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 第一章 离奇穿越 “咔。” 撕开塑料瓶盖,随肌肉发力挑起的青筋顷刻没入皮肤。略显细瘦的手随即将饮料递给身旁的女孩。 “给。” 香奈儿的浓郁气味袭来,一旁的罗泌抽过饮料猛灌一口, “这天气,入秋了还这么热,我妆都快脱没了!” 解灵胥倾身靠着身后的栏杆,淡淡应了句“是啊。” 下意识望向天边死气沉沉的落日。 天空很澄澈,衬得隐没了半边的落日愈加通红,携着耀眼的金黄光芒,还有一束碧蓝的光,等等……,碧蓝的光,怎么可能? 解灵胥回过头,揉了揉眼睛。 罗泌用肩头碰了碰她,细长的手指反复摩挲瓶盖。 “今晚小莫的party,去吗?” “不了。” “怎么又不去,去了说不定有表演系的帅哥搭讪呢!” 罗泌挤挤眼,惹得解灵胥浅浅一笑 “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学医的晚上哪儿那么多挥霍的时间,再说了,搭讪?请我帮他开瓶盖吗?” 罗泌刻意得皱紧眉头,啧了声“别那么悲观嘛,难不成你以后跟离体组织谈恋爱?” “再说吧。” “……………” 罗泌捋捋耳旁的碎发,整了整衣袖歪着头看着面如止水的解灵胥 “哎,那你就皈依佛门吧,我先走一步。” “嗯,明天见。” 大学的闲暇时光总是很多,罗泌每天花一半时间睡觉,剩下的时间一半用来修课,一半参加各大聚会,“笼络”学长学弟的花痴心。 妈的,为毛自己病急乱学医,每天一半时间修课一半时间自学,晚上在停尸房打个地铺就能睡死过去。生活就不能稍微多姿多彩点吗。 作别罗泌,解灵胥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总算彻底褪去,方才柔和的目光凌厉起来,神情尤是淡然。 对了,这才是自己的常态嘛。 天色不早,解灵胥独自走到校门口,注视着往来的车辆。 站在车道旁的梧桐树下,习惯性双手插兜,解灵胥微颔着头。风吹乱刘海,遮住了半边眼睛。 一个戴眼镜的小男生骑着自行车路过跟前,不自禁看了看眼前这个牛仔裤加深灰衬衫的女孩,心中一阵悸动,却立马被解灵胥一个“看你大爷,给劳资滚”的眼神吓得差点摔下来,风火轮似的溜了。 解灵胥抬眼,漫不经心地看看天。 太阳已完全落了山,云层后像烧起了蓝色火焰,一点点吞噬密布的云朵,那魅惑的蓝发出一种诡异的光芒,将一切,焚在这蓝色妖火之中。 妈的这是怎么了,青光眼?白内障?大白天哪儿来的蓝光。 解灵胥甩甩头,兴许是自己太累,出现幻觉了吧。 终于瞧见一辆出租车,打了车,说了地址后,解灵胥轻靠后座,小憩片刻。 我睡着了?没睡着?睡着了,为什么没有梦?没睡着,可是又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正想着,只觉得眼前一片碧蓝,顷刻间,仿佛全身被刻骨铭心的那抹蓝色席卷包围,那般诡魅,仿佛血液滴落,蓝色的血液…………… 一瞬,解灵胥突然打了个寒战,清醒过来,拍拍脑袋,眼中仍残留着难以散尽的碧蓝。 疯了疯了,手机蓝光看多了吧。 转头看看前方,却发现方向盘上空空如也。 卧槽,这司机这么拽,不握方向盘吗? 解灵胥将身子前靠,拍了拍司机肩膀“你——” 那司机的身体,竟无声地倒向一旁。 解灵胥一脸煞白,只觉头皮渗出丝丝细汗 妈的这人,不会猝死了吧。 抬眼却见迎面驶来一辆货车……… 卧——槽—— 有时候真是万般无奈,难以预测的意外巧合拼凑在一起,就是所谓的人生吧。 来不及感慨一句人生如蜉蝣,时间仿佛于此刻停止。 眼前又是一抹蓝色,匪夷所思的碧蓝,犹如烈火向自己袭来 解灵胥不禁瞳孔微张,顷刻被吞噬了双眼,吞噬了全身。 头晕目眩,似是坠入万丈之渊,缓缓地,向无尽深处落去………… 后背一丝冰凉,仿佛躺在一块玉石之上。意识感官一点点恢复。 我死了?死了为什么有感觉,没死?没死为什么,呃——反正理论上不可能。 睁开眼,自己身在室外,天色灰蒙,几只灰黑的飞鸟从空中掠过,划破沉寂。 解灵胥躺在地上,思绪万千………… “姑娘!姑娘!“ 一个衣着褴褛,一脸邋遢的男子突然出现在视线中,吓得解灵胥心肌梗塞,一个翻身坐起来。 解灵胥瞟眼看着他,俨然一个乞丐模样。不过看着他们的衣着,解灵胥头皮一麻:我他妈……穿——越——了——! 只见那乞丐笑出一口黄牙,“姑娘,我看你很是眼熟。” 熟你大——爷…… “咱们之前肯定有过几面之缘。” 缘你大——爷…… “姑娘,你怎么都不笑笑。” 笑你大——爷…… 见解灵胥一脸漠然 “笑一笑,十年少。” 解灵胥实在忍不下去,站起身推开眼前的人。 “姑娘,看你衣着迥异,气度不凡,加入我帮,吃喝不愁。” 径直向前走去,脑袋一阵轰鸣,解灵胥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迈入繁华的街道,古代街道的喧闹场景毋庸置疑,一切真实又虚幻。 我……是不是死了,或是在做梦? 用手狠狠捶了捶身边的砖墙。 靠——真他妈痛 解灵胥微微皱眉,感受着拳头传来的酥麻。 “咕——” 肚子偏在这时不偏不倚地叫了, 绝——望——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天色一点点黯淡,盛夏已尽,晚风携来一丝凉意,裸露在外的细长颈项不禁缩了缩。 解灵胥沿着街边走着,路上偶尔投来惊异目光,心想自己打扮也不算显眼,得亏穿越的不是罗泌,不然她深V加短裙,再一头波浪卷发,估计早就给当作勾引良家妇男抓起来了。 行人的衣着举止,周遭的楼设建筑,我他妈到底在什么鬼地方?唐宋元明清?还是架空世界?我是不是在原来的地方已经死了,或许我确实是死了,不过是在做场梦。 解灵胥停了步,此刻,天色已晚,酒馆里小二也吹熄了油灯。 现在又累又饿,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有钱能使鬼推磨,话说这鸟地方能不能微信支付。 下意识抬眼瞟了瞟右侧屋顶,却见屋檐上一个黑影闪过,速度极快,似乎是自己花了眼,莫名有点心慌,心头翻起一丝波澜。 站住脚,解灵胥垂下头,猛地感到后颈像被什么磕了一下,伸手往后一抹,一把抓住了个指盖大小的珠子。 我靠,这什么。 凑到眼前,本是黑色的珠子泛起点点蓝光,解灵胥一惊,而那光也越发明亮。 卧槽,卧槽,卧槽。 看来白天不是自己老花眼,这东西绝对是这么多破事的祸首。 玉珠通体散发出纯湛诡媚的蓝光,夜色中犹显神秘莫测,摄人心魄。似星辰大海,蔚蓝宇宙。又给解灵胥一种犹为明烈的感觉,像野兽的瞳仁,神秘,又暗藏杀机。 而这看似完美的珠子,竟有一道细微得难以察觉的裂隙,细若发丝。 解灵胥凝眸注视着这裂隙,自己不自知出了神,只觉血脉涌动,心脏竟跳动得难以自持。 你大爷,我他妈这又是怎么了。 心跳的巨响仿佛快要把耳膜给震破。 用手盖住它的光亮,身体才慢慢恢复平静。 这到底是什么? 解灵胥凝思片刻。 既然自己是因为它来到这里,那毁了这珠子或许就能回去。 不过这东西看起来不像是能给直接捏碎的,那—— 解灵胥转过身,一把将玉珠扔向面前的铜门,一抹明艳妖丽的蓝色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弧线,而后便被铜门反弹,飞向身后。 操……这么强,这都没碎。 “嗷——” 一边转身,一边听见有人在叫,解灵胥一个激灵,捡起滚落在脚边闪着的玉珠,直起腰,看了看前面的人。 夜色太深,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辨明那人身形高瘦,纵然衣着宽松,也显得犹为单薄消瘦。看着眼前一米八的大男人捂着脸叫疼,解灵胥简直不知道该拿那人怎么办。 “什么东西……砸我脸上……” 听这人声线干净,应该年纪不大。 解灵胥挥挥手中玉珠 “不好意思。” “我天,流……流血了。诶,我说你这人,安的什么心,大晚上的扔什么!“ “抱歉,我不是故…… “天,我……嘶——” 解灵胥“我真不……” “嗷我天——” 解灵胥“我……” “嘶——,血流不止。” 卧槽,这人他妈想干嘛!! “痛死人了,喂——你知道你伤的是谁吗,你知道你——“ “不——知道” “什么!!” 解灵胥脸一冷,这人真他妈事儿多。快点给劳资滚蛋。 “你这人什么态度,诶……” 那人似是看见了提灯而来的几个夜巡士兵,显得有些惊慌。 “算了算了,倒了霉了” 只见他把脸埋进领口逃命似的溜走了。 卧槽,这人他妈……唱戏呢…… “嗤”解灵胥冷笑一声,这人是做贼心虚吧,该不会是杀人犯什么的吧。 解灵胥咽了口唾沫,这地方,没有宪法,刑法,婚姻法,身边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 走着走着,浓重的睡意袭来,削弱了不安和惶恐。解灵胥扶墙而坐,贴着冰冷的城墙外壁。闭上眼,任凭自己被拽入梦魇的深渊,只希望一觉醒来,一切只是南柯一梦。没有突如其来的时空穿越,没有那抹幻魅的幽蓝…… 置身在辽无边际的幻影中,周遭的魅蓝翻吐烟气,似是一池绚烂莲花,又想一影癫笑鬼魅,将解灵胥紧紧包围吞没。 纵然知道自己不过是在睡梦中,胸中仍被这浓重的幽蓝压得万般难受。身体内渐渐炙热难耐,心口仿佛被灼烧一般。 只觉猴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唇边滴落的,不是淋漓的鲜红,而是夺人心魄的幽蓝……竟然……蓝色的血液……....... 第二章 被算计了? 阳光洒在脸颊,胳膊有些酥麻,睁开眼,果然还是老地方,不过是光线将昨夜漆黑的瓦房照亮了模样。 站起身,双腿微麻,险些有点站不稳。 四周一片热闹,不过自己无心多赏。一路上和无数穿着粗布衣衫的人擦肩而过,偶尔对上投来的异样眼光,解灵胥只是目视前方,眼中尽是淡然。 循着远处食物飘来的香气不自觉走到了一家包子铺门口。 自己这不是活受罪吗,没有一分钱,难道用抢的,这人生地不熟的,直接上手估计会被乱刀砍死。草,真他妈饿的快虚脱了…… 没意识到自己傻站在店铺门口多久了,突然感觉自己肩膀被人轻轻一点。 猛地从神游中抽离出来,转过头,只见面前一个女子面容姣好,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自己。 方要开口,对方伸手递给解灵胥一个包子…… ……莫非我看着……真那么像要饭的吗…… “给你” 浅青色的长裙勾勒出女子纤细柔美的腰身,墨色长发盘成月牙型状,鬓角垂下几丝青髫,前者此刻正伸手将用棕色方纸拖着的一个热气升腾的包子递给自己。 我擦,什么鬼…… 有些迟疑,解灵胥眉头微颦,眉下凌厉的眼神看着有些骇人。 青衣女子似是一惊,又说“姑娘别多心,我看你应是失了钱财,眼下有些困难,想帮帮你。” 我靠古人都这么乐于助人吗,还有……就什么失了钱财这种事……还能给看出来? “那,谢了。” 虽然觉得万般可疑,然而千军万马都阻挡不了此刻的饿意。 片刻功夫,一个包子已然下肚。 操,还是饿…… 看着解灵胥狼吞虎咽地解决这个天上掉下的包子后,那女子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几个意思?是这包子有猫腻,还是她闲得蛋疼? 解灵胥擦擦嘴角,心想,快快快,说说话,别让气氛太尴尬。 “咳……诶这些人,怎么都往那边走?” 女子似乎一下有了兴致,目光顿时明亮起来,接上解灵胥的话 “是宫里新选的宫女,正要召集入宫。她们都是家道不错的小姐,将来要伺候达官贵人,登上大雅之堂的。” 解灵胥点点头。心想关我毛事。 女子浅浅一笑,“每个要入宫的女子,都有一个刻着名字的牌子,就是这个。” 说着,她便从袖中抽出一个深棕色木牌,木牌下方垂着一串浅紫色流苏。 “嗯,哦……这么说,你也是……” 女子轻轻点头“嗯” 解灵胥突然觉得心头发毛,怎么觉得,这人说话一套一套的。 “如果你想去看看,可以随我一道”。 “啊,呃……好吧。” 后知后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兴许是看着她热忱的目光,觉得着实不好拒绝,随口就同意了。 随着人流涌动,跟在女子身后,看着她的纤纤背影在眼前风吹柳叶般轻盈,解灵胥满心狐疑。 怎么感觉一切早有预谋,不过自己有什么值得算计的地方?孤身一人。无权无势,而且,我他妈才来……就不能真诚点,给人留个美好印象吗? 持刀的士兵挡住簇拥的人群,男女老少沸反盈天,围成弧形,注视讨论着前方衣着艳美,姿态婀娜的女子。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列。 中国人爱凑热闹还真是悠久传统了。 只见领着自己前来的青衣女子倏地在跟前停下脚步,挺直颈背,一动不动。 “怎么不过去,你不是也要入宫吗?”解灵胥微微抬头道。 女子眼眸一低,白皙的侧脸染上忧愁之色。 “我……不想入宫。” “啊?……”解灵胥眉头一跳。 “我已有了心仪之人,与他私定终身,可是……可是父亲不许,觉得女子无用,入了宫或许还能赏些钱财。我来此,全是……被迫之举。” 解灵胥愣了愣“哦……这样啊。” 女子闭上眼,神色痛苦“如今若是逃走,便是对皇室的大不敬,定会被碎尸万段,还会牵连亲人。” WTF,怎么一来就是这种苦情的戏码…… 不过这里的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吧……对于这些是是非非,解灵胥自诩是个旁人,作壁上观罢了。 转眼瞧见那些待入宫的女子。一个个身姿曼妙,体态端淑。这些人有多少是渴望一跃枝头,尽享富贵,又有多少是被迫无奈,委曲求全呢?然而她们的心思,都藏在华丽外表装束之下,内心的痛苦挣扎,外人不得而知。自己今后,会不会也想这般身不由己? 倏地觉得后背被人猛地一推,解灵胥毫无防备,一个趔趄向前栽去,迈进了人群的分界线内,幸而站住了脚。周围的声音灌入耳中,将她从方才沉浸的世界中抽离出来。 卧槽……他妈谁干的!! 自己的举动自然招来了无数人的目光,解灵胥汗毛竖起,下意识回头,而那青衣女子已不见了踪影。 是她……………… 一众艳美女子面前,凌然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一身精致华丽的暗红锦衣,给他宽详的气质更添了一份威严。 瞧了瞧解灵胥,空中传来他浑厚的嗓音 “还不快点,就差你了。” 虽然视力不好,但这话,明显是对自己说的。 差我??差什么?? 临近的士兵随即向自己走来,似是要将自己带过去。 “搞错了,我不是——” “什么不是,你不是宫女吗?”眼前脸宽耳大的士兵扬扬头,说着便用手中的剑柄拍了拍解灵胥衣上挂着的棕色木牌,发出干瘪的“砰砰”响声。 卧槽,这东西…… 看着此刻别在自己衣上的木牌子,解灵胥头皮一麻,心中一万匹草泥马。 你——大——爷—— 他妈果然是早有预谋,这样无权无势的自己,才能在被算计时手无缚鸡之力。一个包子就成功让自己做了替死鬼,她倒是逍遥快活了,自己以后当牛做马,命都不是命。这都能上当,我他妈脑子都是屎吧! 解灵胥一咬牙,眼中流露出骇人的怒色,片刻后眼底居然携着一抹森冷笑意。 看来我就这命,那就看看我他妈还能有多倒霉。 一旁的士兵看着这又怒又笑的人,心想这人是不是精神分裂。 不料解灵胥直接抬眼对上那士兵的眼神,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眼神如刀,自有一种让人莫名害怕的气场。大腿不自觉颤了颤。这他娘就一女的,老子流什么汗! 解灵胥:你大爷,劳资他妈本来心态就不好,少他妈跟看精神病人一样看我!! 被领入宫女的行列中,偏头看着身边一众女子衣袂飘然,妙姿粉黛,而自己一身迥异打扮,立在这明丽的画面中分明格格不入。 抬眼看着那体格健硕的红衣男子,操蛋,这人眼瞎吗,我看着像是有当宫女的潜质吗? 男人突然转过头正对上解灵胥的眼神,又立马回过头,开口道 “随我入宫“ 一众人马进了宫。踩着青砖,环视四周的宫楼,解灵胥心想,这皇宫真不是一般的大,宏大雄伟的建筑风格让人不自觉肃然起敬。 身边几个女子小声叽喳起来 “我们要去哪儿啊?” “是去伺候身份尊贵的主子。” “既是沈愠公公领着我们,难道是要去侍奉皇上?”女子话一出,便喜形于色。 沈愠,那个红衣男子,竟然……是个公公!! 可是那人身上,全然没有宦官的阴柔之气,而是周身散发一种让人臣服的威严。 “不知道啊,新皇刚登基不久,听说,从来不用女子侍奉,身边全是宦官侍卫。” “是吗?那得是个多贤明的君主啊!” “圣明?那可就不是了,听说皇帝不学无术,从不整治政务,整日溜出去逍遥快活,所有事物全交给沈公公一手打理,俨然一个傀儡皇帝。” “你岂敢……戏弄皇威,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女子也觉得自己所言有失,连“呸”了几声。 这个沈愠果然不简单,不过当朝皇帝不近女色,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前方的人突然停下步子,而后紧随的人马也一并止了步。 解灵胥伸头前看,面前一间房舍干净明亮,房檐上笔墨豪迈的牌匾极显宏壮。不过自己不太看得懂这样的文字,只依稀辨出写的是个什么阁。 沈公公同楼阁前的两个浓妆女人嘀咕了几句,转过身,将手向身后一挥,众人便又跟了步子进了门槛。 刚迈进门,浓郁的熏香气息便顺入鼻息。 操,什么味儿? 解灵胥不禁捂住口鼻,却见此地巾帘幔幔,雾气升腾,简直像是个盘丝洞。搞什么鬼? 进了殿内,方见一池铺满花瓣的碧水,一旁放着几叠浅蓝色单衣长裙,看起来是要沐浴更衣,洗白了送去。 转过头 “卧槽……” 眼见身边的女子二话不说便宽衣解带,掀开身上的绸衣青纱,绸缎般雪白的肌肤上滑落,一落地,一个个娇媚白皙的美人便赫然立在眼前。 虽然都是女人,眼见这一幕,解灵胥仍是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发热。 这些女子面带桃花,年纪轻轻,大多数甚至比自己还小,要是给医科班那些直男瞧见了这么一波美人沐浴焚香的场景,估计学校的心脏起搏器都不够用。 众女子在碧水中嬉戏,水波掀起花瓣,水涟激荡,泛起氤氲之气。 虽然自己确实也想洗个澡,但这场面下解灵胥还是觉得自己奈何不了。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找了个角落麻利地换上了。 随身的蓝玉珠此刻显出暗蓝色的光,似一只幽蓝的兽眼,解灵胥索性将它塞进了衣带里。 理了理衣袖,只觉得这衣服自然没有现代的衣服柔软舒服,不过也远非自己想象的那般令人难受。但自己几乎没怎么穿过裙子,这种走路“嗖嗖”带风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不知何时何地,冒出一个中年女人,将自己拉上一把木椅,二话不说,便扯下发上的皮筋,为自己梳理起来。 只觉一双纤柔的手拂过自己的头发,偶尔碰到后颈,酥酥痒痒的感觉,让解灵胥不禁后背发麻,一下挺直了腰。 女人好不容易离开了自己,似乎是去挑什么东西。 解灵胥侧头一看,桌上一排精致的雕花玉簪,玉色耳环。 妈的,可别让我戴着玩意儿。 解灵胥抬眼看见桌上有给武士的发带,随手拿了一条,麻利地束上辫子。 看那中年女人找了半天磨磨蹭蹭的样子,解灵胥笑了笑,从旁溜走了…… 第三章 费事儿的主 走到殿门,解灵胥心想,自己穿着宫女的衣服,绑着武士的发带,这么不伦不类,大煞风景,不会被拉出来吊打吧! 不过有幸解灵胥个头不是特别扎眼,只是身边的宫女看鬼一样看着自己。侧目冷眼一扫,一旁的女人只觉得这人的眼神也太骇人,冷不丁吓了一跳。 一迈腿,绸质的长裙便与大腿贴合又分开,这感觉让解灵胥浑身不自在,倒弄着自己的裙摆,心觉这也太他妈磕绊。 一众人跟着沈公公走着,被皇宫内的森严气氛震慑,一路沉默。 解灵胥暗想,就这小碎步还得走多久,刚就不该把手机落在衣服里,不然现在还能掏出手机刷刷微博,又想自己是不是傻,这鬼地方又没WIFI,刷个毛!! 终于是到了目的地,眼前一间恢宏的寝殿,金丝瓦墙,似金龙盘旋其间,玄色玉柱庄严肃穆,周遭一派皇威之气。 迈进大殿,周围果然清一色的宦官武士。 抬眼便瞧见一个身着金边玄衣的年轻男子站在台阶之上,手中把玩着一个紫色软球,准备朝面前一排宦官扔去 卧槽,扔绣球吗? 宦官们一个个“宠幸我,宠幸我”的表情,解灵胥简直看不下去。 果然是——不学无术。 这皇帝年纪尚轻,面容清秀,如此举止随心,玩世不恭,全然没有丝毫凛然于世的龙颜。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gay呢! 皇上见众人进殿,似是坏了兴致,随手将紫球一扔,迈步坐上玉椅,怏怏地开口道 “沈愠,怎么回事?” 沈愠拱手 “回皇上,奴婢为皇上招来上等人家的女眷,个个端淑懂礼,相貌极佳(解灵胥:excuse me?),来伺候皇上,想必再好不过。” 皇上将身子前倾,附身在面前的案台,右手支着脑袋也不曾看一眼阶下的女子 “不必了,朕有你们伺候就行。” 沈愠低首道 “不可,皇上清心寡欲,执意不派宫女侍奉,宫中早已传来非议,如今,且选些个伺候着吧!” 皇上转过脸,一脸不悦 “好好好……”看着众女子的神色似是盯着一副索然无味的画。 有个好男风的皇帝简直一股清流啊,不过作皇帝是要传宗接代的,真是难为他了。 皇上思索片刻,缓缓抬手,墨色长袍下,细长白皙的手指指向人群中一点…… “行了,就她。” 卧槽……不是吧,劳资他妈站这么远!! 周遭的宫女面色诧异,不敢相信受到青睐的居然是个绑着发带的古怪女子。 我擦不是吧,这人画风清奇,审美也很诡异啊! 被他这么一指,解灵胥只觉得脑子都快炸裂,妈的,这人有病吧!莫非我这发带,我这打扮,正好迎合了他那种……癖好?我去…… 沈愠一声令下,殿中其他女子纷纷跟着另一宦官退下,徒留解灵胥一人僵直站在原地。 沈愠居高临下看着解灵胥 “往后你就伺候皇上,听皇上吩咐吧。” 说着,便退到了帷幕之后。 四下一片寂然,直面着皇上,解灵胥脸色都快丧出银河系。 卧槽一来就摊上个大的,洗衣服扫地也就算了,伺候人的事自己怎么做的来,怕是挨不了几天,身子脑袋就得分家。 总之横竖都是死,不如告诉他事情原委,虽然机会渺茫,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其实我——” “你是真不记得我了?” 皇上唇角上扬,一脸挑衅的模样。 操,你他妈又不上CCTV,是皇帝,就得全天下的人都认识你这张脸啊! 见解灵胥仍是面无表情,皇上将食指凑到额头点了点,一块细小的血痂在雪白肌肤的衬托下犹为扎眼。 这是…… ……卧……槽 看着皇上此刻似笑非笑的神色,解灵胥只觉得瘆得慌。 真是冤家路窄,自觉自己一路已经够倒霉,没想到还有这档事,不知不觉得罪了当今圣上,虽然听说是徒有皇名,但不管怎么说,坐在这样的位置,要杀了区区一个宫女,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皇上视力还真够好的,昨天天那么黑,他居然还能看清我长什么样。 “朕还以为,昨日偷溜出宫被你偷袭的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你直接闯进宫里来了,怎么,你不会是要加害于朕吧?” 我擦,你他妈哪只眼睛看我是自己要进来的。 看着他戏谑的神情,解灵胥迎合地假意一笑,一秒又收住了表情,只觉得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操……难道要我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皇恩浩荡,大慈大悲? 解灵胥叹了口气 “所以……你是故意要整我吗?” 听她声音低沉冷淡,皇上不禁眉头一挑。轻声笑道 “朕大人不记小人过,也懒得算计,就觉得好歹见过你,仅此而已。” 侧首招来一个年少的宦官 “杨凌,她就交给你安置了。” 被唤作杨凌的宦官对着解灵胥神色谦和地说道 “姑娘,请随我来。” 解灵胥松了口气,抬眼见皇上伸手拾来案桌上的玉玺,也不知手指怎样的转动,那玉玺竟在他手中似篮球般旋转。 看这人肆意玩弄着这象征权威的器物,解灵胥感叹这平时是得有多闲,才能练成这技术。 只觉他或许与自己一般大,举止间流露一股稚气,五官初看清俊秀气,而棱角又显出莫名的戾气,阴柔中带着俊逸之色,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感觉这人……肯定,特……别……事儿…… 解灵胥转过头跟上杨凌,听见身后传来轻悦的声音。 “随你去哪儿都可以,别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就行。” 你他妈以为我想待在这儿看皇帝和宦官调情吗?我可不想在这里多待半分钟。 解灵胥快步向前走去。 来者已离开大殿,手中旋转着的明透玉玺倏地停住,被随意朝一旁掷去,向前翻滚几圈,发出沉闷声响。 “如此费心将她安置在身边,这人真有这么非同寻常?” 帷幕后,红衣男子声色沉郁 “寻不寻常,往后便知,陛下且先受着吧!” 杨凌缓步向前走,故意放慢步子,以便让身后的女子跟上。 操,这人被阉的时候砍着腿了,他妈走这么慢。 与解灵胥保持着并肩的距离,杨凌侧目打量着她。 看她束发高扎,显出不同寻常的英气,被额发半掩的清瘦脸庞棱角明丽,眼窝深遂,一对黑眸似乎总是目空一切,骨子里透露出一股桀骜。眼波流转,更显清冷之气,步宇间有一种强势的气场。 看……你大爷。 杨凌不禁又瞟了她几眼,自己自侍奉皇上以来,便鲜与女子接触,如今宫里来了女流之辈,心中一时有种说不明的滋味。 杨凌领着解灵胥到一间灰白瓦砖的房舍。推开门,见里面的陈设极其简单清素,几乎没有一点装设,只简单的一桌一床而已。 “你以后就住这儿了,离皇上的寝宫不远。这地方一直搁置着,往后需要添置,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果然太监念皇上的时候都黄啊黄啊的,他妈念不清楚吗?解灵胥好容易没憋住笑。 点点头,两人之间良久的沉默。 杨凌开口道 “时候不早了,姑娘随我去用午膳吧。” 解灵胥眼眸一动,靠,终于肯给口吃的了,折腾了一上午,眼睛都要饿绿了。 “到了,素膳堂。” 操,真素膳。除了青菜萝卜,就是黄瓜土豆,顶多汤面上漂了层油气。 这是给人吃的吗?不行,我天天吃这个……会死!! 勉强着吃过这顿饭,简直索然无味,身边的女子们将如此寡淡的饭菜也吃的优雅端庄,自己果然不是干这行的料。 难道自己真要一辈子过这样连饭也吃不饱的日子吗?当女的真惨,他妈要是个男的多好,哦不行,要是被改造成太监貌似更惨。 在庭院中溜达几圈,解灵胥回到自己的寝房,在房中漫无目的地踱步。 看着简素的房面,解灵胥思绪万千。 闲着的时候,总会有些莫名感伤。 自己总是性情冷淡,很难对别人推心置腹,用情至深。就像飘零的浮萍,虽然无牵无绊,却也无所依靠。有时享受自在,有时又厌倦了这种孤独。 不过还好自己比较习惯这种孤独,可能是……与生俱来,觉得不被牵绊,是种解脱吧。 想来自己到了这里也不曾痛彻心扉地想念亲友,只是偶尔怀念,淡淡地回想。 有时觉得自己太冷淡,不近人情,和所有人本能地保持距离,觉得自己有毛病,脑子有毛病,心里有毛病,但就是,改不了,这些东西,要怎么改变呢? 解灵胥坐上床榻,在古代没有娱乐设备简直度秒如年。难道自己以后要跟个大家闺秀一样拿着枕头绣花消磨岁月吗? 扯了扯裙子,妈的,死了算了! 侧身躺在床铺上,直视着漆黑的房梁,百无聊赖。 突然看见横梁上一个明亮的蓝点。 怎么又是这东西? 目光追随它移动,而蓝点也随之跳向一侧,始终无法聚焦看着它。 那蓝点,竟是随着自己眼珠的转动而移动,好似那幽蓝,是浸染在眼球上的一点。 莫非又是自己眼花。 突然觉得脑袋很沉,沉得听不见任何声音,感知变得模糊,仿佛陷进了什么东西里,陷得无法挣扎,无法逃脱。 ………… 又……睡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睡得这么死沉,感觉头骨都快要炸裂。 忽然觉得心头一阵闷热,全身血液躁动起来。 解灵胥猛地坐起身,胸口仿佛什么东西抑制不住,刹时干热难耐,似乎全身血脉此刻燃起,将自己焚于烈火之中。 仿佛火焰堵住喉头,窒息的感觉传入神经…… 解灵胥额上青筋凸起,暗骂也不在房里备点茶水,跌撞着冲出房门…… 神志不清中推开一道房门,眼前视线灰蒙,辨得桌上一个茶壶的虚影。 解灵胥冲上前,一手堵住茶壶颈口,一手揭开茶壶,直接将茶水猛抽进口中,不自知已灌了一壶水。 撑着一旁的木桌瘫坐而上,空气缓缓进入胸腔,视野逐渐明亮起来。 身体的感知终于明晰,解灵胥不禁骂出声 卧槽,这他妈都遇上些什么事儿。 不过这是在哪儿? 解灵胥环顾四周,只觉此地的陈设貌似很熟悉,好像今早.........才来过.........我............靠,不是吧!! 第四章 散步 缓缓转过身,离自己不到一米的檀木床上,一个男人半坐起身,将被子拉拢在面前,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似是怕被自己凌辱一般。 解灵胥正欲开口,喉头的不适感尚未褪尽,发出嘶哑的嗓音“我......” 皇上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你............又要干什么?” 解灵胥不知该如何解释。 妈的……劳资怎么知道你在这儿。 “刚才,口渴。” 皇上一脸无奈“我看你就是来折磨我的吧,自从遇见你就没消停过。” 解灵胥抿嘴,寻思刚才居然没有一个侍卫拦着自己。 “皇上身边的人呢?” 皇上侧过身,将抱拢的丝被放下“这不都去找你了吗!” “找我?”解灵胥不禁瞳孔微张。 皇上一偏头,抛出一个白眼 “诶,你是皇上还是朕是皇上,找你当然是要你过来伺候你主子,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过得比朕还逍遥快活。” 解灵胥心头暗骂,不是你说要我别出现,现在又看不惯自己清闲,简直莫名其妙,不过你本事,你牛逼,谁让你是皇帝呢! 门口一阵脚步嘈杂,浑厚的男声传来 “皇上,这丫头也太随脱,四处找遍了也————” 说着便瞧见张牙舞爪叉腿坐在椅子上的解灵胥,乱发胡乱贴在脸颊,纱裙被撩至膝盖,全然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只是纤白的腿上缺些腿毛,否则简直跟喝茶的大汉别无二致。 沈愠面色一沉,冷眼看着举止欠雅的女子 “你这人也太没规矩,皇上的寝宫岂是你想进就进!” 说着便领着一众人马迈入殿内。 “奴疏忽,皇上可还好?” 榻上的男子懒懒将头仰起,歪向一侧,轻轻一顿,额前的碎发落下一般遮住半只眼睛。 “这人太不规矩,是得好好调教。” 解灵胥转过脸,漠然的目光看向床榻上的人。 见他绾束的头发凌乱随意,掩落额际的碎发越发衬得他面容白皙俊秀。顽劣的浅笑面容,在昏黄的光影下显得模糊迷离。 解灵胥低眼回过头,方又撞见沈愠一脸肃然 狠狠瞪一眼解灵胥“你,过来。” 沈愠拿出一本名册“喏,把你名字写上。” 接着说“记好了,不管你从前什么身份,来了宫里就得懂规矩,奴婢的命最不值钱,这宫里治人的法子多了去了,想保命就多长个心眼。” “往后卯时早起伺候皇上漱装,午时侍奉皇上午膳,待到酉时皇上晚膳,亥时主子晚漱,你便可歇息了。皇上与你尚不熟识,早些时候交代你的事务少,待到日子久了,再吩咐其他事。” 解灵胥一头雾水,他妈什么鬼时辰,一个没记住! 沈愠扬扬头“酉时三刻了,还不快伺候皇上晚膳。” “哦。”淡淡应了声,解灵胥转身打算去把皇上拉下来吃饭。 沈愠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虽显得清瘦单薄,却携着一种,非常人的风范。 毕竟有的人,注定不凡...... 来到正慵懒窝在被中的皇上跟前。 操,天下怎么会有这样轻巧活着的人。此刻的畅然,终将以未来的苦痛作为代价。 “怎么?”见他浓眉一挑。 “你家公公叫你吃饭。” 解灵胥侧首看他磨磨蹭蹭钻出被褥,掀开面前铺排的锦缎,见他只着了一身素白睡袍,解灵胥目光不自然地望向别处。 “将朕衣物取来啊!” “哦。” 抓过一旁挂着的黑金龙袍,不知道怎么给他穿,随手给扔在他身上。 皇上“............” 对方懒懒把衣服披在肩上。解灵胥感觉自己好像被白了一眼。 皇上跨步向前,三两步便伏上凳子,倚靠在桌上,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走起路来简直软的像要化成一滩水。 这人是.........软骨病? 沈愠宣了晚膳,呈菜的人一个接一个萦绕着酯香气味飘过解灵胥。 不禁咽了口唾沫。 面前满桌珍馐,皇上似乎并无兴致,举着竹筷这个戳戳,那个碰碰。倒是对解灵胥楞直眼盯着菜肴的神色颇感兴趣。 皇上一脸挑逗,嘴角衅衅上扬。 “怎么,没见过山珍海味,两眼放光啊。” 解灵胥一脸漠然。 “没有。” “咕——”肚子叫的恰到好处。 不尴尬,简直不尴尬。 “嗤。”皇上轻声一笑,露出皓齿,嘴角两道浅浅窝痕。 “行了,你也吃吧,总之这些东西吃多了,味同嚼蜡。” 沈愠麻利得递与解灵胥一副碗筷。 皇上:“你就站着吧。” 有吃就行,站着蹲着没所谓。 伸长筷子将桌上蒸鱼蒸肉,烧鸭烧鹅垂青个便,又顺了青菜豆腐解油腻,再夹些酥饼糕点尝尝鲜。这架势似是要把面前一桌都吞了。 “咝......你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解灵胥一愣,咀嚼的频率稍微慢下来“嗯,也......没有。” 难道要告诉他真不是自己胃口太好,就是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无时无刻不在吸耗自己的能量,总是吃得多饿的快? 算了,说了也没人信。 天边最后一角夕阳沉下山崖,撩人心扉的橘黄华光刹时消散,余光洒尽,天色蔚蓝深沉。 “吃好了吗?” 解灵胥点头,随意用手擦过嘴角,低眼便见皇上已停了筷,只撑着腮赏味自己的举动。 卧槽,他妈什么癖好。 皇上站起身,整了整衣襟。 “那行,走吧。” “呃......啊?” 解灵胥一脸诧异。 “散步。你吃那么多不难受吗?” 跟你去散步更难受。 走在石子路上,晚风吹过很是清爽,一路花香沁人心脾。 出来散个步兴师动众带这么多人,这是散步还是显摆? 抬眼瞧见皇上背着手,懒懒的步子很是随意,这个角度看见他的侧脸,只觉长得白的人真的很适合穿黑色。这人嘴唇的轮廓柔和,瘦削的脸颊微微凹陷,离得不近也能清晰看见他睫毛轻微扇动,眉宇隐隐有种东西方混合的韵味,特别希望有个这样的弟弟,能没事儿揉揉头什么的。 不过,遇不到这样的弟弟,只有惹不起的皇上。 回过眼,看前方灯火明亮,很是喧闹。 “走吧,去看看冥煞军晚练。” 操,他跟谁说话呢? “跟你说话呢。” “我?” “不然呢!” “哦,随你。” 靠近前方大殿,只觉一股热浪袭来,裹挟着浓郁的……男人味儿! 操,这得是出了多少汗。 皇上眉头微微一动,袖子在鼻前扇了扇。 殿内舞刀弄枪的人马瞧见来者,如临大敌,立马站立肃然,恭敬拜礼。 听得字正腔圆的“拜见皇上。” 皇上摆摆手“行了行了。” 头一次看见这么多武士气势汹汹地练兵,解灵胥不禁行潮澎湃,莫名有些激动。 不是对些许个赤裸上身的五大三粗的汉子激动,自己不好那口,觉得浑身肌肉的男的就像那什么……剥了皮的青蛙一样。 只是对打打杀杀有一种,天然的,血脉涌动的感觉。 为首的身着黑衣的男人大步流星向皇上走来。 “皇上,您又来巡视咱们练兵啊!” 他哪儿是巡视,就是没事闲得蛋疼。 “嗯”皇上简单应了声。 那人转头瞧见解灵胥 “诶,这丫头,以前都没见过?” “诶,这不是我们冥煞军的发带吗?”说着便伸手朝向解灵胥。 卧槽…… 解灵胥闪了闪身。 “呦,伸手挺快的嘛。” 皇上:“行了,你别惹她,这人脾气大。” “对了,楚修,你们家猷王呢?” 楚修挠了挠脑袋“刚出去办事儿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门外一行人马进入殿内。 还真就回来了。 又是字正腔圆的“拜见主帅。” 一众人踩着琉璃灯光前来,只觉一个身着白衣,身形高拔的人尤为显眼,柔和的橘黄灯光下朦胧却也清晰。 感觉贴在腰上的什么东西颤了颤,将自己向一侧扯去。 是那个……玉珠子…… “陌珩,你回来了。” “参见皇上。”一声沉冷嗓音,不携丝毫感情。 只觉得那玉珠仍是颤动不停,随着它的指引,解灵胥缓缓转过身,直到面对一间挂着“浮梦阁”牌匾的房舍才终于消停。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东西一直颤? 猷王和皇上闲谈了些琐碎闲事,瞟见一旁一直背对着自己的解灵胥,没留意,微微抬眼。 “近日军务繁忙,臣还有要事处理。” “那行,你先去吧。” 这地方绝对有问题,往后一定得找机会去看看。 解灵胥转过身,不料与白衣男子擦肩而过,抬眼看了看后者漠然的侧脸,那人面不改色,径直向前走去。 卧槽,还好没被撞着…… “走吧走吧,朕累了。” 一路上,解灵胥埋头思索心事。 “对了。你叫什么?” “哦……啊?”解灵胥猛地回过神。 “啧……我说你叫什么?” “解灵胥。” 不知道接什么话,解灵胥愣了愣。 “呃……你呢?” “啊?” 见皇上一脸诧异,解灵胥简直想抽自己,他妈有直接问皇上叫什么的吗! “洛梵。” 解灵胥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绝对找死的命。 “写这儿。” 沈愠递给自己纸笔。用毛笔写还真是不习惯,解灵胥草草写了后递与皇上。 “你这字儿,写的是不错,不过就是觉得有点不太一样。” “嗯,可能各个地区笔画不太一样吧!” “是吗?” 解灵胥暗想:扯,你接着扯。 “给。” 接过皇上递来的纸条,上面洋洋洒洒,像是趴在地上的“洛梵”到还挺符合他的个性。 解灵胥不禁笑了笑,抬眼见前人嘴角也一道浅浅的弧度。 第五章 尬聊 不知不觉到了皇上的寝宫,解灵胥心想总算完事儿了,累得要死。刚要开溜,回首便被沈愠抓住肩膀。 操,轻点会死吗! “你去哪儿?不知道要伺候皇上洗漱更衣吗!” 解灵胥轻“哧”一声,皇上是三岁智障儿童吗?有手有脚的,这些事还要人伺候。 木然地立在皇上跟前,解灵胥困得快看不清那人的脸。 皇上解开外衣,露出里衬贴肤的白色轻衫,扬了扬外袍。 “啧,接着啊” 解灵胥伸手一接,转眼看见一旁的紫檀木柜。 操,这么近,你他妈就不能自己放。 转身见沈愠递给自己一杯水。 解灵胥一脸懵逼。这,怕不是看我可怜赏水喝吧。 “给我啊!” 皇上懒懒地勾手,骨节分明的五指在侧光下更显得修长。 解灵胥用手攫着杯沿递给他,尽量避免触碰到他纤长白皙的指尖。 皇上含了些水,腮帮动了动,随即转身吐掉。 沈愠递给解灵胥一张金丝手帕“擦嘴” “哦” 解灵胥不禁白了个眼。拿着手帕往面前那张白嫩的脸上一抵。 “喂……你轻点行吗,你这是擦嘴还是打脸。” 解灵胥“不好意思”地一笑,露出五颗皓齿。 沈愠端来一个脸盆。 皇上闭着眼,一脸静谧安然的模样,突出的喉结在前倾的细长颈项中勒印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解灵胥拧了拧毛巾凑近他。 操,一男的睫毛这么长。 简直不知道从何下手。干脆把毛巾搭在他脸上…… 皇上“……” “诶,你是要憋死朕吧!” 解灵胥连忙把毛巾扯下来,见皇上的脸上憋出一圈红晕。 一旁传来沈愠沉重带些恼怒的声音 “你这人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 皇上摆摆手“哎,算了算了。” 解灵胥叹了口气,心想总算有惊无险过了一天,能歇息一会儿了。 “朕还不困,聊聊天吧,对了,解……解灵胥?对,你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我,能问什么?” “随便。” 有什么可问的,这人就是闲的。我就想问我能不能去睡了。 “那……你……哦,皇上,为什么……只让宦官伺候。” 皇上眉头一挑,倒不惊讶,毕竟这事儿在宫中流传已广,早成了宫中四大未解之谜之一。 其他三个分别是前朝颇有功绩的司扈大人莫名失踪,不知去向。然后是商王到底有多少后宫。再者就是先皇为什么要传位给一无是处的洛梵,拱手将江山让给宦官。 皇上清清嗓子道“朕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他们说朕不愿与其他妃嫔接触,从小与女子生分,全由身边宦官带大。” 不与女子接触?感情你喝男人的奶长大的? “宫里的女子勾心斗角,矫揉造作,朕看着烦。不过你嘛” 像男的是吧! “到挺随性,啧……还行吧。” 皇上微微偏头“诶对了,你说你什么……地区的?你从哪儿来的?” 操。不是我问你答吗,怎么又成了双向问答?我还没想好怎么编呢。 突然想起一句台词,我从东土大唐来,去西天拜佛取经。 解灵胥眼神闪了闪 “嗯,我……来的地方……叫……桃花源。”渊明对不住了。 “什么地方,朕怎么没听过?” “是个小地方,外人一去就迷路,没什么人知道。” “哦,那你改天带朕去看看。” “不行……那地方……塌方了。” “啊?” “这不前几年地震吗!” “是吗?那你……家人?” “哦,都……都塌那儿了。” “那你,不难过?” “是……是挺难过。” “看不怎么出来嘛。” 解灵胥心如悬旌“呃……祸福有命嘛。” “呵,你还挺豁达。” ………… ………… 房门吱呀一声被解灵胥打开,进了门,解灵胥直接冲向跟皇帝的紫木檀床设相比颇为简素的板床。睡意变得松软,躺着也不觉那么冷硬,恍惚着渐渐在梦中陷得深了 一觉醒来,这还是第一次睡得这样彻头彻尾,也是第一次,梦中未有那抹蓝色,似乎是一个空白的梦,空无一物,无声无形。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花的间隙,零零碎碎洒在床头。 解灵胥半醒着,闭着眼养神。倏地听见房门被来人颇不客气地推开。 “还在干什么?还不快起来。” 靠,又要开始了…… 飞快,真的是飞快地用过早膳,解灵胥尽了最大能耐将白馒头和稀粥往嘴里塞,其仗势简直可以用迅猛来形容! 一旁的宫女只觉得看一眼这人自己就饱得直不起腰。 沈愠带解灵胥来到皇上寝宫。 推开门,只见一个小白脸宦官伏在圣上床前,唯唯诺诺的声音说道 “皇……皇上该起了,得上早朝了。” 皇上一个翻身转向里墙。 “烦……别吵我。” 沈愠一推解灵胥后背 “快去。” 操,烂摊子都交给我是吧! 解灵胥拍拍皇上肩膀 “那什么,上朝了,快起来吧。” “别闹……”裹成一团的被褥扭捏地动了动。 操…… 解灵胥无语地偏过头,正对上一旁皱着八字眉的宦官的幽怨目光。思忖片刻,解灵胥露出狡黠笑容。 看着前人的诡异笑容,小太监如临大敌,暗料自己即将遭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解灵胥没给他退避的时间,一把将这个瘦的跟鸡仔一样的小白脸推到皇上身上。 瘦鸡仔“……” 果然皇上一个激灵坐起来“不想活了。” 瘦鸡仔吓得僵直身子一动不敢动,直愣愣地横在圣上的床上。 “行了行了,给朕下去。” 瘦鸡仔立刻切换成滑泥鳅缩到地上。解灵胥一脸做了坏事心坦荡的表情。 “时候不早了,皇上你得上朝了。” 皇上“……” 皇上打着哈欠待人梳妆,垂着珠帘的冠冕越发显得他面容精致,红色朝服将他白嫩的肌肤衬出些许血气。 眼前之人一下变得鲜活灵动起来。 不过纵然穿着威风的龙袍,也压不住皇上周身的颓靡之气,走起路来松松垮垮,给人一种此人肾虚的感觉。 皇上跟着沈愠出了寝殿,给解灵胥发配的任务就是收拾收拾房间,然后自个儿浪。 解灵胥算是明白自己的存在就是没事陪这个事儿逼皇帝唠唠嗑,做点简单的家政,最重要的,就是向外人呈现一种我家皇上根正苗红小青年,铁定不沉迷男色,绝对不会断子绝孙的假象。 随意地在宫里闲逛,走着走着,就走的远了些,转角看见一个侍卫拖拽着一个宫女。 “快点,商王还不是瞧你有点姿色才要收了你,少给脸不要脸。” 那女子哭的惊心动魄,泪如雨下。 “我求你,求你放了我吧” “求个屁,老子放了你?老子不想活了啊!” 女子声嘶力竭,可惜恼人的厮喊并未惊起解灵胥心中波澜。 解灵胥余光瞟了一眼,一脸冷漠地继续往前走。 自诩从来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傻白甜,也不是仗义直行的善人,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难道嫌活得太久吗?也别太把旁人放在心上,难免碰到的人是把刀子,放在心上,把心豁开血淋淋的口子。 解灵胥下意识双手插兜,插了个空才反应过来这是裙子,没兜。 行道两侧栽植的木芙蓉吐露芬芳,中央间置的花台开繁了嫩粉的花烟草,空气中清幽怡人的香气令人一振。 迎面而来的几个宫女身穿缀着荷叶边的粉色裙裾,看来和自己不是同一区范。 听得一女子声音甚是清脆“你看见了吗?皇上早朝的时候睡着了!” 另一宫女莞尔一笑“看见了,皇上也太不正经。” “不过啊,皇上的相貌真是没话说,我还从未见过生得这样好看的人呢。” “是啊是啊。可惜皇上不近女色,连个投怀送抱的机会都没有。” “诶,不是说皇上近日招了个宫女吗?” “哼,不知道哪儿来的狐狸精,千万别让我逮见。” 解灵胥一脸冷笑,在你跟前呢,要干一架吗? 不过懒得跟没脑子的人一般见识,这样会显得自己也没脑子。 今天简直闲得无所事事,终于体会到了皇上名扬万里的“废柴”本性,皇上今日自从上了早朝,就再没出现,听杨凌说是出宫浪去了。 解灵胥回了房闷头就睡,觉得自己已经提前过起了老年生活。 不知不觉在宫里也待了四五天,每天也就伺候一下生活能力低下的皇上,没事在宫里瞎溜达,偶尔在夜晚重温阴魂不散的蓝色梦境。想一想,自己已经差不多把宫里的大路小径摸清,宫中一些基本情况也差不多了解,解灵胥觉得是时候去看看那个“浮梦阁”到底有什么玄机,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离开这里。 站在正用着午膳的皇上身边,解灵胥看着一桌的饭菜有些出神。 皇上吃得正无聊,抬眼瞧见解灵胥魂不守舍的样子,随即把筷子一放。 “想什么呢?” 解灵胥回过眼“没什么。” 皇上一歪头 “你怎么老看菜啊?我不好看吗?” 解灵胥一愣 “朕可是打小就被夸长得好看。在你眼里也不怎么样嘛。” 没,长得好看那是事实,不过皇上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其他的……哎,算了! “诶,要不……你夸夸我。” “什么?”你丫找抽呢! “我……不会。” “从你嘴里说句好听的会死啊!” 操,活这么久头一次见这么不羞不臊的人!夸他……夸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嗯……,嗯……,你……,秀色可餐。”操,这什么词儿! 见解灵胥好容易憋出个词,皇上轻声一笑“怎么,你这是要吃了我?” 劳资他妈想剁了你。 第六章 高冷男子 晚膳时,解灵胥溜到练兵营,这时候那些士兵都赶饭点去了,这里没有人。心想自己不管死活都得试一试,否则一辈子待在这里生不如死。 刚迈进门槛,只觉得脚踝被什么东西一擒,警惕的感觉刹时从小腿传到后脊,另一只脚下意识向前踢了过去。 随着一声嚎叫,门背后窜起一个男人。 那人直起身,立马比解灵胥高出两个脑袋。 “你大爷,谁……谁啊?” 一开口,熏臭的酒气从他口中传来,解灵胥眉头一皱。 男人黝黑的腱子肉看着很是油腻,喝酒上头后通红的脸让解灵胥莫名感到恶心。 男人定眼看了看,打了个饱嗝,笑了起来 “呦,哪儿来的小美人儿,爷瞧瞧。” “我操!” 解灵胥转身欲要走开,不料被那人伸手按住肩膀。抡手推开他,刚走了几步就被挡住去路。 “有点儿……脾气,小模样长得挺俊,给爷伺候着还不!” 解灵胥被他的酒气熏得想吐,想着怎么能快点脱身。 男人淫谑的目光从解灵胥的下巴滑向颈项,心怀不轨地用手摸向解灵胥腰肢。 靠—— 解灵胥忍无可忍,挥手对着脸给了他一拳。 男人被一拳打得有点站不稳,踉跄几步,破口而骂 “你奶奶的,臭娘们不要命了!” 说着一拳打在解灵胥小腹上。 解灵胥捂着吃痛的小腹,顿时感到头晕目眩,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崩裂四散。 见男人嘿嘿笑着,解灵胥却疼的直不起腰,只能狠狠瞪着他,心中骂道,操——,我怎么……这么弱,我凭什么这么弱!劳资才不要被人随心所欲地欺辱,不要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解灵胥拼了全身气力,直起身,对着男人下巴死死抡了一拳。 本以为自己只是负隅顽抗,未曾想男人顷刻没了声,仰头栽了下去。 解灵胥呼了口气,觉得自己心跳的好快,拳头传来一阵火辣,但是莫名……有点爽! 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一拳,肚子反而没那么痛了。WTF,我这什么体质?这生理反应确实有违常理。 心想这人兴许被打晕了,解灵胥蹲下身,看见男人腰间别着漆黑的铁腰牌,牌上刻着“冥煞” 二字。寻思还是把他拖进去再想办法,四仰八叉躺在外面目标太大。 解灵胥只觉周身疲乏,不过还是得抓着他的衣领朝门内拖去。 解灵胥吃力地挪动,头皮渗出丝丝细汗,微风吹动发丝,扰住了眼前视线。自己这样半蹲着拖人,指不定有多猥琐。 倏地觉得后背碰到什么东西,心想他妈什么挡劳资道,暗骂一声。回过头,眼前立着个一袭白衣的男人,自己正贴在那人腿上! 男人的面目离自己甚远,正巧站在烈日强光下,闪得解灵胥睁不开眼,只辨得一个模糊轮廓,那人棱角分明,鼻梁高挺,阳光下衬出明了的侧影,正一脸不屑地低眼看着自己。光影中投下凌冽的目光,……寒彻心扉…… 解灵胥立刻从他身上弹开,暗想:完了,这下人赃并获了。 男人并未开口,不知何处传来明快的声音 “是你!你在这儿干嘛呢?” 解灵胥侧目看见一个少年,灰黑武服和地上躺着那人别无二致,不过举行一派正气,全然不同那人的轻慢荒劣。 这人自己见过,叫什么……修,唐修?杨修?算了,记不得了。 解灵胥不知如何解释,一时语塞 “我……” 白衣男子若霜的目光云烟般扫过解灵胥 “这里不是女人该待的地方,快走。”声音沉郁冰冷,解灵胥莫名感到一丝凉意。 他径直朝前方走去,淡淡瞟一眼地上的男人,冷峻的眼神像是在说“废物” 男人漆黑的长发倾覆在白衣之上,随风拂飞,显得飘渺虚幻。解灵胥的目光随着他一路进了“浮梦阁”,心中思绪万千。 突然感觉肩膀被人一楼“嘿,咱们又见面了!” 解灵胥没好气地甩开那人臂膀“有毛病啊!” 前人咧嘴一笑,声音十分爽朗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楚修啊,咱们前些天见过,你瞧你还有这发带呢!” 说着又将手伸向解灵胥 “操,你别碰我!” 见解灵胥一副要跟自己干一架的仗势,楚修把双手放在胸前“好好好,我不碰。” 解灵胥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 “别那么紧张,交个朋友呗。” “不交。” “为什么不交?” “为什么要交?” 楚修一时语塞“嗯……那个……,那什么……从小父母就教我,多个朋友多条路,我觉得你以后肯定有前途。” 呵,那你就觉得错了。不过他说的不无道理,难免往后要靠他帮自己混进浮梦阁。 “好吧。” 楚修身形健壮,不算胖也不消瘦,一看就是肌肉紧实,长期苦练的人。他面容俊朗,笑起来像一出朝阳。 “你叫什么名字啊?” “解灵胥。” “哦啊……,小妹妹,你很强啊!” 操,叫谁小妹妹! “嗯?” “你知道,你脚下这人怎么了吗?” “怎么了?” “死了。” “死了?他死了!” “嗯呐!” 解灵胥倏地感到脑袋一阵嗡鸣,继而只剩一片空白。他死了!他死了!我他妈总共就打了他两拳啊!这人得脑梗多久了才这么……不堪一击。 “这人啊,就是个垃圾,早想找机会把他干了,还得感谢你助人为乐啊!” 解灵胥一脸煞白还没缓过来,听楚修一句感谢来的生猛,习惯性将满心惶惶不安藏在冷漠的目光之下。 平复心情说了句“哦,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这就……这就走了?你不跟我一起处理下尸体什么的吗?” 妈的,劳资一学医的,还没救过人呢就先杀了一个。你就不能行行好,自个儿处理一下吗? “我还得回去侍奉皇上,楚修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楚修见解灵胥皱眉的样子有点骇人,连忙点头 “当……当然没问题,诶,那我们……” “谢了。” 楚修话还没说完,解灵胥转身就跑开了,楚修无奈地挠挠头,这个灵胥小妹妹,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解灵胥一边跑,一边出神。跑的原因是因为天色不早,回去晚了,某个费事儿的人又要不爽。出神的原因是今天的事着实有点不好消化,还有那个白衣男人,想起他尖削的下巴,脑中闪过无数张古风男主角的美图,然后就突然有点想……看。 果然跑回皇上寝宫,便遭到沈愠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心想劳资饭还没吃呢,妈的别逼逼了。 皇上到是难得的没作妖,躺在床上歇息着,刚想感谢今晚总算风平浪静,皇上翻了个身,突然冒了句 “好热啊,诶,那谁?解灵胥,过来给朕扇扇子。” 靠!扇你大爷。 虽然心头一亿个不愿意,但解灵胥这个小老百姓只得任人宰割。位高权重者在头顶运筹帷幄,凡夫俗子在下头身不由己,有人操纵着,就有人痛苦着,但人永远无法摆脱操纵,因为永远有人沉迷于控制。 解灵胥此刻正作为人力风扇被惬意躺在床上的无能皇帝操纵着,机械地重复着白痴的动作。 “那个,皇上,我……能问件事吗?” “嗯?” 皇上闭着眼静躺着,脸上未见一丝波澜。 解灵胥一边扇扇子,一边问“那个练兵营,是什么地方?” “练兵营当然是练兵了,你想知道什么?” “那里的主帅……” “你说猷王?……是个狠角色,无所不能的冥煞军主帅啊,全亏了猷王,才替朕守住江山。” “他是你哥?还是你弟?” “都不是。猷王是父皇年轻征战时捡来的,父皇觉得他身骨不错,就一直带在身边。他打仗厉害,后来一路磨练最终成了冥煞军主帅。还有……他叫严陌珩,猷王是父皇赐的名号。诶——你手别停。” 听皇上的语气,貌似与猷王不熟。到底要怎样把话题不留痕迹地转到浮梦阁呢?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是再等等吧。 一转眼,两天过去了;再转眼,五天过去了;又转眼,十天过去了。等?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不行,今天必须行动了。 偷偷摸摸进不了,那就光明正大干一架。 “你是谁?” “皇上派我来找猷王。” “可是猷王不在。” 不在才好呢! “那我就先进去等。” 解灵胥和一年过十六的老书童站在浮梦阁门前说着话。 “不行,主帅书房外人不得随便进入。” “这不是随便进入,是皇上命令,你想抗旨,还是想得罪圣上。” 解灵胥暗示他自己是皇上身边的宫女,得罪自己,就是蔑视皇威。老书童见她一脸肃然,不知如何是好,哑口说不出话。 解灵胥二话不说推门进了浮梦阁,又随手把门半掩着,心想果然年轻人就是好骗。 总算是到了魂牵梦萦的浮梦阁,心跳不禁加速不少。浮梦阁里布置很简洁,四周全是藏书,正中一张案桌,阁中全是暗色布调,唯有东边一扇侧窗投入尤为明亮的阳光。窗台上一株墨兰达摩冠开的正妖娆。 解灵胥取出腰间塞着的玉珠,预感接下来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解灵胥将它放在掌心,期待它有所反应。然而玉珠只是静卧掌心,未有丝毫异样。 不是吧,劳资好不容易进来,你丫又不颤了…… 第七章 黑铁玉镯 解灵胥托着玉珠绕着房间走了两圈,而那玩意儿还是屁都没放一个。解灵胥绷紧神经盯着它,感觉自己正陷在崩溃的边缘。 兴许是看她可怜,玉珠竟脱离掌心,自己漂浮起来,蓝色光亮渐渐投射到房顶。玉珠在书阁间上下浮动,终于悬浮在某一点。 解灵胥屏住呼吸向它靠近,突然觉得全身变得透明,只有脚步声真实地有些不可信。 蓝色的光越来越明亮,近乎有些刺眼。解灵胥听见机关齿轮咬合的响声,玉珠前的几排书格向两旁移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间一个长条形铁盒缓缓向外移动,最后悬浮在玉珠之下。 解灵胥细细端详着这个铁盒,铁盒约摸六七十厘米长,巴掌宽,漆黑的铁质盒身刻满曼珠沙华图腾,曼珠沙华细长的花蕊层层重叠,似蛇信子交相缠绕,诡异的形状令解灵胥心中隐隐发瘆。 这是要我,打开这个盒子吗?可是这盒子没有开口,周身也不见一丝缝隙,自己都怀疑这是不是个实心铁柱,刻点花儿,然后用来敲人的。 只见蓝色玉珠倏地收敛了光亮,缓缓下降,与铁盒贴合。 这次真不是自己眼花,铁盒上燃起一团蓝色火焰,活生生将硬冷的铁器熔化。蓝光一点点焚去图腾,投射出一朵巨大的曼珠沙华。 渐渐地,盒内的器物显露出来,解灵胥屏息一瞧,一把墨黑古剑横空出尘。剑身萦绕着氤氲的黑色烟气,细长的剑刃凛凛泛着白光,剑柄上仍是一朵炫目的曼珠沙华。 解灵胥隐隐感到一股力量将自己拉拢,不由自主的想握上这把剑。 五指轻放在剑柄之上,刚一碰触,一股强大的气流自古剑向四周奔散,掀起一地尘沙。案台上书页翻动,一桌纸张呼呼落地,桌上的笔砚溃不成军。 解灵胥端着古剑凑近看了看,只见剑刃上刻着细细的二字:罔生。 罔生剑…… “什么人!” 房门被人莽撞地推开,猷王看着闯入的解灵胥,又看见她手中的罔生剑,面色铁青。 解灵胥将与罔生剑分离开的蓝玉珠塞进腰带。回过头,见来人面色近乎凶狠,盛怒中声音仍是低沉 “又……是你。” 猷王抽出腰侧挂着的长剑,反手向解灵胥一劈。一道凌厉的剑锋以破竹之势袭来,解灵胥下意识将罔生剑往身前一抵,硬生生接住了来势汹汹的剑锋,却仍是被气流逼得后退了几步。 不能自持地喘着粗气,刚回过神来,长剑已贴在右颈上。猷王站在解灵胥跟前,冷冷看着她。 “交出来。” 解灵胥看着他轻蔑的眼神心头很是不爽,劳资又没说不给你,好好说话会死啊! 右手拎着罔生剑将它递给猷王,不料剑身突然虚化成千万缕墨黑剑气,一缕缕缠绕在解灵胥手腕,而后首尾相接,化成一个黑色玉镯,扣在解灵胥手腕上…… …… 我擦……,这什么情况? 猷王的恼怒简直快要离开本尊,拔地而起。 “你又耍什么花招?” 解灵胥激愤交加“这他妈是我在耍花招吗!” 拼命想将黑镯子取下,然而那镯子尺寸刚好贴合解灵胥手腕骨骼,死活也取不下来。 “灵器不可离开浮梦阁,拿不下来我就砍了你这只手。” 解灵胥眼神冰冷得可怕“操你大爷!” “陌珩兄~~~” 熟悉的声音打破阁内令人窒息的气氛,解灵胥转过身,见皇上正扒开阁门前围观的人,气定神闲地走进阁内。身后的沈愠面无表情,钢板一样站着。 看见眼前一幕,皇上一脸吃惊的表情。 “你俩……干嘛呢?” 猷王重重呼了口气,收回架在解灵胥右颈上的晋邪剑。 只觉颈侧一丝刺痛,解灵胥额际不禁抽动了一下。 “参见皇上。” 皇上摆摆手,“严兄,你这,怎么的?是……跟皇上的宫女打起来了?” 猷王面色很是难看,不过身上的杀气退却不少。 “皇上,这个人,偷盗灵器。”说着冷眼瞟了眼解灵胥。 擦,很会血口喷人嘛!这东西,明明他妈是自己绕上来的。 皇上眉头一挑,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解灵胥。 “哦……是吗?她这么有能耐?那……猷王是打算怎么办?” “砍下她的手,取下灵器,别无他法。” 皇上砸吧下嘴“这也未免……太残忍了。” 猷王神情很是坚决 “她的手,和灵器,孰轻孰重,想必皇上自有定夺。” 解灵胥眼色一横,心想:你要是砍我手,劳资跟你玉石俱焚。 不知皇上心里在想什么,他神色如常地开口道 “哎,反正那灵器放着也是放着,她也没拿去做坏事,就搁她身上也没什么大不了。” 猷王掩不住眼中怒色,他自进宫以来,就知道眼前这个锦衣玉食的皇帝,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昏君,迟早有一天,大好河山,将败在他手中。 “皇上,二十年前,司扈大人将灵器封存于浮梦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灵器的价值谁都说不清,在它之中究竟牵连了多少性命也无人知晓。是圣物,还是邪物,至今无法参透,将它置于一个女人手中,岂不是——太草率了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说东西不能离开这书房吗?现在灵器在她身上,她又在这里,也没什么两样嘛!” 猷王不想听他胡说八道,一脸不屑 “哼,皇上的意思,难道要把她一辈子关在浮梦阁吗?” 解灵胥内心:#~###~~? ? ? 靠——一点发言权都没有。 门口楞直眼看戏的楚修突然开口道 “主……主帅,可以……让她来咱们冥煞军,打个下手什么的。” 这时候就能体现出交朋友的好处。 “都有手有脚的,需要打什么下手!” 操,敢情这意思就是非灭了我不可? 气氛很是凝重,几近饱和的空气让人呼吸困难。 突然传来沙哑浑浊的声音,打破紧绷的沉寂 “主上,不如……让冥煞军,收容了这位姑娘。” 话一出,在场一片哗然。 猷王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周甫,你说什么?” 被唤作周甫的人一身素色长袍,一副沧桑学者的模样,出语沉稳不乱,一眼便能看出他胸有博物。 解灵胥隐隐感觉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 “主上,多一个人,不会影响什么,还望您多加考虑。” 是啊,多一个炮灰,不影响什么…… 猷王冷笑一声,“无稽之谈。” 皇上突然闪到周甫身边 “周先生这个办法好。陌珩兄,她以后在你眼皮底下,肯定不敢作歹。” 当这人的手下,怕迟早有一天要被折磨死! 猷王权当皇上的话是放屁,根本不予理会。意味深长地与周甫对视,解灵胥仿佛看见两只老狐狸在交换眼色。 片刻后,猷王冷哼一声,带着残留的怒气,冲出了浮梦阁。甩下神情自若的周甫,无所事事的皇上,一脸懵圈的解灵胥,以及聒噪议论着的众人。 擦……他这什么意思? 喧哗停歇之后,楚修神采飞扬地跑向解灵胥,见她一脸疑惑,开口道 “主帅这意思是同意了,同意你加入咱们冥煞军。嘿,没想到咱们以后还是战友了!” 打仗?我?擦……这身份也转换太快了。 “要我……打仗吗?” 楚修笑了笑 “嗯……也不一定真要你上前线,平日也就练练兵,没事儿,哥罩着你!” “不用。” 皇上见两人聊得正欢,朝解灵胥喊了声 “喂,你俩能不能以后聊,快走了。” 解灵胥一脸茫然“啊?去哪儿?” 皇上扬起眉头“诶……我说你有了新地儿就忘了旧主啊,跟原来一样干你该干的事儿啊!” 解灵胥万分无奈,敢情自己莫名其妙担了两份工! 叹了口气,抬眼看着跟没事儿人一样的皇上,解灵胥两眼放空。他到这儿来干嘛,又巡视吗?还有,自己借由了什么名义闯进来应该不难猜,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有意不闻不问,又或者—— “磨蹭什么呢?” 正对上皇上的目光,解灵胥一个激灵,连忙低头快步向前走去。 夜色有些深了,解灵胥坐在床榻,伸手碰了碰右颈的细长剑伤,裂口处沾染到指尖的汗渍,隐隐作痛。左手伏上另一只手上的黑色铁镯,铁镯上并无其他雕饰,像一块随意焊接的破铜烂铁,看不出丝毫异样 铁镯冰凉的触感,携来森森寒意,像一把镣铐,将自己死死拷在这光怪的世界。 罔生,没有一丝生息是吗? 解灵胥感到一阵头疼。一个玉珠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现在又多了把罔生剑,怎么古怪的事总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劳资这是,招谁了? 房门被人没礼貌的撞开,解灵胥抬眼瞪着嬉皮笑脸的楚修 “卧槽你不知道敲门啊!” 楚修一脸找抽的表情“小解啊,你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小……”解灵胥嘴角一抽。这货简直……他妈找死。 看他三百六十度纯真无邪的笑容,解灵胥叹了口气,觉得这人有一种特有的能力,让与之相交不久的人也卸下防备,坦然相待。自己与他知遇不过几天,却莫名信任他,觉得此人可靠,相处起来,也随性许多。 “猜不到。” “诶,你就不能有点情趣。” “不能,没事儿我睡了。” “诶……诶,你别……。哎……瞧,这是你衣服,给。” 解灵胥接过一件黑色锦衣,听楚修开口道 “啧……你应该穿得上。嘿,恭喜你啊,从此要开始亡命身涯,时刻准备为国捐躯了” “谢谢啊!” 见解灵胥看着自己的腰牌,楚修挠挠头“这东西,现在还不能给你,如果往后你上了战场,才真正算是冥煞军,那时候,主帅会亲授于你的。” “冥……煞。”解灵胥喃喃道。 第八章 成功混入组织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堂堂御林军,不是应该有个威风点的名字吗?怎么觉得你们这名儿,听着怪阴森的?” 楚修扒拉个椅子坐下,又给自个儿倒了杯茶,娓娓说道 “哎,咱当年也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儿,这不征战沙场,给贼人留下心理阴影了吗!后来有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传言说咱们是冥界的阴兵,个个凶神恶煞,冥煞军这外号就传开了,反正都是名儿,哪个传的广就用哪个了。不过这传言也太有损形象了,就不说我这仪表堂堂,咱主帅——,那玉树临风的,怎么能说是凶神恶煞呢!” 解灵胥不置可否 “嗯,行了,时候不早了,你请回吧。” “又送客了?” 见解灵胥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楚修一口干了杯中茶水,心想,今天的事,肯定把她吓坏不少。 “行吧,行吧,我走了。” “不送。” 楚修潇洒地迈步离开,看着他笔挺的后背,解灵胥呼了口气。被赐了这么个名儿,这绝对是支,让人闻风丧胆的军队。 凶神恶煞,能凶神恶煞也挺好。 浮梦阁内,周甫向猷王作揖 “主上。” 猷王面色沉郁“你知不知道,今日你的决定,很荒唐!” 周甫神色仍是镇定 “主上,关于灵器,若不是今日这个女子打开了铁匣子,你——,我——,全天下人恐怕永生都不会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依我看,不是她拿走了灵器,是灵器,选择了她。” 猷王冷哼一声“这恐怕,也不好说吧!” “主上应该能觉察到此人体内,内力涌动吧?” “没错,内力深厚。但她显然不知如何运用。此人来历不明,更应绝除后患,不是吗?” “不知主上是否留意到她身上那颗玉珠。” 猷王不以为意地点头。 周甫隐隐笑道“那主上,可曾听说过泯魄玉珠?” 猷王神色一变,目光刹时尖锐可怖 “不可能——” 在这边的世界待了大半个月,解灵胥从楚修那里了解了自己身处的环境到底是什么设定。 世间存在三界,神,鬼,人。而楚修口中的冥界,则是源于人死后存留的魂魄精气,其地位大概像是私生子,排不上名号,却又不得不承认它的存在以及其影响。每个域界都有一个处于权位顶端的统治者。神界为天君,鬼界为鬼帝,人界则是皇帝。在神界武力提升依仗灵力,鬼界依靠鬼气,人界的内力与之相比则弱的上不了台面,但是,人还有另一个东西,兵器。人界上好的铁,锻造上好的兵器,与持兵器者相辅相成,战斗力得以最大提升,才能与神力高妙的天兵,阴险狡诈的鬼兵抗衡。至于灵器,传言并非人界所造,此物貌似是人界统治者们心头的暗刺,关于它的信息,则被有心人藏掖着,鲜有外人知晓。 总之三界之内各有分支,也不乏冲锋陷阵的军队,解灵胥今后,便要在人界最为顶尖的军队摸爬滚打,开启生死难卜的人生了。 薄雾未散的清晨,只着一件单衣,已经撑不过带着凉意的西风。随风旋飞的赤枫叶大有将要铺排一地的仗势。 冥煞军练兵的地方叫做堑渊殿,约摸一个四百米操场那般大,周遭的植被屈指可数,似乎是建造的人本着要热就热死,要冻就冻死的原则设计的,整个堑渊殿透露出不近人情的味道。 国家的军队不只一支,而冥煞军则都是千里挑一的精兵,和鱼龙混杂的杂碎不一样,这里的将士以一敌百,几乎是战无不胜,不过练就过人的本事是需要代价的,成为冥煞军要经历的严苛训练可想而知。 黑压压的冥煞军整队列在堑渊阁中,解灵胥站在队伍一角,显得形销骨立。 队伍前的楚修一脸肃然,瞥见角落低着头的解灵胥,不禁觉得这人当真适合这身打扮,墨黑简素的武服裹身,衬出纤挑身段,束衣带将略为宽松的上衣紧扎,贴合腰线,远远乍看,俨然一个清秀的少年郎模样。 浮梦阁内一站一坐的周甫和猷王,默然注视着众人中颇为扎眼的解灵胥。只觉她似一朵黑莲,此刻还是稚嫩的骨朵,稍加时日,便能傲然于世,也将显露出心蕊间藏着的毒刺。 楚修清了清喉咙,扯着嗓子吼道 “咳……,都给我精神点儿,所有人——训练。” 冥煞军作为一只精锐的队伍,自律性强的惊人,楚修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但管教起人来面不改色,黑着脸骂人时自有震慑全局的气场。 拉伸筋骨第一件事——晨跑。 “三十圈,快点!” 卧槽,四百米,三十圈!解灵胥此刻只想仰天长叹。 自己从来不是耐力型选手,也没发现什么爆发性的潜能,这么高强度的训练有哪个正常人能吃得消。 解灵胥咬牙跑在队伍后面,尽量调整呼吸,让气息均匀。不知楚修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边,他又吃饱了撑的似的发神经 “解……?解啊!” “不用谢。” “不是……你心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 楚修跑得一脸轻松 “嘿……跟你说句实话,我觉得你这身打扮,还挺好看。” “你一边跑步一边说话不累啊!” “不累啊。” “我累! 解灵胥懒得理他,听楚修这个话痨没完没了的自言自语。 三十圈总算跑完,自己恐怕快要飞升上仙了,完全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骨头像是久置的酥饼,一碰就碎成渣。 见楚修气都没喘一口,在前列张着嘴不知道干什么,解灵胥暗骂:操,耳鸣了…… 解灵胥骨头快要散架,一口气还没喘匀,见场地上被摆了一圈靶子,这是要……射箭? 这么折腾,还是人吗? 解灵胥举着箭臂,眯着眼对着五十米远的靶子。看着鲜红的靶心都有些闪光,这要怎么射。 解灵胥从地上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破甲箭,黑色的箭身,三棱箭头上涂有一圈红色标记。 仿照身边人的姿势,解灵胥支好箭,咽了口唾沫,拉开箭弦,屏住呼吸,凝神盯着靶心,扣箭的两只指头一松。听得“嗖”的一声,破甲箭回旋着飞出,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直奔靶心,然后,华丽丽的……连靶子都没沾上。 操…… 解灵胥又上一箭,靠……,脱靶了。再一箭,又脱靶。下一箭,还是脱靶。脱靶,脱靶,脱靶,这到底要怎么射? 一旁的楚修见解灵胥生无可恋的样子,打算自荐担任师傅一职。 “诶你别急,我教你。” 解灵胥擦过额上细汗“嗯,谢了,你口述吧。” 解灵胥又放上一支箭,听楚修说 “身体朝我,摆正。右手向后,动作幅度大一点。对,拉弦,用力。” 弦线紧绷的感觉从指尖传来,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什么,右手肌肉最大限度地用力,解 灵胥精心凝神,空气似于此刻停滞,听得“蹦”的一道沉闷声响。弦断了…… 才训练了一上午,解灵胥累的都懒得骂人。不过累归累,无论如何,当兵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有肉吃,有酒喝。 午膳时,楚修兴致勃勃地跟解灵胥介绍起一桌人 “灵胥啊,给你介绍介绍,这是赵略,这是袁绍成,这个断眉是萧启辛,还有这个剃了光头的,他是油腻。” “啊?”解灵胥以为自己耳背。 对面脑袋锃亮的男人温和地笑了笑 “解姑娘别听他瞎说,我叫刘匿,还望往后和姑娘,诶……相处融洽。” 见他脸颊微微泛红,时不时不自然地抿嘴,只觉刘匿性格害羞内向,有些不善言辞。古铜色的皮肤显得他颇为健硕,五官端正,颇像佛门修渡的高僧。 解灵胥微微一笑。 赵略突然起身,举起杯向解灵胥敬酒。“解姑娘,在下敬你一杯。” 解灵胥一愣“敬我?敬我什么?” “解姑娘手刃了程有臣那畜生,在下敬姑娘是条汉子!” 萧启辛抡手打在赵略后脑勺上“你会不会说话,哪儿有说人姑娘是汉子的!” “那有什么,咱冥煞军,谁不是个纯爷们儿!” 楚修一脚踹在他腰上“行了行了,不会说话,就——闭——嘴。” 众人正在吃喝谈笑的兴头,解灵胥头一次感到心情这般舒畅,端起一杯温酒贴在唇边,倏地感到背后一丝凉意,不安的感觉瞬入神经,警觉地回首,身后静然无恙…… 第九章 TM居然被偷窥 下午才真正进入主题——练剑。 楚修在兵器库拿了把轻便的短剑给解灵胥,不知从哪里又找了个人一样高的木桩,当然不是简单的木桩,周甫往其间灌了铁水,此物是冥煞军专门用来练手的。 冥煞军一对一比剑,解灵胥这个菜鸟要是不自量力和这些人比试,恐怕明早就是个残疾人了,于是抱着木桩自个儿摸索门道去了。 解灵胥手腕的力量不够,若用单手,剑会脱手,只得用双手握剑,朝木桩一阵乱砍,心里纳闷为什么看别人轻轻挥一剑,木桩就稀里哗啦碎了一地,自己拼了老命,只在其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楚修又闲着没事晃到跟前,十分乐意继续当师傅领解灵胥进门 “灵胥,别急功近利。剑客比试,靠的是剑气,不但和人有关,剑的优劣也很关键,现在你手中的剑是最基本的轻剑,最开始你要练的,不是剑气,是出手章法,你要懂得怎么运气,如何出剑。” 解灵胥握紧剑,沉了口气,不能慌……不能乱……。 砍了一下午,解灵胥在重复的动作中总算明白了点什么。掌握一样东西,需要方法和感觉,方法需要别人引导,感觉则需要时间在自己身上雕琢,留下深刻的印记。 用剑的要义,是快。起剑精准,落剑麻利,不能有一丝杂念,片刻停留。倘若出手时迟疑,剑会嵌在木桩凹槽,在实战时则是给了对手喘息的机会,不仅狼狈,而且危险。剑的交锋,不是劈柴砍树,一昧用斧头砍击某处,而是剑必要害,伺机而行,不必一击毙命,但一定要不紊不乱。 木桩被砍得尘屑四起,边角翻飞,原本光滑的表面给解灵胥惨无人道地砍得跟皮廯似的。 似乎是习惯了肌肉用力的频率,神经适应了身体的疲劳,砍着砍着,就感觉不出累了。体内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四肢,反而越砍越来劲,解灵胥近乎有点走火入魔了。 正在入魔的边缘徘徊,后脊神经猛地一跳,又是那种……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解灵胥回头,注视着远处转角的角落。 