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穿越之将军不停被打脸》 第一章 魂穿 漫漫黄沙,落日黄昏。 在通往西北边城的官道上,几名官差正押解着两辆马车缓慢地向前驶去。道上并无其他行人,马车的车辙声和马蹄声清晰地传入了马车里少女的耳朵里。 突然,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少女挑帘观察,只见几匹枣红马渐渐驶近,马上的人都是一身玄衣,为首的人身形挺拔,虽看不清面目,却能感到阵阵杀气。 少顷,见他们靠了上来,官差喊停了马车,为首的一人已经纵身下马,利落地从马车里拽出少女,掼到地上,接着一柄长剑横在了少女的脖颈。望着眼前人淬了毒一样的眼睛,少女失声大叫:“不要杀我…..“。那人却无丝毫迟疑,一剑封喉,热血四溅。 …… “啊…啊…”,青纱帐里一个年轻女子手抚着脖子,绝望而无助地嘶喊着,外边的丫环春兰听到了声音,急忙进入室内:“少夫人,你醒了?” 床上的姜如月听到声音,心下稍安,自己还活着,刚才只是一个梦,可是谁在喊她少夫人呢? 忍着头痛,姜如月缓缓睁开了眼,自己怎么会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房子里,身边是一个穿着古代衣裙的丫头,这是灵魂穿越了?难道自己是在做梦,头更疼了,人又昏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姜如月悠悠醒转,定睛一看,还是那间屋子,正忖度如何开口,听见两个丫环在门口嘀咕: “彩霞这贱蹄子死哪里去了,少奶奶昏迷这几天就没见她个人影,平日里她可没少往少奶奶眼前凑?”年纪稍大的丫环恨恨道。 “春兰姐,这不是将军这几日就到,提前着人来说要住咱这院子边上的清芷园,这不夫人亲自带着丫环仆妇们去收拾,彩霞这几天都在那头呢。她原来就是夫人身边的人,也不好去叫她…。”说话的是彩蝶,刚被调过来伺候少夫人姜如月没几日。 “这个彩霞本就是个见风使舵、踩低捧高的人,可惜少夫人却只待见她,不是她窜掇着,少夫人怎么会不放了彩云,彩云也不会死…。” “少夫人撞头的地方正好在彩云投湖那儿,你说是不是彩云的鬼魂……?” “瞎说什么,哪有什么鬼的神的?”春兰喝道,“不过是这两日将军回来,你知道彩云原是要放出去嫁与将军的侍卫秦风的,秦风又是将军眼前的红人,少夫人大概也没估到会出人命吧,心里害怕将军责罚才出事的吧,唉…” “听说将军这次带了个美妾回来呢。”彩蝶插话道。 “嗯,我也听说了,想想少夫人也是可怜,从小没了娘,老爷夫人放任不管,养成了任性跋扈的性子,其实只是表面横,真正心机手段又全无,将军那等人中龙凤,逍想来了,也拿捏不住呀,何况这又抬了美妾进来,只怕以后的日子更难过了。” “春兰姐,就你是一心为少夫人着想,可人家还不待见你。” “有什么办法,我从小被卖进姜府就伺候她,我不为她想,就真没人为她想了。这有一会了,我去看看少夫人。” 姜如月见两个丫头要上前探望,不好继续装昏迷,索性睁开眼打量这个世界,雕花大床,青色帷帐,锦锻被褥… “少夫人,您口渴吧,我扶您喝口水。”春兰看到少奶奶醒了,扶她坐起来。 “先拿个镜子过来。“ 铜镜里映出一张圆脸,肌肤很是白嫩,一双杏仁眼圆溜溜的,可惜被两腮胖胖的肉挤着也显小了,用面如银盘形容倒也恰当,不过盘子大点。 姜如月对没托生成美女有些遗憾,这幅皮囊其实跟自己原来很像,只是胖了好多,不知道好不好减。 既来之,则安之,当前是要知道原主的身世背景,那个大丫头虽然嘴碎点,但倒是像维护原主的,看看如何套出原主的身份来。 “少夫人,您感觉好点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彩蝶,你去通禀一下夫人说少夫人醒了,请个郎中来看看。”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你为什么叫我少夫人?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姜如月只好先扮失忆。 春兰一脸诧异,少夫人莫不是真撞邪了: “我是春兰呀,您陪嫁的大丫鬟,您是兵部尚书姜大人的大女儿呀,三年前嫁给了平西候的大公子、宣武将军徐成暄,徐大将军刚在北疆打了胜仗,现在回京的路上,明日就到了,听说朝廷会有重奖呢。” 姜如月意外自己嫁了个大将军,这世嫁得不错吗,继续追问:“春兰是吧,我有点印象了,你讲讲我在娘家、婆家的事,我怎么嫁给将军的?彩云是怎么死的?” 春兰虽然疑惑,还是事无俱细地讲了一遍。 原来姜如月是兵部尚书姜维泽的大女儿,母亲早亡,父亲又娶了继室杨氏,生有一儿一女。十六岁那年,姜如月在街上看到了得胜回京的徐大将军,便惊为天人,在皇家办的庆功宴上,设计自己和这位将军一起落水,徐成暄无奈只好娶了她。 徐成暄出身将门,父亲是平西侯,娶有一妻二妾,生了三个儿子,徐成暄是老大,和老二徐成安由夫人所生,老三徐成业则是刘姨娘所生。 她嫁进来后,徐成暄并未分户单过。许是恼恨她并未和她圆房,人也多在边关,回京叙职也是住在通房或前院的书房里。 姜如月出嫁一共带了两个大丫鬟,春兰和秋菊,两个小丫鬟,进了府,夫人王氏拔了彩云和彩霞,彩霞心思灵巧,巧舌如簧,甚得原主的意,待她竟比自小服侍自己的陪嫁丫鬟还好。秋菊不久竟被寻了不是放了出去。 彩云是自小和将军的侍卫秦风两家订了娃娃亲,后来彩云家道中落,爹娘又相继去世,不得已由侯府家生子牵线到侯府给夫人王氏当丫鬟,彩云生得俊俏,秦风挺拔英武,二人倒是般配。本来秦家打算这次随将军回府把亲事办了,因此彩云求了少奶奶放自己出去,谁曾想少夫人握着卖身契就是不肯放人,彩云求了几次不成,这时一有钱人家小姐看上了秦风,秦家贪图富贵,竟趁机打起了退亲的主意,彩云一时想不开投进府里的池塘自尽了。原主怕彩云冤魂不散,就来到池塘边烧纸超度亡魂,竟不小心撞上了池边的假山,昏迷了两天。 第二章 初见1 “少夫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您这次撞伤透着古怪,能醒过来是您造化大,将军一直恼着您,这次又带了人回来,府里也没人给您撑腰,您可得千万收着性子,别让人撺掇着干傻事,否则…”春兰说不下去了。 否则就被休了呗,要让自己和不认识的男人圆房,姜如月觉得还不如被休呢。不过这个时代,女人被休如果娘家又回不去,又无银钱傍身那真是无立足之地了,当务之急还是多弄些银钱在身上。 不过想想娘家竟然是兵部尚书,嫁妆应该不会少,被休了至少能拿回嫁妆,说不得夫家心中有愧还得贴补点吧,活命应该没有问题。 那边厢,彩蝶跑去通禀侯府夫人王氏,王氏听说,皱了皱眉,将端着的茶杯放回桌上,传人去请郎中,转头对彩蝶说:“少夫人刚醒,你回去好生伺候着,明天大郎回来,可不要有什么差错。你去把彩霞叫回来伺候,她多少还能听彩霞的话。” 见彩蝶去了,忍不住对旁边的林嬤嬤抱怨:“这不早不晚的,明天大郎真带了女子回来,她还不得又闹一番。” 林嬷嬷重沏了茶水递上前道:“少夫人行事不为大郎所喜,这次大郎果真带了合意的人回来,想来也是有了决断,索性少夫人闹一场,说不得事情反倒容易解决了。大郎是有主意的,夫人您就放宽心吧。” “他就是太有主意了,当初总有办法回了这门亲事,可他执意要娶,自己跑到边关,把人留下来,弄得家里鸡犬不宁,这下人命都闹出来了,这个大郎什么时候能听我一句呢?” 京外驿站。 一侍卫向窗前站立的玄衣男子禀告道:“将军,暗卫传信来说少夫人醒了。” “有查到暗杀她的杀手吗?那个杀手能躲过暗卫的盯防,知道少夫人的行踪,又成功逃脱,除了身手了得,府里肯定有人相助。” “暂时没有消息。” “秦风传令下去令暗卫盯好少奶奶。我知道你因为彩云还恼着她,她是个蠢的,这件事未必不是受了挑拔,你也放心,早晚我会给你个交侍。”徐成暄口气清冷,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属下不敢。”秦风躬身退下,自去安排。 …… 姜如月正喝着米粥,彩霞和春兰在旁边伺候着。之前听春兰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这个彩霞和原主说彩云坏话,挑唆着原主不放彩云,不自觉瞅了一下这个丫鬟,虽说长得不算出挑,但一双弯弯的月牙眼,透着三分笑,让人倒是感觉舒服,相反春兰虽然浓眉大眼,但眼距过宽,颧骨又高,显得寡淡清冷。 彩霞看姜如月望着她,忙道:“少奶奶是嫌这粥味道寡淡吧,可郞中说了,您这胃空了两日,要吃些清淡的,虚不受补。奴婢已去夫人那领了燕窝、海参,等过两天煲给您吃。”语气里满是关切、呵护。 这姜如月也是个直脾气,冷哼一声直接开怼:“听说我这两天昏迷你都不在身边,去帮新主子收拾房间了?” 彩霞像是早有预料,不慌不忙道:“奴婢看少奶奶虽没醒来,但情况也稳定,身边有春兰姐和其他丫头,又听说将军带了新纳的妾室回来,就想着为少奶奶打探打探这人的来历。奴婢还真打听到一些那位的事情。” 彩霞说完停了一下,果不出所料,姜如月凝神听着,又继续说:“听说那位父母早亡,寄居在边城县令舅舅家,将军不是在那边打仗吗?那女人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爬了将军的床。少夫人您也别担心,一则她出身低微,二则这次将军虽带了她回来,心里一定有愧于您,您借机圆了房,有了子嗣,自然不怕她越过您。” “这我倒是不急。“ “少夫人,您怎么又不急了,您不是吩咐奴婢给她准备避子汤吗,她刚入府,暂时应该不敢不喝吧。” “少夫人,这不合适吧,她毕竟是将军纳的妾,一旦触怒了将军…”春兰赶紧插话。 “好了,彩霞这事再做打算。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春兰一人就够了。”彩霞看出主子还恼着她呢,不过她也不在意,不过多哄几次罢了,再说过些天这主子还指不定是谁呢,因此答应了是转身出门了。 “春兰,你找个教养嬷嬷过来,指导一下我礼仪。”春兰倒不疑有他,因为原主完全不似大家闺秀,礼仪有失。 到了堂屋,只见平西侯和夫人已在上首落座,应该是为迎接大公子,皆是盛装出现。平西侯年约五十岁出头,但两鬓已斑白,老态已显,但腰板挺直,鼻直口阔,武将的威势尤在。 旁边的王氏明明已年过四十,却看不出年龄,明眸皓齿,风姿绰约,身姿举止处处着透着大家风范,也算让人见识了何为贵妇。姜如月想着自己这幅尊荣,不免自惭形愧,忙低头敛衽请安。 “难得你有这份心思过来请安。身体可大好了?” “回母亲,如月身体已无大碍了。” “那就好,你也听说了吧,大郞这次带了人回来,这原本也是喜事,而且多一个人分担你身上的担子,母亲希望你能善待妾室,和乐相处,一起照顾好大郎。”王氏忍不住敲打她两句。 “媳妇谨尊教诲。”话多错多,姜如月心里不免嘀咕宅斗我也不擅长啊。 王氏心中暗忖,今天这位怎么这么安静,往常不哭闹一番怎会罢休,不是想着什么阴招等大郎回来吧。 第三章 初见2 用过早膳,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前院来通传将军再有一刻钟就到了,众人皆移步府前等候。 姜如月毕竟是将军夫人,被推在前面。须臾,一队人马缓缓驶来,为首一人身形挺拔,骑在枣红马上,威风凛凛,逆光而来,宛如天神降临。虽然尚有一段距离,但其散发的凌厉气势还是让众人一紧,都慌忙站好身形,渐渐姜如月看清了他的长相,面若刀裁,双眉入鬓,鼻挺如峰,一双眼睛冰冷如千年寒潭,让人害怕却又被深深吸引。好一个妖孽,他的颜中和了侯爷的粗犷和夫人的秀美,让人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这人是她的相公?!下一秒她突然觉得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呢,电光火石之间,姜如月猛然想起他竟然和梦里刺杀他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原主是他派人刺杀的?她没死成,会不会继续要她的命?就因为将军夫人的身份挡了别人的路?如果答应和离,是不是就不会被杀?以他的气势,怎么看也不像会被逼娶妻的人呢? 一时间,姜如月脑海转了千回百转,身子却如桩子般钉在了地上。徐成暄翻身下马,眼前的人似乎比以前更臃肿了,犯花痴一样地盯着他,还是那么让人厌烦。 春兰见姜如月一脸楞怔,捅了一下她,她反应过来敛衽蹲身道:“妾身拜见将军。” 哪知徐成暄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走向后面的马车。姜如月听见后面有人窃窃私语,这也太不给人脸了,自己只是地上的一只蝼蚁吗? 马车上下来一红衣女子,众人的眼光瞬时聚焦到女子身上,只见那女子身形高挑,面如皎月,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一双眼睛灿若星河,嫣然一笑,颠倒众生。微风吹过,飘起一缕青丝,美人一回眸,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头一次见到这么美的女子。 徐成暄面色冷淡拖起红衣女子的手向众人走来。 红衣女子打量了一下姜如月,施施然上前行礼:“妹妹蒋碧婷见过姐姐。” 姜如月这时也回了魂,心道人家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己就别横插一脚了,赶紧把话挑明,省得什么时候被人弄死都不知道,脸上也带上了笑容:“蒋姑娘,这长得也太好看了,难怪将军喜欢,和将军站在一起真是太般配了。” 这话说出来,徐成暄和春兰想法一致,姜如月这是在拈酸吃醋,只不过她什么时候换了一个打法,不是直接撒泼打滚,给蒋碧婷一个下马威了?徐成暄准备好喝斥的话倒说不出来了。 “姐姐谬赞了。”听说将军夫人娇横善妒,连通房都容不下,可刚才的话听着又像真心实意,还是掩饰得太好呢,蒋碧婷不觉思量着。 这时,一匹枣红马由后及前,一年轻人翻身而下,看面庞和徐成暄很像,不过每处都比哥哥差一点,气势上就差了不少。年轻人看着要开朗很多,脸上挂着笑,正是随着哥哥参军的徐成安。只是到了近前,看见了姜如月,脸却垮了下来,也没打招呼,看向徐成暄:“大哥,蒋姑娘,咱们快进去吧,父亲、母亲一定等急了。“ 管事的上前见过礼,徐氏兄弟带着蒋碧婷向內院走去,把姜如月落在了后面。 我不要面子哇?姜如月虽然明白自己的处境,可看着下人或不屑、或同情的眼神,心里很不爽,既然娶了人家,基本礼数还要有吧,这个家上下这么不待见她,况且还有性命危险,鬼才稀罕当这个少夫人呢。 堂屋里,寒暄过后,侯爷和夫人坐上首,两位姨娘站在旁边,徐成暄和姜如月坐在侧席,对面是徐成安和另一位公子,应该是刘姨娘所出的三公子徐成业,不同于两个哥哥,徐成业温润如玉,一幅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看姜如月打量她,也回以温和的笑,姜如月心中不由一暖,忙错开眼就看到徐成安正看着徐成暄牵起的蒋碧婷,眼神发亮。蒋碧婷的眼睛却全在徐成暄身上,徐成暄看向她时也完全没了对着她的戾气,冰冷的面上也有了暖意。 徐成暄牵着蒋碧婷跪下道:“父亲、母亲,孩儿已经纳了边城蒋氏为妾。” 侯爷不满道:“婚姻大事,也不先和父母商量,可是姑娘有了身子,还是你又被人逼着求娶?” 侯爷行武出身,说话粗俗,王氏不禁皱了眉,蒋碧婷红了脸,姜如月倒是完全不尴尬。 徐成暄冷冷回道:“没有,孩儿和碧婷情意相通,请父亲、母亲成全。”虽说着成全,口气却是不容置疑。 侯爷冷哼一声:“你人都带进门了,我们还能说什么?” 王氏赶忙打圆场,命丫鬟将茶递到蒋碧婷手中,蒋碧婷机灵,奉茶上前:“父亲请喝茶。”这天仙似的人儿来敬茶,侯爷的火下去了大半,拿出了准备好的红封。 这个徐成暄在家里说一不二呀,姜如月品茶看戏。 敬完了王氏和姨娘后,就来到了姜如月面前,正踌蹰也没准备见面礼呀,突然灵光一闪,接过茶道:“这次蒋姑娘进门也没人提前和我说,我也没准备什么给你,不过我身边的彩霞可是母亲亲手调教过的,心思玲珑,我就将她给了蒋姑娘吧,也能帮你尽快熟悉一下府里的事务。” 蒋碧婷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寻思了一会回道:“姐姐能喝妹妹这杯茶,妹妹就已是铭感于心,又岂能夺姐姐心头所好,妹妹知道姐姐一片好意,可传了出去,别人只会说碧婷不分尊卑,不知好歹,姐姐执意过意不去,以后有了好东西再赏妹妹就是了。” 姜如月还要坚持,还没开口,徐成安开口道:“蒋姑娘你初来乍道,可别着了别人的道,如果需要丫鬟仆妇,和母亲要就是了。” 众人一听这话皆是一副了然的模样,彩霞在大家眼里可是姜如月的亲信,想着这姜如月一定会出招的,果不然…… 姜如月有苦说不出,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彩霞肯定是恨上自己了,如果她真有问题,岂不要变本加厉? “蒋姑娘不需要就算了。”姜如月接过茶喝下去。 第四章 午宴 敬完茶,蒋碧婷拿出了自己给众人准备的见面礼。送给侯爷和夫人的是整套衣服,其他人则是香囊、手帕不等。王氏抖开一件缕金百蝶穿花紫色云缎窄裉袄,只见面料上乘,做工极其讲究,尤其是上面绣的一群***真的好像随时要飞走。 旁边的刘姨娘赞道:“蒋姑娘这是在哪里做的衣服,京城的尚绣坊只怕也做不出来呢。” 蒋碧婷大方回道:“这是碧婷亲手缝制的,听将军说了父亲、母亲大概的身量,也不知合不合身,如果不可适,碧婷拿去改。” 王氏不由拉过蒋碧婷:“听说大郎从边城那偏僻地方纳了妾回来还担心呢,可一看蒋姑娘这样貌,这举止,还有这巧手,就是这京城勋贵人家的女儿也不如呢,大郎这回是真有眼光。” 刘姨娘一看王氏都这么说了,跟着踩两脚:“蒋姑娘手可太巧了,有人嫁进来几年都不见绣一个手帕子。“ 姜如月正品着茶,吃着点心,听王氏一说心知不妙,着急把绿豆糕咽下去,被刘姨娘这么一说众人果然都看向了姜如月,姜如月这一口绿豆糕掐在嗓子里把眼泪都逼出来了。 刘姨娘幸灾乐祸地过去帮她拍背:“少夫人慢点吃,这点心多得是呢。我就羡慕少夫人这好胃口,看这圆润的多有福相。” 大家听了都乐了出来,以徐成安的笑声最大,徐成暄还是冰山脸,但眼里的厌恶都快溢出来了。 姜如月终于咽了下去,又喝了口茶顺了顺,看看众人讥讽的眼神,强作镇定:“谢谢姨娘。我这不是和母亲一样担扰将军带个什么人回来吗,这两天茶不思、饭不想,早饭都没吃好,可看到了蒋姑娘,如月和母亲一样,担心全没了,只剩下替将军高兴了,高兴过头,吃块糕点也能咽着,让大家见笑了。” 姜如月说出前半段话时,大家还以为她会顺势诉苦,可想不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面面相觑,这是姜如月吗? 看着大家一脸没看成戏失望的表情,姜如月心底冰凉,这一家人也太不地道了,这是拿原主当猴耍吗? 徐成暄进门以来第一次打量起这个胖女人,看清了她眼底的不屑和冷意。 接下来的午宴,徐成暄的舅舅和舅母,就是王氏的大哥和嫂子也来恭贺,因此分了两桌席。只听得徐成安在隔壁席上高谈阔论大哥和他如何英勇破敌,驱逐鞑虏的,间或有侯爷的插话和徐成业的应和,很少听到徐成暄的声音。 这边女席上王氏和舅母寻常问起蒋碧婷的身世,家乡,刘姨娘在一旁适时插上几句。蒋碧婷很快摸透了几个人的喜好,曲意逢迎,几个人相谈甚欢。 被晾在一边姜如月看看身旁的薛姨娘,衣着朴素,低眉顺眼,几乎没说过什么话,不禁有些奇怪。看她也不怎么夹菜,主动夹了排骨放到她碟子里:“姨娘多吃点,这排骨炖得不错。” 薛姨娘受宠若惊,虽然王氏和刘姨娘瞧不上姜如月,可姜如月以前可总是和她们一起欺负自己的。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少夫人,你尝尝这个豆腐。”薛姨娘礼尚往来,舀了一勺给姜如月。 “好吃,太好吃了,真不知道这是怎么磨出来的。” “这豆腐是我在庄子上亲手磨好带过来的。” “你还会磨豆腐呢?豆腐是咋磨的?”姜如月对吃的最有兴趣,和薛姨娘顺势聊了起来。原来这薛姨娘原是庄子上的农妇,嫁给侯爷后也常年住在庄子上,侯爷也常过去,这次儿子回来了才一起回来。 等徐成暄离席,就看到女眷这边王氏、舅母、刘姨娘、蒋碧婷几人聊着蒋碧婷的刺绣女红很是热络,而姜如月和薛姨娘交头接耳地聊着磨豆腐和农家菜。她以前可是因为薛姨娘是农妇出身,连正眼都不给她一个。 吃过饭,徐成暄回屋休息,姜如月、蒋碧婷跟着出来。自然而然的,徐成暄带着蒋碧婷走在了前面,姜如月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徐成暄托着蒋碧婷的手一路说着悄悄话,姜如月甚至看到徐成暄偶尔侧过脸来对蒋碧婷说话时,眼角里都含着笑,他知道自己笑起来比板着脸好看吗? 周围仆妇见了,再看姜如月的眼神都怪怪的。姜如月心里不觉一酸,安慰自己不是自己的不要逍想,想想原主怎么死的,脚步也渐渐放慢,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慢慢晃到了自己的院门口,没想到徐成暄竟然立在那里,冷冷地审视自己,姜如月吓了一跳,这眼神和梦中好像,声音不觉已发颤:“将军…。” 徐成暄有些诧异,她以前虽然也怕他,可也不会怕成这样,而且是想方设法在他眼前出现,吸引他的注意,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存在感。 “你为何如此怕我?”徐成暄声音不大,却很有威势。 姜如月想想,干脆挑明:“因为彩云的事,我怕将军责罚我,我也想不到会出那样的事。现在将军又娶了合意的姑娘,我怕你会借此杀了我。”说完抬眼望向他,一双眼睛亮晶晶,有些挑衅在里面。 徐成暄别开眼:“上次你撞头的事和我无关,而且我徐成暄从来不杀女人和孩子。” 姜如月松下一口气,看来梦都是反的,耳边又响起徐成暄的声音:“姜如月,你今天的表现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知真是性子转了还是受了谁的指点。不过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如果你敢动蒋碧婷一根汗毛,我决饶不了你。”说完人已经拂袖而去。 原来是怕自己害蒋碧婷,还真是护得紧,看来自己离下堂也不远了,要早做打算。 第五章 嫁妆 回到屋里,姜如月唤来春兰问道:“你知道我的嫁妆都有什么吗?” 春兰道:“有二间铺子,一间胭脂铺,一间粮油铺,还有一个庄子。除此之外就是银票、首饰、衣物这些。” “银票有多少呢,你拿给我。” “少夫人您真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银票一部分被您买了首饰,剩下的一大部分还有那间胭脂铺被您卖了都给了一个道士,帮您做道场拴住姻缘的。剩下一间铺子和庄子的房契、地契也被夫人拿去公中统一管着,怕您再被骗了,不过每年年底会给您分红。” “那我手里就不剩什么了?”姜如月不由心底一凉。 “就还有些首饰。少奶奶,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 “你也看到了那个蒋姑娘有多美,将军有多在意她,将军又那样强势,我再不识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话到末尾声音竟有些哭腔。 “少夫人,您是要和离?” “嗯,我有这个打算,但要从长计议。春兰,这府上没人待见我,我只有你可以信任了,我能信得过你吧?” “少夫人,奴婢从小服侍您,一向对您忠心耿耿。以前小姐猪油蒙了心,非将军不嫁,入了府,您撵了伺候将军的秋梅和冬雪,顶撞夫人,奴婢一直劝着您,可却被您不喜,只听彩霞的,奴婢也不敢有怨言,如今少夫人想通了,奴婢真是替您高兴呢。” “春兰,我想不起来撵人的事了,你给我说说。” 原来在娶原主入府前,夫人给了将军两个通房秋梅和冬雪,秋梅模样娇俏,心思灵巧,很得将军欢心。原主入门后没少搓磨她们。后来一次将军回京叙职,让秋梅怀了身孕,后来被原主推了一把摔了一跤流产了,夫人气得将原主大骂一顿,将军却什么也没说,不久把刚坐完月子的秋梅送出了府。原主得意了,冬雪后来也被寻了不是撵了出去。 “我怎么想都觉得以将军的性子不是会被逼娶亲的,连自己孩子没了都没休了我,难不成是为了姜家的权势做缩头乌龟?不管什么原因,连妻儿都护不住的算什么男人,你说是吧。” “少夫人,您这是撞了头撞清醒了,以前还说是将军心里有你呢。既然将军不是良人,咱们赶紧离了这,回到姜家,再找一个知冷知热真心对您的。”春兰声音里带着兴奋。 “也不是那么容易,如果将军为了父亲的权势不肯放我呢?”姜如月的心一下又沉了下去。 “少夫人,我倒听说将军和老爷都是瑞王的人,将军和瑞王在一起打过仗的,感情更近一些,他要是真有心,奴婢估摸着老爷也不会太为难他。”春兰没说的潜台词是老爷根本对这个女儿不上心,而且知道徐成暄对姜如月的冷落,对他们的婚姻也不看好。 姜如月听了心情又好了起来:“我看将军对蒋姑娘是真心实意的,就蒋姑娘那人材,我估计他都不好意思让人做妾。春兰,我怎么对瑞王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说说。” “瑞王就是三皇子,好像也想当太子,您不记得瑞王妃吗,她之前可是和您很要好,不过前一段时间你们吵了起来,现在谁也不理谁。“ 姜如月心虚,转移话题:“春兰,我下堂是早晚的事了,不过我娘亲也不在了,父亲、继母也不待见我,回娘家也是没脸,我是想着最好能自立门户。” “一个女子自立门户哪里容易呢?”春兰担忧。 “不怕,只要有钱,可以多请几个护院,有我父亲和将军在,想必也没人敢欺负我。你把我的首饰都拿过来,然后想办法要把地契、房契要过来。无论如何,先多弄点钱在手里心里才不慌。” 等到姜如月打开春兰从库房拿来的数个妆奁,顿觉自主门户有了希望,原来原主酷爱金银珠宝首饰,每每出了新鲜款式,她一定要收入囊中,是以原主手里没存下什么钱,却存了一堆首饰,再加上陪嫁和侯府聘礼的首饰,加起来当真价格不菲。 “春兰,明天和我出去找一个靠谱一点的当铺。” “少夫人,您可想好了,当出去了再赎回来可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想好了。” “那我去和夫人通禀一下就说您明天要出去买首饰。” 春兰出去了,姜如月翻看着首饰,虽然不是很懂,不过金灿灿的黄金、绿油油的翡翠和碧玉、亮晶晶的珍珠还有不同颜色的宝石,让人心情大悦。特别是其中一个凤钿,足料的黄金底座,上面镶嵌有珍珠、珊瑚、绿松石、青金石、红宝石和蓝宝石等,做工精致,华丽非常,一看就价值不菲。就先当这个,姜如月眼睛都闪着光,找了个包袱包了起来。 春兰回来说夫人准了,又告诉姜如月徐氏兄弟下午进宫面圣,晚上皇上会在宫里办庆功宴,不会回来用饭,姜如月心情一下好了很多,回床上补眠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黑,丫鬟进来摆了饭,用过饭,彩霞上前伺侯着漱口后说:“少夫人,您是还恼着奴婢吗,奴婢决无二心,我这不是担心将军心都在蒋姑娘身上,想帮您分扰,您怎么还怪上奴婢了…。”说到后面眼睛已经红了。 现在的姜如月根本不想为难蒋碧婷,而且姜如月听说当日在池塘边本来是彩霞陪着的,不久其他丫鬟却见她回来取火折子,然后原主就出事了,因此一直琢磨着这个彩霞留不得了,得想个法子打发出去。 不愿多费口舌,姜如月问她:“你这一下午去哪了?” “奴婢下午把避子汤煮好,刚才给端了过去,她两个婢女还不肯接,那蒋姑娘倒是明白事的,接了过去,还赏了奴婢,还说今儿大家劳乏了,明天过来给您请安。” “不是说不让你送了吗,送了过去人家不喝你有什么办法,还白担了恶名。” “她初来乍到,未必敢违逆您的意思,如果现在不立规矩,以后岂不是更难立了。” 不是没有道理,但姜如月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的感觉,就直接命令她:”你现在去把那碗避子汤给我端回来。“ 话音未落,外面一阵喧哗,应该是徐成暄回来了,两个院了是挨着的,中间只隔着一道竹篱笆,想不听见都不成。 第六章 交锋 小丫头彩蝶兴高采烈进来通禀:“将军回来了,皇上给将军封了侯,将军现在是镇北侯了,少夫人,少夫人,您现在是侯夫人了,听说皇上赐了一所院子,还赏了很多东西,皇上还给二公子赐了婚呢,是和顺王府的婉柔郡主。” 徐成安比姜如月大一岁,今年二十了,也该成亲了。姜如月眼前不由浮现了徐成安望向蒋碧婷的样子,不知这个婉柔郡主长得怎样,如果长相差点,以徐成安的尿性,估计日子不会好过。 姜如月好奇:“赏了什么东西?” “赏了很多东西,好像有金元宝、东珠、云锦,抬了不少到蒋姑娘院子里。”彩蝶瞅瞅少夫人,声音越来越小。 好吧,不是自己的不要逍想。叫人端水洗漱,刚洗漱完,只见春兰慌张地跑进来:“将军到院门口了,要您出去。” 出什么事了,姜如月赶紧披了外衫,拢了头发走出去。 只见侍卫将一碗黑漆漆的药汤放在了院里的石桌上。 姜如月一时没反应上来,刚封了侯就要毒死她?看向徐成暄,声音不觉发抖拔高,敬语也忘了:“你拿药汤给我干什么?你要毒死我?“ 徐成暄喝道:“放肆,你怎么和我说话呢?这是你端给碧婷的。” 姜如月明白过来这是那碗避子汤,彩霞是自己的丫鬟,这个锅看来得自己背了。想起徐成暄中午才说的“如果你敢动蒋碧婷一下,我决饶不了你”,再看徐成暄的眼神含着冰似的,声音颤得更厉害了: “这…这是…补药,彩霞非要给蒋姑娘送一碗。蒋姑娘不喜欢倒掉就是了。” “姜如月,我刚警告过你,你就敢搞小动作,夫为妻纲,你真以为我徐成暄治不住你是吗?补药是吗?时雨,端过去给少夫人喝了。” 姜如月不想喝,前面投射过来的眼刀子却压得她不由自主地端起了侍卫递过来的碗,这个徐成暄气场真得太强了,自己在他眼里算什么呢,不过是只蝼蚁吧。 一口气喝了,一吸气,眼泪滚下来,吧嗒砸在了空碗里。姜如月毕竟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心一横,跪下道: “将军实在是高看我姜如月了...将军既然把蒋姑娘视为心头肉,生怕磕了、碰了,为何不扶她做正妻呢?” “如月知道将军一向心里憎恶我,是如月一直不知羞耻纠缠将军,如月现在知错了,不如将军给如月一封放妻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父亲那我也会有交代,不让将军为难。” 姜如月这时脸上已没了脂粉,发上的金钗也除下了,披着月白的衫子,一双眼睛泪水洗过后尤其清亮,虽然还是那么胖,却不觉得碍眼了。旁边的时雨也觉得少夫人哪里不一样,人跪在那里,腰杆却挺得笔直,不由得让人有一丝敬畏。 徐成暄看她不像耍花枪,她说“各生欢喜“时眼睛里竟然真得透着欢喜,心里不爽也很意外,这种事要提也应该是男人提,要不是留着她还有用,早就休了她,还轮到她在这里拿乔。 “休与不休不是你说了算的。”说完转身出去了。 姜如月刚起了身,下身就一阵坠痛,那避子药里加了什么?是彩霞还是蒋姑娘还是徐成暄加的?一想这些肚子更痛了,丫鬟请了大夫,开了药,还是上吐下泻折腾到下半夜。刚合了合眼,春兰过来推醒了她,说是将军在外面等她要一起给侯爷和夫人请安。 昨天这院子闹出那么大动静,他不可能听不到,搞不好就是他在汤里加了料,这么早过来,是想看她死没死吗? “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让他带着蒋姑娘去吧。” 过了片刻,春兰面有难色地跑回来传话:“将军说一定要你去。” “和将军一起去请安也是有身份的事,省得别人看低咱们,也许昨天的事,将军心里有愧,我给您梳洗一下,请了安咱们回来睡个回笼觉。”春兰哄着姜如月起了床。 “春兰,给我找个碧玉簪插头上就行,找一身素净点的衣服。”姜如月很厌恶昨天那身打扮。 徐成暄看到姜如月不禁感到?异,姜如月什么时候打扮这么素净了,不过脸色是真的难看。 “将军是看我死没死透吗?既然要下毒,为什么这么不坚决,非要留我半条命。” 昨天听碧婷说姜如月送了避子汤来,怕她故态复萌,才过去给她立规矩,听着不像是她自己在避子汤里动了手脚,那是谁呢?昨天她提及彩霞主动去送的,之前又要把彩霞送给碧婷,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徐成暄脑海里飞转,面上却不显,冷哂:“这汤不是你让人端过去的吗?”说完迈步向前走去。 姜如月跟着,心里不情愿,脚步也跟不上,一会拉开了一大段距离,等到了夫人的院子,却见徐成暄等在门口,长身玉立,头发用白玉冠束紧,一双星目如秋日深潭,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一身月白锦袍越发衬的人俊逸脱尘,看着让人心动。白瞎了这副长相,姜如月心里啐道。 侯爷和夫人自从昨天晚上知道了皇上的封赏高兴坏了,早起就去了祠堂,祭拜了祖先,又命人打扫了堂屋,这时正是春季,瓶子里插上了粉嫩嫩的桃花和金灿灿的迎春花。一门两侯那可是史无前例的荣耀,说来也是应得的。数年前,徐成暄和三皇子一起平叛了西北的匈奴,这三年又接手北疆,击退了金人,刚刚逼着对方签了停战书,搏得龙心大悦才能有如此丰厚的奖赏。 徐成安和徐成业也到了,三兄弟给侯爷和夫人请了安,因没有外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用早点。 王氏问徐成暄:“怎么蒋姑娘没来?” “她车马劳顿,昨天封赏又弄得晚了,身体不适,我让她多休息会,晚点过来请安。” 姜如月在旁边吐血,原来是被徐城暄抓了壮丁,她车马劳顿,我上吐下泻一宿没睡,我又丑又胖难道我就不是人吗? “少夫人,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 薛姨娘这关心的话话让姜如月犹如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她感激地看向薛姨娘:“谢谢姨娘,请郎中看过了,已无大碍。” 第七章 怼人 刘姨娘偏不让她好过:“大郎一回来,少夫人病了还来请安,真是有心,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勤快呢。不过现在大郎纳了妾,也有人帮你分担了,以后有什么事,你也不必事事操劳,可以让蒋姑娘代劳了。” 刘姨娘年轻时没少受夫人王氏搓磨,但好在她做小俯低,刻意逢迎才有机会生下了徐成业,可心中的不甘却一点点在暗处堆积,搓磨姜如月就成了一个很好的发泄口,她是大郎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不假,可在府里却没任何地位。 姜如月强打精神,回怼:“姨娘说得是,可你想将军和蒋姑娘郎情妾意,正是蜜里调油,蒋姑娘晚上要伺侯将军很是辛苦,我心疼还来不及呢,怎好劳烦蒋姑娘。再说了我在府上也没什么事可做,不过是只米虫,如果连请个安都不用了,我倒是纳闷娶我进门难道是想当年画贴墙上?呵呵。”想想自己和年画娃娃还真挺像。 侯爷大概也是觉得姜如月挺像年画娃娃的,跟着乐了起来:”儿媳妇,什么时候说话这么赶趟儿了。“刘姨娘一时楞在那,想不出如何怼回去。 姜如月出了一口气,脸上颇有得色。徐成安向来讨厌姜如月,看不得她得意,因此毫不掩饰地叱道: “不是你设计我大哥,我大哥会娶你?亏你还是姜大人家的女儿,说话口无遮拦,毫无教养,和那市井俗妇有什么区别。”一番话说得很重了。 姜如月早看他不爽了:“二弟,我现在还没下堂,自从你昨天回来,你可有叫我一声大嫂,还真是有教养。我和蒋姑娘是将军的妻妾,不管是教训还是呵护好像都还轮不到你。” 这话里有话呀,徐成安被她气得涨红了脸。 “你…你....” 姜如月打断他:“为什么娶我进门有些人心知肚明。你也要成亲了,听我一句劝,不懂得善待女人,再惠质兰心,国色天香地娶进来也要被搓磨成鱼目珠子。” 徐成暄一向不参与到这种口舌之争,却被她的含沙射影激怒了: “姜如月,看你精神不错,起来给大家布菜。“ 姜如月把要说的话说完了,心里痛快好多,起身布菜。 一时间席上气氛尴尬,徐成业主动开口恭喜两位哥哥,旁边的刘姨娘接话:“大郎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刚娶了天仙似的美人进门,年纪轻轻又被封了侯,真真是烈火烹油,春风得意呀。二郎也是,现在是定远将军了,还有那婉柔郡主是出了名的慧质兰心,真正的金枝玉叶,上门的媒婆都要把门槛踩烂了,二郎也是有福气的。三郎啊,看看你两位哥哥,你也要长进些啊。” 语气里带着些许酸意,侯爷有三子,大郎封了侯,二郎将来可以袭侯,可自己的儿子徐成业生来体弱,无法追随两个哥哥,又不愿死读书,考取功名无望,人情又不通达,又是庶出,真不知道前途在哪里。徐成业听出了母亲的语气,不禁讪讪地垂下头。 姜如月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徐成业,兄弟三个就他性格温和,待人和气,好好的一个温润公子,可惜被两个兄弟比着没了光彩。 看他碗里粥没了,姜如月过去给他盛满,又夹了酱排骨和熏鱼到他的碟子里。徐成业看出了姜如月的关心,虽然心里不是很受用,但还是礼貌地回道:“谢谢大嫂。” 看着姜如月老母亲一般的眼神,徐成暄唤道:“姜如月,过来给我盛粥。” 王氏和刘姨娘对看了一眼,意外徐成暄会主动使唤姜如月,他以前不是嫌弃她,从不让她靠近半步吗? 伺侯着大家快吃完了,姜如月渐渐没了力气,小腿开始打颤,浑身虚浮,拿着饭勺的手也有些抖,薛姨娘看她脸冒虚汗,银牙紧咬,赶紧接过饭勺,招呼她坐下:“少夫人你坐下吃点吧。” 姜如月摇头:“我昨晚上吐下泻,郎中说要净饿一顿。” 感觉自己实在没力气了,要再多待下去,她只怕会昏在这,姜如月对王氏说:“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母亲,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王氏是大家闺秀,向来看不上姜如月粗鄙骄横,觉得她今天尤其过分,大郎回来也不知道收敛点,是想快点下堂吗?忍不住说她几句:“刚才还牙尖嘴利的,怎么这一会儿又不舒服了,蒋姑娘不舒服,你也不舒服,你倒是应该和她好好学学如何待人接物。” 姜如月难受得不想说话,虚应道:”母亲教训得是。“ 王氏看她头发也松了,顶着两个黑眼圈,确实病恹恹的样子,厌恶道:”好了好了,快回去歇着吧。“ 徐成暄吃好饭出来,就看见姜如月在前面走得脚步漂浮,看来真是病得不轻。想上去扶她一把,想想还是算了,可别被她缠上了,提步越过她出了府。 姜如月看着他从身边走过,把自己当空气一样,咬牙强撑着到了自己的院门口,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第八章 瑞王 徐成暄出府上马去了三皇子瑞王府。三皇子宋远是当今圣上和宫女所生,养在淑贵妃名下,淑贵妃不久生下了四皇子后,对宋远就不上心了。 宋远十岁就自己要求入了军营,后来长大点又随着平西侯去了边关,认识了随父参军的徐成暄。 两人年岁相仿,志趣相投,在一次次战役中,生死相托,感情越来越好,结为异性兄弟,相约一起成就一番事业。 平西侯本身行武出身,有勇无谋,几次交手后,西北军的兵权实际上由兄弟二人把持。所以西北平定后,三皇子名声大噪,被封为瑞王。 瑞王回京后,迅速拉拢党羽,扶植自己的势力,平西侯徐广、太师上官邺、兵部尚书姜维泽等纷纷成为入幕之宾,这时太子党才发现原来最大的威胁竟来自最没根基的三皇子,不过太子是皇后所出,太子的谋臣国舅爷张士清老谋深算,贵为丞相,在朝堂上根基很深,又把持着守卫京城的禁卫军,一时见,皇上、太子、瑞王三方相持,静待时机。 “王爷,别来无恙。”虽然是兄弟,徐成暄还是恪守君臣之礼,躬身行礼,语气里却透着亲切。 “成暄,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过来了,想着你刚封侯拜相,又纳了那等的美人,换了别人早躲在温柔乡里不肯出来了。”瑞王语气兴奋,一拳打在了徐成暄的胸口。 瑞王与徐成暄生材相仿,却生得很是邪魅,不像徐成暄的冰山脸,瑞王的脸上总是挂着三分笑,不过相处久了,他的笑很少直达眼底,笑容下面藏着莫名的狼戾。 “有了新人也不能忘了旧人。”徐成暄薄唇上抿,开起了玩笑,脸上的清冷一扫而光。 仆人上了茶,徐成暄将北疆的情况说了,又说道现在西北和北疆的兵权都已握在手,现在应该找机会渗透到禁卫军中去。 “张士清那个老狐狸把个禁卫军弄得铁桶一块,现在还不得手,而且即使拿了兵权,兵变逼宫,只怕会落人口实,被那些文宫喷死,毕竟长幼有序,太子只要不犯错,废太子就很难。” “太子不过是张家的傀儡,真要是他继了位,天下只怕已改了姓。” “父皇心里其实很明白,只是太子到底从小养在他身边,而我素来和他又不亲近,要下这个决心也是不易。” “在其位,谋其政,在这个位子上的人要心怀天下,任人为贤,一味地怀柔躲避,江山只会拱手他人,天下苍生也会跟着遭殃。比如这次明明打了胜仗,可以直捣敌人的京都,让他们伤了元气从此不敢再犯。可张国舅撺掇着圣上下令议和,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兄弟我只盼着王爷早登大统。” 瑞王也是无奈,拍拍徐成暄的肩膀,想想开口道: “这事急不来。最近有探子来报,说西北的乞颜部落首领特木尔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已经占领了数个部落,大有一统草原之势。西北的驻军已加强了防范。” “他是巴音的儿子?” “正是。如果他统一了草原,势必回过头来报杀父之仇。九年前就不应该放走他。”后面几个字,端王说得咬牙切齿。 “王爷放心,九年前我能杀了他父亲,看他还是个孩子放了他,如果他敢来犯,我也能再捉住他,杀了他。”徐成暄声音冰冷。 “对了,蒋姑娘的身世查得怎么样了,你怀疑她对你不是真心?” “还没有进展。我倒不是疑心她不是对我真心,只是一个偏僻的边关小城,怎会养出这般的人物,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先不说长相,就是气质谈吐也远超一般的闺秀。” “你是想打探清楚了然后扶正她?” “她不做正妻着实委屈了,如果查回来没问题或问题不大,姜大人那可要王爷您去摆平了。” “这个好办,过些天,你带着蒋碧婷出席内子的生辰宴就好了,姜维泽也会来,他那个人最会看眼色,而且他向来不待见这个女儿,想来问题不大。” “好,休了姜如月后,我会自立门户,十里红妆,重新迎娶碧婷进门,王爷你看可好?” “成暄,如果有一日,她和为兄只能选一人你会怎么选?”瑞王出其不意地问。 徐成暄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回道:“王爷,虽然我父母健在,但我和父母之间感情凉薄,少小离家,和兄弟也不亲厚,你我出生入死,感情早已比父母、亲兄弟还亲。”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一个女人怎么比得上兄弟重要。“徐成暄语气轻松,但却能听出真心。 瑞王看着徐成暄,内心翻腾,自小失母,寄人篱下,父亲不爱,看过了宫廷内外的尔虞我诈、血雨腥风,亲历了战场上的刀枪剑羽、杀人如麻,內心早已狠硬如铁。在这世上让自己可以卸下伪装,真心相待,甚至可以生死相托的也只有这个徐成暄了。 “王爷,镇北侯的侍卫求见。”管事的来报。 “传。”这时求见一定是急事。 时雨进来见个礼,禀告道:“少夫人的大丫鬟彩霞刚刚在街上被马车撞死了。“ 徐成暄惊?:“不是让你盯着她吗?可知是何人撞的她?” “属下失职,早上彩霞的家人进来求夫人说她老娘病了,要接回去看看。夫人准了,出了府门,刚一转弯,直冲过来一驾马车,彩霞和家人当场毙命。属下已经来不及救。那车夫身手了得,在撞人之前,跳离马车,几个腾跃已经翻墙而去,属下跟了一段,发现他是回了禁卫军的神武营。秦风刚查明前几日夫人遇刺之前,只有彩霞跟着,后来还借故走开,应该嫌疑很大,至于在少夫人汤里下药是谁,因为经手人太多,暂时未有头绪。” 瑞王开口道:“呵呵,我们还没渗透进去,反倒被人渗透进来了,你们侯府人口众多,要好好排查一下了。” “是,王爷。”时雨回道。 “时雨,彩霞要出府为什么去求了夫人而不是少夫人呢?” 第九章 燕窝 “少夫人早上回到院子就昏倒了,现在还没醒过来,郎中来看过,说主要是昨天中毒后没休息好,醒来就没事了。” “你先回府,先排查和彩霞来往多的人。” 时雨领命出去。 “成暄,你是怎么发现这个丫鬟形迹可疑的?” “说起来,还是姜如月的功劳,她对这个丫鬟起了疑心,想把她送给碧婷,对方可能怕事情败露,所以下了杀手。” “这说明张老贼在侯府里还有其他眼线,消息这么灵通,做事干净利落,让人防不胜防,不过杀死姜如月目的何在?是想嫁祸于你?” “应该是。”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了然。徐成暄刚纳了美妾,夫人就死于非命,恁是谁也会猜测是他宠妾灭妻,舆论起来,那姜大人再是不在乎这个女儿,面子上也挂不住,势必同他决裂,瑞王这一派内部也就分裂了,这张国舅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你那夫人不是花痴蠢笨吗,怎么撞了头,人倒变得机灵了?” “说起来这还倒不算什么,关键是性格大变,以前是混不吝,现在更甚,颇有舍得一身寡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架势,昨天竟然主动提出要和离,莫非真撞了邪?” “噢,还有这种事,”这事成功激起了瑞王的八卦心,“那花痴舍得放手了?姑娘见了都拔不动腿的大将军被女人要和离是不是很不爽呀?”瑞王一脸促狭。 徐成暄咬牙:“我还正怕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缠着我不放呢。” 姜如月一醒来已经快到晚上了,春兰喂了她点粥,吃了药,然后告诉了她彩霞的事,姜如月一阵恍惚,虽然怀疑彩霞,可倒底是一条人命,姜如月让人拿了银子去给她的家人。 ”蒋姑娘来给您请安。”小丫头进来通禀。 “进来吧。” 蒋碧婷身着一袭湖绿色的儒裙翩然走近,行如弱柳扶风,又如微风吹过的一池湖水,当真是一幅美景,令人赏心悦目。女人对比自己强太多的对手反倒没了嫉妒心,所以姜如月的眼里满是赞叹。 蒋碧婷倒是有些意外姜如月的反应,趋步上前微微施礼道:“ “姐姐身体好些了吗?昨天是将军问起来那是什么汤药,丫鬟风影多嘴回了,让姐姐受了罪,还请姐姐责罚。”嘴上说着责罚,面上却毫无怯色。 “蒋姑娘多虑了,是我没管好下人,被人钻了空子,蒋姑娘大可放心,以后绝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人家有将军撑腰,噩梦的阴影还没散去,又遭了一回罪,姜如月没那么傻还往枪口上撞。 丫鬟往床边拖过一把椅子,蒋碧婷坐下道:“听说姐姐的大丫鬟彩霞今早出事了?” “是啊,你说怎么会这么巧,我前几天蹊跷地撞了头,彩霞一出门又被马车撞了,正想着问彩霞她在汤里倒底放了什么,好端端地人就没了。” “姐姐不是自己不小心撞假山上了吗?” “我醒了以后怎么撞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现在就盼着赶紧想起来,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害我。” “姐姐多虑了,姐姐是养在深闺中的金枝玉叶,这府里上下也都和气,怎么会有人害姐姐呢?可能只是不小心撞到假山,人不都说否极泰来吗,坏事了了,好运就来了。” 这府里上下和气?那是对你蒋碧婷,不说正经主子,就是仆人都当她是个笑话,姜如月不禁腹诽。 “蒋姑娘可真会说话,人美,嘴甜,手又巧,怪不得人人都喜欢呢。” “姐姐过奖了。拿了盒燕窝来送给姐姐,希望姐姐早日康复。” 丫鬟风影将手中的锦盒递向春兰:“这是昨天皇上赏赐给将军的上等的官燕,你炖了给少夫人喝,最是滋补的佳品。” 春兰推回去:“既然是将军给蒋姑娘的东西,我们拿着不合适吧,免得将军以为少夫人觊觎姑娘的东西。” 姜如月心中暗暗为春兰鼓掌。 “少夫人您收着吧,这是我们姑娘的一片心意。而且将军赏了姑娘很多东西,左右也用不完。”风影转头对姜如月说。 这丫头是想撺我的火吗?然后找将军告状处罚我?忍着,姜如月暗搓牙。 蒋碧婷好像没听见一样,接着说:“姐姐别和妹妹客气了,我刚进门以后少不得要和姐姐讨教,我们都是将军的人,自然应该相互关照。将军也不是小气之人,日后姐姐得了好的分给妹妹也是一样的。”面上笑语盈盈,口气确是不容质疑。 这下姜如月忍不了了,仙女一样的人为了个正妻的位置暗戳戳地调拔刺激她有意思吗,索性摊牌省得以后再来烦她: “蒋姑娘也知道将军视我如草芥,等他赏我东西恐怕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看着你们郞才女貌,情投意合,我也不想在中间碍眼,挡了你的路,昨儿求了将军自请下堂,谁知将军竟没允,你是将军的心尖子,也许你去求求他这事就成了,你也好早日扶正,你说是不是?“ 姜如月说完微笑着看向蒋碧婷,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两个丫鬟登时目瞪口呆,少夫人竟然自请下堂?将军竟然不允?蒋碧婷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难道说要把她扶正都是骗人的,将军对他到底有几份真心? 看姜如月望着她,只好勉强回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将军岂是那薄情寡义之人?” “呵呵,全府上的人都知道我和将军并未圆房,将军对我哪来的什么恩情。将军这么年轻就能封侯拜相,心机自然旁人难以揣测,姑娘这般花容月貌,可别到头来为别人做了嫁衣,那岂不可惜?” 蒋碧婷脸色白了白,几息之间,又恢复如常,回道:“姐姐果然通透明白,妹妹受教了,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姜如月看着人走出去心头大爽,话都说明白了,蒋姑娘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麻烦了,招呼春兰:“春兰,把燕窝拿去炖了。”春兰刚走到门边,又听道:“等等,把燕窝都炖了,咱院里的丫头一人一碗。” 少夫人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春兰楞了一下出门安排去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侍卫秦风走进少夫人的院子倒是一怔,几个小丫头聚在小厨房品着燕窝,叽叽喳喳,气氛和乐,自己的到来是要煞风景了。 第十章 十面埋伏 春兰进来说将军的侍卫来传话时,姜如月正端着碗吃着燕窝,嗯,好吃,要是一直能过着这样的米虫生活也不错。 到了院子,秦风躬身行礼道:“少夫人,将军令我传话,因为少夫人行为不端,挑拔是非,祸乱家庭,罚夫人在院子里站半个时辰,由我监罚。” 姜如月忍不住委屈,什么叫挑拔是非,明明是他二人在那耍花枪,却拿她做筏子,难道说句话都不行吗?他想罚她就罚她,混得连个丫头都不如,一点尊严都没有,顾忌眼前的侍卫和身边的丫鬟,姜如月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跟着秦风走到院子一角,正好对着对面的院落,现在虽是春天,但依然春寒料峭,一阵风吹来,姜如月不禁一哆嗦,眼泪自动滑出了眼眶,抹了把眼泪,不想继续伤春悲秋,姜如月没话找话地问秦风: “将军何时回来的?” “属下不能透露将军的行踪。”秦风冰冷地回道。 “难道将军夫人也不能知道吗?还是你没把我当做将军夫人?”姜如月不是被秦风的话语而是被他的态度激怒了。 果然泼妇,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秦风一拱拳:“属下不敢,但属下只听将军吩咐。” 一句话怼得姜如月哑口无言,瞪向秦风,见那秦风倒是生得眉清目秀,挺拔俊朗,只是一张脸倒像极了他的主子,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对面院子传来一阵急促的琵琶声缓解了二人之间的尴尬,正是名曲《十面埋伏》,只听见乐曲高亢,震憾人心,一阵阵杀气扑面而来,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姜如月几步走到篱笆前,泪盈于睫,琴声直扣她的心扉,压得她喘不上气来,遍体生寒,杀气里的无力和苍凉正映合了她现在的心境。 对面的窗口映出一窈窕女子抚琴的身影,她怎么会弹得这么好,这蒋碧婷还真了不得。 半个时辰后,秦风施礼道:“时辰到了,将军说他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太自以为是往往下场不会太好。” 姜如月呆立好久,擦掉脸上的泪水:“那我也有一句话带给将军…” 且说一个时辰前,徐成暄回到府上,看到蒋碧婷眼睛红红,显然是哭过了,问起她发生什么事了,哪知她却使起了小性不肯回答,徐成暄哪里会哄女人,直接叫了风影来问话,果然是那个蠢女人挑事。叫了侍卫去惩戒她以后,伸手搂过蒋碧婷:“那个蠢女人我已经让人去罚了。” 蒋碧婷挣扎着要离开,她生气又不是因为姜如月,徐成暄加大了手劲不放她:“我知道你为何恼我,我留那蠢女人也只是一时,让她下了堂,你出身不高,我怕被太子钻了空子让皇上赐个他的人进来,我原来之所以娶姜如月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还有姜如月父亲姜大人那也要摆平。不过,我已经着手在做了,相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其实,徐成暄只是在等调查蒋碧婷的消息回来,只要蒋碧婷身世清白,哪怕是升斗小民之女,他徐成暄也会扶正她。 蒋碧婷的面色稍缓,放软身子,依偎在徐成暄怀中:“听说太子乃皇后所出,又是长子,皇上从小对太子爱护有加,父子感情深厚,将来继承大统那是名正言顺,你一定要跟着瑞王吗?万一最后还是太子承了大统,那…?” 徐成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蒋碧的俏脸:“碧婷,男人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打算。只要你对我一心一意,我自会护你周全。” “将军,在您之前,我没有喜欢上任何人,在您之后也决不会。”蒋碧婷双颊染红,无限娇羞,徐成暄忍不住亲了上去,手也抚了上来,蒋碧婷看时辰尚早,不由地推开了他,软软嚅嚅地说:“ “将军,丫鬟等一下要进来布置晚膳,您在软榻上休息一下,我来为将军弹一曲琵琶解解乏,《高山流水》怎么样? “弹《十面埋伏》。”徐成暄霸道回应。 吃好饭,秦风在院外回禀:“少夫人已经完成罚站,将军的话也带到。” “她可有说什么?”徐成暄有些好奇姜如月的反应。 秦风眼神闪烁,没有马上回话。 “你尽管说,想来没什么好话。”徐成暄抚着玉扳指。 “少夫人让我带话给将军‘蒋姑娘这样的人物嫁给将军可是委屈了,望将军不要自以为是好好珍惜。’” 这是以退为进?什么时候那个蠢女人段位这么高了?徐成暄不由皱眉。 “少夫人倒好像真是很喜欢蒋姑娘弹奏的琵琶曲,听完泪流满面,呆立半晌,我说话开始都没听见。” 徐成暄不由眉头更紧,内心厌恶,这个蠢女人怎么会和自己的喜好一样? 第十一章 粉红 姜如月中毒未愈,又被罚了站,受了风,到了半夜发起烧来,春兰去通禀夫人请了郎中,又是一通折腾。趴了几日,人才又精神了起来,病了几日倒也不是没有好处,人着实清减了不少。 病好了,姜如月又惦记着去当首饰的事。 洗漱完毕,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襦裙,头上只是松松地插了个碧玉簪,春兰赞叹道:“少夫人学着蒋姑娘的打扮果然比以前金堆玉砌看着好看多了。”没想学她,只有这条裙子还素净些,再说也学不来呀,装嗔道: “你是想说我东施效颦吧?快把我上次打好的包袱拿来,叫辆马车,咱们去朱市大街。” 之前姜如月已经打听好了那里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有珠宝店、成衣铺,也有好几家典当行。 出府的路上,经过校场,府里侍卫训练的地方。两人远远地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姜如月好奇心顿起,拉着春兰躲在旁边一处低矮的灌木旁观看。 只见校场两边站满了侍卫,校场中央只见两名白衣男子持剑你来我往斗得正酣,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正是一道银光院中起,万里已吞匈虏血。 姜如月和春兰眼里已满是星星,待两人停下,校场边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姜如月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徐成暄,另一人邪魅天成,气势不凡,是瑞王吗? 这时只见二人脱去了上衣,比试起了拳脚,两人皆是练家子一晃眼的功夫几十招已经过去,眼花缭乱的你都看不清楚谁打了谁。徐成暄古铜色的上身没有一丝赘肉,线条钢硬无比,雄性气息扑面而来,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姜成月眼里的星星更多了。 又过了几十招之后,徐成喧退后几步拱手道:“王爷承让了。” 瑞王可能是腹部被踢了一脚,有些直不起腰,咧嘴笑道:“好小子,武艺又有精进呀。” “臣要为朝廷开疆拓土,自是不敢懈怠。”徐成暄语气如常,但也能听出小小的得意。 两人退到场边,穿好衣服。 “让你那丑媳妇出来见见吧。”原来他二人早就察觉姜如月躲在那里。 姜如月见比试结束,收了心思拔腿要走,却见一侍卫过来施礼道:“少夫人,瑞王有请。“ 姜如月听说徐成暄和三皇子瑞王交好,倒也想见见这位大人物。 瑞王打量着施礼请安的姜如月,发现穿着打扮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觉笑道:“果然近朱者赤,蒋姑娘入门没几天,徐夫人的打扮都跟着清减养眼不少呢。” 徐成暄也有同感,姜如月病了几天,真是瘦了不少,刚看过打斗,兴奋劲还没过,脸上红朴朴的,看过来时眼里还带着笑,和前几天冷嘲热讽,怼天怼地的姜如月很不一样。 这算夸我吗?“王爷过奖了。”姜如月客套回答。 “本王在北疆曾见过蒋姑娘,确实才貌双全,更难得的是知书达礼,温柔娴淑,徐夫人你也要多学着点才是。” 姜如月的好心情瞬间没了,自己是木鱼吗,每个人都能敲两下,眼神也暗了下去:“蒋姑娘那是天人之姿,人间难见几回,王爷知道如月天质愚钝,可真是难为如月了。“ “天下的男人见了蒋姑娘大概都会恨不相逢未嫁时吧,听王爷的口气,好像王爷也不例外呢?” “姜如月,看来罚站还是太轻了。“徐成暄喝道。 这些天的搓磨历历在目,自己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痛快了嘴,皮肉就得受苦。 姜如月很怕徐成暄再责罚,赶紧向王爷道:“如月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王爷恕罪。” “没关系,徐夫人倒真是变得有趣了,只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成暄永远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说完望向徐成暄,嘴角含着笑,声音却带着凉意。 “如月不打扰二位说话了,这就退下了。”说多错多,别耽误了正事。 “你这是要去哪里,拿着包袱做什么?”徐成暄问。 “如月出府换个首饰,已经和夫人请示过了。”姜如月低头回答。 徐成暄看她突然变得唯唯诺诺,眼里的星星也没了,心里竟然有些不爽,挥手让她退下。 “你对人家怎么了,她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瑞王打趣着徐成暄。 第十二章 典当 姜如月和春兰坐上马车,脑海中依然是徐成暄白衣胜雪和光裸着上身的模样,难怪原主对他一见钟情呢!长得好正,形态身姿都没得挑。 直到被春兰带到了一家当铺,姜如月拍拍自己的脸,停止了犯花痴。 当姜如月拿出那个凤钿,春兰不禁大吃一惊,拉如月到一边:“这个是您大婚时侯府送的聘礼,您出嫁当天戴的。” “怎么会这么巧,…,即使我下堂,他们也不能收回去是吧?” “是不能,但这到底不合适吧。”春兰有些着急。 “我怎么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那么多首饰为什么我偏偏就选了它,我当首饰就是为了离开侯府有个依靠,就当它了。”姜如月斩钉截铁。 这个最大最显眼,您当然选它了,春兰心里嘀咕。 两人走了几家大的当铺,选了一家价钱给的高的,别的条款也没在意,反正也不打算赊回了,正在和掌柜的讨价还价,突然看见大掌柜送一锦袍公子出门,锦袍公子也看见了姜如月,问道:“大嫂,你怎么在这?” “是三弟,这么巧,这个凤钿我不喜欢了,想当掉去买时下最流行的款式。你在这做什么?”姜如月看那个大掌柜对徐成业毕恭毕敬。 “徐三公子可是有名的鉴宝能人,刚刚给我看过一幅画,赝品,如果我真的收了,那我这铺子就没了。“ 原来徐成业的外祖家就是从事古玩、珠宝行业的富商,从小耳濡目染,对这行很有兴趣,可奈何这个时代轻商,刘姨娘见他从武不成,便一门心思让他走科举入仕的道路,娘俩没少为这个呕气。 “三弟好本事呀,快来帮我看看这个凤钿值多少钱?”真是巧了。 徐成业接过凤钿,仔细端详了下,开口道:“这个凤钿的宝石每颗都属上乘,黄金的成色足,份量重,而且是司珍坊的手艺,清洗过后,最少能卖上两千两银子。” 徐成业说起了自己擅长的话题,口气镇定从容,完全不似在府里的低眉顺眼。 大掌柜的机灵,使眼色给柜台内的伙计,伙计也警醒:“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徐三公子的嫂子,既然徐三公子说值两千俩,那我们就按这个价收了,您在这当票上签好字,小的给您准备银票去。” “三弟好厉害,刚才那伙计一千二百两都不肯收呢。”拿着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姜如月心情愉悦,这凭空多出的八百两银子也不好独吞。 “三弟有没有喜欢的古玩书画,我买下来送你谢谢你。” “大嫂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你以后买珠宝玉器拿不准的,尽可以来找我。”温润公子脸上温和的笑容让姜如月如沐春风。 人生地不熟,本来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竟拿到了两千两银子,自己的月例银子才二十两,两千两银子等于自己好几年的月例银子,况且做点生意还能钱生钱,姜如月顿觉前途光明,否极泰来,否极泰来。 和徐成业出门就分开了,毕竟叔嫂还是要避嫌的,在一个府里住着,总有回报的机会。 姜如月打算请个会武功的丫头,就抬步往镖局走,不巧的是会武功的几个女镖师都没在,问了问护院的价格,就约好了改日再来。揣着两千两银票,姜如月也担心不安全,带着春兰匆匆回府。 徐成暄从外面回来,负责出府暗中保护姜如月的时雨来报:“今天少夫人去了典当行,当了一个凤钿,拿了两千两银子。然后少夫人去了镖局,问了护院的价格,还要请个会武功的女子回去做丫鬟。路上碰到房屋掮客,听到少夫人和人在打听院子的价钱。” “她这是要干什么?什么样的凤钿能当到两千两银子?”徐成暄不禁皱紧了眉头,反了她了,在他的常识里,下堂妇要不待在娘家,顶多嫁个鳏夫凑付过完下半生,或者去庙里做姑子,青灯古佛一辈子。 姜如月竟要自立门户,简直是大逆不道,她要干什么,难不成想要养个小白脸,想想她那花痴的样子还真有可能,我徐成暄的下堂妇竟在外养小白脸,我这脸面还往哪搁? 时雨说了一下凤钿的样子,又道:“那个凤钿看着像宫里出来的,一般大婚、皇家庆典才用得到。而且恰好遇到了三公子,因为三公子经常帮典当行鉴宝,店家才肯高价回收。” 说起这个凤钿,徐成暄猜想十有八九是自己大婚时皇帝的赏赐之物,当时随了聘礼一起送到了姜府,而且徐成暄虽和姜如月圆房,但却掀过盖头,所以对这个凤钿有印象。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你姜如月能否翻出我的掌心。 原本打算让侍卫传话,转念一想那家伙谁都敢怼,倒是对自己有几分忌惮,于是让时雨把姜如月叫到书房来。 第十三章 渣男 “将军,您找我?”姜如月语气里透着欢快,因为脑子里还有对徐成暄的粉红泡泡,所以见徐成暄也没那么怕了。 徐成暄转过身,瞬间将空气冻结成冰,姜如月顿时感到阵阵寒意。 徐成暄直奔主题:“二弟要大婚了,你这个做嫂子的总要送点东西表示一下心意。我想起大婚时你戴的凤钿不错,反正也什么机会再戴,找出来拿给二弟。” 什么?简直是五雷轰顶,不会这么巧吧?我刚当了,你就来要,真真是要了命! “那个凤钿我很喜欢,我送给弟妹其他东西吧。” “不行,就要那个凤钿。”徐成暄语气冷硬。 “皇上不是刚赏了您不少东西吗?您拿出些给二弟不行吗?那个凤钿是给我的聘礼,怎么好再送人?” 姜如月觉得好没道理,一个侯爷竟会吝啬到拿自己的聘礼送人? “皇上赏的东西我自有用处。凤钿是聘礼,原本就是侯府的东西,我觉得送给二弟很合适。”徐成暄毫不退让。 姜如月脑子转转,决定哭穷:“将军,那个凤钿是如月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我一个月才二十两月例银子,也没别的进项,怕是攒一辈子钱也买不起这个凤钿了。嫁给将军三年也没从将军得到过什么赏赐,唯有这个凤钿是将军给如月的,这三年来,如月看到这个凤钿就如同见了将军,将军的心不在如月身上,难道将军忍心连个念想都不留给如月吗?” 姜如月配合着拿起帕子擦眼角,只可惜眼角干干的。 徐成暄像看傻子一样看她演戏,等她说完,徐成暄面上带上笑,笑容却未达眼底:“那你今天去当铺换了什么首饰?” 姜如月呆若木鸡,他怎么知道的?有暗卫跟着自己吗?怎么一点没察觉?怪不得他刚才像看傻子似地看自己,太丢人了。呆了半晌,姜如月打哈哈:“将军要那个凤钿是吧,如月这就回去给您找。” 徐成暄还想惩诫两句,姜如月已经出了门口,这女人哪有名门闺秀的样子。 回到屋里,姜如月摸着那两张银票,万分不舍,还没捂热乎呢,就都要还回去了。 姜如月让春兰把首饰都拿过来:“你看看这里还有哪些是侯府给的聘礼,帮我拣出来。” 把首饰分开包好,姜如月把自己的首饰放在床边:“明天把这些都当了吧,一来省得再跑一趟,二来死当的东西再赎回来老板也许会加点价吧,不过有三弟的面子在,老板应该不会太过份。” “少夫人,这些您不留点吗?” “不是把聘礼首饰都留下了吗,反正有得戴就成。”