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何方魔女报上名来》 第1章 神剑出鞘魔主现 “自古以来,九州之地有神明护佑,赐我仓谷,佑我耕读。传闻中,遗世残卷有神谕说道:‘玄氏一族,上承神脉,血隐灵韵,扣天地龙脉,掌苍生秩序。玄氏的男儿,同享上古神脉,代代相传,身披白绸长衫,秉持断碎神剑,护佑九州大地,千秋繁盛,万古长青。’由此九州之地向来由玄氏族人统治,世间千门百派,皆以玄氏为尊。玄氏弟子所在,千百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欸,怎么又是《玄氏秘史》,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这说书先生是不会说别的段子了么?”茶馆门口,柏木的长凳上,羊角辫的小女孩撅起嘴,向着身边半大的男孩子抱怨。“清儿姐姐也真是的,偏要去城郊看什么热闹,把我们独自丢在这里。” 粗布麻衣的男孩子宠溺的替她抚下眼前掉落的青丝,微笑着不说话。清儿哪里是想看热闹,她那个护短的强硬性子,怕是自己去造热闹还差不多! “可自从十六年前那一场惊天变故,穹宇异象,天狗食日,白昼无光。九州之地的玄氏一族竟然是一日之间死伤殆尽,饶是最强大的帮派也不可能有如此的势力做成违拗天意的事情,然而这玄氏一族,竟是真的无一活口。 仙家沦丧,诸派避嫌,再无后人追究因果,白衣玄氏销声匿迹。自此,天地间正道不兴,奸邪横行。暴徒肆虐,百姓流离失所。修仙天池、山云;习武东林、南嵩;三大势力策书斋,仙药谷,万古商会;加上近年来日益猖狂的邪教一谷两宗,这天下间千门百派,竟再没有人敢穿起白绸的衣裳。” “切,白衣裳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你看你看你看……那些人不就穿了嘛!”羊角辫女孩儿小小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不满的翻向门口。半大的男孩子顺着目光看过去,轻笑着解释,“那是白纱的衣服,是轻飘飘的感觉,修仙门派大多都……”话只一半,却是禁了声。 茶馆门外一队白衣弟子,腰间佩剑,英姿飒爽。为首的一人,威风凛凛,剑眉星眸,手中握着盘龙舞凤的长剑,身上穿的,竟是…… 不染丝毫尘埃的,白绸的衣裳。 “沙盖城近日邪教猖狂,天池派玄朗,特带诸弟子除魔卫道,此乃玄氏一族断碎之剑,神剑出鞘,定还诸位安稳生活!” 茶馆里的听客纷纷探出头去,看着街上的少年举起手中的剑,几人瞪大了眼睛,几人皱了皱眉头,却又在迎上白衣弟子的目光之后,慌忙扭过身去。 “若哥哥才不是坏人……” “守护!”小女孩儿刚一开口,便被身旁男孩子低声打断,他一口气喝干杯中的茶水,拉起女孩儿,从后门匆匆的走了。 一番正义凛然的宣言出口,街上竟无一人驻足欢呼。第一修仙大派的子弟们脸上有些挂不住。一名天池弟子抓住一名路人便喝到:“喂!你为什么神色匆匆的逃走!说!是不是和魔教有什么勾结?” “枫临,不得无礼。”玄朗伸手制止下属的弟子,向着惊慌失措的路人深深鞠了一躬,“吓到您了老人家,我代弟子的无礼向您道歉。”与魔教勾结么?准确的说,这沙盖城的城主,便是那魔教的第七堂主吧! 所以才会人人胆战心惊,面无笑容。所以才有无数家庭妻离子散,再难团圆……他玄朗既然来了,便一定要改变这现状! 既然断碎选择了他,他定会代替玄氏族人,替天行道! “既然来了,怎的在街上吹风?”一身黑衣的少年从天而降,墨绿的莲花面具下目光炯炯,“玄~~~朗哟,你们的埋伏不是在城郊三里坡上么?何必惺惺作态,想打便来啊!”故意拖长的语气,显示出十足的不羁。 看着黑衣少年架起轻功窜向城外,玄朗忍不住握了握手中的长剑,“魔谷第七堂主冰若,如你所愿!” 城郊两波人马已经混战起来,志在必得的天池和早有准备的魔教教徒僵持不下。玄氏一族灭门之后,魔教雄起,一谷二宗几乎称霸天下。二宗——断魂宗、七魅宗,势力遍布九州,所谓正派几乎闻风丧胆;二宗之上,便是天下第一谷——幽莲谷。幽莲谷并不扩张势力,所谓名下范围也不过凉州的沙盖一城,但却以高深莫测的武学修为以及无坚不摧的魔剑凌月稳居天下第一的宝座。而没了玄氏一族的扶持的正道之中,也只有天池和东林两派能稍稍望其项背。 但是如果有了断碎的话…… “摆阵!天辰乙未!” 衣袂飞扬,玄朗身影闪动,一缕白光一般搅入战局。天池门人即刻会意,以玄朗为核心,架起独家法阵。波光流转,一时间白衣气盛,战意盎然。 两方的胶着已经逐渐明朗。手持断碎剑的少年功力非凡,将大批的魔教众人斩于剑下。虽然深厚的真气流转全身,却不需分毫注入手下的断碎神剑。剑光纷乱,翻飞的白衣已染满鲜血,剑下的杀气越来越浓。 眼看前方谷众败退,冰若目光微沉。沙盖城乃是幽莲谷入世夺下的第一座城,也是迄今为止的唯一一城。旁人只知道艳羡他年纪轻轻就做了这沙盖城主,却不知这城主的位子后面有多少的冷枪暗箭。他在幽莲谷中没有背景,无人扶持,这一路走来本就是全靠着血雨腥风。此番对清儿的心思被谷主知晓,说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又何尝不是给旁人一个干掉自己的机会。 只不过怕是谷主也不曾想到清儿竟然会公然的支持自己做这个城主,才会让自己在危机四伏下一直坚持到今日。但是冰若很清楚谷主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任自己追求他唯一的女儿的,天池派打上门来,这一次下给冰若的便是死命令,不能击退这自称拔出神剑的玄家人,提头来见。 不敢再留实力,冰若拔出腰间连碧双剑飞身上去。 能够作为幽莲谷的第七堂主,冰若的武功可不掺丝毫的水分。自幼服食千草百虫凝聚的真气,血雨腥风里磨炼的招数,只凭着这凭空出现的白衣少年和所谓传说中的断碎神剑,便想践踏他二十年的艰辛,夺取他的城池么? 眼看着受法阵所迫的幽莲谷众渐渐聚拢,四方箭矢突发合围而上。冰若厉喝一声,浑厚的真气注入双剑,一招横扫落叶挥将而出,剑气凝成两只巨鸟飞袭全场,将数十只箭矢的前段齐齐斩下,折断的箭头向着来时的路径回击而去! 鲜血四溅!弓箭手倒下一片! 双剑隐隐散发青紫色的光晕,带着上古凶器特有的妖娆邪气。一丝若隐若现的黑雾缭绕在眸间,冰若腾空而起,左手短剑护体旋转而上,右手长剑向天,跃过层层叠阵的众人,冲着阵法中心的玄朗凌空劈下! 杀气袭来! 玄朗脚下不动分毫,只将右手搭上腰间的剑柄,也不运转真气,便抽出断碎,迎向杀气四溢的夺命长剑。 咣! 气浪震荡中,满注真气的连碧长剑竟在接触的瞬间便崩碎于并未显露出丝毫灵气的断碎剑,半空的冰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砸向地面。 “神剑出鞘,邪魔退散。”天池弟子散开,玄朗目光冰寒,持断碎剑向挣扎着爬起的冰若走去:“玄族在世,正气长兴。”仍然是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提起断碎剑,刺向倒地的冰若。 “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神剑!就算是有,那也是本殿的佩剑!”傲慢又清脆的女声传来,不顾身边的人阻拦,女孩凌空飞起,直入战局核心。铺天的青莲纷纷扬扬的浮现,纷乱的墨绿绸衣随着诡异的真气鼓动,在半空中旋成一朵妖艳的巨莲。 “少谷主!” “少谷主!” 几位紫色面具的黑衣谷众追逐着绿衫少女自山坡上跃下。眼看着最高级别的幽卫现身,本已经放松警惕的天池门人立刻又剑拔弩张起来。 “想动我的人,也得问问我手里的剑!”虽然嘴上如此说着,少女却是两手空空,手腕上翠绿的手链青铃闪耀。青色的面纱下,少女皓齿微露,邪笑着,只手抓向玄朗的长剑! 玄朗瞳孔急缩,掌下发力逼退身边的人。持着断碎剑的右手堪堪举起,却已然来不及阻挡闪到眼前的墨绿幽莲。少女身法诡异,轻而易举闪到玄朗面前,却并没有丝毫真气跟上,玄朗自知断碎剑不会发挥力量,急退两步,挽起剑花,躲避那看似轻易的一抓。 玄朗已与魔教缠斗了半夜,体内的真气早已在耗尽的边缘。此刻突然出现的少女体内蕴含着异常强大的诡异力量,这不像是常人修习的真气,倒好似妖神汹涌的灵力。 凤眼一弯,少女倾身追上,诡异的力量流转手腕,只一探,一绕,一个反抓,便已将刚刚大显神威的断碎神剑握在手中! 霎时间白光大振! 似是不甘心一般,一直死气沉沉的断碎剑的剑身突然间迸发耀眼的白光,空气中隐隐传来龙啸凤鸣! 无形的白雾缠上少女的手臂,少女猝不及防被剑气逼入,汹涌的剑气倒逼灵力直冲心脉。 不愧是认主的神剑…… 女孩儿眼中执拗之色一闪,愣是咬紧牙关不肯松开炙热的断碎神剑,一声闷哼,嘴角鲜红的血丝缓缓流下。 “玄氏神剑,岂是你等邪门歪道可以触碰的!速速还回断碎,免得伤了你二人性命!”处于震惊中的玄朗并没有忘记夺回断碎。那断碎剑自我封印,在天池派十数年来无人能够拾起。他也不过是仅仅能将断碎拔剑出鞘而已,对敌之际都是靠着断碎的自我反应,别说是驭使,就是把自己的真气灌注进去都做不到。 但是这少女,是如何让断碎产生反馈的呢? 听见对方的讽刺,少女却是强挺着向前一步挡在冰若身前,左手手腕奇异的莲形旋转起来,伴着闪烁的绿芒,压在紧握断碎剑柄的右手之上。那绿光闪了又闪,终于伴着强盛的白光一齐消失下去。 面纱下,少女随意的抹了抹嘴角越来越多的血液,苍白着脸色傲声说道:“从此,这断碎剑是我的了!” … 浮空的水晶球缓缓下落,半空的影像渐渐消散。两位长袍老者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这难道……” “绝不会错。神剑,绝不可能被外人触发。” “看来这天下,又要乱了……” 第2章 天下第一幽莲谷 这凡界,有九大州。 凉州,是九州之地第一大州。 幽莲谷,是凉州界边唯一的山谷。 同时,也是天下第一魔教的名字。 世间魔教一谷二宗。七魅宗以不会限定对象的男女双修之术恶名满天;断魂宗则以阴仄逼人的傀儡驭使之术扬名立万。这二宗均是因着所修的邪门功法而被称为魔教。至于二宗之上的幽莲谷,大概是因着这世界上最无辜的缘由而被称为魔教——环境。 凉州低谷,高山环绕,山谷边缘终日毒雾弥漫,人兽皆不能靠近。谷边植物花叶不兴,枯枝蔓延,荆棘丛生,四季晦暗。幽莲教原擅毒蛊,武学之外也可凭借药毒之物救人于水火,也伤人于无形。于是在世人的眼里,能够以药毒之术驻扎在低谷中的,武学高深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展示给他人的教派,便是邪门歪道。 幽莲教百年根基,先代教主皆是武学大才,造诣极高,性格乖僻,不理世事。既被叫做邪门歪道,所幸就做起魔教,不收外人,不行正道。与凉州低谷合用一名,皆称幽莲谷。 十六年前玄族变故,幽莲谷也换上第七代谷主。新任谷主一改之前低调做派,在九州范围内网罗孤儿婴孩带回谷中培养。孩童渐渐长大,幽莲谷也逐渐走入世人视野。 更有十年前魔教大战,幽莲谷主手持凌月魔剑力败两宗宗主,稳坐第一高手的位置。自此之后,星光绿芒连破正邪法器的凌月剑被冠上魔剑的名号,世人口中的双宗魔教也改称一谷二宗。幽莲谷入主凉州边陲沙盖城,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谷。 只是,世人并不知道。毒雾荆林之内,真正的幽莲谷,却是鸟语花香,青荷脆湖,涓涓细水,绿树成荫。幽莲谷美若仙境,谷中众人每日读书习剑,自有桃源的闲适。 “父亲大人,刑坊那是怎么回事?” “既然接下了死令,任务失败,自该依照谷规处置。” “我只知道谷中规矩是无论何事不论过程只看结果。如今玄朗重伤,天池退败,诸教派承认沙盖城是我幽莲谷的领地,连所谓神剑也到了我们手上,我倒是不太明白,这任务如何就失败了?” “清儿,你不听劝阻执意出手,不代表是他完成了任务。” “任务完成了便是结果,至于他的是非用不到您来操心。” “羽清,他还不是你的人。” “我会让他是!” 绿衫少女蛮横的转身离去,飞扬的面纱让端坐的老者看不清她的表情。又或许已经二八年华的少女,便是不戴这面纱,他也看不太清了。 一瞬间连傲视江湖的他也不太清楚,将羽清抚养成现在的样子,到底是对是错。 刑坊内堂,被吊在半空的冰若已经除去了面具,俊美的脸上鞭梢留下的血痕十分刺眼。他内伤未愈,连碧长剑折断的爆发几乎伤尽他的筋脉。被称为凶煞之器的连碧双剑本就食人精气,他消耗精血养着失去伙伴的短剑,又受着鞭刑,却偏偏被药物吊住性命,求死不能。 已经看不清事物的视野里,是白日里那挥之不去的绿色的裙角,可是他无论怎样想抬头,也看不到裙子的主人。 视野里的绿色忽然间变浓,一股墨绿的诡异灵力闪过,厚重的锁链应声而断,伤重的冰若重重的摔在地上。走进来的羽清的左腕散着幽幽的绿芒。 “谷中规矩个人的任务无关外人不得插手。我夺下断碎,谷主却说我是你无关的外人,既如此,若哥哥,你可愿嫁我?” 嫁她?不是娶,而是嫁么……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冰若震惊的仰起头来看着漫不经心说出这话的羽清,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的百褶裙,肩若削成,肌若凝脂。随意束起的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清丽可爱似林中仙子……他的清儿,仍然是他的清儿啊! 两人又怎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 天下间的孤儿,做梦都想有一个归宿。而他当真被幽莲谷收养的时候,才知道这世间尚有地狱存在,比孤苦更难以忍受。 被雏芽坊判定为“资质不佳”的他,连名字都没有,只是贴上了十一号的标签,从此作为谷中试药的药童。 “药童的居所分为梅兰竹菊四间,你们中的哪个意志坚定,体质不错的,通过勤恳学习能进得梅园,便有了翻身的可能。哪一坊的主子缺少下人,将你们要了去,也免得你们再每日遭受这药毒之苦。要是自己没个上进心沦落到菊园去,就每日服着让人肝肠寸断的毒药,等死去吧。” 小小的冰若颤抖着身子勉力站在队伍之中。那梅园的院门紫漆黑瓦,看起来是那样的高大,那样的遥不可及。 上天给了他俊美无双的容貌,却剥夺了他的筋骨气血。作为天下第一习武宗教掌门的孩子,他竟是没有一点练武的天赋,从小体弱多病,弱不禁风。 年幼的岁月不堪回首,唯一的依靠是他同样绝美却虚弱的母亲。在五岁的时候,他的母亲病死,他也就流落街头,成了千万孤儿中的一员。至于父亲,他绝不承认那整日外表仙风道骨,内心却淡漠寡情的世人眼中的东林掌门,是他的父亲。 他宁愿做一个孤儿。一个挣扎在度日如年的泥淖中,孤苦伶仃的孩子。 “快来看快来看!我今日弄到了核桃糕!” 几个灰色短衫的小孩子围上来,开心的探过头,伸出瘦弱的手掌。常年的药物折磨使他们的皮肤苍白褶皱,但却不能磨灭他们脸上的笑容。也可以说,被磨灭笑容的那些孩子,早已挺不住了。 “哇塞!十五,你从哪里搞到这么多点心!” “给我一个!给我一个!” 菊园即使是在药童中也是地位最低的一部分,这一批孩子已经十一二岁,除去年节,却极少有机会吃到什么点心。这一碟粉嫩嫩的核桃糕,确实是新鲜物件。 “这可是我哥哥从音律坊带来的,只有十块,咱们每人只有一个啊!不要乱抢。” 方方的软糕下方垫着嫩绿的荷叶,中心用玫红的软笔画上栩栩如生的莲花。男孩子们小心翼翼的捧着小小的糕点,一点一点的吃进嘴里,仿佛品尝着这天下间最珍贵的美味。 “十一,你也吃一块嘛!这么细致的点心,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了!”同样是地位最为卑贱的孩子,这菊园里,倒是还有些许温情。 “感谢你了十五,上次服用暖风散的之后,这两天我胃疼的厉害,什么都吃不下。你替我吃掉吧。” “你……当真不吃了么?这可是核桃糕呀!”男孩儿有些不舍,却又不想自己的兄弟失去这个机会。五年光阴,大家相依为命,共同挺过药毒折磨的苦痛,情深义重,亲如兄弟。 “嗯,吃下去恐怕更痛啦!你快吃掉吧!别给我看啦这个坏蛋。” “嘿嘿,那我可吃啦。” 一时间一屋子的孩子笑成一片,忍受疼痛的冰若也开心的笑着,只是当时的他却没有想到,那却是他最后一次看见他活蹦乱跳的兄弟们了。 那天下午,菊园的孩子们试服了谷中最新研制的绝品毒药七魂丧,可七魂丧的解药与核桃物性相冲,一屋子刚刚吃过核桃糕的孩子,虽只是一点,却消解了解药,导致死毒攻心。 唯一没有吃核桃糕而活下来的十一号,却隐瞒了糕点的事实,假称靠着自幼修习的东林内功挺过,而住进了梦寐以求的梅园。 之后的无数个日夜,他都反复的梦见七窍流血的昔日的兄弟,仿佛自己便是踩着他们的尸体,才爬上如今的位子。 “十一,记得把这些柴劈了,晚上要烧火的。” “十一,鸡园怎么还不打扫?管事看见了要挨骂的!” “十一,明日去山上把下旬的幽莲草都摘回来,少谷主大婚娶夫,我们可是要去前院伺候的,说不准还能恰好被哪个堂主带走了呢!” “对呀对呀,之前我还听说剑坊的主子想招几个侍从了,要是我们有幸选了去,说不准还能学了一招半式,成了护卫呢!” 几个年龄稍长的孩子有说有笑的回去房间休息,把所有的杂活留给年龄最幼身体最弱的小十一。他每日要试毒,又要做活,几乎筋疲力尽。那自东林禁地带出的长达四卷的内功心法,虽然已经熟记于心,每夜修习,却只能修炼出盈满丹田却不能运行分毫的,无用的真气。 数年的磨砺,十一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心性。他只想好好地活下去而已。即使卑微,即使屈辱,也要活下去。 说起来,少谷主竟然已经要大婚了。还是要迎娶一个夫郎。 幽莲谷少谷主并不是谷主亲出,而是六年前谷主从云州抱回的女婴。传说这女孩儿生的仙子一般的容貌,又天赋异禀。谷主亲传功法,还改了幽莲谷贤者争位的规矩,立为唯一的少谷主。 不过这六岁的娃娃就要娶夫……哎算了,又与自己有什么干系呢。他只要能好好活下去就好了。 翌日一大早,十一就一个人离开了幽莲谷,爬上谷边的凉山,去采摘幽莲草。这幽莲草有着护体清毒的功效却并不稀有,只是植株低矮,相貌无奇,只能凭借眼力细细寻找。 习惯性的做着这苦差事,十一却听见不远处有细弱的啜泣的声音。那声音低微又软腻,竟像是个小小的孩子。 循着声音摸索过去,十一终于找到了躲在一人高的草丛中偷偷哭泣的小小孩童,这孩子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穿着嫩绿色的长裙,竟是个女孩儿。 第3章 若哥哥,你嫁是不嫁? “小……妹妹,你……怎么了?”第一次对着女孩子说话,虽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十一也有些紧张。 听见声音的女孩儿吓了一跳,也不抬眼,“嗖”的弹起来猛然向后跑去。身法诡异迅捷,顷刻间就窜出很远,却不曾想速度太快一下子狠狠撞上不远的树,摔倒在地上。 “喂!你没事吧!”十一慌张的追上去,却看见女孩儿捂住自己的额头,看着手心里自己的血,竟是愣住了。“小妹妹,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让我看看你的伤吧!” 小女孩儿愣愣的看着一脸焦急的十一,眉目如画,黑漆般大眼珠骨碌碌地转动,任他细细查看了伤口。“我先替你简单处理一下,你回家之后要上一些药膏,不然会留下疤痕的。”十一打开随身带的水壶,拉出自己的里衣,用细嫩干净的袖口蘸水轻轻擦拭女孩儿的额头,之后又找出顺带采摘的止血草,一点点用指甲碾碎了,轻轻敷在女孩儿的额头上。小女孩儿任他做着这一切,也不再跑。 “我不想回家。” “既然有家,为什么不想回呢?” “因为我笨,哥哥们总是欺负我,爹也不爱我。” 听见这与自己万分相似的处境,十一的手下有一瞬间的停顿。年幼的场景历历在目,突然间就充满了同病相怜的疼惜感。 “你速度这么快,为什么要给他们欺负呢?” “我一点真气也没有,谁也打不过。跑起来速度快,却根本控制不了。每次撞到什么地方被追上,求他们放过我,却总是被欺负的更惨。爹看见了也不会帮我,只会强迫我做不愿意的事。”不过五六岁的女孩儿带着这年龄本不该有的失意。 “或许,你并不应该去祈求他们呢……反正也不会有人因为你的示弱而心疼你,倒不如对着所有人昂起头。”十一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劝这女孩儿还是在劝服自己。这数年间,他也不只千百次的想要反抗的吧!却还是一路隐忍到今天。除了被变本加厉的欺负,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那不是,更加得不到朋友了么? “你很想要朋友么?” “我,当然想。” “我来做你的朋友,好不好? “好!”女孩子开心的跳起来拍起手,绿色的裙角划过十一裸露的手臂,吹弹可破的脸蛋伴着暖暖的光晕,那影像深深的印在十一的脑海。 “我叫清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太弱了……没有名字。”一直以来,他在谷中也只有“十一”一个编号而已。 “太弱了?那我就叫你若哥哥好不好?” “清儿喜欢就好。你既给了我名字,我定守护你一世。” 他记得当时清儿那样期待和欣喜的目光,也记得当时的自己承诺的有多么的肯定。 可是后来,清儿被抛弃,被背叛,被伤害的遍体鳞伤,在无数个血腥的黑夜里惊惧的抱紧自己的肩膀,他却再也没有拥抱过她颤栗的身体。 清儿,是这世界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向他交付一切的人。他最初的时候面对她,承诺的有多么的肯定,日后背叛的,就有多么的彻底。 和少女相伴许久,直到入夜,十一才回到梅园。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原来那传说中的少谷主竟然逃了婚典,却依然把正夫娶回了殿里,这趾高气昂的样子让谷中众人津津乐道。不过这事情和十一也没什么关系,他已经开始和那日认识的叫做清儿的女孩儿隔三差五的在山上会面。一起看日落,一起追蜻蜓,一起找幽莲草,也一起鼓舞,一起谋划,约定着不再任人宰割下去。 他们只是想好好地活下去,不理睬任何人,也不伤害任何人,只是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活下去。 “若哥哥!这小狐狸偏要跟来,我只好带他过来找你,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这是你的宠物么?啊!它……它怎么有这么多尾巴?” “若哥哥可以看到它有九条尾巴!太好了!若哥哥太好了!我与旁人说,他们都是不信,竟还说我玩闹,抱着只野狐狸当宝贝。可是你看,它真的有九条尾巴呀!” “这……的的确确是九条尾巴啊……不过这狐狸怎会有九条尾巴呢?莫不是妖怪?” “我不知道。不过自从四年前它受伤跑进我的屋子,就一直是这个样子,这尾巴我也自己检查过了,你看,真的是长出来的呢!” 谁知在清儿送出小狐狸的时候,那狐狸竟然顺着臂弯蹿了出去,向着远方跑了。两个孩子赶紧追去,虽然磕磕碰碰,那狐狸竟也走走停停,直到一个悬崖边上,狐狸伸长了尾巴,将两个人扫下山去。 “啊!——————” 坠落的途中,十一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竟是一把扯过了清儿,以自己的后背向下,将清儿死死抱在怀里。 “清儿!清儿!你没事吧!” 好在悬崖下竟是一汪清潭。十一率先醒过来,带着女孩儿爬上岸。清儿悠悠转醒,也没有受什么伤。 “这里是……”清儿有些迷茫。“对了,小狐狸呢!” 那九尾的白狐跳到前面来,算是应一下清儿的呼唤,然后跳上不远处的石碑,那上面赫然刻着“灵墟”两个苍劲的古字。 “竟然是灵墟!”十一有些惊诧,这灵墟是幽莲谷收藏法器的地方,据说里面法宝无数,只有堂主以上的人才有资格进来,而能不能得到一个法宝,还要看有没有宝贝肯认作主人。“小狐狸,你是故意带我们过来的?” 九尾狐狸点了点头,跑回来咬住清儿的衣衫催促她走进灵墟。十一原本犹豫不决,这灵墟乃是谷中禁地,私自进去,怕是九死一生。然而没等想好,却终究被羽清拉着手走进去。 也罢,相识四年,有身边的人在,便是刀山火海,一闯何妨。 灵墟内部到处散落着灰沉沉的物件,也有一些刀剑插进墙里。两个人走了许久,突然间右侧墙壁的一个银铃泛起蓝光,旁边的两个剑柄也发出淡淡紫光,发出“岑岑”的声响。 十一止住脚步,看着那幽幽紫光的剑柄,默默地吞咽了口水。他已经十五岁了,却仍是梅园里一个无关紧要的药童,这样子无用下去,如何能保护清儿呢?咬紧牙,驱散心中的犹豫和细微的恐惧,他拍拍清儿的肩膀,走上前,也没看那铃铛一眼,就握住那两把剑。 然后那剑就轻而易举悄无声息的被十一拔了出来。地上的九尾狐狸似乎也是吃了一惊,看着十一右手显现出来的复杂的图文好一会,才想起来继续推着清儿向前走。 莫名拿了法器的十一只好继续跟在后面。这一长一短的两柄剑分别刻着“连”“碧”二字,看这颜色也不像是什么正道的法器。不过既然肯认他为主,他定会好好使用。 一直走到灵墟的最尽头,小狐狸才终于停下,蹲在一柄插在地面的生满铁锈的剑旁边。十一松开清儿,刚想去握那剑,却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弹出很远。 “若哥哥!”清儿转身想追过去,却又被狐狸扯住裙摆,只好又转过身来看着狐狸。“你不会……想让我去拔剑吧?”那狐狸点点头。清儿又回头看了有些狼狈的十一一眼,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走上去,双手握住那生锈的剑柄。 绿光大盛!整个灵墟震动起来!清儿受到惊吓,茫然失措用力拔了几下却没能撼动长剑半分。一道黑雾闪过,幽莲谷主突然间出现在洞里,杀气四溢。 “清儿?你在做什么?” 震惊是发现擅闯禁地的竟然是自己的女儿,幽莲谷主的杀气迟缓了片刻。 也就是在这片刻间,不知道哪里迸发出来的力量让十一闪身过来,双手反握连碧双剑挡在清儿身前。黑雾中男人的杀气让他恐惧,却同样让他坚定了挡在女孩儿身前的决定。 看见来人之后,后面的清儿却是匆忙松手,跌坐在地上。 “爹……” 十一震惊的回头看了一眼清儿,手下一抖,却是没有离开。面前这死神般的男人拥有着无限强大的力量,自己大概在他手下抗不过一招之力,但是莫名的骨气窜上心头,十一握紧刚得的双剑,仍是针锋相对。 “面对强敌还敢回头,功夫难道是音律坊教你的么?” 幽莲谷主看见认主的连碧双剑之后也有小小的惊诧,殊不知闪身在他面前的少年实际上并没有学过一天的武学。不过很快谷主的目光被远处那闪烁的绿光吸引了过去。插在地上的铁剑竟是抖落了一身的铁锈,轻盈的化作了一缕绿光,缠上清儿的左腕。 “谷主,四年前我便说时机一到自有办法让少谷主驭使灵力,同时让您能够借用凌月之力,也因此嫁入少谷主殿,如今,便是时机了。”不知什么时候,少谷主的正夫流苏也走进这灵墟深处,轻摇羽扇,缓缓说道,“有凌月剑护体,少谷主自可以把灵力当做真气,尽情使出万般武学。” 那之后,谷主就真的把凌月魔剑赐给了少谷主清儿,还把同时得到法器的梅园第十一号小童若送给谷中武功最高的第七堂冰逸堂主,不仅赐予了冰的姓氏,还收下做了闭门弟子。 —————— 他的师父曾经说过,他身为男子,性格却太过优柔寡断。他总是瞻前顾后,总是想把事情所有的结果思考清楚,总是想知道一切……他是菊园出来的孩子,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他唯恐自己漏下了什么导致杀身之祸。 他的世界一直都沉浸在黑暗的深渊里,唯有羽清,那个小小的绿色身影,突兀的闯进他漆黑的世界,然后一刀刀在他世界的头顶劈出大大小小的口子,露出一道道光。 如果,这就是她需要的。 “让我做你的夫。” 冰若的目光终于垂了下去,不再去追逐高高在上的羽清。他的清儿是他亲眼看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曾经那样柔弱受伤的清儿,是他鼓励她被人欺不如去欺人,是他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强加给清儿,是他的无能和怯懦逼得清儿不得不自己强大起来去守护两个人的关系,事到如今,他又来祈求些什么呢? “呵,”似乎并没有感觉出倒在地下的冰若下了怎样的决心,羽清仍是笑得无所谓,“可惜啊,本殿三夫六侍名额已满,只有个第十一男宠的位子,你嫁是不嫁?” 第4章 命如幽草韧如丝 地位飙升的冰若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连他的师父也无法拯救他破碎不全的筋脉。按说这酷似走火入魔筋脉爆裂的惨烈后果根本不可能让冰若活到今天,但是或许是因为药毒,或许是因为坚强,冰若竟然真的坚持下来了。 十五岁的冰若个头拔高了许多,精瘦的身形却是一成不变。毒坊磨炼出的执着隐忍的性子深得七堂主冰逸的喜欢,面对这个聪慧又孝顺的男孩儿,一生没有娶妻生子的冰逸倾囊相授,不仅收冰若为义子,还传下冰氏家学,让冰若时时相伴左右。若不是冰若的经脉实在破败的可怜难修真气,冰逸几乎是想把七堂主的位子都传给他的。 不过,虽然因为经脉破败不能运转真气,但冰若却有着和少谷主一样的神奇际遇。连碧双剑在手,妖娆的紫色灵力流转周身,加上少年无与伦比的持剑天赋,虽不及少谷主的凌月魔剑一般所向披靡,但是凭借着出神入化的冰氏剑法堪堪自保,却也足够。 “今日的早课就到这里,大家可以在互相切磋一下,将早课内容尽快熟悉。” 武坊选拔全谷中最优秀的少年们开设幽草课堂,作为幽莲谷最为机密的最后手段传承谷中绝学。幽草课堂涵盖谷中全部的功法和药典教学,如若幽莲谷面临存亡危机,幽草们将作为谷中最后的种子被倾尽一切守护起来,等待着危机过后的萌发。只有不超过15岁的少年才有机会被选为幽草的一员,而冰若,已经是身在幽草的最后一年了。 幽草课堂的教导和第七堂主冰逸的全力支持下,冰若进展飞快,俨然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只不过虽然借着第七堂的名额进了这里,却毕竟只是冰逸的义子,出身于卑微的毒坊药童,难免受到敌视和排挤。 “冰公子,今天课程繁复,一个人琢磨意义不大,不如大家一起切磋熟悉一下如何?” 冰若回过头,果然看见第一堂主鲁马的儿子鲁卫凡正带着他一贯的高傲表情靠在树上,围观他手下的人向自己挑衅。周围一些弟子自动退避开来,只有武坊主的女儿于沫沫和毒坊首徒白薇皱着眉头没有动。 “今日尚且有事,就不打扰各位雅兴了。”稍稍揖礼,冰若并不想和他们纠缠下去。最近几日讲的都是拳掌之功,没有真气傍身的冰若在不能使用武器的场合根本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数年来,他仍然每夜按照最初熟记的东林心法来修习真气,明知道这真气因为他经脉破碎只能盘踞丹田根本不会有丝毫用处,却仍是没有一夜放松。此刻的冰若东林心法已然算是小成,平日里就算不去主动修习都能够感受到丹田在自动吞吐着天地灵气。冰若并不知道,连东林教当代教主都是足足三十岁才达到他如今的层次,只不过他到这层次也并没有任何用处罢了。 用十年的时间去坚持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说来简单,真能做到又有几人呢? “冰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呢,不屑于和我等切磋啊。”鲁卫凡自然不会就这么放冰若离去。他的幽草的位子乃是他父亲为谷中出生入死换来的,这个区区药童又凭什么能有这般待遇。只要一看见冰若那张不卑不亢的冰块脸他就满心厌烦,这小子,明明占据了天下所有的好处却偏偏还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一拳打上去就好像打进棉花里使不上力气,着实讨厌! 他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从小辛苦的修行真气,磨炼招式,几乎没有过一日放纵享福,吃尽了无数苦头!凭什么这小子就不用经历这一切,连真气都不用修习,只是靠着两柄剑就能和他们站在同样的位子! 一直旁观的白薇刚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小护卫拉住,只愤愤撇了嘴。目光落在小护卫身上片刻就转开,并没有多余的言语。 “鲁少爷说笑了,冰若不是您的对手。”冰若仍然面无表情的解释着,冷漠的眉眼中藏着隐隐的烦躁。 “我如果说偏要跟你打呢?” “那不如我来陪你玩玩如何?” 银铃般的女声飘荡过来,冰若万古冰封的脸上泛起一抹微笑,“清儿”。那微笑并不浓烈,却有种柔柔的温情,一点点沁入心中,令人心安。 一身翠绿罗裙的小小少女几个蹦跳便自远方闪到近前。半大的身子还没有女子应有的曲线,仍是孩童一般,摇晃的双马尾直至腰间,发梢系起的青铃叮当作响。 “疾速”乃是羽清与生俱来的天赋,她在六岁时候就能转瞬间冲出一里地,只不过却还不会操控方向和时机。如今的羽清已是金钗之年,幽莲谷的绝顶身法莲影傍身,“疾速”的掌控已经炉火纯青。 “打架么?我喜欢!”羽清凤眼一挑,小小的身子就窜了上去,“碧涛掌和折鹰手我都修到了精通,你们想怎么练,一起上吧?” “见过少谷主。” “见过少谷主。” 眼看突然出现的少女,几个少年哪敢出手,赶忙上前见礼,面色尴尬。平日里欺软怕硬是仗着鲁卫凡给撑腰,可是这少谷主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谷中上下谁人不知,少谷主羽清天赋异禀,功法卓绝,那凌月剑本是谷主扬名的魔剑,却在这小女孩儿手中舞的天下无双,谷中不知多少筑基境界的天骄败在其手上。 常人修习真气,三年能入门就已经算是天资聪颖,十年能结金丹便足以被各大门派争抢,四十岁前能达到元婴境界的举世罕见,无一不是各大门派的精英核心弟子。元婴之后的寂灭境界更是无数修真者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巅峰,在寻常地方足以开宗立派。至于那传说中的的造化境界,遍数九州之人,也不过一手之数。 这造化境界的五人,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两大正派的掌门与两大魔教的教主,外加一个纵横九州的情报组织影殿的殿主。 而第一魔教幽莲谷的少谷主羽清,十二岁打遍筑基无敌手,金丹高手也可战上几轮,小小年纪早已不知道经历多少生死危机,可每一次都是全身而退,从未真正遇见什么绝境。 少谷主平日里除了练功几乎没有什么爱好,唯独对收揽各色的男人进殿颇有兴致。本就是魔教,要什么世俗礼节。自从六岁娶了正夫,此后便是夫侍不断,几乎每年都要娶上一个半个。 至于这第七堂的冰若,暗地里大家都说是少谷主看上的人,现在竟然光明正大的要替他出头。几个少年有些紧张,不知道这少谷主是不是真的会计较起来。 “少谷主怎的如此好兴致,要来幽草学堂找晦气。”眼看旁人都被羽清的威压吓退了去,鲁卫凡终于忍不下去,亲自走上前来。别人怕羽清,他可不怕。他父亲也是堂堂第一堂主,如果不是谷主破了规矩,他本来也应该是名正言顺的少谷主候选人才是。 羽清出现,冰若也不再说话,自然退到羽清身后,将一切交给比自己还要矮上一头的女孩儿。 “你生的如此丑,不要与我说话。”羽清看都没看那鲁卫凡,只懒得理睬。 “你……你说我丑?你可知我是这幽草学堂的学首,门门课业都是第一的最优秀的一人?” “那又如何?”仿佛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羽清直接掩面笑了起来:“七魅宗那容颜冠绝天下的宗主帝无炎,策书斋那心智无双、不出门而知千里的少爷林莫语,仙药谷那妙手回春、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仙医小圣手古天,没有一个年纪大的,却哪一个不比你优秀得多?世界这么大,我着实建议你多出去看看。” “你!……不过都是传说中的人物!说的你好像见过一般!” “我又何必去见他们,若哥哥还在这里,你有什么好说的!就是那于大小姐的小护卫也比你强得多。” “少谷主喜欢人就只是看脸的么?” “笑话!喜欢脸又怎样?是谁说喜欢聪明的就一定比喜欢帅气的更高贵,又是谁规定帅气的人就不能聪明了呢?” 刚刚几个有些怯懦的少年眼看着羽清只是与人斗嘴,似乎也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可怕。毕竟是一个不过到自己胸前高的女娃娃,还能怎样的危险了?眼看着鲁少爷吵不过,正是自己表现的大好时机。 “自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少谷主一样不需要任何实力和功绩就能够坐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自然在旁人那里优秀要远比帅气重要。” “就是,外在的东西毕竟都是暂时的,只衷心的祝福少谷主能永远安安稳稳坐在这个位子上,只管奢靡放浪,不用考虑看脸以外的东西。” 眼看着武坊弟子竟然跟着其他人一起作死,于沫沫低低冷笑一声“愚蠢”,竟是后退了半步与那多话的弟子划开距离。 羽清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两个少年突然出言讽刺,只觉得可笑:“我说来与你们切磋,你们却是不敢,我说喜欢看脸你们又要说实力。你们,该不会是因为进不来我的殿里不能靠脸吃饭而争风吃醋吧?” “岂有此理!我们每日还要努力训练,哪有功夫吃你的醋!” 羽清再一次笑出了声来,灵动的大眼睛满是无辜又轻佻的看着几个少年:“可惜啊可惜,这个九州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我就算天天奢靡放浪,收拾努力训练的你们几个也还是绰绰有余。鹌鹑就是鹌鹑,再怎么扑腾翅膀也不会变成鹏鸟,你说你们努力,到底有什么意义?” 第5章 淬骨仙花 将几个人好好怼了一番,羽清心情着实不错,拉起冰若就要离开这里:“若哥哥,我们去后山玩吧!” 然而冰若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清儿,树下了敌人,还被敌人放了狠话,不提前处理了早晚都是祸根。”祝福清儿永远在这个位子上坐下去?如若不呢?他们又会怎样?羽清总是心软又爱逞强,他却不能不提前为她考虑。 羽清停下了脚步,看着冰若十分严肃认真的表情,撇了撇嘴。她并不认为只凭着这些人就能对她产生怎样的威胁,放狠话的人多了,反正说也说不过她,打也打不过她,她干嘛一个一个去管。 “我警告你们一次,在我面前不要乱说话,若哥哥不爱听的。”左腕青芒一闪,伴随着清脆的铃音,凌月剑化作一道绿光飞袭而出,耀武扬威的在几个少年面前转了几圈,刺骨的凶气环绕着,剑尖对着他们点了又点,直到吓得两个少年双腿发软,才回到羽清的面前邀功一般亲昵的蹭了蹭。羽清轻轻地抚了抚剑柄,晶莹的长剑才伴着愉悦的铃音回到羽清的左腕。 羽清好心又无辜的提醒道:“如果你们还想放什么狠话的话,我劝你还是在心里想想就算了。不然小月可不会留情的。” 看着羽清毫不介意轻松离去的背影,鲁卫凡气恼的握紧拳。 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做这天下第一魔教未来的主人? 首领的才能从来都不是第一位的,他的立场和态度才是! 眼看没什么好戏,围观的人群慢慢散去。返程的路上,娇俏的于沫沫揪住身边小护卫的耳朵,凶凶的责骂着:“好你个小泽然,都学会勾搭起别的女孩儿了,你是不是想去做那白薇的护卫了?” 被揪住的小护卫连连告饶,好在他最近进境飞快,还得了“青鹤腾霄”的江湖称号扬名凉州,于大小姐也不至于真的怪罪于他,只习惯性的打打闹闹着离开了。 ··· 没有人知道谷主对少谷主究竟是个什么心思。说不在意的话,谷主可是打破了幽莲谷百年来贤者争位的规矩,将还在襁褓中的羽清就立为了唯一的少谷主,更是亲传武学功法,手把手的教她习武用毒; 可是若是说在意,谷主这十多年来对羽清却偏偏都是放养的状态,除了训练与教学,任凭她被欺负,被排挤,一个人千辛万苦的在这庞大的天下第一魔教中挣扎着生存下去。 谷主从不会限制羽清做任何事,却也从未帮助过羽清任何。 “清儿,这一次的考核全程没有教习陪同,又是在凉山深谷之内,你就不要同去了。”幽草的结业考核每三年才有一次,奈何刚过15岁的冰若就赶上了。通过考核的少年们将根据在考核中的表现到谷中各坊任职,都是绝对的天之骄子们,因此就算是有着可以中途放弃的狼烟,也几乎不会有人使用。 在魔教,只有真正有实力的人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才不,爹都同意了,我偏要跟你一起去。”少女轻晃着两条马尾,背起手来佯装气恼:“若哥哥,你是怕我拖累你么?” 完全看不得女孩儿这样子,冰若的心几乎是瞬间塌陷了下去。眉眼间不自觉的带上一抹柔色,顺着发丝的方向轻轻摸了摸羽清的脑袋。 “那就一起吧。” 正在变声的冰若带着淡淡的沙哑,藏匿着他心中小小的不安。今时今日,他可没有什么资格去怕被羽清拖累,倒不如说,他有没有拖累羽清的资格。 “好欸!”年少的羽清并不知道冰若纷繁复杂的心思,只是能和若哥哥一起出去玩就很开心。受到主人心情影响,羽清左腕的青铃愉悦的“呤~”了一声,一朵铜钱大小的半透明青莲浮现在铃铛表面,转了几圈才消散了去。 凉山腹地乃是一片不为人知的林间深谷,纵深数十里,森林遮天蔽日,唯有幽莲谷一个入口能够深入。但是谷中巨树之下,雾沼弥漫,妖兽出没,危机四伏,平日里只有最外围会给谷中弟子历练。此番幽草课堂结业考核已经深入了山谷十里,对于他们这些最大不过十八,最小只有十五的少年而言已经算是极其危险。 “你们记着,通过考核的标准是获得三个考核印迹,然后回到这里。你们的一切表现会有阵法展现给各坊坊主,回到此地之后,对你们有意的坊主会进行招揽。如若没有拿到三个考核印迹或者回到此地之后没有坊主愿意招揽,便算是考核失败,通通进入武坊作为普通侍卫。 这一次的考核不仅仅关乎你们未来的发展,也关系着你们身后势力的颜面和地位,希望各位能够拼尽所能,展现所学。 另外再次提醒各位,所有的考核印迹都在谷边十里以内,希望你们不要对自己有过高的自信而深入山谷十里,十里以外已经有着妖兽的存在,随便遇上哪一头都足以要你们的命。” “啊唔~”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羽清忍不住揉了揉耳朵,“不过就是零星几只百年修为都没有的野兽而已,成精不久连法术也不会的。至于这么紧张!” “不过是几只百年修为的野兽?你可知野兽只要成精便拥有着近乎无敌的防御,就算只是草食类野兽也不是常人一剑能刺的穿的?”羽清的声音并不大,奈何总考核官耳力太好,立时气恼的训斥一番。 羽清撇撇嘴,也不争辩。只用右手轻轻拍了拍左腕的青铃,似是安抚一般。笑话,她是常人么?得到凌月剑之后,羽清八岁就已经被谷主一个人丢进深谷十里历练,十岁就已经在中围混的如鱼得水。就连深谷核心处的焚谷与炎洞也不是没有远远瞧见过,几只半大的妖兽也拿来吓唬人,可是看不起她的凌月剑么? “好了,话不多说,各自珍重吧!”告诫的目光扫过满不在乎的羽清和她身旁不远的冰若,总考核官还是宣布了考核开始。他知晓这一群孩子心比天高,但是天才自古从来就不少,只是能好好长大的却是不多。 若不是谷主的女儿,他才懒得多废这话。 “若哥哥,我们去清涧那里玩吧!”终于解放的羽清早已不记得冰若还有着考核的任务,这还是第一次她不是一个人进入这深谷,整个人都雀跃了许多。 到底小孩子天性,就在别人都紧张的四散开来隐去身形的时候,羽清却是张开双臂开心的跑进树林。嫩绿的裙摆被飞扬的气流带起,仿佛水墨中的仙子一般降临凡尘。 就为了这个灵动的身影,即使是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的吧! 冰若笑笑追上去,也不再去想考核的事情。毕竟他并不需要被什么坊主看中,他只想老老实实的待在义父的身边,能够辅佐义父,陪伴羽清就足够了。只是这周遭若隐若现的敌意引得他腰间的连碧双剑躁动不安,冰若忍不住冷冷向那鲁卫凡等人离去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他没有什么夺冠的想法,只希望无聊的人不要撞在自己手上。 旁边高高的树冠上,一个娇小低矮的身影看了下面好一会儿,也消失在层层叠叠的绿叶之中。 清涧,深谷中的一处小小断崖,正在东南方十里深的边缘。断崖边有溪流潺潺落下,裹挟着阵阵水雾拂面而来。冰若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感受着潮湿的带着泥土清香的空气,深深的吸了一口,只觉得满身舒爽,浑身上下的毛孔舒展开来,沁人心脾。 此时的森林早已没有了路径,枝叶冗杂,偶尔几只飞鸟穿林而过。羽清带着冰若七扭八拐,终于钻到清涧旁边,仰头看上去,崖壁上生着一株金色的小花,花蕊中央竖着九颗紫色的小球。 “若哥哥若哥哥,你看那可是九耀旭日葵?” “确实是旭日葵。”冰若也是一惊,这旭日葵乃是能够重塑根骨的仙草,只生长在天地灵气最为旺盛的节点,能够有洗髓淬骨的功效,将人的习武天资重塑上一番。传闻中每一百年才能够生出一支花蕊,每一支花蕊代表着一成淬炼成功的几率,待到有九支花蕊的时候,便唤作九耀旭日葵,介时便能够有九成的把握将人的根骨淬炼上一个新的位阶。 这可不是节省几年修为的事情,而是能够将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潜力硬生生提升上去,人为的制造天才出来。 “是吧!我盯上它很久了,要是若哥哥能够服用他的话,说不准连经脉都可以补全了呢!” “这旭日葵就这样生长在这里数百年都没有人发现么?”从小四面楚歌的境地养成了冰若谨慎小心的性格,他向来不相信世上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自觉的便警惕起来。 “不是呀,从前这山崖壁上有一个硕大的鹰巢,一只至少数百年修为的鹰妖守在那里,只是后来一群喜鹊精不知道怎么冲突起来,和那鹰妖战了个两败俱伤,鹰巢也掉了下去,这才把后面的九耀旭日葵露了出来。我曾经试过去攀那崖壁,但是清潭中有着一群龙鲤,不允许旁人上那崖壁。九耀旭日花又是娇嫩的主儿,不能接触灵力,也就没办法直接用凌月剑去砍下来,因此我才想着如果若哥哥也在的话,就可以帮我压制那群龙鲤,我好爬上去摘了它!” 并没有发表更多的意见,冰若独自走到清潭边,拔出腰间连碧双剑,准备和潭中的龙鲤战上一场。羽清娇小灵动,本就比他更适合去攀那断崖,又有着与生俱来的“疾速”天赋,加上幽莲谷的莲影身法,想要自保或是脱身都该不难。而他要做的,就只是以连碧的灵力压制住这一群龙鲤,不让他们向上攻击就是了。 青紫色的光芒流转,长短双剑发出“岑岑”的声响,清潭中的龙鲤很快躁动了起来,却被手持连碧的冰若控制在水面以下。 “清儿,上!” 不用冰若多说,羽清已经飞快攀了上去。这小小断崖一共不过十数丈高,半盏茶的功夫都用不上,羽清就已经到了那旭日葵的旁边。 眉眼含笑,羽清刚想伸手,忽然间一道凌厉的风刃从斜后方袭来。心中一紧,凌月剑响应而出,一束青光击散风刃,本体被羽清死死反握在左手,堪堪挡住距离她已不足寸许的鹰爪,擦出一片火光。 鹰妖,回来了! 第6章 九剑穿身 守护了数百年的仙草就要被人偷走,鹰妖暴躁异常,无数风刃爆发出来从四面八方袭向羽清。即将坠落的瞬间羽清来不及多想,右手不自觉的笼上一层白芒,一把抓向岩壁,将九耀旭日葵带着扎根的一大块岩石切割下来。 失去支点的羽清从半山腰坠了下去,追踪而来的风刃紧随其后,下方的冰若也顾不上潭中龙鲤,连碧双剑猛然向后交叉挥出,借着强大的反作用力,飞身向前去接羽清。 然而就在冰若刚刚飞到清潭中央拥住羽清的瞬间,断崖顶上,鲁卫凡得意的邪笑着,鼓起全身真气,向着坠落的两人狠狠袭去! 鲁卫凡跟踪了这许久,终于给他逮到了这天赐良机! 好一个少谷主,竟然还敢招惹这等精怪,这是天要亡你! 鲁卫凡的真气与那风刃相辅相成追击而至,而半空中的两人没有发力点无法躲闪,凌月剑刚刚硬抗鹰妖一抓还没能恢复状态,连碧双剑又正在爆发的途中无法转向,眼看攻击到眼前,两人却已经无计可施! 说起来很久,其实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羽清右手还紧紧抓着那柔弱娇贵的九耀旭日葵,眸光流转,却是在最后的瞬间激发“疾速”的天赋,凭空翻了个身。 面孔埋在冰若的胸前,仙草紧紧护在怀里,而背后,正正迎向来自鹰妖和鲁卫凡的联手攻击。 “扑通!” 巨大的冲击力砸在羽清身上,带着冰若一起砸进山下的清潭。 ··· 清潭的潭底并不是实地,而是在瀑布的正下方还有着一股急流向下,通向另一个深渊。冰若紧紧搂着羽清爬上岸边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冰冷的潭水中随波逐流了一盏茶的功夫,重伤在身的羽清早已失去了意识,唇瓣青紫,没有一丝血色,却仍然紧紧抓着那一株金色的小花。 “清儿!清儿!” 顾不上可能改变自身命运的旭日葵,冰若看了看漆黑四周,大概是被暗流冲到了地下暗潭中。暗潭底有着散发淡淡光晕的形态各异的冰蓝水晶,勉强照亮池畔的丈许地方。 怀里的羽清意识不清,这地下又是极其阴冷,只怕潭中发亮的水晶都是不知多少年的冰晶。两个人进来的水路太高,就算羽清没有受伤都不一定上的去,至于他自己,对连碧双剑的运用远没有羽清对凌月的熟悉,更是没指望御空上去。 轻轻哈出一口气,冰若搓搓手,强迫自己清醒一些。两人被冲了许久才掉进这个暗潭,早已不知道地面上是什么位置。按照此地的光线和气流,只怕头顶的入水口就是这暗潭唯一的入口。谷中跟踪监视他们的阵法只到深谷十里处就不再有,而知晓两人坠入地点的唯一一人鲁卫凡绝不会替他们求援,等人来救希望渺茫。 羽清毫无防备受了鲁卫凡和那鹰妖合力一击,恐怕已然伤了肺腑,能扛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如果两个人在这里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沁入骨髓的寒冷如影随形。羽清的体温越来越低,这一方洞穴静的可怕,只有零星的滴水声伴着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飘散在潮湿的空气中。 他无真气,又无轻功,带着重伤昏迷的羽清,在这越来越让人窒息的洞穴中,又能做什么呢…… 借着微弱的淡蓝荧光,冰若看向腰间的双剑,目光复杂。 他和连碧双剑的关系远不如羽清与凌月剑,连碧双剑自从跟了他之后,只是偶尔打架见了血才能发挥出凶器本身的灵力。连碧双剑的真正威力他见到的不足十一,现在身处绝境,要不要再试上一试呢? 拔出短剑架在自己的手腕上,冰若的呼吸有些打颤。这连碧短剑上次接触他的血液而爆发的时候,一瞬间就几乎将他的精血吞噬殆尽,还是谷主出手才将短剑镇住,这一次他主动献血,不知道这剑能不能带他二人上去。 “别唤醒它。” 就在冰若咬紧牙准备放手一搏的瞬间,一个空灵的声音制止了他。 这声音飘渺无根,竟似是个婴孩的哭喊,带着若隐若现的颤音,激的冰若浑身一颤:“谁!” 羽清左腕的青铃手链泛起淡淡的荧光,小小的铃铛晃了晃发出“叮铃”的声响。 “它心智不全,会失控。” “你是…凌月?”冰若实在无法想象,凌月剑不仅有了灵智,还能够像人类一样说话的么? “它只有一半,破碎的一半。” “它不能救我们,意思你能?” “我力量不足。” “如何给你力量?” 那声音却许久没有回应。 冰若却再等不及,将羽清戴着青铃的手腕捧起,再一次追问到:“你只说该如何给你力量,不管什么事,我做!” 青铃轻轻晃动了一会儿,仿佛经历了冗长的思考,终于在黯淡的青光下显示出自己修长的剑身。 “我要,生气。” 生命力么…一颗心似乎瞬间提到了喉咙,又缓缓飘坠下去。吐出一口浊气,冰若反手握住凌月剑晶莹的剑柄,将剑锋对准自己的左胸。 “带清儿出去。” 一时间冰若长久以来纷乱复杂的心竟然前所未有的空明了起来。在毒坊作为药童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面对过生死,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平静。 无时无刻不在瞻前顾后,他真的,很累了。 “铃—” 清脆的铃声再一次响起,唤回冰若的意识,修长的凌月剑自动向下滑落了几寸,剑尖抵在冰若的小腹。 “血。” 冰若顿了顿,大概明白了凌月剑的意思。不要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从自己身上获取生气么?手臂用力,剑尖轻易的以自残的姿势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冰凉的触感自小腹传来,并没有痛哼出声,冰若只是呼吸停了一瞬。 浓稠的血液汹涌而出,却被刺入寸许的剑身吸了个干净,冰若还没有来得及放松自己绷紧的身体,那空灵的声音再一次飘响了起来: “全剑都要。” 这次连心跳都停下了片刻,冰若却没有拒绝的资格。闭了眼,右手推进,整柄长剑透体而出,由前至后贯穿了冰若的身体。 脸色一瞬间苍白了几分,冰若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身的血液裹挟着活力和生机向着凌月剑奔涌而去,凌月剑剑身的光芒闪亮了一些,只不过却也只有一瞬,当伤口周围的血液被吸收殆尽的时候,凌月剑的光芒重新黯淡了下去。 “不够。” 冰若咬紧牙。 事已至此,他还能有什么选择呢?缓缓抽出贯穿自己身体的长剑,冰若换了一个位置,重新在小腹上,捅了进去。 又是一剑,两洞。 整个世界只剩下剑刃切割皮肉的声响。 “不够。” “还是不够。” “不够。” 第五剑穿透身体的时候,冰若已经疼得就要昏聩,连呼吸的本能似乎都失去了。精实的腹部已然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冰若目光没有焦距的向着昏迷不醒的羽清,重新拔出凌月剑,对准自己的右肋,再一次刺了下去。 不知是体力的流失还是肋骨的阻拦,这一剑并没有一穿到底。冰若的意识竟然清醒了几分,眼看着凌月剑从黯淡的荧光一点点恢复成在羽清手中翠意盎然的新绿,眼中竟带了一丝笑意,不知哪里新来的力量,手下狠狠刺了进去。 六剑。 七剑。 八剑。 第八剑拔出,冰若已经彻底倒在了地上,耳畔轰鸣着肺部在血水中撕裂的呼啦啦声响,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气息。整个躯干已然一片狼藉,获取不到维持生命的氧气,脑海中仅存下最后的执念,支撑着他将剑锋对准唯一完好的心脏的位置,贯穿下去。 凌月剑青光大盛。 冰冷修长的剑身化作一朵巨大的青莲在半空绽放,青莲的根茎卷了潭底几块剔透的冰晶拍在冰若千疮百孔的身体上,羽清手中一直紧握的九耀旭日葵也化作缕金光钻进冰若的体内,几乎没有生气的身体就在这冰晶和旭日葵的联合修补下快速的愈合,淬金的冰蓝色泽涟漪般扩散至体内每一条经脉,连衣服的缺口都完好如出。 等到冰若将那冰晶吸收完毕,巨大的花朵包裹着昏迷不醒的两人,化作一束青光,笔直的向上穿透土地而出。 ··· 毛茸茸的东西蹭在脸上,羽清皱了皱眉,难耐的睁开眼。 雪白尖脑袋因为过于靠近而巨大的出现在羽清的视野,遮挡住瓢泼的大雨。动了动手指,羽清缓慢的找回对身体的控制,四肢僵硬冰冷,在暴雨洗礼下泥泞的土壤中瘫软着。 “我…这是?” 勉力撑起身子,羽清看向将自己叫醒的小狐狸,并不觉意外。雨下的很大,却仍然是白天,说明自己从坠下深潭到现在,至少已经过去了一天。 “三天。”小狐狸突然开口说话。 羽清茫然的看向小狐狸,却忽然看见了小狐狸身后昏迷不醒的冰若。冰若也是一样的完全暴露在雨水的冲刷下,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伤,却面色惨白,莫名的死气沉沉。 羽清一瞬间揪紧了心。 第7章 第一堂,必灭 “他没事,服药后遗症。已经是幽草考核的最后一天,午时所有人都会离开,你们会被默认遇险。现在拿到三个标记带他回去,总考核官才有义务救他,他和冰逸联手,能化开冰若体内的旭日葵药性。” 并没有怀疑小狐狸的话,羽清苍白的面孔透着阴寒。深吸一口气闭了眼,整片深谷的地形映射在羽清的脑海,灵力疾速的消耗着,三个被考核官设下的标记所在清晰的浮现出来。 左手高举,手腕的青铃化作三束强横的青光,飞袭向三个标记的方向,不过片刻,三个标记便依次被凌月剑带回来。 羽清的伤势原本已经被小狐狸稍稍压下,强行催动灵力却是又逼出一口血来。 步履有些蹒跚,羽清却是强行将比自己高上一头的冰若扶起来背在身上,脚下莲影身法再次强行催动,向着最初的集合点疾行而去。 集合点 “午时马上就要到了,看来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是回不来了。” “急什么,这不是还有半个时辰么?”冰逸心下也是越来越沉,却不能在这个时候让负责考核的梁长老也失去了等待的耐心。 “冰堂主不要太自信了吧?且不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去寻找标记,就半个时辰,能够两个孩子从至少十里之外跑回来?” “亏得梁长老还好心的劝过他们,却还是要跑到深谷中围去,还招惹什么五百年鹰妖,这少谷主和冰小堂主的气魄还真是不一般啊!” “我记得不错的话,深入山谷十里的,可不止他们两个吧?只是现在只回来了一个而已。” “冰逸!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自然有人心里清楚。”一堂主鲁马咄咄逼人,他儿子又在三天前曾跟踪冰若两人进入深谷十里,消失在监护阵法中。再出来时候就只剩下鲁卫凡一人,还说冰若两人和一只五百年修为的鹰妖大战起来,他如何不怀疑! 五百年修为,那只怕是超过元婴位阶的存在!连寂灭大成的自己都未必是对手!两个筑基境界都没有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去抢如此强者的东西! 只是冰若一人,他绝不会怀疑,但加上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少谷主的话……连冰逸自己都没有把握。 几个坊主堂主争锋,哪怕只是嘴上,参与考核的一干少男少女们也不敢插嘴。大多数人只不过事不关己的在一旁运功恢复,只有毒坊的白薇眼中焦急,一直向毒坊主说着什么,就没有被理睬。 “冰堂主,你也不必阴阳怪气,”一堂主鲁马的心情似乎很好。虽然卫凡此番确实冒险了一些,但是只要成了,活人的价值,永远要比死人重要!“既然你那么肯定,就再等上半个时辰好了。” “用不上半个时辰。” 突然出现的身影让在场的一众谷中高手都是一惊。 除了一直皱眉的总考核官梁长老,在场的所有人竟然没有一个发现了羽清是如何赶来的。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两人看起来狼狈不堪,羽清背着不知死活的冰若,从未有过分毫污渍的罗裙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沾满泥污。 “梁长老,”将冰若小心的放在总考核官面前,羽清顾不上整理自己凌乱的装束,高高束起的双马尾早已散落下来,漓啦啦滴着水,向着老人恭谨一礼:“冰若已拿到三个考核印记回到集合点,请您出手相救于他。” “他怎的了?”仍然是皱着眉,梁长老却还是决定先救人重要,至于发生了什么,再谈不迟。 “因服用九耀旭日葵,药性太强陷入昏迷。” 九耀旭日葵名号一出,全场哗然! 竟然真的是九耀旭日葵!也就是那个叫鲁卫凡的孩子说的不错,这两人,竟然真的在五百年修为的鹰妖手中夺了一株仙草! 羽清仍然在雨中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只是抱拳的双手越握越紧。 凌月剑是她的武器!这剑做了什么,她又如何不知?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她本没有亲眼看见的画面,那一声声剑刃穿透身躯的声响如雷击般轰鸣在羽清耳畔。 千年玄冰晶,千年旭日葵,直接塞进普通人的身体里足以把十个人都撑爆了去!而冰若,原本没有受伤的冰若,却是要靠着这两大神物才能保命下来! 为了她啊。 “还请冰堂主出手相助。”转过身对冰逸也行了礼,羽清深深的弯腰下去。 冰逸的眼中并没有一丝柔色,对少谷主羽清的低声下气也没有分毫的好脸色。向来谨小慎微的义子竟然被带着去做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情,冰逸冷哼一声甩手而去,来到冰若身边探上苍白的腕脉。 羽清也并不在意冰逸的态度,只是将一切都交给两位长辈去处理。她身上的伤只比冰若更重,坚持了这好一会儿早已是摇摇欲坠。 大雨瓢泼,冲刷着羽清纤弱娇小的身体。周围人的议论此起彼伏,有惊叹有感慨,还有无边无际的嘲讽和嫉妒。 她从未想伤害任何人,只是… 左腕突然爆发出强横的灵力涤荡了羽清一身的水渍和泥污,过于庞大的力量笼罩周身,泼洒的雨水再也不能接近羽清分毫。裙摆无风自起,披散的长发也飘扬起来,此刻的羽清杀机四溢,再看不出半点的狼狈之态。 没有分毫情感的目光扫过惴惴不安的鲁卫凡,最终停留在一堂主的脸上,轻声,却足以压过这暴雨、让所有人听清的说道: “第一堂,必灭。” “少谷主公然出言威胁谷中部署,未免太猖狂了吧!”羽清气势凌人,震慑别人倒是足够,只是一堂主鲁马毕竟是寂灭境界大成的高手,即使是幽莲谷内也位尊权重,只靠羽清这不过半大的孩子,想威慑他还差得远。 “你也知我是少谷主!少谷主身份尊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受谷中各处制辖,凡幽莲谷属众,胆敢犯上冒犯者,少谷主有生杀予夺之权。鲁马,你可知罪?” “少谷主好大的派头!只是这谷里可还不是你一言堂,你说犯上冒犯,这罪过太重,本堂主可不敢冒领。” 明知道这一堂主对自己没有分毫的尊敬,羽清也不再废话下去,凉凉的笑容挂上稚嫩的面庞: “多说无益,你只需记着,只要我羽清活着一天,第一堂,必灭。” ··· 冰若睁开眼的时候,正是清晨。院外的树枝上,停了一只喜鹊,唧唧喳喳的鸣叫着,阳光明亮温暖的透了进来,头似乎有些昏昏沉沉,身上也还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前日的记忆一点点拾起,轻抚上胸口,竟是没有一点的伤痕留下,倒是丝丝暖流缓缓流过经脉。冰若有心去调动那暖流,却只被更深的冰寒层层阻碍,叹了一口气,看来他的筋脉还是不曾修复。 “少爷,您醒来了,身子可有不适么?” “无碍,我这是怎么了,义父呢?” “回少爷,堂主和梁长老已为您推脉过穴化解了那九耀旭日葵的药性,但梁长老说您同时被那千年玄冰晶侵体,身子过于虚弱,还需多多静养。”小童并不知冰若自残喂剑的事情,更不知那玄冰晶在冰若体内不是入侵而是为了接续冰若的生气,只以为冰若是太过疲累而已,“谷主今晨在幽天宫召开大会裁决少谷主扬言灭堂一事,堂主一早就去了。” “羽清,扬言灭堂?” “是,少谷主不知怎的向第一堂下战书扬言灭之传的沸沸扬扬,因过于影响谷中情谊,谷主下令开宫裁决。” “扶我起来。” “少爷,堂主吩咐说…” “我非去不可。”本就是两人的事情,他如何能让羽清一个人面对! “少爷,少爷!” 然而没有功夫在身的小童又怎追的上冰若。凭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闷气,竟是让冰若生生拖着尚未恢复的身子一路跑到幽天宫门口,直到被宫前守卫拦下。 “站住!何人擅闯幽天宫!” “第七堂冰若见过两位统领,请统领通融,冰若有事求见谷主。” “谷主岂是你相见就能见?速速退下,莫要逼我等出手!” “冰若有要事当面禀报,事关少谷主,还请两位统领莫要阻拦!”或许是因着重伤初愈,冰若的性子急了些,倒是顾不得瞻前顾后。眼见侍卫统领阻拦,右手已然探上腰间的连碧剑鞘,杀机内敛。 “只凭你怕是还没资格在我二人面前放肆,念你一片赤诚,退下吧,饶你不死。”幽天宫的右统领倒是对这第七堂主的义子有些耳闻,据说少谷主冲冠一怒与第一堂正面宣战就是为了这小子,而这小子此时硬闯幽天宫,确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人,倒是让这统领看重几分。元婴境界的气势释放出来,顷刻间压制的冰若无法动弹,却也没有更进一步伤害了去。 冰若面色难看。诚然,就算他没有受伤,也全然不是两名元婴境界统领的对手,他在这里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然而没等冰若作出决定,幽天宫的大门突然间被强盛的气势轰开,羽清娇小的身影远远的出现在冰若的视野里。只是,不过片刻,便被层层叠叠的幽卫包围进去。 谷主,要幽卫和羽清动武? 头脑一片空白,一股黑雾自腰间的连碧双剑瞬间充斥冰若的双眼,诡异的紫黑色灵力爆发而出,瞬间就侵袭了冰若的神智! 第8章 三年幽禁 连碧双剑入手!左手的短剑竟然被朦胧黑雾隐约补成了另一柄长剑!黑雾缠身,冰若一瞬间就要突袭出去! 两名元婴境界的统领竟然防守不及! 然而只向前迈出了一步,冰若的身体却突然间崩溃,无数的鲜血自遍体经脉喷涌而出,眨眼间将冰若染成一个血人。 从幽天宫大门被轰开,冰若瞬间爆发,到变成血人倒下去,也不过是两个喘息。两名统领互相看了看,终究是没有计较,这冰若如此伤重还愿放手一搏,其实怪让人敬佩。只让旁的幽卫将冰若抬了下去,送回第七堂。 幽天宫的大门已然关上,羽清被层层叠叠的幽卫堵在宫内。刚刚与一堂主鲁马大吵了一番,想竟自离去却被谷主掌管的幽卫堵在宫中,稚嫩的脸上还挂着委屈和难以置信的神情,眼眶发红,转向高高在上的幽莲谷主。 “父亲,清儿做错什么了么?” “羽清,你是否在考核中擅自深入外围十里?”谷主仍是面无表情,声音冰冷,仿佛在下方被整个谷中高层围堵针对的小小女孩儿并不是自己手把手养大的女儿。 “是。” “你是否曾与五百年鹰妖交手?” “…是。” “你是否最终夺得了九耀旭日葵?” “可是我摘下仙草的时候鹰妖并不在旁边而是那鲁卫凡…” “你只说是或不是。”冰冷的质问直接打断了羽清的辩解。 粉嫩的拳头紧紧攥着,羽清咬住自己的下唇,眼中含泪:“爹,就算是清儿自己以身犯险,就可以由得他人随意欺凌了么?” “是或不是!” “…是…” “胡闹!那你还有何颜面在这哭?羽清,这是幽天宫,不是撒娇耍赖就可以糊弄的地方!” 撒娇,耍赖? 一时间,羽清竟有些站不稳。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撒娇耍赖,倒不如说,她这十二年来,从来就不知什么叫撒娇耍赖!她无数次看见谷中各式各样的人们其乐融融家庭和睦,不论地位高低,只有在自己的爹妈面前,他们能肆无忌惮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是她呢? 顶着人人艳羡的少谷主的头衔,这十二年来,她又获得些什么呢? 无数次练功练到失去意识,无数次在各种淬体的药物折磨下昏厥过去,无数次被凌月剑反噬遍体鳞伤,甚至十年间因为修炼那根本修炼不出的真气都没有睡过完整的一个晚上! 她只有十二岁啊!她的父亲,又何曾给过她一个撒娇的资格呢? 狠狠的抹了一下眼睛,再抬头,羽清却已是生生将自己的情绪压制下去:“敢问谷主,纵然那些我都干了,可曾违背了哪一条谷规了么?” 并没有等谷主回答,羽清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本殿本非幽草课堂的学员,平日里按照谷主的要求在深谷中围修行,脱离幽草的监控阵法深入十里之外,有何不可?” “谷规第一条,背叛幽莲谷者千刀万剐。本殿自妖兽手中夺取仙草无偿赠与谷中属众,敢问谷主,可算背叛?” “谷规第三条,谷中各坊、堂之间禁止内斗、损耗属众力量。本殿既非坊主又非堂主,孤身一人,敢问谷主,可有损耗?” “谷规第九条,少谷主之位、人尽可争!不惜一切手段,失败者死!鲁卫凡图谋少谷主之位不轨被本殿当场发现,敢问谷主,本殿灭杀挑衅少谷主竞争者,该是不该?” 一连三问,惊的在座各位坊主堂主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从前竟未发现,这少谷主小小身子,好大的气场! 而且字字诛心,条条在理!一口一个“本殿”,真真摆正了自身少谷主的位子。他人图谋少谷主的位子失败,现在东窗事发要被灭堂,有何不对? 眼看谷中沉默,一堂主鲁马再也忍不下去:“我儿本不是候选少谷主,自然不能受这规矩限制!再说,既然不是幽草学员,凭什么跟着进入到深谷?” “不是候选少谷主,”羽清的目光终于重新转向鲁马,却不是如最初一般着急的解释争辩,而是淡淡冷笑着,透着无尽的胸有成竹:“谷规第十条,少谷主统领各堂。各堂属众,唯少谷主令是从!以下犯上者,杀无赦!”这一股底气自左腕的凌月传来,荧荧的青芒在羽清眼底闪烁着。“敢问一堂主,这谷规还作不作数?至于为何与幽草学员一起进入深谷,谷规并未有明文规定许是不许,那武坊唐泽然不也是跟从幽草学员于沫沫进入深谷了么?”她不介意,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好,就算你进谷有理”态势紧急,鲁马很明显不能再与武坊敌对多生是非,只好揪住少谷主争位的规矩不放:“少谷主争位只在天选之赛开启之后才算开始!” “那就拜请谷主重开天选之赛!省的让旁人屡屡诟病,暗地里下手,落了谷主威严。” “够了!” 高坐主位的幽莲谷主终于忍无可忍的呵斥出声。 “不管怎么说,羽清没有真凭实据就扬言灭堂,影响恶劣,自在焚谷中思过三年!至于天选之赛,容后再议!都退下吧!” 眼看谷中发怒,一干人等也不敢多言,纷纷行礼离去。站在大殿中央的羽清冷笑一声,也要转身离开,却是被谷主叫了下来。 “羽清留下。” “不知谷主还有何事?无事的话容本殿去整理一下包裹,明日自会前去焚谷,不劳谷主费心。” “清儿,你一定要在众人面前与我争执么?” 羽清却好似听见了什么无比好笑的事情,明明不想再说话,却又改了主意:“父亲又何曾想过给清儿一个私下解释的机会呢?”他们甚至住在同一处宫殿之中,如若谷主想,自是有无数机会在这批判大会开始之前询问个明白。 “为父是幽莲谷主!不得不给所有人交代,你可明白?” “我只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爹爹都会首先护着他的女儿。”不等谷主应答,羽清继续说到:“幽莲谷主,天下无敌,却做得你这般憋屈,连至亲之人也相护不得,也不明白还要背个人人喊打的魔教名号是为了什么。谷主,倒不如去天池派看看,或许能弄个长老当当!” “你这态度可是在对你父亲说话?” “父亲大人!”眼底的青芒荧荧闪耀,羽清似乎在一瞬间连身高都拔出了一些,“这里是幽天宫,可不是你我可以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地方。” 从幽天宫潇洒离去的羽清消失了大半日,直到夜深才悄悄潜进第七堂冰若居住的落院。院外的守卫一点也没有发觉,连树梢的雀鸟都沉静的睡着。 羽清跃入屋里,看着床上熟睡的冰若。紧闭的双眼,规律平稳的呼吸,略带苍白的双唇,细黑的眉宇,长长的睫毛,白皙如玉般的面容。脸上不自觉带上了一抹如释重负般的浅笑。少年乌黑如丝般的长发,散落在床褥间,羽清不自觉的伸出手,替他捋了捋。 不论怎么说,旭日葵终究是给若哥哥吃下了,虽是因着伤重影响了药性,但是有那千年玄冰晶作补,想来筋脉补全也指日可待。听说这男人白日里还擅闯了幽天宫,羽清虽然担心又气恼,却还是忍不住开心了几分。这偌大的幽莲谷上下数万人,也唯有在这里,她才能获取一二安抚吧。 若哥哥,等我。 这是当年的羽清,不求回报不计后果的善良纯真的羽清。是冰若给了她人生之中的第一份温暖和感动,却也是因着冰若才让这无辜的女孩儿早早的坠入深渊。 他眼里只有那日阳光下纯真无邪的清儿,只有那躲在草丛里偷偷哭泣的可怜身影。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亏欠了他二人。在连碧的影响下,冰若越发的阴狠嗜血,也在无形中把这偏激带给本就有着凌月魔剑的清儿。 清儿不过是孩童心性,他却是早早的筹谋布控。他不允许清儿身边留下任何可能的隐患,所以一点一点逼迫清儿背上嗜杀的恶名。清儿本不擅长八面玲珑,他便带着清儿故意不去和所有的坊主、堂主接触。以至于少谷主羽清自幼就风评奇差,在谷中没有一丝自己的势力。 当幽草考核开始的时候,冰若明明感受到了鲁卫凡那一直跟随的露骨杀机,却也同样抱了离开监控阵法后彻底杀灭威胁的心思而故意不去理睬。不曾想鹰妖的出现打破了冰若浅显的布控,以至于后来羽清被前后夹击、重伤败逃,更在之后因着平常就没有交好的势力而在大殿之上沦落至无人相护的境地。 三年焚谷折磨,羽清彻底褪去了小女儿的心性,冰若也在万般艰难之下一点一点向上攀爬着。曾经他只是想活下去,后来他又想得到认可,得到重视,得到地位,得到敬仰…而得到一切的尽头呢?他可是,有分毫的满足了么? 如果,只是这样就可以得到她的话…… 自嘲的笑了笑,冰若强撑着重伤的身体自暴自弃的爬起来,向着羽清的方向深深的跪伏下去。“十一谢夫人赐婚。”又是十一么,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轮回。冰若深埋着头,隐藏着不断漫溢出眼角的心碎。 第9章 天选之赛,开启 “听说了么?天选之赛的夺宫之战只剩下最后一日了,那第七堂总管冰若还在主宫之中苦苦坚持呢!该不会真让他坚持了这三日下来,一个人霸占那主宫吧!” “怎可能?冰总管不是一直声称在为羽清少谷主占宫么?都已经到了这时候,羽清少谷主总该出现了吧?” “羽清少谷主真的会出现么?虽说一个月前羽清少谷主的三年思过期就已经结束,可是这一个月来并没有人看见过她出现。谷主在七日之前宣布重开天选之赛也没见她露面。那羽清少谷主三年前不过十二岁的筑基境界水平,幽禁这三年能有什么进境,竟敢参加天选之赛,不是自寻死路么?” “从出生就是少谷主的人岂是你我能够评判的?据说那羽清少谷主自幼修习的就是历代谷主才能够使用的幽莲功法,三年前就已然打遍筑基境界无敌手,更是因为扬言灭掉谷中实力最强的第一堂才被谷主罚下这三年幽禁。只是幽禁而已,又不会耽误她修炼,谁知道今日是个什么水平!” “可是这夺宫之战已经接近尾声,八大少谷主宫有七个都已经板上钉钉的稳定下来。若不是那冰总管从一开始就是一副以命搏命的疯子样,旁的少谷主候选人不愿意过早和他硬拼,这主宫之争也不可能持续到现在。就算让他守住了主宫,明日天选之赛正式开始,八大候选少谷主便可以不惜一切手段举宫厮杀,只怕第一个出局的也会是主宫吧!” “可不是么!天选之赛夺宫之战结束,留在八大少谷主宫的所有人都将成为不可退出的少谷主之位挑衅者。不管哪一宫的候选少谷主身亡,这一宫的其他所有人都会被谷主幽卫灭杀,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少谷主宫的人存活才算结束。如此制度之下留在少谷主宫中的人自然都是候选少谷主的心腹,会不惜一切帮助自家的主子,只是这冰总管孤身一人守那主宫,也不知有什么用。” “哎,不管哪一宫最后胜出,只怕这谷里都是要变天了!你我还是小心着些吧!” 夜幕降临,七大少谷主宫都已早早沉静了下去,默契的不再冲突,只静静等待着日出之时,天选之赛正式开始的钟声响起。唯有主宫之中仍然灯火通明,兵器碰撞的喊杀声层出不穷。 这七日来,一直如此。 没有人知道,冰若的体力早已到了尽头。 自从杀进这主宫中,他已有整整五日不眠不休。 神智早已经昏聩,身体早已经失控,从第一日开始就是以命搏命的凶狠打法,打到现在冰若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只因着连碧双剑见了太多的血陷入了狂暴之中,才支撑着冰若一直没有倒下。 冰若的筋脉还没有补全,但是至高的东林心法修习了十年,丹田的真气已是异常雄浑。虽然不能调动,但是盘踞丹田守护己身还是绰绰有余。再加上连碧双剑作为上古凶器,可以从杀死的人血液中汲取灵力补充自身,被各宫送来的炮灰源源不断,这才让冰若坚持了下来。 此时此刻冰若脑海中只剩下最后的意识:等她回来。 少谷主的位子他从来没有觊觎,但这是羽清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冰若很清楚,自己在谷中的名声并不好。本就是毒坊出来的药童,自己没有本事却平白得了两柄法器而压过别人一头;平日里全凭着义父的威压才使得别人不敢当面做些什么。只是为了参与这天选之赛,冰若甚至不惜顶撞了七堂主冰逸脱身过来,他在这里,永远都不会有援军。 唯有羽清。 但是就算靠着连碧双剑不断的吸人精气与真气,冰若也终于要油尽灯枯。闪过迎面一掌,架开一柄长剑,踢飞一杆长枪,身形一矮,闪过横劈的五把钢刀,双剑一挥,又是数声惨呼响起。 冰若落回地面,全身被鲜血淋满,早已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后退了两步,却是仍然没有倒下。不远的一众人等心下有些骇然,这疯子怎的如此还能站住!这数日里他们日日换人来围攻,死在这少年剑下的亡魂已有数百人!怎么到头来对方却仍是气势如虹,倒是己方的人各个胆战心惊! “别退!他已是强弩之末,夺宫之战最后几个时辰,只要拿下这一人,我们便也是候选的少谷主了!到时候功法灵器还不是源源不断!” 有人吆喝,自然就有人动心。虽然来这里的人们大多不是为了争夺少谷主位,却无一不是被许下了莫大的好处。这主宫之中只有这摇摇欲坠的一人,天大的利益在前面,如何不去放手一搏? 又是一波攻势袭来,冰若纵身提气,便要再战。奈何脚下一软,身体终于不堪重负,便向着地面砸了下去,而头顶已是数把钢刀迎面劈下! 冰若无力闪避,刀刃已至眼前! “几百人欺负一个人,好一个光明磊落的魔教做派。” 冰若已然思念三年的声音终于在耳畔响起! 火光中墨绿的色彩弥漫了视野,姗姗来迟的羽清终于从天而降。这一句话声音清朗,冷冷说来,犹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三年未见,昔日里双马尾的娇小身影已然成长的凹凸有致,并不突兀却已然明显的曲线透着少女才有的淡雅芬芳。 羽清黑发及膝,只在头顶简单的束起,面上墨绿的面纱遮挡住大半面孔,只余下一双波谷不惊的墨绿眸子引人遐思。同样是墨绿的纱裙迎风舞动,隐约露出裙下光洁白皙的半截小腿出来。 “一点事情耽搁,来晚了。” 音未落,正悬在冰若头顶的数把钢刀应声而碎,化成无数的钢片飞袭四周,将冰若身旁最近的数人活活打成筛子。清冷的目光扫过院中迟疑不决的所有人,面纱下红唇微动,吐出和目光一样冰冷的话语: “十息之内,仍然在主宫中之内者,死。” 或许是被那泛着青光的眸子吓住,院子里熙熙攘攘上百人竟然没有一人敢顶撞出声。只是冰若一人他们就已然无力抗衡,再加上一个绝不会弱于冰若的生力军,叫他们如何有相抗的想法。 “走着瞧!三公子早晚…” 话未落,一道泛青的火光突兀的在说话的男子脚下燃起,眨眼间就把这男子点成一个火人。周围人慌忙的四散而去,惊恐的看着男人几乎是片刻就燃烧成一摊飞灰。 “不好意思,本殿听不得旁人威胁,还有五息时间,你们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哗啦一下人群作鸟兽散,这一次无一人再张口,没有人再怀疑这三年不见的羽清少谷主的实力。那突然燃起的火焰好似鬼火一般泛着摄人的青色,再加上少谷主那明显不正常的眼眸,没有人愿意继续当那个出头鸟。 眸露精光,身披火焰。焚谷三年,羽清究竟是如何挣扎求存,又是如何有了今日的成绩,只怕除了手中的凌月之外,永远都不会有人知晓。化成青铃的凌月剑怯生生的趴在羽清的手腕上,并不敢发出丁点的声响。只是若即若离的轻蹭着羽清的皮肤,连讨好的摇摆都不敢去做。 三年前,它虽是为了救羽清才生吞冰若的生气,却还是把羽清得罪个彻底。焚谷中羽清无数次挣扎生死边缘却依旧死死将凌月压制而不肯借用那份力量。若不是凌月剑破开了自己一点点封印向羽清透露了真身,只怕羽清就是死也不会选择原谅。 即使是凌月剑那般骇人的身份诚心悔过,也不过是让羽清终于肯重新借用凌月的力量,距离曾经的那份亲昵还差的遥远。凌月剑自知做了亏心事一直努力的讨好,一点点修复着两人的关系。 喧闹了几日的院子终于安静了下来,羽清挥挥手,无数细小的火焰燃起,将满院的尸身化为灰烬。羽清走到冰若面前蹲下身,一股精纯的灵力渡过去接管冰若失控的身体,另一只手摘下面纱,多年不曾见到阳光的苍白面孔上绽放出一个久违的微笑。 “若哥哥。” “清儿,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没有更多的话语,两个人就借着薄薄的月光静静看着对方,享受难得的宁静。 直到夜空泛起鱼肚白,羽清的灵力损耗了大半,冰若的伤势才终于被稳定下来。