前方浮梦阁内的猷王甄上一杯苦艾酒,看着正往身后张望的解灵胥,将酒杯凑近薄薄的唇瓣,眉头微皱 “周甫,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周甫神色泰然,朝猷王拱手“主上,相信我,时间……,会告诉你我答案。” 解灵胥腰酸背痛,按揉着乳酸疯狂堆积的胳膊独自走在小径里,倏地目光一顿,刻意缓缓蹲下身,拍了拍裤脚沾上的泥尘。埋头看见身后一个人的脚正慌乱地往转角一收。 转角一侧的人靠着墙拍了拍胸口,暗暗想着:好险好险。回过头被突然冒出来的解灵胥吓个半死,接连后退了几步。 解灵胥拽着他的衣领,往跟前一拉,见这个文文弱弱,穿着灰布衣的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正是那个被自己坑骗过的老书童,不由一阵吃惊。 老书童一脸惊恐 “你……你想干什么?” 解灵胥扬了扬拳头 “我想……干这个。” 少年捂着被打了一拳的左眼,很是委屈地说“你干嘛打我?” 解灵胥面无表情 “偷窥我一天了,搞得我整天心神不宁,打你一拳不应该吗?” 少年觉得理亏,埋着头“你……你发现了……” 操,这傻孩子,简直无语…… “说说吧,你偷窥我做什么?是因为我骗了你,你想报仇?” “不是……,我……我就是,好奇冥煞军竟然进了女的。” “放屁,好奇你他妈跟了我一路?你再胡说八道,我让你两只眼睛肿的很对称!” “别……别,我真的——” 解灵胥带刺的目光盯着自己,少年咬了咬嘴唇 “好吧,我……我是看你,很眼熟。” 见解灵胥又要举拳,少年连忙用袖子挡住脸 “真……真的,我第一次在浮梦阁见着你,就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那时候还不太明显,但今天看你这身打扮,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劳资他妈才穿越了多久,跟我玩儿什么熟悉的陌生人,难不成你看过我cospy的图片啊! “什么熟悉的感觉?” “我,我不知道,说不上来。很清晰,很深刻,又很模糊,哎。总之是一种感觉,那种感觉,你……明白吧。” 明白你大爷啊—— “你是喝醉了,还是嗑药了?” “我没骗你,你……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 解灵胥觉得以后可能得给他检查一下脑子,叹了口气 “好吧,不跟你废话,那……你是谁?” 少年揉揉发青的眼睛,见解灵胥态度温和下来,喃喃道 “我,才不告诉你!” “诶……方浔,你怎么跟灵胥在一块儿。”真是,哪儿都有他楚修。 解灵胥瞟了眼楚修“刚好碰见。” 楚修指了指方浔的左眼“你这,怎么了?” 瞥见解灵胥的谜之诡异微笑,方浔可怜巴巴地说“自,自个儿不小心撞的。” 解灵胥重重拍了拍方浔肩膀“走路当心点,你俩聊吧,我先走了。” “诶,就又……”楚修搔搔脑袋。 跨步向皇上寝宫走去,一路寻思着,眼熟……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他妈,有那么大众脸吗? 坐在离皇上三尺远的地方,解灵胥给皇上手动扇着扇子。一上一下的动作牵动肌肉,手臂一阵阵酸痛。寝宫里只听得木质扇叶扇动的声音 “沙……沙……沙……沙……” “……………………” 声音渐渐变得细微,而后便没了声息。 皇上眯开一只眼,看着在椅子上睡过去的解灵胥,凑近身子在她耳边吼了声“啊——” 解灵胥猛地睁开眼睛,眼眸的惊异转瞬即逝,淡淡瞥了眼一脸天正无邪小屁孩儿样的皇上。 本以为会把她吓个半死,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冷淡。皇上自讨了个没趣,懒懒靠在床头 “这都没把你吓着,诶你是反应迟钝,还是压抑太久了?” 解灵胥瞳孔一缩,神色又立刻黯淡下去。 皇上莫名其妙干咳几声 “嗯……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还没死,挺好…… 皇上见解灵胥真是累得快说不出话,打了个哈欠 “朕累了,你也回去吧。” 解灵胥心下说了声谢天谢地,片刻不歇迈出了皇上寝宫,感觉自己约摸是闭着眼睛走回去的…… 很清晰…… 很深刻…… 又很模糊的感觉…… 是什么样的感觉? 第十章 黑衣人 不知不觉在堑渊殿特训了十来天,解灵胥的适应能力强得简直超乎自己想象,感觉跑完步不再累的死去活来,还能匀口气骂个人。射箭技术也提升不少,虽说还不能射准靶心,但好歹每箭都能射在靶子上。剑法也是突飞猛进,解灵胥单手执剑,每一剑砍在木桩都会留下明显凹痕,原本三尺宽的木桩已被削得一尺不到。解灵胥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打仗的料。 下午正砍木头砍得带劲,突然被方浔拍肩打断,下意识回了一剑,差点把他秀雅的小脑袋劈成两半。 “你干嘛?找死啊!” 方浔一脸要憋死了的表情,解灵胥挑眉 “你要生了?” 方浔满面难色“昨天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疼了一早上,我实在憋不住,再不去茅房就要那什么了。哎……不过现在还得把这些送去浮梦阁。” 解灵胥见他手中端着的笔墨纸砚,放下短剑,冲方浔点点头 “嗯,知道了,东西给我,你快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不是让你等我,你……你帮我送过去吧。” 啥—— “不去。” “灵胥姐,你就帮帮我吧!” “我跟这儿又不熟,你就不能找其他人吗?” “他们在练剑,我怕打扰他们。” 靠,敢情我没在练剑?劳资资质差可以随便打扰是吧! 看方浔眼泪都要挤出来,解灵胥勉强答应他。 方浔一把将手中物件塞给解灵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姐姐大恩大德小弟末世难忘。” 方浔抱了个拳,一溜烟跑了。他清瘦单薄的肩膀,从头到脚透露出一股书生味儿。 方浔在猷王身边打点杂事,整理书帐,他年幼时便待在堑渊殿,跟了猷王十多年,据说他是猷王从歹人手中救出来的,救他时已经神志不清,兴许是因为年幼,受了挺大刺激,忘了许多事,只记得自己姓方名浔,其他的就一问三不知了。 端着上品的笔墨纸砚,迈步盯着浮梦阁紧闭的阁门,解灵胥心想,楚修不是一天闲得跟没事儿人似的,干嘛不找他?转头看见楚修正叉腰训着人 “你木头吗!非得他砍你脸上你才躲,脑子被猪啃了啊!还有你,你肾虚是吧,有气无力的死样子,后院的野狗子都没你这么怂!” 算了,他骂人也挺忙的。 刚靠近浮梦阁,阁门吱呀一声开了。 卧槽,这他妈感应的? 抬眼见苔青色案桌上身着白衣的猷王正执着奏折,泼墨般的长发倾在身后,碎许几缕垂在胸前,俨然一幅天然去雕饰的古画。 解灵胥心里发怵,忘了浮梦阁里还有个猷王,两人关系尴尬,前些天自己好像还操了他大爷,妈的,当时怎么没忍住,直接骂出声了,以后怎么混? 见他头也不抬地看着奏章,解灵胥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放下,傻站了两三分钟,解灵胥抬脚后退了一步,刚想走,听得猷王突然出声,声线极低 “研墨。” “哦。”解灵胥故作淡定地应了声,心里暗骂了句,卧槽,研墨,我怎么会这玩意儿,把这一坨黑的杵在这砚台就行了吧。 解灵胥拿着墨锭在砚台上来回摩擦,约摸倒腾了五分钟,心想怎么一点墨汁都没出,难道是我劲儿不够大?看来得再使点儿劲。 “加水。”猷王仍是没抬一眼 “哦……抱歉。”卧槽自己是不是傻,干磨呀! 解灵胥目光在桌面搜寻一阵,从水盂向砚台上添了点水,规规矩矩地研着墨 猷王总算放下奏折,拾起一支毛笔,铺开宣纸,沾了点墨汁,笔走龙蛇写了起来。 操——穿这么白,他也不怕墨水溅到衣服上。 猷王仍是一言不发,两人之间的沉默溢满空气,周遭安静得过分,仿佛置身于空空如也的荒原,无际的界域上只有低头默然的猷王,和一旁负手而立的解灵胥。 我靠,那杀千刀的方浔怎么不来换班?劳资他妈什么时候可以走?瞥了眼猷王静然的侧脸,解灵胥抬脚后退一步,脚还未着地又贴回上来。算了,再等等。 解灵胥闲着无聊四下看了眼浮梦阁四周的藏书,多,太他妈多了。书阁里三层外三层,摆满新旧不一的书籍,书阁的布局很是细密,每个隔层如出一辙,完全看不出上次的暗格被设置在了何处,这里恐怕是全皇宫藏书最多的地方,不知道是否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被记在这些古籍之中。 疾书的猷王余光扫过负手朝左右张望的解灵胥,密长的睫毛微微一动。 解灵胥瞧着恒河沙数的藏书,心中暗暗酝酿着什么。 周甫推门而入,看着一白一黑沉默不语的两人,只觉气氛尴尬得,能活活憋死个人。 他缓缓踱步到解灵胥身边,轻声跟她说了句 “姑娘请退下吧。” “嗯。”解灵胥应了声。 周甫见着眼前消瘦的背影渐渐远离,转过阁门隐没无迹。便回过头向案台上的人俯首作揖。 猷王停下笔,神色淡然 “长进是挺快,但终究是个女流之辈,成不了气候。泯魄玉珠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主上,是查到了些许。” “说来听听。” “据说二十年前,司扈大人从冥界取得泯魄玉珠,瓦解了冥界蛇叔之辈的诡计,而那颗玉珠却从此下落不明……那丫头手中之物,或许——” 猷王端起笔,语气中似有些嘲讽意味 “她不过一个无名小卒,就凭她……” “主上,这姑娘资质不错,将来出征用兵,兴许是把利器。” “哼,军队征伐,何时需要女人了?让她来这里,不过是防着她的诡计阴谋,看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罢了。你往后多看着她就行了。” “是,属下一定严加提防。” 阁内的对话骤然停止 浮梦阁外倚门侧耳的解灵胥冷笑一声,微颔着头,目光如勾,神情尤是淡漠。 余辉洒落铃兰开尽的石子小道,解灵胥木然走着,胸口很是压抑,莫名的心烦意乱。 世上总有些人偏好肆意揣度,往旁人头顶扣上莫须有的花绿帽子,使之成为眼中的滑稽小丑,一举一动 ,都被赋予不明的意味。以己度人者透过玻璃窗窥视里间的人事,而从被自己亲手泼上脏水的窗外,当真能看见事物的原貌吗? 解灵胥倏地停了步,侧耳听了听身后风声。 又向前走了几步,异样的感觉再次袭来,停步回首,一片枫叶悠悠散散地飘然而下,静卧路侧,此刻它已断却生息,彻彻底底,成为了任人践踏的死物。 不知道最近是不是神经衰弱,这几天不安的感觉强烈的有些过了头。解灵胥揉了揉太阳穴,惶惶忽忽向皇上寝宫走去。 墙角隐秘的一侧,黑衣男子靠着墙壁抱臂而立,食指有节律地点着怀中重剑,墨黑面具将脸遮严,唯见缓缓扇合的睫毛下,一对幽黑的眸子深不可测。犹如一身漆黑隐没在暗处的幽灵,只见得腰侧垂泻的银链泛着凛凛寒光。 床头油灯烛影晃动,解灵胥立在桌前,将一条腰带在桌面铺开,把玉珠置于正中的一边,再折叠另一边将其裹住,握着腰带两端,将其放在枕侧。 神情有些恍惚,解灵胥把脚搁在床外,扒开被子便铺在身上,侧首吹灭了油灯。 晚风吹得窗棂沙沙作响,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影在苍凉的月色下显得清冷凄凉,夜色仿佛一只幽灵的手,穿过窗台,向睡梦中静谧无知的人袭来。 猛地睁开眼,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畔,昏暗中见枕旁的腰带疾速向外移动,解灵胥伸手一抓,竟然没能握住。麻利地掀开被单,解灵胥站直身子,却见窗外一阵黑影掠过。 不假思索地翻出窗外,一道人影跃上房檐,解灵胥一个翻身追了上去。 在堑渊殿的十多天还算没白混。四肢越灵活,身体就越轻巧,现如今飞檐走壁说不上,但只要稳住重心,在房檐上跑起步,和平地里也没什么分别。 黑衣男子速度太快,自己根本不可能望其项背,转眼就和解灵胥拉开极远的距离。 眼看那人就要越出自己视线,解灵胥朝他喊了声 “喂——你是在找这个东西吧!” 黑衣男子回过头,见解灵胥举着夜色中耀若星辰的蓝色玉珠,不禁攥紧了手中腰带,缓缓回过身来。 解灵胥扶着腿喘了口气 “呼……你就没发现,你手上那个……是个假的?” 解灵胥看着此刻正面对着自己的男子,心想不对,其实也不一定是男人,一副面具已经把脸挡得够严实,还披了件带帽的黑色长袍,戴上帽子简直雌雄莫辨。 跟踪我这么久,总算露面了。早觉得抓包了方浔后,背后发凉的感觉还是未曾散去,早就提前长了个心眼,估摸算计自己的人多半是冲着这玉珠来的,就随手捡了个珠子当诱饵。现在想来自己被跟踪的时间兴许比想象的还要久,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或许就已经被盯上了。 “你是谁?” 第十一章 受伤 解灵胥觉得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因为结果是要么他不会告诉我,要么他自报家门,然后把知道了自己身份的人解决掉。 见眼前的人撒开手,腰带被弃置在房檐,他目光一聚,三两步便到解灵胥跟前。 不好,要出事! 本以为他见事情败露便会束手就擒,至少能给他个警告,这里好歹是皇宫,还由不得贼人造次。却没想到这人这么有恃无恐,完全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见他欲要来夺手中玉珠,解灵胥将玉珠死死攥在拳心。不料男子三两下便擒住解灵胥手腕,被他一捏,手腕吃痛,不禁松开拳。 玉珠脱手,悬停在空中,男人正伸手欲夺。好在解灵胥手中玉镯突然闪动几下,散作黑烟在掌心化成剑形,罔生剑终于又一次现世。 执着剑,终于头一次体会到楚修口中的剑气的威力,只觉自己手下生风,剑法也流畅许多。 不过纵然是威力无比的罔生剑,此刻在解灵胥手中也发挥不出千分之一的力量,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无力和眼前之人抗衡,不论自己向何处出剑,都会被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地挡开。男子不想再多耽搁,反手拍了解灵胥一掌,踉跄地接连往后退了几步,解灵胥将罔生剑抵在房檐,支撑住自己身体。 男子伸手靠向玉珠,却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排斥开,根本无法接近,只觉五指像被枷锁囚住,越靠近,指节被勒得越紧。 解灵胥至身侧袭来,男子挥手向她斩去一剑,解灵胥险险躲过,脚下却没能站稳,一个踉跄,裂脚踩空房檐,措手不及地向后倒去。 慌乱中抓住了男子衣襟,却仍旧阻止不住下落的趋势,掌中的墨黑襟带渐渐滑离,解灵胥毫无回旋之力地落下房檐,只觉心中的悲凉蔓延四肢,仰面只能看见漆黑天际中泠泠的下弦月,和低首冷漠看着自己的那人深如潭渊的眼神…… 身后凉风划过侧颈,头发胡乱拍在脸上,沾浸了汗渍,贴在脸颊。解灵胥心如止水,预想了自己的一系列死相。 倏地后背一阵剧痛,解灵胥摔在由竹竿支撑的布帘棚顶上,几十尺的棚顶“轰”的一声落地,右臂被什么东西刺破,剧烈的疼痛感袭入神经,只觉心脏似有鹰爪抓挠,后脑撞在碎石上,意识里仅剩响遏行云的嗡鸣…… 意识不清中睁开双眼,睫毛沾上些细汗,稍稍一动身子,后背一阵难捱的痛楚,手腕上铁镯子冰凉的触感刺激神经,削弱了不安的感觉。右手手臂好像被纱布厚厚裹了一层,空气中弥漫有酒精的气味。 躺在简素的房舍中,满目忧色的楚修进入解灵胥视野,看自己醒了过来,他像是松了口气 “你醒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你怎么摔马棚上了?” 操,马棚……难怪感觉身上有股味儿。 解灵胥眼角抽动一下“有个穿黑衣的人,来……,偷东西。” 说完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慌忙地四下张望,瞧见床前桌上搁置的玉珠此刻正黯淡无光,才将紧绷的神经松懈开来。 “诶,你别乱动,你手臂留了好多血,这才刚止住不久。” 解灵胥忍住药水浸入伤口的刺痛,面色煞白。 楚修担忧地看了眼她,又说“城门有冥煞军看守,怎么可能有贼人进的来?” “说不定呢!” “呵,那得武功多高强呐!” 解灵胥目光一动“也说不定,是宫里的人干的。” “啊!”楚修一愣,看不分明她的神色 又说“发现你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让军医给你简单处理了伤口,不过药库的钥匙,在主帅那里,如果你要——” 解灵胥连忙说“不用了,就这样吧。” 接着问道“既然都那么晚了,你又为什么会去那里,还刚好就看见了我?” 楚修咧嘴笑了笑“我啊,就一夜猫子,晚上睡不着,就喜欢瞎溜达,这不听见马棚那儿一阵响,我就过去了,然后……就见你躺那儿没知觉了,你不知道,一看你流那么多血,我都给吓着了。” 解灵胥“嗯”了声,闭上眼,在脑海中将楚修咧嘴而笑的脸和那双幽深冰冷的眼睛拼凑重叠,暗暗皱了皱眉。 楚修见她定是疼的厉害,心想还是不要再打搅了,轻声说了句 “那你先休息吧,要不明儿我替你跟主帅请个假?” “不用,明天我会去的。” 见她不想再多言,楚修叹了口气,抬步走了。 解灵胥舒开眉心,但愿明早起来身体能好受些。 黑夜总能治愈伤痛,亦或是干脆抽骨剥心,将藏匿的秘密毫无保留地昭示,让人痛不欲生。不过一觉醒来,谁又还能记得昨夜的痛彻心扉呢? 清晨熟悉的敲门声响起,看来又要进入杨凌催自己,然后自己催皇上的模式了。不过其实解灵胥一早便醒了,躺在床上凝了下神罢了。 感觉身体恢复了许多,虽然右臂还是有些吃痛,但解灵胥还是稳当地起身开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免疫系统超群,而且还特异性地不攻击自身,专门清除病害,自己向来大病小病都好的飞快,什么输液打点滴的事儿还从没干过。不过从那么高的房顶摔下来,没摔成脑震荡就不错了,手上的伤总归还是需要时间休养,肉做的身体不可能金刚不坏,但解灵胥觉得自己还年轻,还可以不要命地拼一拼。 哎,其实就是自己没事想自虐一下。 打开门,见解灵胥苍白的脸色,杨凌一副“吓得我瞪大了双眼”的神色 操,表情有点过了吧。 自从解灵胥进了堑渊殿,杨凌的态度就很是客气,好像是怕哪天自己腰斩了他似的。不过解灵胥压根儿就没想过找他麻烦,好男不跟女斗,好女不跟不男不女的斗。 被窝里翻身的皇上眼见床前的解灵胥一脸“劳资烦着呢,赶紧自个儿起来”的表情,颇识相地起身漱装。 解灵胥有些疲倦地闭上眼,听皇上语气很是关切地说“你……没事儿吧,脸色那么难看?” “没事儿,昨晚没休息好而已。” 皇上一副很是好奇的表情“你昨晚干嘛去了。” “我……赏月。” “昨晚的月亮,很圆吗?” “不,昨晚是下弦月。残月发人深思嘛。” 皇上一脸狐疑“哦……是吗?” 解灵胥淡然地点点头。 一脸倦容地拖着身子走向堑渊殿,现在那里是自己厌恶又期盼的地方,厌恶是应为那里有自己不想见到的人,期盼是因为只有去了那里,才能让所有自已不想见的人,有朝一日,从自己眼前消失… … 死撑着跑完晨跑,右臂麻了半截,解灵胥觉得自己气若游丝,下一秒兴许就要暴毙而亡。 呼吸赶不上心跳的频率,解灵胥喘着粗气,只见猷王少有的走出浮梦阁,站在冥煞军面前。身边的人一见猷王便如临大敌,腰背一下挺直不少,方才有窸窸窣窣磨蹭的声音现在空前的安静。 猷王负手而立,神情肃然 “近日北疆蛮族很是猖獗,不假时日兴许会出兵,从今天开始,所有训练,强度加倍。” 靠,故意的吧…… 解灵胥觉得简直要气绝身亡,自己真他妈天煞孤星。 猷王瞟了眼面色煞白的解灵胥,淡淡抬开眼眸,望着远处的红墙黄瓦,心想:在蛮族暗下安插的眼线传来密报,有蛮人已混入皇城,看来是有意要掀起一场恶战,不知道这场血雨腥风最后将以什么结局收场。 解灵胥拉着弦的右手受不住劲,微微颤抖,松开箭,箭头飞出,插在离靶心半尺的地方。接连发了几箭,手臂越来越吃力,隐隐听见纱布撕裂的声音。 猷王气定神闲地迈步在一旁走着,周遭的冥煞军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背对着面若冰山的主帅都觉得后脊发凉。 楚修虽说骂人一绝,但总归只是嘴上厉害,向来不会多加责罚,冥煞军们明面上怕他,实则早对他的脾气知根知底,从来没有来自内心深处的畏惧。然而对主帅便不同,皮不笑肉也不笑的主帅只杵在那里,自有一股令人生畏的气场,况且主帅鲜少言语,对人不骂只罚。气息不稳去跑步,腿上不稳扎马步。只要不达标准,丝毫不松懈。每每主帅亲自指导练兵,所有人的心都会提的八尺高。 猷王停下步,看着面前解灵胥有些摇晃的背影,不禁冷哼一声。 解灵胥瞄准靶心,只觉眼前视线有些模糊,一松手。靠,又偏了。发凉的右臂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断外流。 “既然没有能力,我看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听见身后冷漠低沉的声音,解灵胥心头很是冒火。不禁咬了咬牙,不想回头,便又抽出一支箭,瞄着靶心,心头暗骂:他妈去死…… 回旋的破甲箭径直射向靶心,狠狠击中目标。铁架支着的草靶颤巍巍晃动一下,激起面上尘沙。 伤口彻底裂开了,似乎撕裂地更深,空气中隐隐一丝血腥味儿。 见解灵胥神情不对,楚修赶忙凑到猷王跟前 “主帅,那个……解灵胥她受伤了,不如让她休息一下吧。” 猷王神色冷淡“受伤,有哪个战士是不受伤的?既然如此不堪一击,那便休息吧。”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解灵胥听他轻蔑的语气很是来气,卧槽我到底哪儿得罪他了! 抓起身边的箭一气不歇地射向靶心。 楚修简直不敢直视解灵胥难看的脸色,知道以她的脾气,让她休息一会儿绝对会被怼死。 看她眼中杀气简直要羽化成仙,楚修扶额转过身。 不知不觉箭筒里的箭已被用完,解灵胥剧烈喘着气,只觉一阵眩晕,身边的喧哗忽近忽远,天地已分不清界线,在脑中混成一团。 血液顺着手臂滑到指尖,凝成血珠接连滴落。解灵胥握紧拳,额侧神经抽动得厉害,倏地重心不稳,向后栽去。 突然被人撑着肩膀,解灵胥后退一步,站稳回过神,见皇上拍着自己左肩眉头一挑。没精打采的脸朝自己刻意一笑 第十二章 情真意切 呦,射箭呐。” 一时难受地说不出话,解灵胥向前回了一步,脱离开他的手掌。 楚修见皇上亲临,朝他拱手 “皇上您来了。” 皇上满面荣光走到他跟前:“朕闲着没事,四下逛逛,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这儿了。” “皇上日常心系军务,实在难能可贵” 解灵胥闭上眼,懒得调侃这拍的毫无技术含量的马屁。 “诶,猷王去哪儿了” “回皇上,主帅他,在那边指导练兵呢。” “欧……那朕也过去看看。” 皇上迈了两步又突然停下 “朕有些口渴,你们这儿,有茶吗?” “皇上,茶水我这就给您倒上。” “不用了。”皇上回过头,食指朝解灵胥的方向勾了勾:“你,不练了,过来给朕端茶。” 解灵胥眉心一锁,移步跟了上去。 楚修见她离开后,沙地上密密滴落的暗红血迹,心中暗暗担忧,不知道她伤势如何,还能撑住多久…… 解灵胥把手缩在袖中端着茶水,免得这些东西染上血迹,看着跟前面无表情的猷王和一脸无脑少年模样的皇上相对无言,解灵老远都能感到空气里的尴尬。 “咳……,陌珩兄,近日,北疆可有什么状况啊,朕听说蛮人最近很不太平啊。” 解灵胥暗想:边疆军事情况不是最早该上报皇上吗?怎么他还是听说的? 猷王脸上仍看不出波澜,只是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皇上竟然对北疆的事有所听闻而感到有些意外 “皇上不必多虑,蛮人现今还算不上什么威胁。”心想他又怎会忧虑,满心只想着如何寻欢作乐罢了。 “那朕就放心了。” 维持了一分钟不到的对话戛然而止,解灵胥看着两人费劲的尬聊,实在琢磨不出什么意味,伤口又开始作痛,手腕倏地一软,险些将端着的茶水摔落。 天旋地转的感觉又袭来,只觉眼前的世界颠倒昏暗,不知旋转的是天地还是自己…… 恍惚中看见皇上向自己招手,他龙袍加身的身影忽远忽近,忽正忽斜 …… “过来,给朕和陌珩兄倒茶。” 解灵胥歪歪倒倒地走了过去,每一步,仿佛都像踩在缥缈的虚空之上,下一秒,就将从这莫测的幻界坠落,不过纵然自己遍体鳞伤,想必也无人问津。 站在皇上和猷王中间的木桌前,解灵胥端着茶壶的手颤抖地厉害,杯口的重影在眼前虚晃着,不明方向地往一堆杯影中倾茶,自己的魂魄早已飞出千里之外。 猷王看着一直往桌面上倒茶的解灵胥,心觉她简直跟皇上一样一无是处,不禁锁紧眉头 “端茶倒水的事都干不好,你究竟能干点什么!” 茶水倾了一地,解灵胥倒茶的手停顿一下,闭上眼,重重呼了口气。 皇上轻咳了一声向她凑近,拍拍解灵胥肩头 “诶,你没事吧。” 眼前的人身子一软,顺势倒在皇上怀里,皇上神色一惊 “喂……喂,解灵胥你怎么了?” 只觉怀中的人身子冰凉,胸口右侧却是一热。皇上用手一抹,沾染上一手鲜血。怀里的解灵胥脸上毫无血色,皇上抬眼看着此刻仍旧不变不惊的猷王,神情有些肃然 “猷王连自己属下的生死都毫不在意吗?” 猷王目光一动,看了眼皇上怀里不省人事的解灵胥,神情淡然地背过身…… 沁人的檀香浸入鼻隙,从环绕周身的幽蓝中挣扎出来,解灵胥睁开眼,空洞的目光看着漆黑房梁。 意识到正躺在自己的房间,不过,自己的房间怎么会有檀香?那是皇上寝宫日常点着的熏香的气味。除非……解灵胥转过头,见皇上正靠着床头,闭眼睡着了。他身上的檀香气味令人很是心安。 卧槽他怎么会在这儿?解灵胥拼命回想着,自己貌似是昏倒了,没了意识之前,好像靠在了什么东西上,什么东西呢?解灵胥看了眼皇上的脸,操……这东西……好像就是皇上。 皇上眉头一动,睁开眼,正对上解灵胥看着自己的眼神,朝她笑了笑 “你醒了。” 解灵胥看见皇上胸口上一片暗红,不禁头皮一麻,脱口问道 “皇上你……为什么要帮我?” 皇上向椅背靠了靠,似乎对解灵胥的问题很是诧异 “怎么问这个?正常情况下,你不是应该因为朕救了你,而表示一下你的深切感激吗?” 感激是有的,不过还算不上深切,身居高位之人的善良都转瞬即逝或将杳如黄鹤,帮了一次,不代表往后每次都会出手相助,兴许到最后,会发现至自己于死地的,就是那个曾情真意切帮过自己的人。 “啧……原因还不简单,因为朕,拿你当朋友啊。” 解灵胥看了眼皇上澄澈的目光,觉得,那或是属于一个单纯简单之人的平常目光,又或是一个善于伪装之人的出色表演。不过对于他,解灵胥不想再猜测或是多想,处在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位置上,自己想与不想,是对是错,本来也就不重要。 “朕让沈愠给你拿了治伤的药,搁在桌上了,你伤没好就别去堑渊殿了,先养养吧。” “多谢皇上。” 听了解灵胥并不是很热切的一句感激,皇上意味不明地一笑,起身离开了。 解灵胥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想着:他是真心……拿我当朋友吗?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不知是皇上给的药太灵,还是解灵胥的自我修复能力实在太强,不出两天,身体便完全恢复,让自己费解的是,痊愈后,自己的耐力比以往更持久不少,剑术也貌似有些提升,有一种,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感觉。 解灵胥支着箭瞄准靶子,如今已经能毫不费力地击中靶心,射箭技术也快赶上身边的冥煞军了。 猷王站在浮梦阁外的亭台,远远看着她沉稳的箭法,单薄的背影颇有些风范,说不出心头什么感觉。 解灵向外射出一箭,箭头力道颇足,箭羽飞旋着掀起一股气流,片刻不到,气势汹汹的破甲箭便牢牢扎在靶心,同时听见身后一声“拜见皇上。” 回过头,见皇上微微笑着向自己挥手,解灵胥不禁也冲他笑了笑,是发自内心自然而然的一笑,与之前的假意迎合不同。见她如此明亮干净的笑容,皇上一愣,似乎有些始料未及,脚下的步子倏地一绊。 眼见皇上像是给吓着一样跌了一跤,解灵胥不明所以,收了笑意,回转过头,又潇洒地射出一箭。 皇上走到解灵胥身边,觉得她瞄准靶子的眼神颇有些狠劲儿,开口道 “箭射的不错嘛!” 松开手,解灵胥淡淡说:“还行。” 楚修又面带微笑贴了过来:“呦,皇上您又来了。” 解灵胥莫名觉得楚修对皇上有意思,每每皇上来堑渊殿,楚修准第一时间凑过来。 皇上不想理会楚修的“骚扰”,一下夺过解灵胥手中箭臂说:“让朕也试试” 没料到皇上会伸手夺箭,不禁“诶”了一声。看着皇上一脸童嫂无欺纯真少年看着玩具乐开了花的脸,解灵胥也不忍心拒绝他,便任由他拿着。 “皇上你,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就行了。”说着,后退了几步,怕皇上一通乱箭直接送自己上西天。 皇上细白的手弱弱地拉弦放箭,箭身射出不到五米便气绝身亡,一头向下栽去。解灵胥也不想嘲笑他,皇上不用箭祸害众生已经谢天谢地,压根儿没想过他能把箭射到靶子上。 皇上埋怨一声,使出吃奶的劲儿拉弦。破甲箭已经不能说是破甲,顶多算是破布。破布箭颤颤巍巍射出去,险险歪挂在草靶边缘。 皇上身后宦官突然齐刷刷地鼓掌,吓得解灵胥一个激灵。 杨凌用他有些尖细的声音说:“皇上真厉害!” “当然,朕小时候可是和猷王一块儿练过箭的。” 解灵胥觉得眼前这人简直害臊,不禁白了他一眼, “皇上你就没发现,你箭射在别人靶上了吗?” 说完见皇上的宦官后宫们一脸瞎说什么大实话,什么皇上的靶别人的靶,全天下都是皇上的靶的表情。 皇上貌似对自己的战绩很是满意,“这有什么,那靶子不就像是战场上的人嘛,朕杀面前的人,跟杀了旁边的人不都一样是杀敌吗!” 呵,那你又怎么知道旁边那人是不是我方战友呢。 不过跟皇上计较这些没有丝毫意义,他又不可能上战场,像他这样傻啦吧唧没头没脑的人,好好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宫保住一条小命就足够了。解灵胥隐隐觉得,将来要是有一天,需要拼命保护皇上周全,自己兴许是心甘情愿的。 “楚修,去给朕找把剑玩玩。” 楚修吓出一脑门子冷汗:“皇上,还是算了吧,刀剑无眼啊,一会儿伤着您怎么办?” 解灵胥暗想:要是皇上把自己给戳伤,估计作为目击证人的自己也会跟着玩儿完。 皇上刹时泄了气:“舞刀弄枪什么的朕确实不行。”见他目光倏地一亮,一丝不安涌上解灵胥心头:“但是朕会骑马!” 对对对,逃命用得上,皇上马术想必很高明。 皇上莞尔一笑:“对了,你俩,还有,陌珩兄……” 解灵胥一回头,见猷王正缓步走来,沉下脸默默背转过身。 “参见皇上。”猷王朝皇上抱拳,一脸不悲不喜的漠然。 “陌珩兄你来的正好,朕刚想告诉你朕打算几天后去风鸣林骑马。” “哦……皇上打算带何人前去?” “你,我,还有……商王。” 猷王向来平静的神情闪过一丝异样,片刻后便有了无痕迹,淡淡应了句:“好……。” 解灵胥莫名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耳熟,不过不打算折腾自己贫瘠的记忆力,也就不再细想。 第十三章 命案 果然猷王一来,气氛就瞬时降到零点。解灵胥十分盼望有个人能打破此刻良久的沉寂…… 就在这时,救世主踩着时间点来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解灵胥有点想不起名字,对了,貌似是叫是萧启辛。 萧启辛喘着气,似乎刚从远处跑来,出口便是让众人费解的一句 “主上……又死了个人!” 萧启辛火急火燎地奔到猷王面前,说完话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发型后,才注意到一旁的皇上,连拜了个见,转脸又瞧见嬉皮笑脸的楚修和木桩一样杵着的解灵胥,心想自己怕不是又赶掉了什么新鲜事。 猷王背过身和周甫商量着什么事,解灵胥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抓住机会赶忙问着单手叉腰,满脸写着我最风骚的萧启辛 “死了个人也归你们冥煞军管吗?” 萧启辛:“不是死了个人,是又死了个人。” 解灵胥:“说人话。” “死人这种芝麻小事当然不归咱们管,冤情命案都是九督门那群饭桶处理,遇到饭桶处理不了的案件,就只能死皮赖脸求着咱们了!” “哦……你很讨厌九督门?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萧启辛觉得解灵胥的关注点实在诡异,不过也没什么顾忌,就这样让她掘出了自己曲折的人生故事。 萧启辛过去不仅仅只是萧启辛,他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号——萧少爷。顾名思义萧少爷家境殷实,殷指气使惯了,养了不少少爷脾气,后来觉得侦查破案,除恶扬善贼拉风,便进了当时颇有风头的九督门,萧少爷仗着后台硬,脑子又比较好使,作为中心人物少不了在九督门呼风唤雨,叱咤乾坤,不过作风过于猖狂,得罪了不少有些声望的名门,后来家道中落,各方看他不顺眼的人明着暗着推波助澜,萧家当年庭院落凤凰,而今鸟雀占厅堂。萧启辛在九督门待不下去,一气之下去了堑渊殿,想着有一天,自己成了武功盖世的大帅,一定血洗了所有拉自己下水的狗东西,虽然这个想法至今没有实现,但萧启辛一直怀揣着这个宏大的理想。 而离开了萧启辛的九督门,智商严重欠费,推导案情基本靠猜,让人认罪基本靠打,等真遇到了棘手的案子,当初在九督门待萧少爷死心塌地的伙计只能向这个公认的货真价实有脑子的人求助,希望能勾搭上绝对权威,绝对智慧的猷王。不过日理万机的猷王又全权把这烂摊子交给萧启辛,至今还没遇上非得自己出面的案子。 虽然看九督门的大多数人很不顺眼,但萧启辛本质上总归是个心地善良,嫉恶如仇之人,只要稍稍求个情,夸他几句,大忙小忙他都会边骂边帮,奸案险情也都自个儿揽过来。 比如这次,萧启辛带上几个冥煞军出宫探看情况,少不了楚修跟着一起,而楚修转脸问解灵胥“怎么样?要跟我们一起出宫看看吗?” 解灵胥一脸诧异,“这种查案的事,我也能去看?” 楚修一想,好像是不该让一小姑娘去观摩这种穷凶恶极的事,不好意思的一笑“对不住,那……” “我当然要去,什么时候出发?” 终于出了宫门,解灵胥有一种在牢狱里关久了刑满释放的感觉。 冥煞军走路带风,黑压压一帮人横在街上有种阎王爷现世的气场,方圆五米无人敢泛,颇有种社会哥要清场子的架势。 众人没有直接去凶案现场,而是先去到悦味楼,挑了楼上位置最佳,视野最好的圆桌落座。 出宫已是午时三刻了,到了该吃饭的点,干什么事都不能饿着肚子,特别是这种别人求着干的事,只要一天上头的人没有直接下令说由冥煞军接管此案,萧启辛这帮人就一天不会把这件事挂在眉头上。 解灵胥见冥煞军进门找坐的样子很是熟练,便问身边黑着张脸装逼的楚修 “这悦味楼什么来头?” “悦味楼是很有些年头的酒楼了,素日里常有些地位尊贵的人来此吃喝,他们这儿的酒啊,那叫一个香,喝一口绝对忘不了。” “不过,这儿还不是地界最大生意最好的,平常客人最多的地方,是北边的袖怡楼,说明白点就是青楼。那地方来的人各路神仙都有,大晚上的都歌舞升平,诶灵胥我告诉你……老萧是哪儿的常客,都快跟袖怡楼的老鸨攀上亲戚了。” 这种美人窝,温柔乡自然是所有直男心之所向,解灵胥看着性取向不太明确的楚修,问道 “那楚修你也常去吗?” 萧启辛一脸蔑视“老楚这傻大小子能去干什么,也就只敢在一边喝小酒看看别人姑娘。” 楚修:“哼,那也总比有的人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强啊,是吧,刘大愣子。” 刘匿不好意思地喝了口酒,见解灵胥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脸刹时红了一圈。 赵略突然问解灵胥道“怎么样,解姑娘以后跟哥几个一块去袖怡楼怎么样?哥带你去看阿竹姑娘跳舞,阿竹的舞姿,那叫一个风华绝代。” 萧启辛用筷柄敲敲赵略后脑勺“老赵……小解是女孩,你看过袖怡楼让女的进吗?” 赵略:“那有什么,解姑娘女扮男装啊,以解姑娘这身段,穿上男人的衣服,保准没人看得出来。” 众人简直对赵略的情商很是无力。 “就是一看解姑娘的脸就会露馅儿。不过到时候让胡月依给你画画脸,保准把你活活变成一个少年郎。” 楚修看解灵胥的样子知道这时候她准想问胡月依是什么人,便直接开口道: “胡月依是个挺有名的易容师,不过她总不开口说话,跟哑巴似的。” 解灵胥还未开口,却见刘匿一脸猴急的样子“不……不是,胡姑娘那只是比较沉默寡言,不是哑巴。” 楚修颇有意味地“哦”了一声,转脸对解灵胥道:“灵胥你明白了吧?” 解灵胥点点头:“嗯,我知道,刘匿你喜欢胡月依是吧。” 刘匿脸直红到耳根:“没……没有,胡姑娘那么秀外慧中,冰清玉洁,我……我一个习武的俗人,怎么敢痴心妄想!” 解灵胥随手拾起只筷子在手上转着:“刘匿你直接回答句是不就完了,说这么多废话,还把在座所有习武的人都得罪了个遍。” 刘匿端起杯酒往嘴里灌,苍白地掩饰自己的尴尬。 上菜的伙计耍杂技似的大碟小碗的端来热菜,解灵胥一偏头,却见那伙计身后,一个人白衣飘飘。 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保持肃静,解灵胥觉得自己下巴都快掉到碗里去,心想他怎么会来,难道真是遇上了什么难破的大案? 猷王默然地走到桌前,解灵胥懒得抬头,盯着手上转着的筷子发愣,心想其实他可以一个人坐一桌,否则全桌就自己身边刚好有个空座,猜猜他会坐哪儿? 猷王看了眼面色不善的解灵胥,颇不识相地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了……靠!现在自己是连转筷子的心情都没有了。 过了约莫有三五分钟,桌上的人又生龙活虎起来。毕竟主帅领兵总是不可避免,萧启辛他们或许是习惯了有猷王待在身边,早练就了吃喝谈乐时自然屏蔽猷王的本领,权当惜字如金的猷王是空气,一众人自个儿聊着。 不过解灵胥资质尚浅,心中又颇有成见,这时便哑了口闷头夹菜吃饭,一句未言。 不料赵略不识时宜的问道:“诶……解姑娘,我有个问题一直藏心里很久了,今天问问你成吗?” 解灵胥埋头吃饭的头一抬,愣了一下说了句:“行。”心想不会又问自己从哪里来吧。 赵略一笑:“解姑娘,你怎么……那么能吃啊?” 话一出,萧启辛差点喷他一脸。一旁的猷王淡淡举杯呡了口酒…… 解灵胥倒是不以为杵,不是赵略管的宽,自己的食量确实是大的有违常理,曾经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糖尿病,或者甲亢什么的,但检查数据又表明自己正常人一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基因突变,自己学医学成后,第一个要治的,就是自己。 解灵胥没想解释这么多没用的,便对赵略说道:“怎么说呢,就是感觉身体里有个东西,时时刻刻在吸收我的能量,我吃得越多,它吸得越快,我要是不吃,我就饿死了。” 众人一阵惊讶,心想这瘦削的身体里是住了什么妖魔鬼怪。猷王神色一动,余光瞥了一眼侧着身子,离自己半尺远的解灵胥。 酒足饭饱后,解灵胥端起摆在自己面前的茶壶,往杯中倒了一杯茶。刚将杯沿放在唇边便听见身边的猷王淡淡说了句“茶。” 解灵胥瞟了他一眼,猷王将杯子向前一递,又面无表情重复了一次“茶。”却见眼前女子将茶壶重重向自己面前一摔,“您自己倒吧”起身找茅房去了。 猷王看着自己雪白的长袍染上解灵胥溅出的茶渍,脸色不禁又白了一度…… 第十四章 凶案现场 众人离开悦味楼,终于要去干点正事了,解灵胥和楚修凑到萧启辛身后,听他跟一边赶来的几个九督门的人询问情况。 解灵胥暗自在脑子里梳理了一下,觉得情况大概是这样的: 在过去的七天里,皇城接二连三发生命案,不过死的人都是些无名小卒,至于为什么现在突然找上萧启辛,是因为加上今天的,已经整整死了十八个人。解灵胥估计十八在国人眼里是个神秘的数字吧,就像十八罗汉,十八层地狱什么的,所以死的人数到了十八,就隐隐暗示着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死的十八个人身份各异,以男性为主,死者生活的地域也看不出什么规律,东西南北散布各地,很像解灵胥玩儿扫雷的时候胡乱瞎点的 。 人一死,就会引得人心惶惶,人心一慌了,就会憋不住想往外嚷嚷,嚷的多了,就成了漫天四起的流言。 现今的说法约摸分为两种。一种是说皇城有个杀人狂,嗜血成性,以杀人为乐,逮着谁杀谁,人性全无,而他来无影去无踪,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更别说把他捉住。还有一种,是说有个杀人集团,集团的成员在各处制造命案,为了更大的阴谋做演习什么的,不过具体阴谋是什么,民间编剧们还没脑补出来。 解灵胥个人觉得第一种说法不大可能——劳动量太大。虽说七天杀十八个人也不是没可能,但是在这没车没摩托的交通工具匮乏的地方,凶手要奔波各地杀人,实在太为难他。要是他带了匹马还好,不过这约摸平均一天两个半人的工作量,凶手不累死都算好的,他还能找什么乐子满足他的恶趣味?除非他的乐趣就是折腾自己。 况且,解灵胥觉得在这里不太可能出现连环杀手这种角色,古代的普通老百姓大都没什么变态的想法,有想法的,又大多没那个胆子。他们的思想是被禁锢住的,就像驯化过的动物,他们脖子上有枷锁,手腕上有镣铐,不像在现代,人有更多思想和能力,或将自身感受奉为圭臬,打打杀杀全看爷爷爱好,而有些人释放天性得有些过度了,反而像是退化到了原始状态,说的话,干的事,就像没长脑子的动物干的一样。 但如果说凶手不是普通人,而是什么厉害的角色,那他杀了这么多小老百姓,岂不是很掉价,要杀也该杀点有点身份的人才能体现自我价值嘛。 第二种说法,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觉得很扯淡。要真是有什么阴谋计划,在这时候引起轰动,岂不是打草惊蛇?除非他们信心爆棚,认为不可能被逮住,但莫名觉得有点吃饱了撑的意味。 解灵胥想不出到底什么阴谋是非得要天女散花地杀人,唯一一个想法是杀人拼字,传递些什么讯息,如果说他们真是在拼字,把这些死人的地方在地图上东拉西扯连起来压根不像个东西,除非是什么暗号,如若真是那样,恐怕就很难破解了。 其实,解灵胥在悦味楼还听见了另一种说法,自己耳尖,在一众人聊嗨了,自己在一旁默默吃饭的时候,解灵胥一边发呆,一边听着楼下一桌大汉讨论着这件引起全城惶恐的案情。 听他们的意思,是说近日彗星袭月,白虹贯日,不日将有天灾人祸。种种迹象,都和五十多年前先皇,也就是洛梵的父亲继位时一样,那时社会已经暗潮涌动,危机四伏。盛世天国行将就木,蓄谋造反者在皇城四起,制造动 乱,百姓苦不堪言。逆反者甚至已经深入皇宫,暗下设计行刺皇上的计划。后来事出有变,被洛梵的父亲——也就是那时的三皇子捉住贼人,铲平了谋反的团伙,不过危机时刻还是没能救出皇上,皇上临终前传位于三皇子,国家才又恢复了太平。 解灵胥暗下想,能铲除贼人是他的能力,不过没能救出皇上是不是有意为之就难说了,不过这都那么多年的事了,况且皇宫贵族那点勾心斗角的破事本就不是解灵胥这些闲杂人等能管得上的,不过这个说法,倒也算是一种方向,但这方向,指的不是凶手的方向,到更像是,一种江山将要易主的预兆。 但像这种涉及皇室贵族的说法,一传出来总会受到打压,否则就会引起动 乱,现今也就能在犄角旮旯听到些议论。不过人们不说,不代表不会这么想,倘若这么想的人多了,流言暗下传的广了,估计整个皇城又将惶惶不可终日了吧。 解灵胥埋头想着,没留意脚下步子,不曾想路中央横了块砖石,一脚踢上去,猛地向前一个趔趄。辛亏及时被人掌着肩膀,解灵胥立马站稳脚,听见身后的人声音低郁 “看路……” 解灵胥瞧了眼肩上猷王嶙峋的五指,抬起头说了声谢,赶忙朝前方拥着一众人的楼舍走去。 远远看见命案发生的地方是个商铺,牌匾上写着“流金当铺”,扒拉开围着看热闹的众人,解灵胥心想死个人有什么好看的,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楚修推开面前推搡的人,吼了一嗓子 “冥煞军办事,快闪开!” 果然一听冥煞军的名号,一众闲杂人等便屁滚尿流地给楚修等人让出了一条宽敞的大道。 解灵胥一眼看见地上仰面躺着的衣着花花绿绿,身材大腹便便的男人,一旁身着藏青色锦衣的几个九督门的人在尸首旁瞎晃。 自己不懂流程,正要大步向前走去,却被楚修拉住手臂。 “灵胥啊,破案什么的,是老萧他们的事,咱们在这儿待着就行了。” 解灵胥一脸MMP的表情,心想妈的劳资看了那么多遍福尔摩斯全集今天好不容易撞着个现成的命案,你他妈让我就在这儿待着, “在这儿待着?待着干嘛?” “保护现场,和相关人员安全啊!” 操,保护你大爷,这有什么需要保护的。 “万一凶手近身杀人呢?我看咱们还是过去吧,免得到时候来不及。” 说着解灵胥便直接冲过去,楚修拦都拦不住。 站在尸体跟前,楚修戳了戳解灵胥肩膀 “诶……我说咱们凑什么热闹——” 被面前的人狠狠白了一眼“我说楚大爷你能闭上嘴吗!” 楚修被瞪了一眼,便很识相地住了口。解灵胥转过头,见面前萧启辛正带着手套附身检查着尸体。 尸首仰面躺着,喉上一节一节的断带状紫色痕迹,暗紫色的舌头伸出,睁开的眼睛像死鱼眼一样突出,眼睑处也有些许血迹,解灵胥看他因恐惧和痛苦放大的瞳孔,心想这人一定死的很难受。 看来这人是被勒死的,凶器大概是当铺现成的,金银链子什么的吧,不过,看他脖子上堆满的横肉,解灵胥又觉得这人怕不怎么容易被活活勒死,兴许还有别的伤口。至于这人的身份嘛,看他一身肥膘就和普通小老百姓不一样,衣服的料子也看得出是上好佳品,在当铺里的店员伙计自然不可能有这经济条件,那他十有八九就是当铺老板了,开当铺的,黑道白道都有混,自然和老百姓的穷酸相颇为不同。但是,隐约觉得他身上少了些东西,让他一身打扮显得不太协调。 一旁的仵作把尸体全身摸了个便,又掀开死者的上衣。楚修一下捂住解灵胥眼睛,被她没好气地拍开。 “你干嘛!” “你还是别看了,长针眼。” “长个屁。”劳资一学医的,阅死人尸体无数,要长针眼早瞎了。 面色铁青的仵作略略检查了一遍,站起身朝萧启辛和猷王拱了拱手 “死者是这家当铺的老板,脖子上有勒痕,胸口有一拳大的印记,应该是先被重物撞击心脏,然后被勒喉致死,死亡时间初步判定为今日丑时至寅时。” 萧启辛朝他挥挥手“知道了,把尸体带走吧。” 人走后,楚修凑到萧启辛身边 “老萧,老萧,怎么样?你看出什么没?” 萧启辛取下手套,摊摊手 “线索太少了,完全没头绪。” 转脸向一旁的猷王拱手“主帅,您有什么见解吗?” 猷王一脸淡漠“暂时没有,只是觉得,凶手看起来像是为了财。” 解灵胥看了看当铺四周的陈设,又看了眼柜中摆着的物品,都是值不了多少钱的一般货色。要么就是值钱的被放在了别处,要么,就是那些贵重的货品,都被人带走了。 凶手是为了钱吗? 很明显是的,而且死者身上少了的东西,解灵胥自认为就是一些金银的挂链或者首饰,穿着那样花哨的衣服,不带点庸俗的配饰,简直对不住他的品味。恐怕凶手就是用他身上的金链子之类的东西送他上了西天,然后再把凶器带走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是为了钱呢?难道连环杀手杀人杀穷了?需要钱买点装备? 又或者,这只是个假线索,故意将探案的人向错误的方向引导,因为毕竟这样的手法并不隐晦,仿佛是大张旗鼓地说:你们看见了吗,凶手我把这家伙的值钱东西全部拿走了,你们猜猜我是谁! 解灵胥突然问正死命思索着的萧启辛道 “萧启辛你能告诉我在他之前死的人是什么身份吗?” 后者一脸诧异“小解其实你不用关心这案子,断案的事交给我和主帅就行了。” 解灵胥脸一黑“行了,别废话,快说!” 萧启辛眉头一挑,倒不是轻视解灵胥,其实自己打心里觉得她很有资质,也很聪明,她的见解兴许也有独到之处。但这种有关命案的事,自觉还是应该大老爷们去做,如花似月的小姑娘就应该唱唱歌,跳跳舞,没事儿别去趟什么浑水。 但想来解灵胥从来不是什么小姑娘,至少她的作为不能给她这样一个定位,她现在,是冥煞军,是和自己一样的将士。 萧启辛看着解灵胥澄澈却又深邃的眼睛,神色认真地说道 “在之前,死了个卖衣料的,然后是个鱼贩,接着……就是他了。” 萧启辛见解灵胥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便接着道 “这三个人,平日里没什么交际,住的地方也隔得很远,特别是那个鱼贩,他是北市的人,离这东市有数百里远,小解,你觉得,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三个人,暗下会有什么联系吗?” 第十五章 巫老四 “我……不知道。” 解灵胥摇头,垂首看着地面,心想: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大树错节盘踞的根系,明面上看不出什么联系,其实或多或少兴许都有些关联,有时这些关系自己都不曾知晓,却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死死咬住。 而现今案件的关键就是找出这层深埋在阴暗中的联系,这层联系,关联了十八个人,将他们的性命,拉在一条导火索上,凶手正亲手将它引爆,将所有信息销毁。 当下暂时排除连环杀手随机杀人的可能,因为如若真是随机作案,那么凶手大抵是把整个皇城都当做他的屠宰场,案件之间的关联甚微,这就需要就案论案,或者坐等下一个案件发生,再探寻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解灵胥揉揉太阳穴,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乱了,不应该在脑子里装太多的假设,到头来一个都想不清楚,得先朝一个方向循序渐进,等实在行不通了,再换一种思维。 现在最有可能性的,应该是死者其实是有联系或者共同点的,这样才会被凶手盯上,凶手杀人应该是有目的的,不是纯属玩乐,但关键是联系,共同点,目的,这不是一时半会想的出来的。而且,这是个关系十八条命的大案,关注的点应该有所放大,不能死守着一个小格局,着眼于个人的恩恩怨怨。 “萧启辛……那十八个人呢?我是说,那十八个人的身份各是什么?” 萧启辛一五一十告诉了解灵胥她想知道的问题,也权当是给自己梳理一遍信息点。 “七日前,先是一个要饭的人的尸体被发现,然后——” “等等?要饭的,在哪儿发现的?” “在他家,山边上一个自己搭的破草房子,一个路过的人尿急,以为那是茅房,过去一看发现尸体都臭了” “嗯,然后呢?” “一个跳舞的优伶。” “女的?” “没错,再后来是个樵夫,然后是卖肉,卖米的,一个泼妇,一个小巡捕……” 解灵胥听萧启辛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了十多个各种职业的称呼,觉得他记性还真是挺好的。这些人的身份职业基本不同,有些许个职位一样的,也都分布在各市,看起来像是凶手凑巧才杀到相同的职业的人。这些死了的人,貌似真的是没有一点关联,要非说有,大概就是他们都是社会较底层的人,圈子窄,人脉不广,挣不了大钱,也干不了大事。 今天死的当铺老板,身份要比之前的人高一等,但又能说明什么?难道凶手打怪升级了,打算进阶杀身份更高的人,然后在慢慢地,顺着官阶往上杀。解灵胥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又不是打游戏,凶手怎么可能有这么奇葩的想法。 解灵胥见萧启辛像是累了,拧着手腕活动筋骨,又问他道 “接下来是要把跟死者相关的人员都带来审问吗?” “流金当铺的伙计现在在九督门录口供,估计要晚些才能过来,现在不急,咱们先去找找巫老四。” “谁?” 一众人走出流金当铺,身后的猷王一脸云淡风轻,仿佛一直置身事外,根本没把案子的事放在心上。解灵胥见萧启辛迈向街边一个支着伞的小地铺,破洞破的很有型的黑布大伞下,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人正闭着眼歪靠在椅子上梦游仙外。 萧启辛坐上一把木椅,敲敲他的桌子,很是和气的说 “巫老四,醒醒,问你点事儿。” 巫老四不惊不乱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活像一尊黑面菩萨。他坐直身子,伏在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木桌上, “怎么了,萧少爷,今儿个什么风又把你吹来了?” “十八个人的命案,你不会不知道吧。” 解灵胥转过脸问一旁的楚修“这黑鬼是谁?” 楚修凑到她耳旁“不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可能是算命看相的,不过好像江湖上,朝廷上大大小小,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事他都知道,你问,他就答,用金钱交换,依你问题的价值而定。老萧跟他挺熟,遇到解不开的谜就会到他这儿来找线索。” “是吗,刚好我也有个问题很想问问。”其实解灵胥很想知道关于玉珠的事,但又觉得这个时机不太合适,怕这么光明正大的问了,被偷听了去,会给自己招来祸害,便想着先将这件事搁一搁。 一旁的猷王看着低头私语地都快挨在一起的两人,莫名觉得有伤风雅,走到萧启辛身边,听他和巫老四的对话。 “最近可有什么奇怪的人在附近走动吗?” “除了你们冥煞军,我想想……啧,想不出来。” “你别急着回答我,你再好好想想。” “萧少爷,真没有,除了偶尔死个人,没什么古怪的人,也没什么稀奇的事儿。” “那你,有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人出入流金当铺,跟哪里的老板有交际?” “当铺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况且,谁都知道,这流金当铺,要接道上的活儿,偷鸡摸狗的事都在晚上干,具体他跟什么人在做生意,咱小老百姓不敢知道。不过……我到是能给你个线索,黑道里的龙刹帮,听说过吧!” 巫老四端起一旁的茶水,呡了口茶,意思是,这个问题,不能再深问了。 萧启辛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放在桌上,巫老四很守规矩地拿了一半。 “那关于这个当铺老板,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只关心江湖上的事,这些私事,你还是问其他人吧,毕竟这些问题,不值钱。” 解灵胥见巫老四又要睡过去,连忙凑过去,一只手拍在木桌上 “能问件事吗?” 巫老四半合上的眼睛见一个颇为灵动的小姑娘立在眼前,不禁抬开眼皮,又觉得这姑娘眉宇间透露出一种杀气,将她俊秀的五官添上了三分凌厉。 “哟,冥煞军里,还有女娃,小姑娘不简单呐!” 确实不简单,巫老四细细一看便觉得这人的气场与普通人不同,与一旁的萧启辛也是有天壤之别,她暗压的内力很深厚,深厚得近乎有些浑浊,但她的内力不纯澈,隐隐带着一股子邪气。 “小姑娘想问什么?” “你知不知道,江湖上一个黑衣男子的信息?” 闻言,萧启辛眼睛都快瞪出来:“什么!现在不是应该问问案情的事吗?” 巫老四笑了笑:“小姑娘,穿黑衣的人,你们这儿不都是吗?” 解灵胥知道自己讲的太含糊,刚才只是自己还没想清楚怎么问 “是……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面具的男子……应该就是个男人,对了,他腰间垂有刺眼的银链,武功很高强。” 楚修凑过来张脸问解灵胥:“他是谁啊?” “我哪知道!这不是在问吗?” 巫老四用手摸摸胡子,虽然他下巴上只有零星几根毛。 “这个人,我知道。” 听他接着道:“玄衣银饰,魑魅鬼影;诡谲怪诞,绝命亡灵。” 解灵胥最见不得别人有事没事打哑谜,忍住要掀他桌子的冲动一字一字的念 “什么意思?” “依我看,这世上符合你的描述的倒是有一人:阴鬼。” “哦?他是没名字,还是他就姓阴啊?”解灵胥木着脸问道。 “他叫穆昀,是穆家的小儿子,早些年就离家拜师,不过学的都是些旁门左道,学成后不入正道,干起了替人卖命跑腿的勾当。” “都干些什么事?” “任何事,只要有钱,任何事他都会干。” 任何事……那看来是有人给钱让阴鬼来偷自己的玉珠,那这个人又是谁呢? “穆昀做事雷厉风行,手法毒辣,且总是在夜里动手,行踪难觅,仿若出没的幽灵,道上的人都称他阴鬼。没有人能活着看见他的真面目,传言当面遇上他的人,都得死!” 放屁,劳资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不过兴许是自己还有价值,所以没有被直接杀害,但到底有什么价值呢?这个问题又他妈能问谁呢? 楚修一脸后怕地看着解灵胥“灵胥啊,上次伤着你的人,就是阴鬼吧!” “是,但也不算是他伤的,他推了我一把,伤是我自己摔的。” 心想没跟上来捅我一刀算他心地善良了。 萧启辛突然神色很是关切地看着解灵胥 “没想到小解你还和阴鬼打过照面,啧啧啧……还记得我之前查案的时候遇上了阴鬼,那时他在前,我在后,当时我就想,我这辈子肯定就这么完了,所幸阴鬼没有回头,直接走了,不过到现在我这心里的阴影还是没散。” 解灵胥给了他一个同道中人的微笑。心想这个阴鬼应该和命案无关,凭他的实力,不会干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事。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一会儿对店铺伙计的审问了。 巫老四又举杯干完了一杯茶,对解灵胥说道 “我看小姑娘很是眼顺,你的问题就不收钱了。” 萧启辛一听,一下急了眼,从椅子上站起来“诶巫老四,你这做黑心生意呐,怎么我要钱,她就不要钱!” 解灵胥转脸拍拍萧启辛快要着火的肩膀 “那什么,我没钱,他要是收我的钱,还是得你给。” 萧启辛闻言立马眉头一舒,笑得阳光灿烂 “我说老四你可真是人好心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璞玉浑金呐。” 解灵胥简直看不下去,笑着转过身,不料抬眼正对上猷王向自己投来的目光,漠然地垂下头,将转了一半的身子又抽转了回来…… 第十六章 调查 流金当铺内,解灵胥抱臂靠在桌旁,看着面前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萧启辛黑着脸审讯对面不安坐着的一男一女。 两人应该是当铺伙计,如果老板要干什么违法乱纪的生意,店里的伙计则因越少越好,而且看他们年纪不大,约摸二十出头,老板兴许是看上他们没什么心机,单纯好忽悠。 萧启辛突然问那个一直埋着头,紧张地捏着手的青年 “你叫什么?告诉我你们老板的情况。” 一脸青涩的男子被吓得肩膀一抽 “我……我叫张素一,老板的情况是……老板叫佟俊生,他……他今天死了。” 萧启辛啧了一声 “我让你说你们老板的具体情况,没让你给我报案情!” “我……我,我——。” “我什么我,行了你闭嘴吧。” 萧启辛转脸对着一旁神色看起来镇定不少的女子, “你来说。” 女子抬起头,模样很稚嫩,不过始终不曾直视萧启辛的眼睛,只是双眼无神地盯着他的刻着“冥煞”的腰牌 “佟老板四十出头,他待我们很好,平时不喝酒不滥赌,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仇家,你还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 解灵胥心想,听她的意思,这佟老板是个朴实低调的人,但这样的人怎么会有那么一身浮夸的打扮? 萧启辛看她一脸问心无愧的样子,又问道 “佟老板有妻儿吗?” “没有,哦……传言说佟老板好像是有个儿子,不过,早些年老板的妻子带着儿子跑了。” “跑了?跟这么有钱的当铺老板在一起,这女的还要跑?” “那时候当铺的生意还没这么好,佟老板也不过是个普通店主。” 言外之意就是说,那时候当铺老老实实做生意,还没干背地里勾三搭四的活儿,所以老板穷,后来才开始赚黑钱发家致富的。 解灵胥听着像是穷酸老板惨遭妻子无情抛弃,黑化开挂后登上人生巅峰,后来莫名其妙被杀了的故事。 “这么说,那现在老板死了,这当铺就归你们了?”萧启辛颇有意味的问话,傻子都能听出来他语气里的意思。 女子神色一变,低头的青年也猛地抬起头。 萧启辛见那女子目光又黯淡下去,语气却有些激动起来 “的确是这样……但你们不用怀疑我们,老板待我们亲如儿女,我们不可能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吼出来的,一旁的男子肩膀颤抖不停,捂着脸就开始抽泣。 萧启辛不知道该说什么,起身道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有问题我再来找你们。” 刚要走,见解灵胥一个跨步掠过来 “你们平日什么时候上班?呃……来当铺做事?” 女子收敛了一下方才激动的情绪 “老板体恤我们,让我们辰初来,戍初便回了。” “知道了。” 解灵胥转脸对萧启辛说“你让他们走吧。” 又走回方才的位置,看瘦瘦调调的女子用袖子擦去青年脸上泪迹,搀着他起身往屋外走,举止不不像是兄妹,倒像是一对。 解灵胥仰头看着房梁,心想断案真的好难,果然只有里的大神才能一眼看出线索。 渐近深秋的日子,白昼去的猝不及防,晃眼间,天色已暗了一半。 萧启辛先行一步,到九督门去询问一些案情的事,顺带和过去的上司打打官腔。 解灵胥和楚修并肩走在回宫的路上,夹在身前负手迈步的猷王和身后聊得热火朝天的冥煞军中间。低头沉默了一路的解灵胥突然对楚修说 “你说,佟老板明明是个善人,为什么要穿的这么浮夸,好像他本是悃愊无华的人,却刻意装作器浮轻巧的样子,他到底是为——” “灵胥啊,什么装不装的?案情的事我不懂,我的能耐也就是打打杀杀,要讨论案情的话,你还是得找老萧或者主帅。” 楚修一脸无能为力的表情,冲解灵胥摊摊手。 把一肚子的话憋回心里,解灵暗叹萧启辛不在,还是自个儿想吧。 就那两个伙计的表现来看,排除他俩演技超群的可能,应该是对佟老板心存感激,特别是那青年,多半受了佟老板不少照顾,对他应该死心塌地,不会做不仁不义的事,所以应该不是他俩为了店铺的所有权而杀了佟老板。 其实解灵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怀疑这两个人,毕竟这个案子只是十八个命案之一,如果认为是这两个小伙计干的,就和其他十七个案子断链了。 解灵胥觉得值得推敲的现目前就两点。 刚刚问了他们的工作时间,很明显老板多半是有意避免这两个人与夜里不干不净的生意打上照面,要么,就是老板心存善念,不愿两人涉险,要么,就是背地里的生意太龌龊,龌龊得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还有就是佟老板的表里不一。他暗下做着黑生意的事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他真如女子所说的那样宅心仁厚,却又穿着花哨故作轻浮,要么就是两个伙计完全是被佟老板惊天的演技哄骗,死心塌地为这个自以为善良实则狼子野心的人做事,又或者,佟老板其实是装作和某些人沆瀣一气才不得已做着与自己心性相反的事。 看来目前的方向还是很明确的,只有唯一一条路可以走——龙刹帮。 解灵胥心想谈谈龙刹帮的事应该不费脑子吧,便对楚修道 “那你,知道龙刹帮是什么吗?” 楚修挠挠后脑勺 “龙刹帮嘛,什么土匪,盗贼,都混在里面,干了不少昧良心的生意,也和宫里的人有勾结,帮人洗钱,替雇主杀人什么的,那里跑腿的小鬼也不少。” “和阴鬼有关系吗?” “没,阴鬼那自成一派,干的都是很上流的大生意,跟这些三教九流不是一个档次。” 这跑腿还要分逼格,看来自己还是被划成了大生意的一类,这是该荣幸呢,还是该无奈呢? “那这龙刹帮想必后台很硬啊,咱们查的了吗?” 楚修一笑“呵,咱当兵的还怕做贼的不成!换做九督门那帮人是会有些忌惮,不过咱们可是冥煞军!狗贼们敢说一个不子,直接端了他们老窝。” 解灵胥拉着他的袖子 “行了,你别喊,就不能谦虚点吗?” “不用,你知道咱主帅是谁吗?” “前面那人好像就是。”解灵胥往前一指。 “不是……灵胥我告诉你,你别看主帅年纪轻轻,主帅那杀人不眨眼的功夫不是你能想的,死在他的晋邪剑下都是一世荣耀。” 操,死都死了,荣什么耀。 楚修还在喋喋不休“边疆的贼人,听见猷王这两个字,屁都不敢放一个,你知道他们叫咱主帅什么?——白衣阎罗。” 解灵胥瞧了眼面红耳赤的楚修,心想这敢情猷王小迷妹一个,便在他脑袋上脑补了俩小辫子。 “你小声点,你就不怕你家主帅听见你叫他外号一会儿回去削你。” “怎么会!咱主帅就是表面上冷冰冰的,其实人好着呢,当年我被主帅从刀口上救下来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以后死命跟着主帅,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辞。诶……你这表情,你是不是不信,你不信呐……我跟你说——” 解灵胥把激动地快蹦上九天的楚修拉下凡界,很像给他白痴一样的脸来上一拳。 “是是是,你家主帅好,我信。” 见有事没事就聒噪地跟上了发条似的楚修终于消停下来,解灵胥长叹了口气。 缓步在前方走着的猷王眼眸一低,嘴角露出浅浅笑意…… 第十七章 龙刹帮 回了宫,解灵胥觉得这儿空气都要沉闷三分,本想着直接回房再就着案情头脑风暴一下,又觉得还是去皇上寝宫打一头比较妥当,毕竟现在自己领着双份工资,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要有的,况且,去皇上那儿还能顺点儿酥饼点心什么的,何乐而不为呢。 隔着皇上寝宫还有一两间房舍的距离,解灵胥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莫名有些心里发毛。将手暗暗放在腰间侧挂的配剑上,解灵胥悄悄将剑柄抬上一点,露出一截锋利的剑刃,借着平滑的刃面,隐约看见后方一个模糊黑影。 解灵胥心一凉,操——该不会是……阴鬼…… 妈的,身边一个阎王,一个阴鬼,排着队弄我呢吧! 心想绝对不能回头,再像上次那样不自量力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解灵胥脚下生风,拼命往前走。 推开殿门,馥郁的檀香向自己袭来,解灵胥松下一口气,觉得脑子里只剩下心跳的回响。 抬起头,见沈愠意味不明地看了自己一眼,解灵胥一愣,听他说道 “皇上在看奏折,你过去吧。” “嗯。” 解灵胥凑近案桌,看着一手枕着脑袋,一手举着奏章靠在桌上双眼发神的皇上,不禁一笑 “皇上,看奏折呢?” 皇上点点头“嗯。” “那皇上你知道你奏折拿反了吗?” “啊?……哦。”皇上把奏折往桌角一扔。 “朕累了,不想看了。” 皇上伸了个懒腰,突然收束起的衣襟显出他细柔的腰侧,白皙的脸上透出一抹倦意。 解灵胥莫名觉得这时的皇上像一只小奶猫,下一秒又暗骂自己怎么冒出这种想法,默默扣掉了脑补的画面。 看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世无争的皇上,解灵胥猛然想起刚在路上遇见的阴鬼,心思倏地沉重了起来。 不自知问出了口“皇上你——,哎……算了。” 皇上半歪着头看着解灵胥“怎么了?你说吧,别卖关子啊。” “我怕,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免你死罪。” 我谢谢你啊! 解灵胥沉了口气“你……想做皇帝吗?” 皇上眉头一挑,神色鲜有地正经不少“朕……” “想啊,当然想,当皇帝多好,不愁吃不愁喝,又自在,怎么会不想。” 操,解灵胥吐出一口老血,心想大概昏君都是这么想的。 “只是……做皇帝的命不长,说不定朕哪天就……” 见神情蒙上些许晦涩的皇上,解灵胥莫名想起可怜薄命作君王的李煜,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皇上,你一定会活的长久的。” 皇上黯然的脸上突然展开一笑“哦?为什么?” “因为……皇上你是我的靠山呐,我很容易得罪人的,你得长长久久罩着我。” 解灵胥抱臂靠着案台,觉得皇上的神色迷朦地看不清了,微微笑了笑,倏地站直身,顺手拾了块瓷皿里的豆糕, “开玩笑的,皇上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日还得查案呢。” 走到殿门的解灵胥顿了顿,回过头对沈愠小声说道 “沈公公,近日务必注意附近可疑的踪影,皇上出行的时候带上些功高的侍卫,皇城不安生,宫里也不一定太平。呵……三言两语,但听无妨,不过还望沈公公记在心上。” 沈愠神情肃然,看着解灵胥颇为深邃的眼睛,心中不禁一怔,几乎是本能地回了句 “明白了。” 跟着萧启辛等人去往龙刹帮的路上,解灵胥拿着给两个当铺伙计重录的口供细细看着。 一个张素一,一个罗雅芯,两人档案上记的都是从边地卖来的人贩,被佟老板在五年前买下,没有什么不明信息和不良案底。 根据口供上所记,此二人对龙刹帮了解甚少,也不知道佟老板与之是否暗下有交际,只曾经听佟老板向别人提到过七哥这个称谓,后来佟老板又劝两人赶紧忘了那日所闻,神色很是在意的样子。 不自知便到了龙刹帮堂前,看着传闻中贼寇荟萃的龙刹帮,解灵胥简直大跌眼镜。 心想好歹也是个威风凌凌的黑帮,怎么也该是丹楹刻桷的正门大殿,面前居然他妈是个山洞!这狗贼都住狗洞吗? 黑漆漆的堂门乏善可陈,写着龙刹帮的牌匾挂满藤草,解灵胥觉得上面堆积的沙尘都有一掌厚。心想这龙刹帮也太不顾及门面,也不稍微修缮一下。 走进门,视野立刻暗下,头顶凿开的天窗洒下些许阳光,微不足道的光线勉强能照清对面人的脸。 一旁几个跑腿的小鬼见来者不善,立马举着刀堵过来 “你们干什么?” 楚修正眼也没瞧他们一下,开口道“带我们去见你们帮主!” 为首的一个小鬼嗤笑一声“哧,几个巡捕还想见帮主,告诉你们,就算是九督门的巡捕来了,爷爷也没在怕的。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小心爷爷刀剑不长眼睛。” 楚修二话不说,抽出剑往前一挥便削了前人一只耳朵。 “眼瞎吗,冥煞军办案,还不快滚!” 面前一众小鬼脸色惊慌,七嘴八舌念着冥煞军的名号。 被割了耳朵的小鬼捂着鲜血淋淋的脑侧,声音发着颤 “是冥,冥煞军……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爷爷们请进。” 楚修轻蔑地看他一眼“把耳朵捡起来,缝上去还能看。” 一众人便理直气壮地进去了。 解灵胥心想看来这冥煞军的牌子很硬啊!以后搞到一块名牌的话岂不是风雨无阻了? 第一次看见楚修在自己面前动手,解灵胥戳了戳他结实的后背 “你刚才——” 楚修转过身,一脸歉意“抱歉啊灵胥,刚让你看见那么血腥的一幕。” “不是,我是想说……你刚不是说他眼瞎吗,那你割他耳朵干嘛?应该戳眼睛啊!” 楚修一时无言以对。 走到堂内,四周点满的油灯将房舍照的明亮,解灵胥心想要是一会儿事出有变,要玉石俱焚的话,就一把火把这儿烧了,这一个接一个的油灯只要点一个,肯定多米诺骨牌似的着一串儿。 内间装设倒颇为讲究,墙上雕花很是大气,一路摆满名贵的玉碗瓷器还算能看出些品味。 楚修继续履行职责在前面开路,一众人停停走走约摸费了半个时辰才到了一间垂着珠帘的房前。 被楚修打得鼻青脸肿的一个小鬼跪在地上求饶 “爷,帮……帮主在……在里面呢。” 解灵胥看他骨气全无的样子,心想,一会儿你家帮主看见你这怂样兄弟你肯定玩儿完。 楚修的任务完成,接下来就是萧启辛的开场白了,他掀开叮叮作响的珠帘向前迈了一大步 “帮主,别来无恙啊!” 解灵心想,这有什么可寒暄的,莫非他俩以前认识? 见面前一个男人十分从容地坐在造型有些夸张的红木椅上,周身围满坦胸露乳,搔首弄姿的女人,解灵胥莫名觉得有些恶心。 男人见了面前的萧启辛和一众冥煞军,仍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收回放在身边一个女子脸颊上的手,开口道 “严陌珩,你来做什么?” 第十八章 程契 解灵胥见他没理会萧启辛而是直接叫了猷王的名字,根本是没把萧启辛放在眼里。不过要是他不提,自己都快忘了这个跟了一路却一言不发的猷王。 解灵胥后退一步,挪到楚修身边问道:“这人是什么身份?” 楚修咽了口唾沫,用蚊子大的声音说道: “龙刹帮的帮主程契曾经是前朝御林军谭蒙将军麾下一员大将,咱主帅都要叫他一声程叔,程契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降罪以军法处置,废了一条腿,然后就被撤了职,收了军衔。不过程契就算废了两条腿,也是能一个放到十个的风云人物,不知为什么就做了龙刹帮帮主,干起了不正当的买卖。” 解灵胥瞧了瞧正坐着的帮主,只觉这人大约四十出头,周身自然而然散发着一种让人生畏的气场,看起来确实有种大将风范,其实程契眉目本来端正硬气,不知为何却被一股浓重的杀气遮盖住,莫名很是骇人。 沉默了一路的猷王像是被迫开了口: “程叔,昨天发生了命案,冥煞军奉命前来调查。” 程帮主冷笑一声:“哼,宫里是没人了吗,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也要冥煞军来做,严陌珩,朝廷把你当成什么了?” 猷王神色冷峻,没理会他的话:“这你不用管,流金当铺的命案,跟你有没有关系?” 程帮主好像刻意不就猷王的问题回答,一心将他往边上带: “现在的皇上是谁?哦……好像是那个……没用的洛梵,我算算,这江山,能在他手上多少年……” 猷王:“我只问,你认不认识流金当铺的老板?” 程契用手支着下巴,眼色饶有意味:“严陌珩,把命卖给这样的人,值吗?” 猷王有些怒色,骨节分明的手伏在晋邪剑上: “程契,过去你是将,我敬你,现在……你是贼,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程帮主漫不经心的整了整衣襟: “我认识又怎样,不认识又怎样,一个人的命,跟皇室的利益相比,算得了什么?你要是认为人是我杀的,那你就查吧。你自己也清楚,只怕不管你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罢了。” 解灵胥听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隐隐觉得言语里,兴许还有别的意味…… 猷王神情严肃,吩咐了冥煞军一声:“搜。”便又沉默无言地与程契对视。 