少夫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挑剔了。 第二天姜如月和春兰又来到当铺,先把手里的首饰交给掌柜,一番讨价还价下来,三千两成交。 姜如月开口道:“掌柜的,实在不好意思,昨天的凤钿我突然有用处,你看你们昨天收的价钱也高,我把银票退给你,你把那个凤钿还给我吧,这才一天时间,想来你们还没卖掉。” “您说巧不巧,今早一开门一小哥进门张口就要买那个凤钿,出了五千两的价钱,交了三千两的定金,说明儿来取。” “怎么可能,掌柜的你是要坐地起价吗?”姜如月语气有些激动。 “您是徐三公子的熟人,我讹谁也不会讹您,您看看这是卖凤钿的票据,这是那小哥给的三千两银票,我也觉得奇怪怎么一大早就有人出那么多钱要那个凤钿,可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不是。” “这位夫人,您是不是着了什么人的道了,要不您报官吧。”掌柜的觉得事情蹊跷。 还能着谁的道,原来徐成暄在这等着她呢,这个狗日的,他还是人吗,不仅要回了凤钿,连带着原主从姑娘时到出嫁后攒的这些首饰全给算计了。 “报不了官。”姜如月语气无力。 “如果这样,您要是要那个凤钿,我看在徐三公子的面子上也不赚那三千两银子了,不过我要按定金的双倍赔偿给那个小哥,这个需要您出,那小哥像高门大户的侍卫,我可惹不起。”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姜如月面如死灰,昨天拿到银票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糟心,不,更甚,姜如月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吐血而亡。 春兰捧着凤钿安慰道:“少夫人,您先别上火,我看将军也没有马上让您下堂的意思,银钱可以再慢慢筹划,您不是还有个庄子和铺子吗,退一步说,回姜府可比您自立门户要舒服多。” 姜如月听不进去,自己就好像一头困兽,被关在笼子里,有时觉得有一丝转机,到头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回到府上,姜如月径直来到徐成暄在前院的书房,他白天如果没出去多半会在这里。他为什么要坑自己?是有了新欢要把给前任的钱财都要回来那种人吗?亏他长得人模狗样,这种人太渣了。 徐成暄果然在屋内,眉头紧锁,正对着一张舆图审视着,姜如月把凤钿拍到桌上,虽然尽力克制,声音还是高了八度:“将军,这是你要的凤钿。” 徐成暄不满意被打扰,厉声道:“姜如月,你懂不懂规矩,我的书房岂是你可以擅闯的,凤钿不是让你送给二弟,拿给我作甚?” 姜如月本来一肚子气,又被他喝斥,脸色顿时通红,嘴比脑子快:“我是怕您没看到,翻过头来又跟我要,我可再变不出五千两银子来。堂堂侯爷惦记女人的东西,我姜如月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放肆,跪下。”徐成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姜如月脖子一梗,不肯跪。 第十四章 守节 徐成暄从桌子后边走出来,脸色倒看没有大的变化,声音却阴冷侧骨:“不要逼我动手。” 姜如月顿时怂了,膝盖一弯跪了下来,眼泪含在眼圈里不肯落下来,哪料一低头,吧嗒吧嗒全砸在了地面上,很快地面上汇集了一小洼水。 也不知跪了多久,徐成暄从舆图里抬起头:“起来吧。说说你哪里错了。” 姜如月擦干净泪水,站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揉膝盖,自己可不能白跪了,总得要点说法,不过可不能直来直去,否则倒霉的还是自己。 “将军,在你眼里如月一无是处,哪里都是错,我真不知从何说起呢。我和蒋姑娘是说了您不让我下堂,您说我挑拔离间,我仔细想了想,将军留着我可能还有用处,我是不该那么心急,三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是吧?” 徐成暄冷冷地看她耍花枪,姜如月看到前面递来的眼刀子,站起身,挑开天窗说亮话:“不过,将军早晚会让我下堂的,对吧?”说完冷眼望向徐成暄。 徐成暄也不好反驳,一时有些被动。见徐成暄没有出言否认,姜如月说话更加从容了:“您知道,我娘家人并不待见我,如月想着把首饰换成银票,将来回了娘家也能贴补点,生活不会太难过。如月想着将军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肯定不会看上如月这点东西,可能有些误会也说不定。” 这可让徐成暄抓到了把柄:“难道你不是想拿着钱买个院子自立门户吗?我告诉你姜如月,有我徐成暄在,你想也不要想。这些首饰我先给你收着,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起还给你。” 完了,这也被他发现了?!看来自立门户是不可能了……不过即使回娘家,手里有钱腰杆也硬,看看能不能从他手里抠点钱出来。 “虽然如月在府上为人所不喜,可顶了三年将军夫人的名头也算对将军有所帮助,而且如月还搭上了三年的大好时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说是吧?如月下堂回娘家,又没有谋生技能,这么大的人还要回去吃娘家的,用娘家的,不说别人嫌弃,如月自己都惭愧,不知将军能给多少补偿,让如月在娘家的日子也好过些。” 看见徐成暄脸色缓和,姜如月觉得有戏,哪知他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同被雷劈。 “如果你回了娘家肯一直为我守节,你的吃穿用度我都可以包下来。如果你愿意住到庙上去更好,香油钱都由我出,将来给你请了贞洁牌坊,你父亲姜大人脸上也有光。” 看徐成暄说得兴致勃勃,不像是在搞笑,这个男人脑子里装的是屎吗,没得救了。 看着姜如月从错愕到鄙夷的眼神,徐成暄很不爽:“如果你还想再嫁,就不要想着还和我要钱。” 姜如月气笑了:“那将军的钱如月可不敢要了,还是留给将军多添几房妻妾吧。” 徐成暄冷脸道:“你就这么想二嫁?你以为再嫁还能嫁得好?不过是给人做小或当填房罢了。” 姜如月冷哼:“这个就不劳将军操心了,不过将军放心,如月如果再嫁,那人无论富贵或贫穷,英俊或丑陋,他都是因为我这个人才会娶我,不会利用、设计我,更不会利用完了我像抹布一样甩了我还要我为他守节。” 姜如月说得好像没错,徐成暄竟一时语塞,望着她有些困惑,以前的她肯定会哭着不要下堂,千方百计找理由缠着他,所以他才看轻她,也从未替她想过。看她头上还是只插着昨天那个碧玉簪子,以往身上一串串的金的玉的也都没了,人也变得很有主意,这是撞了头还是撞了邪? “你撞了头以后,性情大变,想法奇奇怪怪,有时间找个道士来做下法事,驱驱魔,别是小鬼上身了。” 这下姜如月彻底接受无能了,做法是要把自己放到火上烤那种吗? “将军不喜我这些想法,那我以后不提、不做就是了,请道士做法就不用了。如月就不打扰将军了。” 时雨此时拿着一个包袱进来,正是早上自己用来包首饰的包袱,姜如月不忍心看,转身要走。 “把这包首饰拿回去吧,不过不准再拿去当了,徐家还没没落到要当首饰过日子。” “如果这些首饰不能换成银子,对如月而言如死物无异。等如月下堂那天,将军将这些折换成银子给如月就行。”说完人已经走了出去。 徐成暄看着桌子上一堆首饰,这个姜如月倒是不好拿捏了,一想到她要下堂二嫁心情就莫名烦躁。 秦风匆匆进来禀告:“将军,蒋姑娘的身世有消息了。” 徐成暄打起精神:“说。” 第十五章 身世 “据几路探子来报,蒋姑娘的生母出自苏州大姓林氏家族,后来听说去了京城,给人做了外室,因为家族的人觉得脸上无光,多不愿提及,因此打探不出是何人的外室,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带着八岁的女儿就是蒋姑娘回到娘家,后来跟着外放的弟弟来到了北部边城后不久就去世了。 虽然身处边城但蒋姑娘的吃穿用度都是上等的,读书识字、教习、女红、琴艺、丹青的师傅均是来自宫里教导公主的老师,有人曾看到有一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来探望蒋姑娘,想来应该是蒋姑娘的生父,但打听不出其姓名、身份。” 蒋碧婷的舅舅只是小小的县令,微薄的俸禄还要供养一大家子,自然不可能给蒋碧婷这样的生活,京城里又有哪个勋贵可以轻易调动皇宫里整班的技师,想来也只有掌管六宫、百凤朝仪的皇后才能便宜行事了。 “蒋姑娘身边的风影在入府当天出过府,这几天也频繁进出。“ “继续盯紧。”徐成暄如坠冰窟,二十多年来头一次上心的姑娘竟是对方派来的卧底吗? 一天之内,知道了自己两个女人,一个要下堂,一个要暗算自己,徐成暄的自信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小姐,老爷那边传来消息,将军应该已经查出您是谁了,等一下将军回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是鹤顶红,等一下我会放到茶壶里,将军回来您哄着他喝下去,不出一刻钟,人就过去了。” “小姐,你别哭呀,奴婢知道您心里有他,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将军知道了您的身世,不光咱们活不了,还可能牵连到老爷,老爷栽培您十几载,咱可不能做不忠不孝之人啊。” “小姐,当断不断必受其害,您也不是个没主意的人,将军喝下后,你把这个白瓷瓶的药喝下去会昏迷几日,云影会算好时间进来,抓住我,并带人从我的房间搜出您的珠宝,您醒来就说我想爬将军的床未成又偷东西被您抓住,所以才起了坏心。” 风影絮絮叨叨地给蒋碧婷洗脑并交待后路。 “那你怎么办,被抓住岂不是死路一条。” “小姐不用担心我,这是我的命。” 主仆二人忐忑地等待着徐成暄,可是等到天黑也没见人。夜深了,徐成暄一身酒气推门而入,风影麻利地从茶壶倒出一杯茶,递给蒋碧婷。 “将军怎么这么晚回来,先来喝杯茶解解酒吧。” 徐成暄接过茶,目光沉沉地看向蒋碧婷,蒋碧婷目光躲闪不敢看徐成暄。徐成暄缓缓举起茶杯向嘴边凑去,实在是下不了决心将这杯茶灌入蒋碧婷口中,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姑娘就要变成一具尸体还真下不了手,刚要把茶倒掉,蒋碧婷却抬手将茶杯打翻,张口喊了一声将军,就泣不成声地跪在地上。风影见状大惊,难道真是情根深种,连老爷也背叛了? “你带着你的丫鬟走吧。”大家都是聪明人,徐成暄不愿多言。 “不要,成暄,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第一次见到将军便喜欢上了你,我们来往以后我父亲才知道的,并非他提前算计好让你我相遇。父亲知道后,勃然大怒,要我和你分手,因为他原打算让我嫁给太子。可我不愿意,以死相逼,他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我跟了您,但让我答应要透露消息给他。我和你相处时间不久,并无重要消息泄露给他。但每次风影出去我都如坐针毡,好不好我以后就待在这个院子里,哪也不去就守着将军。一见徐郎误终身,我说过遇见你以后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如果将军执意撵我走,我父亲那也不会留我了,碧婷只有以死明志了。”蒋碧婷一脸的决绝,倒不似有假。 “那你这丫鬟怎么处理?”徐成暄冷冷地道。 这话听着有松动,蒋碧婷幽幽地看向风影:“风影,你从小跟在我身边,应该知道我的为人品性,我是断不会害将军的,从今天起,也不会允许别人加害将军。” 风影怒视着蒋碧婷:“小姐,你怎么对得起老爷十几年的栽培,可怜老爷十几年的心血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你不让徐成暄死就是让我死了,没想到你心这么狠。风影死不足惜,只可惜报不了老爷的恩了。”说完,抓起茶壶一口气喝下。 蒋碧婷看着风影倒在自己前面,很快不动了,起身跪倒在风影身边:“风影,对不起,我也没办法…” 徐成暄让侍卫进来处理了尸体,扶起在旁边哭泣不止的蒋碧婷:“这件事我想大家都需要冷静一下。我暂时搬到前院书房住,你不要太伤心了,你也好好想想,你要想走随时可以走。” “我不走!成暄,你相信我啊,父亲不可能要我了,我现在只剩下你了,我起誓今后绝不做伤害你和侯府的事。难道你对碧婷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日子长了,自然知道是不是真心。” 姜如月回到自己的院子想到徐成暄的话,心里不禁一阵阵恶心,整个人都不好了,饭也不吃,睡也睡不着,整个人都昏沉沉的。 第二天早起就听说了风影暴死的消息,徐成暄搬到了书房,蒋姑娘带的另一个丫头云影被发卖了出去。 姜如月问春兰:“知道怎么回事吗?” 春兰回道:“都不是很清楚,只说是好像风影惹怒了将军,被赐了毒酒,将军火气大,连带着把蒋姑娘也恼了,蒋姑娘哭得眼晴像桃仁似的,怪可怜见的。” “发生了什么事呢?可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也是一条人命呀。”姜如月喃喃自语。 春兰补刀道:“将军在战场上过手的人命没有一万也有上千,一个丫鬟的命哪里能放在眼里,看把蒋姑娘给吓的,武夫不会疼人,脾气又大,少夫人能早点离开是福份。” 想起徐成暄说过不杀女人和小孩,这不是连丫鬟都杀吗?如果自己再不听话,是不是自己也小命不保,想想后背起了一身冷汗…… 第十六章 道长 春兰又说:“刚才夫人给蒋姑娘补了两个大丫鬟,差人来问咱们这边彩霞没了,要不要补个大丫鬟进来?” “不用,把我带过来的陪嫁小丫头提一个上来吧,要一个粗使丫头放院子里就行,外面来的人我不放心。” “您看提谁呢?” “我觉得春燕不错,人不大但挺稳重的,不多言不多语的。” “嗯,这个春燕还做得一手好女红,她娘原来在织造坊里做绣娘,后来病死了,爹又生病才把她卖到府里当丫鬟。” “行,就这么定了,你去回一下夫人。” 一会儿功夫,春兰领春燕进来谢了恩。姜如月让她帮忙做身短打在屋里穿,如月嫌穿裙子不方便。 二人出去后,姜如月踌躇着要不要去看一下蒋碧婷,怕她以为自己看她笑话,但又一想两人同为徐成暄所苦,可谓同病相怜,自己都快抑郁了,找她一起吐吐槽,骂骂徐成暄,也许心情能好一点。 姜如月看到的蒋碧婷果然眼睛肿成了桃仁,一下子没了往日的清冷孤傲,好比一只漂亮孔雀抖落了一身的翎子,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姜如月一下子不知如何安慰好,她那样高傲的人被人看到落魄的样子心里肯定不好过吧。 “蒋姑娘,你这眼睛用鸡蛋敷敷好得快些。” “谢谢姐姐来看我。”蒋碧婷听姜如月口气不像看热闹便真诚道谢。 “风影为何被将军杀了?” “风影是自杀,她想爬将军的床,惹怒了将军,责骂了几句,她一时想不开,吞了药自杀。等我去她屋子里发现时,人已经救不过来了。将军又觉得是我纵容丫鬟,把云影也发卖了,让我独自反省。”蒋碧婷娓娓道来,说到风影不由得红了眼眶。 “你也不想的,别太难过了。“姜如月不知道怎么安慰。 “其实也怪我,我是觉得小姐的陪嫁丫鬟如果爷看上了就可以收了一起伺侯爷,我知道风影起了心思也没拦着,所以将军才恼了我,说什么我辜负了他的一片心。” 其实最后一句话蒋碧婷也没撒谎,只不过那时还在边城,有人向徐成暄送了美伎,蒋碧婷假意大方,结果惹恼了徐成暄,好久才把人哄好。 姜如月怔怔地看向蒋碧婷,没道理呀,她这么个清高孤傲的人会愿意和丫鬟共侍一夫?难不成她是在为徐成暄遮掩什么?想想她到底和自己不同,纵然天赋才华,在这个时代也只能依附男人,她为徐成暄说话也不足为奇,可惜不能一起愉快地吐槽了。 新过来的丫鬟彩玲进来通禀夫人来看蒋姑娘,两人忙起身到院子里迎接。 两人见了礼后,夫人王氏问起蒋碧婷原由,蒋碧婷把对姜如月说的话说了。王氏对着蒋碧婷训诫道:“碧婷,不要以为大郎看重你,你就能随意拿捏他,出嫁从夫,什么事要听大郞的意思,不能妄行独断,我原本还看好你,可这刚进门就闹出了人命,真是秽气。” “母亲教训得是。碧婷年纪小,好多事情不懂如何处理,原本和风影情同姐妹,看她有心就想成全了她,哪知倒害了她…。以后碧婷再不敢这般自以为是,以后有什么事少不得劳烦母亲指教。” 王氏听着心里舒服,难得这么一个大美人倒懂得做低伏小,于是道:“ “你这屋子出了人命,我请了人过来做场法事去去秽气,大郞搬出去躲躲也好,过几天等他消了气,你做几样点心去哄哄这件事也就揭过去了。” “有劳母亲了。”蒋碧婷恭敬地回道。姜如月看着蒋碧婷对答如流,想来已过了伤心的时候。 王氏这时斜睨了姜如月一眼又道:“看着你们姐妹相处融洽,我这做母亲的心里也高兴。只是如月这几天你不是病了,就是往外跑,都见不着你的人影,母亲心疼你们金枝玉叶,免了晨昏定省,可也不能一点规矩都没有,不然别人见了好说我这个做婆婆的持家不严。” “母亲见谅,正准备看了妹妹,就一道去给您请安呢,可巧您就来了。如月以后一定每天去向您问安。” “你不是出去买首饰了吗?怎么也没见你戴出来。”王氏疑惑地瞅着姜如月。 姜如月急中生智:“这不我出去买首饰被将军看见了,说我挥霍无度,把我的首饰都拿走了,求求母亲帮我要回来吧。”其实姜如月知道夫人王氏很怕徐成暄,从她口里从来听不到徐成暄一个不字。 果然王氏道:“你还好意思去要首饰,平时是我疏于管教,花钱大手大脚,哪里有当家主妇的样子,让我怎么放心把中馈交给你,还不趁这个机会在屋子里好好反省反省。”姜如月是长媳,按理说应该接管中馈,王氏却一直把持着中馈不肯放手,对外则说姜如月不通庶务,没办法她只好要辛苦一些了。 说着话,做法事的道士来了。为首一名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的道士,鹤发童颜,目光如炬。后面跟着两名小道童,手里拿着做法事的器具。姜如月心虚,身形不由一倭。 管事嬷嬷:“夫人,清虚观的清云道长来了。” 双方寒暄后,王氏道了一声“有劳道长了”就带着随从离开了,姜如月跟着出了院子,却感到身后一道目光如芒在背,回头去看,却见道长被引入了蒋碧婷的房间,不是说风影死在自己的房间吗? 第十七章 背叛 瑞王府。 “蒋碧婷的话你也信,她会为了你背叛她的父亲?一次不忠,百次不容。”瑞王用不争气地眼光看着徐成暄。 “你还想养虎为患?你就是心肠不够硬,成大事者必须拿得起放得下,一个女人而已,就这么舍不得?” “我们现在要对付张国舅,让他这么快就少掉一张王牌我想想都于心不忍,如果我留着蒋碧婷,难保他不会又动心思,碧婷在我眼皮底下,就算她最后背叛我,我们不是也可以利用她来对付老狐狸?“ “呵呵,你真是想来个计中计,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瑞王拆穿他。 “我是喜欢她,不过王爷放心,我不会为了她坏了我们的大事,我倒是想看看她会不会为了她父亲背叛我。”徐成暄开门见山。 “你以为被人背叛的滋味很好受吗?那种滋味我此生不想尝到第二次,成暄,你将来不会背叛我吧?”瑞王凝眉看向徐成暄。 徐成暄知道瑞王又想起了梅氏背叛他的事:“这么多年了,王爷还不能释怀吗?那个梅氏当年为什么抛下你嫁给太子呢?” “本王不是还惦记着梅氏,是忘不了被梅氏背叛时扎心的感觉。她为什么嫁给太子?我现在都不明白,她说我不在乎她,我心里没有她只有皇权,我看重权势不也是想为她带来母仪天下的荣耀吗,她说我不懂她,可她何尝又懂我?” 瑞王神情暗淡,脸上少见的没了笑容。 “成暄,女人心海底针,她们比兵法、朝堂阴谋更难参透,所以我劝你还是远离蒋碧婷,别到时泥足深陷,毁了一世名节。” 徐成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呵呵,王爷说得没错,你我二人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朝堂斗争也不逞多让,哪想到会先后栽在女人手里。” “你这发现得早,只要不把心丢了,吃亏得可就是她们。” 徐成暄给自己满上酒,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我原本对男女之事并不上心,一心一意只想着帮你成就大业。初见蒋碧婷,喜欢是喜欢,可却没有旁的心思,一来我已娶妻,不想委屈她,二来感觉她娇滴滴的大小姐不想让她和我在边关受苦。可后来却总是能碰上她,发现她不仅长得美,人也机灵,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更难得的是脾气性格也好,处处曲意逢迎我,我以为我捡到宝贝了,想十里红妆迎娶她,我甚至想过不纳妾,怕她受委屈…,哪里想道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过了这一关,像我这样就再也不会中女人的毒了,既然搞不懂,也没必要非要去搞懂。本王现在有你懂我就够了。”瑞王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你怕不是对女人没了兴趣,对我有兴趣了吧?”徐成暄打趣道。 “还能开玩笑,看来伤得还不深。我对你的兴趣肯定比对女人大,我实在想像不出哪个女人能和我志同道和,真心相对。”瑞王一脸坏笑看着徐成暄。 “王妃可是从小倾心于你,哪怕你冷落她,还是一心一意为你筹谋。” “她只不过比你那个花痴好一点而已。不能对女人太好,你不理她,她们反倒热脸热肺贴上来。“瑞王眼里闪过轻蔑。 徐成暄听到瑞王提到姜如月,脸上闪过苦涩,大概说了说姜如月的事。 瑞王听完乐了:“嗯,我上次见她也觉得不太一样了,人聪明了不少。不过,成暄你怎么想着要让她为你守节?你都没和她圆房,算不上正式的夫妻,你真想让一个黄花闺女青灯古佛为你守一辈子?” 徐成暄一滞:“这事我其实没细想,可能在军营里听过不少贞洁烈妇的事,丈夫战死了,也不再嫁,一人拉扯孩子,伺奉公婆,想着我的女人也该如此。” “那些愿意守节的,多少有些夫妻情分在。出了蒋碧婷这事,你打算如何处置姜如月?” 徐成暄锁眉:“我现在自然不可能扶正蒋碧婷,也没理由让姜如月下堂,只不过她现在巴不得我马上休了她才好。” 瑞王哈哈大笑:“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也有吃瘪的时候。女人吗,口是心非,她不是一直怪你没圆房吗,和她有了夫妻情分,她自然不会吵着走了。” 徐成暄有些怀疑:“自从那次撞头后,这个姜如月对我完全不似以前那样死缠烂打,看我的眼神都变了,邪性得很。” “莫不是妖精附体了,听说清虚观的清云道长最擅长开坛降妖伏魔,要不要叫来看看。” “你信这些啊,哪里有什么狐狸精转世的事。再说她要真变回去痴肥呆傻,我还真下不去嘴。”说得两人都乐了。 “别说她了,王爷,特木尔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他刚被推选为部落盟主,暂时倒没有出兵的迹象,刚收服了几个部落,也要休养生息。今年春季雨水少,很可能又是一个大旱年,真打起了仗,恐怕粮食都供应不上。” “咱们几年前就讨论过西北军军粮的问题,从中原运粮过去路途遥远,还是应当在边关屯田种粮,战时打仗,闲时种粮,做到自给自足。“ “西北气候不好,屯田要投入不少,这几年边境纷争不断,年景又不是很好,国库实在空虚,二则父皇也忌惮我,知道西北军实际由我把控,多一分钱都不肯给。而且连年战事,朝堂上求和派风声渐起,要不是这次你以少胜多打了胜仗,恐怕北疆的几座城池已被割让了。” “如果特木尔果真秋季来犯,皇上会割地求和?” “有可能。” “王爷你在西北待过,应该知道被割让城池百姓的下场,蛮族残暴,但凡他们扫荡过的地方寸草不生。而且割让以后,又怎知道对方不会得寸进尺,染指中原?” “屯田的事应误很难说动父皇,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第十八章 克星 姜如月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两个丫鬟不明不白地死了,连个水花都没有,和徐成暄有关系吗?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呢?可能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到底如何破这个局呢?姜如月想了半天却没有半点头绪。 春兰兴高采烈地走进来:“少夫人,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发下来了,要不要去金宝阁把那个凤钗买下来。” “不去。”姜如月有气无力。 “去吗,少夫人,我小侄子快满月了,奴婢正好要去打个银的长命锁。” “春兰,你每个月的月例都花给娘家了吧。”姜如月打趣道。 “我也是没办法,我哥哥身体不好,干不了力气活,好不容易找了个给人看院子的活,赚得还没我一半多,嫂子刚生了孩子,一个老娘还要人伺候,也没法出去帮佣,你说我不照顾谁照顾呢?” “你哥怎么赚得这么少呀?” “就是这个价钱呀,外面穷苦人多了去了,我们还算好的了,好多人饭都吃不上要卖儿卖女呢。您天生的富贵命,从小蜜罐里长大,大了又嫁了侯府,锦衣玉食,自然是不晓得穷人的日子有多苦。” 姜如月算计着自己一个月二十两月例,年节还有长辈打赏,年底还有庄子、铺子上的分红,不知能养活多少穷苦人了,自己是不是太不知足了?这样一比,姜如月心情也好了不少,那个徐成暄自己不去招惹他就好了。 “你那点钱还是留着攒点嫁妆吧,从我的月例银子拿钱出来给你小侄子打个金的长命锁,你跟我这么久,也算我的一点心意。” “少夫人这可使不得,这礼太大了不合适。您也不用可怜我,其实我挺开心自己能赚到钱帮他们,每个月发月例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就想着买些什么拿过去,也想着以后更要尽心伺候少夫人,才对得起这份银子。” 春兰这番话太合姜如月的心意了,没想到这个丫鬟竟然有这样的觉悟,仔细想想自己并不是原主,凭空地来到这里一个月白拿二十两银子,好吃好喝,还有人伺侯着,就当有人花钱雇佣自己去扮演一个妻子,还不用尽义务那种,这么好的差事,之前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了? “那这样,你用我的钱去买一百个鸡蛋、两只母鸡、再买些糕点、水果送过去,这添人进口也是喜事,于礼我也应该表示一下。” “那谢谢少夫人了。”春兰眼睛闪亮。 “少夫人,您撞了头以后真不一样了,奴婢看着真心地替你高兴。” “少说这些了,”姜如月岔过话题,“等你小侄子大些,你带我去看看。” “好咧,我小侄子白胖白胖,可招人亲了。” 春兰顿了一下,迟疑道:“少夫人,您现在怎么打算呢?要不回去给老爷说说,咱们赶紧了断这边,再找个好的,赶紧生个胖娃娃。” 姜如月想起徐成暄心头不由一紧,低头回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徐成暄那么霸道,什么时候和离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我也想开了,咱们以后少招惹他,包括蒋姑娘,不争不抢,关起门来过咱们的小日子,等和离回娘家了再做打算吧。” 徐成暄侍卫的到来打破了姜如月的刚打好如意算盘。 “将军今晚来少夫人这里就寝,请少夫人做好准备。” 什么?!这是什么骚操作?徐成暄不会是自己的克星吧?要不为啥自己刚起一个念头就能被他发现然后摁死? “少夫人,将军这是要和您...圆房?您怎么想的?”春兰同样非常震惊,吞吞吐吐地问了出来。 什么,圆房?!姜如月一时搞不懂徐成暄的思路,和蒋姑娘吵架,利用自己来气蒋姑娘?暂时自己还有用处,想留下自己?还是为了让自己下堂后替他守节?他以为他谁呀?他想我姜如月还不想呢,他是不是觉得这还是对她的一种恩赐呢? 越想越气,姜如月直奔徐成暄的书房。到了门口,人稍微冷静了点,以往硬碰硬,不是罚站就是罚跪,到头来受苦的还是自己,这次还是先要想好谈话策略。 在门口徘徊了好久,姜如月理了半天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只明确了一条,只要不圆房,先答应了守节都成,下堂回娘家再说。 一咬牙,姜如月请门口侍卫通传一声,不多时,侍卫出来请她进去。 进了屋子,看见徐成暄,姜如月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徐成暄从桌前抬头,打量她,看她一脸慌张,心下不悦:“找我有事?” 姜如月脸上堆上笑:“我昨天去看过蒋姑娘了,她的一个丫鬟死了,一个被发卖了,蒋姑娘眼睛都哭肿了,怪可怜见的。我一个女人都舍不得蒋姑娘那样的美人落泪,我想着将军一定更心疼,只是一时抹不开脸去找她,我就想着来说和说和,您要是不愿意去她的院子,我去喊她过来。” 这姜如月倒是学聪明了不敢和自己正面刚了,可她东拉西扯委婉地拒绝自己却更让人窝火,看她那一脸假笑,自己都替她累得慌,恨不得一把扯下来。 徐成暄按捺住火气,不动声色:“我刚从她那回来,她很好,你不用操心。” 姜如月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可还坚持着:“那可好了,原来将军和蒋姑娘和好了,如月瞎操心了。将军今晚还是去陪蒋姑娘吧,别让蒋姑娘误会什么,刚暖和的心又凉了,再哄可就不好哄了。” 这拒绝已经很明显了,徐成暄站起身,走到姜如月面前,语气依然平静:“在没给你和离书之前,你就是我的妻,碧婷是妾。碧婷懂得分寸,不会因为我去了你那里拈酸吃醋。” 他突然朝自己走过来,让姜如月措手不及,慌乱中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直到撞上墙壁。 第十九章 圆房 两人离得很近,一个陌生的气息笼罩过来,姜如月登时心神大乱,说话也结巴了:“如月想…好了,以后一定听将…将军的话,不…不会自作主张,将军让我什么时候离开,我就什么时候…离开。将…将军今晚就不用委屈自己过来了。” 徐成暄退后了一步,审视着姜如月,眼前的女人面色微红,以前怼天怼地的劲头全没了,圆溜溜的眼睛里只剩下慌乱和无助,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这让徐成暄心头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下:“不委屈。倒是这三年来我一直没和你圆房委屈你了,今天我就满足你的心愿。” 姜如月拚命摇头:“要说心愿,那也是以前的心愿。自从蒋姑娘进了门,看她和将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月对将军已经没了非分之想,更不想当谁的替代品,将军就不用可怜如月了。” 徐成暄是何等骄傲之人,哪受得了女人的拒绝,跨步上前,重新把姜如月逼在墙角:“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你是我的妻,就要尽妻子的本分。” 姜如月看着贴上来的徐成暄,吓得赶紧抛出杀手锏:“将军,将军,我保证下堂后为您守节,您看这样行了吧?” 哪知这句话成功激怒了徐成暄,当时谈守节时姜如月眼里的鄙视还在眼前,为不和自己圆房,她竟然连守节都肯答应了?她还真不是欲擒故纵,她就是心里没有他。 有了这层认知,徐成暄扣住姜如月的手腕,直接将人拖到隔间,扔上软榻,然后整个人压了上去:“我现在就在这里要了你。” 姜如月拚命挣扎踢打,无奈力量悬殊,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忍不住嘴里大骂:“ “徐成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贪女人的钱,还霸王硬上弓,下流胚子,你放开我…” 徐成暄没理她,伸手去解她的腰带,姜如月的手摆脱了束缚,想都没想,照着他的脸颊就扇了过去。 响亮的掌声止住了徐成暄的动作,趁着徐成暄一时愣怔,姜如月跳下软榻,下一秒就被反应过来的徐成暄扼住了咽喉,徐成暄眼里冒火,简直是奇耻大辱,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扇了耳光。 姜如月被扼得喘不上气,脸憋得通红,泪水也憋了出来,就在姜如月觉得命不久矣,徐成暄松了手。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姜如月喘了几口气,扑通跪在徐成暄面前,浑身筛糠抖个不停。 自己在姜如月眼里倒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她吓成这样? “滚。”徐成暄面色铁青,都能滴出墨来。 春兰看到姜如月披头散发、一脸泪痕地跑进屋子,大吃一惊,等明白了原委,却不由地替姜如月惋惜:“少夫人,奴婢之前支持您和离是觉得将军无心于你,都不肯和您圆房,可现在他肯了,您怎么还拿起乔了,还打了将军…” 姜如月愤怒了:“他又不是喜欢我才要和我圆房,再说就算他喜欢我,我不喜欢这事也不行。” 看着春兰目瞪口呆的样子,姜如月更是气得不行:“跟你说也是对牛弹琴,算了,算了,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两个人面面相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令姜如月意外的是,接下来的几天徐成暄并没来找自己的麻烦,麻烦的是自己总能碰上他。 去给王氏请安,从来见不着的徐成暄竟也在; 闷了去花园转转,刚一转过假山,又兜头碰上了他。他一个大男人逛什么花园? 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浇浇花,也能看到他从前面走过去找蒋碧婷。 实在没辙躲出去,去看春兰刚满月的小侄子,正抱着小宝宝在外面晒太阳呢,徐成暄骑着马从眼前走过,自己和春兰很快被侍卫押送了回去,实在扫兴。 缘份,真是太有缘了,可惜是孽缘。 姜如月没办法只好躲在屋子里,天气渐渐热了,总憋在屋里也不是个办法。 想来想去,姜如月倒是琢磨出一个办法,但也不敢高兴太早,也不知道会不会又被徐成暄那货摁死。 先让春兰去王氏那里打探了一番,确认徐成暄不在,姜如月去找夫人王氏。 到了堂屋,也没见老侯爷,听下面人嚼舌根,侯爷多是宿在薛姨娘那,平西侯和夫人王氏貌合神离,彼此之间竟然靠仆人传话。 不过刘姨娘倒是在,正给夫人捶着肩,听说平西侯年轻时有好几房妾室,但最后都被善妒的夫人给遣散了,只留下了刘姨娘,还让她生下了儿子,倒是让人称奇。 姜如月向王氏请了安,王氏还是不拿正眼瞧她的样子:“今天倒是有心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要找我吗?” “如月以前行事是太荒唐,正如母亲所说的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都没有,如月想着以后多和母亲请教,向母亲学习如何料理府中事务,帮母亲分忧。” 王氏没接话,她这是想接管中馈吗?不说她不同意,大郎也不会同意的,不知哪天她姜如月就下堂去了,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让她掌管府中事务? 刘姨娘明白王氏的心意,见王氏不好开口,很有眼色地扮起恶人:“如月呀,管理这府中的事务可不是小孩过家家,你可曾还记得你那陪嫁的铺子被人骗走的事,要不是夫人果断,怕是你另外一个铺子也要被人骗去了,你这好了伤疤忘了痛,让夫人可怎么放心把府里的事务交给你?趁现在大郞在京城,姨娘倒是劝你把心思都放在大郞身上,琢磨琢磨如何让大郞对你回心转意,也好早点为徐家开枝散叶。” “姨娘费心了。如月自知愚笨,也没想着有那个本事接管府中事务,如月想去陪嫁的庄子上住几天,跟着管事学学如何打理庄子,将来也好能帮上母亲,反正地契、房契还放在您手里,也不怕被别人再骗了去。” 毕竟那是她的嫁妆,就是她想要回房契、地契也是应该的。她既提出了要打理,也没理由拒绝她,王氏正要答应,丫鬟来通禀:“大少爷、二少爷来请安了。” 第二十章 整理库房 王氏有些意外,这个大郞从小和她不亲近,这两天也没看到人影,赶紧扶了扶发髻,脸部也柔和了下来,眼神里闪动着期待。 “这事正好你和大郎说说,按他的意思办吧。” 这事能和徐成暄说吗?姜如月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又碰上了? 还没来得及阻止王氏,徐家二位公子已经走了进来。看见二人气宇轩昂,玉树临风,王氏那是满眼的骄傲,满京城的勋贵中也找不出比她家儿郎生得好的。 二人请过安,姜如月硬着头皮上前向徐成暄行礼问好。眼睛却始终盯着地面,不敢和徐成暄对视。 徐成暄也没看她,对王氏道:“母亲,什么事要听我的意思?”王氏把姜如月的想法说了,姜如月看着徐成暄递过来的冷刀子就知道没戏了,他知道她躲着他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惩罚她呢。 姜如月不由地瑟索了一下身子,感觉自己就是那孙猴子,怎么跳也跳不出如来的掌心。 徐成暄看到她变色的脸,对王氏说:“过些天,是瑞王妃的生辰,儿子记得几年前和瑞王一起猎过两只白狐,毛皮极好。我让打理我库房的阿祥去找出来,找了半天才只找出一张,我去库房一看,东西随意堆放,到处都是灰尘,儿子正想着找母亲拔几个得力的人去清理一下,现在正好姜如月主动要找点事做,就让她带两个嬷嬤去库房把东西清点,整理出来吧。” 王氏不由地笑了:“你这太高看如月了,她一个千金大小姐,进了侯府三年,没看过她动过一针一线。让她去还不把你的库房拆了?你的库房原来是忠叔管的,是个细心谨慎的人,这两年他身体不好出府休养,他侄子才顶了缺,看来不是个得力的。不行我把忠叔叫回来,再派几个得力的给你把库房理出来。” 姜如月倒是不介意王氏说自己的坏话,难得有这么好的理由可以不用接这个苦差事。 徐成暄正要开口,二少爷徐成安抢先说道:“大哥,你那库房里有不少贵重东西,你怎么放心让她帮你收拾,你就不怕她把东西卷带走了出去买首饰?还是我带着阿祥再让母亲安排几个得力的小厮一起帮你清理出来吧。” 这不是侮辱人吗?姜如月见徐成暄在,本不愿讲话,可事关名声,少不得要为自己辩解一下,只是眼睛不敢乱看,眼眸低垂。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月虽然喜欢买首饰,可钱的来路都清清楚楚,二弟你无凭无据怎好空口白牙毁人名节?” “而且既然阿样管库不力,东西都找不着,就不应该让他掌管此事,二弟还是应该亲力亲为才好。” 徐成安见姜如月言之有物,而且低眉顺眼倒不似以前那么让人讨厌了。 徐成暄看她一直不敢看他,知道那件事之后她还怕着他,心里不爽:“母亲,您派两个嬷嬷给姜如月,姜如月,你明天去帐房拿了登记册子,带着两个嬷嬷,十日之内把库房给我理出来,成安你没事就去看着。” 只给两个嬷嬷,还有一个监工,徐成暄这是成心刁难她吗?这个人心眼好小。 转念一想外边的苦力扛一个月的大包都没有一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只是清理库房而已。有时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心境也大不同。而且姜如月又不是怕吃苦的人,整理个库房还是没问题的。 “是,将军。”多说无益,姜如月依然没有抬头看他。“那如月现在去帐房拿册子。” 徐成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不禁沉了脸,眼眸微深。 徐成安没料到姜如月如此云淡风轻地就就答应了。 “大哥,她变了好多。不过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那本事把库房整理好,说不定明天就哭着来求你了。” 当姜如月拿到那厚厚的十几本册子,明白自己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那册子只是个流水帐,记了过去几年徐成暄缴获的战利品,收到赏赐、贺礼等。 姜如月拿着册子跟着一个小厮去了库房,这其实是徐成暄书房后的一个院子,东西厢房一共八间屋子都堆满了物品。阿祥不在,开不了门,从窗棂看进去,箱子、置物架、包裹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应该很久没人照料了,东西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层层叠叠摞得很高。 姜如月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两个嬷嬷加她别说十天一个月也干不完呢。脑子里飞速地盘算着对策,抬脚回了自己的院子。 姜如月把春兰、春燕、彩蝶和两个粗使丫头叫到跟前,说了一下自己被分派的任务,又开口道:“我看了一下,两个嬷嬷人手肯定不够的,少不得要辛苦你们了。春燕和彩蝶年纪小,力气活恐怕干不好,就留在院子里。剩下三个人明天都跟我去库房清理,春燕、彩蝶除了院子里的正常活计,还要负责给我们端茶递水,洗衣服、送饭。” 春兰不免嘀咕:“少夫人,整理库房可都是男人的活,将军他是怎么想的。” 姜如月正色道:“整理库房女人也不是不能干,不管将军怎么想的,我既然接了这个活,就要把事情做好。 “比不得打扫屋子、院子,大家会辛苦些,等完成了,我请大家去吃状元楼。” “京城最有名的食府啊,听说那里的冰糖蹄膀很好吃。” “奴婢一定好好干,要不哪有机会去那里吃饭呀。“ 丫鬟们七嘴八舌,真是容易满足。 “春燕,我让你做的短打好了吗?春兰,你领着她们连夜做几个包头巾,那里灰很大,再去管家那里多领几把笤帚、抹布、簸箕、水盆、垃圾桶,去帐房那里领二十本空白的大册子和笔墨纸砚。” 春兰领着人去忙了,春燕赶紧去取了刚做好的短打过来:“少夫人,奴婢做了两套呢。” 姜如月换上那套紫色的短打,料子薄厚适中,十分合体,浅紫色衬托地姜如月皮肤更加白皙,透亮。竟没发现这个春燕是这般的人才,比外面的裁缝手艺都好。 “不错不错,你的手脚真是快,把衣服袖口改窄锁边就行了。” 第二十一章 立威 晚上翻看库房册子做功课时,姜如月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琵琶声传来,心中不禁猜想是徐成暄搬回来了?蒋碧婷要是知道徐成暄要和自己圆房会怎么想? 徐成暄白天去城外的军营中巡视了一番回来就到了蒋碧婷的院子,抬眼正看见姜如月的丫鬟搬了笤帚、水盆回来,想来是为明天的工作做准备,不知怎么,徐成暄竟莫名地信任姜如月能把事情做好。 徐成暄已经好几天没过来了,蒋碧婷看到徐成暄过来十分惊喜,小鸟归林般扑向徐成暄。 徐成暄抱住她,一股女儿香扑面而来,感觉怀里人儿的颤抖,出言宽慰到:“哭什么,傻姑娘?只要你对我一心一意,我定不会舍了你。” “将军,碧婷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哭声里带着委屈、撒娇,徐成暄心里的冰也跟着融化了一些,轻抚着她的背终于让她止了哭声。 “将军,今天我做了红豆芋圆,正准备给您送去,您要不要现在试试?”唤了丫鬟端了甜品过来,怕徐成暄疑心,自己先拿起尝了一口才递给他。这蒋碧婷果然是心灵手巧,做出的东西也是香气四溢,回味甘甜。 吃完甜品,徐成暄正色道:“碧婷,我想和你说一下我的打算。” 蒋碧婷紧张地望着他,倒让徐成暄有些不忍等下他要说的话。 “碧婷,信任打破了不是一朝一夕能重新建立,我暂时还是住在前院书房,但会时时来看你,每次亲热过后,你要服避子药,我不想我们的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生。” 徐成暄语气冷静坚决,蒋碧婷瘪了嘴,点点头:“那姐姐那里您打算如何处置呢?” 徐成暄默了默,开口:“出了这件事,我不打算让她下堂了,你能理解吗?以后她是妻,你是妾,你明白吗?” 蒋碧婷眼圈又红了,徐成暄却沉默以对,蒋碧婷赶紧收了眼泪:“将军,碧婷明白自己的身份尴尬,将军不撵碧婷走,碧婷已经铭感于心了,自然不敢奢望夫人的位子。只要将军心里有碧婷,碧婷就满足了…” 徐成暄叹口气:“我要是心里没有你,怎么会留着你。你放心,你虽然是妾,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包括姜如月。” 说到姜如月,徐成暄眼前竟浮现出上次罚姜如月,姜如月冷笑着对自己说‘将军,你还是真高看我了‘,想想打从自己回府,姜如月倒好像是受欺侮的那个,还是被自己欺负。 “姐姐倒是没有欺负我,她好像铁了心要下堂求去呢,也不知将军不在这段时间,她是不是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呢?” 蒋碧婷话里有话,徐成暄虽然知道姜如月外边并没有人,暗卫一直盯着她呢,心里却非常不舒服,如果她外边没人,为什么会那么坚决地拒绝和自己圆房? 天刚亮,姜如月就起来了,包好头巾,领着丫鬟,带着工具浩浩荡荡地来到库房。阿祥已经到了,派的两个嬷嬷还没来,徐成安也没到。 阿祥见少夫人一身短打有备而来,很是诧异。昨天大管家和他说了少夫人负责清理库房,想着肯定是甩手扔给他去做,看这阵势,是要亲自上阵呀,不觉心虚: “少夫人,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呢?您吩咐一声,小的找几个人去做就行。” 姜如月看不上他谄媚的样子,也不给他留脸:“你要是把库房打理好,将军想找的东西都能找到,何至于要派我来呢?” “小的该死,可小的也有苦衷哇,打理将军库房只是奴才一小部分活,咱们全侯府上下各种物品的采买、保管、分拔都是我和其他几个管事的一起管的,一天忙得团团转,确实把将军的库房疏忽了。您把这交给小的,我保证把这收拾得妥妥当当,将功赎罪。” “你一管库的也不合适再负责盘点,你把钥匙给我,介绍一下每个屋子都大概存放什么时期的东西就行。” 阿祥暗叫不好,什么时候少夫人这么能干了?却也推托不得,一一介绍了起来。 姜如月让阿祥打开了第一间屋子时,赵嬷嬷和孙嬷嬷才到,皆是一愣,少夫人比自己还早,赶紧过来问安。 姜如月回道:“两位嬷嬷早。你们也看到了这些屋子里塞满了东西,将军要求十日之内清点整理出来,我把我院子里的丫鬟都带出来了,但人手还是紧张,少不得辛苦大家,每天辰时大家要准时聚在这里开工,收工时间要看进度情况,两位嬷嬷清楚了吗?” “知道了。”本来被派了这辛苦活,两位嬷嬷就不高兴,结果又要早早起来,很晚才能收工,更是沮丧,一脸的不快都挂在面上。 姜如月不理她们,转身对春兰说:“把头巾给两位嬷嬷带上,笤帚分下去,先把灰扫了,然后再开箱整理。彩蝶、春燕去沏几壶茶水摆到院子里。” 春兰心疼姜如月:“少夫人,您去正屋坐一下,扫灰就交给我们吧。” 姜如月倒也没推辞,转身带着阿祥走向正屋。 两个嬷嬷加三个丫鬟开始扫灰,这间屋子是存放东西最久的,自然灰也最大,一会功夫,每个人的睫毛上、头发上、身上都挂满了灰尘,每个人都呛得不行。两个嬷嬷怨声载道,跑出了屋子,三个丫鬟也跟着退了出来。 孙嬷嬷看到姜如月从堂屋出来,扶着腰上前道:“少夫人,奴婢腰上一直有旧疾,刚才扫灰又扭了一下,现在痛得不行,求少夫人恩准奴婢出去找个跌打大夫按摩一下,下晌就回来。” 姜如月当然知道这是借口:“如果嬷嬷撒谎,你知道这府里的规矩,直接发卖出去。如果嬷嬷说的是真的,那我就禀明夫人,你拿了遣散银子,从今儿起就不用来了。” 孙嬷嬷刚要说话,姜如月直接打断她:“嬷嬷你也无需辩驳什么,无论你们怎么看我,我现在仍是少夫人,今天的活是辛苦,但大家做好了,我姜如月也不会亏待了大家。大家先喝口茶,春燕,去拿些丝巾来,给大家遮住口鼻,中午安排厨房熬了鸡汤给大家润润肺。” 第二十二章 鸡汤 大家喝了茶,姜如月蒙上纱巾,带头回到了屋子,孙嬤嬷见少夫人都进去了,知道是动真格的了,麻溜地跟了进来。进去以后,发现姜如月真不是装样子,顾不上灰大,认真干了起来。 不多会,整整扫出了一桶的灰,看着垃圾筐,姜如月心情大好:“还挺有成果吗。接下来用干抹布擦下灰,再用湿抹布擦干净,然后开箱,兵器、家具、屏风重的东西保留在原来位置,正屋有两个空房间,里面有置物架,把珠宝玉器、各种摆件、书画古玩先放左边房间。” “毛毯、皮毛放到厅堂左边,衣物、其他物品堆到右边,但也要分类摆放,不懂就问,不要弄错了。我们两人一组,六个人就是三组争取中午前能把这间屋子搬完,下午搬完第二间。” 众人见姜如月布置得这样明白,更是信服,手脚也更麻利了。开了箱、拆了包,众人七嘴八舌起来: “这个瓷瓶算古玩吗?”“算,小心轻放。” “那这个酒杯呢?”“先算到古玩里。”“哇,这块玉好通透。”“那是玛瑙好哇。” “少夫人,快来看,这里竟然有块雪豹皮。”“哇,这么多年毛色怎么还这么油亮。” “将军的好东西真多呀。” 就这么一边聊着一边干着,还没到晌午竟然快干完了。 徐成安赶到院子时,正赶上六个人两两往正房里搬最后一批物品。姜如月一身短打,头包布巾,满身满脸的灰,现在是晚春了,中午天已经热了,汗在姜如月脸上滑出一道黑线,只见她正猫着腰和春兰抬着一卷毛毯往正房里搬。 徐成安跟着进了正房,只见衣物、毛毯、兽皮、各种零碎小东西都整齐地分开码放好。两间屋子里的置物架上整齐码放了玉器、书画、古玩摆件和一些盒子,想来是一些贵重的东西。 徐成安不禁咋舌,看向姜如月问道:“这都是你们上午做的?” 姜如月斜睨他:“和我说话前,不应该先叫一声大嫂吗?” 徐成安讪讪地解释:“昨晚几个要好的兄弟给我办接风宴,喝多了,也没想着你们会这么早来。” 姜如月也不理他,带了丫鬟嬷嬷去院子里掸了身上的灰,净手洗脸。春燕和彩蝶这时已经把六人的午饭抬了过来,彩蝶机灵,把徐成安的午饭也拿食盒端过来了。 院子里只有一个石桌,春兰见状对姜如月和徐成安说:“少夫人和二少爷在石桌吃吧,我们去台阶上吃。”姜如月却拦住了她:“二少爷怎么愿意和我这个丢人现眼的人一起吃饭呢,彩蝶,把二少爷的饭摆到正房厅堂的桌子上。” 徐成暄不在,她可不怕徐成安。 春燕把饭菜摆到石桌上,丫鬟们才发现竟然不是份饭,而是六菜一汤,少夫人这是要和大家一个锅里吃饭? 姜如月率先坐下,招呼大家:“都坐下,这参鸡汤是昨晚春兰就和厨房订好的,想来一早就熬上了,这闻着就食指大动呢,大家快趁热喝一碗。” 整个院子飘荡着浓郁的鸡汤香味,春日的暖阳照在人身上很是舒服,姜如月知道春燕、彩蝶在厨房用过饭,让她二人盛了汤坐下一起聊天。 徐成安闻到了鸡汤香味,虽然自己眼前的饭食也不差,不禁恼火:“彩蝶,我这怎么没有鸡汤?” 春兰赶紧盛了一碗给徐成安送过去,徐成安的脸色这才好了点。可等听了春兰的话,徐成安却后悔要了这碗鸡汤。 “这鸡汤是少夫人加了银子让厨房单做的。” 人人都赞鸡汤好喝,菜也好吃,只听春兰对大家说:“你们知道吗少夫人给了厨房八两银子,保证以后每天中午六菜一汤不重样,咱们可有口福了。” 夹起一个狮子头放到姜如月碗里,哪知姜如月却把狮子头夹给了孙嬷嬷,对春兰嗔道:“我这些天刚瘦了点,你是想让我再胖回来吗?” 又夹一个狮子头给赵嬷嬷:“两位嬷嬷辛苦了,多吃点肉补补。” 孙嬷嬷不觉羞愧难当:“哪里辛苦了,这一早上跟着夫人就咱们几个女人就把一个屋子收拾了出来,从来干活心里没有这么痛快过,还见识了奇珍异宝,少夫人还抬举喝上这美味的鸡汤,您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了。”众人听了笑成一团。 赵嬷嬷接话道:“真的,少夫人,跟着您这样的主子再苦再累也是甘心。之前和您接触少,听了府上嚼舌根的话,昨天派了这个活还担心了一晚上,我可得赶紧和别人说说少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别让他们再编排您。” 一顿高帽子下来,姜如月心里很受用:“这才一上午你们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等一下送来的甜汤都没你们嘴甜。” “还有甜汤呢?” “今天订了杏记的冰糖梨水润润肺,等下伙计送来会拿单子来,你们明天想吃什么可以先和他说。”彩蝶告诉大家。 “少夫人,您这也太破费了。”两个嬷嬷有些过意不去。 “收拾库房确实辛苦,大家为我做事,吃点好的也是应该的。” “这个彩蝶最是会吃,和我说状元楼的冰糖蹄膀,是京城一绝,等十天后咱们完了工,咱们一起去庆祝一下。” 孙嬷嬷不禁心中暗叫乖乖,这么好的差事差点叫自己给砸了。 甜品店很识做,多送了一份红豆沙,春兰就端起来拿给徐成安。 石桌离大厅不远,门又开着,所以她们说的每句话徐承安都能听到,看着她们热热闹闹的,如果不是有先前的过结,徐成安都想凑过去插一脚。 别人的东西就是好吃,徐成安吃完红豆沙意犹未尽,喊来春兰让明天给自己也订一份。 正好姜如月也有事要找徐成安商量,也没拦着。 吃完甜品安排其他人继续收拾第二间屋子,自己招呼徐成安到第一间屋子说正事:“这屋子里剩下的就是一箱子兵器和这张檀木罗汉床,我看了一下,这些兵器有些年头了,都已经锈迹斑斑了,木头的弓弩都已经烂了,这方面你是行家,看看你打算如何处理?” 第二十三章 英雄 徐成安翻看了一下兵器:“这些兵器应该都是我哥哥缴获的战利品,你看这个箭镞,配上这个弩机,射在身上必死无疑。” “这把匕首上镶有七颗宝石,应该是首领才能有的,会不会是巴音的?我听别人说起过我哥当时只带百人的小分队直闯巴音的大营,然后诱敌深入,把巴音的军队领入埋伏圈,巴音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巴音带着儿子在侍卫的帮助下成功脱逃,我哥带人穷追不舍,最后将这蒙古第一勇士斩于马下,不过却放了他九岁的儿子,我哥也一战成名,和瑞王一起正式接替我父亲驻守西北。” “你哥当真不杀女人和小孩?” 徐成暄觉得她关注点很奇怪:“嗯,这是他的原则,你什么意思?” 姜如月嗫嚅道:“你哥回来不多久,侯府死了两个丫鬟…” “你想什么呢?我哥那样一个骄傲、在乎名声的人会去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你脑子进水了?” “你不知道当地老百姓有多拥戴他,过年都不贴关公了,直接贴我哥的画像,我哥在他们心里已经封神了。” 看来是自己误会徐成暄了,不过徐成安口里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和强迫自己的徐成暄是一个人吗?姜如月虽然腹诽,但心里对徐成暄还是肃然起敬。 “没想到你哥这么厉害呀。” “你以为呢,你可知道几乎每场大的战役我们的兵力、武器、粮草都不如对方,好多次武器、粮草我们都是从对方手里抢过来的,不在战场你是不知道,每次胜利都是我哥和将士拿命死磕出来的。” “咱们大中原,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在供应上会比不上那些个草原部落?”姜如月诧异道。 “朝堂上其实一直是主和的声音强,尤其是辅佐太子的丞相张国舅,向来主张绥靖政策,皇上也是摇摆不定,又忌惮瑞王,不肯多拔兵力给我哥。” 徐成安忿忿不平。 “如果那些大臣只是目光短浅,不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那还有得救,就怕他们是骨子里贪生怕死、寡廉鲜耻的小人。”姜如月语气里有些愤慨。 徐成安倒是意外姜如月会有这样的见解,打量了她一下,她是姜如月?脸还是那张脸,不过瘦了些,一双眼睛闪亮如星。 “就是百姓中很多人也觉得西北和北疆地广人稀,物产不丰,割让就割让了,不值得花那么多钱去贡养军队。” 姜如月听了,眼珠一转:“我突然有个想法,皇上不是赐了你哥一个院子吗?你看好不好挑一些贵重的、新鲜有趣的兵器出来,办个战利品陈列馆,标上这些兵器的由来,背后的战役故事,军力比对,固守边关的意义,让老百姓也了解将士的艰难,知道他们的安宁是谁换来的,让你哥和那些将士的血不白流。” “嗯,听着不错。可一是大哥一向不喜张扬,二是那个院子大哥打算等我成亲后就搬过去,有人在那收拾呢。” 徐成暄要搬家?他会怎么安置自己呢?姜如月心下怅然。 徐成安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我挑一些留下,剩下带到兵营里处理了吧。” 姜如月递给他一个册子:“那就麻烦二弟把挑出来的兵器登记在这个册子上吧,我找人拿个杌子给你,你就趴罗汉床上写吧。” 徐成安有些不愿意:“不用这么麻烦吧,登个兵器不就行了。” 姜如月不松口:“现在的册子里兵器就没分类,如果你哥哪天想起来要找什么不是还找不到?你按照大类填上物品名,数量就行。” 姜如月说得有理,徐成安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应下了。 “我们虽然把玉器古玩字画挑出来了,但毕竟我们都不懂这些,得找个行家鉴别一下,别把好东西混到杂物里去,把假东西当做宝贝了。再说登记也要清楚是什么东西,有些东西我们都叫不上名字。” “行,我和大哥说一下,去外面找个鉴宝的师傅来。”徐成安这次倒是痛快。 哪知姜如月给了他一记白眼球:“你难道不知你弟弟是这方面的顶尖行家吗?” 看徐成安一脸的茫然,姜如月初杌刀:“看你为了你哥哥,几次三番出言讥讽我,我还想着是兄弟情深,只是原来兄弟情竟也是厚此薄彼呀。“ 徐成安猛然觉得之前出言讥讽姜如月有些过了,她好像没有那么不堪,当下心里惭愧,赶紧解释道:“我和弟弟虽然年岁相仿,但打小兴趣爱好截然不同,玩不到一块,这几年我跟哥哥去了北疆,更是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你是怎么知道三弟有这个本事的?” 姜如月当然不愿说当首饰的事,只好模糊回答:“我就是有这个本事。“ 徐成安嘴欠:“你不会是看我大哥那没戏了,转头瞄向了我们家的徐三公子了?” 姜如月心想我这要是不怼回去都对不起你,“是呀,我本来是想着瞄向二公子的,奈何你和你大哥一样心里只有蒋姑娘,可别哪天兄弟阋墙呀。” 徐成安面色暴红,姜如月怕真惹恼了他:“好了好了,开个玩笑,你去请你三弟明天过来吧。另外,不知你哥哥想怎么处置这些东西,只是清理干净再堆回去吗? “你问大哥吧,我也不知道。”徐成安不愿多说。 姜如月领着春兰来到正房清点核对第一间屋子理出的东西,因为要和旧册子上的东西比对,有些东西不认识,有些标记不清,对起来很困难,姜如月又是个认真的性子,进度就很慢,等另两组的人把第二间房的东西码放好,姜如月才完成第一间房东西的核对,正往册子上誊。 虽然天色尚早,姜如月看进度不错,便让另两组人先回去休息,自己和春兰继续核对。 徐成安分拣登记好兵器,拿着册子来找姜如月,就见姜如月先把码好的东西一样样量好尺寸记在草纸上,再和旧册子对比,把对比不上的让春兰先找一遍,自己再找一遍,确实没有才誊到一个册子上。 翻看旁边姜如月写好的册子,最小号的毛笔字清楚详细地记录了物品是什么、大小、质地、数量,字迹只是标准,但胜在整齐划一,通篇大小一致,竟像印出来的一样,可以看出书写者的用心。 另外一本册子则记录实物中找不到的东西,这才一间屋子就发现了三、四样之多。忠叔和阿祥管的库,丢了东西就他俩没跑。 “你字写得还可以呀。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弄到这吧。”徐成安劝道。 前世姜如月从小是学过书法的,也认识繁体字:“你先回吧,我今天要把这些都理清楚了,要不明天又有新的进来,别乱了。” “你是不是想把事情做好,好给我大哥留个好印象。” “嗯,你还真懂我。”姜如月头都没抬,继续誊写。 徐成安讨了个没趣,摸着鼻子走了。 第二十四章 鉴宝 月上柳梢,徐成暄在外面应酬回来,远远地看见姜如月和春兰从库房出来,一身短打,这么晚了才打扫完?倒像是认真干活的人。 回到院子,姜如月梳洗完,头发都没绞干就睡着了,一夜无梦,无比香甜。人还是要有点事做,才不会胡思乱想。 第二天起来,果然腰酸背痛,头也痛,可能是因为头发没干就睡了,想着自己立的规矩,咬着牙换了衣服带人去了库房。 到了库房,众人轻车熟路地开始收拾第三间屋子。收拾了一会,看见徐成安引着徐成业走了进来。 徐成业身着浅绿色锦袍,白玉冠束发,更显得人温润如玉,他上前见礼:“大嫂,早。” 巧得是姜如月今天也穿的是浅绿色的短打,春燕还有心地帮她包了同色头巾,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很是显眼。 “三弟,早。三弟能来我真是很感谢。昨天我登记整理出来的玉器书画,好多不知如何下笔,就等着你来救急了。” 边说边引着徐成业去了正屋。徐成安也跟了进去,心想他这个弟弟真有这么厉害? 徐成业先从书画古玩看起,按照姜如月册子登记的顺序,打开是一幅西郊别墅图,署名是巨然,画面上亭台楼阁,远处的山峦树木画得比例合适,形象逼真,有让人身处其中之感。 “好画,好画,这一定是大家之作。”徐成安不懂却逞强。 徐成业淡然一笑,笃定地道:“这幅是仿的。” “何以见得?”徐成安从来没有看过弟弟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画上写着呢。你看这左下角的树枝是不是勾出了一个“仿”字?“ 徐成安和姜如月凑前,仔细观看果然看出个仿字。 “这只是凑巧像个“仿”字吧?“ 徐成业淡定开口,像学堂上威严的夫子:“这是前朝孝宗皇帝仿的,他痴迷巨然的画,苦心临摹,常以别人认为他的画作为真迹而自得,但他也不愿意盗了巨然的名,所以他临摹的每幅画都会藏一个一模一样的仿字。而其他地方则几可乱真,让人无从分辨。” “那这幅画不值钱了?”徐成安问。 “不会像原作那么值钱,但毕竟是孝宗皇帝所作,也是有市场的,单从画作上看其实他的造诣不低。” 这可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徐成业把书画一一打开,耐心点评,一圈下来,倒是真迹居多。打开最后一幅画,只见上面廖廖几根稻叶垂下,两只蟹子张牙舞爪,但并不是画得很精细。 “这不是谁家小儿画的吧?”徐成安道。 徐成业仔细观摩了好半天,直起身笃定地说:“这幅画的价钱可以买下我们之前看过的所有的画。” “不会吧?”徐成安和姜如月瞪大了眼睛。 “这是元公望的真迹。这几片稻叶看似简单,却是一笔拉成,却又极富层次变化,你们看每一根稻叶的墨迹深浅都不一样。这两只蟹子则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笔简意赅,两只蟹子却让人感觉是一群蟹子在争斗嬉闹。元公望以画蟹、虫鸟出名,而这幅画又是他作品中的上品。” “有这么神呢?”徐成安嘀咕着,不过再看那幅画怎么觉得不一样了呢? “三弟,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我一直以为懂这个的最起码是几十岁的老先生了。”姜如月满眼的欣赏。 “三弟,你真人不露相,什么时候学了这一身的本事?”徐成安问。 “我外祖家是开古玩店的,我从小就看舅舅们鉴画鉴宝,耳濡目染学了些皮毛。”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话真不假,姨娘要是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也不会逼着你走科举了吧。”姜如月关心道。 “她知道,但她觉得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不说这些,书画鉴定完了,咱们去看一下珠宝玉器吧。”徐成业神色暗下来,难掩失落。 看了一圈珠宝玉器,徐成业来了兴致,要考考大家哪个最值钱?姜如月让丫鬟、嬷嬷停下手里的活,一起来猜。有人猜是那个玉石白菜,有人猜那个黄金打造的观音塑像,有人选玉如意的,徐成安选了五彩琉璃宝瓶,姜如月则选了紫檀木的雕刻。 众人选好后,望向徐成业,姜如月问:“我们这里有人猜中吗?” “没有。”徐成业走到架子中间,轻轻拿起一个小盒子里摆放的玉镯。虽然这只玉镯通体碧绿,成色极好,但只有一只单品,大家觉得这个玉镯应该价钱不低,但不会是最贵的。 “这个手镯是冰种翡翠,而且是冰种里的浓冰绿,就是说这世上再没有比这好的翡翠了,而翡翠首饰里通常手镯最珍贵,因为取料难,而这个镯子通体浓绿均匀,没有一丝杂质,绝对是千年难遇。” 看着众人的眼睛都掉进了镯子里,徐成业微微一笑接着说:“这块翡翠料子打磨出镯子后,一般边角余料会做成珠串或挂件,嫂子,原来的册子上怎么登记的?” “原来的册子上是登了玉镯及挂件,我昨天也对出来了,还有几样也没对上,今早派人去请阿祥,结果大管家说他家里有事,请了几天假,大管家已派了人手去庄子上请忠叔过来,正在查他经手的府里采买是否也有问题。” 没想到查个库还挖出了大蛀虫。徐成安想起姜如月昨晚仔细核点的情景,不觉在心中又给姜如月加了分。 “如果挂件的品质和这玉镯品质一样,那阿祥可一辈子不愁吃穿了,就是不知道他识不识货了。” “三公子可太厉害了,要不然就是发现阿祥拿了东西,还以为是不值钱的呢。” “就是,三公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哪知有这样厉害的本事。“ 丫鬟、嬷嬷围着徐成业一阵夸,看向徐成业的眼神满是崇敬。 对着珠宝玉器谈古论今的徐成业哪里还是那个唯唯诺诺,温润得没有存在感的侯府三公子了,整个人气场全开,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那我们选的值钱吗?”有人问。 “你们选的那些也都还不错,这里面那个紫檀木雕塑最值钱,一是紫檀木的珍贵,二是雕工也是上乘。只有那个观音塑像不值钱,其一工艺不是上乘的,其二这个是鎏金的,而且只涂了一层很薄的金粉。” 众人哄地大笑一声,看向选观音像的粗使丫鬟二丫,二丫顿时红了脸。 姜如月过来解围:“我们这些人和三公子比起来都是粗人,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徐成业望向姜如月,几次接触,他总能感到她的温暖,让自己想靠近…… 第二十五章 不谋而合 京郊军营中,徐成暄看过帐户先生报上的支出明细,盖了印。 帐房于先生是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留着山羊胡,一直跟着徐成暄,也算徐成暄的心腹之人。 “将军,户部昨天把这个月的军费拔下来了,现在天气好尚可维持,可到了冬天,军士的棉衣和炭火是一大笔支出,现在的人头费可不够了。明面上咱们和张国舅把持的禁卫军人头费一样,但户部巧立名目,以各种补贴、奖赏的形式拔钱给禁卫军,他们的伙食明显好于我们,长久下去不利于稳定军心。” 北疆平定后,除了留下驻扎人员,大部分将士已经解甲归田,徐成暄选拔了千余人的精兵留下来驻扎京外,每日操练演习,一旦打起仗,这些人可以马上带兵上阵。 军营和守卫京城的禁卫军相隔不远,难免会互相比较。