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都市天蛇》 第一章 大号高寒 文明历是水蓝星全球统一历法。 然而,文明历并非水蓝星上某个国家自古传承下来的历法——正相反,文明历被制定出来,还不超过二十年。 在三十五年前,和平毫无征兆的降临水蓝星,原本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的七大强国,突然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一团和气的坐在谈判桌上,用嘴炮代替枪炮。 不久,互联网概念在水蓝星上出现,一发不可收拾,带来了影响到整个社会方方面面的许多技术革命,造就了一大批新兴富豪。 互联网大势不可阻挡,为了在全球范围内让互联网互相连通,一个被全世界统一认可的时间必须制定出来。 为此,水蓝星七国联手制定了文明历,确定统一时间和节日——这七大强国是水蓝星上七块大陆的主宰,他们联手决定的事情,毫无疑问可以代表水蓝星文明的最高意志。 文明历并不以某个国家的历法为主,而是从有可信记载的最古老文明为开始,重新制定了一部以水蓝星人类文明建立为起点的全球性历法——被指定为水蓝星互联网统一使用时间标准。 黄钟大陆是水蓝星文明的主要源头。 云天帝朝是黄钟大陆第六个王朝,目前占据黄钟大陆面积百分之九十以上——之所以不是百分之百,是因为有些不毛之地依然有少数不服王化的蛮族存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在以往,这些蛮族是必须征讨的对象,但如今世界以和平为主题,也为了保持文化多样性,这些蛮族被保留下来。 ——说是蛮族,其实也只不过是云天大陆政权争斗失败者而已。 连云天王朝自己都实行君主立宪制了,云天帝室比起统治者来更像是吉祥物,哪里还来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底气。 这里要说一句,其他几块大陆上的国家,基本上也都是黄钟大陆上,争夺王权的失败者。 所谓‘道不行,乘槎浮于海’,换句话说,就是干不过,我们脚底抹油朝海里逃。 水蓝星共有九块大陆,分别是:青龙、赤凰、蓝麟、白虎、玉狐、玄鸟、黄钟、南极、瑶松。 南极大陆位于极地,基本没人烟;瑶松大陆则面积太小,与其说是大陆还不如说是一个大岛,而且和其他七块大陆距离遥远,在各次战争中采取中立。 除了黄钟大陆文明历史太过悠久,朝代更替太多之外,其他大陆的国家,都和大陆名字一模一样——因为这些国家的建立者往往同时也是大陆的命名者,所以哪怕有统治者更替,也会把国家名字一并继承下来。 也就是说,水蓝星上七个主要国家就是青龙、赤凰、蓝麟、白虎、玉狐、玄鸟和云天。 我们的故事,就从云天之国南方沿海的一座临近海边的城市——海星城开始。 ———————————— 水蓝星,文明历15254年2月。 海星城,明乐中学,六年级(三)班。 虽然是冬天,但海星城位于黄钟大陆南方沿海,今天的最低温度也有十九度,天气并不寒冷。 “二十九号高寒,本次期末考试成绩:玄黄史六十九分、世界史六十四分、文学七十一分、数学四十六分、化学六十一分、物理六十七分、政治六十八分,班级第二十四名,全年级第一百四十一名。” 班主任王腾站在讲台上,拿着打印出来的成绩单宣读,让念到的同学上去领取自己的成绩单和高考选择意向表——这是要拿回去给家长签名的。 班主任王腾是一名一米七左右,略显得矮胖的中年男子。 他带着一副度数不高的金边眼镜,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只有头顶中间秃了一片。 不过,在精心梳理了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以后,没有强风的情况下,王腾老师还是可以掩饰这微不足道的缺点。 “高寒同学,虽然你这学期取得一些进步,不过这点进步还不够考上大学,下学期是中级教育的最后一个学期,如果你想考上大学,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班主任王腾望着走上讲台领取成绩单的高大男孩,叮嘱道:“如果你不准备报考大学,就要为踏上社会做准备了。等寒假结束后把意向表填报好交上来,知道吗?” 后面一句才是重点。 什么还得更加努力才能考上大学,以高寒这个成绩,除非出现奇迹,根本就没有任何指望考上大学。 明乐中学是六年制的中级教育学校,每个年级有六个班,每个班有三十人。 除了一班是重点班,人数超过三十人以外,二、三、四、五、六班都是三十人整,一个年级共有一百九十人左右。 高寒的成绩位于全班倒数第六名,全年级也在倒数五十名以内。 明乐中学虽然是不错的中学,但并不是海星城重点中学,别说高寒位于班级倒数第六名和全年级倒数三十名,就算是班级正数第六名,全年级正数五十名,能不能考上大学也难说的很。 云天帝朝的大学和地球的大学不同,在这个面积几乎占据一个大陆,人口超过三十亿的伟大国家里,正规大学只有三百二十一所。 能从这三百二十一所大学毕业,学生自动具有学士称号,成为士大夫阶层的最下层,可以脱离平民阶层。 这是云天帝朝改变自身阶层可能性最大的一条上升通道,考大学的竞争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云天帝朝各所大学总体录取率,常年低于报考人数的百分之十,——进了大学也不是进了保险箱,成功毕业的学士从来不超过大学录取人数的一半。 而且,这还是劝退了一批像高寒这样成绩太差、无望报考大学的学生之后的数据。 “知道了,谢谢王老师。”高寒接过成绩单和意向表,有些沮丧的走回到自己座位上。 每个学生有一套独立课桌椅,班里共分六列、每列五人,高寒的个子比较高,成绩又比较差,理所应当的坐在最后一排。 “高寒,别难过,考不上大学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坐在高寒前面的女同学张玉鸥扭过头,小声安慰道。 “谢谢。”高寒低声说道。 “咳咳,马上就是中学的最后一个学期,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同学绝对不能放松学习,不准备考大学的同学请不要打扰其他同学。” 班主任王腾的声音及时响起,大家的视线转了过来。 张玉鸥脸一红,连忙把头转了回去。 她转头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马尾辫扫过高寒的鼻子,让高寒的鼻子有些发痒。 —————————————— 高寒,性别男,还没谈过恋爱,目前身高一米七九,十八岁,生日为文明历15236年7月9日,是本书的主角。 和大多数传统小说的主角一样,高寒长得相貌堂堂、浓眉大眼、五官清晰而深刻。 高寒的父亲高城是海星市一名闲散小官员,平日里工作悠闲的很,据说上班打游戏的时间比办公的时间还多——高寒的相貌,绝大部分继承了父亲的优点; 高寒的母亲何恬,是海星市何家的庶女,相貌平平,至少在高寒看来,老爹如果肯穿上女装,应该比母亲还要美丽。 母亲何恬目前在何氏家族下属家族企业中,一家搞城市环境绿化中小型企业里担任某个部门的副经理——母亲每天上班不超过三个小时,几乎可以算是全职家庭主妇。 随着高寒渐渐长大,知道家里的情况以后,他常常觉得老爹很有可能是吃了老妈的软饭。 不过,关于老爹是不是吃软饭的猜测被高寒很快抛诸脑后。 现在,他要面对的问题,比老爹是不是吃了老妈的软饭要现实的多——拿着这张成绩单回去,自己会不会挨揍。 和许多没有自知之明的家长一样,高寒的父母双亲总觉得自己的遗传基因极为优秀——所以孩子学习不好,肯定是孩子自己不努力学习。 既然是孩子不肯努力学习,那么父母当然有义务严加管教。 云天帝朝传承数千年的主流教育方式是‘棒头底下出孝子’,而家长对孩子的传统期望是‘望子成龙’。 在这等传统期望和传统教育下,高寒从小到大没少挨揍。 “李恒,你说我回去以后要怎么说,才能不挨揍?”在路上,高寒咨询自己的小伙伴。 李恒也是明乐中学六年级学生。 他是高寒的好友,也是高寒从小在一个家属院长大的玩伴。他比高寒个子矮一些,只有一米七五,不过他是年级排名前三的学霸,考取大学十拿九稳。 从小学开始,李恒和高寒两人就是同学,到了中学,因为两人成绩相差太远,李恒被分到了一班,高寒被分到了三班。 但是两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所以放学还是一起回家,今天也不例外。 “嗯,这个嘛,我觉得你想不挨揍,不在于你怎么说,而在于选择什么时机说。” 李恒想了想,说、:“你的成绩,高叔叔和何阿姨心里都有数,这次你还有些进步,他们不会很生气。” “可是,老班让我拿了职业选择意向表。”高寒抖了抖手里的意向表,沮丧的说。 —————————————— 放弃参加大学升学考试,就不会被统计进学校升学率,而那些发给职业选择意向表的学生,意味着老师建议他们不要参加考试,给学校拖后腿。 对于中级学校来说,劝退那些考不上大学的学生,可以有效提高学校升学率。 比如说,明乐中学应届毕业生一共有十五名考上大学,参加考试的学生有五十人,那明乐中学的应届毕业生大学录取率,就是百分之三十。 可要是这一届学生一百七十人全参加考试,那统计下来,明乐中学升学率就连百分之十都不到。 所以每到毕业季,毕业班的班主任都会劝导那些无望考上大学的学生,趁早放弃高考——这倒不是明乐中学独创的做法,而是全国统一的潜规则。 说到这里,要说一下云天帝朝的教育制度。 云天帝朝的正规教育是十八年。 六岁入小学,小学学制六年、属于强制义务性教育,由国家统一负担各种费用。 中学属于中等教育,学制也是六年,不过从中等教育开始学费自行负担; 大学为高等教育。 大学时间不一定,虽然一般也是六年,但根据不同专业项目,学制时间上不封顶,有些专业需要十年以上的努力。 云天帝朝的各大学均采取末尾淘汰制,成功毕业的学生通常不超过百分之五十,宁缺毋滥,毕业课题与现实问题紧密相关,想要毕业就需要解决某些实际事务——或者至少提出有效的思路,形成可行性研究报告。 比如说,这个世界曾经发生过世界性的金融危机,原本金融领域的常识和规则失效。 在那两年里,大学的各种课题失败比成功的还多,导致毕业率甚至少于百分之三十。 能够从大学成功毕业的学生,会被授予学士地位,成为士大夫阶层的一员。 ———————————————— 李恒看着好友沮丧的面孔,安慰道:“高寒,你的成绩又不是第一天这个样,你爸爸妈妈心里清楚。” “回家以后,先避免第一时间被他们抓到,看准他们心情好点的时候,你先把成绩单拿出来,就说自己因为成绩进步,今天被老班点名表扬了,然后再说自己还需要努力,才能有那么一点点希望考上大学——你千万别说自己没指望。” “等这些话都铺垫好了,你最后才拿出这份意向表,说是你的成绩虽然有进步,但老班要求你再多想一想,同时这也是一条后路——反正这也没什么法律效力,就算签了,想参加高考学校也不能强行阻止。” “这说辞先扬后抑,一层层消减你爸妈的怒火,也许他们就不会揍你了。” 云天帝朝语言博大精深,同样的内容,表述的顺序不同,就可以给人完全不同的感受。 “你确定?”高寒虽然觉得李恒说得有那么一点点道理,但是还是不放心的追问一句。 “当然不确定,我又不是你爸妈,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想,这样说只是减少你挨揍的机会,不能保证你不挨揍。”李恒斜了高寒一眼,说道。 “也是。”高寒点点头,他也没把希望完全放在嘴巴上。 高寒现在皮糙肉厚,也不是挨不起揍——当然能不挨揍更好。 两人朝海星市衙门家属大院走去。 海星市衙门的家属大院,位于LC区东南角。 进了大院的大门,朝左走不到五十米,有一座层高足有五米的四层公寓楼。 公寓楼朝南一面的外墙上爬着许多绿色爬山虎。 海星城是南方滨海城市,爬山虎这种植物在这里可以四季常青。 高寒的家在这座公寓楼的三楼。 高寒用钥匙打开门,先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隙,伸出头朝屋子里张望了一下——父母房间门紧闭着。 高寒松了一口气。 高寒坐在门口的矮柜上脱掉脚上的跑鞋,从矮柜里取出自己的软底拖鞋换上。 换好了鞋,高寒没有立刻起身。 他用双手捂着脸、手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高寒发了一会儿呆。 考大学是很重要的事,几乎是每个云天帝朝孩子学习动力和目标。 十二年的学习,最终却只证明自己在学习方面是个失败者,甚至连踏上考场一搏的资格都没有——高寒在李恒面前显得不在意,但其实他还是有些在意的。 回忆起来,小学的时候高寒成绩还可以。 但是到了中学三年级,在某节讲解三角函数的数学课上,坐在窗口的高寒,注意到一只飞到窗台上的小鸟,心中突然升起对自由的无限向往。 等他抒发完了对自由的向往,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教室前面黑板上已经全是莫名其妙的符号。 当时高寒一脸懵逼——这是啥?老师在讲什么?黑板上的鬼画符都是些什么东西?为什么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黑板上全变成外星文? 这是高寒学习生涯的转折点,从那以后,高寒就向着学渣一路狂奔、一去不回。 如果能回到当年,高寒发誓,一定要把那只死鸟抓来烤着吃! 可是,时光不能倒流。 高寒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父亲是个科长,母亲主职是家庭主妇、副职才是职业妇女,但收入比父亲更高。 高寒的家面积不小,虽然是公寓房,但却是一梯二户,四室两厅的格局。 从房门到高寒的房间,是一条穿过主厅的笔直长廊,过道南边是父母的卧室和父亲的书房,北边是厨房和洗手间以及储物室。高寒的房间在过道顶头,有东南北三个窗户,几乎全天都有阳光,是家里采光最好的房间。 当高寒经过父母房间门口,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父亲高城的声音! “恬恬,我们还是再练个小号吧,大号已经练废了。”父亲高城的声音说道。 恬恬是父亲高城对母亲何恬的爱称,不过这个称呼只会在高寒不在场的时候出现,高寒只是偶尔听到过几次。 “那小寒怎么办?”母亲问道。 “小寒大了,该出去闯一闯了。”父亲说。 “他会啥?出去还不得饿死?”母亲说。 “开玩笑,小寒也是我儿子,我还能让他饿死?到时候房租我们给他出,还会每个月给他补贴三千块钱,等他找到工作,赚到多少算多少,如果不够三千我就给他补齐三千,直到他能自己赚到一个月三千块为止。” 父亲连忙解释道。 在海星城这边,人均月收入也不过两千块左右。 “如果小寒始终找不到工作呢?”母亲的声音明显软化下来。 “我们给他一年时间自己闯闯,如果不行就让他回来住,还可以在家里帮你带带女儿。”父亲说道。 “你就知道是女儿、不是儿子?”母亲说道。 “我不是希望有一个女儿吗?” 高寒不想再听下去。 他走到门廊,把拖鞋换下重新穿上跑鞋,轻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二章?? 生死一线 海星城和许多云天帝朝的城市一样,非常重视绿化。 在旧城区道路两侧,全都是树龄超过三十年、足有合抱粗细的行道树。 每到夏天,这些树木可以把整条道路全部遮蔽起来,让人感觉到舒适清凉,还会引来不少鸟类筑巢,是海星城的一景——不过这些鸟到处拉屎,也常让经过这条路的司机和行人大为恼火,为此曾经有人建议砍掉这些行道树,不过最后没有成功。 海星城的旧城区并不是落后的代名词。正相反,这里是海星城房价最贵的地方。 海星城市衙门的家属院、以及海星城的传统大族的祖屋基本上都聚居于此。 这不是他们故意扎堆,而是海星城已经有数百年历史,最初的海星城规模不大,自然也用不到太多地方——云天帝朝风俗传统极为重视祖屋,等闲不会随意移居,所以才挤在一小块地方。 后来,随着和平降临,云天帝朝大力开发沿海、拓展海洋贸易,海星城规模也一步步扩大,旧城区容不下许多天南海北赶来的人潮,才特意在明河对面重新统一规划,筹建了海星城的XC区。 XC区布局更加合理,建筑也更加现代化,但房价比不上旧城区。 这就像是传统的老四合院建筑格局落后,但房价比新建的现代化高层建筑还要贵,是一样的道理。 高寒沿着林荫大道,朝明河江边走去。 那里有一条供人散步的沿江步道,还有冷飕飕的江风。 “嗖——呜呜——” 风从树上卷下一片落叶,在高寒眼前打着旋飞了过去,带来一股萧瑟气息。 高寒诗兴顿起,想要吟诗一首来表达自己悲愤凄凉。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文化水平不太支持吟诗这种高大上的情绪宣泄方式,最终只能从胸膛中发出四个字:“我了个草——” 本来就心情不爽,吟诗还失败,高寒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落水狗。 高寒低着头向前走。 一闹二哭三上吊显然不是男人风格,更何况,自己以什么立场反对老爹老妈生二胎? 这些年,云天帝朝经济发展极为迅速,生活水平和平均寿命大幅提高,但是经济快速发展也带来了一些莫名奇妙的副作用——生育率同步下降。 云天帝朝当代国主德正帝,去年曾经在过年晚会上公开号召一对夫妻至少要生两个孩子,维持人口数量——父母想生二胎,也算是响应朝廷号召。 而且凭心而论,父母对他只有养育之恩,不亏欠他什么。 母亲何恬曾经在辅导他功课时,气急攻心、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 父亲接手辅导,因为有一道数学题无论怎么讲解、高寒都不能理解,父亲一急之下左脚不小心踢到桌脚,小脚趾开放性骨折——也进了医院。 高寒学习不好,怪不到父母头上。 虽然知道这事不怪父母,不过高寒还是觉得心口郁闷。 于是,高寒拿出手机,给自己的狗头军师李恒打电话。 ——这种事憋屈在心里对身体不利,找一个精神垃圾桶来呕吐一下很有必要。 “高寒,我刚回家屁股还没坐稳,你又叫我出来,你挨家里揍了?”电话那边传来李恒的抱怨。 高寒不耐烦的说:“不是这事,你麻溜得滚出来,我现在烦得很,有事需要你帮忙参谋一下。” “行行行,有啥烦心事不要憋在心里,你先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电话里传来李恒的声音。 “你妹啊!” “我妹也是你妹。”电话里传来李恒的声音。 李恒高寒两家交情不薄,李恒有一个妹妹叫李月月,今年刚刚五岁,小女孩乖巧又可爱,常常被李恒带着去找高寒玩,管高寒也叫哥哥。 —————————————— 海星城有一条河叫做明河,这条河不算太大,宽度约五十米,现在依然是海星城的运输命脉。 为连通明河两岸、把XC区和旧城区连接起来,海星市这些年来明河上建造了好几座大桥。 高寒他们现在脚下的这座大桥,就是明河上建立最早的一座斜拉索大桥,叫做明通大桥。 从明通大桥上望过去,两岸风景一览无余。 高寒和李恒边走边说,一路瞎逛,不知不觉来到明通大桥上。 “你就为了这点事,郁闷成这个样子?”听了高寒的诉说,李恒不以为然。 “是啊,怎么了,我多愁善感一下不行啊?” “你先等会儿,让我笑一会儿——我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 过了好一会,李恒才转过身来:“高寒——咳咳——我觉得吧,这事真不怪你爹妈。” “废话,我也知道这不怪他们,可是老子心里不是发堵么。”高寒走到牵引斜拉索的大桥桥柱边,双手抱胸,靠在桥柱上说。 “高寒,你都多大人了,就为这点事心里发堵?有个弟弟妹妹有什么不好,你不是也挺喜欢月月的,以前还曾经说过想把月月拐回家,给自己当妹妹。”李恒走过来,拍了拍高寒的肩膀说。 高寒伸出一只手挠了挠头:“说实话,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反对爸妈再生一个,我是——我是——我是——靠了,他妈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觉得吧,你这就是缺乏安全感,你是不是觉得你爸妈再生一个,会分薄了他们对你的感情。”李恒想了想,说道。 “狗屁,我一个一米八的大老爷们会在乎这个?老子巴不得自己能出去一个人住,那样的话老子自由自在、想干啥就干啥,不知道有多爽。”高寒不屑的说。 “那你还郁闷什么?你爸让你自己出去闯,帮你租房,补贴给你每个月三千生活费,你不爽死了?” “呃,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人都是自私的,父母要生二胎这种事,轮到谁头上,第一反应都不会太高兴。 李恒有一个妹妹,这心理历程他早就走过一遍,开导高寒顺理成章。 而且像高寒这种半大小子正处于青春期,对于父母的话有逆反心理,但是对伙伴的话倒是比较容易听进去。 “对了李恒,你准备考哪一所大学?”高寒心结解开,主动换了一个话题。 按理说,他一个学渣,轮不着他关心人家学霸的前程,不过,学渣也有学渣的好,那就是高寒不用忧虑高考的事情了,倒是李恒还要紧张努力一番——不是说好学生就可以在最后半年放松的。 “我这点水平,龙战和玄黄这两所大学肯定够不上,如果高考发挥的好,我大约可以在南方的明理、致德、造工这些大学里选一所——我想我会报致德大学的行政管理系,将来我想成为一名朝廷官员。”李恒想了想,说道。 “等你做了大官,我去给你当侍从。”高寒毫不犹豫的在李恒大腿上预定了一个位置。 ‘侍从’是一个专用名词,有些类似于师爷,属于官员的私人力量,并不是朝廷正式编制。 不过侍从更多负责跑腿和动手,地位比师爷低,通常是官员身边的贴心人、私人武力、保镖等角色。 在云天帝朝,每一位独当一面的官员手下,总要有这等心腹班底才能稳住阵脚、办得了事情——至少是一方县令,村长之类芝麻绿豆大小的小官是用不上这等阵容的。 云天帝朝官员的薪水特别高,一是为了高薪养廉;二来就是让他们组织自己班底花用;三是为了维持官员的体面。 像是高寒老爹和李恒父亲这种底层人士,只好被称为吏员,还不配被称为‘官’,也没资格养活‘侍从’。 “那当然,到时候我们两兄弟齐心协力,做出一番事业给我爸和高叔叔他们看看。”李恒笑着说。 “对了,你的《天蛇王经》还在练吗?”李恒问道。 “瞎练,锻炼身体。”高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高寒曾经沉迷武术和修仙小说,并在中学二年级时博采众长,自编了一本《天蛇王经》。 经过从中二到中六、五年坚持不懈的锻炼以后,高寒虽然练出了些许气感,但是这气感屁用都没有,和幻觉没啥区别,别说像小说里那样外发气劲,就连一千米跑,高寒最高记录也不过是两分五十七秒。 这个跑步成绩其实也不错,但是比起世界一千米纪录两分零五秒来说,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和高寒想象中的高人更是连边都沾不上。 另外,国家二级运动员一千米及格线是两分三十三秒。 云天帝朝也有被国家认证的武者,武者和学士对等,同属于士大夫阶层的最低等级。 但是武者比学士更加艰难,需要长时间专业性的锻炼和大量资金投入,其中锻炼的艰苦先不论,光是各种花费就不是一般人家负担的起。 高寒曾经想去当武者,结果网上一查,正规培训武者的学校每年学费五十万打底——而且成为武者的概率比成为学士的概率还低。 —————————————— “吱嘎——”一声急刹车。 一辆白色奥塔蒂轿车,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桥面上刹车停住。 驾驶位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女士裙、相貌姣好的女子气冲冲的走出来,一把拉开后座的车门,骂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学习成绩不好,考不上大学也就算了,让你学琴去考个艺术学院,怎么也像要你命一样? 把琴砸了?你这么能,怎么不把自己砸了?你知道那床琴要多少钱吗?一百八十五万! 这点钱也就算了,可张大家是看在你爸爸面子上才肯来教你,这次你把张大家气个半死,我和你爸爸日后怎么跟人家见面? 你看看家里这一代谁像你这样?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想学,那干脆去死好了,省得浪费家里的粮食。” 骂着骂着,这位女士眼角余光瞥见两个半大男孩站在不远处,她的声音顿时小了几分,匆匆又说了几句以后转身拉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准备发动汽车离开这里。 就在骂人的女士刚刚坐进驾驶位,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猛然从还没关上车门的车后座上跳了出来。 她三步并做两步,翻过一米高的栏杆来到桥边人行道上,接着,这个女孩毫不犹豫向桥外飞跃而起——要知道,桥边的栏杆也不过一米多高,这女孩明显运动能力不错,她双手一按栏杆,就像是跳鞍马一样头前脚后越过桥栏,过程中没有半点犹豫。 这里是明通大桥的引桥,虽然高度没有主桥那么高,但是距离地面也有十几米高度。 更糟糕的是,从这里跳下去下面根本不是河水,而是河岸边上的步行道。 不远处的高寒来不及多想,看到女孩朝桥边冲去,他猛然发力,一下子窜了出去,在女孩跃出桥面时赶到桥边,探出半个身体,努力伸长手臂,正好一把抓住了女孩的脚腕。 可是,女孩跃出桥面的冲力太猛,高寒奔过来的速度也太急,两者惯性相加,高寒这一抓,不但没拉住女孩,自己也被女孩拖得飞出桥栏。 人飞出桥栏,高寒反手一抓,抓了个空,他不甘心的伸出脚去勾,脚尖倒是碰到了桥栏,可这点接触面积完全没法使上力气。 眼看两人就要一起向下坠落。 千钧一发之时,高寒在半空猛然发力扭转身躯,借着旋转的力量,抓着女孩的脚腕把这女孩抡起,奋力向后抛出。 两人交换了位置,女孩被扔回到桥面上,可高寒却回不去了。 “高寒——!”李恒惊急的声音传来, 高寒朝桥上望去,这一刻,时间好像变慢了——高寒望着冲到桥边,徒劳伸长手臂的李恒;也看到了一头撞在隔离栏上,惊惶失措的白衣女子;还看到在半空中手舞足蹈,惊叫着飞回桥面的连衣裙女孩。 自己这样,也算是因见义勇为而死吧?——高寒的脑海中蹦出这样一个念头。 父母会不会难过呢?应该会难过,但不至于非常难过吧,毕竟自己是一个练废的大号。 同学们会不会说自己冒傻气?学校会不会给自己开追悼会?王腾老师会不会在追悼会上说‘高寒同学成绩优秀、助人为乐’? 助人为乐倒也算了——毕竟自己救人而死,怎么也算是助人为乐了但成绩优秀自己真谈不上。 从小老师和家长都教我们做人要诚实,可长大后,社会教会我们,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才是成熟的表现。 总是不看场合乱说大实话的孩子,迟早要被社会打死。 如果是老师给自己致悼词,会不会说谎? 人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 自己的结局算是重于泰山了吧?对于自己这样的人来说,有这样的人生结局,也算不错了。 高寒人在半空,开始朝下坠落,心中无数稀奇古怪的念头走马灯一般转来转去,最终只剩下一个念头。 ——结局个屁,老子还可以抢救一下! 第三章? 天蛇行空 高寒身体沉沉坠落,可与向下坠落的身体相反,强烈的求生欲望如同熊熊烈焰焚天而起。 求生欲望是人类最本源的欲望,没有之一。 面临绝境,人类的反应通常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人干脆认命等待死亡降临,时间充裕的还会抽根烟,有一种生死看淡的洒脱。 另一种人则是暴虎冯河,决不放弃任何求生希望,他们会在绝境中爆发出所有潜能行生死一搏,靠自己撕开一条生路。 这两种反应都是人类的正常反应,是老祖宗篆刻在基因层次的生存经验。 它们来自于原始时代,人类面对猛兽,仗之保命的主要选择——装死和反扑。 这两种选择其实并无高下之分,论起存活概率来说,装死活下来的概率可能还要更高一点。 不过,真正令人类走上水蓝星生物圈巅峰的,却是暴虎冯河、向猛兽发起决死一搏的后一种人。 只有具备与猛兽正面搏杀的勇气,原始人类才拥有猎杀猛兽的可能——如果原始人类真的把猛兽当做不可抵挡的天敌,当做神来崇拜,那永远只会想着如何逃避,不会朝捕杀猛兽的方向思索。 在某些宗教中,宣扬神明高高在上不可质疑,凡是宗教信徒遵守两条基本原则: 1、神是正确的,所以神的人间代表也绝对正确。 2、如果神的人间代表不干人事,信徒们参照第一条执行。 这种思想钢印禁锢人类发展,在玄鸟大陆上带来了漫长的黑暗时代,而同样的事情,在黄钟大陆上,云天帝国的人们干得就漂亮多了。 十日临空使得大地干旱民不聊生,那我们就射落九日! 洪水滔滔形成灭世之灾,那我们就前仆后继,治理水患。 在东方的云天帝国,天大地大人亦大,天地人并称三才。 人乃三才之一,连天地的位格都不能居于人之上,何况神明? 受这种教育长大的高寒,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放弃的意志,激发了奇迹。 从高寒身体每个角落,都有生命的火花迸发而起。 这星星点点的生命火花,在一瞬间就汇聚成燎原之势,让高寒几乎燃烧起来; 接着,这惊人生命能量顺着脊柱冲入高寒的大脑,余势不歇,直接冲开头顶百汇大穴,冲出顶门,勾连到某种不可测度的神秘。 在这一瞬间,高寒的感知力提升到一个令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地步,他觉得好像有一部分精神脱离自己肉体向上飞起、化为一个冷漠的独立意志,从上方俯视着自己。 这种感觉是高寒从未有过的,仿佛自己的精神被一分为二似的。 一个自己正在半空中努力做出种种动作,要在落地前调整好落地姿态,争取那万分之一可能性。 而另一个自己则高高在上,毫无感情俯视着挣扎求存的自己。 同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种视角? 而且,在半空中努力挣扎的那个自己也就罢了,这个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自己,视觉里的景象却是高寒难以想象——这里,高寒暂时将这个突然出现的自己,称之为‘祂’。 因为高寒觉得,这个俯视着自己的分身,视角宛如神明! 祂不但可以看到自己在半空中努力调整身躯,还可以看到自己体内骨骼肌肉、血管神经,更奇妙的是,在这种视角下,祂甚至‘看’到了气流流转的痕迹、看到了分布在整个空间中无数流光纵横交错,整个世界光怪陆离。 高寒忘记自己从那本书上看到过,人眼能看到的光波是有限的。 可见光分布范围是从深红色的760nm波长,到紫色的390nm波长。 高寒现在从‘祂’视角中看到的,却绝不仅仅是可见光——说句实话,高寒甚至不知道‘祂’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光。 如果放在平时看见如此奇景,高寒肯定要惊讶一番,不过现在高寒可没这个心情——他正在朝地面摔落,再不采取动作他就要摔死了。 即使有了如此神妙的视角,看到如此奇妙的世界,对高寒现在处境也没有半点帮助。 高寒在重力作用下,继续向下坠落。 就在此时,高寒陡然注意到,有一层薄薄的空气在自己体外流转,并且随着高寒挣扎调整的动作,这些空气在高寒身体周围,形成一个个微小的空气漩涡和一些杂乱无章的空气扰流。 这些依附在高寒皮肤外的空气扰流和空气漩涡,为高寒提供了微不足道的浮力,竟然抵消了一点点重力! 这点浮力微不足道,假如高寒不是在这种特殊精神状态下,绝不可能发觉这点点浮力。 虽然这点浮力不顶什么用,但是这时候,哪怕一根羽毛,面临死亡的高寒也要去抓一下试试! 高寒手舞足蹈,希望尽量加大扰动空气的力度,为自己增加一分半分浮力——然而没什么用。 就在这一刻,冥冥中传来一声叹息,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高寒脑海中回响:“柔筋骨、贯气脉、驭风云——天蛇行空法!” 随着这一句话,高寒的身体不由自主动了起来,就好像他已经练习过了千百次,将这些动作化为本能。 心脏加速跳动、接着血管收缩、提高血液流动速度、皮肤毛孔开始有序的快速翕张。 全身毛孔像是活过来一样,呼吸、喷射,用微不足道的力量影响周围的空气。 肌肉如波浪涌动、从头顶到脚下、又从脚下到头顶。和皮肤毛孔配合,加强着毛孔喷射、抽取空气的速度。 虽然通过种种手段,加强了毛孔抽取、喷射空气的力量,但是以细微毛孔的力量,依然不可能像是喷气式飞机一样让高寒飞起来。 但是,这些毛孔喷吐呼吸,却硬是把依附在高寒身边一层薄薄的空气,有节奏的带动起来。 原本缠绕在高寒身边无序的空气扰流和空气漩涡,像是一个个散兵游勇,现在通过高寒奇妙操作,被整合组织起来。 再经过一系列巧妙之极的串联、组合,连锁推动,将这些空气乱流化作一片绕着高寒身躯急转的薄薄气流。 这气流贯穿他的运动服内外,让高寒身上的运动服宛如被狂风吹拂、‘啪啦啦’剧烈波动起来。 高寒仿佛在身体生出了一层无形的空气套筒,像鸟类的翅膀一样可以利用大气,大气的浮力再也不是忽略不计,而是足以救命的稻草。 不过,高寒的这层翅膀却和飞鸟羽翼结构完全不同。 高寒的空气套筒,乃是一层依附在自己皮肤表面上的空气薄膜,像是一层套子似的贴在皮肤上,绝无可能像飞鸟翅膀一样拍打。 所以,利用这层空气薄膜的方式,自然也和鸟类拍打翅膀的飞行方式截然不同。 “天蛇行空、天蛇行空——果然是天蛇行空!” 按照脑海中出现的‘天蛇行空’法门,高寒身体一曲一伸、一曲一伸,在半空中,以一种近乎龙蛇游动的古怪姿态,在空中毫无借力之处,向前游走了三四米距离。 所谓游走,并非说高寒已经突破地心引力可以飞,而是他利用空气薄膜的这点浮力,把自己垂直跌落的身体,变成头下脚上、斜斜滑翔而下。 不要小看这点角度。 如果是垂直跌落,所有冲击力全要吃在身体上,哪怕高寒机缘巧合,施展出原本不是他这个境界可以施展的‘天蛇行空’,减去了几分坠落速度,他也得摔个半死。 可有了这个滑翔而下的斜角,高寒就有机会毫发无伤! 这‘天蛇行空’原本是驾驭风云、游走天地的神通,高寒人在半空,又看到了摆脱危机的机会,有那么一瞬间,高寒觉得这种游走虚空、风生两肋的感觉不要太爽。 当然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接着,高寒就坠落地面——毕竟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天蛇行空’,还不足以支撑他真正飞行。 在落地那一刻,高寒顺势团身屈膝,通过脚尖足弓和膝关节,节节卸力缓冲,然后把双手按在地面上,整个人向前连续翻滚,把坠落的力量化作向前的惯性。 这一步极其关键,这翻滚动作一定要连贯而流畅,否则就无法将从高处坠落的力量化为翻滚向前的惯性。 高寒翻滚了两周,顺势站起身来。 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抬头望去——在桥栏边,他果然看到李恒惊喜的脸。 高寒伸手比了一个胜利手势。 李恒双手一起挑起大拇指作为回应——李恒脸上露出惊叹表情,让高寒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 “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看到我像龙一样,在半空中飞行的英姿吗?”高寒迎着跑过来的李恒,大声嚷嚷。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这句话如果翻译过来,就是装逼就要装给熟人看。 高寒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但完好无损,落地姿势还很酷,自然要向伙伴大肆炫耀。 “看到了,不过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李恒说道,同时退开两步。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我要听假话。”高寒说道。 “你身上怎么这么臭?——我靠,你这是在半空中吓的拉在裤子里了吗?”李恒捂着鼻子,尽量保持距离。 “滚,你才拉到裤子里了——我就问你,我刚才的姿势帅不帅?”这话可不是高寒想听的。 “你刚才就像个蛆一样拱来拱去——龙要是像你这样飞的话,绝对成不了玄黄文明的图腾——洒家平生不打诳语。” 李恒嘿嘿笑着,一边说,一边朝后退。 “我靠,你他么的肯定是嫉妒我。”高寒摩拳擦掌向前走去。 “别别别,离我远点,你身上实在太臭了。”李恒步步后退。 “不可能!”高寒揪起胸前的衣服闻了闻:“呃,好像真够臭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伐毛洗髓?”高寒不以身上的臭味为耻,反而得意洋洋。 “离我远点!”李恒步步后退。 “咱哥俩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臭味肯定也得分你一半!”高寒狞笑着朝前走去。 “这个就不用了——我靠,臭死了,你特么赶紧放手!”李恒刚刚转身,还没跑出两米,就惨叫着被高寒一把抓住。 高寒在小学时,身体还不如李恒,可是自从上了中学以后,高寒就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一般壮起来,如今身体素质已经远远领先小伙伴。 高寒不顾李恒的反对,奋力把李恒的脑袋夹在肋下,让他分享一下自己身上浓郁的气息——好兄弟有难同当,臭气说分你一半就分你一半。 “咳咳咳,我靠,真他么的臭啊——对了高寒,你不等等你那女孩下来道谢?你可是拼命才救了她。”好不容易从高寒腋下挣扎出来,李恒连忙转移高寒的注意力。 “切,我救人是因为我想救人,不是为了人家的感激。”高寒说着。 再说现在一身臭气,实在有损自己的光辉形象。 那女孩长得难看也就罢了,如果真是美女,见了自己臭气熏天的样子,就算原本想‘以身相许’,也得立刻变成‘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所以高寒把头一扬,大步离开,深藏身与名。 —————————————————— 这时候在桥面上,母亲李青紧紧抱着险死还生的女儿浑身颤抖,心中恐惧久久无法平息,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李青是海星城顾家的媳妇,她的丈夫是顾家长子顾明臣,夫妻二人只有一个女儿。 作为顾家这一代的长子,顾明臣生性淡泊,并不是顾家的族长。 顾家这一代直系共有三子,长子顾明臣,次子顾明佐,幼子顾明使——顾家的族长是顾明臣的弟弟顾明佐。 顾明臣是国内有名的顶级医学专家,在某种层面上,整个顾家都未必比得上顾明臣一个人重要,所以,顾明臣虽然不是族长,但在顾家的地位非常特殊。 顾明臣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他早年醉心医学,到四十七岁才结婚。 李青比顾明臣小了十六岁,而顾婷婷则是李青二十九岁生下的独生女儿,今年十七岁。 作为顾明臣在中年尾巴上,才得一女的顾婷婷,向来被顾家像小公主一般捧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顾婷婷从小事事顺心,不太经得起挫折,被母亲一番责骂,想不开直接跳了桥。 这样的责骂如果放在高寒身上,那是不疼不痒,清风拂面。 高寒怕挨揍,不怕被骂。 女儿安全了,李青的后怕却怎么也止不住。 今天如果女儿跳桥自尽,先不说丈夫顾明臣会何等伤心,单单是自己也受不了——这可是她养了十七年的独生女儿,虽然越长大越不听话,但大体上还是乖巧的。 一条狗养了十七年都有感情,何况是亲生女儿? 紧紧把女儿抱在怀里,李青才发觉,不仅仅是自己在颤抖,怀里的女儿也在浑身发抖。 “婷婷乖,婷婷乖,没事了没事了,妈妈不逼你去学琴了,考不上大学也没什么,顾家还养不起一个女儿吗?到时候妈妈给你找个好丈夫,反正女孩子家学得好不如嫁的好,我们不学琴就是了——” 李青决定向女儿妥协——这孩子说两句就要自杀,这也太吓人了。 等回头,让她爸爸去收拾她,反正李青决定自己要改唱白脸了,让老顾去唱红脸。 家里本来就该是严父慈母的分工,这只是让老顾负起自己原本责任来。 都怪老顾,他这些年老在女儿面前做好人,却让自己来当坏人。 老娘以后要当慈母了。 第四章? 施恩不望报 过了好一会儿,李青觉得怀中的女儿身体稳定下来,只是体温有些降低,这让拥有医学专业下大夫称号的李青感到很担心。 (云天帝国社会阶层以士大夫作为地位标记,刚毕业的学士只是下士、接下来还有中士、上士、下大夫、上大夫、下卿、上卿。位于云天帝国最顶点的政治人物则是三公九卿。) 人在大悲大喜、过度紧张后又彻底放松下来的时候,会出现心血管收缩、体温降低乃至晕厥等症状,这对人体健康是极为不利的。 李青伸手抬起女儿的小脸,用小时候自己哄着女儿睡觉的语气安慰道:“乖,让妈妈看看,小花猫、不洗脸、喵喵喵——” 顾婷婷的脸被母亲抬起来,望着母亲的双眼,她突然又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哇哇大哭出来:“呜呜呜——妈妈——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差一点就摔死了,我差一点就摔死了啊妈妈——” “婷婷乖、已经没事了,已经安全了,我们不怕了。”看到女儿哭了出来,李青反而松了一口气,她紧紧抱着女儿,伸手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柔声说道。 过了好半天,顾婷婷才停止哭泣。 她抬起头来,怯生生的问:“妈妈,刚才那个救了我的那个人、他、他、他没事吧?” 顾婷婷不敢回头朝桥外去看一眼。 因为她知道,那个救了她的人已经摔落到桥下了,用自己生命承担了她的错误。 李青搀扶着女儿,两人一起站起来。 “妈妈,你、你帮我去看看。”顾婷婷低着头,背对着桥栏,难过的小声说道 她不敢自己去看,生怕看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李青拍了拍女儿的背安慰了女儿一下,然后放开女儿,自己走到桥栏边向下望去——她打定主意,哪怕下面是一具尸体她也一定要说下面没人。 重重补偿那个救人男孩的家人是一定要做的,但是让女儿为此更加内疚、甚至留下难以解开的心结就算了。 因为让女儿更加内疚于事无补,反而会对女儿未来的生活造成伤害。 李青知道这种想法很自私,不过为人父母者,总是把自己的孩子看得更重要——顾家有钱有势,虽然无法让死人复活,但是补偿女儿救命恩人的家庭,让他们一辈子高枕无忧却绝无问题。 她手扶栏杆向桥下望去——桥下的地面干净整洁,别说尸体,就连血迹都没有半点。 “婷婷、婷婷,你快来看,桥下什么都没有!”李青惊喜的叫起来。 顾婷婷到桥栏边,被母亲一把拉住。 李青生怕她一下子再跳下去。 顾婷婷小心的探出头朝下看去——桥下干干净净。 “真的?他这么高掉下去,真的没事?”顾婷婷难以置信的问。 “嗯,以前报纸上有过类似报道,有人从万米高空掉下来,也幸运的活下来了呢。”李青安慰女儿。 “可是,他人呢?”顾婷婷问道。 “大概是做好事不留名,自己走了?”李青有些不确定的说。 李青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那个男孩虽然身手敏捷,但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就算是武者也很难完好无损。 李青估计,那个勇敢的男孩更有可能是受了伤,另一个男孩跑下去,扶着他去了医院。 但是这话就不必对女儿说了。 作为顾婷婷的母亲,她自然会发动人手找到那个男孩,好好报答他。 ———————————————— “小寒,你回来了。期末考试成绩知道了吗?在年级里排在第几名?能考大学吗?”高寒刚一进门,就迎来了母亲的灵魂问候。 不过,还没等高寒按照李恒的指点回答,母亲何恬就忍不住朝后仰了仰身子,说道:“这么臭,小寒你干什么去了?” “和同学们打了一会儿篮球,回来路过菜市场,不小心打翻了人家的臭鱼罐头,沾了一身。”高寒熟练的蒙骗老妈。 臭鱼罐头是沿海地区的一种特产,把卖不上价钱的小鱼加上许多海盐,打烂成肉泥以后,再发酵制成罐头。 这种罐头闻起来气味极为感人,不过经过合适烹饪处理以后,吃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 在很早以前,还没有发明长途运输冷藏方式的时候,这种臭鱼罐头是沿海地区向内陆,输出海盐和廉价渔获的主要方式——更重要的是,这种罐头可以完美避开国家的盐铁专卖政策。 当然,现代的云天帝国盐铁专卖政策早已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国家物价稳定法》。 “赶快去洗澡换衣服,真是的,这么大人了,还笨手笨脚。”母亲何恬不疑有他,挥挥手把高寒赶去洗澡,连刚才问话都忘记了。 高寒拿了换洗衣物,顺手把衣服扔进全自动洗衣机。 臭鱼罐头的味道和他身上的味道并不完全一样,所以赶紧洗掉为妙,不然父母只要稍微留心,就可以辨别出这味道的区别,到时候自己很难解释——难道说自己从十几米高的桥上跳下来,在半空中遇到奇遇,伐毛洗髓? 婴儿的皮肤柔嫩清香,那是因为婴儿皮肤尚未发育完善,随着时间推移成长,在婴儿的皮肤外会形成一层保护层,这层保护层可以提高人体免疫力,但是不可否认,也为微生物如螨虫之类提供了生存空间。 所以,成年人的皮肤毛孔中,其实存在不少脏东西。 高寒在半空中生死一线,全身毛孔都被强行打开,其副作用就是把毛孔深处的螨虫、堵塞毛孔的油脂皮屑全都喷了出来,所以才弄得一身臭气。 严格来说,高寒只是打开了并清洁了皮肤毛孔,和伐毛洗髓脱胎换骨半分钱关系都没有。 伐毛洗髓、脱胎换骨岂是易事,那是生命的蜕变、是从生物完美化的大工程,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不过,即使高寒的这次奇遇,其实只清洁了全身皮肤毛孔,也让高寒觉得自己好像轻了七八斤。 洗浴后被搓的红彤彤的皮肤,清爽的感觉难以形容,就好像全身上下都在呼吸一般。 如今的高寒肌肤如玉,皮肤下像是要隐隐泛出光来。 —————————————— 顾家,祖宅。 李青和顾婷婷坐在两边,两人中间坐的就是一家之主顾明臣。 “大老爷,这是当时桥上监控拍下的录像,原件我拿回来了,没有给他们留档。”一名穿着黑色管家服饰的中年男子,站在顾明臣面前恭敬的说。 方章是顾明臣的私人管家。 在顾家三兄弟中,老二顾明使,是顾家的当代家主。 不过顾明使目前担任海星市的隔壁城市义和市副市长,并不能长居祖宅。所以在祖宅这边,顾明臣就是最大的那一个,他的管家方章暂代祖宅的总管,可以代表顾明臣处理一些事情。 “老方,你确信这录像外面没有了吗?”李青的丈夫顾明臣点了点头,再次开口确认。 顾明臣如今年龄已经超过六十岁,但是他保养的很好,身材匀称而修长,只是头发有些花白,更由于他是当代医学大家,学识渊博,自然而然带有一种温和儒雅的气息。 “没有了,我已经让他们把这一段内容的所有备份都删除了。”管家老方说道。 在这一段录像中,除了牵扯到顾家之外并无其他交通事故,以顾家的权势,删除一段监控录像还是做得到的。 “嗯,那放给我们看看。”顾明臣挥了挥手。 顾家老宅古色古香,但是现代化设施也半点不缺,不但有抽水马桶、空调地暖、计算机、投影仪,甚至还有一个自动扫地机器人在房屋一角充电。 毕竟现代生活在舒适性方面比保持老式传统要舒服的多,顾明臣也不是那种食腐不化的老顽固。 管家老方把移动硬盘接上投影仪,在专用投影布上放映出明河大桥监控设施所拍下的镜头。 移动硬盘里当然不只有这一段视频,不过管家老方知道主家要看些什么,他早已把相关视频截选下来,为了让主家看得方便,还亲自做了剪辑拼接。 投影幕布上,两个年轻人并肩走上桥面,靠在桥柱边说着话。 “方叔叔,他们在说什么?”顾婷婷问道。 监控视频里当然没有配音。 不过,管家老方盯着投影上两个男孩的嘴型,通过读唇术当场人工配出音来。 “等你做了大官,我去给你当侍从。”穿着运动服的男孩(高寒)说。 “到时候我们两兄弟齐心协力,做出一番事业给我爸和高叔叔他们看看。”另一个穿校服的男孩(李恒)说道。 “对了,你的《天蛇王经》还在练吗?”校服男孩问道 “瞎练,就当锻炼身体。”运动服男孩回答。 接下来的镜头就是顾夫人李青在桥面上停车训斥女儿,顾婷婷一气之下跳桥自杀的片段。 “哼!” 看到这里,虽然早已从妻子口中听到过程的顾明臣依然气不打一处来。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恼怒的说:“婷婷,你可真是长大了!你妈妈说你几句你就要跳桥自杀?!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那孩子救你,你妈妈和我以后怎么办?我老都老了,还要白发人送你这个黑发人不成?” “爸——我错了,真的,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顾婷婷连忙低头向老爹认错。 “你还想有以后?这次要不是有人救你,你哪来的以后?明天去向张大家道歉,然后在家里禁足三个月!” “啊?爸,三个月!?能不能短点时间啊?我会被关傻掉的。”顾婷婷大吃一惊。 “哼,三个月都不够,每天你给我写一篇反省日记,每篇都不得少于三千字,直到你深刻认识错误为止。” 顾婷婷脸颊一下子鼓了起来。 她觉得这惩罚太重。不过,父亲很少对她发火,这次父亲明显气的狠了,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反驳,只能用求救的眼神望着母亲。 “好了好了,老顾,孩子已经知道错了,反省日记写一个月就算了,婷婷,这三个月妈妈陪着你,好不?”李青站起身走到女儿身边,坐在沙发扶手上,搂着女儿肩膀,柔声说道。 “妈,可是三个月——”顾婷婷把脑袋藏在母亲怀里,眼睛望着父亲,嘴巴里的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我们先听你爸的,等你爸气消了,我再帮你求情。”母亲李青把嘴巴凑在女儿耳边,小声说道。 这一家三口说话,管家老方早已把视频暂停,自己站在一边一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样子,直到顾明臣摆了摆手,他才继续播放视频。 桥面上的监控镜头只能拍摄到桥面范围,顾婷婷跃出桥面,那个运动服男孩也冲了出去。 下一刻,顾婷婷从桥外飞回监控范围,那个男孩却没能回来。 接下来,投影屏幕上的桥面监控镜头剪辑切换到桥下的步行道上。 由于监控死角的关系,录像上没有那男孩在空中的镜头,只有他落地以后的视频。 那个运动服男孩落地迅速朝前翻滚,连续翻滚两周半,顺势站了起来,看起来竟然是一副毫发无伤的样子,他甚至有闲心朝斜上方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桥面上的校服男孩急忙顺着人行楼梯奔了下来,两人碰头以后,嘻嘻哈哈的打闹了一阵,竟然就自顾自走了,根本没有等被救下来的人来道谢的意思。 运动服男孩的一句话,让顾家三口人很是感动——“我救人是因为我想救人,不是为了别人的感激。” 顾明臣望着两个男孩离去的镜头,沉吟了片刻,才说道: “别人不需要我们的感激是一回事,我们不作为是另一回事。老方,去查一下这孩子家里最需要什么——他救了婷婷,我不能没有表示。还有,那个穿校服的男孩也一并安排一下,那个孩子也要照顾一二。” “明白,大老爷,我们已经进行初步调查,穿运动服的男孩叫高寒,穿校服的男孩叫做李恒,至于他们的家庭情况和家庭社会关系现在还在查,今晚就该有信息回馈。”方管家微微躬身,说道。 顾家在海星市传承数百年,可以说是树大根深,要不是云天帝国法律规定,望族直系成员必须异地为官,不可在本乡本土担任职务,海星市的市长都轮不到别家。 第五章? 王蛇道人 高寒家,半夜时分。 白天因为身上臭气侥幸蒙混过关的高寒,躺在床上抓耳挠腮怎么也睡不着。 高寒相信今天白天发生的事,绝不是白日做梦——为此,他不但反复回忆当时的细节,还特意打电话向李恒确认了两遍。 高寒把自己卧室的门留下一条缝隙,屏息静气听着门外的声音。 等了许久,高寒终于等到了。 “咔哒”一声轻响,父母房间门锁被锁上了。 高寒‘噌’的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自由时间总算到! 把自己卧室房门关上以后,高寒站在地面上,先是闭着眼睛仔细回想了当时的感觉,然后又扭动身体试图做出当时‘天蛇行空’的动作——然而高寒可耻的失败了。 如今他站在自家地板上,怎么可能人在半空坠落的感觉? 无论高寒怎么蹦跳作妖,都找不回那种‘天蛇行空、游走天地’的感觉——哪怕到可最后,他趴在地面上像蛆一样爬来爬去,也无法找到当时的感觉。 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都不见任何效果,高寒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自己活了十八年才遇到的最大奇遇,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了的机会,难道就这么错过了吗? 高寒猛然扭头,望向卧室的窗户——这里是三楼,这座公寓楼层高接近五米,从窗户跳出去,也有十多米高度。 于是高寒推开窗户,双手搭在窗台边上。 窗外冷风迎面吹来,让高寒过热的脑袋稍微冷静了一下。 那‘天蛇行空’来得莫名其妙,刚才自己折腾了半天都没能复现,万一自己跳下去,没能激发‘天蛇行空’,自己不就是自杀吗? 要不要对自己这么狠? 自己毕竟还年轻——就算今天不能想起来,说不定明天还能想起来。 高寒沉思半晌,终于伸出手慢慢的关上窗户,又慢慢的躺在床上,慢慢的为自己拉上被子——自己还是先睡觉吧,梦里啥都有。 躺在枕头上,望着窗外点缀在黑色夜空,如宝石般闪烁的星星,高寒双眼无神。(高寒的床紧靠着窗户) 无以计数的星光连成一片,连成了一道天河。 高寒伸出手,遥遥抓向这璀璨的星河——梦想曾经就在眼前,可是,就像这星河一样,看似近在眼前,其实遥不可及。 星光透过高寒的五指缝隙,映入他的眼帘。 没有体验过‘天蛇行空’感觉也就罢了,可是体验过那种‘飞行’感觉的高寒,不愿意回到平凡的人生中。 打工、恋爱、结婚、生子、衰老、死亡。 这不是高寒想要的生活——也许成年人喜欢安稳平淡的生活,但还是少年的高寒,更希望能有传奇般的生涯。 难道这比中头奖还罕见的机缘,就要像这星光一般从自己五指缝隙间溜走了吗? 白天那感觉,绝不是自己的幻觉! 高寒嘴唇翕动、喃喃重复着在白天那个脑海中浮现的话语,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留在那一刻似的:“柔筋骨、贯气脉、驭风云——天蛇行空。” “轰——”仿佛惊雷劈开天地,高寒眼前换了人间。 他站在黑暗的宇宙中,脚下庞大到无边无际,正在无声旋转的河系星盘。 在他前面,眸如日月、躯似星河,一条不知道身长几亿万公里的巨蛇,在黑暗的宇宙中睁开了双眼。 那是怎样一条巨蛇啊,高寒甚至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祂的壮丽——在高寒贫乏的词汇库里,只有壮丽这个词,才能勉强形容这条巨蛇万一。 黑暗的宇宙无声无息,巨蛇在高寒面前悠然游转、首尾相衔。 祂的躯体虽然庞大无伦,但祂的动作却如此轻盈优美顺理成章,就像是宇宙演化、时光流逝一般自然。 巨蛇化作的圆环缓缓转动,身上的鳞片幽暗深远,吞没了一切光线,只有在鳞片边缘才会有些流光闪耀,勾勒出鳞片的轮廓。 高寒目瞪口呆,他何曾见过如此庞大而美丽的生物? 别说这等身躯超越星球体积的伟大生命,就算是蓝鲸这样水蓝星最大生物,高寒也只在电视和网络上见过图片,没见过真的。 ‘我这是在做梦?’高寒想到。 当他脑海中兴起这个念头时,眼前巨蛇化作的圆环突然化成一片雾气,让高寒吓了一跳。 还没等到高寒反应过来,这片浓雾突然向某一点塌陷下去,凝聚成一个暗青色的圆环。 这圆环表面凹凸不平,浮雕着一片片青黑色的鳞片,首尾相连之处,是一个蛇首咬住蛇尾的造型——这手镯分明就是那巨蛇化成的圆环,只是小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在这个圆环出现的同时,原本几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宇宙,也蓦然收缩,转眼间只剩下高寒眼前,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小空间。 苍老的声音叹息道:“夺舍之道为天地所不容,老夫今日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尔今见得此事,日后当引以为戒。” “啥?”高寒有点懵逼。 一个虚幻的人影以那本巨蛇化作的手镯为中心,渐渐形成。 那是一名身体半透明的鬼魂,还可以看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他穿着一身暗青色奇特服装,看起来和云天帝国的传统宗教的道服有些相似,但是精美华贵之处却远远超出。 透过这老人半透明的身影,高寒可以清楚看到他体内的圆环。 “老夫乃天蛇道传经人王蛇道人,成就阳神得寿千载,奈何不成元神,千载之寿亦有尽时。” “苟且贪生之下,老夫冒大不讳行夺舍之道,脱出阳神入婴儿之体,欲化天蛇之躯。” “然天道有常,老夫自食苦果,千载苦修化作泡影,一缕残魂为天地所不容——呼,却也理当如此。” 老人用类似吟唱诗词的古怪语调,说了一大堆,最后长叹一声,面容凄苦。 ——高寒继续懵逼。 这老人所说的这些东西,单个字拆出来高寒都能理解,问题是这些话连在一起,高寒最多听懂三分之一。 不过这三分之一已经很关键了,他听懂这老头自称活了一千年,还想夺舍自己——这个世界的仙侠小说里也有附体、夺舍的概念,当然词汇不是完全相同,但意思还是相通的。 高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安慰一下这个悲惨的老头:“老人家,您就安心去吧,有什么遗产和心愿,留给我就是了,我一定尽力为您完成。”。 毕竟敬老尊贤,乃是云天帝国一贯传统,这老头虽然想夺舍自己,不过不是没成功吗?既然这老头就要完蛋,高寒也不介意表现一下自己的同情心——当然也是为了让这老头赶紧开开心心、无牵无挂的去死,别想不开,要和自己弄个同归于尽什么的。 下一刻,老者的身影突然向前一扑,直直扑入高寒的身体。 高寒只觉得浑身一冷,顿时失去知觉。 迷迷糊糊之中,无数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让高寒仿佛重新走了一遍自己的人生——中间还夹杂着一些零零散散,一个名为王蛇道人的修道者记忆碎片。 —————————————— 关于高寒自己的记忆很清晰,关于王蛇道人的记忆很杂乱模糊。 不过,通过这些记忆碎片,高寒还是知道一些王蛇道人的来历。 王蛇道人来自于一个名为长光界的世界。 那个世界非常古怪,一方面智慧生物对世界的探索程度非常深入,据说有些大能甚至能够超脱于规则之上,能够跨越星空前往其他星球。 这种大能被称为仙人,也被称为得道者或者证道者,至于那些未能得道的普通修行者,则被称为求道者。 另一方面,长光界的普通人生活在求道者的庇护下,生活条件比较落后,当然,这种落后,也只是和水蓝星的现代科技相比。 在求道者的庇护下,人家只要肯干活,都能吃上饭、住着房、穿得暖,比水蓝星四五百年前的人类生活水准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是由于求道者存在,长光界科技发展就不那么顺利——聪明人都去求道了,谁还研发民生科技啊?至于战争科技更不可能,求道者本身就是大杀器。 王蛇道人出身于天蛇道辖下的普通村落,是普通的农民孩子,通过一次次考试和选拔(比水蓝星的高考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最终成为天蛇道的弟子——求道者考核还是相当公平,毕竟求道者的追求和一般人想象的功名利禄是两回事。 接着,就是近千年漫长而愉悦的修行生涯——这只是王蛇道人的个人感受。 在高寒眼中,这简直和坐牢没啥区别,这老道整天对着石壁和书籍,不是刻苦修行就是打磨祭炼各种传承之器(传经人除了传道授业之外,也需要炼制各种传承之器,也就是仙侠版的智能教材),活动范围两点一线,偶尔才会去给小辈们讲课授道。 别说近千年,这种生活就算只过一年,高寒也得憋得发疯。 但对于王蛇道人这个超级老宅男来说,这等生活却是让他甘之如饴。 只不过,也许正是因为王蛇道人很不喜欢出山游走世界,开拓见识的缘故,最终这位老宅男还是止步于阳神境界,无法修成元神——当然,这已经非常非常厉害了,就算是仙侠世界,能修成元神的也是少之又少。 最终,老宅男寿元将近,实在不甘心千年道行化为泡影,决定昧着良心干一次夺舍之事,只是不知为何,夺舍过程出了岔子,竟然莫名其妙夺到另一个宇宙来了。 夺舍夺得换了一个宇宙,阳神力量被打散,百不存一,虽然境界还在,但是宇宙基本规则不同,导致失去肉身的王蛇道人几乎不可能恢复。 当时王蛇道人就惊了——莫不是有高人看不过眼自己的夺舍行为,有这等改换宇宙的能力,真仙多半都打不住,搞不好是更高层次的大能出手。 王蛇道人甚至不敢想象是何等高人出手。 老老实实潜伏的三五年以后,王蛇道人发现没有被进一步干涉针对,才开始壮着胆子继续夺舍大业——此时他已经和高寒绑定一体,却也没有别的选择。 高寒所在的这个宇宙,人与长光界之人不同,本宇宙之人只有三魂而无七魄,所以原本收集来的许多夺舍手段,王蛇道人都用不上了。 但王蛇道人不愧为天蛇道传经人,知识渊博远超常人,他深知夺舍之道逆天而行,历来为天地所忌,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从夺舍的理论根源开始,硬生生从无到有,创造出一套适合水蓝星世界的夺舍之法——在高寒身上是第一次应用,结果翻了船。 想要真正夺舍重生,首先要改造人体,将他人的人体庐舍改造为契合自身意识的容器,这过程中不能杀死宿主,甚至不能破坏宿主的身体潜力。 被破坏的躯体无法供养自身精神,修道者等于断了自己更进一步的可能——那还不如干脆搏一把,赌可以转世,并在转世以后有打破胎中之迷的可能性。 要知道,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也没有谁生下来就是为了供人夺舍重生,人的精神特征与自身躯体息息相关,绝无完全相同的两个个体——如果真有相同,那必然是练就了分身之类的法门。 然后,就是发生在这个宇宙的事情了。 当高寒刚出生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一个巨大的蛇影笼罩了他,让他浑身发冷。 ——高寒本来绝无可能回忆起婴儿时代的事情,但是人类的记忆其实是极为奇妙的东西,你以为你全无印象或者早已遗忘的东西,其实还存在于你的脑海中,只是缺少了查询路径,无法调用而已。 如今借助王蛇道人的力量,高寒开辟识海,便有机会将这些记忆碎片全部从脑海中翻倒出来。 所以高寒知道,那道蛇形阴影便是王蛇道人,他潜入自己婴儿之身,只为有朝一日夺舍重生、再踏道途。 由于王蛇道人的影响,高寒从小体温就比别的孩子要低一截,所以父亲高城给他起名叫做高寒。 高寒还想起来父亲曾经对他说过,高寒这个名字的寓意是‘高处不胜寒’,希望高寒以后能站在最高处。 可是在这个梦境中,父亲是因为高寒体温总是比别的婴儿低,才顺口给他起名叫高寒。 也正是因为王蛇道人在潜移默化改造高寒的身躯,所以高寒在幼年时显得身体虚弱,直到进入中学,王蛇道人把高寒的身体发育方向调整完毕,高寒的身体才渐渐有所好转——高寒和他的父母,都以为这是高寒努力锻炼身体的结果。 还是因为王蛇道人的存在,高寒才莫名其妙的起了念头,在中二年级胡编乱造的一本《天蛇王经》。 高寒这个念头,乃是王蛇道人存在的扭曲映射,除了名字之外,他自编的那本《天蛇王经》和真正的天蛇道传承没有半点相同之处。 随着高寒一天天长大,王蛇道人对高寒的改造和掌控也一天天完善。 若不是今天高寒见义勇为,将自己置身于必死之地,同时在绝境中燃起发自心灵最深处、最本源的求生意志,等到王蛇道人慢慢准备好了一切,高寒绝无半点翻盘的希望。 第六章? 反噬 高寒打乱王蛇道人的布局只是巧合,他反噬王蛇道人的过程更是凶险——不过以高寒的层次,他还不知道自己如何反噬了王蛇道人,莫名其妙就成功了。 其实,在高寒身在半空的那一刻,只要高寒在心中真正产生自我放弃的念头,王蛇道人便可以趁虚而入反客为主,取得高寒显意识主动让出的掌控权,进而夺舍成功——夺舍之法本来就源于天魔之道,天魔变化诡秘莫名,其中微妙之处难以描述。 要知道,在那一刻,王蛇道人当真施展了全身解数,演化种种理由来引导高寒放弃挣扎,安享哀荣。 任凭天魔变化万般奥秘,但是原理皆不出《明道典》的范围,而《明道典》更是长光界所有道门传承必读的基本常识。 如果成功取得高寒显意识的主导权——哪怕是一瞬间——王蛇道人便可以将潜意识和显意识合二为一,凝定这具身躯的命魂,彻底成为这具身躯的主宰。 那剩下的事情不过是磨灭高寒的残魂而已。 对于王蛇道人来说,磨灭高寒的残魂虽然不算是易如反掌,却也不会有什么无法掌控的意外——如果还能完成高寒未了的心愿,打消其中执念,这一步还可以更快一些。 一般来说,别说像高寒这样未经世事、心志未经打磨的男孩,有王蛇道人操纵潜意识引导压制,就算是身经百战,心坚如铁的铁血战士,到了这一步也多半放弃求生意愿了。 但是人心隔肚皮——哪怕没隔着肚皮,王蛇道人也万万想不到,高寒竟然是那种到了黄河都不死心,一定要挣扎到最后、死都不放弃的那种人。 平日里意志表现根本不算出色的高寒,在必死的境地下,竟然出乎王蛇道人预料,迸发出强烈执拗到极点的求生意志——你可以让我死,但任何力量都不能让我放弃。 王蛇道人要由潜意识转化来吞并显意识夺舍高寒,所以潜意识敞开对接显意识,本来等到高寒起了一丝半点放弃的念头,他便可以接管高寒的整个显意识。 可是,当高寒突然迸发出炽烈如火的求生欲望时,显意识发出的强烈求生信号就顺着王蛇道人铺设的意识对接通道,瞬间传遍了整个身躯。 无论王蛇道人如何潜移默化,改造高寒的身躯,组成这身躯的最微妙本质,依然是高寒的生命本质——这就像是计算机的操作系统虽然被王蛇道人通过种种手段覆盖掉了,但是计算机的各种硬件和已经烧入芯片的源代码却还是换不掉的。 若是高寒主动放弃,让王蛇道人覆盖了桌面操作系统(大脑显意识)也就罢了,可高寒竟然发出了源于生命源代码层次的求生命令,顿时把只覆盖到汇编语言层次的王蛇道人坑了。 所以,在那微妙的一刻,死都不肯放弃求生欲望的高寒,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反噬了王蛇道人,他以王蛇道人的转世阳神为柴薪,一步登天,精神达到某种难以形容的高峰,短暂的凝聚命魂,并沟通了自己的天魂。 本来到这一步,高寒依然难以避免摔死的命运——在修成阳神之前,精神境界都难以大规模干涉物质。 可是,天蛇道毕竟并非邪道,王蛇道人作为天蛇道的传经之人,平日里也是德高望重,备受天蛇道弟子们的尊敬。 王蛇道人是求道之人,虽然他一生不喜出门、少历红尘,但是千载修行中,一颗道心却也打磨坚定。 王蛇道人早就没有那种‘我倒霉了,希望别人更倒霉’的阴暗心思——那种货色在长光界里根本就不是求道人的心性,压根不可能获得真传。 当王蛇道人发觉自己一步踏错,无力回天——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王蛇道人在一瞬间,决定用自己剩下的一点力量弥补受害者高寒,顺便在这个世界传下天蛇道统,也算为自家宗门开枝散叶。 所以,王蛇道人顺势激发了高寒潜力,施展出‘天蛇行空’,也算是救了高寒一命。 除此之外,王蛇道人还用自己余下的力量帮助高寒开辟出识海,帮助高寒越过修行路上的一大难关。 至于他最终将自己的残余消散在高寒识海中,却是为了给高寒留下至关重要的传承,他把承载《天蛇经》的传承之器天蛇环绑定在高寒识海之中。 天蛇环那是王蛇道人千载修行的本命之宝。 —————————————— 第二天清晨,顾家祖宅。 “大老爷,高家和李家的情况昨晚已经查清楚了。 大小姐的救命恩人高寒先生的父亲是一名孤儿,广元大学毕业,目前在文化部档案二科担任科长,没有什么紧密的社会关系牵扯,母亲何恬女士出身何家旁支——就是东区的那个何家,目前在何家企业海星环境绿化公司里当人事部副经理。” “李家的情况和高家差不多,李恒同学的父亲李元初是文化部档案科副科长,虽然级别比高城先生低了半档,但是前途更被看好一些。” 顾明臣一家三口正吃着早餐,方管家站在一旁将昨晚整理出来的材料一一汇报。 顾家这样的人家规矩不少,吃饭时候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不过顾明臣除了是顾家长子之外,还是国内最著名的医生之一,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一个诊疗任务。 别看顾明臣在医学方面拥有下卿资格(大约相当于院士以下最高等级),但是云天帝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一个下卿级别的医学专家也不算什么,如果某些大人物生了重病,顾明臣就算在半夜里也得被叫起来,连夜乘坐飞机前去救治——也就是这几年顾明臣年过六十,这种事情才渐渐少了。 工作繁忙的顾明臣,平日里和家人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并不多,但女儿刚刚险死还生,他自然要加大关注。 “这么说来,那两个男孩家里都没什么牵扯了?”顾明臣问道。 “是的。”方管家肯定的答复道。 “你去准备一份合适的礼物,等下我要亲自登门道谢。”顾明臣说道。 “遵命。”方管家转身离去。 “父亲,我要一起去吗?”顾婷婷说。 “你不要去了。我和你母亲去就行了。”顾明臣摆了摆手,说道。 他是学贯中西的医学大家,自然知道从十几米的高处落下,会对人体造成何等冲击,尤其是那位高寒到现在为止,没去过医院检查,那就更说不准了。 高寒如果没事还好,如果他内伤发作,女儿前往反而不美——顾明臣如此急着登门道谢,也有准备亲自给高寒把把脉,看看他有没有受内伤的意思。 “爸爸,您准备怎么谢谢他?”顾婷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是在半空中被高寒拉回来的,心中对高寒舍己救人行为极为感激——跳桥的时候顾婷婷倒是毫不犹豫,可是一跳出去她就后悔了,只是人在半空中回不来。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你这三个月在家里禁足,不许出去。”顾明臣沉声道。 “可是我觉得,你们应该问一下他真正想要什么。”顾婷婷被父亲说得低下头,然后又把头抬起来,努力争辩道。 这不是光为救命恩人考虑,也是因为她不希望这种命运落在救了自己身上——常常有人给孩子送黄冈密卷之类的礼物,想必大多数孩子在接过此等礼物时,都是脸上强颜欢笑,心里各种mmp。 顾婷婷这次跳桥自杀的原因,就是被父母强行逼着学弹琴(古琴而非钢琴),她一怒之下把琴给砸了。 听了女儿的话,顾明臣和李青一愣,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 顾明臣缓缓点了点头:“我会考虑的。” ———————————————— “小寒今天怎么还不起床?平时早就起来了。” 上午十一点,母亲何恬一边扭头和丈夫说话,一边转动门把手,打开高寒的卧室房门。 “现在放假了,小寒想多睡一会儿,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好了,不用去叫他。”父亲高城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那也睡得太久了。”母亲何恬一边说一边推开房门,走进儿子的房间。 高寒虽然有自己的房间,但是他的房门却没有锁死功能。 父母们总是觉得孩子需要及时督促检查,才能认真学习、按时睡觉。 很多孩子的房间说是独立空间,其实他们时时刻刻都要竖起耳朵,小心提防父母突然闯入。 比如名为学习,实际上偷偷看卡通动漫时,父母要是突然闯进房间,那就将面临一场狂风暴雨——到这个时候,就得考验耳力和手速了。 高寒房间是家里次卧,这间卧室比他父母所在的主卧面积要小一些,没有独立卫生间,不过面积也有二十多平方米。 这样的房子,如果在云天帝国一线城市,价格就不是高寒他们家能负担的起了,不过在海星城这样的二三线城市,又是半卖半送提供给衙门人员的福利,所以高寒家还是住的起的。 母亲何恬进了高寒的房间,她先是整理高寒乱七八糟的书桌,然后又把胡乱扔在地上的拉力器、哑铃和两个做俯卧撑的支撑架收起来,一边整理房间,一边不满的说: “放寒假也不能放松,你自己成绩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赶紧起来学习了,锻炼身体这种事可以放一放,现在学习最重要,如果考不上大学,以后你有的是时间来锻炼身体——以后去工地搬砖不但能锻炼身体、还能赚钱呢。” “听见没有?还装睡?” “嗯,什么味道?”何恬说了一阵,发觉高寒没有反应,刚想发作,突然觉得房间里有一种气味。 有气味是正常的,高寒的房间向来带着一种臭袜子味道,有时还有衣服的馊味,但是现在母亲何恬闻到的气味,却绝不是袜子和衣服的馊味。 何恬疑惑的顺着味道来源望去。 床上,高寒两眼紧闭,口鼻和脖颈处有一滩凝固的鲜血,染红了一部分枕头和被褥。 “啊——!”何恬发出惊恐的尖叫。 “怎么了?怎么了?”高城连忙从厨房里奔了过来,连手里的菜刀都来不及放下。 “小寒、小寒他——”何恬浑身发抖,她手指着床头,脚都有些站不稳,整个人摇摇欲坠。 高城顺着妻子的手指看去,顿时大吃一惊。儿子口鼻处全是干涸的血迹,血流了一大滩,光是这等出血量就很吓人了。 高城把菜刀扔到一边,自己扑到床前,急忙伸手去探儿子的鼻息,一股温热的气流扑在他的手指上——儿子还有气! 高城松了一口气:“恬恬,不怕不怕,小寒还没死、还有气,我们赶紧把他送医院。” “——啊,小寒没死?”何恬如梦初醒。 “嗯,小寒呼吸稳定,心跳也有力,没事的。”高城一只手放在儿子的鼻孔前,另一只手伸进被子,捂在儿子的胸口,感受着儿子有力的心脏跳动,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我这就叫救护车。”何恬连忙转身去拿手机。 “叮咚——”一声,门铃响起。 “我去把人打发了,你给小寒裹好被子,等救护车来了我们就把小寒搬下去。”母亲何恬一边拨打电话叫救护车,一边焦急的说。 母亲何恬打开门,门外是两位气度不凡的男女。 男子头发有些花白,穿着一身得体的灰色男性士子服,面料是精品丝绸,几颗扣子更是名贵的羊脂玉石;女性风姿绰约,穿着一身修身的宝蓝色女性士女服,同样是丝绸面料。 (士子(女)服是士大夫以上的人才能穿着的服饰,是从古代官员服饰中改良过来的,讲究舒适和美观大方,同时兼顾了运动性,是云天帝国在正式场合穿着的传统服饰——相当于西装革履。) “请问,这里是高寒同学的家吗?”头发花白的男子开口问道。 “是的,请问您是?”何恬心就算因为儿子高寒而心中急躁,对此等人物也不敢失礼。 “昨日高寒救了小女性命,今日我们夫妇特来致谢。” 顾明臣何等人物,医学中更有‘望闻问切’的说法,他一眼看去,就知道开门的这位女士心情焦躁之极,他也不多客套,直接转入正题: “是不是高寒同学出了什么事情?我是顾德医院院长顾明臣,在医学上有几分造诣,如果可以的话,让我来看看高寒同学。” 顾德医院是海星城最好的一家医院,有三百多年历史,几乎和海星城历史等同。 顾家的主业是制药集团。 顾德医院是顾家核心产业链上的产业之一。 何恬正在拨打的急救电话,也是顾德医院的电话。 她原本就想把儿子送到顾德医院得到最好的救治,没想到人还没出门,人家院长就找上门来。 “啊——您是顾明臣先生?”何恬大吃一惊:“请进请进,快请进。” 这时候,她拒绝谁也不会拒绝顾明臣。 