解灵胥见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楚修此刻的神情也冷得吓人,紧皱的眉头拧得和麻花一样,抿着嘴注视着眼前对峙着的猷王和程帮主。解灵胥知道他在担心猷王,但又不太明白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约摸十分钟后,听赵略带着一众人禀报猷王:“主帅,刚刚在库房里搜到了几箱金银和瓷器,箱底有流金当铺的印章。” 猷王面不改色,转脸看了看程帮主。 程帮主倒是不惊不乱:“是,我是在佟老板那儿买了几箱东西,不过那又能说明什么,难道买了东西就要杀人吗?” 解灵胥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色,心想,他说的没错,流金当铺的货物根本不能算作证据,况且如果他要真想从一开始就撇清关系,大可以把装东西的箱子换掉,这对他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看来,程帮主像是根本没把与佟老板交易过的事放在心上。 程帮主见猷王不言,动了动脖子又开始说着别话: “严陌珩,我程契打了几十年的仗,给朝廷死心塌地的卖命,可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啊?需要你的时候,榨干你的精血,给你点微薄的好处,等你坏了那些狗官的事,你没用了,弃之如敝履。皇上呢?难道皇上会在乎你吗?他心里只有他的狗屁江山,巴不得咱们这些对他没用的人死绝才好!” 猷王:“程契,朝廷对你不公,但是谭蒙待你不薄,你背叛朝廷,跟与谭蒙作对有什么分别?” 程帮主听见谭蒙的名字,神色倒是倏地柔和了不少: “谭帅……谭将军……。”,“呵……你知道,谭帅早些年征战沙场大大小小受了无数病伤,落下了不少病根,每到阴雨时节,腰背就疼痛难耐。谭帅现今六十好几了,是该享享清福的时候了,可是朝廷为什么……为什么还要他出征!是非要将他的气数耗尽不可吗?” 猷王不知该说什么,神色暗了几分…… 程契:“况且,严陌珩,你说错了,我没有背叛朝廷,我不过,是将上辈子这朝廷欠我的东西,自己夺回来罢了。哼……你知道,皇宫里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生意吗?我程契接了这些狗官的生意,我就这样看着,眼睁睁看着这些人一点点腐败,看着朝廷一点点烂掉。这是这世道逼我的,是朝廷逼我的。” 解灵胥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程帮主,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程帮主或许也曾是个正直果决的将士,只是周遭的人,经历的事,慢慢将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剥落得只剩最阴暗的躯壳。 解灵胥开始想着过往的事情,转念又想这样不行,现在不是听故事的时候,程帮主戏太强,自己不能给带进去了……整理了下心绪,细细观察起他来…… 目光在他身上兜转了许久,解灵胥发现他杵着一支看起来十分名贵的黄花梨木拐杖,拐杖片刻不离手。解灵胥转脸问楚修道: “他手里的那根拐杖是不是有些来头?” 楚修点点头:“是啊,程契那时被罚仗责,打断了一条腿后,谭帅觉得对不住他,花了半身生积蓄给程契做了个梨木拐仗,据说程契将此物视作珍宝,不论去哪里都带着。” 解灵胥:“那程帮主和谭蒙关系很好吧?” 楚修:“他们……,亲如父子,听说私下里关系极为亲密,当年谭帅还为程契挨了不少伤。只是现今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渐渐也就没什么交际了。” 解灵胥点点头,看着眼前情绪有些激动的程帮主,暗下思索着什么…… 程契:“严陌珩,你明知道这江山迟早要葬送在别人手里,就这样无谓死守着,你不觉得不甘吗?以你的能力,不止于此,你一辈子耗在宫里,就是在作践自己。人,要金钱,要权力,要做一回自己。” 解灵胥心想这程帮主是要忽悠猷王,让他叛变吗?心说猷王一柴米不进的人,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因为你三言两语说叛变就叛变。 猷王仍旧一张扑克脸,:“闭嘴,程契……你疯了。萧启辛,我们回去。” 程帮主见猷王神色冷漠,没有丝毫动摇的样子,方才有些癫狂的表情沉了下来…… 程契:“能告诉我,谭帅最近情况如何吗?” 猷王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解灵胥觉得机会来了,向前迈了一步。 解灵胥:“我知道……谭将军前些天大病初愈,近日身子好了些。” 猷王缓缓转过脸看了看面色如常的解灵胥。楚修跟上一步,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说:“你——” 程帮主见素未谋面的女子突然开口,皱着眉靠着椅背问道: “你又是何人?” 解灵胥甩开拉着自己衣袖的楚修,迈步走向程帮主: “我是谭将军认的干女儿,他常跟我提起你的。” 解灵胥脸不红心不跳,觉得自己瞎扯淡的功力简直无师自通,早已经练的炉火纯青。 程帮主淡淡一笑,没多心便相信了眼前的女子,面容多了些慈祥: “是吗?他都……说了些什么?” 解灵胥:“他说你……很有天赋,是个有能力的人,只是……怨念太重,不小心误入了歧途。” 程帮主笑意更深了,心想以谭将军的性格会这么想的确不错:“谭帅说的没错,我终究不能如他所愿,成不了他那样的人。你说……谭帅他前些日子身体抱恙,可有什么问题吗?” 解灵胥:“啊……谭将军还好,就是身子有些不利索,写字的时候握笔不稳。对了,前些日子他写了封书信给我,程帮主要看吗?” 程契眼眸一动,干瘦的指尖微颤:“给我看看吧。” 解灵胥从兜里掏出张信纸,离他半尺远递给程帮主。程契松开一直放在拐柄上的手,球形的拐柄上雕有一条盘踞其上的鎏金长龙,看起来很是威武霸气,他起身双手接过信纸,摊开看了看。 解灵胥看着程帮主渐渐阴沉下去的脸,心头暗笑,伸长脖子瞧着那张纸,说了句: “哎呀,不好意思,我好像拿错了!” 程契一怔,倏地想到了什么,一脸彻悟的样子,冷笑着将手里案件的口供捏做一团,退回座去将手伏上拐柄。 程帮主缓缓坐下,神色异样地看着解灵胥: “姑娘,待在冥煞军里也是可惜你了……” 解灵胥背着手,目光冷淡:“还行。” ……………… ……………… 良久的沉默有些刺痛神经,解灵胥觉得自己这次得罪的人恐怕有些不好对付,自个儿替自己揪了个心。 程契有些恼怒地看着眼前众人,压着怒气说道:“没事就回吧,我龙刹帮不是你们这些人想来就来的地方。送客——” 程帮主话毕眼眸一抬:“对了,刚才是谁让他们进来的?” 四周的小鬼一齐指向一侧吓得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的男人。 程帮主没在意那人死灰一般的脸色,也没给他讨饶的机会,直接脸色铁青地吩咐了一声道:“把他给我剁成泥……喂狗!” 解灵胥见程帮主突然闭上眼,动作夸张地偏着头嗅了嗅周围的空气,似乎一脸陶醉地说道:“嘶……陌珩,你闻到了吗?是邪物的味道!” 说着睁开眼意味不明地看了看解灵胥:“看来好戏,就要开始了。我等着,看你们……怎么演。” 第十九章 下一个死者 离开气氛压抑的龙刹帮,外界干净的空气缓解了紧绷的神经,僵直的肌肉总算松弛下来。 解灵胥正打算趁热打铁,梳理一下案件信息,却被萧启辛一句问话打断思绪 “小解,你看出什么了吗?” 解灵胥睫毛微抬“我……目前有一点想法,我觉得,七哥……契哥,说的应该就是程契,佟老板与程契之间的交易佟老板他不想透露给其他人,应该不只是几箱金银瓷器那样简单。” 萧启辛扶了扶下巴“难道说,这些东西是赃物?或者是,宫里的器物?” 解灵胥摇摇头,心想这自己哪儿猜得到。 楚修突然凑到跟前问了句“诶……灵胥,你居然认识谭蒙啊?” 解灵胥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像认识的样子吗?” 楚修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不认识啊!那你刚才说那些话——” “我现编的你看不出来吗?”解灵胥觉得眼前的大傻子简直拉低全组平均智商。 楚修瞪大眼珠子“为什么?” 话一出,萧启辛等人也齐刷刷看向解灵胥,满眼疑问,唯有猷王一脸了然于胸,风轻云淡的样子。 “我……就想试试程契是个什么样的人,知己知彼嘛。另外,我想看看他一直握着不放手的拐柄是什么样子的。” 楚修还是不明白“什么样子的?” “他接信纸的时候不是撒手了吗,你没看见?那拐柄一拳头大,和佟老板胸口上遭到重击的印记差不多吻合,而且,拐杖刷了黑漆,还镀了金,劲头应该很大。我看程契身上没有其他兵器,估计是他自己改造了那根梨木拐杖,拿它防身,用他杀人也未尝不可。” 萧启辛问道“那依你的意思,佟老板是程契杀的?” 解灵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眼中闪烁着些许迷茫 “我……不确定,有的地方想不明白,比如,以程契的功夫,他能一击就让程老板毙命,而尸体上最引人注目的,是脖子上的勒痕,要是说他故意这样混淆视听也没有毛病,但我觉得,像程契这样狂傲的人,不会畏手畏脚,就算杀了人也不会遮严,就算遮严,那他想掩饰的,一定不是杀人的事实,而是别的东西。” “不过,我总觉得,两处伤口的手法很不一样,程契从前是将士,一般想到的杀人方法应该是像用刀子,棍子这样干净利落的手法,用链子勒的话,太慢,而且,不像是他的风格。哦……不过,这都是我的个人想法,要是他就是闲的没事,想勒个人玩玩儿,我也没办法。” 萧启辛点点头“你这么说还是有道理。” “另外,最难解的问题是,程契,当铺老板,和其他死了的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凶手杀了那么多人,到底是为什么。” 虽然现今还是有诸多谜团,但多少有了点眉目,起码命案和龙刹帮这样的大组织扯上了关系,一切就变得渐渐合乎常理,也有迹可循了。 解灵胥刚想着顺藤摸瓜,再去佟老板家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却被赶着投胎一样奔来的九督门的巡捕一个消息挡了冥煞军的路 “禀告猷王,皇城西市外的山林处发现一具尸体。” 解灵胥一惊“什么!” 那巡捕觉得解灵胥的表情简直是要吃人。吞吞吐吐的说 “是……是具男尸,死在野兽出没的山林里,刚刚被一个打猎的人发现,尸体已经给咬去了一半。” “怎么可能!” 操,这凶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解灵胥刹时觉得刚理出来的一点头绪又成了一团乱麻。看来凶手还是继续在有条不紊地施行着他的连环杀人计划,杀人凶手和龙刹帮之间隐隐的关系顷刻间又模糊了,解灵胥顿时觉得无从下手。 猷王淡淡说了句“先去现场看看。”将解灵胥从方才的茫然中拉了出来。 解灵胥呼了口气,心想如今急不得,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纵然时令已近深秋,周遭的绿林也不见颓色,仍旧枝繁叶茂,林木绿的亮眼,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然而越在这明目的林中走得深了,一股血腥味就愈渐浓重。 终于在簇拥的人群前停了脚步,此处的血腥气味已经严重地让人感到不适,不过解灵胥倒是觉得自己闻到了久违的熟悉气息。 扒开面前九督门的人,解灵胥看见地上躺着的男人死相简直惨烈。 他蜡黄的脸现今只剩下一半,另一半兴许是被什么动物撕咬过,皮肉分离,隐约露出点白骨也被四溢的鲜血染成红色。肩头被啃得看不出形状,和地上的草皮混作一团,四肢现只剩下了两肢,断口处粘连了些将掉未掉的肉碎,场面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解灵胥心想,给咬成这鬼样子,还不如干脆全给吃了算了。所幸他还有半张脸,如果他长得还算对称的话,复制粘贴一下应该还是有人能认得出。看他穿着简陋,粗布衣服上还缝有不少补丁,身形短瘦,应该是个贫苦百姓。他的骸体剩下不少,空气中血液的气味还算新鲜,也不见成群的苍蝇飞虫在周围乱绕,可见他死的时间应该还不算太长。他身上各处都多多少少被抓挠过,唯一还算完整的东西,也就是腰间挂着的葫芦状的酒壶了。 染上了一手血的仵作拱手说道“死者身上多处咬伤,死亡时间只能大概断定为昨日。” 萧启辛问道“死者信息?” “经核实,死者名叫谢朔,住在西市长振街,职业不明,父母双亡,没有妻儿,但有一个妹妹叫做谢婧。” 解灵胥突然开口道“这人脑子有问题吗?” 仵作闻言有些惊讶“没……没有啊……” 解灵胥向尸体走进“没问题的话,应该就不会是自己傻站着让野兽活活咬死。他一点挣扎的样子都没有,是先没意识了再被扔在这儿的。” 猷王向想拦住解灵胥的巡捕摆摆手,示意让她继续干想干的事。 解灵胥自顾自地蹲在尸体旁,用手摸了摸这具血肉模糊的躯体,纤白的手立即沾上了不少粘稠的血液。 “他后脑上凝固的血量较多,头皮又没有被撕咬的痕迹,而且脑部微微下陷,应该是受了重击导致血管爆裂,受害后再被带到这里的。” 解灵胥拉开他被咬的破烂的衣服屏着呼吸瞧了瞧 “死者面色发黄,胸口上长有蜘蛛痣,多半是长期酗酒导致的肝硬化。” 解灵胥转脸看了一眼一旁直愣愣站着的仵作“嘶……这么明显的症状,你都不报吗?” 那仵作一脸羞愧地低下头“这个,这些问题一般都是要把尸体转入停尸房在细细查看的。” 解灵胥漠然回过脸,没好气地说了声“哦……那你们这办事效率还真是高。” 一眼向他身上唯一值点钱的葫芦酒壶看去,解灵胥拾起酒壶掂量了一下,轻轻摇了摇 “满的?” 站起身慢慢退回来,见那仵作十分谦卑地问自己道“姑娘,我现在……能将这尸体带回去了吗?” 解灵胥晃了个神,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一脸尊敬地问自己“啊!能啊,当然能!” 解灵胥站在一旁,看着尸体被拖走,暗暗想着事。身侧突然递来一张方巾,刚刚接过,听得猷王低沉的嗓音 “想到什么了?” 解灵胥差点没拿稳将方巾落在地上,迟疑片刻还是用它将满手的血迹擦干净。心想劳资想的你他妈能听得进去吗! “没什么,就是……死者酗酒,嗜酒的人得了酒一般立马就喝,但酒壶里的酒水是满的,说明他还没来得及喝就被杀害了,所以我觉得,他是刚买了酒后不久就被袭击,去西市卖酒的地方看看,那里离案发现场应该不远。” “去西市?” 解灵胥不知道猷王为什么突然看着自己,避开他的眼神淡淡说了句 “对!” 走在古韵气息浓重的西市,解灵胥莫名觉得街道上来往的人好像是少了些,估计是被接二连三的命案搞得心神不宁,不敢随便外出了。 见萧启辛正在询问一个年事有些高的阿伯“陈伯,你认识一个叫谢朔的人吗?” 陈伯吸了口叶子烟,声音沙哑地说道“咳,谢朔啊,认识,他这人,咳咳……是个,咳……,酒鬼啊!” 解灵胥听他说一句话,肺都要咳出来,暗想这人到底靠不靠谱? “谢朔这人不本分,老是……老是讹她妹妹的钱,借了钱……就不还,喝醉了,就发酒疯乱打乱骂。咳……街坊邻居,见了他……都绕道走。” 解灵胥听着这人说话,只觉心里跟猫挠似的,一个箭步走上前问道 “那你知不知道谢朔常去哪里买酒?” “知道,西市里……就数李老九家的酒最实惠,谢朔他啊,常……,常常……咳,常去他那里买酒。” 解灵胥点点头赶忙离开了这听觉的凶案现场,留下陈伯和萧启辛唠家常。 谢朔天地为家,在西市没有不动产,流动资产估计也寥寥无几,他除了留下一具残缺的尸体,不久后烧了估计也没人帮他埋,在世上恐怕也就剩了些骂名。从他这里已经无处下手,解灵胥跟猷王和楚修一帮人先行挪步,在去往打听到的李老酒肆商铺的路上,解灵胥强忍着饿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思索着谢朔这个浪荡子的人物特征和人际关系。 第二十章 谢婧 理论上,谢朔这个人物很简单,大概和之前死的鱼贩肉贩等人的等级差不多,不对,他应该还要更不入流,算是社会上的渣滓一类,人皆避之。这种死皮赖脸混日子的人是社会的必备附加品,这么简单的小人物能和大阴谋有什么掺和? 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的人身比蚍蜉小,心比虎狼大,小人物平日的接受的善意少了,心头滋生的恶念就多了,能干出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目前谢朔连出的关系线就两条,一个是他妹妹,一个是李老酒肆里的人。正常情况下,这些人应该是对谢朔嗤之以鼻,防备避讳的,知道他死了,肯定敲锣打鼓庆贺几天,不知道从他们那里,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楚修跟领路的一个小伙计聊了聊,回过头对身后一帮人说 “大家伙儿,这条路离李老酒肆还有些距离,不过离谢婧家两条巷子就到了,咱们就近,先去谢婧家打一头。” 解灵胥丧着脸道“喂……就近,咱们应该先到前面的饭馆——吃饭。” 楚修抬头看看天色“这不还早着吗?” “最近饿得快。” “您都什么时候饿的快啊?” 解灵胥想了想“费脑子的时候,体力消耗大的时候。” “那您有不饿的时候吗?” “睡觉的时候啊!不过要是做了复杂的梦,我也会觉得饿得很快。” 楚修一脸要跪了的表情“爷爷您这都什么稀有物种啊?” 解灵胥无奈地撇撇嘴,心想咱这是病,等着治呢。 “哎……我是真饿的没力气了,不然你待会儿只能拖着我走了。” 楚修一想现今也就主帅和灵胥的脑子能转,要是灵胥体力不支挂了,主帅又不说话,那冥煞军就只能大眼瞪小眼看着死人抠脑袋了。连答应了她 “行行行,您老人家说的都行,要不饭后我再打包一桌给您备着,随时补充能量?” 解灵胥眼神一亮“好主意。” 穿过两条狭窄的街巷,眼前便是谢婧的家。 她家是个小宅院,想必生活条件也算不错,正门旁一颗老槐歪歪斜斜长着,莫名添上了些沧桑气息。 走进谢婧家门,解灵胥发现自己想错了,看她家里的布置装设,着实不能算条件好,陈年的桌椅边角已经腐朽得残缺了不少,木料经年变了颜色也不曾有新的添置,好像屋子里的一丝一毫,都在凑合着支撑这个家。 众人迈入谢婧家时,她正向正门走来,打算外出,见了门外的冥煞军,目光闪过一丝惊恐,顿了一步开口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做什么?” 刚和解灵胥他们会合的萧启辛回道“冥煞军办案,找你问点问题。” 谢婧一脸不耐烦“我没空,现在要去染坊工作。” 萧启辛拦住径直朝门口走的谢婧“你哥谢朔死了你知道吗?” 谢婧神色一黯,旋即又是一副漠然的神情“我听说了,那又怎么样!” 解灵胥见她的表情没有一点痛心难过,心想这两人关系果然不怎么样。 萧启辛:“我现在问你,你家里有几口人?” “我,我女儿。” 萧启辛:“你丈夫呢?” 谢婧狠狠瞪了他一眼:“死了。” “怎么死的?” “管你什么事!”谢婧的表情有些愤怒,推开萧启辛便要往门外走。 解灵胥心想这身边的大男人怎么一见着女人就软了,连在外人面前装逼颇有一手的楚修也站着不动。看来这时候只有亲自横行霸道一番了。 解灵胥三两步走到谢婧前面,一声闷响关上了她家大门。 谢婧:“你干什么?” 解灵胥冷着脸说:“搞清楚,现在你是嫌疑犯,我们他妈在审你,真以为自己是菩萨要给供着啊!” 谢婧一怔:“你……” 解灵胥:“老老实实在家跟我们好好谈,你要非得出去,现在立刻押你到九督门,想去哪里,你自己选!” 谢婧不禁腿一软,只觉眼前的人目光如刀,冰冷得可怕。她垂下头,走到近处的椅子上坐下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地面。 萧启辛细细询问着谢婧她弟弟的情况,解灵胥听他们一问一答觉得毫无意义,移步在屋子里晃悠起来。 房屋的墙面浸了不少水渍,墙角蛛网随处可见,看来是主人疏于打理。解灵胥走到一张沾满油气的挂布前,掀开漆黑的挂布,里面是用布帘隔开的厨房。 解灵胥看了看厨房里的器物,屈指可数的碗具多数都裂开了大大小小的豁口,看厨头案板的颜色形状,估计也是常年不换,解灵胥心想这上面得有多少细菌。 看着这破破旧旧的厨房和里面古董一样的用具,解灵胥突然在一把挂在墙上的菜刀前停了步。看这把刀的颜色光泽和锋利程度,应该是刚买来不久,但刀口处却有内陷的凹痕,刃面很是不平滑。解灵胥心想,这刀是用来砍骨头的吧,磨成这样? 掂起刀凑近闻了闻,只觉刀刃上没有肉末或者果菜的味道,只是隐隐有槐花沾染点尘土的气息。 跟在解灵胥身后的楚修眼见面前的人弓着身子闻菜刀,惊讶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走上前问道 “灵胥你……你干嘛呢?” 解灵胥直起身,朝他摆摆手,“出去吧。” 回到正厅,解灵胥看着眼前无精打采坐着的谢婧面如死灰,跟具尸体没什么两样,然而回答萧启辛的时候语气还是很强硬,不禁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谢婧,你最近刚买了把刀对吗?” 谢婧抬眼“是又怎样,从前的刀钝了,我添置了把新的。” 解灵胥“我看厨房外的挂帘沾满了油渍也没换,你生活过得很节俭嘛。” 谢婧不语。 解灵胥溜达到门外,伸手伏上门侧老槐树粗壮的主干上交错的凹痕,语气不明地问道 “你买刀,是用来砍柴的?” 萧启辛见谢婧的神色明显慌了,坐立不安地扯着衣袖。 解灵胥抱臂站着“我猜,你不是在砍柴,是在练手。你想杀人。” 谢婧倏地激动地站了起来 “是,我是想杀他,难道他不该死吗?他这样的人不该死吗?” 萧启辛说道“谢婧,他可是你哥。” “哼,他才不是我哥……他根本不是人,他是恶鬼,是邪魔,他是附在我身上甩不掉挣不脱的寄生虫,像他这样没用又无耻的人……也配活在这世上!” 萧启辛“你就那么恨他?” 谢婧嚼泪看着萧启辛“你知道什么!谢朔吃我的,赖我的,我欠他的吗?他凭什么这么对我?就因为我和他是一个娘生的,我就得养着他吗?好好一个家,被他祸害成什么样子了你都知道吗!我丈夫……受不了这份罪,前年……前年便抛下我们母女走了,茵茵才十岁大,你知道这些年我都是怎么过的吗?谢朔他要是还有半点良心,就不会还抓着我们不放!” 解灵胥心想,这家人曾经能买下间小宅院,看来过去的条件还是不错,不是连生活也要凑活过的人家,想来是因为谢朔才被拖累至此,活的如此拮据。 楚修满脸慨叹地对解灵胥道“家门不幸啊,没想到作妹妹的还杀了哥哥。” “不是。” 楚修“啊?” 解灵胥看着瞪着铜仁大眼的楚修说道 “她是想杀,但是应该没有下手。我说过,谢朔是头上被重物敲击伤的,不是刀砍的。” 谢婧“我是想杀了他,做梦都想,但是……但是准备下手的那天,我心软了,他叫了我声妹妹,我就……就想起了从前。父母死的早,我和哥哥从小相依为命,受了欺负,都是哥哥护着我,那时候,哥哥……是我的依靠。但是……但是现在呢?他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他变了,他如今,不过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死不足惜!” 解灵胥见谢婧哭的形神俱灭,默默低下头不去看她 “是我太懦弱……忍受了十多年,可到最后,也没有勇气拿起刀,与不公抗争。我受了半辈子的罪,我以为,下半辈子也只能这么活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谢朔终于死了,我再也不用受折磨,再也不用……受折磨了……” 谢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俨然已泣不成声。 解灵胥只觉眼前的女人,像个傀儡一样在阴暗里活了半辈子也是可怜可叹,如今谢朔的死,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也不必再与她过多纠缠,让她一个人在这儿哭几个钟头兴许是最好的选择。 离开谢婧家,解灵胥见楚修良久没从方才女人的哭啼中缓过神来,不禁怼了他一句 “楚修你是军营里待惯了没见过人情世故吗?这有什么好唏嘘半天的。” 楚修:“灵胥你怎么就没点感慨呢?” “有什么可感慨的,这不是习以为常的事吗?” “啊?什么习以为常?” 跟楚修说不明白,解灵胥也难得理他。 身后的萧启辛暗下问猷王道“主帅,启辛不明白,为什么解灵胥她对查案的事这么了解。” 猷王看着眼前女子瘦挺的背影,语气淡然地说道 “有些人,天生就能见他人所未见,闻他人所未闻,参透他人所未明,你不能理解的,也不必多问了。”。 第二十一章 李老酒肆 一众人向李老酒肆商铺走着,解灵胥晃眼看见街角一个虚影闪过,不禁扶额,操……不会又是那阴鬼,叫什么……穆昀。他妈玩儿什么阴魂不散。 解灵胥心想着总是这么被跟着总有一天神经衰弱,最难受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被盯上。有什么是好好说话不能解决的,为毛非得偷偷摸摸跟着,不如索性当面问个所以然,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是皆大欢喜吗。 解灵胥说了句尿急便溜到了巷子里,狭巷里脚步的回声很重,解灵胥走的极慢,尽量放轻步子,好听见周围的声响。 走了好一阵子也不见人影,解灵胥刚想着要不直接喊话,看有没有人回应,突然眼前一黑,一直手死死罩在自己眼睛上。 解灵胥心里暗骂一声,反手只能抓住后人肩膀,解灵胥拼了老命给那人来了个过肩摔,差点自己重心不稳往前一个趔趄,所幸手快撑住了身体,被摔了的人却鬼哭狼嚎起来 “朕的腰啊!” 卧槽……解灵胥差点直接一脸扑到地上,抬眼见皇上一个“大”字平躺在地面,连忙上前去扶他。 刚拉着皇上肩膀准备扶他起身,却见皇上面目狰狞“疼疼疼,你轻点。” 解灵胥寻思片刻,换了个姿势扶他, “腰腰腰,哎呦……不行,我站不起来。” 解灵胥心想自己是遇上了什么倒霉事儿啊 皇上:“要不,你背我。” “什么?皇上你一大男——,哎……算了。” 解灵胥觉得自己犯错在先,还是别再讨价还价的好。 皇上“朕招你惹你了?你干嘛二话不说就摔人。” “抱歉。我不知道是你。”解灵胥觉得自己忏悔的态度还是得端正一点,蹲下身把皇上这个瘦弱的大男人背了起来,所幸皇上身子轻,背起他并不费劲 “皇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宫多无聊,出来溜达呗。” “哦。” 解灵胥一想,皇上貌似也就是个整天游手好闲,没事找事的人。 皇上突然开口道“灵,这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啊……皇上你叫我什么?” “哎……你名儿太长,我懒得念,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操…… “还,没什么头绪。” “那你现在,是想听安慰的话,还是想听骂你没用的话。” 解灵胥一愣“皇上,其实你可以不说话。” 解灵胥没见着阴鬼,倒是捡了个皇上,背着皇上总算追上了萧启辛他们,隔着老远喊了声“楚修……” 众人回过头,看见解灵胥正背着皇上向前走来,不禁好一顿吃惊,一旁的猷王看着突如其来的皇上,面色凝重。 解灵胥冲楚修使了个眼色,心说快把这玩意儿给我弄下来。 楚修赶忙冲到解灵胥跟前,扶着正揽着解灵胥的脖子一脸舒适的皇上说道 “皇上,要不还是我来背你吧。” 皇上:“不用了,朕的腰好像没那么痛了。” 解灵胥:#……#@#……他妈玩儿我吧!差点直接给皇上来个二连摔。 皇上被楚修扶着稳稳站在地上,自动忽略解灵胥黑得跟鬼一样的脸色,朝猷王走去 皇上身着蓝黑相交的便服,漆黑的长发高高束起,此时此刻俨然一个不学无术的少爷形象 猷王拱手,一脸不想搭理的表情“皇上在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你们办案。” “皇上,私自出宫,恐怕有违法礼,还是让楚修护送皇上回宫。” 猷王刚要招呼楚修,却听皇上略带撒娇的声音:“陌珩~~宫里多无聊,朕又不会阻挠你们办案,你就让朕跟着吧。” 猷王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皇上,你若是出了事,冥煞军担不起。” 皇上闻言,突然绕到解灵胥身边,一把揽过她的肩膀 解灵胥:卧槽……心想劳资跟你有那么熟吗? 皇上:“没事,朕有灵保护,不会出事的。” WTF,我他妈是这儿战斗力最弱的,皇上你抱大腿抱错人了吧! 皇上死皮赖脸很是有一招,猷王自认对付这种纨绔子弟束手无策,背过身淡淡说了句 “皇上万事小心。”算是放任皇上无理取闹了。 皇上诡计得逞,凑近解灵胥问她道 “诶,咱们现在去哪儿?” 解灵胥其实不太能忍受与其他人的肢体接触,简单说就是除了两只手,其他部位都在黄线以内,过于亲密的动作会让自己不适,现今皇上已经严重越界,要不是有所顾忌,皇上现在毫无悬念会被自己暴揍一顿,无奈身份级别差距太大,解灵胥只能和和气气一边推开皇上搁在肩膀的手一边说 “李老酒肆。” 皇上:“去喝酒吗?” “去查案。” “哦!那咱们快走吧,一会儿犯人该跑了!”说着又拽着解灵胥胳膊往前冲。 解灵胥:…… “皇上,方向反了。” 众人到了牌匾上写着着“李老酒肆”的商铺前,被皇上一路拽着的解灵胥面如死灰,瞥了眼笑容满面,春光灿烂的皇上,心想过去还觉得有个弟弟肯定很有意思,现在看来还是当个独生子女比较舒服,要是兄弟姐妹太活泼开朗,迟早要把自己玩儿死。 迈入店铺内,见门前摆放了几个极大的酒缸,里间正中放着个坛酒的木柜隔断将房间一分为二,两边墙面的木柜上象征性摆放着几坛酒。 店铺内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见有客人进店,赶忙挂满笑容招呼生意 “哟,官家是来买酒的吧!” 萧启辛面不改色:“不是官家是军爷。” 闻言,男人刹时收了笑意,脸色难看起来 “军……军爷,来我这小酒肆……有什么事吗?” 萧启辛:“冥煞军查案,你是这家酒肆的老板?” “是……是,不过这查案,怎……怎么查到这儿来了,小店本本分分做小生意的,怎么会跟——” “行了别废话,你有意见吗?” “没……没。” 解灵胥见那老板六尺的五五分短粗身型,眉毛宽而浓密,眼睛小而细长,溜圆的眼珠时时刻刻在有限的眼眶里左右转着。 解灵胥找了个机会抽身闪到了萧启辛身侧,问老板道 “你家的酒怎么个卖法?” “啊,这门前是打酒的酒缸,装的是下等的劣酒;这隔栏左边的,都是上品的好;右边的,都是极品的美酒啊。” 解灵胥看他边说边比划,心想意思就是,那大缸里,装着的酒多半是兑了水的便宜货,专门卖给谢朔那种酒瘾大银子少的酒鬼。隔断左边的就是正常价位的酒,右边就是珍品好货了。 不过隐隐觉得老板的举手投足说不出的奇怪,手上动作也不太流畅 “老李,有客人来了呀!”一声尖细的女声从侧门传来,抬眼便见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带着服务业专业的微笑走来。 第二十二章 端倪 见老板神色有些怪异,声音带着点急迫:“这是我内人,夫人,你……你怎么出来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女人瞥了他一眼:“睡一下午了脑子都睡木了,这不来生意了我看看吗!” 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家庭地位,解灵胥听老板娘说道 “各位是打算买什么酒啊?” 萧启辛:“谢朔昨天被害,我们是来查案的。” “哦,谢朔那死鬼死了?他死了你们到这来干嘛?” 解灵胥见老板的脸色有些惊慌,想是怕老板娘言语不慎招来麻烦。 萧启辛:“听说谢朔生前常到这里买酒。” “哼,可不是,那酒鬼三天两头就到这儿来打酒,十次就有九次赊账,也就我家老李老实厚道还卖给他酒,不对,哪儿是卖,根本就是白送,白喝我家多少酒了,白纸黑字的欠条一次没还过。” 老板不自然地堆了一脸笑容 “谢朔他……他还是还过钱的。” 老板娘白了她一眼:“屁——,我说你是不是傻!给别人白占那么多便宜,就不能长点脑子!得亏谢朔这癞皮狗终于死了,不然还得坑咱们多久!他死了,天下太平。” “老谢他人都死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说你老维护那死鬼干嘛,谢朔贱着呢,他不是没钱,他身上那祖传的玉坠子在当铺得卖多少钱!也就是看你老实,想从你这儿吃白食!” 解灵胥目光一亮“什么玉坠子?” 老板娘:“就是,他那汉白玉坠子,说是……家里祖传的,死活不肯卖,成天挂腰上当宝贝一样。” 解灵胥寻思着在尸体上没有发现这玉坠,难道是有野兽吃了?齁不死它!不然,就是被放在了其他地方。 老板娘又开始跟老板抱怨起谢朔这人厚颜无耻的所作所为,萧启辛打断夫妻俩的对话问道 “咳……谢朔最后一次在这里打酒是什么时候?” 老板挠挠头:“这……这,记不住了,酒肆里客人多,谢朔平时来打酒也不给钱,所以账本上没有记账,好像就,就前些天吧!” 解灵胥心想:前些天,这也太含糊了,不知道他是真忘了还是故意装糊涂。便以压迫性的气势直接说道:“谢朔尸体上酒壶里的酒是满的,他前天在你这里打酒了,对不对?” 老板一脸突然想起来了的样子,憨憨地笑了笑 “啊……好……好像是的。他打了酒就走了,有什么问题吗?” 解灵胥:“没。” 老板又笑了笑。解灵胥觉得这老板似乎是习惯性微笑久了,苹果肌都僵硬得不自然。 老板娘开口道“各位军爷,这要是没什么事儿,你们能不能请回了?这店里还得做生意呢,你们这气势汹汹在这儿杵着,客人不敢进来。” 解灵胥问老板道 “你们的酒库在哪里?” 老板一愣:“啊?” 解灵胥:“啧……你们这酒柜上就摆了这么点酒,是买酒还是展览啊?酒都在酒库里吧?” 老板娘连指着后房道“搁酒的地方在那儿呢,不过军爷们不买酒,问酒库做什么?” 解灵胥:“看看。老板,带路吧。” 跟在老板身后打量着他,解灵胥觉得他的右肩明显比左肩要低,走路甩手时,右臂也稍显不自然,摆动的幅度比左手小了些。 解灵胥随手拿了坛酒,凑到眼前看了看,若无其事地走到老板右手边“老板,这是什么酒啊?” 老板:“姑娘好眼力,此乃高山寒潭酿成的寒潭香,清冽醇厚,后劲儿十足。” “哦。” 解灵胥将酒递还给他,在他右手接住酒坛时,递酒的手刻意用力向下压了压,解灵胥明显感觉到老板前臂突然一软,似乎有些受不住力。 解灵胥松开手“老板……手上有伤?” 老板笑了笑:“哎……这前些天搬酒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胳膊。” “原来如此。” 解灵胥见老板穿着的衣服很是宽松,袖口犹是肥大,心想这怕是能塞下五六个人的手。 走到酒库内,见此处一层层码了不少酒坛,空气里弥漫着醇厚的酒香,感觉只单单在这里久站一会儿都能醉生梦死过去。 老板娘热情地说:“这些啊……都是老李前些天刚从咱酿酒房运过来的,滋味好着呢!要不给军爷们开一坛?” 萧启辛摆摆手:“不必了。” 暗下向解灵胥微微摇了摇头。解灵胥心想,看来这里没有血迹,也闻不到一丝血腥味,但想来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血迹可以处理掉,血腥气味嘛,就算有,也被这满屋的酒香掩盖没了。 环顾四周,只见墙角一坛酒的红布盖帽比周围的拱起的程度略高,酒帽似是被掀开过,靠着的墙面上也溅上了隐隐的酒渍。 老板娘:“咱们家的酒正宗的没话说,军爷们来几坛?这就让老李给你们捎去!” 萧启辛:“行了,不用了。”言毕与解灵胥对视一眼。 解灵胥微微点头:“这里味道太大,我们还是出去吧。” 老板一路跟在冥煞军身后,表情还算平淡,看不出心情有什么起伏。 解灵胥走到隔断处的木柜旁停了脚步。 “老板,在这拦腰半截的地方摆一坛酒是什么意思?” 其他酒都整齐摆在隔断两侧墙的木柜上,明确其优劣之分,这在正中的隔断处放一坛酒是要显示这坛酒至高无上的地位不成?莫非这酒不是卖的,而是个摆设?不过哪里有人用坛酒做摆设的? 解灵胥伸手将酒坛拎了起来,见布了层薄灰的柜面上一个圆形区域内却一尘不染,只是那圆圈的大小却比酒坛坛底小了一半。 解灵胥转头问老板娘:“这里以前放的什么?” 老板娘:“从前放了个青花瓷瓶,前些天不小心给打了,我见着空落落的不好看,就拿了坛酒放着。” “行。” 萧启辛神色异样地看着解灵胥,跟她交换了下眼神,见解灵胥微微摇头,开口道 “没什么事,先回去了。” 兴许是商业人的本性使然,老板娘好像执着于要做成一笔生意 “真不卖几坛酒吗军爷?我们明儿就要出远门了,这酒不买白不买啊?” 萧启辛一怔“出远门?你们刚运了酒进店就要出远门?” 老板吞吞吐吐道:“前些天老丈人捎了书信,说是身体出了点问题,我和夫人得回去看看。” “那就先别去了。”解灵胥突然开口道。 “不是……为什么啊?”老板娘不解地问道。 解灵胥抱臂说:“本来有些事还没想清楚,打算再琢磨一下,不过现在你们都要跑了,就不得不先抓了再说了。” 第二十三章 凶手? “你无凭无据,凭什么抓人呐!”老板娘瞪大眼睛,双手插在她有些圆润的腰上。 “死者头部受到重击,我猜,是用原本放在这儿的瓷瓶干的吧?” 解灵胥冷眼看着一旁站着一动不动的老板。 老板娘:“小姑娘,跟你说了这花瓶是不小心打碎的,就一个打碎的瓶子,你怎么就能凭空捏造我们杀人呢!依你这自己乱猜的本事,那全天下都能杀人了!” “不是乱猜,我能说是因为我有证据,而且,我没说这案子跟老板娘你有关,是吧老板?” 解灵胥转眼看了看面色如土的老板。 “你这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老李能知道什么?” “老板你前天去酒房运酒,路线会经过发现谢朔尸体的那片林子吧?你把他的尸体运出去,扔在那里的?” 老板娘:“小姑娘,信口开河要遭天谴的!” 解灵胥:“老板,干活穿这么不合身的衣服,袖口这么大,不会碍着吗?” 老板娘:“这穿衣服你也管呐,你又要编什么故事呐!” “你掀开袖子给你家夫人看看吧!” 老板左手扶着右手站着没动,嘴里说着“就……就是点伤而已。” 解灵胥:“你右手动作不自然,走路时右肩也明显较低,不过我觉得不像是伤,倒像是……手上,绑了什么重物,对吧?” 闻言,老板脸色骤变,萧启辛直接动手拉开他右手的衣袖,见他手臂上裹了几层厚厚的白布,被萧启辛野蛮地撕开,手臂上绑着的纯金粗链立马显露在众人眼前。 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一众人心知肚明。 “纯金的,很重吧?老板你一个卖酒的怎么会有这个?” 老板娘:“老李,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此刻掩饰不了神色的慌乱:“我……,我捡的,巷子里捡的。” “你是想说,这是凶手作案后丢弃的,刚好被你捡到,你一时贪财,就捡走了,又怕这是凶器给你惹上事端,所以遮掩着不敢拿出来?” “对……对,就是这样。” 解灵胥早知道他会这样接话 “那,你刚好捡了当铺老板的金链子,又捡了谢朔的玉坠,你这运气够奇妙的啊!” 老板娘:“你别胡说,老李哪儿有那酒鬼的玉坠!” “没猜错的话,谢朔的玉坠,现在正在酒库的某坛酒底静静躺着呢,要不,咱们一坛坛砸了酒库里的酒查查,看我猜的对不对?” “你……” 老板拉住撸起袖子要和解灵胥动手的老板娘,颤抖的声音说道 “是……是我,是我杀了谢朔,我……我。” 萧启辛一把拽住他:“那流金当铺的老板呢?” “不……不是,我只是一时冲动,一不小心失手杀了谢朔,佟老板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萧启辛:“失手?你失手把人扔在深山老林里,尸体给咬成那样?行吧!那你又怎么会有这金链?” “这……这是我从谢朔身上拿来的,是他身上的。” “你别胡说。” “我没胡说……我真的,我……我没骗你们。” “你为什么要杀谢朔?” 老板垂下头“这……这还不明白吗?谢朔这……这混蛋,他明明能还钱的,他答应了我要去流金当铺当了他那玉坠,然后还债。可是前天他又来打酒,他没当玉坠换钱,他还想赊账买酒,说什么……他有事暂时得离开长振街,过几天就还钱,这话,他都说过千百遍了,我……我能信吗?我猜就知道他要开溜,这钱是要不回来了。前几天老丈人那儿捎信说是害了病,我夫人这又好不容易怀了身孕,这里里外外都要花钱呐,我还得忍着这气吗?我逼谢朔还债,他还要跟我动手,我瞧见他怀里藏着个金链子,我就知道,我知道谢朔他有钱,他有钱还不还债,他还是人吗!我……我一时冲动,就……就抄起一旁的瓷瓶,朝他脑袋砸了过去,我就是想要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我不是!” 萧启辛道:“所以,你这是认罪了吗?” 老板低头不语,老板娘急得掉下眼泪,拽着他的袖子说话也失了声“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们老李这么本分的人,怎么会杀人呢,你个死老李,你快说说话啊!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认呐,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了啊你……” 萧启辛见老板娘拼命用手捶着身旁的男人,连忙把她拉开 老板突然跪在地上痛哭着:“阿霞,我对不住你,你还有身孕,千万别伤着身子。” 女人的脸上挂不住泪“老李,你跟他们好好说,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杀人,你别犯傻……” “阿霞,在咱家床头,我用半辈子积蓄买了个金首饰放那儿呢,本来打算明天路上送给你的……现在没机会了,你把那东西卖了吧……换了钱也好养活你和孩子,然后再找个好人——” “我呸,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孩子打了,我告诉你,你要是跟他们走了,我现在就把这孩子打了……” 萧启辛一句话打断了涕泪交加的两人:“行了,跟我去九督门,你们的家事待会儿再聊吧!” 萧启辛拎起地上的男人往外走,解灵胥不自在地干咳一声跟了上去,不料突然被老板娘拦住去路,见她眼泪和着胭脂水粉糊了半张脸,解灵胥嘴角抽了抽 “姑娘……姑娘,我们家老李不会杀人的,他不会杀人的,你再好好查查……我求你了,你再好好查查吧,他哪儿有那个胆子杀人呐,他不敢呐……一定是有人诬陷他,这肯定是别人干的嫁祸的呀!姑娘你们放过他吧……你们放——” 老板娘一口气没接上,倏地昏了过去,解灵胥连忙扶着她,又听得一旁正被九督门捕头押着的老板声嘶力竭嚎起来: “阿霞,阿霞,你们别动我的阿霞,她还怀着身孕啊……” 解灵胥瞬时觉得心烦意乱,自诩受不住这种场面,皱着眉说道: “来个人把她扶着。”便抽身走出了酒肆。 解灵胥站在角落暗自思忖,等着一旁的混乱终于消停止歇,人员该带走的带走,该送医馆的送医馆,看热闹的闲杂人等都撤的差不多,才默默走到正门外,六神无主地注视着面前的李老酒肆。 一旁溜过来的皇上抬起手刚想搭在她的肩头,见气氛不对,收了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解灵胥 “灵,你挺厉害的嘛!” 解灵回头看了眼皇上,提了口气刚想开口,又淡淡回过头不知道说什么。 不自知一众人什么时候也凑了上来,楚修一脸我他娘都经历了什么的表情问解灵胥道 “灵胥,这怎么回事?我觉得我还是有点懵,不对,是很懵!” 解灵胥习惯性抱着臂: “啊……就我的想法,事情应该是这样,首先是佟老板和龙刹帮的程契有生意,交易时突生事变,程契出手伤了佟老板,但并不是要置人于死地,只是拿着交易的东西走了,不过具体是干的什么生意还有待查证。我接着说……佟老板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打算当了玉坠的谢朔正好这时候来了当铺,谢朔进店看见老板死了,不过瞧见他身上的金链,顿生歹意便打算据为己有,不料老板并没有断气,兴许是佟老板突然醒了看见了谢朔,他一时心慌心想干脆破罐破摔,就用链子勒死了佟老板。” 楚修扬眉:“佟老板那么有钱一人干嘛要栓个金链子那么难看的东西?跟栓条狗似的!” “咱们不懂,有钱人炫富炫的不是钱,是庸俗。” 解灵胥吸了口气接着说:“谢朔兴许是打算去远点的地方把链子卖了换钱,临走前去李老酒肆打点酒,跟李老板说自己要外出,李老板不明内情,以为谢朔有钱还赖账,鬼迷心窍就下了手。” 楚修喃喃道:“哎……这李老板也真是可怜,受那么多罪最终给逼的家破人亡。” 解灵胥没抬头:“谢朔没钱的时候,他怎么没起杀念?还不是看别人比自己过的好了气不过才动的手,有的人,对待不如自己的人总是分外善良,可一旦见别人要飞黄腾达了就什么歪心思都出来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钱。” 解灵胥想着,要是李老板没那么大的野心,没拿那金链,演技又那么拙劣,自己也不会那么快就起疑心。 楚修自知还是太嫩,冲解灵胥笑了笑:“哎……无论如何,这案子总算是破了。凶手也归案了。” 解灵胥一皱眉:“破了?我什么时候说这案子破了?你不觉得,这案子到了这个时候,变得更复杂了吗?” 楚修觉得自己快要跟不上解灵胥的脑回路,默默退了下去,让萧启辛继续跟她讨论案情 萧启辛:“你也觉得不对?” “刚才本打算让他们走,就是觉得很多地方想不明白,不能随便抓人,但总不能眼看着人从眼皮底下溜了,情急之下也只能先这样了。” 萧启辛:“你觉得,哪里不对?” 第二十四章 骑马 “哪里都不对。” 解灵胥面色冷淡,过于投入地思索时神情显得尤为难以接近: “要说这是个单例的案子,这么结案也没什么问题,但关键就在于,这是第十九起命案,但是最近的两个案子和其他命案之间的关系,我到现在一点也没看出来,连环杀人案这样了结,未免太过简单了。” “你是怀疑,李老板不是凶手?” 解灵胥脑中突然浮现出方才老板娘哭哭啼啼的样子和她说过的话。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只知道就李老板那样的人,干不出杀了十九个人的事。” 萧启辛:“莫非,真想老板娘说的那样,凶手另有别人,杀了人然后嫁祸给李老板?” 解灵胥心一沉:难道我们一直都在凶手设下的圈套中,被人牵着鼻子走吗? “不行,事情有蹊跷,不能这么早下定论。萧启辛,明日我们去查查佟老板之前的那个案子。” 皇上突然拉下解灵胥抱着左臂的右手,拽得她一个趔趄,解灵胥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盯着皇上,心想这人又发什么疯。 皇上:“你们明天不能去。” 解灵胥一把抽出手:“为什么?” “因为,咱们明天要去赛马啊!” “啥?” “前几天不是说好了吗,和朕去风鸣林。” 解灵胥对皇上事不关己的行事风格很是无语:“这都死了十九个人了,哪儿来的心思去赛马,我们还在查案呢!” “这查了半天不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吗!出去骑骑马说不定还能有思路呢。” “可是皇上——” “反正朕说了,不去就是抗旨!” 卧槽…… 晨光微熹,凋败的草叶坠了点露水在微风中摇曳,看上去没什么气力。 沈愠“砰”地一声踹开解灵胥寝门,用他沉稳的嗓音说: “还不快起来,皇上等着你去赛马呢!” 解灵胥昨晚最后一根神经都在想着楚修话里影射的含义,无奈只要一根神经在线,自己都不可能安安心心睡下去,昨晚精神了大半个通宵,好不容易才恍恍惚惚睡了过去,不料皇上大清早就要去骑马,解灵胥暗下操了他八辈祖宗。 困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解灵胥偏偏倒到收拾好自己,迈出门,见皇上已经等在门口,心想他妈要上朝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一有不务正业的事比谁都精神。 皇上朝解灵胥挥挥手:“灵,快点,马车都在外面等着了。” “你们不是下午才赛马吗?” “早上还得先上马试试,得做准备活动。” 卧槽……搞得还挺专业。 “风鸣林离皇宫挺远,驾车得一个时辰呢!” 解灵胥心想大户人家果然都是烧钱消灾的,在宫里随便牵匹马绕着皇城溜一圈不就得了,还非得大费周折跑那么远,转念一想,其实皇上就是闲的,不练功夫不看奏折只好成天没事找事。 转到大路口,解灵胥立马被眼前浩浩荡荡的行阵队伍震得清醒过来。约摸百十来个侍卫仰着头颅,个个面色铁青,挺直腰背骑在马上整齐排了一路,萧启辛和楚修等人驾马围在华美精致的马车旁一动不动活像尊雕塑,解灵胥觉得这架势不管是不是硬核,好歹金玉其外了。 皇上昂了昂头:“骑那么久的马不舒服,你就和朕一块儿坐马车吧。” 解灵胥目光一亮:“多谢皇上。” 心想皇上人还是挺好,不禁觉得他今天长得格外好看,发梢都有些俏皮的味道。 跟着皇上上了马车,解灵胥抬眼不禁咂舌:操……怎么猷王也在。 猷王端着茶杯的手倏地一顿,看着解灵胥的表情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心说我的马车我不在这儿在哪儿。然后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面无表情靠在车厢。 皇上凑到猷王身边,险些坐上他的衣边,猷王一脸嫌弃地往一侧挪了挪,目光看向一边,心想眼不见为净。 解灵胥坐在两人对面,只觉一沾上凳子,背靠着车厢,困意就如潮水般袭来,不知不觉眼皮便沉重地无以复加。 “陌珩兄你看,天边的朝霞好美啊!”皇上这会儿正转过身,掀起窗帘探出头看着远处的朝阳。 “北疆的天空比在皇城看到的更壮阔。”猷王不理会皇上,心想他这样的人,永生都不可能看见真正美丽的景色。 解灵胥埋着头,默念着:劳资不想睡,一点都不困…… 无奈身体却很诚实地一点点软了下去,马车上的颠簸摇晃让人更觉困意难消,解灵胥自认被睡魔击败,干脆老老实实闭上了眼。 猷王不经意抬了头,却见面前的解灵胥埋着头靠在车厢上,碎发遮住了半张脸,合上的眼睛收敛平日里的凌厉,弯弯的细长弧度显得静谧美好,眉宇间线条很是流畅,衬得眼窝更为深邃,紧抿的嘴唇唇角微翘,隐隐透露出后者骨子里的桀骜。 前行的车轮碾上碎石,车身猛地一阵颠簸,解灵胥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便对上猷王神色不明看着自己的目光,解灵胥没留意,淡淡和他对视了几秒,便又闭上眼睡了过去。猷王心头一悸,莫名觉得身子有些热,端了一旁的茶水接连灌了几口,沉沉出了口气。 睡了将近两个小时,解灵胥做了无数个梦,梦境里自己一会儿回到现代,一会又穿回古代,画面交织重叠,意味难明,解灵胥仔仔细细记下每个细节,奈何醒来时一切记忆旋踵即逝,只剩下脑子肿胀的疼痛。 睁开眼,解灵胥深切体会到了由于睡觉姿势不当给自己后颈带来的毁灭性伤害,扶着后颈费了半天劲才将脖子挺直,抬眼见面前皇上正歪着头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尴尬。一旁的猷王神色复杂,解灵胥心想自己睡着的时候他一定被皇上折腾地不行。 “灵,你总算醒了,一动不动朕还以为你昏倒了。” 解灵胥动了动脖子:“昨天睡得太晚了。” 皇上:“不过,你睡着的样子还挺赏心悦目的。” 猷王肤如凝脂的脸倏地有些微微泛红,解灵胥暗骂了声卧槽,心想皇上你就不能害臊点,人猷王都听不下去了。 到了风鸣林,解灵胥见这里约摸是个私人的赛马场,除了宽阔的赛马场地,周围有旅店,饭馆,茶肆一系列专供有钱人享乐的地方。 皇上一众人刚下马车,便见一个随从打扮的人贴过来,低声下气地说道;“皇上,猷王万福金安,商王已经在悠然亭等着了,小的这就带您们去。” 商王……解灵胥隐隐觉得这个商王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悄声问楚修道:“这个商王,什么人?” “皇上的哥哥,洛商。” “啊……”解灵胥隐隐闻到了金钱和权势的味道。 “那这个商王,想夺权吗?” 楚修一下愣直了眼:“霍,你也真什么都敢说!不过这些人城府太深,咱们这些本本分分保家卫国的怎么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 解灵胥知道楚修口中的他们,指的就不仅仅是洛商,而是皇宫里所有野心勃勃的大小官员。心想皇上一个傻白甜简直就是这群豺狼虎豹口中的嫩肉,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别人咬的渣都不剩,他就不能长点心,别没事往别人血盆大口里送,自己能力要是真的不够,就好好靠着沈愠,好歹还能保一条小命。 虽然时令已至深秋,悠然亭却仍是绿树环合,鸟雀齐鸣,可见这宅地确是被人悉心打理,精心维护的。 解灵胥老远看见亭中里里外外围坐了三排侍卫,透过人与人之间的间隙,只见一个约摸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身紫色华服,正悠闲自若地靠在铺了软垫的木椅上,这人想必就是洛商了,洛商悠哉悠哉拿了块桌上的糕点小口要下一点边角,解灵胥心想他这是在咬还是在舔,觉得这人肯定又作又骚。 走进了些,解灵胥总算看清了洛商的相貌,觉得他与皇上没有太多相似之处,除了眉骨的弧度和皇上如出一辙,其他地方完全是向着不同的方向长的,看来先皇的基因不怎么得劲儿嘛。皇上面容俊秀,从某些角度看去却透着一股子戾气;但这个洛商,尖下巴狐狸眼,看着就一副骚 浪贱浪出天际的样子,解灵胥最讨厌这种长相,只觉得被洛商多看一眼自己都要吐出来。 见皇上来了跟前,商王不疾不徐站了起来,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 “臣,参见皇上,皇上近日可好?” 解灵胥见他起个身都要扭三扭,恨不得上前给他一个大嘴巴。 “朕还好,这不今日和猷王来同商王赛马吗!” 商王偏了偏头瞧见站在皇上身后的猷王,笑得人心头一紧 “猷王,好久不见了,近日军事有些繁忙吧?” 猷王神情冷淡:“不劳商王费心。” “呵呵,猷王还是那样不苟言笑呐。哟……这儿还有个小姑娘。” 操…… 商王的狐狸眼笑起来过于细长,让解灵胥感到颇不舒服。 “走吧商王,咱们先上马跑跑路,看看马技有没有退步。”皇上扶着商王的衣袖道。 “皇上,那就请吧!” 第二十五章 白骃 马厩里,体格不同,颜色各异的马匹正低头嚼着粮草,四处皆堆着大大小小像石块一样的马粪,解灵胥觉得这里的味道也真是一言难尽。 “他们这是要干嘛?”解灵胥转头问楚修道。 “挑马呢,得先和自己选的马相互熟悉一下,骑着马在这马场走几圈。” 解灵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马厩老板神采飞扬,热情地一边用手比划一边介绍着:“这些啊,是纯正的大宛良马,有灵性的紧;还有这儿——这赤兔马也是马中龙凤;贵人们个头高,就骑这高大的雪龙马也是再合适不过的。” 解灵胥看这些良马毛皮色泽光亮,肌肉线条流畅,吃草也吃得趾高气昂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一匹马…… 皇上转过头对楚修等人说:“你们也去挑马匹,待会儿和咱们一起比试比试。” 皇上见解灵胥站着未动,拍了拍她的肩头:“灵,你怎么不去啊?” 解灵胥:“我不会骑马。” 解灵胥脑子里回想起曾经在高原上骑马的经历,也不知道自己当时骑了匹什么马,那家伙,一路走一路拉,最后还一脚踩在一堆马粪上,幻想中驰骋在草原上随风飞翔的画面结果是骑马在马粪的海洋里徜徉,自己那时就决定此生再也不跟这物种有一丁点交集。 “你不会骑马?你居然不会骑马?”不知道皇上干嘛笑得那么开心,这赤裸裸的嘲笑简直挑战解灵胥的暴脾气。 皇上:“不会也没关系,朕可以教你啊,你挑匹马练练吧。” 解灵胥隐隐觉得皇上就是故意想看自己出洋相,但是自己又没法拒绝,无可奈何只能迎难而上,待会儿尽量摔个漂亮的狗吃屎…… 楚修凑到解灵胥身边,以他专业人士的身份语重心长对她说:“灵胥啊,你要是不会骑马的话,就别挑这些太上档次的马,这些马都是有灵性有脾气的良马,你压不住它们,到时候就不是你骑马,而是马溜你了。你看,那边有些个头小的马看起来温顺不少,也没什么攻击性,我觉得,你初次骑马应该先挑那边的马。” 解灵胥心想看不出来楚修还挺贴心,点头说了声好,挪步走到对面的草棚中。 房檐下,一个年过半百的马夫抽着叶子烟靠在木桩旁,眯缝着眼瞅着解灵胥说道: “姑娘啊,这儿的马,都是下等的劣马,专门拉粮运货的。” 解灵胥心想管他什么马,反正自己都是打酱油的,应付应付就得了。 “这匹马怎么样?”解灵胥随便指了角落一匹默默啃着草的白马。 “这马叫白骃,是匹毛色不好的杂种 马。” “哦。”解灵胥走进了才看清这马并不是一身洁白,鬃毛是没有光泽的灰黑色,马尾黑白交加,虽然毛色是杂了些,但这混色还算是看得过眼。 解灵胥轻抚马背,在大自然生灵干净清澈的眼睛中,仿佛总能看见世间的另一番天地。和白骃对视片刻,解灵胥心中一怔,随即开口道: “就这匹马了” 接过缰绳,解灵胥牵着白骃走出马厩,在宽阔的马场边静静顺着白骃的毛发,只觉自己仅有的温柔都一次性给了这天地间最纯洁的圣灵。 一旁骑着汗血宝马的猷王目光落到牵着白马的黑衣少女身上,不禁愣了愣,随即被皇上一句话强行拉回过神 “陌珩兄,你还记得咱们上一次赛马是什么时候吗?” 猷王:“不记得了。” 皇上:“三年前了,那时候朕还只是六皇子呢。” “是吗,皇上记性不错。” “三年前那次骑马还真是淋漓尽致呢,朕差一点就能赢你了!” 猷王淡淡一笑,恍惚中似乎是想起了从前和皇上骑马的事,那时候,六皇子还没成为现在的皇上,当时觉得所有皇子中就数他心性纯良,曾经对他的印象也不差。只是现在,性格柔弱的人偏偏要处在治国谋权的高位上,那就只能是昏君误国,招人唾弃了…… 皇上和猷王难得聊上几句,远处却传来萧启辛急切的喊声:“不好了,商王落马了!” 皇上脸色骤然一惊,猷王淡淡抬头,目光里闪过一丝诧异。 萧启辛骑着飞奔的马喘着粗气:“赫……,刚才……商王从马上摔下去了。” 猷王没功夫诧异,拽过缰绳,将马头掉转过方向,厉声道: “走,去看看。” 解灵胥老远听见这边的动静,心想还以为这商王是个黄金,结果他妈青铜都算不上,还没开始赛马呢就从马上摔了下来,这运气也是背的可以,总之自己看热闹也不嫌事大,便牵着马一路跟了过去。 拥着一众宦官武士的人群中,商王面色狰狞,煞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他的额头渗出细汗,正抽搐着扶着身边一个太监模样的人。 解灵胥见他曲着右腿,左腿显然是受了伤不敢挪动,召来的太医连忙蹲下身撕开商王的裤腿,用随身携带着的药箱给他做了应急处理。 皇上问面容痛苦狰狞的商王道:“商王,你怎么给摔成这样了,这马不好使?” 商王尽力管理着面部表情,用苦涩的声音说道: “不是,是臣……昨日不小心扭伤了脚,方才……上马的时候……呃,没抓牢,就……不小心摔下来折了腿。” 皇上点点头:“那商王可得小心呐。太医,商王这腿上的伤势怎么样了?” 太医唯唯诺诺的拱手道:“回皇上,商王左腿的小骨折了,不过所幸不是很严重,好好休养几日就能恢复了。” 皇上:“既然这样,你就好好歇着吧,下午的马赛,商王还是先搁下吧。” 商王:“这……这还没开始骑马呢,竟然摔了,真是丢脸……”商王面色颇为难看的摇了摇头。 “不碍事,区区一个马赛,什么时候商王病好了,咱们再来一次风鸣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今日朕先和猷王他们一块骑马,你安心歇息就好。” 商王啧了一声,神情很是纠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臣无用,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唉……有什么罪不罪的,商王千万别受伤才好。” 解灵胥只觉眼前妥妥的一出兄弟情深的大戏,活着真是长见识了。 商王汗如雨下,给一旁的宦官扶着一点点挪到旁边的凉亭落了座,方才的一脸歉意消失无迹只剩下眼中骇人的怒色,解灵胥远远见他抄起一旁的瓷杯猛地往地上一掷,茶水溅了一地,比划着手怒骂着一旁侍奉的宫女,显然是在拿她撒气。 解灵胥回过头,心想所幸自己没给发配到商王哪儿去,要不然自己保准受不了他这脾气,哪天在他茶里下药,毒死他然后再自刎。对比之下皇上还是挺和蔼可亲的。 身边一众人都上了马,解灵胥虽说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定了定神便踩着马镫,一个横腿扫过去坐上了马鞍。 拉着缰绳,解灵胥的身子不住晃了晃。白骃察觉到后者的动作,朝前走了几步。 “嘿……灵,咱们比试比试!”皇上兴冲冲凑到身旁,解灵胥刚想回头说声皇上你自己玩儿吧,不料皇上一拍白骃的马背,白骃猛地向前一冲,将解灵胥拉着缰绳的身子往前扯去。 “卧槽……” 解灵胥吓得魂魄丢了一半,死命拉着缰绳避免坠下马。 白骃撒开腿向前狂奔,解灵胥的动作跟不上白骃重心的前后变化,在马背上东倒西歪,一路的颠簸只觉内脏都要抖落出来。 看着她魂飞魄散的样子,皇上在一旁驾着马气定神闲地说道:“看来你是真不会骑马啊?” 解灵胥回过头,白了他一眼:“费……”只觉自己话都说不完整,稍稍一走神,就有从马上掉下来的风险。 皇上“你别怕,你这马性子不烈,你跟着它跑几圈,找找感觉就会了。” 解灵胥连腰都直不起来,暗骂道:找他妈狗屁感觉,劳资他妈没感觉…… “你扶稳就行了,朕先去找猷王了。”说着,皇上调转方向跑了,留解灵胥一个人在马背上神魂颠倒。 所幸解灵胥运动神经还算发达,跑着跑着便找到了平衡,渐渐适应了白骃奔跑的节奏,便放下悬着的心,享受起在马背上迎风前行的感觉。 解灵胥将腰身微微前倾,抓着缰绳的手有频率的前后挥动着,风声在耳畔呼啸,掠过颈项上未干的细汉,微微发凉。碎发随风飞舞,露出她饱满的额头。 解灵胥觉得飚马的爽 劲儿完全不亚于飙车,甚至比飙车更刺激。 白骃狂奔得飞快,一路超过了楚修和萧启辛等人,大有要风雨无阻,无休无止往前冲的架势。 楚修诧异地望着解灵胥在马背上狂奔的背影说道: “灵胥啊,你这马也跑的太快了,你小心点!” 萧启辛拉了缰绳停住马,转头叫上楚修: “诶……我说老楚,你觉不觉得,小解那匹马,快的有些不正常?” 第二十六章 失控 白骃一溜烟的功夫一口气跑了老远,显然已经跑出了马场,解灵胥诧异它跑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一点要减速的趋势。白骃的体力持久的有些超出常理,而且,解灵胥隐隐觉得它狂奔的速度似乎还在加快…… “卧槽……你这是跑上瘾了?” 白骃像是被打了激素,越跑越兴奋,解灵胥有些握不住缰绳,心中的不安陡然升起。用力扯着绳子,而白骃只是猛烈地甩着头嘶鸣了几声,速度仍是不减。 “卧槽……快停下……” 无奈解灵胥如何拉绳,白骃只是摇晃地更剧烈继续往前死命狂奔,解灵胥只觉在马背上胆汁都要晃出来。 倘若前方是无边无尽的道路,想必白骃会一路跑下去直到力尽而亡,然而,面前已经没有路了…… 现在在解灵胥面前的,是一处断崖,再往前两百米,就是陡峭的山渊…… “卧槽,他妈没路了你还要去?” 白骃前世可能是赴命的战马,完全是毫无畏惧冲着山崖奔去,解灵胥万念俱灰,心想你一心寻死他妈干嘛非得捎上我! 虽说解灵胥也不是怕死的人,但此情此景下还是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毕竟就这么死了也太亏了。她拉住缰绳,心想自己要是在这种速度下直接跳马,估计就给摔废了,不跳,估计就得给白骃陪葬。现在离山崖还不到一百米,到底是要残还是要死只在自己一念之间。 这二选一的单项选择,不论哪一个,结果都不尽人意,解灵胥寻思了两秒,无可奈何骂了句“这他妈都是什么事!” 就在解灵胥抱着将生命献给大山的念头的时候,身边一个白色身影呼啸而过直接掠到了自己面前,只见猷王猛地将俊黑的汗血宝马拽回过头,生生停在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 白骃仍旧没有停歇,卯足劲往前奔,解灵胥在慌乱中空出一半乱麻一样的脑子,心想着猷王这是要干嘛。 猷王一个飞身敏捷地跃下马站稳脚,反手麻利地抽出晋邪剑,冷峻的声音对解灵胥说道:“快拉绳!” 闻言,解灵胥用尽气力将绳子往后拉,只听白骃发出痛苦的长鸣,却仍旧没有停下步。猷王面色铁青地挡在发狂的白骃跟前,没有丝毫闪躲的样子。 卧槽……他是不是疯了! 解灵胥紧紧将绳子向后拽,暗想这人再不躲开就撞上了。白骃仰起头,在离猷王不到两米的地方骤然扬起前蹄,马身一个四十五的的倾斜弧度在空中凌空骤停,猷王将锋利的剑刃横在胸前,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线直直射向白骃的右眼。似乎是受了惊吓,白骃剧烈抖动的身体倏地一顿。 解灵胥猛地将绳子拽向一侧,马身踉跄着一个急转,差点将解灵胥甩飞出去,所幸往前冲了几米便险险止了步。 白骃偏着头痉挛了片刻,后蹄不住地蹬着草皮。解灵胥呼出一口长气,身子一软,筋疲力尽地趴在马背上。 “你没事吧。”猷王将剑身入鞘,靠近解灵胥,不知道要不要出手扶她一把。 还未从方才的命悬一线中缓过神来,解灵胥脑子里全是不休不止的嗡鸣,根本听不见外界的一点喧嚣。 撑着疲软的身体从马背上跃下,差点脚踝一软没站住,猷王伸手在她背后虚扶了一下,听得解灵胥自顾自骂了句“你大爷……” 远处皇上等人驾马赶了过来,见猷王站在扶着马背的解灵胥身边,楚修连忙奔过来,关切地问她道: “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没。” 楚修听她声音干涩,心想着她一定惊魂未甫给吓坏不少。 “楚修……”解灵胥埋着头,碎发遮住了她半张脸,看不清她的神色。 “怎么了?” “这马不对劲。” “是啊,跑那么快跟发情了似的。” “不是……”解灵胥转过头,楚修见她的眼神冰冷得可怕。 皇上拍拍解灵胥的肩头,似乎是想安慰一下她: “灵,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见解灵胥无力地点点头,皇上接着说道:“你也别骑这马了,待会儿让马夫把这马给牵回去,现在先找人带你回去,要不你坐朕的——” 解灵胥掌着楚修的肩膀跃上马,纵身跨到他身后,转过脸对皇上说: “请皇上务必将这匹马带回。”便催着楚修往回走了。 皇上一脸诧异,回首看见一旁凛若冰霜的猷王。猷王不屑与他对视,转过头,跃上马便挥着马鞭朝前奔走了。 楚修突勒停住了飞奔的马,解灵胥一个猝不及防,挡不住惯性扑到楚修身上 “卧槽,你就不能缓儿点吗!” 楚修回过头咧嘴冲她笑了笑,解灵胥不禁想这人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下马走到一旁的凉亭内,斜照着的阳光正好晒到亭内的石椅,解灵胥在台阶上随意坐着,手搭在膝盖上埋着头。 楚修伸手递了瓶水给她 “还没缓过神啊?没想到你这么——” “楚修——,我刚才跟你说,那匹马不对劲。” 见她面色凝重,楚修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投下一个疑问的眼神“嗯?” “我想……这马,是被人下了药。” “什么?” “让太医给马催尿,再查查尿液成分。” “啊?” 解灵胥啧了一声,心想这家伙是听不懂自己的话吗,提高嗓门说道 “让人给马灌糖水,揉肚子,对着马吹口哨,让它撒尿,然后查查马尿里面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楚修连忙“哦”了想一声,心想解灵胥心情不好的时候还真是惹不起。 好在白骃刚才运动量大,马尿不用催,也尿了不少。果然太医查到这匹马的尿液不同寻常,兴许是由于服用了什么药物造成的。 萧启辛慢吞吞移步到解灵胥跟前,“是谁要害咱们小解啊?” 解灵胥听他一句“咱们小解”叫的骨头一麻,语气淡然地对他道:“我劝你们下午还是别赛马了。” “啊?”萧启辛睁着他闪闪的电眼疑惑地看着解灵胥。 解灵胥抱臂:“你信不信,今天下午你们的马,都会是这样!”’ 第二十七章 幕后主使 “都会是这样?什么意思?今天下午所有的马都会被下药吗?”萧启辛一脸恍然大悟旋即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解灵胥拨了拨粘在脸上的碎发“嗯。你觉得不可能?” “那倒不是,只是……为什么?而且,怎么就你的马现在就发狂了?看起来倒像是出意外。” “我猜,作案人是在白骃身上试药。” “试药?为什么……” “为什么刚好在白骃身上?又为什么刚好被我赶上?”解灵胥叹了口气“那还不简单,要保证下午你们的马都能不出意外地发狂,肯定要试验药量的多少,总不能直接拿那些你们要用的烈马来试吧。要下药,当然要在平时无用的马上下,比如白骃这种拉货的下等劣马,基本是不会有赛马者去骑的,我想作歹的人是打算找个时机让白骃拉着货自己跑,看它会不会一直跑下山崖。至于我怎么会刚好涉及到这其中,因为我他妈点儿背啊!就着机遇我都能碰上。” 心想马棚里那么多匹马,自己就偏偏看中了给下了药的一匹,这扫把星的命也是没谁了,估计现在作案的人也很郁闷吧! “有人想害冥煞军?”萧启辛的眼角掠过一丝杀气。 “准确的说,是想害皇上。以你们冥煞军的身手,对付个发狂的马简直是手到拈来,这种小状况伤不了你们,不过皇上嘛……你也知道他这个人……本事有点那啥,他自救就不可能了,别人救的话,估计也机会渺茫,所以这摆明是冲着皇上来的。” “马场老板蓄谋造反,怎么办,要现在抓来审审吗?” 解灵胥摆摆手,“不是,我觉得区区一个马场老板倒不想是作案人,除非他还有别的身份,或者背后有更隐蔽的幕后主使。但是其实我觉得这老板更像是替罪羊,到时候出了事情马场会接受搜查,那时幕后黑手在这儿做做手脚,给马场里的人安上罪名是轻而易举的事。” “嗯,那你觉得,下药的,会是谁?” “不是有个人,在赛马之前就说失足落马,根本不用参加下午的马赛吗?” 萧启辛一惊“商王?” “除了他,我也想不出别人了。诶……是不是皇宫里的人,演技都特别好啊?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关键时候还不惜假戏真做?” 萧启辛“嘿嘿”一笑:“还好我们冥煞军成天不是练兵就是打仗,不用看这些老狐狸的假面嘴脸污染心灵。” 萧启辛抽了抽鼻子“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呢?总不能去审商王吧?” “审不了,我们没有证据。而且,就算有,这事儿多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我们不知道商王的后台有多硬,敢直接对皇上下手的,估计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皇上今天带的人不多,把事儿挑明了反而难做。” “赫……那我先去告诉主帅,护送皇上回宫。” 解灵胥点点头,目送着萧启辛远去的背影,转头瞥了瞥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妃嫔围绕着的商王。他若无其事地端起一旁的酒杯小酌了一口,抬起眼,看见解灵胥的目光,冲她勾眉笑了笑。解灵胥撤回眼神,心头很是不舒服。 “没事,骑个马而已,怎么会有人害朕呢?”皇上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对前来劝阻的萧启辛道。 “可是皇上,早上已经有意外发生了,最好还是不要涉险。” 解灵胥走到皇上身边,见他仍然不想取消下午的马赛 “哪儿有那么多意外,朕又不会出事。” 解灵胥神色肃然“皇上,萧启辛说的没错,你还是不要冒没必要的风险。” “没事,不就是——” “有人要害你,你就不能长点儿心吗!”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这么执迷不悟,解灵胥的眼中有些怒色,语调提高了不少。 “可——” “我说皇上你是不作死不甘心呐,三岁小孩吗非得出个事受点伤才肯罢休。” 皇上一脸诧异“灵,你——” “你什么?算了,你要非得往死里去我也拦不住你。”解灵胥懒得劝他,拧开壶盖灌了口水。 “你……真的关心朕的安危?” “噗——”解灵胥一诧,刚含在嘴里的水不禁喷了出来。 “废话,皇上你心眼怎么这么多!”说着皱着眉走开了。 一旁负手而立的猷王瞟了眼解灵胥的背影,转眼见皇上低头不语,心头暗下沉了沉。 下午的马赛由于早上的事故临时取消,一众人过一会儿就要打道回府,临走前,解灵胥溜到马棚看了看低头吃着草的白骃,右手蹭到它的马背上轻轻摩挲起来。 早上与它对视时便觉与白骃有一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人马之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现在接触它,在马上狂奔的场景又历历在目。 解灵胥猛然想起刚才好像还是猷王救了自己,自己是不是应该向他道声谢?不过脑海里闪过他那张冰冷的脸心想还是算了,自己命如蝼蚁,别人不过举手之劳,道个谢搞得跟多深恩似海似的。 站在马车边,解灵胥见眼前的猷王抬脚踏上台阶,憋了半天不带感情地说了句“刚才的事多谢……猷王。” 后者抬了一半的脚倏地悬住,回过头刚想说什么,却见她已经头也不回向前走了。 解灵胥对皇上道自己就不有违规矩搭便车了。跟马场老板要了白骃,便牵马走了,老板自知早上的事故都是马场的责任,于情于理都不好意思管人家要钱,便白送了一匹马给这个黑着脸时一身匪气的姑娘。 行路的速度很缓,在马背上上下颠簸着,解灵胥抛开摇摇欲睡的劲头思忖着心事。 给马匹下药这种制造意外的作案手法不太高明,而且整个计划看起来很是仓促,颇有些急不可耐的意味,如若单单是有心者蓄意谋害,这突如其来的计划倒像是临时起意。但是,宫中权贵的明争暗斗一般不会在大庭广众下直接明了的搞暗杀,毕竟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很大,倘若今天所有赛马的人都遭难,唯有商王只是扭了个脚而已,傻子才不会不怀疑到他身上去。为什么不惜后果搞这么一出呢?除非,暗下的阴谋败露了,所以不得不快刀斩乱麻了?谋反……命案……解灵胥脑子里灵光一闪。 “灵胥,你在想什么呢?”楚修在阳光下虚着眼问道。 “没什么……这路还要走多久啊?” “早着呢,诶……你说你干嘛放着便宜的马车不坐,非要出来骑马晒什么太阳!” 解灵胥瞥了楚修一眼,心想坐在一个傻缺和一个冰块对面有多尴尬你他妈知道吗! 