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你有种就杀了我》 第1章 死而替生 乐语蹲下来,托起眼前的死人头。 头颅的脖子切面很整齐,就像是‘碗口大的疤’,头发略长显然是多天没理发,黑眼圈沉重,看得出平时的饮食作息不太好。 死人头的眼睛也没什么出奇,瞳孔呆滞死寂,只能看出些许好奇、些许惊慌、些许不解以及些许……委屈。 直到死亡的前一刻,这个人似乎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死。 他得罪过什么人? 他做错过什么事? 为什么他要落得如此下场? 乐语将死人头放回去,拼好脖子,敛下那双含冤绝望的眼睛,整理尸体的仪容。 就在这种时候,乐语心里忽然升起一个玩笑般的残忍念头:或许,他现在做的事,不仅前无古人,还是后无来者。 因为,他在整理自己的遗容。 ‘整理自己的遗容’,这显然是一个悖论。 能整理遗容的,就说明你不是尸体;你是尸体,就说明你无法整理遗容。 如果有人真的可以整理自己的遗容,就说明有两种可能:那具尸体不是自己的尸体,或者—— 你不是‘你’。 “这个‘逆光分子’好弱哦,看起来也没修炼过武技,一点潜伏技巧都不会,怎么还敢大摇大摆在星刻市里走动?难道是逆光组织里的学者医生?” 旁边一个穿着漆黑马甲的平头青年蹲下来,翻找尸体的口袋,翻出钱包和手机,好奇地捣鼓这台方方正正的黑屏机器:“千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乐语一把抢过钱包和手机放进口袋里,平静说道:“我研究研究。” “切,人是你杀的,战利品我难道还会抢吗?”平头青年不屑地说了一句,忽然伸手抓向乐语的口袋,快如奔雷! 但乐语的反应更快!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乐语左手后发先至抓住平头青年的手腕一缠,右手掌刀直接击向平头青年的脖子! 下意识的,乐语的掌刀变为握,扣住平头青年的脖子,将他顶在墙壁上。他心里划过一丝明悟——如果他刚才直接掌刀一击,会直接切掉平头青年的脖子! “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千哥我这不就是开个玩笑嘛。”平头青年委屈说道:“我只是想看看那台玻璃是什么,透明黑亮挺好看的,你至于用咬战法打我吗……” 乐语松开手,平头青年摸了摸自己脖子咳嗽几声。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语气里有些后怕:“刚才我还以为会跟这个逆光分子一样,被千哥一掌切掉脑袋呢。” 切掉脑袋…… 乐语微微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光滑修长的手,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他脑海里忽然涌现两段记忆。 一段,是属于地球人‘乐语’。他睡醒后忽然发现自己出现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小巷里,于是茫然地沿着小巷走出来,当他即将走出小巷时,看见两个穿着漆黑马甲的青年站在巷口。 一段,是属于辉耀人‘千羽流’。他本来在统计司办公室里锻炼战法,忽然收到通知星刻市天河区出现了疑似逆光分子,便带着属下过来,沿着坐标提示守在小巷巷口,刚好看见一个没有宪章反应的青年往自己跑过来。 ‘乐语’的最后记忆,是漆黑马甲青年往自己伸出了手。 ‘千羽流’的最后记忆,是向青年伸出了手,摘掉了青年的脖子。 乐语的身体已经死了,一击致命。 而千羽流的灵魂,也不知所终。 现在存在于此地的,是一个拥有千羽流身体,内在是乐语的崭新人类! “千哥,还不走吗?”平头青年打了个哈欠:“我已经通知天河提刑司过来处理尸体了,我们回去打卡下班吧,这天都快黑了。” 乐语看了一眼自己的尸体,出乎意料,他没多少感伤或者眷恋,只清晰地认识到一点:现在温度大概是18°~22°,这具尸体会在10小时内开始腐烂,放着不管甚至会自动进入大自然的循环。 就算他愿意,他也保管不了这具尸体。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乐语’这个人,他再怎么样,也回不去了。 “走吧。” 乐语转身离开,走出阴暗的小巷。 外面阳光正好,天朗气清。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外面,平头青年已经坐在驾驶位上,耳朵插着耳机,正在哼哼唧唧。 他名为陈辅,是千羽流的下属兼同学,两人相识十几年,一起从星刻军事学院毕业,一起加入统计司。如果说有谁最有可能识穿千羽流身体里换人,非陈辅莫属。 但乐语并不害怕,他平静坐在副驾驶位上,看了看左腕的手表:“开快点。” “好嘞~”陈辅踩尽油门,黑车一溜烟地驶出小巷街道。 乐语看似在闭目养神,但心里其实是在翻阅千羽流的记忆。他并非只是单纯‘夺舍’千羽流的身体,甚至连记忆都一并拿过来——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按照前世的科学研究,记忆是存在在大脑的神经元里,虽然身体里的灵魂没了,但大脑还在,记忆自然就在。 对乐语而言,千羽流的记忆更像是图书馆,坏处是他不能一瞬间就获得千羽流的所有记忆,好处是他不用担心自己被千羽流同化——千羽流的年龄仅仅比乐语年轻一点,两人的记忆量相差无几,如果一下子消化千羽流的全部记忆,乐语怀疑自己会被两世记忆弄得混乱,甚至失去‘乐语’的自我意志。 忽然间,乐语感觉自己有些奇怪。 他并非是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人物,更多时候他是一个连恐怖电影都不敢看,夜晚上厕所都会有些小害怕的普通人。 现在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件,穿越、被杀、灵魂转移,他怎么可以如此平静地分析自己的情况,有效利用能用的资源? 按照他对自己的理解,他在看见自己的死人头时,就该大叫起来六神无主瑟瑟发抖了。 忽然,乐语感觉自己的脑海泛起了涟漪。就像是冰山融化了一样,某种力量似乎也融入到他的心中。 一行虚拟面板出现在他的意识之中: 「名字:乐语/千羽流」 「死亡次数:1次」 「可用点数:1点」 「千羽流的劫:与千雨雅共进晚餐,最大间隔时间120小时。(剩余时间32小时)」 「自有技能:初级八稻流咬战法(+)、冷血体质(+)」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 「挑战(可刷新):生存15天,难度☆。 奖励:3点可用点数,和1次永恒技能升级机会(可将本身躯任意技能提升1级,并且转变为永恒技能)。」 浏览一遍后,乐语的注意力便集中在‘死而替生’这个技能上,系统面板也按照他的心意弹出了详细信息: 「死而替生(无法升级/无法移除/无法转移):凡杀你者,必被你所替。当你死亡时,你的灵魂会取代击杀者的灵魂。 击杀者判定优先顺序:最后击杀>直接击杀>间接击杀」 乐语浏览完技能情报后,心中产生的第一想法是:这技能太无耻了! 当千羽流击杀他,便触发了死而替生的效果,乐语直接取代了千羽流的灵魂! 如果别人不知道这个能力而对他出手,那么乐语便会取代击杀者,击杀者的一生付出便会成为乐语的囊中之物,何等不公! 但乐语一穿越过来就被杀了,又哪里公平? 乐语收拾心情,继续查看系统面板的信息。 死亡次数为1,可用点数也为1,这让乐语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每死1次就能增加1点可用点数。 而除了死亡之后,还有一个可以获得可用点数的方法,就是完成系统面板里的‘挑战’。 生存15天,乐语就可以获得1次技能永恒升级机会,以及3点数。 至于点数有什么用,乐语自然而然将注意力集中到‘自有技能’的三个技能上。 如果他猜测没错,‘自有技能’的意思就是千羽流这具身体本身拥有的技能,而‘永恒技能’就是他乐语灵魂里永久拥有的技能。 ‘死而替生’无法升级,自有技能的三个技能里,‘八稻流咬战法’的加号是灰色,自有‘冷血体质’的加号是可以选择的黄色。 「冷血体质:你不会受任何负面情绪干扰,包括内疚、后悔、恐慌、绝望、悲伤等等,无论任何情绪状态你都可以理智思考。 下一级·残血体质(升级所需1点):你不会受任何负面状态干扰,包括精神冲击、药品成瘾、剧痛晕眩等等,无论任何精神状态你都可以完美掌控自己的身体。」 这就是我为什么可以这么快接受自己穿越被杀的原因啊…… 乐语搜索记忆,发现千羽流从小就有‘冷血体质’,他同理心几乎没有,所作所为也仅仅是因为‘这样做可以获得最大利益’,在旁人看来他只是一个比较高冷但实际很好相处的天才军官,但就连‘高冷但很好相处’这一点也是千羽流的面具,他觉得这个人设更容易受到关注喜爱。 他内心就像是空荡荡的白地,无情无义无泪。 乐语思索片刻,果断将升级了冷血体质! 这个点数留着也是留着,该用的时候不用,就没有意义了! 可用点数变为0,而系统面板的‘冷血体质’也变更成‘残血体质’,下一级的升级预览也发生变化。 「下一级·冰血体质(升级所需3点):你的冰血可以欺骗身体,无论身体处于任何负面状态(中毒、重伤、断肢、麻痹等),你都可以强行驱动身体,并且降低50%负面状态的影响和持续时间。」 好强! 虽然乐语不知道自己的理解符不符合实际,但‘冰血体质’简单来说就是‘霸体’+‘降低50%持续伤害’,放在游戏里都是一等一的神技,毕竟输出的前提是自己得活着并且能输出。 不过这是下一级的技能,乐语没点数了,也只能馋几眼。如果他完成挑战,倒是有点数升级这个技能,不过…… 咚! 咚! 咚! 忽然,乐语感觉自己心脏猛烈跳动,体内的血液流动似乎可以清晰感知,血液仿佛化为长江大河在体内奔腾! 残血体质的升级,悄无声息又动如雷霆! 乐语看了一眼旁边的陈辅,确认他没留意自己,便偷偷用左手的指甲刺穿了右手食指指腹。 用指甲刺穿指腹,看起来似乎可行,但十指痛归心,疼痛反应会让人主动放弃自残。然而乐语轻轻一动,右手食指就被划破了。 乐语看了看伤口,舔了一口,轻轻呼出一口气。 跟想象的一样,残血体质可以让他直接无视疼痛!虽然依然有感觉,但手指被划破的痛觉,就跟被猫肉球摸一下一样,乐语知道自己受伤,但毫无影响! 这才是乐语果断升级残血体质的真正原因。 他不是久经训练的千羽流,他的灵魂依然是乐语。一旦遇到危险,哪怕乐语可以读取千羽流的战斗经验,但疼痛和死亡恐惧会让他完形毕露,而残血体质‘无视疼痛’的特性可以补上这一漏洞。 如果这个世界是太平盛世,乐语也不会这么急躁。 只是…… “嘿,还好赶得及下班打卡。” 陈辅看了看手表,嘿嘿笑道。轿车缓缓停下,乐语看向正前方。 一栋恢弘庄严的大楼出现在眼前,一座右手长剑左手天平的战女神雕像矗立在花园中庭,手持长铳的站岗军士要求检查他们的证件。 忽然,乐语下意识地侧过脑袋。 紧接着,他看见车窗玻璃被射穿一个孔洞,然后才‘咻’的一声呼啸。 “袭击!”长铳军士马上举枪射向袭击者的方向,大楼里旋即响起尖锐的报警声,十几名军士从大楼里出来坐上武装车进行追击。 乐语转过头,看见副驾驶座椅的头部位置正中央被射出了一个洞。 如果他刚才不是忽然侧了一下脑袋,那他现在可能就是那个被长铳军士追击的袭击者了。 “哎,怎么总有人不知死活袭击统计司的干员,这个月都第几起了。”陈辅没好气地将车驶入花园内,吐槽道:“修车玻璃好贵的啊,他就不能等我们离开车再射吗?” “……是啊。”乐语心情复杂地附和道。 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是乐语这种活在太平盛世的人根本无法体会的。 因为,这是乱世。 第2章 辉耀世界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这个世界跟前世有颇多相似之处,科技水平大致在二十世纪前叶,该有的东西都有,至少乐语不用担心自己拉屎没纸擦。 最大的不同在于:这个世界是存在一个大一统的国家。 东海群岛、千山南疆、关外草林乃至丰沃中原,这片大陆的所有地方都归属于一个政权:辉耀朝廷。 辉耀朝廷不仅是这万里江山的统一政权,而且还是……传承两千年的天命政权! 乐语从千羽流记忆里翻到这段历史时,下意识就觉得千羽流被洗脑了——王权没有永恒,怎么可能会有两千年的封建政权?历史周期律被狗吃了? 土地兼并、天灾人祸、派系斗争随便来一套连击就能让王朝崩溃啊! 但乐语继续翻下去,终于发现这个世界与原世界的最大不同点,也是辉耀朝廷之所以有永恒王权的根源:耀石资源。 耀石,是一种广泛存在于各地的稀有矿石资源,在诸多工业领域都有特殊作用,但耀石最大的效果是:异化精神力。 如果一个婴儿从小就被植入含有耀石的结晶片,那么当经过十多年的异化,婴儿长大成人后,他就能自动激活精神力属性,甚至将精神力作为动力驱动诸多耀石机械,或者施展出超自然能力。 精神力的激活,还有助于自我恢复、抗性增强、锻炼效果加强、甚至增强学习能力。可以说,在这个世界没有激活精神属性,就相当于残疾人。 辉耀朝廷的开国祖先就是发现耀石对人类的妙用,发扬光大,建立强军,从而奠定辉耀的万世基业。 不过,耀石虽然有益于人类,但无益于政权的统一,甚至会加剧政治斗争。然而通过研究,朝廷发明了两个新技术:耀石定位和耀石回响。 于是,延续千年的辉耀宪法第一条便诞生了: 「辉耀宪章的光辉照耀体公民。」 根据宪法规定,所有出生婴儿都需要植入耀石结晶片,它有一个源自于宪法的名字:辉耀宪章。辉耀宪章植入人体后便会自动与精神力同步,每一个辉耀宪章都独一无二。 没有人会拒绝植入辉耀宪章,激活精神力属性这个世界的生存必须条件。而对于朝廷而言,当所有人都有辉耀宪章,就等于世界在他们眼中是透明。 朝廷通过耀石定位和回响技术,可以知道任何人的精确坐标。从此之后,一切叛乱行为就再也无法翻起浪花。 辉耀历史上不是没有过起义叛乱,但对于朝廷而言,他们作战时开了上帝视角,而叛军却是有战争迷雾。 情报信息的巨大差距,足以让朝廷在任何时候都能轻松碾压任意叛乱者。甚至不需要大军镇压,只需要派出强者小分队就能以小胜多——当任何时候都能知道敌人的准确行动时,想施展放火断粮掀地板的奇谋简直毫无难度。 乐语不禁对辉耀朝廷的先人产生一丝敬意:辉耀宪章的存在,简直是给天下人套上一副盔甲,却又给天下人增加一个软肋。哪怕明知道自己会从此增加一个弱点,却也没人能拒绝这份馈赠。 不过,再伟大的技术与制度,终究会迎来结束的时候。 辉耀历2082年,天际区举起逆光旗帜,天际执政官马元义被祭旗。 辉耀历2083年,所有行政区都出现逆光叛乱分子,第145任辉耀皇帝遭到刺杀驾崩。同年,一道令所有人狂喜的敕令公告天下: 「各政区自行镇压逆光叛乱分子,允许自行调动兵力,无须向枢机司申报。」 在乐语看来,这道敕令显然是乱世的滥觞之一。有了这道旨意,所有执政官都可以光明正大染指兵力,军政合一,任命官员,将自己的地盘经营成国中之国。 但对于乐语来说,比起世界局势,他更关注的是‘辉耀宪章’激活的超能精神力。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辉耀宪章的植入位置就是后颈脊椎之上,摸几乎摸不到,宪章仿佛已经融入他的身体里。 千百年来,辉耀人研究出各种调用精神力的超能技术,被称之为‘战法’‘秘术’。千羽流没用任何武器,仅凭一双手就摘掉乐语的脑袋,用的就是精神力战法。 除了攻击手段外,精神力的高涨,会让唤醒者拥有近乎预知的危机直觉。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所有初级唤醒者,都可以自动避开瞄准攻击! 乐语离开轿车,看了一眼车前玻璃的弹孔裂纹,心里并没有多少后怕。 因为他刚才侧过头避开射击,并非是源于好运,而是被动技能。 像他这个级别的唤醒者,除非是枪林弹雨的密集射击,不然任何枪械在瞄准他的一瞬间,他都会自动回避! ‘人人都是超能力者的世界啊……’ 乐语和陈辅走进统计司,前台工作人员云淡风轻地向他们问好,走过的干员脸色平静,都对刚才发生的袭击事件无动于衷。 是习以为常,还是毫无畏惧? 他们所属的部门是统计司特别工作第一行动队,位于统计司二楼。乐语走到二楼办公室,坐在门口附近的一个年轻人笑道:“千队长回来啦,我们可以下班了?” 千羽流是第一行动队队长,虽然本人毫无自觉,但以他的年龄和出身,能担任这个职务,足以证明千羽流此人是何等的天赋异禀。 乐语读取千羽流的记忆,按照他的语气平静说道:“还有10分钟,早退扣奖金。” “啊——好无聊啊,难得一次外勤还被队长抢了。有抓到逆光分子吗?”年轻人伸了个懒腰,拿起一支笔转来转去。 “好啊朱俊杰,那以后的外勤任务就派去。”陈辅哼哼两声,坐下来将脚架在桌子上:“抓到一个很废物的逆光分子,一出来就被千哥摘掉脑袋了,没什么意思。” “逆光乱党都是这样的啦,真有脑子的,谁会傻到对抗朝廷啊。”朱俊杰笑道。 “我们郡算好的啦,隔壁鹰角郡昨天出现逆光乱党抢夺军械,鹰角郡统计司的人忙得24小时加班,哪像我们可以喝茶看报等下班。”另外一名女干员艾莉莉说道。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铲除这些逆光乱党,我本来可是打算进内务司的,哪想到会被调来统计司……”相貌颇为英俊的男干员舟光世抱怨道。 陈辅嘻嘻笑道:“知道小舟舟想进内务司升官了。啊不对,说错了,我应该尊称为舟执政官,苟富贵,莫相忘啊!” 其他人笑着起哄:“舟执政官,苟富贵啊!”“苟富贵苟富贵。”“舟舟记得要苟啊!” 乐语没有参与讨论,千羽流并不是喜欢跟属下愉快相处的上司。 不过按照他们的说法,统计司特工队平日应该没什么工作,也就是说他应该能过一段平静的摸鱼日子,那任务挑战的‘生存15天’应该不难达成…… 忽然,门口响起阴测测的问候声: “整栋大楼都听见们聊天了。” 第3章 我就是内奸 “整栋大楼都听见你们聊天了。” 众人一惊,转头看见一个穿着蓝黑军装的长辫男人站在门口。他鹰眼狼眉,猿臂蜂腰,身高两米,一条足足一米五长的长辫在他身后飘荡,十分显眼。 辉耀朝廷以金紫蓝黑为尊,低级干员穿黑装,中级干员蓝黑制服,高级干员紫衣蓝底,皇室中人锦衣金裳。 “奎副司长好!”所有人连忙站起来,右手击胸敬礼。 这个长辫男人,正是统计司的二号人物,奎照。 在乐语眼中,奎照身上简直散发出如同利刃般的锋锐气机,仿佛靠近就会被千刀万剐。他意识到,这是唤醒者之间的精神感应,奎照能给他如此强大的压力,说明奎照的精神修为比他更加深厚! “看来你们还是挺清闲的,每天就等着下班回家吃饭。”奎照干枯的嘴唇似笑非笑,“我都有点羡慕呢。” 乐语知道,这里能跟奎照对话的只有队长千羽流,于是他上前一步:“奎副司长,我们……” “停,我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奎照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听见:“统计司业务清闲是好事,这代表星刻郡民风淳朴,没有乱党,丁郡守看到我们的业务情况,想必也会很安心。” 乐语平静说道:“业务清闲固然是好事,只是我们觉得这样有点对不起俸禄福利,所以稍微有点牢骚,请奎副司长见谅。” “真的吗?”奎照环视一周,众人连忙点头。 “那就好,因为你们很快就不无聊了——紧急任务,6点10分全部人中庭集合。” 奎照说完就转身离去,乐语等人对视一眼,冷冷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准备出发!需要上厕所的赶紧去!” 等乐语带着一队来到中庭,便看见三辆武装轻卡已经准备就绪。他环视一周,发现统计司五个工作队全部都在,干员有的空手,有的佩戴带剑,心里不禁咯噔一声——糟糕,看来是大任务,他还没消化完‘千羽流’的能力,万一在工作中拖后腿说不定会被怀疑。 奎照站在一个穿着紫蓝制服戴着眼镜的英武男人旁边,英武男人扫视一眼,并没有说话。 乐语有些疑惑,此时一名似乎是上厕所迟到的干员匆忙归队,英武男人才推了一下眼镜,露出温和笑容:“希望没打扰你们的晚餐计划,不过这次任务应该很快结束,不会耽误你们回去跟家人吃饭。” 此人便是统计司司长,蓝炎。 “为辉耀燃光!”所有干员击胸敬礼,异口同声回应。 “五队四队去三车,三队二队去二车,一队跟着我去一车,行动!”蓝炎拍拍手,干员们马上动起来,快而不乱,显然是久经训练。 乐语等人也坐上武装轻卡,而坐在他对面的,便是蓝炎和奎照。 乐语心里微微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千羽流只是一个普通队长,蓝炎和奎照可是高级干员,他们之间的交集肯定很少。就算千羽流身体里换人了,这两位高级干员肯定也发现不了什么。 “千队长,最近修行如何?”出乎乐语预料,蓝炎并没有问工作之类的事,而是像闲聊一样闲话家常。 他的声音很温柔儒雅,虽然乐语隐隐感觉到他的气机也很宏大,但给人的感觉不像奎照那么锋锐,而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柔,令人心生亲近。 乐语忽然发现这应该是精神力的妙用之一:不同的精神力表现,既能让他人恐惧卑缩,也能让人好感连连。蓝炎和奎照的精神气机表现,显然是他们为人处世的一种体现。 ‘不知道别人眼中的千羽流的精神气机是怎样的呢……’乐语划过奇怪的念头,回答道:“每日勤奋,但遇到瓶颈,多日来难有寸进。” 这是千羽流的真实情况,乐语没有说谎。 蓝炎拍了拍乐语的肩膀:“正常,你的八稻流和精神修为都已经初窥门径,想要登堂入室更进一步,不仅需要苦练,更需要顿悟和指导。我与森罗郡的徐飞馆主以前是同学,等过了这段时间,我给你推荐信和长假,让你去徐飞那里进修一段时间。” 虽然不知道徐飞是谁,但应该是八稻流的大师。 乐语点点头:“谢谢。” “不必,你变强就等于统计司变强,正是有你们这些天才的帮助,我才能被丁郡守委以重任。”蓝炎笑道:“我可是期待着你为统计司立下大功,接任我的位置呢。” “司长你谬赞了,羽流何德何能。”乐语脸色平静,他这时候越来越感受到残血体质的妙处——无论面对任何情况,他都可以保持平常心进行应对。 蓝炎轻轻摇头:“千队长,我非常看好你。接下来统计司的任务会越加繁重紧急,需要你多多出力,承担更多的责任。” 这时候,旁边的艾丽丽鼓起勇气说道:“蓝司长,这次任务这么突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蓝炎点头:“我们发现了逆光分子的窝藏点。艾丽丽,等下要小心行事,这些逆光分子都非常危险。” 艾丽丽又惊又喜:“蓝司长,你认识我?” “当然,你是去年7月加入统计司,我记得统计司的所有人。”蓝炎笑道:“你们就是我的利刃坚盾,我的手足家人,我岂能不记得你们?” 艾丽丽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咬唇重重说道:“我一定会保护司长的!” 他哪需要你保护啊……乐语心里暗暗吐槽。 “这次行动之所以如此仓促,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蓝炎微微一顿,语气复杂说道:“我们统计司里,有通敌内奸。” 车里所有人都惊呆了,只有乐语、蓝炎、奎照三人神色如常,艾丽丽下意识问道:“谁是内奸?” 蓝炎这时候忽然看向乐语:“千队长,你认为谁是内奸?” 我咋知道啊,我初来乍到,都没摸清楚你们的身份……乐语思索片刻,平静说道:“如果一个人做事很不专心又盯着你看,那么这个人就是内奸。” 蓝炎微微一怔,旋即哈哈笑道:“总结得好,不愧是千队长!” 就在此时,武装卡车停了,蓝炎看了一眼车窗外面,说道:“到了,第一队,开始行动!” 干员们鱼贯而出,乐语走在陈辅后面,他发现陈辅刚落地就忽然哎了一声:“这里不是……” 乐语走下来,此时天色略微昏暗,他们来到一个住宅区中,正前方是一栋占地不小的大宅院。他看着这个地方也有些眼熟——显然,这份熟悉感是来自千羽流的记忆。 “你们应该猜出来了。” 蓝炎走到乐语后面,按着乐语的肩膀:“我们的行动目标,逆光乱党的据点,就是这里,云龙街24号。” “而云龙街24号的所有人,是星刻军事学院的讲师,林锦耀。” 蓝炎语气里有些悲伤:“我也曾听过林讲师的课程,他毫无疑问是一位值得尊重的谦谦君子。虽然难以置信,但他的确有逆光乱党的嫌疑,不过这还没确定,希望我们的调查,可以让他洗脱罪名吧。” 林锦耀…… 这个名字,在乐语心中掀起无尽涟漪。 随着一段段记忆的浮现,让乐语回忆起两件事: 第一,林锦耀的确是星刻郡逆光乱党的头目。 第二,千羽流就是逆光乱党安插在统计司里的内奸! 第4章 间谍流星 千羽流是一位十分‘完美’的受害者。 千羽流的记忆极好,他掌握了类似记忆宫殿的记忆法,自己本身就将记忆进行整理。他的记忆就像排列整齐的大图书馆,乐语想知道什么,按图索骥即可,既不会遗漏,也不会错误。 但这种逐步消化的方式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在缺少关键信息时,乐语无法读取对应的重要记忆。 如果不是听到‘林锦耀’这个关键词,乐语根本不知道,千羽流居然还是一个内奸,一个逆光乱党! 千羽流天资卓越,年少有为,假以时日必定是朝廷重臣,为何要造反?乐语强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转而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现在不是读取千羽流心路历程看故事的时候,他不是故事外袖手旁观的看客,而是故事里逢场作戏的主角! “四队五队包围住宅,从后门突击,逃者先劝降后制服;二队三队分别取东西外墙,包围进入;一队随我正门爆破,后勤队准备光照灯……各位,虽然现在事情尚未盖棺定论,我也不想制造伤亡,但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 蓝炎一拍手,庄肃说道:“我以统计司的名义,允许所有干员对武装分子自由攻击!解除枪械限制!” 三个黑箱子推到干员面前,随着蓝炎的拍手,黑箱子轰然展开,露出里面插满轻型手铳的武器架! 乐语伸手握住手铳柄,后颈微微一震,一股热流自他后颈流入手铳,一道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中浮现。 手铳仿佛与他建立了某种联系,手铳不再是身外之物,而是他身体的延伸。 「辉耀认证」。 千百年来,辉耀朝廷一直在发掘耀石的潜力,其中「辉耀认证」被称为辉耀四大发明之一。绝大多数器械的关键部位都植入耀石芯片,任何人使用器械时都需要进行辉耀认证,而只有辉耀宪章经过许可的人群才能使用重要器械。 枪械铳炮毫无疑问是重要器械,像乐语他们现在拿着的手铳,便是‘统计司干员专属’,其他人就是拿到也会因为无法通过认证而无法使用。 虽然科技不及前世,但辉耀朝廷对天下人的管辖,却是别出心裁地更加深入。 “行动开始!” 随着蓝炎一声令下,所有人按照命令沉默行动,军靴踩地的声音如雷鸣震震。此时天空恰当好处地下起冷雨,仿佛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添加注脚。 注意到蓝炎的视线,乐语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左腕按了一下如同手表的仪器。下一秒,玻璃盖面显示出15个红点,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比例尺,经过训练的人可以一眼就目测出红点距离自己的真实距离。 光影探测仪,统计司干员的必备道具,可以发出引起辉耀宪章共鸣的特殊声呐,探查范围50米。配备这个道具,50米内所有辉耀公民的位置一目了然。 看着发亮的红点,乐语心中泛起一丝寒意。 光影探测仪的存在,足以让朝廷部门将一切暗中行动、秘密集会、埋伏行刺等阴谋扼杀在萌芽之中,堪称较为原始的天眼系统。 然而,明明朝廷的器械如此精良,管辖力度如此剧烈,造反成功的可能性极其微弱,但逆光分子依然义无反顾作乱革命,说明这个世界的阶级矛盾已经达到无法调和的程度。 心里闪过许多想法,乐语率先持铳靠近宅院大门,没有敲门,直接一颗子弹崩掉门锁,踢门而入—— “统计司办案!” 干员们鱼贯而入,与此同时后勤队立起三盏强光灯,从外面照亮院子每个角落,就像是给舞台打高光,只是光线并不温暖,反而充满苍白的寒冷。 房子里的人听到动静走出来,一名穿着制服的青年看见乐语等人先是微微一慌,但旋即怒目而视:“是统计司的鹰犬特务!” 特务? 乐语微微一怔,仔细一想,千羽流等人的工作是抓捕乱党、秘密逮捕、还有自由击杀裁量权,甚至连名字都是特别工作干员……的确跟传说中的特务很像。 心里划过许多杂念,乐语等干员举铳指着这些青年:“统计司办案,全部人举起双手!” “千学长,陈学长,你们怎么……” 人群之中,一名墨发玉肤的少女看见他们,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等乐语回忆,他旁边的陈辅已经脸露难色,大声说道:“林雪,你放心,统计司办案,不会放过坏人也不冤枉好人!” 林雪,是讲师林锦耀的女儿,比他们小几岁,同是星刻军事学院的学生,是与他们相熟的同门师妹。 林雪还想说什么,但旁边的青年已经拉住她:“小雪,他们已经投靠统计司大肆逮捕无辜人士,跟他们说什么都没用,他们就是一群为了上位而不择手段的蛀虫!” “你他娘地说谁呢!”陈辅大声喝道:“全部举起双手跪下!反抗者死!子弹可是不长眼的!” “被你们抓进大牢是死,在这里也是死,那还不如就在这里被你们打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统计司是多么蛮横无耻!” 青年上前一步站在强光之中,毫无遮掩地露出胸膛,如同英勇就义的义士:“而你千羽流又是何等的欺师灭祖,无耻卑劣!我是万万没想到,你不仅投靠统计司,居然还带人抓捕自己的恩师,我高进羞于与你为伍!” 随着这个青年的声声怒喝,乐语也想起这个人的信息:高进,比千羽流小两届,以前跟千羽流一起在林锦耀座下学习研究,曾经是千羽流的小迷弟。 蓝炎这时候走到乐语后面,语气里有些歉意:“抱歉,千队长,陈副队,我虽然知道你们曾求学于星刻军院,但我不知道你们跟林锦耀是熟人……你可以退出这次行动,我不会怪责你。” 陈辅有些意动,缓缓放下手铳,用眼神示意乐语——用铳指着昔日同伴这种事,让他感觉非常难受。他知道自己退出行动并不会对友人有多少帮助,但以他的道德水平,也只希望求一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心安。 乐语微微挑眉,然而不等他们回应,中堂远远传来响亮的声音:“熟人?我可当不起这两位‘国家栋梁’的熟人,而且还是统计司的国家栋梁。” 蓝炎微微一笑,推了推眼镜,朗声说道:“林先生你对统计司的误会实在太深了。” 一名穿着黑衣正装的中年人从主屋走出来,戴着一顶羊毛礼帽,身材挺拔,抬头阔步,站在年轻人之中丝毫不见老态,甚至更显他那宛如冬竹的成熟稳重。 “统计司倒行逆施,哪里需要我误会。”他淡淡说道。 星刻军事学院讲师,林锦耀。 看见他,一段段记忆从乐语记忆里浮现出来: 「羽流,朝廷无道、政纲败坏、天下昏乱、内部腐朽,千年王朝已经到达终点,此乃两千年未见的变局,但它对天下人的枷锁却会长存。我们不仅仅要改革制度,更要打破枷锁,扑灭辉耀这轮永久不灭的太阳!我们不需要太阳,我们人人都是新的朝阳!」 「帝崩礼坏,朝廷给各区自治权,各区必然以抓捕乱党为名争权夺利。晨风区执政官吕仲此人野心勃勃,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过星刻郡郡守丁义也不是善茬,他们之间必然有一番明争暗斗。羽流,你的机会不远了。」 「果不其然,丁义借建立统计司的机会,将他的心腹蓝炎塞进去了。他必然会借抓捕进步人士的机会,让蓝炎这把刀顺便排除异己。羽流,就是现在,等统计司来学院游说之刻,便是你出山之时!」 「作为核心部门,统计司必然能接近丁义,获得诸多信息!羽流你会是我们‘白夜’最好的钉子,一颗钉在丁义心脏的钉子!」 「当丁义与吕仲争权夺利内耗不休,便是我们‘白夜’拨乱反正,砸碎晨风区枷锁的机会!」 「你的身份除了我和‘摘星’以外,不会有人知道。」 「从今天起,你的代号是‘流星’!」 第5章 暴露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白夜组织,间谍流星。 乐语轻轻呼出一口气。 千羽流真是留给他好大一份礼物啊。 “传道受业之恩,岂能一言弃舍?我辉耀立国千年,以忠孝信义为君子要求,断不是为了养出欺师灭祖的后继学辈。”蓝炎拍了拍乐语的肩膀:“既然林先生对统计司多有误解,正需要千队长们这些学生后辈参与到办案之中,若有冤情,们便可洗脱林先生的罪名,还林先生一个清白!” 陈辅听得连连点头:“理应如此!” 蓝炎又说道:“但也有微言大义‘大义灭亲’。如果证据确凿,林先生有重大嫌疑,们作为朝廷干员,自然要忠君爱国,不能徇私包庇,应依法办事,明正典刑。” “统计司不会冤枉任何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坏人!” 林锦耀旁边的学生高进冷哼一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谁不知道潘教授、欧阳先生、穆司长等人被们统计司无辜抓捕,下狱折磨!世人的眼睛是明亮的,们统计司的罪业罄竹难书,滥用职权,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潘教授和欧阳先生包庇逆光分子,当场抓获;提刑司司长穆卫私放罪犯,无视朝廷,证据确凿,怎么到嘴里就变成‘无辜人士’了?” 蓝炎推了推眼镜,微微摇头:“天下间凡事不过一个‘理’字,如果有所质疑,平日就可以来统计司查看案宗,我们统计司每次行动也如实公告,该抓的抓,该放的放,我们身为法律执行者,办案时绝不违反规章制度,何来‘滥用职权’?” “还清林先生和诸位高徒随我等回统计司接受调查,统计司职责所在,不得不失礼了。如有冤情,蓝某日后必定负荆请罪。”蓝炎挥一挥手,所有干员成缩短包围圈,拿出手铐,举铳指着林锦耀等人。 强光灯下,高进等学生表情各异,有恐惧、有愤慨、但更多的是慌乱。唯有林锦耀脸色平静,只是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忽然,林锦耀笑了一声:“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内吗,蓝炎。” 蓝炎示意干员停止行动,微微挑眉:“还请先生教我。” “不调动其他部门配合,只派统计司的干员,的确雷厉风行难以预防。以为自己在闪电作战,殊不知其实是主动踏入陷阱。” 林锦耀站在强光之中,主动迎着铳口,雨水打在他脸上,也无法遮掩他流露出来的自信笑意:“蓝炎,这里就是们的葬身之地!” “——内奸对吧。” 这时候,蓝炎旁边的奎照阴测测地说道:“林锦耀,以为我们不知道安插在统计司的内奸吗?” 奎照上前一步,站在乐语旁边:“我们统计司员出动,以为只是为了抓捕这个逆光乱党?现在们既然主动暴露,也省了我们审问的麻烦。” “无论乱党还是内奸,都只有死路一条!” 乐语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蓝炎这时候伸手按着乐语的肩膀,语气有些怜悯:“乱党抓住了,内奸暴露了,麻烦事聚在一起,事情也变得简单多了。” “唯一令人可惜的是,我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内奸……平日做事不专心,又喜欢观察我,我早就发现的邪诡之处了。” 这时候,乐语再次万分感谢‘残血体质’这个技能。 别看他脸色平静得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但实际上他慌得一笔,恨不得撒开腿逃跑! 左边是奎照。 右边是蓝炎。 后面还有握紧手铳的统计司干员。 一小时前,乐语还以为‘活过15天’这个挑战应该可以轻松完成。然而实际上,别说15天,他连1.5个小时都未必能活过去! 乐语对自己的运气也感到绝望。 讲道理嘛,哪有人一穿越就死的,换个心灵脆弱点的怕不是当场就崩溃; 穿越就死也算了,然而他换了新身份居然还是一个间谍卧底,这简直是跟‘核弹点火引爆员’一个级别的高危职业,死无尸是最好的职业福利,受尽折磨只能算是职业病; 然而当间谍也就算了,但乐语刚换身份不到一小时,这间谍身份就被人知道了! 这怎么玩嘛,乐语连一点操作空间都没有! 人间不值得,早死早超生。 这时候,艾丽丽干员忽然报告道:“队长,司长,有许多宪章反应在接近我们!” 乐语低头看了一眼光影探测仪,发现许多红点正在迫近宅院,而且速度奇快,探测仪的最远距离是50米,但就当乐语看了一眼的功夫,红点群就已经来到宅院外面,围在统计司干员外面! 众人抬头一看,外墙上出现十几位穿着灰色雨衣的伏兵。他们举起轻型手铳指着统计司干员,干员们马上调转铳口指着他们,局势瞬间逆转,原本的碾压局变成了对峙状态。 虽然说千羽流这个级别的唤醒者就可以自动闪避子弹,但前提是子弹射击间隔长数量少,面对子弹风暴,统计司这些训练有素的干员一样要死! 乐语心里一松,原来林锦耀还有后手。他暗暗握紧铳柄,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反抗!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预先埋伏的逆光乱党,再加十几杆烧火棍子,再加一个废物内奸,就是的依仗?” 奎照重重踏前一步,双手交叉于后,转头跟蓝炎笑道:“司长,要多少招?” 蓝炎推了推眼镜:“五招。” 奎照哈哈一笑:“五招就能杀他?好,既然司长只需五招,那我也只用五招!” 狂! 太狂了! 看都不看我,就讨论多少招能杀我? 乐语脸色平静,但身一触即发。他最先消化的记忆,就是千羽流的战斗经验,现在还没融会贯通,但得益于‘残血体质’的辅助,他的战斗力不会比千羽流差多少。 拥有精神力的人,也还是人,被杀就会死,受伤就会残! 他们的战力差距,并没有达到天壤之别的程度!再加上乐语拥有‘死而替生’的能力,没有死亡恐惧,战斗起来,一方悍不畏死,一方有所顾虑,胜负也难以预料! 五招就想杀我,们以为自己是谁? 然而就在此时,乐语听见林锦耀头顶上方,传来响如惊雷的不屑怒喝: “五招就想杀我,们以为自己是谁?” 第6章 唤醒者的战斗 众人一阵喧哗,视线越过雨幕,看向站在主屋屋顶的统计司干员! 乐语差点就绷不住脸,双腿差点软了。 妈的,他们说的内奸不是我? 飒! 一名高大男人从屋顶跳下来,暴起如雷霆,落地如飞羽,双足轻轻点地,仅仅在地面水潭溅起轻轻涟漪。 极刚极柔,极动极静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强烈的反差感让乐语浑身产生战栗之感,远远就能感受到此人的强大威胁! 这个世界的能人异士,实在也太多了! “里士杰,毕业于炎京皇家学院,成绩优异,能力卓越,曾获得皇室授予的‘烈日勋章’,毫无疑问的天之骄子,国家栋梁。”蓝炎语气里充满赞赏:“没想到你还隐藏了修为,年纪轻轻就将水月战法修炼至登堂入室的境界,假以时日,说不定又是一尊帝国宗师。” “只是……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里士杰,统计司五队队长,乐语在千羽流的记忆里,发现此人平时低调行事,战绩平平,仿佛就是一个依靠学历的庸人。 无论哪个世界都有学历高低之分,辉耀里的最高学府自然是位于首都的炎京皇家学院,像千羽流毕业的星刻军事学院只能算是二流。同理,星刻市虽然算是国家重城,但也远远比不上炎京,里士杰来星刻市,相当于降维打击,一来就成为统计司队长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所有人包括千羽流都没看出来,里士杰不仅隐藏修为,而且还是逆光间谍! 里士杰笑了。 “奈何从贼?非也非也,我这是弃暗投明,拨乱反正!”里士杰昂首朗声:“从你们决定来林家开始,一切都已经在我计划之内。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他打了个响指,五队干员马上调转铳口,指向其他干员。 他居然将队员们也策反了! 局势彻底逆转! 现在论人数,居然是逆光乱党比统计司更多人! 怪不得林锦耀和里士杰敢现在掀桌,我是不是也该调转铳口将旁边的蓝炎和奎照射爆,来一波雪中送炭的操作呢…… 不等乐语思考完先杀奎照还是先杀蓝炎这道选择题,奎照便大步向前,长辫在雨中飞舞。 “出了你们这些叛国内奸,是我奎照御下不严。”奎照将手铳扔给后面的干员,毫无武器,空手向里士杰招了招手:“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里士杰,我给你一个杀我机会。” 奎照居然徒手邀战!? 里士杰抽出腰间直刀,也将手铳递给旁边的干员:“将统计司头号走狗变为亡羊的机会,实在难以拒绝。” “共事多月,我知道你们两个有多难缠,只要你们两个死在这里,丁义再无臂助。将麻烦事逐个逐个解决,事情就变简单多了。” 奎照狞笑道:“那就要看你这个内奸有没有这种本事了!” 为什么要单挑,而且单挑就算了,为什么不拿铳,是你们飘了还是子弹不够骚……当乐语脑海里泛起疑惑不解时,场面突变! 两声爆响,两人突进交锋,拳刀相触,绽起无形气爆! 雨幕忽被撕裂,普通干员忍不住举起手遮住眼睛,唯有乐语等寥寥数人依然能睁大眼睛,看清楚那两人电光火石间的能量轰炸! 对! 能量轰炸! 他们两个一个肉掌,一个直刀,居然在空中打出剑罡掌风,整个世界仿佛为之破碎,他们的身影变得模糊错位,相触的空间甚至出现能量漩涡! 但乐语很快意识到,这种‘破碎’只是一种视觉上的错觉,因为这两人调用的能量来源,就是光源! 人类精神力被耀石异化后,并非只能强身健体。因为耀石本身就有‘燃光’特性,人类通过耀石成为唤醒者,也因此获得利用光能的能力。 诸般战法秘术,本质上都是人类撬动光源能量所达到的能量技术! 乐语被千羽流击杀时,千羽流站在小巷门口,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巷口有阳光照耀,因此千羽流出手时才如此快准狠! 这也是为什么统计司办案时还携带三架强光灯,不仅仅是为了照明,更因为‘光’就是统计司干员的重要战力能源。 然而问题是,利用‘光’是唤醒者共有的基本能力,统计司干员能用,逆光分子自然也能用! 乐语刚才的心中疑惑已经一扫而空。 像奎照和里士杰这个层次的唤醒者战斗,的确不需要铳械,而他们也更适合这样单挑决斗。 先不提唤醒者可以闪避子弹的第六感,光是他们出手时的光线扭曲,就能让所有射手难以瞄准。哪怕面对枪林弹雨,他们也可以打出光爆,弹开子弹! 如果全面开战,奎照和里士杰杀入人群中,那几乎就是虎入羊群,普通干员极难招架。 难怪奎照要求单挑,里士杰帅快应战——逆光乱党那边似乎只有里士杰一个强者,而统计司这边蓝炎是断然不可能比奎照弱。如果能在开战前废掉奎照,那就胜算大增。 当然,如果里士杰直接败了,那这些逆光乱党的这次埋伏也可以直接宣告失败。单挑的收益如此巨大,他们两人都不相信自己会输,因此都直接赌上性命! 铛—— 令人牙软的爆鸣声连续响起,拳刀相交铮铮金戈,两人一上来就进入白热化状态,没有丝毫试探,宛如毒蛇咬猛虎,惊天动地! “第一招。”里士杰退后两步,挽刀花如月光,似仙非人。 “热身完毕。”奎照露出狂傲的笑意,右手忽拟爪状,从下向上撩扫,勾出五道血光爪芒! 司马氏狼鹰拳秘传·狼噬! 里士杰毫无畏惧,忽然同手同脚前进,右脚踏前,右手挥刀,光线聚焦刀尖,拉出如月刀光! 水月战法·吐月! 乐语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他们所用的战法技巧,事实上他们用的战法技术并非不传之秘,反而是极为大众的锻体法门。 战法是利用光的技术,凡是技术就不可能故步自封,故步自封的技术必然没落遗忘,只有广为人知并且参与竞争的技术才能推陈出新日久弥新。 八稻流、司马氏狼鹰拳、水月战法都是军事学院的必学项目,哪怕以后不修习,也要知道这些战法的特点——不然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打死。 千羽流就学过军事学院教导的十八种战法,其中八稻流他认为最适合自己所以才钻研至今。其他战法千羽流也了解颇深,因此乐语才意识到,这两人究竟有多强。 「吐月」和「狼噬」都是战法中的高阶技巧,理论上所有唤醒者都能用出来,但实际上只有将战法融会贯通的强者才能使用。放在前世,这种技巧就相当于RTS里的多线微操或者花滑里的后外点冰四周跳。 乐语也知道「吐月」和「狼噬」怎么打出来,但他脑袋懂了,身体可没懂。 铛铛铛铛铛—— 月光斩碎狼爪,狼爪撕碎月光! 雨幕与光幕纷乱爆散,宅院里已不似人间,反似神灵斗战! “第二招!”奎照大笑欺近,身上血光化甲,犹若血狼咬月,迅捷奔雷! 光甲! 乐语今天也是大开眼界,这可是千羽流听闻而没见过的战法技术——短暂将光能化为实质铠甲保卫自身。光甲毫无重量却能抵消任何伤害,在古代可谓是无敌神迹,哪怕现在,也只有掌握光甲技术的唤醒者,才能真正算得上强者! 里士杰毫无退缩,挥剑斩下盘,身如流光刀如虹,刹那间挥出十几刀——乐语也数不清楚——瞬间就斩破奎照的血光甲,甚至将奎照打得后退三步! 但奎照丝毫不给里士杰机会,马上拉近距离,始终不让自己进入里士杰杀伤力最大的攻击距离! 乐语看得目不转睛,这两人动作实而不华,稳中带狠,按照千羽流的见识,他们两个别说五招,五十招之后若是没有力竭都未必能分出胜负! 第7章 蓝炎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三招了!” 里士杰忽然收刀退后,奎照见此良机自然是死咬不放,血光连连爆闪! 然而里士杰却是双手倒持刀柄,险险躲避,云淡风轻地问道:“奎照,看这天地之间是什么!?” 乐语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是雨幕。 “是什么?”奎照人狠话不多,一边说话一边下狠手,双手奔雷疾走,眼看着就要撕碎里士杰了! “是最伟大的武器——自然!” 里士杰左脚向前一踏,刹那间所有水珠聚向他的直刀刀锋。所有人忽然发现周围没雨了,就连地面也变得干燥,所有水流汇聚里士杰所在位置,如同漩涡! 奎照想先一步撕碎里士杰的喉咙,然而触手所及却是逆流奔腾的水幕! 里士杰的刀犹如水海龙王,轻轻一挥,便斩出万丈银光奔流! 水月战法·断波! “卧槽……”陈辅情不自禁地爆粗了。 看着这如同鬼神的超凡战技,乐语也是一脸难以置信!如果说刚才还算是高手过招,那这一幕简直是仙人指路! 他也认出里士杰这一招的来历,不过是水月战法的其中一个技巧,虽然大概只有不到5%的水月修习者可以使出这一招,但也不至于有如此威能! 根据学院导师的讲解,断波这一招只是斩出一道带有水流实体的剑气,水如线状,以突刺伤害为主。哪有像里士杰这样,斩出一道十几米长的水流剑,简直是要将奎照一分两半的? “是雨呢。”蓝炎轻轻低语。 乐语也反应过来:里士杰能斩出这一招固然跟他高深境界有关,但更重要的是,他借力自然,顺势而为! 断波这一招是借助光能聚集空气水汽,但现在天地雨幕笼罩,里士杰轻而易举就聚集成吨水量,这打出来的效果自然是非同凡响。 “喝!” 奎照大喝一声双手挡在面前,双手血光覆盖犹如铁手套,然而还是被断波斩破开,水流刹那间撕碎了他的衣服,涌入他的眼耳口鼻! 强烈的窒息感令奎照失去了身体控制,痛苦地倒在地上,但他瞬间就挣扎起来,双手护住要害迅速后退! “如何利用自然,是我学院里的重要研究内容。”里士杰得势不饶人,剑锋编织如网笼罩奎照,还不停说垃圾话干扰奎照的听力判断:“十八年后,就可以革命后的新时代里学到这部分知识了!” 奎照要扑街了。 虽然统计司干员想帮忙,但里士杰剑幕凝光,混乱扭曲了两人身边的光线,外边的人根本连里士杰和奎照的准确位置都无法准确辨认,拿着手铳也不敢射击! 乐语心里一喜,如果统计司扑街了,那他就能光明正大回到逆光乱党中。虽然也很危险,但再怎么危险,也比不过在统计司当内奸危险啊!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精准地扣住了里士杰的手腕。 轻轻一扭,里士杰的右手便瞬间脱臼。他吃疼转过头,惊声喝骂:“蓝炎!” 乐语一愣,他这时候才发现蓝炎居然不在他旁边,毫无移动轨迹,仿佛眨眼间就出现在里士杰后面! 其他人自然也发现这一幕,叛变的干员和雨衣乱党马上举铳射杀蓝炎,统计司干员连忙迎击,一时间庭院里铳声四起! 砰!砰!砰! 然而在如此混乱之中,蓝炎居然站在庭院中央一动不动,右手如虎钳般扣住里士杰的手。一幕水墙出现在他身前,一颗颗子弹穿入水墙中留下一连串轨迹,最后凝滞在水墙之中,难伤蓝炎分毫! 与此同时,里士杰忽然捂住口鼻呜呜挣扎,表情极其痛苦。 无数水流汇往他身边汇聚,但这一次,水流并不是成为里士杰的武器,而是成为他的囚笼。 渐渐的,铳声停止了。 大家停下了射击,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见天空虽然依然阴沉,外面依然狂暴暴雨,但宅院里却是宛如室内,一滴雨水都没落到地上。 因为,所有雨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都汇聚在蓝炎身前,化为水墙抵挡子弹;一部分汇聚到里士杰身上,化为一个巨大的水牢,硬生生在陆地上将里士杰溺在其中! 里士杰捂住口鼻,试图逃出水牢,然而蓝炎似乎是捏断了他的手腕,他明明右手握住蓝炎,但根本使不上力气,在水牢里不停挣扎。 溺水很多人都听说过,甚至见识过,亲历过,但这个时代恐怕没有人能如此真切地看见一个人溺毙的过程——统计司的强光灯照亮了水牢里的所有细节,所有人都能清晰看见里士杰的变化。 先是恐慌,当水进入气管时,无论是英雄豪杰还是狗熊懦夫,都会一样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 然后发生痉挛,里士杰脸色发紫,显然是极度痛苦,脸上青筋暴起! 渐渐的,里士杰瞳孔放大,肌肉松弛,赫然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蓝炎松开手,看着里士杰在水牢里漂浮,忽然笑道:“说得对,自然,才是最伟大的武器。” 忽然间,水牢里的里士杰产生激烈的吸气运动,脸色狰狞地深深吸气,仿佛要像鱼一样从水里汲取到空气,一脸怨恨地看着水牢外的蓝炎。 蓝炎抱拳敬礼:“蓝某,受教了。” 很久以后,乐语都很难忘记这个夜晚。 明明四周都是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但这个露天庭院里却干燥得令人有些不舒服,空气里似乎连一点水汽都没有。 大家都没说话,明明是要生死相搏的敌人,但统计司干员和逆光乱党都没有厮杀,而是静静等待这残酷戏剧的落幕。 奎照缓过气来,他双手手臂的伤势深可见骨,躲在干员后面处理伤势。虽然被蓝炎所救,但他脸上没有什么好颜色,而是一脸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蓝炎没有说话,他推了推眼镜,依旧维持着水墙和水牢,眼睁睁看着里士杰彻底失去意识,心肺功能完停止。 当水牢炸开,里士杰的身体落在地上时,一名雨衣乱党放下了手上的轻型手铳。 就像多米诺骨牌开始倒塌,一个个叛徒,一个个乱党,接连不断地放下了武器,甚至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 没有人逃跑,没有人反抗。 因为他们意识到,蓝炎根本不需要五招,既然他只用一招就能将里士杰溺毙在陆地上,那么他剩下的四招…… 就能在这狂风骤雨的雨夜中将他们部杀光! 第8章 正确的时间、正确的抉择 既然逆光乱党全部弃械投降,那接下来自然就不用麻烦蓝炎出手。 “四队警戒,三队去检查住宅,一队二队去检查疑犯的危险物品,扣押回统计司。”蓝炎推了推眼镜,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 天上的雨再次落到地上,整个世界仿佛重新转动起来。 各队统计司干员纷纷听令,拿出手铐将叛变的干员和乱党铐上。乐语的一队负责制服林锦耀那些手无寸铁的学生,只是比起那些孔武有力的乱党,这些学生嘴巴丝毫不饶人: “千羽流,陈辅,你们等着吧!为虎作伥,你们的下场会比我们凄惨万倍!” “千羽流,我羞于曾与你同窗学习!” “千羽流……” 乐语充耳不闻,你们骂千羽流,关我乐语什么事? 而且他也没心理理会这些叫骂,而是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毫无疑问,他的卧底身份应该还是安全的,只是现在林锦耀等人都被抓捕了,那他的身份还能瞒下去吗? 乐语倒不是怕死,‘死而替生’这个能力让他的每一次死亡都会是新的开始,至于折磨也不怕,他的‘残血体质’可以让他无视疼痛。 只是,乐语还是想完成‘生存15天’的挑战,他到现在都还没摸清楚自己这个系统面板的各种功能,而且‘死而替生’这个能力到底有没有缺陷和副作用他也不清楚,他不希望自己短时间里连续死亡。 而且,如果乐语因为拥有‘死而替生’的能力就养成轻生鲁莽的性格缺陷,那他未来必定会因此而蒙受诸多损失。 求生是生物的基础本能,求生思维也是人类的思维逻辑底层,若是乐语彻底放弃对生的渴求,那某种意义上他已经不能算是人了——逻辑底层的改编会导致思维方式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乐语以后甚至可能无法理解普通人的想法,就像夏虫不可以语冰。 就像活了几百年的金丹老祖的思维肯定和寿命几十年的普通人大相径庭,但金丹老祖思维不同也没所谓,因为凡人得迁就他;但乐语内在只是个普通人,他并没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能力,因此他必须先适应这个世界,不然哪怕有‘死而替生’的能力,他还是会被世界毒打。 普通人玩moba游戏,输了的结果顶多就是掉段位,反正可以重来一盘,但玩家们却因为不想被游戏毒打而努力学习游戏技巧。现在的乐语只是有了‘重来一盘’的机会,但他如果不想被世界毒打,自然得先学习这个世界的正确玩法。 思虑之间,乐语有了计划:这个世界似乎有火车之类的交通工具,明天一大早就买票离开星刻市,到其他地方隐姓埋名活过15天,完成挑战后再做打算……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世界的毒打是如此地猛烈迅捷。 一队干员艾丽丽拘捕林锦耀的时候,林锦耀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反手挟持住她,通过握住她的手来简直控制她的手上的轻型手铳,铳口指着艾丽丽的下巴:“你们不许动。” 蓝炎微微皱眉,“何必呢,林先生,你这样会弄得很难看。而且挟持人质,也不符合你们逆光乱党的道义吧?” “对付你们统计司,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 林锦耀忽然朝着陈辅射击,陈辅下意识就躲过去了,子弹擦过他的发丝,在他耳朵掠过一道血痕。 “老师!”陈辅惊叫一声。 然而林锦耀厉声说道:“不要叫我老师,我没你们这些不明大义的孽徒!” 蓝炎叹了口气:“你走不了的。” “那你就是要她死了?”林锦耀将手铳指着艾丽丽的脸颊,艾丽丽慌得眼里冒出水花:“辉耀公民人权为最高利益,你们统计司想来不会违反吧?” 蓝炎犹豫了一下:“这……” “但辉耀也有不因挟持人质而屈服的优良传统!”奎照止好双臂伤口,站出来大声喝道:“统计司干员早有舍身为国的觉悟,林老狗你今天走不出这个院子!” “我,我……”艾丽丽咬紧下唇,盈满水珠的双眼一直看着蓝炎。 “但我们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干员。”蓝炎摇摇头:“林先生,你到底想要什么?” “司长,万万不可!”三队队长银古月举起手铳瞄准林锦耀和艾丽丽:“奎副司长说得对,我们不能向逆光乱党妥协。事后郡守责怪下来,谁可担责?” “我负全部责任!”蓝炎向前一步,声音里充满不容置疑的决断:“林先生,说出你的条件吧!” “司长,不,不用……”艾丽丽泪水决堤,结结巴巴带着哭腔说道:“不用顾虑我,下手吧!” 不等蓝炎回答,艾丽丽猛地向后肘击,但林锦耀也早有预料,侧过身子躲开这一击,但也给了艾丽丽许多发力空间,两人缠斗擒拿,局势极其混乱。 林锦耀忽然拉着艾丽丽往人群里撞,而且还一直扣动轻型手铳的扳机持续射击,附近的干员既想帮忙又不得不躲避,但林锦耀可不想放过他们:“我今日为天下除贼!此心光明,薪火相传!” 砰!砰!砰! 其中一颗子弹掠过乐语的脸颊,乐语下意识举起轻型手铳指向林锦耀,却发现林锦耀也在看着他。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瞬间,乐语脑海里许多记忆再次浮现出来: 「羽流,我经常在学院里发展组织成员,统计司恐怕迟早会盯上我。」 「统计司的手段,你也清楚,没人能保证自己能在统计司的酷刑里守口如瓶,我也不能。」 「你的身份是最高秘密,没有任何记录可以证明你的身份,除了我和‘摘星’以外,其他人休想发现你的秘密。」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哈,别走别走,你还是那么聪明,一听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但我还是要说。如果,陷入囹圄已经是我无法避免的结果,那么到时候……」 「羽流,这是我一生的请求,也是我最自私的请求。为了我的名声,为了我的责任,也为了你的安危,你务必要在正确的时间,做出正确的抉择,然后背负上这份无法洗脱的罪孽。」 什么是正确的时间? 现在局势混乱,林锦耀挟持人质持有铳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很正常的,这便是正确的时间。 什么是正确的抉择? 林锦耀跟艾丽丽缠斗时,恰好朝乐语的方向露出背部。 乐语面无表情,将铳口瞄准林锦耀的脑袋。 千羽流的射击技术很不错,虽然现在是下雨天,但双方距离不过10米,最重要是,这是一个不动的靶子。 砰! 乐语,扣下了扳机。 子弹呼啸而过,在林锦耀的脑袋上绽放出血花。 林锦耀瞳孔里欣慰的眼神,渐渐化为死寂。他的身体如同枯藤老树,倒在地上,溅起水花。 这就是正确的抉择。 如果林锦耀被统计司拘捕审问,他要么被折磨得招供沦为叛徒,要么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乐语成全了林锦耀的期盼,让他死得干脆利落,死得正义凛然,死得毫无顾虑。 这样一来,林锦耀不会泄密,千羽流的身份也安全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 “千羽流,你这个畜生!畜生!”林锦耀的学生试图冲过来,被其他干员拉住了。林雪看着林锦耀的尸体,整个人呆滞得如同木偶。 千羽流这个身份,将会背上弑师的罪孽。 乐语放下手铳,忽然觉得千羽流真是魂飞魄散得太及时了。 这样一来,千羽流就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在九泉之下,他说不定正在迎接林锦耀的到来。 只有乐语,还得在这个世界继续体验尔虞我诈,活得心惊胆跳。 “射术不错。”蓝炎冷不丁地出现在乐语旁边,遗憾道:“可惜,我本来希望林先生能戴罪立功的,他应该知道不少逆光乱党的秘密。” 乐语沉默片刻:“属下认为,在逆光乱党持有铳械时,除了迅速击杀外,别无他法。” 蓝炎忽然一笑:“你看来也没认真听课啊。” 乐语微微一愣:“嗯?” 蓝炎没再说什么,拍手喊道:“准备收队!” 乐语心里还有些疑惑,他转头一看,发现林锦耀倒下来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不正常聚集的水潭。当蓝炎离开庭院,这个水潭就像是解开了束缚,哗啦一声流落到庭院水渠里。 乐语心里微微有些冷意。 就算身份危机解除,但他想在蓝炎手下活过15天……也绝非易事。 第9章 渡劫!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下过雨的街道满溢着湿冷,乐语穿过寂静的街道。 虽然街上无人,但昏黄的路灯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无处不在的光线,让乐语有种自己不是在回家,而是在起驾回宫的错觉。 虽然辉耀的科技体系相当接近前世,有长明灯和四驱车,但受限于生产技术,夜晚依然没有多少娱乐设施,绝大多数人晚上都安静待在家,有钱人可能去舞厅跳舞,或者搞一下黄色;而普通人基本没钱听广播,只能搞黄色。 街上路灯稀疏,不过至少能照亮大路区域。这个世界也有能源灯,甚至很早以前就有——利用耀石作为能源的太阳能灯。 辉耀的科技发展相当奇葩,因为耀石对光能高度敏感的特性,因此古代人很早就利用耀石制造出各种太阳能器械,例如耀石打火机、耀石灯、耀石暖宝宝等等,原理就是储存太阳能然后释放。 比起地球,辉耀人千百年前就过上不夜城的生活——城镇的主要道路都必然有耀石灯照耀,彻夜长明,这些路灯几十年才需要维修一次,平日完不需要维护,有太阳时就会自动吸收光能储存,等到天黑便会亮起来。甚至太阳不猛烈也没关系,耀石灯对光源高度敏感,阴云多雨都能存储光能。 乐语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他脊椎之中的‘辉耀宪章’,也就是耀石。他一开始还不理解为什么人类会将石头植入体内,但转念一想,这跟植入疫苗差不多嘛——只是地球人植入疫苗是为了增强对应疾病免疫力,而辉耀人植入耀石则是为了开发新属性。 离开大道转进一条小街,灯光数量顿时骤减。判断一个地方是富裕还是贫穷很简单——晚上亮的灯越多就说明越富裕。 在千羽流记忆里,星刻郡的上流住宅区夜晚亮的如同白天,甚至乐语现在只要站高点往东北方向望,就能望到暖光闪烁连成一片的富人区和星刻歌舞厅,仿佛天上星聚落于一地。 不过最为闪耀的,是星刻郡中心的辉钟楼。辉钟楼作为每个郡最高的建筑物,不仅承担报时的责任,而且还负责引导任何迷途的旅人——在辉耀郡县迷路不要怕,朝着辉钟楼的橙黄光辉走,就能走到安的中心广场。 千羽流虽然身居要职,但背景一般,自然没钱在富人区置业。乐语现在所走的小街若莫四人并肩的宽度,不时能听到孩子吵闹的声音,闻到饭菜烟火的香气。 乐语不由得加快脚步,然而心中却是越来越忐忑。 终于,乐语来到一栋二层小楼前,大门旁边挂着一个铂色牌子「荣芳街乙贰叁」,下面挂着一个小木牌「千家」。 乐语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开门,里面还有十根横木栅栏,栅栏后面是内门——横木栅栏间隔巴掌宽,主人可以双手越过栅栏打开外门,然而外面的人若无主人同意是绝难越过栅栏,可用于防盗防骗。 乐语拉了拉,栅栏并没有扣锁,他轻轻一拉就拉开了。按照千羽流的习惯,他进来就关上栅栏,转过头看见玄关处放着一条毛巾。 脱下湿漉漉的大衣,乐语脱下长靴换上木屐,用毛巾擦了擦头,走进客厅。 “我回来了。” 他看着客厅里那个坐在红木长椅上的少女说道。 乐语没办法。 他不得不来。 他在这个世界人生地不熟,除了利用千羽流的身份外,他没有其他选项。 唤醒者虽然可以驱动精神力,借光驱风行云布雨也并非不可能,但绝不可能辟谷餐风饮露吞光——除非这个世界的人类突变出叶绿体。 少女侧过头,深棕色的瞳孔凝视着乐语。她穿着紫蓝白底的校服,这是星刻国立中学的校服。 辉耀自然是有学校的,甚至有义务教育——辉耀讲学。所有城市的中心区域必定是讲学广场,任何人都可以去广场聆听师者讲学,师者每一年讲的东西都一样,都是基础算术、实用文字、实用生活小技巧、医学小常识,师者由朝廷雇佣,聆听者除了时间和勤奋外无需任何支出。 这个义务教育在辉耀开国之初就定下来,延续至今,被称为‘蒙学制度’。除此之外,还有国学制度:各行政区都有国学,专门教授执政御光的能力,只有国学生才有资格参加朝廷科举,执政掌权。 千羽流毕业的星刻军事学院就是国学,只有国学才会传授战法,只是古今名称更易,国学也演变成文化学院和军事学院罢了。 至于中学则是近百年才诞生的产物,因为辉耀王朝各种新技术的爆发,朝廷发现需要更多知识工人和更多国学生,因此在各地建立中学。以前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就读国学,普通人就算完成蒙学教育也绝不可能通过国学的入学试,但现在中学的出现,给了普通人蒙学-中学-国学的晋升途径,与此同时国学扩招,许多寒门学子便迎来出头之日。 千家并非大富大贵之家,千羽流能年纪轻轻就担当要职,除了因为他的确天资卓越,更重要是因为他吃到时代的红利,迎合历史的进程。 千羽流既然通过这条路获得成功,他自然是会让自己的家人复制自己的成功。 面前的这个少女,便是千羽流的妹妹,千雨雅。 千雨雅今年16岁,正在准备星刻文化学院的入学试。这个世界自然是没有高考这种统一考试,各地国学都是自主招生。 也就是说,我妹妹是美少女中学生……乐语心里忽然想到一些前世看过的动漫,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千雨雅抬起头眨眨眼睛,狐疑地看着乐语:“怎么了?” 他怎么忽然眼神失去焦距,还露出傻笑?出任务的时候撞坏脑子了? “没事。”乐语坐在藤椅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慢口慢口地喝起来。 千雨雅看了他一眼,继续低着头看书。乐语偷瞄一眼,内容似乎是临床病理,甚至还有插画。 千雨雅的目标是就读文化学院的医学部,毕业后成为医官。辉耀有为医者专门设立的官位,每个城市的医官司便是最大的官方医院。 女医官也很常见,因为耀石的影响,这个世界的女性在战力上并不逊色于男性,因此女性就职并无限制,统计司有女干员,朝廷也有女执政官。 一杯水喝完了,千雨雅没有说话,乐语只能没话找话:“吃饭了吗?” 千雨雅看了他一眼:“的饭我放在房了。” 乐语眨眨眼睛,他回忆一下,发现千羽流的确有单人食饭的习惯,他晚上回家之后都是直接回自己房间吃饭锻炼,很少会跟妹妹交流。 这样就好,乐语也松了口气,他其实也不敢跟千雨雅过多接触。不仅仅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被千雨雅怀疑,更重要是,他害怕千雨雅。 虽然乐语没有理亏,但终究是他杀了千羽流,取代了千羽流。对他来说,千雨雅等于是‘被害者家属’,乐语面对她时,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也许这只是毫无意义的道德洁癖,但乐语真心希望自己不要跟千雨雅扯上太多关系。这种主动放弃利用身份资源的做法,也许会为接下来的生存挑战徒增难度,只是乐语宁愿加大难度,也不愿意打破这层道德枷锁。 对于乐语来说,这份来源于前世的道德法则,可能是他目前唯一能确认自我存在的象征。正因为是拥有这份天真的良知,所以他是乐语,而不是千羽流,或者其他什么人。 乐语站起来准备上去二楼房间,而这时候,他脑海里忽然浮现一段信息:每过五天,千羽流都会跟妹妹一起吃晚饭。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段情报: 「到目前为止,精神力尚无统一的、系统的、有效的修炼方法,不存在某种大家都可以用的精神力强化方式。但精神力并非无法增强,以下四种方式都可以增强精神力——」 「①成长,人的精神力会逐渐成长,一般到40岁成长至巅峰,维持到65岁后开始下降。」 「②事业,当人承担更多责任,拥有更多权力,精神力也会显著增强。但人一旦失去责任和权力,增强的精神力也会随之下降。如果是被迫辞任,精神力甚至会病态性下降。」 「③理想,当人拥有一生为之奋斗的理想,根据努力程度和牺牲程度,人的精神力也获得一定程度的增强。」 「④渡劫,劫是人拥有想做但又不敢去做的事情,当人每进行一次渡劫,精神力都会小幅上升。」 「四种方式中,前三种都需要长时间的坚持,唯独第四种可以简单利落地完成。为了发掘更多人才,为了让国民主动提升精神力,辉耀朝廷历朝历代一直更新宪章,终于扩展出一个宪章新功能:劫。」 「劫的存在,会主动让唤醒者意识到自己做什么挑战就可以提升精神力,从而辅助唤醒者更简便地提升精神力。但辉耀朝廷发现,很多人因为恐惧和厌恶,就算知道挑战内容也不愿意去做,因此劫还存在副作用:当人知道劫的内容而不去做的时候,精神力会逐渐衰退,到最后甚至可能会完失去精神力。」 「劫的内容根据唤醒者的意识而生,绝对是唤醒者可以做得到的事情。劫一般有时间限制,当没有完成劫并且超出时间限制后,就会产生副作用。」 劫…… 乐语愣了愣,再次打开虚拟面板,从面板里找到劫这一行: 「千羽流的劫:与千雨雅共进晚餐,最大间隔时间120小时。(剩余时间29小时)」 乐语又坐回来给自己倒杯水,趁着喝水的时候理清思绪。 他万万没想到精神力的增强方式如此奇葩,他之前还以为会有什么炼气术、冥想法之类的功法,没想到增强方式如此接地气。 ‘成长’可以理解,人越大脑子也越好。 ‘升官发财’也可以理解,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又有古言道养移气居移体,当人掌控更多资源时,精气神自然更上一层楼。但也有言道落毛凤凰不如鸡,这种精神强化与资源绑定,失去资源时,精气神自然随之下降。 ‘理想’就更好理解了,只有意志坚定的人才能向理想奋斗,而意志如此唯心的属性自然会影响精神力。 ‘渡劫’也很正常,就像乐语去玩一些硬核游戏,打通关之后也会觉得淋漓畅快精神升华,仿佛能听到自己‘ACT游戏技术升级’的声音。 但辉耀朝廷居然根据‘渡劫’这个设定,发明相应功能,是真的骚,简直就是给现实世界加了一个任务系统——而且还是私人订制版本。 说不定再过几十年,辉耀朝廷就能统一所有人的劫就是‘学习’,不学习就掉精神力,越学习精神力越多,整个社会跑步迈进星辰大海。 只是劫这个设定,对乐语这个外来穿越者也有用吗? 乐语有点拿不准,他是有精神力属性的,但这个属性是他继承千羽流的,还是他灵魂转移到这具身体后产生的?又或者是二合一? 然而现在属性面板跟乐语说,也有劫,不按照劫做就会降低精神力,反之会强化精神力。 劫就劫吧,但这个劫的内容跟乐语一点关系都没有,绝对是千羽流的遗物——天知道他为什么将‘跟妹妹吃完饭’当做一个挑战。 不过这个劫对乐语自然是有极大好处,只要吃饭就能提升精神力,这种好事哪里找? “雨雅,今天我和一起吃饭吧!”乐语喝完水,认真说道。 虽然不想跟千羽流的妹妹扯上关系,但精神力真的太香了。 我要吃十顿! 千雨雅摇摇头:“不要。” “为什么?”乐语一愣。 为什么被拒绝了?难道她发现了什么?是我没说千羽流的口头禅吗?是千羽流不会连续喝两杯水吗?还是千羽流回家之后是先洗澡的……? 千雨雅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一分不解,三分叹息,六分嫌弃。 “因为我吃过了啊。” ‘对不起,千羽流,英明神武的形象估计在妹妹心中断然无存了。’乐语心想道。 第10章 千羽流的秘密宝藏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但最后乐语还是和千雨雅一起吃饭了。 或者说,乐语吃饭,千雨雅看他吃饭。他上楼将饭菜拿到客厅,在千雨雅诡异的注视下将饭菜扒光。 还好丢脸的是千羽流,不关乐语事。 有一说一,千家的饮食水平还不错,有鱼有菜,毕竟星刻郡毗邻海港,水产资源便宜,就是没多少调味料,吃起来比较清淡。 吃完饭便洗碗,虽然乐语没在这个家生活过哪怕一天,但做起家务来却是得心应手,说明千羽流这个人平时经常洗碗。 ‘千羽流的记忆我消化得差不多了……’乐语自然明白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说明他现在越来越像千羽流了。 乐语也思考过一个哲学问题:人的自我意志是不是记忆的集合?如果是的话,那失忆者是不是代表‘以前的人已经死了’? 而现在他却是面临一个从未有人经历过的问题——他消化了其他人的记忆。 如果没有意外,或者说,如果出现很多意外,那千羽流绝不是乐语的第一个‘食物’。在未来,乐语必然要转生很多次,消化许多人的记忆,那到时候,他究竟是乐语,亦或者无数记忆的集合体呢?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艘忒修斯之船,身体换了,记忆多了,那他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这种问题想太多只会徒增烦恼。 乐语先去洗澡,换好睡衣出来客厅已经关灯。客厅灯比较明亮,千雨雅一般在客厅学习,学习完就回去睡觉。 现在是晚上9点钟,千雨雅会在6点钟起床,睡眠时间9小时。睡这么长除了因为晚上没有娱乐活动,更因为年轻人的精神力成长需要更长的睡眠时间。 千雨雅现在还没唤醒精神力,当她唤醒精神力的时候,更是要进行长达15小时至24小时的睡眠,睡得越长就说明精神力越深厚。千羽流唤醒精神力的时候,就睡了足足20小时。 乐语来到千羽流的房间,第一印象就是朴素。 书桌,椅子,床,没了。 窗户边有一盏灯,乐语扭开开关,散发出并不明亮的白光。这个灯跟路灯一样,白天放在窗边吸收太阳能作为能源。只是千家住宅面向不太好,卧室窗户并不临街而是对着隔壁小楼,大白天也没什么光线,这灯自然就不怎么亮。 客厅的灯是连接了天台上耀石能量板,亮自然是挺亮,不过只能照三小时,毕竟民用规格的能量版储能比较小——外面路灯能照那么久,是因为灯柱里面的储能耀石够多。 桌面上有一本书,乐语翻开来看,书名是《辉耀百家战法详述》,里面有个书签,夹在「司马氏狼鹰拳的特征与缺陷」那一章里。 这就是千羽流的生活,上班,下班,锻炼战法,看书。他没有娱乐,与其说他不喜欢娱乐,还不如说他看不上那些娱乐。 与人斗,其乐无穷。 奎照的擅长战法是狼鹰拳,千羽流在研究狼鹰拳,这自然不是什么巧合。作为间谍,千羽流可谓是尽忠职守,他不仅要卧底,还想要卧底到统计司高层,等千羽流赶走奎照当上副司长时,他怕不是还想当司长。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怕不是会出现这样的对话: “老师,我当上副司长了。” “好,继续加油,我们很快就能解放星刻郡了!” “老师,我当上司长了。” “好,我们距离解放星刻郡只差一步了!” “老师,我当上郡守了。” “好,我们……啊?” 乐语忽然从千羽流的记忆里翻到什么,侧过身子往桌子底下摸索,摸出一本画册。 这就是每个男人都会有的秘密宝藏。 乐语翻了几页,啧啧称奇:千羽流的审美观不错嘛!制服、大波浪、长头发、教室……不愧是千羽流珍藏多年的唯一指定用品,果然是颇为实用。 嘛,这也很正常,虽然千羽流尊崇禁欲主义,但他终究还是会产生些许青春荷尔蒙的骚动,然而他对娶妻爱又没兴趣,所以只能采取这种传统的解决方式。 而且画册的画风不差,甚至有点二次元的味道,乐语看得都有些春心浮动,连忙藏起来,准备哪一天拿去扔了——千羽流,为了不玷污的名声,我只能帮到这了。 乐语躺在床上,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似乎是受到千羽流的影响,又或者因为周围真的很安静,乐语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安点,可以放下所有戒备了。 不会有人忽然冲进来杀他,也不会有人识破他间谍的身份。 今天,他活下来了。 乐语长长叹息了一声。 如果是千羽流,他必定能以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接受自己的处境,但乐语不行,他穿越前只是一个普通人,若不是‘残血体质’赋予他绝对冷静和不惧疼痛,他刚才面对蓝炎奎照时就露出马脚了。 不过乐语还残存些许希望。 死而替生,属性面板……既然穿越、超能力、属性系统这些超自然因素都出现了,那是不是说,乐语还是有机会穿越回去的? 这个世界固然很有意思,但终究不是他的家。 不过现在乐语掌握的情报还是太少,只能先按照属性面板的提示去行动。 「名字:乐语/千羽流」 「死亡次数:1次」 「可用点数:0」 「千羽流的劫:与千雨雅共进晚餐,最大间隔时间120小时。(剩余时间120小时)(1/12)」 「自有技能:初级八稻流咬战法(+)、残血体质(+)」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 「挑战(可刷新):生存15天,难度☆。 奖励:3点可用点数,和1次永恒技能升级机会(可将本身躯任意技能提升1级,并且转变为永恒技能)。」 乐语发现劫的信息栏新增了(1/12)的计数,微微聚精会神,便得到更详细的解释:「渡劫12次后,的精神力获得永久提升,已进行1次。」 再和妹妹吃11次饭就能永久提升精神力啊,我这算是吃软饭吗……乐语忍不住笑了声,掏出手机。 这是他从自己尸体上拿回来的手机,现在还能用,只是没有充电插头,变成砖头是迟早的事。 没有网络,手机也没什么意思,乐语将手机关机,忽然一阵睡意袭来,呼吸逐渐平稳。 他今天太累了。 …… …… 第二天,乐语换好衣服下楼时,正好看见千雨雅拉开横栏上学。 “路上小心。”乐语随意说了声,千雨雅微微一滞,点点头走了。 说完乐语才想起来,千羽流跟妹妹的交流很少,甚至没多少问候,两人仿佛就是住在同一屋檐的邻居,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很好,不愧是亲兄妹,乐语甚至还感到一些亲切——他前世也有个妹妹,自从上了初中就跟千雨雅一样对他不理不睬。 不过主动问候,是乐语自己的习惯,在家里,在宿舍,别人出门前他说这么一句。虽然有点不符合千羽流的个性,但乐语也不在意了——他想清楚了,与其为了生存而强行伪装,还不如顺心意保持个性。 乐语被迫来到这个世界,他固然没办法改变这个世界,但他可以不让这个世界改变自己。 洗漱完毕,吃完妹妹做的早饭,乐语便到统计司上班。清晨的星刻郡颇为热闹,许多人都开始出来干活,路过菜市场时甚至让乐语颇感到亲切——不论哪个世界,大妈的声音都是这么响亮啊。 花了半个小时,乐语才走到统计司,时间刚好不早不晚。只是当他走进一队办公室,迎面遇上奎照。 “奎副司长好。” 奎照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离去:“努力工作。” “为辉耀燃光。”乐语右手击胸敬礼,有些奇怪奎照怎么一大早就来一队。 办公室里,队员们聚在一起讨论,乐语好奇问道:“副司长来这里干什么?” 陈辅脸色有些难看,将一份资料递给乐语:“他是来给我们下达任务的,这是拘捕名单,我们今天就要抓住这些人。” 乐语接过名单。 欧柳,星刻军事学院98期生。 苟或,星刻军事学院99期生。 穆飞鸿,星刻军事学院讲师。 枫川流,星刻国立中学讲师。 …… 林林总总,总计十九个嫌疑人名字,资料上还附上他们的外貌特征、居住地址、工作地点。 乐语很快就明白陈辅为什么心情不好了:这名单上有一半人,都是他和千羽流的同学老师,甚至同窗好友! 但这个世界可没有避嫌制度,甚至奎照就是故意这样安排任务,让他们两个亲自去抓捕这些人! “为什么要抓他们?”乐语问道。 “林老……昨晚搜查队员从林锦耀家里找到不少来往信信件,有充足证据证明这些人参与逆光组织。”陈辅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蓝司长幽灵,抓捕这些嫌疑人时接触枪械限制,如有抵抗,就地格杀。” 艾丽丽恨恨说道:“这些逆光乱党都是危险分子,我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乐语问道:“艾丽丽,的伤势好些了吗?不需要请假休息吗?” “不用,我昨晚只是跟林锦耀搏斗时擦破点皮,并无大碍。”艾丽丽握紧拳头:“我一定要帮司长,为星刻郡清除这些逆光乱党!” 乐语又看了一遍名单,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行动吧。” 第11章 我也只是第二次做人 俗话说,功成名就,衣锦还乡。 从千羽流的记忆里,乐语知道他毕业后曾回母校一次。 那次千羽流是作为优秀毕业生回去,虽然他就任统计司,但那时候统计司尚未声名狼藉,反而作为新建部门被大众视为朝廷励志改革的新气象,因此得到不少师生称赞,甚至还上台演讲,勉励学子。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统计司全称是‘辉耀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司’,明面上的说法是聆听民意,安抚民心,改革民主的部门,但实际上是主要职务是抓捕逆光乱党和肃清内务。 要知道逆光乱党之所以能在辉耀各地引起掀然大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朝廷近年来剥削严重,政策混乱,贪官污吏横行,又适逢连年天灾,而且还有世家门阀的推波助澜,因此‘逆光’便顺应民心出现,意为叛逆辉耀,抵抗朝廷。 星刻市毗邻海港,因此居民生活还好,但内陆地区的灾情已经相当严重,天际区的居民数量甚至十去其三,所以才有逆光乱党杀害天际执政官祭旗的起义之举。 而朝廷却没有安抚民心,反而建立统计司大肆抓捕正义人士,早已引起星刻军院的进步学生不满。 这时候,他们‘亲爱’的‘千羽流’师兄回来了。 “千羽流,你这个畜生!” 一颗鸡蛋飞了过来,乐语直觉感知直接就避开了,但此时还有一颗鸡蛋瞄准他的闪避方向扔,乐语直接伸手一拍—— 蛋碎,液飞,刺鼻的恶臭味道充斥鼻腔。 乐语拿出手绢擦擦手上的臭鸡蛋液。他本来还想骂这群人浪费食物,没想到是扔臭鸡蛋进行废物利用,浪费食物的责问也说不出口了。 “你们这是要对抗统计司吗!”陈辅怒不可遏,站在乐语前方大喝:“谁袭击统计司干员,站出来!军事学院的学生就这点本事吗,躲在人群里扔垃圾?” 星刻军事学院南大门,学生们正在和统计司干员对峙,几百名学生聚集在校园门口,堵住路不让统计司的车辆进去。 当干员要求驱散人群,并且要求执行公务时,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喊着‘统计司来抓人啦’,引来更多人围观。迫不得已,作为队长的乐语也只能下车。 千羽流在这里可是‘名人’,因此乐语一下车便迎来劈头盖脑的‘欢迎仪式’。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之前学生们多尊敬千羽流,现在他们就多怨恨千羽流。 他只是没想到臭鸡蛋居然是各个世界的通用投掷武器,而且学生们能这么快找到臭鸡蛋也属实手快。 乐语对这一幕也早有预料,并不生气。他也没什么好气,毕竟他又不是千羽流本千,就当自己在玩第一人称的角色扮演游戏,就是游戏真实度比较高,臭鸡蛋真的很刺鼻。 而且就算千羽流本人在这里,他也肯定不会生气,冷血体质的他根本不会产生负面情绪,而且他当初加入统计司的时候,已经早有觉悟。 “队长,怎么办?”舟光世有些害怕:“要不我们去目标家里守着秘密逮捕?” “不可以。”艾丽丽连忙反驳:“我们出现在学院里已经打草惊蛇了,如果不现在抓人,他们肯定会连夜潜逃,怎么会回家?而且我们还有那么多目标需要抓捕,哪有时间守株待兔?若是任务失败,司长会怎么看我们?” “但我们这也抓不到人啊,万一引起骚乱……” “一群学生,哪敢对抗统计司?” “他们可是军校生!” “都一样!队长,抓人吧!” 陈辅也侧过头看向乐语,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踌躇不前显然易见,轻声说道:“千哥,我听你的。” 前方的学生群情汹涌,声音吵杂,后方的队员争执不下,各有主张。恍然间,乐语仿佛能看见一张巨大的黑锅缓缓形成,即将压到他头上。 “各位,就是千羽流亲手击毙了林先生!我们绝不能让统计司的人带走我们的同伴!” “统计司都是一群杀人凶手!” “千羽流你这个弑师叛徒!” “人渣败类!” “母校以你为耻!” 陈辅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有人知道林锦耀被捕乃至死亡的信息,很正常,毕竟他们去抓人的时候并没有秘密行动,甚至是大张旗鼓。 但知道千羽流击杀林锦耀的人,却是只有当时在场的干员和乱党。 然而乱党现在都被关押了,那么信息是哪里流出去,自然就不言而喻。 “为林先生报仇!”忽然有人大声高呼! “为林先生报仇!” “为林先生报仇!” 学生们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是齐齐向前,向统计司干员迫近! 人人义愤填膺,如同替天行动! 这下子,哪怕是态度最激进的艾丽丽也有些害怕了。陈辅后退一步,重重呼出一口气:“千哥,我们先暂时撤退吧……” 撤退…… 我能不能不做这些事? 忽然,乐语心里泛起了逃避的念头,仔细一想发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毫无疑问,乐语如果就此退去,这次抓捕任务多半以失败告终。回去之后,蓝炎哪怕不因此责罚他,但恐怕也不会重用他。 像艾丽丽这样的萌新干员可能会觉得蓝炎是个面慈心善的好人,但一个能被郡守委以统计司重任的人,一个抓捕无数逆光乱党的主官,怎么可能是易与之辈? 乐语从千羽流的记忆得知,统计司里,最重要的不是才能,而是忠诚。 而且还得是能够背叛阶级的忠诚。 跟千羽流同期加入统计司的人并不在少数,然而只有千羽流少数人升职加薪,其他大多数人要么被分配到后勤部门,要么干脆就被辞退了。 这些被放弃的人并非能力不够,而是没表现出忠诚:面对上级抓捕逆光乱党的任务,他们因为同情、怜悯、畏惧等原因,没有执行到底,畏难退却。 为朝廷效力,就注定与民间进步分子作对。没有觉悟的人,是无法受到重用的。 如果乐语在这里退缩,那么蓝炎自然就明白千羽流的忠诚度仅此而已,轻则打入冷宫(闲置),重则发配边疆(调任)。 一旦退缩,千羽流就永远失去成为统计司核心人员的资格。 但…… 这不正是乐语期待的吗? 当内奸太危险,当统计司干员更加危险,前者与朝廷为敌,后者与民众为敌,简单来说千羽流现在的综合身份其实是在与所有人为敌! 如履薄冰,刀锋跳舞,就是指乐语现在的情况。 但乐语并非辉耀人,对这个世界毫无感情,他没有非做不可的理想与目标,他只是一个想回家,想活下去的普通人。 只要他在这里退缩,回去之后甚至可以名正言顺地辞职。从统计司离开,那他内奸的身份危险自然也随之解除,变成一个没有任何责任的普通人。 然后乐语安心回家跟千雨雅吃饭,完成活过15天的挑战后就升级技能,慢慢种田,慢慢研究系统,岂不美哉? 乐语没有任何义务参与到这场波及无数人的政治斗争中,他的能力足以保证他安分守己就能活得好好的。 他明明这么弱,应该要更加慎重地活着。 放弃,有千般好处。 坚持,是九死一生。 如何选择,毫无疑问。 只是…… 乐语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林锦耀的眼神。 雨夜里,混乱中,林锦耀的眼眸明亮如星,看向千羽流的眼神满是慈爱和欣慰。 当林锦耀看着他的得意门生用手铳对准他时,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是自豪,是释怀,还是……愧疚? “唉。”乐语叹了口气,轻声道:“但这些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其他人听到乐语的低语,不禁松了口气,心想队长应该是打算撤退了。 艾丽丽虽然心有不甘,但她也知道在这个局势下抓人完全不实际,如果真的在学院里造成伤亡,说不定会反而连累统计司。郡守为了安抚民心,惩罚统计司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大家准备后退撤离学院时,却发现队长忽然大步向前,看着人群大声骂道: “穆飞鸿!挑动学生跟朝廷作对,躲在学生中苟且偷生,这就是你的为人师表吗!” 此时正是清晨,阳光正好,乐语下意识动用精神强化声音,引起整片区域的光源震动,声音如惊雷般响彻校园,惊飞无数鸽子。 场面顿时一静。 然后,便是无数声音惊雷爆响—— “人渣!败类!你妈生个叉烧都好过生你!” “为林先生报仇!” “打死这个含家产!” “他是来抓穆先生的,千万不能让他得逞!” 乐语的举动无疑是引爆了火药桶,用精神力强化声音几乎是最基本的精神力运用技巧,是个唤醒者都会,只是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不会这么做——因为真的太大声了。 乐语的做法,就相当于拿起喇叭朝学生们说话,那学生们自然也拿起喇叭对他说话——星刻军事学院谁不是唤醒者啊,大声对喷谁不会啊!? 横眉冷对千夫指,乐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平静看着面前这群恨不得生啖他肉嚼碎他骨的学生,微微舒展了一下脖子,再次问道:“穆飞鸿你煽动学生对抗朝廷,就不要怪统计司执行公务了。一队干员,解除枪械限制,允许对任何袭击分子自由射击!” 说出这句话,乐语全身都放松下来。 说出的话是泼出的水,开弓箭没有回头路。 从此刻起,‘千羽流’的恶名将会在星刻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无数人将会知道,星刻军事学院出了一个为了功名利禄而对母校学弟痛下杀手,为虎作伥,灭绝人性的恶徒! 他安稳平静的种田计划彻底破碎,接下来等待着乐语的,便是尔虞我诈的苟且偷生,或者……人人叫好的死无全尸。 但乐语没有后悔。 好吧,可能是有的,但就只有一点点,一点点点点。 其实乐语仔细一想,就觉得自己之前的计划过于乐观了。他现在受统计司保护,都还是会遇到刺杀,万一统计司不用他了,那千羽流之前为统计司立下的‘汗马功劳’,瞬间就会反噬到他身上。 安全退出统计司,就跟江湖人金盘洗手一样,不切实际,反而更加危险,别人可以不管江湖道义来搞你,统计司也不会来帮你。 更重要是,万一他失去工作,吃啥啊?这里可没有社会救济金,外面有不少乞丐呢。 当然,这些都是借口。 他只是,不想辜负林锦耀最后的托付。 他只是,不想浪费千羽流之前的铺垫。 多么可笑,乐语明明跟千羽流是生死仇敌,他穿越过来就被千羽流随手杀了,千羽流也被他夺舍灭魂,然而他现在居然想继续完成千羽流原本的任务。 但乐语不得不承认,他被触动了。 像他这种生活在太平盛世的人,根本无法想象林锦耀千羽流这类人的想法。到底是怎样的理想,怎样的未来,才值得他们为之牺牲生命,丧尽名誉? 带着这份疑惑,乐语从千羽流的记忆里,找到了一份炽烈的感情。 「羽流,辉耀已经黯淡无光了。各区执政官横征暴敛,天际区重灾各级官吏仍屡屡贪污救援物资,晨风区养海寇自重,夏暮区隐隐国中之国……明明数百年发展技术,生产力水平不断提高,但人民生活水平却一日不如一日,这是因为绝大多数资源都掌握在执政公卿手中。」 「战争必定爆发,公卿们已经迫不及待要用刀锋重新分割辉耀这块蛋糕。白夜的信念,不仅仅是消灭‘辉耀’这颗太阳,更是要将公卿这些‘野火’全部灭尽,创造一个夜暗无光,但世间皆白的国家。」 「白夜的信念,也是我林锦耀的信念。羽流,你呢?你想创造一个怎样的世界?」 「我想创造一个,雨雅可以平静生活的世界。」 遍寻千羽流二十二年的人生,这是他唯一的愿望。 千羽流,你这个愿望,我可实现不了。 你杀我身,我灭你魂,算扯平了;现在我住在你身体里,作为租金,我就沿着你的路,继续走下去吧。 如果走得不好,请不要见怪,毕竟我也只是第二次做人。 陈辅劝道:“千哥,我们真的要……” 乐语看着前方叫骂的学生们,猛地一拍手:“一队,武装准备!” 一个黑箱子从车上推出来,啪的一声裂开露出里面的手铳。干员们面面相觑,但还是迅速拿起手铳上膛,瞄准人群进行威慑。 有些学生害怕了,但更多学生是愤怒了:“来啊,你以为我们会屈服你们这些狗特务吗!?来啊!” 他们争着涌上来,恨不得露出胸膛让子弹在上面绽放出热血的勋章。干员们也不敢射击,被学生们赶得连连后退。 乐语脸色冷漠地举起手铳朝天空射了一发,刺耳的响声响彻校园,汹涌的人群才停滞下来。 他冷声说道:“这就是你的回答吗,穆飞鸿?” 就在此时,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你想要回答?好,那老穆我就给你一个回答。” 第12章 强人锁男 “穆先生!” “穆先生你不必理会这些奸人!” “穆先生你别出去……” 闹哄哄的学生们让出一条路,一名穿着灰白军服的中年人缓缓走出来。不少学生试图拦住他,但他就像是一台匀速移动的压路机,无论是拉扯还是堵路都无法降低他的移动速度,拦截的学生被他尽数挤开。 星刻军事学院内部进行军事化教育,学生教师平日都是穿军服进行教学。学生穿灰黑军服,教师这是穿灰白军服,前者耐穿,后者显能——能否在日常生活中将白色军服穿得整洁得体,是军院教师基本能力的体现。 这个中年人显然就是军院典范教师,白色袖口洁净如新,衣服表面平整无皱,双手放在背后,龙行虎步,气若山河,两鬓苍白,胡须经过打理,看上去不怒自威。 他走到乐语五步之外,平静说道:“千羽流。” “学生见过穆先生。”乐语抱拳说道。 “不敢,不知穆某犯了什么大罪,需要劳驾统计司的千队长兴师动众来抓捕我。”穆飞鸿看了一眼乐语的手铳:“莫不是想让我补上林锦耀的后尘?” 陈辅拿出一张拘捕令:“林锦耀涉嫌私通逆光,谋逆朝廷,我们在他的家中找到与你的亲密来信,现在怀疑你也有私通逆光的嫌疑,带你回统计司询问。” 乐语点点头:“如果穆先生清白无辜,统计司绝不冤枉好人。” “噗嗤哈哈哈,统计司绝不冤枉好人……”穆飞鸿忍不住大笑起来,面露讥讽:“恐怕,统计司对好人的定义,跟我们普通人的定义不太一样呢。” “人对定义的争辩,便是混乱的滥觞。”乐语摇摇头:“看来我们无法取得一致共识。不过,统计司正是为了让大家放弃争辩而设立的部门,穆先生,请。” 经过一天的消化,乐语现在已经可以完美地扮演千羽流,尤其是将他的反派角色形象扮演的入木三分:平静,冷漠,不近人情,毫无人性。 虽然做之前还有一点犹豫抗拒,但做了之后,乐语却觉得还挺爽的。 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曾幻想过自己扮演一个迷人的反派角色。 “穆先生,不可!” “穆老师,统计司是狼巢虎穴,你去了就死定了啊!” “穆先生……” “各位。”穆飞鸿朗声说道:“废话不说,闲话不提,就此散去吧。回去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报效祖国,建设理想世界。” “但是……”还是有学生愤愤不平。 穆飞鸿大喝道:“全体,立正!” 嗒! 同时响起的并脚声,将地面踩出响亮的乐章。刚才吵闹的学生没有再说话,所有人立正肃静,静静看着统计司和穆飞鸿。 乐语轻轻呼出一口气。比起刚才气势汹汹的闹事学生,现在这群遵守军令的预备军人,更让人感到一股彻骨寒意。 穆飞鸿,你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好好看着,不要冲动,你们是未来。”穆飞鸿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是我能为你们上的最后一堂课:不要害怕火炬的熄灭,你们都将成为光。” 他看向乐语,放在背后的双手赫然拿着一圈绳子:“来吧,千队长,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工具。” 陈辅倒抽一口寒气:“千哥,要我帮忙吗?” “帮忙?”舟光世有些不懂,这人不都投降了吗,还帮什么吗? “你没看资料吗,穆飞鸿在军事学院教的是八稻流咬战法,最擅长近身擒拿格斗!”艾丽丽刚垂下的手铳又提起来:“他果然还是想暴力抗法!” 穆飞鸿晃了晃绳子,平淡的笑意里露出些许不屑:“千队长,你过来啊。” 陈辅拿出手铐:“千哥,还是让我将穆老师……” “不用。”乐语按住了陈辅的肩膀,“穆先生想检查我的学业,我怎能拒绝这份好意?我这手战法修为,还是多亏穆先生的传道受业解惑。” “想当年结业考核,千队长你是同期第一,咬战法无人能出你其右。”穆飞鸿淡淡说道:“不必归功于我,我对你跟对待其他学生一样不偏不倚,你有现在这份成就,全是你自己的功劳,可万万不能提及我的名字,我老穆受不起,星刻军院更受不起。” 乐语脸色平静,根本没因为穆飞鸿的暗讽生气,他现在脑子里正忙着回忆千羽流的战法经验呢。 主动接受穆飞鸿的邀战,并非乐语一时兴起,而是他想要尽快消化千羽流的战斗力。昨晚奎照蓝炎里士杰等人的战斗,彻底刷新了乐语的世界观,让他彻底明白这个世界的强者可以超越热武器的程度。 无论是为了继续千羽流的道路,还是为了生存,乐语都要尽快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宅男转换成无血无泪的战士,将千羽流的能力化为自己的能力。 而最好的改变方式,莫过于去战斗。 只是战斗对象比较难寻,跟比千羽流弱的人打,万一输了岂不是暴露千羽流外强中干?跟比千羽流强的人打,乐语现在就只知道奎照和蓝炎比他强,万一被他们发现千羽流脚步松散拳脚不精岂不是会被看轻? 这时候穆飞鸿的邀战,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天赐良机。 论战力,穆飞鸿是千羽流的老师,乐语输了也不丢人; 论危险,统计司干员在后面保驾护航,乐语哪怕被穆飞鸿暴打也会有人及时阻止。 像这种输赢都没有任何影响的战斗,乐语自然得抓住机会! 乐语上前三步,与穆飞鸿保持两米距离,双手交叉拟爪,摆出架势:“请指教。” 穆飞鸿双手拿着绳子两端,似乎毫无防备地朝乐语伸出手:“来。” 此时阳光正好,微风吹拂树林飒飒作响,乐语心里微微一动,便感觉到手上的光线如有实质般化为肢体的延伸,身体周围的光线减轻了身体的重力,眼前的世界变得更加清晰,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光。 光线所及之处,便是他的领域! 而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穆飞鸿也化为一个巨大的光团。同为光,却相斥,周围的光线随之分化成两支‘军队’,附着在他们身上对峙! 唤醒者的战斗,就是光线技术的竞技! 外面的人只能看见穆飞鸿和千羽流两人周围光线扭曲,身形模糊,忽然一阵光爆震响,光线扭曲幻化为一个虎口,爆出阵阵声浪! 军院生和干员们都是熟读诸般战法特征之人,一眼就认出这招的来历: 咬战法起手式·荒咬! 咬战法诸般奥妙尽在‘咬’一字之中,其中荒咬便是所有技法的总纲根基,许多八稻流武者切磋不用比别的,光是看荒咬打得怎样,就能知道双方的强弱。 但绝大多数八稻武者都只能打出‘牙光’,即将光线扭曲为牙齿,像这种光线化虎口的‘虎光’,足以说明该名武者技击水平超越九成同济——‘虎光’说明荒咬引导的光线达到堆积溢出的程度,一旦爆发,绝对能开山劈石! 而此时的乐语早已被自己打出的荒咬惊呆了心神,他忽然觉得,‘替生’成千羽流也不单纯是坏事——这种掌控天地伟力的体验,给他带来的愉悦堪比开高达! “好。” 穆飞鸿轻轻评价了一声,面对乐语的虎光荒咬毫不畏惧,拿着绳子的双手忽然画出一个圆弧,光线随之聚集为环,附着在绳子上‘套’破了乐语的荒咬,而绳子也套住了乐语的右手! 虎光碎,光环锁! 咬战法·宇咏! 乐语微微一怔,宇咏正是荒咬的后续招式之一,他想打出来的招式,居然先被敌人打出来了,而且还完美破解了自己的招式。这感觉,就像是刚蹲下来屎就出来了但裤子还没脱——无从下手! 虽然乐语不知道怎么办,但他的身体可是自有主张。在右手被锁的瞬间,近乎是下意识的习惯,乐语同时发动左手肘击和右腿膝撞,同时拉扯被锁住的右手,将穆飞鸿拉扯过来! 光芒聚集,声音破空,肘膝如尖牙,吐气如刺击! 咬战法·洪吐! 八稻流武者的破法技,当任何部位遭到束缚,都可以直接用这招借助扭转局势,将自己的全身力气通过最坚硬的部位吐在近身的敌人身上,中者非死即残! 然而乐语来得猛,穆飞鸿更加刚! 同样姿势,同样的肘击膝撞,两人直接撞在一起,光爆如瀑倾泄! 看见这一幕,周围不少精神力修为不足的人都感觉自己视线有些恍惚!想要观察过度扭曲的光线,精神力不到一定程度的人看着就会觉得恶心想吐! 铛!铛!铛! 钢铁交响的声音随着光爆不停爆响,乐语越打越是心惊——穆飞鸿使出的所有招数他都会,但他使出来就会被穆飞鸿完美破解克制甚至正面打爆。 明明大家都在使用相同的战法,明明大家动用的光量也差不多,但穆飞鸿就是能吊着乐语打! 乐语只能感觉到细节上有些微不同,但正是这些微不同,却能聚集起碾压般的优势! ‘战法技巧至少比我高一个层次……难道是中级?’乐语心念急转,施展起浑身解数与穆飞鸿缠斗! 虽然打不过,但不等于穆飞鸿就能轻易战胜他。两人互相知根知底,而且乐语现在年轻力壮,穆飞鸿虽然精神力上有优势,但年近半百的身体依然不可避免地带来体力下降,因此乐语虽输,但输得还能还手! 这份压力简直刚刚好,乐语都能感觉到脑海里的无数咬战法知识正在融会贯通,他差不多要完全消化千羽流的遗产了! 忽然,在双方再次进行‘洪吐’对轰的时候,穆飞鸿忽然双手一兜,不仅化解了乐语的肘击,还打出一道强烈光震,震得乐语整个人偏转了45°,而穆飞鸿也顺势转到乐语身后! 咬战法·黄叹! 但黄叹明明是通过聚集光能进行单向爆发的爆发技,是专门针对重型目标的技法,专门用于破门破墙,一般要蓄力三四个呼吸才能打出来,近身搏斗几乎用不上。 然而穆飞鸿居然在‘洪吐’时直接打出未成型的‘黄叹’……不对,他是先用了‘宇咏’的手法化解了肘击,在顺势用出‘黄叹’打出一道光震,虽然对我造成不了多少伤害,却能强制令我产生位移! 乐语刹那间明白了穆飞鸿的手法,然而局势已经急转直下——穆飞鸿转到乐语后面,拉扯绳子将乐语被锁住的右手扣到左肩后面,再将乐语的左手锁到后腰! 本应是来抓人的乐语,现在居然被目标穆飞鸿反过来抓住了! 第13章 拳打高校,脚踢中学 双手被缚,乐语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 就算他还有什么招数,也肯定在穆飞鸿的预料之中——这就是战法普及的坏处之一,你一出手别人就知道你是什么路子,甚至知道你战法的弱点短板,不存在‘出其不意’的可能。 唤醒者的战斗,就像是没有战争迷雾的RTS游戏。相同战法的唤醒者,就是使用同一种族的两个玩家;不同战法的唤醒者,就是使用不同种族的两个玩家。 因此唤醒者的战斗,就相当于微操、细节和理解的比拼! 现在广为流传的战法,都是经历过无数英雄豪杰捶打了千百年的版本,威能上几乎相差仿佛,不存在哪种战法更优越——如果真的存在哪种战法最厉害,那所有人都会学这种战法了,人又不是傻的。 因此在现实战斗这个游戏里,不同战法的平衡性还是相当不错的,唤醒者之间的精神力起点也差不多,可以说输了就是技不如人,就是菜逼,没有任何借口。 乐语呼出一口气,心想这次‘新手教学’到此为止了,轻声道:“放手吧,结束了。” 这时候,乐语的左腿膝盖内侧忽然受到强烈踢击,他膝盖一弯,差点就跪了下去! “穆飞鸿,你干什么!?” “给我向死去的老林跪下去!”穆飞鸿拉紧绳子,声音里怒而有恨:“向学院跪下去!” “凭什么!?” “就凭你现在受制于我!跪!” 穆飞鸿狠狠一踢,强烈的酸软感从乐语的膝盖蔓延至整条腿,若非乐语不怕疼痛,意志也不受感官影响可以强行控制身躯,不然他早就跪下去了。 乐语可谓又惊又怒,他这辈子除了找掉在床下底的手机时要跪下来,哪里还有膝盖碰地的时候? 我连父母都没跪过,你让我跪你们这群什么玩意? 我可不是千羽流,我什么都不欠你们……就算是千羽流,他也没欠你们什么! 但现在乐语右手被绳子套住,左手被穆飞鸿锁住,根本无法反抗! 此时穆飞鸿又是一记踢击,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乐语忽然想到以前了解过的冷知识,把心一横,右手四指按住大拇指,狠狠一掰! 本以为控制住乐语的穆飞鸿,拉住绳子的手忽然一轻,心知不妙。但不等他反应过来,乐语的肘击已经狠狠往后锤到他的太阳穴上! 咬战法·洪吐! 穆飞鸿根本来不及变招抵挡,只能下意识凝聚光盾抵消一二。穆飞鸿虽然没有‘化光为甲’的本事,但短时间凝聚个盾牌的救急能力还是有的。 当匆忙的抵挡岂能抗衡千锤百炼的战法反击,乐语一肘就打爆光盾,强劲的力度和光能如铁锤落下重击他头部,打得穆飞鸿耳鸣失聪眼冒金星全身痉挛,呜哇一声吐出一口老血倒在地上。 乐语拉过绳子绑住他双手,免得这老匹夫继续发脾气。 于是等光影恢复正常,围观者便看见这一幕:千羽流骑在穆飞鸿身上,像对待犯人一样捆住了穆飞鸿的双手,穆飞鸿被打得全身颤抖昏迷休克,太阳穴流血不止,被压在他呕出来的血上,显得无比狼狈凄凉。 “穆先生!” “千羽流你这个畜生,你居然将穆先生打成这样!?” “我们跟这群统计司的特务拼了!” 砰!砰!砰! 眼看着学生们要暴动,干员们连忙鸣枪示警阻止他们继续向前,陈辅上前拦住他们,干员舟光世和朱俊杰过来将穆飞鸿拖走。 “你……难道不痛吗?”穆飞鸿忽然喘着大气问道。 乐语惊讶地看着穆飞鸿,哪怕是前世,普通人被锤中太阳穴好一会甚至有致命危险,更加他刚才可是给自己手肘加了buff,这一肘击下去锤爆石块不成问题,然而被锤中太阳穴的穆飞鸿居然花了不到十几秒就从昏眩中清醒过来了? 这个世界的人体质也被精神力强化得接近超人了吧…… 乐语摇摇头。他刚才之所以能反戈一击,就是灵机一动,直接掰断大拇指,从而让右手穿过绳子脱离束缚。 “不痛,”乐语面无表情,将脱臼的大拇指掰回去:“我一点都不痛。” 乐语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确认拇指功能确实完好。 他当然不痛了,‘残血体质’这个技能,可谓是他穿越之后的最佳投资:消除恐惧,湮灭疼痛,永远冷静。 掰断大拇指这个操作,估计这个世界也有不少人知道,穆飞鸿显然是猜出乐语的操作所以才有此一问,但他万万没想到乐语居然这么猛。 自己硬生生掰断大拇指的疼痛,估计相当于用小脚趾踢桌角的十倍,而且这个操作最难的点是本人得克制住疼痛的‘停止反馈’。痛楚并非人类的弱点,而是人类的长处,正因为能感受痛楚,所以人类才不会作死,会主动避开绝大多数会导致自己疼痛的事物——没有痛楚的头铁物种早就灭绝了。 也就只有乐语这种屏蔽痛觉的人,才能如此做出这样的绝地反击。 “呵呵呵……老林你教的好学生啊……” 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赞扬,穆飞鸿大笑着被拖进车里。 “收队,舟光世朱俊杰你们带人回统计司,其他人跟我去欧柳家。”乐语连忙躲进车里,催促干员们赶紧离开,不然再过一会学生们围住他们那想走也走不掉了。 溜了溜了。 抓捕目标并非都在学院里,像欧柳等军院学生已经毕业,因此乐语他们得去居住地点或者工作地点抓捕,开着武装轻卡在星刻市里横行霸道。 “统计司办案!欧柳出来!” “统计司办案!苟或,我劝你束手就擒,不然连累家人!” “统计司办案……” 这时候的抓捕行动就舒服多了,基本乐语他们一下车,连拘捕令都还没拿出来,附近老百姓就迅速躲避,而目标对象不是在家就是在会社,干员们只要威胁两句,目标就会乖乖就范。 这才像是我印象中的特务嘛……去学院被学生围殴算什么事啊…… “千羽流,陈辅,林老师的其他学生都被你们抓进去了?” 乐语坐在车上玩光的时候,听见刚被捕的青年忽然语气不善地问道,便随口回答:“是统计司抓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功劳。” “那你功劳不小吧?听说林老师是被你杀的。” “还行,过奖了。” “过你妈!” 那青年猛地一踢车门,被铐住的双手伸进来抓住乐语的脖子,脸色狰狞如恶鬼:“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苏颂你放开!”陈辅大步过来,一脚飞踢,脚尖闪亮十字辉光,一脚将青年踢飞几米远。那青年在路上翻滚了三四圈磨出一片血迹,附近的路人连忙回避,街上顿时空荡荡一片。 “你们……你们……”青年咳嗽着爬起来,声音又是愤怒又是悲伤:“千子哥,辅子哥,你们为什么变成这样了!?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改变这个世界的吗?” 乐语微微一怔,忽然从记忆里找出这个人的信息。 苏颂,比他们小一届的学弟,因为林老师的原因跟他们混得混熟,其中他和千羽流、陈辅等人关系最好。千羽流陈辅毕业时,苏颂就说过以后要跟随他们,和他们一起改变这个社会。 然而…… “苏颂,我们也不想的,我们只是听命办事,但林老师他挟持人质……”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屁话吗陈辅?啊!?听命办事?统计司喊你杀人你就去杀人,统计司喊你去吃屎你怎么不去吃啊!哦你肯定也会吃的吧,毕竟你现在就是统计司的狗!狗杂种!以前算我有眼无珠是看错你们了,你们都是一群杂种!畜生!……” 苏颂的声音渐渐变小,过了一会,陈辅上车坐在驾驶位上,默默不语。 乐语平静说道:“下一个目标是谁?” “枫川流,星刻国立中学讲师。”陈辅说道。 星刻国立中学……乐语微微挑眉,这不就是千雨雅就读的学校吗? 第14章 大战体育老师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叮~咚——” 随着校园铃声响起,年过六旬的老教师顿了顿,说道:“先讲完这段再落堂(下课),不会耽误们吃饭。” “啧。”千雨雅旁边的黎莹小声抱怨:“完了,完了,午休没一半了。” 千雨雅心有同感地点点头,上了一上午课她也有点累了,毕竟国中并不只有文化课,所有学生一大早都要进行战法操练——这里有不少学生的志向是考入军事学院,自然要提前熟悉战法知识。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历史课,历史先生是任职几十年的老学究了,讲课无聊不说,而且还特爱拖堂,令学生们生理需求暴增——许多学生就喜欢在上历史课的尸骸去拉屎。 最重要是,无论是文化学院还是军事学院都不对历史成绩有需求,因此大家都是敷衍一下这门课,随便听听。 千雨雅也是如此,心思早就飞到云端之上,思考今晚晚饭吃什么。想到晚饭,她就会回忆起千羽流昨晚的奇怪举动,而且千羽流也让她感觉有点陌生,仿佛整个人变得……变得…… 变得有点傻…… 胡思乱想的时候,千雨雅忽然看见课室对面的方文华正在看自己。两人对视一眼,方文华做了个鬼脸挑挑眉,千雨雅掩住嘴巴,眉毛弯弯笑了起来,方文华也嘻嘻露出笑容。 “方文华,烈宗三兴有这么好笑吗?”历史先生看见方文华的小动作,忽然声调抬高起来。 方文华吓了一跳,连忙危襟正坐摇头:“不好笑不好笑。” 历史先生看着下面坐着的年轻学生们,叹了口气,用粉笔戳着黑板:“历史虽然不能让考到们心仪的学院,但历史可以让们认清楚世事的发展。辉耀历422年,逆贼魏直占据天下三分之二,谋朝篡位,宣告第二辉耀王朝的正式灭亡,同年烈宗于锦官郡称帝,往后十年横扫魏直、吴猛等军阀,三兴辉耀,史称第三辉耀王朝。辉耀历二千余年来,天灾人祸不计其数,但每逢天崩地裂之时,总有英雄豪杰力挽狂澜,守护辉耀一统,此乃人心所向,也是天命所归……” 忽然,外面走廊响起惊慌的吵杂声:“统计司进学院了!” “统计司来抓人了!” “什么?”课室里的学生顿时坐不住了,都闹哄哄地涌到走廊上。历史先生也没阻止,只是唉声叹气躬着腰戳了戳黑板:“要记得,辉耀是天命,天命啊……” “统计司来学校抓人?”黎莹抱住千雨雅的手臂,有些害怕有些好奇:“学校里面也有逆光乱党吗?我听说统计司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特别爱折磨犯人的变态,他们会不会在学校里面就……哇哇哇,我们去看看吧!” 明明语气慌得一笔,但千雨雅发现黎莹明明就是一副兴奋的模样,心里有些无语——黎莹父亲是星刻郡主簿司司长,相当于丁郡守的管家,从小娇生惯养没见过人间疾苦,对统计司不害怕也是理所当然。 千雨雅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但黎莹拉着她,她也只能陪着一起到走廊围观。然而还没仔细看,千雨雅就听到远远传来一声大喝:“千羽流,居然敢出现在我面前!?” 哥!? 千雨雅挤开人群看过去,看见操场上站着好些人,而往日高大英俊的战法老师枫川流,现在忽然像是变了个人,脸色狰狞怒发冲冠地冲向穿着黑色马甲的统计司青年,出手便是光影变幻的战法推掌,劲力破空震鸣! 千雨雅还记得第一次看见枫川流的时候——那时候她们刚入学,枫川流作为战法教官,向她们表演了战法所能造成的破坏力。 枫川流仅仅轻轻一掌,就在石头上印上深深的痕迹! 从那以后,再调皮的学生,在战法课上都乖得像个鹌鹑! 后来他们才知道,枫川流是星刻军事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实力强劲,不比在役军官差,在星刻郡都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然而面对枫川流出尽力的含恨一击,国中学生们看见那个统计司青年轻飘飘双手划出一条弧线—— 铛! 光爆的声音,宛如钢铁在撕咬! 枫川流的攻击不仅被人完美化解,就连他的右手也陷入敌人的控制住,只是被狠狠一扭,枫川流便痛得满头大汗背过身子半跪下来! “千……羽流!这个弑杀恩师的畜生!有种就杀了我!杀了我!” “我是统计司干员,不是流氓罪犯。”那青年压制住枫川流,掏出手铐平静说道:“我只是按照命令,抓捕逆光乱党疑犯。如果是无辜者,统计司会还一个清白。” “那为什么要杀林先生,为什么!”枫川流脸贴着地面,怨恨地看着青年,恨得嘴唇都咬破了。 青年没有回答,指挥其他干员将枫川流押回车里。枫川流被干员们拖着走,忽然狂笑起来:“弑杀恩师,抓捕同学,千羽流,的下场会比我们凄惨百倍,千倍,我会活下去,我会活到看着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一天!” 教学楼里的学生们议论纷纷,校长和教师们既没有上前阻止统计司,也没有与统计司干员攀谈,只是脸色阴沉地站在旁边。 这时候青年回过头,看了一眼教学楼里的学生们,教学楼顿时安静下来。哪怕隔着几十米远,但不少学生连直视青年都不敢,主动移开视线避免对视。 唯独千雨雅直勾勾地盯着青年,直到两人眼神交汇。对视一眼后,青年便转身上车,离开了星刻国立中学。 “统计司居然来学校抓人……” “们听到没有,那个人杀了老师还来抓捕同学,简直是兔子专吃窝边草啊。” “我邻居也被统计司抓了,之后也没回家,听说是死了,枫老师看来也完了。” 学生们议论纷纷,千雨雅有些失魂落魄地返回课室,这时候方文华忽然靠近过来,小声说道:“雨雅雨雅。” “嗯?” “放学后不如我送回家吧,看统计司都是一群变态,现在他们敢来学校抓人,天知道会不会抓学生,我们一起放学会安点……” 千雨雅站定,斜着眼看方文华,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啥?”方文华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滚开!”千雨雅生气地大骂一声,推开一脸茫然的方文华,回到自己座位上。跟在千雨雅后面的黎莹看了一眼方文华,怜悯地拍了拍方文华的肩膀:“以后说话多动动脑子。” 方文华脑子还是没转过来:“我说错什么了?” 黎莹没再理他,回到座位上发现千雨雅脸朝窗外,黎莹看不见她的表情,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统计司的干员,是什么人吗?” 这并不难猜——千又不是什么大姓。 千雨雅转过来,拿出手帕擦了擦右手,黎莹看见她右手大拇指关节处有几个深深的牙印,显然是刚刚咬出来的。 “他是我哥。”千雨雅平静说道:“对他有什么了解吗?” 第15章 联络人出现 “终于可以下班了。” 乐语带着一队干员忙活一整天,终于在下午抓捕完所有目标。虽然是职责所在,不过作为高效完成工作的奖励,蓝炎批准他们今天可以提前下班。 今天的行动也刷新了乐语对统计司的认识:神憎鬼恶,气焰滔天。 除了在军院差点引起骚乱外,在其他绝大多数地方,人们看见统计司都是避之不及,恐惧居多,像乐语这些穿着黑马甲的,更是被人暗戳戳骂成黑狗——明面上不敢得罪,只能暗地里骂两句。 怎么说呢,如果你是统计司外的人,那肯定就很讨厌统计司;但统计司里的人,却多数对统计司抱有好感,甚至还有人以统计司为荣。 首先工资高福利好,这点是基础,千家能天天吃肉就可见一斑;其次是认知的不同,普通人认为统计司是迫害进步分子控制舆论声浪的特务机构,但干员们却是认为自己是维护治安清除乱党的正义使者。 大多数干员都是认可辉耀朝廷的统治正当性,自然认为逆光分子就是造成祸乱的根源,他们的想法是:“如果你不认可朝廷的政策,那就站出来改变朝廷,而不是成为只会辱骂和犯罪的逆光乱党。” 而且统计司内部的工作氛围不错,大家都只是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罢了,蓝炎司长又十分体恤下属,许多干员都觉得自己虽然受委屈,但只要工作能受到上级和朝廷的认可,他们也就心满意足。 像艾丽丽这种就极端点——只要能受到司长的表扬,她就恨不得再去抓几个逆光乱党热闹一下。 换好衣服后,乐语便跟队员们告别一声,走出一队办公室,在走廊里又遇见奎照以及三队队长银古月。 奎照双手负后,鹰鼻狼目,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他那根垂到腰部的长辫,令乐语不禁想象奎照拉屎的时候辫子会不会垂到马桶里…… 奎照忽然站定:“千队长。” “奎副司长好。” “听说你完美完成了任务。” “职责所在。” “我今晚在竹哩饭店订了一条白龙鱼,千队长赏光吗?”奎照拍了拍乐语的肩膀,冷酷的脸庞露出一丝笑容:“白龙鱼全年产量不到10条,错过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了。” 乐语毫无犹豫地摇头:“抱歉,我要回家和家人吃饭,奎副司长下次再约吧。” 奎照脸上笑意更浓,松开手说道:“那就下次再约。” 奎照似乎就是随口一问,乐语拒绝了他客气一句便不再教坛。银古月看了一眼乐语,表情平淡不见喜怒,跟在奎照后面一同离开。 等奎照和银古月转入拐角后,乐语听见后面陈辅靠过来说道:“千哥,做得好,没必要跟奎照混一起。” “什么意思?” 乐语离开统计司办公楼,陈辅跟在乐语后面,小声说道:“你不是知道奎照跟银古月是一伙的吗?现在五队因为叛变全军覆没,三队四队都由奎照负责,蓝炎司长直辖的行动队其实只有我们一队和二队。” “但奎照这个人,我觉得……emmm”陈辅摇摇头:“他行事太激进了,平时也暴躁易怒好大喜功。如果他当上司长,统计司肯定会变得很难混,还不如继续支持蓝司长呢,千哥你觉得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乐语也没傻白甜到认为统计司里没派系斗争,只是他没想到派系斗争居然跟他有关。 不过认真一想,千羽流统率的一队,现在相当于统计司四分之一的战力,他自然有资格参与到这场权力游戏里——作为一枚棋子。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蓝炎一派的吗?”乐语问道。 “正确来说,我们是统计司一派。”陈辅纠正道:“谁是司长,我们就听谁的。蓝司长有没有特意拉拢千哥你啊?” “没有。” “那千哥你打算站那边?” 乐语沉默片刻,回忆了一下千羽流的想法,说道:“站蓝炎这边,奎照倒台了我有机会就任副司长;站奎照那边,蓝炎倒台了,也轮不到我当副司长。” 陈辅微微一愣,想了想还真是——如果奎照真的上位了,那当然优先提拔自己的老部下三队四队,而不是千羽流这个后来者。这么一分析,千羽流选择站哪边就毫无疑问了。 “不愧是千哥,你总是能选出对的选项。”陈辅轻声感慨:“一起吃个饭?我们好久没去吃啫啫煲了。” 啫啫煲是什么鬼玩意……乐语摇摇头:“不,我要回去跟家人吃饭。” 陈辅眨眨眼睛:“这个不是你用来搪塞奎照的借口吗?” “不是。” 乐语跟陈辅对视片刻,陈辅挠挠头:“那……现在天色还早,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吧?或者我们可以打打战牌?” 战牌是什么鬼……乐语抬头看了看天,因为提早下班,现在天还亮着呢,现在回去千雨雅肯定还没放学做饭,他便点点头:“好。” 陈辅和乐语两人离开统计司走了几分钟,看见路边有间酒家便进去坐坐。正在算账的掌柜客气说道:“楼上有雅座,两位往里面请,阿坚,来客人了!” 到二楼临街的位置坐下来,陈辅看了看墙壁的菜单对伙计说道:“来一壶菠萝酒,再来爆炒田螺拍青瓜花生几碟小菜。对了,千哥你不喝酒,要来壶茶吗?” 千羽流是滴酒不沾的禁欲主义者,正适合乐语的心意,他也不爱喝酒,但这里显然没有可乐的。乐语想了想,问道:“来这里的小孩子喜欢喝什么?” 伙计阿坚眨眨眼睛,犹豫了一下:“额……蜜糖五花茶?” “那就这个吧。”乐语直接敲定,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好喝。 酒菜很快上来了,乐语尝了尝青瓜和花生,感觉这里的花生好像有点苦,倒是爆炒田螺挺不错,下的辣椒不少,很有味道,而蜜糖五花茶甜得有点像前世的冰糖雪梨,冰冰凉凉的甜茶配上爽辣可口的田螺,吃得乐语停不下来。 “呵。” 听见笑声,乐语抬起头发现陈辅一直盯着他,连筷子都没动过,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唇沾酒杯半分,眼神似乎有些迷离,看得乐语头皮发麻。 这家伙该不会馋我……馋千羽流身子吧?不过千羽流的确长得挺中性化,帅气之余又不乏英气,的确有让人迎难而上、难上加难的魅力! 果然是筵无好筵,会无好会!等我喝完这杯蜜糖五花茶,嗦完这碟田螺就马上溜,以后除非这家伙主动请吃饭,否则绝不跟他私下见面! “千哥,你变了?” “嗯……嗯?” 乐语眨眨眼睛,微微直起腰板收敛表情,让自己嗦田螺的姿势看起来更加优雅美观,符合大众对千羽流这个斯文败类的印象:“有吗?” “你以前喝茶只喝微苦的铁罗汉,小菜也从不碰爆炒田螺这种味道重的食物。”陈辅将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笑道:“没想到连我以为会数十年不变的千哥,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改变。” 原来不是怀疑千羽流被夺舍了……乐语松了口气,随意说道:“这个嘛,人长大了,就会喜欢以前不喜欢的东西了。” “是啊。”陈辅看着街道上的人流:“长大了,就会喜欢以前不喜欢的东西,例如金钱,例如名利,例如地位,例如理想……然后,人就变了。” “千哥,当你瞄准林先生扣下扳机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 陈辅的语气仿佛只是随意闲聊,但他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乐语,他上半身微微弓起,右腿张开到外侧。 基于精神预感和战斗经验,乐语脑海里瞬间幻想出陈辅的下一个动作:陈辅右腿聚光横扫,瞬间踢爆桌子,并且腿部攻击距离恰好大于双方手部距离,乐语背后就是墙,无法躲避也无法反击,只能双拳护头硬挡陈辅的最强一击! 这内奸也太难当了吧,不仅普通群众会吐口水,甚至连部下都离心离德。这个世界人心冰冷险恶,只有千羽流珍藏的实用画册才让人感觉到一丝温暖。 乐语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万物终有一死,而有些人,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救不了吗?” “我只能让他死得体面一点。” 陈辅沉默下来,将右腿收回内侧,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千哥你做的是对的。统计司的牢狱不是人呆的地方……没必要让老师受那种苦。” 你明白就好,以后不要走在我后面了,我怕你踢我屁股……乐语抓紧时间嗦田螺,准备嗦完就跑。他宁愿回家等妹妹放学,也不愿跟这些事儿逼吃饭,天知道这些事儿逼会不会一时间想不开又找他麻烦。 “千哥,你做的选择总是对的吗?” “当然。”乐语随口应道。 陈辅又喝了一杯酒,轻声道:“千哥,我这个人啊,平时想的挺多,但能下决心的很少。我爹妈是手艺人,没什么文化,他们总说我光宗耀祖,每次我往家里带东西他们都高兴,我出门大家都怕我,他们也觉得这是我有本事……” “但另一方面,以前的朋友疏远我,昔日的同学痛恨我。对了对了,今天你没下车,我去找苏颂的时候,看见苏颂姐姐真的跟他以前吹牛说得一样漂亮,真的千哥,你没下车是真的亏。” 陈辅啧啧说道:“怪不得当年无论我们怎么起哄讨好,苏颂都不肯约他姐姐出来跟我们见见,不然他怕不是要多一群姐夫。不过仔细想想,苏颂长得不差,他姐姐怎么可能会丑呢?” “哎,要是能回到那时候,苏颂的姐夫,我当定了!” “还有枫川流这小子,你还记得我们当初跟他们打了几次架吧?然而没过多久寝室大查寝,我们宿舍被教导发现几本风月画册,全宿舍被罚洗一个月厕所,你还记得吧?妈的,毕业后我才知道这事是枫川流干的,他趁查寝的时候,将他最喜欢的几本画册扔到我们宿舍陷害我们!” “要是能回到那时候,我肯定将枫川流的礼物珍藏起来,然后买几本同性的画册扔到他宿舍……哈哈哈,当教导在全校面前宣布他在枫川流宿舍捡到什么的时候,一定特别好玩!” “要是能回到那时候的话……” 陈辅晃了晃酒壶,发现一滴都没有了。 他停下了追忆的幻想,长吐一口酒气,“千哥,我们现在做的事,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你醉了。”乐语向伙计要来一根牙签,将嗦不出来的田螺肉刺出来。 “是啊,我醉了。”陈辅笑道:“我只是一个喝酒会醉,犹豫不决,对错不分的普通人。爹妈的自豪,地位的跃升,这些都让我感到快乐;朋友的厌恶,旁人的鄙夷,这些都让我感到委屈。我就是这么一个放不下,又拿不起的俗人。” “但千哥你不一样,你总会选出对的选项,对吧?” 迎着陈辅那带着哀求的眼神,乐语舔了舔牙签上的辣汁,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陈辅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我只要跟着千哥走就对了,何必想那么多?” “不行了,我醉了……我下去结账就回家,千哥你慢慢吃。” 不等乐语回话,陈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下去一楼结账。 乐语想了想,连忙喊道:“伙计,再来一杯蜜糖五花茶和一碟爆炒田螺!我朋友下去结账了,算在一起!” 既然你已经接受了千羽流的改变,那我就不客气了! 千·骗吃骗喝的乐语·羽流参上! 啪! 乐语仿佛听见陈辅从楼梯摔下去的声音,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酒鬼就不要走楼梯了,应该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区区二楼的高度,唤醒者跳下去屁事都没有。 看着陈辅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上的人流里,乐语感觉自己肩膀上的责任仿佛更重了。 什么叫所托非人?这就叫所托非人——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拜托的对象不是千羽流本流,而是一个路过的穿越者。 ‘走一步算一步吧……’乐语心态倒是很轻松:‘大不了就死给他们看咯……’ 忽然,乐语听到风中的破空声,下意识举起右手! 啪! 乐语抓住了一块往他脑袋飞来的石头! 又有人刺杀我了!? 乐语环顾周围,没看到那个扔石头的袭击者,连熊孩子都没看到一个。而且这石头摸起来就知道是鹅卵石,挺小的,如果这是刺杀,未免也太温柔了——上一个刺杀者可是拿着手铳对准他脑袋砰砰砰的。 他张开手掌一看,发现鹅卵石外面还裹着一块绢布。 这是一封信。 「致流星:」 「于左上尖的三十时分,在长三百与角六十处见面」 「——摘星」 乐语顿时睁大眼睛,回忆起林锦耀对千羽流说过的话:“你的身份除了我和‘摘星’以外,不会有人知道。一旦我意外身亡,而你仍在潜伏,那么‘摘星’就会代替我,成为你的新联络人!” 第16章 我的妹妹才没有那么阴阳怪气 乐语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妹妹千雨雅已经回来了,似乎正在后院洗菜。 千家是有后院的,后院里最重要的工具莫过于压水机,生活用水都是从压水机打水出来的——自来水技术倒是已经应用,但跟他们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关系。 乐语想了想,他倒是愿意舔着逼脸等开饭,但等开饭这段时间也没事干,他又没手机电脑,家里唯一的书不是千羽流的工具书就是千雨雅的教科书——看那些还不如去帮忙做饭呢。 千羽流平时是不会在晚饭做好之前回家的,实际上千羽流在毕业工作之后,就从未在天黑之前回家——他要么在统计司里明着加班暗着窃听,要么到统计司校场锻炼战法。 乐语也想过要不要锻炼战法,但千羽流的经历告诉他,这不是一项‘努力几周’就会有明显效果的训练。 就拿前世的乒乓球来比喻,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的战法境界,相当于小区乒乓球好手的水平;而军校毕业生,约莫是市级乒乓球运动员的程度;像千羽流这种,大概就是刚刚踏入省级运动员的门槛。 因此乐语若是想超越千羽流的战法境界,就等于要在省级运动员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这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做到。 0分到60分简单,但80分迈向90分所需的努力与天赋可是前者几倍。 饶是千羽流这种体质天赋都卓越非凡之辈,在这个年纪也只能达到‘初级八稻流咬战法’的水平。若乐语认为自己努力一下就能超越千羽流,那也未免太看低这个世界的天才了。 更何况战法真的很难,哪怕乐语消化完千羽流的记忆,但对战法更高境界的运用依然是‘脑子好像懂了但身体根本没懂’。 学习,学个屁,还不如老老实实回家跟妹妹吃饭。 乐语来到后院,看见千雨雅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压水机旁边,一头长发扎了个马尾方便做家务,衣袖裤子都束起来露出白皙透莹的脚踝手腕,制服外面穿了一条白色围裙,打了一盘水正在洗菜。 千雨雅听到靴声,转头看了乐语一眼,眼里微微有些惊讶,但旋即低下头继续摘菜叶子。 乐语好奇地看了看后院的花花草草,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千雨雅打理的:“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没有。” “真的没有?不要客气,我对下厨还是略懂一二的。” 乐语已经不是很在意自己是否OOC(不符合人物个性)了,毕竟连陈辅都看出端倪,想瞒过亲妹妹千雨雅也根本不可能,循序渐进地让他们习惯自己的变化才是做好的办法。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乐语跟千羽流最大的不同,就是乐语不愿意一直戴着面具生活。 间谍生活对千羽流来说几乎是刻进DNA般的本能,但对于乐语来说……他不是千羽流那种什么都能刻进DNA的猛男啊! 下班回家吃饭,对乐语来说,其实不仅仅是为了渡劫。他下意识地将回家视为一种的放松,从喘不过气来的危险间谍生活中的休憩时间。 就连正在洗菜的妹妹,看起来也是这么的可爱顺眼。 怎么也比大吐苦水的陈辅好多了。 “真的不用你帮忙,你忙吧。”千雨雅没有抬起头,似乎摘菜叶子是什么重要工作。 既然不用帮忙,那乐语就心安理得地吃白饭了。不过闲着也是闲着,他挨着墙边问道: “学习成绩怎么样?在学校过得还舒心吗?” 千雨雅微微挑眉。 “最近零花钱还够用吗?有没有想买新衣服啊?” 千雨雅扯了扯嘴角,一不小心将能吃的叶子也摘下来了。 “有没有谈恋爱啊?我很开明的,自由恋爱我很支持,但你得辨别认清对方是不是好人,最好告诉我让我去查一下,我当了二十几年男人,对面一翘尾巴我就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了……” 啪! 千雨雅双手重重一锤水盆,洗菜水溅了一地。乐语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怎,怎么了?” “……今晚要做梅菜肉饼,你可以帮我将梅菜和香菇剁成丁,将肉剁成肉末吗?”千雨雅强忍着怒气说道。 “你的愿望,我确实听到了。” 乐语去灶台拿起大黑菜刀,将泡发好的香菇和梅菜切丁,哚哚哚的刀切声随之响起。切完香菇梅菜,乐语发现刀好像不太锋利,剁肉的手感好差。 他忽然想到精神力操控光线化为利爪,那用来强化菜刀岂不是能变成神兵利器? 说干就干,乐语激活精神力延伸到菜刀边缘,按照战法的技巧模拟出利爪的效果,用力一切! 啪!嘣! 第一声,是砧板被切开的声音。 第二声,是菜刀崩断的声音。 “你干什么?” 千雨雅甩干净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过来疑惑地看着崩了好几个口子的菜刀:“菜刀惹你了?” 乐语解释了一下自己想给菜刀强化+1的想法,千雨雅的脸色越加疑惑:“菜刀又没有耀石芯片,你的精神力根本渗透不进去,你制造的光晶自然无法与菜刀融为一体,也会对菜刀产生破坏……只有耀石器械才能作为精神力的延伸,这不是常识吗?” 也就是说白板菜刀无法强化,强行强化只会被弄坏……乐语假装无事发生过:“啊,原来如此,我刚才忽然忘了这事。” 千雨雅淡淡说道:“你贵人多忘事。” “那怎么办?” 千雨雅接过菜刀,端详片刻:“我明天拿去给街口的修刀师傅看看,应该还能用。我等一会去李婶家借把刀。” 修刀师傅……这种略带点武侠风味只从爷爷奶奶口中听过的名词让乐语不禁眨眨眼睛,他这时候才发现千家的菜刀似乎用了很多年,黑不溜秋的,看来没少修过。 辉耀朝廷发展太阳能工业化也没多久,社会生产力并没有达到菜刀随便买的程度,更何况菜刀属于管制刀具,每买一把都得去提刑司备案,绝大多数人家都是一把菜刀一辈子。 乐语看了看砧板上还没剁好的肉,“不用借刀,等下这些肉我很快就能剁好。” “刀都崩了,你怎么……”千雨雅还没说完,便看见她哥双手光影扭曲。 削! 抓! 挖! 撕! 八稻流咬战法本身就取形于‘撕咬’这个动作,如果让乐语去片出一片片肥瘦相间的肉那他可能就没啥办法,但将肉剁成肉末,却正是咬战法的业务范围内! 不一会儿,乐语就徒手将一斤多的肉撕成肉末,盘成一团放在盘子里,“这样可以吗?” 千雨雅点点头:“可以,剁得很好,不愧是你。”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简直跟屠夫一样。” 第17章 学习,学个屁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虽然千雨雅没什么表情——乐语怀疑千家两兄妹都是遗传性脸瘫——但乐语总感觉千雨雅说话好像有点阴阳怪气。 只是接下来也没他什么事了,乐语便回到客厅练练战法消磨时间。 客厅有一大片没有摆放家具的空阔地,千羽流还没进军校前就是在这里锻炼战法。空地最中央处地面有很明显的磨损凹陷,赫然是千羽流硬生生踩出来的。 当乐语踩上去,双脚完契合地面凹陷,脑海里许多记忆如同泡沫般浮出水面,他自然而然地摆出了咬战法的起手架势,开始演练起咬战法,回忆起许多知识。 绝大多数战法,都可以划分为‘养’、‘用’、‘炼’三个部分。 ‘养’即养身,锻炼战法可以强身健体——但必须是完整的战法传承,锻炼前的热身、锻炼后的拉伸、休息时的按摩缺一不可,否则锻炼战法只会损耗身体。 不过能流传到现在的战法,都是经过无数唤醒者锤炼千万遍的完整版本了。据说某些世家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术’底牌,不过原主千羽流对此是嗤之以鼻——世家几十代几百人的传承,怎么可能比得上国数百代数十万人不断迭代改进的战法? ‘用’即运用,并非所有战法都是为了战斗而发明,譬如内景手战法就是令医官光靠肉掌推拿封脉就能治疗大多数疾病的技术,而就算是用于战斗的战法,也并非学完怎么打拳就能战斗——还得学敌人如果这样打,要怎么应对等等策略。 因为战法信息完透明的原因,每一种战法上都有应对其他战法的完美策略,就像是格斗游戏里所有角色都有完美打法,譬如‘他上勾拳就钻到他屁股下面攻其阴睾’等等。 当然攻略归攻略,能不能搓赢对面,不仅要看的技术,还得看对方是不是大神。 因此若是想掌握一种战法,要熟背的内容绝对比文化课考试还要多。 ‘炼’即炼神,虽然修炼战法无法增强精神力,但修炼战法的过程,可以让唤醒者更大限度调动精神力。 用肌肉力量来比喻,普通人一记直拳只能打出自己50%不到的力量,而经过训练的格斗者可以方位调动肌肉打出80%乃至100%的力量。 精神力也是如此,普通人的精神力效率只有30%~40%,其余精神力都在调动光能时溢散了,而浸淫战法多年的唤醒者,才能精神力效率提升至60%以上。 当战法精神力效率大于70%,就意味着可以运用自如,登堂入室。千羽流的咬战法精神力效率,就是70%左右。 ‘穆飞鸿能吊着我打,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活儿比我好,更因为他的精神力效率比我高一点点,但就是这一点点就能打得我还不了手……’ 乐语一边演练,一边回忆今天早上的战斗,许多模模糊糊的关窍忽然明白了,许多习惯性的下意识动作也清晰理解了。 当咬战法演练完,乐语刚好回到原先的位置,踩在凹陷处,身微微发热,肌肉酸爽,呼吸顺畅,甚至还有点饿。 而且乐语也彻底明悟了。 他在战法上的天赋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到目前为止,他都没能完消化千羽流的遗产,只能无限接近千羽流的水平。 学习,学个屁,还是等完成生存15天的挑战之后,直接一键升级吧。 咚,咚,咚。 “小雨~在家吗?” 屋外传来声音,乐语过去开门,看见一个穿着紫蓝制服的女生站在外面,中长碎发齐刘海,脸上有点婴儿肥,眼睛闪烁地看着乐语。 “是千雨雅的同学吧?先进来坐坐,她在做饭。”乐语和善说道。 乐语打开大门让女生进屋,女生连忙说‘打扰了’,旋即好奇地看了看乐语:“我叫黎莹,是小雨的同班同学。” 黎莹并非第一次来小雨家,但她是第一次在小雨家看见其他人。面前这个青年面容和善年轻,看起来跟小雨有几分相似,但却是直呼小雨为‘千雨雅’……难道他是小雨的亲戚?或者是叔父? 乐语招呼黎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才微笑着说道:“千雨雅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有同学欺负她吗?” “没有没有,小雨在班上可是很有人气的,怎么会有人欺负她。”黎莹连连摇头,看向乐语的眼神越来越好奇:“和小雨很熟吗?” 这个好看的小哥哥是小雨的什么人?亲戚?邻居?还是童养婿? “我们啊,关系还可以吧。那千雨雅学习成绩怎么样?” “很好,不论是文化课还是战法课,小雨都是最厉害的几个之一。对了,还在读书吗?还是出来工作了?” “我出来工作一年多了。”乐语呵呵笑道,他询问千雨雅的学校生活,一部分原因是千羽流的记忆影响,而另一部分嘛,就是他也好奇这个同在屋檐下的妹妹在学校是怎样的。 他忽然压低声音:“悄悄告诉我,千雨雅谈爱了吗?” 黎莹眨眨眼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小声说道:“现在还没有,但我知道我们班的方文华喜欢小雨,而且小雨曾经对他也颇有好感。” 要是说八卦,这个我可就来劲了! “曾经?”乐语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是啊,但今天方文华说错话了,小雨恐怕是讨厌他了。”黎莹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 乐语有点好奇:“他说错什么话了?说脏话吗?还是黄色笑话?” “不是不是。”黎莹心想这个小哥哥的思想回路好奇怪:“这件事说来话长……” “国文课成绩怎么样?” “挺好。” “那概括一下主要内容长话短说。” 黎莹愣了一下,脑子才转过来明白乐语这两句话的联系,笑道:“简单来说,小雨的坏蛋哥哥今天来学校,然后方文华说了他一句坏话,小雨可能就因此讨厌他了。” 乐语眨眨眼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哎,没想到千雨雅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是的呢,小雨其实很可爱的。”黎莹嘻嘻笑道,她越看乐语越觉得顺眼,而且乐语也很有意思,鬼鬼祟祟地跟她讨论关于小雨的八卦,让她更是心生亲切——对女生来说,背后八卦实在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之一。 又聊了一会关于小雨的事,黎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请问叫什么名字?是小雨的什么人啊?” 问出这句话后,黎莹有些脸红。 比起学校里的同学,乐语给她的印象非常不错,不仅好看,而且说话风趣幽默,非常符合黎莹心目中对人的幻想。她暗暗决定,以后要多来小雨家玩,哪怕不能跟这个小哥哥拉近关系,多看看养养眼也好啊! 不过这个小哥哥好像跟小雨不是很熟,不仅直呼小雨的名字,而且也不知道小雨的生活细节。哎,要是这个小哥哥是小雨的亲哥就好了! “我啊,我叫……千羽流,是千雨雅的哥哥。”乐语慢条斯理地喝了杯水,说道。 黎莹眨眨眼睛。 “千羽流?哪个羽?哪个流?” “羽毛的羽,流水的流。” “亲哥?” “这个……我不是很确定,毕竟父母好像去世很久了,以前没问过,应该是亲的吧。” “小雨还有其他哥哥吗?”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乐语撕碎了黎莹最后一丝幻想:“今天那个来们学校的坏蛋哥哥,应该就是我了。” 黎莹下意识挪动屁股远离乐语。 她是真的没想到面前这个青年,居然就是传闻中的千羽流! 今天乐语在操场暴打枫川流教师的时候,黎莹其实没怎么看,而且教学楼里操场那么远,大家能听到枫川流的咆哮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看清楚统计司干员的脸孔? 最重要是,乐语给她的第一印象跟想象中的统计司干员完不同,黎莹听闻的统计司干员,都是一群丧心病狂、贪婪好色、凶神恶煞的邪恶之人,平均每个人三条伤疤六个弹孔。 但乐语给人的感觉就不像是什么坏人,甚至还有些软萌,因此黎莹脑海里瞬间就否决‘他是千羽流’的可能性。 “那那那那那个,”黎莹从随身包包拿出一本青色封皮的书,双手颤抖地递给乐语,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这这是我借小雨的笔笔笔记,刚刚刚才放学忘了给给给她……” 至于这么怕吗……乐语有些无奈:“不要紧张,我现在下班了,不会抓人去统计司。而且是小雨的朋友,我保护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伤害呢?” 黎莹心想有道理,但双腿依然抖得止不住。人的影树的皮,统计司恶名远播,而千羽流作为其中骨干,更是被传唱成杀人如麻的人屠,手下少说也有几十条人命,黎莹岂能不怕? “小莹?” 听见千雨雅的声音,黎莹如蒙大赦,立马站起来说道:“小雨,我是来还笔记的!既然笔记还了,那我有事就先回家了啦!” 黎莹说完就一溜烟离开千家了,头也不带回的。 至于跟小雨的哥哥拉近关系这件事……抱歉,天下何处无美男,我黎莹还想多活几年! 千雨雅脱掉围裙,看着黎莹匆忙的背影,转头看向乐语。 乐语一副无事发生过的表情: “开饭了吗?” 第18章 没错,就是我 天色渐暗,家家户户亮起灯盏,千家的长管灯驱散了客厅的昏暗。 一荤两素一汤,千家的生活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食材,但吃起来也有滋有味。 乐语用筷子将梅菜肉饼划出一小块儿,梅菜的咸香和香菇的鲜香完全浸入到肉饼当中,吃起来非常下饭。 炸豆腐和白灼白菜也很不错,白菜爽口微甜,炸豆腐酱香十足。 汤是紫菜蛋花汤,因为星刻郡临近海港,紫菜在这里算是便宜物,虽然放盐不多味道略淡,但吃完酱香炸豆腐和梅菜肉饼再喝这碗汤就显得刚刚好,肠胃似乎也变得舒服起来。 这顿饭乐语吃得很满意。 唯一的问题就是千雨雅一直在盯着他。 实在是被千雨雅盯得慌,乐语无可奈何地说道:“抱歉。” “你为什么道歉?” “你的朋友应该是被我的名声吓跑的。” 黎莹为什么忽然逃掉,乐语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但这不能怪他啊,他已经尽力了,谁叫千羽流名声这么臭,根本带不动。 乐语叹息道:“外面的人对我误会实在太深了。” 千雨雅凝视乐语好一会,过了片刻才说道:“你最近好像变了。” “是啊,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而且人总是会变的嘛。”乐语接过话茬顺理成章地说道:“黎莹是你的好朋友吗?我不希望你们的关系会因为我而疏远……嗯,你可以邀请她多来我们家,大家相处久了变熟了,她自然不会怕我了。” 这番话乐语是真心诚意的,他知道少年少女的闺蜜朋友是他们难得的财富,自然不愿意破坏别人的关系。 黎莹现在知道千羽流和千雨雅是同住屋檐下的家人,难保不会对千雨雅产生异样的看法——因为朋友家人的原因,而疏远朋友的事却并不少见。 在乐语的孩提时代,他就曾因为发现一位朋友的母亲过于严格泼辣而逐渐疏远,这里面既因为对方母亲过于管束,也因为自己心存畏惧。 友情并不是多么坚固的东西,甚至就像玻璃一样漂亮美丽易碎,或许有的友情能经受考验,但……在真正的考验到来之前,就不要多加考验友情,能修复就修复,能珍惜就珍惜。 或许有人认为这种友情是‘虚假’的,根本不需要珍惜,但这个世界大多数东西都是图一乐,谁又能保证自己的感情关系都是牢不可破永恒不变?在一段感情到达结束之前,尽可能享受其中的美好,才是大多数人的日常。 而且乐语又不是千雨雅,天知道千雨雅是否将黎莹视为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为了避免千雨雅怨恨自己而从此不跟自己吃饭,乐语便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案,总之先把锅甩出去。 “治标不治本。”千雨雅平静说道:“黎莹怕你,并非因为你的外貌谈吐,而是因为你做过的事。只要你做过的事没有改变,那黎莹始终都会对你抱有一份恐惧。” “只要你是坏人,就会遭人厌恶。”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乐语打了个哈哈:“或许我能成为一个迷人的反派角色?” 他蹩脚的幽默风趣并不能打动千雨雅,千雨雅忽然朝着乐语张开手掌,每说一句话,她就收回一根手指: “你是不是在不经审判只有命令的情况下直接击杀逆光分子?” “你是不是击杀了你的昔日老师林锦耀?” “你是不是将许多昔日同窗抓回统计司?” “你是不是执行过统计司毫无道理的杀戮命令?” 千雨雅收回最后一根手指,右手握成拳头,握得紧紧的。 她深吸一口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外面对你的传言,都是真的吗?还是另有隐情?” 原来是这样啊…… 乐语这才知道为什么千雨雅今天变得如此阴阳怪气——她今天听到了千羽流的传闻,然而千羽流之前没跟她打预防针! 不仅没有跟家人说自己要开始‘从零开始的内奸生活’,甚至连‘妹妹不要相信外面的传言哥哥是好人’这种安慰的话也一次没说! 千雨雅现在才突然爆发质问,已经算是千羽流隐瞒得够厉害的结果了。 但乐语可不像千羽流那样收着藏着,而因为他也因为守着这个秘密守得慌,林锦耀被他一铳毙了,他连个倾诉对象都没有,现在既然千雨雅主动发问,那他大发慈悲地给千雨雅爆点猛料吧! 然而当乐语刚张开嘴,一段段记忆猛烈地冲击他的脑海: 林锦耀:「羽流,你要想好了,进入统计司成为白夜的间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你不必冲动做下决定。要知道,这件事不仅仅关系到你,更关系到你的家人。」 千羽流:「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现在唯一的家人只有雨雅。先生,你可以安排雨雅前往安全的地方生活吗?」 林锦耀:「你妹妹再过两年也到了国学入学年龄了吧?我可以通知组织,安排你妹妹去炎京皇家学院继续求学。」 千羽流:「既然如此,我就没有问题了。」 林锦耀:「羽流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另外,你作为间谍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我和‘摘星’都能保证自己将秘密带进坟墓,但其他人未必有我们的觉悟。你妹妹知道的越多,越在乎你,那她就越危险。」 千羽流:「所以,只要我不说出秘密,跟雨雅关系疏远,就可以保护她了吗?」 林锦耀:「是这样没错,但你妹妹如果什么内情都不知道,那她就可能被外界的信息影响,会疏远你,唾弃你,甚至将你视为敌人……羽流,这项任务就算你不接受,我们也可以理解。很多人可以接受自己成为牺牲生命的英雄,但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受人唾弃的懦夫。」 千羽流:「没关系。」 「反正,雨雅也不喜欢我。」 …… 乐语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叹了口气,喉咙里的话又吞回去了。 千雨雅看见乐语欲言又止,忍不住急了,狠狠一拳砸到桌上,震得碗碟都弹起来,强压着音调,颤声质问道:“你怎么不回答我?” 乐语凝视千雨雅的双眼。 他看见这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藏着担忧、不安和愤怒。 而乐语也终于发现,他有一项属性比千羽流高——至少,他的情商比千羽流强多了。 千羽流啊千羽流,你妹妹哪里是不喜欢你,她明明很在乎你啊。 但问题是为什么你当了坏人,却要我来帮你擦屁股啊,我又不是…… 虽然乐语对千羽流怨念满满,但迎着千雨雅那充满请求甚至是哀求的目光,他却是露出笑容,点头说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 “坐在你面前的,是逆光分子的克星,星刻弑师者,同窗粉碎机,统计司的屠夫,千羽流。” 第19章 有些面具,戴的太久,就会变成限定皮肤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不要跟千雨雅有过多的牵扯,是乐语最开始的想法。 然而因为‘千羽流的劫’的原因,导致乐语只能忍辱负重吃千雨雅的软饭……一起吃晚饭就能增长精神力这样的好事,乐语实在拒绝不了,更何况他也想体验一下‘渡劫’到底是怎样的体验。 乐语的性格本来就与千羽流大相径庭,再加上千羽流记忆对他影响,乐语对这个白捡的妹妹也越来越好奇:主动帮忙做饭,向同学询问近况……这些行为都是乐语试图亲近的铺垫。 乐语自己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他因为初临异世的原因,心中的孤独感和恐慌感一直存在,迫切寻找一个宣泄口。然而统计司蓝炎奎照等人虎视眈眈,属下陈辅又是甩锅小能手,恩师林锦耀又被他亲手毙了……真可谓拔剑四顾心茫然。 而这时候,作为跟千羽流有血缘关系的千雨雅,她的存在比其他人都高一个层次——虽然她也得不到乐语完的信任,但却是乐语唯一的选择。 小孩子才有选择,内奸都是没得选。 乐语对千雨雅有好感,是理所应当的事。 在某种程度上,千雨雅也让他回忆起前世的妹妹——不过跟千雨雅这种文静类型不一样,他亲妹妹脾气很差还特爱搞事,甚至还会故意来他卧室放屁,乐语两兄妹几乎从小打到大。 饶是关系不好,但乐语大学时听闻野蛮妹妹被渣男甩了,也曾纠集了一班同学跨市执法——倒也没打人,只是装成一群0趁渣男约会的时候冲上去指出他始乱终弃的事实,从此渣男成为周边大学远近闻名的1。 也因为这样,所以乐语完能明白千羽流的想法。 妹妹喜欢我也罢,讨厌我也罢,但作为兄长,一定要保护好她。 或许是千羽流的记忆影响,也或许是乐语吃软饭吃出好感,反正乐语都愿意继续执行千羽流的计划,维持好‘恶兄’的人设。 “为什么?” 千雨雅语气复杂,一副恨铁不成钢恨屎不成饭的模样:“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乐语笑了:“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觉得理由真的重要吗?” “重要,我以前认识的不是这样的。”千雨雅轻声道:“以前……虽然不爱说话,但对有困难的人会默默伸出援手。” 千羽流啊千羽流,做好事怎么还会被妹妹发现的?是不是故意在妹妹面前装逼的?是不是写了一本好人好事日记然后故意让妹妹看到? 乐语心里对千羽流腹诽不已,然而脸上却露出笑容,摊摊手:“我如果说我其实为了从内部改革辉耀而忍辱负重,就会尊敬我吗?我如果说我只是为了追求功名利禄,就会鄙视我吗?” “我聪明的妹妹啊,为兄教一点人生道理:不要听信别人说什么,要看别人做什么。这个世界巧舌如簧的人太多,耳朵听见的未必是真相,与其将解释权交给对方,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真实?” 千雨雅愣愣地看着乐语,咬紧嘴唇:“变了。” “我变了,也没变。”乐语笑道:“雨雅刚才说,认为我是一个不爱说话但乐于助人的人?那么,觉得我的同学们教师们朋友们,是不是对我也抱有相同的印象?” “不爱说话意味着能保守秘密成熟稳重,乐于助人意味着心地善良可以求助。这是一张极好的面具——从我戴上这张面具开始,就没人会讨厌我,所有人都信任我,依赖我,包括我的同窗,老师,还有……。” 乐语这次倒没有说谎。 沉默善良,的确是千羽流主动为自己戴上的面具。 因为冷血体质的影响,千羽流从小开始就没什么‘性格’可言,他可以展现出任何的性格,而他发现这张面具能给自己带来最大的收益,所以就一直戴着。 只不过,千羽流戴这张面具戴的太久了,直到死之前,他也没有摘下来。 然而这番解释,在千雨雅听来自然是无比刺耳。 她啪的一声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乐语,气得耳朵都红了:“所以,以前的性格都是假的?表现出来的善良和勇敢,都是用来故意讨好其他人的?” 乐语微笑道:“从来没认识过真正的千羽流。” 不过放心,这个世界没有人认识真正的千羽流,除了我……乐语这般想着,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我从来没认识过真正的千羽流……” 千雨雅喃喃低语,忽然甩开椅子大步走开,乐语连忙抓住她的手:“去哪?” “我回房间,我吃不下了!”千雨雅的声音越说越大声,最后一个字甚至是恶狠狠地说出来。 那碗碟谁洗啊……乐语连忙搜刮出一些大义凛然的话:“真的?就因为这种原因而浪费粮食?因为我的错误而惩罚自己?现在天际区的难民连米都没得吃,而要在这里浪费肉饼?” 这里可没有冰箱,虽然温度还行饭菜过夜应该不会馊,但饭菜即做即食不要浪费的观念深入人心,而这个理由也完美击中千雨雅的好球区——作为医官候补生,她多多少少都有点圣母心,面对‘天际区难民没得吃而浪费粮食’这种理由,她居然还真反驳不了。 过了三秒,千雨雅气得狠狠一跺脚,回去坐下来狠狠夹菜吃饭,吃得很快,毫无礼仪可言,还一直狠狠地盯着乐语。 然而乐语心中居然有点暗爽:妹妹生气吃饭的样子也好可爱啊! 呸,这个想法肯定是被千羽流影响,我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这就是的新面具吗?” 千雨雅将嘴里的饭菜用力咀嚼完,恍然大悟地说道:“以往从不在天黑前回家的,今天忽然提早回家。恰好黎莹今天过来还书给我,恰好开门给她跟她聊了好一会……若非告诉她就是千羽流,黎莹说不定对颇有好感。” 嗯? 乐语眨眨眼睛,他觉得千雨雅的思路似乎拐弯到一些特别的地方。 “还喊我在空闲的时候邀请黎莹过来,好让她明白并不是什么坏人,增加们的相处时间,而也戴上这么一副新面具:幽默、风趣、善谈、阳光、略显弱智……按照黎莹的性格,她的确会喜欢这副面具。” 千雨雅越说思路越清晰,她倒吸一口凉气:“黎莹的父亲是主簿司司长……这就是的目的吗?通过黎莹来接近主簿司!?” 除了‘略显弱智’这个评价乐语不太赞同外,其他地方乐语不得不给千雨雅点赞——哪怕是千雨雅这种见多识广的女孩子,想事情的时候也很容易转进到宫斗方向呢! 最重要是她编的还有模有样有根有据,乐语都怀疑千羽流是不是还有这种计划了! “随便怎么想。”乐语都快忍不住笑了。 “我不会让得逞的!”千雨雅狠狠将吃干净的碗筷放在桌上,碗里一粒米都没,看来她觉得这样应该对得起天际区的灾民了。 乐语看了看系统面板,确认渡劫进度+1,便阻止千雨雅的离开动作,主动站起来说道:“还要在客厅读书吧?我回去卧室,不会下来打扰。” 溜了溜了,不然要洗碗了。 看着乐语走往二楼的背影,千雨雅张开嘴想说些什么。 然而她挣扎片刻后,却是将右手塞进嘴里狠狠咬住,用鼻子连续深呼吸,不一会儿表情便恢复平静,左手紧握的拳头也放松下来,刚才想说的话也不再想说。 她摸了摸右手的白色牙印,平静地收拾桌面洗碗,然后坐在客厅里聚精会神看书,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似乎没有被晚饭时发生的事所影响。 …… …… 9点30分,千雨雅已经回房睡觉。 乐语离开千家,怀里带着怀表和星刻郡地图。 他要去见‘摘星’了。 第20章 横行霸道千羽流 「于左上尖的三十时分,在长三百与角六十处见面」 ‘摘星’的来信,骤然一看很无厘头,既没有具体时间,也没有具体地点。但乐语获得了千羽流的记忆,自然知道如何解读这封密文。 ‘左上角的三十时分’,就是一个具体时间:‘左上’与‘时分’对应,左即时针位置,上即分针位置,‘左上’意味着初始时间为9点。 但‘左上’提示得很明显,因此9点并不是正确答案,还需要经过调整,而‘六十’指的便是时针与分针需要调整的角度。 按照密文规则,因为分针小于时针,若要分针向时针偏转,小接近大,应写‘几分之几’;反过来,因为时针大于分针,若要时针向分针偏转,大接近小,则写‘几十’。 三十大于1,因此是分针不变,时针按照‘三十’进行偏转——时针向分针偏转30°,也就是说时间应为10点。 而‘左上尖’的‘尖’指的是月亮,与代表太阳的‘圆’相对应,因此正确答案是晚上10点。 ‘三百与角六十处’指的是见面地点,要想解答这个隐藏信息,只需要一张星刻郡地图即可。 千羽流身为统计司干员,地图自然是随身携带。 打开星刻郡地图,乐语轻而易举就找到星刻郡的市中心——矗立在市中心讲学广场的辉钟楼非常显眼。作为每个郡县都存在的显眼地标,用辉钟楼作为参照物进行密文交流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三百’指的是距离辉钟楼直线三百米外,而‘角六十’就是正北方顺时针转动六十度。 乐语先在地图以辉钟楼为圆心,比例尺半径为300米作圆,然后以圆心为起点,作出一条与正北线夹角60°的直线。 而直线与圆相交的点,就是‘摘星’指定的见面地点! 晚上的星刻郡,条条街道明亮如昼。乐语走在大道中央,仰头阔步,一点也不像是去参加隐秘会面,然而路边巡逻的巡刑卫却没人过来盘问他,大家看他一眼就移开视线。 要是乐语戴帽子穿黑衣鬼鬼祟祟,反而会引来怀疑,但乐语这副光明正大的模样,却是他最好的保护色,这就是所谓的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才怪呢。 乐语现在穿的钢底长靴,是统计司标配装备,除了统计司干员没人会穿这种长靴,而这种长靴的脚步声又十分有特点,巡刑卫一听就知道这个大摇大摆走在大街上的人是统计司干员。 有点出乎乐语意料的是,辉耀已经取消了宵禁制度——至少在郡县等行政区域里没有,军区自然另有规矩。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难理解:宵禁的目的是防火防盗防流民,本质上都是因为夜晚光线不好所以直接一刀切禁止所有人活动。但辉耀郡县处处都是太阳能路灯,夜晚固然没有白天明亮,但绝不至于睁眼瞎。 而且星刻歌舞厅那边可是人来人往,虽然绝大多数平民都没资格过去消费,但光是为了照顾那群贵族富豪就值得取消宵禁。 这也大大方便了乐语,哪怕巡刑卫发现他这么一位统计司干员大晚上到外面溜达,也不会怀疑什么——不是认为他去夜晚奋斗加班抓逆光乱党,就是觉得他是去找地方搞黄色。 “小崽子给我站住!” 当乐语从明亮的大街转入一条路灯稀疏的小路,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地面肮脏,泥土翻滚,房屋层次不齐却紧密相连,垃圾随处可见,仿佛尸体溃烂的馊臭味似有若无。 就在路正前方,一个穿着短袖麻衣的少年正在夺路狂奔,头发凌乱,污头垢脸,没有鞋子,赤脚在这略显阴冷的夜里逃亡,他右手拿着一个跟他衣着完全不符的华丽钱袋。 麻衣少年后面,追着一个粗壮有力的成年秃头。秃头看见乐语从小路的另外一边走过来,不由得一喜,大声说道:“帮忙拦住他!” 去路被人挡住,麻衣少年却是丝毫都不害怕,当他距离乐语不到五米的时候,忽然转身踩着腥臭的垃圾杂物往上跳,双手用力一攀,便爬到楼顶上去了。 他选的逃逸位置非常好——这个位置恰好是小路的中间,无论秃头是往前跑还是往后跑,都得饶一大段路才有可能追上他。 秃头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愤怒地一拳砸向旁边的土墙,墙壁都被他砸出裂纹,朝着天空咆哮:“兔崽子!你有种就不要被我找到,不然我撕碎你!” 附近房屋里的昏暗灯光马上熄灭,虽然外面发生的事与他们这些穷人无关,但生存的智慧教导他们要缩起脑袋——因为除此以外,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十八街。 这个地方有许多名字,贫民区,赌坊,花街……简单来说,星刻郡百分之七十的穷人都住在这里,另外百分之二十住在码头和工厂。 作为生产力发展未达到物质丰富的过度,贫民区是每个城市都无法避免的存在,十八街就是这么一个地方,这里路灯不够完善,也没有巡刑卫看守,但取而代之的是极低的生活支出和可以遮风避雨的瓦遮头,工人和苦力基本都住在这里。 因为官方不会过多干涉,因此十八街也会存在一些明文禁止的设施,例如赌坊。相比起平静的其他区域,十八街夜晚会热闹一点——赌坊也不敢在白天营业挑战朝廷权威,只敢晚上收割赌徒。 由此可见,千家在星刻郡里其实还蛮富裕的——千家父母早年去世,然而千家兄妹还能近乎脱产地读书上学,直至千羽流去当内鬼才有了正常的家庭收入。 就在乐语整理记忆的时候,那个秃头忽然转过头盯着乐语,审视几眼后脸上露出狞笑。 “你小子,是不是跟那个兔崽子一伙的?你刚才怎么不拦住他?”秃头从兜里拿出铁指虎,双拳一撞撞出铁戈之音,恶狠狠地说道:“你知道你大爷我是谁吗?” 哦呼。 乐语愣住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向千羽流找茬? 几个头孢啊,喝成这样啊。 “等等!”乐语连忙喊停他。 “想求饶了?”秃头舔了舔嘴唇,朝后面点了点下巴:“去后面巷子把钱交出来了,然后让爷舒服一下,我就可以考虑放过你,甚至还能给你点钱哈哈哈哈!” “容我先问一下,你是谁?在这里很有名吗?”乐语谨慎问道。 “你连我雷大爷都不知道?祥乐的应老大你知道吧?应老大就是我姐夫!” “祥乐是啥?”乐语眨眨眼睛。 秃头觉得有些不耐烦了,直接一个猪突猛进冲向乐语,就像要拱他这棵大白菜一样:“装什么傻,来这里的人不是去祥乐赌就是去温柔乡玩,你好好给雷大爷吹吧——” 砰! 乐语一记猛踢,将秃头大汉凌空踢飞,他一百多斤的体重在空中悬空一秒才梆的一声重重砸地,哇的一声红的黑的黄的全部呕出来。 “也就是说。” 乐语上前踩住他的肚子:“你只是一个小小赌坊老大的小舅子?” “没,没错,你他娘地死定了……” “你居然骗我!”乐语狠狠一脚,踩得秃头胃水都吐出来了。 “我,我没骗你!” “你这么丑,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姐姐能好看到哪里去,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我更相信孟德尔啊!” “孟,孟德尔是哪条葱……” 乐语怒了:“你居然敢侮辱孟德尔!!我高中学得最好的就是孟德尔遗传定律了!” “这一脚,是因为你侮辱科学家!” “这一脚,是因为你找我麻烦!” “这一脚,是因为你馋我身子!” “这一脚,是因为你没长头发还长得丑!” “这一脚,是因为你骗我你是那个谁的小舅子!” “我,我没骗……” “还骗我,该踩!” 连踩十几脚,乐语是越踩越愉悦。他倒也不是心理变态,只是这两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他过得太压抑,特别是今天,上午刚被穆飞鸿吊打,下午又被陈辅暗戳戳地威胁,晚上回家吃饭还要跟妹妹中路对线…… 乐语心里苦啊! 乐语固然可以将自己置身事外,全当自己在以第一人称视角游玩‘千羽流’这个角色的主线剧情,但他心里还是不爽啊! 这时候忽然冒出一个穷凶极恶的野怪,不好好发泄一下真的对不起这份来自上天的礼物了! “那边的人,你在干嘛!?” 这时候路口忽然又冒出几个帮派分子,他们看见乐语正在爆踩秃头大汉,大惊失色:“雷爷!你他娘地居然敢打我们的人,快放开雷爷!” “斩死这个混蛋帮雷爷报仇!” “斩断他手脚!” 这时候乐语也踩得差不多了,心里的烦闷感消去不少,便一脚将踩的他妈都认不得的秃头大汉踢过去,重重一跺脚,昂起脑袋冷冷说道:“你们也要找我麻烦?” “你算哪头蒜……” 张牙舞爪的混混们里,有一个人忽然脸色大变,连忙拉住其他人,谨慎地说道:“阁下……阁下不是十八街里的人吧?” 统计司钢底长靴的声音,可是无数人的梦魇。 乐语没回答,他从千羽流的记忆里已经找到跟这群帮派众人打交道的正确方式了:“我数十下,十秒之后只要你们和这头秃头猪还在我面前,你们那个什么赌坊明天就可以关门了。十,九,八,七……” 黑帮,赌坊,流氓。 这些玩意,对于普通人可能有很大威胁力,但对于统计司……不,根本不需要统计司,哪怕是统计司的一个小小干员,也不是这群垃圾惹得起的。 作为丁郡守的心腹部门,作为横行无忌的统计司,整个星刻郡明面上没有人敢惹他们,至于暗面里……统计司根本不屑于弄脏自己的脚去这种地方。 不说别的,光是一个‘抓捕逆光乱党’的理由,乐语就可以将整个十八街翻过来再翻回去。什么赌坊什么老大,他们连舔乐语靴子的资格都没有。 这时候其他混混也听出什么不对了,他们连忙将秃头大汉架起来迅速溜走,在乐语倒数结束之前就离开了他的视线,一句狠话都没说。 他们或许心存疑虑,毕竟穿着钢底长靴不能代表乐语就是统计司干员,但他们更有混混的聪明:他们如果冲了,乐语就算是假的他们也未必打得过,万一乐语是真的那他们就完蛋了;而他们如果撤退了,无论乐语是真是假,他们都有理由向老大交差了,反正被打的只有秃头大汉。 乐语下脚也很有分寸,除了第一下是用了战法技巧外,其他十几下都是随便乱踢,虽然帮秃头大汉整了整容修了修牙,但并不致命,希望这顿来自社会的毒打可以让秃头大汉重新做人。 乐语甩干净钢底长靴的污血,沿着小路继续走,这时候屋顶上忽然传来声音:“喂,分你一半。” 一个钱袋子扔了下来,乐语伸手接住,发现麻衣少年正站在屋顶上看着他。虽然一身脏污,但他的眼睛明亮如星眸。 乐语问道:“什么意思?” “你帮我打跑了雷胖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分你一半。”麻衣少年拍了拍自己瘦削的胸口:“这叫做公道。” “小偷也讲公道?那你还真是盗亦有道。”乐语笑道。 “盗亦有道?我喜欢这个说法!”麻衣少年眼睛一亮,“你刚才好威风啊,踩了雷胖子一顿,应老大的人还不敢找你麻烦,怎么做到的?你在哪里混的?我可不可以跟你混?” 乐语笑了笑,跺了跺脚:“你知道我在哪里混了吧?” “原来你是黑狗!”麻衣少年恍然大悟。 “别怪我没提醒你,偷混混的钱你还可以跑路,但你若是敢在黑狗面前说黑狗……那就要考验你的投胎技术了。” “切,你不也在说黑狗吗?” “当你有资格穿这对钢底长靴,你也能说。”乐语拿出怀表看了看,感觉时间有点紧了,便不再理会这小鬼,快步走出小路。 麻衣少年看着乐语离去的背影,眼里流露出向往的憧憬。 …… …… ‘靠,该不会迟到吧?’ 因为途中的小插曲,乐语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来不及了,心里有些着急——毕竟这次可不是约会,而是内奸与线人的地下会面! 约会你鸽了女朋友,顶多就分手;地下会面你鸽了线人,线人怕不是怀疑你已经被捕,直接连夜撤离城市,阵亡名单都给你写上! 乐语自然是加速前进,当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街口的时候,他旁边的一个昏暗小房子忽然打开了门,两束暗光爆发。 乐语已经反应很快——千羽流的身体本能非常强悍——但对方比他更快,更强! 两只手宛如铁箍般锁住了乐语的喉咙和左手腕,将他拖进漆黑的房子里! 黑暗之中,乐语听到了一个阴寒的声音: “可算是逮到你了。” 第21章 打不过敌人,就盗敌人的号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我被埋伏了!? 乐语心里念头千转百回,这次会面的具体时间地点,明明只有乐语和联系人知道,然而居然有人在蹲伏他,而且还成功伏击,将他抓进小黑屋里! 显然是联系人出事了! 怕不是骨灰都被人扬了! 但乐语可不是坐而待毙的鹌鹑——至少身体不是!他迅速稳住下盘,完不顾左手被人缠住的危险,右手手肘猛地往后砸去,身往拘束他的身后人贴靠! 咬战法·洪吐! “乖,别挣扎了。”阴寒的声音轻声笑道。 啪啪! 肘击被人用手掌挡住,用尽身力气的贴靠更是石沉大海,乐语只感到身发麻,仿佛撞到钢铁上! 乐语脸色剧变! 攻击近乎毫无效果! 这怎么可能! 不是乐语太过自傲,而是因为环境问题——现在房间里一点光源都没有,唤醒者根本没有光源可以借用,比拼的纯粹是体力较量,哪怕对方是蓝炎级别的强者,在黑暗环境下乐语也完不虚,更何况他不怕痛! 除非对方是300斤级别的肥仔强者,那乐语就真的连破防都做不到了,然而他通过体感可以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比他强壮多少。 然而就是这样,他的猛烈反击居然被对方轻易瓦解! 乐语心都凉了,这个差距简直是小孩子与成年人之间的互殴,他就算反抗也没什么用了,对方的账号角色等级明显比千羽流高出一个层次! 于是他硬着脖子哈哈大笑,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有种就杀了我!” 乐语悟了,当自己遇到无法战胜的敌人时,不要慌! 大不了一死! 反正我死了,的号就是我的了! 打不过敌人,就盗敌人的号! 这就是乐语的生存之道! “我不会杀。”阴寒的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拖着乐语往暗处走:“别乱叫,别忘了的目的。” 乐语微微一怔,他发现自己似乎被对方迅速拖入地下通道——他的钢底长靴与楼梯撞出清脆的声音。 完了完了,看来对方怕不是想对我严刑拷打,其实严刑拷打也没啥,反正我也不怕痛,但就怕对方也馋千羽流的身子,这种人格的侮辱我可顶不住…… 就在乐语胡思乱想的时候,地下通道里忽然亮起灯光,破开黑暗的光明让乐语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看来误会了什么……‘流星’。”阴寒的声音轻笑道。 乐语愣了一下,发现喉咙和左手腕的钳制已经松开,他迅速调整姿势面对敌人,旋即意识到对方在喊自己,恍然大悟:“就是摘星?” 站在乐语面前的,是一位穿着黑色连帽风衣的青年,他脸色很苍白,嘴唇很薄,脸容瘦削,身材也不见得如何强壮,看上去甚至还有点软。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无光环境下按住乐语爆锤,若是他想对乐语图谋不轨,乐语还真还不了手。 兜帽青年没说话,回去将地面的盖板拉回去,防止别人发现这条地下通道。乐语看了看足足两人肩宽的秘密通道,奇道:“这是自己挖出来的?” “十八街的人多数都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我只是将其中几个窟打通了而已。”兜帽青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走前面。” “为什么?” “我不习惯别人走在我后面。” “我也不习惯。”乐语就非要杠一下。 兜帽青年认真看了看乐语:“的性格跟‘观星’说得不太一样。” ‘观星’指的就是林锦耀,乐语眼神游离:“哪里不一样?” “智商不太一样。”兜帽青年双手插兜:“我走前面也行,但我要关掉通道灯,确定?” 乐语脸色一黑,黑暗环境下他完没有还手之力,便老老实实走前面,漏出自己的背后屁股等诸多弱点。 通道不长,若莫十几米,乐语便走到通道尽头的一扇木门前,这时候兜帽青年说道:“不要动把手,直接推另外一边。” 乐语眨眨眼睛,推门的另外一边,居然直接推开了——有把手的那边才是转动轴! “我如果握住把手推过去会怎么样?” “会引爆通道里的耀石炸弹,整个通道会塌陷。” 这联系人的工作也不好干啊……乐语碎碎念一句,推开门后,发现又是一条通道。 “怎么还要走?” “如果有人触发了陷阱,他们就会以为这个通道的目的地是上面的房子。”兜帽青年说道:“陷阱不放在家门口,这不是常识吗?” 乐语扯了扯嘴角:“我很确定这是我不知道的常识。” “不用谢,一场同事,不收学费。”兜帽青年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乐语脑子转了360°才明白兜帽青年的意思,心想要不是打不过他就立马让他知道为什么屁股那样红。沿着通道走到尽头,又是一扇木门,这次乐语学乖了:“这门怎么开?” 按照正逻辑,敌人经过前面的陷阱应该有所察觉,不会再动把手,这时候应该反过来将把手设置为正确的开门方式;但按照反逻辑,说不定敌人能预判到这个预判,那么将把手设置为陷阱触发方式也是对的;不过按照反正逻辑的话…… 乐语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兜帽青年平静说道:“我发现不仅没常识,而且记性不太好。” “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陷阱不放在家门口吗?这里就是家门口,这就是一扇普通的门,普通地推开就行了。” 兜帽青年虽然语气没有起伏,但这字里行间明明都是‘嗤笑’的意思。 乐语黑着脸推开木门,走进一间并不宽敞的地下室,天花板悬挂着一盏白灯,四周放着四层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种玻璃瓶子,地下室中间放着一张床——乐语更愿意称它为屠宰桌——床上的托盘放着许多闪烁银光的手术刀手术钳,看得让人不寒而栗。 “欢迎来到我的家。” 兜帽青年打了个响指,通道里的灯光旋即幻灭。他关上木门,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朝乐语招了招手,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请坐,不要触碰这间房间的任何东西,除了床。床我消毒过,喜欢也可以坐在上面。” 乐语没兴趣理会他的恶趣味,他拿出怀表看了看,10:05。 他现在也明白过来了:“会面地点从一开始就是幌子。” 兜帽青年点点头:“当然,我得预防已经被策反、被捕、被逼供、被跟踪的可能,面对初次见面的人,不要泄露自己任何情报是谍报行动的常识。连这个都不知道,说明我的谨慎是有道理的。” 乐语脸色一黑:“那怎么确认能在中途拦截我?” 兜帽青年指了指他背后的墙壁:“通往约定地点只有三条路,但其中一条路有杂物堆积封路,另外一条路更是因为违建已经堵住,能走的路只有一条。” 乐语看过去,发现墙壁上挂着一幅星刻郡地图,但这份地图可比他那份官方版详细太多——不仅写明各个势力的范围,甚至还有许多小道捷径、灯光亮度的详细标注。 “据我所知,在进来十八街的时候还发生了一场‘小冲突’。”兜帽青年淡淡说道:“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我觉得好像脑子有点问题,现在早点投胎可能是正确的选择。” 难以启齿就别说的这么难听啊! “这不关我事,是他主动找我麻烦的,我除了打他一顿还能咋样?” “别让自己别麻烦找上门来,是谍报人员的常识。”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的那些常识!” 兜帽青年依旧语气平淡:“我也说了,不用谢。” 乐语感觉自己脑瓜子好痛,他揉了揉太阳穴,吐槽道:“比我强这么多,是不是应该改成去统计司当间谍,我给当联络人比较合理?” 兜帽青年眨了眨眼睛,忽然一笑,嘴巴勾起一个微妙的笑容:“我好像还没向正式介绍自己。” 他揭开兜帽,露出一头夹杂着些许黑丝的苍白头发,地下室的光线顿时黯淡些许——这不是什么形容词,而是光线真的变暗了! “我是白夜驻星刻郡的地下联络干部,‘摘星’阴音隐。”他拿出发绳绑好自己的头发,说道:“很高兴认识,‘流星’千羽流。” 乐语看着他一头白发,愣了几秒种,脑海里顿时想到一个可能。 他恍然大悟,直接问道:“还有几年命?” “三年。”阴音隐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时间,仿佛在讨论一件小事。 第22章 内鬼,又有内鬼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当乐语看见阴音隐那一头白发,顿时明白他修炼的战法,是传说中的藏剑战法。 在这个世界,‘传说中’并非都是褒义的,特别是涉及技术:古代的技术是必然比不上现在的技术,这就跟winxp比不上win10一样,技术是越来越完善的。 辉耀两千年来,无数英杰创造出无数战法,然而能流传至今的不过数十种,绝大多数战法都变成‘传说中’惊鸿一现的技术,顶多在杂书野史里见识其闪亮之处。 这些‘传说中的战法’,往往都因为学习门槛、总体威力等种种原因而消失于历史中,又或者被其他战法整合学习,只取精华,不留其名。 然而有那么几种战法,虽然国家没有传承,军院也不会教授,但并不意味着没人学习,只是学习人数极少。 但就因为存在这么一小撮修炼‘传说战法’的人,千羽流等军校学生都要学习如何应对‘传说战法’,那么当他们遇上这些传说战法修炼者,他们至少可以……死的明明白白。 藏剑战法,就是一种‘传说战法’。具体修炼过程乐语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修炼藏剑战法的关键,就是将光线藏入体内。 但人类又不是植物,细胞也没叶绿体,分子结构也挡不住光,怎么可能将‘光’藏进身体里?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乐语也百思不得其解,但藏剑战法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 只是作为‘藏光’的代价,就是修炼者的寿命急剧缩短。 光就如同剑一样,不仅仅给予修习者更强的破坏力,也一直在破坏修习者的身体。 藏剑战法的缺憾还不止寿命缩短,按照军院的教导,藏剑战法从技巧上而言,并不比现在流行的战法强,甚至还要弱上一筹。如果大家在太阳底下公平竞技,藏剑战法百分百会被其他战法吊起来锤。 然而攻击力不高,甚至还损害寿命的藏剑战法,为什么会被军院视为必须了解的‘传说战法’? 这其中的奥妙,就在于藏剑战法的‘藏光’能力。 所有唤醒者,都必须在有光源的环境下才能施展出战法威能。在黑暗无光环境下,唤醒者跟普通人几乎没有差别,顶多就是格斗技术出众一点,但因为失去光源,他们的精神力根本无法影响现实。 然而藏剑者却因为体内含有光源,因此黑暗环境对他们几乎毫无削弱可言,他们不仅可以在黑暗中视物,甚至能让自己保持在如同正午的盛状态! 这就相当于一群法师在受到禁魔debuff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法师能正常施法。 因此只要在无光状态下,藏剑者可以一个人就屠杀一群唤醒者——黑暗带来的不仅仅是战力差距,致盲,恐惧,尖叫,混乱,这一切都无限放大藏剑者的战力。 藏剑战法,古称‘暗行战法’,‘刺客战法’,这是一门哪怕威力不足,但只靠暗中杀人这个特性就能让无数人忌惮的传说战法! 辉耀历史上许多刺杀事件,都有藏剑者的踪影。 因此乐语在小黑屋里被阴音隐吊着打是再正常不过,那个情况别说乐语,就算蓝炎来了也得跪。 不过藏剑者也并非毫无破绽,藏剑者因为生命急剧损耗,往往会早生华发。因此乐语一看阴音隐那头白发,就瞬间知道他是藏剑者。 修习藏剑战法是明文规定的违法行为,藏剑者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直接打死还会有官方嘉奖,也就是十八街这种区域,阴音隐才有可能披头遮脸低调活着。 “只能再活三年……”乐语看着阴音隐的白发,问道:“值得吗?” “如果我不修炼藏剑,我活不到现在。”阴音隐平静说道:“能看见每一个藏剑者都是已经奋尽力地活着……这也是常识。” “这个我知道。” 如果不是没得选,谁会练藏剑这种战法。 像这种削减寿命的战法,修炼时必定痛苦得千转百回。 藏剑藏剑,意思就是把剑藏到体内,洞穿五脏六腑,化为身体的一部分。能忍着这种痛苦继续修炼的藏剑者,每个人的求生欲都是拉满到极点。 虽然军院没有教导,但根据千羽流的分析,藏剑战法大概还存在一个‘速成’的隐藏特性。不然藏剑战法修习难度如此之大,学习门槛又如此之高,若没有缩短学习时间的方法,肯定早就湮灭在历史长河里了。 “好了,我剩下这三年宝贵的寿命可不能浪费在跟聊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上。”阴音隐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开始工作吧。” “这么乐观的态度,我怀疑在说谎博取我的同情。”乐语吐槽道。 “死亡并不值得恐惧,真正令人恐惧的,是没有希望。” 阴音隐看着乐语,若有所指地说道:“所以活着,而‘观星’死了。他宁愿死,也要保住这个希望……我听说,是亲手杀了他的?” “是。” “做得好,保护了我们两个,也保护了星刻郡里的白夜情报网络。”阴音隐用笔戳了戳笔记本:“将那一晚发生的事部告诉我。” 乐语如实将里士杰与奎照的战斗、蓝炎的出手、林锦耀的暴起说出来,阴音隐一边记录,一边问道:“如果跟蓝炎战斗,有几成把握?” 乐语摇摇头:“一成都没有——就算蓝炎只有一个人,我有其他人帮忙,我也不认为能留下蓝炎,除非灭尽光源而且来帮忙。” 那个雨夜里的蓝炎,在乐语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或许万夫莫敌有些夸张,但一人成军却是恰当——这么一个可以硬撼子弹风暴的强者,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像蓝炎这种人,他在夜晚是绝对不会走进任何光源微弱的地方,甚至自己也会随身携带发光耀石。” 阴音隐戳了戳笔记本:“这也是常识,不用谢。” “那换成奎照呢,单挑情况下,能打得过吗?” 乐语仔细想了想:“大概七三开吧,他七我三。如果我能找到他的弱点,或许能增加一成胜算。” 这已经是乐语最乐观的推算——他的三成胜算里,有一层胜算是赌奎照惜命而他可以不要命。 “不用强调,我不会认为有七成胜算的。” 阴音隐笔走龙蛇,记录好这些情报后说道:“现在统计司根据‘观星’家里的书信到处抓人,‘观星’为人谨慎,没有暴露跟任何一名白夜行者的联系,但被抓的人里有不少是我们准备发展的种子……” 乐语:“要想办法救他们吗?” 阴音隐摇头:“不用想办法,公事公办就好。比起那些种子,这颗钉子更加重要,万万不能轻举妄动,估计过不了多久,其中一半没多少威胁的人都可以放出来。” 他顿了顿:“知道吗,‘观星’的家人学生已经被放出来了。” “这么快?”乐语惊了。林锦耀的家人学生可是昨晚被抓回去的,今天就放了……还不满24小时拘留呢! 阴音隐轻笑一声:“今天去军院抓穆飞鸿,围观的人太多,造成的影响太坏了。军院学生中午就联名上书找丁义抗议。对于丁义来说,这群学生可是他未来的打手,因此丁义也不能不管,便催促蓝炎表个态,先把‘观星’那些没什么关系的家人学生放了。” 乐语转念一想就明白其中关窍:军院学生知道找统计司没用,因为统计司只是不要脸的走狗,因此他们直接找上身为星刻郡郡守的丁义——丁义还是要脸的。而且蓝炎已经唱白脸了,他丁义自然要趁机会唱红脸收买人心。 “也好。”乐语松了口气:“祸不及家人,林先生付出太多了,他家人弟子都是无辜的……” 这时候阴音隐忽然阴测测说道:“无辜?真的这么想的吗?” “什么意思?” “我帮整理一下时间线。”阴音隐翻动笔记本:“一个月前,‘观星’接触穆飞鸿、枫川流等熟人,试探他们对白夜的态度。” “三周前,‘观星’在课后秘密接触进步学生,试探他们对逆光的态度,从那开始,他们开始进行秘密集会,学习先进的白夜纲领。” “三天前,‘观星’终于获得白夜总部的允许,拥有创建星刻分部的权力,可以发展预备役的白夜行者。” “然后,就发生了统计司抓捕林锦耀的事了。” 阴音隐合上笔记本:“不觉得,这个时间线有些蹊跷吗?” “可能是林先生他在发展新成员的时候太过张扬,所以被统计司注意到了吧?”乐语猜测道。 “‘观星’被统计司注意到我毫不意外,甚至‘观星’什么时候被抓都是很正常的事。”阴音隐翻开笔记本,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本来就是一个‘诱饵’。” 乐语睁大了眼睛,许多情报在他脑海里碰撞出崭新的结论,他语气急促地问道:“是什么意思?” “明明已经得出了答案,却还是要找我求证一下吗?” 阴音隐的语气很冷,仿佛在说陌生人的事:“为了在星刻郡发展新成员,白夜必须先让一名德高望重的人主动接触潜在的进步人士,然而德高望重的人,往往也是统计司重点观察的对象……从一开始,‘观星’的被捕就不是是否问题,而是时间问题。” “‘观星’在接下这个任务之后,他就绝不可能活得比我长了。他是白夜放出去的一个诱饵,当统计司吃下这个诱饵,就意味着我们白夜行者的行动要转入第二阶段。” 乐语深吸一口气:“林先生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要死于非命的?” 这么一想,林锦耀对千羽流的嘱咐就不是空穴来风的担心,而是一种先见之明的委托。他早知道自己会死在统计司手里,所以他选了千羽流作为他的行刑者——他的死亡会成为最有力的履历,彻底擦掉千羽流身上的所有‘污点’。 “呵。” 阴音隐没有回答乐语的问题,“现在还有心思为死人悼念吗?现在危险的,是我们啊。“ 乐语有些不解:“林先生已经死了,我们还有什么危险?”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观星’虽然早晚都要死,但他被逮捕的时间点实在是太蹊跷了。”阴音隐用笔戳了戳笔记本:“恰好是白夜分部即将成立之前。” “现在‘观星’死了,但‘观星’播种的种子成员仍在,白夜不可能放弃这些新成员,只能从星刻郡的预备行者里挑选一人成为白夜分部的领导人。而就在这时候,‘观星’的家人弟子里却被安释放了……” 阴音隐说话云里雾里,乐语想了好一会才搞懂他的意思:“是说,有人为了夺取白夜分部成立的胜利果实,所以故意举报林先生,让林先生被捕?” “看不出还挺童真的,说的话就像是小孩子为了抢玩具而向父母告状一样。”阴音隐说话阴阳怪气的:“拜托,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童话。” “不过说对了一点,的确是有人夺取白夜分部的胜利果实。那么这个如此工于心计又不择手段的人,他掌握白夜分部后,总不可能是想帮助白夜建设美好社会吧?他会怎么做,才能将白夜的资源,变现成自己的资源呢?” 乐语陷入思考:白夜分部的资源,是什么? 是成员名单。 这些成员部都是可以直接拉去打靶的逆光乱党! 乐语恍然大悟:“他要将林先生发展的星刻郡新成员出卖给统计司!” “孺子可教也。”阴音隐一副‘儿子干得好’的表情,笑道:“还可以想深一层。” “‘观星’在即将创建分部时被捕,然后统计司第二天就派们大肆抓捕嫌疑犯,惹得民众怨声四起,向丁义施压,丁义就顺势让蓝炎释放一部分囚犯,而这部分囚犯将会因为自己的经历而获得白夜的青睐……” 乐语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 阴音隐白皙的脸庞露出一丝病态的殷红,语气里微微有些兴奋,冷声说道: “从一开始,‘观星’身边就有一个统计司的内鬼!” “统计司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发难,就是因为时机已经成熟,怀有逆光之心的进步人士都被‘观星’钓上来。不仅是我们将‘观星’当做诱饵,统计司也将‘观星’视为诱饵,一个钓出叛乱者的诱饵!” “他们帮内鬼铲除上位的障碍,还为内鬼的履历添油加醋,为的就是让内鬼获得白夜分部的完整名单。” “统计司得到名单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就是常识了:他们可以轻易而举地将所有潜藏的叛乱者,连!根!拔!起!” 第23章 我真的有头牛 你们这些玩战术的,心都脏。 乐语呼出一口气:“那该怎么办?放弃组建白夜分部?” “怎么可以因为少数内鬼的原因,放弃召集进步人士的机会,这简直是斩脚趾避沙虫。”阴音隐摇头:“虽然组建白夜分部有危险,但只要我们将内鬼抓出来即可避免。” “你知道谁是内鬼了?” “我若是知道,今晚就不会跟你见面了,而你明天也将会听见‘观星’某名弟子身死的消息。” 乐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阴音隐,心想阴音隐除了是他的联系人,多半还负责执行白夜的暗杀任务。拥有藏剑战法的阴音隐,有心算无心之下,星刻郡没有几个能挡住他的人。 “有怀疑人选吗?”乐语忽然想到以前看到的一个抓内鬼的办法:“是不是要以白夜组织的名义,给每个嫌疑人发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会面地点,然后看哪个会面地点出现统计司干员,就意味着对应的嫌疑人就是真正的内鬼?” “……?” 阴音隐的头上是大大的问号:“我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个办法,但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第一,我们不知道内鬼有几个;第二,内鬼的目的是潜入白夜组织。在内鬼掌握完整成员名单之前,他断然不会有其他举动。”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内鬼应该就在‘观星’那几个弟子之中。” “为什么?” “在‘观星’死后,能以他的名义召集新成员的,只有传承他衣钵的几名弟子。”阴音隐看了一眼乐语:“其实你也算是其中一个,你也的确能将新成员召集起来——他们肯定很乐意一起将你打成烂泥来祭奠‘观星’的在天之灵。” 乐语懒得接阴音隐的冷笑话,思索道:“而林先生的弟子们恰好现在就被放出来,因为他们被统计司抓进去过,身家履历都无可挑剔……白夜分部的责任,自然会落到他们其中一人身上。” “不过,白夜就不能拒绝他们加入分部,另找人——例如派你去组建分部吗?” 阴音隐转动手中笔,摇头:“白夜没理由拒绝。就因为你和我的推测,毫无证据就怀疑他们的忠诚?这不符合白夜的内部规章。白夜不仅不能,还必须委托他们继承‘观星’的遗志,以表明白夜对牺牲者的尊重。” “就为了这无意义的态度,就葬送白夜在星刻郡的所有努力?”乐语觉得有些难以理解:“这不是因小失大吗?” “哦?因小失大?” 阴音隐看着乐语,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很难想象乐语看见一张死人脸露出笑容是怎样的体验——反正乐语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阴音隐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么按你的意思,现在‘观星’死了,他们的亲人弟子我们不仅不让他们继承‘观星’的意志,甚至还将他们视为内鬼,视为叛变组织的嫌疑犯?” 乐语一时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的‘因小失大’就是这个意思,你认为‘观星’的家人弟子都是小事,而白夜分部才是大事,对不对?”阴音隐打断了乐语的陈述:“所以委屈一下他们,不就是暂时不让他们加入白夜分部,想必他们可以理解我们的苦衷……你是这么想的吧?” 乐语没有说话,他隐隐察觉到……这个白夜组织,似乎不是一个普通的造反组织。 “但他们会怎么想呢?”阴音隐又阴阳怪气起来:“‘啊,林老师为白夜牺牲了这么多,白夜现在却怀疑我们’——流星,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太多人希望那些拥有‘小’的人,能‘理解’他们的‘大’。” “辉耀朝廷希望天际区人民能理解他们的施政策略,所以天际执政官被杀了,天际区乱成一锅粥。” “丁义肯定也希望星刻郡人民能理解他的野心理想,结果就是你们统计司横行霸道,进步人士受到迫害。”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天上的太阳,一切星光都要为自己让路,所以——” 阴音隐摊开手:“我们这些星光,才会在这个地下室里谋划推翻他们的光辉。” 乐语微微失神,苦笑一声:“我真的拥有一头牛……吗?” 阴音隐挑挑眉:“你在说什么骂人的俚语吗?” “这是一个笑话。有个记……有个钦差问农民,如果你挖到了一个宝藏,你愿不愿意捐给国家,农民说愿意,钦差很满意,又问如果你有一头牛,你愿不愿意捐给国家,农民这次说不愿意了。” 阴音隐也好奇起来:“为什么?” 乐语:“因为我真的有一头牛。” 阴音隐沉默片刻,嘴角微微勾起:“很有意思的笑话,中心思想也符合我刚才的发言,你的联想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乐语心里泛起些许雀跃,旋即感觉有些不对味——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老师在表扬小学生? “总而言之,‘大局为重’、‘因小失大’、‘委曲求全’这些话是不符合白夜的行事准则。” 阴音隐说道:“委屈滋生怨怼,怨怼导致敌视,敌视引发战争……我们今天能为了大局而委屈一小部分人,明天就会有人为了大局而委屈我们。” “流星,我听说你妹妹正是二八芳华的年龄。如果我说为了大局,要委屈你妹妹去做她不愿意的事,你能接受吗?” “不能。”乐语秒答。 “所以不要再说这种慷他人之慨的话了,我们可以牺牲,可以委屈,但不能被牺牲,被委屈。”阴音隐抬起手轻轻抹了一下白发刘海:“人类是不能互相理解,但是可以互相尊重。” 阴音隐用庄肃的语气朗诵道:“「这个世界本是渊源黑暗,而我们心怀光明,不耀万物,独白其身,是为白夜」。” 乐语表情有些复杂:“多么天真的政治理想。” “如果人人都不强求别人理解自己,人人都尊重别人,那么就可以迎来一个大家都可以相互理解的美好世界。”阴音隐打开笔记本:“这就是白夜的终极追求,没有人需要委屈自己,也没有人需要顾全大局,但社会却能和谐运作。” 乐语忍不住摇摇头:“怀抱着这么幼稚的理想,白夜真的能成功吗?” “就算白夜失败了,也只能证明我们白夜行者的无能,而不代表理想是错误的。”阴音隐转动笔杆:“正因为理想是如此梦幻,所以通往理想的道路自然是布满荆棘。” 乐语切了一声:“话说得比唱的好听,但内鬼怎么办?” “说得好,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找你会面的原因。”阴音隐用笔头指着乐语:“我有一个计划,可以让内鬼暴露出来。不过呢,这个计划在实施上,存在一定困难,而且也非常危险,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 乐语点点头:“好,我能帮点什么?” “其实也不是很难。”阴音隐摊摊手:“就是你要受点委屈而已。” 乐语顿感不妙:“什么委屈?” “其实也没什么。”阴音隐顿了顿:“就是你可能会死。” “淦,你刚才不是说白夜不会要求成员牺牲自身利益的吗!?” “白夜的确不会要求成员牺牲自身利益啊,但你可以主动牺牲嘛。这也是常识,不用谢。” 第24章 我买菜必定超级加倍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对了,刚才聊到妹妹……” 商量好计划细节后,乐语准备离开,阴音隐却忽然喊住了他。 “只有三年命,想什么呢。”乐语警惕地看着阴音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三年很快就过去的。” “……还是第一个让我忍不住想关灯的人。”阴音隐扯了扯嘴角,冷声说道:“‘观星’虽然死了,但他向组织的申请已经批准下来。” “跟我妹妹有什么关系?” “‘观星’的申请就是希望白夜能运作人脉,将妹妹调到安地方继续学习。”阴音隐戴上兜帽:“组织已经安排好,妹妹可以去炎京皇家学院继续修读,那里已经安排好人照顾她。” 乐语精神一振:“太好了,什么时候来人接走她?” 阴音隐沉默了好一会:“……这个态度不像是为了保护妹妹,比较像是在送瘟神。” 乐语撇撇嘴,倒也不否认这点。 毕竟除了抖M以外,谁会喜欢每天回家就跟妹妹中路对线呢? “也别想得太美,不会有人来接妹妹。以为白夜是什么?慈善助学机构吗?”阴音隐吐槽道:“白夜只是为妹妹提供各种便利,去炎京求学这段路还是得她主动去。” 乐语疑惑道:“什么意思?不仅不能上门取件,还得自己将自己邮过去?” 阴音隐花了几秒种才理解乐语的意思,“对,因为家和炎京毫无联系,任何主动的干涉都可能会引起特别注意——特别当是统计司干员的时候。过多的关注,反而是害了妹妹。” “炎京皇家学院的入学考在20天后举行,只要妹妹参加考试,白夜会帮妹妹免去一切麻烦。”阴音隐顿了顿:“听说妹妹成绩很好,不过……那里可不是成绩好就能进去的地方。” 炎京,是辉耀朝廷的首都,也是这个世界最安的地方。虽然天际区已经沦陷,其他行政区也风声鹤唳,但没有人会怀疑炎京会遭遇兵灾——两千年来,炎京从未陷落。 虽然出现过政治斗争,甚至篡位改政,但从没有军队能攻陷炎京。哪怕无数人会相信辉耀朝廷即将衰败,但他们也同样认为炎京会一直屹立于大地之上。 炎京皇家学院,在古代被称为‘国子监’,是辉耀最高学府和教育机构,是所有求学者的圣地,其影响力之大覆盖辉耀境。里士杰就是出身于炎京皇家学院,他能以弱冠之年,暴打勇武强横的副司长奎照,已经能说明许多问题——奎照至少比里士杰大十岁! 时间对唤醒者的影响非常大,三十岁的奎照正是最鼎盛的时期,锻体、精神、战法境界都达到最佳水准,而里士杰的锻体和精神必然是弱于奎照,从他们战斗时里士杰以游走避锋为主就可以看出一二。 然而在如此差距下,里士杰仅仅凭战法境界,就打得奎照残存亦末路兵败如山倒,足以证明炎京皇家学院的教学水平之高。 因此炎京皇家学院的门槛自然是非常高,入学考试只是其中一环,甚至是最不重要的一环——这个世界多得是有背景又努力的天才。 “所以我要劝她坐火车去炎京吗……”乐语轻声道。 辉耀的铁路网路相当还算发达,基本每个行政区都有铁路连接,而火车也并不仅仅是蒸汽内燃机车——事实上火车上内燃机只是辅助作用,真正作为主要驱动能源的是耀石太阳能。 铁路现在还能运作,再过几年就难说了。譬如天际区的铁路系统已经变成‘局域网’——外区军队想通过铁路快速运输兵员进入天际区是做梦。 “不必多特意诱导。”阴音隐道:“星刻国立中学再过两天就要进行一次结业考核,到时候教师会建议成绩好的学生去炎京参加考试,只需要给钱,允许她去炎京,到了炎京之后她就会一帆风顺……除非妹妹会因为非常喜欢而不舍得星刻郡。” “说不定有这种可能呢。”乐语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总之就是这样。”阴音隐懒得理会乐语的冷笑话:“虽然我这样说,未必有多放心,毕竟对们兄妹来说,炎京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相信我,只要妹妹到了炎京,白夜就不会让她遭遇困难。” 乐语总觉得怪怪的。 毕竟他们白夜是一个以推翻辉耀为主要目的的革命组织,也就是造反专业户。 而炎京皇家学院是辉耀的国子监,简单来说里面的学生都是天子门生。 然而不仅炎京皇家学院的里士杰是白夜行者,现在白夜组织甚至能操控炎京皇家学院的招生,保证能让无甚背景的千雨雅舒舒服服地入学…… 们这个炎京皇家学院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啊,上课是不是教屠龙术和思修的啊,怎么变成大型内鬼培养中心? 事情讨论完毕,乐语准备原路返回,然而阴音隐拦住了他:“从上面走吧。以后来找我也是直接过来,不要走那条路——退路可不能经常用,这是常识。“ “没关系吗?”乐语颇为惊讶:“不怕被人发现和我不可见人的关系?” 阴音隐没有理会他,直接走楼梯到一楼,乐语跟着上去,发现上面似乎是一个诊所——躺椅,镜子,白灯,以及一股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味道,虽然不是消毒水味,但一样的刺鼻难闻。 这个世界的医学非常微妙,主要是以精神战法为治疗手段,辅以药草制剂调节身体,但同时也研究外科手术,是一种混合巫术与科学的实用主义技术。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就算我从这里出去,也只会被认为是的病人?”乐语恍然大悟:“没想到居然在十八街当野医官。” 这世界的正规医官都是在医官司,医官司简单来说就是公立医院——不过老百姓看病可没优惠,单纯只是国家创建。医官司的正规医官收入有高有低,但都有相同特征:忙得头秃。 毕竟整个城市的病人都只能去医官司,哪怕一大半人因为没钱不会去,剩下那小部分都足以让医官司年无休了。 而有些希望获得更高报酬并且厌恶忙碌工作的医官,就会到其他地方开设诊所,也就是野医官。不过野医官的水平参差不齐,也没职业认证,很容易造成医疗事故,阴音隐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主职间谍,副职医官,天知道他会不会用出诊的理由到处刺杀。 “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找我看病。”阴音隐淡淡说道。 “主要医治什么的?” “牙痛和痔疮,普通外科我也会。” 乐语神色一滞:“十八街有人看这两种病?” “许多人可以忍受风寒发烧断肢等等痛楚,但绝对没人能忍牙痛。”阴音隐淡淡道:“痔疮在这里很常见,十男九痔,十八街的食物来源不怎么干净。譬如刚才打的那个雷爷,他可是这里的常客……” “停,我不想听弄那个秃头大汉的**的故事!” “走好不送。” 乐语大步走出诊所,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在一条陌生的街区,不远处就是祥乐赌坊,再远一点就是花街,诊所惨白的灯光从琉璃窗里倾斜而出,照亮了窗户上的几个字: 「牙、痔疮、铁打」 真是简洁明了的招牌……乐语找到远处闪耀的耀钟楼,先朝着耀钟楼的方向前进走出十八街,再沿着大路回家。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锁,拉开横栏,再打开里门。 家里一片寂静,乐语蹑手蹑脚回到楼上,正要回到自己卧室的时候,旁边的房间门打开了。 这个家就只住了千家两兄妹,开门的自然不是回来报仇的死鬼千羽流,而是一脸冷漠的千雨雅。 她拿起提灯,照亮了鬼鬼祟祟的乐语,眼睛像X光一样不停扫视乐语。 乐语先发制人:“这么晚还不睡觉?” “上厕所。这么晚出去,干什么了?” “大人做事小孩子别管。”乐语拿出了兄长的威严:“赶紧去新陈代谢然后回去睡觉!” 千雨雅气得胸脯一鼓一鼓,沉默片刻后说道:“衣服沾上的针藏草含有微弱毒素的药草,在星刻郡只有十八街那里会长,其他地区都清理干净了……去十八街干什么?“ 草,这就是医官候补生的洞察力吗?还是说千雨雅有成为名侦探的潜质?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乐语呵斥一声。 然而千雨雅并不买账:“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查!我放学就去十八街,不问出干了什么事就不回家!” 这可不行,不回家,谁做饭啊! 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吗?居然无意间命中了我的软肋! 乐语暗暗啧了一声,心想用什么理由搪塞好。 去十八街治牙痛?不行,会暴露阴音隐的存在。 去花街消费?不行,背了这个锅但我实际上没去,我太亏了。 显然乐语只剩下一个选择了:“我去赌钱了。喏,今晚赢的,拿去买菜。” 乐语拿出麻衣少年分给他的钱袋子,没想到日行一善的奖励居然能在这里派上用场——他刚才出门还真没带钱。 千雨雅接过钱袋子看了看,“以前不赌钱的。” “其实是别人想巴结我,非要塞给我罢了。”乐语教育道:“赌博害人,可别碰,我也只是应酬一下,只是十八街的人太热情了,非要给钱。” “我才不会碰!”千雨雅恶狠狠说道,将钱袋子递回来:“我不要的脏钱,拿回去!” 乐语煞有其事地说道:“好啊,那我自己拿钱去买菜。我只要穿着统计司干员的衣服,去买菜肯定份量超级加倍——” “……别到处祸害人了!”千雨雅听到乐语的‘威胁’,只能不情不愿将钱收回去,啪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乐语眨眨眼睛,心想这样子基本可以保证千雨雅会老老实实去买菜做饭了,而且晚饭说不定能加餐,简直是一箭双雕。 不过他心里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千雨雅刚才不是说要去厕所的吗…… 第25章 不如打牌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距离与阴音隐的会面已经过去了两天,乐语这两天干了不少事。 譬如他在统计司的战牌内部赛里打遍天下无敌手,勇夺桂冠,被尊称为统计司战牌大师。 其实就是打牌。 战牌是乐语在这个世界找到的为数不多的特色娱乐之一,生活压力大的乐语一接触这玩意就喜欢上了,天天回统计司就靠打牌消遣。 战牌称战法牌决斗,游戏模式为双人对决,每名玩家有40张战法牌,玩家初始抽三张牌,然后每回合可以抽一张牌,用一张牌,先出手玩家无收益,后出手玩家多两点血量(直击牌平均收益为两点血)。 战法牌主要分为三种类型:直击、反击、暴击。直击即直接攻击,可以对玩家造成伤害;反击即反制攻击,可以破解直击并且造成伤害;暴击即蓄力攻击,可以经过一回合蓄力造成大额伤害。 其中直击是明牌打出,而反击和暴击为暗牌。当玩家打牌反击和暴击时,牌面覆盖不会展示出来,当对方打出直击时必须揭牌: 若暗牌为反击,则直击无效,并且反制伤害; 若暗牌为暴击,则直击不仅有效,而且暴击牌因为蓄力被‘打断’而失效。 当双方都为暗牌时,反击过一个回合自动失效,而暴击过一个回合会发动并且造成大额伤害。 简单来说,直击破暴击弱反击;反击破直击弱暴击;暴击破反击弱直击。 单纯看规则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不就是回合制猜拳嘛,但战法牌的重点却是它的牌库——战法牌一共有十八个牌组,或许会对这个数字颇为熟悉,因为辉耀官方传承的战法体系一共也是十八种! 没错,战法牌的十八个牌组,对应的就是现实里十八种战法!每个流派的直击牌、反击牌、暴击牌都截然不同,甚至每个流派的初始血量也不一样,因此每一场战法牌对决都千变万化,趣味十足! 战法牌据说是辉耀开国皇帝首创,经过两千年的发展,已经变成深种于每个辉耀人心中的娱乐文化,许多普通人可能根本不修炼战法,但他们必然熟悉战法牌! 对于许多武者来说,战法牌更是他们学习战法的捷径。不仅仅是寓教于乐,而且战牌决斗与现实战斗有异曲同工之妙,打牌打得好,现实里对战法的理解也不会差。 战法牌有足足十八个牌组,那么平衡性如何呢?这一点也很有意思:战法牌的出品方是炎京皇家学院,而当皇家学院更新某个战法体系教材时,战法牌也会随之更新。 战法的轻微修订更新,绝大多数人都是难以察觉的,然而放在战法牌里就不一样了——当某个牌组得到加强,玩家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个牌组的胜率变化,进而意识到该种战法变得更强! 人类是很现实的动物,什么牌组强就用什么牌组,什么战法强自然就学什么战法,因此战法牌的高胜率,很可能带动某个流派的兴盛,导致其他流派的衰败。 其他流派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但皇家学院可是代表官方,没有流派能跟他们杠,因此除了期待皇家学院削弱强势牌组外,最好的办法,就是增强自己流派的战法体系,让官方也加强自己的牌组。 战法牌虽然只是一种娱乐,却也能推动战法的发展,甚至能反映出战法两千年来的竞争兴衰。现在战法牌的十八个牌组,无一不是经过数百次迭代更新的产物,其平衡性已经达到一个极致。 ‘好,上班打牌。’ 乐语起床换好衣服,除了怀表和工作证件外,他第一时间放进口袋的,就是自己的狼鹰拳牌组。 虽然乐语擅长的战法是八稻流咬战法,但他上手战牌后却发现狼鹰牌组更有意思。 咬战牌组是速攻过牌流,初始血量少,主要特性是每打出一张直击且没有被反击就可以再打一张直击,相当符合咬战法‘咬杀至死’的特点。 而狼鹰牌组是叠攻流,初始血量高,主要特性是每打出一张被反击的直击,那么下一张直击的伤害就会提升。那一天奎照跟里士杰越打越猛,也能体现出这一特点。 离开卧室下楼,乐语看见正在吃早饭的千雨雅忽然加快进食的速度,囫囵吞枣吃完便快步出门。他忽然想起什么,喊道:“我聪明的妹妹啊。” 千雨雅停下了脚步,双手打开了里门,没有回头,“什么事?” “们学校今天是不是要进行结业考核?” “是。” “考得不好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养的,兄长爱哦。” 千雨雅转过头,她气得小腿都颤抖起来,用愤怒的眼神狠狠剜了乐语的一眼,直接推开门离开了,一句话都懒得跟乐语说。 得益于前世与亲生妹妹的生死搏斗,乐语还是略懂如何引导这种处于叛逆期的小女生,他用这么恶心的态度表示愿意接受千雨雅的失败,千雨雅一定会憋着一股气,恨不得马上用成功狠狠打乐语的脸。 乐语这就相当于用嘴遁给千雨雅上了个嗜血术,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当然,用恶心帅的态度挑逗文静死板的妹妹也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反正千雨雅能接受哥哥换了一张面具的‘事实’,因此乐语也是放飞自我,脏话与骚话齐飞,冷笑话共黄段子一色,白天上班打牌,晚上回家扯谈,生活也算是多姿多彩。 去后院打水洗漱,乐语用牙刷蘸了点盐刷牙,刷着刷着忽然听到一道破空声。 飒! 乐语伸手接住,发现又是一块包着绢布的鹅卵石。 阴音隐哪来这么多鹅卵石,这附近没河吧,他难道是那种每天早上去海珠长堤边晨运的类型吗……乐语心里暗暗吐槽,打开绢布,发现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计划开始」 乐语微微挑眉,将绢布上的字迹洗干净然后收起来。这个世界可没一次性纸巾,在外面总有用到手绢的时候。 吃完早饭,乐语也走路去统计司上班。还没走多远,他就感觉到异样:有人在盯梢他。 唤醒者连子弹都能预先规避,对于眼神自然也有所感言。不过唤醒者并非对所有视线都会有反应,绝多数人的视线都是‘不带感情’,不会触发精神警报,而带有‘感情’的视线才会引起唤醒者的注意。 因此在这个世界,偷看美女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女性哪怕不用眼睛也能敏锐察觉到这种带有颜色的视线。要是美女实力不高或者脾气好也罢了,要是偷看一个不好惹的主,被美女当场暴打的事并不罕见——这种带有‘强烈恶意’的视线,对于唤醒者来说是非常难受的体验。 现在乐语就感受到这种‘强烈恶意’的视线,仿佛有人想要扒他裤子似的。 穿着统计司制服时,他对这种视线早已习以为常,但现在还没上班呢。 越往前走,这种恶意的视线就越来越密集。当乐语走到耀钟楼所在的讲学广场,这种视线几乎化为实质,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乐语。 这并不是错觉。 因为乐语周围围了一群人。 他被包围了。 “千羽流。“ 乐语站定,看见三名男女从人群里出来,站在乐语对面,为首的正是林雪——林锦耀的女儿。 她今天穿着一身短打白袖,长发已经不再,取而代之飒爽轻捷的短发,眼袋微微有些浮肿,似乎是这两天哭多了。 “什么事?”乐语看了看周围的人:“们……难道想当街袭击朝廷干员?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们能不能选个僻静的地方,那边的巡刑卫已经要走过来了哎。” “变成统计司的走狗后,就变得乖戾狷狂……究竟统计司会扭曲人性,还是之前一直在伪装?”高进冷声道:“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 “雪儿!” 一个脸容愁苦的中年人匆匆忙忙人群里挤出来,急切地拉住林雪的手:“别去,让二叔来!这种事不应该由来承担!” 乐语认得这个中年人,他是林锦耀的弟弟林雪恩,当时林锦耀死的时候他也在院子,但跟军院教师林锦耀不一样,林雪恩只是一名普通成衣商人,战法修为很差。 “二叔,不要阻止我,这是我……唯一能为父亲做的事了。” 林雪轻轻一甩,就将二叔的手甩开,然后转过身看向乐语。 “千队长,我们只是想来求一个公正,不会做任何违法行为。” 林雪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要和进行仇断!” 第26章 谁是内鬼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仇断,是辉耀特色法律体系一个很特殊的标志,也是法律对‘强者’的巨大让步,它允许强者拥有一定的报复权。 犯罪者受到处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哪怕是强大的唤醒者,在法律上也是没有免责权,该杀就杀,该囚就囚。但还有一种情况:犯罪者的亲人朋友是强者。 不一样的人文社会,自然会孕育不一样的社会风气和舆论潮流。地球的犯罪者亲属自然极少会出现过激的报复行为,因为个体的力量是远远比不上集体,而且个体与个体之间也没太大差距。 但辉耀不一样,强大唤醒者可以碾压普通人,强者的生存能力也极其出众。历史上就曾经出现过冤假错案,导致犯人亲属一怒之下将所有涉案人员部偷袭致死,包括诬陷的贵族和裁决的官员,并且一直逍遥法外,最后朝廷平反这起错案,才让这名强者停下手——至于是不是真的是冤案,没人知道。 虽然强者万万不能硬撼正面军队,但强者若是在城市里玩千里杀一人十步不留行的游击战,朝廷也很难解决。 而且,这种不世强者其实还不是主要问题,毕竟强者数量并不多,多数也会被朝廷收编。真正麻烦的是,天下间诸多修炼战法的普通唤醒者,他们尚武风气浓郁,大多数都是宁折不弯的硬骨头,为亲人朋友两肋插刀报仇雪恨,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没错,我爹/叔/爷/基友是做错事了,但他死了,我接受不了,我就要打死! 这种思想是可以获得大众认可的,毕竟辉耀朝廷也不是能保证自己公正严明。对于普通人而言,支持这些‘报仇义士’,就等于减少朝廷制造冤假错案的几率,大家屁股都不歪,‘复仇’风气自然是越演越烈。 但朝廷干员老是被这样复仇也不是办法,因此朝廷妥协了,或者说顺水推舟使出一招阳谋:仇断法。 按照仇断法的规定,犯人亲属可以在公共场合对‘仇人’申请对决,次数仅限一次,对象仅限一人。‘仇人’可以投降,但要进行赔偿或者道歉,对决中生死不论,对决后仇恨一笔勾销,违令者事后将受到朝廷的通缉追杀。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朝廷怎么能鼓励犯人亲属对官员的报仇呢? 但法益是入罪的基础,伦理是出罪的依据,存在强者的社会,伦理和法益自然会发生变化。 仇断法的出台,大大降低的民间复仇行为的恶劣影响。因为只能对‘仇人’一人复仇,不牵涉其他人,是能获得民间认可,像以前那种复仇杀家的行为自然不会再得到追捧,而是会遭到大众唾弃。 而且,仇断法规定仇断必须在公众场合,便将暗中的‘复仇’变成公开的‘仇断’,无论发生什么事,官方都能迅速掌握情况,不至于被人杀家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更重要是,仇断法将矛盾从民间与朝廷,转移到复仇者与仇人之间。 无论是仇人被复仇者干死,还是投降赔偿,这都不关朝廷的事,只是仇人自己丢脸,与朝廷的脸面无关。 事实证明,仇断法也彻底扭转了社会风气。毕竟朝廷都支持进行正义的复仇,再偷偷摸摸搞刺杀自然就不会得到旁人的赞誉。 朝廷也时常会宣扬一些‘正面例子’,譬如那个郡的复仇者战胜仇人后,案件获得平反;这个县的复仇者虽然不敌仇人,但仇人却主动下跪认错,复仇者也意识到自己亲人的错误,两人遂而和解…… 总而言之,光明正大地报仇,不仅能得到民间认可,甚至朝廷也是鼓励的! “那里有人进行仇断?” “那个人是统计司的!” “什么,终于有人找统计司的人进行仇断了吗?” 早上的讲学广场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既有摆摊贩卖的商人,也有等待讲学的孩童,仇断的消息一出,顿时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广场都哄闹起来。 广场的巡刑卫挤开人群进来,看见乐语顿时脸色一变。虽然千羽流没有穿马甲,但他的钢底长靴可做不得假,更何况他们认得乐语——统计司最近出了一个喜欢打战牌的队长,一边打牌一边抓人,他们也略有听闻。 “聚在这里干什么?散开散开!”巡刑卫呵斥道,“们这是想聚众闹事吗!?” 聚众闹事是一个很大的罪名,再进一步就是‘聚众造反’了,但林雪不吃这一套,声音微微附加精神力,清晰地响彻广场:“我们要与千羽流进行仇断,还请巡刑卫作为见证。” “还请巡刑卫作为见证!”附近的人齐声说道,声音如雷。 巡刑卫脸露难色,看向乐语,眼神里仿佛在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乐语抬起头看了看耀钟楼,说道:“还有17分钟。” 他顿了顿:“距离统计司的上班时间,还有17分钟,我走路需要3分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不愿意别人违反约定,也不愿意违反与别人的约定,因此在接下来的14分钟内,结束这一切吧。” “就让我看看,林先生的得意高徒,有什么本事。”乐语云淡风气地说道:“们是一起上,还是车轮战?” 仇断法有一个很坑的点,那就是虽然限制了复仇者只能找一个人进行仇断,但没有规定复仇者的数量——是的,群殴在仇断法里也是允许的! 不过仇人看见打不过,可以果断投降,大不了道歉加赔钱,然而复仇者却是丧失了唯一的正义复仇机会。 因此仇断法其实是一个君子法,如果双方都是注重颜面的君子,仇断法才会有意义,大家一战了却仇恨。 但如果双方都不要脸,仇断法就没有意义——敢群殴我,我就敢跪下求饶。 我虽然丢了人,失去的可是爸爸/爷爷/朋友啊! “我虽然很希望由我来洗刷父亲的耻辱。”林雪深吸一口气,说道:“但千羽流的确是有才无德之辈,我不敢轻言我一人就能战胜。因此,请允许我、高进、夏林果轮流出战,与恩绝仇断!” 说到这里,林雪脸上露出几分羞恼,既有对自己提出车轮战的羞愧,也有对千羽流的痛恨,但更多的,是痛恨自己的无能! 如果她能一人打败千羽流,何须提出三人轮战的请求?但为了继承父亲的遗愿,她也只能行此无耻之事! 至于胜利之后千羽流要付出什么代价,林雪提也没提——如果赢了,他们有的是时间呵斥千羽流;如果没赢,那她现在提得有多狠,到时候被打脸就有多惨。 乐语扫视面前三人。 林雪,不必多提,林锦耀的独生女,上学时千羽流将林雪视为自己妹妹看待,结果证明凡是千羽流的妹妹,都必然会跟千羽流反面。 高进,也是老熟人了,嘴臭狂魔,说话最大声,不过长得人模狗样,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热血阳光青年,在军院里似乎还是学生会主席,林锦耀时常会跟千羽流表扬这名弟子。 夏林果,乐语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林锦耀死亡的那一晚,他也在院子里,被统计司一并带走,不过他一直沉默寡言,不爱说话,那怕是要跟乐语仇断,他没有任何发言,只是默默看着乐语,他外貌看上去是乖巧正太脸,但乐语却隐隐感觉到他的威胁。 林雪、高进、夏林果…… 他们果然来找我仇断了。 也就是说,白夜的内奸,就在他们三人之中! 第27章 虐菜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林雪主动前来仇断,早在乐语的意料之中。 或者说,林雪的仇断,其实是乐语和阴音隐的计划。 随着社会变化,仇断的发生次数其实是越来越少,虽然仇断是一次光明正大的报复机会,但并不实用,因为它隐含两个条件:第一,要知道谁是主要仇人;第二,得打得过他。 不要以为这两点很简单,毕竟大多数案件都是提刑司或者统计司率队处理,哪找得到谁是仇人?整个部门吗? 如果是存在‘诬陷’情节的原告,那倒是能找到仇人,但原告也不是傻子,若不是有底气不怕仇断,谁也不会乱诬陷。 而且就算知道谁是主要仇人,打不打得过也是一个问题。像林锦耀这起案子,林雪等人的主要仇人肯定不是千羽流,而是蓝炎。 但他们别说是找蓝炎,他们连统计司都进不去。而且他们也不是傻子,别说车轮战,就算是一起上,也只有被蓝炎宰割的份。 林雪等人一开始肯定没有仇断的想法,因为没必要——他们与统计司是政治斗争,是路线之争,双方完没有缓和的余地,根本不是能靠‘仇断’就能‘断’,而是只有一方灭亡才能结束的生存斗争。 然而阴音隐的计划,却是鼓动林雪等人去找千羽流仇断。 他以白夜行者的身份,向林锦耀的亲属弟子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只有能让千羽流在仇断中落败道歉的人,才有资格继承林锦耀的遗志,加入白夜这个致力于推翻辉耀的温暖大家庭,拥有组建星刻郡白夜分部的资格。 但反过来,如果没人能在仇断中击败千羽流,那他们就没资格继承林锦耀的遗志,自然也不能加入白夜分部。 乐语当时就骂阴音隐脱裤子放屁,这不就是提出一个过分要求然后趁机剥夺他们的参加资格嘛。 阴音隐说乐语没常识,剥夺资格是惩罚,但提出挑战却是奖励,而且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千羽流杀了林锦耀,于情于理林雪等人都要找千羽流了结这件因果。 按道理说,林雪等人虽然理应继承林锦耀的事业组建白夜分部,但他们却是没有资历,差点经验值——就像是表哥打游戏的时候忽然要拉屎,于情于理都得让旁边的表弟来接着打,但想要表哥的队友认可表弟,却是要表弟展现一点成绩。 让林雪等人去打千羽流这个精英怪,获取经验值升级,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不过这里存在一个小问题:林雪等人,是绝对打不过千羽流的。 不是驾驶员乐语吹千羽流这款座驾,而是千羽流的的确确是一款超跑——在同龄人里,唯一能超越千羽流的,也就只有来自炎京的里士杰。 但里士杰现在已经变成巨人观,死得老惨了。 因此林雪就算是车轮战,也只有被乐语吊打的份,除非…… 「除非有内鬼。内鬼为了加入分部,必定抓住这个机会,借助统计司的资源来击败。」 这是阴音隐的结论。 不过他还有下半句话:「如果他们都不是内鬼,那就让他们暂时远离白夜与星刻郡的纷争——连都打不过,他们还没有加入白夜的资格。」 总而言之,好人永远是白夜,坏人总是乐语来当。 不过乐语也不介意,毕竟像这种光明正大虐菜的机会可不多见。 “请。” 乐语朝林雪招了招手,“麻烦巡刑卫在一旁为我见证——我如果上班迟到,那是因为出现了不可抗力,匪我所愿也。” 既然乐语都这么说,巡刑卫便不再干涉这场仇断,驱散人群给他们战斗的空间。 “千羽流,我会让知道,林先生去了,还有我高进!星刻郡,不是可以横行无忌的地方!” 首先迎战乐语的,是学生会主席高进。 他手持一柄军院制式长剑,哗啦一声抽剑,剑声破空争鸣,剑锋直指乐语,凛然杀气刺得乐语眉心微痛。 高进的剑刃无锋,因为普通人虽然可以携带剑器行走于大街之上,但不允许开刃,剑器相当于是一种工艺品或者健身用品。 绝大多数剑客也遵守这个规矩——他们想杀人,有没有开刃根本没关系。 在这个世界,如果剑客非要用利刃才能杀人,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耻辱。 两人站在两边,此时天色正好,阳光刺破云层,温暖地洒在人间。 “来!” 乐语摆出咬战法架势,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荒咬起手,光爆掠动如银河倒悬,袭杀高进! 乐语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是要来排查内奸的! 高进会不会是内奸? 他选择第一个挑战乐语,是不是想抢在其他人之前击败千羽流,获得林锦耀继承人的资格,进而获得白夜成员名单? 他平时说话这么大声,是不是心虚? 他总是站在道德高地上撒尿,是不是一肚子坏水? 因此乐语的攻势必须猛烈得像是打桩机,他要打得高进喘不过气,才能逼出高进的底牌!如果高进真的是内奸,他就必然会动用来自统计司的支援,用不属于他的力量奇袭乐语! 铛!铛! 光爆在空中溅起阵阵涟漪,双方瞬间交击数下分离,高进拉到合适的距离,一抖手腕,光芒汇聚于剑尖之上,震喝一声,递剑刺向乐语,刺出数米剑光! 执剑战法·前赴后继! 乐语身躯一震,左手斜拍,喷吐光爆,直接将剑光拍散! 咬战法·洪吐! 然而高进此时已经顺着剑光刺杀过来,但他真正的杀着,不是右手的无锋剑,而是左手的剑鞘! 他紧握剑鞘,从左往右扫向乐语,朝着外侧的剑鞘口迅速‘拉’出剑光,不过是呼吸之间,已经拉出数米长的剑光,颤鸣不断,如有实体,似要腰斩乐语! 这就是高进主修的战法,执剑战法! 执剑战法的奥秘,不在于剑,而在于鞘! 从高进拔出剑的那一刻起,他的剑鞘就一直在吸收光辉存储于内。这种存储无法长久,而且需要与剑刃配合,因为剑刃每一次打出的光爆都带有高进的精神力——也就是所谓的剑意。 这种带有剑意的光辉,是执剑战法的高效能源。当高进战斗得越久,剑鞘存储的剑意光辉就越多,爆发起来也就越强! 通俗来说,就是执剑战法会有一个剑意槽,积累剑意的条件是战斗,发动道具是剑鞘! 执剑战法·前赴后继,前赴的剑光虽强,但后继的剑鞘才是致命一击! 顺带一提,在战法牌里,执剑牌组的主要特性就是每一次直击都能增加暴击的伤害。 ‘蛮强的嘛……’ 眼看着自己被高进用无锋剑与剑鞘光两侧夹攻,乐语心里却是冷静得毫无波动。 残血体质,让乐语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普通人,可以从容面对近在咫尺的危险。 ‘但还是太菜了。’ 咬战法·洪吐宇咏! 乐语左手画圆,套向高进的无锋剑,顺势缠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他右手化掌,主动迎向剑鞘光的中间位置,喷吐光爆! 虽然高进的剑鞘光看上去似模似样,但华而不实,光型不稳,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一拍即散! 执剑战法其实更适合多人作战,上限极高,因为攻击距离远的因素,甚至存在一人敌军的可能性。但高进还没将这门战法登堂入室,攻击距离长就成为他的致命弱点——距离越长,光爆威力就越分散! 不过银枪蜡烛头罢了。 乐语缠住他的右手腕顺手一拉,一记膝撞顶他的腹部,高进顿时呜哇一声,喷出一口热血。 ‘这就是虐菜的快乐吗……没什么意思,真是朴素无味且枯燥啊。’乐语绕到高进背后,反扣他的右手,像拎小猫一样捏住他的后颈,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说道:“结束了。” “还没有!” 高进左手反持剑鞘,狠狠往后面一戳! 乐语随意躲开这无聊的负隅顽抗,然而肾部忽然一阵莫名的刺痛,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洞穿! 只见高进的剑鞘居然还能喷吐出一道青光,而且还会拐着弯追踪射向乐语! 危! 居然处心积虑偷袭我的肾部……高进,就是内奸吗!? 第28章 你对我的怨恨,还不够深 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高进剑鞘射出的绿光,乐语无法躲开! 阴音隐所说的危险,正是如此——哪怕乐语早有提防,但内奸依然可能会用出乐语无法闪避无法抵挡的招数,轻则乐语丢人重伤,重则……乐语要被迫换台新车! 但有一说一,千羽流这辆超跑乐语目前还挺满意的,毕竟年轻,车灯亮,马力足,开起来很舒服,除非真的面对兰博坚尼豪车级别的碾压,否则乐语必然是反抗到底! 当乐语做好重伤的准备时,绿光已经没入他的腹部,撕碎他的衣服,然后…… 然后就没然后了。 乐语感觉自己肚子好像是被戳了一下,但对于拥有残血体质的他来说,这个戳一下不会比踩到乐高模型更痛。 就这?就这?就这? 乐语左腿一扫,踢中高进的膝弯部位,强行令他跪下来,紧扣他的右手腕将他压制住:“投降,或者跟你的娇妻说再见。” ‘娇妻,什么娇妻……’不等高进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他就感觉到右手腕传来一股剧痛,关节错位的疼痛令他倒吸一口凉气,闷哼一声,满脸冷汗。 乐语对高进有点刮目想看,兄弟你手腕都快被我扭成麻花了居然还能一声不吭,我敬你是一条汉子。 “认输!” 林雪果断中止决斗,乐语哼了一声,一脚踢中高进的屁股,将他踢飞踢回人群里,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 左腹的衣服被刺破了,腹部有一道明显的紫痕,像是被人用锤子打了一下。虽然有伤,但并不严重,按照千羽流的常识,只要去医官司找个手活好的老师傅按摩一下,基本能活络消瘀。 乐语脸色严峻:“你的最后一招,莫非是……” “没错,正是七情战法。”高进被人架着站起来,喘着大气盯着乐语,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虽然借着怒火在七情战法上一日千里,但终究修习时日不多,不然我刚才那一鞘剑光足以将你贯穿腰斩!可恨啊!” “原来是七情战法啊。”乐语恍然大悟。 七情战法,在辉耀十八战法里也是非常特殊的体系,对修习者要求极高——这个要求并非家世、体质、智商的要求,而是情绪要求。 跟其他战法要求修习者时刻保持‘平静心’不一样,七情战法要求修习者时时刻刻处于情绪激动状态,像大喜、大怒、大哀、大惧、大爱、大憎、大欲这些剧烈的情绪,都对七情战法有巨大增幅。 七情武者可以通过情绪污染自己的精神力,进而影响光辉构筑,乃至于将天地光芒同化。这是一门无法循规蹈矩学习,并且上下限极大的战法。 在过去的战乱时期,曾有纨绔子弟遭遇国破家亡,目睹繁华落尽,然后沉浸于七情战法,一夜白头,朝学剑,暮入敌军,一人一剑杀穿十万大军,斩敌酋首,然后回到破败的旧宅之中,心寂而死。 简单来说,这是一门可以爆小宇宙的主角战法,堪称献祭爹妈法力无边,不过能靠这门战法出名的强者寥寥无几,更多人是根本连入门都做不到。 这是很正常的事,譬如很多人觉得自己是抑郁症,但多数是为作新词强赋愁。很多自己以为天崩地裂的情绪,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而七情战法,只有真正经历过世事冷暖的孤儿才能入门。 据乐语所知,高进好像还真是孤儿,林锦耀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恩师,甚至情同父子。 至于高进会修炼七情战法,乐语也不奇怪——因为七情战法本就是军院会传授的战法之一! 对他们军院武者来说,七情战法其实是一张彩票,或者说,一份保险。 毕竟世事难料,说不定明天就死全家,说不定就一夜白头,说不定就七情深种成为绝世强者呢? 而且军院武者不是上战场就是当巡刑卫,天天与死神擦肩而过,很容易就能七情入门,甚至在危险时突然七情爆种反杀,也是时有发生! 遭遇大变之后,很多人都会尝试修炼一下七情战法,不成就说明自己的恨还不够深,成了就能增长战力,包赚不赔! 你看高进,原本他是只能被乐语吊打,现在他能打掉乐语的1点hp,可见七情战法的强大! 看见乐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高进不由得疑惑:“你刚才不是看出来了吗?” “你的最后一招太弱了,我还以为是你自创的废物战法,根本没联系到七情战法上。”乐语如实说道。 刚才高进多半是爆发自己的愤怒和怨恨,以精神力污染光辉,在已经爆发过剑光的情况下再次凝聚爆发,可惜他的技术还是不够,就像是连一个引体向上都做不到的肥仔,只能射出一小段带有怨恨的绿光,连乐语的腹肌都刺不穿。 噗—— 高进喷出一口老血,直接昏了过去。 加油啊,会发绿光的大哥哥,你对我的怨恨,还不够深。 一想到自己这番话又能让高进在七情战法上更进一步,乐语就不禁感到一阵欣慰,好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素无华,且有趣。 “下一个是谁?” “是我。” 夏林果主动上前,双手垂下,右脚踏前一步,默默看着乐语。 若不是他主动走出来,乐语都找不到他——他穿的衣服是普通服饰,相貌更是平平无奇,眼睛似乎没有睁开一样眯着,存在感极低。 不提张扬的高进,就连旁边围观的巡刑卫都比他有存在感。 夏林果不爱说话,表情管理更是面瘫,乐语很难从他身上感觉到敌意,他仿佛就是一个执行任务的机器人,骤然一看并不觉得有什么惊奇,但仔细观察却会令人感到畏惧——无法看透的人是最恐怖的,因为你无法预测他的下一步。 他会是内奸吗? 高进全程都在被吊打,就连他的绝地反击也宛如男人婚后三年上床般的软弱无力,他的内奸嫌疑自然被排除了。 与高进相比,沉默寡言不起眼的夏林果,似乎更有内奸的嫌疑,毕竟低调是内奸最好的保护色,既能降低他人的怀疑,也能让自己有后退的余地。 像千羽流这种行事乖张臭名远扬的内奸,最后若不能洗白平反,基本只有死路一条,完全没有退出江湖金盆洗手的可能。 “请。” 啪! 话不多说,乐语依然是荒咬起手,掌劲破空,光爆倾斜,后续变招无穷,只要夏林果稍露破绽,接下来便是乐语的咬定青山不放松地致命连打! 飒! 一道流光掠过,远远就打断乐语的荒咬! 乐语双手抵挡,才发现夏林果鞭腿横扫之后,居然跳起二连连环踢! ‘用腿也太小看我了吧……’ 腿法虽然攻击范围和攻击力都超越拳掌,但弱点更加明显——如果你不能马上将腿收回来,甚至被敌人抓住小腿,那你就只能等着敌人狂风暴雨地蹂躏! 咬战法·洪吐荒咬! 啪!啪! 乐语连退两步连挡两下,看准机会抓住夏林果的小腿,将他拉过来令其失衡,让他明白出门在外不要用臭脚怼别人的脸! 然而夏林果在小腿被乐语拉住的时候没有丝毫慌张,反而是膝盖曲起,腰部发力,借助乐语的力量,整个人顺势凌空接近乐语,一拳揍向乐语! 乐语只觉得面前劲风扑面,光爆如炮,刺得眼睛脸蛋都赤赤生痛,直接放弃用脸接拳的打算,左掌洪吐抵挡,同时松开抓住他小腿的手,让他失去凭依掉下去再伺机反击! 但夏林果却是反过来抓住乐语的手凌空踢击,踢中乐语再借力前进拳击,双手双脚如流星雨砸向乐语,其疾如风,其攻如火! 啪啪啪啪! 劲力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光爆乱绽之下周围人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甚至感觉眼睛生痛,胸口生闷! 忽然双方一击分离,乐语连退三步才止住去势,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呸出一口残血吗,问道:“八稻流?” “八稻流,”夏林果双手自然垂下微微颤抖,“扑战法。” 第29章 下一个 远有执剑定乾坤,近有八稻镇众生。 这句无人不知的顺口溜有两个意思:在两千多年前的辉耀开国初期,执剑战法就已经为辉耀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开国初期建立的执剑歼灭队更是立下赫赫威名,摧城灭派的功绩难以估计。 而八稻流是近代发展的新战法体系,虽然仅仅只有几百年历史,但却将许多旧派战法扫入历史垃圾堆,在面对西方异族的‘血棘东征军’时更是大发异彩,因此获得‘远有执剑,近有八稻’的美名。 除此之外,这句顺口溜的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字面意思:执剑战法远程杀伐第一,八稻战法近战无人能挡! 但八稻战法融汇了诸般技巧,逐渐形成一个大流派,普通人穷尽一生也只能精通其中分支,因此八稻流便被分割成数种战法,统称八稻流。 千羽流的咬战法,夏林果的扑战法,便是八稻流的两个主要战法体系! 如果说咬战法的真谛是‘咬杀至死’,那么扑战法便是‘扑杀不休’,要义是手脚并用每分每秒都对敌人进行连环打击,以狂风骤雨的态势将敌人压迫得喘不过气,就像凌冽的苍蝇拍般将敌人扑杀! 扑战法最大的特点,就在于这是一门空中战法,修习者通过连环踢击令自己暂时滞空,同时双手不停攻击敌人头部,而敌人往往双拳难敌双手双脚,很容易就被这雨打芭蕉级别的高速打击压制得顾此失彼,最终落败。 幸好是在大广场里战斗,若是在狭窄室内有墙壁辅助,夏林果简直可以像是蜘蛛侠一样全空间移动,360°无死角对乐语进行打击,给予乐语宛如群殴般的体验。 ‘此人实力不在我之下!’ 看着面前默默无言的夏林果,乐语心里不禁暗骂阴音隐——不是说好这是一场王者打青铜的碾压局吗?怎么对面有个炸鱼塘的超凡大师? 如果用系统面板来描述,那就是夏林果的八稻流扑战法跟乐语一样也是初级——哪怕他们已经很屌但系统觉得这种水平就是初级——两人实力上并没有多大差距,乐语不能保证自己能战胜夏林果! 难道夏林果才是真正的内奸? 他的底牌就是自己隐藏的实力,不用任何花招,也能堂堂正正打败我然后攫取白夜分部的胜利果实? 乐语脑海里转过千般念头,然而此时夏林果足下流光,强横鞭腿劈空而来,已经迫不及待地亲吻他的脸庞! 一旦抵挡或者抓住他的腿,他就会瞬间趁机借力空袭;不抓住他的腿,拳掌攻势根本碰不到他,只能一直接招! 乐语忽然身子一矮,避开流光踢击,地堂腿扫向夏林果的另一条腿!咬战法里自然没有这招,但乐语小时候跟学跆拳道的熊孩子打架,最喜欢的就是趁他踢腿的时候铲他下盘,往往都能将熊孩子铲的扑街! 但事实证明小时候容易办得到的事,长大后不一定能做得到,譬如去女澡堂,譬如乐语这一地堂腿铲过去,夏林果的脚居然纹丝不动,仿佛铲中一块钢板! 敢抬脚踢击的武者,怎么可能怕下盘遇袭? 但乐语还有后手——荒咬! 不过因为乐语现在伏低身子,因此他的拳掌攻击目标也随之下降,再加上是由下而上的攻击,因此动作就很像是瞄准腹下三寸的猴子偷桃绝技。 但他们交战时光爆四溢,外面人只能看出他们两个缠在一起,根本看不出细节,因此乐语根本不怕这招有损天和的绝技会不会有损他的名誉。 要害即将遇袭,夏林果脸色丝毫没有变化,踢出去的脚忽然往下踩住乐语的肩膀,整个人顺势跃起,避开乐语这臭不要脸的偷桃荒咬,并且获得空中的优势攻击位置。 糟了! 乐语迅速前奔转身迎敌,但发展数百年的战法早已算尽受害者的所有挣扎可能。夏林果的脚尖只轻轻在乐语肩上一勾,身形便在空中平行挪移,手脚光爆瞬间形成,如猛兽般扑杀乐语! 砰砰砰砰! 光爆碰撞的声音绵绵不断响起,附近围观群众看见两人从西边打到东边,从你上我下打到你前我后,战况异常焦灼激烈! “你变了。” 在密不透风的拳脚攻势里,乐语忽然听到夏林果传来这么一句话,忍不住笑道:“我跟你很熟吗?” 在千羽流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多少关于夏林果的信息,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今天之前更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完全就是陌生人。 “你不了解我,但我了解你。”夏林果一边说,一边用脚狂踹乐语的脸:“我一直在看着你,即使你加入统计司,我也一直看着。” 轰! 乐语一边后退瓦解夏林果的攻势,一边露出嫌弃的表情:“噫,好恶心啊,你能不能穿个女装之后再跟我说话。” 乐语虽然嘴臭不止,但其实已经慌得一笔,心想夏林果难道不仅仅是内奸,甚至还发现千羽流就是白夜派到统计司的内奸? 夏林果完全免疫乐语的嘴臭,双拳不停锤向乐语的脑袋:“千羽流,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他承认了! 千羽流是内奸,夏林果=千羽流,所以夏林果也是内奸! “但你现在已经不是了。” 嗯?乐语眨眨眼睛,双掌前推,打出光爆洪吐试图击飞夏林果,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是?” “你的眼神并不令人恐惧,你的拳头并不令人疼痛,连你的光爆都是那么温柔。”夏林果借着洪吐边缘的光爆冲击,再次绕到乐语身后,声音平静地低语道:“如果是以前的你,我早已输了。” “你是说我没有杀意?”乐语猛地转身,爪击破空震爆,掌劲光爆喷吐如炮! 咬战法·荒咬洪吐! “我们不需要杀意。”夏林果二连流光踢腿硬撼乐语的攻击,双拳如重锤狠狠捣向乐语的太阳穴:“杀人对我们来说如呼吸般自然。” “你是说我不够你变态咯!?”乐语往后躲避,双手同时画圆套向夏林果的双拳。 咬战法·宇咏! “不,是你变奇怪了。”夏林果反手握住乐语的双手,借势倒立而起,整个人腾到乐语正上方,在半空中与乐语面对面凝视,古井无波的眼神泛起一丝涟漪: “我们都是注定要折断的剑,为什么你却安上了鞘?” 冷血体质。 近距离看清楚夏林果那究极面瘫的表情,乐语瞬间明白了夏林果的真实面目——他跟千羽流一样,都是拥有冷血体质的无性格者! 像他们这些冷血人,天生不会受到任何负面情绪影响,但也因此无法获得正面情绪地熏陶——正因为有痛苦才能感觉幸福,不得不上班所以打游戏才快乐,体验过便秘所以高速新陈代谢就显得珍贵。 许多美好的事物都是需要对比才能感受到,没有饿过就不会觉得饱腹是多么快乐。 冷血人对所有正面情绪都习以为常,活着已经难以获得快乐,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对任何一切都是一副死鱼脸。乐语之所以能认出夏林果这个秘密,主要是他的表情跟千羽流太像了——千羽流从小到大照镜子时都是这副孤儿脸! 夏林果说现在的千羽流跟他不再是一路人,还带了剑鞘云云,其实就是察觉到千羽流的内在灵魂变了。跟千羽流这个面瘫智能机器人相比,乐语作为驾驶员当然会让千羽流变得更加生动形象。 虽然明白了这一点,但对现在的战斗并没有什么帮助,乐语便顺着他的话茬说道:“你认为剑鞘令我变弱了?” “当然,以前的你,可以打十个现在的你。” 差距有那么大吗!? “而且……” 夏林果忽地翻越到乐语身后,抓住乐语肩膀的手猛地用力,整个人单凭一抓之力便完成空中挪移,右手右脚同时对准乐语的后脑勺肘击膝撞,如双星贯日! “剑还带着鞘,又能斩得了谁!?” 砰砰! 乐语闷哼一声。 虽然他及时转身双手并直挡住夏林果这一击,但并非毫无代价,哪怕是有残血体质保护,但他感觉自己双手手臂仿佛贴了暖宝宝——估计手臂都紫瘀红肿了。 事实上,他全身上下各个部位都有点热,夏林果狂风骤雨的打击并非毫无意义,乐语感觉自己的血条去了三分之二,如果不是屏蔽了痛觉,乐语肯定痛得在地上打滚。 就算不怕痛,但体力终究是有耗尽的时候,乐语感觉自己的力气已经没那么大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输! 然而,乐语可不是仅仅是为了嘴臭而跟夏林果扯谈! 乐语双手一推,将夏林果震开,笑道:“剑如果没有鞘,迟早会折断。” 夏林果轻轻摇头:“剑本就是用来折断,你这样只是让自己在虚度中生锈。” 后退的时候,夏林果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退到墙壁,下意识便重踏墙壁反冲滞空。 然而下一瞬间,夏林果便发现自己做错了! 他发现千羽流在抵挡他肘击膝撞之后,直到他后退踏墙壁滞空的这段时间,千羽流一直都没有动,双脚重重踩在大地上,早晨的阳光在他脚下编织出几乎凝为实质的金色烈焰,耀眼非凡! 八稻流的战法互有借鉴融合,虽然扑战法是八稻流里唯一以腿法为主的战法,但咬战法里,一样有以腿法为主要驱动的技巧! 扑战法所有技巧,都是建立在自己能抓住对方战法破绽进行借势的基础上,但咬战法的那一招一旦发动,他根本来不及借势! “宝剑藏锋,只为待时而动,夏林果,你一定不懂吧!” 八稻流咬战法·宙呔! 咬战法里唯一一招需要原地蓄力的战法,蓄力完毕可以爆发出惊人速度,达到近乎瞬移的位移效果,并且附加极大动能的冲锋打击! 但是这招攻击距离不远,而且蓄力特效非常明显,乐语必须要保证夏林果在蓄力完成前不能远离自己! 因此他将夏林果骗到临街墙壁旁边,夏林果这种扑战法武者,碰到墙壁肯定会下意识踩墙反冲,不但不会逃跑,还会主动冲向乐语! 乐语双脚重踏,光焰爆现,刹那间整个人掠过长空,撞入夏林果怀里! 轰! 夏林果感觉自己腹部像是被炮弹打中,呜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撞回墙壁之中,啪的一声滑到地上,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最终还是再起不能。 乐语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夏林果的鞋子不知道早上踩了什么,弄得乐语衣服到处都是污迹,这种喜欢动腿的武者实在是太不卫生了,辉耀朝廷应该立法明文规定扑战法武者要脱鞋战斗。 看了一眼无力作战的夏林果,乐语转身看向后面围观的人群。 “下一个。” 第30章 父 慈 女 孝 ?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在许多年后,夏林果再次来到星刻郡的讲学广场,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千羽流的那个下午。 那是星刻军事学院的毕业仪式,夏林果是站在台下一年级新生,那时候的他将周围所有人都是为萝卜——事实上他现在也是这么看待——他对毕业仪式这种繁文缛节不感兴趣,但不讨厌,只是感觉到毫无意义的乏味。 但当毕业生代表走上台时,夏林果的视线顿时被那个青年吸引住。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十分荣幸能作为毕业生代表在这里发言,我是来自侦查与特别行动指挥系的千羽流。” 从这个人嘴里吐出的第一个字开始,夏林果就知道他跟自己是相同类型的物种,哪怕他说得再冠冕堂皇,但言语里毫无感情,眼神毫无尊敬,声音里流露出的是生铁般的无情——这个人根本没有人性。 他们这类人,生不知为何而生,死不惧因何而死。 就像是天空落下的雨,生来只为坠入大地,漫无目的,随风飘荡。 于是夏林果打听千羽流的行径,得知千羽流通过林锦耀拜入白夜,他便也接近林锦耀,重走千羽流的旧路。无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引起夏林果好奇心的,就只有同类千羽流了。 不过他并没有完照搬千羽流的套路,千羽流喜欢戴上外冷内热的面具来周旋人际关系,但夏林果对此不感兴趣,因此他戴的面具是‘透明’。 如果说千羽流是逢场作戏的偶像,那夏林果就是袖手旁观的看客。 当千羽流加入统计司,夏林果却没有随之行动——因为他还没毕业。而且他也没必要加入,因为千羽流与他站在同一阵线。 是的,夏林果根本不相信外面的传言,他断定千羽流必然是林锦耀派去统计司的内奸,因为千羽流没有任何被统计司吸引的理由:前途、荣誉、权力,这些东西对他们毫无意义。 唯独趣味,才是他们人生中唯一的粮食,正如千羽流之于夏林果,正如……千雨雅之于千羽流。 夏林果静静跟在林锦耀身边,一直在暗中观察千羽流,无论千羽流是升任统计司队长,还是名声逐渐恶臭,他都一直在观察。 变化,是出现在前几天的那个雨夜。 当千羽流走进林锦耀的住宅,夏林果就敏锐察觉这个人不是千羽流——至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千羽流。尤其是千羽流铳毙林锦耀的时候,按住扳机的颤抖手指,眼神里流露出的不忍,都让夏林果感到无比的困惑。 怎么说呢,就算千羽流变性也不会比这个更有冲击力了。 人是会变的,夏林果也知道,但那是指普通人。像他们这些冷血人,变的只是面具,就像剑刃上的花纹,无论繁复还是朴素,都无法变更其杀人利器的事实。 但现在……千羽流这柄高冷的剑居然带了剑鞘。 也因为无法释怀的困惑,所以当林锦耀的同党好友,星刻军院院长左世文在林锦耀的祭堂里向他们暗中传达白夜的‘要求’时,夏林果才会主动站出来参加这次仇断。 途中还有一些波折,毕竟想参加仇断暴打千羽流的人还是蛮多的,而夏林果又是语不惊人平平无奇之辈,自然有不少人竞争,因此夏林果将其中几个暴打一顿,总算是获得了一个名额。 参加白夜,为林锦耀报仇,这些都跟夏林果无关。他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跟千羽流进行一些肉体上更深刻的交流。 像他们这些戴面具的人,语言是最苍白无力的交流方式,千羽流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值得相信,只有拳与肉的碰撞,才能让夏林果追寻到千羽流变化的秘密。 而且夏林果也的确相信自己能战胜现在的千羽流,剑还带着鞘,又能砍得了谁? 结果…… “咳!” 夏林果被其他学生扶了起来,他咳嗽两声,感觉双手双脚都疼得麻木——千羽流的咬战法也不是白给的,夏林果虽然胜了几招,但现实世界可不是格挡了就没伤害,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所以当夏林果看着千羽流转过身,要求马上进行下一场仇断时,他忽然悟了。 千羽流这哪里是带了剑鞘。 他只是将剑刃当成狼牙棒来使了。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还能精神奕奕地继续战斗——千羽流的伤势只会比夏林果更严重,夏林果现在一从战斗中脱离就被疼痛影响得无法站立,但千羽流却还能继续战斗!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千羽流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一个夏林果无法理解的非人境界! 他戴着的面具,甚至能欺骗感官,阻断疼痛! 其他人只看见千羽流倒行逆施的第一层,夏林果看见千羽流心性大变的第二层,没想到千羽流在第五层——他非但没有变得与俗人一样肤浅,反而更加深不可测了! 千羽流,已经是一个比他更不是人的存在了! “千羽流,直至我们坠入大地之前,我都会一直看着。”夏林果喘着气说道。 听到这句话,乐语顿了顿。 啥意思,这是死亡宣告吗,想找机会抱着我跳楼殉情? 噫,反正星刻郡都没几个高楼,以后不去高楼建筑了。 唉,千羽流,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男人……乐语叹了口气,看向最后一名仇断者。 他现在只想着赶紧了结这里的事,然后去医官司找个力气大的老医官推拿。他现在虽然不痛,但感觉酸酸软软的好不爽啊,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不过实际上也的确是被人打了一顿。 但世事显然不会如乐语所愿,他必须打醒十二分精神来面对这最后一名仇断者。 林锦耀的女儿,林雪。 “此战过后,林家与恩绝仇断,绝不会再滋生事端。”林雪抱拳,表情漠然:“我若胜,还请千队长面朝北方叩首,再无其他要求;我若败,林家祖宅归所有。”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尽皆哗然。 “雪儿!”刚刚醒来的高进听到这番话顿时震惊了:“那是老师的——” “我意已决,请不要打扰我的仇断。”林雪静静看着乐语:“有巡刑卫为我作证,我的口头诺言是有效的。二叔,还请原谅雪儿的任性。” 愁眉苦目的中年人林雪恩叹了口气,抽出腰间长剑轻轻一抹手掌,任由鲜血滴落。 “兄长既然将一切传给了,对林家祖宅如何处置,我林雪恩绝无二话,若我事后食言,就让这一剑划破我的心脏。” 乐语微微挑眉,仇断这个政策很坑的一点是:复仇者是除了要消耗一次正当复仇机会外,其实是毫无代价,败了也没损失;当仇断者若败了,轻则道歉重则赔偿,无论如何都是亏。 因此有些比较君子的复仇者,除了提出仇断者输了要怎样怎样,还会提出自己输了要付出什么代价。不过这个类型比较少见,毕竟死了爹妈亲朋还能保持礼仪气节的人的确不多。 当然,也有复仇者通过不停祭出高额代价,来骗仇断者不要投降,这类钓鱼行为是受到法律认可的,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复仇者提出的代价远超仇断者的赔偿,这多数都只有一种可能:托诺言志。 我承诺我输了会怎样怎样,但我绝不会输! 林雪作为林锦耀唯一嫡女,自然有林家祖宅的处置权,而林家祖宅的价值远超千羽流叩一个响头。 其实要不是为了任务,乐语都想马上跪下来叩首骗一套房子了。反正也是对林锦耀叩头,就当给他过个头七了。 看着林雪,乐语一时有些失神。 按照他和阴音隐的计划,如果林家弟子里真的有内鬼,那么必然会参加仇断来争夺白夜分部的创建资格。 现在三名复仇者里,高进是个铁废物,夏林果虽强但只是千羽流的专属痴汉,都跟内鬼没什么关系。 而现在,林雪祭出林家祖宅,显然是不认为自己会输! 难道,真正的内鬼,居然是……林雪? 第31章 找到内鬼了!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铮! 林雪一声剑鸣,拉开最后的序幕! 林雪所学亦是执剑战法,事实上林家历代都是专研执剑战法的慷慨悲歌之士,虽然在辉耀境算不上一流,但在晨风区这一亩三分地里,‘林家剑’也算是名震一方的旗帜。 乐语刚交上手,就充分感觉到林雪剑路里绵里藏针的阴厉。如果说高进的执剑战法是官方的,死板的,中平大开的王者之剑,那么林雪的执剑战法就是阳谋与阴谋结合的枭雄之剑! 剑光之下仍有剑光,鞘剑之中若隐若现! 林雪右手剑急攻迅疾,左手剑鞘却是隐而不发,但却给乐语极大的危机感,六分力用于迎击,四分神用于留意!比起高进那一泻千里的鞘剑光,林雪的鞘剑就像是拉开保险按住扳机的铳,令人身细胞都在进行颤栗警告,然而这必杀一铳却始终在瞄准而没有发射! 执剑武者最危险的是什么时候?永远都是她的剑鞘正在蓄力的时候! 这就是林家剑,光明正大而又阴险难测!乐语也只是从千羽流记忆里略知一二,千羽流虽然没有跟林锦耀正式交手,但偶尔的切磋,也让千羽流深刻认识到林家剑的独具一格。 因为战法都是国家公开的技术知识,所以像宗门这种以‘技术’为主的利益集团自然是无法出现,顶多只有武馆流派这种类似于‘传统文化保护协会’的交流俱乐部,毕竟大家都知道学战法最好的方式就是考军院,只需花费最小代价就能获得最好的战法教育,才不会随便找别人拜师。 虽然传统师徒比较少见,但血脉相传却是常事。父母在战法上有所成就心得,自然会传给子女,子女又推陈出新,然后代代更新优化,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炎京皇家学院看中,家族心得转身一变就变成国都要学习的新技术呢? 在这个世界,很少武者会藏着掖着自己那点小心得,反而是会在数年一次的战法交流大会里尽其所能展现自己的修炼成绩,让皇家学院看重自己优化过的战法。若是被选上,除了光宗耀祖,在炎京战法馆名垂千史外,甚至还有机会执教皇家学院,这可是实打实的利益,抢崩头也不为过。 至于将心得藏起来,以求让自己一家一脉从此显赫,那是痴心妄想——不去上传论文,难道别人就不上传了?就算大家都不上传,但皇家学院可是常年集聚一堆平民武疯子,他们日日打架夜夜研究,时时刻刻都在推进优化战法体系。 今天藏起心得,让自己一家的战法比别人厉害0.5,结果明天皇家学院一更新,战法平均水平上升1.5,研究出来的心得瞬间变成废纸。 千百年的政策推进,早已将‘勇于创新乐于献国’的思想铭刻在所有武者心里,因此每个家族都会有自己专研的魔改战法。这些魔改战法里,只有极少数是总体水平比官方战法强一点点,而更多的,是牺牲某方面的劣势,来强化另一个方面的优势。 林家剑就是如此,林家子弟必须从小就抱着一柄剑同睡同练,借助儿童成长时的精神增长来进行养剑养鞘,并且将大部分心思都用于修炼‘鞘里凝光’的技巧,到最后便修炼出这么一门鞘剑光威力奇大的魔改战法。 好处自不必提,坏处也很明显,不仅增加了学习门槛和学习时间,最重要是一旦从小蕴养的剑和鞘断裂受损,那就等于过去花费的养剑时间部白费。 某种意义上,这只是一种借助外物的旁门左道,因此林家剑也止步于晨风区星刻郡里,无法登上历史舞台。 不过,虽然林家剑是缺憾重重,但真要乐语他上的时候,他却是不敢轻掠其锋! 没错,如果林雪没这柄从小养到大的剑,乐语一巴掌就能将她扇懵逼了,但问题是她有啊——这就像是对面虽然比乐语低一两级,但却比乐语多一个大件装备,而且这个大件还是一次性爆发道具! 对于乐语来说,林雪的鞘剑光不亚于死亡一指,虽然乐语被戳中只要不是要害也不会死,但重伤是肯定避不了的,因此他打起来才小心翼翼。 执剑战法·上天入地! 林雪的剑光忽然两分,同时攻击乐语上下路,真剑隐于剑光之中,乐语无法瞬间判断林雪的真剑究竟是攻向哪一方。 但是没有关系! 咬战法·荒咬宇咏! 乐语双手做荒咬状猛击剑光,顺势画了一个大圆,无论林雪真剑何方一样得被他的宇咏光爆咬住! 然后—— 洪吐! 乐语忽地欺身上前,双掌横推,光爆绽放,似要趁势追击,断定胜负! 然而就这瞬间,乐语忽然大幅后退,洪吐依旧,但不是用于追击,而是用于护身,瞬间身前一片片白茫茫,附近的光线被大幅扭曲,围观群众感觉周围的光线都变暗了。 铮! 林雪的长剑撕开了光幕,平静地指着乐语。她手持的剑鞘鞘口微微闪烁着金色亮光,显然是鞘光已经存储满溢,随时都一触即发! 没骗出来呢……乐语心里微微一沉。 林家剑的所有威力,都在于第一下鞘剑光,鞘剑未发,人人畏惧,鞘剑一出,游戏结束——若不能赢,那必然败 只要林雪消耗剑意槽爆出第一下鞘剑光,那她就对乐语再无威胁,乐语想她摆出怎样的姿势她就得摆出怎样的姿势——被吊锤的姿势。 因此乐语刚才的欺身猛击,目的就是让林雪感受到极大危险,骗出林雪的鞘剑光。只是没想到林雪居然这么稳健,要是他刚才真的打下去,那林雪可以从这里街口飞到那边街尾。 阴音隐认为乐语能打赢林家的复仇者,这个判断还是相当靠谱的。高进不提,纯粹白给,夏林果是个隐藏多年的千羽流狂热私生饭,怪不了阴音隐,而林雪这个明面上最强的复仇者,但也就只有一下能威胁乐语。 哪怕乐语现在身体有伤体力大幅消耗,但只要乐语稳扎稳打,拿下林雪并不算是什么难题。刚才乐语也只是试一试,若是真能骗出鞘剑光,那就可以提早终止仇断了。 只是,林雪究竟是不是内奸?如果她不是,那难道阴音隐对内奸的猜测是错误的?如果她是,她究竟有没有后手? 乐语脑海里掠过许多念头,但最后只剩下一个想法:打赢她! 断绝林锦耀的门人子女加入白夜的机会! 林锦耀已经死了,没必要让他的门人子女也步上他的后尘,为那劳什子白夜牺牲——连区区一个千羽流都打不过,就别想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了,好好回家多学几年,留待有用之身吧! 铮!铮!铮! 爪剑相交激起阵阵爆响,光爆绽放刺得周围人眼睛生痛,不少围观的武者发现刚才被林雪剑网逼得后退的千羽流,这时候忽然莽得反过来将林雪节节逼退! “连林家剑也成为千羽流的踏脚石吗……” “他不怕鞘剑光吗?” “刚才千羽流骗剑光不成,现在反过来轮到林雪不敢动用杀招了!” 只要不用鞘剑光,林雪根本不是乐语的对手,光是实打实的光爆碰撞,乐语的荒咬洪吐能够轻易撕碎林雪的剑光。没过几招,林雪的形势就已经岌岌可危,若不是乐语偶尔用虚招闪避,不然林雪早已败下阵来! ‘还不用?还在怀疑我骗招?……那就来真的!’ 乐语拍散林雪递过来的剑光,忽地欺身双掌横推,似要施展洪吐。就当众人以为这是再一次骗招时,他却是实打实将手掌印在林雪胸膛上,劲力爆发! 林雪被强劲震得后退,瞬间五脏沸腾气血翻涌,不等她吐出一口伤血,乐语的杀招已经近在眼前! 咬战法·荒咬! 乐语一手抓向林雪的脖子,光爆碎空,劲力破音,这一抓下去,足以裂石劈铁,断骨碎金! 只要林雪继续后退,那乐语左手蓄力已久的洪吐就会顺势将她击飞到人群里,宣告这场仇断的胜利! 无论谁是内奸,这一切都会画上句号! 然而—— 林雪没有退! 她咬破嘴唇通过疼痛清醒脑袋稳住身子,反手将剑鞘递向乐语! 当乐语的手抓住林雪的脖子时,林雪的剑鞘也已经抵住乐语的胸口! 一种几乎要被贯穿的颤栗感刺激得乐语头皮发麻,林雪的剑鞘光蓄势待发,乐语避不开,挡不住! 但是,林雪的脖子也在我手里! 只是当乐语看到林雪那平静的眼神,就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林雪不是内奸。 林雪也不是托诺言志,笃定自己必然能战胜千羽流。 她从一开始,就是来找千羽流同归于尽的。 所以面对乐语的试探骗招,她才会不闪不避,也没有动用剑鞘光。 直到乐语真的出尽力时,林雪便能创造出一个完美的机会,令乐语避无可避——虽然这个机会,需要以她的死亡作为代价。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 杀了林雪? 乐语重伤? 还是说乐语留林雪一命,等自己死了之后就夺舍林雪,作为一个复仇成功的美少女开始崭新的生活? 千言万语,在乐语的脑海里凝聚成一句脏话: 林锦耀、千羽流,们两个早该下地狱的死鬼净他妈要老子给们擦屁股! 说时迟那时快,乐语散去右手的所有力气,左手洪吐光爆如潮,重重印在林雪的腹部! 与此同时,林雪手持剑鞘的手忽然微微颤抖,剑鞘口满溢的光忽然消散。她被乐语一掌打中,更是武器直接脱手,呜哇一声瘫倒在地。 结束了。 