎请安心。”燕归晚依旧靠在窗前,透过缝隙看着月光下跪在庭院里的四个大官儿。 徐墨卿慢慢走近她,“我替妻主绾起发髻,好不好?” 燕归晚无意识的“哼”了一声,“眼看着就要歇息睡下,还绾什么头发?” “晚儿心里憋屈,到底是因为我打败你而自愧武艺不精,还是因为我是一介男郎赢得女君,令你颜面扫地?” 见燕归晚不言语,徐墨卿继续说道:“还是因为你输了,我不肯去御前为你美言,使你觉得我很薄情寡义?” “全部。你说的全部都对,无一例外!”燕归晚赌气似的坦白道。 她的语气充满怨气,他们俩的这场婚姻里掣肘太多东西,女皇对燕家的寄予,匡扶燕门的担子,还有他们妻郎俩好不容易才萌芽的爱情苗子…… 如一团乱麻的诸事到底该怎样解开,燕归晚怎么样做才能面对即将发生的事端?徐墨卿在心底里反复盘算,这盘棋局到底还有没有胜算?于他而言到底要怎样出手才能化险为夷? 第067回:女公爷之路(五)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067回:女公爷之路(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68回:女公爷之路(六)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068回:女公爷之路(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69回:女公爷之路(七)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069回:女公爷之路(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70回:女公爷之路(八)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070回:女公爷之路(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71回:女公爷之路(九)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071回:女公爷之路(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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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回:螳螂捕蝉后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173回:螳螂捕蝉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4回:愿偷半日闲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174回:愿偷半日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5回:再解噜苏事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175回:再解噜苏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6回:风流小后生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176回:风流小后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7回:露出狐狸尾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177回:露出狐狸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8回:平息宅内鬼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178回:平息宅内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9回:安内后攘外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179回:安内后攘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0回:夜行年氏宅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180回:夜行年氏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1回:分辨亦敌友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181回:分辨亦敌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2回:司马昭之心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182回:司马昭之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3回:归晚良苦计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183回:归晚良苦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4回:云谲之波诡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184回:云谲之波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5回:不悔为她伤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185回:不悔为她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6回:汝伤痛吾心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186回:汝伤痛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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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燕归晚一行四人拜别住持师太,又在寒武寺的庭院里赏了会雪景。腊月寒梅,傲雪凌霜。难得四人在外相遇,两对妻郎求得的卜卦又都是上上签,故而心情格外畅快。 “岚妹带着祖郎去见过温妾公了没有?”燕归晚负手伫立,眼神眺望着寺院的后山上。 燕归岚欠身回道:“岚儿已经带着祖郎去见过父亲。爹爹很是高兴,嘱咐我日后一定好好善待祖郎。” “那就好。他老人家在这里过得可还好?” “长姐无需记挂,爹爹一向都挺好的。” 其实燕归......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199回:欲涉后宫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0回:广纳新面首 且说女皇徐钟卿铲除异己,解决心腹大患之后,开始为自己后嗣继承担忧。她膝下只得一子一女,也不过八九岁而已。皇室子嗣是立足之根本,她不得不着手解决这个问题。 东梁后宫广纳面首男宠,按说最兴奋的应该是女皇本尊,亦或者是被选拔上的各家郎卿。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反而是那些官宦王侯们。 近二年新老女皇更迭,朝堂上动荡不安,一个个朱门大族被打倒,谁人都看在眼中不敢再轻举妄动。但这一次却是拉进与新皇关系的绝佳机会,抱着......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00回:广纳新面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1回:搬石自砸脚 却说女皇这一道旨意下完,打得徐墨卿措手不及,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肥差使”竟然会落到自己的头上!要知道他是最讨厌搅和在一群男眷之中,这些年自己一贯特立独行,现下却让他干起这个“勾当”,他顿时觉得自己像极了小倌馆里的龟奴,一手把揽众多郎卿的命途。 女皇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徐墨卿也甚少当众失大体。可此刻,徐钟卿看着九弟不停地擦拭额头上的细汗,两只手也在微微颤抖,她绷着的肃然之表顿时就崩开了。一阵大笑在宫......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01回:搬石自砸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2回:美男风波计(上) 却说崇光二年的元旦如期而至,燕家来了新人同时也少了旧人。杨祖亭成为燕家的新宠儿,他的确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俊美且聪慧,是位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卿。但徐墨卿却不知该怎么看待他,杨家要送选面首进宫,他为何不告知给自己? 燕泽银是不可回燕家过年了,在李家有李韵和贴心照顾,燕乐施和燕归晚也很放心,唯一担心的是恐他太过想念母家;最让人心疼的却是燕清影和燕清璧姊妹,军营不比别处,不是逢年过节就可告假归家。尤其她们二......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02回:美男风波计(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3回:美男风波计(中) 话说朱袖淳在年节里亲登燕家大门,为的居然是往后宫相送面首之事。这件事情的罕见程度不亚于太阳打西面出来。要知道朱袖淳可是在紫薇宫兵变时,都可淡定自若气定神闲的人。徐墨卿反复思量,总觉得这背后定有他没有摸透的真相。 朱袖淳见他妻郎俩如坠烟海,深以为然地笑道:“果然,与我料想的一样。” 燕归晚与徐墨卿面面相觑,“朱老,可是我们近来闭关在家,对外面的世事都不大有耳闻,可是错过了什么重要大事?” “之前是我规劝晚......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03回:美男风波计(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4回:美男风波计(下) 众男郎见徐墨卿此状,纷纷以礼相退,心中都在纳罕,这位永丰王九殿下还真是个“河东狮”呢!早先在京都里的那些护妻传言,看来也有几分是真实的。 燕归晚也在心里偷笑,徐墨卿吃起醋来真是吓人,这些美男子可都是要送到宫中待选的,就算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打这些郎卿的主意啊!但徐墨卿这时候却变很傻,在他看来,燕归晚只要多瞧一眼除他以外的郎卿,那就是不对,更加不行!之前燕归晚还没有发觉,但随着他二人感情渐厚,这个......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04回:美男风波计(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5回:任重而道远 在李府别院里,燕泽银摆酒设宴款待起燕归晚和徐墨卿。三人自掌灯后开始用膳吃酒,约至午夜才撤席歇息。难得他这里有客来,总算多些欢声笑语,平日里不知有多冷清!李韵和常常不在家中,只有燕泽银一人独住在这庭院里,他又是那等欢快喜动的性子,难免觉得寂寞难耐。 “若泽弟觉得无趣,不如回到李家大院里居住?日常也可与李家人多一些走动?”燕归晚提议道。 燕泽银连连摇头,“姐姐与我说笑呢?现在这样虽说缺少了点人气儿,但好歹......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05回:任重而道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6回:琳琅小生秀 且表想送慕辰进宫候选之事进展的异常顺利,徐墨卿没料到他本人答应的如此痛快!看来慕辰是不甘心一直蜗居在这小小的生药铺里。慕秦想要的安安稳稳的日子,再一次被徐墨卿给打破了。 燕归晚罕见地避走开,唤着慕辰帮她抓一些滋补药材,要拿回府中给燕乐施补身子。暗室里只留在慕秦与徐墨卿,他们俩已有许久没这样独处过。 “我知你心里怨我,从上一次我们重逢开始……”徐墨卿打破僵局,先开口说道。 慕秦没有像往常那样顺从他,而是承......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06回:琳琅小生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7回:花落谁家郎(上) 却说徐墨卿把男后定夺的花名册呈送到女皇手中。如他所料,在讲明慕辰的真实来历以后,徐钟卿的情绪连丁点波动都没有,也算是默认下慕辰的参选资格。唯一令她多言语的却是钱家送上来的郎卿。 “钱孝真?”女皇发出疑问,等待着徐墨卿为她进一步阐述。 徐墨卿会意,随即把这郎卿的基本概况复述一遍。钱孝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年方二八,乃是钱家宗亲里的佼佼者。他母亲就是承袭了年叙莲之位的人,皇城里的买办大部分都经由她手。论起......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07回:花落谁家郎(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8回:花落谁家郎(中) 却说在省部的院墙外,一条不宽不窄的后巷里,已停满了大小十多辆马车和轿辇。这些正是来待选的各家郎卿。有的男儿是自己独自前来,有的男儿却是由家中长辈陪着一并到此。 少焉,自有省部官员从府院里走出来,拿着花名册逐一宣读他们的姓名,被点到名字的便随官员走进省部后院里候着。待下面的官员都准备就绪,杨湘和钱黎就随着徐墨卿走到庭院里,再次逐一核实审查每位郎卿的身份。 杨湘与钱黎终究是女君,看着这一众小生多有尴尬,始......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08回:花落谁家郎(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9回:花落谁家郎(下) 话说光阴终来至元月末,为女皇广纳后宫的选秀可算如期举行。徐墨卿也熬出了头,待这件事情能交差,他一定要和燕归晚去秀水山上闭关一阵儿才可! 若说之前在朝堂上历经种种风云,靠的是心机和城府,那么为女皇甄选男宠这件事,靠的却是“真情实感”!徐墨卿打出一手感情牌,把这些小郎卿都当做自家弟弟看待,这才将他们凝聚起来,没有发生太大的乱子。 加上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辞,要这些待选的男儿把心思都用到怎么讨女皇欢心上,......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09回:花落谁家郎(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0回:自家乱后院 徐墨卿见韩明子如此绝望,心中不知该喜还是悲。曾经他不屑把柳宜风和柳扶风放在眼里,只觉那二人不会成为他和燕归晚之间的障碍,但这个韩明子呢?这可是女皇下诏要他亲自领回去的人,燕归晚她会接受吗?徐墨卿似乎有一点不自信了,他担心她…… “不知。”他悲怆道。 韩明子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那小生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 徐墨卿惨淡一笑,“你先随我家去吧。” “殿下也未曾想过是这个结局?作茧自缚苦了自己。”韩明子冷哼一声......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10回:自家乱后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1回:真是场好戏 却说童生听命后,正欲去往下房为徐墨卿端些食果回来。他自然懂得主子的本意为何,遂出来时故意放慢脚步,企图听清楚燕归晚与韩明子之间都言语些什么。岂料他才刚刚走至堂屋门下,便听到这韩明子铿锵有力道:“晚主既认下明郎,那明郎就得先成为你的人!” 天么!好一个厉害角色!惊得童生脚下不稳踩了空,整个人差点撞到案角上。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但见燕归晚和韩明子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那个,小的……殿下他有些饿了,我去......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11回:真是场好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2回:作妖吧男宠 且表燕泽银被长姐的叱责再次吓噤声。燕归晚怎能不理解他的苦楚?燕泽银是她最疼爱的胞弟,她哪里舍得让他受到丁点的委屈?但生而为人,有几人可以做到我命由我不由天? “姐姐,你跟她们不同!”燕泽银试图再次辩白,“别人不知你,我还能不知你吗?二柳来到你房下多少年了?你什么时候拿正眼瞧过他们?” “啪!”燕归晚没有再纵容燕泽银,而是当机立断地抽了他一嘴巴。这一掌打下去,堂屋里顿时安静了。燕泽银被打得差点站不稳脚,......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12回:作妖吧男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3回:这事也要教 霎时间,桃夭馆里的气氛再次凝固住。徐墨卿哑言不已,燕归晚同李韵和更是面红耳赤。 李韵和憨涩道:“泽郎……不必,你不必如此的。” “我是认真的!”燕泽银一脸纯正无邪的表情。 燕归晚只装作未听见,眼神早不知飘忽到哪里去了。燕泽银早几年虽是愿意胡闹,但好歹在言语上还没这么肆意,这到底是怎么了?她飘忽的眼神终是定格在徐墨卿的脸上,总觉得徐墨卿仿佛很理解胞弟似的。 “泽弟想见辰郎倒是容易的很,不过,你真的不必如此吧......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13回:这事也要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4回:守得云开明 却说女皇确在午时来到慕辰寝宫中用膳。她见到徐墨卿带着燕泽银一起进宫,并未问其原由,反而吩咐燕泽银,无事时多来后宫里走动。去给男后请安也可,来这里陪慕辰解闷儿也佳。 慕辰则在侧有礼有节地服侍着女皇,很少言语,与女皇之间的交流全在眼神里。那是一种徐墨卿学不来的本领,这应该是慕辰独特的魅力所在。燕泽银却像个小傻子一样,注视着慕辰的一颦一笑,好似要通通记到脑子里。 “辰郎的二姐,可否婚配了?” 女皇接过慕辰为她......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14回:守得云开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5回:好风频借力 话说燕归晚同徐墨卿在静亭小住了一夜,次日晌午才回到燕公府。几个大官儿几乎彻夜未眠,若再见不到二人归来,怕是就要集体出动,到外面去寻人了。 燕乐施那边更是三翻四次的派人来探,昨日事发以后,还特意把九灵叫到跟前去询问。九灵未知全貌,只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对主母复述一遍。 燕乐施大抵猜到一些,想来也是因为女皇赐了两府妾郎的事。这件事她没法子伸手管教,一则她自己在这方面就比较开放,二则一个是永丰王殿下,一个又是......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15回:好风频借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6回:乃大好时节 且表燕归晚和徐墨卿把李韵和妻郎送回李家别院,此时天色已晚,燕归晚本没打算再进到庭院里。但徐墨卿却执意要把他二人送进去,燕泽银也嚷着让长姐再进去小憩片时,故他们妻郎又登进了李韵和的宅邸。 只是这一进来,燕归晚才明白徐墨卿的用意。那关凌和叶朝二郎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瘆人。几只灯笼发出的光照着在他们脸上,显得更加突兀和诡异。 燕归晚也借着灯光瞟了他们两眼。他二人吱哇乱叫地冲到跟前,要抢着搀扶李......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16回:乃大好时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7回:泼皮破落户 话说女皇再度怀有凰嗣的消息不胫而走,满朝文武无不恭贺颂扬。慕辰可谓立下汗马功劳,慕府一夜之间再度成为京都望族。与慕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又开始纷纷拜访,但慕秦把握着度量分寸,她不能再让慕家重蹈覆辙。 徐墨卿妻郎是在得知消息后,翌日盛装进宫向女皇拜贺的。李恩和伺候在女皇身边,慕辰却未有出现。徐墨卿瞧男后的脸色异常难堪,也非常能理解他的心境。 累日未见到燕归晚进宫,加上女皇心情极佳,便多问了燕归晚几言。本......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17回:泼皮破落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回:天不遂人愿 话说当日晚夕,燕乐施燕归晚等回到府内,均得知了白天里所发生的事情。尤其燕禹城在二姐面前,没少夸赞韩明子的作为。 燕乐施一一听毕,当真派人寻到沈昭华居住的地方,给了她些银两,教她好自为之。日后胆敢再去燕公府上撒泼闹事,就不会像今日这么简单了事。 沈昭华本就是个怂包,若不是家里真的揭不开锅,她也不敢去燕家闹事。加上白天先被那韩明子羞辱作践一番,这会子又被燕乐施派来的大官儿给警告了一顿,她心里早就开始发怵。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18回:天不遂人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回:大闹柳家宅 柳扶风和柳宜风都愕然了,燕归晚也没有料到,顾氏的临终遗言竟会是这样!尽管那是她内心深处早有的想法,但看在父亲柳从舟的面上和对二柳的责任,她绝不可以这么做。可现在,居然是二柳的生父亲自提出来。 二柳听到父亲的这番说辞,哭得更加肝肠寸断。顾氏见状喘着粗气,艰难地大声喝道:“你们两个……都不许再哭了!” 父亲强劲地呵止,使二柳勉强忍住哭声,但仍是止不住抽泣。他们两个哪里有什么倚靠,就算燕归晚再怎么不待见他们......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19回:大闹柳家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回:逝者如斯夫 话说燕归晚对柳家人本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但此番交涉下来,她才明白自己有多的天真。真正病入膏肓的不是顾氏,而是这一窝蛇鼠才对! 几人走在回往顾氏小院的路上,燕归晚本想抚慰柳扶风和柳宜风几言,要他们别把柳金云和大小连氏的话放在心上。但当她看向二柳时,却发现兄弟二人都面含微笑地望着自己。 “你们俩这么看我做什么?” 柳扶风挽住燕归晚的一只手臂,“这一日我和宜郎不知盼了多少年,妻主,您终于替我们扬眉吐气一回。若......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20回:逝者如斯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回:二柳终放手 将顾氏安葬好以后,帮忙打点的一众仆人先随书琴回到燕公府去了。余下柳扶风和柳宜风,还有几个贴身的大官儿小幺,燕归晚这边也只剩下九莺伴随左右,而胞弟已让她打发回李家。李韵和的身边不能一直无人,燕泽银的孝心也已经尽到了。 留在的一行人祭拜过顾氏,从后山上下来,又在寒武寺里上了几炷香,捐些香火。当家住持自然明白燕归晚的用意,那就是在看守燕家祖坟的同时,连带着再顾及点这顾氏的孤坟。 于她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不......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21回:二柳终放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2回:我欲向西去 却说柳家一事终尘埃落定,顾氏的离世是个引子,也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燕家更由此与柳家撕破脸皮。是非对错已成定局,燕乐施只愿日后可安宁度日,燕归晚亦是如此。 光阴荏苒,顾氏已离世百日。燕归晚携柳扶风和柳宜风去往顾氏的坟前祭拜,待他们从寒武寺后山上走下来,就真的到了要与他们兄弟告别的时刻。 二柳已拜别过燕家众长辈,案几桌椅、帐幔帘子、陈设器皿等更是早就安置到新宅里。松柏、九鸣、九旗外加几个女官儿,燕归......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22回:我欲向西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3回:心意真已决 且说燕归晚醒来时,已是翌日晌午。她人处在静亭的卧房之中,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浅藕荷色蚕丝被。徐墨卿却不在她的身旁。她揉着脑袋起了身,只觉头疼的厉害,而昨晚在酒桌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已记不太清楚了。 