第二十八章 细节 马车里,猷王和皇上对立而坐。 “你明知道这江山迟早要葬送在别人手里,就这样无谓死守着,你不觉得不甘吗?以你的能力,不止于此,你一辈子耗在宫里,就是在作践自己。” 程契的话一遍一遍在猷王脑海里重复,仿若脑子里恶鬼呼喊,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冲击着心里的防线。 猷王看着对面似乎是睡熟了的皇上,不动声色地偏过头靠在身后的车厢上。给这样的人卖命,值么?但是,似乎有人,愿意付出真心来保护你,可是,像你这样的人,也配得到别人的忠心守护吗! 车身微微颠簸,皇上密长的睫毛悠悠晃动了一下,红润的嘴唇抿得紧了些。猷王撇过头,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心想这晴空万里之后,接踵而来的,就将是风潇雨晦了。车马停在皇宫辉宏的城门前,解灵胥对萧启辛说道:“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去查清楚。” 萧启辛一脸关切“你一个人行吗?” “没问题,不过……能问你能借点钱吗?” 解灵胥有了经验,明白问楚修那样自身难保的人借钱,往死里都揩不出点油水,要借钱就要向萧启辛这样的花花公子借,像他这样有事没事泡个妹子的人,身上没点钻都不好意思在大街上逛。 “没问题啊!”萧启辛果然爽快。 “不过,你要多少?我平常出门都不怎么带钱,身上统共也就一百两银子。” 卧槽……当过少爷的就是不一样,话说出来都有底气,不像楚修那穷鬼,把衣服卖了都凑不齐十两银子,看来以后行事还是得傍萧启辛这个大款。 “你看着多少合适就行。” 解灵胥接过萧少爷给的沉甸甸的银子,道了声谢便往流金当铺的方向走去。 凭借着自己贫瘠的方向感,解灵胥好不容易找到巫老四的破烂摊子,迈开腿坐在他面前的木椅上 “打听点事。” “哟……是小姑娘你啊。”巫老四一笑,两只眼睛眯细成两条短租的缝,额头的皱纹深得像三条鸿沟。 “民间对这连环杀人案件的传言是什么?”解灵胥二话不说开口问道。 “啊……这个啊,传言有个变态狂,他……” “另外的!” “嗯……有个杀人集团……” “不是!”解灵胥打断他,心知这些官方的传闻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我是问,民间的传言,不是给当官的人听的版本,我要知道在民间百姓们暗下的流言,就是不能在台面上散布的那种。” “这个嘛……”巫老四眼珠一转俯下身对解灵胥说道 “现在在茶铺酒肆里传的最广的,就是……十多年前先皇继位的时候,皇城里出现了杀人的魔鬼,每日都有人丧命,就跟现在这种情况一样,人死的越来越多,官府抓不住凶手,只能任人为非作歹,后来啊,皇城血流成河,百姓苦不堪言。然后啊……”巫老四本就放低了嗓门的声音又低了一个八度。 “死人的血,在城墙上写着满了‘尸横轩辕,恶鬼蚀日;长星将至,荧惑守心’的字儿,叫人见着就毛骨悚然。” “什么意思?这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说,天下要乱了,江山要易主了。” “嗯,接着说。” “后来啊,果不其然,贼人闯到宫里杀了皇上,三皇子登上皇位后这才平息了动 乱。” “那作乱的人到底是谁?” “据说,那时皇上治国无方,朝政腐朽不堪,民间终日长夜难明。各路不满朝廷统治的人聚集起来开始在皇城多端作恶,制造动 乱,最后竟然攻入城门刺杀朝廷官员……” 见巫老四滔滔不绝,解灵胥没耐心打断了他 “行了,我知道了。”解灵胥将兜里的银子倒出来铺在桌上,巫老四旋即取走了一些。 “还有一个问题,不过不知道这些银子够不够,不够我先赊着,往后一定还清。” “行,萧少爷的朋友我放心。” 解灵胥掏出腰间的玉珠,摊开手递给巫老四看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对了……还有这个。”解灵胥挽起袖子,露出腕上的黑铁玉镯。 见巫老四神色一动,解灵胥隐隐觉得有戏了。 巫老四看了几眼,心想这小姑娘恐怕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神秘“这东西,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看他刚才的样子,分明是知道了什么,为什么现在闭口不说呢? “姑娘,这……不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事,你若真想知道,我给你指条明路,皇宫秘藏的典籍,记载着所有奇闻异事,你去翻翻或许就能明白。” 什么……让我冒死去翻秘籍,这算哪门子明路? “姑娘,这银子你就拿回去吧,账也不用赊了,你这个问题啊……无价。” 无价……,无价的问题……,巫老四究竟是想表明他是真的不知道答案,还是说……回答这个问题的代价太大,后果令人难以承受,从而让他选择秘而不宣?这横空出世的玉珠和诡秘莫测的黑铁玉镯怎么看都像是邪物,之中到底藏了什么玄机如今在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摆在眼前的谜团一个又一个,解灵胥深觉自己前行的漫漫长路或许才刚刚拉开帷幕。 带着琐碎的心事迈进来客稀少的流金当铺,解灵胥暗暗觉得此地命案留下的云翳还未彻底散去,店铺整个笼罩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气氛。 进门便看见那个叫张素一的清瘦少年埋头默默无言地整理着当铺的账本,解灵胥见他脸上毫无血色的可言,脸颊似乎比第一次见他时凹陷地更深了些,隐隐能看出他眼角有些红肿,眼腹的黑眼圈很是明显,想必是良久难以从佟老板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 解灵胥移步走到他面前,张素一听见动静缓缓抬眼瞧了瞧,一见前人的一身打扮,前几天的记忆顿时涌入脑中,张素一的手不住哆嗦了一下,险些将手中的账本滑落。 他转过身,支支吾吾地向一旁的女子求助道:“雅……雅芯” 正背过身打扫店面的罗雅芯闻言转过身,瞧见面无表情的解灵胥,连忙将张素一揽到自己身后,语气冷淡地说道: “我记得你,你是前几天审我们的那帮人,你来……又有什么事!” 解灵胥看着眼前女强男弱的一对,一个步子走上前,双手撑在柜台上,用她肃然而难以抗拒的声音说道: “打听点情况,没什么问题吧!” 解灵胥的语气不像是询问,更像是要求和命令,罗雅芯原本有些强硬的态度立马被眼前人的眼神气场打得软了下来,有些怯怯地摇头 “没。” “那就好。” 解灵胥站直身子:“我记得你们说过,佟老板有个妻子带着儿子跑了,这件事能说详细点吗?” 罗雅芯:“详情我们不知道,我们俩来的时候佟老板已经是一个人在当铺了。” “你们跟了他这么久,他就没跟你们透露过什么?” “这是佟老板的家事,他不和我们说,我们也不方便过多询问。” “是吗,这样的话,就很难找到幕后主使了。” 解灵胥沉默了片刻。 “……对了,如果佟老板的孩子没有走,那他估计和你一样大了吧?”解灵胥突然看着一旁一直未曾言语的张素一说道。 自己不过是就着佟老板对张素一的友好照顾乱猜着胡说八道了一通,却见那少年突然神色一变,猛地抬眼看着解灵胥,眼中的惊慌顷刻无处遁形。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解灵胥注意到少年的过激反应,眼神犀利起来。 “我……我……” 少年小鹿般可怜的眼睛直直看着罗雅芯不知如何开口。 女孩抓着他的手示意他镇静下来“素一,你知道什么就说吧,要是真能能抓住凶手,佟老板就瞑目了。” 张素一闻言晃了晃身子,将头垂下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一天……佟老板他喝了很多酒,他……他当时醉倒在桌上,那天我有东西忘了拿刚好就回了当铺,我看那时天色很晚了……怕佟老板出事,就……就像把他叫醒,我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少年顿了顿,似乎是犹豫要不要接着说下去。 解灵胥用带着点威胁的语气接着他的话“然后?” “然后……佟老板他,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说……说……” “啧……你能不能把话说完呐!” “我,我那时记得很清楚,他对我说‘昭儿,我对不起你们,我护不住你……你娘。’就……就是这样的,我当时就蒙了,第二天老板没多说,我……我也没敢多问。” “他是把你看做他儿子了吧?” “我不知道。” “行,我知道了。” 解灵胥抬步转身准备离开,听见张素一弱弱地问道:“你们,查到什么了吗?能将……坏人,绳之以法吗?” 解灵胥愣了愣,心想恐怕不是所有坏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恶果,逍遥法外的人不胜枚举,有些事,并不是公道则律能限制住的,有时或许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歹人作恶而束手无策,绳之以法也只能框住世上的大多数而已。 “你相信可以就可以。”解灵胥并未转身,撂下沉甸甸的一句话,在身后寂然的沉默中迈步走出了流金当铺。 第二十九章 风云骤变 在人烟稀少的巷口踱步,解灵胥难得享受一下一个人惬意的独处时光,方才有些刺眼的阳光已然隐去,蔚蓝苍穹此时已暗云密布,微风带着不温不寒,恰到好处的凉意,在街上散步不失为一种放松身心的绝好选择,要是这时能再戴上耳机听一曲小调,那恐怕就是现今到了这里这么久,解灵胥最美好的念想了。 不过听不到动人的曲调,掠过一条狭窄的小巷,BGM换成了一声惨叫。 “啊……救命啊……,救命啊……” 一声凄厉的女声顷刻坏了解灵胥难得的好兴致。 解灵胥并不是很感兴趣,闪过身瞧了瞧,见一个妙龄少女在一个男人的推搡下厮声哭号着。 “不要……不要……,快来人啊……救命啊……” 男人手上拉扯的动作没有丝毫止歇,开口说道“喊什么!你喊什么!这犄角旮旯的你喊有人听得见吗!” 解灵胥刚想迈步离开,闻言一叉腰,心想:怎么的,劳资不是人啊!便径直向眼前你拉我躲的两人走去。 解灵胥扶着短剑,直直站着“你在干嘛!” 男人抬眼见身前一个穿着冥煞军军服的人,不禁全身抖了三抖,定睛又瞧见不过是个女人,便又肆意起来 “去去去,没看见爷爷这抓女人吗,少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一块儿抓!” 解灵胥身子一提,唇角勾出戏谑的笑容,也不跟他废话,抬脚便向那人奔去。男人见来者不善,但又并未将区区一个女人放在心上,旋即撒开了手中哭叫着的女人,身子向前一挺 “我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噗……” 解灵胥直接一脚踹在后者前胸上,心想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你……你还真动手啊,妈的……本来还想饶你一条小命,看来今天爷爷不收拾……” 解灵胥朝前又是一拳击中他小腹,神色冷淡的说了句“话真多。” 男人捂着吃痛的小腹,放了句狠话“老子砍死你……”便抽出腰间长刀,直直朝着解灵胥冲来。 锋利的长刀离自己还有半尺远,解灵胥轻轻一侧身躲过前人的攻势,一个翻身干脆利落地短剑出鞘,毫不费力地接过横劈而来的又一刀,旋即解灵胥手腕一软当机立断侧过身,借由前人砍向自己的力将他往跟前一推,男人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解灵胥毫不拖泥带水,回手将短剑一旋,死死抵在男人的后颈上,语气嘲讽地说道“你跳广播操吗动作那么慢!” 男人见自己小命不保,顷刻焉了菜,脖子往解灵胥短剑的反方向慢慢挪动,奈何自己挪一寸,短剑就紧紧逼上一寸 “老实点,别惹我动手!”解灵胥脸一黑,冰冷的目光看着着实令人胆寒。 男人可能是投降投出经验了,突然扔下长刀,将手举在头上 “军爷,不不……女侠,饶命……饶命啊。我……我手贱,嘴也贱,女侠大人有大量,就……就放过我这个小喽啰吧,千……千万别杀我啊!” 听解灵胥没有回答,男人以为她铁了心要下手,连忙高声喊着 “啊……您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有个糟糠之妻,后房还养了四五个姨太太啊,离了我他们就活不成,活不成了啊……” 解灵胥都懒得唾骂他一声,偏过头看见刚才叫着救命的女人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心想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喂,你看什么呢,跑啊。” 女人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哦”了一声,连提着裙角撒丫子跑远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带着点委屈又恳求的语气说道“女侠,你看你来救人的,这人也走了,就放过我吧。” 解灵胥嗤笑一声“谁说我是来救人的,素不相识的人我干嘛救她!” “……” “那您是?” “我是来捉你的呀!” “……” 解灵胥收回短剑,抱臂说道“你,是龙刹帮的人对吧?” “诶……是啊是啊,您咋知道?” “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的事除了你们龙刹帮着群地头蛇,还有谁能干的出来?再说,我又不瞎,你这制服后面那么大一个‘龙’字,我他妈看不见吗!” “女侠好眼力,好眼力。那女侠是想干嘛呀,女侠该不会是和龙刹帮有仇吧,其实我在道上混的不好,就是一打杂的,不杀人不放火,最老实巴交了。” “那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哎呦……这,我也不想的嘛,谁让咱们帮主就好女色,我这不得给他老人家物色物色带回去吗,活着不容易,我这也是身不由己啊。” “你干这种事情多久了?” “小弟刚来龙刹帮不久的,也……也没干过几桩,就是我这眼力价顶好,我经手的质量都挺高,帮主对我提拔的快。” “行了,你滚吧!”解灵胥背过手,神情淡然。 “啊?这就……放了我?”男人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指着自己。 “怎么,你还不乐意?找死啊!” “没,女侠好功夫,小弟佩服地五体投地。” “行了,快滚!” “敢问女侠尊姓大名?” “滚!!!”解灵胥拔剑,吓得男人赶忙开溜。 轻声出了口气,解灵胥一脚踢开面前的碎石,神情黯淡了下来。 堑渊殿内,冥煞军正热火朝天地练着剑。近来所有人都格外专注投入,虽说现今气候已经算不上热,甚至已有了些许凉意,但冥煞军们个个被脑门上滚下的汗水浸得油光满面,解灵胥隐隐感到一种大战将至的压迫感。 对于解灵胥这样的菜鸟来说,短短几天不练剑,这之间的空缺就足以让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手感和经验几近荡然无存,刚才出手的时候,便察觉到自己的手法生疏了不少,所幸自己遇上的是个菜鸟中的菜鸟,放倒他还不在话下。但要真的像这些身经百战的冥煞军一样踏上战场,自己火候差的恐怕不是一点点。 饭桌上,解灵胥一边夹着菜,一边问着一旁狼吞虎咽的楚修道:“这仗什么时候打啊?” “啊……”楚修嘴里包着饭菜,抬眼看着解灵胥。 “哦……随时都可能,就看北疆那帮孙子什么时候动手。” “嗯……”解灵胥漫不经心夹了块牛肉塞在嘴里。 楚修见她神色异样,连拍了拍解灵胥的肩膀“没事,不就是打个仗吗,都是家常便饭不在话下,北疆的蛮人翻不起什么云雨,你就在这儿安心等着我们的捷报吧!” “什么!我不和你们一起去吗?”解灵胥倏地瞪直眼睛。 楚修搁在她肩上的手被吓得猛地弹了回来“对……对啊,战场上多危险,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呢?” 萧启辛插了句嘴说道“战场上磨皮擦脸的伤比比皆是,你看我这断眉就是不小心给人一刀砍的,虽然看起来还是挺有味道的,但往后就只能走硬汉纨绔的路子,这儒雅书生是装不成了。小解你可是咱们冥煞军唯一的一枝花啊,可不能让你涉险。” 解灵胥没说话端着米汤喝了一口,心想自己是不是有些没用。 赵略又颇不适时宜地开口道:“解姑娘这种小家碧玉的清秀小姑娘,就该找个风度翩翩的公子爷早些嫁了。” 小家碧玉?清秀小姑娘? “然后啊……,再生个一男半女的,没事给丈夫孩子缝缝衣服,跟婆婆唠唠家常……” “砰……”解灵胥将手里的汤碗一搁,站起身淡淡说道:“我练剑去了。”便目不斜视地走开了,徒留一众人一脸无语盯着赵略。 赵略将筷子一放,后知后觉地说道:“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诶……我觉着我的话很在理啊,我妹十六岁就嫁人了,虽说婆家不是很有钱,但小日子还是过得安安生生的,总比咱们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来的稳当吧!” 萧启辛夹了颗花生米往赵略脑子上一掷“我说……老赵啊……你看解灵胥她像是肯平平淡淡过小日子的人吗?不会说话就闭嘴,把咱们冥煞小花惹生气了,你去劝呐……” 袁绍成作为天性崇善,有些年纪的和事老,连忙打着圆场说道:“哎……老赵也就是心直口快,启辛你也别跟他计较。” 不过上了点年纪,经历了些沧桑的袁绍成还是比较认可赵略的话,又漫不经心说道:“但老赵说的也不错,解姑娘看着也有二十出头了,不赶紧嫁了,难道成天跟咱们这群刀剑里摸爬滚打的光棍虚度光阴吗?” 萧启辛摇了摇头,啧了一声“我说你们……怎么这么迂腐。” 隔着老远练剑的解灵胥对饭桌上的争议全然无知,满心想着怎么样出手更快,落剑更有力。深觉倘若想要剑术有质的提升,再用这种练基础的短剑是远远不行了,是时候换一把上等一些的兵器了。 正想着,突然天边一道豁亮的闪电划破天际,随即一道沉闷的雷鸣接踵而至,解灵胥抬头看了看猝不及防的风云突变,心下沉了沉。 一股闷热的气流袭来,练剑的心思顷刻被抛掷脑后,莫名其妙就想起巫老四说的什么典籍,心想皇宫里藏书最多的地方,莫不是身后的浮梦阁了。解灵胥转过身,见一身素白的猷王正站在浮梦阁前,停顿片刻旋即又回头离开了,刚想抽出点思绪琢磨他在干什么,一滴雨水带着点温度滴落在鼻梁上,随着一声轻微的“滴答”响旋即溅作四散的水珠。 解灵胥抬头望着天空,接二连三的雨滴在空中划过纤细绵长的雨线,骤然间化作滂沱大雨,不留给人一丝遐想的空间。 空中电如火蛇,解灵胥踩着“啪嗒”的水声向房檐低下跑去,心想:变天了,居然……这么快! 第三十章 山边破屋 一晚上的电闪雷鸣,闷雷滚滚。暗夜中交错的刺眼白光停留片刻,骤然电流星散,化作平静,旋即又是一道横空乍现的闪电,携着停滞的轰鸣余音不散。 解灵胥被无休无止的鸣响扰得一夜难眠,暗骂这破屋子杀千刀的隔音效果简直对不起祖宗。 一夜的瓢泼大雨驱散了深秋残留的暑气,然而清晨令人神清气爽的空气并未让解灵胥感到很爽。 推开房门,解灵胥抱着短剑爆了句粗口。心想自己已经连续两天差不多彻夜未眠,再这样下去自己那不同寻常的内分泌系统恐怕就要紊乱了,得赶快把眼前的破事儿解决了,否则自己脆弱的神经不久就将寿终正寝。 匆匆吃过早饭,解灵胥掂着个吃了一半的肉包,一边啃着,一边朝堑渊殿走去。 老远看见正打算出宫的冥煞军,解灵胥将手里的肉包一口塞进嘴里,朝楚修挥了挥手。 猷王淡淡抬眼,见鼓起腮帮嚼着东西的解灵胥径直从面前走过,空气里夹杂着葱花伴着肉末的清香。 “灵胥,你来了。”楚修一脸神采飞扬,活力四射,貌似昨夜的喧响并未给他的睡眠造成一丁点儿影响。 “嗯。”解灵胥睁着沉重的眼皮,莫名心里有些不平衡。 萧启辛满脸倦容,回过身问解灵胥道“那死了的鱼贩在北市,咱们最好早点出发。” 解灵胥一看他有些蜡黄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总算找到了个同道中人,心想原来这儿还是有耳朵没聋的正常人。 解灵胥抱臂说道:“不,我们不去北市。” 萧启辛:“为什么?那我们去哪里?” “我觉得,我们得换个思路。” “你有新的线索?” “没有,我只是认为,我们或许,不应该从就近的案件调查,而该试试从最初的几个案子入手。” 萧启辛摸着下巴:“从第一起案子吗?那就是,住在山边的那个乞丐了。不过……这时间好像有点久了。” “还能找到吗?” “应该能行,九督门哪儿有记录,现在去查查具体位置?” “嗯。” “不过,毕竟这么久了……而且那时区区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乞丐死在家里,巡捕也没太当回事,尸体臭了就给处理了,恐怕也没留下什么实际的线索。” “无论有没有线索,我们都得去看看。”解灵胥撂下一句话,顿觉查案的热情强行给自己注入了一百点血气。 约摸走了一个时辰,其中还包括大半截崎岖坎坷的山路,众人终于到了传言中形似茅房的山边破屋子。解灵胥心想居然还会有人路过这种地方,也是很值得寻味了。 低矮破败的屋面上爬满了黄丝藤和爬山虎,砖瓦错落不齐掉了一地,方圆五米都能闻到房子周身散发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 萧启辛捏着鼻子道:“这破地儿还真有人住?” 解灵胥皱了皱眉,连忙说道“快进去吧。”心想这情况得速战速决,再多呆一会儿,恐怕今早上吃得包子就要吐出来了。 什么脏活重货都包身上的楚修轻推满是污垢的房门,好半天愣是没推开,楚修捂着嘴含糊地骂了句“你爷爷的。”又使了点猛力,不料门“咔”的一声直直向前倒去,满地尘沙立刻四起,一众人猝不及防给糊了一脸。 解灵胥一闻到房子里恶臭的气味,憋不住连骂了三声“卧槽!” 萧启辛把整张脸捂了个严严实实“荒山野岭修这么个房子,这人是不是缺德!” 楚修往墙边靠了靠,立马弹飞起来,张口就骂“操你奶奶的,这墙上全他娘是草爬子,你们当心点。” 草爬子就是壁虱,通俗点说就是蜱虫,偏远山区一抓一大把的玩意儿。 解灵胥只觉得在这鬼地方多吸一口气得折寿一年,那乞丐怕不是吸霾吸死的。 心一横,走到屋子里面。整个屋面被藤蔓植物包围的死密,透过的光线寥寥无几,屋子里阴沉的让人不适,解灵胥见屋角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床上铺了薄薄一层床垫,屋子另一头有张四面各有抽屉的方形四角桌,不远处横七竖八摆着几条凳子。 简陋的布置装设看不出什么端倪,解灵胥刚想往这些物件凑近了在细细查看,不料听见楚修一声叫喊 “不好,刘匿被草爬子咬了!” 兴许是作为医者的本性,解灵胥连忙回转过身,厉声说道“快,先出去,想把他身上的壁虱弄下来!” 楚修扶着刘匿焦急说道:“不是让你们小心点儿吗?” 刘匿:“我没料到,这东西突然爬到我脖子后面……”刘匿的神情有些痛苦,显然已经被壁虱钻入皮肤吸了血。 众人离开破屋,将面目狰狞的刘匿扶到一旁,解灵胥面色凝重的问道“咬伤的地方在哪里?” 楚修指了指刘匿的后颈,解灵胥半蹲着挪过去,一眼看见了刘匿皮肉里仍在吸食血液身形膨 大的壁虱,吸饱了血浑身胀圆呈土灰色的壁虱并没有自行从人体上脱落,这只显然是种硬蜱,解灵胥眉角不禁抽了抽。 “酒,谁带了酒?” “这儿有。”猷王摘下腰间挂着的酒壶,支手递给解灵胥,后者头也没回,匆匆往后一抡手,取酒时小指外廓无意间拂过猷王的手背,冰凉的触感顷刻顺着手背柔软的皮肤传入神经,猷王一个激灵,连忙收回了微微有些酥麻的手。 解灵胥掌着刘匿的肩膀说道“你身体往下倾点儿。”说着便将壶里的酒朝他脖子里倒,暗下祈愿这酒的度数够高。 所幸刘匿身上的壁虱还不算大,半壶酒就毙了命再不动弹,解灵胥拾起草间两段木条,小心将死了的壁虱挑了出来。 刘匿发出声沉痛的厮喊,解灵胥松了口气,缓缓直起身 “我们准备的不充分,安全起见,这荒屋暂时不进去了。不知道伤口会不会感染,还是先把他送到附近的医馆治疗要紧。” 解灵胥回头看了看身后阴暗冷森的屋子,长长出了口气。 扶着身子有些虚弱的刘匿一路打听,总算是找到了在北市赫赫有名的治世医馆,治世医馆店面还算不小,是两间店铺打通了合并成的。医馆内装潢简素,几乎没有贵重的摆设,整体散发出一种淳厚古朴的味道。 柜台前排着长队等待治病的人喧喧嚷嚷,打破了治世医馆雅致的韵味。一众人同着接二连三前来看病的人一并迈入门槛,只觉医馆内浓郁的中药味瞬入鼻隙,莫名让人很是心安。 冥煞军的气质打扮和周遭的平民百姓格格不入,一众人火急火燎,浩浩荡荡就闯到医馆内直接越过排队的人朝大夫走去,店里一个二三十岁的小伙计一见这没规没距的样子,沉下脸向楚修等人走来 “你们要干什么?” 楚修张嘴急迫的说着“看病啊,你看不见有伤员吗?” “看病排队,先来后到不懂吗?” 楚修立马脸一黑亮出腰牌“冥煞军,先给他治,快点!” 小伙计面露难色:“可是……” “少废话,快让你家大夫过来看看!” 解灵胥拉了拉楚修“你别那么急,一会儿人家要是硬着骨头不给看病就麻烦了!” 一旁排着队的老百姓七嘴八舌议论着 “嚯哟……这么蛮不讲理呐……” “宫里的人了不起啊?命要金贵些咯……” “就是,平常老百姓就不是人?我这还牙疼得遭不住呢!” “诶……跟你讲,我要是大夫,我就把这些横着走的人轰出去——” 楚修一拔剑“谁说的,刚才谁说的?” 见楚修一脸戾气,众人一下哑了火,禁口不言。 萧启辛双手叉腰,一步接着一步向前走出来:“不是说谁命贵,谁命贱,我们冥煞军保家卫国保的不也就是你们这些百姓吗?救一个,等于救了多少人呐,现在这关头先救我们的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对吧,大夫?” 一众人齐刷刷看着队伍尽头正写着药单子的大夫,见他缓缓抬头,额头上浅浅的细纹随着动作没入皮肤。 “是。” 解灵胥见那大夫约摸四十好几,眉毛胡子浓密纤长,面容看起来很是慈蔼和善,行医的操劳在他两鬓添上不合年龄的白发,不过他眉宇间横竖都是一副济世救民的良医模样。 “那大夫就快看看吧!”楚修将刘匿扶到一旁的病床上。 大夫抽身离开柜台,见迎面而来大夫一身灰青长袍,身形和楚修差不多高达,约摸一米八几的身高,迈着泰然的步子徐徐走来,颇有种绝世神医的风范。 楚修:“大夫,您看他这伤口怎么样了?没中毒吧?不会感染的吧?会不会有后遗症啊?” 大夫倾下身子看了看,“蜱虫?” “啊对对对……” “没什么大问题,一会儿我给他上点药就行了。……病人你坐好。” 说着,大夫便起身去药房拿了棉布,碘酒和瓶棕色瓶子装着的药剂,仔细给刘匿处理着伤口。 萧启辛松了口气,见一旁的解灵胥又低着头云游天外,不禁问道:“小解,你又在想什么呢?” “哦……”解灵胥回过身,“没什么,就是……我在想,乞丐……不应该是四海为家的那种吗?至少像谢朔那样风餐露宿啊,他是怎么在山边修了个房子的?” 萧启辛摸着下巴“这个嘛,可能他曾经发过财?就……有钱盖房子了?” “有钱了把房子盖在那鬼地方?” “嗯……也许那里……便宜?” 解灵胥眉头微皱。 萧启辛“那你有什么见解?说来听听?” “信息太少暂时猜不出来。我是觉得死人说不了话了,但我们可以问活人,北市的人或多或少见过那乞丐,兴许能提供点关键信息。对了,我还不知道这乞丐叫什么呢。” “哦……等等。”萧启辛从兜里拿了个小本子翻了翻,旋即抬头对解灵胥说道:“查到了,他叫李肆。” 第三十一章 治世医馆 “好了,伤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宁浚,你把这瓶药拿给他。” 宁浚就是那个店里的小伙计,面目长得还算秀气,中规中矩的挑不出什么毛病,形貌隐隐和那大夫有几分相似。 听大夫叫宁浚的语气很是温柔,不像是使唤人,也不像是不好意思对他说重话,俩人对视时的眼神很轻柔,像是两个极为熟悉亲近的人之间的互动。 解灵胥暗下寻思着两人的关系。 宁浚手脚利索地将药瓶递给刘匿,然后便抽身干自己的事去了。 “病人注意伤口不要沾水,最近动作幅度小一点,饮食上清淡一些避免伤口发炎。行了你们可以走了,我还得给其他病人看病,你们一众人堵在这儿不太方便。”大夫神情冷淡,也不过多言语,大有轰人走了的意味。 刘匿示意楚修不用扶,自己站起了身。楚修看着刚转过身的大夫问道:“大夫姓甚名谁啊?” 后者拍拍沾了灰尘的长袍“这就没必要透露了吧。” 楚修:“诶……那哪儿行,好歹您也救了这小子一条命啊,况且,咱冥煞军在外头办事难免这里那里受点伤,兴许咱们以后还会常常见面呢。” 大夫眉头难以察觉地拧了拧“周守延。” 居然不姓宁…… 楚修跟他套着近乎“哦周大夫啊,周大夫身体健康,生意兴隆啊!” 周守延一脸不冷不热的表情:“干这行的,还是生意不要那么兴隆的好。” “哦……是是是。”楚修表面笑得阳光灿烂,心里想着:装什么大善人,生意惨淡你喝西北风去啊! 萧启辛突然拉着宁浚这个小伙计道:“你和老板是什么关系啊?看你俩我还以为你是他儿子,不过,好像不是。” 听萧启辛问了个自己也很好奇的问题,解灵胥凑过来竖起耳听着。 “是义子,周大夫是我的义父。”宁浚眉毛也没抬一下。 “原来如此。” “有什么问题吗?”宁浚微微偏了偏头,眼中写着疑问。 萧启辛摆摆手“没什么,就是……没事瞎问。”心想自己疑神疑鬼惯了,遇到点明面上看不出来的就想问问清楚。 解灵胥在一旁投来同道中人的目光,心说这就是好奇心害死猫啊…… 周大夫回了柜台,继续给排着队的老百姓把脉看着病。 “大夫啊,您看我这手上的水泡呀……一粒一粒的怪吓人,而且痒的很嘞,大晚上痒的我都睡不着的呀,您看我这是怎么滴呀?” “你这是秋季湿疹复发了,我给你拿瓶药膏,上次给你开的药单还在吗,再添几味降火的中药,你就按着单子让宁浚抓药吧。” “欸……好勒好勒大夫。” “……” “……” 一众人移步朝医馆外走去,顿觉医馆里的人比一旁衣店的客人多了不知多少倍。 楚修感叹道:“这生病的人也太多了,队都排到别人店门口了!” 萧启辛:“这年头空气不好,得病的多,而且人一老什么毛病都钻出来了,特别是咱们这些日常摔胳膊摔腿伤筋动骨的,以后特容易落下病根。” 楚修嗳声叹气道:“不容易啊老萧,真不是你说,我这下雨天腿脚都有些不舒服了,怕是真给摔坏了,哎……不过这大夫看着还挺老练的,等以后咱老了就认准周大夫治病了。” “这得多少年的事了,你现在提这些干嘛!” “诶……老萧,此言差矣,这叫未雨绸缪,不过这周大夫的身子骨应该能挺到那时候吧!” “行了老楚你别瞎说了。” “像周大夫这样的人就应该活的久一些,这样才能治更多病人呐。” 解灵胥心说学医的总不能一辈子给人治病救命吧,救死扶伤是医者的天职本分,但又不是理所当然的义务。老实说,自己当时择医也不是因为心地善良,整日幻想着穿着白衣大褂救治伤患,主要还是局势当前,觉得走这条道饭碗比较硬,另外在皮肉上动刀子的活儿也比较刺激。解灵胥自诩是个同情心比较稀缺的人,别人的死活一般都不怎么会放在心上,学了三年医科觉得自己或许真不是这块料,在自己身上缺了些东西,不是技术,学术上的东西,而是作为医者的一种对病患的一视同仁,以及发自内心的关心和同情。第一次让解灵胥产生这种思想觉悟是两年前,那鲜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记得当时在轮船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爷突然脑梗倒地,口吐白沫,那时跟自己一块儿的同班一小姑娘二话不说蹲下身对着嘴就开始做人工呼吸,自己光是在一边看着都心觉不适,要挺身而出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虽说小姑娘刀子上的技术没自己专业,但光凭她这良善的精神就比自己强了一万倍,也注定她的从医之路将比自己远上十万八千里。 解灵胥正思绪飘然,倏地听身边一个边排着队边嗑瓜子儿的大娘插了个嘴 “那肯定的撒,周大夫那是要长命百岁哒。”那大娘转头将瓜子壳往墙脚一吐,眯着眼睛扬起头。 楚修看着面前穿的跟花孔雀一样的大娘怪声怪气地说道:“那大娘你又是咋知道的嘞?” “我顾二娘那是长了双雪亮亮的眼睛哒,周大夫不只是神医转世,而且还是个大善人嘞,给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治病从来不多坑一分钱,给那些付不起药钱的人看病抓药都是免费的哟,全天下哪儿去找这样的大好人哟!好人都是菩萨保佑要活的久的嘞!” 解灵胥心想有时候表面的大好人内心都不堪入目。 “是吗顾大娘,那得赶紧给这周大夫挂个锦旗不是!”楚修冲顾二娘咧嘴笑了笑。 也不知道那顾二娘平时是干嘛的,一下话题陡转“诶……小伙子我觉着你长得还蛮不错欸,老林家那小女儿给你介绍介绍咯?” “哦……不必了,不必了。”楚修连忙摆摆手,“咱们还有事,还有事得走了。” 解灵胥肆无忌惮地嘲笑了他一阵,旋即转脸对萧启辛道:“李肆的情况待会儿再查,下一个死的人是谁?” 第三十二章 被盯上了? 萧启辛扶额想了十多秒,楞是回忆不起来,不得不又拿出兜里牛皮包着的破烂小本儿 “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唱曲儿跳舞的伶人,叫……秦韵。” 解灵胥抬眉:“她是……袖怡楼的人?” 萧启辛:“对,据说这秦韵在袖怡楼混的还不错,人称韵娘,算得上是那地方数一数二的人物。” 解灵胥心想三十多岁的女人青春已逝,再美的样貌也禁不住岁月的洗礼,能唱歌跳舞年轻貌美的姑娘数不胜数,如若仅靠卖唱卖跳,秦韵根本无法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竞争,除非,她还干着另外的事。 楚解偏过头不怀好意地一笑:“什么据说,老萧你少装模作样,袖怡楼那地方你可没少去,韵娘给你介绍的姑娘你两只手数的过来吗?” 解灵胥:“所以,这个秦韵是要介绍姑娘给客人是吗?” 萧启辛:“没错,她也算半个老鸨了,专门找她介绍姑娘的人多,韵娘在袖怡楼底子挺硬。”言毕又脸不红心不跳地数落起楚修:“我说老楚你能不能没事别挖我墙角,人小姑娘面前多有损我形象!” 解灵胥心想你丫本来也没什么形象可言。 “秦韵是怎么死的?” “淹死的。” “在河里?” “不是……据说袖怡楼一姑娘早上打水的时候在井里看见韵娘漂着的尸体,当场就给吓傻了,当时袖怡楼担心影响名声就压着没报官,让尸体泡了一上午。不过后来怕招上麻烦还是让九督门来打捞了尸首。但九督门的人没留意好好保存,韵娘的尸体现在估计是见不着了。” 解灵胥心想这九督门果然是群饭桶,连具尸体都护不好,还查什么案子。 “那我们就先去袖怡楼走一趟吧。” 萧启辛:“咱们去是没问题,不过上次说过,这袖怡楼只让男人进去。” “查案也不行吗?冥煞军也不能进?” 这冥煞军的牌子不是硬得纵横八荒都畅通无阻吗,怎么到袖怡楼这种下流的风月之地就没辙了? “主要是去那袖怡楼里的显官贵人多,惹上宫里的人会很麻烦,我们冥煞军也不好硬闯。” 解灵胥皱眉:“那怎么办?现场我必须去看看啊!” “这样吧,咱们先去找胡月依给你画画脸,你打扮打扮跟我们混进去。”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胡月依作为北市家喻户晓的易容师,手艺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祖传的易容技术在胡月依手上更是发挥地淋漓尽致,她也因此声名鹊起,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名扬四海的一代大家。胡姑娘虽然有着绝世的本领,但心中深知自己的本事也正是谋利谋权者所觊觎的,倘若和这些人染上半点关系,自己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亡命之徒,此生便再难以本本分分做一个普通的易容师。所以胡月依名声大噪之后便隐居了大半年修身养性,同时自学了些医术,再入世时不过是在北市街角开了个小馆,做些给人画画妆,扎扎针的小生意。 所幸胡月依的小馆离治世医馆不算远,隔着条商业繁荣的大街,再穿过两条小巷就到了。 楚修等人迈着大步走在挨山塞海的街道上,兴许是经过了昨夜那场狂风暴雨,今日空气特别凉爽的缘故,出行的人熙来攘往,比平日多了不少。 楚修看着满街的繁华,不禁慨叹一声:“哎……灵胥,你看这些人与世无争过得多自在,等我以后老了腿脚动不了,皇宫也里待不下去了就到这北市来扎个根,没事儿也能逛逛菜场什么的。” 解灵胥白了他一眼:“腿脚动不了了你还逛什么菜场?楚修你最近怎么老无病呻吟的?” “哎……近日颇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感觉啊……” “你到红尘里去过吗你就看破了!” “灵胥你呢?” “啊……什么?” “你以后打算留在哪儿?要不咱们都来北市聚个头,以后早上品个茶,晚上喝口酒也算安享晚年了。” 解灵胥心想:以后……说不定哪天自己解开了身边的谜题就能回去了,根本不存在在这里的以后。 “我嘛,可能不在这里。” 猷王淡淡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倏地想起了那日花灯上写着的话。 楚修:“那你去哪里?” “这你就管不着了吧。” “诶……灵胥,你不会是在别的地儿有个小情郎吧,要回去找人家成亲呐……” “楚修你少瞎说……” “呦……你是不是脸红了?” “你丫哪只眼睛看见……” 解灵胥话音未落,骤然听身后的猷王喊了句“当心!” 抬首见头顶上一个打着旋的瓷瓶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直直砸向自己。 解灵胥没反应过来,被身后的猷王猛地抓着胳膊向后一拉,脚下一个趔趄,重重撞在后者胸口上,旋落的瓷瓶险险擦过解灵胥鼻尖,顷刻坠地溅飞成四散的碎片。 方才往后一撞确实有些用力过猛,解灵胥听得猷王一声闷哼,一道温热的气流直直呼在了后颈上。 维持这种姿势着实有些不舒服,解灵胥提醒似的说了句“多谢了……”猷王一怔,连忙松开了擒着她胳膊的手。 楚修连忙凑过来关切地问询道:“怎么样,灵胥你没事儿吧?” 解灵胥摇摇头。 “这瓷瓶从哪儿落下来的呀?房檐上?谁家这么不小心……” “不是……”解灵胥缓了口气,蹲下身翻了翻碎得稀烂的瓷瓶残骸“这瓷瓶里装的是石头,看来……是有人要害我。” 解灵胥抬头看了看平风静浪的房顶,如果说那日在风鸣林自己遇险的事只是一场巧合的话,现今这情况,赤裸裸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呢? “我在想,凶手也已经有两三天没有杀人了……” 楚修:“你不会怀疑他下一个目标是你吧?灵胥你别多想,说不定就是哪个熊孩子没事装了石块把这瓶子放在房檐上,刚刚不小心掉下来的。” “希望是我多想了……” 解灵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想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几方势力的眼中钉,却对敌方的情况一无所知,再这样坐以待毙,怕是撑不到弄清真相的那一天自己就命丧黄泉了。 第三十三章 胡月依 胡月依的小馆坐落在北市极为偏僻的一角,估计这里一天的人流量两只手都数的过来,解灵胥觉得她这生活过得约摸和隐居也没什么分别了。 胡月依的房间皆是素白的色调,屋子倒是干净的一尘不染。门口摆了几株花草,散发出淡淡香味,再往房间里面走些,香气便更加浓郁,不过那味道不是来源于花木,而是主人点着的熏香…… 听见屋里的动静,胡月依一边从里屋款款走出来,一边道“什么人?” 接着解灵胥便亲眼见着了戏剧性的一幕:胡月依刚走过拐角,目光便落在猷王身上,同时一旁的刘匿则双眼直直盯着胡月依。 ——不用脑子想都能看明白这狗血的关系好吗。 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听见胡月依淡淡说了句:“民女见过猷王。” 胡月依五官清冷,但看得出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她长发倾身,只单单在脑后盘这个小髻,插了只素净的雕花玉簪,解灵胥只觉见着胡月依这个人,便不自觉想起了夜里泠泠的月影…… 楚修一脸挑逗的神色:“你只看的见主帅,看不见我们吗?” 胡月依神情冷淡,无视楚修的问话:“你们来找我何事?” 萧启辛:“请胡姑娘帮个忙。” 胡月依:“有什么话直说吧。” “劳烦胡姑娘替这位姑娘画张男人的脸。”萧启辛指了指解灵胥。 胡月依目光一瞥,缓步走了过来,“画男人的脸,你们想让她做什么。” “让我进袖怡楼。”解灵胥抬眼,冷冽的目光与前者相对。不知为什么,解灵胥隐隐觉得在她眼底看到了一丝敌意…… 胡月依沉下眼转过身道:“过来吧。” 跟着她进了里屋,胡月依让解灵胥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从桌下拿了个小匣子不慌不忙地解开锁扣从中挑着什么东西。 面前的女子身上飘着幽幽的香气,转身时裙摆飘扬,举止轻盈得仿若虚空中一片羽毛。 解灵胥的的侧脸被女子纤长骨感的一只手轻轻托着,另一只手则在眉毛上勾描着。 见她专注给自己画着脸,解灵胥也没有盯着别人眼睛看的习惯,便平视前方在寂静的气氛里百无聊赖发着呆……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啊……?”解灵胥猛地回过神“谁?” 女子手一顿:“陌珩。” 解灵胥听她一声“陌珩”叫的亲昵,不禁脑皮一麻:“呃……我应该算是……他手下吧。” 心想陷在爱情里的女人还真是可怕,看见谁都疑神疑鬼的,脑子冒出不知道哪里看到的狗血电视剧里“他身边不能有别的女人”的台词。 两人之间又是良久的沉默,不过解灵胥觉得胡月依眼中的敌意倒是淡了不少。 解灵胥坐着一动不动给人倒腾了约摸十分钟,胡月依收手说了句:“成了。”便转过一旁的铜镜让解灵胥自己看看。 卧槽……看见少年化的自己,解灵胥一惊,心觉胡月依出神入化的手艺简直把自己的脸回炉重造了一次,不过男版的自己还是挺看得过眼,解灵胥五官长得并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小巧精致,眉宇间倒是有一股子英气,扮成男子小菜一碟,装作少年郎则更是毫无违和感,这以假乱真的脸恐怕鬼都分不清自己的性别。 穿着宽松的武服,自己看上去当真跟个十六七岁瘦小的少年没什么两样,刚走到楚修面前,解灵胥就见他笑得七仰八叉。 楚修:“呦呵,灵胥,像啊……简直是——” 解灵胥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笑你大爷!” 楚修:“哎呦……我不笑了,不笑了,少侠行行好。” 解灵胥:“好了,快走吧,别再这儿浪费时间!” 楚修:“走吧走吧,我们现在就去袖怡楼,人解公子等不及了!” “卧槽,楚修你丫是不是找抽啊!” “别别别,我错了,错了,快走快走。诶……刘大愣子你傻站着干嘛呢!别看了,你脸都红成大苹果了你知道吗!胡姑娘,那咱们就告辞了!” 胡月依微微点了点头,侧目看着猷王,眼波流转中尽是柔情。猷王与她对视一秒,转过身徒留下不断远去的背影。望着前者的离去,女子仿若期翼的东西抓空了一般,只剩空落落的躯壳,在寂寥的阁房中黯然神伤…… 解灵胥连走路的样子都学得像模像样,同楚修等人迈着气势汹汹的步子到了袖怡楼正门外。想象中还以为这袖怡楼就像传统青楼那样隔着老远就有人“客官,来嘛来嘛”的拉客,然而这袖怡楼外除了门面上挂的红灯笼和飘飘扬扬的巾帘看着有些风流,其他的的乍一看和一般酒楼别无二致,所有的风花雪月都在这堂皇的一门之内。 推开大门,果然一股浓烈的脂粉气味铺天盖地地袭来,空气携着热浪卷了来者周身。 “阿嚏……”解灵胥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见眼前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扭腰摇扇走了过来,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解灵胥不禁出了一脑门子冷汗,心想这女的不会看出来吧。 所幸女人并未生疑,转眼看见了猷王,颇为娇羞地用宣扇遮了遮脸。尖细的声音说道 “几位爷看着眼生,是要听曲儿还是找姑娘呢?”解灵胥听她说一句话音调转了十八个弯,不禁后背一麻。 萧启辛一步迈上前:“柒娘,你把檀艺姑娘叫来吧。” 解灵胥心想看样子这檀艺一定和秦韵关系不浅。 女子盈盈一笑:“呦……是萧少爷啊,好嘞,我这就去叫她。其他几位公子爷呢?咱们袖怡楼的姑娘百媚千姿,给您们叫上几个?” “不用了,我们就找檀艺。” “呦……您们这么多人,这……檀艺一个人也受不住啊。” 萧启辛一皱眉:“找她问问话。” 柒娘扇了两下手上的宣扇,“那行吧,几位先去秀雅间坐坐吧,檀艺一会儿就来。”说着背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她穿着鲜红色的绣花衣裙,轻纱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完美曲线,一举一动极显成熟女性的魅惑之气…… 第三十四章 秦韵 众人走在挂满红色飘带的阶梯上,听得身边一众花容月貌的姑娘三三两两围聚着私语 “你瞧那一身白衣的公子好生俊朗。” “是啊,就是冷冷的都不笑一下。” “诶……我觉得那个断眉的还是蛮好看的。” “那小少年也不错。” 卧槽……,解灵胥差点没摔了一跤。 “好秀气的少年郎啊。” “是啊是啊。” 众人前脚进了秀雅间,解灵胥后脚就把门给带上。 转头便见楚修学着小姑娘挽辫子的模样阴阳怪气地说道:“呦……好秀气的少年郎啊~~” 解灵胥抄起一旁的酒杯朝楚修脑门上扔去“抽什么疯!” 楚修伸手截过卷携着怒气的酒杯,随手往床头木柜上一放“别生气嘛,这不夸你呢吗!” 解灵胥扒拉张椅子坐下,刚想张嘴,却听万年不说一句话的猷王居然开了口 “萧启辛,你找的人和死者有什么关系吗?” 解灵胥心想他怎么突然关心起案子的事了,这么几天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念一想,貌似平时默不作声的人总是心下把什么都想的透彻,兴许猷王才是把这案子的内情看的最明透的人,早就什么都了然于心只是不屑与身边的乌合之众过多言语。 “哦……”萧启辛居然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就我所知,檀艺和韵娘平日走的最近,韵娘的事,她应该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猷王淡淡“嗯”了一声,转眼的功夫,就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品起茶来。 片刻不到,房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门外一声细软的女声:“我可以进来了吗?” 萧启辛:“你来吧。” 见被“吱呀”一声推开的房门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抱着琵琶探了探头,旋即轻手轻脚地迈进了门。 檀艺抬眼见着黑压压的众人不禁一阵胆寒,又立马注意到一身素白华衣,面容冰冷,正气定神闲喝着茶的猷王,小脸不禁“唰”的直红到耳根。 檀艺见这仗势,理所当然地以为楚修等人是猷王带着的随身武卫,便冲猷王低腰问道:“檀艺给客人弹奏一曲?” 猷王将手上茶杯往身侧一放,开口便直击主题:“你对秦韵了解多少?” 卧槽……解灵胥一怔,心说猷王要不要这么一针见血,别把人小姑娘吓死。 檀艺神色一变,通红的脸顷刻白了三分,身子不住晃了晃,险些一屁股坐下去。 “韵……韵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的事,她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萧启辛抱臂靠在圆桌旁:“没说她的死跟你有关,就是跟你聊聊秦韵的事,你别那么紧张,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就行了。” 檀艺收起一脸的惊慌,似乎是想起了韵娘惨死的情状,眼中掠过一丝恐惧 “是……当年是韵娘一手提拔的我,我……我曾经是个小丫寰,韵娘觉得我样貌不错便花钱把我给买下后来又将我卖给了袖怡楼。我对韵娘也……也不太了解的,我们只是平日里说说闲话,我就知道韵娘会给客人介绍姑娘,还……和宫里的人有联系,其他的,我,我真的不知道了。” 萧启辛:“宫里的人?什么人?” “这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是个公公吧。” “长什么样?” “我只见过他一眼,很多年前的事了,就是……人挺胖的,约莫有,六尺高……对了,他额头上有一道不是特别明显的伤疤。” “不明显,你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当时韵娘和他在房子里聊着话,灯光正好打在他脸上,他那伤疤看着怪吓人的,我就记住了。但我那时一慌,其他的也没仔细看,就……只记住了这些。” “他们谈话的内容呢?你有听见一些吗?” “我……我,好像是听见了一句什么‘姿色不错’,应该是在介绍姑娘吧,这么多年了,我连这话是谁说的都记不清了。” “秦韵平日里有什么仇家吗?你觉得有没有人有可能对她下手?” “我……我不知道,我和韵娘没有深交的。” 萧启辛叹了口气,心想问了半天感觉这说的都是废话 “那你觉得,秦韵是个怎样的人?” “啊……韵娘,她很……很聪明,很有本事,唱曲儿跳舞都很好,很招客人喜欢。” 解灵胥直直盯着檀艺布着血丝的眼睛道:“你对她下意识的评价是用聪明这种冷硬的词,人一般不会对自己很认可和信赖的人作出这样的评价,你觉得秦韵的人品有问题?所以不信任她?” “没……没有,我只是……我和韵娘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我……我真的和她不熟。” 解灵胥看着檀艺慌乱的表情,心想她不只是不信任秦韵,她是害怕。 萧启辛与解灵胥对视一眼见后者淡然地摇摇头,便对檀艺说道:“没事了,你走吧。” 檀艺连忙重重鞠了一躬,抬脚便逃命死的往门口走。正伸手要抓住房门,听见身后解灵胥沉冷的声音 “你恨她吗?” 解灵胥见门口的女子微不可察的抽动一下,转过脸露出一脸微笑“怎么会,若是没有韵娘,我到现在还是个卑微低贱小丫鬟呢,我有今天,都是拜韵娘所赐。” “是吗。” “小女先告辞了。” 看着她的背影,解灵胥心下暗想,难道做青楼女子就不卑微低贱吗? 解灵胥靠着椅背,身子朝后仰了仰:“算了,她可能真的不知道内情。” 萧启辛:“那咱们现在……” “去命案现场看看。” “那口井?” “没错,我们错过了第一时间,凶案现场现在很可能已经毛都不剩,但还是不要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万一能发现点线索呢。” “萧启辛点点头:“那好,我现在就让柒娘带我们去。” 被萧启辛唤来的柒娘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你们这是把檀艺怎么了?小姑娘出来就哭的跟见了鬼似的。” 萧启辛不好意思地一笑“问了她几个问题。柒娘……其实,我们今天是来查案的。” 闻言,柒娘脸色一变,倏地插着手语气不善地说道:“查案?这袖怡楼有什么案可查的!” “秦韵的案子,您不会不知道吧?” “袖怡楼这风月之地可不是让官兵查案的,你们要是不守规矩那我就只能送客了。” 未料柒娘态度突变,萧启辛一时没想好对策,只见猷王起身掀开衣摆亮出汉白玉雕做的腰牌 “冥煞军统领严陌珩,奉命调查秦韵一案,现在带我们去现场。” 猷王面色铁青,森冷的声音自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压倒性的气场顷刻让人望而生畏。 柒娘深知作为皇朝顶梁柱的猷王背后雄厚的力量,知道什么人惹得,什么万万惹不得,自是老老实实听了话,按着前者的吩咐乖乖从了命。 第三十五章 意外发现 众人到了秦韵殒命的那口井边,这里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后院,一旁有洗衣挂晒的地方,周围是姑娘们歇息的房室。 “这地方能看出些什么?”萧启辛摸着下巴问道。 解灵胥蹲下身细细瞧了瞧乏善可陈的水井,果然是……毛都看不出来。 解灵胥俯身用手在水泥砌的井面上摩挲了片刻,倏地摸到内侧几道突兀的细痕,心想这约摸是死者被害时用因为痛苦用指甲扣着井面留下的,至少可以猜测这里是第一现场,而且,凶手应该力量不小,十有八九是个男人。 解灵胥起身问柒娘道:“秦韵的房间还在吗?” “一早就让其他姑娘进去住了。” 一早?她这死了才几天! “那遗物呢?” “秦韵死后就全给烧了。” “你们还真是……”解灵胥生生将“重情重义”四个字吞了下去。 “就是说,这里已经完全没有关于秦韵的任何东西了是吗?你们就……全当这个人没有存在过?” 柒娘神色复杂:“袖怡楼本就是有钱人花钱享乐的地方,我们也只是图个利,人情冷暖什么的,看重了终归不是什么好事,这一点,你们是不会知道的。” 解灵胥长出了口气,说了声:“打扰了。”转脸对萧启辛道:“我们走吧。” 揉了揉由于睡眠稀缺发胀的太阳穴,解灵胥听柒娘突然道: “你是姑娘吧?” 解灵胥一怔,心想这柒娘阅人无数眼光果然不是一般的精准。 柒娘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黑衣女子,以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这世道不善,姑娘家,千万不要太轻信于人。” “嗯。”解灵胥淡淡应了一声,不知道柒娘为什么莫名其妙说这么一句话,心想自己疑心重,向来不会轻易相信别人,除非是真的和对方相处了很久,彼此知根知底,否则外人看见的永远都只是自己脸上的面具。 萧启辛一脸疲色对解灵胥说道:“还是没头绪,感觉咱们成天东奔西窜跟无头苍蝇似的,费了半天劲什么线索都找不到。” 解灵胥:“耐心点,总有一条线能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只是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还没有明确暗线的方向。” “那咱们又去下一个案发现场?” “不然你要留在这儿看姑娘吗?” 萧启辛居然认真思索起来:“现在这个点儿太早,姑娘们一般都是晚上才出来跳舞。” 见解灵胥一脸想削了自己的表情,萧启辛笑着道:“没有……,我就这么一说,当然是查案重要,那咱们走吧。” 解灵胥刚点头又顿了顿,瞟了一眼萧启辛身后:“等等……我刚才看见个人,我先去问问。” “哦……”萧启辛不明所以挠了挠头。 解灵胥绕过后院的柱台,伸手拦住抽身要走的檀艺:“等等。” 见她眼睛有些红肿,眼下扑满的脂粉上两道浅浅的痕迹 “你到这儿来……看我们查案?” 檀艺神色黯然:“是……因为我也想……知道是谁杀害了韵娘,毕竟我跟她还是相处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还是有感情的。” 毕竟……? 虽然很厌恶,但毕竟还是一起相处过吗? “哦……你们不是把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一并毁了吗?”除了受害人在井边痛苦挣扎时留下的指甲印。 “总之死者没留下什么念想,也没留下任何线索,你也不必……”解灵胥没把假惺惺这三个字说出口“在意韵娘的事了。” 解灵胥转过身,刚想走,檀艺伸手拉住了她。 “其实……她还有一样遗物。” 果然…… 解灵胥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过头:“什么?” 檀艺的表情难以言尽:“在……那口井边,有……我从韵娘房里拿走的首饰盒。” “哦?”解灵胥表情微妙。 “是韵娘死后……我……我看她们把韵娘房里的衣物都烧了……我就想,还是应该留下点什么纪念她,就把她平日里随身带着的首饰盒埋在了那口井边。” 解灵胥心想是为了纪念她,还是日后据为己有恐怕只有你自己清楚。 “随身带着?那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韵娘房间里。” 随身带着的东西突然就不带了,如果不是被偷了,那多半是受害人想留下些线索…… “韵娘是在夜里被害的吧?” “他们是这样说的。” 那也有可能是被害人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觉得麻烦才没将东西带在身上…… 解灵胥觉得自己还是别再瞎猜:“埋哪儿了?” “就在,井口边那棵树下。你……能不能自己去挖。” 解灵胥见檀艺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泪珠在眼眶里险险要落下来,想着还是略微安慰她一下,便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那当然,怎么能麻烦一个小姑娘去挖土呢!” 被解灵胥一拍,檀艺浑身一个激灵。见她耳根一下红穿了,解灵胥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她眼前还是个男人,起码是个……清秀的少年郎。 解灵胥不自在地收了手,摸着后颈道:“我去那边看看。” 招呼了萧启辛等人折回来,解灵胥直接上手把杨树下松动的泥土刨开。 挖了约摸半尺,便见里间一个巴掌大的鎏金首饰盒,一眼看起来便很是贵重,解灵胥把盒子捧在手上,见盒上的锁扣还死死锁着,钥匙显然已经不可能再找得到。 萧启辛从一旁小跑过来,一眼见着解灵胥手中横空出世的首饰盒,顿时喜形于色 “线索?” “兴许吧……” 萧启辛埋着头看了看:“锁着?没钥匙?” 解灵胥没抬头:“嗯。” “那怎么办?我去找个开锁师傅。” 解灵胥摆摆手:“麻烦,你直接用剑斩开不就完事了。” “哦……也是。” 首饰盒上的锁扣被萧启辛轻而易举地一剑劈开,后者一脸云淡风轻:“看来材质不怎么样。” “配她这种身份也是可以了。” 解灵胥不紧不慢地打开盒子:“还挺沉,这里面……全他妈是首饰!” 巴掌大的盒子里整齐码着各色首饰,解灵胥倏地想起了小时候打开妈妈洗手间搁着的首饰盒时内心惊诧无言的场景,不过林林总总的配饰解灵胥并不在意,用手在盒子里翻了翻,见一条项链上的金属圆环上突兀地塞了个小指大的裹起的纸卷。 沉了口气,解灵胥小心将纸卷抽了出来,动作轻柔地将它铺展开。可能是放了太久的缘故,纸面有些生脆,边角泛黄翻卷,所幸整张纸还算保存地完好。 关于纸上有什么,解灵胥心下默了一万种可能,然而万万没想到,耐着性子展开整张纸后,自己面前居然……是张白纸。 卧槽……解灵胥脑子一空。刚想把手里的废纸揉作一团,听见对面的萧启辛盯着纸张抽了口气。妈呀……原来是在背面,解灵胥松了松气,如释重负地将纸面翻转过来。只间眼前赫然出现一串血红色字迹: 你该偿命了。 我擦……解灵胥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写字的人,怎么把字写这么难看? 歪歪扭扭的鲜红字迹明显都没能排列在一条直线上,笔画看着出奇的别扭,解灵胥心下想着几种可能:文盲?手残?字丑?还有一种,写字的人刻意为之。 萧启辛眼里满是激动的神色,心想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有些实质性的证据了: “凶手是字儿都写不利索,还是故意乱写的?” 解灵胥站起身: “不知道……你把这东西交给你主帅看看,他好像开始关心案情了。” 萧启辛接过递来的纸条:“干嘛不自己去?” 解灵胥眉头微皱:“我……不喜欢跟不太熟的人说话。” 说着,将首饰盒“啪嗒”一声合上:“记着把这东西也带回去。” 心想还是高科技好,指纹识别什么的破个案分分钟的事,省的逮着个屁大点儿的线索抠破头皮都琢磨不出来半点头绪。 不过“偿命”?也就是说凶手是为了复仇,杀人偿命,难道韵娘曾经杀过人? 解灵胥握拳,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算了,下一个是什么人?” 萧启辛:“樵夫,叫……范里,尸体在……北边的山林发现的。” 解灵胥语调扬了扬:“北边的山林?” “对,离李肆家不远。” “所以,这三起命案都是在北市。” 解灵胥暗下思忖了片刻,早些时候萧启辛也跟自己说过所有命案发生的大概方位,不过那时自己并未太在意,如今看来最初忽略的兴许才是破解谜题的关键。 解灵胥揉了揉眉心:“那……去看看。” 萧启辛:“我想,你应该更想去看看范里的尸体。” 解灵胥不禁笑了笑:“尸体总算还在?” “死了三个人,九督门也不敢懈怠了。” “那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咱走吧,现在去九督门的停尸房。” 解灵胥摇摇头,表示自己能量已尽:“先吃点东西吧。” 萧启辛一笑,爽快道:“成。” 第三十六章 偷袭 北市繁华的巷口,一众人围坐在面馆的圆桌前,“呼哧呼哧”吃着面。 解灵胥埋在热气腾腾的大碗上“呼呼”嗦着汤面,油汤的热气扑在脸上,不一会儿便花了一脸的脂粉,露出了些许女子的模样。 跟解灵胥隔了个楚修的猷王斯文的解决了一碗清汤挂面,搁下筷子,越过楚修给叉着腿专注吃面的解灵胥递了张白娟 解灵胥不明所以盯了他一眼“??” 猷王淡淡说道:“脸。” “??……哦……”解灵胥猛地想起自已还带着妆,便接过白娟,心想猷王还挺讲究,说了声谢,就着面前的凉白开将脸擦了个干净。 解灵胥两把擦干净脸上花乱的脂粉,随手将染了粉渍的娟巾往桌边一搁,又埋头接着吃面。 猷王看着解灵胥白皙的侧脸,鬓角一滴汗珠悠悠地滚落,顺着流畅的下颌线直滑到下巴,险险停住摇摇欲坠,降落未落时,楚修猛地直起身挡住了视线。 猷王悻悻地回过头,不自在地干咳了几声。 饭饱能量充足之后,众人直奔九督门。 自打今天早上瓷瓶的事,解灵胥就隐隐感到些许不安,觉得要是在不赶紧解决案子,下一个遇害的很有可能是自己。韵娘被害的原因很明显是仇杀,但不知道凶手为什么突然将矛头对准自己。 正想着心事,解灵胥目光涣散地在边上跟着楚修等人神情不属地走着。 前方拥挤的人群突然喧嚷起来,之间一个商人模样的人骑着马直直向前狂奔 “闪开……,快闪开……” 人群里不时传来骂声 “什么人啊,大街上骑什么马。” “挤死了……不长眼睛啊。” “那人是不是有病……” “……” “……” 骑马者充耳不闻,转眼便到了眼前 “闪开……闪开……” 解灵胥漫不经心往身侧一让,心想隔着半尺的距离怎么也不会被撞上。 不料马上的人神色一变,冷笑着露出尖利的獠牙,旋即抽出马背上藏着的砍刀,直直向解灵胥劈来…… 凛光乍现的刀锋追风逐电般逼人而来,解灵胥始料未及,脑子倏地一片空白,猝不及防往后闪身一避,电光火石间锋利的刀刃斜刺过右臂,解灵胥感到皮肤肌理被直直划破,顷刻间手臂有什么东西不住外流。 疼痛感还未传入神经,解灵胥猛地向后迈了一步,侧身一转,所幸避开了砍刀致命的一击。 来不及回神,解灵胥的身体被人从后面撑住,听得萧启辛在身后急切的问道: “你怎么样?” 楚修恼怒地拔出剑:“我去追!” 解灵胥抬眼见一道白影同楚修一并朝着骑马者的方向狂奔,心下暗想,这么快出手……凶手等不及了? 街市的喧哗声骤然四起 “杀人了……杀人了……” “连皇宫里的人都敢杀…………” “太猖狂了…………” “简直无法无天,还有没有王法了……” “变天了,变天了……这世道要乱了……” 这世道要乱了……这世道要乱了……解灵胥心想。 右臂剧烈的疼痛感袭来,不禁出了一脑门子冷汗,解灵胥骂了句卧槽……暗想他妈右手上的伤才好了多久,这怎么又给砍了! 自己脆弱敏感的神经表示需要一打布洛芬。 解灵胥推开扶着自己的萧启辛站稳身子:“我还能站起来。” 萧启辛:“怎么回事?真有人要杀你?” “恐怕是的。” 解灵胥捂着血留汩汩的伤口说道:“给我点纱布什么的止止血,这玩意儿一直往外冒。” 萧启辛后知后觉,四处借了点纱布给解灵胥。解灵胥低头理开划破的衣袖,擦了擦里间四溢的鲜血,看着伤口约摸只有一公分深,便将布巾在右臂上缠了几圈。 楚修和猷王从远处赶回来,萧启辛上前赶忙问道: “怎么样,抓住了吗?” 楚修喘了口气,情绪有些激动地插着腰,手在空气里乱指: “那人他娘是个死士,刚要抓住,他就自刎了,身上什么线索都没有,他奶奶的!” 解灵胥神色淡然,冷静地分析道: “我觉得……凶手买凶 杀人,这不合逻辑吧?他都能花钱雇死士了,难道之前的人都是这么被杀的?也太奇怪了,不符合一个一心想复仇的人的心理。” 楚修看着解灵胥不住往外冒血的手臂,刚想说什么,却听她接着道: “况且能雇佣死士的,应该不是一般人等,但是一个位居高位的人又为什么要杀掉这么多身份低贱的人呢?” 楚修看不下去,张口打断了她:“呃……灵胥,你手……” “你确定他真的是死士?会不会只是个不要命的普通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过我看他身手不错,像是经过专门的训练……” “你手流血了,先去看看吧。”猷王淡淡说道。 解灵胥低头看了看自己右臂,只见血液染了一手,正接二连三从指间滴下。 卧槽……劳资凝血功能这么差? 萧启辛:“那么长的砍刀砍下去,你不痛么?” 解灵胥一指脑门:“怎么不痛,你没看见我这一头冷汗吗?” “咱们快先到就近的医馆给你包扎一下,我看过去那条街好像就有个小医馆……” “不……”解灵胥拉住往前奔的萧启辛 “我们……去治世医馆。” 萧启辛一脸无可奈何:“不是……咱跑那么远干嘛?等你过去了血都流干了!” 解灵胥扬了扬头:“我挑。小医馆不卫生,万一传染上艾滋病怎么办?” “啥?”萧启辛不明所以。 “去治世医馆,我有事要问,而且我手臂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你看……” 解灵胥抬了抬手,萧启辛无奈道: “得……随您吧!” 去治世医馆的路上,知道自己是下一个目标,解灵胥已经不敢冒着生命危险习惯性走在队伍外侧,被身边的大男人围了一层,解灵胥松下心来想着事:心觉这诡秘的案子有一个明显的特点——乱,不是一般的乱,作案动机不明确,人物关系不明确,查案时就像一团乱麻,虽然每个案件都多多少少能找到些苗头,但零零碎碎的线索都指向不同的方向,好像从一团毛线里好不容易里抓出几个线头,拉出来才发现根本没有任何两个线头是一根线上的。 支离破碎的关系链貌似根本不能连成一条主线……但或许,可以有另外一种意义——所有的繁复,交相重叠,编织成一张更加庞大隐秘的罗网…… 治世医馆—— 周大夫看着又一次不请自来的冥煞军,脸上的不耐烦已经显而易见,他语气淡然地说道: “怎么又是你们?” 楚修抓了抓后脑勺,态度很是谦和:“这不应了上次的话,又有人受伤了,请周大夫您救救急。” 周大夫大步流星走来,见伤者是个年少的小姑娘,眼神柔软了不少。 他拿了些纱布,碘酒和创伤药,仔细给解灵胥处理起伤口来。 解灵胥静静坐着也不出声,望着周守延熟练的手法有些出神。 “怎么受的伤?” “哦……不小心,被人砍的……” 解灵胥见周大夫眼波里流转过一丝柔情,语气温和地说道: “小姑娘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要涉险去干太危险的事。” 他专注的神情仿若一个关怀后辈的长者,又或者说……像一个心疼女儿的父亲。 解灵胥不自禁“嗯”了一声。 “伤口处理好了,平时注意饮食清淡,活动的时候小心手臂,给你的药一天外敷两次,内服的药一会儿去柜台取。” “知道。” 解灵胥站起身,趁着周大夫开药的功夫,在治世医馆里溜达起来。 治世医馆外间是给人看病抓药的店铺,里间有住宿的房室,看来周大夫平日里吃住工作都在这医馆里。 看了看轻言秀语和周守延说话的宁浚,心想他说自己是周大夫的义子,两人应该是同吃同住,朝夕相处,现今的关系约摸和家属八九不离十。可是,看周大夫四十好几的样子,难道没有自己的家室?为什么医馆里只见这他这个义子呢,他没有妻子,没有自己的孩子? 难道周守延是个……大龄剩男?但是在这种地方,应该不存在什么遇不遇上对的人,如果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像周大夫这样也算家大业大的人,找对象理应不成问题,但却不见他有妻,那一般就有两种可能:第一,他爱的人不爱他,或者嫁了别人,所以周大夫决定终生不娶。至于第二种,周大夫有妻子,只是…… 解灵胥走到治世医馆隐秘的一角,见墙角一张红木四方桌上,整齐地摆着香炉,蜡竿和果盘糕点,牌位上方方正正刻着“亡妻张烨之灵”几个字。 将香案摆放在这里,而且桌上的供品看起来很是新鲜,香炉里烧着的信香貌似也是刚熄灭不久,看来是有一直有人更换,如此细致入微,想必周大夫和夫人生前的关系一定很好…… “姑娘……” 解灵胥后背一麻,转过身看见周大夫正朝自己走来,眼中泛着些许微光。 第三十七章 顾二娘 “我……”解灵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大夫:“你伤口还未愈合,不要过多走动,多加休息,伤会好得更快。” 柔和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解灵胥见周大夫转过脸,直直向亡妻的灵位走去。 周大夫从一旁的抽屉中拾起三只信香,麻利地点燃后,合着双手在灵位前拜了拜,缓步靠近香炉,轻柔地取下燃尽的信香,小心将新的插了上去,看起来像是完成了日复一日的某个仪式…… 生者正在向亡者表示自己的尊敬和追念,虽然解灵胥平日里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此刻还是默默看着周大夫的一举一动,仿佛自己可以透过凡胎肉体,感知他的悲伤和黯然。 解灵胥下意识地抱臂,不小心捏着自己的伤口,差点骂出声来,神色有些痛苦。 周守延突然转过身,看着表情异样的解灵胥道: “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啊?……”解灵胥一愣。 解灵胥想了想:“哦我想问问……这伤口大概多久能好?” 周大夫:“平时注意一下,按时上药的话,一般七日左右伤口就能愈合。” “我知道了……” “还有要问的吗?” 解灵胥:“嗯……没有。” 见周大夫转身要走,解灵胥提了口气: “那个……等一下。” 周大夫回过头,眼角一弯 解灵胥:“周大夫的夫人是……怎么过世的?” 周守延轻轻叹了口气,神情淡然: “内人是……因病过世。”说着。周大夫自嘲似的笑了笑: 周大夫:“呵,说来也是可笑……我一个行医之人,居然……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救不了……” 解灵胥见他眼中无处遁形的哀伤,沉默了片刻低着头说道: “这也没办法,关心则乱,况且……生死有命,作为医者也只能尽力而为,不论是对陌生人,还是……至亲至爱。” 周大夫不言,目光慈爱温柔,看着解灵胥良久,方才开口:” “道理谁都明白……但是难做,……你知道的吧?” 解灵胥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旋即垂下眼睑,心头仿若有什么东西堵得难受,细声应了句:“嗯……” 治世医馆外,萧启辛走到解灵胥跟前,见着她脸色不太乐观,便问道: “怎么了,感觉你跟渡了劫似的,伤口很疼吗?” 解灵胥:“没有……” “哟……怎么又是你们喇?” 解灵胥转头,见一个领着菜篮,穿着花哨衣服的大娘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斜着眼说话。 解灵胥:“这谁?” 萧启辛:“上次来这儿遇见的,死活要给楚修介绍对象的顾二娘。” “哦……”解灵胥思忖着,隐隐从记忆里找到了点印象。 萧启辛:“大娘,你又来看病啊?” 顾二娘一口吐了嘴里的瓜子壳,张着嘴说道: “谁看病啊?这不给俄们家那老不死的抓药来了吗!” 萧启辛:“成,那您慢慢抓,小解咱们走吧。” “诶……等等。”解灵胥一把扯住萧启辛的衣襟。 萧启辛:“???” 解灵胥转脸看着顾二娘:“你——您……,应该对北市里大大小小的琐事有所听闻吧?” 一般自己生活过得索然无味的人,就喜欢从别人家的是是非非中找找乐子,再跟一众人七嘴八舌评论一番,以体现自己的存在价值,顾二娘一看就是这类人,解灵胥眼中典型的长舌妇。顾二娘转转眼珠子,搁下捻在手里的葵花籽,颇有些得意洋洋地说: “那当然咯,这北市的家长里短还有人比我顾二娘更清楚得蛮!” 解灵胥看着顾二娘自得其乐的样子,心想自己虽然见不得成天闲人闲语的人,但不得不承认,没有这些整天挖别人家事的长舌妇,许多秘密都会腐烂在隐蔽的一角,终无法再见天日。 解灵胥:“你知道李肆吗?” 顾二娘瘪了瘪嘴,一脸不屑: “当然知道,不就那……丑了吧唧的,臭乞丐吗!前些天不是死了吗!哼……那些死要饭的就该死一块儿!” “那些?”解灵胥扬起眉头。 顾二娘:“这不……那啥,物以类聚哒,臭虫就跟臭虫在一块儿,那些个乞丐成天成群结伙儿的搁一块儿要饭,老娘看着都恶心!” “你那么讨厌他们?” “哟……你是不知道,有一天搁那菜场,李肆跟他那同伙,还想偷我钱呢!得亏被我当场逮住了,你说缺不缺德……缺不缺德?” “缺。”解灵胥漫不经心应了她一声。 解灵胥:“那他在这儿一定很不受欢迎吧?” “谁会欢迎他!除了成天跟他一块儿混吃混喝的杨三,也就周大夫还愿意救济救济他。不然谁想跟这德行的人染上关系!” “周大夫?……怎么救济?” 顾二娘:“哎呦……要不我怎么说周大夫是天地良心大好人嘞!知道李肆这穷鬼没钱,周大夫还给他看病……还不要钱,以前呐,周大夫给了李肆一笔钱,让他出去找个媳妇好好过活。谁知道,李肆那缺心眼儿,拿着钱在山边上盖了个房子,鬼知道他想干什么名堂,白瞎了周大夫一片好心!” 解灵胥:“可是……周大夫为什么要帮他?” “哦呦……这就你不用多想哒,周大夫见着有困难的都会出手帮忙的,街坊邻居都知道,周大夫医术高,心肠也是很好的呀!就是……人善被人欺!你可不知道,早些年头的时候,李肆那臭不要脸的,成天蹲在这医馆门前,就等着周大夫赏他点钱呐,他也不嫌自个儿恶心!” “哦……”解灵胥目光一沉。 “周大夫的夫人,是怎么去世的呢?” “这个……”顾二娘仰着头思忖了片刻:“很久以前的事了。