林雪没有发出剑鞘光,乐语没有杀林雪,这场仇断以一个最完美的结局落幕了。 乐语重重呼出一口气,身都放松下来,心想今天得请假去医官司推拿了。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的林雪,走过去想将她拉起来。 忽然,一声刺耳剑鸣爆响,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怒吼:“千羽流,休想杀我侄女!” 乐语一巴掌拍散剑光,骂道:“林雪恩,滚开!” 忽然杀向乐语的正是林锦耀的弟弟林雪恩,只见他剑光纷舞杀向乐语,悲愤地说道:“仇断已经赢了,林家祖宅也是的,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我没有!” 这林雪恩的战法境界还不如林雪,乐语跟他来回数下已经颇不耐烦,直接宇咏震开他的长剑,然后洪吐重印,心想将他逼退了事! 然而林雪恩这时却是不退不避,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反过来斩向乐语! 草,们林家都爱同归于尽吗? 但就凭,配钥匙,配几把? 乐语很肯定自己的这一记洪吐印,能在林雪恩长剑斩落之前就将他击飞数米远,心想既然非要给脸不要脸,那我就客气了! 就在这个瞬间,一股浓重的寒意贯穿乐语身。 强烈的恐惧,强烈的预感,强烈的威胁,通过乐语的精神感应污染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要求他马上闪避,马上离开,快点,迅速,赶快的! 刹那间,乐语意识到自己恐惧的原因—— 有人在远处用狙击铳瞄准他! 第32章 我不甘心 四十二年前,在一个蝉鸣的夏夜里,星刻林家的女主人诞下两个麟儿。 彼时林家家主林晚荣为晨风区临江军军官,少时家道中落亲朋散尽,幸于求学期间遇见夫人,获得岳父一家帮助,兼凭自身才能,直上青云,步步高升,正是志得意满之时,便为两个儿子取名‘锦耀’、‘雪恩’,意为锦上添花的荣耀、雪中送炭的恩情,既表明自己对两个孩子的喜爱以及对夫人恩情的铭记在心,也代表他对两个孩子的祝福,希望孩子能一生幸福好上加好,乐于助人有恩必报。 当两个孩子长大,逐渐显露出其不同领域的天赋,林锦耀擅长执剑战法,林雪恩精于理法,但林家是战法传家的武者世家,林晚荣花费数年手把手教学,眼看着大儿子突飞猛进而小儿子七窍不通,也只能放弃一门三武者的幻想,将林锦耀送入军事学院,将林雪恩送入文化学院。 从此两兄弟的人生走向了分岔:林锦耀以军院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加入临江军,数年后返回军院执任教职;林雪恩毕业后则是拿着父亲给的本钱和人脉开始经商,虽然父亲在花甲之年便去世了,但兄长林锦耀取而代之成为林家的顶梁柱,为林雪恩的产业遮风挡雨。 辉耀里,虽然说‘以人为本’‘众生平等’的口号喊得啪啪响,但社会生产力也就那样,为了争夺资源内卷是必然的,公平公正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景。就像前世的古代,一切利益都必须要用权力来维持,不然只是一只养肥的猪。 不过除了权力以外,武力,特别是单体武力也是受到认可的保障。除非拥有绝对把握,否则用下三滥手段对付拥有出名武者的产业,只能引来对方肆无忌惮的报复。 大家默认拥有武者的势力只能公平竞争,这并非是规则,而是迫于无奈的道德——大家只是来求财,不是要争个你死我活。 在林家,林锦耀是繁茂的树冠,而林雪恩是深藏不露的根,大家尊称林锦耀为‘林先生’,称林雪恩为‘二先生’。 所有人都认为,林锦耀才是林家的颜面,林雪恩只是辅助哥哥的后勤人员,一个忠厚老实的管家。 就连林雪恩也是这么认为的。 从小到大他哪个方面都比不上兄长,战法比不上,学习比不上,甚至连经商也是,他深知兄长的经商才能更胜于他,每当他遇到困局找兄长询问必然能豁然开朗。 所谓的‘林雪恩擅长经商’,只是一种安慰罢了。 哥哥是家族锦上添花的荣耀,而他只是一块碳——但林家不缺他这一块雪中碳,哪怕林家真的陷入危难,拯救家族也只会是林锦耀,而不是他林雪恩。 林雪恩对此没有任何不满。 或者说,他所有的不满,都被时间磨平了。 他就是比不上兄长林锦耀。 他就是可有可无的管家。 他就是活在林锦耀光辉下的,黯淡无光的,一块碳而已。 卑从骨里生,万般不如人。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直到有一天,林雪恩遇到一个人。 一个来自统计司的人。 「就这样活着,你甘心吗?」 当时林雪恩没有说话,挥袖离开。只是在日后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里,他发现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刺,无情地在他脑海里回响。 但这句话,并没有刺痛他。就像鱼不会被鱼刺刺痛,林雪恩发现,认清自己对兄长的怨恨,并不会令自己难受——因为他对兄长的怨恨,早已在成长中化为自己的一部分,化为鱼刺永远存在于自己体内。 很多时候,感情是经受不了考验的,但也经受得了考验。恨只是七情六欲的一种,再浓郁的恨无法占据心的全部,恨只是一个引子,轻而易举就能掀起滔天巨浪。 如果林雪恩没有遇见那个人,他依然是林家的二先生,数十年之后也儿孙满堂不失天伦之乐,虽然一生平凡但也不失幸福,与兄长更是相敬如宾绝无隔阂。 但当林雪恩心中的恨被点燃,他内心最深处最腐烂的土壤便开始燃烧。只需一丝火苗,就能引爆沼气,摧毁一切感情的壁垒。 昔日种种的恩情,亲情,快乐,都彻底烟消雨散,剩下的,只有林雪恩那颗不甘心! 林雪恩并不认为自己勾结统计司是报复兄长,他认为自己在拯救林家。 林锦耀加入逆光乱党,是为不忠! 串联友人一起反对朝廷走向绝路,是为不义! 使林家之名蒙受乱党耻辱,是为不孝! 与朝廷与统计司为敌,是为不智!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拨乱反正,纠正林锦耀不忠不义不孝不智之举,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夏之将倾,从灭族之祸里保存林家的火种! 此乃雪中送炭的善举! 弑杀亲兄非我所愿也,但兄长既已在阴差阳错中被逆徒所杀,也正好保全了兄长的名誉,保全了林家的威望,算是因祸得福! 而我林雪恩,必定代替兄长重振林家! 先是加入白夜分部,与统计司一同歼灭这些逆光乱党,旗帜鲜明地站在朝廷一方,带领林家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平叛乱世尽我所能! 我会让星刻林家名震天下,以慰九泉之下的父兄之心! 父亲,兄长,请看着我吧,就算没有你们,我也能让林家这棵大树枝繁叶茂! 而接下来,就是联合统计司安排的狙击手,重创千羽流,通过逆光乱党组织‘白夜’的资格考核,获得创建白夜分部的资格! 白夜行者忽然提出的考核令林家人都措不及防,只有在仇断里战胜千羽流的人才能参加白夜分部,而林雪恩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他不能让其他人战胜千羽流。 但他并没有这个资格去仇断千羽流——不仅仅是他打不过,而且其他人也不放心让二先生与千羽流这种穷凶极恶之辈战斗。 出站人员和出战顺序林雪恩都一清二楚,他断定千羽流至少能战胜高进和夏林果,但久战之后对上林雪却是胜负难料。 为了林家,他不得不稍微委屈林雪。他想办法触碰了林雪的剑鞘,在里面放了一粒能量耗尽的高能辉石。 这一粒高能辉石在平时不会有任何作用,除非林雪往剑鞘灌输光辉。当剑鞘里剑光满溢待发的时候,剑鞘光不会听从林雪的意愿刺向外面,反而是率先为辉石充能。 也就是说,林家剑最为倚重的剑鞘光,将会直接失效。 林雪绝无战胜千羽流的可能。 当然林雪恩不会让自己的侄女死于非命,当林雪剑鞘光失效的时候,千羽流必定会趁机追击取其性命,届时便是林雪恩出场之时。 为保护侄女而出手,没有人会对林雪恩的怒起有所怀疑。 至于千羽流是真的想趁机追击还是就此罢手,也没有人会在意。 他们只会看到一个结局:千羽流重伤,林雪恩复仇! 到时候,高进、夏林果、林雪尽数落败,唯有林锦耀的亲弟林雪恩成功为兄长复仇,于情于理,白夜都必然会将林锦耀的权利传承给林雪恩! 所以,我要迈出最关键的一步了。 从今以后,我将从幕后走向台前。 我林雪恩的大名来名扬晨风,世人不会再记得林锦耀,唯有记得我林雪恩! 千羽流,你就成为我林家的踏脚石,作为你弑杀恩师的赎罪吧! 而林雪恩的底气,便是统计司的帮助。 统计司的狙击手已经在瞄准千羽流的要害。 面对斩击和铳击,千羽流别无选择,身为唤醒者的他必然优先回避更具威胁的致命铳击,但这样一来他就只能向左回避,将自己的肉体凡躯暴露在林雪恩的剑刃之下。 林雪恩这一剑就算杀不死千羽流,但至少可以将他重伤。而且赢得一招之后,林雪恩就会马上撤退,奠定自己的胜绩,获取白夜的参加资格! 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压抑,林雪恩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灌注在这一剑里,似乎可以将自己的过去彻底斩断。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千羽流的脸庞,眼里的怨恨和快意丝毫不作假。 他仿佛真的将自己当成是为兄长复仇的弟弟了。 受死吧,千羽流—— 啪! 一声爆响,光爆绽放。 林雪恩的剑光,被拍散了。 与此同时绽放的,还有千羽流的血花。 一颗看不见的铳弹贯穿而过,将千羽流的右臂和左胸射出四个弹孔,血液随着弹道飞溅,在扭曲的光线中呈现出残酷的美感。 林雪恩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他甚至没注意到千羽流已经顺势将他的长剑拍开了。 他为什么不避开铳弹,他不知道会死吗? 他绝对可以避开铳弹,他为什么非要冒着生命危险先拍散我的剑光? 他难道看不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剑士,我的剑最多只能重伤他,根本远远比不上铳弹的威胁吗? 他为什么遭到铳击还不后退,反而冲着我来? 他为什么……要破坏我的计划? “我要你死!”乐语咳出一口污血,右手洪吐拍散林雪恩的剑光,左手荒咬抓向林雪恩的脖子! 林雪恩就是内奸! 狙击手就是林雪恩的底牌! 林雪恩瞳孔骤缩,急剧后退,反手持剑削向乐语抓住他脖子的左手! 乐语赶步追上,想着下一招就直接终结这个内鬼的生命,但他发现右手完全抬不起来,铳击似乎射伤了他的臂骨,根本使不上力气。 左手虽然仍能使唤,但乐语之前消耗太多力气了,单凭五指之力,根本没法捏碎林雪恩的喉骨。 电光火石间,乐语忽然右腿猛踢林雪恩的小腿,林雪恩顿时身体失衡。 然后乐语大幅转身,借助腰腹的扭转之力,带动左手拖着林雪恩往大地摔击! 当林雪恩脑袋朝下摔向地面的时候,他看清楚了乐语的表情。里面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恍然大悟的喜悦,仿佛就像是在说‘我抓住你了’。 刹那间,林雪恩明白了一切,也明白乐语为什么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强杀他。 ‘我不甘心!’ 啪!林雪恩的脑袋与青砖地面重重碰撞,红的白的全部出来了。 …… 高进愣住了。 夏林果眯起眼睛。 好不容易撑起身子的林雪,看见这一幕差点又跌倒了。 围观群众顿时平静下来,巡刑卫连忙过来检查林雪恩的情况,脸露难色。 乐语缓缓挺直腰杆,低头看着林雪恩的尸体。他溅满血迹的脸上,勾起一抹快意的笑容。 只是在旁人眼中,这抹微笑就显得额外残忍格外嚣张。 “千羽流,你,你——” “你什么你。”乐语看向指着他的高进,狷狂笑道:“你有种就杀了我啊,哈哈哈——” 笑声忽然中断,乐语感觉一口气提不上来,紧接着双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乐语唯一的念头是: 「这样算不算高进气死我了?」 第33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星刻郡医官司,光疗室。 乐语躺在床上,四盏凸面强光灯照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两名医官双手在上面揉搓按捶,乐语的身体在他们手里仿佛变成橡皮泥肆意变形又逐渐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两名医官重重呼出一口气,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的热汗,示意学徒们关掉强光灯。 “结束了吗?”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乐语忽然问道。 医官们顿时一惊,于医官愕然问道:“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我根本没有睡着过。”乐语睁开眼睛,悠悠说道:“沸眠汤对我无用。” “那你刚才一直都是清醒着接受重构手术?”于医官一脸难以置信:“你没有感觉到疼痛吗?” 重构手术是医官外科手术里最常用的手术,医官们借助强光穿透身体的特性,通过治疗战法在体表进行推拿活血,将断裂的血管、神经、肌肉乃至骨头都重新连接,简单来说就是利用光能暂时填满伤患的‘漏缺’,欺骗患者身体让身体误以为自己‘没事’,身体机能便会恢复正常运作,达到细胞迅速增生强行愈合的效果。 身体:我觉得我行了。 大脑:不,你不……(啪!) 光:没错,你的确行了,没病走两步(递拐杖),看,你的确行了(取走拐杖)! 重构手术效果极强,但缺点是光芒填充身体时会对患者造成极大的痛苦,甚至会有患者因此痛死。所以以前进行重构手术,都要对患者进行物理催眠——直接打晕。 近代医官们发现一种强休眠能力的植物,煮成沸汤后患者会陷入昏迷不醒且没有副作用,因此沸眠汤便成为重构手术的标配。至于止痛镇痛的麻醉药物,倒不是没有,但基本没人用——这种药物对精神多多少少都会有一定损伤,甚至会永久降低精神力,对精神力无比看重的辉耀人自然弃之如履。 因此于医官对乐语如此震惊也不足为奇了,他可是知道这位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是统计司第一特别行动队队长千羽流,送院之前刚刚连败三人轰杀一人,可谓是穷凶极恶之辈。 患者因为剧痛而怒起暴杀医官的事,可不算罕见啊。 想到这里,于医官就背生冷汗,感觉自己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 乐语可不知道于医官的心理活动,坐起来做了几个伸展动作,笑道:“不痛,医官您的手法很好。” 于医官看得眉头狂跳——千羽流伤势有多重他可是一清二楚,两道穿透伤,三十八道重击伤,这种伤势在星刻郡里也不多见,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千羽流的身体重构完毕。 但现在手术刚完成,千羽流居然就敢坐起来乱动?他难道没感觉到那脆弱的肌肉神经正在哀嚎吗? 而且他说重构手术不痛?于医官偶尔受了小伤也会在清醒状态给自己做重构手术,哪怕只是治疗一下跪搓衣板的膝盖擦伤,有时候都会被光疗刺痛弄得头皮发麻。 千羽流刚才几乎是整个身躯都被光塞满了啊! 这感觉应该跟吃了个榴莲果王差不多吧——带外壳吃的那种! 这就是统计司的狠人吗? 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于医官的声音越加柔和有礼了:“送千队长回住院部。手术过后三小时内不宜饮食,千队长还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劳烦医官了。” 乐语坐上轮椅被年轻女医官推着去住院部。因为没有电梯,医官司基本都是二层建筑——而且二层基本是教学办公区域,一层则是治疗、手术、住院区域,方便病人走动。 一路上乐语并没有看到多少病人,毕竟能来医官司看病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除非是权贵或者重症,否则是没资格住入医官司。 不过绝大多数疾病医官司都能通过手术推拿进行治愈,没有住院的必要,而辉耀人因为精神力强化的原因,疾病抗性都比较强,因此哪怕医疗资源稀缺,疾病也并没有成为辉耀的天灾。 当乐语穿过医官司中庭的时候,恰好遇见一伙人。 熟人。 高进、夏林果、林雪等人脸色低落地往门口走去,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牵着小男孩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外貌富态圆润,看的处是一位娇生惯养的妇人,一直拿着手绢在低声抽泣。 高进看见乐语顿时脸色一变,张开嘴巴就要说话,眼看着就要机关枪般喷出数十句大义凛然的训斥怒骂。但他此时却是忍住了喉咙里的千言万语,侧过头一言不发加快脚步离开。 其他人也是默不作声离开,但中年妇女旁边的一个青年看见乐语就下意颤声说道:“千羽流!” 高进暗道一声糟了,连忙按住中年妇女:“卢姨,冷静,别冲动!” 林雪也拉住中年妇女:“卢姨,我们回家吧,好么?” 但出乎他们预料,中年妇女并没有激动起来,只是呆呆地注视着乐语的方向,问道:“你就是千羽流吗?” 乐语示意推轮椅的女医官停下,点点头:“是。” 林雪和高进等人忧心地看着中年妇女,但中年妇女却是慢慢蹲下来,抱着旁边表情有些茫然的小男孩:“小辉,看清楚那个人了吗?” 小辉看了看乐语,重重点头,没说话。 “你一定要记住,就是这个人,杀了你的父亲,杀了你的大伯。你一定要记住他的名字,你的仇人叫千羽流,你一定要记住这个名字,你长大之后,一定要,一定要,报……仇……呜呜……” 中年妇女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低声抽泣,小辉有些慌乱地伸出手擦擦母亲的泪痕:“妈妈别哭了,我会听话的,妈妈别哭了……” 旁边众人都忍不住眼眶一红,高进更是两行清泪飞流直下,而这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是悠悠响起: “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高进彻底忍不住了,怒吼道:“闭嘴!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但你千羽流绝对没有这个资格!” “道理谁说出来都是道理,狗牙谁吐出来都是狗牙,不要让仇恨主宰你的脑袋,欣赏你的敌人,你会有更多收获。” 乐语气定神闲地说道:“难道你们觉得让一个小孩子从小活在仇恨里就是对的吗?他连字都没认全,你们就要让他学会‘复仇’吗?他本可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你们非得要摧毁吗?” “他幸福的童年不是被我们摧毁的,是被你摧毁的!”高进大喝道:“你杀了他的大伯林锦耀,又杀了他的父亲林雪恩!你难道连一点羞愧都没有吗?!” “嘘。”乐语轻点嘴唇:“这里是医院,安静点。” 顿了顿,他又笑道:“没有,我一点都没有感到羞愧。” “你——” “我是病人,我不跟你吵。真是好心当驴肝肺,这世道都不安稳了,孤儿寡母就好好活着抓住手中的幸福,别想着复仇这种不切实际的事了。” 乐语嘴角勾起:“如果真的想报仇,我劝你们最好快点,因为……你们很快就没机会了。” 林雪恩,是乐语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杀的第二个人。 有趣的是,他杀的第一个人是林锦耀。 两兄弟都是死在他手上,让乐语不禁感觉到一股冥冥之中的恶趣味。 不过对于林雪恩这个叛徒,乐语没有丝毫的愧疚。林家人是怨恨他也好,想报仇也好,他也不在意——反正他们也没报仇的机会。 有一说一,按照千羽流现在的身份牌,能活过明年都是老天保佑。那个小孩子长大都是十几年之后了,那时候千羽流要么坟头草三米高,要么早就回归组织洗白冤屈,哪有对方报仇的机会? 不过仔细想来,千羽流这种内奸死得无声无息才是最有可能的事,所以乐语才劝他们一句,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报仇这种事上了。 你们还没动手,我可能就已经死了! 但乐语的这番良苦用心,在旁人听来可就变了味了。高进脸色一变:“千羽流,你难道还想对孤儿寡母出手?!你还是不是人!” 妈的,真想一个秽土转生将林锦耀林雪恩两兄弟复活出来,让大家知道我其实是白夜派出去的正派间谍,林雪恩才是统计司收买的反派内鬼,让高进这个沙雕羞愧地跪下来给我唱征服。 “是啊,但我想想不犯法吧?你去报案啊,看提刑司会不会来抓我啊?”乐语优哉游哉:“你很生气吗?你有种就杀了我啊,来啊~” “你,你——” “我就是喜欢看你这副无能狂怒的样子,特别是你打又打不过我,说又说不过我,你不如回家种红薯吧。”乐语心满意足地笑了,没办法曝光身份打脸高进,那就先嘴臭两句收点利息。 高进气得满脸通红,忽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吓了别人一跳。但他推开别人的搀扶,一脸悲愤地走出医官司,看来是学乖了不跟乐语正面对线了。 夏林果看了乐语一眼,默默不言带着其他人一起离开。 乐语也没兴趣跟他们扯谈,示意后面小心翼翼看戏的女医官继续推他去住院部。 林雪这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乐语的背影,忽然说道:“夏林果,你带着卢姨和小辉先回家,我还有点事。” 说吧,林雪便在大家惊讶的眼神里,小步快走追上了乐语的轮椅。 “千羽流,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爱……你问吧。“乐语下意识想抖个机灵,但想了想还是不抖了。 “你为什么要杀我二叔。”林雪眉头轻蹙,眼睛直勾勾看着乐语,轻声问道:“跟你遭到的铳击有关吗?” 那时候,林雪亲眼看着乐语掐住二叔的脖子,将二叔摔破脑袋。 连续失去两名至亲,林雪脑袋陷入一片空白。虽然她一时间被悲哀和悔恨填满了心房,但在双方送往医官司救治的时候,她敏锐地看见千羽流身上有铳伤。 千羽流进行前三场战斗的时候,并没有这个伤势,而二叔也没有动用铳械,因此千羽流的铳伤毫无疑问是来自其他地方的刺杀。 而且千羽流前面战斗时没有明显的杀机,唯独与二叔交锋数回合后忽然杀意暴起,这种违和感让林雪隐隐约约察觉到这次仇断里似乎还有更多秘密。 千羽流刚才的话也很奇怪,虽然听起来像是普通的嘴臭,但仔细想想又像是善意的劝告。 因此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林雪忽然心血来潮,或者说,她的第六感让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找杀父仇人询问一个答案。 “有关。” 林雪睁大了眼睛,小腿微微颤抖,她感觉到自己接下来将听到一个颠覆她的世界观的秘密。 乐语耸耸肩:“毕竟被铳弹打了一下肯定会生气的嘛,恰好面前有个老混蛋站在面前,我下手狠点也很正常吧?谁知道他脑袋这么不经撞。” 年轻女医官听得一个哆嗦,斜眼看了看林雪,心想不愧是统计司的千队长,都坐轮椅了还这么嚣张,真不怕别人将你轮椅掀了啊? 然而林雪并没有如女医官料想般生气,她只是静静看着乐语好一会儿,忽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杀我?我的剑鞘对准你的胸膛时,我是真的想杀了你,你也肯定知道我会杀了你,但你为什么没有扭断我的脖子?” 因为我馋你的身子啊,乐语心想。 第34章 打牌与下水道战法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死而替生」这个能力,乐语到现在也只触发了一次。 毕竟这个技能启动条件实在太严苛,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乐语第一次是成功从本体穿越到千羽流身体里,但下一次呢?技能会不会发动失败?会不会有其他隐性要求?有没有其他副作用?使用次数有没有上限? 因为发动条件是死亡,因此乐语根本不敢随意进行测试,而且他一个正常人类的基础本能就是求生,哪里会主动寻死?这技能本身就是违反人性的。 而「死而替生」又明确说明,乐语只能穿越到击杀者身体里,在没有其他例子前,乐语只能相信这个技能说明。 也就是说,无击杀者,或者自杀、病死、老死等情况,那乐语就真的死了。 在与林雪的最后交锋里,乐语固然可以扭断林雪的脖子,但林雪的剑鞘光也能洞穿乐语的身体。 如果乐语先杀了林雪,然后林雪的剑鞘光对乐语造成大出血伤害致死,那乐语的「死而替生」还能发动吗?他穿越到颈骨碎裂的尸体里也还是死啊! 虽然「死而替生」说除了最后击杀者、直接击杀者外,间接击杀者也能触发能力,但乐语不是很确定这个间接的范围有多大。 譬如仇断的主谋其实是阴音隐,乐语在仇断里死了,这笔账能算到阴音隐头上吗?而阴音隐之所以提出仇断请求,又是因为林家出了林雪恩这个内鬼,那这笔账会算到林雪恩头上吗?而林雪恩之所以会成为内鬼,又肯定是因为…… 如果一直套娃,间接范围简直无穷大。乐语与其相信自己的灵魂能沿着套娃路线一路追溯夺舍替生,还不如保证自己能穿越到最后击杀者体内。 因此当初林雪就算真的动用剑鞘光杀了他,他也不会对林雪下杀手。 开玩笑,这具身体等下就是我的,我怎么可能弄坏她? 只是没想到林雪忽然良心发现,乐语的美少女夺舍计划也自然搁浅,心里还有一点点遗憾呢……就只有一点点。 不过这种理由自然不能对林雪说。 实际上乐语也不用回答林雪。 “刚才说问我一个问题,而这个是第二个问题了。”乐语笑了笑,示意女医官推他离开。 这次林雪没有再阻留,看着乐语坐着轮椅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她才转身离开。 …… …… “千队长要注意身体啊。” “千队长我带水果来了。” “千队长……” 下午四点过后,统计司一队的人一起过来医官司探望乐语,躺在床上构思战牌牌组的乐语微微挑眉:“今天们可以提早下班?” “司长特别批准我们今天可以提早下班探望队长!”艾丽丽眼睛里满是小星星:“真的是太好了!” 这个‘好’是说今天能提前下班的好,还是说蓝炎的好……乐语看向陈辅,陈辅耸了耸肩:“今天我们的工作就是平息这次仇断的风波,嗯,这是我的探望礼物,快点喝吧。” 陈辅将一个木瓶子放在床前柜上,乐语拿在手上感觉冰冰凉凉的,木瓶外壁泛着一层水迹,打开喝了一口,舔舔嘴唇:“哟,是冰镇蜜糖五花茶。” 舟光世奇道:“队长还喜欢喝甜茶的吗?” 乐语笑道:“我还喜欢很多东西,只是不知道罢了。” “是啊,如果不是这两天统计司举行内部战牌赛,谁知道队长还是个狼鹰牌高手?”朱俊杰笑道。 这几天乐语放开了心思,不再拘束于千羽流的身份束缚,旁人虽然感觉千羽流忽然变了个人,但没有几个觉得奇怪——毕竟千羽流前几天杀了恩师,性格变态也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正常人哪想得到穿越、夺舍、转世这种操作?大家顶多暗暗吐槽千队长外表看上去这么高冷,没想到内心如此柔弱,亲手杀了老师就会直接性格大变。 统计司里一些对挺喜欢千羽流的帅脸的女干员,听闻千羽流的变化后顿时暗暗熄了春心,觉得千羽流这种人很有病娇潜质;但也有女干员更加主动靠近千羽流,因为她们觉得病娇这种属性很可爱。 乐语发现自己刚穿越的时候想太多了,只要他肯承认千羽流的身份,肯正常上下班给家里钱,其他人其实并不会多在乎千羽流,他们甚至会为千羽流的变化脑补出许多理由。 大家聊了一会天便离开了,只有陈辅留下来跟乐语打战牌。 陈辅打牌实力也不差,他的牌组跟他战法一样,都是凌虚战法。 何谓凌虚?踏雪无痕御风而行即为凌虚。 凌虚战法也是一门少有的以腿法为主的战法,闪避挪移赶步皆是上上,踢击更是威力强劲,如果说扑战法的踢击是‘绵绵不断’,那凌虚战法的踢击就是‘石破天惊’。 不过凌虚战法在以前一直是下水道战法——武者顶多辅修凌虚战法里的身法步伐,很少主修凌虚。直到铳械占据主流武器地位后,凌虚战法才突然吃香起来。 毕竟以前修炼凌虚战法的武者,双手只能手持短刀辅助,杀伤力较弱,职业定位趋向于斥候刺客;而现在武者可以双手持铳,近距离疾行射击也不失准头,杀伤力更是无甲者必受重创,凌虚战法的弱点一下子获得了弥补。 时代进步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的战法衰落了,就会有的战法崛起。 凌虚牌组也因为时代进步获得加强,皇家学院默认使用凌虚战法的人都会使用铳械,因此凌虚牌组的特性是‘反击成功后可打出直击牌追加伤害’,与此同时凌虚牌组的暴击牌也非常强力(擅长踢击),各种因素综合起来凌虚牌组算是当前强势牌组之一。 陈辅一开场就覆盖暗牌,凌虚牌组的强势点就是暗牌反击和暗牌直击,打直击吧,对面一个反击加追击糊一脸;打暴击吧,对面的暴击对造成的伤害更多。 但乐语用的是狼鹰牌组,他的直击牌若是被反击,那他下一张直击牌的伤害将会增加,因此第一回合打直击是绝对不亏的! 就在这样来我往打了几个回合,陈辅忽然说道:“铳弹口径5.66,是三种制式铳弹之一。按照当时站的位置,射击位置大概是距离的150米以外的建筑里,但经过问询,附近没人听到铳声。不过那个地方人声嘈杂,听不到也是有可能的,或者……” “装了乱音器,将铳声紊乱。”乐语盖下一张暗牌:“子弹有光爆痕迹吗?” 陈辅打出直击牌‘凌虚飞踢’,说道:“没有,如果排除故意隐藏可能,那射击者应该不是飞花战法的武者。” “在150米外能够进行精准射击,并且铳弹口径是5.66的铳械……” 乐语翻开暗牌,是‘鹰视狼顾’反击牌,打掉陈辅3滴血。 陈辅眉毛一挑,他只剩一滴血了,而乐语还有四滴,他便直接盖牌不玩了,认真说道:“能有这种射程的铳械只有三种,而这三种……都必然是需要经过身份验证的制式铳械!” 并非所有铳械都是需要身份验证,事实上除了辉耀朝廷官方生产的铳械外,其他民间自主生产的铳械都是上手即用。铳械的原理并不复杂,火药的获取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不可能,自制铳械并不罕见,事实上大户人家或者野外村镇里都必然备有自制铳械来防止贼寇。 朝廷阻止不了民间持有铳械,但他们可以对自己的产品下手。官方铳械除了每次使用都要经过耀石身份认证,他们还将膛线和子弹尺寸弄得非常刁钻,保证民间铳械用不了官方子弹,而官方铳械也必然射不出民间子弹。 再加上民间自制水平也就那样,射程达到100米以上并且能保持准头的铳械,都只能是辉耀官方工厂出品。 哪怕是时局混乱,郡守执政割据一方,执政者都没有取消工厂铳械的身份认证功能——开玩笑,他们也要靠武器来控制手下,怎么可能允许无须认证就可以使用的强力铳械流出? 陈辅说的这些调查内容,其实只是为了引出一个结论: 射击乐语的,并非来历不明的自制铳械,而是官方干员使用的制式铳械! “精准射程150米以上的铳械,星刻郡里只有三种人有资格通过其身份验证。” 乐语一边说一边朝陈辅展示自己的手牌,两张都是直击牌,陈辅看了看自己刚刚甩出去的两张反击牌,后悔得重重锤自己大腿。 乐语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种可能,是临江军的狙击干员。不过这些狙击干员每个都修炼飞花战法,若真的是他们出手,我整个身体肯定都会被撕成两半。” 飞花战法是暗器投掷战法,可以将光爆‘塞入’物件中,等物件命中目标再引爆。飞花跟凌虚一样在以前都是下水道战法,在铳械出现后才大发异彩——所有军队的狙击干员都必然修习飞花战法,传说级别的狙击干员,甚至可以将子弹射出炮弹的威力。 “第二种可能,是提刑司的机动干员。”乐语伸出两根手指:“不过自从统计司创建之后,提刑司的机动队就并入了统计司,也不知道提刑司有没有再次组建机动队。” “而第三种可能,便是……” “便是我们统计司的特别干员。”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回答,乐语和陈辅转过头去,看见一个穿着紫蓝制服的英武男人脸带笑意地看着他们。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温和说道: “傍晚好,千队长,陈副队。” 是蓝炎! 第35章 内奸咸鱼巍然不动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不必多礼。” 看见陈辅似乎要站起来敬礼,蓝炎右手虚按,陈辅刚离开床的屁股便又坐回去,看得乐语眼皮狂跳。 虽然只有浅浅一道痕迹,但乐语分明看到陈辅的肩膀光芒掠现,显然蓝炎刚才是通过微弱的远距离光爆将陈辅按住了! 擒龙控鹤对于唤醒者并非是什么神迹奇功,先不提执剑战法这类超远距离的杀伐技术,普通人在日常生活里也能偶尔‘呼之则来’,随手一招,就能将日常用品招到手上。 但这种控物之能往往距离不长,顶多也就两三米,而且必定会伴随着极其强烈的特效。像蓝炎这种轻描淡写地跨越三米的远程触控,将他扎实的基本功和精神修为展露无遗。 简单来说,装的一手好逼。 “下班了,在外面就不要拘束于司里的礼节。上班的时候我们是上下级,下班了我只是一位来探望病人的访客。”蓝炎走过来做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水果篮里的苹果:“千队长吃苹果吗?我以前经常削苹果皮,自认削得挺好的。” “吃,麻烦司长了。”乐语忙道。 “哈哈,谢谢千队长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蓝炎似乎颇为高兴,轻轻削起苹果皮:“老实说我是有点手痒了,不过我自己并不爱吃苹果,所以没什么人知道我这个特长……” 不爱吃苹果学什么削苹果皮啊……乐语暗暗腹诽,脸上却是打趣道:“普通人哪有资格吃司长削的苹果啊。” “这么说,队长这次算是因祸得福咯?”陈辅笑道。 蓝炎一边削苹果一边摇头:“们还是太拘谨了……不过这是我的错,是我先喊们的职位,让们以为我是带着公务来。” 他顿了顿:“我其实也想直呼们的名字,不过我虽然比们年长些许,但还不至于是两代人,喊们名字就显得我轻视们——不要激动,我知道们没这个意思。但我的家庭规矩森严,我对这些交往时的细节礼貌已经是习惯成自然。” 蓝炎耸耸肩,苦笑道:“不过现在看来,这些规矩反倒是让其他人距我千里之外了。” 陈辅忍不住说道:“如果司长不嫌弃,可以叫我陈辅或者小辅,我朋友都是这样叫我的。” “那们也不用喊我司长,称呼我一声蓝兄即可。”蓝炎看向乐语:“我称呼一声羽流,不知道千队长介不介意。” “不介意,我觉得羽流可比千队长这个称呼好听多了。”乐语笑道:“我只是怕我万一喊习惯了,在统计司里喊蓝兄,旁人会不会以为是我的靠山。” “只要羽流和小辅们两个为统计司尽忠尽责,我蓝炎就是们在统计司最大的靠山!”蓝炎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有我蓝炎在,们就一定能在统计司各展所长,没有人可以陷害打压们!” 原来是来招揽我们吗……乐语和陈辅忍不住对视一眼。 ‘招揽’这个词其实有些歧义,毕竟他们本来就是蓝炎的属下,听从蓝炎命令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在五队里士杰被捕后,新提拔的五队队长是副司长奎照的下属,再加上跟奎照走得很近的三队队长银古月,奎照一下子就能号令统计司一半战力。 这些高层斗争,乐语也不懂,但现在统计司在星刻郡堪称盖世太保,真正主宰星刻郡的统治者,丁义丁郡守肯定不会愿意任由蓝炎独揽大权,奎照掌权恐怕分权之计。 在这个情况下,蓝炎过来找一队千羽流等人拉近关系,也是再正常不过。一想到这里,乐语内心就微微一动——千羽流虽然是一队队长,但向来是‘执行者’,根本混不进真正的‘决策层’,现在向蓝炎表忠心,有没有机会成为蓝炎的心腹呢? 乐语咳嗽一声,抱拳说道:“羽流愿为统计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辜负蓝兄的期待!” 陈辅也抱拳道:“我也一样!” “蓝某铭记于心。”蓝炎轻轻击胸,做了一个简单的回礼,“为了表彰一队的功绩,我已经向郡守申请,为们一队干员赋军衔,位同临海军,诸多优待和第二俸禄自不必提,如果们能立下更多功绩,我尽量会为们争取去军营演武的机会。” “如无意外,普通干员都是正海士军衔,小辅是海士长,而羽流则是协海尉。” 陈辅现是一愣,旋即大喜:“谢司长……感谢蓝兄的提携,陈辅从此以后绝无二话,任凭驱使!” 蓝炎收买人心并非单纯画饼,既然陈辅和乐语表忠心,他马上扔出一个重磅炸弹——赋予军衔! 这个世界可没有‘好男不当兵好铁不当钉’之类的话,相反,因为四方蛮夷侵掠边境的原因,八大执政区的地方军要时刻驻扎边境反击蛮寇,军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再加上人人尚武的风气,军人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军衔按照‘将校尉士兵’分为五个阶级,‘兵’和‘士’又各分为四个层次:二等兵、一等兵、上等兵、兵长;协士、副士、正士、士长。陈辅将获得的‘海士长’便是lv8的军衔,不过‘士’和‘兵’在军队里都只是下层执行干员,无论lv1还是lv8,士兵的待遇都没有变化。 但一旦成为尉官,那就是另一番天地。哪怕是最低级的协尉官,也代表拥有参与军事决策的资格,甚至拥有无需许可调动提刑司和军队的权利——虽然别人未必会听的,但别人也未必会拒绝。 乐语将获得的‘协海尉’军衔,便是lv9的中层军官。除了实际好处外,辉耀人向来很重视从军经历,若是曾任职尉官以上级别的职务,对不少普通人家来说都是光宗耀祖的荣誉。 看陈辅现在两眼发光恨不得跪下来舔蓝炎靴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彻底被蓝炎的诱饵钓住了——他获得‘海士长’的军衔固然很高兴,但乐语却成为中层军官‘协海尉’,这怎能不让爱面子的他心痒难耐?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乐语对陈辅的了解也更深一层。简单来说,他就是一个俗人,统计司能给他带来权力、面子、金钱,所以他来新创建的统计司混口饭吃,不过他最初的目标是加入临海军成为军官——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本以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没想到现在居然可以都要,陈辅哪能不上钩? 比起军衔,乐语反倒是对蓝炎口中的‘军营演武’更有兴趣。 他这几天除了打牌以外,也稍微调查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平均武力值,赫然发现系统面板里的‘初级八稻流咬战法’,在武者中已经算是‘登堂入室’的中坚战力。再进一步,便是星刻军事学院里那些‘炉火纯青’境界的战法教师。 至于更高级别的‘融会贯通’境界武者,乐语只知道军营里有很多,在城市里极难遇见。 但无论是‘炉火纯青(中级)’还是‘融会贯通(高级)’,都不是乐语能够依靠自己努力所达到的境界。 不仅仅是因为他天赋不够,哪怕天资卓越的千羽流也止步于初级境界,其实是因为初级境界就是修炼的极限。 用电子竞技来比喻,玩家打人机所能达到的极限就是白银段位,至于更高段位,已经不是依靠打人机(修炼)所能突破的。想要提升,就必须要参加排位赛与更高段位的玩家同场竞技。 战法也是如此,想要将战法提升到中级以上,就要跟无数强者进行战斗。只有依靠真实搏杀带来的战斗经验,武者才能将战法调整成自己的形状,赋予战法以生命,而不是赋予生命以战法。 因此乐语见过的中级战法境界武者,要么是曾经参军,如奎照穆飞鸿,要么是来自皇家学院,如里士杰。而‘军营演武’,便是军队武者进行混战切磋的活动,通过大量战斗来培养出一批批高境界武者。 仔细一想,乐语便感到暗暗心惊。 演武和军衔,恰恰命中陈辅和千羽流的好球区。乐语会对演武感兴趣,也是因为受到千羽流记忆的影响。 蓝炎一句话,不仅许给他们好处,还给他们画了更大的饼。但乐语对此生不起恶感,反而是对蓝炎越加敬畏。 可怕,这就是上位者的权术吗。 他是不是看我最近一直在打牌,所以过来敲打我一下? 但无论权谋如何通天,我一条内奸咸鱼巍然不动,如奈何? 至于摸鱼会不会被蓝炎炒鱿鱼,乐语一点都不怕——等他完成生存15天的系统任务,他肯定就会想办法溜了。 来,咱们比试一下,是先忍不住炒我鱿鱼,还是我先一步旷工辞职溜溜球? 乐语一脸真诚地说道:“蓝兄,我真的是恨不得马上出院回去上班,以报答的恩情啊!” “不不不,这跟我没关系,是们的功劳被丁郡守看在眼里,所以我的申请才会被丁郡守通过。”蓝炎笑道:“在奖励通知下来前,还请两位先不要宣扬出去。万一丁郡守忽然另有安排,蓝某就里外不是人了。” “怎么会呢?我们岂会责怪蓝兄。”乐语才不信蓝炎会将一个不明确的消息告诉他们呢,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乐语和陈辅的奖励真的没了,在蓝炎这番真诚对话后,他们肯定也只会恼恨丁郡守。 滴水不漏又亲切温和的话术……虽然乐语先入为主认为这位统计司司长是个大坏蛋,但跟蓝炎相处时,乐语真的很难对他产生恶感。 聊了一会后,蓝炎忽然问道:“羽流,关于受到的铳伤,统计司的调查结果刚才也听小辅说了吧?” 乐语看了一眼自己右臂,虽然铳伤伤口已经愈合,但新生的嫩白皮肤是如此显眼,仿佛一戳即破。 “我和陈辅都认为狙击手是一名官方干员。” “无须避讳,在星刻郡里能动用强力铳械狙击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们统计司里的干员。” 蓝炎微微皱眉,叹气道:“现在最大的疑问是,为什么他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也要狙击羽流呢?这个狙击手跟林家人有没有关系呢?他故意在仇断过程中里狙击,是想栽赃给林家,还是根本就是林家派出来的刺杀者?” “羽流,认为我们有没有必要将林家人重新抓回来?” 乐语脸色不变:“没必要,我在战斗过程中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们应该不知道狙击手的事,不然他们应该趁我受到狙击时围杀我。而且刚仇断完,就将人抓走,会极大影响我们统计司的声誉。” 蓝炎看了乐语一眼,“既然羽流说没必要,那我相信的判断。” “对了,羽流今天没上班,我跟说一下今天会议里的重点任务目标。根据情报,一个名为‘白夜’的逆光组织试图渗透星刻郡,我们统计司接下来的主要工作就是想办法将‘白夜’连根拔起。” 我算不算说的‘根’呢……乐语连连点头,表示明白:“我们一队会努力的,必定将这些逆光乱党手到擒来。” “在有人故意掩护这些逆光乱党的情况下,我们这次任务并不轻松。而且……统计司内部,也不是铁板一片。” 蓝炎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乐语,说道: “譬如说……统计司的内奸,觉得呢?” 第36章 祖 安 妹 妹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乐语已经忘记自己多少次称赞——但他现在简直忍不住大喊一句,千羽流天下第一! 比起‘初级八稻流咬战法’这类暴力技术,‘残血体质’所赋予乐语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能力,才是乐语能在这诡谲局势里求活的最大凭依! 淡定! 面瘫! 谨慎用语! 不要犯下‘我是一头狼’之类的低级错误! 时时刻刻铭记自己是好身份! 乐语十分自然地接过苹果啃起来,脆甜脆甜的,说道:“我也觉得统计司里仍有内奸。” “什么!?”陈辅十分呆萌:“统计司有逆光乱党的内奸?” 蓝炎推了推银边眼镜,点头道:“狙击千羽流的刺客,很可能就是逆光乱党安插在统计司里的内奸。” “虽然没找到明确证据,但星刻郡在丁郡守治理下铁板一块,‘白夜’乱党依然敢试图掀起动乱,说明加入乱党的人员质量超乎我们预料,有官方干员也不足为奇。林锦耀和里士杰显然就是白夜乱党里的重要人员,可惜我和羽流都下手有点重了,没留下活口,不然可以趁机将白夜扼杀于萌芽之中。 乐语说道:“对不起,早知道是这样,我当时就……” “不必道歉,虽然杀了林锦耀,但我不也送了里士杰一程了吗?”蓝炎笑道:“我相信就像是我相信自己——如果是为了掩盖秘密而杀了林锦耀的白夜乱党,那我不也跟一样是内奸吗?” “统计司司长是乱党……”陈辅忍不住笑了。 “很好笑吗?的确很好笑。”蓝炎扫视两人:“所以们要时刻留意身边的同僚,说不定他们其中一个就是内奸,正暗暗偷笑们懵然不觉呢。” 草,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会读心术……乐语重重点头,严肃说道:“明白!” “不过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我是信任们,才跟们聊聊关于内奸的猜测。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到时候统计司人人自危,反倒是祸事。” “是!” “我也该走了。”蓝炎站起来说道:“羽流好好养病,统计司等待的归来。” “蓝兄再见。” “司长再见。” 蓝炎道别后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转过来说道:“羽流,跟林家的仇断里,是不是涉及了一桩房屋转让?” 乐语微微一愣,旋即点点头:“是,但……” “不用费心,我明天就派干员去帮接受房屋地契,保证明天就获得属于的战利品。”蓝炎笑道:“虽然此事应该由提刑司负责,但既然喊得我一声蓝兄,那蓝某就公器私用,绝对会捍卫的权益。” 陈辅听得连连点头,感动说道:“既然这样,干脆明天就派我去吧!队长卧躺床上我却无能为力,我也想为队长为司长分忧!” “好,陈辅跟林家也有些交情,去的话交涉效率会更高,就这样决定了。” 看着他们两个一人一句就将这事定下了,乐语刚到喉咙里的话也只能吞回去。 这下好玩了,杀了林家家主,杀了林家家主的弟弟,还抢了林家的祖宅,去收宅子的还是我千羽流的头号狗腿子陈辅……乐语几乎能想象到以后去菜市场买菜时,大妈大叔们肯定不敢收自己的钱,甚至还送自己一捆大葱。 虽然说林家祖宅的赌注是林雪主动提出来,但隔天就派统计司的人去收,这感觉就像是‘我今天借了五百元明天一群黑帮混混上门收债’。 这么急这么狠,对千羽流的名声很不好……不过乐语仔细一想,感觉千羽流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便随他们去了。 其实这样也好,将林家人扫地出门,让他们感受下世态炎凉,他们也该知道星刻郡不是他们能待的地方了。赶紧回乡下隐姓埋名,然后怀着对千羽流仇恨努力学习努力修炼吧! 等他们修炼有成,回来找千羽流报仇的时候……千羽流的坟头草也该三米高了。 只是我刚刚才对林家人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现在又抄了林家……乐语啃完手上的苹果,叹了口气。 “怎么了?”陈辅问道:“是不是还想吃苹果?我给削一个。” 乐语没意见,这里的苹果还挺甜的。 陈辅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然后扫视一眼周围。 “找什么?” “我在找削皮的小刀……”陈辅皱起眉头:“不对,我记得果篮里应该是没刀的,住院部这里也不可能给病人准备刀子……哎?” “司长刚才……好像也没用刀削皮啊。” 乐语和陈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震惊。 蓝炎刚才居然是在用手指削皮! 而乐语想得更深一层——蓝炎说他不爱吃苹果,但唯独对削皮这个技术情有独钟,再加上他是用手指来削皮…… 他为什么这么熟练,他以前究竟削什么东西的皮! …… 医官司的走道里,在蓝炎朝门口走去的时候,一位平平无奇的普通干员,悄无声息地走到他旁边。 “尸检结果,林雪恩死于颅骨破裂。脖子上有指印,当时千羽流应该是发现自己左手力气不足,然后借助身体重量将林雪恩举起来砸下去,以求一击致命。”干员汇报道。 蓝炎点点头,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他朝旁边路过的女医官点点头,后者顿时脸红红地驻足停留,凝视他离去的背影。 蓝炎微笑道:“废物果然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本来还以为他至少能得到白夜名单……不过所谓的废物,就是连机会都抓不住的庸人啊。” 干员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没怎么办,我反正也不指望林雪恩能给我带来一个惊喜。从一开始,我对林雪恩的定位就是鱼饵,抛出去只为惊动池中物,现在终于有鱼咬饵了。” 干员语气平淡无波:“千羽流就是想找的鱼?” “知道钓鱼领域里有一种技术叫‘以小钓大’吗?小鱼引来大鱼,大鱼引来鱼群,然后……” 蓝炎紧紧握拳。 “钓鱼人就会撒下渔网,将所有猎物,一网打尽。 …… 又打了一局牌,陈辅在即将要被打死之前忽然说要回家吃饭不打了,溜得贼快。 乐语也准备去吃饭,医官司里是有内部食堂的,虽然一般不对病人开放,菜品也不丰富,只是免费提供给晚上值班医官司的医官,病人的饮食问题多数都是靠家人解决,但乐语可是统计司的人,别说去食堂蹭一顿饭,就连他的治疗费都是记在统计司账上的——也就是不给钱。 不过稳妥起见,乐语还是决定不自己乱走,喊医官过来推轮椅。 没有痛觉的坏处就是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他无法判断自己的动作是否会撕裂新生的肌肉神经,万一走路的时候伤口流血,踩出一条血路,食堂怕不是会认为自己是黑暗料理界派来踢馆的。 于是乐语扯开嗓子喊道:“喂——外面有医官吗!” “来了。” 还真有人在外面啊……乐语看见房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脑瓜子伸进来。 “真的还没死啊?” 千雨雅如是说道。 第37章 呐 “托你的福,托你的福。”乐语抱拳说道:“一想到家里还有一个妹妹需要我杀人放火才能养活,作为兄长的我顿时就垂死病中惊坐起,哪敢死得这么轻松?” 自从千雨雅知道她哥是个恶贯满盈的大坏蛋后,便一改岁月静好的三无文学少女范,想尽办法尽可能打击乐语。只是乐语一天跟她的相处时间还不到一小时,其中大半时间还是在吃饭,她想打击乐语都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挑一下‘吃饭不拿起碗’‘爱抖腿’‘坐姿不好看’之类毛病来侮辱乐语。 听到妹妹熟悉的问候,乐语心情顿时好起来了。不是乐语太变态,只是跟外面那一双双仇恨厌恶的眼神比起来,千雨雅这毫无杀伤力的脏话,简直宛如喵喵叫般悦耳动听可爱。 他每天就指望跟千雨雅斗斗嘴皮子来过活了,特别是统计司的人发现打牌打不过他之后,乐语在这个世界能找到的快乐实在不多。 千雨雅哼了一声,双手提着一个篮子走进来,看了看天花板的吊灯:“比我们房间的灯亮多了。” “充足的光照对病人有好处,而且医官司也是朝廷机构,采用的耀石供能自然也是军用级别,更何况在医官司住一晚可是要花费一个金圆,光照方面怎么可能省钱。”乐语笑道。 辉耀只有两种货币:钱和金圆。钱是最低价值的一般等价物,千羽流和千雨雅一天的生活花费大概是十六钱左右,而一千钱可以兑换一金圆——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没人会这么兑换。 普通人日常所需根本用不上金圆这样的大单位货币,只有商行或者组织机构进行大规模贸易的时候才会用金圆这种大额货币进行结算。乐语简单了解过,这个世界的金存量似乎特别低,而且辉耀人对金子这类化学性质稳定的矿石异常狂热,乐语也有几枚金圆,摸起来简直是爱不惜手,也不知道为什么。 千雨雅不禁咂舌:“这也太贵了。” 乐语谦虚道:“还好还好,你别忘了我可是统计司的队长,不用给钱。” 不知道千雨雅是不是脑补了许多‘统计司压榨医官司’的剧情,她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没好气地将篮子重重放在床头柜上,拿出里面的盖着的饭碗,浓浓的饭菜香味已经止不住地飘出来,手术饿了几小时只吃了苹果的乐语顿时感觉到胃部在控诉。 乐语大喜:“没想到你居然过来给我送饭,为兄实在是太感动了!” 千雨雅没好气说道:“我做完饭才有人过来通知我你快死了,饭菜做多了,不能浪费过夜,只好给你带点残羹剩饭了。” 你看看,什么叫斯文人,想当年乐语给舍友带饭都是‘儿子们过来叫一声爸爸不然没饭吃’,千雨雅憋足坏水也只能吐出‘残羹剩饭’的象牙,可见千羽流平时对妹妹的关爱实在太少了,连脏话都不会说,以后走进社会肯定要被毒打。 乐语心里感叹,美滋滋地拿起筷子开吃。他扒了两口,发现千雨雅没动手,奇道:“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 乐语翻出怀表看了一眼:“我们平时就是这个点吃饭,再加上你放学、买菜、做饭、赶过来医官司的时间,你根本没时间吃饭啊。” “我真的吃过了。” “不是我不相信你,但除非你一边走路一边吃饭,不然你根本来不及……” “我吃完马上跑过来不行吗!” “呜呜呜,没想到妹妹你这么重视兄长,冒着腹痛的危险跑着过来给兄长送饭,为兄一定要好好工作为妹妹你挣出一份丰厚的嫁妆……” “你!”千雨雅气得别过脸,不想看乐语了:“快点吃,吃完我回家了!” 乐语嘻嘻一笑,故意吃得吧唧吧唧声,咀嚼得特别慢,还不停说‘真香’‘这块鱼好滑’‘这菜好甜’,时不时打个饱嗝,听得千雨雅双肩微微颤抖,甚至喉咙都忍不住滑动了。 千雨雅恶狠狠道:“你能不能吃饭吃得小声一点!你听蒙学课的时候没听师者说,有素质的人吃饭要小声不影响别人的吗?” “对不起,正如你所知道的,统计司的干员是没什么素质的。” 千雨雅气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这时候乐语摸了摸肚子:“哎呀饱了饱了,但还剩好多饭菜,不如雨雅你吃了吧?” “我吃过——” “你用筷子这头,我没碰过,干净的。”乐语拿出手绢擦了擦筷子细头的油迹,掉转过来递给千雨雅,“你知道吗,战法境界高的武者,可以听见周围人体的细微声音,例如肚子里的咕咕叫。” 千雨雅沉默看着乐语,接过筷子,艰难地问道:“真的吗?” “假的,你居然连这都信,为兄我真的很忧心你未来会不会被坏男人骗啊。” 千雨雅狠狠将筷子粗头插入鱼肉里,“我以后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其实我决定要从统计司里辞职了。” “真的吗!?” 千雨雅的脸顿时阴转晴,然而当她看见乐语那张嬉笑的脸庞,顿时怒了:“你骗我?” “一听到男人说的甜言蜜语就下意识相信,雨雅你还是见得人太少了。你要记住,这个世界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有无缘无故的恨,如果突然有人愿意为了你倾尽所有放弃一切,要么是想跟你发生生理上的关系,要么是跟你存在血缘上的关系——譬如说我是你爸爸……不对,我是你兄长。”乐语差点就习惯性当爸了。 “为了我?”千雨雅呵呵假笑,这是她从乐语学会的气人技巧:“你现在被人当街仇断,重伤送入医官司,差点就丧命,你还没觉悟吗?如果你离开统计司,究竟对谁有好处?” 乐语道:“那肯定是陈辅啊,那小子觊觎我队长位置很久了,我一走他肯定要烧炮仗庆祝。不过你放心,他名字里的‘辅’字已经说明一切,我这个正队长位置稳如泰山。” 千雨雅叹了口气,摇摇头:“跟你这种权欲熏心的人没什么好说,下次我再来医官司说不定就是来认领亲人遗体了。” 虽然千雨雅每一句都在骂,但她每一句的潜台词都是希望千羽流能早点脱离统计司,这样就不会再被仇断对决之类的恩怨所纠缠,乐语都有点情不自禁想喊千羽流一声大舅子了。 不过乐语说这么多,其实都只是为了让千雨雅恰口饭。 他瞄了一眼系统面板,发现‘千羽流的劫’的进度又+1,看来这样也算是他和千雨雅一起吃过晚饭了。 距离渡劫已经没几次了,乐语真的很期待,当他通过这个‘与妹妹吃12次晚饭’的劫难后,他的精神力会发生什么变化?变成妹妹的形状吗? “对了,你今天不是参考结业考核了吗?考得怎么样?”乐语关心问道。 “关你什么事。” “那的确不关我事,不过我听说结业考核成绩好的人,会有学校写推荐信,推荐去炎京参加皇家学院的入学试……不过想来我亲爱的妹妹,肯定不会离开星刻郡,不会离开亲爱的兄长吧,呐?”乐语用一种特别欠揍的语气说道,最后一个语气词更是拉长音调。 千雨雅吃完最后一块鱼肉,拿出粉色手绢轻轻擦嘴,迎向乐语期待的眼神,重重点头: “对,我不会离开星刻郡。” 乐语眨眨眼睛。 “哈?” 第38章 你是我的劫 在乐语的计划里,将千雨雅赶走可谓是重中之重。 经过这些天的仔(吃)细(喝)调(玩)研(乐),乐语发现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他难以想象的地方,譬如河水倒流的逆流河,譬如终日火焰不熄的地狱,譬如永久存在的大漩涡天涯海角…… 这些地方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因为人类根本无法在这些逆反自然规律的秘境里生存。自从发现这个世界还存在这些超自然秘境,乐语心里就渐渐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乐语也认命了。虽然还有一个神秘的系统面板和「死而替生」能力,但乐语并不认为这些东西能帮助他返回地球世界。 就算可以,那肯定也要乐语做牛做马出生入死,经历一段三百万字的史诗长篇故事,醉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之后,才让乐语带着先进的精神力体系回地球,开启一段灵气复苏的地球故事…… 以上是乐语喝蜜糖五花茶喝多了之后的幻想。 最重要是,这个系统面板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一个‘生存15天’的挑战,天知道它猴年马月才会给出一个奖励是回地球的挑战,乐语完全不指望它。 那么,辉耀的精神力修炼体系,有没有让乐语回家的可能呢? 没有! 辉耀人的精神力和战法固然可以令个体拥有超越集体的伟力,但历史上的大宗师、天下第一武者、大战法家,归根究底也还是人,不是神仙,没有破碎虚空的能力。 那么,就真的没有一丁点穿越回去的可能吗? 有! 在诸多秘境传闻里,乐语找到一个名为‘神魔之井’的秘境,据说以前有人穿过神魔之井后到达了一个奇怪的世界,有会喷火的巨龙,有能发出龙吼声的英雄,那里的人死后会将自己藏在古墓里,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活尸复生,记录者甚至见过一条龙被杀死的场景,龙尸变成金光被屠龙者吸收,只剩下惨白的龙骨…… 虽然听起来像是编的,而且神魔之井的记载远比其他秘境少很多,但说不定真的存在一个可以穿梭时空的秘境呢? 好歹也是一个希望,因此乐语打算等星刻郡的事情结束,就轻便简装,去看看这个世界。 乐语其实并不喜欢旅游,但这个世界又没网。别说网,连给他手机充电的插座都没有,他也只能出去走走了。 更重要是,乐语不想理会现实里那些屁事了。 辉耀要分裂了,诸侯拥兵自重,军阀割据一方,世界要陷入乱战之中,这些跟他一个路过的穿越者有什么关系? 想为全人类解放事业贡献力量的是林锦耀,是千羽流,不是他乐语! 而且在这个即将混乱的时局里,他一个连《游击战》、《赤脚医生行医手册》、《红宝书》都没看过的普通人,又能有什么作为?还不如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然而无论是隐姓埋名,还是旅游天下看尽繁华,乐语都得先将千雨雅处理好。 无论是道德上的愧疚,还是感情上的亲近,亦或是这些天的友好交流,都让乐语无法直接抛弃千雨雅不管。 幸好千羽流这个死鬼也知道自己在进行高危作业,老早就想办法送千雨雅离开星刻郡。现在白夜能安排照顾千雨雅到炎京求学,正好解决了乐语的后顾之忧。 然而千雨雅居然说,她不想离开星刻郡!? “为什么?”乐语脱口而出。 “星刻文化学院的医疗系也不差,我没必要去炎京求学。” “星刻的医疗系是不差,但炎京的皇家学院是顶尖啊!你知道我们统计司有个叫里士杰的人吗?他就是皇家学院毕业,年龄跟你哥差不多,但实力却不知道比你哥强多少!” 千雨雅皱眉看了眼乐语:“你不就是我哥吗?” “我……就是说我比里士杰差多了。”刚才说话不经脑子,乐语下意识就脱离了自己千羽流的身份,“里士杰跟我之间的天赋并没有多少差距,甚至你哥……甚至我的天赋和勤奋比里士杰更好,但就因为里士杰就读于皇家学院,所以他的起点远远比我高得多。” 千羽流的战法境界止步于初级,很大一个原因便是星刻军院的强者不多,教师也就是中级水平,千羽流的实战经验根本上不去。 听说皇家学院里高级遍地走,中级不如狗,要是千羽流能去皇家学院就读,至少也是个中级战法境界,说不定还能摸一下高级的门槛。 “如果能去皇家学院,干嘛要留在星刻?”乐语很是不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难道你不向往炎京的繁华,不期待自己有朝一日成为皇家学院的学生吗?” 千雨雅反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去炎京?” 乐语有些茫然:“我?我早就毕业了啊,炎京不收大龄学生……”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千雨雅忽然生气将筷子一拍,轻咬贝唇盯着乐语:“顾老师,你还记得吧?他现在还在国中教术数。你准备报考国学的那一年,我就曾经看见顾老师到家里不停劝你,那时候我还小,只听了个大概没听懂,但我最近想起这件事,找顾老师一问,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顾老师认为你是那一届最有可能凭实力考入皇家学院的学生!你当初也是可以去炎京报考皇家学院的!你也是可以成为皇家学院里的天之骄子的!你本不需要待在星刻郡这种地方的!” 千雨雅看见她哥一脸茫然的表情,恨恨说道:“你说句话啊!你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你不是很能说的吗?” 乐语现在十分懵逼——他还在翻找千羽流的记忆呢。像这种边边角角的细节,千羽流估计自己也忘了,乐语翻找起来特别辛苦。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一个女医官怯生生地在门口探头,她是住院部的值班医官之一,路过这边听见有争吵声便过来看看,然后在门口发现病人名牌正是大家讨热议里那位穷凶极恶的‘千羽流’……她也只能壮着胆子在门口问一句了,如果发生什么事跑应该是来得及的。 “没什么事,麻烦关上门。” “好!” 经过这样一打岔,千雨雅也冷静下来,收拾好碗筷放回篮子里。 乐语终于从千羽流的记忆里找到对应的片段。千羽流十七岁那一年,因为成绩优异的原因,许多老师都劝他去炎京参加皇家学院的入学试,尤其是术数顾老师特别看好千羽流,甚至追到家里劝说千羽流,甚至愿意出钱资助千羽流的求学。 但千羽流都拒绝了,依旧选择报考星刻军事学院。 然后他在里面遇到了林锦耀等人。 如果当初千羽流去报考炎京皇家学院…… “如果你当初去了皇家学院,那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千雨雅低声道:“你不需要加入统计司这种肮脏机构,也不用留在星刻郡这个小地方,更不会变得像现在这么声名狼藉……” 乐语已经隐隐揣摩到千雨雅的潜台词了,他无奈叹了口气:“所以有我这个错误例子在前,你不是更应该要去炎京吗?” “但你是为了我才留在星刻郡的啊。” 千雨雅低头看着篮子里的餐具,声音带着一丝颤音:“是我拖累了你。” “为了照顾我,你放弃了更好的前程,留在星刻郡。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应该在炎京大发异彩,而不是成为星刻郡里的屠夫。” 乐语反驳道:“哎呀我聪明的妹妹,你这个叫自我意识过剩,将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选择星刻军事学院,是因为离家近每天可以晚点起床;我加入统计司,也是因为统计司工资高福利好还能横行霸道,跟你没什么关系……” “所以呢?” 千雨雅猛地转过头看着他,眼睛红彤彤的,眼眶泛起一层水雾:“你要我带着你牺牲前程牺牲名誉赚来的脏钱,独自一人逃去炎京吗?你觉得我可以抛弃十几年的亲人,去新的地方开始新的人生吗?” “我做不到!我千雨雅做不出这种事!” “那你留在星刻也没用啊!”乐语挠头:“你留在这里反而会成为我的弱点,万一我有危险——” “如果你死了,我会把你葬在千家的祖坟里。如果你残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千雨雅一开口就给乐语立了许多fg,她抽了抽鼻子,认真说道:“如果真的因为你的原因导致我被连累,我也不会阻碍你。” 千雨雅忽然掀开裙子,吓得乐语睁大眼睛仔细观看,但没想到千雨雅却是从裙子下面拿出一柄匕首。 她斩钉截铁说道:“我战法水平一般,如果遇到危险而我又逃不掉,我会自我了断的。” 乐语看了看她的表情,应该不是说笑。 完蛋了,乐语虽然知道千雨雅有些圣母,但不曾想圣母到这种程度——她真的将千羽流错过的机会、所做的罪孽都认为自己要负一部分责任,坚决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个妹妹,千羽流会有更好的人生。 于是乐语转变思路:“其实你去炎京又不是不回来,现在铁路这么发达,你寒暑假买张车票回来星刻不就行了吗?” “我觉得,我回来的时候只能看见焚烧的家,连你的骨灰都看不见。” 虽然千雨雅的话听起来像骂人,但不得不说,这的确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 “无论如何,我都会留在星刻。” 千雨雅将匕首放回裙子下面,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和你一起承担。如果你能幡然醒悟脱离统计司,我会陪着你重新开始;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一路走到底,是非祸福我也会帮你分摊。” 她顿了顿,犹豫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 “千羽流,你是我的劫。” 第39章 要被时代的进程碾碎了 这还是乐语第一次听见别人的劫。 在辉耀,劫是一个很私密的信息,哪怕是夫妻亲人也不能说的秘密。道理也不难想象:‘劫’事关自己的精神力成长,一旦被人抓住,就是可以利用的弱点。 譬如说千羽流的劫:‘与千雨雅共进晚餐,最大间隔时间120小时’。 像这种有要求唯一对象的劫,那个唯一对象就是渡劫者的‘劫主’,对渡劫者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在千羽流没有彻底渡劫之前,如果千雨雅被绑架,导致千羽流在120小时内没跟千雨雅恰饭,那千羽流之前的渡劫进度就会付之东流彻底报废。 再狠一点,跟千羽流战斗的时候,直接一刀砍了千雨雅,不仅可以对千羽流造成心理打击,甚至可以造成精神打击——是真正的精神打击,当唤醒者发现自己的‘劫主’被他人恶意击杀,渡劫彻底不可能后,唤醒者的精神力上限会急剧降低,甚至会从此一蹶不振,战力大幅下降。 利用‘劫主’诱杀目标,也是这个世界很常见的阴谋手段。统计司也用过,据乐语所知,蓝炎手里就有一份劫主名单,统计司可以横行无忌想抓谁就抓谁,这份名单也出了很大力气。 因此没人会对别人说自己的‘劫’或者‘劫主’是谁,而且只要唤醒者不说,其他人也很难猜到劫主是谁。 历史上曾发生不少乌龙事件,有人以为某人的恩爱妻子是劫主,结果真劫主是小三;有人以为某人的唯一儿子是劫主,结果真劫主是门口的小乞丐…… 贵圈真乱。 ‘劫主’有时候是正逻辑,即唤醒者最在乎的人;但有时候也会反逻辑,是唤醒者最讨厌的那个人。 当乐语听见自己是千雨雅的劫主,他就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了。 唤醒者是无法远离‘劫主’的,这不是强制力,而是一种内心的映射。对于唤醒者来说,‘劫主’是一种畏惧接近但更加害怕远离的存在,并不是唤醒者无法离开‘劫主’,而是某个人是唤醒者无法离开的对象,所以他成为了‘劫主’。 一口气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完,千雨雅也舒了口气,提起篮子准备离开。乐语看了看天色,夜空已经一遍紫暗,外面亮起万家灯火。 他忽然朝外面喊道:“医官在吗?” “在!”女医官马上开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你开门开得这么快,真的很难让我不怀疑你是不是在听墙角……乐语问道:“我可以出院吗?” 女医官拿起放在门口旁边架子的小本子,看了看说道:“千先生你明早还有一次光疗,而且你现在的身体仍在恢复,如果进行活动很有可能撕裂刚刚愈合的伤口……” “如果我坐轮椅呢?” 女医官想了想:“如果只走铺了青砖的大路,没什么颠簸的话,应该可以。” 乐语忽然从下床站起来,吓了女医官和千雨雅一跳。不过他摆摆手,坐到轮椅上说道:“我们回家吧,明天早上我再来医官司进行光疗。” 千雨雅没有反对,推着他离开了医官司,沿着路灯遍布的主干道回家。 “一金圆一晚上的医官司光疗房就这么浪费了。”乐语叹了口气。 “如果你担心我晚上回家的安全,其实不必和我一起回去,我也可以睡在光疗房里。” “那你睡哪?” “睡地上。” “其实那张床挺大的,你可以跟我挤挤。” “不行,心里有厌恶感。” 这个妹妹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乐语心里暗叹一声,思索到底怎样才能将千雨雅赶走。 虽然千雨雅没有具体说明她的劫,但根据乐语对她的了解,她的劫多半是‘令千羽流弃暗投明’、‘令千羽流金盆洗手’、‘令千羽流壮烈牺牲’之类的。 很显然,只要千羽流还留在星刻郡,那无论是正面诱导还是反面激将,都无法动摇千雨雅的决心。 她是一心一意要亲眼见证千羽流的下场。 然而直到乐语和千雨雅回到家,他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明天找阴音隐商量下吧……’乐语躺在床上,感觉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而且阴音隐这人一看就一肚子坏水,说不定会有些神奇的骚点子。 就像是没做作业的学渣想好明天找哪个学霸抄作业,乐语顿时烦恼退散,安稳地睡熟了。 …… …… 第二天早上,乐语起床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他感觉不到疼痛,但从伤口的肉质情况来看,他不用轮椅走两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离开房间,乐语看见千雨雅正在一楼吃早饭。千雨雅看见乐语能行走也没有惊讶,问道:“要我送你去医官司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去。” 两人沉默地吃早饭,千雨雅先一步吃完,拿起书袋准备出门。她走到门口,忽然身形一滞,过了几秒忽然说道:“我出门了。” 乐语眨眨眼睛,连忙咀嚼咽下嘴里的馒头,差点就噎着了。 “路……路上小心。” 千雨雅心满意足地上学去了。乐语吃着馒头发呆了一会,忽然捂脸仰天长叹。 真的被阴音隐那个混蛋说对了! 千雨雅现在可能真的不想离开她哥哥了! 经过昨天的真诚对话后,千雨雅对千羽流的观感几乎是直线上升。 虽然对千雨雅来说,她哥哥依然是任职于统计司为虎作伥的‘邪恶走狗’,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圣人做一件坏事即有罪,罪人做一件好事即为圣’——乐语昨晚竭力劝千雨雅去炎京的行为,大大刷了千雨雅的好感度。 “虽然千羽流是个坏人,但他的确对我很好。” 这不就是对女性必杀的邪魅狷狂人设吗! 乐语长吁短叹,吃完早饭便提着轮椅走去医官司。虽然不还轮椅也没关系,但现在千羽流的名声已经够差了,乐语没打算给他再加一笔‘连轮椅都抢’的功绩。 一路上,乐语发现人流都有些慌乱,不少人脸露忧色来往匆匆,但也有人变得兴高采烈。譬如乐语路过棺材铺的时候,棺材铺老板忽然主动向乐语打招呼,好像乐语会光顾他生意似的。 当乐语路过讲学广场时,便明白街上这股诡异气氛的原因。 “从本日起,星刻郡进入紧急战备状态,封城禁行,六门紧闭!” 辉钟楼下方,站在讲台上的师者大声说道:“请大家不要惊慌,这只是星刻郡的技术性调整,不会影响大家的正常生活,除了不能随意出入城之外,大家的生活并没有任何改变……” 封城令! 哪怕是出生于太平盛世里的乐语,也瞬间明白要发生大事了。城池通行关乎商贸生产,封城一日会造成多大的损失,郡府岂能不知?但哪怕冒着巨大的损失,郡府还是坚决下达了封城令! 而且还没说封城会持续多少时日! 连乐语都感到不妙,在这个纷乱时局生存的普通人,早已春江水暖鸭先知,明白接下来会发生摧毁他们平静生活的灾难—— 战争! 乐语一路思索来到医官司,却看见陈辅在医官司门口等着他。 “司长让我通知你,完成治疗后要马上回到岗位上,接下来这段日子我们要忙起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封城?” 陈辅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注意他们,才低声跟乐语说道:“临海军分裂了。一部分支持晨风区执政官吕仲,一部分支持咱们的丁郡守,这其实也不是新鲜事,丁郡守正是凭借兵力和星刻豪商的支持才能在晨风区里不听调也不听宣,只是临海军这次并不是私底下摩擦,而是公开决裂……这次吕仲和丁郡守是真的撕破脸了,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军队分裂? 执政官与郡守的政治斗争? 战争随时爆发? 我该怎么办? 千雨雅还能不能离开星刻郡? 我那些小心思,就这样被时代的车轮滚滚碾碎了? 诸般杂事瞬间塞满乐语的脑袋,他沉默地思考了好长时间,最终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何必想这些屁事,这根本不该是我的事啊……” 第40章 上门抄家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统计司办案!” 封城第一日的下午,一辆武装轻卡在周家大宅院门口停下,陈辅下车重重一踏,钢底长靴踩地的钢铁交响清脆地响彻街道。其他干员随意一喊,附近围观的普通老百姓顿时四散。 陈辅拉开车门,朝车里人说道:“慢慢走,注意身体,唉这种事其实我们自己来就好,根本不需要过来的。” 披着深蓝外套的乐语慢慢从轻卡里走下来,看着旁边干员队形整齐分列两侧,让出一条大道供他行走,而远处老百姓们则是畏惧地躲在路边,总感觉自己在反派大佬的路上一路狂奔无法回头了。 特别是其他干员都是穿着黑色马甲,就他一个人披着深蓝外套,简直是C位出殡的典范,其他人都不用仔细看,就知道他肯定是这群恶人里的救世主。 按照以前看的电影,这时候就应该出现一个正义的侠客,一剑斩下我的狗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乐语忽然胡思乱想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不是胡思乱想,而是一种预感。 啪! 后面的酒楼二楼忽然窗户破开,一抹黑影划过长空,锐利的剑光如流星追月般袭向乐语! 乐语头都没回,左手往后画圆,一轮光爆便套住袭击者的剑光,然后直接炸开,将长剑绞碎! 咬战法·宇咏! 袭击者大惊,挥舞剑鞘想反戈一击,然而乐语左手顺势一抓就抓住了他的右手,狠狠用力一甩,直接将袭击者砸到前方地上! “啊!” 袭击者痛呼一声,赫然是一名脸上有伤疤的青年男子。哪怕一只手被抓住,但他也还没放弃希望,伸出剑鞘对准乐语—— 砰! 陈辅一脚飞踢,直接将剑鞘远远踢飞钉在墙上,伤疤男的左手也因此被踢得骨折,但他这次却是闷哼一声,躺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乐语,哪怕痛得满脸冷汗,依然用轻蔑的声音说道: “也配穿这件外套?” 乐语这件深蓝外套并不是成衣铺八折买的当季流行时装,而是蓝炎代表丁郡守赏赐他的临海军尉官外套。 蓝炎昨晚说要为他们向丁郡守请功,结果今天就奖励下达,速度不可谓不快,有种爸爸昨天跟说要送一份神秘礼物然后第二天就收到一整套科目五三快递的惊吓感——是的,是惊吓。 今天乐语在医官司治疗完,中午时分回到统计司时,蓝炎忽然召集起所有干员,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给他颁发了丁郡守的奖赏,赋予他临海军协海尉的军衔以及这间深蓝尉官外套。 从其他干员激动殷切的眼神里,乐语这才知道自己变成了蓝炎的马骨——千金买马骨的那个马骨。统计司内部因为临海军分裂而产生的担忧情绪瞬间清空,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和期待。 千队长能获得尉官身份,那我们是不是也有机会? 虽然乐语已经很高看了,但他还是低估了军队在这个世界的地位——这么说吧,辉耀朝廷历史上的所有伟人,无论是政治家,战法家,亦或是这个家那个家老人家,所有人都有过从军经历,甚至大多数人都有过尉官以上的资历。 加入边境军队与蛮寇作战,第一可以保家卫国捍卫国土,让人真切地感受到‘我所享受的太平是如此来之不易’,第二可以通过战斗和军营训练磨练战法,第三可以认识到肝胆相照的好友。 在边境军队里退役后和几个好友到了新的郡县里除恶霸,杀恶官,建功立业,快意恩仇,也是这个世界的通俗文学里很常见的兵王剧情。 统计司的干员绝大多数都有军院求学经历,他们最初的目标无一例外——包括千羽流——都是为了加入临海军博取功名。虽然他们最终都来了统计司,但若说他们心里没有遗憾,那肯定是假的。 乐语其实是挺难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想参军,但转念一想也明白了:是一个国服高分路人王,见过无数选手捧起了冠军奖杯,那个电子竞技的赛场铭刻了无数传奇的欢呼,但为了恰烂钱选择去直播卖肉松饼,而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让继续恰钱之余还能重回赛场角逐荣誉,会不会抓住这个机会? 而现在,丁郡守给了统计司干员这个机会。赋予军衔,不仅仅是给予他们弥补遗憾的希望,甚至让他们有了更进一步的期待:如果我做得好,我说不定能调入临海军呢? 毕竟临海军现在分裂了,有一部分临海军是听命于丁郡守的啊! 统计司干员对军队分裂的担忧,战争的恐惧,就这样被消弭一空,甚至生出无尽的动力,连乐语都忍不住说一声‘妙啊’。 不仅如此,蓝炎还要求乐语出去执行任务时要穿着深蓝外套,并且表明这是丁郡守的命令。 瞧瞧这是什么人啊! 千金买完马骨还要马骨自己跑出去晒! 乐语心里暗骂不已,然后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这么做的目的也很明显——丁郡守要让星刻郡的人相信临海军真的听命于他,除了让临海军入城外,另外一个办法便是向平民证明他可以掌控临海军的任命调动! 估计千羽流成为临海军协海尉的情报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成为杀人放火金腰带的具体案例了……乐语看了一眼地上的伤疤男:“是临海军的退役军人?周家养的死士?” 伤疤男很是硬气:“休想从我嘴里得出任何情报!” “应该是了,就这个战法水平,被退役也是理所当然,我听说临海军登峰造极遍地走,融会贯通不如狗,这个连登堂入室都不是的渣渣,应该是灶头军的退役人员吧?” 乐语一招宇咏就直接破开他蓄势已久的偷袭,感觉这人的水平也就跟高进差不多,顶多是1.2个高进,反正都是他只用一只手都能吊打的对象。 伤疤男气得吐血:“——” “塞到后备箱,等下押回统计司交慢慢审。”乐语摆摆手,懒得理会这种屁事,带着干员们靠近宅院大门。 陈辅一脚踢过去,插着门闩的铜环大门顿时轰然爆开,干员们从黑箱里拿出轻型手铳,军靴踏地如雷声震震,迅速包围了宅院里的嫌疑人等。 “久疏问候,今日千队长上门,不知有何贵干?” 周老爷子站在大院中央,一脸平静地迎接统计司的来客,似乎并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听说千队长喜欢喝蜜糖五花茶,我孙子也爱喝,里面冰镇了一壶,要不我们慢慢喝,慢慢聊?” 乐语看了一眼陈辅,陈辅无辜地摊摊手,表示‘我可没泄露这个不为人知的小爱好’。 “不必了。”乐语抱拳道:“我爷爷早就死了,当的孙子不太吉利,我怕我喊一声爷爷就死于非命。” “哈哈,老夫不是这个意思,我哪敢认千队长是我孙子啊。” “但我就是这个意思。”乐语平静道:“周老爷子,经营的周氏商会主要业务是海产品和海运贸易,周家商船经常来往于星刻郡和黎县,没错吧?” 周老爷子脸色慢慢沉下来:“是又如何?” “统计司现在以泄露机密情报的罪名逮捕周家上下。”乐语拿出一张逮捕令:“现在怀疑与郡外反动势力恶意勾结,试图颠覆星刻郡合法政权,现在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证供,有权保持沉默,但统计司会撬开的嘴。” 干员们纷纷对视一眼——今天队长的发言听起来好有气势!下次我也要这样逮捕犯人! “什么郡外反动势力,都找上门了,还遮遮掩掩这么小家子气?”周老爷子嘲讽道:“我们周家是吕执政扶持的商会负责人,周家商会的大部分利润都送去给吕执政,丁义想跟吕执政争权,所以先把吕执政的钱袋子控制住?想得倒是挺美。” “臭老头,现在还敢出言不逊?”陈辅举着手铳指着周老爷子:“现在家人性命都在我们手里,老实点如实招来!就算有钱也保护不了!” 听得出来,陈辅除了虚荣外还是一个仇富主义者,怪不得他听到要抄了周家之后就这么兴奋……乐语拿出怀表看了看,说道:“周老爷子这么喜欢聊天,到统计司里慢慢聊吧,会有人跟彻夜长谈的……部带走。” 干员们拿出手铐准备逮住周家人,而这时候周老爷子哈哈一笑: “们该不会真的想跟着丁义一条死路走到底吧?” 周老爷子冷笑道:“丁义对蓝炎是亦师亦父,蓝炎自然会无条件力挺丁义。但们呢?们为统计司工作不也是为了一份前途,但们觉得跟着丁义与吕执政作对,们还有前途可言吗?” “吕执政是晨风区的执政官,而丁义只是星刻郡的郡守,孰大孰小,难道们也分不清吗?” “千队长,丁义赏一件尉官外套,就心满意足了吗?” 这时候的周老爷子不像是即将被逮捕的阶下囚,反而像是侃侃而谈的键政专家:“在星刻郡多年,老夫越是了解丁义,就越明白他这个人只是一个工于心计的政客。他这个人在盛世里还能凭借阴谋诡计排除异己,但在这个即将纷乱的大争之世里,他连为王前驱的马前卒都算不上……” 乐语有些不耐烦:“究竟想说什么,周老爷子。” “千队长,为丁义效力是没有前途的。”周老爷子微笑道:“除非背叛丁义。”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各位,我可以为们牵桥搭线,丁义许诺给们的,吕执政能给得更多。” 第41章 晚点来治痔疮 辉耀的国土面积并不小,虽然乐语没看过详尽的全国地图,但凭借简略地图的比例尺目测,辉耀大概有前世东亚陆地面积的大小。 与庞大的国土面积相比,辉耀的行政区域划分却是相当粗糙,全国分为九个大行政区,下设州郡、旗县、乡镇,简直是将全国用九宫格套进去,然后每个格子里的行政单位都算入一个行政区内,堪称儿戏。 与其说是行政区,还不如说是战区。 哪怕是位于辉耀腹地的朝廷直辖行政区近畿区,也有暴雪卫、宪兵团、殿前司等禁军拱卫炎京,与边境接壤的八大行政区自不提,每个行政区都有边境军团,每个军团都有上百年的历史,甚至成为当地人的自豪与向往之处,就像临海军之于星刻人。 再加上辉耀人口多,生产力达到工业革命水平等因素,每个行政区天然就是一个国中之国,要兵有久战之兵,要粮有满仓之粮,要人有全区之人,再加上现在内有老皇帝驾崩,外有天际区叛乱,野心家们不造个反起个义简直是对不起这天时地利人和。 因此吕仲、丁义等人有反心,试图颠覆辉耀朝廷,简直是再正常不过。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不要怪微臣不是人,实在是皇位太诱人…… 乐语不知道辉耀朝廷究竟是出于何种缘由才会这么粗糙地划分行政区,但朝廷并不是真的就这么白莲花,任由边境区势力一直膨胀。在天际叛乱发生之前,朝廷依然拥有绝对的行政人员任命权外,并且实行三年考核制度,判定封疆大员的功绩,进行平调、升迁、降职等人事调动,不让封疆大员有培育自身势力的机会。 除此之外,朝廷还推行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政策:异地执政。 每个行政区的最高领导人是执政官,然而与此同时,每个行政区都会有一个朝廷管理的直辖州郡,执政官是无法插手该直辖州郡的行政事务。一般而言,每个区的直辖州郡,往往就是这个区文化、经济、政治、工业等方面最发达的城市! 也就是说,执政官虽然权力极大,但他是无法染指他管辖区里实力最强的州郡!执政官可以与该郡守商量配合,然而如果郡守不配合,执政官也没有强行命令的资格! 这就是朝廷的阳谋:如果执政官有异心,那么直辖州郡就是钉在他地盘上的钉子,而且直辖州郡往往占据全区20%~40%的体量,执政官想无视都不可能; 如果坐拥雄大体量的直辖州郡有异心,那么执政官就可以指挥其他郡县进行包围,而且因为直辖州郡的过大体量会对附近地区造成虹吸吸血效应。虽然不至于敌视,但其他郡县不可能会跟直辖州郡一条心,比起造反这种掉头的活,平叛顺便将土豪抄家似乎性价比更高。 而最坏的情况,就是执政官和直辖州郡同时有异心。 然而看执政官吕仲和郡守丁义的斗争就知道,朝廷的政策还是生效了——占据最强一郡的丁义,根本不会屈服于吕仲,而坐拥晨风区的吕仲,也必定要将星刻郡收服。 如果双方都有异心,那么他们必然不可能媾和,一定会狗咬狗。 周家宅院里,统计司干员面面相觑。周老爷子的话,就想一盆冷水浇到他们头上。 丁郡守真的能战胜吕执政吗? 他们现在这么早站队,万一吕执政以后赢了,那他们统计司肯定要被清算的。 蓝炎是丁郡守的学生,他们也略有耳闻。但他们跟丁郡守只是雇佣关系,而能来统计司的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立场抱负,有抱负的人早就被扫地出门了,剩下的人大多数都是不择手段不顾声誉只为了向上爬的闸种,自然没多少忠诚度可言。 如果跟着丁郡守真是一条死路…… 一想到这里,许多干员就轻轻放下铳口,脸色犹豫地看向队长和副队长。陈辅脸色不变,但他却是看着乐语,看来是打算等乐语表态后跟着说‘我也一样’。 砰! 忽然一声铳响,周老爷子前面的地面被打了一个洞。 “乱臣贼子,死到临头还蛊惑人心,污蔑蓝司长!”艾丽丽用手铳指着周老爷子,亲自拿着手铐过去:“等你到了统计司我看你还敢不敢嘴硬!” 周老爷子身体一震,但依旧嘴硬道:“你们要是抓了我,那就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我与吕执政乃是同窗好友!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吕执政必定以牙还牙,十倍奉还!” 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蓝炎粉丝……乐语笑道:“周老爷子,你说话这么大声干嘛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拉拢统计司吗?没想到周老爷子你对吕仲如此忠心,哪怕插翼难飞也要牺牲自己的生命来离间统计司与丁郡守的关系,这就是传说中的死间吗?” 乐语这么一提醒,统计司干员也回过神来——这么多人看着呢,周老爷子说的话等下就会出现在丁郡守和蓝司长桌面上。吕仲的危险远在天边,但他们要是表现不好,蓝炎的惩罚可是近在眼前!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你们勿谓言之不预!”周老爷子急了,他也不想大庭广众说这些,但他若是真的被抓进统计司,那肯定要被煎皮拆骨,蓝炎根本不可能听他这些废话,但这些统计司干员却还有说服的可能:“放我们一条生路,日后星刻郡破城之日,我保你们不死——” 砰! 乐语直接拿起手铳对着周老爷子一发,子弹擦着周老爷子的耳边飞过,刮飞了一层头皮。 周老爷子顿时啥话都说不出来,双腿发软跪在地上,任由艾丽丽将他拘捕。 “好铳法。”陈辅吹了声口哨,指挥其他干员抓人,“之前没见过你练铳,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不,我保证千羽流的确没这一手。 因为我刚才是瞄准周老爷子面前的地板…… 乐语看了看手铳,天知道他瞄准下方但子弹为什么会飞到上面,可能是后坐力太大了。没想到千羽流居然不会铳法这么偏科,让乐语丧失了当adc的机会。 “艾丽丽舟光世你们带五个人押解犯人回统计司,其他人跟我去下一家打野。” “打野?”陈辅先是摸不着头脑,恍然大悟:“是将那些富商当做野味来打吧?走,我们去打野!” 回到武装轻卡准备上车的时候,乐语忽然心有所感,看向旁边的陈辅。 “怎么……啊?!” 陈辅话音未落,就感觉自己脑袋受到不明物体攻击,啊了一声捂住伤口痛呼,转头看来看去:“刚才什么东西打我?” “石子,打中你之后飞到一边去了。” “谁扔的石子?” “可能是乌鸦想抓石子喝水,没抓稳石子所以石子从天掉下来砸中你脑袋了吧?” 陈辅上车想了半天,也没搞懂乌鸦喝水为什么要抓石子。乐语坐在副驾驶位,将石子塞到深蓝外套里,摸出包住石子的绢布,上面写着阴音隐今天的微信内容—— 「晚点来治痔疮」 淦,怪不得他不怕这个石子砸到别人! 第42章 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夜晚,十八街里,乐语站在「牙、痔疮、铁打」的诊所招牌前,刚想推门进去,却发现门把手挂了一个「正在治疗中,还有力气看清楚这行字的人别进来」的牌子。 门口旁有张铺有软垫的长椅,看上去还蛮干净,乐语便坐长椅上等候。 晚上他出门穿了件连帽外套,不怕被人认清楚自己的面貌,跟阴音隐那件是同款——事实上乐语觉得阴音隐穿起来很帅,路过成衣铺的时候发现这居然是今年男装爆款,便果断买了一件。 闲来无事,诊所旁边的路灯又颇为光亮,乐语便拿出一本黑皮封面的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穿越到这个世界,乐语虽然遭遇诸多麻烦,但也不是只有苦难没有快乐。除了一来就能驾驶千羽流来深度体验精神力和战法体系的奇妙外,这个世界崭新的文娱作品,也让乐语流连忘返、食髓知味、乐不思蜀、血脉喷张…… 咳咳,其实是乐语上辈子没看过几本刘备,而在辉耀里搞颜色却是许多通俗小说理所应当存在的情节,自然看得乐语食指大动。 当然,能看到颜色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辉耀这两千年来积累的经典作品、诗词、小说数不胜数,哪怕乐语想看那种又白又爽的无敌流爽文,书店里也应有尽有,从《皇家学院的劣等生》到《大小姐的贴身高手》,涵盖奇遇流、兵王流、重生流诸多流派,看得乐语在书店都想一次过部打包带回家。 辉耀里的通俗文学如此发达,除了造纸术发展迅速和初步工业革命,最重要的自然是因为文盲率极低。每个郡县都有讲学广场都有师者进行知识启蒙,大多数战法都是公开知识,如果不识字,连锻炼战法养身提神都做不到。 不要以为穷人就不会主动识字不会修炼战法,相反,在辉耀越是穷就越要识字,越要锻炼战法,因为精神力体系的存在不仅提高了人类的免疫力,还导致了医疗体系的稀缺和畸形。 在地球,喉咙痛、阑尾炎、口腔溃疡、甲状腺肿大、前列腺肿大等等疾病都是长期存在,无论有效还是无效,人类为了治疗疾病摸索出许多经验,但在辉耀——不存在这种经验! 病? 感冒? 那是什么? 天气冷会打喷嚏? 喷嚏是什么? 在精神力体系民铺开后,绝大多数辉耀人一生都没有得过常规疾病,除了外伤、牙痛、痔疮等寥寥数种病痛外,辉耀人几乎是百病不侵,自然也没有治疗经验。 辉耀人的身体素质并不是可以免疫疾病,而是当他得病之后,精神力就会自动进行杀菌消炎! 吓得乐语都以为精神力能杀精了。 当然这并不是毫无代价的,乐语发现辉耀人的平均寿命是60岁,而且不是病死,大多数人是到了60岁就纷纷老死,便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精神力通过加速新陈代谢来抗衡疾病,也就是削减HP上限来消除疾病状态。 虽然是治标不治本,但在这个生产力水平‘就这’的社会,不能强求更多。 因此,如果有人不识字导致无法修炼战法,没有‘精神力防御’buff的他迟早会在某一天染上奇怪的疾病,周围任何人都没有治疗这种疾病的经验,他又因为贫穷根本支付不起医官司的诊疗费,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祖传染色体从此失传,也就是所谓的‘穷不过三代’了。 在前世,识字是为了变得更好;在这里,识字是基本的生存必须。 当识字率上去了,通俗文学的爆发也应运而生。虽然没有网络的聚合效应,但奈何辉耀普及教育已经普及了几百年了啊,创作者们慢慢写,市场慢慢淘汰,积累下来的经典之作也足够乐语看到天荒地老了。 乐语一开始也看不进去这个世界的书,就像看爽文的人很难接受轻小说的语法格式……不过他终究是习惯了走路玩手机的人,闲下来的时候总想找点事做,又找不到人打牌,也只能选择看书了。 当他看完第一本辉耀文后,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辉耀两千年来积累的文学作品尽数为他展开。现在乐语去到哪都会拿着一本书,抽空就看消磨时间。 当乐语沉浸在《六朝记》的奇幻世界里,忽然听到一声噗嗤笑声。 他抬起头,看见一男一女路过,女的打扮得花枝招展,掩住嘴巴的笑容,眼睛笑得眯起来。男的长得一副凶相,但他看向乐语的眼神却是颇为的……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很特别的,带有同情的眼光。 乐语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但等连续三批人路过时都忍不住发笑,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个诊所是治牙痛、痔疮和铁打。 他现在身上无伤无血,显然不是铁打; 牙痛不是病,一痛要人命,他能稳如泰山坐着看书,显然也不是牙痛; 那么,在别人眼中,他坐在诊所门口的唯一理由,自然只剩下一个了…… 吱呀一声,诊所门被推开,一个肥大男人慢慢踱步走出诊所,满怀感激地说道:“医师再见!我明天复诊带点水果来看看!” 那男人转过头看见乐语坐在软垫长椅上,顿时脸色了然,拍了拍乐语的肩膀:“以前没见过,是听闻阴医师的名气来的吧?放心吧,阴医师技术很好,特别是在这方面是星刻第一,医官司的医官都比不上他,从此就脱离苦海了!” 什么这方面,我跟不是一个方面! 乐语扯了扯嘴角,迅速走进诊所。阴音隐坐在书桌后面,看见他进来也没有惊讶,“晚上好,痔疮治疗预约,没错吧?请随我到手术室。” “……”乐语想说些什么,但阴音隐用冷冷的眼神警告了他一下——就跟他手上指着乐语的手铳一样冰冷。乐语只好闭上嘴巴,跟着阴音隐走到地下室。 等阴音隐关上门,乐语才抱怨道:“刚才还玩什么角色扮演啊,我又不是找治病的。” “那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那是因为——” “然后别人听见无病无痛却忽然来十八街见一名野医官?”阴音隐语气里包含对弱智人种的歧视:“这跟拿着喇叭喊‘我很可疑,这个野医官也很可疑’有什么区别?” 乐语语气一滞:“我这不是进入诊所了吗……” “除非能确认自己处于绝对安状态,否则都不要泄露自己的秘密信息。以为诊所里就安了?外面的人只要耳朵贴着窗户就能听见里面的声音。”阴音隐感叹道:“缺的常识实在太多了,我觉得我需要收费。” 乐语只好转移话题:“那下次能不能换一个说法啊!我又没痔疮!” “现在没有,又不代表将来没有。作为同为白夜行者的友情价,我可以给打个99折。”阴音隐一副‘便宜了’的表情。 他顿了顿,表情认真起来:“我选择痔疮作为治疗项目,本就是为了方便我们这样接头。知道吗,不少达官贵人都会来我这里治病,他们自然不是为了治疗铁打和牙痛。” 乐语很是惊讶:“真的?他们为什么不去医官司?” “医官司人多口杂,而且上层贵族大多数都跟医官有良好关系,前脚进医官司,后脚整个上流社会都知道得了什么病。”阴音隐不屑笑道:“为了保护自己那点可怜的颜面,这群贵族甚至不愿意让家人知道。他们屁股流的血,养活了整个星刻郡的民间诊所。” 阴音隐看了一眼乐语的兜帽:“以后无论遮掩身份还是光明正大来都不要紧,不会有人怀疑和我之间的关系。就连统计司里,也有我下过刀的患者。” 辉耀人民的痔疮问题原来这么严重的吗,我以后也要注意一下,能站着就别坐着,能坐着就别躺着……阴音隐给的理由实在太充分太有力了,乐语根本抱怨不了,问道:“林雪恩是内奸吗?” “没找到任何证据,跟林雪恩战斗时遭遇铳击,并不能成为证据。” “那我现在是杀错好人还是料敌机先?” “现在是积错。” “积错?” “在白夜制度里,人权高于一切。我们对预备成员先斩后奏已经是违反纪律,斩杀嫌疑人之后却没找到确定证据,那就代表我们可能犯了错,也可能没犯错,但白夜统统算我们做错了。” 乐语挠挠头:“积错会怎样?会扣我们福利吗?” “不怎么样,只是白夜会如实记录下来。”阴音隐想了想,说道:“如果……如果有朝一日,白夜真的成为这片大地的政权,掀翻了旧世界的一切,那么我们积累下来的错误,就会如实公开。” “错杀好人的,公开审判。” “冤枉忠良的,按法追究。” “恶贯满盈的,明正典刑。” “可能听过一个思辨:为了追求正义的结果,能否用非正义的手段;如果用了非正义的手段,所得到的结果能否算是正义……积错,就是白夜的回答。” “人非圣贤,为了得到正义的结果,我们可能在追求的过程中犯下错误,动用了非正义的手段。但正因为人非圣贤,所以人可以纠错,以前犯下的错误,留到未来进行偿还。” “错了,就要认,就要改,就要罚。” 阴音隐忽然冷笑道:“所以懂了吗?就算活到白夜亮起的那一天,等待也只是无尽的清算。作为流星的功绩,不会被遗忘,但作为千羽流时所犯下的罪孽,也必须要得到审判。”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活不到那一天。” 他顿了顿:“我也一样。” 乐语挠挠头,笑道:“按照我现在的作恶速度,白夜那边关于我的积错本,怕不是跟日记差不多吧?” 阴音隐一想还真是,千羽流作为统计司干员,天天都在为虎作伥陷害忠良,白夜想要记录千羽流的错误,跟为千羽流做传记有什么区别? “说正事吧。”乐语找了椅子坐下来:“既然没确认林雪恩是内奸,那找我来肯定不是想给我颁奖的……找我干嘛?” “简单来说,杀一个人。” “谁?” “提刑司司长,董衡。” “为什么?” “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暗杀董衡,丁义会认为这是吕仲刺客的报复,而不会怀疑到白夜头上。而董衡一死,我们白夜的计划就可以加速推进。” “董衡有做过什么恶吗?为人如何?” “不曾听闻他的劣迹,为人似乎颇为正派。” 乐语眨眨眼睛:“那我们刺杀他岂不是伤及无辜,残害忠良?” “这不是正好吗,我只能活三年,而看起来说不定还会走在我前头。脏活都交由最卑劣最早死的人来负责,白夜日后清算起来也简单,这才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顺带一提,这个不是常识,而是我们白夜行者内部的共识。” “所以。”阴音隐站起来:“流星,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第43章 女装也是常识? 当问及为何要刺杀董衡,阴音隐却是话锋一转聊起时事: “封城令最多维持两天。” 听到阴音隐言之凿凿的判断,乐语不禁挑眉:“这么肯定?我们统计司内部都认为这是战争的前奏,说不定要一直封城到丁义和吕仲其中一方败亡。” “怎么可能。”阴音隐不屑道:“你以为战争是他们两个想打就打的吗?晨风区已经近百年没发生过内斗了,你以为向同胞举起屠刀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看见乐语那副宛如三岁小孩的懵懂表情,阴音隐只好从怀里拿出一本小本本,向他普及常识:“现在决定战争爆发与否的,与丁义吕仲无关,甚至与他们背后的利益集团也无关,而在于临海军。” “临海军从创建到现在已有数百年历史,内部派系丛生自不必提,利益关系乱麻无章,不过按照临海三道防线,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阵营:太阳海岸、燕子坞、天狼灯塔。” “以前三个防线的驻军还会轮换,不过当歼光炮连射光弩等新型灭绝武器全面安装后,换防的磨合成本显著上升,换防机制在十几年前彻底放弃,三方驻军在各自防线经营得根深蒂固。” “地域带来立场,立场产生隔阂,隔阂导致对立。” “物资的分配不均,军营演武时产生的摩擦,一步步将临海军分化成三个集团。” “再加上丁义担任星刻郡郡守,刻意交好太阳海岸的临海军,物资也是优先供应,更是加剧临海军之间的摩擦。吕仲任职执政官是后来的事,他毅然选择倾全区之力支援燕子坞和天狼灯塔,结果便是临海军分化成吕仲阵营和丁义阵营。” “不得不说,吕仲和丁义虽然都是垃圾,但他们政治嗅觉还是很敏锐的。如果他们选择拉拢全体临海军,临海军肯定光占便宜不站队,唯独这样拉拢一方打压一方,才能获得部分临海军的效忠。” “但是。”阴音隐合上笔记本:“人类可不是只有屁股只有立场的畜生啊。” “立场对立,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对昔日战袍下狠手。都是晨风人,都是临海军,平时小打小闹没关系,但若是敢命令他们攻击同袍,中下层军官首先就哗散一部分,战斗结束后又逃跑一部分。至于攻城更是痴心妄想——临海军不少人的家眷就住在星刻郡,他们怎么可能攻城?” “哪怕忽略海蛮的威胁,但吕仲丁义难道就不担心临海军实力大降后,会引来旁边黎明区和万灯区的觊觎吗?” “谈判妥协,宫廷政变,是晨风区统一的唯一可能。战争根本不可能爆发,他们不能打,不敢打,不想打!” 简单来说,这就是两个黑帮大佬在对峙,既不想浪费自己的小弟,又想占据对方的地盘……乐语一下子就懂了,点头道:“既然不想打,为什么丁义还要封城?” “平日浸满水的海绵,你要压一下,它才会冒水。”阴音隐幸灾乐祸地说道:“你以为封城影响的是老百姓?不,封城影响最严重的,是贵族富商他们的产业。” “老百姓这两天只是动荡不安,但贵族们损失的可是真金白银!” “封城,对外是为了震慑吕仲,让吕仲不敢轻举妄动;对内是为了掠夺军费,让被迫绑在丁义战车上的贵族们倾囊相助,顺便让你们统计司去清理吕仲在星刻郡布置的棋子。封两天城,丁义就可以达到自己所有目的,自然可以取消封城令。” 乐语问道:“那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杀董衡?” 阴音隐道:“现在星刻郡的城防司是提刑司的下属部门,董衡一死,丁义手下也没有其他能用之人,因此他只有两个选择:提拔城防司的干员负责城防;让提刑司继续负责城防;让统计司负责城防。” “无论丁义怎么选,我们白夜都至少能掌握星刻郡一部分城防。而且,现在杀了董衡,丁义也只会认为是吕仲的报复,不会联想到白夜。” 乐语恍然醒悟:“白夜分部成立了?统计司、提刑司、城防司都有我们的人?” 阴音隐面无表情:“你身为随时有可能落入敌手的潜伏人员,不要打听其他暗线的情报,是常识,也是职业道德。再有下一次,我会怀疑你已经被敌方收买成双面间谍,故意窃取我方情报。” “彳亍口巴。”乐语摊摊手:“不过我们掌握城防有什么意义?走私吗?” “差不多,只是货物比较特别。” “什么货物?” “铳械。” 乐语眨眨眼睛,军火? 阴音隐翻了翻笔记本,沉吟片刻说道:“这个倒是不用瞒着你……当时机一至,我们将会发动政变,刺杀丁义,以星刻郡作为根据地进行改革。不受辉耀认证约束的铳械,正是为此准备。” 乐语惊了:“丁义死了,但还有吕仲啊!” “他也会死,但不同的是,丁义我们已经有合适的取代人选。按照辉耀法律,郡守死后,剩下行政部门职位最高者可以暂代郡守之位,但执政官是朝廷指派,无法替代。” “但也足够了。”阴音隐拿出一张晨风区的地图:“只要吕仲丁义一死,晨风其余八郡肯定都会异心各起独自为政,而我们白夜可以在毫无干扰的情况整合星刻郡,再根据时势,伺机收服其他八郡和临海军。” 乐语咽了口唾沫:“这也太刺激了吧……也就是说白夜大部分战力都要来晨风区?但为什么非要选星刻郡作为根据地?” “论战力,临海军位列天下强军前三席;论经济,晨风海贸发达;论富庶,晨风三熟天下肥。只要我们白夜能统一晨风区,就等于在解放辉耀全境的道路上迈出坚实的一步。” 阴音隐瞥了乐语一眼,似乎懒得说‘这也是常识’了。 乐语已经习惯阴音隐这种眼神,不过看在阴音隐长相颇娘的份上,乐语已经当他是个死傲娇来看待,“那你说的时机大概是什么时候?” “十天之内。” 乐语眨眨眼睛:“这也太快了吧……等等,十天之内发动,你们有把握控制星刻郡吗?” 阴音隐没有说话,只是合上了笔记本。 乐语眨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星刻郡里的白夜行者比我想象中多好多……我还以为我们白夜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小组织呢。” “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想,又是积错,又是追求公平正义,又是讲究顾全大局保全小局……人非圣贤,大多数人都只是想高人一等,以权谋私,占尽利益。然而加入白夜不仅丧失这种权力,犯了错甚至还会被翻老账,像这种沙雕组织,我以为只有年轻的学生才会只凭一腔热血加入,譬如千羽流……也就是我。” 阴音隐看了乐语一眼,想了想,说道: “假如说,在大海的尽头,有一个神奇的国度,那里的人民守法有礼,那里的政府高效为民,劳动者无高低卑贱,学生们都可以接受到最好的教育,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老有所依,少有所养,天下大同,所有人都以自己是其中一份子而光荣……你会想去那个国度看看吗?” “想。“ “但到达那个国度的路程非常遥远,不仅要经历狂风骤雨,甚至还有海兽袭击,以前从没人能成功到达那个国度,一路上可谓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你还想去吗?” “不想。而且你说没人到达过那个国度,那又怎么知道那个国度是存在的呢?” 阴音隐微微一笑,忽然转移话题:“那你觉得正义是人为创造的概念,还是客观存在的法则?” 乐语眨眨眼睛,陷入了沉思:“这个……” ‘死傲娇’阴音隐叹了口气:“你平日会不会觉得某些事不够正义,不够公平,不够合理?” 乐语嗤之以鼻:“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我就是制造不正义、不公平、不合理的统计司干员。” “那么在你心中,所有事情肯定都有更加正义、更加公平、更加合理的处理方式吧?”阴音隐问道:“不然的话,你认为的‘不正义’毫无意义。那么,你所认为的‘正义’,究竟是你人为创造,还是客观存在?” 不等乐语回答,阴音隐便自己回答了:“正义是全社会每个成员共同创造的概念,因此客观存在的法则。” “那个国度,就跟正义一样。我们看着辉耀这个国家,会觉得这个国家的贵族高人一等,政府草芥人命,强权剥削民众。” “那么与现在的辉耀相对的,必然存在一个人人平等不分贵贱,政府爱民如子,公权服务民众的国度。” “虽然我们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必然存在于未来。” “所以,”阴音隐道:“你现在知道白夜行者为什么这么多了吗?” “向往那个国度,是我们的天性。当第一个人站出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有负责造船的工匠,有保护安全的战士,有操纵舰船的舵手,有维持纪律的刑者,有活跃气氛的戏子……一艘船接着一艘船起帆,大家前赴后继航向那个国度。” “在这个过程中,先驱者注定要经历无数危险,来自外界的天灾,来自内部的人祸,来自他人的怀疑……但我们最终必定会摸索出一条可行的航线,带着所有人,迈向新世界。” 乐语忽然脑抽,问道:“那……如果有些高人一等的既得利益者,不愿意去你那个所谓的国度呢?” “那些人,会跟辉耀这个君君臣臣尊卑分明的旧时代古船一起,成为新时代的燃料。”阴音隐重重一拳,锤在星刻郡的地图上: “星刻郡,就是我们白夜的第一艘船。” 乐语看了地图看了好一会,才缓缓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阴音隐拿出怀表看了看:“还剩13分钟。” “什么?” “现在只剩12分钟了。换衣服,准备行动。” 乐语一脸震惊:“今天?这么快!?” “你以为刺杀是请客吃饭,还要订个良辰吉日吗?”阴音隐打开一个箱子:“杀人要趁早,快刀斩乱麻。我帮你准备好衣服了。” 两套衣服被他甩到地下室的床上,一套是深黑色的男式丝绸礼服,摸上去就感觉到高端大气上档次,而另一套…… 乐语拿起另外一套衣服,眼神疑惑地看向阴音隐。 阴音隐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乐语:“董衡住在富人区,我们不可能遮蔽面貌混进去。进行间谍活动时要伪装,这是常识中的常识。” “道理我都懂,”乐语扬了扬手中的衬衫和裙子:“但你为什么会拿出一件白色露肩衬衫和浅粉色的百褶裙?” 第44章 最惨的偶遇 “待我撕开半里这晨昏的乾坤,三尺青光轮转洗烟尘~” 星刻歌舞厅外,放置在门口的宛如两个黑色棺材的音响传出沙哑的男音,悠远的歌声传遍镜湖路的每一个角落。贩夫走卒偶尔会驻足聆听,但很快又要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乐语看着一辆辆人力三轮车在街道上穿梭而过,感觉自己仿佛来到新的城市。富人区虽然距离主城区就隔了一个镜湖,但却近乎两个城市,譬如说,主城区你是看不到任何人力三轮车,但在富人区这边却是常见交通工具。 这背后的原因自然不难得出:‘坐慢速交通工具’这件事对于辉耀人本身是一个伪需求。在白天里,辉耀人获得阳光的加持,日常走路根本不累,哪怕穿梭城市也腰不酸腿不疼,至于晚上大家都回家休息了,谁还出门?而且你普通人走路,肯定比拉三轮车走得快,真想快速移动,坐三轮反而更慢。 因此人力三轮车根本不会在主城区里出现,唯独在夜幕落下后,不少在车行兼职的平民会拉车到镜湖路等候生意。那些不愿走路的公子哥,千金一掷的富商,才是他们的客人。 乐语感叹道:“居然这么热闹……我还以为封城后这里会变得萧条。” “损失最大的是他们,影响最小的也是他们。” 一个娇柔的声音在乐语后面传来:“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要纵情享乐。难道在家里待着就能降低损失吗?还不如出来快活快活。” 有道理,我有时候玩手机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没做作业,便会内心十分不安地继续玩手机……乐语转过头看向后面的佳人,嘴里还是忍不住‘噫’了一声。 白色露肩衬衣,浅粉色的百褶裙,驼色高筒长靴,黑发披肩,脸颊白皙透红,眉眼弯弯,任谁看到都要赞叹一声‘好一个清纯妩媚的少女’。 就是下面比乐语的还大。 后面的黑长直少女,自然就是阴音隐了。 乐语最初看见阴音隐的时候,就感觉他骨架偏瘦,没想到居然真的能穿进女装。 后来阴音隐拿出化妆盒,发网,假发,假睫毛,看得乐语都想大吼一声‘你为什么这么熟练’,而阴音隐只有一句话就堵住了乐语的所有疑问: 「你觉得我敢在外面露脸?」 这时候乐语才想起来,阴音隐可是禁忌技术·藏剑战法的修习者,发、须、睫毛皆是苍白色。他若是想在外面露脸,要么剃光头剃光眉毛,要么就得熟练掌握乔装技术,不然别人一看到他的白毛,拿刀砍死他不仅不犯法,还能获得政府嘉奖的小红花。 等阴音隐戴好假发遮掩他的白毛,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水灵灵的飞机场黑长直后,乐语才问他为什么不剃光头,剃光头不就不用女装了吗? 「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是光头,你这是在希望大家都看着我们吗?不引人注目,是间谍行动的常识。」 乐语觉得阴音隐在扯谈,他就是不想剃光头罢了。 再加上他买的女装似乎也是今年爆款,而且还精通混声发声法,发出的女音毫无破绽,乐语强烈怀疑他有一些难以启齿的特殊癖好。 等等。 藏剑战法需要关灯。 以女性身份接近目标,提出关灯的暧昧要求,很少男人会拒绝。 然后…… 乐语都不敢继续细想。他忽然哆嗦了一下,转过头看见阴音隐正抓住他的手腕。 “你你你你干嘛?” “进去啊。”阴音隐感觉莫名其妙:“快走吧,早点完成工作,早点回家休息。” 这话说得,仿佛他们是去杀了一只猪似的。 乐语也只好哆嗦精神,跟阴音隐一起走向星刻歌舞厅。舞厅两名高大雄壮的门口看了他们一眼,乐语瞄了他们一眼,感觉到后颈隐隐发热,顿时收起轻视。 这么多天,乐语也掌握了一种判断对方强弱的小技巧。当对方毫无遮掩展露气势时,如果乐语后颈发热,说明对方精神力比他低,实力大概率不如他;如果乐语后颈刺痛,说明对方精神力跟他差不多,难分胜负;如果乐语后颈没有反应,那对方要么是战五渣,要么他在对方眼里是战五渣。 后颈脊椎是耀石芯片的植入点,精神力反馈结果会最先在后颈产生反应。乐语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学会熟练读取后颈的信号,总感觉后颈里仿佛有个人在驾驶自己。 这两个门卫的战斗力,大概跟高进差不多。但高进可是星刻军事学院的高材生,这两个门卫能比得上高进,说不定是临海军的退役军人。 这就是镜湖路和十八街的区别,十八街的黑帮不敢惹统计司的人,而镜湖路随便一个门卫都有统计司干员的战力……乐语递出一张星辉卡,门卫接过看了一眼,拿出一个打钉器,在卡上打了两个孔,然后恭恭敬敬还给乐语:“尤先生,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星刻歌舞厅是会员制,不接待外人,一人一卡,人卡对应。乐语手上这张卡,光是价值就值10个金圆,足够他千家两兄妹的一年所有开销还有剩。 天知道阴音隐从哪里得到这张卡,或许是某个见过阴音隐女装的倒霉鬼。 乐语现在戴了八字胡胡须,脸上打了一层粉,化妆化得千雨雅都认不出来,穿着华贵的丝绸礼服。在门卫眼中,他就是一个带着无知少女过来跳舞的中年富商。 步入歌舞厅,映入眼眶的灯红酒绿的巨大舞厅,穿得像孔雀的男歌伶在台上献唱,舞池内男男女女交错相拥,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灯光闪烁转动,让乐语有种梦回KTV的感觉。 舞池周围有休息的桌椅,两侧有提供酒水的服务台,二楼有包间。乐语看了一眼昏暗灯光下舞池里的数十名客人,和阴音隐对视一眼。 “怎么找?”他问道:“我没见过董衡,有什么明显特征?” 按照阴音隐的情报,董衡是个劲舞爱好者,每周二、周五、周日都会来歌舞厅热舞,今天周五,正是其中一天。 “他左眼瞎了,戴着眼罩。”阴音隐说道:“我从左边,你从右边,找到就回这里汇合。” 原来还是个瞎子舞者,真是身残志坚的典范……乐语没有问题,两人旋即分开。 乐语走了一会,便发现舞池周围还有一些保安人员在观察,他也不敢停下来瞎几把乱看,便一边摇晃身子一边慢慢移动,一路走到服务台周围,也没有找到目标对象。 乐语在服务台前坐下来,马上有服务员过来问道:“先生要喝点什么?” “有蜜糖五花茶吗?” “有蜜糖五花茶吗?”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乐语转过头,跟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少女对上视线。两人对视好几秒,麻花辫少女嘿嘿一笑:“大叔你几岁了,还喝蜜糖五花茶?” “我不仅要喝,我还要加冰。”乐语向服务员说道:“来一杯冰镇蜜糖五花茶,再来点花生米。” “我也要!”麻花辫少女嚷嚷道。 乐语接过蜜糖五花茶,一边喝一边转过身看向舞池,眼睛不停转动,试图从中找出董衡的身影。 “你来这里又不喝酒,又不去跳舞,你来干嘛的啊大叔。” 麻花辫少女又开始大声嚷嚷。 “问得好,你不也不喝酒不跳舞,那你来干嘛的?” “我哪里不跳舞了,我等下就去跳舞,到时候肯定风靡舞池,帅哥们争着做我的裙下之臣。” 乐语将花生碟推过去:“你别光喝啊,吃点花生米啊。” “啊……哦,谢谢。”麻花辫少女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这时候歌伶换了个女性,唱的是慢歌,乐语能更好地观察无耻情况。麻花辫少女又开始嚷嚷了:“大叔你肯定跳舞跳得很难看吧,所以才不去跳舞。” “同理可得,你是不是也因为跳舞跳得很难看,所以不去跳舞?” “我……我……”麻花辫少女声音忽然小起来:“我没跳过,不知道好不好看……” “肯定很难看,别想了。” 麻花辫少女语气一滞,这时候不该是安慰一下的吗,她生气道:“切,我只要在这里玩一两天,肯定就会跳得很好看了。” “对啊,我也这样觉得。”乐语随意道:“玩乐有什么好比的,跳舞这么简单的事谁不会啊,要比就比学习,你应该在上国中吧,战法课成绩咋样?” 麻花辫少女反问道:“那大叔你呢。” “我在你这个岁数,成绩是全班第一。” “吹牛!” “我要是吹牛我就让你认我做爹。” 麻花辫少女乐了:“好啊,你先喊一声我就信你了。” “喊什么?” “爹!” “嘿,乖。” 麻花辫少女眨眨眼睛,她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倒也没生气,哼哼道:“我爹打人很厉害的,你想做我爹,我爹要是知道会打死你的。” “那你怕你爹吗?” “……怕。” “为什么怕?你爹会打你屁屁?” “我学习不好。”麻花辫少女喝光蜜糖五花茶,闷闷不乐道:“我爹不会打我,但他会……很失望。他找到很多老师教我,还亲自教我战法,但我还是学不进去。” “正常,像我这种天才才是少数,正常人多数都是你这种脑子不太好的。”乐语瞎几把扯谈,忽然话锋一转:“你战法学不进去,有没有打算换一种战法?” “没有……我们家的战法是祖传的。” “祖传的又不是最好的,难道你家还留着祖传的尿壶吗?”乐语切了一声:“你就没有想学的战法吗?” “……凌虚战法。”麻花辫少女小声道:“我喜欢那种飞来飞去的感觉。” “那就去练啊。” “我爹不给的。” “那你就别来用闲余时间练啊,睡觉前,学院里,你们这些学生的时间就像股沟,不用挤都会有。你先练出一点名堂,再让你爹看看,说不定你爹就允许了呢?” “万一他还是不允许呢?” “不允许就不允许,你练都练了,他难道还能打断你的狗腿?”乐语说道:“总比你浪费时间来舞厅来得好。” 麻花辫少女眨眨眼睛,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问道:“大叔你刚才说那么多,其实就是为了劝我不要来舞厅吗?” (⊙o⊙)… 辉耀的初中生这么机灵的吗…… 本来乐语发现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被人间繁华迷晕了眼,受到良知的驱动,便拐弯抹角劝告这个少女远离这种人际复杂的地方,没想到一下被对方识穿了。 这感觉,就像是变魔术炫耀的时候,对方忽然一下子揭开了魔术的秘密。 有点躁得慌。 “嘻嘻,其实今晚是我第一次来,而且是我爹带我来见一个叔叔,我平时才不会来舞厅呢。”麻花辫少女嘻嘻笑道。 乐语还能说什么?他站起来喝光五花茶,准备溜了。 看了几分钟都找不到董衡,乐语怀疑董衡可能因为封城的原因在加班,得去找阴音隐商量一下。 “嘿,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啊!”麻花辫少女拉住他的手问道。 乐语不好大力挣脱,便回道:“我叫尤……涅若。这舞厅没意思的,我也不来了,再也不见,再也不见。” 麻花辫少女忽然眼睛一亮:“你这名字跟我好像啊!” 啥? 乐语怀疑自己被初中女生搭讪了——这种弱智名字哪有可能会相似啊! 真是没天理了,千羽流的正常状态神鬼辟易,打扮成大叔之后就能勾引初中女生?辉耀女生的审美观这么有品味的吗? 麻花辫少女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候,一个严厉的声音在后方通道里响起: “念弱!” 乐语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 麻花辫少女顿时全身一震,双手放好转身喊道:“爹!” 通道里,两个人影从二楼楼梯口走出来,其中一人鹰鼻狼目,一条长辫垂到腰间,行走时随风飘荡,十分显眼。 另外一人虎背熊腰,满脸伤疤,而且左眼戴着眼罩,看上去凶神恶煞。 “念弱,回去了。” 麻花辫少女担心地看了一眼乐语,乖乖跟在两人后面。 长辫客经过乐语旁边时,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乐语顿时感觉到到自己后颈仿佛被一根指头大的长针刺穿,无形的疼痛击穿了他的神经,痛得他闷哼一声! “爹!”麻花辫少女忍不住喊了一声。 长辫客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向舞厅门口的方向走去。 乐语伏在服务台上,双臂颤抖不已,背上全是冷汗,但他的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三人的背影! 他找到董衡了! 然而目标身边,多了一个极其棘手的敌人—— 统计司副司长,奎照! 第45章 你怕死吗?怕啊! 乐语他们最初的计划,是在舞厅找到董衡,借助舞厅的特殊环境接近董衡,然后阴音隐一发入魂打穿董衡,乐语在门口接应,杀完人就溜,可谓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对,就这么简单。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下毒、计谋、欺骗、密室杀人,刺杀计划简单来说‘当街行凶’。 他们找到目标,杀了,跑了,有什么好说的? 用阴音隐的话来说,就是‘制定计划时思考的因素要尽可能的多,计划步骤要尽可能地少’。越是工于心计,计划越是复杂,失败的可能性反而越高,反而是这种‘将大象关进冰箱只需三步’的计划,才是令人防不胜防的杀招。 当然,计划是简单,但阴音隐考虑得东西可不少。他需要调查清楚董衡的行动规律,挑选歌舞厅是他多番思考的结果,因为歌舞厅人员密集,光线较为昏暗,不仅方便潜入,而且董衡也会对陌生人放下戒心,最重要是光线微弱越微弱,阴音隐就越强——别人变弱了,他自然就强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董衡得单独行动。 乐语跑到门口,发现阴音隐就在门口附近。阴音隐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示意不要说话,两人跟在董衡等人后面离开歌舞厅。 董衡奎照三人离开歌舞厅后,沿着镜湖路走向明月大街,乐语刚想跟上去,但这时候阴音隐却是拉住他的手沿着反方向走。 乐语惊讶道:“计划取消?” “计划一取消。”阴音隐依旧保持着娇柔的声音:“现在执行计划二……走快点。” 两人大步流星在街上穿梭,阴音隐走着走着忽然拐进一条小巷,从小巷出来后,乐语发现他们也来到了霓虹灯亮的明月大街。 乐语恍然大悟:“我们跑在他们前面伏击?” “对。”阴音隐说道:“董衡从歌舞厅回家的路上,有一段路人迹罕至,在那里动手成功几率不低。”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选择在路上伏击?” “趁乱刺杀的成功率比袭击更高。在歌舞厅,我可以保证我的第一击能完整打在董衡身上,但在街上进行袭击,董衡的精神本能都会让他自动反击。”阴音隐语气里有些不爽:“而且这样的袭击太过粗糙,也不符合我的美学。“ 乐语点点头。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乐语也看出来董衡的实力不比他差。连他自己都可以凭借精神力回避子弹,董衡面对意外袭杀,自然能迅速反应过来。 不过,你的美学就是利用女装姿态迷惑他人趁机刺杀吗……乐语内心腹诽不已,问道: “那我们不能埋伏在他家?” “虽然他家人不在星刻郡,但他家里可是有仆人的。而且一个提刑司司长的家,如果里面没有陷阱布置,那他也轮不到我们杀了。” “作为丁义的心腹,想要杀董衡的,可不止我们啊。” 阴音隐忽然停下脚步:“到了。” 乐语环视一周,发现这里是明月大街的一条岔路,距离主干道有些距离,虽然路灯明亮道路平整,但两侧树木丛生,最近的建筑物也在路的尽头,光是待着就感觉到一丝孤寂。 “你去对面待着,等董衡经过的时候,你想办法打碎这几盏灯。”阴音隐指了指路灯:“等你吸引董衡的注意力,我就会伺机在后面袭杀董衡,然后迅速撤退。” 这计划依然很有阴音隐的风范,简单来说就是‘你去嘲讽,我来收割’。 乐语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万一奎照跟董衡一起出现,怎么办?” 阴音隐沉默了几秒,问道:“你怕死吗?” 乐语明白阴音隐的潜台词。 对付一个董衡,乐语和阴音隐一起上绰绰有余。但如果对象换成奎照,那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 乐语和阴音隐第一次见面时,阴音隐问乐语跟奎照战斗有几成胜算,乐语说七三开,奎照七他三。现在回忆起来,乐语觉得自己太悲观了,他应该是十零开,而且他是十成胜算。 一开打,奎照就将他打死,然后他夺舍奎照,这不就是赢了吗? 乐语也是经过几次实战,才想明白奎照与里士杰那场战斗里的细节。那些他以为‘不过如此’技能,如里士杰的借天杀人,如奎照的光甲护体,他一个都用不出来。 他上他不行。 以乐语现在‘初级八稻流咬战法’作为参照物,里士杰和奎照至少都是中级水平。这一个境界的差距,看乐语如何吊打高进就知道了——他能打哭高进,奎照就能打哭他。 当然,高一个境界并不意味着乐语就没有还手之力。如果乐语和阴音隐一起夹攻,双拳难敌四手,老汉架不住人多,抢到先手,说不定还是能打赢奎照。 只是他们这次的目标不是奎照,而是董衡! 杀董衡,简单难度;杀奎照,中等难度;杀奎照和董衡,那就是地狱难度了! 奎照董衡又不是傻子,面对袭击他们肯定是互相依靠防守,组队效果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甚至他们的配合可能会比乐语两人更好——今晚是乐语和阴音隐第一次甜蜜双排,但对于奎照董衡这两个老油条就不一定了! 如果奎照真的和董衡一起出现,如果他们还要按照计划行动,那就真的得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 “怕。”乐语说道:“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睡觉了?” 乐语可没有凭着‘死而替生’这个能力就到处找死的想法,而且他的第一个挑战‘生存15天’快完成了,要找死也得等完成这个挑战再说啊! 然而阴音隐似乎还不想睡觉:“你怕死的话,那你打碎路灯后就直接往北方狂奔,跑到镜湖路北面的小路再避开巡刑卫绕回家。” 他想了想,忽然从裙子拿出一柄小刀,握着刃身递给乐语,让乐语忍不住将视线聚焦到他的裙下——你们辉耀人都流行在裙子下面藏武器的吗? 第46章 一、二、三 阴音隐解释道:“星刻郡的咬战法精通者,用手指数都数的过来,遇到危险你也别用咬战法,就算用,也要用这柄刀来使出致命一击。” 乐语接过短刀,忍不住问道:“奎照来了,你也要上?” “奎照一起出现的话,我会先杀董衡,再杀奎照。只要你成功击碎路灯,在缺光环境下,奎照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阴音隐顿了顿:“当然,如果杀不了奎照,我也会马上撤离。但无论如何,董衡今晚必死。” 既然阴音隐都这么说了,乐语也没有其他问题,他们两个躲藏在岔路小道两旁的树丛里,收敛声息。 没过几分钟,就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三个人影从主干道里走到岔路小道: “……真的只剩一个班次了?” “对,想去炎京避难的人太多了,特别是封城令一下达,黎家、陈家、关山家还有郡里的几个商会都来找我探口风,让我劝郡守——我能怎么办?郡守是打定主意要绑住郡里豪族,但也不是不留后路,这唯一的后路就是这一班列车,允许各家族分一部分没有职务的子弟去炎京避难。” “安全吗?” “郡守应该跟吕仲谈判过,能保证这班列车的安全。上面的位置多抢手我就不说了,老奎你来找我我肯定给你留着,但短期内就只有这一班了,错过了,就没了。” “那给我留个位置吧。唉,犬女不争气,只能麻烦你了。” “爹……” “哈哈哈,你看看念弱都不同意了。有一说一,念弱比我家那个臭小子强多了,那小子都快被他娘宠坏了……哎,念弱好像跟我家那个臭小子差不多年纪,要不找个时间,认识一下?” “好说,不过我还是希望她以战法学业为主,不然我家的拳法就后继无人了……” 奎照、董衡、还有麻花辫少女……在他们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乐语忽然将手上的石子连续投出,砸向这条路上的几盏路灯! 啪!啪!啪!啪! 随着连续四声碎响,整条路顿时暗了下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小道两端尽头的光亮也难以渗透进这片黑暗,哪怕乐语早有准备,但从光亮环境转变黑暗环境,依然令他的视力大幅下降,只能借助记忆补全黑暗中的人物轮廓! “念弱,站着别动。” 没有问‘什么人’‘干什么’之类的废话,奎照用沉稳的语气让慌乱的麻花辫少女也冷静下来,他和董衡早已在路灯破碎的瞬间背对背站着,双拳虚握,进入战斗姿态。 乐语撒腿就跑,踩着杂草的脚步声引起了奎照董衡的注意。而就在此时,黑暗中无声无息的黑暗光爆,已经疾速袭向董衡的要害! 藏剑战法·弃明投暗! 藏剑战法不仅是唯一一个可以在黑暗环境保持战力不变的战法,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完全隐去光爆光辉的战法! 无声、无息、无光,杀得安静,死得痛快! 