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冰若只觉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涤荡过一番,整个人神清气爽。复杂的看向羽清,想了又想,却终究没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来。 羽清的灵力无比雄浑精纯,已是足足有了金丹境界的底蕴。和自己被千年玄冰晶淬炼过的经脉万分契合,却又并不冰冷,而是带着丝丝火热。果不其然,这三年间,羽清所经历的,绝不简单。 “若哥哥,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仿佛知晓冰若在疑虑什么,羽清轻轻回应着,“只是如今,先把这危机过去再说。” 修长的凌月剑浮现在手中,却不再像曾经一般晶莹剔透,而是和羽清眼底一般泛着墨绿的幽光。羽清转过身,面冲院门的方向,剑身上燃起青色的火焰,气势凌人。 “尊驾看戏看了那么久,再不出手,天可就亮了。” 第10章 便战最强又如何 院门外,一身灰衣的男人走进门来,并不亮出武器,只背着手,静静的看着两人。 羽清敏锐的感受到了男人隐忍的敌意,心中一紧。天选之赛的规矩是各正副坊主、堂主不得亲自下场,却对其他参与竞争的人年岁与实力并没有限制。眼前的男人不过四十几岁,却已是实打实的元婴境界,在这不成功便成仁的天选之赛中,可算是极为罕见。打自己来时他便一直立在门外,不明敌友,因着冰若伤重羽清也没有轻举妄动,但是… 如若这人和鲁卫凡的凡锦宫那人是一起的…… 掌心握紧,羽清已然动了杀机。 元婴境界有一人,她底牌尽出或能纠缠一时。但要是两个联手,那就是十死无生了。 然而没等羽清动作,门口那男人却是突然间矮身下去,单膝下跪行了效忠之礼: “第七堂燕秋,奉堂主之命,率第七堂精英五十人,誓死效忠少谷主。” 仍然在地上运功的冰若愣住。 天选之赛,只有鸣钟之时在八个少谷主宫中之人才有参与的资格。而这些人的生死也同时与所处的少谷主宫绑定,一旦簇拥的少谷主身死,全宫陪葬。义父正是不同意自己用命去做着赌注才会将自己大骂一通逐出堂去,冰若本以为自己定是孤立无援的,不曾想,原来义父早早就派了人相护的么? 幽莲谷外谷十堂,除去前三堂较大,剩下的每堂不过三五百人,还要包括侍卫、杂役与仆从,能够称为精英的不过百余人而已,谷主命令各坊堂不得派遣半数以上的属众参与,义父却叫第七堂精英队长领五十人来援,可以说是被自己拉着不得不参与少谷主之争,还将所有的筹码压在羽清身上了。 义父…… 心中有些愧疚,义父待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极好的,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倾囊相授,不论功法还是剑招,从来不曾藏私。倒是自己,只一心觉得要护着羽清,却将一直护着自己的人置之脑后。 羽清回过头看到冰若的表情,已是知晓这人所言不虚。心头仿佛扎了小小的一根刺,明明不痛却莫名让她十分不舒服。冰逸只不过是若哥哥的义父,作为外谷十堂中身手最好的那一个堂主,明明前途无量,最有希望当上幽莲谷的长老,却是为了一个义子将整个第七堂绑在自己这个没威望也没背景的少谷主身上。 而她的父亲呢…… 收了凌月剑,羽清并没有还礼,也不想收下第七堂冰逸的好意:“本殿不需要,你们带若哥哥回去吧,天选之赛,我一人足矣。” 冰若刚想开口,却发现那门口跪着的燕秋竟然也没有动作,倒是那一开始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五十人尽数涌进了主宫之中,自行安排起守卫。一群不听使唤的下属而已,羽清也懒得多言,只重新回到冰若身边询问: “若哥哥,天亮我去凡锦宫,你可同行?” “为何要去实力最强的凡锦宫?八大少谷主宫里我主宫实力最弱,就算要立威也应该选择落霞宫或者九明宫,少谷主此时不应被个人恩怨蒙蔽了头脑才是!” 明显的不耐在羽清眼中扫过,一直以来羽清并没有过任何的下属跟在身旁,唯有和少言寡语的冰若接触较多。但是冰若从来不会是质疑她决定的人,因此对于这燕秋的态度已是十分不爽。 但是这燕秋毕竟是冰若义父派来的人,又是实打实的元婴境界,羽清虽然不需要靠他取胜,却也不愿徒增强敌。 “既知是立威,诸强相争,杀掉最弱的那个,可能立威?” 燕秋心中一震。 实话说,他之前对这个羽清少谷主并没有太多关注,只知道她大言不惭要灭掉第一堂引得谷中躁动被谷主处以三年幽禁,此番敌我差距如此悬殊还要首先去找第一堂支持的凡锦宫下手,顺理成章便以为这小丫头是气不过自己被幽禁才一时冲动,但是经她这么一说…… 不错,既是诸强相争,杀掉弱者只能让别人嘲笑自己胆怯,只有杀掉最强的那一个,才能真正杀鸡儆猴。 “此次天选之赛,对我而言,本不是七场一对一,而是一场一对七。只要我活着,不需考虑合纵连横,不用防备其他对手,我就是唯一的靶心。”毕竟此人实力不俗,既然暂时不想翻脸,羽清“好心”的继续解释着:“我早已没有退路,唯有,鲜血铺路。” 所有人都有选择的余地,唯有羽清,没有! 所有人都可以去权衡是否要去争夺少谷主之位,唯有羽清,她生来就坐在这位子上,天选之赛既开,唯有获胜,才能得生! 燕秋第一次觉得要正视眼前的少女。 少谷主羽清,绝不是传闻中一般养尊处优的娇蛮大小姐,或许她的心思尚浅,或许她尚不成熟,但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思想。 也是,能做天下第一魔教幽莲谷少谷主的人,说她纯良无害,可有人信? 眼见燕秋沉默,羽清也不再多言,抓紧最后的时间打坐运功起来。墨染的青色灵力流转全身的经脉,竟然如火焰般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泽。 天色一点一点放亮,等到第一缕阳光终于出现在地平线的时候,沉重悠远的钟声终于敲响,惊起满谷的飞鸟。 夺宫之战闭幕,幽莲谷天选之赛,正式开启。 八大少谷主宫与麾下势力形势明朗: 主宫——第一少主羽清,麾下外谷第七堂。 凡锦宫——第二少主鲁卫凡,麾下外谷第一堂。 碧溪宫——第三少主白薇,麾下内谷毒坊。 浪琴宫——第四少主于沫沫,麾下内谷武坊一队。 文赛宫——第五少主樊雨,麾下内谷花坊。 久长宫——第六少主李烨,麾下外谷第五堂。 落霞宫——第七少主章川,麾下刑坊。 九明宫——第八少主唐泽然,麾下武坊二队。 八大少谷主宫牵涉外谷三堂、内谷四坊,武坊更是派出了两支队伍。自钟鸣响起,与世隔绝,断绝一切外界援助,不死不休。 “出发!” 羽清重新站起身的时候,因为冰若疗伤所损耗的灵力已经尽数补满,面容素冷,墨绿的面纱重新回到脸上,眼底,是冰寒的幽光。 这是她的战役,为了这一战,她已等了足足三年。 凡锦宫外。 鲁卫凡正率领大半的亲卫走在去浪琴宫的路上。作为第一堂堂主的儿子,三年前幽草课堂的首席弟子,在没有羽清的这三年里,鲁卫凡的地位突飞猛进。本就是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只要给他同等的条件,鲁卫凡自问不会输给任何人。 天选之赛原本是应他父亲的请求开启,鲁卫凡早已做过万全的准备。年仅十八岁的鲁卫凡,已然突破至金丹境界,一手狂战刀法舞的虎虎生风,配上在灵墟获得的灵器烈焰狂刀,他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一人。但鲁卫凡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虽然有父亲的亲信、元婴境界的柳叔跟从,还是谨慎的带上大半亲兵,亲自到浪琴宫去结盟。 少谷主之争,失败者死!但是成功的少谷主却可以护下他的家人!也就意味着,只要他和浪琴宫结盟成功,天选之赛结束,他为下任谷主,武坊于坊主的独女于沫沫为谷主夫人,两宫所有人都可以保全。至于那武坊二队,鲁卫凡相信,绝不会是来争夺少谷主位,倒更像是为一队于沫沫保驾护航的炮灰而已。 第一堂精锐尽出,他麾下精英一百一十人!天选之赛的巅峰战力柳叔护航,再加上浪琴宫与九明宫,三宫在手,让那羽清插翅也难飞。 “二少主好雅兴,一大早便出来吹风么?” 一声轻笑让鲁卫凡从结盟的大好前景中回过神,一抬头,不知什么时候,那一少主羽清已然到了五丈之外! 满身的冷汗“刷”的流了下来,一时不查竟然让羽清摸到了这个位置。他可没有忘记羽清那年少成名的莲影身法。五丈的距离,以羽清的速度,眨眼便至!如果羽清选择偷袭的话,只怕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 “柳叔!” 满头白发的老者面色不善的挡在鲁卫凡身前。这少女何时出现,他竟然丝毫不知。周围还有多少人埋伏,他竟然毫无感应。看来堂主所言不虚,不论旁人有多少手段,这天选之赛最大的威胁,仍然是这原本的少谷主! 眼看着近百人顷刻间拔剑戒备,羽清却仍是坐在路旁的树杈上轻快的荡着双腿。“慌什么,本殿从来不屑去做那偷袭的事,你们尽管摆好阵势就是。” “不知一少主拦路在此有何贵干?”鲁卫凡自然不会听信羽清的鬼话,询问的时候,烈焰狂刀就已然召唤在手,摆好完全的防御架势。 “呵呵。”银铃般的笑声再次响起,仿佛连清晨的空气都明朗了几分:“二少主好大的忘性。不过三年而已,就不记得本殿说过的话了么?好心提醒一下,本殿早说过,第一堂,必灭。”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怎的?准备好了?那就一起上吧!” 第11章 火,我为主宰! 微风吹起墨绿的面纱,羽清飘飘然落向地面。气势骇人的柳阳正正挡在前面,周围无数凡锦宫的下属都被这气势震得暂避锋芒,倒是锋芒正对的羽清没有移动分毫。 时至今日,羽清仍然没有修炼出一丝真气。但是,她却早已不是当年的羽清。 “柳前辈,你我皆知这是不成功就成仁的战役,只凭气势就想吓退我,未免也太想当然。” “你以为你能突破了我这关?” “突破?说实话,本殿,根本没必要突破你这关。” 凌月剑入手,剑影一分为四,竟然围着柳阳气势镇出的圆圈四角扎下,将两人隔绝了出来。灵力不断攀升,羽清言笑晏晏,也摆出幽莲剑法的起势,“若哥哥,交给你了。” 人群外,一股滔天的起势熊熊升起! 柳阳脸色微变。谁能想到,这羽清如此堂而皇之的挡在凡锦宫面前,竟然不是要自己动手! 无垠的黑雾笼罩冰若周身,左手的连碧短剑再一次靠着黑雾隐约补成长剑。三年前在幽天宫门前,冰若就曾经激发过这连碧双剑的邪气,只不过身体太弱,片刻就报废了去。若不是当时千年玄冰晶的续脉之力还没有褪去,只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而三年后的今天,冰若再次激发这邪气,却已然可以收发自如,保持自身的神智。虽然这黑化状态只能维持短暂的十息,但是这十息内却可以爆发堪比金丹巅峰的战力! 青紫色的灵力爆发而出,冰若面色冷厉,出剑如风,飘渺难定,瞬间斩杀身前的五人。足尖点地,身形扭转,双剑凌空交叉劈下,爆发出“咧咧”音爆之声,转眼将身后包围而来的凡锦宫下属劈死一片。 前路开出,冰若飞身直取人群之中的鲁卫凡,刺骨的杀机,显露无疑!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和清儿是如何被此人陷害,又是如何沦落到今日不得不以命相搏的境地。那焚谷可是位于后山深谷最核心的位置,就算清儿不说,他也知道在这本该是人生中最美好最欢快的三年里,清儿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能留鲁卫凡到今天,不是因为不敢动他,而是他知道一定要等清儿回来亲自处理。既然清儿要自己动手,十息,足够! “狂刀!” 感受到铺面而来的杀气,鲁卫凡再顾不得隐藏底牌,消耗精血祭出自己的烈焰狂刀。感受到主人的召唤,炙热的火焰从狂刀之上扩散开来,在鲁卫凡面前形成一面森然的火墙。 “想杀我,先破了我这烈焰火墙再说!” 鲁卫凡早已没有了硬拼的想法,这两人根本不能按常理来论。只有等柳叔击败羽清回援,他才有胜算! 柳阳这边却顾不上鲁卫凡的想法。境界之间的差距深如鸿沟,以他元婴境界碾压这女娃,就算是初晋元婴,也该不费吹灰之力。这羽清也确实不敢和自己硬拼,奈何女娃身法诡异,辗转腾挪,明明和自己困在这方寸之地,却竟然屡次三番从他剑下逃了出去! “火墙?”独自面对元婴高手的羽清没有分毫的紧张,宛如摘花取叶,轻松自如,面纱下的红唇轻轻勾起:“在我面前玩火,是你今生最大的失败。”幽天宫被谷主当众指责过后,羽清便戴上了这面纱,将一切的表情藏在面纱之下,唯有那双暗映荧光的墨绿瞳孔露在外面。 “火,我为主宰!” 凌月剑光芒大盛,一股热浪扩散开来,一团小小的红色火团从剑身冲出浮在半空。那鲁卫凡身前的火墙仿佛收到感召一般,抖了又抖,终于挣脱了狂刀的控制,尽数被那火团吞噬下去。 被逼后退的冰若也不会浪费一息,灵力暴动,剑影萧萧,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闪过几个袭来的刀剑,长剑宛如活物,轻轻点上防御不及的鲁卫凡咽喉,一股清凉之意瞬间盈满全身,鲁卫凡无声的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凡锦宫的下属目眦欲裂! 天选之赛,少谷主若死,全宫陪葬! 眼见鲁卫凡被冰若击杀,他们已然没有一丝活路。霎时间无数刀剑冲着褪去黑雾的冰若砍杀过去,不躲不闪,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将这害死他们的人击杀! 羽清面前的柳阳也是瞬间暴动!他自问天选之赛中无人是敌手,但是鲁卫凡一死,便是谷主也不会容他活下去!一时大意酿成如此大祸,只觉满心愤懑! “无耻小儿,纳命来!” 此刻他已经顾不得那羽清是如何轻而易举就破了鲁卫凡无往不利的防御火墙,只想将这一对儿难缠的小孩撕成碎片! 羽清的剑影隔绝瞬间崩溃,元婴之威,恐怖如斯! 鲁卫凡已死,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此刻只要全身退去,自有谷主率领的幽卫清灭凡锦宫属众,羽清的主宫便算得上大获全胜。至少远远旁观的燕秋便是这样想的。但是很明显,阵前的两人,可没有丝毫后撤的打算。 眼见柳阳全力冲出,羽清并没有后退半步! “万火之灵!” 浮在半空的红色火团“砰”的打了个爆响,撒娇一般冲着羽清合身扑下,在触碰羽清的瞬间融入体内,羽清整个人燃起熊熊的火焰! “现在,我们再来打一场?” 凌月剑的本体,根本不是什么祸世魔剑,而是万灵之祖! 幽莲谷焚谷,位于整个后山深谷的核心地带,附近却是连一只妖兽的影子都看不见。无他,整个焚谷,是火灵一族的地盘。 十二岁的羽清孤身一人被禁闭在焚谷之中,甚至连食物饮水都要自力更生,因气恼凌月剑几乎伤及冰若性命,羽清几乎没有一点自保的手段。在这种情况下,落入焚谷炎洞,火灵一族的大本营,本该十死无生。 就在羽清几乎被高温炙烤的失去意识的时候,一直以来只会化作小铃铛的凌月剑却突然口吐人言,告知羽清自己并不是祸世魔剑,而是万灵之祖。 万灵之祖,可掌世间万灵! 这火灵,自然也在万灵之中。 至于千年前的祸世行径,一方面是因着被邪气侵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既是万灵之祖,原没有过于在意人类性命的必要。而羽清,天生神体,可为万灵之主。 知晓身份、化解干戈是一回事,能够将这万灵之祖的实力发挥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整整两年过后,付出无数代价的羽清才终于驭使凌月剑逼出万火之灵的本体并加以收服,再用上一年的光阴和火灵适应磨合。 这其中究竟多少辛酸血泪不必再提,走出焚谷的羽清已然成功的驾驭了万火之灵,所以她说给鲁卫凡的那句话也不算诓骗,今时今日,天下万火,羽清为主宰。 周身涌动的醇厚灵力迅速飙升至元婴境界,此时此刻,即使是境界上羽清也足以和初入元婴的柳阳旗鼓相当。九州闻名的幽莲剑法配上举世无敌的魔剑凌月,一时间莲影纷飞,好一个铺天盖地。 “你这力量根本不是自己的!”终于感受到了真正的压力,柳阳额间也开始渗出层层冷汗。 “的确不是,那又如何?” 若哥哥都有了自己的底牌,她又如何能落后?那焚谷之中万千普通火灵可没有什么灵智和意识,能在无穷无尽的围杀中活到今日,就算不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又能怎样? 柳阳不再言语,一招“旭日清辉”,长剑削出,与凌月相交,轻轻擦的一响,只觉虎口发热,长剑险些脱手。羽清却是剑锋从容划过一个半圆,如风吹柳絮,水送浮萍,打了个转重新袭向柳阳心口。幽莲剑法已是至臻层次,没了境界的压制,同阶之中,谁堪一击? 自知招式不及,柳阳连忙抽剑回防。以力压人已是万万不能,只盼能凭着自身深厚的真气消耗下去。羽清不过十几岁的小娃娃,说破天修真不过十年,靠着如此大开大合的功法能够持续多久?等她力有不及,正是自己反击之时! 眼看对方由攻转守,羽清已知对方生了畏惧之心,当下便觉得十分无趣。她在焚谷磨炼剑招三年,却从未与人对决,只想找个有些本事的对手看看自己的进境。奈何这柳阳却是个鼠胆之辈,明知自己必死也不肯好好和她对打一番。 手腕一转,明红的火焰缠绕上青色的剑身,被凌月的灵力带出丝丝青莹之意。羽清已懒得再用剑招,只用雄浑的灵力一剑刺出,生生贯穿柳阳层层防守,正正刺穿了左胸。 脚下未停,羽清甚至懒得去看柳阳缓缓倒下的尸身,便身如莲影,闪进凡锦宫失控的属众之中。三年前的羽清向来喜欢通过灵力操纵凌月剑飞出杀人,只觉得无比潇洒帅气。但自从冰若因凌月受伤之后,羽清却再不肯让凌月脱手而出,只以一己之力深入敌阵,靠着日益精进的剑法攻城略地。 冰若虽然退出了黑化状态、身子沉重,但多年的毒坊生涯早已让他学会了如何隐忍苦痛。双剑不停,俨然绞肉机一般横扫八方,和羽清左右夹击,如狼入羊群,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凡锦宫上百下属,只余满地残骸。 第12章 夜袭主宫 青芒闪过抖落剑身的血水,羽清不过微微有些气喘,连裙摆都不曾脏了一分。清冷的目光漠然扫过满地尸骸,竟是没有一丝悲悯之情。 “真可惜,不是第一堂本堂。” “快了,早晚有一日,第一堂也是这般下场。”冰若身上挂了几道伤,先前大战五日,本就受伤未愈,这一番强行掀开底牌也是让身子的负担更大了几分。 “少谷主这又是何必?鲁卫凡一死,凡锦宫属众自会有人清理。”大战结束,燕秋方才带着属下走出来,虽是羽清要求他们不必参与,但是他们真的尾随至此却在一旁看戏,还是有点出乎意料。 “本殿既为少谷主,替谷主清理门户,本是职责,何须逃避?”并不去看恼人的燕秋,羽清只回到冰若身旁,细细检查男人的身体状况。 “这么早掀开底牌,少谷主就不怕被人坐收渔利么?” “你怎知我就只这一张底牌?”确认冰若只是有些消耗过大,羽清心情不错,也懒得与第七堂的人计较。看来这三年,拼命修习的,并不只有自己呢。 还好,她羽清,从来不是一个人。 “燕前辈,莫要闲操心了,今日大张旗鼓灭掉凡锦宫,至少短时间内,摸不清我底细的人,不会来犯。只有杀鸡儆猴,才能换来一个真正的休整时间。” 主宫之中,昨日的血腥已然不见。穿宫而过的溪流,透亮的流水,和着青绿的荷叶,偶尔有几片树叶被风吹落,掉入池水里,打了个旋儿,被流水托载着,静静的远去。 羽清轻闭着眼,翠青的光雾自掌心透出,缓缓渗透进冰若的身体,修补着冰若积年累月的伤势。对面的冰若却是直直盯着专心疗伤的少女,眼中的冷厉一点点融化开来,点点星芒涟漪四散。 “若哥哥,你体内筋脉很怪,即使是凌月的创生之力也不能直接修补,好在有千年玄冰晶打底,筋脉已然不像之前一般破碎,不过要彻底修复,还要容清儿再想想。” “没关系,我有连碧足矣。”冰若嘴上回应着,目光却是没有移开半分。 “也好,两个没有真气的人将一群修真天骄打个落花流水,也算是一段佳话。”从未出过谷的羽清并不能理解冰若目光中复杂的情绪,虽然早些年娶了好些夫婿在殿里,感情方面却仍然单纯的白纸一般。 “下一步,如何?” “挑拨离间吧!能让他们自己打起来,总是好的。”若哥哥,清儿来参与这天选之赛,一直拖到夺宫之战最后一刻,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好。”冰若从不会多问,既然羽清说了,他照做就是。其实羽清对他也是一样。不过,他还是很欣慰,虽然并不惧直接与另外六宫当面冲突,但是就如羽清说的,能少担些风险,总是好的。 天选之赛第一日里主宫一少主羽清以两人之力硬杠凡锦宫并斩杀二少主鲁卫凡之后,各宫似乎都进入了蛰伏的阶段。谷中各坊、堂的日常事务照常进行,却没再听说哪两宫爆发了直接冲突。谷主那边,五百幽卫盯着,也不过收获了“久长宫两名刺客偷袭主宫,未进内院而亡”“浪琴宫一队精卫截杀主宫巡逻队未果,三人丧生五人带伤逃脱”等寥寥几条无关紧要的消息。 虽然被百般骚扰,羽清却依然没有动静,第一日里的惊天一战之后就龟缩了起来,整整十天没有离开主宫一步。 倒是两宫莫名传出了流言,据说刑坊坊主拘禁了第五少主樊雨的情人以作要挟,要文赛宫全力扶持落霞宫夺位。一时间沸沸扬扬,连长老院都亲自过问,奈何当事人绝口不提拘禁一事,只说自愿留在刑坊,闹的花坊好一场笑话。 文赛宫,樊雨看着毫不设防坐在自己对面的羽清,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少主的来意,他很清楚。 念念不愿留在专门培养宠姬的花坊而接受刑坊章坊主的招揽,他无话可说。他被迫参赛自知命不久矣,三年情谊,他自然愿意念念能有一个好的出路。 但是刑坊坊主又是何人,长子参与天选之赛生死未卜,次子就是他唯一的血脉传人,怎么可能会娶卑微的宠姬出身的念念为妻呢?不论落霞宫输赢,只怕自己死去的那一天,再无利用价值,便是念念被扫地出门之日。 他从不怪念念背弃而去,但是他不愿自己捧在手心中的人被别人弃如敝履。 “一少主,樊雨对少谷主之位全无兴趣,只是师命难为,形势所迫,做个送死的炮灰罢了,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羽清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茶水便喝,也不提防是否藏毒,全然像是在多年老友面前一般:“人死不过头点地,可是自己千恩万宠用性命换来的女人也成了他人的陪衬,你当真甘心?” “一少主好一个诛心的本事。”樊雨自嘲的笑笑,想来也是,如果这一少主只是要自己的命,从她避开所有暗卫悄无声息潜进这屋子的时候,自己只怕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鲁卫凡已死,天选之赛,我有八成胜算。”羽清并不着急,只将被子送在面纱下,慢慢喝着杯中的茶水,“你倒戈,便有九成。” “然后呢?” “然后,一个堂堂正正的少谷主,想保下一个人,大概不难。”面纱下的表情藏得太深,但一双澄澈的眸子总给人一股真诚之感:“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也从不想当什么少谷主,更不想做什么嗜杀之人,但是没有选择的,不只有你。” 樊雨垂着眼,并不接话。 “人心底总有一些东西不容碰触,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守护的那个人。” “我最后再问一句,那元婴境界的第一堂柳阳,可是死在你手?”想要他下注,总得弄清楚这盘子上究竟有多少筹码。 “一对一,不惜代价的话,我能战他两个。” 樊雨终于抬起头,看着羽清眼底闪烁的星芒,浅浅的笑了:“望少谷主记得今日之言。” 文赛宫和主宫的结盟并没有传进第三个人的耳朵,甚至连两宫的属众也是如往常一般互相提防。落霞宫的第七少主仍然信心满满觉得小小花坊棋子逃不出自己掌心,也一时没有动作。倒是势力最强的武坊两位少宫主终于坐不住。 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羽清外出不在宫中,浪琴宫和九明宫联手夜袭主宫。 四少主于沫沫一身戎装站在浪琴宫属众身前,逐一询问两宫八个队长准备情况,气势雄然,颇有一番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主宫情况已然摸清,里面不过五十名侍卫,一少主羽清不在宫中,只一个第七堂冰若,双拳难敌四手,我浪琴宫和九明宫两百余人在此,定要将之斩杀!”于沫沫神色一正,严肃的眼神自面前四人身上一一扫过,“明日清晨,我不希望听见主宫中还有人活着的消息!” “是!”众人大声应道。于沫沫微微一笑,挥了挥,转身离开。 几个队长互视一眼,也不言语,依次走出队伍,只是各怀心思。 深夜,丑时,主宫宫门前。 一名侍卫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疲惫的双睛,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四周。 “醒醒神,我们担负的可是主宫的守卫!你这样子怎么御敌宫门之外?”一名首领模样的侍卫踢了那人一脚,向两旁的六人喝道。 “得了吧,头儿,这都什么时辰了?少谷主都不在殿里,谁会这个时候过来。”先前那侍卫挨了一脚,苦着脸,说道:“也是我们倒霉,平白无故就被扯进这天选之赛,神仙打架的地方,为什么要我们跟着陪葬。” “什么时辰?别忘了前两天久长宫和浪琴宫偷袭的事,人家可不管是什么时辰!”那首领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道:“我知你们难做,只是既然已然进了这天选之赛,除了全心全意辅佐一少主夺得少谷主之位,我们可还有活路?”只是话没说完,却看见面前的侍卫忽然间瞪大了眼睛,心中一惊,猛一回头,一片红色映入眼中,“噗”的一声轻响,洒了首领一身的鲜血! 眼前,是一名第七堂出来的主宫侍卫,脸上的神情痛苦而扭曲,瞪圆的双眼紧盯着那首领,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也发不出声,张开的嘴里汹涌而出大股和着内脏的鲜血,在这名缓缓倒下的侍卫身后,还有两名侍卫,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名清秀的少年静立门前,看了看手中染血的长剑,略皱起眉,轻轻一挥,将剑身上的血珠甩落在地。首领不及多想,飞身后退,张嘴便呼。那持剑的少年却并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只是将剑插回鞘里,漠然的看着主宫侍卫们集结。 锣声很快响了起来,先是零零星星,接着响成了一片,紧接着无数的灯烛、火把亮起,将黑夜中的主宫照得宛如白昼 “这个废物!”另一旁墙头埋伏的于沫沫愤恨的淬了一口,明明说好让他偷袭,却还是这么早就被发现,要这种手下究竟有什么用?坊主还想让自己嫁给他,简直做梦!“浪琴宫听令,冲入院中伺机偷袭,不要和主宫侍卫硬拼!”第七堂的这五十人个个都是精英,说全灭不过是骗骗九明宫的人罢了,她可不会让自己的人去做这炮灰。 第13章 暗度陈仓四侍郎 黑暗中走出五、六十人来,皆是黑衣黑裤,悄无声息的跃进主宫宫墙。 厮杀声、惨呼声渐渐传来,最初点燃引信的少年却站在主宫门旁,双臂抱剑,横在胸前,抬头望了望天空的星晨——好亮的夜空啊!看来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少主,可要下死战之令?”黑衣黑裤的人在少年身前抱拳,仔细看便知道,这人正是刚刚浪琴宫少主于沫沫身前的八位统领之一。 少年却是满不在乎的连连挥手道:“不必不必,意思意思就算,让大伙儿保存实力,陪浪琴宫玩玩罢了。” “不全力相助,只怕于少主那边……” “全力又如何,过河拆桥的事情从来不在少数。我就算做炮灰也要做个自由自在的炮灰,谁愿意听她使唤。你且去吧,让大家保护好自己。”少年对这统领的态度很好,这一次参加天选之赛,跟他来的基本都是他忠心耿耿的属下。 统领得令离去,主宫之中战个昏天黑地。虽然夜袭之人数倍多余主宫守卫,但是冰若的义父派出来的毕竟都是第七堂的精锐,以逸待劳占了地利,又是被袭一方满腔愤恨,人心也是极齐;反观浪琴宫和九明宫的联军,各怀心思不肯恋战,一时间倒是被僵持了下来。 主宫门前,不远处一个精英侍卫发现了正门落单的少年,纵身提气,钢刀一转就劈将过来。那少年头也不抬,脚下一错,斜挎一步,掌中长剑出鞘,在那人斩下的钢刀刀身上,轻轻一点,借力打力,将那钢刀击偏一寸,右手执剑,顺势而上,青锋一闪,长剑回鞘。 钢刀斩落,贴着少年的衣角,直劈入青石地面,刀身半入,过大的力道令钢刀插入地面,刀柄晃动,发出“嗡嗡”之声。持刀之人落下地来,如喝醉了酒般,乏力地松了钢刀,踉跄几步,喉间突地喷出一片血红,跌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 “青鹤腾霄唐泽然,八少主果然名不虚传。” 少年终于收起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宫门之外的少女:“不敢在少谷主面前班门弄斧。” 羽清眉梢一挑,面纱的表情捉摸不定。只一个称呼便知,这少年,并不想与自己为敌。 唐泽然乃是武坊坊主从小带大的孩子,修真的天赋极佳,和冰若差不多的年纪已然结成金丹,只是因着为坊主女儿于沫沫让位,才没有加入幽草课堂的资格。谷中皆传这唐泽然是武坊坊主内定的“童养婿”,此番看来倒是另有隐情。 “既如此,何不退去?”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纵然对方当着自己的面行凶杀人,羽清也一时没有动手的打算。 “我倒是想,奈何身不由己。”似乎是觉得羽清并没有传闻中那般蛮不讲理,唐泽然的少年心性又活分了几分。 “你不愿嫁那于沫沫?”武坊两队人马,在这天选之赛的规则中唯一能够保全的方法,唯有联姻。羽清本以为这应该是一对儿青梅竹马,事实上谷中大多数人也是如此想的。 “非是不愿,实乃不配。”吊儿郎当的语气说出这自嘲的话语,刚刚板住一会儿的严肃又破了功。这恩情啊,就是麻烦!他对于沫沫确无感情,但后者毕竟是坊主的女儿,坊主如他再世父母,他如何能说不愿。 恩情在前,即使不能连理,只是送死,他也来了。只可惜这些忠心耿耿跟着他的属下们,也白白丢了性命。 “那你可愿嫁我?”羽清眉眼含笑,倒是动了些别的心思。 唐泽然似乎是没想到这羽清少谷主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少谷主六岁娶夫,至今已有一正夫两侧夫三侍郎,他倒是不应该诧异:“不知在下何德何能被少谷主青睐?若论境界,同龄之中我还不算最强。” “你长得好看啊!谷中传那么久,难道你不知本殿是看脸说话的人么?” 唐泽然一愣,也不去接这明显是坑的话题。三年前谷中确实常有传闻少谷主只知贪图美色不务正业,可这话貌似是那已经死了的二少主鲁卫凡说的吧?“于坊主待我恩重如山,如何背叛”跳开了话题,唐泽然故作感慨道。 “你光棍一条死了也罢,只可惜那些从小跟着你的侍卫们,没享受半点生活,便要因着你的愚忠白白丧命。” 唐泽然的脸色难看了几分。纨绔的样子也摆不下去。的确,他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是这群手下何其忠心……他偏偏做不得那绝情之人。 只是他若绝情,又如何会因着于坊主的养育之恩便以命相报呢?这原本就是一个死结。 对方的变化了然于胸,羽清突然间觉得今天可能真的是个好日子:“你此刻已是一个死人,那于沫沫也是必死无疑,青鹤腾霄名扬凉州,该不会迂腐到殉情一途。” “少谷主有什么计划不如直说。” “简单啊,九明宫与主宫结盟,天选之赛后你做我第四侍郎,九明宫之人,得以保全。我劝你赶紧知足,我刚刚和文赛宫结盟的时候,可没说要保他全宫的命。” 在天选之赛的制度下,失败者死,这羽清少谷主竟然还和文赛宫结盟成功了么?心中震惊,唐泽然脸上却是仍然无所谓一般,道:“武坊那边我又该如何交代?” “那是你的事。进了殿,我是你的女人,又不是你的保姆。你总不至于事无巨细都要来问我怎么办。” 无意识的嗔怪了一番,羽清难得的显示出一股小女儿的脾气来。唐泽然看着那墨绿的面纱下若隐若现的绝美容颜,忽然间就转了念头。 是我的女人么……似乎,也不错。 “那现在,如何收场?”怀抱的长剑回到腰间,唐泽然已经彻底收起了戒备的架势。 羽清终于从宫门的阴影处走出,凌月剑幻化在手,轻巧的挽了个剑花,踏空向着院内正中走去,走到半途,回眸轻笑,向着门前的少年眨了眨眼。 烛火点点的夜空之中,突然间青光大亮,一时间四处的争斗都暂缓了下来,各宫侍卫虽然常修真气,却仍是难耐极夜之中的强光,只得纷纷退去一旁。 “本殿一少主羽清,降世间万火,暂时不想和你们动手,给你们一个撤退的机会,十息之后,烈焰清场!” 修真者到了元婴境界方可以御剑飞行,至于浮空之力,只有世间寥寥晋入寂灭境界的极少数人才能拥有。 只是此刻,不过及笄年华的少女却不靠任何外物的浮在庭院半空,周身青光荧荧,与皎皎月华隔空相映,手中长剑剔透,隐有火光浮现。 绿裙随风散动,不惹半点尘埃,散落的及膝秀发托着那薄纱遮挡的绝美容颜,细细柳眉却有冰封之色隐在柔情之中。那淡然的双眸不起一点波澜,加上墨绿的薄纱遮挡,教人看不出少女的情绪。 只是,凡锦宫先例在前,此时可没人敢把这少谷主的话当成空气。浪琴宫和九明宫的侍卫面面相觑,人心大散,于沫沫自知大势已去,不甘的下了撤退的命令。 “若哥哥又何必亲自涉险,那被击杀的七十余人,有大半都是死在你收下的吧。”小心的替冰若包扎身上的几道伤口,羽清看起来并没有大胜之后的欢喜。 “燕前辈等人原本就是来帮助我们才置身险境,我怎能不顾他们生死。只可惜我一人实力还是不够,不引动邪气的话,没办法应付太多人。” 羽清不满道:“本就是自找的。若只有你我二人,又何必非要守这主宫和他们硬拼,夺宫之战已经结束,只要能取敌首级就够了。” “义父毕竟是好心不忍我们孤立无援,这一些精英也确实为了你出生入死,若让旁人听见,未免太伤人心了。” 面纱下的红唇撇了撇,羽清并不想再说下去。一群不听令的手下,不过是累赘而已。什么一片好心,说得好听,也不知又有何用。 “文赛宫和九明宫都已然决定和我们结盟,剩下几人我已有了一力对之的把握,等若哥哥休养好,咱们挑个好日子,便将他们一锅端了吧。被当成猴子一般在这表演攻防之战,实在是无趣。” 冰若惊道:“什么?结盟?他们怎么可能自己的命都不要选择结盟呢?” 羽清倒是无所谓的把一切托盘而出,在冰若面前,她从不想隐瞒任何事:“每个人都有比生命更在乎的东西,用这些东西来威逼利诱总会有人让步的。” “清儿,你可知这是在与虎谋皮。” “也不必太过介意吧,若哥哥,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既然他们没有惹到我头上,我也不愿就直接将他们的后路堵死。谁又知道绝境中的困兽会做出什么来呢?” 冰若的眉头深深皱起,心中总觉得隐隐不安,却又一时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好让步道:“清儿,你还是太善良了。” 羽清不置可否,只将最后一处伤口仔细的包扎了,重新运转起凌月剑传递的灵力。 第15章 重回险地为伊人 “元婴之下,皆为蝼蚁。” “……” 唐泽然终于被憋到无法狡辩,想他也算是伶牙俐齿,怎么在这女孩儿这却是处处吃瘪。没错,修真界的确有一句老话是这么说,“元婴之下,皆为蝼蚁”,可是这是针对这九州乱世而言的,他不过一个十七八的少年,试问这九州之中十七八能结金丹的又有多少?凭什么在一少主这就这么不值钱了。 “你干嘛还跟着我?”又走了几步,羽清无奈的看着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的唐泽然,堂堂第八少主,也该是一代枭雄,怎么这么… “我跟着自己未来的夫人培养感情不行啊?”既然讲理不过,唐泽然干脆彻底的耍起无赖:“好不容易单独出来了,和夫人一起散散心。” 看着唐泽然轻佻的模样,羽清只觉牙痒痒:“不怕死就随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长剑收回腰间,唐泽然十分自觉的并肩走在了羽清身边,而不是曾经冰若习惯的那样半步在后,向着羽清伸出手来说:“暖阳在天,美人在怀,人生巅峰不过如此。” 看着男人邀请的手心,羽清一巴掌拍上去,才懒得多话,只直接唤出凌月剑,向着后山深谷御剑而去。 自讨了个没趣的唐泽然赶紧架起轻功追去,他不过刚到金丹境界,所修真气还远远不够御剑飞行,好在一身轻功底子不弱,羽清又是在林中穿梭速度也不快,倒是没有被甩下来。 不知飞了多久,当羽清终于落下的时候,唐泽然只觉得已经到了自己从来不曾来过的深林,虽然气喘吁吁,嘴上却是不肯服软道:“合围那晚你不是能浮空而飞么,怎的现在还要御剑。” 凌月化作青铃回到手腕,羽清并不在意的说着:“只有那火灵附体我才有越阶的实力,不过每十二个时辰只能附体一次。倒是你,轻功不错。” “我不错的可不只有轻功哟。”喘匀了气,唐泽然又忍不住皮了起来:“夫人你说是不是?” 羽清愣了愣,仔细打量了唐泽然一番,肯定到:“嗯,脸也不错。” 看着说完便走的少女,唐泽然只觉自己千年老怪都红了脸,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确实惹人遐思。只是羽清身法太奇,纵然没用上莲影步也前行的飞快,唐泽然只好先将心头的感觉压下,一路追到一个瀑布边。 银色龙瀑飞坠悬崖,怪石巍峨盘踞山腰。瀑布下水气升腾,芝兰馨香,奇树摇曳,瑞气缭绕。唐泽然竟不知这深谷中还有这般世外净土,让人惊撼。 羽清昂首轻呼,悠扬清脆的声音传出,不多时,一只翼展过丈的巨鹰翱翔而来,啸声惊空遏云,在两人的头顶开始加速俯冲,却在撞上羽清的前一瞬化身成一只巴掌大的小雀,扎进羽清怀里。 “咕咕咕咕咕…” 唐泽然脚下一个踉跄,只觉满头黑线。“这,该不会是传闻中被你夺了九耀旭日葵的五百年鹰妖吧?”它刚刚在天上时候怕不是得有三个自己那么大,怎么此刻倒像是个小黄鸡一般。 “嗯,正是鹰妖小夜。”掌控了一点凌月剑的灵主之力后,羽清天然的获得世间万灵的亲近并能够随心交流,和这鹰妖也是早已和解。妖兽修灵也分善灵与恶灵,这鹰妖本是个善灵,若不是羽清夺了它赖以成妖的仙草,三年前也不会主动攻击羽清。 青色的灵力喂食一般传进小夜嘴里,后者欢快的扑闪着翅膀,落在羽清肩头。凌月剑的灵力对所有灵物都是大补,对于它的作用已经远不是那小小的仙草可比。 唐泽然童心忽起,戳了戳羽清肩头的小鹰,小鹰却忽然炸起羽毛飞起来,锋利的钩嘴精准的啄住唐泽然的手指,然后施施然落在他头顶。 尖锐的疼痛传来,手指瞬间就流了血,顺着鹰的力道举在头顶。唐泽然无奈的告饶:“疼疼疼,夫人帮帮忙,快让它松开。” 羽清也懒得去揪那“夫人”的字眼,毕竟她六岁大婚,殿里叫她夫人的男人其实并不少:“我这人最懒得多管闲事,让我帮忙可不容易。” “你是管不了吧!这鹰妖根本不听你的是不是!” 羽清再一次用宛若看智障的目光注视着唐泽然,无辜的说:“你不会觉得激将法对我有用吧?被咬的又不是我。” “三年前少谷主可不是这般残忍绝情之人!”唐泽然气恼万分,口不择言。 羽清眨眨眼,倒是并无所谓:“是啊,所以有这三年。”这三年,她收获的其实很多吧! 说出的话没起到该有的效果,唐泽然也觉得无趣。抬起另一只手将头顶小鹰捉住放开了去,喃喃说道:“只是这三年过去,你却只学到这些,也未免太可怜。” “你说什么?”羽清听的模糊,又问了一句。 可是唐泽然却不愿再说,很快岔开话题:“也没什么,你带我来这里究竟为了做什么呀?” 羽清也没有再问,只系紧自己的外衫,将发丝束成马尾,说:“搞清楚了不是我要带你来,是你自己偏要跟来。”说完“扑通”一声跳进水里,调动灵力向水下扎去,没有丁点儿解释的意思。 唐泽然摇摇头,只好依样跟上。 被水流一通冲卷,终于平稳的时候,唐泽然只觉头晕目眩。好在修真之人可以闭气许久,倒是没有呛水。只是莫名觉得浑身发寒。 抬起头,一旁的羽清早已爬上岸,被暗流泡了许久的青裙竟然没有一丝水滴在上面,干爽的和进入池塘前一样。只不过,羽清面色凝重,正谨慎的打量着这个地方。 “怎么了?目的地不对么?”唐泽然也是绝顶聪明之人,稍一思索已是知道了羽清入水的目的。爬上岸边拧了拧发丝和衣摆,问向身边的羽清。 “本该是个深潭。” 羽清通过清涧瀑布进入暗潭已有几次,更是发现了深井中万年玄冰髓的存在。却没有一次如这次一般被冲进了其他的暗河,最终两人出水的地方不是遍布冰晶的一汪清潭,而是一条长长不知通向何方的簌簌溪流。 手中燃起一束火焰照亮洞窟,羽清谨慎的探索起周遭的环境。虽然金丹境界的修真者已然能够暗中视物,但是毕竟模糊,没有火光来的清晰。 这洞窟和之前进入的深潭也没有太大不同,只是阴风仄仄,顺着水流的方向吹拂而来。 “凌月,能带我们出去么?” 得了羽清的问话,青色的小铃铛摇摇晃晃好一会儿,无数细若蚕丝的青色光线四散而去,却终究无力的回到羽清的手腕,愧疚的婴宁一声:“婴~” 羽清深深吸了口气。她借用凌月的灵力也无法穿透这暗河周遭的岩壁,看来自己怕是深入到了某个大山下的地底。虽然自己不在主宫,按说其他少谷主没有过去杀戮的必要,要知道拖家带口的羽清才更好控制,如若只剩她一人,还不一定闹个怎样的天翻地覆。只是此时,羽清却不愿用冰若的安危去打赌。 那个木头,如若真的危机,是绝不会丢下第七堂的属众独自退去的。只是那群人虽然身手不错,却还没有到各个都以一敌二的地步,上次夜袭只是占了联手的两宫各怀心思没有全力进攻的便宜,若是再被联手进攻,还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样子。 就算找不到万年玄冰髓,她也应该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顺着暗河走走看吧!”羽清招呼着还在一旁拧衣服的唐泽然,低声说:“既然是一条河,我倒要看看它能流到哪里。”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主宫中留守的燕秋反复的看了几次手中信笺,终于觉得前往信笺中指定的兰潭一叙。 薄薄的蝉翼笺由上好的生宣制成,纸上笔墨却没有分毫晕染,可知落笔之人真气掌控多么细致入微。这信笺如刀锋般嵌入青石的院墙,绝非寻常金丹境界能够做到。凡锦宫灭、柳阳已死,天选之赛中除他以外竟然还有元婴境界的高手隐藏,不得不让他警惕。 “燕统领不必戒备,薇儿并无冲撞之意。”一身月白长裙的少女款款走出,青丝半遮的脸庞透着并不寻常的病态苍白,平添了几分柔弱。“愿与燕统领谈未来出路。” 燕秋面色不善,道:“三少主说笑了,天选之赛,非生即死,可没有结盟一说。”危险的目光一直注意着白薇身后两步的长衫老者,老者真气雄浑,绝不在他之下。 白薇也不介意燕秋的冷冽,作为毒坊主的首徒,她有着一手好毒功,曾在一次外派任务中独入千军之内,所过之处人畜皆毙,由此扬名。却也因着常年接触毒物,过早的伤了根基,因此总是给人病怏怏的感觉,只继续柔柔的解释着:“薇儿只是想为冰哥哥多备一条出路而已,我对冰哥哥的心思,您还不知么?” 第14章 我为灵主号万灵 主宫院内,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被侍卫连夜清理,池塘池水静静的流动着,平稳而顺畅。侍卫们忙了大半夜,都是精疲力竭,各自恢复起伤势。院内院外,都是一般的寂静着,偶尔有几声鸟鸣,划破这一院的冷清。 当朝阳的清晖将院子里的池水映成一片金色时,幽卫的战况汇报钟声终于再次响起。此一役,浪琴宫、九明宫倾巢而出,夜袭主宫,来人二百三十名,殒命七十一人,伤者数十。主宫守卫连冰若、燕秋在内五十二人,战死六人,重伤三人,守宫大胜。 毒坊前院,几个侍从打扫完院子,就在树荫下聊起来。 “听说了么,天选之赛那边,第四少主第八少主联手夜袭主宫却大败而归,人手都损失了近半。” “不愧是第一少主,两宫合围也奈何她不得。” “毕竟是一早的少谷主,总不至于三年不见还能退步了去。” “那又如何,两宫打不过,下一次,可就是六宫合围了。” “六宫又如何,叫他们一起来就是。”清脆的女声传来,几个侍卫大惊,想要行礼却又生生顿住,进退两难:“少…一少主怎么能来这里?” “我为何不能来,叫你们坊主出来,我有生意找他。” “天选之赛夺宫战已经结束,八大少谷主宫外各坊不得插手少主争位。你怎么敢公然到我们毒坊来?” “谷规只说各坊不得插手,又没说诸位少主不得进坊,我又不找他插手天选之赛,你们慌什么。快去寻来,别逼我打进去。” “一少主好大的口气。”毒坊坊主一身螺纹玄衣,自前殿中走出,面带无奈,说到:“这危机四伏的时候做生意,也是好魄力。” 毒坊坊主青玄,原是幽莲谷各位坊主里功夫最弱的一个,各种奇珍异宝供养着也不过勉勉强强结成了金丹,修真一途实在是普通的不能更普通。不过天生异体,能识百草之气,便一心钻研药理,年二十即有所成。少年天资,求学仙药谷,却因修真资质太差被几位考核官连番羞辱,无法抵御哪怕小小的毒蛊,狼狈逃离。 之后青玄转修毒术,展现出无与伦比的素养,被游猎九州的幽莲谷前任毒坊主发现并带回,倾囊相授,终成一代毒术大家,无视对手修真境界,伤人于无形。 “清儿拜见青玄坊主。”焚谷离开之后,还是第一次向人见了礼,羽清态度恭谨,并没有在天选之赛中的骄纵。冰若自小在毒坊长大,一言一行自然逃不过毒坊主的眼,青玄坊主却从未干涉冰若偷偷逃工与自己相会,这份情,羽清记得。 “我徒白薇尚在天选之赛中,实敌非友,不知一少主所为何事而来?” “青玄坊主放心,与天选之赛无关。我与毒坊并无冤仇,少谷主争位各为前程而已。此次清儿前来想向青玄坊主讨一味药。” “我这毒坊只传杀人之毒,可没有救人之药。” “药毒药毒,药与毒本为一体,不过是看施放之人需要什么用途而已,青玄坊主又何必自谦?” 青玄眸中隐隐透出赞赏之色。毒术一途一念神魔,既然能杀人于无形,自然能救人于水火。只可惜世间众人却是领略不到这个层面,只知盲目鄙弃畏惧而已:“你要何毒,又要如何讨要呢?” “清儿听闻青玄坊主自创碎心散可使人筋脉尽碎,直致否极泰来,筋脉重生,以达塑骨之效,愿以仙草换之。” 青玄略一皱眉,道:“你是为了冰若?他身子太弱,碎脉容易重塑难,如若有效,我早给他服了。”这碎心散原就是不成功就成仁的药毒,他确实为提升人资质而创,但制成后却还从未有否极泰来的情况出现,因此也不过是作为一种狠厉之毒罢了。 “感念青玄坊主昔日之恩,不过若哥哥早已不是当时的稚子,我有两大神物打底,有把握保若哥哥蜕变。” 青玄目光复杂,问道:“九耀旭日葵只能稍作提升却不能破而后立,那玄冰不过千年结晶,只怕也远远不够。”三年前幽天宫问询他自然在场,也知道当年羽清千辛万苦拿到了什么。 羽清浅笑,眉眼弯弯:“实不相瞒,清儿现有万年玄冰髓和创生之力在手,只是需要坊主的碎心散作为重塑的路引,至于护道仙草,管够。”玉手一挥,十株形态各异的仙草浮在面前,五颜六色的荧光闪耀,将院子都照亮了几分。 八枝罗,曲心莲,柔骨柳,月华兰……每一株都是千年以上的仙草,品质上不输当年那震惊全谷的九耀旭日葵,被淡淡的青光包裹着,没有失了一丝活性。 “青玄坊主,此十株仙草就做为清儿孝敬您的礼物,还请坊主赐下碎心散,再造之恩,莫不敢忘。” 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青玄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平日里千金难求的仙草,怎的今日却如此不稀罕了?“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仙草。” 羽清面色一正,得意却并不傲慢的第一次这般向他人介绍自己:“仙草有灵,我为万灵之主,可号万灵。” 青玄看着自信的仿佛光芒四溢的少女,沉默不语。 三年前幽天宫上,比自己等人矮了一半的小小女孩儿抹泪哽咽的委屈身影还在眼前,虽然他也觉得不至于被那般责罚,却无同情的立场,只得看着小小的女孩儿避无可避的生生憋回眼泪。 后来羽清三连质问、掷地有声,生是用小小的身子硬扛站在九州巅峰的谷主的气场。他便知潜龙在渊,这孩子必非池中之物。三年过后,少女身子猛蹿,不比自己矮上多少,轻纱遮面,已经隐隐有了强者的气场。果然…… 只是可怜他那白薇徒儿…… 自腰间取出一个精致的琉璃瓶递出,青玄道:“这就是碎心散,你拿去吧,仙草我便收下,若有以后,还可常来。”仙草原本就只有在他的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就比如当年那旭日葵如若是他炼药给冰若服下,绝不至于仅仅那一点效果,因此青玄也不再推辞,直接收下了仙草。 羽清谢过便要离去,却忽的又被青玄叫住:“羽清,你可知薇儿为何一定要参加天选之赛么?” “为何?” 青玄顿了又顿,终于还是说:“她倾慕冰若已久,此番,大抵也是做了这个心思。” 羽清不知为何这毒坊主要与自己讲这些,只无所谓道:“那挺好呀,如若最后她胜,还请坊主促成,让若哥哥娶她,莫要与主宫陪葬。” 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青玄再次叹了一口气。赤子之心……他有多久不曾见到了。 走出毒坊,羽清心情不错。若哥哥筋脉诡异,不能接受凌月的创生之力,她思来想去,唯有破而后立这一条路可以走。和万火之灵磨合期间,羽清重新回到清涧瀑布,顺着暗流回到昔日与冰若被困的地底,借助火灵之力破开千年玄冰晶向下,竟发现了一个上古深井,深井墙壁上盘踞着万年玄冰,虽然尚未成灵,却已然凝髓,若非有万火之灵相助,任何物种只怕进入那深井都会瞬时冻结成冰,然后成为万年玄冰髓的养料。 万年玄冰髓毕竟是传说中的神物,打造神器的原料。如若能给若哥哥续脉,应该效果不错。 凌月化作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着,毫无骨气的委屈的蹭着羽清的手腕。因为曾经受过重创,凌月的意识还很模糊,那仙草都是它千辛万苦才呼唤来的,如若孕养在它自己的灵识之内,可以和仙草的灵识起到互相稳固促进的作用,但是将仙草的本体交出去,千年仙草的灵识还太弱,就很难保存下来了。 “好啦好啦,知道你有功。这不是要救命么,等以后我们出去了遇见更加强大的仙草,再好好留给你孕养。”小孩子一般安抚了凌月,羽清蹦蹦跳跳向后山跑去。她原本就是孩童心性,没有人招惹她的话,其实每天还是很开心的。 “一少主好兴致。” 一道剑气袭来,扫过羽清身侧的落叶,也阻断了少女的前路。 羽清翻了个白眼,懒得去理,继续向前走去。无他,没感受到丁点儿的杀气,倒像是小孩子互相捣蛋一般。 “给个面子好不好。”树上的少年终于跳下来拦在羽清面前道:“我可是要杀你!” 羽清有气无力的看着大白天一身夜行衣的唐泽然,宛若看一个智障:“好狗不挡道。” 唐泽然讨了个无趣,只好悻悻收起剑,跟在羽清身边:“天选之赛森严谷规之下你还敢堂而皇之去毒坊,也太引人注目了吧。” 羽清心情不错,并不想和这个盟友废话:“去买碎筋断骨的毒药,没和毒坊合作,回去报信吧!” 唐泽然却是继续紧跟不舍:“你怎么肯定我是来打探消息的?我就不能真的是来杀你的?” 羽清终于停下脚步,再一次嫌弃的看向唐泽然说:“派你杀我?你这是犯了什么错那于沫沫变着法子折磨你。” “好歹本少爷也是凉州闻名的青鹤腾霄,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堪?” 之前的章节顺序错了 之前的章节顺序错了,请大家先看14章?_?肥肠抱歉 《何方魔女报上名来》之前的章节顺序错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章 男人嘴甜也是烦 燕秋并不接话,他知道两年前白薇在后山深谷被妖兽围攻险死还生,是冰若路过出手相救才保了性命。之后这丫头曾几次明示暗示过冰逸堂主自己对冰若的心思,只是冰若一颗心都在那谷主的女儿身上,此事才一直搁置。因此对于白薇的话,他并没有过多怀疑。 “如若一少主胜出,薇儿自该赴死。只是如若她马失前蹄,薇儿却不想冰哥哥陪葬。”白薇深深弯腰,拱手一拜:“还望燕统领心中有数。” ··· 羽清和唐泽然两个人一脚深一脚浅在这深穴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为了抵御这暗河的寒气自身的体力消失太快。明明有阴风袭来,可供呼吸的氧气却是越来越少,羽清的凌月不知什么缘故越来越萎靡,青色的荧光越发淡薄,几乎变成普通的手链挂在羽清手上。唐泽然的真气更是早已耗尽,只能哆哆嗦嗦硬抗这寒气。 终于,连万火之灵都耐不住这入骨的湿寒,钻回羽清体内,羽清无奈的叹气,只好决定先休息一会儿。 冷,渗入骨髓的冷,连灵魂仿佛都冻结的冷。这不是简单的温度低,而是仿佛来自深渊的幽寒。羽清拉上唐泽然靠着一处石壁坐下,静静的回复凌月的灵力。她和这瀑布还真是不对盘,这次明明没受伤竟然也能被困在这里。 “夫…夫人,这是找不到出路了么?”唐泽然说话都有些哆哆嗦嗦。 “找不到了,我早说不怕死才跟来,你真死在这里,也不要怪我。” 被羽清这么一说,唐泽然倒是恢复几分元气:“夫人也别难过,虽然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是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不错。等有朝一日我们的尸骨被挖出来,或许会被人说是一对儿苦命鸳鸯也说不定。” 羽清嫌弃的看了眼唐泽然,道:“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凌月不灭,我是不死不灭的,除非隔断我和凌月的联系,否则,死的只会有你而已。”虽然嘴上嫌弃,羽清还是一掌拍在唐泽然肩膀,度过去一些万火之灵的热气护住对方心脉,催促说:“抓紧恢复真气吧,实在不行一会儿向上打出去算了。” “夫人,你就这么把底牌通通告诉我恐怕不太好吧!”唐泽然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 “你怎知我就只有这一张底牌,赶紧恢复去吧!” 唐泽然也不再说话,三个大周天走过,当唐泽然再一次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身旁的羽清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身上笼罩着淡淡的白光,和那凌月剑的青芒不同,这白光倒像是羽清本人散发出来的,透着淡淡的神圣气息。 唐泽然靠上前去,想将这光看个仔细。没想到刚刚接近羽清三寸的距离,后者便勃然跃起,强横的青色灵力气浪一般四散开来,将唐泽然掀了几个跟头。 “你这也太狠了!”生生咳出一口血来,唐泽然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这一下震伤许多。 羽清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的条件反射可能有点过,言语间罕见的有些心虚:“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意识,这三年担惊受怕,靠近的一切都是敌人……” 唐泽然抹了抹嘴角的血,看着难得示弱的羽清,倒是同情心继续泛滥了起来:“好啦,别担心啦,有我在这守着你,没人能伤害你。” 羽清愣了愣,一时间竟然没有反驳。她长这么大,除了若哥哥还从未有人说过要保护她的话,就算是若哥哥,也是在几乎十年前才说过一次而已。 她并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但是,有人愿意这样说,她却莫名觉得有些温暖。 哪怕只是一个因为利益而短暂结盟的家伙而已。 这男人嘴甜起来可真是要命。 “我已知晓这洞窟的奥秘,你真气恢复如何了?” 被羽清绕过了话题,唐泽然没有觉得一点尴尬,也不去故意盯着女孩儿脸上的丝丝红晕,只乖乖回复到:“七七八八。” 得到肯定,羽清主动走上前拉住唐泽然的手,左手唤出恢复了些许精神的凌月剑,向着地面奋力挥去! 被温润的小手握住,唐泽然还没来得及心悸,突然间地面崩裂,两个人手拉手坠入一个深井。 唐泽然着地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散了架,现在内伤外伤到处都伤。脚下的泥土硬如钢铁,周围的墙壁上是成片成片的湛蓝冰晶。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万年玄冰井,上方的通道成漏斗状,中间是玄冰铺底的深潭,周围是暗河围成圆环形,我们绕着那圆环走了不知道多少圈,自然没有尽头。”刚刚她灵识外放试图与天地之灵交流,虽然没能呼唤出诞生灵智的灵体,却成功感受到了自己周身的环境组成。 “万年?你是说这些冰块形成有万年之久?”唐泽然有些惊诧。 “万年生髓,我是专程来寻他们的。”好心的给唐泽然手掌包裹一层灵力,羽清才开始收取自己所需要的冰髓:“你可以隔着这灵力摸摸或是掰下来一块,万年玄冰可隔绝灵力传导,做盾牌或许不错,只不过见阳光会瞬间化雾,另外对真气也没有作用。” 调转大半灵力收好了所需的万年玄冰髓,羽清再次拉起唐泽然的手,劈空向上。这玄冰井的构成十分奇异,每次她都是打穿上壁离开,但是每次再来的时候却都找不到岩壁被打穿的痕迹。 青色的灵力开路,羽清拉着唐泽然一路向上,已然见到了阳光,刚要最后一冲,唐泽然却不知怎的突然间抖动一下,被羽清握住的手腕顷刻脱离,向下坠去。 “啊啊啊啊啊救命!!!” 瞬间的迟疑,羽清秀眉一皱,召唤万火之灵合体。她靠凌月剑御剑向上的力道已然用尽,想折返救回唐泽然只此一途。无穷的火焰在羽清身后凝结出巨大的火翼,羽清冲刺向下重新抓住男人的手腕,奋力一振,飞回地面。 火翼散去,地面凝合。唐泽然趴在泥土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也是被吓的不轻。毕竟十数丈的深度,还是万年玄冰井,这要是真掉下去肯定没命出来。羽清摇摇头,也懒得理他,独自回主宫去。 “一少主请留步。” 回到八位候选少谷主宫附近,羽清被一身紫衣的高级幽卫拦下。不远处竟然还坐着毒坊坊主青玄和第七堂主冰逸,好一个三堂会审的模样。 “何事?”眉头好看的皱了起来,羽清最不喜欢这种被盘问的感觉。 “经查实,一少主昨日曾前往毒坊之中,不知所谓何事?”高级幽卫在谷中地位超然,掌监察之权,超脱各坊、堂之外,维护着天选之赛的秩序。 “买药。” “买何药?给何人服用?” “碎心散,给主宫侍卫冰若服用。” 一旁的冰逸脸色微沉,青玄却是不动声色。 “为何要给你自己宫中的人下毒?你觉得我会相信么?” 羽清冷笑一声,渗人的精光透过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刺在那紫衣幽卫身上:“幽卫大人还是先好好学习一下碎心散真正的功效再来质问本殿吧,我为自家护卫断脉重生,有何不妥?”若是三年前,她定是一分也不会解释转身就走,不过经过幽天宫那一日,她已经不会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幽卫询问的看向一旁的毒坊主,得到青玄肯定的点头,于是也大概明白这一少主应是有办法让碎心散的药力发挥到重生的地步。也不去提自己方才的无知,只继续问到:“此法凶险异常,天选之赛危机四伏,冰若是你重要臂助,一少主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去索要碎心散呢?” “魔教中人,万事遂心,管那么多弯弯绕绕作甚?”羽清终于有些不耐烦,明明毒坊主就在那里,他稍稍一问便可得知,却非要叫上冰逸一起给自己摆个审问的架子。对自己当少谷主有意见的人,从来就不少吧! “既然如此,我等就不打扰一少主返回主宫休息。”幽卫来无影去无踪,片刻间就已经消失在林海之中。青玄与冰逸好一番客套,似乎被叫来这里就只是为了联络感情一般。 “青玄坊主好兴致,阳光明媚的来看戏?”羽清并不想收敛,直接去问那毒坊坊主。只需他提前解释上一句,何至如此? “一少主真真误会我了,我和冰堂主来这里是为讨论沙盖流民屡次闯谷一事,至于撞上这幽卫来询问你,只是巧合。” 一旁的冰逸面色并不友善,冰若的筋脉他数年来费尽心思也未能补全,只是他竟然是才知道这羽清要给冰若用碎心散塑脉,碎心散乃天下奇毒,只要一个指甲的剂量就能让一名寂灭境界的高手筋脉尽碎,这其中凶险,旁人不知,难道羽清也不知么:“不知一少主有几成把握。” 突然的被冰逸问到,羽清也不再去纠缠青玄,只是左手一番唤出被凌月的创生之力封存的万年玄冰髓,自信道:“十成。” 第17章 最后一役定乾坤 冰逸深深的看了看虽不再娇小却仍然纤细的小小女孩儿,终于点了点头:“小若在后山月岚桥,主宫无人,便在那边保存实力。”三年前他的义子冰若曾受九耀旭日葵和千年玄冰晶的孕养仍然没有补全筋脉,如若再想一试,果然这万年玄冰髓是最好的灵物。他虽不喜羽清独断专行,但是这孩子,也算是有心了。 “主宫无人?”羽清很快发现了冰逸话语中的重点:“燕统领等人呢?” 余光环顾了一周空荡的树林,冰逸低沉道:“说是与碧溪宫联手,去十里坡对付于沫沫了。”虽然谷规严令少谷主宫外各堂不得参与天选之赛,但是他只是透露个消息,问题不大。 “愚蠢!”羽清却是丝毫没有收到冰堂主的好意:“与虎谋皮就算了还要去谋最厉害的那个,那久长宫和落霞宫只怕就在那等着呢!”一直没有大动作的几个少谷主宫不可能没有准备,那么做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已经联手在一起! 顾不上冰逸骤然阴沉的脸色,也无暇去照顾碧溪宫白薇的师父青玄坊主的心情,虽然燕秋从来无视她的指令,此番更是擅自行动,但不论从哪个角度,羽清也断没有弃置不顾的道理。 “难道一少主就没有一点准备么?”冰逸刚刚才诞生的那么一丁点儿好感很快化为虚无。 “我已联络过文赛宫和九明宫结盟,但是从不敢把他们真正当成盟友,他可倒好,这就和碧溪宫做起盟友来了!” 墨绿的面纱起伏不定,羽清咬了咬牙,看了眼十里坡的方向,又看看手中的万年玄冰髓,终于还是架起莲影步伐,先向冰若所在的月岚桥而去。 她可以承担风险,但是她不愿意若哥哥有丁点儿的遗憾。 暮春四月,花菲草长。林间仍微微泛着深谷春日所特有的潮意,冰若坐在月岚湖畔的假石上,一手支颐,看着日色透过青翠竹影落下斑斓,在青灰的外衫上洒满细碎的光影,淡色唇角露出一丝柔柔的微笑。 远远的看到这一幕,羽清一直焦灼的心情也忽然间沉静下去。 纵使三年未见,只要重新回到这个人身边,她就能在任何地方觉得无比安稳。 这与那唐泽然带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 不自觉的带上一抹同样的微笑,羽清乳燕归巢一般跑向冰若,仿佛将心头的一切都暂时放下:“若哥哥!” 顺着声音看向欢快跑来的少女,冰若嘴角含着柔和的笑意,极是温文可亲的张开臂膀,软香入怀,数日来的疲惫和血腥就在这一瞬间都消散了去。 “你没事吧清儿,燕统领让我来这里等你,可是足足等了一天一夜。” 一丝暖意自冰若温热的掌心流进羽清的心里,最后一丝迟疑化为飞灰。只有若哥哥,他从不会怀疑自己,从不会违逆自己,更不会质问自己,他就只是那样平平常常的站在自己身后,却比世上的一切都可靠。 “若哥哥,你的梦想是什么呢?”羽清并没有去回答冰若的问题。 “梦想么…或许你不信,我只想长长久久的和清儿在一起。” 羽清一愣,一丝羞红浮上面纱遮挡的面颊,美的不可方物。只可惜一直遥望竹林的冰若并没有看到。“我信的。”低低呢喃一声,羽清摸出十株仙草换来的玉瓶,递给并不设防的冰若:“若哥哥,你把这个服下吧。” 冰若接过玉瓶打开便喝个干净,没有一点犹豫,也没有去询问什么。对羽清的信任已经超过了他的一切,只要是羽清需要的,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微笑着看着冰若喝了几倍剂量的碎心散,羽清站起身来语气平静:“若哥哥,天选之赛大概今日就要有了结果,燕统领已经在和敌人对垒,清儿,也是没有回避的道理。” 冰若一惊,刚想起身跟随,猝不及防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四肢百穴传来,十二经络寸寸爆裂,冰若撑住地面,抑制不住的呕出血来。 羽清微凉的掌心轻轻抚上冰若的头顶,手链上的青光骤然增强,带着生生不息的强盛气机,裹挟着湛蓝的冰髓融入冰若的身体。强横的冰髓之力与冰若体内原有的玄冰晶的力量互相呼应,激发碎心散的药性到极致,重新构造出一片冰蓝的筋脉之网。 “若哥哥,碎心散断脉重生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来稳固,期间不能再使用连碧双剑的灵力,更不能动用黑化之力,这最后一战,你就不要参与了。” 一身筋脉寸寸爆裂又厘厘重生的痛楚根本无法想象,几乎在一瞬间被整个人敲碎重铸的冰若还没能找回说话的能力,羽清却已然挥手构建出一个火焰的圆圈将冰若围在中央,那曾经在夜晚匆匆露面的万火之灵就趴在那圆圈上,并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只顽皮的翻了个跟头。 “小火,要好好保护若哥哥哟。”不久前为救唐泽然,她刚刚和万火之灵合体过,12时辰未到,既然不能再用合体的力量,倒不如就把小火留给若哥哥,免除她最后的后顾之忧。 看了看被迫运功稳住筋脉的冰若,不顾他神色中的焦急万分,羽清嫣然一笑,凌月现身,莲影步伐架起,向着十里坡奔袭而去。 十里坡,战况已然到了最焦灼的时候。 于沫沫与手下浪琴宫和唐泽然的九明宫已然深陷五宫重围,侍卫十不存一,两个人被分割开来各自围攻,身上都已然带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彻底败亡也只在朝夕之间。 燕秋率领的主宫侍卫就在与浪琴宫交手的一线,在不知不觉中也被消耗了大半,混战之中,燕秋与碧溪宫田统领一起正在展开最后的围杀。 刀锋霍霍,剑影重重。第四少主于沫沫使出浑身解数,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长鞭舞动的空隙越来越小,四周刀剑暗器如海浪翻滚,于沫沫虽然仗着身法高明,连连闪避,却也再添了数道伤痕,血流如注。 作为武坊主的女儿,于沫沫从小接受的便是最为精英的教育,一招一式无不打磨的精致万分。她自认天赋异禀,又经千锤百炼,所以才敢来这天选之赛争上一争。事已至此,她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但要她轻易服输认命,也是绝无可能。 一道鞭影破空而起,恍若灵蛇窜动,又宛如万蛇舞空。于沫沫鼓起最后的真气,向着围攻自己的燕秋打去! 燕秋见鞭影袭来,便要抽身退去。他与这碧溪宫的田统领皆是元婴境界的高手,但是毕竟心知肚明只要于沫沫一死两人立刻就要交手。因此谁都没有尽全力,这才给了不过金丹境界的于沫沫坚持到现在的机会。他并不想与濒死的于沫沫硬拼,刚想后撤,却被身旁一柄钢刀挡住了退路! 碧溪宫田统领! 没想到这于沫沫还没有死,碧溪宫就已经要跟他动手!前有舍命强攻,后有钢刀封路,燕秋眼中狠色一闪,元婴境界的真气瞬间爆发,闪过面前蛇鞭,手中长剑迎上身后的钢刀! 刚刚看清现场局势的羽清挥剑便上! “先灭浪琴!” 一旁明明自顾不暇的唐泽然忽然高呼一声,竟然也瞬间爆发一股力量向着身边浪琴宫的盟友而去,冲刺中的羽清迟疑了半瞬,终于长剑偏转,凌月剑带着汹涌的杀气向于沫沫转去! 致命威胁到来,于沫沫顾不上追击燕秋,不得不抽鞭回防。让过羽清之后蹿进人群,灵活的皮鞭穿过刀锋剑刃,如毒蛇吐信,卷开了斩向头顶的一把长刀,再次闪过三把当胸刺来的长剑,脚下一滑,避开了横劈腰间的两把钢刀,却因为腰部积累的伤口,终于无法灵活闪避羽清如影随行的凌月… 一击得手,羽清清扫残存的浪琴宫几人,高声喝到:“樊雨!”不远处,田统领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刀剑相撞纷纷脱手,双眼含煞,身形似电,出手如风,夹着凌厉的风啸之声,印向燕秋的胸口。 燕秋神色一凛,双掌交错,护在胸前,后退几步,胸中气血翻滚。强压下涌至喉间的血腥,靠在羽清身边。 另一边,唐泽然也清理掉残余的浪琴宫属众,与文赛宫停了手,和樊雨一起站在羽清的阵营。 情势陡然反转。 场中的人大半都带了伤,只因着羽清一人搅入就改变了场中形势。适才的五对二已然变化成二对三,只不过羽清的主宫和唐泽然的九明宫属众所剩不多,倒是看不出明显的优势。 三少主白薇仍是一袭月白长裙,款款走出。与羽清的灵动与耀眼不同,白薇气质清丽,柔柔弱弱,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已然带伤的燕秋和唐泽然两人,说:“一少主挑的好时候。” 燕秋自是不会去理他,原本他就是冰逸派来支援主宫的统领,本就是要和羽清共存亡。倒是唐泽然,听了这话非但不恼,反而特意走上前来,站在羽清的身旁:“夫人有命,在所不辞。” 白薇也不介意,只继续旁若无人的陈述着:“这天选之赛只能有一人胜出,所以最强大的那一个就一定是剩下所有人的敌人。合纵连横,勾心斗角这都是必不可少的,只是一少主却从来不曾在意这些。” 第18章 邪神一魄镇天地 “想战便战,输了便死,又何必在意些有的没的。”羽清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白薇身上。她自是明白白薇出身毒坊,虽然功夫平平,却有着一手绝妙毒功,让人防不胜防。 “有的没的…”白薇淡雅一笑,仿佛怜悯又仿佛是自嘲:“可惜,人活在世,就偏偏绕不过这些有的没的呀。” 话音未落,就在羽清身旁,刺骨的冷意迸发而出,冰雾弥漫,羽清与凌月剑的联系被阻隔了片刻! 而就在这片刻之中,羽清尚来不及回神,一柄精钢的长剑便透胸而出! 直到倒下去的时候,羽清的目光还难以置信的留在自己毫不设防的唐泽然身上,张了张嘴,却是几口血沫吐出,心口的血洞喷涌着血水,重新联系成功的凌月剑已然化作一道青光融入那血洞,拼命地修复起来。 ··· “只有那火灵附体我才有越阶的实力,不过每十二个时辰只能附体一次。” “凌月不灭,我是不死不灭的,除非隔断我和凌月的联系,否则,死的只会有你而已。” “万年玄冰可隔绝灵力传导,做盾牌或许不错,只不过见阳光会瞬间化雾,另外对真气也没有作用。” “只是这三年过去,你却只学到这些,也未免太可怜。” ··· 她终于明白了唐泽然在那地下暗潭中对自己说的话,也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的一切弱点都是自己亲口告诉唐泽然的。 难怪,那一阵冰雾爆发,万年玄冰的力量扩散,自己与凌月瞬间就失去了联系,一身修为消失无踪,但是唐泽然一直用的是真气并不受影响,才能轻而易举破开自己的防御,贯穿自己的胸膛。 她与凌月剑互相联系,即使心脏被刺穿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能修复回来,但是万火之灵不在自己身边,她已经挺不过这半盏茶了。 “夫人……”唐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这样来叫羽清,计策顺利实施,心头却仿佛盘踞了一片乌云:“你太好骗了,连于沫沫都知道提防我和薇儿的联系,你却是从来不曾疑心于我。” 九明宫的人已经瞬间和主宫燕秋的侍卫交上手,连樊雨也让手下加入了进去,一脸无辜道:“不好意思一少主,我只是一棵墙头草而已,如果你没中招,我更情愿押你的。” 二对三顷刻间再变四对一。 实力悬殊,主宫所剩为数不多的侍卫很快倒下一片,羽清生死难料,燕秋独木难支,瞬间淹没在人海之中。 “双拳难敌四手,一少主,是你败了。”白薇缓缓走上前来,举起手中的柳叶软剑,面容清冷,向着难以移动分毫的羽清刺下! 五十步开外,一股滔天的气势爆发而出! 冰若从来没有如现在一般后悔和愤恨,狂暴的黑色能量几乎瞬间崩溃了理智,羽清的警告早就抛去脑后,连绵的黑雾从连碧双剑涌进体内,涌进刚刚被连接打通的冰蓝筋脉之中。 冰若的筋脉残破拥堵,一直以来只能同羽清一样通过灵力使用各种招数和功法。刚刚服用的碎心散直接打破他所有拥堵的筋脉并通过万年玄冰髓之力重塑,此时筋脉畅通却是脆弱无比。但是看见羽清重伤倒地的冰若显然已经顾不上一切,按照至高的东林心法修习十数年的雄浑真气第一次从丹田喷薄而出,涌入奇经八脉。 脆弱的筋脉再一次爆裂开来,冰若却已然进入了黑化的状态,连羽清留下的万火之灵也融入体内,金色的火焰和连碧双剑的黑雾一起将破损的筋脉临时结合在一起。黑雾散去,万年玄冰髓重塑的筋脉都会彻底作废,除非有神迹现世,否则再无重生之力!而这黑化的状态今日的冰若只能维持短暂的十息,也就是说为了这十息的爆发,冰若已经拼上了所有的未来! 但是这十息之内,借助真气的加持,万火之灵的辅助,冰若已然不再是金丹巅峰的境界,而是破入元婴! “啊啊啊啊啊!!!” 五十步的距离,瞬间飞跃!紫黑色的长剑挡住白薇下刺的软剑! 发髻散开,丝丝黑炎在全身的筋脉处浮现,冰若没有去看地下生死不明的羽清,也没有去解救已然被乱刀围砍的燕秋,他只是愤恨的环视着围在这里的所有人,黑雾升腾,剑随心动,用着最后的时间,去砍杀附近的所有人! “若…哥哥”仍然无法移动的羽清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却留下一行清泪。模糊的视野里,冰若如同疯魔一般见人便砍,双剑翻飞,眼花缭乱。她如何不知冰若在用着怎样的代价守护不知死活的自己,泪水滴落,不论她怎样努力,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不是因为她太弱,而是因为她太仁慈了吧…… 不管冰若的爆发有多么强大,十息时间终于还是过去。羽清身边,五宫的侍卫倒下一片,却没有哪个少主牵涉其中。白薇有些心有余悸,想要查看冰若的伤势却又不敢再生枝节。也罢,等处理了这些人,结束了天选之赛,她和冰哥哥还有的是时间。 甚至不敢再亲自上前,白薇挥挥手,让田统领去料理奄奄一息的羽清。只不过,没等田统领动作,地下的羽清却是颤巍巍咳了两口血出来,说到:“不要以为你们赢了。” 即使穿心之伤,羽清也只需要半盏茶来恢复完全,现在虽然离痊愈还差得远,但是有了冰若的拖延,她已经可以,也不得不站起来了。 一直在脸上的面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落下去,羽清面色苍白的看向满地的死尸,看向七堂主派给她护航的那些精英护卫,看向燕秋统领死不瞑目的身影,看向完全失去意识的冰若,看向唐泽然,忽然间灿然的笑了。 “你说得对,这三年我学会的还是太少,只是,你大概忘了,我说过,不只有一张底牌的。” 弥漫心口的青芒重新回到左手,一股似曾相识的黑雾从凌月剑涌出,沁入羽清的左腕。另一边,羽清右手向着冰若的方向轻轻抬起,地下的连碧短剑“岑岑”作响,一股黑雾从短剑中飞出,钻进羽清的右腕! 羽清摇摇欲坠,周围的人可不是傻子,纷纷举刀冲上! “双拳难敌四手,可是蚍蜉再多,又怎能撼树?” 可能连冰若自己都不清楚这让他黑化的力量究竟来源于什么。但是拥有凌月的羽清却是知晓。 凌月剑千年前化身魔剑血洗江湖,是因为被邪神的半缕残魄侵入而失去控制。而冰若的连碧双剑,同样藏着邪神的半缕残魄,残魄入体,才带给冰若强大的黑化力量。 冰若能与半缕残魄合体,羽清自然也能。 但冰若只有那邪神三魂七魄中一魄的一半,羽清却已然有了完整的一魄! 这可不是一加一得二的简单变化,而是十乘十得百的飞跃! 天生异象!大地轰鸣! 血色的气势冲天而起,围攻的众人如同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力掀起,倒飞出去,附近的所有人皆是不省人事,连遥远处负责督查的幽卫都纷纷口吐鲜血,惊恐万状的看向圈中。原本人影密集的中心处,此刻正站着一人,墨绿的衣衫缭绕着滔天的血气,整个眼眶被浓稠的黑雾填满! 凌月剑化作通透的纯黑,闪着金光的墨色火焰印迹在额头浮现,羽清旋身,一剑挥出!正是幽莲剑法的无上绝招,莲破天地! 无形的气浪四散爆发,除脚下的冰若以外,满地或生或死的所有人都被撕成碎片! 冰若千锤百炼,与邪神残魄合体,能维持十息。而羽清吸纳这完整的一魄,只能维持一瞬。只不过这一瞬,却足以让她突破元婴境界的初入、小成、大成,直达元婴巅峰,去触碰那寂灭的门槛! 剑气所及,尸骨不存! 邪神一魄,可镇天地! 纷纷扬扬的枯草飘回地面,羽清也七窍流血的倒了下去。悠扬的钟声敲响,八位候选少谷主只剩最后一人,天选之赛,一剑终结。 羽清缓缓睁开眼的时候,视野模糊了好一会儿,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真真体会了一番冰若筋脉尽碎的感觉。 “咦,你这么快就醒了,郎中不是说你至少要昏迷上十天半个月的么,这才几日?”羊角辫的小女孩儿不过四五岁,粉雕玉琢,一身蓝裙,精致的像个瓷娃娃一般。 羽清已经分辨出这是她从小住着的少谷主殿,却并不记得自己宫里有着这样一个小孩子。她三年未回少谷主殿,这孩子,有三岁了么?就算有,三年前,她又有多大? “你是谁?”重伤初愈,羽清的声音仍然有些嘶哑。 “你又是谁?”没想到小女孩儿竟是直接反问了过来,搞得羽清一愣。 “守护,不得无礼。”半大的男孩儿端着一碗汤药推门而入,明明一身粗布麻衣,却偏偏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气场:“这是羽清姐姐,幽莲谷的少谷主。” 羽清有些茫然,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流苏你不是吧,我不过三年不在你连私生子都这么大了。” 第19章 凉州有城名沙盖 流苏并没有一丝尴尬之色,只略显无奈的坐在床头,将汤药递给卧床的羽清:“夫人,守护是我的妹妹。”汤药飘香,不知道煮了多少名贵的药材进去,很明显,这正夫流苏早知道羽清今日会醒。 羽清六岁之时,如竹般雅正孤冷的半大少年来到幽莲谷寻到谷主,言明有办法让天生不能修炼真气的羽清有自保之力,因此嫁入少谷主殿,成为羽清的正夫。这九年来虽无夫妻之实,却一直深居简出留在少谷主殿内,也算是日夜相伴。 外人不知,关于凌月剑的使用和灵力的驾驭,流苏也算羽清半个师父,后来的两位侧夫三个侍郎也均是各处惨境的俊美少年,在流苏的允准下嫁入少谷主殿被保护起来,习武练剑。 谷中皆传少谷主羽清水性杨花、放浪形骸,却不知这少谷主殿内是怎样一番相敬如宾,其乐融融。 只不过像是寻常人家的大小姐和一群玩闹的侍卫罢了,唯一并不寻常的是,这大婚之后从未在谷中公开露面正夫流苏,早在九年前,就已然是如今的样子。 “夫人可知天选之赛最后如何?”将手中的汤药一勺一勺喂给羽清,流苏用少年特有的磁性嗓音轻声问着。 “还能如何,无一生还,鸣钟收官呗。”羽清乖乖喝了药,平静如水的表情看不出高兴还是烦闷。 强行融合那邪神一魄后,凌月剑的剑灵已经彻底陷入沉睡,那个自称万灵之祖的小家伙,平日里吵吵闹闹总想变着法的讨好自己,现在终于安静下去,羽清却觉得仿佛丢失了什么。 “第七堂冰若并没有死。” 羽清顿住,被单下的玉手纠结的扯住被角。那一日破釜沉舟失去意识,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在那种情况下保住冰若。 “若哥哥,筋脉可还好?” “碎的惨不忍睹,没有办法再重塑了。” 羽清低下头。她如何不知冰若伤的有多重。明明就是不想让他参与那最后一战才在那个时候为他续脉,不成想若哥哥还是强撑着赶了过来,还看到了最不该看的这一幕。 至于唐泽然,至于樊雨,羽清不恨他们,但是,也绝不会再有丁点儿的怜悯。 归根结底,还是她不够强大,没办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夫人,你虽胜出,但付出代价太大,第七堂受损严重,冰若的状态有些消沉,或许你该找个机会激励他一下。” “什么机会?”羽清知道,流苏不会说没用的话,既然他这样提,就说明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沙盖城。” 凉州南部有一破败小城唤作沙盖,与幽莲谷相接,城中居民淳朴保守,秉持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习惯,千百年来与幽莲谷互不干涉。 奈何最近数年来天象异变,未降雨露,颗粒无收。加之城主一方夜夜笙歌,鱼肉百姓。本地的居民已是民不聊生,整个城池毫无生机。 幽莲谷本谷之外,在九州之中另有三大分部,却均未掌一城。即使是这接壤的沙盖城也是在七魅宗的掌控之下。天灾不断,城中居民无以为生,便不断有铤而走险强闯幽莲谷的男女老少。 数月前,一个天资不错的瘦弱孩童在迷障中晕倒,被偶然路过的幽莲谷第六堂主好心收养,还赠送了一批粮食给孩童在沙盖城的家人。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大批走投无路的流民开始强闯幽莲谷外围迷障,不惧毒雾弥漫,以身赴死也在所不惜。 幽莲教创教箴言乃是“唯望天下孤苦有依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了出去。