燕归晚拉开房门走出内阁,唤了几声“哥哥”,徐墨卿才从书舍那边传来回应。她顺着声音走到书舍里,但见他迅速将案几上摊开的书籍给合上了。 “晚儿……你醒了?”他慌里慌张道,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 若换做以前,他肯定早早守......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23回:心意真已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回:莫问君归期 却说木李楼里已是一派人仰马翻的壮观景象,弄得徐墨卿和燕归晚几乎无所适从。 燕归晚是燕乐施心中认定的燕家下任主母,燕家迟早要交到燕归晚的手上,这一点毋庸置疑。就算燕乐允和燕归岚都觊觎过那个位置,但这几年历经了那么多磨难以后,谁不打心底里承认主母一位非燕归晚莫属? 况且燕归晚的头上本就顶着女公爷的爵位!燕家之所以能有源源不断地财富进府,多半不都是在靠着她么! 他们妻郎若真的去做了闲云野鹤,燕家还能坐这稳钟鸣......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24回:莫问君归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5回:原来如此啊 且说徐墨卿和燕归晚从皇宫里走出来时,心情都格外的轻松自在。除了在杨太妃那里,妻郎俩不免又落下不舍的眼泪。但是木已成舟,他们俩终究要踏上那条梦寐以求的道路! 徐墨卿和燕归晚并肩走在市井里,上一次经历这样的情景,好像还是在他为燕归晚徒手挡住严荼的那一枪之后。但是那一次他们的思绪别提有多沉重,而这一次他们终于再无所顾忌了。 “女皇如此不顾亲情,哥哥可曾想到了?”燕归晚莞尔笑道。 徐墨卿早就释怀了,他平和回道:......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25回:原来如此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6回:妾郎的一夜 却说燕归晚这才搞清楚韩明子的这一套“把戏”,他不是真的想要寻死,而是设法逼他们妻郎主动开口,他要在他们启程之前,彻彻底底的成为燕归晚的男人! 或许韩明子认为,只有与燕归晚有了夫妻之实,他待在这桃夭馆里才能名正言顺,才能堵住悠悠众口,才能不重蹈柳宜风和柳扶风的覆辙。二柳曾是燕公府里人尽皆知的笑柄,就算无人敢提,可谁人不知呢? 韩明子不是二柳,韩家的境况又与柳家不同,二柳可以选择离开燕归晚,但他却不能效仿......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26回:妾郎的一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7回:长亭古道边 是夜,难眠。 燕归晚于五更起身,她身边的韩明子紧闭着双眼,装作一副早已熟睡的模样。但他不住颤动的眉眼和身子,还是轻而易举的出卖了自己。她阖衣完毕,重新靠近他的身边,借着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天色,深情地凝望了他最后一眼。她俯下身去,在他的额前,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我走了,莫起,莫送。”她知道他能听得见。 东厢的房门被“吱嘎”一声打开,又很快被重新合上。徒留床榻上的韩明子哭泣到不能自已,他在心里默念:“我一定......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27回:长亭古道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8回:以星辰为被 却说燕归晚妻郎带着两个大官儿向西前行,虽然很清楚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凉城,但不知怎地,徐墨卿并没有显得多么急不可待,而燕归晚也没有像上一次去往凉城时那么腹热肠慌。 二年前燕归晚随还不是女皇的徐钟卿出征凉城,一路上日夜兼程,莫说无暇两侧风景,就连那一路是怎么走过的也是糊里糊涂。 那时候她初出茅庐,跟随一众身经百战的老将同行,加之她又藏着那强烈的好胜欲,哪里还顾得上身外的事物?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能在战场......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28回:以星辰为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9回:尝人间百味(上) 且表燕归晚和徐墨卿就在这星辰之下篝火之边,互相依偎着进入梦乡。或许是侥幸吧,这一夜,他们再没有遇见野猫,更没有与野狼等猛兽狭路相逢。 后来燕归晚偶尔回想起这夜时,总认定是不远处忠烈冢中的将士亡魂,在冥冥之中保佑着她和徐墨卿。 明日,果真如徐墨卿所料,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清晨的树林里万物苏醒,使人觉得生机盎然。但这样的美好景致,燕归晚和徐墨卿却没有再仔细瞧见。因为他们两个已倒在马车里蒙头大睡。 原本商议......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29回:尝人间百味(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0回:尝人间百味(中)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些老弱病残状的乞丐们一拥而上,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将燕归晚的马车再次拦截下来。看来前一波小乞丐们的行径尝到了甜头,他们这一波是要跟着效仿无疑了。 徐墨卿望见他们那志在必得嘴脸,当真如之前那店家小二一样,同情之感全无。终归只是几个铜板的事儿,想着让秋生打发给他们一些便了事了。 他心下打定主意,调转过头来,预备劝说燕归晚勿须担心。可她却是双眉一横,似有怒气要发。仿佛急中生智一般,将欲要停......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30回:尝人间百味(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1回:尝人间百味(下) 却说徐墨卿和燕归晚自准备出行起,便日日不得闲儿,也无暇恋于床笫之欢。临行前韩明子又与燕归晚闹了那么大一出好戏,徐墨卿在心下都一一记着呢!偏这两日在路上燕归晚又总嫌弃他啰嗦絮叨,趁这会子得了便利,怎会轻易放过她? 九莺和秋生才刚刚走出房门,他就迫不及待地回身来寻燕归晚。见她整个人趴在床榻上,似微微合着眼,却没有枕着枕头。猛然间心生起坏主意,三两步跳上床榻,将燕归晚翻过身来按在身下。 燕归晚溘然一惊,迅速......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31回:尝人间百味(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2回:调戏良家男 话说燕归晚这一声大叱,惊讶了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跪在那地上的男儿,还是对面这几个唆事的女子,乃至围观的一干人等。谁人都在纳闷,从哪冒出来这么一号多管闲事的主儿? 几个女子当中最为魁梧的一人挺上前一步,贼眉鼠眼地打量燕归晚一番,挑衅道:“呦呵,这是哪里蹦出来的没长眼,敢坏老娘的好事?” 燕归晚将手中的宝剑一横,挡在胸前,怒目而视道:“坏你的好事?你们面前这可怜男儿欲要葬母,这是好事情吗?” 那女子嬉皮笑脸......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32回:调戏良家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3回:小生何去留 且说这王启乃一副弱不禁风的楚楚可怜模样,既不像柳宜风和柳扶风那般明艳动人,也不似韩明子那般妖娆妩媚。当然他与站在自己对面的徐墨卿就更不相同了,徐墨卿可是“须眉不让巾帼”中的翘楚! 可正是因为王启如此柔弱,仿佛用力一碾就能将他给揉碎。这才激起了燕归晚的保护欲,脑子一发热,便与那街头地痞发生了冲撞。 但见王启跪在徐墨卿脚边声泪俱下,不远处地燕归晚愣是不敢走上前来一步。莫说徐墨卿的头大,她现在头也不小。她抱......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33回:小生何去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4回:千落山奇遇(一) 却说燕归晚一行四人继续向西行驶。在历经最初的种种周折以后,接下来的路,他们便走得顺利的多了。一路上晓行夜宿,不知在多少个城池留下过足迹,更不知穿越了多少高山和流水。 回想起二年前第一次去往凉城,徐墨卿哪里有这等闲情雅致,他那时候一路向北疾驰狂奔,中途将多少匹马累瘫在半路!以至于到后来,他一点也记不得所走过的路途,这次再赴凉城犹如初访一般,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之感。 燕归晚跟他还真是半斤对八两,真乃五十步笑......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34回:千落山奇遇(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5回:千落山奇遇(二) 随着那为首女子的一声令下,燕归晚和徐墨卿不得不束手就擒,对面的九莺还在痛苦地流血,为了九莺的安危,也是为了寻找缓兵之计,现下他们只能任人宰割,听之任之了。 四人被捆在一起,押解回山贼的老巢中。他们均被用黑布蒙蔽上双眼,其实山贼们大可不必费此周章,这样复杂的山势地貌,就算把他们四人扔在此处,他们都未必能绕出这座山脉。但这些山贼非常谨慎,这也许就是她们常年与官家斗智斗勇的结果吧? “失踪”的马车和马匹又重......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35回:千落山奇遇(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6回:千落山奇遇(三) 且说徐墨卿还在这阮三娘的房中懊恼,此刻又不是硬拼的时候。他也不能冲出去,当着她众多手下的面,阻止她不能将自己的外衣给燕归晚送去。 若真的那样做了,恐怕要适得其反。她好歹是这大几十号山贼的头目,怎能听他一个外人的指使?就算她对他有男女之欲,想把他好好受用一番。但阮三娘自己也说,她不过是贪恋他的皮囊,仅此而已!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九莺先救活了,只有她脱离生命危险,继而才能想他们四人该怎么逃离这里。 徐墨卿透过......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36回:千落山奇遇(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7回:千落山奇遇(四) 夜,夜色正浓,浓如墨染。 千落山里的夜晚透露着凄凉,秋风席卷着大片大片的林海,数不清的动物亦或者是怨灵发出此起彼伏地哀嚎声,回荡在山峦内外。一轮浅浅的下弦月斜照进山谷,更显得这里阴森恐怖。 谁能想到这看似无人之境的千落山中,竟藏着一座规模不小的山贼老巢,阮三娘她们就一直盘踞在此,据说还有零星的村庄也隐匿在这大山的深处。 燕归晚已从地牢里逃了出来,这多亏于秋生的大力配合。在那个小贼来地牢里收回碟箸之际,秋......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37回:千落山奇遇(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8回:千落山奇遇(五) 燕归晚坐在几具尸体旁艰难地喘着粗气,人是杀了,他们也算是暂且得了救。但这几个小贼一直不回山寨去,阮三娘势必得起疑心,徐墨卿的危险程度却又增加了。 昨夜她便与两个大官儿商议,从山寨出来时用什么法子才能留下标记。他们的剑早就被阮三娘给缴了,更别说什么暗器之类,除了皂靴里面还踩着几张没有被搜刮走的银票,他们的身上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最后还是拿九莺缠过伤口的白布,把它撕成若干又细又小的布条,三人身上各踹了一些......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38回:千落山奇遇(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9回:千落山奇遇(六) 却说这一次被山贼包围的阵仗,同昨日相比,可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昨日还有秋生和九莺在侧,如今却只有他们两个人了。燕归晚和徐墨卿的心双双跌落谷底,难道说他们妻郎真的要命丧在这千落山吗? 燕归晚不相信!她可是率领众千将士一路砍杀到紫薇宫的燕将军,就算她已卸下那身铠甲,但区区一窝山贼就能将她降服?她绝不能死在这些下流小人之手!何况她的身边还有徐墨卿,他们还有好多没有完成的心愿! 此刻她与徐墨卿背对背站立着,......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39回:千落山奇遇(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0回:千落山奇遇(七) “晚儿!!!”随着噩梦中一声肝胆俱裂地嘶吼,他遽然地睁开了双眼。丝丝冷汗瞬间从额头两侧和背脊上涌冒下来,同时还伴随着四肢和五脏六腑产生的剧痛。 徐墨卿居然还活着!他躺在一张干净的硬板床上,身上则盖了一层柔软舒服的旧棉被。他猛然地起身,一阵更加强烈剧痛感激荡全身。他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胸膛,皆已被雪白色的绷带裹覆起来。 徐墨卿若不是在阴曹地府,那么他就应该是被人给救了。 可是燕归晚呢?他身边怎么没有燕归晚......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40回:千落山奇遇(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1回:千落山奇遇(八) 这下子可把阿钟和阿肖给吓坏了,花了那么大力气救回来的一个人,最后居然又教他们兄妹给捂死了? 兄妹俩慌里慌张拉开帘子,将堆在床榻上的一团被褥统统挪开,重新把徐墨卿放平躺下来。阿钟的手指放在他的鼻下探了探,心里不由得一沉,脱口而出:“糟糕,这不真完了么!” 她一面狠狠地掐住徐墨卿的人中穴,一面伏在他的身上听心跳。阿肖早已套起衣衫,去外面捧回来一堆草药,他手里不断忙活着,焦急道:“阿妹,他怎么样了?还有救么......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41回:千落山奇遇(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2回:千落山奇遇(九) 且表说此话之女,除了燕归晚还能是谁呢? 原来三日前那个惊恐之夜,燕归晚和徐墨卿被野狼群追撵的无路可退,妻郎俩被逼无路,不得不从悬崖上跳下去,也知这么做必死无疑。那些野狼见二人跳了下去,围在悬崖边嗷嗷地叫嚣了半晌,最后只得铩羽而归。 孰不知这片山崖下不是万丈深渊,也不是汪洋大海,只是这千落山众多山谷之一,底下长满了茂密的灌木丛。妻郎俩相拥跳下悬崖,本是说好了誓死都不会松开对方的手,但在跌落下去时,哪里还......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42回:千落山奇遇(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3回:情不能所以 话说燕归晚霍然惊醒,险些从床榻上掉下去,九莺和秋生也瞬间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而徐墨卿更是强撑起半个身子。主仆四人的第一反应便是,那阮三娘又派人来搜村了。这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阿钟急促呼吸,再一次向四人发出指令:“你们立刻、马上下山!” 闻言,燕归晚回身就架起徐墨卿,秋生和九莺同时赶过来帮忙。四人当中只有秋生没有受伤,是唯一可拿武器的人,故吩咐道:“秋生持剑,走在前面开路!” 而她自己和九莺则在左......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43回:情不能所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4回:旧地逢重游 却说燕归晚主仆四人,重新打点好行装,继续出发,驶向边塞凉城。 翻越过那千落山,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再也不是大地秀美、沃野千里的景象,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派“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之观。 除秋生外,余下三人的伤势均未痊愈,但累日持续地降温,迫使他们不得不上路。若等下去,再降大雪,封住前行的道路,只怕他们就要被一直困在此处。于他们而言,千落山西麓实不是最佳的落脚地点。 逶迤行来,免不得朝登紫陌,暮践红尘,终在冬......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44回:旧地逢重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5回:安哥的信仰 闲言少叙,且表燕归晚等一行四人被这安哥儿接回到自家中。 安哥儿的家不过是两间东西厢的小土屋,外面的院子则是用篱笆栅起来的。但这里地方虽小,却拾掇地整洁无比,放眼一瞧,就知道住这里的主人,有多么用心地去料理它。 由于这个院子地方太小,车和马根本弄进不来,所他们只能将行李搬下车,而把马和车都拴在了那土地庙门口。 秋生和九莺有些不大放心,把这两个出行工具就这么无所顾惮地置放在此,当真不会遭贼么? 但安哥儿却要他......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45回:安哥的信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6回:劝君一杯酒 “哈哈……哈哈……” 伴随一阵爽朗的笑傲声,从驻地大营中走出来一位气宇轩昂的女将军。她身披金革战袍,腰配雁翎宝刀,这自然是镇守在西北边陲的朱仙然大将军。 “殿下……燕将……”朱仙然的人还未走到跟前,可她的声音却早已传了过来。 依偎在燕归晚身边的安哥儿,被迎面这位威风凛凛的女将军所震住。他有些畏惧地向燕归晚身后躲去,同时令他感到不解的是:这位大将军口中所喊的“殿下”和“燕将”,指的到底是何人? 燕归晚谦和含......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46回:劝君一杯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7回:佳节倍思亲(上) 岁末,深夜,燕公府。 原本早已熄灯的木李楼中,忽然又重新点亮了灯烛。上夜的女官儿们在卧房门外轻唤燕乐施,以为当家主母会有吩咐示下。可换来的却是燕乐施轻描淡写的一句:“无事,你们去睡吧。” 闻声,书语书画等踟躇片时,虽然不大放心,但仍是顺从地退了下去。 因为此时,在燕乐施的卧房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他便是燕乐施的新面首,陆乔。 说起这陆乔,还得从燕归晚妻郎离开京都说起。 燕归晚和徐墨卿离府之后,燕泽银往母家跑了......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47回:佳节倍思亲(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8回:佳节倍思亲(下) 话说木李楼中忽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燕禹城站在燕乐施的身边,上下打量着王启;燕乐允怀抱着燕归柠,直围着王启打转;连挺着肚子的燕归岚也在杨祖亭的搀扶下走出甘棠轩,就更别提那桃夭馆里的一干人等了。 王启本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第一次登入慕家大门时已被惊吓的半死,好在慕家人丁少,慕秦又是那么随和。可现在被热情满满的燕家人如此围观,他的头低得更甚了。 他刚踏进木李楼中时,先是站在燕乐施身后的陆乔对他不怀好意,......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48回:佳节倍思亲(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9回:天涯共此时 却说紫薇宫中花团锦簇,一派祥和之气。 元旦前夕,女皇在此宴请内臣国戚。其实这个小型的宴席,并没有请多少人来,都是公主府的老人儿,这里自然包括严荼和李韵和。剩下的连三公都没有被邀请,就更别提其他朝臣了。 李韵和见钱黎一副当值的模样,就知道今晚的宴席,女皇并没有要她来参加。当时她的心里闪过一丝得意,至少今夜,女皇是全了她的颜面的。但当她一踏进紫薇宫,脸色遽然突变。 因为陪在女皇身边的人,竟不是她的哥哥李恩和......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49回:天涯共此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0回:初入男尊朝 白驹过隙,转眼已至崇光三载。 有道是:春寒料峭,冻杀年少。但耽搁了这么久,燕归晚等人,终究是要启程上路了。 辞别仙然将军时,安哥儿也跟在身后。朱仙然一手将他提在腋下,用力按住这不断向燕归晚奔去的小后生。 “这小子力气蛮大的嘛!”朱仙然笑着箍紧他的上身,“殿下和燕将放心,这孩子我定会帮照顾好的。” 安哥儿左右挣脱不开朱仙然的束缚,只好趴在她的怀中痛哭,“姐姐,姐姐……”他搂住朱仙然那一身金属盔甲,在这乍暖还......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50回:初入男尊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1回:一张地域图 话说燕归晚妻郎随着那脚行老板折回脚行里间儿,九莺和秋生见状,只好留在门首处等候二位主子出来。 那脚行里的伙计很会来事儿,立刻跑了出来,将这两个随从请进店中歇歇脚、吃杯茶。这伙计差杂役给他二人送上来茶水,又客气地帮他们斟满茶盏。 “这是小店新摘回来的茉莉茶,请二位尝尝鲜儿。”那伙计笑说道。 九莺和秋生道了谢,将茶盏捧在手中品了品,并没有过多言语。 可那伙计却忽然问道:“咱们是打东梁那边过来的?” 九莺警惕地看......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51回:一张地域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2回:是位旧相识 贾老板被这位葛大人吓得,身子一缩,原本还算俊秀的脸庞上多出不少胆怯。他立刻躬身作揖,低声回禀道:“我的葛大人,您发这么大火干什么?不就是一匹马么,我再寻寻,寻到好的,给您送到大营里去。” 贾老板口中的“葛大人”,正是西洲杨部杨厦的鹰爪葛华。只不过几年过去,杨部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几年前与东梁那一场仗打败之后,杨厦率领残部与父亲汇合。那时杨部几乎等同于灭了部族,除了一些妇孺和病残尚存,余下的人全......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52回:是位旧相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3回:樊村冥婚配(上) 且说燕归晚四人从酒肆出来继续赶路,而那酒肆里,着一身黑衣帷帽的女子也跟着起身离开。 那女子的坐骑恰拴在燕归晚的马儿旁边,故二人又相撞打个照面儿。 那黑衣女子隔着帷帽向燕归晚点了点头,语气清冷道:“前面樊家村办丧,你们绕道而行吧。” 她似乎没有要燕归晚感谢自己的意思,一跃登马,打马绝尘离去。 燕归晚稍显懵然,回头望向徐墨卿,“那个樊家村听起来好恐怖啊?” 徐墨卿摇了摇头,“许是我们不了解他们当地的风俗,酒肆里......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53回:樊村冥婚配(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4回:樊村冥婚配(下) 且说这“樊家地府”与地面上坐落的那些小房子是相互连通的,这便解释了,为什么天黑以后,小房子里会忽然点起长明灯。的确不是“鬼”在作祟,而是有人为之。 这些小房子准确的叫法应该叫“祭祀厅”,它们按照一定的方向、规格设计而建,有的坐北朝南,有的却是坐东朝西。每个祭祀厅里供奉的人都不一样,看来还真是樊家历代的先人? 灯烛在点亮的那一瞬间,燕归晚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徐墨卿的身前。虽然她心里也很害怕,但面临危境,她誓......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54回:樊村冥婚配(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5回:煞星再降临 “墨卿……” “哥哥……” “别杀他,不要,啊——” 燕归晚猛然睁开双眸,额头和背脊早是冷汗涔涔,惨白的脸上挂满绝望和无助。她浑身颤抖地喘息着,少焉,才发觉自己竟是躺在一个人的臂弯里。 是墨卿! 她下意识地栽进那人的胸膛里,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哥哥,我以为……我们都死了。” 燕归晚几乎语无伦次,她将“徐墨卿”用力地抱紧,生怕这一松手,他就会化成一缕青烟消散。 