然而就在此时—— 滋滋滋—— 随着一声急促的燃烧声,逃跑的乐语发现地面上出现一个长长的影子——是他的影子! 他转过头,看见一束刺眼的光亮随着急促燃烧而一直升空,期间白炽的光亮照亮了小道里的阴影,破灭了黑暗中的阴谋! 是光爆弹! 这是统计司里的一个制式设备,点燃后会原地升空燃出强光,持续十几秒时间,所有干员可以申请配备,但基本没人会申请,因为绝大多数时候都用不上,除非是野外出差并且要夜晚行动时才会需要。 乐语是万万想不到,奎照居然会随身带着光爆弹! 那阴音隐—— “兔崽子!”董衡怒吼。 阴音隐手持小刀刺入了董衡左胸,但董衡双手紧紧抓住了阴音隐的手臂,没让他的刀尖再深入一寸,体表甚至泛起一层薄薄的无形甲衣。 光甲! 董衡趁着光爆弹的瞬间,为自己套了一件光甲!虽然防御力肉眼可见地感人,但确实为他抵消了阴音隐一部分的藏剑光爆! 阴音隐当机立断,左腿高踢,踢开董衡趁机后退,然而空中一声呼啸,血色爪痕掠过长空,杀向阴音隐的后路—— 司马氏狼鹰拳·狼噬! 奎照出手了! 阴音隐小刀一劈,斩碎了奎照的血痕光爆,急速退往草丛。董衡一声咆哮,也不见他有任何助跑动作,但整个人忽然凌空飞跃,如炮弹陨石般砸向阴音隐! 五禽战法·虎扑! 奎照也没有让人头的习惯,双手划出十道血光,从下而上以极其刁钻的方位撩向阴音隐! 阴音隐,危! 但就在此时,奎照忽然感觉后颈一热,后方传来劲风步声,想都不想便双手往后一划,血光回旋杀向后方的袭击者! 是乐语!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乐语看见光爆弹的瞬间就知道这次刺杀计划出纰漏了,想都不想转过身杀回来! 他自然没有孤身越级单刷奎照这个精英boss的打算,看见奎照的仇恨被他拉过来,乐语便手忙脚乱以咬战法的技巧挥舞刀刃,斩出光爆,一边斩碎血光,一边迅速后退。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奎照眼神一寒,头也不回,直接吼道:“老董那是藏剑者!” 没有回应。 在董衡主动跳入光爆弹无法照亮的草丛里时,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如果奎照在他后面输出,他们说不定还能抢先一步杀了阴音隐;但在奎照仇恨被乐语拉走后,就只剩下董衡和阴音隐在黑暗环境下分生死——简直跟冲敌方基地送人头没区别。 然而奎照根本没有指望董衡,就在他喊话的瞬间,他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化为一道流影急行,数息之内便追上了乐语! 司马氏狼鹰拳·牙袭! 咻。 光爆弹最后一抹亮光燃烧殆尽。 奎照右手紧紧扣住乐语的喉咙,让他时刻处于窒息状态,拖着乐语往主干道有光亮的地方走。 他深知,在黑暗环境下跟藏剑者战斗是最愚蠢的死法。一旦走到光源充足的地方,十个藏剑者都不够他杀。 这时候,一个娇柔的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来: “奎副司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奎照瞳孔骤缩。 他看见两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那个藏剑妖女用短刀抵住了奎念弱的喉咙,正优哉游哉地看着他。奎念弱眼睛扑闪扑闪地看了看奎照,又看了看双眼翻白的乐语。 奎照气得长辫晃动,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董衡?!” “拖延时间吗……”阴音隐没有回答奎照的问题:“看来你不是很珍惜你女儿的性命。” “别忘了。”奎照右手微微用力,乐语顿时口吐白沫:“我也有个人质。” “不。”阴音隐摇了摇头:“我不在乎那个人的死活,他根本不是人质,你想杀便杀。” 奎照才不信呢,慢慢挪动脚步走向主干道,说道:“那我们交换人质吧。” 阴音隐没有接受这个提案,平静说道:“我讨厌浪费时间。你放开那个人,我就饶你女儿一命,我只数三下。” 奎照感觉这个藏剑妖女是不是脑子被光浸坏了,他现在已经踏入主干道路灯边缘的范围,所有战法能力都恢复正常,胜利的天平已经滑向他这边。 奎照准备好爆发姿态,为自己凝聚光甲,冷漠说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投降的机会,不然……” “一。” 一声痛呼打断了奎照的施法,也让他扣住乐语喉咙的手越发用力,赫然是阴音隐一刀捅进了奎念弱的大腿。 “你——”奎照全身微微颤抖,然而不等他想出对策,阴音隐已经吐出数了第二下: “二。” 阴音隐这一刀,是捅进腹部里。奎念弱痛得脸色发白,连呼喊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嘶嘶地倒吸凉气。 然后阴音隐将刀尖对准奎念弱的心脏,“三——” 砰! 一声巨响,乐语被奎照凌空抽射旋转三周半,落地声音响亮。 第47章 黑暗交锋 “呜哇——” 又是被扣喉窒息,又是腹部遭到踢击,乐语刚站起来就感觉胃部翻腾,稀里哗啦地连胃酸都呕出来了。 幸好‘残血体质’的痛觉屏蔽十分给力,乐语不仅没感到痛觉,甚至连窒息缺氧带来的晕眩感和反胃感都只是觉得‘稍有不适’。虽然生理反应无法避免,但他吐完之后却是能马上回复正常战斗姿态。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阴影里的阴音隐,又看了看痛得脸色惨白的麻花辫少女,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乐语可没阴音隐那高潮的混声技巧,他一说话,肯定能被奎照认出来,因此他刚才被奎照扣喉扣到窒息也没有骂一句草泥马——他甚至不敢动用咬战法的技巧,虽然他经过化妆邪术的乔装,但身高体型可没有变化,一旦打出战法技,很容易就勾起奎照对千羽流的回忆。 奎照双手负后,冷冷看着阴音隐和乐语,一言不发。 没有要求阴音隐放开奎念弱。 也没有说任何狠话。 然而这样的奎照,更加让乐语感到毛骨悚然,仿佛被一头恶狼直勾勾注视着。 有时候,无言的沉默反而比交流更容易向对方传达自己的决意,因为交流本身是妥协的技术,是让步的技艺,是合作的桥梁。在乐语看过的许多文娱作品里,敌人一旦愿意交流,就代表他接下来必定会被说服、理解或者洗白,甚至连立场也不再坚定,而立场不坚定的敌人,就可以转化为盟友。 奎照无论说什么,都代表他有继续让步,继续妥协的可能。而他现在的沉默姿态,让阴音隐和乐语都深刻认识到:他不会再接受任何威胁。 拒绝交流,即拒绝受制。 他已经在天平上放上相应的筹码,无论交易成功与否,他都绝不会再付出任何代价。 “击碎那两盏路灯。”阴音隐指挥道。 奎照闻言向前一步,从路灯光照的边缘踏入黑暗领域里,全身血光聚形。但饶是如此,他依然保持半个身体留在光照范围里,没有再做出下一步举动。 “奎副司长,今晚只是一场意外。”阴音隐声音轻快甚至有点调皮,与真实的他截然不同:“我们的刺杀名单里只有董衡一个名字,相信我,最不愿意遇见你的就是我们了。本来这次只是一趟愉快简单的任务,结果不仅暴露了,还得罪了你,我们这趟生意接得太亏了。” “我们没有与你为敌的打算,此间事了,我们便会想办法离开星刻郡,希望你不会报复我们。所以你大可放心,为了不引起你更大的仇恨,我不会对你女儿做什么——论杀人,我们是专业的,这两刀我都避开了要害,你今晚将她送去医官司,明天她就能下床走路,连疤都不会留下。” 这时候乐语也找到两颗石子,用力往奎照后方的路灯投掷。 当乐语扔出石子的时候,奎照已经在后退;当路灯破碎的时候,奎照已经后退到后方的光照区域,从未有一分一秒让自己彻底被黑暗吞没。 奎照没有前进,反而后退的缘由,乐语一清二楚——因为奎照很清楚,在黑暗中他绝对不是藏剑者的对手。无论是救奎念弱,还是抓住两个刺客,奎照都要首先保证自己的战力处于碾压优势,否则只是送人头。 但话虽如此,奎照此时此刻还能做出理智的判断,不为愤怒担忧之类的情绪所干扰,也让乐语认清楚自己和奎照的差距——不是技术上,而是心灵上,他们的差距之大,相当于连脏话都不会说的小学生和祖安八年爹妈仍在的老菜鸟。 黑暗的街道恢复了静谧,奎照站在光照的边缘里一动不动。两分钟后主干道出现了两个提着灯笼的巡刑卫,他们看见奎照的人影也不敢往前,大声问道:“谁在哪里?” 奎照往后一勾,血光化爪卷走了巡刑卫的灯笼,甩入前方的黑暗中,啪的一声在地上摔破,正在发光的充能辉石在地上滚了几圈,将这片区域重新照亮。 道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虚弱的奎念弱靠着大树躺坐在路旁。奎照箭步一跨来到她身前蹲下来看了几眼伤势,转头喝道:“去找一辆三轮车来!” 被夺走灯笼的巡刑卫按捺不住怒气想说什么,然而旁边的巡刑卫却是按住自己这个作死的同伴,辨认出奎照那显眼的长辫,恭敬说道:“是,我们这就去。刚才的光爆弹是奎副司长你点燃的吧?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有,通知你们提刑司的人过来,这里发生了命案。” “命案……”虽然隐隐有所预料,但听到富人区这边发生命案,巡刑卫也深知这次遇到麻烦了,叹气问道:“请问是谁死了吗?” “你们提刑司司长,董衡。” 两名巡刑卫纷纷一愣,旋即脸色发白,撒腿狂奔跑去最近的提刑司分部。他们倒不是急着为司长查明案情,而是想将更多人拖进来——这种大事,他们两个根本担不起! “爹……”奎念弱声音微弱地喊道。 “如果你将狼鹰拳入门,又岂会被人抓住?” 奎照的语气生硬得跟冷铁一样,不过他却是将发光耀石捡过来照着奎念弱,蹲下来酝酿了一会,指尖泛起无形光晕,按住奎念弱的伤口上轻轻一抹,奎念弱痛得闷哼一声,但她刚才仍在渗出鲜血的伤口顿时被止住了。 治疗战法,奎照也学过。或者说,曾经在临海军上过前线的人,就没几个不会治疗战法——不需要跟医官那样精通活死人肉白骨,只需要会止血,那你和你战友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几率至少增加一倍。 奎念弱弱弱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奎照看了看奎念弱的衣物,发现她的左胸前的衣物已经被刺出一道小小刀痕,心里生出愤怒的同时,也升起一丝寒意。跟董衡商量时犹豫不决的想法,现在也有了决断。 “一群遮掩身份的老鼠罢了。” 第48章 复盘甩锅 “抱歉。” 穿过镜湖,绕过讲学广场,回到地形错综复杂的十八街,再一路避开发疯的酒鬼、被打断手脚的赌鬼以及寻欢客等等黑夜居民,乐语和阴音隐总算回到「牙、痔疮、铁打」诊所里。 在地下室检查伤势的时候,阴音隐忽然冒出这一句,乐语有些摸不着头脑:“啥?” “刚才我拒绝了人质交换,用强硬手段逼奎照放开你,让你冒了很大的风险。”阴音隐脱下黑长直的假发,露出一头白毛:“实际上,我也不确定奎照是否真的会为了他女儿而接受这番要挟,你死亡的几率相当之大。” 他顿了顿,解释道:“但在那时候,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奎照发出光爆弹,附近的巡刑卫必定闻讯而来,而奎照一开始想用话术拖延时间,后来主动提出交换人质的提议,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和伺机反击。从我们暴露开始,我们和奎照就不是对等的地位,天时地利人和全在奎照那边,我只能用这种办法,才能让奎照没有反击的余地。” 原来是这事啊……乐语点点头表示理解,实际上他们离开的时候就遇见正在往事发地点赶路的巡刑卫,自然明白刚才那场黑暗中的交锋是多么惊险。 如果阴音隐没有那么果断,如果他们真的要交换人质,那就算人质交换成功,他们也已经被包围了——不需要实质上的包围,只需要几个巡刑卫提供光源,奎照就能将他们留下来。 乐语好奇问道:“如果奎照没有放开我,那怎么办?” 阴音隐:“我会连夜送走你妹妹,鉴于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私下记录情报的习惯,我会将你家也烧了,一了百了。” 连后事都考虑妥当了,不愧是你……乐语也没惊讶,“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理论上,我应该要以白夜行者的性命为优先考虑选项。虽然结果是好的,但那是建立在你所承受的巨大风险上。”阴音隐说道:“对别人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按情理,我需要在事后获得你的原谅。” 乐语问道:“你真的觉得愧疚吗?” “当然,我很珍视同伴的生命,我为我刚才的举动而内心不安。”阴音隐说道:“毕竟我也是一名白夜行者嘛,尊重生命,是白夜行者的常识。下次我应该要用更妥善的方式来应对。” 鬼扯。 你肯定是下次还敢。 不过阴音隐都这样表态了,乐语也只能说道:“既然你都诚心诚意地恳求我的谅解,那我就大慈大悲原谅你了。” “那么。” 阴音隐提上裤子,问道:“现在,轮到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回头了。” “啥?” “按照计划,你应该要在打碎路灯,吸引奎照董衡的第一波注意力后,便马上遁逃撤退,而你显然破坏了计划。正因为你的回头,所以奎照才有机会抓住你,让今晚的刺杀行动多了许多波澜,也埋下了隐患。到现在我都不确定,我有没有将所有痕迹清理清楚,说不定明天奎照就带人把你我抓取统计司里大刑伺候。” 阴音隐穿上衬衣,转过头盯着乐语:“那么,你组织好你的语言了吗?” “你有没有搞错啊,刚才不是我回头拦了一下奎照,你现在就真的在统计司里大刑伺候了。”乐语显然是不服的:“当奎照拿出光爆弹的时候,我们最初的计划就已经失败了,你不仅没能瞬杀董衡,还被董衡奎照围殴,我当然也得随机应变。” “你断定我在奎照董衡两人面前没有还手之力?”阴音隐皱眉道:“哪怕是他们有光源可利用,但在树丛附近的优势阴影区域,以及受袭时的未知恐惧,我仍有一定胜算。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奎照董衡都被我骗进树丛里,然后我趁黑击杀两人。” “更何况,你所描述的失败结果,只是一个无法证实的假设。而现实是,你破坏了计划,也制造了波澜。” 乐语郁闷道:“我哪里想得到狼鹰拳的爆发速度有那么快……而且他爆发完刚好光爆弹就到时间了,我连反击都做不到。我依然认为我当时的反应是正确的,但不是我无能,实在是敌人太狡猾,在正常情况,我应该是可以骚扰完奎照就溜掉的。” 说到这里,乐语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副图:山羊看见老虎跑过来,沉着冷静地思考对策,决定跪下来从老虎下方滑过去,然后用角划穿老虎的肚皮,反杀老虎。 然而山羊刚跪下来,就被老虎一口咬住脖子了。 嘛,虽然计划与现实是有亿点点偏差,但这不能说计划就是错的。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回头?” “还有为什么?我不回头你肯定要凉了啊……” “那么,你为什么要救我?” 阴音隐擦掉脸上的妆容,面无表情地说道:“所谓的拯救,是要在自己留有余力时的善举。因此我只能跟奎照赌你的命,因为我没有余力救你;因此奎照始终站在有光的地方,让自己不进入劣势环境维持最佳姿态,就是他最好的救人方式。” “那时的你连自保都做不到,还回去阻拦奎照,这是相当不智的举动。如果你不回头,最坏的结果只是我一人死亡;但你回头,那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一起死了。” 乐语摇摇头:“但我想的是,如果我回头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将奎照这个麻烦也一并解决掉。” “未虑胜先虑败,这是常识。” “敢拼才会赢,这是我的常识。” “但你不是说你怕死吗?”阴音隐问道:“你这个举动可不像是怕死的人会做得出来。” 乐语微微一愣,沉默片刻才说道:“我是怕死,但我也怕朋友死在我面前。” “朋友……” 阴音隐咀嚼着这个词,问道:“你将一个只见了三次面的人称之为朋友?你……已经没有其他可以倾诉的人了吗?” 他说对了。 虽然乐语没有特别在意,但实际上,在乐语现在的人际关系里,阴音隐是相当特别的角色。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千羽流’所有身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给予乐语正确的建议的人。 千雨雅不香吗?香,但为了她的安全,乐语没法跟她聊这些现实重力过于沉重的话题。 陈辅不舔狗吗?舔狗,但他爱慕虚荣,乐语连将他发展成白夜行者都不敢,又哪里敢跟他聊革命造反的话题? 从穿越到千羽流体内,再到击杀林锦耀,认识千雨雅,乐语一直都懵懵懂懂糊里糊涂。直到联系上阴音隐,乐语才慢慢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融入到这个世界。 不仅仅是找到组织那么简单,对乐语来说,阴音隐就相当于‘新人引导者’、‘内奸训练专家’、‘QQ小冰’之类的角色。 虽然阴音隐恃才傲物,整天说‘这是常识’,又一头白毛杀马特,但他却是乐语唯一一个可以随意聊天请教的犯罪专家。如果说千雨雅是乐语目前的心灵小港湾,那阴音隐基本等于戒指老爷爷了。 因此看见阴音隐遇到致命危机,乐语迅速判断局势便果断出手了。要是阴音隐凉了,那乐语就失去了负能量垃圾桶、组织联络人、犯罪顾问、免费痔疮治疗师…… 以及,一个乐语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认识的,并非继承自千羽流的,而是他自己从零开始建立关系的……朋友。 乐语没有回答,阴音隐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阴音隐问道:“你伤势如何?” “肋骨好像断了,奎照踢得有点狠。”乐语看了看自己紫绀色的胸腔,按了一下,居然凹进去了。 “我这里可以给你进行光疗手术。”阴音隐打开地下室的白炽灯凹透镜:“不过我这里没沸眠汤……我可以给你找根木棍让你咬住。” “不必,我不怕痛。” 乐语躺到地下室的床上,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前世今生第一次在黑诊所里做手术。 “对别人狠很容易,对自己狠却很难……我以为这是常识,但在你身上却是反过来了。” 阴音隐戴上手套,光线在他手上聚焦成温暖的光团。 “或许,你是一个我没法用常识理解的人。” 第49章 那你就别骂我 “对了,刚才聊到你妹妹……” 乐语穿上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阴音隐忽然喊住他。 不知为何,乐语总感觉这段对话似曾相识。 “你有仔细聆听董衡和奎照的对话吗?” “没怎么听,我那时候所有注意力都用在锁定路灯上了。”乐语摇摇头,千羽流本身并没有多少当adc的才能——无论是投掷还是射击。乐语能扔石子一发命中路灯,自然是多得他花费了长达十几秒的精神力锁定。 这算是精神力的浅层应用,就相当于乐语在模拟自己的投掷抛物线,慢慢找到自己能百分百命中的出手力度和投掷角度。 也就是乐语这种近战肉搏者要这么久的锁定时间,像飞花战法的修习者,瞬间锁定静止目标几乎是本能,就连百分百命中动态目标也只需不到三秒的锁定,据说随手扔筷子钉蚊子是军队狙击手的传统娱乐之一。 除了因为要花费心神锁定目标外,乐语还有一个无法言明的理由——今晚是他第一次主动出击,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紧张。 之前的战斗,要么是统计司的任务,要么是遭遇战,乐语都处于一个‘不打不行’的状态,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冲就是了。但这次是乐语伏击别人,危险指数还很高,有种‘千日防贼今天终于轮到我当贼’的刺激感,自然有些兴奋紧张。 “按照董衡的说法,近期从星刻郡发往炎京的列车班次,恐怕只有几次——甚至只有一一次。”阴音隐说道:“事实上近几个月里,晨风区与炎京的列车班次已经逐步减少,甚至一个月只有两三趟,这恐怕是丁义和吕仲的共识:切开晨风区与炎京中枢的联系。” 乐语震惊了:“他们现在还没造反吧?想阻断交通就能阻断交通的吗?” 阴音隐道:“理由太多了,逆光乱党,海蛮骚扰,或者发现轨道年久失修——炎京帝位悬而未决,在他们推出新皇帝之前,在天际叛乱平息之前,晨风区的小动作不会引起关注。” “但对于吕仲和丁义来说,阻止地方豪贵逃往炎京,将他们绑定到自己的战车上,却是一本万利的选择。控制了迁移权,就等于控制了他们的命脉,他们看得很清楚,一旦他们在这场斗争中决出胜者控制整个晨风区,都必然要对晨风区进行大洗牌,这时候他们不仅需要财物资源,更需要人才,而这些无论自愿还是被迫参与这场斗争的豪贵,就是晨风区未来的基本盘。” “这一班列车,恐怕是吕仲和丁义的默契。他们允许豪贵们分出一部分子弟离开晨风区作为退路,来让留下来的人死心塌地追溯他们。” “所以,你如果让想你妹妹离开星刻郡去炎京求学,几天后的那一班列车,恐怕是你唯一的机会。” 乐语弱弱问道:“我正常买车票能买得到吗……?” “当然是买不到的,必须要靠关系。”阴音隐说道:“不过这不是问题,我倒是能帮你找关系拿到。下一次我找你的时候,会将车票给你,你只需要按时将你妹妹送上车就行了。” “嗯……”乐语叹了口气:“关于这点,我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 乐语简单说了说千雨雅对他抱有的‘特殊感情’,听得阴音隐这个面瘫都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个我帮不了你,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他顿了顿,又说道: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 第二天乐语去上班,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涛骇浪,反倒是一片风平浪静。 也就是闲聊时有人提了一嘴‘听说董衡死了’,但没有人继续追问。毕竟命案跟统计司没什么关系,而董衡的存在感也不强,譬如陈辅就傻傻地追问‘董衡是谁?跟我没关系吧?’——听得出来,陈辅作为一个统计司干员还是蛮合格的,听见有人死了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是我杀的吧’。 当然,这也仅仅是及格。 优秀的统计司干员,听见有人死了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我能不能用来借题发挥’。 乐语坐在统计司二楼办公室窗户旁,看着一辆武装轻卡驶进院子,干员们将犯人押下车送进统计司的二栋——又被称为‘无底洞’,因为那里是统计司的拘狱。 无论是乐语还是千羽流,都没进去过二栋,二栋的隔音和卫生做得也挺好的,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事实上统计司也没有长期关押犯人的权利,只能关押72小时,之后要么释放要么送往提刑司转入正式司法程序。 但很少人能‘正常’地离开统计司拘狱,不要误会,统计司是守法部门,不会对动用私刑折磨嫌疑人。至少,从二栋出来的人,身体上是正常的。 然而……别忘了,这个世界的医官,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续断肢的。另外,就算是不伤害肉体,也有很多种玩法,譬如乐语就发现他可以控制光‘渗透’进他的指甲里,只要他微微一用力,他的指甲就会被慢慢撬起来。 想想都痛。 虽说如此,但乐语并没有对下面即将被送入‘无底洞’的人产生同情,问道:“如果我没认错,这些人好像是……” “‘白浪帮’的幕后操控者,沅家。”旁边的陈辅介绍道:“海珠港的码头工人都得给白浪帮交保护费,号称半个码头都属于白浪帮,帮派劣迹不少,杀人放火都是寻常便饭,听说还有觊觎船只货物直接屠船的大案……提刑司跟白浪帮的摩擦很多,董衡跟沅家也很不对付。” 出了次糗后,陈辅也了解了一下提刑司的事,分析道:“或许奎副司长认为是白浪帮买凶杀人?但这件案不应该是提刑司自己解决吗,怎么最后又还是落到统计司头上了……幸好不是我们负责。” 乐语看着下面的长辫奎照,心想奎照真的被阴音隐那番话蒙过去了?他相信阴音隐只是一个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 那他会不会认为昨晚的两个刺杀者已经连夜通过特殊渠道离开星刻郡,以求躲开他的追杀?他会不会因此放弃继续追查? 就在这时候,奎照忽然转过头,看了一眼统计司大楼,正好与乐语视线交错。 奎照的表情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阴翳,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一个老婆。乐语心里咯噔一下,但他也不敢直接转过身,不然也太心虚了,便侧过头对陈辅问道:“嘿,你看奎副司长的尾巴,像不像狗的辫子?” 陈辅愣愣看着乐语:“千哥你是不是说反了……不对,就算反过来……这个距离,奎副司长是有可能听到我们说话的啊。” “怕什么,我现在是临海军协海尉,蓝司长的得力干将,奎副司长他还能秒我?他还能秒杀我?”乐语说着说着也变得底气十足。 对啊,奎照虽然是副司长,但我好歹也是队长,背后还有一个蓝炎!先不提奎照应该认不出我,就算他认得出,只要没找到实质证据,他又能奈我何? 叮铃铃——内线电话响了,艾丽丽接通电话,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喊道:“队长,司长喊你去他办公室!” 看。乐语朝陈辅露出一个小人得志的表情,昂头阔步地来到三楼的司长办公室。 推门进去,正在处理公务文件的蓝炎马上停下手中的工作,推了推眼镜,微笑道:“千队长,下午好。” “司长,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乐语问道。 “先坐下来,不急。”蓝炎示意乐语坐在对面,低头看了看桌面上杂乱的文件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实说,想吩咐你的事太多了。你也知道,最近星刻郡的局势十分紧张,千头万绪,逆光乱党,郡内豪族,还有封城造成的一系列的反应……我多希望能分出十个自己来解决这些事。” “能者多劳嘛。”乐语不要脸地吹彩虹屁。 “先不提这些。”蓝炎转动笔杆,忽然问道:“羽流,听说你有个妹妹?好像也快国中毕业了?” 你这个问法,让我有点害怕……乐语点点头。 蓝炎继续问道:“成绩如何?想考哪个系?” “挺好的,考上文化学院不成问题,她希望就读医官系。” “咱们星刻郡的文化学院是不错的,但医官系,还是皇家学院的最先进最前沿。” 乐语笑了:“皇家学院的哪个系不是最先进最前沿?” 蓝炎点点头,笑道:“说的也是……那你妹妹有没有打算赴炎京报考皇家学院?皇家学院的入学试似乎就在十几天后了。” 乐语忽然感觉有些不妙,勉强笑道:“也不是没有……但星刻郡现在不是封城了吗?” “封城不会持续太久,但就算解除战备状态,从星刻郡发往炎京的列车班次也不会多,近期内只有一班,八天后就出发,可以赶得上皇家学院的入学试。”蓝炎认真说道:“如果你想让你妹妹去参加皇家学院入学试博一个前途,我可以为你要来一张车票。” 虽然蓝炎的态度令人如沐春风,但乐语只觉得背生寒意,就像死刑犯吃最后一顿麦当劳全家桶时,只会感到由衷的恐惧。然而他又不可能拒绝蓝炎的好意,或者说,拒绝了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谢谢司长的照顾。” “举手之劳罢了,你可是我的得力干将,自然要多加关照。”蓝炎温和说道:“私事聊完,接下来我们该谈谈公务了。” “请讲。” “封城很快就结束,但在结束后,星刻郡也不会开放六门,只会开放西北方向的‘暮光门’通道。本来城门出入由提刑司兼任负责,只是董司长昨天死了,郡守便将检查的任务交到我手上,而我认为羽流你是最好的人选。” 蓝炎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如果吕仲想从内部瓦解星刻郡,那么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就是封城竭尽之后的这段时间。我要你彻查所有进出人员,彻查所有进出货物,不能将任何危险人物、违禁物品放入星刻郡。” “无论是有谁的谕令都没用,哪怕是有丁郡守的手谕都不行!你必须要将查清楚所有入境人员,将所有入境货物打开,让所有干员都检查清楚!明白了吗?” “明白了。” 蓝炎推了推眼镜:“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 当乐语从司长办公室出来,正好遇见路过的奎照。 两人对视一眼,奎照停下脚步,忽然问道:“听说,你有个妹妹?” 这段对话,我今天好像是第三次听到了……乐语无语地点点头。 “等封城结束后,尽快将她送走吧。”奎照大步走过,留下一句奇怪的话:“别给自己留太多弱点。” 乐语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奎照的背影,心想这句话究竟是威胁还是忠告。 还有蓝炎居然将城门检查的任务交给我了,要求还这么严格,这下麻烦大了……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一队办公室,陈辅过来说道:“快下班了,最近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今晚我请客,去徐大嫂酒轩吃顿好的吧。” “不了,我要回家和妹妹吃完饭。” “对哦,你还有个妹妹……啊!” 陈辅退后一步摸了摸自己被暴揍的脑壳,又是委屈又是迷茫地问道:“你打我干嘛?” “我打不过他们三个,我还打不过你吗?”乐语低声嘟囔一句,收拾东西说道:“反正我要和妹妹吃饭,你想请我吃饭就请中午吧。” 陈辅想了想说道:“那我不如今晚去你家蹭顿饭?” “不……”乐语下意识就想拒绝,但他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念头,马上一转口风:“不愧是你!那我们走吧走吧!” 下班离开统计司,在半路上乐语叮嘱道:“陈辅啊,我看你口才挺好的,平时肯定没少说人坏话吧?” “那当然……没有啦!我怎么会说人坏话呢?”陈辅连连摇头。 呵,那我听来的八卦难道是你仗义执言的调查结果吗? 乐语继续说道:“总而言之,你等下吃饭的时候,用自豪的语气,夸张的声调,深入浅出的朗诵技巧,将我们干过的坏事一件一件说出来,将我们有多坏说多坏,将被害者有多惨说多惨,记住了吗?” “为什么?”陈辅一脸茫然:“你妹妹不是在吗?这多不好意思啊。” 就是因为她在场才让你说啊! 乐语的想法相当简单:现在千雨雅不是觉得她哥哥是一个‘虽然坏但还是有人性闪光点’的坏蛋吗?那就让陈辅来粉碎她愚蠢的幻想,让她深刻认识到,她哥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冚家产! 然后我再说几句灭绝人性的发言,应该就可以让千雨雅对她哥哥彻底死心了,乖乖离开这个伤心地,去炎京开始属于她的传奇人生! “让你说就说,废什么话。“乐语直接给陈辅一记暴敲:“多做少问,难道我还会晃点你吗?” 两人一路来到千家,乐语刚拉开横栏,穿着围裙千雨雅就从后院里走出来:“你回来了?” 她看见有一个陌生人,双手在围裙上抹了一下,疑惑道:“他是……” “我在统计司里的得力助手,陈辅!我有今时今日的成就,都是多亏陈辅兄弟的帮忙啊!”乐语卖力地夸奖陈辅,陈辅受宠若惊地谦虚摇头,感觉到刚才被暴敲的脑壳都不怎么痛了。 然而千雨雅脸色一冷:“哦,为统计司卖命的无耻之徒。” 不等陈辅说话,乐语便跳出来:“千雨雅,我忍你很久了!你平时骂我,可以!但你如果骂我兄弟——” “那你就别骂我。” 正想劝乐语不要生气的陈辅:“?” 第50章 非人渣莫属的任务 “你可能不知道孤身一人捣毁逆光乱党据点是什么概念。” “我们一般只会用两个字形容这种人:战神!” “当年蓝炎司长一天杀尽星刻五月花,千哥入职三日捣毁六个逆光据点,不相上下。” 陈辅一边吃饭一边吹嘘千羽流的‘丰功伟绩’,听得乐语十分满意。他瞄了一眼千雨雅那平淡如水的表情,故意问道:“对了,陈辅你知不知道林家人后来怎么样了?” “林家?”陈辅微微一怔,语气顿时低落下来:“他们好像在变卖家产,正在读书的林雪也退学了,应该是打算离开星刻郡了。” “太惨了,可谓是家破人亡,背井离乡啊。”乐语感叹道,听得陈辅瞪大了眼睛。 这句话人人都能说,唯独乐语不能说——因为令林家家破人亡背井离乡的罪魁祸首就是乐语。虽然大家都知道乐语也只是听命行事,缘由归根究底也是林家疑似参加逆光活动,但民众朴素的价值观会将罪业归咎到执行者身上。 兵器杀人,兵器无需负责,但人杀人,人自然要负责。 乐语说这番话时,语气还轻快带着愉悦,就显得自己置身事外幸灾乐祸,可谓是相当欠揍了,陈辅的拳头都忍不住要硬了。 不过乐语的心情愉悦倒不是假的,听到林家准备离开星刻郡,他就知道这应该是阴音隐他们的照顾。林雪、高进这些人太冲动,太年轻,也太弱小了,他们老老实实回老家种几年番薯读几年书,留待有用之身,日后白夜真的统治了晨风区,就是他们这些根正苗红,履历光鲜的年轻人出头之时。 乐语转头看了一眼千雨雅,发现她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倒也不以为意。毕竟有外人在嘛,千雨雅得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但她心里说不定恨不得将过世的爹妈将她哥哥带回去一家团聚。 饭过三巡后,陈辅也掏空了自己平时收集关于千羽流的八卦库存,起身告辞。乐语送走陈辅后,回来看见千雨雅已经在收拾餐具,便咳嗽一声说道:“陈辅虽然是我同事,但他这个人口无遮拦,刚才他说的大多数事迹都是捏造,纯属给我泼脏水,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如果说一个做了坏事的人令人厌恶,那么一个做了坏事但又绝不承认的人就令人鄙视——前者是真小人,后者单纯就是一个贱人。 因为乐语想起来,他以前有过一段时间觉得光明正大做坏事的反派角色充满人格魅力,‘人就是我杀的’‘你们为什么不乖乖去死’‘只有偷偷电瓶车才能维持得了生活’……为了避免千雨雅欣赏他的劣迹,乐语便露出一张仿佛要给陈辅发律师函的无辜嘴脸,可谓闻者生气见者石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千雨雅平静说道。 乐语精神一震——生气了吗?生气了吗?生气了吗? “你现在的处境,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千雨雅一边洗碗一边说道:“连你的同事都这样看待你,外面肯定会编造更多子虚乌有的劣迹加在你头上。” “啊?”乐语眨眨眼睛:“其实也不是编的……” 千雨雅道:“你只是统计司的一分子,统计司不等于你,而且你一个人怎么做的了那么多事?只是枪打出头鸟,你的名气大,别人就将统计司干过的脏活都扔到你头上。那个人明明是你的副手,你执行任务时他明明也提供帮助,但他陈述时却是将自己撇在外面,将自己的罪孽洗个一干二净,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你。” 那是因为他在吹嘘我啊!所以将所有功绩都推给我了!而且正常人听到陈辅这么狂吹,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千羽流罪大恶极百姓怨声载道’或者‘千羽流吹逼不要脸’,你是怎么听出‘我哥被人推出来当靶子好可怜’的? “放心,我已经有所觉悟了。”千雨雅转过头看了一眼乐语,认真道:“你是想让我明白,连你最得力的副手都是这样看待你污蔑你,你在统计司也没有人可以依靠,无法回头,只能一错再错,对吧?我理解你的苦衷了,虽然我依然羞愧我有一个恶迹斑斑的兄长,但我会暗中支持你的。” 乐语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她是怎么观察出错误的结果,推理出正确的真相,最后又给出大相径庭的答案的? 唉。 乐语长叹一声,回去二楼卧室看千羽流留下的珍藏画册。 他终究是一个人背负了所有。 …… …… 两天后,暮光门,阵雨。 暮光门面向星刻郡的西北,而星刻郡的东边是海珠湾港岸,从地理上都可见暮光门是星刻郡的主要交通要道。虽然其他数门依旧封闭多有不便,但只开放暮光门,的确保证了星刻郡的安全,也维持了基本的内外物资运输。 暮光门有两重瓮城,瓮城外有吊桥。想要穿过暮光门,需要经过三道城楼,三道大门。按照城卫司的安排,进城者在外瓮门排队,出城者在内城门排队,而检查人员则是在内瓮城里进行身份货物检查。 乐语站在内瓮城里,抬头看了看雨幕下的炮楼箭塔,问道:“如果有人闯关,箭塔炮楼会帮我们制服敌人吗?” “怎么可能,无论是铁炮还是弩炮都是固定好的,顶多小幅度调整,但目标必然是瞄准城外。”陈辅说道:“要是真有人闯关,那肯定是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司长已经解除我们铳械限制,如果真有不长眼的,那就是给我们当靶子。” “万一敌人也有铳械呢?” “这……”陈辅顿时哑巴了,‘这’了半天也‘这’不出一个屁,不过他这个反应倒是让乐语感到颇为满意。 既然炮楼箭塔无法对城内攻击,那在这个瓮城里,实力最强的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昨天乐语去了一趟「牙痛、痔疮与铁打」,跟阴音隐报告两个坏消息:第一个坏消息是蓝炎‘要求检查所有货物’的高要求;第二个坏消息检查货物的人是他。 没错,乐语仔细想想就发现自己成为检查专员根本没有好处,蓝炎要求都这么清楚,这个任务根本谁上谁都行,乐语根本做不了手脚,一队里的人都是忠于统计司的‘权力’,他们前脚发现乐语的嫌疑,后脚就汇报给蓝炎了,更别提还有艾丽丽这个蓝炎的忠实粉丝。 而且就像过安检的人会嫌麻烦,乐语这个检查专员还检查得那么细致,肯定是惹得百姓怨声载道——这个职位根本是背锅专员!怪不得蓝炎先给好处再给任务,这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 不过阴音隐想了想,发现其中还是有可以操作的地方。 按照阴音隐的计划,他会安排两批车队同时进入暮光门,一队是铳械运输车队,而另外一队是炮灰车队。 具体炮灰车队怎么炮灰,他还得跟其他白夜行者商量一下,但基本操作就是:当铳械车队进入瓮城后,炮灰车队就会开始搞事起哄,这时候乐语过去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到炮灰车队上,铳械车队乘机迅速通过。 虽然这个计划风险极大,难以预测的意外也很多,还需要乐语进行微操,但的确是目前最可行的运输方案。 不过阴音隐有一个额外要求:“当炮灰车队闹事的时候,你必须用最恶劣的态度对待他们,侮辱,殴打,辱骂,尽你所能折磨他们。” “为什么?炮灰车队不是自己人吗?” “但他们在进城时闹事,一个不好,说不定会被城卫直接铳毙,事后甚至会被提刑司关押。与其冒着那种风险,还不如被你打一顿,那他们也好脱身。你打得越狠,踩得越恶,他们就越安全,至于皮肉之伤,别忘了我也是医官。而最大的代价,也只是对你的名誉造成很恶劣的影响。” “什么叫‘也只是’——城门口众目睽睽,我要是在那里打人,第二天就能传遍大街小巷了!” “放心吧,经过你的一番努力,你现在的名誉已经是声名狼藉。”阴音隐难得一次表扬乐语:“对你来说,这个代价,就相当于没代价!” “这个计划,你确实是最佳的执行人选!” 简单来说就是:其他白夜行者都是正人君子,就你是个人渣,所以像拯救失足少女这种脏活就交给你了? 乐语觉得阴音隐在骂他,但没有证据。 第51章 我打的就是丁郡守的亲戚 “四少爷,我们快到星刻郡了。” 泥泞的驿道上,一行十几人的马车队正在冒着风雨穿过田野。马车队中间拖着一副宛如棺材铺上黑布的大货箱,前队马车车厢宽敞透气,玻璃窗户,软胶轮胎,行驶中也不见颠簸。 车厢里躺在软垫上的丁翼鱼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拉开车帘,远远看见乌云雨幕下星刻郡的城廓,又坐回去,懒洋洋说道:“到了才叫我。” “四少爷。”马车旁的骑马汉子笑问道:“星刻郡的妞嫩吗?我们这些大老粗没来过大城市,到时候就靠你带路了。” “我也是很久以前去过一趟星刻郡,感觉不怎么样,还是老家那里自由,想做什么做什么……你们这么快就痒了?昨晚你们不是在那条村里找女人了吗?” “哎呀别提了,我们找了几户,连只母狗都没看见,可能是躲起来了。” “那你们怎么半夜才回来?” 骑马汉子嘿嘿一笑:“虽然没找到女人,但我们发现村东头那个老鬼有个孙子,长得挺俊俏,看上去就像个妞。那时候哥几个找了一晚,火气都上来了,也不管是男是女,反正先泄了火再说。” “哦……有点意思。”丁翼鱼随意评价一句,忽然想起什么:“啊,原来那间屋子里的是你们啊,我就说怎么有人大半夜不睡觉。” 骑马汉子好奇道:“四少爷你昨晚也出去了?” “嗯,手痒了。” 丁翼鱼举起自己的右手,在室内小辉灯的照耀下,他的右手显得细长白皙,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看得出平日没少花时间保养双手。 骑马汉子按下戴着的雨笠,有些犹豫问道:“我们今早走的时候,好像听见村里的打更人死了……” “是啊,缘,妙不可言。”丁翼鱼慵懒地说道:“我也就是晚上睡不着随便走走,没想到还能遇到一个带着火把的打更人。他似乎还练过一点战法,我一上来就打掉了他的下巴,他还能跟我切磋几回合,我还挺尽兴的。” 骑马汉子听得眉毛狂跳,谄媚道:“四少爷想必战法又精进了。” “我都登堂入室了,想精进哪有那么轻松。”丁翼鱼轻轻抚摸自己的双手:“只是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身体知道,七天不练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想在战法上有所建树,就必须保持一颗谦虚的心。” “特别是咬战法,这是一门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战法。保持好手感,那么下一次杀人时才不会钝。” 骑马汉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报一下情况:“我们快到城门口了。” “不知道大伯会安排我去哪里呢。”丁翼鱼总算是提起精神了:“听说星刻郡里强者不少,星刻军院里更是人才云集,不过我去年遇见过一个军院生,也不怎么样,简简单单都被我卸去四肢了。” 骑马汉子拍马屁道:“那是因为四少爷你太厉害了。” “同龄人里,我就没见过有资格能配做我对手的人。”丁翼鱼叹了口气:“或许只有炎京的皇家学院才能让我找到些许乐趣吧。可惜,我们这一次是来帮大伯的。” “听说统计司有杀人免奏权,希望大伯派我去统计司吧。杀逆光乱党,似乎也怪有意思的。” 说话间,马车来到城门口,车队缓缓停下,丁翼鱼皱眉问道:“怎么停车了?” 马夫道:“好像因为只开了一个城门,所有人都在排队堵住了城门。” 丁翼鱼啧了一声:“要是我们坐的是四驱车就好了。” 骑马汉子笑道:“等四少爷你进了城,郡守说不定就送你一辆四驱车了。” “哪有可能,四驱车越野性能极佳,临海军都没几辆,大伯送我一辆普通车就不错了。”丁翼鱼抱怨一句,问道:“还要等多久?” 骑马汉子估计了一下城门的进入速度:“大概……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吧?” 丁翼鱼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冲进去吧。” “啊?” “都快要见到大伯了,你让我在这里浪费时间?”丁翼鱼奇怪问道:“直接冲进去吧。” 马夫犹豫道:“前面人好多,会不会不太好……” 飒! 一只手从车里面伸出来,精准捏住了马夫的脖子,将他拖到车厢里面。 “时间就是生命。” 丁翼鱼在马夫耳边平静说道:“你想浪费我的生命?” 马夫咽了口唾沫,回忆起丁家四少的种种传闻,背生冷汗不止,连连摇头,用力挥舞马鞭,驱使马匹狂奔! “啊!!” “喂!?喂!你们干什么!” “我的脚,我的脚!” 城门口一片混乱,十几名随队骑者护送两侧,跟着车队冲进瓮城里。城卫设下的路障直接被撞飞,正在排队的人流匆忙躲避。 “四少爷,前面有辆马车——好像是粪车!” 丁翼鱼脸露嫌恶:“绕过去吧。” 踏踏踏踏—— 面对高头大马的庞大冲锋,路上行人只能匆忙躲避,就连负责维持秩序的城卫也躲到一边。一片混乱中,路中间一个正流鼻涕咬手指的小男孩茫然地看了看周围,似乎在疑惑身边的人怎么忽然就不见了。听到背后轰隆隆的声音,他回头一看,便看见足足有三个他高的马匹冲来。 “陈辅。” “收到。” 一道疾影掠过,抱起小男孩滚到一边。 与此同时,一阵光爆在马匹前进方向的侧面炸开,如牙似尖的光辉重重轰击到马匹躯体上! 咬战法·洪吐! 马匹的冲锋势头顿时刹住,惨鸣一声跌倒在地。车厢也因此被甩了出去,一个人影从里面窜了出来,穿着丝华绸服,戴着锁链手套。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我的车。”丁翼鱼好整以暇地整理衣领,看着对面穿着蓝色外套的统计司干员,问道:“你拦之前,没看清楚车上的旗帜吗?” “没看清楚,也不需要看。”蓝外套平静说道:“按照蓝司长的命令,所有进入星刻郡的人员货物都要彻底检查,更别提你们这些冲撞城门的违法歹徒。” “哼。”丁翼鱼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张硬皮文件,随手一甩飞过去:“这是丁郡守签署的通行证,我们是为丁郡守护送重要货物的丁家族人,丁郡守是我大伯。这样,你还要检查吗?” 在冲入城门的时候,丁翼鱼就在想会不会有人拦下他,没想到真的有这种眼珠子放着不用的人。 不过也好,他现在就可以拿出这张通行证。不为别的,一想到面前这个人的表情从大义凛然,变得紧张不安,再变得犹豫不决,最后变得低眉顺气,丁翼鱼就觉得很有意思。 “原来是这种炮灰啊……” 雨声中,丁翼鱼听见蓝外套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蓝外套点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让开路,我急着去见大伯呢。”丁翼鱼拍拍外套,看了看自己的靴子:“你的尽忠职守,我等下会如实报告给大伯。只是我现在的靴子脏了,如果你愿意过来舔干净,我说不定可以为你美言几句——” 嘶啦! 丁翼鱼看见自己甩出去的通行证,被那个蓝外套撕成碎片,顿时愣住了。 “你说丁郡守是你大伯我就会信啊?我还说吕仲是我岳父呢。”蓝外套冷笑道:“以为拿着一张过期的通行证就能随意出入冲关?别说你不是,就算你真的是丁郡守不知哪个疙瘩冒出来的穷亲戚,我今天打的就是丁郡守的亲戚!” 丁翼鱼怒极反笑:“有意思,你是谁?” “统计司,千羽流!” …… 城门通道里,驾着粪车的年轻人看了看手上的字条。 「进入瓮城后点燃炮仗炸粪引起骚乱。」 他看了看瓮城里的双方对峙,又看了看远处已经悄然入郡的运输车队,想了想,决定调转马头往城外走。 他还以为自己怎么也得挨一顿毒打,没想到连毒打都有人争着要,溜了溜了。 第52章 无能狂怒 阴音隐,还真是个好人啊。 别看阴音隐讨论计划的时候,仿佛要求乐语去干一些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的脏活,但实际上阴音隐推进计划的时候,还是为乐语的名声着想了,没让乐语做‘无理取闹’的事。 你看,这个炮灰多不要脸啊,乐语打起来也是名正言顺了。 阴音隐甚至照顾了一下乐语的心情,想必他也是知道,乐语虽然做过杀过人,放过火,抄过家,灭过族,但他内心依旧是纯洁的好男生,很难对普通老百姓下狠手。 你看,这个炮灰多讨人嫌啊,乐语打起来也能心安理得了。 最妙的是,阴音隐还给炮灰设置了一个神奇的身份:丁家的亲戚! 妙啊! 这简直是在给乐语刷功绩啊! 骗子借助权贵亲戚的身份横行霸道,被明见万里的统计司干员识破身份,一举制服,还老百姓一个公道,这还不是妥妥的好事,妥妥的功绩? 虽然收获变大了,但难度也提高了——冒充丁郡守亲戚,一个不好说不定就进统计司享受72小时的VIP套餐了。为了能让炮灰们全身而退,乐语必须打得足够狠,狠到围观群众不忍直视,狠到其他干员心生同情,狠到对方不成人形! 只有这样,炮灰才有可能躲过追责! “聚光灯,打这里!”乐语大声说道,举手做了个战斗指令手势。 布置在瓮城里四周的光照灯顿时亮起,穿过纷乱的雨幕照亮了瓮城中场。在光照灯亮起的时候,城楼里的城卫兵,中场附近的干员,无一例外子弹上膛铳口瞄准这群不速之客。 丁家随队骑士顿时翻身下马,抽出腰间长刀护在丁翼鱼周围,面对铳口锁定居然也没有多害怕,将身子藏在车厢的阴影里,为首大汉笑道:“四少爷,看来遇到麻烦了。” 丁翼鱼脸色难看起来,抬头环视一周,鼓动精神力,声音响彻瓮城说道:“我名为丁翼鱼,星刻郡郡守丁义是我大伯,我应大伯要求护送重要财物前来星刻郡,你们这是要耽误郡守的要务吗!?” 刚才丁翼鱼跟乐语说话,其他人并不是听得清楚,现在他表明自己的身份,顿时不少人犹豫起来。 驱车闯关固然是恶劣罪行,但如果嫌疑人是丁郡守的亲戚,那就另当别论了。 更何况,星刻郡的城卫司,现在基本是丁义的私军。星刻郡的城市防卫工作,理论上并不由郡守负责,而是由临海军派军团轮流驻扎,但丁义担任郡守数年间,交好临海军的同时也将星刻郡打造成铁桶一块,直接从临海军拉了一批人充实城卫司和提刑司。 跟需要跑遍大街小巷的提刑司相比,城卫司吃好的住好的,过着数年如一日的平静日子,他们昔日搏杀海蛮的锐气早已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他们只知道,他们现在是为丁家卖命。 听见丁翼鱼是丁郡守的家人,城楼里的持铳卫士在长官的示意下顿时放低铳口,而统计司干员大多数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队长千羽流。 他们看见队长也放下轻型手铳,心里松了口气。然而就在此时,他们听见队长忽然大声命令:“统计司听我号令,拘捕这群栽赃郡守,肆意冲关,伪装身份的骗子!” 丁翼鱼皱眉,没想明白这个叫千羽流的干员想做什么:“你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奉丁郡守的委托——” “胡说!” 乐语用上精神力扩音,一声震吼,盖过雷鸣风雨:“丁郡守英明神武,爱民如子,治下百姓人人拥戴,干员愿为之效死,堪称当世圣贤!他岂会有你这种目无法纪、肆意妄为、招摇过市的儿子!?” 丁翼鱼大声反驳:“我不是他儿子!我是丁郡守的侄子!” “你看,你承认了自己目无法纪、肆意妄为、招摇过市了吧!”乐语大声道:“你也知道自己不配做丁郡守的儿子,所以想伪装他侄子吧!?算你有点良心,但还是无耻之徒!” 丁翼鱼气得浑身颤抖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胡搅蛮缠的人。 他丁家四少,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他怒极反笑:“我管你颠倒黑白混乱是非,但你觉得你的手下会信吗?他们敢朝我开铳吗?他们敢吗!?他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妙啊! 乐语都快憋不住笑了,大手一挥,将手铳甩给旁边的陈辅,双手握拳发出骨头爆响的声音:“你说得对,你伪装成丁郡守的侄子,他们当然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定就要被你蒙过去了。” “但我敢!”乐语大步踏前,大声说道:“无论你是不是丁郡守的侄子,你旁边那些手下该不会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兄弟吧?统计司,如果那些人稍有异动,自由射击!” “至于这个伪装亲戚污蔑丁郡守的骗子,我亲自来解决!” “一切责任,由我来负!” “是!” 陈辅齐声答应,让他们朝丁翼鱼射击,他们还真不敢,毕竟丁翼鱼要是真货那他们就完蛋了,但丁翼鱼那些手下就不一样了——个个都三大五粗的,看上去不是家丁就是护卫,他们杀了也就杀了。而且队长都负起最大的责任了,他们难道还不敢冒点小小风险吗? 这时候乐语也感受到阴音隐安排的奥妙——对啊,要是安排成其他身份,说不定陈辅他们这些干员赶着邀功,直接一铳就将对方毙了。然而炮灰冒充丁郡守的亲戚,干员们投鼠忌器,只敢在一旁围观,大幅降低意外的发生。 真是一环扣一环,太精妙了! 虽然阴音隐脑子缺钙早生华发时日无多还是个异装癖分子,但他脑子还挺好使,怪不得是白夜驻星刻郡的总负责人! 接下来,自然就是乐语的showtime了! “解决我?”丁翼鱼挥挥手,示意手下们不用轻举妄动,大步迎向乐语:“就凭你?” “哦……非但没有选择逃跑,反而主动靠近我?” 乐语不得不为这个炮灰的敬业精神点一个赞,明知道接下来要被暴打,居然还在狂飙演技,如此主动。 放心,我等下肯定把你打得很惨,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 “不靠近你一点,又怎么把你打死呢?” 咬战法·荒咬! 咬战法·荒咬! 两轮光爆,同时绽放! 看见对方居然也是使用咬战法,丁翼鱼心里忽然兴奋起来——他好久没撕碎过咬战法的修习者了! 而且境界还不低! 他最喜欢跟咬战法武者打了! 他也最讨厌咬战法武者! 因为他见过的所有咬战法武者,都是一群无知之徒。他们以为咬战法知识一门凶狠残忍的近战搏杀技法,却根本领悟不到咬战法的精粹——咬杀敌人,至死方休!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要狠! 就像在血淋淋的大自然里,哪怕冒着被敌人刮出血肉的风险,也要先一步将自己的牙齿插入敌人的喉咙! 所谓的咬战法,就是丛林法则,厮杀技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丁翼鱼左腿连踏暴冲,双手撕出十指光刃,刹那间撞开雨幕光爆,如同猛虎下山扑杀敌人! 咬战法·宙呔双荒咬! 看呆了,傻逼! 哪怕光幕遮挡,丁翼鱼似乎也能看到千羽流的震惊。他们丁家的咬战法与正版咬战法稍有不同,历代丁家武者钻研出一种特殊的宙呔技巧,可以不用蓄力直接发动宙呔,达到瞬间提速的冲锋效果。 但一旦使用这种无蓄力宙呔,小腿必定肌肉破裂剧痛难忍。然而丁翼鱼从小修炼咬战法,每天至少用一次无蓄力宙呔,事后再进行治疗,长期以往,他早已习惯这种疼痛,甚至能在一场战斗里使用三次无蓄力宙呔! 不对自己狠,如何对别人狠? 所有武者遇到丁翼鱼的爆发袭击,第一反应就是防御后退,然而丁翼鱼还能二度发动宙呔,在他们后退的时候再次提速发动狂风骤雨的袭击。 敌人一退,就是万丈深渊! 千羽流,露出你懦弱的姿态吧! 思绪在电光火石间掠过,然而丁翼鱼忽然发现……这个名叫千羽流的人,好像没有后退。 十指光刃撕裂了扭曲光爆,猛烈地切入敌人体内。丁翼鱼瞬间双手化拳,重重锤在对方胸膛上。 居然不后退……傻逼,你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候,丁翼鱼发现自己的右手腕仿佛被虎钳钳住,动弹不得。 光爆散开,千羽流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可以看见,千羽流被他刚才的攻势伤得满身血痕,有些深口甚至深可见骨。 然后,他听见千羽流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这样我就不会内疚了……接下来,是我的回合!” 为什么他这种伤势还能站起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还没倒下…… 丁翼鱼脑子里乱糟糟的,但他身体已经做出反应,左手荒咬打向面前的敌人。 这时候,丁翼鱼注意到光爆在自己下方爆发,一阵强烈的冲击,重重轰击到他的下巴。 咬战法·升龙荒咬! 丁翼鱼被打得短暂失神,整个人悬空飞起,然后他就像暴风雨里的洋娃娃,被一段狂风骤雨般的连打蹂躏得一直浮空! 密集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痛呼,然而一只虎钳般的手再次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重重压到在地面上,一口污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 他的脸庞与崎岖的大地亲密接触,他的嘴唇碰到脏臭的泥水,他被打得趴在地上! 强烈的耻辱感让丁翼鱼几乎失去理智。 他丁家四少,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你……” 不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丁翼鱼就被对方压在地上急速拖行。他就像是一块用来拖地的抹布,擦去了这块千人踩万人踏的大地上的脏污,他的衣服被磨穿了,他的大腿被磨出血了,他的脸也磨烂了! 丁家护卫想去救四少爷,然而他们看见统计司干员那冷冰冰的铳口,终究还是不敢上前。 拖行了足足半个中场,这段地狱般的折磨才终于结束。丁翼鱼还没喘口气,就被钢底长靴重重踩着脑袋。 丁翼鱼侧着脑袋,看见堵在城门口围观的贱民正在用一种他以前没见过的眼神注视自己,那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胆怯,只有笑意,只有只有……令人厌恶的怜悯! 他丁家四少,何曾被这群贱民看到这种卑劣的姿态? “就这?就这?就这?就这?就这?” 那个魔头每说一句,钢底长靴就在他脑袋上摩擦一下,仿佛在擦走脚底板的污泥。 丁翼鱼浑身颤抖,心中百般情绪,最终化为一声长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53章 圣者遗物 我是不是打得太狠了? 乐语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但旋即就否决这个想法。 这不是一次很好的宣传教育嘛,无论你是星斗小民,还是高官子弟,只要你为非作歹,一样会受到严厉的制裁。阴音隐选择炮灰扮演丁郡守亲戚的时候,想必也有考虑到这一点。 同样是打人,他乐语打一个普通人,和打一个高官子弟,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打普通人,别人只会畏惧统计司的权力;但是打高官子弟,却能让老百姓亲眼看见这群高高在上的肉食者也有趴地上喝泥水的无助姿态,进而令他们产生‘原来这些达官贵人也不过如此嘛’的想法。 再进一步,便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这跟白夜的‘将统治者拖下神坛,将贵族世家拉入凡尘’的目标不谋而合。 当然,乐语这次打得只是一个伪装成高官子弟的炮灰,味道不够浓。不过这个炮灰演得真是好,将高官子弟那股横行无忌的跋扈味道演得入木三分,简直是本色出演,若不是乐语早知道计划,说不定连他都信了。 哪怕后来证实他的确是冒牌货,但这场戏的教育意义也不会淡去。乐语听说过,以前《白毛女》戏剧巡演的时候,许多人看得深信不疑,甚至想冲上去打演黄世仁的演员。 连明知道是戏剧的情况下,淳朴的老百姓都难以自拔,更何况这场拳拳到肉的真实打戏? 而且炮灰的怒吼也十分真情实感,充分表现说话者的愤怒,令人感受到封建阶级统治者的自尊是多么不堪一击,深化了围观群众对为非作歹者终被惩罚的印象,可谓是点睛之笔。 乐语稍微转了转身子,拜了拜pose,让其他方向的老百姓也看得更清楚一点,等差不多了便打算结束这次戏码,松开腿说道:“陈辅,去检查一下他们的货物吧。” 按照计划,这里乐语检查一下货物,发现没什么问题,炮灰再求饶认错说几句软话,那乐语就直接放他们走。 毕竟炮灰都被教训得那么惨了,乐语说放他们走,统计司的人多半也不会追究。至于城卫司,他们根本不想掺和这种事。 “不,不可以!”丁翼鱼脸色大变,挣扎着爬起来。 乐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恍然大悟,懂了。 演戏要演全套呢! 我这么快就松开腿,实在太不敬业了! 于是乐语将他踢回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背上,义正言辞地喊道:“不论是谁,想进城就要接受检查!陈辅,去检查车厢里的货物,看看有没有违禁品!” “不可以!不可以!”丁翼鱼发疯般地挣扎:“你打我犹可,你要是检查那里的货物,你就坏了大事了!郡守不会放过你的!” 乐语随口道:“检查货物就是郡守交给我的任务……喂,你动什么动,想身上多几个洞吗?” 被十几支铳口瞄准的粗豪汉子,着急地注视着正在被干员们掀开的丁家车厢,大声说道:“这位队长!车厢里真的是很重要的物品!你们万万不能在这里掀开!无论如何,也请你们将货物送到郡守府先!” “万一你们在里面藏了几桶屎,我送去郡守府后就爆炸那怎么办?你们将屎舔干净吗?” 乐语大声反驳道,不过他心里此时也冒出些许疑惑:他们好像真的很着急车厢里的货物。但按照计划,炮灰车厢应该是没有违禁物品才对啊。 难道他们这个车厢里也有铳械? 但事已至此,乐语已经无法收回前话。他想了想,忽然喊道:“等等!” 丁翼鱼和粗豪大汉顿时松了口气,然后乐语又说道:“来两个人按住这个冒充丁郡守亲戚的骗子。陈辅,你跟我去检查车厢,就算真的有危险品,我们两个也来得及跑。” 自己一个检查车厢是肯定不行,但如果加一个陈辅,应该足以让其他人信服。而陈辅虽然百般不好又虚荣胆小,但唯独有听话这个优点,就算车厢里真的是铳械,那乐语也有把握跟陈辅窜供。 ‘希望不是一整车都是铳械……不然的话我也难办……’ 乐语和陈辅两人走去查看丁家后排披着黑布的车厢,丁翼鱼犹自嘶吼不停,倒是护卫们似乎认命了不再反抗。 乐语一接近就发现车厢的不凡:黑布似乎是染色革制的牛皮,沾雨不湿,绑着黑布的麻绳浸过油,充满韧性又难以断裂。 割开绳子,乐语和陈辅各抓住黑布的一个角,对视一眼,慢慢揭开。 然后他们看见了一副……棺材。 一副通体由冰构成的棺材。 “队长,这个……” 哗啦一声,乐语直接黑布都掀开了——反正不是铳械,那就不在他危险区内,他怕啥? 于是乎,一副深蓝色的冰棺出现在雨幕下的瓮城中央,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 位于辉耀东南的星刻郡,想来湿热高温,很少会看见冰块。陈辅情不自禁用手摸了摸冰棺,啊的一声缩回了手,“好烫!” 土鳖。 乐语心里吐槽一句,视线聚焦在冰棺中央的奇怪器具上。 虽然是一副方方正正的冰棺,但棺里并没有人,而是冰藏着一个金色的,似剑非剑,似杖非杖的奇怪器具。它全身泛着华贵的金耀光辉,刃身双刃,但柄端没有任何可以握持的部位,而是镶嵌着三颗红宝石眼睛的骷髅头,骷髅头脸颊还突出两个尖端,显得诡异又尊贵。 说是剑吧,但没有剑柄;说是杖吧,但骷髅头似乎也不是用来握的。非要说的话,更像是锚——因为它的形状就是‘个’字形。 “这是……什么东西?”乐语颇为疑惑。 为什么会运送冰棺?冰棺里为什么藏着这种东西? 最重要是,炮灰为什么会带着这种东西进城—— “噗噗噗噗噗——” 尖锐的喇叭声刺穿了雨幕,乐语转头一看,发现几辆武装轻卡从城里飞驰而来冲入瓮城里。轻卡里走下了一队队银肩黑底制服的干员,看得乐语眉毛狂跳。 如果他没认错,这应该是郡守府卫军——也就是丁义最为倚重的亲军! “你们在干什么……四少爷!”一个清瘦中年人从轻卡里下来,看见被干员们压制在地上的丁翼鱼顿时大吃一惊。 “博叔!”丁翼鱼都快哭出来了,“救我!” “快放开他!”被称为博叔的中年人大喝一声,郡卫瞬间拉开铳栓瞄准统计司干员,干员们连忙松开手退到一边。 博叔三步作两步过来扶起丁翼鱼,看着他衣衫褴褛浑身都是伤,连脸都烂的一半,顿时脸色黑成酱色:“发生了什么事?谁干的?” “就是他,千羽流!”丁翼鱼马上指着乐语,大声说道:“我已经给出郡守的通行证,他还非要胡搅蛮缠扣下我的人,跟我单挑的时候还偷袭殴打我……而且他将货物掀开了!” “什么?!” 博叔看过去,顿时看见那副暴露在雨幕空气中的冰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过了好一会,博叔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事到如今,补救已经没用了……四少爷,你想怎么做?” “我要他死!”丁翼鱼咬牙切齿地说道。 “行,你要他怎么死?”博叔好整以暇地问道。 “我要他全身上下都被磨烂,骨头一根根被碾碎,痛不欲生地死!” “这就有点麻烦了……” 博叔悠悠说道:“老夫不擅长做这种细活,我先把他抓住,然后四少爷你慢慢炮制他怎么样?” 丁翼鱼眼神睥睨,一张烂脸露出猖狂的笑容:“再好不过!” 啊,看来遇到麻烦了。 乐语挠挠头:“这么说,你真的是丁家四少?” “后悔了,畜生?”丁翼鱼戏谑道:“放心,等下我会让你明白作为畜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乐语笑道:“看来你当畜生的经验相当丰富啊。” 后悔? 乐语后悔没把他直接打死。 看丁翼鱼现在的做派,想必冲撞关卡草菅人命对他来说只是普通日常。要是刚才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虽然你们讨论怎么炮制我讨论得很高兴,但请别忘了,我是统计司第一特别行动队队长千羽流。”乐语拍了拍手上的血污:“想要抓我,请按程序,让郡守下命令给蓝炎司长。顺带一提,彻底检查货物正是郡守的命令,道理站在我这边。” “怎么,知道怕了,想扯大旗?”丁翼鱼狞笑道:“蓝炎只是我们丁家的一条狗,我杀你还要给条狗报告吗?” 这时候博叔踏前一步,淡淡说道:“统计司的其他人,你们只要知道,如果你们敢动手,那郡卫就要对你们动手。” 博叔看向乐语:“你刚才不是跟四少爷单挑吗?我也不欺负人,跟你一对一单挑吧。” 当博叔说‘不欺负人’的时候,他双腿已经原地起飞。 说‘一对一’的时候,他已经跨越了十米距离。 ‘单挑吧’话音刚落,他已经出现乐语前方,砂锅大的光爆拳头朝着乐语的脸砸过去! 乐语只来得及举起双手一挡,然后全身便感觉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冲击力。他忍不住呜哇一声吐出污血,整个人被砸飞数米远! 乐语瞬间得出一个结论: 这老头绝对是‘登峰造极境’的高级战法武者! 这下完蛋了……不对,好像也不差,如果我死替这个老头,不就能白嫖高级战法了吗? 与其选择那个连千羽流都不如的丁翼鱼牌五菱宏光作为二号机,还不如选这个老款劳斯莱斯幻影爽一爽呢! 决心已下,乐语落地瞬间稳定身形,试图聚光反击。 然而博叔已经贴到他跟前,挥舞拳头制造的光爆拳雨,将乐语视野里的一切渲染成一片金白。 “勇气可嘉。” 博叔表扬一句。 乐语感觉自己全身都颤栗起来。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死在千羽流手里的时候,其实乐语都没反应过来。反而是现在,当他主动迎向那足以摧毁肉体的光爆拳雨,才确实感觉到生死间的大恐怖。 或许,如果,万一……「死而替生」没有触发的话…… 其实也不坏呢…… 当乐语脑海里闪过无数思绪时,他看见一道蓝光在面前闪过。 地面顿时被斩出一道细细的裂痕,下一秒,博叔瞬间后退十米,回到丁翼鱼身边,满脸忌惮地看着城门口。 乐语茫然地眨眨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还没死?” 这时候,一声温和的男音悠悠穿透雨幕,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丁博总管,你可是代表着郡守的态度,跟我们统计司起冲突,多不好啊。” 博叔冷冷道:“蓝炎,是你们统计司先坏了我们的事!” 蓝炎带着一队干员从城门口走进瓮城,他右手还提着一柄缠绕蓝光的长剑,刚才在乐语眼前掠过的蓝光斩,似乎就是他的杰作。 “司长。” “司长。” 干员们连连问好,蓝炎微笑颌首。他走到乐语跟前,乐语说道:“感谢司长相救。” “下属忠于上司,上司护佑下属,此乃天经地义。”蓝炎拍了拍他的肩膀:“更何况你的任务是我安排的,有什么事,也应该由我负责。” “蓝司长……”远处艾丽丽等女干员都眼冒爱心,陈辅等人更是脸露感动。 “丁博总管,你说我们统计司坏了你们的事,请问是坏了什么事?”蓝炎朗声问道。 博叔顿时语气一滞,丁翼鱼脱口而出:“你们将货物都掀开了!” 蓝炎转头看向车厢,忍不住轻轻‘哦’了一声,伸手轻轻在冰棺上轻轻一抹,注视着里面的金色器具,脸露震惊之情,语气里带着一丝尊敬说道: “这不是辉耀极神兵之一,圣者遗物吗?” 第54章 让我体验一下当畜生是怎样的感觉 极神兵? 圣者遗物? 他们在说啥?我咋听不懂呢? 乐语退后几步躲到临设雨棚里面,示意随队医官过来进行紧急治疗。哪怕没有痛觉,乐语也知道自己伤得很重:双手小臂变形,胸膛紫淤,身体多处切割伤。刚才乐语被打飞的时候,流出的鲜血溅出一条血路,出血量超大。 最重要是,乐语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了,眼前的世界仿佛加了一层美颜滤镜,看什么都有种迷蒙的美感——换做普通人,基本可以安心回家请全村人吃丧事饭了。 也就是他才可以抢救一下。 雨越来越大,噼噼啪啪地打在脏水污土的大地上。老百姓们堵在城门口里,没有散去的迹象,睁大眼睛注视着瓮城里那些他们平日根本看不见的大人物:郡守府总管,统计司司长。 “按照郡守的命令,圣者遗物应秘密运入星刻郡,防止被吕仲间谍获取消息。” 博叔接过随从扔过来的黑伞,为丁翼鱼打伞,平静说道:“但因为你们统计司干员的肆意妄为,圣者遗物已经无法作为秘密武器,除非……” 博叔瞄了一眼城门口围观的民众,看见有人正在往外离去,眼里掠过一丝狠意,轻轻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城门口的老百姓们不知道他们无意间逃过一劫。 蓝炎轻笑道:“想要秘密运输武器,没问题啊,你们先跟我们统计司报备——哪怕跟城卫司报备,也不会出现这种差错。”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的确,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我蓝炎作为统计司司长暨城卫司代管,郡守府若是将运输圣者遗物一事早早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出任何纰漏,又怎么会导致现在的局面呢?” 博叔厉声喝道:“如果你们统计司干员一开始就放四少爷进城,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蓝炎平静说道:“彻查出入货物,是郡守的命令。你如果有任何意义,请跟郡守争论吧。” “我必然会在郡守前陈述统计司的所作所为。”博叔朝着郡守府方向遥遥敬礼,沉声问道:“但你们统计司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将殴打四少爷的犯人交出来!”博叔招呼手下为丁翼鱼披上斗篷风衣:“丁翼鱼为郡守办事,却被人当众羞辱,重伤致残!若不能重罚首恶,以儆效尤,则不能维护郡守威信!按照辉耀刑律第一百三十一条,朝廷干员利用公权故意伤害他人,理应从重发落,送入死狱,等候问斩!” 丁翼鱼的仇恨目光一直死死盯着正在治疗伤势的乐语,厉声问道:“蓝司长,难道你要徇私枉法吗!?” “蓝某当然不会徇私枉法,有法必依,有罪必惩,是统计师的宗旨。” 听到蓝炎这句话,许多统计司干员心都凉了,忍不住看向队长千羽流。陈辅更是着急地跺起脚来,握着铳械不知道在想什么。 唯独当事人乐语淡定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对医官催促道:“别停手啊,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还在哗啦啦地流血呢。” 乐语如此无所畏惧,除了「死而替生」外,还有就是蓝炎的态度让他有种奇怪的预感。在蓝炎先前远远斩出一刀,从丁博总管手下救出他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蓝炎今天肯定会保全自己。 “不过,正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统计司不是独裁暴政的机构,而是顺应民意的朝廷部门。”蓝炎转过头说道:“千队长,对方说你利用公权故意伤害公民,那你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行为呢?” 乐语正义凛然地说道:“秉公执法,为民除害! “何解?” “这位丁家四少驱车冲撞关卡,肆意妄为,此为罪一;践踏百姓,草菅人命,此为罪二;拒绝检查,目无法纪,此为罪三。此獠在短短时间内连续违法犯罪,我作为统计司干员拘捕此人,责无旁贷!至于他身上的伤势,皆是他抗拒抓捕,所以我才不得不重拳出击!而且他的伤势根本不值一提,我伤的比他更重!” “你放屁!”丁翼鱼怒吼道:“我脸都被你毁了!” “你只是毁了容,但我可是断了几根肋骨!”乐语大声嚷嚷。 蓝炎转过头看向博叔:“丁博总管,此事似乎源于丁家四少爷的过错引起。关于拒绝接受检查这一点,你说要询问郡守,那这一条罪我就不算你的,然而冲撞关卡,驱车伤害平民,这两条都是刑律里明文规定的重罪。为了秉公执法,我应该得先将丁四少请进我们统计司的拘狱里坐坐。” 博叔脸沉如水:“蓝炎,你这是什么意思?” “总管刚才不是要求我秉公执法吗?”蓝炎依旧笑容温和:“蓝某熟读辉耀刑律,你可以信任我的执法水平。” “秉公执法,你执法到四少爷上?”博叔冷笑道:“你这是要对抗丁郡守吗?” 蓝炎还想说什么,忽然后面传出一声冷笑: “呵,双标狗。” 蓝炎转过头,好奇问道:“千队长,双标……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对别人一套标准,对自己一套标准,严以待人,宽衣律己。”乐语侃侃而谈:“按照郡守府总管的意思,就是只许你丁家四少违法犯罪,不许我千羽流执法为民咯?” “聒噪。” 博叔一甩衣袖,一轮锥形光爆掠过长空,快如奔雷。蓝炎用剑轻轻一拨,便拨散了半空的锥形光爆,笑道:“丁博总管,何须跟一个小干员置气?有什么意见,直接告诉我,该改的改,不该改的……坚决不改。” “这就是你的回答了,蓝炎?”博叔忽然表情平静下来:“你破坏了郡守的大事,连一个干员都不肯交出来?” 蓝炎的笑容忽然淡了。 “什么叫破坏了郡守的大事?如果郡守信任我,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事。”蓝炎平静说道:“我蓝炎为郡守鞠躬尽瘁,居然还惹来百般防备,丁博总管,你难道以为蓝某心中没有怨气?” “你……” “至于千队长,如果他的表述是真相,那他自然是无罪。至于嫌疑人丁翼鱼,我们统计司就不插手了,你们郡守府自己处理吧。” 博叔脸色阴翳:“那他如果说的是假的呢?不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人证呢?物证呢?” 他环视一周,锐利的眼神穿透雨幕,审视附近围观的干员、城卫、平民,大声喝道:“谁看到丁家的马车冲撞关卡?” “谁看到丁家人拒绝检查?” “谁被丁家人的马车冲撞了?” “站出来!” 轰隆一声,雷霆闪过,然而依然盖不住博叔那阴厉的声音。瓮城一时间忽然变得静谧,只有雨水打在雨棚打在大地上的啪啦啪啦声,仿佛打在人的心头。 还有这一招啊……乐语也不惊讶,没人会不知道丁家在星刻郡里意味着什么。要知道丁义是五年前才来星刻郡担任郡守,但几年过去却能秋风扫落叶控制星刻郡方方面面,郡内豪商贵族尽皆投靠,就可见其人手段是何等高超。 就连干员们,也不敢站在乐语这一边。 “唉,物欲横流的社会,人心冷漠无情,也就只有妹妹还有一丝温暖。”乐语感叹一声,心中倒也没有惆怅,毕竟他也不是三岁小孩,不会相信正义公平会一直眷顾自己。 当然,最惨的结果也不过是换个马甲,哪怕乐语真的被抓去折磨,那到时候他换了马甲就给丁翼鱼他们来个超级加倍,他心里一点都不虚。 这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穿过雨幕,在所有人耳边响起:“我是统计司司长,蓝炎。” “如果有人目睹了事件经过,可如实相告。蓝某不才,蒙受郡守重用,虽人微言轻,但矢志为民尽责,绝不会让好人蒙冤,更不会让无辜者受罚。” “此心不渝,上天可鉴,众生可证!” 轰隆—— 一声雷霆,轰击到瓮城中央,就在蓝炎前方三米处落下,劈开深坑大穴! 在闪电的照耀下,蓝炎宛若神灵降世,目睹者无不心生敬仰之情! “我亲眼所见,是丁家人冲撞关卡!” 第一个回应蓝炎的,是统计司干员艾丽丽。她大步走出来,举手指着丁翼鱼大声说道:“是他抗拒执法,所以队长才不得不动手抓捕他!” “对!” “没错!” “是他们先挑事的!” “我刚才被他们的马车蹭到一下,肩膀都肿了!” 陈辅站在乐语身边,大声说道:“没错,我也看见了,就是这样!” 一时间瓮城里人潮如海,民愤如火,狂风骤雨都浇不灭老百姓义愤填膺的正义之心,每个人穷尽三江五海的辱骂之词来声讨丁翼鱼等人。 蓝炎看向丁翼鱼等人,摊手说道:“丁博总管,民心所向啊。” “我们走。”博叔没再说任何狠话,直接转头带着丁翼鱼等人离去。丁翼鱼深深看了一眼乐语和蓝炎,将他们的样子重重印在自己的脑海里,脸色阴沉地走开。 “等等。” 博叔停步,怒笑道:“怎么,蓝司长真的想将丁家人抓去你们统计司的拘狱吗?” “不是,只是刚才丁四少问了我一个问题,我还没回答他呢。” 蓝炎悠悠说道:“想要杀统计司的人,还是要向我报告一下的。” 在丁翼鱼说‘蓝炎只是我们丁家一条狗’的时候,蓝炎就已经来到城门口了! 博叔沉声道:“小孩子口无遮拦,还请蓝司长见谅。” “好说好说。”蓝炎微笑道。 这时候忽然又有人大喊:“等等!” 却是浑身做完紧急治疗缠满绷带的乐语走过来,他脸带歉意地说道:“丁四少,丁总管,我万万没想到我居然惹出这么大的事,内心相当愧疚不安,所以想来跟丁四少说句话。” 博叔看了一眼乐语,心里默默点头。对嘛,他一个干员又不是蓝炎,区区蝼蚁,哪敢跟丁家作对,这不眼巴巴赶上来给丁家道歉,这样丁家也有个台阶下了。 想到这里,他按住兴奋不已的丁翼鱼。 丁翼鱼注意到博叔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博叔的想法,便按捺住躁动的心,心想今天先放你一马,以后多得是机会慢慢炮制折磨你这个蝼蚁,露出嘲讽的笑容:“你想说什么?” “是这样的,四少爷。”乐语恭敬说道:“我很好奇,作为畜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周围顿时一静。 “来,当着蓝司长的面,当着我属下的面,当着星刻郡的老百姓的面,让我体验一下当畜生是怎样的感觉,赶快的。” 丁翼鱼气得浑身发抖,大雨天浑身冷汗,手脚冰冷,嘴唇都快咬破了。 博叔脸容都扭曲了,然而他手指一动,就看见蓝炎将手按在剑柄上,涌起的怒火顿时如潮水退去。 他们一言不发,带着载有圣者遗物的车辆离开了。 …… “你很勇嘛。”雨棚里,蓝炎看着乐语笑道。 乐语忽然感到一阵恶寒,连连摆手:“看他们就知道他们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我说什么都没用,与其道歉让自己不爽,那当然借着司长你的虎皮更爽啦。” 虽然乐语初临这个世界,行动是有点谨慎,但他绝对不是傻子。都得罪人了,还舔着脸求别人原谅你,将自己的生死交给别人手上,这种傻事他当然不可能做。 与其焦躁不安地等待丁翼鱼的报复,还不如这样主动激怒他们,要么蓝炎能护住他,要么他们报仇不隔夜——那乐语肯定也报仇不隔夜。 “放心吧,丁翼鱼虽然蠢,但丁郡守可不蠢。”蓝炎淡淡说道:“星刻郡仍处于危局之中,他不可能处罚你凉了统计司的心。” 他顿了顿,又说道:“就算丁郡守一时受人蒙蔽,我也会阻止他的。” 虽然只是轻飘飘两句话,但背后却折射出蓝炎的自信:别说丁郡守不处罚,就算他真的要处罚,蓝炎也有信心保住乐语。 乐语无法判断真假,也就听个乐:“感谢司长提携。” “无需感谢,我一直很信任你。”蓝炎笑道:“我的成功,离不开你的帮助。” 蓝炎心情似乎很好,乐语趁热打铁问道:“司长,请问极神兵是什么?圣者遗物又是何物?” 第55章 敲门声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我原以为只是常识上有缺陷,没想到的本质是智商上有缺陷。” 「牙、痔疮、铁打」的地下室里,阴音隐将乐语的衣服拉上,仔细观察他的胸膛,一边看一边说道:“也不想想,郡守府千方百计想秘密运送的物品,而作为完成军事学院完整教育的高材生却从来没有听过,哪怕用屁股想想,也该知道这类物品属于军事机密……居然还敢去问蓝炎?” “他当时看起来很好说话……” “来自上位者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明了价格。现在去外面,没人会听见千羽流不跪豪贵的高风亮节,只会听见蓝炎爱护下属霸气面对丁家的好名声。” 阴音隐将他的衣服拉回去,说道:“医官司处理得很好,甚至有点过度治疗,本来以的伤势得回家静养三天,现在只需要回家睡一觉第二天又可以继续上班了。” “这不挺好吗?”乐语说道:“或许是统计司干员的福利?” “现在少静养三天,未来少了三十天的命。”阴音隐平静说道:“当然,如果天天都进行这样高强度的战斗和受伤,那估计能走在我前面,说不定还能寿终正寝呢。” 辉耀的医疗技术几近万能,只要有钱请得起医官,活死人、肉白骨、续断肢完不在话下,无痕去疤、微调整容、性别转换也不是不行,只要喘着一口气,就肯定能抢救回来。 如此万能的技术,自然不是没有代价。光能治疗的本质,用两个字就能概括:再生。就相当于拼装模型时将坏掉的零件更换成新好的零件,光能治疗也是如此,将人体坏掉的组织细胞器官部去掉,然后让伤者的干细胞不停增殖再生,在短短时间内完成正常自愈需要数天乃至数十天的细胞分裂,结果当然是病人躺着进去,跳着出来。 细胞的急速分裂再生,代价显然就是伤者的寿命。阴音隐所说的未来三十天换现在三天毫不夸张,辉耀人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然而未来的终究是未来的事,现在爽了才是真的爽。就像是人人都明白熬夜伤身,但还不是忍不住自己刷手机的手?更何况‘忍住躺在医院’比‘忍住不玩手机’可难多了。 如果乐语真的像最近这样三天一进院五天一抢救,说不定真的可以跟阴音隐竞争谁先暴毙。辉耀历史上就有许多将军,二十多岁时勇冠三军每战最先,然而往往三十岁左右就开始‘夜卒’、‘暴卒’、‘腹泻厕卒’。 不过‘暴卒’也算是一个好结果了,更多人在战场上根本挨不到医疗兵来的那一刻。因此乐语对阴音隐的警告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也不认为千羽流这个马甲可以用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那么,知道极神兵和圣者遗物到底是什么吗?”乐语问道。 阴音隐从怀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了几页后问道:“其实从字面上也很好理解,神兵,神灵使用的兵器,或者……人类为了接近神灵而创造的兵器。” “究极神兵,超越幻想,征服绝境。这句话分别指明了神兵的三个等级,凡人技艺的极限,极神兵;超越幻想的造物,幻神兵;征服绝境的神器,绝神兵。” “但每一件神兵,都是可以让使用者拥有逆转局势,一人成军的器械。圣者遗物,便是极神兵之一。” “等等等等……”乐语揉着太阳穴说道:“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虽然有精神力,能操控光能,但还是一个很科学的世界……怎么会出现神兵这种画风不太一样的东西?” 阴音隐对乐语的胡言乱语表示理解:“难以置信,是很正常的反应。当初我第一次获知神兵的情报,也跟一样对自己拥有的常识产生了怀疑……” “怀疑就对了,的常识根本不是……” “但实际上!”阴音隐打断了乐语的吐槽:“神兵虽然是普通人难以获取的情报,但辉耀朝廷,从未遮掩过他们掌握的,威力最强大的绝神兵,并且将其堂而皇之地写进史书里,一代代在皇室里传承。只是他们将绝神兵的真实威能写出来,们普通人反而不会相信罢了。” “真的假的?” “难道没听过,辉耀皇室的传承象征吗?” 乐语一愣:“说的是……圣剑辉耀?” 阴音隐面无表情地背诵道:“‘既日,神宗皇帝请出圣剑辉耀,出炎京,孤身闯战叛韩乱军,天地色变,白日无光,大胜。’” “‘懿、火贼军围炎京一百五十日,京内弹尽粮绝,是夜三皇子夜卒,仁宗皇帝即位,请出圣剑辉耀,光照万里,夜亮如昼,贼军降。’” “像这类记录,其实还蛮多的。”阴音隐耸耸肩说道:“大概每三百年左右辉耀就会大乱一次,等叛军扫荡天下包围炎京,皇帝就会请出圣剑辉耀进行收割……” 乐语道:“我还以为这是什么隐喻,例如皇室有一批名为‘辉耀’的超级特种兵军团之类的……” “我以前也是和一样的想法,但,史书上写的都是真的。”阴音隐问道:“应该猜得出来,圣剑辉耀有什么能力吧?” “会发光?很亮?” “有点接近,正确来说,圣剑辉耀可以发出覆盖方圆百里的圣光,圣光无视空间距离并且仅能被持有者操纵,覆盖范围内所有外来光线都会同化为圣光,发动期间操纵圣光无需消耗精神力。” 乐语眨眨眼睛。 施法距离扩大至50千米,所有法术变成aoe,法术消耗为0,并且范围内所有敌人禁魔? “这打个屁啊!” “是的,因此只要在史书上看见‘请出圣剑辉耀’这一行字,后面跟着的内容基本就是辉耀皇帝秋风扫落叶般收复失地。” 乐语马上想到了关键:“那辉耀皇室现在还有圣剑辉耀吗?” “当然有啊。” “那我们造什么反啊?”乐语惊呆了:“早就投降抱炎京大腿不好吗?” “他们虽然有,但他们用不了啊。”阴音隐说道:“这么多年来,无数人早已将圣剑辉耀研究得淋漓尽致,圣剑辉耀甚至一度被枭臣占据,圣剑辉耀的限制已经不是秘密。” “圣剑辉耀有三个限制:①只能被拥有皇室血脉并且是皇帝的人操控;②每次使用都会消耗一定量的寿命;③在上一代皇帝没有指定,并且皇帝没有子裔的情况下,圣剑辉耀会自动进入禁闭状态。” “禁闭状态下的圣剑辉耀无法移动,固定在一个地点,禁闭时间长达20年。只有当目前民望最高且拥有皇室血脉的统治者触碰,圣剑辉耀才会解除封闭状态。” 阴音隐顿了顿:“上一任辉耀皇帝,就是暴卒无遗诏,无子裔。也就是说,我们至少二十年内,不用担心圣剑辉耀的威胁。” “为什么?”乐语很是不解:“前两个我都能明白,但第三个限制应该是人为添加上去的吧?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大个坑?” “用常识想想,皇帝死亡的时候没有遗诏,也没有子裔,这大概率是什么情况?”不等乐语回答,阴音隐就说到:“宫廷阴谋,权臣篡逆。”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皇帝已经无法掌控朝廷了,进一步推论,便是朝廷已经腐朽,民间水深火热,贵族也各怀鬼胎。”阴音隐嘴角微微勾起:“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与其看着新朝廷在枯木中苟且偷生,锻造圣剑辉耀的高祖皇帝选择另外一条路‘皇帝兵强马壮者为之’,鼓励其他皇室中人推翻朝廷,扫荡顽疾,再续辉耀。” “有些时候,高祖的计划成功了,譬如自西南之川席卷天下的烈宗;而有些时候,是朝廷成功了,君臣死守炎京二十年,请出圣剑斩尽叛逆。” 听完阴音隐的介绍,乐语都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幻想自己拿着圣剑辉耀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世界居然存在拿到就通关的道具啊! 不过乐语还有疑问:“这些神兵是哪来的?从古代遗迹盗墓盗出来的?” “……的想法很有特色。”阴音隐摇摇头:“传说古代有一颗自太阳陨落至大地的陨星辉石,高祖皇帝集天下工匠熔铸陨星辉石,制造出四个绝神兵。” “太宗皇帝向往先祖风采,适逢冶炼技术革新,便以绝神兵的边角料为主体,收集天下陨石辉屑矿,制造出八个幻神兵。” “再续辉耀的烈宗皇帝定鼎天下后,有感皇室神兵四散无踪,便以幻神兵的边角料为主体,收集天下最高等的辉石矿,制造出十二个极神兵。” 乐语听得满头问号:绝神兵是用太阳的边角料;幻神兵是用绝神兵的边角料;极神兵是用幻神兵的边角料……懂了! “后世再无神兵,也是因为材料耗尽的缘故。”阴音隐说道:“所以明白了吗?圣者遗物虽然没有圣剑辉耀那样的威能,但至少也是足以改变小范围战斗的战术级兵器。” “但是都已经送进城里了。”乐语摊摊手:“想抢也抢不到啊。” “不。”阴音隐摇头:“在这个连铳械都要进行辉耀身份认证的国度,以为神兵是拿到手就能用的吗?也看见圣者遗物外面的冰棺了吧。” “虽然朝廷本意就是将神兵赋予将士,让将士为朝廷开疆拓土,但他们怎么可能不留后手?所有神兵易主之后都要进行一个重新认主的机制,否则别人就算抢了也用不了,而这个机制以前只有皇室知道……而现在差不多相当于常识了。” “虽然这个机制没啥意义,多年来私吞、遗失、战失、易主的神兵多得是,从没人会将神兵交还给皇室——看丁家就私藏了极神兵。但对我们来说,只要时机把握好,将极神兵纳入我们手中却并非难事。” “圣者遗物的认主机制,就是在冰棺状态下,吸收大量生灵死亡时的消散的精神力,便会自动融化。”阴音隐看了看地图:“星刻郡里,符合这个条件的地方不多,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 乐语:“统计司拘狱!” 阴音隐:“屠宰场。” 乐语和阴音隐对视一眼,阴音隐微微摇头:“虽然很为的工作单位自豪,但显然对‘生灵’这个词的理解有些偏差。” 乐语无语——没想到极神兵还挺众生平等的,杀人杀猪都一样。 “接下来的任务重点,就是调查圣者遗物的所在地和安保情况。其他地方已经不需要了。” 阴音隐这话说得,仿佛乐语是块抹布用完就可以扔似的。 “我们不是将铳械运进城里了吗?什么时候发动叛乱?”乐语兴奋地问道。 “是起义,或者革命。”阴音隐纠正乐语的用词,说道:“流星,请注意的身份,作为一名身在敌营的间谍,探听如此机密的内容会引起我极大的怀疑。” “但我没出卖啊!” “没有出卖,只是因为背叛的价码还不够高。价码足够,连我都会背叛。”阴音隐平静说道:“我们这一行的常识,就是不要考验人性——只要不知道计划,那就没机会背叛。” “啧。”乐语道:“但我不是知道这个据点吗?就算我不知道计划,只要我将这里泄露出去,不还是会落入统计司手里?” “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而且我的藏剑战法,最适合无光混战。”阴音隐头也不回,指了一下地下室的门:“只要我从那里逃出去,统计司就算把十八街翻转过来再翻转过去,也肯定找不到——” 咚! 咚! 阴音隐指着的那扇门,忽然传来敲门声。 PS:烧退了开始腹泻。 们可能不知道一下午腹泻七次是什么概念,我们一般将这种人称为:泻手! 整个人晕乎乎的,写出4000字已经尽力了,明天如果状态好就补回来…… 第56章 不需要再害怕了 乐语听到敲门声瞬间吓得心脏停止,但阴音隐却毫无反应。 “灯。” “灯。” “灯。” “登~” 地下室的门一边被慢慢推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边传出阴森的出场音效,最后哗啦一声被人轰地打开: “哈哈哈,小阴子有没有被我们吓到?” 出现在门口处,是一个十分高大的女性——一般来说女性是不应该用高大来形容,但乐语看见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高’和‘大’。 乐语和阴音隐都算是高瘦身形,乐语还比阴音隐高一点,然而跟面前这个女性相比,他们两个都要矮一个头,而且高大女性肌肉匀称,大腿紧绷,短发飒爽,瞳孔黑亮,满脸笑意,浑身上下充满力量的弧度,衣物被她撑出野兽般的美感。 她看见乐语顿时两眼发亮,乐语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个箭步跨越数米距离将乐语抱在怀里,高兴地蹭来蹭去:“我!就!知!道!我在城门口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内奸!” 啥意思,我长得很像二五仔吗? 虽然很想吐槽,但乐语被这突如其来的洗面奶弄得懵逼了,只能先大口大口呼吸,不要快要被闷死了,真的好大。 “倩姐,你这样会吓坏他的。”有人笑道。 高大女人闻言便松开乐语,眨眨眼睛表示歉意,过去抱住阴音隐不停摸头,嘻嘻笑道:“还是小阴子的白毛摸起来舒服,特别柔顺特别滑,肯定是天天洗头的。” 被人像撸猫一样摸头,阴音隐居然毫无反抗的意思,他转头看了一眼被鱼贯而入的地下室门,平静问道:“你们全都来了?” 狭窄的地下室站满了人,一名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子点点头:“他们想在行动之前见见同伴。” 阴音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向乐语:“你现在是不是有很多问号?事实上,我也有,最近没有常识的人越来越多,我的工作越来越难展开。” 他顿了顿:“这位是千羽流,代号流星,引荐人是‘观星’,两年前正式加入白夜,目前身份是统计司第一特别行动队队长。” 然后他朝旁边这群年龄身高性别各异的人一伸手:“这十一个人,是其他分部召集过来的白夜行者,负责星刻郡的武装政变。介绍完毕,你们回去休息——” “喂喂喂,小阴子你这样可不行。”高大女人将阴音隐的发型摸得乱糟糟,“你至少也介绍得详细一点吧,现在小千子还不知道我们谁是谁呢!” 小,小千子? 不过乐语看了高大女人一眼,以及被她抱在怀里宛如儿女的阴音隐,算了,小就小吧。 阴音隐默默从怀里拿出笔记本,一边翻页一边说道:“从我左手边开始,分别是前天际区风暴军征风中校,戚士豪。” 脸有伤疤的中年男人微微颌首。 “炎京皇家学院毕业生,凌云。” 年轻英俊的帅哥挑了一下刘海。 “五区联名通缉犯,王宗道。” 长得一副老实人相貌的圆脸男人呵呵一笑。 …… “以及前幽云区踏白军征白上校,安倩。” 高大女人拍了拍阴音隐的背部,拍出响亮的声音,不满说道:“哎呀你别逢人就跟人说我当过军官,这样我很不好嫁出去的。” 阴音隐面无表情地补充一句:“以上十一人,皆是千人敌的水平。” 听到这里,乐语终于回过神来。 虽然个体实力天差地别,但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可以作为标准的力量评价体系,毕竟战法者之间没有‘金丹’‘元婴’‘霸王色霸气’这类可以一看就分清敌我境界的特征,基本都是交过手才知道谁强谁弱。 ‘登堂入室’、‘融会贯通’、‘登峰造极’也只是战法境界,并不一定说高境界就一定强于低境界,就像乐语之前打军院教师穆飞鸿,穆飞鸿境界高,但还不是被乐语不要手的打法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是在军队里,通过大量的战斗比较,相当于一种古老的大数据统计,军队将战法者简略分成五个等级:万人敌、千人敌、百人敌、十人敌、杂鱼。 军队评价体系不看你战法境界高低,只看你实战能力,如果天生膂力大、回气快、跑得快,在军队体系里都是极大的加分项。如果说十人敌是低阶士官的门槛,百人敌是高阶军官以力服人的标准,那千人敌就是军队所能给出的最高评价,非军中最强最猛者不可得。 毕竟万人敌是在乱世时期经历无数血战获得众人认可的史诗级称号,和平时期刷不出来,也没人会给自己贴这样的称号,吹逼还是要按照基本法的。 也就是说,现在站在这个地下室里的,除了乐语和阴音隐以外,其他人都是当世第一序列的武者! 怪不得阴音隐乖得像个孙子似的,原来他在这里真的是个孙子。 安倩问道:“小千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乐语脸色一变,一股羞怒止不住从心头烧到脑海,双手抱拳重重说道:“当然可以倩姐!” “哈哈。”安倩笑道:“你跟我想象得不一样,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做地下工作的,都跟小阴子一样整天挂着一张司马脸。” 大姐你说话也忒豪爽了,乐语瞄了一眼阴音隐,发现后者那张白得随时都能盖上白布进行遗体告别的脸居然黑了下来——白里透黑,乙方奇迹啊。 “倩姐,你别这样,阴音隐已经生气了。”凌云半是玩笑半是劝道。 安倩问道:“小阴子你生气了吗?” 阴音隐依旧平静:“生气有什么用,生气又不能消除错误,生气只是无能者面对逆境时产生的逃避情绪,通过高涨的情绪来掩饰自己的无能……” “其实你就是生气了吧。”安倩说道:“按照计划,我们应该待在你为我们准备的据点里,休养生息,检查铳械,研讨方案……但我们还是想来见见流星。” “见我?”乐语一愣,“为什么?” “你或许不知道,我们其实蛮佩服你的。”安倩笑道:“在我们拿到星刻郡的资料和入城计划后,我们很惊讶发现我们居然有人在统计司里待了两年多,而且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孤身一人无人支援……真是难为你了。” “哎?这很厉害吗?”乐语挠头。 “真的很厉害。”安倩由衷说道:“或许对你来说,这可能只是不值一提的成绩,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之中也有好几个担任要职的前干员,我们理论上也是可以继续蛰伏等待未来合适的时机,然而我们往往熬不到那个时候,就忍不住脱离朝廷参加白夜行动。” 凌云颇有诗意地说道:“我们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们未曾见过光明。” “我们比谁都能理解间谍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担惊受怕,无人可依,如履薄冰……”安倩轻轻摇头:“如果是一天两天还好,但若是一直待在那种连安稳觉都睡不了的环境,我们会受不了的。” “所以我们才如此佩服你,流星。” 乐语眨眨眼睛,心想这难道是一种更高阶的彩虹屁技巧?明明感觉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间谍行为,但听安倩大姐姐吹出来就仿佛是夜夜笙歌般全年无休的铁人行为,听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乐语环视一周,发现大家都是真情实感地用尊敬的眼神看着自己,忽然心里一动: 仇断政策、林锦耀的决死、千雨雅的圣母心、陈辅的彷徨、艾丽丽的狂热…… 之前乐语没注意,不过他现在仔细想来,发现他认识的不少人都有情绪偏激的现象,譬如林锦耀说送死就送死一点也不带犹豫,譬如陈辅恰烂钱还良心不安特别的婊,譬如千雨雅的圣母心居然圣母到想要度化她哥…… 如果是一人两人那倒也不足为奇,但这样违反常识的人高强度地出现在乐语身边,让乐语终于感到一丝违和感。 或许,违反常识的人不是其他人,是乐语才对。 以前乐语一直将‘精神力’视为内力、查克拉、灵压之类的外挂蓝条,从未想到‘精神力’对人的影响。但现在看来,因为人人觉醒精神力的原因,辉耀人可能大多数都是特别情绪化并且难以忍耐的类型。 再加上他们百病不侵的类型,可能日常生活里就很少受过‘折磨’,怪不得阴音隐光是靠治疗牙痛和痔疮就能发家致富。 这种影响是生活环境、社会风气外加精神力的催化,所以乐语一时间很难察觉,再加上他第一个接触的地下工作人员是阴音隐这样的司马脸,因此给了乐语一种错觉。 但实际上,里士杰那种在统计司待了一年就忍不住纠集同伙杀上司造反的‘间谍’,可能才是正常。 星刻郡白夜分部成立还没几天,就开始准备夺城,这么快的进度背后,折射出的是人心的渴望。 辉耀人是无法忍受自己当内奸的,因为太难受,太危险,太烦闷,精神力会放大他们这部分负面情绪,导致他们崩溃或者令他们选择破局放弃。 像千羽流这种天生不会被负面情绪影响的冷血人,就是林锦耀慧眼识英雄了。 简单来说,就是大多数辉耀人都是慷慨悲歌的豪士,像千羽流阴音隐这种擅长蝇营狗苟的‘人才’,自然会脱颖而出。 “谢谢表扬……” “可爱!”安倩兴奋地过来抱住乐语。不愧是千人敌强者,她双手一箍,乐语感觉到自己仿佛被虎钳钳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其施为。 伤疤男戚士豪问道:“我们有打扰你们的商谈吗?” 阴音隐道:“没,我已经安排好了,让流星去探查圣者遗物的安保情况。” “说起来,我们也应该为圣者遗物调整一下计划吧?”凌云说道:“圣者遗物可是一项极大的助力,若是能将其纳入计划战力里,我们夺城的成功率会提高两成。” 阴音隐点点头:“嗯,现在我们高端战力充裕,可以分出一个战力去抢夺圣者遗物。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夺城开始的时候一起抢夺圣者遗物,那样丁义也分不出兵马追捕……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圣者遗物也恰好完成解封仪式,可以带着圣者遗物返回战场。” “王宗道,届时我和你一起去抢夺圣者遗物,由你来执掌极神兵。” 圆脸老实人微笑点头:“我明白你的计划了。” 安倩闻言松开乐语,兴奋道:“也就说我们到时候可能有幻影大军帮忙?这次稳了!” 憋得满脸通红的乐语深呼吸两口,好奇问道:“幻影大军?” “我刚要跟你说,圣者遗物的权能是:模拟持有者曾经触碰过的任何物体,包括权能。”阴音隐说道:“王宗道曾经触碰过八幻神兵之一‘幻影刀’,由他来执掌圣者遗物,他可以将其变成可以衍化幻影大军的幻影刀。哪怕没有原版厉害,但也可以成为改变局势的战术力量了。” 有人笑道:“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被五区通缉的原因。” 王宗道叹气道:“最后不还是被他们抢回去了,而且那把幻影刀都认主了,我也就是拿来看看……” “那是因为他快你一步先认主了,不然你就不是五区通缉那么简单,而是成为辉耀头号通缉犯了。”地下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安倩忽然猛地一拍乐语的肩膀,说道:“小千子,你还是处男吗?” “……” “如果死的时候还是处男,也太惨了吧?” “……”你这句话会让我认为接下来将会是一段有颜色的剧情。 “所以不要死。”安倩笑道:“等收复星刻郡后,你就不用再为虎作伥杀害无辜,不用再躲躲藏藏暗中行事,不用再尔虞我诈溜须马屁……你可以光明正大活在太阳底下,做想做的事,追求喜欢的女孩。你这段满手鲜血的间谍人生固然不会被遗忘,但也不要让它成为你的负担。” “接下来这段日子,你就满怀希望地期待吧,你可以每天睡觉前掰手指头数,可以在日历划,可以……反正,你接下来每天睡醒后,都应该要想到是,距离这段日子的结束又接近了一天。” “其实我们想告诉你,你已经不是孤军奋战,因为我们来了。” 安倩轻轻摸了摸乐语的头,温柔说道:“以后听到敲门声,不需要再害怕了。” 第57章 骗妹妹上车 回家的路上,乐语看着手上的两个信封,陷入了沉思。 在离开之前,阴音隐递给乐语一个信封,乐语还以为是白夜终于要发工资,结果拿过来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张经过郡守府盖印的车票。 然后乐语从怀里也拿出一个信封,里面也是一张车票——这是蓝炎先前就许诺给他的车票,作为代价,所以乐语被蓝炎派去看城门。 他好像忘了跟阴音隐说这事了。 阴音隐表示我不管,这张车票你要也罢不要也罢,反正白夜是不可能给出其他奖励的。 当问及千雨雅是否回心转意,乐语表示自己还没搞定自己那个脑抽筋的妹妹,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如果计划成功,星刻郡成功收复,那妹妹留在星刻郡不也很安全吗,并不一定要去炎京求学啊! 然后他就被安倩弹了一下脑瓜崩。 乐语很难想象安倩到底是修炼何种战法,才能练到手指跟钢铁一样硬,他额头都被弹肿了,没有软弹软弹的洗面奶是治不好的。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我一生都在为自己因为肚子痛错过了火车而没有报考皇家学院而感到遗憾。” “没有上过炎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上了皇家学院,少奋斗十年。” 地下室的千人敌们纷纷用自身的惨痛经历来敦促乐语一定要让妹妹去报考皇家学院,说到学历歧视,没有人比他们印象更深:都是有千人敌水平的人,他们的天赋绝对是辉耀人里出类拔萃的一小撮,然而因为自己的学历原因,他们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像戚士豪、安倩这类皇家学院的毕业生,一路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平步青云,若是参军军衔最低也是校官,虽然想要再进一步就要看个人际遇,但人生下限很高。 而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譬如王宗道是金辉区的普通国立学院毕业,加入恒辉军后好不容易升到尉官又受到排挤,在军队派系斗争中糊里糊涂就作为小卒成为了输家一派,被派去给蓝紫豪贵做牛做马,最后实在忍不住这口气才搞了个大新闻跑了。 虽然经历各异,但学历无一例外成为他们人生中极大的助力或者阻力,因此听见乐语如此‘不求上进’的发言,他们当然要作为长者给乐语一点建议。 最重要的一点是,皇家学院里,有很多白夜的人。也就是说,想要学习最正统的,最先进的,最全面的白夜政治纲领,还真的要去皇家学院才能学到。 实锤了,皇家学院(×),反皇家学院(√)。 当然,他们还有一句虽然没说,但乐语也听得出来的潜台词:无论他们成功也好,失败也罢,星刻郡终究是四战之地,待在星刻郡始终处于危墙之下。 去炎京,是为未来留下一个希望。 乐语一边思考一边回到家门口,打开家门,里面自然是一片漆黑——客厅的辉灯在工作三小时就能源耗尽了。 走了一路,乐语还是没想到劝千雨雅去炎京的方法,都想着不如将她绑上火车算了,反正这辆火车是单程票,上去就锁死,谁也下不了车,倒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只是这样好像不太好…… 等等,为什么不太好? 想着想着,乐语忽然发现自己有点不爽。 怎么大家都要他送妹妹去最安全的地方,上最好的大学,接受最完善的教育,拥抱最好的前途。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问题是这个死妹妹还千不愿万不肯,非要他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弄得他好像是个妹控似的。 他其实也想去炎京见见世面啊! 他也不想留在星刻郡天天跟奎照蓝炎对线啊! 他也想坐着火车吃着火炉唱着歌,体验一下这个世界的大学生活怎么样啊! 我虽然穿着千羽流的马甲,但真以为我是你哥啊! 我只是路过的穿越者,不是搞慈善的! 想到这里,乐语怒从心头起,三步做两步走到妹妹闺房门前,用力敲门,咚!咚!咚! 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直接一个信封砸到她脸上! 拿着车票,滚去炎京! 不滚?没有不滚这个选项,大人才有选择,小孩子根本没得选!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是时候展现兄长的威严了! 千家我说了算,谁赞成,谁反对! 当乐语内心怒气槽满了可以放大招的时候,千雨雅提着灯打开了房门,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软声软气地发出鼻音:“……嗯哼?” 听见可爱的鼻音,乐语怒气槽顿时掉了半截,看清楚千雨雅的模样,怒气槽直接清空。淡黄的长裙,蓬松的长发,清水出芙蓉的精致俏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魅惑,迷糊的小表情透出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 这时候乐语才意识到,他上辈子为何和亲妹妹差距那么大。都是偷钱买东西,妹妹嗲两声老爸就放过她,他求饶两声老爸拿着鸡毛掸子反手一个超级加倍——妈的,好看的人就这么多优待吗,我不服! 虽然是这么想,但乐语举起来正在砸过去的手却不知不觉放下来,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拿着。” 千雨雅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乐语,拿着信封回到卧室里,放下提灯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车票,脸色顿时一变。 看到这一幕,乐语的怒气槽顿时恢复了不少,内心准备好数十句‘大家长发言’,等千雨雅一反抗,他就从气势上将其压垮! ‘我都是为了你好’‘我还会害你吗’‘你以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你不去就别认我这个哥哥’……乐语回忆上辈子爸妈用过的经典金句,相信这必定能一举冲垮千雨雅的心理防线。 对付妹妹,不用想什么办法,冲就完事了! 就当乐语一触即发的时候,千雨雅打开了第二个信封,抽出第二张车票。 嗯? 乐语眨眨眼睛,发现自己将两个信封都递过去了。 这…… 哗啦一声,乐语懵逼地站在原地,感觉到温暖软玉的身子贴着自己,他是全身僵硬,动都不敢动。 “哥,你终于想明白了吗!?”千雨雅紧紧抱住乐语,眼眶泛起一层水雾,满是期待地看着乐语:“我们要一起离开星刻郡,去炎京开始新的生活了吗?” “啊……是……吧?” “太好了,太好了。”千雨雅退后两步,擦干净泪水平复心情,嘴角勾起浅浅一笑,顾盼生怜地看着乐语,忽又过来抱住他。 “我就知道,我不会放弃你,你也不会抛弃我的。” 麻烦了……乐语知道千雨雅误会了,但他也很难开口澄清这个误会。 但无论如何,总算是骗千雨雅上车了,之后再想想怎么圆谎吧。 不对,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干了啊。白夜夺城计划里没有需要我负责的部分,理论上我只需要查清楚圣者遗物的安保情况后,就可以找蓝炎请个假,然后就可以跟妹妹一起溜溜球! 天无绝人之路啊! …… …… “唉,千哥,你也不要生气。司长为了保我们,肯定担了郡守不少压力。” “降职到这里也没办法,估计郡守也就是一时生气,他贵人多事忘,没几天就忘记我们了,司长很快就会调我们回去的。” “其实这里也挺好,虽然味道重了点,但胜在不会出什么事,千哥你有大把时间打牌啊!” “千哥,来,冰镇蜜糖五花茶。” 乐语接过陈辅进贡的五花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仿佛那股清爽冰凉的液体下肚,可以洗去心中的烦郁之气。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工厂的门牌: 「星刻郡定点屠宰厂」 第58章 重在参与 清雾初散,小雨淅淅沥沥,星刻国立中学里响起朗朗读书声。 不过在三年级的班级里,每个课室都至少空了一半人。在三年级结业考核成绩出来后,哪怕之前就经过入学升学筛选,但还是有不少人的成绩是无缘星刻郡的两所国学:军院和文院。 在有资格考国学的学生中,考军院的战法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不需要再复习文化课,专心锻炼身体和战法才更为要紧。因此现在坐在教室里的,除了文化生外,就是做好再考一年准备的复读生。 课间,当黎莹拉着千雨雅去洗手间的时候,方文华忽然拦在她们面前。他鼓起勇气,装作好像普通闲聊一样说道:“雨雅,我要报考医官系,你呢?” “我也报考医官系。”千雨雅礼貌一笑。 “太巧了!”方文华脸上是藏不住的激动:“以后我们又是同学了。啊对了,文院医官系狄医官其实是我叔叔,他水平很高,在医官系里也是前三名的导师,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拜入他门下学习。” 国学里的教学制度是分为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是师生制,就是课室里老师上课学生听课,课室外大家保持尊师重道即可;第二层是师徒制,这里就比较类似于古代的师徒关系,老师要对学徒倾囊相授甚至当继承人看待,而学徒也得时刻维护老师的利益。 像千羽流和林锦耀,他们就是师徒制关系,这也是为啥千羽流铳毙林锦耀后恶名远扬的原因——在旁人眼里,千羽流这个行为不亚于杀爹求荣了。 师徒制并不是强制的,甚至许多国学生都没有参加师徒制,而且也不是他们想拜师就拜师,还得看老师收不收徒。不过医官系比较特殊,因为医官系的实业授课需要找病人来实操,不然看再多书都只是理论大师,成不了正式医官,就像看小黄本是无法成为老司机一样。 而找病人来实操,需要医官本人的名声,因此你跟医官教师关系好不好就很关键:关系好,让你从小伤小痛治起;关系一般,就负责抬光疗灯打灯光吧。 大多数医官系学生都会择师拜门,医官教师也习惯了这个传统,因此医官师徒门槛很低,只要学生不是水平太次学习态度太差,一般都会有医官收徒。 “狄医官我认识!”黎莹小声说道:“上次他来我家给我爸爸看病!听说很厉害!” 如何一句话暴露阶级——别人是自己去医官司看病,这位是医官上门看病。 千雨雅礼貌地点点头,“谢谢,但我应该不在星刻郡读书了。” “啊?”方文华一愣:“那……你要去哪?” “炎京。” 黎莹忽然兴奋起来,抱住千雨雅的手说道:“小雨,你也要去炎京吗?” “也?”千雨雅敏锐辨识到关键词。 黎莹抱着千雨雅蹭来蹭去:“哈哈,我爸说找到门路,可以塞我进去皇家学院。虽然我是不喜欢读书啦,但我听说皇家学院帅哥很多……我还想着以后见不到小雨了,果然我们是分不开的好闺蜜!” 两人越过懵逼的方文华继续上厕所。这由不得方文华不懵逼,毕竟炎京里的国学就只有一间,那就是辉耀学子向往的圣地,皇家学院! 他虽然知道千雨雅成绩很好,但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居然可以报考皇家学院!毕竟千雨雅光是靠美色就够吸引人了,以至于方文华根本没时间关注太多她的才华。 等等,她可以考,我也可以啊! 想到这里,方文华精神一震,找到正准备离开的班级讲师,问道:“谢老师!如果我去报考皇家学院,有希望吗?” 谢讲师想了想:“有希望,毕竟你潜力很大。”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如果我去考了呢?” “你会收获很多,也能见识到很多优秀的年轻人。” 方文华兴奋握拳:“太好了,我这就回家跟我父亲说。” 谢讲师笑着拍了拍他脑袋:“加油,重在参与嘛。” …… …… 星刻郡定点屠宰厂外,乐语带着几个干员巡逻一遍厂房周围,陈辅艾丽丽都是捂着鼻子:“队长,我们意思意思就好了吧,难道还会有人不长眼来打劫屠宰厂吗?” “收多少钱,干多少事。”乐语随意回了一句,捂着鼻子从窗户里瞄了一眼屠宰厂内部的‘盛况’。别人也只能心里暗骂,脸上还得笑嘻嘻地称赞队长‘尽职尽责’。 毕竟陈辅他们不知道内情,以为守卫屠宰厂只是一场惩罚。若是乐语不知道圣者遗物的解封方式,怕是也联想不到神兵利器居然可以靠杀猪来解封。 但乐语这两天走访附近,发现距离屠宰厂100米以内,就有一处郡卫军的临时驻扎点,再远一点,就是城卫司的西北警备部。 再加上他们一队统计司,恰好形成掎角之势守卫屠宰厂,可见丁义早已为解封圣者遗物做好准备。 不过派重兵驻守屠宰厂,听上去就觉得奇葩,解封神兵又是秘密,因此丁义一直都没有在这里布置明面上的兵力。这次乐语等人撞到枪口,反而是给丁义一个极好的借口,将他们布置到屠宰厂作为最外面的防线。 除此之外,乐语还发现这个屠宰厂的老板不是一般人。老板头皮光亮,面白无须,还是个眯眯眼的中年人,一看就是一个反派角色,再加上陈辅探听到屠宰厂老板姓丁,从侧面也验证了乐语的猜测:估计这个宰猪佬,才是圣者遗物的正主。 现在回头想想,乐语才明白城门风波的政治意义是什么。论名声,论战力,论功绩,丁义如果有神兵利器,都理应给蓝炎配备,就像玩游戏要给最强的角色装最好的武器。 但丁义却偷运神兵,目的不言自明:这柄神兵,不是为蓝炎准备的。现实不是游戏,你将好武器送给立绘好看的角色涨好感度,其他游戏角色不会掉好感度,但现实里会。 在蓝炎识破之后,丁义有两个选择:将神兵给蓝炎,或者继续自己原来的计划。显然,丁义并不是很注重头号打手的好感度,继续一意孤行。 看来当渣男和当政治家差不多,一要脸皮厚,二要不回头,说劈腿就劈腿,被正宫瞪一眼就停下裤子,是当不成合格的政治家。 既然神兵不是给蓝炎的,丁义也不可能自己上战场,那神兵正主另有他人。这位屠宰厂老板,就是嫌疑最大的对象。 无他,只因为乐语驻守屠宰厂两天,就没见过老板离开过屠宰厂的二楼。 若不是为了梦想,谁会在这种腌臜地方待这么久啊!去歌舞厅跳跳舞,去赌坊玩两手,去花街听听曲不香吗? 作为老板却活得如此无产阶级,一看就是有鬼! 回到厂房门口的临时营地里,干员们一个个像是没吸过氧气一样大口呼吸起来。跟这些没有觉悟的不一样,陈辅先拿出冰冰凉凉的蜜糖五花茶给乐语:“千哥漱漱口!” 乐语满意地坐在椅子上点点头,一边喝一边说道:“拿值班表给我看看。” 因为乐语负责屠宰厂的警备,因此白夜也调整了计划。本来他们是打算正面强攻屠宰厂,但现在有乐语这个内鬼在,显然可以将他们偷偷放进去。 圣者遗物对局势的影响比乐语想象中还大,因为白夜不确认丁家人摸过什么幻神兵极神兵,要是丁家人摸过绝神兵,那就完犊子了——若是圣者遗物模拟出威力弱化版的绝神兵,丁家就等于多出一个无人能挡的高级战力。 因此白夜只有两个选择:解封前夺城,或者解封时夺城! 为了成功率最大化,也为了拖住屠宰厂的战力,白夜最后选择的是解封当晚夺城。 根据白夜传来的情报,圣者遗物吸收生灵精神力的速度是有上限的,就像没有开通会员的百度云,必须要细水长流才能解封。按照预计,圣者遗物的解封时间是四天后的夜晚。 因此夺城,夺神兵的发动时间,也是四天后的夜晚! 与此同时,晨风区执政官吕仲身边的白夜行者,也会同步发起刺杀!在临海军的白夜行者,会掀起舆论让临海军暂时旁观! 计划环环相扣天衣无缝,然而乐语放下值班表叹了口气,抽出怀里的信封看了一眼日期。 有一个坏消息,那就是去炎京的火车,是在四天后的下午出发。 虽然乐语本来也没打算跑,毕竟他也是有节操的,而且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他可没忘记炎京才是白夜这群革命者的大本营,逃去炎京显然是送羊入虎口。 但不想跑,和跑不了,给人的心情是不一样的,就像你大声说‘老子不想写作业’和小声说‘我忘记带作业’,哪怕事实结果一样,然而前者是壮烈成仁,后者是野比大雄。 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 千羽流的劫,今天晚上终于要渡完了。 第59章 火车四人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四天后,星刻郡城外。 星刻火车站建立在海珠港附近,海珠港和火车站都位于星刻郡外城——也就是没有城墙保护的城下村。城下村依附星刻郡而存在,就相当于大佬的腿部挂件。 星刻郡最早的内城其实只有镜湖附近那一小块地灵人杰的腹地,后来经过数百年的开荒发展,外城人比内城人还多,所以才修建外城墙,也因此千羽流这批平民才被承认是‘高贵的城里人’——当然,在本地镜湖人眼里,他们也是泥腿子。 其实城下村也并没有多不堪,就相当于一个大型的十八街,只不过是混混多了点,治安差了点,卫生差了点,教育少了点,活久了也习惯了。 乐语提着行李箱,走进雨后泥泞的城外村,钢底长靴踩上去都能陷进半分,千雨雅提着行李箱紧随其后,好奇地看着附近噗噜噜冒着黑烟的厂房,以及明明地上污水横流但依然若无其事叫卖货物的村民,甚至还有大白天就搔首弄姿揽客的卖花女。 城下村基本是不事粮食生产的,因为外面的地都被贵族豪商买来建厂,村民们要么去码头搬砖,要么进厂打工,其他人就为这两类工人提供服务生活。至于豪贵们为什么不在城里建厂,除了因为城外人工更便宜(甚至可以不给),更因为郡守不允许。 乐语来到城外看见城下村毫无规划的乱建,才意识到星刻郡基建设施的完善:粮食生产基地、武器工厂、军队行进大道等一应俱。丁义从一开始就将星刻郡打造成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堡垒,他当然不可能让轻工业工厂搬进城里浪费空间。 这也是为什么丁义封城两天就能弄得豪贵们鸡飞狗跳,不仅仅是因为财路断了,更因为豪贵们是真的怕——战争一旦打响,他们在城下村的生产资料肯定就灰飞烟灭了! ‘豪贵们都在祈求安稳的生活,那他们就必须得跟同样祈求安稳生活的泥腿子们战斗才行……’乐语瞄了一眼路过的工人们,忽然意识到白夜夺城之后的计划。 虽然临海军是必须要争取的,但白夜更多的恐怕是想,将这些工人直接收编,组建出一批跟他们‘反帝反封建反贵族’思想天然吻合的军队! “先生,小姐,行行好吧……” “老爷,可怜一下我吧……” 一群乞丐围上来,不过看着乐语的深蓝外套,他们不敢太过靠近,只敢隔着一米距离递出脏污双手哀求。乐语远远就看见另外一个穿得衣靓鞋好的人被乞丐们围着哄抢一顿,结果钱包都丢了。 但乞丐们哪怕认不出来乐语穿在里面的深黑马甲,也认得出他那件临海军尉官外套,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人物。 乐语知道这群乞丐背后都有黑帮人操纵,因此并没有动作,倒是千雨雅忍不住拿出钱包,每个人都给了一点钱,获得一声声不绝于耳的祝福声‘小姐大富大贵’、‘小姐先生好人有好报’云云。 乐语站在一旁看着,等这群乞丐散去,千雨雅忽然问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穷人呢?” 问得好,恭喜步入了白夜的思想领域……乐语一边走一边随意答道:“根据相对逻辑,穷人的存在是因为富人,如果没有富人,就不会有穷人这个概念。” “不一样。”最近千雨雅听得多乐语的诡辩了,她迅速找出乐语的漏洞:“我问的是穷人出现的原因,而不是穷人的定义。穷人是与富人相对的概念,但富人并不是穷人出现的原因。” “真的吗?”乐语耸耸肩:“一块饼,富人占的份额多,穷人占的份额就少,如果两成富人占了八成的饼,剩下八成穷人占两成的饼,觉得穷人能吃饱吗?觉得富人不是穷人出现的原因吗。” “是,是这样的吗……”千雨雅又被乐语的诡辩拐进去了,“那,怎么才能解决穷人问题?” “有三个办法。” “三个!?”千雨雅惊喜道。 “第一,制定合理的分饼制度,让所有人都吃到饼;第二,把饼做大,让占据分量最小的穷人也能吃饱;第三……” 乐语一划脖子:“把穷人富人杀一茬,乱世重定贵贱。” 千雨雅沉默下来,跟着乐语一路走到火车站。火车站十分简陋,也没什么人,毕竟今天就只有一班列车,但守卫站台的却是临海军,他们持铳实弹地守在入口,对任何人都不假颜色。 不过他们看见乐语的深蓝外套,微微一怔便敬了个军礼。 乐语敬礼回应,将行李递给千雨雅:“我只能送到这了,接下来的路得自己走。” 千雨雅接过行李箱,问道:“哥,我是不是该……换个专业?”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医官是救不了穷人的。”千雨雅说道:“我以前以为,治病就能帮助普通人,但我发现穷人没病,他们是缺饼。我就算做了医官,也没法对他们有所帮助……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饼做大吗?” 有啊,殖民掠夺、核聚变、帝国资本主义……乐语笑了笑:“我聪明的妹妹,觉得为兄是朝廷丞相还是皇帝之师?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而问我这个统计司小干员呢?更何况……” 乐语轻轻揉了一下千雨雅的脑袋,“人所能拯救的,只有自己支付的一方。” 他忽然噗嗤一笑:“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整天觉得自己是世上唯一的英雄,理想是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嗯,既然也跟我有相同的病状,那为兄就将这个理想传给,希望长大以后回忆起来会觉得自己很丢人。” 千雨雅脸红地抚平自己的长发,说道:“才不丢人呢……” 乐语拿出怀表:“差不多到时间了,上车吧。” “真的不跟我一起去炎京吗?” 对上千雨雅那祈求般的眼神,乐语无奈叹了口气:“我今晚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真的走不开。但我保证,等此间事了,我就会坐上下一趟发往炎京的列车,唉也不知道到时候某人会不会收留来自远方的穷亲戚……” 乐语倒没说谎,他也想去炎京见见世面。而且星刻郡解放之后,乐语也没兴趣在这里做什么生产恢复工作或者参军什么的,还不如到处闲逛找找这个世界的天地秘境,譬如能够穿越时空的神魔之井…… “说话真的很气人。”千雨雅轻嘟着嘴:“但我答应过,如果残废了我会照顾一辈子,如果死了,我会把葬在祖坟了,所以不用担心。” 为什么总是要以我非残即死作为前提……乐语推了千雨雅一下:“路上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 千雨雅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真的会来炎京吧?没有骗我吧?” “会的会的,看我车票都买好了,我这就退票换下一趟的火车票。”乐语扬扬车票说道。 啪啪,两个行李箱砸到地上,千雨雅转过身跑来抱住乐语。乐语轻轻叹了口气,摸摸头,笑道:“我印象中的千雨雅可没这么拖泥带水。” “我印象中的千羽流也没这么油腔滑调。” 千雨雅推开乐语,揉了揉眼角的水珠,深吸一口气,对乐语伸出拳头:“下一次,就轮到我来保护了。“ 乐语伸出右拳,跟她轻轻击拳:“拭目以待。” 她果然很聪明。 虽然乐语和千羽流都没有泄露任何消息,但封城,调军,星刻郡的局势几乎一目了然,乐语千方百计送她离开的根本原因,她自然能猜出来的。 之前她不愿离开,是因为乐语似乎要一直留在星刻郡。直到乐语也表示出要离开的念头,她才答应下来。 毕竟,一个人走,比两个人逃要简单多了。她现在先走了,那乐语以后孤身逃亡就难度大降。 之前留在这里陪兄长是为了同生死共存亡,但现在还留下来,就纯粹是拖后腿了。 看着千雨雅的身影进入火车车厢,乐语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到此为止,所有后顾之忧都彻底解除。 ‘千羽流的劫’完成,精神力提升30%,解锁千羽流所有记忆,不过没什么用,千羽流这个老处男的记忆也没什么好看的。 ‘生存15天’完成,获得3点可用点数,和1次永恒技能升级机会。 接下来,千羽流这个角色的个人剧情线,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任务了。 …… …… “小雨小雨,这边这边!” 千雨雅上车后,便看见穿得精灵可爱的黎莹在车上招呼她,黎莹背后还有两个负责提行李的女仆,大包小包不像是上学,倒像是搬家。 “莹莹。”千雨雅看了看周围:“好像没座位了……” 车票里是没座位的,不过也没站票,都是谁先来谁先坐。 “小白,小黑,们自己找座位吧,我和小雨一起坐。” 两个女仆齐声答应,车厢里的四人空座确实不多,但两个人的位置就好找得多。千雨雅和黎莹走了一个车厢,黎莹看见两个少女对面有一个空座,便拉着千雨雅过去:“请问这里有人吗?” 两少女同时摇头:“没有。” 黎莹是个自来熟,坐下后她发现对面两个少女的年纪都很年轻,跟她们两差不多,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们两个也是去报考炎京皇家学院的吗?” 两少女微微一愣,回应道:“是。”“这么巧,我也是。” “太好了,那我们以后就是同学咯。”黎莹兴奋说道:“我是黎莹,她是千雨雅,们叫什么名字啊?” 正在喝蜜糖五花茶的麻花辫少女眨眨眼睛:“我叫奎念弱。” 另外一位稍显成熟温柔的长发少女看了一眼千雨雅,合上手上的书本,回答道:“我叫林雪。” 第60章 阴音隐你好骚啊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乐语在回去的路上,总感觉周围都怪怪的。 那堵墙后面,好像藏着一支副武装的小队。 这个摆摊的小伙子,怀里好像藏着铳。 脚下踩过的下水井盖,下面似乎有几十人的脚步声。 其实啥都没看见,但光是脑补,就脑补得乐语满手心都是汗了。 乐语并不知道白夜具体的夺城计划,毕竟阴音隐是很有常识的——不会将秘密告诉他这个身处敌营正中央的内奸。但他也知道,要想占领星刻郡,有几个点是不可避免的。 遍布城的城卫司。 守护重地的郡卫军。 以及镜湖区的贵族部曲。 像他们统计司、提刑司反倒是可以直接忽略的战力,因为他们并不是忠于丁义这个人,而是忠于郡守——无论谁坐在那个位置,都可以得到统计司提刑司大多数人的效忠,就算不献上忠诚,也绝不至于反抗。 而城卫司、郡卫军和贵族部曲就不一样了,前两者都是丁义的私军,领导层部都是丁义的心腹,丁义一死,他们绝不可能臣服,必须一开始就镇压。 而白夜要打倒的目标包括了镜湖区那一众豪商贵族,在占领星刻郡后勒令他们交出财产生产资料,既不美观,也会引起动荡。 而且贵族们跟丁义已经绑在战车上,一旦事变,他们多半会派遣部曲支援,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将他们也定为歼灭对象——其他人不好说,但如果阴音隐也参与设计这次行动计划的话,那乐语感觉镜湖区今晚要死一个白茫茫真干净。 另外武器工厂、粮食仓库也是必须要控制住的。 将这些战略目标考虑在内,那今晚的战场几乎遍布星刻郡各个地方。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感,让乐语这个活在太平盛世里的人感到一阵紧张刺激。 这时候,对面走来一队统计司干员小队,乐语眼光一掠,忽然瞄到一个熟人。 “蓝司长?” 那人转过头,笑道:“是千队长吗?我是新建的七队队长莫铭。” 乐语定睛一看,发现这人虽然也戴了银边眼镜,发型也有点像,但确实不是蓝炎。 其实不仅仅队长,队员们有的虽然没戴眼镜,但发型无一例外都是蓝炎同款,而且都是腰佩长剑,骤然一看,还以为五个蓝炎一起去网吧上分。 草,现在的狂热粉已经骚到这样了吗!? 乐语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乃……这脑子,大白天都能认错人了。” 