周夫人当年难产,好容易在阎王爷面前捡回条命,哎呦……谁知道,月子做了没多久,这又染上了风寒,周大夫愣是没把周夫人给救回来……哎,周大夫呀,从前跟夫人举案齐眉,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哒,周夫人去世后,周大夫消沉了好些日子,头发都白了不少嘞。” 解灵胥:“周夫人难产,那她的孩子也没保住?” “孩子倒是没事,不过……” 解灵胥见她神色一动 “去世了?” “不是……哟,这周大夫也是命苦的人啊!周夫人给他生了个女娃,长得挺灵巧的,那姑娘一直帮她爹干些小事儿,平时上山采采药,在医馆里帮他爹打理什么哒,谁知道十多岁的时候就嫌弃这儿了,扔下她爹求富贵去了。哎……女大不中留啊。周大夫也是孤苦伶仃的命啰……”说着,顾二娘一脸感慨喟叹的模样。 解灵胥:“去哪儿了?” 顾二娘:“谁知道呢,都说周大夫养了个白眼狼,跟着别人跑了!” “嗯,我知道了。” 跟解灵胥闲聊的功夫,排药的队伍已经往前走了一大截,顾二娘猛地反应过来,忙朝前插过去 “行了我不跟你们说了,这还排队呢!诶……给老娘让开,这儿我先站的,要脸不要脸……” 解灵胥朝萧启辛摆摆手: “我们走吧。” 萧启辛若有所思看着解灵胥:“你听出什么了吗?” “外人的话不可全信,估计都是真假参半,只能当个参考而已。” 解灵胥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 “现在去九督门是不是有些晚了,我得仔细理一下线索,明天再查吧。” 解灵胥心想,现今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再丧命了,就局势来看自己先遇难的可能性比较大,现在这当头,太着急着破案反而手忙脚乱,得不偿失,还是想把掌握的信息串联一下比较妥当。况且,手上的伤已经开始作痛,这种状况下显然已经不太适合过于负荷的奔劳。 萧启辛:“啊……咱不查了?你平时不是很积极的吗,这关键时候怎么不趁热打铁啊?” “火都要灭了,打什么铁啊!我要休息,不然第二十个命案死因就是过劳猝死。” 萧启辛眼皮一跳:“也对,看你脸色是不太好,眼睛都黑了一圈,那我们就回去吧,你也好好养养伤。” 解灵胥点点头,心想总算能歇口气了…… 皇上寝宫—— 解灵胥:“皇上,今天天气不错,就用不着我扇扇子了吧?” 皇上伸了个腰:“是啊,今天外面空气挺好的啊!” “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来不及抽身,解灵胥听皇上兴致勃勃道: “咱们去赏月吧?” “皇上我手受伤了。” “是吗,那咱们去赏月吧!” 解灵胥无奈说道:“天上云层那么厚,哪儿有什么月亮?皇上早些歇息吧!” “有啊!”皇上往外一指。 “那就是个光晕……” “有意境就行,朕就是想去吹吹凉风。哎……走吧走吧。” 解灵胥无可奈何地被皇上一把拽了出去。 庭院里,负手而立的解灵胥看着漆黑的天空,残月只露出隐隐一点,月色晕染出一团浅黄的光晕。这乏善可陈的月景到底有什么可看的? 不过算了,只要皇上不作妖,站在这儿吹吹凉风提神醒老也是不错的。 “灵……我们爬到那颗树上去看吧!”皇上指着院中的梧桐树眉开眼笑地说道。 我擦…… “皇上……我右臂被人砍了一刀。” “是吗?那你可得小心点。我们走吧。” “……” 解灵胥心觉皇上就像个三岁孩子,不……傻子一样。 第三十八章 赏月 解灵胥:“皇上,你爬的上去吗?” “呵……灵你也太小看朕了。”皇上拍了怕自己的黑金龙袍,抬眼看了看梧桐树粗壮的枝干,志盈心满地说道: 皇上:“沈愠,给朕上梯子。” 我擦……爬个树还要用梯子!皇上简直…… 不知沈愠去哪里给皇上找来了长梯,皇上攀着梯子慢慢蠕了上去,解灵胥不忍直视,扶额长叹。 皇上:“灵,上来吧!” 解灵胥无可奈何地看着跟自己招手的皇上: “我就不上去了,两个人在上面树枝会断的。” 皇上:“诶……不会,这树干粗着呢!” 解灵胥一脸不乐意“还是……”感觉有人再身后抵了抵自己,解灵胥回头,见沈愠面无表情看着自己朝皇上扬了扬头,眼神里写着:快去,不然你就完了…… 解灵胥一边暗骂着这世道混沌,身不由己,一边麻利地顺着长梯三两下攀了上去。 月光下,皇上的五官显得愈加深邃柔和,笑起来犹如一泓清泠的潭中月影。解灵胥一屁股坐在离他半尺远凉硬的树干上,皇上居然死皮赖脸地凑了过来。 皇上:“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树上的空气舒服不少?” “啊是!”解灵胥嘴角抽了抽。 “沈愠,你们把梯子撤了,先都回去吧!”皇上兴冲冲朝树下喊着。 解灵胥把脸埋在手中,心想自己还真是片刻都得不到消停。 云层缓缓移动,渐渐将残缺的一角月影也隐没的看不见一丝痕迹,解灵胥转脸见身旁的皇上仰着头痴望着天边,密长的睫毛上倾洒了层单薄的月光,不知他是不是在追忆过往的事或者某个人。 解灵胥埋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发愣,突然听见皇上声音鲜有的低沉: “灵……你觉得,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怎么又是这种问题,自己打从记事以来,就“你觉得我怎么样?”“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回答了不知道多少次,答案无非就是假惺惺的“我觉得你很好,没什么毛病。”,或者直白点“就那样呗,你怎么样心里没点逼数吗!” 解灵胥心不在焉地回过头,见皇上正专注地看着自己,透亮的眸子流光熠熠,澄澈得快逼出水来。 说实话,兴许是骨子里天生的保护欲,解灵胥对比较弱小软萌的事物总是很容易心软,本来想随口应付皇上一句,现在看他认真的模样一时又不忍心。 “嗯……我觉得,吧……” 皇上眼中流过一丝期待,不自禁歪了歪头 “你很……善良。”解灵胥心想蠢和善良差不多算是近义词。 见皇上默默回过头,解灵胥又加了句:“你很简单……单纯,值得信任,挺适合做朋友。” 皇上神色不明,懒懒地松下身子:“你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觉得……朕很无能。” 解灵胥:“没有啊。” 皇上笑了笑:“没有?” “我之前是那么觉得。” 皇上:“……” 解灵胥:“但是……每个人各有所长吧,你呢,城府太浅,不懂得谋权夺位,也没有像……猷王那样好的功夫,能杀人不眨眼。但也不能算是无能啊,人总有自己擅长的,只是你周遭的大环境没有让你表现出能力的机会,只要你有能力,就一定会……不,也不一定能发挥出来,哎……反正自己过好就行了,简简单单的还能多些快乐。” 皇上沉默了片刻,解灵胥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话里是不是暗示了他不适合做皇上的意思,卧槽自己是不是存心找死,不过皇上那么傻兴许没听出来…… “对了,灵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啊?” “啊?” 皇上:“不是你在花灯上写的吗?” 解灵胥瞟了他一眼:“你……” “朕不小心看见了,不是故意的。”皇上讪讪一笑。 得…… “我离开这里,去……游山玩水,看看外面的世界。” 皇上叹了口气:“朕也想跟你一样,自由自在的多好。” 呵……你这不忧国事不愁家恨的,还不自由自在?劳资他妈成天身不由己,还莫名其妙被人追杀,你确定还想跟我一样? “诶……灵,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嫁人?” 卧槽……怎么这大男人都爱聊这个,婆婆妈妈跟个八婆一样。 “没有。” 皇上支手托着下巴:“总之朕的婚事都是听朝中大臣的,是骡子是马朕也得认。” “哦。”解灵胥淡淡道。心想反正皇上也不喜欢女的,到时候养一群宦官后宫,也不亏。 “对了……你觉得楚修怎么样?萧启辛也不错,你要是看上谁,朕可以替你做主啊。” “皇上……你是不是闲的……”仅有的理智让解灵胥憋着“蛋疼”没说。 “猷王的话,你可能做不了正室……不过要是你都不喜欢,你以后一直跟着朕也行。” 解灵胥:“天色不早,明天还得查案,皇上你自个儿慢慢赏月吧!”解灵胥懒得理他,抽身要走。 “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下去啊?” 解灵胥冷冷一笑:“我一只手也能下去!” 解灵胥单手抱着树干,面不改色敏捷地滑了下去,片刻后双脚稳稳站地,抬头朝树枝上呆坐着的皇上挥了挥手:“皇上,我让沈公公给你拿梯子,我就先回去了。” 皇上:“诶诶诶,你等等。” 皇上张牙舞爪地乱指着,在树枝上瞎扑腾。 解灵胥:“皇上,你别乱动,小心别掉下来。” 不料解灵胥的乌鸦嘴下一秒就见了个现。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地乱舞,竟然猝不及防从树枝上滑了下去…… 所幸皇上还没傻到直直从树上掉下来,见他一个趔趄双脚悬空,手臂死死抱着枝干,解灵胥心下一惊,暗想这枝干好歹离地面有四五米高,皇上要是失手掉下来,他这细皮嫩肉的小身板铁定会给摔得惨不忍睹。 解灵胥:“卧槽……皇上你抓紧,我现在去找沈愠……” “别别……”皇上发出爽朗的颤音,隔着老远也能看见他煞白的脸上明显的慌乱和恐惧。 “别别别……灵啊,你别走开,朕抓不住了……”皇上怯怯地往脚下看了看。 声音软的像是喉咙里塞了棉花:“这……这么高……” 第三十九章 范里 解灵胥心想还不是你丫自己作死。 “皇上,你别怕,你抓稳不会掉下来的,你要是掉下来这个高度应该是摔不死的,可能会踝骨骨折,腰部劳损或者轻微脑震荡,主要还是得注意姿势,摔到地上的时候使个巧劲能缓解一下……” 皇上:“灵你你……别说了,朕朕……朕要抓不住了,你快快……接着朕。” 解灵胥走到皇上身下:“皇上你从空中落下来惯性太大,我要是接住你我会手会折的。” 皇上:“朕抓不住了……不行不行,抓不住了……” 解灵胥摊开手:“好了好了,皇上,我接住你。” 皇上细白纤长的手指一松,瘦削的身子微微后仰,倏地凌空下坠。 解灵胥不偏不倚的接住皇上,所幸皇上还算轻,手臂上的冲击还能接受。皇上在解灵胥怀里愣了片刻,神情微妙地看着她漠然的脸色,只见解灵胥眉头一抽—— “呀……我手流血了!”二话不说便撒开抱着皇上的手。 皇上“咚”的一声一屁股毫无美感摔下了地。 皇上:“……” 解灵胥甩甩手,有些歉意地看着他:“不好意思。” 皇上:“朕的腰啊……,你……” “你在干什么?竟敢把皇上摔在地上!”沈愠铁着脸向一站一躺的两人走来。 操……又他妈要挨骂了…… 沈愠刚想数落一番:“你……” 皇上:“沈愠,快扶朕起来……” 沈愠瞥了解灵胥一眼,谦恭地俯下身子把皇上小心扶起来,又招呼了杨凌将皇上一步一步架回了寝宫,转身声色冷郁地对解灵胥说: “对皇上再敢这么莽撞冒失,我定不饶你。” 解灵胥百口莫辩,心想这些做官的就会仗势欺人。 沈愠:“行了你回去吧,不要给皇上添乱。” 卧槽……劳资给皇上添乱,成天作乱作歹的的人是谁你丫睁眼瞎看不出来吗? 沈愠愤愤甩了一袖子转头走了,解灵胥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妈的自己这是遇上了些什么千年奇葩,不过无奈之余心中倏地陡升起一丝疑惑……像沈愠这样的人,没理由只甘心做一个小小的宦官,再不济也应该是一国宰相,就算皇上有名无实,朝廷实则宦官当权,但这名声无论如何都是不好听的,既然有这个能耐,为什么不直接上台,干脆稳上皇帝的宝座? 权势就是令人上瘾的毒物,涉及其中只会越陷越深,心中的贪念只会无限膨胀,那沈愠的所作所为是真的如此关心皇上,还是逢场作戏,其实心中早已 有了逆谋之心呢? 解灵胥抬眼看了看暗云密布的天,一望无际的漆黑夜色显得沉寂压抑,仿佛单薄的天穹将要撑不住厚重的漆云,想必不久,便又是猝不及防的一场大雨…… ###### 九督门—— 橙黄的柏木棺材里,一具身材中等的男性陈尸四肢伸直,面部狰狞,古铜色的皮肤明显浮肿,血沫从口鼻中渗出…… 解灵胥凑近矮窄的棺材,仔细打量了片刻。 萧启辛一边讶于她这惊天的胆量,一边也蹲下身说道: “九督门的人用汞和砷水给尸体抹了一遍,尸体的腐烂情况还不算严重,还算是还原了第一时间死者的原貌。” “嗯……”解灵胥微微点头。 死者头部往后抬起,口鼻微张,脖子上有用绳子勒过后留下的深紫色印记,头发死死贴在侧脸和颈项上,单薄的粗布衣上满是褶皱和压痕。 楚修捏着鼻子说道:“又是给勒死的?” “不……不全是。”解灵胥戴上一旁萧启辛递来的手套,翻了翻死者软瘫的手和脑部。 解灵胥:“溺水……” 楚修:“为什么?” 解灵胥轻捏住尸体的手指:“你看他的手,手指浮肿的很严重。”说着又拉了拉他的衣角:“衣服明显是浸湿之后风干的情状。” 楚修:“也不一定吧……” 解灵胥把尸体的后脑翻向一侧:“睁大眼睛看清楚……他耳廓里粘有水草,而且,尸体很臭……” 见楚修一边捂着嘴一边皱眉点头,解灵胥回过头翻开死者的衣衫:“腹部略微膨胀,腹中腐败气体不多,溺水的时间应该不长。” “啧……脚上,右脚上有个绳圈……” 九督门的仵作谦恭地拱手说道:“死者范里,是北市的一名樵夫,与妻子王萍有一儿子范晓鸣,母子现住北市长振街。” “死者家境普通,据范里妻子所言范里生前没有欠债,也没有结交仇家。” “死亡原因断定为死者是被人用绳子勒住脖子,然后抛在水中溺死的。凶手在杀害死者后将尸体拖到了山林,由上山经过的路人发现。” 解灵胥心下想了想,死者应该就是这样被杀的,至于脚踝的绳圈,应该是凶手为了尽快沉尸绑上的石头之类的重物,但是……为什么要用绳子勒着死者后又将他活活溺死呢?死因很明显,凶手没有掩盖的意思,但是这么麻烦的手段,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凶手在故意折磨死者,那么究竟是凶手心理变态滥杀无辜,还是……两人的确有着不为人知的仇恨……眼下看来,这起案件要么是毫无逻辑的连环杀手临时起意,要么,就是蓄谋已久的仇杀…… 解灵胥站直身子,摘掉熏臭的手套 解灵胥:“他妻子还有透露什么信息吗?” 萧启辛:“王萍跟她儿子见着死者的尸体就又哭又闹的,他们说范里这人老实又没有仇家,根本想不到他会招惹上杀身之祸。” “嗯……”解灵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萧启辛:“那咱们要不要去审审王萍和她儿子?” 解灵胥看了眼死者的脸,背转过身:“可能……不必了,他们应该不知道什么。” “那行吧。” 萧启辛突然眼光一亮:“诶……对了。小解,告诉你一好消息,昨晚上,我查到死者之间的联系了。” 解灵胥神色一动:“哦,说来听听。” 第四十章 刘公公 “流金当铺的佟老板,他妻子,就是秦韵给介绍的,叫什么谭瑶,据说也是个青楼女子。” 解灵胥目光一动:“嗯……青楼女子,那她应该长得不错。” “呃……据说好像是相貌极佳,气质出众,街坊邻居都说这女的跟了佟老板可惜了。” 解灵胥心不在焉地活动了下脖子:“嗯,我知道了。” “还有,据说这女的有一天跟着另一个形貌魁梧的男人走了,后来……佟老板的儿子也不见了,就只剩了他一个人守着当铺。不知道哪根筋通了,居然就发家了,然后也发福了,据说佟老板以前瘦的跟麻杆似的,有钱了就养的胖的跟那啥一样。” 解灵胥点点头。 萧启辛乐不可支地说道:“忙活了这么久,总算是找着了这死者之间的联系,我得再去查查,看这秦韵和其他人之间还有什么关系……” “不用了……”解灵胥神色淡然。 “什……什么?不用了?难道说……你都明白了?”萧启辛一脸诧异,张着嘴像活活吞了个生鸡蛋。 “没有,你要查也行,不过,我觉得我们要先查一件事……” “什么啊?” —————— —————— 皇宫内—— 萧启辛指着对面一个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的宦官道:“这是刘公公,对皇宫里发生的大小事件无所不晓,不过……你究竟要问什么?” 见萧启辛扬着一边眉毛,解灵胥干咳一声,看着将手服服帖帖放在腹前一脸憨厚微笑的刘公公,问他道: “十多年前,宫里有没有……新进宫的宫女之类的?” 刘公公身子向后一仰:“哎呦……这每年都有新入宫的宫女呐,姑娘你这么说也太含糊了。怎么的,你是要找人呐?” 解灵胥挠了挠脖子:“是……就是,北市的一名女子,相貌应该很出众,你……有没有觉得印象比较深的人。” “这个嘛……”刘公公眉头一挑:“哟……我想起来了,倒还是真有一个。啧……我是记得十多年前有个宫女品貌极佳那模样挺惹眼,商王只看了一眼就把她收了。” “她叫什么名字?” “哎呦……这我就不知道了,十多年前的名册估计不好找着了。” “她是怎么进的宫?” “我记着……那会儿,好像是……杨公公,带她来的……” “后来呢?后来她怎么样了?现在她在哪儿?” 刘公公摇摇头:“那宫女相貌是不错,商王那时喜欢的不得了,不过啊……这泥里头长出来的东西,不可能攀得上枝头,做得成凤凰。这女的入宫前就不干净了,商王再看得上她也不可能赏给她任何名分,也就是一时兴起拿她当个玩物,要不了多久就腻了,也就没见商王再跟她说过话。至于她后来怎么样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了,估计是在哪个犄角旮旯当个小宫女吧,这皇宫这么大,也不好找了。” 解灵胥点点头:“嗯……这样,那这个杨公公,是什么样子?” “啧……我这记性是有点……”刘公公抓着脑袋。 解灵胥用食指点了点额头:“是不是……额头上有一块疤?” 刘公公一拍手:“诶……是啊,姑娘你……认识?” “别人说的。”解灵胥笑了笑,转身冲萧启辛使了使眼色。萧启辛点头会意,从兜里掏了一把银子,转手塞给刘公公:“成,刘公公,今天的事儿谢了。” 刘公公哈着腰,笑出一脸褶子: “呦……萧少爷,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就拿着吧,以后有事还需要你多加提点呢。” “诶诶……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萧启辛转头和解灵胥一块往回走,眼中满是疑色。 “这个杨公公,和檀艺说的,是一个人吧?” 解灵胥抱臂:“嗯……应该没错。” “怎么回事?跟商王也有关?这女的到底是谁?” 解灵胥抬眼看着萧启辛飞扬的眉头,不自禁轻笑一声: “不知道啊,你别急,早晚会水落石——” “出”字还没说出口,解灵胥被转角故意伸出的一只脚跘了一个趔趄,猛地向前一扑,被前者突然抱住肩膀。 一闻着前人身上的气味,解灵胥后背一麻…… “小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卧槽……解灵胥憋着口气好容易没一拳落在他脸上,挣开商王的手臂怒视着前人道: “你……”萧启辛拉住解灵胥,低首道: “拜见商王……” 解灵胥狠狠地低下头,心想这人刚才分明是故意为之。 商王笑了笑,细长得有些畸形的手指拂过光洁的额头: “小姑娘走路可得小心点儿啊,不小心摔着了可不好,毕竟……我还挺喜欢你的……” 言毕,商王看着解灵胥,咧开嘴露出他尖细的犬牙,挑眉弯了弯眉梢。解灵胥被他恶心地一阵反胃,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个小姑娘打打杀杀的多不合适,其实……你可以跟着本王,我洛商一定不会亏待你。” 解灵胥冷冷一笑:“商王,恐怕你是不知道,我是皇上身边当值的宫女。” 商王意味不明地扬起眼角:“哦……原来,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呵呵——算是……本王看走眼了……那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再会了。” 商王抿嘴笑了笑,擦着解灵胥肩头走了过去,解灵胥嘴角一抽,心想妈的这人真他妈戏多…… 刚想抬步,却听得商王语气微妙:“对了,你是叫……解灵胥。对吧!” 卧槽…… 解灵胥回过身,见前者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心中的不安陡然升起…… 皇宫的一角,周甫拱手向猷王禀报道:“主上,北疆的蛮人已多次挑起小规模的战事,恐怕不久就将与我军正式开战了。” 猷王背着手,神色冷峻:“知道了。” “主上,皇城里的命案,您调查得怎么样了?” “目前要断案线索太少,而且……此事牵连甚广,我还不清楚下一步要怎么做。” 周甫缓缓抬眼:“主上,您知道……有些事没必要挑明,现在紧要当头,不可轻易涉险。” 猷王看着碧蓝的天穹,神情淡漠:“我明白。” 但是有的人,已经涉险了…… 第四十一章 继续作案 萧启辛问着一路肃然沉默的解灵胥道:“你是不是觉得,十多年前入宫的那个宫女,就是佟老板的妻子?” 解灵胥不置可否:“不一定。” 萧启辛:“如果说,佟老板与官员私底下做黑生意,实际上是为了接近商王然后报仇,不过事情败露,商王暗下让程契杀了他,这样说得通吗?” 解灵胥转脸看着他:“那……其他人呢?谢朔,范里,秦韵,还有……亲口承认了自己杀了人的李老酒肆的老板,他们又是以什么角色出现在这些命案里的呢?” 萧启辛:“嗯……或许,他们私下掺和了这件事,又或者……知道些什么隐情?” 解灵胥转过头,想起了巫老四告诉自己的话,神色不明地说道:“你知道……如今民间的流言都说了些什么吗?” 萧启辛:“不就是……连环杀手,作案集团什么的吗。哎……平民百姓就是喜欢危言耸听,没事自己吓自己。哪有什么变态的杀手,我看这也就是个个人私情的仇杀案,只不过牵连的人有点儿多而已,况且,最近不是都风平浪静的吗。” “在百姓眼里,这起案子和几十年前先皇继位时的案子如出一辙,杀人者肆意妄为却无迹可寻。对了,关于几十年前的那个案子,你……知道些什么吗?” 萧启辛有些尴尬地一笑:“那什么……那案子发生的时候,我都还没从娘胎里出来呢。” 解灵胥微微点头:“哦。” “呃……不过,我倒是听说过。”萧启辛抬头想了想:“嘶……这件事也不算是个案子吧,皇城里歹人作乱妄图推翻朝政,怎么看也是场动 乱世,动机,目的,手法明确,也不需要查些什么。” 解灵胥点点头,示意萧启辛继续说下去。 “当然,也是因为这件事,先皇才登上了皇位,这之中自然非议不少,有人认为这场动 乱是有人蓄意为之,矛头便指向先皇,不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有损皇威的话就不用再多说了吧。” 解灵胥思忖片刻:“如果这两件事当真有联系的话,会不会……” “你是说……”萧启辛咽了口唾沫:“不会吧,这案子哪有那么复杂,这也有些时日没发生新的案情了,也没那么人心惶惶的吧。” 解灵胥摇摇头:“我之前以为,我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现在看来貌似不对。确实是有人要杀我,但是,我绝对不是唯一的杀人对象,也就是说,我觉得命案并没有中止。” 萧启辛吸了口气:“你的意思是,还会有人死?” 解灵胥:“或许。” “他娘的,这些人到底是谁杀的,啧……应该不是李老板,他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呢,难道是程契?不过,以他的能耐干这些杀人放火的事倒是不难。” 解灵胥:“李老板招了些什么吗?” “九督门的人审了几遍了,头几次死活都说自己只是失手杀了谢朔,根本不认识其他的人。后来严刑逼供,他就什么都认了,说都是他杀的,我看他就是受不了九督门的人再给自己上刑了。” “屈打成招,多半是胡说八道。不过我觉得他一定还知道些别的信息,我们或许,可以试试从他身上找点线索。” 萧启辛:“嗯……从这条路过去就是关关押犯人的地方,我们接着走,过不了多久就到九督门的牢房了。” 一刻钟后,众人到了九督门关押犯人的牢房,解灵胥眼见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飞虫在昏黄的灯光下飞舞打旋,四面墙皮受潮后剥离脱落,显得凹凸不平,面目全非。空气里乌烟瘴气,四周弥漫着糜败的腐烂味道和伤患身上的血腥味和恶臭。 解灵胥踏进牢房大门,踩在脏乱的水泥地面上,转脸对萧启辛道:“这地方也太看不过眼了,犯人就不是人吗?九督门是穷的修不起墙吗?怎么硬件设施这么差!” 萧启辛:“朝廷拨款给九督门也不见得少,还不是那些个有点官阶的败类吞了公款,就克扣了这牢房的修建资金。” 无处不在的贪污腐败…… “李老板在哪儿?” “走这边。”萧启辛向一旁的小道指了指。 解灵胥刚迈步,便听见身后一阵嘈杂。 “九督门地牢,外人不得入内。” “我来给我丈夫送饭,为什么不能进!” “走走走,你没看见有人在这儿办案吗?” 解灵胥回头,一眼瞧见门外一个妇人提着个竹篮和九督门的侍卫吵嚷着。拉了拉萧启辛,跟他一块儿走了过去。 仔细一看,便认出来这人就是李老板的夫人。短短几天不见,李夫人的面色憔悴了不少,脸颊的赘肉干瘪凹陷,凸显出她极高的颧骨,疲乏的眼中蒙上一层晦涩,看得出她良久没有休息好后身体上出现的症状。 李老板被带走后,李夫人像换了张脸,换了副身子一般,再不见往日的神采奕奕,全然一副久经沧桑的中年妇人模样。 李夫人提着竹篮的手微微发颤:“我……我要去看我家老李,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看守的侍卫冷“嗤”一声,“快滚,再不走把你也一块儿关起来。”前人刚想把李夫人赶出去,萧启辛一手拦住他。 “让她进来。” 侍卫低首毕恭毕敬地应道:“是……” 李夫人转脸看见萧启辛的脸,不禁神色一惊,又见着一旁的解灵胥,身子一抖,像是回忆起什么,眼中掠过一丝惶恐和不安。 解灵胥见她瞧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一声,开口道: “李夫人你来……给李老板送饭?” 李夫人低下头,似乎不愿直视解灵胥的眼睛: “没错,这牢里的伙食不是人吃的,我上次来……见着,我……我家老李都给折磨的只剩皮包骨头……”说着,李夫人的眼泪不住往下掉。 解灵胥看着李夫人来不及梳理凌乱的头发,呼了口气道: “你别太激动了,情绪波动太大对……对你的孩子不好,毕竟你还怀着身孕。” 李夫人抬手擦了擦眼睛: “我,我知道……我就想问问,你们查到凶手了吗,这事不是老李干的,是不是啊?啊?” 萧启辛:“查案还……需要点时间。” 解灵胥:“得找李老板询问一下细节,他……进来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不熟识的人?” 李夫人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你们得问老李。” 解灵胥:“去找李老板。” 萧启辛点点头,接着往牢房里间走去。刚行了没几步,面前一个侍卫小跑着到跟前喘着气说道: “不好了,犯……犯人刚刚,中毒身亡了……” 第四十二章 中毒身亡 前者的声音响彻地牢,解灵胥一怔,迈开腿向前拽住那人: “在哪儿……” “这儿,这儿……” 解灵胥跟着他急急忙忙跑了过去,身后的李夫人一口气喘不上来,张着嘴说不出话,被萧启辛搀着才险险站住脚。萧启辛扶着她慢慢向前走去。 卧槽……出手了,刚刚想打算从李老板身上了解案情,紧接着李老板就被人杀害,看来凶手对查案的进程很了解,一步一步逼得很紧。 “怎么中的毒?” “是……犯人要喝水,他喝了之后一刻钟就毙命了,查到水里被人下了毒。” “谁给他的水知道吗?” “这个……刚刚有人在墙角发现被打晕的看守侍卫,应该是有人冒充投毒,但是,下毒的人已经找不到了。” 解灵胥没吱声,在关押着李老板的牢门前停了步。 锈迹斑斑的铁门里,几个九督门的人正将李老板的尸体朝外托运。面前蓬头垢面的男人俨然就是中毒身亡的李老板,前者肮脏不堪的的乱发之下蜡黄的皮肤紧紧贴在脸骨上,颧骨能明显看见利器划过后留下的疤痕,男人的脸孔似一段刀削的枯木枝,唯有睁大的双目突兀而出,看出来是张人脸。 解灵胥凑近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的李老板,转眼看了看牢房角落里一个已经空了的碗问着一旁的侍卫道: “他是喝了那碗里的水才中毒的?” “是。” “被打晕的侍卫是谁?” “是……是我。” 解灵胥眼角一抬:“你被打晕前看见了什么?” 面前的人一脸难色:“我,我不知道 ,什么都没看见,有人在黑布上下了迷药,捂着我的口鼻,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解灵胥叹了口气:“你身边没别人?” “我那时尿急,去了趟茅房也没人跟着,就单单一个人” “还真巧。” 那侍卫抓抓脑袋一笑,解灵胥明白那是个讨饶的笑容。 刚想去搜搜李老板的尸体,一旁的李夫人挣脱萧启辛的搀扶,跌跌撞撞奔到尸首前。看着几天前还在饭桌前一起谈笑风生,说着孩子是男孩就跟自己姓,是女孩就跟夫人姓的李老板此刻只剩一具尸骸,地上躺着的冷冰冰的尸体再不可能像从前那样牵着自己的手在菩萨跟前请愿,不可能在自己病重时满头大汗地煎药,那个有血有肉的,偶尔和自己吵架斗嘴的丈夫再也不可能站起来说一句话。 李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李老板身边,竹篮里的饭菜撒了一地。女人无助的扒着男人的尸体,将头埋在他血迹斑斑的衣襟上无声的痛哭起来。 解灵胥:“李夫人,你别太伤心,你还怀着身孕,情绪太激动对……对你的孩子不好。” 李夫人抬起头,直直看着眼前丈夫熟悉又陌生的脸:“老李……老李……,你说,咱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你……这样对咱们呐……” 李夫人伸出颤抖不止的手,缓缓合上了男人未能闭上的眼睛,连串坠下的泪水粘住了贴在脸颊的碎发,狼狈的不成样子。 萧启辛“哎”了一声,心情复杂地背转过身。 解灵胥向来不会安慰人,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想着让李夫人冷静一下在解决案情的事。 李夫人用袖口擦了把脸,踉跄着站起身。濒临绝望的女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抽出身边九督门侍卫的佩剑,反手对着自己颈项说道:“死老李,你走了让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现在就来找你……” “拦住她,快拦住她!”解灵胥连忙上前。 电光火石之间,李夫人的举动让人始料未及,所有人来不及反应,她已经将剑刃夹在了脖子上。 卧槽……别寻死啊,你还有孩子啊…… 李夫人万念俱灰,举着剑一心自刎,锋利的剑刃离皮肤只有毫厘之远,刚要动手时却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佩剑落地摔在一旁。 解灵胥松下一口气心想还好她撑不住晕倒了,否则就一尸两命了。 “萧启辛,让人带她出去,先看护着她吧,李夫人情绪不稳定,估计一时半会还走不出来。” 萧启辛吩咐了下去后,转过身一拳打在牢门上:“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凶手掌握了我们的动向?” “看来李老板或许真的知道什么,但是现在……线索又断了。” 萧启辛呼了口气,眉头紧锁,隔着一丈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焦躁。 解灵胥理了理思路,本想稍稍劝慰一下萧启辛,却被急忙赶来的九督门巡捕堵住了刚想开的口。 前来的巡捕张嘴就是令萧启辛想撞墙的消息:“报——刚才在东市,发现一具男尸。” “什么!”萧启辛转头和解灵胥对视一眼,希望从对方眼里看出些讯息。 萧启辛完全搞不懂当前局势,问看起来还算冷静的解灵胥道:“这凶手杀人上瘾了?他娘的, 我们去现场,就不信还抓不了他了!” “不。” 萧启辛一讶,解灵胥皱着眉头语气淡然地接着说道:“刚刚这案子交给九督门就行了。” 萧启辛禁不住一个破音:“九督门?咱们都破不了的案子九督门那群饭桶还能给破了?” 解灵胥见身边几个九督门的侍卫面色不善,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说道: “我的意思是,这起案子和我们要查的案子无关,让九督门的人接连审讯死者身边接触的人,把案子当成普通小案就行,这点小事,应该不难办。” “无关?怎么会无关?” 解灵胥刚想解释些什么,提了口气欲言又止,耸耸肩道:“我……猜的。” 见萧启辛还想说些什么,解灵胥打住他说: “对了,袖怡楼哪儿得到的纸条在吗?” “在,这儿呢。”萧启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取出夹着的纸条,抬手递给解灵胥。 “我拿着这纸条琢磨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你要干嘛?” 解灵胥举着发卷的纸张看了看,凑到鼻下嗅了嗅: “你不觉得,这东西的材质很奇怪吗?” “是挺奇怪,纸这是御用的宣纸,我本来怀疑,凶手是宫里的人,但是这种纸,有钱人应该也能弄得到,也就不能笃定了。” “嗯……”解灵胥注视着不规不矩的字迹道:“不光是纸,还有墨。” 萧启辛眉头一抬,听解灵胥接着道: “这个,貌似不是一般的墨水。” “那是什么?” 解灵胥放下纸,缓缓抬头:“我想,我们应该去问一个人。” 第四十三章 死者 治世医馆—— 萧启辛实在放心不下命案的事,跟着九督门的人去现场取证调查去了,留下解灵胥跟着楚修等人继续就着芝麻大点儿的线索死磕。奈何楚修这榆木脑袋跟案情的调查情况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解灵胥心觉让自己拉下脸跟猷王讨论案情还不如立刻窒息,此情此景还是单打独斗比较合适。 解灵胥将写着红字的纸条递给周大夫: “周大夫,你知道这字是用什么写的吗?” 周大夫,看着女子手中泛黄的纸,脸上掠过一丝惊诧,旋即又神色如常道:“我试试看……” 见他拿着纸瞧了瞧,骨节凸出的细长五指拾着纸张凑到鼻下闻了闻,周大夫闭着眼思忖着: “嘶……,好像是,鸡血藤,红景天?这纸放的有些久了吧,上面的味道都淡了……” 周大夫又细细嗅了嗅:“啧……我不知道了。” 解灵胥端详着周大夫的神情,在他抬眼时回过头问道:“都是药材?” 周大夫点点头:“的确能闻到几服中药的味道,这……是什么东西,上面写的这是……” 周大夫看了看纸上的字迹,不禁一诧。 “一起命案的证物,找周大夫帮帮忙。”解灵胥淡淡说道。 “是吗?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暂时没有。”解灵胥摊开手:“把纸条给我吧。” 周大夫将攥着的纸张递给解灵胥,冲后者微微一笑…… 解灵胥抱臂看着正忙着给病人把脉的周大夫,突然被一声冷淡的嗓音打断思绪: “有什么看法吗?” 解灵胥一怔,没转过脸摇摇头道: “还不是很明确。” “问问宁浚吧。” 解灵胥一愣,转过头正巧对上猷王冷若冰霜的目光,缄默无言片刻,后者低下头,抬步走向柜台。 解灵胥跟上猷王的脚步,心想他居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宁浚伸长脖子在药柜前抓着药材放在药称上量着,拨动着秤砣的手在两人靠近时顿了顿,神情有些异样。 解灵胥:“有空吗,问你点事。” 宁浚点头放下手中的器物,心知自己有空没空都得回答前者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周大夫?在这里干了多久?” 宁浚想了想:“父母去世的早,五六岁的时候就把我托付给了周大夫,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店里帮忙。” “周大夫的女儿,你见过吧?” 解灵胥见宁浚脸颊微微一红,神情有些微妙:“见……见过。” “你对她了解多少?” “周大夫的女儿,叫周静月,比我,小一岁。那时和我一块儿再铺里帮着忙活些小事,有时上山采点药材。” 解灵胥眼眸一低:“周静月和她父亲关系怎么样?” 宁浚一愣:“关系……他们关系很好,周大夫,很疼女儿。” “嗯……那,你呢?你喜欢周静月吗?” 宁浚脸直红到耳根,有些羞涩道:“我……,静月人很好,很善良,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解灵胥明了地点点头:“嗯,那你知道,她后来去哪儿了吗?” 宁浚神色不明地低下头:“不,不知道。静月她……她后来跟其他人走了。” “你们没去找过她?” “静月和我们断了联系,周大夫也没再提过她,也许是,不想打搅她新的生活吧。” “是吗……” 宁浚避开解灵胥的眼神,不自然地倒腾着面前一堆参差不齐的中药。 解灵胥回过头对身边的人道:“我们走吧,萧……,猷王。” 回宫的路上,众人正巧遇上赶来的萧启辛。 解灵胥:“怎么样?没查出来?” “已经发现几个嫌疑的人,估计再审审就能找到凶手了。” “那你怎么还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萧启辛摇摇头:“你猜怎么着,刚才有人在宫里的枯井中发现了一具男尸。” 皇宫—— 被九督门巡捕从枯井里抬出来的尸体正仰面搁置在石子大路上,解灵胥推开拥簇着的人群,走到尸体跟前。 一旁检查完尸体的仵作禀报道: “初步断定死者是一名宦官,具体身份有待查明。死亡时间至少为七日前,死因是抛井后头部严重受创,后缺氧窒息而死。” 解灵胥看了看死者穿着的华服,想来这人的地位应该不算低。捏着鼻子绕过去打算瞧瞧他的脸,目光瞥了瞥,便不禁咂舌。 死者估计是面部先着地,脸部骨骼已经给摔成了个平板,血肉模糊完全无从辨识。 解灵胥回过眼,看了看尸体的其他部位。 萧启辛:“行了,找人指认,尽快查明这个人的身份。” 吩咐完九督门的人,萧启辛摸着下巴道:“啧……这人是七天之前死的,宫里的太监……诶,小解,你说,他和这连环命案有关系吗?” 解灵胥翻着死者的衣衫道: “可能有吧。” “你在干什么?” “你看死者的衣着,他的衣服是上好的衣料,我觉得他至少是和沈公公差不多的身份地位,九督门有没有宫里的人报案一位公公下落不明?” “这我倒是问过,九督门的人说是从没有过这样的案件。” “嗯……”解灵胥眉头一锁,在死者衣物上摸索的手倏地一顿,旋即从衣襟上取下了样东西:“萧启辛,你看……” 后者立马凑上前,看了看解灵胥手里指盖大小的器物,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这个……” 花瓣形状的吊坠耳环…… 萧启辛看着解灵胥手中女人用的耳环,又看了看地上鼻子眼睛糊成一团的男人:“这人什么癖好……”心想他生前是得有多浪荡。 解灵胥看了前者一眼,示意他不要胡思乱想:“铁质的部分有些生锈了,看样子应该有些年头了,你先把这东西拿着,现在需要尽快确定死者身份。” “不过这人脸给毁成这样恐怕要查明身份也不太容易。” “死者不是一般的小宦官,认识他的人应该不少,多找些人问问总有办法查出来的。” 萧启辛一边收回单只的耳环,一边问解灵胥道: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没什么问题了。” 萧启辛眉头一挑:“这么快,你这恢复能力可以呀!” “哦……可能,是周大夫给的药比较有效吧。”解灵胥没留意,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沾上的尘沙。 萧启辛:“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解灵胥心说其实完全不用拿自己当伤员对待,以自己现在的气力拿起剑分分钟就能干一架。不过此刻也没必要非得尽职尽责地卖命,休息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嗯……那我先走了。” “诶你一个人回去会不会不安全?要不要找人送你回去?” 解灵胥笑了笑:“不必了,总不能我去哪儿都让人守着吧。” 萧启辛没再多劝,点了点头:“那行,不过你多注意点。” “我知道……” 第四十四章 重访荒屋 走在雨后微湿的石子路上,周遭安静得只能偶尔听到几声鸟雀的啼叫。解灵胥停下脚,转过脸看了看一旁寂静无恙的房檐,不禁冷哼了一声,迈开步子接着往前走。 走过转角,又接着前行了数十米,解灵胥呼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偷偷摸摸跟着有我三天了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四下无人回应,解灵胥不禁皱眉:“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不过大概能猜到你是冲着什么来的,我记得你是叫……穆昀。” “你到底要跟着我多久?” “诶,灵胥,你跟谁说话呢?” 解灵胥转过身,见从远处走来的楚修正满脸疑惑看着自己。 “卧槽……你,干嘛?” 楚修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得一怔:“我……那个,老萧让我跟你说,查到死者身份了。” “什么?” “有宫女和太监指认,死的人是杨科,这个人是……之前在商王身边当值的宦官。” “又和商王有关……” 商王身边的公公无故失踪,却没有人向九督门报案,这么个大活人不见了,商王宫里来来去去那么多人看不见吗? “需要找个契机去问问商王吗?” “不必了,那老狐狸能承认什么。”解灵胥拜拜手,转过身打算走了。 “诶,你刚刚……跟这说话呢?” 解灵胥用手指指自己:“我?我能跟谁说话?你看这儿有其他人吗?” 楚修张着嘴:“哦……” “行了,没事我走了。” “那好,你……小心点。” “我知道。” 解灵胥环顾四周,风平浪静的青砖白瓦看不出一丝波澜,沉沉呼了口气,解灵胥抬步向前走了。转角处,只见银白的腰链泛着凛凛寒光…… 治世医馆—— 解灵胥翘着二郎腿,大大咧咧坐在木椅上翻着刘公公大费周折找来的十多年来宫里录入的宦官宫女的名册,泛旧的名册已经写得满满当当,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黑色字迹的人名,离职或者死亡的名字都被红色的斜线给划去了。 由于李老板的无故惨死,李夫人的情绪极为不稳定,考虑到她还怀着身孕,九督门的人将她送到周大夫这里疗养治疗,方便在北市调查时能看住寻死的李夫人。 萧启辛看了眼正歪着脑袋一页页翻着名册的解灵胥,转过头问着正给李夫人把脉的周大夫道: “她怎么样了?” 周大夫放下李夫人的手,语气有些凝重:“病人脉象很不平稳,最近情绪波动过大,需要立刻精心调养,否则……可能会伤到胎气。” “那就劳烦周大夫费心医治李夫人了。” “嗯……” 萧启辛有些不好意思道:“最近真是……麻烦您了。” “不碍事,救人是医者本分,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让病人留在这儿观察,再想想别的法子。”周大夫起身去药房抓药去了。萧启辛偏着头看着周大夫的背影,心想他恐怕是觉得李夫人就算是醒了也不一定会配合治疗,这也真是件棘手的事。 解灵胥盯着名册某页的一行看了几秒,眉眼一抬,合上本子随手放在一侧,活动活动筋骨站了起来朝萧启辛走去。 “李夫人怎么样了?” “还是没醒。” “不醒也好,等清醒了指不定又要寻死觅活的。”解灵胥摘开腰系的葫芦瓶灌了口水。 萧启辛皱起眉头:“诶……你说,昨天在井里捞上来的那个宦官,会不会就是檀艺说的那个杨公公?” “十有八九就是了。” “我觉得这案子八成和商王有关,还和龙刹帮的程契脱不了干系。这俩人四下是不是有什么勾结啊?” “去查不就知道了。” “不过啊,昨天那案子还真给你说对了,就是街坊邻居的小恩小怨,心里过不去就杀了人。嘿……我跟你说,那作案凶手脑子被驴踢了,临走还撂了句狠话,说咱们没本事逮住犯了大案的人,只能去抓小民小贩,我去……” 解灵胥不置可否,淡淡笑了笑:“你别放在心上,人不都是这样的,总想着能捡个漏,趁乱时浑水摸鱼。” 萧启辛聊聊碎发:“要不是九督门这群蠢货什么关键信息都没留下,这案子说不定早破了,省的还无头苍蝇似的白耗着。” 解灵胥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转脸看见宁浚正低下头专注地看着账本一样的东西。 “在看账目?”解灵胥偏过头,看见账本上排列整齐隽秀字迹仿若一幅大家的杰作。 “字写的不错啊……” 宁浚不自在地合上书页:“是周大夫记的。” 解灵胥点点头,心想还以为中医都是一手狂草,写下来就是一本天书,没想到这周大夫的字迹居然这么工整简直颠覆自己的传统认知。 宁浚把账本放在一旁:“对了,周大夫让我问问,解姑娘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小伤,没什么大碍。”解灵胥插着手在尴尬的空气里神游了片刻。 “对了,你认识范里吗?” 宁浚思索了几秒,抿了抿嘴唇道:“嗯……他以前,偶尔来看过病,后来,就不怎么见过他了,不过最近好像听说他……”宁浚含蓄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解灵胥心领神会,接着问道:“那你知道李肆吗?” 宁浚一愣,解灵胥敏锐地捕捉到前者眼中的异样。 “他不是也死了吗?怎么——”宁浚又让人难以捉摸地住了口。 “看来你是认识他。” 宁浚出了口气:“我当然认识他,这人是个要饭的,以前整日蹲在医馆门口,干些不三不四的事情。” 见他眼中明显的厌嫌,解灵胥又问道:“什么……不三不四的事?” “还能是什么,地痞流氓干的事呗!总之见了他就心烦,也没人待见他。” 解灵胥一讶,看来这李肆的名声在这地方确实是臭不可闻。 “宁浚,过来抓药。”周大夫在远处向宁浚挥手,后者朝解灵胥眼神示意,抬步走了过去。 “小解,你干嘛问他这个?”萧启辛不解地看着身边专注望着宁浚背影的女子。 “没事儿瞎问而已。” 萧启辛用手摸着下巴,觉得近日长出的胡渣有些扎手。 众人离开治世医馆,只见不远的街角处围了不少平民百姓喧喧嚷嚷议论着什么,解灵胥琢磨着他们脸上的表情。 惊讶……恐惧…… “怎么回事?又死人了?一堆人围着看什么呢?”楚修扬了扬下巴,扒开了拥簇着的人群。 解灵胥利索地穿过身边的男男女女,抬眼便被眼前的一幕怔地瞳孔剧张—— 面前残败的墙面上赫然一行刺眼的血迹,未干的血珠顺着墙壁缝隙淌下显得尤为狰狞,其下不知是谁人留下的一排血字——世道不济,恶鬼将临。 “这……这是——”萧启辛转头与解灵胥对视一眼,又仔细瞧了瞧血迹斑斑的墙面。 “这他娘是什么时候写的。这字迹……小解你也觉着吧,跟那纸条上的不一样。” 解灵胥点点头:“嗯,明显不一样,不过也不能说明什么。” 楚修和三两个巡捕在一旁驱散着杵在这儿看稀奇的群众:“走了走了,凑什么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快走走……” 萧启辛:“这是什么人干的?又有人死了?难道……这是凶手写的?” 解灵胥:“不知道,不过现在得麻烦你……跟我去个地方。” 萧启辛一脸狐疑:“去哪儿?” “那间荒屋。” 不久后又到了这里,可能是天气转凉,屋里的恶臭气味相比上次淡了不少。 感谢温度让分子热运动的剧烈程度减缓了,不然进这鬼地方还非得戴着氧气面罩不可。 解灵胥搭了件外套,把手脚,脖子遮的严严实实。屋子约摸只有十平米,进入的人太多了不方便活动,解灵胥和萧启辛进入里间,只有猷王一脸若无其事跟在后面。 三人一进来后,便在房间里搜寻起来。 解灵胥挪到单薄的床板边,俯下身翻了翻还来不及整理,被随意搁置的麻被。 麻被的材质表面很是硌手,看样子李肆的生活过得简直没什么人样。 东拉西扯了片刻也不见有什么发现,解灵胥走到床头,看了看硬的跟石块一般的枕头,俯下身掀开了它…… 果然…… 解灵胥朝萧启辛挥挥手,示意他过来看看。 “怎么?你有发现?” 解灵胥将枕边一张娟巾递给萧启辛,后者接过一看,这娟巾也不知是放了多久,边角已经脱了线,但还是看得出一直是被精心保护着的。 “一个娟巾能看出什么?死者生前很爱干净?” “你看看那上面有什么?” 萧启辛凑近一看,久置变黄的娟巾上残留着淡淡的墨迹。虽然禁不住年月,墨水的颜色已经腿了不少,但还是勉强能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娟巾上只有两个字——李肆。 “这什么,他干嘛写自己的名字?” “字迹很秀气,像是女子写的。” “我去……这乞丐该不是还去过青楼吧?” 解灵胥不置可否,心说人穷也有追求美和……那什么的权利嘛。 “是女的写的就一定是青楼的人吗?我看是你想去哪儿了吧?”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萧启辛不好意思地一笑。 “你先拿着吧,再找找有没有其他东西……” 猷王:“你们来看看——” 第四十五章 滑坡 解灵胥一愣,不知道猷王要让两人看什么,挪步走了过去。 猷王站在方正的木桌前,冲着抽屉抬抬下巴示意解灵胥打开看看。 卧槽……你丫就是嫌脏不想自己上手吧。 方桌一面抵着墙,能打开的统共有三张抽屉。解灵胥先打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老朽的木屉接角处粗糙不平,费了半天劲才磕磕绊绊地拉开,抽屉里除了厚厚一层沙土外空无一物。 解灵胥溜到另一侧,蹲着马步用力一拉,不料这面的抽屉扣得并不紧实,解灵胥一使力,木屉猛地被抽出来,激起漫天灰沙。 解灵胥捂着嘴骂了句卧槽,心想看来这面的抽屉被开合地很频繁。转脸一看躲得八丈之远的猷王不禁“哧”声一笑。 抽屉里约摸三分之二的空间被放置了东西,解灵胥大略翻了翻 锈了的剪刀,麻绳,断节的蜡烛,还有……一个被棕色纸包着的什么东西。 解灵胥拿出手掌大的棕纸平放在桌面上,眼见纸的一边有个开口,明显是方便从中取出什么东西,解灵胥俯身捻开纸张,从里间拿出来一个纸包的小团小心拆开,只见里面是一些粉末,打开的瞬间便能闻到极为强烈的味道。 中药…… 萧启辛:“这是中药磨的粉吧?” 解灵胥凑上前闻了闻,萧启辛来不及阻拦:“哇,你就不怕有毒?” “没毒,只不过……有点奇怪。” “怎么?” “你先拿着,一会儿去治世医馆问问周大夫。” “又去,我觉着周大夫看见咱们就头大,就不能换家医馆问问吗?” 解灵胥包好纸递给萧启辛:“不会,都是救人的事,周大夫怎么会介怀呢。” 萧启辛一诧,有些看不懂前人的神情。 “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找不到的话,我们就先回去吧。” 解灵胥心觉这地方整个一毒气罐,简直不能久留,再呆久点自己就要被有害气体逼得直接休克。 一览无遗的地方被三人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什么实际性的线索,干脆就从昏暗阴湿的房间里出来重见了一下天日。 萧启辛擦了擦脸上的灰尘道:“呵……幸好咱们这次没遇上蜱虫,不然还真挺麻烦。” 解灵胥环顾了下山头:“其实这片山里的草药很多,我们完全可以就地取材,只不过……” 解灵胥笑了笑说了句实际的话:“我不认识草药。” 自己学医的时候还是认过基本的药材,但是那时没走心,马马虎虎也就是应付了一下专业要求,也不敢冒充中医采了草药就往伤口上抹。 猷王抬眼看了看暗云密布的天边,冷峻的声音道:“快走吧,要下雨了。” 下山的路刚走了没多久,密集的雨滴猝不及防从天而落,片刻不到天地便是风雨晦暝,大雨倾盆。 山路本就崎岖不平,斗折难行,再遇上如柱的大雨便更是湿滑奇险,稍不留意就有踩空滑落的危险。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解灵胥就给淋了个透心凉,心下暗骂这操蛋的鬼天气变脸比翻书还快。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下山的路变得困难不少,瓢泼般的大雨打在解灵胥的睫毛上,让人睁不开眼。天色顷刻间昏暗了,不少解灵胥双手举在头顶,挡住暴雨强烈的攻势,听得一旁的萧启辛说道: “他娘的……这雨怎么说下就下,这路上滑……小心点儿。” 狂风卷着急雨扑面而来,单薄的人给吹得偏偏倒倒,解灵胥觉得脑子七荤八素,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路,脚下的泥水疾速汇集向山下滚流,自己小心翼翼避免踩在表面湿滑的石面上。 山势整体比较陡峭,虽然大多还是较为平整的路面,但大体上看来确是呈四十五度斜角的梯面,自己现在正处于斜体上一个切面的平路。 解灵胥弓着身子,任雨水不间断地打在后背上,透过严密的雨帘尽力跟着萧启辛的脚步。 有时候,命运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也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自己脚下的泥面竟然一下凹陷下去,一整块地面直接脱落,解灵胥一脚踩滑硬生生摔了下去…… 按理说这片山也实实在在维持了这么久,遍山长满了花草,土质也不算疏松,应该不会遇到点大雨就出现泥石流,塌方什么的情况。 解灵胥来不及纳闷,便顺着陡坡就着泥浆裹身稀里哗啦往山下滚去……完全止不住下滑的趋势,解灵胥慌乱地用手撑住身体,却又不小心撕开了前不久伤到的右臂,咬着牙暗骂了一声,混乱中隐约听见谁好像喊了自己一声…… 泥水夹着草叶糊了解灵胥一脸,所幸自己找准时机,在缓坡处扯着块草皮,用脚抵着块嵌入的石块,总算是稳住了身子。 解灵胥狼狈地站起身,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雨势没有丝毫减退的意思,倾泻的雨柱携去身上沾满的尘土,解灵胥顶着暴雨睁开眼看了看昏暗的光线下遥遥无际的山脚,思忖片刻掉过头往上坡走去。 此刻解灵胥已经和萧启辛他们走散了,密林夹着急雨的环境下找人就显得十分困难,只能寄希望于雨势尽快减退,否则等天色暗去,在这种荒山野林里危险的就不仅仅是暴雨和泥泞的山路了…… 解灵胥艰难地往山上走着,不小心踩到石面上,险些摔个狗吃屎,所幸踉跄了一下险险站住了脚。 解灵胥骂了句娘,撸起袖子从一旁的枝丫上折下一根木枝方便自己站脚,细白的手臂在墨黑的袖口下显得尤为纤瘦。路面的积水越来越多,汇集着流淌而下,在疾流中有些站不稳脚,解灵胥望了望前方,似乎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刚想朝前大喊一声,手腕被人倏地一扯,解灵胥猝不及防被拉向身侧…… 柔软的指尖贴在自己手腕的皮肤上,解灵胥抬眼,见猷王漠然站在离自己不到半尺的地方,湿漉漉的头发淌着水倾泻在脸侧,光线昏暗看不清后者脸上的神情…… 解灵胥被猷王拉到枝叶还算茂密的树下躲雨,听他道: “这么大的雨,你还想往哪儿走?” 不知为什么,猷王淡淡的语气似乎带了点人情味。解灵胥不言,想着等雨势小些了再走也好。 迅猛的雨水斜倾下来,穿过叶片间的缝隙,接二连三拍到解灵胥后背上。 解灵胥低着头抹了把脸,隐隐觉得空气有些潮湿闷热,而且……离猷王有些近,这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感觉雨势是不是小了些,不知为什么,似乎感觉不到有雨水打在身上。解灵胥侧着脸抬眼看了看,见猷王将手抬过自己头顶撑在身靠的树干上,宽大的袖袍搭在解灵胥后背上,刚好挡住倾泻的雨珠。 卧槽……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解灵胥埋着头当做自己啥也没看见。 所幸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来无影去无踪,说停也就旋踵般无声无息终止了。天空刹那间放了晴,仿佛方才还历历在目的滂沱大雨只是老天一场临时兴起游戏。 解灵胥转过脸看了看天边亮眼的晴空,踩着一地残败的枝叶缓缓走了出来…… 朝山上去的路泥水仍旧肆无忌惮淌着,解灵胥转过头,见猷王雪白的长衣上沾满污渍灰土,后者正甩着衣袖,抖落浸在袖口的雨水和断枝残叶。 “猷王,你先去找萧启辛吧。” 猷王眼眸一抬:“你呢?” “我上去看看。”解灵胥转过身刚打算走,被人一只手搭在肩头 “我和你一起去。” 解灵胥没说什么,和猷王一起往上坡走去。 约摸记着自己踩滑的地方就是在这儿…… 远远看见被自己踩裂的那块地皮,解灵胥径直向前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摔倒的时候就觉得这地方有些古怪,这里的土质比其他地方松散不少,似乎是被新翻过的土壤还没有被踏紧,雨水一冲就很容易滑走。冥冥中解灵胥就觉得这地方不对劲,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大抵可以用玄乎的第六感来解释。 解灵胥抽出短剑,蹲下身就开始挖土,猷王在一旁静静站着,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雨后的土壤抱团裹的紧实了许多,短剑不好插下去,但是一翻却能连着挖出一大块地皮。 挖着挖着,解灵胥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诶……主帅,你们在这儿呢……” 萧启辛来的正是时候,解灵胥抬头对踩着时间来干体力活的萧启辛道: “来来来,跟我一块儿把这里的地皮掀开。” “啊?”萧启辛一诧:“小解你……干啥呢?” 解灵胥扬了扬沾满泥土的手“别废话,地下可能有东西。” 萧启辛一边身体力行一边问道:“刚刚那雨可真够大的,我这一转眼你就不见了,你没事吧?” 解灵胥摇了摇头,被他这么一说才觉得自己的右臂开始隐隐作痛。 “这下面有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再看看吧。” 挖地大约有一尺,萧启辛突然掘到一块硬物,不禁出声道: “诶……这儿好像有个东西。” 解灵胥目光一亮,听他接着说道: “哦……不是,就是块尖角的石头。” 操…… 萧启辛眉头一皱,声音严肃起来:“不是石头,是……”拨开表面的泥土,黑色的尖角露出了三个平面。 “这好像……是个……盒子?” “继续挖!” 解灵胥手脚麻利,片刻也挖出了一角,敲了敲盒子的表面思忖片刻道 “不是盒子,好像……是棺材。” 第四十六章 操了别人的坟 萧启辛一愣:“不是吧,咱们这是操了谁的坟呐?” “管他的,先挖出来看看。” “不太厚道吧,你就不怕人晚上找过来报仇?” “谁没事把人埋在这里?” “也许是随便扔在这儿的吧。” “随便找了个地方抛尸还要专门找个棺材盖着?” “也许是……别人自个儿的癖好吧,可是咱们挖坟,有什么依据吗?” 解灵胥想了想道:“第六感。” 费了半天力气总算是把低下的器物挖出了个整型,看样子这确实是口棺材,而且貌似放了颇有些时日,棺盖经年浸过水多了些裂隙,刚刚下过雨有些沉手,萧启辛毫不费力地打开棺盖,里间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尸体终于重见天日…… 解灵胥提了口气,见棺材里躺着的人已经是一堆白骨,粉蓝相间的衣裙损毁的不算严重,松松垮垮套在瘦小的尸骨上。 “萧启辛,你看,她的衣服,是不是宫里女子穿的?” 萧启辛略略瞟了一眼“好像是的。” 闻言,解灵胥俯下身在尸体周围翻找起来,萧启辛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和她一块找着什么…… 萧启辛抿嘴道:“奇怪……没有啊。难道她不是?” 解灵胥泄了口气:难道她真的是普通人家埋在这里的?可是…… “小解啊,这姑娘身上好像真的没什么,说不定就是哪家人给埋在这儿的吧。” 但为什么,是在这里? “棺材里没找着另一只耳环,她可能真不是。” 解灵胥瘪了瘪嘴:“算了,我们还是把棺材合上吧。” “哎……姑娘对不住啊。”萧启辛道了声歉理了理尸体的衣服麻利地盖上了棺盖。 “但是,这块地明显有新翻过的痕迹。” “那有什么,兴许是,盗墓的?也可能是像咱们这样没事找事挖别人坟的。” 解灵胥拍了拍手上泥“也许吧。” “天色不早了,咱们快下山吧,不然一会儿有下雨就给更麻烦了。” 三人加快脚步往山下走去,萧启辛突然问着解灵胥道: “诶……你怎么跟猷王在一起,刚才雨那么大——” “刚才雨那么大,在李肆家里取的证物没坏了吧?” “没有,我放兜里好好保护着呢。不过,这个……还是你拿着吧。” 萧启辛从怀里掏出那只吊坠耳环递给解灵胥 “这东西太小了,我一大老爷们不好放,早上在医馆的时候就不小心掉出来了,还好周大夫提醒,不然这证物就给落下了。刚才我躲雨的时候这东西又不知道从哪里掉到泥地上,还好我发现了及时捡起来才没被冲走。哎……这种女人的小东西还是小解你拿着靠谱。” 解灵胥接过耳环,不禁道:“得了,您哪儿是什么大老爷们儿,像你这么精致的少爷对女人的东西不是应该很感冒吗?” “我老觉着小解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 解灵胥一笑,心想我只是对你有了些正确了解而已。 回到皇宫,解灵胥一身酸胀,从头到脚湿了个遍而后一路上嗖嗖的凉风又把衣裳吹了个半干的感觉着实难受。 解灵胥抓了抓头发,对萧启辛道: “刚在屋子里拿的东西给我看看。” 萧启辛从怀里掏出个棕色纸袋,所幸只是边角有些被雨水浸湿,里间的东西应该没什么影响。 棕色纸袋里装着的是一些分立的用细绳十字交叉拴着的小包,各自严严实实包着粉状的细末,解灵胥自觉这些不同的小包里面的东西应该都是一样的。 萧启辛掂着一个小包看了看,皱了皱眉头道: “不会是……李肆这家伙藏的什么毒药吧?” 解灵胥:“说不准,我先拿一个回去研究研究,剩下的你好好保存,千万不能让不明不白的人接触。” “这我知道。” 解灵胥跟萧启辛和猷王分了道,朝皇上寝宫走去。 荒山野岭上发现一具睡在棺材里的女尸,而且……尸体穿着宫女的服饰。解灵胥自然而然就下意识将这事和近来的案情信息扯上联系。 棺材周围的土壤明显有新翻过的痕迹,莫非……这棺椁是最近才从其他地方移过来的?可是,埋在那种地方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又或者真的如萧启辛所说,是自己多想了,这事就是个巧合而已…… 经过一条僻静的小道,解灵胥莫名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压抑,心里有些惶惶不安,下意识放满了脚步,神经紧绷起来。 这种不安的感觉,难道是…… 解灵胥轻抬的步子刚一落地,身侧的房檐上一个黑影凭空跳下,二话不说抽出腰侧的长刀横立在自己眼前…… 卧槽……解灵胥暗骂一声,顺手拔出短剑眉头紧锁。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前人的对手,上上之策是先跑,尽快远离这个偏僻无人的地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解灵胥掉转过头,却见身后两个和刚刚那人穿着打扮相同的黑衣蒙面人截住了自己的退路…… 卧槽,这是铁了心要解决自己,眼下只能硬碰硬了…… 眼前的蒙面人交换了眼神,旋即一齐举刀朝解灵胥奔来。 解灵胥抓着短剑的手心不禁渗出了细汗,眼见锋利的刀刃直直向自己劈来,解灵胥举剑接住纵向砍来的长刀,后退一步险险躲过了向自己腹部横劈的又一刀。背后一刀冷锋接连斩向颈项,解灵胥弯腰旋过身子眼看着利刃从鼻尖划过。 脚步生风滑向一侧,右臂的刺痛感尤为强烈,解灵胥握紧短剑喘了口气,看着眼前步步紧逼的蒙面人…… 不行,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躲再躲只会无谓地消耗体力…… 临近的一个蒙面人扭了扭脖子,寂静的气氛里颈部关节发出的“咔咔”弹响显得尤为明烈。只见他三两步跨到解灵胥面前,抬手就劈来势不可挡的一刀…… 解灵胥心下怀疑自己能不能接住前者迅猛的一砍,不过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两刃相触的一刻解灵胥感到明显的吃力,接连往后退了数步,在另外两个蒙面人的攻势临近之前手臂一软身子顺势滑向一侧,不料手腕愣是没吃住力,短剑在前人靡坚不摧的攻势下一不小心脱了手…… 解灵胥一怔,重重倒吸了口凉气—— 完了,现在自己真是赤手空拳,手无寸铁之力…… 空气尤是凝重,解灵胥见眼前的蒙面人眼中掠过一丝轻蔑的笑意,头皮不禁渗出丝丝细汗…… 心情复杂地低下头,不经意间看见自己手上的黑铁玉镯,解灵胥眉头一皱 希望这玩意儿能发挥一点作用…… 蒙面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近在咫尺,手握的长刀眼看就要落在自己身上,解灵胥伸手一挡,手腕的玉镯倏地化出原型,变作一把纯黑长剑,稳稳挡住前者的攻势…… 蒙面人被罔生剑的剑锋狠狠一震,不禁向后一仰,连忙收回长刀站住脚。 解灵胥握住罔生剑,眼神锐利起来。 前人见局势有变,干脆三人齐上,举刀朝解灵胥冲来…… 罔生剑虽是好剑,但是再开挂的神器,在菜鸟级别的小白手上也发挥不了多少功效,这一点解灵胥心知肚明,三个死士的攻击力不容小觑,要干掉自己简直是分分钟的事,解灵胥不禁咽了口唾沫,脑子极速旋转思索着应对的策略。 来不及想明白下一步是攻是守,前者风驰电掣般腾空跃起举着长刀直直对着解灵胥朝下砍来…… 除了接上这一刀,自己别无选择,解灵胥后背一紧,身子稍稍前倾双手握紧罔生剑蓄势准备接上一剑…… 电光火石间来不及多想,解灵胥沉沉出了口气,心想好死不死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不知何处窜出个身影,迅捷地从解灵胥头顶掠过,轻描淡写接住了蒙面人狠狠的一刀,自己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招数,这人疾风扫秋叶的剑法三两下就让一个蒙面人脑袋开花,笔直的跪倒在地生生断了气…… 解灵胥看着前人高拔的背影,一身黑衣显得凛然不可侵犯,细长的银链松松拴在腰间尤为扎眼。 这个人…… 不知为何,解灵胥此刻比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更加紧张,心脏在胸腔剧烈地上下跳动着。 眼前的男子不费吹灰之力便杀了一人,气定神闲握着一把短剑往前迈了一步。剩下的两人不知从哪里冒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不安地对视了一眼,旋即大喊了一声算是涨涨声势,一齐朝前冲来。 男子一步未动,解灵胥见他两袖生风,三两下便瓦解了来者的攻势,一剑便刺破一人的喉头。男子敏捷地转身躲过喷溅的鲜血,反手便刺向另一人胸腔,没有华丽的剑法却也是一击毙命…… 解灵胥不禁咂舌,片刻不到,地上便倒了三具尸首,眼前这人明显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发挥出来,这个人的真正功力是有多可怕…… 眼前的男子似乎并未在意解灵胥的感受,侧身打算离开,却听见转角处突如其来的一声 “阴鬼……”萧启辛不知何时站在离现场四五米的地方拔剑看了看地上的尸首,和眼前站着的两人。 萧启辛看着解灵胥惊魂甫定的样子,又瞧了一眼凭空冒出来的阴鬼,二话不说便冲上前道: “你站住……” 解灵胥心下一惊,觉得萧启辛恐怕是搞错了状况,刚想开口解释,不料眼前的男子疾风般掠到自己身后,锋利的短剑倏地抵在了颈侧…… 卧槽…… 第四十七章 棕色纸包 自己怎么不明不白成了人质?这局势貌似有点混乱了。 萧启辛摒了口气停下步,神色紧张: “你……要干什么?” 解灵胥一只手被男子抓的生疼,听耳后低哑的声音 “退后。” 萧启辛愣了片刻握着剑未不知眼下的情况是该进攻还是后退。 “不然我杀了她……” 解灵胥觉得身后的男子似乎刻意压低了声线,抬眼看着不知所措的萧启辛。 萧启辛心知眼前这人武功高强,凭自己根本没有与他周旋的力量,依着他的话往后退了几步,心里乱麻一样纠结着。 男子兴许是觉得时机已到,顺势将解灵胥向前一推,又将带血的短剑直直扔向萧启辛,抬脚便窜上了房檐…… 萧启辛侧首躲过势头十足的一剑,抬眼时黑衣男子已经不见了踪迹。 解灵胥踉跄了几步站住脚,站在原地发了发楞。 “这是阴鬼,肯定是他……他娘的捂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脸。” “萧启辛……” “小解你没事吧?阴鬼他有没有伤着你啊?” “不是……你误会了,他刚刚好像……是救了我。” 萧启辛一脸诧异,挠了挠头有些搞不清状况:“啊……啊?”转过脸看了看地上倒着的三个黑衣人,似乎恍然大悟:“哦……那这么说……” 萧启辛茫然地侧过身子:“嘶……但是,他为什么救你?” 解灵胥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哪里知道这些江湖人士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可能……是受什么人指示。” 萧启辛还是一肚子疑问:“那他刚才干嘛还要——”萧启辛一边说一边用手切了切自己脖子。 “看起来,像是不希望和我们扯上太多关系。你呢?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萧启辛:“我刚到那边时听几个宫女说看见了奇怪的人朝你这儿走了,我琢磨着不对,就赶来确认你的安全。” 解灵胥点点头。 萧启辛俯下身挨个摸了摸三个蒙面人的心跳脉搏:“真够狠的,一点气儿都没有。” “都是死士,活着你也问不出什么。” 见萧启辛起了身,解灵胥动了动脖子对他道:“看来我是真命大,没事我先去皇上那儿了。” 萧启辛:“这要杀你的人很执着啊,我估计还会有下一次出手,千万当心。” 皇上寝宫—— 解灵胥迈步进了门槛,意外发现猷王居然也在这儿,看样子也是刚到。 猷王向盘着腿坐在床头的皇上拱手道:“皇上,北疆战事迫近,臣前日上书提到需要添置马匹和粮饷兵器,还望皇上准奏。” 皇上穿着绸质的便服,额前的碎发颇不服帖地飞扬着,投射出此人整日无所事事的模样。 “嗯……好,你要多少跟沈愠说吧,朕懒得看了。” 猷王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扬,冷冷地说了句“谢皇上。”转身向沈愠走去,冰冷的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解灵胥。 猷王和沈愠商量好国事后便片刻不歇地走了,皇上一个翻身从床榻上坐起来招呼过来解灵胥: “朕这几天甚是无聊,诶,灵你跟朕讲讲你们这几天都怎么查案的吧。” 解灵胥无可奈何地一笑,扒拉张椅子和皇上闲扯起来…… 回到自己的寝房,解灵胥掏出方才从萧启辛哪儿拿来的一个小纸包,细细端详了片刻。 外表貌似看不出任何异样,只能闻到从纸层空隙扩散出的淡淡气味。里解灵胥把纸包放在平整的桌面,小心拆开了折叠的外层,里间淡黄色粉末的味道顷刻浓郁刺鼻…… 气味混杂难辨,但不是令人难以接受的恶臭,解灵胥隐隐闻到其间一丝微苦。 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剧毒,解灵胥不敢冒险凑的太近,指尖沾了些细末,搓了搓后挪到鼻尖嗅了嗅。 好像是……马钱子?还有……解灵胥看了看粉末里古怪的成分,不禁眉头紧锁…… 治世医馆—— 萧启辛从棕色纸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神色淡然的周大夫。 解灵胥:“麻烦您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解灵胥看了看面容刻满沧桑的周大夫,心觉他更像是个见多识广的长辈,心有博物却又大隐隐于世,而且相识得越久越觉得他待人谦和,相处起来颇为舒服。 周大夫拆开纸包,微眯着眼看了看:“中药?” 解灵胥:“应该是,您知道李肆吧,这是从他房间找到的。” 周大夫点点头,略略嗅了一下开口道:“天冬,金银花,北沙参,生黄芪,马钱子,山豆根,还有一些清热的干草药材。” 萧启辛诧异道:“周大夫您……神医啊,就这么闻一下就知道里面有什么药材。” 周大夫微微一笑:“不只是闻一下,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药,就是我开的。” 解灵胥目光一亮,颇有兴趣地扶了扶下巴:“怎么讲?” 周大夫抬眼像是在想些什么:“大概在……一个多月前,我在医馆外看见李肆,那时觉得他气色很差,我知道他肺病害了很多年,身体又不太好就给他开了几服药,不过……他好像也没好好吃药。” “他那时有什么异样吗?” 周大夫回忆了片刻:“他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或许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嗯。”解灵胥点点头。“您知道他被杀的消息吧?” 周大夫垂下眼表示默认,没多感慨一句什么前几天还看见他,没想到竟然突然就过世的话。 “周大夫,您觉得,李肆这人怎么样?” “我不了解他。”周大夫神情淡然:“我只治病,对病人其他情况不了解也不过问。” 解灵胥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乞丐背后牵扯到了什么阴谋,听说发现尸体时都臭了,怎么死的都查不出来。” 周大夫轻声叹了口气:“小人物的生死,从来不会被人放在心上。” 解灵胥不言,听周大夫接着道:“不过我觉得,李肆……不像是会牵扯上什么阴谋的人。” “难说吧——,不过,在他房间还发现了这个……” 解灵胥把方才从萧启辛哪儿拿来的娟巾铺展开,周大夫看着其上写着的“李肆”二字目光一动。 第四十八章 杨三 “周大夫,怎么了?” 周大夫缓缓张合双眼,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李肆不会写字。”周大夫淡淡道。 “是啊,一个乞丐,怎么会写字呢,而且,这还用的是女人的娟巾。另外这第二个死者,就是个袖怡楼的优伶,想想都觉得有些联系啊——” 周大夫看着陷入深思的解灵胥,端起茶壶喝了口竹叶青润了润喉咙。 “您认识袖怡楼的人吗?” 话音未落,周大夫猝不及防呛了口茶,连咳嗽起来。 萧启辛:“小解你说什么呢?周大夫怎么可能去袖怡楼那种地方!” 解灵胥:“见青楼的人又不是非得到那种地方去,青楼的人不也得看病吃药吗?” 周大夫用洁白的娟巾擦了擦嘴:“的确是有过袖怡楼的人来治病,不知解姑娘要问的是哪位?” “死的那个,秦韵。” 周大夫:“可能是来过吧,店里的人太多,记不太清了。” “您觉得。