就在她忘我之际,从她头顶上方却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55回:煞星再降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6回:醋意袭人恼 且说面对杨厦的连连催问,燕归晚选择缄默不语。她没法子对杨厦讲实话,但他才刚刚救了自己和徐墨卿的性命。 “你忌惮我们西洲人?”杨厦仿佛看穿她的困顿,“我代表自己问你,我只是想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那些。”燕归晚转过头,又挪动起身子,极为小心地远离他。 杨厦察觉出她细微的动作,惊诧道:“你之前根本不怕我的,怎么?因为我救你了,你就不知该怎样面对了?” “我没有!” “没有?那你......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56回:醋意袭人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7回:不速之客到 却说葛华的话音刚落,身边的葛娇已露出痛苦之表,原本冷淡的面容,五官陡然间紧凑在一起,这样子实在太难看了!之前说起樊家村后续时,她都没有这么失态,那吴小夫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徐墨卿饶有兴致地看向杨厦,虽然杨厦没有葛娇那么大的反应,但僵硬的神态和不自然的动作,还是轻而易举地把他自己出卖了。能让“煞星”都头疼的女子,看来她的来头可不小。 燕归晚却莫名地高兴起来,想这位吴小夫人定是杨厦纳的妾室了。她来的真是时......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57回:不速之客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8回:鲜为人知迷 且说自“樊家地府”逃出来以后,到徐墨卿彻底苏醒回来,好几天的时间里,燕归晚都没有与他独处过。连徐墨卿在昏迷之际,燕归晚都没有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幸好是这位吴小夫人闯来了,他们妻郎才能得眼下这个空档。 徐墨卿被燕归晚拉回床榻上,扒开他的衣衫,仔仔细细地查看一遍他的伤口。的确如杨厦所说,虽然被砍了数刀,好在伤口都不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他之前在千落山所受的伤还未痊愈,现下又添了新伤,燕归晚未免更加担心。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58回:鲜为人知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9回:针尖对麦芒 却说杨厦宴请燕归晚和徐墨卿的这顿饭,着实花了不少的心思。虽算不得十分隆重,但也使这揽月阁里的肆厨们忙活了多半日。 但见侍从们次第将菜肴捧上来,乃是火腿炖肘子、烤鹿肉、蒸羊羹、煮螃蟹;又有荷叶莲蓬汤、排骨鲜笋汤、枣泥山药糕和藕粉桂花糕等等。 少焉,已将整个春台都堆满了。吴寒依见了此般款待,火气忍不住地往上窜。若不是上来之前,葛娇万般劝阻她,一定要忍住脾气,不可让侯爷在外人面前丢脸,只怕她早已将这春台掀翻......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59回:针尖对麦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0回:情动变少年 话说杨厦和徐墨卿从揽月阁阁顶离开时,已是次日五更。 最初他们二人的确是在摊牌、刺探、示威、撂狠话,话题通通都围绕在燕归晚身上。但是后来却变味了,他们手中的茶又换成酒。可哪里有人能真的千杯不醉呢?不过是一个人偏执地不肯放过,另一个人倔强地不肯服软。两个男子就那么较着劲儿,倒是把各自的随从担心的够呛。 葛华抱着胳膊望向身边的这个小白脸,秋生在他眼里,长得太眉清目秀。他道:“你们主子都伤成那个样子,还在这里......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60回:情动变少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1回:笑面浮杀机 吴寒依所言带着几分挑衅,燕归晚听了虽不大舒服,但也理解她为何这么做。若换做是徐墨卿,同别的女君这么拉扯不清,她能保持甘之若素才怪!她都能冲上前去与那女子决斗,敢打老娘男人的主意,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可一想到之前千落山上的阮三娘,燕归晚的心里顿时又矮了一截儿。那次还不是靠着徐墨卿施展美男计,他们主仆才侥幸逃脱出来。自己哪里有与阮三娘当面叫嚣? 但是此刻,她却特别希望吴寒依对自己再狠一点,最好是她发话,把......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61回:笑面浮杀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2回:他的博爱式 话说燕归晚主仆商议好后续行程,决定最晚在十日后务必动身上路。从屠苏城抵达万里城,少说也得花去大半个月的时间。况且他们人生地不熟,还得重新寻觅良驹等等,踏进万里城时多半都得入夏了。 燕归晚和两个大官儿商议的热火朝天,徐墨卿却懒洋洋地躺在床榻上,一条腿翘在另一条弓起的腿上,悠哉悠哉地闭目养神。似乎谈论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咱们还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也不知到底是谁来寻亲的。”燕归晚放下手中地图,再......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62回:他的博爱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3回:游弋屠苏城 “我的家在东梁,我和哥哥终究是要回去的。”燕归晚下意识地去攥住缰绳,眼神却凝望着前方。 杨厦坐在她的身后,发成一声叹息,透露出一股悲凉和萧瑟,与这春意盎然的季节很不相匹。 “几年前的事……你就忘了吧。小夫人对你的情谊谁看不出来?想必你家中的其他妻妾也很敬重你爱戴你吧?” “得不到的,才令让念念不忘,不是么?” 杨厦幽幽地吐出这一言,随即又狠狠地打响马鞭,身下的马儿在屠苏城中肆意飞奔起来。 少焉,杨厦果真带她......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63回:游弋屠苏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4回:调虎离山计(上)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谁人都懂得这浅显的道理,但燕归晚一行人实不能再耗费下去,乘机离开揽月阁势在必行。 或许是燕归晚提前踩盘子踩得比较准,又或者是杨厦留下来的那些侍卫故意放水,总之燕归晚等没费什么吹灰之力,已从揽月阁的一处小角门溜了出去。 此番行动,他们顺利的太不像话!连半夜三更去马场里牵马,肆无忌惮地穿过瓮城,都无人生疑,更无人阻拦。 出了城,众人飞奔在官道上。燕归晚越想越不对劲儿,徐墨卿也是满腹狐......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64回:调虎离山计(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5回:调虎离山计(中) 这一男一女的声音,都透露着狂傲与煞气,使人毛骨悚然,更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声声召唤。 燕归晚等立刻将腰中长剑抽出,四人骑在马背上,背对着背向彼此靠近,继而又向着四面八方寻视。 一炷香的时间里,无人出现,只有惊恐的鸟兽落荒而逃。 没有比眼下更恐慌和煎熬的时刻了! 俄而,从树林深处缓缓冒出一批黑衣人士。他们均蒙面骑马,手中持着锃亮的弯刀。为首的则是一男一女,正是刚才向燕归晚等喊话的人。 那男子身材魁梧,戴着一具恶鬼......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65回:调虎离山计(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6回:调虎离山计(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的燕归晚已持剑袭来,脱险的徐墨卿也挽起断剑猛然刺去。妻郎俩都是冲着浑九的要害而去,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葛娇的胸膛已被浑九的宽刃刀捅进去,鲜血瞬间喷涌不止。 葛娇的身子一软栽倒在地,浑九魁梧的身躯紧跟着倒下去,因为燕归晚和徐墨卿已合力将他刺死,两剑都是从背后插向了他的心脏。 徐墨卿跨过浑九的尸身跃到葛娇面前,将她抱在怀中,口中碎念道:“不该你,不该你替我挡刀的!” 葛娇胸膛里的血......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66回:调虎离山计(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7回:繁华京都汇 却表光阴过隙,捻指又过去半月余。 燕归晚等打屠苏城里出来,沿官道一路向南赶路,中途再无暇赏欣两旁美景。唯独途径寺庙时,会跳下马来,走进去跪拜,自然也是为了给秋生烧香祈福。 原本该四人的行列,忽然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徐墨卿哀哀欲绝,回身时,再也见不到那个清秀可人的少年郎。他一心护主,时刻为主子着想,虽是主仆,却更胜亲人。 九莺依然痛不欲生,她和秋生相识几载,暗生情愫,好不容易喜结连理,堪堪不至一载,他却命丧......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67回:繁华京都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8回:他乡遇故知 徐墨卿将那支玉搔头小心翼翼地放到一侧,然后慢慢起身,规规矩矩地躺回玉枕之上,与燕归晚二人面对面相视。 他一只手轻抚在燕归晚的腰身上,苦涩笑道:“我很怕走了这么久远的路途,到最后仍未找到父亲的踪迹。他可能隐姓埋名不愿意与我相认,也有可能早已离世……” 燕归晚张开双臂将他搂在怀中,“不会的,父亲一定在等待与你相认。我会一直陪着你找到他,墨卿,信我。” 良久,他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吻向她的双唇,“我当然信你。”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68回:他乡遇故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9回:若与君重逢 “若与君重逢,痛饮三千杯!”徐墨卿慨然道,“周郎,我当然记得。” 周未离开丰城时的场景,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凄凉的长亭古道上,孑然一身的他,潇洒翩然,放浪不羁。 他说,天大地大,何处为家?不知,吾归期! 他说,殿下,你好像对西洲很有执念呢! 他说,盼与君重逢,与汝痛饮三千杯! 徐墨卿当然都还记得,当初看着周未远去身背影,只觉成全了他,就像成全了自己。 周未将手中的金钏玉扇放下,声似动容道:“与徐郎分别时,周郎......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69回:若与君重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0回:葡萄美酒夜 话说周未郑重地向魏茫介绍了徐墨卿妻郎俩,也巧妙地将他们东梁人的身份给模糊过去。 显然,魏茫对他们打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并没有多大兴趣。他在意的是,燕归晚在朱雀台能停留几日。 在魏茫的一再敬让下,徐墨卿等还是从那僻的隔间迁出来,落座到正中间,观赏演奏最佳的位置上。 待安置好他们后,魏茫又连向周未和徐墨卿敬了三杯酒,方才离开隔间,临出去前,还不忘吩咐鹿三几言。 被魏茫这么折腾一遭,周未脸色却越发好看,毕竟是在......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70回:葡萄美酒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1回:都是大戏精 见坤凌认真地回应了自己,燕归晚朝着金鹏和魏茫道:“那就劳驾二位引路吧。” 魏茫堆笑着,连连道了几个“好”字;金鹏却没有像他这般思绪外露,但也客客气气地带着她们走进赌坊当中。 若说赌坊之外的朱雀台是华丽唯美、闲情雅致,那么进到这赌坊里以后,刹那间就变成另外一番天地。 “赌的方式有很多种,有六博术、投壶、抹骨牌、摇骰子……现下最风靡的当属摇骰子了。” 魏茫挨在燕归晚的身边,为她耐心细致讲解。骰子击打在骰盅内壁......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71回:都是大戏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2回:粉墨登场秀 却说杨厦貌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让对面的魏茫脸色难堪至极。杨厦这句话的背后含义,再明白不过,那就是燕归晚这个女子的主意,你魏茫想也不要想,否则后果将会很严重。 朱雀台的老板共有五人,金鹏独占三股,谁也不知道他的发家史,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他就那么凭空冒出在万里城中,出场就是腰缠万贯的富商。把原本寂寂无名的小客栈盘来下来,打造成为今日赫赫有名的朱雀台。 直到挚友周未千里迢迢来寻他,并在万里城中落户生......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72回:粉墨登场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3回:辨析各方势 初入万里城的第一夜,就在这鸡飞狗跳中度过。周未本欲与徐墨卿痛饮三千杯的壮举,到底是落了空。不知是那茱萸酒太过猛烈,还是两个人因兴奋而醉的太快。 坤凌小心地扶起周未,回到琴坊中歇息;燕归晚也架着徐墨卿,回到客房中睡觉。 两个人那个“难舍难分”,一个拉住对方的衣袖,一个拍着对方的肩膀,口中直念叨“高山流水觅知音”、“你就是伯牙,我就是子期。” “还说喝三千杯,瞧他们俩这副德行,等明儿酒醒的,我非寒碜死他们不......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73回:辨析各方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4回:百花节游街 且说燕归晚和坤凌在街市上嬉戏,哪里被众人围观,便要去哪里凑个热闹。坤凌边带她四处游逛,边为她讲解这百花节的传说和习俗。 起初,九莺跟在她二人身后,后来却有意掉队,跑回到徐墨卿的身边。 这时,徐墨卿正与周未商议的热火朝天,被九莺兀地冒出来,吓得瞬间哑言。 九莺欠身叉手,道:“徐郎,您防小的做什么。”她撇了撇嘴,“今天这日子,小的知道您是不可能忘却的。” 周未将手中的玉扇一展,“墨兄,我说什么来着?全天下,也......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74回:百花节游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5回:在金迷之下 就在燕归晚妻郎和周未等在隔间里推杯换盏之际,朱雀台里的其他人,却没有这么闲情雅致。 第一位不淡定的当属宇飞扬。 宇大川自打上了年岁致仕以后,就赋闲在家中,整日陪着夫人和女儿享乐,甚少离开京都去往别处。这一次出行,是应了原籍旧友之邀,赶回去贺拜旧友的六十寿诞。 宇大川不在府中,宇夫人也知她女儿对周未的心思,便睁一只闭一只眼,纵容女儿来到这朱雀台来玩乐。其实宇大川心里也很明镜,倘若他在家中的话,要女儿如此主......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75回:在金迷之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6回:惊鸿终一曲 话休絮烦,且表宇飞扬疾步如飞地往楼下走去。身后一众女婢扈从,几乎都快跟不上她的步伐。她兴冲冲地赶到隔间外,本欲直接闯进去,那是她的一贯作风。但守在外面的周未小厮儿,似乎早有准备,强行将她拦在软帘之外。 宇飞扬的扈从,不由分说,从后面冲上来,干脆地给了那小厮儿一巴掌。打的那瘦弱小厮儿头冒金星,差点跌倒在地。 小厮儿也上来倔劲儿,更加理直气壮不肯退让。道是奉了他们主家之命,守在这里,不许外人进去打搅清静。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76回:惊鸿终一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7回:祸从何处起 周未怔在软帘外,如鲠在喉。金鹏是何等自负骄傲之人,今日却为了他,不惜当众“摧眉折腰事权贵。”! 其实周未和徐墨卿之间,虽互奉为知己,但说到底,不过是见了寥寥数面的陌生人。周未对徐墨卿,更多的是感激,感激徐墨卿帮他还得自由之身,替他救下年叙莲的幼女和胞弟性命。 当年,徐墨卿愿意这样做,也是认定自己此生必将困顿在丰城里,周未却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去游历这世间最美的山河。他们有着共同的向往,徐墨卿的能力之举......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77回:祸从何处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8回:囹圄朱雀台(一) 宇飞扬死了! 她毫无征兆地死在朱雀台的客房中,惊骇了在场的所有人。发现她死在自己房间中的,正是她的贴身女婢和扈从。他们是次日卯时初,发现宇飞扬死在客房的床榻上。于是,第一时间赶回到宇府报信儿。 此时宇大川还在原籍老家,就算八百里加急给他送急递,怕他也没有法子收到。他原本也是打算出走五六日,捻指算算,现下该在回京都的路上。 宇大娘子还在睡梦中,被回来的几个女婢扈从惊扰醒,本还带着十分的不满。扈从女婢们齐刷......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78回:囹圄朱雀台(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9回:囹圄朱雀台(二) 且表周未堂哉皇哉地迈进朱雀台,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惊愕。要知道眼前这个场面,大家想躲避都来不及,唯独他自己要往火坑里跳! 负手立于厅堂上的金鹏,一直都保持着肃然缄默。可就在周未进来的那一瞬间,他再也无法淡定,下颚在不自觉地抽动,他为周未愚蠢的行为感到愤怒。 周未这个感情用事的家伙,他绝对是“有病”! 但宇家兄弟却不以为然,封锁朱雀台的同时,对面的那家琴坊又怎么会放过? 宇飞扬是因何来到朱雀台的?昨晚又为何会......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79回:囹圄朱雀台(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0回:囹圄朱雀台(三) 且说五月十六百花节这日晚夕,在朱雀台留宿的客人约有八十位。能在万里城中最好的酒楼里逍遥快活的人,非富即贵,随随便便拉出来一位,都不可能是普通百姓。 然而这些人在宇侯府面前,却统统黯然失色。莫提宇大川在战场上救过先皇的性命,就说他五个儿子全都在西洲军营中带兵,仅这一项就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 这八十人在宇家两位将军的武力镇压下,顺从地配合问询和盘查。整整多半日被折腾来折腾去,心都悬在嗓子眼,生怕惹恼了宇......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80回:囹圄朱雀台(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1回:囹圄朱雀台(四) 宇大川认定,凶手就在他们这些人当中。不管凶手如何伪装,亦不管他到底是谁,宇大川都要亲手把他揪出来,为女儿宇飞扬报仇雪恨! 宇家父子重新走出房间,步履沉重地回到一层厅堂中。众人再次悬心吊胆,被怀疑和威逼的滋味,不言而喻。 金鹏和魏茫躬身来至宇大川身边,等候宇侯爷的示下差遣。 宇大川轻拍金鹏的肩膀,沉声道:“大家都累了一天,通知后厨传饭吧。” 金鹏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上让酒保杂役们操动起来。他和魏茫前去各处照看......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81回:囹圄朱雀台(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2回:囹圄朱雀台(五) 且表坤凌的脸蛋瞬间绯红一片,她对周未的心思,到底被旁人察觉出来。她欲替自己狡辩几言,毕竟当下这个场合,实不是跟师傅表白的正确时机。可她一连说了十几个“我”字,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宇飞虎摇了摇头,将她粗暴地推出房门外,命令扈从押送她回到厅堂上去。 坤凌心有不甘,她想一直陪在周未的身边。但她一个弱女子,怎能反抗了众多孔武有力的扈从呢?她只能灰溜溜地走回来。 燕归晚见她独自出来,便知坤凌的嫌疑已算消除......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82回:囹圄朱雀台(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3回:囹圄朱雀台(六) 却见燕归晚如此激动,宇大川面露得意。这代表他的判断很正确,一般西洲女子在男子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更不用说在他这个侯爷面前这般嚣张。 也只有东梁女子敢这样。燕归晚眉宇间的骄傲劲儿,与当年他在战场上看见的那位东梁女将军,简直一模一样。不管她承不承认,她一定是那位燕将军之后!至于她相公是何许人也,宇大川暂且判断不明。 但不管他们是谁,只要是杀害宇飞扬的凶手,宇大川绝对不会放过!之所以盯着徐墨卿的袍服察看,是......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83回:囹圄朱雀台(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4回:囹圄朱雀台(七) 却说宇大川仍在咀嚼手下反馈回来的信息,那厢单青已疼痛的浑身是汗。他脸色惨白无比,肋下的血窟窿更是惨不忍睹。 宇飞虎轻轻拍打一下刀柄,只要他将弯刀从单青的肋下拔出来,那单青这条命恐怕就真难保住了。 宇飞虎望向还在沉思的宇大川,朗声提醒道:“父亲,您瞧这个人要怎么处置?” 宇大川这才回过神来,重新走到单青身边,“说吧,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单青艰难地发声,道:“我是来给……给……奈何和浑九报仇的。他们俩都是......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84回:囹圄朱雀台(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5回:囹圄朱雀台(八) 杨厦却摆出一副混不吝的表情,两手一摊,“若我找到证据,何故借宇侯之手?早将你们通通抓起来喽。”杨厦走到他们三人身边,“但我想单青已交代的差不多了吧?这里到底是万里城,我还是要守点规矩。要是在边塞上,我倒是可以效仿宇侯的手法。” 楚源翻了他一个大白眼,抢白道:“边塞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留夏侯,西洲提起‘煞星’的名头有几个人不惧怕?可今日我们见了,却发现不过尔尔。侯爷,您蠢得很啊。” 杨厦一手扼住楚源的脖颈,......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85回:囹圄朱雀台(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6回:囹圄朱雀台(九) 杨厦向宇大川深深行礼,“宇侯,我并没有要冒犯您的意思。” “哎,我也是想早点替我女儿报仇。”宇大川肃然无比道,“只有一点我要向留夏侯讲明,如果凶手真的是徐墨卿,我不会给你半点情面。” 杨厦再次愣住,更加确定之前的那个判断。按理说燕归晚比徐墨卿更符合杀人的时间,但宇大川却只提徐墨卿不提燕归晚。只能证明,宇飞扬生前定是被男子玷污过,所以他才自然而然的将燕归晚排除在外。 “徐墨卿不可能是凶手,他没理由杀害宇飞......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86回:囹圄朱雀台(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7回:囹圄朱雀台(十) 燕归晚睇着徐墨卿,使劲儿往他的眼睛里看。 “晚儿,你看什么呢?”徐墨卿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徐墨卿,你葫芦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药?休要唬我啊!” “我何时唬过你,我要靠你救命呢!” “当真?”她讷讷地点了点头,“那我去外面试试?” “去吧。”他拍拍她的肩膀,像是托付重任一般。 燕归晚起身走向门外,却是走两步就回一次头,总觉得徐墨卿在口是心非。他示意九莺跟上主子,要她在侧照应些燕归晚。 徐墨卿当然知道......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87回:囹圄朱雀台(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8回:囹圄朱雀台(十一) 且表宇飞鹤走进屋内,看似不大着急,但好像又不能不来向父亲通禀。 “是谁来了?”宇大川随口问道。 宇飞鹤躬身叉手,“还是父亲英明,那四位公子家的人都来了,现下就候在朱雀台门外。刚刚他们各家侍从上前来报,道是想见自家公子一面。” 宇大川放下手中录词,讥讽道:“他们的老子娘都来了?” “没错,都在外面候着呢。” 宇大川乜斜一眼安士之,他是位高挑瘦弱且有些驼背的公子,除了在赌桌和女人上有些亢奋,余下时候皆耷拉个脑袋......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88回:囹圄朱雀台(十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9回:囹圄朱雀台(十二) 朱雀台自开业以来,门庭若市,从不知道什么叫做萧条。可今晚它却冷清至极,连掉在地上一根绣花针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徐徐的夏风吹拂过长廊和厅堂之上,本应有几分凉爽之意,此时却显得阴冷森森。 朱雀台里躺着一具冤魂,她被人残忍的杀害,她的父亲和哥哥们,立志要为她报仇雪恨。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睡着,更没有人能睡得踏实。宇家人急于找出真凶,众人急于洗刷各自的嫌疑。若说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倒不如说这一场保命的赛......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89回:囹圄朱雀台(十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0回:老娘要翻盘(一) “晚儿,我会没事的,你不用这么紧张。待过几日,咱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徐墨卿轻描淡写道,他在用他的方式竭力安抚燕归晚。 徐墨卿伸出手取过宇大川握着的那支玉搔头。意外的是宇大川竟然真的松开手,并没有要难为他的意图。徐墨卿松了口气,淡然一笑,将玉搔头郑重地交到燕归晚手中,“来,晚儿,你要帮我把它收好。这是我半生夙愿,你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 燕归晚却不肯接受,固执地将双手背到身后去。她看起来像个不懂事的小孩......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90回:老娘要翻盘(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1回:老娘要翻盘(二) 话说宇家父子将徐墨卿兴师动众地抓回来,对他进行连夜重审。若说之前还算得上以礼相待,那么这次毋庸置疑要血流漂杵了。 宇家父子积攒的隐忍和愤怒,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徐墨卿恰到好处地成为他们的发泄对象。 徐墨卿被带到白天问话的那间屋子里,只不过原来预备的圈椅,现在已给撤除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简易的十字木架。它就像特意为徐墨卿制定的一样,把他绑上去固定住,无论是角度、高矮、承重都非常的合适。 自徐墨卿决定束手就......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91回:老娘要翻盘(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2回:老娘要翻盘(三) 燕归晚了然,自己是在跟时间赛跑,每耽误一刻钟,就意味着徐墨卿的危险加重一分。自杨厦去往宇大川那边,又已过去半个多时辰。 现下已是五月十八的卯时末,昨日今时,她和徐墨卿还相拥在宇飞扬间壁的客房中,谁知那片刻的温存以后,下一瞬,就被宇家人押至厅堂上,禁锢在这朱雀台里。 徐墨卿他人此刻怎么样了?燕归晚不敢再去想,只要一想起她的夫郎,她的心就如刀绞般的疼痛。为什么受罪的是他而不是自己?燕归晚不能再坐以待毙,她......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92回:老娘要翻盘(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3回:老娘要翻盘(四) 且说杨厦和徐墨卿都没有想过,对方会以这个方式再与自己见面。不久之前,他们二人还在屠苏城的揽月阁中,举杯饮酒到天明。情敌之间那个针尖对麦芒的酸楚劲儿,都给彼此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可眼下狼狈不堪的是徐墨卿,杨厦却像个胜利者一样,在一旁俯看着这样受屈辱的他。 徐墨卿遍体鳞伤,莫说站立起来,就是喘气都十分吃力。但他的头颅仍是高傲地扬起,那是他最后的尊严和倔强。 杨厦抱着胳膊睨着他,宇飞虎就在不远处盯着他们。让杨......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93回:老娘要翻盘(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4回:老娘要翻盘(五) 对于杨厦的突兀现身,金鹏简直是寒毛卓竖,事态已远远超乎他的估量。 宇大川是如何对待单青、孙校、魏茫乃至徐墨卿的,他怎会不晓得呢? 孙校和魏茫都是软骨头,未等宇家人下狠手,已把知道的内幕全部说出来。孙校是贪图钱财,魏茫则动了色心。二人都进了那不该进的房间,合该他们让宇家人产生怀疑,挨那顿毒打。 单青很有骨气而且重情重义,来朱雀台的目的是为同门的兄弟报仇。被宇飞虎折磨成那副惨烈模样,自己的性命都差点搭进去。......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94回:老娘要翻盘(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5回:老娘要翻盘(六)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皆侧耳谛听金鹏所交代的内情。 一切还得从案发当晚讲述起。 自金鹏代替周未敬了宇飞扬那杯酒开始,他就暗暗关注起宇飞扬的动向。金鹏这么做的初衷,是担心宇飞扬对周未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在他眼中,周未才是弱势的一方。 偏偏在这个档口,徐墨卿妻郎还在万里城中。周未作为东道,还想好好招待他们,与徐墨卿不醉不归。是以,周未在和宇飞扬把话挑明之后,便回到隔间里与徐墨卿痛快饮酒去了。 周未和徐墨卿二人......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95回:老娘要翻盘(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6回:老娘要翻盘(七) 话说正值万里城一年一度的百花节,作为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朱雀台本应该红飞翠舞,可眼下却是门堪罗雀,被宇家人完全封锁起来。里面的宾客不得出来,外面的闲杂也不许进去。就连朱雀台外那条长长的商街,也不再熙熙攘攘,甚少能瞧见个人影儿走动。 唯有孙、石、陶、安那四家的人马,还蹲守在朱雀台外。可就算他们联合起来,去往西洲皇帝那里参了宇家一本,也不敢与宇家人发生正面冲突。仍是老老实实地杵在对面,不敢冲进朱雀台里跟......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96回:老娘要翻盘(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7回:老娘要翻盘(八) 为了不让宇大川对杨厦产生误解,也为了更好地调度那些暗桩,周未提议贡献出自己的琴坊,要杨厦安排大家去往琴坊中集合。琴坊内里虽不宽敞,总好过一众人马闯进朱雀台里来。只要不踏进朱雀台,宇大川就不会过多干涉,并且寻找江城这件事,也不能让宇大川知晓内情。 杨厦绝对不会离开燕归晚半步,办理此事的担子又落到葛华的肩上。琴坊是周未的地盘,他理当协作葛华进出行动。金鹏也觉得他去帮忙寻人,比留在朱雀台里更合适。周未本就......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97回:老娘要翻盘(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8回:蛇蝎美人心 杨厦和金鹏不由得惊恐万分,他们最初就把凶手默认为是男子,却从未没有考虑过会是女子所为! “案发当晚,徐墨卿和周未都饮了七八坛的酒,两个人的意识能有多清醒呢?若那个凶手趁机溜到徐墨卿的身边,很轻易就能从他衣衫上扯一块碎布下来。” “凶手了解朱雀台里的各路规矩,并且是这里的熟人。无论她出现在宇飞扬房间附近,还是出现在侍从们用饭的地方,都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和奇怪。” “凶手用的作案工具是长纱,假如我没有猜错,那......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98回:蛇蝎美人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9回:拼的还是爹(上) 月偏张弦,朦胧凄凉,几朵愁云将它遮挡了半边,这实在不该是仲夏之夜里该有的样子。 此时在万里城的西郊,一处朱门大宅里,一位身披皓白深衣的男子,正负手伫立于院中。他拥有着一张绝世的容颜,若不是眼角那几丝细纹将他出卖,任凭谁也看不出,他已经是个年近五旬的老者了。 一名侍从模样的男子单膝跪地,叉手向那老者禀道:“老爷,小的已经反复确认过,今日一整天,万里城中有好几拨人,都在四处打听一个名叫‘江城’的下落。” 老......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299回:拼的还是爹(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0回:拼的还是爹(中) 但见宇大川和杨厦之间已显剑拔弩张之势,随时都有一触即发的可能。 金鹏赶快从角落里跳出来,试图插科打诨,将二者的怒气平息下去。一向不苟言笑的金老板,不得不笑嘻嘻道:“二位侯爷,咱们可都是自己人啊!哪有自己人跟自己人动手的道理?莫要让那真凶,在背地里看咱们的笑话呀!” 宇大川谛视着杨厦,见他将手从腰间的刀柄上慢慢挪开,方才缓和语气:“我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 虽然徐墨卿遭来宇飞鹤的一顿鞭笞,但受伤的程度,......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00回:拼的还是爹(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1回:拼的还是爹(下) 且表谢青玄瞧周未和葛华二人均神色大惊,犹如发现什么奇珍异宝似的,防御之心顿时退去大半。想来这么两个人,应该不是来与他算陈年旧账的。 可自己与他们确实不相识,他们为何要寻找“江城”呢?谢青玄心中思忖着,脚下已迈步,不请自进。他向周未端正一揖,“敢问足下,可是这琴坊的周老板?” 周未的名声还未到万里城中妇孺皆知的地步,排的上号的勉强算金鹏一个也就顶天了。但谢家的玉器庄就在朱雀台附近,谢青玄偶尔来店中转转,......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01回:拼的还是爹(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2回:最后这一搏 面对暴跳如雷的葛华和委以重托的谢青玄,一向雷厉风行的杨厦,竟猝然间举棋不定了。 一边是他的部族,一边是情敌的性命,尽管他对徐墨卿的生死,一点兴趣都没有。可之前他已向燕归晚郑重承诺过,要竭尽所能帮她救回徐墨卿的性命。 到目前为止,杨厦还没有摸清楚谢青玄的底细,忽然间蹦出来的这个人,能有什么翻云覆雨的能力?单凭他一句,拿向上人头做担保,就值得完全信任吗?杨厦不是三岁的孩童,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这几年他早就熟......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02回:最后这一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3回:姗姗未来迟 却说从鹿三衣衫里翻出的东西,是一张质地薄软的桑皮纸。这张桑皮纸藏匿在他腰间的肉身上,纸张足有手掌般大小。 燕归晚仔仔细细地观察,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已感知出其中端倪。这桑皮纸上残留着一种奇怪的药香味,难道给宇家女婢扈从们下迷药的人,不是坤凌而是鹿三? 鹿三大喊挣扎着,让杨厦随便扯点东西塞进了口中。随后再将他捆绑起来,吊在屋中的房梁上。 燕归晚将桑皮纸递到杨厦和金鹏手中,“鹿三在与我说话时目不斜视,看似坦......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03回:姗姗未来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4回:以爱之名义 话说谢青玄离开朱雀台,直接奔赴万里城中最庄重也是最显赫的地方——皇城。面对当前的困顿局面,能拯救他儿子性命的,除了当今圣上,还会有谁呢?以一介布衣的身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见到西洲国里最具权力的人,这谢青玄到底是什么来历? 至少,曾经,他是先代皇帝最在意过的一名臣子! 多年以前,一个被禁锢在封地上的落魄皇子,遇见一个连年考学都不曾中举的穷苦书生,从此他们的命运开始发生转变。一个立志要成为西洲国有史以......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04回:以爱之名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5回:尘埃落定时 就在坤凌出现在众人面前,平静地认下所有罪状时,仵作那边也给出了最权威的答案:宇飞扬是遭人勒颈而死,身上的外伤是捆绑和殴打所致,没有其他的内伤……也就是说宇飞扬的清白尚在,没有遭到过他人玷污。 面对这铁一样的事实,宇大川的怒气渐渐熄灭,女儿虽死,好歹贞洁尚在。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宇家的颜面没有彻底尽失。就算此次擅自封锁朱雀台,扣押了那么多人,还将那徐墨卿、单青等人折磨成重伤,只要他的儿子们还在军营里......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05回:尘埃落定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6回:真的跟你走 “我想跟你回家。” 这句话太具有诱惑力,杨厦觉得自己就像沉溺在梦境中,整个人都在不断地向下坠,坠到花海荼蘼,无尽的深渊,不愿自拔,不愿醒来。 他咧开嘴傻笑,竟一时哑言,喉咙里如含了团火,灼热迷离。 “我是认真的。”燕归晚重复道。 在朱雀台时,当她推开杨厦的房门,恳求他帮助自己拯救徐墨卿起,她就做好了这个打算。只要能救回徐墨卿的性命,让她付出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自打踏上西洲的国土,杨厦不止一次出手相救;在朱......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06回:真的跟你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7回:岁月不静好 徐墨卿缓缓地睁开眼眸,复又阖上,来回几次,终于彻底清醒。他下意识地唤起燕归晚:“晚儿……” 回应他的却谢青玄沙哑的声音,“墨儿,你醒了。”谢青玄很是激动,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近二十年。 徐墨卿被眼前人吓噤住,勉强支撑起半个身子,才把他重新看清楚。他有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他是……内心掀起千涛骇浪,他苦苦找寻的生父,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幻觉吗?是假的吧?他目光闪躲,不由自主地又寻起燕归晚......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07回:岁月不静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8回:云雨初歇时 却说东禾领着骄阳葛娇等内眷来至前院,杨厦的人马也在这时停到门首。但见杨厦一跃下马,回手将马背上的燕归晚拦腰抱下来。 东禾与骄阳早见怪不怪,杨厦之前,不也是这么对待吴寒依的?喜欢的时候无法无天,不喜欢了便弃之如敝履。唯有葛娇心中明镜,主家这次动情,非同往日。 燕归晚面容滚烫,却仍维持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这一路,杨厦就是这么招摇,恨不得要让街边的老翁都知晓,她已经是他留夏侯的人了。 她没什么可做作扭捏的,多......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08回:云雨初歇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9回:乐极情浓处 杨厦的喉结在攒动,低沉的嗓音从燕归晚的头顶传下来,说是央浼,更像是种威迫。 这一刻,他等了多少年?他不要再等下去,他现在就要占有她,完完全全地征服她。 燕归晚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你……”只说了这么一个字,杨厦的吻已轰然覆盖下来,盛气凌人,粗暴地堵住她的唇齿,不容她再发出一言片语。 她是他的盘中餐,如同秃鹫爪下的羔羊,蟒蛇口中的小兔。一旦咬住,不吃抹干净,绝不会松口。 她的唇很凉薄,隐约透着一丝甜腻。他......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09回:乐极情浓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0回:花飘水自流 杨厦在长河洲一住就是三日,连庭院都没有迈出去过半步。和燕归晚两个人,同卧,同睡,同坐,同吃。仿佛怎么看她都不够,就想让时光定格在这一刻,若是永恒该有多好?与她一起死在这温柔乡里吧。他为自己迸出来的可怕念头,吓了一跳。 奇奇在第四日一早进来送饭时,不得不开口言语,“侯爷,外面……” “让他们去找葛华。”杨厦一口回绝道。 三日里都不大讲话的燕归晚,忽然抬起头,“可是你部族中有事?” 杨厦却“哼”了一声,“什么......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10回:花飘水自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1回:明月当空照 对此徐墨卿并不感到意外,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坤凌已死,朱雀台拆伙,琴坊在何处都可以重新开设。他们二人是该离开,对于他们来说,留在万里城,徒留悲伤。这段时间的记忆,太过灰暗。 曾经在丰城外与周未作别,那时从未觉得离别是种伤痛,一直都认为,对于周未来说,去游历这世间大好河山,就是他应有的追求。 何其可幸,他的身边有金鹏不离不弃。 “我啊,不想听道歉,更不想听道别。”徐墨卿侧过身子,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燕归晚离开......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11回:明月当空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2回:谁怂谁是狗 杨厦周身都散发着浓浓酒气,若不是在揽月阁时,见识过他的酒量,燕归晚当真以为,他此刻已经喝醉。他扯着她的手腕,把人带回屋中,微含怒意道:“你为何不跟我说?” 燕归晚觉得他小题大做,装傻道:“一壶酒而已,怎么,侯爷你亲自给我送来了?”她挪了挪身子,从杨厦的掌心中溜出去。自顾退去肩上的披风,俯下身,掀开奇奇留下来的两个春槅。 里面确有些珍馐和一壶温热的酒。他边动手往案几上摆去,边催促身后那人:“你怎么还不走......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12回:谁怂谁是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3回:我心贯白日 次日清晨,燕归晚在睡梦中醒来。身后紧紧拥着她的人,依然是杨厦。她小心地转过身,仔细端详熟睡中的杨厦,浑然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只有在他安静睡着的时候,才不那么恣睢,与西洲其他男子无异。 时间过得真快,她已经跟杨厦回来有些日子。想来留在万里城中的那人,伤病应该能好些了。她出走之前,万般询问各个良医,都对她承诺过,徐墨卿有的救,且可恢复如初。有救就好,她不奢望别的,她只希望他可平安的活着。 杨厦感知到......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13回:我心贯白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4回:春天不会远 又是一年落雪时,明明才过菊月而已。西洲的冬季就是这样,漫长无尽头。谢家门前那条通往九源城的内陆河,虽未彻底上冻封河,但行走的船只也减少了大半。谢家庭院里更是银装素裹,万籁俱寂,增添许多萧条之感。 谢无杰帮着九莺往徐墨卿的房舍里端火盆,其实两盆足矣取暖,偏谢大娘子不放心,又让谢无杰再端进来两盆。这屋子里顿时成为温暖过盛的春天。 徐墨卿百无聊赖地躺在床榻上,口中不住地咳嗦,似要肺子咳出来才罢休。他整个人依......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14回:春天不会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5回:忍忍不疼了 杨厦赶回府邸时,已是翌日晌午。 燕归晚的两只手裹得跟个粽子似的,雪白的纱布上渗透着黑乎乎的烫伤药膏,还有凝结的一块块鲜血。她被折磨的疼痛难忍,彻夜未眠。翻个身都特别困难。 起初长河洲里呼喇喇蜂拥进来一堆人,东禾骄阳等忙前忙后,甚至当着燕归晚的面,要打罚奇奇一顿。 最终燕归晚将所有人都给劝走,只留奇奇在身侧照顾。这小幺童自认闯了大祸,哭哭啼啼总是停不下来。燕归晚实在受不了,无奈道:“奇奇啊,你能不能别哭了......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15回:忍忍不疼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6回:入我相思门 燕归晚慌张地睁开眼眸,被猝然叠交上来的杨厦吓个激灵。 此时她正平躺在一张小榻上,头颅向后微仰着,长发湿漉漉的,垂在地上的木盆中。两只受伤的手也不敢轻举妄动,杨厦真是……欺人太甚! 杨厦按住身下蠕蠕而动那人,肆意地亲吻厮磨,过去好半晌方肯罢休。他刮着她的冰凉而甜腻的唇,戏谑笑说:“是不是觉得自己上当了?” 燕归晚赶忙将两只残手遮住脸,结结巴巴道:“你,你快点帮我弄好,我……我要着凉了!” 杨厦收起孟浪之态,......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16回:入我相思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7回:娘子安康否 这年元旦,燕归晚在杨厦的府邸中度过。原本她想像中秋夜一样,避在长河洲里不出来,免得惹得整个杨家人在年节里不痛快。 但是杨厦却执意带着她出席家宴,道不忍放她一人孤苦伶仃。她推托好几次,杨厦见她不肯松口,直言要东禾亲自来请她。东禾是她务必要尊敬的人,她怎能让人家来请,慌得立马答应下来。由此燕归晚来府邸半年余,首次跟杨家人坐在一起用饭。 经过数日疗养,她的右手已痊愈,几乎没有留下疤痕,可是左手却迟迟未好利索......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17回:娘子安康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8回:待月西厢下 “杨厦,你冷静点行不行?”燕归晚楚楚恳求道,“我答应过你的事何时变卦了?” “那你叫我一声相公?叫啊?”杨厦面色狰狞,威逼道。 见燕归晚踟躇半晌,始终不肯应允,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反应。他气愤地将她向身后狠狠一甩,要不是马车还未起步,只怕已将她摔出车外。 燕归晚扶着拱厢壁,才勉强将身子抵住,只觉自己是自作自受。杨厦心中一软,方知自己算是打了她,立刻上前要将她扶起来。可遭来的却是燕归晚同样的回击,拂袖一甩,......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18回:待月西厢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9回:我不要你了 “晚儿,是不是我永远都走不进你的心里?”杨厦虔诚地跪在榻前,极度渴望着燕归晚的回应。 燕归晚用那只再次绑起纱布的手,搂住他的肩头,“只要你送墨卿平安过境,我就一定会爱上你,我向你保证!” 杨厦伏在她的怀里失声痛哭,他第一次体会绝望的滋味。心如刀绞,比任何一次受伤都疼,疼得他死去活来,疼得他想把眼前人嵌进自己的骨血里。 杨厦自七八岁起,就被父亲扶上马背,驰骋大漠绿洲,迩来已有近二十载。在这苍茫的西洲边境上......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19回:我不要你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0回:似劳燕飞分 第一场,平局。 