莫铭笑道:“没关系,我们还有任务,先告辞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乐语微微眯起眼睛。统计司新建的三支小分队,按顺序编号为六、七、八,听陈辅说,这三支小队是专门用来战斗的武装分队。 虽然统计司每个分队都有战斗能力,但他们平日还要进行调查和抓捕,没多少训练时间,而六七八队平时出勤次数很少,部精力都花在训练武器技术和勘察星刻地形,据说这三支小队的战术要求是‘巷战鬼兵’。 ‘训练出这样的忠心队伍,蓝炎其实也不老实啊……队员居然都是跟同款发型,还说不是想造反?’ 现在乐语去到哪,别人一看见他是统计司干员,眼里浮现的第一情绪居然不是厌恶,而是羡慕。 蓝炎为了保护手下而对抗郡守的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虽然统计司恶名昭彰,但大家对这种好上司还是颇为认可的,特别是提刑司的巡刑卫,每次乐语跟他们对上眼,都能从他们眼里收获满满的嫉妒。 收买人心,实力强大,蓝炎自然是能找到不少忠心的手下,甚至光明正大塞进统计司里。 不过乐语倒不担心这三支队伍会对局势造成什么影响,毕竟人数太少,实力也一般,而且大势之下,浩浩汤汤,不是这群新兵所能阻碍的。 回到屠宰厂的驻扎点时,已经快黄昏了,陈辅看见他回来就招呼道:“千哥,给留了份手撕鸡饭!还热着呢!” 乐语下午离开这种事连请假都不用,直接跟陈辅喊一声就行了。不得不说,有个小弟生活起来就是有滋有味,乐语坐下来一边吃饭喝茶一边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陈辅耸耸肩:“还能怎样?还是那样。” 圣者遗物并没有放置在人人都看得见的屠宰厂一楼,大概是放在只有老板可以上去的二楼——乐语也不能上去了,有郡卫在楼梯守着。 因此对圣者遗物的解封进度,只能靠以前的记载进行猜测。虽然说最有可能是今晚解封,但也有可能今晚还解封不了,但无论如何,都比丁家人拿到圣者遗物这个结果要好。 乐语也不是很懂神兵的认主功能,但据说神兵的确只有持有者可以使用,一旦持有者死亡,神兵就会进入禁闭状态,必须重新进行解封仪式才能再次认主。 也就是说‘赵云夺青釭剑反杀夏侯恩’这种运输大队长桥段是发生不了的。 吃饱饭,乐语放下筷子,去一旁空地开始锻炼战法,其他人也很识趣地让开,像陈辅这样的舔狗,还时不时用‘千哥好勤奋’的眼神来鼓励乐语。 为什么乐语这个认命的废物会忽然开始自己锻炼战法,这就要从他完成‘生存15天’这个挑战的那一晚说起了。 按照他一开始的打算,是用3点可用点将咬战法提升到中级,再用永恒技能升级点将咬战法提升到高级,那他就直接变成‘登峰造极境’的武者了。 然而梦想很美好,现实是点数不够。 乐语是万万没想到,3点可用点,居然都提升不了咬战法! 但是用永恒技能升级点将咬战法提升到中级,又感觉很亏,就像是自己离升级只差30%经验的时候吃了一本等级直升书。 思来想去,乐语寻思着升级消耗的可用点,是不是跟自己熟练度有关?如果自己技术上去了,是不是可以少消耗一点可用点? 提升到中级所需的可用点可能是5点,可能是4点,但总之不会太离谱,属于乐语努努力就能碰到的范畴。 反正目前也不是很急着装逼,再加上渡劫之后暴涨的精神力让乐语有种‘我上我说不定也行’的错觉,他便开始锻炼咬战法,希望能靠自己的努力,将提升中级所需的可用点降低到3点。 天色渐暗,路灯一盏盏亮起。屠宰厂附近的灯照水平不逊色于大道,站在门口就能望见远处的郡卫军驻扎点,保证发生任何事都会有人及时赶来。 乐语看了看时间,说了一句‘上个厕所’,走向屠宰厂的后方。 屠宰厂虽然没有光亮,但有两个暗哨干员蹲守,乐语走过去忽然抱着肚子一脸歉意说道:“我忽然肚子又有些闹腾……先回去休息下吧。” “好的队长。”干员毫无惊讶,反而关心说道:“队长这几天都这样拉肚子,可能肠胃不好,要不要去医官司看看?” 乐语这几天一直都是这个时间准时来‘拉肚子’,干员都见怪不怪了。 “医官说我可能是心态问题。”乐语苦着脸叹气道:“是我害苦了大家……” “别这样说,大家都很庆幸有千队长有蓝司长。”干员安慰几句后便离开哨位。 乐语原地等了一分钟,听到草丛里婉转带勾的喵叫声,小声回应道:“阴音隐好骚啊。” “正确暗号是:难道这里有可爱的母猫吗。” 阴音隐和王宗道从黑暗里走出来,“遵守计划,是常识。” 乐语指了指屠宰厂的围墙和屋顶:“二楼窗户是玻璃,们要想偷偷进入二楼只能通过屋顶了,没问题吗?” “我们早已为此准备多时。” 老实人王宗道拿出带着绳索的飞爪,一甩一拉,便踩着围墙无声无息飞了过去。 阴音隐却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看着乐语说道:“我还以为会跟着妹妹逃了。” “打团的时候突然缺席,可是会被人对着族谱骂的。”乐语嘿嘿一笑:“而且我背了黑锅这么久,总得看看们之后要怎么帮我洗白。” “放心,一切都将在今晚结束。” 阴音隐说罢,也翻墙进入屠宰厂。乐语转身准备离去,却瞄到墙角站着一个人影,吓得他括约肌一紧。 当看清楚那个人影的轮廓,乐语下意识脱口而出: “陈辅?” 第61章 三个头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千哥,完事了?”陈辅双手正在解裤带:“我也有点急……” 乐语看了他一眼,借助远处大道依稀的灯光,他没看出陈辅的神色有什么不对,便点点头让开路:“我好了。”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乐语忽然问道:“刚才有看见什么吗?” 陈辅脚步没停,摇头道:“没看见什么啊。” 乐语点点头,回去临时雨棚里继续坐着。 无论陈辅是真没看见,还是假没看见,都没关系。乐语了解陈辅的为人,他不是那种会横生事端的人,既然他现在没撕破脸,那等他蹲完坑冷静下来后,就更不敢撕破脸。 胆小又虚荣的人,在这时候就凸显出好处了。 坐在长椅上,乐语看着远处的路灯,忽然感觉无事一身轻,长长叹了口浊气,身都放松下来。旁边的艾丽丽安慰道:“队长,千万不要灰心,我相信蓝司长肯定不会忘记我们的。” 乐语笑道:“还真是信任司长啊。” “当然,司长是我见过最厉害,最强大的人。”艾丽丽眼睛里都冒出小星星了:“我相信,司长才是星刻郡的大救星!” 看着艾丽丽的这副狂热粉丝姿态,乐语也不禁乐了。虽然统计司干员个个干过不少脏活,但在日常生活里其实也就是一群普通人。跟他们厮混了这么久,乐语多多少少对他们都有点感情,打算等事情结束后,为他们求求情,至少让他们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而不至于马上拖去铳毙。 对于蓝炎,其实乐语对他观感也挺好的,虽然蓝炎利用过他,但也给过他好处,算是平等的交易关系。只是在这个世界里,能遇到一个这么好说话的上司,也着实让乐语感到一丝人性的温暖。 不过那个层次的人物,乐语可就说不上话了,而按照白夜的分析,蓝炎属于‘绝不投降’的死硬分子,再加上蓝炎实力高强,属于必杀名单上的人物,因此他今晚的结局也是早已注定的。 乐语掏出怀表,看着指针一格格划过,心里默默倒数:十、九、八…… 三、二、一。 周围雅雀无声,乐语站起来感受晚上的凉风,闭上眼睛仔细聆听。 忽然,极远处似乎传来一声遥远的爆鸣声。 仿佛点燃了导火索,爆鸣声忽然一连串响起,当乐语睁开眼睛,便远远看见半个星刻郡都涌出冲天火光! “开始了。” …… …… 轰! 郡守府的大门瞬间被混着急性耀石的炸药包炸开,郡卫们刚子弹上膛就被一连串无死角的子弹风暴打成筛子。 还有郡卫想进行闪避操作,但他们面对的可不是铳都没打过几发的普通人,而是一个个喂子弹都喂了几千发的千人敌武者! 是,唤醒者是可以凭借精神力回避子弹,但那是通过预判攻击方向来回避,而不是速度真的比子弹快,因此只要预判目标所有回避方向,子弹依然是无人能挡的致命武器。 安倩、戚士豪等人破门而入,其他白夜民兵负责依据郡守府地形筑起防线,而他们十名高级战力将作为尖刀直插郡守府内部,枭首丁义,奠定胜局! “敌袭!敌袭!” “保护郡守!” 郡卫堵住院子要道射击试图阻滞敌人,安倩弯腰与地面平行,如同豹子一样冲过去,手上轻铳点射不停,逼得郡卫无法探头反击。 等距离一近,安倩忽然高高抛起轻铳,双手化为尖爪形成光爆,直接破墙而入,十指穿过砖土,抓住躲在墙壁后面的郡卫的脖子,顺势捏碎! 她也是咬战法武者! 甩开手中的尸体,安倩接过刚才抛飞起来的轻铳,其他人也歼灭了附近的郡卫,十人如同切入黄油的热刀子,在郡守府里横行无忌,势不可挡! 快速赶路的时候,走在正前方,右剑左铳的凌云忽然感觉到后颈一阵刺痛,下意识向侧面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轮光爆拳头,并且顺势一剑斩出! 然而剑刃上却传来更加猛烈的力度,打得凌云闷哼一声,凌空飞起,在地上连退三步才止住去势。 “们到此为止了。” 丁博总管带着十几名郡卫拦在十人前方,这群郡卫与其他人截然不同,非但没有持有铳械,还一个个身穿带着甲片的沉重钢甲,站在院子通道里,仿佛十几座巍峨的山峰。 “居然敢来郡守府撒野,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丁博总管眯着眼睛问道:“逆光乱党?还是吕仲?” “这就是丁义的底牌,山岭卫士。”戚士豪扔下轻铳,解开背上的三节棍,拼装起来便变成一柄朴刀:“调取临海军中的凌虚猛士,为其铸造贴身重甲,以成为力速双绝的战场屠夫……”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安倩双手化爪,劲腰弯伏,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小心,丁博也很厉害,据说至少有一门战法登峰造极境,两门战法融会贯通。” “这硬骨头也太难啃了吧。” “有一说一,确实。不过杀了他们,星刻郡就大局已定。” “还等什么?早点杀完,早点回家睡觉!” 一声爆响,郡守府掀起腥风血雨! …… …… 往日长明不灭的郡守府正厅,此时却是昏暗无光,一盏灯都没亮,一烛火都没燃,唯一的光源是外面的月光火光,穿过洞开的正门,铺撒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 丁义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地眺望远方烽火四起的星刻郡。郡守府建在镜湖区旁边,处于高地上,平日白天天气好的时候甚至可以俯瞰星刻郡内城,丁义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在公务之余偷闲坐在这里喝茶,享受枯燥无味又朴素的郡守生活。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结交军队,绑定豪贵,控制舆论,组建私兵,每一步他都做得很到位,他这几年已经将星刻郡里的隐患都清扫得一干二净。 天际区的叛乱,只要是正常人肉眼都看得出来,因此丁义来到星刻郡后就一直在做准备。没想到皇帝居然还无后无谕驾崩,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天赐良机。 他本来也不是想反抗朝廷,只是想在这个即将到来的乱世里有一番作为,所以他将星刻郡打造成自己的王国。他深信物资丰足地形优越的星刻郡,进可争霸天下,退可固守一方,他没有失败的可能。 明明星刻郡已经安定下来,明明吕仲也不敢再生事端,这两份快乐会变成更大的快乐……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乱党们是怎么在他眼皮底下聚集那么多力量,掀起这么大的动乱? 丁义看得很清楚,现在郡内遇袭的地方,都是郡内重地和重兵驻地,因此丁义就算传令出去也没用,他们都自顾不暇,只能自救。 而且,丁义现在也顾不上别人了。 啪。 一个人头被扔进来,骨碌碌地地上转了几圈。丁义看了一眼,认出那是跟自己几十年的老总管丁博。他们丁家大族,从小就将庶出的有天赋的子女进行悉心教导,人数多了,总会教出几个强大又忠心的仆人,丁博就是其中一位。 如果丁博不是做丁义的护卫,他去炎京肯定也能有一番作为,说不定还能博得宗师的美名。只是这个时代,有人做面子,就得有人做里子,丁义以前面子扛不住的风险,都是靠丁博这个里子来收住。 “辛苦,老博。”丁义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看着门口的来人大声问道:“至少得让我知道,我是死在哪方人马手下的吧?” “白夜。”戚士豪说道。他们十人进入正厅,将丁义所有逃跑方向都包围住,同时也检查正厅里还有没有暗手。 “逆光乱党吗……”丁义倒也没多少惊讶,“我很好奇,们杀了我之后,怎么保证星刻郡能够稳定下来。要知道,们的敌人并不是我,还有虎视眈眈的吕仲。” 凌云笑道:“吕仲今晚也会死。” “果然是逆光乱党的一贯伎俩,总之先掀起混乱,然后再浑水摸鱼。”丁义敲了敲桌子:“一群无序的狂欢者,看着星刻郡到处都处于火海中,想必们心中已经按捺不住那股猖狂的愉悦了吧?杀了我,杀了吕仲,接下来晨风区其他势力蜂拥而起,临海军分裂,然后晨风区便步了天际区的后尘,成为第二个乱战四起民不聊生的地方……朝廷想要杀光们这群逆光乱党,果然是有道理的。” “胡扯!”安倩怒道:“我们才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们根本阻止不了一切的发生,杀了我,杀了吕仲,晨风区处于无主状态,们凭什么阻止其他势力的割据?凭们是逆光乱党吗?坐在我这个位置上,会有人信服吗?” 戚士豪笑了:“这是在求饶吗,丁义?求我们饶一命,让我们扶持成为傀儡郡守,安定一切?” 安倩嗤笑道:“说到底不还是贪生怕死,所谓的贵族都是这样,自以为自己地位高贵就该统治一切,但老百姓可不认。” 丁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说道:“们以为名义是什么?名义就是将辉耀万万人联系起来的力量,正因为人民相信朝廷的名义,所以辉耀才能延续两千多个春秋,所以民众们大多数时间都活在太平中。” “们消灭了名义的根基,也就掀开了太平这层遮羞布,释放出战争这头怪物。为什么我和吕仲一直在谈判?因为我们宁愿尔虞我诈进行博弈,都不愿意放出这头怪物,都愿意维持最起码的秩序。” “们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但将百姓推入深渊泥潭,却是们自己。” 正厅忽然安静下来,丁义脸色不变,依稀的光线照在他那张刚正不阿的脸上,仿佛他才是正派,白夜才是反派。 戚士豪忽然笑了。 “以为我们没名义吗?错了。在死后,会有人替安定星刻郡,的死亡,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丁义脸色一变——这是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他的执政班子里有人背叛了! 丁义虽然是最高郡守,但他主要负责方向策划,具体事务处理都是交由三位下属负责。如果他死了,他的三位下属都有一定的威望,是可以获得百姓官员的认可! 是谁—— “们说的人,是他吗?” 一个人头从外面飞进正厅,在地上滚了几圈,众人定睛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安倩失声道:“黎铭生!?” 在地上滚的人头,赫然是主薄司司长黎铭生! 他是早就被林锦耀策反的白夜行者,也是白夜敢发起夺城行动的关键人物,因为他主薄司司长的身份和人望,足以代替丁义收复星刻郡! 就当大家为这个变故失神的时候,丁义忽然暴起,扔出光爆弹在正厅炸开,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所有人失去视觉! 守在门口的戚士豪和凌云暗道不好,马上按照直觉进行攻击,但只抓住了丁义的衣尾,让他逃出去了! 他们听见丁义兴高采烈地说道:“蓝炎!” 恢复视觉的他们看向外面,发现穿着紫蓝马甲的蓝炎站在门口中央,右手提着正在滴血的长剑,一脸微笑地迎接仓皇逃亡的丁义。 蓝炎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会杀了黎铭生!? 麻烦了,丁义还没死!有蓝炎挡住我们,他未必逃不出去! 白夜十人顿时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脑筋都转不过来,但他们的身体却没有随着脑袋停止,而是纷纷动起来朝丁义蓝炎杀去! “蓝炎,幸好还有……”丁义一副劫后余生的后怕语气:“接下来就靠了。” “放心吧,丁郡守,已经不需要再害怕。”蓝炎笑着推了推眼镜。 “因为,我来了。” 剑光划过,人头飞起。 丁义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他的头在地上滚了几圈,看着不远处的黎铭生和丁博,瞳孔变为死寂。 …… …… 火车上。 “聊聊父亲吗?”面对黎莹挑起的话题,林雪想了想,说道:“我很尊敬我的父亲,他是一个很博学很浪漫的人。” 奎念弱想了想,说道:“我爹是个很凶的人,我练战法练不好他就打我,又很严格……不过我挺喜欢他的辫子,比我的辫子长长长长多了,特别好玩。” 千雨雅摇摇头:“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我只记得他是个温柔的人。” “们的父亲都挺好的嘛。”黎莹叹气道:“我家老头子就不一样,他又有口臭,又有脚臭,还喜欢喝酒,喝完酒还喜欢撒酒疯,真的特别特别烦。” “不过嘛,他虽然工作特别忙,但还是会抽出时间带我到处玩,经常托人给我买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林雪笑道:“这不是挺好嘛。” 黎莹哼哼两声:“才不好呢。这次终于可以离开他一个人生活,我不知兴奋了多久。” 奎念弱打趣道:“那会每个月写信回家吗?” “会……但那是为了要钱,在炎京生活肯定要很多钱的!”黎莹说道:“顶,顶多每个月送一双袜子回去,提醒一下他要换新袜子了。” 千雨雅问道:“那以后还想回星刻吗?” “如果我在炎京遇到我一见钟情的帅哥的话,那就不回了吧?”黎莹歪了歪脑袋,笑道:“如果遇不见的话……那就回来让老头子给我找个听话的帅哥吧!” 第62章 怪物蓝炎 “为什么?” 丁义没有问出来的问题,安倩帮他问了。 到现在,白夜十人仍然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一切都发展得很顺利,他们杀入郡守府,打败了山岭卫士,击杀了战力非凡的丁博,包围住了战略目标丁义。 只要丁义一死,他们扶持主薄司司长黎铭生代郡守一职,便可掌控星刻郡,白夜也将得到第一艘驶向未来的方舟。 然而这时候,蓝炎出现了,还扔出了黎铭生的脑袋。 他们人傻了,然后丁义扔光爆弹跑了,他们才意识到丁义为什么将正厅的所有光都关了——原来就是为了给光爆弹制造合适的环境。 丁义成功跑出去,却被蓝炎一剑斩掉脑袋。 他们的心就像是峰峦一样,起落起落起,根本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蓝炎为什么杀丁义?他也是我们的人? 那他为什么杀黎铭生?主薄司司长黎铭生根本没有参与这次行动,他怎么知道黎铭生是白夜行者的? 他们的许多疑惑都急需解答,而当事人蓝炎却轻轻一点嘴唇,平静说道:“你们听。” 众人聚神静听,发现附近的喊杀声逐渐停止了。 这种情况只说明了一个问题:战斗已经结束,要么是他们白夜的人被杀光,要么是郡卫军死光。但蓝炎既然站在这里,显然是前者更有可能。 “就算你控制住郡守府,也没意义。”戚士豪气定神闲:“丁义已死。” 正如丁义所说,他的最大资本,不是山岭卫士,甚至不是郡卫军,而是他自己——作为朝廷任免的郡守,他拥有天然的统治正当性,哪怕蓝炎夺回郡守府,但只要没有丁义,他根本无法染指星刻郡的权力。 “没错,丁义已死。”蓝炎笑道:“重复事实所带来的安慰感,会让你暂时忘却恐慌吗?” “你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吧,今晚的这场行动,已经出现你无法掌控的因素,你的内心在惊惧,你的理智在质疑,你在直觉在咆哮,因为你发现了——” “丁义的死,并不是你们的功劳。” 安倩像猫一样炸毛起来:“你说什么!?” “你们难道没发现太过顺利了吗?白夜分部顺利成立,你们招兵买马不受阻滞,安排伏兵也没有盘问,甚至……”蓝炎轻轻拍了拍胸膛:“就连我们统计司,在这段时间里,都没有抓过一个逆光乱党。” “仿佛老天爷都在帮你推进计划,你们心中想必是十分高兴吧。” 凌云剑指蓝炎:“明天晨风就会大乱,星刻郡会由我们掌控,你说什么也只是——” “吕执政不会死,晨风也不会乱,掌控星刻郡的,也不是你们。” 蓝炎踢开丁义的尸体,微笑道:“而是率军前来星刻郡镇压叛乱的吕执政。” 戚士豪的脸色终于变了,“你是吕仲的人?” “千万别这么说。”蓝炎摇摇头:“在丁郡守死之前,我依然对丁郡守忠心耿耿的统计司司长。但现在丁郡守已经被你们逆光乱党所杀,我为了星刻郡的安危,主动迎接晨风区的最高行政官员吕执政入城,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众人尽皆恍然,凌云怒问:“丁义不是你的恩师吗?你居然为了前途出卖恩师投靠吕仲?吕仲许诺了你什么?” “我自问我没有对不起恩师的地方,这几年我勤勤勉勉为他丁家做牛做马,早已恩债两清。”蓝炎说道:“至于投靠吕仲更是从何说起,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丁郡守既然为你们所杀,按照朝廷法令,我自然归属于吕执政麾下。” “只不过我厌倦统计司这样无聊的活了……或许,临海军对我来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丁义的尸体就在他脚下,丁义的头颅就在不远处看着他,而他居然还能这样侃侃而谈,白夜十人不禁对蓝炎由衷升起一股战栗感。这股战栗并非是畏惧他的实力,而是如同看见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蜘蛛所产生的生理反应。 他们面前的蓝炎,仿佛不是人。 听到现在,他们也明白发现了什么事:蓝炎故意给他们白夜创造机会,让他们制造动乱刺杀丁义,然后蓝炎将计就计,等他们刺杀丁义后再收拾残局,迎接吕仲入城。 然而安倩还是心有不解,皱眉问道:“你不是丁义的心腹吗?以你的身份,有很多机会刺杀丁义,为何……“ “其实,我刚才也有聆听到郡守的教诲。”蓝炎悠悠说道:“他说的很对,名义,在这个秩序仍然存在的时代,依然有极大的意义。” “临海军,晨风人,皆是心怀忠义之辈。无论吕执政还是丁郡守,他们谁动手击杀对方,事后都很难获得对方势力的全面效忠,甚至连治下百姓和临海军都不会臣服。” “世道是存在公义的,人心是向往光明的。” “所以……” 蓝炎指向安倩:“丁义不能死在别人手上,只能死在你们剑下。” “这样,吕执政才能光明正大入主星刻,收服晨风全境;而我,在为丁郡守报仇之后,也将获得无尽声望。” 戚士豪冷声道:“不可能。现在星刻郡各处都在遇袭,就算你能拖住我们又能如何?其他地方会快一步获得胜利,最后集成大势,涌向郡守府,将你这点阴谋诡计尽数摧毁!” “阴谋诡计?说得真是难听。”蓝炎扶了扶眼镜笑道:“跟你们这群暗中谋反的老鼠相比,我觉得我的计划都是顺势而为的阳谋。” “而且,你们选择攻击的那些重要设施,不会陷落。” 凌云摇头:“深夜遇袭,群龙无首,再加上内部有我们的内应,他们岂能不乱?军队一乱,败亡便是迟早的问题。” 蓝炎侧头看了一眼远方纷乱的星刻郡:“群龙无首?我可不这么认为。” “就凭那些低级干员队长?”凌云嗤笑道:“他们连自己都冷静不下来,有能力抵抗敌袭吗?通讯已经切断,他们根本没办法联系上级官员,没有人可以指挥他们!” “如果是我呢?” “啊?” “如果是我去指挥他们,你觉得有办法吗?”蓝炎笑道。 “你蓝炎的名望和职位,的确可以临时指挥城中任何设施,别人也愿意将指挥权交由身为丁义心腹的你。”凌云皱眉道:“但你身在此处,又有什么办法去救城里的火?” “办法,你不是说出来了吗?”蓝炎打了个响指: “有很多个我就行了。” …… 武器工厂。 “我以统计司蓝炎的名义接管武器工厂的防卫!卫兵团,放弃外部关卡,撤退到工厂内部,垒起战壕固守!” 正被白夜军打得节节败退的工厂卫兵顿时一喜,转过头看见蓝炎的身影站在二楼房间里,便齐声高呼: “是蓝炎司长!” “快,退!” “郡守已经派援兵来了!统计司的人已经来了!” …… 暮光门楼。 “不要慌张,这是一群疯狂的歹徒罢了。城卫司,听我号令,列队退后至瓮城,重整队形。” “是!蓝司长!” …… 屠宰厂。 “千队长!蓝司长有令,附近的武装部队前去支援郡卫军南驻军处!” 乐语呼啦一声站起来,看着骑着军用二轮跑车的通讯兵,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蓝司长的命令?蓝司长在南驻军处吗?” “对,蓝司长正在驻军处指挥作战!请尽快赶去,那里正在受到乱军袭击!”通讯兵说完就骑着跑车呼啸而去。 乐语皱眉思索,摇了摇头,对陈辅说道:“我带人过去,你留下看着。” 他顿了顿,又嘱咐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让人进去。” 陈辅点头:“千哥,你放心吧。” …… “没有人会知道有多少个蓝炎,他们只会知道……” 郡守府内,蓝炎轻轻一合掌:“凡是蓝炎出现的地方,士气都会上升,事情也会变得顺利。” 戚士豪平静问道:“白夜里,有你的人?” 伪蓝炎,杀黎铭生,再加上知晓白夜计划里的所有细节,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有人跟蓝炎串通。 “你应该知道,我有一个十分珍重的属下。” 蓝炎笑道: “我很早就在他身上,找到了共识。” 白夜十人面面相觑,安倩忽然向前一步,摆出战斗态势:“不管你有多少准备,只要我们在这里把你杀了,再出去逐个击破,胜利依旧是属于白夜!” “对,你们是最大的变数,所以我要亲自来解决你们。”蓝炎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轻轻一擦,便燃出明亮的耀光。 “你一个人,想要挑战我们十个?”凌云笑道:“我实在想不到,有人能在我们十人联手之下活下来。” 蓝炎将发光的石头扔出去,照亮了郡守府正厅。 “这颗燃玉,可以照明十五分钟。” 蓝炎竖起两根手指:“你们现在有两条活路:十五分钟后还站着,或者跑出我身后这个门。” “只要你们能做到其中一点,我就饶你们不死。” 戚士豪一脸愕然地看着蓝炎,感觉握着朴刀的手心开始湿润。 算计白夜,将计就计,借刀杀师,独战十人……如果他不是一个异想天开的疯子,那么他就是…… 一头披着人皮的怪物! 第63章 亮也没用,没用也亮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陈辅坐在队长的专属软垫椅子上,感觉确实不一样——其他人都是硬木椅,坐得痔疮都快犯了。 当然这还是好的,若是去值班暗哨,坐都没得坐,站也没得站,只能弯着腰蹲还得忍受蚊叮虫咬,那都可以写一个‘惨’字了。 暗哨这样的活当然轮不到陈辅,老干员也不会干,都是那几个新干员轮流去。新人新猪肉,世事皆是如此。 身为底层干员,就摆脱不了被使唤的命运。 ‘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做了这么久的脏活,我也终于……不再是底层了。’ 陈辅掏出一个铜制酒瓶,给自己灌了一口。铜制酒瓶方方正正,很是典雅,装不了多少酒,其实陈辅也不爱喝酒,不过他看镜湖区的高等人都是用这种酒瓶喝酒,所以他喜欢上了这种休闲。 微涩的液体滑入喉咙,烧灼胃部,仿佛能让他暂时脱离现实的烦恼。 然而其他人却并不让陈辅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副队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舟光世紧张地握着轻铳扫视街道两端,其他干员也纷纷子弹上膛副武装。 虽然统计司为他们配备了铳架,但守卫屠宰厂这种活哪需要铳?他们还是这几天第一次拿起铳,毕竟哪怕处于郡内边缘区域的他们,也感觉到不对劲。 陈辅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冲天而起的火光,看了一眼远处半山腰镜湖区的纷乱光华,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听命令就好。队长让我们留守在这里,那就守住这里。” 舟光世着急道:“但现在郡内大乱啊,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郡守遭遇什么不测,那我们——” “那我们又能怎么办?” 陈辅指了指上方:“看那是什么?” 舟光世抬起头,看见夜空里一轮上弦月高高挂起:“月亮?” 陈辅道:“对于星刻郡来说,我们就是那轮月亮。” 舟光世精神一震:“的意思是,我们是今晚能驱散黑暗的光辉吗?”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跟月亮一样,亮也没用,没用也亮。” 陈辅的话说得干员们都垂头丧气,艾丽丽百无聊赖看向后方灯火通明的屠宰厂,抱怨道:“我们到底为什么还要守住这里?我们来这里不是惩罚吗?现在我们还留在这里干嘛?” 陈辅看了一眼背后的屠宰厂,灯光从窗户里透出,猪羊鸡的叫声依稀可以听见。他们在这里守了几天,发现屠宰厂的诡异:居然是24小时不间断屠宰。 不过频率虽高,但工作量不大,每小时只杀少量动物,因此天出货量还算稳定。 这时候,陈辅回忆起刚才他看见的那一幕: 千羽流支走了暗哨,让两个穿着黑衣的夜行者潜入了屠宰厂。 这几天陈辅本来就隐隐感觉到不对,他一开始也以为守卫屠宰厂只是一项惩罚,然而附近的郡卫军驻扎点,以及屠宰厂里的精英保安,无一例外都在提醒他:屠宰厂很重要,或者说,屠宰厂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当看见千羽流掩护他人潜入屠宰厂,陈辅心中再无疑惑。他回忆起前些日子在城门口看见的那副藏有金色器具的冰棺,心里已经有所明悟。 今晚的动乱,千羽流的异动,屠宰厂的秘密……这一切线索都被他串联起来了。 只是,这些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渴望过上高枕无忧,妻妾成群的幸福生活的凡人。 听命令就好,老老实实做一个工具就好,不会有人责怪一个工具的。而且,他除了当好一个工具外,又能做什么呢? 人活着,最重要是认清自己的能力,不要被那些无意义的理想热情玷污了生存的本能。像林老师,像枫川流,正因为他们追求与自身能力不配的理想,所以才落得现在的下场,一个坟头草,一个阶下囚。 而他只是想追求平静的幸福,这不过分吧? 隆隆隆—— 忽然远处传来车辆的声音,一辆武装轻卡出现在街道的另一头,迅速开到屠宰厂门口,干员们纷纷精神紧张地握紧铳柄,瞄准这群不速之客。 “千羽流在哪?” 陈辅顿时站直敬礼:“报告副司长!千队长带人去支援南驻军处的蓝司长,此处守卫暂时由我代管!” 从轻卡下来的奎照双手负后,环视一周,长辫轻轻飘荡,微微点头道:“好。郡内出现了逆光乱党掀起的叛乱,屠宰厂事关重大,现在由我暂时接管,们明白了吗!?” 一队干员们看向陈辅,陈辅毫无犹豫点头道:“明白!谨遵副司长的指令。” “很好。”奎照阴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一队继续守在此处,其他人随我来。” 大家对这个变化毫无惊讶,奎照身为统计司副司长,对他们天然拥有领导权。莫说千羽流不在,就算千羽流在这里,也得老老实实将指挥权交给奎照。 更何况是出了名软的陈辅…… 正当奎照走向屠宰厂的时候,陈辅忽然跑到他们前面,抱拳恭敬问道:“副司长,们要进去吗?” 奎照皱眉看着低眉顺眼的陈辅,不过看在他如此乖顺听从命令,他便解释一句:“是。“ “但我们的职责不是守卫屠宰厂吗?没有必要进去吧,里面又脏又臭,进去一趟出来都得洗几遍澡,副司长不如来这边坐坐——” “让开,陈辅。”奎照沉着声音说道:“我不说第二遍。” 看着奎照的面容,陈辅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强烈的胆怯让他双腿打颤,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根本说不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屠宰厂一楼忽然发出爆鸣声,灯光尽灭,传出不知是人是猪的叫声! 奎照目光一寒,直接越过陈辅快步上前。 忽然后方劲风强袭,他右手一抡挡住,刚要还击,却感觉到瞄准身体各处的致命杀机,武者的本能令奎照自动进行躲闪,险之又险地避开近距离的铳击! “陈辅,这是的回答?” 奎照后退数步,摆出狼鹰拳的战斗态势,目光阴冷地看着拦在他们前方的陈辅。 陈辅深吸一口气,给轻铳补充子弹,脸上又是后悔又是害怕,无数情绪令他的面部肌肉绷成一团,最后他猛地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嘶吼,斩钉截铁地说道:“千队长有令,不能放任何人进入屠宰厂!一队干员,随我阻止入侵者!” “是!” 干员们举铳瞄准奎照带来的人,后者也纷纷举铳与干员们对峙。 “陈辅,看来我以前看错了。”奎照话语里是赞美的意思,但声音却越来越低沉:“我以为只是一条狗,没想到还挺有骨气。” “但,没用。” 陈辅举铳指着奎照,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知道,我亮也没用,只是,只是……”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许多人的脸庞,骄傲自豪的父母,慈爱的林锦耀,洋溢笑容的同学,平静的千羽流;死寂无神的林锦耀,愤怒痛恨的同学,畏惧鄙夷的民众,平静的千羽流…… “……就算没用,我也得亮。” 第64章 我是对的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砰! 陈辅连踏三步浮空后退,脚尖一勾勾起两轮弯月光爆,轻铳击发鸣响,铅弹穿梭于光爆之中,宛如星月坠向奎照! 星夺命魄,月锁生路! 凌虚战法·星沉月陨! 奎照身上泛起血光浮铠,侧身避开子弹的方向,双手似狼爪,似鹰啄,轻轻一点,便将月光爆点散。他双腿重重一踩,整个人便化为月下恶狼袭向陈辅! 凌虚战法,是现在一门少有的能‘以弱胜强’的战法,哪怕是浸淫战法多年的强武者,也有可能被修习凌虚战法数年的小年轻打死。 因为时代变了。 以前的凌虚战法只能借助锋锐武器提高伤害,而现在凌虚战法的标配武器都是铳,近些年来不少凌虚武者甚至将铳射战技融入到战法之中,令凌虚武者的战斗力急剧攀升,甚至隐隐有‘宗师之下的最强战法’的赞誉。 过来了,被我打死了,有什么好说的? 与凌虚战法相同的,还有专注于远程点射的飞花战法。不过飞花战法对器材要求很高,而且飞花战法有门槛和天赋要求,能达到‘十步之外,千步之内,点谁谁死’的皇牌飞花武者十分稀少,飞花武者也多半在边境军中对付蛮族,因此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 而凌虚战法修习者却到处都是,对其他武者的生存环境进行直接的挤压。时代在进步,其他武者也在进步,但铳这玩意实在太麻烦,除了高境界执剑武者可以挥剑弹飞子弹,其他派系武者都只能进行闪躲。 挡住子弹?满甲胄状态下确实有可能,但武者很少会副武装。 光甲也只主要是用来抵挡敌人的光爆,虽然有一定的防御效果,但面对实体子弹并没有多大作用——挡得住敌人的斩击,挡不住超音速的破甲子弹。 再加上凌虚战法的两大特点:高速移动、高频变向、移动攻击。其他武者就算想拉近距离,也并非易事。 因此对付手持铳械的凌虚武者,最直接的办法是—— 砰! 奎照中断隐而不发的狼噬血爪,翻滚避开陈辅的射击,心里默数: 二。 是的,对付凌虚武者的最好办法,就是将他的子弹部骗出来打光,并且用高压态势逼得对方无法更新弹仓! 一旦对方子弹消耗完,那凌虚武者也不过是一只会跳得高一点的乳鸽罢了! 虽然时间很急,圣者遗物随时都可能解封,但奎照也不敢强行突破。铳武者威胁太大,他必须先想办法解决陈辅,他虽然轻视陈辅的为人,但不违反他重视陈辅的战力。 奎照忽然转移方向远离陈辅,陈辅刚想趁这个机会后退换弹,却看见奎照杀向一队的其他干员! 砰!砰! 四。 奎照急剧转身避开两发铅弹,远远一划,隐而不发的血色光爆斩破长空,撕出五道爪痕—— 狼鹰拳秘传·狼噬! 想抽空换弹的陈辅只能想办法先脚踏六虚避过这一击,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墙便,然而奎照已经趁着血光,如饿狼袭来! 然而喜欢跳来跳去的凌虚武者被逼到墙角是常有的事,若敌人以为有机可乘,那迎接他们的将是繁华血景般的反击! 陈辅猛地一踩墙壁,倒向跳起,在空中连发三铳,每一颗子弹都打在奎照前进的路上,逼得后者放弃攻击空中敌人的意图,并且脚向下划,斩出一道黑色月光爆,封锁奎照的后路! 凌虚战法·黑色三连星! 七。 奎照自然是优先选择避开子弹,用光甲硬挡黑色月光爆,但这样一来他和陈辅的距离又拉远了。 陈辅趁机后退想换子弹,然而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翻滚回避。 砰! 一颗子弹射向他刚才的位置,陈辅用余光观察,发现战场上已经发现了许多变化:一队干员的活动范围被压缩了很多,只能躲在树丛里,几乎是被奎照的人压着打! 陈辅迅速做出判断,转身朝奎照手下射出一发子弹。这颗子弹固然会被敌人闪开,但也会因此出现输出真空,让一队干员重夺优势! 八。 “没用。” 奎照这时候已经反冲过来,双手血光转动宛如随时都会爆发的爆弹。他逼近陈辅七步之内,双手忽然重重一劈,血光撕裂空气,化为长刀斩碎天地! 司马氏狼鹰拳·裂土! 陈辅刚闪开,便发现奎照的第二道血刀方向有些不对,既不是锁定他,也不是预判他的闪避方向,斩的方向离他非常远…… 难道!? 陈辅侧头一看,发现血刀斩向一队干员藏身遮挡的树丛区域,舟光世一时不察,被血刀的末尽撕碎了左肩,惨叫着倒在地上! 其他干员也因此被迫离开遮挡区域,暴露在奎照手下的铳口下! 战场上瞬息万转,陈辅这时候却异常冷静,他朝着奎照手下再射出一铳,给干员们争取反击的空间! 九! 而奎照也已经迫近他三步之内,右手一划,撕裂空气的血色光爆便近在咫尺,下一秒就要将陈辅咬噬殆尽! 陈辅这时候却不退反进,右脚高高一踢,勾起一道月弧光爆,正面斩向奎照! 凌虚战法是杀伤力不够,但不是没有杀伤力! 月弧光爆不到半息时间就被奎照的血光吞噬殆尽,但陈辅的机会也已经来了! 他举铳瞄准奎照的心脏,在这不到一丈的距离,奎照想闪避都来不及! 这才是凌虚战法搭配轻铳的战斗方法——利用凌虚战法创造机会,在敌人无法闪避的距离下,再用铳进行致命一击! 砰! 十! 然而这在陈辅扣下扳机的瞬间,奎照左手也同时划出血光爪幕,但方向不是对准陈辅,而只是为了覆盖他身前的那一区域! 铛! 陈辅看见脱膛的子弹血光爪被弹飞出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也听说过某些执剑武者可以在凌虚武者射击的瞬间发出光爆斩击,将子弹弹飞,但那对他而言几乎相当于传说里的故事,现实里他从未见过别人弹飞他的子弹! 但今晚,他看见了! 而且奎照没有用剑,凭经验捕捉到他射击的瞬间,借助瞬间的光爆冲击,将他脱膛的子弹弹飞弹道! “十颗子弹,用光了。死了。” 奎照冷冷进行死亡宣告,心中再无畏惧,速杀向陈辅! 统计司的铳械弹仓只能装配十颗子弹,当他用血光爪弹飞陈辅的第十颗子弹,也同时弹飞陈辅最后的希望。 “是吗?” 陈辅一边后退一边瞄准奎照的头颅,心中毫无畏惧。 奎照根本不理会陈辅的虚张声势,血光已经触及陈辅的身躯。但就在此时,一阵杀机刺痛了奎照的后颈—— 陈辅的轻铳里,还有子弹! 是的,陈辅的铳,并不是统计司的制式铳。虽然统计司的铳是统一配备,没有允许的时候,干员接触不了铳械,但谁用哪把铳却是固定的,这便给陈辅一点操作空间。 他找到统计司里的维修师傅,塞了不少钱,让他给自己的个人铳械增加了一格弹仓位。对别人来说,这一格弹仓位毫无意义,因为别人多这一颗子弹也未必能翻盘,装填子弹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但对陈辅这样的凌虚武者来说,却不一样。 多一格弹仓,就等于能多杀一个敌人,多一条生命。 更重要的是,这格弹仓可以迷惑了解统计司铳械的敌人——就像现在,当奎照以为他打光子弹所以毫无顾忌冲过来的时候,便是陈辅最好的反杀机会! 砰! 十一! 血花绽放。 奎照突然变招伸手,挡住了子弹。 子弹穿过了他的手心,弹道发生了偏斜,与此同时奎照侧过脑袋,子弹便在他脸颊飞过,掀走了他嘴边的一片血肉,他连牙龈都暴露出来了。 “做得很好。”他说话微微漏风,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鬼嚎。 陈辅急速后退,碰到墙壁马上起跳,然而他已经没法再用射击来给自己制造移动空间了。 奎照抓住了陈辅的腿,狼噬血爪刺穿了他的身躯,勾出了他的肠子。 “但我很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跳来跳去。” 陈辅看见奎照双手抓了他的右腿,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忽然想起千哥讲过的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只无足鸟,一直在天空上飞,当它落地的时候,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 肉裂骨断。 奎照双手一撕,将陈辅整条大腿撕裂下来,惨白的骨头和殷红的血肉赤裸裸地暴露在白炽的灯光下。 他重重一扔,将陈辅扔向厂房门口处。 惨叫声戛然而止,因为血液堵住了喉管,陈辅痛得满头冷汗,然而强烈的疼痛并没有让他昏迷过去,反而让他越加清醒。 他清晰地看见,旁边草丛躺着舟光世、艾丽丽等人的尸体。就在他和奎照交锋的时候,奎照手下已经将一队干员部解决。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明明是他掀起这场战斗,明明他们不用为此送命…… 亮也没用,没用也亮。 奎照看了一眼无光的屠宰厂房,也没着急进去,先给自己的手掌和脸庞止血,粗粗处理一下:“他们如果一直那么听话,我还真不好处理他们。既然他们敢动手,那我们也省了不少麻烦……伤亡如何?” “死了两个。” 奎照点点头:“处理好尸体,然后跟上来。” 手下们将同伴的尸体暂时放到一边,然后拿出刺刀,给尸体喉咙补上一刀,以保证他们死透。 他们看着还在喘气的陈辅,问道:“想好看点还是想快一点?” 陈辅惨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断腿。他们点点头,举起刺刀往陈辅的喉咙刺去—— 铛!铛!铛!铛! 四轮光爆,含怒绽放。 正在推开屠宰厂沉重铁门的奎照微微一滞,转过头,发现自己的手下已经部倒地,虽然还没死,但喉咙后颈皆被捏碎,活不了多长时间的。 而出手的,只有一个人。 一个他颇为讨厌的人。 乐语看了一眼表情阴翳的奎照,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扶起陈辅的脑袋,查看陈辅的伤势,心里的怒气和悲痛浓郁得无以复加:“……为什么……” 乐语带人到达南驻军处后,就被命令参与救火和防守,但乐语还是是想办法找到了‘蓝炎’,发现那纯粹就是一个冒牌货,便意识到今晚的行动出事了。 因为这个‘蓝炎’,乐语曾见过。 与他相似的,还有十几个人。 蓝炎为了集齐这群替身,直接将他们都收进统计司的新分队了,乐语那时候还傻傻以为是这群新干员喜欢cosplay,根本没想到这居然是分身术的施法材料! 于是乐语马上抽空离开了南驻军处,火速赶回屠宰厂。他虽然意识到问题,但他能做的事却不多,而圣者遗物又是一个足以翻盘的强大筹码,因此他目前唯一的任务,便是保证圣者遗物由白夜的人解封! 而他回来所看见的,却只有敌人和尸骸。 “咳咳咳!” 陈辅咳出几口污血,忽然紧紧抓住乐语的衣服,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深处的褶皱里挤压出来般:“……是……对的……吗?” “什么……坚持住,我会找医官——” 然而陈辅还是重复这一句:“是……对的……吗?” 迎着他那双充满期待的明亮眼神,乐语顿时明白了一切,也知晓了他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乐语身体颤抖着,咬破下唇,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了。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坚决地点头:“我是对的,我的命令也是对的,我从来不会做错事。” “咳!咳!” 陈辅咳出几口鲜血和内脏碎片,嘴角微微勾起,笑得很是明亮。 他这个该说话的人,再也说不出话。 但不该说话的人,却还在说话。 “千羽流,不应该在帮蓝炎镇压叛乱吗?”奎照平静问道:“为什么回来了?” “我的目的,本来跟一样。” 乐语将陈辅的尸体在一边放好,“不过现在,我又多了一个目标。” “杀人的目标。” 奎照轻轻一笑:“不该回来送死的。” “我是不会死的。”乐语摆出咬战法的架势:“但会不得好死。” 他的眼睛泛起奇怪的光:“或许不知道,杀人对我来说很简单。但我这次不想杀,我只是想亲手杀。” “哦?”奎照哼笑一声:“就凭?” “以前的我,或许不行,但现在的我……可以。” 乐语心中默念一声: 系统,加点。 第65章 在劫难逃 完成‘生存15天’挑战后,系统也没有出现新的挑战,因此乐语一直舍不得分配奖励。 但此时此刻,正是极致之时!赚来的奖励,不用就没有意义了! 将3点加在「残血体质」上,升为最高级的冰血体质! 「冰血体质(最高级):你的冰血可以欺骗身体,无论身体处于任何负面状态(中毒、重伤、断肢、麻痹等),你都可以强行驱动身体,并且降低50%负面状态的影响和持续时间。」 将永恒技能升级点,加在「初级八稻流咬战法」上! 「中级八稻流咬战法(中级):你目前身躯的身体素质上升30%,你习得所有中级战法技巧。」 奎照敏锐地感觉到面前千羽流的气势忽然变得迷幻起来,千羽流身体周围的光线也开始有规律扭曲折射,阴翳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惊讶:“没想到你平日也在隐藏实力。这般岁数,便有此等境界……我低估你了。” 登堂入室境和融会贯通境虽然只是战法境界的划分,但经过千多年来的发展,武者们也逐渐摸索出一些境界独有的战斗技巧。融会贯通,代表武者借助战法这一媒介,精神力对光线的掌控力达到80%以上。 如果说登堂入室境是将光线‘框起来全部A出去’,那么融会贯通境就意味着武者能将光线‘分兵列队进行微操’。在外在最明显的表现上,便是武者在普通状态下也会下意识地扭曲光线,为自己制造一层虚虚实实的幻象外衣。 在近战搏杀中,这层幻象外衣可以有效干扰敌人的判断,让自己的攻击变得似慢实快、似左实右、似前实后,若是将此技巧修炼至高深境界,甚至可以创造出一个与自己实际动作截然不同的虚假幻象。 刚才奎照能在近距离轻松躲开陈辅的铳击,除了因为他精神感应快,也因为有幻象外衣的帮助,让陈辅对他的确切位置产生错误的判断。 但幻象外衣的修行绝不简单,没有几年的沉淀很难摸索出这种技巧。奎照也是在临海军经过长年累月的竞战,花了两年多才初步掌握幻象外衣。 因此他看见千羽流的幻象外衣,心中惊讶的同时,也浮现出阵阵杀机——千羽流到底是多少岁步入融会贯通境?他花了多少时间就掌握了幻象外衣? 要知道就连那位皇家学院的高材生里士杰,也没有掌握这等技巧!那天若非天时地利,里士杰绝非他敌手! 千羽流比他年轻十几岁,境界居然与他不相伯仲! 奎照并不喜欢扼杀天才,但……他也不讨厌! 咚! 平地一声惊雷,奎照朝着乐语伸手一握,血光爪痕分为五道方向,螺旋袭向乐语! 狼鹰拳·只手! 乐语站正,光辉洪流自腿部汇聚至腰,他大喝一声,左手横推,打出掀起狂风的光爆气劲,直接拼碎了奎照的螺旋血爪! 咬战法·黄叹! 本应需要蓄力数秒的爆发技,步入融会贯通境界后,可以通过‘荒咬’、‘宇咏’、‘洪吐’等前置聚光动作来增大聚光速率,以所有技巧作为推动燃料,降低爆发技的蓄力时间! 这就是融会贯通的本质,一举一动浑然天成,一招一式再无破绽! 一轮互交气功波的试探过后,两人皆进入对方的优势攻击距离,拳脚再无迟疑,纷纷往对方要害重击! 咬战光甲! 血狼光甲! 两人身上都浮现出浅浅的甲胄外衣,这一层光甲无法挡住敌人的致命攻击,但可以大幅削弱对方制造的光爆伤害! 奎照双手擒抓,撕出一片繁花血景,血光虽未及身半寸,但乐语已经感觉空间生出无数撕扯之力,仿佛自己要主动送去奎照的爪下任人鱼肉! 近战杀伐中,狼鹰拳在诸多战法中绝对名列前三,无论恶鹰还是饿狼皆是自然界的猎杀好手,以其命名的战法,主旨毫无疑问是‘猎杀’二字。 他的一招一式,皆是如同天敌猎杀猎物般,令敌人心生畏惧,无处可逃! 与狼鹰战法者搏杀,最佳策略就是拉开距离。在这层意义上,凌虚战法跟狼鹰战法简直是猎人与野兽的关系,距离一远猎人占上风,距离一近便是野兽的回合,至于其他战法者,都不敢让狼鹰武者将战斗距离拉近到尺寸之间。 然而乐语一步不退,不闪不避,面对奎照的杀招,他的双手恍如野兽尖牙,狠狠咬了上去! 八稻流近战杀伐第一,八稻流咬战法……才是尺寸之间的最强厮杀技巧! 恍如两头野兽在互相撕咬,血光白瀑不停绽放,整片区域的光线都开始扭曲昏暗,平整的地面被他们轻轻一踩便踏出沙坑,飞溢的光爆轻轻一擦便击穿了围墙。 流出的血越来越热,但乐语的心却越来越冷。 他,打不过! 哪怕乐语将咬战法提升到中级,哪怕乐语将冰血体质点满,哪怕奎照之前已经经历过一遍战斗,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战斗中逐渐陷入下风。 这就是系统加点的副作用。 就像乐语在刚刚操控千羽流这个马甲时,他花了好多时间才接受完千羽流的遗产,毕竟他一个学过的最强武功是中小学生广播体操的普通人,骤然获得迥然不同的战法知识和精神力知识,光是把脑子转弯就不一样,更何谈完全接盘? 将咬战法提升到中级,其实乐语获得的新知识技巧并不多,更多的是‘感受’和‘体验’。这种感觉很是玄妙,就像moba游戏里青铜段位的玩家只会关注面前的敌人和兵线,就算看地图也只会意识到敌人有没有消失,而大师段位的玩家只要瞄了一眼地图,就可以根据野怪刷新情况、玩家等级、双方角色等情报精准判断出敌方在进行什么活动,从而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乐语现在就是突然变成一个大师段位的玩家,他知道如何利用兵线,知道如何引开塔防仇恨,了解这款游戏的所有细节,也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技能收益最大化,他缺少的只是实战经验……然而他升级后第一战遇上的敌人,就是老牌大师玩家奎照! 每一次交锋,每一招厮杀,奎照都堪堪在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对乐语造成最大杀伤。 他在给乐语放血! 哪怕乐语跟他以伤换伤,他也依然护住自己的要害,伤势疼痛对奎照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这个境界的武者几乎都能在战斗中压制住疼痛的反作用。 就像是两军对垒,乐语每一次都是全军出击,然而奎照且战且退,慢慢蚕食乐语的兵力,根本不给乐语奋身一击的机会! 咬战法是‘咬杀至死’,但狼鹰拳是‘猎杀’——将猎物放血,也是一种高效率的猎杀方式。 哪怕乐语有‘冰血体质’不怕受伤,但伤势若是继续加重,他的胜率会越来越渺茫。 到时候,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奎照杀了自己,然后魂飞魄散! 他绝不能,让奎照死得如此舒服! 恍惚间,乐语忽然看见奎照身后那飞舞的长辫。 他心里闪过一个奇妙的念头,假意攻击奎照的左手。奎照顺势闪避并且刮走他右手的血肉,一爪撕向他的脸庞,奎照的长辫也在转身时飞舞起来。 就是现在! 乐语不顾眼前的血爪,右手奋力向前一勾,勾出一轮光爆,向奎照的长辫咬去! 咬战法·荒咬! 眼看着自己这一道血爪就能撕去乐语的半边脸,然而奎照却是脸色剧变,直接放弃这次攻击,变招击碎乐语的荒咬光爆! 果然如此! “这就是你的劫!”乐语大喜过望,双手划出玄妙的光痕,一道抓向奎照的头发,一道击向奎照的胸膛! 前面说过,唤醒者的劫主,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物。但无一例外,劫主都是对唤醒者极其重要的东西。 劫主的离开、消失乃至死亡,都不会对唤醒者有太大影响,顶多就是无法渡劫罢了,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唤醒者亲眼看着自己的劫主被其他人摧毁。 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珍惜的事物破碎’的感觉,会让唤醒者的精神力急剧下降,甚至意志消沉一蹶不振。若是在战斗中出现这种情况,跟直接战败也差不多了。 重伤和劫主破灭,唤醒者都会选前者:重伤还能救,但劫主破灭,那就跟死了没多少区别。 只是劫主乃每个唤醒者秘密中的秘密,其他人根本无法知晓。但奎照的长辫如此奇异,乐语一开始就心有怀疑,刚才稍一试探,奎照的反应更是令他确信无疑! “奎照,你已经在劫难逃!” 第66章 用腿的断腿,用手的断手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驶往炎京的火车,随着夜幕的降临,速度逐渐下降至最低速度,直至明天太阳升起才会提速。这是因为它并非纯粹的蒸汽动力,火车顶部的太阳能耀石板也是重要能源之一。 在降速的这段时间,火车的颠簸感少了许多,正适合进食。虽然这时代并没有多好的保鲜技术,但这一顿毕竟是上车后的第一顿饭,还是可以吃点好的。 “哇……念弱的饭是哪间酒楼买的?”黎莹看着奎念弱的饭盒两眼发光,她的饭是从星刻镜湖酒楼买的,为了延长保鲜时间放在两层盒子里,有鱼虾牛肉鸡肉,然而香味却远远比不上奎念弱的饭盒。 “是我爹做的。”奎念弱嘻嘻笑道:“要分着吃吗?” “我就不了。”林雪拿出一个边缘焦红的大饼,微微摇头:“我只准备了烙饼。” 千雨雅也摇头:“我的饭菜是我自己准备的,我也……” 奎念弱摇头”“别这样啦,我忽然也有点想吃饼。” “对啊对啊,而且这么多我其实也吃不下,雪姐,小雨,们不帮我吃的话就浪费了。”黎莹指了指她两层的饭盒:“这些食物隔夜就馊了,一起吃吧。” 黎莹是本来就打算和千雨雅一起分着吃,所以喊人去镜湖酒楼买的时候特意嘱咐买双人份,因此她的饭盒很有说服力。 千雨雅看了一眼林雪,点头说道:“那我就厚面皮蹭们的饭了。” “们不蹭我的饭,我也没脸蹭念弱的饭啊。”黎莹嘻嘻笑道,拿筷子夹起一块奎念弱饭盒的鸡块,脸上顿时露出吃了药的表情:“嗯嗯嗯嗯——冷了都这么好吃,我想去念弱家蹭饭啊!” 奎念弱耸耸肩,郁闷道:“我之前也想带朋友回家吃饭,但我爸从不给外人做饭。” 林雪听她们这么说,也不再为了自己那点面子坚持,接过黎莹递过来的木筷吃起来。听到奎念弱这么说,她平静说道:“正常,若是别人知道统计司副司长私底下热爱厨艺,想必会有很多人惊讶地大跌下巴。” “统计司副司长?”黎莹一怔:“怪不得有点眼熟……念弱爹是奎照?” 奎念弱顿时紧张起来,结结巴巴说道:“是……是,我爹是奎照。” 奎念弱曾转学三次,星刻郡三所国中她都上过,转学原因只有一个:她暴露了父亲的身份。当同学们知道奎念弱父亲是统计司副司长,要么敬而远之,要么跟前马后,总之校园生活无一例外都进行不下去。 她对这三位在火车上认识的新朋友都颇有好感,黎莹热情大方,千雨雅娴静淑女,林雪成熟温柔,而且她们都是去炎京求学的伙伴。这让对炎京心怀忐忑恐惧的奎念弱来说,不亚于抓住救命稻草,她自然是十分渴望跟她们成为朋友,然而随着父亲身份的暴露,她感觉这段短暂的友谊就要结束了。 她也知道统计司在星刻郡里的名声,这三位星刻原住民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奎念弱的父亲是统计司副司长……她已经做好被她们鄙视乃至辱骂的准备了。 她不怨她们,星刻人讨厌统计司天经地义;她也不怨父亲,她能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爱。她什么都不怨,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统计司副司长啊……”黎莹喃喃说道:“念弱,我想问一件事。” “什,什么事?” “爹平时是怎么护理头发的?” 奎念弱一愣:“哈?” 黎莹摸着下巴说道:“爹的辫子好长哦,看起来又那么柔顺好看,是不是有什么护发秘诀的?怎么才能留得那么长的?” 林雪说道:“看念弱的头发也很好,应该是遗传吧。” 千雨雅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摇摇头没说话。 发现她们好像没有因此讨厌自己,奎念弱眨眨眼睛,眼眶忽然泛起一阵水雾,抽了一下鼻子笑道:“我,我也不知道,我从小就看见我爹有那么长的辫子……” 林雪和千雨雅对视一眼,她们两个多多少少能理解奎念弱的想法,唯独黎莹依旧一脸好奇地问道:“那爹为什么要留那么长的辫子?是什么风俗习惯吗?还是跟娘的定情小秘密?” “不,不知道……” “啊!”黎莹忽然重重一拍掌:“难道那是父亲的劫——” “黎莹!” 千雨雅忽然低声喝止住黎莹,黎莹也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吐舌道歉道:“怪我怪我,当我啥都没说。” 劫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秘密,探听别人的劫就跟要别人交出银行卡密码差不多,是非常不礼貌并且带有恶意的行为,因为口无遮拦问劫而因此打起来的案件也不再少数。 不过奎念弱没多在意,笑道:“没关系,小莹的想法很正常。其实我从小到大都有人私底下问我,我爹的劫是不是跟辫子有关。” 三人点点头,没有接茬,打算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但奎念弱从车窗往星刻郡的方向望了一眼,觉得她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跟自己父亲扯上关系,便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这是我的看法,我爹的劫,应该不是辫子。” “什么?”林雪一愣。 “怎么说呢?”奎念弱挠挠头:“因为……太明显了?” “我爹连他会厨艺这一点都藏着掖着,如果他的劫真的是辫子,他会这么明显地展露出来吗?” 黎莹一脸疑惑:“既然不是劫,那他为什么还有留那么长的辫子?” “因为这会让敌人误会。”千雨雅平静说道:“当敌人以为辫子是奎照的劫,按照这个思路攻击奎照的时候,也就步入了奎照设计的心理陷阱中。敌人只看见第一层,实际上奎照在第二层。” “这不是奎照的劫,这是奎照为敌人所准备的劫。” …… …… 嚓。 荒咬光爆掠过的奎照的头顶,掀起头皮,那根蓄养了十几年足足一米多长的辫子也随之散开,重重落到地上。 乐语的左手距离奎照腹部的仅有一指之距,他的光爆甚至已经撕烂了奎照的衣服,然而这一指之距却几乎成了永远无法越过的天堑。 他的左手手腕、手臂都被奎照双手抓住。奎照根本没有防御他对辫子的攻击,而是出力打算他对腹部的攻势,然后顺势一掀! 被抓住左手的乐语凌空飞起,宛如麻布袋一样重重砸到地上,强烈的冲击力让他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但不等他起身反击,奎照就继续抓住他的左手抡起来,将他当成人棍子一样砸来砸去! “在念弱出生后,我就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别人相信她不是我的劫主,怎么才能让危险远离她。”奎照一边折磨乐语,一边说道:“我以前头发也很长,念弱她娘最喜欢就是给我扎辫子,因此我想出一个办法:给自己蓄养一条特别显眼的辫子,那别人就不会关注念弱了。” “事实证明,效果确实不错,甚至还有额外效果。像这样以为辫子是我的劫主的人,我都杀了不止十个了。” 这时候,奎照忽然停下来,给乐语些许喘息的时间。 他冷冷说道:“说出那个同伴在哪,我可以让死的痛快点。” 乐语咳出一口带有内脏碎片的血沫,感觉自己肋骨都断了几根。但比起这些,更让他震惊的是奎照的话语:“……认出我了!?” 奎照突然聊起他女儿,又问及乐语的同伴,这显然证明了一件事——他认出乐语就是那晚刺杀提刑司司长董衡的刺客,也是伤害他女儿的刺客! 所以他才笃定乐语知道他女儿,也知道乐语才有一个精通藏剑战法的同伴! 所以他才没直接杀了乐语,而是这样将他抡来抡去折磨他! “回答错误!” 奎照狠狠一抡,将乐语砸到墙壁上,直接将墙壁都砸塌了! 乐语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脊椎背骨发出清脆的声音,哪怕有‘冰血体质’压制痛苦,但沉重的伤势依旧让他没有精力去构思反击! “虽然我很想将和白发混蛋抓住折磨三天三夜,但时间已经不够了……”奎照看了一眼昏黑的屠宰厂厂房:“就代替那个混蛋接受惩罚吧。” “那混蛋是用刀戳伤的……也就是手。” 什么意思? 乐语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到自己那被人抓住的手臂臂骨血肉神经发出令人胆寒牙酸的断裂声。 “也真是好笑。”奎照的声音里透露残酷的笑意: “用腿的,断腿。” “用手的,断手。” 肉裂骨断。 第67章 留了一手 “很精彩的一招。” 屠宰厂前,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奎照退后三步,低头看了一眼被‘咬’走大片血肉的糜烂胸膛,哪怕疼痛已经让他满头冷汗,但他依然忍不住笑出声:“我见过的人里,比你强的数不胜数,但比你狠的,不多。” “居然自己先一步反曲折断手臂来创造战机……我已经觉得我尽可能高估你了,但没想到还是低估你。” 在奎照的对面,乐语正大口大口喘气咳血,满脸血污,全身各处伤势严重,右手指甲里还有几缕奎照的血肉。 不过最令人难以忘却又令人不忍直视的,莫过于他的左手:你很难会认为那还是一条手——任何人看一眼,都会想起自己洗衣服后,为了扭干而将衣物扭成一捆的画面。 他的左手手臂血肉已经扭成一团,将里面血液全部榨出来,惨白的碎骨头混在殷红的鲜血里暴露在空气中,体内的血液仿佛忍不住找寻脱离这场灾难的缺口,正一滴滴地往下流淌。 手臂与肩膀之间,仅仅只有几条‘肉丝’来连接着,仿佛只要风一吹,这条藕断丝连的左手就会掉下来。 在奎照将要扭断他手臂的时候,乐语直接从地上弹起来,虽然手臂因此反曲扭断,但他也获得了反击的机会,直接荒咬光爆撕咬过去。 然而奎照马上就撒手后退,仅仅被乐语撕走了胸膛的血肉。虽然他刚才表现得仿佛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但他内心一直都在警惕乐语——狼鹰拳猎手从来都不会松懈。 杀完人会记得补刀,哪怕女儿陷入危险之中也依然保持最佳行动策略的奎照,怎么可能因为不小心就被反杀?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认出你的身份?” 奎照没有趁势追击,反而在安全距离外慢慢踱步,“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你那晚没说过一句话,没用过一招咬战法,连外貌也做了伪装,但为什么我还是能认出你呢?” 乐语拭去了眼角的血污,看着奎照默默不言。他的确很疑惑,奎照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我一开始也没认出你,直到我和你交手的时候……”奎照指着乐语说道:“你的肉体告诉我,你就是那晚被我钳制住的刺客。” “咳咳。”乐语咳出两口鲜血,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奎照这个说法太怪了,怪到他有点想笑:“你是说,你在我身上留下了记号?” 奎照摇摇头:“不是记号……你可能会觉得难以理解,但在狼鹰拳武者中,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特殊能力,反而是人人都会的共有技能。狼鹰拳的‘猎杀’奥义,为了培养武者对其他武者有‘食物链上位’的威胁力,会在战斗中通过精神力对自己进行催眠,让武者坚信自己是狼鹰,对方是鱼肉。” “这种催眠必须通过自己和敌人两个媒介,借助自己对敌人的每次攻击,不停拔高自身的食物链地位。在这个过程中,我会记住攻击的手感——对敌人攻击时的感觉。” “我将其称之为‘狼鹰意志’,这个精神催眠技巧好处不少,但缺点就是战斗一开始最为虚弱,必须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战斗,才能让自己的‘狼鹰意志’达到最佳状态。” “刚才我跟你战斗的瞬间,我曾经的狼鹰意志就被唤醒了,我甚至能回忆起这是对刺客的狼鹰意志。”奎照冷笑道:“你已经隐藏得很好,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乐语苦笑一声,没想到狼鹰拳还有这种特性。简单来说,就是狼鹰拳武者跟特定角色战斗时,都会攻击次数增加给自己叠加‘狼鹰意志’的buff。 这个buff只会对特定角色生效,当狼鹰拳武者转移攻击目标,就要重新叠加。但反过来说,如果狼鹰拳武者再次攻击特定角色,那么他之前的‘狼鹰意志’buff就会重新生效,无需再叠buff。 这个特性的主要用途是免去狼鹰拳武者重新叠buff的时间,但没想到奎照却以此识别出乐语就是那个曾经被他暴打过一顿的刺客,只能说不是我军无能,实在是敌军开挂。 “你走吧。” 乐语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奎照正侧着头看屠宰厂,根本没有看他。奎照冷冷说道:“你已经受到惩罚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不忍,说道:“你是个天才,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 什么意思? 他在怜悯欣赏我? 打出感情了? 惺惺相惜? 还是我刚才那一手其实戳中他的要害,他现在也重伤了,所以才说软话赶我走? 乐语脑海中千头万绪,忽然一口热血上涌,咳咳咳三声,吐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片的污血。他低下头一看,才发现地面已经一片血色,他流的血都快形成一个血潭了。 他在拖延时间! 飒! 上一秒还在温言暖语,下一秒奎照就忽然袭击而来! 血爪掠动,荒咬光爆! “痛,就倒下吧。”奎照的脸上再无慈悲,只有如鹰似狼的凶厉:“你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乐语只能单手接招,没过几息便被奎照抓住空挡一拳命中胸膛,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飞了出去。哪怕他马上抓住泥地稳住身子,但他很清楚明白,他在力量和技巧上已经打不过奎照了。 更何况,奎照也说得没错。 他快死了。 奎照刚才花费那么多口舌跟他扯谈,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他尽可能地流血。断手,重伤,内脏破裂引起的大出血,就像死亡倒计时一样悬浮在乐语头上。 我要死了。 乐语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降临。 出乎意料的是,他既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只有极度的冷静。 奎照给了他时间流血,也给了他时间适应。他已经充分地感受身体每一块零件的状态,意识到自己还有最后的机会。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让我放血?” “猎人为了尽可能轻松地杀死猎物,总要给猎物一丝生命的希望。” 奎照重步一踏,血爪光爆如千刀袭来。他看见乐语只能一只手扑散他的光爆,毫不留情地继续追加施压,浑身解数打出铺天盖地的一击,狼爪噬身,鹰爪击空! 狼鹰拳·鹰挚狼食!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四面八方皆是杀招,猎物已经无处可逃! “我想告诉你……” 奎照看见乐语奋力瓦解了正前方的光爆,但这毫无意义,他上方下方左方右方的血爪光爆会将他撕碎,而他已经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力了。 “其实我不痛。” 乐语曲起了他那根吊儿郎当、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如同麻布一样的左臂,在奎照惊骇的眼神里,他左手五指展开弯钩如爪,聚光华如瀑布,生杀机若利刃! 狼鹰拳的奥义,是猎杀。 而咬战法的奥义,是至死方休。 “我一点都不痛。” ‘冰血体质’,强行驱动! 电光火石间,在奎照的血爪撕裂乐语的衣物血肉的同时,乐语的左手也重重撕咬奎照的胸膛,破骨透胸,穿体而过! 咬战法·荒咬! 第68章 你应该上那趟火车的 铛! 奎照奋力一踢,将乐语踢飞两三米。乐语在地上翻滚数圈,将地面都染成了血色。 奎照最后一招狼鹰拳,引起的血色光爆四面八方地撕烂乐语的肉体,他现在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衣物血肉泥土糅杂在一起,仿佛被扔去内部满是尖刀的洗衣机里洗了一圈,拿去做人肉叉烧包都嫌肉质不好。 但奎照更惨。 他止不住地后退,满头冷汗地看着自己胸腹的空洞,双手泛起于事无补的治疗绿光,往自己的伤口糊上,仿佛在用浆糊填补缺口。 “咳咳咳……止住啊!快止住啊!”奎照神色疯狂地按住胸腹的伤口,但鲜血还是哗啦啦地从伤口渗出来,为他漆黑的衣物增添些许深红。 “呜……咳!”血液逆涌堵住了喉管,奎照重重一咳将鲜血吐出来,也让他稍微清醒一点,从死亡的恐惧中重获几分理智。 他怨恨地看了一眼正在地上挣扎的乐语,“为什么……你非要破坏……我的计划……” 虽然恨不得将乐语碎尸万段,但奎照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于是他毫不犹豫继续后退,准备去附近的驻军处找到军医官止住血。 只要找到医官,只要找到医官…… 奎照用余光盯着乐语,却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下。往日他被绊一下也就被绊了,但现在他重伤在身,直接身体不稳摔倒在地。 “什么东西……”奎照顾不得伤口撕裂出血,瞬间从地上爬起来护住乐语可能的突袭。他转头一看,发现刚才绊了他一下的,却是陈辅的尸体。 陈辅嘴角勾起,露出若无若有的笑意,但在奎照眼中,这笑容仿佛是这个死人在嘲讽讥笑他这个失败者。 “就连一具尸体都能阻止我,就连一具尸体都能嘲笑我……哈哈哈……咳咳咳……” 奎照忍不住苍凉地笑起来,却又不停地咳血。他瞄了一眼将要站起来的乐语,不再犹豫,捂住贯穿胸腹的伤口,跌跌撞撞地离开屠宰厂,沿着大道往外走去。 只要活着,就还没失败。 只要活着,就能从头再来! 只要找到医官,只要我今晚能活下来,只要我还有机会,只要…… 不知走了多久。 也不知走到哪里。 脑子里仿佛一团浆糊,头痛欲裂。 就在此时,奎照忽然看见,光亮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影子。 “副司长,晚上好。” 奎照抬起头,顿时脸露喜色:“古月!” 出现在奎照面前的,赫然是统计司三队队长银古月!也是他最为信任的手下! 在统计司里,正是因为有银古月等人的支持,所以奎照才能跟蓝炎分庭抗礼。银古月一开始就是奎照带出来的干员,他能晋升队长也是多得奎照全力支持,因此奎照对他毫无怀疑。 “伤势如此之重,副司长你没能成功夺取圣者遗物吗?”银古月疑惑道:“按理说千羽流已经被调走,那里应该没人能拦住你……” “他回来了,他是个疯子……咳咳!“奎照捂住嘴巴,喘气道:“既然你来了就好,快去找医官过来,然后找人跟我回去。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咳咳咳!” 奎照跪倒在地上咳血,咳声痛苦尽显,弯腰佝偻凄凉,旁人一看都心生悲戚怜悯忍不住上去扶他。然而银古月却站定不动,平静地看着奎照,忽然叹气道:“所以说,我是真的不想来收尾。按照原本的交易内容,副司长你应该是由对方来解决的。” “什,什么……”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吧,在你手掌的血光爆散去之前,我不会接近你一米之内的。” 奎照依旧跪伏在地上,面朝着地面,不过他的咳声停止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声音苦涩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该从何说起呢……嗯,应该从丁义说起。”银古月晃了晃脑袋,说起这位昔日的郡守,他语气毫无尊敬,反而充满嗤笑:“作为郡守,丁义其实做得还挺好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志大才疏。任免了蓝炎做统计司司长,还特意提拔你作为副司长,希望你可以制衡蓝炎。” “他看错了两点,一,蓝炎不是他能控制的。二,你也制衡不了蓝炎。” “然后副司长你不满足现在的地位,又恰逢吕仲派人拉拢,所以你顺理成章成为吕仲的内应。嘛,比起吝啬的丁义,想必吕仲的报告肯定能令你满意……毕竟我也知道副司长在临海军校官争夺失利后,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不过副司长可能不知道的是……”银古月看了一眼奎照身下流淌的血河:“蓝炎,早在你之前,就已经接触吕仲了。” “说来也是好笑,帮丁义扼守星刻郡咽喉的统计司两名负责人,都无一例外看出丁义非明主贤君,先后背叛丁义投靠吕仲……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这个世界真是残酷啊。” “吕仲告诉你今晚会出现动乱,让你去夺取丁家的圣者遗物,这其实算是无奈之举,因为吕仲在星刻郡的内应里,能派去争夺圣者遗物的,也只有你而已。” “而他的算盘,却跟丁义一样:圣者遗物是必须要抢的,他宁愿让副司长你抢到,也好过比丁家人抢走。极神兵认主之后就无法转移,吕仲也并不在意圣者遗物的归宿,他只是认为掌握圣者遗物的你,可以凭此功劳和武力与蓝炎分庭抗礼。” “简单来说,副司长,哪怕你到了吕仲的麾下,你的作用依然是……用来制衡蓝炎罢了。” “咳咳咳!” 奎照咳出几口血,微微抬起头看向银古月,鹰眼狼目里,尽是嘲讽的笑意:“狂妄。” 银古月摊摊手:“副司长你这么想也很正常,毕竟你也不知道蓝炎的真实实力,而且这也只是还没发生的猜测,算不得真。” “不过呢,这个计划里,吕仲和蓝炎其实是有一点没达成共识。吕仲想将圣者遗物也纳入麾下,哪怕是让副司长你去抢。但是呢……蓝炎早就将圣者遗物交易出去了。” “交易?” “是的,交易。”银古月摊开双手,看向后方被烈焰照亮的半边夜天:“作为代价,他获得了这场席卷星刻郡的动乱,让吕仲入星刻的计划大大提前。而他,也将提前入主临海军。” “入主临海军,哈……咳咳!”听到这里奎照就想笑,但身体已经不允许他笑下去了。 银古月也不在意奎照的嘲弄,说道:“在蓝炎的计划里,副司长你应该作为一个添头,在争夺圣者遗物的时候身亡。无论吕仲怎么安排,但蓝炎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奎照脸露讥讽:“因为我能威胁他的地位?……他知道,一旦我获得圣者遗物,他的算盘就打不响,吕执政会转而重用我——” “不。”银古月摇摇头:“他只是觉得你的辫子,很丑。” “哎?你的辫子没了?可惜了,如果你早点剪掉辫子,或许不用死。” 奎照身体颤抖起来。 他忽然感觉很冷,自己胸膛流出来的,仿佛是冰水。 “那你呢?” “我?我从一开始就被蓝炎招募了。如果你能表现好点,我说不定会转而投靠你,但副司长你每一次的动作都被蓝炎预判在前,我对你实在没什么信心。” 银古月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露出疑惑的笑容:“说起来,蓝炎说我跟你很像,所以你一定培养我成为你的心腹。到现在我都不懂,我跟你到底哪里像了。” 他这时候忽然叹了口气:“跟你说了这么久,你的血也该流干了吧?” 银古月拿出轻铳,瞄准已经无力动弹的奎照。 “那么,奎照副司长,蓝炎向你问好。” 砰。 …… …… 当乐语终于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看不见奎照的身影,只看见奎照在地上趟出来的血路。 他现在已经不在意奎照了,毕竟被他在胸膛打了一个洞,奎照是断然活不了的。就算真的有了万一,奎照活下来了…… 乐语看了看满身伤痕血肉翻卷的自己。 如果奎照活下来了,那等待他也将是魂飞魄散级别的夺舍。 唉,我能不能活过今晚呢?我活过今晚之后,要不要想办法找个人替生呢…… 乐语心中划过几个奇怪的念头,他看向屠宰厂的大门,伸手用尽全力推出一条门缝。 他伤势实在太重了,哪怕有‘冰血’压制痛苦驱动身体,但他现在肌肉神经血管都受损。如果说‘冰血’是一个无视操作系统病毒木马,无论电脑处于什么状态都可以驱动电脑工作的超级软件,那乐语现在相当于CPU、显卡、内存、主板全部烧了。 现在乐语还能站起来,已经是生物学和物理学的双科奇迹了。 随着门缝的扩大,外面的光线逐渐渗透到黑暗的屠宰厂里。乐语走进去,什么都看不见,只闻到一股血腥味。 他已经分不清这是什么动物的血腥味了。 “你来了。” 阴音隐站在离他不远的窗户前,外面稀疏的月光照亮了他苍白的头发,以及沾了不少血污的惨白脸庞。他依旧穿着夜行衣,右手提着一柄奇怪的剑,剑的形状如同一个‘屮’字,让人很奇怪两侧的利刃是作何用途。 乐语在黑暗前止步,站在光线中,点头问道:“王宗道呢?” “死了。” “圣者遗物呢?” “拿到了。” “好,我们现在马上过去支援其他人,有了圣者遗物,我们的胜算又增加了……” 乐语转身离开屠宰厂,然而这时候他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你发现了。” 乐语身体一滞。 一抹冰凉,从背窝贯穿胸膛。 “千羽流,你应该上那趟火车的。” 第69章 道歉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理想?” 喷吐着蒸汽的火车沿着铁轨在平原上前进,穿过数个关卡,在晨风边界站台停下一次,从白天等到天黑的乘客们迅速填满另外一半空着的车厢。 这辆火车之所以能在晨风区内通行无阻,当然不仅仅因为一纸协议,更因为双方都需要派人前往炎京。 摇晃的车厢令人难以入睡,初次离家更是令人心生亢奋。火车里没有软卧皆是软座,四位初次认识的女孩子经过一顿友好的晚饭,关系迅速拉近,聊了许久也没有停歇的意思,仿佛她们早已认识许久,有无尽的话题想倾诉。 不过她们的话题大多数都是围绕着炎京皇家学院。对于这座位于首都的至高学府,哪怕是对学习不感兴趣的黎莹都心生向往。对她们而言,皇家学院不亚于童话故事中的世界,千年无数文人墨客、英雄豪杰、神仙眷侣都在那里留下过足迹。 皇家学院孕育了无数传奇,皇家学院就是传奇。 既然聊到学院,自然而然就会聊到理想这样梦幻的词汇。黎莹做出西子捧心的姿势,一脸神往地说道:“我的理想就是遇到一位意中人,他会是盖世英雄,带着我经历无数惊心动魄的冒险,最后我们修成正果归隐田园,住在宫殿里双宿双栖……” “嗯嗯嗯嗯。”奎念弱听得连连点头,眼神逐渐迷离,看来已经沉浸在黎莹所描述的幻想中,让旁边林雪千雨雅两人都忍不住挑眉——她们以为只有黎莹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没想到羞涩懵懂的奎念弱也是个隐藏的爱脑。 “小莹,吃点花生。” “念弱,口渴了吧?来喝水。” 在两人快要流口水之前,林雪和千雨雅适时打断了她们的幻想。奎念弱喝了口水,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脸红扑扑,连忙转移话题:“我的理想是学会家传的狼鹰拳。” 林雪轻轻摇头:“这可不算是理想。理想是自己很想要达成,但又很难达成的事……学会狼鹰拳,是内心最想达成的事吗?” “是啊!” “如果父亲不再强求学习狼鹰拳呢?”在之前的闲聊中,林雪知道奎念弱因为一直学不好狼鹰拳而受到父亲的责备,便沿着这个思路问下去:“如果明天皇家学院出了新版本狼鹰拳,家传的狼鹰拳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父亲也肯定不会强求继续学……那到时候,最想干的事是什么呢?” 奎念弱捂着脑袋皱着眉头,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林雪的假设,晃着麻花辫说道:“那……那……我大概会想……到处去品尝美食吧?” “当美食家?”三女眨眨眼睛,惊讶地看着奎念弱。 “不是美食家,不是。”奎念弱脸红着摇摇头:“我只是经常听我爹说,天际区的家养鸡鲜嫩好吃,幽云区的烧烤和酱料吃过就再也忘不掉,西南部的麻辣火锅在星刻郡怎么都复刻不出来……我只是想去看看那里的美食是不是真的这么好吃。” 千雨雅说道:“父亲去过很多地方啊。” “是啊,他说他的厨艺就是当初游历时偷师磨练出来的。”奎念弱露出笑容:“嗯,如果这也算是理想的话……我其实还想学下厨。我小时候就想跟我爹学做饭,但他宁愿我去锻炼战法也不愿意我进厨房……” 林雪看着奎念弱那双谈起父亲就发亮的眼睛,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触动。虽然她对奎照只有风闻,但也知道那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手下不知有多少逆光分子的怨魂。 然而在他女儿眼中,奎照只是一个精通厨艺的严厉老父亲罢了,甚至还是一个好父亲。奎念弱从小就没了母亲,都是奎照一把屎一把尿带大她。 按理说,在这种家庭氛围下,奎念弱应该会变得很叛逆才对。然而或许是奎照做饭做得太好吃了,硬生生磨灭了奎念弱的叛逆期。 严厉的老父亲,恶贯满盈的统计司副司长…… 人性都是复杂的,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大家都是以双面人的形态活在这个世上。 所以,父亲,的死亡究竟是…… “那雪姐呢?”奎念弱挽住林雪的手臂:“雪姐的理想是什么?” “我想好好学习,直到拥有足够的能力,来完成父亲的理想。” “那如果父亲不要求——” “念弱,我跟不一样。”林雪笑道:“心里并不想学狼鹰拳,但我认可我父亲的理想,我是自愿沿着他的道路继续前进。而且……” “不仅仅是父亲,我的大伯,我的家人都为这个理想付出了无数努力。我无法辜负祖辈的期待,如果连我都不坚持下去,岂不是承认我们的理想是错误的?” 看来雪姐的家族企业处于困境之中呢……奎念弱懵懂地点点头,然后大家看向还没发言的最后一人。 “我知道!”黎莹举手说道:“小雨的梦想是成为救人危难的医官!” 千雨雅看了一眼窗外夜色下的原野,过了一会才说道:“那是我曾经的理想。” “曾经的?”黎莹一愣:“什么时候变的?我怎么不知道的?” “就在今天下午。” “今天下午?”奎念弱好奇道:“那不是我们赶火车的时候吗?” “是的。”千雨雅点点头:“我当时跟我的兄长进行了一番讨论,他的言论改变了我的想法。” 林雪看了一眼千雨雅,随意问道:“兄长说了什么?” “我兄长认为,世道之所以变坏,一是生产力的问题,资源不足以供给所有人;二是分配制度的问题,贵族富豪占据的资源过多,所以穷人活不下去。” “作为医官,根本无法解决这两个问题。” 千雨雅看着手上的医术,轻轻叹息一声:“学医救不了辉耀。” 这个话题略显沉重,奎念弱顿时闭上了嘴,黎莹问道:“那小雨不读医官系了?打算学什么专业?” “还没考虑好,我再想想。” 林雪问道:“似乎受到兄长的很大影响……跟兄长的关系好吗?” 千雨雅微微一愣,看往窗外,沉默半刻才回答道:“不算好。” “不好吗?”黎莹歪着头问道:“上次我见哥的时候,他还隐瞒身份向我打听在学校的情况呢……不过我其实早就认出来!只是看在他挺帅的份上才给他透点口风。” “他……最近变了很多。”千雨雅说道:“在之前的前几年,我们一天也不会说一句话。” 奎念弱震惊:“吃饭也不说话?” “我们这几年都不会一起吃饭,他回来的很晚,我吃完饭将他的饭菜放在他卧室里。” 千家兄妹的相处方式实在奇葩,其他人面面相觑,黎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也太奇怪了吧,一家人都不一起吃饭?” “他可能在生气吧?” “生气?兄长在生什么气?” 这时候千雨雅忽然沉默下来,脸色也有点扭扭捏捏,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小时候跟他发过脾气。” “大概是我十二岁的时候,在母亲死后,父亲也忧思成疾故去。我有一天晚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心情很坏,他过来喊我吃饭,我就大吵大闹,喊着要爸妈陪着吃饭,不想和他吃饭……他没说什么,分出一半饭菜放到我面前,我们分开吃。” “从那之后,我们就一直是分开吃饭。” 或许是早就想找人倾诉,又或许是离另外一位当事人太远了,千雨雅将这件压在心底里的事盘托出,平静说道:“他应该是生气了。” 黎莹顿时义愤填膺:“因为这种事就生气?哥也太要面子了吧啊?枉我还觉得他长得挺帅!” “对咯对咯!”奎念弱连连附和:“而且怎么能气这么久?几年,我的天,我8岁的时候扯过我爹的辫子,他第三天就不打我了!” 就当两人声讨千雨雅他哥的时候,林雪沉思片刻说道:“其实,哥有没有可能,认为真的不想和他吃饭,所以才主动跟分开?” 声讨声戛然而止,大家纷纷看向千雨雅。 千雨雅一愣,神色有些茫然:“好像……有这个可能……” 林雪问道:“刚才说他变了很多,那是怎样的变化?” 千雨雅想了想:“在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那天还下着雨,他满身湿透地回家,忽然说要和我一起吃饭。从那天之后,他就换了一个人似的。” 林雪微微一怔。 半个月前,下着雨的晚上……是父亲死的那一晚。 也就是在那晚之后,一切都改变了,不论是她林家,还是千羽流。她能感觉到这件事背后迷雾重重,但她根本没能力拨开迷雾,甚至连去炎京求学,都是借助父亲的余荫。 心事重重的林雪没再询问下去,而千雨雅也陷入了思索。 难道,其实兄长没有生气,反而是他一直在照顾自己的脾气? 难道,其实是我一直在闹别扭吗? 想到这里,千雨雅顿时感觉自己双颊火辣辣,脑子也有点晕乎乎。她转过头重重咬了一下自己的手,瞬间冷静下来。 没关系,还有补救的余地,更何况……对,我的劫! 千雨雅轻摸后颈,将精神力聚焦到后颈处,便模模糊糊感觉到一条即将满的进度条。 她的劫其实并不难完成,只需要和兄长千羽流同桌吃饭即可。按照过去这半个月的就餐次数和进度条情况,若想要渡劫,她需要和兄长一起吃饭共17次。 至于为什么是17次,大概是因为……她12岁那年,兄长年龄是17岁。 现在,还欠一次。 千雨雅放下手,看着外面夜空的原野,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微笑。 兄长答应过,他很快就会来炎京。 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在炎京重新开始。 下一次,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一定要和他好好道歉。 为我的劫,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 …… 乐语低下头,看见一截泛着紫红幽光的剑尖从胸膛刺出。 他想挣扎,但这柄刺入体内的剑如同铁锁般,将他的身体牢牢锁住,他根本动弹不得。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某种东西正源源不断地流入剑身,而他也变得越来越虚弱,身体变得越来越沉,仿佛冰血都要失效了。 “阴……音……隐……” “如果上了那趟火车,如果被奎照杀了,如果拒绝了这次任务……但世上没有如果,所以才有命运。” 阴音隐站在乐语背后,他看着剑身泛起的墨绿血光缓缓流入自己体内,平静说道:“我们虽然没能好好的告别,但至少,在死之前,我会向好好的道歉。” 第70章 算了 十几年前,在天际区……对,就是现在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的天际区。不过罗马不是一日建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天际区的叛乱也是有广泛的民众基础——穷得活不下去的人。 苦寒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天际区也不例外。作为辉耀东北区域的执政区,天际区民风彪悍,好战成性,本地人皆是重死轻生一诺千金之辈,又有祖先宗教信仰来坚定信念,这样的老百姓自然不方便统治,天际区的统治历史就是一门妥协的历史,有时候是辉耀派人严酷镇压,有时候是天际人成为执政官休养生息,反正一直在闹腾,但总体而言还算平静。 但在数十年前,辉耀一改对天际区的‘温和’政策,连续几任执政官都是严苛派,摧毁天际人的祖先坟庙,挑起本地宗族之间的矛盾。最重要是,他们以河流改道兴修水利的名义,强行迁徙百姓。 事后回看,其实辉耀的策略并不算错,摧毁宗庙是打压宗族势力,挑起本地宗族矛盾是削弱世家,迁徙百姓则是损有余而补不足——天际区的青壮劳动力太多了,送去其他区建设国家岂不美哉?何必留在这苦寒之地打架喝酒? 只是计划是完美的,现实是残酷的。祖先坟庙被毁,又被驱逐出家园,天际人故土难离的情绪顿时爆发了,他们宁愿当流民也不愿离开天际区,变成了强盗山贼野民,令天际区治安恶化,引来辉耀中央的进一步打压,进入恶性循环。 天灾只不过是导火索,绵延数十年的人祸才是战乱的根本。 十几年前,一个名字里有阴字的男孩,他们的村子成为朝廷强迫迁徙的目标。其实这也不关他和他家什么事,但有几个年轻气盛的青年气不过,聚集起一群人找官员理论——或者打架——但结果是他们死了,村子也受到了连累,军队将村子直接屠了。 有时候并不需要你做错什么,甚至不需要看见你,只要你身上有相同标签,你就会遭受命运的蹂躏。 男孩当了几年最底层的流民,为了一口吃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磨练出一番宛如手术般精准的杀人技巧。一个路过的刺客感觉他很有天赋,便将他收入了自己的组织。 “黑衣楼。”阴音隐说道:“其实并不叫这个名字,刺客组织是不需要名字的,普通人也不会知道我们,只有有资格并且有意愿雇佣我们的人才会收到我们的价格单……一般上面会附上对方想杀的目标的名字和价格。” “不过里面的人为了遮掩白发和藏于黑暗,多数都喜欢穿黑衣,所以我称之为黑衣楼。” 乐语想转过头看一眼阴音隐,但就连转头这样的动作,他都做得宛如生锈般困难:“白……发?” “没错,里面的人都跟我一样,修炼的是藏剑战法。”阴音隐说道:“其实用常识推论就知道了,藏剑战法这种短命的禁忌战法,若无组织传承,怎么可能流传至今?就算有人私藏,只要后人一练,马上就香火断绝……更别提辉耀朝廷一直猎捕白发者,除了刺客组织,不会有人私藏。” “一年多前,组织收到一份很特别的订单。” 这份订单的特别之处,在于除了目标是位高权重的星刻郡郡守丁义外,还有一个特别要求:务必要以逆光乱党的身份击杀丁义,并且逆光乱党的身份要获得绝大多数人的认可,最好在一年后的秋天之前击杀。 目标太危险,要求太高,而且还要时间要求,当时几乎全体刺客都放弃这份订单,除了那个在乱世里摸爬滚打数年的男孩。他搜集过当世神兵情报,知晓圣者遗物很有可能在丁家,于是乎他接下这份订单,在一年多前就加入了白夜组织,依靠功勋成为星刻郡的负责人之一。 他联系上订单发布者吕仲,他深知吕仲的目的,而他策划的‘动乱’远比单纯的‘刺杀’更能让吕仲名正言顺入主星刻郡,于是吕仲为他提供了支援。 乐语已经无力站立,他跪倒在地,气若游丝地吐出一个名字: “蓝炎。” “是的。”阴音隐点头:“蓝炎一直利用你来为白夜提供便利。分部建立,铳械入城,日常检查……如果没有你的存在,白夜根本坚持不到今天。你是我和蓝炎的共识。” “于是我们都得到我们想要的:蓝炎已经为今晚的叛乱做好充足的准备,明天早上他就是星刻郡的英雄;丁义已死,获得蓝炎支持的吕仲再毫无障碍入主星刻郡,执掌凌海军;而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圣者遗物。” “流星,你心中是不是有许多问号?而最大的问号应该是……我为什么要千辛万苦只为获得这件极神兵呢?” “听说思考能让垂死者延长脑死亡的时间。那么,请你用常识思考一下,黑衣楼这个刺客组织,里面全都是命不保夕朝生暮死的暗行刺客,那么组织……到底是怎么约束刺客,让刺客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呢?” 是啊。 乐语在聆听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极大的违和感:一群活不了几年,却又拥有强大夜战能力的刺客,组织凭什么指挥他们? 金钱?他们活都活不了多久,有钱有什么用?就算是为了家人赚钱,但刺客们也未必有家人啊,像阴音隐这种全家死清光的,他随便做个侠盗都能养活自己,何须听命于刺客组织? “……命。”乐语低头看向胸膛的剑尖:“黑衣楼,有让你们延长寿命的方法。” “回答正确。”阴音隐平静说道:“但正确来说,是一件兵器。” “幻神兵·净魂邪魔之剑。它的能力有很多,但对我们最重要的一点,是它可以通过杀人来存储生命力,然后按照持有者的意愿,将生命力输送给任何人。” “我们唯有完成任务,才能从首领的剑下获得生命。” “而这,就是我千方百计也要获得圣者遗物的原因。” 飒。 阴音隐抽离长剑,乐语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软绵绵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曾经摸过净魂邪魔之剑。”阴音隐横起长剑,欣赏剑身上面的鲜红花纹:“现在,我通过圣者遗物模拟出净魂邪魔之剑的赝品……虽然是弱化版的赝品,但也有相同的能力。” “从此之后,我不会再受到黑衣楼的钳制。” “从此之后,我不用每天睡醒就想起自己还剩几天命。” “流星,你能明白像我这种一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日,每一天都在往死亡迫近的人,我每天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情的吗?” “能……” “不,你肯定不明白。”阴音隐捂住心脏:“像你这种天赋异禀生活优越的高材生,怎么能明白呢。我光是为了活在你面前,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你以为我怕死?不,我并不怕死,我怕的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 “死亡并不值得恐惧,真正令人恐惧的,是没有希望。” 乐语微微一怔,苦笑一声:“你好像……说过……这句话。” 阴音隐半个身子站在黑暗中,半个身子站在光线里。他沉默地看着乐语,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后面还有半截话:要问快点问,不然你就死了。 乐语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副腐朽的棺材,无法动弹,无法脱离,只能眼睁睁迎接着死亡的到来。净魂邪魔之剑,除了吸收生命力外,似乎还有更加奇妙的能力。 “为什么要杀我?” 骤然听上去好像有点无厘头,杀你还要什么理由?但乐语确实不明白:他跟阴音隐无冤无仇,也不会跟阴音隐抢圣者遗物。既然阴音隐达成了目的,为什么不自己离开逍遥快活,反而还要对他这个重伤残疾人补刀? 阴音隐沉默了好久,就当乐语以为自己要两腿一伸的时候,他忽然说道:“我想继续为白夜效力。” 乐语惊讶得魂都回到体内了。 “很不可思议吧?一个刺客想为一个革命组织办事……但在这一年多内的时间里,为你们这群没常识的逆光分子擦屁股,替你们收拾手尾,却是我过得最舒服的时光。” “你们每个人都像太阳一样闪闪发亮,虽然每个人都各有缺点,但都有闪耀夺目的意志。跟你们一起工作,我觉得我仿佛也变成了一个伟大的人,一个有意义的人,一个……善良的人。” “但我如果想回去白夜,就得将所有知情者都抹杀。只有这样,星刻郡的故事才由我来编造。安倩那边,蓝炎会处理好,我唯一要处理的目标,就是你,流星。” 乐语表情变得十分复杂,但他现在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皱着眉看着阴音隐。 但阴音隐却读懂了乐语的表情:“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不背叛吕仲,帮助白夜夺取星刻郡,再凭借这个功劳获得圣者遗物……或者,我可以在一开始就表明自己想要圣者遗物的态度,让白夜协助我?” 乐语点点头。 “是啊,为什么我不这样做呢?” 阴音隐半张脸露在光线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其实林锦耀也不是非得要死,只是他声望太高,如果他不死,我就没办法获得夺城计划的主导权。林雪恩也不是非得要死,只是没有他这个死掉的‘内奸’,白夜总部就不敢往星刻郡倾斜资源……” “你也一样。” 阴音隐看着乐语,明明脸还是笑着,但眼角流出了泪水:“我也不希望你死,所以我才让蓝炎给你一张车票,然后我也给你一张车票,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和你妹妹去炎京,离开星刻郡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我看见你的时候,为什么我还是能毫无迟疑地对你痛下杀手呢?” 阴音隐终于绷不住脸,嘴角微微抽动,身体颤抖起来,眼神里的悲伤浓郁得无法化开:“为什么呢?”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你看见的那个能说很多大道理,为白夜鞠躬尽瘁的‘阴音隐’,是我的面具。” “你没看见的那个杀人如麻,为了获得极神兵不择手段,掀起动乱,心狠手辣,除了自己不相信任何人的刺客‘阴’,也是我的面具。” “有些面具,戴的太久,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所以,我既想为白夜效力,却不相信白夜会为我争取圣者遗物。我渴望成为像你们这样善良勇敢的人,却为了自己的目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我心向光明,却扭曲如尘。” “真正的我,可能在十三年前那个夜晚,躲在父母尸体下不敢动弹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吧。” “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拥有两副面具的……双面人。” 夜风呼啸,远方的火光黯淡下来,遥遥可闻的喊杀声也已经完全听不见。 “一切都结束了。” 阴音隐看向气息似有若无的乐语:“你也要死了。” “我听闻,用净魂邪魔之剑吸取生命力,可以让人不感到任何疼痛就死去……你痛吗?” 乐语侧过头,用余光看向远处躺尸的陈辅,轻轻叹了口气:“痛。” 身体不痛。 但某个地方很痛。 痛得他有点想就这样死去算了。 “虽然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所有经历的……朋友。” 阴音隐说这话时,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问道:“你愿意原谅我吗?” 刚一说完,阴音隐就忍不住了,他嘴角翘起,哈哈笑着摇头,眼角泪水如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乐语也笑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轻声说道:“我不愿意……” “但是……” 还没将话说完,乐语就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眼皮沉重地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是一世。 也可能是一瞬。 乐语睁开眼睛。 他看见满身伤痕的千羽流躺在地上。 外面,明月当空,尸横遍野。 乐语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净魂邪魔之剑,剑很漂亮,符文血红明亮,剑身滴血不沾,从里面传来的阵阵生命力,让乐语时刻都感觉到精力充沛。 他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 但整个屠宰厂,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了。 最后,乐语也只能无可奈何叹息一声。 千言万语,万般惆怅,都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 “算了。” (第一卷完) 第一卷总结与请假 首先。 这本书成绩不好,是听日的能力问题,不关题材的事。我始终相信「死而替生」这个设定可以成为优秀剧情架构的基点,只是我笔力啊、剧情啊、文风啊、乱七八糟的水平不够,没能好好发挥这个设定优秀之处。 我真的很希望这个点子能火起来,然后我就能看到更多同类型的书(泪目)。 就像小世界那样,只是小世界同类型的书,我也没见过火的,倒是在晋丨江见过写得挺好的,但更新比听日还摸…… 然后。 聊聊第一卷的剧情。 简单来说,第一卷糅合了听日的诸多xp。 最明显的就是火凤燎原和隐形守护者了,玩梗依旧是我创作时的动力之一。陈辅这个角色一半是隐形守护者的学妹,一半是火凤刺客团里的小弟,还有其他角色也有很多火凤要素,不多提。 不过第一卷剧情的主要来源,其实是听日忽然萌生的一个想法: 「一群女孩在火车上吃着火炉唱着歌,然而她们不知道她们的家人已经死光光了」 不要问我为什么喜欢这种剧情,反正我就是觉得这很带感。 当然,更带感莫过于她们知道家人死讯后的变化,还有乐语下一次与千雨雅吃饭时的画面……咳咳,扯远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写到那。 除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外,第一卷剧情还有一部分来源是听日看了《降魔专家》的第一卷‘无面人’后,觉得这种搭档变成敌人的反转剧情很有意思。 只不过是别人是‘搭档跳反了,我一拳打爆。’ 我的是‘搭档跳反了,我被锤死了。搭档超神了,我盗了搭档号,我超神了。’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懵懂、幼稚、无助的主角,被人牵着鼻子走,中了所有算计,为他人做了嫁衣,然后…… 别人千方百计获得的一切,都变成主角的了。 虽然,那可能并不是主角想要的。 不过这样听起来,貌似,好像,或许,有点,似乎,不是很爽? 其实是应该有办法写得很爽的吧,只是我写的时候,就只想着这样写可能会很有意思。 结果,既不爽,可能也没意思(泪目)。 听日你究竟还想不想恰饭啊(泪目)。 最后。 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也感谢从上本书跟到这里的老读者,真的辛苦你们了,换我遇到这种在请假条写藏头藏尾诗跑路的作者,我恨不得反手就……投几张推荐票。 还有感谢新手村村长泰帕尔的又一个盟主,这位铁粉真的支持听日好久了,小世界开书的时候就看见这位从名字就开始宣示主权的大佬,听日何德何能……也就是听日不开书友群,不然我可以舔到大佬怀疑人生。 新一卷的剧情大致有想法了,但还是需要休息一天打磨一下,顺便清一下绝亚cd。 希望新一卷能写出更有意思的剧情。 第71章 双面人after 郡守府书房亮起了灯。 月上树梢,星刻郡大多数地方的混乱都已经平息下来,不过这一晚注定许多人无眠,统计司、提刑司、城卫司、郡卫军所有人都马不停蹄地到处奔波,在‘蓝炎’的指挥下清算损失抓捕乱党。 银古月踩着月色走进郡守府,昔日庄严稳固的大门现在已经破损不堪,地上残有血战过后的血肉污色,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令人作呕的血腥臭味,令银古月忍不住捏住鼻子。 “银队长。”正在装载尸体处理现场的干员连忙向银古月问好:“司长说,你来了可以去书房找他汇报情况。” 银古月点点头,环视一周观察了一下周围干员,问道:“伤亡如何?” “没有伤亡。” “没有伤亡?” “是的。”干员一脸憧憬地说道:“我们其实是比司长慢一点到达。当我们到达的时候,驻守在门口的乱党已经死伤惨重,我们只是按照司长的吩咐,负责收尾处理和警戒,根本没做什么事。” 银古月微微一怔,然后他又看了一眼郡守府那破损的墙壁大门。 ‘真是头怪物……' 银古月大步走进郡守府中庭,看见不少人在正厅那边忙活,他也没去凑热闹,径直来到书房,推门进去便看见蓝炎正站着浏览书房里的资料。 蓝炎此时已经解除武装,周围也没放有武器,穿着颇为文雅的湛蓝色衣袍。书房里点燃了一支燃香,散发着宁静致远的清香。 “欢迎回来。”蓝炎视线没有离开文件上的内容,“请坐。” “你都没坐,我可不敢坐。” 蓝炎闻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手放在书房正椅椅背上,说道:“这张椅子代表着星刻郡权力的顶点,我坐上去,便是僭越。” 丁义往日议事自然不是接待客人四门大开的正厅,郡守府书房才是他和心腹密谋议事的权力核心,主薄司、提刑司、统计司各司长来郡守府,也基本是到书房议事听命。换而言之,书房的正椅,确实是星刻郡的权力宝座。 然而银古月听到这句话表情变得很奇怪诡异,蓝炎瞥了他一眼,笑道:“有话想说?” “嘻嘻,不敢。”银古月摆摆手。 不是没有,而是‘不敢’。 “我知道,你是觉得我不过是故作姿态,明明满腹阴谋却大义凛然,虚伪奸诈又假仁假义。”蓝炎脸上没有任何恼怒,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不过,如果是你,你会坐在这上面发号施令吗?” 银古月想了想,摇摇头:“大概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 “感觉不太好。” “为什么会感觉不好呢?”蓝炎说道:“现在全郡的人都知道是我拯救了星刻郡,都知道高层干员全部罹难,都知道我蓝炎掌握星刻郡所有权力,我坐不坐这张椅子都不会影响现实半分,但是……你也感觉到,这样不好,对吧?” 银古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理性人的,所有人都在凭‘感觉’行事。”蓝炎又抽出一份文件细看:“大义,理由,盟约,正义,天命,谕旨……这些虚无缥缈的概念和文字其实没有任何意义,但因为我们都是凭‘感觉’行事,所以它们变成了规则,变成了道德,拥有了重量,无时无刻地压在我们身上。” “为什么吕执政必须要丁师死在动乱里?为什么我不能直接送丁师一程?因为利益固然重要,但大义和善良却也是不可或缺的。人会本能地追逐利益,但同样人心向善——因为他们知道,善良道德是更伟大的利益。” “只有利益没有大义,结果便是众叛亲离,就像抗衡吕执政的丁师;只有大义没有利益,不过是理想主义者追逐梦幻泡影,就像白夜乱党;唯独大义与利益兼顾,才能获得民心所向,万民拥戴。” “太麻烦了。”银古月感叹一声:“就不能简单一点吗?” “你觉得我们在绕远路,事实上我们已经在走捷径了。”蓝炎笑道:“聪明是我们的工具,当你熟练地掌握这项工具,并且兼顾利益和善良,就会发现这个世界的捷径——阴谋。” “古月,你最好快点适应这项游戏规则。只有在适应规则后,你才能利用规则的漏洞,获得游戏的胜利……因为接下来的游戏,可不是统计司这样的小地方,而是在临海军了。” 银古月眨眨眼睛:“我也要去临海军吗?” 蓝炎:“当然,你接下来要担当我的副手。” 银古月耸耸肩:“你上一任副手,刚刚死在我手上哎……为什么要选我?你明明有那么多崇敬顺从你的人选,更何况你并不信任我。” 蓝炎微微一笑。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而且,你说错了,我很信任你。” “只要我不倒下,你就永远是我最有力最忠诚的手下。” 说到这里,蓝炎轻轻叹了口气:“本来奎副司长其实也能获得我的信任,但可惜了,他不够理性,他还有弱点。” 明明蓝炎的声音平易近人,说的话也相当温柔谦良,然而不知为何,银古月只能感觉到一股源自骨髓的寒意。 他此时也没有嬉戏的心情,汇报道:“奎照已死,圣者遗物被你的交易者夺取了。” 蓝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银古月又问道:“就这样将极神兵送出去吗?在诸多极神兵里,圣者遗物应该算是唯一接近幻神兵层次的兵器了吧?” “不要过度在意那些自己未能得手的利益,那只是镜花水月的虚妄。”蓝炎摇摇头:“吕执政已经表明态度,他不会让我们获得圣者遗物,强行获得也只能引来猜忌……何必为了区区一件器物,让我们的父子之情蒙尘?” 父子之情……银古月眨眨眼睛:“司长你要成为吕执政的女婿?” “可能是女婿,也可能是义子。”蓝炎平静说道:“世家大族的传统……若没有这层关系,吕执政岂能放心允许我执掌临海军?” “人总是会一厢情愿地相信血缘、道德、亲疏、人性这些羁绊能成为强而有力的枷锁,这也是游戏规则……想要成为游戏里的棋子,你就得戴上这些枷锁起舞。” 银古月问道:“那……你的那个交易者,就这样放走吗?” “正常搜捕即可,在夜晚,你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天亮之前,他也肯定已经离开星刻郡。” 蓝炎忽然想起什么:“千羽流死了吗?” “大概是死了吧。” “太可惜了,我本来觉得他也有希望成为我的副手。” 银古月感觉很是奇怪:“但他不是也挺重情重义的吗?好像跟你的要求不符吧?” “我的要求并不是冷酷无情灭绝人性,而是……怎么说呢?”蓝炎忽然看向银古月:“我觉得他跟你挺像的。” 银古月扯了扯嘴角:“这句话我可笑不出来,你以前也说过我跟奎照很像。” “我并不是说笑,你们两个都有一种远离尘世的气质,仿佛一直在冷眼旁观这个世界,没有被任何枷锁束缚……” 蓝炎突然闭上了嘴,摇头笑道:“抱歉,我好像说了太多无聊的话了。你去忙吧。” 银古月也觉得他说了一些无聊话,闻言便离开书房。 路过中庭的时候,他发现干员们在正厅堆木柴等易燃物料,便走过去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司长命令我们烧了这座正厅。”干员们回答道。 “为什么?”银古月看向正厅紧闭的大门,大步走过去。 “听说是不能用了……银队长别!”干员们连忙劝道:“银队长,司长说最好不要打开正厅的门!” 听到这句话,银古月更加好奇了,拿走旁边干员的提灯:“我就看一眼。” 他站到正厅门前,贴耳聆听,没发现里面有任何动静,便轻轻推开一丝门缝,把提灯凑过去照亮正厅的景象。 然而银古月还没看见什么,扑鼻而来的气味就已经令他全身细胞都在发出抗议,强烈的不适他的胃部产生痉挛。 当他看清楚正厅内部的景象后,银古月瞬间合上了这条门缝,脸色惨白地跑到外面大口呼吸清新的夜间空气,对其他干员摆摆手说道:“按照司长的命令,直接烧了这座房子,千万别打开门看。” 烧了这座房子是十分明智的决定,银古月看一眼就能凭借丰富的经验判断出,就算将正厅清洗数遍,里面的血腥味也绝不可能就此消散。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蓝炎刚才说的一句话。 ‘人总是会一厢情愿地相信血缘、道德、亲疏、人性这些羁绊能成为强而有力的枷锁。’ 如果吕仲看见正厅里的景象,他还会认为自己那些枷锁能束缚住蓝炎吗……银古月忍不住露出笑容,伸了个懒腰便去完成自己的工作。 他有预感,跟着蓝炎的日子,他绝对不会无聊。 …… …… 十八街。 「牙、痔疮、铁打」诊所自然是已经关门大吉,地下室里也一片狼藉。阴音隐将他的逃脱物资藏得很密实,正常拿出来太麻烦了,乐语直接将柜子全部推到,翻箱倒柜,懒得跟他磨蹭。 乐语发脾气.jpg 阴音隐自然是做好离开星刻郡的准备,事到如今乐语也不可能留在星刻郡,无论是乐语还是阴音隐,他们两个都感觉这个处于蓝炎控制下的城市绝非久留之地——哪怕乐语对蓝炎印象不错,也依旧这么觉得。 翻柜子的时候,乐语发现一个密封严实的华丽箱子。他翻了翻阴音隐的记忆,才发现这是奖励。 白夜对他们的奖励。 按照计划,如果他们夺城成功,如此巨大的功劳自然要多多嘉奖,因此白夜直接将奖励提前送来。这些奖励都不是能短时间内增强战力的物品,但对白夜行者们而言它们都有些许意义。 阴音隐自然不会做出‘提前拆奖励’这种没常识的行为,而乐语完全不介意这点。抱着‘说不定能开出有用东西’的十连抽心态,乐语拆开了箱子。 里面的东西都用带有代号的袋子装着,譬如王宗道的奖励是‘星月’袋子,没想到这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代号还挺美少女战士的,里面的东西是一串紫香木手链。 戚士豪的奖励是几页‘易大师’的手稿心得,易大师是三百年前的执剑战法宗师,他的心得体会在这个时代自然是落伍了,不过似乎很多人将这位目盲宗师视为偶像,戚士豪应该也是他的粉丝。 凌云的奖励是一本新书,书名《火神传之六·史诗之章》,乐语倒是听过这个。《火神传》是炎京地区很火的一本热血武者,星刻郡只有这本书的第一卷,内容是一个天生无法觉醒精神力的少年,为了成为最强武者而努力奋斗的故事,里面最出名的一句话莫过于‘我想成为武者,哪怕是最蹩脚最愚蠢的武者——只要是武者就可以了’。没想到凌云也是这本书的读者,《火神传之六》应该是这本书的最新一卷了。 安倩的奖励,是一套……白色连衣裙。面料质量很不错,乐语拿出来比划了一下,感觉应该是符合安倩那‘高’‘大’的身材。乐语虽然从未看到安倩穿这种女性衣服的,但他想了想,觉得安倩穿这套连衣裙应该会很漂亮。 乐语翻了一会,终于看到‘流星’的信封——也就是给千羽流的奖励。 一张盖有印章的任命通知书,和一枚勋章。 因为千羽流一直担任间谍与联系人单向联系,因此千羽流在白夜组织内并没有记录。这张任免书正式宣布千羽流是白夜组织里的白夜行者,刻有‘流星’的勋章可以证明千羽流的功绩。 任命通知书上有两个需要签名的空格,分别是‘保证人’和‘检查者’,两个空格都填上了名字,前者是‘林锦耀’,后者是‘阴音隐’。 乐语看了一会,将通知书和勋章放回信封。 最后一个奖励,代号是‘摘星’的信封。 这是给阴音隐的奖励。 乐语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些许好奇,拆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一沓资料,长篇大论的内容看起来莫名其妙,明明每个字乐语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他就看不懂了。 翻到最后一页,乐语终于明白这份文稿内容是写什么的—— 「……根据过往资料和研究,按照上述十三种方法进行实验,有极大可能在不伤害原持有者的前提下,解除圣者遗物的绑定效果。」 乐语先是一愣,然后嘴角不停抽动,止不住地露出笑容,最后更是按捺不住,捂住肚子在乱糟糟的地下室里滚来滚去哈哈大笑,笑得腹肌都出来了。 第72章 还不如千羽流呢 星刻郡作为沿海城市,亿灯江贯穿星刻两岸,哺育两岸人民。作为星刻人的生活用水来源,亿灯江自星刻郡北部流入,从星刻郡东部流出,最终汇入海珠港进入东海。 星夜下,亿灯江波光粼粼,骤眼望去宛如亿灯闪烁,此便是其得名来源。 噗通! 随着一声水响,一个人影从星刻郡外的亿灯江里钻出来。上岸后他脱下身上湿漉漉的衣物,从麻布包裹的背包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物换上,并且给自己脑袋缠上黑布遮掩头发。 乐语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星刻郡,给自己换上疾刀靴,头也不回,沿着岸边往北方滑行飞驰。 这就是阴音隐的逃跑路线。 不走陆路,在城里借助亿灯江逆流而上离开星刻郡,上岸后再换上疾刀靴一路狂奔,预计能在天亮前到达晨风区的北部小城。 听上去似乎很简单,但光是‘逆流而上’这个操作就很骚了,因为路线是从北部上游口离开,也就是说乐语得逆游星刻郡里的半截亿灯江。其实逆游半条江也不是问题,毕竟阴音隐敢设定这个计划,就意味着他本身具有这种身体素质。 问题是,这是夜游…… 乐语跳进水里后就被黑暗笼罩无法视物,然而江里还有鱼,游着游着被这些滑溜溜带着鳞片的生物蹭了一下,一股令人窒息的未知恶寒感瞬间袭击了乐语的脑下垂体。 阴音隐不怕这些甚至在他短暂又刺激的人生里,他还试过一边游泳一边吃生鱼片,但乐语怕啊! 花了比预想中长一倍的时间才游出亿灯江,然后乐语遇到第二个难题:疾刀靴。 这是一种连千羽流都只听闻而未见过的军用器具,其用途跟冰刀靴差不多,但适应环境却不一样:冰刀靴只能在冰上用,而疾刀靴可以在任何陆地环境上用,包括戈壁、平原、沙漠乃至沼泽! 使用疾刀靴需要学习一种类似凌虚战法的辅助战法,武者习练后便可将光线聚集到疾刀靴的刃锋上,令其宽若尾指的厚重刃锋拥有断石摧铁的锋锐度,然后武者便可以踩着疾刀靴在任何地面上滑行,遇石劈石,遇洼斩洼,无往不利。 在火车出现之前,疾刀靴一直是军队长途奔袭的最速选择,连马都比不上——畜生的耐力哪有军中武者好。饶是现在出现了列车、四驱车等快速移动器具,但疾刀部队依旧是各个军队的皇牌部队。 无他,疾刀靴不仅赋予了武者高速移动能力,还允许武者进行敏捷回避,以及惯性势能冲锋等强大效果。一个踩着疾刀靴高速移动的武者,可以一剑杀穿列阵军队,这等威能远远不是骑兵队或者武装车队所能比拟的。 疾刀靴之所以成为严格管制的军用器具,并不是因为其疾行能力,而是因为它带来的强大惯性势能,会让一个弱小武者也拥有横冲直撞的破坏力。 再加上疾刀靴的聚光刃锋需要大量目前越来越少的辉石矿制作,造价不菲,工艺复杂,又属于军禁用品,因此市面上几乎不会流通,就连千羽流这种军院高材生也不曾使用过。 而且城市和军营里都禁制使用疾刀靴,除了因为疾刀靴危险性高,还因为其对地面损害很大。若是一大伙人天天用疾刀靴行走,日子久了必定会天高三尺。 阴音隐有疾刀靴,自然是其职业需求——其他杀手杀完人好歹还能隐藏,他这种藏剑战法武者,一头白毛,想藏都藏不住,除了跑几乎没有其他选择,疾刀靴这种单兵移动装备自然是刺客首选。 然而问题来了—— 乐语前世没学过轮滑,也没学过冰滑。 哪怕阴音隐有身体记忆,但乐语穿上疾刀靴根本没法马上掌握平衡感。幸好滑行并不算太难,乐语将阴音隐那张俏脸摔出几个红印子后,也总算是掌握这项技能,在苍茫大地疾速滑行。 离开喧嚣的星刻郡,行走在一望无际的郊外道路上,沐浴在群星之下,乐语那颗纷乱紧张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这时候总算能闲下来,检查他今晚的得失。 「名字:乐语/阴音隐」 「死亡次数:2次」 「可用点数:1点」 「千羽流的劫(已完成):是否获取新劫?」 「自有技能:初级藏剑战法(+)、初级内景战法(+)、冰血体质(未激活)」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中级八稻流咬战法(+)」 「挑战(可刷新):浪费他人10000小时时间,难度☆☆。 奖励:3点可用点数,和1次零基础永恒技能升级机会(可将任意已知系统理论的能力升级为初级技能)。」 怎么说呢,最大的好处当然是乐语没死,他的灵魂从已死的千羽流体内,转移到阴音隐体内。 而‘死亡次数’和‘可用点数’的变化,也证明了这的确跟乐语的死亡挂钩,但还是无法证明乐语是否每死1次就会多1点可用点数——是不是要渡劫后死亡才有?还是完成挑战后死亡才有? 这些信息都要乐语多死几次才能知道。 在‘劫’那里也出现了新信息,之前乐语完成千羽流的劫之后,劫更新出‘已完成’三个字就没有其他变化,但在乐语转移身体后,系统面板却提示他可以获取新劫。 毫无疑问,这个新劫就是阴音隐的劫,但从中却折现出系统的一个小设定:同时存在的劫只有一个,但乐语可以决定自己要进行哪个劫。 假如说乐语现在还没渡完千羽流的劫,还差一顿妹妹的软饭,他大可以不获取新劫,先跑到炎京跟妹妹吃顿饭,也能达成系统的渡劫要求。 这也算是颇为人性化的设定了,毕竟世事如棋人心难测,说不定乐语渡劫渡到99%忽然挂了,若是转移身体后劫也随之改变,那乐语之前的努力岂不是浪费了? 然后是阴音隐的固有技能,不得不说系统对技能的判断门槛相当之高,阴音隐好歹是精通刺杀间谍隐匿治疗的全能型复合人才,然而系统只认可他的藏剑战法和内景战法——藏剑战法不必多提,而内景战法便是他治疗痔疮铁打牙痛的治疗战法。 倒是固有技能出现了一个‘冰血体质(未激活)’,让乐语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于转移身体后,冰血体质会消失的情况,乐语也是早有准备,毕竟他选择了将咬战法作为永恒技能,那升到满级的冰血体质自然随着千羽流的死去而被舍弃。 ‘冰血体质(未激活):你对冰血体质的理解相当深刻,以至于你在新身躯里也找到共鸣的因子。你可以花费1点可用点数激活此身躯的冰血体质。’ 简单来说,就是乐语挨打挨得太厉害了,哪怕他转移到新身体也能发现这具身体里的M之基因,只需要花费很小代价就能重获自己的MT霸体之躯…… 虽然感觉怪怪的,但总比没有好,乐语相当于获得了一个不在列表里的永恒技能,区区1点点数算不了什么。 如果说转移身体后的各种变化乐语都有所预料,但这个新出现的挑战是彻底让乐语感到困惑了。 挑战要求是浪费别人10000小时时间? 什么意思? 什么叫浪费时间? 跟他们斗地主还是打麻将? 还是要我文抄公一本邪魅狷狂的无敌燃文,令一万个人看一小时?《我在异世界均订一万》? 跟‘生存15天’这种简单易懂的挑战相比,新的二星挑战让乐语一时间找不到达成办法。不过挑战是可以刷新的,如果乐语过几天仍然没找到完成挑战的捷径,那到时候就刷一个新挑战看看。 不过挑战奖励里的‘零基础永恒技能升级机会’倒是让乐语颇为眼热,他其实挺想学凌虚战法和飞花战法——比起像个狼灭一样上去‘咬’人,他更想拿着轻铳射爆敌人,留下一句‘时代变了大人’潇洒离去。 但阴音隐和千羽流都没学过这两个战法,乐语想加点都加不了,而且加了也没用,转移身体就没了——作为一名驾驶员,乐语很有自觉,无论多好的超跑也总会有逮虾户翻车的一天,投资超跑性能,就跟满仓大头菜或者美股一样,是没有未来的,永恒技能才是他可以信赖的根本力量。 乐语操作一番,系统界面便改变成这样: 「名字:乐语/阴音隐」 「死亡次数:2次」 「可用点数:0点」 「阴音隐的劫:令阴音隐重获白夜的认可(0/50)。」 「自有技能:初级藏剑战法(+)、初级内景战法(+)、冰血体质」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中级八稻流咬战法(+)」 「挑战(可刷新):浪费他人10000小时时间,难度☆☆。」 乐语在脑子里搜了一圈,脸瞬间变黑了。 淦! 之前听阴音隐说得信誓旦旦,好像真的可以将星刻郡的事罚酒三杯就当无事发生过,然而阴音隐根本没有针对白夜的计划! 不对,不是没有计划,而是只有逃跑计划——阴音隐知道事发之后白夜肯定会派人追杀他,满脑子都是‘我要怎么躲避追杀’,打算等这阵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他倒是蛮有自知之明的嘛,可这就苦了乐语,接下来的日子只能按照阴音隐的设想东奔西逃。 还不如千羽流的生活好呢! 千羽流有家有妹有小弟,出门有车回家有饭,上司温和下属乖巧,工作空闲还能打打战牌。 乐语之前还不觉得有啥,现在一对比,才发现自己之前过得是人生赢家的日子。 杀我的人就不能是妻妾成群游手好闲酒池肉林八块腹肌的帅哥富二代吗! 想起千雨雅,乐语心中就划过一个念头: 要不要去炎京看看她呢…… 不过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先不提他要以什么身份看千雨雅——‘你好,我是你哥的破壁人’——更重要的是,他这一头白毛,前脚进炎京,后脚就被人砍了。 炎京可不是星刻郡,作为辉耀朝廷最后的颜面和核心重地,安保工作做得非常细致,在阴音隐的记忆里,他们刺客组织从来不接炎京内部的上门订单的——白发人进炎京太难隐藏了。 然而他们又不能剃光头,乐语也是读取记忆才知道,原来藏剑者的毛发都是‘存光部位’,异变的毛发能存储的光量非常可观,像阴音隐这种中长碎发的存光量几乎跟身体持平,也就是说藏剑者若是剃光头,实力至少下降三分之一,黑暗中的爆发时间也会缩短更多。 最重要的一点是——光头在炎京也会被重点排查,而且还要脱裤子看腋下,更惨。 千雨雅在白夜的照顾下,应该会有更好的前程……暂时不用担心她。 虽然已经冷静下来,但乐语依旧没能决定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便先按照阴音隐的逃跑路线行动。他摸了摸右手腕的黑钢护腕,心想今晚上第二大的收获,应该就是这件圣者遗物了。 圣者遗物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它可以转换成同质量的任意器具,乐语将圣者遗物变成了黑钢护腕,几乎不会引人注目,等战斗时再变成净魂邪魔之剑即可。 而净魂邪魔之剑目前主要有两个效果:净魂,当剑命中目标时可以驱散目标身上的随机增益效果,譬如千羽流的冰血体质;②不洁邪力,剑命中目标后会不断汲取生命力存储在剑身内,既可以反馈给持剑者,也可以赠送给其他人。 毫无疑问,圣者遗物幻化的净魂邪魔之剑是威力弱化版,但依旧能让乐语惊叹不已——他本来以为战法和精神力已经够不科学了,没想到还有更不科学的神兵。 很难形容乐语的心情,跟阴音隐获得神兵后‘老子的病终于有救了’不一样,他的心情更接近于‘我盗号拿到全服唯一的稀有神器了’。 死而替生没让乐语高兴,逃离星刻郡没让乐语高兴,但白捡圣者遗物,确确实实扫去了乐语的不少郁闷。 呵,男人.jpg 不多时,天蒙蒙初亮,乐语判断了一下自己的方位,发现自己还没走完一半路程。 在白天踩疾刀靴移动有很大风险,被人观察到上报给附近军队,很可能引来排查和堵截,一般情况是白天坐公共交通工具赶路,夜晚再用疾刀靴穿梭城镇。 不远处就一个名为溪流镇的小镇,乐语拆下疾刀靴放进背囊,除了缠着头巾,外表看上去跟普通旅人差不多。村外有茶棚和马车,马车旁立着一个牌子写着‘到海根镇,停陈家村,水头村-十钱’。 乡间最常用的交通工具自然是马车,海根镇是晨风区最北部的城镇,恰好是阴音隐的安全屋所在点,乐语便过去问道马夫:“什么时候开车?” “人满就开。”憨厚的中年马夫说道:“先交钱。” 乐语看了看开放车厢,发现里面已经坐了好些村民,甚至还有一位衣着不凡的青年,他便从钱袋里排出十枚大钱,马夫接过朝茶棚点了点:“坐马车的都可以去领一碗凉茶喝。” 乐语心道这人的商业头脑还不差嘛,居然还会搞马车和茶棚联动,正好他也有点口渴,过去领一碗茶喝,凉飕飕地灌进肚子,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他抱着背囊坐上马车,跟对面的青年点点头,便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 …… 不知过了多久。 乐语睁开眼睛,感觉脑袋很是疲累,他听到对面传来急促的声音:“嘿,你,你终于醒了!” 乐语抬头一看,发现车厢里包括自己只有四个人,对面坐着一个双手被锁链捆住的青年,青年旁边坐着一个满脸泪痕双手被捆住的少年,而乐语旁边坐着一个嘴巴被塞住的汉子。 无一例外,他们全都被捆住了。 乐语低下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也被捆住了。 这诡异的一幕,让乐语有种奇妙的既视感。他摇摇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青年咬牙切齿又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们被人贩子抓住了!” 第73章 常识 人贩子,这种在现代都还没灭绝的杂种玩意,在辉耀自然活得好好的。 其实想杜绝人贩子并非不可能,因为辉耀有一项比前世更加强大的技术:辉耀宪章识别技术。 这项早就应用到军事上的侦查技术,可以根据辉耀人后颈的芯片识别码准确判断出目标的相对位置。也就是这个世界还没发展出电脑信息技术,不然像《哈利波特》那种可以显示每个人具体位置的活点地图迟早会出现。 然而宪章司直辖皇家,非大事不妄动,因此这种千年前就发展出来的寻人技术,自然不可能飞入寻常百姓家——除非你这个寻常百姓造反了。 不过前世今生,乐语都很难亲身感受到人贩子的存在。前世他住在一线城市,夜晚甚至敢留宿网吧;今生他一来就是星刻郡的统计司队长,十八街的混混看见他都抖三抖。 因此乐语哪怕听明白了青年的话语,都愣了足足好一会儿。 他被人贩子抓住了? 他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藏剑战法登堂入室的暗夜行者,咬战法融会贯通的高手,出身于无名组织的刺客,白夜的星刻郡第一负责人,居然被人贩子抓住了? 是我提不动刀,还是你人贩子太骚? 乐语直接抓住手上的锁链一扯,然而他一动就发现自己身体有问题。 青年叹了口气:“他给我们喂了软骨散,四肢乏力精神涣散,你弄不断这锁链的。” 软骨散乐语倒是有所听闻,医官司的沸眠汤的主要用料跟软骨散一样,配置好了就是无毒的助眠药剂,配置坏了就是损害内脏的软骨散,据说江湖黑道特别爱用这种软骨散害人,乐语也就当做都市传闻听听。 没想到刚出星刻郡没多远就中招了。 “那碗茶……” “显然是一伙的。”青年叹息道:“我本来看见车上有这么多人,想着不会出什么事,喝了也就喝了,没想到……” 这句话点醒了乐语,他看了看车厢里的四人,顿时恍然大悟:“那些村民是用来降低我们戒心的!” 如果旅人看见马车上没人,心里自然会多加警惕,然而车上一大堆村民,很容易就给人一种‘这辆车在这里经营多年’的印象,旅人自然不会多加怀疑! 