户部厚此薄彼,除了张国舅背后小动作,皇上在对外抗敌策略上的摇摆不定也是很大的原因。 “军费的事我来想办法。不过军营切忌骄奢的风气,不可盲目攀比。你等一下出去,把陈参谋和孟将军叫进来。过几天的大比武筹备得怎么样了?费用从我的俸禄里划。” “将军放心,这比武咱们经常办,都已经轻车熟路了。奖品还是按以前的规格?” 徐成暄想起自己的库房,心里有了主意,“奖品明天我带到过来。” 于先生出去后,不多时,陈参谋和孟将军走了进来。 二人行了礼后,徐成暄开口:“你们知道目前的士兵大多是为北疆战事招募的,军龄不超过三年,年纪不大,心性不定,京城是繁华之地,旁边又是禁卫军那些纨绔子弟,咱们的待遇又比不上禁卫军,我怕这些孩子被带坏了,盲目攀比,忘了自己的使命。” “战场上将士没了马革裹尸终不还的心气,纵使武艺再高强,也是枉然。” 二人点头称是。 徐成安带了兵器来军营,此时拿了那把匕首进来找徐成暄,见正在谈事,就退到了一边。 徐成暄对着陈参谋和孟将军继续说: “你俩给我去建个陈列室,挂上舆图,摆上沙盘,你二人跟我在西北打过仗,你来给他们讲讲草原部落的由来,惯用的兵器,常用的阵法,西北关隘对中原的战略地位,西北的地形、地貌,让他们进行沙盘演练,保持他们的血性。” 徐成安接过话:“大哥,我刚巧把你库房存放的一些兵器运到军营了,陈参谋,可以看看哪些用得上摆到陈列室里。” 那二人领命出去了。 徐成安把那把匕首递给了徐成暄:“大哥,这把匕首是昨天在库房找到的,看款式像蒙古贵族用的,你还认得吧?” 徐成暄饶有兴味地翻看着那把匕首:“这是巴音的匕首,蒙古大汗才有资格配戴的,特木尔大概很想要吧,扔在我的库房里实在是暴殓天物。” 徐成暄嘴角不由得上扬,有些小得意。 “没想到我还真猜对了。大哥,兵器我还留了一些,登在这本册子上了,你看看要留吗?如果要办陈列室,我就都带过来吧。” 徐成暄看了看册子,不觉狐疑:“这册子是你登的?”徐成安那大大咧咧的个性怎么会有这个耐性。 “是我登的。” 想想又加了一句:“是姜…大嫂逼我登的。” “大嫂?”徐成暄满脸疑惑。 徐成安不觉红了脸:“我才发现大嫂人挺能干的,以前对她成见太深,昨天和她聊了一下,发现她很有见识,你都想不到,我和她说到有些百姓也支持求和,她提出建个陈列馆教育百姓和你今天要建陈列室教育士兵竟然不谋而和。” 徐成暄心下一凛,不信地看向徐成安:“她一介女流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还真是她说的,连陈列室的具体布置和大哥都说的相仿,我这还惊奇呢,好像你们俩之前说过这件事似的。” “还有她不知道怎么知道三弟有鉴宝的本事,叫了三弟来,今天上午三弟可是大出风头,帮你鉴了不少宝贝,其中有个翡翠手镯三弟说价值不菲。” “翡翠手镯?”徐成喧眉头蹙得更紧了。“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去库房看看。” 临近傍晚,收拾完第三间屋子,姜如月就让大家回去休息了,库房安静了下来,姜如月专注地在册子上誊写,徐成业在古玩珠宝家俱册子上的留白处标注估值。小丫鬟春燕在旁边伺候着。 姜如月看徐成业写好了在旁边喝茶陪着她:“三弟,今天辛苦你了,我把第三间的物品誊写清楚就回去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徐成业眸光闪亮,声音夹着一丝兴奋,“我不累,谢谢大嫂给我机会,让我觉得自己还有点用处。” “三弟,你太过谦了,只是以前大家都不知道你这么有才。你觉不觉你今天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吗?整个人神采飞扬,像得胜回来的将军,相信姨娘要是见了肯定会放手让你做你喜欢的事情。“ “大嫂,我想好了,无论我娘怎么想,我都会坚持下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像大哥那样光宗耀粗,可有自己喜欢的事,还能靠做这件事养活自己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今天中午和你们一起吃饭,我从来没试过吃饭会这么开心,想想府里一起吃饭时静得连夹菜盛汤的声音都听得好清楚,实在是没意思。我将来有自己的家了也要这样热热闹闹才好。” “大户人家不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吗。你可千万别和姨娘说你和丫鬟、嬷嬷们一起吃饭了,她要是知道了,不晓得怎么编排我呢。” “大嫂,我代我娘给大嫂陪个不是,我知道她没少针对你,可恨我插不上手,她不懂大嫂的好,你莫怪她。” 徐成暄走进来就听见了两人的聊天,听他说“她不懂大嫂的好”心里别扭,再看两人都穿着浅绿色的衣服,暗褐色的桌台更衬得两人如春天拔芽的嫩苗,可看在徐成暄眼里却更别扭了。 姜如月见徐成暄一身玄衣锦袍走过来,眉眼舒展却带着一丝冷峻,那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她身上,带来了一种压迫感,心里一慌赶紧站起身向徐成暄问好。 徐成业也起身问好。姜如月看徐成暄面色不郁,小心地回禀:“现在已经有三个房间整理好了,三弟把整理出来的珠宝玉器、书画古玩也都鉴定好了,等一下可以让三弟带您去屋子里看一下。” “这是登记好的几本册子,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徐成暄翻开册子,入眼的蝇头小楷,字体大小一模一样,像印出来一般,物品的名称、描述、数量、存放地点登得清清楚楚,能登成这样,这姜如月确实用心。 从册子里抬起头,徐成暄盯着姜如月看了几眼,姜如月被盯得有些手足无措,看他不说话,求救似地看向徐成业:“三弟,你带你大哥看看他的宝贝吧。” 第二十六章 豹皮 徐成业带着徐成暄去了里间。听着徐成业滔滔不绝的讲解,徐成暄着实被惊艳了:“成业,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实在是大哥疏忽了,正好我有些这方面的事情要向你讨教。” “大哥有事尽管说,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我看到你册子上的估值,我如果想卖了,是只能换回这些钱吗?” “那个估值只是理想状态下能卖出的合理价格。可如果你想变现,有两种方式,一是让典当行寄卖,卖出后付佣给典当行,价格可以按我给出的估值,弊端是成交时间不好掌握。” “二是押给典当行,这个就会低很多,而且越值钱的东西可能拿到的比例越低,比如这个浓冰绿翡翠手镯,价值不菲,但典当行最多一万两银子收,因为价格昂贵,往往有价无市,交易周期就会长,占压资金,而且贵重物品的保管也很麻烦,遇不到识货人就压手里了。” “那这样,麻烦三弟等都清理完毕后,再帮我算一下押给典当行的价格。” “没问题。大哥,有件事小弟有点好奇,您这里面最值钱的就是这个翡翠手镯,可几年前大哥虽然在西北打了胜仗,但也只是初出茅庐,年纪也轻,又尚未成亲,看盒子应该不是御赐之物,谁会给您送这么大的礼而且是女子的首饰呢?” 徐成暄锁了眉头,“大概是送礼的人不知道这镯子的价值吧。” 二人说着走回了厅堂,徐成业告辞离开,姜如月在继续埋头抄写。 徐成暄在桌子旁边的椅子坐下,春燕上前倒了茶。徐成暄也不说话,端起茶静静地品着。 一时间屋子异常安静,姜如月沙沙的书写声听得清清楚楚,姜如月心里发抖,一分神,下笔竟歪了。 徐成暄开口了:“春燕,你先回去,我在这陪着少夫人。” 姜如月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将军,我自己在这就行,不用人陪。” 春燕当然看出姜如月的意思,立在那里没动。 徐成暄语气像含着冰:“春燕,没听到我说什么吗?” 春燕没法只好行礼出去了。 姜如月没办法继续写了,收拾了册了、笔墨,打算带回去写:“将军,时候不早了,如月也回去休息了。” “就在这写完。”徐成暄语气不容质疑。 姜如月打开册子,却没法聚拢心神,头也开始隐隐作痛,伸出手去按压太阳穴。 “头疼?” “嗯,昨天头发没绞干就睡着了。没事,过一会就好了。”姜如月头也没抬。 徐成暄走过去,两指压到了姜如月的太阳穴上,手指上的温度仿佛灼烫到了她,让她整个人呆坐在那,心随之一颤,差点就要跃出喉咙,“将军,我自己来。” 徐成暄没说话也没松手,过了半晌,头疼果然缓解了许多,徐成暄才松了手。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你放心,我不会再强迫你,我之前以为你会愿意我那么做。” 姜如月仿佛在徐成暄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伤感,不过她倒是相信徐成暄言出必行,一直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下来。 “我以为那种事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可以,您喜欢蒋姑娘就不要负了她。“ 徐成暄听她的口气好像是松了一口气,想起蒋碧婷的话:“你是有心上人了吗?” “没有没有。将军不要乱说。”姜如月知道这个时代不守妇道是要被浸猪笼的。 徐成暄听她语气,不像撒谎,心情莫名地舒服了一点。 “如果有,我会成全你。如果没有,那我告诉你,我现在不打算让你下堂了。你好好想清楚。” 总不能把没有说成有吧,而且他徐成暄一个要她下堂守节的人会那么大方成全她?莫不是试探她,这个鬼东西! 姜如月不知如何回答,缩头乌龟一样低着头。 直到徐成暄踱步走去堆放毛皮的地方,姜如月才喘匀了气。 “我要带几张兽皮去军营。“徐成暄声音低沉。 姜如月起身走过去:“昨天我见到一张完好无损的雪豹皮,您要看看吗?” 徐成暄看到姜如月抽出的那张雪豹皮,神色微变。 “这张雪豹皮是将军捕获的?怎么一点伤口都看不着?”姜如月好奇。 姜如月望向自己,眼神清澈,好像一时间也忘了怕自己。 “你想知道吗?” “嗯。”姜如月点头。 徐成暄竟然详细给她讲了起来。 原来十年前,宋远就是现在的瑞王和平西侯一起带兵西征,十四岁的徐成暄第一次随军,因为宋远和平西侯就作战策略多有争执,一开始徐成暄和大两岁的宋远并不亲近。 一日战事稍歇,徐成暄骑马出城打猎,远远地看到一只雪豹游走,便骑马上前,正准备弯弓搭箭,斜刺里却杀出了一匹战马,一箭射向雪豹,徐成暄不及多想,跟着射出,巧的是这两支箭正中雪豹的两只眼晴,两人不禁互赞对方好身手,那人便是宋远。 熟了以后,两人发现好多想法一拍即合,作战配合更是默契,平西侯伤了腿后,西北军的大旗就传到了二人手上。 徐成暄讲完满意地看到姜如月的眼里闪着星星。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姜如月轻吟。徐成暄心里一动,抬头打量她,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姜如月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将军,还要哪张,我一起给您包起来。” 包好兽皮,姜如月想起了什么,抬头问徐成暄:“将军,您打算怎么处置剩下的物品呢?清理好,物归原位?” “不然呢?你有什么想法?”徐成暄倒是想听听她的想法。 “我哪里能有什么想法呀,只是觉得这些宝贝就这么扔在库房有些可惜,正所谓锦衣夜行、明珠暗投。” “想什么你就说出来,别在这吞吞吐吐,我又不会吃了你。” 姜如月被他猜中了心思:“那我说错话您可不能罚我。” “好。” 姜如月看看徐成暄已经有些不耐烦,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听二弟说朝堂上张国舅掣肘,造成将军的军费不足,将军的宝贝值不少钱,何不换了银子补充军费呢?” 话没说完,就见徐成暄脸色大变,一瞬不瞬地瞪着她,好似她说了什么惊天的秘密。姜如月吓了一跳,知道他小气,可也不至于这么不加掩饰吧? 第二十七章 自作多情 “将军,我只是随口说说,您莫见怪。这些宝贝将军攒了这么些年,换谁也舍不得呀。” 徐成暄听出她语气的一丝讥讽,知道她误会自己了,却不愿挑破,冷哼:“看来你是没把侯府当自己的家,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心疼。” 姜月如委屈:“昨天如月听二弟说讲了您在战场上的不易,朝堂上不支持,兵力粮草不足,每场胜利都是拿命硬磕出来的,如月心疼将士们拿命换来百姓的安宁,还不被朝廷、百姓认可,从心里想着能为将士们做点什么。” “这样,您把我的那些首饰换了钱,买些棉衣、吃食送给士兵,尽我一份心意吧。” 徐成暄凝眉看她,进一步试探她:“你有这份心甚好,你不是还有个庄子和铺子吗,干脆一起捐了可好。” 姜如月气得瞪了徐成暄一眼,自己就只剩这么个庄子和铺子了,他还惦记着,真是无耻,可语气还不敢强硬: “将军,古语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月现在只能尽本份,希望有一天能和将军一样发达了,可以有能力帮到更多的人。” 徐成暄听她话带机锋,觉得有趣,继续问她:“听你刚才的意思,你是不赞成割地求和了?” “那当然,我是觉得主张绥靖政策的王朝一般不会有好下场的,未开打就认怂了,打仗必输,长此以往,他的子民也会被强化外族强大的印象,心理上自认弱小,没了血性,这样的国家怎么会长盛不衰。我觉得国家就需要多一些像您和您的将士们这样有血性的英雄。” 姜如月很少能和徐成暄这样直抒胸臆,讲到后来面色微红,眼睛如泉水洗过一样,清透明亮。 一番话说得徐成暄很受用,一双清水般的眼睛仰望着自己,徐成暄不由上前了两步,想看清楚更多,姜如月下意识地退后,差点撞翻了桌上的砚台。 徐成暄看着姜如月满脸的羞赧,戏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封侯拜相呢?” “这跟有血性不冲突。”姜如月晃晃脑袋,一双杏眼里闪着灵动和得意。 徐成暄神色微微一滞,竟无话可说。 屋子里一时又安静下来,姜如月回到座位上收拢心思认真誊写起来。 徐成暄则拿起册子认真翻看起来,按照大类短短两天写了七、八本册子,怪不得昨晚她那么晚才回去。 最后看到一张纸上列了几个物品,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和旧册子上对出来少的东西,那个翡翠镯子还有一个一套的挂件呢,三弟说也很值钱。现在找不到阿祥,李大管家已经派人去庄子上找了忠叔来查问。” “嗯,做得不错。” 徐成暄没想到她把事情料理得如此妥贴利落,不由地赞道。 “谢将军夸奖。”姜如月眉眼尽是得意,好似得胜归来的将军。这好像还是第一回得到徐成暄的夸赞。 徐成暄有意戳她的锐气,斜坐在她前面的桌子上:“丫鬟、嬷嬷出门可曾搜了身?” 姜如月脸瞬时垮了下来,心里咯噔一下,好似辛苦作好的一幅画被泼上了墨汁,心虚地辩解道: “我身边的丫鬟应该不敢造次,两个嬷嬷虽然刚开始偷奸耍滑,但后来跟着我们也踏实肯干,再说她们也知道我在和旧册子做比对。” “阿祥跑了,她们大可以赖到阿祥身上。”徐成暄语气冷硬。 “这几间屋应该是忠叔经手的,我们进去时厚厚的灰尘,应该很久没人进去了,不知大管家能不能问出来?” 如果忠叔不认呢,要如何追查呢?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徐成暄还真是心思缜密。 看姜如月眉心锁在了一起,徐成暄很想伸手给她抚平,本来也是鸡蛋里挑骨头,没想道她心思这么重。 “是我疏忽了,从明天开始安排搜身,我也没想到将军的东西这么值钱。” 看姜如月还在纠结,徐成暄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安慰她:“好了,好了,也没什大不了。快点抄完。” 姜如月受宠若惊,徐成暄可很少用这么柔和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原本还以为徐成暄会借机数落她呢。 等姜如月抄好,落了锁,出了院子,姜如月看徐成暄和自己走在同一方向,开口道:“将军,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您不用送我了。” 徐成暄脸色沉了下来:“我去看看碧婷。”她就这么不愿意和自己呆在一起? “噢。”自作多情,太尴尬了。 徐成暄和姜如月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谁也没再说话,月光撒下,好像在他们身上罩了一层薄雾,让他们看不清彼此却又想探究更多。 蒋碧婷已经好几日没见过徐成暄了,正煮了糖水准备送过去,却见徐成暄进了屋子,就端了糖水递过去,徐成暄却没了胃口: “我一个大男人,别总是给我弄这些甜腻腻的东西,给我上杯茶吧。” 蒋碧婷换上茶,问道:“将军怎么这么晚来,吃过晚饭吗?” “没有,我让姜如月去给我收拾库房,刚刚过去看了一下。” 蒋碧婷赶紧喊丫鬟去重新摆饭。 “将军这是罚姐姐吗?那不都是下人的活?” “也不算罚,给她找点事做,免得她无事生非。” “那我明天煮点糖水去看看姐姐。将军怎么想着整理库房呢?” “几年前,我得了两张上好的白狐皮,找了一张出来要送给瑞王妃做生辰礼,另一张管库的阿祥却找不到了,去库房一看杂乱得很,正好一起整理一下。如果找出另一张就送给你,冬天是极好的御寒之物。” “碧婷先谢谢将军了。”蒋碧婷心里一暖,虽然他和自己生分了不少,可至少心里还是有她的。 第二十八章 维护 蒋碧婷早上煮好一糖水就带着丫鬟往库房这边来了,看到姜如月这么早就领着下人开始整理很是惊?。 她穿得和丫鬟似的,和丫鬟一起干活,怎么却有着当家主母的气势? “听将军说姐姐在帮他收拾库房,我煮了糖水来看看姐姐,辛苦姐姐了。” “蒋姑娘有心了。” “姐姐,我才听说将军库房里有不少难得一见的宝贝,姐姐可否带我看一下?” “蒋姑娘,前两天盘点发现有东西对不上,将军怕东西有失,现在连我们出这个院子都要搜身呢,蒋姑娘等我们过些天收拾好了再来看。” 蒋碧婷心下不悦,觉得姜如月故意拿乔,正琢磨要如何开口,门口又进来了四个人,正是夫人王氏,李大总管、刘姨娘和徐承业。 姜如月和蒋碧婷上前问了安,李大总管递了一个布袋给姜如月,“忠叔昨天招认了对不上的东西都是他拿的,其他的都变卖了,只是这个挂件他觉得东西小,孙女又喜欢,就给了孙女,今早他家里送了回来,还拿了一百两银子赎人,夫人慈悲,看他年岁大了就先放了人回了庄子,找人看着,等少夫人盘点完看亏空了多少再算。” 姜如月接过来,倒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挂件,绿得像一汪深潭水。 徐承业接过去端详了一下,“和那个翡翠镯子应该是一块料子做出来的,成色稍差点。” 王氏看了看徐成业:“三郞,没想到你这么本事,现在整个府里都在传你昨天鉴宝的事,走咱们进去瞧瞧那翡翠镯子和稻田蟹。”传得这么快看来那两个嬷嬷功不可没。 刘姨娘在一旁满眼的笑,以前看儿子的眼神是恨铁不成钢,现在满满全是骄傲,整个人气势上也足了几分。 姜如月硬着头发上前拦住,强调这是将军的命令,等都整理好了,请大家一起参观。王氏虽然忌惮徐成暄,面色却马上沉了下来。 刘姨娘见王氏沉了脸,少不得要出来做恶人:“如月呀,将军不过让你整理下库房,怎么你倒拿个鸡毛当令箭,托起大来。将军的东西别说夫人要看,就是夫人想要,将军应该也不会有二话,怎么到你这却推三阻四起来。” 姜如月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赶紧让春兰去看看将军在不在。 赶巧徐成暄上早朝回来,跟着春兰来到了库房,正听得徐成业说道: “娘,大嫂也是想把大哥交待的事情做好,您就别难为她了。” 徐成业向来对刘姨娘极为孝顺,从不敢出言顶撞,现在当着众人面替姜如月说话,果然刘姨娘气得涨红了脸:“如月,昨天成业回来说什么不考科举了,是不是你和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是大郎的媳妇,叔嫂之间要懂得避嫌,不要什么话拿起来就说。” 姜如月气得要反驳,身后却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姨娘,少夫人有什么不是,你来和我说,我自会管教,没得当这么多人的面下她的面子。” 徐成暄竟然出言维护姜如月,刘姨娘惊得掉了下巴。姜如月转身愣怔地看向徐成暄。 “至于三弟,昨天我见识过三弟鉴宝的本事,令人大开眼界,我记得三弟在书画上极有天分,何不在这些方面多加培养,真成为丹青大家不比状元更光宗耀祖?” 刘姨娘向来敬畏徐成暄,其实自己早就对徐成业在科举上灰了心,顺着话头说:“大郎说得是,说得是,是姨娘我目光短浅了,他以后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再不逼他了。” 一旁的徐成业倒没想到还有这意外收获,赶紧向徐成暄道谢。 “母亲、姨娘还有碧婷跟着我和三弟一起进去看看,其他人留在院外。”说完自己朝正屋走去。 进了屋子,徐成业一一讲解起来。王氏出身高门大户,好东西自是没少见过,其他人见识也不少,加上徐成业在旁边点拔,很快就明白了那两样东西的妙处,更是爱不释手。 蒋碧婷尤其喜爱那只镯子,不免动了心思,想要戴在手上试试,可碍于王氏在跟前,只好撺掇王氏:“母亲,这只镯子可真是百年难遇,母亲想不想戴手上试试什么感觉?” 王氏正纳罕徐成暄什么时候得了这宝物,想来不寻常,看出了蒋碧婷的小心思,正好试探一下徐成暄:“碧婷,你的手长得好,戴上试给大家看看。” 王氏的话倒正和心意,蒋碧婷当下也没推脱,就想拿起来戴上。 “这个镯子是别人暂放在我这的,时间长我给忘了,过后是要还回去的。”徐成暄出言阻止。 蒋碧婷伸出去的手是拿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自己怎么和没见过东西似的,急吼吼地失了身份。 王氏暗自庆幸自己没听蒋碧婷的话去拿那个镯子惹大郎不高兴。 看完了,众人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春兰兴奋地对姜如月喊:“少夫人,你看这块是不是将军要找的白狐皮,卷在了一件棉服里了。” 姜如月接过一摸:“哇,这毛色也太好了,摸上去好舒服。” 春兰接着说:“将军要送上官王妃一样的白狐皮,王妃肯定过来和您显摆,您和将军把这块白狐皮要过来吧,冬天做成披肩配上你的大红鹤氅一定很好看。” “春兰,别这么眼皮子浅,你不知道将军多抠门,我可不指望他送我东西,他不图谋我的东西就烧高香了。” 话没说完,就见对面的孙嬷嬷在和自己使眼色,姜如月和春兰转身一看,徐成暄等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真的不能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因为一定会被别人知道。 冰刀子似的眼神投射过来戳得姜如月不由得一哆嗦。 徐成暄伸手从姜如月手上抽出那块白狐皮递给蒋碧婷:“这块毛皮我已答应了送给碧婷。” 蒋碧婷长在北边,对毛皮之物自然见得多,不是很稀罕,再加上刚才失了分,急于表现大度:“将军,姐姐要是喜欢,就送给姐姐好了。” 姜如月连连摆手:“这我可受不起,前些日子才吃了你的燕窝,我怎好再拿你的东西,蒋姑娘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姐姐,不是和你说过了吗,都是一家人不要分得这么清,姐姐喜欢就拿去吧。”说着就要把皮毛塞回姜如月手中。 姜如月被蒋碧婷的强势弄烦了,索性干脆利落:“我不喜欢穿皮毛。” 别人听了都以为她是因为嫉妒在置气,谁还没见过她冬天穿过裘皮大氅似的。 第二十九章 箭弩 王氏这时倒是有些可怜姜如月,和丫鬟一起辛苦干活却什么奖赏也没有,而且大郎貌似不像以前一样对她不理不睬,刚才还出言维护她,沉吟片刻开口道:“如月,你这两天辛苦了不说,听说你还自己贴钱给厨房,买糖水,不能亏了你,李管家从公中拿二十两银子给少夫人。” “谢谢夫人赏赐。”姜如月一张脸笑开了花,这可真是及时雨呀,自己这个月的月例银子都快见底了,正愁怎么请大家吃状元楼呢。 徐成暄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姜如月灿烂明媚的笑容,自己的心情犹如春天破冰的河流,欢快畅意。 刘姨娘跟着换了一幅脸孔,拉着姜如月的手,“如月,你看看这才几天,你怎么又瘦了?不过瘦了好看了,人也精神了,气色也好。” 蒋碧婷的脸白了又白,先是徐成暄出言维护,再是王氏、刘姨娘奖赏、赞美,这个姜如月可不简单呢。 徐成暄送她们出了院子。看他又要返回库房,蒋碧婷拦住他:“将军,您中午可要过来一起吃饭?” “好,等我整理完兵器过去。” 徐成暄走回院子,就看见姜如月抱着几件棉服往正屋送。 姜如月看见他开口问道:“将军,这里有好些您以前的旧衣服、战袍、还有一些私人物品,您看看还要吗?要不…” 见姜如月没把话说完,徐成暄替她补上:“要不捐了是吧?” “将军要不愿意…” 徐成暄打断她:“那就捐了吧。”还真把他当成吝啬鬼了。 “那我找人把这些衣物浆洗过送到济善堂去,那边有一堆杂物,我和三弟看过除了一个坏了的小金弩,再没有贵重东西了,您看要是没有要留下的,我就都处理了。“ 徐成暄从姜如月手中拿过棉服往正屋走:“这些活,你让下人做就行。” 姜如月没想到徐成暄会帮她,虽然他的说法不赞同,但毕竟是关心自己,姜如月放低声音解释:“有些时候只有在现场,才能看出问题,再说丫鬟年纪小,不知轻重,也要有人指点着,别损坏了将军的东西。” 姜如月看徐成暄没说话,怕又惹他不高兴。 “再说将军只给了十天时间,我不是怕完不成将军责罚我吗?”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可听到耳朵却完全不一样了,语气里没了以往的冷嘲热讽,听着倒像小女儿的撒娇耍赖。 徐成暄并不知道自己嘴角上扬,脸上的常年挂着的冰霜也一扫而光。 放下棉服,徐成暄看到旁边放的小金箭弩。那只小金箭弩还没有他手掌大,是小时候和皇子们比试拳脚皇上赏的奖品。 仔细一看两个销铀都松了,于是拆了机身、销铀、钩心、扳手重新组装。姜如月只见徐成暄细长的手指翻飞,很快将箭弩拆成一个个零件,眨眼之间,这些零件又被一一组装了回去。 “没想到将军仗打得好,手还这么巧。”姜如月伸手去拿,徐成暄却扣住了手,一转身飞身上树折下一根小树枝,用匕首削尖了树枝放到弩臂上对着树上的麻雀射了过去,一只麻雀应声而下。 众人还没来得及叫好,却听得一声少女的尖叫,原来那只麻雀正往刚进院子的春燕头上砸去,守在院门口的秦风飞身上前,一脚将那只死麻雀踢出了院门。院子的人看到主仆二人无缝衔接的利落身手兴奋异常,连连叫好。 春燕上前道谢:“多谢秦侍卫。”秦风看她苍白的脸,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安慰道:“姑娘莫怕。” 姜如月注意到秦风勾唇微笑对春燕好言安慰,没想到对着自己冷言冷语的秦风也有这一面。 徐成暄见姜如月盯着秦风看,把弩机递到她手里,声音低沉:“又犯花痴了?这个弩机你留着吧,防身用,我去军营看看有没有适合这个的小箭矢。” “我又不会用这个,放我这也是浪费,还是给别人吧。” 徐成暄没想到她会拒绝,把小金弩硬塞到她手中:“你还真是不识抬举,这个比弓箭简单,经过简单训练,都能掌握,我让秦风在你院子里立个靶子,你每天练半个时辰射箭。” “谢谢将军赏赐,我等下建个领用的册子,您签一下。”他和蒋碧婷一样的强势,不要都不行,送个东西给人家还要逼着人家练习,头痛。 “这屋子里你看好什么了,我赏你一件,省得你到处说我抠门,图谋女人的东西。” “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 “能当了吗?” “不能。” “那算了吧,比起你那些宝贝,我还是更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将军也像母亲那样赏我点银子吧。” “我也正缺这个。” “切,小气。”姜如月哪里肯信。 说话间,厨房的嬷嬷抬了姜如月订的饭菜进来,原来已到中午了。 徐成暄抬脚出去找蒋碧婷,在院门口一转身看见姜如月已经叫了屋里的徐成业出来,丫鬟、嬷嬷围了一桌,摆了饭菜出来,姜如月招呼大家坐下:“今天有道硬菜,鲶鱼豆腐,豆腐可是薛姨娘今早现磨带过来的,这菜也是她亲手做的,彩蝶去厨房看看,人怎么还没来。” 正说着,薛姨娘走进了院子,和徐成暄在院门口遇到了,不由一愣,赶忙上前打招呼。徐成暄虚应一声,也不好久留,跺脚走了。 “薛姨娘,你怎么才来,等你开饭呢。” “少夫人,我刚才在门口看到大郞了,脸色看着不好。”薛姨娘有些担心。 姜如月知道他一定是恼自己带着徐成业尊卑不分和下人一起吃饭,不免有些心虚,只是嘴硬:“没事的,他从来不都是那么一张冰霜脸吗?”不过还是让春兰把鲶鱼豆腐分了一份出来装进食盒里。 强按下心头的不安,桌面上很快欢声笑语又起。 孙嬷嬷是个话多的,这几日混熟了,说起话来荤素不忌,看见正当年的小伙子徐成安就忍不住撩拔,把徐成业说得面红耳赤,逗得其他人前仰后合。 吃好饭,在喝糖水时,孙嬷嬷又开始撩徐成安:“三公子,瞧你一个大小伙子,面皮比女孩子都薄,将来可小心被媳妇拿住了。” “孙嬷嬷,你可收着点,别弄得三弟以后都不敢和我们吃饭了。” “三公子,看看还是你大嫂会疼人,将来就得找个你大嫂这样知冷知热心地好的,嬷嬷和你说这结婚时间长了,长得丑长得俊都看不出来了,关键还是要找个会心疼你的人。” “嬷嬷说得是,不过大嫂可不丑。” 孙嬷嬷促狭地笑了:“这可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姜如月笑骂道:“你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孙嬷嬷也发觉造次了:“玩笑开过了,掌嘴,掌嘴。”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脸。 “嬷嬷以后说话真得小心,要是被徐成暄听到了,挨巴掌的就是我了。” 话音未落,背后响起一道冰冷熟悉的声音: “什么话我听了要扇你巴掌?” 第三十章 兄弟 怎么会这么巧?两次说曹操,曹操到,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众人见徐成暄进来都噤了声,放下汤碗,各自忙活去了。薛姨娘惦记着候爷,告辞走了。 “将军您先坐,这个马蹄竹蔗水最清凉败火的,特意给您留的,您尝尝。” 徐成暄面色好了一些,接过去尝了一口,不过却没打算放过她:“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姜如月琢磨半天想转移话题:“将军这么要名声的人,无论听到了什么也不会动手打女人的,是吧?” 徐成暄打量起眼前人,粉嫩盈白的脸颊,一双眼睛清澈灵动: “我没打过女人,不过你不要逼我破了戒。” 想起来上次自己打了他一巴掌,他气成那样都没回手,好像也没那么渣了。 “尊卑有序,以后中午你和三弟回自己屋子里吃饭。” 姜如月试图理解徐成暄:“那将军在外打仗也要和士兵们分锅分灶吗?” “他们是我的兵。再说男人本就可以不拘泥于小节,女人则必须遵守本分。” 众生平等,男女平等,这个男人是理解不了了。 “我也把她们当做我的战友看。”看徐成暄的脸色又垮了下来,“再说您这一屋子的宝贝,我不看着真不放心,那这样好了,我和三弟以后单独在大厅的桌子上吃。” 想想姜如月和三弟一起吃饭还不如让她和丫鬟、婆子一起吃。 “不行,叔嫂有别,再说三弟一个男人也不能和丫鬟、婆子一起吃饭。” “那让三弟自己吃好了,我还昰和丫鬟、婆子一起吃。” 怕徐成暄再纠缠,姜如月推过眼前的食盒:“这是特意给您留出来的鲶鱼豆腐,豆腐是薛姨娘亲手磨的,您记不记得您刚回来午宴上的山水豆腐,就是出自薛姨娘之手。我上次在桌上说好吃,让她来了带点给我,她这次还真给我带了,鲶鱼也是她带来的。” “这鲶鱼豆腐用黄酱焖了,味道特别鲜美,而且这道菜不怕回锅的,越炖越香,等一下我让彩蝶送到厨房去,晚上炖好给您送过去。” 听姜如月絮絮叨叨,徐成暄知道她是想蒙混过关,不过吃人嘴短,普通的一道家常菜也有了温度:“下不为例。” “谢将军。”姜如月眼角带笑,其实她早发现徐成暄这个人好面子,只要顺着他来,倒不难哄。 徐成暄收拾归拢了几间屋子存放的兵器,知道自己在这儿大家都不自在,收拾好了就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徐成暄再没过来,徐成安倒是回来了一趟取走了兵器和兽皮,听他说徐成暄在军营整风,后天要进行打擂比武。 到后天晌午东西已经清理完毕,珠宝古玩书画等重要物品归集在正房的两间屋子里,衣物、毛毯送去了洗衣坊清洗晾晒,杂物或卖或送一一处理掉了,东西厢房八间屋子只剩下家具和大件摆设,要等徐成暄回来再决定怎么处理。 大功告成,姜如月看看厚厚的一摞册子,长吁一口气,遣散了众人回去休息。 上午在军营进行的比武瑞王也来了,兵部、吏部也派了人来,士兵们看来了这些大人物,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徐成暄训了话,宣布比武开始,先是分小组比试。 徐成暄坐到瑞王旁边观看比武,“我的兵怎么样?” 瑞王斜睨他,“强将手下无弱兵,强是应该的。” “我进来时,看你新弄了个陈列室,里面有草原部落的兵器,舆图,做战沙盘,还有西域的兵器,那把匕首是巴音的吧,你想做什么?” “京城是繁华之地,旁边又是禁卫军那些纨绔子弟,我怕这些孩子被带坏了,忘了自己的使命。 “所以我安排参谋官给他们讲解西北草原部落的军队、兵器、阵法,西北关隘对中原的重要性,现在草原的形势,让他们进行沙盘演练,保持战斗力。“ “不错,是应该未雨绸缪,有你在军中,我真是没有任何担心。”瑞王点头赞许。 “王爷,你知道今天比武获胜的奖品是什么吗?“ 徐成暄取出那张雪豹皮递给瑞王。 “是那张雪豹皮?!” 瑞王心内波澜起伏,十年来都不曾忘记那一刻,那时的他觉得自己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苦苦挣扎也无力摆脱泥沼,那少年和煦的微笑仿佛一把利剑划开了他心里的坚冰,终于有一丝光亮能到达自己的心底。 瑞王望向徐成暄,二人四目相对,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和自己一样的情感。 “十年了,弹指一挥间已经十年了。年少恣意,横刀立马,只恨那样的时光太短暂,成暄,希望世间万物都干扰不了我们这份兄弟情,你我二人永远赤诚相对。” 徐成暄握住瑞王伸过来的手掌:“在成暄眼里,你永远是我大哥。” “好兄弟,今天就由本王来为获胜者颁奖。” 瑞王抚摸那块雪豹皮,不禁低吟:“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不对是射雪豹。” 说完冲着徐成暄哈哈一笑,却见徐成暄脸色一滞,瑞王疑惑:“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首诗很贴合。”徐成暄是想起了前几日姜如月在听他讲了雪豹的故事后也吟了这首诗,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为什么她的想法总是和自己不谋而合? 自己会和一个女人的想法一致让徐成暄心生烦闷,难道自己的想法只是妇人之见? 姜如月可不知被人惦记了,中午回来梳洗了后,趴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这两天累大了,一觉睡到天黑,才迷迷登登地睁了眼,瘫在床上不想动,看见春兰急怱忽地跑了进来: “少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春燕被人奸污了,您快起来去拿个主意。” 姜如月一激灵,披了外衫,就被春兰、彩蝶带着往府里花园那跑,人整个还是懵懵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出这么大的事了? ------题外话------ 重头戏在下一章 第三十一章 耳光 姜如月远远地看见前后院之间的花园假山那儿,只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跪在地上,但看穿着不是府内的下人,面前竟然是徐成暄和侍卫秦风,徐成暄什么时候回来的?几个看园子的嬷嬷正按着往假山上撞的春燕,春燕捂着撕烂的衣衫呜呜地哭个不停,脸上青紫一片。 “侯爷,小人尚未婚配,小人马上按您说的去请媒人下聘,保证礼数周全不会委屈了姑娘,侯爷明察,小人喝了那碗汤水,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才做出这样的丑事,求侯爷饶命。”徐成暄已经封了侯,外面的见了都尊称侯爷了,但府内还是按他的意思称呼将军。 徐成暄没理他,转头向春燕的方向不带感情地说:“事已发生,哭也没用。女子的贞洁没了,不嫁给他,你也只能一根白绫或者去庙里做姑子。你放心,我会让少夫人多陪送你些银两,瑞王那边我也会去说,保证你嫁过去没人敢欺负你。” 春燕的哭声更大了,拼命地摇着头,却说不出一句话。几个嬷嬷劝解着让她点头答应。 徐成暄看向那个小厮,“你自己回去向瑞王把来龙去脉讲清楚,领受责罚,如果还有命在,明天就请个媒人看个吉日把人抬回去吧。” 小厮连连答应。这时姜如月已经赶到了近前。 “慢着,我不同意。”姜如月一声断喝,声震耳膜,因为她实在太气愤了,徐成暄不悦:“姜如月!…” 姜如月快速截断他,利落地吩咐道: “春兰、彩蝶,快去把衣服给她披上,赶紧把她送回屋子,请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看看伤势。我说完话就回去。” 见春兰、彩蝶上前扶了人往回走,姜如月稍松了口气,却感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徐成暄长这么大,在这府里连老侯爷都不敢打断他的话,何曾受过这个气! 姜月如用指甲扣着手心,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怂,否则春燕就没有未来了,声音颤抖但异常强硬: “我不同意将春燕嫁给这个玷污她的人,即使真服了不好的东西,我不信他都坚持不了出府找个妓馆,这样一个肆意糟蹋良家妇女,管不住下半身的人我说什么也不会让春燕嫁给他!” “那你想你的丫鬟怎样?她不能再呆在侯府了,你想她一根白绫吊死?” “她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要被赶出去?我姜如月在侯府一天,她就是我身前的丫鬟。” 自己的夫人当着仆妇、侍卫的面公然驳斥自己,这在徐成暄的常识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徐成暄努力克制着,才没当场手撕了她。 “姜如月,这府上还由不得你做主!”徐成暄口气里火药味十足。 姜如月毫不退缩:“春燕是我的陪嫁丫头,卖身契在我手上,这个主我还就能做了!” “姜…如…月,”徐成暄咬碎后槽牙,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连走出去的春兰三人都不禁身体一颤。 “那汤水是你的丫鬟送过来的,你还在这强词夺理,巧言令色。管事嬷嬷,掌嘴少夫人十下,然后把人押到祠堂,让她好好反醒直到认错为止。” 他竟然要打她,姜如月瞪圆了眼睛:“你凭什么打我?你心理应该清楚我姜如月根本不会给你下那种药。” 徐成暄感到自子男子汉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凭什么?凭我是你的夫君,就是我现在要了你的命也没人会说什么。” 不愿再和她啰嗦,指着孙嬷嬷:“你,上来掌嘴。” 孙嬷嬷赶忙跪下为姜如月求情:“将军,少夫人也是一时心急才出言顶撞,求将军饶了少夫人这回。” 徐成暄认出孙嬷嬷是和姜如月一起打扫库房的,跟着这个女人,府里的下人也敢不服从自己了吗?心里的火气更盛,扫视了一下几个嬷嬷,声音并不高,可听着却让人胆寒:“你们也要违抗我的命令?” 几个嬷嬷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逼着姜如月跪了下来。秦嬷嬷这时站了出来:“少夫人,得罪了。” 秦嬷嬷正是秦风的姑姑,因着彩云的事心里恨着姜如月,秦风和彩云议亲当初还是她保的媒呢。 一掌下去,姜如月的嘴角就流出血来,啪啪几掌下去,要不是心里惦记着春燕,姜如月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 “姑姑,你下手轻点。”秦风出言劝阻。 秦嬷嬷收了手势,完成了余下几掌。姜如月已是披头散发,双颊红肿,脸上一道道的血棱子,泪水也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眶。 看着姜如月的眼神一点点的没了温度,变得冰冷麻木,徐成暄心头因姜如月而起的烦燥却没有得到一丝缓解,反而更甚。 “将军,打也打了,我担心春燕有事,祠堂改日我再去领罚。”姜如月擦了泪水,作势要起身。 徐成暄当她找借口,“不行,带少夫人去祠堂。“ 几个嬤嬷上前拉姜如月,姜如月怒喝道“松手”,吓得她们一下缩了手,姜如月趁势跑了出去。 众人看她大步如飞,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仪态。 徐成暄强压住火气,让秦风将小厮押到瑞王府去。 就在这当口,隐约听到女人的尖叫声,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正是来自姜如月的院子。 派过去查看的嬷嬷一会儿回来向徐成暄回禀,“那个春燕一回去就说要净身,进了净房闩了门,少夫人回去觉得不对,一脚踹了门,春燕已经在梁上吊了一会了,万幸还算及时,还有一口气,已经去请郎中了。“ 原来那女人不是找借口,如果她去了祠堂,春燕是不是就没了?杀人如麻的徐成暄头一次担心起一个下人的命运。 徐成暄自认并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军营里出兵打仗时常有激烈的讨论,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时有出言不逊的时候,徐成暄并不会加以惩戒,相反用事实让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心服口服令徐成暄更有征服的快感。 今天是什么逼得他如此失态,会下令打一个女人?是因为一个女人不可以有自己的想法,还是他征服不了她?! 第三十二章 排查 姜如月院子。 春燕这时已经净了身,换了衣服,郎中也来过了,分别给她和姜如月开了药。 春燕看着姜如月的脸,眼泪又下来了,抽噎道,“少夫人,对不起,为了我,你被将军打…” 一句话让姜如月红了眼眶,开始还只是默默地流泪,两肩渐渐从轻轻微的抖动到不停的起伏,抱着春燕呜呜地哭出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直起身,深深地吁出一口气: “春燕,你没有对不起我。从头至尾,你没有一点错。只要你心里真不愿嫁他,我这被打得也不亏。” “我死也不要嫁给他,我不嫁,少夫人,我不嫁…”被强暴的画面又回到了脑海,春燕不由有些魔怔了。 “不嫁,不嫁,乖,咱不嫁…”姜如月像哄小孩一样把春燕抱在怀里安抚。 转过天一早,徐成暄晨练后来到库房的小院子,却见院门紧锁,悄无声息。叫人去传唤姜如月过来打扫库房。 过了一会,却只见春兰一个人来了,春兰行礼说道: “将军,春燕现在离不了少夫人,少夫人让我过来传个话。将军的库房昨天上午就已经清理完毕,东西都点算登记好,对不上的物件清单已经递给李大总管去处理,衣服、杂物也已经处理了,只剩下大件的家具和摆设放在原处还没归拢好。 “少夫人说请将军拿主意看怎么归拢那些东西,她这两天实在抽不开身。” “抽不开身?你不能看着春燕?” “春燕受了惊吓,昨天晚上就发了高热,少夫人把她挪到自己的大床上,守了她一宿。早上烧退了,却一步也不让夫人离开,说我们是来接亲的,我们要上前一步,她就咬舌自尽。早饭都是少夫人哄着喂了才肯吃两口。” “你可以告诉春燕,那个小厮已经被瑞王杖毙了,她不用再怕了。“ “那可好了,将军这里还有什么吩咐吗?” “先不用清理了。昨天春燕为什么会帮碧婷送补汤?” “春燕的女红好,我看少夫人清减了不少,天又热了,就让她给少夫人做条新裙子。春燕在院子里绣花,蒋姑娘就说愿意帮忙。春燕说蒋姑娘手巧,绣得比她还好,这两天她总是找蒋姑娘讨教。” “昨天下午,我在院子里看她端着汤水走过去,她说是蒋姑娘派她给您去送甜汤的。后来,她回来又出去说是去取汤碗,再后来就发生那件事…。少夫人和奴婢说过不要去招惹蒋姑娘,是奴婢没看好春燕。” 春兰这话说得可太有内涵了。 “无论是谁在汤里下了药,肯定不是少夫人,少夫人这些天打扫清理,盘点比对很费精神,每天睡得晚起得早,昨天下午回了屋倒头就睡,直到春燕出了事,还是奴婵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我知道。”徐成暄有些不悦,他有那么糊涂吗? “回去告诉少夫人,三天后是瑞王妃的生日,让她和我一起出席。”徐成暄扔下话转身走了。 原来,昨天比武结束,徐成暄从军营回来不久,春燕就端着参芪鸽子汤过来了,说蒋姑娘让送过来的。 徐成暄中午和瑞王在军营刚用过饭,搁在一边一直没动。 瑞王的小厮为瑞王妃的生辰过来送请贴,徐成暄见他一头汗,就赏了他汤水喝,然后又问起这次宴会,一问才知道,王妃的生辰宴竟搞得很是隆重,邀请了朝堂上半数的文武官员出席,看来想逼张国舅出手了。 说话间,春燕过来取汤碗,那小厮就一直瞅着她,回想起来那时候小厮的眼神就不是很清明了。春燕虽然还不满十四岁,却发育得不错,身材虽然纤细但曲线显现。后来两人前后脚一起走了出去。 事后,徐成暄去问蒋碧婷,蒋碧婷却坚持说只是普通的补汤,加了党参、黄芪而已。自己的丫鬟走不开才支了春燕去。 徐成暄面上淡淡的,并未深究,说了几句,一个人就回了书房。 路过姜如月的院子,看着屋子里透出的灯光,想进去看看姜如月,却生生克制住了,进去又能说什么呢? 书房里,时雨向徐成暄禀告蒋碧婷上午去药铺百草阁买了两味药材,党参和黄芪,倒是未见她买别的。百草阁在京城也排得上号,明面上也没有卖那些下三滥的药物。 徐成暄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让时雨把徐成安叫了过来。 “成安,想让你帮我查些东西,我知道你认识的一些小兄弟经常出入烟花之地,你悄悄和他们打探一下百草阁是否有暗地里卖助兴的药,如果有,你帮我弄些回来。” 徐成安听了眼神暖昧:“大哥,你还需要这些东西呀,没问题,没问题,听说外邦的神油很管用,小弟一定给你搞到。” 徐成暄叱道:“想什么呢?那家铺子可能有问题,不光是助兴的药,只要是旁门左道的药材都给弄些回来,但只能暗地里行事。不要张扬,免得打草惊蛇。” “时雨,你去排查一下这家店的幕后金主。” “大哥放心,我马上去办。”看时雨出去了,徐成安嘴上痒痒:“大哥和大嫂圆房了吗?要不要我多弄些来,好好享受这齐人之福?” 齐人之福?徐成暄黑了脸,姜如月他还没沾上边呢就挨了一个大巴掌,蒋碧婷那他却越来越不愿意去了,去了也不留宿,要不怎么逼得一个如花美眷动了下药的歪心思,她让春燕去送汤是想如果自己一旦追究起来就栽赃给姜如月吧,这点小心思,他都懒得去拆穿。 可蒋碧婷对自己到底是一片真心,哪像那个姜如月要不冷言讥讽,要不假意逢迎,偏偏还演得不走心,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徐成暄长吁一口气,吐出心中郁结。 春兰回去说了那小厮被杖毙了,大家的心也都放了下来,春燕也肯吃饭了,只是表情木木的,姜如月知道这个年代失贞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好在她不断洗脑,春燕不再寻死觅活的,接下来再慢慢打算吧。 姜如月很是郁闷徐成暄为何要带她一起赴宴,想来自己是正妻,有些规矩不能逾越? 她现在不愿意看见徐成暄,而且脸还肿着,听春兰说原主和瑞王妃本是一起玩大的小姐妹,后来原主大嘴巴传瑞王和瑞王妃闺房之事,两人彻底闹掰,见面就掐,就更不想这个时候添堵,于是叫来春兰让她把消息透给蒋碧婷。 第三十二章 南辕北辙 徐成暄一句话就让姜如月和蒋碧婷打消了念头。 “兵部尚书姜维泽和夫人也会赴宴。” 就是说原主的父亲和继母也会去,姜如月这下没办法了,怎么会这么背,她还不认识姜大人呢。 姜如月倒是趁着这个机会逼着春燕完成那件青色襦裙,让她有些事做,省得胡思乱想。 夫人王氏派了人来问了情况,倒是意外地没有苛责。刘姨娘拿着药膏来看姜如月,不过眼底里却看不出关心,想来药应该是三公子让送的。 意外的是秦风竟然送了药膏给姜如月,说是姑姑下手狠了,让少夫人莫怪。这秦风倒是比他的主子有点人情味。 瑞王妃生辰这天,姜如月早早起来了,虽然和春兰做了功课,还是紧张,更不想看见徐成暄。 姜如月出府门时,徐成暄已经在了,一身白色的直缀上用金丝绣着祥云,配着金色的腰带,头发用金冠束起,华贵天成,芝兰玉树。 姜如月敷衍地行了礼,也没说话,径直向马车走去。刚坐定,却见徐成暄挑帘坐了上来。他为什么不骑马了? 姜如月赶紧向马车的角落里缩了缩,低下头,也不看他。 这几日徐成暄都没见到她,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了,可眼角的乌青虽然用香粉盖了还是能隐隐透出来,微颤的睫毛透露着主人的不安。 徐成暄不由伸出手按向那片乌青,像是想去抹掉它,却把厚厚的香粉带了下来,那乌青就更明显了。 姜月如感到一个手掌伸过来按向自己的眼角,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以为徐成暄又要打她,忙向后躲,用手捂了脸,眼睛戒备地看着他,声音不由地提高:“你…你要干什么?” 徐成暄心不由一缩,眼神微暗:“我没那么不堪,我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他还是觉得她该打是吗?姜如月冷哼一声,转过头看向窗外,留了一个后脑勺给徐成暄。 车厢里静得可怕,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背后的那道目光压得姜如月喘不上气来。 思忖了半天,打好腹稿,姜如月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开口: “将军自从回府以来,如月没少因为违背将军的心意遭受责罚,将军自有将军的道理,如月却也有自己的想法,只能说大家对事物的看法南辕北辙,道不同不相为谋,将军何苦强留下我碍眼。” “如月也有羞耻心,将军几次三番折辱我,底下的下人都看着,如月只怕再留下去当真没有活路了。” 看着姜如月低垂的眉眼,徐成暄的眼里染上了心疼,口气却依然冷硬:“你死了心吧,不会让你下堂的。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打你。” 姜如月对这个结果倒不意外,冷笑一声:“好吧,看来如月对将军还有利用价值。” 转而说道:“春燕经过那事后整日神情恍惚,我想带她换换环境。我和母亲请示过,明天会带她去我陪嫁的庄子上住几天。” “母亲答应了吗?” “嗯。”姜如月点头。 徐成暄抿嘴一笑:“母亲应该会说让你来问我的意思吧。” 谎言被揭穿,姜如月不吱声了,这个男人还真难搞定。 “如果是春兰,你这么上心还说得过去,春燕才提到你跟前没几天,不过是个婢女,你别和我说什么姐妹情深。” 姜如月抬起头看了眼徐成暄,和他沟通真是困难:“没错,我要去庄子上是有私心,可也不全是。” “敢问将军打完仗,看到战场上一个流血的小兵,将军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将军是救还是不救,还是直接埋了?” 看姜如月有些急了,徐成暄知道这个小东西吃软不吃硬,放缓了语气: “如月,我并不是有意为难你,我是有件事要你帮我做。” 徐成暄头一次喊她如月,口气又诚恳,姜如月心神一荡:“什么事?” “事情等我和瑞王敲定好了,再和你说。” “将军兵多将广,如月一介女流能做得了什么?” 徐成暄知道她这是讥讽不是自谦,认真地看着她说:“姜如月,我承认我以前是小看女人了,你很能干,做事情有条理又负责任,我想你让做的那件事,我还真想不出比你更合适的人。” 被徐成暄如此夸赞,姜如月瞬间有些飘飘然,眼神也灵动了起来,再转念一想,自己凭什么给这个狗东西做事,出力还挨打,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徐成暄读懂了她的心思:“不要想着是为我做事,你把库房收拾得那么好,还抓出了贪污之事,自己是不是也很开心?” 姜如月想想也是,点头答应:“那我帮你做事,你答应我做完事就放我走。” “这事以后再议,说不定到时你不想走了呢。” “我没那么贱。”徐成暄这种男人只可远观,当丈夫,姜如月自问要不起。 “如月”徐成暄喊了一声,却没了下文,姜如月不禁抬头看他,徐成暄嘴角上扬: “如月,如果你和我相处久了,你会发现你和我很多想法上是一致的。” 一致的?一致到自己挨了十个耳光,差点逼死春燕? 姜如月冷哼一声,扭头看向窗外。 一路再无话到了瑞王府,姜如月扶着车厢正要下车,却见前面伸出了一只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这个徐成暄倒真是上天眷顾,生得好,一身本领,可老天也很公平,一脑子的糟粕,白瞎了这幅好皮囊。 瑞王府大管事已趋步上前迎接,姜如月只好虚握了徐成暄的手下了马车。他的手掌心有拿剑磨出的茧子,硬硬的却很温暖。 下了马车,徐成暄却没松手,牵着她往府门走。姜如月挣脱开,跟在他身后进了王府。 第三十三章 人设 瑞王府里已是张灯结彩,华彩溢彰。来往的宾客衣团锦簇,非富即贵。姜如月的裙子面料一般,全身除了头上的一个珠花和耳朵上的一对珍珠耳环再无其他饰物,在人群中显得有些寒酸。 姜如月看看前面贵气天成的徐成暄,不由得慢了脚步。 徐成暄见姜如月落后很多,回去拉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向瑞王和瑞王妃行了礼。瑞王的视线落在了徐成暄的手上,然后上下打量起姜如月,人瘦下来是比以前漂亮了不少,可也说不上亮眼,比那个蒋碧婷可是差多了。 姜如月避开瑞王的目光,看向瑞王妃。瑞王妃上官云长得端庄秀丽,满身锦绣,珠光宝气,很是气派。 上官云上前挽住姜如月的手,笑笑:“如月,有日子没见你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这条裙子也好看,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和侯爷走过来时,一打眼我还以为侯爷领着那个美妾来呢,听说那姑娘长得天仙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不带来大家认识认识?” 这是很明显的挑拔了,姜如月淡淡回应:“王妃夸奖,找时间约上蒋姑娘一起喝茶。” 瑞王妃?异姜如月毫无反应,问道:“如月,你怎么叫我王妃了,从来你不都是喊我名字吗?” 姜如月一惊,感受瑞王眼里闪过的一道精光,脑子转了转,觉得还是维持原来人设安全:“这不将军回来了,教导如月尊卑有序,王妃如此尊贵,如月可不敢僭越。” “您看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将军也只带我一人来了,妻就是妻,一个妾室再长得好也难登大雅之堂不是吗?” 姜如月说完明显感到瑞王好似松了口气, 徐成暄瞅瞅姜如月,递上了那件白狐皮,瑞王妃见了果然喜欢。 “谢谢侯爷的礼物,这白狐皮细密润滑油亮,可是难得。如月,你可也得了?我常去的尚衣坊做裘皮最是拿手,哪天我们一起拿去改了。” “不瞒你说,这白狐皮将军有两块,你知道我裘皮不少,也不稀罕,那小妾是个孤女,怪可怜的,将军就赏她了。王妃可别哪天穿出去和一个小妾撞了衫,失了你的身份。” 这番话不仅恶心了瑞王妃,也得罪了徐成暄,毕竟他是送礼的人。徐成暄沉了脸,她怎么又变成口无遮拦的姜如月。 意外气到了徐成暄,姜如月觉得很解气,决定保持人设。 上官云自然不甘心被恶心:“如月,你的脸怎么了,怎么像被人打了?” 徐成暄凝眉望向她等着她的回答,瑞王和上官云的眼光也聚焦在她身上,这还真不好答,踌躇半天,又要保持人设,又不愿替徐成暄撒谎,想想道: “王妃,您可不要瞎说,我可是将军明媒正娶的妻,在侯府里,除了将军,哪里有人敢打我。” “将军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怎么会打女人呢,说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了。真要打女人,也不会亲自动手的,那还不脏了将军的手。” 徐成暄瞪了一眼姜如月,这女人还真不省心。上官云觉得姜如月话里有话,刚想追问,一个身材圆滚的中年男人带着夫人走了进来。 正是兵部尚书姜维泽和夫人。夫妇二人满脸堆笑地向瑞王行礼问候,客套几句,又有别的宾客进来,瑞王道: “姜大人,正好你女儿女婿都在这,你们先聊。” 徐成暄和姜如月上前行了礼,姜维泽一把拉住徐成暄絮叨开了: “成暄呀,这次打了胜仗回来岳父还没和你吃过饭呢,这又封了侯,什么时候办庆功宴?还是我女儿有眼光。小侯爷有时间过府来咱们翁婿喝一杯,如月也好久没回门了,我和夫人也很是想念,你看看你们哪天回来?” 嘴里念叨着想念自己,可姜大人的眼睛就没离开徐成暄,瞅都没瞅自己,倒是夫人杨氏探究似地不断瞟着姜如月。 “我和如月商量一下,定好了再和岳父大人说。” 姜维泽有些意外徐成暄没拒绝,好听话又说了一箩筐。因为时辰尚早,男宾去了瑞王的书房,女宾则被带了去王府花园。 现在是晚春时节,正是鲜花盛开的时候,只见各种花卉争芳斗艳,引得一只只蝴蝶蹁跹舞蹈,女宾衣鬓香影,三三俩俩赏着美景,聊着天。 姜如月谁也不认识,正无聊,上官云带着几个小姐妹一起凑了过来,围着姜如月七嘴八舍地聊开了: “如月姐姐,你真是好福气,刚嫁了夫君三年,夫君就封侯拜相了。” “是呀,如月一看就是旺夫相。” 护国公府大小姐肖灵儿可听不下去了,她母亲和平西侯夫人是手帕交,她一直认为自己会嫁给徐成暄,哪知却被姜如月截了胡,于是出言讥讽:“ 听说镇北侯还带了个仙女一般的姑娘回来,怎么也不带出来给大家看看,如月,那姑娘长得真那么美吗?“ “如月,看你瘦了这么多,闷闷不乐的,是因为那个蒋姑娘?”上官云落井下石。 还有人装好心:“如月,看开点,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侯爷这不还带着你赴宴吗?” “那还不是因为她父亲兵部尚书姜大人来了吗?”有人小声嘀咕。 姜如月心里冷哼,这都是些什么塑料姐妹花,见肖灵儿还梳着姑娘髻,决定拿她先开刀:“天仙下凡也好,三妻四妾也罢,我反正还是将军的妻。倒是你也老大不小了,一天到晚惦记着人家的事,不是心里逍想着我们家将军吧,可别耽误了自己。” 肖灵儿马上满十七了,可有了徐成暄做对比,其他人都入不了眼,婚事因而蹉跎了下来,被姜如月说中了心事,脸色暴红,口不择言:“姜如月,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嫁入侯府三年了都没圆房,不过是个摆设,镇北侯什么时候拿正眼瞧过你,你就抱着你正妻的名份守你的活寡吧。” 这种事哪有当人面说的,众人虽然觉得肖灵儿过份了,可也都抻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 上官云怕两人真打起来搅了宴会,忙出言阻止:“姜如月、肖灵儿你们都少说两句,今天是我的生辰,谁都不能放肆。” 说完拉了姜如月走出去,想隔开两人。姜如月看肖灵儿反应这么大觉得有故事:“那个肖灵儿不是真想着徐成暄吧?” 第三十四章 砸伤 上官云不由得诧异:“你失忆了,不是你设计和徐成暄落水的戏码,现在的镇北侯夫人也许就是肖灵儿了,护国公夫人和你婆婆可是交情甚好,就差没订娃娃亲了。” 姜如月掩饰道:“这我知道,我是想说她怎么现在还惦记着徐成暄呢。” “谁让你家侯爷长得好呢。再说她惦记徐成暄的事被你大嘴巴到处说,弄得别人也不敢娶了。” 姜如月倒不可怜她,心气太高又德不配位自然难过。 上官云拖她离开人群,走到旁边的桃花林,小声问她: “如月,徐成暄这次回来,你俩关系怎么样了,圆房了吗?” 这么私密的问题也能问?再说她们关系不是不好吗,她也太八卦了。 “王妃,您和王爷关系怎样了?您这结婚也几年了,怎么还没有好消息呢?”姜如月反将一军。 听春兰说,两人之所以交恶,是因为有一次姜如月和上官云抱怨成婚却并未圆房,同病相怜上官云就说出王爷大婚后也很少进自己的房,结果这个姜如月大嘴巴到处说,害得自己没脸,两人自此碰上就掐个没完。 上官云没套出姜如月的话,反倒被姜如月戳了痛处,脸上有些挂不住,说话有些不知轻重:“如月,你怎么惹怒了侯爷,被他打成这样?” 姜如月垂眼不理她,心里却很别扭。 上官云不依不饶:“侯爷下手可真狠,你看看这眼角青了这么大一块,要不你和我去补补粉吧。” 姜如月到底被挑着伤了心,上官云看她眼角似有水光,语气里竟多了几分真心:“如月,你别怕,有你父亲在,他徐成暄不敢休了你的。”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姜如月的眼泪真快憋不住了,幸好这时有丫鬟过来叫走了上官云。 看看不远处衣着华贵、珠光宝气的夫人小姐们,姜如月觉得自己和她们格格不入,转身向桃花林深处走去。 瑞王书房里。 瑞王面无表情。屋子里气氛压抑,人人敛声。 姜维泽满脑门子汗,陪笑道:“王爷,您也知道微臣虽然是兵部尚书,可真到出兵打仗,军械粮草这些决策微臣说了不算,兵部说白了也就是个上传下达的部门,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瑞王面上带上笑,语气平和:“一个部门是实权在握还是大权旁落和掌管它的人有很大的关系,姜大人,你说是不是呀?” 姜维泽心里一惊,起身拱手道:“微臣无能,微臣无能。这次屯田的事微臣和属下熬了几个通宵写了上万言的折子递上去,可皇上看都没看,张国舅和户部尚书朝堂上一唱一和说国库无力支付这么庞大的支出,连国师进言皇上都驳了回去,臣实在无计可施,请王爷责罚。” 姜维泽瞅向国师上官邺,可国师低头品茶,并未接话。 瑞王呵呵冷笑道:“屯田的事暂且不提,特木尔派特使进京来访的消息也要我在朝堂上从张国舅嘴里听到吗?” 姜维泽彻底慌了,“微臣失职,微臣失职。安插在乞颜那边的暗哨前些日子被特木尔的人发现了,新的暗哨正在安排中…” 瑞王打断他:“如果张国舅的消息属实,特使应该这几天就到了,你的人这次不要再跟丢了。”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瑞王扫了一眼在座的心腹大臣,说道,“张国舅现在手里可打的牌并不多,禁卫军虽然在他手上,但父皇有亲信在那里,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打起精神,在他狗急跳墙的时候抓住他的痛处,一击即中,也能帮父皇下定决心。” 众人齐声附和。 桃花林中。 此时桃花开得正盛,落英缤纷,微风吹过,花瓣扑簌簌又飘落一片。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违背心意说了大半天言不由衷的话,姜如月觉得好没意思却身不由己。顺着路走了一会,待要返回时,却怎么也出不了这林子了,转了半个时辰,硬是走不出去。 这是不是一种预兆,预示着自己困在局中,却无力挣脱。姜如月靠在桃花树下眼泪就下来了,刚开始还觉得自己太矫情,可眼泪扑簌簌滚下来时,心情却放松下来了,那就痛痛快快地哭吧。 哭了一会儿,心里舒服了,听到上官云在喊她,赶紧抹了泪。忽然她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侧头去看时,一颗石头贴着她的额角砸了出去,在她昏倒前,她想起来什么… 姜如月在一个人的怀抱里睁开了眼,看到那人有些焦急,她咧嘴笑笑想安慰那人她没事,岂知那人却变了脸,仔细一看,竟是徐成暄正抱着她并拿着帕子按在她额头上,赶紧推开他想站起身,结果起身太快一个趔趄,幸好徐成暄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头还晕着,站立不稳,只好由他扶着,感到身边那人好似又变得很开心。 再一看,周围竟然围了好些人,上官云手里还拿着一块石头,在和瑞王辩解: “王爷,不是我砸得她,不是我…,我也被人打晕了,醒来手里就拿着这块石头了,王爷,你相信我,人不是我砸的…” 瑞王冷冷地看着上官云,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他和徐成暄赶到时,就看见姜如月晕在地上,上官云手里拿着石头站在不远的地方,八成是两人嘴上掐完又动了手。 “徐夫人是不是你带到桃花林的?” “她和肖灵儿吵了起来,我拉她过来只是想把她俩隔开而已,王爷你相信我,真不是砸的。”上官云反反复复说着同一句话,别人听着却像是心虚。 上官云看没人信她,眼圈也红了,想上前拉住瑞王的袖子,却被瑞王抬手甩开了。 众人见了,免不了窃窃私语,大家都知道两人素来不睦,可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演全武行,这两人也太没脑子了,传出去瑞王和镇北侯的名声都不要了。 国师上官邺和兵部尚书姜维泽恰好站在一起,二人都很尴尬,又不好发声,只能怒目瞪向各自的女儿,心里都在想,这女儿也太不争气了,如果不是有我这个爹,瑞王/镇北候会要你? 第三十五章 误会 看到姜如月醒了,上官云上前拉住她:“如月,你快说,是谁砸的你?” “我没有看见谁砸的我。”一句话让上官云的心又沉入了谷底。 姜如月脑子渐渐清明起来,推开了扶着她的徐成暄,自己按着帕子向前一步:“不过不会是王妃砸的我。王妃之前只是和我走到了这片桃花林,是我自己进来的和王妃无关。” “而且那块石头是想砸向我后脑的,我刚好转头才没砸中,如果砸中必死无疑。王妃和我只是一些女儿家的斗气,王妃不会对我下狠手也没这么大的力气。” “我之所以转头是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流,那气流和我上次在侯府遇刺时感受到的一样。是不是你们正好赶来了,他才没再下手?” 上官云上来扶住她,帮她按着帕子:“如月,你这血快渗出来了,我扶你到石凳上坐下,已经让人去叫了郎中。” 瑞王和徐成暄对望一眼已是了然。