第二场,平局。 第三场,依旧是平局。 葛华望着那刀光剑影的二人,真有种狭路相逢的错觉。感情的事情里他可能不大灵光,但这刀剑上的功夫,他可是再明白不过。 他们侯爷与那落魄殿下,不仅给对方留足了余地,连伤都不愿意伤及对方。花架式摆得够大张旗鼓,无外乎是在给对方找台阶下。 一个不舍,另一个不忍。 三场打斗结束,杨厦和徐墨卿同时收回刀剑。 “东梁也有你这般身手的男子,还成。”杨厦傲视眼前人,“回去以后,......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20回:似劳燕飞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1回:遥望留夏关 元月未出的西洲边塞上,寒木春华,风起料峭。冉冉升起的太阳,不知怎地,分外耀眼。 从长河洲到府邸门首,并没有多远的路,但燕归晚却随着杨厦,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杨厦亲手将府门打开,看见意料之中的徐墨卿。 那位落魄殿下如阳春白雪,历经人世间纷扰磨难,初心也未曾改过半分。依然是燕归晚心中,目若朗星的绝世郎卿。 “晚儿。”徐墨卿汪然欲涕地唤道,这一刻,他期盼了太久。 燕归晚的身子向前倾了倾,却始终没有挪动步子。 “......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21回:遥望留夏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2回:愿无尽欢好 且说主仆三人,再踏回东梁的故土,不免百感交集。 按照去岁离开凉城时与安哥儿的约定,燕归晚该领着他一并回丰城了。三人越过两国边境,并没有过多的思量,便朝着十字村赶去。 时隔一年,安哥儿又长高了些,见到燕归晚和徐墨卿出现在自家门口,霎时喜上眉梢欢天喜地。日思夜想的晚姐姐,终于给盼了回来。 当初燕归晚唬他,让他在家中日日练剑,待他们从西洲归来时,要他与秋生对上三招,方能带他一起回京都。 安哥儿绕着三人转了好几圈......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22回:愿无尽欢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3回:如同梁上燕 这一夜,注定漫长。 妻郎共枕在暖炕上,徐墨卿将手臂横穿于燕归晚的背脊下,稍稍曲起臂弯,布满薄茧的掌心,便覆在她的肩骨上。她微微蜷缩着身子,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里,披散的长发凌乱地压在脑后,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肌肤,令他隐隐作痒。 燕归晚轻轻翻了个身,从锦褥中小心翼翼地探出手脚。误以为枕边人已经入梦,却听他柔声道:“晚儿?” 燕归晚的身子一颤,动作僵持在半路,浅浅笑说:“以为哥哥睡了呢,我有点口渴,想去找些水喝......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23回:如同梁上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4回:决意赴南疆 话说已过正午,徐墨卿和燕归晚才从睡梦中醒过来,妻郎均是睡眼惺忪,一副迷迷糊糊胡的模样。想起昨夜那疯狂之举,忍俊不禁地笑了半晌。 徐墨卿稍微好些,虽是浑身乏力,但活动活动筋骨,倒也没有什么大碍。燕归晚则比较“悲惨”,她是完完全全瘫在了暖炕上。 徐墨卿缓缓起身,着手阖衣。瞧见身旁的燕归晚,脸颊上的殷红仍未消散,情不自禁地俯下身,想要再去亲吻她。见状,燕归晚倏然出手,将他“绝情”推开。继而迅速扯过锦褥,将自......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24回:决意赴南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5回:尚国戍轮台 千里之外,京都丰城,李家别院。 燕泽银将整个明间里的物什,统统砸个稀巴烂。遍地的瓷器碎片,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众女婢小厮皆不敢靠近,他们这凡事都好脾气的夫郎爷,嫁过来好几年,何时发过这么大的火? 此时,小石正哄着刚刚会走路的小主子,在宅邸花园里嬉戏玩乐。见幼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笑问道 :“玄官儿干什么这么慌张,莫不是上院那二位又闹起不安生了?” 幼玄摆摆手,捂着腰肋焦急道:“不是上院......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25回:尚国戍轮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6回:誓与姊同袍 燕禹城被打得老羞成怒,又因畏葸燕乐施的威严,而不敢吱声还嘴。他捂着被打得涨呼呼的半张脸,踉跄起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低声抽泣。 燕泽银和燕归岚不约而同地跑上前,一个拉住横眉冷眼的主母,一个搀扶起凄惨的舅父。 “主母莫动怒,舅父也是太过悲恸。”燕归岚战兢相劝。 燕乐施一甩手,推开燕归岚的搀扶,“你们长姐为了这个家付出多少?大家心里谁不明镜?清影战死,可歌可泣,那是我燕家的好女儿!但这么个倚老卖老的东西,竟把......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26回:誓与姊同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7回:返高山景行 且表女皇徐钟卿,在前年与慕妃慕辰诞下一子后,近来再次孕育凰嗣,这次怀的是谦妃朱谦的孩子。现下正是怀孕初期,女皇身体多有不适,偏这时候遭来南海国的侵犯,女皇被折腾的心力交瘁。但不管怎样艰难,这东梁的天下,依然都得靠她来坚守。 原本招来三公议事,后宫男妃是不得在场的。但目前情况紧迫,徐钟卿的身子还非常虚弱,所以朱谦便出现在了殿上。他伏在女皇身侧,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朱袖淳气喘吁吁地赶紧瑞祥宫时,丞相李湘阳......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27回:返高山景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8回:千里去相会 话说徐墨卿和燕归晚在凉城稍作休整,已然决定动身去往泽城。朱仙然觉得不妥,几次三番的阻挠,意让他们再等候几日,希望可以盼回女皇的回函。但燕归晚心急如焚,徐墨卿也不想再等下去,泽城的战事不容乐观,他们还是及早上路为妙。 朱仙然自知拦不住他们妻郎,再者也担心自己妹妹的安危,便为他们备好上好的战马,又为他们派上一支最精锐的护卫,企图护送他们早日抵达泽城。但他们妻郎却拒绝了人员跟随,只要来战马和官文,方便他们......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28回:千里去相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9回:重逢论战局 徐墨卿扯了扯胸前衣襟,笑意渐深,“你啊,是太想念那身铠甲了。你虽从不说,但我怎会不知呢?” “本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望。”燕归晚抿了抿凉唇,“其实无望才是最好的,证明我东梁国泰民安。有战事算什么好事,我还莫名的兴奋。”她抬眼望向徐墨卿,“哥哥,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徐墨卿伸出手摩挲起她的臂膀,“我很担心,就你现在这个状态,到了战场再心慈手软。终究是放下好几年了。” “不会,你信我。”她胸有成竹道,“哥哥自......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29回:重逢论战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0回:我的将军呀 徐墨卿负着一只手,漫步至燕归晚的身侧,唇边带笑,“晚儿说的没有错。” “我既说的没有错,你何故出此下策?”燕归晚急于反驳,她内心是不想让徐墨卿过多干涉军政的。 “南海小儿乘船在海上,消耗的物什要比我们多,他们后方的补给可能跟得上?好歹我们是在陆地上,总有办法可以撑过去。” “若南海国孤注一掷,破釜沉舟定要拿下泽城呢?” “拖一天,我们的将士们就可多休整一日。真到了赤膊相较的时候,是你燕归晚你能退缩,还是她......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30回:我的将军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1回:请缨出首战 却说在场众人都笑了一遭,燕清璧的脸色也泛起红来。她看向燕归晚,不好意思道:“长姐,清璧还差得远着呢!” 未等燕归晚开口,朱欣然便夸赞道:“这孩子,可以的。你们燕家的女儿,不愧是老燕将之后!” 两军于泽城会师,驻扎在东梁的南天门。严荼大军是从泽城北门而入,而南门外不至二十里就是南海国的大军。他们的军队约有三万兵力,因为前期两国在海上交战,东梁惨败,未能把他们逼退回去,反而让他们从海上登陆,占领了泽城南门......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31回:请缨出首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2回:降雾夜偷袭 三日后,夜降大雾,天赐良机。 燕归晚同李韵和于亥时末,率领一千铁骑,沿西城门悄然出城,绕道而驰。为避免弄出太大声响,还为战马都套上马嚼子。众将士均身披金革战袍,头戴盔帽。一部分骑兵手持弓箭,背负箭篓,腰佩宝刀;另一部分骑兵则手提一杆梨花长枪。东梁巾帼蓄势待发,誓要给那对面的南海小儿一个教训。 燕归晚能感受得到,众将士想要上阵杀敌的急迫心情。但今晚她们是去偷袭,并不可与南海国正面开战。她们只有一千人,燕......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32回:降雾夜偷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3回:城下单枪马 袁朗听闻嗤之以鼻,轻蔑道:“倒不是轻视她东梁女国,但终究是女子当家,居然派两个黄毛丫头来出战?” 手下人躬身垂首,等待袁朗的示下。袁朗略沉思片刻,“召集众将就地议事!” 须臾,南海国的众将领已围在袁朗身边。他乜斜众人,故意刺激道:“你们自己说丢不丢人?让东梁那一千女子给弄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 众将领不敢接茬,接二连三的把头低下去。袁朗踅步到他们每人面前,“前面几场仗打的太过顺利,以为胜利在望就可麻痹大......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33回:城下单枪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4回:兵临南天门 张枭受到燕归晚的挟持,不得不吹响口哨。他的那匹坐骑闻得哨声,自不远处嘶鸣奔来,停顿至二人身前。燕归晚将长刀稍稍用力一抵,张枭只好顺从地将燕清影的头颅从马身上摘下来,乖乖交递回燕归晚的手中。 燕归晚接过头颅,心头不由得一沉,那是她燕家女儿,居然被敌寇如此亵辱! 就在这个分神的档口,张枭反手一扯,急速逃脱她的刀下,给她来个过肩摔。燕归晚被掷了空,踉跄摔倒在地。待起身再要追赶,他已一跃跨马,打马绝尘而逃。燕......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34回:兵临南天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5回:燕将军有喜 且说南城门终究被敌寇给撬开,南海大军蜂拥而入,埋伏在瓮城上的士兵奋起反击,成功做成一次“请君入瓮”。冲进来的一批批南海士兵被射杀倒地,顽强抵抗的东梁士兵也同样死伤无数。 南城门里外血流漂杵。以张枭为先锋的南海大军,杀红了眼,如失控的野牛,往泽城中疯狂来袭。李韵和同燕归晚纵马横于门下,率领东梁众将士,拦在城门下,誓要将他们一步步逼退出去。 无数尸体在燕归晚的身边倒下,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压迫地她就快要喘不......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35回:燕将军有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6回:郎代妻为将 徐墨卿的一席话,令原本就惊讶不已的众人,更加瞠目结舌。 堂堂东梁女儿国,自古就是男主内女主外,平日里这位赫赫有名的永丰王殿下做“女子”扮相、爱好舞刀弄枪也就作罢,就算是功于心计,城府颇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东梁虽少见,但也不能说从来没有过。 可是上阵杀敌这种掉脑袋的事,的确没有男子上场的先例。他这么做可是要被世人诟病的! 朱欣然欲言又止,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严荼更是一副被万般不解的表情。仍是李韵和上前,......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36回:郎代妻为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7回:丰城翘首盼 暮春时节,京都丰城,皇城瑞祥宫内。 女皇徐钟卿将泽城发送来的战报放在玉案上,服侍在她身边的正是新晋的男妃朱谦。 “得以喘息一阵儿,算是个好消息吧。”徐钟卿吐了口气,沉吟道。 朱谦双手奉上一盏清茶,“仰赖陛下恩泽。” 这送来的战报上,只说明两国交战的情况,燕归晚等众将领的卓越表现,这些被严荼一一上表。但是燕归晚战前有孕,徐墨卿代妻为将这种事,她却一个字也不敢提。 倒不是刻意隐瞒女皇陛下,是她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在......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37回:丰城翘首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8回:天时地利和 在商城至泽城的官道上,一支运送粮草的队伍正井然有序地前行着。为首的将领便是刚刚代替了燕归晚职务的徐墨卿。 这样炎热的天气里,穿着笨重的铠甲已经够遭罪,可他的脸上还蒙着一层面巾。对外只说燕将军面皮有疾,不可摘下来示人。 虽然该知道的都已知道,但是该防着的还得防着。戏,总得做一做。 徐墨卿在队伍之中来回巡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密切关注着周遭的一草一木。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接任以来的第一份要务。朱欣然到最后仍......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38回:天时地利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9回:最后的战役 徐墨卿随手拿过绢巾,轻拭她的唇角,“真希望,这罪由我来替你受。”他扶着她重新走回榻上。 燕归晚轻轻喘息,“哥哥又在始胡言乱语。” 徐墨卿俯下身来,想要将她的皂靴脱掉。燕归晚拉住他的胳膊,“你干什么呀?还没有天黑呢!” “没有天黑,就不能上榻歇息了?我可见不得妻主大如此不舒坦。”徐墨卿边说,边将她的皂靴脱下。把她稳稳地安放在榻上,再替她盖上一层薄被。 燕归晚由着他摆弄,痴痴地笑道:“我看用饭穿衣,你也一并帮......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39回:最后的战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0回:归来仍少年 话说燕归晚妻郎重新踏上丰城的故土,是两个月以后的事。 自他们随严荼大军离开泽城,不至五日,燕归晚的身体就开始吃不消。 尽管严荼早为她寻来舒适的马车,但路途颠簸、行军速度且快,加之她的孕期反应很大,眩晕、恶心、乏力,导致她的身体羸弱不堪。 徐墨卿不忍她这般遭罪,便主动提出来,不与大军同行,另自行回往京都。 严荼李韵和等均不舍,但还得顾全大局,为他们妻郎拨些身手较好的侍卫,在路上护其安危,便先行返程复命。 此......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40回:归来仍少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1回:知是故人来 “那明日带上我吧?”想起秋生的死,燕归晚不免伤感,她还没有去他坟前祭拜。 徐墨卿坐下身,“待你身子轻了,我再带你去,现在不可以。” 一想到秋生在屠苏城郊外惨死,他心里更不是滋味。相伴十多年的忠仆,就这样为他们丧了命。 “我不跟你争,既这样,就多拿些钱过去。还有九莺,你也一并赏了吧。她最难过,也最辛苦。” “晚儿真是操心的命!”徐墨卿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些事我怎会不替你想着?你这小脑袋里什么事都想着,累不累?” 燕归晚讪讪地笑道:“在外面时也想不起来,这一回来就不由自主,想是以前的落下的习惯。” “千万不要传给我女儿,我才不要她像你这样。” “女儿女儿,成天唠叨是女儿!儿子不好么?重女轻男!” “什么都成!一个孩子哪够,咱们以后慢慢生!” 燕归晚紧皱眉心,“一次就够了!” 她虽从不抱怨,但这几个月所受的罪,他都要心疼死了。一方面是在途中持续赶路,得不到好好静养;一方面她身上的旧疾又太多,身上的负荷愈加严重。 “都听你的,晚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转了话头,望了望窗外东厢那边,“后晌跟明郎谈的怎样?” “你……可容得下他?” 燕归晚既然这样问,徐墨卿已知韩明子的心思。他握紧她的手,宽慰道:“容得下,晚儿放心。不过……” 燕归晚脸色一沉,“不过什么?” “不过自打你回来,安生那小崽子便越发没有规矩。晚儿若是再纵容,恐将来不成气候。” 她晃了晃他的手臂,“哥哥当真吃小孩子的醋?” “安生已然十三四岁,泽儿像他这么大时,都在外面会小女君了。” 提起燕泽银她便开始头疼,要是安生真长成胞弟那般,再管教起来可要费大劲儿。燕泽银前些年的那些风流事还少么? “我让明郎平日里多教教他。” “不够。” “那还要怎样?” “你别护着他,把他叫进来,给他立规矩。明确告诉他,你是主,他是仆。这桃夭馆里以后再不会多一位通房男眷。” 燕归晚笑了笑,“行行行,我听哥哥的。” “做你的夫郎真是提心吊胆,家里防着外面防着,要了我的命啊!” “外面?” 徐墨卿略停了停,肃然道:“我允诺杨厦的事情没有忘,只是当真把家财给他送过去,的确有很多不妥之处。可若不送,岂不是失信于人?” “哥哥还是免了吧。” 她有意识坐起身,徐墨卿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她靠在她的怀中,气息稍稍微弱,“他……” 徐墨卿坦然笑道:“他老早就知道南海侵犯东梁的实情,这件事促使他最终放了手。他知道你志在沙场,而不是府院闺阁。” “你都知道了?”燕归晚抬起眼眸,“哥哥别吃醋。” “杨厦知道你担心凉城安危,所以才给你吃了定心丸,派葛华在过关前,过来说了那番话。只有这样,你才能大胆的去南疆。”徐墨卿将她抱紧,“他是值得敬重的对手,有这么个人在虎视眈眈的觊觎你,我这心啊……” 燕归晚侧过头亲吻他,缱绻着凑到耳畔,“我这心不都在你这么!” 徐墨卿的身子微微颤抖,极不情愿地将她轻轻推开,“妻主请自重,调戏了我,后面的事又不管,坏透了!” “那你等等我嘛,就……”她掰着手指头算算,“还有半年而已。” “半年……”徐墨卿咬牙道,“半年之后,我定要把你嚼烂!” “啧啧,真是个记仇的郎卿。” 燕归晚在卧房里歇息两日,憋闷地透不过气起来。徐墨卿争犟不过她,只好随她来到院中卷棚里晒太阳。九灵和童生在身边伺候着,时不时给他们妻郎讲些这二年里发生的趣事。九莺则让徐墨卿放了长假,让她多歇息一段时间再回来。 “前儿允主还说,这署夏里最难熬,要小的留心伺候。”九灵搭在乘凉枕塌边上,替燕归晚捏着小腿。 燕归晚像是睡着了,半晌没有吱声。九灵使了使眼色,便有小婢女去房里取被褥。徐墨卿忽地站起身,低声道:“我去吧。” 九灵心中纳罕,九殿下以前便没有什么架子,这次回来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更快要忘记他是个王爵。 徐墨卿刚刚走进正房里,便有几位旧友走进桃夭馆。他们便是柳扶风、柳宜风还有柳萱薇。 九灵见是他们进来,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轻了几分,示意他们燕归晚正在小憩。岂料燕归晚却忽然睁开双眸,“九灵,怎么了?”余光一扫,已看清是他们三人。 她让九灵将自己扶起来,柳萱薇也上来帮忙搭手。燕归晚缓了缓神,才道:“这几日晚上睡得不好,这会子就爱打瞌睡。” 九灵唤人搬凳看茶,恰徐墨卿抱着被褥走出来。三人刚刚坐定,又赶紧起身给他行礼。徐墨卿心情大好,爽声笑道:“你们还知道来呢?再不来,晚儿就要挑你们理了。” 他自然地将锦褥搭放在燕归晚脚边,“可不好教风吹到,天气热也不行的。不然咱们进堂屋里说话?” 燕归晚直摇头,“实在太热了,就在这里吧。” 柳萱薇用手指点了点脸皮,“真羞!” 柳宜风却道:“哎,小妹是见的少,我们早就习以为常。”他跟柳扶风相视而笑。 “敢情你们是来笑话我的?”燕归晚红着脸道。 柳萱薇坐到她身边,“妹妹哪里敢!前几日怕姐姐忙着,也没敢过来打扰。得知姐姐回来,我和哥哥们高兴死了。” “姑母姑父可还好?” “承蒙姐姐挂念,家里都还好。”柳萱薇显然不太想提柳家的内况。 燕归晚察觉出来,转头又问二柳,“你们可还好?宜风瞧着倒是比先前更水灵了。” 柳扶风替他回答:“可不是么。晚妹妹不知,宜风要嫁人了。日子定在今年上秋。” 柳宜风羞赧地底下头,羞答答的不言语。 “是什么人家?”燕归晚听闻大喜,赶忙追问。 “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仍是柳扶风替弟弟说道,“这缘分还是慕家给牵的。” 徐墨卿愣了一下,笑问道:“秦儿还做上保媒的事了?” “我们柳家和慕家是拐着十八个弯的亲戚。慕家有一房远亲来京都投奔秦君,那女君的夫郎早些年过世了,有意再寻个填房。秦君这才将他们二人撮合,未成想竟然真的成了。” “既然是秦君选的人,我信得过。”燕归晚摆摆手唤来九灵,轻声对她嘀咕几言。 少焉,九灵从屋内拿出个小盒子来,替燕归晚交到柳宜风手中。柳宜风一瞧,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说什么也不肯收下。 “姐姐,宜郎才不是来讨东西的,宜郎只是……”柳宜风涨红了脸,说话语无伦次。 燕归晚按了按太阳穴,故意道:“宜郎别嚷,别推托,我喜静的。”笑了笑,继续说道:“自你们决定出府那日起,我便承诺过你们若嫁人,我定会替你们备份嫁妆。” “收下吧,宜郎。”徐墨卿将小盒子重新放进柳宜风的掌心里。 不用打开翻看,也知道这份礼有多重。见状,柳宜风又要跪地拜谢。徐墨卿一把将他拉起来,“跟你们姐姐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 燕归晚跟着道:“可不是!那扶郎呢?” 柳扶风洒脱一笑:“宜郎嫁出去,我那儿小院宽敞不少,高兴还来不及呢!”他指了指柳萱薇,“这丫头还要过来与我作伴,我才不干!难得清静!” “那扶郎要是在家待得腻了乏了,便来这边走动走动,舅父、祖郎、乔郎,还有那只脱兔,哪个人,你不熟悉?” 柳扶风笑着应声,即便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已决定不把哀伤的一面再表露出来。更何况他现在过得已经很好,至少自由自在,不愁吃穿用度。 说够了二柳,燕归晚把眼光瞟回柳萱薇身上。 “就你不吱声,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柳萱薇挠了挠头,“考学没中上,没脸见姐姐。” “这回真的想好了?当真要去参军?”燕归晚还记得与她的“一年之约”,虽然迟到了这么久。 “想去!”柳萱薇无比坚定道。 燕归晚沉默了一刻,“可知道清影的结果?” “妹妹知道。”柳萱薇仰起头,“晚姐姐、岚姐姐、清影清璧都是在军中,我柳家也有好女儿!我一定行的!” “不怕死么?” “不怕!”柳萱薇往燕归晚身上贴了贴,“姐姐们不怕,我也不怕!” 燕归晚望向徐墨卿,“哥哥,让她去往韵和那边如何?” 徐墨卿抚着下颌,道:“也好,有韵和同岚妹,对萱薇总有个照应。” “太好啦!”柳萱薇欢呼雀跃。 “别高兴的太早。”徐墨卿泼了盆冷水,“就算没有战死沙场,也可能像你姐姐这样,浑身都是伤。” “你别吓唬她了!”燕归晚靠在枕塌扶栏上,“这也不是着急的事,待让殿下去外头说说。对了,宜风成亲是在哪日,我怎么着也得去讨杯喜酒喝……” 见燕归晚歪在榻上张罗着一家大小的事情,尤其她现在身子还沉,徐墨卿疼在心里。这便是他嫁的那个人,燕公府的嫡长女,小小年纪挑起一门宠辱兴衰。永远都是护着她的弟弟妹妹们,也永远都把他徐墨卿护在心头,至死不渝! 喜欢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请大家收藏:()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谜书书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342回:延绵情切切 且说应下柳萱薇从军的次日,李韵和便带着燕泽银回到燕公府。燕泽银踏进桃夭馆,冲着长姐就撒欢跑来。被徐墨卿一巴掌推出去,紧张兮兮道:“你这只脱兔,能不能给我消停点?” 李韵和在后面用手捂住脸,自叹,这泽郎都是被她给惯坏了。 燕泽银瞥了瞥徐墨卿,“瞧姐夫这副德行!”他左右一闪,已蹦蹦跶跶地跳到燕归晚身边。 “长姐~”燕泽银拉着长音,嗲得燕归晚都有些受不住。 “你哪像个当爹的郎卿?”她甩开燕泽银搂着自己的手,“给我老老实实坐一边去!” 徐墨卿同李韵和在旁坐定,二人倒是没有丝毫寒暄,开门见山,不到一盏茶工夫,柳萱薇从军的事情已安置妥当。再看燕泽银,仍腻在燕归晚身侧,小兔子似的上蹿下跳。 “啊呀,这么说来,千落山上的那群土匪还挺厉害?我姐夫当真跟那阮三娘睡啦?” 