更何况,人家说儿子高寒救了他女儿的性命,虽然儿子昨天回来半个字都没提,但是能让顾明臣这等人物亲自上门道谢,这件事显然不可能是假的。 顾明臣来不及换鞋,他直接踏在地板上,急步朝里走去。 一般情况下,客人上门主动换鞋是对主人的尊重,不过此刻情况不同,看病人要紧,慢条斯理的换鞋并不合适。 “您是高寒同学的母亲吧?高寒同学昨天救了我们的女儿婷婷,明臣在医学上造诣高深,一定不会让高寒这孩子有事的。”李青轻轻拉住何恬的手,和声说道。 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决,让何恬一听,就感觉自己一颗急躁的心安定不少。 顾夫人李青也是医学方面的专家,拥有下大夫医学职称,大约相当于副教授级别,她不但对内科有相当水准,为了教育子女,在青少年心理方面上也有一定水准。 不过,学来的心理知识对于实际操作并不一定有用,不然她女儿也不会跳了桥。 但安抚何恬是够了。 第七章? 求道难 等高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夕阳的光芒透过窗户,将房间染成一片浅红。 高寒睁开双眼,嗯——不认识的天花板。 难道自己也穿越了? 原本的高寒不会这么想,不过现在刚有王蛇道人这个不怎么成功的穿越者样板,他难免也会朝穿越的方向去想。 不过,高寒还没来得及畅想自己称霸异界的未来,就被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打断思路。 “小寒,醒了?”母亲何恬的声音把高寒拉回了现实。 高寒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刚刚还以为自己穿越了呢。 回头一想,真穿越到异世界也不见得是好事,没看王蛇道人这么大一个阳神真人,在长光界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穿越到水蓝星,一不小心也身死道消了? 自己这小身板,真穿越异界,遇到一条野狗都不知道打不打得过。 “妈,这是哪儿?” “这里是顾德医院,小寒你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赶快告诉妈。” 何恬伸手摸了摸高寒的额头——作为一个不会任何医术的母亲,何恬也只会这种诊断方法。 “医院,我怎么会在医院?”高寒有些吃惊。 他如今机缘巧合开辟识海、还曾经有过沟通天魂的经历,对自己身体的把握胜过以往任何时刻。 他可以肯定的说,自己的身体状态绝对是有生以来最巅峰的时刻。 “早上第一眼看到你流了那么多血,把妈都吓死了,现在你倒是精神了。”何恬看着儿子精神焕发的面孔,没好气的说。 当时,何恬看到儿子口鼻间流了一大滩血,当然是吓了个半死,可是被顾明臣先生检查过后,又到医院里确认了一次之后,发现那血都是鼻血,何恬就没那么紧张了。 出鼻血和其他失血症状有些不同。 鼻血中混合着眼泪、鼻涕等大量人体液体分泌物,可不是全都是人体血液,所以高寒当时看起来是流了一大滩血,其实顶多一百多毫升,距离威胁到高寒生命安全的失血量还早着呢。 高寒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怎么会晕厥到现在,还流了许多鼻血? —————————————— 如果晕厥一天半日,留点鼻血就可以成功开辟识海,这等好事如果传到长光界里,不知有多少修行者(求道者)会打破头。 (修行者并不等于求道者。修行者求的是神通广大,求道者求的是大道通天。长光界正经宗门的核心弟子,通常都是考验过心性的求道者——至少看上去是求道者。) 人类在追求长生证道的路上有四大关口,将求道者境界划分为四大层次。 每一道关口之间还有无数难点,这里暂且不提,我们只说这四大层次。 这四大层次分别是守命魂、见天魂、连地魂、以及最后一步三魂合一,凝聚元神。 这四大层次中,守得命魂是最简单的一步,毕竟命魂本身源于人体有迹可循,凝聚命魂之后,开辟识海,能让命魂有安身之地,从此无漏无缺,号为人仙; 见天魂则是另一种境界,如果说人仙乃是人力之尽头,那么,见得天魂便是在万丈高峰之上,向天空凭空踏出一步! 想要见得天魂,首先就要凝聚命魂,通过命魂感应到虚空中的一点,那是人与这个世界在精神上连接的一点。 锁定这一点,投入精神力将其具现化为精神力分身,便是见得天魂,如果能将天魂所感知的广域信息彻底纳入处理范围,便是阴神大成。 阴神大成号称鬼仙,可以未卜先知、觉险而避; 至于连地魂,则是阳神修行的前提。阴神大成有形而无质,想要干涉物质世界依然要依靠命魂的力量,阴神本身只能感知却无法驱动物质。 但是地魂的本质是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连接点。 阴神勾连了地魂以后,便可以通过地魂抽取实质性的能量,将无形无相的地魂凝成有质之物,从而让精神拥有干涉物质世界的能力。 阳神大成,在长光界便可被称为神仙。 飞剑横空、呼风唤雨、神通广大,说的都这一阶段的求道者。 但即使到这一步,求道者也并非高枕无忧。 通过地魂抽取能量与精神相结合,固然千变万化威力惊人,但是维持求道者思维运转的依然是求道者本身的躯体——能量如水,可以取用,却不能代替人体进行思考,并衍生精神力。 世界能量是无限的,但求道者肉身思维速度和控制能力是有限的,所以神仙的法力有限; 求道者肉身寿命有限,所以神仙寿命也有限! 哪怕修成阳神,命魂、天魂与地魂依然是各司其责,互相合作,并非真正融为一体,而只有将命魂、天魂、地魂真正融为一体,才可以把求道者的生命模板信息化,融入求道者的可控能量体之中,不然,求道者肉身死亡以后,阳神能存在时间有限的很,而且会渐渐失去灵动的思维,化为思维单一化的死物。 有些求道者会在寿命尽头,把自己的阳神祭炼为法宝,算是为门派后人留下些遗产——这些法宝有自主能力,但是就像是人工智能一样,只能单线条的处理简单问题,无法应付复杂情况。 而到了这一步的求道者,又怎么甘心苦苦千年修行,都化为梦幻泡影? 所以长光界的求道者禅精竭虑,打破了人类极限,另外辟出一番天地。 他们把自身命魂从身体中抽取出来,加载在天魂之上,构成完整的生命信息模板,又通过地魂凝聚的可控能量充实生命信息模板,将自己彻底转化为能量生物,这样三魂合一,可以操控能量自给自足。 到了这一步,求道者才算彻底打破生老病死的极限,号为元神真仙,从此逍遥自在、寿元无穷。 可以自称‘得道’。 另外,若是修成元神的大能,修行法门前无古人,也可称为‘证道’,意思是他证明这条道路可以走得通——证道与得道之间,单以能力而言并无高下,只是一个是开道的先驱,另一个则是追随先行者的道路。 元神真仙可以步日月之下而无影、透砂石之密而无形;聚则成型,散则为气;入火不焚,入水不侵——因为到了这一步,修成元神的得道者已经可以在能量和物质之间自然转换,拥有这等能力自然毫不奇怪。 倒是长光界许多不成器的求道者以为,能做到这些便是真仙,所以拼命开发出各种神通术法,并苦心修行——其实这些人全是急功近利的傻瓜,当然也与他们未得真传,不了解情况有关。 通过神通术法去追求修成元神,就像是荒岛上的野人看到上空有飞机在飞行,就以为用木头打一个飞机的样子,就可以带着自己飞起来一般,完全本末倒置。 扯远了,把话收回来。 想要开辟识海,如果不是像高寒这般开了挂,就是已经度过了阴识(潜意识)阳识(显意识)化二为一的关口,完成‘守命魂’的修行,命魂凝聚坚实,才能进一步,在精神世界里为命魂开辟出一个容身之处。 命魂在精神世界的容身之处,便是求道者所谓的识海。 ———————————————— 高寒这边在心中整理从王蛇道人记忆碎片中得来的知识,而何恬看儿子坐在床上发呆,未免就有些担心。 她试探性的问道:“乖儿子饿了吧?妈给你洗个苹果,你先吃个苹果垫一下,饭马上就来,等你吃了饭,妈再请大夫给你检查一下。” “啊,好的。”高寒从痴呆状态中被惊醒过来。 何恬从茶几的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走进房间内设的卫生间里去洗苹果。 直到这时,高寒才有功夫仔细打量这间病房。 这间病房面积不小,高寒自己躺着的病床接近双人床大小,床头的柜子和移动架子上,都是各种认识不认识的医疗设备; 在他的床边上,在旁边还有一张单人陪床,虽然没有高寒这张病床大,但是也比一般单人床宽大一些——除了被褥都是白色之外,和一般被褥也没什么区别。 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放置着一组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有放满水果的玻璃果盆以及一个小型盆景,墙壁上还挂着几副字画。 在房间一角,有一个独立的小型办公桌,桌上有一台计算机,网线连在上面,还有一盆小型绿植放在电脑边上。 房间里共有三个门,一扇门通往外间,另一扇门通往卫生间,还有一扇门好像通往阳台。 不过从高寒这个角度,也不能确定那到底是阳台还是室外走廊。 地面上铺着雪白的长毛地毯,高寒不认识这是什么地毯,不过这地毯比外婆家的地毯还漂亮。 高寒不是没进过医院,但他真没见过这样的病房。 “呐,小寒你先吃着,妈这就叫人给你准备晚饭。”母亲何恬把一个削了皮的大红苹果递到高寒手里,然后准备转身出去。 “妈,我觉得自己没事了,我们出院吧。”高寒连忙叫住母亲。 “出什么院?”母亲何恬惊讶的转过身来。 “妈,这病房一天得多少钱啊,不能报销吧?我真没事了。”高寒急道。 “哈,小寒你倒是会过日子,放心吧,你昨天救的那个女孩是医院院长的女儿,人家不收我们钱。”母亲何恬笑着说。 说起这件事,何恬既为儿子骄傲、又为儿子担心。 云天帝国传承五千年的文明,向来以德为先,儿子昨日舍生取义、舍己救人,乃是大大的德行。 这样的行为,让何恬‘老怀大慰’。 云天帝国可不像地球上,正能量喊得震天响,结果做些好事居然还被人讹诈,法律也不怎么倾向于保护好人。 黄钟大陆的历代统治者都讲究以德治国,在这方面实在多了。 如果在高寒的个人档案中记上此事,拿到‘舍己救人,德行之士’的官方评价,首先升学考试有加分——那可不是加十分八分,而是一加就是三十分! 在残酷的高考比拼中,这要超过多少人啊? 退一步来说,就算高寒成绩不好,加分以后还没考上大学,有着这个评价,在未来找工作、乃至结婚找对象的时候也是极大优势。 只是,这孩子未免太过莽撞了些,为了救人差点把自己性命搭上去。 作为母亲,孩子品德高尚自然是好事,但是高尚到舍己救人的地步,何恬还是很担心的。 高寒吃过晚饭不久,顾明臣在前,三名助手在后,一前三后四名医生一起走进高寒的病房。 顾明臣拿着一个电子听诊器坐在床头,仔细放在高寒胸口听了听之后,再把了把脉,观察各种测量仪器上的参数示值之后,和声问道:“高寒小友,你现在自我感觉如何?” 大床边上,心率监测仪和其他认识不认识的仪器屏幕上,一条条绿色线条稳定的起伏,显示高寒身体运作正常。 “我感觉很好,非常好。”高寒老实的说。 “是了,脉象有力、生机勃勃,心肺功能强劲,何恬女士,高寒小友他没问题。”顾明臣用力拍了一下高寒的肩膀,笑着站起身来。 他顿了顿,进一步向何恬叮嘱道:“以后你们可不能再这样逼着孩子学习了,都把孩子累得晕厥了——高寒这孩子我很喜欢,学习差一些、考不上大学又如何,我会给他安排。” 这句话并不光是对何恬做出的警告,也是顾明臣对自己的提醒。 如果不是自己忽视了女儿自己的想法,强行安排她学这个学那个,女儿怎么会一气之下跳了桥? 虽然有高寒见义勇为救了女儿,可这种事绝不能再发生。 至于安排高寒,对顾明臣来说,为一个年轻人安排一个稳妥的前途当真是小事一件。 退一万步来说,高寒彻底没出息,也像顾家家族中一些不成器的子弟一样,安排一个光拿钱不干事的闲职养着就是。 云天帝国讲究孝悌之道。 孝是晚辈对长辈的尊重,悌是长辈对晚辈的照顾,这两者互为因果,是一个完美的道德循环,并非只是单方面的付出。 家族子弟虽然有贤愚不肖之分,但是也不能把不肖子弟逐出家门饿死吧?这可不符合云天帝国的传统道德理念。 所以,给这些没本事的子弟安排些光拿钱不干事的岗位,保留他们的‘有用’之身,给家族传宗接代也是好的——当然这也是有钱有势家族才能做到的,如果平民百姓,自然只能救急不救贫。 而且在顾明臣看来,高寒这孩子舍身救了自己女儿之后,从十几米高空掉落,竟然能毫发无伤安全落地! 那可是坚硬的地砖——这其中可能有运气因素,但高寒的身体素质,以及对身体把握能力也惊人之极。 要知道,高寒是在把婷婷从空中抛回到桥面上以后,才掉落下去的,在半空中毫无借力的情况下,人想要保持平衡就很不容易了,高寒竟然还能调整姿态,安全着地。 这等能耐,高寒的父母不知道具体情况也就罢了,他顾明臣作为医学大家,怎么会不知道其中意味着什么? “啊,这、这怎么好意思!”何恬又惊又喜连声道谢。 “高寒救了我的女儿,我为他做这些算得了什么?小寒,等过几天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谈谈,你未来想做些什么。 你的人生,还是要听你的意见——还有,以后学习注意别太累着了。” 顾明臣拍了拍高寒的肩膀,对高寒笑了笑,带着助手们走了出去。 “————” 高寒有点懵逼,不知道这位顾明臣先生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寒,对不起,妈妈一直不知道你已经这么努力了——都是妈妈不好。”母亲何恬有些内疚的说。 高寒被送进医院时,做过全面检查,几名专家级医生会诊以后,认为高寒并无大碍。 病因是高寒学习用脑过度,大脑自动停止工作才导致昏厥,至于出鼻血也是这个原因。 第八章?? 弃文习武 等到顾院长离开病房,何恬低声对自己的儿子说:“小寒,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抓住。” “我救人可不是为了人家的报答。”高寒不以为然。 “傻孩子,妈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现在不是你要别人报答,而是顾院长想要报答你,这是两码事。”何恬急道。 顾明臣说要和高寒亲自谈,何恬生怕自己的儿子被什么‘施恩不望报’的想法耽误了,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对于母亲来说,总希望自己的子女过的好一些,所以才会逼着孩子学这个学那个。 学到什么东西其实并不重要。 通过提高个人能力,让孩子将来能过的好一些,有本事应对社会上的种种风险,才是大多数父母逼着孩子学习的目的。 顾明臣的许诺何等难得?若是利用的好,只怕社会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风险都落不到高寒头上了。 年轻人初初踏上社会,百分之九十的风险都来自于没钱;另外百分之九的风险来自于社会环境,只要不是自己作死,一般也遇不到最后百分之一。 如果因为高寒到时候摆出高姿态,说自己救人不求回报,最后两手空空,何恬得被他气死。 “你救了顾院长的女儿,如果报答的轻了,顾院长、甚至顾家都会受人轻视,你知道吗?而且孩子,妈很担心你——” 何恬对儿子高寒前途的担忧,几乎就写在脸上。 她不知道的是,顾家早已把高寒救人的所有相关监控视频都控制起来了,外界根本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虽然顾家这么做的出发点,并不是要毁灭高寒救人的证据,但这些累世大族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根本不会留下什么破绽。 望着母亲欲言又止,一脸担忧的表情,高寒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于说道:“妈妈,我明白了,我会向顾先生提出我的要求。” “你先跟妈说说,你想要什么?”何恬问。 “妈你放心,我不会傻到直接要钱的,至于我想要什么?妈,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就让我先保密吧。”高寒摇摇头,说道。 —————————————— 高寒出院以后第二天。 顾明臣的私人别墅并不在顾家祖宅建筑群附近,而是位于明河对面的XC区。 顾家祖宅经过几次现代化改造,但毕竟基本建筑结构摆在那里,论起舒适性和功能性来说,怎么也无法和现代建筑相比,只是作为顾家的精神象征,被维护的很好。 一般情况下,顾明臣一家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这座别墅里,只是现在顾家族长顾明佐在外地出仕,顾明臣作为顾家长子,才不得不大部分时间留守在祖宅。 顾婷婷砸琴事件就发生在这里,如果当时教学场所是在顾家祖宅,顾婷婷也未必有这个胆子造反。 从十分钟前开始,高寒就看到私人领地的牌子,在十分钟以后,才看到真正的别墅大门。 铁门随着汽车接近自动向两侧打开,一组鱼龙主题的喷泉正在喷射着水花。 汽车绕过喷泉,停在别墅的大门前。 司机走下车,帮高寒打开车门,并用手遮挡上方,防止高寒的头撞到车门上方。 “顾院长,您好。” 顾明臣亲自站在别墅门口,看到高寒从车上下来,微笑着招招手:“小寒来了,走,先陪我喝杯茶。” 顾明臣的茶室温暖如春,两张躺椅旁边各有一个小型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躺椅中间是一张矮几。 “我喝茶求得是一个放松,怎么舒服怎么来。”顾明臣向高寒解释道。 他选了一张躺椅,半躺半坐的靠在上面,示意高寒在对面也如此坐下。 两名仆人端来茶案,茶案上是整套茶具。 一名中年女子跪坐在茶案前,向两人微微点头之后,温壶,烫杯,装茶,高冲,盖沫,淋顶,洗茶,洗杯,分杯,低斟,将两杯茶水放在精美的木盘上,端到两人中间的矮几上,然后退了下去。 茶雾袅袅升腾,顾明臣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高寒有样学样,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茶水很烫,有点苦,苦味过去,又有点奇特的甜从舌底泛了上来,一种暖而爽快的感觉一直蔓延到高寒整个上半身。 虽然高寒并不懂得品茶,也知道这等茶叶绝非市面上的一般茶叶可比。 两人就这样喝着茶,悠然的音乐如高山流水,在房间里轻轻回荡,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一杯茶喝完,顾明臣满足的呼出一口气:“这茶如何?” “好喝。”高寒老老实实的说。 黄钟大陆也有茶道文化说法,讲究什么‘悠远之思,天然旷逸’;但是到了高寒这里,他倒是也想好好形容一番呢,不过文化修养有限,所谓‘献丑不如藏拙’,为了不出洋相,高寒还是老老实实说‘好喝’算了。 “哈哈哈,好喝?”顾明臣一愣,突然大笑起来:“这评价倒是返璞归真——这个评价好!小寒你是真性情。” 原本顾明臣看到高寒在自己面前镇定从容,没有半点紧张,很是高看了高寒几眼,可是通过高寒对这茶的评价,顾明臣也就知道这孩子吃几两饭了。 他当然不可能说‘小寒你没文化’,只能如此‘赞美’高寒。 “小寒,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打算吗?”既然摸清了高寒的深浅,顾明臣也不打算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 “顾院长——” “叫我伯父。我比你父亲大了二十岁,你叫我一声伯父也是应该的。”虽然高寒的表现并不入顾明臣的眼,但是高寒品行却是顾明臣看重的。 “顾伯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父亲能有个施展抱负的机会。”高寒说道。 “嗯?小寒,你为什么觉得,你父亲想要有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呢?”顾明臣好奇的问。 根据方管家报上来的资料,那位高城先生并无大志。 “我猜的。”高寒言简意赅。 高寒当然不能说,自己看着老爹闲得蛋疼想生二胎很不爽——让老爹忙起来,也许他就不想生二胎了。 听了高寒的话,顾明臣对高寒顿时更增三分好感——如此良机,这孩子却先想着父亲! “小寒不错,这件事我会安排,你不用担心,不过,小寒,今天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对未来的想法。”顾明臣说道。 “我?”高寒微微一愣。 “对,小寒,你不会觉得,你救了我顾明臣的女儿,就只有这一点点报答吧?”顾明臣微笑着说:“不要不好意思,有什么想法只管说来我听听。” 高寒沉默片刻,从躺椅上起身站到顾明臣面前肃容而立,他先是躬身行礼,然后才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习武。” 文武两道并行不悖,文道是从大学毕业,成为学士为正途;而武道则是成为国家承认的职业武者(武士),同样可以踏入士大夫阶层,社会地位并不比学士差上分毫。 如果单以平均收入来说,武者还要超过学士许多。 只是穷文富武不是开玩笑的,正规武道学校一年费用超过五十万元,就算高寒家这样富裕的家庭也难以承受。 正因为牵涉到金额巨大,所以高寒才如此郑重。 “可以,我来给你安排。”顾明臣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在高寒眼里,一年五十万元学费自然是惊人数额,但在顾明臣眼里,这点学费不值得他多考虑一秒。 更何况高寒肯努力上进,他心中只有欣赏。 至于女儿婷婷,却还不到她和这个年轻人见面的时候。 吃过午饭,高寒自觉的告辞离开,接高寒过来的司机负责把高寒送回家中。 “夫人,你怎么看?” “高寒这孩子很不错,只是和婷婷恐怕不太合适。”李青说道。 随着社会发展,年轻人结婚也越来越晚,但是对于父母来说,女儿长到十七八,也可以考虑女婿的问题了。 尤其是顾明臣和李青只有这一个女儿,招赘女婿是他们第一考虑的选择,自然考虑的更多一些。 不过高寒表现出来的文化水准有点低,顾明臣和李青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未免有些看不上眼。 “嗯,不过这孩子舍身救了婷婷性命,我们也不能只给他出点学费就算是报答。”顾明臣有些头疼。 “我记得象德馆的贺忘形大师还欠了你一个人情。”李青说道。 “忘形大师不是什么人都收——高寒这孩子年纪有些大了。” 能被称为大师的武者,社会地位并不次于顾明臣多少。顾明臣可以推荐高寒,却不能强求别人收录高寒作为弟子。 “反正试试呗,人家救了你的女儿,你还舍不得这个人情?”李青瞥了丈夫一眼。 “我哪里会舍不得这个人情?我只是怕高寒这孩子受不了打击。” “机会总要给,如果忘形大师不肯收录高寒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总要满足这孩子修行武道的心愿。” 李青可是亲眼目睹高寒舍身救了婷婷的全过程。她对于高寒自己为了救人陷入险境,却依然把女儿婷婷先扔回桥上的行为感激不已。 “那好,我试一试。”顾明臣拿起电话。 ———————————————— 今天并不是星期日,高寒回到家的时候父母还在上班,并不在家。 如果是平时,得到顾明臣承诺,没有高考压力的高寒肯定掉头就出去玩了。 但是获得王蛇道人残缺记忆、以及《天蛇经》传承的高寒,现在却只想赶紧尝试一下。 想要修行真正的《天蛇经》,第一步就是沟通天蛇道传承之宝‘天蛇环’。 天蛇道新人入门修行其实不是这样,因为没有踏上修行之路的新人,根本没有能力沟通传承之宝。 想要用神意沟通传承之宝,最起码也得先有神意才行。 神意是精神高度凝聚以后蜕变而来,是凝聚命魂的前置技能。 想要凝聚神意,首先要意志坚定,能够拿捏住气血,从气血中提炼出血气,从血气中提炼出真气,用真气来温养精神,才能最终将精神提升到神意的地步。 不过,经过前两天的奇遇,高寒连识海都开辟出来了,别说神意,连命魂都初步凝聚出来了。 全是托了王蛇道人阳神级别残余能量的福,才有了如今的高寒。 高寒如今的境界惊人,却全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不过是空中楼阁而已,如果不能夯实根基,从自身获得新的供应支撑,迟早要回归平凡。 这也是高寒决定选择武道的缘故。 这世界没有求道者,只有武道修行,与长光界修行筑基之法颇有类似之处,可以借鉴使用。 高寒关门关窗,拉好窗帘以后盘坐在床头。 通过有规律的呼吸,高寒放松精神,他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动。 精神像是一潭潭水,在表面波光粼粼的时候,不会发觉其中有许多细微杂质飘浮其间。 可是等到精神彻底安静下来以后,求道者就会发觉自己在有意无意中,有无数细微的杂念,在这精神潭水中像是杂质一般碍眼。 这种杂念无法通过外力摒除,只要集中精神想要摒除这些杂念,杂念就会像是被吹起的肥皂泡一般膨胀,其中细节反而变得清晰完满起来。 不过,在王蛇道人的记忆碎片中,有得是各种对付杂念的方法。 暴力的方法有‘心剑法’:观想一柄精神之剑,凡有杂念生成便一剑斩去。 温和的方法有‘沉降法’:精神如潭水,杂念如微尘,观想杂念如微尘沉入潭地,使得潭水渐渐清澈。 至于其他‘追溯法’、‘排弃法’、‘粉碎法’等等,不一而足。 对抗杂念的修行,贯彻求道者修行始终,最后甚至会衍生出‘斩天魔’‘吞天大魔经’等法门。 对于刚开始修行的高寒,就不必如此好高骛远了。 静坐了不知多久,在高寒眼前,突然从黑暗中生出柔和的光来。 借着这光,高寒发现自己回到了熟悉的识海空间,一个一尺半径,环身如蛇的暗青色圆环浮现在识海正中。 不过说句实话,高寒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自己的识海到底在哪里。 他现在有一定的内视之能,可是观遍全身上下,身体中绝对没有任何一个空间可以放下诺大的天蛇环,更何况那识海空间看起来像一个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小房间,更不可能在他身体中存在。 不过,现在高寒也没心思去追寻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只想赶紧看看这《天蛇环》中的天蛇传承里到底有些什么。 高寒用神意勾连天蛇环,天蛇环上三分之一的天蛇鳞片亮了起来,《天蛇经》的内容投射在高寒脑海。 “天大地大人亦大,人之精魂亦有三分,应天地人三才之象。” “命魂应性、天魂应灵、地魂应质。” “天地二魂常驻外,唯有命魂定其身。” “天地二魂混同天地、凡人难觅踪迹;唯有命魂常驻此身,可为求道根、渡海舟、彼岸桥。”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欲求登天之路,先筑九层之台。” 第九章 天蛇筑基 第九章天蛇筑基 最前面的这些内容都是《天蛇经》的总纲序言,属于开章明义的部分,虽然很重要,但和具体修行没啥关系,只是说明了天蛇道修炼法门的根本理论。 长光界文字与水蓝星文字不同,因为有王蛇道人记忆碎片,高寒阅读理解并无障碍——甚至还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但越过这部分内容以后,高寒就傻了眼。 “天蛇筑基篇——柔筋骨” 从这里开始,才是《天蛇经》正文。 全是一个个扭曲盘转、姿势别扭的赤裸男子图像——简直亮瞎了高寒的钛合金狗眼。 这些图像极为精美,就像是把活人缩小以后、封印起来一样,给人一种强烈的灵动感,仿佛他们正在扭曲伸展肢体——正因为精美,所以高寒才更觉得刺眼。 这些赤裸男子身形肌肉骨骼之完美,大约相当于女性中的维纳斯女神,让高寒在自惭形秽之余,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些男子动作太过诡异,有些动作高寒觉得自己咬咬牙大概还可以完成;但有些动作实在是太过于反人类了。 比如说第九幅图像中,要求手臂后伸与肩同高,手掌五指并拢,手指反向朝手背弯曲——都接近九十度了。 手指弯曲到这个程度,是要骨折的! 而第十三幅图像中,图中男子更是胸口朝下手掌脚掌同时落地,脖颈却转了一百八十度脸朝上方——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至于其他图像中,什么脑袋从裤裆中钻出来,让整个人变成一个圆环朝前滚动;双腿盘绕让身体拧成麻花;整个人四肢着地像是一只蜘蛛向前爬行——手脚倒撑在地面上,胸口朝上那种。 这《柔筋骨篇》里面林林总总,各种千奇百怪、反人类身体结构姿势就足有数百上千之多,每个动作旁边更附有无数说明——这部分高寒还没来得及看。 单单一篇《柔筋骨》,就占据《天蛇经》几乎三分之一的内容,而且看这篇名,搞不好《天蛇经》的筑基篇还不止这一篇。 高寒有些失望,先不说这么反人类的《柔筋骨篇》,自己练不练得成,就算练成了,估计后面的内容也不多了。 要知道,高寒可是希望自己练了这《天蛇经》,能像仙侠小说中的主角一般飞天遁地长生不死,逍遥自在超然物外,从此过上一三五出去装逼,二四六在家没羞没躁的幸福生活。 可是这《柔筋骨篇》的名字,摆明了告诉你,它就是筑基的功夫的一部分,可它的厚度都占了整本书的三分之一,那这书后面还能剩下啥?不会整本书都只有筑基功夫吧? 高寒想要直接打开最后内容看看。 看看这《天蛇经》到了最后,练到最高境界以后到底是什么模样——王蛇道人虽然修炼到了阳神境界,但他可没说过这《天蛇经》就是完整版本。 不过任由高喊如何沟通天蛇环,这天蛇环中展现的内容始终只是《柔筋骨》一篇内容,其他鳞片上黯然无光,根本不为所动。 经过反复试验,高寒确定,就目前来说,《天蛇经》对自己开放的内容,就是这《柔筋骨篇》,再往后的内容根本不显示出来。 高寒只能翻回到《柔筋骨》的开头。 毕竟《天蛇经》开章明义就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合抱之木生于毫末。”“欲求登天之路,先筑九层之台。” 所以,高寒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务实一些,从头开始一步步做。 看来,就算是修仙也不能一蹴而就,还是得遵守基本法啊。 柔筋骨的第一个动作,是爬伏在地上,手肘支地,靠腰腹、手肘、腿的力量,一边横向左右翻滚、一边还要向前蠕动的动作。 (大致上就是模仿蚯蚓向前爬行的同时,左右转动身体,至于细节当然要繁复的多。) 这个动作别扭之极,虽然不像后面动作那么反人类,但是需要把横向转动翻滚和纵向屈伸动作同时做出,要调动许多肌肉协调配合,难度也不低了。 要不是通过王蛇道人记忆碎片,让高寒可以充分理解其中的意思,如果换了一个人,就算给他这幅图样和详细说明,也万万难以按照要求、一丝不差的做出这些动作。 不过,脑子里知道怎么做,可身体却不一定真能做出来。 高寒趴在床上艰难的扭动身躯。 配合着这别扭的动作,他的呼吸一会儿缓慢、一会儿急促、有时一次呼吸分成忽快忽慢的几节来进行。 这动作虽然姿势有些复杂,但是运动量倒也不算大。 高寒一遍遍的调整身体姿态和呼吸节奏,不知自己失败了多少遍,不是姿态不到位,就是呼吸没有配合好。 终于,高寒一丝不差的完成了动作。 随着高寒的最后一次呼吸,由运动而产生的热量不再是胡乱发散到全身,而是随着高寒的弯曲身体的动作引导约束,沿着脊柱下行沉入尾椎,然后随着高寒身体左右摇摆,由下腹蒸蒸而上,烘托温热了五脏六腑之后,继续上行到咽喉,却正好赶上高寒身体伸展到尽头。 接着,高寒身体再次弯曲、腹部受到挤压、嘴巴不自觉的张开吐出气流。 体内热流在咽喉处分开,部分精华能量向后浸入脊柱之中,沿脊柱再次下行到尾椎,与身体新产生的热量汇合,再一次升腾循环,温暖五脏六腑。 至于其他热流杂质,则随着高寒吐气被带出体外,带出一缕淡淡的腥臭气息。 就这样,热流在高寒体内一遍遍循环,一遍遍萃取其中精华,并将其中杂气吐出体外。 高寒把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体内,勉力保持着呼吸节奏、身体姿态、引导体内热流周转,宛如走在钢丝绳上,小心翼翼、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高寒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大,吐气越来越快速猛烈,声音越来越尖锐。 不知不觉中,他的呼气声变得‘嘶嘶’作响,宛如巨蛇射息。 —————————————— “小寒?”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高寒耳边响起,把高寒的意识从精神空间深处硬生生拉扯出来。 高寒感到一阵晕眩。 这是意识从精神空间深处被强行拉扯出来,快速切换造成的不适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甚深入定状态下,强行被人打断的感觉;也像是正在做梦,却被人硬是叫醒过来,多少会有些不适。 高寒喘了两口气才缓过劲来,他睁开眼,看到母亲何恬一脸紧张站在床边。 “妈你回来了?”高寒连忙问好。 “小寒,你这是怎么了?哪里疼?我们赶快去医院。”何恬紧张的摸了摸高寒的额头——不但没发热,还有些凉。 高寒刚刚出院,何恬今天早些回来,也是担心高寒的身体。 结果到家一看,自己的儿子在床上痛苦的扭曲着身体,嘴巴还里‘嘶嘶’急喘,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情况。 “没事没事,妈,我刚才只是在锻炼身体。”高寒连忙解释。 “锻炼?”何恬半信半疑。 “对,顾院长答应帮助我走上武道之路,所以这两天我先把过去的功夫拾起来再练习一下,不然老胳膊老腿都僵硬啦!”高寒涎着脸说道。 他中学二年级时沉迷武道,自编《天蛇王经》瞎练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老爹老妈的,不过当时他身体刚刚开始健壮起来,父母支持他锻炼身体——哪怕他自创的《天蛇王经》不伦不类。 ‘啪’何恬在高寒的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什么老胳膊老腿,在你妈我面前说这个,讨打!”母亲不满的说。 “嘿嘿,妈你可不老。” 眼看把修炼《天蛇经》的事情遮掩过去,高寒放下心来,嬉皮笑脸的说。 “好了,跟妈说说,今天你和顾院长都谈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请顾院长帮爸换一个能施展抱负的岗位,另外,顾院长还答应帮我走上武道之路。我觉得自己想成为学士恐怕很难,但是成为武士还是可以努力争取一下。” “难得你还想到你爸,真是难得。不过你可要想好了,学习武道花费是个无底洞,你要是学不成的话,顾家也不可能无限制投资下去。”、 武道明星收入还远在一般电影明星之上,所以武道也是热门行业,但是真正能踏入职业境界的武人很少。 就像练习长跑的人很多,但是练成职业运动员的人很少一样。 “妈,我觉得我能行。”高寒保证道。 有《天蛇经》打底,高寒底气十足。 “小寒你也长大了,这个机会也是你自己创造的,妈妈不对你都的选择说什么,只是你要努力,不要辜负了这个机会就行。” 何恬坐在床边,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脑袋,说道。 觉得母亲的姿势有些别扭,高寒连忙伸长脖子,调整一下脑袋的位置,让老妈摸起来更顺手一些。 看到儿子的动作,何恬忍不住笑了起来。 ———————————————— 向真武馆位于海星城新区的西北角,与明河相邻,占地面积大约有七十亩。 这里原本是海星城的郊区,不过随着城市渐渐扩大,这里也变成了市区边缘。 在向真武馆最内侧,有一座灰色的两层高小楼。 “老顾啊老顾,你这是给我没事找事啊。”一位中年人靠在躺椅上,无奈的说。 他身穿一件宽松的白色体恤,身高足有一米九,全身肌肉线条柔和,看起来并不如何强壮,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吃饱了以后、显得懒洋洋的猛虎一般卧在那里。 “我都已经六十多岁了,现在还收什么弟子?从头调教一个弟子要花多少精力你知道吗?我哪有这个精力?我让张河收下他算了。” 张河是贺忘形大师的第三弟子。 “来,老贺,你先喝杯茶。”顾明臣慢条斯理的斟好茶,把茶递到他面前。 贺忘形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九十度的水温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他咂咂嘴,说道:“茶是好茶,可泡茶的水平不怎么好。不过,看在你难得亲自泡茶的面子上我就不抱怨了。你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我就不信,无缘无故你会要我再收一个弟子。” 虽然这几十年来,国家政策倾斜于武道,也办了不少武道学校,让武道传承开放化、社会化,但是在许多老派武人眼中,师徒传承依然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贺忘形收下高寒做弟子,那双方就会连成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孩子救了婷婷的命。”顾明臣叹了口气,说道。 他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他可没有贺忘形的本事,只能慢慢吹着,一点点品尝。 “你的女儿婷婷?”贺忘形一皱眉:“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婷婷?你查过没有,是不是设计好的英雄救美?” 这世界上的确有巧合。 但是越到社会上层的人,就越不相信巧合。 有太多人为了利益,会苦心制造出种种巧合来博取好感,要知道,如果能娶到顾婷婷这种身份的女孩,对一般人来说,说少奋斗十年都是轻的。 “不是,那孩子就是单纯的见义勇为救了婷婷。”顾明臣摇摇头,把这件事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还把高寒当时不要人报答的话复述了一遍。 “唔,怪不得,这个人情欠的不小——可你也不能拿我来做人情啊?”贺忘形脸色缓和了些。 这纯粹是女孩子家家一时间想不开,又是母女二人单独相对,绝不可能是事先安排好的英雄救美,更何况为了救人,那个男孩从十几米高处掉落下来,这是拿命去救人啊! 这样的高度、底下又是砖石地面,就算是他贺忘形,如果一个应对不好,那也是要受伤的。 要是那男孩真有这等本领,也不用来向真馆向他贺忘形拜师学艺了。 “谁让那孩子一心向往武道呢?我在武道界的朋友不多,在海星城这里更少,也只好来找你了。”顾明臣笑道。 作为医学大家,顾明臣认识的武道家并不只有贺忘形一个。 但是有武道大师级别,定居在海星城,还欠他人情的,却只有贺忘形一个人。 “你可真是——嘿,我会让人试试那孩子的成色。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是烂泥涂不上墙那也别怪我。” “这是自然。”顾明臣点头。 他能豁出面子,让贺忘形答应收徒已经很不易。 如果高寒不争气,顾明臣也问心无愧。 大不了多花些钱找个武者,引他进入武道之门也就算满足了高寒的心愿。 第十章 返校 向真馆的名字来自于它的创始人郭向真,不过郭向真已经是上百年前的人物,自然早已过世,真正把向真馆发扬光大的是郭向真的徒孙贺忘形。 不过这也是时也命也,以武道成就来说,贺忘形未必及得上集虎形拳大成者郭向真,但是这些年来整个世界都开始重视武道,政策和经济的倾斜,以及和平的到来,才造成向真馆的大发展。 所以,向真馆前面的大厦,是近二十年间建立起来的现代化大楼,兼有健身房、舞蹈班、游泳池、各种运动场馆的功能,甚至还包括一些医疗体检机构。 如今的向真馆虽然依然以武道为招牌,但是出入其中的非武道人员,比起真正有志于走武道之路的人还要多的多。 高寒绕过向真馆前那座现代化大楼,走进大楼后面的旧馆区。 旧馆区多数是砖木混合结构的小楼,最高也不过三层,树木掩映着红砖绿瓦,池塘假山错落分布,比起前面的停车场加大草坪,是另外一种风格。 这里才是向真馆弟子们修行武道的地方。 “您好,我是高寒,这是我的录取通知。”高寒走到小楼入口,把录取通知取出来,递给站在前台的女孩。 “高寒,向前走左转第二个房间,你去那里报道,张导师会给你安排教练。”女孩低头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把通知书递了回来,抬头对高寒说道。 “谢谢。”高寒接过通知书,说道。 向真馆有个规矩,真正求学武道的正式学员,报道必须独自前来。 作为武人,要是连报道这种小事都得爹妈陪着,那也就不要出来丢人显眼了。 —————————————— 时间悠悠,转眼来到半个月后。 这段时间以来,高寒白天去向真馆,在于霞教练的指导下做武道基础训练,等到晚上回来以后,还要在半夜里偷偷修行《天蛇经》,其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 不过,和高寒想的不一样,向真馆的基础训练,完全就是健身房的那一套,除了跑步就是各种力量训练,在这十几天里几乎没教其他东西——除了应高寒要求,给他补全了一套四十九手蛇形拳,就是高寒从公园早锻炼大叔那里学得那一套大路货色。 吃的饭也寡淡无味,偏偏这还是必须吃的专用营养套餐,想换个口味都不行。 如果不是因为于霞教练是一位美女,高寒还会更觉得枯燥。 高寒也曾经好奇的问过于霞教练为什么锻炼身体,没有武道课程,结果那位美女教练鄙视的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还没调理好身体,有什么资格谈武道?” 这半个月来,高寒唯一觉得满意的收获,就是连续完成《天蛇经》最前面三十六张图示的修炼,算是完成了第一个小章节。 真正按照图示修炼起来,高寒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远比自己想象的更柔韧十倍。 那些看似完全不可能的动作,高寒做起来毫无困难,身体都快扭成麻花了,也没觉得有多疼——王蛇道人给他打下的身体基础,本来就是最适合天蛇道传承的结构,虽然力量方面不见得有什么优势,但是在柔韧方面绝对是首屈一指。 不过,即使如此,高寒练成这三十六篇图示也花了不少功夫。 摆个样子当然容易,但是每个细节方面把握准确,有效导引那些人体热量,形成体内循环却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并不是身体柔韧就一定能做到。 在修行过程中,大部分人体产生的热量都会被排出体外废弃,但修炼完这三十六篇图示以后,从中提炼出的少许精粹却可以由高寒主动控制,缓缓游走于全身上下。 高寒现在还不知道在水蓝星怎么称呼这些精粹,但是在长光界,这些精粹被称之为内力。 据说,内力练到深厚处,可以气力悠长、耐力大增,《天蛇经》上记载有极少数武技,也需要借助内力才能施展出来。 内力是从身体中一点点提炼出来的。 高寒才练了几天,哪怕《天蛇经》再高明,也无法积累出深厚内力,现在他这点点内力只好算是聊胜无于,除了润泽身心之外没啥用处。 《天蛇经》图示第三十七篇,就是《天蛇经》中第一项体术,被称之为‘青蛇摆尾’。 不过,这一篇图示很是繁复,简单的说,就是把整个人视为一条鞭子,可以把身躯任何地方发起的动量,通过肌肉骨骼抖动传送到身体任何部位并释放出去——在传递过程中,动量损耗要小。 在动作姿势上高寒并无问题,但是这力量传递过程中损耗太大,往往是高寒自己发力,把动量传递的形态做出来——像街舞中的某些动作一样——而不是真正把动量无损传递过去。 高寒努力着,期待自己能学会这一篇图示,更希望试试《天蛇经》中的武技到底成色如何。 ———————————— 一缕晨曦透过窗户,照射在高寒紧闭的眼睛上,让高寒不满的咕哝一声。 高寒翻了一个身,用屁股对着太阳继续呼呼大睡。 “赶快给我起来,要走武道之路的人还睡懒觉!”身上的被子被人一把掀开,微冷的空气让高寒下意识的缩成一团。 “妈,让我再睡一会,现在才几点?健身课要九点半才开始呢。”高寒咕哝一声,眼睛也不张开,伸手抓住要离他而去的被子不放。 母亲何恬双手拉着被子,却抵不过高寒一只手的拉力。 原本高寒力气就不小,这段时间又是修炼《天蛇经》,又是在教练指导下锻炼体力,还天天吃专家配置的营养套餐,力气更有大有增加。 母亲何恬怎么拉得过他? 何恬用力抢拉了几下,却眼看儿子只用了一只手,一点点把被子扯回去盖在身上上,不禁气恼,她伸出手,‘啪——’的一巴掌抽在高寒的屁股上。 “赶紧起来,今天开学!”何恬怒道。 “啊!”高寒顿时清醒过来。 南方的寒假短,大约只有二十天左右,高寒这段时间锻炼的昏头了,早就忘记还有开学这回事。 “天呀,我的寒假作业一个字没写!”高寒惨叫一声。 地中海王老师的积威,高寒还是很有几分惧意。 “你现在练习武道,和老师说一声就行了。” “对哦。”高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走学士这条路的人了。 “赶紧起来,不要迟到。”母亲催促道。 “来嘞!” 高寒答应一声,在床上一滚,滚到床边,左手捞起上衣,手一转披在肩上;右手抓着裤子一抖,就在裤腿弹得笔直的一瞬间,双腿正好穿进了裤筒,顺势站起身来。 接着高寒提起裤腰,手臂一缩一展伸进左右袖筒,再把胸前的上衣拉链拉好,衣服就都穿好了。 然后高寒变魔术一般反手一掏,就从枕头下面掏出一双袜子出来,他坐在床头把袜子穿在脚上,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绝不超过十秒钟,把母亲何恬看得目瞪口呆。 高寒每个动作其实都不快,但手脚分工合作,每一个动作全都一步到位,又是一环扣一环没有半点多余,才这么快就穿好了衣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修行《天蛇经》的缘故,如今的高寒可以左手写‘天’,右手写‘蛇’,分心二用如吃饭喝水一般容易。 手臂发力更是稳定准确,起床穿衣着袜时,用力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 当高寒走进中六年级三班教室的时候,同学们大多已经到了。 大家一个寒假不见,互相打着招呼,整个教室里乱哄哄的。 “高寒——咦,你好像长高了些、也壮了些?对了,这个寒假你怎么过的,补课了吗?”张玉鸥问道。 张玉鸥是一位头发扎成马尾辫的女孩,坐在高寒的前桌,成绩在班级的二到六名之间徘徊,是班级里冲刺大学的种子选手之一。 高寒常常抄她的作业。 “我学习不行,老班在放假前就把意向表给我了,我不打算参加高考了。”高寒摇摇头,说道。 “也是。那你准备参加什么职业培训班?”张玉鸥声音放低了几分问。 “没有,我去练武了,准备走武道之路。”高寒小声说道。 “什么?” 武道大赛年年有,武道明星收入比另一个世界的拳击明星还要高许多,就算不成明星,只要能考取职业武者资格,那也是‘下士’等级的士大夫阶层。 这是整个世界的政策在向武道倾斜,自然比另一个世界里武术爱好者自发组织的武道赛事,要名利双收百倍以上。 “你还是个富二代?你爸不是文化处的吗?我爸是巡检都没这么多钱。”张玉鸥惊讶的问。 学武要很多钱。 自己瞎练倒不怎么用钱,但是想自己瞎练,练出职业武者,那个概率就不用说了——不是没有,但除了少部分天赋异禀,神力无双之辈,一般人和中彩票概率也差不多。 “我哪里是什么富二代啊?只是有人赞助。” “那也很厉害了,肯定是人家觉得你有前途,才肯赞助——看不出来你这么强?”张玉鸥赞叹的说。、 虽然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不过并不妨碍高寒享受熟人的惊叹赞美。 在这方面,高寒看张玉鸥可比李恒顺眼多了,要是李恒在这里,保管狗嘴里吐不出好话来。 死党就这点不好,想从他们嘴里听到些马屁,几乎是不可能的。 高寒正得意间,教室前面有人叫道:“王老师来了。” 大家连忙正襟危坐。 张玉鸥也赶紧转过身去,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班主任王腾走上讲台,从左到右,缓缓转头环视一周,然后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大字——‘人生在于坚持’。 “同学们,一个寒假不见,看到大家精神都不错,我很放心了。,下面半年,是你们人生中最关键的半年,无论你们准备考大学,还是选择踏上社会,或者选择继承家业,这半年的选择都会影响你们的一生。 人生的每个十字路口,选择都是非常重要的。而你们现在正面临人生第一个,也许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十字路口。 不过,没有人规定,人生只能沿着一条路走下去。 从近代说起,百里乾先生人到中年还目不识丁,他用二十年时间,用图示法著作《造物天工》,记载了包括齿轮啮合、凸轮传动、水力车床等三百一十五种机械结构,启蒙了近代工业。 雷勇图先生不良于行,然而他开创的物质分类法,是现代化学的基础。 从古代说起,厉武帝焚书坑儒,是荀振成先生双目失明,全靠记忆背诵七千四百篇《诗》、《礼》、《经》、《辞》,为往圣继绝学。 人生是一场马拉松,不在于你跑得有多快,而在于你跑得有多远。所以,同学们,我希望无论你们选择什么样的道路,最终都能够走得尽量远一些。 世界很大,发展很快,现代人的机会比古代要多的多,大家不必太在意一时成败,能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美。 下面,有意向转为职业班的同学,请把家长签过字的意向表交上来,学校会根据职业意向组织培训。 准备考大学的同学和一班的同学一起,按成绩重新编组为重点一班和重点二班。” 班级里有些嘈杂,同学们交头接耳。 大家都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只是真正面对这一天的时候,依然有些难受。 那些准备考大学的同学还算好,他们的精力更集中在下半年的艰苦学习上,而那些放弃高考的同学,哪怕做出了职业选择,也不禁有些茫然——不过,这些学渣占了班级里的大多数,互相开着玩笑,倒也并不怎么伤感。 “高寒,那你下半年还来上学吗?”张玉鸥扭头问道。 “应该不来了,我又不参加学校组织的职业培训。”高寒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说。 早知道班主任不要求寒假作业,他早上就不急着把寒假作业的头两页做掉了——高寒本来想蒙混过关,结果做了无用功。 感觉亏了一万块钱。 听到高寒的话,张玉鸥咬了咬下嘴唇,左右看了看,眼看没人注意这边,她小声说道:“等下放学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啥?” 第十一章 杀人不眨眼 张河是武道大师贺忘形的三弟子,同时也是向真馆目前总负责人。 虽然如今的武道界并不是非常强调辈分,但是在同一个门派(武馆)中,辈分还是被重视的。 只有那些近三十年新建立起来、开放性质的武道学校,辈分二字才很少被提起——而且就算是武道学校,学弟也要对学长、老师表示充分尊重。 假如贺忘形老师真收下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师弟,他们这几个师兄师姐的弟子们,该如何称呼这位师弟?更别说还有许多利益纠葛在里面。 因为向真馆并不是家族传承制,而是师徒传承制。 这本来并无问题,因为原来的向真馆不值多少钱,弟子们出师以后自谋生路,但是向真馆近二十年来,逐渐从传统的师徒相承转变为企业化运营,大家都为之付出极大心血,才将向真馆从穷酸的武馆变成如今规模。 难道就因为人家跑来叫一声‘师父’,他们就得分出股份,给这个不认识的小师弟? 那他们这些多年以来,为向真馆打生打死、苦心经营的师兄师姐也未免太亏了。 所以张河与同门一番商议之后,几人来到老师面前。 “老师,还请您三思。”张河与郭成龙、韩猛蓝三人并肩跪坐在老师面前,恳请道。 贺忘形共有四个弟子,其中大弟子刘放晴在云天帝国的帝都白玉京发展,除了每年生日,平时不在海星城。 贺忘形倚坐在软垫上,一腿曲一腿伸,他的右手肘搁在矮几上,用拳头撑着头,斜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三名弟子,说道:“那你们的意思是,我不能收录弟子了?” 张河等三人被师父看得头皮发麻,不过这不光牵涉到他们的面子,还牵涉到大量利益,哪怕在师父积威之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师父,我们怎么敢这样想?!不过师父,您何等身份,就算要收录弟子也不能如此草率啊?” “是啊,师父,您要收徒也得收录一时俊杰,高寒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一切都要从头教起,这种基本功还需要您老人家亲自出手调教?您把他交给我们,我们也可以教他啊!”韩猛蓝跟着师兄说道。 “呵呵,我倒是不想再收弟子,可向真馆你们撑得起来吗?”贺忘形冷笑道。 “师父——”张河委屈的叫道。 “你们是不是想说,向真馆如今在你们主持下发展良好,资产从两百万增值到六个亿?” 三人都不敢吭声,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肯定的。 “上个月和猛虎武校组织交流,最后结果如何?”贺忘形随口问。 “我们七战五胜,略胜一筹。”张河回答道。 “嗯,七战五胜,输的那两场呢?”贺忘形问 “是弟子教导无方。”张河只好低头回答道。 “向真馆第三代弟子,都是你们手把手教导出来的,竟然输给武校那些量产的学生。” “除了放晴还算成器,你们三个谁能撑起向真馆的牌子?第三代弟子中,又有谁能替你们顶住?呵呵,你们赚再多的钱,都是建立在向真馆这块牌子上,等向真馆牌子倒了,你们真以为这钱能赚下去吗?” 贺忘形说话的声音并不太大,但是整个房间的玻璃,都随着他的话‘嗡嗡’作响,就好像有整个儿房间都在震动似的。 “你们都出去,好好想想——高寒那边我再考虑考虑。” 贺忘形挥挥手,斥退三名弟子,自己靠在软垫上单手支额,神情不快:“呼——三个不争气的东西,在这方面脑筋转得倒快,要是你们能有放晴一半功夫,我又何必如此。” 贺忘形低声自语了一句之后,双目微微闭合,从腹部发出‘呜噜噜’的低响,宛如天边隐隐沉雷。 武馆弟子看不起武校学生,但是武校有教无类,收录的大量学生中,总有些武道才华出众的学生,这些人享受的教育资源比不上武馆弟子,但是个人天赋和努力可以弥补其中差距。 在十年前,武校学生击败武馆弟子的事情很少发生,但是近十年来,随着武校师资力量和数据积累增加,这种事情已经不罕见了。 走出老师的房间。 “三师兄,我们怎么办?”郭成龙问道。 “老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几年来,我们向真馆在各种武道比赛上的确没取得过什么好成绩,现在连猛虎武校都敢欺到我们头上来,的确应该找些好苗子撑住场面。”张河说道。 “那个高寒?” “叫你的弟子于霞再仔细观察一段时间。若真是天纵之才,我们也不要为难他,不然老师发起火来我们承担不起;若只是一般意义上的人才,哼,想一步登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 “高寒、张玉鸥,我先走了,你们两个慢慢聊。”李恒摆摆手,告别高寒和张玉鸥,背着沉重的书包朝马路对面走去。 “高、高寒,陪我走走吧。”张玉鸥低头说道。 张玉鸥今天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用红色头绳扎着马尾辫,辫子长度刚好超过肩胛。 她站在高寒身边,头顶高度正好到高寒的耳根。 “我们、我们朝哪一条路走?”高寒说话口吃了一下。 “这条路好吗?”张玉鸥指着一条林荫小路。 那是一条朝明河公园去的小路。 “好,这条路人少。”高寒一句话,让张玉鸥的脸红了起来。 她向前快步走去。 高寒自知失言,连忙闭上嘴,跟了上去。 两人肩并肩走着,谁也没说话,这条路周围都是些绿地花园,不是休息日,这里人很少。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一声船舶的汽笛。 “那个——”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接着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 “你先说——” “————哈哈哈哈” 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笑弯了腰。 过了一会儿,张玉鸥首先站直起来,她双眼直视着高寒,认真的说道:“让我先说吧——高寒,我喜欢你。” 一辆面包车从远处疾驰而来。 高寒的心,就像这疾驰的车辆一般欢喜到飞起。 中学六年的同学,两人之间原本就隐隐有些情意,只是谁也没有挑明。 张玉鸥总是把作业借给高寒抄她可从来不借给别人抄作业。 高寒一直有些自卑。 他成绩不好,眼看到了中学六年级,一个能考大学成为学士,另一个却只能到社会上打工,两人的前途一下子拉开了距离,高寒更加无法开口。 因为我没能力给你安稳的幸福,所以我不开口,只把这情意压在心底。 但是如今,高寒也有把握成为武士,张玉鸥的话,更是让他心中欢喜到快要炸开一般。 高寒张嘴,笑容溢满了他的双眼,正要说话—— “吱嘎——”一声急刹车,那辆急驰而来的面包车,在两人身边街沿停下。 车还没停稳,车门被突然拉开,一条大汉跃下,蒲扇般的一只大手伸出,捂住张玉鸥的口鼻下巴,还不等张玉鸥反应过来,另一只手拦腰一夹,像夹小鸡一般夹起张玉鸥朝车上冲去。 高寒大吃一惊。 海星城治安还算不错,这里更是旧城区,是市政府衙门所在地,连小偷小摸都很少,哪里想到有人会在大白天绑架少女? 总算高寒反应过人,虽然愣了一下,还是来得及伸手扯住张玉鸥的手臂。 “你们要干什么?”高寒大叫,希望引起别人注意。 不过,他和张玉鸥选的这条路本来就人少,绑匪选择的时机更好,周围没有半个人。 “干掉他,抓张强的女儿就够了。”一个声音从车上传了下来。 “我来干掉他,你先上车。”另一条大汉从车上跳下,直奔高寒冲来,手中匕首闪着寒光。 张玉鸥惨白的脸色,落在高寒眼里。 望着劈来的匕首,高寒原本有些慌乱的心突然沉静下来。 有的人越是情况危急,就越是沉稳镇定。 匕首挥斩,劈砍高寒的手臂,要逼他放开抓着张玉鸥的手。 刀光斩下,高寒五指松开,整条小臂如若无骨般下折、让过刀光以后突然翻起,小臂外侧贴在对方小臂内侧上微微发力,把对方手臂推开两寸。 这两寸距离,决定对方的匕首在收回之前,无法再对高寒造成威胁。 逼开对方持刀右手的同时,高寒向前迈步,抢近对方内围,两人几乎是面贴面的情况下,高寒右手贴着胸前由下而上,五指大张,一把扣住对方的面孔。 他的中指和无名指,已经深深扣入对方的双眼眼窝! 高寒这一抓,前贴身提起手臂的半招名为‘风蛇绕树’,后半招却是蛇形拳的禁招‘妖蛇取珠’! ‘妖蛇取珠’被称为禁招,不是因为它威力大,而是在擂台赛上禁止使用——可以击打对手的脸部,但是直接挖对手眼睛是比赛规则所不允许的。 但是高寒此刻身如火烧心如冰寒,出手只求杀伤,有什么后果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 高寒两根手指深深扣入对方眼眶,两颗比乒乓球略小一些、滑溜溜的眼珠被活生生挤了出来,坠在眼眶边上。 高寒双脚一前一后站在地上,在扣入对方眼眶的同时后腿发力,先是小腿肌肉如波浪般涌动,脊柱随之微微屈伸,力量从大地传递到右臂,右手抡起,借着腿、腰、臂层层发力,高寒单手抓着大汉的面孔抡了起来,将他砸向面包车的车门。 ‘格咔’两声轻响,却是这条大汉眼眶下方的面颊骨骼,禁不住高寒发力,被高寒活生生的扣碎。 砸出此人的同时,高寒左手顺势一捋,将此人匕首取到手中。 这一瞬间兔起鹘落,变化出人预料。 从第二人车上跳下,一刀斩向高寒的手臂,到他被高寒贴近身体,扣住面门、挖出双眼、掷向车门,其中过程不到两秒,那个夹着张玉鸥的绑架者还没来得及踏上车厢,已经被一具尸体挡在前面。 百练不如一打,尤其是对高寒这种人来说,在生死关头,他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和平时天差地远。 这两天他怎么也不能顺畅连贯的‘青蛇摆尾’,此刻瞬间无师自通,一抓一掷之间,几乎把那持刀大汉的整张脸都掀了下来,两根手指更是直接扣入大脑,那大汉来不及发出惨叫,就横尸当场。 “住手!”车上有人怒吼。 “杀!” 高寒厉叱一声,左手甩动如鞭,匕首脱手飞射,笔直没入挟持张玉鸥大汉后脑。 大汉立扑。 “啊!我要杀了你!”面包车后座上那人急忙朝车门挤出来,不过因为座位的阻挡,他难免慢了一步。 高寒没有半分犹豫,匕首射出以后,他大步跨前跟上,并未急着救起张玉鸥,而是伸手一拔,拔起匕首的同时,将夹着张玉鸥的大汉尸体拨的转了半圈,倒在地上,正好可以作为张玉鸥的肉垫。 从后座上挤出来的男子刚到车门处,正好和高寒短兵相接。 男子手中也拿着一柄短刀,他在车门这样不方便发力之处,将短刀由肋下抽挥而起,带出‘咝’的一声破风声,可见这一刀速度之快。 在这男子挥刀的同时,高寒也没有半分犹豫挥出匕首。 那男子一刀有个名堂,叫做‘破腹刀’,专门用于近身战法,向来以出其不意、刀速极快著称,是一种暗杀刀法。 高寒这一刀却没什么说法,就是看到男子从车里冲出来,他一刀砍下去而已。 只是高寒这一刀既出,全身上下骨骼肌肉都随心而动,在一瞬间,无数块肌肉骨骼同时发力,。 青蛇摆尾的繁复训练,让高寒可以把这些肌肉骨骼的发力,几乎全然无损同时爆发出来。 在一刀之中,集合了高寒全身之力。 这一刀,如虹如电、雷霆霹雳! 这一刀后发先至,斩开对手的肩颈,劈开对手的胸膛。 鲜血溅满高寒前半身衣服。 到了此刻,高寒的思维方式才从战斗状态脱出。 面对眼前、身边的三具尸体和血流如泉的惨烈景象,高寒眼神微微一动。 他压根没有小说中那乐中第一次杀人以后,会恶心想吐的感觉——但是杀人是重罪诶! 自己一下子杀了三个,万一被人知道麻烦就大了! 算了,己经杀了三个,也不差最后一个了。 高寒歪着头想了不到一秒,就把手中匕首投出,将缩成一团的司机钉死在驾驶座上。 可还有一个目击者怎么办? 第十二章 后续 高寒有那么一瞬间,想过杀人灭口。 在搏杀中的高寒,是绝对利己的高寒。 在那种状态下,高寒的心像是冰晶一样晶莹剔透,巨细无遗的映照着外界环境——然而这也意味着,他的心在那种状态下,就像是冰晶一般冰冷无情。 只是高寒摆脱杀戮状态之后,念头一转,自己杀了四个人才把新鲜出炉的女朋友救下来,如果再亲自动手杀人灭口,那还不如干脆看着她被人绑架走算了——至少这样做自己还不用跟人拼命,也不用杀人了。 要是自己把女朋友杀了灭口,那不是就像某国警察为了避免他人自杀,于是主动开枪将其击毙,阻止其自杀行为。 (不要以为这是笑话,这是真实发生的案例。只能说世界之大,沙雕之多,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想像力。) 高寒低头看去,张玉鸥就在脚边不远处,横躺在挟持她男子的尸体上,眼睛紧紧闭着,两只手握成拳头,双臂夹紧用小臂护在胸前、身体蜷成一团,浑身以极小幅度颤抖着,显然吓坏了。 白色连衣裙的下摆上,溅上了几滴血迹。 “别怕,已经没事了,坏人都死了。”高寒蹲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用尽量柔软的声音说道。 听到高寒的声音,张玉鸥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啊!”一睁眼,张玉鸥忍不住尖叫起来。 血流满地、尸横三具! 站在她面前的高寒更是一身血迹,鲜血染红了大片衣服。 “别叫了,先听我说。”高寒连忙打断张玉鸥的尖叫。 这条路也不是全封闭的,万一她尖叫把人招来怎么办? “我现在身上都是血,不方便被人看到,你去帮我买一件外套,我在这里等你。”高寒说着,把张玉鸥拉了起来。 张玉鸥努力站起身来,周围刺鼻的血腥气,让她忍不住奔到灌木丛边,张嘴呕吐。 高寒轻轻拍着后背,帮她顺气。 呕吐了一会,张玉鸥缓过一口气来,连忙扭头问道:“这么多血,你受伤了?我们回学校,学校医务室应该还有人。”。 “这是别人的血。”高寒摇头。 “你一个人杀了他们?你怎么做到的?”离尸体远一些,又是呕吐过后,张玉鸥状态好了很多。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寒假里去练武了吗?”高寒解释道。 张玉鸥望着高寒一本正经的脸,有些呆滞——这么短的时间,练武效果有这么好吗?那边的三具尸体可都是彪形大汉,每个人都比高寒看起来更壮实。 “喂,别发呆啊。” “你现在怎么这么厉害?” “赶紧去给我找衣服吧,大姐!此地不可久留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高喊哭笑不得。 “对了,你等着我,我去给你买衣服。”张玉鸥急忙朝来路跑去。 “诶,钱还没给你呢。”高寒叫道。 “我这里有钱。”张玉鸥回头叫了一声。 望着这位新鲜出炉的女朋友背影,高寒摇摇头,转身朝尸体走去。 他说要给钱可不是给自己的钱,而是准备在尸体上搜刮一番——高寒身上的零花钱很少,估计也买不起最便宜的运动服。 高寒把尸体都搬到车上,又用面包车坐垫和路边花园中挖来的壤土,把路上的血迹擦洗掩饰一番,同时也把自己身上的运动服外套脱下团起来,把沾染了血迹的部分卷在里面。 期间有车辆经过,不过尸体已经被高寒搬运到面包车里,倒也并没有引起经过车辆的注意。 “我回来了,高寒,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张玉鸥紧张的问。 “我们离开这里。”高寒说道。 “可是以后我们怎么办?”张玉鸥有些难过。 “绑架你的人都被杀了,这可以为我们争取到至少半天时间,你现在立刻回家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张强巡检,让他知道有人要对你下手——你父亲应该知道是谁干的。但你先不要告诉他是我杀了人,你就说有人见义勇为救了你、他杀了人以后就跑了。” “我这边会找人咨询一下,看这罪名严重到什么程度,你这边也帮我留意一下。” 高寒不后悔杀这几个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时间倒流,高寒依然会动手杀人。 —————————————— “你说什么?有人绑架你?”正在上班的张强巡检,接到女儿的电话惊怒之下,忘记放低声音。 “爸爸,真的,要不是正好有人路过救了我,我就被他们塞进车里带走了!”张玉鸥声音中带出几分哭音。 “我立刻回来,你在家哪里也别去,谁来敲门都不要开。” 张强还在接电话的时候,办公室的同事们已经全都围了过来,一个个义愤填膺、满脸狰狞。 这个世界的巡检,大约相当于派出所的所长,地位不低,根据需要,下辖相当数量的巡捕。 作为执法暴力机构,巡检和巡捕在工作中难免会得罪人。 为了保持威慑力,保证执法人员安全,整个云天帝国的执法机构,向来把犯罪分子对执法人员的报复,列为第一等级的打击目标。 别说居然有人敢动巡检的家人,就算是杀死一名巡捕,都是震动整个执法机构的大事,虽然没有法律明文规定,但是敢这么做的罪犯,一向被所有巡检巡捕列为重点中的重点——通常是当场格杀,很少有见到法官的机会。 “张头,我跟你一起回去,防止万一。” “我也去。” “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我们一定要把背后的人都挖出来!” “对!” 众巡捕群情激奋,连张强都控制不住局面,只好带着好几位同事代表,一起朝自己家方向走去。 “你做的对!”顾明臣点头。 和张玉鸥分开以后,高寒第一时间打电话求见顾明臣,把救人杀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有些人总以为自己可以摆平一切,可是等事情发作以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摆不平,还连累家人措手不及无法应对。 所以高寒第一时间就把自己最大的后台搬出来。 如果顾明臣也解决不了这件事,高寒就要考虑跑路了——他宁愿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也不愿意被关进监狱。 不过,看到顾明臣表情安定自若,高寒也放下了一半的心。 “顾伯父,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高寒问道。 “能有什么后果?为了救人杀个绑架犯算得了什么,这件事你既然站在理上,我顾明臣难道还护不住你?” “额,顾伯父,我杀了不止一个。” “你杀了几个?”顾明臣一愣,问道。 “四个。”高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顾明臣坐直身体,上上下下打量着高寒。 站在面前的年轻人肌肉不算发达,身高体型也只是一般,性格还有些腼腆,怎么也看不出他能一口气杀了四个人——还是四个绑匪。 “你到底是怎么杀掉四个绑匪的?你用了枪?”顾明臣脸一沉,问道。 云天帝国对枪的管理非常严格,无证持枪是重罪,如果高寒用枪击杀四名绑匪,就算击杀绑匪无罪,非法持枪却也麻烦。 更重要的是,高寒竟然敢在他面前玩弄话术?在他答应提供庇护之后,才说出详情? “没有,我哪里有枪?是向真馆于霞教练教了我一套蛇形拳。”高寒连忙解释。 “就靠蛇形拳?”顾明臣难以置信。 传统医学和武道息息相关,顾明臣自己没有修炼武道,但是对武道并非全无了解。 蛇形拳在十六种常见象形拳中,威力是倒数前几位——就算不是倒数第一,也绝不超过倒数前三。 而且高寒才进向真馆几天?就算学了蛇形拳,想练熟套路就不容易了,投入实战还差得远,更别提用蛇形拳打死四个人了。 “真的,我也只会蛇形拳啊!”高寒一口咬定。 望着高寒坚定的眼神,顾明臣缓缓点了点头。 蛇形拳造成的伤势比较特殊,在行家眼里很容易辨认,以顾明臣的身份,想要获得尸检第一手资料毫无困难。 “唔,这下应该是老贺欠我一个人情了。”顾明臣重新躺倒在躺椅上,暗暗的想道。 这句话却不必和高寒这年轻人说。 ———————————————— 向真馆大楼,副总教练办公室。 “于霞,把这段时间以来,高寒的训练记录都给我拿来。”郭成龙吩咐道。 郭成龙是向真馆馆主贺忘形的四弟子,负责弟子们的武道训练,当然,如今他已经很少亲手调教一般弟子,教导弟子们的都是他的徒弟。 于霞是他的二弟子,也是郭成龙好友于炳廉的二女儿。 易子而教在武道界是个不成文的规矩,郭成龙自己的儿子,也拜在别人门下练武。 “好的师父。”于霞从柜子里抽出个档案盒,递了过来。 “高寒这段时间表现的怎么样?”郭成龙一边打开档案盒,一边问道。 “一般般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于霞说道。 “嗯?真的?”郭成龙翻看档案的手一顿,抬头问道。 这可是老师亲自点名的人物,哪怕不是天纵奇才,至少也该是出类拔萃,怎么会在弟子口中如此不堪? “真的,师父你看,这就是他的力量训练成绩曲线。”于霞把档案翻到训练成绩曲线图这一页。 武道大发展三十年,如今武道训练早已和人体科学密不可分。 虽然高寒在向真馆正式训练也不过十几天时间,但是每一次进行训练时,他的力量增长都会被记录在案,形成一条向上的平滑曲线。 这条曲线在常人眼中不过是一条普通的抛物线——开始时增长最快,然后增长幅度会放慢,这是很正常的力量增长曲线。 但是在专家眼中,通过这条曲线,已经可以初步判定训练者的潜力。 身体素质好的人,在刚开始训练时,力量增长应该更快一些,曲线的坡度应该更陡峭一些——虽然不能说绝对,但一般就是这样的规律。 像高寒这样的力量增长曲线并不怎么好。 力量并不代表绝对优势,但是力量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而且力量增长速度从侧面可以反映出人体素质,是初学者最重要的评价指标。 “就这?这就是他的力量训练成绩?”郭成龙惊讶的问道。 “对,师父,这是我亲手记录的成绩,绝不会有错。”于霞回答道。 “唔——除了力量之外,他还有什么其他优点?”郭成龙把右手肘支在办公桌上,用拳头抵住自己的额头、撑着脑袋问道。 这是贺忘形的习惯动作。 “柔韧性特别好算不算?高寒说他以前练过蛇形拳的几个基本型,有身体基础,柔韧性不是现在练出来的。对了,他耐力也不错,不过也只是不错而已。”于霞想了想,说道。 柔韧性也是习武之人的重要指标,不过对于虎形拳来说,柔韧性远没有爆发力那么重要。 至于耐力,这个指标对于现代武者来说只能说是重要,比不上前面两个指标。 正规比赛中一般禁止使用地面技,尽量提倡使用击打技。 击打技迅速而猛烈,一场比赛下来,一般不会拖到双方筋疲力尽。 至于为什么禁止使用地面技,是因为没人想看到两条赤膊大汉浑身大汗淋漓,在地上抱在一起滚来滚去。 “这样啊,你继续观察,可以给他适当安排一些实战训练,但记录一定要做清楚——而且一定要真实可靠。”郭成龙嘱咐道。 “师父,这高寒是什么来头,您好像非常重视他?”于霞问道。 “唔,告诉你也行,但你不要出去乱说。”于霞是郭成龙一手带大的弟子,又是好友的女儿,和郭成龙自己的孩子也差不多。 “放心吧师父,我嘴巴多严您还不知道?”于霞摇着郭成龙的胳膊,保证自己严守秘密。 “哼,上次我和你爸出去喝酒,是谁告诉你师母的?”郭成龙瞥了一眼于霞,举出反例。 “师父,那可不能怪我,我是向我妈告我爸的状,谁知道我妈会告诉师母啊?” “这件事也不算什么秘密,你不要出去乱说就行——老师准备再收一个弟子,这个高寒就是考察对象。”郭成龙说道。 “啊——!” 第十三章 ?酒后 第十三章酒后 向真馆在海星城乃至南海郡都算得名头显赫,短短一门三代中有两位武道大师,这在整个南海郡都不多见。 虽然说名师出高徒,但还有一句话叫做‘状元师父教不出状元徒弟’。 能被称为武道大师,都是突破人体极限的强者,再不可以常人视之,他们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是绝对的人间凶器。 如果不是大师伯刘放晴和师祖贺忘形在武道理念上产生了严重分歧,带着家人远走白玉京,除了逢年过节不再回来,如今向真馆在南海郡威望还要更盛几分。 大师伯刘放晴出走白玉京,不但带走了师祖贺忘形的独子贺几道,还带走了贺忘形的孙子贺开怀。 (雷豹刘放晴不但是贺忘形的长徒,同时也是贺忘形的儿媳妇,两人间的冲突是因为刘放晴擅自改虎形拳为豹形拳,改动了根本,乱了向真馆传承,犯了贺忘形的大忌。 不过,刘放晴仗着修改过的豹形拳突破武道大师,让师父兼公公的贺忘形憋了一肚子不快,却无法说出来。) 师祖贺忘形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自此以后,就没有再收录弟子,甚至连指导弟子修行的次数也减少了许多,像于霞这样的第三代弟子,一年到头,甚至连师祖的脸都见不到一次,更别说指点了。 所以,听说师祖贺忘形要再收一名弟子,于霞的吃惊可想而知。 “那师父,高寒以后就是我的小师叔?”于霞瞪大眼睛问道。 前些天高寒还一口一个教练的叫着她,转眼间辈分要翻转过来,于霞心里有些别扭。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师祖就算要收徒弟,也得收个顶门立户的弟子,他这个表现可不行。”郭成龙用食指关节敲了敲面前的档案,说道。 “那师父的意思是?” “咱们得给师祖把把关,至少得让师祖了解高寒是什么水平,知道吗?”郭成龙说道。 “师父,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于霞摩拳擦掌,蹦起来就要转身出去准备。 “诶诶诶,你可别乱来,一切得按规矩,这高寒背后肯定有人,做得不能过分。”郭成龙连忙一把抓住徒弟,仔细叮嘱道。 高寒背后有谁,其实郭成龙也不太顾忌,可要是为此惹怒了师父贺忘形,别说于霞了,就连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张河师兄那么精明强干的人,见了师父不也像一只猫一样老老实实? 