徐成暄向瑞王道:“王府戒备森严,此人能潜了进来,应该是一等一的高手,想来那人是想离间你、我、太师和姜大人的关系,一石四鸟!这次一定要查明是谁,杀了他,也给他点颜色看看。” 瑞王点头:“看来他是坐不住了,相信他还会有动作,就是要逼他出招,不信他不会露出马脚来。” 姜维泽没想到女儿如今头脑如此清晰,让人刮目相看,上前好言安慰,最后不忘叮咛她伤好了就带着徐成暄回门。 徐成暄等着郎中上了药,包扎好,就带着她向瑞王告辞回府了。 马车上,姜如月发髻松散,脑袋上缠着白布条,眼角乌青,眼晴红肿,很是狼狈。 徐成暄语气里透着关心:“你哭过了?因为在桃花林里走不出来?那片桃花林是按八卦阵布置,不懂的人进去很难出来。” 姜如月白了他一眼,垂首没理他。 “那是王妃她们欺负你了?” 欺负她?姜如月突然想明白了:“除了你,到现在还没有人能欺负得了我。” 徐成暄才明白过来她还在生他的气,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向她低头道歉呢。 “你是生我的气,才故意那么和瑞王妃说话,还和肖灵儿吵架?” “当然不是。”姜如月语气坚定,但心里有些发虚。 “那个瑞王的眼神好凌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瑞王好像很希望见到我口无遮拦、蠢笨无脑。” “女子无才便是德,娶妻对你们来说只是上位的踏脚石吧,越蠢越好,长得难看也无所谓,反正还可以纳美妾。” 徐成暄一愣,她说得好像没错,这让他烦躁,火气也上来了:“如果真这样我为什么还留着你?”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拉拢我父亲吗?”姜如月小声嘀咕,脑子里却在想他这话的意思是她不蠢吧。 “你…”徐成暄手指着姜如月的鼻子,本来想说你父亲也值得我拉拢?到了嘴边却又换成了:“当初不是你哭着喊着要嫁我,我又怎会娶你?” 姜如月看徐成暄恼了,怪自己本来是要说瑞王的,拉上徐成暄干什么,自讨没趣。 “将军真招人啊,你知道吗?那个肖灵儿还惦记你呢。想想我是不该说了一句‘她是不是逍想你啊’,结果惹恼了她,。” 徐成暄斜她一眼:“当时因为她年纪小还没及笄,所以没着急议亲,才被你钻了空子。” “那她得感谢我,我替她受了多少苦啊。还是春兰说得对,不是自己的逍想来了,也拿捏不住。” 徐成暄皱了眉,冷眼不理她。 冷冰冰的样子很像他刚回府时的时候,姜如月莫名有点失落,被他漠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受? 马车一阵颠簸,胡思乱想的姜如月没扶好一下撞向对面,徐成暄伸手接住她,一股幽香扑进他的鼻子,软玉温香,徐成暄搂住没松手。 姜如月挣脱了出去,脸上已经爬上了红云,手指紧紧扣住座位上的木条,不让自己再跌倒。 “你别逞强了,扶着我,小心把伤口再撞开了。”说着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 姜如月没有拒绝,挽了他的胳膊。 “谢谢。” 徐成暄享受着她难得的乖顺,想起她在王府刚醒来时对自己花痴一笑,还以为原来那个姜如月又回来了,等到她推开自己时,自己竟然有些欣喜,还好不是那个花痴。 “还要谢谢你及时赶到吓走了刺客。这两次刺杀都是那个张国舅安排的吗?想想有些奇怪,他认识我吗?你身边人也不少,他怎么专盯着我呢?” 徐成暄沉思片刻:“别怕,以后我让秦风盯着你的院子,以后出门你也带着他。你院里现在的丫鬟都排查过了,没有问题,你可以放心。那个刺客这次我一定会揪出来,他不会有机会再害你。” “秦风是你得力的侍卫,给了我是不是大材小用了?还有那个彩霞有问题是吗?” “给你,你就用着。彩霞是张国舅安插在你身边的人。” “啊,彩霞竟然会是张国舅的人?那是张国舅杀人灭口了?” “你说呢?“徐成暄看到姜如月错愕的表情,“你是不是以为第一次刺杀是我安排的,彩霞是我杀的?” 姜如月眼底的赧然给出了答案,徐成暄冷了脸,姜如月赶紧解释:“刚开始是误会您了,不过您和二弟都说‘您从来不杀女人’的,我就没再怀疑了。” 徐成暄想起圆房未成,她吓成那样,看来是真把他当恶霸了:“姜如月,我徐成暄算不上好人,可也不是毫无原则。你做事认真,果断,有想法,可差在心思太重,有时看待事物不免冲动草率。” 姜如月心里思量着徐成暄的话,自己来到异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跌跌撞撞前行,没有人可以倾诉,现在有人肯亦师亦友提点自己,无论对错,一股暖意在心间涌动。 徐成暄看她低头不语,不免不悦:“你要觉得我说得不对就当我没说过,在军中,只有我看得上的人我才会提点两句。” 听出徐成暄的不悦,姜如月抬起头想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 马车却在这时停了下来,徐成暄挑帘出去,姜如月刚想要下马车,身子却一轻,被拦腰抱了下来,姜如月的心跳漏了一拍,自己那么重,他抱起来倒很轻松。 “你刚伤了头,别再震到了。” “谢谢。”姜如月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这府门前都是人,姜如月只好低了头,向自己的院子快步走去。 徐成暄无声笑了一下,往前走去。 第三十六章 铺路 姜如月赴宴以后没那么气徐成暄了,安心窝在屋里养伤,没事就和春燕学着做些针线,心里面思量着徐成暄的话‘心思敏感、冲动草率‘,心思敏感不错,自己冲动草率吗?干吗要理会他的话,他说得就对吗?他年纪轻轻统率军队,应该看人很准吧?他觉得自己哪里冲动、哪里草率呢? 秦风领了命每日会在院子周围巡视,在院子里见了姜如月会上前行礼打招呼,是把姜如月当主子看了。 这天和春燕做着针线,姜如月突然有了想法:“春燕,我看秦侍卫脚上的靴子旧了,他这一天跑来跑去的最费鞋了,你帮他做双鞋吧。上次我被打,他还送膏药来呢,我看他对彩云的事也没那么记恨我了,现在又贴身保护我,理应谢谢他。” 春燕无奈道:“可夫人我不会做鞋呀。” “你这么灵还不一学就会,我去尚绣坊请个做鞋的师傅教你。” 因为上次的事,姜如月对蒋碧婷有了心结,春燕也一样,不愿再去找她学女红。 说请就请,第二天尚绣坊的师傅就来了,是一个精瘦的女人,姓吴,她带了做鞋的楦子和制鞋的材料。 春燕果然一上午的功夫就基本掌握了,只是纳鞋底有点费力。用了两天时间,做成了第一双靴子。 吴师傅赞叹道:“这姑娘手太巧了,是我带的徒弟里学得最快的。” 春燕听了赞扬来了兴致,开始往白底黑色的靴子上绣上蓝色云纹,一看这绣功,吴师傅不禁又赞道:“这姑娘不止是绣功好,她还懂布局用色,你看看这云纹颜色渐变,人穿上要是快步走起来,就会像走在云朵上一样。” “吴师傅,你那绣坊还要人不?我把春燕送过去。”姜如月半开玩笑说。 “既然少夫人提到这,说句不怕得罪的话,这姑娘搁您这儿真真是屈才了,去我们那再学上几年,就凭姑娘的本事不出十年成为绣娘最顶级的凤娘是没问题,月钱加上客人的打赏一年最少有上百两银子呢。” 一席话说得大家目瞪口呆,春燕怯懦道,“奴婢不离开少夫人。” 姜如月不理她,对吴师傅说,“那你回去和你家老板问一下,具体做些什么,月银多少,一天要工作多久等等这些再来和我回话。” 吴师傅答应着收拾东西走了。 姜如月回身问春燕:“我看你做这些东西时眼睛里闪着光,有时我让你少绣点你都不听,你不是在听我的命令去绣,你是真心喜欢这个,难得你有这样的本领,你真想埋灭它吗?” 春燕想了半天,起身跪下道:“少夫人,奴婢还是不能去,我这条命是少夫人给的,奴婢希望能一直待在您身边伺候您、报答您。而且,奴婢现在都不敢出这个屋子,也受不了外面人的指指点点,求少夫人成全。” 姜如月扶起春燕,拍拍她的肩膀,口气坚定:“春燕,心理上这一关早晚你都要自己迈过去。” “你有这个本事是老天爷赏饭吃,谁能笑话你,你要珍惜才是,等你真的做得了凤娘,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你生得又标致,到时不知多少人排队求娶呢。” “如果你不想嫁,最起码你要有安身立命的本领才是。去绣庄可以让你自食其力,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不用依附男人,而且每天能做自己喜欢又擅长的事,我不相信你不心动。” 春兰也来劝:“春燕,难得遇到少夫人这样一心为你铺路的,你可别不上路,我们都等着你做凤娘的那一天。” 姜如月附和:“就是就是,我在这院子也未必长久,等你当了大师傅我投靠你去啊。” 春燕听着心酸,不觉落下泪来。姜如月给她擦了泪:“好好的你哭什么。去把秦侍卫叫到院子里,让他试试合不合适,如果不合适,你问了他尺码再做一双。” 院子里,秦风穿上那双绣着云纹的靴子,不大不小正合适。秦风显然很喜欢这双靴子,抬脚走了几步,拱手道:“少夫人,属下保护您实属分内之事,实在受之有愧。” 姜如月有几分得意:“怎么样,这靴子漂亮吧,这穿在脚上,走起来更好看呢,那云纹像会动似的。这可是春燕做的第一双鞋,怎么做得这么好呢。你要是喜欢,春燕你看看再给做一双。” 秦风抬头看了一眼旁边低眉垂眼的春燕,想不到这么娇俏的小人竟然能做出如此精致的东西,忙回道,“不敢劳烦姑娘,这一双已经尽好了。” “不麻烦的,第一双鞋可能有不如意的地方,如果你发现了告诉我,我也好知道怎么改进。”春燕抬头回道。 两人的眼神撞在了一起,春燕红了脸垂下头,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盈白的小脸抹上了红晕更添娇俏,秦风不禁暗叹,可惜这么好的姑娘怎么遭遇了那样的事? 秦风穿着新鞋进了徐成暄的书房就被一眼发视了,“去哪买的这么醒目的靴子?” 秦风不敢隐瞒,“是少夫人赏的。” 她竟然送他的侍卫靴子,徐成暄沉了脸。 秦风赶忙解释:“这靴子是她的丫鬟春燕所做,并非少夫人亲手缝制,她怕春燕胡思乱想,每天逼着她做绣活,还请了尚绣坊的师傅来教春燕做鞋,可能恰好属下在附近,才赏了属下试穿。” 徐成暄脸色稍缓,问道:“你不记恨她彩云的事了?” 秦风回道:“看少夫人真心对待下面的丫鬟,卖身契都给了丫鬟,属下想着在彩云这件事上也许有什么误会。” 徐成暄冷哼,这女人还真是有想法。 第三十七章 吃醋 第二天吴师傅回了话,虽然是从学徒做起,但有吴师傅的举荐,如果一个月后能通过考核会成为初级的绣妹,会有一两的月银,包食宿,如果能独立完成一件成品还有抽成,只是白天做活,晚上做怕熬坏了眼睛,每十天还能休一天。姜如月看条件不错,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担心春燕在那边不适应,姜如月让她还是暂时先回来住,等通过考核再搬过去。又担心她的安全,姜如月想托秦风早晚护送,这事没法不让徐成暄知道,怎么让他同意呢? 徐成暄听秦风来禀告说少夫人想去绣庄学女红,淡淡回道:“少夫人在哪儿,你在哪儿。” 姜如月听了秦风的回复,心里暗骂狗东西,却也无可奈何。 其实自从受了伤躲在院子里,姜如月日子过得挺舒坦,瑞王妃、姜大人、夫人王氏都派人送了补品、补药过来。刘姨娘也来看她,见到春燕做的第二双靴子,爱不释手,直接要回去给三公子穿了。 现在每天要送春燕去上工,只好早早起来,好在伤口倒是结痂已经无碍了。 因为只隔了两条街,三个人步行前往。秦风话少,默默地跟在身后,听着姜如月和春燕聊天。 姜如月渐渐觉出护送春燕的好处,每天可以出来透透气,秦风也和自己熟络起来。 这天送了春燕进去,姜如月带着秦风去了集市,逛了半天,买了不少吃食和书籍,秦风的手都提满了。 回去的路上,姜如月说道:“秦风,你看春燕的脸色这两天是不是越来越好了,话也多了,看你们俩说个腰带都能说个半天,送春燕去绣庄真是太正确了。” 看着姜如月自卖自夸,秦风没有一点反感,反倒是满眼的欢欣还有感激:“少夫人英明,您对春燕真是有再造之恩,现在每天亲自去接送,绣庄上的人看您的面子也不敢欺负她,她又有真本领,这才刚来几天就被破格抽去缝制礼部侍郎老母亲的生辰寿袍,能不高兴吗。” “嗯,我也真心替她高兴。当初从将军手里救下她来,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排她,好在吉人自有天相,我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我亲自接送春燕其实是被将军逼的,不过没曾想倒是可以每天出来透透气,也不错。秦风,你可不能让他知道我送春燕去当绣娘的事。” “少夫人放心。” 一匹黑马从两人身后驶过,停在了不远的府门处。 姜如月和秦风看到马上下来的人脸都白了,脑子里同时浮现了一个问题“他听见什么了”。姜如月更不由地暗叹,他还真是自己的克星,美好的心情瞬间化为乌有。 徐成暄沉着脸,看惴惴不安走过来的两人利落吩咐:“秦风,你把东西送过去再过来领罚。姜如月,你和我来书房。” 姜如月一看不妙,心知他大概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从秦风手上的包袱里拿出一包桂花糕,递给徐成暄:“将军,是我让秦风陪我去逛街的,特地给您带了一包祥记的桂花糕,您就别罚秦风了吧?” 徐成暄能听出来姜如月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肯定不是特地给他带的,一想到这,心里更恼了,东西也不接,转身进了府门。姜如月没法只得跟上。 到了书房院门口,姜如月有心理阴影,不愿进去:“将军,有什么事我们就在这门口说吧。” 徐成暄停下了脚步,没再为难她:“那你说吧,什么事你让我的侍卫瞒着我?你不是学女红吗,为什么跑去和我的侍卫逛街?” 姜如月不得已把送春燕去绣庄的事说了,徐成暄果然不高兴:“胡闹,你眼里还有规矩吗?让别的丫鬟怎么想?” 姜如月小心解释:“春燕经过那事一直郁郁寡欢,本来想带她去庄子上,您不是要安排我做事吗,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庄子。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您不知道这才短短几天,春燕开朗了很多,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和出事前有什么不同,她也是有本事的,去了就得到管事的赏识,派她去绣户部侍郎老母亲的寿袍,说是很快就会成为绣女了,到时有一两的月银,还有提成、打赏,再练几年成了手,一年百八十两银子不成问题。” “绣庄是包食宿的,只是我不放心,暂时接送一个月看看,等稳定下来,就让她搬过去了。” “春兰和彩蝶都为春燕高心,我也不打算再添丫鬟,春燕的那份月例银子就分给其她丫鬟,她们多干点也能多挣点都很高兴。” 徐成暄未置可否,想起她和秦风相谈甚欢,心头发堵,语气中带着狠戾:“姜如月,你倒是好本事,借着丫鬟的由头,拉着侍卫陪你闲逛,在大街上不清不楚的,勾搭得秦风竟敢欺瞒我了,姜如月,你知道什么是妇德、妇道吗?” 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说,姜如月心里委屈:“将军,您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只不过和秦风说了几句关于春燕的事。” “什么叫勾搭?什么叫不清不楚?你怀疑我和秦风?”想想也不能怪他,他大概是妻子的手被男人摸了都得剁掉那种人吧。 “不是你,秦风竟敢有事瞒我了?回去把《女诫》抄十遍。” “秦风没和您说还真不是因为我。” “那是为什么?”徐成暄语气竟然带着期待。 “那我说了,《女诫》就不罚了吧。” “说。” “秦风看上春燕了。”姜如月脸上有几分参透先机的得意。秦风喜欢的人不是姜如月,徐成暄心头一松,才发觉刚才怎么会对秦风有那么大的敌意,像吃醋似的。 “不过,他俩的感情刚刚开始,求求您千万不要挑破。另外秦风只是想保护春燕,您能不能不要罚他了?”姜如月语气恳切又带点娇憨,徐成暄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下来。 “秦风的罚是免不了的,否则坏了规矩。” “那《女诫》不抄了哈。” “抄,反正你闲着也没事做。” “我抄别的行吗?” “你要抄什么?” “我刚才淘了不少古书,想做下笔记。” “今天上朝看见姜大人了,请我们后天过去。” “噢,好。”姜如月点头。 “你好好打扮一下,免得给我丢人。” 他觉得上次在瑞王府给他丢脸了是吗? “还有以后不准再接送春燕。” “你…”姜如月冷了脸,这人还真是不可理喻,说了这么多话他一点也没听进去是吗?难道他对春燕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吗?霸道、固执又冷血,姜如月心一寸寸凉了下去。 看出姜如月马上要变成刺猬了,徐成暄嘴角上抿:“以后让秦风接送春燕就行了,你不要送了。还有以后有事不可以瞒我。” “你耍我…,谢谢将军。”姜如月愣了一下,明白过来,眼底的冰封瞬间解冻,脸上的笑灿如夏花,徐成暄望向她,竟被她的笑容恍了神。 第三十八章 回门 回门的日子,春兰和彩蝶足足忙了一早上,姜如月才点头表示可以了。 “少夫人这一打扮起来真是光彩照人。” “少夫人,这怎么又想着打扮起来了,还是女为悦己者容啊?” 姜如月红了脸,作势要去撕春兰的嘴:“我才没有,他嫌我丑,要我打扮好,别丢他的人。” 当徐成暄看到一身冰蓝色春衫,薄施脂粉的姜如月,眼睛定格了几秒钟:“还勉强能看。” 姜如月撅了嘴,他大概是看惯了蒋碧婷的花容月貌,自己倒饬这么久也入不了他的眼,早知道不打扮了,白耽误功夫。 徐成暄苦笑,翻身上马。 姜大人和夫人已早早等在了府门口迎接两人。下车行过礼后,徐成暄和姜大人去了书房,姜如月跟着夫人杨氏往后院走去。 杨氏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去学堂了,女儿姜如欣过来行礼问安。小姑娘倒是长得眉清目秀,才十三、四岁的样子,不过看姜如月的眼神和杨氏一样满是猜疑和戒备,看来原主和家人关系果然不好。 杨氏笑吟吟开口说道:“如月,看你额头上已经结痂了,你小心些,别留了疤。那个刺客可抓到了?” “听侍卫说已经抓到人,杀了。” “如月,虽然侯爷纳了美妾回来,我怎么觉得他对你倒是比以前上心了,你看你这清减下来,打扮得也得体,比以前不知漂亮多少。以前也不敢劝你少吃些,怕你又说我这个继母刻薄。” “以前是如月不懂事。” “如月,你成婚三年了,这次侯爷回来可得抓紧机会要个孩子。” 姜如月头大,“将军心思都在蒋姑娘身上,说不定哪天我就被扫地出门了。母亲,如果真有那一天,如月可否回娘家来暂住?” 杨氏摇头道:“如月,你怎么有这种想法呢?我瞅着你们的关系也改善了不少呢,你受了伤,我看他很紧张你呢,没事多想想怎么拢住侯爷的心,他现在是瑞王的左膀右臂,如果真有那一天,侯爷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可一定要坐稳夫人的位置,想想那是何等的荣耀。到时可别忘了提携娘家,你父亲一个穷秀才出身,全靠自己八面玲珑、苦心钻营才得了皇上的赏识,可毕竟根基不稳,一朝天子一朝臣呢。” 没想到自己一句试探,引出这么多话来。姜如月冷笑道:“如月怕没那个命呢。” 杨氏呲道:“如月,这可不像你了,当初可是你哭着喊着嫁给徐成暄。” “你父亲原来不想站队,被你逼得没办法只好站了瑞王,你知道这担了多大的风险,成王败寇,一旦事不成,那可是全家要掉脑袋的。你倒好,事还没成倒拿起乔了,我这个继母待你肯定不如生母,可自问也没苛待过你。” “你可明白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娘家强大了,你在侯府里腰杆也直,那蒋姑娘再好也不过是个孤女。” 姜如月看杨氏真生气了,只好耐心解释道:“母亲误会了,徐成暄那个人岂是好拿捏的。当时虽然我死缠着要嫁他,但以他的个性决不会被要胁,想来是为了拉拢父亲才肯娶我吧。” 杨氏道:“那你以为呢,你现在倒是比以前通透了。侯爷那样的人,不会在乎什么儿女情长的,权利天下才是他们要追逐的东西,那个蒋姑娘再好,如果帮不到他,过两年色也衰了感情也就淡了。” 姜如月霍然抬头,杨氏的话说得极是,他天性凉薄,名利、天下、更多的女人才是他这样的男人想要追逐的吧。 杨氏见她听了进去,语气和缓:“我知道和侯爷这样的人中龙凤相处当然不容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如月,别老想下堂的事,真要有那一天,娘家可能也败了,你也没处可去了。” “也别总往坏处想,你看现在他都肯陪你回门了,刚才老爷派人来说了他中午要留下来!记不记得刚大婚那次回门,侯爷把你送回来,寒暄了几句人就走了,回门饭都没吃,你还在家里大发了一通脾气,你都忘了?” 姜如月琢磨着杨氏的话,杨氏的话设错,徐成暄对自己比以前真得好多了,她的夫人地位暂时看也是安全的,可他也只能给她这么多了吧… 书房里,徐成暄和姜大人聊了一下屯田和特使来京的进展。皇上心意已决不会拔款屯田在徐成暄意料中,他心中早有主意。 姜大人咳了一声,像是在斟酌如何开口:“成暄,如月那丫头从小没娘,被我惯坏了,如果她有什么错处,还望你看在老夫的面上多多海涵。” “不瞒岳父大人,这次我回来发现如月的性子好了很多。” “我也觉出来了。成暄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像你这般年纪时,如月都满地跑了。我知道你刚纳了美妾,这也正常,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雨露均沾…”姜大人说到后面已经说不下去了。 徐成暄薄唇微抿,嘴角含笑,“我懂大人的意思,成暄会尽力。” 姜大人擦擦脑门的汗,这徐成暄也转性了? 午饭气氛融洽,那姜大人浸淫官场多年,自是懂得如何调节气氛,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哄得徐成暄也多喝了几杯。 姜大人看徐成暄微熏,就留他在客房里歇息了再走,推了如月进去照顾他。徐成暄也不客气,径自走到床边的罗汉榻躺下了。 “过来,给我扇下扇子。”初夏的中午已经有几分燥热了。 “你又没醉,咱们早些回去吧。”姜如月不甘心地坐到凳子上,斜靠着床栏,扇起扇子。 一缕阳光打在徐成暄的脸上,高挺的鼻梁留下深深的阴影。 “你怎么了,不开心?其实你今天这样打扮挺好看的。” “没有不开心。”虽然他并没说中她的点,但被人夸赞还是让姜如月的心情明朗起来。 徐成暄合上了眼,没再说话。 那一上一下的扇子像是催眠一般,姜如月眼里的徐成暄渐渐模糊,靠着栏杆睡了过去。 第三十九章 成全 姜如月醒来却是在床上,见徐成暄坐在太师椅上品着茶,赶紧掀开被子,整了下衣服下了床,看太阳已经西斜,姜如月不好意思,“唉呀呀,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我也才醒。”徐成暄语气温和,姜如月恍惚间从他的眼里竟看出了一丝宠溺,赶紧去揉揉眼睛。 “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上床睡的…天不早了,我们回吧。” “嗯,…,我抱你上的床。”徐成暄语气里夹着一丝暧昧,姜如月霎时脸红到脖子根。 “抱你上床的时候,你嘴里还自言自语,你知道你说什么了吗?”徐成暄好整以暇望着她。 “我说了什么?”姜如月心不由提了起来。 “你说我长得好帅。”徐成暄一脸坏笑,比冰山脸时还要俊俏迷人。 姜如月放下心来,反调戏回去:“那是我说的,我肯定还说了将军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孔雀开屏,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徐成暄不喜姜如月轻佻的语调,沉声走了出去。她总是提防着自己,两人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温言软语的时候,说的话却言不由衷。 当时姜如月嘴里嘀咕的是“娘家是不能回了”,徐成暄听了伸手去抚平她紧皱的眉心,顺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睡梦中的姜如月似有察觉,侧过身去。徐成暄收了手,看了她片刻,叹口气,回了榻上,现在她对他言只是一颗棋子吗?” 两人辞别回府时,天已经黑了,刚入府门,却听到门口的花坛处一阵吵闹。 “你个小贱蹄子,你这是失了身彻底不要脸了吗,你说你凭什么送鞋给秦风,你这不是摆明了要勾引我们家秦风吗?” “姑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些是少夫人让她做给我的。”秦风赶紧把人护到身后,春燕这时只会哭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少拿少夫人压我,她要是个好的也不会被将军赏了十个巴掌,自己留不住将军的心,现在又撺缀着这个丫鬟来勾引你,不知安的什么心。这院子里你看上哪个丫头都行,就她不行。你母亲明天从庄子上来,早点给你的亲事定下来,省得有不要脸的上来倒贴。”秦嬷嬷说话一点情面不留。 姜如月白了徐成暄一眼,大步向前,从秦风身后扯出春燕: “秦嬷嬷,鞋是我让送的,是感谢秦风为我护院和接送春燕。你要觉得送东西不妥,那就冲我来,犯不着为难春燕。春燕现在是尚绣坊学徒,凭她的本事,很快会提为绣女,每月一两月银,还有抽成、打赏,这才刚去,她就被挑中去给礼部侍郎老母亲绣寿袍。看看你侄子脚上鞋的做工,在尚绣坊这鞋至少二十两,你家秦风的月银有多少,能买得起尚绣坊的一双鞋吗?“ “少夫人,刚才老身一时气急,说了冒犯的话,少夫人莫怪。春燕姑娘一身手艺这我们都知道,老身这也不是说秦风配不上春燕吗,让他早点打消了念头。“秦嬷嬷不软不硬怼了回来。 “是配不上,春燕早晚是尚绣坊的大师傅,一年至少赚上百两银子,你家秦风跟着将军风里来雨里去赚多少?” “你再看看春燕的模样、性格、人品,将来上门求娶的人多的是了。你也是女人,别上来就对女孩子用勾引这个词毁人名节。” “你家秦风是长得好,有本事,可一旦打起仗来,马革裹尸,嫁他不是要当寡妇?” “你放心,你们秦家这样的人家我也不放心春燕嫁过去受委屈,就是你们八台大轿来娶,也休想进我的门。” 秦嬷嬷被姜如月这么一说,心思有些活泛起来,少夫人的话不是全无道理,想着春燕当上高级绣娘竟会有一百两银子,不由打量起春燕。姜如月讨厌秦嬷嬷贪婪的眼光,打发她:“秦嬷嬷,话都说开了,你可以走了。” 秦风脸色铁青,向春燕拱手道:“我代姑姑向姑娘陪个不是。”明明人就在眼前,却已是咫尺天涯。春燕看了他一眼,眼里又是怨恨又是心疼。 姜如月让春燕先回去,拦住了秦风:“慢着,我有话说。”一转头,却发现徐成暄不见了。 “将军呢?” “将军往书房去了,奴婢看他脸色很差。”旁边的一个嬷嬷说。 他是听到她的话生气了? “秦风,和我去将军书房。” 路上问秦风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些天秦风每天送春燕去绣坊,男俊女美自然招人关注,风言风语传到秦嬷嬷耳朵里才有了刚才这么一出。 哪知到了书房,却被侍卫拦住说将军不见人。 “那你和他说我在门口等着,等到他肯见我为止。” 在姜如月耐心磨尽准备离开时,侍卫请她和秦风进了书房。 “找我做什么?”徐成暄声音冰冷,姜如月心头一慌。 “如月有些话还是要解释清楚,免得将军和秦侍卫误会。” 姜如月看向秦风,说道:“我刚才说话贬低你并不是我本意,马革裹尸、寡妇什么的只是想堵住秦嬷嬷的嘴,不让她去传春燕的坏话。” “秦侍卫少年英雄,能跟在将军身边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人品也信得过,春燕要是真能和你有个好结果我开心还来不及。” 秦风原来麻木的眼神又泛起来了星光,拱手道:“谢少夫人成全。” “听你的话,是对春燕有些心意。不过我的意见是冷处理。秦风你的家人容不下春燕,一味强求,你和春燕未必受得了那么大的压力,反倒没了意思。而且春燕年纪又小,那件事的心结还没结开,都需要时间慢慢消化。我是想着以后你二人不要走得太近,给人口实,反倒污了春燕的名声,以后护送的事就给别人做吧,至于你们俩以后就看缘份吧。“ 秦风想了想回道:“感谢少夫人替属下和春燕设想周全,不瞒少夫人,收拾库房那天第一次接触到春燕,属下就心生好感,春燕出了事,我心里很感激少夫人护她周全。这几天和她接触下来,我更是放不下了。但属下同意少夫人的话,不给春燕压力,默默守护她。不过护送还是我来做吧,属下会注意分寸,保证不逾矩,甚至不和她多说一句话,您看行吗?” 听秦风竟出言感激姜如月救下春燕,一旁徐成暄的脸更黑了,这不是当面打脸吗? 第四十章 神仙眷侣 姜如月看看秦风,又看看徐成暄:“男人啊都是朝三暮四,前一段时间你还因为彩云的事记恨我,这才几天转头又爱上了,难保过两天又爱上了别人,春燕的名声可经不起再糟蹋了。” 徐成暄听二人你来我往,却插不进话,姜如月这是来恶心他吗? 秦风有些难堪,回道:“我和彩云订亲是两家父母的意思,私下里,我们接触并不多。对春燕是我第一次对女人心动,绝不会辜负她,求少夫人明查。” “这可要看春燕的意思,她要不同意,你可不准死缠烂打。” 徐成暄看不得秦风痴情的样子,开口发问:“你真不介意她失贞一事?” 秦风攥紧了拳头,回道:“有些介意,可属下更害怕没有她。” “秦风,春燕是被迫失身,又不是本性淫荡。在我眼里,春燕是纯真、干净的女孩,只要你也这么想,就不应该介意。我给你些时间,如果你心结打不开,我可不放心把春燕给你。” 看秦风有些着急,徐成暄不爽: “姜如月,你以为你谁呢,说话怎么和春燕的娘似的。” 姜如月大窘。 “我不是担心春燕只能青灯古佛或白绫一条吗,盼着她有个好归宿。如月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将军早点休息。” “你留下,秦风退下。” 看秦风退下,姜如月疑惑:“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徐成暄饮口茶,放下杯子,眉目皆是冰霜:“你不是求着进来解释吗?结果呢?还是你想和我炫燿你从我手里救的人得了秦风的垂青,想打我的脸?什么马革裹尸、不当寡妇用来堵秦嬷嬷的嘴,我看你就是这么想的,否则你为何那么怕和我圆房?” 姜如月本来明媚的心情被他兜头棒喝弄懵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心里委屈,眼圈泛红。 徐成暄最烦女人哭:“说你两句也不行了,不许哭。” 不说还好,一说姜如月的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下来,姜如月连忙用手擦了去,掩饰道:“如月一直担心春燕的未来,现在看各方面都越来越好,可能高兴过头了惹恼了将军。” “至于不当寡妇的话,我真不是这么想的,在我看来,如果两情相悦,哪怕知道对方马上会死,也会心甘情愿嫁的。” 徐成暄走过来,递了帕子给她,姜如月接了过去,他的帕子很干净,用松木香熏了很好闻。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两情相悦?” 徐成暄身形高大,姜如月要抬头仰望他,如墨般的双眸看不出情绪,想不出他一个武夫说好听点是个权臣怎么会问出这么低龄的问题,想想还是从心回答: “在如月心里,是两个心智成熟的人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遇上了,彼此思想一致,志趣相投,愿意相互成就,生死相随。” “其实这还挺难的,要天时、地利、人和,恐怕一万对夫妻里也没有一对吧。像将军这样的上位者,应该不屑于什么两情相悦、儿女情长,妻妾成群、儿孙满堂才是正道。” “那你看重吗?” “我…,不知道。看重又有什么用,如月长相普通,也没什么才情,普通人应该没那么容易得到上苍垂爱吧,要不怎么叫神仙眷侣呢?” 姜如月看看徐成暄,突然想知道徐成暄和蒋碧婷是不是真的两情相悦呢,开口试探到:“真的两情相悦,是不会在乎一些不相干的东西。如果这次是蒋姑娘失身了,将军会不要她吗?” 徐成暄没想到她会问回来,避重就轻:“不知道,不过要是你失了身,我会休了你。” “那我得去筹划一下。”姜如月呵呵傻笑,心里却不高兴。 “你敢。”徐成暄瞪了她一眼,侧身坐在桌子上,眯着眼看向姜如月,缓缓说道:“你不肯同我圆房,可是春燕的事,我看你怎么像一个经验丰富的丈母娘呢?” 姜如月愣了一下,自己也只是有理论知识好吗?心里腹训你才丈母娘呢。 “还是你已经有了经验,才对春燕的事感同身受?”徐成暄身子前倾,挑眉问道。 姜如月只当他是试探她,要真能下堂也不错,用袖子遮了面:“将军果然料事如神,如今事情遮不住了,如月实在没脸面对将军,自请下堂。” 徐成暄打掉姜如月遮脸的手,果然看她在憋笑,不觉嘴角上扬,“是不是,验一下不就知道了。” 姜如月瞬间羞红了脸:“将军,天色不早了,如月回去休息了。”徐成暄这时却站起了身,挺拔的身躯很有压迫感,姜如月不由地退后两步。 看到姜如月眼里的害怕,徐成暄摸摸自己的脸,又坐了回去:“你就那么怕我要了你?” 姜如月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转移话题:“将军,您不是有事要安排我做吗,什么时候开始啊?” “明天辰时来库房,已经通知了二弟、三弟和碧婷。” “什么事啊?” “明天一起说,看你的样子好像已经等不及了,是想着做好这件事早点离开吗?” 姜如月摆手:“没有,没有。将军位高权重要做的事一定很有意义,一般人想参与可能还参与不进来,能为将军效力是如月的荣幸。” “听二弟说,将军打算屯田筹军粮,我前两天还去淘了几本关于西北地理、历史的书籍,说是西北干旱少雨,可用的田地并不多,不过可以兴修水利增加田地数量,不知将军要我们做的事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徐成暄敛了神色,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声音疏远而淡漠:“时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姜如月看了几本西本的书,兴致来了还想和他聊聊西北的风土人情,哪知他却下了逐客令,还真是喜怒无常。 看着她消失在门口,徐成暄坐回椅子,饮了口茶,然后如老僧入定般呆坐良久。 第四十一章 穷鬼 姜如月走出来才发现手里还捏着徐成暄的帕子,展开一看,上面绣着松竹,应该是蒋碧婷做的,再一细想,徐成暄身上里外的衣物、配饰、鞋靴都是蒋碧婷在打点吧,自己倒是不曾为他做过什么,他也不稀罕吧,再说自己的女红怎么拿得出手? 回了屋子,姜如月找来空白的帕子,和春燕说了自己的想法,春燕在另一个帕子上绣一针,姜如月照猫画虎绣一针,绣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绣好,还看得过去。姜如月拿着绣好的帕子看了半天还是塞进了抽屉里,旁边的春燕好生奇怪。 绣得晚了,早上起来迟了些,用了早饭就匆匆过来了,没想到徐家三兄弟已经到了,蒋碧婷也在,一袭明黄色的纱衣永远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一个。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精干男人。 徐成暄看人齐了开口道:“今天请大家来,是我想办个庆功募款宴,把我库房的东西都拿出来义卖,筹集的款项用于西北屯田之用。国库空虚,屯田的事却易早不宜迟,这些东西放在库房也是浪费,三弟帮我估算了一下,典当的话在十万两银子左右,我希望至少义卖到五十万两,做为屯田的头期款。找你们来是帮忙筹办这募款宴。” “大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徐成安向来唯徐成暄马首是瞻。 “大哥,我来负责义卖品的包装、整理。” 蒋碧婷心下大惊,徐成暄和她说过,二弟成婚前要搬去新宅,新居里不需字画摆设吗,他除了俸禄也就这些东西了,难道以后只能靠俸禄过日子… 看姜如月没表态,蒋碧婷心思转了转说道:“将军一心为公,一片赤子之心,碧婷景仰。只是之前将军没和碧婷提起过,是和姐姐商量决定的吗,想来姐姐也一定很支持将军的决定吧。” 外人听了只觉得蒋姑娘有些吃味徐成暄没有事先和她说,倒不知她是希望姜如月出口阻拦这件事。 “将军没和我提过。东西是将军的,而且又能物尽其用,完成将军的心愿,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这番话听在徐成暄的耳朵里却有些刺耳,她从没把他的东西看成自己的是吧,蒋碧婷虽然有些小心思,却是想着守着那些东西和自己过日子… “将军,如月能做些什么?”姜如月眼里闪着星光,徐成暄仗义疏财,自己倒是小瞧他了。 徐成暄压下烦闷:“你来负责场地搭建和筵席,不懂的地方找母亲请教。成安带一队士兵负责这次义卖的保卫,碧婷你来负责赴宴官员的邀请、接侍,名单稍后我定好给你。 “办这次义卖目的不仅是为筹措银子,也是想看看朝中人心所向,所以宴请朝中文武百官,不论帮派,因为人数众多,事务繁杂,希望大家群策群力,办好这件事。” “姜如月,这位是我军营里的帐房于先生,我这些年的俸禄都在于先生手里,等一下你们交接一下,用于这次宴会的费用。“ “好。” 徐成安发问:“大哥,你的东西好多是御赐之物,圣上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这个不用担心,在朝上我和瑞王已经和皇上请示过了,只要不提是御赐之物即可。” 徐成业问:“大哥,那个翡翠手镯也义卖吗?” “那个镯子是瑞王存放在我这的,他同意一起卖了做屯田之用。” 大家惊?那只镯子的主人是瑞王的,都觉得有故事,可也不好细问。 还是姜如月心细:“瑞王应该不想这个镯子被哪个认识的官员买去吧。之前我听二弟说起乡野百姓也有很多想割地议和的声音,何不趁这个机会再办一场面向百姓商贾的义卖会,借机也让百姓更多了解一下将军多年征战的不易。” 徐成业附和:“大哥,我赞成大嫂的说法。如果只面向官员办义卖,毕竟他们的俸禄是有数的,就算有钱也不敢露富,而且京城的官员彼此都认识,自然不会愿意竞价别人喜欢的东西。” 一直没出声的于先生开口道:“将军,这个提议好是好,只是现在手里的银钱不足以支撑两场宴会的费用。” “怎么可能,将军怎么会这么穷?”姜如月脱口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问,说完就后悔了,可话也收不回来了。 徐成暄脸色已经涨红,有那么一瞬他觉得一个被妻子嫌穷的人,谈什么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真他妈是个笑话。 于先生赶忙解释:“将军一心为公,这些年的俸禄很大一部分贴到军费里了。” 徐成安想想说道:“这个好办,从第一场义卖款里拿出来钱办第二场宴席就好了。” “不可以。”徐成暄和姜如月竟然异口同声,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住了口。 “你说。”徐成暄指指她。 姜如月有些不好意思,放低声音说:“既然是义卖筹款,钱款方面一定要小心,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免得落人口实,不过可以先拿一些东西出来当掉换点钱。” 徐成业说:“大哥,我手里有些钱,应该够,您拿去用吧。” 徐成暄一阵心烦,说道:“就按两场办,钱我来想办法。” 姜如月不禁想你能有什么办法,找母亲要,找瑞王借,要不去街头卖艺?想起他上次和瑞王在校场切磋,出去卖艺没准真能赚到钱,想想画面挺美… “姜如月你笑什么?”徐成暄看她嘴角带笑以为嘲讽他没钱不禁怒道。 “没,没有呀。”姜如月收敛了面部表情。 “你先和于先生把银钱交接了,然后给我报一个计划,我们再讨论。” 姜如月和于先生在办交接,其他人起身离开,徐成暄注意到蒋碧婷后来一直没说话,脸色很差,开口道:“下午我过去找你对一下名单。” 蒋碧婷点头。 姜如月交接完银钱,看徐成暄还在,就开口道:“你那不是有我的一些首饰吗?拿去当了,办宴席肯定够了。” 徐成暄火了,磨碎后槽牙,“姜如月,你当我是什么,需要花女人钱的穷鬼?连女人首饰都要当的破落户?那些首饰之所以没还给你是怕你又拿出去当了。” 姜如月真心委屈,死要面子活受罪,声音也不由得抬高,“我怎么会这么看你,我又不是你的女人…”一想不对,又赶紧改口,“你那些东西值一二十万两,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捐出去了,谁会认为你是穷鬼、破落户?我真心想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好心当成驴肝肺。上次我说过,那些首饰如果不能当,我也不要了,那就一起捐出去义卖好了,算我的一份心意。” 姜如月一双杏核眼圆睁,眼仁黑白分明,流光潋艳,一时间竟恍了徐成暄的神。 徐成暄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准确地说是盯着她的眼睛看。她看回去,却看不透他眼底里的情绪。 姜如月愣怔片刻后转身要走。 “那你刚才笑什么?”徐成暄在身后问。 “不告诉你。”那个画面太美,姜如月笑出了声转身跑了。 ------题外话------ 猜猜姜如月绣得什么?答案在五十五章揭晓 第四十二章 碧婷 蒋碧婷不知怎么走回去的。外面明明阳光明媚,桃红柳绿,为什么自己的眼里只剩下了灰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和自己想的都不一样呢?往事也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蒋碧婷生得如此美那是因为她的父亲母亲拥有绝世的容貌。父亲张国舅貌若潘安,母亲是扬州第一美女。虽然为外室所生,在众多子女中,父亲唯独对她偏爱有加,经常接回府里相聚,甚至带到宫里去,皇后娘娘也很喜欢她,吃穿用度不比公主差。 年纪渐长,蒋碧婷的天赋才华也逐渐显露,姑姑给她请了最好的师傅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很快就能学会甚至超过师傅。皇后常搂着她愁道:“你这样的妙人将来怎么找夫君呢,就连这皇后之位也配不上你呢。” 后来母亲和父亲产生了龃龉,母亲带走了她去投奔舅舅,还给她改了姓。父亲还是找到了她们,给她最好的供养。虽然地处边城,她却用的是京城最好、最流行的胭脂、首饰、绸缎。 渐渐长大,她明白父亲并非毫无目的,他想让她嫁给她的太子表哥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表哥各方面都平平,而且已经娶了几房妻室,表哥很喜欢那个梅氏,她可不愿意和其他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可她从小受的教育让她无法对父亲说不。直到遇到了徐成暄,她才明白了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含义。 那是在上元节上,虽然是边境小城,城中各坊也都会张满彩灯,长街上有各式的小吃,杂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边小河上也放满了花灯,流光溢彩。在城墙上还有烟花放,照得夜空如同白昼。 蒋碧婷和丫鬟走在人群中听到前面一阵阵喝彩,凑了上去,看见一个英俊青年和一个蒙古勇士在比试射箭。看过去时,俊俏青年正拉起了弓,弦上放了三只箭,侧身瞄准,果断出手,三支箭整齐地穿过树上挂下的三颗铜钱的圆心钉在树上。更让人惊叹的是那三支箭是分别穿透了之前蒙古勇士射在树上的三支箭,钉在了原来三支箭的位置上。青年好似没被兴奋叫好的人群感染,表情冷淡,蒙古勇士认输递上的单刀他也没要,直到另一个瘦削邪魅的青年上前拥抱祝贺时才见他露出了笑容。 他好俊俏呀。蒋碧婷没见过比父亲还好看的人,她不知道他是否比父亲帅,只是当他的目光扫向她这一边时,她的心脏漏了一拍。可是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转身和朋友走了。 她携了丫鬟去河边放花灯,心里想着神啊让我再见他一面吧。结果一起身,看见了那个脑满肥肠的波斯富商和他的随从。那个富商在集市上见过她后,惊为天人,多次跟踪骚扰她,她出门都带着侍卫才没让他得逞。 那富商看她身边只带了个丫鬟,上来就扑住她,嘴里美人美人的叫着,往她手里塞珠宝手串,她惊叫尖喊,可富商的随从把他们围了起来,没有人敢上前救她。她吓坏了,嗓子都喊哑了,正当她万念俱灰时,人墙被打开了,一瞬眼的功夫,富商和随从都被打翻在地,下一刻,一件大氅罩在了她破碎的衣衫上,她抬眼看去,正是那个青年,她看见了他眼里的惊艳。 青年和他的朋友一起送她回家,县令舅舅认识他们,她才知道那青年叫徐成暄,刚带兵打了胜仗在边城外休整,他的朋友是瑞王,亲自来边关犒赏军士。 她找了好多机会和他相处,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在此之前,没有男人不为她倾倒,为博她一笑不惜一置千金,可徐成暄总是淡淡的,对她以礼相待,总是和瑞王形影不离,甚至她觉得他和瑞王才是一对情侣。 正当她心灰意冷的时候,他来找她,开门见山说他知道她的心意,她这么美,这么优秀,没有男人会不喜欢的,但他有妻子,虽然厌憎,可也不好处理,他说了他的志向,他愿意长守边关,戎马一生,可觉得这样会委屈了她。 她没想到他会向她表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击中,他说的那些她来不及仔细想,只觉得只要得到他的爱就拥有了一切。 父亲很快知道了她的事,她也知道了瑞王和父亲、表哥是对头,可她不愿意放弃,试图说服父亲,现在瑞王势头很劲,朝堂上时有改立太子的声音,还不如这时嫁给徐成暄帮父亲获取情报,她和父亲发誓自己决不会背叛他。 父亲问她如果身份被徐成暄发现怎么办?她有信心徐成暄不会杀她,以她的人品再嫁不难,只是恐怕再也遇不到徐成暄这样的人物了。 父亲想了很久,确信她不会背叛自己,答应了。 她从舅舅家出门,一顶花轿抬进了徐成暄的军营。 洞房花烛夜,徐成暄搂着她,跟她说委屈她了,等他处理了原配的事,会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重新迎娶她。 可到了京城一切却都不一样了,她的身份很快暴露了,徐成暄对她还算有情有义,没杀她,也没撵她走,但感情却很难回到从前。 刚才他要把他的财产都捐了用来屯田,他的积蓄甚至不足以支撑两场宴席,他们要搬去皇上赏的新府邸,整个侯府的开销都要靠他不多的俸禄支撑。 她从来没为钱愁过,所有的好东西她唾手可得,让她误以为日子永远会是这样的。她不知道要如何过一个月二十两月例银子的日子,要知道她用的一小盒胭脂就要十两银子。 如果战事又起,他一定会率兵出战,她要跟随吗?刚冋地京城这繁华之地,她不想再回到那漫漫黄沙的边关。 更让她难堪的是那个姜如月好像很支持他的想法,尽心地帮他做事。他待她也不同了,再没有了厌憎。把筹办筵席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做,可见他对她的信任。 打姜如月十个耳光的那个晚上,她看见他就站在姜如月的院子外边的斜坡上,就那么静悄悄地站着,过了大半个时辰他都没有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些在嫁他之前,她都没有好好想过。蒋碧婷突然好慌,原来以为牢固的东西都抓不住了… 徐成暄说要来找她对名单,她忽然不想面对他,她知道怎么样能讨好他,可她偏偏不愿意,她甚至不能理解他的想法。那个姜如月是真和徐成暄想法一致,还是伪装得好?还真是低估了她。 幸好,下午姜如月带着瑞王妃来见她。蒋碧婷把自己从愁闷中暂时拉了出来。 第四十三章 试菜 瑞王妃今天出门正好路过侯府,就想着进来看看姜如月,她上次在瑞王府的表现让她很意外,想找她好好聊聊。哪知姜如月以为她是来看“美妾”蒋碧婷的,拉着她来到蒋碧婷的院子。 见过礼后,上官云不免俗套地赞美起了蒋碧婷:“蒋姑娘可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了,今天算开了眼界。” 两人一来二去聊得甚欢,上官云也是音律高手,两人又跑去抚琴弄瑟了。 姜如月被冷落在一旁,出来找夫人王氏请教筹办筵席的事,可巧徐成暄也在。 刘姨娘正在说话:“大郎,我陪嫁庄子上养的走地鸡味道可鲜美呢,上次老爷寿辰上宾客吃得都赞不绝口,你看看需要多少,我让人提前准备出来。” 王氏接话道:“管家说你父亲的庄子上有十几头肥猪也要出栏,我派人和他说一下。这样筵席上需要的东西都可以从家里的庄子上拿,不需要在外面采买。人手也可以从庄子里调,从状元楼请几个大师傅也用不了多少钱。” “你看要不要搭个戏台请个戏班热闹一下,如果是请有名的角,倒是要花点银子。“ 徐成暄回答:“谢谢母亲、姨娘。儿子这么大了还要拿府里的东西实在惭愧。” 王氏有些难过:“大郞,你怎么和娘这么生分呢?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怪娘吗?” 刘姨娘见徐成暄沉默,赶紧岔开话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听成业说你要当东西办庆功会,我就赶紧来找夫人了,叫人知道咱们侯府要出去当东西好说不好听。” 王氏又接过话:“如月,筵席上需要的食材都从庄子上拿,你先拟个菜单出来吧,看看都需要什么。” 姜如月回答:“这样最好,从外面买的食材保证不了安全。我正想和母亲、姨娘请教哪些菜式合适,办筵席的流程,有什么需要注意地方。” 这时前院通禀说瑞王来接王妃,姜如月赶回院子去送上官云,上官云看见她有些不好意思: “如月,光顾着和蒋姑娘弹琴冷落了你,其实我今天真是想来找你聊天的,改天请你和蒋姑娘一起去府里,我们好好聊聊。” 姜如月也不稀罕这塑料姐妹情,答应着送出府来,扶着王妃上了马车,看见徐成暄也上了马,和瑞王一起跟着马车向前驶去。 看看天色,想着宴席的菜式,状元楼的师傅…,突然想起来之前许诺的库房打扫完请大家吃状元楼的,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可以看看状元楼哪些菜好吃。 一时之间,召集齐了人马,巧的是两个嬷嬷也刚当完值,姜如月找了借口,带着几个人偷偷溜出府来。 丫鬟们不是总有机会出门,又是去吃有名的状元楼,一路上兴奋地叽叽喳喳,姜如月也很开心,仿佛回到了收拾库房的那几天,那是自己在这里最开心的几天了。 一行人欢天喜地地进了状元楼的门,却都马上噤了声。 姜如月完完全全地傻了。 瑞王和徐成暄没想到在这里能碰上姜如月,旁边几个官员模样的人在瑞王府是见过姜如月的,知道她是镇北侯夫人,奇怪她为何带着一群丫鬟、仆妇模样的人来这里。 瑞王笑笑问她:“徐夫人是要在这里设宴吗?” 姜如月定定心神,知道这个时代等级森然,徐成暄又最是古板守旧,而且非常要面子,可人都带出来了,怎么也要争取一下。 “回王爷,前些天这几个丫鬟、仆妇帮将军收拾库房,将军非常满意,特意嘱咐臣妾好好犒赏她们。将军要办庆功宴,臣妾在琢磨用哪些菜式好,所以就带她们过来,可以多点些菜,每样都尝尝,好决定筵席上的菜色。” 姜如月这番话倒说得通,对面的人脸上疑虑也都打消,姜如月刚要松一口气,只听瑞王哈哈大笑两声,拍着徐成暄的肩道: “成暄,你这夫人倒是有趣,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姜如月眼见徐成暄脸又黑了,好巧不巧,这时秦风护送春燕进了门,二人看见瑞王和徐成暄也是一愣。 瑞王是认识秦风的,眯起眼睛依然笑呵呵问道:“成暄,怎么你的贴身侍卫倒成了夫人的跑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恩爱了?” 徐成暄脸上挂不住了:“秦风,让你保护少夫人,你却擅离职守,自己回军营领罚。” “是,将军。”外面有暗卫跟着夫人,自己接送春燕是将军同意的,秦风自然明白将军被瑞王架得下不来台阶,只好自己背锅,因此也不辩解,痛快地领罚去了。 姜如月瞄了眼瑞王,感觉他好像不喜自己,好像也没有得罪过他呀。 “臣妾不耽误王爷和诸位用餐了。”姜如月低着头带着丫鬟朝一雅间走去。 既来之,则安之,姜如月把状元楼所有的特色都点了一遍,要求大家吃完给出最好吃的五道菜。 状元楼很快上满了人,即使坐在包间里,也能听到外面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小二很快端上了菜,这状元楼果然名不虚传,众人吃得酣畅淋漓,肠满肚圆。 彩蝶看春燕愁眉紧锁,食不知味,给她夹了一筷子的冰糖蹄膀:“春燕,你快点吃吧,再不吃可就没了。” “你们吃吧,我不太饿。” “担心你的秦风哥哥呢,我觉得将军只不过是要面子,不会罚他太狠的。“春兰也过来劝。 姜如月叹道:“我觉得那个瑞王怪怪的,没有他,将军也许不会罚秦风的。” 春燕自责道:“说到底还是因为要护送我去绣坊…。” 姜如月打断她:“和这个没关系,护送你去绣坊也是将军同意的。你在绣坊待得怎么样?” 春燕道:“今天送了样子给礼部侍郎的老母亲看,回来说很满意,还给了赏钱,少夫人,等我拿了钱都交给您,您给姐妹们分了吧。” 姜如月说道:“傻姑娘,你赚的钱你自己留着,不过你的月例银子我可是分给她们了。” 春兰插话道:“听说夫人可是不高兴送春燕去绣坊,还要停了春燕的月例银子呢,可没曾想将军却同意了还默许秦风每天接送,加上少夫人也没额外要人,夫人这才没话了。” 姜如月想起夫人王氏说过的话,问道:“你们知道母亲和将军有什么过结吗?” 第四十四章 情愫 众人面面相觑,孙嬷嬷开口道:“好像在将军很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将军就和夫人生分了,后来都是跟在侯爷身边,跟他学武,侯爷还请了人来教兵法,小时候和侯爷很亲的。” 姜如月追问到:“那怎么现在和侯爷也不亲了?” “后来好像是父子俩上了战场,意见总是不和,将军和瑞王却很合拍,两个少年慢慢取代了侯爷,侯爷很窝火,可又摔断了腿,上不了马,只好卸甲归田。” “怎么听着像白眼狼呢,和那个瑞王爷比自己的父母兄弟都亲。”姜如月讽刺道。 众人虽有同感也只能在心里附和。 春兰开口道:“少夫人,不过将军对您倒是越发不一样了,春燕去绣坊这在过去是不可能的。” “他有愧。”姜如月简短回答。 “那他陪您回门呢?” “那不是老爷邀请的吗?” 春兰瘪嘴,“您以为有人能逼将军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吗?” 大家一幅有故事的表情看向姜如月。姜如月垂下眼帘,他那样的人材,谁会不动心呢,可他到底是权利欲望高于一切的人,中间还有个蒋姑娘呢,也许只是看重她能干活吧。 吃饱喝足打好包,一致推选还是冰糖蹄膀最好吃。出了门,正看到徐成暄和瑞王爷翻身上了马。 徐成暄瞥了一眼姜如月,一抖缰绳,和瑞王爷骑了出去,马上二人身姿挺拔,意气风发,当真是鲜衣怒马少年郎,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的侍卫倒是留了下来,护送姜如月等人回了府。 第二天一早,姜如月就来到了库房,自己有了点想法,想找人聊聊,看见徐成业正在那里裱画,动作娴熟,不禁赞道:“三弟,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徐成业谦虚:“这些都是相通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嫂你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 “我就是对筵席有了点想法,想找人商量商量。” 徐成业停下了手里的活,等待姜如月说下去,姜如月感激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我昨天去了状元楼品菜,味道不错,菜式也能定下来,只是我突然发现吃饭的时候,有的桌子声音特别大,大家推杯换盏的,一喝起来时间还特长,如果义卖到晚宴还没结束,就没人能听见你在台上说什么了,怎么办好呢?” “还有母亲建议请个戏班子,吃完饭,表演一个霸王别姬什么的,可这时候义卖都结束了,也起不到烘托气氛的作用了,我倒是想能否找个说书先生在义卖时串插讲几个短小的段子呢?“ 徐成业点头:“大嫂,请说书先生这个主意非常好,可以让二弟想几个战场上杀敌的事说给说书先生,这比讲那些老段子吸引人,我来帮你找说书先生,这可比戏班子便宜。” 姜如月看到自己的提议得到了响应,来了兴致:“是呀是呀,还可以从军营找几个人表演枪械棍棒之类的,肯定比戏班子的假把式强,这个还不用花钱,嘿嘿…” 徐成业看到姜如月讲得开心,自己也被感染了,语气宠溺:“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这么点事就乐成这样?” “喂喂,跟谁说话呢,这么没大没小,你比我还小呢。”姜如月呲道。 “真羡慕大哥,两个夫人,一个聪明能干,殚精竭虑为他筹谋,一个貌比天仙,才艺出众,一个操持庶务,一个红袖添香。” “男人是不是都想着三妻四妾才好呢?”姜如月收了笑容。 “大嫂,我只是说说,我没大哥的本事,能找个像大嫂这么能干的,和和美美地过下去就知足了。女人多了也麻烦,看看父亲就知道了。” “就是。这次义卖应该有不少女眷来,让她们见识到三弟的风釆,怕是府里的门槛要被媒婆踩破了。”姜如月打趣道。 徐成暄一进门就看到姜如月和徐成业聊得火热,脸就阴了下来。徐成业看大哥来了,把刚才他和姜如月商量的事讲了一遍。 徐成暄觉得请说书先生和枪械表演主意不错,沉吟一下道:“我也是觉得宴请吃饭太过嘈杂,可以效仿皇上宴请百官,把菜提前分好,每人一份,各自吃各自的,桌子用长桌子,这样能避免大家围在一起聊天干扰了义卖。” “大哥这个想法实在太好了。” 姜如月拍手附和:“是呀是呀,那要五六个菜式就够了,先来个开胃拼盘,冰糖蹄膀,贵妃鸡,糟溜鱼片,清炒时蔬,再来一个海鲜锅巴汤,又是饭又是汤,最后上点心、茶水,你们觉得怎么样?” 姜如月给大家都说乐了,这些都是状元楼的头牌菜,徐成暄揶揄她:“看来昨天没少吃。“ 姜如月没理他,继续说:“做菜用的猪肉、鸡、鱼、时蔬庄子上都有,只要买些海鲜、点心就行了,点心也可以请月胜斋的师傅现做。你们要是没问题,将军您报个人数给我,我先按这个菜单算一下要花多少钱,再加上请大师傅、说书先生,租桌椅、碗碟、搭蓬子、搭台子的钱,三弟,这边装裱、包装需要的花费你也报给我,想想还有什么费用…” 徐家两兄弟饶有兴味地听她说着,徐成暄看她说得没完没了,上前拽过她的手腕,拖她往外走,“跟我来一趟书房。” 姜如月挣了几下却哪里挣得脱,跟他来了书房:“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有些担心地望向他。 徐成暄抿抿嘴,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这盒小箭矢是工匠专门打造的,可以配上上次给你的小金弩,上次给你在院子里支个靶子,有练习吗?” “有…有练习。”姜如月心虚。 “你心倒挺大,两次被人暗杀,你一点不害怕?” “谢谢将军,我会练的,不过我刚才话还没说完呢,三弟还在那…” “就是不想听你啰嗦才拉你过来,箭矢用完了,再找我来拿。” “好。” “如月…”徐成暄唤了一声停了下来,眼睛好像没了往日的清明,姜如月看着他望过来的眼神心随之一颤… 第四十五章 反目 正在姜如月心跳如鼓的时候,见平西侯带着他庄子上的管事福伯进了门,福伯原来是平西侯手下,武将出身,虽然二人上了年纪,却依然腰板停直,只是平西侯瘸了腿,行走有些不便,削弱了些气势。 “成暄,你母亲和我说了,可我那十几头猪上次去庄子上和人打赌输了,等出栏了都得赔人家。阿福,你和大郎说一下。” “将军,是有这么回事,这回真不凑巧…” 徐成暄截断福伯的话:“父亲的东西有权自己支配,您不需要在儿子这找借口。” 徐成暄这话真是不留情面,平西侯火了:“小兔崽子,长能耐了呵,你不想想你那一身本事跟谁学的,现在翅膀硬了,你怎么不和那个宋远去要东西,瞧不上你老子,吃我的,喝我的,还想用我的…” 这可真是撕破脸了,徐成暄脸色铁青,尤其又当着姜如月的面,面子碎了一地。 福伯赶紧拦住侯爷的话:“老哥,您可少说两句吧,大郞也没别的意思,儿媳妇在呢,你给大郎留点面子。” 姜如月和平西侯接触不多,也不知如何劝解,只能干看着。 徐成暄开口道:“我已经派人收拾皇上赏的府邸了,很快我会带着妻室搬出去,不会再叨扰父亲了。” 平西侯满脸涨红,指着徐成暄道:“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生下来就放在便桶里溺死。” 姜如月感到徐成暄好似很在意这句话,银牙紧咬,怕事态再失控,赶紧搬了个椅子给平西侯:“父亲,您先坐下,现在骂得和仇人似的,转个头来不定怎么后悔呢。父亲不想我们搬我们就不搬,我其实不想搬呢,好歹父母在,他也不敢怎么欺负我,搬出去就不好说了……,将军,给侯爷端杯茶过来吧。” 奈何某人给台阶也不下,姜如月倒了茶递给平西侯,平西侯叹道:“这个儿媳妇倒是比儿子懂事。“ 福伯对着姜如月说:“这十几头猪侯爷确实已经有了用处。咱这不是去西北屯田吗,是不是吃羊肉比吃猪肉更应景些呢?” 姜如月一拍手,引得大家都看向她:“唉呀呀,还真不能吃猪肉,京城应该有***吧,保不齐官员和家眷里就有。猪肉可是***顶顶忌讳的,最虔诚的***连用炒过猪肉的锅炒菜都不行呢。” “将军,不光我们不能用猪肉,炒菜也要用菜籽油,我们还要告诉客人我们这都是清真食品,让他们放心,感觉被尊重才是。福伯的建议不错,羊肉要怎么吃好呢?” “烤全羊吧,儿媳妇,我知道一家西北人开的烤全羊很地道,到时让他们送来就行。” “儿媳怕用外面的东西不安全,要不我们提前把羊买回来,放在您庄子上养几天,没问题的话,到日子了再杀好送过来行吗?” 平西侯这时候火也下去了,乐呵呵地说:“还是你想得周到,没问题,我给你养着,上不了战场,养羊还是没问题。” “父亲,您腿脚不好,别累着了。” 福伯接话道:“少夫人,养羊,烤全羊我比侯爷在行,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陪你一起去抓羊。” 见说定了,平西侯从椅子上站起来要离开,姜如月看他腿脚不好,赶忙上前扶了一把,平西侯眼神凌厉地扫了她一眼,哈哈一笑:“丫头,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也和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样,可是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哈哈。” 姜如月听不由地有些心酸,不过是个有些抠门、行为举止有些荒唐的老人家,堂堂一个侯爷怎么在府里混得这么惨。 “将军,一起去送送吧。”姜如月上前拉拉徐成暄的衣袖,小声说。宋成暄看她一脸恳求,也难为她在中间和稀泥,要是没有她,今天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二人将平西侯和福伯送到门口,如月看看旁边的宋成暄,觉得更看不透他了,毫不怀疑战场上他是那个令敌人望风丧胆的英雄,可是私下里父母不亲,兄弟不睦,婚姻只是他的踏脚石,他眼里只剩下和瑞王一起登上权利巅峰吗…… “我看那十几头猪父亲也许真有用途。其实父亲母亲都对你很好,甚至看你的眼色,巴结你,将军为何和他们生分呢?” 徐成暄长叹一口气,面向她: “你倒是好手段,家里的老小都被你笼络住了。” “我哪有什么好手段,只不过是诚心待人罢了。” “给三弟做靴子也是诚心待人?”徐成暄向她迫近了两步,他的气息侵入她的周围,随即带来了一种压迫感。 “我哪有…,噢,我想起来了,那是刘姨娘看见春燕试做的第二双靴子,喜欢得了不得,硬要拿走的,我倒是没注意三弟穿了新靴子。” 徐成暄又迈步走近她,姜如月措手不及,慌乱中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后背撞在了院子里的树上。 “我怎么欺负你了,要到父亲那告状。” 姜如月瞅瞅他,眼里的意思是‘这你不知道吗?’ “还记恨那十个耳光?” “给你说个八卦,刘姨娘看上春燕了,想让春燕给三弟做妾呢,不过碍于秦风追得紧,她才没开口。” “你想说什么?” “要是春燕嫁了那个小厮,你这弟媳不就没了?”姜如月暗戳戳地在打他脸。 徐成暄不理这茬,突然俯身而至:“你好像从来没给我做过什么?” “我…这不是怕春燕这个不洁之人做的东西将军…嫌弃吗?”徐成暄手指的温度灼烧着她,姜如月想挖苦他,话却说不流畅了。 徐成暄另一支手靠在树上,将姜如月环在了中间,高大的身影罩住了姜如月,嘴角上扬:“是嫌弃,所以我要你亲手给我做。” 第四十六章 拒绝 受不了他灼人的目光,姜如月慌忙蹲身从他的胳膊下钻了出来,稳了稳心神,话语不经思考脱口而出: “将军,如月感觉得到将军待如月比以前宽厚得多,可如月断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将军素有鸿鹄之志,自然不看重儿女情长,既然郎未有情,妾未有意,而且将军已经有了美人在侧,将军出言撩拔,如月只能感到轻漫。你我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并无夫妻情分,如月尽心尽力做事是尽本份,况且我也喜欢做这些事,并非刻意讨好您,望将军给予尊重,让如月将来是否离开都能自洽。” 徐成暄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眼神暗淡了下去,望了她一会,点点头说了一句,“好”,转身进了书房。 姜如月向外走去,她没想到会脱口而出这番话,是潜意识里这么思量的吧,她刚才是拒绝了他吗?如果让她想好再说,她应该不会舍得说这番话,为什么听到他说好,她会这么难受?他那么骄傲的人,应该不会再理她了,想想眼眶就红了… 书房里徐成暄胸口莫名有些滞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如此的坐立难安,因为他好像喜欢上了姜如月,心神被她所牵绊,他以为自己应该不会被这样的情绪所左右,可他还是让自己陷入其中。 就连他自己也惊?不已,现在朝堂、边境形势波谲云诡,他实在不应分心在风花雪月上,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和他的想法如此契合,也没有人像她一样温暖。他想要那份温暖,可她却吝啬给他…徐成暄攥紧拳头,他不想放手。 可笑,他怎会有这样的心思。有些冲动,有些好笑,就像一个莽撞的少年郎。 … 心情不好的时候要让自己忙起来,擦擦眼睛,姜如月跑去找府内的采买,货比三家,计算花销,确定卖家。 忙了几日,徐成业来找,说找好了说书先生,让一起去听听,去请蒋碧婷时,丫鬟回说瑞王妃有请,去瑞王府做客了,其实上官云也有请姜如月,但姜如月一是事忙,二来也不通音律,跟她们也玩不到一起就给推了。 徐成安就从他参军这三年经历的事讲起,怎样在一开始很被动,中间的转折,到后来打败了女真,强迫他们签了停战协议,而且作为附属国每年要向中原进贡都一一道来。 说书先生提出虽然内容详实,但要讲完一是时间长,二是不够抓眼球。可以大致讲一下和女真之间的战争过程,中间填充一下战役中间精彩的小段子。 徐成安一拍大腿,说道:“我大哥的段子可是信手拈来。” “大嫂,先给你来个大哥拒婚契丹公主的段子。” “刚交战时,双方兵力悬殊,大哥就想联合契丹抗击女真,哪知刚和契丹首领谈判,就被契丹大公主盯上了,那大公主其实生得还不错,是契丹王最宠爱的女儿,契丹王就说了如果大哥肯娶她,那他就肯出兵。” “大哥说他已有妻室,不能委屈公主。契丹王坚持。大哥就提出一个办法,他站在一个圈子里不能出圈,如果公主能在十步之外三箭之內射中他,他就娶她。契丹最是擅长射箭,公主更是各中高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还特意去磨平了箭头怕伤着大哥,大哥闪躲腾挪,那三支箭连大哥的衣服边都没碰上,公主火了,也不顾三支箭的规钜,抓起一把箭接连射出,各位猜怎么着?“ “二弟,你卖什么官子呀。”姜如月正听得入迷,不住催促道。 “大哥把那些箭牢牢地接在了手中,反手丢了过去,每根箭都插在了公主衣服上,却没伤公主分毫。契丹王被大哥的武艺惊到了,同意出兵相助,这才扭转了战局。” 姜如月拍掌,“这个段子好,女眷肯定喜欢。麻烦说书先生说得再经心动魄点,效果就更好了。” 徐成安又接着讲了徐成暄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好几次差点血溅沙场的故事,姜如月和徐成业知道徐成暄很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厉害,内心很是震惊,身边竟然藏着一位盖世英雄。 说书先生记好了,说回去琢磨一下,过几天来讲给大家听。侍他出去后,姜如月听得意犹未尽,问徐成安:“讲讲你大哥和瑞王的故事呗。” “我在北疆的那三年,瑞王已经封了王,只是遇尔会去巡视,我和他接触不算多,只知道大哥和他的感情比和我们深厚,在战场上是可以把后背留给对方,生死相托的人。” “听说以前在西北他俩打出名气后,只要他二人在战场上相背而立,摆出银枪,敌人自动退避二里地。“ “嘁,有这么神吗?你不做说书先生可惜了。” “就这么神。” “那你知道为什么将军跟随父亲去了西北打仗却和父亲生分了,是不是那个瑞王做了什么?” “谁告诉你这些的?”徐成安声音不悦,但显然孙嬷嬷告诉她的这件事是真的。 “这府里都知道呀,父子不亲又不是什么秘密,快说吧,是那个瑞王在挑拔里间?” 徐成安犹疑不定。 徐成业劝道:“大嫂也不是外人,二哥,我也好奇这件事,你知道父亲最赏识大哥了,从小带在身业传授武艺,怎么西北回来后两人的关系就冷若冰霜了?” “好吧,我来说,这件事还真不能怪瑞王。我也是听大哥当年身边的亲兵说的。” “瑞王比大哥大一点,当时还是三皇子,父亲是正指挥,瑞王是副指挥,父亲泥腿子出身,有勇无谋,又固执蛮横,二人就战术打法时有争吵。” “大哥和瑞王认识后非常投契,二人年纪、武艺相当,想法一致,大哥和父亲就渐渐谈不拢了。” “一次两军僵持,探子说敌方军草即将到营,瑞王和大哥想趁这个机会带兵偷袭对方粮草库,父亲不同意,瑞王和大哥带着亲兵趁夜偷偷摸了出去,过程有惊无险,成功烧了对方的粮草库。” “结果乐极生悲,在回来的路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大哥马失前蹄,跌下了一处山崖,瑞王当即让人回去报信,自己带人进行搜救。父亲也带人来了,可过了一个时辰,折损了几个士兵就是找不到人。父亲下令停止搜救,还让人上去阻拦不愿停下来的瑞王。瑞王疯了一样地冲出去,一个人在雪地里不停地翻找,又过去了两三个时辰,才从一个落满树叶积雪的深坑里找到了大哥,那时的瑞王双手都是鲜血,浑身的雪化了结成了冰,比大哥伤得还重,听说双手差点废掉。” 第四十七章 往事 “大哥好了以后,和父亲关系就僵硬了,不久父亲受伤,瑞王掌握兵权,二人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很快就打出了一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西北军。” “大哥说过,在西北那几年是他最潇洒、恣意的时光。“ 徐成安讲得太好了,姜如月仿佛能看到两个俊美少年在大漠上纵马驰骋,雕弓写明月,骏马疑流电。 收了收心神,姜如月冋:“都说父亲喜欢将军,他怎么会下令停止搜救呢?“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徐成安不屑地回答。 “父亲能做到平西侯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将军和瑞王那时年纪尚幼,指挥打仗怎么比得过有经验的父亲。说不定是少年叛逆,伤了父亲的心呢?”姜如月不知为何只想为那个可怜的老人开脱。 “呵呵,这你可就说错了。这普天下再没有比父亲还好运气的人了。农夫出身,目不识丁,战场上就打了两次胜仗,第一场胜利就从营长提拔为将军,第二场胜利,更是直接封了侯,娶了大理寺卿的女儿,就是我母亲,生了三个儿子,大哥就不说了,我好歹也是个小将军了,三弟更是出息,你说父亲是不是好福气?“ “皇上怎么会凭两场胜仗就封了侯呢?” “就因为皇上那时刚登基,觉得他是福将,你也别说,自从父亲封了侯以后,边关一直太太平平,直到大哥长大了才烽烟又起。所以即使父亲赋闲在家,每年宫里的赏赐都不比在职的武将少。” 这命是太好了,可姜如月还是觉得他说不出得可怜,夫妻不睦,子女嫌弃,为了十几头猪和儿子撕破脸…,真是一言难尽。 又忙了几日,姜如月已经估算好了各项花费,做出了整套的流程,请夫人王氏过目,又做了修改,正想着要不要报给徐成暄看看,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以前怎么总是能碰上他呢。 正想着,徐成业来找她去大哥的书房,说书的马先生过来给他们先表演一下。 书房里,姜如月递上做好的厚厚的一个册子,果然很姜如月,里面各项费用罗列得一清二楚,后面还有详细的比价,确定的依据。徐成暄看了下,没什么问题,抬头对姜如月说:“义卖的筹款要登记好,银钱要点算清楚。” 姜如月望向徐成暄,感到他的目光带着丝丝凉意,心里委屈,低头回道:“到时会请钱庄的人过来,我们这边会有人登记,钱庄验票,一个时辰核对一次,傍晚前会把银票存到钱庄上,剩下的第二天拿到钱庄存上。” 徐成暄是思维缜密的人,眼前的人儿把事情料理得这么清楚甚合自己的心意,看来她是真喜欢做些事情,不是为了讨好自己,眼神愈发冰冷:“你到时把筹款的情况写个折子给我,我报给皇上后再汇到西北军营去。” 这边处理好,马先生就开始了说书。不得不说,倒底是吃这碗饭的,那马先生把故事演绎得生情并茂,再辅以口技,一张嘴竟生生摸拟出了千军万马交战的画面。 大家连连拍掌,徐成安笑着说:“马先生,您太厉害了,听了您的说书,真是热血沸腾,原本想花一百两银子的就能掏出二百两银子来。” 徐成暄却皱了眉头,问道:“为什么都是我的故事?” 徐成安回道:“马先生说如果光讲两军交战历史会比较乏味,要有人物刻画会比较有趣。” “那可以提别人,不要提我。“ “别人还有谁呀,总不能提我吧?” 姜如月也帮忙争取:“将军,为什么不能呢?这些事都是真的,您要不喜欢这么夸张,可以让马先生再改改。” 徐成暄瞥了一眼姜如月:“我做事情也是由心而生,战场上杀敌也不是为了沽名钓誉。成安,可以挑几个战士的故事讲讲,上次打擂比武的获胜者仇五这个人也可以讲讲。” 大家知道徐成暄主意已定,多说无用,都不禁有些灰心丧气。 众人送了马先生出去,却看见清云道长正被迎进门,原来是夫人王氏请来为筹款宴择个黄道吉日。见清云道长正打量自己,姜如月不知为何心慌,点点头,赶紧向自己院子走去。 姜如月不知道的是,清云道长择好了吉日却转身去了徐成暄的书房,自己差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徐成暄很意外道长的到来,清云道长拱手道:“侯爷,贫道打扰了,除妖降魔乃贫道的本分,有件事贫道说了虽然会得罪人,但也不能不说。” “道长请讲。” “侯爷,您可觉得近来少夫人有什么变化?” “你但说无妨。” “少夫人最近性格脾气、为人处事和之前不一样了是吧?” 见徐成暄没有回应,道长只好继续说: “那是因为少夫人原来的魂魄已散,现在少夫人身体里是来自异世的灵魂。”最后几个字道长咬得异常清晰。 “那有什么办法破除呢?” 清云道长没想到徐成暄这么镇定,回道:“做法事虽然会扰乱魂魄,但不能彻底根除,只有消除肉身,魂魄才能无主可依,飘散离去。” “如果什么也不做,魂魄会离开吗?” “这个就要看天力了,就像魂魄能穿过来,也是天力所为。如果将军不忍心一条人命,可以让贫道先做几场法事,可以暂时压制住,不让那魂魄出来害人。” “做了法事后,人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不好说,可能会昏迷、痴呆,因为原来的魂魄回不来了。” 徐成暄冷笑一声:“想不到清云道长竟然敢在我这里颠倒是非、妖言惑众,这世间哪里有什么怪力乱神、异世灵魂,你不过是受了那人的委托,想祸乱我的后宅,让我惯上杀死妻的罪名。念在你和我母亲的交情,我饶你一命,但从此以后不要让我在京城看到你。” 清云道长涨红了脸,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没想到侯爷竟是个糊涂人,等到真出了事你不要后悔。” 徐成暄不理他,喊来侍卫:“送清云道长出京。” 两个侍卫上前将他嘴里塞了棉布拖出府去了。 蒋碧婷抱着琵琶来找徐成暄,看到拖出去的清云道长不禁奇怪。 第四十八章 有心 上次在瑞王妃的聚会上,蒋碧婷认识了好多小姐妹,大家还都是好乐之人,她颜好琴艺好又会说话,聚会以后小姐妹的请帖就没断过,她一个妾室能这么顺利进入京城上层的贵女圈子,倒是无心插柳。 她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也没那么灰心了,好几天没看见徐成暄,倒是怕他因为那天下午放他鸽子生她的气,那徐成暄是何等骄傲的人,还是自己过去哄哄他才好。 “将军,您怎么都不来看碧婷了?”蒋碧婷上前拽住他的袖子。 徐成暄甩手挣开,语气倒是平和:“你成天往外跑,哪里有机会看到我?” 蒋碧婷知道他没真生气,不过还是赶忙解释:“上次在瑞王妃那里认识了一些小姐妹,结果聚会后纷纷邀我去府上坐坐,毕竟初次认识,也不好驳人面子。宴请的日子订下来了是吧,我马上去安排府里负责外务的崔管事写好发出去。只是将军连我父亲都邀请了不知是何意?” “这次邀请只看官阶,不分党派,怎么我邀请他你不高兴?” “当然高兴,有句话碧婷知道不该讲可还是要讲,我父亲其实一直很欣赏将军,说将军是不可多得的军事天才,他的政见和将军相左,很多时候也是各为其主,不得以而为之。” 蒋碧婷看看徐成暄表情平淡,好像并未生气,大胆继续往下说: “父亲和将军对立一直是碧婷的心病,碧婷做梦都希望能有办法让父亲和将军冰释前嫌。不过将军放心,碧婷是将军的人,如果真有那一天,碧婷会谨守本分。” 徐成暄伸手拍拍她: “好了,不说这些。那些邀请发出去记得拿回帖,看看有多少人能来。” 看徐成暄的神情,蒋碧婷的心里竟然滋生出了一丝希望。 “好,我会提醒崔管事的。” “嗯。”徐成暄不动声色。 “将军,几日不见怎么看着您消瘦了一些,是不是筹备宴会太操劳了,碧婷和小姐妹们刚做了一首琵琵曲,弹给您听听。” “好。” 蒋碧婷抚起了琴,徐成暄望向她,可眼神却没聚焦在她的身上,操劳?好像事情交给姜如月和他两个兄弟后,他就没操心过,他很放心她做事情。她说郞未有情妾未有意,她不是原来的姜如月了,她真不喜欢他了,而他却越来越欣赏她了,想和她说说话,想逗逗她,想纵容她,可现在都不能了…… 蒋碧婷抚完一曲,看向徐成暄,他在想什么呢? “将军,你怎么了?是不高兴碧婷总往外跑吗,那碧婷以后就待在家里。” 刚说完,秦风拿着请贴进来了:“瑞王妃派人送了请贴过来,请少夫人和蒋姑娘明天府上一聚,少夫人让我把请贴拿给蒋姑娘。少夫人事忙,麻烦您和瑞王妃说一声她不去了。” “那我也不去了…” 徐成暄知道她想去,说道:“明天我去找瑞王,一起去吧。” 这可是和徐成暄第一次一起在众人面前亮相,又没有姜如月在旁边碍眼,想想心里有些兴奋:“将军,碧婷上次给您做的翠竹锦袍还没见您穿过,明天穿上可好?” “好。” 转过天,就在姜如月忙着给商家下定金的时候,上官云杀上门来:“姜如月,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几次三番相邀你都不肯来,你以你是谁呀?” 姜如月没想到上官云能亲自上门来请她,心里有些感动:“我在帮将军打理筹款宴,真得很忙,再说我不通音律,去了坐冷板凳也没意思。等我闲了,我请你喝茶陪罪。” 上官云回道:“谁要喝你的茶了,你现在和我走,我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姜如月问她:“你不怕我大嘴巴到处说呀。” “怕呀,所以你也要告诉我你的秘密,快跟我走吧,府里一堆人等着呢。” 恭敬不如从命,到了瑞王府,蒋碧婷她们已经去花厅练琴了。 上官云也没打扰她们,拉着姜如月进了自己的屋里。 “什么事呀?” “你觉得王爷和侯爷两人是什么关系?” 姜如月皱皱眉,反问道:“那你觉得呢?” 上官云瞥了她一眼:“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咱们俩彼此知根知底,你成婚三年未圆房,我是在你之后嫁给王爷,王爷也很少进我的房,他是和我说中原逐鹿,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不想如果败了看到自己的子嗣死在自己面前,因此暂时不想要孩子。之前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可自从徐成暄从北疆回来,二人整天腻在一起,前天王爷留他吃饭,喝了点酒,我注意到王爷看他的眼神满是柔情,他都从来没那么看过我。” “王爷我不知道,但徐成暄应该不会吧,他和蒋碧婷可是在一起的。” “说不定男女通吃呢?” “呸,呸。我前两天听二弟说起他俩在西北出生入死的事,倒是觉得他俩是有真感情的,在世上找到一个彼此愿意生死相托的知己恐怕不容易吧?”接着姜如月就把瑞王救徐成暄的事复述了一遍。 上官云听了也很感动:“希望他俩没什么吧。你倒是挺超脱的,还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姜如月瞪了她一眼,反击道:“反正左右也不是我的,我就不惦记了。徐成暄原来对蒋碧婷很上心,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关系疏离了好多,所以你家王爷还有机会。” 上官云上去挠她,姜如月赶紧躲,上官云开口道:“我看徐成暄上次在我这对你挺上心的,你加把劲儿,不求独宠,能雨露均沾就好。” 姜如月给她一记白眼,说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痛,王爷这还没纳妾呢,你捕风捉影地在这拈酸吃醋,要真三宫六院,你不得抹脖子上吊呀?王爷连个妾都不纳,你在这矫情个啥?“ 上官云叹道:“他不纳妾肯定不是因为我,娶我不过是因为政治上的联盟,王爷少年时被那个梅氏伤过,是不是因此就不喜欢女人了?说到这个我想问你件事,徐将军是不是有一个翡翠手镯,通体碧绿,品相极好?” “是啊,他说是王爷存在他那儿的,这次也一起卖了。” “那个镯子是王爷的生母死前给他留下的。王爷少年时倾心梅氏,就送给她做订情信物,梅氏嫁给太子后,就把东西退了回来,看来后来是给了徐成暄,他都不肯给我。” “啊…”姜如月瞪圆眼睛,王爷对徐成暄还真是有心。 第四十九章 奚落 姜如月有太多疑问了:“为什么会给了徐成暄呢?徐成暄好像只是随手扔在库房里,刚开始还好像想不起来谁送的。王爷的生母只是一个宫女,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上官云神情有些黯淡,不管他为何送给徐成暄,有一点肯定的是他不想送给她。虽然是政治联姻,可她从小喜欢他,他却一直待她淡淡的,他心里的白月光是梅氏还是徐成暄? 看上官云愁眉紧锁,姜如月开解道:“你别瞎想,还不一定是那个镯子呢。退一步说,就真是那个镯子,别的女人退回来的,你能要吗?而且这次拿出来义卖,王爷应该也是同意了,没准王爷之前只是托徐成暄保管,那时他还没封王,也没有自己的府邸。” 姜如月看她没回应但明显面色缓和,岔开话题:“你说你家王爷对徐成暄好,可这屯田筹款也没见他出钱出力,为了他的江山社稷,将军可是掏空了自己的家底,东西都从府里的庄子上拿,为这和平西侯差点翻了脸。” 上官云白了一眼她道:“瞧你这眼皮子浅的,皇上看着呢,有些事不好太张扬,真成了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能亏待了你们不成。再说那个翡翠镯子不是王爷给的吗?那可是个好东西,要不蒋碧婷也看不上。说起这个,那蒋碧婷好像不简单,她穿的、用的有一些我瞅着像宫里出来的,你们俩现在关系怎么样?” “能怎么样?她那样的长相才艺,换了谁都得高看一眼,可她有时却偏偏不愿当仙女,我反正不去招惹她,她也别来招惹我就好。” “嗯,我觉得她这个人交不透,还是你直来直去聊得好。” 二人又聊了一会,时间久了怕别人起疑,上官云带着姜如月去了花厅。 瑞王和徐成暄谈完了事,来到花厅听曲品茶,蒋碧婷带着一群官家小姐操练着新曲。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姜如月看到徐成暄穿着绿色绣竹的直裰,再看蒋碧婷身上是用同样的料子裁出来的裙子,裙摆绣了一片片翠竹,而徐成暄的直裰却只是上身绣了翠竹,相映成趣,真是有心思。 众人看姜如月和上官云走过来,停了琴,纷纷上前见礼。上官云和姜如月上前给瑞王和徐成暄请了安。 肖灵儿看看穿着一块料子裁出来的华服的徐成暄和蒋碧婷,再瞅瞅一身家常衣服的姜如月,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如月,平常怎么请你都不来,怎么侯爷来了你就来了?” 上官云上来解围:“是我去侯府里给人抓来的。” 肖灵儿不甘心,说道:“我说呢,怎么穿着这么邋遢就出来了,你看碧婷穿得多好看,这样和侯爷站在一起才般配呀,不知道的人都分不出谁是妻谁是妾了。”说着把蒋碧婷推到徐成暄身边,徐成暄也没躲,两人就堪堪地并肩而立。 众人都明白肖灵儿存心调拔,但徐成暄和蒋碧婷俊美异常,一身翠绿衣服,微风吹起,身上的竹叶好像在沙沙作响,确实相衬,眼神不住在三人身上来回打量。 姜如月心里和喝了醋一样,撩完自己转头又去和别人穿情侣装,佩服自己慧剑斩情丝,不和你们纠缠不清。 想着也不好什么都不说,让人看笑话,于是拉起蒋碧婷的手: “蒋姑娘手真巧,瞧瞧这绣工、裁剪,如月手笨,也想不起来给将军做点什么,得亏有你替将军打点着。” 蒋碧婷解释:“姐姐,我不知你会来…。” 徐成暄自然听出姜如月在揶揄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肖灵儿趴到蒋碧婷耳边小声说:“你说如月是不是在吃醋。”声音虽小,但旁人都能听见,仔细一想姜如月的话,还真是。 上官云断喝:“肖灵儿,不要太过份!” 瑞王看看姜如月,放下茶杯,问道:“徐夫人,庆功筹款宴办得怎么样了?” 姜如月一五一十娓娓道来,瑞王间或问上一两句,姜如月也都对答如流,因为事情一直都是姜如月在亲力亲为,自然是了如指掌。 瑞王不由得眯起了眼,怪不得徐成暄近来对她另眼相看,这个女人了不得呀。 “如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干了?”上官云一脸惊奇。上官云现在掌管王府的中馈,自然知道管理庶务的不易。饶是王府人口简单,也常常按下葫芦起了瓢,得亏从娘家带来的管家得力,才勉强应付。 姜如月惊觉忘了藏拙,不过露馅也是早晚的事,索性回道:“王妃夸奖。如月哪里能干了,只不过知道勤能补拙的道理,尽心去做罢了。” 瑞王笑笑:“说得不错。不过说书的内容单薄了点,不太有趣。” “王爷英明。本来想说说将军的战场轶事,可将军不喜张扬,不同意。” 瑞王来了兴致,不理徐成暄的眼神:“噢,都有什么故事,你说说看。” 姜如月见都是女孩子,也想气气徐成暄,就讲了一段拒婚契丹公主的故事,引得在场的女子都眼含秋波地望向徐成暄,徐成暄这个尬呀,脸色通红。 瑞王拍掌大笑:“成暄,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这么借的兵呢,这个不错,听我的,这个留着。“ 姜如月本想说还要不要接着听,看见徐成暄成能杀死她的眼神,赶紧见好就收:“谨遵王爷吩咐。” 瑞王开口又道:“光说书还是单调了点,不请戏班子,也要请个乐曲班子,弹奏点什么助助兴。” 上官云开玩笑:“看看我这些姐妹们能不能组个班子。” 姜如月眼前一亮,赞道:“这个主意好,你们这些人的水准不知比外面请的要好出多少,你们要肯上台那就再好没有了。” 哪知上官云讪讪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蒋碧婷一脸委屈开口道:“碧婷虽然出身卑微,但也是清清白白嫁给将军,姐姐怎可把碧婷与那歌伎相比。” 其她小姐妹听着蒋碧婷的话,这个姜如月竟敢把她们比做歌伎,岂有此理,一个个下场撕她。 “徐夫人,您不通音律,欣赏不来这高雅的东西,可也不能就把我们比做歌伎吧。” “刚才肖灵儿说你嫉妒蒋姑娘,我还不信呢。这明里都使绊子,背地里还不知怎么搓磨人呢。” “这世上就有人狗屁都不通,心地不好,可就是命好,能赖着夫人的位置不松手。” “也不用命好,脸皮厚就够了。” 姜如月被奚落得面皮通红,抬眼一看徐成暄一脸看戏的表情,谁让她刚才故意气他。 第五十章 买羊 姜如月扶额,我这是给你们机会大放异彩,你们却不识好人心,做人怎么那么难呢? “诸位喜好抚琴弄瑟不会认为音律只是歌伎生存的技能吧,诸位心中应该会认为音律是高山流水、阳春白雪而非下里巴人对吧?” “你们天天练琴应该知道没有天赋才华、勤学苦练在音律上是达不到一定的造诣的。现在你们的水准不说登峰造极,也是炉火纯青,你们不想把你们的天赋才华展现在大众的面前吗?” “我姜如月是不通音律,可不缺对音律的欣赏,我听蒋姑娘弹的《十面埋伏》可以泪流满面,心里更是佩服。” 徐成暄眼里已没了嘲讽,姜如月一双眼睛英气十足,如皎皎明月般牵引着徐成暄的目光。 “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即使不通音律,但同样会被音律触动。我相信你们也想让更多的人被你们的音律所感染,想获得更多的共鸣,而不是曲高和寡。” “世人是欠缺对这门技艺应有的敬畏,我们也不是没有办法改变,比如我们可以搭个高台,让来宾有距离感,弹奏期间不允许吃东西、喝茶,不允许交谈和弹奏中间喝彩,约束来宾产生敬畏感。你们的弹奏必定会为筹款宴增光添彩,王爷和侯爷心里也会感激你们,大家真得一点没想法吗? 有小姐妹心动了,眼神里跳跃着火花,低声交谈起来。 姜如月瞅了一眼肖灵儿,继续利诱: “两场庆功筹款宴来宾非富即贵,没成亲的姑娘养在深闺也无人识,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展示你的风采,保不齐就有看好的。成亲的,让相公见识了你的才情,在这么多人面前长了脸只会更疼惜你。” 上官云看小姐妹明显被说动了,开口道:“你这嘴什么时候这么巧了,都快赶上媒婆了,不过大家闺秀的抛头露面总不大好。” 本来有要答应的姑娘也被上官云的话堵了口,蒋碧婷更是懊悔带头反对,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有这么个机会,凭她的长相、才艺一定会一鸣惊人,甚至名动京城。她现在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孤女、侯爷的小妾,她太需要一个机会为自己正名了。 徐成暄仿佛看透她的心思,开口对她说:“碧婷,你去那个花台上弹一曲《十面埋伏》,其他人坐下,不许交谈,我们看看效果。” 姜如月倒是意外徐成暄非但没阻止,还出言支持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不禁抬头望向他,哪知他却避开她的目光。 “铛…啷啷”琵琶声一起,众人都敛声静气沉浸在音乐声中。一曲终了,瑞王带头鼓起了掌:“蒋姑娘琵琶弹得真是出神入化,余音绕染,不让大家知道倒是可惜了。王妃,你怎么看?” 上官云看王爷发话了,当然是要顺着他来:“王爷说的是,锦衣夜行最是难过,那我就带着大家组个班子,大家自愿参与,碧婷你来负责带领大家练习,如月,稍后你告诉我台子如何扎,免得被人轻贱了去。” 小姐妹们听了雀跃不已,没人要退出,刚才奚落姜如月的几个人主动上来找姜如月说话,示好。 蒋碧婷也不再矫情,对着上官云说:“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带着姐妹们弹这首《十面埋伏》,王妃的古筝弹得也好,我们再来首《高山流水》怎么样?” 事情敲定了,姜如月就告辞出来了,上了马车,感觉有人骑马跟着,挑帘一看,竟是徐成暄,他穿这身衣服还真好看,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徐成暄等她一起进了府门,却没说话。姜如月率先打破沉默:“刚才还幸亏你支持,否则这事还真成不了。“ 徐成暄垂下眼帘,没反应,他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仿佛罩上了一层冷冰冰的壳,让人不敢亲近。 可有件事还是要和他汇报一下,姜如月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明天约了福伯一起去买羊,他说正好有乞颜人赶了一群草原羊来京城卖。” 徐成暄终于有了反应:“那应该是跟乞颜使团一起来的,你明天小心,不要久留,我多派两个侍卫跟着。” “那个小金弩带着,防身用。” “我…那个金弩我练得不熟…”姜如月嗫嚅着。 徐成暄瞪了她一眼:“我的话你是真当耳旁风了。” 他生气也是关心自己,姜如月赶紧狗腿道:“您别生气了,这两天确实忙得没顾上,以后我一定抓紧练。” 徐成暄正想着派人去查看京郊那几个蒙古包,于是说道:“我书房里有把匕首,就是上次收拾库房整理出来的,乞颜部落首领巴音的匕首。” “明天多带几个侍卫,打扮成家丁,不要暴露你的身份,如果他们要那把匕首,赶紧给他们知道吗?” 姜如月点头,拿了匕首要走,却听到徐成暄在身后说:“我事先不知道她会穿什么。”回头去看时,他已经走了出去,姜如月半晌没有反映过来,心里不知该如何思量… …… 卖羊的乞颜人在京郊搭了几个蒙古包,圈了块地,养了几百只羊。一个自称扎布的乞颜人接待了姜如月,姜如月自称夫家姓王,扎布的汉话很好,沟通起来完全没问题,很快谈好了价钱。 姜如月看到不断有人进出主帐,看身姿仪态不像是牧羊人,倒像是士兵,而且感觉好像帐子里有人在向这边看,于是问道:“帐子里是谁呀?” 扎布简短回答:“一起贩羊的朋友。” 正说着,一个大汉从主帐里走出来,在扎布耳边耳语了几句,扎布看向姜如月:“ “王夫人,您身上这把匕首我朋友看着好生眼熟,好像是故人之物。不知王夫人从何处得来,我朋友想从夫人手上买回来。” 姜如月从腰上解下匕首,拿在手里:“我夫君多年前随镇北侯在边关打仗,立了战功得了侯爷的赏。既然是故人之物,我也愿意成人之美。” “请王夫人开个价吧。” “这样吧,让你那个朋友出来见见,兴许我相公还认识,如果谈得好,一高兴我就送给他了。” “他身体有恙,暂不方便见客。” “我也不知道这匕首值多少钱,就抵这十几只羊好了。” 扎布命人帮着抓了羊,送上马车,看着姜如月带人走了,回到主帐,跪下递上那枚匕首道:“主人,匕首拿到了。” 一个身形魁梧的年轻人起身,接过匕首,紧紧攥住: “听说镇北侯要办筹款宴,这个女人买这么多羊,莫非那位是镇北侯夫人,我倒是大意了,你去打探一下筹款宴的情况,看看是否有可乘之机。” “吩咐人下去,收拾行装,留下几个人在这里,其他人跟我离开这里。” 第五十一章 平西侯1 姜如月和福伯坐在马车上一阵后怕,如果他们知道她是镇北侯夫人,会有什么后果呢?看扎布紧张的模样,里面的人倒像是他的主子?这么远能一眼认出来那把匕首,而且特别紧张,会不会是巴音的儿子呢? 回去路上,福伯说要去钱庄办理银票,姜如月也想了解一下银庄的运作,就要跟着一起去。看着福伯开了五十多张银票,金额都不大。 “福伯,你这是要寄给谁?” 福伯人老实,不会撒谎:“少夫人,这个你就别问了。” “那我问您一些关于父亲的事,您能告诉我吗?” “什么事?” “二弟说父亲就凭两场胜利就封侯拜相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你给我讲讲那两场胜利呗,办筹款宴有说书的环节,正好缺点素材。” “时间久了,都记不太清了。” “如果仗打得惨烈怎么会一点记不住,难道真像二弟说的就是撞大运或者兵不血刃就赢了战役?” “胡说八道。”福伯突然火了,声音很大。 姜如月吓了一跳:“您别生气,父亲打仗的时候他们兄弟还没出生呢,你讲一讲父亲年轻时的英勇神武,让他们兄弟也不敢看轻他不好吗? 福伯郁闷地叹了口气:“这事要讲也轮不到我呀。” “父亲没什么背景,凭两场胜利封侯拜相背后肯定有故事,您要不告诉我,我就告诉夫人侯爷把卖猪钱寄给以前的姨娘也不肯给儿子办庆功宴。” “你…你…“福伯气得说不出话来。 “看您生气的样子这背后肯定有事,如果您不肯说,我就去问侯爷去。” 福伯不理她。 “那我就问一个问题,您点头或摇头就行。事情说出来能否改变人们对侯爷的印象?” 福伯中了姜如月的套路,毫不迟疑地点头。 进了府门,姜如月直奔徐成暄的书房。可巧徐成暄刚听了侍卫的汇报,看到姜如月来找她,上前抓住她的肩膀,眼里面是担心,嘴上却是斥责:“你胆子可真不小,还要跟帐子里的人聊聊,你知道他是谁吗?” 姜如月被他抓疼了,呲牙道:“我就是好奇,再说也想帮将军打探些消息。” 徐成暄松了手:“没想到他还真来了京城。” “那把匕首本来也是人家的,就当物归原主了,而且我们还白得了十几只羊,也不错。” “你虽然骗了他,过后他未必猜不出你的身份,以后少往外面去。” “嗯。”姜如月听出了徐成暄语气里的关心,心里甜丝丝的。 “你找我什么事?” 姜如月把她和福伯的对话和徐成暄说了一遍。 “我之前问过父亲那两场战役,每次都是闪烁其词,让人感觉心里有愧似的,倒没想到父亲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现在叫人唤了福伯来问问。” 不多时,福伯面色阴沉地从侯爷的院子过来了,不等徐成暄开口,福伯命令道:“去把你的两个弟弟叫来,我一起跟你们说。” 面对徐家三兄弟,福伯说道:“将军和少夫人想知道侯爷过往的事,我劝了侯爷,他松口同意我和你们说,省得你们这些不孝子笑话他两场胜利就封侯拜相。说过这一次,以后你们也不要再提起,免得侯爷伤心。” 徐成安听了不免心虚,看向福伯,难道不是吗? 福伯清了清嗓子,坐下娓娓道来:“你们父亲的双亲走的早,他十几岁就入伍了,在军营里练了一身好武艺,后来被提拔为营长,那时比较太平,侯爷反道觉得报国无门。在先皇驾崩,皇上继位,政权不稳时,西夏派出十万大军来犯。” “皇上派当时的平西侯率军迎敌。这个平西侯是世袭的,就是一纨绔子弟,根本不懂如何带兵打仗,好在皇上还给他配了作战经验丰富的副指挥任飞将军。” “谁知这个任飞将军自恃兵强马壮,求胜心切,想速战速决,结果正中了西夏军队诱敌深入的计策。当时任飞将军率五万精兵在好水川口紧追西夏佯败的军队,正中西夏军队的埋伏,因为西夏占据了有利地势且切断了我军退路,五万精兵几乎尽殁,任飞将军的尸体也被悬挂在城门楼上。西夏将领元真一战成名。” “在燕门关督战的平西侯寝食难安,连夜写奏折求援。其时这时兵力相当,西夏打了一仗正在休整,正是进攻的好时机,可平西侯被吓得闭关不出等待救援。” “救兵没等到,却等到了敌兵拔营来攻的消息。平西侯竟然连夜带了一半的兵力向后方撤退,让副官带着剩下的兵力守城。” “第二天,军营里知道了一半兵力撤走后,军心浮动。副官见大势已去,就要求各营护着百姓撤退,大家虽然心里嘀咕,可求生的欲望还是占了上风。” “你父亲那几天一直要带兵出城打仗,却都被人拦着,憋了一肚子火。一听要撤退就去找副官,大骂副官孬种,副官找人来绑他,你父亲手起刀落砍下了副官的人头。” “提着人头,跃上了点将台,只见你父亲卸了铠甲,撕了里衣的白布绑在头上,对将士们喊话‘人能站着死,不能跪着活,明年的今日就是我徐某人的祭日,有种的跟我杀出城去,没种的你给我守住城,不许撤,只到敌人踩着你的尸体踏过去。’说完手拿银枪,翻身上马。” “我们营的将士都上马跟了出去,渐渐的一大半人马跟着出了城。你父亲带着人先躲在城外地势较高的小树林里,对着敌人一顿猛射,趁着敌人阵脚大乱冲了出去,敌军看到一个光着膀子,头缠白布的人不要命地往前冲,都给打懵了,不知道这是人是鬼。” “成暄,你知道两军对垒关键在气势,虽然敌兵两倍于我,却丝毫不占优势。”福伯人已沉浸在当年的战役中,说话的语气不觉带了威严,直呼起徐成暄的名字。 徐成暄戎马十年,各种战争场面见得多了,饶是这样,这样的打法也是闻所未闻,心中不由大骇。 福伯看看三兄弟目瞪口呆的模样,心里鄙夷,继续讲道:“ “城里的士兵后来也都出来了,有百姓也拿了武器出来帮忙,你父亲杀红眼了,拍马直奔元真,十几个回合后将元真斩于马下。主帅死了,敌军自然一泄千里。” “杀完元真,你父亲也没了力气,倒下马去,是几个将士把你父亲抬了回来,昏迷了三天三夜才救了过来。” “不过你们说你父亲为什么光着膀子,却只是受了重伤没有死,是有神功护体还是有金刚不坏之身?” 第五十二章 平西侯2 众人正听得激情澎湃,都摇摇头,期待福伯讲下去。 福伯再开口,声音竟然颤抖:“那是因为他身边总是有人拼了命地护着他,为他挡枪挡箭,要不就他那个打法十个徐广也活不下来。大家都惭愧在副官说撤退时有了贪生保命的想法,护百姓出城,说得好听,城破了,能护住几个百姓,不过是自欺欺人。” “现在你父亲站出来了,就像一盏明灯,驱赶大家心底的软弱,每个人包括我都相信只要那个光着膀子头缠白布的徐广不倒下,城就不会破,因此每个人拼命地护着他,拼了命地往前冲…。” “所以,徐成暄,你以为你的血性来自哪里?那完完全全来自你瞧不上的父亲!“ 说到这,福伯已经哽咽,姜如月已经泪如泉涌,克制着不哭出声。徐家三兄弟眼睛也都湿了,彻彻底底被震撼了! 福伯缓了缓,控制住情绪,继续说:“那个平西侯看打了胜仗,就带兵回城。怕事情败露就派人杀你父亲。杀手知道你父亲的事,不仅没杀你父亲,还帮着在病榻上的你父亲逃了出去。” “平西侯以为你父亲死了,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打了胜仗,自然龙心大悦,那个平西侯因此得了不少的赏赐。” “又过了两年,西夏集结人马再犯。皇上自然派他出征,结果连打了几个败仗,丢了几座城池。毕竟纸包不住火,皇上很快听说了你父亲的事,就派大理寺卿去燕门关调查此事,你父亲的事迹在那里被百姓口口相传,士兵也都知道,大理寺卿自然很快查明真相禀明了皇上,皇上震怒,召回平西侯斩了,又从你父亲老家找到他,封了飞骑将军,派他去平定西夏。” “其实你父亲这么多年的心结一直是死了那么多兄弟,为什么他没死。那场战役毕竟兵力不足,虽然打败了敌人,但也损伤惨重,尤其我们营,上千号人最后加上侯爷加上我只剩下六个人活了下来而且全都带了伤,有好多兄弟是侯爷从村子上带出来的,好多才十几岁的年龄,他后来和我说是他要出城打仗的,他却没死,至少有十几个人为他挡箭而死,如果当时撤退了,他们是不是就都活下来了……,这么多年了,这个想法一直折磨着他。” “因此接旨去平定西夏,你父亲一样没想着活着回来,他觉得只有战死沙场才对得起他的兄弟。” “因为之前那场战役,你父亲在西夏军中威名远播,没想到他没死又回来领兵打仗,自然气势就弱了,再加上你父亲并不是完全不通兵法的人,因此打起仗来势如破竹,很快收复了几座城池。但你父亲并不肯收手,乘势追击,彻底伤了西夏的元气,这些年都没恢复过来。” “皇上登基不久,你父亲帮他平定了外患让皇上很是欣慰,破格给他封了侯,沿用了平西侯的封号,还被赐了婚。但是朝堂上很多人不了解内情,又嫉妒他封侯,传出来就是徐广就是粗人一个,只不过运气太好。” “没死成,还被封侯赐婚,后继有人,这让你父亲越发良心不安,他封妻荫子了,那些为他而死的兄弟却什么都没有…。” “成婚后,你父亲和母亲完全说不到一起去,你父亲是兵鲁子,你母亲是金枝玉叶、大家闺秀。你父亲开始借酒消愁,流连花街,看好了也不论出身就往家里抬。你母亲帮他娶了刘姨娘,想着能拢住他的心,不往外跑,可是完全没有用。” “直到一次你母亲让人给一个新进来的姨娘落胎,被七岁的成暄撞见了血淋淋的画面,从此母子二人就生分了,侯爷也不敢再往屋里抬人了,那些姨娘也都打发了。“ 福伯讲到这停了一下,看向徐成暄:“成暄,其实那些事也不能全怪你母亲,她这些年吃斋念佛心里也不好受吧。成暄,你知道为什么你父亲打那开始悉心培养你吗?” 徐成暄摇头。 “他说当你对着他们怒目相向时,他竟从一个七岁孩子的眼神里看到了两军双垒时的决绝和杀气。他觉得你是可造之材,你也果然不负众望,十四岁跟随侯爷出征后,很快脱颖而出,文韬武略都在你父亲之上,你和三皇子联手后,更是少年得意,所向披靡,你父亲很欣慰也很失落,因为你越来越瞧不上他了。” 徐成暄听到这眼神微暗,面有愧色。 “后来那次你奇袭成功后跌下山崖,侯爷之所以没继续救你还是因为那个心结,当时已经有士兵为救你跌下去摔死了,他不想因为你折损更多的士兵,他觉得如果你们俩都死在沙场上那是死得其所,在他看来,死并没有那么可怕,反到是一种赎罪,一种解脱。可这次他又没死成,只是摔断了腿,被送了回来。” “他回来后觉得自己是个废人,整天借酒消愁,我看他可怜,就帮他纳了薛姨娘,她就是庄子上帮忙的农妇,死了丈夫,女儿也嫁人了,人很好,能陪着侯爷说说话,帮着我和侯爷料理庄子。这么多年来,庄子上的收成侯爷都拿来抚恤那些老兵了,那十头几猪卖的钱我刚换了银票要寄出去。成暄,你知道中馈掌握在你母亲手里,侯爷手里没什么钱,又不愿开口和你母亲要,因此就格外看重庄子上的东西,所以你莫怪他不帮你…” 徐成暄听到这,霍然起身,往侯爷院子走去,其他人也都跟了上去。 进了侯爷的屋,看到侯爷正在太师椅上坐着品茶,徐成暄撩袍跪下,徐成安、徐成业跟着跪下,侯爷有些意外,喃喃道:“这是干啥,快起来。” 徐成暄不敢望向侯爷,垂着眼睛说道:“孩儿不孝,求父亲责罚。” 侯爷明白过来:“都过去的事了,什么责不责罚,快起来吧。” 看徐成暄不肯起,侯爷看向呆立一旁满面泪痕的姜如月道:“如月,去把你相公扶起来。” 姜如月去拽徐成暄的袖子,徐成暄却扣了她的手腕,拉她一起跪了下来,姜如月不禁红了脸,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福伯端茶递给徐成暄和姜如月:“成暄,你带着媳妇给侯爷敬杯茶吧。” ------题外话------ 这章我写哭了,不知道看的人会哭吗 第五十三章 福气 徐成暄递上茶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毕竟父子膈膜已久,一下子难以转圜。 姜如月看看他,心下明白,主动开口说道:“父亲,刚才福伯和我们讲了您的事,身为儿女,轻漫父亲,实在不孝。父亲当年义薄云天,豪情满怀,实在世间罕见,如月如果是您的士兵,也愿意为您生为您死,求父亲打开心结,不要让甘愿为您死的士兵在天上难过。” 一句话勾得侯爷老泪纵横:“可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你们知道吗,我现在享受的荣华富贵都是他们拿命换的,我对不起他们,我有愧啊…” 福伯赶忙上前安抚。 徐成暄开口道:“父亲,如月的话正是儿子想说的。死者已矣,生者如斯,父亲的命既然是士兵拿命换的就更应该好好活着。儿子会奏请皇上从这次的筹款中拿出一部分抚恤老兵和烈士家属。今后怃恤老兵的事情就由儿子来做。” 徐成安、徐成业附和:“我们和大哥、大嫂的想法一样,求父亲不要伤怀。” 侯爷稳住情绪,看看跪在地上的四个人,老怀安慰,接过茶喝了:“好了,好了,快起来吧,老夫倒是没想到还能有今天。” 看着站起身的姜如月,心里感激,嘴上却说:“好儿媳,你这也嫁进来三年了,肚子怎么还没动静。我瞅着你和成暄两个人眉来眼去的,要抓紧呀。福伯的孙子都能上树掏鸟了。” 这都什么话呀,什么时侯眉来眼去了,亏我还可怜你,姜如月不免腹诽。 徐成暄见姜如月面红耳赤,开口道:“儿子会抓紧。” 姜如月心想他是要抓紧和自己还是蒋碧婷生儿子?心里不由一阵心酸。 不愿去想和徐成暄的关系,姜如月叉开话题:“父亲,可否把您在燕门关的故事在筹款宴上讲一下,让朝上那些说您没本事和撞大运的人都闭上嘴,而且父亲的故事这么精彩,一定可以帮我们募到更多的善款。” 侯爷想想倒没反对,声音又有些哽咽:“好,说说那些将士是怎么为我而死的。” 姜如月点头:“明天我带说书马先生过来。父亲,福伯说你们营后来就剩下六个人,其余四个人在京城吗?想不想趁这个机会请来聚聚?” 福伯眼神闪过惊喜:“这个主意好,虽然有书信往来,侯爷一直在寄钱寄物,但二十多年没见了,侯爷一定想见见他们,虽然他们不在京城,可以派人去接过来。” 侯爷一脸兴奋,看向徐成暄,感慨道:“成暄,你成婚三年了,我倒是不知道你给我娶回来了一个好儿媳。我要不是看她真心可怜我,就你们三个待我的态度,待薛姨娘的态度,我死了都不会说,现在看来我还真是有福气。” “如月,他要是敢欺负你,你来找我,我替你出气。” 徐成暄倒是没犹豫,脱口而出:“娶了如月也是儿子的福气,儿子可不敢欺负她。” 徐成暄转头看向姜如月,眼神清澈明亮,直达心底。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自己还被他少欺负了吗?姜如月狠狠瞪了他一眼,徐成暄也不恼,反倒嘴角上扬,眼里满是宠爱。 徐成安和徐成业不淡定了,大哥大嫂什么时候这么恩爱了? 接下来的日子自然是忙碌的,但姜如月喜欢忙起来充实的感觉,乐此不疲。 因为蒋碧婷每日去瑞王府练琴,排演,徐成暄把发邀请、回帖的活也给了姜如月。 姜如月不满意原来的请贴,全部重新写过,在回帖上加了男眷、女眷、仆从等项目,便于统计,徐成暄见了眼神深了深,姜如月解释道:“如果光写人数,只能大致知道有多少人会来,可我想着在宴会前按照回帖做好名牌,排好坐位,丫鬟、小厮也能提前知道要服侍的人是谁,方便招呼。等收齐回贴,女眷的排位我会找母亲帮忙,男眷的排位就交给你了。” “好。”徐成暄简短回答。 姜如月又开口:“义卖是在男宾那边,女宾这边只有说书和琴艺表演,时辰有点空,要不把我那些首饰拿出来义卖吧,也凑个趣,那些首饰我是真不喜欢了,放着也是浪费。” 徐成暄瞅瞅她,平时看她梳妆也很是简单,不过人瘦下来后,不加修饰反倒灵气逼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好。”徐成暄还是一个字。 自从那次姜如月和他摊牌以后,徐成暄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话就很少,他是放弃了吧,再说他原本只是撩拔自己,并不是真得喜欢她吧… 徐成暄看她脸上阴晴不定,开口问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母亲那定一下筵席管事的人。”姜如月有些慌乱,转身疾步走远。 徐成暄望着她的背影,长叹一口气,现在有比确认她的心意更重要的事。 三兄弟向平西侯敬茶认错的事,夫人王氏自然很快知道了,徐成安和她细细讲了平西侯的往事,王氏虽然没有什么家国情怀,可也心生景仰,带着刘姨娘一起去见了侯爷,抱着他又哭了一通,虽然夫妻感情不深厚,可毕竟一起生养过儿女,侯爷心里发酸却感觉温暖。 王氏自打姜如月收拾库房后就没再苛责过她,经过侯爷的事自然又高看她一眼,因此尽心指导她如何筹备筵席,一交上手,发现她还真是认真,每一步,每个环节都要弄得清清楚楚,背后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看姜如月进来行了礼,王氏心疼道:“你最近可是又瘦了不少,你呀就是心思重,昨晚是不是又写流程了,看看眼圈都是黑的。” 姜如月一听,摸摸脸,刚才徐成暄是不是也看到自己形容憔悴了?心里懊恼自己怎么这么不注意形象,嘴上把要和王氏拿主意的事说了一下。 “咱们府上之前办筵席都是由李大总管统管,他跟了我几十年,这个人你放心用,况且你已经做了不少事,等一下我叫他来,有什么要安排的你和他说。“ “那可好了。其实还有不少事情要做,迎来送往、菜肴的准备、端茶传菜这些。” “不过,如月,李大总管毕竟是男人,像服侍女眷的丫鬟、帮厨的婆子都是由管事嬷嬷管,这之前,李大总管都会交给秦嬷嬷去做。” “秦嬷嬷?”姜如月皱了眉, “你要是不愿意,就和李大总管说,让他换个人。”王氏知道秦嬷嬷打了她十个耳光,后来因为春燕的事还冲撞了她。 “母亲,您觉得秦嬷嬷做事怎么样?” “她这个人是刻薄了点,不过她在府里也有年头了,倒是能管住人。” 姜如月点头:“那让我和她聊聊再定。” 第五十四章 吊着 姜如月和李大总管讨论了大半天关于筵席的安排,那李大总管果然是有经验的,姜如月谈完感觉轻松不少。 刚回自己的院子,让秦风陪自己练习使用箭弩,秦嬷嬷就过来了。 秦嬷嬷一身蓝布褂子,头发挽成髻,梳得一丝不苟,倒是干净利索,看到姜如月打量她,上前问了安然后说道: “听夫人说少夫人想找奴婢来问问筵席的事。不瞒少夫人,一直以来,府上筵席需要的丫鬟、婆子都是由奴婢来管,平时我也管着看院、厨房的婆子。” “上回奉将军命令打了少夫人十个耳光,奴婢也是没办法,少夫人体谅。看将军自那以后越来越看重少夫人,现在连侯爷提起您都赞不绝口,奴婢替少夫人高兴,心里也越发惶恐。” “后来因为春燕的事又冲撞了您,奴婢眼拙,实在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现在我嫂子一家是巴不得秦风早点把春燕娶回家。” “少夫人,奴婢以前不知道您的好,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奴婢一般见识。” 姜如月听她啰啰嗦嗦一大堆,但逻辑倒是清晰,开口问她:“那你给我讲讲上一次侯府设宴你都做什么了。” 秦嬷嬷事无巨细一一道来,倒是言之有物。 “那你说说这次筹款宴和以前的筵席有什么不同?” 秦嬷嬷想想说道:“奴婢听说这次虽然菜式不多,但是一人一份的,这就要把之前撤下的盘子尽快清洗干净,要不周转不过来,可能要从庄子上多调些人手过来传菜和清洗盘子。” “嗯,我刚好想到这了,看来嬷嬷是个心细的。那你再说说你平时是怎么管那些婆子的。” 几番往来后,姜如月心里有数了:“秦嬷嬷,之前的事我不可能一点都不介怀,不过之前夫人和李大总管都举荐你,所以才给你机会过来聊聊。聊下来,倒觉得你是个能管事的。筹款宴将军既然交给我了,我就想办好它,我希望嬷嬷能帮我把人管好,也让我看到嬷嬷的能力。” 秦嬷嬷松了口气,知道过关了:“谢谢少夫人抬举,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帮少夫人办好筹款宴。” 姜如月看秦嬷嬷一脸虔诚,觉得自己目的达到了。 …… 老侯爷当年营里的兄弟陆续被接了来京城,住在庄子上,侯爷甚是高兴,也跟着在庄子上住下。王氏和刘姨娘听到消息,亲自去庄子上探望,姜如月看手头上的事有眉目了,也跟着去了庄子上。 那几个老哥都是朴实忠厚的庄稼汉子,王氏和刘姨娘客套了几句就没话说了,得亏姜如月在,拉着几个老哥去看她买的羊。侯爷这羊养得还真不错,看着比以前肥了,几个人热火朝天地聊起来怎么做烤全羊。 老哥们带了不少自家养的东西上来,姜如月看着螃蟹喜欢,要了一篓,想着回去犒劳一下大家,为了这个筹款宴,丫鬟们跟着她也没少操心出力。 天气已到暑天了,太阳落山后,姜如月和丫鬟们把东西搬到外面的石桌上,一盘热气腾腾的螃蟹端上桌很快一扫而光。 几杯桃花酒下肚,众人话也多了起来。 春兰打趣道:“少夫人,这筹款宴都把你熬瘦不少,但气色却越来越好了,是不是因为将军对你越来越好了?” 姜如月白她一眼:“春兰,你哪知眼睛看到的,只是本姑娘我这么能干,他当然不敢再和我发脾气,责罚我了。你们不知道这次宴会节目有多精彩,老侯爷的传奇,蒋姑娘领衔的琵琶单奏,还有三弟古玩讲解,我怎么想都觉得这次宴会应该很成功!” 春兰给她泼冷水:“少夫人,您心也太大了吧,您撺缀那个蒋姑娘上了台,她那样的相貌,那样的才艺,上了台肯定会名声大震,男人都好面子,将军只怕是会更喜欢她了。” 姜如月听春兰说完张开口要驳她,却说不出一个字,越急越说不出来,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人也僵在那。 丫鬟们也以为姜如月会说“他们才是天生一对,我不掺和”,“我巴不得他俩好了,我好赶紧离开”之类的话,哪曾想少夫人连这样掩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穿了少夫人的心思,丫鬟不禁面面相觑。 还是彩蝶机灵:“将军对蒋姑娘好像也没那么好吧,我看将军有日子没去她的院子了。” 春兰劝慰道:“是呀,将军心里还是有少夫人的。为了让您防身,他还让人在院子里设了靶子,看您不肯练习,让秦风督着您练。” 春燕也跟着说:“秦风和奴婢说起过,上次他送过来的药膏其实是将军让送的,那些箭矢也是他让工匠专门打造的,秦风不让我和您说,我才一直没说。” 被丫鬟看穿了心思,还轮番安慰,姜如月心里更难受了,听了春燕的话,赶紧转移话题:“春燕,什么时候你都和秦风能共享秘密了,老实说,你们俩怎么样了?听秦嬷嬷说,秦风家现在一心想娶你过门了?” 春燕红了脸:“我们没什么的,没有的事,少夫人,您不要瞎说。” 其他人哪里肯放过她,一起起哄。 彩蝶道:“那前几天秦嬷嬷为什么拦住你送给你一筐梨。” 姜如月催促:“彩蝶,有这事你都不和我讲?快和我说说,什么情况? 春燕要上去堵彩蝶的嘴,彩蝶灵巧地躲到了姜如月身后,姜如月护住她,“快说,快说。” “那秦家也是忒势利了。原先不是不同意吗,秦风母亲进城代他相了一户人家的姑娘,然后去尚绣坊买东西准备下定,看中一幅枕套,卖五两银子,竟然舔着脸找春燕去帮忙讲价钱,结果发现这幅枕套竟然是春燕绣的。” “后来那门亲事秦风死活不同意,秦家看秦风心意已决,春燕又这么能耐,就转了心思,退了那门亲。现在三天两头来找春燕,还让春燕绣东西,春燕没办法只好躲着走。“ “春燕,这秦家人确实不怎么样,可我也不能棒打鸳鸯,反正你还小,左右不急,你千万把心守住了,男人嘛,你对他好,他反倒当你是蚊子血,你吊着他,他反而把你当心头宝。” “嗯,少夫人,我现在就想着在绣坊好好做,站稳脚根,其他的以后再说。少夫人之前劝奴婢去绣坊的话真是好有道理。” “看你现在变得这么有主意了,我也放心了。”姜如月甚感欣慰。 春兰插话:“少夫人,您上回让春燕教您绣的帕子怎么一直放在抽屉里,就算您想吊着他,也至少要给人一点甜头呀。” “春兰,你现在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我才不是为他绣的。” “谁要吊着我?”语气不善,但却能听出说话的人心情不错。 第五十五章 吃蟹 众人循声望去,竟然是徐成暄走进了院子。一身白色衣袍下的身影修长,在月光的映衬下瓢然成仙。 丫鬟赶紧起身,收拾满桌子的狼藉。姜如月结结巴巴解释:“我没有…不是…您误会了…”他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吊着他吧。 徐成暄不理她,在她身边坐下。这时春兰端了热乎的螃蟹出来:“将军,吃个螃蟹吧。”说完要帮徐成暄剥蟹。 “不用,我自己来,你去把帕子拿过来。” 姜如月一颗心要跳到嗓子眼了,他看见那个帕子就会知道是专门为他绣的,完了,自己没脸见人了。 徐成暄展开那块绣帕,帕子上只有右下角绣着图案,图案简单,只是一汪渠水灌溉着一畦田地,徐成暄会心一笑,揣入怀中。姜如月的脸红到了耳朵根,低着头不敢看徐成暄。 “亲手绣的?”徐成暄凑上来暧昧发问。 “上次用了将军的帕子,想着绣一个还给将军。” “那为什么不给我?” “我的绣工太差,将军又见过好的,怕将军嫌弃。” “嗯,绣得是挺难看的。” “那你还我。”姜如月知道他故意的,但还是不高兴。 “给我也做双靴子。” “那个太难了,我可做不来。” “成亲前,新娘子是要给夫君亲手缝制一套贴身衣物的,你现在补上吧。” 姜如月抵抗不了徐成暄盯着自己的目光,低下头:“好…好吧。” “好好做。” 姜如月气不过他的嚣张,白了他一眼。 春兰端了水来,徐成暄净了手剥起螃蟹。丫鬟们识趣地退了下去,院子里只剩下徐成暄和姜如月。 徐成暄剥开蟹盖,去除蟹胃,然后用吃蟹工具耐心地将蟹肉拆解到蟹盖上。 姜如月看他十指灵动,月亮的清辉撒在徐成暄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比平日里多添了几分温润。 “你们兄弟手都好巧。” 姜如月感到一个眼刀子飞过来。 “你怎么知道?”徐成暄语气突然冷了一下来。 “我看过三弟裱画,修复古玩。你们手巧应该是随了侯爷,我今天看他修羊圈,木工活做得好,羊也给我养得很好,一点都没瘦。” 徐成暄眉眼舒展开来,问她:“我听说你把秦嬷嬷叫过去问了半天,还是打算起用她。你不记恨她了?倒是挺大度。” “又不是她要打我,我干什么记恨她?” 感觉那十个耳光是他俩越不过去的梗了,徐成暄瞬间脾气上来:“姜如月,你有完没完?” 明明他犯错在先,还这样硬气,姜如月心里委屈,却不敢再刚回去。 看到姜如月眼里的委屈,徐成暄心里软了下去:“你想我怎么做?” 他最要面子了,而且语气已经服软了,再说也不能打回去吧,姜如月又说回秦嬷嬷:“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打算不用秦嬷嬷,一是我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一旦换个压不住阵的,反倒坏了事,二是夫人和李大总管都认可她,说明她还是个能干的。” “我找她来,也是想认证一下她是不是真能干,聊下来,确实还让人放心,另外通过之前的事,我发现她是个忠心护主、护犊子的人,叫她来敲打她两句,让她知道负贵宴会的主子是谁,干起活来也更尽心。” 徐成暄放下拆蟹工具,皱眉:“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心机了?” 姜如月觉得他是吹毛求疵。 “有吗?有也是和你学的,我这不是近朱者赤吗,再说不是你之前说我草率冲动吗?” “做事情可以用点手段,但对我,我还是喜欢你直来直往,不要老想着吊着我,知道吗?” “我真没有。”姜如月气得粉腮圆鼓。 徐成暄好想掐掐她的脸蛋,奈何手上刚剥过蟹,他把剥得满满一蟹盖蟹肉、蟹黄浇上蟹醋递给姜如月,姜如月一时间手足无措,他给自己剥蟹?这是那个男尊女卑思想严重的徐成暄? 徐成暄倒是没想那么多,自然而然地去做能取悦她的事。 投桃报李,姜如月用小勺挑起一块蟹黄递给徐成暄: “这篓螃蟹的蟹黄很满很好吃,我刚才吃了好多,您也尝尝吧。” 徐成暄没接,双手又拿起一只蟹,不过却张开了嘴,姜如月只好喂到他嘴里。 “不错,是很好吃,继续。”徐成暄嘴角含笑,看着她手里的蟹盖。 姜如月只好一勺勺把蟹黄都喂给了他。徐成暄吃着蟹,眼睛却牢牢地盯着她,姜如月羞得只好垂下眼睛。 最后一勺,徐成暄截过勺子,喂回给她:“我给你剥的,你好歹吃一口,免得又说我欺负你。”这是同一把勺子啊,难道她要吃他的口水? 高大的身影罩过来,姜如月的呼吸都重了,什么想法也没有了,乖乖地张开口,紧紧抿着的嘴唇也就松开来,柔软的唇瓣看起来比往常更加的娇艳。 徐成暄看了血气上涌,克制着坐正了身子,低头沉思片刻,他不能等了,他要亲耳听她说出自己的心意。有两天没见她,竟然有些想她,听秦风说少夫人从庄子上回来了,他拔步就来找她,像个毛头小伙子。 徐成暄刚要说话,却见蒋碧婷带着丫鬟进了院子。 “将军,您怎么在这里?我刚刚去书房找你呢。” “这么晚了,怎么才回来?我去你的院子没看到人,就过来一起吃蟹。” “护国公家老太君办生辰,今年没大办,只请了些女眷热闹一下。她很喜欢碧婷,就留下来多说会话,还赏了我一盒上好的东珠,我打算穿起来做头饰,上台时戴上。” “成暄,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是为了演奏专门做的。”说完,蒋碧婷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白色的纱衣随风起舞,皎皎月光下,蒋碧婷瞬间羽化成仙。 “好看。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院子。”徐成暄上前拉了她出了院子。 看到徐成暄招呼不打,两人手拉手离去,两人又是那么相衬。姜如月的眼睛开始发涩,撩完自己又和别人走了,什么意思吗?他刚才说是没见到蒋碧婷才过来的,他把她当什么,替身吗?看他眼里好像有自己的,可蒋碧婷一来他就撇下她,男人果然还是更喜欢长得漂亮的,肤浅。 蒋碧婷才是他的白月光吧,这自己早知道啊,可现在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姜如月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徐成暄… 马上就到筹款宴了,姜如月擦了眼泪,一切等筹款宴结束再来了断吧。 第五十六章 筹款宴 临近筹款宴,事情多,大大小小状况不断,姜如月嗓子冒烟,咬着牙到处救火。 到了筹款宴的前夜,靠着府里的池塘,搭起的两个棚子遥相对应,男宾的棚子中间是义卖和说书的台子,四周围着长方形桌子,前方还扎为琴乐表演的高台。女宾棚子因为只是义卖几件首饰,因此只扎了一个台子。桌子上名牌都放好了,食材也全部到位,绵羊、活禽也提前宰杀好放在地窖里冰着,烤羊的架子在厨房前的空地也支了起来。要义卖的东西也都分门别类地整理装盒并贴好了标签。 徐成暄三兄弟、姜如月、蒋碧婷过来做最后的视察。可能是这几天事情不是很顺利,姜如月心里莫名地忐忑。 这边徐成业登上义卖台,做最后的准备,那边蒋碧婷也登上了高台,俯视下边还真有一种优越感,在高台上刚旋转了一圈,还没转过身来却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转过身来,看到徐成暄飞身上到义卖台,抱住徐成业把他救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姜如月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义卖台怎么会塌了?台子搭好后,自己上去过,徐成业也上去过,感觉很结实,怎么会?是谁动了手脚? 蒋碧婷跑下高台,对着姜如月说:“姐姐,幸好是今天出事了,要是明天台子塌了,义卖搞不成不说,将军的脸面也丢光了。搭好后,姐姐没上去吗?” 徐成暄面色冰冷。 姜如月此时心里如坠冰窟,大家辛辛苦苦一个多月,差一点功亏一篑,自己太没用了,怎么没发现这么大的纰漏。 徐成业这时缓过神来,回道:“搭好后,我和大嫂都上去过,没问题的。刚才我无意踢到了边缘的一个突起的木条,好像那木条松了,整个台子就塌了。” 姜如月心里难受搞砸了事情,忐忑不安解释道:“这个台子是请外面的师傅来搭的,我上去踩的时候没问题的…唉,现在可怎么办呢?这些木板还能用吗?现在这么晚了,人手也找不到了。” 徐成暄这时已经蹲下来查看坍塌的废墟,抽出一根木条:“这个设计还真巧妙,只要抽取这根木条,整个台子会产生连锁反应。大部分的木条还是可用的,再补一些加固,我们自己来搭。” 徐家三兄弟和几个下人找来木材,开始忙活起来。 徐成暄看着呆立一边的姜如月说道:“你和碧婷先回去,这里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姜如月回道:“那个高台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搭好这个台子,我会去检查其他台子。”徐成暄不理她忙活去了。 姜如月离开时,只见徐成暄嫌热脱了上衣,好身材一览无遗,可惜姜如月已没了欣赏的心情。 回了屋里,姜如月却睡不着了,想起自己是看到台子边缘有一个突出的木条,为什么没让人把它锯平?如果锯了,不就早发现了?还是太不细心了,不知道其他地方还有没有问题?这要是明天塌了,会伤到徐成业和旁边的人,宴会恐怕办不成了,侯府的名声也没了,想想真是后怕。既然有人在台子上动手脚,会不会在食物上动手脚呢? 辗转反侧,天没亮,姜如月简单梳洗就出来了。到了厨房把准备好的食材全部取样煮熟喂给猫狗,又安排人手对所有进出厨房的人搜身检查。她自己检查完棚子里的桌椅、台子、名牌,去库房看到义卖品完好无损后,就又回到了厨房盯着下人准备宴会的东西。 徐成暄见她灰头土脸,紧张兮兮,宽慰她:“东西大多是自己庄子上的,应该没那么容易下手。再说也没必要,反正台子一塌,宴会也进行不下去了。” 姜如月不为所动,冷冷地看向他:“出了事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心思不要太重,事情你已经尽力了,出了事有我兜着。” 所幸下午开始的宴会进行顺利,没有意外发生,姜如月一颗心才稍稍放下。 从棚子望出去,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盛,池塘边的花园里花团锦簇,在夏日阳光下,格外地晃眼。 这场筹款宴实在让这群见多识广的来宾们大开眼界,没料到徐家除了那两个英武神勇的公子,还藏着这么一个博学通识的三公子,那一件件物品在他的演示下登时平添了光环;说书先生抛出的一个个故事更是高潮迭起,那老候爷竟然有这么血性的故事,怪不得能养出一门三杰,封侯拜相也是实至名归。众人看得心潮澎湃,义卖叫价自然不甘落后。 姜如月穿梭在各个棚子和厨房之间,张喽着丫鬟、小厮端茶递水,复核着银钱往来,照看着物品的交接。 此起彼伏的叫价声、叫好声直到蒋碧婷带着一群姐妹上台才停了下来,因为提前讲了规矩,众人安静下来,心里却在赞叹那个领衔的女子是谁?仙女吗?太美了,头上的珍珠配饰都没有她闪亮,这个宴会当真比国宴都来得有看头。 曲子弹得也好,一曲终了,竟都听的痴了,短暂的安静后还是徐成暄带头鼓起了掌,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回应。台上的蒋碧婷眼睛湿润,看向徐成暄,心中涌动着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男人们看得兴奋,在之后的叫价中更加踊跃了。 姜如月看着台上、台下对望的两人,想起春兰的话,这之后徐成暄会更爱蒋碧婷了吧,一早上紧绷的弦突然松了下来,姜如月没办法集中精神去处理手上的事务,只好默默走出去躲到池塘边的假山后静一静。 深吸几口气,平缓下情绪,心慢慢静了下来,却想起今天这么大的日子,瑞王怎么只是来了坐了一下就走了呢?上官云今天都没上台,和瑞王走时眼神里躲躲闪闪的,出什么事了吗?是因为有太子党的人在吗?为什么要请张国舅来呢? 正想着,看到蒋碧婷带着小姐妹兴冲冲地往女宾那边走,经过小拱桥时,不知何时,桥边竟站了个锦袍华服的男子,姜如月感到蒋碧婷好似在向那个男人微微颌首,那个男人也似乎点了点头,目送着蒋碧婷过了桥。 等那个男人转过头来,姜如月发现他虽然不年轻了,却依然朗眉星目,丰神俊朗,比徐成暄生得还好。 第五十七章 定情 因为一人一份餐,宾客虽然吃得满意,拍卖结束不久宴会就结束了。姜如月父亲和杨氏也有来,姜如月忙得都没顾上和他们打招呼,走了自然要送出府门。 老侯爷和夫人,徐成暄和蒋碧婷做为主家在府门送客。姜如月远远看着两人在和众人寒喧。 众人可能还在惊艳着蒋碧婷的美貌才华,对着徐成暄和蒋碧婷全是溢美之词,众星捧月般地围绕着二人,蒋碧婷的眼里满是欣喜和藏不住的雀跃。再看二人白衣翩跹,昭昭月华,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确实相衬。 姜大人和杨氏看着姜如月的脸色也不好劝,匆匆走了。姜如月掉头往回走,忍不住又回头看时,却是什么也看不清了,泪水已经糊了眼睛。 回到棚子里,姜如月稳了稳情绪,知道侯爷老哥几个意犹未尽,命人摆上圆桌,重新烤了羊腿,上了酒,等侯爷送客回来,果然几个人喝了起来,很快气氛热烈了起来,高兴地时候还唱起了军歌。 徐成暄进来时就看到这幅画面,姜如月在旁边和帐房先生拢着帐,好似情绪已经平复。侯爷和老哥几个围在一起,兴高采烈地喝酒聊天,声音大得快把棚子顶翻了。徐成暄过来敬酒,几个人按住他不放让他陪酒。 等姜如月拢好帐,锁了银票回来,看到几个老哥已经微熏,怕喝大了伤身,而且有两个老哥明天要赶车回去,就劝大家散了吧。 几个老哥还是回庄子上住,侯爷送他们到大门口,还没说话眼睛就湿了,明天要走的一个刘姓老哥翻身跪下,哭道:“老哥哥,山高水远,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老哥哥一面,老哥哥,您可千万保重呀。这次还能见上一面,兄弟我死也无憾了!”说完哭倒在地。 姜如月刚要去拉,另外几个老哥儿也跪下了,侯爷抱着那个刘姓老哥呜呜大哭。姜如月不知怎了,眼泪哗哗地被勾了出来。 “老哥哥,跟着你横刀立马去打仗就像发生在眼前,怎么二十多年都过去了,我怎么都觉得我白活了,就是跟着你打仗那会儿让我觉得没白活啊……” “老哥哥,什么时候你带着我们再去打一场仗…,死了也甘心呐。“ 徐成暄和管事赶紧去拉,福伯稍好点,不断帮忙安抚大家,哭声渐渐止住了。旁边的姜如月却哭得抽噎起来,止都止不住,知道自己的失态,姜如月赶紧向池塘边跑去。 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姜如月不管不顾地呜呜地哭出了声。好一会才止住了哭声看到前方递过来一张帕子。 姜如月手上都是泪水,接过来擦了眼睛又擦了手,抬起头才发现递给她手帕的人竟是徐成暄,臊得低下头,抬腿就要走人,却被扣住了手腕,带到那个人身前。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姜如月心跳忽然加快,不敢去看他,想要将手抽出来,力量悬殊反而被他握得更紧了。 “你…干…干什么?”姜如月不受控制的抽噎了两下。 “为什么哭?”徐成暄觉得她的样子可怜又可笑。 “没…为什么…”姜如月长吸了一口气才止住了抽噎。