虽然百年来已然被江湖称为人尽可诛的魔教之首,连名字也改做幽莲谷,却仍然有大批流民向凉州边陲涌入,当做救世的菩萨,乞求一线生机。 幽天宫。 羽清再一次站在这大殿,再不是当年被当众问责的无辜女孩儿,而是堂堂正正有参会身份的少谷主。 “启禀谷主,清儿认为,既然光脚的流民无法掌控,我们只有让他们穿上鞋,才能重新让他们心存畏惧。” “少谷主说得轻松,我幽莲谷又不是真菩萨,哪有那么多粮米供给流民?”天选之赛羽清一人屠杀另外七位少谷主,几乎将谷中势力也得罪个遍。 “天灾人祸,天灾还在其次,人祸才是根源。归根结底,是沙盖城被七魅宗剥削太过,才至民不聊生。”羽清娓娓道来,掷地有声:“启禀谷主,我幽莲谷避世是为避免不必要的纷争,如今纷争已至门前,我不犯人,人却欺我,焉有继续避世之理?” 幽莲谷主端坐高位,波谷不惊。站在大殿的少女比三年前足足长高了一头,身形越发娇俏,却用一面墨绿的面纱遮住脸庞,再不肯在人前流露出丝毫情绪。“以清儿之意,是要收服沙盖城么?” “正是。谷主,沙盖城作为我幽莲谷与九州缓冲之地,战略意义重大,我幽莲谷自诩天下第一,断没有让如此重地落在旁人手中的道理。只要收回沙盖城管辖之权,严加治理,虽不能保风调雨顺,却能揽固人心,筑我城防。” 反对的人没等开口,谷主就已然开口断了继续争论的路:“依你之见,何人堪当此任。” “清儿愿亲自出谷收服城池,为谷主效力。” 幽天宫争论了许久,最终羽清还是拿下了这个她正式成为少谷主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只不过不是孤身前往,而是同第七堂冰逸一起,结伴而行。 十五岁的羽清还是第一次走出幽莲谷,看见平常的江湖百姓。才知道谷中粗布麻衣的下人和仆役也不那么可怜。 这些百姓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就在泥土和黄沙中席地而坐,一双双呆滞浑浊的眼睛麻木的看着荒芜的地面,形如枯槁,了无生机。 “就是这里的流民几番不顾生死,闯我幽莲深谷的?”面对满地饿殍,羽清深深的皱起眉头。 “少谷主,这人之将死,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便是龙潭虎穴,探上一探又有何妨。” 十分不满意小小女孩儿嫌恶的语气,奉命随行收服沙盖城的冰逸并没有着十分的尊敬。这收城之事,何其复杂。一座城池得以运转的财政,农耕所需,商贾之市,城防之兵,哪一个不需要细细规划,这不过十五岁的小丫头,怎么能担此重任。 经过天选之赛,第七堂已然死死和少谷主绑在一起,无论冰逸多么不愿,旁人也会将他当成少谷主的嫡系,羽清完不成的任务,自然要他来接盘。 只是,天选之赛虽是他决定支持羽清,但羽清最终胜出,第七堂的五十一名精英却无一人生还,连冰若都是身受重伤损了未来的根基,这一切后果自然要由羽清这个一少主来承担,若不是她自以为是让旁人钻了空子,只要好好筹谋,循序渐进,未必取得不了更好的结果。 “那就拿下这城,给他们生机好咯。”羽清不以为然。折损了第七堂的人手,她很抱歉,却没有多少内疚。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不听她的指令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干她何事。 若不是这冰逸是若哥哥的义父,此刻若哥哥还恭谨的跟在他身后,羽清才懒得与他多话。 “既然如此,那少谷主自行前去,冰逸不敢阻拦。”冰逸拱手一揖,却是没有半分低头。 被莫名冷对的羽清就此与大部队分头行动,她三年前就风评不佳,也不介意。只是第七堂主身旁的冰若几次想要张口,却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在城中绕了好大一圈,终于走到一个名为“月华街”的繁华之地。与整座城池的破败腐朽不同,这月华街竟然是车水马龙,商铺林立,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掌柜,这沙盖城如此破败,怎的您这里生意如此红火呢?”羽清走进一家茶馆,直接就问起门口的掌柜。 锦缎绸衣的掌柜瞟了一眼衣裙清雅飘逸的少女,已是将羽清归类到云游江湖的侠客身上去,这侠客啊身上未必有多少银子,却偏偏喜好生事,并不是他们喜欢的客人。 “姑娘有所不知,这月华街乃是七魅宗第六十八夫人出资建设,为了给这城池一条活路,也是七魅宗亲自派人守着,这才有难得的繁华景色。”掌柜何其圆滑,纵然心中不喜,脸上也是笑意盈盈,不肯直接去冲撞羽清,只是言明这月华街的后台,也给了羽清台阶,希望羽清知难而退。 羽清倒是无所谓这些,已然明白这就是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地方,七魅宗管辖一城自然不能所有人一齐吃苦,剥削普通的百姓就是为了让这里的人安逸生活。 当下没了好感,也不愿去纠缠,转身便离开茶馆。有些人以为可以随心所欲就是好,可以随便欺压别人就是好,把那些维持正义的家伙们统统打倒在地就最好。但是他们忘记了,如果有更强者欺压到他头上,同样没有人会为他出头。 不能保护乞丐的地方,就无法保护皇帝,这样的道理都不懂,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的今日。 第20章 魔君无双帝无炎 茶馆掌柜看着少女的背影,只觉得又是被七魅宗名号吓到的自诩清高的侠客而已,嫌弃的撇了撇嘴。 羽清游荡在月华街中,看着形形色色的奢华路人,心中没有一丝好感。忽然间,却见一个同样身穿华服,却并不显娇贵的纤细公子捧着一个摊位上摆的小猪样式的木头小瓶在专心地看,那公子气质温润,眉目清朗,与这奢靡的月华街格格不入。 “公子,你要是不买,就不要在这里挡着我做生意。”后面的老伯明明只是一个小摊位的摊主,却也是满脸的傲气。 公子有些尴尬,刚要把小猪瓶子放回,却被一个绿衫少女直接拿走,“你很喜欢这个么?我送你一个吧?”羽清已经走上前光明正大的打量起这温润公子,随手丢出一锭银子给那恼人的摊主。 那公子愣愣的看着青纱遮面的羽清,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小语,走了!”没能公子答话,另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就已经拎着不知买好的什么东西走来,不由分说的拉起公子的手便要离开。 羽清并没有阻拦,只是在那公子转过身的最后一刻,莲影步伐而上,刹那间绕过后来的书生,将手中的小猪塞进公子的腰间,紧接着便闪身不见。 小语么……真是个有趣的名字。 小小的插曲过后,羽清心情不错的回去找冰逸那一行人。不过几个时辰后再在城中见到冰逸,他们已经将荒淫无道的沙盖城主追赶到城边绝境。杂七杂八的侍卫倒下一路,更是有着满地的兵器不知道主人早已逃去了哪里。 冰逸双剑在手,指向连滚带爬向后撤去的城主,饶是那明明身为男性的城主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七魅宗的人,也没能动摇冰逸杀他的决心。 羽清并没有走上前去,只在一旁远远的看戏。连月华街的商贾都那般肆无忌惮去提七魅宗的名号,若说这城中没有七魅宗的高手,她是绝不肯信的。冰逸既然看她不爽,她也懒得插手。如若那潜在的风险不出,她就当出来放风也罢。 剑锋前指,冰逸正要动手,却只见远方一朵艳丽的樱花缓缓飘来,看似虽慢,顷刻间却已到眼前。冰逸面色大变,抽剑回防,却仍是没追上那小小樱花的诡异速度,被那柔弱的樱花缓缓贴上胸口,整个人翻转几周,向后飞去十数尺,砸在地上。 “义父!”一直心不在焉的冰若后发先至,最先冲到第七堂主身旁。 连碧双剑的灵力强行冲撞进体内,激的一阵气血翻腾。那日他强行爆裂筋脉黑化之后,再苏醒却没有丁点儿的伤痕在身,只是刚刚有所修复的筋脉再次彻底毁去,连黑化的能力也不再有。 体质似乎是一日之间倒退了许多,虽然最后清儿终于是胜出,他却知自己出力有限,难免一直有些低落。 被一朵樱花击伤的冰逸还在不断呕血,冰若慌张的将义父扶起,却无法将自己的真气渡过去帮义父疗伤。周围的一干侍卫纷纷手握剑柄戒备起来,只见冰逸勉力抬头看向西方城楼,紧皱的眉头显出从未有过的谨慎。 那城楼顶端,有一抹鲜红的身影迎风傲立。并不束起的过膝长发伴着鲜红的衣衫飘荡着,显出十足的妖娆。 “本宫,本不愿多管闲事。不知幽莲谷,可否饶下小妾性命?”悠扬的男声远远传来,明明不紧不慢的语速,却是相隔数里仍如在耳畔低吟一般,旷古回响。 冰逸勉力站起身来看向高高在上的那人,标志性的一袭红衣太容易辨认,不成想他竟然会亲自来到这边陲小城,当下提起十二分警惕说到:“七魅宗主莫不是要和幽莲谷抢人了?” 西方城楼顶上那人行动犹如鬼魅,没有半点声响传来,已如闪电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一张美到不真实的面孔,肆意风流,颠倒众生。冰若极度紧张之下,呼吸一窒,瞳孔中青光一闪,竟是在内的众人都没能反应之前,拔出连碧双剑合身挡在冰逸之前。 红衣男子就势停在他面前,慵懒一笑,仿佛天地都失了颜色,生出一种美到极致的妖艳来。并未多言,只伸出右手,轻轻拍上冰若的肩膀。 没想到这看似毫无真气的一拍,冰若竟是连退数步,而他身后的冰逸,更是整人再次被击飞出去,倒地不醒。 身后幽莲谷第七堂众人齐齐拔剑,那妖娆的红衣男子只不过稍稍抬眼,一股极其蛮横的强大真气便搅动地上砂土迎面扑去,顷刻间数十人皆被打成了筛子。 飞土杀人,竟如同行走坐卧一般简单。 “你这娃娃,生的倒是俊美,只可惜,中了我七魅宗的毒,和地下那老儿一样,皆是活不久长了。”红衣男子凤眼迷离,竟是伸出手抚上冰若的脸,修长的手指划过冰若苍白的唇,带着十足的挑逗:“不然,我带你回去疗伤可好?” 无奈冰若已被那一掌死死定在原地,虽无内伤,却也无力反抗,整个人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凝固,巨大的压力让他连呼吸都困难,只得愤恨的盯着面前的人,满脸的宁死不弯。 “帝无炎,你下手端的狠毒了一些吧。”眼看战火烧到冰若身上,一直没有搅进战局的羽清再不能明哲保身,终于现出身形走上前来,却对着满地死去的同门并无怜惜,反而带着冷漠的嘲笑。 冰逸既然称这男人为“七魅宗主”,想必,这就是传说中仅次于父亲的造化境界至尊高手,无双魔君,帝无炎。 帝无炎的风流倜傥天下闻名,靠着那一张妖冶无双的容颜和世间罕有的功力,他网罗天下的俊男美女,时常行走于九州之中,做事全凭喜好不问正邪,九州上下,根本没人惹得起他。毕竟,九州之中名义上实力在帝无炎之上的,唯有一个幽莲谷主而已。 “哦?这位便是少谷主羽清殿下了?怎么,便要仗着你左手的那剑,来抢我的小妾么?” 帝无炎一双眸子秋水盈盈,绯波荡荡,若不是那让空气都凝结的巨大威压一刻都没有舒缓,恐怕还真要让羽清觉得他是在勾引自己。 凌月剑的剑灵还在沉睡,羽清根本没有爆发的能力。更何况这帝无炎乃是传闻中的造化境界,与自己的差距犹如汪洋与池塘一般。羽清自问底牌无数,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在帝无炎手下逃生而去。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强大了,爆发起来连元婴境界都不过一招即灭,却不曾想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仍然只如同蝼蚁一般。如若未知冰若正承受着何种压力一般,羽清拱手道:“岂敢岂敢,想当年父亲用这凌月剑如此娴熟,也不过是险胜宗主而已。” 心思百转千回,羽清很快就制定下“不能冲突”的方针,只希望能靠着父亲的威名震慑一二。眸光低垂,偷偷飘向了冰若一瞬,其中警告的意味十足。 “那是本宫懒得与他动手便认输了。这天下第一有什么乐子。”假装看不见这一对儿金童玉女的眉来眼去,帝无炎继续道:“少谷主既然不想打,那你我各自带回自己的人,可好?” “如此甚好,不送。”全凭着凌月剑的灵力支撑,羽清才能在巨大的威压之下说出话来。 “少谷主也真是一个狠毒的人。难怪竟听说你为坐这位子一人屠杀数百名同门。”帝无炎看似无意的扫过满地尸骸,轻摇羽扇,似笑非笑,“同道中人,那本宫便多说一句,我掌中带毒,一炷香之内,鲜血可解。” 帝无炎挥手拎起一旁早已吓傻的沙盖城前城主,长袖一扇,竟是化作一片樱花花雨消失而去。终于从压力中解脱,冰若赶忙跑去他义父的身边,几步路上摔了两次,却只是看到一具已无气息的尸体。 一时间冰若急怒攻心,仰天长啸,连声呼唤“义父”二字,怒吼传出,闻着皆泪,十分癫狂。腰间连碧双剑紫光大盛,连连悲鸣,竟然又有一丝黑雾若隐若现浮现在表面。 而身后的羽清皱眉看了半晌,手中凌月剑握了又握,终于走上前去,一掌将癫狂的冰若击昏过去,凌月剑划破右腕,强行将自己的血喂了过去。 不远处树梢的帝无炎提起羽扇挡住忍不住笑意的唇角:“有趣呀有趣,小丫头,你可知,你那一口血最多只能保他一个月,却也要他,时时情毒发作呢。也不知,你二人究竟能走到何处。” 沙盖城虽然成功收回,第七堂的损失却实在惨重。连堂主冰逸都陨落在那七魅宗主帝无炎的手下,却只有功夫远远不及的少谷主羽清和心腹冰若完好归来。一时间谷中流言蜚语,传言羽清是为了摆脱掌控,故意将冰逸坑杀在帝无炎手下。 无依无靠的人们永远是这样,你弱小的时候,弱是原罪,人尽可欺;你强大了,惹人忌惮,还是要被推到所有人的对立面。 第21章 凤冠朱佩红嫁衣 从始至终,羽清没有做过任何主动伤害别人的事情,却从头至尾,没有得到过一个好的名声。 不过她不在意,也顾不上。她全部的心思都只在那个一直陪伴她至今的少年身上。 饶是幽莲谷如此擅长药毒之术,却也只是分析出冰若体内毒素的成分,寻不到彻底解毒的办法。受那毒影响,冰若的体温越来越低,却是每隔几日都会火毒攻心,周身烈焰焚烧一般,情动难忍,数个时辰痛苦不堪。 等到十五,冰若体温低到极点,重重寒毒从四肢百骸蹿上肺腑,真气凝滞,痛苦不堪。唯有再次饮下羽清的鲜血才能恢复正常,每月往复。虽然痛苦,却也因着这次中毒,体内原本彻底废弃的筋脉重新长好,得以运转真气,功力猛增,凭借实力成为新任第七堂主。 而羽清,身为少谷主的高高在上的羽清,竟也一直,不顾所有人的劝阻,以血喂养。 只是,这以血喂养的事儿,人家领情那叫帮助,人家不领情,却成了施舍。 沙盖城回来以后,冰若一直郁郁寡欢,每日里除了拼命训练,就是坐在第七堂属地门前的台阶上一人发呆。羽清来寻过冰若几次,却都只换来淡漠低迷的问好。 义父去世,整院缟素,门可罗雀,甚至有各种人落井下石而来。直到三个月后冰若靠着补全的筋脉大展身手,不需要再黑化便已然有了实打实的初入元婴的境界,才稳住了元气大伤、人心惶惶的第七堂,并且在谷主指派下做了新一任的第七堂主。 冰若任了堂主,羽清以为他情绪会有所好转,但实际却并没有分毫改变。冰若的沉默连带着羽清也是萎靡不振,做什么事都是兴趣寥寥,若不是担着少谷主的担子,只怕一天都不想出门。 “清儿姐姐清儿姐姐,我们去城里走走嘛~”守护白白胖胖的小手抓住羽清的裙摆不肯松开,三个月前,羽清去收沙盖城的时候,流苏就留言有事要做离开了谷里,拜托羽清照料妹妹守护。自己夫君的妹妹也算自己的妹妹,羽清无奈,只好任这小丫头每天缠着。 “昨日不是刚去了,怎的又要去?” 守护黑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道:“昨日那茶馆的说书先生正讲《玄族秘史》到关键时候,今日不去不就听不到了嘛!” 看着守护希冀的样子,羽清也实在不好驳了小孩子的面子,只好抱起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离谷而去。 月华街,还是那个茶馆,掌柜已经不敢再穿华贵的绸缎,只换成中规中矩的布衣。七魅宗弃城而去,自是不会将他们这些附庸一齐带走,这掌柜又如何能知晓,昔日他甚至懒得正眼一看的少女,此时竟成了自己的头号主子。 “小二,上茶。”羽清仍然是轻纱遮面,拉着四处乱看的守护坐在一张小桌旁,并没有去找那掌柜的麻烦。沙盖城暂时没有新的城主,自然要全权归她管理,她也没有心气将所有制度整顿一番,只是免去了那些剥削的惯例,至于城中百姓,还是让他们如常生活。 “少谷主今日看来心情不佳呀。”那掌柜看着羽清几日,终于鼓足勇气上前搭话。那日初见,这少女明艳动人,只是最近却总是闷闷不乐。他已经打听过,沙盖城现在是归属幽莲谷管辖,而这少女可是幽莲谷下一代的谷主,如若能和她搞好关系,还愁在这城里生活不下去么? “清儿姐姐和心上人闹别扭,自然心情不佳。”守护拿起一块冰糖糕塞进嘴里,吃的像个胖子。 “心上人?少谷主不如和小的说说怎么一回事,小的虽然见识短浅,但戏本子却是听了不少,或许能帮着出出主意呢?” 羽清也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糕点,明明是平常最爱吃的冰糖糕,却吃不出什么味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心情不好,我去劝过,也没什么用。”谷里人都知道羽清已经有了三夫三侍,自然不会相信她还是丝毫不懂男女之事的小丫头,羽清心中的烦闷在谷里也无处诉说,倒是在这小茶馆里不必顾忌什么。 “不知少谷主是如何劝的?”一看有戏,茶馆掌柜立刻来了精神。 “找他说话呗。” “少谷主,扬汤止沸可不行。”掌柜摇摇头,一副老成之态:“不管什么事,嘴上说都是无用,要实打实的做出来才行。” “做什么?” “那要看,您那心上人,他究竟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吗…羽清目光飘远,不禁想起来三月前天选之赛最后一役那天,在湖边等待自己许久的翩翩少年曾无比真诚的对自己说: “我只想长长久久的和清儿在一起。” “这就是了!少谷主,没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更能够让人振奋的了!试想一下公子抱得美人归,还如何能再低迷下去?” 完全不介意这酒馆掌柜也不过通过几个戏本子想出这主意,羽清仿佛被下了蛊一般,百爪挠心。 婚礼么?她六岁大婚,早就经历过一次,只不过那一次自己百般不愿,还是躲进后山才逃掉。但是一旦要把这婚礼的另一方换成若哥哥的话…… 俏脸微红,只不过深藏在面纱之下,无人知晓。她从不拖延,既然做定了打算,回谷之后便操持起来。 少谷主大婚要嫁的消息飞快的传遍幽莲谷,已经娶了三夫三侍的大小姐突然间说要嫁人,若不是在这魔教之中,恐怕要被世俗礼法嫌弃个千万次。只不过羽清又怎是顾忌他人眼光的人,少谷主殿红绸披瓦,霞带挂梁,反正流苏不在,剩下的夫侍们本就只是小徒弟的身份,只是打打闹闹的替自家夫人做好出嫁的准备。 敲锣打鼓的就到了所谓的良辰吉日,羽清头一次穿起凤冠霞披,将及膝的长发盘起。少谷主殿一派喜气洋洋,因为并不是谷主做主的正经事务,只有一些平常交好的谷众前来玩闹,大人物们只当是小孩子胡闹,自然不会参与。 虽然没有谷主备案,好歹也是少谷主亲自上阵的大事。只不过全谷之中最后知道这件大事的,却成了这婚礼的另一位当事人。 羽清带着送亲的队伍把自己送到第七堂的时候,冰若就站在第七堂的院门口,仍是如常的一身灰衣,神情淡漠,并没有把一早送来的大红喜服穿在身上。第七堂院里安安静静,没有少谷主殿一般的迎亲队伍,没有吹吹打打的喜庆氛围,甚至没有一个小厮,只空荡荡的敞开在那里。 “吉时已到,请新郎接新娘进殿拜堂~”起哄的是羽清的第二侍郎,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儿,被羽清从泥巴坑里捡回来收进殿里,只把羽清当亲姐姐一般尊敬爱戴着。 一群人喜气洋洋就要往院子里走,但是冰若却没有让开院门的打算,他就在门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从未见过的胭脂红唇的羽清,只觉脑中空荡荡的,钝错的疼痛自心底渐渐浮起,盈满全身。 “清儿,不要闹了。” 嘈杂喧闹喜气洋洋的氛围就在这一瞬间静下来。 羽清的心忽然揪紧,一时间竟然不敢说话。 她从小到大无所畏惧,面对深谷中百年修为的妖兽、面对九州第一的她父亲、面对杀人不眨眼的帝无炎都没有如此紧张过,唯有此时此刻,她忽然间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就搞了这一切。 “我心里很乱,需要时间静一静,你先回去吧。”冰若并没有去看羽清的眼睛,他一贯的低着头,目光低垂却不谦卑的静静向下。 “若哥哥…不如一次说个明白,你究竟在计较些什么?”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上心头,羽清终于走上台阶去,无比靠近的站在冰若面前。第七堂附近围观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送亲的队伍面面相觑,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我只是想静静。”冰若竟是后退了一步,与羽清保持距离。 羽清实在是不解:“你我之间,有必要敷衍搪塞么?” 冰若好似万般无奈,仿佛将送上门的新娘挡在门外的并不是他一般:“你又何必要逼我?” “我若偏要逼你呢?”羽清再上一步。 冰若终于忍无可忍抬起头来看着羽清的眼睛,面前的女孩儿的确是他九年来朝思暮想的那一个,是他以为自己会追随一生的那一个,只是此时此刻,他如何能心无芥蒂的把她领进院里? “清儿,天选之赛是我自愿要跟着你的,我怎样都毫无怨言。可是燕秋统领是义父派来保护你我的,虽然脾气差了些,但你又何尝给过他们好脸色。 那也便罢了,可是毕竟他们也算是主宫的阵营,你却不做任何准备让他们去对付六宫而送死,虽然你把我去除在外,可我良心又如何能安? 因为燕统领的事情,义父的确是对你有所不满,可是还是尽心尽力的扶持于你,那收服沙盖城本不是他的任务他还是去了,可是当帝无炎对义父下杀手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义父于我有再造之恩,第七堂如我的家一般,现在你我之间横亘着义父的性命和第七堂的数十条人命,你要我怎么办?” 第22章 月下浅笑碎心扉 满肚子的解释如鲠在喉,明明在幽天宫羽清都能够一板一眼的向所有人陈述自己想法的羽清,此时此刻头脑里却只有一团乱麻:“若哥哥,可是觉得我能打过那造化境界的帝无炎吗?” “可是你救下了我。如果你早一些站出来,有可能所有人都不会死。” “也有可能你我也一起死了。” “清儿,在我心里义父的性命比我自己重要百倍,即使有一点希望,我也愿意去冒那个风险。我一直只是站在你身后,所有的想法都不曾说出口,是因为我以为你会懂我。” “我不懂。”羽清闭了眼,深吸一口气,忽然找到了三年前站在幽天宫上的感觉。不,比那时更要凄凉,因为昔日的自己起码还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他无条件的支持自己理解自己,而三年后的今天,那个人却亲口告诉自己,他站在自己身后的时候其实已经满心怨怼,只是不愿与自己言说。 这个婚礼是真真完不成了啊…… 轻吸一口气,将眼角的湿润沉下去,羽清一手扯开自己身上艳红的嫁衣丢在地上。凤冠摘下,墨黑的长发如瀑般散落,羽清晃晃脑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嫁衣飘落,弥漫了冰若低垂的视野。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落了一般,那种心头失去了一块的落寞与空虚,恐惧般的瞬间占满了身心。然而冰若动了又动,却终究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来。 一场原本就被看作小孩子的闹剧,终于还是成了一个全谷嘲讽的笑柄。 ··· 月亮升起的时候,黑夜笼罩了整个大地,仲夏的夜里,习习晚风已然带了丝丝凉意。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将一切照的朦胧而模糊。羽清斜靠着床沿,迎着淡淡的银色月晖,眼神朦胧而迷茫,一如这不清楚的世界。白日里喜服的红色里衣还穿在身上,在这凄白月晖的映照下,黯淡如血。 原来心碎是这样疼的,是比筋脉寸寸爆裂还要疼痛无数倍的。 即使被所有人围堵针对、四面楚歌无一盟友的时候,她都从未有过这么痛,这么冷,这么孤独。 任凭清冷的月光拥抱住自己,羽清微微仰着头,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口,那一双隐着青芒的眸子,明明映射出窗外的夜空,却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进去。 是她错了么? 从始至终,都是她在自作多情么? 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曾经告诉过她,真正的掌权者势必不能与任何人过于亲近。不能将任何希望放在旁人身上。因此一直以来,父亲也都是这样教导她,将她一个人放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可那时候她总觉得,凭什么掌权者就要注孤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不错。 却不知这后路堵死的时候,会让人如此的痛苦。 这是她今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穿起这鲜红的嫁衣了吧! 她是幽莲谷的少谷主,是这天下第一魔教未来的主人,她不应该,也没资格脆弱的。 只有她足够强,才不需要别人的认可或怜悯;只有她足够强,才不需要别人的支持和拥护。当她有帝无炎那般压倒一切的实力的时候,她所说的话即是天命,有违者死。 浅浅的笑容重新浮现在羽清月光映照的面容上,只是从今往后,那笑意却再未深入眼底。 另一旁,毒坊梅园,药院阁楼的楼顶上。 同一片月光之下,冰若也是一个人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四肢都麻木成冰,久到呼吸都沉默似无。 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做错了,又觉得自己明明有道理,心头纷乱如麻,捋不顺一个所以然出来。 明明是他主动拒绝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为什么此时此刻痛的也同样是他呢…… “今晚好月色,冰堂主这是月夜探亲而来的么?”不知什么时候,毒坊主青玄也爬上了这屋顶,就在冰若身旁坐了下来。 冰若麻木的偏过头看向青玄,在他去到第七堂之前,也算是这毒坊主的属下,虽然没有受过什么恩惠,但是至少也没有被他欺凌。 “青玄坊主。” 看着冰若不冷不热的打了招呼,青玄也不甚在意。天知道他为什么会搅合进这两人的事儿里,明明他徒儿白薇还是死在他们俩手下。只是那少谷主的仙草还在自己手里,那明媚的笑还在他脑海里,一时冲动,就跑上来了。 “此处无人,不如给我说说,白日里那一出到底怎么回事?”既来之,青玄也只好问下去,起码满足自己好奇心再说。 或许是对看着自己长大的人难有戒心,又或许是他实在憋得太久。并没有多想,冰若就把自己的纠结说了出来。 “你…太糊涂。”没想到,青玄听了冰若的话,竟然是说出这一番话来: “天选之赛,羽清本就不信任两个所谓盟友,一开始并无打算前去伏杀,早已做好自己的计划,只是她取完玄冰髓归来就听说那燕统领私自行动深陷敌巢,又不忍放弃,这才被迫正面迎敌。 六宫合围,虽然你拼命相护,羽清却也早为你找好退路,她来换药时就与我说过,即使她死,也希望薇儿能嫁与你换你一命。 沙盖城郊,造化境界移山填海,以帝无炎之实力飞花摘叶就能灭掉你们所有,只是存了戏弄你的心思才没有对你下杀手。若非如此,再加上一百个羽清你们也没有活路。 你身中剧毒,药石无用,羽清听从帝无炎的指令以自身鲜血为你延缓发作,可若要保你无碍,以后每月都要亲自放血给你解毒,谷主不同意,她甚至以叛离出谷威胁,要去投奔那帝无炎。 这些事,绝不只是我一个人知晓,但如果你一件都不曾听说,那只能是她故意瞒你。” 冰若看着青玄一本正经的严肃面孔,满脸的难以置信。 青玄却是摇了摇头,他好歹也是一个长辈,为什么要做这亡羊补牢的事。只是… “十一”,将近十年过去,青玄重新叫了冰若的这个名字,只觉得这已经成为堂堂外谷第七堂堂主的男人从来没有长大过:“你刚到梅园的时候,筋脉残缺、低眉顺眼、瞻前顾后、胆小怕事,我原以为,你这一生都只能是十一了。” 说完了这话,青玄就下了阁楼,只留冰若一个人在月色下攥紧拳头。他何尝不知道青玄坊主在提醒他什么,如若不是遇见了羽清,他如何能获得连碧,如何能补全筋脉,又如何能被冰逸收为义子,最终走到今天的位子呢? 但是羽清,就算没有遇见自己,她仍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少谷主,仍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之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差。 千方百计的为自己寻找续脉的灵物,千方百计的为自己铺平晋升的道路,千方百计的维护自己的安危甚至自己的尊严…清儿她,从来不曾亏欠过自己什么。 天亮的时候,冰若早早来到少谷主殿门前,只不过坐在门前的却是个不过四五岁的奶娃娃。小娃娃一身蓝裙,活泼的双马尾系在脑袋上,竟然和年幼的羽清有那么一分相像。 “小娃娃,你是谁,宫中通传的侍卫呢?” 门槛上的女孩儿大眼睛一转,向着冰若伸出粉嫩嫩的小手来。 冰若有些无奈,又没脸再大摇大摆硬闯进去,只好拿出一锭银子来放在女孩儿的手心里,希望她给让个路。 女孩儿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觉得十分满意,够她去茶馆听上一个月的书了,侍郎哥哥说的还真是不错,在这门口坐着来钱最快。 于是也不想难为这好看的帅哥,大方的告诉他:“少谷主不在殿里,昨天闹了笑话今早和谷主吵了架便出谷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少谷主殿事务全由谷主负责。” “清儿…出谷去了?” 守护美滋滋的将银子收进怀里,看着冰若也是越发顺眼,帅气又多金的年轻少爷,谁人不爱? “不出去怎样,在谷里给人家笑话呀?你是不知道,夫人姐姐前些天欢天喜地的准备婚礼,我从来没看见她那么开心过。哦不对,我好像认识她也不久,但是怎么说呢,就是,感觉她从碧青色,变成翠绿的了,你能懂么?” 冰若说不出话。 说也奇怪,这小娃娃的形容宛如牛鬼蛇神,但是,他能懂。 就是从死气沉沉的深潭底,变成阳光明媚的杨树梢的感觉吧! 只是,被自己亲手毁了。 那一颗鲜活的,只为自己跳动的心,就因为他无聊的犹豫和怀疑,被捏碎了去。 没有心情再说下去,冰若匆匆辞别了小娃娃,离开少谷主殿。 羽清这一走,又是四个月过去。 四个月来,每到十五,羽清都会在深夜里出现在第七堂冰若的寝殿,趁着冰若寒毒攻心意识不清的时候将自己的血喂下,然后悄然离开,来去无踪。等第二日清晨冰若找回自己的意识,却是除了唇边的腥咸,什么痕迹也找不到。 第23章 逢战先斩墙头草 四个月后,年关将至,羽清终于带着新收的一个侍郎七八个男宠回到谷里,重新接掌了少谷主殿的事务。一撒手就是这许久,事务早已堆积成山,羽清看着满桌的文案就觉十分头痛。刚趴一会儿,却有小厮连滚带爬的跑进门,让她再没有心思看书下去。 “不好啦!二侍郎被人打死了!” 羽清带着一队幽卫风风火火的赶到第一堂属地的时候,二侍郎的尸体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人清走,只余下暗红的血渍在青石板上凝结。第一堂前院院门紧闭,只有两个满脸横肉的侍卫站在门口。 看见羽清过来,十一岁的三侍郎哭着扑上来,他和二侍郎一起从泥坑里被羽清捞起收进殿里,一直以来都是谨慎小心,从未惹出过什么祸事。 “怎么回事?”经历了许多,羽清也不再是莽撞的小孩子,仔细检查了三侍郎的身子,确定除了几处外伤之外并无大碍,才将男孩儿安抚在一旁,轻声询问着。 “此二人到我第一堂寻衅闹事,冲撞统领,主动挑衅,已经被统领处死一个。这一个,也要送到刑坊去。”没等三侍郎回禀,那院门口的横脸侍卫就率先开口,言语间满是不屑。 “我们没有,不是我们……”小小的三侍郎已经泣不成声,只知道摇头否认。 羽清面色阴沉道:“人都死了,是非曲折自然由你们说了算。” “少谷主明白就好,莫要挡了刑坊处置!”十五岁的小丫头和十一岁的情郎,想让他这种刀尖上滚出来的汉子给好脸色,不可能的。 “呵呵。” 没想到,羽清却是笑了,笑得阳光明媚:“好道理,死人,是没资格说话的。” 青芒一闪! 两名侍卫好歹也是金丹大成的境界,竟然都没能看见羽清如何拔剑,只觉一股猛烈的波动扑面而来,不只是他两人,连整个第一堂前院的院门都被劈成两半! 根本就没有留手,羽清一瞬间就召唤了万火之灵合体! “鲁马,滚出来!” 被灵力震荡扩散的声音回荡整个外谷! 两名侍卫的身体早已成为四段,整个大门带着院墙轰然坍塌。第一堂的侍卫早早在前院集结,只是没想到羽清竟然动手的毫不犹豫。 “羽清!你也太放肆了!” 鲁马气势汹汹的走出,身旁竟然还站了第五堂的李堂主。两人身后大片的侍卫严阵以待,好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 “放肆?在我真正开始放肆之前,本殿希望你好好解释一下,本殿的二侍郎究竟怎么死的!” “他冲撞我第一堂统领,其罪当诛!” “冲撞?他也配!少谷主统领外谷各堂,本殿的侍郎也比你们这些堂主金贵,遑论一个小小的统领?” “少谷主这样说话是要彻底和我第一堂为敌了?” “哈哈哈!”羽清突然间大笑起来道:“鲁堂主好忘性!四年前本殿就言明早晚要灭第一堂了,怎么,死了儿子,鲁堂主就不记得这些了?” “你!”鲁马气急。他堂堂寂灭境界高手,放眼九州也是地位超然,怎能被一个小小女娃如此奚落? 结果还没等他发作,羽清的剑锋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突然间转向了一旁的五堂主,说:“李堂主,你怎么回事?看戏呢?” “本堂主无意插手,你们要打就打,谁赢了我自然是谁的盟友。”李堂主老奸巨猾,虽然亲子死在羽清手下,却是一点不会表现出来。 “谁赢了就是谁的盟友,那边是墙头草了?” “墙头草有何不好?至少现在,我不会成为你的敌人。”李堂主面不改色,说到:“少谷主还是好好审时度势一番,莫要平白树敌。” 他说的不错,但是,羽清又岂是会审时度势的人? “你大概还不知道,本殿,最讨厌的便是墙头草!” 话未落,剑已至!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两方对立一方中立的情况下,羽清竟然会去率先招惹那中立的一方! 羽清很冷静,一点也没有冲动。天选之赛的最后被盟友临阵倒戈,她就已经明白,最可怕的永远不是明面上的敌人,而是那些嘴上说是你的朋友,却随时有可能扑上来咬一口的那些人。 人,永远不会被敌人背叛,只有朋友,才有背叛的资格。 她羽清,不需要盟友! 冰冷锐利的剑锋,在羽清掌中翩翩起舞。澎湃的灵力缭绕在凌月剑周身,致命却内敛。万火之灵的合体不再以夸张的火人形式附在体表,而是深深的镌刻在每一个剑招之中,每一剑挥出都会有细小的火花残留在半空,触之,则焚尽一切! 李堂主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少谷主竟然疯狗一般咬上他来,当下左支右绌,狼狈不堪。他原本就只是元婴小成境界,和此时的羽清还真的难分高下。 可是羽清,却有着魔剑凌月和万火之灵两大助力,他又如何能抵挡! “鲁堂主!!”眼看不敌,李堂主怒吼出声。 “一堂主慎重。”羽清倒是行有余力,一边出剑紧逼,另一边却劝说起来:“本殿喜欢一对一,别逼本殿让幽卫插手。” 她羽清可不是三年前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女孩儿了,今日的羽清,是堂堂正正的少谷主,掌外谷各堂、幽天宫三千幽卫! 这才是幽莲谷真正的核心力量! 一句话慑住鲁马,羽清也不再拖延,身体蜷缩着跃起,双脚齐踢在李堂主的胸口。身形在半空打了个转儿,没等李堂主后退站稳,又是迎面一剑凌空劈来! 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焦金烁石的热浪! “住手!” 刺骨的冰寒自另一侧袭来,闪着青紫寒芒的两柄长短之剑架住羽清凌空劈下的长剑。 羽清瞳孔骤缩。 因为接下她这一剑的人,是冰若。 以万火之灵之霸道,火焰所及,尸骨不存。寻常真气除非与自己有庞大的境界差距,否则根本不可能接下。但是冰若,却是曾经被万年玄冰髓塑脉,以连碧法器之灵力渡上玄冰髓的冰寒,才能对冲掉万火之灵的攻击。 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羽清收了剑,却在面纱下,无声的咬紧牙。 “什么意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冰若也在脸上戴上了墨绿的莲花面具,遮挡住大半张英俊的面孔。他许久未见羽清,刚听说羽清回来便与第一堂冲突起来,当下顾不得任何就匆匆赶来:“他毕竟是第五堂主,就算要处死也要经过谷主的首肯,就这样杀掉恐怕又要惹来一番风雨。” “你是觉得本殿惹不起,还是觉得本殿会怕这风雨?”四个月来还是头一次在白日里再看冰若,羽清竟然会觉得面前的男人十分陌生。 他不再阴翳,不再沉默,不再优柔寡断,也不再是那个永远站在自己身后,完全顺从自己的男人了。 “清儿,你何必一定要与所有人为敌呢?” “冰堂主!”没等冰若说完,羽清便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是尊称我一声少谷主吧!少谷主的事儿,也是你管的了的?” “清儿…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又何至于如此对我?” 冰若的情绪波动,羽清却已然从重逢的动荡中缓过劲儿来,重新换上一副趾高气昂的表情:“你不明白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曾经与你亲近是因为我要参与天选之赛,我需要你为我赴死,而今我已是堂堂正正的少谷主,有谷主为我铺路,三千幽卫护航,我已经不再需要你了。现在的你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价值,你作为一名棋子的使命已经终结了。” 冰若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当然知道这绝不是羽清的真心话,只是就算是气话,也同样会伤人。 呵,其人之道啊!他当初,不就是这样伤害羽清的么? 羽清似乎没有了和其他人纠缠的兴趣,也不再想为死去的三侍郎报仇。至少现在的她还没有和寂灭境界的一堂主鲁马抗衡的本事,她与第一堂的矛盾无法调和,新仇旧恨,早有一日一并结算。 少谷主殿的人马拂袖而去,第五堂李堂主侥幸捡了一命,也怒气冲冲的带人回堂。一堂主鲁马只当看了一场好戏,挥挥手就让第一堂的侍卫们散去,倒是冰若一直僵立在原地,完全没有动的意思。 远处,围观群众的阵营也是三三两两散去,十六七岁唇红齿白的小丫头对着身边弱冠年纪的男人调侃道:“芙陵,你这夫人可真是狠啊。杀人不见血,可真够绝情。” 被叫做芙陵的男人正是羽清早年间收留的毒坊的一名侍童,如今挂着少谷主侧夫的头衔偷得几日安稳:“狠?我从未见过比夫人更温柔的女孩子了。” “为何?这分明就是在报复四月前七堂主拒婚的事情嘛!”少女不解。 芙陵摇摇头,说到:“如此这般,幽莲谷内就再不会有任何人去嘲笑那七堂主不知好歹拒婚,只会说他眼睛雪亮趁早脱离了狼心狗肺的主子。所有的骂名夫人一身担下,就算是绝情,这也是天底下最温柔的绝情了。” 第24章 神剑定情终相伴 没有利用的价值么? 冰若一个人站在原地,自然也不只是在发呆的。 一直在深渊里挣扎的人总会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优点,他早已经见识过这个世界上最深刻的绝望,所以反而不会轻易被打倒。 拒婚羽清是他的错,但是他从没打算就这样结束了。既然现在羽清说需要利用的价值,冰若自问,不会有别人比他自己价值更大。 第七堂的大小事务被飞快的捋顺,冰若本来就在第七堂长大,一切都熟悉于心,现在接管也是顺理成章。义父的旧部仍然毫无保留的支持着他,以他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元婴的境界,说是一代天骄也毫不为过。 羽清仍然每月十五的深夜去给冰若喂血,却从没有多说过半句闲话。而冰若在接受羽清恩惠的同时,也在疯狂扩充着第七堂的实力,短短几个月就让元气大伤的第七堂重现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丈夫未可轻年少,当年毒坊菊园谁又知那“根骨不佳”的小小少年会有今日的成就。黑马冰若的异军突起看起来突兀,却也其实并不让人奇怪。毕竟是昔日里少谷主看中的人,众人也早猜测冰若不会一直沉寂下去。 筋脉彻底补全之后,冰若身负灵力与真气两股力量,迅速闯进谷中年轻一代高手的行列。 人红是非多,冰若的崛起势必也引发了老一派势力的不满与抵触,各式各样的流言层出不穷。只是冰若偏偏不是能杀伐决断的人,只好任凭旁人在暗地里诋毁,流言蜚语愈演愈烈。 也不知道是他进步太快得到了赏识,还是和羽清的流言传的太过不堪终于进了谷主的耳朵,幽莲谷主下令将沙盖城交给外谷第七堂,由冰若亲自作为城主。 沙盖城乃是幽莲谷入世夺下的第一座城,也是迄今为止的唯一一城。旁人只知道艳羡冰若年纪轻轻就做了这沙盖城主,却不知这城主的位子后面有多少的冷枪暗箭。谷主说是给他一个机会,但是他心里清楚,这又何尝不是给旁人一个干掉自己的机会。 只是,幽天宫之上,众人的怀疑声中,羽清竟然一反常态公然表示支持冰若当这沙盖城主。冰若自然一口应下,哪顾得上什么暗枪冷箭。只不过谷主对此貌似并不满意,天池派打上门来,便向冰若下了死命令,不能击退这自称拔出神剑的玄家人,提头来见。 再后来,冰若无往不利的连碧双剑竟然被传说中的断碎神剑轻易折断了长剑,冰若也重伤败退。羽清不顾幽卫阻拦强行出头,不仅救下了冰若,还夺下了传说中的神剑。 玄朗出师不利,神剑被夺。天池派败走,不敢再犯。正派们终于知晓这在七魅宗之上的第一魔教可不是徒有其表,不得不偃旗息鼓,默认凉州沙盖城为幽莲谷的领地。 只是,谷主却并不打算轻易的放过冰若。羽清带人回谷,却直接被刑坊扣下上了几轮重刑,若不是被药物吊住一口气,只怕万年玄冰髓都保不住他的性命。 “谷中规矩个人的任务无关外人不得插手。我夺下断碎,谷主却说我是你无关的外人,既如此,若哥哥,你可愿嫁我?” 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曾经,他公然拒绝羽清嫁入第七堂;此刻,却是要靠着羽清的恩赐和施舍,才能保住一条命。 天道轮回呵! “十一谢夫人赐婚。” 即使被碾入尘埃,我又如何能再一次拒绝你。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今生今世,永不相弃。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改天走个过场,这断碎剑就算做我与你的定情信物,可有异议?”似乎是完全看不见冰若心碎的眼,羽清说的漫不经心。冰若的示弱和隐忍没能给她带来丁点儿的欢愉,反而像吞了一只苍蝇一般莫名难受。 “我有异议。”突然间走进刑坊的流苏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压抑气氛。 “流苏?你来做什么?”许久不见,流苏还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的感觉,岁月二字从未在他身上留下过什么痕迹。 “来阻止你,夫人。” “呵,凭什么?”羽清觉得十分好笑。这与自己夫妻十年的男人一共没见上自己几回,竟也管起来自己的家务事。也不考虑考虑她殿里另外两夫四侍十个男宠的想法么? “就凭我是你的正夫,夫人。平日里你在九州搜罗一些孤苦伶仃或是生活不幸的小白脸们进殿玩耍也便罢了,流苏从未发过一言。唯有这个人绝不能嫁进殿里。” 男人看起来与羽清年龄相仿,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身上穿着贫民百姓家里的粗布麻衣,挺直的脊梁却莫名让人觉得仙风道骨。 只不过,只有羽清和她父亲才清楚的知道,十年前,这流苏就是如今的样子了。 “正夫?坑蒙拐骗一个六岁的孩子,也能让你志得意满?”若不是他说终将有助于自己,父亲又如何能让他进了少谷主殿? “不论如何辩解,没有我,夫人无法习得幽莲剑法,也无法役使凌月剑。” “你这是在威胁我?”拳心握实!羽清左腕的绿光闪了又闪。 “夫人”不成想那流苏却是笑出了声,“你确信在激发了断碎剑之后,你还能将凌月剑从你的手腕中召唤出来?” “你……”羽清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 没错,虽然白日里成功夺下了断碎剑,但被那诡异剑气反噬,她虽然没有什么内伤,却不知为什么无法再唤出一直藏于左腕的凌月剑。天选之赛后,凌月剑的剑灵一直沉睡至今,不能与自己交流,但是连剑也无法用的情况,这还是头一次。 “不管是夫君还是侍郎都是夫人的人,自然惟夫人命令是从,正夫大人是不是太放肆了一些?”不知道哪来的一股闷气,冰若撑起身子,强挺着说到。 “放肆的是你,商冰若。”流苏眯起双眼,透彻的琥珀眸子仿佛射出精光:“夫人和其他夫侍并无感情,自无风险。可你不一样。凌月断碎相冲不过几日不得召唤,可要是破了夫人的处子之身,她便再无法使用凌月剑了。到时候,你又要夫人如何自保呢?”更何况你二人,本是命中注定,绝无可能。虽然现在谈这个,还为时尚早。 冰若面无血色,僵立原地,心中又惊又喜。原来清儿诸多侍郎都只是玩闹的摆设么?但如若与他一起就会失去魔剑庇佑……一时间心下纷乱如麻,竟是又吐出一口血来,连体温也又低了一些。 “不能用就不用咯!我如何自保还用不到你来操心。”羽清似是毫不在意。 “哦?夫人这意思,是有和此人圆房的打算了?”流苏眉梢一挑。 羽清虽是不理世俗,却也是个纯情的女孩子,当下又羞又恼,口不择言的吐出了流苏的秘密,“你放心,不管我和谁圆房一定都先把你这色狐狸丢出房去,不会脏了你的眼!” “夫人知道了?”流苏满面倜傥一扫而光。 “我又不是傻子,早在灵墟便已发觉了。再说你这十年不变的样子,我看也没想瞒着我你妖怪的身份。”羽清也不再隐瞒,十年来,那九条尾巴的白狐几次三番危急时刻出现救自己性命,虽也时常跑进殿里却从不会和流苏同时出现。再加上那莫名契合的气质,她早就怀疑九尾白狐就是流苏所化。 “夫人,我不是妖。”流苏以为她知道,却发现她还是不知。明明遗憾,却也竟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不是妖,那是神咯?”十足轻佻的语气,羽清显然完全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流苏摇摇头,从怀中拿出一串银铃交给冰若,不去理睬羽清的话:“这是九天落,你应该选择的法器。虽然现在你大概也拔得出玄家的断碎了,但有了这铃铛才能让你真正发挥断碎剑的威力。不过,你被连碧荼毒已久,想用神剑得去云山派星月池,洗去你身上连碧的魔气。还有夫人,” 不给冰若回话的机会,流苏转过头说:“冰若伤重,怕是挺不到明夜十五了,不如你就提前喂了他吧。云山有变,你们大概要出谷,婚嫁一事,回来再说。” 提前……喂了…… 这话好生歧义,奈何流苏刚走冰若就再次不省人事的躺倒在地上,羽清只得蹲下身去,拾起刑坊的匕首第无数次划破手腕给冰若喂血。这一年来她月月如此,这右腕几乎就没有痊愈过。 只是她已明白若想长长久久的和冰若在一起,就只能让他做自己忠诚的下属。她已经不会再去追求什么所谓的爱情,更不会指望将两个人的关系拴在婚姻之上。 冰若是在她面前被帝无炎下毒,那种巨大的实力差距之下的无力感她铭记于心。好在,传闻里四处留情的帝无炎大概是真的看上冰若的脸没有下杀手,他手下的情毒实在听话,只要按时饮下同一人的鲜血便无大碍,最多是有几日燥火焚身,烧到四肢百穴,不过那个毒她可不负责去解了。那帝无炎如此狠绝之人,竟造的出这么双宿双飞的毒,还真是… 让人无言以对。 第25章 初入神境忆浮生 温热的鲜血入口,冰若的体温渐渐回暖,陷入半昏迷状态中。他一身鞭伤,羽清懒得处理,也不想去抱起这浑身血污的男人,只是拉起他的手,想把他拖出屋子,交给不能进门的侍卫。 年少时羽清只觉得自己的一切生活都会有冰若的一半,看不得他受一点的伤,有一点的痛。只是现在,她仍然会时不时的替冰若着想,却已经不会把生命的重心放在这男人身上。 她大概还是会为他挡剑,却再也不会为他编花了吧。 扯起冰若被吊的鲜血淋漓的手腕,羽清俯下身,去捡那掉落地上的断碎剑。这剑在白天发出的那白光绝不是抗拒自己,倒像是引诱着自己去使唤它一般。不知怎么现在又毫无反应了。然而在她手碰到断碎的瞬间,身旁的景物竟忽然间潮水般褪去! 羽清又一次来到了白天恍惚间掉进的世界。 庄严的殿堂里,云柱耸立,金凤环绕。高高的首位之上,竟放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穿着繁复庄重的法袍,围在这婴孩面前。最中间的一人沉声问道:“凰灵,若这天下需要,你可愿倾尽一切,以换苍生太平?” 那婴孩的眉心有金色的羽毛印记,面对老者的问话,竟是眨了眨火红的眼睛,点了点头。 “啊!”一个婴儿一本正经的点头的样子实在瘆人,羽清一声尖叫丢开了断碎。那朦胧的水中一般的景象也同时消散而去。定了定神,羽清放下冰若,再次蹲下身。 她不是胆小之人,那一瞬间却不敢去看那婴孩的眼睛……那朦胧的感觉实在不好,羽清决定看个清楚。再一次轻轻触上断碎,然而这次直到握紧剑将它提了起来,也什么都没发生。 把玩着断碎剑,羽清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断碎剑,究竟藏着些什么秘密呢? 那红色瞳孔金色胎记的“凰灵”,究竟又是谁? 冰若的伤一直养了三日,对他而言已经算是很久。不知是否与连碧双剑有关,冰若的恢复能力一直很强,在中了七魅宗的情毒补全筋脉之后更是强的惊人。 这一次与传说中的神剑对碰,连碧长剑折断,已经彻底失去了灵性,不过原本看起来就像是断剑的连碧短剑倒是并没有受到影响,只不过对冰若精气的需索愈发旺盛。短剑上“碧”的刻字荧荧闪烁,倒像是呼唤什么一般。 三日后,幽天宫议事,冰若重新出现在大殿上,一大早便引得议论纷纷。只是冰若一直事不关己的坐在第七堂主的位子上闭目养神,对于流言蜚语,一概懒得去管。 “今日议事,与诸位商议策书斋之变。” 谷主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声音冷淡。羽清仍是轻纱遮面,坐在下首第一个,对面是幽卫大统领和武坊、刑坊、毒坊、剑坊、道坊、花坊、雏芽坊、音律坊七位坊主,身旁则是外谷十堂的十位堂主。除了长老院的诸位长老、大长老和太上长老之外,幽莲谷核心掌权者几乎尽数到此。 通过这阵势就可以看出策书斋的地位和重要性。策书斋乃是名满九州的智囊组织,门下弟子无人习武,却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策书斋弟子行走江湖,至微可助一店一铺之兴旺,至上可策一城一国之江山。策书斋每十年评选核心四大弟子,向来都是王室必争之人,为了不引发乱世之争,向来只允许一人入世。 入世之人享有绝对自由行走江湖,按照自己心意摆弄九州。而另外三名核心弟子只能幽居斋中,闭门不出,按照策书斋的指示,或评策天下运势,或指点上门求教之人。 今年正是每十年的核心弟子评选之年,出乎无数人意料、却又在无数种猜测之中的,年仅十九岁的天才少年林莫语一举夺魁,力败在他之上的“言”字辈师兄和“华”字辈师叔两代才俊,夺得核心弟子之首,“天命之子”的名位。 林莫语之才华早就被无数文人墨客津津乐道,八岁一本《浮生论》名扬天下,十岁就进入策书斋“莫”字辈弟子之席。加之温文尔雅、面如冠玉,难免被天下痴情儿女津津乐道。一度与七魅宗主帝无炎,仙药谷古天并成为九州三大美男。 而今,林莫语以策书斋天命之子身份入世,却不如以往一般走政途、择明君、指点江山,而是借助影殿势力放出话来要扶助江湖势力,邀请天下名门各派而立之年以下的年轻一代弟子,凉州连城相聚连绝大比,不论正邪,以武会友,煮酒论英雄,夺冠者为其主。 此言一出,天下哗然。 十六年前玄氏一族灭族以来,世间千门百派再没有一家能够遍及九州,享天下敬仰。此番策书斋弟子入世竟然要选择江湖势力辅佐,而且是不论正邪,凭实力较量,怎能不掀起一番波澜。 “启禀谷主,策书斋举足轻重,我幽莲谷既为天下第一,当仁不让。”冰逸死后,一堂主鲁马已是名副其实的外谷第一高手,实打实的寂灭初入境界,在幽天宫之上也是当仁不让。 “此言差矣。”一向不愿多言的剑坊坊主罕见的发表自己的意见:“我幽莲谷潇洒避世,没有必要去参与俗世之争。正派势弱,联手对抗我等也并非没有可能。”剑坊向来与世无争只沉醉剑道,先代坊主原来也是江湖上一派之首,只因为不想被俗世扰乱了练剑的心性,才加入了幽莲谷作为一坊。 “不错,我幽莲谷何曾管过他们那些劳什子规矩,要我们去按照他们的规则参加比试,倒不如直接去把那林什么语抓回来便是!”四堂主是个粗人,脑子里从没有些弯弯绕绕。 “四堂主真是玩笑了,从来没有人脑子坏掉去找策书斋的麻烦,虽然那不过是一群书生,却帮扶了九州之内不知多少势力的崛起,真要惹得群起而攻之,岂不是徒增烦恼。” “正派之中,年轻一代第一人当为天池派凡字辈大师兄凡笙,如今我幽莲谷刚抢了天池派的神剑,虽然我们不需要策书斋作甚,可如若策书斋转身去帮天池派,难免多事。” “神剑不是在少谷主手里么?依我看,此事不如就交给少谷主吧!” 话头终于转到羽清身上,鲁马立时不满起来:“谷主,断碎剑虽为少谷主缴获,可毕竟是传闻中的神剑,会引发诸多事端,我幽莲谷既然承下了这些争端,这神剑自然理应上交谷中保管。” “鲁堂主,此言差矣。断碎剑既是少谷主拿下的,自然归少谷主所有。难不成鲁堂主想据为己有?”熟悉的四面楚歌,毒坊青玄却莫名替羽清说话,倒是让冰若多看了几眼。 “整天摆弄毒药的人懂得什么?这断碎剑有无上的威力,怎可以随意安置?”武坊的于坊主性格粗犷,一身外家功夫炉火纯青。独生女于沫沫死在羽清手上之后,对羽清的怨怼可不是一星半点。 “不给少谷主难不成还给你了?七堂主的连碧双剑都折在断碎之下,你当真以为谁都能用得那剑?”新晋的六堂主是冰若从毒坊梅园带出来的兄弟,在梅园时一直是六堂主的专用试药童。之后被冰若带出,成为第六堂主的侍从。半师徒半兄弟教了几年,真气武功虽差了些,却十分熟悉第六堂的事物,也就暂时任了堂主。 眼看着底下人争论,幽莲谷主气场清冷,不发一言。 羽清眼看这议事又围绕在自己身上,真真是万分无奈。她若说她对这谷中事务管理从来都没有半点兴趣,也不知会不会有人信:“于坊主,现在才来说不能随意安置怕是已经晚了。”羽清端起桌边的茶水,随意的抿了一口,道:“早在三日前,本殿便把那断碎剑作为新婚礼物送给新纳的第十一男宠了。是吧,小若?”好看的眉眼调笑着弯起来,明明是看向冰若的,大殿里竟然有好几个人都看得失了神。” “什么?”“什么?” 冰若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分,早知羽清不会这样轻易放过自己。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起身走到中央,向着谷主单膝跪下,低声到:“属下,腰间就是断碎剑。” “清儿,”坐在上殿的谷主终于开口,制止了满殿的议论,“冰若本被断碎所伤,此剑,可能驾驭?”并没有去纠结羽清所说的第十一男宠的事,谷主三日前就已经知道,羽清不会放任冰若不管。只是,他还是没有足够了解他的女儿,没想到为了增加冰若的筹码,竟然连传说中冠绝九州的神剑都轻易赏给了这人。 岳父大人看女婿总是各种不顺眼,更何况这冰若竟然还曾经当着全谷的面公然拒绝羽清的送婚,他虽然嘴上责备的是羽清,但是对这让自己女儿颜面扫地的男人,更是没有一丝好感。 “当然可以。”发梢一甩,羽清扭过头去,用手撑起下巴,倚在桌上,“小若,拔出来,给他们瞧瞧。” 第26章 殿前争端针锋对 “冰若,不必强求自己陪着清儿胡闹。”幽莲谷主何等人物,自然知道神剑不是寻常人能够使用的,连谷主都如此,大殿之中怕是没有一人相信出身低微的冰若堂主能用得这剑。 不成想被谷主一劝止,冰若却像负了气一般,闷着头站起身来。“既是夫人要求。”右手握上剑柄,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内伤未愈连真气也使不出,但那日清儿的正夫流苏说他可以拔出断碎的。大殿之上,绝不能让清儿丢了脸。 冰若抬头,腕间用力,却并没有分毫阻力,很轻易的就把断碎剑拔了出来。 修长的剑身薄如蝉翼,却并没有脆弱之感反而充满凌厉。剑刃透着淡淡的寒光,银色的剑柄盘龙舞凤,出鞘之时,隐隐传来凤鸣之音。 果真是一柄好剑! 殿中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我看那断碎根本就是假的吧!”第一堂主鲁马也走到中央,满脸鄙弃,“不是说少谷主拿下断碎的时候神光大盛的么?” 一旁的冰若却是冷笑一声,插回断碎,连着剑鞘一起丢给了第一堂主道:“不如给你玩玩吧。” 他平素极少在殿上说话,也懒得去理睬流言蜚语,可不代表他就真的能任人欺凌。 一堂主鲁马抬手接剑,不曾想那剑竟是极重,他一只手根本接不住,剑身擦过他的手掌,砸在地上,发出轰鸣之音。 鲁马面色铁青,已知晓这断碎怕是真的神剑。难道传闻竟然是假的么?什么只有玄家人能用的剑?那冰若他又算是什么? “本堂主…没空与你置气。” 大殿众人面面相觑,大抵也都猜到了鲁马不敢拾剑的原因。断碎剑的传说是伴着玄族传说一起的,十几年而已,如何磨的去那刻入万民骨髓的思想。 心情不错,羽清笑着呼唤一声:“回来。”只一伸手,那地上的断碎剑竟然轻飘飘的回到她的手心。只不过这次,并没有任何白光相伴。 其实她自己也并不知道这断碎剑究竟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就在这一瞬间,冥冥之中有一种感应,那地下的剑,想回到她的手上。 羽清抬起眼,傲慢的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第一堂主身上,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好了,断碎剑就交给清儿吧。此事不必再议。”谷主仍是面无表情的开口:“清儿,既然断碎神剑在你手,你也该出谷闯荡一番。那连绝大会,你便去看看吧。”并没有承认断碎神剑属于冰若,谷主还是把剑安置在羽清名下。 羽清终于从座位起身,欠身做拜“是,父亲。清儿定不辱命。” “谷主。”眼看谷主打算走了,冰若突然请命:“冰若既入少谷主内殿,自知不宜再占第七堂主之位,请谷主允准冰若辞去堂主一职,一心侍奉夫人。” 堂堂男儿嫁人做小,早已失了风骨。却还要一本正经的说什么一心侍奉夫人,简直不知廉耻。虽然本为歪门邪道不是十分在意什么是非廉耻,殿上众人还是有些鄙弃。 羽清也是有些莫名,如何猜不到这男人是在不满自己刚刚的话语,心下也是有些烦躁,警告的目光瞪过去,希望他不要再说。 冰若的目光明明在羽清身上,却仿佛看不懂羽清的眼色一般,仍是继续说到:“谷主,冰若愿与夫人一起前往连城,不为有功,只求相伴,无法再兼顾第七堂事务,请谷主允准。” “此事日后再议,你要愿去,就让人先代着堂主之位吧!”谷主面带不悦,拂袖而去。 “啪!” 谷主刚走,羽清便转过身,一巴掌打在冰若脸上。 “什么时候也轮到你自作主张?你第七堂主的身份我自有用处,要你废话?”明明是寒冷至极的眼神,却因为太过危险而生出极致的美艳来。羽清没有想到,在自己那样警告之下,冰若竟然还会说出不做堂主的话来,一时气急,第一次对冰若动了手。 冰若握紧拳,僵硬着脖颈,盯着面前这让他魂牵梦绕的容颜。殿上众人尚未散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向这里。无形之中,冰若身上缠绕上无声的紫雾,戾气一点点聚拢,被断碎神剑折去长剑剩余的连碧短剑竟然从屋外自行飞来,浮在冰若手边。 “夫人可否回房再说呢?” 空气骤然间开始猛烈的急速震动,有什么力量正在压抑着躁动起来。冰若的黑色长发无风自动,灰色的长衫衣摆上下翻飞。冰冷的眸子里渐渐渗出妖异的青紫色光芒,最初只是星星点点,不多时便聚沙成海,浓的能滴出血来。 明明看出面前的男人已是在极力隐忍连碧的煞气,羽清却是更加傲慢的扬起断碎,半出鞘的横在冰若颈间道:“我偏要在这大殿又怎样,不满意了?” 刺骨的杀机透过冰冷的剑身散发出来,断碎神剑重新笼罩上一层淡淡的白色光雾,与空气中的紫色雾霭激烈的对抗着。 大殿里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面带不解。 此等气势,连诸位坊主堂主都是倍感压抑,绝非小打小闹之态,两人若是均不肯让步,难道还真会打个昏天黑地不成? 剑锋尚未触到颈间,冰若腰间一串银铃却叮铃铃的响了起来。似有似无的青光闪过,紫色雾气一扫而光,连碧短剑也“咣”的掉在了地上。 梗在心头的那口气莫名其妙的消解了,冰若叹气,屈膝跪了下去。身躯笔直而放松,全然不再戒备,苍白的脸上,神色很是平静,目光也无比虔诚,看不出丝毫的凌厉。 “十一越矩,请夫人责罚。” 欠下你的一切我已永远都偿还不清,唯有此身独活,你若入眼我便双手献上。 羽清看着冰若终于放低了姿态,手中的断碎剑也收回剑鞘。她本不愿和冰若冲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断碎剑拿到手里之后,就是莫名的对这男人不满。 只是当冰若跪下身去,她的闷气也同样消解了许多,当下将断碎神剑重新丢给冰若,走出殿去。 远方的山上,几位谷中长老负手而立,遥望幽天宫大殿内的争端,眉头轻皱。 人皆言,少谷主根骨奇佳,武功修为高深莫测,所以得到老谷主垂青,亲传幽莲剑法,寄予厚望。 然而不是的,谷中老人们其实知道的很清楚,那年轻的少谷主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气。尽管剑术无人能及,幽莲功法出神入化,但真气,不论怎样的努力修习,都凝不成哪怕细细的一缕。 她那诡异的力量,完全是手中那凌月剑的灵力。 仅凭一把剑,就已打遍谷内无敌手。 如今,却是两把剑了。 前后两场风波终于过去,幽卫长跟随谷主离去,一堂主也是不再久留,殿上剩下的几位堂主和坊主终于能从层层威压下松一口气。 “你们说这少谷主和冰堂主到底谁更厉害一些?”音律坊的坊主性格跳脱,虽然已经是几百徒子徒孙的师父,却仍然八卦的像个孩子。 “少谷主可是有着谷主亲传的凌月魔剑,冰堂主虽然也是天赋异禀,却根本无力抗衡的吧。”三堂主把玩着淡淡荧光的谭渊匕首,若有所思:“法器是释放能力的阀门,百年修为也抵不过一方神器。” “东方堂主所言差矣。法器本就能者居之,能得到法器的认主自然是修为高深的体现。”道坊坊主在诸位坊主之中资历最深,历三代谷主,晓天下玄机:“何况凌月剑虽灵力充沛,但却是在谷中手中夺下天下第一才为众人周知,不像断碎一般本就是上古神器。而那连碧双剑可的的确确是在两千年前大闹俗世,毁天灭地的凶煞之器。” “不错,冰堂主竟使得连碧,却不被泯灭自我,自然也是深不可测之人。”毒坊的坊主青玄插话到,他几乎,也被板上钉钉的划分成少谷主一派了。 武坊的于坊主很是不满,道:“深不可测之人竟然会嫁进少谷主殿,哈哈哈青玄坊主未免也太抬举自己的人了吧。连碧双剑已断其一,就不要再自以为是了。” “就算不用连碧,冰堂主也是实打实的元婴境界高手,十九岁的元婴境界,放眼九州恐怕都难寻一二,再加上那连碧法器,只怕于坊主你都未必是对手。”六堂主原本也是毒坊梅园的药童,后来聪明伶俐被前任六堂主收徒,虽然功夫平平,却十分熟悉第六堂的事务,前任六堂主病逝,便暂代了六堂主的位子。既然与冰若同出一脉,自然言语间更向着对方。 “黄口小儿懂的什么!”粗犷的三堂主并不把六堂主看在眼里,不过也是一个凭关系上位的窝囊废罢了:“那羽清可是金丹境界都没有呢,天选之赛还不是一个人杀掉七个少谷主。境界从来都不是衡量一个人实力的唯一标准。” 被戳到痛楚,于坊主立时便是不满:“好了好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她二人无论孰强孰弱都不会动起手来,你我还是多想想以后怎么在谷里生存下去吧!” “我倒是觉得这是一番好事啊!我幽莲谷横空两名当代青年才俊,此番若是成功将那策书斋天命之子也带回谷里,我幽莲谷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第27章 八尾妖狐白暖暖 凉州·瑶水城郊 半个月前,幽莲殿上,冰若因顶撞少谷主羽清,被少谷主惩罚在幽莲谷莲心武场中央跪地三天三夜。那三天里莲心武场紫雾缭绕,谷中众人皆不敢靠近。 只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那三天武场的西北角里几乎寸步不离的墨绿身影,也无人看见。 只要中央那人肯稍稍示弱倒下,她定是会瞬间闪身过去接住。可是那人,直到最后一夜,都没有稍稍放松挺直的脊梁。 之后冰若戴上常戴的紫色莲花面具和少谷主羽清踏上去连绝大会的旅程。只不过这半个月来他负气一般只是策马跟在羽清身后一丈,不会靠近半分。羽清本又是傲慢的性子,宁可自备食物饮水,荒地草间随意歇下,竟未与他说上一句话。 其实羽清心里还是烦闷的。要知道十年来冰若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不管如何打骂欺负,又何曾有过今日的冷漠。即使是冰若拒婚自己,也是不久后立刻就回暖,只是她自己不肯原谅。难道那日大殿上她真的做的有些过么? 可谁叫他竟准备和自己动武。 忽然间,羽清发现行囊里准备的松子酥,少了两块。 猛地看向不远处靠树闭目休息的冰若,能悄无声息的动她随身携带的东西,除了自己完全放心的这男人,还能有谁呢?心中竟然有小小的窃喜,想必,这男人定是趁着自己休息,偷偷来看过,顺手拿走糕点的吧! 想着距离十五已经不远,上个月为了给他疗伤还提前喂了血,这几天,他怕是根本离不开自己! 终于放心的不再怀疑这男人的忠诚,羽清一直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就放松下来。因与断碎剑气相克而沉寂许久的凌月剑环绕手腕几周,重新现出本体,回到她手里。 “呤~”久违的婴宁声自手中的长剑传来,因融合邪神一魄而损耗过大陷入沉睡的凌月剑剑灵也适时苏醒过来。雀跃的青芒跳动在羽清周身,伴着清风习习摇摆。 状态渐佳,羽清情不自禁拿凌月练起剑来。一套幽莲剑法八十一式行如流水,虽仍是没有半分真气流转,幽莲心法也不过停留在第一层,却也因着凌月之力而灵气翻飞,流光溢彩。 不远处的冰若第三次强压下自己的目光,不去看那如仙子般舞动的少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清儿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亭亭玉立的少女,再也不是那个拉着他的手叫他若哥哥的小小孩童了。而如今的他,又能追逐她多久呢? 随手拿起身边的行李,冰若却发现自己准备的干粮竟然不见了。油纸仍在,可里面的冰糖糕却是一块也不剩。有些紧张又期待的看向羽清的方向,难道…… 想来自己每天如此谨慎,也不可能有第三人靠近的了的吧! 羽清看似很开心的样子,冰若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变好,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冰若四肢百穴都放松起来。看来明天要多准备一些她最爱吃的冰糖糕,有机会最好再买个烤鸭备着。 一连三天,冰若所有的食物都被一扫而光。除去准备的时候自己顺便吃了一些,冰若竟没来得及吃下一点东西。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反正今晚就是十五,羽清还在练剑,冰若也不再赌气,主动走过去,不加真气只用招数,以断碎剑和她配起剑招来。然后,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出: “今天的梅花饼可还合口?” 之后羽清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两个人的点心并不是被对方偷吃了。几天的好心情化为乌有,一怒之下凌月剑气大盛,一招碧海生潮扫向方圆一里内所有的动物。 “啊啊啊啊大侠饶命啊啊啊啊啊!”一个通体雪白的狐狸翻滚着从草丛里跑出来,在两个人的注视下,“噌”的爬上唯一不受波及的冰若的肩膀。 “我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偷吃了!我几个月没吃到东西了化不成人形进不去城镇一个狐狸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也活不了几天了你就饶了我吧……” “够了!你给我好好说话!”羽清咬牙切齿的闭上眼睛,凌月剑指向喋喋不休的白狐狸。 然后两个人又用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算是大概了解了这狐狸的状况,说白了也就是乡野小妖来蹭吃蹭喝。不管怎么说托她的福这闹别扭的两个人总算是和好,加上这狐狸外表可观,羽清便也懒得追究她的过错。 小狐狸名叫白暖暖,乃是一只有着八千多年修为的妖狐,毛色雪白,柔顺亮丽,和羽清家里的流苏倒是有些相似。只不过,流苏即使是狐狸的形体也是一番仙气盎然的灵动之态,这白暖暖只比流苏少上一条尾巴,却整个气质大相径庭,怎么看怎么一个乡野遗孤。 “白暖暖,你为什么只有八个尾巴?”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九尾的狐狸!”终于混了个面熟,自觉已经排除了危险,小狐狸大摇大摆的坐在冰若肩头,摆动着八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我们狐族每修炼一千年能长一条尾巴,但是每长一条尾巴就会历一次天劫,天劫中有很大几率会失去一条甚至好几条尾巴。 就算法力高强如我一般的终于到了八尾,也绝对熬不过最后一次天劫,必然在天劫中灰飞烟灭,千万年来代代如此。传闻中,狐妖若挺过九重天劫便能成为神族,可是这天下根本没有神的存在。” 羽清不想再问,也懒得解释自己房间里就住着一条九条尾巴的狐狸这种事情。什么妖了神了她毫无兴趣,她只要自己过得快活,管他世界如何。 眼看明月当空,身旁的男人不自觉的抽搐发抖,羽清自然的扯过冰若到自己身边,轻车熟路的划破腕脉给冰若喂血。似乎是体内筋脉又强劲了一些,冰若这次竟然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昏厥过去,而是僵立着再一次收下羽清的恩赐。 羽清心头也是有淡淡的异样,按说那日冰若刚刚重塑筋脉就融合邪神残魄爆体,这一身筋脉原本没有再塑的可能。连凌月都说除非神迹否则不可能再次重生,可是中了那七魅宗的毒,冰若的筋脉不仅恢复完美,还一日强过一日,真真是让人费解。 不过,总归是好事,就随他吧! 或许是自己殿里的流苏铺好了路,或许是女孩子天生就会对毛茸茸的小家伙儿有更多的包容,小狐狸白暖暖就这样正大光明的加入了羽清和冰若的二人队伍。 羽清本是骄傲的人,冰若更是沉默寡言,倒是这聒噪的小狐狸给了这个小小的队伍莫名的生气。白暖暖终于获得了按时按点的一日三餐,一路跟到凉州连城,每天叽叽喳喳好不快活。 “哇哇哇!我就说这个好看!羽清羽清你说是不是!”白暖暖上蹿下跳的活跃在冰若周围,转圈看着自己特意为冰若挑选的新衣裳。 “清儿,我真的要穿成这样么?” 冰若有些不适应的看着自己这一身打扮。如墨的长发随意倾泻而下,丝缕而柔软;上好的浅绿丝绸的长衫,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微微松垮的衣衫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 脚下一双雪白的锦缎长靴,踏着明媚的新绿,耀眼的好似要召唤春日一般;腰间悬挂的古老纹理的一串银铃更是平添几分深沉的色彩。十九年来,冰若还是头一次,穿了如此稚嫩的颜色,打扮的像个不羁的少年。 “怎么?不想和我穿配套的衣衫?”眉梢一挑,羽清调笑到。虽说本来的确是怕继续穿着玄色的衣物惹人注目才让白暖暖给冰若重选一身,但是现在她倒是觉得,以冰若这张清丽出尘的脸,确实应该让他时时刻刻穿的鲜艳一些才好养眼。 已经被踢开无数次的小狐狸再一次满嘴糖渣的扑了上来:“冰若你好帅好帅好帅!如此一张脸干嘛每天带着面具不肯给别人看!” 不动声色的退出小狐狸扑来的路径,冰若拾起桌边断碎剑,回到羽清身旁。羽清也换上了青翠的纱裙,不再样样衣着都带着墨色。 虽然断碎圣剑的名气响彻九州四海,然而绝大多数人不过是只闻其名。如今换上这样的衣裳拿起断碎,估计两个人也不会引来太多注目。只要,身边没有这个聒噪的小狐狸跟着的话。 “跟着我们这些日你也吃饱了,今日多谢你为我们选衣,以后江湖路远,有缘再见吧。”过河拆桥的事儿冰若做起来从不会愧疚,当即对小狐狸下起了逐客令。 “啊?别啊别啊!我的好哥哥你们就带上我嘛!我一个狐狸怎么去赚钱啊吃不饱化不成人形进不去城镇一个狐狸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也活不了几天了,你们就行行好嘛~我一定会乖乖的!”小狐狸一听就急了,难得撞上的饭票,绝不能轻易放走。 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羽清其实也明白,不是她们想带着这狐狸,而是自己二人已经用上全部功力前行都没能甩下这狐狸,怕是只能暂且先带上她了。 “你以一个狐狸的样子整天说话肯定是不行的,最近肚子不饿吧?化成人形看看。” 第28章 谁言公道在人心 听了羽清的话,白暖暖立即知道有戏,乖乖的晃动毛茸茸的大脑袋,蓝光闪烁,化成一个和羽清年纪相仿的少女样子。水蓝色的长裙飘逸澄澈,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眨着,好一副楚楚可怜。 好在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比较不正常的女孩子,倒是不至于会坏了他们的事。羽清也不再计较,说到:“约法三章。” “啊?……啊!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听你的!”一激动,白暖暖的狐狸耳朵又竖了起来。 “首先!不允许你暴露身份!”羽清揪了揪白暖暖雪白的毛茸茸大耳朵,“你知不知道妖怪过街要人人喊打的!也不怕被道士捉了去!还有,不许惹事,不许多嘴,不许有事没事上蹿下跳。” 白暖暖委屈的抱住脑袋,哼唧到:“知道了嘛,我会乖的啦。”一边悄悄退回冰若身后,嘟囔到:“冰若哥哥救我。” 不自觉的,冰若嘴角一扬,虽是再一次把白暖暖推给羽清,却也忍不住让目光多驻足了一会。一只狐狸上蹿下跳,他没什么感觉。可是一个俏皮可爱的女孩子在自己面前撒娇,怕是个男人都忍不住看上一眼。 一种怪异的感觉萦绕上羽清心头,她摇摇头,走出试衣的房间,付钱离开。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公道和正义!”刚走出成衣铺不远,羽清便看见几名白衣女子拦住一队粗衣家奴纠缠,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羽清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冰若拉着白暖暖一路追上,也站在羽清身边看着不远处的戏码。连城也是凉州有名的大城,最近更是因为策书斋天命之子林莫语联合影殿组织的连绝大赛而人来人往。这些白衣女子大概也是哪个名门正派的弟子。 “卖身契在此,这女子本就是我们少爷的人。若不想有今日的境遇,当初就不要借少爷的谷子!”家奴首领铁心不放人。 “人祸能躲,天灾何防?今年凉州大旱颗粒无收,流民不断,饿殍遍地,你们少这几十担谷子也不会影响分毫,却为何硬要将贫苦百姓逼到绝路?”白衣女子不依不饶。 被家奴捉去的少女则是一直哭哭啼啼,惹人伤心。周围众人更是不断插嘴,指责这富贵的贾家少爷太无人性。 眼看局势一边倒,看戏的羽清再也忍不住,直接拨开人群走上前去说:“公平交易,契约认定。当初既然把自己女儿抵押出去,现在又来废话什么?人家的交易,又干你们几个何事?真把自己当衙门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羽清身上,众口铄金的时候突然间有了不同的意见,自然而然被所有人抵制起来,白衣女子的矛头也是毫无以外转向羽清:“你这女娃娃白长一副娇俏可人的样子,怎么心肠也和那贾家一样如此狠毒!” “笑话!把自己女儿作为商品抵押出去的人没有错,倒是无凭无据就借出稻谷的人心肠狠毒了!若不是他们借谷出来,不知这瑶水城又要有多少百姓连春种的种子也拿不出?”面对众人指责,羽清毫无退缩之意,站在人群之外,和所有人对立。 冰若轻皱眉头,握紧断碎,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如今的连城鱼龙混杂,不知道多少门派的势力齐聚于此,他们没有长辈跟随,真闹大了,怕是也不好收场。 虽然羽清可以潇洒恣意不考虑前因后果,但是冰若却习惯性的思虑着一切。 “借谷也不过是为了索要高额的回报!本是富贵人家,因着天灾大旱就掳人子女,这天下可还有公道二字?” 羽清怎么可能被人几句话就吓住,当下笑言到:“公道?我看你这姑娘也是衣服华贵,相必也不是贫穷人家,腰间佩剑不俗,大概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子弟,既然你心中有公道,何不你替他还了这些谷子,救这妹妹出来?你们名门正派,不是整天以匡扶天下为己任么?区区几担谷子而已,在你们眼中不值一提。” “我云山派遍布九州,天下怨事无数,纵然匡扶正义,又哪能事事亲力亲为?既然此番看见了这不平事,自然要管上一管!” “你们自己拿不出钱来去管天下事,却偏偏嘴上要占了天下的公道正义,召集几个刁民堂而皇之的慷他人之慨,也要假惺惺自诩正道沧桑么?” 羽清可不管这是谁的地界儿,她做事向来只唯心中所愿,从不顾虑他人看法,继续说到:“公道二字便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现在契约在此,合情合理,你们却拉扯一些刁民在这里无理取闹,不做菩萨就是有失公道,到底是谁心肠狠毒?” “你这家伙怎的如此胡搅蛮缠!”那几个云山弟子嘴上说不过,竟然气冲冲走上前来,手也搭在剑柄上,一副便要动手的架势。 羽清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她可没想惹事,但是事若是来惹她,那还得问问她手里的剑! “拜请这位妹妹勿要争论了。”说话间,一月色长衫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书生打扮,稚气未脱。 他冲着羽清深深作揖,感谢道:“难为妹妹此番为了贾某争论,不过是几担谷子而已,贾某虽并未做错何事,却也不愿如此在坊间争吵。这卖身契便算了吧,勿要扰了妹妹兴致才是。” 原本那云山派的女弟子已经说不出话,奈何正主出现,上来就是让步,一干人等立时意气满满,得意的七嘴八舌继续指责起中间的羽清。 羽清也没想到这贾家少爷竟是如此一个文弱书生,怕是平常也受窝囊气受的惯了,竟然一点脾气也没有。不过,方才他叫自己妹妹的时候,羽清明显的感觉到身后的男人气息一变,若是附近有武学高手,怕是冰若的连碧剑气都要藏不住了。 莫名的感到开心,羽清不想再计较下去,也懒得与这书生还礼,便大摇大摆的自行走开。 那贾家少爷作揖恭送两人,之后直起身来,盯着冰若略有些僵硬的背影,回忆刚刚一闪即逝的杀气,目光落在男人手里低调无奇的长剑,若有所思。 “羽清羽清~刚刚那么多人在那,你为什么要跑出来替贾家出头呀?”刚刚远离人群,一直躲在一边的白暖暖便跳了出来。 “想说就说咯,与他什么真家假家有什么关系!” “可是可是可是,这明摆着就是要成为众矢之的啊!很容易就与大部分人为敌了呀!冰若哥哥也不拦着她点。”白暖暖活了上万年,大概也没遇上几个如此遗世独立的家伙。 “只要夫人喜欢,便是与整个天下为敌,又如何?” 羽清抬抬头,看看身旁男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再次翻了一个白眼:“我为什么要与天下为敌?无聊。” 路上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羽清的心情,一路上在郊外赶路,还是头一次走进如此繁华的城市,羽清看什么都新鲜,心情还算不错。三个人衣着光鲜,郎才女貌,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作为联络重城,连城的繁华扬名在外,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庶之城。与安静朴素的沙盖城不同,城门不设守卫,不拒八方来客。门内大路便是最繁华的商贸之路,酒家林立,车水马龙。 “羽清羽清!那边就是与连绝大会一同开设的连城市集了!专门给这往来之人准备的交易场所。听说里面有好多新鲜玩意儿,我们去看看好不好!”白暖暖是真的一刻也闲不住,很快就有了新的目标。 “连城市集么?也好,那就去看看。” 一行三人大摇大摆走进鱼龙混杂的市集,却意外发现这里秩序竟然不算差。按理说这连城天高皇帝远,并没有什么能够镇得住场子的势力驻扎。只不过或许是最近连绝大会的风头太胜,江湖几大巨头齐聚于此,互相掣肘,倒反而没什么人捣乱。 “姑娘,来我这看看,我这柄剑可是一柄人间难寻的灵器,自带灵力的,这灵力和真气可是不同,不能够修炼出来的。”一位道士打扮的老者拿着一把剑拦住羽清,这重剑确实是锋利无比,剑锋隐隐又紫色的光芒闪烁。 眼看着这假道士竟然推销到自己头上,羽清有些无奈道:“本姑娘看上去很像没见过世面的人么?”在凌月剑这个万灵之祖面前,还有人敢自称人间难寻的灵器? 老者却是不肯放过,不满道:“姑娘这是什么话?你既然知晓灵力,自该看出这剑确非凡品,灵力藏于宝剑之内,可供持有者随意使用。” 小姑娘家总是喜欢争强斗胜,羽清于是也停下脚步,左手食指轻轻扣着裙摆,若有所思的看着老者手中的重剑。 手腕的凌月“叮铃铃”晃动了一翻,羽清了然的解释到:“精钢重剑,淬炼之时用了零星一点雷海晶岩,沾染了一丝丝雷灵之力,以雄厚的真气催发也不过万中取一的机会能够将雷灵之力发挥出来,至于普通人,根本没戏,说的可对?” 老者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再也说不下去。这确实是他千辛万苦换来的宝贝,但他也确实发挥不出这剑的威力,这才想趁早出手。这剑天生紫光,本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奈何刚一出手就遇见行家,当下懊悔万分。 第29章 初见冰髓换玉簪 羽清原以为这是一个骗子,但看这老者羞愧难当的反应又觉不是惯犯,也不想再逼迫下去:“对这剑我是没什么兴趣,不过你若是有那淬剑的雷海晶岩,本姑娘全包了。” “姑娘说笑了。”老者有些汗颜:“雷海晶岩何其珍贵,寂灭境界的高手方能九死一生取出一二,老夫若是有也不至于在这里卖剑了。” “切,还全包了,说得好像你买得起一样。” 没等羽清回话,一旁围观的一个少年忽然间开口讽刺到。少年穿着平常的绸衣,却身姿端正,手握一柄精致的长剑,大概是哪家正派的弟子在私服出游。 “枫临。”少年刚一开口,便被身旁不远的另一名男子一把拉住,男子衣冠楚楚、剑眉星目,警告的目光落在少年脸上,被叫做枫临的少年立时禁了声。 “这位公子,你若是有,就尽管拿出来,只要你拿得出,我自然买得起。”自幼在幽莲谷长大,羽清向来不喜欢所谓名门正派,也没必要给对方留着面子,那小子她竟然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哪里见过。不过俩人可是自己撞上来的,怪不得她找茬。 枫临看了一眼身旁的大师兄,发现后者并没有动怒的样子,毕竟没有穿门派的弟子服饰,想来也不用那么守着规矩。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从荷包中取出一块小指甲大的浅紫晶体,炫耀的晃在羽清眼前:“还真以为本少爷没有,你要是现在拿得出值得这雷海晶岩的东西来,我不仅把这晶岩卖给你,我这剑都一并送你!” 枫临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之所以敢这样说话,因为雷海晶岩乃是神物,在无尽雷海之中数万年才能形成这么一块。就他手中的这么大,放到拍卖场去,至少也是十万两黄金起步,这可是他祖爷爷留给他的传家宝,就算这女孩儿有这么些钱,也绝不可能现在就拿出来。 他身后的师兄皱起眉头,却并没有出面阻止。这枫临是师叔祖唯一的重孙,他也不好管的太多。 羽清眉眼带笑,看的周围好些人都失了神,戏谑道:“我要你这破剑有何用,倒是你这师兄头顶的簪子不错,要是做了赌注,我倒是有些兴致。如若我拿不出你这雷海晶岩的价值来,拿的东西就一并送你如何?” 枫临略一思索,看向师兄头顶,只觉得那翠绿的簪子也不过就是普通的玉制,不值得多少钱,于是更不肯认输:“师兄,你先借我一下,回来我必有重谢!” 反正这物品的价值评定众说纷纭,就算万一她拿出差不多的财物来,只要撺掇这围观人死不认可,她又能奈自己何? 师兄的眉头皱的更深,已经敏锐的感觉到这少女是在故意挤兑枫临。只是他也实在想不出少女如何拿得出和这神物价值相当的东西来置换,虽然迷惑,却还是摘下头顶的簪子,交给枫临。 簪子摘下,那师兄满头长发就势散落下来,羽清看了又看,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比起冰若还是略有不足。笑容不变,伸出纤细的右手,摊开掌心,上面却是空荡荡的,并无一物。 枫临当场笑了出来:“怎么,你是要用空气来换我这雷海晶岩的么?”话音未落,却只见羽清的掌心青芒汇集,如同蚕吐丝凝茧一般,竟然凝结成一个光铸的小瓶,瓶中浮现出冰蓝的粘稠液体,周围的空气都瞬间降温了几度。 “这…万,万年玄冰髓?!”枫临惊诧的喊出来。 羽清笑容明媚,灵力凝结的小瓶刚好比那雷海晶岩大上一些,只不过内里却是齐名的神物万年玄冰髓,价格衡量太过简单,两者都是元素构筑的天地神物,自然哪一个多一些,哪一个就更值钱。 枫临无话可说,虽然真做了交换他并不亏,甚至还赚了一些,但是却是大大的丢了面子,何况那玄冰髓哪有雷海晶岩好保存,他又不知道少女是怎么搞的那个绿油油的晶莹瓶子,只是进退两难。 “枫临,是你输了。”没想到却是那师兄开了口:“这位姑娘,愿赌服输,这玉簪就一并换给姑娘。只是我等没有灵力,还请姑娘赐教如何保存这玄冰髓。” 羽清赚了面子,也乐得帅哥和自己交流,手指轻动,一缕精纯的金红色火焰浮现在灵力构筑的小瓶之上,宛如烧制陶瓷一般竟然将小瓶定型,还隔绝了万年玄冰髓的寒气。周围的温度渐渐回暖,围观的众人啧啧称奇。 “无形火玉…想不到姑娘还有着另一种神物,在下见识了。”拱手见礼,师兄拿起枫临手中的雷海晶岩和玉簪,一并交给羽清,换回那被羽清固化之后的装着万年玄冰髓的灵力瓶。 把玩着手中的雷海晶岩,羽清心情不错。以二换一,好似是她吃了亏。不过这东西的价值也要和成本对比,那万年玄冰髓取自幽莲谷后山深谷,对她而言危险并不大。 至于无形火玉,连万火之灵都已经臣服于她,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拿到了这雷海晶岩,说不定她还有机会去寻找那万雷之灵的所在。 “少谷主,那男子,比我好看?” 羽清一愣,转头看向一旁一脸别扭的冰若。这男人,莫不是吃醋了?心情愈发好了几分,真诚的摇摇头:“没有。” “少谷主要那簪子,莫不是想看他披发如何?”冰若自己的头发就是被羽清要求披散在身后,自然以为羽清喜欢看人披着头发。 羽清也不去计较,只笑吟吟拿出那青翠的簪子,解释到:“这玉乃是生灵之玉,能隐万灵生机。只不过普通人并不知晓,这才暴殄天物的做成簪子。小火在我这,只要往这玉里存下一缕灵元,这簪子便有了万火之灵的灵性,在主人危急的时候,可以主动相护。” 金红色的火苗钻进玉里将簪子从翠青染成嫩绿,羽清却并没有将簪子送给冰若的意思,而是将簪子插在自己头顶。一旁的白暖暖对这些毫无兴趣,好不容易等羽清走出了人群,立刻又喋喋不休起来。 “羽清羽清,我们去吃饭吧!御龙湾怎么样!你看那金瓦!一看就气派!” “七里香七里香!羽清羽清,你有没有闻到它家烤鸭的香气?这可是百年老店了!” “不如豪庭坊也行啊!我们……” 一路上小狐狸叽叽喳喳,一副没见过大世面的模样。而实打实没见过这繁华景色的两人却是比肩而行,没有半分惊诧。路过了诸多门庭若市的大酒楼都没有丝毫兴趣的羽清,却突然间直闯进一家小小的店面——特色冰糖糕。 “小二!来上两壶十年的女儿红,半斤酱牛肉切了装碟儿,再来一盘招牌冰糖糕!”将包袱放在座位旁,羽清大摇大摆随意坐在大堂中间。冰若也卸下断碎剑放在桌边。 一看这衣着打扮,掌柜的忙派了最机灵的小二过来伺候:“客官,小店这冰糖糕有八种口味,各有各的特色,一不重味儿,二不干腻,样样精致,款款用心,不知您要哪一种?” 虽然是这条街最不起眼的小店,却也是屹立主街多年不倒的老店。店小二口齿伶俐,话里带套,不知道掏空了多少旅客的腰包。 “一样来一盘!”羽清也不介意就默默上了套,冰糖糕是她最喜欢的点心,这连城还真是好,竟然有一家以冰糖糕为名字的店铺! “好嘞~十年女儿红两壶,酱牛肉切片半斤,冰糖糕八大碟嘞~”任务圆满完成,店小二得胜退下,却继续想着怎的让金主再点些别的配菜。 穷惯了的白暖暖瞪大了眼睛看着羽清这富贵的模样,擦了擦流下一半的口水。本以为这俩人进了这小店面定是没钱,却没想到……要知道这特色冰糖糕,一碟的价钱就能在最大的酒楼里买下一大碗东坡肉! “切!”正在高兴着,旁边却有一声不和谐的嗤笑清楚的传来,“那么有钱怎么不去对面那金碧辉煌大酒楼去吃,却跑来这么个小地方。” “就是就是,也不怕委屈了那娇贵的小姐身子。” 白暖暖生气的扭过头瞪了窗口的几个不知是哪里的小丫头,大大的眼睛瞪的溜圆。又扭过来看向羽清,急切的想得到冲过去吵架的坚实后盾。 哪知道明明在哪都不肯让步的羽清竟然完全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等她心心念念的冰糖糕上来,连一旁的冰若都低头喝着茶水,一言不发。 “看看人家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搞不好这会儿心里正想着怎么赖账呢吧!” “啧啧啧可别乱说,没看人家还拿着剑呢嘛!小心一会杀了你灭口!” 几个人阴阳怪气的说着,然后一起大笑起来。白暖暖气的脸色发青,恨不得立刻走过去大骂一通,冰若却随手丢过来一个果子,道:“瞧你那样子,好歹也活了几千岁,这点事都看不惯。”轻笑着制止了她的行动:“这世界上,只有吃不到葡萄的人,才说葡萄酸。” 第30章 自古正邪不两立 白暖暖生气的一口吃掉半个果子,也不回话。却不曾想这果子酸酸甜甜,倒很好吃,随即开心的把不快忘到脑后:“冰若哥哥还有嘛?再一个再一个。” 明明是几千岁的老妖精,这阴晴不定、不记仇的样子倒像个孩子。羽清也不与她计较,更是懒得去理一群说三道四的小丫头。随她们去吧,这家的冰糖糕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好吃。吃着小二刚端上来的冰糖糕,羽清和一旁的冰若自然地聊起天:“若哥哥,你听那斜对面的说书先生,竟然也在说《玄氏秘史》!”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冰若竟是手下一抖,新拿的果子掉在了桌上。若哥哥…他是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么亲昵的称呼了呢?是从她拿着凌月剑以一当百,明明被背叛还以一己之力终结天选之赛之后,还是从他在第七堂的门前,拦住了身穿嫁衣的她之后呢…… 恍然回神,尴尬的掩饰刚刚的失态,冰若将果子在桌上推给白暖暖,“看来这玄家,的确是在九州之地享有盛誉。” 好不容易不再回味那一句称呼,冰若一边调动真气听那说书先生的话,一边不自觉的想起来,那无数个夜半梦回在他耳边回荡的,他娘亲在临死前不断重复的那句: “小心玄家人。” 玄家,与他有什么关系么? 为什么最近的自己,越发频繁的梦见这个久远的片段呢…… “虽然都是《玄氏秘史》,但讲的内容可不尽相同!”白暖暖吃起果子,又开始在两人间插话,“洛州、泉州等西边古州的《玄氏秘史》只勉强提到《神遗》的上半,却连下卷的存在都不知情。 东方凉州、楚州,百家争鸣,《玄氏秘史》不只知道有下卷,还介绍了三大上古神器,三族神兽的纠缠呢!嘛,不过反正也是后人瞎猜,纯当听个乐子。 毕竟那说书的连真气和灵力也分不清,也不知道这人类只能修习真气,就算修了仙有了一星半点的灵力也是微乎其微,派不上用场的。天下间只有真正的神族遗族才可以发挥出灵力来。可惜三大神族灭亡之后……” 眼看着小狐狸又叽叽喳喳起来,羽清忍不住拿起一块冰糖糕塞进她嘴里。身后几个人喋喋不休还不够,再加上一个她! “啊!羽清你干什么嘛!”手忙脚乱的拿出冰糖糕,白暖暖撅起嘴。眼眶含泪,似乎马上就能滴出水来。 “暖暖,”生怕这小狐狸再撒起娇,对面的冰若赶快铺起台阶,“既然你跑遍九州,听了这么多版本的说书,那《神遗》下卷,讲的是什么呀?” “不知道啊,《神遗》下卷不是残缺的么?” “……” 对面的两个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这边刚消停,另一边又有几个白衣人阴阳怪气的说起话:“邪教之人果然都是无耻之徒,只会在背地里诋毁人家。”原本那几个小丫头已然觉得无趣,不再议论羽清等人了,却不曾想被这一番话又触了霉头。 羽清无奈的偏过目光看向替自己说话的“正义使者”们,忽然间有些明晓了那贾家少爷的心思。几个少男少女皆是白纱长衫,右腰配剑,拥挤的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桌旁。桌上唯一的碟子里还剩下一块冰糖糕,竟然无人去用。 羽清记得这服饰,貌似玄朗身边的人就曾经穿过,他们,是天池的人?闲的没事管自己做什么,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为什么她不愿去理那几个年轻女子?那几人的衣服上明明白白画着一个火红妖艳的“七”,很明显是七魅宗的人,七魅宗没有女弟子,所以这些人,全部都是那七魅宗主的小妾。 帝无炎的小妾!岂是好惹的人? 果不其然,几名女子当即拍案而起,走到那角落的桌旁,质问起来:“我说我的话,干你何事?敢说我们七魅宗的人是无耻之徒,倒是要给我拿出证据。”为首的一名女子柳叶弯眉,倒是个十足的美人儿。 天池的一名女弟子也不甘示弱站起身来,“邪教的人如何无耻还要拿出证据么?你们胡作非为,为虎作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正道有多少师兄弟被你们斩断手足,挑断筋脉!”天池派毕竟是修仙第一大派,门中弟子行侠仗义,浑身都是傲骨。 “断人手足不过废去武功,以后伤愈仍可耕田犁地,安稳过活。而你们所谓正派之徒,只要战胜,又何曾留过我七魅宗人的性命?”帝无炎生性放荡,妻妾成群,这宗中小妾们地位颇高,也是不怕惹事。 “废去武功,废去筋脉,乃是最大的耻辱,生不如死!” “那他们为何不去死呢?我又没拦着去。”几个七魅宗女子再次哄堂大笑,一看情况不对,天池的弟子齐齐站起身来,手握剑柄,怒气满面。 不远处的羽清只觉一百个头大。连绝大会言明不论正邪,明摆着是给他们一谷二宗开门。七魅宗女弟子横行,搞不好帝无炎都要在这,那个有名的护犊子,还敢招惹他的小妾们,这天池的人是不是都不长脑子的。 到时候真打起来砸烂这冰糖糕的铺子可怎么办?关键是还要闹个为了她出头! 她需要么各位? 无声的抬头看了看冰若,之见他不怀好意的笑弯了眉眼,满脸的看好戏的样子。再看看旁边的白暖暖,这时候正抱着那半斤牛肉吃个痛快,对那边的事儿毫不关心。倒是店小二看起来有些紧张了,在一边走来走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城池太开放还真不是什么好事,正邪交汇哪有不打架的道理! “我们天池子弟,修仙习武是为了除魔卫道,踏平奸邪,维护这太平盛世!”那边吵嘴还远没有结束。 七魅宗的小妾们也骄纵惯了,嘴快得很:“如今昏君当道,佞臣横行,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九州之地也只有我七魅宗管辖的燕州尚有繁华之景,你倒是说说,你们的太平盛世,在哪儿呀?” “就是因为你们的烧杀掳掠、强取豪夺,才使得贫苦的百姓无路可走。你们燕州的繁华,就是建立在凉州贫苦百姓的痛苦之上的!”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我燕州从来只接收九州流民,何曾有一砖一瓦是强抢来的!宗主夫君从来都无条件接收各地的孤儿悉心抚养,择优分封,倒是你们,天池派始终四姓掌控,东林也是帮主一脉才能成为高层,所谓玄氏一族,不也是代代相传的么!一直处于优越地位的你们,又何曾考虑过贫苦百姓的死活?” 丢过手里咬了一口的冰糖糕砸向某人,羽清眉梢一挑,用眼神示意冰若。后者则是自然流畅的拿起冰糖糕顺着羽清咬过的地方塞进嘴里,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应着:“我早已和东林没了关系,你看我做什么。” “也是。”得到如此回应的羽清很是开心,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小小得意:“冰大少爷已经是邪教的人了,自然要和正派划清界限。”少女的小心思毫不掩饰的流露在脸上,万里无云的心情并没有被那两拨吵嘴的人打扰分毫。 “人家好歹也是为你出头才和七魅宗杠上的,你这得意洋洋的样子是不是太可气了?”看着对面的女孩儿高兴,冰若也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幽莲谷这么多年,似乎两个人,许久都没有如此放松过了。 “哈!既然是我的错,那看来我是不得不管管了。”眼看着那两拨人马上拔剑相向,心情甚好的羽清决定维护维护这手艺不错的冰糖糕店。右手拿起冰若放在桌上的断碎,左手拍了拍手足无措的店小二,羽清直接走向角落的小桌子,“啪”的一声,将断碎拍在桌子上。 “几位少侠,本姑娘听说这连绝大会筹备期间,诸教派约定,是不许在城里打架的,这才手痒了好久都没好意思动手,怕伤了同道中人的和气。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改规矩了?”如果是天池派的话,大概是认的断碎的吧? 一直趾高气昂的天池女弟子看着桌上的断碎惊诧的说不出话,身后一名师兄很快制止她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措,另一人偷偷向窗外发出了求援信号。 他们是玄朗的同门,自然认得断碎神剑,传闻中是幽莲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谷主以一己之力抢了那断碎剑,如若真的如此,仅凭自己几人绝不是她的对手,信号已经发出,希望这附近还有他们天池派的人在。 没一会儿,两名同样佩剑的男子急匆匆赶来店里,四目相对,羽清不仅感慨这连城还真是小——被天池弟子信号弹呼唤来的帮手,可不就是刚刚在市集上与羽清换物的那两个。 “大师兄。” 天池派的诸弟子齐齐行礼,心下稳了许多。他们的大师兄凡笙可是江湖上公认的正派弟子年轻一代第一人,有大师兄在这里,他们才算是安全。 第31章 白暖?白暖暖? 凡笙再见羽清,也是有微微的惊诧,目光落在羽清拍在桌上的断碎剑,更是眉头紧皱。连师弟妹们都知晓这断碎剑是被幽莲谷少谷主所夺,他自然也是对羽清有了重新的估量。难怪这少女能拿出两大神物,幽莲谷少谷主可不是普通的背景,只不过方才少女并没有佩剑,他才没有注意更多。 眼见天池弟子称来人为大师兄,冰若也没有了看戏的心情,来到羽清身后戒备起来。倒是羽清,仍然笑得轻松,对她而言打明牌比遮遮掩掩要好办的多。 “我想起来了,”羽清开口,却不是对着大师兄凡笙,而是对着一旁的枫临:“我们果然是见过,那一日沙盖城郊,你应该就在玄朗身旁。” “你…你是羽清!”枫临惊的后退两步,那一日羽清戴着面纱,因此他并没有看过羽清的脸,此时一想,这气质这身形,倒确实是一人。 “羽姑娘,”凡笙毕竟是大师兄,比小孩子们更懂得审时度势,当下做了礼,道:“我天池弟子年纪尚幼,初次下山,哪里冲撞了姑娘,还请勿怪。 之前市集交易,我知姑娘并非不讲道理之人。恩恩怨怨想必颇有波折,并非表面之景。家师和各位天池前辈已在连绝庄园住下,等姑娘入住庄园,还望走动一二,早日解开误会。” 既然幽莲谷少谷主在此,保不齐她身后藏着多少高手,只有抬出他天池派的前辈,才能稍稍震慑一二。虽然她手持断碎,但是很明显现在不是拿回神剑的好时候。 “定会拜访。”嘴上答应的痛快,羽清却是根本没有还礼,反而大摇大摆坐在了桌边,将那盘子里唯一一块冰糖糕拿起吃了。凡笙暗松一口气,好在这魔教的少主真的并没有传说中那般蛮不讲理,当下招呼了同门,匆匆离去。 天池弟子面容严肃的匆匆离开,倒是让七魅宗的一行人大开眼界。她们并不识得断碎神剑,也不知这女孩儿是什么来头,竟然几句话就把他们吓跑了?又说是和七魅宗同道中人,难不成是断魂宗的人? 又或者……是幽莲谷? 貌似听宗主夫君谈起过,那什么沙盖城,就是幽莲谷唯一的属地吧? “不知这位妹妹是哪里的同道中人?刚刚姐姐这边无知议论,见笑了。七魅宗芝雅,请教大名”虽说放荡不羁,几人却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这连城盘龙卧虎,既然都说了是同道中人,还是莫要得罪的好。 眼看这几人竟然给了自己台阶,羽清便欢快的蹦下去,“一谷二宗不分你我,出身就不必了,几位姐姐有缘再见。”罗衫轻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店。另一边的冰若则是早早打包好了剩下的糕点,结了账款,拉着白暖暖跟了出去,只留下一群七魅宗的夫人们面面相觑。 而后,一名灰衣男子起身走向另一个角落的不起眼的一张小桌,对着桌边坐着的月色长衫的书生微微欠身,恭敬的说道:“殿主,的确是断碎。” 那书生晃动着手里的茶杯,面色清冷,黝黑的瞳孔深不见底,流转着异样的星芒。“左手魔剑右手圣剑,双剑合璧威震苍穹,难不成,她竟然是商家的人……” 嘛……只要不是玄家…… 那《神遗》的上卷,说的是“玄氏一族,上承神脉,血隐灵韵,扣天地龙脉,掌苍生秩序。玄氏的男儿,同享上古神脉,代代相传,身披白绸长衫,秉持断碎神剑,护佑九州大地,千秋繁盛,万古长青。”而残缺的《神遗》下卷,说的却是“玄家的女儿,生逢乱世,独享神脉,命克兄父,可主万灵。为正可独战邪神,救万民于水火。为邪可颠覆万物,毁尽天下苍生。” 玄氏灭族,玄家的女儿,大概也已经出现了吧。 羽清并不打算这么早就过去连绝庄园去和那群道貌岸然的正道中人虚与委蛇,闲来无事逛了一天,夜里还是寻了一间客栈先住下。小院静谧,羽清便在院中随意的舞起剑来,月朗星稀,倒是难得的景色。 只不过,这美妙的景色却并没有被那个一直心心念念的男人看见。 男人的房间里,连碧短剑散发着浓郁的紫色邪气,连附近的蚁虫都竞相逃离。 冰若倒在床铺上,竭力隐忍体内的毒火。身侧的床方几乎被他捏碎,翻滚的真气丝毫不听调遣。无数次的经历告诉他,这时候只要稍稍运功压制,便一定会走火入魔,毒素逆行筋脉,非死即伤。 只是明明最近他已经可以克制的,经过这许久,他明明已经熟识了七魅宗那毒的毒性,饮食上也极力淡化体内的毒素,从最初的两三天就要发作,控制到如今每月只发作一两次,怎么最近和清儿出门,却发作的如此频繁。 是由于折断了连碧长剑么…… “清儿,清儿,我的,清儿……” 意识已经沉入底谷,冰若有些自暴自弃的扯了扯胸前的衣领,想干脆解决自己。清儿的衣衫,清儿的罗裙,清儿的发饰,清儿的……笑脸…… 每每到这火毒发作的时候他便不断的去臆想这一切,一边明知道这一次发泄了下一次会毒发的更快,另一边却满心想着少女的身体,无法自拔。 白天,她叫自己,若哥哥…… “冰若哥哥!你在做什么呢!”在冰若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房间的门,被一脸无辜的白暖暖不合时宜的撞开。 咦?自己难不成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怎么冰若哥哥脸色潮红,双眼迷离,衣衫大敞?难道,难道床上有别人?! 忍不住继续想下去,白暖暖立刻举起双手捂住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这就走”,却因为太过紧张,狐狸耳朵和尾巴都露了出来。亏的自己还一直以为这冰若是个忠犬!没想到羽清还在院子里练剑他却和别人滚在了床上! 想归想,白暖暖还是深知有些事是不能被看见的。她慌忙转身,捂着脸跑向门口。自己可真蠢啊!怎么就不敲敲门呢! 然后……然后她就撞上了冰若的胸膛。 ?! 那一瞬间白暖暖觉得自己一定要被灭口了,凭她的修为竟然没能看见这人类是怎么过来的!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前有强敌后无出路,床上还有个神不知鬼不觉!明明她都看见连碧煞气在这上空缭绕了怎么还往这里跑!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那个…今晚月亮不错哈…哈哈哈哈…”白暖暖僵硬的出声,偷偷向后退去。 冰若却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一转身将她整个人按在墙壁上。迷茫的瞳孔里看不见任何人的影子,明明没有酒气的唇却醉醺醺的凑上白暖暖的颈间,吐出朦胧的字眼:“清儿,清儿,清儿……” 诶?!清儿?! 这算什么?她算什么?床上那人又算什么?! 一下子回了神儿,白暖暖幻化了狐狸本体脱离冰若的桎梏,又在他身后一米开外显出人形。“冰若!你看清楚!我是…”只可惜一句话没说完,冰若又迷迷糊糊的扑了上来,嘴里呢喃着模糊的清儿的名字,满身情欲的靠向自己。 白暖暖气急,好歹也是传说中的千年狐狸精,竟然被当做替身调戏!这男人竟然抢他的戏码!随手抄起床头的茶水迎面泼过去,湛蓝的灵力流转,化作男人的外形。 “你看清楚,我是男人。”低沉的磁性嗓音嗓音响起,刚刚玲珑小巧的貌美少女,竟然变成了剑眉鹰目的阳刚男儿。 也不知是那壶茶水起了作用,还是这男人的样子给他的冲击太大。那一抹蓝光消退后,冰若混沌的脑袋竟然得了一丝清明,连躁动的火也褪了大半。他震惊的看着面前银灰铠甲的男人,几次张嘴说不出话来。 “冰若,亏我白暖还叫你一声哥哥,你竟然想欺负我!看清楚!老子是一只公狐狸!论年龄能做你老祖宗的公狐狸!懂?!”换了行头,换了长相,这狐狸连气场都不一样了。 “抱歉……”冰若晃了晃混沌的脑袋,也不知道今天的自己是怎么了,怎的毒发如此严重。抬起左手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才发现整个左手正散发着强烈的煞气,和连碧短剑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自从长剑折断之后,这短剑已经许久不曾如此了。 变成白暖的白暖暖倒是不像女孩儿外形时候聒噪,自顾自的理了理身上的软甲,无形中放出丝丝蓝色的灵力稀释这满屋的煞气。“看你这样子,是中了七魅宗的缱绻情毒吧!解毒人便是羽清?” “你……知道那毒?”冰若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擦去脸上的茶水。那毒,竟是叫做缱绻情毒么?情毒,情毒,寒火交错的情毒。 白暖却是一转眼珠,直接回了一句“不知道。”顺带很快岔开了话题:“狐妖一族雌雄同体,我为女子时叫做白暖暖,为男子时便是白暖。若当真追溯到万年前我未成妖之时,虽记不太清,但貌似还真是个公狐狸。” 明白他不愿告诉自己,冰若也不再追问。运用真气催动流苏送给他的叫做九天落的银铃压制连碧的煞气,之后打开窗子散出满屋的苦闷。竟然闹了这么久,清儿她,一定是看见这煞气了吧。 第32章 身世源起现端倪 “咦?想不到你竟然能用真气压制连碧的煞气?”眨眼间白暖暖已经变回了女儿身,恢复了活蹦乱跳对什么都好奇的样子,却并没有看见冰若催动真气做了什么:“厉害了我的冰若哥哥!我还以为这凶器只有灵力可以压制呢!” 冰若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藏起袖中流苏给自己的银铃,也不戳破自己使用灵力的事实,询问到:“人类就不能使用灵力了么?” “当然不能啦!都说了只有灵族才能够使用灵力,人类只能够使用真气,修仙之人灵力也是微乎其微,传说中只有四大神族的遗族才能够同时兼用灵力和真气。”开启了百科全书状态,白暖暖又开始滔滔不绝。 “四大神族?那说书先生,不是说三大神族么?” 没想到冰若竟然对自己的话感兴趣,白暖暖得意的科普起来:“没错,传闻中上古有四大神族——龙族,凤族,凰族和九尾狐一族。那说书先生只知前三,却不知道九条尾巴的狐狸也可成为神族。龙族掌沧海更替,凤族和凰族则共掌天地灵脉,九尾狐族则掌天下气运,维护四海太平。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神族大战,而后纷纷灭亡,只有遗族流传俗世。你看那百年不衰的玄族,正是上古神族凰族遗族啊~” “那,遗族中,可有商族?”冰若并不觉得白暖暖将三大神族加上九尾狐一族称为四大神族有什么不妥,因为他就曾见过流苏九尾狐的真身。 只是,如果流苏真的是九尾狐神族,他为何把九天落交给自己?又为何要阻拦自己嫁给羽清?为何要叫自己商冰若?商族又是否是神族遗族?是哪一族的遗族? “没错!正有商氏一族!”白暖暖打断了冰若无尽的自问,接着说道:“传闻中龙族遗族轩辕族,神器玉萧剑,凤族遗族商族,神器碧幻剑,凰族遗族玄族,神器断碎剑,灵力代代相传,又身为凡人可修习真气。所持神器也只会选择本族族人为主,贡献力量。而九尾狐一族,貌似大战后隐蔽世间,没有神器传世,只有一个掌事行走江湖,代代掌事的共用一个名字。” “可是流苏?”再不能抑制心中的躁乱,冰若急急问到。 “啊?不是啊!不应该叫守护么!” “守护……这算是什么名字。”明明就要破土而出的真相再一次成了无根浮萍,冰若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神族?商族?给予他血脉的那个人,不是堂堂东林掌门万破风么? “守护不是名字,乃是代号。”完全没发现冰若的问题,白暖暖自顾自地说下去,“九尾狐族掌管天下气运,但是俗世变化莫测,又有神族遗族的存在,难免有些气运会迷失了本来的方向。 这时候就需要派出掌事的九尾狐,以守护为代号,降临俗世干涉气运,以期维护天地制衡。也可以说只要守护现世,便证明这天下气运,已经乱了。” 然而冰若却没有再听下去的兴趣。什么天下太平、什么万古长兴他毫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能否把眼前的一切握在手里。“暖暖,你说灵力和真气不能在人类体内共存,那么区分二者的方法是什么呢?” 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啊…… 已经走到门口的小狐狸再次回头,抓住门边晃过脑袋说道:“这都不知道,真气是无形的!看不见的!但是灵力本身就具有颜色啊~而且是七彩的颜色,因种族而异。” 之后小狐狸飘出房间,冰若的拳头握了又握,终于缓缓抬到胸前。体内的毒性已经褪去,冰冷的掌心正中,一缕凄冷的青色绕腕而上,随着丹田真气的运转而闪烁不断。 如果说他催动连碧双剑时候的紫色光芒和雾气是连碧的灵力,那这分明的青,又是什么…… 然而没给他过多时间思考,突然间整间房间猛烈的颤动起来。 “地动?”冰若心下一紧,伸出左手唤回连碧短剑,冲出门外。 院子里早已是一片嘈杂,各种各样的客人从卧房中逃出来,茫然又恐慌的聚拢在客栈的庭院中间。遥远的南方天空似乎发生了猛烈的爆动,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将整个夜空燃成火红。 “若哥哥!”羽清从不远处跑来,身边还拉着缩成原型的白暖暖。而被如此叫到的冰若则是明显的楞了一下,才堪堪回神,关注眼前的变故。 “如此神威,八成是神器。”羽清面色凝重,倒是没有注意冰若那瞬间的失神。 “神器?”冰若不解,如若当真是神器,按照白暖暖所说,没有遗族的选定之人是不会有人能拿起那神器引发天威的,还是说,新的遗族之人已经出现了呢? 白暖暖死死缠在羽清身上,似乎对那火光十分畏惧,颤抖着不敢说话。 轰隆隆! 大地仍然在剧烈的抖动,眼前的房屋明显就要支撑不住。一个年轻的妇人突然间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一边冲向摇摇欲坠的房屋,一边高声呼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这凄厉的哭喊竟然压过了满院的嘈杂,角落里一个月色长衫的书生脚下一动,却被身边的灰衣青年拉了回来,“殿主!” 那一瞬间的冲动已经过去,书生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暴露身份,他是影殿的殿主,是黑夜里独行的魔王,怎么可能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失了方寸。 只是眼前的一切和那千万次的梦魇重合,竟真的让他有一瞬间的迷失。 那铺天盖地的火光,撕心裂肺的哭喊,摇摇欲坠的房屋……只因那男人一挥衣袖,他所拥有的一切,卑微又平凡的幸福,都在顷刻间化为火海。 再也不复存在。 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拳,书生又换上那怯生生的温润表情。麻木的瞳孔里刚刚涌动的情绪仿佛只是一场幻影。其实挺好,那屋子的小孩子不会活下来,也不会有像自己一般苦痛的明天。 说起来长,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书生刚刚完成自控,却看见面前一道翠青的光芒划过,快如闪电一般,刺入那被火光淹没的屋子。 那屋子明显承受不住这光芒的冲击,几乎是同时就已经坍塌下去。然而那闪电一般的墨绿光芒就在那瞬间暴涨起来,将整个屋子炸裂成碎片。 无数人的注目之中,羽清踩在失去房屋的地板上,怀抱着一个不过八九岁的男孩儿,凌月剑一分七十二剑环绕四周,翠绿的裙摆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晕,不逊于东方赤红火焰的青白色光芒照亮着头顶的天空。 “魔……魔剑!” “是魔教的人!” 凌月剑的威名无人不晓,青光问世,院子里的人作鸟兽散。羽清倒也不在乎这群不分青红皂白的乌合之众,只是跳下废墟,将怀里的孩子还给已经完全吓傻摊坐地面的妇人,收起凌月,走出院子。 不远的冰若,疑惑的看了看四周慌乱的人群,压下心中那奇异的直觉,跟了出去。 “羽清……”火焰都被那绿光吹散,月色长衫的书生从角落里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深深皱起眉头。 “幽莲谷,羽清。” 这跟了羽清等人许久的书生,自然就是那日里羽清随手帮忙的贾家少爷,只不过这少爷的躯壳里,却是另一个强大的存在。 影殿殿主。 影殿,乃当今江湖最为诡秘的情报组织。 他们遍布在九州之地的每一处角落,每年都有数十名“影众”投入江湖。他们的才能横贯天下,他们的力量充斥在每一州的心脏之上,生于黑暗,隐于江湖,却在无形中把控九州之地所有的消息脉络,成为庞大却无声的江湖力量,乃至平衡天下的惊天脉络。 此为天命,往复循环,永无休止。 这是影殿的宣言。千百年来,影殿稳立于世,不分正邪,不涉门派,只作为这九州之地无人可比的情报组织,代代相传。 而影殿的殿主,无人识其面目,只一个“影”的代称,威名赫赫,便足以震慑千门百派,连当年掌事的玄氏一族,都以上宾之礼相待。 他既背负着这个名字,又如何能做他自己。 冰若寻了许久也没能寻到那似有似无的注视,只好跟着羽清一路远离那客栈。这下子彻彻底底不能低调,实在是没办法在招摇过市。魔教一谷二宗平常人闻风丧胆,暴露了身份,他们再不去接待用的连绝庄园,恐怕连住的地方都难寻。 不过,连绝大会也就在三日之后,此时去报名,也不算太早。 “清儿,直接去连绝庄园么?” 羽清并没有注意到冰若的百转心思,她的注意力仍然被遥远的动荡吸引。连城已经在凉州的边缘,再往南,那就是燕州了吧。 燕州,那可是帝无炎的地盘。 “天亮再去吧,这时候只怕到处都乱着。”在乡间田野随意的坐下,羽清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缩进自己怀里的小狐狸拉出来。轻拍着左腕的青铃,进入修行的状态。一旁的冰若则是自觉警惕起四周,在茫茫夜色中不敢有片刻的放松。 第33章 投桃报李获强援 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连城又迎来了一个全新的一天。夜里那火红的天象早已消失不见,空气纯净的让人心旷神怡,仿佛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水墨画里,弥漫着迷人的青草的香气。 羽清几人一路溜溜达达来到连绝庄园,白暖暖早已不记得昨夜的自己是如何瑟瑟发抖,欢快的追着蜻蜓跑了许久。冰若看着面前羽清窈窕轻快的背影,整个人沉浸在满满的幸福中。 “各位少侠,不知是江湖游侠还是代表帮派势力?” 连绝庄园大院,负责接待的小童恭谨的拦下羽清三人。人总是会更多的关注美丽的人和物,这一对儿璧人郎才女貌,看的他心生荡漾。 “江湖势力。” 听见女孩儿回话,小童竟是有一些吃惊。一般江湖势力来访,都是一行人马舟车劳顿,好大阵仗。这三人,竟然也是代表一个势力的么? “不知道所属何方势力,报名参赛的都有谁?” 羽清也没多想,虽然这大院人还许多,可既然来了这里,早晚是要被众人关注的:“幽莲谷,羽清。” 声音不大,却是整个大院都静了下来。 无数目光汇聚而来,昨夜客栈魔教中人现身就传的沸沸扬扬,今日果然已经来了这连绝庄园!听闻这魔教之人火烧客栈致无数人死伤,虽然举办方说了不问出身,可他们竟然真的敢光明正大走进这院子! “不,不知您年几何,哪种修真境界呢?”小童瞬时出了一身冷汗,魔教之人杀人不眨眼,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这里突然发难。可是众目睽睽,工作还是要做,这才颤巍巍继续问到。 “年十六,修真境界…金丹以下。” “连自己境界都不敢说实话,想不到魔教之人也学会藏拙了!”大院里正派人士太多,而自称幽莲谷的却只有羽清三人,对比之下,自然有人敢出头挑事。 “又是云山派,是吧?”羽清看过去,只觉得这身弟子服饰十分眼熟:“你们一个修仙的门派,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聒噪?旁边那老头是你们长辈吧?我结没结金丹,他看不出?” 羽清没有一丝真气在体内,要论修真境界,可不是真真的“金丹以下”么。别说金丹,就是筑基境界都是没有的。 “姑娘,你年纪还小,没能结丹也是正常,只是这连绝大会不是小孩子游戏,以你的境界还不适合这生死相搏的比赛,强行出头恐怕会落了幽莲谷的名声。”被点名的老者还是有些道行,并没有和弟子一样言语莽撞。 “我报名只是玩玩而已,又没想取胜。”羽清从不认输的人,自然嘴上也不能落了下风:“至于我幽莲谷的名声,自然有我身边人撑着。” 被羽清顺手推了出来,冰若也不谦让,给羽清撑场面的事他轻车熟路:“幽莲谷,冰若,年十九,元婴境界。” 无数人倒吸一口凉气。 未满二十,元婴境界? 这连绝大会言明而立之年以下的青年才能参与,因此至今为止报名的元婴境界高手屈指可数。除去二十九岁的天池派大弟子凡笙乃是元婴小成境界,只剩下两三个元婴初入也都是二十八九。而这幽莲谷的人,才十九岁,竟然也是元婴境界? 不愧是天下第一魔教培养出来的人! “冰城主,别来无恙。”天池派的弟子终于走上前来,正是那日沙盖城交手的玄朗。被夺去神剑以后,玄朗也身负重伤,直到最近不久才休养完好。 “好说,你少在我面前晃,我就无恙了。”冰若的连碧长剑就折断在此人手下,若不是羽清出手相助,他都未必能全身而退,自然看见玄朗就浑身不爽。 “沙盖城一役,你杀我天池弟子四十七名,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再见了。” “求仁得仁。”冰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确实不爱多言,但是情况需要时候怼起人来,也是不落下风:“不怕死的跑来别人的地盘找死,那可不求死必死。” “你们这些魔教的魔头,靠着血腥手段称霸一方,食人血肉吸人骨髓,我们那是要替天行道!”玄朗还没接话,那三番两次多嘴的枫临又站了出来。天池派弟子来参与这连绝大赛乃是他爷爷带队,自然由得他胡闹。 被他这么一说,羽清可不乐意:“你可以侮辱我的品性,却不能侮辱我的品位!什么血肉又骨髓的,你恶不恶心?正派之人说这话都不需要证据的么?” “还要什么证据!那连城的恶霸王大力几天前还在打着你们幽莲谷的旗号到处欺压百姓,我天池派到来之后才除去,这不正是你们魔教作恶的铁证!” 羽清摆摆手,道:“什么王大力王小力,我幽莲谷势力从未进入连城,他欺压百姓与我们何干?就算要欺压,我幽莲谷也去光明正大欺压你们所谓名门正派,对那些平头百姓才没兴趣。” “怎么就与你们无关?那王大力自称是你幽莲谷的头号追随者,幽莲谷三个字日日挂在嘴边,就算不是你们的人,那也是你们魔教的支持者,你们没有管教,便是有错!” “你脑子没有问题吧?”羽清只觉得好笑:“他说支持我们,做的事就要算在我们头上?那今日我羽清当着诸教派的面自称是你天池派的支持者,以后我杀的人是不是也都算在你们头上?” “你这是强词夺理!”天池弟子都是世家修养,哪里理论的过羽清,一时间哑口无言,无比气愤。 “强什么词?又夺了谁的理?你们当真觉得自己有理?不如指点一下是哪一条道理?” 眼看羽清一个人憋的十几家弟子无言以对,玄朗再一次岔开了话题:“既然论道理,羽清少谷主不如先解释一下,冰城主手中的剑是怎么来的。” 直到被玄朗指出,院中的众人才将目光汇聚在冰若手中的断碎剑,一些带队的前辈后知后觉的认出这一柄名满江湖的神剑,再一次躁动起来。 羽清伸出手,冰若自然的将断碎剑奉上。把玩着断碎,羽清也不去理睬周围一干人等的眼热,只是说:“神剑择主,自然是断碎自己选择了我。” “剑在你手里,你当然可以胡说八道!” 咧嘴一笑,在所有人的惊诧中,羽清挥手就将断碎剑扔给了玄朗,玄朗慌张的接剑,竟然搞不懂羽清的想法。 “现在,剑在你手里了。”羽清目光灵动,隐隐青芒浮现在眼底:“你,拿稳了么?” 似乎是明白了羽清的意思,玄朗将断碎紧紧握在掌心。他使用这断碎剑数年有余,自然知道如何不引得断碎反抗。羽清想从他手中夺剑,绝无可能。 眼看着玄朗将剑收回,还向着自家长老身后退了两步,羽清笑意吟吟,好似完全不把眼前的四面楚歌放在眼里:“别那么紧张嘛,实在没把握叫着你家长老一起拿稳也是可以的。” 眼下不是谦让的时候,那天池派的枫长老竟然真的调动真气,寂灭境界的威压释放出来,挡在玄朗身前。为了神剑,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羽清却是胸有成竹的等他们摆好架势,说:“现在,拿稳了?那,断碎,回来吧!” 一句话,那被层层守护的断碎剑竟然化作一束白光,脱离桎梏,“嗖”的回到羽清的掌心。 全场的名门正派震惊万分。 那神剑,竟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剑灵,而那剑灵,竟然选择了魔教的小女孩作为自己的主人么? 枫长老面色阴沉,也顾不得许多,当即威胁到:“羽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耍花样,乖乖将神剑还回。不然此处诸多正派豪杰,可保不住你的性命!” “切,好一个第一修真门派,以大欺小干得漂亮。”没想到,一旁围观的人群里,一个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突然嘲讽了天池派一句。一些正派弟子心中暗自脸红,却也有一些愤恨的瞪了女子几眼。 羽清也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那并不相识的黑衣女子,只不过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向着天池派几人说到:“讲不出道理,便要强夺了?”似乎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羽清没有一点诧异:“只不过,这位长老,凭你这个寂灭小成的境界,只怕还留不下我二人。” “哼!不识好歹!” 话未落,又有三道寂灭境界的气势爆发出来,与天池派枫长老互相呼应。正是东林教的带队护法、云山派的带队长老和南嵩教的第一大首领。另有几道元婴巅峰的带队长老从不同门派走出,一齐将气势压向羽清。 一时间,院中各大势力,竟然出了黑衣女子所在的那一方,全部向羽清施压过去! 羽清的笑容终于消失在脸上。 所谓名门正派,真是好不要脸! 心思百转,以她的莲影步伐,凌月剑全力爆发,让小火设下一道火墙,就算他们人再多,没有寂灭大成,带着若哥哥全身而退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就此一来这参赛的任务铁定要失败,这样回到谷里,她如何甘心? 只是四位寂灭境界在此,她和若哥哥根本无力抗衡!就算是用上那邪神一魄也是不行! “以力压人,果然是名门正派。” 悠扬磁性的男声传来,羽清瞳孔一缩,后退几步,连点冰若四个大穴,将冰若定在原地。 面前不远,一袭红衣的妖娆男子翩翩落下,衣袖飞扬,将满院的气势瞬间扫除。男子长发及膝,手持一支晶莹的玉箫,凤眉妖娆,步步摇曳,却偏偏不失阳刚之气。 “帝无炎!!” 第34章 血脉威压初显威 “帝无炎!!” 无数正派弟子倒吸一口凉气。 相比羽清二人的名不见经传,这帝无炎可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无双魔君,力压几大正派的造化境界至强者,放眼天下,除了那传闻中的幽莲谷主,无人能敌。 “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本宫,自然是来看热闹。四个寂灭,欺辱两个年纪加起来不足自己一半的小娃娃,当真有趣。” 天池派的枫无忘长老为此间诸正派首脑,不得不强忍着心中怯懦,走上前来答话:“这是我们正派和幽莲谷之间的事,与你七魅宗无关!”眼前的男人可是实打实的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虽然还没有释放自己的气势,枫长老头顶已经出了一层汗,连真气运转都不再顺畅。 “哦?可是前日里,有个小丫头偏偏说了,一谷二宗,不分你我,本宫也是无奈。” 直到此刻羽清才敢确认这帝无炎竟然真的是为自己二人撑腰来了。幽莲谷没有前辈跟来,他们在这里自然受人排挤,只是没想到不共戴天的血仇还在头顶,帝无炎竟然会为他们出头。若不是她眼疾手快点死冰若的穴道,只怕这男人现在已经拔剑冲了上去! “还需要本宫,自报家门吗?” 负责登记的小童已经吓傻,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大名鼎鼎帝无炎谁人不知,哪里还需要他再来问话! “那就好,本宫,只想看戏。也奉劝各位,不要乱了本宫的戏台子,各自安好。”晶莹的红色玉箫在手里打了个转,院外一群莺莺燕燕的少女走进来簇拥着帝无炎随意寻了个房间去休息。 影殿的影众适时走上前来安抚众人、分配房屋,枫长老死里逃生,也擦擦额头的汗,拂袖而去。帝无炎他招惹不起,但是这连绝大会生死不论,早晚有机会要那幽莲谷的两人好看! 等到帝无炎走远,羽清才回过头将冰若身上的穴道解开。冰若眼眸中的血红已经散去,老老实实的低下头。 看着男人可怜隐忍的样子,羽清心中一软,轻轻拥住冰若的身体,说:“若哥哥,年轻,是我们唯一的底牌。” 抬手搂住少女埋在肩膀的脑袋,冰若的唇角泛起柔柔的涟漪:“我懂。”为了你,我不会冲动。 直到连绝大会的赛制公布,那召开大会的天命之子也没见到个人影。江湖上四大门派天池、云山、东林、南嵩齐聚,小门小派来了上百,魔教幽莲谷和七魅宗派人参与,连万古商会和仙药谷也未能免俗。更有甚者,王室竟然还派了人来,以“江山派”的江湖势力身份参与比赛,也想争一争那天命之子的归顺。 报名人数多达上千人,最终决定分为八个大组进行预选赛,每个大组的前八名再进行循环小组赛,小组赛排名第一的可以参与到最后的八强擂台中。 各门各派的长辈们大多也知道自家弟子夺那冠军是毫无希望,只想着借此机会让弟子们见见世面,交流交流。因此在分组之时,竟然都是将境界相同的弟子们分在同一组,让大家的争斗有的可看。 只是如此一来,“金丹之下”境界的羽清,也被“善良的”分在了水平最差的第八组,走上擂台的甚至还有十一二岁的孩童,羽清百般无奈,甚至不好意思拿出凌月,只好随意捡了把木剑过过剑招,陪小孩子玩闹一直进入小组八强。 “看明白了么?你这剑要更果决一些,由腰部发力,肩向前推,手腕前送,三点一线,力达剑尖,这样才更准确,更有威力。”虽然没有真气在体,也没有使用凌月剑的灵力,但羽清的剑术天赋非常人可比,一手幽莲剑法已是出神入化。 在这筑基境界的分组,只凭剑招对付所有人已是绰绰有余。眼看着学艺不精的小孩子们上擂台学人家打生打死,心中生不起气,只好在擂台上百无聊赖的指点一番,省的这一群不知道哪里练得功夫千奇百怪,碍她的眼。 小男孩儿中规中矩的再试了一次,果然按照羽清所授,剑招威力翻了一倍,男孩儿满面兴奋,只觉得羽清几句点播解开他心头数年的疑惑,为他剑术进步扫除不少障碍,当即恭敬的向羽清行礼道:“多谢前辈指教。”然后自觉地跳下擂台,算作认输。 羽清无奈的摇摇头,不知怎么竟然成了这群小孩子的教习,虽然她也只不过比他们大上三四岁,却总觉得已然不是同样的心境。 羽清用木剑喂招虽是赤裸裸的轻视,可是带着筑基弟子就来报名的江湖帮派本就没什么底蕴,自然也只是暗自收下这恩惠。四大门派的弟子都不在这组,八强赛也是毫无悬念,倒是让羽清落了个清闲。 遥远的看台上,一温润如玉的公子浅浅的笑笑,让稚子扶着,离开那里。 连着五日的初选赛终于结束,夜幕降临,各位门派的弟子都回房休整。只是初选赛还算是友好,没有出现搏命的争斗,取得各组前八名的各位天骄都赶忙调息休整,准备着一天之后的循环小组赛。 唯有冰若,一个人在房间里,顾不上调息休整,只极力克制着体内缱绻情毒的发作。 和羽清外出以来,冰若体内的缱绻情毒发作的越来越厉害,再也无法用寻常方式就克制下来。尤其是最近几日,距离那十五越来越近,几乎每天夜里冰若都被情毒折磨的生不如死。浑身上下冷如冰窟,却偏偏有百爪挠心的火焰从四肢百穴涌现,让冰若一次一次在冰与火的交织中失去意识。 “扣扣。” 因为上次失控被白暖暖遇见,那小狐狸已经学会入夜之后不再来寻冰若,所以当敲门声响起,冰若条件反射便认为是羽清,意识混沌,瞬间的惊喜让他几乎用上全部的灵力闪到门前,一把拉开房门。 房门口,的确是一个楚楚可怜的青衣少女,也是盈盈十六七年纪,只不过,却不是羽清。 似乎是没想到里面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打开房门,少女有一些惊诧,却很快反应过来,施施然做福,柔声说到:“奴家柯怡儿,见过冰公子。” 冰若一愣。 “可以,让奴家进去么?”自称柯怡儿的少女柳眉凤目,额间一朵淡青色的流云印迹,略有妖意,却未见媚态,妩然一段风姿。一双眼睛楚楚含泪,抬手便向冰若肩上摸去。 就在少女纤细白嫩的手指将要触上冰若肩膀的时候,冰若却无声的侧了一个身,刚好让过少女的手指。 “滚。” 柯怡儿的手指呆呆的停在半空。刚刚她已经用上了媚术,这个年轻气盛的小男人根本不可能抵挡的住。“什,什么?” 这少女哪里知道,冰若无时无刻不在抵御着情毒的侵蚀,这区区媚术,哪里影响的了他的神智。 “我不知道谁派你来的,但你若不想死,趁早离开。”这少女的周身带着迷乱的花香,却莫名让冰若觉得烦躁,仿佛上位者对下位者天生的鄙弃。深更半夜来敲自己的房门,想也知道不是为了什么好事。 “冰公子~”柯怡儿却不肯就这样放弃,一咬唇,竟然直接向着冰若扑了过去。 星星点点的淡绿色荧光在柯怡儿周身流转,直接冲向冰若。如若冰若只是一个普通人自然会被这灵力入体,听凭摆布,只可惜… 比那淡绿不知道浓重多少倍的青芒“刷”的闪现出来,仿佛帝王受到卑微蝼蚁的挑衅,猛烈的爆发而出,将那柯怡儿直接击飞出去! 连冰若自己都没搞懂是怎么回事,柯怡儿就已经在半空翻了几圈砸在院子中央。 “魔…魔教打人啦!!” 不知道被哪个门派路过的弟子喊上这么一嗓子,院子里立刻就热闹起来。从地上缓缓爬起的柯怡儿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在身上,只不过淡绿的裙子沾了好些泥土,站在院子中央,一如既往的楚楚可怜。 冰若的眉头好看的皱起来。 “你们魔教果然死性不改!在这种地方也敢肆意伤人!” “就是!魔教之人怎么可能和我们平常相处!他们早就无恶不作惯了!” “这连绝大会是怎么组织的!我们这日日夜夜就是在和魔鬼同住一个院子!” 冰若一言不发,院子里聚集的各门各派的弟子已经声讨了无数次。连羽清都被惊动走了出来。毕竟,帝无炎在这,绝不会有人敢这么骂他的小妾,所以这院子被群起攻之的,只能是冰若了。 “若哥哥,怎么回事?” “无事,碰瓷。”这么一番折腾,冰若的情毒总算消退了许多,脸上的潮红也退了下去,目光冷淡的看着院中做戏的少女。 “各位前辈误会了。”此起彼伏的声讨不断,那冰公子没有一点波动,自知这样下去恐怕无法收拾,那一瞬间的威压来自于血脉,柯怡儿惊魂不定,只好开口解释到:“确实是我不小心先碰到了冰公子,冰公子只是防卫,不是故意的。” 危险的眸光在冰若眼中一闪而过。不小心?灵力本能反击只能是受到了同等程度的挑衅,那少女如此无辜可怜之态,若不是看到她被自己无意识的灵力反击成什么样子,恐怕连他都要相信这少女是“不小心”了! 第35章 天命目标早已定 “碰到了就碰到了,至于打人么?” “就是就是,元婴境界了不起啊!我们大长老寂灭境界也没有谁碰一下就要被打死。”其实这话说得有点昧良心,如若境界差距过大,主动去进攻一个寂灭境界,只怕瞬间连金丹都要被反击击碎。只是这些底层弟子从来没真正面对过高境界的前辈,自然也不知道事实究竟如何。 “道歉!必须道歉!谁知道魔教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冰若根本没有还嘴的打算,就要直接回屋里去,羽清轻叹了一声,只好自己接下这个锅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上门找打的人挨了打还要人道歉有点过分了吧?” “你不要得理不饶人了!不就是碰了一下么!就要将小姑娘打飞出来!今日不道歉,休想善罢甘休!” 眼看自己好意想让,这群人还来了脾气,羽清终于明白她的忍让真的是毫无意义。左腕翠绿的灵力流转,甜美的声音被灵力激发着扩大几倍,传遍整个院子: “我看,你们是忘了,什么是魔教。” 音未落,熊熊的金红火焰在羽清身上燃起,滚滚的热浪铺天盖地,连眼眸都被火焰布满,在夜色中宛如妖媚。 “不想死的,滚!” 宛如妖媚的嗓音空旷回荡在院落,永远无法用言语叫醒装睡的人,但是靠拳头却可以。一时间满院门派子弟作鸟兽散,再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 其实羽清很早就不需要这么惹人注目的和万火之灵合体,只不过在这种时候,果然还是简单粗暴的方法最是有效。她的的确确是一个金丹之下的修真境界,可是要是谁以为羽清和金丹之下一样好欺负,那他大概离死不远了。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几个暗中观察的门派长老对幽莲谷羽清有了新的估量,无数门派连夜集会,思考对策。唯有连绝庄园角落里的一间小屋里,一如既往的沉静着。 是夜。 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两旁店铺林立,商贩们带着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儿,此起彼伏的张罗着。 有人声色犬马,有人对酒当歌,有人花前月下,有人快意恩仇…… 这,就是江湖吧! 却是个没有他的江湖。 “你很喜欢这个么?我送你一个吧?”束着青色发带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翠绿的罗裙,戴着墨绿的面纱,面纱上却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女孩儿冲着他伸出纤细的小手,掌心里,是一个他已经注视了许久的木头小瓶。 他愣愣的看着那一双澄澈不含一丝阴霾的陌生的眼睛。 “小语,走了!”师兄已经买好了药材,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准备回去。 然而就在他转过身的最后一刻,那灵动的女孩儿却如鬼魅一般闪身到他旁边,甜甜的笑着,把那小瓶塞进了他的腰间。 “公子,公子!若是倦了,便回房歇息吧,已经二更了。” 林莫语从梦中惊醒,有些恍惚,轻声咳了咳。 稚子将披风披在林莫语身上,关切的轻声询问到:“又梦魇了么?要不要叫陶大夫来看一下?” 面色苍白的温润公子却是摇摇头:“不必了,这次,没有梦魇。”有的,只是梦中韶华。 何况,他自己的身体,又有谁能比他自己更了解呢? 窥探天命者,天谴之。 “咳咳…明日就是循环赛了,各组的人员都在计划中么?” 稚子也不再提大夫的事,只恭谨的答道:“都在计划,您放心吧。八位最强的候选人不会在同一个小组出现。” 林莫语看着桌边的小瓶,沉默不语。 我终于找到了你,但是你的眼中,为何没有天空了呢。 只有被称为天命之子的他才能看出,白日里那俏皮灵动的身影仍然如当年一样明媚的笑着,但是眼中却布满了受过伤的人才会有的朦胧和隔阂。 他已经将自己的计划提前了这么久,仍然还是来晚了么… “外面怎的了?”似乎是感觉到了院子里的躁动,林莫语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回公子,貌似是妖人族的小鸟引诱那幽莲谷第七堂主冰若未果,被打飞了出去。” “找死…”轻叹了一声,却又无奈道:“随他们吧!” 裹好自己的披风,林莫语轻咳着,重新拿起桌边的书卷。 筹划了这么久,只等天亮,便有分晓了。 万众瞩目的循环赛终于到来,所有的比赛都汇聚在连绝庄园中最中央的演武场上。各大门派的代表坐在周围的看台,参与循环赛的六十四名天骄则一齐在候场区热身准备。 循环赛为了更加均衡的评定参赛者的综合实力,每一名参赛者都要与同组的另外七人依次对决,胜场最多的为最终的小组头名,得到参与八强擂台赛的资格。如若同组中两人胜场相同,则按照两人同台对决的成绩进行决定。 “下一场,云山派宫尚雪对洛城派许墨。” 一袭白衣的娇俏女孩儿手持荧荧闪亮的逆云宝剑走上擂台,看台上欢呼声此起彼伏。 迄今为止,宫尚雪是这连城大会上最大的亮点。年仅十五岁的骄傲的女孩子,在云山派山上长大,从不知世间污浊,第一次下山进入江湖人的视野,便以九战九胜的佳绩获得循环赛的名额。现在已是循环赛第七场,她已经连败六名同组的天骄,赢下这场,第七组都不必再循环下去,宫尚雪就已经获得了头名。 那一身雪白的纱裙,伴着她灵动的身姿,飞舞的剑花,在多少豪门公子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这九州修仙第二大派,又有多少人高攀的起。 看台上,云山派带队的长老宫千秋满脸的得意,无他,那天赋异禀的宫尚雪正是他的亲生女儿。带尚雪下山其实还是拗不过孩子的一番恳求,只想出来见见世面。不曾想就凭着这巧妙的一个剑招,竟然积累下如此的声望。 候场区,羽清则在场边皱着眉头。这宫尚雪境界并不高,普普通通一个金丹初入,虽然也算是一代天骄,但是想制霸群雄却还差得远。只不过一招百浪叠剑舞的出神入化,这一招从天而降,能够封死对阵之人四方退路,本就是叠剑招数,加上逆云剑本身的残影效果,虚实夹杂,整个场地化为剑林,没有御空能力的低境界弟子根本无力抗衡。 能够进入擂台赛的八个人,基本都已经确定。这少女应该是唯一一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境界又是除自己之外的最低。循环赛结束,羽清很大概率第一场就要遇见她,只是昨夜一时冲动融合了小火,现在灵力还没有恢复,在不动用底牌的情况下,自己有几分把握可以破了宫尚雪这一招呢? 而且,若哥哥的第一组要最后才进行循环赛,自己的第八组又在第七组之后,前面五组没有一组出现了以一敌七的场面,这宫尚雪以金丹小成境界连败各派高手,可算是出尽了风头! “你打败他,不就将风头全都抢回来了么?” “我又没有钢筋铁骨,如何去破那剑林?”羽清嫌弃的转过头,看看是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在说风凉话,却发现了一个有些陌生却又带着一分熟悉的温润面孔。 “你是谁?” 身旁的少年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却无法掩盖那清澈温文的气质。少年一身布衣,并没有正面回复羽清的话,只是继续自顾自道:“他们破不来这剑招,你却不同。” 冰若看见羽清身边突然间多出了一人,身形羸弱,绝非是应该在这场地中出现的候选六十四人之一,当即面色不善走上前来,却被羽清抬手拦下:“为何?” 少年目光落在冰若的眼睛,若有所思:“百浪叠既是从天而降的招式,攻击路径必然孤注一掷。普通招式皆会被其剑气压制,想要闪避却又被封死四方。只是,那剑浪铺下,看起来整齐,却毕竟不是同一个瞬间。” “纵然剑气无数,却只会分先后的从上而下,而这先后的时间差就是一线生机。”羽清冰雪聪明,很快明白了少年的意思。以她至臻境界莲影步伐,再密集的剑雨,也一定留的下她穿过的空隙。 少年浅笑,尽散风雅。 “云山派宫尚雪胜!”又是被一招结束了比赛,围观人的欢呼声中,宫尚雪欢快的跃下擂台拿下一个宝贵的晋级名额。场中裁判并未休息,很快开启了下一组循环赛:“第八组循环赛,第一场,莲山派南华子对幽莲谷羽清。” “清儿。”冰若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女,羽清捋了捋发丝,站起身来向擂台走去,还不忘嘱咐到:“若哥哥,替我看好他,不许他走。” 就在那一瞬间,羽清已然在纷乱的脑海里记起了少年的影子,一年前的沙盖城中匆匆一面。 只是她心里还有许多疑惑要问。 面色苍白的少年冲着身旁的稚子无辜的摊了摊手,在冰若的视线里乖乖坐在一旁的藤椅上。 “公子!”稚子有些着急,“马上就是擂台赛后的发言了,您辛辛苦苦写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今日一鸣惊人的么!” “不,已经够了。” 少年轻抚鬓发,风流飒飒。 第36章 君子一诺永相随 负责分组的各派高层们昨夜就已经知晓将羽清分在金丹之下的第八组是何其可笑。幽莲谷天选之赛,羽清甚至在没有使用任何底牌的情况下硬抗元婴境界的凡锦宫柳阳还能让他无力顾及凡锦宫的少主鲁卫凡。欺负筑基境界这种事,早在四年前羽清就已经不屑于去做。 连绝大会初选赛,羽清一直只拿着木剑和别人过招,没有丁点儿真气运转出来,自然让大多数人放松了警惕。只是昨夜里那妖异的金红火焰竟然在她身上熊熊燃起,着实对得起魔教妖女的名号。 羽清的对手似乎已经吓破了胆。这南华子名字听起来仙风道骨,其实却只是一个资质平平的小道士。今年二十九岁,也才筑基大成的境界,没错,甚至连筑基巅峰都没有,只是好运进入了这前八名。昨夜里羽清的火焰姿态他看了个现场,此时站在同一个擂台上,已经连如何拔剑都记不清。 看见男人的样子羽清心理已然明白个七七八八,向来没有调戏弱者的习惯,又是连剑都没召唤出来,轻飘飘一个幽莲掌法就印了过去。 没有凌月提供灵力,羽清又没有真气傍身,这幽莲掌法真真就只是一个手掌拍过去而已,没想到就这样简单的一拍,那南华子就吓破了胆,连退数步,跌下擂台。 羽清无辜的看着南华子在擂台下慌张的检查自己的身体,又无辜的听着一众围观人等倒吸凉气。对于那些没有真凭实学的人而言,虽然看不出羽清这一招如何厉害,但是既然那高出羽清一头还多的南华子被震出场外,自然是羽清那一掌的威力。 羽清摇摇头,看向场中发呆的裁判,道:“下一个。” 场中裁判可是影殿里实打实元婴境界的高手,一身黑衣,脸上也戴着漆黑的面具,遮挡住全部的容貌。以他不掺水分的实力,自然看得出羽清那一掌毫无威力,不禁感慨这魔教的人还真是花样奇多,昨夜那一出搞不好是故意安排,就是为了提前震慑自己的对手。 心思百转,面色却被面具隔着看不出如何。裁判很快叫上下一场的对手。有了第一场的铺垫,后来者自然恐慌更甚,就这样,羽清以一套幽莲掌法的花架子,就赢得了全部七场比赛。 第二个一穿七! 左腕的青铃不甘心的摆动着,放出急切的叮叮当当的声响,似乎在埋怨羽清为何至今都不曾拔剑。羽清笑笑安抚着凌月,与冰若目光交汇,目送他走上擂台。 “第八组循环赛,幽莲谷羽清胜!下面进行最后的第一组循环赛,第一场,幽莲谷冰若对南嵩教方柏生。” 羽清走回候场区,满意的看见刚刚那温润公子还在,笑盈盈坐在公子的身旁,拿起一旁的茶杯递过去,那公子自然的拿起水壶为羽清倒茶,顺便也为自己添了一杯,说: “许久不见。” 羽清抬眉,这男人,这么快就知道自己记起来他了? “怎么来这里了?” “来寻你。” “寻我?你如何知道我是谁?” “也废了一番功夫。” 羽清看着这公子从容不迫,心下的好奇更甚:“这连绝庄园不是只有经过登记才能入内的么?你又非诸教派弟子,怎的大摇大摆进了这候场区?难道…”忽然想起上一次见面那师兄对温润公子的称呼,羽清灵光一闪:“小语、小语…你,是林莫语?” 林莫语笑得素雅,犹如芝兰绽放:“正是。” 这下轮到羽清吃惊。九州闻名,让整个江湖趋之若鹜的天命之子林莫语,得之可得天下的无双才子林莫语,亲口说是来寻自己? “为什么是我?” 林莫语轻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拿出腰间挂着的一个木头小瓶把玩在手中。小瓶明显被无数次的擦拭过,木头的纹理顺滑无比,没有一点倒刺在外面。 “就为了这么一个十文钱的小玩意儿?”羽清自然是记得这个小瓶,当时的她也是闲来无趣一时兴起,买来送给一个好看的公子而已。 “是为了一份无缘无故的善意。”也是,生长在策书斋的他,所接受过的唯一一份无缘无故的善意。 羽清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若是说只是因为你生的俊美才一时兴起送给你,你会不会很失望?”天命之子的追随确实是她此行的目的,但是这样一点不光明正大的方式却是她所不耻。 她羽清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倒不如说自私的很,她从小成长没受过天下的恩惠,眼中也没有天下兴亡,对谁友善全凭心情,如若这天命之子是想追随一个肩负天下的人,她不合适。 不曾想林莫语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我觉得,自己至少还能俊美十年。” 羽清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烫。 天呀!她羽清,堂堂第一魔教少主羽清,竟然被一个书生一句话逗得脸红发烫! “我,我已经结婚了。” 羽清结结巴巴的说出口,林莫语却是噗嗤一声笑起来,明媚温软如朝阳:“姑娘,在想些什么?咳咳……” 好好的气氛被两声抑制不住的顷刻打断,羽清顺势跳过让自己脸红的话题,左手伸出,对着林莫语的手腕勾勾手指。 林莫语无奈的偏过头,乖乖把腕脉送过去。腕脉乃是一个人的命门所在,只是羽清要搭脉,他便没有一丝犹豫。 他既然早已决定,就永不后悔。 凌月剑的灵力悄无声息渗进林莫语的身体。羽清用意念和凌月剑灵交流起来:“怎么回事?”一年前见到林莫语的时候,虽然也是纤细少年,却绝没有如此的病态,如今这模样,可是染了什么恶疾么。 凌月却是叮铃铃的响了几声:“不是疾病,魂魄失衡,这人类,用自己魄的力量强行补给了魂,这才伤了身体,却强化了智慧。” 仍然是一副搭脉的样子,羽清沉吟着。是为了当上这天命之子么?连健康和寿命也可以如此不在意?这策书斋,看来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啊! “可能治愈?” 一股低落的情绪传给羽清,凌月剑可怜巴巴的回应着:“以魄补魂之法逆天而行,除非神迹,否则无法补全。” “切,若哥哥续脉之时你就这般说的。神迹神迹,神也没出现,若哥哥筋脉还不是补全了。” 凌月剑停下了摆动,也不再回应。 “好!!” 周围人突然一片喝彩,羽清的目光转向擂台,不知道为什么,元婴境界的冰若竟然被金丹巅峰的对手划伤了手臂,此时目光却不在对手那边,而是在自己身上。 叠过层层的人群,羽清就是知道,冰若的目光在自己身上。 莫名有些心虚,羽清收回了搭在林莫语腕脉的手。 “是因为那个男人么?”林莫语突然开口,却也把目光转向擂台。 “什么?” “你心中的裂痕。” 羽清愣愣的看着仿佛知晓一切的林莫语,说不出话。 林莫语却仿佛知道羽清迷惑些什么一般,自顾自解释起来:“我若说我可以通过一个人的眼睛看透他的心,你可相信?” “我信。”天命之子有看穿人心的本事,原也没什么奇怪。 只是林莫语却不曾想羽清这样轻易就信了他,他所成长的地方可从未有过如此简单的信任。一丝丝喜意从心而生,林莫语笑得温情似水:“是我来晚了。” “他只是我的手下。”羽清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解释这一句,只觉在从容自然的林莫语面前总是莫名心虚。 “手下好,手下可以相伴长久一些。但,”林莫语抬起头,直视着羽清的眼睛,目光炯炯:“若有一日,羽姑娘独行于世,莫语,愿生死相随。” “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 擂台上的冰若突然间冲着这边吼了出来,无数看台上的人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幽莲谷的冰若,竟然在与人生死对决的时候,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遥远的候场区里。 只是,相隔那么远,他真的听到候场区里那幽莲谷的女孩儿在说什么了? 冰若再次走神,那南嵩教方柏生故技重施杀将过来。只是结果却与上次不同,冰若满腔闷气正无从发泄,再没有心思去磨什么剑招,左臂一挥连碧短剑浮现在手,一招“凌天破月”横扫过去,剑气重重击在方柏生胸前,方柏生喷出一口鲜血,飞出场外。 羽清看着冰若周身缭绕起连碧的紫气,脑海中却映出飘落的嫁衣,只觉他那话也不是那么有底气。 “好啊。”心中的情绪作祟,在这样的情况下,羽清还是公然收下林莫语的承诺。 林莫语同样没有去理睬那擂台上突然发难的冰若,只将手中系着吊坠的木头小瓶交还给羽清,道:“我活一日,此物在手,策书斋上下听凭调令。” 羽清也没有客气,自然的收回了昔日送出小瓶,却从头上摘下几天前从凡笙那里赢来的簪子,交给林莫语:“定情信物自然要有来有往,这个更方便你一直带在身上。” 林莫语也不去反驳那“定情信物”的界定,只自然的接过羽清手中的发簪戴在自己头上,笑得灿然翩翩,却冰清玉洁。 第37章 循环赛场一穿七 冰若可以确定,羽清听见了自己的话。 羽清对陌生男子的兴趣让他万分警惕,冰若一直在通过灵力去听羽清二人在说些什么,当他听到那男人就是让整个江湖追捧的林莫语的时候也是十分惊诧,但是远不及他说要“生死相随”之时的震惊。 羽清不是真正肤浅的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就算生的再俊美,说要生死相随羽清他也只会嗤之以鼻,但是说出这四个字的人,却是策书斋天命之子,林莫语。 冰若如何不紧张。 他冲动的喊出那一句话之后,这两人竟然毫不在意的继续眉目传情,甚至交换起定情信物,莫名的情绪淤塞在冰若的胸口,最终化作滚滚的怒火。 “第一场,幽莲谷冰若胜。下面开始第二场,幽莲谷冰若对天池派田心星。” 紫色的雾气在周身缭绕,冰若只觉的自己满心充满了暴躁,理智绷紧成一根细线,早已岌岌可危。在刚刚得到连碧双剑的时候,冰若常常会被这种感觉掌控了心绪,只是持剑这十年过去,他原本已经可以控制了的。 只是因为羽清的几句话,他的理智瞬间就再次濒临失控。 她明明听见了,但是她没有回应! 早已看不清对面的对手究竟是谁,开始的锣声响起,冰若便瞬间弹了出去。右手中刚刚对敌的普通铁剑已经被自己的气势震成碎片,左手的连碧短剑反握在掌心,匕首一般突袭而去。 巨大的危机感笼罩田心星的心头,他慌张的举起手中的灵剑。“咣”的一声巨响,两柄剑相撞在一起,田心星的长剑应声而碎,整个人同时倒飞出去。 第二人,一招制胜! 那田心星的灵剑原也是克制邪狞的正气之剑,有灵力护持。只是在全力以赴的冰若剑下,却是瞬间被斩断了去。 “别费劲了,剩下五个,一起上吧。” 冰若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是说出的话却是狂妄无比! “第二场,幽莲谷冰若胜。第三场…”场中裁判吞了吞口水,却很明显不能真的就这样坏了规矩,只好按照规制照本宣科。 “再一个一个来,都要死。”阴沉着再次放了一遍狠话,另一股庞大的气势在冰若身上释放出来,正是元婴境界的真气威压! 真气和灵力双双释放,此时此刻,冰若的气场已经几乎不弱于元婴巅峰的高手!如若他能同时将这两种力量发挥到极致,便是寂灭境界也可一战! 这才是幽莲谷派来年轻才俊的底蕴! 羽清目光不明的看向突然间掀开自己底牌的冰若,手指轻轻敲打着桌边。怎的,这算是吃醋的新形式么?只是不知为何,看着冰若暴怒几乎失控的样子,羽清竟是提不起平常的欢喜。 “既然如此,我等恭敬不如从命。” 剩下的五人也都是金丹巅峰的境界,一对一自问不是那冰若的对手。只是既然这魔教的人狂妄自大要以一敌五,他们若是不试上一试,也太对不起这名扬九州的机会! 五名各教派弟子跃上擂台,拔出各自的灵器。以他们的年龄和境界,自然都是各教派的天骄,能有一把灵器在手不足为奇。五把灵器闪耀着各自色彩不同的光芒,将冰若合围在擂台中央。 高手间的过招都在顷刻间发生,五把灵器从不同的方位进攻而来,紫光流转,隐在其中的青色已然看不出几分,冰若犹如一条游龙穿梭在灵器的包围之中。连碧短剑快如残影,只听见刀剑相撞的嗡鸣之声,却捕捉不到几人交手的细节。冰若以一敌五,逐一过招,竟然让每一个人都自顾不暇。 让过一双链锤,格开一把长刀,冰若一掌印在一人右肩,却带着这人手中的长枪砸向身旁的队友。连碧短剑回转,鬼魅一般闪到最后一人身后,短剑挥出气浪如虹,却不是为了进攻,而是挥向身后的空气。 滔天的气势奔涌而出,冰若竟然借着这气势的推力,向着人群砸去! 直接全力挥剑自然能够将他们五人一一击败,只是却无法控制分寸留下他们的性命。冰若残存的最后理智告诉他不能在这个地方大开杀戒,于是以身作锤,直接砸向人群! 五人齐齐出招迎敌,却只觉自己的武器撞上一座高山,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五内翻滚,似乎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这次没有人倒飞出去,却是仍旧每人都吐出一口鲜血。集各大门派精英弟子五人之力,竟然不过多和冰若僵持片刻,又是齐齐落败。围观的众人鸦雀无声,对冰若的估量再次上升了一个阶位。 冰若的目光再次转向候场区,却不是对着羽清,而是对着另一边的第二组优胜者,天池派凡笙,伸出拇指,却指向了地面。 全场哗然! 冰若已经收回连碧短剑走下擂台,裁判的宣读声还淹没在场边各门派弟子的嘈杂之中。最后的八强擂台赛要明天才会开始,循环赛的把个小组头名、最后角逐的八人被一连宣读了三遍。 天池派,凡笙、玄朗。 幽莲谷,冰若、羽清。 云山派,宫尚雪。 东林教,华宇飞。 江山派,周艳芝。 万古商会,博雅。 这八人,将在明日随机抽签,两两对决。胜者晋级,败者淘汰,直至角逐出最后的一人。 还有另外一个重磅消息,明日,天命之子林莫语会出席大会,全程观看八强的比拼,并且抉择出将要追随的江湖势力。 循环赛闭幕,擂台赛的赌局马上就摆了出来。幽莲谷冰若以一赔八分力压原本公认的九州青年第一人凡笙高居榜首。排在第二的凡笙只是一赔一的比率,和云山派一赔一倍一的宫尚雪只有一分之差。 至于羽清,受到冰若的影响,再加上前日里浑身冒火那一幕,也混了个一赔二的前茅,让幽莲谷出了好大风头。 不仅万古商会有人晋级,连王室扶持的江山派代表也入围成功引得议论纷纷,江山派的代表正是第一日里唯一替羽清说话的那黑衣女子,26岁的刺客周艳芝,传闻是仙药谷暗中培养,用的一手好毒。倒是南嵩教,名为江湖四大门派之一,竟然无一人入围,被嘲笑了几个来回。 “你说,这幽莲谷冰若真的能胜过天池派凡笙么?” “我看未必,凡笙毕竟是公认的青年弟子第一人,比那冰若足足大了十岁,十年的差距,可是随意追赶的?” “十岁又如何?没看见循环赛结束之后冰若公然挑衅凡笙的么?人家根本就没把十岁当做差距好吧!” “还是不要让那冰若获胜的好吧!毕竟是魔教的人,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没看见今天擂台上他就莫名奇妙失控了么?说不定哪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就是,魔教的功法诡异万分不能按常理揣度,他们绝不是如我等一般稳步修行,指不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让天命之子跟了魔教为祸众生,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看那魔教内部也是不安稳的吧?今日那冰若失控是不是因为听见幽莲谷的那妖女说了什么?他们自己会打起来么?” “不好说,没看见循环赛结束后他们俩都没有交流么?之前哪天不是形影不离的?也不知道那冰若现在在做什么。” 不远处,冰若居住的房间里,烛火摇曳。 今夜,是七月十三。 距离冰若缱绻情毒失控的十五,只剩下两日。 和羽清结伴出行两个月来,冰若日日和羽清在一起,白日里有多么两情相悦,入夜后就有多么痛苦万分。饶是他再迟钝,也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自己所中的缱绻情毒发作的强度,和他动情的深度有关。 而这天下,能让他情动如斯的,也只有羽清了。 命中注定,羽清是他的解药,他得不到解药,就永远得不到解脱。 好一个缱绻情毒。 房间里的空气莫名迷乱,冰若意识再一次陷入昏聩。白日里,羽清面对那林莫语言笑晏晏,却如同锉刀一般钝刻在冰若的心上,割的他鲜血淋漓。 只是,是他亲手推开了羽清,亲手毁掉了他和羽清的一切,所以当他白日里走下擂台,走回羽清的身边,看着羽清波谷不惊的眸子,竟然说不出一句质问的话。 都是他的错。 他曾经亲手捏碎了一颗心。一颗鲜活的,只为他跳动的心。 清儿,清儿…… 迷茫间,羽清突然间出现在冰若的视野。 仍然是习惯的绿色长裙,面上戴着轻纱,周身笼罩着淡淡的嫩绿光晕,就这样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冰若的房间里。 “若哥哥…”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少女紧紧攥着自己的裙摆,向冰若身前靠了半步。 冰若突然间合身扑来,将“羽清”压在床上。浑身上下苦苦抑制的情毒仿佛突然有了出口,在少女温软的身躯上倾泻而出。 “羽清”慌乱的颤抖了一下,却并没有推开身上的男人。 柔弱的目光落在角落里几乎燃尽的香炉,透出隐隐的怜悯和自嘲。冰若,你不要怪我,我别无选择。 抬起手轻轻拥住紧抱自己的男人,“羽清”柔声婴宁到:“若哥哥,我喜欢你。” 环抱的双手猛地收紧,铺天盖地的吻接踵而来。在冰若如火的热情中,那怀里的“羽清”却是一直睁眼望着床梁,和娇柔的嗓音相伴的,却是清冷而坚决的目光。 第38章 他说愿做剑与盾 九州闻名的连绝大会轰轰烈烈的持续了几日,终于到了最后的八强擂台赛。