别看师父这些年不怎么拉开架势练功夫了,平日里更是懒洋洋的,不是靠着就是躺着,可威势却愈发厚重。 有时郭成龙见到师父甚至会产生幻觉,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吃饱喝足以后、横卧于丘陵之上、闭目养神的猛虎。 “放心啦师父,我就是找些人帮他喂招、帮他好好练习而已。” —————————————— 张玉鸥的父亲张强皱紧眉头,看着眼前几具尸体。 他当然不是因为尸体的惨状和血腥气而皱眉,也不是因为尸体的身份——实际上,看到这几具尸体的面孔,张强就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过是有人想要抓住玉鸥,威胁他放过某个人而已。 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眼前的尸体绝对算得上‘文雅’,至少比起那些在水里泡了几星期之后,才被发现捞起的尸体要好看的多。 他之所以皱眉,是因为根据尸体情况判断,和女儿描述的情况并不一致——可是女儿为什么要撒谎? 女儿对他说的是,一辆面包车上突然冲下两个人来抓她,一位路人见义勇为,和那两个人打了起来,杀死了其中一人,并让女儿赶紧逃跑——女儿就逃走了。 到这里都很正常,张强也没听出有什么不对。 虽然电视电影中常常会出现‘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的脑残情节,可在现实中,作为一个累赘你不赶紧滚蛋,留在这里吸引仇恨吗? 可是张强来现场一看,顿时发现不对。 首先是场地,这里是通向明河公园的一条僻静之路,至少在女儿说的那个时间段,很少有人经过——女儿放学不回家、也不和同学去玩,为什么会走这条路?那位路人怎么会正好出现在这里? 就算这些都是巧合,可女儿说那位‘见义勇为的路人’和绑架犯拼杀,让她先跑,这说明那位路人应该没有把握战胜对方——可根据现场勘查的结果,那位路人简直凶残无比,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所有人,完全没有拼命的迹象。 如果说拼命,也是那四位绑架犯在拼命。 有这等能力,他何必急着让女儿离开?按照张强对现场的粗略评估,那位‘见义勇为的路人’武力过人,不用杀人也可以把对手制服。 除此之外,地面上还有擦洗掩饰的痕迹,更把尸体搬到车上,特意关上车门。 这种处理方法很是粗糙,不像是职业手段,当然也可能是为了争取一点时间,并不在意是不是被人发现。 这其中疑点重重,张强几乎可以肯定女儿隐瞒了一部分内容。 最有可能的是女儿认识那位‘见义勇为的路人’。 咦,如果女儿是和那位路人一起走这条路,时间又是在放学不久,这条路还通向明河公园,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有人在等自己女儿放学! 麻蛋,我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要被猪拱了! 这混蛋竟然对一个中学还没毕业的女孩下手! 张强并没有想到是女儿的同学高寒。 因为高寒下手实在太过干净利索,张强只以为是某位武者在追求自己的女儿——还是那种走黑道的武者,不然难以解释为何如此心狠手辣。 张强心中升起熊熊怒火。 ———————————————— 高寒还不知道张玉鸥那边已经出了篓子。 他得到顾明臣的保证以后,回到家中已经是傍晚。 “小寒,这次多亏了你。”高城取出一瓶红酒,三个酒杯,给每个人都倒上一杯。 “没想到,我现在这个岁数,就能享到儿子的福气了。”父亲高城举起酒杯说道:“来,为小寒见义勇为,也为我这次升职,大家干一杯。” “干!”母亲何恬和高寒一起举起酒杯。 一家人其乐融融。 在顾家运作下,高城从档案二科被调到市容监察部门担任副处长,调令今天正好下来。 不要小看只是升了一级,这可是吏员和官员的区别。 在云天帝国改革以后,官和吏的界限已经开始模糊化,不过依然有默认的官吏界限,这个界限就是从科长到处长。 科长属于吏员,副处级就算是官员了。 而且档案二科是什么地方?那是档案科的备份,专门管理备份档案,为了防止意外丢失档案做得储备。 属于冷门中的冷门,闲职中的闲职,权力更是屁都没有,整天对着一个库房和一台电脑——这电脑还与外界物理隔断,不能上网。 而市容监察部门却是相当热门单位,不仅管理市容市貌,还管理绿化环卫,权力不小。 像老妈何恬所在的园林绿化公司,就属于市容监察部门的管理对象。 “小寒,帮人当然是对的,但是以后还是要量力而行,千万不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知道吗?”丈夫升官发财,何恬当然也高兴,不过她还是叮嘱了儿子一句。 “诶,怎么这么说话,小寒见义勇为我们要支持,这是品德问题,不过小寒,以后遇到事情先想想自己的安全,老子可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虽然老子还想生个更棒的女儿,可不是还没生出来吗?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老爹高城身体摇晃着,声音大了许多,脸庞通红一片。 他先驳斥妻子的说法,然后再扭头醉眼朦胧的叮嘱儿子,浑然不觉自己叮嘱儿子的话,和妻子刚才的话完全是一个意思。 更是把自己想再生一个女儿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高寒和母亲对视一眼。 母亲何恬有些尴尬,丈夫喝多了:“你爸酒量就是这个样子,喝了两杯就不知自己是谁——帮我把你爸弄到床上去。” 想想也是,丈夫学士出身,憋屈了这么多年,总算跳出档案二科那个坑,也难怪他失态。 “妈,我一个人就行,我现在可有力气了。”高寒没有追问关于父母想要再生一个的问题,他屈伸了一下胳膊,给母亲展示了自己强壮的肱二头肌。 “到底是练武的,好吧,你一个人来。”何恬笑着拍了一下儿子的胳膊,说道。 高寒双手发力,把老爹横抱起来,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朝父母卧室走去。 “我还能喝,今天老子我高兴,老子沾了儿子的光升官!有本事你也生个好儿子啊?嘿嘿嘿,儿子,不用你扶,你爸我还没喝多,自己能走,我跟你说,上次我和那谁——那谁——那谁来着?呼噜——呼噜——” 高城睡着了。即使在睡梦中,父亲高城的脸上也全是笑容。 高寒把父亲放在床上,用枕头垫高父亲脖颈时,看着父亲高城睡梦中的笑容,忍不住也微笑起来。 自己如今也能为父母做点什么了。 —————————————— 夜深人静,高寒照例修炼《天蛇经》。 首先沉心静气,收摄精神。 常人要做到这一步非常困难,可是高寒如今想要完成这一步,却比别人容易许多。 他只要把精神澄净下来,通过与天蛇环的联系,可以准确定位到自己的识海空间。 接着,只要高寒集中精神,识海空间会把他的主意识吸入进去。 在识海空间中,由于只有主意识进入,杂念无法生成,高寒的精神意志会空前集中,形成一个类似人体的精神模型,产生类似入定的效果。 常人想要完成这一步千难万难,想要维持这种状态更要一念不起,古井无波才行。 完成这一步,下面就是一点点的水磨功夫。 他先是完成前三十六副图示的练习,然后再摆出架势,双脚与肩同宽,站在房间中间,准备修行第三十七副图示“青蛇摆尾”。 这些图示各有妙用,不是说练成了后面的图示,前面就不用练习了。 高寒双手高举过头,掌心相合指尖向上,按照‘青蛇摆尾’的图示方法节奏扭动身体,让身体像一条直立而起的巨蛇,由慢而快,蜿蜒回旋。 在这个锻炼过程中,高寒需要尽量不动用肌肉发力,用重心变化来带动身体扭动,体悟用骨骼牵动肌肉和内脏的感觉。 《天蛇经》和水蓝星主流武道理论截然相反。 武道通过肌肉带动全身,由外而内,由肌肉而内脏,然后锻炼筋骨皮膜,起到锻炼全身的效果,这完全符合人体运动规律。 但是《天蛇经》不一样,这部奇特的修炼法门首重骨骼,其次内脏,从这两方面直接入手,以脊柱和五脏六腑为修行出发点,通过拿捏气血能量、提炼内劲,导引内劲滋养全身筋骨皮膜——全篇根本没有锻炼肌肉力量这个环节。 因为肌肉力量毕竟有限,长光界的上乘修行法门并不重视肌肉力量,他们更重视被提取出来、能被精神驾驭操纵的内劲和真气。 当然,在修行筑基、打磨滋养身体的时候,顺带着也会锻炼到一些肌肉,只是这是附带产品,并不是刻意锻炼。 身体柔韧性其实也不在《天蛇经》的锻炼范围,只是为了让身体能够做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导引动作,才不得不提高身体柔韧性。 这《柔筋骨篇》真正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它能把拿捏气血、导引循环和外部身体动作、呼吸节奏完全结合一体。 通过可以练习掌握的外部动作和呼吸节奏,极大降低了拿捏气血、导引循环、提炼精粹内劲的难度。 这等秘技奇功,非得有大能仗着超然境界居高临下,才能建立如此周密严谨的筑基法门。 那是登临绝顶以后的回顾,是超乎想象的大能在彻底掌握人体奥秘以后,对原理的总结。 这《天蛇经》的宝贵之处,绝非水蓝星所谓武道高人可以想象。 一切身体上的微妙变化,都映射在高寒遁入识海空间的精神体上,让高寒能清晰的感知到身体每一分运动细节。 在‘青蛇摆尾’的修炼中,肌肉不是助力,而是阻力。 只有在肌肉彻底放松的情况下,高寒才能引导体内热流随着身躯扭动流转全身。 也许是今天搏杀时开了窍,高寒很顺利的引导内劲离开内脏和脊柱,完整游走四肢百骸,第一次完成‘青蛇摆尾’的修炼。 ‘青蛇摆尾’虽说是《天蛇经》筑基境界中,第一个可以用来作战的图示,但实际上,这一副图示只是把前面三十六副图示贯通总结,主要目的依然是为了修行。 也许在创立《天蛇经》的大能看来,筑基境界是打基础的时候,战斗力有没有根本就不重要。 但是在高寒看来,这一路‘青蛇摆尾’立意极高,用这‘青蛇摆尾’来运转蛇形拳,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威力。 第十四章 血战 “关于小寒那件事,尸检报告拿到了吗?”等到管家方章汇报完了今天顾府各种事务,顾明臣问道。 “拿到了。不但有尸检报告,还拿到了档案。不过老爷,这次死了四个人算是大案,我报了您的名字才拿到的。”方章微微低头,禀报道。 这种操作是不合法的,不过,既然法律是由人来执行,自然也会对某些人敞开一条方便之门,只是这种操作不能摆在台面上说而已。 而且方章地位不同,在某些场合,他说的话就可以代表顾明臣。 管家是家主的绝对心腹,许多不便告知他人的事务,都要通过管家经手,因此管家的人选非常重要。 像顾家这种的望族,管家的整个家庭和家族都在顾家直接控制下,忠诚更是从祖父一代就开始培养。放在以前,这就叫累世忠仆。 “第一人,妖蛇取珠扣取双眼而死、第二人逃走过程中后脑中刀而死,第三人,角蛇应尾对破腹刀,角蛇应尾技高一筹,一刀正面斩杀。 嗯?还杀死了一个放弃反抗的司机?” 看到这里,顾明臣微微皱眉。 这桩案件里死掉的四人中,正面搏杀两人问题不大,反正是绑架犯。 但另外两人一人后脑中刀,说明他可能已经放弃抵抗,正在逃跑;还有一人在缩成一团、完全放弃反抗的情况下,却依然被杀死的司机。 这处理起来就稍微有些麻烦了,要注意一些方式方法。 看到老爷有些沉吟,方章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大老爷,被救下的女孩是张强巡检的女儿。” 这就好办了——整个云天帝国的执法机构,对任何威胁执法人员家人的行为都深恶痛绝。 被救者有这个身份,那巡检司不是阻力,而且是助力,甚至判院也会大开绿灯。 “老方,派人拿我的名帖去向巡检司石司长和判院郑法官打个招呼,就直接说高寒是我们顾家的人。”方章应了一声是,转身去了。 在现代社会上,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人都不孤立。 只是有人掌握更多的信息渠道,可以将相关事务、相关人之间的关联看得更加清楚,从而把握关键点,从而举重若轻、得心应手处理各种事务。 这就是关系网的重要性——关系网不仅仅代表盘根错节的人脉,也代表获得信息的能力。 作为盘踞海星城三百余年的地方望族,哪怕到现代法治社会,顾家的能量也惊人之极。 但是绝大多数人并无这样的信息渠道,只能两眼一抹黑等待危机临头。 高寒就是那种两眼一抹黑的人。 好在有顾明臣出手,将危机弥合在爆发之前。 —————————————— 高寒走进向真馆大楼,来到七楼,这是他每日做基础训练的地方。 高寒在更衣室拿取一件全新的训练服换上,才进入练习室。 练习室里,一个穿着红色运动服,身材修长健美,留有一头齐肩短发的身影,背对高寒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蜿蜒流淌的明河。 “于教练,您早。”高寒抱拳,低头,将手举与额同高。 “早。”于霞背对高寒应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来,负手上下打量着高寒。 经过半个月的高强度运动和定向营养补充,这个大男孩比起刚来的时候明显瘦了一些,脂肪减少肌肉线条显现出来,为他平添几分强悍气息,眼神变得锐利。 这种感觉,于霞很熟悉。 那是‘胸怀利器,杀心自起’的眼神。 刚刚习武的人练了几手功夫以后,往往自我感觉良好,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悠,看谁都跃跃欲试,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逮谁灭谁。 几乎每个修行武道的人都有这阶段心理蜕变。 有人自我控制能力强,靠自己就可以成功渡过这个阶段,化狂妄为自信。 所谓自信,就是对强者不畏惧,对困难不妥协,明确自我定位,不焦躁不狂妄,不畏缩不退避。 这等人自然是上品,但是大多数人则会到处招摇,希望有一展身手(惹是生非)的机会,直到经历一顿社会的毒打,才能知道天高地厚——等而下之,还有直接走上犯罪道路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教练,又针对高寒这种出了大钱,享受VIP,教练一对一贴身指导的大款学员,于霞认为自己有义务为这位高寒同学提供无微不至的服务。 比如说,代替危险的社会,为他准备一套‘社会洗礼’,提供社会教育。 当然,于霞是不会承认,这是为了让高寒出洋相,免得让师祖看上他而准备的。 “从明天起,你的基础训练告一段落,我会给你拟定后续训练计划,以后每天早晨五点半到七点之间,由你自行完成基础训练。” 于霞拿着一块电子版,在上面勾勾画画:“把你的连通号告诉我,我把训练计划传给你。” “于教练,我没有智能手机,只有一个只能打电话的老式手机。” “去买一个智能手机,晚上之前把连通号告诉我。”于霞吩咐一句,就不再提这个话题。 能支付每年近百万VIP学费的学员,会在乎一个智能手机? 高寒一惊,不过想起自己从四个死人身上刮来的一万多块钱,心中踏实下来。 “按老样子,先完成五千米热身跑,休息半小时后进行三组力量训练,然后我带你见识一下。” “好的。”高寒站上跑步机,开始今天训练。 于霞望着高寒奔跑中几乎毫无起伏的背影,回忆起刚才高寒的眼神,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于霞一时也没法说清楚,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感觉。 ———————————— “大家准备好了吗?”王霆问道。 “师兄放心,准备好了。”马社杰拍了拍胸口,表示没问题。 “我连血袋都准备好了。到时候让他见识一下武者对抗的残酷,看他还敢不敢上来。”周时远拿出四个薄袋,把其中一个贴在自己胸口,一个含在嘴里,再把另外两个交给马社杰。 “我靠,你哪儿来的血袋?”王霆吃了一惊——周师弟这么专业的吗? “上次跟韩猛蓝师父去给‘绝境反击’剧组当武道顾问,顺手拿来玩的。” “你会不会用啊,别到时候露出马脚就搞笑了。” “这玩意使用简单,贴在身上或者含在舌头下面就行,保证没问题。不过,万一人家头铁,真不怕呢?” “那就叫上来打一顿呗,反正新师弟入门都得过这一关,就当咱们几个做师兄的给他接风了。” “哈哈哈——” 大家都挨过师兄师姐们的下马威,轮到他们教训小师弟,自然兴高采烈。 “好了,到时候忍住了别笑场,耽误了于师姐的事会挨揍的。” ———————————————— 当高寒跟着于霞走进训练室时,看到的就是两名身形精悍的武者站在擂台两侧,相距四米对峙。 另一名年轻人站在边上,手持一根大约一人高的黑色橡胶棍棒。 “唔,看来我们来的正好——这就是向真馆的对抗训练,左边穿红背心的是马社杰,右边穿黑背心的叫周时远。 他们今年五月份要开始参加一些低级武道赛事,积累武道积分,为获得职业武者资格做准备。 所以现在他们的训练主要是对抗训练——拿安全棍,做裁判的那个是王霆,他的武道积分已经够了,只需要通过文化考试就可以获得武士称号。” 于霞为高寒介绍道:“他们都是向真馆的真传弟子,如果你想成为向真馆真传,也要经历这种对抗练习。” “呜吼——”站在擂台右边穿红色背心的马社杰,从小腹发力,吐气开声大吼一声,双手一前一后,虚虚握成虎爪,合身猛的朝前扑出。 这一吼一扑猛恶之极,真有恶虎下山的气势——实际上,这一招本身就叫作‘猛虎下山’。 而且这一招并不是简单直扑过去,而是腰背下塌,像一只猛虎摇摆脊柱,不停的变幻重心,使得这猛恶的前冲之势带有几分左右飘忽,让对手一时难以把握他扑击落点。 马社杰施展‘猛虎下山’向前扑出时,对面周时远也做出应对。 他上半身左倾,左脚同时斜向横移,要朝左侧躲避。 就在周时远左脚将落地未落地的时候,穿红背心的马社杰突然腰背一长,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大猫伸展身躯凌空而起,速度陡然增加了三分,蓄势已久的后抓直抓而出,狠狠扑向周时远移动的方向。 这是向真馆秘传虎形之——‘虎伸腰’! 虎形拳是十六种象形拳中的一种,虎形三十六手比蛇形拳四十九式还要普及。 但是,作为以虎形拳为主要传承的向真馆,在虎形拳发掘上自然有过人之处,以虎形拳为基础开发出来的各种衍生武技足有上百种之多,许多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秘技。 比如说这一手在扑击中突然加速,还能微调攻击落点的‘虎伸腰’,在一般虎形拳里就是没有的。 旁观的高寒心中一懔。 如果是他在身形侧闪重心移动时,面对这突然加速,迎面而来的一抓,多半就避不过去只能硬挡。 高寒获得天蛇传承之后,哪怕嘴里不说,心中是有些骄傲的——你们的武道练到顶,最多就是百人敌。 而我天蛇传承如果能练成,飞天遁地不在话下,长生不死也不是梦——当然,连王蛇道人也没能长生不死,高寒觉得自己能多活个百十年也就很赚了。 天蛇传承几近于仙侠,和武道完全是两种层次的东西,这种认知上的优越性,让高寒对武道是不大看得起的,所以他才敢一对四,搏杀四名绑匪——而结果也如他所料。 但是现在,看到这两位在擂台上切磋,高寒才发觉自己未免太小看武道了。 如果四名绑匪有这样身手,别说四个,就算只有一个,他都没有百分之百取胜的把握。 就在这一刻,穿黑背心的周时远也展现出自己在武道上的成就。 他向左贴地横出的左脚猛然踏下,整个人重心奇迹般的拉了回来——不,在高寒比他人更敏锐的视觉中,周时远的重心其实根本就没移动过,他只是通过肩膀和脚步的移动,让人产生他移动重心的错觉。 周时远踏下左脚,取得支点以后,才真正移动重心,他身形侧歪半尺,避开锋芒,左手握成拳头,一拳横扫。 这一拳,将击打在一下扑空,招数用老的马社杰右胸。 双方交手,胜负只在一瞬间。 高寒以为胜负已定。 可就在这一瞬间,马社杰身形旋转三分,在这一拳落在右胸的同时,一脚全无征兆从身后倒钩而出,脚跟砸在周时远的腹部。 ‘噗——’ ‘噗——’ 两人倒跌而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于霞大惊——这只是演戏啊两位师弟,要不要这么拼命? 正式比赛也不用这么拼吧? “哼——再来!” 周时远从地面上一滚而起,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顺手把血滴摔落地面,一脸彪悍的说。 “那就再来,我辈武人,这点伤算什么?”说着,马社杰‘噗’的一口,侧头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水,其中好像还有一块内脏一样的东西。 于霞刚要张嘴阻止,这边王霆急忙使了一个颜色,没有持棍的左手微微摆了摆。 “吼吼吼——” “嗷嗷嗷——” 两人同时大吼、前冲。 拳打脚踢抓扣、肘戳膝顶掌劈,两人近身激烈搏杀,噼噼啪啪的拳脚交击声和吼叫声交错如雷鸣。 鲜血四处飞溅,有些血滴甚至飞溅到台下。 两张狰狞如猛兽的面孔牙齿染血,在高速转动移位中时隐时现。 这一战,比起前面一触及分两败俱伤,战斗激烈三倍,双方表情凶残十倍! 于霞倒悄悄松了一口气。 同门过招有切磋和喂招两种。 切磋就是所谓的‘实战训练’,讲究模拟实际比赛,一拳一脚是实打实的,顶多最后收几分力,一不小心就真会受伤。 比如刚开始时,马社杰的虎伸腰、虎尾脚;周时远的洗身术、出洞拳,那都是真功夫。 但是喂招就是另一回事了。 大家都是同门,向真馆的四十七套虎形拳大家都练得滚瓜烂熟,互相按照套路比划,看着动作目不暇接,全力以赴,其实都是预设好的套路,根本不会受伤。 别说这些实力基本达到武者级别的真传弟子,就算是一般电影明星,只练了些花架子,只要配合的好,也能打得精彩激烈。 别看现在他们打的激烈,那都是唬人的。 就是不知道这血是哪里来的,不过效果真好,充分体现了武者的狰狞残酷。 这下该害怕了吧? 于霞美滋滋的想。 第十五章 犹疑 “啪啪啪——” 台上二人拳脚从上到下、连续交击六次,最后同时抬腿,几乎同时蹬在对方防御的手肘上,两人这才分开左右。 趁此机会,王霆长棍一横,拦在两人之间,把两人分开。 “平手。”王霆宣布。 “嘿嘿,真是不过瘾。”马社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悻悻的说,然后扭头朝台下看去,仿佛刚发现有两人站在台下旁观似的,惊讶的问:“咦,二师姐,这位是——?” “高寒,VIP学员,想学真功夫的,我带他来看看你们的训练对抗。”于霞介绍了一句,转而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又打成这样,不用这么狠吧?” “五月份我们就要参加观云杯武道赛,要加强对抗经验——真正的武道比赛可比这残酷多了,师姐你不是也是这样过来的?”周时远解释道。 “哈,我可没有你们这么卖力,我打得过就打,打不过退一步就是了,反正只要赚够积分就可以了,万一打到脸,毁了容多不值得?”于霞双臂抱胸,眼角斜斜瞥了一眼高寒的脸,笑着说。 “您是大美人,我们可没那么好命,师父说了,如果我们这次不能拿到足够积分,回来要打断我们的腿。”马社杰摇摇头,一脸苦大仇深的说。 他这可不是在吓唬高寒,这是他们师父郭成龙的原话。 上次猛虎武校来交流,已经有武者资格的师兄师姐们自然不能出手欺负人,而王霆师兄也攒够了武者积分,就等着通过文化考试就可以获得武士身份,所以也不适合出现。 郭成龙门下出战的,就是他们这两个难兄难弟。 他们两个运气不好,双双战败。 这也不能说完全是他们的错,猛虎武校想要从向真馆的金字招牌上蹭下一层金粉,功课自然做到十足。 ‘田忌赛马’避强击弱的策略,在这个世界也不是没有。 人家调查清楚了向真馆的虚实,安排最强的两个学生来对付这边最软的两个柿子。 “高寒,武者的道路并不是只有名利双收,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不但会受伤,运气不好的话甚至会死,你想好了吗?”于霞转身面对高寒,认真的问。 向真馆的真传弟子,并不是随便谁就能当的。 一般情况下,首先是在武道爱好者中,选择心志坚毅,能坚持艰苦锻炼的年轻人,才能成为向真馆的学员; 然后会给这些年轻人教授武道套路,让他们放手对练,取其中胆气壮、反应快、愿意为武馆出力卖命的学员,进一步成为向真馆门下弟子。 至于想成为真传弟子,那就不光是努力的事,还得向真馆的高层看上你才行。 真传真传,指的是得到师父认真指点的心腹弟子,要是看你就不顺眼,谁会理你? 包括预备役高寒在内,所有能被武馆纳入真传的弟子,谁不是家财万贯,且和武馆高层有这样那样关系?真以为资质好、肯努力就获得真传? 正因为武馆传承有这样弊端,所以国家才大力建设武校,为有志于武道者提供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 “于霞教练,我还是想成为一名武者。”高寒脸色微微一动,然后很快平静下来,说道。 “好,你上台去,王霆,给他喂一下基本套路。”于霞对高寒指了指台上,又对王霆招了招手。 向真馆的擂台并不高,只高出地面一尺,高寒一抬脚踏上擂台,双拳合抱微微躬身,向王霆行了一个武者之礼:“王霆教练,请指教。” “高寒师弟,指教谈不上,我们只是交流一下。”王霆倒很客气,甚至主动把高寒称为师弟——于霞可没告诉他们,这位年轻人是贺忘形师祖弟子候选。 在王霆看来,他近距离看这一场鲜血飞溅的搏斗,依然敢踏上擂台,至少已经过了胆气这一关。 “武道搏击基本技巧都差不多,不外乎拳击、肘击、鞭腿、膝顶配合上前后左右滑步、跨步等步法技巧。 你既然练过蛇形拳,这些基本拳法和步法应该都会,但是想真正熟练应用,还需要在实战中积累经验。 还有,要注意的就是,一切拳法套路都不能死搬,没人会配合你把一套拳法从头到尾打下来。” “来,高寒师弟,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注意我的肩膀。” 说着,王霆扭腰送跨沉肩,右脚向前跨出一大步,右手握拳,一拳当胸直进。 这一拳直取胸口正中,速度不快不慢,乃是最最标准的‘黑虎掏心’。 高寒慌忙向后退去。 王霆收住拳头:“这一拳有很多种破解方法,比如从外侧格挡,顺势反击;侧向闪避,同时出腿踢我的下盘;从内侧架开,抢近我的中宫都可以,但是如果你这样直接向后退,就等于把主动权全部让了出来,如果对方趁势追击,你就会一路败退下去,彻底失去主动权。” 王霆比划了几招破解方法,然后让高寒用直拳打他。 “来,你用这一拳打我试试。” 高寒扭腰送跨沉肩,右脚贴地跨前,右手挥出一拳直取王霆中宫,动作和王霆刚才那一拳一模一样。 王霆左手横拍,正好拍在高寒右手小臂上,这一拍,横拍对直击,虽然用力不大,却也把高寒右手拍开,露出右侧老大破绽。 王霆没有攻击,而是解释道:“我们要尽量把身体正面对着敌人,武技中的确有各种角度制敌的技巧,但是作为初学者,保持正面对敌是很重要的,无论视野还是应变能力,正面都是最强状态。” “我们再来,师弟小心,我还用这一拳打你。”说着,王霆一拳当胸打来。 高寒伸出左手,一模一样的拍出。 还没等他的左手拍到王霆小臂外侧,脚下一疼,却是被王腾跟上一脚扫在小腿侧,身形一个趔趄,手上发不出力气,被王霆反手抓住他的左手一拖,就把高寒拖倒在地上。 “双方交手,决不能只看对方上半身。上面虚晃一招,下面用腿攻击是武道搏击中最常见的套路,所以视线不能只集中在我的手臂,而是要注意我的肩膀。 除了无影脚之类的特殊腿法,对方想要起腿,肩膀必有反应。” 王霆把高寒从地面上拉起来,仔细向高寒解释道。 高寒站立不动,好像在消化王霆刚才的指点。 但实际上,他脑子里想得却是另一件事。 —————————————— 刚才,马社杰和周时远两人为了吓住高寒,特意打到高寒面前。鲜血飞溅,其中有一滴‘鲜血’好死不死的飞溅到高寒嘴边。 高寒如今的感知何等灵敏,顿时发现这鲜血中不但没有血腥气,竟然还有一股香甜——有点像草莓。 当时高寒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飞速盘算,寻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和向真馆这些人素不相识,也并无恩怨,他们为什么要演这一场戏给自己看? 是要让自己知难而退吗?可是为什么? 高寒没有打听过顾家为自己习武交给向真馆多少学费,但是从自己的待遇来看,数目非同小可。 自己有单独的教练,单独的训练房(超过三百平米)、单独的营养师、按摩师和护士,还有专门配置的药浴,这开销小不了。 按照一般武道学校学费要五十万一年来说,自己享受的待遇,每年说只有一百万,高寒绝对不信——具体多少钱,高寒难以想象。 虽然高寒救过顾明臣女儿的性命,但是人家帮自己父亲升了官,又为自己修行武道付出如此代价。 昨日更出手帮自己摆平杀人事件,高寒觉得顾家已经不欠自己什么,倒是自己应该承顾家的情分。 高寒虽然不知道这几位向真馆真传弟子到底打什么主意,但是想让他就此放弃是不可能的——学习武道发家致富不但是他自己的愿望,也是顾家的投资。 如果他就此退缩,不但断了自己的前途,更让顾家的投资打了水漂。 所以高寒哪怕知道情况不对,也坚持踏上擂台。 不过,高寒小心翼翼处处藏拙,可对方却并没有什么异常,倒是正儿八经的在传授他搏击基础。 是不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管是不是如此,高寒决定还是谨慎为妙——天蛇传承是何等宝贵的东西,无论对方是不是刻意针对,高寒都不会冒着暴露天蛇传承的危险,就为了出一点风头。 —————————————— “高寒师弟,想通了吗?”王霆见高寒若有所思,等高寒思索片刻,才问道。 “唔——我好像有些感觉了。” “那我们再来。”王霆笑道。 王霆马上就要活得职业武者证书,等到他获得资格以后,除了参加武道比赛乃至其他活动获得收入之外,其中最主要、最稳定的一块收入就是给大款们当教练。 向真馆真传弟子一年的教练费用,少于一百万你好意思开口吗?其他配套费用自然不算在这一百万里面。 所以王霆有耐心的很,就当是练习一下教练技能了。 “好,王霆师兄请!” “高寒师弟请。” 高寒依然是踏步向前,一拳击出,不过这一拳却没有中宫直入,而是打向王霆的左肩。 ——既然肩膀是手臂变化的根本,那就直接打肩膀就是。 王霆微微一笑——这师弟有几分小聪明。 王霆身形一侧,左肩后收避开高寒拳锋,右肩顺势前送,右拳直击而出,同样是一招‘黑虎掏心’。 每一招都有每一招的道理,像黑虎掏心这么大路货的拳法,更是千锤百炼,对应后招和破解套路都被人研究烂了,岂是可以随便改动的? 可是高寒整个人随着这一拳同时前冲,同时左手由下而上、由内而外拦出,正好拦开王霆反击的黑虎掏心,同时抢入王霆中宫。 这种应对方法,却是王霆刚刚教给高寒的第二种破解‘黑虎掏心’的方法。 “咦!” 高寒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不但王霆吃了一惊,就连旁观三人也吃惊不小。 在他们看来,没有经过实战训练的人,在第一次对抗训练中,十分力气能用出三分就已经很不错了。 大多数人甚至连距离都把握不好,一拳打出去,往往人家站着不动都打不到对方身上。 高寒的表现已经非常出色,至少不怯场,能把基本架势发挥的有模有样。 可即使如此,第一次对抗训练就能别出心裁改动招式,也实在出乎大家预料。 马社杰和周时远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朝二师姐看去。 高寒这一手虽然出人预料,但是王霆应对起来也从容自若。 他在高寒抢入中宫的同一时间脚下发力,整个人干脆侧转过来,胸口正对着高寒的肩背,整个人几乎贴在高寒后背上,让高寒蓄势的右手被自己身体阻碍,无法攻击。 接着他脚下一拌、绊住高寒的右腿,同时左手上抬、拦住高寒右手,右肩向前一推,把高寒绊倒在地。 王霆把高寒再次从地面上拉了起来:“不错不错,这一招把我都吓了一跳。要不是你经验少,对近身缠斗技巧掌握不足,差点让师兄我阴沟里翻船。” “师兄太谦虚了,小弟哪里是师兄的对手。” 王霆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当然,你现在要是能击败我,那我这五年功夫不是白练了?” “师父,这就是高寒今天和王霆师弟对练的录像,您看怎么样?” “反应速度不错、身体协调性也好,胆气也够,要是做我的弟子也算绰绰有余。不过,就这样的水平,想要当你师祖的闭门弟子还远远不够。小霞,你做得不错。” 郭成龙仔细看着录像上高寒的表现,最终下了结论。 ———————————————— 傍晚,高家。 “爸,我想要一个智能手机。”高寒伸手管老爹要钱。 “你要手机干什么?现在你还在学习阶段,手机能打电话就行了,智能机只会让你分心。”高城习惯性的拒绝。 高城是孤儿出身,能考上大学成为学士,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从小没有钱、也没有可以娱乐的项目,人家出去玩,他只能埋头学习。 所以对高寒的教育,贯彻着高城的成功经验——可惜高寒在学习上并没有表现出他老子的天分。 第十六章 正式弟子 高寒摆出一张‘我在说正经事’的脸:“父亲,我已经十八岁了,是成年人了,您不能用老眼光看我。” “我知道,您以前不让我看电视、不让我上网、不让我喝饮料、不让我打游戏、不让我早恋、不让我看小说——这些都是为了我好。” “但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如果我一辈子都听您的安排,我还能有什么出息呢?”高寒很是严肃的说。 高城吃了一惊——儿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父亲,您常说你小时候日子过得如何艰苦,那些艰苦的日子给了你磨炼,那我不是也该有一些磨炼了吗?你看,这段时间我每天武道修炼就超过六个小时之外,还自觉坚持每天两小时主动学习,可见我已经有些自制力了。” 高城点点头,儿子自从舍己救人以后,也许面临生死心理产生了蜕变,举止行为真的成熟了许多。 以前他常常半夜突击去检查儿子是不是装作学习,实际上在偷偷看小说;但是几次突击检查,高寒都是货真价实在学习。要是儿子高寒早有如此自觉,说不定这次高考也是可以争一争的。 高城略有些遗憾。 “而且向真馆于教练说,我已经完成基础训练第一步,以后的身体素质训练都要自己完成,她会把训练方案从手机上发给我,爸,我那手机只能打电话,根本没法接收训练方案。” 高寒眼巴巴的望着父亲——没有经济自主权的孩子就是如此苦逼。 高寒倒是曾经想过,用死人身上搜刮的私房钱来解决这个问题,不过回头一想,万一老爹问起钱从哪里来,自己更解释不清楚。 这些年,舅舅和外婆给的压岁钱都被老妈收起来。 至于父亲这边的亲戚,父亲本来就是个孤儿,哪里来得亲戚? “是该给你买个手机了。”高城点头。 儿子高寒说的有理有据,更何况这次升官,还是儿子救了顾家的女儿,别说区区一个手机,就算更多也是应该。 “爸爸虽然不懂武道,不过无论学什么东西,打基础都是最重要的阶段,刚开始学习武道一定不能分心,如果让我发现你沉迷游戏影响武道修行,手机要没收。” “爸爸,还有一件事。”初级目标达成,高寒乘胜追击。 “还有什么事?” “我想搬出去住,方便我练习武技。”高寒说道。 “不行!如果你觉得家里地方小不方便,可以去下面练习。”高城一口拒绝。 “可是您二老不是想给我生个妹妹吗,我在家多不方便?” “嗯?谁和你说的?”高城脸色一沉。 “你自己亲口说的。” 高城扭头看看妻子,何恬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酒量不好就该节制点。” “今天的新闻马上要开始了,电视频道帮我换到新闻频道去——小寒,你也该学习去了。” 父亲高城严肃的转移了话题。 —————————————— 在明河上,一艘渔船顺着明河朝南海方向驶去。 船尾有三人站立,望着渐渐远去的港口,眼中充满仇恨。 站在最左侧的是一名身材矮壮的少年,他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短袖T恤,全无半点怕冷的意思:“陆叔,陆大哥他们就这样白白死了?” “哼!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竟然会在海星城绑架当地巡检的女儿,我怎么会有蠢成这样的儿子!这种蠢货,死了就死了吧。” 站在中间的男人冷冷的说。 他面容苍老,脸上布满被海风吹出的皱纹,肤色在古铜中带着几分黑,但是浑身肌肉如同铁铸铜浇,他站在船尾,任由船身摇摆,身体却稳如泰山。 “陆哥节哀。不过,魏老板被抓了,我们就这么回去,怎么向金老大交代?”右侧的中年人忧心忡忡。 “有什么好交代的?为了保住姓魏的,我陆明把儿子的命都搭进去了,还绕上三个手下,姓金的如果还不满意,哼!” 哼了一声,陆明沉声说道:“老李,你在这边还有可靠的人手吗?” “还有几个,不过现在风头太紧,我让他们把手头的活都停了,先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现在海星城巡检司都像疯狗一样到处抓人。” “嗯,避过这阵风头,让他们帮我查查,到底是谁杀了我儿——不用他们动手,能查消息就可以。我那儿子蠢归蠢,算死在巡捕手里我也认了,可他死在一个莫名其妙杀出来的混蛋手里,我这个做爹的怎么也得给他报这个仇。” 说完,陆明的声音更低了,用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咒骂: “蠢货、蠢货、蠢货!姓魏的就送了你几个女人,你就傻乎乎的把命去卖给人家,还敢去动巡检家人——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儿子!” 泪水溢入他眼角的皱纹,然后被风吹干,不曾有半滴滑下脸颊。 —————————————— 当陆明望向码头方向的时候,码头上也有人在望着渔船离开的方向。 “张强,就这样放他走了?巡海鲨陆明手里最少有三十几条人命,他儿子可是死了。”王星眉低声问。 陆明这等亡命徒报复心极强,让他活着离开,日后必有后患——尤其是这事情还牵涉到张强的女儿张玉鸥。 张强的妻子已经去世多年,张强工作忙,张玉鸥小时候常常来巡检房写作业,管王星眉叫做王小姨。 张强微微一笑,只叫王星眉放心,并不做进一步解释。 这桩走私大案前前后后牵涉金额超过四十亿,前前后后为此奔走的可不光是他们这个小小巡检所。 他张强能够拔下头筹,正是因为巡海鲨找上门来,把姓魏的卖了个底掉——他张强要升职成为巡检司副司长,也要承巡海鲨一份情。 再说了,姓魏的栽在海星城,巡海鲨倒是全须全尾回去了,金天桥能放过他?他能不能活过下个月还是两说呢。 现在的麻烦是,那个叫高寒的小崽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身手高超也就罢了,可出手之狠辣决绝,根本不像是正常的中学生,倒像是自小就在黑道里厮混的亡命徒。 玉鸥决不能和这种危险人物在一起——更别说女儿正是高考的冲刺阶段,更加不能分心。 ———————————— 高寒并不知道这些事。 这些事就像是海面下的暗流,对于海面上的人来说难以察觉。 高寒如今生活很是规律。 每天清晨六点起床,一路长跑赶往向真馆,用运动手环记录跑步距离,完成热身跑。 到了向真馆以后,高寒在训练室里完成剩下的力量训练,然后接受于霞的基础体术指导——这还谈不上什么武技,只是一些基本对抗套路,就像是左勾拳、右摆拳之类的基本技巧,以及相关防御注意事项。 有时候,于霞也会带他去后院,观看真传弟子们的对抗训练,甚至还会让高寒上场接受实战指导,增长对抗经验。 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大约在下午三点左右,高寒就可以结束一天训练任务,然后趁身体疲惫的时候使用昂贵的药浴,并由专业按摩师按摩放松肌肉,拉伸筋骨,拍打身体,将药力的效果充分发挥出来。 最后,则是医师根据一天下来运动表现,调整高寒身体模型,并将之交给营养师,营养师会根据人体模型变动,确定高寒未来三天的营养补充方案。 这还不算完,高寒每天还必须完成一定文化课程。 成为国家认证的武士,踏入士大夫阶层,除了必要的武者积分之外,还需要通过文化考试。 所以立志获得武士称号的人,必须拥有相当于中级教育的文化水平,并不是一味能打就行的。 不过比起高考来,这考试的难度也不算什么,高寒应付起来并不困难。 唯一让他有些不满的是,分班以后张玉鸥进入高考冲刺阶段,每天光是上课就要上到晚上九点,她的父亲张强不放心女儿晚上回家,天天开车来接她,让高寒这个男朋友没有用武之地——高寒现在连见她一面都不容易,只能通过手机联系。 除此之外,高寒每天晚上的《天蛇经》修行,也已经推进到三十七副图——更后面的图示动作,高寒也做得出来。 不过高寒发现,《天蛇经》的前三十六副图示,就已经可以完整建立内循环,第三十七副图就是让这内循环联动起来——至于三十七副图示以后内容,都是些深入身体更深层次、更细节部位的导引法门。 这些导引方式不但更加繁复微妙,而且需要更充足的内力支持,可高寒才练了几天? 高寒刚练出来的那一点点内力,连走通第三十七副图示,让全身内循环联动起来都很勉强,更别说这些深层次的训练了。 ‘欲求登天之路,先筑九层之台。’ 直到现在,高寒才对这句话有了切身体会。 他为了修炼第三十七副图示以后的内容,强行引导驱动那一点点内力行进,结果那些内力就像是一股清泉流入沙漠,直接被身体吸收掉了。 要是换了一个人,内力连续数次消散一空,估计吐血的心都有。 提炼内力不但需要正确的循环引导法门,也需要强大的精神力,甚至还需要正好合适的精神状态——也就是所谓的‘感觉来了’, 也就是高寒,仗着被王蛇道人开启了识海,精神在识海中纯净无杂念,随时随地都处于‘合适’的精神状态,更有《天蛇经》这等神奇的导引法门,所以他从气血中提炼出内力的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内力数次失而复得。 几次失败下来,高寒才知道《天蛇经》为什么把这句‘欲求登天之路,先筑九层之台’放在总纲里面。 所以高寒如今虽然能做出后面图示记载的导引动作,但他主要精力依然放在前三十七副图示上面。 随着时间过去,高寒的气息愈发悠长,举手投足之间,微薄的内力开始可以随之响应,虽然还不能给高寒增加几分力气,但是却可以让他身体协调性更好,传导力量的反应更快。 只是高寒在向真馆训练中依然表现平平——当然,看在高额学费的份上,向真馆对他的训练倒是尽心尽力。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高寒持着手靶,配合马社杰完成一套组合攻击套路训练之后,观战的于霞说道。 高寒吃了一惊。 “你的基本功已经练得不错了,想要继续提升,就要练习向真馆真传武道,跟我来。” 于霞带着高寒来到办公室,拿出一份协议让他签名。 高寒仔细看了看。 这是一份竞业协议。 协议规定,高寒从向真馆学到的各种向真馆独有武技,均不得用于公开传播,也不得用于商业用途及同业竞争,其中包括但不限开设武馆、到武校担任指导老师、给私人担任武道教练等等。 “我需要请人帮我看看。”高寒没有直接签字。 “可以,这份协议你可以先带回去,今天训练就到这里。”于霞点了点头。 于霞并不奇怪,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大户人家的孩子都受过这方面的教育,绝不会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贸然签署任何协议。 第二天,高寒带着签好的协议来到向真馆。 于霞把协议收好,脸上露出笑容:“高寒,从今天开始,你才是我们向真馆的弟子。” “今天,我要教你真正武道的第一课,站桩!”于霞带着高寒来到平日里使用的训练室,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如果只是一味急功近利,强调在擂台上击败对手,那只要一个强壮的身体,练习一下基本散打技巧,就像拳击那样,注意多练、多打、多分析,选择合适的战术就可以了。 如今大多数低层次职业武者,其实都是这个水平——包括你马社杰,周时远两位师兄,他们虽然获得真传,但功夫其实还不算练上了身,也只能算在这个水平里,在擂台上,虎形拳的真正威力他们是发挥不出来的,还不如用基本散打套路。 这在行家眼里称不上武道,只好算是‘技击’。 真正的武道,可以让人拥有更健康的身体,甚至可以真正提升人体潜能,在修行到极深湛境界之后,还可以打破理论上的人体极限,进入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境界——这种境界被称为‘武道大师’!” “你在电影上看到的那些飞檐走壁,凌空虚步,拳掌硬接子弹等镜头,并不完全是特技,他们的原型就是打破人体极限的武道大师!” “我们向真馆就有一位真正的武道大师!” 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七章 武道七境 “于教练,你说的是贺忘形大师?”高寒表示自己知道——在向真馆馆史介绍的第二页,就是贺忘形的全身彩页照。 至于第一页上,自然是祖师爷郭向真。 “对,所以我们向真馆是有武道大师传承的,高寒,别的武馆就算有武道大师坐镇,也未必能教出另一位武道大师;但是我们向真馆的贺馆主就曾经教出过另一位武道大师。” “另一位武道大师是谁啊?我在介绍上没看到有提起。”高寒好奇的问。 向真馆如今采用商业运行模式,对自己宣传可谓尽心尽力。 从主大楼一进门,最显眼的地方陈列有一排书报架,上面全是各种报道过向真馆的杂志和报纸。 在书报架第一层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一排向真馆自己出钱印刷的精美宣传手册。 介绍手册上除了介绍向真馆历史传承、场馆设施之外,主要介绍的就是向真馆具有师资力量和向真馆成员在各大武道比赛上的战绩。 高寒当然翻阅过,不过他没看到有关另一位武道大师的介绍。 “我们向真馆原本还有一位武道大师,就是师祖的大弟子,大师伯刘放晴。大师伯刘放晴结合虎形拳和猫形拳,又学习了北派月行门抟气法和明月观想,结合本门虎吼功,创造出豹形拳、暗影九态桩和暗月呼吸法。 只是后来大师伯一家去白玉京自立门户,脱离向真馆传承,所以才没列在介绍上。” 于霞表情遗憾的说。 还有传言说大师伯刘放晴和师祖贺忘形因为传承的事情还动过手,不过这话自然不会对高晓松说。 武道界向来阳盛阴衰,能在武道界打出一片天的女性少之又少,能成为武道大师的女性,整个云天帝国都不超过十人——要知道,云天帝国有超过三十亿人口。 “想要提升人体潜力、打破人体极限,成为真正的大师,就算散打技巧练得再好也做不到。 只有通过桩功、呼吸法和观想法的修练,才有这个可能——这些东西才算是武道的精华。” 于霞摇摇头,把关于大师伯的念头抛出脑后,继续讲解:“如果你只是想学习散打技巧,到任何一个武术学校都可以学到,甚至直接找个靠谱的私人教练,也可以获得训练。” “但如果真想在武道有所成就,就一定要来我们这种有完整传承的武馆。 只有我们这种武馆,才有足够底蕴,指导武道修行者跨越七大境界打破极限,成为武道大师。”于霞自豪的说。 “于教练,武道有哪七大境界,我怎么没听说过?”高寒问道。 —————————————— 云天帝国,不,整个水蓝星这些年都极为重视武道。 这三十年来,拥有武士资格的职业武者虽然还远远比不上学士的数量,但是总数量也真不算少了。 武者之间自然有高下之分,但是在高寒印象中,并没有分什么‘七大境界’的说法。 ‘大师’级武者——也就是武道大师——打破人体极限,地位超然,属于‘下卿’级别的士大夫阶层,非同一般武者可比。 武道大师们除了‘国际大师赛’这一带有国家综合实力较量意味的重大赛事之外,等闲已经不会与人动手。 (天晓得,为什么‘国际大师赛’会代表国家实力——以高寒看来,除非他能修成阳神神仙,可以操控天地之力为己用,才有希望抗衡军队,否则,就算是阴神鬼仙,也不可能对抗国家军事力量。) 而武道大师,最多也不过是人仙境界,怎么可能比军队更能代表国家实力? 至于其他武者更等而下之,谁高谁低只有打过才能分得出高下——站着的就高、躺下的就低,结果一目了然。 所以才有各种武道大赛,武者才用积分和排名论英雄。 ———————————— “武道有七层境界,第一层境界叫做整劲。全身上下力量协调一致、搏击技巧娴熟——这是职业武者的入门,凡是想获得武士称号的人,最少也要做到这个地步。” “第二层境界叫做易筋,易筋是指锻炼膘骨筋的方法,主要通过桩功进行。 筋是连贯骨骼肌肉的关键,若是筋不能强健而贯通,那么再有力的肌肉,也不过是用草绳串联起来铁环,形不成铁索连环——完成易筋的武者,全身上下处处如弓,己经可以算是好手。” “第三层境界是抟气,要拿捏气血,提炼出血气来。这一步就是所谓内练一口气,属于内家功夫,要聚敛血气,抟聚成团,打通连接内脏和人体表层肌肉的十二正经,可以内外相合,提升抗击打能力。” “至于第四层境界缩筋、第五层境界炼骨、第六层境界腾膜、第七层境界易髓,都是抟气有成以后,才可以进一步考虑的境界,不是我们现在可以想象的。”于霞向往的说。 高寒问道:“那么于教练,武道大师又是那一层境界?” “最少也要完成炼骨、接近腾膜境界才行。”于霞说道。 这等秘闻一般武者无从知晓,也只有向真馆这样传承有序的武馆才有这方面资料,不过在没有真正练到这个境界之前,于霞也只能照本宣科。 “好了,武道修行不能好高骛远,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我们现在来说具体修行方法。”于霞把话头转过来——让高寒再问下去,就回答不出来了。 “在擂台上,我们用以对抗的技巧主要是散打——所谓散打,是把所有适合正面对敌的攻击防御技巧集成起来,不求千招会,只求数招精。” “散打是最有效的擂台对抗技巧。无论我们虎形拳还是其他流派武者,在武道初级阶段都要依靠散打立足。” “不过我们今天不讲散打,我们今天讲桩功。” “桩功,配以呼吸法和观想法,可以易筋抟气,从根基上提升人体上限。我们向真馆有十四种桩功、十一种呼吸法和三种观想法。” “我今天教你的是所有桩功中的基础——四平马步桩和丹田呼吸法。” 于霞面容一肃,身形下挫拉开马步,同时正头、直颈、含胸、收腹、立腰、开胯、沉肩。 “四平马步桩心法要点是虚领顶颈,两唇微闭,舌抵上颚,下颏内收。身体要自然正立,全身放松,沉肩提裆,精神集中,意守丹田。” “配套四平马步桩的丹田呼吸法,视下腹为风箱,下腹鼓起则吸气,下腹收起则吐气,肺部与口鼻放松,腹实而胸宽,要有一口气直接吸入下腹、胸腔打开的感觉。 呼吸时要细慢、深长、缓和、均匀。待气呼净以后略做停顿,才能再次吸气,以避免余气淤积在胸腹之间。” “若是觉得呼吸之间有余气阻塞淤积,则应立刻停止,不能强行坚持下去。” “来,高寒,你按照我刚才的姿势做一遍。” 于霞收了马步,拿出一根教鞭站在高寒身边,指点他练习四平马步桩。 “不对,身体还要低一些,膝关节成直角。” “脚尖向前,不可外开。” “脖颈伸直、目光平行直视前方,下巴不要抬起来——脖颈不能放松,要像有什么东西提着你的头向上拔的感觉,不要依靠颈骨支撑头颅,用脖颈上的肌肉撑起头——这就是虚灵顶劲。” “腰椎要直,从腰椎到脖颈尽量成一条直线,便于贯通上下。” “用筋不用力,纯靠蛮力,你的马步坚持不了多久,桩功是易筋法门,四平马步桩练得就是人体下盘两前两后四根大筋,不过第一次很难做到,你先把姿势摆对了再说。” “吸气、对、小腹要鼓起,不要用肺,要用小腹,感觉是小腹是风箱,要有用小腹把空气抽入体内的感觉,丹田呼吸法是绝大多数抟气法门的基础,把这种感觉记住。” “吐气、尽量吐干净——忍住,再坚持两秒,好,现在开始吸气!” 于霞的小教鞭在高寒身上指指点点,纠正高寒姿势不正确的地方。 “桩功要从静中站出动的感觉;拳法要从动中练出静的感觉,如果你真能做到这一点,就算不能成为武道大师,也可以成为高段位武者。” ———————————————— “老贺,怎么样?” 还是那个房间,顾明臣悠闲的泡着茶,贺忘形还是懒洋洋的躺在长椅上。 两人面前的大屏幕上,正是于霞在指点高寒蹲马步的镜头,连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如今的顾明臣已经年过六十,虽然保养的不错,但毕竟年纪有些大了,动手术的话,手上的力气略微差了些。所以他才空闲下来,可以在家坐镇。 “也只是过得去而已。”贺忘形说道:“武道修行,钱财、胆气、体质、反应速度和力量缺一不可,不过到了最后,还得看毅力和悟性。” “这孩子在力量方面有些先天不足,体质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就不适合虎形拳。” “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只要他能在七天内将四平桩坚持到四十分钟,我就收下他。”贺忘形喝了老朋友递过来的茶,说道。 在贺忘形看来,高寒如果能在七天内将四平桩坚持到四十分钟,在毅力方面便算是过关了——四平桩说来简单,但是一般人想要坚持五分钟都难,每延长一分钟都更加困难。 能坚持四十分钟已经接近人体极限,再要延长时间,那得把握桩功真意,用筋来拉住马步架子,而不是靠肌肉力量硬撑。 “那我们就打个赌好了,我赌最多三天就够了。”顾明臣看似随意的说。 “你想赌什么?”贺忘形人躺着不动,头发突然根根立起,然后倒伏了下去。 贺忘形头发一动,顾明臣就知道他起了警惕心——功夫入化以后,真气随时在体内鼓荡不休,贺忘形心意微微一动,毛发如斯响应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不做手脚?”贺忘形怀疑的看着对方。 他虽然不信高寒能在三天内,能把四平桩坚持到四十分钟,但是以顾明臣的手段,通过药物和针灸做些手脚,未必不能让高寒临时爆发。 “当然。”顾明臣点头。 “我要派人监视。”贺忘形补充。 “没问题,只是最好不要让他发现。”顾明臣说。 “成交,我要那一根千年黄精。”贺忘形说道。 “可以,如果我赢了,你帮顾家出手两次。”顾明臣说道。 “成交。”贺忘形一口答应下来。 “好了,一个四平桩没什么好看的,于霞教导的也没什么大问题,我们来手谈一局?”贺忘形心情大好,主动邀战。 “你如今不怕输了?”顾明臣微笑。 “谁输谁赢,却也不一定。”贺忘形说道。 论起武道,顾明臣连他一根手指头都不如,但是论起围棋,贺忘形其实比顾明臣还差了那么一点。 不过,他本来也准备输给顾明臣两盘,让这老头高兴高兴。 若是千年人参,对贺忘形也不过锦上添花,虽然有用,却无大用——除非他垂死重伤需要人参吊命。 但黄精又名老虎参,补脾益气,最是适合虎形修炼。 有了这一根千年黄精,他就有把握帮助孙子贺开怀度过抟气一关。 ———————————————— 于霞正在怀疑人生中。 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在她面前,高寒马步端正、双目微闭,小腹起伏间,呼吸间隔足足有半分钟,脚下更是立地生根、站得稳如泰山。 这也就罢了,算高寒运气好,一下子就掌握了四平桩的真意。 问题是高寒站在那里,不但没有吃力的迹象,反而全身松松垮垮,像是睡着了! 谁能在蹲着马步的情况下睡着?反正于霞没听说过。 于霞伸出手,在高寒眼前轻轻晃了晃,高寒全无反应。 于霞退后几步,轻手轻脚坐在椅子上,拿出一只手机开启计时功能——她倒要看看高寒能支撑多久。 十五分钟、三十分钟、一小时。 高寒依然稳稳的站着。 第十八章 体贴的高寒 精神是有力量的。 曾经有人将罪犯双眼用眼罩蒙上,假装在其手腕上使用刀具轻轻划了一刀,但实际并没有出血。 外面的人拿出了准备好的水盆,调整好水滴速度,让罪犯以为自己的血正在滴入水盆。 随着时间不断的流失,罪犯开始恐慌,最终死亡。罪犯死亡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完全是因为水滴声音让其自我暗示失血过多而死亡——其症状也和失血死亡症状完全相符。 四平马步桩是低位桩功。 高寒小腹如风箱鼓动,仿佛把空气直接吸入小腹。 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肺部组织就算再怎么延伸,也长不到小腹去。 但所谓的导引,本身就是借助人体错觉来形成思维定式,从而引导体内生命能量有序流转——所谓‘借假修真’的意思就是如此。 但是高寒和一般人不同。 天蛇传承让高寒已经提炼出少许内力,这些内力原本蕴含在高寒脊柱和五脏六腑之间,却被四平马步桩和丹田呼吸法带动,汇聚到下腹丹田,让小腹暖暖的,有一种像是打了气的充实感。 他压根不需要借假修真,直接就是以真修真! 世界上也许真有一学就会、一会就精的天才,但是很可惜,高寒并不是这样的天才。 小腿、大腿的骨骼和髋关节,还有脊柱的尾端,构成了一组复数三角形的稳定支架,拉住骨骼的筋和肌腱像是被弹动的橡皮筋一般微微震动着,让高寒的整个四平马步桩外表看来一动不动,但在体内,他的筋和肌腱却始终在运动。 这种震动让血液能够一股股涌入双腿和髋胯,不至于因为肌肉紧张造成血管收缩,导致血液供应不畅。 除此之外,这种震动还使得盘旋在高寒小腹内的热流,沿着筋和肌腱向下渗透,渗透进大腿、小腿、脚掌的肌肉,并快速回复肌肉的疲劳——这才是高寒能够长时间维持四平桩的关键。 高寒仔细体悟着这种感觉。 这种由内力转化而来的生命能量,可以滋润渗透肌肉、筋和肌腱,但是却不能渗透到骨骼之中滋养骨骼,同样,对内脏的滋养也是间接通过推动血液流转起作用,并不像内力可以直接渗透进入内脏。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种被称为‘抟气’而得来的气血相当重浊,远不如天蛇传承直接从体内多余热量运转中提炼出来的内力来得精纯。 但是这种‘气血也有它的独到之处,那就是它可以针对性加强身体力量,而不像是天蛇传承所孕养出来的内力一般。 ———————————————— “你赢了。”贺忘形拂乱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也不清点战果,直接说道。 对他这等人物来说,摆在面前的棋子一眼可尽,胜负判断不会出错。 “老贺你棋力见长,我这盘只是侥幸而已。”顾明臣端起茶杯,刚想喝,却想起来茶早已经凉透了,又把茶杯放下,感叹的说。 没有得失胜负之心的贺忘形,在棋盘上表现出来的水平要比平时更上一个台阶,这一盘胜负只在两三目之间。 “怎么,再来一盘?”贺忘形有些来劲了,他感觉得到,自己再小心些,说不定就能赢下来了。 “谢了,我的精力和你没法比,下不动了,我们还是看看高寒那边训练的怎么样了。” “呵呵,也就是你老顾,人品信得过,要是换了一个人,我肯定以为这高寒是你的私生子。”贺忘形笑着说。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和注意养生的顾明臣不同,贺忘形在饮食上没那么小心翼翼,喝些凉茶对他来说并不会造成伤害。 屏幕再次打开,高寒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嗯?这是重新开始站桩了?”贺忘形略有些吃惊——因为高寒这次站立的姿态和位置,居然和刚才一模一样。 —————————————— 晚上十点半,高寒家。 高寒躺在床上摆弄着新手机,他以前那个手机只能打电话,根本没有群聊和上网功能。 “在吗?”高寒发聊天消息。 “在。”对面是张玉鸥,她除了一个‘在’字,后面还跟了一个代表开心的表情。 “今天学习辛苦吗?”高寒问。 “辛苦死啦——今天我做了四张卷子,还有两张卷子带回来做,明天要交的,我正在做呢。”张玉鸥回答道,表情符号是两行泪水。 “那你做吧,我不打扰你了。”高寒发出一条消息。 “——听你这么说,我是又放心又担心啊!”张玉鸥回了一个代表惊叹的表情,后面跟了一行字。 “?”高寒打了一个问号。 “我是你的女朋友,你就不想和我多聊一会儿吗?这回答也未免太直男了吧?我可以放心的是,你这撩女孩的水平,以后多半不会花心了,但是这也太没有浪漫感了吧?”张玉鸥抱怨道。 “你不是要学习吗?”高寒奇怪的问。 “就算是学习我也可以休息一下的。对了,你那边的武道进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参加武道大赛赚积分?”张玉鸥不想和高寒这木头继续这个话题,主动把话题转向高寒的武道修行。 “还早呢,今天我第一次接触桩功,不过我的表现大概算是厉害,教练都被惊呆了。”高寒有些自豪的说。 “真的假的,你表现什么了?”张玉鸥问。 “今天学四平马步桩,我连续坚持了一个半小时。”高寒说。 “真的假的?!你真能站一个半小时的四平马步桩?”张玉鸥发来的文字后面,跟着一个张大嘴、惊掉下巴的图案。 四平马步桩并非向真馆的独门绝技,只要是有练习桩功的人,入门第一个练习对象多半就是四平马步桩,就连张玉鸥都在老爹指点下练过两天,只是后来学习为重就放弃了。 正因为她知道四平马步桩是什么样子的桩功,才知道能坚持一个半小时的四平马步桩是何等惊人。 “当然是真的,于霞教练说我是怪物呢——对了,昨天我还签了一张协议,现在我算是向真馆的入门弟子,以后可以用向真馆的名义报名参加武道赛,有很多优惠的。”高寒给自己的女朋友分享喜悦。 拿到向真馆这个级别的武馆入门弟子资格,就相当于拿到武道赛事入场券,职业武者的大门向高寒敞开了一半。 武道赛也不是谁都能参加的。 如果是以个人名义报名参加武道赛,报名环节麻烦不说,还有各种能力考核,除此之外,还得缴纳高昂的保证金并购买一次性人身保险。 不过,张玉鸥的关注点和高寒不一样:“你教练是女的?” “嗯。” “长得好看吗?”张玉鸥问道。 在另外一头,张玉鸥一边输入内容,一边把一张快写满的草稿纸推到一边,又拿了一张新草稿纸过来,在上面画了一个小人,并标注上‘高寒’字样。 “挺好看的?”高寒回了一条消息。 “那个于霞教练多大年纪?”张玉鸥在高寒脖子旁边画了一把刀。 “三十左右吧,可能还不到三十岁。”高寒也没多想,老老实实的回答。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发来一条消息:“我要赶快做卷子了,不然今天又要晚睡。” 后面追加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 “嗯,快去做卷子吧,早点睡觉保重身体。”高寒体贴的发去消息。 “这个大傻瓜,难怪长得这么帅气,却到了六年级都没有女朋友,真是凭实力单身!”张玉鸥气哼哼的放下手机,低声骂道。 她在架在‘高寒’脖子那把刀的下方,恶狠狠的画上了几滴血迹。 高寒被自己感动了一下。 自己为了女朋友的健康身体,忍住了和女朋友聊天的欲望,做出了自我牺牲——自己真是太体贴了。 他发消息给死党李恒:“在吗?”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对面回话过来。 “老子入门向真馆了。” “我去,向真馆瞎眼了?”对面发来惊讶的表情。 “老子天赋异禀,牛逼的人生不需要解释。”高寒叉腰。 “麻蛋,赶紧加油练得更牛逼点,老子缺个心腹打手。”李恒发话。 “将来你被人赶尽杀绝的时候,老子会踏着五彩祥云来救你——到时候记得跪下叫爸爸。” “如果真有这一天,管你叫爷爷都行。”李恒这人的脸皮绝对比高寒还要厚实的多。 “哈哈,好了,不打扰你了,万一你考不上大学,我怎么跟你混饭吃,加油吧!”难得在嘴皮子上占了李恒的上风,高寒心情大好,主动放他一马。 “这段时间不能和你出去玩,等高考完了,我们一起去旅游,再见,我学习去了。” “再见。”高寒关上群聊,把手机珍而重之的放在枕头边上,连上充电线充电。 虽然有了新手机,但是高寒并没有上网打游戏,也没有参加重新分班以后、新同学们组建的聊天群。 这些新同学都是决定走就业路线的,学习压力不大,整天想着怎么出去玩耍,也有人邀请过高寒,不过高寒都拒绝了。 自己已经十八岁了,又是有女朋友的人,父母还想生二胎,自己应该尽快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最后,天蛇传承这等神话般的奇遇落在自己头上,如果自己不努力,岂不是平白辜负了这等好运? 高寒趴在床上,扭出一个古怪的姿势,开始每天晚上的功课。 他每天晚上要花一个半小时左右,专门修行天蛇传承的第一到第三十七副图示。 这不是高寒不能坚持更久,而是过犹不及。 一个半小时的修炼,可以让高寒提炼出身体状况所允许的最大额度内力,再强行修炼不是不行,效果要下降很多不说,也有些损伤身体潜能——第二天会感到非常非常疲惫,比通宵不睡还累的多。 向真馆的定制营养套餐对提炼内力极有帮助。 吃了这营养餐以后,高寒每天从身体里能提炼出来的内力几乎多了三分之一。 这种营养餐包含多种大补之物,每一顿价值都超过了三千块,让高寒觉得顾家在自己身上的投资,已经远远超过自己可以心安理得享受的范围。 ———————————————— “你赢了。” 同样一句话,在同一个人嘴里说出来,也有不同的语气。 贺忘形隔着单向透光玻璃窗、望向训练室里扎着四平马步桩的高寒,不甘心的说。 为了让受训者专心练习,也为了便于教练、甚至参观者观看训练情况,向真馆各训练室的走道玻璃窗都是对内单向透光。 “呵呵,这是双赢,老贺你又何必这么想不开。”顾明臣拍了拍老友的肩膀。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贺忘形肩膀上泛起,轻轻把顾明臣的手掌弹开。 “哼,我上了你的当。”贺忘形哼了一声,眼睛盯着里面正在练习的年轻人。 高寒猛然转过头,朝窗户方向看去。 不过单向透光的玻璃窗像是一面镜子,反射出训练室陈列的跑步机等运动器材,整个训练室里除了于霞教练一个活人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动静。 “啪——”一记竹鞭不轻不重的抽在高寒肩膀上。 于霞手持竹鞭训斥道:“练功一定要专心,桩功的训练尤其讲究心神合一,绝不能分心。你如今是向真馆入门弟子,要求和以前不同,不用功要挨揍。” “是,教练。”高寒老老实实站好,把刚才背后传来的异样感觉抛在脑后,努力练习四平马步桩和丹田呼吸法。 短短三天时间,高寒虽然消耗了些内力,却觉得自己脊柱和下半身的筋骨颇有连成一片的趋势,让他的动作协调性更进一步。 ‘青蛇摆尾’这一联动全身、转移动量的图示,现在练习起来更顺畅了些。 以前高寒完成一组‘青蛇摆尾’的全套动作需要半小时左右,如今高寒可以在二十七八分钟内做完全套动作。 这个四平马步桩功虽然和天蛇传承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但是也有独到之处。 “咳咳,老顾,愿赌服输,这个徒弟我肯定收下。”贺忘形转过身,肯定的说。 “其实你也可以不收,这么大岁数的武道大师,真不用这么委屈自己。”顾明臣望着高寒的背影说道。 “咳咳,算我再欠你一个人情好了。”贺忘形老脸微微一红。 “还有两次出手。” “放心,你要杀谁?还是顾家又要和人抢药山?” 第十九章 第一次武道交流 到了下午三点,高寒完成今日武道修行。 他先是饮用了由专业人员配置,两百五十毫升温开水补充身体水分——这水中加入有矿物盐和其他微量元素——然后脱下衣服,走进沐浴室。 沐浴室里并不是淋浴和浴缸,而是一个大号木桶,里面承装着淡红色的药水,是高寒每日的药浴。 这种药浴是向真馆的秘方,虽然并没有用到天材地宝之类夸张药材,但是日日洗浴下来,花费金钱也不是一般人、甚至小富之家可以承受。 而且,这药浴之所以使用木桶而不是浴缸,是因为这木桶本身的木材材质,也是药浴的组成部分——若是一般人得到药方却不知其中关节,长期使用下来,对身体有害无益。 高寒浸泡其中。 水温相当高,大约有六十度以上,泡在里面并不舒服,不过这是为了让药力活跃,通过皮肤毛孔侵入身体的必须温度。 高寒也不太适应这个温度,但是他必须忍受至少五分钟——每一次药浴都花费不菲,不是他可以随便浪费的。 五分钟以后,高寒变成一只通红的龙虾,从木桶里爬出来,趴到按摩床上,药浴室的房门被打开,传来三个脚步声。 其中两人的脚步声他很熟悉,一个是平日里负责给他推拿按摩的是赵按摩师,另一个应该是顾伯父——他怎么来了? 这两个脚步声也就罢了,可第三个脚步声音微不可查,让人很难分辨出抬脚还是落脚。 高寒一惊,自从获得奇遇以来,他从未听过有人脚步声是这个样子。 他连忙起身——虽然光着屁股有些失礼,但是比起趴在按摩床上大咧咧的不动,还是起身更礼貌一些。 “顾伯父、贺馆主、赵师傅,你们——?”高寒一边行礼,一边问,同时眼角下飘,留意贺馆主的脚下。 这位贺馆主他虽然没见过真人,但照片见得多了。 如今见到真人,只见这位贺馆主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一头乌黑的短发,身形松松垮垮,不但没有照片上威风凛凛的感觉,反而有些懒洋洋的样子。 他走路的时候,不像是脚下发力,倒像是在抬腿的时候,顺便把脚吊了起来似的;落足的时候先是脚尖垂落,但是着地时却是前脚掌和后脚跟同时落在地面。 他比顾伯父看起来要年轻的多,但如果向真馆介绍上没有作假,这位馆主应该已经六十二岁了。 “小寒,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至于这位贺馆主,却是来看他徒弟的。”顾明臣微微一笑。 “啊——”高寒目瞪口呆。 高寒又不是傻瓜,他放弃高考,学习压力不大,以前不能看的电视能看了;智能手机在手,网络上的消息也灵通了,自然知道武道大师是什么人物——尤其是他现在是向真馆的入门弟子,要是连老大是什么人都弄不清楚,也未免心太大。 ———————————— 近三十年来武道重兴,每一位武道大师,都拥有‘下卿’称号。 不要看‘下卿’带着一个‘下’字,其实已经迈入整个云天帝朝最上阶层。 传统士大夫阶层一共分为九阶,以帝皇为第九阶,是贵族的顶点。 第八阶是‘三公’,不能世袭。大约相当于总统、宗帅、议院议长,分掌行政、法律、军队三大权力,任期一满自动卸任。 再下面就是‘九卿’和上卿,九卿和上卿属于同一阶层。 九卿和三公相仿,也是一种行政位置;而上卿是所谓‘与国同休’的开国元勋后代——要知道,云天帝朝传承超过五千年,任何一家上卿世家,都树大根深到寻常人家无法想象。 接下来就是下卿。这个等级是一般人能达到的顶点,是个人成就的巅峰荣耀——不能世袭。 这个包括郡守、武道大师、工程院士、大学校长、大科学家,最顶级的医生——顾明臣就是这个等级,所以他虽然不是顾家家主,但是很多时候他可以直接作顾家的主。 从这往下,还有上大夫、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像顾家这种根深蒂固的地方望族,一家之主的世袭之位也不过是下大夫——顾家家主顾明佐的上大夫位置来自于他的市长职务,离任以后不能保留。 ———————————— “小寒,还不赶紧磕头?”顾明臣朝高寒使了个眼色。 “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高寒麻溜跪下磕头,不顾自己身上光溜溜、地上也潮湿。 贺忘形单手一托,把高寒硬是托了起来“你倒是机灵,不过拜师可没这么简单,我们今天只是先定下名分,要想让师父我正式开堂收徒,你还得打出些成绩来才行——不然恐怕有人要在背后嚼我老头子的舌根。” 高寒虽然获得天蛇传承,但是他的本身力量并没有立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可能支持高寒产生什么俯视众生的心态——心态膨胀也没这么快法。 对目前的高寒来说,武道大师是需要他仰视的大人物。 他能拜在一位武道大师门下,比大学生直接被工程院院士收录为弟子还要幸运,是标准的天上掉馅饼,自然要赶紧张开大嘴接住。 —————————————— 眼看高考一天天临近,高寒的死党李恒、新鲜女友张玉鸥都把精力集中在最后冲刺上面,和高寒晚上聊天都变少了。 高寒也并不比他们轻松。 作为贺忘形的弟子,甚至可能是关门弟子,贺忘形对他的要求之高可想而知。 每天光是长跑就要跑三万米——本来是跑一万米的,不过贺忘形发现高寒耐力惊人,就把这个距离加长了。 基本虎形三十六手训练;四平马步桩半小时训练;上山拳四十二手训练;锻炼脊柱灵活性的伏虎桩半小时;下山拳十九手训练;锻炼肩臂力量的抱龙桩半小时。 最后,高寒在睡觉前还得对着‘虎行雪地图’观想半小时——高寒如今直接住在向真馆里。 为了让高寒能全心习武,向真馆主事人张河亲自打电话直接通知高寒父母,说高寒这段时间要住在向真馆里——高城夫妇一口答应,连半秒迟疑都没有,让高寒有些怀疑他们在准备生二胎。 时间匆匆,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长跑锻炼毅力;桩功澄净身心;武技滋长自信。 当于霞奉命来训练室召唤高寒时,高寒正在练习拳法。 如今的高寒已经和两个月前判若两人——以前高寒总担心不小心暴露天蛇传承,除非下决心杀人取命,否则总有一种不那么放得开的感觉。 可是现在,经过前后一共近四个半月的武道练习,高寒无论是站立姿态还是眼神,都给人一种充满自信、昂首挺胸的感觉。 而且如今的高寒,肩背、腰腹、大腿小腿的肌肉轮廓清晰饱满,皮肤在光洁中隐隐透着几分淡淡血色,看上去充满弹性和爆发力。 “高寒,张河师伯叫你过去一下。”于霞说道。 虽然高寒已经和师祖贺忘形定下师徒名分,但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于霞虽然有些猜测,但并没有人直接告诉她这件事。 “我知道了,我换一件衣服马上过去。”高寒点头。 ———————————— “小师弟,你来了。”关上办公室的门,张河给高寒倒了一杯白开水。 这不是张河小气,而是高寒还在服用补药打磨身体基础的阶段,乱喝茶水对身体不利。 “张师兄,您找我有什么事?”高寒问道。 “是这样——” 张河把目前向真馆面临的困境,和高寒一一道来。 说起来,这件事高寒也听说过一些因头。 简单说起来,就是向真馆如今经营性业务收入减少,而这收入减少的最直接因素,是猛虎武校踩了向真馆一脚。 猛虎武校曾经以交流名义,组织学生与向真馆还没有获得武士称号的真传弟子进行了一次友好交流,向真馆以五胜二负的优势成绩,证明自己的强势。 但账不是这么算的。 向真馆出手的是真传弟子,这等弟子向真馆也并不多,毕竟张河他们师兄弟姐妹总共就三个,还要处理日常事务,不可能收太多弟子。 这些真传弟子虽然还没有获得武士称号,但是在向真馆的金字招牌下,没人怀疑他们的实力; 而猛虎武校每年的毕业生上百,能打出成绩,获得武士地位的只有不到十位,这等成材率自然不能和向真馆相比。 猛虎武校每年的学费不过二三十万,而向真馆每年学费百十万起步; 至于其他关联性的产业,向真馆更是遥遥领先。 所以,猛虎武校虽然败了五阵,但是有了两次胜出,已经证明猛虎武校的水平——有了这等成绩,猛虎武校自然要大肆宣传。 宣传的最直接结果,就是向真馆收益减少,而猛虎武校的收益大增 猛虎武校等于是从向真馆的金字招牌上刮了一层金粉,贴在自己脸上——猛虎武校招牌含金量大增,但向真馆就不爽了。 而且张河还不能直接说,向真馆被你们害的收入减少,不然显得没有风度。 如今听老师吩咐,要让高寒开始增加实战经验,准备参加观云杯,张河顿时想到了这件不爽之事。 高寒虽然已经是贺忘形的弟子,但是这是在暗地里。 在明面上,高寒还没有拜师任何一人,不能算是真传,只好算是入门弟子。 如果一位入门弟子能打得猛虎武校没脾气,那向真馆多少能挽回几分面子。 如果高寒输了,那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师父贺忘形只是要高寒增加实战经验,挫折也是武者的宝贵经验,有时候甚至比胜利经验更加宝贵。 —————————— 所以高寒现在站在猛虎武校体育馆的擂台上,等着有人上台挑战。 猛虎武校位于海星城北边,是一所成立不到二十年的武道学校。目前拥有三个年级,共一百二十四名学生——几乎都在体育馆里了。 这只是一次‘友好交流’,并不是正式武道比赛,也不会计算武道积分,更没有记者和转播——这种私下比赛也也卖不出转播权,只有看台上一些学生拿出手机在录像。 不过,在有学生上台挑战之前,照例是校领导讲话——哪怕是武校,这一套也是免不了的。 “同学们,很幸运,我们请到了向真馆的郭总教练带着他的学生,来我们猛虎武校进行武道交流。 众所周知,向真馆是我们海星城乃至整个南海郡的骄傲,曾经多次在国内乃至国际各大比赛中获奖,武道水平在整个云天帝朝赫赫有名。” “前不久,我们与向真馆组织了一次交流活动,虽然成绩大比分落后,但是我们学到了许多东西,参加比赛的同学们都感到获益不浅;如今,向真馆主动来和我们猛虎武校进行武道交流,这是对我们的肯定和支持。” “同学们,这次机会非常难得,大家要抓住机会,比出风格比出水平,胜负不是最重要的,我们能学到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下面请向真馆郭总教练讲话。”