听到燕泽银一惊一乍,徐墨卿手中的茶盏都已拿不稳,李韵和更是当头一棒,“韵和也甚是好奇,殿下当时真施了美男计?” 徐墨卿只觉自己的天灵盖都在“嗖嗖嗖”作响。燕归晚忽地站起身,往他们面前走来。 “都被我当场逮住,还能有假?” 燕泽银跟在长姐身后,向徐墨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坏笑。徐墨卿红着脸,道:“我这清白全毁在晚儿手里了。” 燕归晚不以为然,“我扯谎了吗?” “没有!”徐墨卿满眼宠溺,“妻主大人说的句句是真。” 徐墨卿这么一“坦白”,燕泽银登时炸毛,“哎呀呀,姐夫啊,万没想到……” “行啦,泽郎!”李韵和发了善心,替徐墨卿解了围。 燕归晚不肯落座,扶着肚子在堂屋里慢吞吞地踱步,“你们家少寅呢?怎么没带过来?” “能不带来么?主母想的紧,在上院跟佳念玩儿呢!”燕泽银撇撇嘴,往长姐的肚子上瞟几眼。 “你盯着我肚子干什么?” 燕泽银没回长姐,反而转头问徐墨卿:“姐夫,我姐姐这两日肚子见长啊?刚回来的时候瘦得跟竹竿似的,这——”他又上下打量一番,“这长得是不是有点快?郎中怎么说的?” “郎中只说晚儿之前太瘦弱,要我们日常多为她补补。”徐墨卿回忆道,“只是你长姐根本吃不下多少东西。小姨母过来言传身教,也说晚儿这情况有点特殊。不馋嘴、不嗜睡、脾气也好得很。” 燕泽银同李韵和对视一眼,道:“韵姐姐有孕那会儿,也不馋嘴不嗜睡的,但她脾气不好,天天变着法的跟我吵架。” “我有么?!”李韵和瞪起圆溜溜的眼睛。 燕泽银往长姐身后躲去,“怎么没有?妻主可是忘了,我天天是怎么哄你的?” 李韵和羞惭,不再言语,端起茶盏大力刮响盏盖。 燕归晚也有些懵然,“那我是不是胖了许多?不行,我得去花园里走走。” 她抬腿就要迈出正房,幸好教徐墨卿给拦下,“晚儿这是怎么了?说风就是雨的?” “我都要待傻了!再过几日,只怕连路都不会走了!” 燕泽银在另一侧搀扶长姐的手臂,“外面日头毒,花园还是免了吧。陪你去上院里坐坐,跟姨母他们说说话。” “也成。”燕归晚被胞弟说服。 李韵和已起身,准备同他们去往木李楼。徐墨卿却道:“那泽儿好生照顾你长姐,我先出府一趟,就不跟你们过去了。” 徐墨卿趴在燕归晚耳边,轻声道:“我去见个老相好!” “你去吧!”燕归晚笑道,“也替我带个好。” “晚儿这张嘴啊!”徐墨卿捏了捏她的下颌,带着童生和安生出府去了。 虽不是什么老相好,但徐墨卿的确是去见了位故人。那便是周未一直惦念的年叙遥,在万里城分别时,周未向他暗暗地提起过。徐墨卿已记在心里,此番回来,便让亲信在丰城里去寻他的下落。昨日才将他的蜗居之处找到。 徐墨卿来找他,不是什么恻隐同情心泛滥。只是觉得还没有报答周未和金鹏的救命之恩,他这条命能活下来,不止有燕归晚、杨厦和谢青玄,还有周未和金鹏的舍命相助。 朱雀台大厦倾倒,他们二人也不知会漂泊到哪里?这辈子……怕是无缘再见。那句“盼与君重逢”,多半只是一种憧憬。所以帮年叙遥,便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主仆在一处破落的小院前停下脚步,童生走上前,道:“殿下,琉璃楼那边给的消息就是这里。“ 徐墨卿点点头,“安生,过去敲门。” 安生近来比先前懂规矩不少,乖顺地走到门首,敲响大门。可扣门多时,却始终无人响应。安生扭头望向他们,童生猜测道:“殿下,可能家中没人。” 徐墨卿略有失望,只见一落拓男子披发松衫,手中提着酒壶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你们是谁?来我家作甚?” 徐墨卿定睛望了一会,心生伤感。他试探唤道:“可是遥郎?” 那男子微微一愣,许是很久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他,缓缓抬起双眼,凌乱的长发里,亮出一双好看的眸子。 童生咤道:“见了永丰王殿下,还不赶快行礼?” “童生。”徐墨卿拦下他。出去这二年,已让他越来越模糊自己的身份。 年叙遥“扑通”跪地,“殿……殿下……小人酒醉脑子不清醒,还望殿下恕罪。” “进去说话吧。” 年叙遥却愣愣的,“寒舍,寒舍……” “无碍。” 年叙遥没奈何,只得将徐墨卿请进家中。屋子里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年叙遥不知让徐墨卿坐哪才好,紧张地直冒虚汗。想几年前也是风流俊朗之人,现下已变成这个样子。 徐墨卿一径坐到那把摇摇欲晃的交椅上,“无需客套,遥郎,坐吧。” 年叙遥两只手拢在袖中,低着头不言不语也不坐。 徐墨卿吁了口气,“令长姐的幼女呢?我记得当时将她赦免了。” 年叙遥再次抬起头,眼泪已止不住地流淌。“是我无能,甥儿年幼得了重病,我却没钱为她请好的郎中。在床榻上堪堪躺了三月,便去了……” “怎地不去求人?”徐墨卿心中一凛。 年叙遥顿了顿,“年家早成为过街老鼠,谁能施以援手?”他说的无尽苍凉,也是人世间的无奈。 徐墨卿唏嘘半晌,才捡好听的,将周未的近况说与他知晓。半真半假,像是欺骗他,也像是在欺骗自己。 年叙遥哭得泪眼婆娑,“还有周郎惦念我这个人……”往事历历在目,仿佛昨天他还和周未在年家大院里赏月,今日就各自天涯。 “年家有罪,但改惩戒的全都惩戒。遥郎,既然还活着,就不可自甘堕落。周未也不愿见你如此苟活,对么?” “可是……” “你也是读过书的郎卿,我引你去琉璃楼里谋个差使, 你可愿意?” “当初我们年家对杨家那么不好,他们能容得下我么?” “我替你出面,你且记住年家之前的教训便好。” 年叙遥哽咽多时,“谢殿下大恩,遥郎谨记于心。” 徐墨卿浅笑起身,“不要谢我,要谢就谢周郎吧。” 木李楼中,众人围坐在堂屋里,看燕归柠带着两个小甥儿在庭院里嬉戏。 “两年未见,归柠都这么长大了。”燕归晚单手拄腮,笑盈盈道。 燕乐允感慨道:“日子过得还不快?我与晚儿同年成婚,这一晃都过去五个年头。” 燕归晚抚了抚身下肚子,“可我才刚有孩子。” “哎,就是和孩子的缘分晚了些。”燕乐允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说的有点唐突。 燕泽银搂在燕乐施坐在上首,大热天里也同姨母起腻。李韵和早是见怪不怪,他们妻郎两个在家时,那场面比这更加肆无忌惮。 “你这是从你长姐那腻歪到我这里了!赶紧给我坐好!”燕乐施看似使劲儿推他一把,实则半点力气都舍不得用。 燕泽银根本不听,仍像没有骨头似的,贴在姨母身上。 “韵和,萱薇的事……”燕乐施忽然问了一嘴。 燕归晚明白,主母嘴上说再也不管柳家死活,到头来还得看在死去父亲的份上,暗地里帮衬柳家一把。 “主母放心,殿下已跟我交代明白。待上秋就让她过来,没啥特权也没啥讲究,以前晚姐姐怎么带我,我便怎么带她。只要这孩子肯吃苦就行。” “那就好。” 燕乐施望向燕禹城,提了口气,也不知该对他说点什么。 燕清璧让燕归晚替她稍回来的那句“燕清影是英雄。”,燕归晚在回来那日已对燕禹城说过。但是多少荣耀与抚恤,也换不回他女儿的命。得知燕归晚要归来,本做好跟她大闹一场的准备。可见到的却是瘦弱到站立不稳,还怀着身孕的甥儿。 “舅父……”燕归晚低唤了他一声,“你若不痛快,就骂我两句吧。” 燕禹城起身走到她跟前,慌得燕泽银麻溜挡在长姐身前,“舅父,你要干什么?我长姐身子沉着呢!” 燕禹城骂道:“你个小猢狲,把你舅父想成什么人!起来!” 燕泽银一步一蹭地给燕禹城让开地方,燕归晚就要起身,燕禹城忙让她不要动。 “谢我甥儿替清影找回全尸。舅父之前那样撒泼,是舅父不对。我也是怕……” 燕泽银立马又跳起来,“不怕!沈家那老东西再过来闹事,我先上去撕烂她的嘴!” 燕归晚定了定神,“舅父,我……清璧会成将的,她跟着欣然将军定能有气候。” 燕禹城点点头,“我知道的,让晚儿费心了。” “无论是岚儿、清影、清璧还是萱薇,她们都是我妹妹,我自然希望她们好。” 燕归柠一溜烟跑进来,抱住燕归晚撒娇道:“长姐,长姐那我呢!” “归柠也是我妹妹呀!” “等我长大了,也要去从军!” 众人大笑一遭,燕归晚捏捏她的小脸,“你知道什么是从军?” “我知道!”她指了指李韵和,“姐姐日常来家时,总是穿着盔甲,特别威武,那应该就是从军吧?” “归柠说的没错,等你长大了,也穿铠甲从军去。”燕归晚抚了抚她的头。 燕归柠满意地咧嘴笑道:“等我长大了,还要去远方找父亲呢!” 喜欢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请大家收藏:()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谜书书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343回:刘郎再进京 燕归柠粲然笑说,满脸的天真烂漫,反而把堂屋里的众人给弄得不自然起来。燕乐允唤女儿的名字,教她到自己身边去,不准在这里乱说话。可她眼神里的慌张和羞愧却掩饰不掉。 燕禹城将燕归柠抱在身上,哄笑道:“来,归柠跟舅父出去玩去!” “城哥……”燕乐允蚊呐地说道。 燕禹城冲她们摆摆手,示意你们慢慢谈,便带着燕归柠走出木李楼。 李韵和也特有眼色的跟着起身,“泽郎,咱们出去瞧瞧少寅吧。” 燕泽银却迟迟不肯挪地方,眼巴巴地望向眼前几人,害得李韵和只能将他强行拉出去。 堂屋里就只剩下燕乐施、燕乐允和燕归晚三人。燕乐施掸了掸外袍上的褶皱,慢声道:“现下就咱们三人在此,小妹,你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燕乐允把头埋得很低,两只手在身前紧紧地攥在一起。 “甥儿也要避嫌么?”燕归晚撑着桌脚就要起身,燕乐允忙道:“晚儿莫动,我说,我说。” 原来近二年,刘练悄悄地回来过丰城一次,也如愿地见到了自己的女儿。面对女儿,他心生疼惜,面对燕乐允更加觉得愧疚。可是当初做的那些事太过荒唐,他知道燕家人是不会原谅他了。遂在丰城里小住些时日,就又回到原籍去。 这件事燕乐施是知情的,若没有她的默许,燕家的大门根本不会对刘练敞开。只是这个头开了之后,对燕归柠的影响很大。小小的人儿,最初没觉得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同。但随着少寅和佳念的出生,她发觉别的孩子都有爹爹和娘亲,唯独她只有娘亲一个人。 起先燕乐允先哄骗她,道爹爹在很远的地方,得等她长大了以后才能回来。后来刘练忽然来了京都,终与女儿相见厮认。这孩子才确定,母亲没有骗她。可刘练的再度离开,却对燕归柠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从未拥有过和拥有过后失去,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尤其燕归柠还是那么小的孩子。 燕乐允只得暗暗相劝,外人怎么能知道,她在竹梅苑里,是怎样苦口婆心地讲与女儿。一方面她不想让女儿对自己的父亲有很糟糕的坏印象,一方面她又不敢让外人知道这点,生怕大家觉得她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今日只是个意外,燕归柠无意间说露了嘴,才将这个问题给抛到明面上来。燕归晚离家这么久当然不知情,但燕乐施心里却很明镜,她一直都在等小妹开口。 “刘家……刘轩德去年过世了……”燕乐允缓缓道,“自打唐家倒台,长公主和黄妃相继薨逝,刘轩德的夫郎黄氏便郁郁寡欢。整个黄氏一族,像他那样苟活下来的几乎没有。后来刘轩德被新皇下令告老还乡,在地方上过得也捉襟见肘。” “刘老的脾气过于执拗,愿意钻那些无用的牛角尖。”燕归晚叹息道,“其实她的本质还是很纯良的,做了一辈子清流……最后真的可惜了。” 燕乐允认同地点头,继续说道:“是黄氏先过世,刘轩德伤心欲绝也跟着去了。刘缨在地方上做个小吏,也极其不顺利。上次刘练回京便跟我说,他和他姐姐一家,想回到丰城来讨生活。” 燕乐施冷笑一声,“他们回丰城讨生活跟你说有何用?你燕乐允何时长本事了?” 燕乐允的脸色更加难堪,“二姐……” “二姨母,还是让小姨母把话说完吧。”燕归晚哄劝道。 燕乐施不再言语,但听燕乐允接着说:“我自是没这个本事,可刘练提出来,想与我……再续前缘。”她这几个字一说出口,便立刻起身,“咣当”一声跪到燕乐施面前。 “二姐,小妹知道错了,这话小妹就不该说。当初小妹伙同刘练做出那般伤天害理之事,若不是二姐宽宏大量,哪里会有小妹今天,更不会有归柠的今天。” 燕乐施面无表情,淡然道:“你起来说话。” 燕归晚也道:“小姨母还是起来吧。” 燕乐允这才站起来,重新回到圈椅上坐定,但整个人仍是紧绷绷的。 “乐允的心思我已明白,你还是很想跟刘练再续前缘,对不对?” “二姐,我……” “你若没这个想法,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早跟你哥哥一样,对那沈家喊打喊杀。想来刘练对你还算有几分真情。归柠这么小,也不该没有父亲,你若真的想跟他破镜重圆,我也不拦着你。” 燕乐允的目光一闪,根本没想到燕乐施会答应的这么痛快。但转瞬,燕乐施又说道:“可有些话,咱们得先讲在前面。还是当初我跟你提过的,你们来另开一府,去外面单独居住。” “二姐,我不要离开咱们家!” “你放心好了,我对归柠没有成见,她还是我燕家的好女儿。对你们也是分住不分家,你白日里照常回府里来,晚夕再回去。刘练呢,我让他进门,可就是不能在我这府上过夜。”燕乐施寻思半日,“咱家后院还有不少空地,不然上了秋就找人动工,在后面给你们另开一门,你们就搬到那边去居住吧。” “那竹梅苑……” “竹梅苑还是你的地方,以后也是归柠的,若是你和刘练以后再有孩子,咱们再慢慢盘算。” 燕乐允期期艾艾,心中泛起一股股涌泉。 “晚儿,你觉得我这么安排可行?” 燕归晚还是撑着桌脚站起来,“主母,甥儿无论如何都要跪拜您一次。” 她这边刚一跪地,燕乐施忙不跌将她扶起来,“你这个孩子干什么!” 燕归晚被她让到自己身边坐下,“小姨母的心思甥儿听明白了,刘家郎卿看这样子也是真心实意要回来。二姨母这么做,一则全了小姨母和刘家郎卿的情谊,让归柠重新得到爹爹;二则也是对他犯过罪孽的一个警示。甥儿觉得可行。” “我知道的,晚儿。”燕乐允低啜道。 燕归晚望向燕乐允,“小姨母可莫要忘记,当年二姨母差点被害死。这件事情,您得时刻牢记,二姨母今日之选,全都是为了咱们‘燕公府’那块匾额,是二姨母苦苦支持这么多年,它才没有捯!” 燕乐允不住地点头,已是满眼的泪水。 “小姨母给刘家去封书信吧,让他们以回京探望朱老为由头。明日我让殿下帮忙去趟省部里,让刘家可名正言顺的回到京都。刘缨的夫郎朱夕然回来探望朱老,合情合理。想来朱老自己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件事咱们在背后推一把吧。” “这样最好。”燕乐施拍拍她的手背。 “殿下与我在凉城时多受朱仙然的照顾,清璧现在也在朱欣然手下为将。本来一回到丰城,我就应该登门看望朱老,这一耽搁就是这么些时日。”燕归晚自责道。 “你现在身子沉,本不该操心这些。” “主母别担心,我乏的无聊,这些事早该去做了。也希望可一举两得,刘缨妻郎回到朱家尽孝,刘练也能得到妥善安置。” 燕归晚坐得有些乏累,“这件事还未办成,小姨母先不要张扬,也不要对归柠提起。我有些难受,先回桃夭馆歇着去了。” 燕乐允替她唤进来九灵,叮嘱下人们好生服侍着。这一日的事才算了结。 次日一早,燕归晚便嚷着徐墨卿要带她一同外出。徐墨卿哪里肯让,作好作歹地哄着她,效果却甚微。 “我在家中实在待不住了,人家郎中都说我现在胎象很稳,可以适当的走动走动。”她拉住徐墨卿的风袖,“你就带上我嘛。” 徐墨卿不肯松口,她又把头蹭过去,“哥哥~” “我真是怕了你!”徐墨卿的坚持就这么被化解掉。 燕归晚出这趟府门,大官儿小幺跟随一堆,这是徐墨卿同意她外出的前提。燕归晚靠在他的肩头,“这两年在外面野惯了,回来稍微有点排场,还怪不适应的呢!” 徐墨卿掀开马车帘子,往外面瞧了瞧,“咱们先去琉璃楼,把年叙遥的事情交代下去,待晌午下了朝,再去省部帮刘家说情。” “你也不怪我,又往自己身上揽事情。” “我帮了年叙遥,晚儿不是也没有怪我?” “也不知周未和金鹏会去哪里?哥哥的心思我懂得,帮年叙遥就是在帮周未。” “我还怕主母知道会不高兴呢。” 燕归晚“噗嗤”笑出声来,“若是不高兴,之前慕辰的事该怎么说?你把她曾经的面首,送给了女皇陛下。” “遥郎的年岁较大,恐不会有慕辰的好运。我能做的也只是让他不再饿肚子。” “哥哥心善。” “晚儿何尝不是?”她揉了揉她的头,“我们之间还互吹什么?” 燕归晚咯咯地笑道:“也是。最初我就对你太板着脸,是不是特别不解风情?” “何止不解风情?那时候你古板的要死。有点……假正经!” “哥哥好到哪里去?各种标新立异,乖张放浪,谁能喜欢你!” “那后来呢?后来晚儿喜不喜欢我?” “喜欢啊!”燕归晚甜甜地说道。 徐墨卿得意地笑道:“待把眼前这些事处理好,随我去静亭里养胎好不好?秀水山上清静。” “算了,麻烦的要命。还是等生下孩子,带着他一起去。静亭可是咱们的福地呢!” “也好,听妻主大人的话。” 不日,待在原籍的刘家人先接到燕乐允的来信,而后又收到省部的通函。时隔几年后,他们一家人终于踏上了回丰城的归途。 刘练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可刘缨却不忘提醒他,此番回去,莫要再重蹈覆辙。与燕乐允安生过日,抚养燕归柠成人才是正确之举。 刘练满口应道,也反过头来说与刘缨:“朱老病重,姐姐还须陪着姐夫在她老人家跟前尽尽孝。两位大将军都不在朱老身边,这时候若姐夫回去,朱老心里也能好过些。” “这件事得益于燕家的帮忙。他们家以德报怨不计前嫌,我和夕然心里都记得呢!” 喜欢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请大家收藏:()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谜书书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344回:倚风临耄耋(上) 却说夏日冗长,燕归晚依旧在桃夭馆里晒着太阳。徐墨除了偶尔外出,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陪在燕归晚身边。自打回到丰城,他们的日子就过得格外平静,许是腹中孩子所致,倒也是求之不得的状态。 有时燕泽银会回来陪伴她,有时燕禹城、杨祖亭他们也会来桃夭馆里坐坐。大家都是过来人,纷纷向她传授经验之谈。把原本没怎么紧张的燕归晚,弄得时而也紧张兮兮的。 一时,燕乐允跑进桃夭馆,手中拿着的正是刘练给她的回信。 “晚儿,刘家人已在路上,估摸再有三五日就能进京了。”燕乐允兴高采烈道。 燕归晚睇着燕乐允,笑道:“瞧把小姨母乐的,都合不拢嘴啦!” “哎呀,晚儿就不要笑话我了!” “甥儿哪里是笑话小姨母,我这是替您高兴!” 姨甥俩絮话一遭,燕归晚唤来九灵,“去库房拣几样好点的礼物备着,后晌随我去趟朱府。” 九灵应了声,刚往外走几步却又回来,“晚主,咱这礼物备得下,可您后晌出门,殿下他知道么?” 燕归晚努努嘴,“小姨母瞧见了,这桃夭馆里我说的不算,他们这些人全被殿下给收买了!” 燕乐允相劝道:“晚儿还是听殿下的话吧!你若这么冒冒失失出去,莫说殿下,就连我们都跟着捏把汗。不为你自己,也得为腹中孩儿着想是不是?” “晚儿又在我说什么坏话呢?”未见徐墨卿的人影,朗声却先传进来。 燕乐允忙地起身行礼,“殿下回来了。” “小姨母坐吧。”徐墨卿笑道,转头盯着九灵,“你们主子又在折腾什么呢?” 九灵堆着笑,解释道:“晚儿后晌要出门,您再不回来,我们哪里能拖得住呀!” 燕乐允见状,便借故离开了桃夭馆。 徐墨卿一径跨到她的身边,“祖宗啊,又起什么幺蛾子了?” 燕归晚抬起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哥哥这就招架不住啦?我好像还没有像韵妹妹小姨母她们那样,把脾气变得很糟糕呢。” 徐墨卿的下巴在她手指上蹭了蹭,“是没见过晚儿疯闹什么样?但妻主大人可怜可怜我吧,好歹忍忍,待孩子落地随你怎么闹腾。” “不跟你闹了!”燕归晚收回手,一本正经道:“后晌陪我去趟朱府吧,咱们早该去的,一直拖到今时,刘缨刘练他们过两日就要抵京了。“ 原来是为着刘家朱家的事,徐墨卿松口气,“朱老那里的确该去。”她将她的鬓发向耳后拢了拢,“可还有个地方也不能落下?” “是哪里?琉璃楼么?你这几日总往那边走,年叙遥的事情应该安置妥帖了吧?” “遥郎的事早就结了,今日我辗转去了趟慕家。”徐墨卿唇边带笑,明显是有好消息要说。 燕归晚立马猜到,抢问道:“秦君与王生好事将近了?日子定在哪一天?跟宜郎的婚期挨着么?” “慕家的日子定在下月初,宜郎是上秋之后。这慕秦和王启本该老早就成亲的。偏那王启是个实心眼,哄着秦君定要等咱们回来才愿成婚。待咱们归来,又见你身子沉,不能随意走动。若不是我今日凑巧过去,只怕他们俩还得暗暗的苦等呢!” “这是何故,都是自己人!我也没有金贵到那等地步,横竖让九灵她们多费心看顾我点便是,他们的婚礼咱们一定得去。” “我也是这么说,但慕秦是什么为人,你又不是不了解。” 燕归晚称叹:“其实秦君这次力排众议迎娶王启,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想来都成为皇亲国戚,什么样的夫郎不任由她选。可她还是执意娶王启进门,而且是正经的夫郎,我瞧着以后也未必能再纳妾郎。” “其实……哎,当年……” “哥哥不必自责,现在慕辰在宫中得宠,慕家已然翻身,这样的结局算是可以了。” 徐墨卿点了点头,“咱们竟在说别人的事,你自己事情呢?” “我的什么事呀?”燕归晚装傻道。 徐墨卿没有点破,只道:“晚儿不说便罢,后晌见了朱老,自有高人为你指点迷津。” 赤乌当头,犹如一轮火伞遮空,浮花浪蕊,竹叶争翠。 徐墨卿一手在后轻揽住燕归晚的腰身,一手在前搀扶起她的手臂。妻郎随着朱家女官儿穿过廊下,去往朱袖淳的卧房中。 偌大的主家庭院,竟比燕家还要冷清许多。 朱袖淳已然瘫在床榻上,连自己吃饭穿衣都很艰难。她两鬓斑白,比两年前相见那次,又苍老了许多。知道是燕归晚妻郎来探她,眼睛里却露出一丝光芒,看到燕归晚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两个女儿似的。 “挺着挺肚子还到处乱走,殿下也不管管她?”朱袖淳语气平缓,身体虽每况愈下,但那股武将的风范尚存。 徐墨卿低吟笑道:“朱老还能不知,我怎管得住她?” “早就该来看您的,回来便被琐碎事托累着,还怕您怪罪呢!”燕归晚恭恭敬敬道。 “来不来的,我能不知晚儿是什么心?这些年与燕家走动也不曾频繁,咱们的情谊就因此淡了?” 燕归晚缓缓地坐到朱袖淳床边,“朱老……”她的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欣然将军和仙然将军我都见到了。她们都挺好的,她们都要我给您带句话:勿念。” 朱仙然揉了揉湿润的眼角,“哎,好好,我都知道。可还有别的什么事要对我讲?” 徐墨卿搔了搔鼻翼,尴尬道:“晚儿,我说什么来着?朱老虽卧床在家,省部里的事,哪有她老人家不知情的。” “是晚辈自作主张了。想着我家小姨母与那刘郎要再续前缘,何不把刘缨妻郎也一并召回来。知道朱老定不会开这个口,这才暗地里使了使劲儿。” “是我对不住夕然,他这辈子应该恨我。哪有什么脸要他回来照顾我?”朱袖淳很是伤感,“回来吧,好歹等我咽气的时候,身边不是一个儿女都没有。欣然和仙然是不能够了。” 忽然地气氛就暗沉下来,自从回到丰城,一直都没有面对的过的那些问题,现下还是浮出水面。简短的沉默之后,朱袖淳先开口道:“晚儿可预测出我这太尉之位,以后会是由谁来接任?” 燕归晚不敢妄自揣测,遂只是摇了摇头,“晚辈不知。” “这屋子里只有殿下和你我三人,老身很想听听晚儿的见解。” 燕归晚皱眉望向徐墨卿,但见他对自己微微颔首,才道:“想来女皇陛下是想把太尉之位交到钱家手中。这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可依这次出征泽城的情况来判断,还是严荼的呼声最高。钱家这几年仍没有被扶持起来,钱家人没有能在军中挑起大梁的,莫说严荼,就连李韵和他们也斗不过。” 徐墨卿回身去桌几上倒了两杯茶水,交到朱袖淳和燕归晚的手中。 “可是严荼家世单薄,领兵打仗的话,严荼没的说,但这太尉之位,她未必能坐得住。所以晚辈猜测,太尉之位不会是严荼,也不会是钱黎,更不会是那几位老将军。她们要么年岁偏大,要么资质尚浅,能接替您老位置的,还是仙然或欣然将军。只是……” 燕归晚犹犹豫豫,朱袖淳接茬笑道:“只是这太尉一职再由我朱家人来坐,女皇很不愿意。她一直觉得我朱门与她不是一条心,我的忠心还停留在老女皇那里。她更不希望东梁的半壁军队还掌握在朱家人手中。” 徐墨卿和燕归晚对视一眼,怃然沉默。徐墨卿缓缓开口:“谦妃的孩子就快要落地,这对朱家来说很很有利。” “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撑到那时候。”朱袖淳感喟道,“本预计皇女出生后,就要朱谦在女皇面前请求,把仙然调回京都。那时没存私心,没想过要仙然接替我的位置。只想让她回到我的身边。” 朱袖淳再次擦拭湿润的眼角,“可我现在这个样子,朱谦再向女皇陛下求情,只会让她觉得,我是有意让女儿回来接替我,闹不好就会适得其反。” 这一点是燕归晚和徐墨卿都没有料到的。燕归晚追问道:“那朱老可想到什么两全的法子?” 朱袖淳抬手向下压了压,“晚儿,咱们把朱家的事放一放,回来先说说你的事、燕家的事。” 徐墨卿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朱老,晚儿在泽城战场上的表现,包括当时我做的那些不当之举,还是让女皇对我们再次有了忌惮吧?” “想你们当时不会考虑这些。在战场上毫无保留、奋勇杀敌,你们都是好样的。说到底是女皇陛下疑心病太重,她的胸怀远没有老女皇那么宽广。”她抚了抚燕归晚的肚子,“幸而这小家伙来的及时,不然你现在已回到军营里,就算不与严荼平起平坐,也得与韵和钱黎一个级别。” “那样的话……”燕归晚不愿再往下想。 徐墨卿黯然,“韵和算是半个燕家人、岚妹在皇城也已多年、清璧在欣然将军手下、萱薇又马上要到御前去。慕家和杨家都是我的心腹,您朱老还一直在暗处相助我们。我们妻郎虽不在朝堂,但挥一挥衣袖也能震动一声,皇姐忌惮我们,不是空穴来风。” 喜欢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请大家收藏:()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谜书书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345回:倚风临耄耋(下) 听闻徐墨卿所言,朱袖淳依旧淡定从容。能在东梁女儿国坐稳三公,待在太尉的位置上几十年巍然不倒,她的城府魄力自是最强最深。 此时,朱袖淳的卧房里只有他们三人,像这样开诚布公的坦白心声,从此只怕不会再有了。谁都拿出万分真挚,朱家和燕家以后的走向,就在他们这促膝长谈里。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燕归晚喃喃道,“本以为女皇忌惮的只有我和殿下两人。当年在紫薇宫救驾,我的确听到是女皇先拿言语激怒了长公主,长公主才拔剑刺向女皇,引得严荼当即将其斩首,杜绝后患。” 燕归晚的思绪再度回到那个血染之夜,“当时我的位置离女皇最近,就算我替她挡了一剑,她也认定她的把柄被我掌握。我担着救驾的名声,夫郎又是她上位的谋士,殿下知道她太多秘密。就当是做给世人看,‘吃相’也不能太难看。所以我只能慢慢‘病死’、或者致仕,这才能解除她的心头大患。” “哪里有什么步步为营?更不会有什么先知和后悔药。当年我就对你们说过。那时我曾沾沾自喜,以为我朱门不站队、不结党,一身正气保家卫国,就会平安无事。