青年咬牙道:“那些村民应该是当地雇的,茶棚也是临时盖的,等马车一走那条村就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仔细想想,乐语才发现这个局简直是一环扣一环,停在村落外面的马车,免费的茶汤,车里的村民,他中招完全不冤—— 「不要食用车船店脚牙或相关者提供的任何食物饮料,是在外的常识。」 淦,阴音隐你都死了怎么还能在我脑海里发语音的! 不过乐语心里还是满腹疑惑,他问道:“但人贩子抓我们干嘛?” 车里四人,除了正在抽泣的少年,其他三个都是青壮年。就乐语的常识而言,人贩子要么抓妇女要么抓儿童,总之不可能抓青壮年——前两者都能轻易拘束,但青壮年想逃就能逃,并且除了劳动力外没有任何附加价值,风险高收益低,抓来干嘛? 青年沉默片刻:“大概是抓我们当奴隶吧。” “奴隶?”乐语一愣:“辉耀一百年前就废除奴仆制度了吧。” 注意,乐语说得是奴仆而不是奴隶,奴隶制在辉耀开国之前就没了,而奴仆制度是近代才逐渐消失。奴仆制与生产力息息相关,当人连饭都没得吃,卖身给世家豪商是自然而然的事,就算封禁了也还是有很多人为奴为婢才活得下去。 一百多年前工业革命开始,生产技术爆发,再加上海外高产量的生产作物流入辉耀,‘活不下去’的情况渐渐减少,逃奴情况频频发生,于是辉耀顺势就废除了奴仆制,进一步解放生产力。 “听你口音,你是晨风区本地人吧。”青年说道:“晨风区里除了世家大族有豢养的丫鬟奴仆,其他地方的确很少见,在这里奴仆更多是作为身份的象征……但晨风区北部的东阳区里,就不一样了。” “东阳区海贸发达,种植园工厂众多。比起雇佣工人,那里更愿意直接买断奴仆,让奴仆终日为他们工作,就像工厂里的机器,从不停止运作……那里连小孩子都无法接受蒙学被迫去工厂做工,他们肯定是想卖我们到那里去!” 乐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朝廷不管的吗?” “朝廷怎么管?”青年反问道:“东阳区的税金冠绝八区,官员世家商人连成一体,朝廷怎么管?而且这事也是这十几年来才慢慢兴起,朝廷连天际区都管不了,又有什么能力管东阳区?” 听到这里,旁边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呜哇一声悲鸣:“我不要当奴隶……我要回家,我本来是要回家的!” 青年摇摇头:“要是到了东阳,那就真的逃不掉了,先不提郡卫会帮忙追奴,那里物价很高,普通人要么去工厂苦累一日才能勉强温饱,反倒是当奴隶还能有宿舍有医官照顾……想逃,就必须得在进东阳前逃。” 青年朝乐语身边那位塞了口球的大汉点了点下巴:“这个老兄似乎是修炼合气战法的,可惜了,没能将门吼掉,不然我们就有机会了……” 合气战法是十八官方战法颇为有趣的一门战法,其核心要义是‘声’,武者每进行攻击都能吟唱特定的音节,不仅能加强光爆的威力,还能对敌人造成精神震慑甚至伤害,甚至单靠声音就能产生光爆。 乐语看了一眼旁边的大汉,如果他真的是合气战法武者,的确可以一声吼爆车厢。不过现在大家都吃了软骨散,就算他以前是狮子吼,现在的威力恐怕也就只能算是喵喵叫了。 “兄弟,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吧。”青年忽然低声说道,他的视线一直聚焦在乐语的脑袋,“你是我们的最后的希望了。” 乐语下意识摸了摸头,才发现缠头巾没了,其他人都能看见他的白毛。 再加上包裹不见了,也就是说阴音隐那些装备全部都被人拿走了。 他的确有能力破坏车厢。 先不提他手腕上的‘圣者遗物’护腕随时能变成一柄幻神兵(复制品),光是他的冰血体质,就能削弱软骨散的一半效果,他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虚弱无力。 不过…… 迎着青年那期待的目光,乐语目光闪烁,忽然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放心,黑衣楼你们晓得伐?我可是黑衣楼的人,等下就会有几十个会星爆气流斩的黑衣剑士过来救我了。” …… …… 星刻郡。 “你来认领尸体?但你……好像不是他的亲戚啊。” “是的,他的亲人已经离开星刻郡,我是他的学弟,我可以妥善安置他的遗体。” 提刑司的干员看了看面前这个刘海快遮住眼睛的青年,又看了看他的军院学生证,终于点点头:“在这份表签个名。” 他在表格上签署自己的名字:夏林果。 进入临时用来放置尸体的大堂,夏林果遇见一对老夫妇脸色悲戚地离开,他们推着一辆小推车,小推车上放着一副遗体。 夏林果认识这个死人。 他居然也死了……明明跑得那么快…… 夏林果有些惊讶,但并未停留。 穿过无数哭喊悲伤的亲属,夏林果来到一副裹着尸袋的遗体前——其他人都是盖张草席,而这个尸体可以裹尸袋,足以证明其份量了。 他拉开尸袋,尸体那触目惊心的伤痕顿时出现在他眼前。他一脸平静,不顾脏污翻动尸体查看伤痕。 就像观察一份艺术品,夏林果足足看了十几分钟才停下手,闭上眼睛盘腿坐在尸体前沉思。 “致命伤是后背的剑伤。” “他不可能将后背留给敌人。” “他遭遇熟人的背叛。” “在那个地方,他的熟人只有陈辅,但陈辅并不会用剑。” “他还有其他同伙。” “他没有背叛白夜。” 夏林果睁开眼睛,似乎看见昨晚的景象: “所以,对他出手的,是白夜的生还者。” 第74章 这么多人喜欢白毛? 在乐语说那番话后,车厢顿时安静下来,少年一脸疑惑,青年脸色微微迟疑,反倒是被塞了口球的大汉瞄了乐语一眼。 乐语打定主意要静观其变,便老老实实坐在里面闭目养神。青年也没再和来历不明乐语聊天,而是一直安抚鼓励旁边哭泣的少年,让少年冷静下来。 马车一直在摇晃前进,忽然车厢前部凸出一个空洞,一缕缕粉色的烟雾从孔洞里喷入车厢,带着一丝杏仁的气味,乐语看得眉头紧皱,青年脸色也难看起来:“屏住呼吸,那是软骨散弄成的雾。” 软骨散弄成的雾,放在其他地方几乎没有意义,人闻到不对就会跑路,空气流通也容易吹散,像武侠电视剧里一缕烟就能让睡觉的人春心浮动五脏俱焚的神奇东西是不存在的。正所谓不谈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软骨散剂量少一点甚至能当做安眠药用,不直接服用都没多大效果。 然而车厢里完全密封,空气完全不流通,乐语连旁边大汉口球里的口水味都闻得到,更何况这都快要充溢整个车厢粉色烟雾? 乐语还想着人贩子接下来会怎么控制他们,毕竟他们也吃了亏,不可能再吃人贩子给的东西,没想到对方这么粗暴——你有种不吃食不喝水,你有种不呼吸啊! 吸了几口烟,乐语顿时感觉身体又软绵绵的,眼皮直打架,闭上眼睛却又睡不着,难受得仿佛在发烧…… 乐语摸了摸自己额头,感觉自己体温好像真的很高,心想这应该是软骨散另外一个效果:通过损伤内脏令受害者内分泌系统紊乱导致发烧,进而令受害者进一步丧失抵抗力。 乐语倒是能免疫发烧引起的恶心烦闷,不过其他人好像不行,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车厢里昏睡。 车厢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天窗,不知过了多久,天似乎黑了下来,途中又喷射了两次粉色烟雾,车里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车厢一直封闭。 直到大概半夜时分,车厢门才打开门缝,塞进一个水桶。车里醒着的人只有乐语,他咳嗽一声沙哑着声音说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真是好大的胆子。” 外面的人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需要知道——区区一个活不了几年的白毛,你以为真有人会在乎你吗?” 乐语哈哈大笑:“看来你也不是没脑子,但你们也该发现我包裹里的东西都跟我一样,是见不得光的吧?我的确是烂命一条,但我的任务不是——你觉得我这种人会随随便便在外面乱走?接头人一旦发现我没来,就会按着路线寻找我,等他们找到你,你有几条命都不够死。” “知趣的,就把东西还我让我离开,毕竟任务要紧,我也懒得理你们。要是你们还敢耽误我的时间,到时候黑衣楼找上来,你们就算舔我脚趾我也救不了你。” 乐语这番话说得有恃无恐,仿佛真的智珠在握,他这番话也十分符合他的人设:出自神秘组织的探子刺客。他不仅不该害怕,甚至应该是人贩子害怕他——人贩子只是求财,但麾下成员是白发刺客的组织,可是要命的。 “希望你过几天还能这样嘴硬。” 然而对方似乎不怕他的威胁,留下这么一句后便关上车门。 马车继续前进,不过乐语听见附近除了马匹声,还有其他车轮的声音——看来人贩子们汇合了。他们应该是多个分队同时行动,拐到足够多的人便迅速往相同方向撤离。 乐语遇到的并不是一群小贼,而是一个犯罪捕奴集团。 从刚才那人的话里,乐语也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计划——饿!就像熬鹰一样,将他们饿晕,饿惨,饿疯!既能让他们丧失战斗力,还能打断他们的硬骨头,可谓一举两得。 他们对此似乎颇有经验,毕竟辉耀人人尚武,随便一个人都可能学过战法,而学过战法的人多数都是硬骨头,野性难驯,哪怕自己虚弱无力也很有可能跟捕奴队拼命。 捕奴队自然是有能力镇压这些带着镣铐的奴隶预备役,但他们目的是求财,而不是打杀人。与其将人打杀之后还得治疗,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给受害者发泄怒气的机会。只要不出现在受害者面前,受害者就算想打人也不知道朝哪个方向打。 等受害者过几天被饥饿折磨得失去理智,那捕奴队就能慢慢驯服他们。人也是动物,乐语毫不怀疑这群捕奴队的驯服能力——假如青年说得是真的,那东阳区已经有成千上万被驯服的奴隶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冒着风险抓乐语? 一开始乐语中招了,他们可能抱着‘来都来了’的态度,将乐语也拐走。但他们应该很快就发现乐语的白发和装备,再加上乐语那副目中无人的嚣张态度,他们怎么也该觉得自己碰到铁板了吧? 最重要一点是,他们也知道乐语活不了几年。假如用生产力角度来分析,乐语这种白毛其实是性价比最低的奴隶。 凡事都得讲究一个性价比,一个短命的白毛奴隶的价值,真的值得捕奴队冒上‘得罪神秘组织’的风险吗? 乐语一开始没有发作,是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车厢外面有危险,很可能他一打破车厢,就有四面八方的子弹前来亲吻他。 死亡倒是无所谓,但乐语这次想死在有权有势的人手里,最好高一点,帅一点,家财万贯,有几门高级战法,有几个漂亮的未婚妻……而且这里荒郊野岭的,就算逃了不也得自己走路,还不如等他们将自己运到城市附近再将他们一锅端了。 就当乐语沉浸在自己以后死替成人生赢家的美好幻想时,他忽然心里一动,打开系统面板。 「挑战(可刷新):浪费他人10000小时时间,难度☆☆。 目前进度:2/10000」 乐语眨眨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忽然有人为他浪费时间? …… …… 马车外,一群衣着打扮如同普通运货商人的车队正连夜赶路,浩浩荡荡足足有数十人,骑士们护送着五架车厢密封的马车,仿佛里面是什么重要货物。 一个汉子骑着马跑到车队前头,低声跟疤面老大汇报情况,问道:“老大,我们是不是放了他算了?” “怕什么?等我们到了东阳,管他是黑衣楼白衣楼,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盘着!”疤面老大恶狠狠道:“以前我们没抓过世家小姐,没抓过富家公子吗?没关系,都一样!” 汉子胆怯道:“但不一样啊,那些细皮嫩肉的运到东阳可以卖个好价格,但这个白毛活不了几年,不值得啊!” “值得。” “啊?” “你不知道,鲍老板、李老板、惠司长他们给白毛订的价格有多高。”疤面老大低声说道:“其他货色好抓,但白毛是真的罕见。像这种条靓盘顺的白毛,打扮一下说是小姑娘都没问题,送到东阳,你信不信大把人会为他一掷千金?” 汉子咂舌道:“这么多人喜欢白毛?” “比你想象中的多。”疤面老大说道:“至于只能活几年,那更不成问题,反正他也就漂亮个几年,几年时间足够他转手几家主人了……光这个白毛,价值就顶的上其他所有‘新茶’的总和了!” “就算冒点风险,也完全值得……刀子,肥狗,你们带两队人搜索后面,看有没有人跟踪我们。” “大脚,你先一步骑马去前面找武老六,问问他知不知道黑衣楼是什么组织,还有星爆气流斩是哪门战法的武技?” “所有人保持警戒,今晚谁都不许睡,随时都可能有人过来抢茶,今晚我们不扎营了,连夜赶回去!” “时刻留意附近有没有黑衣剑士出现!” “是!” 第75章 为千羽流报仇! 「目前进度:102/10000」 乐语从水桶里掏了些水润润喉咙,喝起来一股昏睡红茶的味,明显加了零件配料,但就算这样他也得喝,难道还有人会忽然上车觊觎他的谷道热肠吗? 捕奴队整整一晚都在移动没有休息,与此同时乐语的新挑战‘浪费时间’也在唰唰唰地推进进度——这速度差不多有迅雷那么快了,一晚上就有人为他浪费了共计一百小时,看得乐语摸不着头脑,都快以为这系统是不是出bug了。 不过他偶尔听见车外有人抱怨了一句‘哪里有黑衣剑士追上来啊’,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捕奴队把他的话当真了,真以为他是什么重要人物,整个晚上都在小心翼翼地堤防路中央忽然冒出个黑衣剑士给他们来一发星爆气流斩。 ‘原来忽悠就能令人浪费时间啊。’乐语顿时恍然大悟,心想这个挑战不过如此。 不过他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次成功难以复制:他是以自己作为人质,并且扮演得跟神秘组织干员一样,捕奴队才会相信他说的谎言。 而且捕奴队运输货物时本来就十分紧张,自然是有杀错无放过,哪怕他们觉得乐语在说谎也不敢赌,因为他们若是赌错了,后果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种种因素堆叠,所以他们才愿意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些事上。如果乐语随便说一个‘集齐七颗龙珠可以实现愿望’的谎言,他们才不会理乐语。 可信性、可实行性、不可证伪性……乐语打算等下随便找堵墙写上‘今天是开国祖先的生日,将这句话复制到十堵墙可以运气变好,我试过,是真的,不转不是辉耀人’。 虽然写十句话浪费的时间不多,但乐语还是很信任这种谣言的传播威力,毕竟他当年就转过很多次。唯一的问题就是传播的时间比较长,但至少是找到这个挑战的达成办法,比之前的一头雾水好得多。 真是祸福难料,本来被人贩子抓住挺倒霉的,没想到居然无意获知挑战的达成方法,感恩。 为了表示谢意,乐语决定等到了地方就用净魂邪魔之剑杀光他们,感恩。 毕竟阴音隐说过,吸取生命力这种杀人方法不痛,乐语也进行过深度体验,的确是无痛,而且还附带长达3至5分钟的濒死恐惧体验。一般人死了也就死了,但净魂邪魔之剑可以将这个死亡瞬间拉长至数分钟,想必可以给接下来的这群幸运用户带来刻骨铭心的体验,感恩。 主意已定,乐语也放松下来,气定神闲,闭目养神。此时其他三人也都清醒了,坐在他对面青年看见乐语这副模样,从水桶掏了口水喝后,忍不住问道:“兄弟,都现在这样了,你怎么还这么轻松?” “做人呢,最紧要是开心,不开心是一天,开心是一天。”乐语淡淡说道。 “莫非兄弟有办法离开吗?”青年低声说道:“请问兄弟高姓大名?在下罗觉,这位小哥是奉真,那位大哥是许颂安,如果兄弟能带我们离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们必有回报!” 少年奉真闻言顿时可怜巴巴地看着乐语,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感觉跟小狗狗似的。 大汉许颂安的口球还没能摘下来,口球用麻绳串起来绑住他的口部,绑的非常紧,而且另一端还挂在车厢上,也就是说除非用利刃剪断口球的麻绳,不然根本解不开。他正在掏水从嘴唇边缘流进口部,听见他们的对话也跟着重重点头,似乎在说‘俺也一样’。 乐语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只说道:“等待,并满怀希望吧。” 他必然会除掉这伙捕奴队的,但在事成之前,何必夸口吹嘘?凡是说出‘这波稳了’,最后都必定扑街。 而且…… 黑衣楼和黑衣剑士的事,他只跟面前三人说过。然而现在捕奴队却得知了这个情报,并且信以为真,也就是说,面前这三人中,有人将情报传递给捕奴队了! 这三个人中,至少有一人并非是被拐走捕捉的奴隶,而是捕奴队的成员,专门负责监管他们! 是一直在输出情报安抚大家的罗觉? 还是一直哭泣惹人怜惜的奉真? 还是被塞了口球的许颂安? 绝了,被人贩子绑架的时候居然还能玩一盘四人狼人杀,这趟旅程还真是轻松愉快。 不过乐语根本不打算跟他们叽叽歪歪,等到了地方他掏出大宝贝净魂邪魔之剑一通乱杀,直接掀桌,岂不美哉? 乐语倒是想得挺美,然而马车又行驶了一天,半路上居然还是没停。途中捕奴队给车厢又提供了一桶水,昏睡红茶味更浓,乐语坐马车也坐累了,中间便睡了一会。 等他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捕奴队居然急行军两天两夜! 按照脚程,乐语估摸他们已经离开晨风区边界,甚至可能已经到达东阳区了。 难道这群捕奴队就不打算中途补给,想直接一路赶回东阳区郡城?你们这次是拐到绝世美人还是怎么的,至于跑这么快吗? 似乎听到乐语心中的抱怨,捕奴队终于停下来了,地面也变得平整许多,从天窗往外看,外面也出现了路灯之类的照明装置,显然是进入了村镇地区。 “出来!出来!” “走慢了是想挨抽吗!” “举起双手!” 捕奴队将抓来的人赶出车厢,乐语便知道机会来了。这里很可能是捕奴队的临时据点,所以他们才敢放心让饿了两天两夜的人出来进行进一步的驯化。 轮到乐语这辆车,车门打开,外面的人用棍子敲了敲车厢:“出来,别磨磨蹭蹭!” 等我出去,就把你们全杀了! 我想想啊,先用圣者遗物杀几个人出出气,然后趁着夜色钻进房屋区隐藏,再借助‘藏剑战法’将所有敢步入黑暗的敌人一个个枭首,等捕奴队的人崩溃再出来追杀他们。 完美的计划! 乐语气定神闲地跟着其他三人离开车厢,等他的脚再一次踩上陆地,先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然后优雅地举起右手,准备将圣者遗物变形—— “你干什么!?” 随着一声大喝,紧接着便是数十声上膛声。 乐语眨眨眼睛,才发现他们正处于一个类似瓮城的地方,灯火通明的城楼上站着数十名手持铳械的武装分子,旁边的捕奴队成员也手持各种兵器。 当乐语举起手的瞬间,城楼的数十名武装分子便瞄准了乐语。 他回头一看,发现后方是一座矿山洞穴,周围什么房屋都没有,除了马车,就是虎视眈眈的捕奴队成员。照明装备到处都是,乐语一眼望过去,居然连一处阴影都看不见。 乐语想了想,慢慢将左手也举起来。 ┗(′?∧?`)┛ …… …… 星刻郡外城,一处民房里。 “你是说……千羽流,没有背叛老师,没有背叛我们?” 高进看着放在桌上千疮百孔的深蓝外套,满脸都是抗拒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不仅如此,他还是为了白夜的未来,才忍辱负重加入统计司。”夏林果说道:“醒醒吧,那一晚如果千羽流没有杀老师,老师陷入统计司之手,那白夜早就在星刻郡里覆灭了。” “但……二先生……” “林雪恩才是真正的叛徒,千羽流正是和林雪恩仇断时遭到铳击,你不要说你对此没有怀疑——要是千羽流在跟林雪恩仇断时落败,那么林雪恩显然会成为最大获益者。” “但是……” “白夜在两天前掀起革命时,其中动用了不少无认证铳械。白夜不可能一大早就将这么一大批战略物资放在危险的星刻郡里,而封城后负责城门审查工作的,恰好是千羽流。” 高进痛苦地伏在桌上,全身颤抖不已,忽然猛地一拳头砸向旁边的墙壁,直至将拳头打出血才停下来! “我……一直……错怪他了……” 高进两行热泪滚滚流,猛地转头看向夏林果:“你需要我做什么!?” “为老师,为白夜的人,为千羽流报仇。”夏林果平静说道:“这场革命被迅速镇压,并非是决策问题,而是有内奸与统计司蓝炎串通!” “而这个内奸,很可能就是杀死千羽流的凶手!千羽流不是死在敌人手下,而是死在自己手里!” “正如千羽流是老师的暗手,我知道你也是老师的暗手——高进,你肯定有办法联系白夜,对吧?” “报仇……”高进细细咀嚼这个词,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这次,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雪恨!” 第76章 阴音隐,你死了都能算计我!? 堡垒城楼上,疤面老大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虽然脸上满是疲态,但心情却很是放松:“还好二当家愿意让我们进来休息一晚,不然我们也只能继续连夜赶路回玄烛郡。” 就跟星刻郡是晨风区的核心,东阳区的核心便是毗邻海港的玄烛郡,东阳区所有世家豪族几乎都聚集在玄烛郡,东阳区其他城镇基本都是为了拱卫输血玄烛郡而存在。 站在疤面老大面前的二当家,是一个高大阴翳的男人,腰间配着双刀,冷冷地注视着瓮城里那些正在被驱赶进矿洞的‘新茶’,问道:“为何这么着急?” 疤面老大下意识想隐瞒,但是他发现二当家的视线已经聚焦到那位举起双手的白毛青年身上,便干脆说道:“二当家你可能也知道,在我们这行,‘白茶’是非常罕见珍贵的货物,所以……” “珍贵的货物你一年也找到不少,但不至于这么急迫。”二当家转过头盯着疤面老大:“你在害怕什么?” 疤面老大顿时冷汗都流下来了,他可是知道面前这个二当家的履历。东阳区的银血会串联官政商军四界,所有家族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任人唯亲又警惕泥腿子,然而这位二当家短短数年便从普通工人步步高升至现在掌管矿山的银血高层干部,凭的是他的心狠手辣,凭的是他那两把刀! 三年前的小九山工人暴动,据说就是二当家出卖了工人计划,与外面的军队里应外合,将工人悉数镇压屠杀。那一晚所发生被杀者不可计数,血流成河,听闻小九山的铁矿工人还能时不时挖到破败的骸骨。 根据江湖传闻,当年率领工人暴动的头目,就是二当家的亲生兄弟,而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二当家直接斩首自己的兄弟,因此才获得银血会的赏识信任! 从此之后,二当家就一直作为银血干部为银血会镇压工人暴动、收债逼田,甚至谋杀朝廷派来的调查员,才一路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哪怕疤面老大坏事做尽,但站在他面前可是一个六亲不认怨魂缠身唯利是图的凶人,他根本不敢隐瞒,老实将乐语那番话说出来。 “黑衣楼……黑衣剑士……”二当家眯起眼睛:“呵,他随便说说,你们就相信他的话了?” “他的包裹里有很多禁物。“疤面老大小声说道:“疾刀靴、无认证轻铳、军事地图、多张不同姓名的身份证件……而且,他的头发是白色的啊。”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还真不知道白发意味着什么,但疤面老大他们这些刀锋舔血的亡命徒,自然得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再加上‘客户们’对白毛的高需求,藏剑者对他们来说并不算是秘密。 这种宁愿只能活几年命也要修炼藏剑战法的疯子,如果说身后没有势力,那真的是自欺欺人。 “将他的包裹给我,全部。” “啊?” “就当做你们今晚的住宿费了。” 二当家瞥了疤面老大一眼,疤面老大顿时打了个寒颤,马上招呼手下把东西拿过来,心道自己怎么非要多嘴——最有价值的东西他都说出来了,没办法留下来了。 不过还好,疾刀靴这些禁品虽然在黑市里价格高昂,但也还是源远比不上白毛的价格。只要能把白毛安全运送到玄烛郡,所有投资都能回本。 二当家拿到了包裹,查看一下物品,过了一会忽然说道:“矿山前两天死了几个奴隶,人手不太够。” 疤面老大闻弦知雅意:“二当家要买……二当家看上谁,挑走就是!荆家是我们的大客户,有用到我们的地方,我们绝不推辞!” 哪怕内心在滴血,但疤面老大还是恭敬说道:“只是这些新茶我们还没‘煮’过,有些茶比较生,二当家你可能得自己炒一下……” “放心,荆家会给钱的。”二当家淡淡说道:“至于煮炒,你不用担心。” 他看着面前这座戒备森严,灯火通明的矿山堡垒,冷冷说道: “无论是铁骨还是铜头,进了这座矿山,都得给我变成渣子。” 疤面老大连忙附和道:“当然,谁不知道二当家你手段高超,所以荆家才会将这座铜矿托付给你。” 二当家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明天不许走。” 疤面老大愣了一下,喉咙咕咚一下,满脸大汗问道:“为,为什么?” “明天是月例的时间,到时候大少爷会来这里一趟。既然你有这么珍惜的货物,得让大少爷先看一眼,如果大少爷高兴,说不定就直接买下来了。”二当家声音变冷:“怎么,你刚才不是觉得这件货物很烫手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们荆家会亏待你?” 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亏待我,但我知道周围那几十支瞄准我的轻铳肯定会热烈欢迎我……疤面老大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满身冷汗,手脚冰凉,他本来以为自己和荆家关系不错,在这里住一晚应该没什么事,哪想到荆家会强买强卖! 他们人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到处都充满对他们的压迫,他们何时才能真正地站起来!? “好,好吧。”疤面老大含泪答应。 …… …… 被关进矿山的牢房里,乐语看着满地老鼠屎的稻草,也不介意直接坐下来。 许颂安到现在都依旧带着口球,沉默地坐在牢房角落。奉真少年已经饿得有气无力,眼睛都哭肿了,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就连平常很多话的罗觉也累了,看着天花板发呆。 周围牢房关押着跟他们一样被拐来的人,不过一片安静,大家都没力气吵闹,两天昏昏沉沉又粒米不进的日子已经消磨了他们大多数的脾性。乐语环视一周,发现大多数都是青壮年,还有几个女人小孩,至于老人则是一个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老人不坐车,还是被他们直接处理了。 牢房外通道似乎有人在看守,乐语路过矿山大厅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就算是大晚上都有很多光着膀子的汉子在挥舞着鹤嘴锄工作,通道里很多全副武装的守卫。 麻烦了。 乐语是万万没想到捕奴队将他们抓来这么一个易守难攻的堡垒。如果仅仅是捕奴队的几十个人,乐语还是蛮有自信将他们分而杀之。但现在进入了这种军事化的堡垒,而且堡垒本身的设计得好像是专门针对内部叛乱,乐语估计自己杀不了几个人,就会被闻讯而来的守卫一铳毙了。 死亡不是问题,如果乐语敢放开自己的限制,被杀之后继续杀人,杀人之后继续被杀,套娃,套娃,继续套娃。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无限转生,直至这座堡垒里死剩他最后一个人。 但乐语希望自己能用最少的死亡达成最好的结果,而且,每转生一次,乐语就会获得一次记忆。虽然千羽流、阴音隐的记忆都没有污染他的本身意志,但千羽流本身是无感情的冷血人,阴音隐又是个整天常识常识的安静刺客,乐语能顺利接收他们的记忆,不代表他转生其他人也能这么顺利。 乐语一直铭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是什么千年老怪,他二十几年的记忆意志微不足道。进行高强度的转生,乐语很怀疑自己会不会人格分裂。 其实乐语觉得自己已经有点人格分裂的症状了,他总觉得阴音隐在光明正大鄙视他:「居然被人贩子抓走,我觉得你真的要跟我补补常识,这次不能免费。」 就在乐语思考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牢房里忽然来人了,外面响起声音。 “二当家来挑人吗?老大吩咐过了,随便挑,随便挑。” 腰佩双刀,表情阴厉的二当家大步走进牢房,跟在他后面的是捕奴队成员和全副武装的矿山守卫。所有人都看向他们,没有人敢说话。 二当家在一处牢房前停步,看了一眼里面的汉子,指着他说道:“他。” 守卫马上打开牢房,将那个汉子直接拖走。汉子似乎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顿时哭喊起来,但直接被守卫用铳柄一抽,人都被抽晕了。 “他。” “他。” 二当家就想喝早茶点单一样,每停一次就点一个人,然后守卫进去将人拖走。也不是没人反抗,但面对带铳穿甲的守卫,饿了两天两夜又喝了加料饮料的汉子,用守卫的嘲讽话来说,就是‘我家婆娘夹得都比你有力’。 很快,二当家走到乐语这处牢房前。他停下脚步,牢房里四人紧紧看着他。 二当家先是看向被塞了口球的许颂安,“他。” 守卫马上打开牢门,过去将许颂安夹走。 “还有。” 二当家举起手指,慢慢指向坐在地上一脸乖巧的乐语:“他。” 捕奴队成员顿时惊了:“二当家,这个是我们的重要货物,你不能……” “二当家,你也喜欢白毛吗!?” 二当家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明天就还给你们,我只用一晚。” 只有乐语还处于懵逼状态。 喜欢白毛? 只用一晚? 等等,阴音隐,你居然死了都能算计我!? 第77章 运气不错 混蛋,是白毛就能冲吗!? 我可是男的啊! 乐语一直对自己的审美观没有正确的认知,要知道他可是经历过互联网时代接受过无数老师教导的老司机了,什么美少女美少年他就算没兴趣,打开群也全都是这些‘噫我有个朋友想看’的玩意,审美观都养刁了——现代人单身率上升的一个原因就是帅哥美女看太多了,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 因此乐语也不觉得阴音隐有啥特别,不就是瘦了点矮了点白了点嘴唇薄了点瞳孔大了点,看上去平平无奇嘛! 然而他不懂得这种病态贵公子的美在这个年代还是颇有杀伤力的,本来阴音隐已经算是S级货色,再加上他那一头白毛,那简直是SR级别! 直到此时此刻,乐语才意识到这群人居然不是抓他去劳动再生产进行血腥的资本积累,而是馋他身子! 本来他还想着有没有巧妙迂回的办法脱离危机,但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彻底坐不住了——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能干爆他们,不然就要被他们干爆了! 听到二当家的命令,两个守卫马上过来将乐语提起来夹走,其中右边的守卫用一种令乐语起鸡皮疙瘩的视线扫视乐语一眼,脸红了一下,喉咙咕咚吞了口口水。 「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这是常识。」 对不起,你说得对。 乐语摸了摸自己的圣者遗物手腕,被两个守卫夹着离开牢房,心想在路上发飙还是等进了房间再发飙,还是等那个二当家脱裤子再发飙……理论上脱裤子的男人的防御能力是最弱的,而且如果可以的话,乐语也想先一剑为这种人清除烦恼根,再送他去极乐净土,不然难以发泄他的心头怨气。 最了解男人的,当然是男人,乐语知道怎样的伤害才能给予这种混蛋最刻骨铭心的痛! 而且乐语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哪怕冰血体质可以强行驱动身体,但他的身体精神还是不可避免地削弱了,没法进行持久作战,必须要保证在优势环境进行输出。 其他被选中的人都被提着去另外的地方,唯独乐语跟着二当家一路往矿山上层走去。然而还没走两步,乐语就看见一个疤面大汉急匆匆赶过来。 疤面大汉看了乐语一眼,满脸都是悲伤震惊,拉住二当家声音悲苦地说道:“二当家,求求你放过他吧!你要什么东西都可以,求求你!” 声泪俱下,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要不是早知道阴音隐爹妈坟头草三米高了,乐语都快以为面前这个疤面大汉是阴音隐失散多年的老父亲。 “霍老大,你应该知道,藏剑者的危险吧。”二当家冷酷说道:“你以为我会就这样将他送给大少爷吗?我今晚先检查一下,确认没有危害,明天你就能将他送给大少爷了。” “送?……”疤面老大先愣了一下,有心想纠正二当家的错词,但他看见二当家将手放在刀柄上,顿时改口说道:“不用劳烦二当家,让我来!” “虽然只有一晚,但我是老茶人了,我炒茶一直可以的!” 二当家微微挑眉:“你两天两夜没合眼,身体能行吗?”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疤面大汉大力拍着胸膛:“没问题,相信我,明天我会将他打扮成漂漂亮亮服服帖帖,一拍屁股就知情识趣的礼物送……卖给大少爷的!” 很好,你至少要死5分钟,并且会失去屁股。 就在乐语蠢蠢欲动的时候,二当家摇摇头,说道:“行了,回去休息吧。” “但二当家……” “你难道听不出来,我刚才只是用理由在敷衍你吗?”二当家皱眉说道:“非要我抽你?” “但——” 啪! 二当家一巴掌抽过去,疤面大汉被扇得转了几圈,牙龈血都喷出来了。他捂着自己的脸,浑身颤抖地看着二当家,脸上满是不甘的屈辱:“二当家,你,你——” “你想说什么?”二当家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打啊,打起来啊,狠狠地给他一个上勾拳,乐语心里兴奋起来了。 原来这就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感觉吗,爱了爱了。 “——你请用这个。”疤面大汉递上一瓶玻璃装的透明液体,一脸怂样:“二当家你误会我了,我其实是给你送油的。我试过,很滑,二当家你这么雄武,肯定需要这个的。” 二当家挑了挑眉,接过疤面大汉的礼物:“好。” 就这? 乐语看着疤面大汉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继续跟着二当家往矿山上层走去。 “这里是红月堡垒,隶属于银血荆家的矿山产业,”二当家在路上忽然说道:“常驻守卫总计三百人,还有六十位监工,十里之内还有哨嗒。点燃烽火,距离红月堡垒最近的和阳军在半天内就会赶到支援。” 他顿了顿:“逃跑是没用的。” 这是警告我吗?但我没想着逃啊,而且等下还会为你斩去七情六欲的根源。 不多时,乐语便跟着他们来到矿山上层的房间,布置装修显然跟楼下区分开来,有书桌沙发和独立灯光,甚至还在矿山里开了窗,充满资本腐败的味道。 “你们两个出去关门,吩咐外面,天亮之前不要打扰我。” 守卫们露出一副很懂的表情:“明白。” 等守卫们离开,乐语摸着铁手腕,瞅着二当家的背部,眼里露出一抹杀意血光,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就等二当家脱裤子了。 “我叫尹冥鸿,你叫什么名字?”二当家将腰间双刀拆下来,坐在书桌的椅子上,仿佛对乐语没什么防备。 哟,看来他还是那种脱裤子前想聊天的类型……乐语想了想,回答道:“乐语。” “哦?那阴音隐和千羽流又是谁呢?” 乐语脸色一变,他看见二当家从他的包裹里拿出两个勋章放在桌面上,一个勋章正面写着‘流星’,背面是‘千羽流’;另一个勋章正面写着‘摘星’,背面是‘阴音隐’。 他离开的时候,自然是将千羽流和阴音隐的勋章都拿走了。本来只是出于纪念,但这两个东西若是落在别人手里,那就是无法反驳的铁证了! “霍老大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们以为你真的是什么刺客组织,却没想到你居然是逆光组织白夜的人。”二当家冷冷说道:“在东阳区,逆光组织白夜是必须斩草除根的对象,银血一直苦于没办法将逆光分子找出来,而你却是逆光组织的高级干部……只要银血控制了你,就相当于有了一柄直插敌方核心的钥匙。” 二当家提起了刀,走向乐语: “看来,我运气不错。” …… …… “幸亏你们用的是林先生跟我约定的暗号,不然我可不敢来见你们。要是再过两天我也打算先撤离了,你们运气不错。” 星刻郡外城的一处民房,夏林果和高进找到了白夜幸存的联系人——一位年轻人。 夏林果听出他话里有话,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夺城那晚,我运夜香的时候有人袭击我,若不是我引爆车上的火药装置造成混乱,现在你们就见不到我了。”年轻人笑道。 高进一愣:“前两天中央大街到处都是粪水,原来……” “是的。”年轻人语气严肃起来:“我本来是借着运送夜香来进行夜间情报侦查,只负责情报输出,不负责其他部分,也不会掺和到夺城计划里,然而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被人找上了,这说明——” “这说明白夜出了内奸。”夏林果肯定了他的说法,并且说出自己的发现,问道:“现在我们只要验证千羽流是不是白夜派去的间谍,就能肯定真正内奸的存在,你能不能联系白夜总部进行验证?” “不用验证,我能肯定千羽流就是我们的人。”年轻人笑道:“十天前千羽流殴打丁家人的事你们还记得吗?本来那一天被打的应该是我,我负责运粪进瓮城制造混乱,当时负责检查关卡的千羽流会配合我……如果千羽流不是我们的人,‘摘星’是不会提出这样的计划的。” 高进连忙问道:“那你知道千羽流为什么会死在屠宰厂那边吗?” “极神兵,圣者遗物。”年轻人跟他们简单解释了圣者遗物的解封方式,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具体计划,但白夜应该是兵分两路,一路直取丁义,另外一路则是夺取圣者遗物,千羽流当时负责屠宰厂的守卫,显然是配合后者的行动。” “也就是说,夺取圣者遗物的白夜行者,就是内奸。”夏林果平静说道:“你知道谁负责夺取圣者遗物吗?” “我不知道,为了安全,具体计划只有他们自己知晓,然而……”年轻人神色黯然:“他们都死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高进忽然重重一锤桌子,不甘说道:“难道就这样让叛徒逍遥法外吗!?” 这时候,年轻人忽然笑了一声,“不会的。” 夏林果眉毛一挑:“你知道是谁了?” “我前两天趁着吕仲军入城的混乱,冒着危险去找了‘摘星’。”年轻人说道:“他的据点一片混乱,仿佛被人闯入破坏过。我本来以为他跟我一样,据点身份被叛徒出卖了,但我发现他的秘密通道被人用过,而且据点虽然混乱,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都是一个人造成的。” “摘星偷偷离开了星刻郡,还将自己的据点布置成被闯入的状态。”年轻人感叹一句:“不愧是他。” “本来我还不确定,但与你们的情报印证,我基本可以确信,‘摘星’就是叛徒。更何况,‘摘星’本身就有夺取圣者遗物的动机。” “我们运气不错,抓住了这个叛徒。” 高进慢慢重复着这个词:“摘星……” 年轻人哗啦一声站起来,严肃说道:“我这就将我们的情报分析传给白夜总部。你们放心,我们白夜绝不会放过叛徒!” “很快,叛徒的情报就会传遍辉耀,所有白夜行者都会成为我们的耳目,为我们追捕叛徒,‘摘星’阴音隐!” “一旦发现‘摘星’阴音隐,白夜行者便会让他付出代价!” …… …… 哗。 随着一声轻响,乐语的手铐被二当家一刀劈开。 乐语茫然地看着二当家,二当家却是走到窗户前,眺望远处说道:“吃点东西,然后自己从这个窗户离开吧,野外生存应该难不到你。” “为什么?”乐语摸了摸手腕,他正想着抽出大宝剑跟二当家大战三百回合,没想到二当家根本连光爆都没用,一刀斩下来居然是为了帮他斩断手铐。 “因为我运气不错,是我最先发现了你。” 二当家看了乐语一眼,忽然扭开刀柄,从里面倒出一个小东西,抛给了乐语。 乐语接过一看,赫然发现这居然也是一枚白夜勋章!虽然颜色略有不同,但风格造型跟阴音隐千羽流的完全一样! 他听见二当家说道: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白夜行者‘诡刺’,尹冥鸿。” 第78章 被阴音隐骗了 他是不是在诈我? 乐语端详了一下手中的勋章,上面确实刻着‘诡刺’‘尹冥鸿’的字样,不过这不能证明这勋章是真的,说不定是盗版山寨的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勋章是真的,也不证明这勋章是二当家的,说不定是哪个倒霉蛋白夜行者死在他手里,他拿过来当纪念品呢——就像乐语收藏阴音隐千羽流的勋章一样。 这次我有常识了,不会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不会再给阴音隐鄙视我的机会! 乐语作势走去窗户:“那我走了哦?” “等等。” 呵,男人,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只见尹冥鸿打开旁边的衣柜,拿出一套衣服:“换上这套守卫服,我往你的包裹放了干粮水袋和地图,如果有人怀疑你你就答口令‘月银’,说自己去玄烛郡送信。” “地图上标了哨嗒的位置和和阳军的巡逻路线,你既然有疾刀靴,在天亮之前你应该能避开他们返回晨风区。”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无论是‘摘星’还是‘流星’,都是晨风区的‘星’序列行者。我今天收到情报,吕仲两天前已经入住星刻郡,不知道对你的任务有没有影响。” “如果被人抓住了,就说你是趁我不注意跑了,我等下也会用这个说法敷衍他们。” “就这样,好走不送。” 乐语过去拿起包裹一看,发现东西都齐全了,干粮和水乐语不知道有没有下毒,地图乐语也不知道有没有坑,不过…… 如果里面有坑,乐语最坏的结果不过也就是被抓回来;但如果他成功逃跑了,那就血赚。 对于尹冥鸿来说,乐语逃跑成功与否,对他来说都是零负收益,他不可能从这件事上获取到任何利益,乐语也不可能泄密给他——更何况乐语也没什么秘密可泄。 最重要是,在所有人眼中乐语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尹冥鸿想要从乐语身上获取什么情报,完全没必要这么麻烦,直接严刑拷打就是了。 除非…… “你真的是白夜行者?”乐语问道。 “你我分属不同区部,又身处这样的环境中,我们是无法确认互相身份的。”尹冥鸿说道:“所以你不必告诉我代号,任务,情报,直接离开便是。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但你不怕我出卖你吗?”乐语看了一眼房间:“假如你真的是白夜行者,那你现在应该是执行潜伏任务吧?我如果是别人派来试探你的诱饵呢?就算不是,我也未必是白夜行者,而你却似乎是个大人物,我转头为了利益告发你,那你辛苦耕耘的一切就灰飞烟灭了。” 尹冥鸿道:“所以你认为,作为潜伏者的我,正确做法应该是明哲保身,隐瞒身份,将你的情报传给东阳分部,等其他白夜行者想办法营救你吗?” 乐语摊摊手:“这不是常识吗?” 尹冥鸿转头看了乐语一眼,不知为何,乐语总感觉他的眼神里有些不屑。 “如果我没猜错,你以前应该是个刺客吧。” 乐语摸了摸自己的白毛:“关你啥事。” “潜伏者就应该保全自己,一切以自身优先,不相信任何人,不冒任何风险,见死不救,任务至上……”尹冥鸿淡淡说道:“这种宛如机器法则的理论,是刺客的常识,不是人的常识。” “平常根本不会在这里休憩的霍老大,因为你的恐吓而来红月堡垒;跟他交谈中,我对你有疾刀靴产生好奇,拿走了你的包裹;最后,我再从你的包裹发现白夜勋章,意识到你有可能是白夜行者……” “与其怀疑你是试探我的诱饵,又或者是杀了两个白夜行者却不小心被霍老大抓住的刺客,我更愿意相信,你是我的同伴,这才是最大的可能。” 尹冥鸿说道:“如果我因为怀疑和自保心态而不管你,等你进了玄烛郡,分部对你的营救将会更加艰难,而你在这段过程也会受到更多折磨。” “但只要我现在信任你,就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好的结果。” “这才是白夜的常识。” 原来我被阴音隐骗了,乐语心想。 不过乐语还是要杠一下:“万一呢?万一事情真的走向最坏的那个可能呢?” “正因为我们相信这个世界可以迈向最好的那个可能,所以才有了白夜,才有了我们这些行者。”尹冥鸿轻轻说道:“这并非一厢情愿的祈求,而是经过分析和思考,所找出的最优解。” “既然付出一点信任就能获得最好的结果,就无须顾虑最坏的可能。白夜是因为相信人心中向善而存在,如果连我们白夜行者自己都做不到,那我们跟辉耀朝廷又有什么区别?”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愿意冒险救我?”乐语问道。 “不全是。”尹冥鸿忽然笑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这两天要执行一个很危险的任务,如果运气不好,我很可能化为白夜。” “无论你是真是假,但对我来说,都影响不大。当然,这一切前提是,我认为自己的判断不会失误,也愿意接受命运的安排。” “因此,哪怕你是一个刺客,我也相信你。” 乐语忽然想起白夜送给阴音隐的那份礼物。 白夜早就知道阴音隐是刺客组织的人,甚至知道阴音隐摸过净魂邪魔之剑,有极大的作案动机,但他们依然相信阴音隐,愿意让阴音隐负责夺城计划。 啊哈,白夜这下不就翻车了,星刻郡白夜分部全灭,阴音隐夺走了圣者遗物,吕仲入主星刻郡,这就是你们怀着这种天真幻想所导致的最坏结果。 虽然乐语很想将这些事实砸到尹冥鸿脸上,粉碎他那虚假的幻想,但是乐语看着‘阴音隐的劫’,却又不知为何……他忽然也想试试相信尹冥鸿。 「阴音隐的劫:令阴音隐重获白夜的认可(0/50)。」 乐语一直想不到怎么完成的阴音隐的劫,因为只要阴音隐一出现,白夜就肯定会质问他星刻郡的真相。虽然阴音隐已经编好了借口,但他心里清楚,这份借口根本糊弄不了白夜,而且他的圣者遗物也不可能隐藏——哪怕他不在人前使用,但只要他这个白毛活得久,其他人也能推测出真相。 虽然阴音隐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但乐语仔细审视阴音隐的记忆,隐隐约约发现……阴音隐,其实是想去自首。 他虽然打算先逃几个月,避避风头再重返白夜,但阴音隐本身知道白夜是不可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而蓝炎也不可能为他保密。他回去白夜,其实是自投罗网。 逃亡数月,与其说是为了躲避白夜的追捕,还不如说是阴音隐给自己的‘渡劫’时间。 如果他能在这数月跨过这一劫,那他就天高任鸟飞,拿着圣者遗物享受人生,再也不需要理会白夜、黑衣楼的事。 如果他心里过不去这一关,那他就重返白夜渡劫,接受命运的审判。 阴音隐为了圣者遗物计划多年,他无法为白夜放弃自己的执念;但在获得圣者遗物后,白夜又成为了他的执念。 究其原因,其实是阴音隐根本没有其他生存的支柱,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梦想,他必须要找到什么东西作为目标才能活得下去,圣者遗物是他的最开始的灯塔,而白夜是他无法割舍的港湾。 本来乐语都打算放弃阴音隐的劫了,毕竟他没有送人头的习惯,而且如果因为‘杀害千羽流’这个罪名被审判的话,感觉怪怪的。 但现在乐语发现,阴音隐的劫,其实还是有完成方法的。 而且,他发现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太累了,他还是希望过上有妹有车有小弟的日子,他需要找个大组织傍身。 要是他坐豪车出门,哪里会被人贩子抓住!? 乐语说道:“其实就算你不救我,我也有办法脱离困境。” 尹冥鸿点头:“我知道,你出乎意料的镇静。” “正如你所说,我是一个刺客。”乐语笑道:“而且我是一个没有任何来历的刺客。既然你愿意相信我,那何不给我更多的信任——”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尹冥鸿一愣:“什么交易?” “我的力量绝对可以为你的任务提供帮助,但作为代价,我需要你帮我提供一点小小的便利。” 不等尹冥鸿回答,乐语便在脖子一划:“我要搞死那群人贩子——在那群他们死光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尹冥鸿眉头紧皱:“为什么?他们只是一群狗而已,被他们咬了,难道你还要咬回他们?只要你离开他们,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 “大错特错,让他们为人口净化事业做出贡献才是最好的报复。”乐语狠狠说道:“我当然不会咬狗,我要将他们煎!皮!拆!骨!” 自从离开星刻郡,乐语心里就憋着一股气,但他想发脾气,又不知道向谁发,想搞事,又不知道搞什么好,充满郁闷迷茫。这时候一群混蛋撞到他靶子上,他岂能放过? 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乐语睡觉想起这事肯定都气得睡不着! 渡阴音隐的劫还是其次,更重要是乐语很不爽! 有仇报仇,十倍奉还,正道的光,照在大地上! 第79章 哥,我想你了 乐语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毕竟大家都是吃刀口饭的,小心谨慎才是他们的本质。 然而不知出于何种考量,尹冥鸿沉思片刻后,居然真的答应了这场交易。 “你对东阳区银血会有了解吗?” 乐语搜了搜阴音隐的资料库:“嗯……银血会是一群东阳区商人贵族的联合,他们排斥任何试图染指东阳区的势力,并且会雇佣刺客刺杀敌对负责人。” 更准确来说,银血会是无名组织的大主顾之一,阴音隐曾经接过不少银血会的外卖订单,在半夜三更为他们的敌人送温暖。阴音隐甚至怀疑,银血会可能就是无名组织的创始人,就算不是,至少对无名组织也有极大影响力——因为阴音隐从未见过针对银血会的订单。 刺客组织可不讲究什么‘刺客信条’,收钱就办事,先杀目标再杀雇主也不是不可能,恰饭嘛,不丢人。然而居然没有针对银血会的订单,已经很能说明银血会和无名组织的关系了。 “虽然很简略,但你概括得很准确。”尹冥鸿说道:“只是除了商人、贵族外,还有官员,军队,全都是银血会的势力范围。东阳区执政官泉渊,玄烛郡郡守云青河,和阳军都督盖世文,望海公呼延修……这四个代表军政世家顶点的上位者,全部都是银血会的首脑。” “然后他们麾下是八十八家豪商,盐、铁、武器、纺织品、海产品、粮食、赌博……你能想到的一切东西,都必然在银血会的经营范围里。他们内部媾和,统一口径,调整价格。东阳人从出生时穿的布,到死亡时睡的棺材,都必然要付钱给银血会。” 尹冥鸿忽然将一柄刀递给乐语,指出刀鞘的一个红色的圆圈标记:“凡是银血会的商品,都会有这么一个红圆标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乐语道:“垄断剥削。” “他们一开始开设工厂,高价聘请工人,制造出一大批便宜的工业品,砸到市场令其他小作坊全部活不下去,再花很小的代价收购小作坊的资产。同样的手段,他们循环往复用了十几年,几十年,直到所有人都成为银血会的机器,穷尽一生为他们工作。” “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还未知足,借着朝廷无力管辖东阳的时机,他们实行严格的长工制度来遮掩他们的蓄奴行为,从奴隶从工人身上压榨出最后一分利润。” 尹冥鸿说道:“这里有一句名言,‘东阳的每一片土地都流淌着银与血’……这就是银血会。” 乐语道:“听起来,白夜应该选东阳作为他们的初始据点才对,只要能掀翻银血会,那白夜就能获得无数劳动力和资产。” 尹冥鸿苦笑一声:“我们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我们甚至觉得东阳底层人民的生活已经快要接近天际的难民,只要我们宣扬我们的主张,应该能获得许多人的跟随。” “事实上我们也成立了许多底层分部,准备等待时机一举颠覆银血,然而……”尹冥鸿摇摇头:“还没等我们行动,就总会出现叛徒,然后引来军队镇压,其他人要么投降,要么反抗,但最后都变成一起起被镇压的暴动。” “后来我们仔细分析,发现是银血会通过运营与舆论,给工人给底层人民宣扬上等人的美好生活,用‘努力工作就能过上这样的生活’的谎言削弱他们的反抗心,不仅能进一步压榨他们的劳动力,还能用金钱异化东阳人的心智,令他们是非不分,唯利是图。” “他们实行举报制度,任何人只要成功举报逆光分子或者其他势力的间谍,就能获得银血会的嘉奖,获得大量金钱过上富足奢靡的生活。在这种情况下,白夜行者也是举步维艰。” 好熟悉的操作,果然资本家是不分世界的吗……乐语问道:“听起来很难从内部摧毁,不如先想办法将其他区建设为根据点,再率领大军推平东阳区吧。” “这是白夜对东阳区的战略规划,”尹冥鸿点点头:“只是我们这些东阳人,无法就这样坐着等待白夜来拯救我们。就算希望渺茫,我们也要想办法推翻银血会这座大山,哪怕……哪怕只是令东阳人的生活稍微好过一点,那我们的努力也是值得的。” 说到这里,尹冥鸿忍不住冷笑一声:“正因为那几次胎死腹中的‘暴动’,银血会才稍微提高了工人待遇……在那之前,这座矿山每个月都至少要死十几人,现在每个月只死几个,运气好甚至没人死。” 乐语眨眨眼睛,虽然尹冥鸿说得很气愤,但依然无法掩盖其中的轻描淡写——死十几个人,死几个人,对他而言,仿佛跟瓜田有几个瓜坏了一样习以为常。 尹冥鸿已经习惯了,阴音隐也习惯了,千羽流甚至不在意……那,我什么时候也会习惯呢? 乐语忽然有点想念那个干完坏事下班后,就会拉他去喝酒,结果自己喝得烂醉拉着自己不停问‘千哥我们这样是对的吧’的陈辅了。 乐语神游天外,而尹冥鸿也终于说到正题:“我这次的任务目标,就是这座红月矿山堡垒名义上的主人,荆家嫡系继承人,荆正威。” “荆家是银血八十八商会排名前十的大商会,主要经营矿山和种植园,属于八十八商会中的激进武斗派。作为荆家嫡系第一顺位继承人,荆正威本来毫无疑问是下一任家主,但随着几年前他母亲逝去,母族秦家与荆家关系逐渐不和,因此荆正威的地位大降。反倒是他的弟弟荆正武、荆正堂都发展的有声有色,正在暗中拉拢家族成员谋划家主之位,只是因为荆正威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还存在,他们没法做得太过火。” “荆家家主年过六十久床难医,只要荆正威一死,他的两兄弟必定会为家主之位争夺不休。只要到时候其他觊觎荆家资源的商会推波助澜,荆家势必会分裂瓦解,不复目前光景。” 乐语理清里面的信息,说道:“所以你们的目标就是通过杀了荆正威,进而瓦解荆家?” “是的,荆家因为产业原因,他们是对奴隶需求最旺盛的商会之一。霍老大抓来的奴隶,至少有一半会卖给荆家。”尹冥鸿点头道:“更重要是,荆家极其敌视逆光分子,甚至会定期派人拷问工人奴隶,白夜很难渗透荆家的地盘。” “只要荆家产生混乱,或者产业转移,那我们就可以趁激活扩张白夜分部,暗中积累势力。哪怕不提这个,其他商会并没有荆家对奴隶的旺盛需求,荆家一倒,至少可以打击东阳的奴隶贸易。”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所以先将买家杀了,然后就没有买卖了……乐语表示理解:“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尹冥鸿沉默了一下:“荆正威是个纨绔子弟,恶行累累,不学无术,杀他很简单,但他身边有护卫队,还有两位融会贯通境的高手。我本来的计划,是我自己引开那两位高手,为其他人刺杀荆正威提供机会……” “这个计划风险很大,我也只能见步行事,但荆正威很少会离开玄烛郡,我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但是,荆正威入寝的时候,两位高手必然不会在旁边守着他,这个才是最好的刺杀机会。” 乐语摸摸下巴:“你的意思是让我在夜晚潜入他的房间吗?” “不可能,融会贯通境高手耳听八方,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们的注意。”尹冥鸿说道:“荆正威入寝时必然紧闭门窗,你很难在不发出任何动静的前提下接近他。” 确实,哪怕换了个身体,但拥有‘中级咬战法’的乐语,各种感官依然极其敏锐。这还是阴音隐的羸弱身体,那些正儿八经修炼到中级的高手,各项属性不会比他低。 “那你打算让我怎么做?”乐语问道:“听起来那两个高手好像绕不过去啊!” 尹冥鸿沉默片刻:“作为纨绔子弟,荆正威自然是爱好女色的。” “嗯,然后呢?” “爱好女色只是表象,他同时也喜欢各种美好的事物,工艺品,书画,金银财宝等等。” “嗯,然后呢?” “简单来说,只要是好看的事物,他都应该不会拒绝。” “嗯,然后……哎?” …… …… 炎京。 在庄严肃穆的皇家学院正门,鎏金石柱伫立两侧,高祖雕像俯瞰世间,许多年轻的学生鱼贯而出,有的人喜气洋洋眼角都是笑意,有的人脸露忧色甚至一边走一边哭。 今天是皇家学院一年一度的入学试,所有具有国中毕业考核‘优’成绩表的适龄学生都可以前来参加,共计持续三日,每日进行一轮考试,每名学生只能参加其中一日的考试。 “雨雅!” 刚走到门口,千雨雅就看见黎莹在挥手招呼她,她走过去发现大家都到了,礼貌问道:“考得如何?” 林雪平静说道:“应该没问题。” 奎念弱玩弄她自己的麻花辫,支支吾吾说道:“这个……这个……” “哎呀别提这个啦!”黎莹根本不答,直接拉着她们往外走:“今天我们不是说好去尝尝炎京的余庆酒楼吗?听说里面的桂花糕和松露鱼都特别好吃,考了一整天肚子都饿了,走吧走吧~” 她们四个昨天早上就到炎京了,在找到住处休整一晚上后才来参加皇家学院的入学试。本来千雨雅是打算先复习一天,然后参加第三轮考试的,但黎莹不同意,说着什么‘早死早超生’‘临时复习不可取’的话,拉着她们直接参加第二轮的考试。 走去余庆酒楼的路上,千雨雅问道:“对了,你喊了奈姐了吗?奈姐这么照顾我们,我们应该请她吃顿饭。” “当然喊了,你放心好了!”黎莹答道。 她们口中的奈姐,指的是名为奈青霓的帅气大姐姐。在她们从火车下来还一头雾水的时候,奈青霓便找到她们安排好她们的住处和行程。 她们一开始还以为奈姐是什么坏人,不过奈青霓拿出千羽流和黎铭生的信件,表明自己接了这两人的委托来照顾她们的,而且林雪似乎也认识奈姐。 值得一提的是,在奈青霓拿出两封信之后,林雪拉着奈青霓到一旁聊了好久,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本来奎念弱也有其他人照顾,不过奎念弱强烈希望加入这个小分队,最后她们便一起挤进了一栋小屋内。 千雨雅忽然道:“都两天了,应该有新一班车来炎京了吧……” “行了,知道你哥会来看你了。”黎莹切了一声:“对了,你们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位监考老师?好帅哦!又年轻!不知道他教什么的呢?我要是学他教的那门课,成绩肯定是第一名!” 奎念弱有些羡慕:“我爹……算了,他肯定不会来。” 林雪说道:“火车一时间可能没那么快恢复,不过你们可以写信回去嘛,信件联络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顿了顿:“奈姐应该有联络星刻的特别渠道,等下我们可以问问她。” “而且明天第三轮考试结束,第二轮的成绩也会公布出来。到时候我们上榜了,再写信回去通知家人庆祝,不是也很好吗?” 黎莹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万一我们落榜了呢?” 林雪笑了笑,没有回答,显然她是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写信吗……说起来,我们好像从来没用信件联系过。’ 千雨雅看向前方人声鼎沸的街市,若有所思起来。 她们一行人来到余庆酒楼,然而直到吃完饭都不见奈姐的踪影。等她们回到家,才从客厅看见奈姐留下的信息。 「抱歉,急事,今晚不回。」 “不知道奈姐有什么急事呢,难道是——跟男友约会吗!?”黎莹有些好奇,千雨雅和奎念弱没什么反应,只有林雪脸色微变。 她们聊了一会天,便也洗漱上床休憩。她们是四人睡两间房,黎莹与林雪身材高挑睡一起,千雨雅和奎念弱身材玲(矮)珑(矮)睡一起。 奎念弱洗完澡就一脸期待上床等着,看见千雨雅还坐在书桌前,她拍拍床铺问道:“雨雅你还不睡吗?” 千雨雅平静回道:“我待会先睡,你先睡吧。” 千雨雅并不讨厌跟奎念弱一起睡觉,虽然后者睡着睡着就喜欢抱人,但总体睡眠体验还是挺不错的。 拿出一张信纸,千雨雅开始写信。从听到林雪的建议开始,千雨雅脑海里就一直徘徊着这个念头。 她并不需要知道明天的考试结果,因为那并不重要。 「致兄长羽流: 一别数日,不知君是否安好?我已顺利到达炎京,并且认识了多位新朋友,你委托的奈青霓女士是一位优雅体贴的人,她尽心尽力的照顾和教导,既让我避免了许多麻烦,也为我扫去心中对炎京这座陌生城市的恐惧。 炎京一年四季都是花季,现在是吟咏花的时节,这种花稍微一碰花瓣就会发出脆亮的声音,十分奇异,跟兄长锻炼时的声音颇为相似。 大街分为三条道:人行道、车行道和疾道。人行道在最外侧,人流都是在沿着两侧行走,车行道在道中两侧,允许两路对向车流同时存在,疾道处于道路最中央,仅有两人肩宽,听闻是专门为快如疾风的朝廷信使准备,但两天来我仍未见过传闻中疾风信使,倒是我昨天看见一辆车,跟兄长坐的公车一模一样。 今日我与朋友在余庆酒楼吃饭,味道较浓,不及星刻的清淡风味。酒楼旁边有一间名为‘战牌会’的商店,似乎战牌爱好者进行竞技的场所,想来兄长你会喜欢的。 炎京目前流行一种名为奶茶的北方饮品,可热饮可冰饮,感觉跟兄长常饮的蜜糖五花茶差不多。 ……」 千雨雅简单写了写这两天她在炎京的见闻,在信的最后写上: 「此致敬上,千雨雅」 写完,她关灯准备睡觉。她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忽然又开灯,在信的倒数第二行写上: 「你何时来炎京?哥,我想你了。」 千雨雅感觉双颊有些发热,她迅速地将信塞进信封里,仿佛怕被谁看到。等她关灯上床,睡得迷迷糊糊的奎念弱又自然而然地抱住她,还蹭了几下,发出宛如小猫咪的声音,仿佛找到了依靠。 PS:今天上架,这是最后一章免费章,我写了5000字,尽力了,这两天状态不是很好,主是因为打游戏打得郁闷。 上架感言 怎么说呢…… 毕竟听日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黄花大闺女了,已经上了几次,也不卖萌装可怜了。现在还装纯,就显得是在恶意哄抬ac价。 所以…… 客官~来嘛~这里有好康的~来爽一下嘛~ 咳咳,首先呢,听日是没有存稿的,有存稿也不至于更新时间乱成这样,所以今天只能说尽力多更了。平时听日的更新就不少,大多数章节都是3000字左右,一天至少两更,写多或者写少都是难事,不强求,不强求。 悬赏之类的,先不提这本书多么扑街,就算听日提出了悬赏,但听日看起来像是那种说十更就能十更的人吗?答案是一目了然的,所以这个悬赏听日也就随便说说,你们也就随便听听,大家意思意思就好:首订精品加十更,分期付款的那种。 有些朋友似乎担心听日又会藏头藏尾诗跑路,不过这些朋友的担心实属多虑。听日不会说‘我一定会完本’‘这个题材我一定要写’‘我对这本书很有感情’这些空话,只说一个理由:半年没写书,没钱了,再不好好写书听日连游戏都买不起了。 最后说几句心里话。嘛,虽然早有预料,但努力过之后发现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还是得不到认可,心里还是挺难受的,只能说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听日。 我这种人,也就只能依靠‘听日牛逼’这种话才能坚强地活下去。 书友群的事说了几本书了,但听日还是连书评区都不敢看,算了算了,火了再说。 感谢责编鹿鸣,如果没有编辑的鼓励,这本书说不定见不到你们。 感谢各位的支持,你们证明这本书是有存在的价值。 好了,我已经有拼命更新填上十更的角色,也做好从此不看作者后台成绩的准备。 最后祝大家身体健康,远离腹泻发烧感冒,外卖快递能送到门口,拉屎顺滑一气呵成。 此致敬礼。 2020.4.24,听日。 第80章 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当啷!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红月堡垒的牢房,门口响起开门的声音。守卫领着俊美的白发青年进来,惊醒了牢房里昏昏沉沉精神衰弱的众人。 守卫打开之前的牢房,也没动手,示意白发青年自己进去。虽然白发青年依旧戴着手铐,但守卫并没有粗暴对待他,甚至碰都没碰他,态度颇为恭敬,锁上门便离开了。 “你怎么回来了?”牢室里的罗觉一脸惊讶地看着乐语。 “这里个个都是人才,回到这里就像是回到家一样,我当然要回来。”乐语找了地坐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仿佛一晚上没有睡觉。 这个举动让罗觉的表情变得更加诡异了,他认真端详了乐语片刻,说道“你……应该洗过澡了吧?” 不仅洗过澡,乐语甚至换了一套衣服,虽然依旧是粗布麻衣,但显然比那件三天没换过的衣服干净多了。别人都是头发乱糟糟甚至黏在一起打结,灰头垢面一副难民样,唯独乐语皮肤白净头发柔顺,唇红齿白整洁干爽,打扮一下都能出去接客了,坐在这个牢房里简直是鹤立鸡群的典型例子。 洗过澡、换过衣服、还一副彻夜未眠的模样……罗觉眨了眨眼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安慰道“唉,至少没有受伤。现在的人都是这样的,完事了就不认账,能平平安安已经很好了。” 总感觉尹冥鸿风评被害了……乐语环视一周,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有的冷漠,有的鄙夷,有的好奇,但更多的是求而不得的羡慕。 连续三天粒米不进,仅靠饮水维持生命,饥饿已经快要摧毁他们的心智,乐语甚至看见地上有老鼠的血肉残骸——他们要崩溃了。 对武者来说,疼痛或许可以忍受,但饥饿这种生存本能带来的渴求和痛苦却是他们难以抵抗的敌人,甚至因为身体营养所需更多,他们会比女人孩子更快陷入驯化阶段。 只要亲身体验过饥饿的绝望,就会在心中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乐语从尹冥鸿那里得知捕奴队的驯化流程先饿三天,再给予一点点食物,但作为代价需要他们做一些简单却羞耻的工作,譬如舔靴子,学狗叫;然后每天喂一顿饭,让他们去正常劳动,出错直接拿鞭子抽,不听话直接关着饿;快则半个月,慢着两个月,就能彻底磨灭他们的自尊,培养出他们的奴性,让鞭子成为奴隶的‘劫’。 因为精神力的原因,辉耀人在正常情况下的人格自尊其实出乎意料的强。 精神力相当于辉耀人心中的正方体,一旦辉耀人遭遇外界欺压,正方体就会滚动起来,刺痛辉耀人,令他们知道自己不能屈服;但若是彻底打碎他们的尊严,将正方体磨成圆球,遇到任何欺压也不会产生任何情绪,那辉耀人就很难重拾自己的自尊,永久固化成没有人格的机器。 这更加坚定乐语搞死那群人贩子的决心他如果就这样走了,这群人过几天就废了。 尹冥鸿也不是不想救他们,但杀了霍老大的捕奴队意义不大,只要奴隶需求仍在,就有下一个霍老二、霍老三,击杀荆正威瓦解荆家更加重要。尹冥鸿现在能做的,就是挑一些人进矿山工作,他只能保证他们在矿山里可以活下去。 许颂安昨天就被挑走了,牢房里只剩下罗觉和奉真。奉真已经不哭了,看起来就像是认命了,他忽然朝乐语问道“那个人……对你怎么样?” 乐语奇怪地看了一眼奉真,奉真擦了擦自己的脸,说道“村里好多女孩喜欢我,我觉得我长得还可以……你觉得那个人会愿意买下我吗?” “你在说什么!”罗觉摇摇头“别放弃希望啊!” “已经没希望了,我只想吃顿饱饭,睡个好觉,我不想住在这种到处都是老鼠蟑螂的地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奉真抱起双腿蜷缩起来“我只想活下去……” “我不想再失望了。”奉真看着乐语问道“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乐语沉默下来。 过了几秒,他认真说道“相信我,等待,并满怀希望吧。” 乐语之所以要返回牢房,便是为了今晚的刺杀做准备。本来尹冥鸿为了对付荆正威是要亲自下场,但无路他成功与否,都会被荆家怀疑,甚至可能被那两位荆家高手护卫当场杀死——他已经做好为这场刺杀牺牲的觉悟。 但既然有乐语帮忙,那尹冥鸿其实可以直接从这次行动中抽离出来,不需要跟荆家正面硬肛,只需要为乐语提供帮助即可。等乐语刺杀荆正威之后,尹冥鸿安排人接应乐语离开,荆家高手护卫就算想发脾气也只会找到霍老大那群人,跟尹冥鸿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此乐语必须要返回牢房,表明自己与尹冥鸿除了一晚的‘露水姻缘’外再无其他纠葛。其实按照尹冥鸿的意思,乐语应该吃点东西后就半夜回去,但乐语实在受不了这几天的倒霉日子,便赶尹冥鸿去睡书房,他自己洗完澡占了尹冥鸿的床睡了个好觉。 刺杀之后,霍老大的捕奴队肯定会被扣押在红月堡垒里,等待荆家的处决。至于这些被抓来的人,尹冥鸿完全可以自主决定放他们离开。 虽然无法亲手抽烂他们的屁股有些遗憾,但乐语对亲手报仇并没有太多执着,只要这群人的结局够悲惨他就可以给五星好评。 …… …… 傍晚时分,红月堡垒中门大开,尹冥鸿等矿山负责人在门口迎接这座堡垒的大当家——荆正威的到来。 大当家荆正威基本住在玄烛郡,除了月例的日子会来一趟红月堡垒外查账收走利润外,其他时候他都不管事,二当家尹冥鸿处理堡垒的具体事务,三当家则是代表商会与其他势力洽谈具体的矿石买卖。 简单来说,二当家管内,三当家管外,大当家管钱。 一辆四马齐驱的铁木大马车缓缓从远方驶来,随行的除了八位骑士,还有两位在两侧游走警戒的疾刀守卫。尹冥鸿的眼睛瞄了一眼那两位疾刀守卫,认出他们便是守卫荆正威的融会贯通境高手米蝶、利桑。 马车驶入瓮城,两名女仆打开门,扶着一位戴着黑色面罩的贵公子下车。尹冥鸿心中疑惑,但没有迟疑,率领众人说道“欢迎大公子!” 荆正威没有回答他们,尹冥鸿也习惯了。其实荆正威并非是什么嚣张跋扈的人,相反,他在玄烛郡和荆家都颇为低调,沉默寡言,就连尹冥鸿也只见过他几次。 但与低调相反的,是荆正威那幽暗的人性。自荆正威成年起,关于他喜爱折磨女性的传闻就络绎不绝,甚至每隔几天就有女人死在他府上,以至于他的弟弟都已经成亲,唯独他二十多岁仍未婚配,不过荆正威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 与此同时,他还是铳械爱好者,只是别人用靶子来试铳,而他是用奴隶来试铳——根据白夜的调查,这几年死于他铳下的奴隶不少于百人。 就算不是为了瓦解荆家,荆正威这个人也是死不足惜的畜生。尹冥鸿之所以愿意牺牲自己多年的积累,也要刺杀荆正威,荆正威本人的因素占比极重。 尹冥鸿看着荆正威的口罩,问道“大公子是否身体不适?堡垒里有医官……” 这时候,一只白皙的手臂从车厢里伸出来,就像泼出来的牛奶一般,轻轻搭在荆正威的肩膀上。 “大公子只是这两天过于操劳,嗓子有些不舒服。” 一个高挑的,戴着面纱的黑发少女从车厢里出来,亲密地挽住荆正威的手臂,画了眼影的眼睛满是笑意。荆正威点点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进去吧,不要浪费时间。” 尹冥鸿愣住了。 怎么会有女人!? 他强自镇静下来,“这,这位是……” “这位是薇薇。”荆正威淡淡说道“我几天前从香雪海买来的……怎么,你有兴趣?” “不敢!”尹冥鸿连忙低头,转身为他们引路“请先去用餐,账本和金箱已经准备好了,用餐后是先看账本还是先洗尘?” “账本的事不急,我很放心你和老三。”荆正威说道“先准备洗澡水吧,坐了一天马车,累了。” “是。” 就在尹冥鸿心里迅速思考对策的时候,却在中堂看见霍老大,他顿时表情一变“霍老大,你在这里干嘛?” 霍老大一愣,不是你喊我现在出现给荆大少爷卖茶吗?怎么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他脑子一转,顿时懂了——肯定是二当家食髓知味,舍不得那俏佳人了,但你给钱啊!昨晚的钱你还没给呢! 虽然心中鄙夷二当家,但霍老大依旧一副恭敬的样子“二当家,我这不想给大少爷看看我刚获得的上等品嘛。来,带上来。” 米蝶和利桑站在荆正威前面,警惕地看着霍老大。但等守卫们带人出现,他们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到那个人身上—— “藏剑者!” “准备光源!” 两人都瞬间拿出类似火石之类的物品,显然是明白怎么跟藏剑者打交道。其他护卫顿时拿出铳瞄准霍老大,霍老大脸色一变跪下来说道“等等,你们误会了!这是我们抓来的,饿了几天了,没有任何威胁的!” 米蝶和利桑依旧保持警惕,倒是荆正威好奇问道“你抓到了一个藏剑者?” “是的,三天前他要坐车,喝了软骨散,被我们饿了三天了。”霍老大连忙说道“大公子你也知道,白发的新茶在玄烛郡可以卖出高价,我这不想运回去嘛,在这里休憩的时候听说大公子要来,我这不想先让大公子看看,希望大公子照顾一下小人的生意……虽然时间不够还没炒茶,但他已经没力气了,顶多只能挣扎一下。” 说到这里,霍老大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如果大公子不放心,我也可以先炒几天茶……不过大公子似乎也喜欢挣扎的乐趣,所以小人先来问问大公子的意见。” “好漂亮的白发。” 听见风铃般的声音,霍老大一愣,才发现大公子后面还跟着一个戴面纱的黑发少女,顿时冷汗直流——他们这一行也是有忌讳的,卖茶就卖茶,但金主如果身边有人,那就必须单独商谈。 现在霍老大的行为,就相当于朝黑发少女打脸。如果大公子重视这个黑发少女,说不定就得教训一顿霍老大了;哪怕不教训,大公子也可以借着黑发少女的态度趁机压价。 总之就是血亏。 至于大公子尝了甜头之后明天多赏霍老大点钱,那更是想都别想——有黑发少女在,今晚白毛根本进不了大公子的房间! “嗯,你的意思是,想卖他给我吗……”荆正威一边说一边看黑发少女,尹冥鸿和霍老大顿时明白这次要失败了——大公子居然很重视这个女的。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尹冥鸿心里暗叹一声,准备按照原计划亲自引开那两位守卫,制造刺杀荆正威的机会。 “这不挺好嘛,大公子买吧。” 众人一怔,听见黑发少女眉眼弯弯地笑道“这么漂亮的白发可不多见,人也很可爱,买下来吧!” “真的?”荆正威似乎很在意黑发少女的感受。 “嗯嗯,没关系的,我们今晚可以多人运动嘛~” 就连一旁的乐语都被这番虎狼之词弄懵逼了,只见黑发少女忽然靠近他,抚摸他的发丝,嘻嘻笑道 “很好,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 第81章 你为何如此浮夸 就餐的时候,荆正威屏退了左右,乐语也被拉去进行身体检查。 对此乐语也有心理准备,毕竟他终究是个藏剑者,不进行安检谁敢让他接近? 幸好为他进行身体检查不是臭男人,而是荆正威的中年女护卫米蝶……嗯,听起来好像也没多幸运? 不过米蝶对他倒是规规矩矩的,没有动手动脚,让乐语对阴音隐的颜值产生了奇怪的理解——难道阴音隐这副模样在这个世界属于斩男颜? 你们辉耀人的性癖好怪哦! “这是什么?” 米蝶抓住乐语的手腕,称了称他的‘圣者遗物’型无缝铁护腕,微微皱眉“很重。” “负重。”乐语早有准备“平时我没工作的时候,都会被戴上负重,直至出任务的时候组织才会帮我熔掉。” 米蝶这些人看见乐语就知道要拿出光源设备,可见荆家对藏剑者了解颇深,乐语就算说自己不是刺客也没人信,他干脆表明自己是组织成员。 外面的人对无名组织的了解极其有限,因为就连阴音隐也无法摸清无名组织的底细,除了当年那位带他进入刺客组织的老刺客外,阴音隐甚至不了解其他‘同事’的业务水平。 这倒不是无名组织想营造神秘感,而是未知才是刺客最好的保护色。刺客组织若是出名,早就被人围剿了,事实上白发刺客们也已经受到政策的针对,大白天都得戴帽出门,个个都活得像内鬼间谍,日日担惊受怕,真的是没有出行自由穿衣自由,到处都是社会对他们的压迫。 阴音隐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常识,其实是生活所迫。就像男人不知道女人可以单独洗刘海,乐语理解不了阴音隐也是情有可原。 在这种情况下,黑衣楼的制度是怎样显然是乐语说什么就是什么,其他人想指出乐语‘净他妈扯淡’也无从下手。 米蝶摸索多次,确认那真的只是普通的铁负重护腕也不再理会,正常人是不会认为一个被人贩子抓住的刺客身上会有极神兵的。 米蝶为他准备了新衣服,乐语洗完澡之后换上,发现居然是一套正常的衣服——毕竟尹冥鸿说过荆正威很变态,而阴音隐这个人又有前科,乐语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居然不用女装营业。 难道荆正威没那么变态? 不对,这么一想好像更变态,荆正威难道喜欢原汁原味的? 越想越可怕了,赶紧杀了他溜了吧。 按照计划,乐语在击杀荆正威后直接跳窗逃走,尹冥鸿已经将他的装备放在外面,并且为他准备了一条无障碍的逃跑通道,乐语可以迅速从捷径小路离开红月堡垒,再穿上疾刀靴火速逃跑。 尹冥鸿告诉他一个玄烛郡的白夜隐秘联络点,当然尹冥鸿也不是傻子,这个联络点只是尹冥鸿专属的节点,一旦尹冥鸿身死就失去意义,联络者更是什么情报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哪怕乐语出卖这个联络点也不会对白夜造成打击。 乐语已经想好接下来的计划杀了荆正威就去玄烛郡,表明阴音隐的身份,甩出自己帮尹冥鸿完成任务的功绩,看白夜愿不愿意给自己机会。 如果白夜被阴音隐坑了一次之后还愿意傻乎乎相信他的话,那乐语就完成阴音隐的劫,让他重新获得白夜的认可,不为别的,就当乐语愿意陪他们傻一次。 如果白夜不愿意,那乐语就溜了,正式走上‘踏遍辉耀秘境’的冒险旅程,寻找传说中可以穿越时空的神魔之井! 乐语思考的时候,米蝶一直站在旁边守着他。 忽然她问道“你是刺客吗?” 乐语看了她一眼,摇了摇手上的手铐“我曾经是。” “我不管你的出现是机缘巧合还是计划安排,你只需要知道,你若是敢动手,就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 “听起来,那位大公子好像真的挺重用。”乐语丝毫没被米蝶的威胁吓到,反问道“但他值得你们两个武者这么奴颜婢膝地保护吗?就算参加军队,以你的能力至少也能做到尉官吧?做一个纨绔公子的守卫,你不觉得委屈的吗?” “委屈?呵呵。”米蝶冷笑一声“听起来,你好像看不起我。” “有一说一,确实。” “我看得出来,你的战法境界不低。”米蝶说道“在你看来,武者就应该宁折不弯铁骨铮铮,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对吧?但你不也只是一个收钱卖命刺客。” “不一样,我就算卖命,但我也还是自由的,我可以拒绝工作,但你能拒绝主子的命令吗?” “自由吗?”米蝶看了一眼窗户,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风流从窗户里吹拂进来,“就像雨一样,迫于无奈地在云雾中凝结,无法反抗强风地飘荡,然后‘自由’地选择自己死在泥土里的自由吗?” “武者也是有家人的,肚子是会饿的,眼泪也是咸的。不要以为自己执掌武力就高人一等,你所谓的自由,只是你年轻时的错觉。” “只是你这种活不了多久的人,又怎么会明白我们?” 有趣,那时候阴音隐说我这种能活好久的人理解不了他,现在米蝶又说我这种活不了多久的人理解不了她……这两种说法跟‘三观跟我不一样就是三观不正’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有个朋友,”乐语说道“他干完坏事之后,就会问他的队长自己这样做的对不对。他其实心里明白自己是做错事,但他还是被内疚忏愧逼得喘不过气,需要别人认可他。” “你呢?你会内疚吗?” “你这个朋友,死了吗?”米蝶忽然问道。 乐语一愣“……死了。” “果然,这种人是活不长的。世道已经给我们加了那么多枷锁,如果还自己给自己加负担,只会阻碍自己的生存。”米蝶说道“能让自己和家人活得好好的,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顾虑太多。” “难道你没想过,将那些枷锁掀翻,自己的家人可以活得更好吗?” “我想过。” 乐语再次愣住了,米蝶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没兴趣知道。但你不是东阳人,不用活在这片土地上,不知道这个地方那些血淋淋的常识,你不是我们,你不知道我们需要面对什么,你当然可以居高临下地指责我,去满足你这份年轻的狂妄。” “两嘴一碰当然是很容易的事,但活在这片流淌着银与血的土地上的人,是我们啊。” “东阳人必须学会的一件事,就是认命。”米蝶看了看怀表,打开门说道“而你也将要学会,走吧。” 乐语跟着米蝶到达矿山高层房间,这里与尹冥鸿的房间刚好处于对面,分列矿山两侧。 房间装修更加豪华,简直不像是矿山里的房间,而是酒店的豪华套房。米蝶送他上来便关上门,跟尹冥鸿所想的一样,两名护卫是不会进入荆正威的寝室。 “你来啦?”戴着面纱的黑发少女过来拉着他进房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嗯……乐语。” 黑发少女点点头,似乎记住他的名字“大公子正在看账本,你先自己待着,我去泡澡啦。” 房间很大,屏风隔着浴室和卧室,黑发少女拉他进来后便自顾自去屏风后面脱衣服洗澡,留下乐语一人。 荆正威躺在丝绸鹅绒大床上拿着账本细看,还戴着一副眼镜,让乐语想起儒雅随和的蓝炎。不过荆正威的镜片颇厚,应该不是装逼用的平光镜片。 机会! 虽然双手还戴着手铐,但这个显然不是问题。 现在护卫不在,就连唯一可能搅局的黑发少女也在泡澡,而荆正威又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躺在床上,荆正威床边的窗户正是尹冥鸿跟他说过的‘逃跑通道’,杀了人之后可以顺势跑掉拿回东西离开红月堡垒一气呵成,简直是天赐良机! 虽然黑发少女说的那个‘多人运动’似乎是更好的机会,但乐语等不及了! 我的大宝剑已经饥渴难耐了! 平平无奇的铁手腕进化——净魂邪魔之剑(复制品)! 随着一声轻响,乐语斩断了手铐,一剑刺向荆正威! 米蝶他们敢送乐语去侍寝,是确认过乐语处于饿得四肢乏力的状态,事实上也是如此,哪怕有冰血体质强行驱动,但乐语现在的战斗力顶多就是‘情趣’级别,就是越打别人,别人越高兴的那种。 而有净魂邪魔之剑就不一样了,哪怕没有特意说明,但‘锋锐断骨’依然是这柄神兵的基本属性之一,就像手机的基本功能是打电话,绝不会少这个功能的。 哪怕浑身无力,但乐语只要轻轻一抹,依然能荆正威一剑两断! 纳命来! 不过荆正威也不是傻的,他看见乐语跑过来便开始注意他,等乐语忽然掏出一柄长剑,他虽然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做出正确反应——将账本砸过去! 哗啦一声,账本在净魂邪魔之剑前连阻碍都做不到,直接被砍成飞散的纸张。乐语顺势上床斩过去,然而荆正威马上后退躲开,剑刃毫厘之间只斩中了荆正威的衣裳! “啊!” 荆正威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却不小心滚到地上,刺得乐语耳膜生痛。 呵,多么丑陋的姿态啊……乐语过去准备一剑了结他,然而荆正威居然求饶起来“不要杀我!” 嘶啦一声,荆正威被乐语斩中的衣物轰然崩开,在乐语惊讶的视线里,两大团白嫩软弹的‘肌肉’挣脱层层束缚跑出来,如同受惊的大白兔一样瑟瑟发抖。 你的胸大肌为何如此浮夸? 等等,荆正威的声音刚才听起来也根本不像男的,再加上他的胸大肌…… 啪! 随着屏风重重倒塌的声音,乐语转过声,看见黑发少女薇薇正举着一根长铳瞄准自己。 “刚才我问了你的名字,但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薇薇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失礼了,我叫荆正威。” “再见了,刺客乐语。” 。 第82章 噩耗 炎京。 当第三轮入学试结束后,随着年轻学生们一同出来的,还有拿着长幅榜单的工作人员。 皇家学院的入学制度极其诡谲,首先入学的唯一途径就是参加三轮入学试,没有其他任何升学制度,其次是三轮入学试是分别算分排名,录取人数也一样,也就是说你如果参加第一轮得分只是刚好排名合格,那就算第二轮第三轮所有考生全都是满分,也不会影响你的入学。 不乏有天才学生扎堆同一轮考试,结果不少天才落榜,而中等学生却因为第二天的考试竞争烈度不高幸运入学的例子。 有很多人都质疑这个入学制度的公平性,只是几十年过去,入学制度依旧不改,有人说,这是为了培养学生的竞争意识,让他们意识到入学试已经是头脑战的开始。 如何联合天才学生分批考试,如何获取其他学生的考试时间情报,如何通过威吓策略让其他学生不敢与自己同日考试……每年皇家学院入学试之前的一个月,学生间的尔虞我诈,流言四起的情报战,甚至比贵族们的八卦更令人津津乐道。 不过也有人说,这单纯是初代院长的恶趣味和一点点善意,让学生们早早就明白‘世事无常’的现实,也让那些幸运的普通学生,有机会进入皇家学院改变自己的人生。 每一轮考试的结果,在第二天就会公布。今天第三轮考试结束,而第二轮考试的录取名单也新鲜出炉。 围在看板前的人密得连针都插不进去,千雨雅四人只能站在外面等前面的人看完再过去。黎莹一直跳来跳去:“哎?我好像看见‘雨’字,等我看仔细点!” 千雨雅双手提着一个蒙着黑布的小笼子,笑道:“小莹你先找自己的名字吧。” “哎,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就不要聊那些不开心的事了。”黎莹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时候就轮到我这双可以精准找出人群中帅哥的妖魅仙瞳大发神威的时候了,让我看看啊……” 听到黎莹说话这么‘童真’,千雨雅顿时知道她这两天肯定在沉迷炎京那本流行的彩画《妖媚仙瞳·夫君你别跑》了。跟星刻郡那种连最新连载都看不到的山疙瘩不一样,炎京的行业更加发达,每一本大火书的出现甚至能造成炎京纸贵的现象,而且这里的还会雇佣画师画绚丽插画,据说不少男读者就因为看见《妖媚仙瞳》封面那瑟气满满的女主而忍不住买下这本书。 他好像挺喜欢看这种书的,那时候往家里买了好几本天天看夜夜看,来到炎京他肯定不会感到无聊…… “我看到了!雪姐上榜了!” 黎莹忽然拉着林雪的手指着榜单左侧,高兴说道:“看,雪姐你上榜了!” “或许是同名同姓的呢。”林雪倒没多兴奋,平静说道:“我这个名字挺寻常的。” 然而黎莹却摇摇头:“肯定就是你,我看清楚了考生序号,的确就是雪姐你的序号。” 林雪有些惊讶地看着黎莹:“这么远,你都能看清楚?” 她们距离榜单还有七八米距离,榜单上人名和数字都很小,哪怕是最高的林雪,她踮起脚尖也还是看不清楚。 千雨雅说道:“其实小莹记忆力和视力都很好,如果她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更好了。” 黎莹骄傲说道:“我的眼睛和脑子是用来专门记忆帅哥的!看书我只会想睡觉,除非是帅哥老师教我学习……唉,国中的教资质量实在太差了。” “是你要求太高了。” 有人哭,有人笑,虽然有很多学生死不要脸留在前面试图从字里行间的空白找到自己的名字,但更多人是失落地离开。前面的人流散去,千雨雅四人也终于站在榜单下查看自己的成绩。 “嘿!我刚才没看错,这的确就是小雨的名字!”黎莹指出榜单上‘千雨雅’,“太厉害了,你们果然进皇家学院了!” 千雨雅自不必提,相处多天,黎莹也知道林雪其实是已经考进星刻军事学院的一年级生,只是退学来考皇家学院罢了。虽然星刻军院远比不上皇家军院,但林雪能进军院,已经说明她是出类拔萃的人才。 她们两个能进皇家学院黎莹毫不意外,她拉着其他人说道:“走,今天去余庆酒楼庆祝一下!” “那个……” 奎念弱拉着黎莹的手,弱弱地说道:“那里有我的名字。” “什么!?”黎莹一惊,顺着奎念弱的手指看过去,发现还真有‘奎念弱’的大名。她张大嘴巴,下意识后退一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奎念弱:“你……你……你不是说你学习很差的吗!?” “我是说,我学狼鹰拳战法学得很差。”奎念弱小声说道:“但我其他方面都学得不错……爹还找过历年的皇家学院入学试卷子让我做,我觉得今年的难度其实一般般,真正有难度的只有三年前第一轮——” “别念了,别念了!”黎莹仰天长啸,抓住奎念弱的肩膀,泪光闪闪地说道:“我本来以为你跟我一样,都是来体验一下考试气氛,顺便来炎京旅游玩耍找帅哥的,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只是胸大,但有脑子!太可恶了!——” “啊!”被黎莹含怒袭击,奎念弱脸红地捂住自己的要害,两个女孩子打闹成一团,让本来视线聚焦榜单的男学生们都忍不住暗中观察。 千雨雅拉住明着发怒暗着揩油的黎莹,说道:“别闹了,其他人看着呢,要闹回去再闹。” “哼,今晚我跟小雨你调过来,我要和念弱一起睡!”黎莹伸展了一下手掌,仿佛在怀念刚才的触感,脸上露出幸福、羡慕、嫉妒等不一而足的表情。 奎念弱脸色一急,但又不敢说什么,只好躲在千雨雅后面拉着千雨雅的衣袖。 这时候,林雪忽然说道:“小莹,你也上榜了。” “什么!?”黎莹看过去,她非常相信自己的实力,所以她根本没留意自己的名字,然而现在一扫过去,瞬间就看见自己的名字和考生序号:“小雨,打我一下!” 千雨雅狠狠抽了一下黎莹的屁股,黎莹疼得跳起来,但表情还是很兴奋:“我没在做梦,我居然也上榜了!?我也是皇家学院的天才女学士了!?” 不,你只占‘天才女学士’的其中一个字……虽然心里很想打断黎莹,但千雨雅看见她这么开心的模样,点头说道:“恭喜。” 奎念弱也很高兴:“也就是说,我们以后也是同学了!” “走走走,去余庆酒楼吃顿好的!”黎莹豪气说道:“今天由天才女学士黎莹来请客!” 全员通过入学试,大家嬉嬉笑笑着走出人群,千雨雅忽然问道:“对了,你们先去酒楼吧,我要回家一趟。” 她提了提手里的黑布笼子:“我要先将小流安置好。” 她们今天早上一起去辉耀国立博物馆,又去了蝶衣楼看彩光戏(利用光爆制造视觉效果的戏剧),回来的路上途径杂市,千雨雅看见有人卖兔子,不知为何忽然跟一只雄兔子对上了眼,总感觉跟某个人很像,便买它回去当宠物养着。 林雪问道:“我们一起回去吧?” “不用,你们先去余庆楼下单吧,我放好小流就过来。” 既然千雨雅这么说,其他人也没有意见,毕竟现在天色还早,而且她们所住的胡同也靠近大道,附近都是和眉善目的家庭,没什么治安风险。 千雨雅与她们分别,在回家的路上,嘴角慢慢翘起来,喜悦止不住地流出来。虽然说是不在意,但知道自己真的被皇家学院录取,千雨雅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 要不要将这件事也写进信里? 但信已经写满了…… 再写一封吧,顺便将之前的最后一句划掉…… 太羞人了,我昨晚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写…… 千雨雅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家,没等她拿出钥匙,却发现大门没锁,一推就开。 千雨雅神色不变,平静地推门进去,一眼便看见坐在客厅椅子上的妙龄女子,“奈姐。” “雨雅,你回来了?” 大白天在家里的,自然是与她们同吃同住,还负责照顾她们生活日常的奈青霓。本来黎莹那两位女仆也要住进来,但炎京寸金寸土,这里实在太小了,女仆住在另外一边,白天会过来打扫卫生。 奈青霓看了看千雨雅的背后:“她们?” “她们先去余庆酒楼了。”千雨雅打开笼子,让小兔子认识一下它未来的新家:“这是我今天刚买的宠物小流,我是回来先放好它再过去。奈姐,你今晚会来吧?” 然而奈青霓却是看着小兔子发呆,千雨雅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撩起耳边秀发说道:“嗯,等下我也会去。” “不如我们一起走吧?”千雨雅建议道。 奈青霓点点头站起来:“好……对了,你们去看放榜了吧?成绩如何?” 千雨雅微笑道:“全员通过。” “那就好,那就好……”奈青霓长长舒了口气。 当千雨雅快要走出家门的时候,奈青霓忽然喊住了她: “等等。” “有什么事吗,奈姐?”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奈青霓看着她,认真说道:“非常重要……的事。” 第83章 阴音隐又死了 铛!铛!铛! “我刚才也在思考,在身体虚弱,光亮照明,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你要如何刺杀我,没想到……” 乐语及时挥舞净魂邪魔之剑劈开了射向他要害的圆铅弹,但他的四肢部位依然受到了杀伤,左肩、右臂、左大腿都绽放血花,鲜血淋漓。 “……他们居然会派一个拥有神兵的刺客来刺杀我。”戴着面纱风情万种的荆正威笑道。 乐语也没想到,荆正威居然掏出一柄对人宝具——霰弹铳! 霰弹铳所使用的子母弹都包含8~12个圆铅弹,在短距离相当于一场子弹风暴,是他们这些战法武者唯一无法躲避的铳械。 如果在开阔地带,乐语还能依靠制造光爆和身体素质躲避霰弹,但现在他处于房间之中,根本没有挪移空间,而他目前的身体情况也不足以支撑他玩骚操作! 只是霰弹铳因为攻击距离不够远,铳械和子弹的造价又远超普通轻铳,只适合近距离武力压制,然而边军对蛮夷的镇压中并不需要这种近距离的武力压制,因此霰弹铳产量一直不高,乐语在星刻郡就从未见过。 逃跑,但仍处于他的射程范围里,最好的结果也是重伤濒死。 正面寻觅战机,反而有一线生机! 腰部微微下沉,双腿紧绷,全身蓄势待发,乐语问道:“互换身份,是你的一时兴起?还是你的特殊癖好?” 荆正威向前一步,似乎也很有谈兴:“当然是为了你们这些刺客而准备的欢迎仪式,不过说癖好也不能算错,我平日也有喜欢华美服饰的习惯,不过从不在人前表现……我也想不到,这些上不了台面,写不进履历,不为人道的‘爱好’,会在这个时候救我一命。” 乐语默默在心里删去被尹冥鸿骗了的可能。如果尹冥鸿早知道荆正威是女装大佬,那乐语这次自然是又被坑了——那样的话,他就不得不对白夜这个组织刮目相看了,怎么一个两个间谍全都是二五仔? 不过看起来荆正威应该是将所有人都瞒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混声技巧,乐语听起来居然发现不了任何异样——这他妈是将喉结修炼成变声器了吗? “你早知道我?” “怎么可能。”荆正威又朝乐语走近一步:“我以为他们最多就请动家族的里军黑荆棘,又或者借调其他家族的里军……我听闻你们应该是不允许对我们动手的吧?这难道是你自己私底下接的任务?” 果然,东阳贵族并不陌生无名组织,就连一个商会子弟也知道无名组织不对东阳人出手的规矩……乐语微微挑眉:“皇帝死了,天际叛了。“ “嗯?” “时代变了,组织的规矩,自然也不一样了。”乐语毫不犹豫给黑衣楼泼脏水:“毕竟比起给你们当狗,始终比不上将你们当成狗来杀来得爽快。” “真的吗?”荆正威似乎并没有因此慌乱,又向前一步,饶有兴趣地问道:“也就是说你们以后可以接对东阳人的委托了?看来我赶上了一个好时代啊。” 对,再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乐语心里估算自己目前的最远突袭距离,平缓心情凝聚精神,主动引起他的注意力:“你不好奇是谁委托组织杀你吗?” “不好奇,”荆正威摇摇头:“老头子下不了床,谁都知道杀了我他们才有机会坐稳家主的位子,正武嫌疑最大,但他向来不喜欢这种盘外招,他更喜欢堂堂正正打击我,不过他还有一个尖酸刻薄的母亲,他妈忽然找一晚过来捅死我也不出奇……” “那个私生子正风也很有可能,他固然是没机会争夺家主,但我死了他才有可能分一笔财产,而且他出生底层猪朋狗友不少,说不定就认识一位刺客呢……” “正堂嫌疑也不小,虽然他平时傻乎乎的,但他那个未婚妻可真的是人精,居然能将他那一亩三分地培养得能跟正武打擂台……我是他们路上的拦路石,除掉我肯定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不过除了我这些相亲相爱的家人以外,外人也很希望利用我的死亡来制造荆家的分裂,譬如其他商会,譬如……” 荆正威又踏前一步,笑意盈盈道:“……逆光乱党之类的。” 就是现在! 乐语浑身肌肉如弓弦律动,身体如箭一般刺向荆正威,一轮薄薄的光爆炸开,没有任何杀伤力,只求扰乱敌人的视线! 而荆正威遭遇突袭的第一反应,果然也是后退躲避,而没有扣下扳机,自以为自己还处于安全距离了! 然而乐语在刚才就一直用‘幻象外衣’模糊自己的真实位置。作为中级战法的技巧之一,维持幻象外衣并不需要多少精神力,而且无声无息,哪怕同为中级武者也只能认出,无法识破,更何况荆正威这个恃铳行凶的大少爷? 乐语的真实位置,其实比别人眼中更前一步! 就是这一步,足以让净魂邪魔之剑碰到荆正威的霰弹铳! 哗啦一声轻响,乐语削掉了霰弹铳的铳管,顺势踏前斩向荆正威! 然而荆正威这时候却表现出行云流水的敏捷掉,不仅直接弃掉了霰弹铳,还脚踩清风御光而行,刹那间躲开乐语的剑尖! 这是……凌虚战法! 乐语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荆正威的智商没尹冥鸿说得那么草包,那么荆正威的真正实力,自然也没有尹冥鸿说得那么战五渣。 但你现在已经手无寸铁,所学的也是堪称战力最弱的凌虚战法,你还能秒杀我!? 就在此时,荆正威忽然掀开裙子,露出自己光滑白皙的大腿,然后…… 拿出绑在大腿上的一柄短管霰弹铳。 …… …… 炎京,甜水胡同乙叁号的客厅里,一片安静。 奈青霓忐忑不安地看着千雨雅,在说出口之后,她就已经后悔了,心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应该过几天,过几个月,等她们在炎京交到了新的朋友,找到了新的依靠,再将这些消息告诉她们。 对她们来说,这些事,实在太沉重了,她们在这个繁花似锦的年龄,不应该背负这些国仇家恨。哪怕这只是一个虚幻的幸福泡影,也应该要尽量维持,直接刺破它,实在太残酷了。 只是千雨雅的表现,让奈青霓冲动地说了出口。 跟奎念弱挂在嘴边的‘思念’不一样,跟黎莹整天嘻嘻哈哈但总会买上一份中老年人礼物的‘挂念’也不一样,千雨雅心中怀着的,是希望。 名为希望的酒酝酿得越久,变质之后的绝望味道也就越加浓烈。 奈青霓下意识地认为,早点告诉她,才是对她最好的支持。 而千雨雅也没有让她失望。 “所以,我的兄长,始终都没有背离民众,他一直为白夜做事,为了正义与理想奋战到最后一刻吗?” “是的。” “小莹的父亲因为支持白夜,在星刻之乱的那一晚死去了……念弱呢?我记得她的父亲是统计司副司长,难道也是白夜的成员吗?” 奈青霓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是,但奎照……也就是念弱的父亲,在那一晚也死了。” 她没有将奎照很可能死于千羽流之手的猜测说出来——毕竟这只是猜测,而且也没有说的必要。 千雨雅轻轻点头,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显得宠辱不惊镇定自若:“那雪姐呢?雪姐有家人……不幸去世吗?“ “有,但不是星刻之乱那一晚。”奈青霓顿了顿,沉默了好久,才缓缓说道:“林雪的父亲是林锦耀,大伯是林雪恩。” 林锦耀。 林雪恩。 这两个名字,千雨雅岂能不知?正是这两个人的死亡,才将千羽流拖入千夫所指的深渊;而这两个人的死亡,也令林雪的幸福人生从此急转直下。 “原来……如此。” 千雨雅放下茶杯,问出奈青霓最害怕听到的问题:“那么,请问我的兄长是怎么死的呢?” 奈青霓深呼一口气,纠结了好一会,但终究还是如实道出:“根据幸存人员的调查,千羽流是遭遇了白夜成员的背叛,在经历血战之后,重伤累累之躯被背叛者从背后袭击,因此牺牲。” “血战……重伤……背后袭击……” 千雨雅轻轻重复这几个词,问道:“那兄长的遗体呢?” “已经有人收殓了。” “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收殓的?我答应过,要亲自处理兄长的遗体。” 你答应过?……奈青霓一愣,回道:“我不知道,不过我会帮你去问的,请放心。” 千雨雅嗯了一声,问出最后的问题:“那么,那位袭击兄长的白夜成员,你们知道是谁吗?”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奈青霓自然不会隐瞒:“根据调查结果,背叛者很有可能是白夜成员阴音隐。除了袭击千羽流外,他还有泄密、串通、陷害白夜分部的重大嫌疑,我们已经通知所有分部通缉他,请你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他的。” “好。”千雨雅点头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晚点将消息告诉念弱和小莹……至少,等她们习惯了炎京的生活之后,再告诉她们。” “我们会的。”奈青霓松了口气:“你能冷静接受这个消息,我真的很高兴……你也饿了吧?我们去余庆吧。” 千雨雅礼貌说道:“好,不过我想先去一趟洗手间,请稍等。” 千雨雅背过身子,走到客厅旁边的洗手间。徒一关上门,眼泪就夺眶而出,两行清泪泪泪而下,打湿了手臂。 别这样。 奈姐就在外面。 等下还要见小莹念弱她们。 不能让她们担心。 你哭又有什么用? 你不能倒下。 你背后已经空无一人了。 你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了。 千雨雅看着镜子里哭成花猫的自己,慢慢将手塞进嘴巴里,狠狠咬住。 但奇怪的是,往日咬一下感觉到疼痛就能冷静下来的生活小技巧,然而这次她无论怎么咬,都感觉不到疼痛,哪怕她的牙齿已经咬入皮肉,哪怕血液已经浸满整个拳头,她还是感觉不到痛。 血在流,泪也在流。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不再流泪,也感觉不到手的疼痛。她打湿毛巾洗脸,发现自己心情很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听见一个发生在千里之外的新闻。 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个消息,已经深刻地改变了她的人生。 千雨雅看着镜中没有任何异样的自己,平静说出一个名字: “阴音隐。” 她的声音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怨恨,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 “我要你死。” …… …… 砰。 随着一声铳响,霰弹铳在近距离开火,圆铅弹全部轰入目标的体内,将他娇俏又羸弱的身躯撕成碎片。 乐语看了一眼霰弹铳的硝烟,低下头看着地上那具尸体。 鲜血的血液,无垢的白发,曼妙的曲线,惊讶的表情,组成一幅绚丽而惨烈的画面,甚至令乐语感到有些凄美。 乐语蹲下来,轻轻抚摸那冰冷柔软的脸庞。虽然他往日怎么都不愿意承认,但他现在发现,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有点小帅。 这下,就算乐语再怎么难以置信,他终究还是得接受自己所见的事实: 阴音隐又死了。 第84章 小人得志准备猖狂 怎么躲避白夜的追杀; 怎么隐瞒自己白发刺客的身份; 怎么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坚强又舒服地活下去; 等等这些问题,乐语都不用考虑了。 乐语看着阴音隐发了好一会呆,直到听见有人怯生生地喊自己:“公子,公子,要我喊人过来收拾吗?” 乐语抬起头,发现是‘荆正威’在向自己搭话——也就是那位女扮男装伪装成荆正威的少女。刚才她的衣服和束胸带都被净魂邪魔之剑斩开,现在套了一件外套,不过已经完全遮掩不住她的身材。 现在仔细一看,能很明显地看出她的只是一个长相颇为英气的漂亮姑娘,又软又怕的表情更是凸显她的少女风情,眉眼间泛起的风月涟漪令人心动。 得多眼瞎才能将她看成男的啊。 口罩就这么万能吗!? 乐语现在是满腹黑泥无处可泄,不停在心里碎碎念。而少女被乐语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忽然五体投地地跪下来,低头颤声说道:“青,青岚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公子,公子你放过我吧……” 听见大公子没有任何反应,青岚的心也随之跌落谷底。 她其实早有预料。 荆正威的名声,在玄烛郡红梦这一行颇为响亮,谁都知道荆正威出手阔绰,每个月都会撒大笔钱在香雪海、金盘露这些红梦坊里购买未出阁的纯洁倌人,是红梦坊求之不得的大客户,是人尽皆知的二世祖。 但与此同时,谁都知道被荆正威买的倌人从来没有活下来,没人知道她们去哪了,也不会有人关心她们去哪——红梦坊收到了钱,荆正威收到了货,普通人有了谈资,谁又会关心她们? 当青岚出阁坐上驶向荆府的车时,一直照顾她训练她的云姨还很客气地祝福她去荆家享福,然而云姨眼神深处那一丝怜悯,在香雪海察言观色多年的青岚又岂能看不出来? 想到这里,青岚忽然全身放松下来,等待命运对她最后的蹂躏。 认命,是东阳人必须学会的事。从小就被赌鬼父亲卖入香雪海,青岚已经看得太多强颜欢笑,见过太多世间疾苦,她见过逃跑的姐妹,最后被拖入最低贱的梦坊;也听过浑身解数脱离苦海的花魁,最后郁郁而终自杀的传闻。 如果能不受任何苦难,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从知道自己被荆正威买走的那一刻,青岚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快点,我已经怕的,快要露出丑态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死得好看一点。我对自己的相貌,还是颇有自信的,而且,这也是我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如果可以的话……我下辈子,能不能不来了? 忽然,她感觉到荆正威那双冰冷的手碰到她的额头。她身体一颤,心里默默祈祷快点,因为她已经快要害怕得憋不住了。 “起来吧,你脸碰到血了,都不好看了。” “啊?”青岚微微一怔,才发现自己的脸贴在布满血迹的地面。她抬起头照镜子,看见自己脸上血迹点点,都快变成小花猫了。 她连忙用手背拭去脸上的血迹,小声说道:“对,对不起……” “这是你的脸,又不是我的脸,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乐语坐在沙发上给霰弹铳装子弹,这个动作看得青岚双腿夹紧身体颤栗。 “去喊人过来收拾一下这里……你怎么了?想去厕所吗?”乐语吩咐一句,装好子弹看见青岚的异样,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我这就去喊人过来!” 青岚没有转身,而是看着乐语一路恭敬地后退,直到碰到门才瞬间打开门出去,仿佛怕乐语背刺她似的。 乐语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不怎么在意。他将完好的短管霰弹铳放好,虽然位置依旧是大腿,但却是很方便拿出来。 荆正威这人居然在裙子下面绑了一长一短两支霰弹铳,还全部上满子弹,谁他妈想得到啊! 不过仔细想起来,乐语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操作——上次他跟阴音隐刺杀董衡的时候,就看见阴音隐在裙子下面放了好几把刀,看得乐语当时胯下一寒。 只可惜现在换了身体,不然乐语说不定能在阴音隐的脑子里找到这么一句:「女装的时候在裙子下面放武器,是常识。」 想到这里,乐语又看了一眼阴音隐的尸体,总感觉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他预料到阴音隐这个马甲很容易遭遇危险,死亡对刺客来说更是家常便饭,但不到三天就又换了一次马甲,也确实让乐语感到这个世道的疯狂——原来人真的这么容易就死了啊。 但比起伤春悲秋,乐语现在更重要的是轻点自己的财物。 刚才青岚跪下来的时候,乐语趁机拿起了净魂邪魔之剑(复制品),他以为原主人死了之后,圣者遗物应该会解除变身恢复原来形态,没想到还维持着阴音隐的形状。 但更令人惊讶的是,乐语居然还能感受到自己和圣者遗物的连接,心念一动,圣者遗物就变成一块缕金镶玉的护腕附在乐语的右臂上。 绝了! 乐语以为这是一柄绑定账号的专属神器,没想到换了号居然还能用! 不过乐语很快就分析出真相:神兵并不是绑定‘身体’,没有滴血认主的操作,更不会认定DNA,而是绑定了‘精神力’。阴音隐夺取圣者遗物的最后一步,便是用自己的精神沟通神兵。 那么,为什么乐语夺舍阴音隐之后,他也能用圣者遗物呢? 有两种可能,一是夺舍的时候,乐语也融合了阴音隐精神力,自然也掌握了阴音隐的账号权限。 二是乐语的精神力是万能钥匙,想要NTR神兵就能NTR神兵,只可惜没有其他神兵让他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不过最大的可能,还是制造神兵的人没想到还有乐语这种盗号狗的存在,根本没有做出相应的保护机制,因此神兵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还觉得挺刺激,于是便让乐语贯彻到底了。 神兵没丢是好事,乐语又看了看自己的系统面板。 「名字:乐语/荆正威」 「死亡次数:3次」 「可用点数:0点」 「阴音隐的劫:令阴音隐重获白夜的认可(1/50)(可获取新劫)。」 「自有技能:初级凌虚战法(+)、初级合气琴日战法(+)、冰血体质(可激活)」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中级八稻流咬战法(+)」 「挑战(可刷新):浪费他人10000小时时间,难度☆☆,目前进度150/10000。」 可用点数,居然是0点。 这彻底打破了乐语之前对死而替生的猜测——他以为自己每死一次就能获得一次可用点数,也就是说只要他死得够快,那他就能刷出无数可用点。 但现在系统告诉他:不,你不能白嫖。 是阴音隐这个马甲活的时间不够长?是因为没渡劫?还是因为没完成挑战?又或者阴音隐死得太不值一提了,系统不愿意给钱? 可能性有很多,不过乐语并没有在上面纠结:他本来就不打算利用无限死替来刷可用点。 而当他不顾一切代价也要进行无限死替的时候,他也不会在乎有没有可用点了。 可用点只是辅助,死而替生才是真正的底牌。 “大公子!” 青岚带着米蝶利桑等人进来,他们看见乐语摘下面纱后的面容也是愣了一会,看来荆正威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连贴身保镖也不知道他的特殊癖好。 米蝶看见地上浴血的阴音隐,表情没有变化:“公子,他行刺你了?” 她们其实在外面也听见了铳声,但并没有因此冲进来。一来白发刺客已经被他们检查过,确实没有凶器也没有力气,不可能反抗得了荆正威;二来,荆正威也不是没试过在欢愉的时候开铳。 她们也习惯了。 “嗯。” “我这就喊二当家过来,这场行刺发生在红月堡垒,他理应负责。”利桑沉声说道:“他有重大嫌疑。” 乐语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靠在沙发上,语气慵懒地说道:“比起二当家,不是有群人更有嫌疑吗?” 米蝶和利桑眨眨眼睛,顿时明白大公子的意思。 乐语拿出短管霰弹铳,轻轻抚摸那黑铜色的铳管: “将霍老大那群人全部绑上来。” 第85章 兴趣使然的正义伙伴 当尹冥鸿走进房间的瞬间,他看了一眼地上仍未收拾的尸体。 下一秒,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抱拳平静说道:“见过大公子。” “嗯。”乐语坐在沙发椅上,慵懒地点点头。 此时乐语已经穿回正常服饰,戴着面纱的青岚穿着缕空黑丝裙坐在一旁。若是按照荆正威的习惯,他现在肯定是要继续跟青岚互换身份,以便保全自己以及继续享受‘女装欺诈’的快感,但乐语既不怕死,也没兴趣。 更重要是,荆正威女装时穿的裤头,紧得蛋疼,真亏他能穿着走路。 尹冥鸿到来后没有说话,很快外面便响起一阵吵杂的声音,霍老大等人被五花大绑压到顶楼房间。他一看见地上阴音隐的尸体,瞬间就跪下来叩头:“大公子,大公子,我真的跟这个人没关系!” “是吗?”乐语张开手,感觉指甲好像有点长,轻轻递给旁边的青岚,青岚也很自然地拿出指甲刀为乐语修指甲。 “我听闻,你靠车队发了财,在玄烛郡买了大房子,在会里注册了自己的名头,甚至有希望在今年的银血会议成为八十八的一分子,跟荆家平起平坐,我以后也得叫你一声霍老板。” 霍老大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不是眼泪鼻涕不是鼻涕地说道:“大公子,真的,真的不关我事,我,我只是……” “你说有份好商品要卖,你说保证很安全,我买了,给钱了,结果呢?我相信你,结果你这么对待我。” “不,不,大公子我发誓,这个人他绝对没能力伤害你,我已经解除了他所有的武器,饿了他三天三夜,你的护卫也检查过——” “那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他,然后污蔑你?” 乐语猛地抽出旁边护卫的轻铳,对着霍老大的腿来了一铳,直接在他大腿绽放出血花! 在霍老大的惨叫声中,乐语冷冷说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尊重我?你甚至都不肯叫我一声荆副会长!” 荆正威除了红月堡垒的大当家,还是荆家商会的副会长,虽然只是名誉职位没有实权,但同时这也象征着他就任家主的合法性。 “怎么,你以为我迟早会被赶出荆家,过不了几天就会横尸街头,所以你就投靠了我那些亲爱的家人们?他们给了你多少钱,才让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我送上一只白发刺客?” “不是!不是!”霍老大大声辩解,他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有人知道他是什么人!我手下有人知道这个刺客是谁派来的!大公子……荆副会长,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 乐语表情不变,没有说话,米蝶朝霍老大点点头,霍老大便转头怒吼道:“快,带他上来!副会长,让我派个手下去牢室,他会给你带来证人!” “可以。” 十分钟后,霍老大的手下带来了一个乐语十分熟悉的人。 “见,见过荆副会长。”奉真跪在霍老大旁边,虽然有些紧张,但脸上并没有乐语之前所见的慌乱和恐惧,反而充满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我是跟刺客住在同一个牢室的人,他……” “等等。”乐语忽然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为什么会跟新茶住一个牢房,你应该是霍老大的手下吧?” 奉真从容地点点头:“荆副会长,新茶从采集到煮炒这段时间,是最容易发生事故的,有咬舌自残,有密谋暴动,甚至有可能采到不能得罪的茶。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调节气氛,防止意外发生,同时记录各人的情况,以便更好地煮炒。必要时候,我也会作为第一个‘反抗者’和‘服从者’,让其他人看见反抗的代价,接受服从的命运。” 简单来说,他就是一个‘托’。不过别人是酒托,茶托,拍卖会托,舔狗托,而他是人贩子托。 因为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被人贩子拐卖,不是很熟练,而他这位内部工作人员就能调节气氛,引导萌新如何适应这段被拐卖的这趟旅程。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每一行都有不为人知的神秘技巧。 “你怎么加入霍老大的?”乐语饶有兴趣地问道。 虽然已经离题甚远,不过这里没人敢打扰荆大少爷的兴致。上一个打扰大少爷兴致的人,现在正躺在冰凉的地板上闭上了嘴。 “我以前也是‘新茶’。”奉真坦然说道:“我不甘心就这样被哪个老板买去当奴隶,于是在其他人密谋逃跑的时候,我将他们举报了,获得了霍老大的赏识,成为他的手下。而经过那次事件,我们也意识到往新茶安插人的重要性,因此我便继续负责这项工作。” “原来如此……”乐语缓缓点头,“好了,你继续说吧。” 奉真看了一眼旁边的尹冥鸿,语不惊人死不休:“指示刺客行刺荆副会长的,是二当家。” 尹冥鸿微微皱眉,但没有马上反驳,只是朝乐语鞠躬抱拳。 “刺客昨晚在二当家的房间住了一晚,受到二当家的款待。这几天我一直在监视了白发刺客,他唯一脱离我视线的时候,就是在二当家的房间里。” “霍老大今天就想离开红月堡垒,是二当家挽留他,并且要求他将刺客卖给荆副会长你。” “今天早上我跟刺客聊天的时候,故意套话,并没有从刺客口中听到任何担忧之语,刺客反而跟我说,‘等待并满怀希望’,可见他有十足把握离开红月堡垒,甚至有把握解救这群被囚禁在红月堡垒的新茶。” “最大的可能,显然是刺客与二当家合谋。刺客刺杀荆副会长后,荆家必不会放过霍老大,而这些新茶自然就会交给二当家来处理,到时候二当家想留想放,一言可决。” “我看得出来,刺客是一个心怀正义感的人,他的初衷应该是想救茶叶们,至于二当家的目的,我相信荆副会长你自有判断。” 奉真额头碰地,恭敬说道:“我不知道二当家是怎么和刺客互相信任,但刺客确确实实是我们无意中采集到的。或许,刺客身上有证明他身份的东西,被二当家看见了。” 霍老大这时候忽然恍然大悟,喊道:“我想起来了!二当家拿走了那个刺客的包裹!那里面肯定有他们的合谋的证据!”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严肃起来,米蝶和利桑一个占据门口,一个守住窗户,堵死了两条出口。其他护卫看着尹冥鸿,手放在铳柄上,虎视眈眈。 就在这时候,忽然响起鼓掌声。 “精彩的分析,卓越的观察力,深谙人性的联想力。”乐语鼓掌笑道:“你在霍老大麾下,实在是委屈你了。” 奉真可爱俊俏的脸庞露出一丝殷红,低头说道:“感谢荆副会长的赏识。” “不过,”乐语话锋一转:“如果单凭你一面之词,就这样将二当家杀了,未免也太武断了。我们荆家,做事最重要是光明磊落,公平公正,要杀人,就要杀得干干净净,杀得明明白白。二当家,将他们所说的包裹拿过来,利桑,你跟他一起去。” “是。”“是。” 等尹冥鸿和利桑两人离开,房间里又陷入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一般来说,这种安静会让人感觉到尴尬和难堪,但乐语却忽然觉得,这种感觉……不错。 他不说话,没人敢说话。 他说什么,其他人都要附和。 这种感觉……不错。 只是为什么,他总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没过多久,尹冥鸿和利桑拿着一个包裹回来了。乐语微微挑眉,冷冷说道:“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疾刀靴、地图、轻铳……随着一件件东西倒出来,乐语的心情也越来越差。他只是想验证一下,没想到居然看到这个最坏的结果。 东西居然都在! 这说明尹冥鸿根本没为他准备逃跑包裹! 乐语就算刺杀成功,没有疾刀靴,也肯定逃不出去! 从一开始,他就拿我当弃卒! 就当乐语心中怒火中烧,准备下令将尹冥鸿拖出去吊死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什么,冷静下来说道:“把疾刀靴拿来给我看看。” 利桑将疾刀靴递给乐语,乐语端详片刻,顿时心情舒畅怒火散尽。 这不是阴音隐的疾刀靴。 颜色虽然相似,但大小也不对。 阴音隐脚很小的,这对疾刀靴至少大了两码。 看来尹冥鸿在意识到出事之后,马上用相同的物品伪装了一个包裹。 仔细一看,包裹里面也没有阴音隐和千羽流的勋章,说明那些东西都放在真正的逃生包裹里。 想到这里,乐语心情愉悦地放下疾刀靴,问道:“利桑,米蝶有看出什么关于刺客身份的证据吗?”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乐语看向霍老大和奉真:“两位,很遗憾,你们的证言并没有相应证物的支持,无法获得我的认可。” 奉真顿时脸色一变:“荆副会长,他们很有可能将证物藏起来了!请彻查二当家的房间……不对,那种东西二当家可能会还给刺客,但刺客身上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说他可能会将东西藏在刺客的逃跑路线上,请彻查红月堡垒,你肯定会有收获的!” 然而乐语却摆摆手,摇头道:“我累了,与其相信这是二当家与你们‘无意中’采集到的新茶刺客的密谋,为什么不相信,这个刺客就是你们故意投宿红月堡垒,故意送到我身边的利刃呢?” 霍老大急忙道:“荆副会长,我和荆家有那么多利益往来,我怎么会想伤害你?求求你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 “对,对了,我有很多财产,我刚买了大宅子,我都可以送给副会长赔罪!求求你副会长,我还有家人要养,我女儿还没满月,我母亲已经下不了床,求求你,求求你大发慈悲!” 乐语慵懒地说道:“那些被你拐卖的新茶,不也是父母的宝贝孩子,丈夫疼爱的妻子,家里的中流砥柱吗?你都毁灭了那么多家庭了,为什么还有脸为自己辩驳?” 乐语说完这番话,忽然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就连青岚都一脸惊讶,仿佛看见了鬼似的。 “哎呀,被你们发现了?”乐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今晚呢,就是想借题发挥,搞死霍老大你们。” “为,为什么?”霍老大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乐语,他绞尽脑汁也没发现自己哪里得罪过荆正威。 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会这样? “你呢,也不要多想。其实不是什么钱不钱的问题,你那点钱对我来说算什么?也不是什么刺客的问题,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傻自己送刺客过来刺杀我呢?我又不是傻子,我还是有点逻辑思维的。” “我只是一时兴起,想当一个兴趣使然的正义伙伴。”乐语摊摊手:“因为我忽然觉得,绞死你们这群人贩子,可以让我那份虚无缥缈的正义感获得满足。” “看着你们这群违法犯罪恶贯满盈的人得到惩罚,我会由衷地觉得很爽。” “将他们拖出去,全部绞死。” 没有人打算违抗大公子的‘一时兴起’,护卫们顿时将五花大绑又哭又闹的人贩子们拖出去,反抗激烈的直接一拳打晕,就像人贩子们怎么对待‘新茶’,护卫就怎么对待他们。 “副会长,副会长!”奉真不甘心,大声喊道:“我还是个孩子!我没杀过任何一个人!我跟他们不一样的!” “我很聪明,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我,我也长得很好看,我保证我会尽我所能侍候你!” “我也是被迫的,我除了为他们做事,我还要怎样才能活下去?我没有任何办法,副会长,副会长,求求你……” “等一下。” 听到乐语的声音,奉真和霍老大顿时心燃希望。 但不等他们说出感谢的话语,乐语就说道:“吊死霍老大之前,先将他的屁股抽烂。好了,你们继续吧。” 听见哭嚎声越来越远,青岚为乐语送上一颗剥了皮的葡萄。乐语舒服地坐在沙发椅上,感觉心情不错。 “你当初没有举报,跟其他人一起逃走,不就没那么多事了……”乐语暗暗吐槽一声,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大少爷的生活,就是这么的大义凛然,且有趣。“ 第86章 荆正威你这个变态! “二当家,你一直很安静呢。”乐语用手指挑弄自己的发丝,荆正威这人的头发黑长直又顺滑,很容易就垂下来,弄得耳垂脖子痒痒的,他忽然有点想弄点发胶给自己梳个赛亚人的发型。 尹冥鸿抱拳低头,平静说道:“大公子英明神武,料事如神,明察秋毫,属下只需听令行事即可,何须打扰大公子的思考?” “总感觉你的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乐语拿起账本看了几眼,顿时被那一排排数据弄得有点困了,转手递给旁边的青岚,随意说道:“不过,我在红月堡垒遇上这档事,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请大公子责罚。”尹冥鸿说道:“属下误信霍老大的一面之词,实在不知道那刺客的来历。” “但你昨晚不是和他睡了一晚吗?”乐语心里泛起些许恶趣味:“你就没什么发现吗?” 尹冥鸿神色如常地说道:“霍老大说要将他进贡给大公子,我只是让他去洗漱整理妆容,并且让他独自睡了个觉,希望他能以一个较好的精神风貌服侍大公子,没有过多接触他。” “也就是说,你昨晚对刺客的照顾,只是为了让他更好地侍候我?” “是的。” 不知为何,乐语心情忽然变得很差。他摆摆手,冷冷说道:“虽然我没有采信霍老大他们的证言,但他们说得没错,你的确是最后一个跟刺客私密接触的人,这件事上,除了霍老大之外,就属你嫌疑最大,你有什么想辩解的吗……如果理由不能让我满意,那你也得跟霍老大他们一起自挂东南枝了。” 米蝶和利桑马上按住尹冥鸿的肩膀,逼他跪下来封锁住他的行动。尹冥鸿依旧很冷静,说道:“我与刺客共处一室时,没有其他人在场,我确实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我也没有任何暗害大公子的理由,我作为红月堡垒二当家,大公子一倒,我也不会有任何好下场,希望大公子能相信我。” “是吗?”乐语不置可否地晃晃脑袋:“我死了,你投靠正武正风正堂他们,也能过得不错吧?毕竟你还挺有能力的,他们怎么会拒绝你呢?” 尹冥鸿斩钉截铁地说道:“五天之内,我抽空回一趟玄烛郡,为大公子献上其他公子的干部的首级。”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再追究就显得我小家子气了。”乐语轻轻拍手,说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终究是你治理不力才让我遭遇到刺杀……你今晚下矿洞挖矿,挖到我离开之前都不许停。你作为二当家,偶尔下一次基层,体验一下工人们艰辛的工作环境,不过分吧?” “不过分,我这就去。” “等等。” 尹冥鸿脚步微微一滞,上一个被大公子喊等等的人,现在屁股已经变成霸王花了。 “这个刺客长得虽然不够我好看,但也算是有点小帅。将这具尸体好好埋了。”乐语随意说道:“对了,霍老大他们死了,那群新茶也就没了主人了吧?二当家你自己处理了吧。” “是。” 等卧室清理完,米蝶和利桑也带着其他人离开卧室。外面很安静,房间里淡淡的熏香遮掩住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床铺也换过新的,虽然仍有弹孔之类的战斗痕迹,但骤然看上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乐语看了一眼青岚,发现她又戴上眼镜看账本,他忽然想起来,荆正威买青岚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青岚术数会计的能力挺不错,可以帮荆正威省点事。 有事秘书干,没事……乐语忽然感觉有点累,刚好仆人已经为浴桶注满水,甚至还放了一个新的屏风,乐语便过去泡澡。 温度刚好,浸泡在温水中,乐语感觉舒服得全身毛孔都张开了。他看着天花板的花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荆正威、阴音隐、千羽流、玄烛郡、白夜、荆家…… 想着想着,乐语又开始神游物外了。不过他心中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换好睡衣出去,便看见青岚合上账本,转头朝乐语说道:“公子,账本上的数目没错。” “嗯。”乐语并不是很在意红月堡垒的收益,事实上荆正威也不在意。荆正威之所以每个月都要来一趟,其实是为了向红月堡垒这群人彰显自己的主人的身份,红月堡垒所代表的武力才是他所看重的。 “公子要睡觉了吗?那来做睡前按摩吧。”青岚跪坐在床上,摘下眼镜,一副已经准备好的样子。 乐语微微一怔,不过也没有拒绝。 乐语躺在床上,青岚的手慢慢按压他的太阳穴,揉捏他的肩胛骨。别看青岚柔柔弱弱的,但手上功夫不差,很有力度,刚刚泡澡舒缓的穴道受到这么强而有力的刺激,令乐语舒服得有点昏昏欲睡。 青岚的手一路往下,胸膛,腰肌,脊椎,她的手就像是用了内景战法一样,将乐语体内的疲惫一扫而空。 就在当乐语迷迷糊糊的时候。 他忽然感觉到。 青岚抓住了他的裤头。 “等等!”乐语瞬间坐了起来,按住了青岚的手:“你干什么?” 青岚吓了一跳,迷茫地说道:“最后一步‘琴日’啊,这还是公子特意吩咐的,是每晚都要做的事……怎么了吗?” 记忆如潮水涌现,乐语脸色一白,沉默片刻后摆摆手:“今晚不用了。” “不。”他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道:“以后都不用了。将这一步从睡前按摩里剔除吧。” 青岚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去泡澡了?” “嗯,你去吧。” 等青岚去屏风另外一边洗澡,乐语彻底绷不住自己的表情,抱住自己的脑袋,脸容都快扭曲成表情包了,内心不停怒吼: 荆正威你这个变态! 乐语这时候才发现荆正威面板的违和感——他居然有两个初级战法,‘初级凌虚战法’和‘初级合气琴日战法’! 第87章 琴日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掌握两门初级战法,这是什么概念? 千羽流,年纪轻轻将咬战法登堂入室,就已经是公认的星刻军院天才。 阴音隐,从十岁开始就为了生存游走在刀锋之上,生存压力拉满,又修炼了会大幅削减寿命并且早生华发的藏剑战法,才以这般年纪掌握了两个初级战法。 而荆正威呢? 从小锦衣玉食,出则护卫成群,入则饭来张口,简直是二世祖败家子的典型模板。论锻炼强度,论生存压力,甚至论战法天分,荆正威都不可能比得上千羽流或者阴音隐!