她会认识李肆吗?” “我倒从未见过他们俩有什么交集不过私下的关系我就不清楚了。” 解灵胥:“也是,做大夫这么忙,哪儿有空去管什么闲事。诶……不过,范里您了解的应该多一些吧?” 周大夫一笑:“解姑娘,我觉得,你这是在审问我吧?” 解灵胥不自在地动了动:“了解一下情况,毕竟……这案子拖了这么久,我们只好把所有边边角角的消息都搜寻一下,拼一拼看能不能找出什么。” 周大夫理解性地点点头:“范里不过是个普通的樵夫,平时也本本分分,他腰背不好,经年走山路四肢关节磨损严重,所以常来医馆开一些跌打损伤的药。” “嗯……”解灵胥用手托着腮,神色微妙:“本分的人不明不白惨死,那就肯定有他不老实的地方。” 走出治世医馆,解灵胥面色凝重。 萧启辛:“小解,你干嘛跟周大夫说这么多人一看病的怎么会和案子有关呢?” 解灵胥:“生病是人人都会的事,周大夫见过的人比我们多,你看,这不是问出些什么了吗。” 萧启辛觉得她说的倒也对。 “你个死要饭的,少挡老娘的道,别妄想从老娘这儿坑一个子儿!”老远传来顾二娘尖细的声音。解灵胥转头见裹着一头花布的顾二娘正训斥这一个脏兮兮约摸二十多岁的穷乞丐。 只见那乞丐一头乱发,衣衫褴褛,踩着蹭破了边的布鞋,又黑又细的双手捧着满是豁口,乘了些屈指可数的铜板的瓷碗。 乞丐埋着头,挨了劈头盖脸一顿乱骂后掉头走出了街角。 萧启辛看了眼一直瞅着那穷乞丐背影的解灵胥,挑了挑眉问道:“小解,你盯着人一穷乞丐干嘛?” 解灵胥沉默片刻,突然抬了眼轻声笑道:“萧启辛……我觉得,我快要知道真相了。” 解灵胥看着蜷缩在墙角的乞丐,蹲下身对他道: “你——” 后者猛地抬头,眼前四周全是身着武服面色不善的人,不禁身子一抽,差点吓晕过去,又往后退了几步。 解灵胥见他似乎吓得不轻,掏出几个银两顺手扔在他脚边的破碗里 “问你点事而已,你配合就可以了。” 蓬头垢面的男子怔怔地点点头,眼中尽是惶恐和不安。 “你认识李肆吗?” “李哥……认识,认识的。” 解灵胥:“杨三是你吗?” 灰头土脸的乞丐听见面前的女子念出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看她澄澈的眼睛。 “是……是我。” 那就好…… “杨三。”解灵胥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们偷东西吗?” 杨三又惊又急道:“没,没有。我和李哥,我们俩从来不干这些事,上次……上次是顾二娘,她的钱不是我们偷的,掉在地上,掉在地上的,李哥好心捡起来还给她的,是她非,非说是我,我俩偷的!” 杨三涨红了脸,似乎以为面前的人是由于这个缘故要逮捕自己,急于解释又说不太清。 “嗯……”解灵胥点点头,目光示意他不要太激动“李肆他,为人如何?” “李哥,对我很好。我比李哥小十岁,平时就跟着他,他很照顾我,讨到东西了都会分给我的。”说着,杨三突然抑制不住情绪,小声哭了起来:“李哥,李哥是个好人,虽然我们不受人待见,但是……从来,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解灵胥拍拍杨三的肩膀,见他打开了话匣子,便心平气和道:“你慢慢说。” 杨三:“李哥他,是从宫里出来的,他自己也过活的不好在街角捡到我也没当我是个累赘,我们一直相依为命。” 解灵胥眼角一挑:“宫里?你说,李肆是从宫里出来的?” 杨三抹了把眼泪抽噎了几声接着说道:“嗯……李哥他,打小就被送到宫里做了宦官,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在宫里当差造人陷害用油汤泼了脸,就被赶出来了。这些事,除了我,李哥谁也没告诉过。” 解灵胥饶有意味地抬眼道: “你去过治世医馆吗?” 杨三:“去过,以前李哥经常去那儿。” 解灵胥:“去那儿干什么?治病?” 杨三:“不是……,李哥就是,一直在医馆门口,我那时候还小,记不清了,就觉得,李哥好像在等什么……” 解灵胥:“青楼的女人,见过吗?” “嗯……有段时间是有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经常到医馆里来,不过……后来就,再也没见着过。” “李肆呢,李肆和那个女人有交集吗?” 杨三:“我不太清楚,不过……好像这个女人走了之后,李哥就不怎么去医馆了。哦……还有,我之后总听见李哥念叨说是……说是对不起谁。” “对不起谁……”解灵胥自言自语道。 解灵胥:“你还知道什么吗?” 杨三摇摇头:“我就知道这些,其他的不清楚了。” 解灵胥又给了他些银两,站起身对萧启辛道:“我们可以走了。” 路上,萧启辛眉头紧锁:“你说,那间破屋,会不会是李肆和秦韵交会的地方?” “你觉得他们俩一定有什么关系吗?”解灵胥抬眼,神色不明地看着萧启辛。 萧启辛:“这……我怎么知道,但是,李肆不会无缘无故的在医馆瞎溜达,咱们也不会莫名其妙在他床头发现那张娟巾吧。” 解灵胥点点头:“你是不是觉得,被抛井的杨公公和李肆有交集?” 萧启辛:“多少有些关联吧,说不定他们在那时候有什么纠葛。” 解灵胥:“他们都死了……” 萧启辛:“所以……?” “所以,就算这个推测是正确的,那也还有另一个参与的人,这个人,就是凶手。” 解灵胥脑子里倏地浮现出从韵娘首饰盒里发现的那张纸条上鲜红的字 你该偿命了…… 第四十九章 宁浚 解灵胥转过头,见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沿着拥挤的街道正向医馆走来。 宁浚…… 今早在医馆里就没看见他,还以而他出去采药了,但现在见他两手空空,想必就不是了。解灵胥本没留意,倏地觉得他的脸色有些异样,举止间流露出些许焦躁不安,不禁心中生疑…… 宁浚绕过身前的人,皱紧眉头神情不属,脚下步子疾如旋踵,眨眼间便迈入了医馆。 宁浚直直站在药柜前,正午的当头,医馆难得的清闲,满屋的中药材气味舒缓了紧张的神经,平息忐忑不安的心绪…… “你还好吧?” 宁浚一愣,抬眼见周大夫正伸着手递给自己一碗药汤。 “看你最近有些心神不宁的,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给你熬了些汤药,你趁热喝了吧。” 宁浚伸着双手接过了冒着热气的汤,笑了笑道 “嗯,我——,最近没怎么睡好。” “记得多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啊……嗯,谢谢——爹。” 宁浚垂下眼,一骨碌把药汤喝了个干净,只觉温热的药汤夹杂着药材和肉汁的浓香,流过唇齿,顺着喉咙淌入空荡荡的胃部,人一下子提神了不少…… 周大夫见宁浚一下午心不在焉,脸色确实不好,嘱咐他在房间里休息几日,医馆的事务先自己一个人打理,宁浚拗不过周大夫的执意劝解,便讪讪答应了…… 站在房门外重重呼了口气,宁浚平了平心气,缓缓推开房门…… 抬眼便见屋子里坐着的两人。 解灵胥托着腮神色不明地看着门口一脸诧异僵直不动的人,心想你小子总算回来了,妈的等的劳资都快睡了。 不过身边的人不是萧启辛,猷王正靠在椅背上就着窗外的光亮专注看着周甫托人送来的急报。 “你……你们——” 宁浚惊异地说不出话,扶着门稳着自己不自觉发颤的身子。 “你那么紧张干吗。” 宁浚挪步迈了进来:“你们凭什么……随便进出我——” “你今天都干了什么?说说吧。” “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医馆里的事务多,我就——” “你裤脚和脚底上沾了泥,怎么……你在医馆里种花吗?” “我……” “你上山了。可是……你并没有采药。” 宁浚呵了口气“我去了哪里也要跟你们请示吗?” 解灵胥放下随意翘着的二郎腿,转过脸正对着眼前的人道:“巡捕下午来报说在通往李肆家里的山路上发现了一个人沿行的脚印,要不要现在去现场看看这脚印和你的能不能合得上?” 宁浚脸色一白,解灵胥见他神情涣散,接着问道: “你去哪儿做什么?你是不是……应该解释解释?” 宁浚垂头不言,昏暗的光线下眉宇的轮廓显得有些森然。 “你不说,算是承认李肆是你杀的?” 宁浚冷哼一声:“我干嘛要杀他,那家伙在那儿半死不活的还用别人动手吗?” 解灵胥偏过头,觉得他话里的语气充满敌意。 “我就是去看看李肆这个窝囊废是死在什么地方。何况,当年还是周大夫看他可怜给了他一笔钱救济他,被李肆用去在山头修了个破屋子,谁知道他肚子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解灵胥动了动脖子:“你这个理由……未免有些牵强。” 宁浚不以为意“我没做亏心事,不需要什么理由。再说了,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人了?就因为我去了李肆家里,他的死就一定与我有关吗?朝廷就是这么查案的吗?” 解灵胥突然站起身,三两步走到宁浚眼前:“当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给人定罪,我们不就成了凶手了吗?查案需要证据,但是……凶手本身,也是证据,你敢说你和李肆真的毫无关系吗?” 宁浚垂下头,回避解灵胥犀利的目光小声道:“没有……” “好——”解灵胥抱臂道:“那周静月呢?” 宁浚一怔,瞳孔剧烈地缩放了一下,解灵胥敏锐地嗅到眼前人周身的不安…… “说说吧,你和周大夫的女儿究竟是什么关系?” “没有……没有什么关系。”宁浚突然抬头看着解灵胥,蹩脚地掩饰自己的慌乱。 “哦?那李肆呢?他和周静月又是什么关系?” 宁浚像是被踩中了雷区,语气一下变得很急迫:“静月她都……都离开了这么久,能有什么关系!” “如果,周静月和你两情相悦,却常年被这个李肆觊觎呢?这样是不是就算有联系了?” 解灵胥总算在前人眼中找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惊恐。宁浚淡紫色的嘴唇微张,也并没有解释什么。 “李肆早年蹲守在医馆前是在看你们,在看周静月,他很……喜欢周大夫的女儿。”解灵胥刻意加重了“很”这个字眼。 “他痴迷于周静月,近乎疯狂,是不是?” 解灵胥能猜到这一点,全靠自己阅文无数,脑补瞎掰能力一流。从周大夫有个冰清玉洁的女儿,面目丑陋的李肆常年蹲守医馆就猜了个大概,再者说,李肆那地理位置偏僻的破屋又刚好建在周静月采药必经的山路上,如此一来,便更能满足李肆欣赏心悦的美貌女子的夙愿,顺理成章地解释了李肆吃饱了撑的似的在荒山野岭修了个房子的脑残举动。至于为什么杨三没有提及周静月的缘由,解灵胥心想或许是那是年纪尚小的杨三没有对大人心中情愫的敏锐察觉能力,而自己也对美貌没有过多的留恋,便忽略了这个重要的细节。 宁浚脸上的惊异持续了片刻,他突然不知所谓冷笑一声:“是,没错,李肆就是这样一直纠缠我们,恶心——至极。” “恶心?”解灵胥看着宁浚有些凶狠的表情。 “没日没夜的偷窥,这样的人不恶心吗?” 解灵胥轻笑一声:“人又没偷窥你。” “可静月她是——”宁浚欲言又止。 是你的青梅竹马,是你也爱慕的人? 解灵胥的目光从他脸上挪到别处,轻叹了口气道: “周静月她……是不是死了?” “没有——”宁浚的声音沙哑而干涩,目光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没有?”解灵胥语气里带着疑惑。 “静月她只是……只是离开了。” “你当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你们究竟要干什么,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我看你是吓疯了吧,现在在你房间里的是猷王,要了你的命又有什么人敢过问?再不说实话,我立刻押你到九督门。”说着,解灵胥拔出腰侧的短剑。 短剑出鞘了半截,宁浚低下头声色黯然: “静月她……入宫了。” “是一个叫秦韵的女人带她去的?” “没错。是——”宁浚抬起头,解灵胥看见他眼中隐隐掠过一丝杀气。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宁浚有些不耐烦:“静月她入了宫,在宫里生活地很好,和我们联系断了很正常。” “周大夫的女儿从未回来看过你们吗?” 宁浚神色不明:“她不会回来,不会回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解灵胥的目光步步紧逼:“当年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浚双唇微张,停顿了片刻欲言又止,似乎收住了要将事情全盘托出的心思。 解灵胥无奈地动了动身子:“你在隐瞒什么?” 宁浚的目光狠狠地看向一旁:“我不知道静月的事跟你们查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非要抓着我们不放?” “因为有些事情,藏得比表面上更深,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明白。” 宁浚不言,解灵胥见他的肩头明显地抽动一下,脸上的神情似是坠入了心底无尽的深渊……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凝重的气氛倏地被推门而入的周大夫打破…… 解灵胥嗅到一股中药的香气,转过头便见周大夫端着一碗药膳朝前走来。 周大夫一边将手中的瓷碗递交给宁浚,一边神色冷峻地问着不请自来的两人道:“不知两位此次造访所谓何事?” 解灵胥见周大夫面色不善,沉着气道:“我们,来找宁公子了解一下情况。” 周大夫冷哼一声:“朝廷查案的事,我一概不管,你们三番两次闯入医馆,我也可以理解,但是,如今你们的所作所为,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解灵胥不好意思地赔了个笑:“是,我们擅自闯入宁公子的寝房的确不太合规矩,宁公子打搅了,我们先告辞了。” 解灵胥背着手朝房门走去,顺道溜到了宁浚身后,用只有后者能听见的声音道:“周大夫很信任你,好好想想,你值不值。” 宁浚端着汤药的手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沉重的呼吸停滞了片刻…… 待两人离开了房间,周大夫按了按宁浚僵硬的肩头: “喝药吧,不要太过多想,他们只是查案,不会伤害到你的。” 宁浚一怔,抬头看着周大夫慈蔼的目光,只觉自己说不出一句话用尽全身气力疲乏地点了点头…… 和猷王刚从医馆里出来,迎面便见街角严严实实围了一堆人,解灵胥老远听见楚修骂人的声音,抬脚走了过去。 萧启辛转眼瞧着前来的解灵胥,连忙凑到她跟前道: “抓到了,就是这小子。” 第五十章 商王 楚修:“你这人没事瞎添什么乱,吃饱了撑的在墙上写什么乌七八糟的字儿!” 被当场抓住的男子约摸三十好几,相貌体格毫无特点,俨然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老百姓。他正攥着只浸了墨的毛笔,埋着头气儿也不敢喘地听着楚修的数落。 “你他娘有本事写血字儿还用什么红墨水,直接把手砍了往墙上涂啊!怎么着,要不要爷爷帮你!” 一脸冷汗的男子被吓得扔了笔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 “别别……我知道错了,再,再也不敢了。官爷们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楚修:“呦……,你不敢,我看你是想把这皇城的墙面上都写个遍啊!你不知道最近凶手正四处作乱吗!” 男子被楚修吼得直打哆嗦:“不敢,我……我都是人指示,被迫无奈,我就是个做小生意的,不是什么杀人凶手呐,就是一时见钱眼开。官爷,这什么杀不杀人的和我真的没有关系啊!” “谁指示你的?” “不知道。” 楚修一下拔出铁剑:“你他娘玩儿我呢?” 跪地的男子鼻涕眼泪都快急下来了:“没没没,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前几天晚上我走在街上的时候,有……有个人拿着刀在我背后抵着我这脊梁骨,让我按他的吩咐办事,说只要我照做了,自会有人往我家里送银子,要是不做,就别想活命。您……您说我能怎么办,这为了活命我不只得照办吗。” 萧启辛转眼看着解灵胥:“你觉着他说的是真的吗?” 男子跪直身子:“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我连那人的脸都没看见,我那天跟本不敢回头。” 解灵胥:“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先把他带回九督门吧。” “你……你们不会要杀了我吧,这……这事儿我真的是被逼的啊。” 解灵胥:“闭嘴吧,让你去九督门是为了保护你,用脑子想想,放了你你还能活命吗!” 地上的男子愣了愣不在做声,解灵胥看着墙上写了一半的字迹沉了口气。 动机吗?…… “呵呵……”有些严肃的气氛里一个男人突如其来的莫名笑声显得尤为不合时宜。 众人回过头,见一身深棕色华服的男人靠在墙侧,脸上挂着嘲讽戏谑的表情。 程契…… 萧启辛:“程帮主怎么会在这里?看程帮主的样子,是想说些什么吗?” 程契收了笑意,目光从解灵胥身上扫过,眼里仍是狂妄的挑衅之色: “大街又不是达官贵人的狗窝,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我只是觉得这小子写的话,也没错啊,这世道的确没救了,我笑他写的是事实,却还要被你们抓起来。” 程契也是有手有脚的人,出现在此地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再狂再拽的人也需要偶尔凑凑热闹接接地气,否则总不能老是待在他黑风洞似的黑龙帮消磨岁月吧? 不过解灵胥还会打算探探情况:“程帮主,这件事和你有关吗?” 程契:“小姑娘你这是什么话,上次耍了我,这次又想栽赃陷害?” 解灵胥:“栽赃陷害?程帮主当真以为……你做的事没有人会知道吗?” 程契冷笑一声,完全不把前者的话放在眼里:“呵呵……小姑娘,你以为,凭你又能做得了什么吗?” 解灵胥笑了笑点点头:“对,我现在的确做不了什么,但是往后的事……谁又知道呢?” 程契的目光锐利如剑,他看着眼前出口不逊的女子,又是一声令人胆寒的冷笑…… 天色尚早,空气里裹着微凉的水汽。解灵胥偷偷溜到皇宫偏僻角落的一口枯井旁,俯下身打量起来。 杨公公被投井的地方,在他身上还发现了另一名女子的吊坠耳环,而且,耳环看起来是被放置了很久…… 解灵胥约摸猜到了那只耳环的主人身份,只是,想要确定的话,线索估计还在口井的下面。 解灵胥埋在井口,琢磨着自己要怎么下去,突然感觉后背被人一拍,解灵胥警惕地回过头,单手伏上腰间的短剑。 转过身,冷若冰霜的双目映入眼帘。猷王…… “你想干什么?” 解灵胥松下紧绷的神经:“我……得下去看看。” 解灵胥抓着井口的石砌,缓缓将身子往井下挪,伤势未愈的右臂有些吃不住力,手腕突然一软,解灵胥猝不及防滑了下去,所幸自己向前猛扑一步,差一点撞上身边的石壁。 解灵胥松了口气,听见井口传来猷王的声音:“还好吧。” “没事。” 解灵胥低下头,四下摸索起来。井底的光线极差,还没适应黑暗环境的解灵胥只觉眼前一抹黑。 放过尸体的井底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尸臭,由于前些日子下了雨的缘故蓄了不少积水,尽管解灵胥不情愿在这里多呆一秒,但还是觉得这里会有自己想要的线索,拼了命在此地查找着什么。 在井底瞎摸了约摸有五分钟,解灵胥觉得自己已经被熏得没知觉了,卧槽……,他妈的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在哪儿呢? 操……解灵胥感到指尖触碰到了什么硬物,心想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拾起手边的器物就着有限的光亮看了看。 这种手感,还有形状,这是……一把簪子。 解灵胥来不及细想,听见猷王在头顶的井口道: “行了,快上来,你再多呆一会儿,就得我下来捞你上去了。” 解灵胥应了一声,将簪子插在腰际,回过身才发现一个问题。 这口井是口浅水井,深度也就两三米的样子,水井虽然不深,从上面跳下来容易,但是要从下面上去还是不太容易,要自己徒手爬还是不现实的,毕竟解灵胥伸手都能感觉到井壁的青苔,纵使有些凸出的石块也又湿又滑,根本不可能抓稳…… “别磨蹭了,快上来。” 解灵胥抬眼见猷王朝自己伸出一只手,雪白的袖袍垂在满是淤垢的井壁上。 解灵胥一惊,应了一声踩着块凸石,伏上了猷王骨节分明的手,意料之中指尖冰凉的触感…… 猛地蹬了一下井壁,解灵胥撑着井口的石砖一个翻身跃了出去,不过还是没控制住地朝前一个趔趄,猷王见前者向自己猛扑过来,轻轻扶住她的肩膀…… 卧槽……真他妈尴尬…… 解灵胥站直身子,松开猷王的手,表情扭曲地笑了笑。 所幸令人窒息的空气凝固了没多久,一声尖细的男声打破了略显诡谧的气氛。 “小的见过猷王。”解灵胥转身只见一个低眉顺眼的宦官朝猷王低腰道。 这个人的面容不太熟悉,但自己貌似在哪里见过……啧,在哪儿呢? 解灵胥看着前者的脸暗下思忖着…… 猷王面色如常,并未对来者有半点表示,前来的宦官一脸谄媚道: “猷王,小的是商王殿下身边的奴才,今日受主子指示前来,是为了……” 解灵胥正想着商王身边的人来找猷王所为何事,见那宦官莫名其妙往自己身上瞟了一眼,不禁心头一怔。 “是为了请这位姑娘同小的去华昌殿一坐。” 操……让我去?解灵胥脑子一蒙。为什么? 宦官俯下身子态度很是谦卑道:“姑娘,请吧,商王还等着您呢。” 解灵胥眉头微皱,脚下步子并未挪动。商王不可能无事献殷勤……找我到底是为什么?那人行为捉摸不定,但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况且前几次的刺杀还不知道是谁主使……此次前去摆明了羊入虎口…… “商王找她做什么?”解灵胥正琢磨着,听猷王突然出声道。 “商王殿下觉得与姑娘甚有眼缘,希望和姑娘交个朋友。” 卧槽……交你大爷,谁他妈跟商王有眼缘,自己怕是他的眼中钉还差不多。 解灵胥觉得此刻自己无路可退,去了还能不能全身而退是个问题,但公然拒绝商王的邀请下场不言而喻,看着眼前宦官奸笑的嘴脸,解灵胥头皮发麻,却也不得不挪步跟着他去了。 猷王面色凝重,知道自己没有理由留下她,所有的未知都需要后者一个人承担,如何取舍,如何周旋,一切都要看她自己的抉择。 但是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很希望自己有能力,让她留下…… “多加小心……” 前者瘦削的背影微侧,淡淡说了声:“知道……” 华昌殿是商王的寝宫,解灵胥觉得此殿的装潢和商王一样,周身透露出一种华而不实的味道。 迈进大殿,只见商王正靠在椅背上把玩着一件纯金锻造的鸟笼,只是笼子里空空如也,还未关上任何生灵。 商王极其细长的手指拂过手中器物,抬眼看着解灵胥道: “解姑娘,请坐。” 解灵胥被他看得心头一紧,低头道了声:“参见商王。”站着并未挪步。 商王笑了笑:“解姑娘何必如此拘谨。李亿,给她端杯茶吧。” 领着解灵胥前来的宦官应了声,从旁端来用玉杯乘着的茶水,伸手递给解灵胥:“姑娘,请——” 操……劳资怎么知道这茶里有没有毒。 解灵胥咬着下唇接过递来的茶水,并未打算真的喝下去,转眼见商王的眼神与其说是期待,不如说是命令…… 第五十一章 案件信息 商王见眼前的女子一杯茶下了肚,轻笑了一声道: “本王今日请姑娘来,是因为……本王对姑娘甚是喜欢。本王很喜欢……聪明人。” 解灵胥一脸漠然,琢磨着前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商王顺了顺耳旁的长发,接着道:“所以,本王想……邀请你到我的王府,当我的贴身宫女。当然,如果你觉得当宫女太过卑贱,你也可以做我的——” “不必了。”除非劳资有病…… “多谢……商王赏识,不过我是如今是皇上的宫女,怎么能——” “本王向皇上要一个宫女,皇上是不会介怀的。”商王坐直身子看着有些局促的解灵胥。 “其实我也没什么能耐,商王何必麻烦。” “聪明人……得学会看清局势,不要白白葬送自己。” 解灵胥轻笑道:“商王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葬送自己,恕我愚钝,不明白商王话里的意思。” 商王捂着嘴笑了声:“你怎么会不明白,你只需要理智地选择一个主人。” 解灵胥眉心紧蹙,瞟眼看了看窗边随风扬起的布帘,狂风打着单薄的窗棂,天边又是阴云密布…… “皇宫的主人不是皇上吗?作为奴婢我还能怎么选呢?”解灵胥看着眼前态度不明的商王,只觉得他眼中写满了了阴险狡诈。 商王收了笑意,语气有些冷淡:“你可想好了,今日走出华昌殿,本王可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没什么可想的吧。”解灵胥神色冷峻。 商王淡淡叹了口气,语气里颇有些嘲讽的意味:“啧……可惜了。既然如此,李公公,送客吧。” 解灵胥卸下口气,见眼前的男子半举着手中的纯金鸟笼,语气里透露出不明的意味: “哎呦……我看这笼子里,是时候关上只金丝雀了……”言毕,男子勾着眼角冲解灵胥娆媚一笑…… 来势急遽的骤雨片刻不歇地拍在华昌殿外殿鎏金的房檐上,凝集而下的雨珠滴落在蓄积的水洼之中,荡起阵阵涟漪。 解灵胥走在廊亭中,看着面前的列风淫雨,心头有些惶惶不安。 商王的意思明显是让自己投靠于他,选择与皇上相背的阵地,但是,众人皆知,皇上于朝政并没有什么涉猎,所以,与商王相斗的……是沈愠?看起来皇上与商王所处两派,其实皇上的性命,两边皆可弃,商王想除掉皇上,沈愠若是想亲手执政,杀掉皇上也未尝不可。 那么猷王呢?在这之中他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仅仅是护国之将,还是说,也是别有他心…… 不知不觉,解灵胥一步迈出了殿阶,脚尖上倏地落满了从房檐上滴落的雨珠。 解灵胥后退一步,看着昏暗的天际心下发愁。 妈的……最近的雨简直多的不正常。 解灵胥环顾四周,寻着就近能躲雨的地方,打算一个箭步冲过去…… 刚要迈步,抬眼见头顶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墨蓝的伞……转眼便对上猷王浅褐色的双瞳…… “拿着。”猷王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将手中的伞往解灵胥手边递了递。 接过伞柄,谢灵胥笑了笑:“多些猷王,其实我不用——” 后者并未多言,解灵胥举着伞惊异地看着猷王转过身抬步迈入如柱的长雨之中,墨发倾洒在雪白长衣之上的顷长背影,就这样一点点,消失在晦暗的雨帘里…… 大腹便便的宦官被迫安置在九督门铁质的牢椅上,神色中的慌张无处遁形,看着眼前女子阴影下略显犀利的下巴后背窜出一股股凉气…… “关于这个案子,我有些疑问,希望刘公公务必不要隐瞒。”解灵胥坐直身子,目光如钩。 刘公公摇摇头,两颊的横肉随之一颤:“小人不知道啊,小人只是个管登记管账目的闲人,对你们要查的案子一无所知啊!” “杨公公被弃尸的那口枯井,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就是……后院里一口干涸了的水井吗,有什么——” “刘公公,你最好还是把知道的都告诉我。”解灵胥语气有些强硬。 刘公公眯着眼一笑:“这……这我能知道什么。” “听说杨公公生前位高于你,对你压制不少啊……” “你……”刘公公神色一变:“你可不能这么说啊!” “没办法,这查案,总得找到点联系吧,你不肯提供线索,我们也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况且……这在宫里,说错了一句话可都是掉脑袋的事啊!” 解灵胥微微一笑,心想这死鸭子的嘴里总算说了句软话。 “你听我说,只用回答是或者不是,这样总行了吧?” 刘公公面露难色,皱紧眉头点了点头。 “那水井之所以成了枯井是因为……很久之前,便有人死在了哪里,对吗?” 刘公公叹了口气:“是,不过这又有什么——” “当年的死者,就是被商王看上的宫女,我们之前向你打探过的,对吧?” “没错。” “她是自杀?”解灵胥声色冷淡,语气里毫无疑问之意。 刘公公提了口气:“是,那姑娘入宫了没几年就投井自杀了。这也正常,我之前就说过了,这姑娘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商王……也不会在她身上花太多心思,我看也就是她自己野心太大,想不过去就轻生了。” 听他言毕,解灵胥猛地站起身,吓了面前的刘公公一跳。 “刘公公早些说明白不就好了,你在忌惮些什么?” “小的命贱,这好歹是跟商王有关的事,多说无益,小的也是为了能在这宫里多活些时日啊。” 解灵胥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刘公公说的是。” 北市喧嚷的街道中—— 萧启辛:“小解,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这皇城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啊。” 解灵胥抬眼看了看他:“嗯哼?” “老楚又抓着几个想制造乱象的人。” 近日的皇城里的确充斥着一种……蠢蠢欲动的不安和恐慌。 解灵胥回过头:“加强搜寻接着抓,有多少就抓多少。” 萧启辛应了一声,不禁眉头微皱,心想眼前的女子不久前还是冥煞军里无足轻重的人物,现今却能在大案面前对众人,甚至自己发号施令,仿佛从她骨子里就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天生的领导才能…… “你怎么了?”解灵胥看着萧启辛出神瞧着自己,不禁疑惑问道。 “哦……没什么。你觉得投井的那个宫女,她是——” “周静月。” “哎呦喂,可累死我了,我说死老头子你——” 顾二娘挎着菜篮子撩开门帘,抬眼便见着解灵胥一帮黑压压的人处在自个儿屋子里,殷指气使的脸倏地僵沉下来。 “喂……我说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呢这是?” 解灵胥取下腰际的短剑,往面前的木桌上狠狠一摔,脸色一黑:“向当地群众咨询情况,您看您打算配合吗?” 解灵胥自诩自己唬人还是很有一套,只见顾二娘顷刻哑了火,清了清喉咙道: “咳……你们,要问什么?” 解灵胥:“谈谈周大夫的女儿——周静月。” “那姑娘……哟,这以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吗。”顾二娘笑了笑。 “周静月为什么要入宫,我要听实话,一五一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解灵胥脸上毫无笑意,看着着实有些骇人。 “这,姑娘,你也别太为难人了呀!” “赫……”解灵胥不耐烦地出了口气,抱臂往前走了几步: “那你是说还是不说。” 顾二娘看着眼前女子目光如刀,下肢不禁颤了颤:“我……我也没说我不说嘛,就是,有点……哎呦,这事儿有点儿,不太好说的呀!” “我听着,你说吧。” 顾二娘拧着手,嘴角别扭地撅了撅:“这事儿吧,街坊邻居知道的都给护住了没向外传,也算守住了这个秘密。” “静月也是个好姑娘,模样出落地标致心肠也好,只可惜这老天爷不长眼嘞,这么好一姑娘偏偏就给狼心狗肺的东西糟蹋了。” 解灵胥没什么耐心:“说关键!” “十多年前了,静月这姑娘打早就让人看上想招进宫里,静月不愿意,一辈子就想本本分分在医馆里帮她爹干点活儿。你说这多老实一姑娘,谁知道有一天采药的时候上山竟然让人给盯上了,荒山野岭里就给……哎。” 解灵胥看顾二娘唏嘘了一阵。 “静月本来简简单单一姑娘,自从那件事之后呀,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什么话也不说,唯一跟她爹说的,就是让自己进宫,这一来呢,是觉得自己还能给她爹换点银子,二来呢也是想离开这个地方。周大夫知道女儿心里痛苦,也拗不过静月的脾气,就给答应了,这造化弄人呐,那时候这事儿没传的多开,知道的也把这事儿藏在心里,谁也知道周大夫待咱们老百姓好,不愿戳着他的心头刺儿,多少年了从来没人提起过呀。” 解灵胥:“这么久了,周静月从没有回来过?” “我记着……好像见过一次,那时候我路过医馆,看着静月就站在医馆外面看着周大夫跟小宁一块儿记账,我还纳闷她怎么不进去看看,就唤了静月一声,没想到静月她知道自己被看见了就往别的地方跑了,周大夫他们愣是没有追上,说起来还真是奇怪。” “哎……也不知道那姑娘是怎么了,肯定是给那事儿伤的不轻……” 解灵胥低眼思忖了片刻:“知道这件事是谁干的吗?” 顾二娘抓了抓脑袋:“这事儿啊……” 解灵胥抬眼道:“李肆。” 顾二娘瞳孔一缩:“这……传言,就是这么说的,哎呦我就说了这李肆不是个东西,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那便不难解释了。”解灵胥嘴角一沉,心下总算松了口气。 第五十二章 真相 在繁华的菜场歇了歇脚,解灵胥望着往来的人群有些出神。 “这个案子,想明白了吗?”不知猷王何时在身侧问了句话,语气里仍是不夹杂着丝毫感情。 解灵胥眉头微颦:“差不多,只是有个地方想不明白——范里,凶手为什么要杀他?” 猷王见前者回过头看着自己,双眼不自然地瞥向别处:“人一旦越界,是非就不重要了,仇恨和偏执将代替一切对错。” 范里和案情中的恩恩怨怨并无关系,他本没有理由被杀……但是…… 解灵胥抬眼看了看阴翳的天穹,不……或许,这件事,与他有关联,他的死恰恰代表了凶手所谓的仇恨和偏执…… 所有线索刹那间交织重叠,拼凑成一张狰狞却又真实的影像,模糊的幻影逐渐清晰,而后牢牢印刻在解灵胥的脑海之中…… “我明白了……” 萧启辛:“我说小解,我们又去找周大夫做什么?” 解灵胥看了看前者疲于奔波消瘦了不少的脸,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是时候结案了。” 治世医馆—— “什么,结案?怎么结?这案子……和周大夫有关?”萧启辛追问道。 “待会儿就知道了。让九督门的人包围医馆,这些看病抓药的人先散了吧。” 约摸一刻钟的功夫,治世医馆里排着队治病的人被轰的一干二净,屋子里只剩下周大夫和宁浚以及一众前来查案的人。 周大夫颇有些恼羞成怒:“看来你们这次,是彻底要搅乱我这医馆了。” 解灵胥瞟了瞟周大夫身旁满目慌恐的宁浚,淡淡开口道:“周大夫,介于案情至此调查到的信息,这次恐怕不能和你好好商量了。” “哼……”周大夫冷哼一声,拉开一旁的木椅压制着心中的怒气坐了下去。 解灵胥看着周大夫铁青的脸,不禁叹了口气,转眼对一旁神色异样的宁浚道: “宁公子,你和周静月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宁浚的瞳孔猛地一缩,周大夫听解灵胥直呼自己女儿的名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解灵胥:“宁公子,回答我的问题。” 宁浚支吾着不敢说话,周大夫满目慈蔼地看着他,语气肃然又坚定:“阿宁,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宁浚看周大夫的眼神有些闪躲,转眼对上解灵胥锐利的目光,不禁低下了头。 “十多年前了,静月她……曾回来看过我们。” 解灵胥:“你觉得她在皇宫里过的好吗?或者说,你觉得她为什么看见你们掉头就跑?” 宁浚弱弱地摇摇道:“我……我怎么知道。” “关于十多年前在周静月身上发生的那件事……” 解灵胥话还未说完,周大夫携着暴怒一拍桌子站起来:“够了——” 案件的线索,事情的真相分明呼之欲出,但是所有相关者,所有知道有关信息的人都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将真相紧紧裹藏,让本可以水落石出的案件变得破朔迷离。解灵胥揉了揉眉心,拿出自己前所未有的强硬语气道: “周大夫,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真相?” “我当然知道真相,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事实真相!” 解灵胥见周大夫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干脆不在和他周旋:“宁公子,对于周静月当年被李肆……咳,强暴的事,你怎么看?” 宁浚:“我……” 解灵胥见前者欲言又止,接着说道:“周静月和你青梅竹马,却被李肆这样对待,你看到的时候愤怒吗?” 虽然感觉到周大夫如刀的目光直直盯着自己,解灵胥仍然不紧不慢地说完了接下来的话, “是不是很愤怒,愤怒到……想杀了他。”解灵胥冷冷一笑:“也想杀了那个不敢背负责任,懦弱的自己?” “我……”宁浚的双目倏地没了聚焦:“我没有……” “那就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何要去李肆的家里,我想……你是怕那儿有什么对你不利的证据,所以前去销毁?” “不过好在我们在你之前就发现了线索。”解灵胥将那块写着李肆姓名的巾娟和一块纸裹的粉包拿出来搁在了桌上。 “宁公子,还请你解释解释吧!” 宁浚低下头一句不发,细汗从他额头上接连不断地渗了出来…… 解灵胥挪步向他靠近,自己步步紧逼,真相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 “宁公子……” “是我——” 空气仿佛在周大夫突如其来的两个字里生生凝固了,屋里的众人立刻移目看着此刻脸色淡然无异的周大夫…… 宁浚惶恐地抬起头,细弱的声音几近微不可闻:“义父……” 周大夫转过头,眼里仍是关切之意:“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已经失去了静月,不能再失去你……” 一旁憋了一肚子疑惑疑问的萧启辛总算憋不住:“诶……这什么情况,周大夫你这是……在认罪?” “是,是我杀了李肆。他毁了我女儿的清白,我恨他,杀了他理所当然。” 解灵胥一怔,“理所当然”四个字在周大夫口中显得尤为明烈。 萧启辛:“那证据,证据呢?” 周大夫一脸不在乎的表情:“案子不是你们在查吗?证据你们没找到吗?” “周大夫您冷静一点,我们现在就是找宁公子了解一下情况,您不要这么激动。” 周大夫冷笑一声:“了解情况,我看你们是直接来抓人的吧!” 萧启辛想起解灵胥之前说的那句结案的话,心头一怔,暗想她是认定了宁浚是凶手,而现今周大夫为了保护宁浚,自己担下了莫须有的罪名,可是这……岂不是荒唐吗? “周大夫,人不是你杀的,你不能替别人顶罪。”萧启辛看着周大夫偏执的模样不知接下来事情要怎么发展,转过头看了看一脸像是在看戏的解灵胥, “小解……?” 解灵胥回过神:“周大夫,证据我们已经掌握了,至于凶手是谁,这一点我自有分寸。” 周大夫:“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跟你们走。” 解灵胥摆摆手,转头看着一时神情不属的宁浚:“宁公子,你真的,不打算说点什么?” 宁浚耳膜一震,外界的声音变得极为模糊,只听他喃喃道: “义父,对不起……” 解灵胥:“你为什么不告诉周大夫真相呢?还是不敢,对吗?” 宁浚只觉自己的身子倏地瘫软了下来,十多年的伪装,十多年来内心的纠结折磨顷刻分崩离析,四散着蹿入肌肤下的每一根神经。 “义父,是我……当年是我……”宁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捂着脸不住地啜泣着。 解灵胥见让他自己解释怕是不可能了,心想看来真相还是得让自己揭开。 “周大夫,你知道吗,李肆他……是个太监。”话一出,在场一片死寂,除了不知道解灵胥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话的楚修等人,还有就是几近崩溃的宁浚神情和倏地脸色煞白的周大夫。 “你说……什么?” 解灵胥看着前者既难以置信又有些惶恐的神色说道: “经查证,李肆他二十多年前入宫做了太监,后来被迫出宫,在北市成了个无业的乞丐,从此呢,就过起了衣食不保的生活。” 解灵胥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周大夫,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不……不可能。”周大夫的眼神有些疏离了,语气里却挟满了质疑。 “没什么不可能,因为这就是事实。”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分钟,解灵胥见周大夫闭上眼,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心想他应该是明白了…… 解灵胥顺着自己的思路就着说道: “所以身为太监的李肆怎么可能是冒犯你女儿的人呢,当年强暴周静月的人,明明就是……”解灵胥转过眼,看着此刻正蜷缩着的宁浚。 “是你吧——” “我琢磨了一下,大概构思了这么一个情景:当年事发的时候,是周静月上山采药,然后你——宁浚,一路跟着她,可能是周静月发现了你,然后你们又说了什么话,发生了什么事,你一时冲动,对周静月干了那些荒唐的事,正巧被一直爱慕周静月的李肆看见,不过他出手阻止你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想……你可能是打晕了他,然后跑了,而周静月在那时也没有意识,直到……上山砍柴的樵夫范里看见了衣冠不整的周静月和她身边的李肆。” 解灵胥冷冷一笑:“当然,故事细节与实况难免有些出入,毕竟……我又不在现场,只能凭这些零零碎碎的线索胡诌些情节了。但是我想,我也算猜的八九不离十吧,宁公子?” 宁浚目光涣散,当年自己做过的是,撒过的谎一帧一帧重现在眼前…… “当年所有人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件事是李肆干的,周静月不愿提及此事,李肆不想你陷入非议,于是……对于自己的指责他并未否认,所以当年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周静月,李肆,还有你……” 第五十三章 结案 周大夫将信将疑的眼神此刻变得极为痛苦,他看着跪倒在地的宁浚终于发出苦涩的声音: “阿宁……” 宁浚不敢抬眼,声色细微:“我太……太喜欢静月了,可是她总是……不能接受。对不起,我……我不敢承认,我不敢承认……” 周大夫闭上眼,似乎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浅紫色的薄唇微微张合: “呵……我真是,错信你了……” 解灵胥:“宁浚,你之所以去了李肆的家里,是因为怕他还留有事关当年真相的证据,对吗?” 解灵胥看着地上连回答一声“是”都显得极为费力的宁浚,不禁心头一紧。 周大夫:“这么多年,阿宁……你从未想过要告诉我真相吗?” 宁浚:“我……我想过,可我,我不敢,我怕你……你永远不会原谅我。” 周大夫意味不明地一笑:“阿宁,我当然会原谅你,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真相罢了啊……” 宁浚看着被自己深深伤害,却选择原谅自己的周大夫,已然泣不成声。 解灵胥看着前人道:“周大夫给李肆药的时候,你看见了吧?” 周大夫:“阿宁,你是害怕李肆告诉我真相,所以杀了他?” “我……”宁浚瞳孔一缩,突然紧绷的身体僵直了片刻又渐渐瘫软下去,他住了口,似乎并不像再过多解释。 “阿宁……,每个人都会犯错,我只希望,你能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 周大夫语重心长的话顷刻令气氛莫名有些凝重,空气里似乎带了些发人深思的意味…… 九督门的巡捕活动了下经筋骨等着有人一声令下,解灵胥乍然一声冷笑打破了良久的寂静,显得尤为突兀。 “周大夫你刚才不是都认罪了吗,怎么……现在反悔了?” 周大夫一愣,上扬的眉峰微微一皱:“解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周大夫不明白吗?凌辱周静月的事事宁浚干的,但是杀了李肆的人,可是你啊。” “呵……解姑娘你,在开什么玩笑?” 解灵胥:“在李肆房里发现的娟巾,上面的字应该是周静月写的吧,你女儿的字你都不认识?” 周大夫:“我并不认为这件事和你们调查的案件有什么关联。” 解灵胥点头:“行——。还有这药方,你承认了是你亲自开的。” “没错。” “我呢,在医术方面涉猎稍浅,但是这药里的马钱子,明显有些超过了正常应有的剂量吧?谁都知道,马钱子有剧毒,药量控制不好,是会致死的。另外,这里面还有一样东西周大夫但是并未告知我——金刚石粉末,你在病人的药方里放这种慢性毒剂,是想他死于胃出血吗?” “哦?我不记得我在药方里放了这些东西,或许是后来有人在方子里添了那些东西,也可能是李肆他自己放的打算拿去害人,否则他为什么老老实实不喝药?” 解灵胥神色淡然地点点头:“这么说也很有道理,不过李肆没有喝药的原因,我想不是对你的不信任,而是觉得愧疚,其实他一直没有活着的意愿,所以才久病缠身也从不看病吃药。” 周大夫一怔,神色有些异样。 解灵胥突然回头看着此刻神色迷离的宁浚:“宁浚,你若还有机会见周静月一面,你觉得她会原谅你吗?” 宁浚:“静月她……一定恨死我了, 我……我不敢见她。” “你见不了她,因为周静月她已经死了。” 宁浚猛然抬眼,脸上惊异的表情诠释了他对于这一消息丝毫不情。 解灵胥:“周静月在宫里投井自杀的事,周大夫你是知道的吧?但是显然……宁浚他并不知情。” 周大夫不言,解灵胥接着道:“周静月投井,但是当年却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尸体是你移出水井的,然后埋在了周静月曾经采药的那片山上。” “你凭什么这么说?” “当你看见萧启辛遗落的吊坠耳环之后,便上山掘开了周静月的坟墓,取走了她尸体上的另一只耳环,这也就是那天暴雨里被你匆匆填平的坑底禁不住雨势滑沙的原因。” 这样的做法其实是多此一举,但倘若是害怕,倘若是处于对事情败露的畏惧……像周大夫这样谨慎的人,自然会断绝一切后顾之忧…… 解灵胥正想着,脑子里莫名其妙乱入了那天自己和猷王在树下的尴尬场景,立刻抛开思绪接着道: “运气好的话,我们或许还能在你这里找到那只落单的耳环吧?” 周大夫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这就是你的证据?” “你杀了所有和周静月的死有关的人,当年被误会的李肆,引荐周静月入宫的秦韵和杨公公,还有……那时发现你女儿的范里。” 周大夫叹了口气:“解姑娘,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认罪,因为我知道,你没有证据,没有能给我定罪的直接证据。” “那你这是承认了?” 周大夫面无表情:“我没什么好承认的。” 解灵胥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人不禁摇了摇头:“周大夫你知道周静月为什么会死吗?你认为是杨公公?是当年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那些人害死了她?” “在皇宫那种地方,活下去……呵,你自己也清楚有多难。” 周大夫看着解灵胥的目光露出前所未有的近乎于癫狂的悲痛, “我知道。但我还知道的是,你所做的事,不是在为周静月报仇,这一切不过是源于你自己心里的仇恨。” “哼……我不知道你再说些什么,解姑娘,你要逮捕我的话可以,证据——” “我没有证据,我只有你所不知道的真相。周大夫,如果你想要所有伤害周静月的人都为她陪葬,那我得提醒你还忘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 周大夫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你到底——” “周静月不是被人害死的,当年她的确是自杀。因为在遭受了苦痛折磨进宫希望摆脱噩梦的周静月曾经出宫来医馆找过你,她希望从最心疼她的父亲这里得到一丝丝慰藉,毕竟在宫里受人摆布的日子一度让周静月痛苦难耐,然而满心期待的周静月不曾想在医馆里看见的……是怎样的一幕?她最爱的父亲和曾经凌辱了自己的人亲如父子,周大夫,你能想象你的女儿,当时是怎样的心境吗?” 周大夫的瞳孔一点点收缩,渐渐黯淡下去毫无神采。片刻后,他遽然瞪大双眼直视着解灵胥,沙哑的嗓音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周大夫你想想就知道了。李肆是个好人,他并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却还甘心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其实……周大夫你也是个好人,你这辈子救济的人不计其数,只是……人都难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 解灵胥咬了咬下唇,记忆力周大夫关心自己伤势时的神情是医者发自内心对病人的关怀和爱护…… “呵……治病救人,我救了一辈子的人,却只能看着身边最亲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老天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能救了那些人,可是……谁能来救救我?既然老天看不见我做的善事,既然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不干脆把事做绝,把欠我的,都亲手夺回来!” “可是你……不该杀范里。” 周大夫狰狞的表情顷刻间散作满目的痛苦罔然:“是他,看见了。” 解灵胥:“你其实,本没有理由杀了范里,他是个无辜的人,这你是知道的。” “他是旁观者,他没有阻止,所以他也该死。” “那现在呢?现在你还是这么认为吗?范里连犯案的人是谁都不清楚,你觉得他真的是你口中的旁观者?” 周大夫像是突然散尽了所有气力,僵硬的双腿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脸色煞白: “这辈子救了这么多人,杀了几个又怎么样?呵呵……,我想,我的确是……疯了。” 解灵胥觉得自己总算能将这个案子放下了,心下松了口,对周大夫说道: “没有多少人心里只有善意,没有人是圣洁无华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道暗门,装着沉重的东西,特别是……看惯了生死的人。” 在医者眼里,生命变得前所未有的透彻,也前所未有的虚无,解救一个人的性命只在瞬息,而死亡也只在刹那间,脆弱的生命支撑着千千万万的灵魂,作为行医之人能够拯救岌岌可危的生命却无法让人的灵魂在痛苦中超脱,更不可能让自己在绝望中解脱。再高超的医术也无法与一样东西抗衡,那就是命运…… “其实我……可以理解你。”解灵胥与满目憔悴的周大夫四目相对,似乎可以感受到后者内心的挣扎痛苦,和十多年来的纠结不安。 “静月曾告诉我,她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这里,生要在医馆里救人,死也要葬在这片后山……” “一直没有把周静月的灵位设在她母亲的旁边,你心里一定也很痛苦吧?” 周大夫缓缓转过头,含着眼泪深情看着周夫人静躺了十多年的牌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淡淡说道: “是啊,我再也……不用这般痛苦了。” 解灵胥看着此刻泪目的周大夫,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异样。 不好…… 第五十四章 搞个庆功宴 来不及阻拦,周大夫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目光下,一头撞向了放着周夫人灵位的案桌。一道暗灰色的身影顷刻间从解灵胥身边蹿走,片刻后不声不响倒了下去…… 我靠……果然还是没有防住。 解灵胥一个箭步冲到周大夫身边,蹲下身查看着他的伤势。 萧启辛冲着门口的人喊着:“快找大夫,快……” “不用了,萧启辛,不用了。”解灵胥缓缓起身:“他服了毒。” 萧启辛:“什么!那也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找大夫来看看或许还有救。” “萧启辛你知道吗,像周大夫这样的人,是不愿意苟活在世上的,与其救了他还不如让他就这样如愿死去。” 解灵胥看着眼前的场景默然无声,唯有桌角上明艳的鲜红血迹镌刻眼底…… 众人收拾了周大夫的尸体,接连往医馆外走,解灵胥迈着步子走到宁浚身边时停了片刻,她转过头,眼中有些异样的神色。解灵胥凑到前人耳边说了句话,声音极小, “看来他没有原谅你……” “是周大夫!杀人的居然是周大夫!” “不会吧,看着不像啊。” “杀了这么多人,心狠手辣,心狠手辣啊!” “简直不敢相信,我这昨天还在这儿开了药哒!” “别吃了,谁知道这药里有没有毒。” “我说这叫什么,人面兽心!” 结案的消息传得像传染病一样快,短短的时间里街坊百姓们已经就案情到人性的话题展开了深入的讨论。 解灵胥等人没有在群众的嘴炮中逗留太久,宣告案情的事吩咐给九督门,接下来就该回去干冥煞军该干的正事了。 萧启辛:“小解,不过这流金当铺的老板是怎么死的?是程契吗?” 解灵胥:“是。” “怎么说?” “哦……这个好解释,我之前调查过,觉得陈契兴许是当年强抢民女掳走了佟老板的妻子,而佟老板的儿子为了救母亲,可能……在黑龙帮里发生了什么不测,所以……也没再回来过。至于佟老板嘛……事发后他性情大变,之后做的一切,应该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和程契接近,目的当然是杀了他为自己的妻儿复仇。” “哦……不过后来嘛,我想应该是事情败露了,于是程契重伤了佟老板,自己则拿走了佟老板本要交付的货物。” 萧启辛:“喔……小解,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连蒙带猜……。查到一点信息,把琐碎的线索拼凑起来,大概就总结了这么个故事。” 萧启辛:“这案子还真是……原来这么多命案除了周大夫杀了四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是不相干的。” “的确都是个人恩怨,把事情想的简单点,就那些死者身边的人一个个排查,应该能找到所有凶手。” 话说到这儿,萧启辛突然感慨了一句: “哎……可惜了周大夫一世英名,做了那么多善事,最后只讨了个受人唾弃的骂名。” 解灵胥:“谁还没点执念呢,其实名声什么的,听不到也就没什么了。” 周大夫在后半生中选择结束生命,在解灵胥看来也无可厚非,毕竟在遭受了这样多的打击折磨后,支撑周大夫继续活着的也就是两件事,一是为周静月报仇,二就是最为医者一直救济病患,这也就是“治世医馆”其名的意义。然而如今看来两者皆不可能实现了,周大夫能不能逃过死刑还不一定,就算他得到饶恕,与其背负骂名苟活在世上,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以死谢罪,是对自己最宽容的方式…… 萧启辛转念又想到了什么:“不过……还真是邪了门了,这些人怎么跟计划好了一样都吃饱了撑的似的一齐杀人,搞得还以为这是个连环杀人案,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凶手。” “是啊,平白无故怎么会有那么凑巧的事。” 萧启辛:“你的意思是……?” 解灵胥:“凶手基本都是平民百姓,杀人动机是平常的小恩小怨或者是有关金钱方面的问题,他们似乎是料到这个案子会被当做一个人干的事,知道朝廷的调查方向才这么有恃无恐,把平日里藏在心里没胆子干的事干了。” 萧启辛:“有人在煽风点火……” “平民百姓的确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和头脑。” “你觉得……是谁?” 解灵胥:“杀李老板的人。” 萧启辛一拍大腿,“他娘的,居然让他溜了。” “那个杨公公。” 萧启辛:“秦韵就是把周大夫的女儿引荐给他的吧,怎么?” 解灵胥:“杨公公官位不低,他死了居然没人报案,这人人缘是有多差?” “对啊……宫里怎么会没有报案呢?听说这个杨公公生前还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在了周大夫手里?” 解灵胥:“杨公公的主子是谁?” 萧启辛顿了顿,若有所思地道:“是商王。” 果然又是商王…… 解灵胥:“这件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或多或少都和皇宫里当权者的谋划有关。” 萧启辛:“这个案子的始作俑者是商王?” 解灵胥:“依我看,商王或许是抓住了周大夫这个契机,让他误以为周静月的死另有隐情并引诱他杀了杨公公,之后便激起了周大夫心里埋藏多年的仇恨,鼓动他做了第一个凶手,这也就是整个案件的导火索。” “在这之后,商王应该也少不了在其他地方煽风点火,不过他雇的人都是死士,我们抓不住狐狸尾巴。” 萧启辛:“看来刺杀你的人也是商王派来的,因为你掌握了线索。” 解灵胥点点头,想到商王在华昌殿和自己说的话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萧启辛:“商王这么做,是要给九督门找麻烦?” 解灵胥:“不……是给皇上找麻烦。” “他的目的没有别的——制造动 乱。这世道不平,百姓不得安宁,自然而然就搞得会人心惶惶,百姓会期盼一个贤明的君主。得民心者得天下,商王想得到的,就是统治天下的权力。” 萧启辛:“宫里的人果然老奸巨猾,得亏我跟着主帅,从来一心只为了家国安康不曾想过这些这些争权逐利的事。” 解灵胥凑到前者耳旁轻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猷王和皇上……哎,算了当我没说过。” 萧启辛看着欲言又止的解灵胥,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你知道我会怎么选……你呢。” 解灵胥:“我……,我就知道这不是个好问题。” 总算是解决了这个案子,解灵胥心想生活终于可以回归正轨,虽然自己的生活貌似一直不在正常范围。解灵胥打心里觉得体力劳动总归比脑力劳动简单粗暴,自己这几天头脑风暴头发都掉了不少,要是在来几个案子,估计离秃顶就不远了。 楚修等人说是要庆贺费力这么多天总算解决了案子,非拉着解灵胥一起在悦味楼大吃大喝一顿。连从来都冷着脸跟众人不在一个频道的猷王也被缠得脱不了身,解灵胥也就没理由推脱了。 今晚整个悦味楼都被冥煞军给包了下来 ,任楚修等人上房揭瓦也没有闲杂人等有半毛钱的干预。解灵胥自觉这么挥霍也没多大意义,不过萧启辛把悦味楼所有山珍海味都点了一遍的主意还是不错的。 解灵胥:“其实我们人也不多,把这一整楼包下来不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萧启辛:“唉~,要的就是这个排场,小解你不知道,咱们每次打了胜仗一准来悦味楼包场,让兄弟们好吃好喝一顿。” 解灵胥点点头,心想萧启辛果然还是那个萧启辛,做少爷大手大脚的习惯改不了。 赵略一边嚼着辣炒牛肉一边说:“这案子……呵,总算是给破了,不过兄弟我是一点儿忙也没帮上,哎……这费脑子的事还真不是想干就能干的。” 楚修:“老赵……有自知之明,咱虽然脑子不好使,战场上谁还不是个英雄豪杰。咱冥煞军是有头有脑,文武双全!” 呵……吹的都不带脸红心跳。 楚修:“不过这破案的大功臣,还是咱们灵胥呢。” 解灵胥莫名其妙被扯入了话题,生生被还未咽下的白灼虾噎个半死…… 楚修:“灵胥啊,你可以啊,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这案子轻轻松松就给破了!” 楚修一边说着,一边凑到解灵胥身边,一手揽过了后者肩头。 解灵胥白了他一眼,心说你丫能不跟老子肢体接触吗? 楚修似乎没看懂她的意思,又往解灵胥脸边凑进了些…… “你丫起开……”解灵胥按着楚修的脸把他往边上扔, “哪里轻松了,为了破案你知道老……我熬了多少个通宵吗?” 楚修看了看解灵胥的眼睛:“呦还真是,你看你这眼圈黑的,都快赶上老赵的肤色了。呦呵……我是不是眼花,灵胥你眼睛里好像还有血丝。” 楚修猛得靠近解灵胥,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 解灵胥:“卧槽……楚修你个老花眼好好吃你的饭吧。” 楚修:“真的……真的没骗你,就这儿呢。” 楚修往解灵胥眼前一指,正好触到后者柔软的睫毛…… 妈的劳资…… 解灵胥没好气地把楚修的爪子抡开,用自己凶恶的眼神最后一次警告他。 满桌家宴的一角,猷王看着对面被楚修缠得又笑又恼的解灵胥,莫名觉得如鲠在喉,索性黯黯垂下眼帘…… 第五十五章 酒后抽风 “喝喝喝……,悦味楼的好酒啊——今夜大家伙儿不醉不归!”楚修直接抱着一缸酒往嘴里灌,解灵胥看着他生猛的架势自己都莫名替他感到一阵胃疼。 回过神来见赵略举起酒杯热情洋溢的样子道:“解姑娘,在下敬你一杯。” 话毕,赵略一口干了杯中烈酒,解灵胥笑了笑,心想看来今天是没法清醒着回去了。 久经沙场的战士向来嗜酒如命,据说冥煞军的士兵个个酒量绝顶,一口酒就是一腔热血,上阵杀敌总少不了一顿好久温温血气。 猷王作为统领冥煞军的主帅号称千杯不醉,平日里得空喝的酒都烈性极强,今日同楚修等人喝了十几杯脸色也未见多少变化。 饭桌上的人喝酒吃菜吵吵闹闹折腾了几个时辰,气氛一度高涨…… 猷王目色淡然,面无表情地正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喝高了发疯的众人…… 萧启辛指着楚修鼻子道:“老楚……老子就是跟你丫待久了,这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 楚修:“放屁,明明是因为老赵……” 赵略一脸无辜样:“我说你……你俩骂就骂呗,干嘛扯上我?” 萧启辛调转矛头:“老赵你也是个奇才……其实当年我就是看你丫不顺眼到冥煞军打算找机会削你……” 赵略也上了头:“嚯……啥意思,你……你要削我?” 萧启辛连点了三次头:“是了,你丫是不知道自个儿嘴有多欠!” 赵略动了动胳膊:“老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觉得手痒痒了……” 袁绍成起身劝着看起来有些火气的两人:“你俩……,省省吧别惹事。” 楚修也是喝大了,扶着酒碗道:“小七星你别闹,一会儿吓着灵胥小姑娘。” 解灵胥喝的不多,但自己酒量欠佳,此时也是迷迷糊糊:“楚修你大爷——” 楚修:“我说灵胥你就不能斯文点儿……” 解灵胥:“斯文你妹……” 解灵胥骂了句卧槽,心知自己绝逼喝高了…… 脑子一阵发热,身体有些轻飘飘得着不着边,解灵胥的举止已经不受大脑主观控制,思绪突然缥缈地飞了老远。 对面吵吵闹闹的两人正起劲,解灵胥从这一唱一和的对骂声中摸索出了点节奏感,一边听着萧启辛和赵略骂架一边不自知地双手掂起筷子开始敲碗,敲了个颇有动感的节奏,直接让两人的攻势飙升到高潮…… 卧槽……我在干嘛? 猷王看了一眼脸颊微红,敲着筷子起哄的解灵胥,不自禁地淡淡一笑…… 酒精的后劲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显露得淋漓尽致,解灵胥敲得累了,趴在桌子上半睡半醒看着还在吵个没完的萧启辛和赵略。 赵略:“你……你就说庙山那次,要不是……我他娘及时赶到,你小子早就给宰了——” 萧启辛:“放屁——,你那……那也算及时赶到?要不是你磨磨唧唧半天不来,那帮孙子还能跑?” 赵略:“她娘的这事儿怪我?” 萧启辛扬起眉梢:“不怪你怪谁!” 赵略站直身子:“不能忍,老萧你这话简直不能忍……” 萧启辛:“谁他娘求着你忍了?” 赵略:“哎哟老萧你把话说清楚了,你他娘……敢情对我意见这么大?” 萧启辛:“没意见——我对你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没什么意见。” 赵略长剑一抄,萧启辛见状立马弹身而起…… 萧启辛: “怎么?打一架?” 赵略一脚踩在凳子上:“打……哎呦我这爆脾气。” 好端端的庆功宴突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楚修在一旁歪着身子劝道: “老楚……,老赵,行了你俩别闹。” 萧启辛喝酒上脸,此刻拿着剑偏偏倒倒站着很像个唱戏的旦角:“老楚这事儿你别管。” 赵略:“刀剑无眼,老萧我不客气了——” 萧启辛一语嘲讽:“呵……小心别闪了你的腰。” 赵略眼珠子一直:“我?老萧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到底谁的腰不好啊?” 萧启辛笑得轻蔑:“笑话,本少爷的腰,你要来试试?” 赵略:“呵……有点自知之明吧,你——” “卧槽你俩到底打不打?”解灵胥一脚蹬开面前的桌凳,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疏离得没有聚焦的眼神显然表明前者已经醉得一塌糊涂…… 原本骂架的两人倏地住了嘴,在场一众人都齐刷刷看向莫名其妙吼了一嗓子的解灵胥。 “卧槽……你们她妈,吵死了。”解灵胥开始不知所云起来, 解灵胥:“我他妈还没说什么呢,你们……有什么好计较的。” 楚修被解灵胥吓得酒醒了一半:“灵胥,你……你说什么?” 解灵胥: “楚修……你个傻逼。” 楚修:“……。” “我他妈这么倒霉……这么倒霉,到了这个鬼地方,还他妈……不受待见……”解灵胥抱着酒缸灌了一口, “还他妈……被人追杀……”说着,又灌了一口酒, “老子他妈这么背!你妹!你大爷……” 解灵胥一连骂了一串脏话,从爹娘骂到祖宗,从中文飚到英文。 全桌的人看着狂飙英文的解灵胥,顿时目瞪口呆,,猷王饶有趣味的样子,喝了杯茶给自己醒醒酒。 解灵胥又说了句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德语, 楚修:“灵胥你……说什么?” 解灵胥:“我说……滚… 楚修“……” 赵略在骂声中睡着了,打起了响亮的呼噜,解灵胥话说多了口干舌燥,抄起一旁的酒壶打算润润嗓子,不过手里的酒无声无息地被猷王抽走,换成了一壶淡茶。 解灵胥猛灌了几口,觉得喉咙的疼痛缓解了不少,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方才的骂声荡然无存,偌大的悦味楼里一时无人说话,显得有些落寞。只有猷王神智清醒,抬眼看着群窗外残缺的冷月,有些出神…… 天色不早,悦味楼里的小伙计腆着脸在猷王面前支吾了半晌也没把送客的话说出口,猷王自是明白了前者的意思,叫醒了睡得死沉的楚修,让他招呼一片喝倒的人回宫。 楚修抹了把迷迷糊糊的脸,沾了些酒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便站起身叫醒身边的人 “老萧,快快快……起来。” “老赵老赵,走了,快。” ………… ………… 楚修片刻不到便招呼醒了所有人,除了…… 楚修:“灵胥,起来了,咱们该走了。” 解灵胥瞟了他一眼,“滚——”便又一头倒了下去。 楚修:“灵胥,回去再睡吧。” 解灵胥:“傻逼你闭嘴。” 楚修:“灵胥~~” 解灵胥觉得心烦,顺手把手边的一盘烧饼糊在了前者的脸上:“聒噪。” 楚修:“……” 所有人马陆陆续续出了悦味楼,楚修对着拔出剑示意方圆两米不得侵犯的解灵胥束手无策,转脸向还留着半寸闲情雅致品茶的猷王求助: “主上,我……我这真是,没辙了,要不我把她抬回去。” 楚修刚一靠近,解灵胥的短剑直直扫过前者鼻尖,怔得楚修倒吸了口凉气…… “我带她回去。”猷王搁下手中的白瓷茶杯,神色淡然。 楚修一愣,不过觉得自己也算了了一桩麻烦事:“那主上,我……就先走了。” 猷王点点头,余光看着楚修离开悦味楼的背影,修长的五指端着瓷杯轻靠下唇饮尽了杯底最后一口凉茶…… 解灵胥俯身趴在桌上,手臂挡住了整张脸,墨黑的头发中只露出一点白皙的耳廓,猷王看着前者蜷缩着的瘦削背影,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感觉…… 看来今日是遇上了棘手的问题…… 异于常人的天分,蕴藏着的深厚内力,未知的身份,眼前的女子就像一个无解的谜,给人一种冷淡疏远,若即若离的感觉。 猷王骨节分明的手指朝着解灵胥看起来单薄骨感的后背伸去,心下想着指尖将要下一刻的触感…… 刚要触碰到解灵胥的肩头,后者猛地直起身骂了句“靠——” 猷王缓缓收了手,看着解灵胥一头乱发下白皙的侧脸,合上的眼睛眼尾留下细长柔和的弧度。 解灵胥揉了揉眉心,睁开眼看了看面前的场景,奈何眼前一片乱码,意识清晰了一秒便又陷入混沌。 “该回宫了。”猷王刚靠近解灵胥,后者的短剑便飞扬跋扈地扫过猷王的前胸…… 猷王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女子神色迷朦,握剑的姿势倒还是英气十足。 解灵胥抬起短剑对着猷王的眼睛,定睛瞧了瞧:“你……你是谁?” 猷王:“你喝醉了。” 心想要是再让她留在外面,非得把遇上的人都给砍了。猷王见解灵胥闭上眼似乎有些不太舒服,挪步向前走了几步。 “回宫休息吧。” “滚……”解灵胥举着剑乱舞了几下。 “我……知道——”解灵胥收了剑,迈着凌乱的步子偏偏倒到走出了悦味楼。 猷王暗暗叹了口气,挪步在前者身后两米远的地方跟着她…… 第五十六章 一觉醒来 秋夜凌冽的晚风吹拂过解灵胥的脸颊,凉得让人的神志清醒了三分。 解灵胥只觉喉头又干又涩,眼睛有些胀痛。卧槽……我他妈这是在哪儿?倏地觉得袖子被人一拉,解灵胥皱着眉头回过头。 猷王:“这边,你走错路了。” 解灵胥甩开猷王的手偏着头心不在焉地对后者说: “卧槽……你是谁?” 猷王看着解灵胥月下显得有些苍白的脸,淡然的声色柔和了些许: “严陌珩。” 解灵胥抬眼对上前者疏淡的目光,无神的样子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深夜的长街空旷寂然,苍凉的残月撒下泠泠的空灵之感,莫名平添几分感伤…… 和解灵胥对视了良久,猷王从前者澄澈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虚影,里间的那个身影,似乎比真实的自己更加令人动容…… 解灵胥:“不认识——” 猷王:“……” 解灵胥顿了顿,朝猷王走了几步:“哦……我知道了。” 猷王的目光动了动…… 解灵胥:“coser” 猷王:“???” 解灵胥向猷王走得更近了些,朦胧的月色下恰好能看清她俊秀的五官和微微泛红的脸颊…… 静谧的空气里心跳频率莫名陡升,胸腔里的剧烈声响充斥在大脑…… 猷王不自然地避开了与之对视的眼神。 解灵胥:“大白天的,玩儿什么cospy。” 猷王不知道她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淡淡道:“现在是晚上。” 解灵胥不知在想着什么,目光滑到前者披散到胸前的墨黑长发上: “卧槽——这头发好逼真呐,一定很贵!” 猷王:“……” “看上去——像真的一样。”解灵胥伸出手,纤长的五指顺过前者秀长的发丝,柔软的触感倏地从指尖传入大脑皮层—— “卧槽——不像是人造的吧!” 猷王注视着解灵胥诡异的举动,不禁头皮发麻,仿若僵直了般的身子顷刻难以动弹…… 解灵胥恍恍惚惚端着猷王的头发仔细瞧了瞧,自言自语道: “难道……是真的?” 猷王:“嗯?” 解灵胥:“不可能的吧。” “嘶——”猷王眼看着解灵胥当面扯下了自己的头发,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 解灵胥拿着前人的秀发把玩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还挺高级。” 猷王一脸无语又无奈:“你……” 寂静无人的街角吹来一阵冰冷的凉风,解灵胥脑子一怔,闭上眼睛觉得一根神经猛烈地抽跳了几下,大脑似乎隐隐约约找回了些许意识…… 睁开眼见着自己居然贴在猷王跟前,前者的脸色又绿又紫似乎有些恼怒,解灵胥连忙后退几步: “猷王……” 卧槽……我在哪儿?猷王怎么也在?解灵胥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干了些什么不太好的事。 面前的人唇角紧闭,表情冰冷得骇人—— 妈的……,猷王这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刚才……打他了? 解灵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上两抹浅粉的红晕莫名给看起来不太走心的笑意添上了另一番意味。 猷王的神色更僵硬了…… “跟我走——”解灵胥还没回过神来,手腕边的衣袖被前者一把拽了过去,丢了一半的魂随着一黑一白两道背影渐渐消失在漫漫寂然的长夜之中…… 从一阵脑子胀痛的恍惚感中清醒过来,躺在床上的解灵胥睁开眼,顿时觉得头疼欲裂—— 天地在眼前旋转了一会儿,解灵胥勉强着撑起身子坐直了起来。 我他妈……昨天貌似是,喝高了。 解灵胥闭目回了会儿神,一个翻身跃下了床头。 卧槽……我这是喝了多少头痛成这样? 解灵胥揉了揉喉咙,觉得喉头很是干涩,仿若咽了张砂纸般难受。一个跨步坐上面前的木椅,解灵胥伸手去够摆在桌上的茶壶。 端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了倒, 怎么是……空的? 约摸记得这茶壶之前是装了茶水的吧……我是什么时候…… 解灵胥偏过头,倾了一地的茶水倏地映入眼帘—— 这他妈是…… 解灵胥瘪了瘪嘴,两只手指揉了揉眉心。 