这一场比赛已经不仅仅关乎到天命之子的选择问题,更关乎江湖各大门派的声望和地位,甚至正派和魔教之间的千古纷争。 江湖四大门派之一的南嵩教竟然没有青年弟子入榜,而挂着天下第一名号的魔教幽莲谷竟然晋级了两人;天池派自称玄家人的玄朗丢了神剑之后第一次出现在江湖的视野,代表王室的江山派竟然也有高手入围……这连绝大会的每一条消息都足够江湖上津津乐道许久。 羽清拉着白暖暖走到赌局的榜单前,只觉得对自己的排名万分不满。冰若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赔率竟然压了自己许多,明明真交手起来,他根本打不过自己。 “喂,现在还能不能下注了?我压一千两,赌我赢!” 负责赌局的小童哆哆嗦嗦看着亲自下场的羽清,害怕的解释着:“能下倒是能下,但是按照规矩,您不能压自己啊。” “为什么不能压自己?这算是什么规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羽清十分不满。那小童浑身一颤,几乎立刻跪倒在地上。 看着小童可怜巴巴的模样,白暖暖忍不住劝到:“好啦好啦,羽清你干嘛呀,有那么多钱买冰糖糕不好么为什么要来赌,赌博伤身赌博要命啊!就算你非要下注,压冰若不就是啦?” 羽清看向一旁的冰若,但是冰若却并没有笑吟吟的赞同,而是心不在焉的发着呆,不知道想写什么。羽清气不打一出来,当即还是将银票拍在桌上,道:“不压我自己,我就压那凡笙拿不了冠军。” 小童赶快收好银票为羽清拿来凭证,赌谁赢不了冠军的赔率很低,即使凡笙这样的夺冠热门,也不过一赔五分而已。但是这魔教煞星堵在门前,哪里顾得上其他,只是赶快替她办好就是。 已经进入最后的比拼,各大门派的带队前辈纷纷来到场边观看,就算没有自己的弟子入围,能够好好学习一番当今江湖上最优秀的青年一代风姿也是不错。连消失几日的帝无炎都带着一群莺莺燕燕坐在了场边,他的几个小妾也报了名,不过都早早淘汰。 “连绝大会八强赛正式开始!下面抽取八强对决第一场参赛者。”擂台上,主持的裁判又换了一位,明明白白的寂灭大成境界,让人不得不感慨影殿的实力。 虽然从未公开露面主持过什么,但是这连绝大会从头至尾都是影殿在一力操办,能够让各大门派互相安好,也是多亏影殿的影响力在。 擂台上摆着八只竹签,每个竹签上有着一个人的名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裁判抽出其中的两只竹签,宣读到: “八进四第一场,幽莲谷冰若,对,幽莲谷羽清!” 羽清皱皱眉走上擂台。第一场就让他们两人遇见,若说这没有那些名门正派的操持她是不愿相信的。 目光扫过台下的冰若,那男人竟然吃错药一般没有反应。从今日一早来到这里便是如此,目光呆滞,步履僵硬,对自己少有回应。心下不爽,羽清自然而然的认为是男人还在为昨日林莫语的承诺耿耿于怀,竟然连大赛开始也还是这般。 咬咬嘴唇,羽清也不去等冰若上台,直接就高声宣布说:“我认输,让他晋级好了!”说罢,头也不回跳下擂台,连候场区也不再看,直接向看台走去。 羽清的退让倒是没让围观的人们有太多想法,毕竟冰若表现出来的境界确实在羽清之上,如若幽莲谷只能有一人晋级,自然是让强大的晋级更好。 唯有候场区的冰若,仍然没有抬起头,垂着的手却握紧了拳。 “第一场,幽莲谷冰若,胜。第二场,天池派凡笙,对,云山派宫尚雪。” 羽清在看台上目光不明,林莫语从一旁靠上前来。今日的林莫语一身锦缎绸衣,精致束起的发髻上插着羽清赠与的玉簪,发带飞扬,衣衫飘逸,骨节分明的手中拿着一把玉骨折扇,风度翩翩。 “我以为,你会习惯将未知把握在自己手里。” 羽清偏过头,看见被全场人期待的天命之子再一次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自己身边,只觉他换了绸衣果然还是更儒雅一些:“懒得与他们打打杀杀。” “羽姑娘,你就这么不想得到我么?”林莫语有些无奈。 羽清倒是不以为然:“你想跟我,谁能拦住?”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我自然是要选择那唯一的冠军的。羽姑娘就真的如此的信任冰若么?” “我不相信你没有底牌。”羽清自然地回避了话题。既然林莫语昨日便来寻自己说了那番话,这连绝大会,本来就是一场戏而已。 似乎是感觉到羽清心情不佳,林莫语也没有过多纠缠,目光落在那候场区的冰若身上,摇了摇头道:“我的确有十足的准备,但他并不配。羽姑娘,不论如何,只要你需要,我永不负你。” 林莫语径直从羽清身边走向裁判席中央,引来无数人的猜测和咂舌。羽清看着他略显羸弱的背影,总觉得他向自己隐瞒了什么。再看看候场区的冰若,却是一股闷气又堵上来,没有了深究的心情。 擂台上的第二场也没有势均力敌的场面。凡笙的境界远远压过宫尚雪,只是却并没有用强横的真气欺压对方,颇有一番名门正派的谦让之意。饶是如此,在凡笙凌厉的攻势下,宫尚雪也没有机会施展出自己的百浪叠剑,只能被动的防御着。 围观的人们突然嘈杂,原来竟是裁判席中出现了一个非影殿的少年,想来少年就是那林莫语了,各大门派人心浮动,各怀心思。 场中宫尚雪年纪尚小,难免分心,顷刻间露了好大一个破绽。而对决的的凡笙眼看自己一剑就要穿过小丫头的心口,慌忙收力转向,强行让自己剑招停了下来。 就在凡笙收剑的瞬间,宫尚雪终于得到了喘息,脚下刚刚的错步瞬间就转化成无比熟练的百浪叠起势,毕竟也是一代天骄,时机卡的完美,逆云剑锋一转,所剩真气齐出,终于将百浪叠剑用了出来! 霎时间,无数剑雨从天而降! 那是由无数剑意、无数剑气凝聚而成。好似汪洋海浪,前赴后继,一浪叠过一浪,向着收剑卡顿的凡笙飞袭而去。 也不能说是宫尚雪狡诈,她只是确实在失误之后顺势调整好了姿势发动自己最熟练的一招,凡笙刚刚为了避免伤她而避让的剑招立刻成了宫尚雪进攻的铺垫,攻守之势立时逆转! 无数人惊呼!难不成,这青年一代第一人就要这么败了么! 擂台上,凡笙面色不变,手中青岚剑随心舞动,面对铺天盖地的剑雨,竟是不退半步,反而迎面而上! 人剑合一!不愧是青年一代第一人,这凡笙的剑术俨然已是人剑合一的至臻之境! 剑即是人,人即是剑。此刻的凡笙身化无数剑光,以最是硬碰硬的方式,向着漫天剑雨,飞袭而去! 让人眼花缭乱的剑光终于散去的时候,宫尚雪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却并没有受伤。而一旁的凡笙,青岚剑重回掌心,持剑而立,衣摆萧萧,胜的云淡风轻。 羽清见到这一招百浪叠剑,在林莫语的帮助之下才想到能用莲影步伐来闪避,而天池派凡笙,却是用着最蠢笨,也最有效的方式,以硬碰硬,以剑对剑,生生破了这难倒无数青年才俊的一招。如此剑术修为,连羽清都为之叹服。 如若不算上万火之灵的加成,仅凭剑招和灵力,羽清自问,的确不是这公认青年第一人的对手。 “八进四第二场,天池派凡笙,胜!第三场,天池派玄朗,对江山派周艳芝。” 裁判席上,原本坐在正中的黑袍人将自己的位子让给后来的林莫语,然后透过厚重的黑色面具交谈起来。 “你既然寻澄澈之人,这宫尚雪,不够澄澈么?”黑袍人明显在影殿有着尊崇的地位,却不曾想面具之下,竟是一个年轻且略带虚弱的声音。 “澄澈是足够澄澈了,只不过,却是未见风雨的澄澈。”林莫语轻摇羽扇,对于宫尚雪这样的女孩子,从小在蜜糖罐里长大,从不知仇恨和肮脏为何物,一切成长的道路都有家人悉心铺就,只管坦荡荡面对这个世界,的确阳光明媚的令人艳羡,只不过,却不是他憧憬的人。 林莫语目光飘远,继续说着:“真正的澄澈,从不是洁白纯净毫无瑕疵,而是经历了地狱的污浊和炼火,却不染如初。”在淤泥中卑微挣扎的人,如何会去追寻那天边的云呢?林莫语,他只会倾慕自己身旁那不染污渍的莲。 黑袍男人摇摇头,完全不理解读书人这些弯弯绕绕:“反正你就是看上那羽清了呗?可惜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说弃权就弃权了。” 林莫语却淡淡的笑了:“她若想利用我,我便做她掌中的剑。她若懒得搭理我,我便做她身后的盾。” 羽清眼中的伤痕和隔阂,他如何看不出,如若一年前他见到的便是如今的羽清,也只会觉得这又是一个受伤的可怜人,大概也不会有此时的想法。可是偏偏,他曾经看见过那历经磨难却一尘不染的羽清,只是一眼,却误终生。 黑袍男人面具之下的乌黑眼睛看了林莫语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再一次摇了摇头。 这羽清,有这么神奇? 第39章 灵力为刃战英杰 八进四的剩余两场都是元婴初入的势均力敌,各打的难解难分满堂喝彩。东林教的华宇飞一双铁拳大开大合,外家功夫登峰造极,最终以伤换伤打赢了没有神剑在手的天池派玄朗; 江山派的周艳芝则是王室秘密培养的刺客杀手,两只匕首锋利无比,奇门百毒得心应手,终于靠着累积的毒素拖垮了无数灵物傍身的万古商会博雅,获得了最后的晋级资格。 至此,连绝大会四强已出,没有休整的时间,马上进行半决赛。这样看来倒是没出一点力气就晋级的冰若占了便宜。 半决赛第一场,幽莲谷冰若,对东林教华宇飞。 东林教华宇飞,虽然上报的年龄是二十九岁,却是生的老气横秋。整个人精壮结实,虎虎生威。满身的肌肉盘根虬结,似乎周身都是精力,胀得要爆炸出来。 裁判一声令下比武开始,华宇飞左足一蹬,“咔嚓”一声,生生将整块大理石铺就的擂台踩出一个丈许的裂坑,一拳对空挥出连空气都震了几震,一身武功纯是刚猛的路子,竟然刚刚在擂台还留了力。 一个粗壮硬汉对决一个俊朗公子,虽然有着正邪之分,各大门派的弟子还是纷纷在心底可怜了冰若一番。若说这华宇飞能赢怕是几率不大,只是万一被他打上一拳,怕也丢了半条命去。 羽清坐在看台上,吃着白暖暖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瓜果,怎么看怎么觉得冰若今日不对劲。华宇飞虽然刚猛,却太不灵活。他们幽莲谷的各式功法又都以身法灵动闻名,冰若要对付他,只用真气足够,并不会费多少力气。可是冰若却偏偏握着连碧短剑上场,一身真气毫不外露,只凭连碧的青紫灵力对抗。 只是,连碧长剑被断碎神剑折断以后,短剑的灵力驾驭起来就越发困难。本来就是上古凶器的名号,使用这灵力怎么可能没有代价。 冰若掌控连碧双剑十年,才能在短时间内不被连碧的凶器影响神智。今日还要对决凡笙,怎么看也该暂时不用这灵力。 擂台上的冰若却不知道羽清正在想些什么。 灵力流转,此时的冰若就仿佛被碎心散碎脉重塑之前,全凭灵力维持身法,放弃一切用真气发出的剑招和掌法。身影闪动,如风如电,倏忽欺身到那华宇飞的身后,挥掌拍出。华宇飞躲闪不及,也不转身,反手便是一掌,守中带攻,意欲和冰若以硬碰硬。 冰若脚下一错,轻飘飘闪避了开,宛如一道青紫色的流光,却在华宇飞身旁转了半圈。趁着那一掌力有未逮,挥手就再次打了过去。 华宇飞丝毫不敢怠慢,真气外逼,在硬如铜壁的皮肤上形成一层护罩,也不收回击出的右掌,张嘴便是一吼,雄浑的真气透体而出,正是一招东林教嫡传绝学虎啸山鸣。 声波袭来,速度比冰若出掌还要快上几分,连碧短剑终于出手,紫光划过,直接将华宇飞击退出去。冰若眼底紫雾弥漫,已是不得不再次催动了连碧的灵力。 既然出手,断没有失误的道理。这一剑平平常常划过,却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一直将华宇飞击出场外。 华宇飞跌落擂台,倒退了几步,压制住喉头翻滚的甜腥。输给冰若是意料之中,只是昨日里分明看见冰若那两股气势合一的滔天威压,今日却只被零星紫色的妖光就击败,还是让他愤恨不已。 东林教年轻一代以他为首,本以为和凡笙也能交手几个回合,却不曾想被区区一个魔教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子就击败,面上无光,眼中愤恨,转身离去。 连绝大会诸教派不得出手,那可只到林莫语择主之前。 冰若以诡异的身法胜出,引得暗叹连连。只是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们并不知晓,在羽清面前,冰若的身法甚至不值一提。 冰若走下擂台,眼底的紫芒迟迟没有消散,远在看台的羽清眉头越皱越深。她自焚谷中走出,便因为过度使用凌月的灵力而使得自己瞳孔都隐隐变成青色,可是凌月毕竟身为万灵之祖,就算与凌月同化对羽清的影响也不大。 连碧可就不同了。 身为上古凶器,连碧本就为祸于世,被连碧同化势必失去意识难以自控,最终沦落成邪魔的下场。就算冰若百般控制,也只能减缓这个进程,而不能彻底的排除隐患。以前是没有办法,现在有了真气傍身,这连碧的灵力,自然是用的越少越好。 若哥哥,你究竟为何要冒着如此的风险,也要在如此的场面上,不肯使用自己的真气呢? 擂台的进度并没有停歇,天池派凡笙与江山派周艳芝对立场上。 凡笙剑法精妙,有如云卷雾涌,滔滔不绝。周艳芝一双匕首却舞的如鬼如魅,应变神速,云诡波谲。两人也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只是毕竟境界的差距在前,难以近身药毒用处也是不大,元婴小成的凡笙终究胜过元婴初入的周艳芝,拿到决赛的席位。 这一场打的酣畅淋漓,连围观的羽清都觉掌心发痒。眼中闪烁着星芒,她有些后悔将这比武的机会让给冰若了,凡笙剑法精妙,能够和他对决一场必然收益良多。 她自觉幽莲剑法修习的出神入化,只不过一直没能修炼出真气,才使得幽莲心法常年停滞不前。若非如此,以幽莲功法天下第一的名号,羽清自问不会输给同辈的任何一人。 裁判席上,轻摇玉扇的林莫语目光几次偏向羽清的方向。眼看凡笙实力一点点暴露,羽清眼中却没有分毫畏惧,只是充满了跃跃欲试的火焰,不禁淡淡的笑了。 他所效忠的女孩儿,本不该被世间的任何俗事拖住脚步才是。 万众瞩目的决赛终于到来,正邪两方的青年巅峰一代站在擂台之上。裁判席中,林莫语至今一言未发,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本该能决定自身所属的对决。场上的裁判也退下场来,这一场比拼自有江湖公论,不需要他多余的裁决。 “冰公子果然少年英才,以你的年纪本该前途无量,出身魔教并非你能选择,但是如若你能放下屠刀,弃暗投明,将来大好江湖未必没有你的位置。” 凡笙毕竟谦谦君子,这少年比自己小上十岁,一步一步打到这里着实让他刮目相看。动手之前,竟然忍不住劝说了一番。 可是冰若如何能领受他这“好意”!当下大笑一声,回道:“废话真多,能赢过我手中的剑再来与我谈孰暗孰明吧!” 凡笙摇摇头,自知一时半晌无法改变少年的心意,这一场比试他必定全力以赴。当下也不多言,拔剑出鞘道:“既然如此,冰公子,小心了。” 凡笙剑法纯正,耀目生光,这一剑斜刺正至,暗藏极厉害的后着。高手对决,容不得试探和躲闪,冰若也没有后退,眼中紫光弥漫,短剑反握在手,打向青岚剑的剑身。 凡笙剑锋上指,一招“落子有悔”绕过连碧的攻击,反向冰若肩头直刺,冰若矮身下移,平膀出剑,间不容发之际闪过青岚。 瞬间的交手,两人对对方的实力都有了新的认识,对剑的把握均是炉火纯青。一步错开,凡笙气运丹田,长虹经天,雄浑的真气灌注青岚剑,犹如长江浪涛,源源不绝的涌来。冰若也是不甘落后,灵力流转,连碧剑身的紫意又浓重了几分。 灵力与真气的注入,与刚刚的剑招交锋又是另一番光景。只见擂台上紫光宛若灵蛇般舞动,青岚剑的寒芒则如流星追月,一攻一防,过了一浪又是一浪。 冰若所习冰氏剑法,原本阴柔,法度肆然,奇幻无方。而凡笙一身严谨的天池剑法,中规中矩,滴水不漏,愣是让冰若没有分毫的空隙可钻。 转眼间两人缠斗已然超过两炷香的时间,在进入循环赛以来这样的僵局已是极为罕见。连碧法器在长久对敌时会不停的叠加自身的煞气,没有敌人的鲜血来汲取就只能不停的吸食冰若自身的精气,冰若眼底的紫芒愈演愈烈,面色苍白,已是极力在隐忍连碧煞气的侵袭。 青岚剑再一次架住冰若的剑锋,“当”的一响,凡笙借势后退数步,忍不住开口到:“冰公子,用出你的全力来吧,这样下去你坚持不住的。” 昨日里冰若临阵爆发,真气与灵力交织相融,铺天盖地,凡笙看在眼里。他也曾私下里做过估计,但是即使自己最佳的状态恐怕也难以对抗那样的冰若。只是今日里冰若却只有紫色的灵力一直在运转,那雄浑的真气却不知去了哪里。 没有真气就无法使用招数,他该不会觉得,只凭灵动的身法就足以击败自己吧! “你,不配!” 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冰若脚下未停,短剑挥出,“呼”的一声向凡笙斜砍过去,凡笙抽剑回防护住眉心,只觉对方太过轻敌,心中暗叹,手下却是并不犹疑,人剑合一的境界再次爆发出来。 此时此刻,凡笙的世界里,只有剑。 极致于剑,剑意滔天! 人剑合一与修真境界无关,只是用剑者对剑的掌控到达一定的层次之后才有万中无一的可能进入的极其罕见的境界。许多剑修终其一生也难以触及一二,即使是寂灭境界的高手也不例外。 而凡笙,毕竟是天池派精心培养的精英中的精英,以不到三十的年岁达到如此境界,如若没有灵器在手,此时的羽清和冰若自是远远不及。 第40章 九州青年第一人 即使有连碧法器傍身,冰若坚持不肯使用真气,也不过一个将将达到元婴境界的层次,想对决如此的凡笙,还是远远不够。 剑光与身形合一,人剑同行,冰若的身法再占不得半点优势。不过一个错步,连碧短剑挥出还没有发力,一柄冰冷的长剑就已经抵在冰若颈间。 冰若定在原地,牙齿扣紧,眼中青芒爆裂一般闪了闪,却终究控制下来,收回手中的连碧短剑。 凡笙也撤剑挥手,抱拳道:“承让。” 天池派的弟子起身欢呼!一场比试,少年少女们看的如痴如醉,最终自家的大师兄磊落获胜,年轻的弟子激动地抱住身旁的人,一齐欢呼起来。 带队的枫长老意气风发的站起身来,满面堆笑的接受着各大门派的恭贺。虽然他们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是能光明磊落的收下林莫语,自然是最好的。 满院的江湖英杰议论纷纷,唯有羽清的目光仍然在那刚刚输掉笔试的冰若身上,面色阴晴不定。 “若哥哥,他的身体一定出问题了。” 没错,即使这样的时候,羽清心中所关心的仍然是冰若的身体。虽然昨日里她和林莫语的交谈让冰若不满,虽然今天一早冰若面色就不好,但是羽清就是相信,如若冰若可以,他绝不会在这种场合和自己置气。 明知动用了真气就能够战胜凡笙,冰若还是输了,那么冰若的身体一定是出现了什么严重的问题。 今天已是十四了,是因为快要到缱绻情毒发作的日子了么?若哥哥的情毒,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么? “羽清!!你就这么信任他?”一旁的白暖暖终于看不下去。 羽清不解的转过头:“我为何不信?” 白暖暖气的跺脚,脸色涨的通红,实在是不忍羽清就这么满脸无辜的被蒙骗,终于把憋了一天的话说出来: “你心心念念他的身体,他可没有念着你!他那是吃错了药才没有真气的你懂不懂!” 羽清摇摇头,觉得自己更加迷茫了。 “你个笨蛋!七魅宗缱绻情毒,以连心断肠蛊为原料,靠少女的鲜血延缓发作,靠少女的身子解毒,但是每一个蛊,只能有一副解药! 如若中毒之人吃错了解药,三日之内,经脉闭塞,真气封闭,药石无解!所以他才只能用灵力对敌!昨天夜里,是我亲眼看见那柯怡儿走进他房间的!你懂不懂什么意思!” 白暖暖义愤填膺,羽清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小狐狸表达了什么。所以,这才是他不能使用真气的原因么…… 难怪他今天一早脸色就这样差。 羽清,她没想过要限制冰若的自由,只是在这样的时候…… “小若若,你也太让本宫失望。” 妖媚慵懒的声音传遍连绝庄园,满院的嘈杂戛然而止,众人齐齐看向擂台中央那从天而降的潇洒身影。 帝无炎。 伴随着漫天樱花花雨,帝无炎施施然从天而降,飘然的红色衣摆四散开来垂落在擂台,手中玉箫翻转,散落的长发随风舞动。 羽清的思路一时也被打断了去。 “帝无炎!你什么意思!”天池派枫长老没想到板上钉钉的事情还有变数,如若这帝无炎不顾身份以力压人,他们这一群人如何是对手? “比武呀。”帝无炎抿唇一笑,好不随意。 “这是九州青年一代的比武擂台!你自己上去算什么意思?” 被问了这一句,帝无炎的目光终于转向那天池派的带队长老,面带嗔怪的说到:“你是觉得,本宫这张脸,有三十岁那么老?” “你!”枫长老几乎被气的说不出话,可偏偏,面对这帝无炎,就算是他们天池派,也只能妄图讲理来使之让步:“你这是什么话!十年前幽莲谷羽辰天挑战江湖的时候,你就是造化境界了!” “是呀,”手中玉箫翻了个花,帝无炎仍然面带笑意,修长的睫毛缓缓眨了眨:“那年本宫刚满十九,境界不稳,不愿与他交手便认输了。” 无数人倒吸一口冷气。 年满十九,造化境界!十九岁的冰若初入元婴的境界就已然引得九州各大门派艳羡不已,而这七魅宗的帝无炎,却是在同样的年纪,就已然站在了整个九州的巅峰! 这怎么可能! 可是帝无炎就那样光明正大站在那里,那一张妖艳到危险的完美面孔,只因美的极致,便让人忘记了它所代表的真实的年纪。 这样一张毫无瑕疵的脸,说他超过了三十岁才是难以置信好吧! 羽清看着擂台中央一身红衣的帝无炎一本正经的搅局,终于明白林莫语所说那“十足的准备”究竟是什么。 之前她还感到奇怪,如若林莫语的连绝大会是为自己准备,只需要将年龄限制在二十岁,相信自己就有绝对的把握力战九州,可是林莫语却偏偏限制为三十以下,给那天池派凡笙开了后门。 此刻她终于明白,这后门哪里是为凡笙所开,分明是为了那同为二十九岁的帝无炎开设。造化境界举世不过一手之数,有帝无炎作为底牌,九州青年才俊加一起怕是都不够他一指之力,这才能真真算得上“十足的准备”。 帝无炎,帝无炎…… 羽清自嘲的笑了笑,她和帝无炎,还真是“缘分”的很。 羽清虽然只有十六岁,却已然见过许多玉树临风的男子。她的正夫流苏,如竹般雅正孤冷,一身傲骨;裁判席中的林莫语,如兰般蕙质温润,风度翩翩; 就连与她青梅竹马的冰若,也是人中龙凤,潇洒俊美,宛若精致的雏菊,素雅风逸却不失邪气。只是这帝无炎,却绝不是那梅兰竹菊中的梅花,反倒像一朵炙热的玫瑰,灼灼似火,紧簇堂皇,还带着危险的倒刺,引得无数九州少女飞蛾扑火。 而这样一个美的令人嫉妒的男人,却是力压无数门派的九州巅峰高手,名副其实的九州青年第一人。 “你既满足条件,为何一开始不来报名,现在却要搅局!”那枫长老还是不肯甘心就这样将来之不易的成果拱手让人。 “话可不能乱说,本宫第一天便问过,是否需要自报家门,可是这统计的小童,亲口说的不必。”帝无炎仍然不紧不慢,好似全不在意:“再说,本宫真从第一局打过来,你们的小崽子们,还能活下来几个?” 赤裸裸的歧视却逼得一群人无话可说。不错,如若帝无炎第一日就报名,这连绝大会根本不必开始就已经结束。 筑基、金丹、元婴、寂灭、造化,这可不是将一万等分成五份的差距,而是一、十、百、千、万都不止的鸿沟。 以造化之威面对一群筑基、金丹的小孩子,只怕呼吸之间就打死一片。 眼看各正派人士无话可说,帝无炎露出一丝又狡狯又妖艳的笑意,挥手将一直被他控制的冰若和凡笙送回看台,只身踏空向着林莫语走去。 “你可愿追随本宫?”白皙的不像男人的修长手掌伸出,帝无炎道:“你若觉得,本宫实在老了,便将比试的年纪降到二十岁以下,本宫也随你。” 远处的天池派枫长老脸色更黑。降到二十岁,这八强都只剩下幽莲谷的两人,无论如何不会到他们天池派的头上! 一袭华服的林莫语站起身,轻轻摇头,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连绝大会开始来的第一句公开的话:“愿效犬马之劳,共谋霸业。” 短短十个字,含义重大! 以“犬马”自降身份,表明只做下属,为帝无炎之令马首是瞻。以“霸业”为图谋,昭昭野心毫不遮掩,即使王室代表仍在,也敢豪言天下霸业! 这天命之子,岂是等闲? 自冰若败后,林莫语的目光再没有向羽清方向偏转半分,羽清也顾不上介意,心中烦乱,等冰若回到身前之后就转身离去。 剩下的事情已经不是她们可以参与的了。 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羽清的离开,林莫语继续站在裁判席中说着:“感谢各位江湖豪杰来参与连绝大会,比武落幕,莫语不会让诸位白来一趟。特此奉上消息一则,供诸位消遣。 前日天地异动,能够与神剑抗衡的破神法器将要现世。各位现在赶去不会耽误。破神法器现世地点:燕州,九幽迷林。” 后面发生了什么羽清已经不知。她虽然心情不佳,却也明白此时不是纠结冰若忠诚的时候。连绝大会之中或许那些名门正派还要顾忌些颜面,可林莫语选了魔教七魅宗效忠,只怕他们再不会客气什么。 原本她以为只有天池派会和他们死斗,也并不怕那区区一个寂灭境界的高手。只是第一日的情形让羽清明白,有自己这个天下第一魔教的靶子在,那正派的人完全可以不要脸的“同仇敌忾”。 并没有忘记在下注的摊位拿回自己应得的银子,羽清甚至没有再回去住处就直接离开了连城。前日她收到飞鸽传书,幽莲谷已经派人来接应自己。只是她和林莫语的约定旁人不知,这任务其实是失败,也不能指望接应的人会按时出现。 她在幽莲谷中甚至没有嫡系,哪里会有人真心实意的“接应”于她。若是焚谷修炼之前她必然又是满腔愤懑觉得自己被众人轻视,只是如今她经历这许多,却觉世事如浮云,别人看重也好,轻贱也罢,又与她何干! 第41章 无心插柳盟生死 带着冰若将功抵过而来,却因为冰若的放纵翻了更大的过错。林莫语名义上已经成了七魅宗的附庸,从帝无炎手中夺人绝无可能。至于那林莫语的话,羽清也就随便听听。 九州正派还盯着自己的神剑,羽清自然是不能就这样被追杀着回到幽莲谷去。她还丢不起那个人,手头有银子,天大地大,先拖一拖再说。 不如,就去那燕州什么九幽迷林走上一趟,林莫语最后说那话羽清也听见了,破神法器,堪比神剑的宝物,要是弄来手里,回谷也不算空手而归。反正她是魔教的人,遇见这宝物,哪有不抢的道理! 依据谷中的机密典籍记载,破神法器乃是能够克制对应的神器的无上宝物,持有破神法器的人可以完全规避神器的灵力。 不仅如此,如果有人能够将三大神族的破神法器聚齐,并且持有了三族神器,将能够强行召唤神族英灵。这世界上是否真的有神的存在不得而知,但是堂堂神剑断碎可还在自己手里。 只不过,按照典籍记载,破神法器只有在神器齐齐现世之后才会出现世间,按理说世间神剑本应该有三柄,断碎剑只是其一,剩下两柄神剑都不知沉寂在何处,九幽迷林的破神法器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那林莫语,将众人引去帝无炎所辖的燕州,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天命之子策无遗漏,整个江山的变化都在他的策划之中,运筹帷幄千里之外绝非妄言,看到他不惜以魄补魂就知道其中厉害。 羽清心中筹谋了许多,殊不知冰若现在满心就只有她自己。冰若知道自己办了多么愚蠢的事情,偏偏一点解释的借口都没有,一直跟在羽清身后忙碌的走着,连白暖暖都不再理他,有几次冰若都忍不住想叫住羽清,却终究张不开口。 走在陌生的小城,羽清一行人借着夜色打算寻个客栈歇下。白日里她们走的低调,暂时也还没有被什么势力盯上。 冰若又回到了一言不发的状态,羽清也没有主动去问话,只与白暖暖偶尔吵吵闹闹,权当身后跟着一个骡马。 现在的羽清,竟然有些想不起当年自己对冰若满心依赖的感觉了。 有一些人啊,你最需要的时候他不在,等自己终于千辛万苦的一个人熬出了头,却发现那个人好像也不是那么需要。 她一个人,潇洒放纵,了无牵挂,挺好的。 路过一个阴仄胡同,忽然,羽清听见了不平常的压抑的呼喊。 好奇心作祟,羽清向前走了几步,只看见羊肠的胡同尽头,几个夜行衣的蒙面人正在按住一个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黑衣女子满脸凄然猛烈挣扎,却仿佛被下了什么药物而没有力气,马上就要被行什么不轨之事。 羽清皱眉,握紧左拳。 “清儿!”冰若两日来第一次开口,却是一把拉住羽清的手,不让她走上前去。 羽清目光冰冷的看向冰若,仿佛并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你是要我视而不见么?”这男人的心当真是石头做的么?这样的场景也能够漠然面对? “你若出手随时可能被那些正派盯上,她与旁人的恩怨你又何必插手?” “本殿从来不是什么救世的菩萨,但也不是狼心狗肺之人。她曾不计门第出身相助于我,也没有怕被别人的恩怨牵扯。” 不错,那被几名黑衣人撕扯的女子,正是连绝庄园中曾出言相助羽清的江山派周艳芝。 或许那日里周艳芝的一句讽刺并没有对羽清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但是那敢于为了羽清与整个江湖的名门正派作对的气势,羽清记得。 周艳芝一直杀入连绝大会四强,若不是遇见凡笙未必就会落败,怎么说也是一代女中英豪,如今她无端受难,叫羽清如何撒手不管? 周艳芝的嘴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咽。在擂台上灵巧如蛇的双手被死死按在一旁,连骨头似乎都已然错位。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破几处,露出嫩白的肌肤来。一双眼睛绝望的闭紧,留下滴滴泪水。 “住手!” 直接一道青翠的灵力打过去,羽清用最猖狂的方式解决了周艳芝的困境。 几名黑衣人武功不弱,感受到一旁的危机,顷刻间放开周艳芝,各自拔出武器抵挡。 此时,周艳芝的黑衣已经被撕扯了许多,发丝凌乱,身上带了几处伤,获得自由后顾不得上下伤痕,低着头慌忙的扯住自己已经零碎的衣物,试图挡住裸露的部分。 “你是谁!敢打扰老子的好事!” 黑衣人气势汹汹走上前来,羽清大摇大摆迎面走去,手腕一翻,凌月剑出现在掌心,幽幽青芒闪耀,伴着欢快和激动的情绪。 许久不见天日,凌月剑可是憋了个够! 被手中长剑影响,隐隐青芒闪耀在羽清眼底,也不去答那黑衣人的话,只有些邪气的说道:“本殿最看不得欺男霸女,所以,死吧!” 金红色的火焰凭空燃起! 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呼喊便焚烧成灰烬! “你可知我们是…” 后面的几人惊恐万分,刚要四散逃窜,大喊着自己出身,奈何话未说完,那燃尽第一人的火焰竟然收敛成巴掌大的光团,一个闪烁便蹦到几人头顶,瞬间将几个黑衣人吞噬进去。 “废话真多,是不是每一个失败者都要先发表一番失败感言才能老老实实去死。” 空气中无数灰烬缓缓飘落,万火之灵在半空顽皮的翻了个跟头,仿佛打了个饱嗝,然后慢悠悠飘回羽清肩头。 另一边,冰若已经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衣衫不整的周艳芝身上,面无表情。幽幽的青色灵力浮在冰若周身,警惕的环伺四周。周艳芝裹着冰若的长衫,看着宛如妖邪的羽清,瞳孔中是深深的忌惮。 几名黑衣人都是金丹境界,却眨眼间被羽清消灭了干净。这从头至尾没有在连绝大会真正出手的幽莲谷羽清,究竟有着何等底蕴。 如若她对上那凡笙,未必没有胜算。 “感谢三位救命之恩。” “不谢,”收了凌月,羽清的情绪似乎还是有些不大对,眼底的青芒灼灼闪烁:“他们若是真来杀你,或许我也懒得出手。怪只怪他们白白长了人模狗样的脸,却要做畜生才做的事。” 周艳芝微微颔首,忍不住劝到:“羽姑娘,天下畜生从来就不少,我输掉比赛,被如何处理都不奇怪。这里水太深,你还是莫要牵扯了。”没等羽清答话,却又凄然笑了笑,道:“实在抱歉,怕是已经把你们牵扯了进来。” 羽清四顾一圈,并没有发现暗中有什么气息。以她凌月剑万灵之祖的感知能力,若被窥视,按理说就算寂灭境界也不应该躲过她全力探索。这周艳芝如此状况如若再遇见旁人定然无法对付,却为何还不肯借这个机会缠住能帮她的自己呢? 看见羽清疑惑的目光,周艳芝却不解释,只诚恳的继续劝到:“羽姑娘,趁着还未有高手赶来,赶快离开吧!今日之恩,艳芝永世不忘。”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这生死盟约,他日重逢,自然作效。 眼看着这女子一而再再而三推开自己,羽清也懒得多问,只走上前去,伸出左手一掌拍在周艳芝肩头,而后转身离去。 青色的灵力渗入周身经脉,将周艳芝体内淤积的毒素化解开来。这毒原本是积年累月的持续之毒,不过恰好是毁灭之毒,凌月剑创生之力融入,竟然将二十年淤积的毒素清除个干净。 等到周艳芝明白羽清这一掌的功效,泪水瞬间就弥漫了眼眶。她自幼被种下这毁灭毒蛊,每个季度都要有秘制的解药才能缓解,因此毒药在身不得不为人卖命,但今日羽清这轻飘飘一拍,却是拍去了她二十年来的枷锁。 从此刻起,她真的自由了。 毒蛊被凌月的创生灵力彻底杀死,周艳芝裹紧冰若的外衫,将两人的身影深深刻在脑海。 潇洒离去的羽清原本只是想稍稍缓解毒素给周艳芝自保的力气,却不曾想歪打正着竟然彻底解决了周艳芝的囹圄。这时候的羽清还不知道,自己这随手一拍,给将来的九州,带来了多大的变数。 小巷的阴影里,一名书生样子的男人也悄悄退开。 男人明明是缓慢的迈着步子,却以极其诡异的速度迅速回到了一方静僻的院落。消失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屋中,不久后,一个与适才书生完全不同模样的精壮汉子从屋中走出。 “殿主,一月之期未到,您……” 院子里的影众后知后觉的看见走出的男人,明显吃了一惊。 “无妨。” 来人一袭黑衣黑靴,身材高大。强壮的肌肉纹理在薄衫下若隐若现。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慢,又渗着没入深海的阴沉:“今夜就急。” 这属于他自己的身体,他每个月才可以用上十二个时辰。其余时候都要在稍有灵性的躯体中隐忍度日。他在皑皑白骨之上浴血独立,却只有这短短的一天才能做回自己,还真是讽刺。 第42章 暗夜帝王影殿现 影殿中孩童千百,有的天赋异禀,有的才智超群,却都带着各不相同的悲惨命运,从九州各地被强行搜罗。 影殿的训练几无人性,生存的几率万分渺茫,然而对于这些家道变故的孩童而言,他们根本没的选择——要么在街头被欺凌而死,要么在影殿咬碎牙齿坚持下去。 没有情感,没有思想,没有自我。所有的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孤儿,他们按照影殿所希望的方式成长起来,并且将影众的秘密永远的沉默下去。 像傀儡一样杀戮,像蛆虫一样偷生。这是每一名影众的悲剧,也是每一名影众的尊严和希望。 在那一场火焰焚尽一切的时候,他已然一无所有。却是这个地狱一般绝望的牢笼,给了他挣脱泥淖的勇气和力量。 他早已没有自我,只有影的使命和狂妄。他从地狱归来,又在牢笼中展翅,自然要背负这一切,将影的神话续写下去。 只是唯独今夜,他想任性一次,他实在是太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背负这古老命运的唯一一人。 “是,殿主。那,幽莲谷两人行踪的消息?” 影沉吟了一瞬,却还是下令到:“传”。 影殿不愧是天下第一情报组织,几大名门正派不过花费了不多的一笔开销,就真的获得了早早失去踪影的羽清等人的行踪。 想不到这三个小孩子没有快马加鞭赶回幽莲谷寻求庇佑,而是径直向着燕州而去,竟然是打了破神法器的心思。一时间几大正派也不知道是夸赞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嘲笑他们太没有自知之明。 在小镇出手后,羽清三人已然重新回到了郊野,就像最初离开幽莲谷时候一样。冰若也是习以为常就地躺卧,唯有小狐狸白暖暖百般不愿: “羽清,羽清,我们为什么要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过夜啊!”好不容易才能进城过吃吃喝喝的日子,没几天又回到了自己万分熟悉的荒郊野外,自然满心不高兴。 “这里多好,山青水秀,月朗星稀。你不觉得这月光下的睡莲很美么?”羽清倒是完全不在意这些,山谷里生活惯了,头一次来到这一望无际的原野,只觉得筋脉舒畅,心神空灵。 张开双臂,任凭习习夜风拂过自己的裙摆,四肢百穴前所未有的舒展开来。几日的郁结暂时忘记了去,心念微动,凌月在手,已随着身体的本能舞动起来。 皓月微光,袅袅仙子…… “谁!” 一道青紫色的光芒闪过,冰若已然飞身到湖畔树林的边缘。幽幽的连碧短剑横在一名黑衣男子颈间,却奇迹般的被一抹似有似无的淡红光芒拦住,失了向前的力道。 也就是在同时,冰若袖中的银铃微微颤动,本就已经卸去来势的连碧,竟然连紫色的荧光也暗了下去。 面色不动,冰若仍然冷对这突然出现的围观之人。来人的气场他非常熟悉,这几日来如影随形,却始终难寻踪迹,终于在今天趁着羽清感悟让他捉了个正着:“说!为什么一直跟踪我们?” 黑衣男子戴着阎罗的面具,剑锋在颈没有丝毫的惧色。望向湖畔的目光似乎是不舍得转向面前的冰若,又飘向他腰间的断碎剑,道:“这是你的剑?” 低沉的嗓音好似死水般的夜色,不带丝毫的波澜。 自己的连碧莫名失控,好在面前的男人似乎也没有动手的打算。冰若不动声色的撤回连碧,注视着不知底细的人:“是又如何?” 既然清儿已经将此剑送给了自己,那便是自己的了吧! 黑衣男子心中思量:断碎剑闪烁着荧荧的白光,明显是与主人相互感应的状态。想必正是这男人对自己起了杀意,才驱动了这凰族的神剑。看来自己上次的猜测不错,没想到,这天下竟真的还有玄家的人呢…… 面前的男人的目光莫名奇妙的变得柔和,冰若握紧剑柄,实在是摸不到头脑。难道他识得断碎?那便是把自己当成了玄家人?如此的状态,与玄家并不是仇敌?那他也是正派之人? 完全没理会冰若的满头问号,黑衣男子在面具之下微微一笑。既是友族,不必戒备。如今他这正邪不明的样子大概只是还未彻底觉醒 而已。 连老殿主也不肯告诉自己的,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声势浩大的凰族一夜之间竟然没落至此。天池派的玄朗他已探过虚实绝非遗族,但是有此人的存在,凰族遗族也不算是彻底没落。 “玄公子,那九幽迷林现世的正是克制断碎剑的破神法器伤情怨,我话至此,告辞。”也不拱手行礼,红光缭绕,男子便平地向后飞去,消失在夜色中。 湖畔羽清仍然在剑舞中领悟,角落里的冰若却愤懑到了谷底。这破神法器的事情看来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怎的自己竟然从未听说? 羽清很明显也知道那破神法器究竟为何物,是因为她少谷主的身份,还是因为,那驱动凌月剑的绿光? 只有灵力才能够被肉眼所见,他自身的灵力为青色,连碧双剑的灵力为紫色,羽清也能够使用源源不断的青色灵力,那么这灵力究竟是凌月给了羽清,还是羽清给了凌月? 凌月能识别所有造化境界之下的人,那么能悄无声息的跟踪自己和羽清的人,到底是何来历?他将那法器的名字告诉自己又有何用意?破神法器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说自己是玄家人,可是断碎剑明明是认羽清为主,那么羽清才应该是传说中的玄族之人,可是羽清的灵力与自己本身一样都是青色,灵力色彩相同,应该同出一脉,那么自己到底与玄家有没有关系? 但,流苏那日,又为何要叫自己商冰若?他有九条尾巴,是否真的是传说中的神族九尾狐族?他给自己的银铃为什么刚刚压制了自己的连碧短剑,他又为什么把能压制连碧的宝物给了自己? 今夜明明是十五,但是自己的缱绻情毒竟然没有发作。真气仍然被封在体内同样不得运转,是因为昨天那毒也同样封住了缱绻情毒,还是因为只要没有真气缱绻情毒就不会发作? 为什么自己最近总是充满了无尽的问题! 看来,有机会是要从那个万年狐狸那里套套话了。 打定主意,冰若看了看还在自由舞剑的羽清,从包裹里翻出一只白日买的烧鸡,去寻那小狐狸。 “别睡啦,开饭啦!” 听见冰若的声音,靠在树边的白暖暖惊诧的回头,竟看见一只香嫩可口的鸡腿。 “啊啊啊啊啊啊啊!冰若哥哥!”双手捧起鸡腿的白暖暖,已将冰若视若神明,满眼都是桃心。 “擦擦你的口水!不够我这还有。”天衣无缝的时机,冰若顺势坐在白暖暖的身边,和她靠在同一棵巨树上。“要是放火烤一下,估计会更好,都有些凉了。” “没事没事没事。”这狐狸吃鸡可能是天性,白暖暖啃得满嘴是油,整个人都精神了百倍。“好吃!棒!” 冰若一边体贴的递上绢布,一边又把剩下的大半只鸡用油纸包好,放在白暖暖身边。闭目养神,竟也觉得莫名放松了许多。 “暖暖,你可曾见过玄族的人么?” “嗯?玄族?”一个鸡腿下肚,白暖暖终于不再饿鬼一般狼吞虎咽,开始细细品起剩下的烧鸡。 “当然见过啦,清一色的帅小伙,绸衣披身,玉树临风,目若朗星,峨冠博带。简直美不胜收!只要是玄家人在的地方,定是一片祥和,国泰民安。” “我还是头一次听你说这么多四个字的词儿,看起来很是崇拜嘛。”看这狐狸这么正经,冰若忍不住调笑一番。 白暖暖倒是不介意,活了这么久,生离死别都经历千万次,什么话没听过,调戏他?冰若这没吃过猪肉也不一定见过猪跑的,可还差得远:“你以为呐?我可是个公狐狸,会习惯这样子八成是为了追帅哥来着。” “那……当时的玄家人遍布九州,却不和其他的遗族相联系的么?”冰若自然不是真的过来撩这个万年老狐狸,话题一点点带向他所希望的方向,从这傻白甜里套话,倒是方便。 “其他遗族?我活了这么久,那商族不过偶尔几个弱女子掀起丁点儿的波澜,至于所谓轩辕族,只在书上见过罢了。” 完全没注意是在被套话,白暖暖仍是吃的开心:“嘛,玄族那么厉害,一族之力便足以稳定苍生了,要别的遗族何用?” 只有弱女子么? 睁开眼看看漫天的银河,回忆着几乎模糊不清的孱弱的母亲的身影。娘,给我遗族血脉的人,可是你么? “暖暖,我记得你说灵力是带有色彩的,你可曾见过商族人的灵力是何色彩?” “你说凤族灵力?没有没有,那商族女子皆是体弱不堪,灵脉残缺,用不出灵力的。也不知道这些年来是如何将血脉传承下来的。”白暖暖回答的依旧漫不经心。 冰若眼中的银河却是渐渐模糊了。如何传承?自然是靠着隐忍背负苦痛,挣扎着生存下来的…… 在东林派那少得可怜的模糊记忆里,他没有一丝真气的母亲,有哪一刻不是小心翼翼的生活着,保护着他呢?遇见羽清之前,他的灵脉,不也是残缺不全的么? 冰若几乎确认了自己凤族遗族商族的身份,却依旧对神族之间的往事不甚清楚。不论怎样说,商族代代积弱的苦难,是羽清终结的。若不是羽清千辛万苦为自己几次三番寻来灵草神物,他的筋脉只怕永远也无法补全。 羽清,羽清,你又何止拯救了我…… 第43章 难逃追踪遇合围 深吸一口气,制止眼眶的冲动。现在的氛围难得,可不是可以随意脆弱的时候。 “欸,破神法器现世,羽清强要去抢,又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有了神剑都不知足呢!”冰若故作无奈的叹气,引诱着身边的人接下话去。 白暖暖便乖乖的接下话来,“那倒也无可厚非,毕竟现在三神剑只有断碎出世,羽清拿着那剑便是天下无敌。可要是出世的破神法器是伤情怨,那要这神剑有何意趣。” “伤情怨?可是专门克制断碎剑的那个?”这名字,刚刚那莫名奇妙的黑衣人,便是如此说的吧! 完完全全上了套,小狐狸继续给冰若进行科普:“没错啊!按说只有三神剑都出世了,克制他们的破神法器才会逐一现世,也不知道这法器是怎么了这么着急就蹦出来。” 看来破神法器应该是与神器相克的物什,那现在只有断碎剑出世的话,九幽迷林的法器还真是伤情怨的可能最大。原来神剑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么…… “明天想吃什么?我提前备了去。”心里面大概有了框架,倒也不似想象中那么困难。还是羽清说得对,抢到手,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心神放松,冰若终于吐出盘郁胸口的闷气。然后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已经迫近到身边的人群。 顾不上白暖暖答话,冰若震惊的站起来,看着不远处的白衣人群。羽清早已手持凌月剑站在众人面前孤身挺立,也不知是否看到了他和白暖暖这边的状态。 他竟然,失神至此么…… “你们逃不掉了!交出断碎,留你全尸!” 来人正是天池派玄朗。 羽清并没有回头再看冰若,只将手中凌月来来回回挽着剑花,情绪诡异的笑着问到:“就凭你,和你身后这几个小杂毛么?” “休要猖狂!我天池派绝不容许你等魔教横行于世!今夜正派合围,你们绝无生路!” “呵呵。” 听着玄朗一腔正气的陈词,羽清只觉好笑。这自称玄家人的小子,似乎从一见面就满口正道沧桑,道理占个干净。 玄家,就是靠这样统领九州的么? 并不想和玄朗废话,羽清心情很差,直接挥剑冲进人群。刚刚救下周艳芝时候她随意的动用了万火之灵,此时再要合体已然是不能。虽然这几个人她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却绝不相信天池派只来了这几人。 冰若默默走到羽清之前的位置,只注视着羽清青芒缭绕大杀四方。他体内真气还没有解封,白日里和凡笙的对决使用连碧短剑已然过度,今夜又是十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毒发,暂时,还用不到他出手。 羽清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并不废话直取玄朗而去。玄朗不过一个金丹境界,和此时驭使灵力的羽清不相上下,只是同阶之中,哪有人是羽清的敌手。 一脚踢出将玄朗踹飞出去,羽清紧随其后持剑凌空劈下。这玄朗三番两次找自己麻烦,这要是能忍下去,她就不是天下第一魔教少谷主了! “当”的一声脆响,一股强横无比的真气裹挟泛着冷光的长剑挥来,扛住羽清的当头一剑,并将羽清击退回去。 天池派,凡笙! 白日里凡笙与冰若万众瞩目之下对垒并战而胜之,将正派第一人的名气推上了巅峰。不过却因为帝无炎的强行搅局而失去了最后的战果。 说来也是因祸得福,被帝无炎以造化境界的威压死死定在擂台上之后,凡笙停滞许久的境界突然有了松动,就在帝无炎离去之后,凡笙终于突破了元婴小成,进入到元婴大成的境界。 此时再见羽清与冰若,如若两人仍然躲躲藏藏只用白日里的水准,已经不再是他一合之敌。 “天池派凡笙,携众弟子路过此地,得遇幽莲谷少谷主。特向少谷主讨要我天池派神剑断碎。”凡笙一本正经的拱手做礼,看起来无比真心实意。 冰若的连碧短剑已然处于蓄而不发的状态,只觉这天池派的弟子还真是搞笑,难不成每一个人都要这样自我介绍一番么? 前日连城冰糖糕铺子,他已经明明白白见到了羽清手里的断碎神剑,却不动声色退去。此时来索要,可是已经明白自己两人并无高手暗中相助? 倒是羽清,看见凡笙却并没有看见玄朗那般的嫌恶,竟然收了凌月剑在身后,道:“你说这话不觉可笑么?路过?我若不对玄朗下杀手,你会这么早出现?你收到的命令,难道不是等玄朗对我消耗一番之后再出手?” 凡笙一时语塞。他来到这里确实是受了长老的指令来接应玄朗,只不过长老确实没有明言玄朗此来所谓何事。 “我天池派拿回自己的神剑,就算手段不同,有何可笑?” 羽清却是继续冷笑了一声:“呵,你们的神剑?断碎剑现在在我手中认我为主听我调遣,凭什么说是你们的神剑?” “那是你从我手中夺去的!”听见羽清竟然毫不脸红将神剑据为己有,玄朗气急,冲上前来。 “就是就是!魔教妖孽狂妄不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你们配神剑认主么?” “大师兄!莫要与魔教妖孽废话了!将他们打服了他们就不敢再如此大言不惭了!” 周围一群弟子立时七嘴八舌跟上,言辞粗鲁不堪。 “哦?我从哪里夺来此剑?若不是你们无端招惹我幽莲谷沙盖城,又怎会被我夺下神剑?”面对玄朗,羽清原本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对那些低等弟子更是懒得搭理,只是凡笙在这里,羽清却总觉得,这人是讲道理的。 因为那日冰糖糕铺子,他说自己讲道理。那羽清,就好好和他讲一讲。 凡笙微微皱眉,也不动手,只挥手制止弟子的七嘴八舌,向羽清解释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沙盖城民不聊生,我天池派弟子前去是为锄奸扶弱,拯救黎民百姓。” “哈哈哈!凡笙,我敬你是条汉子,你说这话,自己不脸红么?你不如亲自去看看,沙盖城在我幽莲谷手里,半年内一改颓废之气,各行各业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 哪有奸?哪有恶?哪有黎民需要你拯救?民不聊生那是在七魅宗管辖之下的时候,敢问那个时候你天池派又在哪里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是为了拯救黎民百姓,天池派山门远在楚州北部,一路上民不聊生的城池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们又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到这小小的边陲沙盖城呢?” 羽清一字一顿,凡笙没有接话。玄朗去沙盖城的事情,他确实不知。只是听说门派内培养的玄家人初次下山历练而已。不过的确,下山历练,为何要去千里迢迢的沙盖城呢? “既然你不说,那我来告诉你吧。”见凡笙不言,羽清继续轻笑着:“因为楚州距离王庭较近,城池与王室牵扯甚多,而凉州紧邻燕州,因为我幽莲谷避世,城池多为七魅宗附属,帝无炎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这两方势力,都是你们惹不起的。 可是这精心培养的玄家人要出山问世,需要一个漂亮且有分量的磨刀石,我幽莲谷名义上为天下第一魔教,却只在九州第一次收服了城池,还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少年做了城主,自然成为你们为玄朗和神剑立威的最好的选择。 所以,你们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纵跨整个楚州和凉州来到我沙盖城,美其名曰,拯救黎民百姓。恕我直言,你们只是想捏捏软柿子结果一不小心踢到了铁板罢了!凡笙,你扪心自问,我说的可有道理?” “你这妖女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魔教作恶多端,天地不容!你们活该被通通灭杀!”一旁的小弟子听不下去,怒叱出声。 羽清却是冷哼一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明明白白告诉你吧,你们师兄弟打上沙盖城死也白死,你们此番故意拦截追杀我二人,死了,也一样是白死!” “就凭你这妖女也配说大话!凡笙师兄在此,有种你来啊!看看到时候是谁生谁死!” 小弟子胡搅蛮缠,凡笙却不是傻子,这羽清说的有理有据,他自然明白这是有道理的,只是沙盖城情况他确实不知,羽清所言毕竟只是猜测,他并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门派真的是为了所谓立威才阴差阳错丢了神剑:“毕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我天池派弟子折损数十,都是在你们手上。余下人都口口声声说你们荒淫无度,以力压人。” “以力压人?你们带着神剑来招惹我们,就不是想以力压人?而我幽莲谷,被人打上门来欺负,连自卫都有错了?与你们不同路的,便是荒淫无度?你是不是也要说,我们魔教妖人都是吸人脑髓,食人血肉?” 凡笙犹疑不定。他不是第一次和羽清接触,自觉对羽清有一番认识,这魔教少谷主不像是胡搅蛮缠之人。只是他从小在天池派长大,自然更愿意相信他的门派,此刻心中疑惑甚多,却很明显无法得到一个真相: “沙盖城一战各有因果,确实可能尚有隐情,只要你们还回神剑,随我回天池派向诸位长老解释清楚,我等自然不会再为难于你。” “凡笙啊凡笙,没了武器,身陷敌穴,你真的相信我二人还有命活着出来?我羽清敢说自己光明磊落!可你们天池派敢么?你敢说说若哥哥的真气为何会在决赛前夜被封住么?扪心自问,你能够胜过完全状态下的若哥哥么?” 羽清的凌月剑已经重新回到掌心,泛起荧荧的青芒:“我是真真不知,你是如自己嘴里说的那般相信着所谓公道和正义,还是道貌岸然到连自己都欺骗了去。” “连绝大会我从未…”又是一句话戳到了痛处,连绝大会决赛之日的确幽莲谷出场的冰若未尽全力,原来竟然是被封住了真气么?可是凡笙自问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刚要自证,便被羽清打断。 “够了!多说无益,成王败寇。”一番解释过后,羽清的情绪却似乎比刚才更糟,手中凌月剑黑雾缠绕,竟然将青芒染成墨绿。天选之赛之后,冰若都已经许久不曾看见这样的羽清。 眼看羽清不愿再辩,凡笙自知劝说无用,心中虽有犹疑,却不是计较的时候,既然羽清亮剑,只好也拿起自己的青岚剑来,道:“既然如此,刀剑无眼,在下将强攻下盘,带少谷主回山门请罪,一应是非定有公论,少谷主可小心了。” 冰若就要一齐上前,却羽清抬手拦住。凡笙明显有了新的进境,难不成清儿要一人动手么?冰若皱了眉头,握紧连碧短剑,只等着稍稍一出变故强行插手。 大概只有涉及羽清的生死关头,他才能稍稍拿出一些果断来。 顷刻间羽清和凡笙已经缠斗在一起。那凡笙真的如所说一般只是强攻羽清的下路,剑法凌厉,正气浩然。然而羽清的剑法却很乱,可以看出剑的主人此刻心境大概是差到了极点。 冰若低下头,心中纷乱。看来她还是看见自己和白暖暖坐在一起了……不过既然此刻会愤怒,是不是代表她还是有一些介意的呢? 落叶四起,凡笙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青岚剑上,星光璀璨,似乎也带了灵力,挥洒之间,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以一剑破万法之势,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刺向羽清。 然而赫赫有名的幽莲剑法又岂可轻视。羽清莲步生风,凌月回转,墨绿色的灵力长龙一般绕上凡笙的长剑。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只等凡笙下落,便会带着毁天灭地之力席卷而上! 凡笙脚步一溜,凌空倒翻,让过羽清的灵力。真气急转,一招凌云剑法劈空而降。那一瞬间凡笙再次人剑合一,数百剑影向着羽清当头洒下。 这一招看似平常,然而羽清周围五丈之内已然全全笼罩在剑气之下!此招势如破竹,甚至比那云山派宫尚雪的百浪叠剑更是强上数分,无论如何闪避,羽清已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第44章 再战凡笙搏强敌 冰若这一边却已然被天池派其余弟子缠斗在中央,冰氏剑法奇幻,又仗着连碧的灵力,他虽不至受伤,但被玄朗为首的天池弟子结结实实困在天辰已未阵中的他却完全无法抽身相助羽清。 羽清本已出招刺向凡笙下坠的方向,前力尽失,后力未继,如何想到那凡笙竟能在空中二次发力撤去。身形难动,急刺的长剑却陡然转向,向上而去,一招莲破惊天倾尽灵力舞出,幽莲剑法无上绝学再次现世,生生迎向凡笙四坠的剑光。 剑锋相迎,火星四溅! 强大的波动将不远处天池弟子的阵法生生冲散! 在凡笙的惊愕中,被波动压向地面的羽清已然弹身而起,再次纠缠上来。剑光乱舞,白影与绿影缠斗在一起。旁人只闻其声,已然看不见二人的身影,剑快至极! 羽清越打越慌,越打越急。凌月剑已经透支了全部的灵力却不过勉强和只在强攻自己下盘的男人打成平手!十三岁任少谷主以来,她还从未焦灼至此! 心慌意乱,剑下分神,羽清简直逼着凡笙一起失了章法。错手间凡笙的长剑猛然刺向羽清腰间,羽清却已然习惯不去放手上盘,霎时间血珠飞溅! 长剑穿腹,羽清浮空之力褪尽,应声坠地。 “姑娘,在下……”凡笙也慌了阵脚。他本已言明只攻下盘,适才实在是剑法慌乱导致误伤羽清,此刻已收了剑,正待查看羽清的伤势。 却不想倒地的羽清并没有想象中的脆弱,她自认实力幽莲谷第二,此刻背负的又怎是自己的脸面!一招幽莲掠影抽身而去,剑锋拄地,站起身来。 天知道,这样危急的关头,羽清脑海里所想的,竟然是四年前在幽草毕业考核上,冰若为了给凌月剑渡去生机,那自残的九剑。 九剑,十八洞。长剑穿身而过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的么… 就在这一瞬间,羽清一直纷乱的心,突然间静了下来。 以她的实力本不应该在凡笙面前输的如此狼狈,只是冰若和别人意味不明的亲近扰乱了她的心绪,乱了的心境自然只能用处凌乱的剑招,没办法静下来就只能不计后果的拼命输出灵力。 但就在这一瞬,羽清的脑海,终于静了。 所剩不多的灵力一点点捋顺,不再毫无章法的浪费下去。羽清的心思无比通透,这一场比试,她不能输。 不过是一名天池弟子,如果自己连这都对付不了,如果出谷的第一架就大败而归,还有何颜面再回谷中去!又有何颜面再拿起这凌月剑!又…有何颜面,去质问冰若的想法… 若哥哥,你和那柯怡儿,和那狐狸,到底是什么关系…… 凌月剑突然间在手中挣扎,却被羽清死死握在手里。这剑已经警告过自己无数次,绝不能再次动用邪神的力量。邪神之力与凌月创生灵力相克,上次爆发之后凌月的创生之力已然削弱了九成,昔日里甚至能够重塑心脏,此刻却连羽清腰上的伤口都无法瞬间愈合。如若再次与邪神一魄融合,只怕创生之力便再不能用。 但是此刻的羽清,哪里顾得上后果。 此役若败,何谈未来? 最后一丝绿色褪尽,凌月剑化作通透的墨黑。浓重的黑雾漫上羽清的眼眶。凡笙甚至来不及阻拦,身前羽清黑雾一闪,已然剑锋一般刺入这边乱战的阵营。 冰若手中的连碧短剑急速的颤动呼应,张开青色的结界保护着主人,不过只是一瞬,冰若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羽清已然在人群外立定,手腕一闪荧光,凌月剑已然变回了墨绿的剑身。 而身后的十几名天池弟子们,除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离的玄朗,却已然全体倒在地上被斩断手脚筋脉!连为首的凡笙也被击倒在地失去意识,只不过并没有被羽清斩断筋脉。 一击之威,恐怖如斯! 冰若终于知道自己昏迷而错过的,那天选之赛最后一役,羽清是如何取胜。 口鼻都流出鲜血,羽清紧随凡笙之后倒在地上。凌月剑重新化作手链回到左腕,却变成奇异的墨绿之色。 飞身上去接住昏倒的羽清,冰若的脑袋还是有点不听使唤。这一系列的变故让他一片混沌,这爆发的力量究竟来源于什么,为何竟然与当年自己黑化的力量如此相似?羽清对凌月剑的控制向来很好,今天怎会突然被凌月剑反噬? 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凡笙,冰若也懒得去管,既然羽清留他性命,他也不会去画蛇添足,只抱起不断流血的羽清飞快的离开现场。 只不过,明明所有的天池门人都已经被羽清击倒,冰若也已然用最快的速度带着羽清撤离,却依然没能摆脱不知从什么时候跟上来的追兵。 与天池派弟子不同,新的追兵皆是一袭黑衣,面具遮面,看不出是哪个门派。按理说正派弟子应该不屑于做这藏头露尾的事,但是冰若也想不出除了那些所谓名门正派,还有谁要这般追杀羽清。 逃亡了一夜一天,他们二人没有骑马,此刻羽清又被凌月剑反噬陷入昏迷。要不是肩头化作狐狸本体的白暖暖时不时补给冰若一些灵力,他真气不能动用,凭着连碧的灵力过度消耗,早已无法架起轻功来。 这些黑衣人似乎对冰若很是了解。他们清楚的知道冰若无法运用腰间的断碎剑,连碧短剑又只有左手短距离内能用,所以不得不用右手抱起羽清。 被怀中的羽清限制了身形的冰若,整个右身门户大开,面对如此数量的敌人,没有把握一击得胜杀掉所有人,就只能不停的逃命。 体内的灵力一点点燃烧殆尽,浑身的筋脉都泛起焦灼的疼痛。七月十五已经过去了一整天可是他仍然没有喝下羽清的血解毒,分分钟都有可能情毒发作倒下去。 可是身后的追兵穷追不舍,一旦自己倒下,再无回天之力。 此刻冰若孤立无援,一天一夜不进滴水,能够坚持的时间已经不多,与其坐以待毙,干脆放手一搏! 打定主意,一直疾行的冰若突然右脚向前撑地画了一个圆圈转过身来。却不想肩头的白暖暖一个不小心直接化作皮球弹了出去,在地上滚去很远。 “喂!你你你你你!”滴溜溜的爬起来的白色毛球张嘴就喊。 然而没给白暖暖抱怨的机会,冰若已然将怀中羽清放在距离白暖暖不远的地上,解下腰间的断碎剑插在一旁,道:“断碎剑在清儿手里发过光,遇到危险的话强行打灵力进去,说不定会保护你们。” 他要对付的敌人不知底细,既然破釜沉舟,就不能有任何顾虑。 转过身的冰若走向林间的空地,左手横在胸前,连碧短剑再次泛起青紫色的荧光来,他的灵力所剩无多,不如就陪他们痛快一场! 一直紧追不舍的黑衣人们也走上前来,围住冰若。众人皆是全身戒备,连空气都似乎凝结了起来。 淡淡的青色荧光渗出冰若的全身,嘴角一勾,冰若短刃挥动,闪电般的冲进人群。 大战一触即发! 侧身闪过一人迎面劈下的砍刀,挑飞一人腰间突刺的长剑,回身一脚正面踹上一人的面门,冰若的招式又快又狠,连碧短剑斜向一挑,划向一人的颈间。 然而黑衣人们个个都有精湛的刀法技艺和矫健绝伦的身手。又怎会轻易败下阵来。被胁迫的人只是轻轻一跃便脱离了险境,立时抽刀劈回。 架开黑衣人又快又狠的刀锋,冰若的足跟几乎踏进泥土。看来不交代一些真本事,是过不去今天这关了。 周身的灵力注入连碧,那短剑的幽幽紫光愈发强盛了一些。羽清的案例在先,大敌当前,可不是失神被反噬的时候。他的思想很清楚,他要坚持下去,他的任务,是守护。 撕杀再次开始,黑暗中只见青芒挥动,迸射出夺目的凶光,每一次连碧的青紫色光芒一闪,都有皮肉撕碎的声音相伴。漫天的血花,四下飞溅。 当然这血绝不仅仅是黑衣人的。冰若的灵力早已到了耗尽的边缘,强撑到此刻已然是奇迹。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虽然成功击杀数名黑衣人,自己身上却也早已伤痕累累。 气息一顿,脚力虚浮,再无法闪过眼前为首黑衣人逼人的雕花长刀。只得举起短剑迎击上去。 挥刀的黑衣人真气雄浑的可怕,冰若被震得虎口发麻,喷出一口鲜血来。数柄长刀立刻追击而去,眼看就要刺穿冰若的胸膛。 霎时间,一道耀眼的白光闪烁在半空。众人皆被强光刺痛眼睛。等到伴着淡淡月光的视野再次映入冰若的眼帘,刚刚已经迫近身前无力抵挡的长刀已然被尽数折断。 “没有本殿在,你还真是什么都干不成啊。”散发着墨绿光芒的凌月剑已然回到了羽清手里,此时再一次被当做拐杖一般住在地上。羽清又接连呕了两口血,才稍稍平缓气息看向飘在冰若正上方的已然不再发光的断碎剑,说: “把力量,借给他吧!” 第45章 追兵又现置死地 呼应一般,断碎剑在半空飞速旋转起来,强盛的光柱垂直打下照在冰若的身上。冰若沐浴在白光之中,只觉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四肢百穴涌现,眼前的视野一片澄明。 右手上举,接下徐徐下坠的断碎,双剑合璧,终于将完整的冰氏剑法使用了出来。 远处的影急急扬手制止手下影众的动作。刚刚还以为那玄家人已经力尽,刚要出手相助,不知怎的一直不见身影的断碎剑却凌空飞来,瞬间扭转了战局。 看来遗族的人自有天定的命数,又岂是区区凡人就能够绞杀。 “撤。” 这里,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波涛汹涌的灵力挥洒向人群,冰若身形巧捷万端,双剑气吞山河,不过须臾,已是将数十名黑衣人绞杀殆尽。唯独剩下那用着雕花长刀的黑衣人堪堪抵挡了剑招,脱逃而去。 “流苏哥哥,我们真的不要帮助他们么?” 另一侧不远处,大树的树枝上,看起来有八九岁的小女孩扭过头,问身后粗布麻衣的十几岁的男孩子。男孩子顺势揉了揉女孩儿软软的长发,摇头道:“不需要的哟,他们俩还不至于如此就倒下呢……就算,还有那批人的存在。” 说话人冰蓝的双眸注视着远处自争斗开始就纹丝不动的白暖暖,瞳孔内翻滚着比天空更耀眼的冰蓝。 “咱们也撤吧。” 断碎剑的光芒终于消散,冰若的灵力已经消耗的一干二净,身体疲惫的几乎虚脱。盯着满地的尸骸好一会,终究没有去摘下尸体蒙面的黑纱。 “我还以为,我赢了你就会倒下。”收起连碧,冰若走回羽清身边。 “男宠如此不让人省心,本殿哪里敢轻易倒下?”羽清站直身体,擦擦嘴角。这一段时间她进境很大,邪神一魄附体一瞬后,虽然再次失去意识,却没有将她身体伤个彻底。 手中的凌月已经稳定了下来,只不过染上一层墨色,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褪去。腰间的伤其实不是很重,只是和附体邪神一魄的后遗症纠结在一起,还是让她虚弱的很。 看着羽清已经控制好凌月剑,冰若忍了又忍,终究没有说出心中的话,只向前拾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心大到睡着了的小狐狸,故作轻松地走着。“走吧,天要亮了,回城里找家客栈沐浴去。” “是谷中的人吧。”身后的羽清突然开口。 冰若的脚步顿住。 没错,那雕花的长刀他何其眼熟。那是幽莲谷第一堂主鲁马的兵刃。 冰若没有答话,羽清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死寂的沉默在空旷的土地上蔓延。虽然早知道自己在谷中不怎么受到待见,这次的任务也确实没有完成,但是,将接应变成追杀这种事…… “最好祈祷让我别当上谷主吧,不然他们都得死。” 轻笑着打破令人窒息的氛围,羽清收起凌月剑,强撑着身体的虚弱,追上冰若道:“到时候你可帮我?” 看着一脸轻松的羽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明媚笑脸,冰若也挥去弥漫内心的氤氲:“当然。” 别说这无聊的暗杀,哪怕无涯地狱,我也陪你去闯。 透过层层的树林,远处的旭日冒出第一缕柔柔的阳光,暖暖的洒在比肩而行的两人身上。 渲染着朝阳光辉的冰若目光无比坚定,羽清看着那早已刻进心底的容颜,心中一松,竟然整个人软倒了下去。 “清儿!”冰若没想到羽清还是伤的如此之重,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接住倒地的羽清。 羽清躺在冰若怀中,看着冰若的脸,忽然说到:“若哥哥,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冰若一愣,似乎没想到羽清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羽清心中微凉,忍不住咳了咳,竟然又吐出一口血来,虚弱的说着:“若哥哥,你知道么?缱绻情毒如果用错了解药,会导致真气封闭,三天之内,不得动用。” 冰若诧异,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羽清话外的意思。他所中的缱绻情毒,以羽清为解药,她说自己用错了解药,可是在说那柯怡儿?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冰若急急出口,却被一旁的小狐狸抢了先:“你胡说!那晚我眼睁睁看着柯怡儿进去你的房间的!” “我…”一时间冰若有些慌乱,他没想到羽清一直以来的恼怒竟然是因为这个,再顾不得羞耻,连忙和盘托出: “那一晚柯怡儿确实进了我的房间,我情毒正发作,没有意识,误把她当成了你,这才没有驱赶,可是她一开口说话我就清醒了,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的真气是因为她投放的迷香才封闭的与情毒无关。” “她假装是我,你没有意识,却因为一句话就确定她不是我?”羽清仍然是很虚弱,心中却升起淡淡的欣喜来。 “是,因为清儿你绝不可能对我说出那句话来,所以瞬间我就找回理智了。” “这倒是奇了,她说了什么我绝不会说?” 冰若顿了顿,却怕羽清误会更深,终于还是说:“她说,喜欢我。” 羽清咳了咳,调笑到:“我怎么就绝不会说了,若哥哥,我…”话到嘴边,却生生顿住。 明明应该是很容易就出口的字眼,只是那几个字到了喉咙,羽清眼中却突然间弥漫起刺目的红色,那一日被她自己扯下飘落的嫁衣,充斥着视野,最终融化成血。 她,还真的说不出那一句话。 将羽清的一切看在眼里,冰若低下头,藏起眼中的落寞。岔开话题到:“先找个地方为你疗伤吧。” “没有时间疗伤了,若哥哥。”羽清习惯性的轻笑起来,右手在自己受伤的腰间抹了抹,带着鲜血堵住冰若的嘴。 冰若不解羽清的意思,却还是顺从的张开嘴舔了舔羽清的掌心,获取这个月已经迟到了两天的解药。 掌心温热的触感传来,羽清笑着看着毫不设防的冰若,将被自己禁锢许久的那邪神一魄也送入冰若的身体。 喜欢二字其实并无意义,若哥哥,他总是相信自己的。 “你灵力已经耗尽,想办法撤离,不要拖累我。”翠绿的灵力重新在筋脉流转,羽清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从冰若怀中站起身来:“这张底牌,还是放在你那里。” 然后,没等冰若回应,羽清便拔出断碎剑插在冰若面前,生生构建一个灵障将冰若包裹起来,带着一贯的浅笑,唤出凌月剑,转身向前走去。 “遮遮掩掩了那么久,这好戏还没看够么?” 被关在灵障中的冰若震惊的睁大眼,看着从林中走出的白衣老者。 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探查到,这周围,竟然还有一波追兵在。 天池派,枫长老。 “不愧是名门正派,打了小的来的大的,打了大的来了老的,好一个正气凛然。”毫不留情的讽刺着来人,羽清已经不计后果的强行将自身伤势压了下去。 这枫长老可是天池派连绝大会的带队长老,和凡笙早已不是一辈,自然也不是她能够抗衡的。 如若是完好的状态,就算他和凡笙在一起,羽清也自信能够凭借莲影身法全身而退。只是面对凡笙时候一时赌气去硬拼招数,导致自己受伤还动用了邪神一魄,而后被自家的对头追杀这许久,再遇上这寂灭大成的枫无忘,她和冰若,已经没有逃离的能力了。 想来也是,天池派算计这么久,终于将自己堵在这里,哪里会那么轻松让自己脱困呢。 只不过,虽然她逃不掉了,但是谁要是以为能够轻轻松松拿捏了她,可是要做好撞上铁板的打算。 “交出断碎,留你全尸。”枫无忘纵横江湖数十年,怎会被一个小辈的言语乱了分寸。 羽清却是无所谓的笑笑:“那玄朗是你的徒儿吧?我记得前两天他也是这样和我说的,那么现在,他可还好?” 其实羽清并不知道玄朗什么时候退走,也不知道玄朗如何,不过既然没有站在这枫无忘身后,想必也不会很好吧。 “小辈,你找死!”果然被戳到了痛处,他精心培育的弟子出师未捷就是因着这两人,此时更是不知生死,枫无忘怒火冲天,寂灭大成的威压倏的释放出来。 真气威压铺天盖地,羽清原本就伤重,被这威压一激,立时吐出一口血来。体内灵力紊乱,身形摇摇欲坠。 身后的冰若几乎急的发疯,羽清刚刚都站不住却还要一个人面对枫无忘,他根本就不知道为何。她用断碎把自己关在这里,难道她死了,自己还有活路么?那么为什么不能让他们一起面对! 羽清却不知道冰若在想些什么,伤势进一步加重,脸色已经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竟然还一步一步向着那枫无忘走过去,脸上的笑意十分明艳,眼底深处,一抹疯狂闪烁不断。 “你当真觉得,我对付不了你?” 眼看着羽清已经摇摇欲坠还要嘴硬,枫无忘仿佛看戏一般冷哼起来:“无知小儿,你根本不知道寂灭和元婴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在我眼里你就仿佛是井底的那只癞蛤蟆,再怎么扑腾也不过添个乐子而已。” “我是癞蛤蟆,你那玄家的徒儿岂不是连癞蛤蟆也不如,堂堂天池派长老,竟然教出如此弟子,真真为你汗颜。” 羽清似乎在故意用言语激怒枫无忘,借着枫无忘的自负和高傲,一点点向前走,说着:“你或许不知,我十五岁时曾与帝无炎当面对峙,那可是连动都动不了一下,境界威压有多么可怕我早已见过,那一次死里逃生,我就在想,我绝不能放任如此现象再一次出现。” “你以为,你能做的了什么?”完全是在享受猫捉耗子的快感,枫无忘根本不屑于后退,只等着羽清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终于走到了丈许的范围,羽清咧嘴一笑,青芒闪动,仅剩的灵力包裹双手,左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晶蓝的圆球,右手却是一团金色的火焰。 正是万年玄冰髓和无形火玉! 两大神物都是用凌月剑的灵力隔绝在掌心中,泛着澎湃的力量荧荧闪动。一边是极寒,另一边却是极致的热烈,那恐怖的温度互相僵持,连枫无忘眉目间都染上一丝惊骇的情绪。 “我也想看看,自己能够做的了什么。” 第46章 毁灭一击入雷海 当然不会给枫无忘打断的机会,下一刻,灵力推出,将两大神物在空中交汇在一起向枫无忘抛去,羽清撤去隔绝神物的灵力,笑得万分邪气! 轰鸣的爆炸骤然爆发! 羽清瞬间被爆炸的巨浪掀飞出去,当然,正在爆炸中心的枫无忘只有更惨。为了避免另生枝节,他甚至没有叫门派弟子同行,只是孤身一人来拦截羽清。 他知道魔教的人不会简单,也没有随意托大,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谨慎,直到两人耗尽底牌才现身,却如何想到,羽清还有如此的力量! 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唯有被断碎守护的冰若没有受到波及。这可是两大绝不会相融的神物的碰撞,虽说只有一点,其威力又怎能小觑! 羽清硬是凭着一口恶气才没有昏迷过去,凭着自己万灵之主的体质,对神物的伤害有着极大的豁免,羽清还是浑身上下伤痕无数,前所未有的狼狈不堪。 但是,事与愿违,就在羽清艰难的爬起身的时候,却看见深坑的另一端,那天池派的枫无忘,虽然也是满身污泥,伤痕累累,却依然站了起来。 “小辈,今日我必叫你生不如死!” 枫无忘从未想过,寂灭大成的自己竟然会在一个十几岁小丫头手上吃如此大的亏!如若不是他身上还有一件灵宝护体,只怕现在已经被炸成了碎片! 就算灵宝粉碎护住自己,他也落下了五劳七伤,不知道多久才能够休养回来,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进入下一个境界! 都是这个该死的小辈! 再也没有任何隐藏,枫无忘鼓起全部的真气突袭而来。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只要现在击杀羽清夺回断碎,一切也还是值得的! 眼看着枫无忘再一次冲过来,羽清没有一点恐慌。 她是个不服输的人,从来都是。 天池长老又怎样?寂灭境界又怎样?就算是死,她也要让对方见识到她的力量! 满身的血液仿佛在燃烧,在为那不屈顽强的战意燃烧! 那眼中,分明是浓烈如火的,玉石俱焚一般的疯狂! “我早说过,这一招,可是为造化境界的帝无炎准备的。” 万火之灵附体! 没错,距离上一次万火之灵的附体早已过了十二个时辰,羽清她,还有着最后的底牌! 体内的灵力早已失控,万火之灵再一次如最初一般,以熊熊火焰的形式直接将羽清整个人点燃。就在这滔天的火焰中,羽清左右掌心再次浮现两物,左手还是那万年玄冰髓,右手,却是之前在这枫无忘的儿子手中换来的,另一大神物,雷海晶岩! 这片刻的时间,枫无忘已经冲到羽清身前,而就在他长剑刺穿羽清的同时,羽清抬起两只手,向着自己身上按去! 一份不受控制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羽清身上炸响开来! 无形火玉由万火之灵灼烧而成,那么万火之灵作为本体,自然有着比神物更强大千百倍的力量! 既然两大神物碰撞的力量还不够,那么羽清,就以自己为火药,让三大神物碰撞在一起! 霎时间天地色变! 毁灭的能量扩散而出,连空气都震荡起肉眼可见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万物化为栀粉! 连空中的云都被震荡消散! “不!!!” 冰若撕心裂肺的喊出! 连声音和光都泯灭成虚无,以羽清为中心,一个巨大的紫黑色漩涡凭空出现,将一切搅碎吞噬。断碎剑生抗这一场爆炸之后也沉寂下去,灵障自动消失。 冰若看着羽清消失的漩涡,几乎是片刻都没有犹豫,便拔起地上的断碎冲上前去。他决不允许羽清就这样死去,不管她被吞噬到了哪里,他都一定会在她身边! 毫无抵抗的,冰若也被巨大的漩涡吞噬! 直到数个时辰过后,这方天地才恢复平常。林间的飞鸟再次成片的飞起,夕阳静谧,彩霞漫天,唯有那宽达数十丈的巨大深坑,昭示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羽清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被撕碎了一般。 从没有像先前那一刻那样觉得距离死亡如此之近,羽清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整个人的生理机能终于重新运转起来。 全身剧痛,那种仿佛是被掰开揉碎了的感觉让她连灵魂都在微微颤抖,来自四肢百穴乃至五脏六腑的剧痛传遍全身,但是此刻的羽清,却咧开了一个明艳的笑。 是她赢了。 在她拥有意识的最后一刻,她亲眼看见那天池派的枫无忘,就在他面前,被剧烈的爆炸生生撕扯成碎片。 而她,终究是凭着万灵之主的体质,劫后余生。 “铃铃~” 手腕的青铃急促的婴宁起来,却并没有化作凌月剑的本体,也没有供给灵力给羽清。 此时此刻的羽清,浑身上下一丝灵力也没有,真气更是从小就没能修炼出来,真真和普通人一样。再一次附体了邪神一魄之后,凌月剑的创生之力也被封住不得使用,羽清的身体千疮百孔,却无法再自行愈合。只能一点一点的,带着她的生机,流失下去。 “怎么了?这是哪里?”确定自己生还之后羽清终于有兴趣看看自己身在何处,虽然痛的难以移动,却还是能看出自己似乎是在一片白茫茫的云朵之上。 这种感觉让羽清十分诧异,这个莫名的空间似乎不是她们交战的那个森林,而是带着天然的充沛灵力。 凌月剑与羽清心意相通,将意识传递过来:“无垠雷海。” 羽清心中一动。 在换取雷海晶岩的时候,她确实是打算通过雷海晶岩前往无垠雷海,去寻找那万雷之灵。只不过就这么简单,她就成功了? “哪里简单!”凌月剑急的要发疯,恨不得亲自骂羽清一通:“九死一生你懂不懂!怎么敢这么做!你看看那云彩下面都是什么!” 羽清忍着浑身的剧痛,艰难的翻过身,看向云朵的下面。 云层之下,是一片浩瀚的空间,光线暗沉,到处都是充斥着一股极其狂暴的天地灵气。电闪雷鸣,无数道雷霆铺天盖地的划过天际,然后轰隆隆的降临下去。 空间之下,是一片浩瀚的紫色汪洋,翻滚着滔滔巨浪,与天地中的雷霆互相呼应,狂暴无常。 半空中飘荡着蒙蒙细雨,羽清向云层之下伸出手掌,任由那些细雨落到她的掌心,当即便是哆嗦了一下。原来那细雨竟然都是由雷霆之力凝聚而成,落到人身体上,带来细微的刺痛以及酥麻之感。 现在她明白了,连雨都是雷霆所凝,想必那下方的浩瀚汪洋,便是所谓的“无垠雷海”了吧! 以雷霆之力凝聚的海洋!不愧是连寂灭境界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地,雷海晶岩生长在这汪洋之下,难怪如此珍贵。 “无所谓了,结果是好的不就得了?凌月,你能联系到万雷之灵么?”看着下方的雷海,羽清有些蠢蠢欲动。这无垠雷海看起来比无垠火域狂暴的多,想必万雷之灵的威力也只会更强。 凌月剑似乎早已拿羽清没有办法,只好偃旗息鼓,病恹恹的回应着:“能联系,但是我不完整,没办法让它顺服。” “叫它出来吧!既然来了,不试一试如何甘心?” 青铃似乎是犹豫了一小下,却终究不敢违背羽清,泛起荧荧的青光来。 不多时,云朵之上,一团紫色的火焰聚拢而来,并不是如万火之灵一般真正的火团,而是熊熊燃烧着四散的雷束。 不仅如此,这万雷之灵,还有一对儿雷电凝聚的小手出来。 “噼啪!” 紫色的雷团打了个爆闪,向羽清咿咿呀呀的比划起来。 还没有收服的万雷之灵并不能和羽清心意相通,但是奇怪的是,羽清竟然能够明白它那乱七八糟的手语。 “你是说,是你把我拉进这无垠雷海的?” 雷团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炫耀的肯定着。 “那你可知,我身旁不远的男人在哪里?”冰若被她用断碎护在一旁,可谁知是否真的扛得住如此的威力。 那雷团短短的小手凌空一点,云朵竟然浮起围成一个画面。画面里,白茫茫的云团上昏睡着一个面容俊朗的少年,衣衫并没有分毫不整,手中还攥着断碎神剑,看起来并没有受到爆炸的损伤。 “既然如此,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可愿意认我为主?” 雷团一双小手连连挥舞,向羽清解释着。 “你是说,只有我通过无垠雷海的淬炼,才能够认我为主?” 半空的雷团连忙点头。 “不行!”没等羽清反应,一旁的凌月却是不干了:“不行的羽清,不行的!你还不完整,经不住雷海淬体!” 