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他居然掌握了两门战法,而且看上去好像还没副作用——至少不会生白头发和英年早逝! 事有反常即为妖,荆正威能有如此实力,自然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一切的缘由,便是荆正威所修炼的那门‘合气琴日战法’。 ‘合气战法’之前提到过,是一门利用声音增强自身削弱敌人的狮子吼战法。而‘合气琴日战法’,其实是将合气战法与琴日秘术融合而成的魔改版战法。 ‘合气琴日战法’并非是荆家的嫡传战法,而是荆正威从母亲家族获得的秘传。简单来说,这门战法的功效就是:令人悟性、资质以及精神力潜力都大幅上升,甚至刀剑难伤,切断痛觉。 光是听起来就令人神往,提升悟性、资质、精神力潜力是什么概念?相当于将N卡升级成SR卡,前者是遍地皆是的杂草,后者是百中无一的天才,真正意义上的‘改变的人生’。 按理说这么好用的战法,理应国推广人人修炼才对,时间久了甚至能提升国民综合素养,踏步跑入信息时代只是小目标,征途是星辰大海才对。 然而这门战法有两大修习难点:门槛高,修习时极其折磨。 因为合气琴日战法,用乐语的理解来说,它其实是一门……童子功。 琴,丝竹乱耳,可做挑逗之意;日,辉耀人的自我象征,又有繁衍万物生机之意。 而合气战法,本质上是通过观想出一个幻想的存在,通过声音进行激活,达到影响现实的效果。譬如合气技巧‘武装流体’,就是观想自己覆盖一层铠甲,通过大喝制造出真的具有防御效果的光甲。 合气琴日,综合意思就是:观想出一个不为外物烦扰的天才苦修士,而元阳不泄,是这个天才苦修士强大的缘由。修炼者越接近这个形象,那他的悟性、资质、精神潜力就越接近天才苦修士。 毫无疑问的是,元阳不泄当然不是提升资质的原因,这又不是武侠世界,还是要讲究一下科学的——至少在这方面会讲究一下。 合气琴日战法的真正力量,其实还是修炼者本身的精神力。前面说过,修炼者和精神力是相互相成,互相反馈,修炼者地位上升,精神力会因此壮大;精神力强大,会自动改善修炼者体质和悟性。 合气琴日,其实是给修炼者设置了一个持续的‘劫’:它令修习者相信,只要自己一直保持元阳不泄,自己各方面就会变强,而事实上效果也的确如此。 到这里为止,其实合气琴日还是蛮正常的,甚至有很多漏洞可以钻: 不就是元阳不泄嘛,我不找女朋友,我生活在荒山野林,我又穷又丑没人喜欢不就行了吗?又或者我生理有问题,甚至我一刀了断烦恼根,岂不美哉? 不行。 因为这门战法的本质是让修炼者‘持续渡劫’,因此修炼者一旦脱离了渡劫环境,就会失去效果了。 人是没法欺骗自己的。 环境导致只能练童子功,和深受红尘烦扰却能恪守本心修炼童子功,两者是完不一样的。 一个整天蹲在家里没人爱的肥宅戒色,和一个可以天天多人运动的帅哥戒色,两者难度显然易见的不一样。 琴日,没有琴的丝竹乱耳,是无法彰显日的炽热光明。 辉耀武者也发现了,如果没有环境的‘辅助’,合气琴日效果其实很差,普通人修炼更是没有任何效果,因此这门秘术也就彻底废除了,根本没有流行开来。 因为这门秘法的正确打开方式,是让那些可以夜夜笙歌的富人修炼。 也就是荆正威这种人。 而且荆正威的打开方式,更加猛烈。恪守本心已经不易,但如果能达到‘坐怀不乱’的境界,那这门功法的提升效果就会更强。 因此荆正威每天都会有美人陪伴,每夜都要进行琴日。 他必须保证自己身体健康,元阳充沛; 他必须要喜欢她们,欲望炽烈; 他必须主动接近她们,不能逃跑; 然后,保持元阳不泄,贯彻天才苦修士的人设。 这样的生活,荆正威已经过了足足五年。 乐语光是想想,都觉得很变态。他读取荆正威记忆的时候,觉得那些‘我已经好了’的瞬间,但荆正威居然就死死忍住了。哪怕战法里有辅助的法门,乐语也还是觉得荆正威太变态了。 果不其然,荆正威也因此彻底变态了。 被求而不得,被生理本能日日夜夜折磨的荆正威,终于将自己的欲望酝酿成杀意。他之所以有女装癖,便是通过假想自己是女性来抑制欲望的折磨。 而那些日日夜夜尽心辅助荆正威修炼的女性,也被荆正威视为自己痛苦的根源。等荆正威快要无法忍受的时候,就会通过摧毁痛苦根源,来给自己带来短暂的愉悦和舒缓。 ‘多么可怕的畜生……’乐语看着自己的手,甚至有股想自己掐死自己的冲动,可见荆正威刚才的记忆对他造成多么大的冲击。 现在,乐语终于知道刚才一直困扰着他那股若有若无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他被荆正威影响得太深了。 跟千羽流不一样,千羽流那家伙是无感情的冷血动物,他对千雨雅的执着,与其说是感情,不如说是他短暂人生中唯一追寻到的意义; 跟阴音隐也不一样,阴音隐已经习惯来回切换面具,甚至有人格分裂的迹象,乐语夺舍阴音隐后,相当于在他体内创建第三个账号,其他两个账号对乐语没啥影响。 而且,千羽流和阴音隐他都激活了‘冰血体质’,这个被动应该可以阻挡一部分情感的侵蚀。 但荆正威这个人,记忆里的感情都无比炽热,强欲,绝望,嫉恨,杀意,自怜,自,自卑……这些感情充分糅合到这具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乐语无时无刻都受到影响。 而且转换身体后,冰血体质又没了,乐语只能自己硬抗。 乐语刚才模仿荆正威的时候,差点就被荆正威融合了。他的妖艳,自傲,喜怒无常,情绪偏激,乐语无意中部中招。 他为什么会要尹冥鸿回去拿包裹?如果尹冥鸿拿不出来,乐语根本下不了台,他至少得将尹冥鸿下狱,那这样一来尹冥鸿的过往努力就付之东流了。 但因为他怀疑尹冥鸿背叛‘刺客乐语’,所以他就不顾后果这样做了。 他为什么要惩罚尹冥鸿,逼尹冥鸿表态? 不就是因为尹冥鸿说了一句‘我是为了让刺客更好地侍候公子’,所以乐语心里不爽了。但那种情况下,尹冥鸿除了这样解释,又还能怎样? 睚眦必报、喜怒无常、肆意妄为、不顾后果,这是乐语,也是荆正威。 荆正威被合气琴日战法折磨成变态。 乐语差点就被荆正威融合成变态。 长呼一口气,乐语闭上眼睛,回忆自己过往的记忆。父母,妹妹,千雨雅,阴音隐,安倩,蓝炎…… 不知过了多久,乐语忽然听见青岚问:“公子困了吗?那我关灯睡觉了。” “嗯。”乐语睁开眼睛,瞳孔清澈明亮:“睡觉吧。” 青岚非常自觉地爬上床睡在乐语旁边,乐语微微一怔:“……” 青岚转过头看着乐语,表情有些紧张,眼里似乎带着一丝祈求。乐语仿佛能感受到青岚心中的忐忑不安和恐惧,顿时心软下来,说道:“头发干了吗?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 “用烫夹子熨过,干了。”青岚松了口气:“那……我关灯了。” 房间里陷入黑暗,窗户照入的方格月光虽然明亮但不耀眼。远处传来的细微风声,令人倍感舒适。 乐语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荆正威的合气琴日战法,他是绝对不会再练了。 不过,他也不会刻意破功,毕竟合气琴日战法带来的防御力提升和痛觉削弱,在他重新激活冰血体质之前,都是他急需的技能。 然后,他得时刻注意自己的心态,将自己和荆正威区分开来。嗯,可以每天看一下女装,当乐语发现自己不排斥甚至想试试穿女装的时候,那就是他离开荆正威这款浓味超跑的时机了。 还有…… 乐语打了个哈欠,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困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可人儿,忽然身体一僵,慢慢将手搂过去。 被乐语的手碰到时,青岚也是身体一僵,她更加不敢乱动,任由乐语将她搂住。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乐语搂住青岚,心想:我这是为了区分自己和荆正威,荆正威睡觉时是绝对不碰其他人的,但我睡觉时喜欢抱住玩偶,这很合理吧?这是我的自我意志的体现! 而且青岚抱起来很暖很柔,蛮舒服的。 乐语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都掩盖不住他心中的那一抹窃喜。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乐语没有再进一步的想法,不仅仅是他想保留荆正威变态五年换来的成果,更重要是,他不是那样的人。 正常的三观,以及朴素天真的自由爱价值观,让乐语的胆子顶多到抱抱这一步。至于更深层次的,那得是跟喜欢的人才能进行。 至于他还能不能找到喜欢的人…… 睡了睡了,梦里什么都有,说不定就找到神魔之井回家了。 …… …… 第二天,乐语上马车前,看了一眼被吊死在城楼上的霍老大众人。 “看见死人,我心里其实也不是那么爽嘛。”乐语摇摇头:“应该是他们死得太难看了,下次应该留他们一条尸。惩罚应该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乐语上马车,躺在软软的坐垫上,青岚也跟着上来,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乐语慵懒说道:“启程吧。” “回去玄烛郡。” 第88章 银与血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当耀日西斜的时候,一辆华贵马车驶入玄烛郡的夏雪之门。正在检查出入证明的守城卫士看了一眼马车那银边红底的荆棘花旗帜,马上呼喊平民让路,而正在排队的民众也立马挤到两侧,让这辆四马齐驱的马车从容地进入内城。 纹章在东阳区是很常见的身份饰物,玄烛郡大大小小总计数百家商会,他们总得用一点显眼的标识来表明自己的身份。简单的直接用姓氏,附庸风雅的用名家画作,动物植物图案也是非常热门的选择。 但能在旗帜纹章里用上银边的,只有银血会八十八家商会的一员;而若底色为红色,那就更不得了,代表是银血会排名前十商会组成的‘常务理事会’的一员。 不过对普通人来说都一样,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而这也正是纹章存在的意义:大声说‘知道我是谁谁谁吗’,然后将对方暴打一顿,太低级,太暴发户了;真正的世家贵族,应该只靠纹章就能让对方意识到自己是他惹不起的人,然后对方就会乖乖低声下气服从自己,这样,谁都不会受伤的世界就完成了。 毕竟,没有人喜欢生气。 乐语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宽阔的护城河,心想玄烛郡的确很阔。玄烛郡分为三个部分,在护城河外聚居的工厂村落,护城河与内海之间的外城,以及拥有内海这层天然隔断位于玄烛半岛的内城。 护城河是引渠海水而成,外城城墙墙高深厚,又有海运优势,再加上与和阳军相互照应,一看就是极不好打的坚城。不过守城的终究是人,乐语看了一眼那些穿着军服耀武扬威的守城士兵,并不觉得这些人的战斗力比得上星刻郡城卫司。 这座城面对强军或许不堪一击,但如果只是为了镇压暴动,那倒是绰绰有余。只要城门一闭,再加上两面都是大海,没人能进去,也没人能出来。 “公子。” 米蝶靠近车厢,问道:“是回家,还是去荆园?” 乐语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搜了搜脑子才发现荆正威是有两个家的。一个是荆园,也就是荆家人生活的主宅,占地广阔经营多年,小楼亭阁相映成趣,属于那种过个几百年可以封为历史物质遗产的建筑群。 另一个便是荆正威的外宅,也是他真正的家——自从他母亲死后,他就很少回荆园,除节日庆典以外,他都是留宿在外城的宅子里,在享受上不比荆园差,但自由度上却是百无禁忌。 不过这种自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因为荆家的权力掌握在荆家家主——也就是荆正威的父亲手上。当荆正威远离荆园,他的弟弟们自然能获得家主更多的关注,而荆正威‘第一继承人’的地位也因此摇摇欲坠。 就像想要做皇帝的皇子都会留在京城,只有没希望的皇子才会派出去当闲散王爷一样。不过荆正威认为母亲死后,父亲就已经不再看重自己,与其留在荆园处处受制,坐以待毙,还不如出来找机会建立一番事业。 哪怕荆家只是给了荆正威红月堡垒等‘小小资源’,但荆正威终究是明面上荆家的第一继承人,荆家的人脉他可以随意动用,这才是他真正的宝贵资源。 经过数年的巧取豪夺——没错这就是他们做生意的方式——荆正威也挣出一番家业,哪怕无法与有母族帮助的弟弟们相提并论,但也不容小觑,他依旧有夺取荆家家主的机会。 思虑至此,乐语说道:“回家。” 乐语根本懒得思考荆正威的谋划,他选择不回荆园,原因只有一个:他没兴趣见荆正威的家人,更没有喊别人爹的习惯。 要是死替一次就换一批爹妈,那乐语算什么?三姓家奴吗?认弟弟认妹妹认老婆倒罢了,认爹妈那是绝对不可能。 等荆家家主死了之后,他才有可能去荆园看看。 天色逐渐昏暗,但街上却更加热闹。玄烛郡跟星刻郡一样,其他公共设施可能会打折扣,但路灯照明那绝对是铺天盖地,给夜间坊市提供了充足的条件。 路过大门石街的时候,乐语都快以为自己回到前世的小县城里。宽阔的街道店铺林立,背光招牌高高挂起引人注目,店铺种类五花八门,街道上小贩到处喊卖,有的推着小车,有的背着货架,甚至还有人直接将货物放在身上口袋里,逢人就拉开衣服问“要不要?要不要?”,充满暴露狂和神秘主义的味道,乐语都想看看他是不是在传播黄色刊物了。 除此以外,还有很多露天的说书场和戏台,毕竟从古到今都是听书的比看书的人多。乐语远远就看见一个说书台上挂着‘火神传第二卷第八十八章佳人有毒难自解,火神妙手欢愉夜’,看得乐语顿时决定等下买一套火神传看看。 哎,这年头的通俗小说就是审核制度不过关,热血小说居然还能搞颜色,乐语要好好批判一下。 而这时候,乐语忽然看到一处战法竞技台! 两名决斗者在上面打牌,解说在旁边讲解,当一名决斗者落败后,解说便大声说道:“太可惜了!‘狼鹰流九一居士’一血惜败‘执剑流向东流’,宣告九一居士的三连胜晋级赛到此终结。这已经是九一居士第三次冲击‘一代传奇’境界,希望他能重张旗鼓,卷土重来……” “下一场是‘凌虚流月半子’对阵‘合气流口合先生’。月半子,这盘我看好能赢,我会暗中支持的,可别告诉别人哦。” 这里居然还有战法牌赛事?甚至还有分段排位? 乐语也只是听说炎京有战法牌竞技活动,没想到连玄烛郡也有。 实锤了,星刻郡原来是十八线城市,啥都没有。 还没等乐语看见更多,马车就已经到家了。 “欢迎公子回府。” 穿着斯文的中年管家带着一众仆人在门口迎接乐语,这位管家沈宏是跟随荆正威多年的老人,算是荆正威的心腹。看见乐语,沈宏摘下帽子,露出礼貌又高兴的笑容:“晚餐和浴室已经准备好了,公子是想先沐浴洗尘,还是先用餐?” “先洗澡吧。” 虽然这一路上乐语都没感觉到疲惫,毕竟这辆马车行驶得很稳,道路也很平整,乐语一直躺在青岚的大腿上,一睁眼眨眼就到玄烛郡了,但先洗澡再吃饭总感觉充满仪式感,连饭菜都会更香。 甚至不用搜索记忆,女仆就领乐语到浴室里了。居然不是简陋的浴桶,而是宛如小型游泳池的石池浴室。乐语准备脱衣服的时候,却发现两位年轻貌美的女仆居然没走,殷勤地为他脱下衣服。 不会吧,荆正威连洗澡都不放过自己? 乐语回忆了一下,顿时松了口气,任由她们为自己服务。还好还好,只是普通的服务和按摩而已,荆正威没有变态到连洗澡都要‘琴日’。 但即使是如此,乐语也感觉很是别扭,说道:“算了,今天我想一个人,们先出去吧。” 两位女仆大惊失色跪下来道:“公子,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乐语连忙解释:“没有,我就是一时兴起想一个人泡澡。” “但公子周居劳顿,身体肯定很疲惫了吧?如果不好好进行放松的话,会影响夜晚睡眠的。”扎着单马尾的女仆楚楚可怜地说道:“而且如果我们这样出去,沈总管肯定会以为我们惹公子生气,会责罚我们的。” “嗯,嗯嗯嗯。”另外一个圆脸妹子害羞一点,连连点头附和:“公子,请让我们侍候吧。” 乐语想了想,这两位女仆的确是专门负责侍候荆正威沐浴的,忽然赶她们离开,还真会对她们造成不好的影响。而且今天赶了,明天也赶了,那就等于炒了她们鱿鱼。 为了照顾她们的饭碗,乐语也只好勉(半)为(推)其(半)难(就)地接受她们的侍候。 乐语躺在浴池了,享受两位妙龄少女的肩膀按摩,不由得感叹一声: 唉,资本家的生活真是太腐烂了。 “今天公子心情好像不错呢,是遇到什么好事吗?” “又知道我心情好?” “因为公子今天给人的感觉很儒雅随和,而且也很照顾我们,平时公子不会跟我们说话的。” 乐语回忆了一下,发现荆正威这个人平时居然只是一个比较普通的公子爷,很少会对仆人发脾气,当然也不会对仆人有好脸色。他因为琴日战法所产生的痛苦,也不会迁怒到其他人身上,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一旦自己迁怒他人,那他迟早有一日会杀光自己府上所有人。 或许在荆府的人眼中,荆正威甚至是一个还算好侍候的主人。 “……叫什么名字?” “公子贵人多事忘,忘记我们两个的名字很正常。”单马尾的漂亮女仆语气里有股酸味:“我是紫兰,她是霜叶,我们是四年前进府,都是公子的恩典。” “们关系好吗?” “我们是一起进府的,几乎天天都在一起,就像姐妹一样。”紫兰嘻嘻笑道。 乐语点点头,心想明天找沈总管给她们换份职务。虽然是挺舒服,但他还是想一个人泡澡,洗澡时旁边有人的感觉太怪了。 而且等下睡前也会有青岚按摩,有那个就够了,一天两次身体都快软了。 洗完澡,乐语忍住心中的羞涩,在女仆的服侍下换好衣服,到饭厅就餐。 刚进去,乐语还以为这是府的人一起用膳——圆桌上都放满了菜。然而圆桌前只有一张椅子,乐语不得不再次暗叹封建资本家的腐烂生活。 不过等乐语开始品尝,他发现其实菜量不是很多,只是因为品种多碗碟多,所以才让乐语感觉自己吃不过来。 吃着吃着,乐语忽然感觉到周围很安静,仆人们都在旁边静静看着自己,让乐语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恐怖片现场。 荆正威怎么喜欢吃饭的时候旁边有人的?他的理想就餐地点是不是大学饭堂? “青岚呢?她吃了饭没?” 沈总管答道:“等公子就餐完毕,青岚小姐会在旁厅用膳。” 乐语懂了,阶级礼节,“喊她过来跟我一起吃饭,我有些事想问问她。” 青岚很快就会出现在饭厅,似乎还换了一套衣服。她端庄优雅地坐下来,拿起饭碗小口进食。 乐语问道:“青岚,知道玄烛郡里有多少有趣的乐子玩吗?” 乐语可没兴趣去荆正威记忆里搜索‘有趣的乐子’,他吃饭呢,不想吐。 青岚咀嚼完口中的食物,思考片刻说道:“很多,最出名的是不归楼,赌客的销金窟,任何玩法都有,以公子的身份,甚至能进五楼去玩最刺激的玩法;疾猎场,踩着疾刀靴进行狩猎,很多人都喜欢去玩;香雪海和金盘露,公子很熟我就不介绍了……” “等等,我不是指那些乐子。”乐语打断道:“我是说类似于小说、战牌这些比较大众化的玩意。” 虽然不知道公子问这些干嘛,但青岚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如实道来,令乐语见识到玄烛郡的另一面:一个娱乐产业发展极其发达的城市。除去乐语看到的说书战牌外,玄烛郡还有戏楼、小食街、歌舞厅等诸多普通人也能享受的乐趣。 戏楼上演的光戏,是借助特殊光爆制造特效的戏剧,肉眼看上去甚至不逊色于电影大片;因为海贸的缘故,玄烛小食街可谓是集聚各地小食,甚至有许多各地名厨在这里开店;跟星刻郡的垄断经营不一样,这里除了大歌舞厅,还有许多普通人可以免费去的小歌舞厅,享受简单质朴的歌声舞蹈,而这种小歌舞厅也会时不时出现名曲小调传唱大街小巷,连青岚也会哼唱几首流行歌。 饭后乐语便挥退其他人,一个独自在书房里查看荆正威的‘遗产’。不知道是不是琴日战法的智慧加成,凡是被荆正威巧取豪夺的产业,在他经营下会越加兴隆,荆正威的资产也因此一年年的膨胀,甚至已经比得上八十八商会的末尾商会——要知道,这只是荆正威一个人的资产! 有钱、有闲、身体健康、仪表堂堂、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乐语忽然发现,他这次好像死得不亏——如果不出意外,他可以躺在荆正威的遗产上享受人生。 虽然说这个世界没有世界没有网络,但有钱还是能找到许多娱乐,更何况乐语自己就满脑子是地球文娱知识,他做一下文抄公,在这里重现地球的经典娱乐项目,也不是不可能,甚至会赚大钱。 唯一的问题就是荆家家主的争夺,但荆正威已经做好套计划,无论是争夺家主还是保自身,乐语顺势而行即可。再不济,他也有自己的产业兜底,做个富家翁,不是问题。 过去一个月乐语都在打打杀杀尔虞我诈,但正常人哪会过这样的生活啊,也就是千羽流、阴音隐这种人能够习以为常甚至乐在其中,乐语只是普通人,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在这里安顿下来,做个普通的有钱人享受人生,握紧手中小小的幸福…… 这样的人生,似乎也不错呢…… 书桌上的时钟响了一下,乐语发现自己居然思考到11点了。哎,工作太累了,青岚现在应该也暖好床了,回去睡觉咯~ 乐语离开书房,在走往卧室的路上,他忽然听到旁边院子传来男人的骂声。 “……公子给吃给煮,就这样回报公子的吗?荣曜呢?说,他逃去哪了!?” “总管,肯定是荣曜欺骗了霜叶,求求,求求放过霜叶——” “放过她?那们岂不是个个都学着他们两个私奔,成功了就过自己小日子,失败了府里也会原谅们?以为有这么好的事吗?” “总管,等等,霜叶,快说荣曜在哪里等啊!” 乐语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紫兰被沈总管一巴掌扇开,几名侍卫和女仆围在旁边,圆脸妹子霜叶双手反缚跪在地上,满身伤痕。 光凭对话乐语也脑补得差不多了,一个箭步跑过去喊道:“沈管家等——” 说时迟那时快,沈总管忽然抽出侍卫的长剑,一剑挥下—— “……等。” 乐语停下脚步,看着那个几小时前还羞羞答答跟自己聊天的人儿,此时头颅在半空中飞舞,咕噜咕噜地滚到一旁,鲜血洒落如雨,浸满了泥土。 他忽然想起尹冥鸿跟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东阳的每一片土地都流淌着银与血。 第89章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公子?” 听见侍卫的声音,总管沈宏匆忙转过头,恭敬说道“公子你怎么来了?是我们这边声音太吵,打扰到你了吗?” “……嗯。” 乐语缓缓走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和尸体,沈宏马上说道“公子小心,别弄脏你的鞋子,我这就找人清理干净。” 乐语看着霜叶的头颅,她圆圆的脸庞有些紫肿,似乎被人重重打过,眼睛睁得很大,不知道在凝视哪里的远方,但最后都化为深潭般的死寂。 死人,乐语也见过不少,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看见了自己的尸体,然后是林锦耀、林雪恩,再接下去便是陈辅等统计司一队干员的尸体,早上还见过霍老大那群人吊死的丑陋模样。 他犹记得自己铳杀林锦耀时的平静,虽然是被迫无奈,但他觉得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至少可以从容地,冷静地,接受尸体的存在,接受‘人随时都会死’这个事实。 但乐语现在发现,这些原来全都只是他的错觉。 千羽流的‘冷血体质’,对他的帮助比他想象中还要大的多。它保护了乐语那份幼稚的世界观,让乐语冷静地度过了‘新手期’,但当乐语直面血淋淋的残酷现实时,他就发现自己原来还是那么的……脆弱。 这个脸有点婴儿肥,笑起来很甜很萌,有点害羞的少女,居然就这么死了。 不是死在混乱的大街上,也不是死在火灾暴雨之中,更不是死在提刑司的明正典刑之下。 既不像是林锦耀那般为了理想而死,也不是如同陈辅那样因为良知觉醒而死。 不是天灾,不是,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乐语看着霜叶的眼睛,忽然觉得她也在看着自己,她仿佛想说什么,但乐语既听不到,也看不出来。 “她犯什么错了?”乐语的声音有些随意,仿佛只是在问一件小事。 “跟府里另外一名男仆荣曜合谋盗取恩典钥匙,私奔逃府。”说起这件事,沈宏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似乎对此颇为痛恨“他们私自解开恩典,相约前后逃离,荣曜已经趁着侍卫巡逻时的空隙逃跑了。” “幸好老天有眼,这丫头躲藏在花园阴影的时候踩到枯叶,被侍卫发现不对,当场抓获,不然就真被她跑了。” 说到这里,沈宏赞赏地拍了一下旁边侍卫的肩膀。乐语看了他一眼,问道“叫什么名字?” 侍卫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回公子的话,我叫华图。” 其他人羡慕地看着他,这次他被大公子记住了名字,迟早会受到公子的重用,说不定就能脱离侍卫的职务青云直上了。 沈宏接着说道“我发现她脚上的恩典没了,马上清点府里人数和恩典钥匙,唯独她和荣曜的钥匙没了,再加上荣曜又找不到,可以肯定是这两个贱人私相授受,再盘问几句看她反应,便什么都知道了。” 恩典。 乐语看了看霜叶的左脚踝,发现那有一道浅浅的印痕。 在奴仆制度兴起后,如何防止逃奴一向是所有奴仆消费者所关心的问题。普通消费者基本没什么好办法,要么是饿着奴仆,要么锁住大门不让跑。 但奴仆买来是要干活的,无论是饿着还是锁住都无法压榨出奴仆的最大价值,因此大商会们制造了一种器具,名为恩典。 ‘恩典’外表是一个银色的手环或者脚环,可以定制各种花纹,例如荆家的恩典会有荆棘的纹路。至于‘恩典’的效果,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炸弹。 恩典由特制耀石制成,内部放置了数个火药点,一旦引爆会造成局部爆炸性伤害,伤害范围不大,但如果绑在手脚处,绝对足以炸断肢体。 恩典的爆炸触发条件是强行拆除或者特制耀石能量降低至一个临界点,又因为特制耀石的安置顺序不同,补充能量也需要用符合顺序的光能补充器。 光能补充器一般都是足有成人高的仪器,除了是为了适配大型储能太阳能耀石板外,更是为了保证奴仆无法盗窃光能补充器。像荆府里的光能补充器,甚至还定制三个石锁,保证没人能挪走。 恩典的光能补充时间最大间隔根据客户需求而异,最小间隔一日,最大间隔五日,但正常而言奴仆们每天都会补充一次恩典光能。 借助恩典,商会对奴仆达到了最大化控制——除非敢拼着断手断脚的风险,否则奴仆根本无法逃跑;而奴仆在外又能自由活动两到三天,足以完成主人吩咐的任务,让奴仆的劳动力充分发挥出来。 至于为什么戴在四肢上,而不是戴在脖子上,那自然是因为残疾的奴仆总比死了的奴仆有价值。 唯一拆除恩典的办法,就是用购买时的原配钥匙拆开。恩典一般两三年就要更换一次,拆恩典并不是罕见的事,有时候主人也会用解除主奴身份来奖励奴仆。 ‘奴仆冒死救主人,主人深受感动解除奴仆身份,奴仆感激涕泪愿世世代代为主人赴汤蹈火’是玄烛郡很流行的传闻模板。 而这种爆炸束缚器具之所以起了个‘恩典’的名字,是因为银血会规定,奴仆们在外可以用恩典获取任意商会的帮助,快饿死了可以随便吃,受伤了可以直接去医官司免费看病,没地方住甚至可以寄宿。 只要佩戴恩典,奴仆在玄烛郡的衣食住行都是免费的。 银血会知道,只要奴仆活着,那么从人身上获取的利益,会远远超出他所消耗那一点生存资源。 不少奴仆也能活得好好的,只要他们愿意奉献自己的人生,乖乖听话,逆来顺受,那主人甚至会保护他们的安全——因为奴仆是主人的财产。 如果非要追求自由的话…… “所以你就杀了她?”乐语轻声道。 “是的。”沈宏点头道“无论是盗取恩典钥匙还是与其他奴仆私相授受,都是无法饶恕的重罪。她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荣曜在哪里,留着她只会起一个坏头,这时候就应该快刀斩乱麻,杀一儆百。” “为何不留着她继续审问?” “没必要,这些贱人都很精明,荣曜现在说不定已经跑了,继续审问毫无意义,浪费功夫,而且她活着或许会引来别人的同情,现在她死了,过几天大家也就忘记她这个人,只会记得逃奴只有死路一条这个事实。”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乐语也没什么好说的,最后问道“不用来问问我的吗?” 沈宏有些愕然“公子你不是说将管教下人的事全部由我来处理吗?公子你向来不喜欢处理这些杂事。” 乐语回忆了一下,荆正威的确是这么安排的。 原来,这居然是一件可以随便交给任何人来处理的‘杂事’吗…… 乐语忽然感觉全身没什么力气,站在原地不想说话。沈宏等了半晌,才问道“如果公子没有其他吩咐,那我喊人过来清理一下……” “等等,”乐语指着霜叶的尸体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公子打算怎么处理?”沈宏听出言外之意,恭敬问道。 乐语平静说道“好好葬了吧。” “谢公子大德。”一旁暗暗啜泣的紫兰连忙跪拜道谢,“霜叶若知道公子如此对她,想必也能安息了。” 什么鬼……乐语看见其他人都是一副感动的模样,沈宏更是心悦诚服地说道“公子所言极是,霜叶虽然密谋盗钥逃跑,但现在既然已经进行惩罚,那就既往不咎。霜叶仍是公子仆人,理应妥善处置,彰显公子仁德,幸好公子喊住我,不然老仆就要做错事了。” 乐语哑口无言,许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者是他什么都不想说了,他摆摆手转身离开,紫兰马上走过来道“公子,府里有些灯失灵不亮,我提灯随你回房吧?” 乐语没有说话,点点头默许她的同行。 两人穿过府中小径,逐渐听不到花园的杂声,紫兰小声说道“谢谢公子。” “谢我什么?” “谢公子让霜叶能体面地下葬,也谢公子……没有责罚我。” 乐语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气,奇怪问道“我为什么要责罚你?” “因为我和霜叶同食同住,霜叶居然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我没有及时发现上报也是有责任的,刚才如果不是公子来得及时,沈总管估计等下就想起要罚我了。”紫兰声音里有些烦恼“霜叶也真是的,居然相信荣曜的鬼话,我以前一见他就觉得他是个油嘴滑舌的人,只是没想到他这么胆大包天,连恩典钥匙都敢偷……” 紫兰小声地声讨起那个怂恿霜叶逃跑的男人,乐语听了好一会,忽然问道“霜叶死了,你伤心吗?” “伤心啊。”紫兰点点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将她当妹妹看待的。” “那你恨沈总管吗?” 紫兰一愣,“我……” “不要担心,这里没其他人。”乐语按住紫兰的肩膀,与她四目相对“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只是想听你真实的想法。沈总管杀了霜叶,你恨他吗?” 虽然紫兰眼神有些躲闪,但还是点头说道“有一点恨,毕竟……但我其实也不是不能——” “那你恨我吗?” “不啊。” 乐语认真地盯着紫兰的双眼,紫兰没有丝毫逃避,眨眨眼睛跟乐语真诚对视,疑惑问道“我为什么要恨公子?” “因为沈总管归根究底也是在执行我的命令,如果我不追究,如果我——” “不啊,这事确实是霜叶做错了,”紫兰摇摇头“她盗取恩典钥匙,还被男人骗了一起逃跑,沈总管惩罚她是合情合理的。我恨沈总管,也只是因为他不肯给霜叶一条生路,但公子你不会这样的。” “但你不觉得,如果没有我的话,或许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如果公子没有买我和霜叶,我们可能已经露宿街头饿死了,又或者被卖进红梦场里,不论怎么想,都肯定过得比现在差。”紫兰认真说道“公子跟这件事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恨公子?” 乐语一愣,旋即释然地喃喃自语 “是啊,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正卧门前,紫兰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今晚要留我侍候吗?” 乐语看着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微微一笑,摇头“我今天有点累了,而且遇到这样的事,你心里也不好受,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紫兰乖巧地答应了,不过看表情,似乎有些许遗憾。 坐在床上正在看书的青岚听见开门声,马上放下书摘下眼镜。她刚想打声招呼,却看见公子一进来就躺在床上,一副‘我不想说话别跟我搭话’的模样。 青岚察言观色,安静地为公子推拿按穴,过后轻声问道“公子,那我关灯了?” 公子依旧沉默,青岚关灯闭眼躺在床上。她等了一会,便感觉到公子又主动搂住她了。 就像是听见第二个鞋子终于落地的声音,青岚的心也放松下来,准备入睡。但就当她有些困意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公子的手往下移动了! 要来了吗? 终于要来了吗? 青岚心中很是紧张,忐忑之中又夹杂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她感觉到公子的手一路往下,拂过一些令她脸红耳赤的地方,然后继续往下—— 一直到她的脚。 感觉到公子摸索了几下,青岚心中泛起阵阵疑惑什么,原来公子有这种癖好的吗?之前没看出来啊…… 忽然,青岚感觉到公子停住了。 然后,公子的手又恢复了原位,不再乱动,似乎就此偃旗息鼓,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青岚顿时松了口气,但又有新的疑惑刚才公子怎么忽然停住了? 刚才公子应该是摸到了她的左脚踝,那是她戴恩典脚环的位置。难道公子不喜欢别人戴脚环?那我明天会不会被要求换个手环? 青岚胡思乱想的时候,困意也阵阵来袭。 但就当她刚想睡着的时候,她忽然被一阵莫名其妙的直觉弄醒了。 周围没任何动静,青岚也没听见任何声音,但她就是觉得身边发生了一些事。 她缓缓睁开眼睛,借着依稀的月光余色,看清楚了枕边人的表情。 他在哭。 明明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慵懒,明明模样依旧是那个恶行累累的荆家大少爷,但他双眼却是两行清泪直流,浸湿了枕头。 没有抽泣,也没有颤抖,只有止不住的泪水,就像是一个只敢在深夜睡觉时偷偷哭的孩子一样,哭得那么可怜,又哭得那么真诚。 青岚看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得马上闭上眼睛装睡。要是被公子知道自己在看他哭,那她多半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只是…… 青岚紧闭眼睛睡觉,过了片刻,她慢慢调整自己的睡姿,让自己的脑袋轻轻贴着公子的胸膛。 从此往后的每个夜晚,他们的睡姿一直保持如此,再无改变。 …… …… 四天后。 外城一间‘妇科’的野医官诊所里,来了一名穿着黑色风衣遮掩身份的男人。 年轻貌美的文医官看了他一眼,拿起‘就诊’的牌子往外面一挂,锁上大门,带他进去里屋才说道“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不得不回来一趟,顺便来看看组织上有没有新的安排。” 尹冥鸿掀开兜帽,坐下来说道“对了,荆家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还是那样勾心斗角,但荆家老不死还没死之前,他们那些人的小打小闹没多大意义,倒是荆正威这几天有些奇怪。” “他怎么了?” “他杀了沈宏。” 尹冥鸿眉头一皱“沈宏可是他多年的心腹……什么原因?” “据我所知,荆正威是忽然有一天看着沈宏说‘你为什么要戴帽子’,然后让米蝶直接扭断沈宏的脖子。”文医官摊摊手“你信吗?” “我不信。”尹冥鸿摇头。 文医官点点头“我也不信,沈宏估计是别人派来的间谍,不小心被荆正威发现了,所以荆正威随便找了个理由杀了他。” “荆正威还做了什么事?” “好像还杀了一个侍卫,找的理由似乎也挺随便。” “他越来越乖戾了。”尹冥鸿判断道“现在荆家家主的争夺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荆正威势不如人,因此变得乖戾疯狂也很正常……他急了。” 文医官认可地点点头。 “那组织有没有新的指令?” “说到这个,我得想给你提一件事。”文医官拿出一封信“前两天有人通过你的专属联系方式,送来了一封信。” 尹冥鸿刚想接过信,文医官却躲开了,又拿出一张文件“这是组织传递过来的通缉令,星刻郡的夺城任务宣告失败,某位原白夜行者有重大叛变嫌疑,组织要求所有白夜行者一起参与追捕,为星刻郡的同志报仇雪恨。” “你一件事一件事慢慢来嘛,”尹冥鸿抱怨道“你到底是想让我先看信还是先看通缉令?” “我要你两份一起看。” 文医官将信封和通缉令一起递给尹冥鸿。 尹冥鸿先看了一眼通缉令 「通缉原白夜行者阴音隐,武力中等,疑似拥有极神兵‘圣者遗物’,目前下落不明,可能出现地区为东阳、晨风、炎京……」 阴音隐!? 看见这个名字,尹冥鸿顿时回忆起了什么,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别傻乎乎的,看一下信。”文医官催促道。 尹冥鸿看了一眼信封的署名。 这次他没有愣住。 他是直接懵圈了。 「阴音隐敬上」 。 第90章 天街踏尽公卿骨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尹冥鸿就换上一身灰黑衣裳,戴上一条黑色汗巾,露出胸膛肌肉。这是码头劳工的典型服饰,再加上尹冥鸿长得人高马大,稍微给脸庞弄上脏灰,便跟大街上的贩夫走卒毫无区别。 惯用的双刀用盒子装着,看上去像是木工之类的器具。像尹冥鸿这种兵击武者,是绝不可能让武器离手的。更何况他今天不是去郊游,而是去见一位穷凶极恶的歹徒。 最后,尹冥鸿给自己手腕绑了一点红色带子。这是见面的标记,阴音隐并没有尹冥鸿必须自己前来,他也可以派代理人过来回话,可谓是站在尹冥鸿的角度尽可能为他提供便利了。 相约时间是8点30分,地点是外城与内城之间的地标建筑:耀钟楼。 尹冥鸿计算脚程,等怀表走到8点08分才出门。这两天临时召集的白夜行者已经在目的地待命,他们是各行各业的普通人,武力参差不齐,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能力却是不弱。 尹冥鸿他们没打算当场抓获阴音隐这个叛徒,不仅仅因为相约地点是玄烛郡中心,更因为阴音隐武力不弱,又有极神兵加持,没有一定数量的高手围攻,不仅没法阻止他逃跑,甚至可能会被他反杀。 但只要追踪到他的藏身点,尹冥鸿就能呼唤玄烛郡的其他白夜战斗员,联合出动隐秘抓捕,保证万无一失。 只是…… 尹冥鸿抓紧口袋里的两名勋章,沿着街巷往耀钟楼进发。 他本可以不理会这次见面请求,或者派代理人去试探阴音隐。文医官也劝阻过他,毕竟真身前去的风险太大了,而尹冥鸿现在也算是银血荆家的中层干部,支配着红月堡垒这个据点,一旦他踏入陷阱,几乎等于斩了玄烛白夜分部的左肩右膀。 而尹冥鸿为了获得今时今日的地位,更是付出了旁人难以想象的血泪,如果真的出现意外,不仅会辜负他所受的苦难,更会让他过往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但正如尹冥鸿那一天跟刺客所说,明哲保身,固然是毫无风险,但同样也无助于事态发展。付出信任或许会招来毁灭,却有可能诞生奇迹。 荆正威没死,银血会唯一的突破口荆家依旧稳如泰山,他们玄烛白夜只能等待下一个时机。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时机什么时候来,谁也不知道繁花似锦的银血会什么时候才会倒下。 又或许,那一天根本不会到来。 所以尹冥鸿选择应约赴会。 他并非相信阴音隐,而是相信那个在红月堡垒为他付出性命的刺客。从看见荆正威随身携带的短管霰弹铳,尹冥鸿就知道自己哪怕牺牲生命,也不可能刺杀得了荆正威。 若不是那个刺客,他现在已经死了,玄烛白夜也再无力量干预银血会的事务。 那个刺客,就像一个突如其来的奇迹,出现只为了拯救他,拯救玄烛白夜。 他没有辜负尹冥鸿的信任。 而尹冥鸿,也愿意继续信任他人,哪怕对方是一个被指控串通敌人,泄露分部计划,造成星刻郡白夜行者军覆没,甚至谋杀同伴的叛徒,他也愿意给一次谈话的机会。 如果大家都可以坐下来谈谈,或许这个世界,不会变成这样。 当尹冥鸿踏入人声鼎沸的讲学广场,此时正是蒙学时间,许多孩子坐在讲台前面聆听讲师授课,小贩在广场边缘叫卖,离孩子们尽量远,叫卖声也尽量小。 尹冥鸿也看到了约定地点:耀钟楼旁边的一间说书茶店。那间店的客人不少,大多数都是有点年纪的闲散汉,因此说书人挑选的书都是成年人喜欢的爽文,譬如‘说好的尾款迟迟不打,我带人过去吓得对方多给了奖金’、‘老伙计让我跑腿,我不理他他根本无可奈何’、‘客户诸多要求,我直接一句爱买不买,客户马上乖乖掏钱’等等。 ‘阴音隐应该也是一个白发刺客,他是伪装成客人,还是……’ 尹冥鸿心中思索,注意力放在周围人的脑袋上,凡是戴着帽子的人都会让他视线停留。 “大叔!” 尹冥鸿脚步一停,低头看见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在脆生生地喊自己,“怎么了?听蒙学要去前面一点,这里听不到讲师讲课的。” 孩子摇摇头,拿出一封信说道:“有个小哥哥告诉我,看见手戴着红缎带的人,就将这封信给他。” 尹冥鸿心中一凛,接过信掏出几个小钱给孩子,问道:“那个小哥哥长什么样?” “没看清,他戴着口罩,只记得他眼睛很漂亮。”孩子高兴地借过钱,想了一下又说道:“而且声音很好听,也可能是小姐姐。” 阴音隐曾有女装行动的记录,说不定现在戴了假发伪装成女性……尹冥鸿暗暗点头,等孩子跑开后看了一下信,顿时脸色一变,看了看钟楼时间,马上摘下红缎带,转身拐入另一条街道。 在各处暗中留意尹冥鸿的白夜行者,也知道行动发生了变故:阴音隐临时改变了会面地点,防止陷入他们的埋伏! 只是出现这种情况,尹冥鸿大可以中止行动,何必跟着阴音隐的节奏走? 另外一边,尹冥鸿按照信的路径提示,一路沿着小巷左穿右插,走到一条人迹罕至,大白天也阴森森,光线透不进来的狭窄小道。 小道里有一块突兀的红砖,尹冥鸿在红砖旁停住,这里就是信指示的终点。他看了看小道前后,心想阴音隐难道派人前后夹攻我? 就在此时,他听见旁边墙壁传来几声敲击声: “尹先生?尹先生?尹先生?” 听到轻柔男声的问候,尹冥鸿微微一怔,看了一眼高达五米的高墙,放弃跳过去的念头,敲了一下墙壁:“阴音隐?” “是我,阴音隐,很高兴认识,尹冥鸿先生。” 尹冥鸿将手上的信揉成一团纸,冷声问道:“这是用文虹来威胁我?组织有的奸细?” 信上除了指示尹冥鸿的前进路线,还有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野生的女医官」 尹冥鸿一眼就知道他是在说文虹,所以才如此着急地赶过来。像文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夜行者被识穿了身份,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由不得他不紧张。 “当然不是威胁,只是为了让尹先生快点赶过来而使用的聊天小技巧,不过尹先生这么紧张,似乎跟那位女医官关系匪浅啊……唉,女医官,真好啊真好啊……” 阴音隐说着说着就跑题了,不过他很快就转回来:“奸细那就是多想了,我哪有能力往玄烛的白夜分部安插奸细?至于我为什么知道文虹是白夜的人,那是因为我以前也是用野医官来掩饰身份的,我随手一些诈一诈。” 尹冥鸿这时候忽然想起来,资料里有写阴音隐精通内景战法,极有可能以医官身份隐藏。 他没有尽信,但也没有继续纠缠:“真的是阴音隐?” “我想,应该没有人会伪装成一个正在被白夜通缉追杀的人吧……嗯,我其实也不知道白夜有没有通缉我,如果没有的话,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 “在星刻郡的事已经被查出来了,作为‘串通敌人、泄密计划、谋杀同伴,令星刻郡分部军覆没’的重大作案嫌疑人,受到白夜的秘密通缉。” 尹冥鸿淡淡说道:“但是我在几天前,遇到了一个白发刺客,他跟阴音隐长得很像,而且还携带了‘阴音隐’和‘千羽流’的勋章。刚开始我还以为他就是阴音隐,但又说是阴音隐……那他难道是千羽流?” “不,他不是千羽流。” “那千羽流是谁?” “刚才朗读的罪名里,不是有一条‘谋杀同伴’吗?千羽流就是被我谋杀的那个同伴。” 尹冥鸿握紧了口袋里的两个勋章,声音变冷:“可真敢说啊……那我遇见的白发刺客,究竟是谁?” “他啊,他是我的朋友,我跟他的关系,可能跟和女医官的关系差不多。所说的那些事迹,可以说都是我们两个共同做下,不过后来他跟我分道扬镳了。” “他为什么拿着和千羽流的勋章?” “可能是他觉得我不配拿吧,他是一个向往白夜的人,他今生的愿望就是希望能获得白夜的认可。” “他做得对,他比更资格获取这枚勋章。”尹冥鸿狠狠一锤墙壁。 ‘阴音隐’轻笑一声:“所以他死了。” 尹冥鸿微微一怔,他没有因为阴音隐的嘲讽而愤怒,只有困惑:“怎么知道的?” 红月堡垒与外界几乎没有信息交流,刺客死了只有五天,而且已经好好埋葬了,阴音隐哪来的信息渠道? “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专属联系方式?应该知道我手上拥有象征无限可能的圣者遗物,探知那个傻子的情况,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说到这里,‘阴音隐’似乎忍不住笑出声:“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一出城就被人贩子拐走,出门在外不要食用车船店脚牙提供的食物饮料,可是常识啊。” “不要侮辱那个人。”尹冥鸿冷冷说道。他对神兵了解也不多,不过神兵的确有各种超凡功能,探听某个特定对象情报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说出的来意吧,阴音隐。花费这么多功夫,冒着巨大风险也要与我见面,到底想做什么?” “对啊,我究竟想做什么呢?” 尹冥鸿听见‘阴音隐’用向往的语气说道:“知道内城有一条天街吗?那里的地面是青砖铺就,严丝密缝,两旁店铺整齐又别具一格,商品众多涵盖四方,酒楼云聚八方大厨,又有不归楼,香雪海等娱乐场所,所有店铺都是通宵达旦营业,那里是玄烛郡最繁华的街道,每天都有无数贵族小姐、官宦子弟流连忘返,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好地方。” 阴音隐一个白发刺客居然能混进内城,看来他果然本事不小……尹冥鸿问道:“究竟想说什么?” “我看着天街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很开心的事,一件很好奇的事,一件很爽的事。”‘阴音隐’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悦:“为了让这件事变成现实,所以我来找了。” “我就是想亲眼看看,天街踏尽公卿骨,到底是一副怎样的画面。” 第91章 不应该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想帮我们推翻银血会?” 尹冥鸿顿时明白‘阴音隐’的言下之意,但他却是露出不屑的笑容,敲了一下墙壁,冷声道: “先不论这位令白夜战略计划遭受重大挫折,被白夜通缉抓捕的‘叛徒’,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合作。辜负了白夜对的信任,却希望我们再次相信?信任就像一张纸,皱了,即使抚平,也恢复不了原样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愿意跟合作,但是……又能帮到我们什么?” 尹冥鸿狠狠一拍墙壁:“所站的土地,所看见的一切建筑,甚至见到所有人——他们都属于银血会!银血会不是一个组织,它是活的,它以金银财宝作为纽带,用阶级观念进行洗脑,将整个玄烛郡都变成它的一部分,让富人主动捍卫权益,让穷人疲于争权夺利,所有人都会主动维护这个体系。” “银与血流淌的土地,已经孕育出茂盛的血腥丛林。” “区区一名渺小的刺客,又有什么能力对抗银血会这样的庞然大物?” 尹冥鸿并非是抬杠,这的确是玄烛白夜所面临的最大困境。跟星刻郡不一样,星刻郡里白夜可以将主薄司司长黎铭生发展为成员,再刺杀丁义,干掉顽固分子,就能制造出黎铭生上位统治星刻郡的契机。 因为星刻郡内部派系众多,上层阶级并非铁打一块,丁义只是最大的利益派系,只要黎铭生能安抚好其他人,剩下的便是温水煮青蛙的细活。就像宫廷阴谋一样,胜利者的力量并不足以镇压所有人,但只要其他人不联合起来反对,胜利者就会有充足时间进行拉拢打压。 玄烛白夜跟天际区也不一样,天际区天灾人祸,地方与朝廷对立,百姓饿殍遍野,积累数十年上百年的民怨一朝爆发,所以天际区的逆光组织才能轻而易举集聚无数民众掀翻朝廷政府。 然而玄烛白夜虽然底层生活困难,但并非活不下去,甚至还有许多可以聊以安慰的底层娱乐;高层虽然互相吞并勾心斗角,但他们对其他势力却是联合一致,绝不会让任何人动摇银血会统治的根基。 玄烛白夜尝试过走基层路线,却屡遭挫折。叛徒依靠贩卖白夜的信息获得富贵荣华,这种‘幸运故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令白夜的发展陷入僵局; 至于走高层路线就更加艰难,无论是商会还是各级官员都已经陷入银血会这张巨网中,他们所有人都自发地尽力为资本增值提供便利,许多人是真心认为玄烛郡才是辉耀的未来。 跟天际区比,我们这里的人不是可以活下去吗;跟其他区比,我们东阳区不是更繁华吗? 黎铭生其实是一个异类,他是前任郡守从基层提拔的官吏,所以他能深刻理解民间疾苦,愿意加入白夜的事业,但银血会几乎不存在这样的人,白夜想使用李代桃僵的计划都无可奈何。 刺客在玄烛郡的作用,几乎变得非常轻微。无论哪个职位的人死了,坐上去的人也只会一样贪婪,一样腐烂,就算有人想改革,也不可能抗衡银血会这个庞大臃肿的利益集团。 别说银血会会长,就算是辉耀皇帝,也不可能。 刺杀荆正威来瓦解荆家商会,与其说是白夜的孤注一掷,不如说是他们无可奈何的发泄——除了等待其他区的白夜行者过来拯救东阳,他们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看见什么机会都尝试一下,将未来寄望于奇迹。 “其实,揉皱的纸只要抚平,用水喷湿,用两本厚书压着,再放进冰库里一晚上,第二天拿出来保证比原来还平整。” 尹冥鸿听得一懵。 我跟谈信任,跟我谈技术? “正如所说,我以前是一个刺客。但别忘了,我除了刺客这副面具,还有另外一副面具。” ‘阴音隐’轻声笑道:“我可是白夜驻星刻郡的地下行动总负责人,还是刺客组织安插在白夜的内奸,并且与星刻郡统计司串通进行火中取栗的独行者。” “我是一位顶级间谍。” “……”尹冥鸿听着有些气怒,阴音隐的丰功伟绩几乎是靠出卖白夜刷出来的,这话简直就相当于NTR别人妻子还跟苦主耀武扬威。 但阴音隐说得的确不错,他不仅以白发刺客的身份混进白夜,还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暴露任何端倪,甚至星刻郡的夺城计划也在他的主持下顺利推进。尹冥鸿恨不得马上将他抓捕审判,但也不得不承认,阴音隐的地下工作能力确实不俗。 “脚边不是有块红砖头吗?捏碎它。” 尹冥鸿看向地上的红砖,心想阴音隐可能没调查过他,他可不是擅长手脚功夫,怎么可能捏碎一块砖头……但等他拿起来,便发现砖头很轻,他轻轻一捏就在上面留下印记。 这玩意原来是烂木头刷红漆的玩具,他用力一掰便掰开了,露出里面的纸条。 尹冥鸿打开两张纸条一看,顿时眼神一凛,问道:“这是真的吗?” 纸张上赫然刻画了一张地图,地图标明了外城的几个秘密地点,标注了里面所隐藏的物品:无认证铳械、金银财物、防御内甲。都是他们白夜急需的物资! 但更重要,是第二张纸条的信息:「诗家商会急需回笼资金,有意出售位于城郊的玻璃生产工厂。」 一间工厂! 在玄烛郡,建立工厂只有银血会成员才有资格申请郡守府批地,外来人想在这里建厂是完不可能。工厂之间的转让也只会发生在商会之间,毕竟其他人也没有钱购买工厂,更重要是这种工厂转让的信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对于玄烛白夜来说,购买一间工厂几乎是他们日思夜想的事。没有比一间工厂更适合他们隐藏成员、生产武器、甚至小规模练兵,工厂能以正规名义大规模聚集人口,不会引起银血会的反应——要知道哪怕在城外最贫穷的村镇,一旦大量青壮聚集,也会引起银血会下属黑帮的注意。 尹冥鸿也在尽力往红月堡垒安插成员,但就算红月堡垒都是白夜的人也毫无意义——红月堡垒距离玄烛郡太远了,中间又有和阳军和多个哨嗒关卡的阻拦,根本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 如果消息是真的,那白夜完可以假装成商人与诗家进行谈判。虽然银血会也知道工厂的潜在危害性,希望工厂都在商会的掌控下,但他们显然无法约束具体商会,只要白夜出价够高,诗家肯定愿意卖给他们这些‘外来商人’。 以利益为纽带的银血会,自然也要接受利益至上的后果。 “那几个‘宝藏’是荆家二少爷荆正武的仓房,那些东西多数都是他贪污荆家截留的物资,就算将那里抄家了,他也不敢追究们。” “至于工厂出售,因为诗家商船遭遇海盗军覆没,所以急于回笼资金,与诗家相熟的商会负责人都知道这事,但诗家联系了半个月都没人出手,说明大家都在有默契地压价。只要们去诗家商会,稍微溢价一点就肯定能入手们的‘新基地’。” ‘阴音隐’气定神闲地说道:“现在,认为我有没有资格帮们白夜推翻银血会?” 他居然混进玄烛上层社会了!? 尹冥鸿万万没想到,阴音隐一个晨风区来的白发刺客,短短几天居然就能掌握这么多情报——不对,这肯定不是他得来的情报,而是他背后组织收集的信息! 没错,阴音隐背靠的刺客组织,本就与银血会关系密切。如果阴音隐是刺客组织派来的人,他当然能给出令白夜满意的情报! 尹冥鸿直接问道:“究竟代表哪个势力?难道刺客组织想和我们合作?” “猜?” ‘阴音隐’嘻嘻一笑:“不过合作还谈不上,但如果们能表现得令人满意,我这边自然能源源不断为们提供情报,甚至……为们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但我们怎么确定不会出卖我们?可是有过一次这样的‘精彩履历’了。”尹冥鸿问道:“如果我们买了工厂聚集起来,然后被和阳军一锅端了,们不是可以获得银血会的丰厚赏金吗?” “说到底,我根本无法信任这个叛徒。” “可以理解,”‘阴音隐’说道:“毕竟,人与人之间是无法互相理解的。” “那么,说到这里,我已经展现了我的所有诚意了。算算时间,的同伴也差不多要找过来,而我呢,也没有被们抓住的打算。” “如果们想再次‘利用’我这个叛徒,那我们商量个安的联系方式,下次再出来进行刺激的偷情;如果们觉得抓住叛徒更重要,或者不敢相信我说的话,那我们就分道扬镳。不过,我依旧会继续为掀翻银血会而努力,大家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尹冥鸿踱步数下,犹豫不决,忽然问道: “为什么这么仇恨银血会?之前一直在晨风区活动吧,刚来玄烛郡应该也没几天,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杀心?银血会的事,跟也没什么关系吧?” ‘阴音隐’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说的没错,银血会的确跟我没什么关系,甚至可以说,银血会的存在,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为什么这么积极?” “嗯,怎么说呢……前几天,我看见了一个十六岁的女仆因为想逃跑,被管家杀了,其他人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甚至觉得是她自寻死路。” “那个女仆是的朋友?” “算不上,陌生人罢了。” 尹冥鸿有些困惑:“到底想说什么?” “我其实可以理解他们,那个女孩是主人买来的,如果没有主人,她可能过得比当女仆更惨,主人对她大恩大德,她居然还敢逃跑,被打死也不为过。管家自然是没有做错,抓住她的侍卫也是职责所在,其他围观者哪怕同情她,也绝不会认同她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 “只是,只是……” ‘阴音隐’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空灵,又似乎颇为迷茫:“人不应该是这样活着的,这个世道,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92章 其实是他们在救我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在白夜的人赶到之前,乐语已经离开了。 不过,出乎乐语的意料,尹冥鸿并没有拒绝‘阴音隐’,就像几天前,尹冥鸿没有拒绝刺客乐语一样。 或许情况也是差不多:在红月堡垒,尹冥鸿刺杀荆正威是几率渺茫的孤注一掷;在玄烛郡,白夜对抗银血会是十死无生的蚍蜉撼大树。 他们都需要一个奇迹。 但尹冥鸿也没有答应,他表明自己需要回去跟其他人商量,甚至跟白夜总部联系。他希望可以在五天后进行第二次见面,地点时间由乐语来定,通知方式也依旧是乐语送信到他的专属联络口。 当然,乐语很大概率会等来一队完武装遇墙拆墙无坚不摧的‘阴音隐抓捕小分队’。 乐语也没当场表态,五天后再说吧。 说不定,他五天后就被腐朽成一个堕落的资本家呢? 乐语轻车驾熟地翻墙,走进另外一处竹林幽径的院子,刚走两步就碰见一个夹着双腿踩着小碎步走路的青年:“乐哥,撒尿撒这么久啊,刚刚阴天神的晋级赛都打完了。” “那他晋级了吗?”乐语随意问道。 “晋级了,他现在是郡排名第40的新晋‘万古流芳’了!”青年一脸神采飞扬:“没看真的太可惜了,阴天神刚才跟十弦连打十场互有胜负,他们两个都是快攻卡组,打到最后还是十弦累了被阴天神抓住机会连胜两场,不然都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不说了我憋了快半小时了,等下跟我打牌啊!” 乐语笑了一下:“等晋级到执政官再跟我打吧。” “我很快就会赢上去!”青年在厕所里大喊。 乐语走进场馆,扑面而来便是无数热血的呼喊‘现在是我的回合’、‘但是没有关系’、‘打得不错我很抱歉’,大厅正中央放置着一张名单,上面共有一百个名字,分别是前十的‘超凡入圣’牌手,第十一到第四十的‘万古流芳’牌手,以及第四十一到第一百的‘一代传奇’牌手。 没错,这里是玄烛郡战法牌天梯馆。 大多数想打牌的人都会来这里一决高下,只要给钱就能有自己的专属名字,可以参与到天梯排位中。虽然只有前一百的决斗者有唱名登榜的荣誉,但其他人也有相应的分段机制,只有战胜同级别的人,才能获得分数登天梯。 乐语这几天有空都会来这里厮混,很快就从最低级的‘士兵’晋升到‘执政官’,再进一步便是可以登榜的‘一代传奇’。不过乐语跟同为执政官级别的其他决斗者打牌,往往输多赢少,便知道自己的水平也就是执政官守门员了。 乐语也是来打牌的时候,忽然发现旁边就是墙高府深的武馆,而且这件武馆还是专门向有钱人开放的‘养生型武馆’,一大早基本没人,所以乐语才选择隔着武馆的墙壁跟尹冥鸿交流。 就算尹冥鸿调查,也只会查到武馆里的‘养生训练师’们跟多名太太有染——毕竟玄烛郡里腐烂堕落不仅只有男人,也有女人,香雪海做男人生意,自然也有养生馆做女人生意,整个玄烛郡像乐语这种心灵上童贞身体上童子的有钱少男,恐怕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嗯,这个其实也算是珍贵情报,如果白夜他们用得好,说不定会有奇效……乐语一时间想起许多他朋友看过的新媒体文的剧情。 乐语没有留下来打牌,而是径直离开战牌馆。战牌馆人流众多,白夜不可能查到他身上,顶多过来问问这里的人有没有看见一名白发帅哥路过。 穿街走巷的时候,乐语顺便将垂下来的刘海梳上去,脱掉穿在外面的黑色外套,露出穿在里面的华贵衣服,与刚才笑意满满的小奶狗状态判若两人,瞬间变成高冷的霸道总裁风。 走了约莫半小时,乐语来到临近港口一间名为‘威凌’的店铺,前台的伙计看见他马上站起来行礼:“大公子。” 店铺里的其他人也相继行礼,乐语轻轻颌首,一路穿过中庭院子。院子里放满了各种披着放水黑布的大宗货物,仿佛跟仓库一样。 “仓库已经满了吗?”乐语问道,旁边的伙计连忙点头:“仓房那边已经放不下了,白主管让我们把货物先放在这里。大公子放心,很快仓房就会腾出空间了。” 荆正威的产业很多,但最重要的,莫过于乐语所在的这间海贸公司。 普通人可能认为不归楼、香雪海这种抓住人性弱点薅羊毛的产业最赚钱,但若是找商会的人问什么产业最赚钱,商人百分之百都会给出同一个答案:海贸! 没有人是傻子,东阳区玄烛郡的人就这么一点点,消费总量是有限的,银血会工业化大产量货物,东阳区根本吃不消,甚至生产越多价格越低,商人会亏破产。 唯一的出路,就是通过海贸将货物对外倾销! 这个世界自然不止辉耀一个国家,譬如距离东阳区最近的是一个名为‘斯嘉蒂’的国家,斯嘉蒂气候好种植业发达,一次海贸就可以换来大量的糖、稻米和烟草。 银血会的商队已经探索出多条安航线,但可靠的商船却不好找。荆正威当初为了夺取这间海贸公司可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为的就是旗下的三艘武装商船,毕竟能经历大风大浪的船只产量很低,在游戏里造船也得等几个小时里,更何况现实。 当然,这也是银血会那几家海贸为主的商会联合的结果,共同控制造船厂降低产量。不过这也已经是极限了,他们想垄断也没办法——有技术壁垒的产业可以垄断,但这种有手有脚就能带货恰饭的活,还想垄断,银血会其他商会可不会答应。 乐语来到他的专属老板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人在工作。 坐在软椅上的青岚听见声音,马上站起来摘下眼镜问候道:“大公子——” “坐下。”乐语坐在她对面:“为什么一见我就摘眼镜?” “感觉……不太礼貌。” 乐语眨眨眼睛:“戴眼镜不礼貌?还有这种说法的吗?” 他只听说过大晚上戴墨镜不礼貌,还真没听说过正常戴眼镜也不礼貌。 “嗯……”青岚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乐语:“那公子是觉得我戴眼镜好看,还是不戴眼镜好看?” “还行,都可以,差不多吧。” “非要选一个呢?” 乐语微微挑眉,瞥了一眼青岚,“放肆。” “对不起。”青岚乖乖道歉,戴上眼镜继续看账本。 嘛,看来当大资本家奴隶主也不是没好处嘛,譬如面对这种无聊又沙雕的问题就可以虎躯一震,小女仆就只能认怂了,这就是威严满满的感觉吗? 正确来说,大资本家奴隶主是好处太多,而坏处被银血会建立的制度和气氛磨灭得几乎不存在。在玄烛郡,像荆正威这种身份的人,哪怕什么事都不做都能享福到老死的那一天,可以使唤奴仆为自己服务,有工人为自己赚钱,他自己就算醉生梦死也不会有任何风险。 虽然刚才跟尹冥鸿说得很有历史使命感,但乐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坚持。他听过一句话,‘很多人不是痛恨特权,而是痛恨自己不是特权的主人’,而现在,他无疑是无数特权的主人。 整个玄烛郡里,能欺负他的人很少,而他能欺负的人太多。 乐语感觉自己就像在逆流游泳,别说他主动放弃,他只要哪怕稍微游得慢一点,就会被金水银浪席卷倾倒,被浪涌到醉生梦死的温柔乡里堕落沉迷,所谓的三观,所谓的道德,最终也因为自己屁股所在的位置而改变。 白夜的人,或许认为‘阴音隐’是想救他们。 但对于乐语来说,他其实是找白夜的人救自己。 就像太久不见女人可能会喜欢上舍友,乐语如果不见见尹冥鸿这种钢筋铁骨的理想主义者,他觉得自己迟早会被现实溶化成肠肥脑满的享乐主义者。 至于为什么要用阴音隐这个身份……那自然是乐语看看有没有机会完成阴音隐的劫。 又或许,他心中的阴暗面,希望借助‘阴音隐’这个面具,让白夜拒绝自己,让他可以名正言顺毫无顾虑地享受现在的富贵荣华。 这时候青岚却是越坐越不自在,站起来:“公子,还是坐这里吧,我坐到对面办公——” “不要,我不喜欢坐在那里。” “但这样被盯着,我有点不自在。” “我和位置调过来,我不还是盯着吗?” 乐语说得有理有据,青岚无言以对。其实有句话她想说但不敢说——为什么让我来帮看账本处理公务啊!不才是这里的老板吗?看账本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交给我来做? 从香雪海买走我,就让我干这种事? 荆正威买下青岚自然是为了‘练功’,而乐语嘛……反正这份产业是荆正威又不是他的,他懒得费心思在上面,直接部交给青岚处理。如果破产了,乐语就洗心革命去旅游找神魔之井;如果没破产,那就是青岚牛逼。 不过乐语也知道做事时旁边有人盯着会不舒服,就像写作业时旁边有老师看着感觉也不一样:“所以是希望我离开吗?好,我走。” “不是!”青岚马上说道:“公子别走!” “那想怎样?” 青岚一时沉默了,乐语想了想,将椅子搬到青岚旁边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火神传》看起来。 青岚看见这一幕,心情忽然也平静下来,扶了扶眼镜,认真看起账本和其他文件。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户铺撒到地面,微风摇曳吹响了风铃,房间里只剩下纸张翻动和墨笔划动的声音。 “公子。” “嗯?” “我有件事不知当不当……” “不当说。”乐语的视线就没从书上离开过。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看着书的乐语又说道:“再不说我今晚就一脚将踹下床。” 青岚微微一怔,旋即嘴角上扬,想笑又不敢笑,说道:“我觉得白主管好像有些事瞒着。” “什么事?” “账本上没有记载,但……船队好像在进行奴隶贸易。” 乐语终于抬起头看向青岚。 第93章 何须向人解释 奴隶贸易,在玄烛郡银血会里面其实算是新产业了,除了几个吃螃蟹的商会船队外,其他商会都没有掺和这份生意。 倒不是商人们有良心,而是他们认为这生意收益虽高但风险更大,他们只需要抱住自己目前的生意就能赚的盆满钵满,如果有机会捡钱那他们会捡钱,但如果捡钱有菊部危险那就敬敏不谢了。 奴隶贸易并非是将东阳区的奴隶运去其他地方卖猪仔,有一说一,东阳区其实也蛮缺人的,先不提荆家这种奴隶主大户,其他开工厂的商会也更青睐用奴隶来替代工人,有本地卖身的奴仆商会都自己消化了,不可能卖出去。 奴隶贸易的流程,其实是从玄烛郡出发,运送武器、粮食等重要物资到天际区,卖给天际军阀获取金银并且收购战俘流民充奴,再运送到地多人稀的斯嘉蒂贩奴,从斯嘉蒂地主获取大量种植产品回航玄烛郡,一轮下来可以获得大量金银和农产品,异常暴利。 从流程就看得出来,奴隶贸易是在天际区暴乱之后才兴起的,正因为天际区有太多活不下去的流民,所以他们哪怕知道自己要被运往斯嘉蒂这样的未知国度也心甘情愿,而刚好斯嘉蒂似乎刚经历了一轮内乱,急需人口恢复生产,奴隶、地主、商会三方一拍即可。 虽然奴隶贸易流程是很赚钱,但里面存在许多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这样的贸易是不持久的——只要天际区安定下来,这场贸易就等于断了关键链条。没人认为天际区能乱几十年,断定这是只能恰几年饭的‘小生意’,而习惯做上百年‘大生意’的商会自然不屑为之。 就连荆家都觉得,‘拐卖人口’比‘奴隶贸易’细水长流。 现在做奴隶贸易小生意的,基本都是排名后面的小商会。其实荆正威也想过参加这个行业,这点钱对荆家可能是一粒尘,但对荆正威就是一座山了。而且荆正威背靠荆家这个招牌,他想入场,其他商会只敢欢迎不敢拒绝。 但荆正威还是没有插手这门心意。 这当然不是荆正威良心发现,而是他觉得有长期风险。 天际区地大物博,民风彪悍,多是慷慨悲歌之士,现在他们乱了,大家一哄而上割他们一波韭菜。等天际区统一整合后,他们难道会忘记东阳商人曾经将贩卖他们家人妻女为奴的事吗? 现在因为奴隶贸易而跳得最欢的那几位新贵,他们的钱始终会流入银血会的其他产业。按照荆正威对银血会上层的理解,估计等天际区出现统一苗头,他们就会刻意交好新军阀,然后联合宰割之前靠奴隶贸易发财的商会,将他们作为赔礼送给新军阀,让新军阀去收拢民心。 送一笔钱,自罚三杯,然后这事也就过去了。 不然你以为银血会为什么会有八十八个商会名额——有很多事其实老牌商会不方便不适合去做,会冒险的只有底层想出人头地的商会。一旦成功,老牌商会就用市场收割属于自己的利润;一旦出了差错,那就推‘临时工商会’去顶罪,送钱道歉的同时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银血会是老资本家了,他们割韭菜一直可以的——连底层商会也是他们的韭菜。 乐语马上站起来,吓得青岚连忙拉住他:“公子你先等我说完。” “其实账本上并没有什么问题。”青岚说道:“都是很正常的海贸往来,而且公子你选择的航线也是东三角,货物类型与奴隶商船类似,我并没有实质证据。” 虽然荆正威不做奴隶贸易,但他也选择去天际区做生意——什么生意最挣钱?那当然是军火粮食生意!天际区经过暴乱,贵族世家搜刮的民脂民膏全部落入军阀手里,他们当然想用金银换成急需品。 不过玄烛郡的武器产量不高,也就是荆正威有红月堡垒这个矿产,属于武器产业的上游材料提供者,凭借这层关系才从其他商会里抢走一部分武器的份额,光是武器和粮食根本装不满商船,因此还有一部分生活品是运往斯嘉蒂贩卖的。 “但这几个月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青岚继续说道:“六个月前白主管做主加大了粮食和水果的采购量,减少了生活品的份额,并且增加了一批新产品:恩典锁。” 乐语沉默片刻,说道:“他当时跟我提过,斯嘉蒂的大地主也有很多奴仆,恩典锁的缺口很大。” 恩典锁这种来自玄烛郡的高科技玩意,在奴隶制盛行的斯嘉蒂自然销路广阔,荆正威当时觉得白主管这商业嗅觉挺敏锐,于是让他全权负责海贸的具体事务,荆正威平时除了查账并不会多加干涉。 跟乐语这个懒逼不一样,荆正威并不是偷懒,他只需要掌控产业的方向即可,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毕竟‘琴日’的最高境界是爱欲充沛但死守心关,除了每晚的琴日,白天他也得跟新老婆游山玩水培养感情。 别的戒色吧老哥是全心全意投入工作,荆正威这位戒色宗师反而是天天泡在温柔乡英雄冢里。 越是深爱,越是炽烈,越是残忍。 青岚办公的时候,乐语主动坐在旁边看书,或多或少都是受到荆正威的影响——不然他肯定会留在战牌馆里继续上分。 “这六个月里,船队共计进行了三次东三角贸易,每次货物里都有大量恩典锁,每次贩卖恩典锁都获得大批资金,所有帐也对的上,骤然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青岚扶了扶眼镜:“但是,白主管忘了一件很关键的事。” 说到这里,青岚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乐语,乐语静静看着她。 “公子你能猜到白主管忘了篡改什么关键信息吗?” “我猜不到白主管忘了篡改什么信息,但我猜得到你今晚大概率会被我踹下床。” 青岚撇了撇嘴,继续说道:“跟恩典锁一同卖给斯嘉蒂地主的,还有光能补充器。六个月前的贸易品里有七台光能补充器,但四个月前的贸易品就只有一台,现在处于返航的船队里也只运了一台,然而恩典锁的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乐语顿时明白了。 恩典锁这玩意跟手机差不多,每个奴仆只能装一个,因此想要卖得多,就必须拓展客户群,毕竟一个地主的奴仆就那么多人,很快就装满恩典锁了。 六个月前的七台补充器,相当于七套恩典锁,可以卖给七个客户,但后来两次都是只运一台,而恩典锁总量不减反增,那就代表这些恩典锁都是卖给一个客户! 一个客户没必要也不可能吃下这么多恩典锁,而且也不符合经商原理:这种只能卖给一个客户的大宗货物,有条件购买的客户很少,更何况恩典锁并不是必需品,他们完全可以疯狂压价,反正你不卖给我别人也不会买。 在斯嘉蒂,来多少就吃多少的货物,目前只有一样:奴隶。 再加上粮食水果比例加重,降低生活品的运载量腾出空间,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恩典锁不是卖给斯嘉蒂地主的,而是绑在奴隶手脚上的赠品。”乐语说道:“……也就是说,船队也跟白主管串通了?” 贩奴这件事是需要船队来执行的,只有白主管跟船队沆瀣一气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在荆正威眼底下做这种事。 那么,荆正威到底知不知道他手下做这种事呢? 乐语搜索一下记忆,顿时愣住了。 他缓缓坐下来,青岚小心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说不定可以找到更多证据……” “证据?”乐语轻轻一笑:“我荆家大少爷做事,何须向人解释?” 言下之意就是有没有证据都没关系。 “对了,船队大概是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或者后天,如果途中遇上风暴,可能会更晚。” “既然这样……好。”乐语合上《火神传》,站起来往外走,青岚问道:“公子你是找白主管对质吗?” “不,我出去玩。” “那我也去。”青岚站起来。 “工作做完了吗?你还想出去玩?”乐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哦。”青岚坐下来。 “中午我回来再出去吃饭。”乐语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想了想问道:“你喜欢喝冰镇蜜糖五花茶吗?” 青岚眨眨眼睛:“……我喜欢喝椰奶。” “哪里有的卖?” “大门石街的老友记。” “嗯……”乐语抱手沉思了好一会,啧了一声:“好吧。” 第94章 你高兴吗 “白主管。” 白玉兰抬起头,看见一名伙计推门进来,放下一枚乌黑的戒指:“他们回来了。” 戒指生锈掉漆,镶嵌着一个依稀能认出是四叶草的图案,似乎是生铁打造的便宜货,但白玉兰认真端详片刻后,珍重戴到右手无名指上,问道:“我知道了。” 伙计闻言离去,白玉兰拿出怀表看了看,现在才下午4点,他便继续伏案工作。 光听名字,很多人会以为他是一个女子,或者是一个娇柔的男人,事实上也相距不远:他的确是长相颇为阴柔的英俊男子。当初他能获得荆正威的聘用,直接忽略做苦力的前置阶段,一上来就是做业务掌案,原因当然不是他算术好会弄文使墨,而是他长得好看。 荆正威当然不会对他做什么,只是派他去跟其他商会负责人洽谈业务。好看的人总是能受到优待,好看的男人更是如此,或许有人认为帅哥对男人无用,甚至会激起男人的嫉妒心,这话虽然不能算错,但也得分场合。 如果帅哥是你的舍友,是你的上级,他的地位与你相近,然后凭借相貌高你一等,你当然会嫉妒不服;但如果帅哥是有求于你,地位比你低,那你的心态就会产生变化——你会对他产生好感,甚至想征服他。 男人为什么都想掌控权力,当执政官,当皇帝,当家主?这其实是征服欲的体现——征服其他男人也会让人获得快感。道理是一样的,美丽的女人会引来觊觎,美丽的男人当然也会引来征服。 总而言之,白玉兰为荆正威赚了很多钱,对外合作共赢,对内妥当安排,他能成为‘威凌’海贸的主管,可谓是实至名归,无人不服。 等到晚上6点怀表响起,白玉兰收拾文件,推门走出去,一路上伙计看见他都纷纷问好:“白主管好。” “六叔,赶紧回家吃饭吧,你家的大胖小子等着你呢。” “白主管好!” “锋哥,这个月拿到钱就别去红灯笼那里了,留点钱娶媳妇吧!” “白主管好!” “小陈,今晚辛苦你守夜了。” …… 白玉兰笑着跟他们一个个打招呼,敦促他们干完活就早点离开。路过老板办公室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里面,发现还亮着灯,便恭敬地敲门:“公子。” “进来。” 白玉兰推门进去,看见公子正拿着一本在看,而他从香雪海买来的女人却是坐在老板的椅子上还戴着眼镜,似乎正在看订单,微笑道:“公子,青岚小姐,我准备回家吃饭了,两位也不要这么辛劳。” 顿了顿,白玉兰委婉说道:“看见两位身居高位却如此勤劳,我们都忍不住羞愧起来,想多干会活,为威凌多出几分力气。” “嗯,的确,”公子合上书说道:“我们不走他们哪敢走……还有多少工作没做完?” “还有一点,再我等一会……” “算了,走吧,吃饭要紧。”公子站起来说道:“家里应该备好晚餐和浴池了……拿上车钥匙。” 白玉兰恭敬地为他们锁上办公室门,看着他们坐上停在院子里的‘银血雪铁龙’牌轿车,缓缓驶入街道离去,脸上挂着的微笑慢慢多出真诚。 他本来就觉得荆正威是个好老板,没想到居然还能更好。 让女人来为自己看帐办事……哪里能找到比这更好的老板呢? 白玉兰倒不是看不起青岚,毕竟大家都是下九流,谁还看不起谁呢?他只是没想到,那个让他战战兢兢的荆家大少爷,终究只是一个‘不过如此’的肉食者。 今天心情好,白玉兰到外面的面馆吃了碗牛腩炸酱捞伊面,然后回家换了一套衣服,往港口前进。 与此同时,三艘商船在夜色中慢慢靠近港口。 …… …… “先别回家,转道去一趟大门石街。” 青岚眼睛一亮:“去买椰奶吗?” “不是。”乐语看了青岚一眼,又看了看她放在身边的茶瓶——乐语去买椰奶的时候发现店家给的瓶子很小,便去旁边买了个大容量茶瓶装满,一瓶顶过去三瓶。 他本来是想买回去之后大家分着喝,结果青岚拿到就直接对着嘴喝起来。其实这也就罢了,她喝一整天也不腻,白天喝不完就带回家继续喝,乐语喝蜜糖五花茶都没她这么沉迷。 “你连续两天都喝这么多椰奶,你会不会胖啊?” “不会吧?”青岚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方向盘都歪了,乐语顿时喊道:“看路!别撞到人了!” 青岚一顿手忙脚乱,不过好在没有出事,乐语指责道:“开车的时候要专注,开慢一点怂一点不是坏事,还有记得开车的时候不要摘眼镜,多看路少说话……” 青岚听得一阵气闷,忍不住反驳道:“为什么公子你不来开车啊?” “我开车的话,岂不是我成了你的司机?”乐语反问一句,“而且开车不好玩吗?女孩子多开开车,要珍惜开车的机会,享受开车这个过程……” 其实乐语就是懒。 当初是陈辅当他司机,现在他让青岚当他司机。青岚以前固然是没开过车,但这个世界不用考证更没有红绿灯,可以说你知道怎样踩油门怎样刹车就行了,青岚练了一上午就变成专业老司机了。 青岚没有说话,看模样显然不是被乐语的歪理说服了,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想晚上被踹下床,就只能乖乖开车了。 “喝椰奶真的会变胖吗?”她忽然问道。 “不知道,但你不喝就不会变胖。”乐语说道。 大门石街跟战牌馆不在一条路线上,他不是很乐意去买椰奶。只是青岚白白为他干活,连杯椰奶都不犒劳下,他觉得自己良心都过不去,但若是青岚不想喝那就不一样了。 “那公子你喜欢瘦的还是喜欢胖的?” “我喜欢大的。” 青岚眨眨眼睛,视线一直看着前方,只是微微有些脸红。 她很生硬地转移话题:“公子你来大门石街干什么?” “算算时间,船队也该回来了。船队回来的当晚,白主管都会跟他们私下会面处理好首尾,我准备当场将他们抓奸在床。” “什么?”青岚失声道:“你想在白主管跟船队成员会面的时候抓住他们?” “对啊。” “不行!”青岚踩刹车停下来,看着乐语说道:“白主管已经跟船队串通了,敢在海上走船的几乎都是亡命狂徒,你过去只会让他们鱼死网破。要想抓白主管,在刚才抓了不更好吗?为什么非得要在他跟船队会面的时候才抓?你不是不在乎证据的吗?” “你这么紧张干嘛?”乐语看了她一眼。 “我,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有必要的。”乐语推开车门出去:“而且,我也不会一个人去,除了家里的侍卫,我还会找一个帮手……你这个刹车倒是踩的好,刚好就是这里。” 乐语走到一处小宅院前,拿起门把手的铜环大力敲击。 “谁?”院子里似乎响起一个女声。 乐语调整了一下嗓子,刻意让嗓音模糊不清:“你们会很高兴见到的一个人。” 片刻后,门后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哗啦一声打开大门,出现了两名男女。男的腰佩双刀,女的青春靓丽,紧身劲打,发辫如饰,似乎是一个既爱美又擅长近战的武者。 乐语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然后儒雅随和地看向男人,亲切问道: “二当家,看见我,你高兴吗?” 第95章 你来的正是时候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港口第十七仓库,‘威凌’海贸租借的三个货仓之一,此时两处大门紧闭,里面灯火通明,声音吵杂。 “终于能喝到酒了,妈的在海上淡出个鸟了,斯嘉蒂的烂酒又一股酸味。” “什么时候能走啊,再晚一点铜水巷里的好妞都要被挑走了啊!” “这么急的吗?” “废话,几十天没开过腥了?” “天际货里不是有几个长得不错的嘛,好像还有一个贵族小姐呢,玩坏了头子还骂了我们一顿呢,没去?” “天际人太壮了,我喜欢小一点,我的手比较小。” “怪不得去铜水巷……” 仓房里几十位水手盘坐在地上大口吃酒大口吃肉,开着黄腔大声欢笑,甚至兴致来了还摔跤起哄。他们高兴自然是合情合理,辛苦一个多月的海上旅途终于可以结束了,接下来半个月就是他们的欢乐时光。 他们大多数都没有存钱的习惯,像他们走海贸的,哪怕路线稳定也很容易遇上天灾人祸,说不定经过的商船都会化身海盗——他们就曾经做过这样的事——及时行乐才是他们的人生哲学。无论船长给他们发再多的钱,半个月内他们都肯定能花的干干净净。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光是他们到手的钱,就足以让他们这半个月过上公子哥儿的生活。就算他们有安定的想法,但玄烛郡这个享乐虚荣之地,终究会将他们的钱财部榨干。 欢声笑语的围绕中,坐在最中间的三个人却是表情紧张地看着白玉兰。坐在左侧的是体格健硕的青年,负责管理三号船的三队长宝龙;坐在右侧的是两鬓斑白的老汉,负责管理二号船的二队长武老爷子;坐在中间的壮汉,是负责管理整个船队以及一号船的总队长,黑旗。 看着航海日志和账本的白玉兰忽然问道:“二号船触礁的位置在哪里?距离货仓多远?” “就在货仓隔壁。”武老爷子马上说道,他磕了一口烟枪,往旁边呼出一口烟,说道:“那个房间其实是临时货仓,只是刚好空了才没损失。” “将旁边货仓的份额划到这里,可以报损。”白玉兰说道:“一进一出,我们能多拿三百金圆。” 宝龙说道:“其实我们可以说恩典锁在斯嘉蒂的价格下降了,这样我们就能拿到更多——” 白玉兰摇摇头:“没必要,继续维持最高价的利润报上去。” 宝龙不服,站起来大声说道:“但恩典锁在斯嘉蒂不好卖是事实啊,前几次按最高价也罢了,但继续这样我们辛辛苦苦赚的岂不是被那个二世祖拿走一半——” 轰! 黑旗忽然一拳打过去,宝龙整个人撞到旁边水手们的宴席上,浑身陷入鸡肉鱼腥之中,牙齿都被打飞一颗,鼻血直流。 水手们倒是见怪不怪,哈哈大笑换了另外一个地方继续大吃大喝赌钱。宝龙擦了擦脸上的血,沉默地爬起来,黑旗问道:“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宝龙低头说道。 黑旗语气也缓和下来:“被割了这么大块肉,我比更不爽,我拿到的钱会更少,我才是损失最大的那一个!白主管跟的份额是一样,没了多少钱,他也没了多少钱,以为他会心里很舒服吗?” “但讲到底,我们终究只是银血会‘聘请’的工人,船不是我们的,货物也不是我们的,自以为的所有依仗,银血会随时都可以收走,和阳军的海军随时都会击沉我们,银血会想碾死我们,就像碾死一群蚂蚁一样简单!” “我不奢求能理解白主管的用心,但是,不要恐吓别人。” 宝龙小声说道:“我都没有打他,不算是恐吓……” 黑旗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领子说道,冷声说道:“听到了吗?” 虽然黑旗只是比宝龙年长几岁,而且两人身材相仿,但宝龙看见黑旗的眼神,顿时就怂了:“听到了!” “这就叫做恐吓。”黑旗松开他的领子。 看见他们处理好内部事务,白玉兰继续合上账本说道:“找不到其他可以挤出钱的地方,就这样吧。明天拿这个账本交上去即可,现在可以分钱了。” 水手们耳朵尖着呢,听到‘分钱’这个词的瞬间他们就安静下来,眼神宛如暑假结束前还没做作业的学生看向做完作业的学霸,炽烈又渴望地看着队长们。 黑旗笑了,朝武老爷子点点头,武老爷子走到旁边箱子,拿烟枪一撬,露出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金圆铸钱。 “兔崽子们,排好队过来领钱!”武老爷子一声怒吼,水手们顿时乖乖排起队来,一个个五壮三粗的大汉们像小学生一样排队,白玉兰每次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想笑出声。 “老狗头,水手,拿三袋钱。” “应小子,水手,拿三袋钱。” “北风,水手长,拿三个金圆三袋钱。” “老莫,大副,拿一打金圆三袋钱。” …… 分钱有条不紊地进行中,拿到钱的水手欢天喜地地数起钱来,他们可不是什么豪气的家伙,当然得检查一下有没有少钱,出了这个门之后队长们可不认账。 武老爷子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指挥着手下分钱,忽然听见有人问:“哇,最少也有三袋钱,三袋钱有多少啊?有700钱吗?” 武老爷子随意答道:“这次不止,有900钱呢!” “哇,这么算下来,日薪都快是统计司队长的两倍了,真好啊……”那声音低声喃喃,武老爷子听不清楚,眯着眼睛问道:“说啥?” “我想问,是不是职位越高越多钱?” “那当然!年轻人好好干活,迟早能升到水手长的。”武老爷子以为是哪个年轻水手跟自己唠嗑,便随意鼓励一句。 “那我想问问,‘威凌’的老板荆正威,能分到多少钱?” “他啊,我想想啊,他应该能分到……” 武老爷子忽然卡壳了,转过头看去,发现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站在自己后面,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顿时吓得滚到地上,脸色苍白地张开嘴,“,……” “是荆正威!” 武老爷子的一声大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不少人看见那个年轻人瞬间脸色大变,黑旗、宝龙、白玉兰等人唰的一下站起来,距离铳械武器近的水手们更是反应极快地去拿武器—— 啪! 随着年轻人的一声拍掌,仓房两处大门被轰开,荆家侍卫们手持铳械冲进来指着水手们。有一名水手差不多要摸到轻铳,却被侍卫一铳射穿了手掌,痛得躺在地上大叫。 率领侍卫的,自然是荆家大少爷的两大护卫米蝶和利桑,以及双刀客尹冥鸿。虽然侍卫的人数比水手们少,但在他们三人的包围下,却隐隐有种‘围杀’的势头。 啪啪,年轻人翻身过来,坐到武老爷子刚才的破烂沙发上,继续用力地鼓掌,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笑道:“大家不要紧张,我只是来视察民情的,各位可是‘威凌’海贸的重要财富,怎么都一副‘老板想害我’的表情?” “放松点,放松点,继续吃,继续喝。” 年轻人虽然是这么说,但周围的侍卫依旧沉默地用铳指着水手们,所有水手都有如芒刺背的危机感。而凡是想试图拿武器的水手,都会瞬间感觉到自己被几支铳瞄准,要是稍有妄动,现在地上打滚痛呼的水手就是他们的下场。 仓房忽然变得有些静谧,除了烂手水手的痛叫以外,就只剩下大家紧张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没有人敢乱动。 “看来,我好像不是很受欢迎啊。”年轻人笑道:“或许,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 这时候,白玉兰忽然向前一步,看着乐语说道: “来的正是时候。” 第96章 一切都在公子的计算之内 尹冥鸿觉得自己这几天过得堪称魔幻现实。 先是在红月堡垒遇到一个被人贩子拐卖的刺客,然后遇到从晨风区跑到东阳区的白夜叛徒阴音隐,好不容易能在家休息几天,顺便等等白夜总部的回信,却居然被荆正威找上门。 荆正威很少会让属下插手其他事务,像尹冥鸿就几乎不认识‘威凌’海贸的人,荆正威这个人不会让下属进行什么‘产业联动’,真需要各个部门互相配合的时候,他会亲力亲为。 连产业联动都禁止了,更别提‘借红月堡垒的二当家过来镇压威凌海贸的船员’这种事了。不允许不同产业的下属互相认识,原因很简单——防止串通。 原来就是为了用在这种时候吗……我跟这些船员都不认识,自然无法暗中通知他们,所以荆正威才这么放心调我过来一起参加行动,而且船员们之后知道我是红月堡垒二当家后,也就更加不会接近荆家其他产业的干部,断绝我们串通的可能,达到分化我们的目的…… 尹冥鸿心思浮动,对荆正威的了解也更深一层,心中越加忌惮。 不愧是老奸巨猾的荆正威,连女装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像这种粗浅的谋略,对他而言可能是近乎下意识的本能吧。 但是为什么只调我过来呢? 难道他在玄烛郡没有更多的可用力量? 不对,威凌经此变故,必然要换负责人,难道他想让我接管威凌? 就在尹冥鸿胡思乱想的时候,乐语看着气定神闲的白玉兰,沉默片刻说道:“为了赶过来参加你们的小聚会,其实我还没吃饭。” 白玉兰环视一周:“抱歉,好像所有宴席都被人动过了,没有完好的宴席。” “没关系,要是没人碰过,我肯定也不敢吃。”乐语笑了笑,走到最近的一处宴席上盘腿坐下,附近的水手似乎有些大胆的想法,但在乐语背后的持铳侍卫瞄准下最终还是乖乖走开。 乐语拿起一个玫红色的酥烂琵琶腿啃起来,很嫩很入味,他津津有味吃了几嘴,问道:“有没有蜜糖五花茶?” 白玉兰说道:“有酒。” “算了……二当家,有水吗!?” 还在思考荆正威肚子阴谋诡计的尹冥鸿忽然听到喊声,下意识点点头。当他看见乐语朝自己招手的时候,忽然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忍痛将腰间的水袋抛过去。 像尹冥鸿这种内奸间谍,自然不会随便食用别人提供的酒水食物。食物干粮没法自备,但安全水他还是随身带着的,一袋水足以让他悄无声息活三天。 可恶啊,要是我能早猜到,直接在水里放毒就能毒杀他了……哪怕尹冥鸿知道荆正威的异常举动他不可能猜到,但还是后悔不已。 乐语吃饱喝足,拿出手绢擦擦手,看向一直站着不动的白玉兰:“看在你这么镇定的份上,我给了你一顿饭的时间,让你想好措辞。我其实是一个儒雅随和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希望你可以打动我。” 白玉兰抱拳说道:“敢问公子何时知晓我与船队的联系?” “四个月前,你提议装货恩典锁之后,我就一直在留意你。” “原来一切都在公子的计算之中。”白玉兰苦笑道:“公子的底蕴,远远比我想象的更加深厚。” 尹冥鸿也忍不住看了一眼乐语,心想荆正威除了精通女装,会暗藏霰弹铳之外,居然还有一支为他监视他人的秘密情报小队? 荆家的水,真是太深了。 其他人的想法跟尹冥鸿白玉兰差不多,他们自然是想不到,荆正威其实是自己调查的。 对, 乐语翻找荆正威的记忆, 发现他白天是逍遥自在的公子哥儿, 夜晚里却是纵横玄烛郡的暗夜行者! 荆正威选择学习合气琴日战法和凌虚战法,并非毫无缘由:合气琴日战法全面加强各项属性,同时合气战法以操控声音为主,既能制造音爆破坏,也能进行静音潜伏;凌虚战法就更简单了,不仅适合荆正威这种可以毫无顾虑使用铳械的‘有钱人’模式,而且跑得快,非常适合保命。 凭借这两个战法,荆正威进行秘密行动可谓是如鱼得水。他固然是没有藏剑战法的‘黑暗无敌’优点,但也没有‘天亮就谁都打不过’的缺点,至于黑暗中杀伤力不足的问题,他用霰弹铳就能解决。 有时候荆正威甚至会亲自刺杀目标,为自己的商会制造优势。除此之外,他也经常进行暗中调查,像乐语给尹冥鸿的‘藏宝图’,其实是荆正威调查弟弟时的意外之喜。 白玉兰与船队串通,荆正威也是早就察觉了。 乐语这才理解荆正威为什么要走上戒色宗师这条绝路:没有母族的支持,家族也不看好自己,荆正威只是事事都靠自己。他没有秘密部队,也没时间培养他能信任的属下,因此他只能自己亲自出马。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白玉兰说道:“没错,我与船队串通,瞒着公子进行奴隶贸易,恩典锁并非用于交易,而是用于控制天际区买来的奴隶,进而作为高级商品卖给斯嘉蒂的大地主。” “船队一趟三角贸易获得的利润,扣除粮食烟草糖这些大宗货物,金银利润里我们私吞了百分之七十五,只有百分之二十五作为商品货款上交给威凌。” “扣除船员们的工资,我、黑旗、宝龙、武老爷子四人加起来总计获利近万金圆。” 白玉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公子你现在应该已经派人我们家中抄家了吧?” “什么!?” 除了黑旗外,武老爷子和宝龙都是一脸愕然,宝龙更是忍不住往乐语走近一步:“谁都不许拿走我的钱!” 砰! 一声铳响,宝龙脚前崩出一个弹孔,但宝龙丝毫没有退让的想法,看着乐语怒目而视。武老爷子连忙拉住宝龙:“别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钱财身外物……” “武老爷子,我知道你的钱肯定不是藏在家中。”白玉兰笑道:“但公子四个月前就知道我们的事,足足几个月时间,你们又久在海上,他有大把时间查清楚你们的关系。如果我没猜错,武老爷子应该有个相好和私生子吧,你的钱也全部给她们了吧?” 武老爷子脸色一变。 “他说的没错。”乐语拿出怀表看了一眼,“算算时间,你们的这些不义之财也差不多运到我府上了。” 宝龙再也忍不住了:“我跟你拼了——” 轰! 一声光爆拳鸣,宝龙的太阳穴被黑旗重重一锤,整个人被锤到眼冒金星倒在地上。他扶着额头跌跌撞撞站起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黑旗:“船长,你,你……你背叛了我们,投靠了那个混蛋!?” 武老爷子闻言,忍不住离黑旗远了一点,其他船员也用奇怪的目光看向黑旗。像他们这群在海上吃刀口饭,虽然背叛并不罕见,但如果是船长为了利益出卖船员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连人渣都会唾弃他的。 黑旗沉声道:“听白主管说完话先。” “宝龙,你别紧张。”白玉兰笑道:“从一开始,这笔钱就不属于我们,我们只是替公子保管的。” 宝龙明显脑子转不过弯:“什么意思?那不是该给我的钱吗?” “如果是之前,我还不能肯定,但公子既然四个月前就知道我们的秘密,那我就放心了。” 白玉兰轻轻一拍手,看着乐语说道:“从一开始,公子就希望我们‘瞒着你’进行奴隶贸易吧?” 乐语沉默无言,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只有米蝶尹冥鸿等少数人恍然大悟。 “奴隶贸易利润如此之大,公子如果不心动就肯定是假的,但公子也看到其中的风险——现在光明正大做奴隶贸易的那几家商会,迟早会被银血会作为牺牲品送给天际军阀安抚民心,公子你自然不想步他们的后尘。” “但如果是有人‘瞒着你’做奴隶贸易呢?” “如果他们交易的时候连商会名号都不打出来呢?” “如果你一切都‘不知情’呢?” 白玉兰扬了扬手上的账本,说道:“我之前就隐隐感觉到公子你是知道的,所以故意连续两次都将恩典锁以高利润报上去。你的默认,侧面验证我的猜测。” “你不可能不怀疑恩典锁的利润和客户,但你问都没问,说明你知道我们真正的秘密。就算我们事情败露,你也可以拿出账本表明自己根本没有从奴隶贸易获利,你卖的只是‘恩典锁’。” “你只要将我们推出去,就可以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如果其他商会这么做,或许还过不了关,但公子可是荆家的人,银血会必然会给你这个面子。” “其实,我觉得公子你根本不会等到银血会动手。” 白玉兰歪着脑袋笑道:“等我们养的够肥了,你估计就会主动收割,将我们一网打尽,将我们积累的财产全部接手,然后分出一部分加上我们几个‘罪魁祸首’送给银血会当礼物,让银血会适当交好天际的军阀。” “这样一来,公子你羽翼无损,却能享尽奴隶贸易的利益。我们这些人扎根深厚势大难除,借这个机会处理掉我们,你刚好能扶植新的心腹。” “公子,我说得对吗?” 乐语咕咚咕咚喝了口水,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问道:“既然你猜测自己最后只会落得这种下场,那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呢……”白玉兰苦笑一声:“公子,其实这是一个博弈游戏。” “我本来是准备赚的足够多,就会逃离玄烛郡,去其他地方过上好日子。因此,我逃的越晚,我的收益越大;你动手的越晚,你的收益也越多。” “但问题是,这个游戏的赢家只有一人。晚一步行动的,必定输给先一步下手的。就像现在这样,如果我们上次就决定散伙离开玄烛郡,那我们现在应该能在其他地方过上有滋有味的小日子了,而公子就只能看着我们带着利润远走高飞。” “我不一定会输,公子你也不一定能赢。只是我没想到,公子你居然这么快就收割我们,难道公子很缺钱吗?” 乐语摇摇头:“暂时不缺。” “又或者是天际区快要安定下来了?”白玉兰看向黑旗,黑旗微微摇摇头。 乐语也说道:“我不知道天际区的情报。” 这时候白玉兰终于露出疑惑的眼神:“那公子为何这么快动手?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时候绝对会继续下去,至少等我们再进行三四次贸易,钱财积累足够,你动手才有足够的收益……像现在我们那一万多的金圆,对你来说其实也就是锦上添花……啊,我明白了。” 乐语奇道:“你明白了?” 白玉兰说道:“我忽略了资产增值对人心的影响。像武老爷子这种有子孙后代的,说不定他现在已经产生安定下来的想法。我、黑旗、宝龙虽然还没满足,但再进行一两次,等钱财达到一定程度,我们或许也会提前收手。” “就像一颗植株,有时候需要割除顶端发育最好的一部分,它才能继续旺盛的发育。公子你现在出现,拿走我们之前积累的财物,逼得我们只能继续‘瞒天过海’,而你的损失却可以压到最低。” “我也忽略公子你的地位……你根本不用装模作样,只要账本上过得去,并且拿出一部分利润,银血会就不会计较你。就算你跟我们‘坦诚相待’,我们也只能继续为你驱使。” “选择在我们完成三次贸易,志得意满之时出现,不仅打压了我们的气焰,更是让尝到甜头的我们丧失抵抗的念头,不得不屈服。” 白玉兰慨叹一声:“一切都在公子的计算之内,我自以为能算计公子,殊不知公子已经算尽每一步,白玉兰心服口服。” 乐语眨眨眼睛,注意到周围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越加敬佩、忌惮、敬畏、恐惧,他心里有些茫然。 哎? 我这么枭雄的吗? 我不就是因为青岚发现了秘密,激活了荆正威关于白玉兰的记忆,所以顺势带人过来包抄这群二五仔而已吗? 至于为什么要喊尹冥鸿过来……其实乐语是‘上厕所要喊朋友一起’的类型。难得要打群架砍人,而他在玄烛郡唯一称得上朋友(他自以为)的也就只有尹冥鸿了,乐语自然要喊上兄弟一起砍人。 这里不应该是对白玉兰等人的审判大会,怎么现在变成荆正威的黑心资本家装逼现场了? 第97章 公道 但白玉兰的分析是没错的。 荆正威一开始就是打着‘螳螂捕蝉’的念头。 不拒绝,不主动,不承认,荆正威既想占尽利益,又想立贞节牌坊,可以说是老资本家了。他就像是没做作业的小组长,等同桌抄完作业后便向老师举报,趁机收走同桌的作业本给自己抄。 从一开始,当荆正威察觉到白玉兰与船队勾结,他就已经对白玉兰下了死亡判决,不打算留着白玉兰了。但正所谓物尽其用,不到憋不住就不拉屎,反正白玉兰这只猪早杀也是杀,晚杀也是杀,那为什么不养肥之后再杀呢? 荆正威的原来计划,就是等白玉兰他们再进行两次贸易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他对白玉兰这群人的判断还是很准的——当他们准备享受荣华富贵金盆洗手,荆正威就会收走他们的金盆,送他们去自首。 这就是老板对员工们的拳拳关爱之心。 当然,明面上当然不会用‘奴隶贸易’这种理由,毕竟又不违法,而且还有好几个商会在靠这个发财呢。荆正威打算用‘串通欺诈资本家’的名义将他们扭送给银血会,至于银血会要怎么用他们,那就与荆正威这个冰清玉洁的守法企业家无关了。 乐语幽幽叹了口气。 “就算你这样赞美我,我也不会高兴的。而且,你这番话也没能打动我。” 白玉兰马上跪下来说道:“我愿为公子的马前卒,为公子获尽利益,而不损公子羽翼。” 黑旗闻言也跟着跪下来,武老爷子顿了顿,也缓缓跪下来,只有脑袋还在流血的宝龙大声骂道:“钱都被抢了,你们还想给他当狗!?你们贱不贱呐!” 乐语也有些好奇:“你们不是觉得我迟早会扔你们去当替罪羊的吗?怎么还愿意为我办事?” “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白玉兰平静说道:“公子难道不眼馋奴隶贸易的利润?公子在荆家处境尴尬,唯有大量钱财,才能令公子在家主争夺中拥有更多筹码。” “既然公子选择这时候跟我们摊牌,说明公子已经不满足一次性的收割,而是需要一座安全的,可靠的,源源不断的金矿。只要我们继续‘瞒着’公子进行奴隶贸易,我准备阴阳账本为公子洗脱嫌疑,那公子就能在不损名气的情况下获得大量利润。“ 宝龙摇摇头,看着白玉兰等人骂道:“你们疯了,你这样做跟跪着要饭有什么区别?而且跪着要饭好歹能活,你这样做等于钱全是他的,但锅全是我们的,你这样是跪着吃屎!吃屎!” 乐语没说话,不过他的表情显然是很赞同宝龙的意见。 白玉兰摇摇头:“天际内战至少还要持续两三年,这两三年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且只要天际内战一日不结束,公子就一日能用得着我们。最重要是,就算公子喝汤吃肉,但指间流出来的汁水,也是我们几十年赚不到的富贵。” 乐语问道:“但这些终究是镜花水月,一旦天际出现统一的苗头,你们的下场会无比凄惨。” “未必,”白玉兰似乎毫无担忧:“就算天际内战平息,统一的也可能是与银血会交好的军阀。我们这些奴隶商人对统治者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的礼物,而并非雪中送炭的必需品,银血会不一定需要我们这些‘礼物’。” “而且,随着斯嘉蒂的辉耀人增多,我们说不定也能在斯嘉蒂找到立足之地。公子,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最为桀骜不驯的天际人,现在为了生存不得不委身斯嘉蒂的土著,但等日子一长,他们难道就不会升起异心吗?” 乐语心中一震,这是荆正威都没想过的角度。 对啊,斯嘉蒂地广人稀,像这群奴隶商人这么大量地贩奴,几乎相当于为天际人进行迁徙。等天际人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就是斯嘉蒂地主迎来反噬的时刻。 “但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只是一个奴隶商人,那些天际人对你的‘感激之情’,绝对不比对斯嘉蒂地主老爷的少。” “仇恨没有永恒,唯有利益永存。”白玉兰笑道:“公子,当天际内战结束的时候,必然出现流亡的军阀,你说对吧?” 听到这句话,许多人都愣住了,乐语眨眨眼睛:“你难道想……” “是的,正如公子所想。如果我能协助流亡军阀到达斯嘉蒂,解放天际奴隶,甚至进一步在斯嘉蒂建立属于辉耀天际人的政权……” 白玉兰眼里尽是疯狂:“到时候,我将会成为天际和银血会的座上贵宾,至于我过往贩奴的事迹,也只会被史官记录成‘协助天际人逃亡的良心商人’。黑的变成白的,而商人也将成为官员,历史将由活到最后的人进行书写。” 先是通过奴隶贸易运送人口,再运输军队解放奴隶掀起起义战争,从战争中获取地位利益……如此天马行空的想法,听得乐语都呆住了。 荆正威当初只看见第一层,以为白玉兰在第二层,没想到白玉兰居然在第五层! 白玉兰转头看向船员们,大声说道:“你们这群海上杂种,你们就甘心活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吗?你们难道不想活得像贵族老爷一样,天天锦衣玉食,娶上七八个老婆,生下一堆儿子,走出去别人也会尊敬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以为那些老板伙计姑娘对你们满脸堆笑,是尊敬你们吗?不是!他们知道你们就是一群有今天没明天的死剩种,他们只是对着你们手上的钱笑,他们等你们死了就会拿你们当笑料!” 船员们被白玉兰说得热血上涌,就连宝龙也没有反驳,武老爷子苦笑一声。 “玄烛郡没有我们生存的空间,除非你们甘愿活得像蝼蚁。如果你们想当大老爷,想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那就得拼命!去赌命!” “赌命谁都会赌,但很多人连赌的机会都没有,而这,就是我为你们找到的机会——为公子誓死效忠,财归公子,命由我等!” 白玉兰看向乐语:“公子,我们赌输了,你毫无损失,享尽利益;而我们赌赢了,你也将获得一名忠实的海外盟友。当然,就算我说什么报答,公子你肯定也当我放屁。但斯嘉蒂与东阳区隔海相望,贸易频繁,若有朝一日,玉兰执政斯嘉蒂,公子就任荆家家主,我们就是天然的商场盟友,而利益比一切约定都要稳固。” “所以,请公子相信我的决心——” “既为了公子的利益,也为了我等的前程,我愿为公子的马前卒!” 其他船员纷纷跪下,就连宝龙也不再跋扈,所有人一起齐声说道:“我愿为公子的马前卒!” 声音在仓房里回荡,侍卫们面面相觑,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子轻松不少,不少人暗暗放下了铳械,就连米蝶和利桑放下了铳口。 他们本来觉得今晚可能是个血腥之夜,但没想到却是大团圆结局。 乐语看着每一个船员,没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仇恨,只从他们炽热的眼神里,看出不甘的野心。 就连宝龙也是眼神炙热,哪怕他对乐语的鄙视毫无掩饰,但他的渴望却是更加真诚。 “你的计划,太多需要碰运气的部分。”他幽幽说道:“先不提我的行动……万一天际区和平统一没有流亡军阀呢?万一流亡者实力不足呢?万一天际人讨厌你呢?万一斯嘉蒂的镇压无比剧烈呢?万一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坏的走向呢?” “那就是我的命。”白玉兰抱拳说道:“当然,实际计划会更详细,而且我也会提早寻找我的‘合作伙伴’。但正如公子所说,整个计划里只有三分是我们可以努力的,另外七分都是交给命运来安排。” “但我没得选,我除了赌自己这条烂命,我根本没有其他筹码。” 乐语:“从一开始,你就是冲着斯嘉蒂去的?” 白玉兰点点头:“是的。就算公子没发现,我也会跟他们坦白自己的想法。这些钱财不足以让我们在玄烛郡买到地位,想要出人头地,只有斯嘉蒂才是我们的出路。” 乐语沉默片刻,问道:“但如果从一开始,你就没串通船队进行奴隶贸易,而是安心在威凌当个主管,那你不用赌命也能过上平静的生活了。” 白玉兰愣愣地看着乐语,忽然展颜一笑:“公子,你应该没调查我的过去吧?” “我以前是孤儿,不过运气不错,被一个婆婆收养了,过了几年平静日子。跟我一起被收养的,还有几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比我年长几岁的黑旗。” 众人看向沉默寡言的黑旗,他们这才知道黑旗为什么宁愿得罪宝龙也会无条件支持白玉兰的决定。 “后来婆婆的儿子欠下赌债,房子被收走了,婆婆也被打死了,我们几个孩子流离失所自谋出路。我其实还好,因为长得还可以,进了大户人家当妾,甚至还接受到不错的教育。” “后来年纪大了,侍候的少爷也娶了夫人,夫人不喜欢我,少爷念在多年情分让我自由离开。我浑浑噩噩过了几年,差点染上了烟霞癖,后来遇到黑旗,才主动来到威凌工作。” “正如公子所说,我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人生际遇也不错了,黑旗这些年可比我惨多了。”白玉兰耸耸肩:“只是这种平静,是风和日丽的平静。” “我们这些草,风来了就倒,火来了就荒,雨来了就淹,雪来了就埋。天气好的时候,我们还能过得平静,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们就会消失,没有人会记挂我们……因为下一年会有新的草蓬勃生长。” “这个世界,大多数人是草,少数人是吃草的,而公子……你是吃肉的。” 乐语摇摇头:“吃肉的也提心吊胆啊,你看现在荆家就是一个互相厮杀的狼巢虎穴。” 白玉兰轻轻呼出一口气:“公子,当吃肉的,固然有很多风险,但也总比被野兽不小心踩死的草,要好得多。” “公子,我只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跟你们一样,活得……像个人。” 旋即,仓房陷入寂静。 就连被射穿手的水手也没有说话,待在一边包扎伤口,期待地看着白玉兰和乐语那边。 这就是物以类聚吗……尹冥鸿心想。 荆正威这种人麾下,居然随随便便一个属下都是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就连尹冥鸿也不得不承认,虽然白玉兰的计划非常离谱,但的确是有成功的可能,而收益回报也将是千倍万倍。 荆正威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钱,他要了,名,他也没丢,甚至还投资了一个未来的斯嘉蒂军阀——虽然几率渺茫,但一旦成功,说不定荆正威在史书上还能留下一段官商佳话……哈! 而且白玉兰并非一味的恳求,他一边说一边鼓动船员,将所有人都跟自己绑定了。更何况,他还特意透露出自己和总船长黑旗的特殊关系,这样荆正威就更不可能对付他了。 否则一旦鱼死网破,荆正威就等于失去整支船队,损失不可估量。哪怕是投鼠忌器,荆正威都必然选择跟他们合作,更何况白玉兰给出这么多台阶让荆正威下,这样大家都有面子,可谓双赢。 尹冥鸿以为今晚荆正威将迎来一波削弱,没想到荆正威居然加强了! 可恶啊,为什么他们白夜举步维艰,反倒是荆正威这种奸商却如有天助顺风顺水? 难道这个世道真的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吗? 难道奴隶商人就能活得荣华富贵,身居高位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听见公子悠悠说道: “都起来吧。既然想活着像个人,就别这么轻易跪下去了。” 船员们面露喜色,纷纷连忙站起来,甚至有人忍不住拿起旁边的酒瓶大声欢笑。侍卫们也放松下来,衷心为公子感到高兴。 “谢公子!”白玉兰站起来抱拳答谢,黑旗、武老爷子跟着行礼,就连宝龙也手忙脚乱地摆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礼节。 乐语走到白玉兰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大声喊道:“二当家,你过来一下!” 尹冥鸿讶然地指了指自己,一头雾水地走过去。 难道荆正威想让我加入船队? 还是希望我去天际区招兵买马? 又或者是直接让我去斯嘉蒂等待时机,协助白玉兰他们举旗起义? 尹冥鸿心思转过千百个念头,但脸上毫无表情,走到乐语跟前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这位是红月二当家尹冥鸿,这几位是白玉兰、黑旗、武老爷子和宝龙。”乐语介绍一番,对尹冥鸿说道:“二当家,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尹冥鸿摆出重视的姿态:“敢不从命。” “是这样的。” 乐语左手按住尹冥鸿的肩膀,右手抽出尹冥鸿的腰间长刀。 铮—— 当刀锋划过脖子的时候,白玉兰依旧沉浸在激昂的兴奋中。虽然未来有许多困难,虽然这次赌命风险极大,但他这颗棋子,也终于有成为棋手的机会。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就算不能流芳百世,至少也拼出一个轰轰烈烈的结局! 因此没人想得到。 也没人能反应过来。 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白玉兰那颗美丽的脑袋已经飞了起来,脸上还挂着充满期待的笑容。 “杀了这几个首恶。”乐语将刀扔回给尹冥鸿,尹冥鸿下意识接住。 喧闹的欢笑声戛然而止。 侍卫们再次举起铳瞄准船员们。 米蝶和利桑迅速来到乐语左右。 “为什么?”黑旗接住白玉兰的尸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乐语的背影,用阴沉的声音帮所有人问出他们最想知道的问题。 明明只要答应了,荆正威就能不冒任何风险,占尽所有便宜,甚至还投资了一个光明的为阿里。而杀了他们,却只会落得一个损失惨重的结果。 荆正威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乐语停下了脚步。 因为荆正威的记忆提醒我,白玉兰脑有反骨,绝不能留,不然反噬是迟早的事; 因为黑旗威望太高,再留着他只会让船队产生异心,不好控制; 因为…… 因为就算你想活得像个人,也不能把别人不当人啊。 银与血的大地上,只会孕育出恶德之花。 荆正威是。 白玉兰也是。 奉真也是。 就跟人贩团的奉真一样,白玉兰走上这条路,他们不是没得选,其实他们有的选,就像奉真当初可以选择跟其他人一起逃跑,白玉兰也能选择在威凌海贸安定下来。 但他们觉得这个世道,没有善良到让他们可以选择那条更平静,不用伤害人的路。 与这个世界交手多年,他们所得到的宝贵经验,都在告诉他们: 一定要用伤害别人的方式,他们才能活得下去。 乐语并不是高高在上地审判他们,他没这个资格。 他只是想为那些被伤害的人, 寻找一个公道而已。 乐语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荆正威行事,何须向人解释?” 第98章 荆正威是个好人? 吱呀一声,妇科诊所的大门被重重推开。 “冥鸿!” 抱着左肩的尹冥鸿一愣,看见穿着紧致白衬衫的英气少女,惊讶问道:“晴眉,你不是在家吗,怎么在这里?” 牧晴眉柳眉一竖:“我就知道荆正威喊你出去肯定没好事,你受了伤也肯定不会回家处理,果然我在虹姐这里等你准没错!” 牧晴眉是跟尹冥鸿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十几年前正是奴隶制度盛行,商会与工人的阶级斗争最激烈的时候,暴动与镇压接连发生,因此破碎的家庭不在少数,像他们这些流离失所的孩子,几乎都会抱团求生,就像白玉兰和黑旗。 不过他们运气还好,遇到了白夜那时候安插到玄烛郡试探运营的干部。在白夜行者的照顾下,他们顺利学习知识并且成长起来,长大之后自然而然都加入了白夜。 跟尹冥鸿不一样,牧晴眉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她的战法天赋却是所有少年少女里最好的一个,甚至称之为天才也不为过。之前组织就多次希望牧晴眉到炎京进一步深造,只是她不愿离开,非要留在玄烛郡。 但白夜也不给牧晴眉任何职务,只要求她继续精进自己的技艺,将她当成‘王炸’隐藏起来。因此牧晴眉闲来无事就帮尹冥鸿看家,小日子过得颇为休闲。 “我受伤了当然要来找医官……” “我也会内景战法啊!”牧晴眉叉腰说道:“虽然我没参加医官考试,但我的水平绝对比医官司的人更好,家里哪只猫不被我摸得服服帖帖的,你快躺下让我……你受了重伤!?” 当尹冥鸿从夜色走进光亮的诊所里,牧晴眉才看清楚他满身黑衣居然都燃成了暗红,左手更是裂了一个大口子,在他们说话间还在滴血。 牧晴眉顿时急了,想碰他又不敢,双手虚晃不知所措,仿佛害怕碰一下他就会直接散架。 “冷静点,晴眉,他身上的血大多数都不是他的。”内间里穿着白大褂的文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招呼道:“你先别进来,把衣服扔进垃圾桶,臭死了。” 尹冥鸿有些愕然:“这还能穿吧。” “穿个屁,破了这么多个洞,你穿出去还不如不穿,别人路过说不定可怜你这个光膀子乞丐给你几个钱。拿去给人补的钱,都够你买一件新的。难道说你想自己补衣服?还是让晴眉帮你补?” 牧晴眉一拍胸膛,微微荡漾,自信说道:“我会补衣服啊!” “你拿你缝补的时间去码头扛几个沙包,赚的钱都够你帮这个小白脸买一套新衣服了!”文虹没好气说道:“脱好了自己进来躺上去,男人老狗总不能还怕这种小痛吧?” “什么小白脸,冥鸿长得这么黑……”牧晴眉嘟囔几句,看见尹冥鸿脱了外套后,满脸冷汗地‘挪’进里间,连忙扶着他躺上手术床。 文虹打开光疗灯换上手套,看了一眼尹冥鸿的伤势,微微皱眉:“左臂、胸膛、腹部都有大创伤……荆正威现在连男人都不放过了?虐待得这么狠?” “不是……都是战斗受的伤。” “倒是稀奇,你在玄烛郡居然还能打得这么狠……要喝沸眠汤吗?” “不喝,我现在还不能睡。”尹冥鸿深吸一口气,放松全身肌肉:“我还没整理好今晚的记录……万一我遗忘重要情报就糟糕了。” “那你忍着点。”文虹双手泛起温暖的光爆,揉向尹冥鸿的伤口。牧晴眉在一旁看得着急,但一声不吭没有打扰他们。 “说一下今晚发生的事吧,如果你等下痛晕了我也能帮你记录。” 尹冥鸿点点头,将自己上了荆正威的车之后所发生的事娓娓道来。通过回忆和叙事,光疗的疼痛似乎也变轻了。 文虹听得很认真,等尹冥鸿说完,她才开口问道:“所以你的伤是……” “跟黑旗、宝龙、武老爷子他们战斗时受的伤。”尹冥鸿说到这里,刚好文虹用力一按,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黑旗和宝龙自然是很强,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武老爷子这个快要入土的老家伙却最为阴险。他突然使出的袖剑足刀,让米蝶利桑和我都受了点伤。” “那船队怎么处理?” “后来荆正威看了一下真账本,挑了几个经常会‘损坏’货物的船员出来斩了,其他船员收回一半工钱,但船队会继续经营,船员们仍然有半个月的休整,荆正威会额外安排新的船长。” “奴隶贸易呢?” “没说,但他应该不打算继续下去了。” 文虹一边将尹冥鸿的血肉搓回去,一边沉思道:“荆正威的举动……很奇怪。”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尹冥鸿将全部精神用于思考,试图抵抗身体的疼痛:“他既然只是想除掉几位船长而不是毁掉船队,那他为什么要惩罚船员?他明明不想继续奴隶贸易,又为什么会干掉那几个曾经‘损坏’货物的船员?他不知道这样会令船员与他离心离德吗?” 文虹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不对,你这个是正逻辑,但事实上那些船员被黑旗等人蛊惑这么久,早就不可能被荆正威收买了,除非荆正威愿意继续让他们进行奴隶贸易大把捞钱。” “既然无法施以恩惠拉拢,何不以雷霆震慑?而且这样做还能表明他的决心,就算事后被银血会知道,荆正威也能轻易洗脱自己的关系。” “不过,”文虹话锋一转:“荆正威还是很奇怪。” “是啊,太奇怪了。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拒绝白玉兰的建议。”尹冥鸿说道:“难道荆正威的‘秘密部队’还掌握了其他情报,那些情报指出白玉兰这个人或者他的计划是不可信的?” 他左思右想也得不出一个结论,感叹一声:“荆家的水还是太深了,我到现在才知道荆正威居然还有这么一支秘密力量……我们得多加留意。” 文虹点点头:“荆家的水是很深,里面有很多妖魔鬼怪,但人人都可以喝它的水……白夜的意思也是让你继续在荆正威手下潜伏。”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聆听插不上嘴的牧晴眉,终于忍不住说道:“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荆正威其实是个好人,他道德上无法接受奴隶贸易,所以才拒绝白玉兰,除掉船长,杀了那几个船员?” 文虹与尹冥鸿同时一怔,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牧晴眉。 过了一会,文虹转过脸掩住嘴巴,肩膀微微颤动,而尹冥鸿是捂住嘴巴都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得伤口都裂开了: “哈哈哈晴眉你,你突然说这种话,我都不知道你是反讽还是真傻……哈哈哈哈哈啊好痛,我裂开了!” 牧晴眉气恼地坐到一边不说话了,文虹似乎也止住了自己的笑意,继续为尹冥鸿治疗:“对了,刺客已经来信了。” 尹冥鸿也没心情笑了,叹了口气:“但炎京那边还没回信啊……” “不要担心,刺客约定见面的时间是三天后,我们还有时间。” “三天后?”尹冥鸿微微一愣,皱眉道:“我还以为他是一个比较急性子的人,如果时间定在三天后……那就是说他这几天也不方便。” “我也没找到任何关于白发人的目击记录。” “正常,他们这种人,怎么可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特征。” “好了。”文虹退后一步关掉光疗灯:“这两天多晒太阳别乱动,少吃重口味的麻辣食品。” 牧晴眉好奇道:“还有不能吃辣这种讲究的吗?” 文虹点头:“吃辣之后排泄时间过长,有可能导致伤口崩裂……对了,我这边最近来了一个新人,虽然只掌握了凌虚战法的一点皮毛,但很擅长在外城执行追踪监视任务,甚至愿意进行暗杀,你有任务可以委托他进行。” “真的!?”坐起来的尹冥鸿脸色一喜,这恐怕是他这几天听到的最好消息了,他真的很缺一个可以信任的帮手。 不过他旋即疑惑问道:“这么好的帮手轮不到我吧?其他白夜行者的优先级不是比我更高吗?” 像尹冥鸿这种已经坐稳荆家干部的人,在白夜的资源倾斜优先度上是很低的——因为他再进一步实在太难了,毕竟就算荆正威死了,他也不可能上位,除非他跟荆正威有父子关系。 所以白夜分部会将资源倾斜到其他商会里的底层白夜行者,力求让他们也接近权利核心,进而编织出一张藏在银血会眼底下的天罗地网,增加颠覆银血会的可能性。 文虹耸耸肩:“这位新人特别希望能在你手下办事,白夜也只能尊重他的意愿了。” 尹冥鸿听到这话并没有感到高兴,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认识我?” “他之前不认识你,不过,他觉得支持你能达到他的目的。” “他的目的跟我有关?”尹冥鸿感觉很奇怪。 忽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三长一短,文虹笑道:“果然是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刚说到他,他就来了,你们见一下面吧。” “不过他的目的还真跟你有关,因为他和荆家……正确来说,他跟荆正威有仇。” 文虹出去开门,片刻后带来了一位全身隐藏在黑色斗篷下的青年。 他微微弯腰,恭敬问候道:“见过‘诡刺’先生,‘花刺’小姐。我是白夜的新进干员,代号‘霜刺’。” 问候过后,尹冥鸿直接问道:“你跟荆正威有仇?” “不共戴天之仇。” “能说说吗?我只是问问,不影响我对你的评价,如果不方便的话——” “没什么好隐瞒的。”青年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英俊憔悴的脸庞:“在十天前,我其实还只是荆正威府里的一位仆人。” “那时候,我的名字叫做荣曜。” …… …… 第二天一大早,荆府驶出了三辆轿车。 乐语坐在中间那辆车里,开车的是利桑,副驾驶坐着米蝶,他和青岚坐在后座上。 乐语上车之后,就一直长吁短叹,闷闷不乐,正捧着椰奶喝的青岚都忍不住靠近他,小声问道:“公子,今天回荆园,你不高兴吗?” 乐语瞥了她一眼,不想回答。 于情于理,荆正威其实是没有任何理由不高兴的。 但对乐语来说就不一样了—— 毕竟荆园里,躺着一个荆正威名义上、血缘上乃至利益上都是‘爹’的存在呢。 好烦,难道我今天要交出我的第一声爸爸了? 第99章 我的家规会将你撕成抱歉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乐语自然是不会主动去银与血的汇聚之地,邪恶荆棘花家族的大本营——荆园。 但奈何根据荆家家规,每月月中所有荆家嫡系族人都得齐聚一堂,进行家族内宴,加强关系,汇报情况,陟罚臧否,宣告议事,按照乐语的理解就是跟开班会差不多。 像荆正威这些家族嫡系,更是要一大早就去荆家迎接外戚宾客。乐语倒是大吼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行事何须向人解释’拒绝这种资本家内部的社交活动,但真的不行。 因为荆正威的一切权力根基,并不是来源他自己,而是来源于他‘荆家大少爷’的身份。无论是红月堡垒,还是威凌海贸,荆正威能以低成本运作这些机构,都是因为大家害怕他背后的荆家。 譬如昨天晚上的仓房之战,如果荆正威不是荆家大少爷,其他船员未必就干坐着看戏。黑旗几位船长在他们心中有极大的威望,如果黑旗振臂一呼,再加上周围都是金银财宝,船员们跟尹冥鸿等人血拼的概率很大。 但黑旗没有振臂一呼。 船员们也没有乱动。 他们害怕荆正威吗?不是。荆正威不也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铳一响也会死的普通人,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他们害怕的是荆正威背后的荆家,害怕的是荆家代表的银血会。 乐语觉得可以用前世的一个名词来概括荆正威这类人的身份:天龙人。 就算荆正威在荆家地位摇摇欲坠,但也绝对不是底层平民所能侵犯的存在。如果荆正威死了,和阳军必定会出动,所有出手的人都绝无可能逃出玄烛郡。 因此黑旗没有怂恿其他人,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号召不会得到回应,反而会让其他人也陷入绝境。 因此船员们眼睁睁看着船长被杀,事后也乖乖接受乐语的惩罚,因为他们没有的选。 这就是乐语不得不参加荆家家宴的原因。 当好人没得选,当坏人也没得选。 甚至当天龙人,也是没得选。 乐语如果还想用荆正威这个身份办事,就得配合荆家的规矩。 无论他是帮助白夜,还是想享受堕落的资本家生活,荆正威的地位是暂时不能丢的。丢了也不是不行,得等乐语转移一下资产,他的‘踏破秘境之旅’正需要强而有力的资金支持。 胡思乱想一会儿,车已经穿过隔绝内外的‘海角门’。海角门刚好位于内港的尽头,从其他方向看过去,这栋城门仿佛就矗立在天涯海角的位置,因此得名。 虽名海角门,但实质与要塞无异,驻守士兵副武装,城墙上铳械齐,旁边海域暗藏铁索,城门通道足足需要30秒才行驶通过,可见城墙厚度。 到达内城,仿佛连空气都是甜的,这不是夸张,而是实际感受。 外城虽然也有完善的下水道,但随时拉屎拉尿还是很常见的,乐语到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负责地面清洁——可能是没有。黑乎乎的地面仿佛是屎尿泥土和出来的结晶,不过待久了也习惯了。 毕竟清洁一向是城郡的大难题,星刻郡也没处理好,乐语在星刻郡生活了那么久,早就无所谓了。 然而内城却不一样,地面是青砖铺就,每天晚上都会有人清理垃圾扫街,每走几步就会看到巡刑卫。但跟外城啥事不管的巡刑卫不一样,这里的巡刑卫什么都管,像随地拉屎这种事自然不会允许。 没有叫卖的小贩,没有吵架的大妈,更没有打着破碗唱歌的乞丐,进入内城后周围都变得舒适静谧,行人是彬彬有礼的,商铺是华丽整洁的,就连巡刑卫也是见义勇为的。 忽然,乐语想起了白玉兰。 活的像个人……对白玉兰来说,他所见过的人里,最接近‘人’的,应该就是住在内城的人了吧? 乐语也不是第一次来内城,他之前去了一趟天街购物——听说天街汇聚五湖四海的商品,他想去看看有没有可乐之类的,蜜糖五花茶他快腻了。 结果也就那样。 比不上淘宝.jpg 自从去了一趟天街之后,乐语就再也没来过内城了。 哪怕内城的地面比外城干净,空气比外城清新,一切都比外城美好,他都没来过。 车辆缓缓停下,米蝶说道:“公子,到了。” 乐语从车里出来,看见两座石狮子镇守的大门挂着一幅红漆金粉的牌匾,牌匾上写了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荆园。 门口处一位中年管家似乎已经等候多时:“欢迎大公子回府。” “青岚。”乐语回头看了一眼,青岚连忙放下手中书籍,摘下眼镜放进裙袋里,端庄有礼地跟在乐语后面,在侍卫的陪同下一起进入荆园。 乐语忽然感觉手臂被人挽住,侧头一看是青岚,轻声问道:“怎么了?” “公子,我有点……紧张。”青岚怯生生说道。 “不用紧张。”乐语平静说道:“这里不会有人欺负的。” 荆家家宴还有一个很奇怪的规矩,就是所有成年嫡系男性都得带一名同龄女性回府,可以是妻,也可以是妾,家世相貌人品一切都无所谓,但一定要有。 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矩,但效果却是很显著:绝大多数荆家子弟都早早成婚开枝散叶,荆家嫡系三兄弟,除了荆正威以外,其他两人都已经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 虽然荆正威月月换新娘,但也没人因此看低他,更不可能欺负他的人——荆正威可是跟荆正武、荆正堂这些热门家主人选一个档次的天龙人,他的女人被族人欺负了,都不用他出手,他的弟弟们就会用家规将族人撕成抱歉。 “大公子好。”路上,一个大腹便便满脸胡须的大叔朝乐语问好。 “三堂叔好。” “大公子好。”又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朝乐语问好。 “三表哥好。” “大公子好。”又一个脑肥肠满的大吨位胖子朝乐语问好。 “二舅舅好。” 乐语看到这里,对荆家已经再也不抱希望。 果然荆家这群人跟其他富人一样,大多数都是一群整天不运动就只会吃吃玩玩的死胖子啊! 他之所以不喜欢来内城,就是因为胖子实在太多了! 乐语走到天街上,到处都能看见一群肉弹战车,而肉弹战车旁边还经常有一个丰腴可爱的女伴! 这么残酷的现实,让乐语越加坚定要摧毁银血会。 资本家这群肥肥是没有未来的! “兄长。” 乐语抬起头,看见一个英俊亲和,与荆正威酷似的年轻人朝自己走来。 是他名义上的弟弟,荆正武。 第100章 阴阳怪气的弟弟 跟那些可以用来榨油的亲戚不一样,荆正威,荆正武,都是相貌堂堂的贵公子,毕竟富人年轻时的相貌是不可能差的——荆家足有百年历史,光是原生态的基因筛选(只娶美女)都能定向培育出质量优秀的族人。 