猛虎武校的校长孙腾笑眯眯的话筒递给了坐在他身边的郭成龙。 孙腾对这次比赛喜闻乐见,在张河看来这是挽回向真馆名声的举动,而在猛虎武校校长孙腾看来,却也并不在乎向真馆张河的算计。 在他看来无论胜负如何,他都可以再宣传一波——比如说向真馆认为,猛虎武校是一个值得交流的对手,所以才主动上门交流。 “咳咳,同学们,”郭成龙接过话筒:“我们都是武人,太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只说一点,如果那位同学击败向真馆入门弟子高寒,向真馆奖励现金二十万,并提供一次免费进修机会,为期三个月。” “欢迎猛虎武校各位同学来向真馆锻炼身体,我们那里别的没有,营养餐是绝对一流的,保管大家吃了都说好!” “哈哈哈——”郭成龙的讲话引起一片笑声。 能来武校上学的学生,家里基本上都不怎么缺钱,但是家里的钱是家里的,和揣在自己口袋里的钱是不同的。 而且猛虎武校营养餐难吃是出了名的——营养餐的营养最重要,好吃是次要的。 至于三个月的免费进修也非常重要,猛虎武校到底根基还浅,无论是桩功秘法、内炼法门还是指导老师,都没法和向真馆传承相比。 “好了,下面开始吧?”郭成龙把话筒交还给孙腾校长,笑着问道。 “好,那就开始。”校长孙腾宣布友好交流开始。 “猛虎武校,雷同,请指教。”当先走上擂台的,是一名皮肤晒得乌漆嘛黑的男同学,他抱拳行礼沉声说道。 “向真馆入门弟子,高寒。”高寒抱拳回了一礼。 作为裁判的武校老师收起横放在两人之间的安全棍,退后并示意比赛开始。 第二十章 两秒 第二十章两秒 高寒来猛虎武校之前,师兄张河已经和他说过本次‘友好交流’的前因后果。 这次交流,不但牵涉到向真馆找回面子,也牵涉到高寒自己的利益。 前些日子,师父贺忘形将高寒介绍给他的三位师兄师姐,并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定下向真馆的新规矩。 按贺忘形的吩咐,向真馆重新划分为内馆和外馆两部分,外馆负责商业运营。 简而言之,外馆的主要目的就是赚钱。 内馆是向真馆武道传承的核心,主要精力集中在研修武道。 外馆需要把利润的百分之四十上缴给内馆,而内馆负责对武道学员、入门弟子的教学工作,同时在需要展示武力的地方,对外馆进行全力支持。 三位师兄师姐都很满意——他们担心的原本就是自身利益被分薄,如今师父开口划分内馆外馆,确认了权益分配方案,给他们留下这么一大块蛋糕,让他们安心下来。 而且内馆分红也有他们的份。 这三位师兄师姐虽然在贺忘形眼中是不争气的弟子,可无论是张河、郭成龙乃至韩猛蓝,都是抟气有成的高阶武者,随便拿出一个,都足以撑起一间中型武馆——或者说,目前向真馆主要就是他们在支撑。 而在内馆中,至少在易筋方面有成就,武道积分超过五百,有资格参加全国级别武道联赛的强者,才能领取分红,其他人只能拿少许津贴。 高寒坐在一边旁听,脸上不动声色,心中热火撩天。 他作为贺忘形的弟子,虽然武道积分更是零蛋,但他在向真馆辈分极尊,按照规矩,他拿的那份‘少许津贴’,是津贴中最高一档,每年有一百二十万! 我勒个去,我高寒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要知道,高寒的老子高城虽然坐在冷板凳上,可好歹也是个科长,是吏员中最高的一档,工资每个月一万三千;如今升为副处长,算是官员中最低的一档,如果不算一些潜规则收入,明面上的工资才涨到了两万。 就这,已经是海星城中上层次的收入,海星城普通工人的月收入只有两千左右。 老爹高城这些日子说话的嗓门都大了不少。 数以,听到了这‘少许津贴’的具体金额,高寒对向真馆的归属感,一下字从认为向真馆是一个学习武道的场所,增长到‘视馆如家’的地步。 今日这一战,自己务必要胜得干净利索,打出碾压局,才能恢复向真馆的几分威风。 (一名还不算正式入门弟子的向真馆学员,学费一年就要交八十万,而从向真馆主业衍生出来的健身房、按摩师、营养师乃至武道顾问、高级保镖等扩展型业务收入,更是招收学员学费收入的十倍以上。) 作为裁判和紧急保护人员的武校老师朝后退去,把擂台中间让了出来。 高寒与雷同相隔三米,面对面站立。 雷同肤色黢黑,身高大约一米七左右,比高寒矮一些。 不过,雷同肩膀比高寒宽出三指,综合起来看,倒显得比高寒还要壮实几分。 高寒身体前倾、身形微微下伏,如猛虎捕食。 对面的雷同双手握拳举在脸侧,严谨的护住脸颊、下巴,整个人身形微微佝偻,脚下斜开八字,两眼从双拳之间死死的盯着对方,严阵以待。 这是散打的防御姿态,是最常用的擂台格斗动作之一——常用通常代表经典。 眼看雷同已经准备好,高寒滑步向前。 雷同松了一口气。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高寒这一步速度虽快,可没快到雷同来不及反应的地步——这说明两人之间不存在压倒性的差距,就算自己不是对手,也是可以打一打的。 雷同身形微微一侧,左手护住下颌,右脚微微跨前半步,同时右手一记刺拳击出,直取高寒面门。 刺拳轻而快,多用于试探,引诱,挑衅和干扰对手进攻节奏,控制距离,雷同这一拳不求击中对方,只要能打乱高寒的攻击节奏,就可以抵消高寒主动扑击的优势。 然而,这有八九成把握的一拳却落空了。 就在雷同身形一动,右拳打出刺拳的同一刻,高寒身形猛然像是失去重心一般像右侧前倾,在避开雷同右手刺拳的同时,左臂从雷同的右臂外侧呈弧形一勾而入,拳到雷同头脸侧方,却化作五指箕张,一把按住雷同的右侧脸颊! 这一按,借助高寒自己身体侧倾的力量,等于是把高寒自己的体重加上前冲之力,全都叠加在雷同的右半边脸上。 雷同为了避高寒锋芒,本身就有一个侧身转动的动作,有些重心不稳,哪里经得起如此凶猛的一按? ‘窟通——’雷同的身体几乎横飞而起,然后重重落在擂台地板上。 高寒单膝跪地,猛虎武校的雷同倒在他身前,他的手五指成爪,始终没有离开雷同的脸颊,把雷同单手扣压在擂台上。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地板上,在斜射的阳光中可以看到灰尘飞舞。 高寒嘴唇微张处,露出两排白牙,他蹲踞在那里,宛如猛虎踞地、要择人而噬。 台下鸦雀无声。 都知道向真馆此次来着不善,可谁也想不到,交手不到一秒,在学校里排名前十五位的雷同,就被人用这么暴戾的姿态按在爪下! 而且谁都说不出来半个‘不’字——高寒若不是临时化拳为按,光是那一击‘交叉勾拳’,就可以把雷同打掉两颗牙。 ‘交叉勾拳’! 这种技法凶狠凌厉,因为双方同时发起攻击,两只手臂正好交叉而过,被命名为‘交叉勾拳’。 这种技法在擂台格斗中应用颇为普遍,不算是什么罕见的技巧。 但是这种对攻型拳法,要在对方一拳击出的同时进行反击,还得避开对方攻击落点,对时机判断要求非常高——如果没能躲过对方攻击,那就是主动送脸上门。 “第一局,向真馆高寒胜!” 在高寒环视一圈以后,裁判总算反应过来,他连忙大声宣布结果,同时急步上前把雷同拉了起来——被高寒这样按在地上,雷同狼狈的形象对猛虎武校的同学是一个打击。 雷同脸色黢黑,可如今,在黑色中竟然透出红来——输很正常,别说向真馆了,就连学校里,他也不算最顶尖的。 可是,输的这么快、这么狼狈,还是超出雷同的预计。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家一秒钟不到,一把按在地上摩擦,雷同可以想象自己要被那帮混蛋们笑成什么样子。 不过还好,大家注意力被踏上擂台的郑通和吸引过去,让雷同能悄悄的走下去。 郑通和身高一米八出头一点,身材匀称,皮肤比较白——不过这个比较白是和猛虎武校的同学们相比。 猛虎武校的很多训练是在室外操场进行——大家可以想象连续三年军训以后的样子——猛虎武校还真没有几个皮肤白皙的人。 郑通和是猛虎武校排名第十一的学员,上次去向真馆中挑战的人中间就有他一个。 不过很不幸,他是下驷对上驷的牺牲品,撞上了铁板,被向真馆韩猛蓝的弟子铁枫一路压制,从头到尾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即使如此,他的实力依然不可小看,按照学校老师的评价,他只要多参加几次武道比赛,迟早能弄到足够积分,获得‘武士’称号——倒是在文化考试方面还要下些功夫才行。 “郑通和,请向真馆高寒师兄指教。” “高寒,请郑师兄指教。” “请。” “请!” 两人也不废话,两句场面话交代完毕,立刻各自出手。 高寒依然是虎扑向前,郑通和则垫步起脚,对着迎面扑来的高寒就是一记鞭腿。 鞭腿是横扫的腿法,讲究在横扫时,整条腿要像鞭子一般伸展,力量节节传递,因此被称为鞭腿。 根据统计,在所有武道比赛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击倒、击晕是由鞭腿造成的。 腿的力量要比手臂强的多,郑通和这一记鞭腿,足可以扫断手臂粗细的实木桩。 “吼!”一声虎吼震人心魄。 郑通和仰面朝天,被一爪按倒在擂台上,一脸茫然——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寒双腿一跪一立,虎踞一侧——同样的姿势,同样扫视的眼神,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高寒抓扣的是对方咽喉、而不是脸。 雷同猛回头,他刚走下擂台,还没来得及走出两米,就听到背后一声虎吼,自然要回头看看。 可是谁能想到,郑通和这么猛的人竟然也躺下了。 要知道,雷同到现在还没走出擂台周围,为了防止选手跌下擂台所铺设的软垫区域呢。 不管郑通和怎么躺下的,反正雷同心里安慰了许多——有郑通和这位排名更高的大神陪自己一起出洋相,可以分担好多火力。 “咳咳,高寒胜!”这次裁判的反应就快了许多,连忙宣布结果。 高寒长身而起,顺手把郑通和也拉了起来。 “刚才怎么回事?”台下有人问。 “我眨了下眼,没看清楚,有谁看清楚的解释下?”有人同问。 “我看到了,这高寒在前扑的时候,用手臂硬挡了郑老大一记鞭腿,人家连晃都没晃,冲过去一爪抓住郑老大脖子一推一按,郑老大就躺下了。” “那可是郑老大的鞭腿,曾经上课时踢断过好几次木桩,他用一只手就挡住了?还是在前冲、身形不稳的时候挡住的?” “没错,我也看到的,就是硬挡住了。这高寒手臂力量惊人不说,下盘也真是稳,在前扑过程中接了郑老大一腿,连前扑的势头都没打断——上次我用双手一起接了郑老大的扫腿,手臂上的淤青半个月才散掉。” “这和我们不是一个等级啊。” “是啊,就看师成文、王平、陈庭他们的,不过我看也有点悬。” “岂止是悬,他们三个谁能在快速前冲时,挨上郑老大一腿,还保持前冲速度?” 同学们议论纷纷,大多数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郭教练,这位高寒同学在向真馆学了几年?”猛虎武校的校长孙腾,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他做了输的准备,可没准备输这么惨! 连续两名三年级的精英学生上去,竟然都没撑过一秒钟——或者说都没能接下对方一招。 而且比赛结果还不是被人击倒在地,然后再次爬起来战斗的那种输法,而是根本无需裁判判定,直接做出结论的彻底失败——这意味如果是双方不是在擂台上比赛,而是正面搏杀的话,这两位学员已经死了。 (在武道比赛中,如果一方做出有击杀对手效果的有效攻击,直接认定比赛结束。) “高寒是进入向真馆不到半年的武道学员,两个月前刚刚转为向真馆入门弟子,我们正考虑让他成为真传弟子,不过还得看他在这次观云杯上的表现如何。”郭成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脸淡然的说。 “咳,这位高寒同学连战两场,让他休息一下。”孙腾说道。 “不用了,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我们带他过来,就是想让他见识一下击败了向真馆两位真传弟子的高手,免得他得意忘形。”郭成龙放下茶杯,谦逊的说。 “这不太好吧,这岂不是车轮战?”孙腾校长有些为难。 “没事,正好让他增加点实战经验。”郭成龙无所谓的说。 两场打下来,总共花了两秒不到,这能用掉高寒多少体力?而且高寒耐力惊人,人家跑一万米作为耐力训练,已经是累得像条狗;高寒要跑三万米作为耐力训练,休息一阵,还能完成繁重的日常武道训练,天生耐力惊人之极。 “郭教练,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种小武校为了激发学生之间的竞争意识,模仿武道积分设置了内部积分排名,想要挑战第一名的同学,就得一名一名挑战过去。 刚才那位郑通和同学排名学校第十一名,高寒同学如果想挑战排名第一的师成文同学,还得再击败中间九名同学,这对高寒同学未免太不公平——我看今天还是算了吧。” 孙腾打算打退堂鼓。 第一场中,高寒表现出来的技巧和判断力也就罢了,那有可能带有运气因素; 但是第二场,高寒用一只手在移动中硬挡郑通和的扫腿,表现出来惊人的上肢力量和下盘稳定性——这是硬桥硬马的功夫,完全没有花巧可言。 “没事,这是对他的磨炼,你们只管上就是。无论几个,只要能把他打下去,让他知道猛虎武校的厉害就好——高寒从学习武道以来,路走得太顺了,中间失败几次,对他更有好处。” 郭成龙一句话,堵死了孙腾校长下台的台阶。 第二十一章? 日不移影,连败十人 猛虎武校的校长孙腾嘴角咧了咧,没有说话,但是脸色阴沉下来,再也保持不住像弥勒佛一般的笑容。 如果是其他人,敢在他的地盘上让他这么下不来台,这位胖脸面团团的孙校长,一定要使阴招废了台上那个小子。 但是,对上向真馆,他还真不敢动歪脑筋。 虽然不敢用什么阴招,但是郭成龙既然这么说了,在合理范围内,孙腾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动些脑筋——至少让场面不要这么难看。 “莫老师,你去跟同学们强调一下,一定要在遵守纪律的情况下,坚决维护学校荣誉。”孙腾招过身后一名武校老师,吩咐道。 “好的,孙校长。”莫老师低声应是,离开座位,朝学生区走去。 ———————————— 向真馆能够在南海郡的武道界有诺大名头,并不仅仅是靠贺忘形武道大师的名声撑着——光靠名声吓不住人。 尤其是国家重视武道,使武道成为进入士大夫阶层的捷径——或者说这是为有钱人专门开设的一条捷径。 穷文富武,有钱人需要,自然就会产生市场,各种武道俱乐部和武校应运而生。 开设武馆变得有利可图。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些武馆为了抢生意,立名头,各种踢馆、踩踏不在话下。 二十几年前,当时猛虎武校还没成立,相关针对性法律也没有出台,大家互相踢馆拆台抢地盘。 想踩着前辈上位的人多了,尤其是武道界,名和利紧相随。 当时还没有武道积分制度,想要成名,最快的捷径就是击败那些成名前辈。 向真馆久负盛名,来挑战的人也最多——死的人也最多。 贺忘形大师就不说了,光是坐在孙腾身边,和和气气的郭成龙,手下人命也超过两位数。 —————————————— “你们一个个上去,尽量消耗他的体力,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和他硬拼,无论拼腿、拼拳头都行,只要能两败俱伤,就算立下大功。”莫教练招来学校排名前十位的弟子,面授机宜。 学生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一名身材壮硕的学员问道:“这种打法,他会接受吗?” “这是他们主动提出来的,车轮战总比彻底输了要看。好了,图鲁克,你先上,记得注意防守。” “图鲁克,请指教。” “高寒,请指教。” 隔在中间的安全棍撤开,高寒毫不犹豫向前扑出——还是一记‘猛虎下山’! 刚才在下面看,还不觉得,可如今真正面对高寒的时候,他才知道对方这一扑有多么难对付。 明明是短短两三米距离,可高寒这一扑,在凶猛凌厉的气势下,是脊柱微微摇摆,身形飘忽不定,硬是让图鲁克无法判断他的扑击方向。 难怪前面两位,不得不选择立刻反击。 若是没有莫教练跑来说要大家采取车轮战,光是从这一场胜负角度来说,图鲁克除了正面出手对攻之外,也没有其他选择。 不过此刻,他有了第三个选择——后退,让出主动权。 反正只要消耗高寒的体力就算是成功,让出主动权并不是不可接受。 后退是万能的闪避法,任你武技如何出神入化,手脚根本够不到对方,那也无法击败对手。 “吼!” 高寒在脚步抢进到尽头的一瞬间,脊柱突然弹直,长身而起、离地飞跃扑击,如同猛虎跃身扑杀猎物。 “虎伸腰!” 图鲁克退了一步,却是万万来不及退第二步了。 不过他也没有放弃反抗,拼着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摔倒,硬是把前腿抬了起来,要用前膝顶击,阻止高寒扑击。 半空中,高寒右手按下,正好按在图鲁克膝盖上,然后化掌为爪,一抓一拉,破坏了图鲁克的平衡。 而高寒借了这一按一抓一拉之力,前扑速度更增一分,左手探出,硬是从被打乱平衡的图鲁克、用来封挡的双臂中伸了进去,一把扣住他的脸庞! “窟通——” 一样的姿势,一样的配方,高寒又将一位猛虎武校的同学按在地上摩擦。 “我去——他是故意的吗?” “妈的,我才看出来——这混蛋是准备把我们学校每个人都按在地上摩擦一遍?” “我就不信,他每一次能都这么赢法!” “前面是没准备,后面的人有准备了,就算输也不可能输成这样——好歹要换一种输法。” 没等大家议论完,另一位挑战者已经主动踏上擂台。 既然决定要车轮战,自然是越快越好,不能让高寒有休息回气的时间。 裁判也配合,他已经站在擂台中间。 高寒放开图鲁克,站了起来。 “乌龙飞,请指教。” “高寒,请指教。” 长棍收起,裁判后退,高寒扑出。 “猛虎下山!” 乌龙飞向后大跳避其锋芒——刚才图鲁克就是退的慢了,被高寒施展‘虎伸腰’追击,才不得不在失去平衡的状态下起脚,被高寒一招按倒。 乌龙飞吸取教训,高寒向前一扑,他干脆向后大跳一步,退出近两米距离——就不信你光靠脊柱弹动的‘虎伸腰’,能飞出两米来。 结果高寒根本没施展‘虎伸腰’跳起。 高寒前扑的身形越来越低、越来越快,竟然主动放弃了重心平衡,整个人身体前倾超过四十五度,迅猛无伦直冲而进。 “恶虎扑食”! 这一招名字很俗气,但这一招却是下山拳中最凶猛激烈一招,合身而上,既不给对方留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 尤其是高寒把这一招接续在‘猛虎下山’的前扑之势后面,借着‘猛虎下山’的前扑之力,整个人身形前倾超过四十五度,速度远超一般前冲步法,真如一只饿疯的老虎,张牙舞爪狂扑而进。 若是这一扑不中,不用对方出手,失去重心的高寒自己就得顺势在地上一滚,才能重新站起来。 不过,正因为这一招‘恶虎扑食’加速度如此惊人,刚刚向后大跳脚尖还没落地的乌龙飞,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就被高寒一爪拍在地上。 “夏呈,请指教!” “高寒,请指教!” “猛虎下山!” “猛虎下山!” 裁判退开,两人同时前扑,竟然是一模一样的猛虎下山。 猛虎武校的学员们年龄不等,最小的十四岁就可以入学,最大的年龄超过二十二岁,不过总体都算是年轻人。 大家都是练武的,脾气火爆的人多了去了,高寒一次次击败对手,每次都把人家按在地上摩擦,早有人看不顺眼了。 虽然莫老师要求大家消耗高寒体力,但也不是每个同学都愿意这么窝囊。 老子可以输,但是不能怕——对面这小子也不过是一个脑袋两只手,谁怕谁啊? 问题是同样一招,在不同的人手里,结果截然不同。 两人相对而进,短短三米,几乎双方一发力就撞到了一起。 在这段短短距离内,夏呈的难受简直难以形容。 怎么说呢,就好像你朝前一跃,想要跳到对面的圆形平台上,结果人到半空、突然发现,对面那圆形平台根本就不是个平台,它是个电风扇! 只是因为扇叶转的太快了,才让人觉得那是一个平稳的平台。 夏呈傻了眼。 明明只有这么短的距离,可对面的高寒做出了一系列眼花缭乱的重心流转和手爪方位变化动作。 刚开始夏呈还能通过本能做出应对,可一瞬间以后,夏呈的手脚就跟不上本能意识了。 这就像是踢足球晃人时,对方的眼睛看得到、身体却跟不上,这种矛盾的感觉会使人身体失去平衡。 夏呈比那还惨点,他的腰背肌肉由于连续接到相反的神经指令,前面的指令还没执行完,后面的相反指令又来了,他的肌肉突然僵住了。 他和高寒面对面对扑,身体却僵住了,那是想怎么躺下就怎么躺下,结果自然是被高寒一把按在爪下,脸在地上摩擦。 猛虎武校的人走马灯一般上来,又走马灯一般下去,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高寒迎面一扑。 有人想要拖延战术,直接扭头就跑,可是‘猛虎下山’这一式,本来就是快速前扑的姿势,等对方转身过去,高寒早已到了背后——毕竟两人之间本来只有三米距离,哪里容得下转身的时间? 还有人严阵以待,双手护头全力防守,结果被高寒携带‘猛虎下山’的前扑冲击,直接冲了个人仰马翻。 更有人干脆破罐子破摔全力对攻,可在高寒面前一出手就等于主动露出了破绽——动脚下盘不稳,通常是仰面朝天;动手的上盘防护不周,大多是被一巴掌按在脸上。 前面几个被按在地上摩擦,台下还有人发出种种怪声,可到了最后,台下根本就没声音了。 “咳咳,高寒胜!”裁判的喉咙里像是有痰一样,含糊着宣布高寒取得胜利。 高寒从对方脸上松开五指,站起身来,照例退后到擂台中间偏右一点的位置,准备进行下一场格斗。 不过这次一直等了半分钟,还没人上来。 高寒目视裁判——下一位呢?该谁上来了? 裁判目视高寒——你咋还站在这儿?刚才你爪子下面的,就是学校里排名第一的老兄。 (然而高寒并不认识谁是学校第一,他甚至不知道上来交手的人,是猛虎武校排名最前的学生——毕竟这不是卡通动漫,这些学生也不会把自己的排名大声喊出来。) 高寒继续目视裁判,用眼神示意——你发话催一催啊? 作为裁判的武校老师盯着高寒,目光渐渐不善——你他么的打脸打上瘾了吧?都这样了还不滚蛋,信不信我叫人群殴你? “咳咳,小寒下来吧。”郭成龙咳嗽一声,开口招呼。 “啊,好的,总教练。”高寒连忙走下擂台,来到郭成龙身边站好。 虽然郭成龙是他的四师兄,但只要贺师一天没有正式开堂收徒,高寒就不能在正式场合管郭成龙叫师兄。 “谢谢孙校长,谢谢各位老师,谢谢各位猛虎武校的同学们,今天的交流很愉快。”郭成龙拿起话筒,声音越发和蔼可亲。 当然,他是很愉快,但是作为被交流的一方,猛虎武校上至校长下至学员们,愉不愉快就很难说了。 “向真馆欢迎一切武道爱好者一起互相交流,砥砺武道。 上次和猛虎武校的交流,让向真馆获益匪浅,所以为了投桃报李,我们也来到猛虎武校,进行这次武道交流,虽然时间上看起来有些仓促——嗯,从开始切磋开始到现在还不到十分钟,阳光还照在我的茶杯上,真是太仓促了——不过想必双方都有所收获。” “今天出场的同学可以在一个月内,来向真馆进行为期两周的突击培训——收费打八折。” 郭成龙在上面疯狂打脸,下面同学们的议论声如马蜂一般‘嗡嗡’作响。 当然不是这些同学们的声音像是马蜂,而是台下都快吵起来了。 如果不是高寒的战绩碾压,让人说不出话来,这时候说不定运动鞋都扔上来了。 “尼玛币,这老王八说的是人话吗?” “妈的,这话真恶心!这老王八是来恶心我们的?” “废话,那你以为他是干嘛来的?上次我们赢了人家的真传,这次是人家带徒弟来找场子了。” “我们要不要上去揍他?” “揍个屁,那是向真馆总教练郭成龙——人家是高级武者,主动攻击高级武者,死了白死。” “怕毛,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干死他绰绰有余。” “滚,你怕是没见过高级武者出手。” “你见过?” “网上有收费视频,你去*****去看,像你这样,给你一把枪都对付不了高级武者。” “我去!高级武者这么牛?” “法律承认高级武者在受到攻击时有杀人豁免权,你觉得呢?” “对了,那个叫高寒的小子,上次没听说他有出手啊?他不是真传?” “谁知道,这人多半是向真馆雪藏的秘密武器。” “你漫画看多了吧,还秘密武器,别看他这么猛,离高阶武者还差得远呢,也就是欺负欺负我们猛虎武校。” “不是吧,那我们学校不是很烂?”有人很失望。 “你以为呢,就算排名第一的师成文,也只是初级武者水平罢了,想要突破到中级武者,就得找人一对一传授易筋抟气的窍门,不然练死了都只是初级武者。” “易筋抟气是啥?” “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跟桩功有关,是靠桩功练出来的,不是瞎练的那种练法,而是配合呼吸法有名师指点才行,反正很难学到。” “那——到哪里去找人传授易筋抟气的窍门?” “喏——向真馆就有,你以为向真馆凭啥收费那么高?我估计,这个高寒多半就有易筋的水平,能不能抟气还不知道。” 第二十二章 观云 顾明臣的别墅。 “咦,老贺,稀客稀客,你今天怎么从老虎洞里爬出来了?”顾明臣望着来访者,惊讶的说。 “自然是有事找你。”贺忘形没好气的说。 “请进——到底是什么事?” “关于高寒的来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贺忘形坐下以后,开口问道。 “没有啊?高寒来历清白,父母都在海星城,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对了,高寒练过一段时间蛇拳。” “那仅仅是练过吗?他分明已经得了蛇形拳的真髓。”贺忘形叹息道。 伏虎桩整个人四肢着地,模仿猛虎扑击之前身体下伏,主要锻炼脊柱; 抱龙桩则双臂如环,模仿虚抱大鱼在怀的样子,要用双臂抖动发力抵消大鱼的挣扎,锻炼肩臂筋骨和应激而变的能力。 伏虎桩也就罢了,抱龙桩则最好有弹动不休的东西可以抱着,在向真馆里,制作有三种不同频率的自震动沙包,专门供修行抱龙桩用。 “你是说——?”顾明臣问道。 “我又不瞎,他虽然没有施展蛇拳,可筋骨底子分明是蛇拳的根底,你不练武不知道,想要把拳法练到深入筋骨的地步,得下多少工夫,尤其是高寒分明才刚刚开始抟气,说明他全靠拳法扭转筋骨,这种功夫,连我门下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都做不到。 他身后有什么麻烦,你得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早做准备。”贺忘形放下茶杯,不满的说。 能把蛇形拳练到脊柱灵动、双臂筋骨如蛇,绝不是随便练练就行,这种弟子要调教出来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 如果贺忘形辛辛苦苦调教出来这等弟子,转头就一声不吭另投他门,他出手清理门户自然不在话下,还要杀上门去,把那个勾引他弟子的门派灭了,才算出一口恶气。 将心比心,贺忘形觉得,自己捡的这个大便宜似乎没那么香了 顾明臣哈哈大笑,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让难得出门的贺忘形亲自登门问罪。 “放心放心,我向你保证,高寒绝对没有拜入任何人门下过,就他的蛇拳,还是你们向真馆的于霞手把手教的。” “什么?”贺忘形大吃一惊。于霞自己的蛇拳都未必练得多好,能教出高寒这样的蛇拳? “这世间还是有天才存在,我就不信你没有发觉高寒的异状,不然你根本不会来找我,直接就把高寒开除门户了吧?”顾明臣笑道。 “呼——也是,我只是被他吓了一跳。抱龙桩也就罢了,可脊柱是人体最难练的部分,能在短短半个月把伏虎桩练到脊柱灵动的地步,实在有些吓倒我的。” “不过既然这样,高寒的修行节奏就得缓一缓,不把他的蛇形拳习惯扭转过来、彻底化为虎形,修行下去会有些麻烦。”贺忘形用一根手指轻轻叩击桌面,沉吟片刻,说道。 虎形拳是从肌肉到筋骨,由外而内、正面对敌的刚猛拳法;蛇形拳是先筋骨后肌肉,一击取命的蓄力型拳法。 两种拳法理念南辕北辙,在基础部分还好,到了高深之处,却是不兼容的两种路子。 “随便你,武道方面你是大师,只要不把他耽误了就行。” “这是自然,我准备放他出去,多参加些武道比赛——武道比赛都是正面对抗,自然能让他忘掉蛇形,习惯虎形。” ———————————————— 郭成龙亲自开车,载着高寒离开猛虎武校。 “小师弟,今天干得漂亮,你刚才站在后面没看到,那孙胖子的脸都青了,哈哈哈。”郭成龙拍了拍方向盘,眉飞色舞的说。 “我最后还留个钩子,等孙胖子手下得意弟子都被钩来向真馆,孙胖子肯定要气得吃不下饭,哈哈,就当我做好事帮孙胖子减肥了——我还不收他钱!” 上次输掉两名真传弟子——马社杰和周时远——都是郭成龙的徒弟,虽然师兄张河与师妹韩猛蓝没说什么,可郭成龙心里憋了一口气。 这次高寒在十分钟内,连续把猛虎武校十名最强的学生脸按在地上摩擦,灭了孙胖子威风的同时,让郭成龙出了一口气。 “小师弟,连打十二场你辛苦了,老师说你今天可以不用训练,师兄中午请你吃饭,晚上再给你好好安排一下。” 郭成龙说完,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歧义,连忙补充说明道:“我可不是说那种安排,你还在长功夫的时候,女人是绝对不能碰的,不然贺师得扒了我的皮。” “师兄,十分钟的运动量算什么辛苦,而且我的功夫还差的远,怎么敢放松?我们还是回去吧。” 高寒摇摇头,谢绝了师兄的美意。 “好!小师弟有志气,师兄们这辈子的水平也就这样了,我们等着你撑起向真馆的门户!” 高寒没有答应郭成龙的邀请,郭成龙不但不生气,反而挑起一根大拇指。 —————————————— 向真馆营养餐配置的再好,味道也比不上外面餐厅的美食,不过想要成为一名出色的武道家,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是不可能成功的。 还没出师,寸功未立,光是津贴就要拿一百二十万,这个惊人的数字,让高寒深切知道自己的机遇是何等难得,更不敢有半点放松。 有贺忘形这等武道大师亲自指点,同样一招‘猛虎下山’,在贺忘形的手中可以演化出无穷变化,更是把虎形圈的三十六手基本形、上山拳、下山拳等演化拳法都一一掰开来、揉碎了喂给高寒。 贺忘形不但告诉高寒应该怎么打,还告诉高寒为什么这么打,甚至给高寒演示拳法的演化过程——这拳法的原始形态是什么样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它应该用在什么条件下等等等等。 拳法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只杀人,不表演。那是纯粹的搏杀之技,并非拳法真意——这种功利思想的代表就是散打。 散打以在擂台上击败对手为目标,淘汰了大量‘无用’招式,用全部精力用于深入掌握那些‘有效’招式。 散打在初级武者中极为有效,整个武道界,百分之九十的武者都以散打为手段。 在初级武者阶段,正统拳法面对散打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就像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 但是,真正的拳法并非如此简单。 贺忘形曾经给高寒讲解过现代拳法的演变过程。 在古代,根本没有拳法这种说法,只有搏杀——与兽搏杀、与人搏杀、与天地挣命。 那时候手里有什么东西用什么,哪怕拿块石头、折一根木棒都比赤手空拳要好,没有人有闲心去去研究拳法。 不过,随着人类成为生物圈霸主,人类与人类之间的争斗变成了主旋律,各种武器兵刃层出不穷。 在军队中,为了训练新兵基本功,让他们能按照要求迅速掌握多种武器,才有了拳法这种普适性的身体训练——这是拳法最初雏形。 拳法最初创造出来,并非为了搏杀——搏杀是用兵器的——而是为了强身健体、打好基础。 到了后来,拳法强身健体的概念和延长寿命结合起来,又吸收了各种宗教哲学理念,在一代代大师完善下,出现了配套的呼吸法、桩功、导引术、观想法,不断推高人体极限,才使拳法成为武道主流,拥有可怕的杀伤力。 那是真正的武道盛世——那时候的武道大师可以游侠天下,抱打不平,就算是千军万马,也未必能奈何一位打游击战的武道大师。 拳是武道之宗、棒是百兵之祖。 那时武者见面切磋,只会问‘阁下拳棒如何?’绝不会有人问‘阁下剑枪如何?’ 到了现代,热兵器大幅进步,冷兵器基本被淘汰,武道开始衰退——上战场的话,有枪谁还带刀子啊? 古代拳法武技基本失传,少数流传下来的也被世家保存在藏书阁中,很少流传在外——倒是桩功、呼吸法、导引术和观想法这些法门保留的相对多一些。 近代的拳法,主要是从强身健体的导引术和桩功中演化出来,以健康长寿为目的,并非侧重搏杀的古代拳法。 但是,这种从导引术上演化出来的练法拳术,也有另一种好处——威力更大! 说来矛盾,其实不然。 这种以导引术、练法为主导的拳法,本身就是舒展筋骨,导引气血的法门,讲究气血流转舒畅,充分发挥自身力量。 所以如果真正打中人的话,威力倒要胜过古代拳法一筹——不过这种广播操型的拳法,很难在实战中打中对方。 所以在武道复兴(重新有利可图)以后,各大武馆的所谓秘传,其实都是研究在保留拳法威力的前提下,如何使拳法更加具有实战性。 到了中级武者以后,易筋抟气有成,使得武者反应速度更快,抗击打能力更强,需要更强的拳,更全面的发力方式,才能破开对手的身体防御力。 到那时候,全靠吃身体天赋和搏击技巧的散打,威力就有些跟不上中级武者的要求了。 ———————————————— 两天后。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连绵不绝的击打声如狂风暴雨,周时远上拳下脚一路狂攻。 左臂横扫接右手勾拳、借着身体旋转的势头,先是右膝上顶,然后小腿突然弹直,如剃刀般弹出横扫。 高寒步步后退,双手翻飞连消带打,稳稳接下周时远每一次攻击。 两人一进一退,绕着擂台转了半圈,周时远终于体力耗尽,不得不缓了下来。 高寒没有趁机反击。 他是所谓的‘人桩’,是帮助对方刷武技熟练度的,不能出手反击。 “我说高寒,你让我们很伤心你知道吗?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变得这么厉害。和你比起来,我和社杰这些年的辛苦简直都练到狗身上了。” 周时远摘下厚厚的手套和护脚,扔给台下的马社杰,无奈的抱怨道。他戴上这些手套护脚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是为了保护担任‘人桩’的高寒。 不过,从高寒如今表现看来,以后自己用不着这些玩意了。 原本听说高寒猛虎武校,日不移影连败十人,这两位还有些不信,可现在一动手,才发现高寒果然不一样了。 “是啊小寒,为了安慰我们哥儿俩受伤的心灵,你得请我们喝一杯。”马社杰跳上来,伸手搂着高寒的脖子说道。 这几个月以来,他们三个人互相帮助修行武道,所以混得最熟。 “喝酒恐怕不行,我还在吃补药呢。但是我可以请两位打游戏,最新的三维立体拳王格斗,怎么样?”高寒笑着说。 如今他有钱了——张河给高寒预支了三十万的津贴——底气也足了很多。 “我说高寒,你不会还是处男吧?”马社杰说的喝一杯,其实不是喝酒的意思,而是去酒吧鬼混一番,不过高寒自然没听懂他的第二层意思。 “额,是的,怎么了?”高寒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 “哈哈哈,那不用你请了,这次我们哥俩请你吧,说不定人家还能给你个红包。”马社杰和周时远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马社杰和周时远两人正说得高兴,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打断了他们的话: “两个混账东西,整天只会花天酒地,难怪会输给猛虎武校那帮废物!从明天开始每天给我加跑五千米,其他训练项目都加一半,在观云杯之前,给我住在向真馆里不许出去。” “啊——师父,这——”两人齐齐惨叫一声。 “这次要是拿不到武者资格,就不要叫我师父了。”郭成龙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等眼神转到高寒这里,顿时温和下来。 “高寒,你跟我来。”郭成龙把高寒带出训练室,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从明天开始,我带你去其他武馆交流切磋,进一步增加实战经验——这次观云杯你也要参加。” “啊?” 观云杯武道赛是观云城组织的地方型武道比赛,报名参赛资格是武道积分超过十分——如果积分不够,也可以通过加钱的方式来报名。 “这是师父的意思——不过这次,大家正常交流切磋就好,不要每次都把对方按在地上。” 第二十三章 切磋——中级武者 “臭寒,你在干什么?”晚上十点半,手机里准时蹦出一条消息。 每天晚上十点半,是高寒和女朋友约定的聊天时间——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高寒变成了臭寒。 “我正在背书,你呢?”高寒放下手里的书本,回复道。 “你还要背书?你不是走武道之路了吗?”张玉鸥惊讶的问。 “想成为武士也要参加文化考试啊,其他还好,但是武德七书必考,所以要背出来。”高寒回复。 云天帝朝很重视年轻武者的思想教育。 在禁枪的大环境下,武者杀伤力对一般人来说太强了,哪怕为了社会治安,也得加强武者的思想教育工作——尤其是年轻武者。 “哈哈哈——你也要背书?我心里总算平衡了一点点。”对面发来大笑的表情。 “不对,你怎么这么快就要参加武士认证考试了?武道积分要有五十分才能参加武士认证的。”张玉鸥又发来一条消息。 “师父让我去参加观云杯武道赛,打完这轮武道赛,我应该就可以凑齐积分了,如果顺利,等你考完高考我就是下士了。”高寒有些得意。 武士是下士,是士大夫阶层的入场券。 不要小看这张入场券,一般人要经过十八年刻苦攻读,更是层层筛选百里挑一,才能获得学士称号,也不过和武士等同。 虽然在现代社会中下士特权已经所剩无几,但依然是一条红线——别的不说,高寒的父亲高城如果不是学士,想从吏员升级到官员,就算有顾家帮忙,都很难突破这条红线。 “啊啊啊啊——”张玉鸥发来一个仰天长啸的小人 “哈哈哈哈——”高寒发回去一个小人得志,叉腰哈哈大笑的表情。 “臭寒、臭寒、臭寒——啊啊啊,老娘刻苦攻读十二年,怎么让你这个学渣先行一步啊!”张玉鸥痛心疾首。 她跳上床,对着一具等人高的布偶‘呯呯呯’的锤击了一阵,才回到书桌前继续发消息。 “对了,等我考完高考,臭寒你也拿到了武士认证,我们一起去旅游吧?” “好啊,我和师父请个假,你想去哪儿玩?”高寒问。 “我一直想去帝都白玉京看看,如果我能考上工商管理大学,就可以到那里读书。”张玉鸥有些犹豫,如果她去那里读书,恐怕离高寒就远了。 “好,那我们就去白玉京——就我们两个人吗?”高寒问道。 屏幕上安静了好一会儿,张玉鸥才发来回复,只有一个字:“嗯。” 虽然回复只有短短一个字,但是看到这条回复,高寒‘嗷’一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今天就聊到这里,我要再看一会儿书,我一定要考上大学才行!”紧接着,屏幕上又跳出一条回复,然后显示对方已下线。 往日和女友聊过以后,通常他还要和死党李恒再聊一会儿,不过今天,高寒表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 “小寒,今天我们去的这家武道馆叫做罗家武馆,是一家家族经营的武馆。”郭成龙一边开着车,一边介绍道。 “罗家武馆的馆主罗成道,曾经在向真馆里学习过一段时间,说起来和我还是同学。论起武道资质比我个更好些,不过他当年要继承家业、撑门立户,不能拜在老师门下——可惜了。” “罗家最厉害的武技是百战枪,护身拳也不错,你是为了增加对抗经验而来,主要见识一下罗家的护身拳,罗家武馆和我们关系不错,大家切磋为主。” 说起罗成道,郭成龙有些叹息——当年两人因为名字中都有一个成字,颇有些交情,只是后来罗成道为了打理家族武馆,不得不半途而废,没有得到向真馆的真传,如今还只是一位中级武者。 “我明白。郭师兄,其实您叫个人送我过来就行,不用您亲自驾车。”坐着郭成龙开的车,高寒有些不好意思。 郭成龙家财亿万,哪怕不算上士和四师兄的身份,那也是个大老板。几次给他一个小年轻当专职司机,让高寒觉得自己有些当不起。 (初级武者下士、中级武者中士、高级武者上士,至于武道大师,能力有了飞跃性的进化,所以直接到下卿。) “什么话,你是我师弟,向真馆门下,同门师兄弟比亲兄弟还亲,我给师弟开个车还委屈了?”郭成龙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斜眼看着高寒说道。 高寒不知该如何答话,只能露出一个礼貌而尴尬的微笑。 郭成龙这话虽然听起来有些油腻,但也不是全无道理。 当年政策倾斜,但相关法律还没跟上的时候,遇到踢馆抢底盘,师兄弟们可是一起拎刀子上的,这等关系生死相托,真比一般的亲兄弟还亲几分。 不过,郭成龙对高寒自然没有这种感情,但高寒这这几个月的进步有目共睹,这个小师弟很可能是向真馆顶门立户的掌门弟子,郭成龙还真不在乎给他开几次车——更何况高寒没有驾照,也不是要拿大。 两人一路聊天,什么全国性的四大赛事,国际交流比赛,甚至还有某某武道家做私活、当杀手的秘闻,郭成龙都随手拈来,给高寒普及了一些武道方面的常识。 不过海星城到底不大,虽然经过扩建,但是汽车行驶三十分钟,已经横穿了整个海星城,来到一家挂着‘罗氏武馆’牌匾的现代化三层建筑——牌匾倒是古色古香。 “老郭,好久不见。”车还没停稳,一个身形高瘦,前额发际线有些倒退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年轻人主动迎了上来。 “郭叔叔好。”两名年轻人一起向郭成龙问好。 “好好,继功继言,不错。”郭成龙拍了拍两个年轻人肩膀,笑着说。 罗成道和郭成龙完招呼,把视线放在高寒身上。 “这位小兄弟就是高寒吧,老郭的徒弟就是我的子侄,来来来——” “诶,别乱说话,谁说这是我的徒弟?”郭成龙连忙否认。 “不是你的徒弟,难道还是张河或者小韩的弟子?怎么是你带过来?” “别在这儿乱猜了,我们进去再说。”郭成龙说道。 “好,请进请进。”罗成道点点头,带着一行人走进罗家武馆。 罗家武馆前面是武馆,后面是私宅。 罗成道带着一行人穿过武馆,来到自家宅院的室内练武场,双方分宾主落座,两名年轻人站在罗成道身后,而郭成龙让高寒坐在自己身边。 这个动作,让罗成道诧异的看了高寒一眼。 郭成龙开口解释道:“小寒是我们向真馆的入门弟子,这段时间进步神速,老师想让小寒参加这次观云杯。 为了让他在正式比赛前多积累些对抗经验,老师让我带他来你这儿,领教一番罗家护身拳。” “这好说,别说是贺师吩咐,就算你老郭说句话,我也自然照办,继言,你去和高寒小友切磋一番,切记不要伤了和气。”罗成道点头答应,然后吩咐次子。 “还是让继功上吧,继言恐怕不行。”郭成龙摇摇头,说道。 他和罗成道的交情深厚,直接说这话也不算得罪。 “嗯?”罗成道吃了一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高寒,然后才开口问道:“老郭,难道他已经——” “不错,小寒悟性过人,如今已经开始着手练习易筋的功夫,已经有些火候了。”郭成龙点点头。 如果说整劲是初级武者的功夫,那么易筋就是初级武者开始向中级武者过渡的阶段。 至于抟气,这玩意一开始没啥用,只有火候深了才能显现出威力来——那时候,就该是中级武者向高级武者过渡了。 “恭喜恭喜,看来小兄弟很快就要跻身向真馆真传了。”罗成道点点头,向高寒一拱手。 高寒连忙起身,拱手还礼。 “继功,那就按你郭叔叔说的,和这位高寒小兄弟切磋一番。” “遵命,父亲。”罗继功从父亲身后走了出来,朝郭成龙施了一礼,然后向练武场中间走去。 高寒则朝罗成道这边行礼,也走到练武场中间。 两人相隔五米,面对面站好,抱拳行礼,各自报上门户来历。 这一套礼节是自古以来传下来的,表示双方并无敌意,此次交手纯粹是切磋。 “您先请!” 罗继功说罢,双手上下一分,身形微微下挫,摆出罗家护身拳第一式‘抱月在怀’! 罗家护身拳顾名思义,守势重于攻势,拳法中十招倒有七八招是防御,只有那么两三招是防守反击。 高寒摆出‘猛虎下山’的拳架,等对方准备好了,脚下发力,直扑而出。 “好!”旁观的罗成道喝了一声彩。 高寒这一扑颇见功夫,只见他身形微微前倾,每一步跨出不到两尺,绝不放到尽头,身形左右飘忽,脚下微微划出弧线贴地而进,脚底绝不离开地面超过一分,随时都可以落地借力。 于此同时,高寒双肩波动,腰肢扭转,脊柱弯曲,整个人微微佝偻中,全身上下起伏不定。 无论是从横向还是纵向,都无法判定这一扑的落点,更无法准确判定高寒重心所在。 若是一般的初级武者,光是面对这一扑,就要手足无措。 罗继功不慌不忙,他脚步微微一弹,拳架不乱,向右侧后方平平滑出五尺距离。 高寒右脚瞬间落地,脚底平平贴合地面,脚尖微微外撇,整个人调整方向,朝罗继功追去——猛虎下山的架势半点不乱。 就在高寒右脚落地的那一瞬间,罗继功眼睛猛地一亮。 高寒那一扑,本身全无破绽,在这个层级里面已经做到最好,但是,没有破绽也可以制造出破绽。 罗继功这一退,若是高寒不肯放弃扑击之势,就要落足借力改变方向。 这落足的时机,便是高寒的破绽——因为高寒这次落足,本来就是罗继功特意制造出来的机会,所以他可以精确把握住这一刻! —————————— 武道搏击,在手眼配合上有四个层次。 第一层,眼比手快。 这是说初学者脑子反应过来,但是身体的训练不足,跟不上大脑判断。 第二层,手比眼快。 这一层说的是经过艰苦训练以后,武道修行者已经形成身体本能,搏击之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相应动作。 大多数初级武者都是这个层次,所以在大多数武道擂台赛时,需要有裁判手持安全棍,站在一边防备收手不及,误伤对手的情况。 第三层,眼到手到。 能做到这一点的,应该至少都有中级武者的水平。 这一层次便是所谓的‘收发由心’,大脑反应和身体速度可以基本匹配,也正是从这一层次开始,搏击不再是完全看身体本能反应,而是要结合大脑思考,初步将策略引入对抗之中。 至于第四层,又是眼比手快。 人的身体到底是有限的,修为越高,大脑反应越快,但身体能做出的动作有限。 所以越到后来,大脑和身体的反应速度越发拉开差距,无论怎么修行,脑子只会比身体更加进步快速。 所以到了高级武者阶段,交锋之时无所不用其极,语言打击、虚招陷阱,气势精神,都变成交锋的武器。 —————————————— 就在高寒右脚落地的那一刻,罗继功刚退又进,左腿猛然弹起如枪,从脚背到脚尖绷的笔直,脚尖直刺高寒右腿膝关节。 罗家百战枪——定海针! 任你千变万化,可当你落脚之时,在腿膝之处,总是变化有限。 “漂亮!”这一声,却是郭成龙喝的彩。 这一刺,罗继功占了先手,高寒难以完全避开。 不过,他也不准备避开。 高寒身体进一步加速前倾,双手发力下按,要合双手之力,硬把罗继功这一记腿枪按压下去。 对于一般人,高寒一只手就可以按下对方这一腿,不过面对罗继功这等强敌,他可没把握用一只手把人家的腿按下去——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并非虚言。 如果你的胳膊能拧过人家的大腿,那只能说双方在力量方面差距太远。 “喝——碰!” 眼看高寒双手同时发力下按,罗继功吐气开声,这一腿突然主动下沉,踏在地面。 木质的地板上腾起一阵烟尘。 罗继功这一脚,硬生生把地板接缝中的灰尘震了出来。 “双风贯耳”! 一脚踏实地面,罗继功双手朝中间猛的一合,他欺负高寒双手向下,竟然不顾自己中门大开,双手同时拍向高寒头颅两侧。 这一招却不是罗家护身拳中的拳路,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绝技,而是许多拳法中都有的大路货色。 高寒身形前倾重心不稳,双手下按,就算来得及收回双手,也来不及护住头颅两侧。 第二十四章 回家 眼看这一记‘双风贯耳’已是避无可避,高寒的肩膀尚在原处,可头却突然低了半尺! 他原本施展‘猛虎下山’就是身体前倾,双手下按时,倾斜角度更大了几分,待到罗继功沉脚、震地、发力,施展‘双风贯耳’的时候,高寒更是身体前倾的厉害。 此刻他猛然低头,如果从背后看去,就好像整个头都消失不见。 这猛地一低头,虽然暂且避开‘双风贯耳’,却也把后颈要害露了出来。 但是高寒自然不是如此无谋之辈,他这一低头,为自己争取到微不足道的一点时间,双手就来得及翻回来,更有后招接续而出。 高寒身体继续前倾,几乎要与地面平行,双手由下方翻起;人如疯虎,头前脚后,整个人直直向前撞了过去。 “恶虎扑食!” “虎抱头!” 这两式齐出并用,高寒顿时扭转局面。 要知道,无论何等高手,在发力半途,硬生生偏转扭转发力方向,都需要一个缓冲时间。 越高明的武者,这个缓冲时间就越短,甚至如同天成,难觅痕迹——但不是说没有,除非原本就是虚招。 罗继功这一记‘双风贯耳’发出,突然发现高寒放弃重心,身体继续前倾,更是突然低头闪避,‘双风贯耳’却是打不中高寒了。 罗继功应激而变,向中间拍击的双手同时转为下拍,要把失去重心的高寒拍在地面上——如果能把高寒拍趴下,那就是‘恶狗抢屎’,不是‘恶虎扑食’了。 可就是因为临时改变方向,罗继功手上的力气未免发力有些不足。 就在这一刻,因为猛低头而抢出一个瞬间并把头低垂到两臂之间的高寒,双手同时上翻两手相合,以双手相合处为支点,两只小臂搭成三角形,用小臂硬是挤开罗继功的双臂! “手下留情!”罗成道大惊之下站起身来,却来不及介入场中,只能惊呼一声。 到了这一步,高寒由‘猛虎下山’转‘恶虎扑食’,其冲击之势已经不可阻挡;而罗继功前踏一脚震地发力,这一脚立地生根,重心前移,也来不及左右闪避,因此必然要硬吃高寒这一记加速冲击的‘恶虎扑食’。 偏偏罗继功还双手下拍,把高寒身体更压低了几分,让高寒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 (高寒虽然用‘虎抱头’之势,用小臂构成的三角形斜面,挤开罗继功双臂,但多少也被压下去几分) 所以,高寒几乎是整个人平飞而起撞击过来,就算他不趁机下手,光是用脑袋硬撞,这一下也够罗继功受的。 更何况‘虎抱头’之后,接下去就是‘虎裂身’! ‘虎裂身’是虎爪功夫,要用双爪硬生生撕裂对手,乃是虎形拳中最凶厉的近身肉搏功夫——施展‘虎裂身’的先决条件,是把虎爪功修炼有成。 高寒并没有炼成虎爪功,这种功夫是虎形拳配套的外门炼体功夫之一,需要专门浸泡药水和锻炼指爪之力的工具——古代用铁球,现代则有专门练习虎爪抓力的握力器。 但是罗成道不知道啊。 万一高寒虎爪功修行有成,他这一击又抢入罗继功胸腹之处而且发力充分,是真能硬生生撕开小腹的——更糟糕一点,直接攻击下档部位,那就不需要什么虎爪功了。 高寒双手化爪为推,先是手掌贴上罗继功的小腹部位,然后微微一推,把自己飞冲之力,尽可能平缓的转移到罗继功身上。 高寒合身飞冲的力量非同小可,不过,既然高寒并没有将力量爆发,罗继功便可以轻松应对。 他也是中级武者,易筋有成,身体借力卸力的功夫几乎已经成为本能。 小腹肌肉受力处先是顺着来势后缩三分,然后转为刚硬如铁,同时双脚发力弹起,整个人被高寒推的平平飞起,飞出三米之后,稳稳的落在地上。 “呼——”罗成道总算松了一口气。 虽说是和平切磋,他也信得过郭成龙,可在下面动手的并不是郭成龙啊! 武者之间,切磋成生死大仇的例子还少了吗? 不管是打红了眼,还是恶意杀戮,甚至仅仅因为年少气盛,反正武者之间的切磋并不是百分之百安全。 郭成龙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倒不是怕高寒年轻气盛,趁机痛下杀手,而是怕高寒经验太少,收不住手。 罗继功乃是罗成道的次子,是海星城著名的武道天才,二十一岁那年开始易筋抟气,如今他已经二十六岁,在中阶武者里面也算是中等水平了。 而高寒不过习武四个半月,虽然展现出惊人的进步速度和悟性,但是许多需要水磨功夫的地方依然有所不足。 所以郭成龙才点名要罗继功出手。 他是带高寒来增加对抗经验的,不是让高寒来虐菜增加信心——虐菜的话,有猛虎武校那一趟也就够了。 所以郭成龙压根就没想着,这两人交手,自己还要站在边上预防意外。 因为他知道,罗继功手上功夫已经到了收发自如的地步,不会把高寒怎么样。 可谁能想到,高寒竟然能击败罗继功? “好好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罗成道走上前去为高寒鼓掌,没有半点不快。 “侥幸而已。”高寒微微低头,抱拳回礼,不敢当如此夸赞。 “的确有些侥幸。”郭成龙也站起身走了过来,把两人招到身前,开口点评:“小寒胜在应变能力惊人,继功,你却是轻敌了。” “是,郭叔叔。”罗继功脸微微一红,不敢回口,只能低头应是。 他若不是小看了高寒,怎么会施展‘双风贯耳’这种中门大开招式——哪怕当时觉得自己很有把握,可要是把高寒视为强敌,罗继功也不敢如此极端。 “我带小寒过来,原本是为了让他增长经验、接受挫折,结果你这么一轻敌,我的计划可就全乱了。 你们再切磋几次——高寒你不可因一战而胜养成骄气;至于继功你,下面不可再妄自轻敌。” 两人各自点头。 郭成龙让两人后退三步,他站在中间,要亲自上场做裁判,主要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一个是老友的次子,一个是老师新收的弟子,虽然这两人都已经踏入中级武者层次,但是郭成龙却还有些不放心。 这一日,高寒与罗继功两人前后交手十回,高寒赢了三次、输了倒有七次。 水平相近的武者,交手结果的胜负有一定随机性,并不是谁赢一次就能一直赢下去。‘功夫高一线就高得没边’这种说法,只是外行人信口开河。 只要双方还在同一层次,不具有压倒性优势,就并不存在稳赢这个说法。 所以,对抗经验才显得极为重要。 “小寒,今天和罗继功交手,感受如何?”郭成龙驾车,载着高寒,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厉害!他力气比我大三分、出手速度比我快一分、基本功和大局观更比我强多了。”高寒说道。 两人之间交手十次下来,高寒自然知道对方的比自己强出不少,要不是高寒的临阵反应速度比对方快出一筹,连那三次都赢不了。 “有收获吗?”郭成龙对高寒这种态度大为赞赏。 “有,今天见识到了许多格斗套路。”高寒揉了揉自己的屁股——那里被罗继功踹了一脚——苦笑道。 拳法中有一些固定套路,这些套路都是专门针对人体运动习惯而设计,如果不识得这些套路,不了解破解方法,只要落入其中,就会被人一路连到死。 “哈哈哈,这就是我带你来的目的。”郭成龙哈哈大笑起来。 刚开始高寒把罗继功吓了一跳,等罗继功认真起来,各种圈套一个接一个,高寒这等新嫩菜鸟如何见识过这些打法? 他仗着反应超快,出招时有奇思妙想,好不容易在罗继功手里又赢下两局,已经极为不易,会被人一脚踹在屁股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最多不过五年,你就可以把继功按在地上随意摩擦。”郭成龙安慰高寒。 力量不足可以练,出手速度慢了,是因为高寒易筋的功夫才刚开始,比起罗继功来还差得远,至于格斗套路这些经验上的东西,更是只能通过多多积累对抗经验,才能充分体会。 可是,反应速度这玩意却是无解的——也不是无解,但在抟气有成之前,反应速度就是人的天生禀赋,无法通过锻炼提高。 只有把抟气法修炼到了‘气贯周天,连绵不绝’的境界,才能让神经反应速度进一步提高——到那一步,也该要迈入高级武者层次了。 所以,只要高寒补上力量和经验短板,加上他反应速度要明显胜过罗继功一筹,双方再次交手,罗继功就要糟糕了。 “对了,郭师兄,我想回家看看,你能把我在这里放下来吗?”眼看就要经过明河大桥,高寒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快两个月没回家了。 “放什么放,我载你过去就是了。”郭成龙说道。 “郭师兄,我想先去买些礼物。”高寒说道。 他如今发了大财,这也是高寒人生中第一次靠自己赚到钱,自然想要给父母买些礼物。 “也是,不过这里没什么好店,我带你去云气阁,那里的东西还不错。”郭成龙说道。 ———————————————— “咔擦。”高寒用钥匙打开家门,家里很安静,父母应该都不在家。 高寒坐在门口的矮柜上换了鞋,抬头望去——熟悉的电视机、熟悉的冰箱、熟悉的餐桌和椅子、还有熟悉的垃圾桶。 高寒心中有些感慨。 他第一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回来再看到这些熟悉的摆设,在熟悉中竟然有一种陌生感掺杂。 高寒走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一切还是一模一样,就连哑铃都摆在固定的位置,床沿窗台上也没有落下灰尘,一定是母亲每天帮自己打扫过了。 高寒脱下衣服,拉过薄被盖在身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只有在家里,才有这样彻底放松的感觉。 朦朦胧胧中,高寒听见一声“咔擦——” 门锁被人用钥匙打开。 “请进请进,屋子里有点乱,大家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行。”这是父亲的声音。 “呵呵,这么整齐,哪里是乱,嫂夫人贤惠的很那。”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是啊是啊,高处长真是有福气的人。”另一个声音传了进来,来家里的客人还不止一个。 高寒睁开眼,但没有做声。 客人们只在厅里活动,显然不是父亲的真正好友,不然父亲会带他们到各个房间略微参观一下。 “高处长,这是一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诶诶,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你拿回去!”这是父亲的声音。 “高处长、高大哥,这东西买都买了,上面还刻着您的名字,难道我还能退回去吗?如果您不要,我只能扔了。” “对啊高处长,您刚到新岗位,总得有些适合您身份的配件,男人嘛,总该有块过得去的表才行,您如果不带一块像样的表,我手腕上这表,也不好再戴着上班——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怎么好用比领导更高级的手表?” 这是另一个男子的声音。 原来是来拜码头的。高寒想。 云天帝朝虽然改革为君主立宪制度,但是很多过去的陋习依然传了下来。 比如说新官上任,下属们就要去拜见新领导——新领导不一定记得谁来拜见过,但多半会记住谁没来。 高寒看了看放在枕头边上的精美小礼盒,里面也有一块刻着父亲名字的手表,这是他为父亲精心挑选的礼物。 “不行不行,我不能收。” “您一定要收!” “我不能收!” “一定要收,我还想求您帮忙呢,这点礼物您要是不收,我可没脸开口了。” “什么事?如果我能帮忙一定帮。”这是父亲的声音,想必那手表已经被他收下了。 高寒望着自己手边的礼物,有些遗憾。有人在前面送过一块手表,他再送,总觉得缺了点意思。 “我有一个表妹,今年刚好文秘专科毕业,高处您刚上任,不是还缺一个秘书吗?我那表妹乖巧美丽,性情温柔,如果给您当秘书——” 听到这里,高寒‘噌’的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毕业 “来来来,我们光说话了,大家来尝尝这茶,这可是我妻子刚买的云顶。”高城端起茶杯,给两位客人敬茶。 海星城没有端茶送客的规矩,以茶待客是非常正常的行为。而高城说这句话,也不是为了让人喝茶,只是提醒某位老兄,自己是有妻子的。 “爸,两位叔叔,你们好。” 三人正端起茶杯,高寒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寒,这是王叔叔和卫叔叔,这是我儿子高寒。”高城介绍道。 高寒抬眼一看,这两位姓王和姓赵的男子,年纪大约都在三十和四十之间,王姓男子穿着一身灰色常服,赵姓男子穿着蓝色礼服,虽然比不上自己老爹,但也算长相端正。 “爸,这是赵叔叔送您的表,我能看看吗?”高寒嘴上问能不能看看,手已经拿起桌上的手表。 “咔擦——”一声轻响。 高寒大拇指按处,表壳粉碎,里面的指针扭曲成一团。 “————”包括高城在内,三人说不出话来。 能做手表表壳的,都不是什么普通玻璃,虽然为了美观起见,并不是一味追求坚固强韧,但也比一般玻璃要坚固的多——高档一些手表大多使用蓝宝石水晶玻璃做表壳,一般刻刀都无法在上面划出刻痕。 可高寒这一按,就硬生生把表壳按碎——虽然有蓝宝石水晶玻璃表壳太脆的缘故,但高寒这一指之力也非同小可。 “看来这表不太结实,赵叔叔,不好意思,这表多少钱,我陪给您”高寒一脸歉意。 “这表已经给高处,就是高处的东西,赔什么赔?”赵姓男子愣了一下,强颜笑道。 “那我就是把爸的表弄坏了,我赔给你一块表好了。”高寒从口袋里把自己准备的表拿出来,放在高城面前。 “爸,两位叔叔,你们慢慢聊,我去休息了。”高寒转身朝自己房间里走去。 等到高寒的身影消失在过道里,三人面面相觑,端着茶杯不知该说什么好。 姓赵的男子坐立不安。 他又不是白痴,高寒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就在他给自己表妹介绍工作的时候出来,还一把捏碎了他送的手表,意思明显的不能再明显——自己这是马屁拍到马脚上了,把人家儿子得罪大发了。 —————————————— 云天帝朝并没有大专这个说法,大学就是大学,所谓文秘专科毕业,就是文秘专业学校,是那种完成中级教育,然后专门针对就业进行培训的学校,学制通常半年到两年。 一般来说,只有官员才有资格配秘书,按照云天帝朝改革后的制度,官吏一体,想要做官就要从吏员做起,但是真正有前途的官员,在当吏员的时候就有人投靠,秘书这样关键的位置不会留给外人。 只有高城这样,从冷衙门里一步登天,升级到热门部门去当副处长的人,夹袋里空空如野,秘书位置才会空缺。 至于说用美女贿赂上级之类的,赵兵河自然也有几分考虑——毕竟升官发财换老婆,乃是人生三大快事。 高城这副处长一表人才,虽然年纪已经不轻,但是拿出去依然是中年大帅哥一枚,配自己表妹绰绰有余。 更别提这位高处乃是顾家提携上来的,摆明是顾家人马,这个身份在海星城比一般正职处长还值钱。 哪怕退一万步说,所有当事人都是正人君子兼道德表率,自己的表妹进入职场能当市容监察处的副处长秘书,那也是很好开始,而自己在领导身边有人,日后也有许多便利。 现在麻烦了。 ——————————————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市容监察处比不上财政、交通等著名肥缺,但也权力不小,共有一正三副四个处长。 高城作为空降下来的副处长,根基半点没有,人脉也近乎于零,他也只能拉拢几个不太得志的年轻人,作为展开工作的突破口。 没想到儿子正好回家,还产生这样的误会。 不过这时候不是向儿子解释误会的时候。 有了高寒这么一搅合,三人之间气氛顿时显得尴尬起来。 “来来,喝茶,喝茶,这孩子自从练武以后脾气渐长,回头我去说说他。”高城打破尴尬的沉默,向两位下属道歉。 “哪里哪里,令郎武技过人,一定可以成为武士,说不定还有望武道大师。”王河村连忙接过话头打圆场。 “哪里可能,武道大师实在是太遥远了,他能获得武士称号就很不错了。” 虽然被高寒一下子弄得有些下不来台,但是说起儿子的前程,高城依然高兴起来。 “赵老弟,回头我去想想办法,给你表妹安排个工作。”高城把头转过去,安抚那位姓赵的科长,然后话锋一转,半真半假的抱怨道:“不过小赵,你可给我出了个好大难题,回头我这儿子肯定要跟他妈告状,我这晚上日子,估计不好过喽!” 高城给了个甜枣,然后再拿出大棒。 高城这是表示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虽然表被我儿子捏碎,但是我领了你的情,所以事情我去给你办; 但是这件事你做的不地道,给我造成了相当的麻烦,所以你要识相,以后要还给我这个情分。 这番话,在屋子里的高寒是听不懂的,他只觉得老爹说这话完全是照顾对方面子,但是在官场上,这番话已经算得极为直白。 所以赵兵河尴尬的脸色顿时舒缓许多。 作为下属,不怕欠上级的人情,就怕上级眼里根本没有你。 高处长肯这样说话,那就是要把他纳入自身阵营范围。 “高处,这件事是我的不是,以后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您的家事我帮不上忙,但是工作上的事您瞧好吧,我小赵肯定给您卖力气。” “这块表可比小赵你买的那块贵多了,我看至少得十几万吧?”王河村拿起高寒放在桌子上的表,赞叹道。 “让我看看,百丽牌红水晶系列,至少十二万以上,高处,你这是妻贤子孝的美满人生啊。”赵兵河连忙跟上马屁。 ———————————————— 傍晚。 “小寒,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你到底花了多少钱?”拿着手里的红宝石项链,母亲何恬面色有些发黑。她拿着手里的项链,又指了指桌上的手表,质问高寒。 “两样加起来二十七万三千,这是向真馆发给我的津贴,一共三十万。”高寒理直气壮,这可是他的合法收入,不怕查。 “骗鬼呢?你在向真馆学习、又不是在向真馆打工,哪里来的津贴?再说哪有给新人发这么多钱的道理?” “真的,妈,不信你去向真馆问!这两样东西,还是向真馆郭总教练带我在云天阁买的,发票还在这里。”高寒有些委屈。 高寒觉得自己为老妈立下大功,摆平了婚姻危机,还花了大钱给老妈买礼物,不该受到如此待遇。 “真的?”何恬半信半疑的看着儿子。 知子莫若母,高寒撒谎不奇怪,但是高寒不会说这种可以直接被戳穿的谎言——高寒说谎,都说那种死无对证的谎话,这是从小被板子教育出来的能力。 “千真万确,我过几天参加完毕业典礼就要去观云城参加观云杯武道赛,到时候我拿一个武士认证回来,就正式拜师,成为向真馆真传弟子——我这津贴就是提前领的向真馆真传弟子津贴。” “什么!”这下连高城都吓了一跳。 武士认证,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习武者梦寐以求的正果。 武士认证,代表国家的承认。拿到武士认证,儿子就是光明正大的士大夫,和大学毕业的学士地位等同。 如果短短半年不到,儿子已经有参加武士认证的实力,能拿到这个津贴也不算太奇怪。 “那你不是要上擂台了,会不会受伤?”何恬有些担心。 “当然。”高寒点点头:“不过妈你不用担心,现在安全措施很到位,而且还有武者在场作为裁判监督比赛,全国武道比赛这么多,你听说有几个受伤的?” “妈,让我给您把项链戴上。”高寒转移话题,从母亲手里拿过项链,转到母亲身后。 “看看,到底是儿子,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就是贴心,不像某个人。”何恬大为安慰,同时朝丈夫扔了一个白眼。 高城抬头瞪了儿子一眼——给老婆戴项链,是他做丈夫的工作。 高寒有些莫名其妙。 ——高寒并没有向母亲告状,他想把危机消灭在萌芽之中,并不想挑起父母之间的不和。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高寒跟着郭成龙先后拜访了七家武馆,分别与十三位不同武者交手,获益匪浅。 海星城的总人口大约有一百二十多万,在武道大兴的时代,海星城的武馆自然不止这几家,不过能被郭成龙看在眼里的武馆,最少也得有中级以上武者坐镇才行。 那些只会练笨功夫、全靠散打的武馆,郭成龙是不会带着高寒上门请教的。 高寒总体来说,对上中级武者败多胜少,对上初级武者几乎全胜——对上初级武者他也不是没输过,输给了一位日升堂的初级武者。 那位武者身高两米二,手长脚长,更是天生神力,高寒双手齐出,连消带卸,也没能挡住人家一记扫腿,他被扫飞三米,直接掉下擂台。 一力降十会! 哪怕是高寒,如果不施展底牌,正面硬碰硬,也对付不了这等天生神力之士。 武道修行没有超过某个限度之前,力量在格斗中占据极重要的地位。 即使高寒输了这一场,在海星城武道界,高寒的名声依然渐渐鹊起,许多人都知道向真馆出了一位后起之秀,不过十八岁,就已经可以和中级武者打得有来有往。 不过这一天,高寒不能继续跟着郭成龙去各武馆切磋,增长对抗经验。 他要回学校报到——该是举行毕业典礼的时间了。 又是一年毕业季。 明乐中学中级教育的毕业典礼,放在高考之前大约一个月。 六年同窗,学习成绩有好有差,但是同学之间的友谊,并不完全是按照成绩划分。 过了这一天,要参加高考的同学将继续努力冲刺,抓紧最后时间; 放弃高考的同学,如果不想转读专科职业学校的话,就要踏上社会,成为社会人士了。 参加毕业典礼的班级一共有六个。 在学期初调整以后,一班和二班共计六十人,都是准备参加高考的同学,至于其他几个班级,都是放弃高考,要么准备读职业专科,要么打算毕业后直接参加工作,所以学校组织专业培训,提供实习机会,算是为他们打下些基础。, 几个月冲刺下来,一班和二班又有些同学撑不住压力,主动退出高考。 所以现在六年级的一班二班,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人。 “高寒,这边!”李恒招手。 “臭寒,这里!”张玉鸥站在一群女孩中间,朝高寒招手。 高寒向一班队伍里看了看,只看到李恒那张老脸;再朝二班阵列里看了看,一群女孩的朝这边看过来,其中还包括张玉鸥。 高寒毅然决然朝二班方向走了过去。 “我去,高寒这小子重色轻友啊!”站在李恒身边的男同学说。 “首先你得有个色,才能重色轻友。”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大丈夫岂能如此?” “你有衣服吗?” “呜呜呜——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都裸奔十八年了,我的衣服在哪里啊?”有人被打击的蹲到地下,画圈去了。 在二班的队伍里,高寒挤到张玉鸥身边。 “臭寒,你现在练得好壮!”张玉鸥惊讶的打量着高寒,伸手捏了捏高寒的胳膊。 高寒曲起胳膊,隆起肱二头肌,做得意状。 他的肌肉比不上那种专门练健美的大块肌肉,但是如今世界武道大兴,专门练健美的巨型肌肉已经不流行——打不过职业武者——流行的正是高寒这种线条流畅而饱满的肌肉。 “你就是高寒?身材练得倒是挺好,就不知道能不能打,该不是花架子吧?”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望着高寒,撇了撇嘴角,不屑的说。 高寒一怔。 要是男的这么说,高寒肯定认为对方看上了张玉鸥,特意来打自己脸; 可一个女孩这么说,高寒就不知道为什么了,而且高寒并不认识这个女孩,应该是这两个月转学过来,来明乐中学参加高考的。 高寒朝张玉鸥望去——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章写的不好,撕稿了,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章 见面 “彭玲,我同桌。” 张玉鸥脖子一缩,向高寒吐了吐舌头,做出了个可爱的鬼脸,然后才给高寒介绍这位出言不逊的高挑女孩——因为这位同桌对高寒如此反感,全是张玉鸥的锅。 ———————————————— 彭玲和高寒素不相识,哪里会对高寒产生敌意?这敌意来源当然是张玉鸥。 女孩子亲密起来无话不说,这段时间学习压力大,张玉鸥和彭玲聊天的话题中,高寒常常充当其中反面角色。 张玉鸥对高寒的‘直男式体贴’不满已久,在和闺蜜吐槽减轻学习压力的过程中,当然不会说高寒好话。 按张玉鸥的说法,他这个男朋友练了几个月的功夫,就自称拿下武士认证易如反掌——这是狂妄自大; 平时对张玉鸥这个女朋友爱搭不理,每天晚上像完成任务一样敷衍几句,就主动挂断电话——这是大男子主义。 张玉鸥没事就吐槽高寒,吐槽了好几个月,彭玲对高寒能有好感才叫见鬼呢。 如果不是高寒顶着一张帅脸,说话也算谦和,彭玲甚至想帮闺蜜教训一下男友,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男女平等。 彭玲自信,自己虽然在力量有些劣势,但凭借技穷经验,打一个学武不过半年、只会夸夸其谈的绣花枕头还是没问题的。 ———————————————— 高寒就算有些生气,看到女友吐舌头、做鬼脸的样子,也就不生气了。 更何况他原本就不怎么生气。 要是个大老爷们跑出来如此挑衅,高寒多半要暴跳如雷。男人嘛,谁能受得了别人当面撬女朋友? 不过既然这么说话的是一个女孩,没有绿帽子的威胁,高寒就心平气和许多。 他面带微笑打招呼:“你好,我是张玉鸥的男友高寒,在向真馆习武。” “原来在向真馆进修?难怪这么大口气。”彭玲点点头。 向真馆大名鼎鼎,不但在海星城,就算整个南海郡都是顶尖武馆,这位高寒既然在向真馆进修,如果能努力修行的话,通过武士认证也不算太难——所以这个高寒对张玉鸥说的话,倒也不是全无依据的瞎吹牛。 也许是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僵硬,旁边有女孩插嘴介绍:“我们玲玲是望云武馆真传弟子,身手可厉害了,高寒,你现在也练武了,啥时候你们切磋一下?” 这位女孩名叫卫黎,未分班前也是三班的学生,是高寒和张玉鸥的同学。 “哇、哇、你们没注意吗,他的皮肤好好——你用了什么护肤品?”还没等高寒回答,旁边一个看起来脸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女孩叫了起来。 高寒自从奇遇以后,皮肤呼吸能力大增,一般尘埃皮屑都无法在他皮肤毛孔中存身,再加上这段时日天天用昂贵秘制药浴洗身,更有专业按摩师傅为他按摩放松,虽然没用护肤品,但是这些玩意可比护肤品要有效多了。 这一声惊呼,顿时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高寒的皮肤上来,就连彭玲和张玉鸥也竖起耳朵。 高寒哪知道什么护肤品,被追问不过,只能推到药浴上面去:“我可没用过什么护肤品,这是向真馆洗身汤的效果,” “洗身汤?是用来洗澡的吗?要多少钱一份?”女孩们羡慕嫉妒,纷纷追问。 “嗯,具体多少钱我不知道,不过你们可以去向真馆网站上看,要配合专门的按摩手法更有效。”高寒在不知不觉中,为向真馆打了一次广告。 —————————————— 虽然中级教育毕业并不像是大学毕业一般隆重,但是这也是许多人学生生涯结束,走向社会的标志性时刻。 所以,许多家长有时间,还是会到现场观礼。 高城与何恬也在其中。 由于距离比较远,靠肉眼很难看清楚人脸,何恬举着一个小巧玲珑的望远镜,一边望着,一边低声说:“嗯?小寒怎么跑女孩子那边去了?” “什么?让我看看!”高城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望远镜。 “啪——我还要看呢。”何恬一巴掌把丈夫伸过来的手打了下去。 大庭广众之下夫纲不振,高城的手悬在半空有些尴尬。 周围的学生家长们,尤其是男性,点头微笑表示理解——这年头,沿海地区妻管严泛滥,大家有心有戚戚。 “您就是高城先生吧,幸会幸会。”一名身材高大,穿着短袖警服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主动打了个招呼。 现在已经是六月中旬了,南海郡的气温早已超过三十度,可以说已经进入夏天。 “我是高城,您是——”高城觉得对方有些面熟,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是张强,巡检司刚提的副司。”警服男子低声说道。 “啊,原来是张巡司,您的孩子也在这个学校?”高城做肃然起敬状,连忙起立,主动伸出双手去握手。 高城提拔成副处,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提携; 但是这位张巡司从巡检升为巡司,却是实实在在靠功劳晋升,根基不是他这个常年做冷板凳的人可比。 “是啊,我孩子也是今年毕业,正准备冲击高考——您孩子高寒如今在向真馆习武,前途一片大好,恭喜恭喜。” 两人握手,张强在一边落座,主动说道。 高城一怔。 