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得这么难过, “也许是我听了那几个老哥的话,突然觉得人生好没意恩,缘起缘灭,到头来不过一抔黄土,一切都是一场空。”说着说着姜如月的眼睛又湿了。 徐成暄拿起帕子帮她擦泪,勾得姜如月继续和他吐露心思:“我没事,可能这两天办筹款宴一直事情不断,昨天台子又坍了,所以压力很大,就怕今天出什么事情是之前没想到的。” “如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谢谢你帮我把筹款宴办得这么好。” “我也只是做好本份。”多少天的压力随着徐成暄的肯定得到了释放,但姜如月心里却更委屈了,眼泪不要钱似得往外涌。 徐成暄伸手在她背后轻拍安抚她:“你这是怎么了,刚才在院门口我就看见你在抹眼泪,吃醋了?”最后几个字说在姜如月的耳朵旁,温热的气息钻进她的耳朵。 姜如月用力去推他,却撼动不了分毫,气得跺脚:“谁吃醋了?我才没吃醋呢,我哪有时间吃醋,你不要自做多情。” 徐成暄放开她,目光灼灼,嗓音微哑:“如月,如果郎有情,妾是否有意呢?” “你说什么?”姜如月愣怔了,抬头望向他,他在向她表白? “我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徐成暄双手固定在她肩膀上,不容她逃脱。 “我…”姜如月没办法说出不字,哪怕她自己无数次地提醒自己他不是良人,他身旁还有个美人,可他还是走进了她的心里。 徐成暄那么出色,她姜如月白纸一张,怎么能抗拒得了他的情网,哪怕知道是陷阱,她也想看看那网是什么样的。 徐成暄哪里容得她迟疑,迫近她,诱导性地再问一遍:“你也喜欢我,是吗?” “嗯。”她没办法不点头,徐成暄把她拉入怀中,粗砺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温润的唇印到了她的额头上。 姜如月的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身子轻颤,待那唇向下寻找,姜如月偏过头去,躲开了他,徐成暄知道她害怕没再迫她,收拢手臂把她紧紧圈在怀里。姜如月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喃喃道:“你是说真的吗?你不会耍我吧……”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傻姑娘,你那么好,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徐成暄吻到她的头发上。 姜如月浑身轻颤,心里充盈着前世今生从未感受过的美好。被徐成暄拢在怀里,近得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姜如月感觉像踩在了云端,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徐成暄的唇试探性地印在了她的唇瓣上,姜如月晕晕得忘了躲避。 就在徐成暄想加深这个吻时,春兰的声音打破了二人的旖旎,“少夫人,你在那里吗?我找了你好久。” 徐成暄松开了手,姜如月赶紧跳开奔向远处的春兰。 “明天来书房找我。”终于确认了她的心意,徐成暄心头一阵轻松,心里却知道这不是表白的好时机,自己的定力哪里去了? 第五十八章 不怕打脸 早上,蒋碧婷兴冲冲地来找徐成暄。她整个人还沉浸在昨晚巨大喜悦的中。在边城时,她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可那毕竟是小地方,这里可是京城,昨天的宴会聚集了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她依然还是焦点,人们惊叹她的美貌,赞叹她的才艺,贵妃们则嫉妒她有如此般配的夫君。 在门口送客时,她看向徐成暄,仿佛回到了她初见他的那个夜晚,想起了那时她的情动,自己真是蠢,因为一些钱财冷淡这份感情,她要找回他们的初心。 父亲走时上来礼节性地打招呼,徐成暄看不出表情,客套地寒暄了几句,彼此心照不宣。她忽然想要长长久久地和徐成暄在一起,她要找父亲好好谈谈。 客散了,徐成暄却没陪她回去,说是去陪陪父亲的战友。她知道请那几个庄稼汉是姜如月的提议,姜如月特意安排那几个老兵和侯爷坐在第一排,坐在那些京城勋贵前面,真会讨人喜欢呢,哄得老侯爷眼里只有她这个儿媳妇,她还趁着办筹款宴和丫鬟、仆妇都打成了一片,三不五时地自己拿银子出来请大家喝茶吃点心,下人自然“少夫人”叫得欢,连打过她十个耳光的秦嬷嬷也不知道怎么被她收服了,鞍前马后的效劳。 蒋碧婷是看不上她这些小伎俩,收买人心谁不会,只是奈何她实在没法和下人们不分尊卑地相处,想想姜如月也是出身权贵之家,怎么能和下人、庄稼汉相处得那么好呢? 徐成暄越来越倚重她,那天她从护国公府回来,徐成暄竟然在她的院子里吃蟹,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这次筹款宴这么成功,徐成暄更看重她了吧… 担心什么来什么,等她到了徐成暄的书房,正看见他带着姜如月向府门外走去。她看见徐成暄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带着笑意,一如当初他们定情的时候,他好像好久没有这么望着自己了,在这盛夏日子里,她突然感到冷,树上的知了更是呱噪地让人心烦意乱。 姜如月昨晚躺在床上好久都睡不着,那感觉太不真实了,徐成暄一脸情深地望着她说喜欢她,感觉像做梦一样。可他也喜欢蒋碧婷啊,男人真得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吗?自己舍得吗?这太难了。 早上起来想着和徐成暄的约会,喊来春兰给自己上妆,被丫鬟们一阵取笑,等化好了妆,结果妆上浓了,平时又不怎么化妆,乍看上去好别扭,可又怕让徐成暄等。 匆匆赶过去,结果换来徐成暄“哈哈”两声假笑,逼着她去洗干净了脸,虽然她也觉得不好看,可不喜欢他的态度,不过心里的不快很快被徐成暄的一句话抹平:“我喜欢你素颜的样子。” “筹款宴办得这么成功,要好好犒劳你一下,我带你去逛集市。” “那先去下钱庄把昨天没来得及存的一点尾款存进去。你知道昨天募了多少钱吗?” “多少?”徐成暄当然知道不会少。 姜如月递过一个册子,语气兴奋:“这是昨天的流水帐,每个物品后面有竞得人、帐房先生、银庄经手人的签名,总金额上还有钱庄盖的印,和钱庄开的存单也对得上。将军您一半的物品就拍卖到了五十万两,已经完成了将军的目标。第二场因为有那个翡翠镯子,我想义卖金额只会多不会少。” 徐成暄接过册子,看了一眼总金额:“嗯,一如既往的好。你做事我很放心。” 姜如月得意,继续说:“我还没说完呢,帐房于先生会把物品名和金额誉写在红纸上,然后张贴在府外的院墙上昭告天下。” “这个和我想到一起了,瓜田李下,一定要小心。” “好,我会的。这些钱是为在西北屯田筹的,我让于先生单独在钱庄开了个户,不要和其他军费混了,他说和你说过了,大印在他那,私印在您手上。对了,钱到位了,屯田的计划有了吗?要怎么花是不是要先报给皇上?” 徐成暄这时没法再隐瞒:“你上次说得很对,西北面临的问题是干旱少雨,所以关键是要兴修水利,开垦荒地。这些钱就是要用在禹水上引出一条人工渠。我们倒是心有灵犀,你给我绣的那个帕子,图案很是应景。” “我怎么记得那天我说完你好像不高兴呢?” “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震惊你怎么会想到的。” “其实也没什么呀,你要屯田,就要有地,知道西北干旱少雨耕地少,就要开垦荒地,就要兴修水利呀。” “道理是不错,可有几个人你和他提屯田,他会想到修水渠呢?这世上是无难事,可也要有有心人。” 顿了一顿,徐成暄开起了玩笑:“那边正好缺一个管事的,派你去吧。” “好,我去。” “兴修水利十几年都可能的,而且西北漫天黄沙,条件跟京城没法比,你愿意?” “愿意。不过你也要去。” “又不打仗,我去干什么?” “陪我。”姜如月说得理直气壮。 徐成暄抬手摸了摸她头顶:“你脸皮还挺厚。既然喜欢我,亲我一下。”说完往前凑了凑。 姜如月拔开他的手,表情恳切:“将军,说心里话,如月很感激你这么信任我,交给我办筹款宴,如果你要我去帮忙兴修水利,如月真的愿意,兴修水利,千秋功业,能参与进去,真是与有荣蔫。如月知道这些如果没有将军的支持,一个女人是没办法参与进来的。”说完,红了脸上前蜻蜓点水般吻上了徐成暄的面颊。 她的嘴唇柔软,印在脸上痒痒的,徐成暄摸摸她吻过的地方,心中一荡:“你还真要去呢。原来你是因为跟着我可以有所作为才喜欢我的?你是想利用我?” 姜如月点头又摇头:“这只是其中一点,将军心怀天下,情操高尚,如月真心钦佩。” 徐成暄被姜如月一本正经的语气弄得不好意思。 “就这些?” “这还不够?” “不够。” “将军长得好。” “嗯,没了?” “还有你原来那么讨厌我,现在说喜欢我,说明你有眼光,而且知错就改,不怕打脸。” 这话不是打他脸吗?不过什么时候开始他纵容她这么嚣张地和自己讲话,他还觉得有趣呢? 徐成暄望了她一会,认真地问她:“如月,我喜欢沙场点兵,喜欢抗敌厮杀,我天生就是一个武将,你愿意抛下京城的繁华陪我驻守边关吗?” “我可以,正好去帮你屯田。” 徐成暄没说话,突然上前搂住了她。看徐成暄抱着自己不撒手,姜如月推他:“将军,时辰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第五十九章 愿赌服输 出了钱庄,走过一条街就到了集市。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人声鼎沸,姜如月看着好新鲜。因为乞颜使团到访,有好多乞颜商人在卖土特产、工艺品。 姜如月被一个玩骨牌的乞颜少年吸引,只见他将骨牌按一定间距排列成行,轻轻碰倒第一枚骨牌,其余的骨牌产生连锁反应,依次倒下后就摆出了四个汉字“花开富贵”,众人一片叫好声,那少年看到众人纷纷慷慨打赏来了兴致,又重新码起了骨牌,要摆出更难的花样。 姜如月和徐成暄对视一眼,明白对方所想。徐成暄招来侍卫,示意他盯紧这个少年。 姜如月和徐成暄走了出来,对徐成暄道:“那天搭台子的都是汉人,并没有乞颜人。” “这些乞颜人的手艺还是汉人教的,只不过被他们学以致用。” “你怎么知道的?昨天我忙得晕头转向还没来得及追这件事。” 徐成暄笑笑转而道:“现在乞颜使团来访,恐怕不太平,你自己出去记得带上箭弩,以防不测。” 二人向前走到了一个书摊,姜如月过去翻看古籍,想看看有没有和水利相关的。 旁边有几个女眷大概是认出了徐成暄,在旁边嘀嘀咕咕。 “那人是昨天办筹款宴的镇北侯。我跟着我家老爷去了,可真是开了眼了,知道什么是一门三杰,什么是神仙眷侣了。” 姜如月听到神仙眷侣这个词不禁皱了眉。 “早上就听说那个筹款宴办得满堂彩,可惜我家老爷带了夫人去。侯爷真是长得好,可他身边的夫人也就平常吧。” “不是她,是他的另一个夫人,长得和天仙不说,还弹得一手好琴,一上台,下面的男人们就看得目瞪口呆。送客时,侯爷也带着那个夫人,往那一站,不由得人不看过去。” “这个女人是谁呀,他的妾?” “她应该是正室,长得好的是妾。我昨天好像看她像个管家婆似的进进出出,好多人以为台上的才是正夫人呢。” “德不配位,迟早也得把位子让出来。” “那也不一定,你看侯爷不是带她出来了吗,说不定人家有手段呢。” “这倒是,这后院可真不是光凭美貌的。” 看到姜如月脸沉了下来,徐成暄让侍卫上去轰散了那几个长舌妇,拉了她远离人群。 徐成暄望向她:“世人看事情很多时候只看表面,不知道很多事很多人都是徒有其表,败絮其中。如月,别人说什么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心里有你就好了。” 徐成暄肯哄她让姜如月心情好了起来,这个年代,男人有两房妻室是正常的,自己不愿意大可不接受,是她自己不愿意走了,谁让她爱上了徐成暄呢,愿赌服输吧。 看徐成暄担心自己,姜如月抬头逗徐成暄:“你什么时候开始心里有我了?” “从你哭着喊着要嫁我那一刻起。” 这谎话也太假,姜如月抓住把柄回怼道:“那如月三年都没见侯爷几面,让侯爷饱受相思之苦如月很是不安。” 徐成暄趋身上前,嘴贴近她的耳边。大庭广众之下贴得如此近,让姜如月一阵心慌,哪知他说的话更是让她羞臊:“那我们是不是该圆房了以解为夫的相思之苦。” 姜如月向旁边挪了几步:“不正经。其实我刚才是在想筹款宴上搞了那么多花头是否有些暄宾夺主了,现在人人津津乐道蒋姑娘的绝色,侯府的一门三杰,但好像没人关心为什么要屯田,这些钱筹来去干什么,我们这样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徐成暄略一沉思,回道:“水至清则无鱼。如果别人明明白白知道我们的心思,有时反倒麻烦。” 姜如月坚持:“虽然这样说有道理,但我觉我们还是欠一个交待。尤其第二场宴会除了一些邀请的商户,其他人都是买票进场。一些人可能是猎奇,但难保没有志同道和的人士,如果让他们只看到那些花头,难免会对屯田这件事凉了心。” “你想怎么做?” “我想能开场时,你来介绍一下屯田的原因以及筹款的用途,再说一下第一场筹款的情况。“ 徐成暄斜睨她:“做屯田官都委屈你了,来给我做军师得了。” 姜如月给个杆往上爬:“我真这么厉害?!” 徐成暄冷笑道:“姜如月,你属猴吗?” “嘁,我还不稀罕呢,我要去做女将军。” 徐成暄被逗乐了,上去牵住她的手:“你要是能从我手里挣脱出去,我就送你去做女将军。” 姜如月在他过来牵手时就下意识地甩手,听他这么一说,明白使蛮力是无法挣脱的,便停了下来,然后突然挠向了抓她手这边的胳肢窝,奈何对方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甚至连笑都没笑一下,反倒手上一用力,姜如月跌进了他的怀里,紧接着姜如月耳边传来嘲讽声:“光天化日之下,娘子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动手动脚?” 姜如月这个恨呢,自从认识他以来,自己从没占过上风,以前还好说,可现在他都向自己表白了,还是总欺负自己…,想着想着,眼泪就出来了。 “你老是欺负我。” 徐成暄见她真恼了,松了手,伸出手指给她抹眼泪。粗糙的手指擦在脸上微微有些刺痛。 “和我在一起不许哭。”徐成暄不喜欢女人哭哭啼啼的,可这姜如月却是个泪坛子。 看姜如月瘪嘴,徐成暄认真解释:“如月,现在朝堂上,边境上的形势波谲云诡,我会尽力护着你,可如果真有力所不及的那一天,你一定要坚强,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姜如月收了泪,看到他郑重的模样,点头让他放心,他是因为之前的刺杀担心她吗?怎么好像他知道有什么要发生似的? “走了,什么都没买呢,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 “你有钱吗?” 徐成暄脸臭了,她成心恶心他。 第六十章 密谋 蒋碧婷后来也出了府,一路来到常去的那家胭脂铺,和掌柜说了几句后,掌柜的把她带到一个雅间里,外面的暗卫不好进来,只能在门口守着。 进了雅间,掌柜敲开了一面墙,后面竟是一条密道,掌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国舅爷已经在等候了。”原来,昨天在侯府二人已经暗中约好了在此会面。 蒋碧婷虽然知道这间铺子是父亲的据点,在被徐成暄发现了身份之后也没派上什么用场,但是不知道还有一条密道。 跟着掌柜的走了约有一刻钟,来到了一间屋子,装饰得很普通,对面的太师椅上赫然坐着正是自己的父亲张国舅,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异族打扮的青年,古铜色的肌肤,颧骨突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斜拉向上,头发被编成一排排细细的辫子,人虽然长得粗犷,混身上下却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威势,让人不容小觑。 蒋碧婷刚踏进屋子,那青年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赤裸裸地毫不回避。果然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蒋碧婷倒是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但心里还是不由地一阵厌恶。这人是谁?自己和父亲的关系见不得光,为何父亲要让自己见这个人呢,蒋碧婷不由心惊。 “碧婷,这位是草原部落的新盟主特木尔可汗,快来见过。”张国舅开口。 “民女碧婷参见可汗。”蒋碧婷上前行礼。 “令爱果然是国色天香,京城第一美女实在是委屈,中原第一美女才是实至名归。”特木尔一开口竟是标准的汉话。原来自那天惊艳亮相,京城第一美女的称号已经落在了蒋碧婷的头上。 看出蒋碧婷的疑惑,张国舅哈哈一笑:“可汗这口标准的汉话可是有老夫一份功劳。可汗的老师可是老夫从国子监找的教皇子的师傅。” “蒋姑娘,得益于国舅爷的扶持,本王自小钦慕中原文化,趁这次使团出访,微服探访,想亲眼见识中原的风土人情,让两国不再有干戈,世代交好下去。” 可汗的眼睛紧盯蒋碧婷继续说道: “来了中原发现确实人杰地灵,现在姑娘名冠京城,本王求了国舅爷见上一面,唐突之处,望姑娘见谅。日后姑娘若有什么难处,本王愿尽绵薄之力。” 对她一见倾心的蒋碧婷没少见,难得的是可汗非池中之物,又是父亲的座上宾,虽然唐突了些,蒋碧婷也不愿落人面子,所以回道:“可汗一国之君,碧婷感谢可汗的这番心意。” “听说姑娘的夫君镇北侯捐出了所有身家办筹款宴,不知可否同姑娘商量过,姑娘这样的人物自然配得起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本王是担心侯爷委屈了姑娘。” 虽然知道他存心调拔,但这一席话正戳中了蒋碧婷的痛点,神色不由地暗了暗,但嘴上却回道:“碧婷仰慕侯爷为人,并非贪慕钱财才嫁与侯爷。” 可汗笑笑,蒋碧婷的表情变化都被他尽收眼底:“姑娘高洁。本王与姑娘初次见面,也未曾准备薄礼,正好本王的人后日会赴筹款宴,不知姑娘是否有什么心头好,本王让人拍下略尽心意。” “碧婷并无什么心头之好。” “听说压轴拍卖的是一只翡翠镯子,世间罕有,与姑娘倒是很相配。 蒋碧婷不由心头一惊,他怎么对她的想法一清二楚。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特木尔知道父女之间有话说,就告辞了出去。 见特木尔走了,蒋碧婷不由地埋怨起来: “父亲约我来就是想给我引见可汗吗?不瞒父亲讲,女儿来找父亲是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能让我和徐成暄长久在一起,父亲恕罪,女儿实在不能没有他。” 国舅爷冷了脸:“不要给我演贞洁烈妇这一套,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过来是告诉我你要背叛我选择徐成暄是吗?“ 蒋碧婷慌得落了泪,起身跪下:“父亲放心,即使要了女儿的命,女儿也不会做出背叛父亲的事。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张国舅叹了口气:“真是女大不中留。起来吧,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什么办法?”蒋碧婷眼里闪烁着希望。 张国舅斜睨她一眼:“你知道瑞王势头正盛,文武百官大半已被他拉入阵营。西北、北疆军队都握在他手中,如果他想兵变,王位早已是他囊中之物。暂时他应该不想落下弑君篡位的口实,才按兵不动,而是寻找机会谋夺太子之位,这些皇上心理很清楚,无论皇上最后如何决定都会对我们不利,我们必须趁皇上下决心前做点什么。” “可汗的父亲被徐成暄所杀,年幼时受过我的恩惠,这次来京其实是受我之邀,几番交涉下,我们已订立盟约,他同意出兵助太子夺取皇位,事成之后割让西北十五城给他。如今可汗对你青眼有加,自然有利于巩固我们的盟约。”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徐成暄。可汗出兵,徐成暄必定率兵抵抗,他骁勇善战,可汗和他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另一方面,我需要有一个人能制衡可汗,一旦事成,免得可汗进一步染指中原。” “如果有机会,为父当然是希望徐成暄能为我所用。以前他和瑞王兄弟情深,铁板一块,根本撬不动,不过最近似乎有些转机。近日来,坊间传闻瑞王有龙阳之好,早对徐成暄起了心思,但徐成暄没这个想法,而且已有妻室,想要开枝散叶,繁衍子嗣,因此两个人起了嫌隙。” “仔细想想,这件事倒未必是假。瑞王好龙阳早有传闻,但徐成暄应该只把他当兄弟,这次筹款宴瑞王只是礼节性地来了一下,很快就走了,我看他当时对着徐成暄的面色很不友善。而且无论真假,我已经安排人把这个传闻扩散出去,传得久了,假的也成真的了,文武百官自然不会推举一个断袖之人当太子,徐成暄最是爱惜名声的人,虽然和瑞王兄弟情深,可能也不得不断了往来。” “另外瑞王对徐成暄屯田的提议应该不是很支持,认为花费太大,只是碍于和徐成暄的交情,让兵部尚书递了折子上去,在朝堂上却未见发声,徐成暄这次办筹款宴,他也没拿出东西来,而且徐成暄竟然把瑞王给他的镯子也拿出来卖,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兄弟二人有了些问题。” 第六十一章 绑架 “可是父亲,即使徐成暄真和瑞王翻了脸,他也未必会倒向父亲这边,而且他一定不会同意联合乞颜起兵的。” “这个我知道。只能说富贵险中求,如今我们也只能在夹缝里寻找翻盘的机会,所以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和乞颜的关系。其实谁想割让土地,谁还不想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呢?如果他真能拉拢过来,我就会甩了可汗,如果太子确实德不配位,我甚至愿意扶佐他登上帝位。” “你和徐成暄的关系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蒋碧婷的脸上浮现出焦虑:“徐成暄知道我的身份后,就对我就淡了很多,后来徐成暄要捐出全部身家也没和我商量,女儿也冷淡了他一段时间,结果他对那个姜如月倒是越来越好,刚刚还带了她出府。” 张国舅蹙了眉:“昨天的筹款宴我看到她忙前忙后,筹款宴办得这么成功,这个女人倒是很能干,也不怪徐成暄会喜欢她。” “碧婷呀,你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眼皮子怎么会这么浅呢,真要有徐成暄权倾天下的一天,钱物不需要他给你,自然会有人送上来。” “那徐成暄是个有想法的人,如果你不能站到和他一个高度,空有美貌是不会长久的。” 张国舅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 “女儿知道错了,那现在怎么办呢?” 张国舅沉吟片刻:“无论如何,这个姜姜如月是不能留了。她倒是神奇,连着两次都没有刺杀成功。不过再一再二不能再三。” “你有时间去药铺拿一样东西,这是西域的一种密药,可以扰人心智。” 张国舅具体讲了一下使用方法,最后语重心长:“碧婷,徐成暄能为我所用最好,如果不能,你心里必须要有个了断,如果父亲倒了,你和他也不会有好结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关键是要懂得取舍,否则镜花水月一场空。” “女儿明白。” … 第一场筹款宴的火爆直接带来了第二场筹款宴入场券的洛阳纸贵。夫人王氏、刘姨娘都来找过姜如月要入场券,可姜如月当初还担心没人来,所以根本也没想着预留。夫人王氏、刘姨娘就埋怨起姜如月考虑不周。少不得加了桌椅,又是一通忙活。 好在第二场只招待男宾,在宴会开席前,一切已是准备妥当。宴会的火爆在大家意料之中,唯一出乎意料的却是拍卖翡翠镯子的环节。 做为压轴义卖的翡翠镯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叫价声此起彼伏,一路攀升到了五万两银子,竞价者渐渐少了,最后京城首富的儿子林公子喊了八万两银子后,再没人跟价了,徐成业刚要举槌落下,角落里却响起了一个坚定的声音:“十万两。” 众人向角落望去,是一个异族打扮的青年人,姜如月认识他,正是卖羊给她的扎布。他怎么来了?是奉了主子的命令? 林公子王之蔑视:“乡下人,数数你兜里的碎银子,看看能不能凑上十两再来喊价。” 众人轻声哄笑,都不相信这个打扮普通的乞颜人能拿出十万银子来。 扎布缓缓起身,朝林公子拱手,声音不急不徐:“在下不才,来往波斯、乞颜、中原之间贩卖牛羊、马匹。多年奔波,小有所得,家有牧场千顷,奴隶百人,和公子自然是没法比的,只是在下十分喜欢这个翡翠镯子,才斗胆和公子相争,还望公子大人大量,不和在下计较,成全在下的心意。” 一席话把自己摆在很低的位置上,让林公子心里很受用,再说他虽然有钱,十万两他也加不下去了,于是顺水推舟:“那你就赶紧拿出银票来,把镯子拿回去吧。” 姜如月看着扎布果真拿出十万两银票,像是有备而来,看来他的主子还真是势在必得。人家真金白银拿出来了,也没有不收的道理。 拿着那十万两银票,姜如月觉得有些烫手,扎布的主子会这么大方用十万两买个镯子?天色已晚,钱庄存不上了,只好锁起来,多派了侍卫看护。 第二天起来却发现变了天,阴云密布,预示着一场夏日的暴雨即将来到。低矮的云层仿佛石块压在人的心里。 姜如月赶去书房找徐成暄,想让他陪自己一起去,哪知徐成暄却不在,侍卫说他上早朝了。 姜如月的心咯噔一下,只好叫了帐房于先生和侍卫带了银票去向钱庄,心里隐隐不安抓了那个箭弩放进香囊中。 一路上,姜如月莫名地忐忑,催促马车快行。突然听到马车外面一连嘈杂,接着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一个侍卫喊道:“少夫人,快下马车,有人打劫,我护您出去。” 姜如月挑帘一看,那些打劫的虽然蒙着面,却依然能看出不是中原人,认出为首的那个人正是扎布!打开放银票的盒子,抓出银票塞在帐房先生怀里。自己抱着盒子下了马车,对上来接应的侍卫低声说:“护住帐房先生去钱庄。”抱着盒子向反方向跑去。 乞颜人都被她吸引了过去,因为乞颜人数众多,又有侍卫护送帐房先生去钱庄,所以姜如月这边就落了下风,拚命跑出了一段路,看侍卫已经损伤不少,赶紧把那个盒子扔向匪徒,大声喊道:“我身上并没有银票,这里地处繁华,一会就有衙差来了,你们赶紧逃命去吧。“ 扎布打开盒子见是空的,明白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但手上的招式却逾加凌厉,不一会,姜如月身边已没了侍卫。片刻功夫,姜如月已被人绑了手脚,蒙了眼睛,被匪徒带上马匹向城外疾驰而去。 这一切快得让姜如月都没时间害怕。半个时辰后,姜如月被带下马匹,关进一个屋子里。倾盆大雨在这时急促地砸了下来,密密的雨帘将外边的世界隔绝了开来。 第六十二章 死里逃生 难道真要命丧于此?不甘心呀,刚和徐成暄有了一个开始就要魂飞魄散了吗?徐成暄该急坏了吧,坚持住,他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姜如月被松了绑,摘了眼罩刚活动了一下手脚,一道闪电划过,姜如月清晰地看到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穿着蓑衣走进对面的屋子,看着比徐成暄要小好几岁,但气度却不相上下,浑身上下透着王者风范。这人是谁?会是扎布的主子吗? 那人好像发觉有人在看他,转头看过来,眼神凶狠阴骛,姜如月赶紧低了头。 他抓自己来是何目的?为什么不杀自己?是要用自己要胁徐成暄?如果是这样,当时就不应该只想着护住银票了。 过了不知多久,听到外面一阵响动,扎布走了进来拱手道:“徐夫人受惊了。” 姜如月一阵冷笑:“扎布,你这空手套白狼可真让人不耻呀。” 扎布先是憨憨一笑,继而面露狰狞:“徐夫人调虎离山可是有一手,只不过我们没拿到那十万两银子,不知道夫人这条命值不值呢?” “我哪里值十万两银子了,你知道镇北侯宠爱她那个美妾蒋碧婷吧,正巴不得我出点什么意外好扶她上位呢。” “如果你们索要赎金,他们肯定拖延不肯出。倒不如你放了我,我给你打个欠条,钱庄的存单还在我手上,回去我就能把银票取出来。唉,今天早上以为你们冲着那十万两去的,早知道你们会抓了我来,我就不护着那银票了。“ “打个欠条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欠条要按我说的去写。” “怎么写?” “徐夫人要写上,你从屯田筹集的款项里拿出十万两银子雇佣我们去劫持杀害蒋碧婷,是你要我们假装绑架你,为了消除别人对你的怀疑。有了这个欠条,量徐夫人也不敢报官。” “我要是不写呢?” “徐夫人在我们手上,我们有的是法子让徐夫人乖乖就范,比如徐夫人怕不怕被扒光了扔大街上?”扎布脸上满是邪佞。 姜如月浑身一抖,心想徐成暄说过,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自己逃出去总会有办法证明这是自己被逼写下的,于是点头应允:“也不是不行,可怎么保证我写完了以后你们不会杀了我,正好可以死无对证。” 扎布回道:“杀了你,那十万两我们也拿不到了,这张欠条对我们有什么用处?” 姜如月想了一下:“那这样,我写好拿着,你把我送上马车,除了车夫,马车上不能有任何人,只有你骑马跟着到城门底下,看到守城的士兵,我再给你欠条。” 扎布出去了,很快回来答应了姜如月的条件,不过白天怕人见到,要等晚上再行事。这么容易吗?可左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临近傍晚,雨停了,扎布进来,姜如月只得硬着头皮写了,让扎布远远地看过,又改过,终于点头。姜如月将那页纸折好紧紧握在手心里,跟着扎布向外面走去。 经过对面的屋子,窗户上映出三个人影,有些眼熟,再想细看第三个人,却被扎布挡了视线。 外面果然停了一辆马车,车夫是个汉人,看车上也没别人,姜如月上了马车,扎布骑了马在后面跟随,很快就看到了城门,扎布骑上来喊姜如月把欠条给她,姜如月把纸团成一团,一边向远处扔去,一边催促车夫快点驾车。 看到扎布下马去拣纸团,可还没等缓口气,姜如月发现马车此时折向了旁边的陡崖,急忙冲着车夫大喊:“停下!马上停下。”车夫不但没停下,还拼了命似地驱赶马匹向山顶驶去。 姜如月心下大惊,他们不光要杀了她,还要毁了她的名声,甚至是徐成暄的名声。 容不得多想,姜如月从香囊里掏出了箭弩和箭矢,那些人大概想不到一个养在深闺的贵妇会带武器,竟然没有搜她身。 对着车夫的脖颈射了出去,一击即中,车夫惨叫一声倒在车驾上,在倒地前仍争扎着从袖口甩出几只飞镖,竟被姜如月堪堪躲开了,不过一只飞镖射中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拼命地往前跑。 眼看要到坡顶了,没办法,只能跳马车了,横竖都是死,姜如月心一横,在马车跌落陡坡前跳了出去。 … 一道惊雷震醒了昏迷的姜如月,虽然浑身疼痛,肚子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好在手脚还能活动。姜如月挣扎着爬起身向山下跑去。 雨又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身上,黑漆漆的山林形同鬼魅。姜如月又惊又怕,腿也跑不动了。 “不能这么死了,你和徐成暄才刚开始,不能放弃,不能放弃…徐成暄,我要活着回去见到你。”自言自语激励着自己,想着那个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身影,顿时又生出了几分力气。 徐成暄在校场练武,徐成暄飞身上树、徐成暄为她剥蟹、徐成暄深夜告白,徐成暄揽她入怀…,脑海里走马灯似的画面支撑姜如月跑到了山坡下的一处人家,却再也没了力气,倒在了门口。 姜如月再醒来时已是半夜,一个农妇打扮的妇人端了碗粥进来:“姑娘醒了?来先喝点粥吧。昨天你一身泥泞倒在门前可吓死人了,一摸额头,烫得吓人,给你灌了药,现在这热才退下去。” 姜如月喝了粥连道谢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又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姜如月被外屋的说话声吵醒。 “大壮,你怎么才回来,又去哪闯祸了?” “娘,昨天和几个兄弟喝大了,住在人家里。” “是不是又喝花酒去了,你年纪不小了,该收收心,娶个媳妇了。” “你烦不烦,咱家这个穷样,谁肯嫁给我,娘,这里怎么有一身小娘子的衣服?” “昨天晚上,有个姑娘混身湿淋淋地倒在门口,我给她换了衣服,灌了草药,现在人在屋子里躺着呢。” “唉哟喂,长得怎么样?” “你可别乱来,我看她梳着妇人发髻,应该是已经成亲了。” “那不更好。” 姜如月刚要坐起来,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形容猥琐、身材瘦削的男子,门又被“呯”地一声关上了。 第六十三章 验身 “唉哟,这小娘子是城里的吧,看看这皮肤多白,多嫩。”那男子眼里的赤裸裸欲望让姜如月心知不妙。 “放肆。我丈夫是镇北侯,你胆敢对我无礼,定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骗谁呢?镇北侯夫人会倒在我家门口?大半夜跑出来不是被夫家撵出来的吧?”下一秒人已经扑了上来,一张臭嘴在姜如月脸上、脖子上乱咬,熏得姜如月差点吐了出来。 姜如月拚命挣扎,奈何身体虚弱,根本不是对手。 男人的手也没闲着,撕扯着姜如月身上的粗布衣衫。这时姜如月从一旁的香囊里摸出了小金弩,用尖端狠狠地戳向了男子的眼睛,男子痛叫一声,捂住了眼睛,她趁机翻身下床,等大娘听到惨叫进门时,姜如月已经将箭矢搭到了机身上。 男人这时也直起了身,上来要抢箭弩,下一秒却被箭矢射中了胳膊,登时血流如注,姜如月趁大娘愣神的功夫跑了出去,身后传来大娘的咒骂: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亏我还救了你,良心都被狗吃了,你不得好死…” 姜如月顾不上这些,捂住被撕碎的领口拚命地向大路上跑去,这里离城门不远,会有进城的马车。 刚出了虎穴又进了狼窝,姜如月心怦怦直跳,生怕再遇到不测。 到了大路上,就看见一队人马驶来,最前面的一匹枣红马上赫然正是徐成暄,那个支持她活下去的人就在眼前了,她安全了,瞬间眼泪涌出来,这一天一夜的心酸、屈辱全部涌上心头。 不怕了,不怕了,她的盖世英雄来救她了,然后向徐成暄飞奔而去。徐成暄下了马,稳稳接住了飞扑入怀的姜如月,紧紧抱住她。 “如月,别怕,别怕。”徐成暄拍着背安抚她。 “将军,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姜如月声音哽咽。 “如月,你这一夜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在马车坠崖的地方整整找了你一夜,我以为你出事了……” 姜如月抬头看向徐成暄,果然一宿没睡,脸色发青,眼睛带上了血丝,眼里全是失而复得的惊喜,姜如月月刚要开口讲一下过去一天发生的事,一声“姐姐”却让姜如月混身冷凉。 蒋碧婷从后面的马车走了过来:“姐姐,你让我们好找啊,人没事就好。” 徐成暄看她过来,松开了姜如月。 “蒋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姜如月不解。 徐成暄没说话,递了个眼神给旁边的徐成安。徐成安解释道:“昨天在你去银庄的路上被劫后,蒋姑娘在去胭脂铺的路上也被劫了,不久大哥收到了一封勒索信,要十万两银子才放蒋姑娘,大哥派出人手,昨天晚上终于找到那个扎布的藏身处,大哥救了蒋姑娘,抓了扎布,他说你自己找了马车已经回城了,后来发现了马车的残骸,蒋姑娘也和我们一起找了你一宿。” “大嫂…,我们在扎布身上搜到了你给他打的欠条。”徐成安说得吞吞吐吐。 “那个欠条是他逼我打的。”姜如月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刑部和乞颜特使连夜突审扎布,他交待说是受了大嫂的指使才去绑架蒋姑娘,事成之后,你会从募捐款里拿十万两给他,你打的欠条也认证了他说的话,因为涉及两国邦交,这件事已经被捅到了皇上那…” 事情似乎在向最坏的方向发展,姜如月慌了,赶忙解释:“我没有要绑架蒋姑娘,那个欠条是扎布逼我写的,好有把柄在他手上,这样他才肯放了我。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让他伤害蒋姑娘,你们相信我…” 所有人都没有接话,一时间安静得可怕,姜如月看向徐成暄寻求支持,他会相信她的。哪知徐成暄却别看了眼,不去看她。这世界怎么了,为什么一夜之间姜如月感觉全变了? “姐姐,你怎么穿了这么身粗布衣服?你脖子上这是什么?” 一句话引得所有人都看向姜如月松散的领口,那里有着星星点点的青紫和红印,姜如月赶紧拢紧了领口。 蒋碧婷哪肯罢休,上前假装关心:“姐姐,出什么事了?是遭人非礼了吗?将军,你可要帮姐姐作主找出那个歹徒。” 徐成暄看向姜如月紧拢的领口,眼里都是心痛:“如月,怎么回事?” 姜如月挡开蒋碧婷伸到她领口的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昨天回城的马车是扎布安排的,车夫要杀我,我用箭弩杀了他逃了出来,昏倒在一户人家门口,那家的大娘帮我换了衣服,今早醒来那家的儿子想非礼我但没得逞,反倒被我用箭弩伤了。” “将军,找个有经验的婆子给姐姐验验吧,这样也好给那个贼人定罪。” “蒋碧婷,你说什么?”姜如月怒喝,这是要给她验身?蒋碧婷之前也暗戳戳试探挤兑过她,但哪敢这么明目张胆,这是谁给她的胆子? 一旁的徐成暄终于说话了:“碧婷也是一片好心,无论是否发生了什么,验验总没坏处。” 姜如月一时目瞪口呆,这是和她表白的徐成暄?还是这才是真实的徐成暄?是了,他曾经说过如果她失身,就休了她。如果她真失了身,她在他眼里是不是就一文不值了,那些甜言蜜语也都做不得数了吧… 姜如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成暄:“你…你…”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觉得喉咙里咸腥,一头栽了下去,在她闭上眼之前,她好像看见徐成暄抢了过来抱住了她,出现幻觉了吗? 当姜如月再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恍惚间,她觉得又回到了刚穿过来的时候,茫然无助,没人相信她,每个人都当她是个笑话,好像一切都清零了,刚穿过来做过的那个噩梦又清晰地回到了脑海,这会是她的结局吗? 直到春兰端了粥和药进来,姜如月身上才感到了一丝暖意,刚穿过来时,也是春兰端了粥进来。姜如月伸手抱住了春兰,眼睛就红了。 春兰安抚她:“少夫人,您别难过,事情奴婢听说了,但我们天天跟在您身边,知道肯定不是您绑架的蒋姑娘,清者自清,他们冤枉不了您。” 春兰的话点醒了姜如月,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虽然人证、物证俱在,但自己没做过,肯定会有说不通的地方,这时侯一定要冷静,不能冲动… 就在姜如月喝着粥,脑子里过着这一天一夜发生的点点滴滴,彩蝶进来通报:“少夫人,蒋姑娘找的给您验身的婆子等在外面了。” 岂有此理,姜如月实在冷静不了。 第六十四章 对质 “春兰,你看看将军在吗?我要去把这一切说清楚。” “少夫人,您别急,您这还烧着,身上都是伤,等好了再去吧,那个婆子我打出去就是了。” “不说清楚我睡不安稳。” 等姜如月喝了药,春兰也回来了,说将军刚从皇上那回来,脸色很不好,蒋碧婷正在书房里告状说姜如月把婆子打了出去。最后春兰担忧地问道你还要去吗? “去,就是要她在,才说得清。”姜如月觉得蒋碧婷和她被冤枉脱不了干系。 去了徐成暄书房,徐成安、徐成业、蒋碧婷也在。 徐成暄脸色很不好,一宿没睡,刚回来又被皇上叫了去,铁打的人也钉不住,姜如月这才觉得现在可能真不是好时候。 “姜如月,刚才皇上叫我过去,刑部侍郎和乞颜特使都在,还有其他几位重臣也在,你写的欠条和扎布的口供都递上去了。我讲了那张欠条是你被扎布逼迫写的,也许有人在背后诬陷、搞鬼也说不定,但乞颜特使确认扎布只是个普通的贩羊商人,和乞颜的贵族并无聊系,刑部那边也没查到扎布和朝廷上的人有来往,反倒是你曾经在他那抓过羊。” “他怎么会是普通商人,他的主子不是…” 徐成暄截断她:“扎布交待他绑架蒋姑娘时,和他一同贩羊的伙伴也在,还劝他收手,后来知道扎布被抓,怕沾上是非,连夜离开了京城,乞颜特使已经派人去抓捕了,那人到底是何身份、参与了多少只有抓到人才能知道。” 姜如月皱皱眉头,从扎布主子这走不通,那还是从扎布身上下手:“既然扎布说我答应给他十万两银子,那我为什么连命都不要了也要保护那十万两银票不被他抢走,照他的逻辑,岂不是连人带钱一起打劫了才好?” 徐成暄好像料到她会有这一问,淡淡回应:“扎布说是你临时改了主意,怕银票先给了他,他再不办事,把你也杀了,所以才打了欠条。” 姜如月倒是没料到他们把每一步构陷事先都想得这么清楚,抢到银票还是没抢到银票他们都想好了说辞。 稳稳心神,姜如月继续发问: “扎布只是一个普通商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在天子脚下一个上午连续绑架镇北侯的妻妾,不要命了?好,就算他是亡命之徒,他怎么知道蒋碧婷昨天会出街,而且时间不早不晚就在绑架我以后?” 徐成暄依然是不咸不淡的声音:“扎布说他听命于你,在侯府外面布有眼线,碧婷买完东西出来,他正好来得及赶过来。” 呵呵,这证据链还真完整,这背后的人看来真想置自己于死地。这反倒激发了姜如月的斗志,是时侯使出杀手锏了。 姜如月面向蒋碧婷:“蒋碧婷,我在被带上马车时,看到一个女人和扎布那个所谓的朋友,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屋子里相谈甚欢,那个女人就是你对吧?不知你们聊些什么?是在聊那只翡翠镯子吗?” 最后一句话只是姜如月的猜测,但明显感觉蒋碧婷抖了一下,自己的猜测看来没错。 不过蒋碧婷很快镇定下来,声音咄咄逼人:“姐姐,尽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可妹妹从未说过什么,倒是你,看抵赖不成,竟然含血喷人,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是我绑架的你吗?你有什么证据这样颠倒是非?” 徐家三兄弟从来没看过蒋碧婷这么强势的一面,果然兔子急了也咬人。 “我在被绑架的地方并未见过姐姐。扎布的朋友和随从因为慕京城第一美女之名来见过我,我言语恳求他们帮忙放了我,那人答应帮忙去游说。我和那人之间清清白白,未有任何逾矩的,倒是姐姐一脖子的吻痕,如果是清白的,为何不敢验身?” 姜如月恨自己鲁莽了,没做好功课,反倒被对方将了一军。 脑子一时当机,正不知如何反应时,徐成暄开口了:“姜如月,你为何不肯验身,当真是失了身?” 这时的徐成暄完全像一个陌生人了,姜如月猛然发现从进屋到现在徐成暄的态度都是不相信她的,这种时侯,难道他只在乎她失没失身,这比她受冤枉还重要是吗? 姜如月冷了脸,怼上徐成暄:“我现在说什么将军都不肯信是吗?一定要让人羞辱我才好是吗?既然没有了信任,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自己过来是要自证清白的,不能让蒋碧婷岔到别的话题去,想想还是要从扎布身上下手:“说回刚才蒋碧婷的问题,扎布现在在牢里吗?我可以和他对质,除了买羊那次,我什么时候、在哪里和他接触上的?” “他承认我还没给过他钱,他哪里来的十万两银子买那个镯子?那个翡翠镯子去哪了?” “他手里已经有我的欠条了,为什么不按我说的杀了蒋碧婷?你们是不是会说他要勒索将军才没杀蒋碧婷,将军可是镇北侯,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打算如何逼将军就范呢?” “扎布把事情说得貌似滴水不露,把刑部笔录拿出来,看看哪些是主审官问的,哪些是他不打自招的。我没做过,他要栽脏我,就一定有圆不了的地方。” 抛出去这些质问,姜如月感觉找到了一丝底气。徐成业开口道:“大哥,大嫂说得有道理,他在天子脚下勒索大哥,就是公然与大哥为敌,与朝廷为敌,那不是死路一条吗?何不拿了大嫂的十万两银子远走高飞呢,如果他果真穷凶极恶,为什么在你去营救的时候没要了蒋姑娘的命?” “而且大嫂在帮您整理库房、办筹款宴时行事磊落,人品高洁,我不相信大嫂会是绑架蒋姑娘的人。” 徐成业声音不大,却言辞恳切,姜如月听得泫然欲泣,还好没有一切都清零,还是有人相信自己。 徐成安跟上:“大哥,大嫂也不是第一次遇险,前两次不都是那人在背后搞事情吗?难保这次不是那人在作怪。” 二弟、三弟都支持自己了,只要徐成暄相信自己,姜如月有了十足的把握可以让真相大白。 眼前局面倒向姜如月,蒋碧婷缓步上前,一袭绯粉色的束腰襦裙衬得纤纤细腰不盈而握,看得人眼热。 瞅了徐成安一眼,蒋碧婷开口说道:“姐姐真是好人缘,二弟、三弟都为你说情,妹妹也不愿相信是姐姐做的,可扎布亲口说的话,你写的欠条,我差点死在扎布刀口下,还有现在姐姐的针锋相对却由不得我不信。“ “最近姐姐聪明能干,甚得将军的心意,而姐姐辛苦操持筹款宴却被我抢了风头…,说实话,都是女人,妹妹能理解姐姐,可一想到被绑架时惶恐的心情,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妹妹就无法原谅姐姐。” 第六十五章 梦碎 徐成安最是贪慕蒋碧婷的颜,看到美人受了委屈哪里受得了:“蒋姑娘,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大哥把事情查清楚,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并不是为大嫂开脱。” 蒋碧婷听了嫣然一笑:“谢谢二弟体谅。”那风流妩媚勾得徐成安心头一荡。 姜如月看不上二人的眉眼官司:“将军,求你安排我和扎布对质。” 哪知徐成暄的回答让姜如月如坠冰窟:“扎布早上在牢里畏罪自杀了。他交侍说钱是从其他乞颜商人那里借的,为了还钱才答应绑票杀人,中途又起了贪心才没杀碧婷。” 姜如月一下没了突破口,喃喃道:“扎布死了?怎么会…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蹊跷?我倒不觉得,虽然杀人未遂,皇上要是把他交还给乞颜使臣,他一样死罪难逃。”徐成暄表情冷漠。 这个冷冰冰的徐成暄和那个向她表白的徐成暄是一个人吗?” “姜如月,要不是镯子没找到,扎布的朋友身份不明,还有些疑点,你现在早已在大牢里了。因为涉及两国往来,皇上想把这件事压下去,按宅门内斗发落了,也只是要求我对你严加管束,小施惩戒。” “现在麻烦的是朝堂上有人明里暗里放风说我们借屯田的名义趁机敛财,钱其实都进了我徐成暄的腰包。” 姜如月闻言震惊,义卖的钱财都是经她手的,她比徐成暄还在乎这个名声:“我们每场义卖结束,咱们的帐房和钱庄的先生一起当场结算清楚,义卖了多少件物品,每件物品募得的银钱有多少都贴了告示在府门口,两场共募得多少钱,有心人查看一下明细就知道了,而且所有的银票都存入了为屯田所开的专门户头,存根在帐房先生那,两厢一比对就知道有没有挪用款项。” 徐成暄冷哼一声:“皇上已经让刑部侍郎传了帐房于先生和钱庄的管事拿了流水帐、存根进行核对,证实银钱无误。可这也堵不住别人的口,因为你在欠条上白纸黑字写明会从屯田帐户上挪用十万两银子。” “动用屯田帐户上的钱需要军营的大印和你的私印,这两个印章都不在我手上,我如何挪用?” “姜如月,你没有脑子吗?现在朝堂上的人质疑的是我不是你,你知道我徐成暄最是爱惜名声,现在因为你那张欠条,整个侯府跟着你颜面扫地。你还要看刑部笔录,真是笑话,你这么本事,当初为什么写下那张欠条?” 字字诛心,姜如月打量着徐成暄,真是关键时候见人品吧,以前她尽心尽力为他做事,他自然和颜悦色对她,甚至说喜欢她,现在出了事,他就马上要和她切割得清清楚楚,他又变回了自己刚穿越过来时的徐成暄,自私、凉薄、踩着女人上位… “那你是想我死吗?还是你觉得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是巴不得皇上赐我一杯毒酒好全了你的脸面是吗?”姜如月瞪视着徐成暄。 徐成暄一拍桌子,声音冰冷刺骨:“姜如月,本来看你做事还利落,给你点好脸色,什么时候你可以这么嚣张地和我讲话,来人,将少夫人押到祠堂反省,一个月之内不得出府。” 姜如月这时不得不承认她和徐成暄曾经的美好都清零了,当梦碎了,那些过往的美好反倒更戳人心。 跪在祠堂冰冷的地面上,姜如月脑海里一幕幕闪现着和徐成暄的过往,那些情动的瞬间是假的吗?他的那些让人面红耳臊的话都是骗她的吗? 身上又热了起来,肚子也隐隐坠痛,是月事要来了,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疼的,豆大的汗珠开始从额角滑落下来,姜如月的头很沉,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地面上。 当徐成业和春兰带着吃食赶到祠堂时,看见姜如月蜷缩在地面上,喃喃呓语着:“徐成暄,你个大骗子,…,徐成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徐成业一看她面色通红,人已经烧糊涂了,也顾不得叔嫂避嫌,抱起她就往她的院子跑,一边吩咐春兰去请郎中。 刚走到一半,徐成暄拦住了去路,声音透着冷硬:“三弟,你是要公然违背我的命令吗?你难道不知道叔嫂要避嫌?” “大哥,大嫂真的病得厉害,再跪下去我只怕病得更重了。 徐成暄从徐成业手里抱过姜如月,果然热得烫手,连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徐成暄缓了语气:“好了,我送她回去。”抱着姜如月往前走。 姜如月在徐成暄怀里睁了睁眼,是徐成暄吗?想再看看,却又抬不起眼皮了,喃喃呓语:“徐成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说你喜欢我,你个大骗子…。” 感觉被搂得更紧了,姜如月不舒服,往外挣了挣,又说起了胡话:“徐成暄,你快来救我呀…,救我…” 抱在怀里,徐成暄明显感到姜如月比上次抱她下马车时轻了好多,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果不是滚汤的温度、不安的呓语他都以为永远失去她了… 姜如月这一病就是五六天,高烧退了,却低烧不断,心情低落,这病也就好得慢了。中间听说瑞王妃来看她,但被徐成暄以禁足的理由挡在了府外。 听丫鬟说,徐成暄只是把她抱到院子里交给丫鬟就走了,连屋子门都没进,想想这间屋子他都没进来过,他从来没有真得钟意过自己吧? 这些天一直是春兰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开解她:“少夫人,你这病老好不彻底和忧思过度有关,将军从小天赋异禀,能文能武,见了没人不夸的,长大了战功赫赫,这样的人心高气傲,最是受不了别人说,最是爱惜名声,那件事让他丢了脸,他可能迁怒到你身上了。等事情过去了,你去哄哄他,肯定就好了。” “那次吃蟹,我看将军眼神心里肯定是有你的。” 姜如月每次想起事情发生前后徐成暄的态度都心如刀割:“如果有,那也是以前了。那么薄情寡性的一个人,我也不会再喜欢他了。” 这天起来,姜如月感觉精神好了很多,这失恋也和生病一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总有好起来的那一天。姜如月现在迫切想去做的就是洗刷自己的清白。 第六十六章 被下降头 想起徐成暄说扎布的朋友身份不明,可那次用匕首换羊后,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自己和徐成暄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指那个帐篷里扎布的“朋友”就是巴音的儿子特木尔呀,是自己会错意了,还是徐成暄想隐瞒什么?不过现在也没法证明帐篷里的人和自己在扎布那儿看到的人就是一个人。 想起那双凶狠、阴鹜的眼晴,那人不像个商人,倒是像草原枭雄。 假设那人是特木尔,蒋碧婷说是对方慕名要见她,枭雄见美女,不送点什么吗?扎布恰好重金买下那个镯子,所以那个镯子会不会是扎布受特木尔之命买下送给蒋碧婷的?如果假没成立,那镯子就应该在蒋碧婷手里。 姜如月被这个大胆的想法振奋了,如果能找出那只镯子,就说明蒋碧婷勾搭上特木尔联合构陷自己,可怜徐成暄被绿了还不知道,活该,真是大快人心。 问题是如何进入蒋碧婷的屋子搜寻那只手镯?现在两人已经撕破脸,她以什么名目进蒋碧婷的屋子呢?没办沽,只能硬闯了。 这天春兰打探回来说蒋碧婷带着丫鬟出府做客去了,现在她是京城第一美女,慕名请她做客的人络绎不绝。 姜如月带着春兰和彩蝶进了蒋碧婷的院子,被小丫鬟拦了去路:“少夫人,蒋姑娘出府了。” “她倒会躲,我进去等她,这次我一定要撕下她的真面目。”姜如月气势汹汹,小丫鬟也没敢拦她。 屋外春兰和彩蝶缠住了几个丫鬟,屋内姜如月开始翻箱倒柜,上锁的珠宝匣也没难倒她,姜如月之前已经请了开锁师傅上门开自己库房的锁,买下了一套开锁用具。 蒋碧婷去府外做客收到不少礼物,翻找起来特别花时间,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正准备踩凳子上去取高高的床顶上挂着的香囊,忽听春兰喊道:“将军,我们少夫人在屋里等蒋姑娘呢。” 糟了,姜如月赶紧将东西归位走到外屋,刚刚归位,徐成暄就进来了。 “你在这干什么?” “我脑子总想着那天发生的事,想要和蒋碧婷对一下口供。”姜如月按捺住狂跳的心,从容应对。 “你为何在碧婷出府做客的时候过来?” “我哪里知道她的行踪。倒是将军应该知道她的行程,为何这时过来?” “你在屋里翻箱倒柜时应该看到不少我的东西,我过来取东西有问题吗?” 姜如月酸了,合上眼睛缓了半天。 “怎么吃醋了?”徐成暄竟然笑了。 姜如月睁开眼,冷哼一声:“别说你根本不喜欢我,就算你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上你这样薄情冷血愚蠢的人。我之前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着了你的道。” “我现在只想着证实我的清白,然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现在多看你一眼,我都怕脏了我的眼。” 一丝懊恼袭上了徐成暄的眼底,徐成暄迈步上前把她逼到了墙角,姜如月戒备地看着他,却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伤痛。在错愕间,他的脸贴到了她的耳边,手伸到了她的怀里。 姜如月刚要大叫,发现他只是从她怀里取出开锁工具,接着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姜如月,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害了你的性命。” 他的气息吹进耳朵里痒痒的,姜如月混身一颤,这是徐成暄的死亡警告吗? 回到自己院子,春兰过来说她们几个丫鬟也被将军禁足了。姜如月想起了他坑自己嫁妆那次,他还真是自己的克星,可他为什么还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是她的错觉吗? 虽然被警告了,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傍晚时分,姜如月叫来秦风。 “秦风,我有件事想要你帮忙,不知你肯不肯?” “少夫人请吩咐,属下在所不辞。” “如果事情真如我所料,事成之后可以还我清白,甚至抓住栽脏的人。但这件事事前不能让将军知道,如果不成可能被将军罚,你考虑考虑。” 事后被罚不怕,可事前不能让将军知道可是忠诚度的问题,秦风犹豫一下回道:“属下信得过少夫人的人品,不相信绑架蒋姑娘是少夫人所为。能为少夫人洗刷冤屈,属下愿意。” 当下姜如月也不客气,交待秦风明早跟着蒋姑娘出府,如果她手上拿着东西,找机会撞开包裹,如果有那个翡翠手镯,就拿回府,如果没有,就说自己不小心冲撞,找将军领罪去。 第二天一早,果然见蒋碧婷拿了包袱出了府,示意秦风跟上。 一上午,姜如月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步,可没等来秦风,却等来了一个兵丁。 那个小兵向姜如月行了礼:“在下顾勇,奉将军之命前来为夫人巡院。将军说秦风为夫人看家护院实在是大材小用,调秦风去军营了。” 顾勇后面的话说得实在艰难,可将军交待必须原话带到,他也没办法。 真真是克星,还敢让人带话羞辱她,等他哪一天知道自己带绿帽了,让他后悔死。不对呀,他知道自己在翻找什么,他就一点疑心都没有吗?他为什么会这么信任蒋碧婷呢?姜如月脑海里一时没了思路。 手镯这条路堵死了,姜如月脑子又过了一遍事情发生的前后,看看还有哪些细节漏掉了,突然想起扎布买镯子的那些银票是京城最大的票号鼎诚钱庄开出的,崭新的还连着号的,看来金主是一个人,想着徐成安在京城人脉广,就让丫鬟去请了他来商量。 在外屋里,姜如月提了自己的想法,却意外没有得到徐成安的回应。 “二弟能帮我这个忙吗?” “大哥已经派人去查过了,但对方不肯透露银票开给谁了,说除非有官府文牍,现在皇上也没揪这件事了,大哥如果让官府查了,一旦结果不如意反倒被动不是。” “那你能帮我查查这个钱庄的幕后老板吗?” “大嫂是怀疑张国舅吗?说起这个,你知道大哥和瑞王闹掰了吗?张国舅最近和大哥走得很近,应该是想拉拢大哥,所以不会是他。” 姜如月瞪大了眼睛:“怎么会?他们为什么闹掰了?他怎么会和张国舅走到一起,张国舅不是向来主张割地求和吗?” “我问过大哥这个问题,张国舅说以前主张求和那是因为他手下没有精兵良将,如果大哥愿意过去辅佐太子继位,将来举国的兵力任由大哥调遣。” “这种鬼话谁信?你大哥怎么会跟了一个把权力摆在家国利益之前的虚伪之徒?你大哥和瑞王十年兄弟情说断就断了?” “你又怎么知道瑞王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如果传闻成真,瑞王恐怕也难以成为太子了。” “什么传闻?” 徐成安不愿意多说:“只是传言,我也不好多说。现在兵荒马乱的,那件事既然没人提了,大嫂就不要纠结了。” 姜如月仍在消化着徐成暄背叛瑞王投靠张国舅的消息。 “你说你大哥是不是被下了降头了?我想起来,筹款宴上张国舅和蒋碧婷好像认识,是不是张国舅勾结蒋碧婷给你哥下了降头,造成你哥是非不分呢?” 第六十七章 王妃自杀 徐成安不认同:“大嫂,你说什么呢?这可不好瞎说,这可是毁人名节的。我看你才像被下了降头,想尽办法诋毁蒋姑娘。” “徐成安,他俩认不认识,你问问蒋姑娘不就知道了。” 两人不欢而散。 徐成安走后,姜如月越想越觉得徐成暄一定是被人下了降头,否则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对那么多的疑点视而不见,甚至阻止自己翻蒋碧婷的屋子,最不可思议的是他怎么可能背叛和瑞王十年兄弟情,投靠张国舅呢? 可要怎么去救徐成暄?也不知道对方下了什么药,有没有解药。 回到屋里,那个梦境又清晰地回到脑海里,姜如月手心、脑门全是汗,心也怦怦直跳,徐成暄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才要杀自己吗?一定要想办法救徐成暄,才能救自己。 姜如月记得梦境里是在全家流放的途中被徐成暄所杀,因而担心父亲那边出问题,想提醒父亲千万小心,被禁了足出不去,只好托了徐成业帮忙打探消息。 没等来父亲的消息,却等来了瑞王妃上官云上吊自杀的消息,所幸身边丫鬟机警,被及时救了下来。 姜如月正想着找瑞王商量一下对策,惊闻上官云自杀,这是出什么事了?自己一定要出府看看。在春兰帮助下,姜如月顺利溜出了府。 …… 下人来通禀镇北侯夫人姜如月拜访,瑞王正在书房和太师上官邺说话。瑞王有些诧异,上官邺开口:“几次看下来那个姜如月倒是个通透的人,云儿前几天还专门找她开解,就让她进去劝劝吧。” 瑞王允了,下人带了姜如月去上官云房间。 上官邺面色阴沉:“王爷,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们很被动了,云儿虽然蠢笨,可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老夫来这儿并非为她讨要公道,老夫的身家性命全都绑在王爷身上,敢问王爷可有应对之策?“ 面对责难,瑞王不动声色:“和成暄的事情上本王草率了,即使他不帮我,我一样也可以成事,而且我相信他不会背叛我。” “王爷应该知道最近张国舅和他走得很近。” “我和他兄弟十年,自然知道他的软肋在哪,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亲手了断。”瑞王面上没了笑,语气狠厉。 “那最好。”上官邺忧色不减。 “太师不必忧心徐成暄,当务之急是要消除我好龙阳的名声,本来打算让云儿怀上我的子嗣以正视听,现在她上吊自杀反倒是坐实了传闻。后天皇上设宴款待乞颜使臣,你务必劝说云儿和我一同赴宴。” “老夫也只能尽力而为。”上官邺无奈。 卧房内,上官云披头散发地靠在锦被上,眼神涣散,眼睛已经哭肿了,隔了一天,脖子上的红痕依然清晰可见,屋子满满站了四个丫鬟如临大敌。 丫鬟不肯走,姜如月只好把她们推出门外:“放心,有我在王妃不会再做傻事。“ 关了门,回到床前,姜如月伸手帮上官云拢好了头发,开口道:“为什么要自杀?” 上官云刚止住的泪又下来了,好半天才开口道:“王爷和徐成暄为什么闹掰你应该知道吧?” “我听到一点儿,最近被禁足,消息闭塞。” “我们之前不就怀疑他俩断袖吗,前一段时间传出来王爷确实起了那种心思,但徐成暄不干,两人僵持,这段时间,越传越真,徐成暄那人爱惜名声,彻底不和王爷往来了…” “你就为了这个寻死?”姜如月不可理解,上官云又不是政治小白,会为这个自杀? “前天我和几个姐妹喝茶,听到隔壁间的几个人在议论这事,言语粗鄙…,姐妹们看我的眼神都是怜悯和嘲讽。回了家,王爷却拉了我要行夫妻之事,还说想要个孩子,我想起白天在茶馆里听到的话,心里一阵恶心,就说了很难听的话,王爷动手打了我,我当时那个难受呀,就想着不如死了干净…。” 姜如月瞅瞅她,眼睛里闪过鄙夷:“上官云,如果就这你能死上一回,那摊上我的事还不定死几回呢?你是想死死不成,我怕是想活活不成了。”然后大概讲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 “我也听说了些,去侯府找你问问情况,那个该死的徐成暄死活不让见。” 姜如月接着道出自己的想法:“我今天跑出来一是担心你,二是要找王爷商讨一下对策。我是觉得十年携手打拼,生死相托的兄弟情,王爷对他还有救命之恩,怎么可能因为王爷有了非分之想就彻底决裂,而且还传得满城风雨,背后背定是有人在搞事情,我怀疑徐成暄被人下降头才做出这些事。” 上官云止了眼泪,瞪大了眼睛。 “上官云,现在王爷非常被动。一面是徐成暄可能的背叛,一面是好龙阳的名声。你心里明白他为何这时想要个孩子…” “我当然明白,我也想要孩子,可我一想起别人的话,我心里就恶心,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姜如月上去拢过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如果我说无论王爷对徐成暄是兄弟情还是断袖情,我都觉得这份情感不恶心,相反是很难得的,值得被尊重的,你信吗?” “王爷并非滥情之人,他和徐成暄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真感情。你和徐成暄之外,没听过别的女人或男人。如果王爷喜欢另一个女人,比如蒋碧婷你就能接受了?” “这不一样,徐成暄是男人…”上官云虽然一时还是接受不了,但姜如月看问题的角度确实抵消了些她心底挥之不去的小姐妹们嘲讽的眼神。 “上官云,我并不是要劝你和王爷上床,这种事也勉强不来。但你不能和外人一样去抵毁这段感情,抵毁王爷,你的话对王爷比外人的话更有杀伤力。我其实不明白,你明明知道你们是政治联姻,背后关系到家族利益,为何还会这么任性,你应该知道你上吊自杀会让王爷、太师有多被动。” “我也是一时意气用事。”上官云服软了:“我从小喜欢王爷,想着婚后他也能喜欢上我,可现在却是这个结果。” 第六十八章 弹劾 姜如月冷笑一声:“喜欢上你,凭什么?凭美貌才艺?蒋碧婷能甩你几条街。凭你给王爷绣几身衣服,做双鞋?绣娘一抓一大把,春燕的女红都比你好几倍。凭什么?凭你在王爷腹背受敌时,上吊自杀给他上眼药?王爷和徐成暄的感情是在一场场拚杀中磨砺出来的,夫妻之间的感情也是这样,你想想你为王爷做过什么让他真心感激你的,你什么时候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你整天想的是他不关心你,他不爱你,你这样的人也配母仪天下,掌官六宫?” 上官云像突然悟道一般,抓住姜如月的手:“如月,如月,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自古华山一条路,你现在必须站在王爷这一边,不要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别人越是激你、嘲讽你,套路你,你越是要云淡风清秀恩爱给她们看,传闻自然不攻而破。否则王爷真的败了,你倒是不必急着现在自杀了。” “辅佐王爷登上王位,他自然感激你。如果你心里还是不愿意或者觉得自己德不配位,到时让他放你出宫就是了。” 上官云收了泪,心下也有了主意:“我在王府旁边还有个院子,你要是和徐成暄彻底闹掰了,可以搬过去住。王爷登基了,咱俩搬过去做个伴,不理这些臭男人。” 姜如月闻言哈哈大笑:“你这是不想死了?我可不信你舍得你的王爷。” 正说着,瑞王陪着上官邺进来了,看见两人有说有笑,不觉惊诧。 