那些胖子年轻时也差不到哪里去,也会为了延年益寿修炼战法,只是等年纪一大,新陈代谢减慢,而自己掌握的钱权却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多,他们当然无法维持身材,沉浸在享乐之中变成一个个肥仔。 不过荆正威和荆正武的气质完全不一样,荆正威就像是邪魅狷狂的病公子,而荆正武是英明神武的竹君子。如果用荆正威的审美观来形容,那就是他自己能女装成柔媚的美女助理,而他的弟弟就只能女装成阳光运动美少女——大概就是这样的差别。 但乐语对荆正武并没有多少恶感。 或者说,荆正威对他弟弟没多少恶感。 虽然他们两个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为了争夺家主而斗个你死我活,但荆正威其实很欣赏荆正武——聪明,勤奋,不骄不躁,用尽关系,不择手段。 荆家人里自然不存在好人,荆正武涉足家族生意后也会经常中饱私囊,乐语给白夜提供的那几个宝藏就是荆正武的‘小金库’。但这样做才是正常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做,要不是荆正威没机会,他肯定也侵吞家有资产。 真正令荆正威欣赏的,其实是他弟弟始终坚守一点:在银血会的规则内行事。这个规则不是说‘不犯规’,而是‘只要没人发现那我就不算犯规’。 不破坏银血会的规矩,不损害银血会的利益,这才是玄烛郡的第一铁律。其他几个继承人或多或少都触发了这一铁律,唯独荆正威和荆正武死守这一底线,因此在荆正威看来,家主之位不是他的,就是他弟弟的。 如果家主被他们以外的继承人夺取,那银血会迟早会对荆家下手。连‘大是大非’都看不清楚的家主,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块待宰的肥肉。 如果是荆正威,必然会选择跟荆正武虚与委蛇,但乐语可没这种兴趣——他疯起来连自己手下都砍,还怕一个弟弟? “我亲爱的弟弟啊,好久不见,哥哥甚是想念你啊!” 被乐语狠狠一个熊抱,荆正武都愣住了,他旁边的未婚妻琴悦诗也懵了。 如果说谁对大公子荆正威了解最深,那肯定是他们这些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的兄弟们了。 荆正威的关键词是什么?城府深沉,残虐诡异,老奸巨猾……反正没有一个词会解释他‘主动抱住弟弟’这个行为。当荆正威抱住荆正武的时候,守在远处的保镖还以为这里要发生一场兄弟阅墙的‘荆园之变’,吓得都赶紧往这边跑。 “正武……正武也甚是观念兄长。”荆正武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双手僵硬地拍了拍乐语的背,保镖们发现不是在打架,连忙止住脚步退回去。 “今天大兄如此热情,看来心情不错啊,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一旁的琴悦诗看了一眼青岚,轻声问道。 “是啊,能回家看弟弟,我心情肯定好啊,你说是吧弟弟。”乐语松开荆正武,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将他的帅气发型都揉乱了。 荆正武连忙退后几步避开乐语的魔爪,恭敬说道:“兄长你是第一次带青岚小姐来荆园吧?我就不阻碍兄长带青岚小姐参观荆园了,祝愿两位早生贵子,晚上再见。” 说吧,荆正武就牵着琴悦诗匆匆离去,仿佛乐语冲过来抱住他似的。 青岚也是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乐语:“公子,你刚才……” “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好热情啊。”青岚心里暗道,比对我还热情。 “不然就得跟他们聊得没完没了。”乐语挠挠头,平静说道:“你难道想和他们聊天吗?” “但……他不是你弟弟和你弟媳吗?”青岚有些奇怪:“聊天的话,不是挺好的吗?” “呵。”乐语笑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其实一直没有介绍你的名字。” 青岚微微挑眉,但脸上却是微笑着,温柔地点点头:“没注意到呢~” 乐语感觉哪里不对,不过也没在意:“但是在临走前,我那个弟弟可是准确说出你的名字呢。” 青岚想了想:“公子这些天一直带着我出门,二公子知道我也不是很奇怪……吧?” “这其实还好,但你还记得他临走前对我们说了一句祝福的话吗?” 青岚脸微微一红:“二公子好像是祝愿我们早生贵子。” “呵。”乐语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荆……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青岚微微一怔。 “我那位亲爱的弟弟,自然更了解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但他还祝愿我们早生贵子……我可不想跟这么阴阳怪气的人聊天。” “俗话说得好,天然克腹黑,腹黑克傲娇,我自然得装出一副热情大哥哥的模样赶走他,不然跟他聊一会,怕是把我今天穿什么内裤都聊出来了。” 乐语虽然死替了荆正威,但他一直都是限量地吸收荆正威的记忆,完全拒绝荆正威的影响,自然是无法继承荆正威腹黑的那部分性格。跟其他地位低于荆正威的人互动时,乐语还能装出一副高冷的霸道总裁相,但若是跟弟弟聊天,怕是会被弟弟认出自己哥哥‘变蠢了’。 乐语转念一想,故作聪明聊天的话,他必然露出破绽,何不反其道而行,装出一副傻萌大哥相,肯定能糊弄住荆正武。 只要我露出的破绽够多,就等于没有破绽! 果不其然,荆正武直接被他吓跑了,怕是等到晚上的家族内宴人多的时候才敢出现在乐语面前,毕竟一见面就弄乱发型谁顶得住啊。 乐语一边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走了两步发现青岚没跟上来,呆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问道:“青岚?” “啊?”青岚回过神来,连忙跟上来:“公子对不起,刚才我——” “行了,走吧。”乐语摆摆手:“对了,你是第一次来荆园,要我带你参观一下吗?” 青岚精神一震,连连点头:“好啊!” “好。” 乐语来到一处放满书架,典雅幽静的书斋:“这里是潇湘斋。” 乐语来到一处两侧透风,竹林围绕的别厅:“这里是秋爽馆。” 乐语来到一处隐藏在林园之中,寂静明亮的别院:“这里是拢萃堂。” “好,去下一处……” 青岚忍不住了,拉住乐语问道:“公子,我们就,就这样走马观花看一遍吗?不应该是坐一会,讲述下这里的历史事迹,酝酿一下情操吗?” “哪有什么历史事迹,都是荆家这个暴发户附庸风雅建起来的小院子,换我说还不如建个战牌馆打牌。”乐语摆摆手:“至于情操……呵,你还指望荆园这个地方能培养什么情操?” 米蝶和利桑只当听不见大公子的吐槽,青岚有些郁郁寡欢:“……也对,公子说的是。” “逛了一会,时间也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乐语看了看怀表:“午饭是在各人的院子里吃,不用遇见那些看着伤眼睛的亲戚,也不用跟阴阳怪气的弟弟说话……你最好中午吃饱点,不然我觉得晚饭的时候你肯定没心情吃。” 乐语吐槽一句,青岚‘嗯’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着乐语。 “对了,中午吃什么来着,那个管家刚才好像说过……” 米蝶提醒道:“全蟹宴。” “对,全蟹宴。”乐语看了一眼青岚:“你能吃蟹吗?” “能。”青岚微微点头:“青岚没那么多讲究。” 乐语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还有,有告诉他派人去买蜜糖五花茶和椰奶吗?” 青岚眼睛一亮,抿唇说道:“公子,其实不用特意为我买饮料,青岚喝茶就可以了……” 乐语点点头:“那好,你喝茶,那瓶椰奶米蝶你喝吧,带回去给你儿子喝也行。” 青岚脸色一僵,米蝶扯了扯嘴角,终究还是忍住了笑,说道:“悦来酒家的蜜糖五花茶,大门石街的椰奶,已经吩咐了。我和我家人都不喜欢太甜的饮料,还是让青岚小姐喝吧。” “哼,你这次运气好,我最讨厌就是有人得了便宜还假惺惺卖乖。”乐语拍了一下青岚的头,说道:“而且不是特意为你买,是我想喝,吩咐的时候想起你才帮你说一声,知道了吗?” 青岚摸了摸被打的头,眼睛明亮地看着乐语,嘴角上扬,也没回答,乖巧地点点头。 乐语看着她那副满脸洋溢着开心的脸,感觉有些奇怪:“噫,至于这么高兴吗,那家店是不是在椰奶里下了毒,你一天不喝浑身难受?” 青岚摇摇头,眨眨眼睛小声说道:“公子你不懂的。” …… …… “沈宏死了,白玉兰昨晚也死了。” 湖中小亭里,正在泡茶的琴悦诗随意说道。 “我这位大哥越加厉害了。”荆正武扶了扶额头,“没想到安插的最久的两个钉子,居然被他一个接着一个地拔出来……他从红月堡垒回来后,行动方式仿佛换了一个人,变得更加聪明,也更加凶残……” “据说,荆正威还有一支秘密情报部队,他之所以对沈宏和白玉兰痛下杀手,极有可能是情报部队帮他查出了两人的秘密。” “情报部队……不可能。”荆正武摇头:“过去十几年都没出现,怎么可能他手下现在忽然出现一支神不知鬼不觉的情报部队?” 琴悦诗为荆正武面前的茶杯倒进茶水:“那怎么解释他忽然铲除自己的两个得力助手?” “他肯定是有特殊的情报源,但情报部队未必是他自己的。”荆正武端起茶杯:“他可能是跟其他势力达成了交易,为了家主之位,不惜出卖荆家的未来,以获取援助支持。而能在玄烛郡构筑情报网,同时又想插手荆家事务的势力,只有两个。” “一个是杀之不尽的逆光白夜,但这绝无可能。” “而另一个,就是藏在银血会阴影里的黑暗……刺客组织!” 第101章 荆家四兄弟 夜幕降临,荆园华灯初上,白亮如昼。 仆人们川流不息进进出出,每月的家族内宴是荆家仆人最忙碌的时候,传菜,燃香,扇风,三位管家一直在协调各部门运作,一旦出现意外马上动用备用方案补救,所有人都忙得一步不停无暇休息。 而荆家族人们则是散落在荆园各处随意闲聊,荆家大族自然存在诸多小圈子,年轻人聚在一起评点香雪海金盆露新出的姑娘质量,中年人两两三三互相恭维拉拢感情,老年人则是聊养生聊子孙聊过去。 场上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二公子荆正武和三公子荆正堂这两位继承人。 荆正武已经掌管荆家部分产业,在场不少族人都可以说是仰赖他鼻息生存,自然是连番恭维讨好,更别提荆正武的未婚妻琴悦诗可是出身于银血会排名前十的大商会琴家的三小姐。 跟现在处于波涛诡谲的荆家不一样,琴家虽然略逊色于荆家,但琴家家主正当壮年,琴家三兄妹琴乐阴、琴月阳、琴悦诗都是年青一代出了名的天之骄子,荆正武与琴悦诗的结合可谓是两大企业进行资产重组合并的前兆。 不少老人已经笃定,当荆正武就任家主之后,接下来便是荆琴两家商会全面合作,届时必能抢占更多市场获取更多利润,他们这些普通族人也能大大受益。 荆正堂也有许多人奉承,虽然与英明神武八面玲珑的荆正武相比,这位荆三弟弟就显得颇为‘老实’——他不擅长交际,性格甚至可以说是软弱,或许跟他母亲出身于小商会有很大关系。 但当荆正堂接管家族生意后,事业却是突飞猛进,照顾了不少族人,族老们对他都可谓是称赞有加,毕竟商人家族最重视的,依然是赚钱能力。 荆正堂自然不是什么商业天才,他的成就全来源于站在他旁边蓝衣女子——霏微。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了,她是一个没有姓氏的下人,很小的时候就被荆家买来当仆人培养。 因为同龄的关系,荆正堂从小就和霏微一起玩耍,后来霏微便成为他的专属女仆,日久生情是自然而然的事。荆正堂在两年前更是在一次家族内宴里,大胆朝家主父亲宣布,他要迎娶霏微。 毫无疑问他的发言引起了掀然大波,无数族人表示反对,甚至有族老建议取消了荆正堂的继承人权利。 虽然以荆家现在的地位,联姻是好上加好,不联姻也没什么关系,荆家家主的三个妻子几乎都不是大商会的千金,但迎娶奴仆就不一样了——丢人! 有很多人劝荆正堂,霏微可以当侧室,可以当妾,只要你有这份心就是了,何必非要娶为正妻?但荆正堂就不,倔强的令人怀疑他母亲是不是出轨了——荆家子孙哪有这样的? 最后还是荆家家主压服了所有不满,给荆正堂分摊了一个差事让他去办,言下之意就是:你做得好,那你有资格自己说了算;但如果你做不好又非要对抗族人意见,那活该你失去继承人的资格。 结果自然是荆正堂很争气,在霏微的帮助下,他们将生意越做越好,族人们顿时没啥意见了。 面子还是钱?对于正常荆家人来说,太好选了。 顺带一提,荆正堂是荆家唯一风评良好的人,玄烛郡大多数人都对他这番事迹有所耳闻,因此荆正堂的人脉越来越好,生意越做越大,这其实也很好理解—— 换你是商人,你是想跟一个诚实软弱的年轻人合作,还是跟老奸巨猾的同行合作? 换你是工人,你是想跟善良和气的老板,还是跟老奸巨猾的老板? 换你是消费者,你是去老板以诚待人质量优良的店消费,还是去老奸巨猾的商店消费? 甚至在荆家内部,支持荆正堂的人也不比荆正武少到哪里去。 固然,荆正武上位意味着前途光明,但就算家族发展再好,族人想要什么,也得看荆正武愿不愿意给,他们是被动的。 而荆正堂上位,却意味着‘可控’。这么一个老实巴交耳根子软的家主,族人想要什么,就肯定能要到什么,他们是主动的。 两相比较,雄心勃勃的族人自然支持二少爷,而想混吃等死的站边三少爷。 虽然决定权依旧掌握在家主手里,但族人们的意向,也是很重要的关键因素。 ——特别是在家主失去判断能力后,族人们甚至可以直接推举出下一位家主。 不过明面上,大家还是一团和气。荆正武自不必说,左一句‘三弟’右一句‘为兄’,时刻提醒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荆正堂就老实巴交地附和,除非霏微跟他咬耳朵,否则他一直都很沉默。 当金铃的声音响彻荆园,大家便知道内宴要正式开始,便纷纷前往‘汇福厅’。走到汇福厅门口,他们发现主桌上已经坐了一个人,不少人变了脸色,一位族老大声喝骂道:“荆正风,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坐在主桌的位置上,但衣着打扮不似贵族,反倒像是游侠的黑衣男子将腿架在饭桌上,仆人们满脸忧虑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似乎是想劝他,但又不敢动手。 他冷哼一声:“干什么?等吃饭啊,怎么你是来饭厅不是来吃饭,而是来拉屎的吗?” “你——” 荆正武喝止了族老的发飙,温和地看向黑衣男子:“许久不见,四弟。” “我可担待不起这个称呼,荆二少爷。”黑衣男子冷笑道。 这个猖狂无礼的男子,自然便是荆家四少爷荆正风,或者说,荆家家主在外遗落的野种。他的相貌与荆正武等人相似,但眉眼间满是煞气,一看就是从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的凶人。 荆正武说道:“家族内宴,凡是荆家族人都可以来。只是从父亲三年前认下四弟后,四弟你这些年一次都没来过内宴,所以为兄有些好奇,莫非四弟终于愿意回归家族?如此甚好,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荆家必定蒸蒸日上。” 荆正风冷笑一声,挖了挖耳朵,说道:“说得真是太好听了,太令人感动了,我哭了,你们呢?” 他呸了一声,“是老不死喊我过来的,不然我可懒得来这里看你们这群衣冠禽兽。别跟我说话,我不想在这里吐。” 其他人还想说什么,荆正武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四弟就自便吧。其他人入座吧。” “但他将脚架在饭桌上……” 荆正武看了一眼荆正风,微微皱眉,问道:“谁负责汇福厅的?” “是,是我,执事康智。”一个中年仆人满头冷汗地走到荆正武面前请罪:“我已经尽力劝说四少爷了,但……” “连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你这张嘴长来是摆设吗?”荆正武平静说道:“自己到一边掌嘴,打大力点,什么时候四少爷能听见你的‘劝说’,愿意把脚放下来,那你就什么时候停。” 康智脸色一白,但还是重重点头,“是!” 说罢,他站到门外扇自己嘴巴。 荆正风见此冷笑一声:“搞笑,二少爷你喜欢惩罚下人就惩罚下人,可别扯到我头上。你以为这样可以让我当恶人?只不过让你这满肚子坏水献丑罢了。“ 荆正武丝毫没被他的影响,脸带微笑,风度翩翩地牵着琴悦诗在主桌另一侧坐下,其他人也纷纷入座。虽然仍未到上菜动筷的时间,但喝酒谈笑还是可以的,一时间汇福厅热闹非凡。 康智在外面扇自己嘴巴,虽然没人看他,但他一下比一下大力,不多时已经满嘴是血。这时候他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看,下意识鞠躬道:“见过大公子!” “你在这干嘛?”大公子似乎很纳闷。 康智简单说了说刚才汇福厅发生的事,大公子望了一眼汇福厅,哦了一声:“那你继续,不打扰你了。” 康智也没指望过大公子为自己说话,便继续扇自己嘴巴。 当乐语走进汇福厅的时候,众人便相继起立打招呼:“见过大公子!” 虽然大家都不看好荆正威能当上家主,但无论如何,明面上的尊重都必须要给足——说到底,荆家四兄弟的内斗是他们主脉的事,要是其他族人敢自作主张掺和进去,必然会在胜利者心中留下一根刺:我都没吩咐你,你就敢欺负我兄弟,那以后我有了儿子,你是不是也会见风使舵欺负我儿子? “大家晚上好。”乐语平静回应一声,带着青岚走向主桌。 荆家族人如此之多,汇福厅足足摆了十桌,但只有主脉一系才能坐到主桌,譬如荆家四兄弟,譬如姨娘们,譬如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 现在主桌几乎已经坐满人了,只剩下两个位置,刚好够乐语和青岚。 不过…… 荆正武说道:“兄长,今天四弟来了,我们特意为你留了位置,让你跟四弟好好联络感情。” 荆正风看了一眼乐语,旋即闭目养神,似乎真就不想跟他们说话。 乐语微微挑眉:“弟弟你想的真周到,这恰好是我想要的。” 荆正堂这时候忍不住站起来:“大哥,我,不如我坐过去吧,其实我跟四弟挺熟的——” “不必。” 乐语走到座位后面,看了一眼荆正风架在饭桌上的脚,随意说道:“把脚放下来。” 汇福厅里的喧闹声顿时一静。 荆正武依旧保持着阳光的笑容,微微眯起眼睛。 荆正堂脸色有些着急,但霏微拉住他的手,他也没再乱动。 荆正风依旧闭着眼睛,身体动都没动,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把脚放下来。”乐语又说了一遍。 汇福厅里传出些微笑声。 大家感觉这次大公子要下不了台了。 不过这次荆正风倒是动了。 他将他另外一条腿也架了上去,虽然依旧闭着眼睛不说话,但他的动作足以让所有人明白他的嘲弄。 乐语叹了口气,微微伏下身子,似乎想低下头跟荆正风说话:“我最后再说一遍……” 他右手插入裤袋里,从裤管里掏出一杆反射着金属哑光的物品! “把脚——” 乐语忽然迅速掏出短管霰弹铳,对准荆正风的双腿扣下扳机—— “放下来!” 砰! 第102章 你不尊重你父亲就是不尊重我! 乐语拔枪就射,没有人能反应过来。 除了荆正风。 当铳响的瞬间,荆正风已经一只手撑着桌面翻身跳起来,闪避的同时,五指如钩抓向乐语,打出的光爆如牙狼噬咬! 咬战法·荒咬! 铛! 乐语随手一拳打过去,荆正风的光爆顿时如同泡影般被戳破。半空中的荆正风被乐语一拳打中,整个人失去平衡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不过他落地的瞬间就一个打滚鲤鱼挺身站起来了,一看就是经常打架的,再痛再伤都不敢让自己躺在地上。 电光火石间的连番交锋后,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安静的汇福厅顿时爆发出骚乱之声: “大公子你怎么可以——” “居然开铳了!?” “让,让开,快让开!” 甚至已经有人站起来,看那着急的表情,恐怕是想逃离荆园。老荆家人了,心里早已做好荆家四兄弟会为了家主之位械斗的准备,一看见不对就准备逃跑。 在闹哄哄的吵杂中,乐语摸了摸短管霰弹铳,懒洋洋地说道:“大家不要紧张,我只是跟可爱的弟弟开一个小玩笑,难道连见多识广的荆家人都会被吓到?不会吧不会吧?” 大家冷静下来,定睛一看,发现乐语刚才虽然是朝着饭桌射击,但饭桌却并没有任何破损,甚至就连被射击的荆正风都好端端地站着,身上既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只是脸庞似乎被打肿了。 “兄长什么时候喜欢开玩笑了?”气定神闲的荆正武端起茶杯,轻轻一品,笑道:“还在霰弹铳里装空包弹,这玩笑可开的太让人惊喜了。” 是的,乐语短管霰弹铳装的是空包弹,打出来只有声音而没有效果。 短管霰弹铳只能装两颗子弹,一颗装空包弹,不仅损失了战机,而且直接浪费了一颗弹仓——要知道这杆霰弹铳其实是荆正威花重金购买定制的,就连现在的和阳军制式霰弹铳都是单颗弹仓,打一下就得重新装填。 但乐语自从死替荆正威后,就将弹仓换成一颗空包弹+一颗真子母弹,原因无他——怕死得糊里糊涂。 连现代军械都有可能走火,乐语哪信得过这杆手工制作的霰弹铳?而且因为霰弹铳的大小原因,它能且仅能绑在乐语的大腿上,一旦走火甚至自爆,那乐语就可以去回答一下‘爆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了。 像荆正威这种狠人,当然不介意这种风险,但乐语既没他变态,也没他大胆,自然老老实实装一颗空包弹降低风险。 而且空包弹也不是没意义,因为敌人不知道乐语装了空包弹,那他第一铳依然能逼得敌人强制闪避。 如果敌人以为铳械出问题了,又或者自作聪明以为乐语的霰弹铳是单颗当场,因此放心杀向乐语,那另外一颗子母弹就会送他一次重新投胎的机会。 本来这只是一个保险机制,没想到现在居然能派上用场——乐语也知道这个场合下不可能杀人,但用霰弹铳吓吓人,他这个荆家大公子偶尔这样玩玩还是没问题的。 乐语坐下来,示意青岚坐在旁边,然后看向荆正风:“我可爱的弟弟,兄长只是跟你开个小玩笑,你该不会生气吧?不会吧不会吧?” 荆正风摸了摸自己被打肿的脸,微微眯起眼睛,从牙齿里崩出几个字:“……不会。” 说罢,荆正风也坐回自己位置,不过他这次倒是老老实实坐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得其他人暗暗称奇——大公子居然压制住了这个野种。 管家戴着笑容过来找乐语,乐语没有难为他,交出短管霰弹铳给他保管。 汇福厅恢复了喧闹,青岚捧着椰奶,轻抚胸膛,有些后怕地说道:“公子,刚才我也被你吓到了,我还以为……” 乐语:“以为什么?以为我会掏出霰弹铳将这里的人全部杀光,然后我出门就变成荆家家主了?” 青岚微微一怔,旋即看了看周围的人,连忙扯了扯乐语的衣袖:“公子你小声点,万一被人听到了——” “没关系没关系。”乐语摆摆手,不过看见青岚着急的模样,他还是配合地压低声音说道:“都来一天了,你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自己紧接着回答道:“藏污纳垢,尔虞我诈,族人看似在交流亲情,实际上在讨论利益。四兄弟明面上兄弟友恭,实际上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荆园就是一个舞台,这里所有人都是逢场作戏的戏子。” “在他们眼里,荆正威已经是一个失败者了。”乐语笑道:“无论我是赔着笑脸跟他们演戏,还是随心所欲胡言乱语,都不会影响他们与我的关系——在这里,言语是打不动人的,只有利益才是荆家的通行证。” “放松点吧,别吃太饱,等下还要坐车回去呢。” 在乐语说话间,仆人们开始上菜,不一会儿各桌都摆满了珍馐菜肴,饭菜香味溢满了整个汇福厅,已经有些肥肥族人开始按捺不住,拿起筷子想动手又不敢动,眼巴巴地看向主桌。 内宴还是要讲究规矩的,一定要家主说起筷并且夹了第一下菜,其他人才能动筷。如果家主不在,那就由年龄最大的族老代劳。 “族老,可以起筷了吧?”荆正武礼貌地建议道。 然而这时候族老却摇摇头,“还有人没来,再等一会。” “还有谁没来?”荆正堂环视一周,挠挠头:“好像都坐满了啊。族老你说谁没来?要不去我去喊一下?” 其他人也是心有疑惑,倒不是人应该来齐了,而是普通族人就算没来,族老也不会在意——只有主桌上的人没来,族老才会注意到,并且要求所有人等一等。 霏微将荆正堂拉回来,用手指指了指主桌12点方向的空位。 这个位置是家主的位置,虽然家主已经连续几个月无法参加内宴,但为表尊敬,这个位置自然要空着。 许多人顿时脸色一变,荆正武想起什么,视线投向荆正风。他早就该猜到了——父亲偏偏今天喊这个野种回来,只有一个原因! 就在这时候,后厅传来轮椅的声音,众人转头望过去,便看见老管家推着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位发须皆白,身体瘦削,相貌阴翳的高瘦老人! “见过家主!” 族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站起来恭敬行礼,声音一个比一个大。饭桌上的菜肴仿佛瞬间失去了吸引力,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仿佛随时都要翘辫子的老头上! 此人便是荆家家主,掌控荆家接近三十年的‘黑荆棘’,荆青蚨! 族人行礼过后,荆正武忽然又说道:“孩儿祝父亲福泰安康,福寿绵绵!” 荆正堂也说道:“孩儿祝父亲早日战胜病魔!” 靠,‘喊爸爸’这一劫终究还是躲不过去吗? 乐语一开始知道荆家家主早已多月卧床不起,平常也不会参加家族内宴,心里还庆幸能躲过一劫,没想到这砍头一刀终究还是落下来了! 乐语踌躇片刻,这时候荆正风也说道:“老不死晚上好。” “四弟你够了——” 荆正风转头一看,发现乐语忽然又一拳打过来。他下意识使用右手画圆,试图瓦解乐语的攻击—— 咬战法·宇咏! 然而不知为何,乐语的拳头还是实打实地打到他的另一边脸上,这下子他两边脸都肿了! “四弟,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还能这么没礼貌?作为你的兄长,又有古言道长兄如父,你不尊重你的父亲,就是不尊重我!我绝不能容忍你这样目无尊长的行为!你,重新问候一遍,听到了吗!” 荆正风捂住自己的脸,一脸悲愤地看着乐语。 你够了,连老不死都没打过我,你居然一晚上打我两次!? 然而乐语义正言辞地看着荆正风,在这一刻,正道的光仿佛照到他身上,衬托得他无比高大。 “够了。” 家主荆青蚨冷声说道:“你们——” “好。” 乐语瞬间坐下来,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其他人都愣了一下,就连荆青蚨都噎住了——他刚想说两句制止这两兄弟的冲突,顺便表现一下家主的威严,谁知道这个大儿子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心里也暗感奇怪:正威以前根本不会这样出头,说话也是走阴阳怪气的风格,今天怎么…… 再联想到荆正威这些日子的‘行动’,以及他刚才忽然打断自己继续发言的行为,荆青蚨忽然觉得,他有点看不懂自己这个大儿子。 长兄如父、教训兄弟、打断父亲发言、清理手下、截断奴隶贸易…… 难道…… 荆青蚨看向乐语,眼里泛起了奇异的光。 第103章 问答(上)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一个锥型的透明琉璃瓶被仆人们搬到饭桌上,琉璃瓶里放置着清水、苹果汁、蒸馏酒、牛奶,甚至还有几颗深蓝色的冰块,琉璃瓶下面则是一个金色小碗,里面放着煤炭和烟草,琉璃瓶瓶口插入了一根细长的软管。 仆人点燃金碗的煤炭,青灰色的烟雾浓浓上升,经过琉璃瓶的混合物过滤,化为奶白色的烟雾,在煤炭的余热作用下一直上升。 荆青蚨嘴里咬着软管,转动软管里的调节孔里的小钢珠,终于找到一个舒适的节奏,坐在轮椅上吞云吐雾起来。 这些复杂的器皿组合,便是玄烛郡富人间流行多年的‘健康消遣项目’——餐霞。不过比起餐霞吐雾这么‘仙气’的称呼,厌恶富人装逼的普通人更愿意将其称为,吸水烟。 烟草行业在银血会里可是中流砥柱的顶级产业,而且没有哪个商会能单独吃下,现在玄烛郡的三大烟行都有各个商会注资合作,不仅远销海外,哪怕在辉耀境里,‘东阳烟’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品牌。 不过有钱人们当然也知道,吸烟喝酒对身体不好,但享受还是得享受的,不然赚这么多钱干嘛?锻炼战法吗? 于是他们发明一种有钱人的‘吸烟方法’:先让烟草燃烧的烟雾通过混合了苹果汁、牛奶、蒸馏酒的‘水基’进行过滤,再通过软管慢慢吸食,既优雅又健康,而且味道还带着奶香酒香,无论从格调还是味道上,都远比泥腿子们的吸烟方式高级很多。 水烟一经推出,直接风靡整个玄烛郡,荆青蚨就是患有严重‘烟霞癖’的水烟爱好者,哪怕卧躺在床,每天也要吸食水烟。光是他这些年收藏的水烟器皿,就能放满一个屋子,甚至美其名为‘聚宝殿’。 荆青蚨其实身体没有什么疾病,以他的地位,有病也早就让医官用光疗法进行面杀毒了。他之所以五十岁左右就垂垂老矣将死,除了因为辉耀人平均寿命较低(精神力活化导致的旺盛生命力其实是提前损耗寿命),另外一大原因就是他的烟霞癖。 吸烟有害健康。 等他舒舒服服地吸了几口烟,荆青蚨才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放在饭碗里,咳嗽一声说道:“起筷。” 汇福厅想起觥筹交错的声音,不过依然没有人说话,大家根本无心吃饭,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主桌上。 本来大家都准备好哭两声流几滴眼泪,等着吃荆青蚨的喜丧饭,然后欢欢喜喜迎接新家主,结果今天荆青蚨居然能坐轮椅出来——难道他身体好转了?还是说回光返照。 不少人看向一直低头喝酒的荆正风,心里隐隐有所猜测。家主在家族内宴喊四子荆正风回来,说明他打算将所有麻烦事都聚在一起,一次性解决。 荆青蚨,的确时日无多。 而今晚,荆家也将要发生大地震。 主桌上也没几个人有心思吃饭,哪怕是青岚这个局外人都能察觉到气氛的诡异沉重,只有乐语和荆正堂仿佛没事人一样大吃大喝,不过乐语比较独食,而荆正堂还会夹菜给未婚妻霏微。 乐语都忍不住看了两眼霏微,其实平心而论,这位迷住荆家三少爷三魂七魄的女孩并不算是倾国倾城——但也肯定不丑,荆家买仆人也很挑的,丑女孩连进荆园当仆人的机会都没有——但不知道是因为拥有荆正堂的支持,还是她本身的心态,霏微给人感觉就是宠辱不惊的娴静气质,令人信赖而不敢侮辱。 忽然,荆正风将重重放下酒杯,说道:“说吧,老不……” 他这时候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乐语,注意到乐语那儒雅随和的表情,顿时含糊地混过去:“……找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不像们能整天寻欢作乐。” 荆青蚨吐出一抹白雾,冷哼一声:“怎么,连青虹帮这个烂摊子都处理不好吗?废物就是废物。” 荆正风倒也不生气,“毕竟青虹帮里都是一群敢杀敢拼的亡命徒,跟们荆家饲养的这些米虫不一样,管理起来要麻烦很多。” 荆家饲养的米虫?工人,仆人,还是说他们这群族人? 许多族人听得心生怒火,然而却没几个敢站起来跟荆正风甩脸。听到这里,乐语才从记忆里找出荆正风的底细,不禁看了他一眼。 荆正风是荆青蚨在外遗落的野种,从小混迹在外城贫民区里。但根据荆正威分析,荆青蚨应该是一直暗中观察这个四子,但却从来没接他回家,直到三年前才向众人宣布荆正风的真实身份。 而那时候,荆正风已经是玄烛郡外城里的最大帮派,青虹帮的三帮主了。 在玄烛郡,黑帮一直是绕不开的问题,也是唯一一个各个势力可以互相角逐的灰色地带。像银血会这种囊括官商军政的组织,内部自然是派系众多,连排名前十的大商会都有人虎视眈眈,排名后四十的商会几乎每隔十几年都换一批新面孔,官方军方也是暗流涌动,竞争激烈。 所有既得利益者都想维护自己的地位,而最容易实施,也是效果最立竿见影的办法,自然是——暴力。 但刺客组织是不接银血会的内部订单,而商人们也没傻到让和阳军掺和他们的竞争——那直接就是掀桌子的降维打击了。 但暴力团伙不是一天就能组建,而且银血会有规矩不允许暴力内斗,没留下证据还好,但万一被抓到证据,那银血会众人就会将自己分而食之。 自然而然的,黑帮就成为所有商会的选择。方便练兵,易于控制,用过就丢……从银血会建立的那天起,黑帮就一直是玄烛郡的黑暗面,而且那些好勇斗狠的年轻人进了唯利是图的黑帮,也方便银血会控制,一举多得。 荆正风能年纪轻轻就当上三帮主,除了他个人能力出众,荆青蚨的暗中帮助也绝对少不了。也因为荆正风这层身份,因此族人们也不敢乱挑衅他——没有什么比暴力更加令肉食者恐惧。 最重要是,他们感觉到,荆青蚨其实是很看好荆正风。整个家族里,就只有荆正风敢跟荆青蚨对喷,这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如果荆青蚨力捧荆正风上位,也不是不可能…… “亡命徒是不好管,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而有牵挂的人,就等于有弱点,而有弱点,就等于可以利用。”荆青蚨淡淡说道:“但要记住一点——亡命徒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变成后者,要么……死。现在可以凭借亡命徒的身份横行无忌,但当有牵挂时,也得承受这层身份带来的反噬。” 简单来说,就是‘出来行,迟早要还’、‘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乐语很想说几句黑帮名言来总结一下,但手上的龙虾很香,吃着吃着就错过了装逼机会。 荆正风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荆青蚨又吸了一口白霞,说道:“看看们一个个沉不住气的……只有正风和正堂知道吃饭就该吃饭。就算要发生什么事,而们这样斋等,也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荆正武摇摇头:“父亲,我们是担心的身体情况,所以无心进食。” 的意思就是,吃的满嘴肥油的我是不担心咯?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这个弟弟是怎么做到每一句话都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乐语心里暗暗吐槽,而荆正堂连忙解释道:“父亲,我,我也很担心!” “行了。” 荆青蚨吸了几口白霞,才缓缓说道:“银血会对荆家有意见。” 支起耳朵聆听的众人听到这番话,顿时脸色大变! 银血会可不仅仅是商会联合,还包括东阳执政官泉渊,郡守云青河,和阳军都督盖世文,望海公呼延修等多方势力,银血会对荆家有意见,这事可大可小,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就是灭门之灾! “们也不用太紧张,其实这事也由来已久,我本来也打算用几年时间来处理,只是……咳咳。” 荆青蚨咳嗽两声,又满满吸了一口白霞,继续说道:“我们荆家掌握了玄烛郡周边三分之一的种植园,旗下有五间工厂,三座矿山,依附荆家吃饭的工人奴仆足有万人。” “银血会与其说是对荆家不满,其实是对所有拥有大量工人奴仆的商会不满。现在天际区流民来到东阳区,商会可以选择雇佣更便宜更耐劳的天际人,与此同时,因为各区战乱将起,交通切断,大量货物无法运出销售,咳咳……” “……因素有很多,而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我们商会收缩发展,降低工人工资甚至解雇工人……而工人活不下去了,自然会开始闹事,再加上逆光组织的煽动怂恿……” 荆青蚨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光是我们荆家,这几年已经发生过多次工人暴动了,而银血会的宗旨,就是维持玄烛郡的稳定发展……他们希望我们荆家能控制住工人奴仆,无论如何,都不要给逆光组织有机可乘。” “那么……”他环视一周,视线扫过荆家四兄弟,“如果是们,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怎么处理?给钱啊,给多多的钱啊,难道又要马跑又不给马吃草吗?钱多事少离家近,总得满足一个吧? 虽然屁股已经坐在资本家的位置上,但内心依旧站边贫穷无产阶级的乐语如此想到。 “父亲。” 荆正武朗声说道:“想要对付这些乌合之众,方法再简单不过了。” 第104章 问答(下)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荆青蚨快死了。 虽然荆青蚨现在还能正常说话抽烟,但当他主动询问四兄弟如何处理银血会的难题时,荆正武就知道,这个在荆家曾经说一不二的男人,要死了。 语言是个奇妙的东西,一旦说出口,这些转瞬即逝的词汇立刻拥有了固定形态,对说话者形成了束缚的作用。 荆青蚨的询问,其实是权力交接的仪式。 他将自己的软弱暴露无遗。 人与人之间其实是没有区别的,哪怕精通战法,多智近妖,魅力逼人……但终究只是一个人,无法控制别人。 荆家上上下下一百多位族人,能坚定簇拥听命家主荆青蚨,是因为他们相信,荆青蚨既有能力让他们活得更好,也有权力让他们生不如死。 因众人相信而凝聚的权力,反过来会恐惧威胁众人,权力就是这么奇妙。 但是,一旦家主暴露出软弱,一旦出现另外一位值得信任的继承人,那么这份因信任而凝聚的权力,也会因为信任而转移到新家主手上。 弱者就像是藤蔓,当看见更强者出现后,就会悄悄将触角伸过去。 而荆正武要做的,就是证明自己是比父亲,比兄弟都更加强大的……领导者! “银血会的担忧不难理解,但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管理过工人奴仆。”荆正武朗声说道:“正所谓兵无将而不动,蛇无头而不行,每一次工人组织闹事,都必定有他们信赖的头目,有负责串联各方的干部。” “只要找到头目,重金贿赂分化,工人们即可不攻自破。” 荆青蚨问道:“若头目贫贱不屈呢?” “头目不屈服没关系,我们还可以贿赂干部,并且污名化所有不接受贿赂的干部,让被收买的干部在里面浑水摸鱼。” 荆青蚨又问道:“如果难以找到头目干部,又或者明面上头部干部只是推出来的靶子呢?” 荆正武笑道:“那就收买威胁几个普通工人,不需要他们做什么,我们只需要放出风声,那他们就会因此人人自危,怀疑同伴。这时候我们只需要表示既往不咎,让几位被收买者主动退出,即可分化摇摆不定的大多数人,暴动自然消弭。” “或者开个讨论会,明面上答应他们的诉求,但是一直拖,拖着不实现,然后调走头目和干部,那工人们就算发现被欺骗了,也没法再组织起来。” “如果连这样都不行……那就代表工人们心意已决。”荆正武平静说道:“直接呼唤和阳军镇压即可。” 荆青蚨终于满意地点点头,问道:“这是正武自己想出来的?逻辑自洽,似乎是经过实践的结论。” “是。”荆正武礼貌说道:“三年前的小九山工人暴动,我曾帮三叔公出谋划策。当时工人们非常倔强,头目干部拒绝谈判,于是我们收买了几个软弱的工人,让他们浑水摸鱼,为我们通风报信,大大阻碍了他们的决策时间。” “当时工人们发现不对,想毁坏矿山设备逃跑的时候,我们请来的和阳军已经到达了,甚至当时率领暴动的头目的亲弟弟都连夜投靠我们,为和阳军带路歼灭藏在矿山抵抗的工人,将小九山暴动的影响压制到最低点。” 荆正武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像这种投诚的工人也要大力提拔赞赏并且传唱,让大家知道投诚者享尽荣华富贵,反抗者死无葬身之地。” “很好。”荆青蚨再次点头,吸了一口白霞:“正武有理有据,条理清晰。那么,其他人有别的想法吗?” 荆正武看了一眼‘竞争对手们’,荆正堂正在跟霏微咬耳朵,荆正风似乎在思索什么,唯有他们的大哥荆正威仍然在大快朵颐——这么自信? 想到大哥今天一系列不同寻常的表现,荆正武暗暗将荆正威的威胁度调整到最高。他深知自己这位兄长绝非凡人,一举一动皆有深意,既然兄长舍弃了往日城府深沉的做派,就说明他现在的姿态能为他挣取更多利益。 片刻后,荆正风缓缓说道:“挑动对立,制造仇恨。” 荆青蚨吸了一口白霞:“说来听听。” 虽然荆正风出口就是‘老不死’,但面对这个问题,他却回答得很认真:“工人奴仆之所以会暴动,是因为他们心中怨气无处发泄,积郁心中,最后自然会被人煽动。” “那就让他们怨气有地方发泄就是了。” “让负责监工、食宿的干部主动‘歧视’他们,可以因为语言,可以因为相貌,甚至可以因为是身高……总而言之,要让工人们意识到,有另外一部分工人因为其他原因,过得比自己好。” “歧视引起对立,对立导致仇恨。在一开始,工人们肯定是不敢对监工干部发脾气,他们只敢对那些受到优待的人下手。而被优待的人也不会忍气吞声,必然会聚合起来反击。” “这时候,监工们可以稍微让工人们掌握一部分权力,譬如伙食。派系势力大的工人,就能让自己的人获得更多更好的食物,而派系势力小的只能任由欺负……“ “当然,监工不能让工人们真的出现了一个大帮派,最好每个工厂矿山有三到四个派系,发现哪个派系过于强势,就鼓动其他派系一起去打压它。” 荆正风还没说完,荆青蚨就忍不住鼓掌:“妙啊,妙啊!” “既消磨了工人奴仆们的怨气,又让他们互相仇恨,就算想暴动,也会因为过往的恩怨而无法合作,确实精妙……咳咳!” 咳嗽数声,荆青蚨吸了一口白霞,似乎缓过气来:“这是从青虹帮里悟出来的?” “差不多吧。”荆正风想把脚架上去装逼,但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哥,还是悻悻喝了一杯酒了事:“就这样,我说完了,没事我先走了。” “不急。”荆青蚨看向其余两人:“们还有要补充的吗?” 荆正武虽然脸色没有变化,甚至脸带微笑,但他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不用想也知道,现在荆青蚨更加看好那个野种了! 自己居然被一个野种比下去了! 难道荆正风事先知道父亲的考题,所以回答得如此精彩?如果自己能提前知道,也能想出更加精妙的法子,但奈何…… “父亲,霏微……霏微和我也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此时荆正堂终于接受完女朋友的教导,结结巴巴地举起手说道。 “说吧。”荆青蚨罕见地露出笑容:“我很期待。” “是这样的,刚才四弟说,工人暴动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心中怨气无处发泄。”荆正堂喝了口茶,说道:“我也赞同这个观点,但觉得不够完整:工人之所以暴动,还因为他们没有希望。” “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个希望。” 荆青蚨微微皱眉:“什么希望?” 老资本家对工人要吸自己血的时候,都会十分警觉。 “设置等级。”荆正堂说道:“以矿山工人来举例,矿山工人一般是要工作18个小时,那我们可以设置三个等级,黑铁工人,白银工人,黄金工人,黑铁工人要工作18个小时,白银工人只需要工作16个小时,而黄金工人更是只需要14个小时,然而他们的工资是完一样的。” “与此同时,黑铁工人在矿山没有福利,而白银工人每三天就可以洗一次澡,每周可以休息一天,黄金工人每天都可以洗澡,每周能休息两天……” “还有……” “够了!”荆青蚨喝止了自己的三儿子,忍不住咳嗽数声,吸了口白霞说道:“按这个做法,那我们荆家还不如将矿山卖出去算了!” “父亲,霏微的计划还没说到重点呢。”荆正堂不小心又暴露了,不过大家似乎也不在意:“我们可以设定成,所有工人一开始都是黑铁工人,工作五年才能晋升各位白银工人,工作十年就能晋升为黄金工人。” “如果举报逆光分子,或者发现有人串联暴动,只要消息准确,可以马上晋升一级。” “但如果有违规行为,例如参加暴动,例如偷懒,就失去晋升的资格。” 说到这里,荆正堂停住了。 荆青蚨有些奇怪:“继续说啊。” “额,接下来还有很多,但我忘了。”荆正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荆青蚨没好气地看了看荆正堂和霏微两人,点点头:“五年、十年……很好,很好,正武,知道矿山普通工人的平均工作年长吗?” 荆正武脸上的笑容已经很勉强了:“大概是两到三年。” “那这个白银工人的门槛可以降低至三年,黄金工人降低至五年。”荆青蚨满意说道:“总得让工人们看到一个似乎可以实现的希望……哪怕工作时间到了三年,随便编一个违规行为,就能直接取消他的晋升机会了。” “工人跑了也不要紧,三年时间也基本压榨出他的劳力了,再留下来也只是浪费粮食。” “不过矿山里可以留一两个白银工人黄金工人,作为榜样激励其他工人奋斗。” “很好,很好!正堂,从小就不怎么讨人喜欢,但父亲不得不承认,看女人的眼光,比我好!” 荆正堂呵呵傻笑,霏微低头道谢。 然后,大家的目光纷纷看向四兄弟里唯一一位还没说话的人,荆家大少爷荆正威。 各种眼神里,有的讥讽,有的怨恨,有的嘲笑。 唯独没有期待。 荆正武的‘应对策略’、荆正风的‘分化阴谋’、荆正堂的‘希望制度’几乎穷尽了所有控制工人的可能性,更何况这三兄弟能想出这样的计谋,跟他们的人生阅历有关:荆正武年少就参与镇压暴动,荆正风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荆正堂的老婆牛逼。 荆正威跟他们相比,根本没有任何优势。 而且荆正威居然还一直在大快朵颐,在族人们眼中,这简直是主动放弃的态度。 “嗯?轮到我了吗?” 乐语灌了一口蜜糖五花茶,眨眨眼睛看了一下大家,笑道:“我的想法嘛……” 荆正武、霏微、荆正风顿时提起了心神。他们一直都在暗暗留意大哥荆正威,虽然其他人都认为荆正威是自暴自弃,但他们都认为荆正威是胸有成竹——他们相信,那个阴翳残虐的大少爷荆正威,不可能会束手就擒。 而实际上嘛…… 乐语只是无欲则刚。 开玩笑,们在这里商量怎么对付工人阶级,难道我还会认真给们出谋划策嘛? 他本来就没兴趣争夺荆家家主,要不是为了维护一下荆正威的人设,他都忍不住大喊一句:“加钱!建工人小区!建工人小学!建工人医院”之类的荒唐言了。 不过轮到自己发言了,乐语终究得说点东西,而且不能是‘俺也一样’——就像考试一样,交部都做错但写满的答卷是好的态度,但交白卷就是坏的态度了。 那就……说个段子吧。 “我的想法跟三弟差不多,不过没那么复杂。”乐语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打算办一份报纸,低价甚至免费发给工人们。还好,工人们应该都是识字的。” 报纸? 众人一愣,完不明白大少爷在说什么,连荆青蚨都糊涂了:“在说什么啊?” “我也想给工人奴仆们一个希望,但不用通过制度那些花里胡哨的,靠笔就行了。”乐语说道:“我打算在报纸上连载这些书——” “《工人们做这些事,五年后变成大矿主》、 《只抱怨自己没钱,却不考虑自己的随遇而安》、 《管家杀了这些奴仆,只因目睹他们不努力》、 《奴仆翻身变成大掌柜,这些技能要会》、 《每天吃不饱,是因为没补齐这些短板》、 《工人们,老板这么要求是希望变得更好》、 《杨白劳学会管理自己,十年后黄世仁也自叹不如》 ……” “杨白劳和黄世仁是谁?”荆正堂忽然打岔问道。 “额……我认识的两个人,前者是工人,后者是老板。”乐语说得口干舌燥,解释一句喝了口蜜糖五花茶,然后转头看向荆青蚨:“这就是我的想法了,感觉怎么样?” 荆青蚨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指着乐语:“正威,……” 靠,顾着说段子了,这老头听我胡言乱语听得想发飙吧?乐语心思急转,暗道自己还不如说一句‘俺也一样’混过去算了,现在快要气死这老头了,等下咋整? “,……” 荆青蚨狠狠吸了一口白霞,大声说道: “赶紧去办!” 乐语:“?” 第105章 当资本家是救不了东阳的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听见荆青蚨那简单粗暴的赞美之言,几乎所有族人都懵了。 但是很快,聪明人们就迅速回过神来,纷纷意识到荆正威这个计划的精妙之处。 “不愧是兄长啊……” 荆正武长呼一口气,露出心服口服的微笑。 “啧。” 荆正风拿起酒瓶闷了一口,看了乐语一眼,旋即别过头去。 霏微拉着荆正堂低声说了几句,荆正堂也恍然大悟,朝乐语竖起大拇指:“霏微也觉得大哥很厉害呢!” 只有乐语傻了吧唧地环视一周,看着他们那嫉妒又不得不拜服的表情,心里一片茫然。 们什么意思?怎么一个个都‘我悟了’的表情? 们到底脑补了什么,我明明在说段子嘲讽们啊! “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咳咳咳……”荆青蚨重重吸了两口白霞,苍老阴翳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看得乐语噫了一声——别脸红地看着我啊! 荆青蚨声音是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之情:“只有,才意识到我们荆家真正的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正武想解决那少部分想反抗的工人,正威想解决体工人,正堂更是想解决现有的工人雇佣制度……但那些都只是表象!“ “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们——我们面临的问题是,银血会对荆家有意见!” “工人也好,暴动也好,制度也罢,它们其实没那么重要。只要我们掌握着资源,哪怕我们一步不退,那些泥腿子又能如何?“ “他们要暴动,我们就喊军队过来镇压。” “他们要谈判,我们就收买分化,拖到他们屈服为止。” “他们要罢工,呵呵,首先饿死的是他们!” “我们荆家经营这么多年,难道还能被这群骨头都是软的泥腿子掀翻?他们是草,是机器,他们生来就是为了壮大我们荆家,为我们荆家服务。” 荆青蚨扫视其他三兄弟:“正武、正威、正堂,们的建议都很好,只是们所解决的,只是让机器更快更高效地产出,让草更乖地让我们收割——这些事荆家一直都能做到,只是效率高低罢了。” “唯独正威。”荆青蚨看向乐语,瞳孔里闪烁的光,简直就是‘老资本家终于找到最黑心的继承人’的眼神:“他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银血会!” “我们真正要解决的问题,是让银血会找不到我们的麻烦,让银血会看见我们的态度,让其他商会意识到荆家的力量!” 这时候,终于有其他族人反应过来,忍不住接话道:“舆论!” “对,就是舆论!”荆青蚨重重一吸,琉璃瓶一长串白霞沿着导管被荆青蚨暴风吸入,真的有那么一丝仙人餐霞吞雾的格调:“正武正风正堂们的方法都太慢了,唯有正威的方法,是可以直接见效!” “而且,们的是商道,是霸道,是邪道,而正威这一招……是王道!” “只要让其他商会看见荆家的态度,就是荆家的胜利!” 他咳嗽两声,笑道:“当然,正威本身的建议也是极好……《工人们做这些事,五年后变成大矿主》……正威,简单说一说这大概是一篇怎样的文章。” “额……”乐语一时间也编不出什么锦绣文章,便按照自己上辈子的印象随口说道:“大概就是说我有一个工人朋友,他看见其他工人都是能偷懒就偷懒,唯独他无时无刻都在努力挖矿,有一天矿主老板发现了他的老实勤奋,于是提拔他去开分矿,五年后他已经通过努力勤奋经营变成了一个大矿主……” “哈哈哈哈——咳咳咳!”荆青蚨笑得快要岔气了,管家连忙抚背帮他顺气。他吸了一口白霞,花了足足一分钟才缓过气来,忽然转头问道:“福德,家里有印刷厂吗?” 管家福德说道:“没有,但诗家最近正在抛售产业,其中有一家印刷厂……” “去买下来。”荆青蚨吩咐一声:“正威,这件事就交给来负责,务必要让办的报纸传遍大街小巷,甚至内城里也得看到——至于是亏钱还是赚钱,就看本事了。” “然后……” 荆青蚨沉默下来,一边吸白霞,一边看着其他三兄弟。 汇福厅也安静下来,正武、正堂的支持者们额头都在冒冷汗了。他们意识到,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考核里,大少爷荆正威毫无疑问夺得头筹,而荆青蚨现在依旧拥有家主大权,如果他真的选择让大少爷作为继承人…… 作为嫡子长孙,荆正威是天然就是第一继承人。如果荆青蚨想扶持荆正风这个野种,族人们还能阻止反对,但他若是选荆正威,族人们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 甚至从一开始,族人们就是认定荆正威是下一任家主,完是荆青蚨的各种表现都体现他放弃了荆正威,所以族人们们才将目光投向荆正武和荆正堂——他们哪能预料到,荆青蚨这个老阴货居然会吃回头草! 过了良久,荆青蚨终于开口道: “……们的意见,也有许多可取之处,而且可以互相补充。正风,我将两间工厂交给——不能拒绝,除非觉得自己是四兄弟中的废物。” 刚想说话的荆正风,听见此言顿时闭上了嘴。 “有很多事,知道怎么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好,又是另一回事。” 荆青蚨深深吸了一口白霞,说道:“我这老骨头,还能坚持好一段时间。希望们……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荆青蚨松开一直咬着的导管,示意管家推他回去休息。 等荆青蚨的身影彻底没入后厅,荆正风马上站起来:“既然没事那我就回去了,看着们我连饭都吃不下。” 荆正武礼貌笑道:“彼此彼此。” “四弟……”荆正堂还想说什么,但荆正风已经健步如飞离开,仿佛害怕什么似的。 “青岚,走吧。” 乐语站起来,拍了拍青岚的肩膀,青岚连忙站起来,小声问道:“公子,我们这就走了?” “不然呢?我吃饱了啊,吃饱没?” “没……” “但我吃饱了不想坐着,从这里走到门口刚好能消化得差不多,是留在这里继续吃还是……?” 青岚看了一眼周围的荆家族人,意识到这不是选择题,而是送命题,连连摇头:“我跟公子一起走。” “那就走吧。”乐语摆摆手:“弟弟们再见。” “兄长再见。”“大哥再见。” 荆正武、荆正堂接连回应,看着乐语青岚两人离开汇福厅。 不过今晚的新闻实在太劲爆了,许多人其实也无心吃饭,这场家族内宴就草草结束,留下的满桌菜肴就让忠心听话的奴仆们处理,而荆家人则是结束大聚会后,迅速开始自己的小聚会,密谈是否该站队投诚。 …… “父亲撑不了多久,这是最后的考验。” 走在回房的路上,荆正武平静说道:“虽然我依旧占据优势,但最好还是稳妥一点,特别是兄长忽然走‘王道’路线,更是麻烦……琴家可以给我怎样的支持?” 琴悦诗挽住荆正武的手,美眸流转间风情万种,俏脸轻轻贴在未婚夫的肩膀上,说道:“经商不容易,而管理工人更加不易,一些变革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工人们的恐慌……的兄弟们想进行改革,恐怕会遇到一些‘挫折’。” “谢谢……或许,这就是我们兄弟必然要学会的一堂课。”荆正堂感叹道: “商人,就是要伤人……” …… “哎呀别打我,别动别动,我都要画歪了。” 暖灯白光的卧室里,荆正堂拿着眉笔,小心翼翼地为霏微画眉。他看见霏微气鼓鼓的表情,笑道:“我明白的意思,大哥和四弟获得父亲看重,二哥依然占据绝对优势,我们其实仍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但我们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每次都是劣势,每次都翻盘获胜……虽然这次对手换成了我的兄弟,但其实是都一样的。” “啊,就放松点,别想太多了,不然年纪轻轻就有鱼尾纹的话,我就,我就……” 注意到霏微磨牙瞪眼地看着自己,仿佛跟炸毛小猫似的,荆正堂的声音越来越小,忽然急中生智:“那我就争取长得老一点,让大家都觉得是插在牛粪上的鲜花!” …… “三帮主!”“三帮主好!” 回到外城青虹帮的驻地,荆正风来到大厅看见几个兄弟在喝酒吃菜,直接挤开一个坐下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被挤开的帮众也不以为意,去旁边帮凳子过来坐,笑问道:“老大这次回家有什么收获?荆家给发了个大红包吗?” “别提了,那老不死送了我两个大麻烦。”荆正风一口闷尽酒瓶,重重放下酒,忽然转头看向旁边的帮众:“大强,打我。” 大强眨眨眼睛:“老大,喝醉了?” “我没醉,别管那么多,用力打我一拳。” “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再不打那我打了。” “好好好。”大强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站起来摆出架势,忽然大喝一声,整个大厅响起无数锣鼓声,一拳打出巨大的炮弹光爆! 合气战法·炮火连天! 荆正风左手画圆,准确地套住炮弹光爆,反手一掌将大强打到墙上。 咬战法·宇咏! “老大怎么还手啊……”大强摸摸脑袋,一脸苦逼:“就是找理由打我的吧? “打我我当然要还手。”荆正风哼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手,心里却想起刚才跟荆正威的两度交锋。 第一次,他反手打了一招荒咬,被荆正威一拳打破。 第二次,面对荆正威的直拳,他反手一招宇咏,荆正威居然准确找到宇咏尚未闭合的漏洞,一拳穿过破解宇咏。 如果第一次还是巧合,那第二次总不可能是巧合。 然而,荆正威的攻击根本没有引起光爆,也就是说他是单凭经验直觉,直接用拳头破解战法技巧…… 但自己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咬战法好歹也摸到了登堂入室的门槛。 能这么轻而易举破解自己的咬战法,难道荆正威的咬战法境界…… “看来……”荆正风将两只脚架在饭桌上,心想道:“我的兄弟们,都不是什么酒囊饭袋啊……” …… 荆府卧室里,青岚满脸通红,额头满是细汗,嘴巴微张,但眼神里满是满足,表情风情万种,甚是诱人。 咻——咻—— 她在吃酸辣粉。 虽然青岚已经尽力压住声音,但酸辣粉实在是太酸爽,她依旧能吃出‘咻咻’。 “公子,再不吃就要凉了!”青岚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嗦粉嗦得这么大声,实在太尴尬了,便催促一下乐语。 “凉了也好吃。” 乐语久违地坐在书桌上,将今晚在荆园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试图通过复盘来理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个个好好的钢铁无产阶级,白夜的卧底,无名组织的刺客,整天想着解放人民的资本家,软弱的小布尔乔亚,怎么忽然就负责办报纸了呢? 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啊! 他哪里会办报纸啊!写段子他倒是会! 乐语是老段子手,他写段子一直可以的。 如果光是写段子,那这就不叫报纸,可以改名叫《公众号》、《故事会》或者《知乎》。 “公子,我吃饱了。” 青岚脸红扑扑的,“房间里味道太大了,公子赶紧吃吧,不然今晚就要闻着酸辣味睡觉了。” “其实我没饿,现在不想吃。” “那为什么要买……?” “不是说没吃饱嘛,路过小食街看见盯着酸辣粉看,便帮买了。” 青岚眨眨眼睛:“那……为什么要买两份呢?” “是啊,为什么要买两份呢?” 乐语转了转笔,若有所思地说道:“莫非是因为……” 青岚期待地看着乐语。 “……我觉得能吃两份?” “公子,我怎么可能吃两份?”青岚扯了扯嘴角:“我好歹也是一个少女……” “这是歧视,少女也是可以吃两份酸辣粉的,这是剥夺了少女吃两份酸辣粉的权利。”乐语瞎几把乱杠:“要不再吃点吧,一整碗我是真的吃不下。” “我……”青岚犹豫了一下:“好吧,那我再吃一点点。” 乐语继续思考办报纸这事。 要不要办?怎么办?找谁办? 荆正威也不认识几个文化人啊,阴音隐的话…… 哎? 乐语停止了转笔,心里冒出一个精妙绝伦的天才想法,天才得他几乎想打几个筋斗来助助兴。 “公子,我吃了三分之一,轮到了。” 青岚镇定自若地将筷子和碗递给乐语,处于沉思之中的乐语下意识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嗦粉。 虽然乐语依旧没搞懂自己好好一个Faker职阶的资本家,怎么忽然就被指定去办报纸。 不过,这倒是一个妙不可言的机会—— 毕竟,当资本家是救不了东阳的。 PS:4000字大章,今天就二合一吧,这两天更新都有一万多字了,恰好结束荆园这段剧情,听日要理(摸)一下(鱼)思路。 或许有同学看到这里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有几段文抄公剧情——不过这文抄的作品嘛,大家可能在语文课本里学过了。 第106章 千雨雅的看法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炎京。 天刚蒙蒙亮,千雨雅就已经洗漱完毕,到客厅看见林雪和奎念弱正在准备早饭,她便上二楼到里面房间,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起床了。” 黎莹抱紧怀里的玩偶,翻身对着墙壁,嘴里发出咦咦嗯嗯的声音,显然是打算赖床。 千雨雅过去捏住她的鼻子,不一会儿她就哇的一声坐起来大口喘气,惊恐地看着千雨雅:“好,好可怕。” “什么可怕?”千雨雅好声好气问道。 “我梦到帅哥在跟我亲吻的时候捏住我鼻子,我喘不过气了。”黎莹歪歪脑袋,摸了摸自己鼻子:“我鼻子有这么可爱吗?” “赶紧起床吃早饭,早上是最喜欢的魏老师的课,别迟到了。” “真的吗?今天是魏老师的课?糟了糟了,还吃什么饭啊,我化妆时间都不够了……” 炎京皇家学院没有宿舍,虽然皇家学院包含军院与文院的教学内容,但并不进行军事化教学——只有国学军院才会进行封闭的军事教学,这就是为什么许多穷人会渴望加入军院,因为可以包吃包住。 学生们上学自然只能从家里到学院,虽然学院附近有便宜的学生单间,但这个世界穷逼还是占绝大多数,这个门槛无形之中又筛走了不少穷苦学生。不过嘛,如果真的考进皇家学院又穷得住天桥底,想找到地方住还是很简单的——炎京里多得是找高素质女婿/儿媳来配种的富商。 千雨雅她们的家离皇家学院有段距离,走路也得走大半个小时,不过乘坐公共汽车就只需要十几分钟——是的,虽然路线很少,但炎京已经开始运营市内公共交通了,甚至还有环城轻轨,就是太贵了。 坐车花费其实不算多,但她们四人终究是寄人篱下,而且千雨雅是钢铁穷逼——奎念弱有她爹事先给的大笔生活费,林雪更是变卖了家产来求学,而黎莹每个月会收到父亲‘托人送来的生活费’,唯有千雨雅是真的来北漂。 虽然千羽流给了千雨雅一点钱,但那点钱连在炎京租房子都有点勉强。要不是奈青霓照顾她,她为了完成学业说不定也得去找个富二代当‘未婚妻’了。 千雨雅也并没有恃着自己‘遗孤’的身份对奈青霓过多要求,而是尽量照顾自己。虽然她也听从了奈青霓的劝告,心意专注学业,不浪费时间去赚取生活费,但她也不愿意铺张浪费——坐公车上学在她看来显然是一种浪费行为。 其他三女虽然有钱,但也没说什么,就连黎莹也愿意一大早起床跟千雨雅一起走路。 四人收拾妥当便提着书袋出门,街坊邻里看见她们都亲切地打招呼。在这里生活半个月,大家都知道这里住着四位就读皇家学院的天之骄女,再加上她们四个都是好孩子,哪怕是偶尔会飚脏话的黎莹在人前都会乖巧喊‘阿姨好’,自然能引来大家的喜欢。 至于四个妙龄少女会不会引起登徒子的觊觎,那自然是有的,甚至有几次她们四个回家晚了,后来有歹徒跟随。 不过她们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因为那些歹徒都被路过的大爷大叔主妇大妈暗中料理了。 奈青霓选择将她们安置到这个地方,可不是因为这里租金便宜。 到达皇家学院正门,她们拿出学生证验证进入。除了入学试那几天,其他时候皇家学院都是严禁外人进入,保镖也不可以——据说以前有人带保镖上学,结果欺负了一个学生,那学生也不是善茬,喊了一大堆人过来,然后喊人我喊人,好好一个皇家学院顿时变成了战场,校直接长火了,将学院调整为半封闭式教学。 当她们来到阶梯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她们根本抢不到好位置,只能坐在左后方。 “啊啊啊小雨为什么不早点喊醒我,这可是一周一节的课,我却只能坐在这里——”黎莹抱怨一句。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林雪笑道:“小莹眼神不是很好吗?坐在这里不也能看到魏老师。” “但魏老师看不到我啊!”黎莹拿出小镜子,调整自己的妆容:“我不如下课假装找魏老师问问题,魏老师肯定会被我勤奋学习的美丽姿态所吸引……哼,男人嘛,只需要赞美几句,还不是要乖乖拜倒在我裙下?” 奎念弱听出一丝端倪,问道:“小莹最近是不是在看《反派少女养成手册》?” “念弱也在看吗?” “是啊,我最喜欢顾青衫了。” “我比较喜欢江流年……” 林雪和千雨雅对视一眼,忍不住苦笑一声。 这时候,一位发色灰黑,高大挺拔,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从门口大步流星地走到教坛。他拿出一根教鞭,轻轻一甩黑板,打出响亮的声音,顿时场肃静。 他脸容瘦削,剑眉星目,脸上似乎永远挂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似乎是二十多岁的稚嫩,但看表情又有三十几岁的成熟。他扫视一眼课室,朗声说道:“我常听闻,早起的鸟儿都会有虫吃,准时报点的时钟会成为传家之宝。们啊,比鸟儿更早起比时钟更准时,若以后还不能成功,岂能是合理的?” “借魏老师吉言。”大家齐声说道。 也没有上课仪式,魏老师拿起粉笔便开始讲课。他教的课是古学课,简单来说就是包含古文的历史课——国中教导的历史课都是采用标准白话文课本,并非用第一手史家资料,而古学课则是直接用史料进行教学,将历史剖析得更加深刻入理。 但无论如何,历史课往往是令人沉闷,但这座大阶梯教室却是座无虚席,人人正坐,仔细聆听,若是让他们的国中历史课老师过来看到这一幕,肯定啧啧称奇。 要知道皇家学院从第一学期开始就是选课制,除了战法课可以自由选择外,文系课程除了术数、地理、国文这三门必修课外,其他都是选修,一年级学生只需要再选修两门课程即可。 而皇家学院大一选修课里唯一一门满员的,就只有古学课。千雨雅等人若不是有奈青霓提醒,恐怕也会错过这门精品课程。 古学课受欢迎,除了魏老师本人英俊帅气,说话幽默,更因为他的教学兼具趣味和知识。他通过剖析古代文章、书稿、史料,让那些存在于竹简纸膜间如同符号的古人变成一个个活生生、有情有爱的‘真人’。 他带领学生们真切地认识到,潇洒倜傥的诗人也有落魄写诗骂街的时候,昏庸无道的君主也曾经有过大志,欺上瞒下的奸臣一开始也是忠臣,没有人生来就是‘昏君’‘忠臣’‘救世诗人’,所谓的名人,都只是被历史推到他们该去的位置。 简单来说,就是每次上古学课,都能让学生们感觉到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不一会儿学院铃声响起,这时候魏老师也刚好讲完这节课的内容。他放下粉笔,摊手说道:“每个人在不同的时间都有他该做的事,像我这种准时下课的老师,难道不值得大家拍手表扬吗?” 下一秒,阶梯教室掌声如雷轰动,学生们哈哈大笑卖力鼓掌。 魏老师忽然又一甩教鞭,说道:“大家上课却没有课题作业来检测大家的学业,难道是合理的吗?如果有人举手自愿与老师探讨课题作业内容,难道不是一个极好的想法吗?” 唰!—— 学生们不论男女,纷纷举起手来,黎莹更是举手举到快要摸到天花板,表情兴奋得仿佛不是去探讨课题作业而是去抢新郎,就差在额头写个‘选我选我’了。 千雨雅感觉黎莹这样太不淑女了,伸手将黎莹的手拉下来:“小莹别这样……” “啊,就是了!” 顺着魏老师的手指的方向,大家转头看向黎莹和千雨雅。黎莹一愣,顿时兴奋难以言喻:“是是是是我!?” 魏老师微笑着摇摇头,千雨雅一愣,指了指自己,“是我?” “传说中有一种无足鸟,当它停下来,就是它失去性命的时候,只要我们不停下来,道路就会一直延伸。”魏老师收拾教案,大步走向课室外:“跟上来!” 千雨雅匆匆跟朋友们道别,黎莹忽然拉住她,泪眼汪汪地说道:“能不能帮我问一下魏老师有没有妻子啊?” “我问的话,魏老师可能会觉得我对他有意思。”千雨雅想了想:“我会旁敲侧击,行了吧?” “小雨是我一辈子的好姐妹~” 当千雨雅跑出教师,魏老师已经走了好一段距离,似乎真的不打算等她。 她连忙跟上去,问道:“魏老师,关于课题作业……” “在这里说话的话,方圆十里的同学们没有人会听不到。”魏老师指了指坠星湖对面的湖边亭:“去那边。” 千雨雅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跟着魏老师到达人迹罕至的湖边亭。 这里树高林密,柳条遮掩,外面很难看见湖边亭里的人影,而且也因为树林阻隔,声音也很难传出去。 也就是说,这里发生什么事,外界是很难注意到的。 此时湖边亭里只有千雨雅和魏老师两人,她低头想了想,直接开口问道: “行者?” 忽然点名要她去探讨课题作业,还带她到这个其他人难以察觉的地方……除了对方是白夜行者外,千雨雅想不到其他可能。 魏老师露出笑容,坐在亭子的长椅上,点头表扬道:“的聪慧足以令校长都大惊失色,的容颜就连颜伊都要偷偷嫉妒。” 颜伊是皇家学院里出了名的美女教师,千雨雅平静地摇摇头:“过奖了。白夜行者有什么事要跟我私下商量吗?” 她顿了顿,眼神微微发亮:“兄长已经死了,跟我有关的事,恐怕只有……” “阴音隐?” 魏老师点点头,从公文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千雨雅。千雨雅拿出里面的文件,快速阅读一遍,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阅读完毕,她将文件还给魏老师,问道:“也就是说,阴音隐现在正在东阳区玄烛郡,并且他还想跟白夜合作,支援玄烛白夜,倾覆东阳银血会?” 魏老师接过文件,打了个响指,文件纸张便燃起火焰,不一会儿就悉数烧成灰烬,被风吹入坠星湖里。 “怎么看?” 此时魏老师的声音不再是上课时那风趣的古言腔调,声线虽然没有变化,但多了有一股认真的味道。 “与我无关。” 千雨雅淡淡说道:“我没有能力去击杀阴音隐,我甚至不是白夜成员。们白夜想跟阴音隐合作,还是想抓捕这个叛徒,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老师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千雨雅,微微点头: “那好,那我们就当做是一场师生间的探讨吧——如果是白夜的负责人,面对阴音隐的提议,会怎么处理?” 千雨雅坐下来,说道:“既然老师喜欢古言,我也用古言来回答: 我听闻,赌博的人只要赢了一次,就再也无法脱离赌场; 我听闻,丈夫妻子只要出轨一次,就再也不想回归家庭; 相信一个曾经背叛的人,只是增加了一些笑谈罢了。” “而且……”千雨雅微微眯起眼睛:“按照阴音隐他的说法,他是因为同情底层东阳人的悲惨生活,所以想和白夜联手推翻邪恶的银血会。但一个背刺同伴杀人如麻的刺客,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同情心?” “会的。” 千雨雅微微一愣,看向打岔的魏老师。 “的判断我都赞成,但最后一句我不赞成。”魏老师笑道:“哪怕是背刺同伴,杀人如麻的刺客,也会因为看见悲惨的同胞而流泪。” 千雨雅却是摇摇头:“如何证明?” 魏老师眨眨眼睛,恍然大悟道:“对了,我好像还没向正式介绍自己。” 他站起来,手指先是掠过灰黑色的头发,然后放在手心,弯腰行礼,说道: “我是白夜行者‘逆行’,前藏剑刺客‘魏’,现在的名字是,魏卫微。” 第107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刺客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是……藏剑刺客?” 千雨雅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盯着魏卫微的头发。魏卫微摸了摸自己脑袋,笑道:“看来对藏剑战法有不少了解。” “在图书馆里看了一些杂书,略知一二。”千雨雅道。 “很好,皇家学院的图书馆的确要多去,那里汇聚了辉耀两千多年的文化荟萃,哪怕是一本杂书,也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发挥重要的作用。”魏卫微为人师表地敦促一句,然后解释道:“是觉得我的发色很奇怪,不符合藏剑者的特征吧?” 千雨雅点点头,按照多本武者札记、野史秘闻乃至官方宣传口径,藏剑者都必然有一头苍白的头发,差别不过是长短罢了。但魏卫微的发色虽然灰黑,但偏黑少灰,离‘苍白’差老一大截距离,顶多算是年少早衰,远远算不上藏剑者。 当然,如果魏卫微的藏剑者特征真的明显到千雨雅都能看出来,那魏卫微早就被拖去菜市场吊死了,哪还有可能在皇家学院教书。 “藏剑战法对发色改变并非是不可逆的。”魏卫微说道:“当藏剑者身体里有光,光辉就会一直在残虐藏剑者的身体,因此藏剑者为了保持身体与战力的平衡,就会选择将光辉藏在一些不重要的部位——而毛发是藏剑者们所找到的性价比最高的身体组织。” “只要着保持藏剑者身份,白发几乎是必然的。” 千雨雅顿时明白了:“……放弃了藏剑战法?” 放弃战法,简单来说,就是不用。 但跟其他战法不一样,譬如说千羽流用咬战法用的手痛,晚上看画册都有心无力,于是他放弃不用咬战法,但一旦遇到危险,他还是可以随时用荒咬打爆敌人狗头。 然而藏剑战法不行,藏剑者散尽了身体里的光辉,就等于失去了黑暗作战能力——那他们的战斗能力比同层次武者还不如。 千雨雅虽然不知道藏剑者补充光辉需要多少时间,但想来不短甚至可以说是漫长——刺客们又不是傻的,如果藏剑战法可以‘即充即用’,那他们平时肯定散尽光辉,等危急时才紧急补充光能。 “是的,我放弃了藏剑战法。”魏卫微注意到千雨雅的表情,笑道:“该不会以为我舍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吧?其实藏剑战法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无用的,除了刺客,谁还会想生活在黑暗之中呢?” “哪怕是我们这群刺客,也一直是想爬到有光的地方。” “黄金满籝,不如教子一经。” 魏卫微拿起小石片,往坠星湖里投掷,打出十几个水漂。 “所以白夜才安排我在皇家学院里教书。”他笑道:“我这辈子,就想当一个教书的普通人。” 千雨雅没有被魏卫微带偏话题,美眸流转中,眼神是毫无波澜的平静:“所以打算再信阴音隐一次?” “没,我没这么说,而且这事也轮不到我做主。”魏卫微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白夜的重大决策也可没有我插嘴的余地。” “那为何要和我谈论这个话题?”千雨雅皱眉道:“在测试我?在观察我?在考验我?” 魏卫微揉了揉太阳穴,哀叹一声:“悲夫!怎么如此聪慧,如此率直,如此具有洞察力,真是令我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他轻轻一拍掌,赔笑道:“好吧,刚才我说谎了,关于东阳区的决策,我还是有一点点的插嘴的余地。” “以及……” 魏卫微收敛笑容。 “我也的确在测试,观察,考验。” 千雨雅并没有因为魏卫微的话而动摇,只是静静看着他。湖边亭忽然安静下来,直到魏卫微噗嗤一声笑了: “不要误会,我不仅在测试观察,我还测试观察整个学院的学生——虽然白夜行者都有推荐资格,但我毕竟在皇家学院嘛,平时也没啥事做,那就为白夜多多筛选一些好苗子咯。” “不要自傲,不要自卑,虽然认识不久,但我认为千雨雅的确是一位极为优秀的女性。我找讨论东阳区的事,一来是想看看的想法,二来,这也是白夜的意思。” “白夜在挑选,当然也在挑选白夜,我们还没自大到以为自己这个革命组织想招谁就招谁——将阴音隐的消息告诉,是白夜对释放的善意,我们觉得,应该有资格知道这个消息,甚至有资格给我们提出建议。如果这个举动能增加白夜在心中的分数,那就再好不过了。” 魏卫微认真说道:“就算觉得可以与阴音隐合作,我们也可能未必同意;如果坚决反对跟阴音隐合作,我们也可能忽然想要抓住这次机会。” “不用带有太多心理负担,作为外人,的意见是不可能动摇白夜的决定,但我会参考的建议。” 面对魏卫微这么诚意的眼神,千雨雅沉默片刻,回道:“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东阳区的信息。” 魏卫微早有准备地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份文件,提醒一句:“这是一年前朝廷干员在东阳区的部分考察报告,我以教师身份从图书馆里借出来的,小心点别翻坏了。” 我又不像会打个响指就烧了文件……千雨雅翻开报告,发现里面只有结论和总结部分的寥寥数页,她花了几分钟就迅速读完了。 读完之后,千雨雅将文件还给魏卫微,站起来看着坠星湖,将手放入嘴里轻咬。 魏卫微也不急,为表礼貌,他没看千雨雅的背影,而是继续捡小石片打水漂玩。 “站在感性上,我还是不相信阴音隐这种人会因为同情而选择去推翻银血会这种庞然大物,这难度不比他推翻朝廷小多少。” 千雨雅忽然说道:“而且,我也不相信阴音隐有什么能力推翻银血会。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自恃武力的刺客罢了。” “合理的判断。”魏卫微用力打水漂,这次石片跳了二十三下。 千雨雅又接着说道:“但站在理性上,我认为阴音隐会将玄烛郡搅个天翻地覆。” “他可是一个欺骗了我的兄长,欺骗了星刻郡白夜分部的骗子,他以一举之力,葬送了星刻郡的大好局面。阴音隐成事可能不足,但用来败事,他或许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千雨雅双手扶着小亭栏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湖里自己的镜像,仿佛看着某个遥远的人,“只有他还活着,我才有机会在未来亲手报仇。” “精彩的分析。”魏卫微一次过将五块石片打出去,也没有看结果,转头看向千雨雅:“这就是的答卷吗?” “合格了吗?” “我个人是想给打满分的,但这事我真的说了不算。”魏卫微摊摊手:“那白夜呢?心目中的白夜,分数合格吗?” 千雨雅平静说道:“那就看们究竟是我‘心目中的白夜’,还是我‘亲眼所见的白夜’了。” “好吧,看来青霓她们还是任重而道远啊。”魏卫微耸耸肩:“课题探讨到此结束,应该还有第二节大课吧?赶紧去吧。” 千雨雅却没有急着走,问道:“那呢,魏老师?是想跟阴音隐合作吧?因为们同一个出身?” 魏卫微眨眨眼睛,笑道:“不,我其实是白夜里最想抓住阴音隐的人。” “为什么?” “了解过藏剑战法,那也知道藏剑者无一不是短命早死之人。”魏卫微悠悠说道:“阴音隐之所以在星刻郡里选择背叛,其实是因为他想夺取一柄极神兵,那柄极神兵可以为我们这些藏剑者补充生命力,相当于延长我们的寿命。” “如果能抓住阴音隐,那柄极神兵就属于白夜的了,也就是属于我的了,那我就可以活得长一点了……” 千雨雅问道:“如果阴音隐没背叛,也可以受益吗?” “可以。”魏卫微点点头:“所以真的太可惜了……我也没想到阴音隐是那么死板的人,都到临终决战了,他居然真的不先拆开奖励看看……不然的话,或许……” “在说什么?”千雨雅没听懂魏卫微的碎碎念。 “没什么。”魏卫微摇摇头:“不过,说的其实也没错,我虽然很想抓住阴音隐,但同时,我也真的想跟他合作。” “因为我们这种人,见识过光明之后,就真的爬不回黑暗里了。” 说吧,魏卫微提着公文包离开。 这时候千雨雅想起黎莹的嘱托,走上去问道:“藏剑战法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吧?魏老师……还能活多久?” “听闻北方有一条村子活了一位百岁老人,他仙逝那天方圆十里的乡亲们都来祭拜,但过后就无人记得,生平没有功绩,家族没有繁衍,历史没有记载他的名字,死得跟鸿毛一样轻;传闻辉耀烈祖麾下有一位猛将,年纪轻轻横扫北蛮,三十岁就在征战中暴死,烈祖为他痛哭,历史重重记载了他的痕迹,死得跟大山一样重。只要能在死之前做出一番事业,什么时候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魏卫微比了个‘三’的手势,笑道:“我还有三年就三十岁了,到时候千雨雅同学记得来我的灵堂上柱香。”说罢,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黎莹,看男人的眼光也太糟糕了吧……千雨雅心想。 …… …… 玄烛郡外城,荆府。 “不痛了?” “不痛了!”青岚一脸欣喜地看着乐语:“公子还会内景战法?好厉害啊!” 乐语打了个哈哈,将手从青岚小腹上拿开,摸了摸‘圣者遗物’手环,心想这生命力还真是够万能的,连痛经都能治。 今天一大早青岚就脸色苍白,乐语问她是不是病了,她支吾了好久才说出自己是因为天葵腹痛。乐语本来是想喊医官的,但忽然想起自己的「圣者遗物-净魂邪魔之剑」好久没用了,便尝试给青岚输入生命力。 没想到居然有用,乐语都惊了。 阴音隐在九泉之下看见我用极神兵治疗痛经,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跳起来打我膝盖……我倒是想物尽其用,但我已经不是藏剑者了啊。 别人的救命道具,在我这里就是痛经暖宝宝,人生就是这么玄奇。 大家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公子要出门了吗?”青岚下意识去拿车钥匙,乐语摆摆手:“今天不用开车了,我出去逛一逛。” “啊?”青岚有些失落:“那我该做什么?” “看书休息啊,腹痛还乱走什么。” 乐语出门前停了一下:“我大概会经过大门石街,有什么东西想买的吗?” “有有有!”青岚瞬间精神起来:“桂花糖肉鱼肠虾饺生煎钵仔糕……好多好多,我拿张纸写下来!” 等青岚兴冲冲写完自己想要购买的东西后,她转头一看,发现乐语早就不见踪影了,气得她躺在床上发闷气,不过过了一会她就抱着被子不知道想什么嘻嘻傻乐起来。 第108章 你真的是阴音隐吗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晴眉姐,今天也没到祭祖节,二当家怎么忽然烧纸钱?” 外城某间不起眼的宅邸里,尹冥鸿正在院子里烧纸钱。灰白色的纸钱在火舌上飞舞化灰,蒸腾的烟雾仿佛描绘着另外一个世界的景象。 苦力打扮灰头垢面的荣曜站在门边,好奇地看着尹冥鸿的举动。他今天是来跟尹冥鸿出一趟任务,提早过来却看见这一幕,自然觉得怪怪的——谁会大清早烧纸钱啊。 “冥鸿在祭拜我们的异姓大哥。”牧晴眉坐在正厅门口的台阶上,看着燃烧的火堆,露出追忆的表情:“大哥在三年前死了,今天是他的忌日。” “对了,站在门口干嘛?进来喝口茶吧。” 荣曜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打扮:“我现在浑身脏兮兮的,不好进去,我站这里就行了。” “那去后面洗个澡呗。” “这是伪装打扮。”荣曜苦笑道:“我现在是荆府的逃奴,在外面行动说不定会遇到认识的人,所以得弄脏一点让他们看不出来。而且外城认识我的人,其实还挺多的。” “为什么?”牧晴眉奇怪问道:“是个名人嘛?” “不是名人,只是我以前是负责出府采购食材,然后……”荣曜有些难以启齿:“因为爹娘生的好,婶婶阿姨看见我都会格外优待我,一来二往,许多人也记住我了。” 牧晴眉惊了:“真的假的,那为什么我去买菜婶婶阿姨不给我优待?我长得也好看啊!” 荣曜哭笑不得:“这个嘛……正所谓异性相吸,婶婶阿姨可能更喜欢我这类好看的男人吧。” “哎?这么说是因为太帅所以被很多人记住?”牧晴眉端详了荣曜好一会,摇摇头:“但我看感觉也就是平平无奇啊。” “晴眉姐见多识广,自然看不上我这层臭皮囊。”荣曜笑了笑,他看了一眼尹冥鸿,又问道:“那晴眉姐是不是二当家比我好看多了?” “是啊!”牧晴眉脱口而出,但等她注意到荣曜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脸红辩解道:“不过他嘛也就这样,还长得黑,眼神又吓人,吃饭的时候又大声……顶多就是比帅一点点,就亿点点。” “真的!” “再笑就跟我切磋一下。” 荣曜顿时止住笑容——文虹医官对他千叮万嘱,千万别惹牧晴眉,玄烛白夜的首席战力‘以力服人’牧晴眉这个称号可不是白叫的,尹冥鸿很多伤就是跟牧晴眉‘切磋’时弄出来的。 荣曜赶紧转移话题,哎了一声:“二当家怎么在烧书?” 只见尹冥鸿正在撕下一张张书页扔进火焰里。 “啊,那是《火神传》,大哥生前就是《火神传》的铁杆书迷。他死前嘱咐我们,每年他的忌日一定要给他烧《火神传》的最新一卷。” 荣曜点点头,又哎了一声:“二当家怎么在烧战法牌?” 只见尹冥鸿将一沓战法牌扔进火焰里。 “啊,大哥生前还是战法牌馆里十位超凡入圣的牌手之一,他死前嘱咐我们,每年战法牌版本更新之后都要给他烧一套战法牌。” 荣曜点点头,过了一会他忍不住又哎了一声:“们大哥还喜欢看黄色画册嘛!?” 只见尹冥鸿正在撕开一本香艳画册,荣曜看一眼就感觉非常得劲,都有点想问尹冥鸿在哪里买的。 “啊,虽然大哥的确喜欢看,但他觉得既然纸钱烧到下面会变成真钱,那这些画册烧到下面说不定也会变成真的女人。”牧晴眉耸耸肩:“大哥他死之前还是处男,他觉得自己又胆小又爱打牌又爱看小说,到了下面肯定还是个童真鬼,所以死前嘱咐我们一定要每年给他烧美女画册——不过如果这真有用的话,那他在下面除了跟几百个美女造小鬼外也没时间做其他事了。” 荣曜终于忍不住了:“们大哥死前也嘱咐太多了吧!?” “是啊,毕竟大哥是冥鸿亲手杀的。” 院子里忽然掀起阵风,火焰忽然变得旺盛狂舞,吞噬着纸张灰烬。荣曜看过去,发现尹冥鸿一直平静地看着火焰,他的模样在火焰蒸腾中变得有些扭曲,如鬼可怖,如神忘情。 “没继续问下去。”牧晴眉双手撑着下巴:“也知道小九山的事吗?” “三年前我在荆府的时候就听说过,文虹医官也跟我说了一些。”荣曜斟酌一下言辞:“这么说,们大哥……就是当年率领小九山工人暴动的水行舟?” “嗯,大哥,冥鸿,我,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练功,一起加入白夜。” “小九山的事当年在玄烛郡还是引起很大震动的,毕竟死的人太多了。”荣曜说道:“在传闻中,水行舟是一个义薄云天、不畏强权、抗击暴政的英雄……” 牧晴眉噗嗤一声笑了,“大哥肯定死也没想到自己死了之后的名声居然比活着的时候好这么多——他当年是出了名的怂包子,有时候打牌打不过还会当场哭出来。好几次他被人欺负了,都是我和冥鸿过去帮他找场子的。” “别看我现在一口一个大哥,那是我们用来嘲笑他的——他除了年龄大以外,其他都不如我们,学习就溜号看小说,练功就跑出去打牌,打架更是谁都打不过。在很多时候,他反而是需要我们照顾的大哥。” “但他很爱们吧。”荣曜说道。 牧晴眉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我当时不在小九山,冥鸿也没多说,但我想也能想得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杀了荆家的长老,当时荆家已经找来和阳军,决定要血腥镇压小九山的矿工,投降也只不过是漫长的折磨。他们连逃都逃不掉,唯一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让某个人带着小九山这份功劳叛逃到荆家,让这场暴动至少有那么一点意义。” “大哥那么胆小的人,怎么可能背负得了这样的血海深仇?”牧晴眉歪歪脑袋:“当年冥鸿回来之后,我还怪了他好久——但后来我也明白了,冥鸿这些年所受的苦,大哥肯定宁死也不愿意面对。” 听见‘怪了他好久’这么温柔的说法,荣曜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他记得文虹医官说过,三年前尹冥鸿差点被打死了,身多处粉碎性骨折,足足光疗了整整一周才能下床。至于是谁打的,文虹医官没说,但这个情报是接在‘别惹牧晴眉’后面的。 此时,尹冥鸿已经没再扔东西进去烧。缺少可燃物,火堆慢慢小下来,很快只剩下几缕小火苗。 “大哥。” 尹冥鸿端坐在火堆前面,轻轻说道:“我今天要去进行一个重要的决策。” “或许会带领我们走向毁灭,也可能产生奇迹。” “就像当年一巴掌扇醒我那样,大哥,帮我下定决心吧。” 哗啦! 清风吹来,余烬爆燃,即将熄灭的火堆忽然窜出一米多高的火焰,华丽而又转瞬即逝。 “我明白了。”尹冥鸿站起来,拿出红缎带缠在手上:“荣哥儿,我们走吧。” 粗人打扮的荣曜弯腰行礼:“恭候多时。” …… …… 见面地点是大门石街。 大门石街是外城里著名的繁华街道,百年成衣店、玄烛老小吃、东阳饰品……有吃有穿有美,而且物价不高,哪怕是普通家庭也能咬咬牙来大门石街‘奢侈’一番,许多孩子的童年梦想,就是在大门石街里任吃任喝。 阴音隐将见面地点定在大门石街非常合理,这里人流密集,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能轻松逃逸。不过同样,白夜也能轻易在这里安插探子,甚至大门石街有些店铺老板就是白夜行者。 荣曜跟在尹冥鸿十步之外,装作是来大门石街找工作的苦力,一点也不显眼。 看了看怀表,时间将要到达早上9点,尹冥鸿按照阴音隐的指示,来到老友记买一杯椰奶。 但是在三天前,白夜就已经派人去老友记当学徒,老友记附近也有白夜行者在监视,堪称是天罗地网。 哪怕这时候忽然又来个小孩传信,其他人也会跟着尹冥鸿一起移动! 付钱,买了一瓶椰奶,喝完。 尹冥鸿看着面前的空瓶子,陷入一阵沉思。 他被……阴音隐放飞机了? 就在这时候,街口忽然响起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一架空座的人力黄包车忽然拉到老友记门口,这辆黄包车有些奇怪,座位很宽,而且车夫居然有三人。 左边肩膀搭着毛巾的车夫拍了拍尹冥鸿的肩膀:“尹先生,就是要坐车吗?” “我……”尹冥鸿微微一怔,顿时明白了:“是。” “上车吧。”中间车夫高兴说道:“朋友花了很多钱让我来载,放心,我们飞毛腿团队一定会以最快速将送过去。下次叫车可以去车行喊我们,我们是玄烛郡拉车最快的团队——!” 左边车夫:“飞!” 中间车夫:“毛!” 右边车夫:“腿!” 尹冥鸿坐上车,朝后面的荣曜看了一眼,示意他跟上来。 人力黄包车速度也就这么回事,毕竟是人拉的,能快到哪里去?其他人很轻松就能跟上来了,阴音隐这次布置根本毫无意义,他失策了。 “抓稳了,先生!” 就在尹冥鸿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推背感,看见黄包车一溜烟平地起飞了! 真的是飞毛腿! 左右景色飞快后退,尹冥鸿双手紧紧抓住扶手,他甚至觉得速度再快一点自己就可能被甩出去——这速度都跟汽车差不多了吧!? 大概四五分钟后,黄包车慢慢开始减速,最后彻底停在某个巷口,“先生,到了!” 尹冥鸿赶紧跳下黄包车,有些后怕地看着这三个车夫:“们的车……真的很快。” “当然,我们可是专业团队——” “飞!” “毛!“ “腿!” 然后车夫说道:“按照朋友的委托,载到这里,就知道该怎么走了。那么先生,祝一路顺风。” 当黄包车离开后,尹冥鸿左右环视一下,心里顿时暗骂一声。 他熟门熟路地沿着小巷左穿右拐,很快来到一条人迹罕至两墙高耸的巷道里。 没错! 就是他们上一次见面的那条巷道! 甚至巷道中央也有一块红砖头! 尹冥鸿过去捡起红砖头,问道:“阴音隐?” 旁边墙壁马上传来熟悉的轻柔男声:“哎?尹冥鸿已经来了?看来飞毛腿是真的很快啊……” 尹冥鸿扯了扯嘴角:“明明最后还是要来这里见面,为什么要我去大门石街买一瓶椰奶?” “喝过蜜糖五花茶吗?”‘阴音隐’忽然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尹冥鸿一愣:“喝过。” “觉得椰奶好喝还是蜜糖五花茶好喝?” 尹冥鸿想了想:“椰奶吧。” “唉,们品味好差。”‘阴音隐’叹了口气:“那么,闲聊结束。都过去十天了,白夜总部那边也该对我的合作建议做出决定了吧?是分手,还是重新来过?” 这个说法怪怪的……尹冥鸿沉默片刻,说道:“不,白夜总部并没有对的建议做出决定。” ‘阴音隐’似乎很惊讶:“那……再给们一点时间?十天不够,三十天怎么样?” “不用。”尹冥鸿背着墙壁,说道:“总部将决策权交给了玄烛分部,分部将决策权交给了我,我现在可以直接决定是否跟合作。” “听起来像是分锅,锅一层一层往下推,然后推到这个小卒子让负责……” 尹冥鸿沉声说道:“如果我决策失误,玄烛白夜甘愿与我共赴黄泉。” 巷道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阴音隐’才开口道:“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不该做的事,我也已经做了。那么,请给出的答复,白夜行者。” “无论是志同道合,还是分道扬镳,我只需要一个结果。” 尹冥鸿却是说道:“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阴音隐。” “请问。” 尹冥鸿看向墙壁,视线仿佛要穿透高墙,看见站在另一侧的人影—— “‘阴音隐’,真的是阴音隐吗?” 第109章 青岚:不会是我吧?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果然怀疑了吗…… 站在墙另外一边的乐语丝毫不慌,反问道:“何出此言?” “白夜总部虽然没有做出决策,但他们将所有关于阴音隐的情报都送到玄烛郡。”尹冥鸿平静说道:“通缉令里只有阴音隐的大致相貌和主要特征,不过大多数白发刺客都有相同特征,再加上和刺客乐语的情报可以对得上,所以我心中虽然有怀疑,但也有半分相信。” “但根据白夜总部对阴音隐相貌的详细描述,再加上他身上携带千羽流和阴音隐的勋章,与‘阴音隐背刺千羽流’的罪行完吻合,甚至就连他携带的疾刀靴,都是带有白夜暗标的内购款。我可以肯定,死在红月堡垒的刺客乐语,就是阴音隐本人。” “那么,这位自称‘阴音隐’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乐语哈哈一笑:“是不是忘了我拥有象征无限可能的极神兵圣者遗物——” “但圣者遗物也是需要触碰过其他神兵,才能将圣者遗物转换为对应神兵的复制品!”尹冥鸿直接打断道:“按照的履历,最有可能触碰到的神兵应该只有幻神兵‘净魂邪魔之剑’,这也是阴音隐之所以争夺圣者遗物的原因——这柄神兵可以补充藏剑者的生命力!” “这段日子我也特意向总部申请了解各种神兵的威能,能远距离观察窃听的神兵不是没有,譬如极神兵辉耀透镜;能制造分身的神兵也有,譬如幻神兵幻影刀。如果继续用神兵的理由来搪塞我,我的确难以反驳。” “但之所以一直选择跟我隔墙相见,就是为了隐瞒自己的真正身份吧?以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害怕与我见面。” “来一场真诚对话吧,‘阴音隐’。” 果然,这个世道还敢搞革命的,脑子蠢不到哪里去……乐语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过倒也没多慌张,拍手笑道:“精妙绝伦的推测。” “不过,似乎忘了几个关键问题。” “按照的结论,阴音隐已经死在红月堡垒了,那我是怎么知道那么阴音隐才会知道的详细情报?除了我是阴音隐外,还有其他猜测选项吗?” “更何况,如果我真的不是阴音隐,那我又何必以这个身份接触白夜?我图什么?图自己会被们追杀?图自己会被刺客组织责难?还是图跟们交涉破裂?” “如果我不是阴音隐,那我伪装成阴音隐必然能获得某种好处,说说,我能获得什么好处?” “至于我为什么不和见面……一个白发刺客想在玄烛郡活下去,肯定是进行了一定变装。如无必要,我不想将我现在的模样暴露给白夜。” 尹冥鸿听见这番辩解,脸上阴晴不定——他其实也只是诈一诈对方,尹冥鸿虽然心中对‘阴音隐’多有怀疑,但也找不到实锤的证据。 正如乐语所说,尹冥鸿找不到伪装成‘阴音隐’的意义何在! 伪装成‘阴音隐’,不但无法提高自己与白夜的交涉成功率,甚至会造成负面影响,更是会惹来白夜无穷无尽的追杀——这次见面本来就是白夜的一次追杀行动,如果能找到阴音隐的本体,就直接抓捕;如果找不到,就继续交涉。 尹冥鸿换位思考,先不提他不是阴音隐,就算他是,他与白夜接触的时候也肯定会想办法伪装成其他身份,暴露自己是阴音隐绝对是下下策。 这么一想,‘阴音隐’真的很实诚了,一见面就坦白自己那‘卑劣的身份’,简直跟走鬼档老板在招牌上写‘地沟油炒面’一样令人佩服。 与尹冥鸿那异想天开的‘猜想’相比,乐语这番‘损己利人’的发言自然更令人信服。是啊,他说自己是阴音隐,除了会让白夜越加警惕外,他还能获得什么好处? 因此白夜总部几乎没怀疑过这位忽然出现在玄烛郡的阴音隐,就像警察叔叔不会怀疑会不会有人用逃犯的身份证上网——好吧,是会怀疑熊孩子捡逃犯身份证上网,但辉耀这里又没网吧! “那红月堡垒的刺客乐语,真的只是阴音隐的同伴?” “乐语跟阴音隐的关系,就跟和文医官的关系一样。” 乐语笑道:“怎么,刺客跟们间谍一样都是地下工作者,有一两个曾经信赖过,在背后支援自己的同伴,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尹冥鸿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话说服了我,从逻辑上,从利益上,的身份都是无可置疑的。” “但好像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真的是,阴音隐吗?” 小巷陷入良久的沉默。 “我是与不是,在银与血的土地上,并没有任何意义。” 乐语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尹冥鸿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玄烛白夜接受的合作建议。”尹冥鸿淡淡说道:“详细的契约我也不说了,对于我而言,能有共同的默契就已经不易。根据的情报价值,可以对白夜提出要求,钱财,物品,乃至要求白夜配合行动也可以——当然,的任务要求白夜也会拒绝,具体事情具体分析。” “如果愿意说出自己目前的身份,白夜也会暗中保护……” “不必了,们将人力用来保护自己吧。”乐语笑道:“我现在可比们安多了,反倒是们死到临头了。” 尹冥鸿听出乐语的潜台词:“什么意思?银血会有异动?” “天际流民越来越多,战乱频起交通阻塞,银血会最近也不好过,诗家商会更是因此损失惨重抛售产业。银血会不好过,工人们自然也不好过。” 乐语说道:“最近几个月们也该感觉到工人和奴仆的待遇越来越差了吧?经济变差了,而底层劳工却增多了,银血会意识到这样下去迟早会引起大规模暴动,要求各家有工厂植物园的商会提前处理好工人问题。” 尹冥鸿连忙问道:“怎么处理?”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各家商会怎么处理?”乐语说道:“但无非是那几招,分化工人,贿赂工贼,画饼蛊惑……生产资料掌握在他们手里,工人终究只能被动承受。而且这次不是某个商会想加大剥削力度,而是所有商会都得分摊这次战乱而产生的连锁反应,连他们自己都得割肉,作为下游的老百姓是一定要放血的。” “足够了。”尹冥鸿重重呼出一口气:“能提前知道银血会的方针,我们的人至少会少遭受损失。的情报很重要,白夜会铭记于心。” 乐语打开虚拟面板看了一眼,发现‘阴音隐的劫’果然进度+3,暗暗点头:“对了,那几个宝藏们去拿了吗?” 上一次见面,乐语可是将荆正武的小金库泄露给白夜了,就是寄望他们能‘劫富济贫’。本来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那时候他还没见过这位弟弟,但现在他觉得自己真是做的太好了——又不是美少女还敢阴阳怪气,就该将这个弟弟拖下去弹脑瓜弹到死! 想到这里,乐语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但又没去做的事,忍不住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拿了两个,然后对方似乎有所发觉,我们不想冒险就放弃了。”尹冥鸿说道:“另外我们也已经派人去购买诗家的玻璃工厂,诗家卖的真的很急,估计这两天就能定下来。” 虽然这样一来就会将白夜麾下的商会暴露给‘阴音隐’,但尹冥鸿也没办法——只要他们购买玻璃工厂,对方一查就知道了。不过既然选择跟‘阴音隐’合作,这种风险也是必须要冒的。 “要不留给联系方式给我们。”尹冥鸿试探性问道:“这样一来有什么事,我们也能联系到。” 乐语却是很警觉:“们干嘛有事会联系我?们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因此们不可能得知关于我的情报;如果们遇到危险,我一个刺客也帮不了们;们也无求于我,只有我得到情报才会‘贩卖’给们——我能联系到们就足够了。” “好吧。”尹冥鸿也没有坚持:“如果有情报或者想与我见面,用现在的联系方式就可以了。” 尹冥鸿看了看怀表:“虽然雇佣的飞毛腿真的很厉害,但我的同伴这时候也该反应过来,意识到这里才是真正的见面地点,应该在赶来了……这次会面就到此为止?” “还有一件事。”乐语说道:“荆家似乎准备开办一家报社,由荆正威负责。” “荆家还会办报纸?”尹冥鸿有些诧异。 乐语:“这其实是荆正威提出来的,主要目的应该想通过报纸对百姓们进行洗脑。舆论战,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银血会在斗争上比我们还熟练……”尹冥鸿苦笑一声:“这个情报,我记住了。” 乐语发现‘阴音隐的劫’只是进度+1,便知道尹冥鸿不太重视这个情报,说道:“我还有办法,让们的人安插进这个新报社里。” 为了让尹冥鸿更明白报社有自己人的意义,乐语提醒道:“如无意外,这份报纸很可能会热销玄烛郡。如果们的人进去当编辑,那们只需要在排版上做一些记号,就可以通知所有白夜行者——们甚至可以投稿一些文章,揭露商会的黑暗!” 尹冥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又摇摇头:“揭露商会黑暗……不可能吧?毕竟这是荆家办的报纸,他怎么可能——” 乐语忍不住笑了:“银血会内部也是弱肉强食,他们不仅不是铁板一块,反而是大家互相虎视眈眈,都等着咬对方一块肉。只要揭露的不是荆家的黑暗,以为荆正威会愿意为其他商会保密?” “对啊。”尹冥鸿重重点头:“按照荆正威那心狠手辣卑鄙无耻的心性,肯定还会拿着这些把柄与威胁吞并其他商会,或者刊登在报纸上打击对手……虽然这样是便宜了他,但只要银血会内部乱起来,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乐语:“……精彩的判断,如果荆正威能知道的想法,肯定会采纳的建议。” 尹冥鸿越想越觉得在报社里安插自己人是一个绝妙的想法,忍不住问道:“但荆正威肯定会重点把控报社吧?真的有办法让我们的人进去吗?” “放心。”乐语说道:“我有办法影响报社的主要负责人。” …… …… “公子怎么还没回来?” 青岚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边削苹果皮一边注意走廊的人影。当她小心翼翼削出一条完整的苹果条,忍不住暗暗喝彩一声,将苹果皮摊平放在石桌上。 如果苹果皮不断,我们就会在一起…… 青岚美滋滋地吃着又甜又脆的苹果,感觉这样悠闲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想到这里,青岚忽然意识到一件很恐怖的事。 那就是, 公子, 好像从来没工作过…… 其实公子麾下的产业都不需要他多费心神,他只需要定期查查账而已。但就连查账清点进出这种小事,他都不愿意做,一股脑让自己负责。 一开始青岚还觉得挺好,就当做打发时间了。但说到底这也是工作,而且公子还在旁边喝饮料看小说,就越加令人郁闷了——工作氛围太差。 这几天好不容易闲下来了,但青岚可是知道公子有项大任务——组建报社。 然而这几天公子的行踪,青岚几乎都知道:打牌、吃饭、打牌、吃饭、夜晚看小说。 除了荆园回来的那一晚公子思考过一会外,他几乎没有花心思在上面。 这么看来,他应该不会插手报社的具体事务。 那么,是谁这么幸运,被公子钦点为报社的负责人? 不会是我吧? 不会吧不会吧?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后,青岚就乖乖回房躺在床上了。 希望公子看在自己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弱女子份上,不要难为自己。 其实青岚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流落风尘,但她心里其实隐隐也想活出一副独立自主的人样。像负责报社这种挑战,她以前应该会自荐枕席……呸,自告奋勇。 但不知为何,跟公子待久了,青岚感觉自己被公子身上那股气质感染,变得越来越看透世事,悟透红尘,明白人生只是梦幻空花,光阴亦是镜花水月。 简单来说就是—— 她也不想工作。 第110章 玄烛郡→炎京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希望未来,我们有机会来一场真诚对话。” 谈话结束的时候,尹冥鸿这么跟乐语说道。 乐语知道他知道自己不是阴音隐,他也知道乐语知道他知道自己不是阴音隐。 但双方心照不宣地默认这个事实,乐语的功绩会以‘阴音隐’的名义报上去,白夜也会以对待‘阴音隐’的方式警惕乐语的存在。 虽然无论谁都觉得以‘阴音隐’这个身份接触白夜是没好处的,但实际上其实是有一点点好处的——至少,白夜是认可阴音隐这位刺客情报大师的身份,‘阴音隐’所说的情报,他们必然会重视。 要是乐语用新马甲接触白夜,都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获取他们的重视信任。当然,如果乐语以荆正威的身份加入白夜,倒是能迅速获得重视——但问题是他不愿意。 因为这样一来就没退路了。 倾覆银血会,革命玄烛郡,这种事不是请客吃饭,不能心血来潮。如果乐语以荆正威的身份加入白夜,那么他的结果要么是牺牲死替,要么一直干到革命成功为止——没有其他可能。 至于逃跑放弃这种事,乐语是可以做,但他却未必做得出来。说到底,他就是热血未凉的那种人,不然他怎么可能会主动联系白夜?如果到时候其他同伴死的死伤的伤,千斤重担压到他肩膀上,他又怎么可能放弃大家付出无数心血的事业,一走了之? 就像在星刻郡,正如阴音隐所说,他其实是可以上火车跟千雨雅一起去炎京开始新的人生。 但他没有去。 不仅仅是乐语觉得星刻郡的夺城计划很稳,更因为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看看星刻郡的结局。千羽流恩师林锦耀是他杀的,提刑司司长董衡是他和阴音隐一起暗杀的,陈辅是唯他马首是瞻的狗腿子,安倩是让他感觉到温暖的大姐姐,还有阴音隐—— 这个只剩下几年好活,左一句常识右一句毒舌的白发男人,跟他贫嘴让乐语找到几分前世与朋友相处的感受。他不得不承认,他留在星刻郡,其中有几分的确是因为阴音隐。 来到这个世界,乐语太寂寞了。 以至于别人对他稍微好一点,他就无法狠心斩断羁绊。 如果说以前还有‘怕死’这个生理本能来让乐语远离危险,那「死而替生」的存在是直接删除了这个生物属性。 比起死亡,他更害怕自己辜负别人的期待,辜负大家所受的苦难,辜负自己内心的道德法则。 一开始乐语也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下意识地使用‘阴音隐’这个面具来隐藏荆正威的身份。 他愿意为颠覆银血会出一份力,但不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余生。 对别人来说,‘阴音隐’是一个危险的面具,但对乐语来说,这却是恰当好处的身份。 这样一来,白夜的人就不会当他是同伴,更不会与他相识,但又会重视他的情报,甚至愿意和他合作。 乐语已经充分感受到白夜行者的个人魅力了,为了避免自己再次被他们所吸引,那就先一步让他们讨厌自己。无论是‘阴音隐’还是‘荆正威’,都是能百分百吸引白夜行者仇恨的靶子。 至于‘阴音隐的劫’,反而只是顺带完成的小任务罢了。 只要在玄烛郡没有牵挂,乐语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行事,他可以帮白夜,也可以暗算自己的兄弟们,甚至可以连夜打包财物离开东阳区,开始自己的‘踏破秘境’之旅……只要没有责任,那他就是自由的。 如果真的事不可为,那他也可以说一句‘我尽力了’,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但他知道,他绝对不可以背负誓言、责任和强欲。 因为他的余生太长了。 乐语到目前为止,一共死替了三个人:千羽流、阴音隐、荆正威。 这三个人的人生,都是被誓言、责任和强欲这些东西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虽然人从历史唯一能学到的教训就是人从来无法学会教训,但乐语还是下定决心,他绝不能走这三个人的老路。 毕竟他们死了就死了,而乐语说不定能活到人类机械飞升的那一天啊。 乐语只是不想自己活得太累。 毕竟死一个陈辅就让他难受了几天。 安倩大姐姐去郡守府恐怕是遇到蓝炎了,肯定已经死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又有点痛了,他真的好喜欢安倩大姐姐。 简单来说,乐语就是那种,做可以做,但谈感情就免谈的人。 ‘那么……是时候准备报社的事了。’ 虽然乐语已经决定了,总编就让青岚来当,但还是缺很多人。当然人也不是问题,招一群白夜的二五仔就是了。 只是要刊登什么内容呢?刊登什么版块呢? 去大门石街的路上,乐语看见路上有个卖报小郎君,便买了一份报纸看看。 报纸十分简单,就叫《玄烛报》,格式倒是跟前世差不多,4开大小,一共六页,至于纸质嘛,如果用来擦屁股,如果屁股会说话,那它肯定会去投诉自己被虐待了。 但内容倒是挺正常,头版就是天际内战的情况,以及辉耀各区的近况,乐语甚至看到吕仲执政官入主星刻郡,举行盛大婚礼招待临海军官星刻官吏的新闻,新娘是吕仲的女儿,而新郎是……卧槽!?蓝炎!? 没想到蓝炎浓眉大眼的,肠胃也不好啊,喜欢吃软饭! 乐语啧啧称奇,又翻了一下,发现居然还有故事栏目,而且这个故事还是玄烛郡喜闻乐见的那种:仆人发现管家是坏人,告诉主人却反而被打了一顿,但仆人忠心耿耿,与坏管家斗智斗勇,最后终于获得主人的信赖,坏管家被赶走,而主人和仆人也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 至于问他们的幸福生活是什么……那当然是君君臣臣主主仆仆啦!作为仆人能得到主人的信赖,难道还不够幸福嘛? 不过这故事写得还挺好看的,情节峰回路转,有种《猫与老鼠》的味道,而且三观也符合玄烛郡的主流思想,看得乐语津津有味。 看来银血会也知道该怎么用舆论进行潜移默化的洗脑啊,看来这群资本家还是有点脑子的。 一边看报纸一边走路,乐语忽然看到一家‘逆风邮局’,便走进去表明自己的身份。 这个世界自然是有邮局,甚至还有电报,普通人也用得起——因为送信的也是穷人,邮局就当个中间商赚差价。 荆家大少爷来邮局,负责人不敢怠慢,请他到办公室里商谈:“请问公子是有什么货物想要委托我们邮局吗?” 负责人心里也有些奇怪,荆家又不是没有合作的邮局,荆正威想要委托找那些邮局就可以了。 乐语:“我想送一笔钱和一封信给炎京的某人,但要求是匿名送达。” 送钱不留名?这种好事我也想要啊……负责人暗暗吐槽,心想这估计是有钱人玩的特殊操作,说道:“放心,荆家大公子的钱我们可不敢贪。不过,如果钱比较多的话,最好出多一点邮费,这样我们会派三个人互相监督一起护送,而且给他们的酬劳也足以让他们按下小心思。” “没问题。” “那好,请问那个人住在炎京哪里,叫什么名字?” 乐语挠挠头:“额……我不知道她现在住哪。” 负责人眨眨眼睛,摊手说道:“这样我们也没法送,至少给个地址让我们去找才行。住的地方不知道,工作的地方呢?” “啊!”乐语忽然想起什么:“她现在就读于皇家学院,应该是皇家学院的一年级新生,这个情报够了吗?” “够了够了。”负责人点点头:“虽然找起来应该费点功夫,但问题不大。那么,收信人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外貌特征?” 乐语:“她叫千雨雅,是一个非常漂亮高冷可爱的女孩子。” 果然如此,不过现在有钱人泡妞,都是先起手砸一笔钱的吗,这也太直接粗暴了……负责人心想。 第111章 奔涌吧,后浪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牧晴眉看着这座坐立在讲学广场旁边的‘青年报社’,抚平自己衣服的皱褶,鼓起勇气走进去。 当尹冥鸿宣布与阴音隐达成合作关系后,玄烛白夜并没有质疑他的决定,而且阴音隐带来的情报也极为重要,他们商量后,决定接受阴音隐的帮助,派人加入报社担任编辑,暗中协助玄烛白夜的信息传递。 至于这个人选为什么是牧晴眉……除了因为牧晴眉囚了好久尹冥鸿外,更因为玄烛白夜也没其他更好的人选——是的,他们没有那么多有资格担任编辑的空闲人员! 跟星刻郡不一样,星刻郡虽然底层百姓也相当穷苦,但小孩子的空闲时间也多,可以去讲学广场接受启蒙,但在玄烛郡就不一样了,这里招募童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取消童工会让工厂和百姓都吃不上饭’在这里居然是大家认可的真理。 在这种情况下,小孩子自然没多少时间接受启蒙,不过识字和战法是辉耀人生存的刚需,因此这里大多数人都是零零散散学会一些常用字,抽空修炼战法锻炼身体。他们看个小说,听个曲儿,那倒是没啥问题,但是让他们进行文字编辑工作,跟让资本家忽然良心发现背叛阶级一样不现实。 而且,玄烛白夜的人,很少。 跟星刻白夜那上至主薄司司长,下至军院教师,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盛况不一样,玄烛白夜很难开展高层和中层工作。 毕竟从来没有哪个矿工挖矿挖得又快又好而变成矿主,在玄烛郡过得好的人,或许勤奋,但绝对不是良善之辈——譬如乐语的两个守卫,米蝶和利桑,当乐语要他们去杀人,他们绝对不问理由,下手不留余地。 能在玄烛郡这棵腐烂又旺盛的大树上占据一席之地的人,必然会参与到剥削压榨底层,良善之辈只能活在最底层被压榨,劣币驱逐良币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或许反过来也说得通,应该是良币驱逐劣币——像米蝶,白玉兰,荆正威这类人,在这里属于‘良币’。而白夜这些不合时宜的人,才是‘劣币’。 中层和高层的既得利益者们,或许会有人良心不安,但现实沉重的引力,让他们根本不敢抬起头聆听白夜的传道。 这也是为什么阴音隐这个可以‘混入’玄烛上流社会的人,会得到玄烛白夜的重视——他们真的没有可以刺探银血会上层情报的探子。 玄烛白夜的人手太紧张了,大家都有要扮演的角色。荣曜这个能自由行动的新人一来,几乎大家都争着要,堪称是大家的公用新人。 其实荣曜也有能力担任编辑,但奈何他本身就是荆正威的逃奴,而这个报社是荆正威开的,他去报社简直是小兵冲塔,自寻死路。 思来想去,有能力又有闲的,还真只有牧晴眉一人。 虽然玄烛白夜一直想在未来的关键时刻才甩出牧晴眉这张底牌,但有现在才有未来,而且担任编辑的风险也比较小,就算出了什么事,凭借牧晴眉的个人武力,她在外城几乎是想走就走。 哪怕尹冥鸿不是很同意,但经过综合衡量后,牧晴眉还是获得了这项任务。 报社很大,地段也很好,其实它之前是荆家麾下的一家成衣店,毕竟荆家上游产业有数家种植园,下游产业的粮油店、成衣店自然也一并开设,不让中间商赚差价。 报社有三层楼,一楼前台坐着两位制服整齐脸容姣好的咨询员,旁边还有两位五大三粗的保安站着,凸显出一个财大气粗。 但在牧晴眉眼里,她却是有另一番解读:‘哼,可恨的奸商嘴脸,这是早知道会有人上门打砸这份一派胡言的报纸,所以准备好武斗了吗?’ 她已经从尹冥鸿那里得知,荆家创办这份报纸的目的是为了洗脑民众,自然戴上有色眼镜来审视这一切。 “是来参加编辑考试的吗?”看见牧晴眉,前台小姐姐说道:“请阅读一遍这篇文章。” 前台递出一份报纸,牧晴眉一看,发现是《玄烛报》里一篇介绍南方晨风区目前情况的时政文章,里面的用词虽然不算生僻,但没经过系统学习的人多半不能部读出来。 虽然很简单,但这的确可以筛走不学无术的文盲丈育,牧晴眉小声阅读一遍,前台点点头:“请到二楼登记报名,然后就可以参加考试了。” 还有考试,装得很专业一样……牧晴眉心里不屑,脸上礼貌地答应一声。 像荆正威这种一身铜臭味的商人,他哪会办报纸?所谓的考试,多半是他找了一些题目,想筛选出一批毫无风骨为其驱使的腐烂文人来为他做枪写稿,至于稿子内容,那当然是‘穷人要认命’‘忠诚最可贵’之类的洗脑文。 牧晴眉平时也看《玄烛报》,那些‘忠仆仁主’的故事她早就看得恶心反胃了,心想荆正威这份报纸多半逃不出这个范畴。 虽然讨厌这种报纸,但牧晴眉并不讨厌来报社。她对报纸文章的编撰还是很有兴趣的,而且近距离看这些人是怎么写出这种恰烂钱的文章,也让她感觉很有意思。 来到二楼,牧晴眉便看见几张长桌,十几个青年文人老年学者正坐在那,有的苦思冥想,有的下笔有神,不过他们之间毫无间隔,甚至侧过头就能看到别人写什么……这考试太不正规了! 她刚上来,就有一个工作人员递给她一份报名表,她签上自己的名字和基本信息,然后在名字后面画一个☆五角星。 这就是阴音隐与白夜约定的信号,他会让负责人无条件录用报名表名字后面有五角星的人。其实牧晴眉是拒绝的,因为这样会显得她的签名很萌,但为了组织为了任务,她也只能将五角星画漂亮一点。 工作人员确认报名表信息填好后,将报名表反转到后面:“答题在报名表后面作答,去那里坐着慢慢写就可以了,不限时间,不过得在下午5点前写完,不然我们要下班了。” 牧晴眉讶然道:“那试题呢?” “在那。”工作人员指了指长桌上放置的几份资料:“们的试题都不一样,大家轮着看就行了。” 们报社也太吝啬了吧! 答题在报名表后面答! 连试题都轮着看! 丢们荆家的脸! 不对,难道这就是荆家的作风?对外招募保安凶残成性,对内吝啬孤寒苛待雇员,怪不得荆正威能发财,真是一举一动都体现了他的劣根性! 牧晴眉心里疯狂吐槽,过去坐下拿起一份试题看,顿时明白为什么这次考试为何如此随意: 「请在阅读下列文章后,根据其表现的中心思想,仿写一篇类似的短文」 「《奔涌吧,后浪》」 第112章 所谓被骗,只不过是太想得到 ..co,最快更新有种就杀了我最新章节! 「那些口口声声, 说一代不如一代的人,应该看着们; 像我一样,我看着们,满怀羡慕。 辉耀积攒了两千年的财富, 所有的知识、见识、智慧和艺术, 像是专门为们准备的礼物; 科技繁荣、文化繁茂、城市繁华, 文明的成果被层层打开,可以尽情地享用; 自由学习一门战法、享受一段爱情、欣赏一部小说、去遥远的地方旅行。 很多人,从小们就在自由探索自己的兴趣; 很多人在童年就进入了不惑之年; 不惑于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人与人之间的壁垒被打破, 们只凭相同的爱好, 就能结交千万个值得干杯的朋友, 们拥有了,我们曾经梦寐以求的权利——选择的权利 所热爱的就是的生活,们有幸遇见这样的时代, 但是时代更有幸,遇见这样的们。 我看着们,满怀敬意。 向们的自信致敬。 弱小的人,才习惯嘲讽和否定; 内心强大的人,从不吝啬赞美和鼓励。 向们的大气致敬, 小人同而不和,君子美美与共,和而不同。 更年轻的身体,更容得下多元的文化审美和价值观。 有一天我终于发现, 不只是我们在如何教们生活, 们也在启发我们,怎样去更好的生活。 那些抱怨一代不如一代的人,应该看看们; 就像我一样,我看着们满怀感激; 因为一个城市最好看的风景, 就是这个城市的年轻人。 因为们, 这世上的小说、音乐、戏剧所表现的青春 就不再是忧伤迷茫,而是善良、勇敢、无私、无所畏惧。 是心里有火,眼里有光。 不用活成我们想象中的样子, 我们这一代人的想象力不足以想象们的未来; 如果们依然需要我们的祝福, 那么, 奔涌吧,后浪! 我们在同一条奔涌的河流。」 牧晴眉看着这篇文章,久久不能放下,如尝珍馐般贪婪地又阅读数遍,直到坐在对面的新应聘者想要借阅试题,她才不情不愿地放开这篇文章。 太精彩了! 太激昂了! 她恨不得摘抄下来,回去给白夜的人看看! 光是阅读上面的文字,牧晴眉仿佛就看见一位德高望重的宽厚长者,他双眼饱含的是对后辈的期望,他内心充满的是对后辈的羡慕,他的一言一语,都是对后辈们的真诚祝福与赞赏。 虽然没有作者署名,但牧晴眉相信,这肯定是某位学识渊博的老学者所写! 也不知道荆正威从哪里找来的,牧晴眉读过的书也不少,但也没看过这篇锦绣文章。难道是炎京皇家学院对新生们的祝福?嗯,很有可能,毕竟玄烛郡和炎京有信息差,然后荆正威拿这篇文章来考核我们装逼……呵,还故意不写作者名字,难道觉得我们会傻到以为这种好文是们荆家人写的吗? 不过考题如此正派,倒是出乎牧晴眉的预料。她以为考试是为了筛选狗腿子,但现在看来,这考题是想筛选出一批对未来、对年轻人、对社会有深切期盼的良心文人。 这荆正威的操作,看不懂啊。 等等。 牧晴眉转念一想,或许这可以反向操作?在这场考试里写的越好,越真情实感,反而会不被录用?只有那些歌功颂德,拐着弯拍马屁的狗腿子,才能成为这垃圾报社的中坚?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牧晴眉却认为这才是真相:先用一篇锦绣文章激起应聘者心中的热血,然后再根据他们的作答,找出真正可以倚重的无底线作者…… 不愧是奸商荆正威,这波反向操作,太脏了! 枉我以前还以为可能是快意恩仇看不过奴隶贸易的好人! 虽然已经察觉到真相,但牧晴眉还是会认真作答。虽然她是必然可以通过后门关系进入报社,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而且被这篇文章激起的热血,也让牧晴眉迫不及待地想写一些东西抒发自己的感情。实不相瞒,她平时也会写写小诗散文,大家都说她写得跟她的战法一样强而有力呢~ 就在牧晴眉准备动笔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响起争吵: “就没好一点的衣服吗?” “对不起对不起,这已经是我最干净的衣服了……” 牧晴眉转过头,看见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人在工作人员面前连连低头弯腰道歉。他脸庞晒得很黑,双手粗大有茧,一看就是以劳力为生。身上的衣服虽然很多补丁,但看得出来是精心准备过,没有多少皱褶,洗得很干净。 但他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是下水道和垃圾堆混合的臭味,不一会儿就在二楼散发开了。牧晴眉知道这股味道的来源——外城最穷的贫民区,玄烛郡的垃圾处理厂就在里面,住在那里的人身上自然会带着一股臭味。 工作人员以为是年轻人的衣服带来的臭味,所以才挑剔两句,不过倒也没过多为难,递给他一份报名表,示意他去长桌作答。 当年轻人走过来的时候,那股若有若无的异味也越加浓烈,令应聘者都忍不住怒目而视。来荆家报社应聘的人,固然是缺钱,但也不至于穷到住垃圾贫民区那边,他们多少有点文化甚至上过国中,平日也不是以劳力为生,自然难以忍受这种异味。 年轻人刚想坐下来,就被旁边的人瞪了了一眼。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牧晴眉于心不忍,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自己旁边的空位。 大家都在作答,年轻人也知道不能说话,感激万分地朝牧晴眉鞠躬道谢。恰好牧晴眉旁边就是角落,他将椅子拉到离牧晴眉最远的距离,将纸的上半放在桌面上,只用食指拇指小心翼翼地拿起试题阅读,仿佛害怕弄脏纸张似的。 牧晴眉刚想作答,忽然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奇怪咕声。她眨眨眼睛,转头看向满脸通红的年轻人,想了想将椅子挪过去,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包团子递过去。 团子是她来报社的路上买的,准备今晚回去练完战法后当宵夜。 年轻人连连摆手,他看了一眼团子,很用力地吞了一口唾沫。小声说道:“谢谢,谢谢,但我不用吃东西,谢谢。” “都饿得叫出声了……这至少饿了一天吧。”牧晴眉也不是没饿过,她自然知道多久不吃东西才会饿到胃部收缩:“吃吧,不值钱的,饿着也很难答题吧?” 年轻人还是摇头:“不会,答题不用费力气,而且我等下回去就会吃饭了。” “那就是今天到现在没吃过东西?”牧晴眉微微一怔:“为什么?” “没事。”年轻人小声说道:“我今天来报社应聘,上午中午不用干活,吃不吃饭都可以……不好意思,不怕笑话。” 牧晴眉眨眨眼睛,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为了维护他的尊严,她也只好将团子收回去。 坐回位置,牧晴眉再次拿起试题阅读一遍,却是读出另外一番难以言喻的滋味。 选择的权利。 但这片银与血的土地上的年轻人,真的有选择的权力吗? 学习知识,享受爱情,欣赏小说,去旅行。 这些事,跟那些只能活在底层为了生存而精打细算的人,有什么关系吗?连吃饭都要留到工作前的人,他有资格追求这些东西吗? 弱小的人,才习惯嘲讽和否定,内心强大的人,从不吝啬赞美和鼓励。 但普通人,谁不是从小跌跌撞撞遭受了无数嘲讽和否定长大的呢?就因为遭受了许多苦难,所以就是‘弱小’的吗?而那些生活在赞美和鼓励之中的‘内心强大的人’,究竟是指的是哪一类人? 她越是深究,就越是品出不一样的味道。这篇激昂人心的锦绣文章,在她眼中逐渐变成一副咬噬人心的怪物。 说到底,她为什么看见这篇文章的第一反应,是欣喜,是兴奋,是与有荣焉,是沾沾自喜? 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就是这篇文章中所说的‘后浪’—— 有选择的权利,有享受的权利,有培养喜好的权利, 是被‘前浪们’所羡慕,所尊敬,所感激的年轻人, 是拥有无限未来的新一代青年。 谁不想自己成为这样的‘后浪’? 但她是吗? 她不是。 她牧晴眉,也只是千千万万普通年轻人的一员罢了。她命不由己,别无选择,无论是为了这片土地,还是为了大哥水行舟,她都要推翻银血会的暴政,击碎‘前浪们’为他们的残暴统治所建立的堡垒。 拥有未来的,不是她们这些命如野草的年轻人,而是那些生活在深闺大院里,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未来上位者,是执政官的儿子,是商会老板的女儿,是荆正威。 但是这篇文章,却将不同阶级的年轻人绑定在一起,将她和荆正威绑定在一起,称之为‘后浪’,然而她居然没法第一眼看透这一点,被里面的花言巧语所欺骗,就像小孩子被哄骗一样。 这不是她的问题,牧晴眉相信,其他人看到这篇文章,多半也会以为自己就是里面的‘后浪’。 过得好的青年,会觉得这篇文章在跟自己对话;过得不好的青年,也会觉得这是在跟自己对话。 年纪轻轻,谁愿意承认自己是毫无选择前途黯淡的冢中枯骨? 所谓被骗,只不过是太想得到。 想透这一点,牧晴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一股寒意渗透骨髓。 这才是荆正威的真正意图吗? 这篇文章,不是歌功颂德的赞美曲,也不是前辈对后辈的真诚祝福,而是一篇激起热血赋予希望的愚弄乐章。它让人满怀希望,却让人下意识忽略现实厚重的壁垒;它让人热血沸腾,却让人主动追随这个时代错误的价值观。 好狠的人。 好毒的文。 这时候,牧晴眉终于意识到,荆正威的段位,跟其他报社完不在一个层次——在其他报社还只会编造一些谁都不信的故事时,荆正威已经走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一个愚弄人心,正气凛然的层次。 他说的都对,根本无法反驳他,甚至愿意相信他。 牧晴眉第一次觉得,自己能来到这个报社真是太好了。不然这样下去,说不定白夜的人也会被这个报社的文章所蛊惑。 思虑至此,牧晴眉也开始思考自己如何作答。 虽然自己必然会被录用,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想出一篇绝妙文章来反击这份考题。这篇文章不知道是谁写的,但无论是谁,都代表荆正威手下有一个洞悉人心煽动情绪的作者。 舆论只能用舆论反击,虽然白夜里也不是没有文人,但牧晴眉下意识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责任。 而且,她也想为自己被愚弄而报仇。 这份试题里的‘根据其表现的中心思想,仿写一篇类似的短文’,在她看来,不亚于荆正威的嘲讽——‘哈哈哈看们这群沙雕热血沸腾的样子,可真够好笑的呢’。 这么一想,她就想了足足一个小时。其他人都写好提交上去了,她还在憋,一副卡文的样子。 “那个……谢谢,再见。” 牧晴眉转过头,发现那位年轻人也写完了,便笑着跟他挥手告别。 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洗得灰白的衣服,牧晴眉忽然福至心灵——她知道自己该写什么了。 …… …… 夜晚,乐语坐在书房里,青岚坐在他对面,戴着眼镜细细阅读试卷进行批改。 看了好一会儿,青岚忍不住摘下眼镜揉揉睛明穴,喝了一口椰奶,抱怨道:“公子,录取编辑这么重要的事,还是来吧,我真的承受不起这个责任。” “不怕,随便录取,我相信的眼光。” 但我近视啊……青岚问道:“但万一我眼光不好呢?还是公子来吧……” “不怕,如果有万一,公子就是最强的后盾,出了什么事,我来负责!”乐语好奇说道。 如果几天前,青岚还会这番话而感动,但她现在已经看透了——公子就是不想工作,才将工作部推给她而已! 怎么有人从香雪海买清倌人,然后让她去工作的,这世道究竟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青岚心里不停抱怨,但休息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继续阅读应聘者的试卷。 与此同时,乐语也在阅读试卷。 他想看看有没有人能洞悉试题的真相。 “《致四千年后》……噫,歌功颂德,不行不行。” “《燃钢之魂》……噫,好浓的热血鸡汤,不行不行。” “《为了蔚蓝澄净的世界》……噫,什么垃圾,否了。” 直到乐语抽出一份试卷,他才眉毛一挑,露出诡异的表情。 这份试卷的文章标题是: 《我们勤奋工作数十年,怎么可能比得上们几代人的努力?》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