可结果呢?还不是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朱袖淳难掩哀伤,她早已看淡死亡,想得到的不过是几日子女团聚,但她的三个儿女,不是被派往边疆,就是被撵出丰城。活得再长寿,还是孤苦伶仃,这样的惩罚,远比让她去死更加残酷。 燕归晚又往朱袖淳身边挪了挪,“是晚儿不够熨帖,本应常常来府中探您。” “我才不愿意你来呢!”朱袖淳强笑,如同对待自家孩子,“离开东梁几年,回来又遇上南海来袭。你们妻郎直奔战场,女皇心里自会有掂量。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想以后怎么办呢?” 燕归晚望了望徐墨卿,认真道:“待我产下孩儿,便去往御前,照例请辞,南海小儿已被击退,西洲那边……应该不会再有交战,北陆与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东梁国泰民安,我在不在军营有什么关系,又不是非我不可!我真的觉得够了,很知足。” “晚儿当真甘心?”朱袖淳意味颇深地问道。 燕归晚淡然道:“晚儿心甘情愿。” “你觉得自己不在军营,问题就全都解决了?莫要忘记刚刚殿下所说的那些。” 徐墨卿苦笑道:“看来朱老与我又想到一块去了。” “殿下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不能。”徐墨卿坦言,“这个决心还得晚儿自己下。” “你们在说什么?”燕归晚完全不明,急躁道:“难道还有其他法子?倒是赶快说出来啊!” 徐墨卿支吾不决,朱袖淳猜到,这种话由他来说,燕归晚或许会反感。遂拉住她的手,“好孩子,我来说吧。” “就当是我有私心,但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法子。”朱袖淳轻喘了下,“让朱仙然请辞回丰城解甲归田,你燕归晚请命去凉城镇守西北边陲。” 燕归晚的身子不由得颤动片刻,“朱老……” “由殿下出面去女皇那里,把凉城讨要来,当初成封地。这样你们妻郎便可名正言顺的去往那边。仙然这些年与西洲打交道,边陲尚算安稳。你去往凉城,应该比欣然镇守泽城要省心一点。” 徐墨卿认同地点头,朱袖淳继续说道:“你们妻郎离开丰城,任他慕家杨家是心腹,还是姊妹们都在军营里,没有你们俩的号召,谁也掀不出来浪花来。只有这样,女皇才能彻底安心。” “朱老交出太尉一职,仙然将军致仕,只留欣然将军一人镇守泽城,女皇对朱家的忌惮便能小许多。我们去往凉城,待在丰城的燕家自动成为‘人质’,我们不会造反、更不会拥兵自重,为了燕家众人安危,务必尽心尽责守好凉城。” “只有这样两家齐保,才可平安顺遂。” “至于太尉的接班人选,便让女皇自行定夺,我们不过是臣子罢了。” 燕归晚懵懵然,难道刚刚回到丰城,就又要离开自己生存近二十年的家?她都没来得及跟徐墨卿去趟秀水山、寒武寺、淮乌街、琉璃楼…… 她甚至连桃夭馆都没有住够,难道就又要离开么?这次不再是远游而是迁徙,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主母怎么办?燕泽银怎么办? 朱仙然待在凉城十几年尚可归来,是因为他们朱门还在丰城。可徐墨卿若要了封地,就算她老到两鬓斑白,也只能在封地里过完一生。难怪徐墨卿不敢对她说出口,这对燕归晚来说太过残忍。 可眼下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答案显而易见。 “哥哥是从何时开始谋划的?”燕归晚低眸,哽咽道。 徐墨卿揉了揉眉心,“从我们回往京都的路上。那时候我便预感到,这些问题我得替你绸缪好。本不想这么早对你说,想着总归让孩子落地再说。可朱老……我们已然来了,就该坦白。不过晚儿若是不愿意,我绝不强求。咱们再其他的法子。” 徐墨卿紧张地凝视她,很怕她再动气。燕归晚的眼泪泫然掉下,“朱老,这是武将的宿命么?” 朱袖淳再度湿润双眼,“我也常常这么问自己。活了这把年纪,到最后仍是没有悟出来。我朱门二十几条性命都捐给东梁,无愧于心,对得起圣上和百姓,这是我能肯定的。我的女儿年岁渐长,侥幸还没有战死,我只想保她一个回来,算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私心。” “我燕家母亲燕乐然、妹妹燕清影也为国捐躯,只有我侥幸活着。剩下几个妹妹也都在军营里,她们对得起我燕家门楣,也对得起我东梁女皇和百姓。” 徐墨卿见燕归晚略激动些,忙将她扶下床榻,让她在靠在圈椅上缓了缓。 “无论女皇怎么纵横捭阖,也无论她怎么扫清自己眼中的统治障碍,只要她一心为民,保我东梁昌盛,那么她就是好皇帝。只要我东梁内部安居乐业,富足安康,外部四方国土无人来袭侵犯,做臣子的还有什么奢求?功名利禄我们已占尽,有何不满足?” 表面上燕归晚是说给徐墨卿和朱袖淳听,实则是在相劝自己。她有什么不明白,该面对的总得面对。她是燕家的嫡长女,燕家的宠辱兴衰全都得由她扛起。 “晚儿能想得通,这很难得!”朱袖淳吊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松下去,“知道你的后半生结局,待我下去见到你母亲,也算对她有个交代。”终是老泪纵横,思念起一同奋战过的袍泽。 这半日长谈结束时已日落西山,最后朱袖淳将燕归晚搂在怀中,虽然谁都没有说出口,但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一面就是永别。 朱家和燕家不宜走动过于频繁,况且之后的路即使铺开,可一步步实践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朱袖淳重读道,“晚儿,且记,此心安处是吾乡!” 朱门的大红灯笼高挂,偌大的府邸却人丁寥寥,燕归晚不知自己是怎么迈出来的,总觉得每一步都很沉重。 在马车上,她靠在徐墨卿的怀中,“去淮乌街上转转,行么?我不下去乱走,就待在车里瞧瞧淮成河。” 徐墨卿沉默不应,须臾,让车妇改了方向。 “我知你心里难受。”徐墨卿心疼道,“真的后悔,这么早跟你说。” “早晚都要知道。” “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思重,我见不得你这样。” “哥哥不是也如此么?早就替我想好退路,不知有多少个晚上夜不能寐吧?” “只是不想让你再受苦,想用尽余生照顾你和孩子。” “是我照顾你和孩子才对。” “这么多年,还是愿意跟我较这个真儿。” 燕归晚掰着手指算算,“什么叫这么多年,咱们才在一起几年?我觉得咱们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马车在淮成河岸边停下,他们掀开拱厢帘子,望向淮成河上的夜景。 这里不同于万里城的那条内陆河,当初徐墨卿坐在谢青玄的院子里向外眺望时,便常常把那条河想成淮成河。如今淮成河就在自己面前,他的心里却依旧不是滋味。 “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故乡在远方,是西洲,是找到我父亲的地方;后来我明白了,丰城是我从未遗忘的故土。现在我才彻底顿悟,只有和你在一起的地方,才是我徐墨卿永久的归宿。” “我不会后悔的,有你和孩子在我身边,不管在哪,我都觉得踏实。” 燕归晚靠在他的怀中,明明还在盛夏,两个人却觉得只有跟对方靠再紧些才行,不觉得闷热,唯有两颗想要安抚彼此的心。 “接下来的事情全部交给我,晚儿只需安安稳稳地养胎。” “哥哥都说了我是操心的命,怎能闲得住?恐怕要教你失望了。” “忍一忍总可以吧?现在还不到表露的时候,得先看朱家那边什么动作,若是女皇不应允朱仙然的请辞,我们说什么都白费。” “若女皇这胎生的是个女儿,事情的走向就明朗了。” 喜欢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请大家收藏:()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谜书书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346回:晚来喜事欢 话说慕秦和王启的喜帖,不日已送至燕公府里来。徐墨卿亲自下手,为他的这位昔日伴读选取贺礼。爬罗剔抉,更甚时拐出燕泽银,两个郎卿府里府外的张罗,简直不要太热闹! 李韵和忍着醋意,歪在桃夭馆里与燕归晚闲叙。二人各靠在醉翁榻的一端,享受着这夏日的午后。 “先前也不见你常往我们家里跑,怎地,御前的休沐变多了?”燕归晚懒洋洋地伸了伸腿。 李韵和冷哼一声,“还不是我们家那只脱兔闹得?变着法儿的怂恿我,同他搬回关雎阁里居住。他天天儿往你这桃夭馆里钻,若不是瞧你身子沉,只怕要拿条绳子将你给拴起来。晚姐姐说走就走,一走就是两年,泽郎被闪失得够呛,就怕你再不要他了!” 燕归晚换了个半卧的姿势,向她抛了媚眼,“长姐哪里能陪他一辈子?到头来与他长相守的,终是你这个妻主大人。” “哎,泽郎闹着我要再生一胎,道见不得少寅孤单。儿子独自在庭院里玩,泽郎就觉得他跟自己一样,没个姊妹弟兄在身边。我们那别院晚姐姐是知道的,又宽阔又冷清。” “我这胞弟,平日里咋咋呼呼,骨子里还是个小郎卿的性子。不过泽弟说的很有道理,韵和倒是再生一个呀!” 李韵和白了她一眼,自顾下了榻,在外间里伸伸懒腰。 她像是自嘲地说道:“我倒是想生,但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啊!去趟泽城拼了回命,好不容易在女皇面前替李家争点脸面。我哥哥的病好了大半,我姨母也敢喘口大气儿。荼姐姐待李木蓝倒是极好,但我们李家还是被那钱家打压一头。我若再回家一年,回来指不定又变成什么样!” “这话说的!”燕归晚笑了笑,俏讥道:“像是她钱黎不娶夫生女似的。她年岁也不大,四下里使使劲儿,为她寻来些美娇郎啊!” 李韵和把眼觑向她,“哎呦,这话出自我晚姐姐之口?真是近墨者黑,殿下那满肚子‘坏水’,到底把你给传染了。” 燕归晚正了正色,道:“不与你说笑了,知道你肩上的担子重。解铃还须系铃人,靠人不如靠已。若是后主能让女皇再诞下一位皇女,你瞧那钱家还能张狂到几时?” “我哥哥……他是心了死!”李韵和撇撇嘴,“慕妃恩宠不断,谦妃后来者居上,还有那几个妖精似的面首。虽谈不上蛊惑陛下心志,但我见了都生气,何况我哥哥呢?” “要这么讲情感,负心女比比皆是。你我又能……” 燕归晚没有讲下去,她自己和杨厦那些讲不清的过往,还有之前的二柳、现在的韩明子。李韵和也有两个御赐的妾郎。想对一人一心一辈子,真的太难了。 李韵和替她剥了几颗葡萄,送到她的手中,“我明白的。赶明儿还得让我母亲进宫,唯有她说话,我哥哥还能听进去三分。” 燕归晚只吃了一颗,就有些倒胃口,将葡萄随手放在旁边的案几上。李韵和见状,关切道:“都这个月份了,怎还不愿吃东西?” 燕归晚摇了摇头,称不知。李韵和又说:“若是这样,只怕你比我那时还要遭罪些。” “还算好吧,我日日都要去花园里走走。一日三餐,汤汤水水不曾少了。” “那便好。不过泽郎说有点道理,晚姐姐这肚子可不小,那点养分全教你这孩儿给抢了去。” 燕归晚蓦地笑道:“既这么着,我还高兴呢!” 院内忽然一阵骚动声响,不用猜已知是他们俩回来了。 燕泽银一如既往跟只兔子似的跑进来,手里提着点街头上买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全都塞进燕归晚怀中,“呐,长姐,你拿着没事解闷玩儿。” “我几岁啊?” “长姐永远二八!” 李韵和抱着胳膊抢白道:“这小油嘴儿啊,跟抹了蜜似的。” 燕泽银媚然一笑,“韵姐姐也是嘛!”他往外探了探头,“咦,姐夫怎么还没有进来?” “你们两个忙活多少日了?贺礼选好没有?”燕归晚催问道。 李韵和“嗤”了声,“给他们俩的旧相好张罗成婚之礼,别提多用心良苦!” 徐墨卿打着帘子走进来,“韵和这醋味,大老远的就被我闻到了!” 燕归晚瞥了眼徐墨卿,“韵妹妹说的没错啊,你们俩就是在给旧相好预备成婚之礼。” 未等徐墨卿辩白,燕泽银先不高兴了,一径坐到燕归晚身边,带着几分嗔意道:“这话你们就在府里说说便是。那王生年岁小,心思单纯着呢!想必秦君不会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对他提起。倒时候你们再说漏了嘴,有你们后悔的!” “是长姐的不是!”燕归晚将他搂过去,“逗你们的。知道你心疼秦君,殿下也心疼。她终于有了善果,你们都替她感到欣慰。” 李韵和调过头问向徐墨卿:“殿下,都跑了大几日,你们备了些甚东西?” “额……”徐墨卿莞尔道:“不过是些家常的物什罢了。” “两张描金拔步床,我和姐夫各送一张。”燕泽银扬起下巴,傲娇道。 燕归晚睐着徐墨卿,“哥哥真是大手笔啊~” 李韵和跟着道:“泽郎的私房钱还挺多的啊~” 燕归晚幽幽坐起身,“韵和,快来帮我一把,咱俩去院子里瞧瞧,得是多大一张床!” 李韵和忙地搭手,二人不徐不疾地往庭院里走去。 徐墨卿和燕泽银相互对视,纷纷皱起眉头。燕泽银憨憨地笑道:“姐夫,这些物件贵重么?剩下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再说了,多数都是慕辰托我偷偷置办的,他没法子出宫,但见姐姐成亲,总得表表心意才行。” 徐墨卿修长的指节停留在鼻翼上,搔了两下,方道:“莫说了,赶紧跟出去。” 燕归晚抚着肚子站在院中,李韵和已俯下身,逐个箱笼打开清点,边数边啐道:“好家伙,这慕家的排场够大呀!” 徐墨卿默默走到燕归晚身后,慢慢揽住她的腰身,柔声道:“真的生气啦?其实都是慕辰托泽儿置办的。我就是帮忙跑跑腿。” “我说什么了?哥哥别此地无银嘛!” 李韵和指了指那两张金贵到离谱的拔步床,“天爷哟,真是好大一张床!是哪里手艺人打的?我们家也得打一张去!” 燕归晚附和道:“给我们桃夭馆也带一份儿。横竖活了二十来年,还没睡过这等奢侈的床榻呢!” 正将此时,九灵从门外进来,笑嘻嘻道:“晚主,这人呀,不禁念叨,慕家主母和王生来了。” 刚刚还醋意浓浓的二人,顿时切换热成笑脸,紧着让慕秦和王启到卷棚里落座。 王启出落的较他们在晏城分别时俊逸多了,许是在慕家养的甚好,不再似之前那般瘦弱,气质上也大有变化,总之是明艳动人的美娇郎。 之前刚回丰城时,只与慕秦王启匆匆见了一眼,当时人口众人,不曾细细交谈。再后来他们二人又不敢轻易到府上,怕打扰燕归晚养胎,一日一日地便拖到今时。 慕秦见到桃夭馆的里众多物件,已然明白这是徐墨卿和燕泽银为她预备的贺礼。未等开口面色已红了三分,燕泽银立马解释道:“秦君可不要多想,大多数都是慕妃托我置办的,他不能出宫来,火急火燎地惦记你。” 闻言,慕秦才缓和些,但仍道:“慕家又不是什么簪缨世族,何故如此破费,让慕妃、殿下、还有大家费心了。” 她向众人深深作揖,王启也向众人再次叙礼。他明亮的眸子盯在燕归晚的身上,柔声道:“恩人姐姐。” 燕归晚不好意思道:“那个,王生,快别这么唤我。” 王启看了看身后的慕秦,款款走到燕归晚身边,再次盈盈下拜,“恩人姐姐,你和殿下的救命之恩,王生无以回报……” “不用报!”徐墨卿站到燕归晚身边,“王生只要与秦儿恩爱和睦,便是对我们最好的回馈。” 王启再次望向慕秦,慕秦冲着淡然笑笑,他便走回她的身后,乖巧至极。 李韵和暗叹,这等让阴柔的美少年,真是被慕秦捡到宝了! 燕归晚也上下打量他,这是她头次将王启看得仔细。心道,徐墨卿啊徐墨卿,瞧瞧人家小郎卿,跟画中走出的绰约仙子一般,再看看你…… 徐墨卿咂摸出燕归晚所想,低语道:“晚儿这是后悔了?早知道纳进桃夭馆收用好了?” 燕归晚瞪了一眼,没有搭理他。 众人再次落座,互相寒暄片时,不过是问成亲的繁文缛节准备的怎样。慕秦办事最妥帖,早早的安排明白。此番来燕公府,就是正式邀请徐墨卿和燕归晚前往。知道燕归晚身子沉,还特意帮她弄了特殊的席面。 “有劳秦君费心。”燕归晚谦礼道。 “驸马客气。”慕秦顿了顿,“殿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徐墨卿丝毫没有犹豫,“秦儿但说无妨。” “我想进宫与慕妃相见一面,可得女皇应允?” 喜欢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请大家收藏:()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谜书书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347回:临风起云涌 若不是思念成疾,一向内敛稳重的慕秦,怎会向徐墨卿提出这样的请求?慕家的至亲早已死去,与他相依为命的只剩慕辰一人。 徐墨卿沉默片时,应道:“明日我便去御前,为秦儿说情。想来女皇能给她这九弟一点颜面。” 慕秦刚要致谢,燕泽银却跳起身,制止道:“不妥!不妥!平时肚子里‘坏水’贼多,一动感情就变傻了?” 李韵和下意识地扶额,她实在不知,这只脱兔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但听燕泽银一本正经道:“殿下去了御前说情,女皇自能给你几分颜面。在陛下眼里,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但你们不都忌讳那什么……让女皇认为你们暗中勾勾搭搭?” 燕归晚按住太阳穴,眯着眼睛纠正道:“是结党营私。” “对对,就是结党营私。”燕泽银拍手叫道,“殿下才回到丰城多久?就又和慕家走的近了?难不成要提醒女皇,慕妃是殿下的人?” “泽郎,你不要乱说话!”李韵和向他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燕泽银装作看不到,继续道:“赶明儿我去趟皇宫见慕妃,让他在宫里装个病,就说太想念家姐所致。女皇那么心疼慕妃,一准能宣秦君进宫去。” 这到是个主意,还真乃关心则乱。 次日一大早,燕泽银便跑到宫中见慕辰,慕辰不负众望,立马就病倒了。把女皇心疼的,一天打发四五拨人来询问。挨到三日时,徐钟卿下了朝,直接去往慕辰宫寝。 这时女皇的月份已经大了,平日里都是朱谦在侧照顾着。现下她来到慕辰这里,朱谦不能跟随,只能由慕辰来服侍。 他面色苍白有气无力,还得伺候女皇本尊。女皇瞧他那般很是怜惜,拉住他的手道:“你身子不爽快,快别折腾了。来,陪吾坐坐,让下人们去忙。” 慕辰顺势依偎到女皇身边,“郎不碍事的。” “可是想你家姐了?”徐钟卿将此点破,“不然吾宣她进宫来?总归是要成亲,全家只有你这么一个兄弟。辰郎虽不说,但吾心里都明白。” 慕辰不似朱谦杨祖安他们那般娇柔,但也泣涕涟涟,“谢陛下成全。” 女皇凝视着他,颇具玩味道:“辰郎可知,吾为何最宠幸你?” 慕辰抿着双唇,“陛下……” “那几个年岁小的是俊秀,但难免肤浅了些;唯有你和朱郎内外兼修。朱郎呢,性子好且有才情,只是少了那么点情趣。辰郎你却不同,你懂吾的意思么?” 慕辰惶惶然,总觉得女皇这话另有所指,蓦地跪地,道:“郎明白,郎的一切还有慕家的今天,都是拜陛下所赐,慕家对陛下绝对忠心耿耿,请陛下明鉴!” 徐钟卿的一只手抚在他的下颚上,“辰郎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好生养着病,待吾诞下凰嗣,就来召你侍寝。” 徐钟卿缓缓起身,挺着肚子走出慕辰宫寝。慕辰的背脊已冒出涔涔冷汗,他仔细捋了捋女皇的言语,才彻底想明白,女皇这是在敲打他,他们慕家只能依附于女皇,而不是徐墨卿和燕归晚。幸而他的孩子是个皇子,若是皇女,女皇定会觉得,燕家有把持皇女的意图。 是以,虽然慕秦如愿进宫,但慕辰与二姐也没有过多交谈,说的尽是些家常话。只在最后慕秦要离宫前,才对她道:“二姐切记,如今朝堂不太平,你与王生成亲后,只顾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便好,余下的不要插手。” “辰弟这是话中有话?” 慕辰承认道:“女皇已亲自拿话敲打过我。” 慕秦身子一凛,“二姐明白,辰弟请放心。” “殿下那边……”慕辰想了想,“还是教他们远离朝堂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好。女皇临近生产,待凰嗣诞下,那些悬而未决的事,保准就要动手了。” 慕秦再次将三弟瞧的仔细,“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辰弟要好好照顾自己,抚养小皇子成人。二姐没有什么奢求,只盼你们平安。我在外面亦是如此,与王生成亲,安生度日,绝不再入仕。我也知道一旦这样,你这母家的力量就薄弱。女皇自然就会想到,咱们都依附于殿下那边。” “事情总是有利有弊。”慕辰叹息道,“二姐保重,我自当保全自己。” 慕秦走出皇宫,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偌大的皇宫有多少人在向往,但是住进去以后,真的就幸福么?她不得而知。 慕辰对她说的话,她还是带给了徐墨卿。这是她和王启成亲前,最后能为徐墨卿做的。 徐墨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仔细回想他们妻郎回到丰城以后的所有举动。除了他外出几趟燕公府,再无什么动作可做。为何女皇会那么敲打慕辰? 猜来猜去,他终于想到,看来是朱仙然的请辞已交付到徐钟卿手里。那朱谦应该是在女皇耳边忍不住念叨过,引得女皇非常的不满。 后宫男妃这样干预朝堂,这是徐钟卿不能容忍的。慕辰还没有替慕家或者燕家讲过什么话,求过什么情,女皇不愿看到她最宠爱的面首,也被母家或母家势力所支配,这才对慕辰讲了那些话。 徐墨卿回到桃夭馆,与燕归晚逐一分析。燕归晚思忖多时,方道:“看来朱仙然请辞的事情,众人还都不知晓。不然慕家不会这么懵然。但这样也好,不用把慕家裹挟进来。就让秦君与王生好好礼成,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吧。” 徐墨卿面色更沉,“这么说来,朱仙然请辞无望。朱老的身子还不知能撑到几时?” 燕归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想咱们之前过得太安逸,是因为女皇的凰嗣还未有诞下,若她的孩子落地,我想丰城肯定要再次风起云涌了。” “这孩子的父亲是朱家人,朱家现下又是这么个特殊时刻。你我仍不为她所容,我们早晚还得被再次打压。我以为……两年过去,回到丰城再不会这样。未成想什么都没有改变,情况貌似比之前更加糟糕。” 燕归晚倒是没有这么沮丧,仿佛想开了一样,“怨我们在泽城太出风头,若是那时候多保留一些,想必现在也不是这个局面。”她忽然笑起来,“但是我不会后悔,打退南海我很骄傲,哪怕那时候死在战场上,我也无怨无悔。” “晚儿能这么想,我便放心了。”徐墨卿坐到她的身边,“那么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看朱仙然第二道请辞递上去后会如何,看皇姐她诞下凰嗣是男是女,更要看朱老还能坚持多久?” “没错。”她拉拉徐墨卿的手,“所以啊,哥哥近来就不要老出去瞎折腾了,在家里多陪陪我,尽尽作人家夫郎的责任。” 徐墨卿无奈地摇头,“晚儿真是个没良心的,还嫌我待你不好哇?” 燕归晚冷哼一声,“我要拔步床!”她双手在半空比量一下,“要那么大的!” 徐墨卿更加无奈,“现下就不做了,待咱们去了凉城,在那边找匠工做。不然这么远的路途,带过去多麻烦。要是不带的话,你可舍得?” 燕归晚睨着他的黑眸子,“徐墨卿,你怎么这么有自信?你真的觉得咱们能走成?您那皇姐能如你所愿?” “我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但为了你我得去拼。去往西洲的一路上,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若回到朝堂上,我还是不能替你分担,岂不是被杨厦所言中了?” 燕归晚一愣,“杨厦他又对你说了什么混账话?” 徐墨卿怃然,叹道:“倒不是什么混账话,他不过是要我拿出永丰王的排场,护你周全,要你别再受欺负。” “还不是混账话?他那般跋扈自在,还不是因为在边塞上,土皇帝似的撒欢。他在万里城时,不照样得受西洲皇帝的掣肘?要他连饮三日酒,他就必须得舍命陪君子。” “快别这样说我的情敌!我替他鸣屈!”徐墨卿悠然笑道。 燕归晚白了他一眼,“你的情敌多得是,王启生得那般好看,早知道,我应该纳进桃夭馆的。今儿夫郎可觉得乏累,不然晚夕我让明郎来侍寝吧?” “真是愈发刁钻了。”徐墨卿在她的脸颊上捏了捏,“念在你身子沉,我不与你计较,待你诞下孩儿,看我能饶你?” 不久之后,慕秦与王启终于大婚。那日初秋,黄昏时稍显凉爽。慕秦宴请的宾客不多,场面也不是特别热闹。她性子使然,认得她的人都了解。很多个想攀附慕家的,也都看明白没什么门路可寻。 行礼时,燕泽银哭得梨花带雨,是发自内心的替慕秦高兴。王启的脸上幸福满满,望着主席上的燕归晚和徐墨卿,不觉湿红了眼尾。他们是救命的恩人,也是他与慕秦的月下老人。 待慕秦和王启成婚后,柳宜风也很快嫁了出去。徐墨卿和燕归晚如约而至,谁人都只以为,他们是柳宜风的娘家亲戚,却不曾知道,他们之间还有那些个曲折过往。 在柳宜风的酒席间,燕归晚有点恍惚,她身边的这些人,慢慢都有了结果,有的好有的不好。这就是所为的命运吧?而她自己也快要迎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喜欢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请大家收藏:()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谜书书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348回:兜兜又转转 西洲,留夏关,杨厦府邸。 一只凶猛的鹰隼刚刚飞远,葛华拿着从它身上取下来的纸条,急速阅览后,准备立马交到杨厦手中。 杨厦摆了摆手,“算了,我不看了,你直接说吧。”回身就是一脚,踹在奇奇的屁股上,“老子怎么教你的?赶紧给我起来!” 奇奇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见杨厦凶横地瞪着自己,马上将弯刀拾起,重新操练开来。 葛华清了清嗓子,道:“东梁将南海击退,泽城已保住,燕娘子英姿飒爽……” “得得,这些老早不就知道了?赶紧给我说重点。”杨厦抱着胳膊说道。 “侯爷,燕娘子她有了身孕,现下在丰城里养胎,倒无甚大事发生。” 杨厦转身坐到庭院的石凳上,“战前怀孕,也就燕归晚能干得出来。”他将长腿伸展开,“平安回去便好,有了孩子更好。我们俩就是八字不合,便宜徐墨卿那个混蛋!” 他的脸上带着微微笑容,像是得到极大的欣慰与满足。 “侯爷,远处是没有什么事,但咱们那边的暗桩听到风声。”葛华将纸条再次打开,重新核实了一次,“貌似镇守凉城的那位朱大将军,有要回丰城的打算。” 杨厦身子一凛,“可知是什么内情?” “并不知。” “消息可靠么?” “暂且不敢下定论。” 杨厦咽了口气,严肃道:“教人仔细去查。这朱大将在凉城已经待了十多年,若是突然调离,证明东梁朝堂肯定有大动作。不为别的,总得弄清楚东梁还能派谁过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属下明白。”葛华抱拳应道。 而在留夏关的东边,凉城的军营驻地里,朱仙然也刚刚得到两份信函。一份是来自泽城朱欣然之手,一份则是来自丰城皇宫里。 准确的说,女皇是将她的表书给退了回来。她请辞的想法,被女皇拒绝了。这在她的意料之内,只不过看到这封信函时,心里未免有几分怅然。 其实她也不想放弃军旅生涯,只不过十多年的凉城生活,已让她身心疲惫。若是母亲身体安康,她亦不会走这步棋,而朱袖淳已然时日不过。她必须回到丰城,接过朱门这面大旗。