姜如月上前见礼后,退到一边。上官邺缓步走到床前,正在琢磨着如何开口,却见上官云翻身下了床,跪在瑞王面前。 上官邺大惊,上前去拉上官云,口中喝道:“云儿,你这是要干什么?快起来!” 瑞王脸色沉了下来,哪知上官云却开口道:“王爷,是云儿不懂事,给王爷添忧了。云儿不会再做傻事,从今以后,云儿会一心一意伺候王爷,若是王爷还愿意,云儿愿意为王爷添丁进口。” 饶是瑞王和上官邺这样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也想不到这样的转折,当下愣怔在那里。 瑞王看到上官云眼睛红肿,脸带娇羞,心下不觉起了怜惜之情,拉起她:“云儿,让你受委屈了,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以后我会和你解释。” 安抚好上官云,瑞王和上官邺看向一边的姜如月,这个徐夫人倒是不简单。上官云道:“王爷,如月有事找王爷商量。” 瑞王一幅探究的表情:“好,徐夫人和我来书房吧。”留下上官邺陪着上官云。 书房里,姜如月把自绑架以来发生的事都详细说了,最后说道张国舅和蒋碧婷认识,感觉徐成暄被下降头了。 瑞王笑笑:“你知道张国舅和蒋碧婷是什么关系吗?” 他俩真有关系!? “张国舅是碧婷的生父。” 瑞王看到张大嘴的姜如月,停了下来给她消化的时间。 “徐成暄带蒋碧婷回京后不及就知晓了这件事,我当时劝他及时了断,否则必受其害。他不肯,但和蒋碧婷之间也冷了下来。直到最近,我和他生了嫌隙,张国舅极力拉拢他,到处说我的坏话,离间我们。” “后来蒋碧婷名动京城,上一次见到徐成暄,他和我说他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蒋碧婷一个人,他知道这不对,甚至试着喜欢上能干的你,可这次绑架事件,我想他心理有了取舍。” 姜如月脑袋转了半天明白了瑞王的意思,自己是徐成暄感情空窗期的填补,现在正主归位了。 “你说的疑点,他应该都清楚,表面上是因为没有详实的证据,主要还是不想深究罢了。” 姜如月想了想:“就算他为了蒋碧婷背叛您说得通,难道他会同意联合乞颜帮张国舅谋夺政权?您应该知道乞颜可汗来到了京城了吧。我被绑架时,看到有个贵气的乞颜人和蒋碧婷在一起说话,我怀疑是那个可汗,我甚至怀疑那个玉镯是给了蒋碧婷,但没有证据。” “噢,”瑞王有些意外:“徐夫人倒真是思维缜密啊。” “徐成暄怎么会容忍张国舅和乞颜往来?难道他被蒙在鼓里?”姜如月问道。 “现在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张国舅和特木尔私下串谋,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且你想想张国舅和蒋姑娘会怎么说,肯定会撇清和乞颜的关系,而且会说有了徐成暄,为什么还要联合乞颜。” “我实在不相信徐成暄那么有家国情怀的人会为了一个女人去跟随一个可以拿国家利益做筹码的人,您说他会不会是被下药了。” 瑞王有些谅讶:“会有这么厉害的药吗?我没有研究,要我说,他怕是中了蒋碧婷的情毒。”顿了顿,问她: “徐夫人,你很喜欢徐成暄吧?” 姜如月错愕,可以这么直接问吗?瑞王不等她回答继续说: “如果无论什么原因,徐成暄真的成了张国舅一样的人,卖国求荣,你会忍心杀了他吗?” 姜如月没法回答,瑞王却步步紧逼: “你知道吗,徐成暄在搜集对你父亲不利的证据,准备弹劾他,递投名状给张国舅,同时削弱我的势力。无论他是否被下了降头,我们已经没办法、没时间救他了,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阻止他,恐怕我们都要死在他手下。” 姜如月此时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噩梦真要成真了。 “徐夫人,如果你心里还有大义,不想家人流放,命丧他乡,本王想求你一件事。” 姜如月抬头望向瑞王,真得要走到兄弟相残这一步吗? 不知道怎么回的侯府,姜如月发现事情好像真得走到了无可转圜的余地了,看来真得是天意难违啊… 又过了几天,当徐成业约了姜如月在池塘边见面,说她父亲姜维泽被徐成暄弹劾了,罗列的罪状有一条竟是唆使女儿勾结不法之徒残害妾室时,姜如月已没有了惊讶。 夏末秋初,天气虽热,却有了凉凉的注脚。姜如月心脏突突地跳,面色也白了,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徐成业上前扶住她在石凳上坐下:“大嫂,别怕,现在还没定罪,只是解职在家,让大理寺彻查。” 姜如月稳稳心神,点点头:“谢谢你,三弟。” 徐成业还要劝她,姜如月勉强回应他:“三弟,我没事,我在这坐回儿,你先走吧。” 徐成业回道:“好,我现在去找大哥,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姜如月坐了半天,终于集聚了力气起身往回走。经过小拱桥时,看到蒋碧婷从对面上了桥,本想装作看不见,蒋碧婷却拉住她:“姐姐知不知道你父亲被将军弹劾了,搞不好会被杀头呢?” 第六十九章 诛心 姜如月怒视着她,既然活不长了,就把一切都说清楚吧,死也做个明白鬼:“蒋碧婷,应该叫张碧婷吧,想来你父亲前两次派人刺杀我,你都是知道吧。” 蒋碧婷万万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些,呆立着不知如何回话。 “这次联合乞颜人绑架我,屋子里坐着扎布的“朋友”,你,另一个应该是你父亲吧,那个乞颜人送了你那只翡翠镯子对吧,徐成暄也许会背叛瑞王、背叛国家,但他绝不会愿意戴绿帽子。”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将军只会认为你恶意中伤。”蒋碧婷终于反应过来,回击回去。 “徐成暄现在是非不分,我倒是怀疑是不是有人给他下了药呢?”姜如月现在没办法再进去蒋碧婷的院子了,索性把怀疑挑明看看她的反应。 哪知蒋碧婷没了开始的慌张,反而对她微微一笑,媚态百生:“姐姐还真是聪明呢,那姐姐想不想知道如何解呢?” “如何解?”姜如月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明知是陷阱,也不得不往下跳。 看姜如月急切的样子,蒋碧婷心情大好:“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他喜欢过的人死在他面前,就可以解开他身上的毒。姐姐也是他喜欢过的人,如果你真心为他好,倒是可以试试呢。” 姜如月气死了,指着她的鼻子道:“你心肠也太恶毒了。” 蒋碧婷不生气,晃晃脑袋:“姐姐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真的呢。” 姜如月上前拉住她:“既然将军喜欢你,那我就拉着你一起死好给将军解毒。” 蒋碧婷看姜如月来真的,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救命啊,救命,姐姐要杀我。” 巧的是,徐成暄远远朝这边走来,听到喊声,顿时喝道:“姜如月,你住手。” 姜如月一愣神的功夫,被蒋碧婷狠狠一推,整个人向桥下跌去,姜如月回手把蒋碧婷也拽了下去。 徐成暄这时人已到桥下,飞身上桥,抓住了蒋碧婷,只有姜如月落入水中,在水里扑腾了好一会儿才被侍卫救上岸,被带到桥下吐着水,有进气没出气,口鼻进水的窒息感让姜如月大脑混沌。 蒋碧婷窝在徐成暄怀里,委屈地抽泣着:“刚才在桥上遇到,姐姐竟然说是我和父亲联手乞颜人绑架她,还说乞颜人送我镯子,我和她争执起来,她竟然要推我下水,结果她自己不小心跌下去还不忘拉着我,想不到她心肠这么狠毒……嘤嘤。” 岸上的姜如月被风一吹意识清明,听了她的话,不觉磨碎了后槽牙,刚要开口,却被徐成暄抢了先:“姜如月,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碧婷才是我喜欢的人,她根本没必要去绑架你。我之前撩拨过你,是想忘了碧婷,如果你安守本分,本来可以让你在候府里颐养天年。哪知你变本加厉,趁碧婷不在翻她的屋子妄图诬陷她,勾搭三弟为你收集消息,三弟刚才竟然跑过来对我恶语相向。你刚刚要害碧婷,我可是亲眼所见,姜如月,这样不守妇道的毒妇,我徐成暄是不敢再留了。” 虽然天气还很热,但风一吹过,姜如月却不住地打颤,牙齿咯咯作响,强撑着站了起来。看到徐成暄搂着蒋碧婷好言劝慰,蒋碧婷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反倒好像她才是落水的那个。 姜如月看到二人卿卿我我,一阵恶心,阖上眼睛缓了半天,然后拢着一身湿衣服往回走,路上的仆妇同情地看着她,小声地窃窃私语,她又成了笑话吗? 老天这是在耍我吗?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谈一场到头来镜花水月一场空的恋爱?现在除了瑞王给的办法,已经无路可走了,可自己能下得了手吗? 徐成暄走进姜如月的屋子时,春兰正在给净了身换了衣服的姜如月喂姜汤,徐成暄示意她退了下去。 这是除大婚那天,他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间。房间并没有多余的装饰,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供着数枝马蹄莲并文房四宝和妆奁而已。 见徐成暄盯着自己好久却不说话,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又似藏着好多东西,姜如月心里盘恒着现在是最后的时机了。 看到一络湿发掉下姜如月的额头,徐成暄伸手探向那络湿发,姜如月吓地飞快躲向床里,眼神里满是防备。 徐成暄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放在案上,转身要走出去。 不能再犹豫了,豁出去了。 “将军。”姜如月喊住徐成暄,声音凄楚。 “将军是要休了我吧,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将军能陪我再坐一会吗?” 见徐成暄点头,姜如月下了床,然后递给徐成暄一本册子:“将军,这是我从古书上收集下来的关于水利的笔记,您看看。” 趁徐成暄看册子的当口,姜如月迅速沏了两杯茶,一杯倒入药粉,然后递给了徐成暄。 徐成暄接过茶杯,她下药的动作笨拙缓慢,早已被他扫入眼底,他的眼角霎时好像蒙了层冰霜,冒着丝丝寒意。 他举着茶杯正假装要喝,姜如月突然上前抢了下来,一饮而尽。 徐成暄大惊,抢过来抱住倒下的姜如月“如月,你为什么这么傻,这杯是你给我下的毒…” “果然骗不了你,我不忍心杀你,只能自己死了…,徐成暄,你听我说,你不能跟着张国舅去做卖国贼,那个蒋碧婷收了乞颜人的手镯,给你戴绿帽子,你快醒醒吧。” “如月,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一滴眼泪滚落在她的脸上,那是徐成暄的眼泪,她还从没见他哭过,姜如月惊喜地在徐成暄眼里看到惶恐和心碎。 “你之前是被下降头了是吗?你现在清醒了是吗?” 姜如月狂喜,挣扎着直起身,差点蹦起来,徐成暄一愣,打量着姜如月:“是瑞王让你杀我的?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怎么下得了手,如果你死了,我不知道我来这世上走一遭有什么意义,我是为你而来的,徐成暄,你喜欢我的,是吗?” 姜如月热烈表白着,她太开心了,眼泪迸出了眼框。 徐成暄的眸子却又变回了冷漠疏离:“你喜欢我就诈死骗我?为什么不真去死?” “你…,你刚才明明…,你想我死?” 这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姜如月冰火两重天。 “刚才只是想耍耍你而已。姜如月,你说过不是你的东西不要逍想。” “不对,你喜欢我的,否则你不会落泪,不可能那么伤心。” 姜如月退后几步,从抽屉抽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放到脖颈上,看徐成暄要上来抢,使了几分力,鲜血殷了出来:“徐成暄,你过来我就一刀扎下去。蒋碧婷告诉我,只要你喜欢过的人死在你面前,你身上的毒就可以解了。我现在没别的办法了,哪怕她骗我,我也要试试,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也许真能救了你,救了我全家。” 本来着急抢刀的徐成暄反倒不急了,坐回到椅子上,拿起另一个杯子喝口茶:“那恐怕你要白死了。你和碧婷,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碧婷那样的相貌,那样的才华,你哪里能比得上?你和她比差得不是一点点。你之于我不过是一颗棋子,一个能干的下属,仅此而已。” 看姜如月拿刀的手已经开始发颤,徐成暄看着姜如月的眼睛继续诛心:“要说以前我不清楚,这次绑架却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我不可以没有她,你明白吗?” 姜如月在他眼里看到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深情,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该醒醒了… 徐成暄继续说:“你要想死我也不拦着,不过等你下堂回娘家再死,别脏了我的地方。” 姜如月手里的刀铛啷一声落到了地上,她真爱错人了,她后悔一开始没杀了他,可已经没机会了。 徐成暄看看崩溃坐在地上的姜如月,抬腿要走。姜如月对着他大喊:“徐成暄,我相信你不喜欢我,却不相信你会背叛瑞王,背叛国家。求你快醒醒吧,蒋碧婷一定有解药,你再不救你自己,没人能救得了你。” 喊到后来已是声撕力竭,破了音。徐成暄却头都没回,反倒加快了脚步离开。 姜如月在地上坐了好久,才有了力气爬起来。颤着手打开徐成暄留下的两张纸,是一个庄子和一个粮油铺的地契和房契,原主的嫁妆。 不过留给姜如月准备的时间并不多,第三日下午,徐成暄派人送来了休书,傍晚时分,宫里太监进来传旨,原兵部尚书姜维泽,数罪并犯,罪无可赦,褫夺官职,没收家产,贬为庶民,即日起全家发配边疆。罪臣之女姜如月祸害夫家,被休下堂,随同流放。 ------题外话------ 看点击也有些,为什么没人收藏呢?:(,求仙女收藏。 第七十章 流放 第二天天还没亮,衙差已经候在了府外,好在春兰她们连夜已打好了包裹,送了姜如月出来。 蒋碧婷站在院门口看她的笑话,姜如月垂眼从她身边走过,香粉味泌入鼻息,想起徐成暄的话“你和她比差得不是一点点。你之于我不过是一颗棋子,一个能干的下属,仅此而已。”姜如月的心像被刀子割过一样痛。 不过蒋碧婷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看到陆陆续续有好些人来送姜如月,有嬷嬷、侍卫、管事。不断有人往她手里塞东西,她已经拿不住了,只好又塞回去。 送到院门,秦嬷嬷往姜如月包袱里塞梨子:“这个带着,路上解渴。” 孙嬷嬷上前帮忙归置完行李,拉住姜如月抽泣,半天开口道:“少夫人,你是个好人……”几个丫鬟听了先受不了了,抱着姜如月掩面痛哭,姜如月从出门就控制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有这句话就够了,自己没白来这里走一遭。 徐家三兄弟都没来送她,姜如月知道徐成业是被禁了足。夫人王氏、刘姨娘也没出来,不过昨晚送了银票过来。 只有老侯爷和薛姨娘候在院门,望着姜如月颤声道:“我这些日子在庄子上,昨天回来才听说了这事,我去找过成暄了,他说那欠条是你写的,我不相信,如月,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如月看向老侯爷,心情复杂,因为徐成暄的原因不愿意多说,上前向侯爷行了礼,说了一句:“侯爷、姨娘保重。” 薛姨娘上前递给她一个包裹,眼睛红了:“这些给你带着路上吃。” “如月,还好赶上了。”上官云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了。 上来塞给姜如月一沓银票:“如月,这个收好。” “怎么好给我这么多?” “拿着吧,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得上。”一句话说得两人都心头黯然。瑞王一下折损两员大将,徐成暄在军中威望又高过瑞王,这么一看,瑞王胜算还真不大了。 瑞王,对不起了,我实在是下不了手。姜如月心中感慨。 收了银票,互道珍重后,姜如月转身上了马车向姜府而去。 …… 春兰和其她几个丫鬟收拾好屋子,打典好自己的行李,徐成暄迈步走了进来。 春兰迎了上去,行了礼,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徐成暄,声音还带有哭腔:“将军,这个凤钿是少夫人让我拿给您的。” 原来当初义卖姜如月的首饰,徐成暄留下了凤钿还给了姜如月。 徐成暄接过盒子:“你们收拾好去找下夫人吧,想出府或留下都可以。” “少夫人早就把卖身契给了我们,春燕住到绣庄上去,彩蝶家里说好了亲,少夫人留了粮油铺给我和那两个粗使丫头,我们等下和大总管点算清楚,就都离开了。” “那个庄子卖了?” “卖得急,卖了不到一千两银子,我们是说让她把粮油铺也卖了,她不肯,说带太多钱财在身上反倒惹祸上身。少夫人把聘礼首饰也分了,大头给了彩蝶做陪嫁,剩下的分给了我和春燕。” 徐成暄点点,信步走到床前,坐了下来:“没事你们先下去吧。” 春兰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去反倒跪了下来:“将军,求您救救少夫人。” 徐成暄错愕。 春兰控制住哭腔,继续道:“在你回府前少夫人遇刺那次,她醒来前曾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穿着红衣被人一剑封喉,所以她一直不再穿红色衣服,这几天,她却让春燕给她赶做了一件红色对襟襦裙。还有我和春燕都要陪她一起去,照顾她,她却说此行吉凶未卜,不想带累我们。” “将军,如果您是那个要杀她的人,求您饶了她吧,少夫人是个好人,都这时候了,她还想着留粮油铺给我,怕我被哥哥家带累嫁不出去…,奴婢敢保证少夫人绝对没有加害蒋姑娘。”春兰这时已经控制不住哭了出来。 “如果不是您,您能救救少夫人吗?我实在想不出还可以求谁了……” 徐成暄蹙了蹙眉头,像想起了什么,霍然站起身,大步离开。 早上,姜如月汇合了姜维泽一家,由两个衙差押着,分乘两辆马车向京外驶去。 果然男人比女人更脆弱,姜如月看到姜维泽时吓了一跳,一夜白头,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下老了十几岁。夫人杨氏虽然眼睛红肿,精神尚好,最起码还能用怨毒的眼神瞅向姜如月,毕竟有的罪名和姜如月有关,弹劾的人还是女婿徐成暄。 他们一家四口坐了一辆马车,姜如月挤在堆满行李的第二辆马车上,刚好能蜷缩着坐下,马车簸簸,不时有行李砸下来。 出京城没多久,不到十岁的姜尚祈发起了烧,姜维泽好话说尽衙差也不肯停下去找郎中,反倒喝斥姜维泽不要那么多话。姜维泽噤了声,看着儿子烧红的脸,不禁老泪纵横,想想一路打拼几十年,官场上的险恶见得多了,自以为炼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不经意间就成了炮灰,落得如此的下场。 中午,衙差停下来和车夫在一个路边摊子吃饭,姜如月拿出春兰准备的草药借了锅子煎了,喂给姜尚祈,仔细看了看这个弟弟,长得白白嫩嫩,倒是可爱。 姜家人看着蝇虫飞舞的路边摊实在无法下咽,可能时间紧迫,他们竟没带吃的出来。姜如月把春兰准备的、大家送的吃食都拿了出来,才解决了午饭问题。 吃了饭,衙差又催着赶路,姜尚祈烧退了一点,马车上也躺不下,歪在父亲身上很是难受,随着马车的颠簸,姜尚祈把中午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姜如月听到前面马车传来的呕吐声、小姑娘的尖叫声,姜维泽的抱怨声,担心这娇生惯养的一家子是否有命赶到流放地,不心疼大人,可怜那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姜如月闭了眼,操那么多心干吗?自己还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真到了流放地,又要如何活下去?如果天天被人奴役着生活,没有自由,那还不如死了好。 再睁开眼的时候,姜如月挑帘向外望去,夕阳西下,太阳如一个红色的圆饼挂在山上,余晖将大地染成了暗红色,官道上并没有别的行人,周围一片寂静。姜如月隐约听到远处一队马蹄的声音,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姜如月哆嗦地摸出那身红裙套到身上,拢了头发,扑了粉,拿了胭脂红纸点了唇,挑开帘子站到了车椽上。 风吹过来打散了刚拢好的头发,几络发丝在眼前飞舞。 姜如月顾不得这些了,因为那队人马越来越近了,为首一身玄色锦袍骑在枣红马上的人正是徐成暄。 ------题外话------ 谢谢涵小主的推荐票,暖心,让我有写下去的动力。 想知道徐成暄杀没杀姜如月吗?如果今天有收藏或推荐或评论,晚上会再加一更。 回复潇湘上的评论:徐成暄没有杀原主的动机,开始也只是想让她下堂,前文有交待。 第七十一章 新生 纵然,心里有酸楚、有不甘、有无奈、有不解…,姜如月努力压下瞬间涌上来的百种情绪,望向徐成暄,为他而来,就由他终结吧,希望他以后能醒过来,后悔他今天的行为。 一切好像都是梦境重现,不一样的是梦里他只是个陌生人,现在的他还不如是个陌生人…,马上的他身姿挺拔,气势夺人。 徐成暄拿出了弓箭,手指弹拔弓弦,听过不少他箭术高超的故事,今天终于见到了…,弓拉满了,一只箭冲着她的面门而来。 恋恋不舍合上了眼,姜如月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却能听到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风从脸颊划过,耳边传来箭矢穿透人体的噗嗤声和一声声惨叫,却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睁眼看到马车下十几具蒙面黑衣人的尸体,自己没死?!姜如月瘫软在车椽上。 徐成暄骑马上前检视情况,前面两个衙差均已毙命。所幸车夫和车里人虽然受了惊吓,但都没有受伤。 看到徐成暄调转马头逼近自己,姜如月眼里满是惊惧,捂住喉咙,梦里的一剑封喉要发生了吗? 徐成暄的眼眸深了深,手伸向了腰间。他要拔剑吗?姜如月瑟缩了一下,直到他递了一个布袋过来,姜如月呆坐半气才接了过去。 徐成暄没说话,叹口气带着人马急驰而去。留了几个侍卫下来,两个侍卫护着马车向前进发,其他几人负责善后。 姜如月打开布袋,里面是箭矢,配小金弩的。 天完全黑了,马车到了驿站,两个侍卫上前见过姜维泽和姜如月,只说要护送他们去西北军营,路上有什么事可以吩咐他们。 姜维泽和姜如月喏喏地应着,都还没从惊吓和反转中缓过来。 简单吃了饭,给姜尚祈服了药,看他睡下,姜如月拉了姜维泽到一边说话:“父亲,你怎么看这件事,徐成暄为什么要救我们呢?还是这也是陷阱?那些埋伏在此的杀手是谁派的?张国舅吗?” 姜维泽脸色灰暗,精神不振,但脑子倒还清醒:“陷阱倒未必有,我已经是废子了,没有了利用价值,是应该被清理掉的,所以刺客应该不是张国舅派的。徐成暄让我们陷入如此境地,转过头来又来救我们,倒是不知为什么?” 姜维泽想想又说:“很多事我也理不清,不过我们现在应该是安全的,相信不久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第二天上路前,侍卫又套了一辆马车,让姜如月坐了上去。这辆马车比之前的两辆马车都宽敞,姜如月把姜尚祈抱了过来,让他可以躺下休养。 姜尚祈烧已经退了,小孩子不装病,躺了一会觉得无趣,就爬了起来,和姜如月聊起天来。 “姐姐,听说是姐夫害得我们,现在又救了我们,那他人呢?” “他回京城了。” “姐姐,我们还能回去吗?皇上为什么要抄我们家?我养的乌龟也没带出来,不知还能不能活?” 姜如月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听说我们会去西北军营,那里可以骑马、射箭,你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我听说过姐夫的事,我将来也要做个横刀立马的大英雄。”说完起身做了个引弓射箭的动作,马车一阵颠簸,姜尚祈站立不稳跌入姜如月怀中,惹来姜如月一声尖叫。 呵呵,英雄?他也算英雄? 姜尚祈趴在姜如月身上看到包袱透出一个金色的物件,捞出来问姐姐:“这是什么?” 正是徐成暄送给她的小金箭弩,姜如月离开侯府时,徐成暄当初给的聘礼首饰她一样都没带,但这个小金弩曾救了她的命,她舍不得就带上了。 姜如月告诉了他如何使用,结果小家伙撩开帘子就向外乱射。 “你可给我省着点用,就这些,用完就没了。”姜如月心疼。 “姐姐,这个小金弩你送给我吧,我把这块玉佩给你。”说着就要去腰上解玉佩。 “不行。”姜如月一把夺过小金弩。 “为什么不行?姐姐好小气。”姜尚祈不高兴了。 “先借你玩几天,要还我的啊。”不忍看小孩子失望,姜如月只好答应。 小姑娘姜如欣听着这边热闹,放下了戒心,趁休息的时候也溜上了马车。不用做功课,又没人管束,这两个小的如出笼的小鸟,一整天声音就没停过。 姜维泽和夫人杨氏看到儿女们心情没受影响,心下也稍安,精神也好了不少。 姜家被抄家了,钱财不可能带出来,不过姜如月有银子呀,一路上找好的食肆、客栈,行程又可以自由安排,走走停停,倒像出来游山玩水。 噩梦没有成真,刚穿过来时不就吵着要下堂过自由的日子吗?现在求仁得仁,身边有家人,手里有银子,姜如月感觉如重生了一般,只不过心里有根刺,时不时会跑出来刺痛她。 数日后,车马停到了一排农舍前。一个农夫打扮的中年人带着媳妇、儿子在门口迎接。中年人自称姓雷,从军队上退下来后,帮着打理军队的几处农田,得了将军的指令,已经将闲置的房屋收拾出来,置办了东西,还找了两个丫鬟伺候。 姜家人进了屋子,发现虽比不上京城,但比想象的却要好太多。被褥枕席都是新的,各种用具也是一应俱全。这徐成暄倒是挺周到,良心发现了?一想不对,没他一家人也不会这么惨。 姜如月和姜维泽商量后,让雷叔以后对外就说姜维泽是京城学堂的夫子,姜如月死了丈夫后回了娘家,雷叔是远房亲戚,一家人厌了京城的生活,来这里住一段日子。 安顿了下来,姜如月从雷叔那了解到这里离军营还有些距离,现在麦子已经收了,士兵都归队了,只留了他们一家看守房舍。西北干旱,可耕田地不多,至于屯田兴修水利,雷叔则不清楚,不过禹水倒是离这不远。 姜如月想到处走走看看地貌河流,出行只能靠骑马,雷叔让儿子阿强教她。阿强比姜如月小一点,和雷叔长得很像,看着很朴实。 姜尚祈也吵着要学,雷叔就找了两匹小矮马。 学了几日,觉得学得差不多了,就让阿强带着四处转转。 第七十二章 真相 初秋的西北天气已经转凉了,云层很高,大片田地被收割后露出黄色的土壤,黄杨树的叶子开始变黄,风吹过卷起黄土和叶子更显苍凉。 一群大雁飞过,姜尚祈拿出小金弩瞄准发射,一只大雁应声落地,姜尚祈一阵欢呼,雀跃地下马去捡。 姜如月在后面看得清楚,大雁不是姜尚祈打下来的,而且前方骑一匹枣红大马的小男孩射下去的。 姜尚祈拣起大雁看到身上插的箭就知道不是自己射的了,抬头看见一个红衣少年正低头瞧着自己,手里拿着弓箭,看年纪不大,却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 姜如月也打量着小男孩,身材瘦削,皮肤黝黑,五官倒是秀气,眼神透着英气和倔强。 “小哥哥,这大雁是你打下来的?你的箭术可太牛了!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姜尚祈。”姜尚祈一连串的问题。 “赵英姿。” “你家住哪?我能去找你玩吗?” 还没等赵英姿回话,两个护卫模样的人骑马过来:“小…公子,您怎么又跑出去了,老爷和夫人从草原回来了,您赶紧回去吧。” 赵英姿无奈调转马头,跟随护卫而去。虽然个头尚小,骑马的姿态却很从容。 “小哥哥,你的大雁。” “送给你了。”赵英姿头也没回。 姜如月问阿强:“这是谁家的孩子?” 阿强回道:“应该是赵大善人的公子。赵大善人是去年从草原来这里定居,听说很有钱,但人很大方,经常接济穷人,前段时间还在禹水边开垦了荒地给交不起租的穷人种。” 姜如月来了兴趣:“禹水在哪儿,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骑了半个时辰,果然看到一条大河,河流不疾不徐,秋日的阳光格外睛朗,映照在有些浑浊的河面上反射出道道金光。在京城没见过这么宽的河,姜家姐弟俩都有些兴奋,在河边玩了好久。 后来没事的时候,姜如月经常带着姜尚祈骑了马沿着河流溯源而上,再多骑一会,还能看到整片的沙丘,连绵起伏,零零星星散布着几株沙棘,一天之内倒是能看到不同的地形风貌,京城虽大,其实大部分时间只能囚于侯府,现在天大地大,策马奔腾,好不恣意。 姜维泽上午会教姜尚祈读书识字,阿强有时进来跟着学两个字,时间久了,附近农庄上有人求了雷叔送了孩子来学习,姜维泽想着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教书育人自得其乐,姜尚祈有了玩伴当然也高兴。 姜如欣则跟着杨氏做女红,姜如月无趣,便跟着雷大嫂学做拉面,西北的面有劲道,做出的拉面很好吃。雷嫂子人也朴实,不嫌姜如月笨,手把手一遍遍地教,姜如月虽然拉不成面细如丝,但好歹能下锅了。 对比在侯府每日如坐针毡,如笼中之鸟,这里的日子真是太舒坦了,周遭的人都很朴实,没那么多心眼,自己每天不用费什么心思。 不过没了侯府或者说某人的搓磨,在侯府掉下的肉又一点点长回来,姜如月是圆脸,一长肉就显脸大,好在及时发现控制着没再发展,可是瘦不到从侯府离开的时候了。 有时静下来,姜如月会想起徐成暄落在自己脸上的那滴泪,话可以是假的,难道眼泪也是假的?他眼里的惶恐和心碎也是装的?姜如月还从来没见过那般脆弱无助的徐成暄。 不过瑞王说过他心里只有蒋碧婷,只是拿自己当代替品,看来只是演技好吧。又想起徐成暄说的绝情的话,男人倒底都是只看外貌肤浅动物,重色轻友、背恩忘义的徐成暄和那个贱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唉,到底还是意难平。 …… 数日前,京城一处密室里。 瑞王少有的极言厉色:“成暄,你知不知道你冒险出城带来多大的风险,我们的布署差一点功亏一篑,这两天本王在后面做了多少功夫,才让张国舅相信姜氏一家被山贼所杀,而你只是恰好出城而已。” 徐成暄面色也不好:“瑞王,我们不是说好王爷安排人将他们送到西北军营吗?为什么王爷反倒是安排人杀他们?” 瑞王气极:“成暄,你什么时候这么妇人之仁了?如果张国舅知道他们在西北军营后果会怎样?你不是不懂成就大业,必需有所牺牲。” 徐成暄寸步不让:“可是不能牺牲姜如月。” 瑞王摇头:“成暄,你就这么难过情关吗?先是蒋碧婷,现在是姜如月。” “这不一样。我对蒋碧婷用情不深,而且早已情断,她极致利己,为达目的,竟不惜对我下药。哪怕现在利用她,我对她都毫无愧意。” “姜如月不一样。没有她,王爷和王妃能和好如初吗?王妃能愿意顶着嘲讽到处和王爷秀恩爱吗?” “王爷要试探她是否对我真心,怂恿她让她给我下毒,结果你也看到了。” “为了王爷的帝王宝座,她已经牺牲够多了,被绑架,被休下堂,被流放,还不够吗?” “为了王爷,我徐成暄愿意与张国舅、蒋碧婷虚与蛇委,找出张国舅的把柄扳倒他。为了王爷,成暄甘愿牺牲我的生命,但是不能牺牲姜如月的命,这是我的底线。” 瑞王闻言心里大惊,声音弱了下来:“成暄,本王倒不知道你们感情如此深厚了,那你为什么不护在身边,却让她下堂、流放呢?你怕蒋碧婷加害她?” “也不全是。上次姜如月被绑架,我恰好上朝,张国舅又刻意拖延,直到中午才接到迅息。就算很快找到扎布的藏身点,我却想不出办法救她出来,他们就是想她死。还好他们想伪装成雨天路滑马车跌下陡坡的假象,给了她逃出来的机会。” “也正是她写了那张欠条,后来又差点被人强暴,给了我顺理成章嫌弃她和蒋碧婷重归于好的理由。” “可她爱惜名声,千万百计地自证清白,那个镯子差点被她从蒋碧婷的屋子里搜了出来。还有她始终不相信我会背叛兄弟、背叛国家,她觉得我是被下了降头,所以她才不忍心下毒,诈死想点醒我。” “那次诈死,我差点着了她的道。如果她再待下去,恐怕我没办再演下去,她也会更危险。”徐成暄想着自己被她骗了眼泪去,再看到她一定要好好讨回来。 瑞王默然,这个姜如月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短短几个月能和徐成暄建立如此的信任。这种信任,他只在他和徐成暄的身上见到过。 第七十三章 又见 农舍离镇上不远,小镇地处边境,也是一个通商口岸,每到大集,汇集了来自不同地域的商人,很是热闹。 这日大集,雷叔和侍卫套了马车带着姜家人去赶集。姜维泽去买文房四宝,书籍文本,本来要带着姜尚祈去,哪知他自从来到农庄一直就粘着姜如月,竟跟着姜如月、杨氏和姜如欣去了胭脂铺。 西北阳光照射强烈,加上姜如月到处跑,白皙的皮肤黑了一个色号,姜如月想看看有没有美白防晒的东西。 刚一进门,就听老板娘在向一对母女推销珍珠粉:“我这珍珠粉可是用上好的南珠研磨而成,你看你家小姑娘底子多好,就是黑了点,这珍珠粉您用上半年,保准还你一个白嫩嫩的小美人。” “那怎么使用呢?” 一听美白,姜如月也凑了上来,杨氏和姜如欣则去了别的柜台。姜如月瞅瞅小女孩,看着年纪比姜如欣小一点,怎么这么眼熟呢,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 “小…哥哥,你是小哥哥?”姜尚祈上前拉住女孩。对呦,原来赵英姿是女孩。 赵英姿被认出有些不好意思:“好巧我们又遇上了。” “小哥…姐姐,你家住哪里呢?我问了好些人,都说不认识你,你骑马射箭怎么那么棒,和谁学的,能教教我吗?我这里有个小金弩,你想试试吗?”姜尚祈缠着小女孩问个没完。 姜如月看向旁边的妇人,眉眼和赵英姿很像,纤瘦清雅,眉间的英气让她区别于普通妇人。 姜如月开口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个弟弟是个话痨。您这个女儿可真不一般,别看年纪小,倒真是有一身好本领,寻常的男儿骑马射箭都比不上她呢。” 那妇人也打量起姜如月,看她们几人穿着明显和当地人不同,开口回道:“这孩子从小喜欢舞枪弄棒,你看晒得这个黑,哪里有女孩子的样子。小娘子,长得真好看,看看你这皮肤,不是本地人吧?” 姜如月很少被人这么夸,心里美滋滋的:“夫人夸奖。我们从京城来。” “怪不得呢,这模样、气质是不一样。” 那妇人又上上下下打量起姜如月,“小娘子怎么称呼?为何来到此地?” 姜如月被她盯得发毛,这大户人家的娘子也太不矜持了,怎么什么都问,但也不好不答:“我姓姜,名如月,随父亲一家来此探亲访友,住上一段日子。夫人是?” “失礼失礼,只是姜姑娘生得好,我不由自主地就多看了几眼。我夫家姓赵,我看着姜姑娘面善,有时间我请姑娘来府上一起喝杯茶。” “好,赵夫人,有时间一起喝茶。” “姜姑娘家住哪里,到时我派人给你送贴子去。” 本来只是随口一句,这人还认真起来,父亲身份敏感,也不知是敌是友,要如何搪塞过去呢? 旁边的姜尚祈听见了却主动报了雷叔的地址,然后对着赵英姿说:“我父亲在家教书识字,母亲带着二姐做女红,你想读书还是做女红就来我家吧。” 姜如月想拦都拦不住,赵夫人笑笑道:“如果不打扰,那我们改日登门拜访。” 等赵夫人买好东西带着赵英姿走了,旁边着老板娘一边拿出珍珠粉给姜如月试用,一边八卦:“这位姑娘,赵夫人这是相中你了。她嫁给赵大善人二十年,只生了一个女儿,一直想要个儿子,看生不出了,就想着帮丈夫纳个妾延续香火。” 原来如此。 “不过这个赵夫人挑着呢,不知道以为是在挑儿媳呢,相看了几十个黄花姑娘都不中意,偶有一两看上的,又没入赵大善人的眼。” “一把年纪还这么挑剔,不就是有些臭钱吗?”旁边一个卖货的小丫头插话。 “那可不是,赵大善人虽然四十有几,可却是相貌堂堂,更难得的是气宇不凡,一身贵气。真要请你过去,你去见识见识就知道了。” 四十几岁,相貌堂堂,姜如月想起了张国舅。 姜家人从胭脂铺沿街逛了起来。集市上的货品琳琅满目,小到葡萄、奶酪、胡桃、胡豆、毛毯、饰品,香料,大到马匹、骆驼都有卖,还有波斯人表演杂技,热热闹闹。 姜如月在一个波斯人卖农产品的摊子上逗留了好久,挑选耐旱的作物, 雷叔打趣道:“姜姑娘是要学种地?” “现在军队的田地都是种的小麦,你看可不可以种些辣椒、大蒜、苞谷这些耐旱的作物?” 雷叔叹口气道:“还是地太少了,就是小麦也只能满足军队一小部分需求。” “为什么不开垦荒地,听说有个赵大善人在禹河边开垦了不少荒地。” “他手下有不少能工巧匠懂得如何开渠引水,咱们军营没人懂这个。” 赵夫人的丈夫是赵大善人,这么一说,姜如月倒是想快些见到赵夫人了。 等了几日却并没有人上门,想想人家肯定也打听了,可能因为自己是寡妇的原因吧。当初对外称自己死了丈夫,是因为自己毕竟年纪在这,而且她也怕有人要给她说亲。想去登门拜访,雷叔却说赵家在半山上建的宅子,很少请人上去做客。想想算了,徐成暄怎么会再用自己帮他修水利呢? 一晃来到了中秋节,中秋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杨氏、雷嫂一大早就带着两个丫鬟忙碌了起来。 姜如月却兴致不高,牵了马出门,姜尚祈不用上学,也骑了马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向河边骑去。 怕再晒黑,姜如月骑马都带上了帷帽,刚到河边,对岸闪过一队人马,姜如月带着帷帽看不清是什么人,脑海中却想起了徐成暄带了一队人马来救她,想起那天他的眼神。中秋节了,他在干什么呢?会和蒋碧婷在一起赏月吗? 晌午时分,姜尚祈兴奋地跑进屋子:“父亲,和姐姐骑马我赢了,姐姐还摔了个大马趴,哈哈哈…” 姜如月在后面追进来:“你个小兔崽子,要不是我担心你…”却说不下去了,人如石化一般呆立在地中央,前面椅子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徐成暄。 “如月呀,成暄来接你回京,瑞王登基了!” 第七十四章 又黑又胖 “张国舅一党都伏诛了,快来给侯爷见礼。“ 姜如月没动,怔怔地看向徐成暄,虽然风尘仆仆可也遮掩不住他的丰神俊朗。 徐成暄看她一身的土,头上还插着草杆,站起身戏谑道:“姜如月,这才一个月没见,你怎么又黑又胖,真要变成村姑了。” 姜如月本来看到徐成暄一颗心怦怦乱跳,他这一番话倒让她冷静下来,冷哼一声,转身走出屋子。 徐成暄一个箭步跟上,想拉住她,却被她甩脱,跟着她走出屋子,上前拦住她:“如月,我知道让你受苦了,我也是不得以,你听我解释。” 原来瑞王和徐成暄收到消息特木尔应张国舅之邀秘密进京,却打探不出更多,几次跟踪特木尔都被他甩掉,抓不到什么把柄。 瑞王和徐成暄揣测张国舅的心理,觉得他不会完全信任特木尔,于是放出瑞王和徐成暄渐生嫌隙的风来,张国舅竟然上钩,想把徐成暄拉拢过去制衡特木尔。 张国舅当然不会完全信任徐成暄,安排了蒋碧婷给他在茶水里下药,想以此控制他。徐成暄之前早就布署徐成安查过蒋碧婷常去的那家药铺,搞到了这种密药和解药。 张国舅有这样的安排反倒正中徐成暄下怀,否则他对姜如月态度的转变,对瑞王的背叛甚至投靠张国舅也不能令人信服。 在徐成暄弹劾姜维泽成功送出投名状后,徐成暄完全取得了张国舅的信任,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府邸,最终找到并盗出和特木尔签订的那份盟约,那上面清楚地盖着太子玉玺。这时又传出了瑞王妃上官云怀孕的消息,瑞王好龙阳的传闻也被压了下去。 朝堂上,徐成暄拿出盟约质问太子,太子本就懦弱,经不住徐成暄的逼问,全部招认了。张国舅拚命抵赖,却也无力回天,最终被除了官服,押入大牢。 紧接着太师跪下请求皇上禅让,一半文官跪了下来,徐成暄跪下,一半武官又跟着跪下,瑞王扫视一周,即使张国舅一党的官员也不得不跪了下来,皇上明白大势已去,不得不同意让位于端王,自己成了太上皇。 接下来就开始了大清洗,太子被圈养,皇后被赐了毒酒,张国舅一家被满门抄斩,和他一派的也被罢官的罢官,砍头的砍头。蒋碧婷则被徐成暄送回了边城舅家。 姜如月听完这些感觉好不真实,徐成暄果然没有背叛瑞王,反倒用反间计助瑞王登上了宝座,只不过自己和家人差点成了炮灰。 “如月,现在跟我回去,我真的心悦你,重新嫁给我,我会好好补偿你。” “好手段,将军真是智勇双全。”姜如月鼓掌,他徐成暄把她当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徐成暄不理她的讽刺:“如月,虽然我伤了你,但我相信你心里还有我,跟我回去,给我个机会,好吗?” 姜如月抬头看看他,他还从来不曾这么温言软语地和自己讲过话。姜如月的心好像被挠了一下,顿了一下还是问道: “谁派人杀我们的?父亲说不是张国舅。” 徐成暄一阵沉默。 “是瑞王?就是当今皇上?” “他当时不是很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 “如果你对我没有感情,我们一家就命丧刀下了是吗?” “如月,现在没必要纠结这些,你们一家不是都活着吗?” “你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徐成暄语气里也带了火气,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总是吃瘪,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你知道我过去救你们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吗?“ 他从他的同伙手里救下她还要她感谢他,这逻辑通吗? 姜如月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纠结在什么地方:“如果我不是当事人,也许就不会这么纠结。你为了达成目的,成就你的野心,所有的人都是你可以利用的棋子,我是,姜家人是,甚至连蒋碧婷都是,你娶我是为拉拢我父亲,你喜欢蒋碧婷娶了她照样可以反过来利用她麻痹张国舅,你甚至不觉得杀了棋子有什么错,你向来瞧不起女人,可利用女人达成你的目的不怕脏了你的手吗?” “姜如月,难道你想张国舅那个卖国贼辅佐胸无点墨的太子登上皇位吗?还是你想看到瑞王发动兵变,血洗京城?这已经是代价最小的办法了。 “这次重新娶你过门,我会真心待你,保证不会再利用、欺骗你。” 看徐成暄眼里藏不住的深情,姜如月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徐成暄,你不要逼我太紧,你城府太深,我其实心里很怕你,侯府里你欺负我的时侯比我们开心的时候多,现在你突然说这些,我接受不来,成亲的事我们以后慢慢再说。” 徐成暄不依不饶:“如月,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而且我是什么人和你喜不喜欢我是两码事,你要是喜欢我,你就嫁给我。” “不喜欢。”姜如月翻个白眼。 徐成暄当然不上当,上前帮她摘头上的草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姜大人点头了,你就得嫁。” 姜如月讨厌他的强势,转身想走,却被徐成暄拉住想把人往怀里抱,姜如月机警地躲开:“那就看姜大人点不点头了。” 姜如月进屋和姜维泽说了自己的心思。经了这件事,姜维泽对徐成暄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谄媚,而且君臣生了闲隙,自己的仕途已经到头了,顶多挂个闲职,或外放异地。 况且被人当炮灰这件事摊到谁头上都不可能一点不生气,又不能对着徐成暄发脾气,女儿不肯着嫁,倒是帮他暗暗出了口气,所以也没犹豫就答应了。 晚宴上,徐成暄向姜氏夫妇敬了酒后,果然向姜维泽提亲,说回去后马上三媒六聘去府上正式提亲,选最近的吉日十里红妆把人娶回去。 姜维泽正在琢磨着措辞,旁边的姜如月一幅看好戏的表情瞅着徐成暄,不曾想徐成暄挑眉看回来,眼里尽是得意。姜如月不由心惊,下午自己和父亲说话时,这狗东西去哪了?自己又被他算计了? 第七十五章 星夜折返 杨氏给出了答案:“老爷,下午成暄给我提了这件事,难得侯爷一片痴心,求了皇上主婚,婚礼等登基大典后在皇宫里办,皇后已经帮忙准备大婚礼服,到时大宴群臣,普天同庆,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姜维泽被皇上主婚压得没了声音,姜如月心想我这是被通知参加自己的婚礼吗? 徐成暄一脸坏笑,对着姜维泽说:“姜大人,十日后就是皇上登基大典,皇上会在大典上封赏有功之臣,姜大人也在列。时间较紧,不知大人一家明天是否可以成行。” 姜维泽看看杨氏,征询她的意见,杨氏开口道:“因为抄家,只带了一些贴身衣物出来,有一个时辰就能收拾出来,明天出发可以的。侯爷,皇上登基,您可是大功臣,这次是不是要封王了?” “嗯,他说要封我为摄政王,如月嫁给我后,也会被赐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席上的人不由得发出惊叹,这诰封出乎所有人意料,还是杨氏心思转得快:“恭喜侯爷,如月也是好命的,值得人疼。您不知道,从流放以来,尚祈可喜欢这个姐姐了,天天缠着她,连我这个娘都不理了。尚祈马上十岁了,正是长本领、增见识的时候,姐姐、姐夫可要帮忙多多教导。如欣过两年也及笄好议亲了,姐姐、姐夫也帮忙把把关啊。如欣、尚祈,这进屋还没问好吧,快叫姐夫好。” 一席话倒是提醒了姜维泽,自己的仕途是没了,可还有儿子呢,有摄政王的姐夫在,能少受多少艰辛啊,当下也转换了态度,抹上了笑脸,跟着杨氏催促姜如欣、姜尚祈:“如欣、尚祈,快叫姐夫。” 姜如月暗叹父亲还真是墙头草,愿不得人家拿他当炮灰。 姜如欣乖巧地喊了一声姐夫好,姜尚祈看出姐姐不高兴,望向姐姐。姜如月不愿为难孩子:“你愿意叫就叫吧。“ 姜尚祈低声叫了一声姐夫好。徐成暄更得意了:“好,你要是喜欢骑马射箭姐夫都可以教你。“ 姜尚祈眼睛马上亮了:“那你教我射箭吧。” 几个人围着徐成暄聊得热火朝天,姜如月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草草吃了几口就出去静静心。 一会儿,徐成暄拿了披风出来给她披上,和她肩并肩一起看月亮。 墨色的天空上,圆圆的月亮高高地悬在那里,异常明亮。月光如轻纱般披在两人身上,似乎有一些情愫在两个人心里氤氲… “如月,你弟弟长得白白嫩嫩的,挺讨喜的。成亲了,咱们也赶紧生一个吧,多生几个,长大了我带他们骑马射箭…” 姜如月听不下去了,刚刚滋长的情愫也硬生生地被掐灭了:“明天要早起,我得赶紧收拾东西去了。” 徐成暄不知为何突然被劝退,怕姜如月跑了吩咐侍卫晚间把守门口,想着只要过了今晚把人带到京城,日久见人心,自然能把人哄过来。 早上起来看见姜如月神色如常,行李也收拾好了,徐成暄放下心来。姜如月上了马车,姜尚祈也要上她的马车,姜如月却拦住了,说晚上没休息好,要在车上补个觉,中午不用喊她吃饭,下午醒了再和他玩。丫鬟看有空地,抬了些行李上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徐成暄骑着马护着姜如月的马车,想着她在里面补眠,竟也觉得莫名心安。 到了下午,徐成暄觉出不对了,没道理她能睡这么久,挑帘去看,才发现帘子竟被紧紧夹住,用力撕开帘子,里面传来一声尖叫,里面的人果然不是姜如月,而是丫鬟翠红。 翠红交侍上车后两人换了衣服掉了包,行李也不是姜如月的而是丫鬟的。本来姜家人一走,两个丫鬟也被遣散了。 徐成暄这个恨呢,当着众人的面,面子、里子碎了一地,他现在不想娶姜如月了,他想撕了姜如月! 姜如月本尊此时正在河边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发呆,心里却是天人交战。徐成暄心悦她,徐成暄要十里红妆迎娶她,徐成暄没有背叛国家、兄弟,徐成暄即将权倾天下…这一切昨天之前都是不敢想像的,好得让人不敢相信。 是自己不喜欢他吗?这肯定不是,她心里一直有他。 那为什么不和他走?是不想嫁给他?也不是,是害怕嫁给他吧,他的强势、他的霸道、他的狠戾让她喘不上气,不由自主地想反抗,可他的人又吸引着她,能当他的下属就好了,既可以跟在他身边,人又是自由的。 他那么要面子的人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想见到她了吧,想着见不到他了,心里一阵难受,算了,自己又黑又胖,也配不上他,瑞王说过她只是个替补品,他更喜欢蒋碧婷吧,如果不是张国舅的原因,他们俩现在也许还是相亲相爱的… …… 徐成暄的火气在星夜赶回农舍时却看到姜如月在床上熟睡时达到了顶点,一把将人从床上拽了下来,姜如月被头上传来的咆哮声吓醒了:“姜如月,你太不知好歹了,不知道你竟是这种女人,你把我徐成暄当成什么,我肯娶你是抬举你,你倒还端起架子来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不识好赖的东西。” 姜如月昨夜没睡好,这刚睡着被人从床上拖下来一顿数落,火大起来什么话伤人拣什么说:“徐成暄,我又黑又胖,不识好赖你还上赶着娶,你不是有病吗?再说你肯娶,我就必须嫁吗?你以为你是谁呀,老娘我就不识抬举你管得着吗?别忘了,你已经给了我一纸休书,从此大路朝天,各不相干。“ 徐成暄被气得发抖,指着姜如月说不出话来,自己往返百里回来找她却被她抢白一顿,真是自讨其辱。 收回手,徐成暄转身走出去,对侍卫道:“上马,我们走。” 姜如月这才发觉刚才光图痛快了,话说得过了,套了衣服出来,可又放不下面子去拦他。 第七十六章 牛肉面 还是侍卫时雨机灵,单膝跪下道:“将军,马匹奔袭一天需要休整,而且摸黑骑行恐有危险,还请将军暂住一宿,明日再走。“说完,递眼色给姜如月。 徐成暄不听,拿了马鞭要上马,姜如月赶紧上前拉了他的袖子,声音也软了:“将军,还没吃晚饭吧,如月给你做点吃的吧。” 徐成暄没上马,可也没接话,看来气得不轻,给了台阶都不愿意下。 时雨接道:“是啊,我们就中午吃了一顿,然后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了。” 姜如月赶紧说:“那时雨你给将军先沏杯茶,我去给你们做拉面吃。”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上辈子欠了他的。 净了手,拿出面板和面粉,加了凉水把面粉揉成面团,然后用刀切成均匀的长条状,两手轻拿两头向左右抻拉,同时上下弹起来,面条的中心点打在面板上,反复抻拉到合适的粗细,这时有侍卫已经帮忙生起火,烧开了水,姜如月把拉好的面扔下锅,待拉面浮上水面后捞起备用。 然后拿出事先炖好的牛肉,连汤底放入锅里,加水煮成牛肉汤,然后把牛肉汤加到面碗里,切入葱花,成了。 徐成暄脸色依然不好,夹起一筷子拉面:“这面拉得粗细不匀,能吃吗?” 姜如月噘起了嘴,他好像很爱挑自己的毛病。不过很快他就打脸了:“嗯,倒还能吃。” 侍卫们也纷纷跟着夸了起来。一个侍卫说:“我就是西北人,嫂子这个面做得比我们那店里卖得还好吃。” “哪里有,好吃主要是因为汤头足,店里哪会给你放这么多牛肉?” “我自己还做的辣子呢,你们要不要加点?” 拿了辣子过来,喜欢吃辣的侍卫自己加了,“嫂子,这辣子炒得真香。” 姜如月这才反映过来他们一直喊自己嫂子,纠正道:“你们还是先叫我姜姑娘吧。” 然后瞅瞅徐成暄怕他不高兴,低声问他:“将军,你要加点辣子吗?“徐成暄点头却没动手,姜如月少不得替他舀了一勺辣子加到面碗里。 看他们一碗面快见了底,怕是不够吃,就起身重新和起了面。 侍卫们有些不好意思:“嫂子…姜姑娘,不用了,我们差不多吃饱了。“ 姜如月手没停下:“又不麻烦的,总归要让你们吃饱。” 徐成暄看着姜如月抻面,她应该刚学没多久,动作不是很娴熟,但却很认真,很投入,想起徐成业说的要找个大嫂这样的能把家里张罗得热热闹闹,不是没有道理。 吃完面,侍卫很有眼色地帮忙收拾干净就退了出去。 孤男寡女,姜如月有些慌:“将军,您就睡隔壁的房间吧,我去找干净的被褥给您铺好。”转身就进了屋子。这是怕自己吃了她,徐成暄不禁好笑。 等徐成暄洗漱完进来,看见姜如月正在床上帮他整理床铺。看到日夜想念的人就在眼前,徐成暄控制不住,上去将姜如月压倒在床上,浓重的喘息喷在姜如月的脖颈处,眼里也没有了往日的清明,姜如月拚命挣扎,却哪里动得了分毫。 看到她偏过头,眼里涌上泪花,徐成暄想起上次强迫她圆房也是这样,没了兴致,直起身子,松开了她。 姜如月赶紧跳下床,抚着怦怦跳的心口,却没离开。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嫌弃我。”徐成暄语气挫败。 姜如月转过身看到他眼底的哀伤,不忍心:“我没有嫌弃你,只是你太强势,太霸道了,我有点害怕。” 徐成暄拉住她的手:“那你想让我明天走吗?” 姜如月踌躇半晌回道:“暂时我不想回京城。” “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不是的,其实你回来找我,我…很开心。可我觉得你对我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是不是吃定了我喜欢你,就像这次,觉得哄一哄,我就乖乖和你走了是吧?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还会这么做,是吧?” 是,又好像不是。徐成暄理理思绪开口:“如月,我现在也认为我之前做的没什么错。” 姜如月瘪嘴,转身要走,手却被攥紧了。徐成暄声音暗哑:“但是如果再有一次,我想我做不到了,我受不了要失去你的那种心痛。其实这次在你面前、在蒋碧婷面前好几次差点穿帮,只是运气好罢了。” 姜如月想起那滴眼泪,心里有股暖流涌动:“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如果我老老实实待着,你也没那么多麻烦。” “没有,那就不是姜如月了。这样的姜如月才是和我旗鼓相当,配得上我。” “不要脸。”姜如月嗔他。 “如果你不想走,那我留下来陪你。” 徐成暄的眼睛明亮灼人,姜如月差点动摇要和他走,稳稳心神还是说:“不要了,你还是快赶回去参加登基大典吧,摄政王殿下。” “你敢笑话我,”徐成暄叹口气又说:“其实我也不稀罕这个摄政王,帮他登上那个位子已经完成我的心愿了。以前无论职位高低,我们是兄弟,以后兄弟之前是君臣,他是君我是臣,哪天不小心逾了矩,就掉脑袋了,这个摄政王不要也罢。” “他杀谁也不会杀你的,那还不要了他的命。”姜如月促狭。 看徐成暄瞪她,换成一本正经的语气道:“你还是回去吧,毕竟携手并肩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这一天对你也很重要。” “再说本来登基大典和女人也没什么关系,他应该也不想见到我。之前我要是真得听他的给你下毒了,你会怎么想,你说他是不是想离间我们?” 徐成暄眼神闪烁,一时沉默。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也许过两天我想通了,自己就回去了。” 徐成暄上前,轻拥姜如月入怀。 “那我再陪你两天,我脚程快,能赶上的。” “好呀,明天镇子上有大集,咱们可以一起去赶集。你早点休息。”姜如月其实舍不得他走,看他要留下陪她,语气里也带着欣喜。 可徐成暄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姜如月红了脸,挣脱他,拉起他的手把他带到床边:“早点休息。” 徐成暄无奈在床上坐下,目光炙热地盯着她:“如月,不要让我等太久。” …… 早上,因为丫鬟遣散了,雷嫂子过来帮忙,和姜如月一起做好早饭,徐成暄已带着侍卫晨练归来。看他额头有汗,姜如月递上巾子,然后招呼大家吃饭。 不过是递个巾子,端碗饭,侍卫们却感到了自家将军那堪比春日阳光的明媚心情。 徐成暄和姜如月吃完早饭正要出门,一顶青花小轿来到了院门口,下来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打扮妖娆。 看见姜如月上前拉住:“你就是姜如月吧,老身是帮人保媒拉纤的王婆婆。到底是京城来的人,怪不得人家一眼相中了,托我来问问意思。姑娘,你家老爷、夫人可在?” “我父亲京城有事,全家人都回去了,这是我堂哥姜大郎,在军中帮镇北侯做事,有事你和我说,和我堂哥说都行。”说完使了个眼色给徐成暄。 第七十七章 将军不行 媒婆瞅瞅徐成暄,看着像主事的人:“这真不巧。这位小爷,小娘子父母不在身边,您这位堂兄可拿得了主意?” “拿得了。”徐成暄找了把椅子坐下,看姜如月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那就好,这位小爷听说过赵大善人吧,那可是远近百里有名的富户,本来夫妻和顺,只可惜二人结婚二十载,只得一女。赵夫人出面想帮丈夫物色一个宜室宜家的女子,这不在集市上一眼看中你堂妹了,让我来听听小娘子的意思。” 徐成暄在一边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自己想十里红妆求娶的媳妇别人竟要娶了去做妾,不免想打击一下姜如月:“看看,二嫁只能给人做小了。” “这位小爷,虽然是去做妾,可也得看是什么人。小爷是长得好的了,赵老爷我这次有幸见过一面,虽然年纪是比你大一些,可那身板、气度、相貌都不输你。多少大姑娘想嫁,人家还看不上呢。你堂妹死了丈夫,说句不好听的,多少有些晦气,人家不嫌她是个寡妇,那说明人家是真相中了,赵夫人也是个宽厚能容人的,嫁进去人也不受罪。” 是可忍孰不可忍,侍卫正在院子里喂马,清洗马匹呢。 在徐成暄爆发前,姜如月一迭声地说:“误会,误会,我前夫还健在,只是厌恶我才休了我。“ 王媒婆拉起姜如月的手上下打量:“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被嫌弃呢,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徐成暄觉得这话没毛病,忍了。旁边的侍卫忍不住在偷乐。 “哪里好了,又黑又胖的。“说完斜睨了一眼徐成暄。 王媒婆转念一想,不对:“你嫁给他几年了?” “三年。” “三年你都无所出?不是因为这个才下堂的吧,人家赵家可是为延续香火才要纳妾的。”王媒婆的语气明显不好了。 姜如月小声嘀咕:“又不怨我。” 王媒婆沉下去的心又活泛上来,试探道:“是他不行吗?” 王媒婆的嗓门可不低。将军不行?几个侍卫拚命忍着不笑出声,憋得脸都红了,再看徐成暄脸色铁青,整个人罩上了一层冰霜。 姜如月羞红了脸,搪塞道:“我怎么知道。“ 王媒婆看她羞涩的样子,话里的意思,顿时眉开眼笑:“你不会还是个大姑娘吧。哎哟哟,这个媒我可是保定了。” 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两罐茶叶:“这是赵夫人托我带的两罐茶叶,说是上好的龙井,本来是孝敬老爷和夫人的,他们没在,你收着也是一样。赵夫人说,你们要是愿意见一见,三日后,她派人接你去府上坐坐,见见赵老爷,不满意也不免强。那赵老爷一身贵气,人中龙凤,老身保证你见了满意。” 见姜如月竟收了茶,点头答应下来,徐成暄虽然知道姜如月可能有什么算计,还是忍不住怼她:“你就这么想给那个糟老头子生儿子?”自己前天只是畅想了一下未来生儿育女,她就给自己冷脸看,这人家都明明白白说了纳妾是为传宗接代,她倒是甘之如饴。 王媒婆不高兴了:“小爷,可不能这么说话,你要是见了赵老爷保证说不出个不字,不信你可以跟着一起去看看。” “小爷,看你火气怎么这么大,是不是还没娶妻呢?要不要老身帮你介绍介绍?小爷这长得老身见了都喜欢,那大姑娘、小媳妇见了肯定都拔不动腿了。“ 被一个媒婆调戏了,怼她又失身份,徐成暄冷脸转身进屋。 哪知那媒婆不依不饶:“别是中看不中用吧。” 姜如月赶紧推了人出去。侍卫们见徐成暄进了屋,再也憋不住笑出了声,还从来没看过将军这么吃瘪的时候,见姜如月回来又只好再憋回去。冷静一想,知道了将军这么大的瓜,不会被灭口吧,细思极恐。 姜如月也不敢看这些侍卫,赶紧进屋去哄徐成暄。 “说吧,你为何要答应相亲?”徐成暄冷冰冰地开口。 “那个赵老爷很有来头,他在禹水不远处开垦了上百亩的荒地,我去看过,引水的沟渠修得很巧妙,雷叔也提到过,他手下有不少能工巧匠,擅长开渠引水,军营里没这方面的人才,所以我想见见他,看看能不能帮上将军。” “这个赵老爷,你还知道什么?”徐成暄挑眉。 “听说他之前定居在草原上,有牧场千顷,去年才来到这里开垦荒地,他拿出不少开垦好的荒地送给贫穷农户,所以才有了赵大善人的名号。我见过他夫人,很干练、利索的一个女人,女儿我也见过,小小年纪,骑马射箭的功夫一般军中男子都不如。“ 徐成暄拿起茶叶罐打开看了看,正色道:“这个赵老爷不简单,这茶叶是专门用来进贡的贡茶,茶庄的余货没有一定的渠道是拿不到手的。” “那这个赵老爷会是什么人?” “前朝遗老。” “那大概不会愿意为朝廷做事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三日后,我陪你去相亲。” “你不回去了?”姜如月谅讶。 “相完亲,我昼夜兼程应该没问题。” “那会不会太辛苦了?” “娘子终于知道疼人了。” “谁是你娘子。”姜如月磨牙。 “我怕你一个人去有危险。再说屯田兴修水利是我的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跑。” “也好,我别把事情谈砸了,你能和他直接谈最好不过了。这事先这么定了,你快起来,咱们该去赶集了。” “事情还没说完呢,想我徐成暄一世英名今天全砸在你手里了,你说怎么办吧?” “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呢,谁还能当真吗?” “他们要是去军营一说,你说我还怎么带兵打仗?” “有那么严重吗?你堵住他们的口不就完了。” “怎么堵?杀了他们?” 不会这么严重吧,难道这个徐成暄真的杀人不眨眼? 看姜如月目瞪口呆,徐成暄一脸坏笑:“不过我有个办法倒是不用杀他们也能解决。” “什么办法?”姜如月警惕地看着他。 “咱俩赶紧把事情办了,你怀了我的孩子,他们自然知道我行不行。” 姜如月扶额,以前挺高冷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变得没脸没皮。 “就知道你要占我便宜,你不走,我自己去了。” 徐成暄没辙只好跟着出来。 第七十八章 秋梅 热闹喧嚣的集市让人心里温暖,这里民风开化,徐成暄可以牵着姜如月的手在集市中行走,不时回头看看手上牵的人儿,却总能对上她的眼睛,能在她的眼里看到他的倒影,徐成暄的嘴角不住地往上扬,心里暖洋洋的。 两人吃了羊肉串,喝了奶茶,看了波斯杂技表演。在首饰摊上,徐成暄停下来,要挑几样首饰给姜如月。 “你看你这全身上下,一件首饰都没有,聘礼首饰又都分给丫鬟了,我今天给你添几件。” 姜如月也不和他客气,认认真真挑了几样。徐成暄看好了一对银戒指,拿起一个套在自己手上,硬抓过如月的手给她套上另一个,不大不小,刚刚好。姜如月要摘下来,徐成暄不允:“这里的首饰质地、做工和京城没法比,等回了京,我再给你打套好的。” 姜如月抬起手,对着阳光看了看手上的戒指:“这个银戒指造型挺别致的,比金戒指好看,我还挺喜欢的。” “那就一辈子不准摘。” “后天去相亲总不能不摘吧。”如愿气到了徐成暄,姜如月又不得不哄他:“那成婚以后我天天戴总成吧。” “那现在成亲。” “想得美。” 这一买就停不下来了,姜如月又买了葡萄、奶酪、羊肉、肉牛、芝蔴、胡瓜、胡桃好多吃的,没带侍卫出来,徐成暄肩上搭着褡裢,手上提着袋子,姜如月看着他觉得好笑,拍拍他:“嗯,这样才像个过日子的男人。” 然后又补一刀:“可别让人看见,要不你这面子可往哪搁。” 徐成暄手用不上,恨不得用眼神杀了她:“姜如月,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姜如月想起早上的事,再看看徐成暄的样子,乐得弯了腰。 徐成暄瞪了她一眼,姜如月赶紧收起脸上的笑:“我买这么多牛肉、羊肉还不是要做给你吃,没良心,葡萄我拿着吧,我怕压碎了。” 徐成暄不肯给她:“放心,我有数。买了这么多,咱们回去吧。”他还真有点怕遇上熟人。 “去前面那家香料铺买了香料就回。” “那你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姜如月走进去,一排排香料看过去。耳边就听到一个娇媚女人声:“咦,这不是少夫人吗?” 姜如月看看眼前这个女子,削肩蜂腰,长得很是标致,只是自己并不认识。 “你是…?” “我是秋梅呀,怎么,我变化这么大?”说完摸摸脸,恨不得能变个镜子出来好好照照。 秋梅,是那个徐成暄的通房,被原主推了一把流产的那个秋梅?姜如月脑子里搜索着春兰讲过的信息。 “没什么变化,没想到在这能遇上你。你怎么来这了?” “我夫家是做香料生意的,在京城和这里都有铺子,我陪相公过来上货,顺便也看看这里的铺子。” “少夫人,你倒是变化不小,我看了半天都不敢认,你怎么到这来了?” 姜如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秋梅瞅瞅姜如月身上穿着普通的棉布衣服,也没什么首饰,手上竟然只戴了个银戒指,自己虽然是给人做妾,可也是穿金戴银的。再看姜如月时眼里不禁含上了轻蔑。 “唉哟,少夫人,你怎么落魄成这个样子了,不是又做了什么缺德事被将军撵了出来吧,看看你穿的戴的还不如我一个做妾的,看来还真是有报应呀。” 自己没做过,可也不得不背锅。不想继续纠缠,转身往外走,秋梅跟上她:“着什么急走呀,姜如月,以前穿金戴银惯了,现在是不是特别难受啊,你也想不到会有戴银戒指的一天吧,以前左右手上可是戴了一堆金戒指、宝石戒指呢。” 秋梅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心情大好。突然听到门口一个低沉的声音:“那个银戒指是我买给她的。” 扭头一看,这个身披褡裢,手提袋子的俊朗男人是谁? “将军?是将军,你怎么会来这?”秋梅语气兴奋,上前揽住徐成暄的手臂。 徐成暄躲开她:“如月陪我来军营,这有集市就过来看看。” 秋梅错愕得看着他两人,他竟然喊她“如月”,徐成暄那样的男人竟然肯背着满身的东西到处闲逛,两人看上去就像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再看姜如月虽然穿着简单,可脸上却光彩照人,她和徐成暄站在一起怎么看起来是那么般配。 