对方既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参加孩子的毕业典礼并不稀奇,但是对自家小寒如此了解,还当面说出来——这感觉是话里有话啊。 “喏,那边站在小寒身边的那个穿齐肩头发的女孩,就是我的女儿张玉鸥,高寒是我女儿的男朋友。” 张强双肘支在膝盖上,双手十指交叉,眼睛望着那边的操场,用有些无奈的语气说道。 张强乃是积年的老巡检,不是没办法拆开两人。 但是一来女儿高考就在眼前,棒打鸳鸯让女儿大悲大喜,搞不好会耽误到女儿的高考。 第二嘛,却是高寒在海星城武道界崭露头角,让这位老巡检对高寒前途看好。 至于第三,却是高城背后有顾家的身影,看起来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这三项算在一起,让张强觉得,高寒也未必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啊,原来是——原来是——”高城说了两个‘原来是’,却一时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称呼。 叫‘亲家’好像还早了些,可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自己肯定得表示一下。 “高处长,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谈,反正谈婚论嫁还早,我只是来打个招呼,这段时间请你们约束一些高寒,小鸥要集中精力冲刺高考,我不想她这段时间分心。”张强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何恬早就把望远镜放下,听到这里,连声应是——自家猪去拱了人家白菜,做父母的当然要陪些笑脸。 “我并不反对小鸥和高寒谈恋爱,过了高考这一关,就随便他们,只要不耽误小鸥上大学就行。”张强说道。 “张司放心,这段时间小寒要去观云城参加观云杯武道赛,时间正好和高考错开,不会打扰小鸥高考冲刺。”高城诚恳的说道。 巡检司听起来好像不算什么,但其实是负责维持治安的核心部门,意义重大,地位权威都在市容监察部门之上。 自己的儿子和这位巡检司张司长的女儿也算是门当户对——要是放在半年前,自己家还算高攀了呢——这位张司长跑来打招呼,搞不好还有警告自己儿子不要始乱终弃的意思。 “谢谢理解。”张强笑了起来。 他主动和高城与何恬握手告辞:“我家小鸥还以为能瞒着我,也不想想,她父亲是干什么的——我得先告辞了,不然等下小鸥看到我们在一起,会以为我在偷偷监视她。” 说着,张强站起身,朝看台另一边走去。 “赶快拿来,让我看看小寒的女朋友长什么样?”高城伸手去抓望远镜。 —————————————— “这就是杀死我儿子的人?”陆明看着手里的照片,难以置信的问。 他的儿子虽然不成器,但也封起来雨里去,是手上有人命的狠角色,再加上有三个手下在身边,怎么可能被这么一个学生打死? “没错,就是他,他叫高寒,是明乐中学六年级的学生。”李风肯定的说:“这是我托人从巡检司内部直接查的档案,肯定没错。” “呼,如果我要杀掉他,你那边的人能动手吗?价钱好说。”陆明沉声道。 “不可能,这个高寒的父亲高城刚升了职,是海星城的官员,背后还有顾家有关系,那边的人和我只是合作关系,并不是我的手下,不可能为我去杀官员子嗣。”李风摇头拒绝。 任何一个有效运作的政府,官员家属被杀,一定会引起官方强力追查。 “呼,是我操之过急,请帮我盯着,如果其他消息及时告诉我一声,这是兄弟们的车马费。”陆明掏出一张卡递了过去。 这卡是不记名储蓄卡,是海贩子们常用的资金携带方式——还是云天帝朝第一银行发行的,信誉极有保障。 “陆兄客气了,如果陆兄在这边存身不住,可以考虑上岸,我这边为陆兄弄几个合法身份并不难。”李风也不客气,接过卡放入衣袋,说道。 “我这边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不过留条后路也好,你先帮我办五个合法身份,最好有职业武者身份,以后办事方便些;如果实在不行,商人身份也可以。”陆明想了想,说道。 “商人身份好办,武者不可能,我给你们关系挂靠在几个小武馆里,你们自己去加武道比赛,凑够武道积分,申请并通过武士认证,才能拿到职业武者资格。”李风回答道。 武者是士大夫阶层,在正当防卫情况下有反击杀人权,这等身份管理极为严格,不是他这个层次的人能弄到。 “也好,这批货你就按照九八折的价格给钱就行。”陆明望着远处的海面,说道。 原先的走私网络已经完了,不过,只要有钱赚,自然就会有人想办法再把生意做起来。 这批走私货物不多,只是来探路试水,巡海鲨陆明作为合伙人之一,还是有资格打一个幅度不大的折扣给他。 两人达成共识,自然有手下去船舱里结清账目、清点货物。 “海龙王金天桥那边怎么样了?”李风问道。 “金老大自顾不暇,不会来找我麻烦,我这边的麻烦是铁螃蟹他们那几伙人。” 这次走私大案被云天帝朝破获,海龙王金天桥首当其冲,势力被打击的四分五裂,倒也没来找陆明算账。 陆明如今的处境,是因为有好几拨人,都努力想把断掉了走私路线接续起来好继续发财。 为了争夺货源和船舶,互相之间多有搏杀,要不是实在逼的紧了,陆明也不会在这风头没有完全过去的情况下、冒险当出头鸟。 实在是因为他急需钱物买火器和船舶,也急需打通线路,让把持货源的商家给他提供更多支持。 第二十七章? 前往观云 毕业典礼进行了一上午,先是学生代表发言,然后是校长讲话。 回忆水蓝星文明一万五千年历史、云天帝朝五千载国祚,展望未来,为国家、为世界做出贡献等等。 反正都是一套老生常谈,内容四平八稳挑不出半点毛病,当然也没啥新意。 没办法,旧城区是海星城政府所在地,这些旁听的学生家长中,有官吏身份的至少占了四分之一。 在这些人面前讲话,明乐中学校长也需要注意几分。 接下来,是各班班主任上台,给学生们颁发毕业证书。 这是非常重要的。 云天帝朝占据整个黄钟大陆百分之九十以上,面积超过三千万平方公里,人口三十亿,其中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人,一生中的最高学历证书就是这本中级教育证书。 当高寒从班主任王腾(调整班级以后,这位班主任王腾还是三班的班主任)接过这本银白色封面的毕业证书时,心中感慨万千——麻蛋,辛苦努力了十二年,就弄了一本这破玩意。 “高寒,领好毕业证赶快下去,别挡着后面的人。”班主任王腾催促道。 高寒望着王腾老师的头顶——王老师头顶中心地中海区域似乎扩大了些,周围地方支援中央的头发们,已经有些难以掩盖的样子。 高寒心中感慨喷薄欲出,正要吟诗一首,结果被打断了灵感,好好的四言绝句,只得了上半阙——‘学生费力十二载,老师头顶一点秃。’ 不过高寒没敢当着王腾老师的面,把这句凝聚了他十二年文科学业精华的毕业诗吟诵出来,而是乖乖的走下台去。 毕竟刚到手的毕业证书虽然不怎么漂亮,但高寒也不想还没捂热乎,就被学校以‘不敬师长’的理由收回去。 在他高寒身后,还有大批学生等着排队上台领取毕业证呢。 等到接近中午,毕业典礼结束。 高寒和张玉鸥朝校门方向走去。 这段时间,高寒和张玉鸥虽然不说像是牛郎织女那么苦逼,一年只见一次面,可也好不了多少,今天难得有碰头的机会,自然要抓紧相聚时间。 不过,两人刚走出校门,张玉鸥看到马路对面停着的车,和车里露出来的人头,连忙把右手高高举起,朝马路对面打招呼,嘴巴里却小声说道:“我爸又来接我了,你小心别让我爸看见。” 高寒朝右边转弯,若无其事的走开去,就好像两人根本不认识,只是凑巧一起走出校门。 —————————————— “爸?不是说好,今天不用来接我吗?”张玉鸥过了马路,拉开车门坐进父亲的车子,嘴上抱怨道。 “工作不忙,我有时间就来了,对了,刚才和你一起出来的那个男孩是谁?”张强一边发动车子,随口问道。 “我同学,就是分班之前坐在我后面的那个。”张玉鸥双手按在腿边,身体微微前倾,选择好角度,通过后视镜小心的看着老爹的脸色,并谨慎的回答道。 “就是你提起过,那个叫高寒的小帅哥?”父亲一边观察着路上的行人车辆,一边打方向盘,把车开出来,并没有注意女儿的小动作。 “嗯。”张玉鸥愈发小心几分。 “这段时间学习不要分心,等高考结束以后,把带他来让我看看。”父亲切换离合器,车辆缓缓加速。 “爸,你说什么啊?我们就是普通同学而已。”张玉鸥强行否认一波 “就算是普通同学,爸爸也是可以看看的吧?”张强声音平缓的说道。 “那——那——那你可不能吓唬他!”张玉鸥的脸上泛起几分红色。 张强通过后视镜看到女儿脸上泛起可疑的红色,心中暗暗叹息。 女大不中留啊! 虽然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张强还是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不舒服——那个臭小子! 张强脸上不动声色,心中愤愤不平。 不过,如果他知道‘未来亲家’的情况,心里大概会平衡一些。 就在差不多的时间,高城与何恬站在看台上四处打望,寻找儿子。 操场上学生们渐渐散去,夫妻两个怎么也找不到高寒的踪迹。 “高寒这个混小子,该不是把爹娘忘了吧?不给他回去做饭了,我们两个出去吃!”何恬恼火的说。 高城连连点头。 —————————————— 随着世界和平,国际贸易开始大幅增长。 因为海运数量大,成本低的缘故,刺激沿海地带变成云天帝朝发展最快的经济带。 为了把沿海新XC市串联起来,发挥更大经济效益,连续几届云州牧都大力发展基础建设,铺开高速公路,建立铁路复线,把云州所有二线以上城市全都连接起来。 观云城是云州的一线城市,海星城是二线城市,都在这些交通网的覆盖范围内。 一辆大巴沿着高速公路向南快速行驶,除了司机以外,车上乘客一共只有十一人,空间很是宽敞。 这辆豪华大巴车上不但有洗手间、吧台、电视等设备,还有厨房和冰箱,每个人的座位都可以放倒、展开,变成一张小床供乘客休憩。 这些年向真馆经营的不错,这种房车式旅行大巴价格昂贵,但也物有所值,它几乎相当于一个移动营地,如果在宽敞的地方停下,甚至可以打开车厢四壁,变成一个小型别墅。 刚刚上路的时候,大家还兴致勃勃的交谈了一阵,不过过了几个小时以后,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噼噼啪啪的击打键盘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韩师,这次赛结束,我想在观云城多停留几天。”霍同向韩猛蓝请假。 向真馆共有七名真传弟子参加比赛,外加一位还没有公开拜师的高寒,一共八人,由韩猛蓝负责带队。 “噼里啪啦——可以——你是傻逼吗?跑这么快赶着投胎?”韩猛蓝怒斥,大约是在和游戏里的队友说话。 韩猛蓝是一位外表看上去相当年轻的女性,头上梳着左右两个发髻,颇有几分可爱,皮肤更是光洁白皙、面容也算得秀美。 她上半身穿着T恤,下半身穿着热裤。 她一身发达的肌肉在T恤下隆隆坟起,令人难以分辨是在她胸口部位到底是胸肌还是胸部,如果不看身材光看脸的话,倒也可以算是一位清秀美女。 此刻,她一手五指如雨快速击打键盘,另一只手把鼠标舞动的形影难辨,嘴里骂骂咧咧。 霍同嘴角抽动,小心的朝后退去。 “韩师,我也想——”另一位真传弟子上前,轻声说。 “可以。”韩猛蓝头也不回的答应道。 “韩师,我——”然后又是一位真传弟子小心翼翼的说。 “可以——滚!”韩猛蓝扭头怒喝。 后面的真传弟子们各自回到座位上,不敢再去触霉头 在韩师打游戏的时候提出要求固然容易浑水过关,但是惹怒了韩师,劈头盖脸挨上一顿暴揍也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本来准备去请假的马社杰连忙闭上嘴。 他的注意力转移开来,突然看到高寒独自一人窝在座位上,手边还放着一摞杂志。 “咦,高寒,你怎么看这些玩意,《观云杯介绍》,这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去打牌吧。” “不了,我也不会打牌,想先看看比赛规则再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还是第一次参加正式武道比赛。”高寒抬起头,回答道。 “不用翻了,你想知道什么,我直接告诉你就完了。” “我想知道观云杯的奖金有多少。”高寒说道。 “————”马社杰扭头就走,他觉得自己就不该来问高寒这个问题。 观云杯武道赛并不是很高级的武道比赛,这个赛事从创立开始到现在只有五年时间,是观云城市政府为了提升城市形象,加强慈善事业,才举办的业绩工程。 不过,正规的武道赛事并非谁都能举办,必须有国家授权、并拥有最先进的微米级人体修护仓,才可以举办合法的武道赛事。 微米级人体修护仓是三十五年前,世界突然和平以后,几乎同时出现的一种顶尖医疗技术,这种技术可以通过微米大小的机器人,携带微型药物深入人体内部,对人体进行全面修护。 这种几乎是跳跃性发展的黑科技到现在也无法普及制造,只能在尖端实验室里一台一台制造,据说成功率也并不是很高——成本花费倒很大。 微米级人体修护仓可以快速治疗一切外伤,包括脊柱颅骨骨折、眼球破裂、由重击而来的内脏撕裂等等,至于皮肤伤口更是不值一提。 也正因为正规赛事都配置了微米级人体修护仓,武道赛事的伤亡率才低到一个可以接受的地步。 云天帝朝几乎占据了整个黄钟大陆,面积广大,大约有三千万平方公里,划分为一百三十一个州,其中上州有九个、中州有十七个、下州一百零五个。 其中九大上州围绕着帝都白玉京,是整个世界的文明发源地,号称九州。 然后是十大中州,这是古代第一帝朝——玄黄帝朝——向四外扩张时,顺势延伸的文明领域。 有诗云:‘一剑光寒十九州’,指的就是九大上州和这十大中州,在当时,这十九州就代表着整个天下。 当时只有十大中州,后面随着各地经济发展起伏,中州的名额有些更换,数量也扩展到十七个。 不过高寒并不太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观云杯的奖金到底有多少。 他支取了向真馆第一代真传弟子三个月的津贴,足有三十万元,给父母买礼物用了二十七万多。 原本高寒觉得给自己留下了二万多块钱,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手头宽裕,可是要带着女友张玉鸥去帝都白玉京二人旅游,这两万多块钱到底够不够,高寒心中不怎么托底。 帝都白玉京消费水平是毫无疑问的云天帝朝第一,搞不好也是水蓝星第一,不是海星城这样的位于中州的二线城市可比。 高寒翻到后面,看到观云杯的奖金设置,长出了一口气。 观云杯第一名奖金三百万元、第二名一百五十万元、第三名一百万元,第四名到第十名,全部都是五十万元奖金。 一二三名高寒觉得自己大概是不用想了,但是第四名到第十名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五十万元啊,两个人的暑假旅行肯定够了。 按照郭成龙的说法,这种比赛就是给新人出头的新人赛,顺便收集一点慈善基金,高级武者最多作为嘉宾裁判,不会亲自上场。 高寒觉得,只要没有高级武者下场,自己对上中级武者还是有得一拼。 (云天帝朝武道赛公开发行赌票,其收入统一用于慈善、教育、养老补贴,这是整个云天帝朝唯二合法赌博——另一种合法赌博方式,是某几个特许区域内可以开设赌场,赌场税收定向用于教育和养老补贴,但不用于慈善事业。) 第二十八章 轻取资格赛 “我到观云城了,已经住下了。”高寒说着,同时通过手机摄像头,让女朋友看看房间的摆设。 向真馆不差钱,为了让他们休息好,保持体力,给这次前来参加观云杯比赛的真传弟子们定的是豪华级宾馆,每人住一间房间——而且不是普通标准间。 比如高寒住的这间房间分内外两间,外间有办公桌椅和计算机,内间有双人大床和三角形按摩浴缸。 在冰箱里还放着一瓶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红酒,甚至在晚饭过后,还有按摩师上门服务。 不过高寒脸嫩,没敢让那位身材丰满的按摩师进门。 “哇,好漂亮的房间,这是什么宾馆?”张玉鸥捧着手机,坐在床头,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如今的张玉鸥,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因为父亲张强已经暗示不会阻挠自己的爱情。 “海蓝宾馆,据说是观云城最好的宾馆之一。”高寒走到窗边,摄像头对着窗外,让张玉鸥看看窗外的夜景。 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但观云城流光溢彩。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霓虹灯闪耀。 路灯、高楼大厦窗口透出的灯光,马路上汽车的车灯照亮了整个城市,让这个城市显得如此繁华。 哪怕已经是深夜时分,观云城也喧闹而充满活力。 “观云城真漂亮啊——不知道帝都白玉京会是什么样?”张玉鸥望着观云城的流光溢彩的夜景,憧憬的说。 海星城的夜晚也有灯光,但是比起观云城来差得远了,这不仅仅是灯光多少的问题,而是一种活力上的差距。 观云城晚上依然车流滚滚,十二车道的大路上竟然还有堵车情况,而海星城到晚上十点半,只有零星车辆还在路上,根本不会形成车流。 观云城尚且如此,号称‘天上白玉京’的帝都,又是何等美景呢? “快了快了,小鸥你再坚持一个月,等你考完高考,我们就去白玉京旅游,我一定带你好好玩个够。”高寒拍着胸脯,表示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嗯,小寒你真好。”虽然这情话依然显得有些低档,不过张玉鸥心里像是灌了蜜以一般甜——这个木头脑袋终于开窍,会说人话,这是从无到有的一大进步啊! “你也注意休息哦,明天就要比赛,今天晚上早点休息。” “好的,拜拜。” 听人劝吃饱饭,何况是女朋友的合理建议,高寒从善如流,伸手挂断了视频。 张玉鸥望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这人呐,就是经不起表扬。 ———————————————— 观云城武道会馆是观云城市政府的分支机构,共有十八层,这里不但是观云城武道协会的办公楼,也是观云城的武士认证中心,还兼有举办武道比赛的职能。 韩猛蓝把他们带到这里,自己就被闺蜜叫走了。 不过,这位向真馆副总教练的面子倒也不小,在她走之前,随口吩咐一声,就有武道协会八名工作人员赶了过来,分头带领高寒等人检查身体、办理登记手续。 “向真馆入门弟子高寒,武道积分十分,您被分到第一百二十八组,编号第九号。” 年轻的工作人员递给高寒一片红色磁卡,上面印有高寒的号码,这就是高寒在这次观云杯武道赛上的编号。 高寒的武道积分来自于他向真馆出身——凡是可以公开打着向真馆牌号的,自然是向真馆承认的入门弟子。 若是真传弟子,可以带着二十分武道积分出道。 “高寒先生,第一百二十八组比赛场地在七楼第五训练场,您可以乘坐那边的电梯上去。”工作人员指了指左边,那里有一排电梯。 “谢谢。”高寒道谢。 “祝您旗开得胜。”工作人员礼貌的点头。 到了这一步,手续全部办理完成,剩下就是高寒自己的事情了——区区一个入门弟子,不可能专门给他配置一个团队。 高寒到了七楼,找到第五训练场,房门虚掩着,门口也没有人,高寒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请把出示您的报名磁卡和身份证件。”一名工作人员走上前来,用读卡器验证过高寒的身份,把他让了进去,指了指墙边的长排木椅,示意他去坐下。 第五训练场并不大,除了正中间有一个离地一尺的开放式比赛擂台之外,就是靠墙放着几排木椅,供人观战休息。 已经有二三十人坐在木椅上等待比赛开始,一部分是选手,另一部分大概是选手的亲朋好友,前来观战助威。 有人显得很紧张,有人则看起来比较轻松。 房间布置简陋,没有观众,比赛流程也简单——叫到号的人就上擂台比赛。 这种淘汰赛没有回合制这一说,要么认输,要么被打下擂台、或者裁判根据双方情况终止比赛。 高寒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台上你来我往、拳脚交错。 报名参加这次观云杯武道赛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经过正式训练。 步法不严谨、拳架走形、反应速度慢、力量不足、甚至有些人根本连散打的基本步法和格挡都没有熟练掌握,身体也没有得到充分锻炼,就靠着一腔热血和对武士认证的向往上台参赛——这简直就是来送的。 (穷文富武,武道学校已经算是比较便宜,但是一年学费也要二十来万,并不是每个武道爱好者都有这笔钱的,但是武士认证吸引力太大,许多人就靠散打培训班学来的三招两式,就敢上来报名参赛。 甚至还有人直接在网上下载教材,对着教材自己练的,这样的训练方式,如何能与正规武馆出身的拳手相提并论?) 不过,虽然比赛乏善可陈,但是激烈程度却也并不逊色。 四场比赛加起来不到十五分钟,每一场比赛的失败者都鼻青脸肿,还有一位甚至是被人用担架抬下去的——要不是裁判及时制止,受伤人数还要多出几个。 “第九号,向真馆高寒;第十号,海城健身馆,石方正。”工作人员叫号。 高寒站起身,找到一位工作人员,把手机交给他,请他帮忙摄录自己比赛过程作为留念,他自己则从左侧走上擂台; 于此同时,另外一名浑身肌肉如块垒的壮汉,从另一侧走了上来。 两人斜对角站立,距离约有五米。 “双方准备,比赛开始。”裁判也不废话,直接宣布比赛开始,自己主动后退去,把场地让两位了出来。 这是观云杯正式比赛之前的资格赛,别说什么转播和观众了,就连官方博彩都懒得为此开盘,所以裁判也不会留时间给选手交代什么场面话——打就完了。 高寒轻松的迈步上前,对面那位身材更粗壮的男子倒显得小心翼翼。 —————————————— 石方正是一名健身教练兼武道爱好者,各种散打培训班也参加不少,仗着一身肌肉,在一般人眼里已经算是难得的好手。 上次有一群年轻人在健身房里从口角发展到肢体冲突,就是石方正把他们摆平的。 要知道,健身房里哑铃杠铃不少,都是沉重的铁家伙,如果这些年轻人真打起来,随便拎起一个玩意砸到脑袋就可能出人命。 石方正三下五除二轻轻松松摆平了七个年轻人——当然还有其他健身教练帮忙,不过主力毫无争议是他——顿时引起一场小小的轰动。 在那之后,石方正开始小有名气,不但自己的健身课卖的贵了许多,就连海城健身馆的营业额都高了不少。 也正因为如此,有人就鼓动石方正来参加武道赛,积累武道积分,获得武士认证。 要是真弄到武士资格,那他这个健身教练就牛逼大了,底薪翻倍是至少的,健身课价格估计还能翻上一倍。 不过,石方正也和真正练散打的好手交过手,知道对付习武有成的好手,光靠一身肌肉是不行的。 真要放开来打,自己被人一记鞭腿踢到头,再强的肌肉也顶不住,一样要完蛋。 在石方正看来,对付真正的武道修行者,自己只能靠一身肌肉打防守反击,硬扛着对方的攻击近身肉搏,哪怕不能打翻对手,把对手挤下擂台,一样可以算是胜利。 所以石方正把拳头放在下颌两侧,身体微微前弓,像一只笨拙的巨熊一般,一步一步向前挪动——这样看起来不好看,但是破绽少啊。 “石老大加——油!”同来的健身房同伴,在台下为他加油喝彩。 一声‘加油’还没喊完,声音就低了八度。 擂台上人影一闪而进,“砰——”一声,石方正诺大身躯倒飞而起,摔到擂台下面。 “垫步前踢!” 高寒这一脚从三米外起步,先是左脚迈前一步,然后右脚跟上左脚并落地支撑,左脚抬起向前一踹,直直蹬在对手的胸口正中。 高寒这一记‘垫步前踢’几乎没什么奥妙可言,就是占了一个‘快’字,快到对方来不及反应。 石方正眼前一花,明明刚才对方还在安全距离外,可一只大脚已经蹬在自己的胸口上。 他连高寒的身影都没看清楚,就倒飞出了擂台。 不过高寒这一脚并没有用上爆发力,只是用脚底把他蹬出去,这位来自健身馆的选手胸口肌肉也足够发达,没受什么伤。 “石老大,你没事吧?”小弟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没事、没事,你们刚才看清楚他是怎么把我踢下来的吗?”石方正爬起身来揉了揉自己胸口,一脸惊魂未定。 疼倒是不怎么疼,但是被人一脚踹的离地飞起,这感觉有点惊悚。 “我拍下来了。” “等下发给我,”石方正望着台上的高寒,说道。 “那石老大,我们走不?” “不走,我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强——这是一个好机会。”石方正坐到长椅上,等着看高寒的下一场比赛。 “什么机会?” “回去再跟你说。” “九号,向真馆高寒胜。”裁判在擂台上高声宣布。 高寒转身走下擂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他的比赛还没结束。 第一百二十八组一共有十六名选手,而这十六人中,最后只有两人可以出线。 所以今天高寒还要再打两场,并且都要取得胜利才行。 只是以高寒看来,今天这组人中间,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战的对手。 高寒靠在椅背上,拿出从服务人员手中取回的手机,观看自己刚才的比赛。 张玉鸥说要看自己的比赛视频录像,反正今天的比赛也不止一场,自己完全可以挑选一场自己表现最帅的视频,给女朋友发送过去。 第二十九章 云霞千变 实力相差太大了。 高寒拥有比职业化更职业化的训练;不惜工本、量身订做的营养补充方案;大师级武者亲炙;就连日常陪练的人物,至少也拥有武者实力。 仅仅半年时间,顾家光是花在高寒训练上的费用就超过五百万!哪怕对顾明臣来说,这钱也不算少了;这还不算贺忘形收高寒做弟子之后,亲自指导他拳架、桩功、抟气、观想等花费,这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双方身上光是资源投入已经天差地远,更不要说高寒的身体基础乃是阳神真人耗尽心血打下的根底,又有天蛇传承这等超过这世界武道家理解范围的神妙法门。 而且,真正武道积分超过二十的好手——比如高寒的那些师侄们——根本不需要参加这种资格赛。 “老大,我觉得你输的真不冤枉。”石方正和小弟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高寒又击败了一个对手,小弟感叹道。 石方正点点头,他自己也如此认为。 那位来自向真馆名叫高寒的选手,和自己这些人明显不是同一个等级的武者。 分在第一百二十八组的这些人,甚至没资格让他认真出手,双方一交手,简直像是大人打小孩一样,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走,这次赚大了,我们去买赌票。” 十六个人都已经出过场,比赛已经没什么悬念,石方正不再看下去,他带着小弟走出训练场,低声说道。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操作的好,这次不但能把报名费捞回来,赚上十倍八倍轻轻松松——不是谁都能提前发现一匹黑马。 两人对视一眼,全无被淘汰的遗憾,四只眼睛中全是钞票的符号。 —————————————— “臭寒,通过资格赛了吧?”晚上十点半,高寒的手机准时亮了起来。 “嗯,顺利通过。” “没有受伤吧?”张玉鸥问道。 “当然没有,资格赛里没什么高手,轻轻松松。”高寒轻松的说。 今天这种低强度比赛对他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只能说是熟悉了一下比赛规则——比如说不能恶意重击头部,也不能挖人眼珠等等。 微米级的人体修复仓能力有极限,修复骨折和内脏破裂倒是问题不大,但是既治不了脑震荡,也没法给你重新造一颗眼珠出来。 “视频呢?发来我看看,大高手。” 高寒把一段视频发了过去。 视频中,他双手一缠一抖,把对手抛出擂台——这不是他结束最快的一场,而是动作最优美的一场比赛。 “我真想去现场给你加油助威。”张玉鸥感叹道。 “没事的,等你高考结束有的是机会,我以后要成为高级武者打进高级联赛,到时候你来给我助威。”高寒说道。 “嗯,我相信你一定行的。”张玉鸥曲起手臂握紧拳头,为高寒加油。 “那当然。” ———————————————— 第二天,正式的观云杯武道赛开始了。 真正的观云杯武道赛不是在训练室里举行,而是分散在各个赛场。 武道协会大楼四楼,有一间面积大约有篮球场大小的房间,里面布置了观众席和一个比赛擂台,擂台编号为一百二十八号。 高寒的赛场就在这里。 这倒不是高寒正好抽中的一百二十八擂台,而是资格赛的分组抽签,第一百二十八组出线人员,自动归口在这座擂台上面。 这里的观众席呈阶梯上升,大约可以容纳百人左右观众,擂台在房间正中央,现在还没开始比赛,但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人。 高寒从入口通道,朝赛场里张望进去,看到这么多观众,不由得有些吃惊。 昨天他去参加资格赛的时候,除了选手、工作人员和选手亲友之外,根本没有半个观众——今天的观众竟然座无虚席? 正在高寒抬头打望对面观众席的时候,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记者带着一位摄影师从身后走过来拦住了他。 “您好,这位年轻选手,我耽误您几分钟吗?”记者舒娅笑颜如花,把麦克风放在高寒面前。 “可以。”高寒点头。 武道家要想名利双收,不光是能打就行的,还得注意宣传——同级别的武道家中间,有的人光是广告费就年入亿万,而有的人只能靠比赛奖金过活。 高寒心里乐开了花——自己籍籍无名,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就有人来采访自己。 “请问这位拳手,您今年多大了?”舒娅问道。 “十八周岁。”高寒谨慎的回答道。 “真是年轻啊,您是第一次参加正式武道比赛吗?” “是的。”高寒点头。 “您的师承是——?” “海星城向真馆,我是向真馆的入门弟子。”高寒为向真馆打广告,毕竟拿了向真馆那么多津贴,为武馆打广告是应尽的义务。 “哇,向真馆,是贺大师坐镇的向真馆吗?” “是的。” “您是入门弟子,那您的教练是——?” 真传弟子有师父,入门弟子只有教练。 只有正式拜师以后才能成为真传弟子,出去可以说我是师从某某;至于入门弟子只能说我是向真馆门下,教练是某某某;至于一般学员,那只能说我在向真馆求学,不会有固定的教练——向真馆真传弟子们会轮流来给学员上课的。 “是于霞教练。”高寒说道。他没有公开拜师,不能打出贺忘形的招牌。 “是向真馆的胭脂虎于霞?名师出高徒,您一定很厉害吧?”舒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 观云城体育频道的记者舒娅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带着任务来的。 在一百二十八号擂台上,有一名武道界冉冉升起的新星,那就是号称‘云霞千变’的莫行欢。 这位莫行欢女士芳龄二十二岁,相貌生得极美,毕业于彩云巅武校,曾经在两部电影、一部连续剧中出演女侠、女仙类角色,很有一群粉丝。 这次公开参加观云杯武道赛,要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靠特技替身的花瓶,身上的功夫是实实在在的武技。 记者舒娅的主要目标就是她,可惜,莫行欢的经纪人以她需要全心准备比赛,拒绝了舒娅的采访要求,于是这位记者舒娅脑筋一转,转而采访她的对手,希望能反向发掘出一些话题。 至于为啥采访高寒,那自然是因为其他三名选手中,高寒是最年轻、看起来也最帅气的一个。 现在能牵扯出胭脂虎于霞,舒娅心中大喜——这次采访真是值回票价。 女性武道家并不多,几乎每一位都是红人,胭脂虎于霞的传人对‘云霞千变’莫行欢,向真馆对彩云巅武校,光是这名字就有话题性。 ———————————— “我谈不上厉害,自我感觉还过得去吧。”高寒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于霞教练可从来没提过自己有胭脂虎的外号。 “您知道今天的对手是谁吗?”舒娅问道。 高寒摇头。 “被分到一百二十八号擂台共有四名选手,其中一位是来自著名武校彩云巅,曾经被观云城武道协会会长叶楚寒誉为‘云霞千变’的莫行欢女士——今天来这里大多数观众,都是为了看她的比赛,才买票入场。”舒娅指了指已经坐满人的观众席,给高寒介绍道。 听说是女性选手,高寒一惊。 于霞曾经和他说过,女性武道家很少会在低水平时,直接参加武道比赛——因为擂台对抗容易毁容。 微米级人体修护仓倒是可以修复鼻梁骨折之类的伤势,但是被打得满脸是血、眼泪鼻涕横流,对于注意形象的女性武道家来说不可接受——尤其是这种公开比赛,狼狈的样子会被人拍摄下来。 女性武道家通常要练到中级武者境界,能够收放自如,才会出山去参加武道比赛。 到了这一步,女性武道家就很少会被打得狼狈不堪了——就算是输了,凭着中级武者的境界,保住自己一张脸还是问题不大的。 “向真馆于霞女士在四年前曾经于云州杯上,击败过云手张飞鹤、绵里针柳仪等两名出身于彩云巅武校的优秀武者——作为于霞女士的传人,您有信心击败莫行欢选手吗?”舒娅问道。 “这要打过才知道吧?”高寒不敢把话说满,但也不好示弱。 要是他真的只是向真馆入门弟子,输了也就输了。可他实际上是贺忘形的小徒弟,这要是开口示弱,将来正式拜入师门,这段黑历史岂不是丢了师父的脸面? “谢谢您的合作,观云城体育频道在观云杯比赛现场为您做现场直播。”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舒娅转身对着摄影师的镜头,满面笑容做结束语。 做完这一切,记者舒娅长出了一口气,一转身,从助手那里拿过一个盒子递了过来:“谢谢您,我总算完成采访任务可以交差,这是谢谢您接收采访的小礼物,请您收下。” 盒子里是一副无线耳机,大约值个百来块钱。 既然是白送的礼物,高寒也就接了过来。 “一百二十八号擂台,第一场准备。”工作人员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了出来。 “红方选手,‘云霞千变’莫行欢女士。” “蓝方选手,雷阳先生。” 两侧入口打开,两名选手从入口通道走了出来。 比赛场地中的喧哗声如潮水涌起,哪怕高寒还在准备区也听得清清楚楚。 “傻逼去死!” “敢动我女神一根指头,出去我就砍死你!” “也不看看你那张丑脸,也好意思和女神站在一起?” 高寒可以想象雷阳的脸色——这位雷阳,就是和高寒一起从第一百二十八组小组资格赛出线的武道修行者。 高寒和雷阳交过手,他并不看好这位雷阳选手。 这位雷阳选手最多算是业余组里的佼佼者,如果莫行欢真的是中级武者,雷阳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下。 而在场地另一侧,那边的观众态度就完全不同了,传来的都是些溢美之词。 “云霞仙子万胜!” “彩云仙子无敌天下!”这都是莫行欢演过的角色。 “一剑东来,行欢天下!” “云霞仙子,我们都爱你!” “如果我有一天的生命,我要陪在你身边!”这是莫行欢的电影台词。 第三十章 两场比赛 “请双方选手上台。” 裁判在台上招手,示意双方选手上台,并指定两位选手站在正方形擂台的斜对角。 这种初级武道比赛使用的标准擂台并不大,擂台呈正方形,边长大约四米五左右,即使是对角线也不过是六米多一点。 “请双方选手做准备。”裁判将安全棍横放在两人中间,示意双方准备。 前几轮武道比赛没有什么选手交谈时间,只有打进前六十四名以后,选手才有表现嘴炮的机会——前几轮其实就是比较高级的资格赛而已。 “比赛开始!”眼看双方选手准备就绪,裁判把安全棍竖立,人向后退开——这表示比赛开始,可以动手了。 高寒站在红方出口通道处观战。 只见双方抱拳一礼,然后同时起步向中间走去。 雷阳刚走出两步,对面的莫行欢身形猛然加速、朝他冲了过去。 由于角度问题,高寒并没有看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看到莫行欢红色身影从雷阳左侧一闪而过,雷阳整个人如遭雷击,身影顿了一下,然后仰面朝天、倒在擂台上。 比赛场突然沉默了一瞬间,然后,观众的呐喊声猛然爆发出来,喝彩声如潮水拍打礁石,溅起白浪滔天。 “‘云霞千变’莫行欢胜!”裁判大声宣布。 高寒转过身,朝准备室走去,很快就要轮到他了。 ———————————————— “一百二十八号擂台,第二场选手准备入场。”高寒换好男性比赛专用的短裤背心不久,外面就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 高寒走出房间,沿着入场通道朝场中走去。 在莫行欢的准备室门口,有两位门神一般的保镖站在门口。 “红方,向真馆高寒。” “蓝方,长河门谢相同。” 工作人员照例把双方选手姓名介绍给观众,不过,无论是高寒还是这位谢相同选手,都没有让在场观众产生半点兴趣——既没有喝彩的、也没有喝倒彩的。 比赛场上只有嘈杂的交谈声。 高寒的耳朵何等灵敏,他听得清清楚楚,观众讨论的话题,全是刚才莫行欢如何干脆利索的击败雷阳。 “请双方选手上台。” “请双方选手做好准备。” “比赛开始!”裁判向后退去。 蓝方选手谢相同的个子比高寒要矮一些,大约一米七五左右,一头短发不过一寸长短。 高寒深吸一口气,滑步向前;对面的谢相同选手,也同时向擂台中间抢进。 水蓝星的武道擂台是开放性擂台,边上没有护栏,掉下擂台就算失败,所以双方选手需要尽量让自己靠近擂台中间区域,才有足够的回旋余地。 双方同时向擂台中间冲去,相距三米左右,谢相同首先发起进攻。 谢相同跨步,方向微微偏向高寒的左侧——这是因为一般人右手更灵活一些,左侧相对弱势一点。 前脚落实,谢相同后腿上提前送,以膝盖为锋刃整个人合身而上,双手却蓄势胸前引而不发。 “大江奔流!” 这一式,是长河门正面强攻的招式,讲究全身正面压上,抢占先手,然后用连绵不断的攻击击溃对方。 膝盖是人体最坚强的部分,又是整个人合身而上,对方难以正面硬挡; 若是对方向左右闪躲,他接下来就一路‘大江东去’的套招,手接腿、腿接脚、连环攻击,保证对手在十招八招之内都没有还手余地——要是平地还不打紧,但是在这小小擂台上,连着十招八招步步抢进,足够谢相同把对手逼下擂台。 这就是先手的作用。 就在谢相同自以为得计之时,高寒前冲身形猛然向下一挫,整个人如立地生根,硬生生定在原地。 高寒这停下来位置极为微妙,正好是谢相同膝盖前頂够不着的地方,而且想弹出小腿前踢,距离又太近,小腿估计还没弹直,就要碰到高寒的前腿膝盖。 这就很尴尬了。 谢相同膝盖提的高,固然在前冲时护住了自己胸口,可是在这种尴尬的距离下,这一腿既弹不出去,也收不回来——想放下就等于把前胸露出来。 他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强行落脚,前脚朝高寒前腿膝盖踏了下去。 他这一踏发力不足,对高寒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不过,只要他能从高寒腿上借到半分力量,就可以调整重心,接下来无论是双手汇拢防御还是舍身飞起,用后腿的膝盖继续前頂攻击,都有选择余地。 然而,下一刻,谢相同一脚踏空。 高寒看似以前脚为支撑,但实际上,高寒那一停,却是前后腿同时发力,双腿成三角形稳稳撑在地上,重心是落在两腿之间、而不是在前腿上——所以,高寒依然可以从容变化。 谢相同一脚踏下,高寒前腿一缩,整个人重心不变,前腿缩了回去。 失去前腿支撑,高寒身体向前扑倒,同时双手一前一后,呈虎爪之型——这是“猛虎下山” 于此同时,谢相同连续两次判断失误,脚下无根,手上拳架更是徒有其表无法发力,虽然他也是身体前倾双臂大张、宛如巨鸟扑击形态,但却是把自己敞开的中路送了上来。 这就是武道中的所谓‘死境’——明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是时机和身体发力状态都不允许,只能眼睁睁等死。 若是两人性命相博,谢相同自然是死路一条,不过,现在是擂台比赛,高寒当然不可能一抓撕开他的咽喉。 高寒伸手扣住谢相同的咽喉,顺势稳住两人重心,站在擂台中间,等待裁判判决。 “向真馆高寒胜!”裁判做出宣告。 ———————————————— “快过来,开黑了,第一轮有什么好看的,好手在抽签时就被错开了。”在武道协会的某一层楼、某一个宽敞的办公室里,方龄对韩猛蓝抱怨道。 方龄就是把韩猛蓝叫走的闺蜜。 这位女士是观云城武道协会副会长,也是一位高级武者。 前面说过,武道界中女性较少,方龄和韩猛蓝年龄相近、武道水平也相差不远,两人多次同台竞技,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交情——尤其还有打游戏这种共同爱好。 “等等,让我先看一下——这是我们向真馆的人。”韩猛蓝盯着电视屏幕,说道。 第一轮比赛作用就是淘汰赛,除了少数有明星参加的场次之外——比如说莫行欢参加的那一场——是卖不出转播价钱的。 不过,在武道协会内部,自然有监控摄像头记录比赛现场,如果需要,是可以调用出来的。 韩猛蓝的好友方龄,就有权调阅监控——韩猛蓝正在她的办公室里看着第一百二十八号擂台的比赛。 “一百二十八号擂台?他没戏了,莫行欢也分在这里。”方龄瞥了一眼屏幕,给高寒判了死刑。 按照不成文的潜规则,武道赛会把强大的选手分在不同区域,以免他们提早碰头,‘云霞千变’莫行欢就是本次比赛的种子选手,自然和其他强手分到不同区域。 “莫行欢,她是谁,我没听说过。”镜头上,高寒已经轻取对手获得胜利。 “是这次观云杯夺冠的大热门,一位电影明星。”方龄解释道。 “电影明星在擂台上有什么用?”韩猛蓝不以为然。 擂台上又不是拍摄场,谁还让着你不成? “电影明星身份当然没用,不过她是莫彩云大师的侄女,十六岁就开始抟气,到现在抟气功夫已经有六七分火候,运气好的话,她在二十五岁之前就有希望晋升高级武者。” 韩猛蓝吃了一惊。 她望着监控镜头里的高寒,暗暗为他默哀。 这个小师弟在第一轮撞上这等对手,当真是流年不利,万一输了,能不能拜师还在两可之间——贺师一言九鼎,如果小师弟真的狼狈败退,想正式拜师就得另想办法打响名头才行。 要知道,易筋的功夫还可以靠身体天赋和药物辅助来加快修炼速度;但是抟气功夫除非有天材地宝,否则就纯粹是水磨功夫了。 抟气功夫一开始看不出有什么用处,但是到了三分火候之后,就能推动气血流转全身滋养身体。 到了这一步,人体力量和人体反应速度都会小幅增加,对初级武者产生阶段性优势——这就是中级武者和初级武者的分水岭。 抟气功夫到了六七分火候,气血开始变得宛如实质——所谓‘气血如汞’就是指这个阶段。 气血流转之间,进一步加强人体力量和反应速度,优势进一步放大就不说了。 尤其厉害的是,到了抟气到了这一步,气血流转之间,还可以担当人体流动的第二重心,让人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动作——正常人可只有一个固定的重心,就算武技上玩出花来,也赢不过拥有第二流动重心的武者。 无论初级武者怎么天才横溢、资质超群,都不可能击败这个层次的中级武者——只要再进一步,中级武者就可以着手练习‘缩筋’的功夫,努力朝高级武者迈进。 算了,自己又不能替小师弟上台去打,只能算高寒倒霉了——韩猛蓝想到这里,放开胸怀,去打游戏了。 —————————————— 两场打过,剩下就是高寒和莫行欢的比赛,通过这场比赛,决定谁能从一百二十八号擂台出线。 不过,这场比赛并没有立刻举行。 有工作人员进入准备室,反复询问高寒身体状态是否可以支持连续比赛,并让他签下同意比赛的协议之后,给他拿来水果零食,请他等待下一场比赛进行。 工作人员服务如此周到,高寒当然没这么大面子,不过莫行欢却是公众人物,需要谨慎对待。 签完协议,高寒又休息了半个小时以后,有工作人员来通知高寒,请他准备下一场比赛。 “一百二十八号擂台,第三场比赛选手请准备入场。” 高寒站起身来,先是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推开门朝入场通道走去。 在门外,早已等待在这里的摄影师举着摄影机面对高寒步步后退,在后退的同时慢慢蹲下去。 这样的拍摄手段是一种常见操作,可以拍摄出随着前进步伐、高寒的身影愈发高大起来的效果。 这当然是记者舒娅的主意。 既然莫行欢不肯接受她的采访,她就想办法突出高寒的形象。 高寒如果打赢了,能让她出一口恶气;高寒打输了,她也可以通过高寒的强大,反衬出莫行欢的武技惊人——无论结果怎么样,她舒娅大小姐都能赚到。 第三十一章 云蒸霞蔚,一千零一式 高寒走出入场通道,向擂台一侧走去。 “绣花枕头,赶紧认输吧!” “小白脸,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傻鸟,滚回家吃奶去吧!” 各种污言秽语从观众席上扑面而来——虽然雷阳出战时,观众咒骂比这次对高寒更要喧哗许多,可高寒还是听得很是不爽。 他到底还是个年轻气盛、没有经过多少大场面的年轻人,从走出入场通道到擂台旁边短短十几米距离,高寒已经被这帮观众气得脸色有些涨红——想要回骂,还不知道骂谁。 这可不是双拳难敌四手的事情,而是一张嘴对付几十张嘴,高寒就算能把吐字节奏练的跟机关枪相仿,也骂不过这么多人啊。 所以他只能憋着气,准备狠狠给莫行欢一个教训——你们不是都捧着她吗?老子偏偏要干脆利索的干掉她,好看看这些傻鸟观众的臭脸。 莫行欢比高寒晚出场了片刻,这是她作为主角的特权。 从入场通道中走出的莫行欢,穿着一身如朝霞般绚烂的服饰。 这件服饰宽衣广袖,通体是不同色度的红,配上层层叠叠的纱纹,就像是把天边的云霞披在身上。 裙服的下摆看上去似乎是裙子,但仔细观察,可以看出那实际上是两条极宽大的裤腿,只是有许多裙褶,在垂落时看起来像是裙子而已。 “云霞仙子莫行欢!” “云霞仙衣!” “太美了,能看到云霞仙子穿云霞仙衣出战,这张门票实在太值了。” 观众们的欢呼声几乎要把房顶冲开——喷高寒的观众也都停下嘴巴,转而为云霞仙子欢呼起来。 这件衣服是莫行欢扮演云霞仙子时穿着的衣物。 武道比赛对衣着没什么规定,只是不能穿戴额外防具而已,不过一般来说,大家都会尽量穿得简约一些,以免在出手时被衣服碍着手脚,很少有人会穿着结构这么复杂的衣物上台。 高寒站在擂台对面恶狠狠的朝这边看来,他承认对手很美,可再美也是对手,是要打倒的对象——高寒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倒是在观众那里受了一肚子气需要发泄。 吕萍望着擂台对面的高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吕萍是莫行欢的经纪人。她凑在莫行欢耳边,低声说道:“对面是个小菜鸟。” 能做经纪人这一行的,都是社会经验丰富的主,她看到对面高寒愤怒表情,就知道他被观众激怒了。 这是新手常犯的错误——被环境影响。 愤怒可以提高攻击力,但是也会让武者失去冷静。对于初级武者来说,两者得失倒还在两可之间;但是对于中级武者以上强者来说,不能控制的愤怒,只会让战力降低。 “你要干脆利索的解决他,好建立你的强者人设。”吕萍叮嘱道。 这样可以将莫行欢的形象提高不止一个层次——扮演强者的演员和真正的强者比起来,自然是后者更受人尊重。 如果既是强者又是演员,那么——老板,加钱! “双方选手请准备。” “双方选手请登台。” “三分钟对话时间。”裁判把两人召集到擂台中央,宣布道。 有莫行欢这个具有话题性的明星参加比赛,哪怕只是第三轮淘汰赛,也有人出钱购买转播权,所以裁判特意留下对话时间,好增加节目的吸引力——这却是对购买转播权的体育频道做出配合。 “你好,高寒选手,我是彩云巅武校毕业的莫行欢,久仰向真馆的大名。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们今天能为观众们奉献一场精彩的比赛。” 莫行欢落落大方的说着,她细而黑的双眉扬起时,竟然有一种不输男儿的英气,哪怕高寒心中憋着气,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有很大魅力。 “我同意。”高寒抱拳行礼。 摄像机就在边上,高寒虽然对现场观众没有半分好感,但是也不能一阵乱喷——敢这么干的不是牛逼到突破天际,就是傻逼到超过底线。 “双方选手请各就各位。”三言两语说完,裁判示意两人到对角线上去。 “比赛——开始!”裁判朝后退去。 擂台右角处,云霞仙子莫行欢,人如云霞向擂台中间飘然而进——“流云无定式” 擂台左角,高寒身形微微前俯、双爪一前一后人如猛虎扑出——‘猛虎下山’! 两人相距不过六米左右,又是相对而进,一瞬间就接近到足够出手距离。 “猛虎下山”是虎形拳中起手招式中最凶猛的一招。 施展这一招重心前倾,把冲力和体重压在双手之上,固然大幅增加了攻击力,但若是一击不中破绽也大。 高寒此刻的处境,就和上一场谢相同处境类似——不,比他还糟糕。 已经到了出手距离,高寒却连对方的人在哪里都无法确定。 ———————————— 莫行欢穿这一身漂亮到累赘的衣服上台比武,自然不是想为高寒减轻难度的。 她的姑姑武道大师莫彩云,以华丽绚烂的武道著称,创立的彩云巅武校,这座武校出来的毕业生,出手千变万化令人眼花缭乱,在他们面前,稍微差一点的对手,输都不知道是怎么输的。 而莫彩云最拿手的武技,便是‘云蒸霞蔚一千零一式’。 “流云无定式”,便是这一千零一式中极为著名的一招。 这一招以身形流转不定、难以捉摸著称。练到极高深境界时,能让身体重心随意变幻,方寸之间、腾挪进退如仙如魅——这等秘传绝技,绝非高寒大路货色的‘猛虎下山’可比。 这一招,莫行欢就算没有练到最高境界、至少也有三四分火候,再加上她穿着一身最适合发挥‘云蒸霞蔚一千零一式’的服饰,就算还有几分破绽,也都被她这身衣服弥补了。 —————————————— 就在一瞬间,高寒身形滴溜溜急转,像一只猫追逐自己的尾巴一样,连续原地转了两圈,强行止住前冲的身形。 “虎盘身!” 这是上山拳中的一记攻守转换招式。 下山拳主要是强攻硬打,模仿猛虎出山猎食,以猛烈攻击著称;上山拳则模仿猛虎吃饱喝足以后,回山玩耍嬉戏的动作为主。 然而,即使高寒及时应变,眼前却突然显出一片红光——却是莫行欢大袖一挥,用衣物遮蔽了高寒的视线。 “啪啪啪——哼——”。 在视野被遮蔽的情况下,高寒急速旋转,硬是靠惊人的直觉,分别用手掌、小臂和肩膀挡住了对手疾如闪电的连环三击,。 虽然莫行欢看起来身材修长纤细,可最后这一掌着实不轻,哪怕高寒用肩膀这种皮糙肉厚的地方抵挡,也觉得像是被一根木棒重重抽了一记。 “咦!” ‘霞光三道’是‘霞光万道’的简化版本。 问题是,‘霞光万道’是大师级武者使用的绝技,就算是简化再简化,对付一个第一次参加武道会的初级武者,也应该绰绰有余——更何况对方被‘流云无定式’遮蔽了双眼? 能在目不能见的情况下挡住‘霞光三道’,对手决不可轻视。 想到这里莫行欢心中一懔,身形向后急退——如果对方真这么强,连环三击接触下来,对方已经可以判定自己的方位。 挨了对方一掌,高寒不惊反喜。一股恶气从小腹升腾而起,经过肺腑形成共振,让高寒整个人看上去都大了一圈,最后冲出咽喉化为一声咆哮:“嗷呜——!” 凶狠的咆哮,把所有观众的助威声都压了下去。 高寒连头都不转,整个人毫无征兆的朝自己左后方猛然撞出,一撞落空便转身前扑、双爪上撕下扯、横扫直击,下面更是无声无息一脚点出。 ‘猛虎左回身’接‘虎裂身’! 莫行欢心中庆幸,若是她刚才没有提前后退,说不定这一下就要阴沟里翻船。 如果被高寒扑进身前一尺之内,在咫尺之内近身肉搏,虎形拳就算不是最凶厉的拳法,也绝对排名在前几位。 尤其她这种女明星形象,和一个男子在方寸之间撕扯,就算赢了也不合算啊——仙子形象肯定完了。 不过,她能让开高寒的一撞,却让不开高寒接踵而来的虎裂身,因为有了这点点距离,就能让莫行欢足够应变。 “云卷霞舒”! 红袖飞扬,莫行欢身形摇摆不定,步步后退中,她的双臂盘卷舒展如云霞翻滚,将高寒连绵不断的攻击一一卸了开去。 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就算是高寒,扑击之时也要有换气换步的时间,不可能像踩着风火轮一样一路滑过去。 倒退到第三步,莫行欢身影摇曳如青莲,就在高寒进步落脚转换身形的一瞬间,莫行欢奇迹般的转换身形,由后退转为侧滑向前、红袖扬起处,一手直取高寒头侧太阳穴。 高寒大吃一惊——这等转换身形的技巧他师兄郭成龙演示过,那是抟气功夫有成,号称‘气血如汞’,可以纯靠气血转移,来切换身体重心的技巧。 高寒如今还远远做不到这一步。 他想也不想,抬手护住头侧。 “啪——”两人双手交击,平分秋色。 可就在这一瞬间,莫行欢的红袖下竟然飞出另一只手来,直直拍向高寒的鼻梁。 “袖底飞花”! 要不是莫行欢穿着这一身衣物,这一手肯定瞒不过高寒——不过现在,这一手出其不意,高寒却是来不及抵挡。 高寒猛的后仰,这一仰用力之猛烈,高寒甚至能听到自己颈骨发出一声‘格拉’轻响。 这还不够,后仰的同时高寒一腿上踢,做出阻敌的样子。 就这样高寒还不放心——万一人家还有后招等着自己呢?——所以这一腿高寒上踢只是虚招,抬腿不超过一尺半,就立刻收了回来,另一条腿猛然发力,推动高寒骨碌碌,团身朝后滚了出去。 莫行欢一腿将发未发——高寒那条腿只要再踢高一尺,她这蓄势待发的一腿,就要踢在高寒的腿侧,打乱高寒的重心。 不过现在自然是没戏了。 高寒手脚并用朝后急速翻滚,莫行欢身化红霞紧紧追随——高寒翻滚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莫行欢落脚再发力以后,一时间竟然追不上。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擂台一角。 一般人这么一路翻滚下来早就头晕眼花,根本看不清敌人在哪里。 但是高寒修行天蛇传承筑基篇已经有了几分皮毛,甚至还机缘巧合凝聚出命魂,这种急速翻滚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身形变化,根本不会导致眩晕。 顺势向后再翻滚了一圈,高寒双脚前后落地成弓箭步,身体靠着翻滚惯性一弹而起,双手上下一分,稳稳守住中路。 论起交手之间身形变化,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超过练就‘气血如汞’的对手,那么,也只有依靠地利死守,才能有机会挽回败局。 高寒站起的地方正好是正方形擂台一角,他只要守住正面九十度角度,就不用担心敌人从侧后方向攻来。 当然,站在如此角落,如果对方能把他正面击退一步,高寒就要跌落擂台。 第三十二章 海立云垂 观众席上一片安静。 房间并不是很大,观众席又是层层加高,保证每一位观众都有良好的视野。 可即使如此,能够看清双方交手的观众是一个都没有。 他们只看见‘云霞仙子’莫行欢身形流转,化作一片红霞,裹住了扑进去的高寒。 接着红霞翻滚进退,高寒身影在其中时隐时现,不过片刻,就看到高寒像一只皮球,从红霞中倒滚出来,一直滚到擂台边角处才站起身来。 可就在高寒站起身来的下一刻,红霞随之涌到,接着就是密如骤雨‘噼噼啪啪’拳掌交击声。 双脚一前一后,稳稳站在擂台一角,高寒的双眼眯成一线。 眼前红霞缭乱,白皙如玉的拳脚在其中忽隐忽现。 莫行欢身上的衣服不知是什么材料制作,飘荡之处宛如轻纱、却没有半点透明。 这让高寒心中闪过一丝不满。 自己穿着背心裤衩上场,人家穿得跟个飞天仙女似的,装备有劣势也就算了,还不让养眼。 这轻飘飘的衣物时而凸起、时而凹陷,就像是下面有手臂腿脚活动似的——然而,很多时候都是假像。 即使以高寒的眼力,也无法从眼前层层霓裳中,百分之百的分辨出莫行欢哪一击是真、哪一击是假! 这样下去,哪怕自己占据地利,也只是支撑时间长短的问题。 于是高寒深吸气、闭上眼。 无视觉、无听觉、无味觉、无嗅觉、无触觉——五感皆闭、神识乃出! 来自天蛇传承,苦修半载却从未动用过的神秘力量、终于浮出水面。 这种力量,在天蛇传承中不曾拥有独立的名字。 这只是在修行过程中,随着自身进化而自然而然具备的身体本能。 高寒原本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 然而,依靠王蛇道人为他开辟出的识海、初具雏形的命魂,高寒就可以在自闭五感的状态下,激发出这种神奇的力量。 高寒将其命名为——魂视! 在这种神奇状态下,高寒的视野与常人截然不同。 在魂视状态下,高寒只能看见拥有生命的东西,而且对敌意杀气特别敏感——敌意和杀气对此刻的高铁寒,简直就像是用加粗加大的箭头特意标注出来一般。 在此时高寒眼中,对面莫行欢的一举一动不但清晰可辨,就连她举手投足之间,隐含的意图都清清楚楚。 “啪啪啪啪啪啪啪——” 莫行欢身形舞动如云烟,在霓裳掩护下连发六十七次连环攻击,都被高寒准确无误稳稳接下。 没有发挥以气血运转身法的空间,光靠招式精妙,出手速度更快一筹,可压不下现在的高寒。 她没占到半点便宜不说,甚至差点被高寒用卸力手法带偏了重心,陷入被动。 若不是她催动气血,强行平衡了身体,说不定就要被高寒趁机反打一波。 莫行欢虚晃一招,身形飘然而退——久攻无功,再坚持下去,攻势衰竭之时,就是对方反击之刻。 还不如趁着处于攻势,趁早拉开距离重整旗鼓。 —————————————— 论起招式变化之灵动巧妙,‘云蒸霞蔚一千零一式’即使在整个武道界,也是独树一帜的奇功秘技。 别说虎拳这等粗蛮汉子练的武技,就算是同样走小巧变化之道的猫拳,在灵动变化上,也比不上姑姑莫彩云独创的‘云蒸霞蔚一千零一式’。 从开始交手到现在,莫行欢基本上已经看穿了高寒的底细。 这个年轻人的基本功说得上是异常扎实,下盘稳固不说,招式之间的转换变化也说得上是娴熟恰当,甚至可以把完整的一招拆开来随意搭配,明显经过高人指点。 但是他的武技变化套路,来来去去就是虎形拳基本三十六手、上山拳、下山拳,看不到独树一帜的秘传拳法——这应该是他的老师希望他扎实根基,所以没有教他秘传拳法。 高寒施展的这三套拳法都是虎拳中的基本常识,就连莫行欢这种并非研究虎形拳的人,也能把这三套拳法比划出来——只是练得不娴熟,无法应用在实战上而已。 可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拳法,而且是善攻不善守的虎形拳,在此刻的高寒手中,面对幻化无穷的‘云蒸霞蔚一千零一式’,竟然大有铜墙铁壁、不可逾越的架势。 —————————————— 红霞如潮水退去,高寒并不追击,他矗立不动的身形如礁石露出水面。 摄影师的镜头及时拉近,从放大的镜头上,观众可以看到高寒脸容五官如雕像般清晰深刻,也如雕像一般全无表情,双目自然闭合,稳稳站在擂台一角。 虽然前面被‘云霞仙子’莫行欢一路追击、牢牢压制在擂台一角。 可在莫行欢退去的一刻,在摄影师的镜头下,双目闭合、屹立不动、面无表情的高寒,竟然有一种高高在上漠视人间的感觉! “我去!这谁啊!”无数人在电视、电脑前惊讶的问。 “好帅!”这是莫行欢的女性粉丝群。 “这表情——酷啊!” “行欢也好强,衣服也好美,哪里有卖同款衣服,我要去买一件。” “我都想去学武了。” “你学个毛,你都多大岁数了?老胳膊老腿光是拉伸韧带那一关都过不去,别弄骨折了。” “瞎说,就算练不成武技,我还不能减肥?” 在擂台下,吕萍紧张的握紧拳头。 这几场淘汰赛原本应该是莫行欢奠定自己强者人设的第一步。 为了这一步,他们用人情买通武道协会,利用种子选手分区的机会,特意把莫行欢放在这个没有高手竞争的区域中。 谁能想到,这片不起眼的鸡窝里竟然会蹦出一匹黑马来? 要是莫行欢在这里被直接淘汰,那前面所有操作宣传全都打了水漂不说,而且前面造势吹的有多大、把人捧得有多高、现在打脸打得就有多狠。 演艺界的竞争比武道界的残酷有过之而无不及。 武道界里强就是强,一场场打下去,迟早都能证明自己。 可是演艺界只要有半分颓势,就会有人趁机踩你一脚。 一个人过来踩一脚,无数人就是无数脚,不说一定能让你永世不得翻身,最起码也让你三五年都缓不过劲来——根本不需要有仇有怨,只要你下去,就可以省出一部分资源。 “行欢,加油——你不能输!”吕萍大声喊道。 那是真的不能输! “加油——云霞仙子加油——云霞仙子不能输!”吕萍这一声呐喊,带动了场上的气氛,观众们大声为莫行欢加油助威。 比赛场上的加油助威完全是一边倒——没有一个人是为高寒喝彩的。 莫行欢后退,高寒并未追击。 所以莫行欢可以站在原地,从容调节身心、调节呼吸、调节气血脉动。 她下面施展的武技,将是石破天惊的蓄力一击——所以需要身心、呼吸、乃至气血调动高度协调,才能发出这一击。 既然对方站在擂台一角,让她无法发挥身法优势,防御更是有如铜墙铁壁毫无破绽,那就施展强攻秘技,硬碰硬把他震下去就是。 在准备这一招的过程中,她第一次仔细打量着高寒。 人声如潮,但是这位站在擂台一角的年轻男子不为所动。 他的身形矗立如山,明明是修长高挑的体态,却硬是站出了一种渊渟岳峙的感觉,配上那张全无表情的英俊面庞——在偶像剧中做个男主角都够了。 ——我这是想得啥? 莫行欢连忙收束自己莫名发散的思维,全心全意催动气血在体内流转,一层层叠加力量,调整发力姿态,眼看就要勃然欲发! ———————————————— 高寒双目虽然闭合,但是他看的比谁都清楚,在四米外,对手体内生命力量层层流转叠加,肌体更是扭曲成奇异姿态。 就好像把全身上下关节肌腱都扭成弹簧似的。 从高寒魂视的角度分析,对方这一击,将通过身形步法逐步释放能量,进而将力量层层推进,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这一击之下将石破天惊。 如果高寒能动,最优选择就是掉头就走。 对手这种姿态无法维持多久,只要自己主动离开攻击距离,对方就奈何自己不得——然而高寒站在角落里,根本无处可退。 次优的选择是主动攻击,打断对方蓄势姿态。 虽然此时攻击,并不会使得对方原地爆炸——莫彩云好歹也是武道大师,创立的武技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破绽——但是可以在对方蓄势未足之前引发攻击,可以减轻自己的压力。 然而高寒不能动。 闭绝五感,催发神识不是开玩笑的,那需要人的精神集中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人体五感乃是人类搜集外界信息的本能,想要主动关闭谈何容易?若不是高寒可以将所有精神集中起来,哪里可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如果让高寒主动发起攻击,精神发散之下,这五感闭绝的状态就要被破除了。 为什么高寒一张脸死板板,面无表情,是因为五感闭绝状态下,他根本做不出表情。 所以,哪怕高寒明知道对方这一击威力将远远超出正常攻击,他也只能维持五感闭绝的状态,在原地等着。 当然,高寒并没有束手待毙。 ———————————————— 莫行欢站立原地,身上红霞般的衣裙无风自动,泛起阵阵波澜。 整个比赛场地都安静下来。 在高倍定向拾音器下,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都可以听到莫行欢身上,隐隐发出如潮水般的声响。 摄影师的惊呼声突然插入画面,大概是实在太吃惊的缘故:“气血如汞、涌动如潮,这是——这是接近高级武者的境界!” 这位配合记者舒娅前来采访的摄影师大约有三十七八岁数,算是资深摄影师,他虽然没有修行武道,但是作为体育频道的新闻工作者,各种级别的武者见过不少,这种极为明显的特征他绝不会看错。 没人能想到,一个以演艺明星为主业的女孩,在武道上能有如此成就。 要知道,高级武者相当于‘上士’,收入未必极高,但是社会地位绝不是一般影星可比——那可是第三等级的贵族! 还没等观众们惊呼出声,擂台上的莫行欢身形一动。 红霞流动如河流,到达高寒面前两米,陡然翻卷而起,如惊涛拍岸、凌空一压而下! ‘云蒸霞蔚一千零一式’七大杀招之——‘海立云垂’! 高寒矗立如山、表情全无一丝变化,身体岿然不动中,只是右手向上一翻,直直接住云霞中拍下的一只玉手! “轰——格啦啦!” 先是一声巨响,接着是什么东西碎裂、折断、崩飞的声音。 碎木飞溅,有的木块甚至飞出五六米外,差点射到摄影师的镜头前。 擂台上,高寒一手托天,在他头顶上空,‘云霞仙子’莫行欢衣袂飘飘,衬托的她有如云间仙子。 她洁白如玉的右手下按,和高寒翻起的右手在轰然大震中抵在一起。 这一瞬间,位于上方的‘云霞仙子’莫行欢,红霞般的衣袍被震得冲天而起,露出了她一张秀美如画、含嗔带怒、长眉倒立的面庞。 而在她下方,高寒表情如同千载寒冰没有半分变化,只是双脚深深陷入擂台地板、直到脚踝。 两人的身影就这样凝固在观众眼中。 第三十三章 平局 原本男子相对于女子,由于先天的发育优势,力量通常都会大上不少。 但是到了中阶武者之后就不一定了。 抟气功夫能主动推动气血滋养身体,让体质初步产生质变。 到了这一步,力量大小已经不再单看肌肉群的体积,更要看肌肉的质量。 单以力量而论,高寒就比莫行欢略低一筹。 不过莫行欢修行的是‘云蒸霞蔚一千零一式’这样的灵动武技、向来不喜硬拼,两人看起来旗鼓相当,高寒并未显露出来这一弱点。 而后来高寒退到角落,更是闭绝五感、显出神识,在莫行欢一路快速连击之下,高寒不但连消带打防御下来,还占了几分上风。 可是,当莫行欢决定施展‘海立云垂’这种强硬绝技时,高寒就没办法了。 ‘海立云垂’这一式,无论是在前冲过程中突然跃起,还是在冲击过程中层层聚力、甚至通过身法展开衣袍作为攻击掩护,都有极其复杂的操作技巧。 按理说,这一掌自云霞中突出按下,宛如雷霆来自九天,万万难以防备; 更因为居高临下、携带人体重量并加以蓄势聚力的缘故,莫行欢这一记‘海立云垂’的威力,比普通攻击要超过五倍以上。 别说高寒力量比莫行欢还逊色一筹,就算是比莫行欢力量更大许多的人,也难以寸步不移,硬接下这当头一击。 到了这一步,不想输在这里的高寒,只能翻开自己的第二张底牌——青蛇摆尾! 天蛇传承中的‘青蛇摆尾’没有其他作用,只是能把力量尽可能无损传递出去——但这已经很可怕了。 所以高寒这一掌上击,奥妙不在于上击,而在于传导! 两人双手交接的一瞬间,在高寒神识主持下,他的身体在一瞬间产生了无数次震荡,硬是将莫行欢这一记‘海立云垂’凌空下击之力导入脚下! 于是,坚木地面轰然爆开,高寒双脚没入其中。 —————————————— 两人双手相抵、在擂台上凝定了片刻,然后莫行欢突然向后弹开。 莫行欢如一只彩蝶般,在空中飘然飞退三米落在擂台上,惊疑不定的望着对手。 施展‘海立云垂’这一击,对莫行欢来说也并不轻松。 以她的武道造诣想要施展这一击,至少需要三四秒作为准备时间,更是强行推动气血,对自己身体造成一定损伤。 可对方竟然不动声色、仅仅用单手就接下了这一击,让莫行欢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她原本认为高寒只是一个基础扎实,反应快捷的新嫩天才,实力比自己应该还差得远。 但是现在,对方的表现从容不迫,实力深不见底! 下面该怎么打? 连‘海立云垂’这等绝招,都被对方从容单手接下,如果对方真正出手反击,自己能不能接下? 莫行欢很是怀疑。 反正,自己绝不可能原地不动,从容接下这一记‘海立云垂’。 莫行欢脸上保持含嗔带怒的表情,望着三米外,脸上毫无表情的高寒,心中疑惑——对方为什么还不攻过来? 自己现在正是气势最低落的状态,莫行欢相信对方一定看得出来——不过也不一定,对方的眼睛还闭着呢。 “行欢加油,不能输!”经纪人吕萍站在台下,双手拢在嘴边做成扩音器的样子,大喊道。 别人都以为吕萍是在给她助威,只有莫行欢知道,吕萍是在提醒她,这一场输了会有什么后果——自己至少要被雪藏三年,直到大家都忘记这件事,自己才有机会复出。 谁让前面造势的时候,公司把牛皮吹的太大了呢? 听到吕萍的喊声,再看看站在那里全然不准备追击的高寒,莫行欢心中一动。 她略微稳定了一下气血,身形再次化作一道红霞,直扑高寒。 莫行欢手法千变万化,红袍招展处,仿佛有无数只白皙的手掌在红霞中出没无定,打得是花团锦簇,一片灿烂。 然而——全是一沾即走的虚招,没有半招落在实处。 观众的喝彩声如潮水一般,一浪胜过一浪——打得太精彩了。 只见在擂台一角,两人激烈战斗,仿佛都生出八条手臂一般,在室内灯光照明下,舞动出层层残影。 更有红霞滚动,衬托的两人如同神仙乘云而战——其赏心悦目的程度,比得上电影特技。 这却是莫行欢的真功夫了——这个真功夫不是说武技,而是说演技。 ‘云蒸霞蔚一千零一式’本来就极其讲究身姿优美,落到莫行欢手里更是发扬光大——她在这基础上专门演化出只求视觉效果、不求实际战力的一套技巧。 这也是为什么莫行欢拍了两部影片和一部电视剧,作品没有大火,她自己却火了起来的缘故。 接下来就是垃圾时间了,两人一个攻击的精彩绚烂,一个守御的滴水不漏,偏偏都是耐力悠长之辈——高寒是真的耐力悠长,至于莫行欢,人家根本没卖力气,只是在摆弄花架子。 作为抟气有成的中级武者,莫行欢玩玩花架子,支撑半个小时没有半点问题。 转眼半个小时过去,两人还打作一团。 “滴——”奇异的电铃声响起,结束了这场擂台赛。 “双方平局。”裁判宣布道。 —————————————— 离开比赛现场,坐上保姆车,吕萍才突然放松下来,用手拍着自己胸口:“姑奶奶,这一场真可吓死我了,还好最后是个平局,没那个菜鸟这么强?” 这一场要是输了,被公司大吹特吹的‘云霞仙子’莫行欢,在演艺之路上固然大受挫折,她这个经纪人也讨不了好。 “他绝对比你想的更强!”莫行欢郑重的说。 公司鼓吹她是实战派强者,自然征求过莫行欢本人意见,而莫行欢对自己能力清楚的很,在中级武者层面,自己也就是差了几分经验而已。 真正交手,仗着‘云蒸霞蔚一千零一式’无穷变化和‘气血如汞’境界,她绝不比其他老牌中级武者差到哪里去。 可以说,只要没有高级武者不要脸的跑出来争这点奖金,遇上谁她都有一战之力——而且真正的高手在分区的时候就会分开,遇到高寒,绝对是一个意外。 “去帮我联系一下高寒先生,就说我要请他吃饭。”莫行欢吩咐道。 “我说小姑奶奶,这可不行,这时候你可别闹出绯闻来!”吕萍连忙劝阻道。 “要不是他手下留情,这一场就是我输了,我总得表示些谢意。”莫行欢低声说。 高寒在最后阶段只守不攻、从容不迫的手段,让莫行欢产生了错觉。 —————————————— 在一间高级宾馆中,刚刚完成比赛的李通推开门,走了进来。 房间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陆明随口问道:“赢了?” “赢了。” “下一场是什么时候?” “后天。” “对手强不强?” “不强,最强的一个也不过是刚把基本格斗技巧掌握到位的年轻人。” 年轻的李通坐在另一个沙发上,随手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回答道。 ———————————— 这才是第一轮淘汰赛的正常比赛状态。 一百二十八组资格赛小组,每组出线两人,然后在拥有足够武道积分,可以直接参赛的人员中,再随机分配两名人员,四人一组分在同一个擂台。 每个擂台原则上只有一名胜利者出线,但如果产生平局,则由裁判决定,是进行加时赛还是让两人一起进入下一轮——这要看这两人的武道水平如何。 如果水平高,能够吸引观众,那就有留下来参加下一轮的价值;如果水平不怎么样,卖不出门票钱,那还是赶紧淘汰一位,省得浪费资源。 莫行欢和高寒形象出色,年纪轻轻就成为中级武者,自然是有卖门票的价值。 更何况武道协会还收了钱。 ———————————— “这里太富裕了,武道水平还可以,但是打法都太软了。”李通靠在沙发靠背上,感叹道。 李通是一个皮肤黑中带红的年轻人,也许是常年在海上奔波,他虽然才二十多岁,可脸上已经有了一些皱纹。 “不要小看云州武者,光是这座观云城里,明面上就有七位高级武者,只是他们不参加这种新手赛而已。”巡海鲨陆明换着电视频道,说道。 “陆叔,我不是小看他们,我是羡慕他们。”李通说道:“如果不是安全舒适的环境,怎么会培养出这样的武者?咱们克鲁尔群岛可没这么好的风气。” “嗯,你说的有道理,等在这边站住脚,我们就把家人都迁移过来,干脆入籍云天帝朝算了,这样对下一代更好。”陆明感叹道。 一边说着,他一边轮换着频道,直到换到一场淘汰赛的直播。 “向真馆高寒。” “‘云霞千变’莫行欢。” 裁判在台上介绍双方选手姓名。 陆明和李通二人‘腾’的一下,猛然从沙发站了起来。 “向真馆——高寒?!”陆明牙缝中迸出的声音,仿佛带着冰棱。 “是他!他竟然也来参加‘观云杯’?”李通狞笑起来。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叔,我去打听一下他住在哪里。”李通扭头想往外走。 “你不要去,我去找人打听。” “嗯,陆叔,找到他您先别动手,如果运气好,让我在擂台上碰到他,我在擂台上干掉他——武道赛上杀人不犯法,只是禁赛三年。” —————————————— 高寒并不知道自己的仇人也在观云城。 此刻的他,正在武道协会大楼第十五层,接受韩猛蓝的审视。 韩猛蓝先是捏了捏高寒的胳膊、大腿和肩膀,然后轻轻敲打高寒的腹肌,疑惑的问:“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到底是怎么接下她的‘海立云垂’?” 经过气血强化的肌肉,弹性和一般肌肉有些不同,常人难以分辨,但是韩猛蓝自然懂得分辨。 她一捏就知道,高寒的肌肉虽然也经历过气血强化,但是浸淫时间还短,并不足以抵挡充分发力的‘海立云垂’。 高寒并不作答——他也没法作答。 传导力量这种技巧在许多武技中都有,但是能做到‘青蛇摆尾’这种地步的,高寒从未听说过。 韩猛蓝见高寒不说话,点了点头:“是师父不让你说吧?我知道了,你学了‘虎行雪地’观想图?” “算了,不说就不说了,既然能和莫行欢打个平手,那这次就争取打进前三名。今天你早点回去休息,不要到处乱跑,如果需要按摩疗养就打电话给我,我会给你安排,不要在宾馆里找乱七八糟的人来按摩。” 韩猛蓝摆了摆手,让高寒离开房间。 第三十四章? 高寒的天蛇环 孔学林推开房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见新来的副处长高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播放一男一女在擂台上激烈交手,身形难辨的画面。 视频上女子红衣飘逸、英姿飒爽,的确非常引人注意。 “小高,上班时间看电视可不太好。”孔学林不轻不重的敲打了一句。 “孔处你好,我只是随便看看,马上就关掉。” 高城转过头,发现来人是市容监察处的孔处长,也是他的顶头上司,连忙起身相迎。 “那倒也不用,有点个人爱好也没什么,只是注意不要让下面年轻人看到,到底影响不好。”孔学林把肚子一挺,双手背到身后,胖脸上一团和气的说道。 孔学林今年五十七岁,是海星城市容监察处的处长。 当年孔学林体重一百三十斤左右的时候,也曾经是个帅气的小伙——他的办公桌玻璃台板下还压着自己年轻时的照片。 不过,如今这位处长体重接近两百三十斤,脸上赘肉都有些耷拉下来,肚子更是犹如怀胎九月的孕妇,那是怎么也帅不起来了——凡是看到孔处年轻时照片的人,都很难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孔学林本身对高城并无什么看法,到了他这个岁数已经没多少争胜之心,而且再过两年五十九岁,孔学林就要退居二线,也不存在什么争夺权势了。 (云天帝朝六十岁退休,按照不成文的潜规则,各领导职务在五十九岁就要退居二线,交接工作。)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孔学林培养接班人的计划早已提上日程,也有看好的年轻人。 可是高城突然插了进来,把他原本准备提拔的手下顶掉了,让他对高城有些不顺眼。 但是孔学林不会把不满明摆着说出来——都是老官僚了,这点涵养还是有的——顶多在日常工作中挑些刺。 “这红衣小姑娘挺漂亮的,也怪不得高处喜欢。”孔学林笑着说。 “哈,那倒不是,我看这场比赛,是因为那男孩是我儿子。”高城笑道。 这种事情决不可承认,在官场中,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大嘴巴通常不会有前途。 “高处的孩子还是习武之人?都参加武道比赛了?你把声音开大些,让我仔细看看。”孔学林有些惊讶。 他虽然并不爱好武道,可光是看双方交手的激烈快速,就知道水平不低。 “嗯,那孩子成绩不好,考不上大学,所以今年年初开始弃文习武,没想到在武道上有几分天赋,被向真馆推荐,参加这次观云杯武道赛。” 高城一边说,一边把视频的静音取消。 “哗——”观众的呐喊助威声涌出。 “气血如汞、涌动如潮!”视频里清晰传出摄影师的惊呼。 接着,就是莫行欢的‘海立云垂’被高寒一手挡下的画面。 一片碎木朝镜头飞射而来,接着,一个拉近的大特写,拍摄出高寒双脚没入擂台地板的惊人场景。 “嚯——好功夫,你这儿子不得了啊!”孔学林吃了一惊,赞赏道。 高城也大吃一惊。 这可是观云城体育频道的重播,绝不可能搞什么后期处理、特技加工。 也就是说,自己的儿子高寒,竟然真能接下如此可怕的一击! 这一击,光是脚下余波就踏碎了擂台,能接下这一击,儿子高寒到底强悍到何等程度? 刚才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说让他赶紧看视频,他还有些不以为然,可现在这一看,儿子这一身功夫是真不得了。 接下来,双方交手更是拼的火花灿烂,整整半个小时,两人就没停下过几次,全在激烈交手。 一个攻势如潮水,一浪高过一浪;一个守御如磐石,任你千变万化,我自岿然不动。 直到铃声响起,裁判宣布两人平局,高城和孔学林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孔处,你找我有什么事?”高城回过神来,问道。 “哈,没什么事、没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你——高处长有个好儿子啊!”孔学林笑得愈发和蔼可亲。 “孔处,喝杯茶?尝尝我刚弄来的毛尖。”高城给孔学林倒了一杯茶水。 “好,正好品尝。”孔学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让沙发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中午,孔学林的办公室,早有人等在那里。 “孔处,您和高城说了吗?”等在孔学林办公室的,是一位大热天依然穿着全副正装、三十出头的男子。 “回去跟你们白总经理说,这件事我管不了。”孔学林坐到自己比别人大了两圈的办公椅上,面无表情的说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管不了,你就这么和小白说就行了。”孔学林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正装男子不得不退了出去。 “小高有个好儿子啊,我可不能种下祸根。”孔学林自言自语道,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传出门外。 ———————————————— “臭寒,今天赢了没?”晚上十点半,张玉鸥的通讯定时响起。 “没赢。” “啊!臭寒,你被淘汰了?” “也没输。” “到底赢了没有?”这句话后面还加上了一个恼怒的符号。 “打平了,我和对手都出线了。”高寒说道。 “呼,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淘汰了呢!”在手机前,张玉鸥拍了拍胸脯。 “我还要夺取前十名呢,怎么可能倒在第一步?”高寒得意的说。 “你的对手是谁,很厉害吗?”张玉鸥好奇的问,能让高寒觉得,打平了对手就有机会打入前十名,对手肯定很厉害。 “云霞仙子莫行欢,你听说过没有?”高寒问道。 “没有诶,竟然号称仙子,她很美吗?”张玉鸥眼中闪过危险的光。 张玉鸥并非不看电影电视。 只是今年是高考冲刺之年,凡是有心参加高考的学生,除了少数极有把握的学霸,谁不是全力以赴?一天学习十二个小时都是最基本的,哪有时间看电影电视? “嗯,是很美,不过也真厉害,我差点就输了,她竟然练到‘气血如汞、涌动如潮’地步,如果没有高级武者参加这届观云杯,说不定她能拿到冠军。” “对了,小鸥,你学习辛苦吗?要注意身体,别喝凉水,马上就要高考了,一定注意不要生病。” “是很辛苦,我都快累死了。不过马上就要高考,我总要坚持到最后,也许就差最后一口气,我决不能现在放松!” 张玉鸥本来都爬上床,准备去捶那个代表高寒的大型玩偶,看到手机上发来的这一句体贴问候,她心里一甜,顿时化拳为掌,轻轻的摸了摸玩偶的大脑袋。 像高寒这种木头桩子,能想到这个级别的关心问候,已经很不容易,张玉鸥觉得这算是很大的进步——以前高寒那木头只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从来不会主动问起自己如何。 “嗯,一定要注意休息、早点睡觉,我就不打扰你了。”高寒发来一个笑脸,然后果断的关掉了手机,用实际行动表示‘我不打扰你了’。 张玉鸥这边手机上显示出‘您的好友已关机’ 张玉鸥一愣,刚才还在轻轻抚摸玩偶脑袋的手,突然握紧成拳头,重重一拳捶在玩偶的脑袋上。 “——这个臭寒!” —————————————— 高寒看着关闭电源的手机,心中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自己这样用实际行动来体贴女友,想必玉鸥一定非常感动。 完成了重要的事情,高寒放一下一桩牵挂,趴在双人大床上,身体诡异的扭动起来。 从《天蛇经》第一幅图示到第三十六副图示反复演练,是高寒每天晚上必做的功课。 一缕缕由运动产生的热气,被《天蛇经》诡异的身体动作,引导进入循环,从脊柱下降到尾椎,再从尾椎经过脏腑升腾而起,至咽喉处排出杂气,只留下最精纯的一部分气流,在图示动作引导下再次进入脊柱,然后重新顺着脊柱下行到尾椎。 如此循环不休,经过一遍一遍反复提纯,最后只有一缕不寒不热的清气保留下来,这部分‘气流’与高寒精神意志紧密结合,可以随心所欲,游走八方。 到了这一步,这一缕气流才可以被称为‘内力’——但是高寒并不会驱动它随意游走。 因为在这个阶段,除了脏腑和脊柱,高寒身体绝大部分都像是没有开发过的旱土,强行驱动内力经过这些旱土,内力会被极快的损耗殆尽。 高寒曾经吃过好几次亏,幸亏他具有命魂雏形,提炼内力容易,才没有因此断了向上之路。 小树不可摇根,处于积蓄阶段的高寒,还没有把内力化作实力的本钱。 不过,什么东西都有一个极限,只要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量变终究会引起质变,经过半年修行,更有各种大补之物不停进补,高寒的内力积蓄越来越多,内力如蛇一般游走脊柱肺腑,越发长大起来,终于在今天,这一道内力——首尾相连! 内力的前端,是精神所系,代表生机;越到后面,内力与精神的结合就越发松散,代表衰败。 当内力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圆环,便不需高寒引导催动,开始自发运转。 就在内力首尾相连成环的一瞬间,高寒眼前大放光明,五脏齐齐震鸣,排出大量热气,使得高寒身如火焚;同时浑身毛孔大开,通过毛孔吸入外界空气。 高寒不由自主的伸长脖颈,嘴巴略略张开一道缝隙,五脏排出的热气冲出咽喉,自然而然发出‘咝咝———’的长音,宛如巨蛇吐息。 从高寒嘴里射出的白气直出两米外——虽然有空调制冷,但是室内温度依然保持在二十六七度的样子,可高寒喷射出的这道白气灼热惊人,硬是在这并不算寒冷的室内显出一道白气来。 片刻间,室内温度上升了三度。 高寒这一口气足足吐了两分钟时间才吐完,然后又是无止境的吸气:“咝————”。 这一口气足足吸了三分钟。 这一吐一吸之后,高寒体内才算是一片清凉,达成新的平衡。 高寒心中惊喜。 在他体内内力如环自发转动,凡是身体躯干中有热量溢出,便自动汇入这道内力之环中,就算杂气被排出之后,这道贯通脊柱、内脏的内力之环依然在缓缓转动,继续排出其中杂气,让这道内力之环愈发精纯起来。 这等功夫高寒不是做不到,可是要让他主动引导达成如此效果,必须从第一幅天蛇传承一直做到第三十六副,中间不能有半点失误,如今全然自动化,等于二十四小时连续运转,效率岂止提高十倍? 更何况高寒主动提炼身体潜能,多少有些强制性,控制不好的时候,对身体多少有所伤害,可如今这道内力之环成就,完全是自动收集身体溢出的能量,不会主动搜刮身体潜能,更时时刻刻滋养脊柱内脏,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道内力之环,便是《天蛇经》的入门功夫——‘天蛇环’。 只有完成这一步功夫,《天蛇经》的修行才可以说入了门。 这是来自王蛇道人记忆碎片的知识,若不是高寒炼成这一道‘天蛇环’,还触发不了这一段记忆。 第三十五章 天蛇淬骨法、天蛇洗脏功 王蛇道人留给高寒的记忆都是些毫无规律的碎片,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好的记忆图表。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规律的话,那就是王蛇道人记忆越深刻的内容,就越容易被高寒触发;而记忆越淡薄的内容,就越不容易被高寒想起来。 而现在高寒修行的是天蛇传承筑基部分,偏偏在王蛇道人的记忆中这算是非常淡薄的一种。 王蛇道人作为天蛇门辈分最尊、道行最高的阳神真人之一,虽然有传经人的职责,但轮到他亲自教导的人物,那都是天蛇门中骨干精英,根本不会让他指导这种入门级的小技巧。 若不是‘天蛇环’乃是天蛇传承中最根基的入门之法,即使在王蛇道人浩如烟海的记忆中,也占据了一块比较重要的地位,高寒还未必能激发这块记忆碎片。 根据王蛇道人的记忆碎片,想要修成‘天蛇环’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首先要一丝不差的完成天蛇入门三十六式,光是这一关,就要淘汰掉十分之九的人; 然后观想天蛇图、取天蛇之势,从天蛇三十六式中,激发出内力种子,这一关,又要淘汰掉一半以上人; 接着,还要小心呵护这一颗种子,兢兢业业培养壮大,直到养成内气,连成‘天蛇环’!这中间,内力种子每灭去一次,下一次凝成内力种子的难度就要高出三分,灭去三次以上,基本就可以宣布完蛋了——只有高寒这种无意间凝聚出命魂雏形的怪胎,才能毫不吃力的一次次凝聚起内力种子。 你以为这就完了?其实还没有。 天蛇环首尾相连的那一刻,蛇首衔上蛇尾,精神会从蛇尾贯入,沿着整个内气瞬间行走一圈,将整个内气进行提纯,这一次提纯将释放出大量内气中的杂质,刺激内脏脊柱释放大量热量,若是体质稍差半分,就要内火自焚而死,连救都来不及。 若不是高寒有种种外挂傍身,这入门一关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王蛇道人的记忆在高寒心头流过。 在王蛇道人这块记忆碎片的最后,还提到天蛇传承入门这一关,是漫漫修行路上最安全平缓的阶段,以后的路将越来越难走、越来越凶险。 就像是走路失足的话,不过是摔一跤而已;在快速奔跑时摔倒,很可能就要擦掉一块皮;至于骑着摩托、开着飞机、坐着火箭,那时候一步不慎,后果严重程度绝非现在可比。 高寒身形转动,开始演化第三十七副图示——‘青蛇摆尾’。 凝成‘天蛇环’以后,‘青蛇摆尾’这一副图示,给高寒的感觉截然不同。 如果说,在之前的‘青蛇摆尾’是把全身连成一体,从身体任意位置传导力量; ‘天蛇环’把脊柱肺腑贯通之后,高寒的躯干内脏部分就像是被泡在液体中一样,让他感到舒适而清凉。 而随着‘青蛇摆尾’的动作,这种舒适清凉的感觉慢慢朝全身扩散,就像是地底暗河滋润旱土一般,虽然一时间效果不显,但终究在慢慢改变中。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高寒终于可以开始修行下一部分图示:“天蛇传承筑基篇——天蛇淬骨法与天蛇洗脏功” 这两步筑基法门可以齐头并进,同时修行。 这部分筑基篇的图示共有五百一十一副,对应全身骨骼、五脏六腑、以及从脏腑骨骼中延伸出去的气脉、神经、血管等等。 高寒望着这些愈发复杂的导引动作图示,头皮有些发麻——实在太多、太复杂了。 原本以为修炼就是简单的反复运动或者是打坐修行,谁能想到,真正修炼起来,这玩意的复杂程度,比起高考也绝不简单半点。 更别提还有种种杀身凶险——自己弃文习武,看似走上了一条出人头地的捷径,其实这条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高寒深深吸气,胸腹间一片清凉,让人觉得很是舒适。 然而高寒的下腹处有一团沉甸灼热的能量,和这清凉的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那是抟气法门所汇聚的气血之力,高寒修为还浅,平日里若不是集中精神,根本无法感受到这种气血之力。 可如今,在一片清凉的胸腹处,高寒可以清晰感受到气血之力在排斥自己的内力——或者说,内力在排斥这气血之力。 ———————————————— 一天时间转眼就过去了,转过头,又到了比赛的日子。 向真馆一行八位参赛选手全部进入到第二轮。 到了这一轮,每一位出现选手武道积分应该超过二十五分——打成平局的高寒只有二十分。 想要获得武士认证,需要获得五十分武道积分。 想要参加正式武道赛,需要有十分武道积分垫底,每赢得一场(非资格赛),至少获得五分基本分,然后根据双方武道积分对比,从失败者身上扣除一些额外武道积分给胜利者。 一般这种额外武道积分以五分作为起步价,也就是说,正式比赛中,赢得一场比赛至少可以拿十分积分——如果平局大家都没有分。 “高寒,这边。”马社杰叫道。 “高寒,你小子行啊,第一场比赛就上电视了!”周时远狠狠拍了高寒的肩膀,羡慕的说。 就算是习武之人,也不是每个人都想追求武道至高、天下无敌,大多数人还是奔着名利双收来的。 上电视就是一个出名的捷径。 “运气运气。”高寒拱拱手,笑着说道。 “过分谦虚了啊,我看了重播,你那位对手可是练到‘气血如汞’境界的高手,能在她手下支撑不败,你的实力应该也到中级武者地步了吧?” 霍枫走过来,仔细打量着高寒,认真的说道。 向真馆这次来的七位真传弟子,是真传弟子中最年轻的几个。 张河、郭成龙和韩猛蓝这三位向真馆第二代弟子,每一位都有不下十位弟子。 这倒不是他们有教无类,而是他们在把向真馆转为企业化运行过程中,不得不收下一些商业伙伴的子弟。 这种人情弟子收的多了,自然没有时间每个人都仔细教导,武道水平有些良莠不齐。 这些弟子中练不下去的,参加几次比赛,弄个武士认证就回家继承家业去了;能坚持练下去的,都已经成为中级武者——或者说,只有成为中级武者,向真馆才允许他们继续练下去。 包括周时远和马社杰在内,这七位真传弟子全是富家子弟,来向真馆学武也是为了拿到武士认证。 “等这次观云杯结束,我们师兄弟一定要好好聚一聚。”霍枫拍拍高寒的肩膀,说道。 “抽签开始了,看看我们都分到那一组。”周时远指着大屏幕,说道。 在大厅上方,有一块横有十米、宽度四米的大屏幕,上面的人名如瀑布一般流动,等到停止下来,一百二十八进六十四的对阵表就出来了。 “向真馆周时远对长河门费可,十九号擂台。” “向真馆马社杰对原真堂朱强,三十五号擂台。” “向真馆高寒对海潮会马树元,七十七号擂台。” “向真馆霍枫对自在门孙风,九十四号擂台。” 等等等等—— 所有一百二十八场比赛,都在同一时间进行——这一轮也不是什么高水平比赛,所以卖不出多少价钱,所以同时举行。 向真馆众人互相道了一声‘加油’之后,各自前往比赛场地不提。 当高寒进入赛场的时候,出乎他的预料,百来人的观众席上已经有半数席位坐了观众,大部分都是女性,还为他加油助威。 这让高寒有些受宠若惊——难道自己也算一个小小明星了吗? “红方选手,向真馆高寒。” “蓝方选手,海潮会马树元。” “比赛开始!” “比赛结束,向真馆高寒胜!” 对手不过是一位初级武者,虽然散打技术不错,但在高寒面前不值一提。 高寒轻松取胜,整场比赛用时不过半分钟。 高寒刚走出赛场,被四名女子拦了下来。 从他身边经过的马树元选手对高寒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让高寒有些莫名其妙——在擂台上,哪怕在裁判宣布马树元失败的时候,这位老兄也没有这么怨恨的目光。 “小哥,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去喝一杯?” 一名穿着紧身短裙,裙摆短的可以看见内衣的女子一步冲上来,她拉住高寒的手,直接抱在自己怀里,用甜的发腻的声音说道。 高寒一愣,他还没遇到过这等场面——王蛇道人的记忆碎片中,也没有这等人生经验。 高寒定睛一看,这位抱着他胳膊的女子身材火辣,脸上妆容极厚——不过也许是化妆品质量不错,她脸上的粉并不朝下掉——导致高寒看不出她具体年纪。 反正比高寒大不少。 “阿姨,我还在抟气修行阶段,现在不能喝酒。”高寒客气的解释道。 高寒这一句话,仿佛拨动了什么开关似的,引起走廊上一片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阿姨——” “哈哈哈哈——阿姨!哈哈哈——” —————————————— “臭寒,今天的比赛怎么样?赢了吗?”张玉鸥每天晚上十点半,准时关心自己的男友。 这位男友乃是纯粹的不易燃物质,如果自己再不时时加以关心,恐怕就要凉了。 要知道,这位男友可是自己等待了数年,还是自己下定决心主动开口,才好不容易抓住的对象——张玉鸥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学习的百忙之中抽出些时间,保持双方热度。 “赢了,今天对手水平不高。”高寒笑道。 “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十点半。”高寒说道。 “唔,我还是看不到。”张玉鸥有些遗憾。 “现在我的比赛有转播了,我叫我妈把转播录下来,等我回去发给你。”高寒安慰女友。 “现在学习特别苦,臭寒,我快坚持不下去了。”张玉鸥说道。 越是距离高考最后一段时间,心情就越发浮动,像张玉鸥这样咬着牙坚持的人绝不在少数。 不过,即使是咬着牙坚持,也希望有人来安慰一下。 “那——那我给你讲一件有意思的事?” “嗯,好呀好呀。” “今天我比赛出来,被一群女子拦住了,她们非要请我去喝酒。” “?”张玉鸥很生气。 “我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阿姨,可不知为什么,旁边女的都笑了,结果她们差点打起来。” “!”张玉鸥很惊讶。 “那你在干什么?”张玉鸥问道。 “我趁机走了,回宾馆休息了啊!” “哈哈哈哈哈——” 张玉鸥觉得自己心情好多了,连床上的大头人偶,看起来都顺眼多了。 写不出来,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六章 李通 ‘云霞仙子’莫行欢带着自己的经纪人吕萍来到武道协会,从工作人员通道进入武道协会,乘坐电梯来到大楼第十七层,敲响了房门。 “是小莫吗?进来吧。”并没有人来开门,不过房间里传来主人的声音。 “韩师姐、方龄姐,冒昧打扰。”莫行欢推开门走了进去,吕萍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房间里有两个人,正是向真馆的韩猛蓝和观云城武道协会副会长方龄。 这两位女性高级武者一左一右,隔着一张茶几,坐在两张单人皮质沙发上,表情似笑非笑,一起望着推门进来的两人。 “韩师姐,吕姐做事冒失,还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马。”莫行欢微微低头,向韩猛蓝说道。 莫行欢不得不来,不然她的经纪人吕萍恐怕性命难保。 —————————————————— 这个世界上的娱乐公司和地球上的娱乐公司有些相似,大多有些半黑不白的意思。 莫行欢是红花影视公司力推的新人,原计划要让她在这次观云杯上一鸣惊人、取得观云杯。 后续红花公司还有一系列操作,要把莫行欢打造成新时代的偶像加实力巨星,成为公司首席摇钱树, 这个计划并非红花影视公司管理层制定,而是公司背后的一位大人物钦定。 当高寒威胁到莫行欢的夺冠之路,吕萍就背着莫行欢玩了个小花样,想让高寒退出本次比赛,该计划得到公司高层支持并实施。 这计划并不复杂,找一个年轻人找机会挑衅高寒,装作被打断了一条腿——别管怎么断的,哪怕高寒只是和他说一句话,他就敢倒在地上说腿断了。 接着报警、起诉,拖延三五天时间,让高寒没办法继续参加比赛。 这种碰瓷手段极为简单,能买通当地巡检的话,操作起来毫无困难,甚至不需要成功诬陷到高寒,只要能耽搁他两天时间就可以了——这对于红花影视公司很容易。 然而这么简单可行的计划,在执行过程中出了问题——盯梢高寒的人失踪了。 红花影视一查之下,才发觉自己惹上了大麻烦,不得不请出背后的大人物,而这位背后的大人物却直接找上莫行欢,让她带着吕萍上门道歉。 —————————————— “呵呵,说句实话,这十几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居然对向真馆的人玩这种小儿科把戏。 有莫师叔的关系在,我们向真馆这次没派好手过来,就是为了让你一头。 不过,面子是人给的,却是自己弄丢的,小莫,这红花影视公司和你是什么关系?如果没什么关系的话,小莫你就不要为他们开口了。” 韩猛蓝微笑着说,她看都没看吕萍一眼,只望着莫行欢。 可怕的杀气在室内弥漫,吕萍的头低得更低,汗水从她背上渗出、打湿了衣服。 贺忘形与莫彩云是整个南海郡仅有的两位武道大师,两人不但交过手,还曾经联手对敌,所以韩猛蓝把莫彩云称为师叔。 而在某些私下消息中,更有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的说法,不过这种小道消息有些暧昧,就算韩猛蓝这等猛女,也只敢自己私底下揣测,绝不敢跑到老师和莫彩云面前问这种问题。 要是莫师叔开口,韩猛蓝自然让高寒退避三舍,只是,区区一个红花影视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是自己找死! 二十多年前,南虎王贺啸狂座下有三虎七彪十大弟子——韩猛蓝是最小的弟子,当时诨号‘萌虎’——向真馆当时的主营业务是黑吃黑而不是武馆教学。 一般人对向真馆知道的不多,但是在南海郡黑道上,听到向真馆的大名,无不闻风丧胆。 这些年社会秩序趋于稳定,贺啸狂改名为贺忘形,开始修身养性。 金眼彪张河主持向真馆的日常业务,推动向真馆洗白上岸、人模狗样的变成了正规武馆。 有人敢对向真馆动手并不稀奇,但是用这么小儿科手段对付向真馆的人,还是很罕见的——可见向真馆洗白的非常成功。 “韩师姐,红花影视公司和我还真有些关系。”莫行欢有些尴尬:“先前我也不知道,在出了这件事以后,师姐找到我,我才知道红花影视公司是她家开的。” 莫行欢加入红花影视公司以来,向来享受顶级待遇,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相貌才华出众,所以被人重视,结果这公司原来是自家师姐的产业。 “你师姐?是哪个师姐?”韩猛蓝的双眉渐渐立了起来——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莫彩云门下弟子她认识的不止一位,但是既然知道她来了,还要把莫行欢推出来的人却不多。 “是水月师姐,她说不好意思来见您,所以拜托我来——”莫行欢越说越小声。 “啪轰——!”还没等莫行欢说完,韩猛蓝和方龄两只手掌一起拍在身边茶几上。 碎屑飞溅,茶几崩碎。 韩猛蓝与方龄不约而同站起身来。 “水月居然在观云城!”两人异口同声,又对视了一眼,又异口同声问道:“封远在哪里?” 莫行欢一脸懵逼——封远是谁?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韩猛蓝盯着莫行欢,仔细观察她每一个表情,确定她应该不知情以后,才缓缓坐下。 方龄也是如此。 “好了,既然小莫你斗殴来了,这点小事我也不会盯着不放,不过——既然水月告诉你来找我,那现在她应该不是红花影视公司老板了吧?”韩猛蓝说道。 “嗯,水月师姐把红花影视公司股份转给我了。”莫行欢不好意思的说。 “哼,既然让我知道红花影视是她的产业,如果不送给你她也保不住,想必她已经离开观云城了?” “没有,师姐在不动庄,她说如果您要见她,可以去不动庄找她。” “我当然要见,我怎么能不见?二十一年了,我都要想死她了。”韩猛蓝笑容扭曲,眼中怒火几乎要烧了出来。 “还有我!”方龄也咬牙切齿。 “同去!”两只母老虎一同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朝门外走去。 莫行欢和吕萍被扔在房间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看来有故事啊。 —————————————— 高寒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心一意备战观云杯,根本不知道围绕着自己、已经有人暗中交手了两个回合。 每隔一天到两天——视转播权售卖速度——举办一轮赛事,眼看就到了三十二进十六比赛场次。 到了这个阶段还没被淘汰的基本都是中级武者了。 向真馆此次来参加比赛的八名参赛选手只有高寒还在,其他人都已经被淘汰出局,现在他们都坐在观众席上观战。 “小马,这高寒到底是什么来历?这么厉害又这么年轻,师父师叔们为什么不收他做真传弟子?”霍枫问道。 其他几位真传弟子也望了过来。 高寒是入门弟子,平时他们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是不太看得起高寒,所以一路上除了马社杰和周时远,其他人根本不和高寒说话。 真传弟子是向真馆的核心,入门弟子只好算是向真馆的求学者。但是武者到底还是要看拳头说话,高寒如此强悍,成为真传弟子只是时间问题,自然值得交往。 “我也不知道,平时都是于霞师姐在教他,有时候于师姐也带他来和我们一起练习,看起来也没把他当成外人,也许是师父师叔们另有打算吧。”马社杰羡慕的望着擂台上的高寒。 到了三十二进十六的场次,每一场比赛的参赛选手都有可以在转播权售卖中分一杯羹。 这点分红的钱,富家子弟马社杰不怎么看得上,但是让自己的比赛登上电视,能被许多人看到——尤其是能被自己老爹老妈看到,却是他羡慕不已的事情。 “你说,这位高师弟到底有多强?他还能赢几场?” “中级武者是肯定的,不过现在剩下的人基本都是中级武者了,高师弟还是太年轻,经验太少。” “还能赢几场?现在就三十二进十六了,再有五场就是观云杯决赛,不要说赢五场,就算只是再赢一场,那也是前八名!” “不知道为什么,师兄师姐们都不来参加这次观云杯,不然我们向真馆的成绩不会这么难看。”霍枫有些疑问。 向真馆第三代弟子中,自然不可能都是这些连武士认证积分都没凑够的菜鸟,实际上,排名靠前的几位师兄师姐,都已经成为中级武者,甚至接近高级武者的也有。 但是这次观云杯,这些有望夺冠的师兄师姐们都没报名参加,只来了他们几只菜鸟。 “也许老师们觉得有高寒来就够了?”周时远望着擂台上马上要开始的比赛,有些不确定的说。 “不可能吧?这次光是‘气血如汞’的好手就有三个,虽然比往年少,但是高师弟真能对付这种高手?” “向真馆高寒对海潮会李通。” “请双方选手入场。”裁判在台上说道。 从南边的入场通道,高寒从容不迫的走了出来。 欢呼声响起,虽然还不至于达到欢声雷动的地步,但是比起对面通道中走出的对手,已经是压倒性的优势。 “高寒加油!” “高寒我爱你!” “高寒高寒你最帅!” “高寒高寒一定赢!” “高寒我要为你生孩子!” 如今的高寒,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一些粉丝,而且多半都是些女性。 他举起双手,向欢呼的观众们致意。 闪光灯如星辰闪耀,那是观众席上有人在拍照。 向真馆其他几名弟子在观众席上羡慕的两眼发蓝。 李通一边走,一边双手做出虚虚抓握的动作,随着他的动作,他十根手指发出一阵‘格啦啦’的骨节响声。 李通踏上擂台,他先是抬头望了一眼观众席上、为高寒而欢呼的人群,又认真打量着从对面踏上擂台的高寒。 对面的高寒看起来不过是个白净的大男孩,对于那些女性观众的热情欢呼,他的脸上甚至还有几分生涩。 李通的嘴角牵动,露出一丝狞笑,然后朝擂台中间走去。 好好享受这些欢呼吧——因为今天过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第三十七章 横练 “请双方选手上前对话。”裁判站立场中,双手向左右招了招,示意双方选手走近前来。 观云杯武道赛推进到三十二进十六这一步,每一场比赛都已经出售掉转播权,主办方自然要为观众增加些看点,不然下一届的转播权就不好卖了。 选手在比赛前的对话就是看点之一。 李通高寒两人面对面站立,中间距离一米半。 李通是一个皮肤黢黑男子,虽然年轻,但常年在海面上受海风吹拂,一双三角眼的眼角已经有了些皱纹。 他如果不笑的话,就像是一只凶残的狼;如果露出笑容,那就像是一只凶残且狡猾的狼。 他的身高比高寒矮了近一个头,但浑身上下肌肉隆起,像是钢丝扭成一般,甚至可以看到一条条粗大的肌肉纤维,在灯光直射下,皮肤更是闪闪发光——也不知道是抹了油还是练有什么特殊功夫。 站在李通对面的高寒,看起来就没那么强的攻击性了。 什么东西都是比较出来的,和黢黑、结实的李通相比,高寒显得白白嫩嫩,脸上的微笑也带有几分生嫩,虽然他的块头比李通大了不少,可比起李通这张久经风霜的脸,高寒看起来竟然有些虚的样子。 两人站在一起,倒是个头较矮的李通,在气势上占据上风。 当裁判略略后退一步,让出两人对话空间时,李通抢先开口。 他冷笑一声,说道:“向真馆大名鼎鼎,没想到,见面却不如闻名。整整八名弟子参加观云杯,这才三十二进十六,就只剩下你一个毛头小子——我看向真馆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李通虽然自信有能力击杀高寒,但是这可是擂台比赛,如果高寒见势不妙认输下台,他当场击杀高寒的机会相当渺茫。 所以只有激怒高寒,让高寒死战不退,他才有较大把握当场击杀高寒。 李通的话语随着裁判身前的麦克风,传遍整个会场,自然也被观众席上,向真馆的七名弟子听到。 这个王八蛋对向真馆冷嘲热讽也就罢了,反正向真馆的威名也不是靠他们这几个菜鸟撑起来的,但是这段视频被播放出去,回去肯定要被狠狠操练一番,那滋味可不是好过的。 不过,还没等他们发火,就听到高寒的回答:“观云杯武道赛只有一个冠军奖杯,向真馆原本想派我一个人来把奖杯拿回去,只是师兄师姐们觉得这样不好看,所以才多派些人来走个过场。” 高寒也是被气晕了,才如此放话。 高寒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在擂台上进行对话。 原本高寒的腹稿都是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大家一起为观众奉献一场精彩比赛’等等的正能量话题。 结果对面这个黑皮猴子上来就怼他,还侮辱向真馆。 高寒如今对向真馆可是很有感情的——每年一百二十万的津贴呢,能没感情吗? 所以一气之下高寒口不择言,先把向真馆的面子挣回来再说。 (看台上的霍枫等人:合着我们就是来走过场的?) “向真馆的人手上功夫不行,嘴上功夫倒是不错。”李通冷笑道:“不过,向真馆到底是手上功夫了得还是嘴上功夫了得,很快大家就能知道了。 无论你擅长的是嘴上功夫还是手上功夫,我只希望向真馆出来的人不要是胆小鬼才好,哈哈——” 图穷匕现,这句话才是李通的最终目的。 为了顺理成章的说出这句话,陆明和李通足足琢磨了两天,只要李通能抢先开口,那无论高寒怎么对答,李通都可以强行把话头引到这句话上来。 只要把这句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便等于断绝了高寒的退路。 “哼,放心吧,倒是你不要开口求饶就好。”高寒冷哼一声。 高寒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话赶话,话已经说到这一步,高寒也不可能示弱于人。 “请双方选手回到位置上。”裁判双手一分,示意双方回到擂台角落。 李通转身朝擂台角落走去。 台下,陆明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比赛——开始!”裁判宣布,同时身形向后退去。 高寒身体微微前倾,脚下飘忽不定、脊柱摇摆弹动,身形似曲似直向对方扑去。 “猛虎下山!” 别的招数也就罢了,这一招‘猛虎下山’高寒却是练得娴熟无比,就算不说是出神入化,至少也算得上炉火纯青。为了速战速决,高寒自然施展出自己最擅长的套路。 在李通眼中,高寒这一扑着实高妙,在凶猛的扑击中,竟然带出一丝从容飘逸的味道出来,实在已经把这一招‘猛虎下山’练到了极高的境界。 论起武技,李通知道自己远远不如。 不过,他也不准备和高寒拼武技。 李通身形迎面急进,双拳一上一下同时击出,上拳直取高寒鼻梁、下拳取高寒胸腹,摆明了要以伤换伤。 ‘就这点本事?’高寒心中一晒,觉得自己完全是白担心了。 他身形侧转的同时保持前进速度,用右手施展上盘手拨开李通的上拳,避开对手下路一拳。与此同时,高寒左手一掌重重拍在对方肋下,接着化掌为爪、就要用力一撕。 这一拍一撕,便是虎形拳中最著名的掌爪连击,论起杀伤力,还要胜过寻常重击手法。 对手的皮肤像是抹了一层油的老牛皮一般光滑且坚韧! 高寒发力一抓,对方的皮肉滑不留手,竟然根本抓不起来! 既然抓不起对手皮肉,后续的撕扯之力无从施展。 高寒无功而返,五指发力落空,左臂不由得微微一滞。 也就在这一瞬间,李通被高寒架开的右手猛然下压,五指大张,高寒左臂缩的虽快,却依然被李通中指指甲划过了左臂。 两人错身而过。 李通急转身,左手五指并拢,直插高寒后颈,脚下随之跟上,准备连续追击。 高寒头也不回,右手反手一掌斜斜削出,削在李通小腹处,发出‘呯’的一声闷响,就像是击打在皮鼓上一般。 于此同时,高寒左手翻转从颈后探出,从容拍开李通直刺后颈的贯手。 高寒这一招连消带打,不但化解了对手的攻势,还成功击中对手小腹。 高寒出手时更是连头都不回,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破招还招从容潇洒,引得在场观众一片欢呼。 连续攻击失利,反而被连连击中,李通却面不改色。 他左手下拉,五指成爪朝高寒背后抓下,同时脚下发力跟进,竟然在连受重击的情况下,也不肯拉开和高寒的距离。 高寒身形向前,脚下踏出‘玉环步’,在前进中自然而然转了半圈。 在转身过程中,高寒手肘侧击荡开李通的左爪,接着右腿舒展如长鞭,重重抽中在李通大腿腿侧,把他踢得一个趔趄,更右手顺势一掌劈在李通颈侧,把他击倒在地。 这三击一气呵成,如高山流水顺畅无比,顿时又引得台下一阵喝彩声。 就在观众喝彩声中,李通在地上一滚而起,站直了身躯。 他伸手揉了揉脖子被劈中的地方,把头略微转了转活动了一下,肩颈处顿时发出‘格啦啦’一阵脆响。 竟然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观众席安静下来。 “不好!”霍枫惊道。 “怎么了?高寒不是占了上风吗,我看那黑炭比他差一截呢。” “那黑炭有横练功夫!”霍枫低声说。 “什么?”众人吃了一惊。 —————————————— 横练功夫对向真馆众人来说不是什么秘密,或者说,对整个武道界来说,横练功夫都不是什么秘密。 在古代,横练功夫几乎是每个武人必修的武技,所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其中,‘外练筋骨皮’就包括横练功夫。 横练功夫练到小成,便可以不惧常人拳打脚踢,练到大成之境,一般刀劈剑刺也无可奈何。 但是到了近代,火器横行,横练功夫用处就不大了——一把小手枪在近距离威力胜过刀剑,更别说还有步枪、机枪和狙击枪破甲弹之类的玩意。 别说小成级别的横练功夫,就算巅峰大成的横练也挡不住——反装甲狙击枪配合破甲弹,可以正面打穿半米厚的实心金属块,就算把整个人炼成实心金属也挡不住。 普通的外门横练,全靠排打功夫把身体表层神经弄得迟钝,对身体有害无益,实际上只是增加了抗击打能力,对身体素质没有半点增加。 至于高深的横练功夫,则需要内外一体配合修炼才行,修行方式更是极为讲究,并非一般武者有资格窥视。 比如说向真馆的‘虎啸金钟罩’,没有抟气大成的功夫,连入门都入不了,强行修炼只会练到吐血。 所以,近代以来,修炼横练功夫、尤其是普通外门横练功夫的人越来越少,在正规武道比赛上几乎看不见了,只有那些争强斗狠不择手段的化外野人,才会为了变强一点就不顾一切去修炼这种普通外门横练。 —————————————— 擂台上,“砰砰砰通通通”重击声不绝于耳。 两人一进一退,高寒步步后退,李通则是拼命追击的那一个。 可是,高寒双拳横扫直击,几乎每击中对方十余次,才会被对方抓挠上一下,这些抓挠也不过能在高寒手臂上留下一些血印,连高寒的身躯都碰不到,只好算是刚破了皮的轻伤。 无论李通怎么拼命前冲,都无法靠近高寒身前。 不过,他虽然被打的满脸鲜血,却依然勇猛向前——观众席上,已经有人开始为他喝彩。 高寒上面虚晃一招,下面一脚踢出,撞开李通双手,踢在他的小腹处,把他踢得倒退三步。 “咳咳——呸!”李通咳嗽两声,吐出一口血。 “你认输吧。”高寒双手放下,并未追击,沉声说道。 交手到现在,高寒也对李通有几分钦佩。 他虽然有一身横练,却也不能护住所有部位,牙都已经被高寒打掉了两颗——这两颗牙还在擂台上呢。 鼻梁骨也被打断了,甚至被打断以后高寒还打了几次对方的鼻梁,这种酸爽,高寒哪怕自己没体验过,也知道绝非好受。 可是这位海潮会的李通竟然面不改色的承受下来,除了鼻梁被打断时,因为生理原因流了点眼泪之外,竟然连身形都不曾颤抖一下——当真是一条硬汉。 “认输?!我为什么要认输?”李通脸上露出笑容,这笑容因为脸上的鲜血显得狼狈不堪。 “不要以为外门横练有什么了不起,再打下去你会死的在这里。”高寒叹息一声说道。 横练挡得住皮肉伤,却挡不住直入内脏的震动,他李通吐血,说明内脏已经受伤了。 “你道一声歉,就下去吧,我不想在这里杀掉你。”高寒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冷冷的说。 他的手臂上有许多微不足道的小伤口,按理说这种伤口刚刚破皮,连血都不曾流出,不应该有什么妨碍。 可这些伤口虽小,却也不该没有半点痛觉,倒是头有些发晕。 高寒心中一动。 他脚下微微一晃,人也失控一般摇摆了一下,好像有些站不稳。 “嘿嘿嘿——哈哈哈,可是我却很想在这里杀掉你呢!” 李通的面孔扭曲起来,笑容转为狰狞! 第三十八章 击杀 终于挨到了高寒毒性发作的这一刻,李通实在难以按耐心情。 要知道,这短短几分钟之内,李通到底挨了多少记重击,李通自己都记不清了。 自己每一招出手,都被对方拆解反击,攻,打不到;守,守不住。在对方面前,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武道初学者一般任人摆弄。 哪怕自己只攻不守,拼命向前,也只能在拳脚交错的时候,在对方并不在意的情况下,给对方手臂和腿脚上,添上几处微不足道的伤口。 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两颗牙被打掉、鼻梁也被打得骨折、身上更是挨了对方不知多少次重手法锤击,就连他一身蝎甲功都扛不住,受了不轻不重的内伤。 到了后来,李通被打的神智都有些模糊,只记得自己一定要死死咬住高寒,断然不能让对方有时间感受伤口的异样。 要不是李通是社会底层杀出来的亡命徒,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心志更是坚忍不拔,很难坚持到这一刻。 高寒刚才那一句话并非夸张,如果再打下去,用不了多久,高寒光是用重手法攻击,就能把他活活打死在擂台上——横练并不是万能的。 幸好,高寒身上积累的毒性终于发作了。 是的,李通的手上有毒! 这种毒并非临时涂抹的毒药,而是一种偏门的手上功夫。 ———————————— 克鲁尔群岛位于黄钟大陆南方,在黄钟大陆和蓝麟大陆之间,地理位置接近水蓝星赤道。 在克鲁尔群岛上,分布着茂盛的热带雨林。 在这些雨林中,有一种当地特有的蝎子名叫黑尾蝎。 黑尾蝎和一般蝎子大小差不多,身体呈半透明的黄色,只有一条尾巴从根部到倒钩处,渐渐变为黑色,因此得名黑尾蝎。 黑尾蝎的尾巴倒钩具有强烈的毒性,是森林中最危险的小生命之一,不过目前已经被克鲁尔岛上居民规模化人工养殖。 这是因为黑尾蝎的毒素是一种神经麻痹性毒素,是克鲁尔群岛的重要出口药材,价格几乎可以与黄金相比,能够用来制备强效医用麻醉药。 李通的武技名字就叫黑蝎功,与黑尾蝎密切相关。 黑蝎功在古代曾经是克鲁尔群岛上显赫一时的武技,但是到了现代已经渐渐失传——也不是失传,而是基本没人练了。 这是因为火器普及的缘故——辛苦修行十年功夫,也未必顶的上一把冲锋枪。 修行黑蝎功,需要用到黑尾蝎毒素,经过简单调制,黑尾蝎毒素可以制成一种药油涂抹身体、结合排打功夫以后,大约两年时间就可以练成蝎甲功,从此皮肤坚韧如蝎甲,痛感神经被大幅削弱,可以极大提高抗击打能力。 而用黑尾蝎毒素炒制铁砂,每天用五指插入灼热的铁砂练习爪功,经历三年时间,便可以练成黑蝎爪。 炼成黑蝎爪以后,双手十指发黑,坚硬如铁石,指甲和手指的皮肉天然带有黑尾蝎的麻痹性毒素,可以在击伤对手的同时将毒素导入对方身体,导致对方全身僵硬。 当然这并不是全无代价,炼成黑蝎爪以后,需要双手定期浸泡药水,不然,不但毒性会退化,双手皮肤也会溃烂——蝎甲功也是如此,只是改为定期涂抹药油。 说来,黑蝎功的两大部分,源头也是来自黄钟大陆。 蝎甲功源头是铁布衫;黑蝎爪的源头是铁砂掌。 虽然都是些简化版本,但是加上黑尾蝎之毒,不但修炼见效快,威力也不错,只是有个小缺点——容易短命。 由于常年和毒物打交道,练习黑蝎功的人很难活到五十岁而已。 (克鲁尔群岛本身在国际上是个小透明,而克鲁尔群岛特有的黑蝎功知道的人更少。 尤其是李通这种在海面上讨生活的人皮肤黢黑,修行黑蝎爪导致双手十指发黑的特征,在他身上被完美的掩盖住,就连裁判和武道会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发现异常。) 而被黑蝎爪抓伤,与被黑尾蝎蛰到效果有些类似。 当然,撇开剂量谈毒素就是耍流氓,对于身强力壮的武者来说,黑蝎爪抓出一道小伤口,效果并不明显,只有侵入体内的毒素积累多了,才会导致神经麻痹。 一只巴掌大的黑尾蝎,蜇伤可以导致成年人全身麻痹五分钟,而黑蝎爪则需要在对方身上抓出五到十条伤口(视伤口程度),才能让毒素积累,量变引起质变达到类似作用。 黑蝎爪毒素也不致命,但是有强力麻痹作用,麻痹时间不如黑尾蝎时间长,不超过三分钟。 不过,有三分钟时间,足够他杀死对方十次都不止。 李通忍着内脏疼痛,用牙齿咬了一下舌头来振奋精神,然后身形急进,左手成拳,一拳向高寒脸上打去。 高寒身形摇摇摆摆,双目眯成一条缝隙,只能勉强将身体后仰躲避李通这一拳,和刚才灵活矫健的身形判若两人。 高寒似乎还想抬起左手封挡李通的攻击,但他左手抬起的速度,比刚才慢了何止三倍? 此刻,擂台上的高寒显得如此软弱无力,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出了状况。 李通大喜,他可以很有把握的说,当自己这一拳落在高寒眼睛上的时候,高寒的左手估计还没抬到下颌。 拳到中途,李通握拳的左手中指猛然弹出,要像一根探针一般直接戳入高寒的眼眶——一拳将高寒打倒并没有什么意义,只会引来裁判的干涉,想要杀死高寒,还得用毒指插入高寒的大脑。 想要在现代武道擂台赛上杀死一个人并不容易,必须要在裁判干涉前完成。 由于医疗技术进步,通常意义上的脊柱骨折、内脏出血等重伤,已经不再致命,只有直接对大脑造成伤害,才能确保杀死对手。 “住手!” 当李通弹出中指,直戳高寒的眼睛时,裁判急声大喝阻止。 但李通对裁判的叱喝置若罔闻,他榨出自己最后一分力气,左手再加速一分、全力戳向高寒的右眼。 擂台交手,收不住手的情况多了去了,两人近身肉搏,哪怕裁判就在不远处,也不可能第一时间赶到阻止。 至于杀了高寒以后,要被禁赛三年,这等处罚对李通来说根本不疼不痒。 到了这一刻,已经没人能阻止他杀死高寒。 除了高寒自己! 就在李通手指几乎要接触到高寒眼皮的时刻,高寒的眼睛睁开了。 在李通眼中,这一对眼眸中既没有惊慌、也没有激动,甚至没有愤怒,只是清清如水,倒映出自己狰狞的脸。 下一刻,李通失去了知觉。 ———————————————— 就在李通身形前俯,一指插向高寒眼睛的时候,高寒的左腿突然变得柔弱无骨,硬生生在两人之间的狭小缝隙中倒翻上来,从李通的视线死角处,用脚跟狠狠踹在李通下颌。 这一脚的力量简直难以形容,李通下颌骨碎裂、颈骨折断的声音,全场都可以听得见。 明“虎尾脚——撑天式”! 暗‘青蛇摆尾’发力法。 只见高寒一脚驻地、一脚翻天,单腿稳稳的站在擂台中央。 而李通的身体高高飞起,飞到最高点的时候,他的脚离开地面足有两米,然后‘窟通’一声,重重跌落在擂台上。 两人一立一横,胜负一目了然。 裁判急步冲到李通身体旁边,俯身伸手试探他的鼻息,然后又快速换到李通心脏部位,努力感受他的心跳——可是李通已经没了鼻息、停了心跳。 在投影屏幕上,观众可以看到李通的颈骨不自然的向后扭曲着,下颌已经完全没了形状,骨茬刺出皮肉,两只眼睛被可怕的冲击力挤压的暴突出来,耳、鼻、眼、口,都有鲜血淌出,鲜血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白色物质。 “哗————” 惊呼如海潮涌起。 观众席上,许多人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些年武道比赛愈发正规化,在武道擂台上死人的情况已经很少发生,更别提还死得这么惨——那白色物质搞不好就是脑浆。 当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奔上擂台,裁判站起身来,轻轻对他们摇摇头。 “本场比赛,向真馆高寒胜!”裁判宣布结果。 他的话刚一出口,单腿独立的高寒身体微微一晃,直挺挺的倒在擂台上。 观众席上又是一片哗然。 —————————————— 在台下的观众席上,陆明默默转身朝场外走去。 他低着头,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眼泪。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中年丧子。 陆明在短短半年内经历了两次! 李通不是他亲生儿子,却是他一手拉拔起来的衣钵传人,多年来追随他出生入死,为名利打拼。 对陆明来说,李通甚至比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亲生儿子还要重要的多,儿子只是继承了他的血脉,而李通则继承了他的精神。 早知道会是如此下场,陆明情愿自己出手,也不会让李通去冒这个险。 他和李通曾经反复研究过高寒和莫行欢的比赛录像。 研究结论是,高寒能对抗‘气血如汞’的莫行欢,战力至少相当于一位资深中级武者,假如双方毫无保留全力搏杀,别说李通,就算陆明亲自上场,也不会是高寒的对手。 但是擂台比赛规定,让两人觉得有机可乘。 首先,李通修炼的蝎甲功极为抗揍,这就让李通有机会靠近高寒近身肉搏,不至于被迅速击败; 其次,黑蝎爪来历隐秘,身体中本身蕴含的毒素,并不是随身携带毒剂上场,在前几场比赛中没被检测出来——当然,前几场李通用的是拳头取胜,也没用过黑蝎爪。 最重要的是,擂台比赛不能杀人,高寒这年轻人如此前途无量,肯定不会随便违反擂台规定——也就是打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哪怕李通失手,也必然能全身而退。 这样种种盘算下来,在擂台上击杀高寒,简直是无本万利的美事,完全没有任何风险,是稳赚不赔的局面,陆明当然不会反对李通去搏一把。 更何况,这次有这么多人参加观云杯,竟然让他们在三十二进十六的比赛中排到高寒,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是天意啊! 走海的人最相信天意不过,既然老天都把高寒送到他们面前,错过这个机会便是违背了天意——违背天意是不祥之兆。 可是谁能想到,他们不但对高寒的实力估算有错误,更错误判断了高寒的性格——高寒竟然敢在擂台上,毫不犹豫痛下杀手。 (高寒自从和莫行欢一战打成平手,并吸引了不少粉丝,就被组织方列入种子选手。组织方给他分配了一些武道积分较低的对手,免得他提早遇到强手被淘汰出局,导致后面的场次卖不出更高价格。 李通是第一次参加正式武道会的武者,也是剩下的人中间,武道积分最低的人之一,他遇到高寒并不是奇怪的事——比他更弱的那个,已经分给莫行欢了。) 第三十九章 装 两名选手在擂台上一死一晕,顿时引起一阵混乱。 刚刚跑上来,还没来得及把李通的尸体运下去的工作人员,不得不放弃搬运李通的尸体,转身把高寒放在担架上快速抬走,送去医务室抢救。 毕竟一个死人再放一会儿没什么关系,活人更需要及时抢救。 “这怎么回事?”有观众在台下问道。 “他怎么也躺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才就看出高寒选手不太对劲。” “嗯,我也看出来了,他根本没受什么伤,怎么会突然变得迟钝起来?” “我看那个黑子有问题,肯定是他偷偷下了毒。”有观众提出。 “不可能,上场选手要经过全面检查,不可能把毒药带上来。” “你怎么知道,高考还有人作弊呢,一场擂台赛,还能比高考检查更严格?” 观众们议论纷纷。 向真馆其他几位师兄弟急忙冲下观众席,朝医务人员抬走高寒的方向追了过去。 “请大家注意,比赛已经结束,请大家有序退场。”裁判的声音响起。 “我们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观众席上大多数人都没动,等着一个答复。 “这里的情况已经通报给联合调查组,具体情况,请等联合调查组宣布调查结果。”裁判柳河才不会在这里下结论:“请大家有序离开赛场。” ———————————————— 联合调查组是组织武道比赛必须成立的一个工作小组,负责处理武道赛前后发生的各种冲突。 包括但不限于擂台上出现死亡、比赛前有人暗使手段、比赛后出现后续仇杀等案件。 在二三十年前,想组织举办一次武道会,联合调查组能忙的飞起来。 不过随着近年来社会和平发展,戾气没那么重了,大家参加武道赛也都是奔着名利而来,亡命搏杀已经很少,所以联合调查组通常就是个摆设。 不过,这次在擂台上出了人命,不是一件小事,联合调查组怎么也得运作起来。 两个小时以后。 武道协会大楼第十一层,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周围的窗帘都已经被拉下,让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投影仪投在幕布上的光线,是室内唯一的亮光。 柳河按下手中遥控板,视频定格在李通由拳变指、插向高寒眼眶的那一刻。 柳河作为这场比赛的裁判,主持的比赛出现死伤,他有相当大的责任,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是现场裁判,掌握第一手资料,所以由他来介绍事件经过。 “各位大人请看,选手李通探出手指的动作、恶意非常明确,他企图通过击穿高寒选手右眼、并伤害大脑的方式杀死高寒选手,所以我认为高寒选手的反击非常合理,应该属于正当防卫。” 柳河毫不掩饰自己对李通的厌恶——这个人在自己主持的比赛上搞事,自己死了不说,还连累到他。 “哼,这并不能说明他(高寒)就可以违反规定,在擂台上痛下杀手。以他的武技,完全可以制服李通,并交给我们进行调查。”一名联合调查组成员说道。 所谓联合调查组,成员分别来自于武道协会、巡检司和财务部门,分别对应现场格斗情况判断、法律责任判断和财务审计。 这位发言的成员就来自于武道协会,而柳河则是属于法律系统公证部门人员。 “不不不,我有理由证明,高寒选手的确有必要痛下杀手。” 柳河并不慌张,他切换出一份法医报告。 “请大家注意这里的几行字,‘在高寒伤口处发现了少量生物神经毒素;在李通手部皮肤和指甲上,发现同质毒素。’,这说明,高寒选手受到毒素伤害,而高寒选手至今晕厥未醒,也证明他当时的确有必要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做出全力反击。” “哦,那毒药是怎么带上擂台的?是安检人员没有尽到责任吗?” “根据武道协会楚专家的分析,李通选手练有一种类似五毒抓和毒砂掌的毒功。 根据《武道比赛禁止条例》第七条规定,练习毒功的武者参加武道比赛必须事先向组织方进行报备,并预先提供相应解救药物给组织方作为解救预案。” “我刚才查阅了李通选手报备的个人资料,其中并没有提起过自己修行毒功的事情。”柳河解释道:“可见李通选手早有预谋。” 解释到这里,柳河再次把视频倒放,回到高寒李通两人最后交手之前:“请诸位仔细看这里,高寒选手有一个明显的摇晃动作,他已经受到毒素伤害。” “我作为现场裁判,可以为大家复述两位选手在这段时间内的对话。 在这里(柳河指着一个镜头),高寒选手说道:‘你道一声歉,就下去吧,我不想在这里杀掉你。’ 而李通选手在发现高寒选手身形摇动了一下之后(柳河指着另一个画面),说道:‘可是我却想在这里杀掉你呢!’” “所以,依据以上证据,我认为高寒选手击杀李通选手的过程,完全符合正当防卫要求。” 柳河竭尽全力为高寒辩护。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对高寒有什么好感,而是高寒击杀对手的合理性,关系到他这个现场裁判的前途。 擂台上出了人命,他这个现场裁判责任不可推卸,但是责任也有轻重之分。 要是高寒属于正当防卫,他这个现场裁判责任就轻;可要是高寒被判定为恶意杀人,他这个现场裁判没能阻止,那就是严重失职、要断送前途的。 —————————————— 武道协会第九层,第三医务室。 高寒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双目紧闭,一动不动,手腕上还插着吊针,身边有马社杰、周时远和霍枫等三位向真馆弟子陪护。 韩猛蓝推开房门,走进医务室。 她扫了一眼病床上的高寒,轻轻一脚踢在床腿上,让病床震动了一下,说道:“起来吧!” 高寒从病床上吃力起身,周时远连忙上前帮助他坐了起来。 “事情已经结束了,联合调查组判定你是正当防卫,你不用装了。” 周时远:“————” 高寒精神一振,腰肢一挺坐得笔直,哪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今日上午的一战,高寒发觉有些不对,但自己其实并不确定是不是中毒,他特意做出中毒的样子,是为了确定这种异常状态是不是对方下的手。 至于击杀李通之后,装作晕倒在擂台上,却是为了营造一个正当防卫的理由。 —————————————— 高寒整整用了半年的洗身汤,向真馆的秘传洗身汤除了消除疲劳、加强皮肤活性和抗击打能力之外,也能使人皮肤具备相当的抗毒性,正是黑蝎爪、毒砂掌之类外门毒功的克星。 说穿了,向真馆的洗身汤,其实和蝎甲功抹的药油是同一类东西,只是档次更高许多,通过浸泡按摩,药性作用范围更深入皮肤深处,除了没有副作用之外,对体质也有不少好处。 南海郡是走私的重灾区,海星城更是其中一个重要走私据点,不然也轮不到海星城巡检张强来破获走私大案。 与向真馆关系密切的顾家,更是传承数百年的医药世家——这等根基深厚的地头蛇,要说不知道有大规模走私存在,谁信啊?只是他们做的漂亮,从来不亲自下场脏了手而已。 克鲁尔岛、乃至蓝麟大陆各种药物原材料,就是顾家经营的重要项目——他们只收购,并不亲自下场。 黑尾蝎毒素,就是克鲁尔出口的高价值货物,其主要收购方就是顾家的医药集团。而向真馆和顾家的合作已经上百年了,别人不知道黑尾蝎和黑蝎功的来历,向真馆还能不知道? 高寒的洗身汤里就有黑尾蝎毒素成分,只是配药水平高明百倍,取其利而避其害而已。 “长得白白净净、手倒是挺黑,不过我喜欢。”韩猛蓝瞥了一眼高寒:“不过我有些奇怪,你明明可以制服他,为什么一定要在擂台上直接杀掉他呢?” “他要杀我、我就杀他,还需要什么理由吗?”高寒被韩猛蓝问的一怔,反问道。 韩猛蓝和三位向真馆弟子都瞪大了眼睛。 众人盯着高寒看了半晌,直到高寒都有些不自在了,韩猛蓝才缓缓开口道:“你这个脾气倒和贺师年轻时一模一样,要是在二十年前的南海郡一定可以混得如鱼得水,但是放在现在——是福是祸却是难说了。” 在韩猛蓝没说之前,高寒并不觉得自己这种思维方式有什么不对——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不是很正常吗? 可韩猛蓝这么一说,再看看其他向真馆弟子的反应,高寒才发觉,自己这种想法似乎与常人不太一样。 正常人应该是拿下对方交给巡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自己动手杀人。 而自己的第一反应却是亲手击杀对方——这种反应绝不是和平年代长大的人应该做出的第一反应。 “算了,大哥别说二哥,师父门下弟子——除了二哥和三师兄之外——基本上都是这种脾气,我也不比你好多少。”看高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韩猛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 在武道协会大门对面有一间茶馆,茶馆里一间包厢中,陆明坐在椅子上,透过落地玻璃窗望着武道协会大门。 “吱嘎——”包厢的们被人从外推开,走进三个人来。 “东西带来的吗?”陆明头也不回,问道。 “带来的,可是老大您要这些东西,是出了什么事吗?”其中一人问道,他把手里的包放在桌子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小通死了,就在我面前,被高寒打死在擂台上。” “啊!” “去召集大家上船离港——陆科,下午五点前,你要把船开到这里。”陆明在地图上指着海岸线上的一个凹陷处。 他手指的地方,是一个被荒废掉的渔村。 那里有一个简易码头,因为只能停泊渔船,无法停靠大型货轮,随着渔业捕捞过度,渐渐被废弃掉了,只有走私贩子才会特别留意这种地方。 “那您呢?”陆科问道。 陆科并不是陆明的子侄,只是正巧姓陆,他是陆明的得力手下之一。 “如果今夜九点前我还没去汇合,你们就直接开船回克鲁尔岛去。”陆明说道。 “老大,其实这事可以交给我们来办。”陆科才说了半句,就被陆明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 “这事只能我去做。我儿子死了、小通也死了,他们都死在同一个人手里,我要是不能亲手报了这仇,以后恐怕睡不好觉啊。” 第四十章 杀与反杀 韩猛蓝叫来医务人员,为高寒重新检查身体,确认毒素效果已过,高寒身体并无大碍之后,带着高寒等人走出第三医务室,下到武道协会一楼大厅。 刚刚走出武道协会大门,几名记者和摄影师奔了上来。 “高寒选手,当时擂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寒选手,您对于在擂台上亲手杀死对手,有什么感想?” “您觉得有负罪感吗?” “您真的中毒了吗?” “您是第一次杀人吗?” 记者们七嘴八舌,让高寒头大无比,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韩猛蓝。 “这种事你自己处理,我们先走了。”韩猛蓝毫无帮他解围的意思,摆了摆手,自顾自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高寒又把视线投向马社杰等人。 马社杰朝高寒摊开双手,做出一个爱莫能助的手势,转头跟着韩猛蓝走了开去。 高寒无奈的扭过头,面对眼前的局面。 眼前的记者其实并不多,只有四个,其他是摄影师,但是这些记者们的语速却相当惊人,每一张嘴巴都像是机关炮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 尤其让人厌烦的是,这几个记者根本不管别人是否听清楚,也不管别人是不是要说话,全都自顾自提出自己的问题,明明只有四个人,却七嘴八舌,硬是把高寒耳朵吵得嗡嗡作响。 “对不起,请让一下,如果想知道具体情况,请去采访武道协会发言人,我没什么可说的。” 高寒又不是傻瓜,听这些记者的提问就知道他们不怀好意,所以高寒不想多说什么,他说完这句话,就硬是从记者中间挤了出去。 他的力量在中级武者中并不算突出,但是几名记者还挡不住他。 “诶、诶、高寒选手,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您是不是感到心虚?” “您和武道协会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听说向真馆还有做黑道生意,您杀死李通选手,是不是和黑道仇杀有关?” 记者们锲而不舍的追在高寒背后,一叠声发问道。 高寒埋头向前急走,不想搭腔。 这年头,记者的名声并不太好,常常有社会名人和记者打官司的新闻,内容通常是记者为了做出一篇耸人听闻的稿件,擅自把采访内容断章取义,报道内容和人家的本意截然不同。 高寒可不想因为自己说话,连累到向真馆。 见高寒一言不发,记者们愈发来了劲,什么‘你是故意杀死他的吗?’、“你心态这样稳定,是受过杀人训练吗?”等等问题连珠炮一般发出。 甚至有人伸手,想要拉住高寒的衣服。 在高寒前方不远处的马路上,早己停在那里的黄色轿车打开车门,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衣、肤色黢黑的中年人走下车。 他用一种古怪的姿势平端着一个黑色手提包,快步朝高寒走来。他一边走,脸上露出快意而狰狞的笑容 下一刻,高寒向右摆头。 追在高寒身后的记者们一愣,不知高寒发了什么疯——这是要当众表演街舞? 然后,高寒侧向转身。 一名记者笑了起来,他转身吩咐同来的摄影师:“赶紧拍下来,高寒选手在本社记者追问下——啊!救命!” 在高寒背后,一名追拍的摄影师已经倒在地上,脑门正中间有一个洞,洞里正在冒出血液和脑浆。 几名记者用惊人的速度连滚带爬的跑到一边,一名记者还不忘对摄影师大喊:“一定要拍下来啊,这是大新闻!” 高寒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面前的中年人身上。 就在刚才,高寒全身汗毛倒竖,在可怕的杀机刺激之下,高寒的精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拔高,突破头顶,链接到上方某个难以测度的存在。 这种状态极为神妙,而且并非高寒目前初步掌握的神识。 高寒目前可以控制的神识状态,需要闭绝五感,然后精神高度集中进入识海空间,然后可以产生一种对生命能量和敌意超敏感状态。 但此刻高寒的状态却并非如此,如果硬要描述的话,此刻高寒的状态,更接近与那天高寒从桥上跃下,第一次听到王蛇道人声音的时候。 就好像在高寒头顶上空,某个不知名的位置,一个属于高寒,但完全独立的意志睁开了眼,其视角宛如神祇! 在这只神祇之眼的视界里,无数流光纵横交错、气流用乌龟爬行的速度慢慢卷动着灰尘、整个世界起伏波动,就好像微微起伏的海面一般。 而在这海面之下,似乎还有另一番天地,高寒无法看清。 —————————————— 陆明心中惊惧难以言喻,一时间甚至压倒了他对高寒的刻骨憎恨。 如果说,他第一枪失手,还可以说是高寒碰大运,抓住了他开枪的时机,正好提前避开——这不是不可能,武者耳聪目明,如果能准确判断对方开枪的时机,在枪手扣下扳机的前一瞬间,提前做出躲避动作,是有可能躲过子弹的。 但是,第二枪的失手就绝不是巧合了。 这第二枪,陆明特意选取高寒的胸口,也就是说,想避开第二枪,高寒不但要准确判断自己扣下扳机的时间,而且要提前更长时间,做出更大动作才能避开子弹。 这其中难度提升何止十倍?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真正让陆明惊惧的是——高寒的双眼! 那双眼眸一片漠然,无喜无悲,无惧无怒,明明在看着他,视线却似乎透过他在看着其他什么东西。 被这双眼晴盯着,陆明有一种自己骨髓内脏都被剥离出来,摆在对方眼前的感觉,让他不寒而栗。 这一刻,陆明清晰感觉到,在这个年轻人的皮肤下面,有某种不属于人类的怪物,正在盯着自己。 而在记者和摄影师眼中,高寒避开两枪之后,并未像常人一样逃离枪口射界,而是大摇大摆、迎着枪口朝凶手笔直走去! 这超出他们常识范围,让他们激动的手脚发抖——这年头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 越是超乎常识,新闻越大。 “噗——噗——噗——噗——” 被伪装成手提包的手枪继续开火,消音器使得枪声并不是那么响亮,除了近在眼前的几位记者和摄影师,稍微远一些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高寒的身体在行走中如蛇一般诡异扭曲,如同未卜先知似的避开每一颗近距离发射的子弹。 前进的步伐却不曾停下半步。 高寒步步前进,陆明则正相反。 他每射出一颗子弹、人就朝后倒退一步,尽量保持双方距离。 可是,退到了第四步的时候,他的背撞上了东西。 那是他开来的轿车,背部的撞击感,让精神全部集中在高寒身上的陆明微微失神了一瞬间。 也就在这一瞬间,高寒左小腿肌肉陡然膨胀了一圈,‘咔擦’一声,地面方砖上出现几条裂纹。 “青蛇摆尾”! “恶虎扑食”! 高寒的身影模糊了一下,接着陡然出现在四米外,右手按在陆明脸上,食指、中指深深插入陆明的眼窝——一正是妖蛇取珠! 正面赤手相博,真正能将敌人一击取命的招式并不多,但是将手指直接插入大脑的杀手锏,绝对是其中最有保证的手法之一。 ————————————— 海星城,何家。 这个何家不是何家祖宅,而是何恬哥哥何贤家里。 何贤已经快五十岁了,和妹妹何恬两人差了有接近十岁,这个妹妹是他亲手带大,两人感情很好,所以才拉着妹妹进自己的公司,变相给妹妹家庭提供补贴。 “小甜,小寒练武练得怎么样了,有把握成为武士吗?”何贤关心的问。 何恬的小名叫甜甜,何贤的小名叫做咸咸。 从兄妹两人的名字上,可以看出两人父母饮食口味有些区别。 “应该没问题吧?向真馆给他很高的津贴,肯定是觉得小寒很有前途,这次还推荐他去参加观云杯武道赛了呢。”何恬有点不确定的说。 高寒这段时间住在向真馆,很少回家。偶尔回家也只说自己进步很快,很得向真馆的重视,却没说过能不能达到武士认证水平。 “学员阶段能给他多少津贴?让小寒集中精力认真练武,早点把武士认证拿到手才是真的。” 何贤不以为意,再高的津贴也不过是‘奖学金’性质,能有多少? “小寒说他这次就能弄到武士认证。而且小寒的津贴一年差不多要有一百多万呢。” 何恬把脖子上的项链拉出来看,得意的说:“这是小寒给我买的项链。” “噗——多少?”何贤把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幸好及时扭头,没喷到妹妹身上——他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百二十万,一年。”何恬肯定的说。如果儿子不是吹牛,那就是这个数了。 “咝——,小寒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吧?”何贤问道。 何贤本来不支持妹妹把外甥送去向真馆习武。 先不说各种高昂花费问题,单单想要通过武士认证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人家习武都是从小开始,到外甥这个岁数,很难出成绩了,光是拉韧带这一关就不容易过去。 “怎么可能,小寒那么老实的孩子,从小连架都不打。”何恬笑了起来。 小时候高寒气虚体弱,自然是不打架的;到了中学他变得身强力壮,只有他打别人的份,再加上有李恒这狗头军师在旁边出主意,高寒打架下手颇有分寸,倒也没闹到过请家长的地步。 所以何恬一直认为自己儿子是个老实人,从来没打过架。 两人正说着,何贤随手把电视频道切换到云州电视台。 海星城是南海郡的一部分,南海郡是云州的一部分。 “今天下午四点钟左右,在观云城武道协会大门外,发生了一起恶性谋杀未遂事件。” “一名杀手携带一款伪装成黑色手提包、带有消音器的983型战术手枪,企图谋杀一名参加观云杯武道赛的参赛选手。” “杀手在五米距离,连续开枪射击了六次,六次射击均未击中该选手,误杀现场采访摄影师一名,随后杀手被参赛选手徒手击毙。” 何贤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在五米内,六枪打不中一个大活人,这杀手死的真不冤,这碗饭他——小、小、小、小!!?” 电视上出现那位参赛选手的图像,让何贤的嘴巴张大以后,一时间无法合上。 “云州电视台为您报道。” “嗯,怎么了?”何恬发现哥哥的表情不对,转头去看电视的时候,电视屏幕上已经换到下一条新闻。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刚才我突然想打喷嚏,结果卡住了,没打出来。”何贤的笑容有些卡,不过何恬以为是因为喷嚏打一半打不出来,倒也没有在意。 何贤决定,既然妹妹没看到,那就暂时不把这件事告诉妹妹。 杀手近距离连射六枪,一枪都没打中,导致被人反杀。 这对于吃瓜群众是一场喜闻乐见的喜剧;但是对于亲人来说,这可就是惊悚剧场了。 外甥当街被杀手打了六枪没打中,并且当场徒手击杀了杀手,这种事对自己来说都过于刺激。 在刚刚在电视上,看到外甥脸的那一瞬间,何贤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个消息对妹妹来说恐怕太过刺激,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为好。 第四十一章 九师兄 “哥,阿城已经把事情办好了,公司可以拿到包括旧城区绿地改造在内的四个标,只是我们要找两家帮忙围标的公司才行。” 何恬当然没想到,哥哥刚才在电视新闻上看到自己儿子。 她今天过来,是向哥哥何贤报喜来着。 受哥哥照顾这么多年,她如今终于能回报一二。 老公当上市容监察处的副处长,自然有资格分得一块蛋糕。 但是官面上的事情,哪怕拿好处也要拿得冠冕堂皇,不能被人抓住马脚。 所以,经过一些半公开的利益交换,高城拿下了四个市容改造方面工程的分配权。 标的超过百万的工程,按照云天帝朝的规定,必须进行公开透明的招标,要求至少要有三家具有资质的施工单位投标,并在其中选择一家性价比最高的单位中标,否则中标无效。 这其中一切操作过程都要经得起推敲才行,不然过不了年底的财务审计。 看起来很公开公正且透明,不是吗?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行业圈子就这么大一点,互相之间都认识,为了保障企业利润率,不在充分竞争中盲目报价分薄利润,各公司之间其实是有默契的。 今天你为我陪标、明天我为你陪标,反正大家事先做好工作,才能都有肥肉吃,不然恶性竞争之下,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甚至还催生了一种专业‘陪标’的皮包公司。 这是‘正常’的商业运作,不过有时候会有人翻脸截胡。 但是如今高寒父母的操作更高一级,是直接从官府内部获得分配份额,然后拿出来运作标的。 这是一种半公开的潜规则,只要还在这个圈子里混饭吃的企业,就不敢伸手——你还要受人家管。 如果这都敢伸手截胡,就意味着得罪了整个官府职能部门,别说赚钱了,人家随便伸伸手就能折腾死你。 “帮我谢谢妹夫,这样一来,今年我们的业绩就很漂亮了。回头我把两百万返点转到你账户里。” 公司是何家的产业,只是由何贤负责打理。 业绩漂亮当然对他也有好处,但是这种好处不可能全落在自己口袋里。 至于返点则是一种利益反馈,四个标加起来大约五千六百万,纯利润基本在一千万左右,返点百分之二十中规中矩。 若高城是通过何家的路子升到如今职位,自然没资格拿这么高的返点,但是他并非依靠何家得到职位,在这次交易中是以合作者甚至是主导方身份,那这个返点比例就得按照规矩来——实际上可以更高,但是大家都是亲戚,关系向来不错,返点更高反而不好。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这么多年来受哥照顾,我对哥你说过一声谢谢了吗?” 虽然这么说,但是何恬还是不自觉的挺了挺身,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 “那好,哥就不说谢谢了,叫小寒没事多过来玩。”何贤站起身来,忍不住拍了拍妹妹的脑袋瓜。 这个丫头都已经四十多了,心里得意的时候,脸上还是绷不住。 “嗯,小寒这孩子说自己这次能拿到武士认证,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吹牛——等他从观云城参加完比赛回来,我就带他来看你。” 说到儿子,何恬更是眉花眼笑,虽然嘴里说儿子可能是吹牛,但是看她的表情,分明是认为儿子肯定能拿到武士认证。 “小寒现在肯定很厉害,拿到武士认证不成问题!”何贤点点头,由衷的说。 能面对面避开六颗子弹,并徒手击毙凶手,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就算真拿到武士认证的武者,也没几个能做到这种事情吧? ———————————— 被兄妹两人念叨的高寒,如今心情并不太好。 他正在和师姐韩猛蓝一起接待客人,然而这位贵客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而是一份处罚宣告。 “选手高寒在比赛中蓄意击毙对手李通,违反《条例》第九条,现处以禁赛三年处分,鉴于该行为具有正当防卫性质,选手高寒禁赛三年规定仅限定于云州范围。” 观云城武道协会会长叶楚涵说完,把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推了过来。 高寒并没有直接签字,而是看向师姐韩猛蓝。 “还有什么事,一并说出来吧,别在我面前玩这套把戏。”韩猛蓝用指尖敲了敲桌子,说。 “彩云大师今天下午六点半离开彩云巅武校,定了今晚的火车票,方龄和你两个人最迟明天早晨必须离开这里,去海星城避一避。”叶楚涵说道。 莫彩云大师离开彩云巅,肯定是冲她们两个来的,整个南海郡只有贺师出手,才能护得住她们两个。 “好,不过高寒这件事——” “黑蝎爪根本影响不到他,在我的地盘上给我闹事,这点处罚算轻的。”叶楚涵瞥了高寒一眼,眼神中有些不满,但是好像也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这让高寒很是奇怪。 “不行,他必须得拿到武士认证才行。”韩猛蓝说道,指了指高寒。 “你——算了,那我就给他补一份武士认证好了。”武道协会是半官方机构,拥有授予武士认证的资格。 高寒觉得有些奇怪,韩猛蓝师姐在步步紧逼,而这位叶会长对韩师姐的态度却不像是畏惧,倒像是对妹妹的要求无可奈何一样。 “谢谢师兄,其实高寒是我们的小师弟。”看叶楚涵答应下来,韩猛蓝突然笑了起来,她指着高寒说道。 “什么!小师弟?”叶楚涵大吃一惊。 高寒也大吃一惊——这位观云城武道协会会长,难道还是自己的师兄不成?可自己在向真馆也呆了半年,从未听人提起这位师兄啊? 当年贺忘形有十位弟子,号称三虎七彪。 其中有五人先后在争斗中战死,只有张河、郭成龙、韩猛蓝三人还在向真馆为贺师分忧。 大师姐刘放晴则远走白玉京,至于还有一位,几位师兄师姐不怎么提起,但是高寒从大家的话里行间猜测,那位应该就是师父贺忘形的亲生儿子贺几道,也就是大师姐刘放晴的丈夫。 可是这位叶楚涵是哪位?三虎七彪中可没有这一位的名字。 “这位是你九师兄鬼彪楚行,化名叶楚涵。”韩猛蓝给高寒介绍:“这是向真馆机密,只能由向真馆第二代门人知道,决不许向其他人泄露,哪怕父母子女也不行,否则叛门之罪处置。” 看韩猛蓝态度如此郑重,高寒连忙站起来发誓:“高寒若泄露了九师兄身份,愿受三刀六洞。” 这却是向真馆第二代弟子的做派。 如马社杰、周时远他们这些伪真传弟子,根本就不会看到向真馆的这一面,他们只会觉得向真馆是正经武馆。 只有高寒拜贺忘形为师,才会知道向真馆真正门规是什么德行——和小说中的黑道门派真没啥两样。 所以当时有记者问,他杀死李通是不是和向真馆黑道仇杀有关,高寒根本不敢搭话,生怕说错了话。 韩猛蓝点点头,脸色温和下来,为高寒解释道:“九师兄当年专门负责暗杀向真馆对头,仇家太多,好不容易有机会假死脱身,我们不能破坏九师兄的生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来麻烦九师兄。” “高寒明白了,高寒见过九师兄。” “哈哈哈哈,原来是小师弟,我说呢,这样年纪就有这样本领,肯定不是你们几个能调教出来的,只有师父出手才行。