羽清笑嘻嘻的爬起来,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连碧不完整,你不完整,现在连我都不完整了,这世界还有没有完整的东西啊!” 不给凌月抗议的机会,羽清转向万雷之灵,道:“如果我出不来,将那男人放出这片空间吧。”说完,闭了眼,直接向后躺去! 没有再多问一句,羽清便从云朵之上直接跳下雷海! 凌月慌乱的声音没能再传进羽清的耳朵,它几乎是崩溃的说着:“不完整的,都不完整的,神界破碎了之后,一切都不完整了。” 第47章 道心有误寻真相 轰轰! 当羽清穿过那扭曲的天地空间时,无数的雷束追随而来,在她身后,轰隆隆的雷鸣声,铺天盖地的响彻而起。 天地之间,雷霆肆虐,无数道雷柱疯狂的从雷云之中倾泻而下,犹如银蟒撕裂夜空,拼命地的对着入侵雷海的那道身影爆轰而去。 扑通一声坠入雷海,羽清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刺痛在身体表面散发出来,耀眼的雷光霎时间在周身汇集,雷弧跳跃,不断的对着羽清体内涌去。 一时间乌云翻滚,天边的云朵都变了色,犹如末日一般。巨大的雷霆屏障,贯穿了天地,巨大的雷弧在其上跳跃,释放着惊人的灵力波动,仿佛连空间都是为之扭曲。 坠入雷海的羽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以为自己对这雷海的力量已经有了足够的估计,一时间竟然还是被巨大的痛楚袭的几近崩溃。 她曾经经历过无垠火域的淬体,那是将人活活烧死般的炙痛和绝望,但是这无垠雷海,却是更狂暴,更直接,更加波涛汹涌。 雷海中的银狐,游走在羽清的身体表面,顺着皮肤的无数毛孔涌入她的身体,细微的吱吱声响起,那是雷霆之力流过肌肉,流过筋脉的声音。 难以忍受的剧痛伴随着淡淡的酥麻在体内蔓延开来,羽清连咬紧牙关都做不到,只仿佛一叶扁舟一般在雷浪中随波逐流,连呼吸似乎都忘记,唯有那泛着青光的眸子中,充满着不服输的坚毅,无可撼动。 痛么? 痛。 痛的五脏六腑都抽搐变形,痛的每一寸筋脉都在疯狂地颤动。 但是,这痛,有她在幽天宫大殿上被众人针对,她的父亲却板着脸告诫她不要撒娇耍赖那样痛么? 这痛,有她在天选之赛被所有盟友背叛,第一次让她萌动的男人将长剑刺穿她胸膛那样痛么? 这痛,又有她满心欢喜的穿起嫁衣,却被她从小到大依赖信任从未怀疑过的冰若拒之门外那样痛么? 呵呵,没有的。 她的心早已经过千锤百炼,这点肢体的痛,当真算不了什么。 羽清六岁习武,十年来,无数次练功练到失去意识,无数次在各种淬体的药物折磨下昏厥过去,无数次被凌月剑反噬遍体鳞伤,对她而言,痛,早已如家常便饭一般。 所以,她不会失去意识,更不会屈服。 就这样过去了不知道多久,羽清浑身的筋脉中,在那金红色的纹路之上,又渡上一层高贵的紫色,看起来更加坚韧,更加充满侵略的力量。 只是,羽清的身体,却已经到了极限。 云朵之上的凌月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再一次爆发出一阵翠青的光芒:“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凌月本体身为万灵之祖,原本对世间万灵都有绝对的压制。只不过因着自身的残缺和雷灵的强盛,才一时无法诏令对方。 但,就这一瞬间的气息,万雷之灵也受到了震慑,期期艾艾的解释一番:“她的身体淬炼的还不够,无法承受我。” “怎么可能还不够!雷脉已经塑成,就算是与你合体也没有问题了!” “可是雷的力量太过暴躁,这样合体每次都会带来不可逆的损伤。她在无垠火域也不只是淬炼了一身火脉的吧?她分明火骨也已经有了。” “那不一样!无垠火域之时我还有创生之力,能够时刻修补她的身体,才让她一直坚持了下来。她残缺成什么样你应该感受得到,没有我的帮助,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死,就死吧。”雷灵的光似乎黯淡了一些:“她要背负什么你也知道,如果连这都无法承受,早日死去,未必不是幸福。” 连凌月似乎都被这句话劝服,身上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可是这凡界,已经坚持不到她再一次转生了。” 万雷之灵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短短的小手,在虚空中,再一次点了一下。 不知道被分隔在哪里的冰若出现在灵祖和雷灵的面前,在万雷之灵的引导下,缓缓苏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我怎么了?清儿呢?”刚刚找回意识的冰若满脸迷茫,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 半空中的万雷之灵故技重施,咿咿呀呀比划一番。只是冰若却没能有羽清那般的理解能力,更是满头雾水:“你这是在说话?” 他跟着羽清许久,万火之灵的本体是见过的,因此见到这个张牙舞爪的紫色火团,也没有太多的惊诧。只是,这家伙咿咿呀呀,是在说什么? 雷灵气急,嫌弃的撇撇嘴,小手一点,空气中的云彩飘荡起来,集结成一行文字:“这里,无垠雷海,她在海中。” “海中?!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冰若瞬间清醒过来,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两人被天池派和自己谷中的人连番追杀,走投无路,羽清搞得那惊天大爆炸:“她…还好么?” 小手一点,云彩组成的字就换了一行:“不好。濒死。” 冰若震惊的趴在云边向下看去。无边无际的雷海中,漂浮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周围的雷霆正拼命地向那身影聚集过去。那是他的羽清,仍然狼狈不堪,不知道还有没有意识的羽清:“为什么,我该怎样救她?” “雷海,淬体。让她离开水面。” “她在淬体?我帮助她离开水面就可以救她?” “人可导电,你在海中,她出水面,四十九日。” “你是说,我帮她扛住这雷击之力四十九日,就可以让她安然无恙的淬体完成,转危为安么?” 万雷之灵终于不再凝结云团,只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可以帮她呢……”冰若沉吟一瞬,却并没有纠结下去:“无所谓了,我这就下去,请送我到她身边,我会保护她的。” 没有等万雷之灵再次回应,冰若就跳下了云朵。而他身后,万雷之灵再一次凝结出的答案正在缓缓消散: “因为,你也是,万灵之主。” … 小城的客栈中,凡笙缓缓睁开眼。 “大师兄!”“大师兄!” 一群师弟七嘴八舌的呼喊起来,仿佛经历了什么巨大的苦难,年纪小的几个女弟子嘤嘤的哭了起来。 “大师兄,你终于醒了。我们还以为…” 凡笙有些迷茫的接受着小弟子们过度的关心,后知后觉的将前因后果想了起来。 他和幽莲谷的两人交手,那少女被自己重伤,后来突然爆发,将自己打晕过去。 “师兄弟们,如何了?” “都废了,大师兄,师兄弟们都被那妖女给废了!”小弟子哭哭啼啼的哭诉着:“魔教妖女挑断了所有人的手脚筋脉,除了大师兄修为深厚保住了自己,剩下所有人都被废掉了,他们再也不能修真了。” 小弟子将凡笙当成神来崇拜,然而只有凡笙自己明白,他当时也早已完完全全失去意识,毫无反抗能力,根本不知道那魔教的少谷主做了些什么。 她想要自己死,自己绝不会活到现在。 只是他的师弟们…算了,那羽清不是亲口说的,人不犯她她不犯人,是自己等人围追堵截在先,技不如人有何可说。 那羽清的话,难道真的一点道理都没有么? 他们天池派做这天下第一修真门派太久,这些傲慢和轻视,难道真的都是对的么? “枫长老呢?”心中有了迷雾,凡笙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糊涂下去。 他以匡扶天下为己任,为了黎民百姓而修真,他的目标是扫平天下邪狞。那么他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他最初的梦想呢? “枫长老也失踪了,一点联系都没有,现在只有赵长老主事了,大师兄,我们该怎么办啊!” 小弟子仍然哭哭啼啼没完,凡笙只好先安抚了一番,然后才去寻了主事的赵长老。 有些决定,他必须得做。 “赵师叔。”恭谨的抱拳行礼,凡笙来到赵正德面前。 “凡笙?你醒了?身体有没有问题?”带队出行不仅没完成任务还遭遇如此大的变故,几十名弟子成了废人,虽然不是主负责人,这赵正德也是一阵慌乱。 “弟子无事,师叔放心。” 听见凡笙无恙,赵正德才算稍稍放心。其余弟子虽然可怜,但是却远没有凡笙重要。凡笙能够无事才是最要紧的。 “你无事就好,这一次我们被那魔教的孽障算计,吃了大亏。等到寻到枫长老,我们重整兵马,要他们好看。” 凡笙却是皱起眉,说:“师叔,原本是我们为了神剑追杀他二人,也算不得被他们算计。” “你这是什么话!要不是那魔教的两个孽障,你的师弟们会葬送自己的一生么!魔教之人无恶不作,天理不容!” “师叔,当初玄朗为何要带着神剑去沙盖城呢?”凡笙岔开了那个话题。师弟们虽然被挑断筋脉,可是,原本他们可是去要羽清两人的命。如若此时是他们得胜归来,幽莲谷两人命丧黄泉,又会有谁替他们说话呢? 当然这话,凡笙不可能真的说出口。 “凡笙!你脑子是不是被打出了问题?你玄朗师弟去沙盖城自然是为了锄奸扶弱,若不是被那魔教孽障算计,如何会丢失神剑?” 只听着自己的师叔一口一个孽障一口一个算计,凡笙心底十分的不舒服:“弟子觉得那幽莲谷的羽清并非是不讲道理的人,如若不是我们下杀手再先,她们未必会找我们的麻烦。” “凡笙!”赵正德气急,吼到:“你忘了你师父如何教导你的了么!自古正邪不两立,魔教孽障,人人得而诛之!” “师叔,弟子只是不解,什么时候连我天池派,也要因为一个人的出身,而不是他做了什么,来评判这个人了呢?” 赵正德震惊的看着自己门派中的得意弟子,仿佛从来不曾认识凡笙一般:“你自幼受到天池派的抚育教导,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正是弟子一直受到门派的教导,才不得不说出这样的话。师叔,我们真的问心无愧么?那幽莲谷的冰若,为何决赛之时不能使用真气了呢?”终于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凡笙字正腔圆,直视着赵正德的眼睛。 赵正德气的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枫长老的失踪,数十名弟子的残废,都没有此刻让他觉得震惊和绝望。 这凡笙,究竟在说些什么? 眼看赵正德不再说话,那一丝犹疑终于扩散成海,凡笙深深拜了下去,道:“师叔,请带诸位师弟师妹回山门吧,幽莲谷是不会追杀你们的。” “那你呢?你要如何?” “弟子想去沙盖城印证心中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已经严重影响了弟子的心境,如若弟子无法明悟,只怕终生再难寸进。” 第48章 以身相护降雷灵 冰若掉入海水中的时候,同样是被剧痛侵袭了全身,不过好在他有连碧短剑在手,又有真气护体,这才勉强维持住了意识。 千辛万苦游到羽清身边,羽清早已神志不清,身上遍布无数大小伤痕,紫色的雷弧在体内横冲直撞,仅仅是看着就知道在此之前羽清已经经历过什么,到此时,只怕里里外外都已经伤个彻底。 看着遍体鳞伤的羽清,冰若咬紧下唇,将她抱在怀里。 在这样的时刻,他心中没有一点一滴为自己所想,就算浑身也痛的要炸裂,眼里却只有奄奄一息的羽清的身影。 只要能减轻羽清痛苦的万一,让他葬身雷海又如何? 没有再耽误片刻,冰若立刻行动起来。这可不是小小的池塘,而是不知道有多深的汪洋。冰若的脚下不能着地,只好生生凭着真气浮在海里,拼尽全力,将羽清托举出水面。 无尽的雷霆终于转向了冰若,手腕粗的雷束炸裂在冰若的身体上。仗着连碧的灵力,一部分雷霆被冰若吞噬进体内,另一部分更为纯净的则缓缓传导给手中的羽清。 纯净温顺的雷霆之力渗入羽清体内,终于不再大肆破坏,而是弯弯绕绕缠上羽清的骨骼,渡上丝丝高贵的紫色。 亿万雷霆仿佛刀割一般穿身而过,留下最狂躁的部分在自己体内肆虐。冰若却不能如羽清一般失去意识,因为他要维持自己的浮力,确保羽清在水面以上。 这究竟有多痛,又有多累,无人知晓。 宛如凌迟般的折磨持续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冰若的神智几乎麻木,只剩下最后的一缕执念告诉他不能放手。早已不知道什么是饥饿和疲累,冰若竟然真的在水面纹丝不动的坚持够这四十九天。 第五十天终于到来的时候,滔滔的雷海终于沉寂下去,云朵之上,紫色的光团欢快的俯冲而下,融入羽清的体内。 静静的雷霆之力游走全身,却不再是为了毁灭和侵略,而是温顺如同灵力。羽清周身散发出淡淡的紫色光晕,终于是缓缓的睁开双目,那深邃的眼瞳中,犹如星空般神秘。 就在羽清睁眼的一瞬,一股强悍的波动,陡然席卷而出,将整个无垠雷海都震荡了一番。 羽清缓缓吐出了一团隐约带着雷光的紫气,她能够感觉到体内那犹如洪水般奔腾的雄浑雷霆之力,那种强横程度,比起自己早年驾驭的万火之灵,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羽清苏醒的时候,惊天般的雷鸣声,顿时在冰若耳边响彻起来,仿佛是震得他体内血液都炙热沸腾。冰若感觉到自己身体也有着一些的变化,不过远没有羽清苏醒让他更有兴趣。 仍然被托举的羽清一翻身,将下方的冰若抱在怀里。一双紫色的翅膀在羽清背后闪现而出,带着两人向云朵之上冲去。 “若哥哥,我没事了,你休息吧。” 熟悉的声音传进脑海,仿佛催眠的魔音,冰若几乎是瞬间就卸下所有的屏障,失去了意识。 羽清看着怀中的男人,心乱如麻。 冰若托举她的这四十九天,虽然认为羽清早已昏迷失去意识,但是羽清,一直都是清醒的。 她是经历过无垠火域淬体的人,她知道淬体的过程中不能失去意识否则有可能永远都无法苏醒,所以她一直艰难的清醒着。 长达一年之久。 没错,在冰若被万雷之灵控制昏睡的时候,羽清已然在雷海之中坚持了整整一年。 无论怎样的剧痛,怎样的折磨,她都完全清醒着生生抗下,直到最后的最后,她的身体彻底崩溃,虽然她仍然醒着,却再也无法做出任何的动作。 凌月与她血脉相连,终于判断出羽清真的扛不住了。 所以万雷之灵才唤醒了冰若,帮羽清完成最后的淬骨步骤。 “出来吧。”一直飞到云朵之上,羽清才小心翼翼的将冰若放下,呼唤到。 紫色的火团从羽清身体分离而出,委屈的将两只小手放在身前对呀对,可怜巴巴的看着羽清。 看着这雷灵的样子,羽清也实在是无法责备它,她又如何不知这雷灵是在帮助自己呢? 叹了一口气,说到:“我们的身体机能,都被封印住了么?” 万雷之灵再一次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带着一点急切,似乎还有一点得意。 “你是说,无垠雷海的空间与时间是独立的?也就是说,我们并没有在这里真的待上一年之久,是么?” 万雷之灵点点头,短短的小手在半空中点出二十朵小云彩,向羽清解释着。 “只过去了二十天么……”羽清喃喃着,心中却只觉得这所谓的“十天”仿佛有一生那么久远。 无数次想要放弃,无数次想要逃离,却最终不得不强迫自己咬紧牙关坚持下去。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她真真不想再来一次了。 感受着筋脉之中雄浑的灵力,和雷灵附体的羽清,果然比火灵附体更要强大了几分。万火之灵在手,万物触之即焚;万雷之灵在手,一切物质都可以作为雷霆之力的载体,从羽清手中,被当做火药,砸出去。 当然万雷之灵的力量还远不止这些,羽清隐隐感觉到自己的“疾速”天赋和这雷灵有契合之处。不过此刻羽清心神俱疲,实在是没有心力一点点挖掘下去。 真正走出幽莲谷之后她才发现,能够与世隔绝的在后山焚谷的那三年,是何其幸福。 “走吧,我们带若哥哥离开这里。” 在万雷之灵的掌控下,羽清带着冰若离开了无垠雷海,回到之前被她炸出深坑的树林。冰若仍然昏迷不醒,羽清也瞬间回到腰间受伤的状态,虽然这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天,但是她的身体却回到了被卷入雷海之前的那一瞬。 二十天过去,那枫无忘早已死的彻底,连尸骨也找不到。四处搜寻的天池弟子也来过几回,只看见这个巨大的深坑,甚至没有往羽清和枫无忘战斗方面去想。 白暖暖不知道去了哪里,前后几波追杀的人也见不到,天池派的众人或许屡次巡查未果早已离开了这里。羽清不禁感慨,这无垠雷海以后作为藏身的底牌,或许还是不错。 而羽清不知道的是,来参与连绝大会的天池派诸位弟子的确已经回去山门,然而凡笙却是来到了沙盖城的城门前。 “站住,外来的吧?叫什么名字?投奔亲戚还是逃荒?”门前守卫懒洋洋的拦住平常衣衫的凡笙,只不过并未抬眼,而是在一旁用竹条编筐。 凡笙有些诧异这守卫的营生,却还是拱拱手道:“这位兄台,在下凡笙,听闻沙盖城风景秀丽,特来观赏一番。” 编筐的守卫并没有抬眼,却嗤笑一声:“风景秀丽?想去看幽莲谷吧?到时候你就后悔。平常人二两银子,正派山门弟子二百两银子,买路钱先付一下。” “进城还要收买路钱?”凡笙不解的问到。从来只听说过进门要过关凭证,土匪才拦路收买路钱,怎的这沙盖城竟然如同土匪一般?当下心中对这城池的印象都差了许多。 “废话!你一个外人进我们的城,享受我们的保护,踩踏我们的路基,我们凭什么无偿招待你?要看风景去燕州,那里不拒八方来客,不会亏待了你!” “在这城中需要何保护?” “飞禽走兽,盗匪流民,都要靠着我们这些守城人拒之门外,守城人不需要吃喝的么?城中秩序靠巡查队维护安稳,巡查队不需要养家糊口的么? 你以为都像你这娇生惯养公子哥一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是人人都有你那拿剑的本事不需要城池保护?你到底是哪个山门的这么多话?” 凡笙听着守卫的话虽然奇怪,却一时找不出反驳的道理,只好做歉道:“在下出身天池派,只是心中困惑才有此问,实在是唐突了。” “天池派?”没想到守城人立时站了起来:“骗鬼呢你!天池派不久前才打过来一次,穿的根本不是你这样。” “杨老,不必动怒,我来吧。”弱冠年纪的男人从城中走出,一直到凡笙面前:“天池派凡笙,公认的九州青年第一人,应该不会有人不长眼冒充凡笙的名号。” “这位公子,不知您是?” “幽莲谷芙陵,暂代沙盖城城主。” “暂代城主?这城主原本不是第七堂主冰若么?” “冰若本人不过是夫人的第十一男宠,我作为夫人的第一侧夫,在夫人和正夫大人都不在谷的时候代一代谷主,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这夫人,指的是羽清?凡笙心下疑惑,却并没有问出来:“自然没有不可,在下并非寻衅而来,只是不知为何,名门正派进城便要二百两银子的买路钱,这才有此一问。” “很简单啊,前车之鉴。你天池派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好事心里清楚。既然又想上门找事,不至于连二百两银子都出不起。” “只是阁下又如何对名门正派有个界定呢?只是如此询问,万一来人不肯承认,岂不是无用?” 第49章 沙盖一游问初心 芙陵对凡笙可是一点好感都没,但却并没有去针锋相对。毒坊的日子太苦,将他的性子磨炼的软糯了许多:“连自己出身都不敢承认的人,谈何名门正派?这种伪君子,来多少,我们都不怕。” 凡笙略一做礼,心下认同:“公子说的有理,既是名门正派之人,当有一身正骨。只是在下确实拿不出这些银子,不知可否先行通融,日后一定补上。” “出来打探军情,连银子都不多带点么?” 凡笙面带尴尬之色,解释到:“在下确实不是为了打探而来,只是羽清少谷主对我说应该亲眼看看沙盖城盛况,这才孤身前来,绝无恶意。” “是夫人让你来的?”算是肯定了凡笙之前的猜测,芙陵忽然间不再挡着大门:“既然如此,想来你身上也有什么被夫人看中,你既然对沙盖城有兴趣,那便进去瞧吧,银子也不必了。 只要你不打扰平常百姓生活,沙盖城中不会有人为难于你。只是你若想在此惹事,别说你那元婴境界,就是你师父来了,也还不够。” 留下这一番话,芙陵飘然离开。以他的武功境界,原本实在担不起这城主的担子,若不是他第一侧夫的位子唬人,也根本轮不到他出面。听到城外一人竟然自称天池派凡笙,更是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只想着怎么拖延时间向谷中求援。 不过几句交谈过后,芙陵却深知不必。他幽莲谷,从不畏惧肯讲道理的人来辩。 一番波折终于进了城,凡笙忽然感慨到起码这沙盖城的城防十分不错。不管怎样说,城防的存在都是为了维护城中百姓,既然幽莲谷愿意担这个担子,仅凭这一点,就比这凉州大多数城池要好上几分。 走进城门,一群小孩子忽然间从凡笙面前跑过,一路吵吵闹闹,不知在做什么游戏。这些小孩子身形平常,明显没有武功根底,但是出手迈步间却又有着几分章法,想来是最近不久才学过一些拳脚功夫。 是幽莲谷掌管城池之后才有的改变么? 凡笙如此思索着,向着城池深处走去。 沙盖城并不宽广,也没有车水马龙的繁华之景。偶尔一些百姓挑担而行,仍然过着淳朴的生活。凡笙一路走过街边民户,终于来到昔日的月华街的地盘,此时这条街已然不再是唯一的繁华之街,却仍然是商铺最为集中的地方。 凡笙路过一家茶馆,忽然间听见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说幽莲谷羽清的故事,忍不住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那时候羽清才刚刚十二岁,十二岁是多大了解么各位?您十二岁的时候还在做什么可还记得?” 说书先生一问,台下气氛立刻被炒了起来,有人七嘴八舌的回应到:“那么小谁还记得!我怕不是还在活泥巴呢吧!” 周围人一通哄笑,说书先生也是羽扇一摇,接着讲到:“可不是么!可是十二岁的羽清,却已经单挑一只五百年鹰妖不败,生生从鹰妖手下夺下了仙草。 你们以为羽清抢夺那仙草是为了贪心么?不是!是为了给她青梅竹马的冰城主救命!所以才不惜去挑战那五百年的鹰妖。” 说书先生故事知道的一知半解,略有夸张。当时冰若性命并没有危险,只是羽清抢夺仙草确实是为了给冰若续脉而已。 “所以说,冰城主玉树临风,却不是给咱们惦记的,人家两小无猜,早就订好了终身。” 一群人再次开心的起哄起来,凡笙只觉得诧异。这里百姓对于身为魔教的羽清的态度太过和善,不仅全无畏惧,甚至还多了一些亲切,可以如平常老友一般开起玩笑。对那冰若称作城主也是没有分毫不愿,倒是言谈举止之中生出一份自豪来。 “少谷主好霸气!以后我也要为情郎杀妖怪!” 一个半大的孩子也跟着起哄,却被说书先生给劝了下来:“小娃娃,这话可不对。哪有为了情郎打妖怪的,只要妖怪不来招惹我们,情非得已,我们也不要去打妖怪。 谁说妖怪就一定是坏的呢?这个世界不只是我们的家,也是妖怪们的家呀!” 心中疑惑,凡笙忍不住寻了独坐一桌的一人,坐在一旁打听到:“这位兄台,不知说书先生所说的羽清可是幽莲谷羽清,她不是魔教的人么?” 那人听了凡笙的话,竟然是用仿佛看着弱智一般的目光看向凡笙,说到:“魔教怎么了?你现在能够无所事事的坐在这里听书,还不是仗着你嘴里的魔教的恩赐?” “兄台莫怪,在下并非沙盖城人,只是云游至此,有所好奇。” “又是哪里来的自命不凡的正派人士吧?难怪!”没想到,这人正是茶馆的掌柜,也只有他,才能独自坐一张桌子。“看你态度不错,想来也是讲道理的人,那我就好好给你讲讲我们沙盖城的发展。” 遇见羽清之后,这掌柜已经彻底改掉了以貌取人的毛病,就算又是一个曾经被他不耻的江湖侠客的模样,还是好心的解释起来。 “沙盖城自从被冰城主接掌以来,那是民风和乐,城泰民安。所有作奸犯科之人都被逐出城去,留下的百姓都依照章法行事。我们所有商户,没有无源的赋税没有兵役,只有赚了银子才会交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作为城建所用。而这一切,都是少谷主和冰城主一起商定的。 没有产业的百姓,也是你口中的魔教带着他们开垦土地,教给他们药材的种植技巧,帮助他们将成熟的药材销售出去。而在此之前,这些人都是食不果腹的难民,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第二年的春天。” 凡笙静静的听着茶馆掌柜讲述了很久,对整个沙盖城都有了全新的认识。告别了掌柜,继续走在城里,似乎整个城池都不一样了。 他问过很多人很多事情,在无数人嘴里听到羽清和冰若的名字,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对他没有分毫的恶意,笑意满面的向他介绍着他们灵动活泼的少谷主羽清,他们亲民和蔼的城主冰若。 凡笙修真二十余年,这些平常人的一举一动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元婴大成的境界能够通过人们的血脉波动清楚的判断他们说话是不是由心而生,还是受到外力威逼利诱。 但是从头至尾,这沙盖城中的每一个人,不管男女老少,贫穷还是富有,百姓还是执法队,他们都无比真诚。 每一个百姓都在发自肺腑的感谢现在的一切,感谢他们金童玉女的少谷主和城主,感谢在他们这些名门正派口中“人人得以诛之”的魔教。 难怪那羽清敢义正辞严说她自己“光明磊落”,凡笙自己是修真之人,对修真的辛苦再了解不过。以羽清的年纪能有如此修为,不用猜也知道她究竟遭过多少罪,受过多少苦。可是在这沙盖城中,在她的子民面前,她却一直笑意盈盈,让所有百姓只觉得如面春风。 凡笙如何不被触动? 这里的人,连妖怪都可以分好坏,而他们堂堂天池派,却是凡是魔教之人都要一概打死。 “大人冤枉啊!真的不是小人动的手,小人昨夜里只是路过那里啊!” “你还想抵赖!你和王家本来就有过节,昨天白天王大还骂了你,街坊邻里都听见了!夜里王大就被人打死,有人亲眼看见那时候你路过那山谷,深更半夜去后山还能做什么!这还不是铁证!” 街上不和谐的争吵和哭喊声响起,凡笙好奇的走了过去。 “这确实不能算做铁证。巡查队会继续调查,但是现在还不能定罪,也不能将他收押。” “大人啊!你可要为我们王家做主啊!我官人不能白死了啊!他就死在后山山谷,死之前只和他起了冲突,绝对和此人脱不了关系!” “王夫人稍安勿躁,我们一定会仔细查探寻找证据。只是此人只不过曾经出现在那里,尚不能证明是他杀人行凶,所以也请你不要过早下结论。”执法队的人不断劝阻着哭啼啼的妇人。 凡笙实在疑惑,忍不住向前问到:“明明有这么多相似的条件,此人确实有极大嫌疑,只是没有明确证据证明,起码应该先行收押拷问一番吧?” 巡查队人的目光终于落在凡笙身上,道:“没有证据证明他有罪,他自然就是无罪,这有何问题?” 凡笙自然正面回应巡查队的问话:“可他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无罪,为何不能先行收押询问寻找证据呢?” “你这话说的!我现在还要说是你杀了王大,你只要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你杀的,那便是你杀的,你可心服?”巡查队其实见过无数这样的想法,只是他们是幽莲谷的人,自然不会也这样去想: “我劝你善良一些,为何一定要用怀疑的眼光去看所有人呢?放过一个杀人犯不过带来一时的影响,可是如若冤枉了一个好人那便是永远的影响。少谷主曾经说过,无法保护乞丐的地方就无法保护皇帝,如若今天我们没有证据就冤枉了此人,那么谁能保证下一个被屈打成招的不会是自己?” 第50章 比武招亲禹城中 凡笙只觉得自己再一次接受了了不起的想法。这一日来他受到冲击太大,眼前的一切都是无比的陌生,可是,又偏偏找不到任何道理来反驳。 一直以来,他都坚信自己所学习的一切是正道沧桑,可是这幽莲谷的所作所为,真的错了么? 这沙盖城护佑普通百姓的人,那被暗算失败之后仍然潇洒离去的羽清,他们,真的是“人人得以诛之”的么? 他修真习武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守护九州的黎民百姓么?那么这沙盖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城主冰若民心所向,不正是他所希冀的那样么? 二十九年来,凡笙第一次对自己从小构建的正道理念产生了怀疑。他并不否认自己所作所为是对的,却第一次开始认真的思索,是不是与他们天池派、与他们名门正派相左的一切,就都是错。 这天下,又是不是真的,非白即黑。 … 虽然身体无恙,但是因为在无垠雷海精神受到摧残太过,冰若还是足足昏迷了三日才苏醒过来。这时候羽清已然租了马车带着冰若到了燕州境内,而与凉州接壤的燕州第一座城池,便是七魅宗中宗所在,禹城。 相比连城,禹城又是另一番不同的繁华景象。来自九州各地的商贩齐聚于此,杂技喷火,射箭套圈,声色犬马,好不热闹! 羽清实在是没有见过这许多稀奇古怪的小商贩。自幼在幽莲谷中长大,最常去的地方便是飞禽走兽遍地的后山深谷,十五岁才第一次走出幽莲谷来到俗世,却也只是接触了边陲之地的沙盖城。 好不容易到了稍稍繁华的连城,却马上是四面楚歌的境地,没能好好游玩一番,这次再到堪称九州南境第一城的禹城,终于没有诸多算计和追兵,好奇的心性立刻压抑不住。 看着羽清那闪亮着孩童一般希冀的目光,冰若实在是没办法再说出隐蔽身份的话来。只好陪着她一起走走逛逛,把各种新奇玩意儿尝试个遍。 不仅如此,两个人竟然再一次在城中遇见了那八条尾巴的白狐狸白暖暖,化作人类女孩儿的样子,老远就看见羽清两人,再一次牛皮糖一般缠了上来。。 “哇哇哇哇哇!羽清羽清你快看!那里那么多人!”白暖暖一副没出过山洞的模样,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羽清则是真真没有出过山谷的孩子,一听又有新鲜玩意儿,立时将手中的一大堆套圈套中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丢给冰若,拉起白暖暖的手跑了过去。 冰若几乎是用上真气才抱得动手中的东西,看着羽清如此开心的身影,又看看骡马一般的自己,真是五味杂陈。不过想归想,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带着东西跟上飞快在人群中穿梭的两人。 “比武招亲?那是什么?”好不容易挤到人群中间,看见了巨大的旗帜,羽清好奇的问到。 “不是吧羽清!这你都不知道!比武招亲啊!谁赢了台上的少女,谁就能把她迎娶回家!”白暖暖几乎是色眯眯的看着台上一身嫁衣的貌美少女,眼看就要留下口水来,“这妹妹可真不错啊!就是台上两个男的功夫差了些!” “可不是么,就这二把刀的水平也好意思上擂台想娶人家过门?”羽清转过头,一拍冰若的肩膀,“不如你上去,肯定不出三招把他们所有人打趴下!” 听了羽清的话,冰若神色一暗,低声应到:“夫人何出此言?十一已是夫人的男宠,如何上别人的擂台?” “发什么疯?”羽清莫名奇妙的抬头看看冰若:“我几时把你当男宠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冰若不禁暗自欣喜了起来。清儿她……对自己,终究是不同的吧! 正说着,台上的嫁衣少女已然将两名挑战者打下擂台,围观的人们一片起哄,两名挑战者灰头土脸消失在人群中。 擂台一旁的老汉拱手说到:“各位邻里乡亲,我父女二人游走江湖卖艺为生,十六年飘如浮萍。如今我老了,只想替女儿寻个身体硬朗,功夫到家的女婿安稳度日,哪位还有把握能够胜过小女,还请上擂台来比试一番。” 忽然间,一阵悠幽的箫声传来,清耳悦心,若虚若幻。虽听似遥远,却又犹在耳畔。正是一曲凤求凰的曲调。 众人的视线皆被这箫声吸引,只见比武招亲的擂台之上,一名红衣男子款款落下,颜如冠玉,风流飒飒,艳红的发带轻轻束起如瀑般的长发,却束不住那光耀万里的妖娆。 “姑娘,此间众人皆不是本宫对手,不如,便嫁了我吧。”男子缓缓伸手,正面向少女的方向。 “帝无炎。” 冰若的气息猛地一紧,全身都戒备了起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义父的仇,他今生都不会忘。如若是之前相见,哪怕明知一死他也要立时冲上去搏个你死我活。可是如今… 连城庄园相见,是羽清提前发觉点了冰若的穴道才控制住他的冲动,而后来帝无炎竟然为两人撑腰,冰若心中万般不屑,却也无法出面顶撞。 连绝大会决赛,是他被人暗算封住真气无力回天,但是帝无炎竟然凭空出现阻挠了天池派获胜。几次三番受到自己杀父仇人的恩惠,冰若再好的修养也难免愤懑万分。 台上少女可不知下面冰若的想法。几番打擂的糙汉早已让她厌烦。帝无炎如此貌美,如此温柔,试问天下间能有几个女子拒绝的了?况且既然在七魅宗的禹城架设擂台,原本…… “七魅宗主!我父女二人身份卑微,却也行天地正道!恕我们不能与魔教同流合污!”一直未加干涉的少女的老父突然间挡在女孩儿面前,一脸坚毅,看起来绝不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七魅宗主。 “岳父大人说笑了,正邪殊途,爱却何来界限?我与令爱一见钟情,岂是区区魔教二字便阻拦的了的。是吧?”一个眼神跳向老汉身后的少女,含情脉脉。 少女面颊绯红,再不能握起剑来,只轻轻拽住父亲的衣角,柔声说道“爹,既已写明比武招亲,哪有拒绝不嫁的道理?” 却没等那老汉出口,冰若已然不顾羽清的再三阻拦,扬声喊到:“无人是你对手,七魅宗主是自认天下第一了?”身上的穴道再一次被羽清点住,冰若无法移动,却还是张开了口。 帝无炎自是早已注意到这边散发的凛凛杀气,却是没想到利弊得失如此清楚的时候,那已经被点住穴道的男人竟然真的敢开口。 就这一瞬间,帝无炎对冰若的兴趣,甚至超过了一直观望的羽清。 怜悯的目光落在冰若身上,帝无炎调笑到:“幽莲谷主的凌月剑乃是不能动情破身的童子剑,怕是没心力跑来这擂台上与我比武,还是你觉得,只凭你,也胜的过我?” 轻佻的目光直直看向两人,手中玉箫翻了几个花,今日的帝无炎话倒是很多:“可惜,本宫今日只鸣曲乐,不见鲜血。” “想不到堂堂七魅宗主,竟然喜欢吹箫。”满心愤怒的冰若完全不惧帝无炎的气场,也不再估计暴露身份的问题。是这个男人毁掉了自己唯一拥有的家的感觉,这一年里的每一天,他都在想着如何将帝无炎撕成碎片。 “本宫,不只喜欢吹箫,还喜欢被吹箫。”眉梢轻挑,目光炯炯,帝无炎淡然的说着令人面红耳赤的话语,衣衫轻抬,已是飞跃人群,到了冰若三人面前,却面向羽清说到:“清儿妹妹,一年不见,越发月貌花容了。连绝大会人多眼杂,都没来得及寒暄一番。” “不敢当。七魅宗主,我二人只是路过此地,无意打扰,更不是来挑衅,还请莫怪。” 完全不顾冰若铁青的脸色,羽清再一次在帝无炎面前放低了姿态。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她清楚得很。帝无炎造化境界,力压九州,远不是她们能够招惹的存在,前些天还曾替他们出头,起码此刻并不想和自己作对。招惹没必要的强敌,智者不为。 “清儿你,为何待我如何冷漠?”轻轻伸出手去抚摸羽清的脸颊,帝无炎的一切做的理所当然。 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羽清保持着和帝无炎的距离,“一年前你在我面前血洗第七堂属众的时候,我也挺冷漠的。” 帝无炎却是整个人欺身上去,直到羽清已经退无可退。还将整个上半身压向羽清的方向:“那怎么一样,今日的窈窕淑女,如何与一年前去比?”放肆的手还是抚上羽清的腰间,然后划上脸庞:“花未开全月未圆,如今的你,正是最美的时候。” 一抹奇异的红爬上羽清的脸,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自己此刻心跳的飞快。从未如此距离看过这艳贯天下的七魅宗主的脸,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荷尖微露,少女初成……”伴着情意不明的语调,那纤长的手指似有似无的从脸庞抚过,滑落羽清的胸前,“只是这里,怎么还是一副不发育的样子。” 第51章 连碧失控杀意浓 奇异的红晕瞬间消退,羽清面色铁青,握紧拳头。就算她再无知,也晓得帝无炎指的是什么。 看着羽清瞬间惨白的脸色,帝无炎妖娆一笑,道:“不如我来帮你,如何?” 视若珍宝的女孩儿被帝无炎如此戏耍,另一边冰若终于忍无可忍丢掉手中的东西在顷刻间抽剑刺上,紫芒闪动,快如闪电,却在距离帝无炎心口还有半寸之处被生生阻拦。 好强的真气!即使帝无炎完全没有防御,如此凝结无形的真气都已然将他全力刺出的连碧都生生停住,冰若再一次意识到了两方实力的巨大差距。 不管他怎样努力,都毫无意义么…… “七魅宗每一任宗主去世之前都会将全身真气传给下一任宗主,我的体内,已有上三百年的真气,凭你这十几岁的小娃娃,能奈我何?” 笑着说完这话,帝无炎却是在这一时候退开了去,重新滑回比武招亲的擂台之上,冲着原本的女主角伸出右手,劝诱到:“娘子,来夫君怀里~”短短的几个字仿佛蛊惑一般,那少女仿佛没看见刚刚帝无炎和羽清的互动,不顾老父的劝阻伸出手被帝无炎握住,然后顺理成章的被带进怀里。 深情的在少女眉心一吻,帝无炎不忘答复仍然愤怒立在一旁的老父:“岳父大人,本宫不喜夫人们独居寂寞,宗里是给每一位夫人的家眷都留有院落的。如果岳父大人实在不愿相伴,那小婿改日定重新备了聘礼,送上门去。” 明明谦逊的语句,却依然拭不去狂妄的气场。那老父已是面色铁青,然而自己的女儿已心甘情愿的到了人家手里,又能如何? 一场闹剧就要收尾,帝无炎却是再一次向着远处的羽清抛了个媚眼。艳红的衣袖扬上半空,已是带着怀中的少女一齐消失不见。不过,人倒是脱离了视线,却单单留下一句悠扬的“有缘,还会再见。”飘响在羽清的耳畔。 这算是什么?被调戏么? 然而情窦未开的羽清并没有迟疑太久,手腕灵力一转,便想解开冰若的穴道。不曾想正全身处于极度紧张和愤怒的冰若竟然在穴道解开的瞬间,条件反射的以灵力激发连碧短剑回击过去,半步距离,本没有认真的羽清别说躲闪,连架起防御的灵力都已然来不及。 雷霆万钧的瞬间,羽清瞳孔急缩,手腕凌月的光芒瞬间灭了下去。倒是冰若腰间的断碎剑白光一闪,一股强大的灵力透过皮肤进入冰若的筋脉飞速流转,直到激发了冰若袖中的银铃。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以冰若为中心散发的,笼罩整条街道的紫色雾气在顷刻间散去。凝聚强大灵力的连碧短剑竟然也在瞬间失去了光芒和力道。冰若恍然回神,正看见自己的剑锋距离羽清的脖颈只有寸许之遥。 “属下失礼,请少谷主责罚。”几乎是吓出一身冷汗,冰若丢下手中的连碧,单膝跪下请罪。那一瞬间涌满脑海的狂躁根本无法抑制,冰若颤抖着,不能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羽清轻轻吐出梗在喉咙的那口气,不知为何这一次冰若的动作如此迅速,连她都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一瞬间的窒息感比帝无炎的威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在最关键的时刻她的凌月剑竟然失去了响应! 有什么东西似乎就要脱离她的掌控了么…… “起来吧!”围观人群窃窃私语,这回身份已然暴露个彻底,禹城是真真待不下去了。也不想深究冰若那一瞬间的忤逆,羽清转过身向人群之外走去。 围观的人群自动开辟出供三人行走的道路,已然嗅出危险气息的白暖暖怯生生的跟在后面。一大早的好心情化为乌有,浓密的氤氲笼罩在两人心上。 然而冰若刚刚起身,却被从台上冲过来的老汉扯住了衣袖。 “你们这些伤天害理的魔教!还我女儿来!”来人正是那擂台少女的老父,不知什么时候挤到这台下来,帝无炎飞走了,听着人群七嘴八舌羽清两人也是魔教的人,竟是不分青红皂白要拿两人出气。 羽清回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红了眼睛的老父:“找你女儿自去七魅宗要人,与我幽莲谷何干?” “哼!你们魔教沆瀣一气,拐人子女!世世代代不得好死!”似乎是失去女儿得了失心疯,这老头开始胡搅蛮缠起来。羽清也懒得去理,只翻了一个白眼继续转身走去。 不得好死?哼,这世界,只有弱者不得好死。 没想到那老父此刻却是有了骨气,竟然抽出满是铁锈的佩剑刺向羽清。一边还大喊到:“休要逃离!我老汉今日便要替天行道,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莫名的恼怒终于滴水成海,羽清愤然转身,强大的灵力灌注凌月剑向着老汉的方向四射而去!只一瞬间那老汉身上便多了好几个血窟窿倒在地上,连周围的人群都有不同程度的误伤。 四散的凌月剑收回,羽清的眼眸不含一丝情感,只是万分冷漠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谁告诉你鱼死了,网就会破。” 周围人群恐惧的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只能默默地看着魔教中人闹市杀人再扬长而去。而从始至终,冰若一直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也没有分毫的表情。 一路无话,压抑的气氛弥漫在三人之间。冰若自知此时羽清气头之上不能多言,白暖暖简直吓得退避三尺却也没有一走了之,至于羽清,是根本不知说些什么。 九幽迷林距离禹城并不远,一天的功夫,三人已经走到了附近。随意的找了一个路边的小客栈吃了东西,三人每人一房便各自休息。凌月剑的突然失控让竟然让羽清在那一瞬间心慌意乱,她需要时间冷静。不过到底为何她懒得深究,剑在手里,能用就用吧。 倒是冰若,这一路上脑海里的想法已经转过千百。他担心羽清会因为他那瞬间的反抗而恼怒,却也知道羽清分明不是计较小事的性格。他害怕帝无炎有意接近二人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却也明白若不是自己找茬怕是那帝无炎对自己二人理都不会理。 他疑惑那断碎剑为何在关键时刻发出光芒,却也清楚第一次见到这剑时候它在羽清手里发出的光胜过此刻百倍,这一段时间也没少发出荧光来。反正没有带有什么色彩,应该不是受到灵力的控制。 白日里自己莫名失控,也不知是不是连碧的煞气影响。不过这银铃,竟然能响应断碎剑的白光,将连碧的力量压制下去。虽然也有可能是断碎压制了连碧短剑,毕竟连碧长剑就是被断碎击断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冰若就是觉得,是那银铃压制了连碧的力量。毕竟上一次面对黑衣人的时候,也是银铃响过之后,连碧短剑就失去响应了呢…… 白暖暖曾说,破神法器可以压制对应的神器。那么这银铃和自己手中的连碧,难道也是类似的关系? 明明心中烦乱,但是又是入夜十分,冰若身体的反应还是按时按点的到来。也不知是因为月圆之夜的临近,还是因为这两天来消耗太大,冰若只觉得那股莫名的燥火越烧越旺。 这缱绻情毒近来愈演愈烈,即使现在已经到了体温最低的时候,他的指尖靠近琉璃的茶杯已然能凝结出细小的水珠,却依然不能将那股从丹田烧至头顶的火焰冷却。 靠在薄薄的木制墙体上,灵力扩散,他能听见隔壁羽清衣衫落地的簌簌声响,迈进木桶的琳琅水花,还有玉手抚上肌肤的若有若无的响动…… “羽清……羽清……” 闭上眼,再也无法挥去脑海里自动填补出的羽清沐浴的身影。纤纤细腰,肤若凝脂……冰若不止一次的透过羽清单薄的纱裙去幻想那隐秘的一切,他知道他不该,可是此情此景,又如何控制得了。 “白暖暖!过来帮我上个药!” 这是羽清的声音。 冰若一愣,他知道羽清腰上未愈,还要每日上药恢复。只是,白暖暖,那不是一只公狐狸么! “少谷主,怎能让一只狐狸上药,属下去为您寻个医女吧。”慌张跑出屋子,冰若在门口拦下一脸无辜的狐狸,压低声音说到。 “哪有那么麻烦,随便抹一些金疮药就好啦。对了你身上有没有谷里的玉脂,不是治疗外伤效果奇佳么?”羽清仍然是毫不在意的语气。 “有,倒是有……”摸出怀中的玉脂,冰若开始恼火自己刚刚怎么不记得把这药留在羽清屋子里呢? “有就拿来啊!正好帮我上药包扎一下。” 让自己送进去么?冰若吞了吞口水,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明明这么要命的当口,上次遇见白暖暖都会失控,这要是见了清儿本人…… “若哥哥?你怎么了?进来啊!” 耳畔又传来羽清的呼唤,一股邪火涌上心窝,冰若顺势推开了房门走进屋子。 第52章 魔君眼前初情动 整间寝室弥漫着带有少女气息的潮湿的味道,明明温润的水汽却似一把干柴丢进冰若马上就要爆裂的火焰。 “清儿,你连里衣都不系好么?”冰若瞳孔一片漆黑,连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 羽清却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不是要上药么?快来快来,这屋子里好冷!” 冷?他怎么觉得自己已经热的就要融化了呢?缓缓地靠近羽清,冰若打开玉脂的盖子,沾上冰凉的膏体。他应该控制自己的目光在该在的位置么?清儿的,腰上? 轻轻地将玉脂抹在看起来仍然十分骇人的寸许长的伤口上,那晶莹的软膏触上羽清的皮肤,惹得伤口附近的肌肉猛地收缩了一下,猛烈袭来的疼痛刺激着羽清不受控制的嘤咛出声。 “啊…这药怎么这么痛!”好吧,虽然她也知道谷中的伤药只以最快的治疗伤口为目的,是不会在意是否会引发剧烈疼痛的问题的。可是真体验到自己身上,还真是… 羽清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着来抑制百虫咬噬般带着麻痒的痛楚,双手向后拄在床上。 羽清是伤口一紧,冰若却是全身一紧了。最后一丝理智被焚尽于烈焰,乌黑的瞳孔化作无底的漩涡。 “若哥哥你倒是快点啊!”耗得时间越久越痛啊!完全不了解冰若的状况,羽清继续催促着。 身前的冰若果然飞快的将药膏涂好。只不过完成任务的右手却并没有如羽清所期待的那般撤离出去,而是带着那湿滑的药膏探进了羽清散落的里衣。 “若……哥哥……”惊诧的看着忽然凑近的冰若,羽清撑住床的手臂一软,整个人倒在床上。未经人事的她完全不能理解冰若现在是怎么了,茫然无措的任凭冰若再次欺身上来,温热的唇随之啃咬而上。 “清儿……清儿……” 这是,什么情况……冰若为何在咬自己的脖子!这种潮湿粘腻的感觉好奇怪……关键的是自己竟然不想推开! 羽清犹豫的时候,冰若的吻痕已然一路向上,凑近羽清的唇边。有些不适的偏过头,想躲开冰若的吻,身上的人却像是突然恼怒一般强行将她的脑袋摆正桎梏在双手间,而后直直吻了上去。 “嗯……”默默的感受着冰若的急切,羽清的心跳也莫名的跟着提速起来。那被冰若摄取而去的气息,仿佛在耳边一下一下擂动的心跳,逐渐发热的脸……一切的一切让她无所适从。 就好像,那日面对帝无炎一样。 帝无炎! 脑海里一下印上这个人的脸,随之而来的还有被死死禁锢的无助,巨大的实力差距下的力不从心,羽清猛地生出一股愤怒和屈辱的感觉。 “终于回神了?本宫还以为,你就会这样从了他呢!” 羽清震惊的回头,只见一袭红衫的帝无炎正斜倚在房间的窗框上,浑身散发着神秘而诱人的气息,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 梦幻般的墨色长发和眼眸,透着星星点点的火红光晕,俊美的得让人无法抗拒。 他显然坐在那里已不是一时半会,然而两个人竟然直到他开口之前都毫无察觉。帝无炎眉宇间透着淡漠的狂野和不羁,那深邃而迷人目光,几乎将羽清整个人看透刺穿,再也无法逃离。 “清儿妹妹,可不要被他乖巧的样子给骗了,是老虎,终究会露出獠牙来。” “七魅宗主倒是不好骗,城里城外走了三圈竟还在宗主的监视之下。”出乎意料的,这一次的羽清貌似强硬了一些。 “哪里哪里,只是临时有事,顺便看看这九幽迷林边上到底聚集了多少人罢了。”晶莹的赤红玉箫在手中翻了个花,竟然带进一股清新透彻的气息。清澈的晚风将整间屋子的氤氲一扫而光,冰若的情毒已好了七七八八。 眼看冰若找回神智仍然没有动作,羽清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冰若竟然在那一瞬间有些畏惧。撑起身子离开羽清,单膝跪在羽清床边。“属下体力不支导致毒发失控,请少谷主责罚。” 羽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里衣系好。不管那帝无炎是从什么时候过来的,大概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看了个遍。 “七魅宗主,禹城是你七魅宗的地盘,你放肆也便罢了。不知我二人何德何能,能让你追到这里。”有些烦闷的站起身来走向帝无炎所在的窗边,羽清左腕绿光闪烁,态度并不友好。 “伤情怨出世不知多少英雄好汉聚集向这里,我来这九幽迷林的入口宣城又有何不妥?”晶莹的玉箫在掌间把玩着,帝无炎永远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况且,不是禹城,而是着燕州,本就是七魅宗的地盘。” “那倒是我们不懂规矩,惹得宗主不悦了?”腕间绿光更胜,万雷之灵已然悄无声息的附体成功,羽清冷笑到。她不想和帝无炎冲突,不代表她不能和他冲突。 “那是自然,不过,清儿妹妹若是愿意补偿的话,饶他一命,也无妨。”轻蔑的笑意泛起,帝无炎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冰若,而后轻佻的落在羽清身上,仿佛完全看不见羽清四溢的杀机和跃动的雷弧。 “如何补偿?”嘴上谈论着补偿的问题,充盈的灵力却已然集结在掌心,羽清冷冷的回应着,继续靠近一直坐在窗口的帝无炎。 “如何嘛……”沉吟了一声,帝无炎忽然笑着抬头,强大的威压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汹涌的力量将羽清扯向他身旁。 玉箫翻转,将羽清锁在帝无炎怀中。而近在咫尺的羽清和一旁的冰若竟然在这力量之中不能动弹分毫。桌上的茶杯们叮铃铃的互相颤抖碰撞着,整间屋子似乎暴露在狂风之中,摇摇欲坠。 万雷之灵顷刻间被压制失去了联系,凌月也彻底沉寂无法召唤。冰凉的玉箫抵上羽清瞬间惨白的脸,仿佛在嘲笑她适才狂妄的杀意。 帝无炎看了她好一会,久到羽清紧张的几乎就要窒息,惨白的面容也再一次泛起红晕,却终究没有做点什么。 “补偿便罢了,毕竟小若若那状况,本宫也有责任。不过那情毒因爱而发,从今往后,只会愈演愈烈,若无男女之事,早有一日会被情火焚心,爆体而亡。如若扛不住的话,不如便来找我~” 放过羽清,帝无炎竟是冲着冰若抛了一个媚眼,扬长而去。 屋子里的威压已经卸去,羽清却靠在床边久久不能回神。她看见依然跪在床边的冰若,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只剩毫无生机的惨白。后知后觉的明白冰若竟然对自己动了什么样的心思,羽清竟然没有一丝雀跃,反而对失控的冰若多了一丝提防甚至是恐惧。 她曾经的确毫无保留的相信过眼前的男人,愿意将自己的一切交付过去,但是这个男人,又做了些什么呢?连看见比武招亲擂台上女子的嫁衣都会让羽清心头发颤,她决不允许事情继续失控下去。 “若哥哥,你到底是因为对我动情而毒发,还是因为毒发才对我动了真情呢?”走回冰若身边,羽清轻声问到。 地下的冰若明显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什么神族遗族,杀父仇敌就在咫尺,他却只能咬碎牙齿跪在地上。“有什么区别么?”对羽清的求而不得已经凄冷成冰,有那么一瞬间,他疯狂的渴求起和帝无炎一样压倒一切的力量。 温暖的掌心却在那一瞬间抚上他的头顶,冰若震惊的看着羽清半跪下来紧紧的拥住自己,心中的惶恐胜过看见帝无炎在窗口时候百倍。 “清……儿……”下垂的双手重似千金,他抬了又抬也没能搂上羽清的腰身。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是一个人。我没有母亲,没有朋友,没有关心我的父亲。若哥哥,这么多年,我能依靠的,只有一个你而已……” 羽清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帝无炎武力支配的恐惧,羽清拥住冰若的手微微颤动着,“就算是因为中毒也罢,不要丢下我……” 丢下?不管有没有这缱绻情毒,冰若的身上已经刻满了羽清的印记,他一直知道自己不过是幽莲谷的一名下属,却偏偏还曾经因为自己的心结当众拒婚了羽清。这份自卑和愧疚让他甚至不敢再次靠近羽清,他的心里,怎可能会有丢下二字? “清儿一定不会让若哥哥毒发身亡的,一定不会的。” 这是,应允的意思么…… 冰若的心中一颤。 刚刚帝无炎已经明说如果没有和她在一起那么此毒无解,此刻羽清却说不会要他毒发身亡。紧紧咬住嘴唇,冰若终于提起勇气拥住身前的少女,原来这么多年,寂寞的,不只有他一个么? “属下永远都会追随你,我的清儿。” 被拥住的羽清仍然是微微啜泣着,然而正靠在冰若肩膀上的明亮眼睛里,却流露出冷冷的得意的白色光芒。 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利用一切。这,才是羽清唯一能够自保的方式。 “不好啦!出大事啦!!!” 第53章 九幽之上迷林启 “不好啦!出大事啦!!!” 房门被哐的一下撞开,白暖暖大喊大叫的闯进来,然后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个人跪在地上,抱在一起。 “诶?你们,你们在拜堂么?” 拜堂……这两个字让沉浸在感动中的冰若一下子红了脸,身前的羽清却已经松开他站起身来。 “又怎么了?”这江湖上还真是是非多。 “破神法器又发光了!城边打起来了!”完全不介意羽清忽视了自己的问题,白暖暖继续大喊大叫。 “发光就发光,和打起来有什么关系。”冰若也站起身来,似乎对那狐狸打断自己和羽清难得的温馨时光万分不满。 “当然有关啦!这宣城悬崖下面就是九幽迷林,来这里打架的肯定是奔着破神法器去的。破神法器发光三次就会彻底现世,到时候九幽迷林的迷障都会启动,所有人下了悬崖就会中上醉生梦死的毒雾,走不出幻境必死无疑啊!” “所以你担心的到底是有人打起来伤到破神法器,还是破神法器现世杀光打架的人?”羽清实在不能理解这狐狸的逻辑。也不知道这几万年是怎么活的。 白暖暖几乎急的跳脚:“我担心的是你们啊!你们不是要去夺破神法器么!等迷障启动,再不去可就来不及了啊!” “好好好,去看看吧”不想再和她争论下去的羽清烦躁的抓过外套披在身上,乱蓬蓬的走出屋子。给她三个破神法器她就能压制帝无炎了么?就能在那种毁灭一切的力量之中站起来了么?真是可笑。 连万雷之灵的合体都在瞬间被拆开,她这些自以为是的底牌在真正的强者眼中根本不屑一提。 身后的冰若匆忙跟上,将纷乱的心绪和复杂的气息一起关在身后的屋里。 宣城断崖,距离城池不过数里的路程,悬崖耸立百尺,陡峭如斧劈刀削。而断崖之下,便是传说中的九幽迷林。 九幽迷林平日里不过是普通的树林,常有药农或者樵夫走进樵采。但是近日来已然弥漫起浓浓的白雾,在悬崖顶已经看不见迷林的全貌。 而此刻,因着悬崖下的迷林入口消失,唯一能找到迷林的断崖边早已聚集了重重人群,也分不清哪门哪派,只是因着破神法器再一次神光大放而纷纷攘攘的打斗起来。 “那身着紫衣的人,可是断魂宗?”羽清询问身边的冰若。断魂宗与七魅宗不同,是言明认同幽莲谷天下第一地位的魔教,此番被一群天池和山云和东林的弟子层层围攻,中间只剩几名紫衣弟子围起来苦苦守着中间的一人,看起来也撑不住多久。 冰若眉头皱起,已经生了不好的预感。“是断魂宗不错。可是此处正派势力占优,断魂宗中间那人也不过是堂主级别,虽然断魂宗与我们为友……” 然而没等他说完,羽清已然抽剑冲上前去。“管他友不友,本殿就是看不过这种以多欺少!”碧绿的剑芒直插入混乱的中心,棕色服饰的东林弟子倒下一片。 “幽莲谷羽清,敬请赐教!” 幽莲谷……中间莫名被保护的紫衣弟子面面相觑,又看看自家堂主。而断魂宗的堂主也是深深皱着眉头,并不友善的注视着突如其来的援军。 “别以为你抬出幽莲谷的名字就能吓住谁!我们东林教岂是你们能惹的起的!”看着羽清一个小女孩儿只身闯入,一名东林弟子挺身上前,愤言到。 之后的冰若也凌空袭来,与羽清形成内外夹击之势。“打的就是东林!”既然羽清想打,除了奉陪,他别无选择。更何况有朝一日在东林大打一场洗雪母亲所受的屈辱本就是他加入幽莲谷的目的。 冷峻的目光扫过重重合围的各门各派的弟子,就算功夫再弱,想要凭自己二人一一打倒也不知要消耗多少真气。羽清腰伤才刚刚上药,自己又频繁失控,看来想要全身而退,还要另想办法。 不同于冰若的思前想后,羽清气势如刀锋,已然在围攻的人群中撕出一条裂缝。短兵相接,羽清剑光翻飞,强行将本已占有绝对优势的正派弟子们压制下去。 她身后的断魂宗属众似乎是迟疑了一下,却很快与羽清联手,挽回适才的狼狈退败。再加上外围的冰若拿着连碧短剑封住所有人的退路,只两个人的加入,就已经改变了全面的战局。 羽清越战越勇,风卷残云一般横扫数倍于己方的对手。与天池派凡笙的一战让她愤懑不平,此番便是要用正派的血来洗雪手中的凌月。 一招气势磅礴的莲破天地挥出,羽清持着凌月剑的右手泛起耀眼的白光,不远处冰若腰间的断碎竟然岑岑响应,也迸发出亮白的光芒来。 也就在那一瞬间,周围的人群还没有看清那光的来源,整个断崖突然间剧烈的抖动起来。悬崖下白雾笼罩的九幽迷林刺出数道强盛的光芒,比断碎剑的白光耀眼百倍。 天地间飞沙走石,日月无光。只剩下那迷林中的白芒光耀万丈。在众人惊诧的中,整个崖顶在抖动中断裂开来,如同被天斧劈开一般,将所有人坠下悬崖。 坠落的途中冰若才马后炮一般想起,明明那黑衣人告诫过自己九幽迷林的破神法器是克制断碎剑的伤情怨,怎么自己还能带着断碎来到这里呢…… … “殿主,殿主!” 勉强睁开眼,影看着聚集在自己身边的穿着断魂宗衣服的影众们,心情并不好。 还是没有来得及么…… “他”说过,在伤情怨第三次闪光现世之前绝不能让断碎剑和任何正派靠近这里,不然自己也不会借了断魂宗这人的身体去和正派拼斗。但是断碎剑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与命运抗衡,哪有那么容易? “其他人呢?” “回殿主,悬崖断裂,所有人都坠入了这迷林。毒障已经百倍于前,再难找到他人,九幽迷林彻底封闭,我等若不是在殿主身边,恐怕也早已失去了意识。” 缓缓坐起来,控制着仍然使用不顺的身体,影勉力维持着身体灵力的供应和扩散。引诱正派围攻,阻止众人进入迷林,本是故意为之。只是那突如其来的“幽莲谷羽清”…… 你到底是真的不谙世事出手相助,还是知晓了什么,或者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呢? “醉生梦死的解药可带了?” “回殿主,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配好带来。但是药效尚不可知。” “无妨,都先服下吧,之后靠近我行动。伤情怨到不到手无妨,但绝不能被正派夺了去。” 不管怎么说,那持有断碎剑的玄家人还在羽清身边,既然羽清明面为友,此时不宜再多树敌。 “殿主……属下有一事不明。影殿百年来中立于正邪,此番究竟是为何要与正派为敌。”一名影众恭敬的垂首跪在影的面前,却第一次提出了不应该存在的质疑。 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扫过跪地的下属,按照影殿生杀予夺的机制,心中对影殿殿主产生怀疑的他已经是一名死人了。不过此时危机四伏,自己新换的身体又没有控制的好,还需要他们走出这九幽迷林,却明显不能此时杀了他! 影闭了眼睛,压下四溢的杀气,道:“与玄家为敌的,何称正派。” 站起身来,看着重重迷障,影并没有掩饰自己心中的焦虑,向着身边的影众解释着:“影殿可以不论正邪,心中却不可没有正义。”邪神将出,神剑难寻,破神法器却已经开始现世。也不知这天下的前途,究竟在哪里。 但是既然他背负着神族的血,就绝不能让三万年前的事情重现,决不允许邪神为祸苍生。 … 在坠落的瞬间,连碧短剑竟然发出耀眼的青色光芒,却没能阻拦自己下坠的身体。不远处的羽清,浑身散发出白光,却也直直坠了下去。 那是冰若最后的意识。 亭台楼榭,竹亭游廊。烟波浩渺的水畔,有着一番似曾相识却又和自己所见过的所有房屋都截然不同的奇妙楼宇。琳琅典雅,却又气势恢宏。 这是哪里?他在做什么? “得苍冥护佑,这一代的江山策成功现世,今赐予掌事守护之名,愿他能秉持神器江山策,护佑天下苍生。” 云朵铺成的小小云台之上,华光四溢,一只通体冰蓝色的小小狐狸正好奇的张望着下面的众神。众神齐聚,各具风姿,一队红纹云衫,一队蓝纹云衫,一队青纹云衫,还有一队一身雪白。云台之下,属众之前,红色衣衫的男子与白色衣衫的女子比肩而行,有说有笑,无比亲密。冰若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莫名的知道,比肩的两人,那是龙族的族长龙皇和凰族的族长凰灵。 没有为什么,他就是知道,貌似理所应当的就应该知道。 江山策现世的祭典,冰若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看见这一切。但是身处秘境的冰若并没有丝毫的紧张与不适,似乎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熟悉和自然。 仿佛他就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想看看那云台之上的小狐,那冰蓝小狐便在瞬间放大,连带着整个场景都发生了变幻,似乎变成了一间屋子。 第54章 诸神幻境隐天机 他想看看那云台之上的小狐,那冰蓝小狐便在瞬间放大,连带着整个场景都发生了变幻,似乎变成了一间屋子。 “守护,你是九尾狐族的掌事,终有一日,你要担负起匡扶天下的重担,龙族,凤族和凰族的神器皆为破坏和毁灭的剑,唯有我狐族的神器是拯救和守护的策。但是你要知道,这江山策,只有使用一次的机会。” 那仙风道骨的老者,一身玄色的道袍,眼中看破一切的苍凉深沉如海。他面前的冰蓝小狐不过巴掌大小,连人形也化不出,只百无聊赖的摆动着九条丁点大小的晶莹剔透的毛绒尾巴,不断的打着哈欠。 “守护,我知道这对于你而言还太沉重。但是既然江山策出现了,这天下,倾覆在即。” 转眼间那冰蓝小狐已经化作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拢蓝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他低垂着眼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偶然抬起的头,让身为男人的冰若都不禁呼吸一紧,被那片耀眼的美丽所震撼,与音与人,一同沉醉。 他神色静宁而安详,一只手搭在支起的腿上,动作自然而潇洒,只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却又忍不住想要窥视。 心中莫名的烦躁翻涌,抑制不住的煞气在灵脉中游走冲撞。冰若困扰的走上前去,他感受到自己的步伐缓慢而沉重,然而随着那悠扬的琴声飘入脑海,他的心,却沉静下去。 冰若走到那守护的身旁,紧靠着一棵树懒散坐下。伴着那具有神奇的安抚力量的琴声,他看见地上自己散落的青衣,看见守护冰蓝的瞳孔中自己一身青衣的倒影。 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悲怆。九尾狐族避世而居,只要天下气运不乱,从不管凡界和神界的大小风雨。然而这隐秘的幽静,又能持续多久。 恍然间一刻天旋地转,画面斗转,冰若竟然进了一间金碧辉煌的殿堂。他莫名的拿起凰灵手中的玉瓶将其中液体一饮而下,刚想抬头去看凰灵的脸,突然间一阵凛冽的危机感便窜上脑海。 然而他的身体莫名地定在地上不能移动分毫,玉瓶中的液体将他的灵力死死禁锢,只能无力的看着一柄晶莹的带着繁复花纹的剑透体而出。 他不痛,却能感受到那透彻心扉的剑锋的微凉。 那盘龙舞凤的繁复花纹,正是断碎剑上的。 脚下祭台旋转,中性的声音远远地飘来:“凤,从始至终,我接近你,利用你,只是为了拯救这天下苍生。” 灵魂的力量被一丝丝剥离而去,冰若拼命的想看清那持剑和说话的人,终究只有这一段凄冷的声音悠扬回荡。 视野的角落里闪过一抹冰蓝的身影,带着万古独生的寂寥,远远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没等他理清心中的疑惑,眼前的一切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震地骇,江翻海沸。一切都消失在摧枯拉朽的力量之中。波涛汹涌的云海之间,四柄长剑碰撞在一起。强大的力量扩散到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忽然间紫色的“碧”之长剑从中间断裂,其余神剑失控的磅礴力量将整个神界的空间生生撕裂。 亿万的神族瞬间被碎裂的空间吞噬,凤王早已寻找不见,龙皇被卷入空间的裂缝,凰灵坠入凡间。在世界崩坏的时候,那个叫做守护的冰蓝色的九尾狐凌空浮起,九条尾巴毛茸茸的散开,稳稳的浮在天崩地裂的世界之中。 九尾狐脚下,篆书的“策”字隐隐浮现,耀眼的蓝光强势迸发,竟然将碎裂的世界稳定了下来。 原来,并不是守护持有了江山策,而是他本身,就是只能使用一次的江山策么…… 九尾狐化作星星点点的光晕飘散在空中,整个翻涌的世界也回归一片沉寂。天地祭台上神剑的碰撞将周遭所有的神族屠戮殆尽,无法维持神界的族长们将神的力量注入了凡间。 神族遗族,就此繁衍。 身边连碧短剑散发着悠悠青光,冰若缓缓睁开眼睛,竟自从幻境中苏醒。这一场不一定存在过的上古神族的幻境给他的触动太大,太多的信息涌进脑海,隔着不知真假的数万年的光阴,竟然也能将死寂的悲怆刻进他的心里。 醉生梦死…… 这就是这毒障的威力么? 终于回神想起自己和羽清从悬崖跌落的事情。放眼望去,九幽迷林的毒障几乎已经遮住破神法器的神光。看来羽清也是在哪里中毒倒下了。用短剑撑起身体,冰若晃去弥漫胸腔的苦闷,寻找起应该距离自己不远的羽清。 此时的冰若还不清楚,就在醉生梦死的环境中,一缕浓稠的黑雾渗进了他的身体。 而羽清的世界里。 庄严的殿堂里,云柱耸立,金凤环绕。高高的首位之上,竟放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穿着繁复庄重的法袍,围在这婴孩面前。最中间的一人沉声问道:“凰灵,若这天下需要,你可愿倾尽一切,以换苍生太平?” 那婴孩的眉心有金色的羽毛的印记,面对老者的问话,竟是眨了眨火红的眼睛,点了点头。 这眼前的一切,好熟悉。 手持权杖的老者面容素整,面向着首位的婴孩缓缓跪下,沉声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将会倾尽余力将您送上天堂。但请记住,退不出的天堂,或许比地狱更充满苦痛。” 凰灵……这是里,断碎剑的幻境。 收下冰若的那一晚在刑坊,羽清曾经看见开始的一点,却在断碎剑脱手之后,失去了联系。 几位老者盘腿坐在诡异的图腾之上,口中喃喃的念起咒语。房间外,千百白绸衣衫的各色男子齐聚阵法,强盛的白光汇聚在一起,不断涌向那小小的婴孩。 婴孩眉心的金色羽毛逐渐浮在半空,那如血般辉煌的瞳孔波光流转,隐隐的金色凰鸟浮现在半空,仰头长鸣。 一种不知名的感觉从羽清心底悄然升起,带着惶恐和震惊,却还有着细微的明澈。 她似乎,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但是发生了差错。 在那铺天盖地的洁净的白中,一抹扎眼的红光突兀的闪现,凭空出现在门口的小小男孩儿,眼神空洞,身上却张开一张巨大的猩红的网,像血盆大口一般淋漓展现,将整个大殿的房顶吞噬殆尽。 首座上婴孩身后的凰鸟凄厉的撕喊起来,尖锐的鸣叫带着周遭的一切都发生了震动。大殿中的白衣男子们一个一个的冲上半空,羽清忍不住抬起手来去遮挡那刺眼的光芒,却在指缝中依稀看见那金色凰鸟周身燃烧起熊熊的五彩火焰,凄厉的哀鸣。 画面,似乎是波动了一下。 突然间,残破的大殿莫名的被一片血红色笼罩。当这恐怖的血红色出现的时候,半空中,那一个个跃起的洁白身影,竟然全都在血红的光晕中粉碎了,粉碎的无影无踪,彻底的泯灭在世间。 就像从未存在过。 宽达百丈的大殿已然彻底变成了一片死亡的世界,巨大的血红漩涡在大殿中央拼命旋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一个个手持灵剑的白衣弟子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就泯灭无踪,整个玄族总部,正在快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着。 一切的反抗,在这血红的漩涡面前,都毫无意义。 几名华服的老者驾驭起繁复却古朴的法阵,用尽一切的力量冲撞向那个巨大的血红漩涡。铺天盖地的爆炸响起,羽清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了,所有的嘈杂都化作嗡鸣,在如此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压面前,她的力量,宛如蝼蚁。 爆炸瞬间就淹没了羽清,只不过没有预想中的烈焰灼肤的疼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汹涌的爆炸已然耗尽了力量。曾经无比繁华的玄族圣殿化为废墟,满殿的白衣男子消失无踪。 大殿中唯一留存的,只有两个小小的孩子。 那首座的婴孩眉心的金色翎羽已然消失不见,瞳孔也变成和普通人一般的漆黑。她用尽力气翻滚下高高的首座,却因跌落地面而开始嘤嘤的啼哭。 倒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子一般。 门口的男孩儿身上的红光已然褪去,白绸的衣衫没有一丝被火焰灼伤的印迹。他倒在焦黑的深坑中,身上却笼罩着淡淡的白光。一条若有若无的红龙在身旁盘旋了几周,又消失不见。 毁灭的威压弥漫心头,羽清悲恸的无法移动。 传承千万年的玄族,维护整个九州运转的玄氏一族,就这样,彻底泯灭。 眼前的一切再一次模糊了一下。 一名白纱道袍仙家打扮的老者匆忙的走进已然化作一片深坑的大殿,他似乎也对满目疮痍的景象感到震惊,却没有像羽清一样哀恸而不知所措。 他听见深坑中女婴的嘤嘤啼哭,也走过去看了一眼,却摇摇头又走回那倒在边缘的白衣男孩儿身边,探了探鼻息,确定他生还之后,毫不犹豫的将男孩抱起离开。再没有留恋女婴一刻。 羽清莫名的觉得愤恨。 只因为,那男孩儿手中,紧握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断碎剑么? 愚蠢。 第55章 执迷不悟入禁地 上一次听见凰灵的名字之后,她翻遍谷中关于上古神族的典籍。神族凰族,属众皆为男性,只有族长凰灵,是女性身份。 玄氏一族唯一的女孩儿,当是真正的神祇降临。 然而这一切与她无关。找回自己的意识后,羽清唯一应该做的是想办法走出这个幻境。摇摇头,刚想转身离开,却发现深坑边缘竟然又来了一人。 这是一个看起来孱弱不堪却透出一股自然而然的英气的女子,还领着一个三五岁的脏兮兮的男孩儿。 那男孩……是冰若。 羽清再一次陷入了震惊。 尽管那男孩子只有那么一丁点大,瘦弱的好像一阵风就会吹散了。那小小的五官并没有十分的清晰明朗,但是羽清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那是年幼的冰若。 冰若的母亲拉着他走进玄家的大殿。震惊又遗憾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女子似乎十分悲伤的抹起眼泪,却在看见不远处已经陷入昏迷的女孩儿之后转为一脸惊喜。 她抱走了地上的女孩儿。 之后玄家的一切飘散成碎片。场景似乎转移到了偏僻的陋巷。冰若的母亲抱着怀中两三岁的女孩儿,拉着五六岁的冰若不停的奔跑,身后是一批又一批的,东林的追兵。 难怪冰若对东林教有着那样深的仇恨。 “夫人,别再挣扎了,和我们回去吧。你身上流着商家的血,无论如何隐蔽,都无法逃离被追捕的命运。”三人终究被逼迫进小巷的尽头,女子已然气喘吁吁不能移动分毫,小小的冰若握着一节断裂的树枝挡在母亲面前,漆黑的瞳孔中充满了炽烈的愤恨。 然而这无力的抗争又有什么意义呢。 女子和冰若被轻而易举的打昏,像拖垃圾一般带走,而那小小的女孩儿则被就地丢弃在陋巷。再一次无助的啼哭起来。 羽清似乎感受得到那心碎的绝望。 女孩儿在贫民的陋巷中挣扎求生,在老鼠遍地的排污场寻找食物,在茅草铺就的小角落瑟瑟发抖。被嫌弃,被欺凌,被谩骂,被践踏,那日复一日的孤寂和卑微似乎刻进羽清的骨髓,冬去春来,春去又冬来,没有任何人帮助她,拯救她,羽清渐渐沉浸在小小女孩儿的一点一点被碾碎的微小希望中,不能自拔。 “清儿!清儿!羽清你醒醒!”冰若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猛然间睁开眼,羽清发现自己竟然抱着淡淡荧光的断碎剑,躺在冰若的怀里。如今的冰若比幼时英俊百倍,那越发分明的棱角似乎已经看不出当初的羸弱,却仍然能够依稀看出似曾相识的卑微和无助。 “清儿你怎么样?陷入幻境了么?”冰若有些急切的问到。羽清睁开眼的瞬间,那瞳孔中的悲恸竟然擂动他的心神。只不过却只有瞬间,一切都仿佛梦境一般消失了去。 “嗯,没事了。”羽清晃晃脑袋,拿着断碎剑爬起来。搂着自己的男人似乎很着急,她沉浸在幻境中太久了么? 只是,那毁灭的哀恸,那孤身一人的无助,那被碾压进尘埃的苦闷还真是……好逼真。 仿佛她亲身经历。 这醉生梦死的毒物还真是可怕。如若不是冰若强行将断碎交给她,羽清自己都不清楚,会不会永远在那无助的绝望中沉寂下去。 “拿着断碎,似乎可以清除这迷林中的瘴气。”听见冰若的话,羽清有所了解,冰若看起来倒是没受什么影响,所以才把护体的断碎剑交给自己么。 “清儿,悬崖断裂,我们都掉落了下来,咱们现在所在的不远,便是这万丈光芒的源头了。” 这男人倒是不会抛弃自己的。心情好转一些,羽清勉强笑着面对身前的人,“走吧,吃了这么多亏,拿不到破神法器,可不是我羽清的作风。” 两人刚抬起脚步,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夫人,放弃吧。”一名俊朗男子双手背负站在二人面前。似乎每一次他都是突然间出现。又似乎每一次都是为了阻止羽清而来。 来人一身正气,剑眉星目,带着如竹般的清冷孤傲。 “是你?”羽清皱起眉头,看着第一次以成年人的形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流苏,俊美非凡的眉眼,透着不溶尘世的脱俗,一双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澄澈眸子嵌在那完美俊逸的脸上。 终于不再穿那粗布麻衣的短衫,比天空还要清澈的冰蓝长衫随风款款。虽然看惯了如帝无炎、冰若一般的俊朗青年,羽清还是有一瞬间的迷乱。 似乎是看出羽清的注视,流苏竟然稍稍向后退了半步,声音清冷:“受到醉生梦死的影响,夫人应该一时无法使用凌月剑,东林天池人数皆众,此时退守方是上策。” “笑话,你何时听见本殿的口中有过退守二字?”明显的感觉到流苏的疏离,羽清面带不悦,不禁出言相讽:“本殿偏要不自量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又如何?” 流苏面色冰寒,看似万分严肃:“夫人,我此番前来阻拦已然担着扰乱气运的天谴风险,那伤情怨本非你所用,前方气运终结,九死一生,夫人何必逆天而行?” 明明知道对面的男人,啊不,男狐狸是认真的,可是心中的狂傲袭来,羽清却是昂首笑到:“逆天而行?哈哈哈哈!我命由我不由天!” “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没想到身后还有一个接茬的,只见那断魂谷的堂主和身边的几个人从迷林中走出,迎向羽清几人,“适才得少谷主仗义援手,此番少谷主要对抗正派,我断魂谷义不容辞。” “那破神法器呢?”羽清看向来人,倒是没有敌意。 “各凭本事,如何?”被影殿殿主占用了身体的断魂谷堂主不自觉的透出一股傲立寒霜的英气。 羽清眉梢一挑,早已不管流苏的意见:“正合我意。” 看着几个人大摇大摆转身而去,流苏握紧手中不知什么时候被冰若遗失的唤作九天落的银铃,再一次皱紧眉头。 是因为活的太久了,他才妄想和天命抗争的么? 继续向前,几人一眼就看到了迷林的尽头。与周遭毒物弥漫的树林不同,平静清澈的莲池正中,银色的睡莲幽幽的旋转着,睡莲上方漂浮着一个清朗无一丝杂质,萦绕淡淡光晕的纯白玉镯。 三次神光已现,那强大却温润的四溢灵力,想必就是破神法器了。 只是羽清并不知,这里,当真无愧,是她的禁地。 “是魔教的人!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刚刚走到迷林中央的空旷莲池附近,羽清几人便被东林教的教徒认出。 羽清却是将手中的断碎剑举到胸前随意的把玩起来,“既然你也知道是魔教的人,自然是来抢宝贝的,倒是你们这些伪君子也跑来这里做什么呢?” 如流苏所言,她暂时不能使用凌月,万火之灵和万雷之灵也失去了联系。要是真的动手,也不知这断碎到底会不会帮助自己。好在也有过几次成功经验吧。 看见羽清手中的断碎,周围的正派弟子纷纷倒抽一口气,天池派为首的一名白发长者眼中却射出一道得意的精光。这一路天池派弟子与参加连绝大会的并不是同一拨,为首的长老也不是之前的两个。 目光自然而然的被吸引过去,羽清只觉得这长老充满异样,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冰若偏离了一直紧跟自己的路线。 “我早知东林教都是些伪君子,却没想到堂堂天下第一习武大教的教主也跑来这夺宝现场。”冰若握紧手中的连碧短剑,只身走向东林教的众人面前。 东林教主一身道袍,凛然正气,端详了冰若好一会,才面带了然的回应到:“是你。” 并没有刻下太多岁月痕迹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错,是我。十几年不见,你可有想过我竟然加入了幽莲谷,并活到了今日么?”明明是针锋相对的语气,冰若心中却忽然间有那一丝丝的希望的幼苗,在重似千斤的绝望之下探出头来。自己的母亲,终究不是他亲手杀死的。那些追兵,不过是冒用他的名号,或许一切并不是他的本意,如果…… “哼,娼妓之子,落入魔教,也不意外。”仍然是面无表情的脸,却吐出让人绝望至极的话语来。前些日子天地灵脉异动,让一直看守灵脉的东林教主观涯受到重创。此时他伤势未愈,所余实力十不足一,但就是这剩余的也有实打实的寂灭境界,自然不会把冰若看在眼里。 心底的幼苗焚于愤怒的烈焰,冰若低下头,丝丝黑雾透过连碧缠上身体。“你说什么?” “你母亲不守妇道,不知和什么人生下了野种。我东林教不计前嫌收养你母子,她却扰乱内室搅得天翻地覆,最终也不过恶有恶报。”观涯继续用嫌恶的话语诉说着绝情。 冰若就那样被定在原地,被这一系列污浊的话语死死定在原地。 原来在这个人的心底,一切竟然是这样的。 他的母亲日日描绘他的画像,夜夜对月独饮舒缓悲怀,病痛缠身却依然日夜思念,即使贫苦卑微也从未抱怨……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恶有恶报么…… 第56章 父子相搏惊天地 “呵呵”冰若怒极反笑,缓缓抬起头来,面对着自己一边痛恨又忍不住一边凭空幻想了十几年的亲生父亲。没有束起的长发无风自扬,漆黑的瞳孔深似漩涡,与周身的黑雾连成一片。 邪神一魄,附体! 连碧短剑竟然顷刻间化作通透的黑色,黑雾越缠越密,将短剑补成漆黑的长剑。冰若眸光泣血,质问到:“你在将阵教之宝许给她做定情信物的时候,在拜托她用血液帮你稳定灵脉的时候,怎么不说清这一切呢?” 东林教地处天地灵脉现世之节点,那年灵脉不稳,周山震颤。这男人却“巧合”的认识了身为上古凤族遗族的冰若母亲,一见钟情,日夜交好,还将东林教最高深的内功秘籍赠予母亲作为定情信物,后来灵脉失控,东林教灭顶之灾,却是孱弱的母亲用自己的血稳定了一切。 他听着母亲一次又一次的讲述这些当年的美好回忆,讲述他们曾经的幸福生活。他原本不懂,如此倾慕母亲的亲生父亲怎么会将母子二人逼上绝路。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懂了。 不必解释。知道自身身份的时候冰若就懂了,不过是为了利用而已,利用他母亲商家的血脉,利用她母子遗族的灵力。 “我稳定天地灵脉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东林教主仍然事不关己的开口。 冰若如雷劈般定住。 “凤,我接近你,利用你,只不过是为了天下苍生。” 幻境中的影像与眼前重合。似曾相识的话语再一次浮现。 从始至终,你们所有人,都只是在利用凤族么? 无尽的哀怨和愤怒灼灼升起,因为自幼残损而一直以来没有太大反应的灵脉顷刻间暴走失控。 烦躁,焦躁,暴躁! 无穷的猖狂力量从灵脉中涌现,冰若的右手搭上从未得碰过的连碧剑柄,整个人在刹那间弹射向东林教主的方向。 邪神一魂,附体!! 邪神一魄是羽清在重伤之际交还给冰若,而这邪神一魂乃是冰若在醉生梦死的幻境中无意带出。此时一魂一魄附体,引动着整个九幽迷林的冥冥能量,铺天盖地涌向冰若! 人有三魂四魄,魂为精神之力,魄则为身体之力。昔日冰若身体太过虚弱,才导致被邪神半缕残魄附体之时瞬间崩溃。而此番,冰若已经不仅有了魄的力量,还具备了魂的力量,一魂一魄相辅相成,将冰若深埋于心的力量推动至巅峰! 东林教主观涯从未想到过冰若竟然能有如今的造诣。 作为东林教教主,他身负天地灵脉之力,又借助教中武功修为最高的直属卫队的助力阵法,就算是因为重伤降低了境界,也绝不会低于普通的寂灭大成。不然也不会前来这九幽迷林抢夺破神法器。 只是,就算是如此的他,竟然在冰若面前只能堪堪抵挡,毫无还手余力。如若他记得不错,这小子最多不过二十年纪,难道商家的人,即使是男子,也具有如此强大的遗族的力量么…… 急躁!暴躁!狂躁! 滚滚的强大青黑灵力在冰若体内翻涌而出,他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整个意识中只余下狂躁的杀意。浓稠的黑雾充盈在他的体表,黑色的光雾如铠甲一般笼罩周身。冰若四周浩荡着一股无可比拟的地狱般的力量,如君临天下的帝王一般威慑四方。 数十道漆黑的剑影伴着耀眼的青紫色光芒向着观涯突袭而去,莫大的压力浩荡四方。劲风呼啸,灵力雄浑。那沉寂多年的灵力和愤恨,仿佛火山,堆积了数千载,一朝喷发,毁天灭地! 那东林护卫早已架起最上等的对敌阵法,观涯真气全开镇守全阵,然而那金光闪烁的阵法在冰若的猛力一击之下竟如破碎的浮萍一般瞬间碎裂。观涯架起天地灵脉的护盾仍然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而支持阵法的东林护卫统统被击飞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冰若的右手也握上一柄黑雾攒成的长剑,体中浩瀚的力量如倚天洪水般呼啸运转,顺着左右双剑喷薄而出。杀意肆虐,连剑招也越发凌厉了起来。 紫黑色的光芒遮天蔽日,若隐若现的黑色凤鸟在半空张开双翅。天空忽明忽暗,巨大的黑凤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撞向勉力扛招的观涯。 然而冰若此时早已失了神智,剑招虽凶猛,却丝毫没有章法和准度。那观涯眼看再不能抵挡那黑凤的力量,立时将体内灵脉的力量统统爆裂出来,借着两股灵力对冲震动天地的瞬间,独自脱逃而去。 唯一存活的敌人已经离去,冰若却仍然陷入癫狂无法自拔。体内翻涌的狂躁永远无法宣泄,冰若仰天怒吼,浑身上下渗出细密的血珠,毫无目的的释放着巨大的力量。 不远处的白暖暖默默地注视着失控的冰若。 她已经站在这里很久很久。 跌落悬崖之后,她似乎做了一个亘久的梦,但是醒过来,却什么也记不清。 似乎是受到冥冥的指引,她独自走到这一片林地,之后看见黑化的冰若杀气四溢的追逐着某些人突袭过来。 眼前的一起,好熟悉。 她似乎可以感受到冰若那涌动的狂躁,她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经感受到这份绝望的狂躁。 她竟然为他心疼。 如果……如果她可以…… 头痛的似乎要炸裂,漆黑的瞳孔泛起冰蓝的光芒,白暖暖伫立原地,失去了所有思想,缓缓抬起手。白皙的双手间竟然浮现了一架晶莹剔透的湛蓝灵力幻化的古琴,身体不受控制一般,轻轻弹奏出古老的旋律。 冰若原地定住。 是那个,熟悉的旋律。醉生梦死的幻境中出现的,熟悉的旋律。 九天一曲潮生歌。 九天潮生歌缓缓奏响,澎湃的巨浪伴着悠扬的曲调化作涓涓细流,半空中的黑凤消散了身影。曲调由轻转重,却依然悠扬婉转。冰若周身浓稠的黑雾随风散去,两柄长剑蜕变成一柄淡紫色的连碧短剑,连瞳孔周边的黑雾也化作虚无。 古琴的旋律进入最后的高潮,沁人心脾的清澈力量流转整个迷林,肆虐的能量流渐渐逸散,狂风也已停了下来。冰若愣愣的站在原地,找回迷失已久的理智。却并没有看见不远处那一抹小小的雪白身影,褪尽了闪现不久的冰蓝,倒在地上。 那星星点点的冰蓝消失,南北两侧远处的山谷上,各有一人轻叹一声。 “竟然是这样……”白衣飘飘的流苏垂着双手,轻皱着眉头看着白暖暖倒下的方向。难怪守护一直无法成长,竟然在上一次的时空破碎中,连江山策都被撕裂了么? 而远方的另一侧山谷,红衫加身负手而立的貌美男子则是轻轻勾起了得逞的嘴角。 “果然,是这样。” 冰若消失后,羽清并没有迟疑的机会,另一侧那天池的老者已然抽剑袭来,又是一名寂灭境界的高手,根本退无可退,羽清被迫拔出断碎正面迎上。 直到刀剑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明白,那一抹异样的感觉,来自于哪里。 面前的天池长老,竟然就是凰灵幻境中抱走男孩儿的老者。想来那被抱走的男孩儿,也就是天池派的玄朗。 难怪一直看他不顺眼。 这长老的真气极其强大,没有凌月剑的羽清,尽管已经尽她所能避开了剑势,却依然被震得气血翻涌。这老者境界明显不会低于那枫无忘,是因为上次门中弟子吃了亏,所以派出来个大人物么…… 腰伤未愈的羽清本就行动迟缓,加上没有一丝真气护体,凌月剑沉寂,想要单独对抗这天池长老,根本不可能。 然而冰若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与那东林教主和一干属众越战越远,那断魂谷的人虽说帮忙也不过是鱼虾之辈。羽清心下思忖,的确没必要以硬抗硬。 当下仰天长笑,声如银铃,眸却似冷电,挑衅的看着面前的天池长老,“哈哈哈,所谓修仙门人,便是如此仗着年长人多,欺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么!” “孩子?我门下二十七名弟子被你废去仙骨,你却来与我讨论是非正义?”那长老面带愤然,足下踏地,拳峰真气凝聚,再次袭向羽清。 咧了咧嘴,羽清轻蔑笑到:“你也好意思说出数量来,二十七人欺负我二人,最终落败而逃,我手下留情不伤他们性命,已经是给你天池脸面,不过……”话锋一挑,羽清邪气笑到:“那凡笙倒是俊朗貌美,我心所属,不忍加害,不知你可认识?” 听到明显的话语羞辱自己山门第一大弟子,那天池长老脸色一变,真气阻顿,拳峰之中的气劲瞬间消失。 果然!自己所料不错,那凡笙果真地位非同一般。看准机会,羽清脚下猛地一踏,万雷之灵附体!借助长老因羞愤失神而停滞的剑锋,紫色的雷光闪烁,疾速天赋发动,在所有人反应不及之时顷刻间冲到湖心,伸手去拿那浮在半空的破神法器伤情怨。 第57章 一线生机何处寻 掌心握实,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那温润的玉镯被羽清轻而易举的握在手里。然而羽清心中没有半分得意和满足,反而莫名的惶恐不断滋长。 转眼间,下方天池长老已然回神出掌,凌厉的掌风划过胸前,向内翻转了两次,带着若隐若现的伴着灵力的真气,向自己缓缓击出。 心中紧张,羽清刚想避开。却万分惊诧的发现这看似平缓无奇的一掌已然封住自己所有的退路!反应不及,左侧竟然又另一股极其强大的真气逼上! 两侧夹击,退无可退,与万雷之灵的磨合尚不到位,想不出能够脱身的办法。羽清一咬牙,不顾沉寂丹田的凌月剑,利用万雷之灵的灵力强行催动全身的灵脉,将灵力打入手中断碎神剑,迎上左侧黑衣人的掌风,奋力一搏! 砰!!! 羽清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如若那一晚影殿殿主将话告诉给羽清,或者冰若最终转述给羽清,或许她就不会犯下此时的致命错误。 想象中的耀眼白光并没有出现,右手的断碎剑没有任何响应,那左手掌心一直散发温润灵力的玉镯却突然间迸发凛冽四溢的力量,万雷之灵顷刻溃散,失控的灵力顺着羽清的左手窜入奇经八脉,爆裂开来。 左侧黑衣人一掌正中羽清胸口!手中真气一转,已将那破神法器从毫无反抗能力的羽清手中夺去。虽然也因着黑衣人一掌而避开了天池长老的掌风,但是羽清在黑衣人迎面一掌和伤情怨的反噬之下已然爆裂了全身的经脉,如雨中落叶一般坠落湖畔。 在羽清昏聩的视野里,那天池长老已然奔着带走破神法器的黑衣人攻击过去,离开湖畔。不知道破神法器伤情怨的作用,羽清并不明白那破神法器为何会突然失控,但是结结实实打在自己身上的一掌,却再熟悉不过。 天下无双的幽莲掌法,他的父亲只传给了她一人。 她之前还曾怀疑为何那一堂主可以瞒着谷主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大规模伏击自己二人,现在想来还真是幼稚的可笑。 没有人可以在谷主眼皮底下耍花招,可是爹,如果你当真想要我的命,为何又要将我抚育成人。 四年前幽天宫大殿以后,羽清就已经不会再像小女孩儿一般去依赖自己的父亲。她自问今时今日一身本事都是自己辛苦习得,她的地位都是自己闯出来的。 只是羽清无论如何无法想到,她以为不去依赖就可以为她自豪的父亲,却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只想要她死。 横空出现的黑衣人劫持破神法器离去,自家长老也追击而去。一队天池弟子滞留原地,直勾勾盯着湖畔不明生死的绿衣少女。 天下第一谷少主!魔剑持有者! 杀了她,可名扬四海! 然而,那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魔教魔女!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冷血恶魔! 稍不留神,尸骨无存! 然而那魔女看起来气息全无,刚刚又受了两大高手双面夹击。毕竟天池首席渺松长老的天荡掌法绝世必杀,如果刚刚那一掌击中的话一定可以将那魔女置之于死地。虽然稍有差池没能命中,但是另一个高手的一掌可是打的结结实实,此时的魔女应该再没有还击之力了吧…… 几名为首的弟子互换了眼色,二十几名师兄弟的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趁你病要你命,岂不正是最好的时机? 余下的天池弟子架起剑阵,小心的靠近湖畔的羽清。那魔女至今仍然不动分毫,想必已然晕死过去!正是他们大显身手的好时机!刚想动手,不成想一旁一直没有插手的断魂宗的为首那人突然间突袭过来! 内力霸道,凶猛至极! 好在几人一直万分紧张的架着剑阵,不然早已被这人斩于剑下。天池弟子慌张的抵挡起来,心下骇然。 刚刚在悬崖顶围斗之时,怎不见此人有如此实力! 当即不敢再次轻敌,天池弟子全力对抗起断魂宗的人来。忽然间西北方向传来猛烈的巨响,连着大地都抖了三抖。半空中迅速集结起滚滚的乌云,遮天蔽日,日月无光。 众人心中震颤,莫不是长老那边出了变故?再也无心去对不省人事的羽清落井下石,天池弟子匆忙撤离,断魂宗的数人则是追击而去。 湖边,就只剩下奄奄一息的羽清一人。 震荡结束,乌云退散,迷林的毒障也消散开来,天空恢复了往日的澄净。阳光暖暖的洒在刚刚经历过血腥和杀戮的土地上,洗刷污浊和晦暗。 那西北方的动荡当然是冰若引起的,等他找回自己的神智,方圆几里早已没有一个活人。但是这一次的黑化并没有损毁他的身体,只是体力消耗的厉害。 终于想起一同前来的女孩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冰若强挺着撑剑走回湖边,湖边空无一人,远远地就只看见羽清孤零零一个人毫无生机的倒在湖畔。 心中惶恐,又一口鲜血呕了出来,适才莫名的失控消耗的灵力远远超过他拥有灵力的数倍,此时冰若还能够站在这里已然是奇迹。 “清儿,清儿!”跪在羽清身边,一丝懊悔终于浮上心头。他明知道清儿现在不能使用凌月剑的,他明知道的,却还让她一个人…… 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却仍然存在,心中微定。冰若伸手去抱起羽清。他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带羽清疗伤,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灵脉爆裂,丹田损毁,你以为她还活的过今天么?” 还没能站起身来的冰若原地定住。 流苏已然从远处的山谷回到此处,正站在他的面前,高大的身影遮挡住淡淡的夕阳,将冰若笼罩在黑暗之中。 “你说,什么……” 看着冰若难以置信的样子,流苏一直轻皱的眉头反而舒缓开来,透着一股看破一切的无所谓:“伤情怨本是克制断碎剑的破神法器,她手持伤情怨却敢强行催动断碎剑的力量,必然遭到反噬。加之灵力对冲伤及沉寂丹田的凌月剑,生还无望。” “不!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有办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既然你出现在这里,就一定有办法的!”冰若有些慌张的跪行过去扯住流苏的长衫。羽清可能死亡的恐惧盈满他的身心,他手足无措,死死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流苏低着头,看着冰若与刚刚判若两人的气场,竟然又有些怀疑自己亲眼所见才做出的判断。 “你确定,要救她么?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终于,流苏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番。 如今,冰若竟然会倾尽一切去救羽清了么?是这光阴过的太久,还是他经历的太少呢?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救她!”冰若坚定的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流苏,阳光刺的他有些睁不开眼,流苏的面孔却似乎在阳光的衬托下散发淡淡的荧光。 轻叹一口气,流苏终于相信天命不可违抗。似乎近年来,他是越来越喜欢叹气了呢:“她丹田损毁,唯有一日内,得百年真气滋补可挽回一命。” 百年,真气…… 流苏已然转身离开,冰若却是撑着地面难以平复心中的绝望。如果要他的真气他甘愿全部奉上!然而那又只有百年的几分呢…… “七魅宗每一任宗主去世之前都会将全身真气传给下一任宗主,我的体内,已有上三百年的真气,凭你之力,能奈我何?” 不久前的一段话忽然间飘入脑海,将冰若的世界瞬间点亮。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哪个人能一口气拿得出百年真气的话…… 禹城,七魅宗的主城,一日可到。 禹城·七魅宗中宗 七魅宗和幽莲谷的气场决然不同。如果说幽莲谷是出淤泥而不然的淡雅睡莲,那七魅宗就是富丽堂皇的高贵牡丹。 整个七魅宗中宗金壁翠瓦,奢华至极。各宫妻妾养尊处优,各自院落景色各异,老少齐聚,生活惬意。 “宗主,门外一年轻男子求见。”侍奉的小童都是锦帽貂裘,也不甚在意礼数,只是微微欠身通报。 “访客?怎的不去木槿亭接待?”侧卧在貂绒长毯的帝无炎慵懒惬意,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玉箫。 “来人自称是凤族遗族,想要宗主亲见。” “哦?”稍稍抬眼,修长的睫毛扬起来,下面的小童又是呼吸一紧。“他来做什么?” 吞了吞口水,小童还是低下了头。在谷中争宠可不是他能做得来的,他只要能远远地看着这人就足够了。“回宗主,他说……来吹箫。” “我不仅喜欢吹箫,还喜欢被吹箫。” 不久前的记忆飘来,帝无炎手指轻颤,将一张薄薄的纸送入虚空,微微扬起了嘴角。 薄薄的纸张再次出现,已然是另一间截然不同的小屋的桌上。 “殿主,可要寻找新的躯壳?”一名灰衣影众上前接下影的披风,恭敬的问到。 并不喜欢让下属服侍,影皱了皱眉,却还是把披风交给了他。 三十三毕竟是自己最得力的手下,总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不必,这躯壳甚是得体,已能发挥出我近七成的力量,暂且就用着这身份吧。” 第58章 以身换命求施援 “不必,这躯壳甚是得体,已能发挥出我近七成的力量,暂且就用着这身份吧。”影皱了皱眉,却还是把披风交给了他。 “是。”三十三很了解影的脾气,也知他不喜别人打扰,便恭敬地行礼退下了。 房间里,看着“那人”的送来的信件,影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果然,自己此番所作所为已然引得“那人”极度不满。得到“拿回伤情怨”任务的自己,不仅错失了破神法器,还拼出全力解救那幽莲谷的少谷主,险些暴露身份。 若不是当日变故颇多,怕是早有人注意到自己并非真实的断魂谷堂主。 说到底,这“天下间最为诡秘的训练组织”影殿并不受自己的控制。所谓不分正邪,不涉门派的影殿,实际上却有着高于一切的“那人”的存在。连身为殿主的他都不知其身份,贯穿天下的情报脉络,其实不过是“那人”的玩物而已。 他还是不甘心呐…… 从未谋面的人,影殿之力都无法探查的身份,压倒一切的强大力量……他既然有能力扶持自己上位,自然有能力让不再受他掌控的自己消失。 罢了罢了,羽清,我就与你玩上一局吧! 将手中要求与幽莲谷羽清交好的信文撕碎,影掌中燃火,如以往那般毁掉“那人”的痕迹。 … “守护,守护。”轻轻地摇晃着那毛茸茸的冰蓝狐狸尾巴,小小的尾巴竟然扭动着幻化成一个三五岁的女孩子,扎着细细的羊角辫,伸出粉嫩的小手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甜腻腻的说到:“流苏哥哥?” 果然!江山策的意识已经回到了守护身上,但是守护仍然不是完整的。 与其他的神族不同,九尾狐族只有到生出第十尾的时候,才会由那尾巴幻化成新的狐族族众。因此数万年来,九尾狐神族一直派系零落,族众稀少。 而当天地将变之时,会有灵力鼎盛之族众生出一条冰蓝的第十尾,那尾巴会幻化成冰蓝的小狐,作为整策江山的神器——江山策,降临到世上。 随着天下气运的衰竭,被赐名守护的江山策会在几年之内成长起来,拥有神器的力量,并且在天下气运终结之时以自身之力整策江山,换来全新的天下气运。 而自己面前的守护却一改常态,数十年没能改变幼年的样子,他原以为,是气运衰竭时机未到。 然而除了被时空撕裂元神的龙皇仍然处于分裂状态,凤王与凰灵都已经再世并且成长。神器已经先后回到神族的手中,神族的矛盾再一次显露,明明这天下,倾覆在即。 但是守护仍然没有长大。 神族还是获得了各自的神器,破神法器还是不能阻拦他们运用神器的力量,江山策还是会倾慕凤王不忍下手,凤王还是会黑化被邪神夺舍,凰灵和龙皇还是会携手与凤王对抗,最终,三神器还是会毁掉这个世界…… 一切的一切,真的无力阻挡了么? “流苏哥哥。”小小的守护拉了拉流苏的衣袖,他今天看起来太过严肃,让守护有些怕,“我的头好痛。” 看着守护小心翼翼的拉着自己,流苏有些歉意的蹲下身去,将小小的女孩儿揽进怀里:“乖,抱抱就不痛了。” 两半江山策不知何时才能融为一体,也不知最终融合到底是为了什么。 再一次为了这天下牺牲么…… 与此同时,七魅宗。 鸟语花香,莺莺燕燕,这里永远是一派祥和喜乐的景象。 “幽莲谷冰若,恳请七魅宗主念在与幽莲谷交好之谊,救少谷主一命。”在小童引领下走进富丽堂皇的宫殿见到帝无炎,将昏迷的羽清放在地上,冰若双膝跪下,在杀害自己师父的仇人面前摆出最卑微的姿态。 “呵,小若若刚一进门就和我提起别人的名字,也不肯嘘寒问暖一番,不知这是哪里的交好之谊?”在自己家中的帝无炎并没有穿起一贯的红袍,柔柔的丝绸长衫带着淡蓝的光泽,如墨的黑发被晶莹的玉簪束起,别有一番清亮的气质。 “求宗主舍百年真气救清儿一命,冰若愿付出任何代价。”干脆的俯身下去,扣头在地上,冰若并没有一丁点儿和帝无炎闲扯的心思。带着羽清赶来这里已不知耗费了几个时辰,他已经可以感觉到羽清体温的流失,感受到脉搏的虚弱,如果再不抓紧的话…… “百年真气?”冰若如此急切又顺服的样子似乎没能给帝无炎带来丝毫的快感,他走过来蹲下身,探了探地上羽清的脉搏,了然道:“灵脉和丹田都碎成这样,莫不是用断碎去打伤情怨了?” 冰若却是突然间出现一种类似狂喜的表情,说到:“宗主,宗主既然能知晓原因,一定可以救羽清的对不对?他说的果然没错,天下间唯有宗主有百年真气,宗主一定能救得清儿!”情绪激动,冰若已然记不清流苏究竟说过些什么,慌乱中便把一切脱口而出。 “他?不知你口中的他,却是哪路高人?”思索之色流转,帝无炎仍然是漠不关心的语气。羽清的灵脉尽碎,分明不是真气可以补救的,那人却能正确把他引到自己这里来…… “是……清儿的正夫流苏。”虽然流苏曾说过他的身份不可对外人言说,但是此刻又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宗主,只要你能救了清儿性命,不管你要什么,冰若都能为你取来。” “哦?什么都可以?我若是,要你呢?”挑起冰若的下巴,帝无炎用着万分轻佻的目光在如此近的距离看着冰若的眼睛,挑逗的意味不言而喻。七魅宗妾室上千,这里面,男妾,也有一小半的数量。 只不过,正夫……流苏…… 你还真是,连名字也不屑于去改呢! 如若这是平常,冰若早已一剑砍了过去!然而此时此刻却只能握紧拳心,压制体内躁动的连碧短剑,轻声说道:“七魅宗冰若,愿听宗主调遣。” 并不意外冰若做出如此的回答,帝无炎眼中带着戏谑和怜悯俯视着冰若。 冰若有种被蟒蛇盯住了的感觉,而且,这条毒蟒正吐着绝毒的信子,盘算着将自己全身的每一块骨头,慢慢的绞碎了再吃下去,此时的犹豫,似乎只是在思考该从哪里下口。 可是偏偏,他却不能有半分逃离或者反抗的动作,因为这条毒蟒,此刻正拿捏着羽清的命。 情绪不明的看着冰若那闪烁的双眸好一会,帝无炎突然的轻笑着避开目光,道:“断碎剑呢?” “啊?”冰若一顿,才想起那不知道被遗忘哪个角落的神剑断碎:“出来匆忙,可能,遗失在九幽迷林了。如果宗主需要,我这就回去找。”以为帝无炎也是看上了那传说中的神剑,冰若赶忙应许取回。 “……”一直完美保持面部表情的帝无炎却是突兀的翻了个白眼。这么关键的时候竟然弄丢了剑?实在懒得再与这笨蛋多言,帝无炎冷冷说道:“若要救她,须得我护持七七四十九天,你先出去,这救人的恩情,本宫心情好了自然与你讨要。” 冰若又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帝无炎警告的目光之后咽了下去。帝无炎压倒一切的力量他见识过不止一次,此时此刻,除了相信他又能如何呢? “属下告退。”缓缓离开殿中,冰若只觉丝毫看不见明天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清儿,你一定要好好的。 冰若退出之后,帝无炎稍稍抬眼,看着大殿的两重木门重重合上。他取出怀中晶莹的红色玉箫,掌心赤红的灵力流转,那玉箫竟然缓缓幻化成一柄凌厉的长剑。不甚开心的划开自己的腕脉,将精纯的血脉透过灵力传给不明生死的羽清。 泛着红芒的血液融入羽清的血脉,皮肤之下,原本残魄不堪的灵脉在千丝万缕的红芒连接中缓缓修复。羽清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红润,浓郁的生机绽放在仍然紧闭的双眼眼底。 割脉放血的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无数的画面似乎刹那间涌入脑海,又在一瞬间被强横的清除干净。 帝无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只不过一个转身,就已经褪去了适才所有的影子,重新化作那个妖娆放纵的七魅宗主。 打开门,冰若果然还在门口,慌张的站起身来,一双眸子里满是急切和希冀。帝无炎面带轻蔑的嘲笑一声,道:“该给的我都给了,今夜,你,来我房中侍寝。” 冰若浑身一僵。然而帝无炎早已离去不再理他,冰若一时顾不上,只冲进殿里,去查看羽清的状态。 好在,地下的少女面色红润,已然看不出重伤之态。一直悬在喉咙的心终于放下,冰若有生以来,从未如此惶恐的心情终于沉寂下去。 看来,这百年真气,是真的可以救羽清的。 小童已经前来,抬了架子,要将羽清带走送进别的偏殿。冰若自告奋勇的抱起羽清随着走去。一直忙活了许久,羽清终于安置妥当,夜色已深,再找不到其他借口,才不得不前往帝无炎的寝殿。 潜渊阁,并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反而带着丝丝古朴的气息。殿门大敞着,露出厅堂深处的巨大屏风。 第59章 七魅宗,冰若 潜渊阁,并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反而带着丝丝古朴的气息。殿门大敞着,露出厅堂深处的巨大屏风。 冰若以为帝无炎这样奢靡放浪的人,所住的寝宫自然也是珠光宝翠。早已脑补出无数不堪的画面,让哪一个堂堂男儿屈居人下怕是都屈辱万分,可是如今人为刀俎,冰若一路上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几乎是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才走到这里。 只不过,真真站在这潜渊阁的门前,冰若却有一瞬间的恍惚。 “进来。” 平淡的命令从殿内传来。传闻帝无炎天下第二的造化境界,能知晓自己来到这里,冰若毫不意外。脑海中不断的强迫自己回想和羽清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几乎是带着视死如归的觉悟,冰若深吸一口气,向宽阔的屏风后走去。 只不过,屏风后,是一个走廊。 并没有冰若想象的旖旎大床一般的寝殿,而是一个宽达几丈的凌空长廊,建在小小的山坡顶上,长廊以外,是整个七魅宗的庞大后院。 这七魅宗的建设实在有趣。竟然是山上和山下两个部分。而成千上万的七魅宗子弟,准确的说是帝无炎的小妾和亲眷,都是居住在山下的平原之上。 帝无炎就坐在长廊的栏杆上,一条腿搭在长廊外面。月白的长衫垂在地面,另一半衣摆则随着微凉的晚风飘荡着。长发在根部束起,却仍然飘散着,随风翩翩。 “怎么样?” 不同于人前的妖媚,帝无炎的声音竟然有些清冷,显得整个人有些单薄和孤寂。眼前的一切让冰若产生了瞬间的迟疑,那些世人所熟悉的七魅宗主的样子,是否真的是真正的帝无炎呢? “很美的月色。”冰若走上前,也站在长廊中。晚风习习,月色皎皎,虫鸣幽幽,连心中的慌乱都下沉了几分。 帝无炎却回过头,给了冰若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道:“本宫说的是,山下这上千小妾的住所。” 冰若的脸色瞬间一黑。 亏他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对帝无炎的认知产生了怀疑!长廊空旷,对着无垠夜空,他竟然以为帝无炎是在这里一个人赏月! 结果!! 人家看的是山下的上千佳丽…… 深深鄙视起自己的迟疑,放荡不羁就是放荡不羁,帝无炎人前人后根本就是一个样子。以他的真气修为,只怕是这大大小小上千院落每一个都能够在这里看的真切,然后随便的相中某一个,便施施然从天而降,赏赐一番雨露。 这才是名满天下的七魅宗主,帝无炎。 眼看冰若瞬间变了脸色,帝无炎饶有兴致的继续调侃到:“小若若,你想住在哪里?” 几乎银牙咬碎,冰若闭了眼,以真气催动自己深呼吸,压制体内灵力的躁动。他没有任何在帝无炎面前放肆的资格,一年过去,帝无炎仍然眨眨眼就可以要他性命,如若他想死,根本没有必要带着羽清来到这里。 “听凭宗主吩咐。”几乎满脑子只剩下冷静与克制,冰若没有再去看帝无炎漫不经心的样子。 帝无炎也不介意,目光继续飘向外面:“好呀,那便,住在我潜渊阁好了。” 冰若垂着头,也不应答。 帝无炎于是看着渺渺夜空,自顾自说起来:“知道为何是潜渊阁么?潜龙在渊,我本是龙,龙本性淫,此乃天性,无可厚非。” 冰若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屑。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还能给自己找到堂而皇之的理由的,还自称为龙,还龙本性淫,简直恬不知耻。 仿佛知晓冰若腹诽些什么,帝无炎继续调笑着,仿佛面对的是多年的老友:“你以为为什么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若不是和不同的物种结合,如何传出这么混乱的血脉。” 冰若仍是不语,只是灵力的躁动越发频繁。羽清的伤重几乎让他忘记了最近已是接近月圆的日子,他的缱绻情毒,马上便要压制不住。 不用回头就能够明了冰若的状态,看来这孩子对自己的敌视还真是严重。帝无炎也不再去强行讲述什么龙族秘辛,抬抬手对着夜空一招,无数纯白的细小光晕聚拢在一起,化作一个明亮却柔和的光团。 “小光,你以后跟着他吧。” 柔和的白色光团飘到冰若的面前,打量的看着垂首的男人。明明没有一个像样的五官或者四肢,冰若却凭空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羽清与万火之灵与万雷之灵之间的联系是怎样的。 伸出掌心,那小小的光团却犹豫着不肯落下,帝无炎轻轻一瞥,红芒闪动,打穿了冰若的肩膀。 片刻的惊诧过后,猛烈的痛楚传来,冰若立时跪倒在地上。鲜血奔涌,只不过这痛楚却不是来源于贯穿的伤口,而是莫名的强大力量和他体内的灵力产生了冲突,像炸弹一般四处冲撞。 脸色瞬间惨白,所有的力量都被掏空,冰若倒下去蜷缩起来,半空中小小的白色光团也愣住一会儿,满满的心疼,然后奔着冰若的创伤,一头扎下去。 肆虐的灵力逐渐得到控制,连带着一直躁动的连碧和难以抑制的邪神魂魄都被压制下去,冰若迷迷糊糊的在长廊地板上失去意识,后知后觉的在心底认出光团的本体。 光明之源,光明之灵。 融合了光明之灵以后,冰若一连昏睡了三天,才在潜渊阁长廊尽头一间偏房的木板床上悠悠转醒。 体内的灵脉包裹上一张细密的白色的网,极大的压制了那股让他黑化的力量。似乎连心境都透彻了许多,连碧的煞气也不那么浓重。 这就是光明之灵的作用么? 这光明之灵可以说是帝无炎赐予自己,冰若心中困惑,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自己的修为似乎又精进了一些,冰若对帝无炎的印象再次有所模糊,毕竟这男人从第一次见到自己开始,就是一直拥有着绝对碾压的力量,却从未真正的伤害自己。 只不过刚刚有了这样的想法,义父那冰冷了无声息的尸体便出现在冰若的眼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还要如何伤害自己呢? 这个仇,他一定会报!只不过明显不能是现在! 将纷杂的念头压制下去,冰若下了床,去寻自己的衣服。 目光落在床边的衣物架,冰若呼吸一窒,那架子上只搭着一件薄薄的纱衣,竟然是水嫩的粉红色,布料少得可怜。 头脑嗡的一响,连碧的煞气顷刻间就要弥漫上来,只不过灵脉之上的白色脉络起到了作用,将这一股紫雾压制了下去。 真是恶趣味啊……自暴自弃的嘲笑一声,冰若还是穿上了这一件纱衣,眼眸中光芒黯淡下去。那男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他有多么恶劣。 没错,他只是帝无炎的囚奴,只不过是卖身还债的玩物而已。 穿着如此的衣裳走出屋子,冰若一直低垂着目光,根本不敢看周围人的反应。一路上窃窃私语他听的真切,自己已然成了七魅宗主最受宠的新欢,一连三日,夜夜笙歌,宗主甚至都没有离开潜渊阁。 无论他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吧,连他自己都茫然是不是真的昏睡了三天。直到走到羽清所在的殿阁,看着依旧昏睡不醒的绝美少女,心中的裂痕才被一点一点抚平。 只要清儿平安无事,不论他怎样,都是值得的。 温柔的笑容出现在脸上,只不过这心思刚起,立刻勾动了身体里的缱绻情毒,莫名的燥火再次从心底燃了起来。 “小若若,醒了也不来寻本宫。” 帝无炎突然间出现在门口,冰若心中惶恐,万不想用这样的状态再次面对帝无炎,脸色苍白的后退了几步。 “怎的,睡了三日,连礼节都不顾了么?”一眼就看出冰若所处的状态,帝无炎面带调笑,转了转手中的晶莹玉箫。 冰若顺从的跪下身,低垂着目光问好道:“属下拜见宗主。” 帝无炎却对如此恭谨的态度并不满意:“才刚收了本宫如此贵重的定情信物,便这般冷冰冰的叫我宗主。” “定情信物?”强忍着情毒的不适,冰若不解的抬起头。 帝无炎却是伸出修长的手掌索要到:“小光,还我。” “属下…不知道它在哪。”光明之灵给他的灵脉带来的变化冰若瞧见了,但确实没有和光明之灵本身联系过。 “呵,你让他出来,他自然便会出来。” 冰若心中一动,却忽然间生出了不舍的感觉,仿佛光明之灵与他原本就是一体一般。只好不甚有底气的说到:“宗主好小气,送出来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帝无炎也不计较,只将手掌继续前探,轻轻点在冰若的额头:“你倒是懂得审时度势。” 冰若只觉得,一直拼命压制的缱绻情毒,就在帝无炎一点之下溃散无踪。明明他一直在抵抗和敌视,帝无炎却也从未真的生气,看起来这让世人闻风丧胆的无双魔君并没有传说中那样不讲道理。 只是为何他这一路过来还要听到那许多不堪入耳的猜测!帝无炎的随和壮了冰若的胆子,冰若忍不住问到:“这三日里我一直昏迷不醒,你可对我做了什么?” 第60章 杀伐决断左护法 帝无炎似乎是有些诧异冰若真的会问这个问题,只觉有些好笑:“小若若,你究竟是怕本宫做什么,还是怕本宫不对你做什么?本宫上千小妾,还从未有你这么蠢的。” 自顾自调笑了一番,也不等冰若回答,接着道:“也罢,你这笨样子实在是做不好本宫的小妾,又不能让你白白得了便宜,不如,就去做宗里的护法吧!” 看着帝无炎潇洒转身的背影,实在是摸不明这堂堂七魅宗主的脾气。 七魅宗的名号其实来自于宗中制度。宗主帝无炎以下,有七大魅王分管宗中事物,魅王不分上下,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绝对领袖。而帝无炎本身放荡随性,宗中事物几乎从不插手,百年来,七魅王的权力与地位可想而知。 可是没有任何征兆的,帝无炎在七魅王之上设立了左右护法的位置,为宗中长老,地位与宗主持平,在七魅王之上。左护法总管宗中大小内务,照拂一千零七十三内院;右护法总管宗外八方分属,遍及九州之地。 而且,没有任何的交代与参选,便任命了加入宗中不过数日的幽莲谷的叛徒冰若为左护法,右护法一位悬置。在公布这一事项之时,帝无炎也不过是寥寥数语便宣布了最终结果,顺便加上一句有异议者自凭实力来讨他宗主的位子,七魅宗上下不满者再多,又有谁真能和帝无炎过上三招呢…… 于是冰若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七魅宗中高高在上却众人嫉恨的左护法。 “小若若,这天怎么越发热了,去寻个荷叶,给本宫扇扇凉。”修长的眉眼好看的弯着,调笑的看着冰若垂着脸应下自己的命令。帝无炎越发享受起这种支配的感觉,几万年啊,最终却落在他的手里。 真是……命运。 也不去抬头看穿着里外长袍的帝无炎,也不去质疑用那软绵绵的荷叶如何能够扇凉,冰若只听话的轻功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取了新鲜的荷叶来,以灵力散去水滴,走回帝无炎身边。 “小若若就用这么大点儿一片叶子能扇什么凉风呢,莫不是故意在气我?”根本就没有抬头看冰若一眼,帝无炎随意的打发了去。 冰若垂着头,也没停顿,便折返回去在湖中央挑了一片最大的荷叶轻功回来。仍然是散去水滴,站在帝无炎身侧便要扇起风来。 “小若若呀小若若,这荷叶软绵绵的,哪里有丝毫的凉气。你可是要本宫亲自去挑一片来么?” 有本事你去啊!虽然很像如此喊出来,但是很明显不能!冰若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好在这么多年也隐忍惯了,只是欠身赔罪,再次折返出去。 如此往返池塘数十次,整片池塘都几乎被他摘光,院子里的侍从和妾室都从各种角落里偷偷注视着肆意毁坏宗主最钟意的荷花池的新人护法,带着不一样的情绪和目的,窃窃私语。 “这叶子倒还不错嘛,大小合适,硬度也不错,也没有虫蛀伤痕,色泽也均匀……”终于没有立刻赶他出去再选一次,帝无炎抬起头来看看已经有些气喘的冰若,“可是弄个叶子便要这么久,本宫已经不热了,去把这些乱糟糟的叶子都处理了吧。” “……”虽然已经明知道这男人不过是找到了新的法子戏弄自己,可是一下午的忙碌竟然最后是这样个收场,冰若握紧手中的荷叶,灵力有些躁动。 “今天,是第几天了?”明显的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杀气,帝无炎却是笑意越发显露了出来。羽清用他的血补脉至少也要四十九天,这期间内,不管自己做出怎样过分的事情,这男人都会乖乖被自己玩弄的吧。 果然,躁动的灵力一瞬间沉淀了下去,冰若又何尝不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反抗或者挣扎的资格。不管自己怎样,只要羽清能挺过来,完好的离开这里,也就够了。 “回宗主,第七天。”单膝跪下去收拾满地的荷叶,冰若从始至终没有抬起头来露出自己的脸。九幽迷林中毒之后,他最近时常会陷入莫名其妙的幻境,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神族的往事。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毒性相冲的原因,还是那一日帝无炎的轻轻一点起了作用,冰若身上的缱绻情毒倒是很久没有发作了。 “本宫任命你做的可是堂堂左护法,你倒是会偷懒,只做些捡叶子的活儿。”原来才七天,怎的自己竟然习惯到如此:“明日宗中九州大会,你可是要和本宫一起登上主台的,今日去内亭寻个精神些的衣裳吧,省的穿着这后宫的衣裳服不了众。” 调笑着撩起冰若的外衫,享受着他瞬间绷紧全身的紧张和戒备。这几日来冰若未曾离开过自己的潜渊阁,也一直如自己所愿穿着暴露又风骚的宠姬的衣裳行走在宗中各处。他倒是没想到这男人还真能隐忍如此呢! “属下遵命。”拾起了叶子,冰若垂着头离开这屋子。奇怪的是,心底竟然冷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怒和愤懑。他似乎已经能够接受这一切,自幼被排挤,被追杀,被鄙弃,他又有什么苦吃不得呢? 没有实力,就没有一切。 但是早晚有一天,他会拥有绝对的实力,改变这天下的命运。 内亭本应该是事物最杂乱的亭阁,但是在帝无炎的管理下,竟也没有显出比其他亭阁的卑微来。内亭的各个分属井然有序,实际也根本不用冰若去管理什么。 “站住,还没有到入夏分发布料的时候,你是哪个院的,现在来布衣亭做什么?”内亭里面的小厮也没有分毫下人的样子,看筋骨,估计功夫也不会比幽莲谷中的侍卫差了去。 知道是自己宠姬的衣服引了误会,冰若只好停下脚步解释“我是左护法冰若,宗主让我来拿几件衣裳。” “左护法?”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又恍然大悟的说起来,“就是宗中传的那个新被宗主瞧上的小妾,得宠到封了高于魅王的虚位子,放肆到敢摘宗主潜渊阁莲花池荷叶的左护法?” 早知道七魅宗里的人是怎样看自己的,虽然自己不过是每日被那帝无炎戏弄,然而穿着这衣服到处走也难免流言蜚语。可是既然左护法的名字已经传了出去,七魅宗的身份便已经坐实,他若是想好好地在这里生存下去,怕是免不了用些手段。 “左护法总管宗中内务,说到底内亭也是我手下的亭阁,你们见了本护法不肯下跪请安,却在这里胡言乱语,可是活腻了么?” 虽然冰若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是渗透了真气沉吟出来,已经完完全全展示了他的不满。内亭的小厮和附近巡逻的侍卫纷纷驻足看向这里,只等着瞧这新护法是怎么颜面扫地的。 “总管宗中内务?我们布衣亭只听内亭魅王的指命,从不知道有什么总管的左护法存在。”两个小厮算准了冰若刚到这七魅宗,根基不稳,根本没有能力站在全宗的对立面,再加上又是个小妾的身份,定是不敢把他们怎样。 “我倒是想劝你一句,宗中的妾室不得恃宠而骄,不然被关进红院千人骑万人压,可不要怨天尤人。”几个小厮咯咯笑了起来,全然不把冰若放在眼里。 “怨天尤人?我冰若从不怨天尤人。”身份也公布过了,警告也说的明显,今日若真拿不出点本事,怕是明天登上了主台更是永无宁日! 冰若微微抬头,目光阴仄,横起左手,紫色的荧光短剑在掌中现身。甚至没有给小厮反应的时间,便是一道紫光划过,斩断了两人的脖颈。 鲜血喷涌,刚刚伶牙俐齿的两人瞬间变为尸体。周边的小厮也慌乱了起来。因为帝无炎不喜欢,七魅宗中宗之中几乎从不见血,这左护法手段毒辣,竟让他们失了方寸。 冰若连碧短剑尚未沾血,只横向蠢蠢欲动的侍卫一方,眸中寒光闪过,冷冷到:“适才两人对宗中护法不敬,已经本护法处死,可还有其他人有异议么?” 已经见识了那短剑的威力,一队侍卫自然不敢应声。宗主对这左护法态度不明,自己等人还是少来惹事的好。 “参见左护法。” “参见左护法!”看着侍卫都下跪行礼,内亭的其余小厮立时也跪下身去。冰若也不叫他们起身,只继续毫无温度的陈述到:“今日起,我为左护法,掌管宗中内务。有不敬不满不尊者,格杀勿论。” “想不到你也有些魄力。” 一群小厮和侍卫通通禁了声跪伏下去,终于凸显了内亭院内的池塘边,一抹正在抚琴的瘦弱身影。 他早早的就在那里,却一直到此刻才说出第一句话。 “林莫语?”冰若皱眉,对说话的男人并没有分毫友善:“你为何会在这里?” “冰公子这话说得奇怪,整个九州都知道我此刻就应该在这七魅宗里,倒是你,怎的,幽莲谷不够大么?” “我在哪里与你无关!”几乎是被这一句话刺激的恼羞成怒,冰若喝到。 林莫语却仍然是一副淡泊如水的样子,并没有分毫波澜:“那羽清呢,也与她无关么?” 第61章 天命之子的底牌 林莫语却仍然是一副淡泊如水的样子,并没有分毫波澜:“那羽清呢,也与她无关么?” “我与羽清的事情用不到林大才子操劳,你放心,我会去找她,不会放任她一个人。”羽清和林莫语的约定,至今仍是冰若心中的一根刺。什么孤身一人便生死相伴,有他在,羽清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 “我相信你会回去,所以我还在这里。”不论冰若怎样恼怒,林莫语却仍然是一副沉凝不动的样子,让冰若仿佛猛力一拳打进棉花里。“但是你且记着,有朝一日你选择背叛,到时趁虚而入的,可不止有我。” 明明是如此没有凭据的话语,在林莫语苍白没有血色的唇中吐出却偏偏有了不明的意味。天命之子上窥天命,只要是他口中吐露出来的话,不论多么匪夷所思,都会让人平白觉得不是无的放矢。 冰若看着林莫语无比认真的漆黑眼眸,终于生出了一丝无法控制的惶恐。面前的男人明明柔弱如细柳扶风,此时此刻却给他一种如山岳般巍峨厚重的压力。 这样一个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男人,是他的情敌。 杀机显现,紫色的雾气弥漫上来,连光明之灵都无法压制。冰若敏锐的感觉到这男人早晚会威胁到自己,终于不可抑制的想要将之掐灭在摇篮。 紫色的雾气弥漫整间院子,一群小厮和护卫根本就不敢抬头。林莫语没有一点功夫在身没有逃离的可能,只是忽然间笑了笑,从方凳上站起身来。 “没把握,所以要动手了么?” 话音未落!冰若已然召唤出连碧短剑闪身过去!顷刻间就到林莫语的颈间! 只不过冰若万没有想到,一缕绿光闪过,明明没有武功在身的林莫语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过自己的剑锋。 不过刹那的迟疑,冰若抽身再上!真气全部调动,灵力缠绕连碧,已经是用了十成的功力!既然决定动手,必杀之! 林莫语仿佛并不是在用自身的力量闪避,身形还没有稳住,冰若欺上,便再次被绿色的光芒带着飘离原地。如此一连十几个回合,冰若手段尽施,竟然连林莫语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一次。 冰若越来越暴躁,刚要再次打上去,忽然间,心底传来一个从未听过,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万风之灵护他,给他疾速天赋,我们追不上的。” 冰若的脚步顿住。 疾速天赋,他如何不熟悉?这不是清儿自幼拥有的天赋么?这种天赋来源于万风之灵?那又为何会在这个男人身上? “他没有掌控万风之灵,只是万风之灵主动护他。”光明之灵继续在冰若心底诉说着。 冰若用意念交流过去:“你能缠住万风之灵么?” 光明之灵似乎是思考了片刻,回应到:“一小会儿应该可以。” “足够了,动手!”这一句话冰若直接说出了口,几乎是同时光明之灵离开冰若体内化作一张白色的大网,将那道绿色的光芒缠绕进去。 万风之灵离体!凭林莫语本人,根本不可能躲开冰若的袭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莫语头顶那翠绿的簪子突然间燃烧起金红的火焰,一道火墙在身前铺展,将冰若隔离在咫尺之外。 一个若隐若现的半透明火团浮现在火墙之上,气势汹汹冲着冰若挥了挥手中的拳头。 这是万火之灵分化出的子火,被羽清留在生灵之玉制成的簪子中赠予林莫语防身,子火也是本火的一部分,幽莲谷天选之赛的时候还曾经附在冰若身上保护过他,此时看见冰若竟然要杀害它守护的人,立时凶巴巴的吐出一团充满威慑的火焰来。 “就到这吧。” 冰若还想再战,满身的真气却突然间被一句话打断。帝无炎终于看够了戏码从天而降,把冰若的满身本事都压了下去。 “我还以为你要等我死了才肯出手。”并不意外帝无炎会在此时插手,林莫语倒是对面前一团半透明的火焰充满兴趣。 他竟然从未知道,羽姑娘,还是替他想过了的。 感受到林莫语的目光,万火之灵的子火友好的挥了挥小手,重新回到他头顶的簪子里。新出现的男人给了它莫名的压力,它有些怯懦,不想面对。 “本宫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少底牌而已。”毫无愧疚的利用了冰若戏耍了林莫语,帝无炎无辜的看着两人。 “那你现在看到了?” “嗯,明白。有那团风在,自保应当是没问题。” 随着帝无炎这一句话,万风之灵终于挣脱了光明之灵的束缚缩回到不知什么地方。重新凝形的光明之灵则是围着帝无炎,尚有旧情的转了两圈,才缓缓融入冰若的身体。 “小若若,在我的地盘,你杀不了他。倒不如好好跟他学学炼心之道,以免被羽清落下太远。” 冰若做城主时候也算是学习和积累了很多管理的技巧,再加上帝无炎亲自撑腰,可以放手施为,竟然真的短短一个多月便将这左护法的位子坐稳。 羽清的灵脉与丹田彻底稳固,明日就可以苏醒。但是帝无炎并不打算让苏醒的羽清再和冰若寒暄一番,而是差人在醒来之前就送出宗去。 幽莲谷毕竟远在凉州,帝无炎懒得跑那么远,只叫幽莲谷自己和断魂宗联系,断魂宗与幽莲谷交好,又距离禹城不远,刚好做这个中转之地。 七魅宗樱林,一些关系稍好的小妾们聚在一起,闲来无事聊天:“昨夜宗主夫君又是宿在潜渊阁了?” 七魅宗代代宗主都钟爱樱花,这中宗之中樱林少说也有百亩。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一年四季都在盛开着,从不间断。帝无炎常常会来到樱林赏花,虽然渺茫,但是常来这里总是有机会能遇见宗主的吧! “就是的,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左护法来了之后就住进了宗主夫君的潜渊阁,到现在已是整整四十八天了。想那杨柳进宗来也不过是得了宗主夫君几日宠幸,也不知这左护法是个什么来路,近些日子各种整顿内务,手段狠辣,竟然也被宗主夫君放纵!” “据说是幽莲谷反叛出来的人物,是真是假谁知道呢!那人一来,宗主就出了杨柳的柳月斋,人家杨柳都不敢说什么,你我可有插话的本事?” “谁说不是?毕竟宗主还曾经为杨柳处置了当红的天香,现在还不是再不回头。人家都不介意,你我操什么心呢!我呀,只想着哪天能再见宗主夫君一面,便知足啦!” 不远处樱花林中的杨柳轻轻地退开。 她在比武招亲擂台上弃父亲而去,抛下自幼受到的天地正气的教育加入这人人可诛的邪教之中,气死自己的老父,舍却杨家的脸面,到头来,又得到些什么呢…… 七魅宗妾室上千!有多少人甚至不曾靠近见过帝无炎的脸!而她已经留下宗主夫君七夜,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抚上一枝樱花,看着那淡雅却浓密的花瓣在微风中缓缓颤抖,杨柳咬紧自己的下唇。 不介意?她们竟然说她不介意?她竟然比不过一个男人!她如何不介意!她凭什么不介意! 可是介意又能怎样?七魅宗律法极其放松,却唯独不能容忍内院争宠。即使男宠和小妾有了私情,只要公开严明,自愿去做谷中杂役和侍婢,都可以得到成全。 但是那曾经当红的天香,却只是因为冲着自己泼了茶水,便被帝无炎废去筋脉,关进红院,做千人骑万人压的玩物!在天下间其他任何地方做错任何事,不过是一个死而已!如此花样少女被如此处置,又是怎样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自觉的收紧掌心,翠绿的枝丫应声而断,数朵樱花散落在她的掌心,随风四散开来。 “杨杨,本宫的樱花怎的惹了你么?” 猛地回过头,震惊的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帝无炎,杨柳甚至来不及擦去自己眼角的泪光。帝无炎的语气并不和善,她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已经做错了事,此时应该跪下身去虔诚道歉,宗主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惩罚她的!可是…… 可是为什么,她竟然动不了。 宗主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她的腿脚却不停自己使唤!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跪下道歉!而不是在这里直勾勾的盯着帝无炎的脸! 快啊!跪下啊!在他发怒之前! 可是宗主发髻旁那几瓣樱花,真的好美…… 她大概早已中了这七魅宗最著名的情毒,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面前的这人。理智早已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罢了罢了,就让她任性一回吧!今生今世,又还能见到他几回呢?放弃内心的挣扎,杨柳几乎是贪婪的盯着让她魂牵梦绕的容颜。 “本宫,好看?”不是看不见面前少女眼中的爱慕,帝无炎忽然间有了一点戏弄的兴趣。 听见了明显不再生气的话语,杨柳却是腾的红了脸。急忙忙的后退了一步,避开目光,不知所措的看着地下的杂草。 “嗯?怎的不看了?舍得么?”自然的向前一步,低下头靠近慌乱的女孩儿:“本宫不记得,杨杨如此羞涩来的。” 第62章 招亲新妾不简单(加更) “嗯?怎的不看了?舍得么?”自然的向前一步,低下头靠近慌乱的女孩儿:“本宫不记得,杨杨如此羞涩来的。” 不记得羞涩!是说她放荡的么!气恼的抬头,却正对上帝无炎那充满戏谑却不失光芒的眉眼。明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杨柳却是没有半点生气的办法。 帝无炎越发的凑近了杨柳,直到后者已经退无可退。才伸出手扶住两侧的树枝,将面前的人紧紧禁锢在自己怀中。这樱树的高度,就是刚刚好呢。 身后已经死死贴上树干,面前的男人却仍然俯下身来。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樱香…… 难耐的扭过头去,任凭男人靠上她的颈间。明明是如此阳光明媚的清晨,为何她这里却如此暧昧? 天……更暧昧的事情不是早已做过?又遑论此事? 冲动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杨柳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抬起手拥住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男人,将自己用力压向男人的身体。转回头,看准那让她魂牵梦绕的弧度,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送到嘴边的美味没有拒绝的道理。心安理得的品尝着女孩儿的献礼,帝无炎将杨柳打横抱起,向回走去。果然这女孩儿的忠心其实是足够的,勇气也不欠缺,功夫嘛,也是有的。再加上进到宗里时间还短,送回那少谷主的任务给她正好。 不过,在让她执行任务之前,先满足一下自己,也没什么不行吧! “宝贝儿小甜心杨杨,明日替本宫将那左护法带来的女孩儿送去邻县断魂宗的属地吧,幽莲谷的人会在那里平安接应的。”如果,你乖乖送去的话。 在杨柳看不见的身后轻轻吐气说出自己的命令,享受着怀中女孩儿失控的颤栗,帝无炎微笑着走回房间。 他可是举世无双的潇洒魔君,喜欢傻白甜,怎么可能! 谁若是相信七魅宗的小妾们都是只供观赏的花瓶,那他保证,这人一定会死的很惨很惨。 幽莲谷·幽天宫大殿 “第六堂主背叛本谷,证据确凿,当即三刀六洞,逐出谷去!”第一堂主气宇轩昂,身旁是两队谷中精锐护卫。虽然还没有坐上那最高的谷主的位子,却早已端起高高的谷主的架子。 半年之前少谷主和第七堂主往连城去参与策书斋天命之子的争夺,之后老谷主修炼到幽莲心法第十重而去禁地闭关,长老院的支持下,外谷第一堂堂主鲁马被授予了绝对令牌,成为代理谷主。 之后幽莲谷中风云突变,早已不满少谷主一派的一堂主,大刀阔斧的整顿起谷中的派系,借用各种理由打压亲近少谷主的各位堂主和坊主。少谷主羽清原本不愿刻意维持自己的阵营,现在更是枝零叶落。 毒坊坊主青玄药毒失控伤及根本,几个堂主也被他依次拿下。第一堂原本就拥有着谷中最精锐的力量,反抗的力量又不成一股,几个月来一堂主几乎已经掌控了全谷的脉络。 原本谷中还有些风言风语,然后江湖上便突兀的传出冰若反出幽莲谷投奔七魅宗做了左护法,立时将幽莲谷中的各种异议压制下去。毕竟冰若和少谷主的关系无人不知,此番背叛板上钉钉,自然对整个少谷主的派系都是巨大影响。 如今七魅宗传信,少谷主重伤被帝无炎治愈,要幽莲谷派人到断魂宗接回,此时一切都已然在鲁马的掌控中,哪有那么容易! “谷主在禁地闭关,将整顿谷中事物的重担交给我,我自然担负起管教的责任。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做出任何损害我幽莲谷利益的事情,违者,杀无赦。” 而禁地之中,散发惨白光芒的玉镯幽幽的浮在祭坛之上,老谷主紧皱眉头,大汗淋漓,全部衣物都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贴身上。然而数十次的运转起真气,串通周身经脉,却依然不能调动伤情怨的分毫力量。 没有断碎剑,就无法调动这破神法器么…… 眼前浮现起那凄惨坠落的单薄翠绿身影,沟壑纵横的双眼紧闭,轻轻地,又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而幽莲谷的这一切,冰若与羽清都完全不知。 说来奇怪,或许是因为风景秀丽,或许是因为远离王朝,九州之地三大魔教均是在南境的部分,幽莲谷在凉州南部,七魅宗中宗在毗邻的燕州,断魂宗的大本营更是距离禹城不远。 断魂宗虽说是和七魅宗并称的魔教,但是却不像七魅宗一般开放和招展。建立在断魂谷悬崖间千百山洞中的断魂宗,更有着魔教的神秘和险恶。 地形险峻,机关纵横。断魂宗武学修为远不及幽莲谷和七魅宗,但却擅长奇门遁甲,没有任何内应想潜入断魂宗基本上都是有来无回。不过帝无炎早已给断魂宗总堂主打好招呼,断魂谷入口应该已经有侍卫接应,杨柳大概可以直接又便捷的带着仍然昏迷的羽清走进谷中。 如果她确实这么希望的话。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目光扫过断魂谷的各个山峰,杨柳的心绪转了千百。那冰若看起来和宗主如此情投意合毫无顾忌,怕是离不开宗主对这女孩儿救命之恩吧! 杀父之仇,夺夫之恨,若是能忍下这个,她也未免太圣人了一些! 她不是神,她有她的爱恨情仇。 只要这杀害自己父亲的女孩儿在七魅宗出了问题,那左护法必然对宗主新生隔阂!一箭双雕的计谋呢……只不过,却不能要自己来动手。 她可是很惜命的。 盯着那翠竹丛生的云鼎峰好一会,杨柳大概已经知道该如何去做。断魂宗宗法严苛,据七魅宗姐妹说起,凡是擅入断魂宗禁地云鼎峰的任何人,都会被毫不留情的处决掉!回过头看看马车中的羽清,杨柳眼中的算计闪闪发亮,宗主说她三日之内必醒,正是个绝佳的时机。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来天可怜她,并不需要等那么久。 羽清又开始做梦了。 永远围绕玄家出现的幻境,永远难辨真伪的梦。 “退不出的天堂,或许比地狱更充满苦痛。” 她不清楚为何这一句话一直一直在自己的脑海回响。这是那玄家的长老在临死之前对凰灵所说的话,却莫名其妙的成了她的梦魇。 “玄氏一族,上承神脉,血隐灵韵,扣天地龙脉,掌苍生秩序。玄氏的男儿,同享上古神脉,代代相传,身披白绸长衫,秉持断碎神剑,护佑九州大地,千秋繁盛,万古长青。” 她竟然在梦中再一次看见了这说书先生说过千百次的话,看见了写下这话的那人俊美非凡的眉眼,看见那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澄澈眸子,看见那比天空还要清澈的冰蓝长衫。 那人,是流苏。 所谓上古,竟然是流苏写下的么? 他到底是何人,到底有着怎样的身份,到底又为何要面目凝重,眼含悲伤与不舍的,写下这一段文字。 又为何,要将数次举笔难落才最终写下的下卷的,亲手撕去呢…… 他撕去的下卷究竟写了些什么,那被撕去一半的,又是如何到了玄家的手上,又如何,散落到世间呢? 玄氏一族,三万年来,代代男儿,享天下敬仰,未出分毫差错。世间千门万派,皆以玄氏为尊。 但是凰灵,却是个女孩儿。 “而今古刹封印松动,灵脉气运错乱,东海潮起,西脉山崩,北原地冻,南林火逢。九洲皆有异象,邪灵即将重现,介时必将天下大乱,妖兽横行。但神族之中江山策尚未成型,龙族已灭,我等力量又太过分散,一旦邪神独占灵脉,放眼天下再无人能与之抗衡。” “难道就再没有办法守护灵脉了么?” “为今之计,只有让她活下去。” 在那不过两个手掌大小的女孩儿嘤嘤啼哭的时候,掌握天下正义的他们,就是这样算计着她的生死的么。 给她生的希望和权利,不过是要利用她去承担拯救天下的重任。 羽清再一次为那凰灵感到悲愤。 她已经记不得那女婴当时诡异的冷静笑脸,现在的羽清,只能看见小小凰灵的无助和可怜。 如果这就是天地灵脉所护持的肮脏世界,那么守护,到底有什么意义。 一时间,对天地的愤懑盈满身心,羽清竟然感到灵脉中一种奇异的强大能量流淌而过,借着那不知名的灵力,她缓缓睁开双眼,挣脱了缠绕不知道多久的破碎的梦境。 “诶?你醒了?” 由朦胧逐渐变得清晰的视野里,是一张略带憔悴和苍白的年轻容颜。羽清的脑袋迟钝的转了又转,才终于想起面前的女孩儿是那日不过一见的比武招亲的女孩儿。 也是被自己杀掉亲生父亲的女孩儿。 一瞬间从塌上弹起,凌月剑闪现在左手中,羽清已跳到马车的另一端戒备的看着对面的女孩儿。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浑身竟然如此软顿无力,不过自己和这女孩儿可有了不共戴天之仇,岂能让她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貌似是被羽清瞬间的杀气吓到,杨柳竟然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你……我……”张了张嘴,竟然连口齿也不清晰了。 第63章 微末恶意引歧路 哼!目光一寒,羽清握剑的手又收紧了一分。她清楚的很,面前的这人,可是有实力在各路英豪汇聚的禹城比武招亲的女人!如果自己当真相信拔剑就可以吓唬到她的话,只怕在暗箭遍地的幽莲谷,早已活不到今日! “说,你是谁,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我是……杨柳,是宗主让我送你过来的。”看来这少谷主还记得自己的脸嘛!那只好抬出宗主夫君来安抚她一下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不过是奉了宗主的命令来护送你,再说你昏迷了这么久,我若...... 《何方魔女报上名来》第63章 微末恶意引歧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4章 一刀两断恩义绝 视野由朦胧到清晰,羽清却躺在榻上,不愿起来。 自己,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放弃了。 她羽清!竟然向天低头了! 明明在那样年少的时候,面对下属的鄙弃,堂主们的嫉恨,周遭无数的白眼和杀手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与天抗衡,明明已经牵着他的手决心不论多么艰难都要面对一切的。 欸,连冰若去了哪里都不清楚的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想起他来。 不论是因为什么,在九幽迷林强敌环绕之际弃自己于不顾,此刻身陷敌营更是音讯全无,作为一个下属,要他何用。 “你醒了。” 清澈的男声传来,羽清重新审视着有过几面之缘的断魂宗堂主。不再穿着迷林的玄衣,也不再刻意压低自己的嗓音,这堂主倒似年轻了许多。 “幽莲谷和断魂宗交好,你谷中已派了外谷第一堂的人马来接你回谷。之前事情纯属误会,请不要放在心上。从这里顺着主路一直走就可以到你谷中人歇息的房间。” 明摆着羽清并不想答他的话,这堂主却也不甚介意。自顾自的摆好饭食,没有一点位高权重的架子。“你体内的离魂之毒已经除去,只是残毒未清尽量少用灵力。那凌月剑并不是省油的灯。” 羽清看着这堂主莫名其妙的走进屋子自说自话,又莫名其妙的离开了去,也不是很能摸的清对方的套路。说要最高峰交接的是你们,派人埋伏的也是你们,最后出手相救的还是你们,还真是占尽了道理! 好在羽清并不是一个愿意多愁善感的性格,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和一堂主鲁马的纠葛谷中无人不知,既然父亲派第一堂的人过来“迎接”她,想必意思也是很清楚了。她倒是要看看,这群人还能惺惺作态到什么程度! 并不怕饭菜里有毒,羽清随意的吃了一些,披上外衫,走出门去。自己一睡两月,也不知道这外面已经发生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 断魂宗的山洞错综复杂,不懂奇门五行的羽清只好顺着主路一直走。一路上也遇上不少婢女,却都是死死低着头不会四处乱看一眼。看来这断魂宗戒律极严,自己想从她们口中套话怕是不易。 手腕青芒闪过,羽清眼中划过一丝狠厉。凌月苏醒,两大灵物也已经联系成功,若是这路的尽头又是天罗地网,她便大开杀戒给他们看看。 凌月剑不省油?难道她羽清,就省油了么? “真想不到那冰若竟然如此狼心狗肺!有人给他权势,就立刻背叛养育他多年的老主人。” 忽然间,前方传来几人气势汹汹说话的声音,羽清听见熟悉的名字,不自觉的顿下脚步。 “可不是么!没听见一路上禹城大街小巷都在宣扬呢,七魅宗护法!可比做我们幽莲谷七堂主气派多了!” 他们说的……是冰若? 一时间,羽清竟然有些站不稳。 “之前还在大殿上公开说要做少谷主的男宠,怕是少谷主看不上,这便另寻高人去了。” “那东林的人不是说了,他母亲就是为了权势攀附上东林教主,后来还勾三搭四剩下冰若那孽种,他还真是一脉相承。” “哼,本就是爬床上位的男宠,现在背叛我幽莲谷去攀高枝又有什么稀奇!” 羽清低着头,阴沉着脸,走进屋子。 “我不记得,幽莲谷允许谷众私下议论诸位堂主的。” “少……少谷主。”几位地位稍低的谷众见了羽清当即下跪行礼,满面惶恐。倒是同行的第一堂副堂主面带轻蔑,仍是靠在一边,幽幽的说到: “少谷主这么快就平安无事了,属下佩服。能孤身一人独闯断魂宗禁地,不愧是谷主亲定的少谷主呢!” 断魂宗禁地?呵,竟连诓自己闯禁地的法子都用出来了?明明是你们让我到最高峰去交接,却原来那最高峰是断魂宗的禁地么?并不想争论任何事,羽清回过头,面向旁边的属众:“可是谷主叫你们来的?” “回少谷主,谷主在三个月前已经闭关修炼幽莲功法第十层,并未有任何指示。”小弟子态度倒还算恭敬,并不敢当面唐突身为少谷主的羽清。 三个月前闭关?呵呵,呵呵呵呵!结结实实打在身上的幽莲掌仍在心头,父亲呀父亲,你还叫清儿如何相信你呢? “冰若呢?” “少谷主难道当真不知么?你的第十一男宠冰若大堂主,早已背叛我幽莲谷反投了七魅宗了。如今是七魅宗堂堂左护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等谷主出关,我等定是要如实禀告的,不知少谷主,还有何话可说?”即使并没有被羽清看一眼,一副堂主还是插嘴到。 “既如此,回去一起告诉谷主,就说我羽清,也一起反投了七魅宗了。”冷冷的撂下这话,羽清转身便走。她不相信冰若会背叛她,更不愿意看这些人的脸色。 见羽清转身,一副堂主单手搭上羽清的肩膀,带着强横的真气,“少谷主!该不是在说气话吧!”能够被鲁马提拔为副堂主,此人自然也是不凡。元婴巅峰的境界,放眼九州江湖,也算是一顶一的好手。 羽清却是在顷刻间闪过肩膀,眼中警告之色浓郁,凌月剑青光一闪,指向一副堂主的颈间。“一副堂主!你们堂主的雕花长刀呢,怎的不带出来?” 周围幽莲谷谷众并不知羽清和第一堂之间又发生过什么,但一副堂主作为鲁马的心腹却是心知肚明。别的不说,派遣第一堂属众去接应羽清两人,实则暗中追杀,甚至利用正派的人马消耗他二人的力量,这些主意都是副堂主和鲁马一起商定的。 想来她已然知晓当日追杀的是自己等人,那么两人的背叛倒是不再让他担心!果然是年轻气盛,轻而易举就进了圈套,副堂主心中满意,嘴上却还是要继续道貌岸然一番: “既然如此,念在同门出身,今日我等不会以多欺少。今后再遇,必定拔刀相见!”心中转过千百,面上却带着屈辱和愤恨,一副堂主满腔正气,说出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来。 谷主闭关之后便命令一堂主全权管理谷中,之前大家还有疑虑,想不到竟是因为少谷主已经背叛!其余谷众不疑有他,立时站在一副堂主一面,带着满面的对叛徒的嘲讽,与羽清针锋相对起来。 “少谷主,我幽莲谷有何对不住你,要你这般冷血背叛!” “亏我之前还以你为奋斗的榜样,却不曾想你竟然是这般背信弃义之人!” “你自幼养尊处优,受尽谷里好处,没想到如此吃里扒外,那七魅宗帝无炎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怕不是少谷主看上了七魅宗主吧!本就是奢靡放浪之徒,你们想想她殿里有多少男人!” “如此甚好。”羽清并没有太多表情,更没有去理会突然间同仇敌忾的她的同门。只冷冷收回凌月剑,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她从来不愿意去解释任何事,因为愿意理解的人,根本不用你解释。 羽清自问到幽莲谷以来没有分毫给谷里抹黑,她一直将幽莲谷当做自己的家,也一直在为这个家的强大而努力。只是如今人人喊打,竟然也不觉得愤懑与冤屈,仿佛早知会有这么一天。 这幽莲谷,还有什么让她留恋! 如羽清所预料一般,在她一无所有的明确表示叛出幽莲谷之后,父亲所派的人再没有追杀过她。断魂宗的人也没有为难她,放任她畅通离开。那一直与自己不死不休的鲁马,连儿子的仇都不去报了。 呵,这权势与地位,她本无意,但是别人,却不会让她放松片刻! 只不过她曾豪言第一堂必灭,如今看来,被逼走的,却是自己。 无所谓了,羽清只想一个人潇洒离去,逍遥九州。只是,她没有料到,断魂宗几次见面的那堂主,却跟上了她。 宣城断崖,虽然是自己多管闲事出手相助,可是他后来也相助于自己,这份恩情应该算是抹平。昨日里这堂主又突然出手相救自己,而且气势凌厉,远非那一日九幽迷林的水准,仅仅一招就压制的所有围攻自己的人动弹不得,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自己,怎么看也是个寂灭境界。 如今,这神秘的堂主莫名其妙跟上了自己,他完全没有跟自己说上一句话,却分明的没有离开自己方圆之外;明明牵着马,却不紧不慢的尾随在自己身后十步的距离。这种一言不发却若即若离的感觉让她实在无法不在意。 在漫无目的的走了大半天之后,羽清终于忍无可忍的住步,灵力转动,架起凌月剑,突袭到身后的断魂宗堂主面前,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着你呀。”明明羽清是顷刻间的闪动,甚至是启动了疾速天赋的莲影步伐袭来,后面的人却不曾惊诧分毫,也不曾流露片刻慌张,只理所当然的笑着应到。 “……” 咬牙切齿的怒视着厚颜无耻的人,羽清剑势又凌厉了一分,“跟着我做什么!” “你重伤初愈,毒素未清,独自一人行走江湖,怎能没人照料?”断魂宗堂主痞气的一笑,展开手中纯白没有装饰的折扇,毫不掩饰眼中过分的关切。 “再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不可?” 眸光杀气一闪,羽清已是一剑刺了出去,毫不留情。 “谁告诉你本姑娘是淑女!”她一个人也可以潇洒自在,一个人也可以怡然快活,她不需要任何人的照料,更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第65章 同行云州弄风云(加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羽清微眯双眼,心中不满的情绪暴涨:“谁告诉你本姑娘是淑女!”她一个人也可以潇洒自在,一个人也可以怡然快活,她不需要任何人的照料,更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是,她曾经放弃了,曾经屈服了,但是不代表这个出手相助的人就可以如此亵渎自己! 凌月剑笔直刺出,虽然气势凌厉,却只是想震慑一下对方。救命之恩她不会忘,所以她也不会仓促就下杀手。虽然被称为魔教的魔女,可是羽清从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记得这人的恩情,但是不代表他可以凭此恣意妄为。 只不过,虽然剑是放缓了节奏,却不曾想那剑锋根本就没能刺出之前,那断魂宗堂主折扇一挥,妖艳的红光透过雪白的扇骨散发出来,映着瞬间闪现又消失的繁复盘龙舞凤的图腾,竟然万分随意的绕过凌月剑上张扬的灵力。 手腕一转,扇骨转过羽清的剑锋,继续向前。破了进攻的招式,羽清已是中门打开,那断魂宗堂主本可以直取羽清咽喉,却是掌心一抖,偏离了寸许,刺将出去。而羽清的凌月剑也借此机会横到他颈间。 如此一来,却回复成了羽清能够随时抹断他脖子的状态。 “呀,真糟糕,怪我平时太过懒散,关键时刻总是把握不好呢。”谦逊的笑笑收回折扇,那总堂主仍然是满脸坏笑:“清儿妹妹,剑下留情。我好心救你,宗中人却说我是幽莲谷的走狗,着实恼人,出来散散心。” 不…… 羽清满面黑线,盯着眼前的人。 凌月剑灵力张扬跋扈,他却无事一般轻易穿过,昨日里更是力压群雄将已然被逼入绝境的自己轻易救出。此人实力并不在自己之下,绝不会把握不好进攻的轨迹。 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却还是收剑回腕。 “你,叫什么名字?”这次苏醒前后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很烦躁,并不想再招惹任何人。 “随行。”第一关看来是过了,影也收起掌心的折扇。这断魂宗堂主的身份果然好用,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顺理成章:“暂时,请多多关照。” 羽清抬起头,却骇然间发现随行的右手已然在自己头顶,随时可以拍碎她的脑袋。只是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便又随意的收了回去。 羽清惊出一身冷汗,偏偏眼前的情景要命的和记忆力帝无炎的身影重合,连那刹那间的绝望也如出一辙。 只不过当她惊魂不定的回过神,那随行仍然衣冠楚楚的距离她三步之外,笑意吟吟,手中拿着的是不知什么时候飘在她头顶的落叶。 “要入冬了,清儿妹妹这衣衫未免太单薄了些,要去城里买几件外衫才行。”随行满面和善的谈天说笑,仿佛刚刚挥手在羽清头顶的威胁不过是一场幻影。 “好好的姑娘家,不要总是亏待自己。”悄无声息的露了一手,已经成功的让羽清认识到自己修为远在她之上,希望她能够听话一些,不要让他为难才好。 只不过,天知道他怎么自暴自弃的就用起这恨别离来。明明这些年来都好好地隐藏着身份,昨日为了救羽清一时情急就拿了出来,现在却是完全不想再隐藏实力了。只有强者才能引起这女孩儿的关注,他现在想让她关注自己,不只是因为“那人”的命令。 “清理发丝间落叶的这种事还是太过亲密了,随行堂主,怕不是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倒是没有误会,一时同行的伙伴而已。只不过清儿妹妹若是希望我们之间有些什么关系,我也是不介意的。” 羽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样嘴欠的样子很像我几年前认识的一个人。” “哦?初恋么?”随行继续调笑着。 “一个嘴甜心黑的侍郎而已,就是因为话多,现在坟头草都比你高了。” “话多永远不能成为一个人的罪孽,我想,他大概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或者说了太多中听的话,却做出让人寒心的事吧。” 羽清重新审视起面前的男人。尽管有一瞬间的迷茫,但是她很清楚,面前的人和帝无炎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一样的强大,却不会蛮横的盛气凌人,也不会像冰若一般唯唯诺诺,时刻在她面前恭谨的低下头。 他没有鄙弃也没有畏惧,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和她说话。没错,不过是一个正常人而已,但是这么多年来,她又遇见过几个能够和她坦诚相待的正常人呢? 第66章 鱼龙混杂春风阁 他说的不错,唐泽然会死在自己手上,哪里是因为说了什么话,而是因为明明说了那样多要守护的话,却转过身把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算了算了,随他吧。天大地大,她却无处可去。前路艰险,有人相伴或许也不错。那一瞬间凛冽的灵力并没有给羽清带来不满或者警惕,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亲近一般。这人身手好过自己许多,真要算计自己,可没必要这么麻烦。 “七魅宗给我备的包袱,重,放马上。” 不自觉的弯起眉眼,随行伸手接过包袱挎在自己肩膀。“这些日子,我做你的马。” “……”这算什么?许诺?可明明就是个说书先生口中那种一文不值的诺言,为何听过百十个段子的羽清竟是一点都不反感。 没有天长地久,反而让人安心。 “去哪里啊?”既然已经决定要将他当做伙伴,羽清心态马上就产生了变化。 “清儿妹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羽清眼睛一转,问到:“你是寂灭境界了吧?可会飞?” “自然。清儿妹妹想要远行?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中部,云州。” 云州·望水城 十六年前,坐拥中央的云州本是九州之地最繁华的一州。 受尽天下敬仰的玄氏一族盘踞于此,正道昌隆,风调雨顺,百姓和泰。 那时候凉州不过是荒无人烟的偏远之地,燕州也不过是玄家掌控之中的普通小州。幽莲谷还避世不出少有人知,七魅宗也不过小小门派,蜗居一隅。 唯有云州独树一帜,高举着匡扶天下正义的旗帜。天下人无不趋之若鹜,多少江湖儿女一生中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亲自去上一次云州望水之城,见一见举世闻名的繁华盛景。 奈何一夕之间风云突变。没有任何风声的,闻名天下的玄氏一族倾巢覆灭。仰仗玄氏威压的云州在不过数月之间兵荒马乱,无数江湖帮派揭竿而起,争抢豪夺,流离失所的贫民行走街头,饿殍遍地。 之后才有了魔宗七魅宗的疯狂崛起,燕州成为天下第一繁华之地。才有魔教比武,幽莲谷主名扬天下,凉州成为第一大州。 而云州,仍然遍布战乱的疮痍,残喘的恢复着零星生气。 踏上这一座城的瞬间,无数繁杂的记忆蜂拥而至,她似乎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存过许久,看见无数各式各样的人,却是以无比低矮卑微的视角,在各式各样的肮脏角落里。 心,在那一瞬间,疼痛的几乎停跳。 然而却不过是片刻,当羽清站定,想将这一系列的记忆理顺梳清,却忽然间一个片段也再想不起,刚刚无比清晰的一切化作一团水染的彩墨,朦胧的晕染开来。 “清儿妹妹,你怎的了?”随行很快发现了羽清的异样,询问到。 回了神,羽清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那一瞬间纷乱的一切是否曾经存在过。她的确曾经记得,在被父亲带回幽莲谷之前,经历过无数卑微的无助和饥饿,记得自己一个人挣扎在最阴暗的角落。只不过,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被带走的。 难道,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竟然是这望水城么? 羽清不说话,随行只好继续自言自语:“难道是我飞的太快,让清儿妹妹不适应了?那倒是我考虑不周。”其实随行心中也有些感慨,作为玄族最后存在的地方,他不能说不熟悉云州。但是他所熟悉的云州是那个傲立九州的云州,有玄家人坐镇的云州,光芒压过朝阳的云州。 而不是这个脏兮兮破烂烂的地方。 羽清一僵。 可不是!她晓得从断魂宗到这云州要跨越整个燕州,车马行进怕是要两三个月才走得到。所以才问问随行能否御空带她,省些时日。谁想到寂灭境界的御空速度竟然如此可怕,随行扯住她的胳膊,不过几日,就已然到了这云州之中。 她可是曾经在几大灵域淬体的人啊!这皮肤坚韧可见一斑。只是,被这随行拉着疾速飞来,直到现在她的脸还被风吹得有些疼…… 没等羽清回应,忽然间一队车马由远及近气势汹汹而来,随行看似无意的错步后退,顺手将羽清也拉到一旁。 蹄声答答,车声辚辚。这一队人风风火火,根本没有看向旁边一眼,只留下弥漫的黄土证明他们曾经路过。 羽清进入江湖以来,一直只见过相对古朴偏远的小城,少有车马走过。就算是禹城一样的繁华重城,也因为太过繁华摩肩接踵,反而没有如此气势汹汹的马队,此番可算是涨了见识。 “咳咳,这都什么鬼地方,云州望水城也算是一代圣地,就是这般乌烟瘴气的么。”忍不住抬起手挥了挥,羽清已是不备,被呛得有些咳嗽。 “兵荒马乱可不应该是正常之景。”目光扫过两侧楼宇间飞蹿的数个黑衣人,随行面色不变,也没有用真气去驱逐尘埃。 和初入江湖的羽清不同,随行毕竟是九州江湖最为著名的情报组织影殿的头目,只需一眼就已然发现了这个街道的异常。晴天白日,两旁商铺却是开门闭窗,商贾走动,每个人却都是面色匆匆。 前后两家酒馆,大堂中吃客都坐的零零散散,看似各自吃食,却明明在互相提防。路上背着扁担的斗笠老翁来往过于频繁,看他们走路的姿势和落地的声音,绝不是干力气活的粗人才是。 “你是说城里有变故发生?” “我和你一起到这望水城,清儿妹妹不知的,我自然也是不知。