解灵胥试着回忆,回忆里自己神智不清时——貌似干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解灵胥眉头微皱,昨夜的事情顷刻间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中,伴着无以言语的绝望席卷了解灵胥周身—— 卧槽……我他妈这是,都干了些什么—— 昨夜—— 猷王半拖着路上酒劲儿上来了又有些神志不清的解灵胥到了她的房间,刚松下手,后者的短剑二话不说便逼到颈项…… 猷王躲闪两步,倒是不费力便避开了前者的出剑, 解灵胥:“卧槽——你谁啊!” 猷王一脸无奈无以言对:“你又……” 话音未落,锋利的剑刃卷着气流直直逼来,解灵胥喝醉时挥出的剑法看起来竟有些像模像样,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些不容小觑的攻击性。 猷王躲闪两步,对付后者接连的攻势竟有些费力,还是不得已拔出了晋渊剑。 灵气极强的晋渊剑在内力深厚的猷王手里发挥出势不可挡的威力,解灵胥的短剑被前者一挡,倏地脱手震飞了出去…… 解灵胥被剑气逼得站不住脚连后退了几步,正撞上身后的方桌,不知为何胸口一阵梗塞,解灵胥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猷王目光一动,收了手中的晋渊剑:“你……没事吧?” 解灵胥干咳得直不起腰,偏头看向了桌上的茶壶—— 猷王明白她的意思,转头去取茶壶,不料和后者的动作刚好同步…… 解灵胥转过的侧脸从猷王面前掠过,猷王不禁回头——略带寒意的低垂目光和鼻尖冷峻的轮廓近在眼帘…… 猷王愣了愣,伸手去取茶壶的五指没有触到光滑冰凉的瓷器表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冰冷,却有些柔软的触感…… 头皮一麻,附上解灵胥五指的手倏地有些僵直—— 空气凝滞了良久,只见眼前的女子眉头一皱,唇角的弧度微微下扬…… “你大爷——” 解灵胥骂了一声,抓着茶壶的手猛地从猷王骨节分明的五指中抽出,旋即便擒着壶腕超猷王的方向狠狠挥去…… …… …… 猝不及防被茶水淋了一身的猷王有些无可奈何,不知道自己是火气上来了还是被前者折腾得没了脾气,淡淡看了眼面前醉的一塌糊涂的女子,转过身摔门走了…… 昨天的场景约摸就是这么回事,房间里一地的茶水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解灵胥埋头扶额撑在桌上,觉得自己简直他妈要把自己作死,发发酒疯也就算了,居然还干了这种破事,这是给猷王洗了把脸……还是洗了个头? 卧槽……下次见到猷王——不行,还是先躲着为好。 解灵胥埋着头自己尴尬了一阵子,突然抬首心想现在的时候也不早了 ,昨晚睡的时间有些久,现在也快到中午了,皇上那里没人来催也没什么奇怪,毕竟皇上这个人游手好闲,多半是出宫溜到什么地方鬼混去了。但是按理说,堑渊殿不会没人来叫自己去练剑,虽说案子刚结,但军队的纪律还不至于宽松到可以放自己一天假。 解灵胥略略收拾了自己,便挪步走了出去…… 堑渊殿前—— 解灵胥在石阶前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愣是没想好自己要怎么面对猷王那张冰山脸。 装作不知道?反正昨天晚上喝醉了,忘记发生的事也正常……的吧? 卧槽……我忘记了他又没忘记,装疯卖傻多半死的更惨—— 先道个歉?要怎么说呢?……不行不行,太尴尬了—— 其实——猷王平时要是在浮梦阁里,见着他的几率不大,或许十天半个月都碰不到面,到时候他说不定军务繁忙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卧槽——要是他记性好得不得了呢?…… 解灵胥扒着门绝望地挠了挠头发,觉得和猷王这件事横竖都行不通,算了干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解灵胥扶着门,忐忑地盼望猷王千万不要出现在自己的视线。 推开门,眼前的场景让解灵胥着实吃了一惊…… 解灵胥一怔,顿觉脑子仿若停滞了片刻。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我他妈——这是在做梦吧? 平日里纪律森严的堑渊殿此刻可以说是……空无一人。 卧槽——莫非我酒还没醒? 解灵胥一脚迈了进去,四下张望了片刻仍旧不见丝毫人气,偌大的训练场没有军队,甚至连整排的兵器都被搬走得一干二净,空荡荡的旷地给人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解灵胥掐了掐自己大腿,痛觉果然如约而至…… 操——,什么情况?怎么才一个晚上这地方就没人了,而且刚才一路走来也没见到人影,难道……我他妈又穿越了?难道说……之前遇到的人都如过往云烟一样不复存在? 妈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才还一直纠结如何面对猷王的事如今看来已不用担心,解灵胥心情有些复杂,缓缓超前迈出步子,脚步声在寂静的堑渊殿中显得突兀明烈…… 不知为何,之前还总是想着要逃离的地方,如今真的不见了踪迹,心里却莫名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一种被抛弃的失落感…… 第五十七章 窒息的现实 深秋凛冽的凉风猝不及防扫起一阵尘沙,来不及添置衣衫的解灵胥顿时感到刺骨的寒意…… 不知道是自己酒喝的多了还是昨夜没睡好,解灵胥觉得此刻胸口有些莫名地难受,周身仿若被一种莫大的孤独感紧紧包围—— 一种无依无靠的失措感…… 操——为什么?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解灵胥勉强把此刻的落寞归咎为年纪大了需要一些归属感。 推开浮梦阁的阁门,解灵胥双目无神地注视了眼前空荡荡的房间良久,除了满屋的书籍看起来还是那么回事,周围毫无人气的气氛透露出厚重压抑的陌生感。 是真的没人,不是梦,不是幻觉,这里已经是一片旷地,除了寂静的空气,什么都没有…… 楚修不在,萧启辛不在,猷王也不在……这里,只有自己。 解灵胥抱臂发了会儿呆,心想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想着想着便觉得自己有些乏了,往后退了几步身子下意识往墙上靠—— “啊————”自己还没碰到墙壁,身后突然惊起的尖叫声倏地充斥了整个房间。 “我操——”解灵胥被突如其来的惊叫吓个半死,只觉得自己方才好像是靠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然后那东西还叫了一声…… 解灵胥差点一个胳膊肘抡过去,所幸刚要挥臂时,刚才尖叫声的音色在解灵胥的脑海的记忆里对上了号。 ——方浔,刚才那人的声音,好像是方浔那小子的。 解灵胥转过头,看清了前人秀气的面目。 解灵胥:“方浔你……你在这儿干嘛?” 方浔:“灵胥姐——你怎么在这儿?我在打扫浮梦阁呢,扫着扫着就……睡着了。” 方浔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没留意前者无语的目光。 解灵胥见他果真杵着扫帚:“打扫浮梦阁?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方浔一脸诧异:“嗯?灵胥姐你不知道吗?昨夜从北疆传来急报,蛮人已经跨过边界线,对我军展开了全面的攻势。主帅接到密保后带着全军连夜奔赴北疆,我还以为你会和他们一起去呢。” 操……我他妈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解灵胥:“事态有这么严重?全军都去了?” 方浔用胳膊支着扫帚杆,懒懒靠在上面:“是啊,这么多年蛮人早就蠢蠢欲动了,这次出兵是蓄谋已久,蛮人恐怕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才挑起战事。况且北疆本来就是他们的地界,蛮人对地形的掌握也比我军更有优势,这一仗是真的不好打。” 不好打……有多不好打? 解灵胥:“有几成的胜算?” 方浔:“不好说,战场上的事挺复杂,我一个读书人只是跟着主帅做些琐事,对这些不太了解。” 解灵胥:“那你呢,你怎么没去?就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方浔尴尬地笑了笑:“灵胥姐,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看我这身板体格,不能打仗也不会出谋划策,看着死人还忍不住要呕吐。我就不去北疆当主帅他们的拖油瓶了,好好打理堑渊殿等着主帅他们凯旋归来就行了。” 解灵胥:“这么大的地方,你一个人打理也不容易。” 方浔笑得有些腼腆:“总得有点儿可用之处才能让主帅留着我吧。” 解灵胥点点头:“可是冥煞军都走了,要是遇到危险谁来保护皇上呢?” 方浔:“这么大的皇宫里,大大小小的将军麾下的军队不用说,宫里都知道的,沈公公身后可还有一队强兵呢。” 沈公公…… 一个宦官竟然有一个听命于自己的军队,这样岂不是有些——可是,如果没有沈愠的势力皇上恐怕早已经被商王夺权篡位了吧! 卧槽——这三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利害关系? 解灵胥先放下脑子里的问题:“你知道猷王他们多久回来吗?” 方浔:“不清楚,十天半个月,要是战事险迫,耗个几年不是不可能。” 操……几年?那我干什么?和方浔一块儿打扫卫生? 方浔:“灵胥姐你别担心,虽说和蛮人的硬仗不好打,但是我相信主帅一定会带着冥煞军凯旋的。” 解灵胥心神不属地点了点头,方浔见她脸色很是难看,便关切地道: “灵胥姐,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啊?我看你面色不是太好,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不是说女孩子……呃——姐你不要累坏了身子。” 解灵胥倒真的有点头晕,不知道是因为昨夜的烂醉还是今天才知道的消息。 “那我先走了,方浔你也不用太折腾自己,站着睡觉对腰背不好。” 方浔脸一红,憨憨地道:“嘿嘿……我,我知道了,多谢灵胥姐关心。” 解灵胥转过身,看了看面前落寞无人的长亭和石阶竟莫名有些黯然神伤…… 还未从混沌的梦境中抽离出来,解灵胥被一声急切的嗓音恼醒。 睁开眼便见着方浔眉头紧皱,每一个毛孔仿佛都昭示着前人的慌张。 “干什么?”解灵胥神情恍惚地瞥了他一眼。 方浔:“灵胥姐,快……快走,蛮人就快攻破城门了!” 解灵胥抬眼,有些难以置信,确认了前者的焦头烂额不是装摸做样后,立马跃下床塌,一边收拾了一下一边问着身边的方浔道: “什……什么时候的事?” 方浔:“昨夜,蛮人昨夜攻入皇城了,萧大哥刚带来的急报。” 萧启辛回来了? 解灵胥:“那他现在——” “萧大哥受了重伤,现在还在太医哪儿躺着吧!” 解灵胥脑子一怔,重伤?现在是还昏迷不醒吗? “那——那其他人呢?” 方浔垂下头,从他眼中,解灵胥看见了自己最不愿看到的神色—— “楚大哥他们……战亡了,主帅他被蛮人挟持,如今生死未卜。” “什么——” 方浔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轻,解灵胥的表情凝滞了片刻,突如其来的消息仿若来自遥远的天边…… 解灵胥挤出一个苦涩的笑意:“怎么可能?方浔你小子不是在骗我吧?” 看着前者张着嘴像是在说着什么,解灵胥看着他,却听不见丝毫声音,唯有大脑里一阵轰鸣…… 方浔的声音渐渐清晰了些:“灵胥姐,冥煞军内,有奸细——” 解灵胥唇角的弧度僵硬得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心头的感觉难以言喻,说不上来痛心失落,只是往昔的事恍若一场梦境,梦醒了,留下一点苦涩的余味…… “哦,那……”解灵胥顿了顿,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方浔:“皇上——” 解灵胥和方浔一路朝皇上寝宫狂奔,解灵胥有些恍然,脑子被繁琐的事搅得如一团乱麻。 皇上 ,现在是要去救皇上。解灵胥心里很慌,皇上这个什么武功,什么计谋都不会的人,真的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吗? 解灵胥此刻还是无法相信猷王被北疆的蛮人挟持的事实,像猷王那样的武力高强的人,怎么会?…… 蛮人怎么会这样容易就攻破了防线,他们当真那样难以对付?而且……恐怕如今的威胁并不仅仅是蛮人而已,还有解灵胥的噩梦——商王。 总算到了宫殿前,解灵胥跨步扶上殿门,刚要推门的手顿了顿…… 解灵胥不禁有些想笑,这算是什么?就凭自己这个废物和方浔这个书生就想扭转乾坤?除非又有什么奇迹发生,除非自己是被命运选择的那个救世主…… “救世主”这三个字从脑子里浮现的刹那,解灵胥苦笑了出来…… 看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推开门的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的很长,很慢——里间的浑浊的空气袭来,解灵胥被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逼得一阵反胃,往前迈了一步却踢到了个有些柔软的东西—— 解灵胥低头看了看脚旁横倒的尸体,倾洒了一地的血泊里映入眼帘的是男子亮眼的华服,上好的锦缎,颇为熟悉的身段,只是地上的男人背面朝上,看不见他的脸…… 粘稠的空气里胶状的微粒弥散在解灵胥的口鼻,让后者被堵得喘不过气。解灵胥俯下身,抓着前者的肩膀费力将他翻过身—— 商王…… 解灵胥一怔,只见商王瞪大的瞳仁突兀而出,目光无神空洞,面前的人的的确确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商王死了?那么皇上呢?皇上是不是还活着?还有那些蛮人呢?为什么一路上都没看见入侵的歹人? 解灵胥觉得自己有些想吐,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了起来…… 费力撑起自己的身体,解灵胥起身朝殿内走去,前方貌似有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仿佛是来自远方的模糊背影,金黄的华服加身,龙形的刺绣图案,淡然立在血泊之中的身影带着一股凛然的威武气质…… 解灵胥愣了愣,是……皇上? 前者颈项一动,在昏暗的光影下缓缓回过头—— 前者渐渐露出完整的侧脸,凌冽的下颌线…… 解灵胥僵直着,觉得似乎有一根细绳在脖子上慢慢缠绕,慢慢收紧,拉扯着自己神经的,是眼前那个人令人窒息的脸。 沈愠…… 第五十八章 密室 卧槽—— 猛然从梦中惊醒,解灵胥后知后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呆呆发了会儿神…… 商王惨烈的死相,沈愠龙袍下阴沉的脸都历历在目…… 解灵胥爆了句粗口,起身用冰冷的水洗了把脸。 梦境里方浔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消息一直萦绕在耳畔…… 喝了杯凉透的茶,解灵胥将手腕上的黑铁玉镯贴到一侧的太阳穴上,冰凉的触感让人镇静了许多—— 从未想过,有一天身边的一切突然改变,自己会是什么心境。解灵胥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人都只是幻境里的虚影,既不真实,也不重要。拥有时平平淡淡,失去了也不痛不痒,但是刚才亲身体验了一次,才发现恐怕并不是那样一回事,在梦境里的感觉到现在仍旧挥之不去…… 原来自己……并不觉得无所谓,并不是一点也不关心…… 浮梦阁—— 解灵胥和方浔坐在寂静的浮梦阁内,后者点上的熏香和阁殿里满屋的书香融合在一起,让人莫名感到很是心安。 解灵胥给前人倒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搁下茶壶,解灵胥轻轻靠着椅背。 方浔:“灵胥姐,你想知道我是怎么遇到猷王的?” 解灵胥:“嗯哼。” 方浔端着茶杯小口啜了一点: “被猷王救下的时候,我已经记不得从前的事了,只是听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方家被灭门,但是我却活了下来。” 解灵胥:“是谁救了你吗?” 方浔:“嗯……,记忆力隐隐约约能想起他的半张脸,但是很模糊。” 解灵胥:“然后呢?” 方浔:“那个人救了我,把我扔在冰天雪地里就走了。” 解灵胥笑了笑:“那他还不如不救你。” 方浔抬起头,觉得前者的笑容有些模糊不清,用力眨了眨眼,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接着道: “我也这么觉得。所幸后来猷王出征路过救下了我,否则我要么饿死要么就给冻死了。” 解灵胥:“你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家人吗?” 方浔:“不记得,总之在我记忆里,就是猷王一直收容着我。” 解灵胥点了点头,方浔看着前者的脸,觉得恍惚得有些不真实,不禁摇了摇脑袋。 “灵胥姐,我怎么觉得……有点头晕。” 解灵胥:“是吗?你昨晚没休息好?” 方浔:“啧……没有啊,昨晚睡得还不错,可能睡太久了也头晕吧。” 解灵胥:“嗯……喝点水吧,你一个人打理堑渊殿太累了。” 方浔的脸羞涩地一红,一口饮尽了面前剩下的半杯茶…… “灵胥姐,你别看主帅他平时不笑也不爱说话,人看起来不好相处,但其实主帅他很好的,就是……怎么说,不太会表达而已。” 解灵胥不太走心地点点头:“嗯……我知道。” 方浔:“可是,我总觉得,灵胥姐你对主帅有些成见。” “嗯?我有吗?”解灵胥想了想又说道:“很明显吗?” 方浔:“我觉得吧,还是看得出来的。” “那我以后稍微收敛一点。” 方浔:“……” “对了……之前你说我看起来很眼熟,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浔挪了挪身子,觉得眼皮有些重: “也可能是我的错觉,但是我觉得……我……” 解灵胥:“你怎么?” “有点……困。” 解灵胥一脸疑惑:“困?” “我……”方浔拍了拍脑袋,觉得眼前女子诧异的神色似乎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我怎么觉得……有点想睡——”方浔“觉”字还没说出口,便一头倒了下去…… “方浔……方浔……” 看面前的少年被自己摇得东偏西倒还是昏睡着,解灵胥叹了口气,觉得装吃惊装的有点累了,低眼看了看自己没碰过的茶杯,心想:废话,劳资好不容易搞来的蒙汗药,下的药量够你睡一整天了…… 解灵胥站起身,看着面前一排排的藏书,脑子里想着巫老四向自己提到的典籍—— 正好冥煞军现在出兵,方浔这小子没什么戒心,直接开了堑渊殿的结界让自己随意进出,大好的机会,不好好把握那就是自己蠢了。 解灵胥看着满屋的书籍一阵发蒙……你大爷,这得从哪儿开始找? 那估计就只能,一本一本翻了。解灵胥一屁股坐在桌上暗自感慨了一阵…… “灵胥姐……” 卧槽—— 解灵胥猛地一怔,见方浔居然又坐了起来—— “灵胥姐,我怎么……” “砰——”解灵胥就着手里的短剑,拿剑柄往前者脑门上用力敲了下去。 方浔仰面栽倒…… 我去……方浔这小子怎么还醒了?我他妈这是拿了过期的蒙汗药吧? 说好的一瓶倒一片,自带失忆功效呢? 解灵胥把倒在地上的方浔晾在一旁,回过头接着盯着书架发着呆—— 算了,解灵胥感到一丝无力,还是老老实实干吧…… ———— ———— 整整一个上午,解灵胥翻了整整一上午,才从一屋子的典籍中找到了关于玉珠的记载。 解灵胥瘫倒在椅子上,双腿没规没矩地搁在桌上。 妈的,本以为这种东西应该记载在破旧的古书上,自己于是把浮梦阁里所有破破烂烂的本子翻了两遍,结果谁知道古籍他妈被翻新重抄了一遍,解灵胥随意拿了个还算崭新的小本扇风时不经意间居然看见了记录的内容…… 看完后不禁骂了句卧槽—— 解灵胥觉得书里的内容大致可以归为两句话。 这玩意儿叫泯魄玉珠,很牛逼。 此书记录不详,详情请到皇宫禁地自行查询。 解灵胥直起身,心想这皇宫禁地又他妈在哪儿? 卧槽——还得在这堆书里查查禁地的具体方位…… 解灵胥仰面——劳资怎么这么难……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从藏书中找到了禁地的位置,期间又敲晕了清醒过来的方浔……三次,自己还得想想以后怎么跟这个少年解释他头上莫名多出的几处淤青…… 安置好方浔,解灵胥走出浮梦阁,天色已经不早。趁着天黑混进皇宫禁地兴许比较容易,只要巡逻的侍卫脑子不要太好使,自己还是七成有把握可以溜进去的。 往禁地的方向走去,一路居然没有见到一个拦路的侍卫,禁地外也是空空如也。 解灵胥不禁有些诧异,卧槽——好歹也是个皇宫禁地,怎么连一个守卫都没有,莫非这地方还能随意进出? 嘶……解灵胥有些难以置信,站在原地四下张望了片刻,果真没有人—— 算了,没人拦着我,那就进去吧。 兴许是长久没有人进入的缘故,禁地里透着一股子瘆人的寒气,里间不知从何处“嗖嗖”灌着风,逼得解灵胥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刚走了三两不,眼前一扇厚重的铁门便挡住了去路。 解灵胥上前敲了敲,听着铁门闷重的声响 心想若没有钥匙恐怕根本没办法打开这扇门。 解灵胥往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块核桃大小的轴承。 还好自己看了典籍,从浮梦阁的抽屉里找到了这个算是打开禁地大门的钥匙,否则就只能蹲在地上拿剑一点点磨开这道门了—— 解灵胥刚放上轴承,铁门便自动打开了,大门里对流的空气夹着陈年的尘沙扑面而来…… 卧槽——解灵胥在鼻子面前扇了扇,迈步走了进去。 这黑咕隆咚的地方只稀稀拉拉点了几盏灯,所幸道路还挺宽敞,不然自己指不定就会撞在墙上。 典籍里记载说关于泯魄玉珠的信息被封存在禁地的最里间,解灵胥也没心思多看其他地方搁着的器物,径直超尽头走着…… 远处似乎能看见较为明显的光亮—— 渐行渐进便能看见些影影绰绰的轮廓了,只见前方一个突兀的桌台上放着一个卷轴。是个没瞎的正常人都能看出就是东西记载着解灵胥要找的信息。 离着几米的距离,解灵胥突然停下步子。 话说……这地方好歹是个禁地,不可能,一点防备也没有吧? 一般情况来说,离重要的东西越近的地方,就越会设下埋伏陷阱。 掏出从怀里带来的薄纸,解灵胥将它撕成细条,放手轻轻撒在面前…… 轻薄的纸条悠悠缓缓飘落向下,除了一张细纸条落到一半便对中弯折,稳稳停在了空中…… 纸面下是一根极细的纤绳—— 解灵胥暗暗唏嘘,心想还好自己没直接踩进去,否则还不知道会触碰什么稀奇古怪的机关。 多长个心眼总归是没错的—— 解灵胥抬起步子,从细不可察的纤绳上跨过,不料细绳上的碎纸条颤巍巍地晃动了几下,竟像突然没有了依仗似的往下落去—— 绳子断了…… 卧槽——解灵胥脑子一懵,这绳子他妈是什么材质? 来不及多想,机关一被触及,一支暗箭便从解灵胥眼前直直射来,麻利地拔出短剑,解灵胥倒是有惊无险地挡住了呼啸而来的利器…… 一口气 还没缓过来,迅猛的箭雨片刻不歇从四面八方袭来 …… 第五十九章 前往药山 什么情况? 解灵胥后背一麻,眼看着不知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密密麻麻的箭头一点点逼近,自己却呆站在原地想不出半点脱身的主意。 要么万箭穿心扎成刺猬,要么期待自己突然开挂…… 千万支箭构成一张箭网朝解灵胥扑来,手腕上的黑铁玉镯刹时化出原型,一把玄色古剑横空架在身前…… 解灵胥还在想就算自己拿着罔生剑估计也逃不出去,氤氲着墨色剑气的古剑便自己腾空旋飞,围着解灵胥周身环绕一圈,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刹时显现,瞬间瓦解了箭雨的迅猛攻势…… 操……开了挂就是不一样。 解灵胥还来不及感慨,灵气极强的罔生剑便又化解了接踵而来的另一波攻势。 眨眼的功夫,古剑飞旋出去,携着势不可挡的威力直直插在了石壁上设有机关暗器的玄关处。 解灵胥听见四周传来一阵嘶哑的轰鸣,罔生剑在短短的几秒内便让禁地里的防伪系统做了废…… 卧槽…… 神一样的光环,没想到神一样的光环居然有一天会罩在自己身上,解灵胥突然有点想笑。 玄色古剑从石壁间抽离出来,不偏不倚落回到解灵胥手里。 看着蕴藏无上神力的罔生剑,解灵胥不禁在想,要是有一天,自己能真正操控这把古剑,那时的自己将会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到那一天,兴许自己就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再也不必任人摆布,再也不用被囚禁在这个用黄金堆砌的牢笼里…… 但是那一天,真的会到来吗? 手持着罔生剑,解灵胥觉得这样上好的古剑怎么会属于自己?为什么身边总会发生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挪步到放着卷轴的桌台,临近了才发现石砌的方台周围,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半球形围障,看似薄如蝉翼的围障实则坚不可摧,解灵胥举着罔生剑连着砍了几次都不能将它损毁分毫,浅灰的隔离障似乎天衣无缝,外人根本奈何不了它…… 卧槽……这要怎么打开? 解灵胥皱起眉头,附下身像是观察盖着玻璃罩的文物一般打量着里间的卷轴。 不知不觉便将一只手按了上去…… 不料五指刚附上面前的围障,原本通透的隔离罩倏地变得具象起来,半球状的围障仿佛裹上了一层耀眼的鱼鳞,只是在解灵胥的手触及的地方,鳞状的坚硬外壳一点点剥落,几秒后便碎裂得七零八落,里间的卷轴顷刻显露在眼前…… 卧槽……解灵胥禁不住感叹一声,咬了咬下唇,有些难以置信,轻微的刺痛感告诉自己这不是在做梦…… 感觉在这里仿佛有一种——特别的力量,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存在于自己体内,总是能让自己做到难以想象的事情。 其实身边的各种事情还是很顺利,除了——自己有点点儿背…… 解灵胥展开手里的卷轴,一个字还没看进去,一道黑影便在措手不及中袭来—— 卧槽——又是…… 身形瘦高挺拔的黑衣男子像一把利刃般掠过,直直朝着解灵胥手里的卷轴袭来—— 妈的这点儿背还真是说来就来,难怪一路上都没有士兵把守,看来多半和这个阴鬼脱不了干系。 解灵胥向后一闪,险险避开了面前来势汹汹的人,身子利索地打了个旋,解灵胥把手里的卷轴攥得紧了些…… 黑衣男子的身手敏捷得让人根本无法招架,举手投足很是锋利,还没看清他下一步的招式,男子便伸手直接来抢解灵胥手里的卷轴。 卧槽……劳资好不容易搞到手的卷轴,难道真要让这个虎视眈眈的人抢了? 解灵胥握着罔生剑超前者的腰际斩去,男子微微侧身,衣摆轻轻飞旋起漂亮的弧度,前者背着手,连剑也未曾拔出,轻描淡写地躲闪几下,便挪步向解灵胥靠近…… 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面容只能看见一双锋利深邃的眼睛——渐渐靠近的仿若潭渊的双眼…… 解灵胥的心悸猛的一怔…… “给我——” 男子略带喑哑的声音回荡在解灵胥耳畔,仿佛一道不可拒绝的命令降临…… “做梦。”解灵胥只淡淡回了两个字。 “找死。”男子不由分说拔出剑,超解灵胥逼近…… 卧槽……此刻解灵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他抢走。 解灵胥有些狼狈地和男子周旋了片刻,不过总觉得后者每次落剑都没有要伤到自己的意思,否则就自己那点破剑术,就算仗着手里那把用的不是很溜的罔生剑,早也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解灵胥一路后退,快被男子迅猛的攻势逼到禁地的门口。 自己他妈负隅顽抗,前者大气也没喘一口,解灵胥觉得生无可恋,奈何自己脚下的步子已经乱了,慌忙错乱的脚步简直他妈像是在跳舞…… 瞎扑腾居然还他妈左脚踩到了右脚,解灵胥一个没站稳…… 卧槽……,摔了—— 不过解灵胥没摔下去,因为前者居然还绅士地——扶了自己一把。 解灵胥有点搞不懂,没缓过神来,手里的卷轴便被人用力地抽了出去…… 我靠……解灵胥立马攥紧卷轴一端,身子猛地向后倒去,卷轴被两人一手抓着一端,随后“嘶啦”一声被生生撕成了两半…… WTF——解灵胥一惊,抬眼和身边的男子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旋即回过头感到了一丝令人窒息的尴尬…… 解灵胥往后退了几步,心想他不会还要来抢吧。 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半卷轴说什么也不能再被抢了,解灵胥皱紧眉头深深提了口气,只觉握剑的右手手心渗出了些冷汗…… 瞧不清黑衣男子的神色,面具下冷冽的目光似乎看着自己,几秒后,一只手便附上了解灵胥的眼睛…… 解灵胥一愣,眼窝处是一种铁质的冰凉触感…… 卧槽——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墨黑色的光影掠过眼前光亮重回视野,只是再睁开眼时那人已不见了踪迹…… 解灵胥呆呆地站了片刻,居然没抢…… 低头看了看手里只有一半的残卷,不禁有些郁闷: 操……这下麻烦了。 皇上寝宫—— 皇上的一头长发被绸缎松松地挽在脑后,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枕在案桌上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看着奏折,虽然以他一目十行的速度看了跟没看也没什么两样。 解灵胥在一旁挨着房梁,放空脑子发着愣…… 啧……那人叫什么来着?好像叫什么云来着?卧槽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解灵胥挪了挪步子,右手不经意搭在左手上懒懒往后靠。 皇上把手里的折子一扔,撩起额前散落的碎发:“北疆的奏折,猷王传来的消息。” 皇上看了一眼正在神游中对消息无动于衷的解灵胥朝着她喊了一声:“灵?” 解灵胥目光一动,只见托着腮的皇上看着自己的表情很是莫名其妙,“怎么了?” 皇上:“猷王的折子,不关心一下吗?你这个属下也当得太不称职了。” 解灵胥觉得皇上是不是脑子给撞傻了,自己哪儿来的权利关心这些事,不过还是应了他的话问了问: “猷王他们怎么样了?” 皇上:“似乎……战况不太乐观,蛮人的兵器比我们的更多,马匹战甲也很充足,猷王还写了一堆东西,你自己看吧。” 解灵胥:我干嘛要看这东西?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解灵胥还是拾起被皇上搁在一旁的奏折看了看。 自己在浮梦阁待了有些时日,能认得出猷王的字,记忆力他的字迹遒劲有力,颇有力道的笔锋从不拖泥带水,一笔一划都干脆利落,不过折子上的笔迹明显有些潦草了,隐隐透露出下笔者的焦躁不安…… 卧槽这是遇上了什么险情吗?解灵胥想起前一夜的梦境,莫名地心头一紧。 皇上:“好无聊啊,朕要微服出访。” 原本陷入了沉思的解灵胥被皇上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拉回了现实,不禁眼皮一跳,方才的忧心顷刻被抛到了脑后。 “去哪儿呢?”皇上转脸瞧了瞧解灵胥:“诶……灵,你觉得去什么地方有意思?” 解灵胥耸了耸肩,唇角一弯:“我怎么知——”话还没说完,解灵胥转念想了想,旋即改口道: “我觉得……药山还不错。” 皇上:“药山?那地方有什么好玩儿的吗?” 解灵胥:劳资怎么知道…… “有啊……那地方,有……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最适合皇上你这种……向往自由的年轻人了。” 皇上一拍桌子:“那好,咱们去药山。沈愠,你吩咐准备马匹,明日就出发。” 沈愠拱手:“是,皇上。” 解灵胥看着灯光下显得唇红齿白天真无邪的皇上挠了挠脖子,心想:沈愠应该知道去药山该怎么走吧…… 明日的行程已经敲定,还是自个儿决定的前去的路线,虽然自己也不太清楚药山这鬼地方究竟在哪里…… 回到自己的房间,解灵胥展开放在枕边的残卷,又将卷轴上的信息细细读了一遍,目光在写着药山的地方逗留了片刻…… 第六十章 皇上这个事儿逼 自己手里的是卷轴的上半部分,记载了泯魄玉珠的基本信息和一些相关联的地点和人物。卷轴上的图案形状有些抽象,所幸上面附有图文解析,解灵胥约摸能看个八成明白。 卷轴上画了一个看起来十分诡异渗人的地方, 一旁扭曲的笔记标注着冥界二字,以及几段细碎的小字,就自己的理解能力翻译过来就是说冥界是这个世界里阴阳相交的晦暗之地,在冥界生存着不人不鬼的邪恶之物,卷轴上记载为不死尸,解灵胥隐隐觉得这名字兴许还有着什么别的意味。 人和神皆有肉体和灵魂,就算是终日隐蔽在阴暗地界的鬼也有各自的灵魂,然而不死尸既没有肉体也不存在灵魂,它们是本不该存在在世上的污秽之物,行尸走肉也算不上的一堆肉泥。然而这堆丑陋的肉泥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思想…… 继而便有了吞噬一切的野心…… 不死尸是肮脏污秽的邪物,然而越是邪气的东西,它的破坏力便越是强大,以至于不死尸自己本身,就是具有无限杀伤力的武器…… 身上这颗泯魄玉珠便是冥界的不死尸用自己的身体炼造出的邪物,据说二十年前,百万的不死尸一齐涌入冥界的蚀骨炼炉,最终造就了这颗毁灭天地的妖珠。 不过冥界巨头毁天灭地的计划还未实施,就被司扈大人发现了端倪,这个司扈大人是人是鬼,是男是女解灵胥不知道,总之卷轴上记载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司扈大人得知冥界的阴谋,随即便打算将不死尸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 只是泯魄玉珠已经铸成,其间蕴藏的无上邪力无法消除也无法抑制,众人皆知拥有玉珠也就拥有了改天灭地的力量,对此觊觎的野心者不计其数,人鬼神三界在当时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卷轴上明确记录的是司扈大人将泯魄玉珠的邪力压制了三成,并且将玉珠内的力量分裂瓦解,离散的玉珠碎片被司扈大人转移给了当时在人界数一数二的元老级人物,药山的戒安元尊,双生庙的启铭长老,骨毒庄的仇炘庄主,还有……方家的大当家方骁印。 前一半卷轴上的笔迹到了这里便中断了,其他的信息估计记录在黑衣男子手里的下一半卷轴,解灵胥除了知道了泯魄玉珠里的裂隙是分离出的玉珠碎片,觉得这个方家的大当家和方浔有些联系,对于其他的信息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解灵胥去药山的提议完全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皇上居然还真有了兴趣,不过这样也不错,自己就能接着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去药山一探究竟了…… 第二天清晨,解灵胥从马库里牵来了白骃,骑上马一路跟在皇上的马车后面,心想还好有沈愠带路,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居然不认识路这件事。 在马背上颠着颠着,就听沈愠一句“皇上,我们到了。” 解灵胥打起精神看了看眼前的景壮…… 卧槽……所谓的药山——山呢? 举目望去眼前俨然是一座繁华的街市,和皇城有什么分别? 卧槽……沈愠该不是带错路了吧?这地方真的能找到那什么……戒安元尊? 解灵胥一阵苦闷,皇上倒是兴致颇高: “灵,这地方还真不错。” 解灵胥看着皇上一脸阳光灿烂的微笑,心里像灌了口黄连一样苦逼。妈的不会真成了和皇上的出宫一日游吧? 皇上突然偏着脑袋一脸好奇地问解灵胥道: “诶,药山不应该……是一座山吗?” 解灵胥直楞双眼看着前者,心想:劳资也他妈想知道啊!!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一旁的沈愠倒是帮自己开了口: “药山曾经的确是一座山,不过,十多年前发生了一些事,山体被夷为平地,真正的药山如今只是一片荒地,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是药山山脚,迁入的商人和百姓在此处营生,才有了面前繁华的市井街貌。” 沈愠的话算是解释地很详细了,解灵胥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心想看来自己要找的地方应该还在里头。 但是……要是一路有皇上这一大堆人马跟着着实有些麻烦,像个办法怎么样才能甩掉他们呢? 解灵胥正想着计策,不料向来不安生的皇上突然蹭了过来—— “灵,那边有卖糖人的,咱们过去看看吧。” 解灵胥:“啊?” 皇上:“诶……那里那里,有人表演杂技,好热闹,快过去瞧瞧。” 解灵胥:“皇上您身份显赫,还是不要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虽说其实是解灵胥自己懒得凑热闹…… 皇上:“诶……朕穿着便服,没人认得出。” 卧槽没人认得出?……皇上你知道你身后跟了差不多一个排的人吗? 不知不觉一天的时间过去了,解灵胥觉得自己像是领着小朋友逛游乐园一样跟皇上东走西晃,差不多把行路上的所有能吃的吃了个便,能玩的玩了个痛快,虽然一天还是过得挺愉快,甚至有那么些时候,解灵胥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所有烦恼心事一样轻松自在,只是在一个全新的地方,和一个跟自己不算太熟悉的人度过了平淡简单的一天…… 然而……未完成的事仍旧摆在那里,是解灵胥没有办法忽视的存在,就算是在梦里,泯魄玉珠带给自己的疑问和质疑还是从未远离…… 浪费了整整一天,是时候该去完成正事了。吃过早饭,解灵胥借着去茅房的烂俗借口,偷偷溜到了马厩旁…… 解开拴着白骃的麻绳,解灵胥利索地跨上马背,调转马头朝着前一天打听到的药山前进…… 据说药山如今已成了荒林,但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荒林,是无人敢去的荒林——死生之林。至于这一传闻的由来,据说但凡是去了那里的人,便再没有归来的那一天,无声无息,尸骨无存。 卧槽……他妈为什么总是存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偏偏还是自己要去的地方! 解灵胥懒得对自己要去的地方多加猜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戒安元尊,拿到玉珠碎片。 骑着白骃绕过了一个又一个街道,解灵胥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稍稍歇脚。取下马背上挂着的水壶猛灌了一口水,解灵胥转脸便看见眼前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孔…… 要不是看见前者一身熟悉的华服,解灵胥险些喷眼前的人一脸水。 憋下一口气,解灵胥一阵头大:“皇上你……怎么在这儿?” 皇上摘下脸上的鬼面具,漫不经心地说道: “朕骑马跟着你啊。” 卧槽……居然被皇上跟踪了。 解灵胥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开溜作何解释: “嗯……我——” 皇上:“朕知道,灵你就是故意溜走的。” 解灵胥有些忐忑,勉强挂在脸上的笑容很是紧绷。 皇上:“你也嫌沈愠他们人太多了对不对?” 解灵胥:…… 皇上:“朕就说,出宫玩儿嘛,带那么多侍卫多没意思,咱们甩开他们,自己玩儿。” 解灵胥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只得无奈地应道: “对……皇上你,说的对。” 皇上又将面具扣在脸上,只露出一对灵动的眼睛,兴致勃勃地前者道: “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解灵胥无语地笑了笑:去你大爷—— 带着内心一万匹草泥马,解灵胥又陪着皇上瞎玩了一天,只觉得单单用不学无术都不能描述皇上这个人,北疆的战事还紧迫得像绷紧的琴弦,皇上作为一国之君竟然还能玩儿的这么欢脱,遇上这么奇葩的君主,解灵胥也着实为猷王捏了一把汗…… 暮色降临,和皇上折腾了一天的解灵胥觉得身心俱疲,在街边找了家客栈准备先住下在想办法对付皇上这个麻烦的烫手山芋。 解灵胥到客栈的老板跟前,掏出些银两摆在柜桌前: “老板,要两间客房。” 皇上不知何时在身后冒了个头,举起拳伸出一根食指:“一间。” 解灵胥不明所以,转过脸盯了后者一眼:“什么?” 皇上:“朕说……只要一间房。” 解灵胥:“皇上,我有银两,我们可以开两间客房。” 皇上:“不行。” “为什么?”解灵胥一脸你丫开玩笑吧的表情。 皇上:“朕害怕。” 卧槽…… “你不在,沈愠也不在,要是有人要害朕怎么办?” 解灵胥“……”这个理由貌似无法反驳。 皇上:“朕身边除了你,一个侍卫都没有,你当然得寸步不离地保护朕。” 解灵胥收住自己生无可恋的表情,无奈地想着:你要是不朕啊朕地说话,恐怕没人认得出你是皇上。 皇上:“所以,一间客房,朕要睡床。” 你——大——爷—— 他妈的来找玉珠碎片,居然和皇上挤进了一间客房,为了提防歹人前来,皇上不测,自己可能还得站着睡觉,妈的最近是不是水逆? 回到客房的皇上捯饬好自己后披头散发便钻进了被褥里,躺着的时候还不忘抱怨一句被子不够柔软舒适,皇上自动忽视了解灵胥怨怼的神色,用被褥罩着半张脸渐渐安静了下来…… 解灵胥靠着门背,烛光下皇上静谧白皙的脸显得越发精致,轻轻叹了一口气,解灵胥回过头,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有些出神。 客房里一种微妙的气氛仿佛一直萦绕在解灵胥周围,虽说自己从来都是把皇上当做弟弟看待,可毕竟还是自己第一次这样和一个异性大晚上待在一起,心头那点莫名的感觉还是久久难以散去…… 第六十一章 哪里来的少年 已是深秋的凉爽季节,解灵胥一觉醒来居然还能被蚊虫叮咬出一手的小包。总觉得这地方的气候分外潮湿,而且空气里,似乎还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解灵胥一面惊讶于皇上良好的睡眠质量,一面简单地收拾好自己,在清晨一早便出了门。 打听了一阵,解灵胥了解到自己所在地方叫做忘忧镇,虽说此镇的名字是有点奇怪,但不得不承认,一到了这里,解灵胥烦琐的心情倒真的轻松了不少,也算是应了它“忘忧”的美名。 解灵胥想着客栈里还有皇上这个难伺候的主子,便也没在外面晃悠多久,半个时辰之后就回了客房,刚推开门,抬眼便对上皇上怨怼的目光—— 卧槽……解灵胥一惊,只觉眼前的人坐在客房的木椅上,神色不爽中居然带着点委屈…… 皇上:“灵你怎么能把朕一个人扔在这里?要是朕出事了怎么办?要是有人要害朕怎么办?” 解灵胥:“……” 靠……难道要我二十四小时都跟着你吗? 皇上:“从现在开始,朕要你跟着朕,寸步不离。” 解灵胥面无表情,靠着墙壁静静看着提出无理要求的皇上,心想:寸步不离?你看劳资他妈跟你寸步不离! ##### 解灵胥端着一碗糖水,打算故技重施,想到在方浔身上出的岔子,索性把剩下的大半瓶蒙汗药一股脑全部倒进了碗里…… 解灵胥:“皇上,口渴吗?” 皇上抬抬眼:“不渴。” 解灵胥:“……” “皇上,要不喝点儿水?” “不喝。” 解灵胥:“红糖水,喝了对皇上身体好。” 皇上一拧眉头:“朕听说……糖水好像是对女孩子好吧,还是你喝吧。” 卧槽……要不干脆打晕了往嘴里灌得了! 还好自己还留了一手…… 解灵胥拿出纸袋里的肉包,对皇上道: “专程给皇上买的早点,忘忧镇的土特产,皇上要不要尝尝?” 眼前的人果然目光一亮:“什么东西?看起来还不错。” 皇上接过肉包一口咬下去,旋即便变了脸色…… 呵……当然不错,这肉包是土特产不错,只不过被自己加了点料,俗称变——态——辣—— 前者咬了一口就被辣的七窍生烟,解灵胥默默地递给他手里的红糖水…… 皇上白皙的脸被辣的透红,看着他一口气喝了一整碗的糖水,解灵胥心下暗笑, “这什么特产?灵你不会是在玩儿朕吧?” 解灵胥心想:呀哈,被你看出来了。开口道:“特产,就是要特别才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嘛,比如这东西就是……特别辣。” 皇上还没从舌尖的辣痛中缓过神来,倏地觉得脑袋有些昏沉,端着汤碗的手有些发软…… “朕怎么……嘶……” 皇上的身子骨果然比方浔还要较弱得多,给他下药立竿见影。 看着眼前的皇上目光愈渐迷离,解灵胥倒是松下了一口气。 只不过气没松下多久,没了意识的皇上居然仰面向后倒去,解灵胥一把抓住皇上衣襟,免得他后脑着地直接出摔个脑震荡。 不料解灵胥一将皇上向前扯,后者居然直直扑在了解灵胥面前…… 卧槽—— 虽说皇上身子轻,但是毕竟一米八的个子,光是一具骨架也颇有些分量,被皇上一扑,解灵胥差点没站稳向后倒去,往后挪了几步所幸稳住了步子。 前者两只胳膊环绕在自己的颈侧,整个胸腔贴在面前,解灵胥感到一阵令人窒息的不适,偏过脸避开皇上凑得很近的白皙侧脸,艰难地把瘫在自己身前的皇上移到床边,双手一推便把他扔在在床榻上…… 皇上在一米二宽的床榻上朝里翻转了几圈,最后还一头撞在了墙壁上…… 听到皇上撞墙的清脆声响,这下解灵胥能确定他是真的清醒不过来了…… 大半瓶的蒙汗药,不知道皇上能睡几天,解灵胥在他枕边放了些银两,又吩咐了小二要是客房里的人醒了,就先照顾好他千万别让他乱跑,老老实实等着自己回来。 走到门口,解灵胥回头看了趴在床榻上的皇上一眼,心里说了声抱歉,便轻声关上门离开了…… 一路打听,解灵胥总算摸清了药山的大体位置,穿过一片无人的山林,前方便是曾经的药山。 这片山林似乎是人为设置的与药山隔离开来的屏障,在山林里行了一段距离,解灵胥觉得自己应该是离要去的地方愈来愈近了,空气粘稠的程度渐渐加重,周身的氛围也有着微妙的变化…… 果不其然,继续走了约摸五十米不到,面前的情状便有了明显的变化—— 深秋的山林,虽不说是成片的枯枝败叶,原本郁郁青青的草木也大多有了凋零之势,而眼前却赫然出现了一条明显的分割线,界线的这一边,是泛黄的树木和花草,另一边,确实另一番景象…… 药山,那里便是曾经的药山…… 脑海里药山的模样应该是一整座长满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的险峻山崖,虽然药山现在已是一片平地,但也应该是长满药材的一片平地吧!然而眼前这个叫做药山的地方……确定取名字的人脑子没问题? 面前一望无际的原野,长着一地的水晶兰……或者也可以说是——幽灵草。 卧槽这地方怎么会长水晶兰这种植物?解灵胥有些难以置信。而且眼前这地方,明显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氛。 药山上长满冥界之花?什么玩意儿? 晶莹透亮的水晶兰铺排了一地,有着摄人心魄的绝美,却也是一种令人望而却步的诡谧之美…… 稀松的土壤里,不知名的节肢动物越过分界线,攀上水晶兰根系上密布的菌丝,顷刻之间便彻底成为了僵硬的躯壳…… 解灵胥望着眼前白茫茫的整片幽灵草,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如若戒安元尊真的在这里,在这样无遮无拦的空旷地界,为什么见不到任何人的踪迹呢? 思忖了片刻,解灵胥抬步迈进了满是水晶兰的地界,解灵胥觉得脚底发出令人心里发毛的碎裂声响,一种踩碎了硬壳甲虫的错觉传入神经,解灵胥不禁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强烈的念头在脑海中涌现:自己脚下踩着的,是死亡之花…… 地表成群的昆虫蹿涌在解灵胥所经的道路之上,这些天地间渺小的生灵在这块土地上疾速攀行,安然无恙…… 解灵胥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想这地方他妈到底有什么?照这样走下去,估计天黑了也看不见一个人影。 停下步子,解灵胥回过头看了看…… 还有一个人…… 回过头,解灵胥叹了口气:算了,就算那人来了估计也不会主动露面。 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解灵胥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 袖口突然被什么东西一扯,低下头,只见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清俊少年正睁着透亮的眼睛举目望着自己…… 面前的少年模样很是俊俏,面容流露出令人怜惜的青涩,解灵胥眼皮一跳,心想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解灵胥正想着这少年是人是鬼,前者稚嫩的嗓音便传入耳廓: “姐姐,我……可以跟着你吗?” 啥???? 解灵胥看着少年能通透地能渗出水的诚挚眼睛,不禁心头一怔,旋即又有些狐疑: “你是……” “姐姐……我害怕。”少年将解灵胥的袖口攥得更紧了…… 解灵胥不明所以,觉得自己除了懵逼,再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词来描述自己的心境。 解灵胥:“嗯……你的家人呢?” 少年撅噘嘴:“我没有家人。” 解灵胥:“你就不怕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相信姐姐。” 卧槽……为什么? 解灵胥:“你是被困在这里了吗?要我带着你走出去?”解灵胥心想自己自身难保,实在没办法助人为乐。 “嗯,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解灵胥笑了笑:“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姐姐啊!”少年腼腆地一笑,露出脸上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很是明媚动人。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个屁大点的小孩子,被莫名其妙表了个白的解灵胥还是心头一悸…… “呃……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解灵胥眉头一皱:“没有名字?” 重重沉了口气不知为什么,解灵胥心里有些瘆得慌…… 少年一路紧紧拉着解灵胥的袖口,一走一晃中解灵胥偶尔碰到前者的指节,那是一种……冰凉地近乎刺骨的触感…… 解灵胥:“你……很冷吗?” 少年抬头笑了笑,接着摇了摇头,有些青白的脸色看不出一点血气。 解灵胥咽了口唾沫,听身边的少年突然不带感情地问了一句: “姐姐,那是什么?” 朝着少年目光所及的地方望去,只见原本平整的地表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隆起,携带着整片的水晶兰向前袭来,仿佛涌起的雪白浪花…… 卧槽……那是什么? 层层叠叠的水晶兰漫天翻飞,继而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更加巨大的花朵形状,象征着死亡的形状…… 解灵胥的脑子停顿了几秒,猛地被少年冰凉的手指刺得回过神来。 “姐姐,我们怎么办?” 解灵胥眉心一拧,自己周身都被诡秘的奇异花朵紧紧包围,无法抽身,无法思考…… 被裹夹在漫天的水晶兰中央,解灵胥感受到愈渐稀薄的空气,和大脑皮层逐渐无法感知的麻木…… 自己仿佛要在漫天的壮美花海中睡去,直到一道似曾相识的男声传入耳畔…… “别睡——” 第六十二章 穆昀 “别睡——” 恍惚中,解灵胥抬起眼帘,只见满天飞舞的雪白花朵中一个影影绰绰的黑色身影渐渐走来…… 仿佛置身在是幻境之中,周身弥散着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直到眼前的人出现…… 那个人,迈着凛然的步子,携着解灵胥内心的畏惧在四起纷飞的死亡之花中走来…… 解灵胥仿佛被刺中了什么神经,方才恍然的意识刹时清晰,纳闷自己刚才居然呆呆地傻站着,解灵胥用意念化出罔生剑,握着古剑划开了被水晶兰遮盖的天际…… 满天繁花顷刻消散,天空静谧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并未发生,有那么一瞬间解灵胥觉得方才的飞花是自己产生的幻觉,除了眼前真真切切站着的黑衣男子硬生生闯入了自己的视线…… 解灵胥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罔生剑,另一只手却被突如其来的冰凉的触感怔得一个激灵。 身边的少年不知何时松开了解灵胥的衣袖,直接扣住了她的手…… 还没少年的举动中回过神来,黑衣男子已经到了跟前…… 手边的少年举目望了望面前身形高拔的男子,解灵胥觉得二者对视的眼神难以言喻。 虽然看不见男子的脸,但自己能想象他铁定一脸阴沉。不知道他会不会回答自己,解灵胥还是开口问了问: “你……要干什么?” 良久的沉默让解灵胥觉得这人是不是要睡着了,旋即听他开口道: “不关你的事。” 卧槽…… 看前者目光轻蔑,解灵胥心下有种被人瞧不起的感觉,不爽地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有些攻击性的姿势: “你之所以没有抢走上一半的卷轴是因为单凭你一个人不能完成想做的事,你需要我的帮助。”解灵胥私下琢磨了许久,才总算是推测出了他一切古怪行为背后的缘由。 黑衣男子低眼看了看解灵胥,倒是没有否认。 解灵胥:“合作怎么样?” 前者抬开眼:“我没必要跟你合作。” 卧槽……解灵胥心下翻了个白眼,暗想这人他妈傲娇个什么劲。 “不想合作那你干嘛救我?” 黑衣男子不语,看样子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后稍稍放低了自己的姿态,略带商量的口吻对解灵胥道: “我可以跟你合作,但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 解灵胥嘴角一抽,妈的,憋了一肚子问题还不让问! 解灵胥:“我总得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吧?” “无可奉告。” 操…… 传言中这个阴鬼是权贵们专门花钱雇佣来跑腿干事的一号人物,他所干的事应该都和金钱利益有关,也就是说,追踪泯魄玉珠的信息是他正在接手的一桩生意,解灵胥不禁疑惑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又有着怎样的目的呢? 解灵胥轻“哧”了一声,心想跟这么个一点也不坦诚的老狐狸合作简直就是自己坑自己…… 不想开口说话,解灵胥拉着身边的少年往一侧走去,刚行了几步,便听见身后的男子语气冷淡: “你去哪儿?” 解灵胥回过头:“随便走走,难不成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男子目光冷冽:“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解灵胥:“药山。” “曾经的药山,现在,是一座幻城。” 解灵胥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这里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吗?因为这个地方,本就是你的幻觉。” 解灵胥有些难以置信:“幻觉?你是说现在这一地的幽灵草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没错,而且,我没有看见什么幽灵草。” “那你看见了什么?” 男子挪开目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操…… 解灵胥:“那你能看见他吗?” 解灵胥用目光向男子示意了牵着自己的少年。 只见他点点头:“能。” “为什么?难道他不是我幻想出来吗?” “进入幻城的人,都会幻化出一个代表自己心境的人形,不算是完全的幻想。” 解灵胥:“半真半假?” “也可以这么说。” 解灵胥嘴角抽了抽:卧槽这么说劳资内心深处……他妈是个男的? 负手而立的男子看着前者的脸色一青一白,不禁问道: “你怎么了?” 解灵胥:“没有……就是,你幻化出的人呢?” 男子别过脸,墨色的锦缎恰好遮住他唯一露出的眼睛。 “不知道,或许在别处。” 别处?解灵胥暗想:这人幻化的人物肯定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自从解灵胥知道了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之后,周围的景物便有了明显的变化,前方多出了几处山坡,约摸几百米远的地方似乎出现了一个洞口…… 三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个半人正朝着前方的洞口走去。解灵胥开口问道: “这个药山是怎么变成幻城的?” “药山曾经是江湖上各种奇珍药材的来源地,由戒安及其弟子看管打理,后来泯魄玉珠的事发生后,冥界的不死尸曾来过这里夺取碎片,药山的弟子死的死伤的伤,殊死抵抗才没让冥界得逞。不过自那之后药山便成了荒地,整片地界只有一种叫做幻梦花的植物遍地疯长,这种花无形无色,淡香能使人身心愉悦,但香气过于浓郁则会使人产生幻觉,这也就是为什么你我眼前的景致截然不同的原因。” 解灵胥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忘忧镇”这名字的由来,想必是从幻城飘去的花香有让人身心愉悦的效果,所以才令人有了忘忧的感觉。 解灵胥:“你知道戒安元尊在哪里吗?” “药山被夷为平地后戒安便杳无音讯,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卧槽……那怎么办? 男子指了指前方渐渐临近的洞口: “去那里看看。” 几百米的距离似乎比平时更加长远,走了良久似乎只挪动了一百多米,解灵胥突然停下步子道: “我想起来了。” 走在跟前的黑衣男子旋即停了步; “怎么?” 解灵胥思忖了片刻开口道: “穆昀……你是叫这个对吧?” 眼前男子的脊梁微微挺了挺,解灵胥见他微侧过脸,喑哑的声色发出一个冷漠的单音节: “对——” 解灵胥懒得吐槽前者冷淡的反应,正要接着往前走,只觉得已经被冷得麻木的手倏地被用力拉住了…… 身边的少年抬头看着自己,有些稚嫩的嗓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姐姐你不要跟他说话,这个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解灵胥一讶,心想这少年说的也不错,看穆昀这身从头黑到脚的打扮就不像是什么善类。 穆昀转过脸,用不屑的目光打量了少年片刻,旋即语气淡然道: “闭嘴。” 解灵胥的手又被拽了拽:“姐姐,我不喜欢他。” “哧——”穆昀满不在乎地冷哼了一声。 解灵胥觉得自己有些尴尬:看来自己内心里很讨厌这个阴鬼啊…… 少年突然抱住解灵胥的手臂,将粉润的脸颊蹭到后者身上, “我最喜欢姐姐了。” 解灵胥着实被吓了一跳,觉得有点不适又却不好推开他,有些狼狈地笑了笑: “啊……啊?” 少年亲昵地往解灵胥手上靠: “姐姐善良又好看。” 卧槽……解灵胥觉得自己简直无地自容,难道劳资的心境居然是……天真且自恋? 一旁的穆昀一眼的嫌弃: “快走,别恶心了。” 少年撅噘嘴:“管你什么事,姐姐喜欢我,不——喜欢你。” “白痴。” 少年睁着无辜的眼睛望着解灵胥:“姐姐,他骂我。” 解灵胥:…… 觉得这少年下一秒就要在自己身边嘤嘤嘤了,解灵胥摸了摸他的脑袋,抬眼问眼前的男子道: “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控制自己的心境吗?” 穆昀转过身,语气里似乎带着些恼怒:“不知道。” 一路上,身旁的少年死死贴着解灵胥,和一旁脚步淡然的穆昀隔着老远。所幸之后的路途中互相看不惯的二人还算相安无事,安静得只听得到在幽灵草中落步的“沙沙”声响…… 到了洞口,解灵胥朝独自走在一旁的穆昀望了望,旋即问他道: “你看见的也是山洞?” “对。” 男子轻飘飘的声音传入耳廓,解灵胥站在昏暗的洞口前凝视了片刻,心想到底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真实存在的着实难以分别…… 解灵胥淡淡说了句: “我们进去吧。” 刚要迈步,原本离解灵胥几米远的穆昀不知何时挪到了身边,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解灵胥:??? 眼前的男子俯身凑到自己侧脸,随即一道细微酥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有人在看着我们……” 解灵胥心下一怔,抬眼看了看远方茫茫一片的旷野…… 一块小小的山坡赫然耸立在盛开着的水晶兰之上,解灵胥看得不太真切,眼前的事物有些迷离,只是山坡上似乎确实有一个模糊朦胧的东西,像是一个人影,注视着解灵胥所在的方向,他坐在突兀的石块上,晃荡着自己极细的双腿…… 卧槽…… 解灵胥觉得有些瘆人,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下意识转过脸看了看穆昀,后者正瞧着前方阴暗的山洞思忖着什么。 片刻后,穆昀松开了擒着解灵胥的臂膀,淡淡道: “进去吧。” 解灵胥后知后觉“嗯”了一声,回过头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山坡,用力眨了下酸涩的眼睛,转过身跟上了男子的脚步…… 第六十三章 身后的人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六十三章 身后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 幻境 皇上将化成白骨的双手举在眼前,颤抖着身子瞳孔剧变: “朕……朕的手” 解灵胥后退了几步:“皇上你。” “灵……” 皇上伸出手想拉住解灵胥,不料却被脚下成堆的手骨牵制住了双腿,解灵胥只觉脑子一麻,对眼前始料未及的一切束手无策。 下意识地后退,不料皇上前伸的五指拉住了自己的衣襟…… 地上的白骨似乎要将皇上拉入尸堆之中,死死钳制住皇上的双腿将他向后拖拽。 皇上脸......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六十四章 幻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五章 现实 “是幻境……” 充斥在耳畔的三个字久久回荡在空气里,解灵胥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出现的密密麻麻的黑白竖纹让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解灵胥分不清声音的由来,觉得那似乎是女子的声线,却又渐渐变得低沉沙哑,恍惚间觉得那是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猛地回过神来,解灵胥的瞳孔渐渐有了聚焦,听不见任何声响,只见穆昀正抓着自己的肩膀,张合的嘴唇似乎是在重复着几个字…… “是幻境——” 身体的感知逐渐恢复,解灵胥想起方才的情景,一把......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六十五章 现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 什么玩意儿? 也不知道盯着前者看了多久,解灵胥突然看见穆昀柔和的眼角有些紧绷,旋即见他的身子微微抽动起来…… 想必他也像昨夜的自己一样陷入了什么幻境中,解灵胥正想着要不要起身叫醒他,穆昀倏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流露出解灵胥从未在这双深邃眼眸里见过的恐惧…… 慌乱的神色只停留了几秒,旋即便又被前者眼中的冷冽代替,和自己四目相对的穆昀对眼前的女子道: “干嘛看着我?。” 解灵胥满不在意: “看你需要什么理由吗?” 穆昀:“……” 卧......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六十六章 什么玩意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 得到碎片 方才还算和谐的氛围骤然间变得严峻起来,解灵胥有些搞不清楚当前的局势。 眼前这个古怪的生物到底是敌是友?它究竟是要帮自己,还是想杀了自己。 依照这个怪物现在正攻击自己的架势,解灵胥基本否决了它是在帮忙的可能。前者的攻击很是有力,解灵胥本就饿的四肢无力,对付这个庞然大物着实很是吃力,好在穆昀见局势有变,及时赶了过来,三两下便挡住了这怪物的进攻,接着便和它纠缠起来…… 解灵胥没想着不自量力,敏捷地闪到一边,麻......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六十七章 得到碎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 凯旋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六十八章 凯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莫名其妙的态度!!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六十九章 莫名其妙的态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言和 殿内声势浩大的庆功宴,众多位高权重者前来为猷王的胜利归来庆贺,解灵胥觉得自己也算有幸能见着这么大的仗势。虽然穿着冥煞军的武服,但作为皇上身边宫女的身份参加,解灵胥没有和猷王他们坐在一起,而是在站在沈公公身边,用余光环视着殿阶下享受着佳肴美酒的一众贵官大臣。 趁这个时候认认人脸,免得哪天不自知得罪了什么权贵自己还浑然不知。 来来回回看了几圈,解灵胥自我放弃,心想自己兴许就是个脸盲,满座的王爷大臣就猷王和......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七十章 言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前往北疆 “这……” “这……” “这……这……” 殿内传来各个朝廷官员如出一辙“这”个不完的声音,解灵胥暗想,先不说蛮人的言和是真心还是歹意,皇上亲自前去是安全还是落入敌方设下的陷阱,就皇上那单单瘦瘦的小身板,去北疆的路途再一颠簸难行,他要是半路上挺不过去了,还去什么北疆,言什么和? 正想着,解灵胥倏地觉得自己瞎操什么心,回想起皇上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卖给商王的情景,既然前者不在乎自己......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七十一章 前往北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劳资想干嘛干嘛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七十二章 劳资想干嘛干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 事变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七十三章 事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暗夜袭击 身形剽悍的男子狞笑着朝皇上的方向袭来,任凭被一旁阻拦的士兵砍得得遍体鳞伤也未曾停下脚下的步子—— 前者手里的刀刃被紧握得刺入手掌肌肤,他似乎浑然不觉,猩红的眼里只有皇上的身影…… 男子骨肉可见的手臂青筋暴起,握着染满鲜血的刀刃朝皇上刺来—— 皇上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面色煞白,竟然呆站着一动未动。 解灵胥心下一紧,卧槽……皇上这他妈是被吓傻了吧……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解灵胥一个跨步上前,转手将身子僵直的......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七十四章 暗夜袭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涉险 跟随众人来到簇拥的士兵中央,解灵胥挤到前列,只见两队士兵相对而视,阴郁的气氛颇为沉重压抑…… 身形比身旁一众大男人小了一圈的解灵胥溜到队列的侧角,看着面前猷王似乎在和眼前的一个男人对峙谈判着什么—— 无奈离得太远,除了身边士兵的一阵叽叽喳喳的喧哗,自己完全听不见任何二者谈论的内容。只是约摸能料想到前者应该是在谈论着关乎军事征伐上厉害关系的事。 解灵胥晃眼看过对面一众身形魁拔的敌军,不禁感叹这人种优势果然......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七十五章 涉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被发现了?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七十六章 被发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脱逃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七十七章 脱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危机又起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七十八章 危机又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再陷险境 顾不上伤口的疼痛,解灵胥狂奔向前方的营帐—— 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什么援军,什么护送皇上回宫,果然只是又一个陷阱罢了…… 袁丞相……别人口中曾与皇上像亲人一般的袁丞相,果真还是觊觎着权位,在这种危急关头想着将皇上置于死地…… 拼了命保护皇上,终究还是——功亏一篑吗……? 闯进皇上的帐营,解灵胥脑袋一阵晕胀,握着罔生剑,大口喘着气—— 抬眼只见刚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宦官,......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七十九章 再陷险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殊死抵抗 驾着马 一路狂奔,解灵胥觉着两人约莫已经在林子里行了有几百米,正想着从这里前去猷王他们的营地似乎有些不太现实,只觉跨下的马匹突然一阵痉挛,竟然猝不及防突然身子一歪直直倒了下去…… 毫无防备的解灵胥和体虚病弱的皇上一齐狠狠摔在落满枯枝败叶的草地上,遍地碎石锋利的棱角嵌进解灵胥裂开的伤口之中,难耐的疼痛让自己的感知近乎麻木…… 解灵胥缓缓起身,看着一侧倒地毙命的马匹感到一阵脑仁疼…… ......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八十章 殊死抵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生死攸关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八十一章 生死攸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得救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八十二章 得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坦诚相待 “萧启辛……萧启辛……” 被唤着的人抬眉,只见眼前面色苍白的解灵胥满眼疑惑地看着自己,目光仍旧锐利—— 解灵胥:“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萧启辛:“啊……没!” 被楚修突然拍了拍肩膀,前者猛地一抽—— 楚修:“老萧你干嘛呢?