可是,师兄没带什么见面礼——” 叶楚涵在身上一阵乱摸,然后两手一摊,尴尬的笑道。 不是谁都能随身拿出宝物,至于开张支票什么的——留在向真馆的师兄弟们,可比他这个武道协会会长有钱的多,还是别拿出来献丑了。 “别,九师兄,您有这份心意,小弟就很感激了。”高寒连忙表示感激。 “嗯,这样吧,师兄回去给你多争取一下武道积分,争取给你弄一个中级武者称号。”叶楚涵搓了搓手,说道。 别的事情,他这个武道协会会长未必插得上手,但是武道积分评定方面他还是能插上一手。 武道积分在某种程度上比钱还有用。 中级武者可以自动成为中士阶级,那代表贵族阶位升格,比起开张支票可有用多了。 只是这等操作并不容易。 要是没有高寒在武道协会外受到杀手暗杀,避开子弹近距离射击、并击杀杀手的战绩,就算叶楚涵是武道协会会长,也很难说服其他评定人员。 不过,如今高寒战绩被多个电视频道新闻播出,可以说是铁证如山,大有操作可能。 武道积分评定有两种途径,一种是参加武道赛来积累战绩;另一种就是能证明自己的实力达到要求。 使用第二种方法必须无可置疑,并且不违反道德法律才行——这种机会其实并不多,而且很容易被人质疑摆拍。 (比方说天朝某些‘武道大师’表演隔空伤人,他们大手一挥,周围一圈人向后摔倒,甚至还有人被推得转了七八圈——这种用力过度的表演视频记录就很容易被人提出质疑,是不能作为评定武道积分的依据的。) “好好好,师父后继有人、后继有人,真好,太好了!对了,小萌,师父的寿辰就要到了,我今年能回去吗?” 叶楚涵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神情激动。他走了几圈以后,突然扭头问道。 “别叫我小萌!”韩猛蓝跳了起来,抬手一拳朝叶楚涵打去。 这一拳速度惊人之极,连近在咫尺的高寒都看不清楚,只听得“嗤”的一声,不象是拳头,倒象是利刃破空的声音。 不过,韩猛蓝这一拳击出,却打在叶楚涵不知何时竖起来的右掌掌心,拳掌相击没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是打进了一团棉花似的。 “萌蓝别闹,我只是一时高兴,失言而已。再说现在社会和平,不用我们去拼命了,你的名字该改回来了。”叶楚涵扭头说道。 “哼,这不用你管。师父说过,不许你做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事,他有时间的话会来看你的。”韩猛蓝悻悻的说 “呼——好吧,我已经三年没见过师父了。”叶楚涵有些失落,不过他知道这也是为了他好。 鬼彪楚行当年杀人无算,三虎七彪中仇家最多,这些仇家的家人可没死光——而且这些年成功洗白的,也不是只有向真馆一家。 自己难得有假死脱身的机会,师父这样吩咐,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第四十二章 大师 高寒擂台杀人有正当防卫理由,其实不一定要禁赛三年。 只是叶楚涵为了让韩猛蓝赶紧离开观云城,才特意禁止高寒继续参赛,不然这个小师妹性情暴躁而倔强,未必肯离开。 只是叶楚涵也没想到,高寒居然是他的师弟。 不过还好的是,他给高寒留了一个口子——这禁赛三年的规定,只限于云州区域,如果高寒想继续参加比赛积累积分,大可在云州之外继续参加武道赛,也不耽搁什么。 至于给高寒弄到中级武者积分,更是可以为高寒节省大量时间。 要通过武者认证,最低武道积分为五十分;要达到中级武者,最少需要五百分积分。 就算高寒每战必胜,最少也要打二十场正规武道赛。 这样算起来,高寒还算是占了便宜。 “好了,天色已晚,师兄我得走了。”叶楚涵站起身,拱了拱手。 他的拱手姿势是有讲究的,左手在下,右手在上,两只手的小指和拇指成勾状伸出,和一般人拱手姿势不同。 这是向真馆特有的拱手姿态,如果在正午的太阳下,这两只手在地面上投影就是一只猛虎的样子。 “师兄再见。”韩猛蓝和高寒一起站起身,用同样的手法拱了拱手。 “明天早点出发。”叶楚涵最后叮嘱了一句。 “嗯,明早六点我们就离开观云城,师兄你也要多加小心。”韩猛蓝点点头。 “我有武道协会会长身份,彩云大师不会动我。”叶楚涵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武道大师虽然地位极为特殊,可也不代表可以随意杀戮,不然这世界早乱了。 ———————————————— 大巴车飞速的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上多了一位乘客,正是观云城武道协会副会长方龄。 车上的向真馆参赛人员中,除了高寒之外,马社杰、周时远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这倒不是因为高寒被淘汰禁赛,导致向真馆集体出局丢了脸。 实际上,这次观云杯赛事中高寒大出风头,甚至以一己之力,把整个观云杯知名度都提高了一个档次,连带着向真馆也出了一次风头。 毕竟不是每一场初级武道赛都有选手能避开子弹,正面击毙持枪杀手,而且还被全过程录像——这种劲爆的新闻,可比一场初级武道赛要轰动多了。 他们心情郁闷的缘故,是本来说好可以玩几天的,结果韩师叔翻了脸,强逼着大家立刻回返海星城。 要知道,像他们这些还没出师的弟子一向被严厉管教,日子比苦行僧也好不到哪里去,好不容易有放风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大家自然都是一脸不爽。 不过很快,一件突发意外打断了他们的不爽心情。 “吱嘎嘎——嚓——嘎嘎——呯——” 金属扭曲声令人牙酸、轮胎摩擦地面、所有的车窗玻璃同时崩碎如粉,宛如飞雪漫天。 大巴车被人暴力阻停,惯性让大家全都手忙脚乱。 也就是车上众人都是武者、反应迅速,又坐在座位上,有扶手可以拉住,虽然有些狼狈,却也没人被抛飞出去。 “这么急就要走了?萌蓝,你就不对我这个师叔解释一下,水月是怎么死的吗?还有方龄,你也出来吧。”一个悦耳的女声,淡淡的从车前传了进来。 当高寒跟在韩猛蓝身后走下车,来到车前,眼角不由得抽了抽。 一位姿容娴雅的女子,独自站在大巴车前不远处。 大巴车车头上,有一只修长纤细的掌印。 就是这一掌,硬生生阻停下了一辆飞驰中的大巴? “韩猛蓝见过莫师叔。”韩猛蓝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在她身后,观云城武道协会的副会长方龄,也同样行了一礼。 高寒站在最后,有样学样。 至于其他向真馆弟子噤若寒蝉,他们站得远远的,谁都不敢靠近这里。 因为‘云霞漫天花满楼,笑送春风死不知’莫彩云,是南海郡唯二的武道大师,是有名的容颜秀美无双、性格喜怒无常。 既然是这位拦路,其中必有缘由。 如果说,南海郡有谁敢不看在祖师贺忘形面子,直接动手杀戮向真馆弟子,那这位喜怒无常的莫彩云绝对是排名第一的那位。 “莫师叔,水月是我杀的,和其他人无关。”韩猛蓝脖子一硬,抬起来头来,硬邦邦的说。 “你杀的?你亲手杀的?”莫彩云问道。 她面带微笑,语气温和,就好像是在和自家子侄说话一般,完全看不出刚才她一掌阻停飞驰的大巴车,震碎所有车窗玻璃的威风煞气。 “水月是我杀的,至于其中恩怨,师叔你也是知道的。” “哦,既然是你亲手杀的水月,那就没事了。”莫彩云的语气越发温和:“杀父之仇、夺夫之恨,这仇该报,水月也该死,谁让她一片痴心呢?” 说到这里,莫彩云话锋一转:“既然水月死了,你怎么不把封远一起杀了呢?水月一个人走,多孤单啊?我们女人就不能陷入情网,不然这一辈子就毁了——从这个角度说,你们两个其实应该谢谢水月的。” 韩猛蓝和方龄陡然抬头,望着莫彩云。 莫彩云轻笑一声,说道:“不用谢我,我已经替你们出气,把封远送去陪水月了。” “人死为大,你们两个和我回去,给水月磕个头,这件事就算了吧。” 莫彩云望着天边,风轻云淡的说道。 韩猛蓝缓缓直起身:“莫师叔,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可能给她磕头。” “小萌蓝,你现在翅膀硬了,师叔面前也敢说不?”莫彩云的眼神从天边白云处收回,落在韩猛蓝身上。 她的眉毛渐渐竖了起来。 “正要向师叔请教!”韩猛蓝双目圆睁,抱拳躬身。 然后,她的腰还未直起来、人已经扑了出去! “咔咔——”、“咔咔——”! 一先一后,韩猛蓝和方龄两人脚下,高速公路水泥地面开裂了几条缝隙! 她们衣袍卷起的狂风,更是掀动了站在她们身后,高寒额头短发。 风声如裂帛!出手如雷电! 韩猛蓝与方龄两人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她们的身形一瞬间化作虚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围着莫彩云旋转攻击,她们的拳脚掌爪撕裂大气、破风声如金刃破空! 一道恶风迎面而来,虽然看不见具体形状,但是高寒还是本能的向左侧转了一下身,做出闪避动作。 ‘啪’一声轻响,在高寒腰部,衣服上突然裂开一道两寸长的口子。 “咦?”莫彩云随手应付着两位高级武者的全力攻击,嘴里轻轻‘咦’了一声。 高寒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见到高级武者全力出手——电视录像上看到的不算。 高级武者的主要特征是在抟气大成以后,用气血推动,完成‘缩筋’修炼,从此筋骨相合,出手之疾,如雷霆闪电一般。 如今高寒近距离亲眼目睹——简直非人哉! 高寒就是用上‘青蛇摆尾’的发力手法,也不会比这两位的速度更快到哪里去。 而且以他现在的境界,施展‘青蛇摆尾’需要全身发力,一击之后多少要有些缓冲时间,等缓过劲来以后,才可以发出第二次攻击。 可眼前韩师姐和方龄女士两人身形奔走如闪电,随手一步一击都有如此速度,而且还可以随心所欲的中途变化招式,可见这只是她们的常规操作,并非什么蓄力一击。 至于那位莫彩云大师,动作却不快不慢,举手投足间姿态优美宛如舞蹈,轻轻松松的挡住韩师姐和方龄女士的每一次攻击——至于为啥慢腾腾的动作能挡住两人快如闪电的攻击,高寒根本无法理解。 别说什么以慢打快,人家一脚快踢到你头上了,你的手还在胸前,你以慢打快试试? 在高寒眼前,这种诡异变化却发生了不止一次! 明明两人快要得手,却主动偏移落点,把攻击落在莫彩云掌心。 过了一会儿,高寒看得有些头晕,他眼珠转动速度有些跟不上三人交手速度——说起来这真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高级武者出手速度,竟然超过了旁观者眼珠转动的速度。 高寒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既然眼睛跟不上,那就不用眼睛看了。 断去心灵和眼睛的联系,不再处理图像信号,精神像是卸下一块沉重的负担,似乎轻盈了许多;断去心灵和耳朵的联系,不再处理声音信号; 触觉、味觉、嗅觉,这些来自外界的信号都被心灵拒之门外,精神不再承担繁重的工作。 摆脱一切负担的心灵像是卸下负重的氢气球一般升起,飞升到神秘的识海空间,让位居于此的命魂雏形睁开双眼。 闭绝五感,神识乃生! 当高寒切换了神识视角,朝场中望去,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那位莫彩云大师慢腾腾的动作,能够封挡韩师姐和方龄女士两人有如闪电般的攻击。 在神识视角之下,一切都有了答案。 从神识的角度看去,韩师姐和方龄女士两人简直是两个由能量填满的人形。 韩师姐在举手投足之间,赤红如血的生命能量在体内如赤焰熊熊,驱动身躯转折如闪电、更有一道道赤红能量透出掌心手臂,破开空气的声音犹如利刃! 而那位高寒并不怎么熟悉的方龄女士,一身浅蓝色的生命能量像是沧海波涛般起伏不定,使得她的身法有一种海潮波动的感觉,往复来去灵动而自然,她出手时,一拳一掌之间,淡蓝色的生命能量含而不放,破空声如长棍大斧。 可是,这两人加起来,也比不上莫彩云大师。 这位莫彩云看起来好像站在那里随手招架,可在高寒的神识视角中,以莫彩云为中心,有一道起伏不定的淡淡红光笼罩十米方圆,就连高寒自己,也在这红光笼罩之下。 这让高寒想起一个奇幻小说中常见的词汇——领域! 这位武道大师实际上根本不用动手,只是这道红光起伏变化,就自然刺激、误导着韩师姐和方龄女士疯狂的变化身形,手上发出的攻击更是主动投入到莫彩云大师的手上。 是的,根本就不是莫彩云大师这慢吞吞的招架手法有什么出神入化的奥秘,而是这笼罩全场的红光在误导韩师姐和方龄两人,让她们以为受到来自不同角度的威胁,主动变化招数,将攻势投入到对方手中。 如果说这位莫彩云大师出手有什么精妙之处,那就是对笼罩十米方圆的生命能量场的操作技巧,和手上功夫没有半点关系。 ——难怪武道大师相当于下卿,而高级武者只能作为上士,这中间不但差着两层贵族阶位,更代表着生命层次的差距。 明明全是自己做的无用功,可偏偏这两位高级武者对此全无所觉,她们疯狂变化身形、施展浑身解数狂攻不休。 看着这一幕,高寒心中只联想到一句话——玩弄于股掌之中。 ‘嗖——’ 方龄女士左手横斩,中间变化了两次方向,最终斩向莫彩云大师的右肋,却被早已等在那里的莫彩云大师右手随手一拨,改变方向、斩向空处。 这次横斩的余波形成一道风刃,朝高寒右腿飞射而来。 这种攻击余波力量不算大,就算射在高寒身上也不过是破皮之伤。 高寒缓缓偏移右腿,恰到好处的避开了这一道风刃。 不是高寒不想动作更快,而是在神识状态下,高寒的身体移动速度跟不上自己神经反应速度,他只能这样慢吞吞的移开右腿。 今天有些私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三章 被擒,恩怨 在高寒的神识视界中,不光是自己动作变得慢吞吞的,就连高速转折奔行,出手如电的两位高级武者,速度看起来也不怎么快——但总比他快许多就是了。 莫彩云随手应付两位高级武者的围攻,一边手指微微弹动,激发出一道道威力不大的风刃朝高寒袭来。 有些是正面直射;有些打着旋,走着曲线飞舞而来;更有七八道风刃绕了一大圈,从高寒背后绕了过来。 高寒斜向左前方跨出一步,让开一道直射的风刃,脚还没有落地,后脚脚踝旋转,左前方的脚向右偏了半尺,正好避开一道打着旋飞来的风刃。 然后他脖子一缩,膝盖微微弯曲,整个人凭空矮了半尺,头顶一阵恶风掠过,又避开了一道风刃。 接着趔趄着跳一步,地面上响起‘啪’的一声轻响,却是另一道无形气刃抽在地上。 高寒就这么歪歪扭扭的从一堆风刃中走了出来,让莫彩云也吃了一惊。 她终于确定,高寒前两次避开无形风刃,并不是撞了大运,甚至也不是模模糊糊感知到危机,而是真正能清晰的感知到风刃的方位。 ————————————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感知特别灵敏,就连别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这种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感知灵敏,有先天和后天两种。 想要在后天训练出这种感知能力极为困难,一般要将人长时间置于危险环境下,使得被训练者始终保持最高警惕,利用人类的求生本能,最终迫发人体潜能,让感知产生质变。 比如说顶级刺客,或者长时间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的雇佣兵中间,就有这种后天感知发达的人存在。 至于另一条路,自然就是成为武道大师,只要修成武道大师,就自然可以激发人体潜力,拥有超人的感知能力;或者说,只有充分激发并掌握人体潜力,才能成为武道大师——这两者根本就是互为因果,难说是哪个更先一步。 不过,成为武道大师的概率,比通过长时间处于危险之中来激发人类潜能的概率低的多。 至于像高寒这种天生感知到可以感知无形风刃的人更是万中无一,在武道大师看来是难得的好胚子。 这种人对身体的把握能力天生就比一般人强许多,在抟气大成以后,导引气血进入骨骼开始练骨的时候,优势可不是一点半点。 —————————————— 高寒歪歪扭扭的一步步向前走去,渐渐接近了三人交手的小圈子。 “小寒一边去,别来碍手碍脚!” 韩猛蓝从高寒身边急速掠过,一边说,左手一拳击出,破开空气发出‘咝’的一声,朝莫彩云背心打去。 这一拳发到中途,韩猛蓝陡然觉得下腹处似乎有一腿袭来,不得不扭转身形侧避,拳头也身形变化随之改变方位,转而取莫彩云肩背。 到了她这等高级武者的境界,身体感知千锤百炼,交手中并非全靠眼睛来掌握对手动向,皮肤触觉对空气流动的感应,也是她做出应对的重要判断依据。 这原本是很得力的感知手段,但是在武道大师面前,却正是她的弱点——刚才莫彩云根本没有抬腿,只是驱动领域,误导了韩猛蓝。 莫彩云转身挥臂,不但让韩猛蓝一拳落空,而且这一抓探出,就要扣住韩猛蓝的手臂。 可就在这一刻,高寒进步、抬手、前拍,正好拍在莫彩云的小臂! “啪——” 莫彩云的手臂动也不动。 高寒这一掌拍上去,简直如同蚍蜉撼树,直接被震得反弹开去,没有起到半分阻挡作用。 于是,韩猛蓝右臂落入莫彩云掌心。 莫彩云手掌顺势一翻一压,把韩猛蓝压得半跪在地上;于此同时,莫彩云右腿抬起压下,那边的方龄也跪下来。 两位高级武者,在同一瞬间,被莫彩云压得跪在地面上。 然后,莫彩云才腾出一只右手来抓高寒。 高寒身形蜿蜒舞动如龙蛇翻转,在莫彩云一只右手扑捞之下,连续避开了七次抓拿,却在第八次被莫彩云一把拿住了肩膀。 实际上,当韩猛蓝和方龄双双被擒的时候,高寒就想溜了。 可是,莫彩云右手五指一张,周围红光领域自然产生一股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让高寒难以脱身而去,只能在方寸之间,像泥鳅一样努力挣扎,最后还是被抓住了。 莫彩云一只手搭在高寒肩膀上,明明是一只白玉般全无瑕疵的手,却发出无可抗拒的力量,让高寒不得不跪在地上,就跪在韩猛蓝身边。 “你这孩子灵性不错,学虎形这种笨功夫实在浪费,不如跟我学云蒸霞蔚千零一式吧。”莫彩云没去看韩猛蓝和方龄,而是低头看着高寒说道。 “莫师叔,你欺负我们算什么本事!”韩猛蓝猛的用力一挣,无法挣脱莫彩云的手,只能抗声说道。 “我让你说话了吗?”莫彩云手上微微发力,一股无形的力量涌出,封住韩猛蓝的咽喉,让她说不出话来。 “教训教训也就够了,别太过分。”一个声音从对面的高速公路上远远传来。 从海星城通往观云城的高速公路分左右两条,都是八车道的单向车道,一条通往观云城方向,另一条通往海星城和海风城方向。 两条高速公路之间,有三十米宽的绿化隔离带,种植着各种灌木和花草。 高寒他们发生冲突的地方,在观云城通往海星城的通道上,而那个声音却是从对面,海星城通往观云城方向的车道上传来。 韩猛蓝大喜,努力挣扎起来。 “贺前辈!”方龄也很高兴——这下命保住了。 “哼,我正要找你!”莫彩云说道。 高寒努力抬起头。 两条高速公路之间并无通道,这两条高速公路都是垒高的路基,也就是说,两条路之间的绿化带是一条深沟,虽然对于武道大师来说,爬过来并不算难,但是高寒还是想看看,师父是怎么过来的。 有莫彩云大师以一掌之力抵住行驶的大巴车的事迹在前,自己这位师父与莫彩云大师齐名,要是从沟里爬过来,那可就有点掉价了, 就在高寒眼前,贺忘形右腿一步迈出,跨过高速公路的围栏,平平跨过四五米距离之后,高度才开始下降。 就在高寒担心他是不是要掉进沟里的时候,一声轻微的气爆声响起,贺忘形脚下如同踏在实地上一般,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迈出了第二步。 一步一声气爆,连续七步,贺忘形步空蹈虚,就这么从对面高速公路上走了过来,来到莫彩云身边。 “你们几个,自己拦车回海星城。”贺忘形吩咐大巴车司机和七名向真馆弟子。 “你到水月灵前,给水月和封远上一炷香,这件事就算了。”见贺忘形逐退弟子,莫彩云也抬起腿,把方龄从地上放了起来。 七名向真馆真传弟子和方龄都点头应是,没人敢反驳半句。 实际上,方龄跟着韩猛蓝去海星城,本身就有向贺忘形大师寻求庇护的意思——这也是武道协会会长叶楚涵的意思。 水月是莫彩云大师门下的叛门弟子,莫彩云大师可能因为她的死亡而出手,但是绝不会为了这位叛门弟子,去和贺忘形大师拼命。 只要方龄跟着韩猛蓝去到海星城见到贺忘形,就算是保住性命。 只是谁也没想到,莫彩云没有坐预定的火车包厢,而是命人驱车连夜赶来,在半路上截住了她们。 韩猛蓝敢在莫彩云面前犟头倔脑,那是因为她是贺忘形的小徒弟,而她方龄可没那么大的靠山,只能一切跟着韩猛蓝走。 能够在水月灵前烧一炷香就解决问题,对方龄来说再好不过。 当年,方龄、水月和韩猛蓝三人算是姐妹淘,与封远都有几分暧昧,说好了要公平竞争。 可是在一次出击的任务中,水月突然出手打晕了封远,带着封远从此远走高飞无影无踪,把她们两个扔在险境,差点被人抓住——那时候她们都是中级武者,远没有现在厉害。 好不容易逃出险境的两人,以为是被水月和封远出卖。 她们发誓要抓住水月和封远,扒了他们的皮。 结果这次见到水月和封远,她们才发现,当年水月把封远打晕了以后,竟然下狠手废掉了封远的丹田和双腿,把他关进地下室整整二十年不见天日。 当年丰神俊朗的封远由于断去双腿,又长期被水月关在地下室,身体虚弱,患上了绝症,眼看就要死了,水月才通过莫行欢,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因为水月不想死在封远之后,她承担不起爱人死在面前的痛苦,才会主动借着莫行欢的嘴,通知她们前来见面。 一来为了却当年恩仇;二来是借她们两人之手送自己上路,免得被师父清理门户;三来却是拖莫行欢下水,让她有几分内疚,好让自己后人不至于被师父莫彩云记恨——当年她绑了封远双宿双飞,却把师父交代的事情扔在一边,就是叛门重罪,以师父的性格,记恨上下三代都是有可能的。 水月当年就是一个心机女子,到死了,还要算计大家一次。 ——这是离开观云城时,方龄才想通的。 恐怕就连莫彩云大师连夜赶来,在半路上截住她们,也是水月留下的后手。 至于莫彩云大师说杀死封远,恐怕多半是封远自己不想活了。 (这要在言情剧里,光是这段恩怨情仇就得写十万字,不过在本书里,交待几句就算完了) “我们去那边说?”贺忘形问道。 “好。”莫彩云点点头。 贺忘形提起高寒,莫彩云拎着韩猛蓝,两位大师从高速公路上一跃而出,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滑翔数十米之后,才落到地上,接着他们绕过一片树丛,再也看不见了。 “武道大师的境界真是不可思议!”直到两位大师跃下高速公路,走得无影无踪,马社杰等人才敢说话。 “谁说不是呢?我拜入向真馆五年多,还是第一次看到祖师亲自出手。” “简直像是会飞一样!” “武道大师是下卿位格,高级武者才是上士位格,中间跳过下大夫和上大夫两级,你以为是为什么?”霍枫说道。 “霍师兄,我们将来能炼成武道大师吗?”周时远望着两位大师消失的方向,羡慕的说。 “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霍枫有些丧气:“整个帝朝有多少武道大师我不知道,但是整个云州武道大师不超过五位,云州人口超过四千万,你想想看,要多少人才能出一位武道大师?” “那高寒呢?贺祖师把高寒带走,是不是对他特别重视?” “那当然,我看高寒这个人多半不是我们三代弟子,你看韩师叔和高寒说话的时候,多少带着几分平起平坐的意思——说不定高寒是贺祖师新收的弟子也没一定。” “那岂不是我们下次见了高寒,得管他叫师叔?” “那高寒将来能不能成为武道大师?” “嘿嘿,别说成为武道大师了,就算他只成为高级武者,我也心甘情愿叫他一声师叔。” 高级武者在地方上已经很有影响力了,不说是独霸一方,至少谁都得卖个面子。 在许多中小城市里,走黑道的高级武者几乎可以统一地下世界、坐地分赃。 (海星城内高级武者众多,是因为贺忘形的缘故,并非常态。) 假如某位高级武者想要出手杀人,整个儿云州地面上都没几个人能挡得住——有枪都不行,一定要有同等高手坐镇才可以。 毕竟高级武者不是傻瓜,他们要杀人的话,不会等对方准备周全,然后从正门大摇大摆进来。 第四十四章 师门秘闻 高寒被贺忘形提在手中,面孔朝下。 他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眼前地面飞速后退,过了半个小时以后,才被师父放了下来。 这里已经是一片旷野之中——说是旷野,其实在视线尽头处就有农田和树木分布。 毕竟是沿海地区经济发达、交通便利,农业水利开发的比较充分,不过即使如此,也有不少贫瘠的土地没有被利用起来——比如说砂石地面等。 毕竟云天帝朝并非地球上的天朝,郊外的土地资源没有那么紧张。 这个庞大的王国占据了整片大陆,人口却不过三十亿,大部分都集中在城市之中。 随着农业自动化技术进展,只有连成一片的肥沃土地才有耕种的价值,一些边边角角的土地没有专门开发的必要。 “就在这里吧。”贺忘形说道。 那边莫彩云也把韩猛蓝放了下来。 “许久不见,贺师兄,还是老样子?”莫彩云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可以,正好猛蓝和高寒也在这里,有些事情也该交代给下一辈了。”贺忘形转身,看了韩猛蓝和高寒一眼,说道。 “这个不着急,等我们比完了再说。”莫彩云单脚点地。整个人像是没有重量一般,飘飘然退出十米外。 贺忘形头也不回,反手朝高寒两人摆了摆,让他们朝后退去,然后一步跨出,站在莫彩云对面。 高寒觉得一头雾水,师父贺忘形与莫彩云大师之间的对话,怎么听怎么有些不对劲,似乎他们之间还有不为人知的关系似的。 于是高寒转头去看韩猛蓝,希望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韩猛蓝面色凝重,缓缓摇了摇头。 高寒都能听出来有些不对,她这位追随师父几十年的老弟子,怎么会听不出来话中有话? 只是听出来又怎么样?师父不说明之前,她也不知道师父和莫师叔话里面藏的是什么话。 就在高寒和韩猛蓝交换了一个眼色的时间,那边已经动起手来。 “轰——” 烟尘草叶冲天而起,像是倒卷上天的瀑布,拉开了两位大师切磋的序幕。 “海立——云垂!” 这一招,高寒曾经在近距离见莫行欢施展过,还曾经利用‘青蛇摆尾’,将这一招的下击之力转移到擂台之上,硬生生踏碎了擂台木板。 可是,眼前由莫彩云大师施展出来的这一式‘海立云垂’,与莫行欢施展出来的这一式,看起来根本就像是同一招武技。 只见莫彩云双臂大张如羽翼,整个人原地冲天而起,如骄傲昂首的凤凰,扶摇直上足有十米。 而在她双臂展开处,可怕的飓风骤然生成,将土尘落叶卷挟而起,像是把整个地面上揭起了一层,让这片区域的天空都为之一暗! 这就是‘海立!’ 接着,随着一声长唳响起,先是遮蔽半空的乌云中探出一只巨掌,接着漫天乌云像中间急速收敛,将这一只巨掌凝聚的宛如实质一般,铺天盖地的按了下来——这才是真正的‘云垂!’ ‘海立云垂’这一招,本身就是武道大师借助领域之力,,卷挟大量外力为已用,才能充分发挥威力的武技。 像莫行欢那样,高高跃起借助自身居高临下的势头,发挥出三五倍攻击力,那只是这一招的皮毛而已。 高寒连忙闭眼,启动神识。 莫彩云大师施展什么招数不好,直接施展了这一招‘海立云垂’,先不管胜负如何,光是卷起的土尘乱叶,就让人看不清双方交手的实况。 只有神识视角这种直视生命能量与人类情绪的奇特视角,才能在这漫天烟尘中,看清楚两人交手的细节。 神识一开,还没等高寒看清楚两位大师交手细节,先大吃一惊。 大师的交手方式,和高寒想象中完全不同。 以莫彩云身形为中心,一道淡淡红光如轻纱般笼罩十米方圆,翻转席卷伸缩不定; 以贺忘形为中心,则是一轮大日赤红如岩浆,几乎看不见身形所在,但是范围极小,仅仅护住身形三尺之内。 而两人交手的方式,也颠覆了高寒对武者交手的认识。 只见贺忘形代表的一轮大日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所过之处如汤沃雪,将单薄的红光冲散、碾压; 可是那红光中,莫彩云飘荡来去,根本不与那一轮大日正面交锋,就算偶尔出手,也是一道赤红光流随手射出,还裹挟了红光领域中一部分能量加强攻击力,单从攻击强度来说,却也并不逊色对方半分。 而无论是贺忘形师父还是莫彩云大师,在高寒神识视角看来,都已经不再像人类,而是一团变化不定的高浓度能量团。 两人攻击时,伸出的能量触角也不再限于手臂和腿脚长度,而是一道道焰光伸缩不定,最远可以攻击到五到七米之外; 两人守御时,手段则各有不同。 莫彩云大师以闪避为主,她通过红光领域感应,可以准确掌握对方攻击趋势,而且这红光领域更可以帮助她加快移动速度,在全无借力的情况下随意转折方向。 至于贺忘形则主要是硬打硬抗、横冲直撞,可仔细看来,又不是照单全收那么简单。 在大日之形的外围,火焰般的能量高速旋转,能把大部分攻击威力转移卸掉;在大日之形的内部,则是高速震动的能量形态,可以把剩下攻击威力通过能量高速共振分布到全身上下,让全身上下共同承担压力。 有这两种防御手段相辅相成,贺忘形大师简直是人间坦克,就连莫彩云大师的攻击也奈何他不得。 至于两人出手拳脚招式,到了他们这般境界,倒已经不太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对自身能量操控运用。 换句话说,从初级武者到高级武者,交手之间一拳一脚还符合传统武道概念;但是到了武道大师这个境界,交手方式就真的不像是人了。 正在高寒全身贯注,盯着两位大师交手的时候,背上突然一紧,整个人被人拉着飞速后退。 却是韩猛蓝拉着他在向后飞退。 高寒散去神识,五感回归,才发现在刚才自己立身之地已经被树木碎石所覆盖。 高寒的神识固然对生命能量和人类情绪异常敏感,但是对识别物质却没有什么作用,所以他看不见那些被两位大师交手余波卷起来的各种杂物,如果不是韩猛蓝拉他一把,他就被盖在下面了。 “你发什么呆?”韩猛蓝斥责道。 “看的入神了,还要谢谢师姐。” “看的入神?你看得到师父他们?”韩猛蓝盯着高寒,问道。 两位武道大师动起手来,半径十数米空地内天昏地暗,别说看清两人的交手细节,她甚至连人在哪里都看不清楚。 按理说,高寒眼力不可能比她更高明,怎么可能看的入神? 高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如果说我练出了神识,所以能看到你看不到的东西,那韩猛蓝追问他神识是什么,他怎么解释? 就算他把如何修成神识的秘诀说出来,韩猛蓝也是练不成的——毕竟高寒的所谓神识,实际上就是动用识海空间的命魂雏形去观察,没有识海空间,没有命魂雏形,说什么都是白扯。 韩猛蓝盯着高寒的表情,看他脸上一副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样子,反而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难怪师父会收你做关门弟子。” 高寒毕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身份地位注定他对一些隐秘消息了解不多。 实际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世界这么大,人口这么多,怎么可能没有几个变异种? 在肉体结构上的变异大家都能看得到,比如说有的人天生六根手指头、屁股后面有一截短尾巴、甚至心脏生在右侧。 而另一种精神结构上的变异,就比较难以证明了。 有的人天生记忆力惊人,可以过目不忘;而有的人就像高寒这样精神特别敏感,能够感知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种情况并非全是好事,这种精神特别敏感的人,常常因为受到外界刺激脑海中产生幻象,产生见鬼的错觉——这种外界信号极为轻微,对一般人来说根本感受不到。 在这个阶段,这种人通常会被送进精神病院打镇定剂,然后只要是智力还在正常范围内,他们就会立马表示‘俺已经被治好了,绝对看不见任何乱七八糟的玩意了’,至于是不是真的被治愈了,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不过,也有些人意志坚定心思深沉,能够控制自己不露出丝毫破绽,完全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生活——高寒很可能就是这种人。 (医学界有一种说法是,见鬼未必是他们的错觉,只是现代科技无法证明鬼的存在而已。) 这种人不但精神敏感而且意志坚定,再加以训练,可以比常人更容易感受到气血,进入抟气境界,并可以相对精确的控制气血运行。 而且他们将来突破大师境界,也要比寻常武者要容易百倍,这便是所谓的‘大师种子’。 韩猛蓝也能理解高寒不愿意说出来的原因——凡是这种精神敏感之极,却没有被抓紧精神病院的人,通常都会对自己的能力避而不谈。 就在高寒与韩猛蓝几句话的功夫,场中突然传出‘轰轰轰’三声爆震狂暴的气流从空地方向冲击过来。 大概两位大师硬拼了三招。 两人离得比较远,除了随手拨开几颗飞来的石子,这些气流余波还伤害不到他们。 “恭喜师兄腾膜大成,有望问鼎武圣。”莫彩云大师的声音从一片昏暗的空地上传来。 “无漏金身哪有那么容易炼成,我这里八字还没一撇,根本不知道如何入手。”贺忘形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接着,因为烟尘大起而显得昏暗的空地上,尘土突然快速下落到地面,整个空地恢复了清明。 高寒和韩猛蓝朝空地中间望去,正好看见莫彩云左手平平伸出,做出一个下压的动作。 方圆十几米内,地面陡然下降了三分,浮土和落叶被压的平平整整。 这等武道宛如神迹,已经不能用武技来形容。 “猛蓝,小寒,过来拜见你们莫师叔。” 贺忘形解释道:“她是我的师妹,只是你们莫师叔当年坚决要自开一路,走气合天地的路数,不得不离开向真馆自立门户,而我们向真馆传统虎形走的是自强自固的路数。”贺忘形介绍道。 “啥?”韩猛蓝有些傻眼。 她一直以为这么多年来,师父让她管莫彩云叫师叔,是因为莫彩云的武道大师身份——没想到还真是师叔啊! 而高寒却恍然大悟。 刚才在神识视角中他看到莫彩云的气血特征与韩猛蓝、贺忘形根本就是一脉相承,都是火焰一般的红色,只是浓淡程度和分布有些不同而已。 “哼,师父那个老顽固,自己一辈子都突破不了武道大师境界,还硬要说我走上歧途,结果呢,我还不是成为武道大师了?要是师父还活着,哼!还有你,放晴那丫头多好,你也给赶走了,你跟师父那老顽固就没啥两样!”莫彩云没好气的说。 “放晴可不是我赶走的,是她硬要走,我拦都拦不住。”说起这个,贺忘形脸上有些苦涩。 若不是这件事,向真馆就有两位武道大师坐镇,自己儿子儿媳和孙子都可以在身边。 “那还不是因为你,几道瞎了一只眼。放晴从小就把几道当弟弟,她能受得了?”莫彩云毫不客气的说。 第四十五章 回程 刘放晴是贺忘形好友刘天泽的女儿,自幼好强,不屈于人,她认定对的事情,就算师父和老爹开口,也不能轻易扭转她的决定。 古人讲究易子而教,武人尤其如此,所以刘放晴虽然年纪并不比张河、郭成龙等人更大,却是第一个入得贺忘形门下的弟子,是向真馆的大师姐。 至于贺忘形独子贺几道,性格和刘放晴正好相反,是个好好先生,他拜师另一位武道高手门下,并不列入向真馆门墙,与刘放晴感情极好。 在二十年前那段黑道纷乱的日子里,贺几道也名列于向真馆三虎七彪,被人称为‘玉彪’——老爹要和人拼命,儿子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所以郭成龙和韩猛蓝才把张河称为三师兄,并不是除了大师姐刘放晴之外,向真馆还有什么二师兄,而是大家习惯把贺几道算成二师兄罢了。 当年刘放晴在贺几道执行父亲命令,身受重伤的时候,在贺几道病床前静坐了一夜,第二天清早,开口向师父贺忘形说要迎贺几道为夫。 贺忘形简直暴跳如雷——哪有这样的弟子?而且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你一个丫头、难道还敢反了天不成? 结果人家还真的反了天。 那一战之后,刘放晴真的与贺几道成了亲,而贺啸狂改名叫贺忘形了。 贺几道清醒过来以后,面对的是一边是老爹、一边是姐姐(媳妇)的修罗场,他能怎么办? 最后他只好和刘放晴离开海星城,远走白玉京,把两个大虫远远隔离开才好。 也就是贺家第三代,贺开怀出生以后,双方关系才有些改善。 如果不是为了贺家第三代贺开怀的前途,以贺忘形如此身份,就算与顾明臣交好,也未必会因为一株千年黄精答应出手。 那是因为,凭仗个人武道成就得来的贵族位格,并不能传给后人。 “所以我打算趁这次几道回来给我贺寿的机会,把放晴他们重新纳入向真馆传承,我也好一家团聚。还有你——”贺忘形说道。 “哼,你这老头子又玩心眼,你是看着放晴的豹形拳渐渐完善,再不赶紧拉回来,人家就彻底自立门户了是吧?”莫彩云‘哼’了一声,不屑的说。 “如今形势不同,武道盛世已至,公开的武道秘法越来越多,我们——”贺忘形辩解道。 不过刚说道一半,就被莫彩云开口打断。 “你想的美,放晴那边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可不会回到向真馆受人约束。” “谁会约束你?你我和放晴的功底全是一脉相承,正好可以互相补全,创造出更强的功法。”贺忘形连忙说道。 随着环境变化,人的想法也会变化。贺忘形当年是保守派,可如今他也支持开放交流。 当然,最好是人家开放,他去学来。 “别到时候又是一番正统与邪道之争,这种破事有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想到时候翻脸动手。”莫彩云不满的说道。 “不会了,当年放晴那次我其实也没提什么正统邪道的事情,是放晴自己提起的,说起来,放晴还不是受你的影响?” “这锅我可不背,放晴当年在我这里才学了几天?就算受了我影响,又能有多少?还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当年师父就是被你这种态度气个半死!”贺忘形指着莫彩云的鼻子说道。 “哼,你现在和当年师父的样子一模一样!”莫彩云把头一扭,不屑的说。 “你——”贺忘形大怒。 “我什么,你想再打一架吗?”莫彩云也毫不示弱。 高寒和韩猛蓝不约而同朝后退去。 距离太近了,这两位大师如果一怒之下动起手来,他们两个多半会被卷进去。 “咳咳,算了,弟子们还在呢。” 高寒和韩猛蓝身形一动,贺忘形就发觉了,觉得在弟子面前吵架,有失师道尊严。 “过两天我要去克鲁尔岛一趟,去帮老顾拿下两座药园,向真馆这边你多照顾一下。”贺忘形面色一正,说道。 “我知道了,这是小事,不过金天桥那边也不是好惹的,你有把握吗?”说道正事,莫彩云也正经起来。 “他现在自顾不暇,本来就要吐些东西出来,我去和他做过一场,是给他一个台阶下,并无风险。”贺忘形说。 由于走私大案的关系,海龙王金天桥的集团受到云天帝朝海事部门的严厉打击,目前正风雨飘摇。 顾家也不是抢夺药园,而是出钱赎买,虽然算是带有几分趁人之危的意思,但是对金天桥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克鲁尔岛民风彪悍不服王化、唯有崇拜强者,如果不展示出足够的力量,药园那边难免会有人惦记。贺忘形亲自出马,与其说是和金天桥做过一场,还不如说是按克鲁尔群岛风俗,举办一次具有威慑力的交接仪式。 “小寒你准备一下,这次回去,我就要开宗师堂正式收你为徒。”贺忘形转头朝高寒说道。 —————————————— 高家,高寒自己的卧室,床上。 白天,两位宗师交手以后,又把向真馆的各种秘闻对韩猛蓝和高寒交代了一番,才回到高速公路上。 送两位大师赶来的车还等在高速公路上,贺忘形带着高寒和韩猛蓝回海星城,莫彩云大师直接回了南溟城。 临行时,莫彩云大师交代高寒,让高寒在抟气大成以后去南溟城找她。 她可以教给高寒从‘云蒸霞蔚一千零一式’中进一步演化出来的‘不死凤凰拳’——这套拳法还没有彻底完成,需要有人一起推导。 像高寒这种精神特别敏感的人,正适合这种气合天地的拳法。 高寒没敢直接答应,他先看了看师父贺忘形的脸色,等到贺忘形点头之后,才答应下来。 “臭寒,你打入第几轮了?”半夜十点半,高寒的手机准时亮了起来。 “我已经回到海星城了。”高寒发了一个哭丧着脸的图片。 “啊,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你被淘汰了?”张玉鸥吃了一惊。 “没有,我被观云城武道邪乎取消了比赛资格。”高寒郁闷的说。 “怎么回事?” “有人在擂台上暗算我,结果被我干掉了,按规定我要被禁赛三年。”高寒言简意赅。 “啊——怎么这样,你是正当防卫啊!”张玉鸥对高寒的心狠手辣倒是见怪不怪,但是对他被禁赛三年却大为不平。 “还好,我只是在云州范围内禁赛,如果想要武道积分,可以到云州之外参加武道比赛。”高寒补充说道。 “那也很麻烦的好不好,每次参加比赛都要跑那么远的路,又累又休息不好,而且我也很难每场比赛都去现场给你加油。”张玉鸥说道。 云州横竖数百公里,总面积超过十万平方公里。 要是在云州以外的地方,从海星城出发,至少要乘坐三四个小时的火车才行。 “放心啦,就算三年不参加比赛也没什么。”高寒突然发出一个笑脸表情。 “怎么没关系,这样你就拿不到武者认证了啊。”张玉鸥急道。 “放心,武者认证肯定没问题,而且我说不定还会被认定为中级武者” 张玉鸥没有立刻回消息,过了好一会儿,高寒的手机上才小心翼翼的跳出一句话来:“——你不是受不了这个打击了吧,臭寒?” 中级武者需要五百分以上武道积分,而武道积分只能在合法的武道比赛上获得——私斗是不可能有武道积分的,就算是生死决斗都不行。 实际上,武道积分制度本来就是为了遏制各种踢馆和私斗才出台的制度。 在二十年前,武道积分制度没有完善之前,云天帝朝每年死在私斗中的武者超过一千人,由踢馆、争强斗狠、血债血偿引起的死伤更是难以计数。 “我有实打实的战绩,可以折算为武道积分,对了,别光说我,你考得怎么样?”高寒解释了一下。 他知道这段时间张玉鸥肯定没时间看新闻,所以他也不再多说,而是问起张玉鸥的考试情况。 水蓝星高考时间是七月份的前四天,前三天每天考两门功课,第四天考最后一门。 今天正好是七月一日,也就是高考的第一天,若不是高寒被禁赛,他现在也该在准备下一轮比赛。 “还可以,我觉得发挥的还算不错,大部分题目都有把握,估计这两门都能有七十分以上。” 高考每门总分一百,共有七门功课,满分七百分。 “能考上弦高学院吗?”高寒关心的问。 “不知道,如果我考上弦高学院,就要去白玉京读书了。”张玉鸥情绪有些低落:“臭寒,我不想离开你。” 虽然弦高学院是她的第一志愿,但去白玉京读书,意味着和高寒两地分居,到时候高寒被人撬走了怎么办? 可是,考上了不去读,那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也对不起自己的志向。 张玉鸥和李恒不一样,李恒希望当官,希望主政一方改变世界。 而张玉鸥的想法更接地气一些,她喜欢赚钱,喜欢那种数钱数到手抽筋,买东西时毫无顾忌,只要手指一划,说一句‘从这里到那里,全给我包起来’的痛快感觉。 弦高学院是商学院,算是二流大学中排名比较靠前的。 张玉鸥心里有数,自己肯定考不上一流大学。 “能不能考上还不知道呢,现在想这些太早了,还是早点睡,集中精神考好下一门。”高寒打出一行字。 这和刚买了赌票,就开始谋划如何花奖金才好的赌徒,有什么区别? “臭寒——你、你这个白痴!”张玉鸥大怒。 “如果你能考上弦高学院,我就去白玉京陪你读书。”屏幕上又打出一行字。 张玉鸥顿时回嗔做喜。 “赶紧睡觉,明天还要考试,一定要好好休息。” “嗯!”张玉鸥乖乖的答应。 手机屏幕熄灭了好一会儿,张玉鸥还抱着手机一脸傻笑。 第四十六章 拜师、订婚 七月六日,晴,宜收徒、结缘、嫁娶。 向真馆的后门和现代化的正门不同,还保留着古色古香的传统风格,顶上是翘起的飞檐,大门两侧有两尊猛虎石像雄踞守卫。 中间,两扇红木大门向两侧敞开,一尺高的门槛拦在青石台阶上。 这里是向真馆的内馆,平时并不对外开放。 今天,这里处处张灯结彩,两盏大红灯笼挂在大门两侧,而在大门一侧,向真馆主事人张河穿着一身大红色劲装,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王兄,好久不见,里面请里面请。” “张兄,等下一起吃酒?” “哈哈,当然。” “常兄,好久不见,里面请里面请。” 张河满面笑容,站在向真馆门口,迎接着一位位贵宾。 以他的身份地位,已经没多少人有资格让他在门外迎接,但是今日不同,是老师贺忘形的关门弟子收徒典礼,他作为向真馆二代大弟子,自然要代表师父迎接前来观礼的客人。 事实上,让向真馆发出请柬邀请来观礼的人并不多,除了海星城的几位高级武者之外,就是远道而来的几位宗师代表。 “张兄,听说贺前辈今日开宗师堂收徒,不知道是什么人物能让贺前辈破例再开宗师堂?”有人问道。 以贺忘形的年纪辈分,一般不会再收徒,不然下面弟子容易乱了辈分。 “方兄弟,你应该在新闻上看到过,就是在观云杯上击杀持枪歹徒的那个年轻人。”张河解释道。 “原来是他,怪不得,恭喜张兄,师门又添一位潜力无穷的高手。”方能恍然大悟,朝张河拱了拱手以示恭喜。 向真馆在这次观云杯上大出风头,一位入门弟子直面枪手,面不改色连续避开六颗子弹近身射击,然后当场击毙杀手。 这种胆魄,就连许多高级武者都不具备。 高级武者行动如闪电,可以让人无法瞄准,但是他们也未必敢直面枪口,在对方开枪的一瞬间做出闪避。 高级武者身法再快,也不可能比出膛的子弹更快,如果等子弹出膛才做出躲闪动作,是绝对避不开子弹的。只有把握住对方发力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才能躲开子弹——这又谈何容易? 向真馆的宗师堂并不大,大约只是四五十平方米,容不下许多人进入。 只有高级武者才能进入这里,至于他们带来的弟子门人只能在外面等候,不过这些人也有向真馆的第三代弟子招呼。 观礼的众位强者在向真馆弟子的引导下走进宗师堂,他们保持安静,站在宗师堂两侧,就算有熟人当面,点点头也就算了。 这里不但是向真馆执掌收录弟子的地方,也是供奉向真馆历代祖师牌位的场地,和名门望族的宗祠基本上是一个概念,容不得他人喧哗——只要不想和向真馆翻脸,也不会有那个白痴在这里喧哗就是了。 高寒早已跪坐在大堂正中的红色蒲团上,静静等待入门仪式开始。 宗师堂里雅雀无声,观礼的众位强者视线集中在高寒身上,虽然不含什么恶意,可也让敏感的高寒觉得有些压抑,仿佛这些视线本身就沉甸甸一般。 这是因为视线的主人们都是高级武者,每一位都有威胁高寒性命的能力,如果不是其中不含有恶意,高寒现在汗都要出来了。 贺忘形从韩猛蓝手中接过三支手臂长短、拇指粗细的长香,双手捧定,对挂在宗师堂墙壁上的向真馆开馆祖师郭向真三鞠躬之后,然后才把香插进香炉中。 “向真馆第十一代执掌贺忘形,今日再开宗师堂,收录弟子一名。” “报上名来!”贺忘形头也不回,说道。 “弟子高寒。”高寒朗声报上名字。 “所为何来?”贺忘形问道。 “求武道,习武德。”高寒回答。 “向真馆门规?”贺忘形问。 “自强不息,尚武崇德,修身立本,习文弘道。”高寒背诵。 “向真馆三成六败?”贺忘形继续问道。 “一成于勤学苦练、二成于见义勇为、三成于爱国卫民;一败练功偷懒、二败恃强凌弱、三败见利忘义、四败不忠不孝、五败欺师灭祖、六败卖国求荣。”高寒朗声说道。 这些门规并不长,就算是高寒这等学渣,只要肯下功夫,背下来也并不算困难。 “诸位观礼,今日老夫收录关门弟子高寒,诸位可有异议?” 这是传统武道门派收徒仪式的最后一环,观礼者如果能在现场提出证据,证明高寒为人不轨,武德有亏,可以终止这场收徒仪式。 ——当然没人会跳出来。 请这些人来观礼,是为了给向真馆增加人脉,而不是给向真馆添堵,来的人经过一番筛选,都是与向真馆友好的势力代表。 等了一刻钟,既然没人提出反对意见,张河高声宣布:“礼成!”。 高寒弯腰叩首:“弟子高寒,拜见师父!” 贺忘形伸手托起高寒。 至此,高寒才算是列入向真馆第二代真传名单。 —————————————— “臭寒!我们什么时候去白玉京啊?”张玉鸥抱着高寒的胳膊,用力摇了摇。 “小鸥,还有两天就是我师父贺大师的寿辰,我刚刚正式拜师,总不能错过师父的寿辰。”高寒挠挠头,有些尴尬的说。 一个是早已答应女朋友的约定,另一个是师父的寿辰,显然高寒不能为了女朋友,把师父的寿辰扔到一边。 这个世界传统文化保存的很好,尊师重道更是为人的基本原则。 “哦,那也是,对了臭寒,我们去给你师父买件礼物吧,你总不能空手给师父庆贺寿辰?还有,我爸爸想见见你。”张玉鸥说道。 “啊!?”高寒大吃一惊。 “啊什么啊?”张玉鸥有些不满,这是什么态度? “额,这个,我只是吃了一惊——我还没做好见岳父的思想准备呢?” “谁是你岳父?我爸只是想见见你!”张玉鸥锤了高寒一拳,转身跑开了。 为了给师父贺忘形买礼物,高寒跟着张玉鸥逛了一天街。 天晓得,给贺忘形买一套高档茶具,只花了二十分钟;给张玉鸥父亲张强买了些红酒和雪茄,也只不过用了二十分钟不到,但是各种漂亮的衣服饰品商店,两人却逛了整整一天。 傍晚,张玉鸥家。 晚餐颇为丰盛,足有八菜一汤。 这晚餐自然不是张强的手艺——实际上,这位老兄一个人把女儿拉扯长大,厨艺只能说还可以吃,断断做不出如此丰盛的一餐。 而高寒和张玉鸥也不是什么好厨子,所以这顿饭也不是他们做的。 这是高寒请海星城最有名的兴化大酒店大厨亲自出手,然后用保温盒送上门来的晚餐——就连餐具都是最好的鎏金青瓷套。 这顿饭价格虽然有些贵,但是高寒表示如今自己不差钱,能给未来岳父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在张强眼中,这顿饭却不仅仅是钱的事情。 高寒自己不知道,但是张强这等地头蛇怎么会不知道? 这一顿饭也就罢了,可这套餐具乃是兴化大酒店周老板的镇店之宝,等闲不肯拿出来给人看,如今却用来承装外卖!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事情。 张玉鸥拿起酒瓶起子钻开木塞,打开红酒,给高寒倒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父亲倒了一杯,想了想,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然后徐才坐下来。 张强和高寒面对面坐着,张玉鸥坐在侧面像是裁判。 “小寒,我这样叫你没问题吧?”张强微笑说道。 “当然,伯父您随意称呼就好。”高寒连忙点头。 “好,小寒,为你获得武士认证,干杯!”张强举杯。 高寒连忙也端起酒杯,张玉鸥也举起酒杯,三人轻轻一碰,张强和张玉鸥都抿了一口,只有高寒一饮而尽。 “——”桌子底下张玉鸥踢了高寒一脚,让高寒一愣。 红酒碰杯和白酒碰杯意思不一样,红酒讲究慢慢品尝,白酒讲究豪饮滥觞,高寒把红酒一饮而尽,就显出了土包子本色。 “哈哈,小寒真是男儿性情,不错不错。”张强可没有见怪的意思,看到高寒一饮而尽,他也举杯,把剩下的红酒全喝了下去。 “伯父,您怎么知道我获得武士认证?”高寒有些奇怪,他自己都不知道武士认证下来没有。 “武士认证代表贵族下士身份,这身份认证要归入当地档案,小寒,你这么年轻就拿到武士身份,前途无量,来来来,大家吃,兴化饭店的酱油肘子是名菜,等闲还吃不到,别冷了就不好吃了。” “对了,听小鸥说你们两个要去白玉京旅游?”张强问道。 “嗯。”高寒点点头。 “白玉京啊!年轻人去看看是好事。”张强又抿了一口酒,沉吟片刻,才开口说道:“不过爱情和婚姻不可混为一谈,小寒,我不希望小鸥将来后悔,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高寒一脸懵逼。 倒是张玉鸥急道:“爸,你胡说些什么啊?酒量不好你就少喝点酒!” “爸爸是为你好!” 张强转头对着女儿喝斥了一声,然后转回头来,向高寒说道:“我就直说了吧——小鸥和你两个人出去旅游,我这个做老子的不放心!” “额——那您怎样才能放心?” “就算你们不结婚,至少也得先订婚,让小鸥有个名分才行!”张强斩钉截铁的说。 “爸——!”张玉鸥大羞。 这种事,老爹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不是应该等臭寒主动求婚吗? 第四十七章 危机 “订、订、订婚?”高寒磕磕巴巴的说。 脸上和脖子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 高寒的精神修养还远没有达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界,突然听得未来岳父说出如此劲爆的要求,不由激动万分。 还没有经历社会的少年对爱情总是充满憧憬,他们相信爱情美好而纯洁,不夹杂任何污垢——而且他们相信自己的爱人,也是和自己一样。 这是人生中,最纯真而美好的时段。 等到他们踏入社会,悲催的接受社会毒打或者幸福的接受社会污染之后,有人会成长、有人会堕落,但无论是成长还是堕落,纯真的爱情再也无法寻回。 “怎么,小子,你不愿意?”张强斜睨着高寒。 “愿意、我愿意!”高寒连声说道,深怕回答慢了一步,对方就反悔了。 还有这种好事?对高寒来说,这是瞌睡想要一个枕头,结果不但来了枕头,还带着床和被子,甚至连房子都准备好了,简直是一步到位。 “哈哈哈,好小子,小鸥没有看错你。”张强哈哈大笑起来。 张玉鸥‘呲溜’一下子钻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把门反锁起来。 “呵,还不好意思了?不管她,今天我们爷俩好好喝几杯,小寒,来跟我说说你在观云杯上的事。” “其实这次我参加观云杯武道赛,只有两场比赛比较重要,第一场我遇到了莫行欢,号称‘云霞千变’,观众们都管她叫‘云霞仙子’,好像还是个挺有名的演员,她的武道境界已经达到‘气血如汞,涌动如潮’的境界,比我强了不少——” 说起武道,高寒精神一振,这才是他擅长的领域。 张玉鸥把耳朵紧紧贴在房门上,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 数日后,向真馆内馆,贺忘形的小楼里。 今天是贺忘形家人聚会,明天才是贺忘形以武道大师身份出场,接受武道界同仁贺寿的日子。 “祝爷爷松柏长青、鹤寿龟龄,贺开怀/贺长乐给爷爷磕头了!”一个年纪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带着一位七八岁男孩,两人齐齐跪在贺忘形面前,‘砰砰砰’就是几个头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 “好好好,开怀都长这么大了,就连长乐也是大孩子了,哈哈哈!”贺忘形一手一个,拉起两个孙子,左看右看都看不够:“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这么多年,爷爷也老了——”。 “爹,你胡说什么?”站在贺忘形座位边上的贺几道沉声说道:“你看起来比我还年轻呢。” 贺几道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人,他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眼角处已经有了几条皱纹,不但不损害他的形象,反而为他平添了几分儒雅,让他看起来像一位学者而不是武者。 “胡说,我怎么可能看起来比你年轻?”贺忘形望着儿子,心中一痛。 儿子右眼全无神采——那是一颗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义眼,在眼镜遮挡下,很难被人看出来。 “真的,爷爷看起来真的比爸爸还年轻!”长孙贺开怀连忙跟着拍马屁。 贺忘形乃是大师级武者,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是相貌和三四十岁的人也差不多。 “是啊是啊,爷爷看起来很年轻呢!”贺长乐也跟着哥哥说道。 “哈,好好,爷爷年轻!放晴呢,她怎么没来?”贺忘形抱起小孙子,开心的说。 “京城里有点事,放晴走不开。”贺几道说道。 “有点事?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贺忘形并不担心刘放晴。 武道大师有下卿的位格,想要从政府方面动手非常困难,但是想玩小动作对付一位武道大师,那和找死没什么区别——武道大师与高级武者权限不同,他们每年有两个合法的杀人指标! 只要对方不是贵族位格,或者有一个说得过去的杀人理由,武道大师杀人可以直接豁免。 “不算什么大麻烦,我和放晴在京城根基浅,常常有人上门挑战,在大师层次有放晴接着、高级武者层次也有我挡着,只是下面弟子们不太成器。”贺几道有些烦恼。 在海星城这边,向真馆一家独大,什么样的弟子招不到? 但是在白玉京那里就不一样了,哪怕妻子武技超绝,是罕见的大师级武者,也没办法和那些根深蒂固的著名武馆、以及受政府强力支持大型武校相比——甚至有些大学的武道兴趣社,都比他们的武馆有名。 所以,他们夫妻收到的弟子水平参差不齐,几乎没有一个成气候的。 更糟糕的是,妻子的武技乃是糅合多家之长自创而来,并没有整理出一条循序渐进的传承方式,使得独具一格的豹形拳难以教会弟子。 (刘放晴当年成为高级武者,才去博采众长,学的其他路数,创立豹形拳,可武馆的弟子不可能都是高级武者出身,走不了刘放晴的路子。) “爸,我可以上的!”贺开怀跳了起来。他好几次想出手,结果都被老爹压了下去,根本不让他出战。 “你还差得远,易筋的功夫都没练到家,抟气更是没门,这次带你回来,就是让你和爷爷好好学!” 贺几道一瞪眼,把儿子镇压下去。 贺开怀的基本功打得不错,易筋功夫也算入了门,唯有抟气这一关怎么也过不了,贺几道和刘放晴夫妻二人合计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让儿子回海星城接受爷爷亲自指点。 豹形拳的桩功还是不太成熟,易筋还可以,可抟气成功率太低,用来教授其他弟子夫妻二人毫不心疼,就当找些试验品,可是自己儿子却不能拿来乱做试验,还是爷爷那边的虎形拳历史悠久,桩功和观想法都很靠谱。 这次刘放晴不肯回来,也是因为不好意思的缘故——当年拐了丈夫跑出来自立门户,现在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要送回来让师父(公公)教导,好强如她,哪有脸回来? “唔——有这样的难处,为什么不跟我说?”贺忘形对着儿子就是一瞪眼:“正好我有一个新收的关门弟子,年纪比开怀大不了多少,我让他去白玉京给你们撑几年场面。” 有了孙子在身边,贺忘形觉得这个关门弟子也没那么香了,正好高寒在云州范围内禁赛三年,干脆打发到白玉京算了——不但能帮儿子儿媳撑住场面,还不耽误他参加各种武道赛积累积分,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反正高寒这孩子抟气功夫已经入门,剩下的抟气功夫就是日积月累,至少得五六年功夫才能考虑进阶高级武者,到那时候再让他回来接受自己指点就是了。 至于高寒还没学全虎形拳?那根本不是问题,放晴虽然创立了豹形拳,但是在虎形拳方面也绝不次于任何一位武道大家,让她指点高寒的虎形拳可以说绰绰有余,完全不需要担心她会把小寒教偏了。 ———————————————— “我擦,高寒,你要订婚了!”李恒望着手中的请柬,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嘿嘿。”高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啊?高寒哥哥要结婚了?”李月月从屋子里跑出来:“那高寒哥哥还会给我买好吃的吗?” 李月月有些发愁的说。 据说男人结婚以后只能对妻子好,不能和别的女人打交道。 “高寒哥哥当然不会忘记我们月月啦。”高寒摸了摸李月月的小脑袋,笑着说道。李月月才五岁,长得很是可爱。 “你爸妈都同意了?”李恒的父亲李凤年,从屋子里走出来,问道。 “嗯,我爸妈已经同意了。”高寒点头。 张强是新上任的副巡司,也是副处级,正好和高寒的父亲平级,而且巡司负责治安,权责本身就比高城的市容管理部门要高,社会地位也比高寒父亲高城要略高一筹,当然,如果算上背后的靠山,那又不如高城了。 张、高两家门当户对,都是刚晋升海星城中层的新贵,可以互相帮扶。 两家子女情投意合,张强又提前和高城打过招呼,高寒回家和父母一提,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颇有些水到渠成的意思。 ———————————————— “你到底想怎么样?”何贤恼怒的说。 何家是海星城的地头蛇,虽说强龙不斗地头蛇,可有时候过江龙太过强悍,也会把地头蛇直接按死。 “不怎么样,我们希望贵公司能把这两个项目加价百分之二十,转包给我们公司。”对方说道。 坐在何贤对面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发型一丝不乱。 “不可能!”何贤一口拒绝。 别说加价了,就算原价转包都不可能? 转包这种事,和二道贩子干的事情差不多,是指把到手的项目扣掉一部分资金,折价转包给其他公司。 也就是说,中标的人屁事都不干,就直接拿钱。 这个比例通常还很高,至少不低于百分之三十。 有时候黑心一点,一个项目原本是一千万,他们转包出去就变成两百万,直接扣下八百万揣在自己口袋里。 ——许多豆腐渣工程就是这么来的。 从来没有一包中标者额外掏钱、加价转包的说法。 “从法律角度来说,贵公司非法围标造成国家资产流失,我们有足够证据证明高城先生贪污受贿,并且有把握把何家整体牵连进去——只是我们不想做的这么绝,才来和何先生友好协商。” 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从皮包里掏出一份厚厚的调查报告,放在何贤面前的办公桌上,笑着说道。 孟桐房产在整个南海郡都是首屈一指的房地产公司,这次他们看上了海星城的旧城区改造工程,而落在何家绿化公司的两个项目是这个改造工程的一部分。 把这两个项目拿下,孟桐房产就可以把整个工程整合起来,成本下降,利润可以大幅上升。 所以他们志在必得,哪怕用些不太光彩的手段也在所不惜,反正何家这笔生意虽然符合潜规则,却也不能摆在台面上。 这个社会上,有灰色地带,自然就有更灰色的地带——如果用谚语来说,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四十八章? 白玉京 办公桌上的调查报告就在手边,但何贤并没有拿起来翻看。 他都五十岁了,虽然只是主持一家冷门的绿化公司,但是见识一点也不少。 人家能把这两个项目的来历和妹夫高城对上,就肯定知道其中联系,并非大言欺人,而且人家把这份东西放在他面前,就肯定极有把握。 而且人家并未拿走全部四个项目,而是给他留下了一半,把另外两个项目加价百分之二十转包出去,正好是不赔不赚,一场白忙而已——这说明人家已经把自己这边的底子摸得清清楚楚,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房产公司是这些年沿海经济快速发展,产生人群集聚效应才出现新兴产业——不是说原来没有做房产生意的公司,而是原来房产没有这么暴利。 暴利的行当必然吸引各路牛鬼蛇神,房地产行业黑白两道鱼龙混杂,真正能在这个行当站住脚的企业,必然是白道上有权势人士入股、暗地里有黑道势力护航,脚踏黑白两道,才能如鱼得水。 孟桐房产作为南海郡最大房地产企业,权势与手段兼具,别说区区一个城市绿化企业,就算是整个何家,也不放在他们眼里。 就算再加上海星城这个二线城市的小小副处长,也不算什么。 当然,一个小小副处长是一回事,挑战官场潜规则是另外一回事,所以他们才会派人来这个小公司,希望从何贤这里打开缺口,免得真拼一个鱼死网破——如果真要挑战官场潜规则,就算海星城这个小地方的官员,给他们添些堵也是毫无问题。 何贤沉声说道:“转让这两个项目可以,但是我们要收三成管理费。” 所谓管理费,就是扣下的抽头。 “何先生,您还是先看看这份调查报告再说吧,我们孟桐房产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对方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 在孟桐房产公司市场部副经理陈光仪看来,孟桐房产和海星城何家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对手,更别提这家小小的绿化公司,双方的情报和势力根本就不对等,如果不是他们正好拿到了那两个项目,他根本看都不会朝这家公司看一眼。 没把这家绿化公司吃干抹净,已经是看在何家是海星城地头蛇的面子上。 “笃笃笃——”在陈光仪身后,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三下。 “是谁?我正在忙着,不要来打扰!”何贤没好气的说。 “大舅,是我,我来送请柬。”高寒说道。 “小寒啊,大舅正在忙,你先去休息室等等。”何贤的声音温和下来,不过他并未让高寒进来。 他们谈的事情,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大舅,里面是孟桐的人吗?”高寒在门外说道。 何贤吃了一惊,小寒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啊? “小寒你进来。”何贤说道。 高寒推开门,绕过何贤的大办公桌,把一张大红请柬递给何贤:“大舅,这是我订婚酒宴的请柬。” “呵呵,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的功夫,小寒你都要订婚了。”何贤拿着手中请柬,感叹的说。 “何先生,请尽快做出决定,我没时间在这里陪你浪费。”陈光仪冷冷的说。 何贤心中大怒,但是不敢发作——人家捏着他的软肋呢。 高寒头也不回的说道:“孟桐公司——是曹孟桐的公司吗?就算是曹孟桐在这里,也不会在我面前如此失礼。” 陈光仪呆住了,他一时间摸不清高寒的底细,不敢开口说话。 他作为孟桐房产总公司市场部的副经理,勉强能算是公司上层人物,但是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见到大老板几次,但是大老板叫曹孟桐是没错的。 大老板手眼通天,黑白两道同吃,这个年轻人敢说出如此大话,陈光仪在没摸清对方底细之前,怎么敢随便得罪? “大舅,订婚宴在兴化大酒店七楼宴会厅,明晚六点开始,大舅您作为长辈,可得帮我招呼客人。”高寒笑嘻嘻的说。 这边高寒笑嘻嘻的,他的大舅何贤可是大吃一惊。 妹夫家里是什么情况,何贤一清二楚,就算侥幸得了顾家提携,可人家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帮忙——官员暗中分肥的事情虽然许多人知道,却没法放上台面来说。 顾家这种地方望族极为重视名声,绝不会出面支持腐败官员,所以在这件事上,高城借不到顾家的力量。 “小寒——?”何贤目视这个外甥。 他也担心高寒是虚张声势,所以说了两个字就急忙停住。 高寒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叠名片。 他从中间找出一张材质近似于玉石,颇有些厚度,正面是黑色底色烫金文字、反面是白色底色浮雕文字的名片,随手递给大舅何贤。 名片上,无论正面反面,都只有简简单单的三行字,最上面一行是孟桐房地产公司,下面一行字则是曹孟桐三个隶书大字,至于最下一行,则是一个手机号码。 “这是曹师兄前几天给我的,说让我有空去他那里玩来着。”高寒不在意的说道。 陈光仪可就坐在何贤对面,看清了这张名片,他的脸色一片煞白。 那张名片他见过,他上司的上司,负责市场开拓的副总裁张放手里就有一张,那是曹先生发给最重视的人的名片,上面的电话是曹先生的私人电话。 一般电话都是曹先生的秘书负责,只有这个电话号码,必然是曹先生亲自接待。 要光是看到这张名片,陈光仪原本也不至于这样。 但问题是他好大喜功,觉得手里捏着一把王炸,擅自修改了给何氏的条件——原本给他的要求是,原封不动拿下那两个绿化标的,实在不行,也可以接受一成的管理费。 这种自说自话的操作,办成了有功,办砸了锅可全得自己背着——更何况这位年轻人拿出曹先生的私人名片,刚才说话绝非信口开河。 他到底是谁,自己到底得罪了谁? ———————————————— 白云像是海面一般,一直展开到视线尽头。 飞艇硕大无朋的身躯,在云层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高寒、张玉鸥站在窗口处,望着舷窗外的风景。 他们两个都是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坐飞艇。 “第一次坐飞艇就坐包厢,嘿嘿,有个有钱丈夫真是太幸福了!”张玉鸥退后两步,坐到床上,双手向后撑住身体,仰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精美灯具,感慨的说。 水蓝星的空中交通工具以飞艇为主。 因为飞艇比飞机更安全,载重量更大,乘客也更舒适——只有时间紧迫的旅客才会乘坐飞机。 飞艇之上的空间宽裕,有钱人有更大的空间。 像高寒和张玉鸥就占据了一间一等包厢,里面不但有电视、沙发、床和冰箱,甚至还有一个独立的洗手间,简直像是一个宾馆房间。 高寒坐到张玉鸥身边,摇头笑道:“这可不是我出的钱。” —————————————— 那一日,高寒订婚酒宴上高朋满座。 不但有因为高城关系而来的官府人员;也有何家而来的商界人士坐了十张圆桌,海星城的武道界人士,更是有头有脸的基本都来了——高寒拜入贺忘形门下,论起在武道界的辈分就不比任何一位海星城高级武者低。 这些人出场,已经让人对高家人脉刮目相看,可酒宴开到一半,顾明臣的夫人李青也亲自到场为高寒贺喜——这足以代表顾家对高家的态度。 而到了婚宴下半场,高寒的师父贺忘形,更是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亲自来到现场——师父等于半个父亲,按照云天帝朝的风俗,订婚/结婚酒宴上亲生父母才是主角,师父一般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贺忘形亲自来到弟子的订婚酒宴上,虽然这位武道大师只是在酒宴上露了一面,与高城、何贤两位喝了一杯酒就走了,但是依然让有心人注意到。 在高寒订婚的第二天,曹孟桐就派人为高寒送来豪华飞艇一等包厢门票。 —————————————— “那也是我丈夫的人脉。”张玉鸥骄傲挺胸说道。 “那是!”高寒的眼珠下滑,落在张玉鸥胸前的起伏曲线上。 “臭寒,我们去白玉京以后要怎么玩,你想好了吗?”张玉鸥抬头望着高寒,发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胸口。 张玉鸥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却强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我得先去刘放晴大师姐武馆报道,然后我们就把四楼十二城一一游览过去,反正时间充裕,我们慢慢玩过去就是。”高寒胸有成竹的说。 据古籍记载,白玉京最开始只有一座承天楼,这座楼乃天神所赠,巨大无比,号称上接天界,是为承天楼。 然后在历次征战中,又在承天楼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建立巢堡,拱卫承天楼,把四座巢堡中间的大片土地纳入控制,是云天帝朝起家之本。 这四座巢堡就是后来日月星辰四座巨楼的前身。 四座巢堡不能完全保护中间土地,为此在四座巢堡之间,又建立四座兵营,这就是内四城的前身——这种建造方式,比建立一座巨城、把所有农田都保护起来,要省很多钱。 后来云天帝朝因为有这样稳固的基地,渐渐壮大起来,有了多余的钱,又在外围建立了八个兵营,再次圈地。 这就是外八城的来历。 经过五千年改造完善,渐渐形成五楼十二城的格局,更因为此地盛产一种白色岩石,无论内外小城还是五大巨楼,建筑多为白色,所以号称白玉京。 白玉京的壮丽简直不似人间造物,有诗为证:“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 其中,承天楼乃是黄钟大陆的统治象征,向来为皇族所居,并不对外开放,其他四楼十二城,除了其中的军事和科研禁地之外,其他地方并不禁止游人参观。 白玉京的年代可以上溯到一万两千年前。 整个水蓝星上,白玉京是毫无争议、最古老的文化建筑。 历史排名第二的古迹,存在年头连白玉京的二分之一都不到。 还在郑州回上海的高铁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 两人的理想 上了飞艇第一日,高寒和张玉鸥两人一直腻歪在房间里,根本没有出门一步,幸福的享受着二人世界。 热恋的年轻男女依偎在一起,仅仅是观看窗外单调的云海,也显得如此幸福。 原本,无论岳父张强还是高寒父母,都想找个老成持重的成年男子,与这对未婚小夫妻一同前往白玉京,照顾这两个从未出过远门的生瓜蛋子。 不过,这种想法引起高寒和张玉鸥的强烈反对。 高寒嘴巴笨,虽然心中不爽,但也只能摆出一副臭脸闭口不言,但是张玉鸥可挺能说。 张玉鸥有以下几个理由: 首先,她马上就要上大学,肯定要住校,现在不锻炼,两个月以后也不得不面对,而高寒已经成年,又要去白玉京工作,也要独当一面,两人肯定要锻炼自理能力; 其次,高寒拥有武士身份,不但具有贵族位格,也具有武者自卫反击权,可以在正当防卫的情况下杀人不偿命,这是很大的安全保障,而按照高寒过往经历,大家可以完全不用担心他在关键时刻心慈手软。 最后一点,则是高寒现在有钱。 有钱总是能带来各种便利。 没钱的学士和武士,就算有特权也未必能享用,但是有钱的特权人士,他们快乐和便利一般人根本想象不到。 自古皇帝不差饿兵,贺忘形让关门弟子高寒去京城给儿子儿媳撑场面,出手当然不会小气——事实上,向真馆第三代弟子里中级武者并非只有高寒一位,但只有高寒年纪最轻,最具有广告效应。 至于说有人追查高寒的来历? 白玉京这种地方,有谁会在意犄角旮旯小城市里的新闻报道? 如今,高寒除了每个月有十万块常规津贴,更有十万块的出差津贴,也就是说,高寒如今是月入二十万、年入两百四十万元的高收入阶层。 有地位、有武力、还有钱,如果这样都不能保证安全,那这社会可就太不安全了。 张玉鸥罗列的理由非常强大,让双方父母都无可辩驳。 不过,张强作为准岳父,依然拎着女儿和准女婿两人耳朵反复强调,在两人单独相处时,一定要保持纯洁的男女友谊,结婚之前不可越雷池半步。 高寒只能点头——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态度一定要好。 所以这一日来,两人虽然耳鬓厮磨,但也不过是手眼温存,并未剑及履及。 最初的兴奋尽头过去以后,张玉鸥坐在床边,身体向后一仰,躺倒在床上,望着包厢房顶,问道:“寒,你的理想是什么?” 中级教育毕业,在云天帝朝法律上就是成年人了,除了考入大学的骄子之外,其他人都要面对社会考验。 高寒也向后躺倒,和张玉鸥肩并肩躺在床上。 “小鸥,我没什么伟大理想,就是想优哉游哉的生活,练练武、唱唱歌,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如果说我有什么野心,那就是最好能长生不老,一直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高寒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张玉鸥的柔嫩细滑的小手。 “哈?!这还没什么伟大理想?这个理想已经够大的了,历代帝王的最高理想也就是这个了。”张玉鸥有些惊讶,不过她也只当高寒是随口一说。 “我知道不太可能,不过总得让我梦想一下吧?”高寒说道。 “嗯,梦里啥都有。” “你的理想呢?”高寒反问道。 “我啊——我想成为大商人,很有钱很有钱,然后雇佣一群医者和科学家,专门研究白血病。”张玉鸥反握住高寒的手,望着房顶有些茫然的说。 “小时候,妈妈得了白血病,为了给妈妈治病,爸爸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我们租在人家楼顶上搭出来的小棚子里,想上厕所都要跑到楼下去,可就是这样,过了两年以后,我们还是没钱给妈妈继续治疗了。 有一天,妈妈趁爸爸上班的时候,吃力的从床上爬起来,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叮嘱我说,让爸爸绝对不要去借高利贷——我傻乎乎的点点头,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妈妈从楼上跳下去了。” 