不过,想知道一个城最近发生了什么,也不难就是了。” “不难?你有办法打听?”羽清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影殿,毕竟是纵横九州的情报组织,也只有影殿能在第一时间知晓每一个地方的大小事宜吧! 随行看着羽清一笑,戏弄的心思又升了上来:“这就带你去打听。” 跟着随行来到一间估衣铺,羽清疑惑的看着随行为她选出的几身英气男装,问到:“你想让我女扮男装?” “正是,清儿妹妹,或许你不愿听,但行走江湖,还是男儿的身份更能够省下许多事。” “以你的修为,还需要我省事?我只以为不管我闯下多大的祸事你都兜得住。”羽清向来是没有心机之人。她初时不愿与随行有过多牵扯,言谈举止便甚是冷漠。但是此时既然决定要同行,便自然而然卸去所有的防备。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似乎是没想到羽清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随行一直乌云蔽日的心情忽然明媚了几分:“你若真想惹事我定替你抗下,只是一会儿咱们要去的地方,确实非得男装不可。” 话说到这也没啥可计较,羽清终于在隔间换下了自己的一身绿裙。散落的秀发束成发髻,洁白的书生长衫披在身上。紫线做绣,沿着腰线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身姿,下袍一端兰花一簇,浅紫色的腰封更是显现出无比的贵气。 羽清的面孔本就不甚柔和,此番打扮,甚至不需要束胸,银冠束发,脚蹬长靴,俨然已经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走出隔间,羽清回忆着脑海里初入连城时候见到的那贾家少爷的样子,向随行见了个书生礼,道:“小生见过这位大侠。” 不成想随行竟然是一口笑了出来:“我这个脑子怕是出了问题,竟然会给你穿书生的衣服,清儿妹妹,不,清弟怎么看也是一个江湖儿郎,穿着这衣裳实在是不伦不类。” 羽清刚要变脸,随行却已然包好了剩下的几件衣服付了钱,转身离去,还不忘偷笑着安抚到:“无妨无妨,打听消息而已,清弟明日再换侠装便是。” 羽清不满的跟上:“所以,我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打探消息?”影殿被誉为平衡天下的惊天脉络,羽清自然十分好奇。连绝大会只是见到了许多黑衣遮面的影众维持秩序,除了知晓这组织高手甚多,并没有其他了解。此时说到打探消息,羽清自然以为随行要带她去影殿,心中还是有些期待。 “嘿嘿,若问这江湖上最是鱼龙混杂、消息灵通的地方,自然要数,春风阁。” 终于来到那“春风阁”门前,看着满眼莺莺燕燕,往来宾客,羽清才终于知晓,原来这江湖上消息最是灵通的地方竟然不是传闻中的影殿,而是 青楼。 “哟,这位公子,面生的很~第一次来我们春风阁吧,要不要跟我走呀,给您介绍介绍咱们的特色。” “公子公子,您这般清新俊逸、品貌非凡,是哪里来的大户人家呀,奴家名叫落落,也懂得许多新鲜玩意儿,您给指点指点?” 羽清刚到门口,几名娇艳女子便迎了出来,一番娇滴滴的寒暄惹得羽清一阵恶寒。她小小年纪,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哪里想得到女子脸上竟然还能涂抹这许多色彩。 有些被这阵势吓到,羽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这一退却露了怯,大门口眼尖的老鸨不满的走上前推开几名自荐的少女:“这位姑娘,我们这春风阁可是风月之地,姑娘小小年纪,这不适合你。” 老鸨阅人无数,羽清的女儿身份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谁若是真以为所有小丫头都可以换上衣服就变成谁也分辨不出的男儿那可真是白日做梦,就算是如此硬朗潇洒的羽清也不行。 “切~原来是个女的。”几名少女嫌弃的挥了挥手中香气扑鼻的纱巾,四散而去拉拢旁的客人。 她们这样一闹,羽清却不满起来。以她万事争胜的脾气,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当即上前一步,不满的对着老鸨叫嚷到:“姑娘家怎么就不能进风月之地?难不成你这阁里连个俊朗的男宠都没有?” 羽清上前说话,随行则是在后面拿出一锭银子晃晃,老鸨眼睛雪亮,眼带媚笑,原本的话刚到嘴边立刻变了风向:“哎哟!瞧我这张嘴,有的有的!俊朗的,温柔的,风流的,威猛的,咱们春风阁那是应有尽有。” “那还废什么话,带路!” “好嘞~两位里边请嘞~” 满脸堆笑的将两人迎进去,老鸨不动声色的收下随行的打赏。前方的羽清并不知晓这弯弯绕绕,老鸨可是眼观八方。这怕是那个江湖大户的大小姐,最不在意什么繁文缛节。来寻这新奇乐子这是寻常事。在她这里,有钱的,都是大爷,管她是男是女! 春风阁隶属万古商会,也是遍及九州的巨大产业。与拍卖场和赌馆一起作为万古商会的三大黄金支柱。因为风头太盛,九州之地甚至流行起用春风阁代替青楼一词的习惯,边边角角的其他青楼更是想尽办法与这清风阁贴上一点关系。 望水城的春风阁,也是百年历史的老阁,曾经风光一时,冠绝九州。因为太过盛名,早已洗去低俗下作之风气,反而成为最是耀眼繁华的名流院阁。天下文人墨客用尽辞藻书写春风阁的景致和人文,倒是流传出许多佳话。 如今时过境迁,望水城风光不再,但毕竟瘦死骆驼比马大,这春风阁的地基还在,院落还在,当年的精心设计和美名流传还在,虽然不复天下第一盛景,却也是望水城难得的繁华之地。 在门口被那几个女子一闹,羽清对这春风阁印象极差,脑补出不知多少不堪之景,几乎是全凭着一口闷气闯进来。只不过穿过廊厅走到院里,才发现这里面竟然也是亭台楼榭,山水池塘,颇有一番雅致。 偶尔几对男男女女相拥走过,虽然言笑晏晏,却未见靡乱之景,倒像是真正的知己,举止亲近,却不叫人排斥。 “怎样,和你想的不同吧?”将羽清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随行走在羽清身边,随意说到。 “确实。”羽清认真的点头,感觉自己又涨了见识:“这里面竟然如此之大,我们要去哪里打探消息呢?” 随行带着羽清向一处院落走去,就坐在大堂的散桌,并未叫女子作陪。台上几名清丽少女带着面纱正在抚琴,龟奴过来斟了茶水,送上几碟点心,也没有旁的要求。 羽清随意的坐下,拿起一块蝴蝶酥品尝,耳朵里,就已经自动飘来了四面八方无数的消息: “你可知,那郭家的小姐去了哪里?原来不是失踪,而是和自己的情郎私奔了!” “东五街新开的粮店,卖的可是官家流出的新米,还是第一次在云州出售。” “连绝大会听说没有?就在那凉州的连城,听说第一魔教幽莲谷去了一对儿十几岁年轻的小情侣,恩恩爱爱,镇压全场,后来女孩儿将晋级的机会让给了男孩儿,但是那女孩儿才是更强。” “可不是么,我听说那女孩儿是个妖女,能够驭火杀人,不愧是响当当的第一魔教,早和天命之子林莫语有了联系,若不是男孩儿失手,那七魅宗主根本不会下场。” “没错没错,我也听说,如果天命之子要跟哪个正派根本没必要这些波折,搞什么连绝大会,就是想光明正大的投奔魔教罢了!想不到想不到,策书斋的人都已经和魔教搭上关系。” 羽清看向随行,发现对方也正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并不对邻桌人的话感到奇怪。忍不住问到:“你知道我在连绝大会的事儿?” 第67章 身不由己坠红尘 随行则是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清儿妹妹也太小瞧自己了,那一番成绩,九州上下谁人不知?” “切,哪有什么成绩,最后还不是被天池那个大师兄打了下来。” “但是,也不能算两手空空吧?” 随行仿佛知晓什么的目光让羽清微微谨慎,并没有就这个问题谈论下去:“这地方还真是神奇,谈论什么的都有。” 随行顺坡下马,也不再深究:“可不是么,在这种地方,所有人都是最放松的。说难听点,正经人,谁来这里?既然来到了这里,谈论些江湖异闻,权当说笑,未尝不可。” 虽然羽清听的清楚,可是毕竟是靠灵力维持,平常人在这等嘈杂的地方还是很难分辨出每个人究竟说了什么的。这鱼龙混杂之地,有的是人谈起家长里短,也有许多人来自九州各地,关注各大门派的动向。 “城西的鬼宅再次闹出了人命,听说这次连山云派的外门弟子都出动了,浩浩荡荡数十人,结果连个鬼影子都没找见。” “传闻云游江湖的神算子方大仙最近也到了这云州,路过望山城还说感应到了天机,这事传的沸沸扬扬,连策书斋都牵扯进去,好些人奔着望山城去了。” “王城的战事愈演愈烈,叛军已经兵临城下,这楚姓江山怕是也不久长了!” 听到这句话,三丈远的方桌旁端坐的一人明显浑身气势一变,瞬间吸引了羽清的注意。只不过说话的不过是几个普通人,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仍是自顾自的讨论着: “听说王城把精锐都派去凉州去争天命之子,连玉玺都出了城。谁想到一路这么多波折,现在精锐未归,连王城都守不住了。” “他们倒是想回,只是从凉州北上到安州王城一路上多少人马埋伏,千里迢迢耗也耗死了。若想避开那些埋伏,除非绕路这云州,还不知能不能赶得及。” 听到这,羽清已经几乎明白了个大概。 不用说,那几个人猜对了。王城派去凉州参加连绝大会的人马定是选择了绕路云州,而且现在应该正在这望水城中。 之前在街上遇见的疾行马队,看气势就是官家的人,那一行人行色匆匆,很明显有什么要务在身。既然官家人马在此,其余地方指不定还有多少埋伏。那桌坐着的公子和王城也脱不了干系,想必也是为着那出城的玉玺而来。 看来自己还真是个麻烦吸引体质,走到哪都不会太平的。 “各位客官,下面即将为您奉上咱们春风阁的头牌曲目,百鸟朝凤~” 妖娆的女子突然间在台上报了曲目,然后众人的目光却早有准备的向着院中汇集。这应该是清风阁常见的戏码,既然称作头牌想必也不会是泛泛之作。羽清的位子在其中一个大堂的角落,只能刚好看见院心的一部分。不过整个大堂楼上楼下,却都能看见个大概。 大量的舞女身穿嫩绿的舞服从各个角落涌向院心,一圈圈环绕舞动。忽然间齐齐将水袖甩将开来,衣袖舞动,仿佛无数花瓣纷纷扬扬,飘摇曳曳。 舞女紧簇的中央,一名火红的女子从天而降,头插雀翎,罩着长长的面纱,赤足上一对银环耀眼夺目。少女舞姿如梦,玉袖生风,翩然恣意的款款落下,似乎连光芒都为之凝聚,纷乱迷惘。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少女身上。 少女落地,一挥水袖,然后,羽清刚刚还关注过的那一名似和王城有关联的男子,突然间直直倒在地上。 霎时间场面大乱。 “不好啦!死人啦!” “杀人啦!快跑啊!” 各式各样的呼喊声弥漫整个春风阁,香客和舞女四散逃窜,杯盘狼藉,桌椅板凳倒下一片。 羽清再一次喝了一口茶,并没有动。 院中的舞女早已慌乱做一团,不知道什么地方冲出来好些个人将那红衣舞女死死按住,另外几个人去探查倒地的男子,却已然无力回天。 这场面,九成九都要把杀人凶手归结在那红衣舞女身上,所有人都会认为是那跳舞的女子挥袖之间带了什么暗器置那男子于死地。因为就在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红衣舞女身上。 除了羽清。 凌月剑带给羽清无与伦比的感知,就在那一瞬,羽清清楚的感应到右上方二楼的走廊客桌上,一名平平无奇、唇角有一颗痣的男子,有了不一样的动作。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被制服的红衣舞女凄然的哭诉着,拿住他的男人们可不管那么多。老鸨急的不行上前劝说,却被粗鲁的推倒在地上。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一群人恶狠狠质问一个小丫头,羽清终于看不下去。 “我说各位好汉,你们动手之前也先动动你们的脑袋好不好?她若是真想动手,会在自己正万众瞩目的时候动手?唯恐别人不知道她杀了人么?” 并没有叫出凌月剑,羽清直接走到了混乱的中心。 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迎在羽清面前,恶狠狠的质问到:“你是谁?近卫门办事,不想死的滚开!” 只是这种场面要想吓住羽清还差的太远,甚至懒得假装害怕,羽清无奈的解释着:“或许你们可以查看一下,那公子应该是从后侧上方中了什么暗器,而不是从这姑娘所在的正前方。” 正在公子身边查看的几人立时动手,很快在公子的头部后方发现一根几乎完全钉进去的钢针,面色震惊的看着羽清,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看见了啊,那时候二楼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动用了什么机括类的暗器。” “你为何会看向那边?说!是不是和郭家有什么联系!” “要不说你们长点脑子好不好,我若是真有联系,为何要过来向你们说这番话?”羽清也是无奈,这群人,不会真的是王城的人吧?那她几乎可以确定,这王城确实气数将尽。 这种没脑子的人,能统领天下? “有没有关系我们自然会查清楚!跟我们走一趟吧!”几个打手并不听辩解,便要过来抓羽清。 羽清刚想动手,忽然间身后另一个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就凭你们?” 声音传出,强大的真气威压弥漫整个院落,所有的打手都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修…修真者……” 一群打手瑟瑟发抖,羽清心情奇佳,这种被人撑腰的感觉十分新鲜。或许是因为羽清实在太强,她已然好久没有享受过被宠着的感觉。 冰若也曾经数次救她危在旦夕之时,她铭记于心。可是一个女孩儿在意的不仅仅是这种生死之援,而是在无数这种平平常常的时候,有没有一个人替她说上一句话。 挥手解开红衣女子和老鸨身上的真气束缚,羽清笑到:“快跑吧你们,下次可不一定遇见我这么善良的人。” 红衣舞女似乎是被惊吓的有些慌乱,愣了好一会儿,才慌张的站起身,脱掉累赘的红色长衫,匆忙向外跑去。 直到跑出春风阁,跑出这一条街,甚至跑出了望水城,才终于停下脚步。 因为带着面纱,羽清并没有认出她来,可是她却认出了羽清。 说来缘分,这红衣舞女并不是别人,正是连绝大会上,在暗地里向冰若下毒,害的冰若最终惜败凡笙,甚至险些和羽清生出嫌隙的柯怡儿。 那一天,是她早早潜入冰若的房间,点上谷中的迷香,封住了冰若的真气,还使冰若陷入迷乱。 迷香的药性和冰若体内的缱绻情毒互相影响,迷乱了冰若的神智,再加上她的刻意误导,成功的让冰若将她当做了羽清。 柯怡儿收到拿下冰若的任务,她必须要收下这个男人的心,不然等待她的只有和千百姐妹一样的死路一条。她也确确实实努力去做了,只不过到最后,好像搞丢自己心的那人不是冰若,倒成了她才是。 那一夜她被冰若压在床上,完美的控制住了自身的灵力,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只不过,当她开口说出那句明明很能够诱惑冰若的话,身上的男人却在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她极力模仿那个羽清的语气,说:“若哥哥,我喜欢你。” 柯怡儿并不能真的理解羽清和冰若之间的关系,她只以为这样的话语一定是冰若最希望听到的。却不知道这男人竟然已经自卑到听到了梦中的话,都会让整个梦境破裂的地步。 冰若瞬间清醒,她以为,她要被冰若杀掉了。 冰若有着跟她同源的灵力,却比他正统无数倍。第一次见面,柯怡儿妄图直接用灵力魅惑冰若的思想,却差点被反噬到重伤。 只要他想,那个男人,可以轻轻松松杀掉自己。 可他却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几乎是那一瞬间,柯怡儿的心防就土崩瓦解。 她做过无数类似的事情,每一个人知晓真相之后都在批判她怎么能这样做,谁让她这样做,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为什么一定要不惜搭上自己,去引诱素昧平生的男人。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只要给她一个抗争的机会,她都愿意放手一搏!可是她的命运,她们一族的命运,却从出生的那天起,就早已注定了。 妖人一族,向死而生。 第68章 野心勃勃仙药谷 没错,柯怡儿,是妖人一族。 她的母亲只是一个无辜的乡野少女,而她的父亲,却是一只有着千年修为的黄鹂。 妖与人类的结合,原本不被这世间天道所容。却被仙药谷神秘的高手遮蔽了天机,放任妖族侵犯人类女子,制造出她们这妖人一族。 妖人一族保有人类的外形,却能够像妖一样使用庞大的灵力,只不过这灵力的使用却是以消耗生命力作为代价。 而且,每一个妖人都需要专门的人为其遮蔽天机,所以她们不得不听从那个人的一切命令,因为一旦失去了天机遮蔽,她们就会顷刻间死在天雷之下。 妖人一族的力量不需要修炼,与年纪无关,所以,为她们遮蔽天机的人,会从她们很小很小开始,便不断的要求她们战斗,要求她们释放出自己以生命为代价的灵力,至死方休。 像柯怡儿这样能够拥有姣好相貌和魅惑技能的妖人已经是百里挑一的好命,能够被派遣出来做其他的任务,这才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耗尽生命力而亡。 但即使是她,要使用那魅惑的能力,也是以消耗生命力为代价的。这就是她们妖人一族的命运,她们的诞生,就是为了战斗至死。 可是冰若,却问她为什么。 唯有冰若,问了她为什么。 几乎是瞬间柯怡儿就留下了眼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承受如此的命运,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我不想死。” 她真的不想死。 她还没有见到这个世界的无限美好,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就在这个时候,冰若拉起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柯怡儿浑身上下的血脉都嗡嗡作响,仿佛朝凤的百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核心,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折服和顺从。 冰若没有再责备她,而是让她离去,还说: “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死去,你放心走吧,我不会再使用真气,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并不知道柯怡儿的一切,但是他却如此准确又善良的说出:“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死去。” 那是来源于帝王对子民的包容和宠溺。 柯怡儿终究还是落荒而逃,但是黑暗中那一抹孤独寂寥的身影,却永远印在了她心里。 “你为什么会离开望水城,玉玺呢?”忽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郊野的漆黑斗篷的人挡住了柯怡儿的去路。 柯怡儿慌张的跪下,解释到:“阁主饶命,第八皇子已死,我被人暗算暴露了身份,不得不逃出望水城。” “死了?谁动的手?”被称为“阁主”的斗篷女子声音阴仄,带着渗人的冷意。 “属下不知,当时属下还在舞女之中没来得及下手,第八皇子就已然遭人暗算,属下没有感受到灵力波动,怀疑是江山派杀殿那边动的手。” “罢了,死了就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现在不必和杀殿冲突。” “是,属下明白。” “既然你已暴露,就不要再回望水城了,追杀十二皇子和追讨玉玺的任务就交给别人去做,王城我们势在必得。林莫语已经进入七魅宗,他身上的禁制似有松动,你继续盯住他吧。绝不能让他收了我们的好处之后再脱离掌控!” “是,属下这就动身。” 斗篷女子凭空消失,柯怡儿终于呼出一口凉气,整个背心都湿了个通透。万妖阁阁主,乃是仙药谷谷主之下的第一人,拥有她们所有妖人的生杀予夺大权。阁主性格乖僻,一个不满便可以将她们所有人挫骨扬灰,柯怡儿只觉自己死里逃生,再不敢多加停留。 王城这边的事务已经不再需要她插手,看来王城守军改旗易帜也就在最近几天。想来也是,有她们妖人一族出战,那些普通的人类守军哪里是对手,若不是还顾及一些颜面只能暗地里让妖人出力,大概第一天王城就已经破了。 她的新任务变成了跟踪天命之子林莫语。林莫语和仙药谷的合作她是知晓的,这九州之中怕是也只有仙药谷才有着以魄换魂的本事。林莫语本就是天下奇才,再用上这强魂之术,已是突破凡界,能够窥探天机之人。 仙药谷虽不知林莫语为何不惜自损根基也要窥这天机,但并不耽误他们和策书斋做这个交易。仙药谷志在九州,若想让王城分崩离析,首先就要得到策书斋的支持。若是林莫语选择了王室,那一切还不知道有多少变数。 想到这里,柯怡儿不禁有些感慨,天下人只知仙药谷妙手丹心,能够生死人、肉白骨。可是谁又知道,这所谓的医家圣地,却是有着凌霸九州的勃勃野心。 不过,听闻冰若成了七魅宗的左护法,既然要去七魅宗的属地,不知道她还能否再次见到那冰若。 望水城中,羽清并不知道那红衣舞女走后的弯弯绕绕。她只是无比顺手的多管了闲事,然后大摇大摆的回到街上。 “这云州还真是乱,突然间就喊打喊杀的。” 几个普通的皇家守卫自然不能把羽清怎么样,就算他们是百里挑一守护皇子的高手也是一样。羽清甚至不需要和他们动手,自然也没有被影响了心情。 “你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何必要搅这浑水。”随行有些无奈的看着仍然潇洒的羽清,只觉得被那份没有一丝瑕疵的澄澈触动。 如若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做出这般多管闲事的行为他绝不会有这般感触,只是随行很清楚,以羽清的经历,利弊得失她必然看的明白,却仍旧毫无顾忌的出手了。 那所谓天命之子,看上的就是羽清的这一点么? “艺高人胆大,不行啊?本姑娘就是要扫平天下不平事!”羽清无所谓的踢翻一个倒在路中间的货架,这城市的街道一片狼藉,想必刚刚外面也是一番追逐打斗。 随行摇摇头:“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温柔,你怎么一点也没有。” “本姑娘是魔教的人,魔教,懂不懂?要什么温柔?” “魔教的人会扫平天下不平事?”随行反问到。 羽清不以为然:“魔教的人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规定魔教就一定要烧杀掳掠?被这些条条框框限制,和那些迂腐的名门正派有什么区别!” “可是作为魔教中人,就算你行侠仗义,天下人也不会记得你的好。” “我愿意做什么那是我的事,天下人怎么看是天下人的事,又与我何干?” 看着羽清这遗世独立的样子,随行摇摇头,觉得她还是太年轻。 两人在街道上走走停停的说着的功夫,身边又已经急匆匆冲过去三队人马。第四队人马汹涌而过的时候,撞倒了街边一户小商贩的竹棚,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乞丐压在下面。 老乞丐满身泥污,头发脏乱,当即痛呼不止。就在羽清面前几步,羽清也实在看不过眼,只好走上前去将倒下的竹棚掀开,扶老乞丐起身。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老乞丐腿脚发软,整个人靠向羽清。羽清也不甚在意,毕竟是自幼习武,又经历了无垠火域和无垠雷海两大灵域的淬体,自然不会被普通人带倒。 只不过,这新换不久的长衫却是沾染了不少的泥污和其他脏物,和羽清的气质格格不入。 “老人家,这望水城太乱,你还是换个地方乞讨吧。” 老乞丐仍是抓住羽清的衣服蹭着泥污,喃喃自语到:“风云将起,天命将出,风云将起,天命将出。” 羽清也没有计较,欺凌弱者之事她最是不屑,只将老乞丐安置在一旁,继续向前走去。小小的波折并没能影响她的心情,只是走远之后随意的晃晃左腕,让凌月清理一下身上的泥污。 “风云将起,天命将出。清儿妹妹可觉得这话有深意?”随行突然间开口问到。 “天命之子不是早就出了,还有什么深意。”羽清并没有过多探讨林莫语的事儿,她与林莫语也算得上心照不宣,只是这份关系说出来未免徒增烦恼。 说起来,林莫语此刻应该也是在七魅宗吧。不知道若哥哥,是不是见到了他。 七魅宗·潜渊阁 “启禀宗主,宗中内院八十一妻七百六十妾室已经重新整顿编排完毕。新的内务总章已经拟好,内属七卷三百条内院章则,请宗主过目。” 冰若是天底下最优柔寡断的男人,却也是最精明强干的下属。只要给他绝对清晰的目标和权力,他就能够发挥出最强大的效用。 不管是整顿失去堂主、人心惶惶的幽莲谷第七堂,天灾不断、民不聊生的沙盖城,还是经年混沌自成派系的七魅宗内院。 但是帝无炎看起来并不十分感兴趣。 此刻冰若正拿着呕心沥血了解各院关系和诸多派系才整理的足以整顿他后院的内院章则跪在他面前,他却仍是倚靠在榻上看着手中的书卷轻笑出声。 冰若低着头,早已习惯那人的喜怒无常。 第69章 凤王传说谁人知 完全看不出任何征兆,他便有可能当着任何一群宗众的面戏谑凌辱他到体无完肤,也可能温柔宠溺让人咬牙切齿。即使实际上并没有做出什么,却早已把他身为男儿的尊严踩在足下。 他欠了帝无炎羽清的命,又中了离开羽清之后只有帝无炎才能压制的缱绻情毒,反正这二十年来日夜卑微求生,现在又何必挣扎不从。 顺服的垂首跪在帝无炎面前,冰若轻轻闭上了眼睛。清儿已于半月前痊愈并且由专人护送离开了七魅宗,只要没有自己,幽莲谷的人自然不会和他们的少谷主为敌。江湖上早已传遍魔教七堂主冰若的背信弃义,她醒过来之后,会自行回谷的吧…… 这一场出行,还真是无趣。 虽然对她来说,想必也不过是一场无趣的出行而已。 却是自己最后的幸福回忆。 “启禀宗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专管情报讯息的月桂亭魅王竟然亲自闯了潜渊殿,而不是如往常一般交由冰若汇报:“宗主,云山神器连幻剑现世。” 榻上的帝无炎虽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诧,却也没有责备月桂亭魅王的无理闯殿。只是幽幽道:“哦?既是商家的神器,小若若,你去带回来吧。” 明明连头都没有偏开一瞬,却已是把这神器当做了自己的物什。 冰若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抬起头来:“回宗主,冰若既跟义父姓,已与商家无关。” 神器如若当真现世势必在江湖掀起一番血雨腥风,他无意争夺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况且,幽莲谷,一定会派人前去的吧……而且最有可能的人,便是羽清! “啧啧啧,身为凤族族长,竟连自家的神器都不去抢呢。”很明显的知晓冰若不愿争抢的想法,帝无炎继续语气轻佻的逗弄着。 “……”冰若皱眉。 族长?没错,他的确有一些青色的灵力可供驭使,也大概猜到自己商族的身份,可是什么时候又成了族长?难道只是因为商族只剩下自己一人? “属下不解。” 冰若并不想在帝无炎面前隐藏什么,他承认他的一切都不如这个男人,他救了羽清,现在自己又要靠着他活命,冰若是真的,不想有什么二心三心:“既然宗主想要,属下从命便是。” “嗯?不解?那日九幽迷林,神族的事情,你不是已经看个清楚了?”帝无炎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卷,把目光转向跪在一旁的男人。 帝无炎竟然知道幻境的事情! 有的时候,冰若真的很想知道,这天下到底有什么是这个男人所不知道的:“属下,只看见了龙皇和凰灵相处的神族幻境。” 一旁的魅王很有自知之明的退下,这些事情恐怕不是他这种下属能够旁听的。冰若成为左护法以来不足四月,却已经凭借狠辣的手段和严密的管理制度站稳了脚跟。再加上宗主态度不明,他这个左护法算是彻底坐实了身份。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幻境?我的小若若总是这么天真呢。那弥漫九幽的醉生梦死乃是七魅宗特制的毒,为的不是伤人致幻,而是与灵族的灵力融合,再现前世今生。” 看着面前的人虽然仍是跪立着,却已然陡然改变的气场,帝无炎继续轻笑着问到:“那么,既然你说看见了龙族和凰族的族长,你所谓的幻境里,可有凤王出现么?” 凤王……没错,从始至终,冰若都没能在幻境中看见凤王的样貌。 “你当然看不见,因为你所取代的,就是凤王的视角。” 冰若猛地抬头。正对上帝无炎仍然带着嘲笑和悲悯的目光。 “还不明白么?凤族上下皆是女性,只有凤王才是男人。”既然让冰若跟在了自己身边,有些事情自然要给他解释清楚,“而你,就是凤王。” 凤……王…… 不知为什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冰若,头脑中第一个闪现并且持续不退的,竟然是那柄穿胸而过的长剑。 有着盘龙舞凤的诡异图腾的红光长剑。 那花纹,正是断碎剑上显现过的。 凰族的神器断碎剑。 “凤族与凰族共同掌管天地灵脉,所以你才可以持有玄家的断碎剑,并且在特定的条件下,获得断碎的力量。就比如,那日,你被幽莲谷追杀的时候。” 帝无炎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然而在冰若脑海中却似五雷轰顶。不是因为帝无炎知晓他们曾经被幽莲谷追杀五雷轰顶,而是因为,凤族与凰族,竟然是共同掌管天地灵脉这一上古秘闻。 那一句话再一次浮现在脑海。 “凤,我接近你,利用你,欺骗你,只不过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 这幻境中的话魔音一般缭绕不断,所以意思却是,凰族为了独享天地灵脉,设计谋杀了凤王么…… 说好的天下苍生呢?连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都不过是伪装么! “不!” 冰若脑海中有太多的讯息需要处理,他需要知道更多的神族的事情!“你说我代替了凤王的视角,可是凤王死在断碎剑下之后,我却仍然看见了神界崩塌,看见了神族毁灭。”早已忘记取悦面前的男人,冰若情急之下吐出了凤王的死。 “神界崩塌的时候,你可看见了爆炸的中心么?” 竟然,认成了断碎剑?帝无炎心中轻笑,继续循循善诱到:“还是,你亲眼看见凤王死去了?” 冰若无法回答。没错,那猩红的杀气凛冽的断碎剑穿胸而过是真的,他感受到那种透彻心扉的寒凉,但是凤王,没有倒下。 盯着冰若的表情,帝无炎顺势接到:“你就是爆炸的中心。凤族的神器断裂,你才失控毁掉了神的世界。” 他……毁掉了世界? 刹那间,他回忆起反复出现在心中的绝望的狂躁。那无数次焚烧心智的咆哮的怒火,那千百回几近失控的暴走的地狱般的灵力…… “不是受到连碧凶剑的影响么……” 听见冰若的呢喃,帝无炎眼中得逞的目光更胜,“凶剑?我的小若若,你手中的短剑,可是堂堂正正凤族的上古神器哟。” “什么……”超出他认知的事物太多,冰若本就难以抉择的心更是郁结在一起。 “并不是碧剑的煞气影响了你,而是你心中的黑暗污浊了剑。” 污浊了剑…… 开什么玩笑! 在获得连碧双剑之前,冰若连一丝一毫的灵力都没有!他每天只想着如何苟且偷生,如何踩着别人的血肉,卑微的活下去! 是连碧给了他力量,给了他生存的机会,也给了他愤怒的资格。 “我的灵力是青色的。”从白暖暖那里确认自己的灵力之后,冰若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灵力,连曾经绝无分毫隐瞒的羽清也没有。而此时此刻,却莫名的在他的杀父仇敌面前吐露个痛快:“而连碧,是紫色。” “你为了杀戮而使用,它当然用愤恨来回应。”帝无炎走向冰若,指尖捏着一颗豆粒大小却晶莹剔透的宝石。“这是补天石,虽然很小,但是距离足够近的话,还是能够显示出事物的本体属性的。”那晶莹的小小的石头泛着淡淡的红光,流转着奇异的灵力。 冰若也终于站起身来,召唤出连碧短剑。果然,当那小小的补天石从帝无炎手中脱离,掉在短剑之上,那晶莹的红光褪尽,却燃起一层混沌的青色雾霭。 “如你所见,这神器已被污浊,唯有用云山之巅的樱池之水浸过,才能真正发挥出凤族神器的力量。” “如果这是凤族的剑,那云山的神器又是怎么回事?”毫无疑问,现在的冰若已经完全相信了帝无炎的任何话。 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看着别人挣扎,困顿,却又不得不臣服。 “凤族神器碧幻剑,本是侠者双剑。”帝无炎拾起补天石,那小小的石头又泛起原本的晶莹红光。“神族大战之际,碧剑失控断裂,凤族两柄神剑分别被卷入破碎的时空。 而神器自有灵性,为了维持双剑的协调,才幻化了两柄“连”字剑各自相伴。不过既然是伪装神器的剑,当“连”字剑碰触真正的神器之后,便会自行断裂消失了。当你把另一柄“连”字剑也打断的时候,就可以重新获得自己的神器——碧幻双剑。”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冰若直视着帝无炎的眼睛,目光冰冷的不带丝毫的友好。虽然帝无炎解决了他有生以来心中最大的疑问。冰若却也清楚的明白这个男人绝不会是为了他好。 “我与你是敌非友,你分明的知道我拥有实力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找你报仇,却为何还要留我在身边?” “因为和强大的人一起,很有趣。”帝无炎仍然轻笑,面带桃韵。 “强大……这可是宗主最新琢磨出来的对属下的讽刺?” “当然不是现在的你,我指的,是九幽迷林独挑天地灵脉的凤王。” 第70章 城破国亡浪子路 一股异样的灵力瞬间划过筋脉,一瞬间冰若似乎看见了黑雾缠身中咆哮的自己。然而也只有一瞬间而已,那灵力便又归于沉寂。 看着冰若眸光闪烁,帝无炎却不再多说。走回榻前的矮桌,拾起一枚金丝小枣,灌透真气,打向冰若。 “力走督脉,冲阴维脉。” 思维还没能做出反应,冰若的身体倒是如帝无炎所说一般鼓起灵力冲向督脉。然而两脉未得连通,督脉灵力又运行受阻,不过片刻迟钝,屏障没能铺开,那盈满真气的金丝小枣已然实实打在冰若的左肩。 看着冰若柳絮一般向后飞去直接砸坏屏风跌出殿外,帝无炎轻皱眉头摇了摇头。看来指望他成事,还差得太远。 … 一个月前,安州王城。 天下人只知道叛军兵临城下,却不知这王城内部,早已千疮百孔。 王宫的宫墙早已残破不堪,宫殿的琉璃瓦片碎落满地。一片狼藉的路上,一群侍卫簇拥着一对儿半大的瘦弱孩子披头散发的跑着,带着满脸的血污和泪痕,和流不出的绝望的眼泪。 “在这里,杀!” 有一群追兵杀来,几个残存的侍卫拼了命的拦住。这些人都是王室最忠诚的属众,正在用自己的性命去守护王室最后的种子。 一对儿半大的孩子身材差不多,趁着属下用性命的拖延跑进一个早已空空的宫殿。女孩儿带着不由分说的坚定扯下男孩儿的外袍披着自己身上,同时将自己的长发像男孩儿一样凌乱的束起。 “弟弟,还记得咱们玩闹时候发现的后花园中的狗洞么,你就从那里逃出王宫去。天大地大,去哪里都好,再也不要回来!只要你活着,楚家的传承,就永远不会断绝!” 没等男孩儿做出回应,女孩儿就转身冲了出去。喊打喊杀的追兵看见了皇子的服饰,跟着女孩儿一起跑远。 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十二皇子身形单薄,冒雨狂奔,跌跌撞撞跑向后花园。雨水打在后花园池塘开的正盛的睡莲上,将满池的荷花毁的七零八落。 正仿佛这破碎的王城。 远远地传来女孩儿凄厉的撕喊,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终于被捉住。一行鲜血从十二皇子的唇角滑落,他死死地咬住嘴唇,身体里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搅成齑粉。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十二皇子钻出了狗洞,离开了王城。拼命跑,拼命跑,跑的神智昏聩,跑的四肢都不再属于自己。他以为自己会死,可是偏偏死不掉,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被毁灭,灵魂被一刀刀地凌迟,不能软弱,不可以回头。 就这样跑了不知道多久,十二皇子楚溪终于昏倒在路上。在梦境里,楚溪看见从小教导自己的师父,记起师父在送他和姐姐逃离之前说的最后的话。 “为师早就知道你会有此一劫,这才一直如此严厉的教导于你,只是你却一直贪玩不肯用心。现在一切已成定局,天命不可更改,为师耗尽一生修为窥得半分天机,你唯一的生路,就在一个手腕有青色铃铛的女子身上。” 楚溪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日头高悬着,没有一片云或是一丝风。脑袋痛的似乎要炸开,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或许是淋了雨发烧了,根本动弹不得。 身旁弥漫着难闻的气味,身下还一直在颠簸。过了好一会儿,楚溪才终于有力气偏过头看看自己的所在。这一看才知道,他堂堂楚家王庭十二皇子,此时此刻竟然被当做了死去的乞丐,随便扔上了板车,要被丢出城去。 不过也好,楚溪将计就计,便一直装死。正好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也实在动弹不得。就这样被杂役丢在了乱葬岗上又过了许久,楚溪才摇摇晃晃爬起身,在死人堆里勉力运转起自身的真气,缓缓修复自己的身体。 修真之人原本就有着强大的恢复能力,楚溪今年十四岁,已经修行了七八年,只不过一直玩玩闹闹不肯认真,好歹混上一个筑基大成的境界,距离结丹却还是遥遥无期。 原本,作为楚家的第十二皇子,这天下大事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在他的身上,楚溪自幼胸无大志,虽然天资聪颖、智谋超群,却只想游山玩水,做一个潇洒倜傥的王爷。 奈何旦夕惊变,一夜之间,一切都没有了。 有了一些力气,楚溪终于离开了乱葬岗,漫无目的的行走起来。就仿佛一个真正的乞丐一般,衣衫褴褛,随便捡些吃食。这世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杀他,他师父留给了他最后的一线生机,可是天大地大,他有能去哪里找那一串小小的铃铛呢? 这一走就走了一个月,家国之变的刺激下,楚溪成功达到筑基巅峰的修真境界,十六岁的年纪,在修真者中也算是不凡。一路上楚溪虽然颠沛流离,却始终关注着朝局动荡,小心翼翼的隐藏身份,关注着每一个女子的手腕。 因为战乱的缘故,望水城聚集了大批的流民。在羽清于心不忍帮助了几个流民之后,这群流民便跟上了羽清。好在她身上钱也充沛,既然被盯上,索性干脆买下许多干粮,来到流民的据点分发。 随行就只是一直陪伴着羽清,并没有制止或劝阻,反而陪着羽清一起将干粮发放给流民。 羽清到来,一群流民慌忙从各自栖身的角落站起,去抢那救命的干粮。唯有角落里的楚溪无动于衷。他毕竟是修真者,缺衣少食还不会影响他太多。 直到,他看见了羽清的左腕。 羽清仍然是女扮男装,两只手一起拿着干粮分给围上来的每一个人。楚溪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的一响,原本已经绝望的心再一次有力的跳动起来。 楚溪拼命地挤开人群来到羽清的面前,羽清似乎有些诧异,这个刚刚无动于衷的流民为何突然这般,却也没有多想,将手中的干粮交给楚溪。 楚溪接过那干粮,眼眸中泛起水色,通过羽清纤细的手他就知道,这乐善好施的小公子真的是个姑娘。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竟然就是这种感觉。 分发完毕,羽清和随行一起离开,没走出多远,便被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叫住:“姑娘留步!” 羽清回过头,看向刚刚那个突然间挤过来的小孩子,面带不解:“你有何事?” “在下林溪,愿追随姑娘!” 没想到这小乞丐竟然还是个浪子,羽清心中不屑,道:“本姑娘只对帅哥有兴趣,丑人滚开。” 羽清转身便走,自称为林溪的楚溪真气流转,一个闪身再次挡在两人面前,不等羽清发怒,竟然飞快的抬起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抹脸,掀开自己凌乱的头发说到:“人靠衣装,在下清洗一番未必不合姑娘心意。” 这是他最后的生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羽清终究还是有一些兴趣,无他,这小乞丐竟然是一名修真者。修真者大多都是仙门子弟,入门的门槛极高,普通人绝对没有这份机缘。 看这小乞丐的身法,至少已经入了筑基境界,这样的年纪有此境界随便寻个江湖小门小派都足以立足,却为何沦落成乞丐的模样。 “你是修真者?”想到便说,羽清从来没有磨磨唧唧的习惯。 林溪点头:“筑基巅峰。但在下拥有罕见的“侦破”天赋技能,能够识破一切修真者的境界伪装。”天赋技能是极少数人与生俱来的能力,羽清自己便有着“疾速”的天赋技能,只不过随着凌月的成长,已然没有那么大的用处。 看这少年凛然不惧,眼中透着坚定之色。羽清也觉得他不是普通乞丐,心中兴趣更甚,道:“侦破?那你看看,我是什么境界?” 林溪迟疑了一下,如实说到:“未到筑基。” 羽清笑笑,看向身旁的随行,问到:“那他呢?他是何境界呀?”羽清自己没有真气,的确是未到筑基。只不过和随行相伴这许久,只知道他实力强于自己,竟然看不穿他的境界。心中好奇,便让林溪勘察一番。 林溪的目光转到随行身上,竟然是浑身一震。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羽清这里,还没有发现羽清身旁的男人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威压:“寂…不,造化境界。” 这回吃惊的轮到羽清,她竟然不知道随行竟然有造化境界。疑惑的目光并不遮掩的看过去,天下间的造化高手有名有姓。幽莲谷主、七魅宗主和东林教主她都认识,那么此人,竟然是天池派的大长老,或者,影殿殿主么? 并不避讳羽清的目光,随行仍挂着一贯的笑,问到:“怎么?你怕了?” 羽清似乎也并不意外随行没有否认自己的境界,只不过,仔细想来,天池大长老绝对是不可能的,那种自诩名门正派的老家伙不可能会自降身份到一个魔教卧底,还只做了堂主。 至于影殿殿主,世上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不过凭凌月的感应,那日连绝大会高坐首位的黑衣人,和随行的气质并不相符。 随行,大概只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吧。说不定刚刚突破没有多久,才没有被世人熟知。 第71章 策书斋听凭号令 “只是觉得造化境界的神秘感又下降了好些。好歹也是至高无上的境界,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食人间烟火。” 这也不能怪羽清失望。她又哪里知道,自己所见到的东林教主因为重伤降了境界,而她的父亲甚至是帝无炎,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认真起来。这样的情况,羽清如何能感受到造化境界真正的力量呢? “造化境界可不是至高无上的。”没想到随行却是顺着羽清的话说出另一个惊世骇俗的消息。 羽清愣愣的看着随行,满眼的疑惑。 每一个修真者从接触修真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学习了修真的五个境界之分。真气凝结、根骨重塑为筑基境界,缔结金丹、生生不息为金丹境界,复归先天、神气合一为元婴境界,无我无他、归元混沌为寂灭境界,道法自然、移山填海为造化境界。 哪怕是三五岁的小娃娃都知道,能够将己身融入自然的造化境界已然是修真者的巅峰境界,然而此时此刻,面前这个造化境界的高手却说不是至高无上么? 随行的表情似乎不大对,眼底深处,隐隐闪过一抹红芒,道:“只是人类的至高无上而已。” 羽清的注意力全都在林溪身上,并没有看到随行的变化。造化之上的境界距离她还太过遥远,而羽清从来都不是好高骛远的人。 “林溪,是吧?”羽清对瘦瘦小小的男孩子有了一番兴趣,逗弄到:“你说,我是你最后的生机,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也看出了,我不是修真者,那么,只要你能追上我,我就给你这个生机。” 看到小男孩儿的气质和谈吐,羽清自然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沦落成如今的境地不知道是招惹了什么仇家。不过,羽清还是自信,如若她想保这孩子,还是保得住的。 “好!”没有任何迟疑,林溪就点头答应。 并且在下一个瞬间,就运起真气,使出一招浮云手向羽清抓去。 羽清自然不会轻而易举被抓到,一个闪身错开,转头便向前跑。 随行已经回过神,无奈的陪着玩心大起的羽清跑着。后面的林溪也没有犹豫,鼓起真气便全力追上。 论速度,羽清自然不可能被林溪追上。且不说她的“疾速”天赋和莲影身法,就是两大神域锻体带来的身体素质的提升,就远不是林溪能追上的。 但是羽清毕竟只是贪玩,所以好好地控制了自己的速度,刚刚好在林溪全力以赴也还差一点的地步。她也想看看,这个瘦瘦小小,眼中却十分坚定的男孩儿,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一跑一追,又过了三个时辰。 林溪的真气早已耗尽,他还未结金丹,远远做不到生生不息的地步。此刻因为真气的过度消耗,浑身的筋脉都生涩的颤抖着。虽然作为修真者,身体素质要强过普通人许多,但是毕竟整整一个月食不果腹,精气神的消耗都是巨大的。 此时此刻,林溪完全是凭着一股意念在坚持着。他甚至已经看不清前方羽清的身影。大脑一片漆黑,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心底一个声音一遍一遍的回荡着: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他是楚家王庭的最后一人,他死了,楚家就真的彻底消亡了。 他的父王母后,他的师父,他的姐姐,他的无数死忠的随从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他的一线生机。他身上背负着家仇国恨,背负着大楚王庭亿万子民的安危。 天可怜见,让他真的遇见这个拥有青色铃铛的少女,无论如何,他绝不能放弃。 羽清也没想到,这个林溪竟然能坚持如此之久。 虽然她已经偷偷放水降低了几次速度,但是毕竟这林溪还是紧紧追了她三个时辰。 没有灵力,只是一个筑基境界,能够追逐羽清一个时辰就足以自傲。羽清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凌月剑万灵之祖在手,她的灵力修为足以等同于元婴境界。 玩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身后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瘦小的男孩儿,终于展现出让羽清都为之触动的毅力。他一定是背负着什么无比巨大的痛苦吧,此时的羽清甚至相信,让他去接受那无垠火域和无垠雷海的锻体,他也一样坚持的下来。 终于跑到了一处山门前,羽清停下脚步,微微有些气喘。而身后的林溪,则是干脆的一头撞在羽清身上,立时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倒下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羽清的衣角。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山门前,两名紫衣守卫拦在羽清面前。 羽清略一施礼,道:“知理知情知天命,策道策运策江山。羽清,求上策书斋问道。” 不错,跑了这三个时辰,他们已然离开望水城的范围,直到这策书斋的山门之前。 两名守卫已然收了剑,却并未让路:“求何人,问何道?”策书斋与人问道乃是常事。四大核心弟子有三人都是常驻山中,等待天下人上山求道。只要出得起对应的价码,不违背策书斋自身的规则,策书斋千百才子,可为天下人策天下事。 羽清左腕青芒流转,铃铛化作凌月剑本体,剑柄上却挂着一个小小的木头吊坠。将剑横在胸前,羽清回应到:“见斋主,问天下。” 没想到两门山门守卫看见吊坠竟然浑身一震,立时跪下身去,抱拳道:“见过斋主,策书斋上下,听凭号令。” …… 七魅宗 “启禀宗主,第七十三内院与侍卫私通一案业已查实,证据确凿。现二人已收押,听候宗主发落。” 冰若一袭蓝衫,波光闪烁。嵌入的银丝灼灼耀眼,游走的银龙时隐时现。到了七魅宗之后,他的穿着越发亮丽,整个人看起来也越发的英姿飒爽起来。 “宗规呢?”帝无炎仍然整天游手好闲,全然不管宗中一应事物。只是每日吟诗赏月,顺带撩一撩哪个运气好的小妾。 “私相授受,隐匿不明,怀有子嗣,当挑去筋脉,折断手脚,弃置蛊穴作为虫毒饲料。”冰若仍是面无表情的微微低头,冷漠的毫不关己。 “那便做吧。以后宗规有的,便不要烦扰本宫了。”放下手中的书卷,帝无炎转过头,吃下身旁侍立的杨柳剥好的一粒葡萄。 冰若俯身行礼,也不曾抬眼,便打算离开。然而转过身的瞬间,只觉一股凌厉的杀气破空而来。周身未动,只稍稍向旁侧了一下头颈,让那灌注灵力的葡萄籽在脸颊旁疾驰而过,钉入房门的银钢之中。 然而帝无炎又怎会就此罢手?一抹笑意跃然脸上,帝无炎伸手打翻桌边的葡萄篮子,蛮横的真气汹涌爆出,几十粒葡萄如箭矢般刺向冰若。“净会偷懒。” 飞速而来的葡萄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已经从上下八个方位封死了冰若所有的退路!无论怎样的速度不可能全身而退!眸光中冷色一闪,脆青色的灵力胀满经脉。 冰若并不拔剑,只将充盈的灵力在身前凝成一道无形的光墙,光墙的表面微微塌陷,收下那葡萄们凝结的力量。而后右手一挥,光墙暴起,便将数十粒葡萄尽数打回! 感受到杀气的杨柳尚未来得及提一口气,那顷刻间折返的葡萄已然轻飘飘的在帝无炎面前跌落。真气一放一收不过瞬间完成,连葡萄皮都没有撕破一分。接住最后一个没有来得及跌落的葡萄放进嘴里,帝无炎仍是轻柔的微笑着,仿佛刚刚四溢的杀意不过是一场幻影。 绿色的荧光在冰若身上淡去,冰若微微颔首,退出房间。这些天来,帝无炎每日以各种方式助他逐一打通身上的灵脉,又在无形之中使他熟识灵力的游走与爆发。 帝无炎的方法是有些残忍,搞得冰若新伤旧伤连绵不断,但是这法子实在奏效,短短几日,冰若已然可以得心应手的去应用藏于他体内二十年的灵力,尽管却从没有一天知晓帝无炎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和强者交手么…… 那还真是不可理喻。 冰若心中对帝无炎的杀意早已没有刚来之时的鲜明浓郁。数个月的光阴,他被强迫着几乎寸步不离,看遍了帝无炎的生活百态。 他以铁腕之力整饬七魅宗上下,手段狠辣宗属上下谈之色变。却又在帝无炎身边被百般照拂又百般戏谑,连灵力的使用方式都是婴儿般手把手教会,身为男儿的尊严早已荡然无存。 然而更多的时候,冰若却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帝无炎风花雪月,看着他琴棋诗酒,看着他潇洒惬意的,对不起“帝无炎”的名字。 他筋脉补全得用真气是在中了帝无炎的缱绻情毒之后,确认自己神族身份驭使灵力是在帝无炎精心调教之下,能够随心所欲施展治世之才是得了帝无炎的认可和支持。 说到底,他不过是在幽莲谷被人不耻的一个药童,就算跟了羽清也不过被当做下作的男宠。他能有今时今日的能力和地位都是拜帝无炎所赐。冰若又不是乳臭未干的孩子,这时候谈起杀父之仇,有何意趣。 他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七魅宗那么多人都愿意心甘情愿的爱着那个恶趣味的男人了。只有真正强大的人,才能做到真正的洒脱吧! 在房间门口稍稍停了片刻后,冰若抬起头,在房间里男人意味深长的笑意中,面无表情的离开。 第72章 笑谈九州风云涌 在山上住了好几天,羽清还是有些懵懵的。 凌月剑的吊坠自然就是当年她送给林莫语,被林莫语精心留存之后又返赠给她的定情信物。林莫语那日确实也说了“持此物,策书斋上下听凭号令。” 所以羽清拿出这吊坠,想寻个策书斋有地位的人,应该能够靠着此物给林溪某一条生路,这就是她的打算。 却不曾想,并不需要什么有地位的,仅仅是山门前两个守卫就认出了她手中的吊坠,并且直接给她扣上了“斋主”的帽子。 而直到住进这山里,羽清才搞明白策书斋的运转体系。核心弟子每十年一争夺,确认之前互相争斗、各凭本事,就仿佛她们幽莲谷的天选之赛。 但一旦核心弟子确认,天命之子选出,天命之子将成为整个策书斋真正的主人,能够调动策书斋所有力量,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在接下来的十年中,为策书斋谋划前路。 而这十年里,新的天资聪颖的孩子会源源不断的送进斋里,下一代的核心弟子之争会从小孩子进入策书斋的第一天起就开始,直到九年后真正的大比开始,新的天命之子问世,前一代的天命之子才会交出手中的权利,隐到幕后,成为策书斋深埋的力量。 林莫语刚刚成为天命之子没有多久,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十年,这个名扬九州的庞大组织都在林莫语的掌控之下,而林莫语下达的第一个指令竟然是: 持有此物者,为策书斋斋主,策书斋上下,听凭号令。 “那既然我是斋主,我说的话你们可都听的?”羽清把玩着手中的木头吊坠,坐在策书斋核心弟子灵玉的面前。 “那是自然,但凭吩咐。”如若没有年仅十九岁的林莫语突然插手,这一代最有希望夺得天命之子身份的弟子原本正是此人。他也并非对林莫语没有任何防备,只是百般较量,终究还是输了。 既然输了,便只有踏踏实实的做林莫语的鹰犬,不论曾经怎样的以命相搏,现在的灵玉,就只是林莫语手下,策书斋的一名核心弟子而已。 就算曾经被百般陷害,林莫语如今都不会再为难于他,同样的,他也不会再有逆悖的心思,只会全心全意的辅佐天命之子。这,才是策书斋数百年来屹立不倒的根骨所在。 “那就好办了,你们挑个好点的老师给我带来的那孩子,文武的都要,助他成长起来。” “不是要让他加入策书斋,只是辅佐么?” “对。” 略一沉吟,灵玉还是如实说到:“斋主,这孩子背后的牵扯实在有些复杂。” “怎么?策书斋抗不下?” “那倒不是,只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讲,咱们策书斋恐怕还是那孩子血仇的一方。” “血仇?”羽清不解。 “斋主,如果我们了解的不错,那孩子本不叫林溪,而叫做楚溪,乃是大楚王庭尚存的最后一脉。而大楚王庭的灭亡,论起来,我策书斋也算是出了力。” “怎么讲?”羽清早知道这孩子不会一般,却不曾想竟然是王室的人。 “策书斋原本作为王朝栋梁代代辅佐,天命之子出山则入仕保王室江山。唯有这一代天命之子公然宣布不再与王室携手,而后江山派杀殿与仙药谷万妖阁便联合叛军剿灭王室,这其中,不能说毫无干系。” “江山派不是王室的人?”羽清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在连绝大会上,可是所有人都口口声声说那是王室的势力。 “的确,江山派为王室建立,不过内部分化夺权,梁氏一脉占据上风,终于成为叛军。我策书斋,大抵也出了力。”既然羽清做了名义上的斋主,灵玉倒也没有隐瞒,将这些秘辛和盘托出。 “你是说策书斋不只是默许,甚至还亲自参与了窃国之举?”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可是战乱纷杂,受苦的终究是无辜百姓。”羽清心中有些混乱,云州望水城的破败与混乱映在脑海,而这城池,原本却是说书先生嘴里,玄氏一族治下,天下第一繁华昌盛之城。 “大楚王君昏庸无道,任人唯亲,奸佞横行,民不聊生。我策书斋策天下江山,九州的格局,马上就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如何能被一时牺牲蒙蔽?” “我并非是仁善之人,只是觉得望水城兵荒马乱,看不出传闻中的盛世之景,难免唏嘘。” “斋主,盛世,终会有的。” 羽清被这一句话中的自信触动,抬头看去。面前的灵玉目光炯炯,灿若星辰,竟然真的让羽清对这未来的盛世,有了几分憧憬。 “你赢了,家国天下的事儿,我果然还是不懂。” 灵玉谦和的笑笑,那一瞬间的光彩夺目瞬间收敛。哪一个策书斋的弟子没有整饬天下的雄愿,只是如今的他不得不恪守着自己的身份而已。 “斋主本是江湖儿女,又非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只管潇洒恣意,这心机城府之事,自然是不必太懂。” 看着灵玉仿佛知晓一切的样子,羽清饶有兴致到:“你知道我是魔教的人?” “斋主,既然已经声明背离,也不必总是以魔教自称。” “本姑娘只是喜欢做魔女而已,不过你们策书斋可还真是无所不知。”她声明背离幽莲谷之事应该没有外人知晓,想不到这遥远的策书斋都已经有了风声。 “斋主,是咱们策书斋才是。咱们策书斋并不知晓天下事是什么,那是影殿的事情。策书斋,只知晓天下事该怎么做。” “怎么解释?” 灵玉似乎是专门为了替羽清解惑而来,几经波折终于说到正题:“就比如,咱们策书斋并不知晓无垠雷海在哪里,却晓得若要发挥雷海晶岩的力量,当种雷脉、塑雷骨、通雷韵,神化雷霆,方算入门。” 羽清有小小的惊讶,这书生,竟然也知道天地神物的事情? 并没有等羽清发问,灵玉继续说到:“而雷灵附体,只能算是到塑雷骨的地步,远不算入门。” “你知晓万雷之灵?”雷灵两个字传入耳朵,羽清已经不仅仅是小小惊讶,而是万分震惊。她身为万灵之主的事情是自称为万灵之祖的凌月剑告知于她,除此之外还从未在任何地方听过或是看过类似的说法。这策书斋…… “略知一二。斋主,既做策书斋之主,哪怕只是个架子,也难免搅入这九州风云了。天下将变,斋主如今的实力,想撑起这策书斋,可还不够。” “我明白了,想教我融合灵力呗?我学就是了。”从最初开始,羽清关于灵力方面就几乎完全是自学成才,并非是她高傲,根本就是没有人教给她。如若现在出来一个人说能做她的老师,羽清当然是愿意的。 “甚好,不愧是潇洒之人。那便烦请斋主自行在这山中去寻找那能够教导您的人吧。那人有些乖僻,您找出他,他自然倾囊相授。” 一番交谈获取了不少信息,羽清思索着离开灵玉所在的第一峰。能够教授自己灵力使用的人必然会有灵力在身,这大概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只是,策书斋山门庞大,笼罩数个山峰。如果靠她一一感知过去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而且,也不能避免那人回到自己刚刚感知过的区域。再加上自己灵力强度还不够,如若那人灵力远高于自己,她定是无法感受出来。 如若,能有什么办法短暂的提升她的灵力强度就好了…… “清儿妹妹,谈的可好?”走出第一峰,随行早早就等在山下。这造化境界的高手,看起来竟然完全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好倒是挺好,只不过……”刚想把自己的苦恼说出,羽清却突然灵光一现。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日随行救下自己时所用的洁白折扇。 那很明显,也是一柄灵器!能作为造化境界的随行的灵器,品阶必然不会太低,如若她能借用那灵器的力量,便能将自身的灵力提升到可用的强度。 “随行,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好。”并没有任何多话,随行便一口应了下来。 羽清倒是有些奇怪:“你都不问我要你帮什么忙的么?” “清儿妹妹既然开口,什么忙,都帮得。” 这就是造化境界的霸气侧漏啊……羽清有小小的感慨,对这个男人的自信和对自己的信任又多了几分好感,当下也不再造作,伸手便道:“那你把你那折扇灵器接我用用。” 灵器不比普通武器,每一柄灵器都有着独特的功效和弱点,借人灵器本是兵家大忌。但是羽清既然说了,随行虽然心下讶异,却也并不犹豫,手腕一翻,唤出自己的恨别离。 只不过,恨别离并非普通的灵器,羽清恐怕难以使用。 并没有将心中的想法告知,随行很自然地将折扇恨别离交给羽清。羽清爽朗一笑,右手握住折扇,左手唤出凌月,翠青的灵力自稍带墨色的凌月剑中涌出,流转羽清全身,在荧荧的白光下,灌注进恨别离中。 霎时间红芒大盛! 盘龙舞凤的繁复图腾在雪白的折扇扇面浮现,强盛的红芒以恨别离为核心波纹一般扩散向整个策书斋山门。 第73章 苍生命运系一人 羽清轻闭着眼体味这漫山的每一个身影中灵力波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随行一脸惊骇之色,满身自成循环的灵力波动在一瞬间溃散而去。 恨别离,乃是龙族的破神法器!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用得!那么也就是说,不止那冰若,这羽清,也是实实在在的神族遗族么? 他曾经亲眼看见过冰若使用凰族的神器断碎神剑,那么冰若理应是玄家的人。羽清灵力与之同源,难道竟然也是玄家的人不成? 可是,玄家的女儿…… 《神遗》下卷明明白白的写着,玄家的女儿,生逢乱世,独享神脉,命克兄父,可主万灵。为正可独战邪神,救万民于水火。为邪可颠覆万物,毁尽天下苍生。 玄家的女儿降生,玄氏一族都应该灭族。命克兄父,指的不仅仅是玄女会给兄父带来灾难,也同样指的唯有兄父能在她的诞生中幸免于难。玄氏一族唯有冰若活了下来,所以他,是羽清的亲兄弟么? 得到了如此的结论,随行心中竟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那“毁尽天下苍生”的预言没有丁点儿进了脑海,反倒是冰若和羽清是亲兄妹这一点让随行莫名亢奋。 一直以来,他自觉无法插进羽清和冰若之间,即使受着“那人”的命令来接近羽清,也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 羽清有着无形的魅力,他不敢让自己真的陷进去。 可是如今,他却知晓羽清与冰若不可能在一起。那颗一直被他自己死死压住的心,终于莫名躁动起来。 羽清并没有感受到随行的变化。恨别离给了她强大的灵力支撑,羽清的灵识前所未有的扩散出去,这山脉中每一个人,每一只动物,甚至一草一木都无比清晰的呈现在她的脑海。 她感受到无数欣喜雀跃的灵识在向自己示好,就像融合邪神一魄之前凌月沟通仙草时能做到的那般。 就在这一刻,借助恨别离的帮助,羽清的灵识终于迈入无形有韵之境。 只不过她自己还不知道这灵识境界究竟如何划分。 “找到了!”羽清睁开眼,一双眸子黑的发亮,已经看不出隐隐的青色火焰。将恨别离还给随行,瞬间召唤了万雷之灵附体,紫色火焰凝聚的雷翼在身后浮现,羽清向着刚刚确定的定位,飞袭而去。 直到飞到半山腰一处小院里,一名邋遢老者面前,羽清伴着雷弧落下,收回雷翼,却并不解除万雷之灵的合体,向着老者深深鞠躬道: “晚辈羽清,请前辈指教。” 年过半百的邋遢老者回过头,重复起一句让羽清万分熟悉的话来:“风云将起,天命将出。” “是你?!”羽清立时板不住脸,这策书斋里唯一身负雄浑灵力的老者,竟然是那日城中偶然遇见的老乞丐?! 那老者一双乌黑的眸子盯着羽清,布满皱纹的苍老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那日的颓废和迷惘,只是已经带着不明所以的混沌。 “天命,天命。” “我并不是林莫语,老先生,你可是认错人了?” 老者虽然不再是那日的乞丐装扮,却依旧看起来十分邋遢,只是眸光却异常闪亮:“绝不会错,我早算出自己三日前将与天命交汇,从你扶起我的那一刻起,这天下苍生的命运,就已然系在你一人身上。” 羽清觉得莫名其妙,道:“你这话好生奇怪,如若那日你没有被过往兵马撞到,或者我没有过去扶起你呢?” “小姑娘,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那一天已经发生的一切,就注定你必然有此因果。” 羽清却是一笑:“那你可是找错人了。本姑娘并非侠义之辈,更不会为了什么天下苍生奉献,我只是一个魔教的魔女,不去为祸苍生就算是我手下留情了。” 魔女? 老者一愣,那日萍水相逢,只见这姑娘仁善豪爽,英风飒飒,再加上他早已推算出那一日必逢天命,因此从未犹疑过羽清的身份。 只是这身系天下苍生之人,为何会是一个魔女呢? 不过片刻,却又是灵光一现,眼中充满了了然之色。 不错不错,谁又规定身系天下苍生之人,就不能是一个魔女呢? 一个魔女成长起来,一念为善救万民于水火,一念为恶毁尽天下生灵,这才是真正的身系苍生啊! 羽清看着这老者一会儿眸色黯淡一会儿又欣喜雀跃,实在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自己此来本是来学习灵力和神物的融合,怎么就扯到这苍生命运上来。 “老人家,灵玉告诉我说你能教我如何真正掌握雷海晶岩的力量,不知可否指教。” 似乎被羽清这一句话唤回神智,邋遢老者终于应到:“不错不错,急不得。好,老夫就先教你如何掌握天地元素的力量。” “你可知元素为何物?” 羽清如实的摇摇头。 “元素,为这世间万物生灵组成之根本。天下间共有九大基础元素,水元素、火元素、雷元素、风元素、土元素、光元素、暗元素、时间元素和空间元素。” 进入到教学状态,这老者的气场都为之一变,再也看不出半分邋遢之色。羽清被这变化触动,也收起适才的不屑之心。 “九大元素的平衡由天地灵脉掌控,唯有得到天地灵脉认可之人方可驭使元素的力量。” 天地灵脉?这还是羽清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却在那一瞬间从内心深处传来一股悸动,仿佛她与此物有着什么重要的联系。 老者并不知道羽清的想法,只是继续介绍着:“得到天地灵脉认可之后,能够使用元素的力量便算是入门,能够化为元素的一部分则算是小有成就。 什么时候能驭使天下元素作为自己的一部分,才算是登堂入室。介时呼风唤雨,逆流江河,甚至重组世界、倒流时光,其威力无穷无尽。” 重组世界,倒流时光?羽清听的喉咙有些干,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依前辈之见,我现在能算什么阶段?” “你?不过投了个好胎而已,哪有什么阶段可言。” 羽清面带尴尬之色,说实话她觉得自己在如今的年纪做到如此的地步已然是十分不错了。天赋和努力她哪一样都不缺,放眼九州同龄人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就算那天池派凡笙也不过仗着比她早生了十年。怎么到这老者面前,却好像不值一提了一般! “那前辈觉得,我…晚辈跟前辈学习之后,未来能到达什么阶段?”看老者样子并非是在胡言乱语,羽清忍不住又用上了敬语。 老者的目光却再一次朦胧了:“未来……没有人能看破你的未来。” 那一抹尊敬再一次化为乌有,羽清恨不得翻个白眼。好好好,我是天命所在,是身系苍生命运的人,哪里有人看的穿! 完全是在讽刺的想着这些,羽清心中万分不忿。她的命运掌握在她自己手里,什么上天注定,她不相信,更不畏惧! “神算子大人!”一名普通的策书斋弟子小跑而来,气喘吁吁递上一封书信:“收到林师兄一封飞鸽传书,加急给您的。” 邋遢老者在羽清惊诧的目光中接过书信,看着上面的内容却面色凝重的皱起眉。半晌,终于对羽清说到:“凤族神器将出,玄圆一始渊问世,命运的轮转已经提速,我们也要抓紧了。” 与此同时,七魅宗中。 帝无炎斜靠在榻上,右手支着头,上好的冰丝绸缎松垮垮搭在肩上,华丽的红色长衫从高高的榻上一直垂下台阶,拖到地上。漆黑如瀑的长发简单松散的被一枝樱花挽起,也从榻上蜿蜒而下,映着熠熠的光泽。 “小若若,今日要打通最后一脉,你可准备好了?” 熟悉的懒散声音传入耳朵,大殿中冰若竟然是浑身一颤。这些时日他受帝无炎调教,逐一打通全身经脉,贯穿全身灵脉,短短十数日便有如此效果,这其中多少彻骨之痛,无人知晓。 就像帝无炎自己所言,他明明有着无数种方式帮助冰若开拓经脉,可是他偏偏要选最痛苦的那一种,以欣赏冰若的濒死求生为乐。 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冰若的眸色又暗沉了一分,却还是依言走到冰若面前,屈身跪下。 “请宗主赐教。” 帝无炎嘴角轻扬,霎时间无比磅礴的真气汹涌而来。面对万分熟悉的套路,冰若立时抽身回退,向后飞去。在帝无炎的调教下,冰若已经能够成功的将灵力和真气结合在一起,两种力量相辅相成,距离寂灭境界也只有一步之遥。 帝无炎哪里会给冰若喘息的机会,八道真气齐至,一如既往封死冰若全部退路。但冰若早已今非昔比,连碧短剑入手,周身灵力爆震,直接震散了全部的封锁。 却不想突然间浑身汗毛束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身后袭来。一转身,迎接他的,是一柄凌厉的长剑,和扑面而来的杀机! 第74章 灵祖融合脉灵生 冰若大惊,拧身避过夺命的剑刃,一直以来帝无炎都在他面前,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这一柄长剑又是从何处出来! 手腕一抖,连碧短剑划出四道剑气,上下左右,拦截那凭空出现的长剑。短剑虽然只是一半神器,还是折断的一半,但神器毕竟是神器,冰若以剑挡剑,不觉会有丝毫的意外。 剑气拦截成功,长剑不得不直冲连碧短剑而来。冰若眸中碧色一闪,灵力灌注,便要将长剑打回。 然而两剑相撞的瞬间,冰若却只觉一股滔天巨力从对面的长剑汹涌而来,连碧短剑顷刻脱手飞向一旁,而长剑则化作一道红光,直直刺进冰若的胸膛。 难以形容的剧痛从胸口传来,冰若瞬间跌落地面,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汪洋般雄浑的灵力一浪叠过一浪的传遍冰若全身,终于汇成无比凝实的一股向着冰若最后一条闭塞的筋脉而去。 这一次的折磨堪比以往的总和,以冰若的忍耐能力竟然无法维持真气运转,只能蜷缩在地上苦苦忍耐。那穿胸而入的长剑却再次化作一道红光离开冰若的身体,回到帝无炎手中,化作一支晶莹的玉箫。 浑身的一切都被拆开重组,冰若自出生以来一直残魄淤塞的身体正经历着难以形容的变化。足足十二个时辰过去,那一股强横的力量终于破穿那最后的筋脉,重新运转起来。 冰若吐出一口浊气,勉力恢复真气的运转,苍白的面色重新泛起红润,十二经常脉犹如江河,川流不息,奇经八脉犹如湖海,蓄藏积贮。 冰若坐定在地板上,澎湃的气息瞬间内敛,所有的真气瞬间收回,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柄剑,只是剑锋收敛,反而没有了原来的锋芒毕露。身上华光内敛,竟是多了一丝温润之气。 直至此刻,在灵力的加持下,冰若正式晋入寂灭境界,成为九州中真正的宗师高手。 冰若站起身,不敢去回味这整整一日一夜仿佛千刀万剐、活活碾碎一般的痛苦,也没有去感谢帝无炎的帮助,勉力维持着清醒,步履有些蹒跚,转身离开大殿。 出乎意料的,帝无炎也没有出言阻拦,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冰若,只是暗自压下泛上喉咙的甜腥。 时间紧迫,他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走出潜渊阁没多远,冰若还没有从恍惚的状态清醒过来,便被专司宗中剑术的破锋亭魅王拦住。破锋亭魅王向冰若施了礼,才道:“护法大人,承宗主之命,玄圆一始渊即将开渊,请即刻动身前往云州望山城,入渊接受考验。宗主说,拿不到三甲的评价,死。” “玄圆一始渊?那是什么考验?”冰若有些摸不到头脑:“既是帝无炎要求,为何刚刚不亲自告诉我?” “护法大人,宗主的心思,咱也不敢猜,咱也不敢问。你要实在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问一问。”留下这么两句不明不白的话,破锋亭魅王扭头就走。说实在的,他能对冰若行那个礼,也还是看在他晋入寂灭境界的份上。 被甩了脸色,冰若倒是习以为常。这破锋亭魅王乃是用剑的绝顶高手,虽然也是寂灭初入境界,但其剑意凝神,天人合一,实际战力在这七魅宗恐怕都能排在前列。不给自己好脸色也是正常。 至于他所说的去问帝无炎是什么意思…冰若竟然暗自打了一个冷颤,好不容易打通了奇经八脉,帝无炎的手段,他可再也不想尝试了。 望山城,玄圆一始渊是么,他走上一遭便是! 云州,望水城郊。 羽清静静的站在田野上,气息飘渺,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一直以来,她只会使用天地灵物有形的力量。即使与万火之灵那般契合,也不过到了火焰内敛,藏焰于锋的境地。不过在神算子方大仙的教导下,短短几日,已经完成了全新的蜕变。 万灵有韵。火之韵为不熄,雷之韵为爆裂,水之韵为雄浑,风之韵为无形,土之韵为坚实。 能够召唤火焰为己用乃是有形,能够将不熄之韵融入己身方为有韵。火焰之不熄,熊熊而生,可由任意一点火星而卷土重来。不熄之韵入体,羽清招式所及,可由任意一点勃发全力,周遭一丝火焰尚存,灵力生生不息。 雷霆之爆裂,霹雳万钧,可在任何一处引爆灵力。爆裂之韵入体,羽清剑光过出,宛如火石加身,心念所指,轰然炸之。 掌握了火灵之韵和雷灵之韵后,羽清的身体对于万火之灵与万雷之灵的抗性也大大提升,每十二个时辰的使用次数已经从一次上升到三次,每一次可以持续足足半个时辰。 “不愧是天命之人啊!”不远处的方大仙忍不住再一次感慨了一番,“我知道你必然能将这两种韵体味成功,却不曾想只需要这短短几日。” 羽清退出体悟的状态,敷衍到:“好好好,天命天命。火韵雷韵已成,那么下一步咱们学习什么?” “没有学习的时间了,玄圆一始渊马上就要开启,而立之年以下的合格之人都应该去闯荡一番。” “玄圆一始渊?那是何处?合格之人又该如何判定?” “那是神的遗迹,至于合格,连绝大会不是已经评定出来这八人了。” “连绝大会?连绝大会年纪设定在而立以下不是为了给帝无炎开路么?” “自然不是。连绝大会本就是为了玄圆一始渊的资格选拔而设立,各大门派的高层都应该有些风声,不然你以为为何九州所有大小门派都要将本派的精英派遣过来。” 羽清被噎的说不出话。各大门派都有风声?她们幽莲谷也有?可是为何她二人却丝毫不知!想起来连绝大会之后不愉快的被追杀经历,羽清赌气说:“不去,什么神的遗迹,本姑娘没兴趣。” “非也非也,羽姑娘,旁人可以选择不去,但是你却是非去不可。” “凭什么?” “就凭一个‘神’字啊!若想得到天下万灵的真正追从,必须要得到神的认可。” “天下万灵的追从条件,你如何知晓?”方大仙每日神神叨叨,羽清实在难以提起十足的尊敬来。 “我自然是知晓的,”似乎是受到什么感召,方大仙眼中精光一闪,忽然间一本正经起来:“因为,我就是万灵之祖。” 万灵之祖? 看着方大仙一本正经的样子,羽清却是一下笑出了声,道:“你是万灵之祖,那我手上这是什么?”抬起左腕面向方大仙,青色的铃铛上光芒闪烁,凌月剑幻化出本体。 这天下还真有冒充万灵之祖的。若不是羽清亲眼见过凌月和仙草妖怪交流并且得到他们的臣服,恐怕还真要怀疑一番。 “万灵之祖果然在你手上!” 羽清挑眉调侃到:“你不是说你是万灵之祖么?” 方大仙却是小孩子一般跳起脚来:“我当然是万灵之祖!你还不给老子出来!” 这一次,没等羽清再回应,凌月剑却突然间脱手而出,主动浮在方大仙面前。 翠青的光芒闪了又闪,颇有一番大眼瞪小眼的感觉。 然后,就在羽清惊诧的目光中,凌月剑突然间迸发出无比强盛的翠青光芒,这光芒笼罩在方大仙周身,方大仙苍老堆满皱纹的面孔在这光芒中竟然一点一点变得年轻起来,伛偻的身体缓缓拔高,变成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 青年笼罩在翠青的光芒中,脸上不羁的表情完全收敛,向着羽清的方向单膝跪下,虔诚的说:“愿为您效力,我的主人。” 话音刚落,青年整个人顷刻间散做无数细小的光晕,成千上万的光团重新汇聚在凌月剑的剑身,消失无踪。 愣愣的看着凌月剑重新浮在自己面前,羽清这般见多识广的心都有些承受不了。她见过精怪,见过妖兽,也见过仙花仙草,可是这一个大活人先是返老还童再是消失无踪这种事,她还是头一次见。 “凌月……?”尝试着呼唤了一声,羽清想试试,因为自己强行融合邪神力量再次沉睡的凌月意识苏醒了没有。 “婴~”没想到,曾经听到过的那种空灵声音没有响起,倒是传出一声细腻的娃娃音,凌月剑剑身再次泛起荧荧青芒,青芒聚拢在一起,化作一个青色的小小娃娃。 这仿佛碧玉的小娃娃不过一尺高,有着精致的面孔和灵动的大眼睛,青色的火焰飘动着仿佛娃娃的头发,但是娃娃的脑袋以下,却只有一个飘荡的气团,倒像个小幽灵一般。 碧玉娃娃看着羽清眨眨眼,突然间从幽灵般的小身子上伸出两个小胳膊,然后再蹦出十个细细嫩嫩的小指头,紧接着,一头扎进羽清怀里。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一股难以形容的母性光辉从羽清心底浮现,看着眼前无比精致可爱的小娃娃,羽清忍不住伸出手将它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问到:“你,难道是,凌月?” 第75章 愿创盛世天下和 小娃娃虽然看起来仿佛一块精致的碧玉,入手却并没有玉的微凉,而是一种软糯温润的触感。感受到羽清的喜爱,竟是满脸的幸福得意之色,再一次咿咿呀呀一番。 “你是说,你是天地灵脉的脉灵?那,凌月呢?方大仙呢?万灵之祖呢?”和这小娃娃交流的感觉仿佛面对万雷之灵一般,虽然它只是在胡说八道一些无意义的音节,羽清却偏偏能够懂得它要表达的意思。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小娃娃再次手舞足蹈一番。 “你的意思是,凌月和方大仙都是...... 《何方魔女报上名来》第75章 愿创盛世天下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6章 水陆两隔擦肩过 美滋滋的处理好楚溪的问题,并且成功将天下安危甩锅,羽清无事一身轻,欢快的辞别策书斋,和随行一起向望山城而去。 望水城的水指的是洛水,望山城的山则是洛水发源的华山。华山高耸,松柏隐雾,奇险无比。翻过这华山,再向西走上百里,便可到云山派所在的云山。 不过羽清此行并不需要那样遥远,望水城出发几十里,甚至不需要到望山城中,就是那传说中玄圆一始渊的出世所在。 “清儿妹妹,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关口了,穿过去就是玄圆一始...... 《何方魔女报上名来》第76章 水陆两隔擦肩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7章 二女争锋迷雾散 白暖暖却是委屈的抱住自己的脑袋,一对儿雪白的毛茸茸大耳朵都浮现了出来:“她是一只黄鹂,我是一只狐狸,狐狸吃鸡乃是天性,我就应该吃她的!” 其实白暖暖说的并非毫无道理,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世界的法则。可是看见柯怡儿那满脸委屈的样子,冰若还是决定阻止:“黄鹂又不是鸡,她既然已经修成人形,有了智慧,你怎么能随便伤害她呢?” “她不是正常修炼的,她身上有被这个世界法则所不允许的地方,她的存在原本就是意外,我是被本...... 《何方魔女报上名来》第77章 二女争锋迷雾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