一直盯着人灵胥想什么呐?” “没什么,小解你刚醒过来好好休息吧,我和老楚就不打扰你先走了啊。” 言毕,萧启辛拉起楚修就往外走,解灵胥打了个哈欠,心想自己空着肚子还等着给送吃的来,此刻的心情......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八十三章 坦诚相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双生庙 “汤凉了。” 端着瓷碗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解灵胥眉梢一跳,猛地抬头看着面前说了这么句话的猷王…… 惊觉前者的眼尾拉的很长,不那么严肃时看起来是一抹柔和的弧度,此刻凝神注视自己的目光显得格外温柔。 觉得自己和猷王对视的时间有些久了,解灵胥骤然起身,端起桌上的碗碟有些不自然道: “啊……是啊,我再去……打一碗。” 解灵胥转身,行了没几步,却被身后的人叫住,见猷王神......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八十四章 双生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考验演技的时候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八十五章 考验演技的时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临时换角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八十六章 临时换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气氛尴尬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八十七章 气氛尴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启铭长老 解灵胥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不知为何,一种不安的情绪涌入心头…… 顿时觉得胸口堵得慌,解灵胥推开身前簇拥着的人群,往一侧较为空旷的地界走去。猷王眼见前者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挪步跟上了解灵胥…… 行到一处荷塘,胸闷气短的感觉才稍稍缓解,解灵胥的身子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良久才回缓过气……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转头看着猷王关切的神情,解灵胥摇了摇头: “没什么,可能只是……被炉烟熏得有些难受。” 纵然是在偏......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八十八章 启铭长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写什么八字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八十九章 写什么八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进入密室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九十章 进入密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一章 哪里来的绿爪子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九十一章 哪里来的绿爪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 绿猴子 明知前方是处断口,解灵胥仍旧速度不减,径直向前冲去—— “呼——呼——”大口喘着气,解灵胥握紧罔生剑,凝神观察着眼前路面的变化和周遭的地势。 飞奔到距离断口约摸两米的地方,解灵胥将手中古剑横驾在胸前,抵在身侧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锋利的剑刃在石壁表面留下极长的划痕,也抵消了向前猛冲的惯性,解灵胥咬紧牙关,奋力将身体往后倾,总算凭着外力和重心停了下来,脚尖离断口仅仅一尺之离…… 侧转过身子,刚好避开猛冲向前的......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九十二章 绿猴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 得手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九十三章 得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四章 劳资死了?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九十四章 劳资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摆脱危机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九十五章 摆脱危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表白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九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表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 禹国来访 自上次谋害皇上的事件之后,袁丞相等妄图谋反的人被连根撅起,株连九族,朝廷里凡是与之有一丁点关联的大臣将军无一幸免,悉数受了重罚,被撤职罢免。 只是……商王将此事撇得干干净净,还亲自带人前去逮捕,对这些人严刑拷打,说是借以惩戒这些不忠不仁之士,也是对皇上遭难的泄愤…… 虽说商王这出忠心耿耿的戏码入不了解灵胥的眼,但没找到前者的把柄,也只能闭嘴静静看着他演下去—— 无论如何,此事之后,朝廷里约摸一半怀着谋反......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九十七章 禹国来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触碰机关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九十八章 触碰机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飞天之箭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九十九章 飞天之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章 仓霖神殿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章 仓霖神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 穆昀……猷王……? 只见粉蛇竖直攀上墙壁,在一把深深嵌入墙壁的带鞘古剑上缠绕了几圈后,便从旁逃窜开来…… 剑里莫非有什么蹊跷? 穆昀:“什么意思?” 解灵胥:“看来剑里有东西。” 莫非不是要与我会面,而是要交给我什么东西……?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犯得着如此拐弯抹角故弄玄虚……? 解灵胥走上前,抬手附上剑柄…… 这把剑……没有被藤蔓缠绕,而且看起来还算崭新…… 只是不知道,它是怎么插进这么厚实的墙壁的。 解灵胥轻咬下唇,倒是不费吹灰......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零一章 穆昀……猷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零二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南漠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零三章 南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四章 中计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零四章 中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鞭刑 “泯魄玉珠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王的声音回响在昏暗的牢房,解灵胥垂下眼眸…… 还是让商王查到了泯魄玉珠的事,眼下又多了一处麻烦。 商王:“不说……那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了。” 有个狗屁的情面!解灵胥冷眼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男子,紧咬下唇…… 商王唤了唤身边的宦官:“去——把东西给本王拿来。解姑娘,既然是你自找的,那就希望你这身子骨能受得住了。” ……………… ……………… 身前的男子身着色彩夸张的锦服,一步步朝解......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零五章 鞭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毒酒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零六章 毒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买个香囊吗?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零七章 买个香囊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 针锋相对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零八章 针锋相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 晶玄丝 解灵胥:“那也就是说,歼灭敌军势在必得了?” 楚修:“那是当然,唉……其实这群叛军昨日已被铲除得八九不离十,眼下只剩最后一队小支,估摸着不过一两百人,待到明日,爷爷我就能让他们全都去见阎王——” 你就吹吧…… 解灵胥一笑,但是……莫名觉得事情恐怕不会像想象中那般顺利…… ———————— ———————— 萧启辛:“小解,你怎么……混进队伍里来了,主帅不是让你在军营候着吗?” 解灵胥抹去脸颊糊上的黄泥,对前者道......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零九章 晶玄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 萧婼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二十章 萧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解风情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解风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中元节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二十二章 中元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绑架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二十三章 绑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 “地咚”吗 ———————— ———————— 宽敞的房间内,只开了一扇窄小的天窗,怜惜般洒下些微弱光芒,勉强照亮周遭的景状…… 用罔生剑斩开手上的麻绳,解灵胥刚欲起身,只听面前的房门“吱呀”一声,貌似是被什么人给打开了。 解灵胥心下一惊,忙将手背在身后,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抬眼只见孙姬瑶合上房门,迈着妖娆的步子径直朝自己走来。 看着他娆魅的笑容,解灵胥莫名觉得心头一瘆…… 他腰肢下红裙的分叉开得极高,近乎露出大......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二十四章 “地咚”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共度一夜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二十五章 共度一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宫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哪里来的沙雕男子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二十七章 哪里来的沙雕男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八章 穆府 ———————— ——被突如其来架在脖子上的剑吓得眼镜一歪,吕绝伦泣声道: “你……你干什么,为……为什么动……动手?” 看着眼前一幕楚修不解地拍了拍解灵胥的肩头: “灵胥……怎么了?这人以前得罪过你?” 解灵胥眉心紧蹙,肃然看着剑下的人:“你说,你是鬼子遇,该不会是胡说八道吧?” 吕绝伦:“千……千真万确啊!鄙人法阵机关之术,虽然鲜少露面,但我的名声那是稳如磐石,雷打不动!” MD……神乎其神的鬼子遇......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二十八章 穆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零界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二十九章 零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 组队待发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三十章 组队待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烨城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三十一章 烨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倾城一舞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三十二章 倾城一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三章 英雄救美的戏码 轻歌曼舞,绝美繁华也不及她眼眸微动,只一个漫不经心的低垂目光,便足以艳压群芳…… 凝望着戏台上绝美的女子,楚修惊诧地嘴唇微张,不禁揉了揉眼……转过身看着一旁的皇上和猷王如出一辙的全身紧绷,目不曾移,眼中除了惊异,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意味…… 楚修:“主帅,那……那人是灵胥?” ……前者未曾作答,万千疑惑都在此刻黯淡下去,唯有那一人是染神刻骨的夺目明艳…… ——华乐尽散,周遭的女子旋即停了身子......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三十三章 英雄救美的戏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刁蛮的丫头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三十四章 刁蛮的丫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五章 阑公子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三十五章 阑公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心错付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心错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情根深种 他不是……?也就是说,眼前这个欲要杀了自己,自称是穆昀的人,其实是其他人假扮的吗? 穆昀目色阴郁:“他是假的。” ……假的……解灵胥转身看着此刻已然气绝身亡的男子,不禁有些恍惚—— 乍眼看去,他的衣着打扮确实与穆昀大同小异,只不过,在他的身上却没有穆昀那条极其惹眼的银链……传言中,穆昀造设尸山血海的利器…… 可是,他为什么要假扮穆昀呢,而且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竟和江湖上对穆昀的描述如出一辙,也让自己毫不犹豫......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三十七章 情根深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双重身份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三十八章 双重身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三十九章 冰封之人 ——正收拾着随身的行李,解灵胥回过头,却见阑公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险些踩中前者的脚,解灵胥身子一偏,不料却被他一把揽住腰肢…… MD,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动手动脚! 后退一步,解灵胥没好气道:“怎么是你?” 阑公子一笑:“灵胥妹妹,多日不见,可是想我了?” 操…… “谁是你妹妹?你是怎么进的贺府,到这儿来做什么?” 阑公子:“刚见面问题就这般多,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想了解我?” 也不知道是谁给前者这么厚足的......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一百三十九章 冰封之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章 暗恋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四十章 暗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所谓断袖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四十一章 所谓断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型认亲现场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型认亲现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三章 身世之谜 ——“司扈大人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贺阑:“当年恶战,母亲身负重伤魂魄尽散,危机关头,贺清峫动用贺家禁术封印了母亲,但……却并不知晓解封之术。” 贺清峫——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吗……? ……真是荒诞不经——那看起来遥不可及的人,竟然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这一切都仿若是一场梦,一场虚无荒谬的幻梦…… 解灵胥:“那贺清峫……你父亲他,现在何处?” “死了。”听贺阑不带半分感情的吐出两个字,解灵胥心头......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四十三章 身世之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同生同死 昏暗的房间里,解灵胥洗了把冷水脸,行过墙角,余光瞥见地面上一道狭长的黑影,不禁令人心头一惊。 那是……什么人站在角落里……? 解灵胥眉心紧蹙,旋即迈步上前——握紧手里的罔生剑,身前却是空无一物…… 奇怪,没有人,哪儿来的影子……? 正觉得匪夷所思,低头却见脚下的黑影猛然窜上脚踝,将自己死死囚住—— 这TM是什么……! 脚下的影子似有无穷无尽的力量,顷刻从解灵胥的小腿攀上腰肢,似乎是要将......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四十四章 同生同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黑化 炼丹炉里响起一阵接连不绝的“哐当”声响,狼狈不堪摔落下的两人终于止住朝前倾滚的态势,惯性下难以控制住的身体渐渐停了下来……紧抱着解灵胥,穆昀闷哼一声,后背重重撞击在乱石横生的地面上,彻骨的疼痛自周身袭来,意识虚晃仿若断裂了片刻……贴在前者胸膛,解灵胥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心跳得这般快…… 穆昀似乎一时失去了知觉,久久将解灵胥紧搂在臂弯下一动未动,只觉他的心跳好重,重得异乎寻常,仿佛要冲破......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四十五章 黑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六章 横刀夺爱 床榻上的女子渐渐舒展开紧锁的眉心,此刻她的面容是那般恬淡静谧,穆昀俯靠在床头望着前人,不知不觉便入了神,只觉眼前的人是无可比拟的隽雅高华,抵过世间繁花似锦—— 她的一颦一笑皆含撩人之意,在记忆里篆刻下永不磨灭的印记……浮生若梦,唯有你是心头那方水天一色…… 不自禁伸出手轻轻拂过前者额角凌乱的碎发,穆昀苦涩一笑—— 千载难逢一个你,终究是繁华了自己,寡淡了世间,只是对你的感情彷如一杯缀满哀愁的合卺酒,苦涩......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四十六章 横刀夺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送命题 三个人,两条船,二选一的抉择权就这样猝不及防落在了自己的手上,解灵胥一怔……只觉这时候怎么还抛给自己一个选择题?是想让自己就地自爆吗? 只见猷王目色疏淡,修长的五指平放在自己面前:“同我一路吧。” 不屑的神色自皇上眼中一闪而过,他抬步走上前,径自拉住了解灵胥的手腕:“跟朕走!” 解灵胥一愣,旋即见前者笑道:“划船多危险,没有你保护朕怎么行呢?” 看着前者的笑颜,解灵胥一时无言反驳。猷王目若冰霜,却是有些不......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四十七章 送命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生死之交 身侧的女子目色若霜,凹陷的眼窝让她原本丰盈的脸颊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看来毁掉一个简单纯粹的女人,大抵只需要一纸婚书…… 莹然公主转头对身后黑衣男子道:“这里人多眼杂,先带她出宫。” “事非人愿,解姑娘,本公主往后会请法师为你超度,让你免受地狱之苦。” 操…… 解灵胥冷笑一声,目色如刀:“那我岂不是还要感谢你!” 莹然公主神情黯然:“我知道你我并无深仇大恨,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迫不得已……就是一切罪行的理......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四十八章 生死之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真容 “万魔阵——” 解灵胥:“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洛商大抵是让魔界的巫师对你布下了化骨锁,至于万魔阵……是这里游荡的魔气自动聚集而生的。” 解灵胥有些恍然,听前者接着道:“魔气鲜少聚众出动,除非……它们嗅到了更厉害的力量。” 泯魄玉珠吗……? ……………… 只见成簇的魔气自眼前袭来,在穆昀的剑下一分两散,弥留的烟气从解灵胥的侧脸滚划而过,旋即消散在虚空之中。 魔气成百上千接连而来,携着不容小觑的气焰横过半空,前......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四十九章 真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章 婚事 许是宫里太久没沾过些喜气,商王成婚之时,整个皇宫皆是布置得一派大紫大红的景象,颇给人一种除夕之夜的错觉…… ——大抵是皇上年近二十都未曾婚娶过一个良人,且先不说婚娶,他根本是连碰都没碰过一个女人!这样的情况搁在堂堂天子身上,是个正常人都会怀疑他是性取向有问题…… 在宫里活久了,对情爱一事早已双目蒙尘的高官贵臣们好不容易遇上件大喜的事,皆是喜大同奔,今日商王和莹然公主成婚大典可谓是赚足了风头! ……………......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五十章 婚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一章 聊表真心 彻夜难眠,晨光微熹的清晨,解灵胥端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目色恍惚地到了堑渊殿—— 好歹是猷王的生辰,这样重要的日子,自己实在没理由推脱,但倘若猷王他当真要干提亲这档事……光是想想都让自己后背紧绷…… 颤颤巍巍地坐下,解灵胥给自己倒了杯纾解心神的清茶。 遥遥瞧见堑渊殿与往日颇有些不同的景象,皇上眉心微皱,迈步走了进来—— “这么热闹?干什么呢?” 皇上行过台阶,旋即在解灵胥身侧坐下,看着面前的女子颇有些心神不宁......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五十一章 聊表真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二章 心中之人 解灵胥满心惊慌,瞳孔微缩看着眼前的人。只觉穆昀目色轻柔,鲜有地温语道: “怎么,我说的不够让你明白?” 解灵胥尴尬地一笑:“呵……我想我恐怕,是会错了意……” “你没有,就是你想的那样!” 空气里情愫暗涌,莫名搅扰着心绪,目色里的暧昧让人恍然若离…… “既然都告诉了你,我就有别的要求了,你……不要和其他男人走的太近,我会妒忌。” 只觉穆昀突如其来的深情着实让自己猝不及防,但他怎么会……他这是在……说笑吗? 似乎......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五十二章 心中之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神灵 ……周遭空气吞吐青烟,解灵胥揉了揉眉心,恍恍惚惚地看着四下偌大空白的景状,不禁纳闷……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耳畔气流窜动,猛地回转过头,只见一个小姑娘赫然出现在眼前……她友好地冲解灵胥笑了笑,这笑容却让人莫名感到说不出的古怪,似乎……前者的每一帧表情都是人为设计的,显得极其生硬和不自然。看着前人出落标致的脸庞,解灵胥不禁暗想……难不成这女的整过? “终于等到你了!” 解灵胥一诧:“等我?等我做什么?” 女......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五十三章 神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秋露白 “阿嚏——” 冷不禁打了个喷嚏,解灵胥方才后知后觉天气已是入了深秋…… 商王最近的小动作实在是有些繁密了,在皇宫里溜达,解灵胥时常能看见前者的手下与出入皇宫的人交涉,大概是又在暗下寻思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 行过皇上寝宫,只见商王的人正把手在此,解灵胥一诧,神色不禁凝重了些……无事不登三宝殿,商王断然是图谋不轨…… 迈步上前,支开拦住自己的人,解灵胥暗自站在门侧,听着里间二人的对谈—— 商王:“除夕将至,臣......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五十四章 秋露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中箭 皇宫里难得的热闹非凡,不知是不是自己生活的范围太狭隘,解灵胥觉得自己打从入宫以来,就未曾在皇宫里见过这般多的人聚集在一起。 ——皇室显贵们聚众比试箭术,这样不可多得的时机自然少不了吸引众人眼目,且不说看热闹的宫女太监,那些待嫁闺中的年轻女子们尤是激动难耐,一早便争相占据绝佳的位置,方好一览自己心上之人的飒爽英姿…… 整理好装束的众王爷们在四下倾仰的目光中雄姿勃发,阵仗十足,似乎皆是像趁此时机大显身手,......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五十五章 中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五十六 二皇子 雪白的衣襟印染上血迹,腥红鲜血尤显得醒目……生生刺入眼帘,莫名让解灵胥感到有些揪心……猷王坐在床榻上一言未发,静候太医将折断的箭头从自己鲜血淋漓的肌肉里取出。锐利的箭刃离开身体,前者微微皱眉,倒也是习惯了这般无伤大碍的皮肉之苦。 解灵胥咬了咬下唇,暗想若不是猷王及时相助,现在受苦的大抵就是自己了……不过就凭自己这单薄无力的身子骨,届时恐怕就不单单只是皮肉之伤了。 负手站在一旁静默看着正由太医包扎伤口的......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一百五十六 二皇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误会 胡月依……她怎么会出现在皇上寝宫?眼前这二人私下会面,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 ……只觉方才拾得的玉佩,以及二皇子失去心智说出的话,于此刻悉数涌入自己的脑海,刺痛神经令人深思—— 良久无人言语,周遭的气氛颇有些凝重压抑,让人不禁心下生疑,与胡月依冰冷的眼眸四目相对,解灵胥面色如铁—— 却听皇上突然朗声道:“灵,你怎么来了?” 看着前人纯粹无华的笑颜,解灵胥眉心紧蹙,究竟是心无城府,还是你精巧绝伦的伪装表演呢......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五十七章 误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八章 欺骗 天边阴云翻涌,气氛肃杀。只身站在万丈高崖边,皇上猛地后退一步,脚下碾飞的碎石旋即坠落而下,湮没在幽深谷底不见踪迹…… 沉沉喘了口气,皇上回转过头,却见解灵胥明晰的背影赫然出现在面前——她来了,很耀眼…… 心下不禁安稳了些,皇上迈步朝前者走去—— “灵——” 只见远处的女子渐渐回转过头,她淡漠的目色却是尤为冰冷,骤然间让人心头一怔…… 她为何……这样看我…… 刚欲开口,却听解灵胥声色低郁:“我最恨被欺骗——!”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五十八章 欺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九章 除夕 只觉自己还是头一次被穆昀这样紧紧拥抱着……前者的体温传入肌肤,让解灵胥一时脑子发麻…… “喂……你怎么了?” 听他在耳畔轻轻一笑,旋即撒手松开了自己的身子。穆昀身上疏淡的紫苏气息总算在面前的空气中消散开来,解灵胥顿觉心下不解……这般随心所欲,似是对二人之间的关系早有把握…… 他像是知道自己喜欢他一般欢心得意,直直注视着自己,看不见穆昀的神色,觉得他大抵是在笑…… 穆昀:“走吧,去找你要找的东西。” 懒得去多......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五十九章 除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章 刹那烟火 神色如常地走进皇上寝宫,见前人不知去了何处还未回来,解灵胥不禁呼吸微重…… 避开沈愠的目光,径自翻找着什么东西,解灵胥手下的动作轻柔,却是目沉若水,心下淡淡疑惑着……没有……,怎么会没有…… 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前者轻咬下唇……果真是被处理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灰烬都不曾留下吗…… —————— 除夕夜……万家灯火彻夜不灭,本懒得出宫东奔西窜的解灵胥委实拗不过旁者的软磨硬泡,答应了和皇上一众人马出宫,......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六十章 刹那烟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决裂 此刻的懊悔痛彻心骨,崩裂的感情让人无法承受。过去的欺骗是无意之举,可谁又能料想自己竟会深陷其中?事已至此,万般举措都是迫不得已,多少次追念着自己与她能不能重新来过,活在没有欺骗,没有心机的的尘世之中,若初见之际只是纯粹烂漫的相遇,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无奈世间万象,事与愿违,可如今的悔过当真就不可原谅吗…… 解灵胥唇口紧闭,见皇上始终未曾替自己辩解一句,想来他也没什么好规避的,那么多次,明明他可......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六十一章 决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情绝 刺目的鲜血溅落一地,染下一片猩红凄伤……胸口的剧痛却是抵不上心头前所未有的荒凉,皇上扶着身前那支浸染上血液的破甲箭,只觉这所向披靡的利器撕裂开身体顷刻间席卷了自己所有祈愿,它似乎意味着前者的决断,和不可原谅…… 周遭唯剩下一片寂然,解灵胥心如死水,旋即调转马头,疾速朝前驶去,像是没有一点心伤,没有一点舍不得…… ……………… —————— 终是到了烨城,解灵胥暗下沉沉叹了口气,见皇上没再追来,心头的难安总......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六十二章 情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三章 破冰 醉梦楼—— “阑公子你好讨厌啊~~” “就会戏弄我,人家不理你了~~” ……………… ……………… 青楼女子轻漫的声音此起彼伏萦绕在房间,贺阑喝着杯中小酒,饶有兴致地逗趣着身边美人,此刻是说不尽的快活风流。 正肆意挑逗着舞姬玲珑精巧的脸庞,却见打杂的小伙计轻手轻脚进了门,旋即颤颤巍巍说道: “阑……阑公子,方才有个人说要见你。” 贺阑眼眸微挑:“谁?” 见前人目色惶恐道:“说……说是你的……” 小伙计话音未落,只听“......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六十三章 破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四章 归来 解灵胥:“这段日子,朝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是洛商早有预谋,商王同背后那些支持他的朝廷官员造谣生事,几日前联名状告了皇上。要知道商王私底下勾结的官员不少,买卖也是越做越大,暗下生出的旁系实在盘根错节,牵连甚广,朝廷中人鲜少有胆量与他为敌,况且借由皇上谋害先皇的缘由欲将他拉下皇位,旁人很难替皇上申辩,眼下这宫里的局势一时很是严峻。” 解灵胥目色微沉:“谋害先皇的事……真是皇上做的吗?” 究竟是洛梵心狠......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六十四章 归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 和解 心下仿佛塌陷了一处柔软,皇上径直走上前,强忍住环抱前者的冲动,呼吸紧蹙道: “灵胥,你……你回来做什么?” 解灵胥眉心微蹙,语气颇有些凛然:“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皇上瞳孔微缩,心下禁不住猛地怔忪……她到底是,知道了多少……? “所以,那些关于你的传言都是真的吗?杀害先帝,甚至说……迫害兄长。这些事,都是你做的吗?” 那日在废弃府邸里与二皇子相遇的场景浮现在眼前,解灵胥提了口气,如今方才意识到,前者的境......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六十五章 和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六章 意决 “你替他做事,有多久了?” “十六岁识得皇上,现在算来,也有五年光阴了。” 胡月依目色微动,抬眼看着身前的人,语气里夹杂了些莫名的意味:“当年让我遇见皇上的人,其实是你……” ……扭转自己生死之人是你,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也是你…… 猷王气息深长,旋即背转过身子肃然道:“也罢,事不怨你,你……走吧。” 胡月依一怔,目光有些闪动,似乎想要开口,却是欲言又止。她低首应了一声,面色有些凝重地朝门外走去。 ……………......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六十六章 意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七章 直面危机 五日后—— 一路紧跟着皇上,挨过周遭一众官员大臣或鄙夷或愤然的目光,解灵胥抬眼望着身前的人,只觉他脚步决然,背影里隐隐透出的凛冽之气教自己感到那般熟悉,此刻似乎辨认不清他究竟是穆昀还是皇上,或许他谁都不是,而是那个自己未曾了解,名为洛梵的人,仅此而已…… 商王欲在今日拿出皇上所犯罪行的证据,将他彻底逐下龙椅,想必早已煞费苦心暗中布下了天罗地网以备不虞,朝堂里的气氛诡异难明,莫名让解灵胥心如悬旌。 行过长......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六十七章 直面危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证据 ——“二皇子……” ——“商王将二皇子带来做什么?” ——“还有这位不是……当年伺候先皇的王公公吗?商王的意思是……” “各位,接下来,我便将皇上曾经犯下的滔天罪行公之于众,为逝去的父皇主持公道!” 解灵胥眉心紧蹙,目色决然听前者道: “父皇平日喜饮秋露白,相信朝廷中人皆是知晓此事。皇上利用父皇的嗜好,在赠予父皇的酒品之中掺入了致人性命的毒药,毒性在父皇体内日积月累,终是有朝一日彻底发作,这才夺人性命。饶是......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六十八章 证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九章 转机 二皇子突如其来的反应着实令在场之人一阵不解……他面色尤恐,棕黑色的瞳仁缩聚,赫然缀在布满血丝的眼白之中,让前人惊恐的神色显得极为夸张。他浑身颤抖着,身前的商王愈渐靠近,便越是惊叫地撕心裂肺: “不要不要——!你不要过来,不要杀我——!” …………………… 神色凝重站在一旁的贺冉目色一震,见二皇子举止异样旋即擒住他乱舞的手问询道:“是谁人要迫害你,二皇子?” 后者不住地摇着头,他惨白的嘴唇在那张恐悚的脸上剧......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六十九章 转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七十章 内幕 朝堂上官臣皆散,行至王公公身侧,解灵胥旋即转过头看着前人道: “没露出什么破绽,你演技很好嘛!” 眼前的人洋洋一笑,出口却是少年的明朗声线:“那当然,就是这人皮 面具戴在脸上,着实教人有些难受!” ……………… 胡月依:“你想做什么?” 解灵胥:“不知胡姑娘能否……做一张脸?” “你想做谁人的脸?” “王公公。” 胡月依目色微沉:“用此人的脸,你想偷梁换柱?” “不错。待我偷偷潜入商王的府邸,探看此人究竟长得什么模......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一百七十章 内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七十一章 留下 贺阑轻抚着白骃的鬃毛喃喃道:“可是想本公子了?” 解灵胥眉角一扬,心想对着匹马你也要调情! “它身上的缰绳,是你换的吧?” “那当然,你马马虎虎的也不知道替它打理打理,咱小白可是个姑娘家!” 解灵胥:“连马都不放过,你可真是丧心病狂!”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行了我就不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先走一步,你请便吧。” 解灵胥站起身,刚要走开,却是被前者赫然叫住:“对了妹妹,有件事……我觉得,有些古怪......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一百七十一章 留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尴尬 同样的幻境,同样的气息,解灵胥看着眼前同样神情的女子,不禁皱眉道:“又是你?” 第二次闯入自己梦境的神灵僵硬地笑了笑,旋即注视着眼前一脸漠然的女子道: “我们当真是很有缘呢。” 有缘个毛线…… 解灵胥:“到我梦里来,你又想说什么?” “姐姐,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若再不早做打算,可就来不及了。” 知道前者的意思是让自己去往神界,解灵胥眉梢一扬,凌冽的目色扫过女子的脸颊: “来不及?什么意思?” “眼下你要是入了朝廷......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七十二章 尴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三章 灵器 操……我他妈跑什么? 解灵胥停下脚步,不禁喘了喘气,暗想自己又没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干嘛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只觉这恍恍惚惚的样子还真是有点不像自己,解灵胥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旋即迈步朝前走去——饶是自己心不在焉,竟没留意眼前的路根本就塌陷的一方坑洞,解灵胥刚踩上去,旋即便被一脚踏空的虚无之感吓了一跳…… “呦,小姑娘当心呐!” 不知是谁人及时拽住了自己,解灵胥转过脸,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不禁一诧—— 虽说自己......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七十三章 灵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四章 脸红心跳 “什么意思,皇上病了吗?” 解灵胥不解道,方听前者淡然开口:“皇上的伤乃多年累积所致,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治好的,何况他替你挨了紫电和混沌之火,这也越发加重了他的伤情。” 解灵胥一愣,想起皇上为自己所受的那些伤,他倒是从未提及伤势有多重。 胡月依:“我寻了良久,方才找到可以医治紫电击伤的药,皇上的伤势不能再拖了,我尚有要事,你将这药带给他吧。” 接过前者手中的药瓶,解灵胥眉心微蹙……皇上不曾言说,便自以为他风......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七十四章 脸红心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五章 隐幽阁 ——“眼下这女子的身份已然是众人皆知,都说权势会蒙蔽人的眼目,你便不忧心她有朝一日同你刀剑相向吗?” “她既愿在危机之时不离不弃,又怎会为了那些虚无的名利与朕为敌。” “皇上,人心是会变的,终有一日,你会成为她的阻碍!” “人心会变,她不会。” “难道当真要到行至一切都无可挽回的那一步你才悔不当初吗皇上!” “朕无悔。” “你当真是被迷了心智,无可救药。” “朕从未对谁人这般依赖,那......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七十五章 隐幽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六章 阁主 低沉的嗓音骤然划破身前凝滞的空气,带了一丝寒意也带给人前所未有的恐惧—— “还想……逃到哪儿去?” 湿沉的空气有些粘滞,解灵胥感到呼吸闷重,只觉瘆人的气息渗透皮肤,钻入骨骸,让人不禁虚汗尽出。 “束手就擒吧,不要白费力气。我不想多生事端,你,一个人过来。” 见那男子抬手指着自己,解灵胥眉心微蹙……想来此人多半是为泯魄玉珠而来,擒住自己,断然也是为了得到玉珠。 这玉珠到底是什么旷世神物,惹得那样多人竞相争夺?......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七十六章 阁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内鬼 吕绝伦心下微颤,旋即笑了笑道:“解姑娘,你开什么玩笑,鄙人怎么可能是内鬼?” 被解灵胥的举动吓得一怔,萧启辛眉梢轻扬:“是啊小解,你搞错了吧,他方才还救了咱们,怎么可能是内鬼呢?” 解灵胥目色决然:“能解开法阵的人,只有你自己。眼下法阵被破,便说明是你施布了法阵,随后又亲手将它解开了。” 萧启辛:“可要是那阁主也精通机关法术,能耐甚至比这小子还高明千倍,这法阵是他破的也说不定啊!” 吕绝伦坚决道:“不可能......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七十七章 内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八章 琉璃鼎 沉重的压抑感袭入心头,解灵胥呼吸微重,凝视着眼前森然的男人下意识攥紧了拳心。只感到此刻的身体是本能地戒备与警惕,那种发自深心的畏惧骤然充斥整个大脑。 “把他带走。” 解灵胥心如悬旌,听男人下令将自己与吕绝伦分置两处,大概是怕二人身居一室,暗下便计划着逃脱的主意。 吕绝伦枯瘦的身子全无丝毫抵抗之力,见他被来者半拖着带走,解灵胥不由眉心微蹙。回过眼便见那煞气非常的男人抬起手肘,缓缓解开了脸上的面具—— 凝视着......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七十八章 琉璃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吐血 每隔两日,自己便会被男人割腕放血,大抵是待上一次的伤势痊愈,再行下一次的举措。倒也的确如吕绝伦所言,他们不会让自己死,不过这样的境遇,也不算是好好活着。 这样古怪非常的事又行了三次,算上之前的,解灵胥被那男人放了五次血,新旧交接的伤口纵横错落在手腕之上,显得尤为刺目狰狞,只是每每被那男人割了手腕,后者取了自己的血便转身就走,从不留下一句言语。 不知道这样的生活究竟还要持续多长时日,解灵胥恍恍惚惚,整日......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七十九章 吐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章 神秘之地 本想一个人出宫溜达,皇上却放心不下,说什么也要跟着自己,猷王近来是少有的闲来无事,这时候也执意同行。拗不过这两个大男人,解灵胥无可奈何地退让一步,三人于是便一同出了宫。 夹在气势凛然的二人之间,解灵胥一路被氤氲不散的怒气紧紧包围,不由全身紧绷,只觉此刻当真是欲哭无泪—— 况且身边那两位皆是身型高拔,相貌俊雅,放在人堆之中也是极为亮眼的存在,现今和这二人走在大街上,只觉自己脸颊蒙上的一层土灰也快叫年轻姑......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八十章 神秘之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八十一章 棺椁 “漱——漱——” 前人这人地扫得专注,貌似丝毫未曾察觉解灵胥的临近,他短悍的身子似乎极为敏捷,一边转着脚尖来回走动,一边轻快地哼着小曲。 解灵胥抿了抿唇,只觉眼前的男子大概只有自己身高的一半,异于常人的矮小身形让人感到有些诧异,也不知他是侏儒还是患有什么别的疾病。 约摸是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他停下手中的事回眸看着自己,这男子看起来四十出头,不算年轻,溜转的眼珠却是灵动。 ——“你是谁?” ——“这是哪儿?”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一百八十一章 棺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初次交锋 烈日高升,天边云火若烧,快意灌了杯茶水,吞咽时纤长的皓颈微动,解灵胥擦了擦沾上水沫的唇角,抬眼见皇上凝望着自己,莫名感到脊背一紧,不想自己喝口水也能惹得身前之人目色颤动,神情带着些异样…… “咳咳……”不甚自在地干咳两声,解灵胥别过眼眸,旋即问询前人道: “皇上你能不能同我说说,你的那把古剑,是谁人给的?” 皇上一诧:“怎么了?” 解灵胥:“因为贺阑告诉我,此剑是贺清峫的。” 话毕只见前者骤然抱臂,神色有些......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八十二章 初次交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被劫 和煦的阳光洒在一草一木之上,明媚夺目。这偌大的皇宫,似乎只需要一出暖阳,便能让周遭沉寂的死物变得生动美好。行过浣衣阁,遥遥望着里间径自晒着被褥的解灵胥,猷王不觉停下了脚步—— 那光洒在她的脸上,洒在她的发上,教人变得明艳,教人变得温柔…… 似是不甘就这样站在远处静默看着她,猷王不由朝她走去……不知何时,眼前的女子便已成了心里的那一抹明亮,纵然焚身也要追寻的一簇火光。 静然朝前走着,猷王心如沉水,面前女子......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八十三章 被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噬骨台 端着手里的银针细细打量,解灵胥不由眉心紧蹙。 “你说胡月依就在此地?可这荒山遍野的,她在哪里?”萧婼双手抱臂,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由疑惑道。 “我能感觉到,胡姑娘她就在不远处。” 见刘匿神色焦灼,萧婼不禁瘪了瘪嘴:“那她是掩在草堆里,还是藏在地底下?” 看着面前凌冽的女子,刘匿一时被逼得哑口无言。 ——“在这里!” 解灵胥的声音骤然响起,众人一诧,倏地齐齐向她看了去。 见她低眼看着一方与旁出别无二致的草皮,皇上不由......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八十四章 噬骨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毒咒 解灵胥瞳孔剧缩,旋即便听身前的皇上与猷王骤然出声,看着自己的目光惶恐悚然……前者眼眸微低,未想自己竟会栽在这样一个弱女子手里,想来这也是商王临死之时对自己说的话…… 莹然公主身子微动,旋即将手里的短刀险险擦过解灵胥脸侧,后者不由眉心紧蹙,只感到脸颊一丝凉意,似乎是染上了刀口处胡月依的血液。 “都说女人最重要的便是这张脸,我要是把你的脸划个稀巴烂,看看他们还会不会对你念念不忘。” 身后的女子几近癫狂,......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八十五章 毒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章 枫城四少 凄厉的风雨击打屋檐,倏地溅起成串珠帘。雨珠滴落而下,落在解灵胥肩头,似乎也落在人的心尖。前者缄默无言,看着躺着刘匿尸首的棺椁被众人抬出了堑渊殿,似乎也趁着这场大雨,彻彻底底扫尽了其弥留在这世间的痕迹…… 感到谁人的手搭上自己肩头,解灵胥侧目看着身旁的贺阑,目色有些漠然。 “世事无常啊。” 听他慨叹了一声,解灵胥回过眼,目送着楚修等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不由眉心微蹙。 见身旁的女子情绪低靡,似乎有些黯然伤神,......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八十六章 枫城四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良宵一刻 “砰——” 听得房门骤然撞开,方浔心头一惊,猛地回过头看着此刻依靠着墙头,已醉得不省人事的贺阑。 “阑公子你……” “好酒……!给本公子再来一壶!” 贺阑喝酒上脸,原本白皙的脸颊此刻已红透耳根,他踉踉跄跄朝前走着,大有下一秒便要俯身亲吻大地的架势。 “阑公子你怎么又喝了这么多?”方浔一面说着,一面上前去扶他,刚一靠近,便被贺阑浓郁的酒气染了一身。 “阑公子当心。”方浔半搂着贺阑,同他跳舞似的左摇右倒,半晌功夫......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八十七章 良宵一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白衣仙人 “关于你父亲贺清峫。” 解灵胥闻言一诧,目色有些闪动。 “怎么样?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细谈?” ……………… ……………… 悦味楼—— 颇有些坐立不安,解灵胥禁不住问询对面之人:“你都知道些什么?” 程契不疾不徐喝了口清茶,缓缓道: “当年同冥界一战,贺清峫被混沌之火焚身而亡,乃是多少人亲眼所见。他理应身魄具散,死得干干净净,但事情却似乎并不像旁人以为的那般。” “他没死,是吗?” 程契:“在贺清峫殒身之后的第二年,我却......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八十八章 白衣仙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 心头刺 床榻上的少年生息全无,脸色同纸般苍白。看着眼前纤瘦弱小,为了所念之人不惜一切的人,解灵胥不由有些痛心。 侧目看向一旁,只见贺阑神色疏离,端茶的手不住颤抖着,却是不知此时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沉沉出了口气,解灵胥肃然开口道:“你置身江湖这样久,就没有听说过什么起死回生的玄法秘术吗?” 话音刚落,解灵胥便觉方才自己一席话有多么荒诞不经。抬眼看着贺阑,却觉他眉心紧锁,神色有些难明,像是在纠结,在畏惧——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八十九章 心头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章 云开月明 修长的五指伏上眼前那扇门,贺阑久久立在房门之外,却是不敢再向前靠近一步,咫尺的距离已让自己畏惧,惧怕里间之人决断的目色,怕那嫌隙阻隔在二人之间,早已是森严壁垒…… 贺阑闭上眼,不由暗叹了一口气,无力的手缓缓垂下,像是接受了这残酷的天意,终于认了输,投了降…… 刚欲转身,房门却骤然被人从里间打开,贺阑目色一怔,倏地有些慌乱无措—— 面前的方浔眼帘微抬,哭过的眼角尚有些猩红,仿若尖锐的箭头,猛然扎进自己心际......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九十章 云开月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追忆过往 又是被父亲的一通训斥,方浔垂下头,卑微得连呼都不敢过于放纵。自己不过是提了句为人当竭诚尽节,不想却是骤然惹恼了前者,旋即将那满桌杯碟摔了一地…… 方骁印:“你小子,胆敢再将方才的话说一遍,老夫便打断你的双腿!” 方浔攥紧拳心,闪烁的目色胆怯而又决意: “父亲,为人应该正直守道,忠心不二,难道不是吗?” “住嘴!” 男人厉斥一身,凛冽的刺鞭已落在了方浔身前—— ……钻骨的疼痛,纵然自己受......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九十一章 追忆过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九十二章 白玉扳指 行在热闹的街巷,解灵胥目色若霜,只觉身旁贺阑与方浔一路上你侬我侬,简直撒得一波好狗粮…… 贺阑:“刚买的烙饼,快趁热吃!” 方浔不好意思地一笑:“不必了贺阑公子,我还不饿。” “诶,怎么能不饿呢,你这样瘦弱,可得多吃点儿。” 解灵胥眉梢一扬,暗想贺阑这是要给自己喂出个胖媳妇儿……? “我不大喜欢面食。”方浔抿了抿唇,怯怯瞟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那不行,跟了我,你往后得多吃点,吃什么都行,你太瘦,屁股也没点儿肉......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一百九十二章 白玉扳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迷题 天边月色皎洁,朦胧的光影倾洒在园中女子的衣衫之上,显得有些模糊迷离。解灵胥呼吸微沉,只觉那白玉扳指滑腻的触感传入神经,莫名让人感到心安不少…… ……神界……可这么点儿大的东西要怎么带自己去神界?而那向来同自己没什么交集的沈愠又为何出手相助呢? 看着天边似盘的圆月,想起沈愠对自己说的话,解灵胥不由眉心微蹙……自己摸索,难道去神界的事还能无师自通? 将那白玉扳指搁在眼前,解灵胥眯着一只眼,另一只透过那一目之......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九十三章 迷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 祸事 呆滞了良久,直到身旁之人摇了摇自己的手臂,解灵胥方才回过神来。低眼看着那小仙,只听他小声道: “丫头你没事吧?” 解灵胥摇摇头,见青棺处的二人已没了踪影,旋即问他:“他们走了?” “放心,仙帝和白岄上仙已经离开了,这里只有我们。” 解灵胥:“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前者遮遮掩掩:“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仙怎么可能知道仙帝要做什么,像我等这样的身份地位,对那些厉害人物的行事无需多想,亦不能多言。” 解灵胥眉心微蹙,心......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九十四章 祸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九十五章 邪尊生魂 解灵胥瞳孔微缩,见四下围堵而来的人马倏地感到心如悬旌,奈何自己犯下了大罪当之有愧,眼下身处如此禁地自然也是无可厚非。 仙帝:“你为何要揭开青棺,放出里间邪尊!” 听前者凛冽的质问,解灵胥皱眉道:“我被他的分身利用,以为那棺椁中装着可以破除九天寒冰的法器,这才……失手揭开了青棺。” “荒谬!里间分明是邪尊的未散的魂体,怎么可能是法器!难道你看不清是非黑白,不信正道,偏信那邪门歪道!” 解灵胥目色一凛:“你取......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一百九十五章 邪尊生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六章 肝肠寸断 ——“解姑娘——” 听谁人从后唤了自己一声,解灵胥回过头,便见周甫迈步朝前走来。 他朝自己拱手,目色很是友善:“解姑娘,好久不见。” 解灵胥目色微动,暗想自己与此人交际甚浅,今日被他拦住去路到底所谓何事?刚要开口,便听身前之人骤然道: “姑娘虽已不是堑渊殿的人,得空,还是多回来看看吧。” 闻言解灵胥眉梢轻扬,旋即又暗下眼眸声色淡然道: “我既然已经离开堑渊殿,便没什么必要再回去吧。” 周甫一脸苦涩,见身前的女子......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九十六章 肝肠寸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七章 暗夜降临 清晨推开房门,那骤然耸立在眼前的白衣男子险些将解灵胥吓个半死。 “白岄上仙,你怎么在这儿?” “受仙帝所托前来保护你们,要知道那邪尊可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你们这些冒冒失失的愣头青断然不是他的对手。” 闻言解灵胥不由虚汗尽出,回想起梦中那邪尊对自己所言,倏地有些提心吊胆。 ……………… 穿过长廊,抬眼瞧见沈愠行过的身影,解灵胥不由眉心一蹙,快步跟了上去—— “沈公公——” 前者回转过身,看着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神色肃......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九十七章 暗夜降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八章 虚情假意 “……师傅?” 溢流的鲜血倾涌而下,染红了他亲手替自己着上的华衣,皇上目色微动,不想前者看着自己的目色却是寒彻骨心…… “为什么?” 此刻只感到怔恐不已,旋即不顾锋锐的剑刃划开自己掌心,皇上出手抓住臂上的刀刃,神色慌乱地向前人质询,可那深入臂膀的剑刃却毫不迟疑,生生朝自己的骨血中更进了一厘…… ——“本座果然没看走眼,今日得以重生,还得多亏了你,皇上!” 闻言后者不由瞳孔剧缩,炽热的心骤然覆上一席冰雪,却似......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九十八章 虚情假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九章 纸短情长 ……原以为自己千谋万算,处心积虑,事到如今才明白不过是踏进了旁者的圈套而已—— 穿透胸际的利刃被他毫不犹疑地抽离,皇上缓缓闭上眼,此刻无悲无喜,仿若失了重心一般朝后跌去…… ……………… ……………… 颓然跌坐在龙椅之上,四下是出离的死寂—— 皇上无力的肩头微微颤抖,抬眼却见女子狰狞的笑容再次浮现……她轻轻仰首,似笑非笑,唇角缀着的一抹浓艳血迹,在其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得越发刺眼。 女子唇瓣微动,尖利的声音倏......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一百九十九章 纸短情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章 剜心之痛 —————— 拾一把袋中饵料,解灵胥纤细的手腕一挥,旋即将其洒在眼下偌大的碧水鱼塘……成群的锦鲤倏地倾涌而上,没头没脑地腾跃争抢为数甚少的鱼糜,平静的湖面骤然间窜起层层波浪…… ……真是疯狂…… 解灵胥眉心微蹙,凝望着眼前的景象静立了良久也未曾挪步,目光似乎被里间一只凶残的墨色九纹龙鲤牵了过去—— 它横冲直撞,摆动着的鱼尾霸道嚣张,片刻不到便已凶悍地挤开周遭的阻挡独占鳌头…… ——“冷面姐姐!” 自己在她身旁......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二百章 剜心之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一章 温情 —————— 看着眼前的香炉,皇上目色疏离有些心神不属,想来里间的檀香每每都是沈愠点上,而今后者却已是另一身份,同自己再不可能有来往…… 自从沈愠彻底同皇上撕破脸皮,后者便一直难以释意,似乎久久不能走出心头弥留的悲伤。 看着他黯然神伤的样子,解灵胥却不知此刻自己该说什么,被最亲近的人背叛,那滋味恐怕犹如穿肠。 “朕竟错看了沈愠这么多年,到底还是被利用。” “皇上,虽然他对你不是真情实意,但这样多年也算保护了......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二百零一章 温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二章 遇险 刚行了几步,却觉得气氛似有些诡异难明,解灵胥倏地眉头一紧…… 记忆里幽深的恐惧骤然降临,迫使周身紧绷的女子心神不宁地回过头,方看见出现在眼前的那道鬼魅身影—— 只见面前一道暗影恣意横行,霸道地直直逼向自己,解灵胥踉跄地侧身躲过,旋即被身后骤然出现的手死死擒住了颈项,那嶙峋的五指锋利如爪,倏地撕开脖子上细嫩的一层皮…… “丫头!” 见房里的程契骤然冲向自己,似乎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邪尊全不了解,解灵胥......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二百零二章 遇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三章 身死 ——“猷王,算了吧,算了吧……” 解灵胥目色欲裂,对于猷王而言,离开才是最为要紧,他身上肩负着着家国的使命,与自己也并无别的情意……曾狠狠中伤过他的真心,不想此刻他的生死都是源于自己…… “我说了,护你——” 猷王声色如常,涣散的目光却尤是疏离,他将前者的手挪开自己满是鲜血的身体,不想让她沾染上自己粘稠的血迹…… ……锋锐的鲨齿剑擦行过地面,旋即留下怔忪人心的刺耳声音,看着眼前步步逼近的人,解灵胥目色一炬......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二百零三章 身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通灵之血 五官急剧扭曲,见肩上那被那箭头刺伤的骨肉渐渐散去了神形,邪尊不由脸色剧变,虬曲的五指倏地将那玄箭从体中抽了出去—— 兽骨面具盖住里间真容,阁主负手而立,漠然注视着前者的眼睛。 ……按住中箭的右臂,只感到魄体似乎隐隐在分离四散,邪尊眉梢轻挑,看着来者的身影不明所以地轻声一笑: “哼……原来是你!” 自己魄体重伤不宜久留,眼下与前者相抗虽不成问题,但损耗的元神恐会阻碍往后主宰三界的愿想,邪尊低眸思忖了片刻,旋......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二百零四章 通灵之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五章 这难言的醋意 将手中药膳递给胡月依,解灵胥脑子里猛地一阵晕眩,险些跌倒下去……自己本就体虚,取了大半碗生血再加上方子里的药材熬了足足一个晚上才得了这么一碗药汤,若只是一次两次这样失血,而后修整尚且还能恢复如初,但这药膳并非灵丹妙药,亦不能立竿见影,这便需要多次取血,一来二去身上欠的帐多了,再想补上便不是那样容易…… 解灵胥攥紧拳心,艰难地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胡月依眉心微蹙,纵使对眼前的人满心妒忌,此刻对她也是感......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二百零五章 这难言的醋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妒忌生长 被皇上扯着手腕往前拽着,解灵胥满脸不可理喻,声色肃然地让他停下,奈何前者却是一意孤行全然不听旁人叫停! ……皇上目若寒霜,就这样同她漫无目的走了良久,方才荡平了心头莫名的怒气。 “行了吧你!” 听她不冷不热说了句,前者眉心微蹙,回眸却觉解灵胥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见她苍白的脸上渗出些许细汗,方猛然意识到自己疏忽大意,竟粗暴地攥着她腕上的伤口,倏地慌忙松开了手…… “对不起,朕……” “别说了,”解灵胥暗...... 《不良女主虐渣攻略》第二百零六章 妒忌生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