高寒安静的听着。 这些事,张玉鸥从来没对他说起。 事实上,两人同学六年,高寒根本看不出张玉鸥家庭情况困窘,她的吃穿用度也并不比别人差。 “那是我八岁时的事情,爸爸当时是巡捕,收入也还可以,妈妈走了以后,我们的生活渐渐恢复,后来爸爸又买了一套房子。”张玉鸥解释道。 “臭寒,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一直很努力锻炼身体,将来我们的宝宝一定会很健康。”张玉鸥说道。 “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帅——” “也有一点点啦。”张玉鸥小声说道。 “就一点点?”高寒质疑道。 “嗯,就一点点!”张玉鸥肯定的说。 然后她不等高寒开口,赶紧继续说下去:“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我想学医去研究白血病,可是医学院的录取分数太高了,我考不上。” 张玉鸥声音低了几分。 有些人完不成自己的目标是因为自己不努力,而有些人是真的做不到。 高寒为了安慰她,主动插了一句:“你的学习已经比我好多了。” 这句话只换来未婚妻一个白眼。 张玉鸥觉得自己在学习方面是废材,那得看跟谁比。 比起高寒,她的成绩自然出类拔萃。 可是,比高寒这种学渣成绩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考不上医学院? “后来我想,就算我真得考上医学院又能怎么样?我又不算多聪明,那么多学者专家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难道我考上了医学院成为医者,就能攻克这样的绝症吗?显然不可能。 可如果非常非常有钱,我就可以雇请很多医学专家来帮我研究,这总比我一个并不聪明的丫头自己埋头研究要靠谱吧——所以我才想考商学院。” 张玉鸥扭头对上高寒的视线,莞尔一笑,说道:“寒,我只是这么想想,其实想当一个大商人难度要比当一个医者还高,我这点能力根本做不到——” 说到这里,张玉鸥望着高寒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可大眼睛里却蒙上一层水光。 自己已经尽力学习,可还是考不上医学院,甚至连报名都不用——因为成绩还差得远。 这种用尽全身力气却还是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张玉鸥感到挫败。 经过地球天朝高考的学生应该有这种感觉——明明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但还是考不上心中向往的大学。 那种拼命跳跃却抓不到、够不着的感觉,让人觉得自己无能之极。 高寒望着张玉鸥泪眼朦胧的笑脸,伸手把她轻轻揽入怀中,让她趴在自己身上:“没做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我们开一个公司,你来学以致用,等你赚了大钱,我们就投资在血癌研究上面,四十年后,我们高夫人以大慈善家的身份享誉世界,人称张老善人。” 张玉鸥‘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她挣脱高寒的双臂,坐起身来:“老善人个鬼,你尽说好听的安慰我,我还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现在我能不能考上弦高学院都不知道,还学以致用?再说,要是没赚到钱,反而亏了钱怎么办?” 张玉鸥虽然说自己的志向是成为大商人,但是她也知道,经商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云天帝朝传承久远,稳定而繁荣,换句话说,就是社会长久稳定之下,传统行业早有人盘踞,根本容不得后来者挑战——只是近些年科技迅速进步,某些新兴行业还没有产生垄断者。 要不然张玉鸥根本不会起经商的念头,不过,她也没把握能成功。 高寒曲起手臂,展示自己强健的身躯,反正小鸥就喜欢他强壮:“哈,我可是天才武者,将来就算不能当上武道大师,最起码也能成为高级武者,肯定能赚到很多钱,你亏了我再赚就是,不用担心。” 如果想成为长光界那些成就元神道果的高人,高寒的确没有多少把握。 以王蛇道人的阳神修为、千载寿命,最终离元神道果都还差的远,不得不谋求夺舍重生。 但是,成为武道大师高寒还是有几分把握。 只是天蛇传承的内力——真气——先天真气(命魂阶段)似乎和水蓝星的气血武道有所冲突,在没有搞清楚如何解决这冲突之前,高寒也不敢说自己就百分之百能成为武道大师。 “寒,武道大师到底有多厉害啊?网上都找不到武道大师的视频,是官府有什么律令吗?”张玉鸥有些好奇的问。 自从高考结束后,张玉鸥找了许多武道方面的视频和录像——高寒走上武道之路,免不了与人交手争锋,她也很关心高寒的安危,所以才找来武道高手交手的视频来看。 武道视频看多了,张玉鸥也对武者境界有了些了解: 初级武者交锋拳拳到肉,令人热血沸腾,但是危险并不大; 中级武者之间交手紧张激烈,盘旋周转花样百出,是最好看的比赛; 至于高级武者,他们移形换位出手如电,如果没有专门放慢速度的视频录像,大多数人都欣赏不了这等比赛——很多高级武者的现场比赛转播权,甚至还没有中级武者比赛场次卖的好。 倒是事后的分解视频卖的不错。 至于武道大师级高手,却根本没有公开的武道比赛,而且在网上流传的也很少——大家都知道武道大师和高级武者之间有天壤之别,可这天壤之别到底别在哪里,非专业人士就很少知道了。 就算偶尔有几段武道大师出手的视频流了出来,也很快会被人删除,就好像官府不愿意有人看到武道大师真正力量似的。 张玉鸥曾经查到一份网上收费视频——这份视频花了她五十大元——结果点开以后,只能看到远处一团尘沙中似乎有黑影晃动,其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就这,还是网上少数几段,可以证实为真正武道大师交手的视频。 也只有这种看不清楚的视频才会在网上保留下来,不然也是被删除的命。 “这倒没有。”高寒摇摇头:“只是武道大师们不喜欢。” 张玉鸥曾经想过许多答案,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真正的答案竟然如此简单。 而这简单一句话后面,代表武道大师在云天帝朝拥有何等惊人的影响力。 第五十章? 池鱼之殃 作为贺忘形的弟子,高寒知道武道界许多秘密。 武道大师的视频很少在网上流传,不是因为官府有什么规定,只是武道大师们不喜欢自己被人评论。 论起人口比例来说,武道大师的确异常稀少,可什么比例都要看基数,就算是一千万人中只出现一位武道大师,云天帝朝也有三百名武道大师。 不过,武道大师是人形凶器,一般常规武器很难对付,如果他们再主动使用现代武器,破坏力称得上骇人听闻。 能成为武道大师的人,你说他笨的学不会使用火器,可能吗? 而且这个世界的武道大师也没有那么多精神洁癖,需要使用火器的时候,大家也不介意扛起机关炮对射——因为一般子弹的威力和射速,都很难威胁到武道大师,连攻破他们的护体气血都有些困难,更别提贺忘形这等修行护体硬功的武道大师。 更何况武道大师不是傻瓜,他们也会穿防弹衣——这更加强了武道大师的防御力,只有重型机关枪这种连发型武器,才能威胁到他们。 (狙击枪威力是够了,就是频率太慢。一击不中,狙击手往往很难第二次锁定武道大师——而且很难逃过追杀。) 国家授予武道大师下卿位格,授予各种特权和高额补助、进行政策倾斜,那不是白给,而是一种无奈的妥协。 只要武道大师不是自己做大死,在这种政策下,哪怕什么都不干,也能日进斗金——更何况武道大师如此强势,总有人来投靠。 所以武道大师们根本看不上武道比赛那点收入。 武道大师之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成为武道大师的强者就不该去参加武道比赛,这倒不是以大欺小,而是觉得以武道大师的身份,不该给人耍猴戏。 久而久之,这又衍生出另外一条规矩。 武道大师不会做任何表演性质的活动,包括公开比武和参加电影拍摄,这条规矩不是绝对的,但是违反这条规矩的武道大师难免会受同行嘲笑——也就是说丢了面子。 这对于既不缺钱、也不缺地位的武道大师们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事情。 刘放晴若是可以亲自出马,大打出手,以她武道大师的威能,她的武道馆怎么可能收不到好徒弟? —————————————— “高寒先生、张玉鸥女士,用早餐的话请往这边走。”高寒的张玉鸥腻歪了一天,到了第二天,两人总算想起走出包厢去参观一下这座巨大的飞艇。 从包厢出来,就是一道围绕整个飞艇的环形走廊,这种走廊共有上中下三层,高寒他们所在的贵宾区位于最高一层。 一位专门为一等包厢服务的服务员,一边引领他们沿着包厢前进,一边给他们介绍这艘飞艇。 “两位,我们现在乘坐的云州七号飞艇属于云天级飞艇,总长二百三十米,高六十一米,外形为纺锤状,有效容积五十四万立方米,一次最大可以承载两千人,如果不论自持能力的话,单以承载力来说,甚至胜过大多数邮轮。 云天级飞艇的浮力囊以及飞艇外壁均使用空灵十一型泡沫合金构成,这种合金是十五年前才出现的最新材料,内部可以形成无数独立的蜂巢状真空泡。 这些真空泡可以通过计算机组控制,从零点一立方米到零点五立方米之间自由缩放大小。 飞艇通过形成真空泡来保持大气浮力,飞艇的安全性有绝对保障,不存在早期飞艇使用氢气导致爆炸的危险,而且由于泡沫合金特性,即使三分之二的真空泡被破坏,飞艇依然可以安全降落。” “当然,由于飞艇飞行原理限制,云天飞艇不能像飞机那么快,它的飞行速度受风速影响,所以必须先升入平流层以后,才能进入正常飞行状态。” “我们现在就在大气层中的平流层中,这里大气稳定,很少有絮流,两位可以感受一下飞艇的平稳。” “两位,餐厅已经到了,我就为您指引到这里。”穿着深蓝制服的服务员微微躬身。 “谢谢你的介绍。”高寒微微点头。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高寒在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可以摆出一副翩翩风度的,毕竟长相和身材摆在这里。 “这是我的荣幸,高寒先生,您请进。”服务员微笑着伸出手,套为他推开餐厅大门。 可就在这一刻,高寒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右手一拨,正好拨在这位女***员的腰腹重心上,让她平平移出两尺。 于此同时,高寒身形向前左前方跨出一步,挡在未婚妻身前,二话不说,左手握拳一拳直击餐厅大门! 高寒左拳击处,只听得“砰”的一声响,可是餐厅大门竟然纹丝不动。 不过接着,从高寒这一拳落处为起点,大门上出现了有些辐射般的裂纹,随着‘卡啦啦啦’一阵裂响,裂纹伸展到整个餐厅大门,然后‘啪啦’一声,大门化作一堆碎屑,崩塌下来。 飞艇上的材料全部以轻便为主,用得大多是泡沫合金,这种材料标号越往后越先进,在保持轻便的同时也越结实。 可餐厅大门又不是什么重要构件,所以这里使用的泡沫合金为三型合金,就算常人全力一击,说不定也能打个窟窿出来,何况高寒出手? 当大门崩碎,才看见门里门外,两只拳头整整齐齐怼在一起,就好像两个人隔着门,约好了要对上一拳似的。 “哼——”高寒一声痛哼,对面的拳头真他么硬,高寒觉得自己手骨可能都裂开了。 “哼——”门对面也传来一声痛哼,显然对面的感觉也不怎么好。 狭路相逢勇者胜,高寒不假思索跨步上前,左手翻转以肘做枪,硬戳对方胸膛,右手则由底下翻起,一记虎爪就要撩开对方小腹。 腿脚也在蓄势待发,只要双手一击不中,高寒还有得是后招。 刚才若不是高寒这段时间苦修又有进步,及时隔着大门判断出对方出拳方位,出拳抵消对方击向大门的一拳,餐厅大门肯定要被对方击碎,碎片飞溅之下,说不定就要伤到小鸥。 所以高寒心中恼火,要好好和对方讲讲道理——向真馆的道理向来是用拳头来讲的。 可就在高寒出手这一瞬间,就听得餐厅里有人大吼:“开枪,不能让他跑了!” 在这一瞬间,高寒顿时显出惊人的武道造诣。 从肩背到胸腹再到脚踝,高寒的肌肉如波浪般涌动,硬是前冲的力量化作一道波纹传递到脚下,借助脚下反弹,整个人几乎毫无间隔的化前冲为后退,头也不回,一把夹住未婚妻张玉鸥的腰肢,整个人横跃而出,让开了去路。 “呯呯呯砰——” 乱枪响起,和高寒怼了一拳的那位中年人身形一阵乱抖,踉踉跄跄的前冲几步,显然已经中了枪。 “抓住他!”餐厅里面有人大喝。 离那位中年人最近的人,就是高寒了。 高寒理都不理,他夹着未婚妻身形急退,退得更远了些。 那中年人眼看身形前扑就要倒下,可他突然顺势前冲、跃起,跃过围栏,手中弹出一柄短刀,划开飞艇最外面的防风层,跳出了飞艇! 飞艇的防风层使用一层透明金属薄膜的材料构成,只是挡住高空狂风,让最高层的贵宾可以饱览天空景色而用,本来就不算多结实,从餐厅里射出的子弹,更是把它打了几个洞出来,而且那位中年人手上功夫了得,又有短刀在手,撕开防风层并不困难。 而从高寒站立的角度看过去,那个中年人在跃出飞艇之后,不知在哪里一拉,背上伸出三根支架,撑起一片薄膜状的滑翔伞,竟然就这么滑翔而——看起来不会被摔死了。 从餐厅里冲出三名大汉。 两人冲到围栏前,望着滑翔远去的人影,其中一人用手捶了一下围栏,怒道:“他肯定穿了防弹衣!” 另一人却朝高寒冲过来,抬起手枪,用枪口戳向高寒胸口,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叫你抓住他,小子你他妈的跑什么?我怀疑你——” “咔擦——”高寒面无表情,左手伸手一抓一扭,就扭断了对方手腕关节,枪落在高寒手中。 接着高寒一拳击在他的太阳穴上——对方软软的倒了下来。 高寒抬手用枪指着另外两人,冷冷的说:“我怀疑你们三人企图谋杀我,请你们两人把枪慢慢放在地上,不要开口说半个字,也不要做任何多余动作,否则我认为你们在通过暗号筹划反击,我会直接开枪射杀你们。” “我们是——”一位穿着灰色衬衫的年轻人刚一开口,高寒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把枪放在地上,踢过来!”高寒喝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先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只看对方毫不犹豫,不管是否牵连他人直接开枪射击的风格,就不似善类。 刚才高寒如果不是躲得快,就要遭到池鱼之殃,而随后对方说话更是让高寒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所以高寒毫不犹豫出手,先把主动权抓在手里再说。 那个年轻人还想开口说话,旁边年纪比较大的那位连忙踢了他一脚,慢慢弯腰,把手里的枪放在地上。 高寒突然问道:“这里有监控吗?” 这句话并非问的是眼前这些名不明身份的人士,而是问刚才带路的女服务生。 “呃——有、有的。”女服务生惊慌的回答。 “奥。”高寒眼神一松,手臂放松下来,枪口渐渐下垂。 见高寒枪口下垂,那个年轻人眼神一厉,枪口急抬,就要指向高寒。 而旁边年纪比较大的那位枪手脸色大变,他伸手急抢地上的手枪,却来不及了。 “砰——”年轻人的脑门正中多了一个小洞,正好可以通过一颗子弹。 “砰——”年纪比较大的枪手脑门上多了一个洞。 “砰——”倒在地上的那位枪手脑门上多了一个洞。 第五十一章 后台,丹珠 “你的名字?”高寒侧头问道。 “朱、朱雪、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一定不会说出去——呜呜呜——” 三具尸体倒在地上,高寒手里提着枪,侧脸线条如刀锋,他说话的语气虽然虽然平淡,可问题是他刚杀了三个人! 在朱雪眼中,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简直就是冷酷杀手,人家恶魔——这种冷酷帅哥的形象,在言情小说中挺受欢迎的,如果以偶像明星身份出现,说不定还能引发女孩们的尖叫。 但是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杀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比如说朱雪现在就完全没有发花痴的兴趣,她恨不得自己离这位帅哥越远越好,最好从来没见过面。 可偏偏人家问到她头上。 “带我去飞艇监控室,我要拷贝一份监控记录。”高寒把枪的保险关掉,拿出手机拍摄几张照片。 监控记录这种东西,掌握在谁的手里非常重要,如果在对方手里,人家只要一句监控设备损坏,就可以让弱势群体求告无门——至于只提供对权势方有利的节选片段,那更是家常便饭。 朱雪连忙带路。 虽然她的脚还发软、虽然她一个服务人员,没有权限进入监控室,更没有权限让人拷贝监控记录,可面对如此凶徒,朱雪是不敢讨价还价的。 飞艇方面的管理人员比高寒预计来得还要快。 还没等朱雪带着高寒走到监控室,就有五名武装到牙齿,拿着冲锋枪、散弹枪等枪械的警卫,在一位强壮男子带领下,拦住了高寒的去路。 像云天级飞艇这样的庞然大物,论起体积甚至超过一艘航空母舰,乘客更是数以千计,为了保证秩序和安全,必须拥有一支可以镇压意外的武装力量。 就连载客的飞机还配置安全员呢——飞机的乘客量和飞行时间与飞艇根本没法比。 “高寒先生,我是本次飞艇航班的安全主管夏呈,请您把手里的枪交出来。”男子伸出一只手,说道。 他说话的语气倒也算得上温和,和他满脸横肉的形象有些不搭。 高寒顺从的从腰带上取出手枪,交给对方。 “谢谢您的合作,高寒先生,请您在剩下的航程中,尽量不要离开您的房间,到达白玉京之后,您可能会被要求协助巡捕进行调查。” 见高寒还算合作,这位夏呈主管礼貌的笑了笑,说道。 “我需要拷录一份现场监控记录,证明我是正当防卫。”高寒提出要求。 “飞艇上的监控记录只有官府职能部门才可以调取,高寒先生,您不符合调取监控的条件。”夏呈拒绝道。 “哦,是吗?那其他人也不可调取了?”高寒问道。 “不排除有人有调取飞艇监控记录的资格,但是高寒先生您并不符合条件。”夏呈有些不耐烦的说,他并不担心高寒发难。 他知道高寒是一名年纪轻轻,就取得武士认证的武者。 可武者又怎么了?只有高级武者才有资格正面躲避子弹,初级武者和中级武者面对火器,表现比一般人也强不到哪里去。 而且就算是高级武者,在狭窄区域对抗冲锋枪和散弹枪也是非常危险的。 不要说有什么危机感应,冲锋枪连射时枪口抖动,就连持枪者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发子弹会飞到哪儿去,顶多控制下落点范围;至于散弹枪更是一打一大片,是对抗强者的最佳武器。 如果高寒不是一等包厢的乘客,他连解释都不会解释。 被高寒击毙的三人能在飞艇贵宾区域餐厅公然开枪,自然有他们的身份,他不可能为高寒提供脱罪便利——不过他也不会亲自动手。 能做一等包厢的人总有些社会地位,他可不想自找麻烦。 高寒冲夏呈点点头,老老实实带着张玉鸥朝后退去。 夏呈带着人跟在后面,这等危险人物自然要监控起来,飞艇毕竟是飞在天上的东西,没有邮轮那么结实。 高寒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夏呈不以为意。 反正到了这一步,你该找讼师的找讼师、该找后台找后台,只要别在飞艇上惹事就行。 “张河师兄吗?请帮我调查一个叫夏呈的人,他是飞艇安全主管,他现在正阻止我搜集正当防卫的证据,不让我复制现场监控记录,并把我软禁起来,嗯,对,好,让师父知道也好,大师姐那里我可能帮不上忙了。” 挂掉前面一个电话,高寒又拨出一个电话。 “刘大师,呃,好的,大师姐,我在飞艇上,这里出了点事,有三个枪手——” 高寒把刚才的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又对着刘放晴重复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可能要麻烦师姐您帮我在白玉京请个好点的讼师——还有,那名安全主管叫做夏呈。” 夏呈不屑的撇了撇嘴,若是高寒来自白玉京,他倒也顾忌几分。毕竟白玉京的水太深,不定就有什么人鱼龙白服,搞什么微服出行; 若是高寒来自云州城,他也得有些担心,他所在的腾云航空是云州企业,若是得罪了那家大佬的子弟,自己也得有麻烦。 可手下查来的资料显示,这位高寒来自南海郡海星城——南海郡他知道,海星城他也听说过,可海星城具体位置在哪儿,他却是不知道的。 这种乡下小地方,能有什么大人物? —————————————— “你们两个就守在这里,如果高寒先生非得出来,我授权可以开枪。” 眼看包厢房门即将合上,夏呈吩咐手下警卫。 “收到,夏主管!”两名警卫一左一右,手持枪械大声回答到。 高寒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慢把包厢房门合上。 “寒,会有危险吗?”眼看房门关闭,张玉鸥紧张的问。 又是死人又是枪战,她能忍到现在才发问已经很不容易。 “不用担心,有老师和大师姐出手,没问题的。”高寒肯定的说道。 他其实心里也没底,从航空公司的反应来看,那三个枪手大有后台,但应该不是官府人员,不然一个谋杀官吏的帽子已经扣下来了。 现在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只能看局势发展。 老师贺忘形与大师姐刘放晴都是武道大师,但是天高皇帝远,高寒也不知道他们的影响力能不能达到这里。 当然,高寒也不准备坐以待毙,自己还是要多做些准备工作。 “我要修行一门秘技,防止意外,小鸥你到里面房间去,暂时不要打扰我。”高寒摸了摸未婚妻的头,说道。 张玉鸥点点头,乖乖的进到内间去了。 说干就干,高寒盘膝直接坐在地毯上,瞑目内视——在他下腹丹田内,一颗高浓缩气血形成的红色丹珠缓缓沉浮。 由于高寒修成的内气,本能的排斥气血武道,所以他的气血被挤压的凝聚异常,竟然形成一个如血丹珠。 问题是,气血武道的精要乃是通过气血行走全身,滋养身体,让身体变得愈发强壮有力。 可到了高寒这里,这些提炼出来的气血却被内气排斥挤压,硬生生压缩成一个小球,自然没有滋养内脏骨骼的功能。 不过高寒内力只占据了脊柱和五脏六腑,这被挤压的气血还可以运作到肌肉皮肤处,看起来倒像是抟气境界精进的样子——可惜只有外面一层壳子精进,内脏骨骼被内气占领,根本容不下气血进入。 高寒一直犹豫自己该如何修行——天蛇传承肯定是房子啊第一位的,毕竟这条路看起来能走的更远。 可气血武道看起来也很不错的样子。 在凝聚命魂之前,气血武道比内力的威力要大多了。 高寒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要把这颗气血之珠提炼出来,炼成一道武器。 天蛇传承中有练就法宝的法门,不过那需要可以在物质能量之间转化的奇异材质作为原料——就是所谓的‘天材地宝’。 只有这种物质,才能承载精神烙印,自发汲取外界能量,随心变化飞行绝迹。 这等材质在水蓝星是没有的,不过,高寒这颗气血之珠倒是可以随心而动,虽然不可能自发汲取外界能量,做到飞行绝迹,但是随着念头改变形状倒是大有可能。 就算这也做不到,至少也去了一个身体隐患——不然内气和气血的冲突迟早要爆发。 气血之珠在高寒内气推动下由下腹升起,缓缓从高寒口中飞出,当它离开高寒体内,顿时由虚化实,迎着高空的阳光熠熠生辉! “高寒先生,我来向您解释一下刚才的误会!”门外传来那位安全主管夏呈的声音,用一种哀求的语气。 —————————————— 就在刚才,夏呈安排两名警卫这里警戒看守之后,转身离开。 至于高寒连续打了两个电话,还特意在电话里提到他的名字,他一点都不在意。 就像在海船上船长是最大的一样,在飞艇上,安全主管具有临时处置权,别说区区一个下士,就算是下大夫在飞艇上闹事,也可以以威胁公共安全罪直接软禁起来。 所以他根本担心高寒告状。 这官司就算打到九卿(大理寺正卿为九卿之一,相当于最高法院院长)那里,他也是站在理上。 作为飞艇的安全主管,他的事情还多着呢,本次航行飞艇上足有一千七百名乘客,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凡是牵涉到安全方面,他都要过问并解决,不可能把太多精力花在一个马上就要死掉的年轻人身上。 把他软禁起来,到时候那边有人来,自己可以交差就好——这个年轻人恐怕还不知道他惹到了谁。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这年轻人绝望之下再惹出其他事来。 夏呈摇摇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刚要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手机响了起来。 “铃铃铃——” “老马,什么事?”夏呈接起手机,不客气的问。 “靠,老夏,你还有功夫问我什么事?我倒要问问你干了什么事?向真馆在查你三代户口,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你他么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 对面的老马,是夏呈多年好友。 “不可能,我根本没得罪过向真馆,他们这么做不合规矩。”夏呈急道。 随着社会大环境和平下来,向真馆也渐渐洗白,可这种毫不掩饰,直接打听对方家族三代的做法,却是当年向真馆代表性手段——绝户灭门,不死不休! 这种手段是对付那些深仇大恨的仇家,如果仅仅是利益之争,按不成文的江湖规矩,向真馆不可能拿出这种手段来。 夏呈今年四十七岁,是云州潮西郡人士,向真馆横行的时候,他刚当上巡捕,怎么会不知道向真馆的手段。 这灭门之祸,不由得他不急。 “这是向真馆贺虎王亲口吩咐,兄弟,我岁数大了,有家有口,这事我不敢插手,你好自为之吧!”对面挂断了电话。 夏呈愣在原地,呆呆看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浑身一阵发冷,虽然办公室大门就在眼前,他却完全没有推开的心思。 到底出了什么事?向真馆这是疯了吗,现在可不是黑道横行、无法无天的年代了! 虽然这么想,可夏呈依然浑身发冷,手脚无力。 “铃铃铃——”拿在手里的手机,再次振动起来。 夏呈瞥了一眼,却是腾云航空有限公司老总郑近化打过来的,这是公司老总,他只得接了起来。 “姓夏的,你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情!”一声咆哮在电话中响起。 “我没干什么事啊!”夏呈叫起撞天屈。 “你没干什么事情?刘放晴大师打电话来,约李命一大师决战明石山!我问起原因,刘放晴大师直接让我问你,你还说你没干什么事?你给我立刻想、仔细想、拼命想——半个小时之内想不出来就地免职,而且公司会追究责任。” 郑近化快要气疯了。 李命一大师乃是腾云航空公司的股东,也是他上位最强有力的支持者。 要知道,武道大师每年有两个杀人名额,虽然没有那位武道大师会随便动用,但如果有正当理由,那杀了也就杀了——可问题是,能混到高位的大人物,谁敢说自己屁股后面完全干净? 真要被武道大师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杀了,那也就杀了。 所以李命一大师股份虽然不多,但是威慑力极强,他的支持对郑近化的重要性简直无可言喻。 结果就因为一个郑近化听没听说过的下属,导致另一位武道大师对李命一大师发起决斗,这简直是飞来横祸。 武道大师之间的决斗极为凶险。 挑战与切磋不一样,切磋不过是和平交流,对于武道大师这个境界的顶级高手来说,几乎不存在失手的可能。 但决斗就不一样了,决战带有生死各安天命的意思,虽然没有规定必须分出生死才算结束,但是也意味着双方将全力出手。 第五十二章 费里 听到门外那位安全主管夏呈的话,高寒沉默了。 他盯着这颗在眼前浮沉不定的红色丹珠,心中有一句mmp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原本高寒对气血和内力冲突的解决方案是: 将气血以这颗气血丹珠为支撑点,建立通向肌肉和皮肤的通道,气血贯注肌肉皮肤加强力量和防御力,内力则负责滋润改造五脏六腑和骨骼。 这虽然只是高寒自己的异想天开,但并不是不能实现。 在天蛇传承中,认为人的骨骼、确切的说是人的骨髓,乃是人身根本、生命本源,而大脑在天蛇传承中被认为是骨髓的一种,功能上虽然和骨髓截然不同,但是本质上与骨髓是同一种东西,也被称为脑髓。 除此之外,天蛇传承还认为,内脏是人体根基,是必须要重视的器官。 所以天蛇传承的修炼法门,关注的第一是骨髓和脑髓,第二就是内脏,没有肌肉什么事。 从王蛇道人的记忆中高寒看到,长光界修行有成之辈,绝大多数都是仙风道骨(或者说瘦骨嶙峋)。 这种形象,对于仙侠侧前辈高人来说当然很不错,但是可不怎么符合现代社会的审美——也许高寒到八十岁可能会喜欢这个形象,但是高寒现在才十八。 高寒原本打算气血走肌肉皮肤,内力走五脏骨骼,两者兼收并蓄,可谓珠联璧合。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高寒是一个非常不愿意死亡的人——不愿意死亡并不是怕死,高寒只是不愿意放弃拥有无限可能的生命——在面临危机的时候,情愿用未来的损失来换取眼前应付危机的能力。 毕竟现在死了,就没有未来。 高寒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去开门。 在他身后,赤色丹珠飞了起来,贴在在他的后脑,被头发遮掩起来。 刚走进高寒的包厢,安全主管夏呈反手把房门关上,二话不说直接跪下来,伸手去抱高寒的大腿。 高寒及时后退一步。 不过这位夏主管当真是一位人才,伸手没抱到高寒的大腿,他干脆向前一扑,双手按在地上,一低头‘咣咣咣’就磕了三个响头。 “高寒大人,您大人不见小人怪,饶恕小人则个!”夏呈叫道。 “咣咣咣” 没等高寒开口说话,夏呈又是三个响头磕在地上,当他抬起头可怜巴巴望着高寒的时候,脑门上已经有一块明显的血红斑块。 能在地毯上磕头磕成这个模样,显然刚才磕头时用力不轻。 高寒哪见过这等老油子? 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家一个岁数和他爸爸差不多的中年人,头磕成这个样子,高寒虽然有一肚子火气,可也被堵得一时间不得发作。 当然,这混蛋害得他没能实现自己气血内气双修计划,高寒也不可能这么轻轻松松放过此人。 高寒沉默片刻,冷冷的开口问道:“那三人是什么来历?” “他们是李命一大师的手下,李命一大师是腾云航空的股东,我不能拒绝他们的要求啊!”夏呈连忙求告。 他也不想跪在一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毛头小子面前,可形势逼人! 谁能想到,这小子背后也有武道大师,而且还不止一位。 最重要的是,那位刘放晴大师愿意因为此人,主动找另一位武道大师决斗。 武道大师不是一般人,绝不会为一个关系不大的人出面,更不会为此和另一位武道大师决斗。 比如说,李命一大师就绝不可能为那三个手下去找另一位武道大师决斗,当然更不可能为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飞艇安全主管出头。 所以,夏呈别无选择——除非他敢冒着灭门的危险也要维护那位李命一大师。 “跳下飞艇逃走的那人又是什么来历?” “回高寒大人,那人名叫陈同风,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真名。” 夏呈这时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头都磕在地上了,还在乎这些? “那三人为什么抓他?”高寒问道。 “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李命一大师手下办事,不会和小的交代什么,高寒大人,李命一大师不但是武道大师,也是腾云航空的股东,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公司老总郑近化的后台之一,我实在不敢多问啊!”夏呈苦涩的说。 他的身份其实也不算低了。 能在一艘飞艇上担任安全主管,差不多相当于一艘豪华游轮上的二副,地位和影响力比一般的富商、甚至一般中级武者都要高。 可问题是跟谁比,跟那些为大人物干私密事情的人相比,他的社会地位倒是不低,可他敢拦着人家问东问西吗? 高寒又反复盘问了一番,包括这位安全主管为什么如此前倨后恭等等,才知道在自己这两个电话打出去以后,老师和大师姐为此做了多少事情。 高寒很是感动——这种有人在背后撑腰的感觉真好。 “把所有相关视频监控记录都给我拿来。”高寒最后吩咐道。 “大人,我已经给您带来了,这是原版,我那里没有留下拷贝。”夏呈谄媚的说。 也难为他一张满脸横肉的脸,做出谄媚的表情。 “哦,这符合规矩吗?”高寒故意问道。 刚才他连复制一份记录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整个原始记录都被人主动送过来。 “大人,在这里,您就是规矩。”夏呈低着头,却毫不犹豫的说。 ———————————————— 白玉京,养命园。 “啪嚓——”一个白瓷茶杯化为齑粉,从手指缝隙中簌簌落下。 “她真是这么说的?”李命一大师面沉似水。 李命一大师面色红润而白发苍苍,下巴上一缕雪白的长髯直直垂落到胸口,身形清瘦,很是符合长光界得道高人的形象。 “是的,师父。”洪沉语肯定的说。 “真是、真是、哼——如此不敬前辈,真是不当人子!”李命一大师左手一抖,粘在手掌上粉末凝成一束,射入三米外的垃圾桶里。 “师父,你看——?”洪沉语是李命一的四弟子,也是他门下最得力的弟子。 “去想办法推掉!”李命一毫不犹豫的说:“注意不要失了我的体面。” 李命一大师今年九十有一,放在一般人身上,这岁数就算是不进棺材,也和好勇斗狠无关了。 不过,这个世界的气血武道发展高度惊人,像他这种武道大师等级的高手,如果一心一意深藏气血、久蓄生机,活到一百二十岁以上并不困难——前提条件是别和同等级的对手全力拼命。 像李命一这样的耆老名宿,要是真拼命,在短时间内不会逊色于壮年时的自己。 当然,他这等岁数,拼一次命,少活半年是最起码的,毕竟年龄摆在这里,身体活力不足,气血消耗很难靠自身新陈代谢补全。 “师父——”洪沉语面露难色。刘放晴大师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嗯?” “弟子尽力而为。”看到师父的脸沉下来,洪沉语只能这么说。 “去吧,对了,把你费师弟叫来。” “遵命。”洪沉语答应以后,向后退去,直到亭子外面才转身离去。 “唉——”李命一望着弟子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刘放晴那丫头脾气不好,可他能怎么办?别说他现在气血衰败,就算是年轻全盛时候,他也打不过那个丫头。 刘放晴身兼四家之长,自创豹形拳轰动一时。 豹形拳虽然还不能列入十六家象形拳之列,但那是因为还没有一位武者、能沿着刘放晴创立的武道路线练到大师境界,可不是说刘放晴自己不厉害。 事实上,刘放晴来白玉京以后,和多位武道大师切磋过,胜多负少,这些年听说更是有所精进,绝不是他这个糟老头子对付得了。 至于这么厉害的武道大师开设的武馆,为啥收不到像样的弟子?那其实是因为豹形拳的练法根基还不完善。 在刘放晴手底下,曾经有三名弟子在抟气过程中呕血,还有一名名弟子好不容易度过抟气一关,结果在缩筋时变成了废人——其实缩筋这一关本来就颇为凶险,可问题是刘放晴的豹形拳的确根基不稳,又是自创拳法,没有经过证明,自然备受责难。 有这样的先例,再加上这位刘大师连自己儿子都不肯让他修行豹形拳,更是让人怀疑。 所以在白玉京这边,放晴武馆的名声真是不怎么样,倒是上门挑战的人不少,毕竟有一位武道大师坐镇的武馆先天不凡,能在同等境界下赢下来,还是很长脸的。 “师父,您叫我?”费里走进假山上的小亭,行礼问道。 “嗯,三日后,从云州来的飞艇上有一个孩子,大约十八九岁,名叫高寒,把他带来,我有些话要问他——记住不要伤了他。”李命一着重吩咐道。 这边高寒杀了他手下三个枪手,那边刘放晴不但不道歉,反而要打上门来,李命一要说不憋屈,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如果伤了那个年轻人,说不定刘放晴就要动用杀人权限了——李命一自己都未必抗的过去,更别说座下弟子们。 “好的,师父,就这点事?”费里问道。 费里有些奇怪,师父何等身份,要见一个人,随便派个人去知会一声就行,何必要他出马? “不要小看他,他和刘放晴大师关系不浅,请人的时候注意一些。”李命一点了一句,他可不想真和刘放晴拼命。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怀疑那个秘密可能被高寒得去,他甚至不想追究这件事。(不然高寒为什么要杀人灭口?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这样。) 那个秘密对李命一来说太过重要,重要到明知不敌,和刘放晴真正决斗一次也值得的地步。 “奥,那我亲自出手就是,师父您放心。”费里点点头。 他是李命一弟子中武道成就最高的一位,在高级武者中都是最强的一批,不但完成了缩筋的功夫,就连炼骨也摸到了些门槛。 费里虽然还没练到气血渗入骨髓,催生新血、开始脱胎换骨的地步,但是骨骼已经比其他高级武者要坚硬强横一些,使得他能够承受更强冲击力,也能做出更急剧的转折。 在抟气大成以后,高级武者的思维反应速度已经极为惊人,但是身体却跟不上他们的思维速度。 第五十三章 丹珠,祭炼 夏呈弯着腰,倒退走出包厢,轻轻把门拉上,然后才直起身长出一口气。 他沿着走廊转过墙角,招了招手。 三名全副武装、手持自动枪械的手下警卫收起武器,追随在他身后离开。 “老大,怎么样?老大,你的头——”警卫刘伟把手里冲锋枪的安全锁扣上,凑过来低声问道。 “幸好对方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夏呈叹了口气,说道。 就算是有地毯铺在地上,这么用力磕头也是很疼的。当时夏呈唯恐诚意表达不够,有多大力气,磕头就用了多大力气,现在放松下来,顿时觉得脑袋疼。 不过他当然不会对三名弟兄说,这是我磕头太用力,弄伤了自己——他不要面子的吗? “老大,你的头上怎么了?”明明夏呈避而不答,可另一名警卫卢毅还追问了一句。 夏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仗义每多屠狗辈,警卫卢毅出身地痞流氓,全靠夏呈带掣发财,对夏呈最是忠心不过,别说对付一个半大小子,就算面前站着一位武道大师,他也敢扣扳机。 问题是卢毅义气是义气了,就是脑子不太好用。 “那老大你家里那边——?”刘伟把卢毅拨拉到一边,问道。 “没事,只要解开死结,我那边好安排。”夏呈摆了摆手,说道。 “可是老大,李大师那里怎么交代?”刘伟有些担心。 “呵呵,别说李大师了,就算郑总那里我也没法交代,现在就是走一步算一步,大家把命保住再说。”夏呈也不瞒着他们。 这三人和他都是同乡,是他在腾空航空混出头之后,拉进来的一起发财的弟兄,在腾云航空中算是一个小团体,他如果被开除,这三人也好过不了。 “向真馆也太霸道了。”警卫楚进不满的说。 “哼哼,向真馆霸道的时候,你们还没见过呢!” 四人一边说,一边朝远处走去。 夏呈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社会的毛头小子,去见高寒这等手辣的人物,怎么会不留后手? 刚才若是高寒怎么都不肯放过他的话,那他说不得就要拼一个鱼死网破。 不过还好,那年轻人虽然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但毕竟脸嫩、心也不算黑,自己做足了低姿态,对方也就没有逮着蛤蟆攥出尿的意思。 当然,对方也没有主动帮自己打电话解除危机的意思。 不过,只要能解除误会,剩下的事情对他来说就好办了。 到他这样的社会地位,认识一些在武道界有名望的大佬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只要说明自己和高寒已经解除了误会,他不愁找不到中间人。 等夏呈离开以后,张玉鸥才从内间走出来。 父亲在和同事处理事务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避到房间里的。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前倨后恭的,是因为你刚才打的两个电话吗?” “嗯。”高寒点点头。 “你都打给谁了?”张玉鸥有些好奇。 她是听着高寒打电话的,高寒和对方说话间,并没有处于下位的意思,也就是说,高寒是和接电话的人处于平等地位。 可就是这两个与高寒平等相待的人,竟然能在半个小时内,逼得一位飞艇安全主管上门磕头,他们到底是何等样人? “三师兄和大师姐。”高寒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张玉鸥惊讶的合不拢嘴。 高寒拜入海星城最好的武馆,这件事她是知道的,但是海星城的一个武馆,影响力有这么大吗? ——————————————— 深夜,巨大的飞艇在大气层的平流层里匀速飞行,稳定的就像是一块生根大地的岩石。 没有云层阻隔,也没有太阳的耀眼光辉,夜晚的群星是如此灿烂。 张玉鸥睡着了。 今天白天大起大落,她先是担惊受怕,后来又惊喜异常,对于普通人来说,情绪的大起大落很是消耗精神,所以她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但高寒还没睡,他仔细回想今天遭遇,一步步仔细分析,心情有些起伏。 这几天他有些怠惰。 情投意合的未婚夫妻第一次单独过夜,又是在云海之上的浪漫环境下,如果高寒还说要每日修行,把未婚妻扔在一边,那就是不是直男、而是石男了(和石女相对应)。 不过,今天发生的事让高寒猛然惊醒。 这个世界已经大体上算是和平,可具体到社会的每个角落,却不是这样。 如果自己身手差了半分,在那陈同风破门夺路而逃时,自己就护不住小鸥周全; 三名枪手毫不犹豫在后面开枪,自己和小鸥都有生命危险,幸亏自己武道有所进步,才能及时带着小鸥避开; 最后,那名枪手冲过来,摆明了是想将一口黑锅扣在自己头上,还不知要怎么摆弄自己,如果自己手段稍微差了一些,现在说不定就是阶下囚——能不能把消息传递出去都很难说。 那名安全主管更是对自己打足了官腔,甚至还把自己软禁在包厢里,虽然没有直接出手对付自己,可明显也有几分恶意。 但是自己两个电话打出去,师父和师姐人都不在现场,只是做出姿态,那位对着自己振振有词的安全主管,就赶紧滚过来给自己磕头赔罪。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在这世界上,只有强大的力量,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师父和师姐为什么能有如此威势?是因为他们都是强横一时的武道大师! 而自己刚获得武士认证,就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可以放松一下,这真是——真是不知死活! 高寒来到落地窗前,盘膝而坐,顶着满天星光,开始修行天蛇气功。 ‘嘘——’一道白气足足射出两尺,还凝聚不散。 这是比往日精纯了至少三成的内力,在提炼内力的过程中,把人体杂气通过口鼻排出体外、造成的异象。 一颗赤红色丹珠,从高寒脑后转了出来,自说自话,飞到他口鼻前一尺之处,挡在高寒吐出的白气路径上。 赤红色的丹珠在空中快速旋转,高寒口中吐出的白色吐息被搅乱一团,化作一团具体而微的白色云气,托起一颗赤红色的丹珠,宛如朝阳升上云端! 这等意想不到的变化,连高寒都被惊住了。 虽然被排出体外,但这颗气血丹珠和高寒依然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精神联系,高寒可以操作它慢慢飞行。 但是这玩意飞的慢、体积小、重量约等于零,用来砸人绝没有半点杀伤力,若不是看在和自己有些精神联系,可以指挥它飞来飞去,说不定那天可以用来逗未婚妻一笑,高寒就把它扔了。 反正气血武道之路既然走不通,留着这玩意没多少用处了。 不过,眼前既然出现如此奇景,高寒当然要想办法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关闭五感,凝聚神识,将注意力投入这颗赤色丹珠之中。 高寒的修为,还远没有达到天蛇传承中精神离体的地步,不过,借助这颗气血丹珠和他本身的联系,高寒倒也可以感受到气血丹珠的状态。 同出一源、气血相吸! 在少数同卵双胞胎中有一种奇特的感应现象,即使天各一方素未谋面,他们在第一次见面时,也能感受到对方和自己的联系,这种现象被称为‘心灵感应’。 有研究者指出,所谓的“心灵感应”一般都发生在基因完全相同的同卵双胞胎之间,这一现象发生与基因相似程度直接相关。 而高寒这颗气血丹珠原本是被高寒内力排斥、压缩而成,在高寒神识感应下,它竟然给高寒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更有一种枯竭欲死的感觉。 当高寒修行天蛇传承,吐出蕴含气血能量的杂气时,这颗气血丹珠就被吸引而来,主动跳入这些被排出体外的气血杂质中,汲取其中气血能量成分,用来增补自身! 这就像人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憋气要呼吸一样,是一种生命本能。 这是高寒把精神感应投射到这颗气血丹珠以后,才发现的情况。 这颗气血丹珠,竟然像是高寒自己的一部分,是有生命的。 而随着这颗气血丹珠,汲取高寒吐出杂气中的气血能量,那种枯竭欲死的感觉大大缓解,和高寒的精神联系更紧密了一些。 白气渐渐转淡,赤红色的气血丹珠鲜艳了几分。 内力运转,从高寒身体自然溢出的生命能量中汲取了一分精纯的能量,把九成九的杂质排出体外。 高寒再呼出一口白气,把眼前的气血丹珠笼罩进去。 通过精神感应,高寒发现气血丹珠又从这白气中汲取了一成左右的气血能量,把九成左右的杂质弃而不顾。 虽然不知道这气血丹珠将来能起到什么作用,高寒还是兴致勃勃的一口接一口喷出白气,使得室内生成白云朵朵,托着一颗赤红色丹珠在半空中载沉载浮。 在投入房间的星光照射下,这等奇景,像是长光界的修行中人在祭炼法器一般,就连通过祭炼,精神联系愈发紧密的感受也很相似。 不过,在王蛇道人的记忆碎片中,人家祭炼法器使用的最低档次也得是先天一炁才行,就连人仙的先天真气都嫌不够精纯。 高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祭炼的是什么玩意——就连王蛇道人留下的记忆碎片里也没有这种玩意。 要知道,能祭炼法器的先天一炁至清至纯,非得见了天魂、成就鬼仙的修行者,通过天魂特性才能修成。 先天一炁威力远不如人仙先天真气,更是从先天真气中提纯而来,消耗大,收入少,威力还小。 但它为什么会被称为比先天真气更高的修行成就? 先天一炁除了可以接引外界能量,也是感知地魂的关键。 若是能够感知到自身地魂,并在勾连地魂,让命魂、天魂、地魂三者形成稳定的三角结构之后,就可以用先天一炁化入天罡地煞等外界能量,形成各种特性的法力,从此踏上精神干涉物质的阳神之路。 修成先天一炁,就是阴神鬼仙向阳神之路迈进的最重要一步。 第五十四章 到达白玉京的见面礼 高寒能与气血丹珠产生感应其实也不算意外。 长光界修行主流认为,人力终有极限、精神永无止境,所以若想突破人类极限,修行之路必须以精神为主,肉身只是精神弱小时的保护壳,当精神足够强大、可以自我成长以后,必然要突破躯壳限制。 就像小鸡要破壳而出,才能继续成长一样。 所以,在这种思想指导下,长光界单以精神修行方面,甩开水蓝星十条街都不止。 而水蓝星世界修行之法讲究先体魄而后精神——这几乎是所有修行之路的最初形态,并非水蓝星独创。 水蓝星的武道大师们虽然不像高寒这样有奇遇,能获得长光界的修行秘法,但是他们在打磨身躯、精进武道的过程中,将武道推展至入微入化,最终异曲同工,走上精神修炼之路。 正因为他们有意无意,走上精神修炼之路,才能控制离体的气血能量,从而达成凌空行走、隔空伤人、金刚不坏等超越凡人的奇迹。 高寒的武道外皮是向真馆的虎形拳,可真正的内涵却是长光界的天蛇传承。 更何况王蛇道人夺舍不成,在高寒识海中留下了遗产,开辟识海空间,让高寒凝聚出命魂雏形。 高寒在精神力强度方面,并不比水蓝星的武道大师们差到哪里去。 武道大师们能够控制离体的气血之力做出种种奇迹,高寒当然也能控制这颗纯由气血凝成的丹珠。 ———————————— “尊贵的旅客,白玉京马上就要到了,飞艇将在五小时后降落在白玉京南明城停泊场。 飞艇在穿过对流层时候,可能受到气流影响产生一些轻微颠簸,请您不必担心,这是正常情况。” 柔和甜美的女声,在包厢中轻轻响起,像催眠多过叫醒。 不过,虽然时间还早,但张玉鸥还是慵懒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阳光明媚,远方有几团棉花糖一般的白云在空中飘着,头顶的天是彻底的蓝,就像能把人吸进去一般。 这是飞艇上最好的包厢之一,可以随时观赏天空美景。 现在才早晨六点钟,不过为了随时欣赏高空云海、朝霞、晚霞、星空等美景,张玉鸥和高寒睡觉时,向来是把窗帘拉开,所以阳光已经照在床上了。 张玉鸥把手一摸,未婚夫高寒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微微嘟起嘴巴。 张玉鸥披上外袍,走出内间,果然,高寒在这里,他横在地毯上,身体扭成麻花一般。 张玉鸥曾经想学这种柔术,不过她受不了拉韧带的苦,不但没学成,还疼的哭天抹泪,咬了高寒几口才算出气。 “寒,我们就要到白玉京了,别练了、休息一下吧。”张玉鸥嗔道。 “嗯,马上就好。”高寒答应一声,‘啪’一声从地上弹了起来,身体旋转翻腾数周,然后稳稳的站在地上。 接着高寒双手按住下腹部,缓缓上推,嘴巴张开,‘咝——’的一声,一道灼热的白气像飞箭一般,从他嘴里直射了出来。 一颗晶莹剔透的赤红色小珠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望空一转,就把这道白气吸引过去,绕着红色小珠转了七八圈以后,就变成无色透明的气体,融入室内的空气中。 张玉鸥离得近,能感到室内温度升高了一点。 同居了近十天,张玉鸥不是第一次看到高寒修炼,不过每一次看到,依然让张玉鸥感到神奇。 尤其是这颗能凌空飞舞的红色小珠,她很喜欢这颗神奇的珠子,不过这颗珠子在未婚夫手里可以随心飞舞,到她手里根本动也不动。 未婚夫说这是他气血凝聚的外丹,不是什么珍珠宝石,张玉鸥也就不打这颗珠子的主意了。 “寒,我们下飞艇怎么走?酒店订在哪里?”这些事情都是高寒揽过去的,现在要到白玉京了,她也关心起来。 “这个不用我们操心,大师姐来接我们。”高寒随口说道。 他右手一挥,气血丹珠变得扁平如纸,贴在他的掌心上,就像是一块红色胎记。 ———————————————— “师父,云州来的飞艇已经降落了。”费里穿着宽松的白袍,盘膝坐在贵宾单间里等候,自有门下弟子跑前跑后打听消息,向他汇报。 “嗯,继续去盯着,下飞艇之后来告诉我。”费里眼皮都不抬一下,吩咐道。 “师父,不过是个半大小子,我去就可以,何必劳您大驾?”李明有些不以为然。 费里让他去盯着高寒,他手里自然有高寒的照片。 从照片上看,高寒根本就是个毛头小子,师父费里是整个白玉京都极有名望的高手,亲自来邀请这个小子,未免有些太过看重他了。 “让你去、你就去,你以为这是师父我的意思?这是你师祖的意思!”费里瞪了二徒弟李明一眼,说道。 过了不久,李明又跑了进来:“师父,他走三号通道。” “带路。”费力一震衣袍,站起身来。 飞艇庞大无伦,乘客也多,不可能像飞机一般只有一个出口,高寒作为一等包厢的大爷,走的是贵宾通道。 他刚拖着箱子走出贵宾通道,一位穿着白袍,头发花白、身形瘦削,年龄大约六十以上老人拦住他的去路。 “请问阁下,可是高寒小友?”老人和颜悦色的问道。 “不错,正是高寒,请问这位长者是——?”高寒不动声色上前半步,挡在张玉鸥身前,礼貌的问。 “呵呵,老夫姓费,单名一个里字,和高寒小友可以算是同行。”费里说道。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对方话语间并无恶意,高寒也就放松下来。 “不是我找你,是我师父找你。”费里笑了笑:“请跟我来。” “费长者,在下有约在先,恐怕不能去拜见尊师。”高寒客气的说。 开玩笑,大师姐刘放晴说要来接自己,自己却去拜见别人兼放大师姐鸽子——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再说,刘放晴大师姐是武道大师身份,人家管自己叫师弟那是人家客气,自己可不能当做理所当然。 “小友,这却由不得你了!”费里一声长笑。 两人之间距离还有三米左右,可这位名叫费里的老人一迈步,就直接到了高寒眼前! 他伸手劈胸就抓,根本就没把高寒放在眼里。 费里的确有资格不把高寒放在眼里。 费里年龄其实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大,他显得老,是因为李命一这一脉武道讲究气血深藏,追求延年益寿,所以修行这一脉武道的武者,三十五岁以前和其他武者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可一过了三十五岁,身体新陈代谢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他们就会特别容易显老。 这是因为他们为了养生,把气血藏入窍穴,不再消耗气血支撑表面光鲜,并不是他们实力下降。 就在费里这一手就要抓到高寒胸口,高寒胸前突然多了一只左手! 一只枯瘦、一只丰满,同样苍白的手掌抵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呲——”高寒力气不如对方,他鞋底摩擦地面,发出一声怪响,向后滑了出去。 在身形反震而出的同时,这个年轻人还来得及右手翻转,把站在身后的女孩到一边,免得后退的身体撞到了她。 这一掌一拨,顿时让费里刮目相看。 这个年轻人作为中级武者,能在三米内,接下他出手一击已经很不容易了,居然还能从容出手,护住身后的女孩,这等能耐可远超他的预料。 “咦,小友身手不错啊,我在你这个岁数,可远不及你。”费里没有立刻出手,而是站在原地,对高寒大加赞赏。 他也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刘放晴何许人也,在白玉京一般人知道的并不多,但是在武道界,这个名字却是大名鼎鼎。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师父李命一这等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那刘疯子也是说挑战就挑战,不留半点情面。 “您这是何意?”高寒冷下脸来,沉声问道。 “只是请小友去做两天客而已,我并无恶意。” “我说过不去。”高寒皱起眉头。 “呵呵,我们武道界人士拳头大的说话,小友的拳头现在没有老头子大,还是乖乖跟老头子去为好。”费力毫不在意高寒的拒绝,说道。 “小鸥,你退开些。”高寒摆了摆手,说道。 “你要小心。” 说着,张玉鸥望了费里一眼,看他没有阻拦的意思,赶紧走快两步,拉着行李箱跑开去。 她跟高寒短短半年之内,已经遇到了好几次意外,已经有经验了——遇到麻烦赶紧躲远点,保住自己就是帮助未婚夫了。 “我要出手了。” 费里打了个招呼,然后身形化作一道虚影,直扑高寒! “砰啪砰啪啪啪、砰啪踏踏踏、啪啪啪——” 形影难辨的白色身影,在短短片刻间,围绕高寒转了不知道几圈,拳脚交击的声音连绵不绝传来,就好像一串鞭炮连环炸响。 张玉鸥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却还是看不清两人交手情况。 她只看见高寒双手舞动如电,仿佛身前身后长出无数手臂一般,可尽管如此,高寒依然像是怒海中的一叶扁舟,被那个看不清楚影子的老王八蛋打得东倒西歪,连站都站不稳! 张玉鸥担心的要死,可她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就在张玉鸥伸长脖子,眼珠转得发昏的时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呵呵,你就是小师弟的那个未婚妻吧?不用担心,小师弟守得稳得很,没有一刻钟时间,那小老头拿不下他。” 第五十五章 反弹 张玉鸥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高几乎赶得上未婚夫高寒(高寒现在身高一米九)、曲线婀娜的大号美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打望着高寒和那位费姓老者交手的方向。 张玉鸥先是一惊,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大喜过望。 她连忙问道:“姐姐您好,您就是高寒的大师姐吗?” “姐姐?哈,小姑娘你这个词用的不错,以后记得要保持。 不错,我就是高寒的大师姐刘放晴。” 那身形高挑的女子听到张玉鸥对她的称呼,嘴角一翘,拍了拍张玉鸥的肩膀,鼓励道。 “姐姐,那姓费的老人家那么厉害,小寒他不会有事吧?”张玉鸥担心的问。 “有我在这里,他能有什么事?借给那费老头一颗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我面前对我的小师弟下杀手。”刘放晴说道。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平淡淡,就好像在说一个所有人都应该知道的常识。 虽然张玉鸥有些难以置信,可听了刘放晴的话,心里却踏实下来。 场上,高寒为应对如潮攻势,全身贯注不敢有半点分心,所以他不知道大师姐驾到。 但是费里不同,他虽然对高寒惊人的反应速度和防守技巧很是吃惊,但是对他来说,高寒这点能耐还不至于让他不能分心。 作为身经百战的高级武者,他对身边环境的把握几乎已经出自本能——不然也活不到这个岁数——刘放晴蓄意收敛气息,潜行而来的时候,费里无法发觉,可当刘放晴大摇大摆站在五六米外观战,他要是还不知道,那就太大意了。 所以他不敢继续攻击,脚底一弹,身形向后急退。 “留下陪我师弟好好练习,我饶你一命。”一个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武道大师的定位传音术,可以收敛声音成一束,定向传到某人耳边——若是专修这一路秘技的武道大师,甚至能这种技巧演化为破脑阴雷。 刘放晴就是精通破脑阴雷的武道大师之一,这消息极为隐秘,但是费里作为白玉京的地头蛇之一,还是知道这条秘闻。 (所谓破脑阴雷,是指将声音定向传到对方耳朵内炸开,可以直接震伤大脑,这种秘技只能用来对付武道大师以下、没有气血护体的人物,是极为罕见的暗杀秘技) 费里虽然快六十岁了,可还是忍不住嘴角一咧,露出苦笑——师父,您老人家透可坑死弟子了,您怎么就没和我说起过高寒是刘放晴的小师弟呢? 武道大师地位尊崇,一般情况下,只有别人上门拜访。 谁会想到,一名不过中级武者的年轻人,居然会劳动刘放晴大师亲自到飞艇停泊场迎接? 按常识来想,这根本不可能嘛。 可要是这位年轻武者的身份是刘放晴的同门小师弟,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早知道高寒是刘放晴的小师弟,费里肯定得仔细再仔细、观察再观察,甚至得派人确定刘放晴的行踪之后,才敢来‘邀请’高寒。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自己以大欺小,出手对付人家师弟,被当场抓了现行;人家要是‘以大欺小’出手对付自己,那连师父都说不出一个不是来。 到如今,自知理亏的费里也只能听凭刘放晴吩咐。 不然,以刘放晴的脾气,说不定他现在就有杀身之祸。 —————————————— 高寒很吃力。 论起臂力,哪怕天鹤门并不以臂力称雄,可作为顶尖高级武者的费力,碾压高寒全无压力。 至于出手速度,对方更是比他高出将近一倍。 按理说高寒就算是精神修为极高,但是身体跟不上,根本不可能挡住费里的连续攻击。 可是,驱逐了气血杂质之后,天蛇传承的种种奇异特性终于显现出来,让高寒可以在远不如对手的情况下,接下费里****般的连击。 天蛇传承筑基篇的第一步,是用内力在脊柱和五脏六腑之间构成一个小周天循环,这个小周天循环并不包括头部,仅仅是脊柱和胸腹内脏之间的内力循环。 高寒内力循环既成,便可以无时无刻搜集人体满溢而出生命能量,将其化为内力。 这段时间里,高寒在向真馆大吃二喝,各种大补之物流水般的塞进肚子里,积攒内力的速度可以说前无古人。 哪怕在天蛇传承发源地、长光界的天蛇门,也没有可以与他比拟之辈。 (高寒的身体是王蛇老道苦心调制打造而成,论起强横程度虽然比不上这个世界的高级气血武者,但那是因为天蛇门并不重视肌肉力量。 如果论起对食物转化为生命能量的速度和效率——简称消化能力——高寒却远胜高级武者) 短短两个月,高寒的天蛇内力,甚至雄厚到把气血压成了一颗丹珠的茇。 当高寒把下腹内的气血丹珠驱逐体外之后,没有气血能量这个死对头,天蛇内力顿时占满高寒胸腹。 到了这一步,高寒的天蛇内力不再是首尾相连的一个圆环,而是浑然一体,将身体内脏和脊柱完全保护起来——这种保护力度不算大,但是随着高寒内力逐渐深厚,对内脏和脊柱的保护力度也会逐渐增加。 天蛇传承筑基境界中,可以用来护身却敌的法门只有五种,分别对应筑基境界的五个层次。 高寒如今刚刚度过天蛇传承筑基的第二个门槛——第一个门槛是练就天蛇环——算是把‘青蛇摆尾’真正修成。 至于第二个层次“天蛇蓄气”,高寒才进入不久。 天蛇传承中,记载的这一阶段的护身技名叫‘白蛇吐信’,高寒还没开始练习,更无法运用在实战中。 但光是‘青蛇摆尾’,配合天蛇筑基的第二个境界和奇妙的神识,高寒就可以对抗高级武者,不至于被一举拿下。 此刻,高寒双臂柔如无骨,紧紧守住身体周围一尺范围,短短片刻间,他连消带打、各种借力打力,连挡费里二十一记掌指,虽然被对方打的站不稳脚,连连移位,身体重心却丝毫不乱。 不过高寒也知道,以对方高级武者的能力,这种常规攻击对方打上几个小时都不成问题,而高寒自己,虽然胸腹间的内力像个皮球一般,可以把对方上一招攻击力,转化一部分成为自己下一次招架的力量,但这终究只是被动挨打,绝无希望扳回胜局,只看自己能撑多久而已。 可就在这一刻,对方突然后退,压力一扫而空! 就像一根被压缩的弹簧,沉重的压力一去,高寒甚至自己脑子还没来得及转过来,胸腹间被压制的内力像是山洪爆发一般,推动身体发动反击。 费里和高寒两人之间宛如有一根绳子牵扯彼此,费里身形一退,‘咔嚓’一声,高寒脚下地板破碎,如斯响应,高寒的身体就像是被拉过去一般,如影随形追着费里急速后退的身影直扑而上。 身法:虎形拳——恶虎扑食! 拳法:蛇形拳——含沙射影! 发力:青蛇摆尾 从脚底开始,踏碎三尺高强度耐磨地板的力量向上传递,膨胀而起的肌肉像是一道波浪般涌动,推动高寒如闪电般前扑而出,加上内力驱动,内外合一之下,高寒前扑的身形离地而起,几乎与地面平行,竟然比费里倒退的速度还快了一倍,真有一种虎妖驾风而行的气势。 这还不算,高寒左手五指并拢如矛,藏在他前俯扑出的身形之下,在距离费里不过三尺,才从身下猛然弹出,借着这惊人的前扑、加速射出,直取费里的下档。 这一招,身法是虎形拳的恶虎扑食的离地加速版本,可拳法却压根不是虎形拳路数,而是蛇形拳中的‘含沙射影’! 费里被吓了一跳。 刚才他占据攻势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可如今让高寒抓住机会反扑,他才看出高寒此人出手是何等阴毒。 这一击,就像是一只猛虎猛扑而上、近身之后不用獠牙利爪撕咬,却嘴巴一张,从嘴里吐出一条毒蛇一般。 这等场景,看过电影《异形》的人应该知道,就像是异形弹出舌头,舌头顶端张开大嘴、露出獠牙一般狰狞恐怖。 不过,费里毕竟是高级武者,他出手速度在常规状态下,比高寒快了一倍以上。 虽然高寒这一击乃是受压反弹,速度比平时更快许多,而且出其不意、攻击角度更是阴毒无比,却也最多只能吓他一跳。 想要伤到他,还早着呢。 “唳——”一声清鸣,费里拿出了真功夫。 他的身形在急速后退中,全无征兆的升高了半尺,左手五指捏合形成鹤嘴,眼看就要发力下啄,不过他眼角余光望了望刘放晴所在方向,终于还是五指一张,松松垮垮的形成一个爪型,一爪抓向高寒的后颈。 ‘天鹤啄’乃是天鹤门的杀手之一,在费里这等人手里施展开来,别说血肉之躯,就算是钢板,也能啄出一个洞来。 如果他用‘天鹤啄’来对付高寒,把高寒脑袋打穿都易如反掌。 而高寒如此凶厉的反扑,远超他的正常水平,说明这一击全力以赴,能变招抵挡‘天鹤啄’的可能性极小。 既然刘放晴大师在一边看着,费里如果不想死,就只能化‘天鹤啄’为‘天鹤爪’,以生擒高寒为目标。 不过这样也好,有人质在手,说不定还能讨价还价一番,费里也不求能带走高寒,只要自己能全身而退就很好了。 所以一爪既出,费里就把高寒视为人质了,他不再关心高寒,而是抬头望着刘放晴,防备她突然出手。 别看刘放晴刘大师离两人交手之处还有六七米距离,但是如果她要出手干涉,这点距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可是,刘放晴不但没有出手的意思,嘴角还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费里一怔,突然发觉自己十拿九稳的一爪竟然落在空处! “天蛇行空——妖蛇取珠!” 高寒的身体扭曲成常人绝不可能做到的姿势,翻转着腾飞而起,不但避开费里的天鹤爪,而且他的右手随着身躯扭动,化作一道扭曲的虚影,直取费里面门! 这一招身法,以天蛇传承的锻炼法为骨架,以当日在王蛇道人指点下领悟的‘天蛇行空’为意境,高寒硬是在半空毫无借力的情况下扭转身躯,发出绝地反击! 第五十六章 谎言与真实 高寒这一记‘妖蛇取珠’,与寻常蛇拳大有不同。 一般的蛇拳讲究蓄势待发,出手之前内敛蓄力不动声色,一旦出手变如毒蛇飞噬,只求一击不留后手。 正因为这种特点,蛇拳才被称为刺客之拳——当然,追溯源流,蛇拳本身也真是刺客创立的拳法。 刺客之道讲究出其不意一击建功,根本不需要你来我往、正面战斗的技巧。 高寒这一招‘妖蛇取珠’出手角度隐秘,一爪抓出,手臂化作一道虚影蜿蜒而上,绕过费里的天鹤爪,无声无息伸到费里眼前。 高寒这一招虽然快如闪电,几乎赶得上完成‘缩筋’功夫的高级武者出手,切入角度巧妙无比,甚至在出手中途为了绕过天鹤爪,还改变了两次方向——可就这些的话,还不放在费里眼中。 费里在高级武者中是最顶尖的那一批,高寒这超水平发挥的一招,力量、速度乃至自然而然的变招能力,也不过是寻常高级武者出手的水平。 真正让费里这位顶尖高级武者陷入险境的,是高寒这一招出手无声无息,空气没有被搅起半点波澜——这才是费里猝不及防的真正原因。 “天蛇行空”对于身体周围空气流动极为敏感,真正炼成之后,甚至可以驾驭云气飞天遁地,是超越武技,达到神通等级的绝技。 高寒当然没有炼成这等能耐,但就算他只得了‘天蛇行空’的一点点皮毛,也可以让‘妖蛇取珠’这探手一击快速穿过空气,却不搅起半点波澜。 所以,当费里发觉刘放晴的眼神不对时,高寒的食指和中指几乎已经搭在他的眼皮上了。 到了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费里也难以全身而退。 费里心中一狠。 若是正常情况下,他当然不敢伤了高寒,可如果自己的老命都要保不住了,那还顾忌什么? 他一边努力仰头,争取那毫秒等级的时间、同时抓空的五指一合,五道气血之力从指间溢出、聚合,手腕扭转处,就要施展‘天鹤啄’、凿穿高寒的后脑! “都住手吧。”刘放晴说道。 在张玉鸥听来,这位站在她身边、高寒的大师姐刘放晴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能不能传出激斗的两人耳边都很难说。 可这声音不大的一句话,却同时在高寒和费里耳中炸开。 这声音不大,却带有一种奇特的震动频率,在耳中响起时,无论高寒还是费里都同时一震,动作齐齐定格了一瞬间。 有这一瞬间也就够了。 下一刻,费里白袍如同兜满风的帆一般鼓了起来,整个人像是一只巨鹤展翅飞起,向上高飞、脱离高寒攻击范围。 在费里振翅高飞的同一瞬间,高寒身形蜷曲如蚯蚓,身体猛然下降了三尺,他单手一按地面,人立刻像是巨蛇蜿蜒,转眼间就贴地游走出五米之外。 这叫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无论高寒还是费里,都觉得刚才同归于尽的感觉有些太刺激了,所以破局之后,他们的第一选择都是脱离接触。 刚才两人激斗,已经有些走贵宾通道的旅客在远远围观,只是两人动作太快,大家看不清两人身影,感受还不算深刻。 可是当两人脱离接触时,一人如白鹤高高飞起;一人贴地游走如灵蛇,各具风姿,大家可看得清清楚楚。 这等难得一见的场面,顿时引起一片惊呼。 ‘咔嚓咔嚓’快门声不绝于耳,能走贵宾通道的旅客基本都不差钱,有不少人带着相机。 贴地游走出五六米,高寒长身而起,正好站在未婚妻身边。 “大师姐,您是什么时候来的?”高寒躬身问候。 “你们刚动手我就到了。”一边说,刘放晴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高寒,让高寒觉得心里发虚:“我说小师弟,你刚才用的功夫可不像师父那老顽固教出来的。” “呃,其实——”高寒准备解释——高寒心里很慌。 “不用现在解释,跟我回去再说,这里人太多。”刘放晴伸手阻止高寒,然后抬头招呼道:“白鹤先生,你也跟我回去。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总要跟李天鹤讨个公道,不过在这之前,要委屈你跟我回去,在放晴园住上几天。” “放晴大师有命,在下怎敢不从。”半空中费里双手一抖,白袍飘飘,翩然落下。 他先是叫过等在远处的弟子过来,吩咐了一番,把弟子打发去报信之后,才双手拢在袖中走了过来,站在刘放晴身边一言不发。 “走吧,先到我那里安顿下来,晚上给你们接风。” ———————————————— 走出飞艇停泊场,一辆加长的高档房车等在外面。 刘放晴在武道大师中间算是比较穷的,但是就像亿万富翁和千万富翁的区别一样,比起一般人,这位武道大师依然称得上极为富有——至少不缺豪车之类的玩意。 四人上了车,有司机在前面开车,他们坐在后面车厢,与司机之间有一道隔音屏障。 刘放晴从冰箱中取出了一些饮料和酒水,放在车子中间的茶几上,朝费里说道:“费里老头你自己随意,我和师弟聊聊。” 论起在武道界的地位,刘放晴作为武道大师当然远远超出,不过论起岁数来说,费里比她还大了有十几岁。 哪怕以刘放晴的身份,在双方彻底撕破脸之前,也得对白鹤先生费里保持几分尊重。 “这次我理亏,随你处置便是。” 费里咕哝一声,拿起一瓶酒精含量低于五度的清灵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次‘邀请’高寒不成,反而被人家‘邀请’去了,也的确够郁闷的。不过刚才刘放晴没有现场发作,自己想必没有性命之忧,至于后续麻烦,自有师父李命一去烦恼,他是管不了。 安排了白鹤费里,刘放晴回头问道:“小师弟,你这一身功夫是怎么回事?这不像是师父的虎形。” 刘放晴虽然独创豹形拳自立门户,已经不能算是向真馆一脉,但是她可不仅仅是贺忘形的大弟子,也是贺忘形的儿媳妇,更是贺忘形两个孙子的妈。 有这层关系,两人根本不可能彻底翻脸。 所以刘放晴虽然已经靠豹拳成为武道大师,可她平日里还是得管贺忘形叫师父。 高寒欲言又止,看了费里一眼。 费里识相的说:“既然不方便我听,我不听就是了,刘大师?” “你去那边坐一下。”刘放晴说道。 费里换了一个位置,面朝电视背对这边,他靠在沙发上,慢慢品起手中那杯清灵酒。 在武道大师气场笼罩下,可以将声音约束在特定范围——这是任何一位武道大师都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 更别说刘放晴身兼月影门之长,修成破脑阴雷,对声音操作还胜过一般武道大师。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放晴问高寒。 对刘放晴来说,如果这位高寒小师弟是别家派来偷师向真馆秘技的弟子,说不得刘放晴就要出手为师父清理门户——虽然她已经自立门户,却不代表她能看着自己师父贺忘形临老之时,还被小人欺瞒。 高寒精神何等敏感,刘放晴刚生疑心,高寒后颈的汗毛已经竖了起来。 高寒没有开口,而是摊开自己右手——他的右手掌心有一块赤红色胎记。 刘放晴吃了一惊。 别人看不出来,她还看不出来? 这哪里是胎记?分明是高度凝聚的气血。 这气血凝聚度之高,几乎可以化为实质——单以凝聚度来说,已经接近甚至达到武道大师等级,远胜一般武者,根本不应该出现在高寒这种水平的武者身上。 而且这种气血性质如同熔岩一般,她再熟悉不过,这是最正宗不过的向真馆真传桩功与‘虎行雪地图’观想法,配合修炼而成的气血之力——这比任何拳法都能证明高寒根基是向真馆一脉。 这还不算,高寒五指一曲形成虎爪形状,掌心这块赤红胎记竟然慢慢的从掌心中凸了出来,聚合成一个小拇指大小的赤红色圆珠脱离高寒掌心,浮在半空中。 刘放晴目瞪口呆。 这是啥?这是能量物质化! 就算武道大师,也绝对无法将气血之力具现为物质形态! 水蓝星的科技发展到现代,物质能量转换公式早已有人提出证明。 想要把能量转化为物质,所需要的庞大能量绝非任何人能够提供。 至于把物质转化为能量——嗯,核武器就是这种理论的不完全应用,威力那就不用说了。 “大师姐,我有幸见过师父和莫师叔交手切磋。”高寒盯着浮在自己虎爪上方的赤色丹珠,一脸茫然的说道:“那种席卷天地的威能,实在让人心生震撼,我努力操控气血之力离体,不求做到师父和莫师叔那样威能,只想试试自己的气血之力能不能影响外界。” “我的气血离体以后就变成这样,现在我是进退两难,收也收不回去,扔了又不舍得。 我和它之间还存在某种精神联系,就好像它还是我身体一部分似的,我可以指挥它短距离飞行。 大师姐,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只能每天用气血先养着它再说。” 高寒一边神情懊恼的说着,一边让气血丹珠在空中画出一个‘∞’形状来,现场表演自己可以控制这颗离体而出的气血丹珠。 ———————————————— 高寒当然是在说谎。 他曾经听人说起大师姐刘放晴和师父闹翻、远走白玉京的原因。 以这位大师姐和师父的关系,尚且为武道传承动了手(甭管是不是全部原因,至少有一部分原因),高寒可不觉得自己和师父的感情,能比得上这位从小跟在师父身边的大师姐。 要是这位大师姐觉得自己背离师父的武道传承,要出手为师父清理门户,自己可抵挡不了一位武道大师的愤怒。 虽然大师姐自己自立门户,不再是向真馆一脉,但万一呢? 高寒可赌不起这个万一,这是要死人的! 所以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自己瞎折腾,把自己练出问题的毛头小子——这形象虽然不怎么好,但是毕竟事出有因,顶多让人看轻了几分,不至于被人清理门户。 (刘放晴是考虑过替师父贺忘形清理门户,不过其中原因和高寒考虑的截然不同。这是双方对武道界规矩理解不同——高寒甚至不知道武道界还有偷师这回事。) 高寒这段谎言中并非全无破绽,但是高寒这段话里,最精妙的部分正是最荒谬那部分! 白天看不见星星,不是因为星辰不在白天出现,而是因为太阳的光芒遮挡了星光。 所以,只要高寒用眼前这颗气血丹珠、证明自己话语中最荒谬的那部分是真实无误,那么其他部分自然会被忽略过去——人性如此,就算武道大师也概莫能外。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