可以不再当将军,却不能不管朱门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的死活。 她将小妹的信缓缓展开,里面的内容很简单,除了教她勿念对方,便是鼓励她早点回到母亲身边,道她们姊妹俩,总得有一个人留在母亲身边尽孝。 看来写这封信时,朱欣然还不知道刘缨和朱夕然已经回到朱家,现在是她们这个多年不走动的亲弟弟,在母亲身边照顾着。想到这里,朱仙然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第二道请辞,不能再耽搁,她得继续上表! 这几日的朱府较之前热闹些,虽然朱袖淳已经不能自理,但有朱夕然的陪伴,她的心情格外好些。瞧着天气清爽,便命人将自己抬到庭院里,坐在摇椅上,看着孙子孙女们嬉戏打闹。 朱仙然和朱欣然的的夫郎、孩子们都习惯这种生活,以前朱袖淳身子骨还硬朗时,孙子孙女们总愿意缠着祖母玩乐。现在却是不能够了,都知道那位躺在不远处的老人,将要离他们远去。 朱夕然陪在母亲身边,柔声道:“从没想过有一日,能与母亲这样恬静地坐在一起。” “这些年委屈你了。若是刘缨没有意见,你们就一直住在朱家吧。我会跟仙然她们说清楚。” “母亲……” “你公婆相继过世,刘练又回到燕家去,你们妻郎就留下来吧。”朱袖淳慢声道。 朱夕然点了点头,“妻主自当没有意见,姐姐和妹妹不嫌弃便是了。” “她们都惦念你。之前对你们妻郎不冷不热,是因为刘轩德的关系。儿,莫要怪母亲心狠!” “儿子不敢,儿子都明白的。现下妻主被安排在省部里做个小官,已然是受到母亲的荫佑。” “刘缨性子沉稳,资质不算尚佳,你们妻郎安分守己便是,其他无需多虑。以后你姐姐妹妹们怎样,你们也不要去管。要记住我说的这些话。” “儿子谨记。” 朱袖淳望着庭院上方,只觉这样蓝的天空,她真的快要见不到了。她估摸着朱仙然的第二道请辞何时能抵京,也在盘算宫中那位,腹中的凰嗣几时能落地。她知道燕归晚妻郎,还在等朱家这边的消息。 燕家后院的房屋已开始动工,在还未建好之前,刘练仍住在外面。燕乐允恐他自己太冷清,便过来跟燕归晚商量,想让他去柳扶风那院里小住时日。燕归晚一口回绝,要小姨母自己去问询柳扶风的意见。 不过两日,刘练还是住了进去。想来是柳扶风不好回绝他们。白日里刘练挨个小院来串门,想要重新维系好与燕家人的关系。独独到桃夭馆时怯了场,左右思虑才敢进门。 燕归晚瞧他带着归柠一起来,便知道他这是要打感情牌。对于刘练她没什么好印象,但小姨母已然原谅,更得到二姨母应允,她一个晚辈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总归是她妹妹的亲生父亲,只要他痛改前非,就还算是一家人吧。 刘练在桃夭馆里跟燕归晚客套,见徐墨卿里外进出,笑道:“真是有劳殿下了。” 徐墨卿讪笑,不大跟他言语,宁愿拉着燕归柠在庭院里嬉戏。 一时,木李楼那边的书语大官来了,神色慌慌张张,刘练特有眼色的退避开。燕归晚便道:“语姐姐有话直说,可是主母那里发生什么事情?” 书语难为情道:“晚主身子沉,本不该来叨扰你的。再说主母遇见这种事,也不是头一遭,只不是……” 徐墨卿将燕归柠打发走,来到他二人身边,“语官儿还是赶紧说吧。” “咱家主母前两日外出,不知道在哪里与那年叙遥又……又见了面。”书语支支吾吾道。 燕归晚差点跳起来,徐墨卿也是万分惊讶。但听书语道:“原不是什么大事,貌似他们俩都在府外相好。可那乔郎是个心细的,这两日不知怎么给寻查出来,在木李楼中跟主母闹了一次又一次。” 徐墨卿一转身,“我去同遥郎说清楚。” 书语忙地拦住徐墨卿,“殿下先不要去!听小的把话说完。” 徐墨卿狐疑地看着她,已然猜出三分。本以为是年叙遥纠缠燕乐施,看来情况恰恰相反。 “这事的确是咱们家主母……”书语红着脸说道,“所以乔郎才闹得厉害。” 燕归晚忙地将命人去唤韩明子,“语姐姐慌什么,主母又不是第一回啦。我带着明郎过去。” “实在是乔郎寻死腻活,主母又不让打不让骂的,就由着他在木李楼里撒泼。” “本就是主母不对,还不让人家发泄了?”燕归晚让徐墨卿把自己扶起身,“哥哥同我一并过去吧。” “我去算怎么回事?若是背后与年叙遥谈谈尚可,去主母那里还罢了。”徐墨卿皱眉道,须臾,叫来九莺和九灵,要她们在身侧好生照顾,不要让燕归晚动了胎气。 俄而,韩明子已从东厢里走出来,看他的表情,大抵是知道内情了。陆乔毕竟是他的亲戚。 “明郎,眼下这事……”燕归晚探了探口风。 韩明子明显不乐意,但碍于燕乐施的威严不敢指责出来。他望着燕归晚道:“妻主是想让我劝说乔郎,让他自行离开燕公府?” “我们赔乔郎损失,随他开口,多少钱都可。明郎帮忙游说一下吧?” “妻主真是大方,敢情我们小门小户的郎卿就是个物件,挥之则来呼之责去。” 徐墨卿见韩明子要把气撒到燕归晚头上,忙喝道:“明郎,错不在晚儿,你不要这样。” 韩明子心里很明白,顿了顿,“自打把人带回来,我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想来这就是面首的命运,也怪不到主母头上。我跟妻主过去就是了。” 少顷,韩明子已陪着燕归晚来至木李楼中。只见陆乔蓬头垢面,衣衫胸襟大敞,把木李楼中砸的乱糟糟。他们进去的时候,燕乐施还在往他手里递个花瓶。那意思,要他继续砸个够。 燕归晚的月份已渐渐大了,而且她这身子较常人不同。别的女子有孕,多少都会长胖一些,可她还如以往一样,肚子却比常人大出不少。连郎中都说,她的那些养分,全教腹中孩儿给抢夺去。是以她走路略显迟缓,腰腹的负荷很是沉重。 众人见她走进来,纷纷不敢轻举妄动,都知道若是把燕归晚碰到磕到,那位温顺的永丰王殿下一准炸毛。陆乔见了她,吓得登时不敢胡闹。 燕乐施啐了书语一口:“我说回头见不着你,合着去搬了救兵。我的话你是不听了?” 书语低头闷不出声,燕归晚笑道:“主母,看您这话说的,往常这事不都是靠我么?” 九灵等找了块能下脚的地方,给燕归晚收拾出来,让她缓缓落座。 韩明子则默默地将陆乔扶起来,轻声道:“乔郎,咱们要不走吧?进来之前,我曾跟你说过的,要记得会有这么一天。” “乔郎到底做错了什么?”陆乔茫然失措道。 燕乐施坦然承认:“乔郎没有做错,错在我身。” 陆乔仿佛要最后一搏,“我,我不在乎与那年生共同服侍主母,还望主母不要赶乔郎离开。” 韩明子未料到,他们家竟这么盛产“情种”。他自己对燕归晚如此,他这表弟亦是如此。 燕乐施坐到一把交椅上,“乔郎,咱们好聚好散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燕乐施轻描淡写地拒绝了他,最后的要求已然那么卑微,但燕乐施还是不愿意。这可能就是她的独特之道吧?虽然面首换了不知多少个,但还未同时混乱交往过。 最终的结果以陆乔离开燕家而告终。燕归晚特允韩明子出外相送,书语带着众人开始清理木李楼的残局。 燕归晚挽着燕乐施去往后花园廊下小坐。到了僻静之处,燕归晚像是蓄谋已久,道:“二姨母,您看不如把年生纳进府里来吧?” 喜欢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请大家收藏:()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谜书书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349回:屹立的代价 且表燕乐施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向燕归晚讲清楚她和年叙遥的“重逢”。却听到甥儿抽冷子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惊得她半晌没有言语。 燕归晚咯咯地笑道:“二姨母,你倒是说句话嘛?从没见你吃过‘回头草’,这年叙遥算是头一份吧?还不能证明,他在你心里的位置?” 燕乐施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丫头,是在打趣主母大人么?” “甥儿怎么敢?”燕归晚诚心道,“要不然,二姨母先给我讲讲,你跟年叙遥是怎么重逢的?” 燕乐施一副“小样,敢套姨母话”的表情,手指在半空中点了点,继而笑呵呵地为燕归晚讲述起来。 原来自年叙遥被徐墨卿安置到琉璃楼后,随手又把他从那破败小院给接出来。在澄柳街附近重新给他赁了房舍,以方便他的日常起居。 也是那日巧合,燕乐施打郊外办事回城,走到“段氏生药铺”时,想到家中有几味药丸所剩不多,便停下马车进去采买。出来时就与途径此地的年叙遥迎头相撞。 此时的年叙遥已不再蓬头垢面,而是打扮的妥帖精致。好歹是在琉璃楼里做事情,总不能太不修边幅。况且他本就出身豪门贵子,气质那种东西被培养了二三十年,想改、想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燕乐施呢?一直对他心中有愧。总觉得在年家倒台时,自己太泾渭分明,把苦苦哀求在门外的年叙遥绝情撵走。导致她从那之后,甚久没再找过面首。连陆乔都是韩明子和燕泽银设计给她送进屋中的。 两厢一相见,一个愧意满满、一个余情未了,二人统共说了没几句话,便直奔主旨,共赴了巫山。未成想,时隔那么久,二人非但没有生疏,火花反而比之前更烈。 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如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可这时候,陆乔还在木李楼中。他又不同于以前的那些面首,齐彦也好杜弈也罢,乃至更早的慕辰或者较后的年叙遥,他们都没有彻底长居在燕公府。可陆乔一亮相,便住了进来。 就算养男宠这事,本身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但燕乐施是谁?风月场上转了这么多年,为何名声却从未臭过?还不是她的做法还算“仁义”? 纸里包不住火,陆乔得知她和年叙遥旧情复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这才由着陆乔作闹不止,想着让这小郎卿发泄够了再打发出府。岂料他的架势快赶上当年的慕辰,也巴巴地扬言,要一把火将燕公府给烧了。 历史多么惊人的相似!书语一听又要烧燕公府,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找燕归晚。这种事燕归晚解决的可谓轻车熟路! “哎,是姨母不好,伤了那小郎卿的心。想必明郎从中也不好做人,回到韩家是要被责怪了。”燕乐施自责道。 燕归晚无心偏袒她,道:“主母认识到自己有错便好。冠冕的话、道歉的话我已跟明郎讲清楚,想他可以处理好。” “所以呢?小猢狲,为什么要怂恿我纳年叙遥进府?你从来不与我开这种尺度的玩笑。”燕乐施的身子向她靠近些,“咱们姨甥俩已有很久没交心了吧?” 黄昏已至,后花园里渐渐风起。九灵走到主子们身下,相劝道:“主母,晚主,咱们还是回桃夭馆里去吧。坐久了石凳,当心着凉。” 旁边的书画也跟着道:“主母还是移步到桃夭馆吧,木李楼一时半会拾掇不出来,不如晚饭传到晚主那边?” “走啦,姨母,随我去吧。”燕归晚挺着肚子起身。 燕乐施忙地伸手将她扶住,“哎,你这胎啊!燕乐允、燕归岚包括李韵和,她们谁怀孕,也没瞧见像你这样。那几个郎中到底行不行,不靠谱咱们再换!” 燕乐施一面说,一面已跟随燕归晚往桃夭馆里走。 燕归晚大喇喇地笑道:“这隔日来给我搭脉的郎中,可是殿下为我从太医院里请来的。都是医术高明,个个顶尖。二姨母放心好啦。” 姨甥俩走回桃夭馆,却不见徐墨卿的身影。春生小跑上前,回禀道:“晚主,殿下临时有事情,去往府外了。要晚主不用等他用饭。” 燕归晚心下已明白,这是徐墨卿故意为之。若是他在这里,燕乐施必然拘谨不放松。木李楼里发生的事,整个府院谁还不清楚? 燕乐施也心知肚明,遂故意没再追问。姨甥俩进了正房,在外间里摆放桌椅,让厨房把晚饭传了上来。 燕归晚的食欲一直不大好,无论什么食物,两三口之后便不再想吃。每次用饭,徐墨卿在侧总得哄着求着,她才能多吃一点点。她恐燕乐施见她这样又徒增担心,只得强迫自己多吃些。 “姨母可曾想过,若甥儿此番没有回来,而是随殿下云游四海,从此人间蒸发了呢?”燕归晚将碗箸放下,缓声问道。 燕乐施饮了口清汤,淡然道:“如何没想过?两年,你和殿下一点音讯都没有。唯独将那王生打发回来,还没有让他来家,反去求助慕秦。” “要是甥儿真的回不来了……” “自你回来,便很少提起在路上的所见所闻。跟泽儿讲的那些不过是点皮毛,我心里明镜。你和殿下在外,不知遇险多少次了吧?” “还是姨母知我。” “晚儿,你有什么话不要藏在心里,姨母年岁尚可,什么事情都经得住的。” 燕归晚动手给燕乐施盛了些清汤,“姨母,你为燕家操劳半生,这么多年独独一个人,那些面首男宠不过是一享乐。我想让你身边有个长久的、知冷知热的郎卿。” “年叙遥是罪臣余孽,我现在与他勾搭,已算触碰底线。若真的将他纳进门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你和殿下在朝堂上如履薄冰,我不能这么糊涂。” “是不能纳年叙遥进门,还是姨母谁都不想纳?”燕归晚抬起眼眸,“姨母,年家的事情已过去那么久,谁还记得年叙遥是谁?若担心他的出身,我们大可以重新为他编排一个名字和过往应付世人。” “晚儿,快跟我讲实话吧。”燕乐施正色道。 燕归晚抚了抚隆起的肚子,“姨母心里早就知道,甥儿上一次为何致仕。装柔弱,演戏,守拙,藏锋,为的就是要让上面那位放下忌惮。无论殿下还是燕家,都只有一颗赤诚的心。” “过去这么久,晚儿还是说出了口。只能证明这一次回来,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燕乐施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小酌了一口。 “不能说事态多么严重,只能说咱们得防范未然吧。” 燕归晚将与朱袖淳之前的商议和盘托出。虽然时机还未有成熟,但就着纳年叙遥进门这个档口,她觉得该让主母知晓了。 燕乐施手中的酒盏有些拿不稳,她预想过很多结果,却没有想过朱袖淳为燕家铺的这条路。 “一定要这么做么?”燕乐施茫然问道。 燕归晚窘笑道:“这事只是个雏形,也未必能如我们所愿。现在大家按兵不动,都是在等女皇诞下凰嗣,若是皇子,朱家或许还有转机;若是皇女,那朱家这盘棋会是什么样,就真的很难预料了。” “同时也在等你诞下孩儿之后的选择?是继续称病不回军营,还是趁着泽城的军功重返御林军?你的选择,就是女皇对待你的态度?” “没错。所以朱老才说,让我去接替仙然将军的位置。一则打消女皇所有的顾虑,毕竟要殿下去请封地,意味着我们将永远不能回到京都。但姨母,你们,我的家人却全都生活在这里,你们就是我的牵挂,我不敢拥兵自重,除了尽职尽责守护边陲,别无他法。” 燕乐施再次给自己斟酒,明明清清淡淡的酒水,却忽然觉得很辣嗓子。绸缪半世,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若是女皇不同意朱家请求呢?你和殿下还有什么其他计划?” “退而求次,也得先称病赋闲,找机会要了封地,最后还得离开丰城。横竖都是时间问题。” “我们到底哪里做错了?” “从选择向上爬,选择辅助新君继位起,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个下场。”燕归晚回想起和徐墨卿决定夺嫡的初景,只觉如一场大梦。 她自顾道:“唐家、黄氏被连根拔起、刘家没落、李家被收服、年家倒台,姨母,只有咱们燕家和杨家还坚挺着。可杨家里都是文官,还与咱们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孩子,你若走了,燕家可怎么办?我终究是老了,主母一位留给谁?以前想过交给你小姨母,但刘练已回来,这个想法,是断断不会再有。岚儿呢,倒不是嫌弃她是庶出,只是这几年我已看出,她没有治理家宅的能力。泽儿出嫁,清璧终究不是本家人。你真是跟姨母出了难题啊!” “外事交由归岚,内事辅佐归柠。两个妹妹一视同仁,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清璧不管何时归来,这燕家总有她一席之地,泽儿也是一样。” “让我再斟酌斟酌!” “姨母,那些事总归有解决的法子,可甥儿最担心的还是你。咱们把年叙遥纳进来吧,只有你自身幸福,我才能放心离开。姨母就当可怜可怜我,为自己着想一次吧。” 燕乐施木然,她不知在桃夭馆待了多久。只知道离开桃夭馆时已是深夜。这偌大的燕公府,灯火通明,曾几何时,它还那般穷酸破旧。数年奋斗后,它成了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宅院,却承载了更多的沉重与苍凉。 徐墨卿候在关雎阁里,得知燕乐施回到木李楼,才匆忙赶回来。他猜到燕归晚同主母交了底。见到燕归晚时,她的眼睛红红的,追问下也不承认自己哭过。 “主母是怎么说的?” “若确定我们离开丰城,她便纳年叙遥进府。我想哥哥还是尽早帮遥郎改头换面,以备不时之需吧。” 喜欢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请大家收藏:()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谜书书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350回:再度攻心计 话说翌日晌午,徐墨卿已动身前往琉璃楼。对于永丰王的到来,年叙遥显得有些“做贼心虚”。他的双颊涨红,低着头默默跟随在徐墨卿的身后。 其实,徐墨卿今日来此,是为了跟杨家人商议些决策。年叙遥的事情,也就顺道处理了。杨柳是何等有眼色的人,见状,立马先把他二人引至隐蔽的暗室里落座。 “遥郎,燕家主母没有前来跟你支会一声?”徐墨卿揉了揉眉心,觉得气氛很窘迫。 年叙遥瞬间明白过味来,他和燕乐施旧情复燃之事暴露了! 他双腿一软,登时跪倒在徐墨卿面前,“殿下,遥郎对施君的心思天地可鉴!是……是小人不知好歹,主动勾引施君,错全在我身。殿下舍我跳出贫瘠,我本该感恩戴德,实在不该再动其他的歪脑筋。求殿下宽恕!” 不由分说,“咣咣”就是三个响头磕地,额前已渗透出斑斑血丝。 安生一个箭步上前,用力将他搀扶起身,“年生这是做什么?我们殿下哪里责怪你了?你这个样子,若被主母瞧见,还以为殿下欺负你了呢!” 晚了一步未能出手的童生,身子微微有些僵持。他巴巴望向徐墨卿,见主子的眼中露出稍许的肯定。 “这后生,脑子倒是挺灵光。”童生低声排腹道。 徐墨卿悠然地掸了掸袍摆,心想,看来这段时间安生被调教的还不错。 年叙遥的眼神更加迷茫,听安生这意思,难道徐墨卿不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 “遥郎还是坐下说话吧。”徐墨卿睃望他一眼,见他身子紧绷,“陆乔已被打发出燕公府了……” 燕乐施这么快就跟陆乔断绝了关系?年叙遥万万没有想到。他本来都做好长期见不得光的准备。那徐墨卿来找他的目的是?豁然开朗的转折,令他仍摸不到头绪。 “遥郎不必拘谨,且听我说清楚吧。” 徐墨卿拣了能让年叙遥知道的内况,言简意赅地对他讲明白。 年叙遥得知陆乔在燕家的所作所为,更加觉得难为情,毕竟这一次他的做法,没有什么道德可言。陆乔没有上门来打骂他,已算很给他脸面。他又羞又恼,连连给徐墨卿作揖赔罪,更是竖指起誓,要他相信自己对燕乐施的真情。 徐墨卿搔了搔鼻翼,笑道:“想是主母猜到我今日会来找你,才没有派人过来提前告诉你。那么,遥郎,咱们在琉璃楼的差使就不要再做下去了。” “什么?殿下……”年叙遥吓得又急忙跪地,“小人知道错了!” 徐墨卿扶额,“遥郎真是不让我把话说完啊!快点起来,记住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 照例省略那些外部的是非端倪,只说想怎么帮他嫁入燕公府。年叙遥恍然大悟,喜出望外。可不至半刻,脸上的笑容已消散,“殿下,这是您和晚主的意思吧?我了解施君的性子,她是不会纳我过门的。” “若非主母授意,我来此跟你交谈有何用?”徐墨卿挑了挑眉梢,“遥郎耐心等待便是。只是要委屈你,改头换姓,另编排个身份。” 年叙遥心里明镜,这么做全赖他姓“年”的原故。燕公府不同于寻常百姓家,虽然他心里有点委屈,但为了能跟燕乐施长相厮守,他还是欣然同意了。 不日,徐墨卿帮他再次换了住处,养在更加雅致的闺阁深宅里。换了姓氏和履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此系后话。 年叙遥的事情处理明白,剩下的便是他跟杨家人之间的事情。暗室里少了年叙遥的身影,却依次坐着杨湘、杨柳和杨秀。 面对杨家人,徐墨卿心里有愧。因为养父,杨家人对他可谓忠心耿耿。但杨家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益处,反而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杨太妃把宝都压在他的身上,以为杨家会因此得下一个好前程。可徐墨卿和燕归晚却在中途退出朝堂。两年以后,妻郎俩带着从泽城的军绩高调而归,杨家众人都以为靠山终于回来了。却不曾想,坐在对面的这位永丰王,居然跟他们讲出那样一番话。 “殿下,您若真的离开丰城,我们杨家可就白白成为马前卒了。被年家打压那么久,后来又换成钱家,朝堂上的一干人等,对我们杨家早有颇词。杨太妃年岁渐长,小杨氏在宫中还没有坐稳。我们祖郎好歹也嫁入你们燕公府……” 一向沉得住气得杨湘,情绪已开始不稳,她怎么也没想到,徐墨卿和燕归晚居然要去镇守边疆?杨家人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是我的过错。”徐墨卿承认道,“但我和燕将离去,不代表咱们的结盟就散了架。” 杨湘自我冷静了一会,“殿下的意思是……” “我想引你们和李家继续联手。” 杨湘像是听了个冷笑话,“李湘阳么?那条老狐狸,自打新帝登基,她就为新帝马首是瞻!不成器了!那钱黎怎么在她脖颈上拉屎,她都不敢吱一声。” 见杨湘爆了粗口,徐墨卿知道她是真的动了怒气。 “三公卿里面,李湘阳就是个傀儡,朱老呢,身子骨不行了,现下……省部里的脏活、累活、得罪人的、不讨好的,全由我这个‘资历太浅’的御史大夫在顶着。” “湘君,我知你受苦了。” 杨湘叹了口气,“我怎么着都好说,杨秀呢?杨柳呢?我家安郎祖郎乃至杨太妃呢?我们杨家真是——”“赌错人了”这几个字,杨湘终究没有说出口。 “朱老若是归天,太尉一职八成要落到钱家之手。” 徐墨卿一愣,“钱家谁有资格?” “女皇说有,她们家就有。”杨湘笃定道,“到那时,钱家一人独大,李家基本被打压趴下,我杨家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到那时,帮助女皇上位的所有群臣,才是真的被她收拾干净!”杨柳提高了嗓音,“还是下错棋啦!” 徐墨卿举目,正色道:“我给你们指路。其一,我要你们联手的不是李湘阳更不是李湘悦,而是李韵和。她与钱黎不共戴天,整个皇城的守卫都掌握在她的手里。更不要忘了,她是燕将胞弟的妻主,跟燕家的关系非同寻常!” “其二呢?”杨湘迫不及待道。 “去讨好一下严荼,她虽是女皇的心腹,但人品刚直不阿,她的夫郎也姓李,是李韵和的李。”徐墨卿有条不紊道,“还有最关键的一条,现在还不好下定论。” “是什么?”三杨齐声问道。 徐墨卿目光一沉,“等待女皇诞下凰嗣。若是女儿,朱家必受打压;可若是男儿,朱家还有可能翻盘。” 杨湘激动起身,一下子把身后的圈椅带翻,“殿下的意思,朱家很有可能翻盘?” “女皇虽猜忌心重,但她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她当然想让我们互相撕咬,以此证明对她的忠心,但在大是大非上,我赌她不会糊涂。钱家拿不上台面,朱家才是铁骨铮铮的女儿!” “殿下这话说的有问题!”杨柳也跟着起身,“若女皇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那是男是女她都会重用朱家人。” “是男,会重用;是女,会忌惮着用。结果大不一样!” 一击即中,众人再度静默下来。 “我和燕将若继续留在丰城,结果只有一个……” “死路一条。”杨湘终于明白过来。 徐墨卿从琉璃楼走出来时,暮色已经降临。这半日的绸缪,比他打了一场仗还要疲惫。但他不能和燕归晚拍拍屁股走了,将烂摊子甩给留在丰城里的人。 他的思绪很沉重,总觉得这年的夏日很漫长,漫长到他老怀疑自己又在做另外一场梦。 与徐墨卿一样心思沉重的,还有韩明子。此时他正在李家别院,仗着李韵和在皇宫里当值,他已在这里住了两夜。 韩明子将陆乔送回韩家,自然少不了家里人的责怪。他心里也很气愤,可还不能发作,唯有上燕泽银这里唠叨几句。 燕泽银能有什么法子?主母对待面首的态度一向如此,他事先也不是没有跟陆乔讲清楚。 “你呢,若是铁了心跟着我长姐,我劝你还是早早回燕公府的好。你的心思,这二年我也看清楚了。但前有二柳之鉴,你还是要思量清楚。为着陆乔跟我长姐和主母使性子,值不值当?” “不愧是你长姐的胞弟?真是偏亲不偏理!”韩明子抢白道,“与你相处二年,真把你当成交心人。心里这点苦闷,不跟你说跟谁说?大老远的来你李家,你可倒好,净往外撵我走。” 燕泽银少有的严肃,他缓声道:“我知道你的处境艰难。夫郎不愿妻主纳妾郎,妾郎自身也不是个个都轻贱。至少我知道,你韩明子是个好人。但这种事没法子定论对错,只能就事论事。” 韩明子僵持一会儿,终于动身,“得!我听你的劝,这就回燕家去。你长姐月份大了,特别遭罪。这天又热的跟什么似的,我回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手的。” 燕泽银又变回笑嘻嘻的样子,奚落道:“我姐夫那大醋缸子,能给你近身的机会?” 韩明子掏出帕子,往燕泽银身上一丢,“泼皮,你就这么臊我吧!” 喜欢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请大家收藏:()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谜书书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351回:她也使性子 且说韩明子回到燕公府时,恰遇九灵出外相送为燕归晚请脉的太医。 他常日里与这位太医打过照面,便相迎上去,询问几言妻主的身况。之后才与九灵并肩往桃夭馆里走。 “灵官儿,正房里都有谁在?我这儿过去请安可适合?”韩明子边迈着步子,边问向身旁的九灵。 九莺微微侧头,淡然道:“我出来时主母刚回去,估摸现下只有殿下和晚主在呢。明妾郎进去便是,不打紧的。” “刚听太医所言,晚妻主的身子不如先前?” “可不是么!晚主身上那点......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51回:她也使性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2回:女皇得麟儿 且表徐墨卿将燕归晚托付好,便马不蹄停地往皇宫里赶去。杨湘和李湘阳倒还好说,但朱袖淳都已病入膏肓,她怎能下得了床榻?他一路思忖,不知进了宫后会遭遇何等情形。 待徐墨卿来至皇宫门首时,恰与朱家赶来的轿辇相撞上。朱袖淳当真是被众人抬着、扛着送过来的。而皇宫里的女史也早为朱袖淳准备好了抬舆,家仆和女史们快速交替,令一旁的徐墨卿都没有可搭手的余地。 原来平日里遇到重大事端,朱袖淳就是以这种方式来面圣,底下人早就......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第352回:女皇得麟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