秋梅酸了。以前将军回来叙职时,都是去自己的屋子,连正眼都不曾看过姜如月,气得姜如月三天两头的找茬,偏偏又蠢笨无脑,毫无手段,反倒被自己算计了进去。 “没想到将军和少夫人这么好了呢,在侯府的时侯,少夫人可是没少被将军罚。” 徐成暄咳嗽一声,表情尴尬:“秋梅,看你过得不错,我也放心了,我和如月先走了。” 秋梅哪肯就这么放过徐成暄:“将军,秋梅没想到还能见到将军,在京城的时候,有时转到候府门口,想着能不能遇到将军可总也遇不上,将军心真狠呢,把人送出府,从此就没了音信。“说着拿手去轻捶徐成暄,一双凤眼像含着蜜一样勾着徐成暄。 徐成暄没想到她揪着以前的事不放,想着要说清楚:“这是大街上不要拉拉扯扯,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当时离府时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现在你也嫁人了,再做纠缠就没意思了。” “将军当真心里一点没有秋梅吗,秋梅却每时每刻都忘不了将军,好歹秋梅为将军怀过孩子,当时我刚做完小月子,将军就派人把我送了出去,秋梅现在一想起这段心理就难受。”说着竟抓着徐成暄的袖子抽泣起来。 街上的行人都往这边看,徐成暄赶紧甩脱了秋梅,拉着姜如月狼狈地离开。 坐在马车上,看姜如月闷闷不乐,徐成暄开口逗她想缓解下气氛:“如月,刚才秋梅嘲笑你,你怎么不怼回去,平时怼我的精神哪里去了。” “我为什么要怼她,她孩子没了,孩子父亲又不要她了,把她像破抹布一样扔出去,她不过是个可怜人。” 第七十九章 红袖添香 “你什么时候这么菩萨心肠了,以前可是恨不得欲除之而后快,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倒被秋梅害了。”徐成暄想起姜如月的往事,不由地呵呵乐出来。 姜如月看徐成暄没明白自己的话,还呵呵笑她,索性把话说清楚:“看着女人为你明争暗斗你很开心是吗?大婚之夜,你扔下新婚妻子,和别人上了床还有了孩子,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放任妻子和小妾内斗,连自己的孩子也保护不了,你觉得你很男人吗?出了事,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抛弃刚为你流产的女人,你说你渣不渣?造成你孩子没了的罪魁祸首也不是我,是你自己,你这种人不配做个父亲。” 徐成暄被气得哆嗦,抬起了手又放下:“你…你…我还真是错看你了。” 二人直到下了马车也没再说一句话。侍卫们见两人欢欢喜喜出去了,互不理睬地回来了,都想着这没道理呀。昨天是时雨逆转局面,于是都看向他,时雨摊手,我能有什么办法。 姜如月回屋静下心,不觉暗叹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之前的事自己都清楚,何苦要揪着不放?自己是打算把徐成暄逼成圣人,还是打算逼走他?再说两个女人在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相安无事,原主又骄横无脑,秋梅也不是善茬,搁哪个男人身上也头大吧?为什么从见到他起,自己就一直闹别扭,再这样下去,徐成暄对自己的喜欢也快磨没了吧? 想到这里,姜如月不由得心慌,可又不愿放下身段去找他,没有别的招数,还是做饭给他吃吧。 姜如月不太会做羊肉,喊了雷嫂子过来教她,一会儿功夫,饭菜香飘进了屋子里。 吃饭的时候,徐成暄面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也不大说话,这样的徐成暄拒人于无形,她又回到了刚开始卑微到尘埃里的时候。 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姜如月起身收拾,徐成暄拉住她:“姜如月,你和我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他喊她“姜如月”,姜如月害怕了… 田埂上,月亮依然圆润,皎皎月光照亮了对面人的脸。 徐成暄开口:“姜如月,我徐成暄从来没自诩是个好人,在你面前也从没遮掩过什么,你对我有什么想法今天都说清楚,我也不希望娶一个挑三拣四、别别扭扭的女人回家,如果都觉得不合适,趁现在及时了断。” 姜如月听到“了断”这个词,心底一阵阵发酸,但嘴上不服软:“好,那就断了吧。…反正我也配不上你,勉强嫁了也没意思。” 徐成暄只想吓唬她一下,没想到她干脆利落地说断了吧,心不由地抽痛了一下,等听了她后一句,又觉得还有希望: “你哪里觉得是配不上我了,左一句、右一句我无耻、我无能,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吧。” 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掉眼泪,姜如月背过身去。 徐成暄扳过她,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如月,女人的心思我也猜不透,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想我的?“ 姜如月抬头看着他,说出了心里话:“我觉得我配不上你,你生得好,文武兼备,现在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女人会不喜欢你。见了秋梅,我发现她和蒋碧婷都是那种袅袅娉娉,弱质纤纤,男人都喜欢这种吧,将军其实心里也喜欢这样的吧,要不怎么前后两个女人都是这样的?而我有什么,又黑又胖,也没有才艺,只能给将军做点力气活,可我永远没有办法为将军红袖添香。” “所以你才拒绝和我回去,又言语打击我?” “我…”姜如月一个我字刚出口,嘴唇就被封住了。徐成暄搂住她的腰身,固执而且有些霸道,姜如月拳打脚踢也挣不脱,炽热的气息、不属于她的温度,让她整个人忍不住战栗。 良久,徐成暄趴在她耳边喘息:“如月,这可是你逼我的。” 姜如月终于能推开他,用手背不断擦着嘴唇,想擦掉他的唾液,声音有些颤抖:“徐成暄,你要干什么?我什么时候逼你了?” “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亲亲怎么了?我不过是想让你知道能为我红袖添香吗。”徐成暄调匀了气息,换上了无赖表情。 看姜如月眼泪又要下来,徐成暄委屈:“你就这么嫌弃我?” “谁像你有那么多经验?你刚说要和我了断,转头又亲人家…”这可是她的初吻。 话没说完,人就被徐成暄拉入怀中,徐成暄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月,我告诉你一件事,你是我活这么大唯一追过的女人。秋梅是母亲塞到我房里的,蒋碧婷也是先看上了我。如月,你听不出来我说你又黑又胖是开玩笑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看的,尤其这双眼睛,充满了灵气…” 姜如月听到这意料之外的表白,心里像放了烟花,脸上发烫,手心发热,垂下了眼不敢看他,哪知他下一句话倒是帮她缓解了手足无措。 “和我的眼睛一样好看。” 姜如月笑倒在他的怀里:“徐成暄,你还要脸吗?” 徐成暄很享受她的投怀送抱,她好像没那么抵触自己了。 “你不是说我和蒋碧婷差得不是一点点吗,瑞王也说你心里只有蒋碧婷,如果蒋碧婷不是张国舅的女儿,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这些问题我就回答你一次,以后不许再问了。” “嗯。” “和蒋碧婷毕竟有过一段情,我也不想说她的坏话,但她做过什么,你也都清楚。有她比着,更显得你尤为可贵。” “蒋碧婷是长得好,才艺也好,是男人都喜欢。可我一开始就觉得她不适合我,并没有娶她的想法。但后来总能见到她,话又顺着我说,有一次我听她弹了《十面埋伏》,一下子引为知音,当时觉得这样的仙女都不娶就太不识抬举了。 “其实想想,我也不适合她,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她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第八十章 将军威武 “你想娶我是因为我花费少,好养活?” “嗯。” 姜如月捶他。 徐成暄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十年戎马,我以为我见惯了生死,心硬如铁,哪知你上次诈死,…,以后不准拿死吓唬我,听到没?”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是霸道,她却被甜到了。 “你真得是为我落泪?”姜如月心跳都快了,手指微微发颤。 “明知故问。”为女人落泪,这么丢脸的事他都做了。 “你说要怎么罚你?” 姜如月泪盈于睫:“谢谢你,徐成暄。” “就这么一句话?” “那你要怎样?” “亲我。” 姜如月踮起脚,嘴唇亲到他的唇上又迅速离开,害羞得低下头。 “这也太敷衍了。” 徐成暄摸摸她的头顶继续说:“我是不懂善待女人,辜负了秋梅也好,碧婷也罢,就让老天罚我今后只能有你一个女人。” 姜如月蓦然抬头,他是在向她承诺吗? “你不知你走后,父亲指着我的鼻子骂,要不认我这个儿子。帐房先生拍着胸脯和我保证你为了十万两银票命都不要了怎么会绑架蒋碧婷,不止他,府上的下人几乎没人相信你能做出那种事。三弟那么温润的人,脸红鼻子粗地和我叫嚣说我瞎了眼,如果我保护不了你他来保护你。还有二弟,他一直都是知情的,帮我找解药,暗中传递消息,替我打掩护,他说他很佩服你,让你莫怪他。” “你这么好的人是我配不上你,…如月,不要离开我,嫁给我好吗?”徐成暄搂紧怀里的人儿。 徐成暄的气息环绕着她,姜如月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眼泪打湿了徐成暄肩膀的衣服,自己哪有那么好了,却被如此厚待。 徐成暄用手轻拍她的后背,过了好久,才帮她止住了泪水,弄得徐成暄也眼圈发涩,不禁嫌弃:“姜如月,你怎么这么能哭啊。” “我前世是一株快枯死的仙草,你用水浇活了我,所以这世我用眼泪来还你,等眼泪流尽了,情也就还完了。” 徐成暄呸道:“这个故事编得不好,编个欢喜的。” “如月,你还真是有趣,虎起来,气势我都压不住,可哭起来,又像个可怜虫。” “那还不是被你欺负的,我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嫁给我,我让你欺负。” “怎么欺负,每天打你十个耳光,跪祠堂,喝泻药,冬天扔水池里,怎么样还敢娶吗?” 徐成暄看姜如月终于笑了,宠溺地掐了掐她的脸:“我以前对你那么差吗?要不你把那十个耳光打回来吧。”说完把脸凑过来。 姜如月作势要往他脸上打,到了近前却收了手:“先攒着。” “徐成暄,你真得变了好多,以前的你怎么肯让女人打。还有你放了蒋碧婷,她可不会给你守节,你不怕她真跑去嫁给特木尔,坐实你的绿帽子?” 徐成暄皱了眉头,沉吟片刻:“我真无所谓。如果蒋碧婷只是嫁过去也就罢了,如果她和特木尔狼狈为奸,那我一定会杀了她。” 然后看向姜如月:“还有如果我战死了,我也不用你为我守节。” “真的?”他真是被爱冲昏头脑了? 徐成暄不满:“这么高兴?不过你要敢给我戴绿帽子,我会杀了你和奸夫。” 姜如月现在知道他是纸老虎,试探他:“你还说我要是失身了,就休了我,我上次失身了才不让婆子验,你还娶吗?” “既然你都有经验了,我们没必要等成亲那天了,今天就洞房吧。” “你无耻。” “谁无耻,你一个黄花大姑娘说着失身的话一点都不臊得慌,弄不好真是有经验了。” 姜如月气得拿脚踩他,徐成暄看她恼了,连忙安抚:“你知道吗,那个非礼你的人已经被我杀了。” “啊?”他还真狠啊,以后可不敢触他的逆鳞了。 看出她的害怕,徐成暄继续道:“除非你红杏出墙,其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接受,哪怕你失身了,我也要娶你。” 若非真爱,他又怎会改变这么多?抬起头对上了徐成暄的双眸,他那双眼睛中似有一炉火在燃烧,灼灼的将她的脸颊烤得滚热。 徐成暄低头吻了上去,姜如月心底没了疑虑,阖上眼,陶醉在他带给她的炽热和颤栗中,皎皎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侍卫们看到两人斗鸡似地出去,手牵手地回来,不知道是该佩服将军呢,还是该嘲笑他。 …… 去集市买回的那点羊肉没吃过瘾,第二天徐成暄索性让雷叔去农家抓了一只羊回来,脱了衣服和雷叔两个人在院子里宰羊剥皮,剔骨削肉。 姜如月插不上手,站在一旁观看。刚开始觉得血腥,等羊杀好后,目光就全被徐成暄吸引过去了。 他背脊挺直,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喷发着蓬勃的男性力量。手上的剔骨刀翻转飞花,转眼间大片的羊皮被剥离出来,姜如月眼里的星星越来越多,徐成暄大概是感觉到了,回头冲她傲骄地一笑,灿若春花。 傍晚时分,炉火架了起来,徐成暄和侍卫一起烤起了羊肉。他的面孔在炉火的映照下,阴影与光亮明灭而柔和的交织。不多久,羊肉的香味飘散了出来。 徐成暄用刀把烤好的羊排切开,仔细选了一块,加上调料先递给了姜如月。 姜如月细细地啃着羊排,大男人的徐成暄能当着侍卫的面做到这样也是难为他了。 姜如月放下羊排,蹭到徐成暄旁边:“将军,等我们见过赵老爷,就一起回京城吧。” 虽然姜如月说得隐诲,一息之间,徐成暄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神满是惊喜,但还是想逼她说明白:“你也不参加登基大典,回去干什么?“ 姜如月知道他明白她的意思,佯装生气:“不回去就算了。” 徐成暄赶紧服软:“回,回。我记得父亲帮看过日子,登基大典三十日之后就是易嫁娶的吉日,我派侍卫赶回去通知他们先筹备起来。” 姜如月不禁皱眉:“不用这么急吧。” “我急。”徐成暄看向姜如月的眼神染上了一层欲望,姜如月不禁红了脸。 “我忘了和你说了,二弟八月十五那天大婚,那个凤钿我送给他做结婚礼物了,等回京,我重新给你置办全新的聘礼,一切重新开始。镇北侯府已经收拾好了,等回京城了,你看有不满意的地方再改。” “八月十五?那你这个亲哥哥都不在场?” “二弟不挑我,他也替我着急,怕我追不回娘子。” 侍卫们决定还是要佩服将军了,两天的时间就将夫人搞定了,将军威武。 第八十一章 寻找英姿 两个人好了以后,天天就腻歪在一起。 姜如月问:“如果我还是那么胖,你会喜欢我吗?” 回答“喜欢”或“不喜欢”都是坑,徐成暄把球踢回去:“如果我不是这么帅,你会喜欢我吗?” 一个又丑又瞧不起女人的男人,自己一开始会喜欢吗?可惜姜如月忘了这种问题一犹豫就落了把柄,等姜如月反应过来要回答喜欢,徐成暄已顺利扭转局势,姜如月不得不低下头去哄他,顺利被那人骗了吻去。 吻完徐成暄突然顿悟:“我要是那天进门没和你开玩笑说你又黑又胖,你现在是不是都跟我回京城了?” 姜如月给了他一个“那你以为呢”的眼神,果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姜如月不甘心又抛出一个问题:“如果我也喜欢那个镯子,你会送我吗?” “太难了,换一道。” 姜如月眼里闪过猎人即将抓到猎物的精光:“不行,你回答了我这个问题,我保证不再问了。” 徐成暄继续采取上次的策略,无赖反问道:“如果现在我想要你,你会给我吗?” “不准反问。”这个无赖,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那个镯子是皇上的,我去求他让他送给我媳妇。” “嘁,我才不要他的东西。” “你承认是我媳妇了吧。”徐成暄笑眯眯地看她落入陷阱。 这个老狐狸,姜如月气不过,伸手去掐他,奈何他肌肉给实,跟本掐不动。 败下阵来的姜如月不理他去查看禹水舆图:“这个图不太行呀,我虽然没有全走过也知道这里画得不对…。” 徐成暄打断她:“现在该我问你问题了,你喜欢三弟那样的温润公子吗?” “我喜欢你这样的。”姜如月张口即来,但明显没走心,还在琢磨着舆图。 徐成暄继续问:“如果当初你下堂了,三弟要娶你,你会嫁吗?” 姜如月叱道:“徐成暄,你哪来的这些恶心问题,三弟只是感激我,为什么要娶我,就算他要娶,我也不会嫁,我可不想把自己放到那么复杂的关系里。” 徐成暄没说话,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抱住她,眼睛里只剩下姜如月,姜如月推他:“你有时间瞎吃醋,不如出去重新画张舆图来。” …… 约好相亲的日子,来了一个护卫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赵家小姐昨天离家出走了,相亲时间再议。 姜如月惊讶:“离家出走?为什么?” 护卫看看她回说不清楚,姜如月扭头看向徐成暄,徐成暄了然,对护卫道:“你带路,我带着人帮忙一起找。” 不久护卫带着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山脚下,正好赵老爷和夫人也赶到了这里。原来河边、镇上、田间、关卡都找遍了,只剩下这片山林还没有找过。 大家简短打过招呼,徐成暄还是化名姜大郎。姜如月打量了一下赵老爷,确实仪表堂堂,年约四十,却腰板笔直,不见赘肉,媒婆倒是没有很浮夸。不过姜如月是见过张国舅这等绝色的,所以倒也没觉得怎样。 赵老爷和夫人大概一宿没合眼,眼圈都是青的,也没精神招呼他们,大家进了林子开始分头寻找。 徐成暄和姜如月一起走进林子,姜如月不免嘀咕:“为什么一定要生儿子呢,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不就家里有几亩地吗,他那女儿看着很机灵,骑马射箭,英姿飒爽,男孩子都比不上,好好培养真能成为一个女将军。赵大娘子长得也不差,干净利索,真不知你们这些男人怎么想的,非要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才好?” 徐成暄不满:“你说人就说人,老带着我干什么?” 姜如月瞪他:“你不是想要生儿子吗?” 徐成暄提醒她:“一直张罗纳妾延续香火的可是赵大娘子,赵老爷多看你一眼了没有?” 这倒也是,女人要是重男轻女可比男人还可怕。 “唉,我们赶紧找吧,可别真出什么事了,要不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一晃到了中午,也没什么线索,在往里走就是野兽出没的地方了,徐成暄上树摘了沙枣给姜如月填填肚子。 吃了东西继续找。太阳渐渐西斜,林子里开始变凉了,徐成暄脱下外袍披到姜如月身上。焦灼写在每个人脸上,天黑前要撤出去,必须要在天黑前找到人。 “箭矢,我的箭矢。”姜如月兴奋地大叫,众人围拢过来,顺着散落在地上的箭矢,众人发现了倒在草从中被射杀的一头狼,而不远处是一个很深的斜坡,姜如月在斜坡边上发现了那个小箭弩,徐成暄脚尖点地冲向坡底,赵老爷跟在后面,却很快被拉开了距离,不由赞叹“好俊的身手”。 很快,姜如月看到徐成暄抱了一团红色的东西走上来,赵老爷要接过去,徐成暄却拒绝了:“她没什么外伤,但昏迷不醒,我体力好些,还是我抱到马车上吧,免得换手再伤了她。“姜如月过去把徐成暄的外袍披到小女孩身上。 赵老爷和夫人找了两天一宿,都是筋疲力尽,现在找到了人,一口气松了下来,人也变成一瘫软泥彻底没了力气,也就不和徐成暄客气了。 姜如月上去掺着赵夫人往林外走去,赵夫人泪眼婆娑不断说着感谢话。 徐成暄把小姑娘抱上马车躺好。乍一离开温暖的怀抱,昏迷中的小姑娘拽着徐成暄的袖子不肯放手,跟上来照顾的赵夫人开口恳求:“两位要是不嫌弃,就和我们一起回府上住一晚,让我们也有机会谢谢二位救命之恩。”这倒正合徐成暄和姜如月心意。 赵府修在半山腰上的一块开扩地,孤零零的,旁边没有一户人家。几排瓦房看上去倒是普通,但院子却非常大,站下几百人都没有问题。院子一角还摆放着长枪、刀剑、弓箭等各种武器。 第八十二章 规劝 郎中看过赵英姿后说是没有伤到筋骨,受了风寒,开了退烧的药,但昏迷是因为头部受撞击所致,也没别的办法,她自己越快醒来越好。 喂了赵英姿退烧药,姜如月看赵夫人体力不支,就劝她去休息,自己看着,等人醒了去喊她。 天还没亮,在床边歪着的姜如月被小姑娘要水声惊醒,赶紧去取了水,小姑娘这时已经睁开了眼,很意外看到姜如月。 “你怎么会在这里?” “英姿,你别多想哈,我和…堂哥一起去找的你,我来这是…,你相信我,我不会介入你们的家庭…”姜如月语无论次。 小姑娘接过水喝了:“姜姐姐,其实我不讨厌你,离家出走也不是因为你。” “那为什么?“ 小姑娘想了想还是说了:“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出生是不受欢迎的,我应该是个男孩。我拚了命的学本领,比父亲身边那些伯伯的儿子都厉害,想让他们知道女孩不比男孩差,可母亲永远只是一句‘可惜你是女孩。‘她流产了两次以后,就开始给父亲张罗纳妾,不生出儿子誓不罢休,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昨天早上,我不过是去练会箭,就被她一阵数落,说我晒得和黑炭似的,没女孩的样子,吵了几句,我气不过就跑了出去…” “姜姐姐,谢谢你的小箭弩,要不我就没命了。” “箭弩怎么会在你手上?”姜如月奇怪。 “那天在集市上你弟弟塞给我说借我玩几天,后来我们回草原几天,没来得及还给他。“ “这个小鬼头就是想找机会和你玩。你们都是汉人吧,为什么之前一直在草原上生活?” “嗯,我们是汉人,我们虽然在草原上生活,但周围的人大都是汉人,说汉话,习俗也和这边一样。至于为什么去那边生活,我也不清楚,我是在那边生的,我和父亲都很喜欢草原,可母亲还有父亲身边的人总是劝他回来,我也不知为什么。” 徐成暄说过赵老爷是前朝遗老,想来是这个原因才避居草原。 “英姿,你还小,有些事大人有他们自己的考量,你可能理解不了,我不是说他们就对,但在你没法左右一个事情时,就站远一点或换个角度去看,风物长宜放眼量,不要死磕,你要学会爱自己,什么事也不能拿生命做赌注,你能懂吗?” 赵英姿虽然不是都能理解,却能感受到姜如月是在真心开解她。 姜如月看她能听进去,又说道:“其实你父母很看重你,找了你两天一夜,不眠不休,找到你后,你没看到你父母脸上的惊喜,等下见了他们,先道个歉好吗?” “嗯。”赵英姿乖巧点头。 然后抬头问:“是你堂哥救我上来的吗?我感觉一直被抱在一个好温暖的怀抱里。” “嗯,是呀。”姜如月不知徐成暄去了哪里休息,被赵英姿一说,她突然好想念他的怀抱,耳朵不由微微地泛红。 “等我好了,可要好好谢谢他。” 赵老爷和赵夫人听说孩子醒了赶了过来,看她还能聊天知道应该问题不大,赵夫人看着英姿又红了眼眶,上去抱住她,赵英姿道了歉,母女两人呜呜哭了起来。 姜如月上去一番劝解,母女二人才收了泪。赵老爷不由地打量起姜如月,虽然头发散乱,脸色也不好,但言谈举止进退有度,倒是一个通透明白人。 赵夫人这边安排姜如月去休息,安置了女儿,和赵老爷去了书房。 “老爷,你看这个姜如月怎样?” “倒是举止大方,言谈得体。不过女儿刚找回来,这事以后再说。” “老爷,这事不能再拖了,刚才咱们进去时,我看英姿和姜姑娘聊得挺好,英姿用来射狼的小箭弩还是姜姑娘的,英姿还是她和她堂哥救的,你说这是不是缘份?” “你就真的不介意我和其他女人生儿育女?现在瑞王竟然兵不血刃登上了皇位,我们已经没了可乘之机,瑞王不是平庸之人,身边又有一个文韬武略不输他的镇北侯,我们还有什么胜算?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为什么还执迷不悟呢?” “老爷,当初我父亲拚死从皇宫救了你出来,不就是想为皇室、为赵家留条血脉,虽然没想到瑞王这么顺利登基,但事易时移,未来犹未可知。” “即使不为重登大统,就是为了那些暗中帮助我们的前朝遗老,你连条血脉都没有不让他们心寒吗,你忍心让他们从此没有了希望吗?” “我如果让血脉断在了我的手里,九泉之下,我有何脸面去见赵家的列祖列宗,去见我的父亲?” “你我从小认识,相伴四十载,老爷对我的情义让我愿意为老爷做任何事,哪怕是付出我的性命。” “找一个人品、相貌、谈吐举止都不错,你我二人都看好的人不是那么容易,这几年看下来也没遇到合适的,现在遇上了,老爷可不要错过。“ 赵老爷赵恒忖度了半晌,看向夫人:“你可查过这个姜如月的背景?还有她那堂哥身手了得,派人去军营查探一下是否有叫姜大郎的从五品游骑将军。” 赵夫人一看丈夫松了口,很开心:“之前只打听过姜姑娘的家世背景,听说最近全家回京了,姜姑娘有事耽搁几天才没回去,想想还真是有缘。如果老爷有意,我派人去京城打探一下。至于姜大郎,我现在就派人去查。” “没落实之前,不着急定下来,先观察看看。” …… 姜如月一觉睡到中午,梳洗过后,被请去了宴会厅,原来是赵老爷和夫人要设宴款侍二人。 走进最前排的正屋,才发现看着不起眼的屋子,里面竟是轩敞大气,穿过议事厅,就来到了宴会厅,眼睛就落在了徐成暄身上。 第八十三章 郑国渠 徐成暄的眼睛也瞬间落在了姜如月身上,眼里的星星藏都藏不住。 赵老爷赵恒和徐成暄喝起了酒,客套地寒暄着,赵夫人忙着给大家布菜,姜如月面前的碟子很快堆满了菜,午宴的食材普通,味道却出奇得好。 姜如月赞道:“赵夫人,你们这是哪里请来的厨子,比京城的状元楼都好吃。” 赵夫人满脸笑:“姜姑娘,你如果喜欢,欢迎你常来。在集市上第一次见你,我看着你面善,这次你又救了英姿,我看刚才你和英姿聊得挺开心,你说你和我们是不是有缘份?听说姜姑娘全家人已经回京了,姜姑娘为何没跟回去呢?” 姜如月倒是没想到这女儿刚找回来,赵夫人就马上提这事,再一看旁边的徐成暄脸色阴沉,赶紧起身把事情挑明:“赵老爷,赵夫人,如月来府上并非为相亲一事。” 赵恒和夫人一愣,姜如月继续说道:“不知二位是否有所耳闻,镇北侯前些日子筹集了一百万两银子用做西北军营屯田之用。西北干旱,镇北侯想兴修水利,派了我堂哥过来勘察地形,招贤纳士,我下堂回娘家整日无所事事,所幸如月文书、记帐上还过得去,因此被堂哥提携着帮他做点事情。” “前些日子,我和雷叔在河边走,看到你们挖的沟渠,雷叔说只有府上的能工巧匠才能做得出来。正想着登门拜访,但又拜贴无门,就想借着相亲的由头前来拜访,请赵老爷、赵夫人莫要怪罪。” 赵夫人此时心思转了几转,刚开始觉得到嘴的鸭子飞了,转念又一想,反正姜姑娘下堂未嫁,不就是还有机会,没有相亲的名头,相处起来反倒更自然,于是开口道: “哪里的话,我就喜欢姜姑娘的磊落。姜姑娘和这位小将军要是不嫌弃,就在府上多住几天,有机会大家多聊聊。” 赵恒明白夫人的意思,打量起姜如月,慢悠悠开口:“姜姑娘倒不似一般闺秀,对挖沟引渠这种农夫的活也有兴趣?听说那镇北侯不仅武艺高强,更是生得是相貌不凡,看来不光男人,连女人也愿意为之效力。” 姜如月不由地脸上一红,想想回答:“听堂哥说,侯爷认为兴修水利,百年之计,不仅仅有利于军中屯田,也会造福沿岸百姓,增强国力。如月认同侯爷的看法,可这世人都觉得这种国家大事哪容女人置喙,只容许女人心里想着情郎和内宅那点事,所以如月感激侯爷和堂哥给如月机会得以施展。” 徐成暄嘴角上扬,媳妇说得好。 听出姜如月话里的讽刺,赵恒倒是没恼,反觉得有趣:“没想到姜姑娘这么有见地,赵某人得罪了。” 不由地收起了轻漫的语气,正色道:“镇北侯能有如此想法赵某人佩服。在秦国的时候,离此不远,就曾修筑过绵延数百里有名的郑国渠,灌溉面积几万顷,原本雨量稀少,土地贫瘠的地带,变成了富庶甲天下的沃野千里。前朝时禹水一带也曾经修筑过类似的沟渠,那时此地田地广茂,富庶繁华。只可惜改朝换代后,用于沟渠管理维护的银两被贪污挪用,沟渠大多淤积堵塞,失去了作用。所以,要做这么大的工程一定要天时地利人合,否则也不过是糟蹋银钱。” 徐成暄回道:“赵老爷说得极是。恰好我听侯爷也谈起过这个,他说兴修水利也是当今皇上的想法,新皇早就注意到了赵老爷所说的问题,心忧西北耕地连年下降,奈何位居人下,不得施展。现在新皇登基,正想励精图治,做出一番事业,造福江山社稷。” “开沟挖渠的头期款侯爷已经募足,天时、地利已然俱备,现在就缺像赵老爷和赵老爷手下这样的能人志士。如果赵老爷点头,侯爷愿意亲自登门请赵老爷出山。” 赵恒听到新皇登基脸色微变,不阴不阳地说道:“可惜呀,那些人并不听命于我,孤高清傲,恐怕并不愿意为朝廷效力。” “赵老爷德高望重,一呼百应,如果赵老爷肯效力于朝廷,想来那些人不会不从。” 赵恒冷了脸,语气冷硬:“赵某闲散惯了,况且一介布衣何德何能为朝廷效力。“ 姜如月奇怪徐成暄知道他是前朝遗老,为何还老提朝廷二字。 餐桌上气氛骤冷,赵夫人打圆场,拉起姜如月的手:“不知姜姑娘闲余时间有什么爱好?” 自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能说爱好吃吗?也不能太打自己脸,姜如月想想说:“也没什么爱好,只是勉强认得几个字,闲下来看看书,这次也是想着帮堂哥打打杂。” “姜姑娘喜欢看什么书?” 不能说话本子吧,姜如月突然想到自己看过郑国渠的典故:“不过是些闲书打发时间。前些日子倒是找了些水利相关的书来看,恰好读过赵老爷刚才提到的郑国渠的故事。” 赵老爷面带惊讶,没想到姜如月会知道这么荒僻的典故,有心考考她:“那你给大家讲讲。” 姜如月点头,然后娓娓道来:“郑国渠是充满传奇的一条渠,在战国末年的时候,秦国日益强大,其他的六国都非常恐惧秦国,这中间,最着急的是一个小国韩国。” “于是韩国派遣了一名名叫郑国的间谍来到了秦国,说服秦王修这个水利工程,表面上说是可以发展秦国农业,真实目的是要耗竭秦国实力。可是没过多久,郑国的身份暴露了。秦王大怒,要杀郑国。” “郑国说:’始臣为间,然渠成亦秦之利也。臣为韩延数岁之命,而为秦建万世之功。‘秦王认为郑国说得很有道理,同时,秦国的水工技术还比较落后,在技术上也需要郑国,所以一如既往,仍然加以重用。经过十多年的努力,全渠完工,人称郑国渠。” “郑国渠修好以后,西引泾水东注洛水,关中大地从此成为沃野,泾水从西北部群山中冲出,奔腾东西数百里,灌溉农田上万顷。听说现在有部分沟渠仍在使用。” 姜如月讲完,赵恒是满眼的欣赏:“姜姑娘要不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就是做事情十分用心。赵某人现在倒是相信姑娘是真有心做一番事业。” 徐成暄知道姜如月做事一向拼尽全力,令人惊艳倒不意外,只不过那个老男人一脸欣赏地看着自己娘子是怎么回事,不觉掩去了笑容,眉眼间多了份凌厉。 第八十四章 打赌 姜如月客气回道:“赵老爷夸讲。” “赵老爷刚才也说了兴修水利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而且赵老爷已经在镇北侯之前开始修筑沟渠,开垦荒地,还把开垦好的荒地送给贫穷农户,同样镇北侯为屯田修水利也捐出了全部身家,我以为您和镇北侯英雄所见略同,为何不能联手共襄盛举。” “赵老爷,您可以不要觉得这是为朝廷做事,当做是为自己、为百姓做事。郑国渠以郑国的名字而不是秦王的名字流传后世,足见得千古帝王也不见得流芳百世,百姓会记住真正做事的人。” 赵恒明白姜如月在极力游说自己,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让人不能不动心,一时心里拿不定主意,只好先打起太极:“说起这镇北侯,赵某人实在佩服,我听过不少镇北侯率军败敌的故事,这次又帮助新皇扳倒张国舅,兵不血刃登上皇位,实在是智勇双全,新皇有这样一个股肱之臣真是他的幸运。” 这些溢美之词徐成暄听惯了,倒也声色未动:“登基大典之后,侯爷就会赶回军营,不知赵老爷可愿见上一面?” 赵恒笑笑:“听说镇北侯武艺高强,在军中无人能敌,是这样吗?赵某人也是好武之人,倒是想和他切磋切磋。” 徐成暄想想道:“末将在军中勉强可以和侯爷打个平手,如果赵老爷喜欢,末将愿意陪赵老爷练一下手。” “哦?”镇北侯下面一个从五品的游骑将军的武艺就这么好?再看此人剑眉星目,气派非凡,他真的只是一个游击将军?赵恒起了疑心: “如果小将军有这么好的武艺怎么才做到游击将军?” “西北边境这几年都风平浪静,因此末将并无战功在手,镇北侯有意提携,才将修渠一事交给末将去处理。” 姜如月看出赵恒对修水利的事还没拿定主意,趁机推一把:“赵老爷,您看这样好不好?赵老爷和堂哥比试一下,如果堂哥输了,我们乖乖下山。如果赵老爷输了,那就出山和镇北侯一起修水利。” 男人在女人面前都有好胜心理,这时认怂还是男人吗?再说自己未必没有胜算,赵恒点头答应:“好,小将军,那就明早陪赵某练一下拳脚。” 看大家饭吃得差不多了,赵夫人开口:“姜姑娘,不瞒你说,自从开垦荒田以来,我家老爷也做了不少功课,姜姑娘有兴趣,吃完饭可以一起去老爷的书房看一下。” 姜如月手边正缺这些资料呢,赶紧回应:“谢谢赵老爷和夫人,如月求之不得。” 徐成暄却不淡定了:“饭后我也去赵老爷书房参详一下。” 赵夫人瞅了一眼徐成暄,这个人怎么这么回事,是没眼色吗? 饭后,姜如月说去院子里消消食,徐成暄跟了出去。 姜如月转到墙角处看看四下无人,问道:“将军,你明天走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今天早上我已经让侍卫飞书给皇上,告诉他我回不去了。” “啊,你不遗憾吗?” “不遗憾。我这也是在做事,而且又有娘子陪着。”伸手把姜如月揽入怀里,看姜如月挣扎:“别动,这里够隐蔽,没人会看见的。” 说得像偷情似的,姜如月怕弄出太大动静,只好做鸵鸟,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想我了吗?” “嗯。” 前几天二人都是形影不离,其实才一上午没见,怎么就不习惯了呢? 徐成暄没想到她这么乖顺,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屏气凝神的他看着怀里这张盈白透亮的脸,神情柔软极了。 秋日午后的太阳依然温暖,姜如月感觉就像偎着一块有温度的巨石,一座铁塔,即使不说话也觉得自在、舒适。 好半晌,姜如月开口:“好了,我要去赵老爷书房了。” 徐成暄舍不得,但还是松了手,脸上的柔软也收了:“我也去。” 姜如月嗔他:“你别乱来。” “我为什么要乱来,难不成你要使美人计?“ “是呀,一旦你明天输了怎么办?”姜如月撇嘴。 徐成暄扬唇:“爷什么时候输过?” 一路说着话,两人进了赵恒的书房,寒喧过后,姜如月被赵恒案上的一幅舆图吸引了:“这是禹水的舆图?” 赵恒奇怪:“姜姑娘对这个也感兴趣?” “我手里也有一份禹水舆图,错漏百出,而赵老爷这份图河水的走向标得明白,其支流、田地、村庄、山脉甚至山势高低标注得清清楚楚。” 赵老爷得意:“这是我最近专门找高手绘制的。” 姜如月虽然对兴修水利做了一些功课,但大多是一知半解,于是拿着这幅图和赵老爷请教了起来。 一旁的徐成暄看到赵恒和姜如月两人你问我答,一个讲得眉飞色舞,一个听得认真专注,只听赵恒说道:“姜姑娘虽然对修水利知之不多,没想到一点就通,确实聪慧。” “赵老爷过奖。赵老爷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如月实在受教了,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就是如此。” 徐成暄听着二人互吹,心里不爽,嗓子发痒咳了几声。 赵恒斜睨他:“姜老弟,是不是昨夜救小女受了风寒,我让人炖点姜汤来。”说着吩咐了下去。 赵老爷是说他弱不禁风吗?脸色不觉沉了沉。 赵恒又道:“小将军,姜姑娘说明天比武如果你要是输了,你们就下山去,赵某觉得这个彩头小了点,想加点噱头。” “赵老爷想加点什么? “既然姜姑娘留下帮你做事,想必她父母已将她托付于你,长兄如父,姜姑娘的婚姻大事想必小将军可以拿主意。如果你明天输了,可否把令妹许配给我?” 徐成暄、姜如月闻言皆是一惊,徐成暄端起茶喝了一口,压下心头的杀气: “她的主我可做不了,我这堂妹主意大着呢,一向行事荒唐,离经叛道,正经女孩子会做的事情一样不会,还不守妇德,几次三番地顶撞夫婿,所以才被休回了家,赵老爷慎重。” 姜如月虽然知道徐成暄是故意说的,但难保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心里委屈,脸也冷了下来。 徐成暄心知可能说过了,正盘算着如何把人哄回来。 岂料赵恒开口道:“循规蹈矩的闺秀我倒见得多了,姜姑娘这样的倒是有趣。而且我看姜姑娘知书达理,心性通透,没准是那人有眼无珠,明珠在前也不懂如何欣赏,离开了对姜姑娘倒是解脱。” 这话说得太解气了,姜如月脸色转好,拿眼瞥着徐成暄。虽然姜大郎的身份已经做实给赵老爷的探子,难不成这赵老爷还是怀疑什么,否则怎么会正中七寸? 第八十五章 比武 徐成暄一努嘴,示意姜如月表明态度,眼神里全是威胁,姜如月回瞪他一眼,这还真不好答,总不能直接拒绝吧,想想开口说道: “如月感谢赵老爷抬爱,不过如月感觉赵老爷本身并不想纳妾,和赵夫人二人琴瑟和鸣,何苦让第三人打破这种和谐。” “如月明白赵老爷和夫人求子的心情,但人生自古难两全,何不放下心中执念,与其求而不得,自怨自艾,不如放下包袱,珍惜眼前人,做好当下事。” 赵恒听了这话心有所动,望向姜如月: “‘何不放下心中执念’,姜姑娘这句话说得很好,赵某记住了,也会和夫人讲。” 徐成暄和姜如月听了这话对视一眼都放松下来。 哪知赵恒话锋一转:“赵某很欣赏姜姑娘,因此也把这句话回送给你,天意不可违,伦理纲常也不能逾越。赵某说这话可能逾矩了,但看姑娘是有慧根的人,应当知道赵某是好意。” 姜如月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被人看穿了?脸刹时羞得通红:“赵老爷恐怕误会了。英姿不知道怎样了,我去看看。”抬脚走了。 他俩打了那么多眉眼官司,谁还不是过来人吗?徐成暄暗叹,谁让姜如月说他是她堂哥呢。 徐成喧正想告辞,赵老爷发问:“这姜姑娘确实是有想法的人,不过就因为这个就被休下堂我也不信,具体是什么原因呢?” “末将多在军营,具体并不清楚。” 这是对姜如月真上心了? “看得出来你们兄妹关系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她前夫误会了什么?”赵老爷话里有话。 徐成暄没法解释,也懒得找理由,就让他误会好了。看到桌上有一幅棋盘:“赵老爷,可有时间与末将杀上一盘?” 赵恒是棋中高手,点头答应。 一交上手,徐成暄知道这是遇上高手了,赵恒棋风稳健,攻守兼备。徐成暄下棋则完全是野路子,天马行空,不受限制,非常有攻击性,赵恒一时未适应他的棋风,竟被他先得了一局。 赵恒笑笑:“小将军有两下吗,能文能武,怪不得你堂妹愿为你鞍前马后,红袖添香。” 徐成暄最近确实得意,扳倒张国舅,追回姜如月,拿起姜汤一饮而尽:“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赵恒冷哼:“福兮祸所伏。做人还是厚道点好,免得误了别人的终身。” 徐成暄可不高兴别的男人心疼他娘子:“赵老爷可是看低我堂妹了,她的眼里可不是只有男人,修水利是她主动要参与进来的,可不是为了我。请赵老爷出山也是她的主意。” “噢,姜姑娘这么有想法,被夫君所不容倒是不难理解了。” 徐成暄冷哼:“懂得欣赏她的人自然知道她的好,侍她如珠如宝。” 赵恒解释:“我不是说姜姑娘不好,她自己有想法,势必对夫君这方面要求也高,这世上能容她的男子应该不多。不过真能找到对的人,那必定是情意相通,神仙眷侣。”心下对他们二人暗通曲款突然不那么纠结了。 “赵老爷说得极是。”徐成暄微笑,他不就是那个对的人吗? “小将军,来再下一局。” 结果徐成暄就输了,毕竟野路子棋手攻击优先,防守能力较差,赵恒已经熟悉了他的棋风,很快抓了他的漏洞,将了他的军。 徐成暄赞叹赵恒的棋艺:“赵老爷,棋艺当真是出神入化,如果在军中出谋划策,想来也是一把好手。” 赵恒一愣,念了句诗:“空有凌云志,难上九重天。” …… 早上的比试还没开始场边就围满了人,护卫已经事先圈好场地,谁先出圈谁输。雀跃不已。赵英姿听说了坚持要出来看看,赵夫人见拗不过,让下人把她抱了出来。 赵英姿只见一年轻男子身材颀长高大,眉毛浓密,鼻梁高挺,眼睛很深,很沉,透着威言,让人不敢直视。看着这个比父亲还俊俏的男人,赵英姿挪不开眼了。 徐成暄脱了外袍,扔给姜如月,下场和赵恒比试了起来。 欺负赵恒比自己大近二十岁,又不想太显眼,徐成暄当下只使出了八成功力,哪知十几招过后,竟被打得节节败退,一个趔趄,差点跌出了圈外。 听到姜如月一声惊呼,徐成暄脸上挂不住了,打起十分的精神和赵恒缠斗在一起。 几十招过后,徐成暄暗赞,军营里能和自己过几十招的没有几个,没想到这个赵老爷还真不一般。赵恒心下大惊,镇北侯下面一个从五品的游骑将军的武艺就这么好了?他真得只是个游骑将军? 英雄惜英雄,再交手时两人对对手都有了敬意,使出浑身解数,打得那是酣畅淋漓,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这一场比试吸引了赵府所有人,家丁、护院将场地团团围了起来,知道自家老爷武功高强,还没见谁能和他打个平手的,这旗鼓相当的对打让人看得热血沸腾,个个都仿佛被定住了一样,只有眼珠子紧随两人转动,打到妙处时,心里忍不住呐喊,却发不出声。 贴身的中衣将徐成暄的身躯映衬得紧实又有力量,拳脚刚劲有力,绝不拖泥带水,闪转腾挪却又灵动飘逸。姜如月刚开始还有些担心,后来只剩下了欣赏,眼睛牢牢盯在徐成暄身上,哪个少女不喜欢英雄,脑海只剩下他怎么可以这么帅! 百招过后,赵恒毕竟年纪在那儿,体力渐渐不支,又过了十几招,知道已无胜算,退出了圈外:“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赵某甘拜下风。” “赵老爷客气。如果您在我这个年纪,末将一定不是对手。赵老爷能文能武,隐居世外倒真是可惜了。” 赵恒哈哈一笑:“愿赌服输,我就安排你和那些高人见面。小将军要不嫌弃,欢迎留在府上多待几日,赵某好久没打得这么欢畅了,还想着和小老弟有机会再切磋一下,下午比试一下剑法如何?” “多谢赵老爷抬爱,恭敬不如从命,末将我就在此叨扰几日了。” 赵恒上前拍拍徐成暄:“赵某是真的欣赏小将军。别叫我赵老爷,如果不嫌弃我老,你就喊我一声大哥。” “赵大哥。”徐成暄拱手施礼。 “我府上有上好的竹叶青,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晚不醉不归。” 徐成暄答应了,去找姜如月拿衣服。看到姜如月眼里熠熠发光,徐成暄眉眼里捎着春风,嘴角上扬,眼神明亮地回望她。旁边的小女孩赵英姿都觉得这两人的眼神不对呀。 第八十六章 相思 中午休息过后又来到室外,徐成暄看到赵恒拿出的宝剑,马上拱手道:“赵大哥,不用比了,小弟认输。” 原来赵恒拿的宝剑剑身由玄铁浇铸而成,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为一条金色龙雕之案,显得无比威严,剑刃锋利无比,刃如秋霜。 “好眼力,这是玄铁剑,如果姜老弟能接我五十招,那么这柄剑就是你的了。” 徐成暄亮出宝剑和赵恒斗在一处,宝剑在阳光下折射出了一道道的光,晃了人的眼,徐成暄的剑不敢和赵恒的剑硬磕,闪转腾挪,身形极快,手腕快速旋转,手中的剑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寒光闪闪,一时间让赵恒近不了身。 不过毕竟一直处于守势,五十招刚过,赵恒找准时机,一剑向徐成暄劈来,这时徐成暄已来不及躲避,只能抬剑来硬挡,两剑相击,火花乱射,“当当”一声,徐成暄手里的剑已断成两截,徐成暄闪避及时才没有被剑锋所伤。 赵恒及时收剑,把剑抛给徐成暄:“能拿普通的剑和我过五十招的,你还是第一个,老弟,接着。” 徐成暄接过抛来的剑,向赵恒拱手:“多谢赵大哥抬爱。“ 仔细端详过剑后,徐成暄问赵恒:“赵大哥,玄铁这世上并不多见,玄铁硬度大,能磨出如此锋利的剑刃,锻造工艺更是罕见,不知大哥从何处得来这把宝剑?” “我早年得一高人相赠,仅此一把而已。” “这么珍贵,小弟岂好夺人所爱?” “拿着吧,宝剑配英雄,这把剑很配你。” 徐成暄确实喜欢这把剑,拿起剑快速舞动起来,挽出的剑花朵朵,宛如黑夜繁星,点点洒落,身与剑合,行云流水。围观的人群爆出一阵阵叫好声,赵老爷微眯了眼晴,玄铁剑比普通剑沉很多,他却舞得人剑合一,这徐成暄,倒真是个人材。 舞完剑,赵英姿走到近前:“姜哥哥,我是赵英姿,谢谢你救了我。你的剑舞得好棒。” 徐成暄看着这个身姿灵动的小女孩倒是一脸慈爱:“举手之劳,不用挂在心上。你头上伤没好,不要乱跑。” “嗯。大哥哥射箭应该也很厉害吧,等我伤好了,咱俩比箭怎么样?” 碍于赵氏夫妇在旁边,徐成暄只能呵呵干笑两声,姜如月明白他的意思:“你可别小瞧英姿,别看年纪小,骑马射箭很是了得,你不会是怕输给一个小女孩丢了你大男人的面子吧?” 徐成暄倒是给姜如月面子,回答赵英姿:“行,等你伤好了,咱俩比比。” 赵英姿雀跃无比、神采飞扬。这年纪小复原能力就是好,三天前还离家出走,现在已经是精神奕奕。 交过手后,赵老爷对徐成暄起了惜才之心,也不纠结他和姜如月的关系,在书房里热络地聊起天,从武功拳法又谈到带兵打仗。 赵老爷对阵法布局很有研究,不过多是理论知识,徐成暄在旁稍加指点,赵老爷竟有豁然开朗之感。 两人一路聊到了晚宴,喝上酒,话更是多了起来。喝到后来,酒精上脑,赵恒和徐成暄约着一起上战场打仗。 赵夫人看赵恒喝得有点多,就劝着散了席,扶着赵恒先离开了。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徐成暄才找着机会和姜如月单独在一起,二话不说上去牵起了姜如月的手,徐成暄微黑的大掌握着姜如月白嫩的小手,两厢对比鲜明,姜如月要挣开,徐成暄反倒握紧了。 “疼。你松开了,让人看见又说闲话了。” “说就让他们说去吧。” “人言可畏,本来就离经叛道,不守妇德,再加个乱伦,那我还能活吗?” 徐成暄也不回答,牵着她快步来到她的房间。 姜如月想把他关在门外,徐成暄身手敏捷,闪身也进了屋,关好门。 “就知道你肯定生我气了。” 徐成暄走到她身前,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气息浮动,姜如月紧张地握住了衣角,孤男寡女这么晚了共处一室叫人看见可就说不清了。 她现在只想赶紧送走她:“我不生气。我就是不守妇德,说得不对,我当然不会听。好了,好了,你快走了。” 徐成暄不悦:“你不是看上赵老爷吧,这么急赶我走?不守妇德我忍了,不守妇道可不行。” “不用忍,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要一反悔,大概马上就有人惦记了。昨天赵老爷对我谆谆善诱,望我迷途知返,替你可惜。” “赵夫人昨天也是话里有话劝导我。他们夫妇人真挺好的,赵老爷请出高人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亮出你的身份?看得出,他真心赏识你,把那么贵重的宝剑赠给了你,要是说得晚了,会不会显得没诚意?” “我在查赵老爷的身份背景,过些天就会有消息了,所以再等等。” 姜如月知道徐成暄谨慎,想想说道:“不会有什么事吧?希望不要节外生枝。” 徐成暄却没说话。 姜如月也不好多说什么:“那既然我们还是堂兄妹,今后你要和我保持距离,听见没?“ “我偏不呢?”说着向前迫近两步,高大的身影带给姜如月很强的压迫感,一股浓重的酒气喷到她脸上,看到她皱眉掩鼻,徐成暄拽下她的手,搂过她,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不过怕她嫌弃,很快就放开退后了几步。 刚贴上他温暖的怀抱又被很快放开,嘴唇上还沾着他的酒气,姜如月竟有一丝失落。 徐成暄看出来了,逗她:“怎么意犹未尽?” 看她羞红了脸,徐成暄觉得有趣,伸手去掐她的脸。 姜如月打开他的手,然后抚着脸,嗔道:“你怎么也没个轻重,你不知道你手劲大吗?” 举手要给她揉揉,又被她给挡开。 “免了,你手上都是茧子,揉了更痛。”被媳妇嫌弃,徐成暄讪讪收回了手,媳妇的肌肤太嫩了。 亲也亲不了,摸摸脸都不行,徐成暄赖皮:“那你抱一下我,我就走了。” 姜如月没辙,上去环住他,嘴里嘟囔:“你怎么像个小孩子,和今天场上招招凌厉、志在必得的徐成暄是一个人吗?” 徐成暄也鄙视自己和她在一起这些天怎么越来越儿女情长,老想黏着她呢?一咬牙:“走了,媳妇。” 姜如月关上门,心却空了下来,坐到床上一抬头,看见门上徐成暄的影子,她又走到门前,两人就这么隔门而立,皎皎月光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门上的人影,一息之间,竟然相思尽染…… 第八十七章 比箭 很快徐成暄和姜如月就见到了那五位水工高手。这五个人都有些年纪了,不过身板硬朗,精气神十足。 一听说要修建大的水利项目,那几个人眼里透出的光亮说明了他们的心思,他们得以施展拳脚的机会来了。 看赵恒默许了,几个人就用了赵恒的书房讨论了起来。 徐成暄和姜如月对兴修水利都是门外汉,没办法,赵恒只好实际担当了主持的工作。姜如月在旁边听着,一开始听不懂,后来渐渐听出些门道,帮着整理记录,徐成暄被姜如月带动,虚心地在一旁求教。 几天讨论下来,决定在禹水选址作石堰坝,抬高水位,拦截禹水入渠。利用西北微高,东南略低的地形,渠的主干线沿北山南麓自西向东伸展,最后注入洛河,沿途拦腰截断沿山河流,将山河水等收入渠中,以加大水量,从而构成密如蛛网的灌溉系统。 方案定下后,接下来就是要实地勘察,选定坝址,决定渠的宽度、深度,泥沙的处理,人工、物力的计算等等,大家做了分工,姜如月主动请缨做预算,几个人看到她整理出来的方案记录,倒是个做事情的人。 事情虽然只是开了个头,但大家都很振奋,万事开头难,既然开了头,那么未来可期。 赵恒原本没打算卷入这么深,可后来被裹挟着反倒成了带头人,在席上大发感慨:“赵某活了四十几年倒从没像现在这样心情激荡,我们做下这个事情,不论留名与否,想想我们都化成白骨,但渠水还在流淌,岂不是生一大幸事。” 五人中年纪较大的郑老开口说:“是啊,我们五人还以为这一身本领只能带到棺材里了,没想到还能遇到这么大的项目,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拼上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把它做出来。” 其他四人也纷纷咐和。 徐成暄举杯:“赵大哥,诸位前辈,小弟在此先代表镇北侯敬诸位一杯,感谢诸位壮士豪情,志同道合,希望大家同舟共济,共襄盛举。” 众人情绪激昂,一饮而尽。 席散了,赵恒意犹未尽地回到了屋里。赵夫人给丈夫端来醒酒汤,看丈夫喝了下去,开口道:“老爷,你觉不觉得事情不知不觉中我们卷入得太深了,这样下去,我们的身份迟早会被暴露。” 赵恒放下汤碗,沉思了片刻,郑重对赵夫人交底:“虽然我们在草原上拥兵多年,但不足以和朝廷大军对抗。况且新皇登基,秩序井然,并未有动荡出现,我们也并无可乘之机。更重要的是,新皇文功武志,很有手段,我未必比得上他。你看看镇北侯下面一个从五品的游骑将军都如此了得,我们又有何胜算?” “所以,我现在告诉你我已没了光复的心。” “但身为前朝太子,我也不愿意一生都流落在外。虽然修渠的事我一开始并不想参与,但我也太明白水利对民生的重要性,我既然已经参与进来了就不想退出了,为黎民苍生做点事情也不枉我前朝太子的名号。” “这么多年过去了,朝廷也没派人来追讨我们,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对外就用宗族里他人的身份,反正都姓赵。不过,小心为妙,你还是带英姿回草原去,我留下来。“ 赵夫人听了丈夫的话,神色黯然,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还历历在目,但也明白大势已去,站起身回道:“从懂事起,我就知道我、我们家族的命运都系在老爷身上。既然老爷心意已决,我也并非贪生怕死之人,自然要与老爷共进退,祸福同当,生死与共。至于英姿还小,离了身边也不放心,看看情形再定。” 赵恒感动,眼眶湿润,搂住同样红了眼睛的赵夫人。 “夫人,姜姑娘劝过我,要我放下执念,珍惜眼前人,做好当下事。我以为很对。夫人肯不肯为我、为英姿放下执念呢?” “嗯。”赵夫人郑重点头。 …… 赵英姿喜欢徐成暄和姜如月,天天黏着两人,甩都甩不掉。徐成暄很烦恼,白天不能在一起独处,晚上又不能去她的屋子,看得到,摸不到才更难受。 这天,勘察选址回来,赵英姿问姜如月: “姜姐姐,姜哥哥的箭术很好吗?” 姜如月只见过他拿箭对着自己,她吓得闭了眼没敢看。 “听说是,我见过他用小箭弩射下一只麻雀。” “一只麻雀而已。我能和他比比吗?” “你可别轻敌。想想什么样的玩法对你最有利。”姜如月倒也想看看徐成暄箭法是不是真那么好。 “就射麻雀。”赵英姿挑眉。 赵老爷宠女儿,听女儿要和徐成暄比箭,还真让下人从集市上买了几笼各种小鸟。 徐成暄看几个人弄得起劲只好舍命陪君子,堂堂镇北侯要和一个小姑娘比箭,让人知道了要笑掉大牙。 徐成暄和赵英姿分别站在校场两头,第一笼小鸟被放在两人中间,笼门很小,小鸟挣扎着向空中飞去。赵英姿果然了得,上箭拉弦瞄准一气呵成,箭无虚发,一眨眼的功夫,小鸟纷纷从空中落下,远处的赵氏夫妇不住颌首,小女果真不凡。 倒是不能小瞧这个小丫头,如果输了,不是让人笑话,徐成暄拉满弓弦,松开,一只箭矢如流星一般射向空中,落在地上,却穿着两只小鸟。 一箭双雕。 空中很快没了飞鸟,下人上去清理点算。赵英姿有些沮丧,对姜如月说:“你堂哥好厉害。” 姜如月凑到她耳边,嘀咕几句,赵英姿乐了。 第二笼小鸟被放飞,姜如月这时已经拿了梯子上了赵英姿旁边的树,朝着英姿的方向抛撒鸟食,引得鸟儿争相来食。徐成暄近空很快没了飞鸟,只好射向远方。等这一轮结束,两人竟已经打成了平手。 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徐成暄决定要找机会好好惩罚一下她。 第八十八章 被围 最后一笼小鸟被放了出来,姜如月在树枝上抛着鸟食,嘴上喊着“英姿,加油。” 徐成暄已经有了防备,边射边快速向赵英姿这边靠拢。 姜如月看徐成暄越来越近了,有些着急,一脚踩空,竟从树上跌了下来。徐成暄扔了箭,飞身抢上来,接住了姜如月,巨大的冲击力使徐成暄抱着姜如月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停住,他的眼光和她诈死那次如出一辙,姜如月心头一颤。 赵英姿以为是姜如月的计策,趁着这个空档,射清了空中的飞鸟,然后才兴奋地跑向姜如月:“姜姐姐,你没事吧?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姜哥哥。” “我没事。”姜如月这时才发现徐成暄的脸色怎么如墨一般黑。 “姜哥哥,你输了,可是要认我罚呀。” “你说吧。”徐成暄尽量沉住气。 赵英姿这时才后知后觉徐成暄心情不好,心想大概是输了不高兴吧,好小气一男人。 “等我想好再和你说。” “好。”徐成暄一甩袖子走出了院子。 “姜哥哥好小气。”赵英姿噘嘴向姜如月抱怨。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姜如月不放心跟了出去。 追着到了山上的小树林里。 “徐成暄,你怎么回事?输了脸就这么臭。” “姜如月,没发现你这么任性。” 他连名带姓喊她就是说他真生气了,姜如月不解:“就因为我帮着英姿你就不高兴了?” “帮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帮她吗?你知不知道那么高的树摔下来是会摔死人的?你是白痴吗?” 虽然他有些夸大其词,那颗树并不高,他的关心还是让姜如月忽略了“白痴”二字。 “我不是故意摔下树的,真的是不小心。” 看他还沉着脸,姜如月哄他:“你的箭法也好厉害,你怎么什么都这么厉害啊,我真是捡到宝了。” 徐成暄脸色明显缓了下来:“没有这一身本事怎么接得住你。” 姜如月心里甜丝丝的,谁知下一瞬徐成暄又变回了冰山脸,声音冷硬: “以后不准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听见没有?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姜如月越来越不反感他的霸道,不过听他声音冰冷,还是有点害怕,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抬头看他:“听见了。你别对我冷着脸,我好害怕你又变回了刚回侯府的那个徐成暄,那时候我在你眼里是不是连蚂蚁都不如?” 看她眼里的委屈和小心翼翼,再是冰山也融化了。徐成暄低头就亲了上去,姜如月推也推不开,鼻息相亲,暧昧而温软。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两人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倾听着对方的心跳,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良久,徐成暄才松开了她,神色柔软了下来,定定地看着被吻得脸色绯红的姜如月。 “时间这么长,英姿要找我了。我先回去了。”姜如月被看得不好意思,低头快步往回走。 可没走出几步,脚下一空,竟跌了下去。 徐成暄大惊,去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赶紧自己翻入洞中察看。幸亏洞并不深,姜如月没有受伤。再仔细一看,这个树洞竟然连着一条通道。 徐成暄牵着姜如月向通道深处探去。通道里很黑漆漆的,可有他牵着,姜如月一点都不害怕,反倒有一点点探险的兴奋。 徐成暄感受到她的依赖,攥紧了她的手。 “成暄,赵老爷的身份查得怎样了?咱们什么时候回京?“ “嗯,就这两天了。你收拾一下,咱们最迟后天走,回去差不多就快到大婚的日子了。等不急做新娘子了?” “我才没有。” “我明天上午要去军营处理些事情,你等我回来一起和赵老爷说。” 两人说着话看到了亮光,出了洞口,发现竟是来到了山脚下,前面是一排排簇新的农舍,姜如月不由地有些奇怪: “这个赵老爷倒底是个什么人呢,手下有那么多高手,这还有一条直通山脚的地道,给你的那把剑看着也很贵重。” 徐成暄低头沉吟了半晌:“如月,这个地道你先不要和赵家人提,等明天我和赵老爷一起说。” “什么事,这么神秘?你要是再有事瞒着我,我可就不理你了。” 哪知徐成暄却冷了脸:“难道你对我的感情就这么浅薄,一旦有什么事,你就要离我而去?” 姜如月错愕不知如何回答,开个玩笑也不行了?刚说不要对她冷脸,就和他撂脸子?猪头。 徐成暄上前拉了她的手:“回去吧,英姿真要到处找我们了,还不知道那个小丫头会提什么要求呢?” 现在已是深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赵夫人早上过来送了新做的红色小夹袄给姜如月,赵英姿也有一件,两人齐齐换上,像是一对姐妹花。 赵夫人拉过姜如月端详:“看看这水灵灵的人儿,和我做姐妹是委屈了,那就给英姿当姐姐吧。” 一想不对,这话有歧义,赶紧又说:“如月,这些天的相处,老爷和我都觉得你心地善良,做事勤勉,那几位老先生看你帮他们做的讨论纪录都赞不绝口,原来还觉得怎么有个女子在旁边碍事,后来反倒觉得缺你不可了。” “我现在倒是想英姿成为你这样的人,不是要与男子比高低,而是踏踏实实做一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并乐在其中,除了夫君、孩子,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娘,你是说不再干涉我骑马射箭学武艺了?“英姿兴奋地跳起来搂住了赵夫人的脖子。 “不光如此,你父亲和我都决定放下执念,我不会再帮你父亲纳妾,以后就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话音未落,护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夫人,出大事了,我们被重兵包围了。” 紧接着一队士兵拥了进来,为首一人还算客气:“夫人请。”下了赵夫人手里的匕首,带着三人去了议事厅。 姜如月和赵夫人对视一眼,为什么会觉得这事和徐成暄有关呢? ------题外话------ 责编说明天可以上架了,其实这本书已经写完了,还有二十章,明天会多更几章,不会注水,一笔一划都是心血,求收藏,求订阅,求评论,让我能有信心写下去。 下一章会揭开那只翡翠镯子的主人是谁。 第八十九章 皇上驾到 姜如月三人进到议事厅的时候,赵恒已站在那里了,地上还跪了很多人,包括那五位老先生,看神情应该是被逼迫的。等到姜如月看到太师椅上坐的人和他身旁的徐成暄,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坐在太师椅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新皇宋远。黄袍加身,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比原来的他要威严贵气,又露出几分真龙天子的凛然霸气。 赵恒这时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指着徐成暄的鼻子大骂:“好一个镇北侯,不仅武功一流,演戏的工夫也是一流,一天天大哥叫着,原来是要诱我上当。枉我对你一片真心,却错付给你这个白眼狼。我以为镇北侯是顶天立地的真英雄,哪知竟是使用下三滥手段卑鄙无耻的小人。” 徐成暄一脸漠然,眼神冷淡,好像骂得不是他。 赵夫人听了丈夫的话,转头瞪向姜如月:“你知道他是镇北侯?你和他合起伙来骗我们?“ “我没有合起伙来骗你们,我不知道你们是谁…?” 皇上打断了姜如月的话:“来人,给前朝太子赵恒和夫人赐座。”内侍搬过椅子,两人却都不肯坐。 前朝太子?!姜如月呆在原地。 内侍总管提醒姜如月:“姜姑娘,见了皇上,还不跪下。” 姜如月不得不跪了下来:“民女姜如月拜见陛下。” 皇上看着姜如月和赵英姿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呵呵一笑:“怎么是民女呢?你是镇北侯马上过门的媳妇,镇北侯不久就是朕的摄政王,你也马上会是一品诰命夫人。你父亲可是原兵部尚书姜维泽,朕马上会另有重用,怎么算你也不是民女。” “这次抓到前朝太子,你的功劳不少,说说想要什么赏赐吧。” 姜如月心里恨死眼前的皇上了,他就是故意的。一抬头,果然看见赵氏一家三口眼睛像淬了毒一样地瞪着她。 赵夫人伤心开口:“我刚刚还夸过你心地善良,真是讽刺呀,我的眼睛不是一般的瞎。” 赵英姿一脸的不相信:“姜姐姐,你怎么是这种人?!” “从始至终,我没有骗过你们,你们相信我。”没脸看她们,抬头瞪向徐成暄,他欠她一个解释。徐成暄却并不看她,眼睛看向别处。 没办法只好向那个皇上求情:“据民女所知,赵氏夫妇二人并无谋逆之心,而且赵老爷最近一直带着人为镇北侯提议的灌溉渠出谋划策,制定方案,今后的修筑也离不开赵老爷,求皇上明察,放他们一条生路。” 徐成暄听姜如月坚持用民女二字,眼神暗了暗,撩袍跪下:“姜如月所说属实,恳请皇上手下留情。” 皇上上前扶起徐成暄,依然和颜悦色:“没有谋逆之心?那为什么从地道里抓获那么多农夫打扮的士兵,为什么地道里放了那么多兵器?” 姜如月望向徐成暄,他昨天发现地道就知道用途是什么了,还特意嘱咐她不要和赵家人说,他当时已经打算好了瓮中捉鳖是吧? 一件事串起另一件事,姜如月参透了一个个扎心的真相。 不回去参加登基大典,不是为了陪她,他应该很早已经怀疑赵恒是前朝太子,皇上能迅速赶到,想来那天他让侍卫回去说登基大典参加不了了,同时也递了赵恒的消息出去。 他却不把这些同她讲,继续利用她去接近赵恒,探明真相。 他和赵恒称兄道弟,也只是为了麻痹他,取得信任好等皇上来将他一网打尽。 想起他在侯府上为取得蒋碧婷的信任对她极言厉色,他真是一点不曾改变,为了达成目的,瞬间就可以换个脸,甚至不惜去利用她,她又变成了一颗棋子… 赵暄得知自己的人被一网打尽,气到极点,指着徐成暄的鼻子:“徐成暄,你在我府上这几日倒是没闲着,那么隐密的地方你也能发现。想来落在你手上我也不亏,连精明如张国舅都被你骗到,现在又是一个兵不血刃…徐成暄,呵呵,你这么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当个摄政王有什么有意思,为什么不自己当皇上?” 谁都能听出赵恒话里的挑拔之意,皇上却不恼,笑呵呵看向徐成暄:“朕的天下也是徐成暄的天下,如果他想当,朕立即让位。“ 赵恒无奈,想不到他们感情如此深厚,怨不得徐成暄愿意他出生入死。 皇上拿着一个锦盒走下座位,来到赵英姿跟前,赵英姿不肯接,皇上开口:“拿着吧,这是你祖母的东西。” 赵英姿疑惑地打开盒子,旁边的姜如月看到里面正是那只冰绿的翡翠手镯,幽幽地闪着绿光,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只镯子会在这出现,曾经蒋碧婷、上官云都想得到它,料不到它真正的主人是赵英姿,世事离奇也不过如此吧。 皇上缓缓开口:“当年朕的祖父是前朝重臣,不满当时的皇上昏馈,起兵推翻了前朝政权,是为我朝开国皇帝。谁知朕的祖父竟是个痴情的人,对当时的皇后娘娘情有独钟,默许大内侍卫总管护着太子就是你赵恒逃了出去,还带走了大批能工巧匠和辎重,前朝遗老明里暗里也帮着你,你才能在草原上站稳脚跟,自立为王。” “可惜饶是这样,皇后娘娘还是自尽殉夫,朕的祖父留下了她常戴的翡翠镯子,睹物思人,很快郁郁而终。临终前把这个盒子交给太上皇嘱咐他不可杀皇后娘娘的后人。一晃三十多年,要不是朕拿着这个镯子去找太上皇,这件事差点都被大家忘了。” “既然朕的祖父有此嘱托,赵恒,我不会杀你,相反,朕会把京郊的行宫赐给你,所有吃穿用度比照皇宫标准,让你们一家三口在此安享天伦。” 大內总管扬声道:“赵恒还不跪下谢恩。” 赵恒冷哼一声:“士可杀不可辱,我赵恒死也不会接受你的圈养。” 皇上依然笑呵呵开口,但说的话却让人胆寒:“你想死也未必死得成,你要是死了,所有人都会为你陪葬。” 赵恒冷笑:“可我活着,不就成了你要胁那些人的筹码。” 皇上不恼:“不杀你,倒也不全是为了这些。听成暄说你能文能武,学识渊博,兴修水利也想在他之前,且从国之根本去考虑,朕倒是觉得你是不可多得的贤才,回到京城,朕希望有机会和你讨论治国之策。” 第九十章 选择 “呸,你省了这份心吧,你我隔着血海深仇,我岂会为你所用。想当年,你祖父觊觎皇权和我母亲,篡权夺位,杀了我父皇,害了我母亲,乱臣贼子,我只恨我没机会亲手杀了那个老贼。既然落到你手上,你还是趁早杀了我吧,不要给我得了机会,杀了你。”赵恒说完眼睛已是腥红。 “先不用着急下结论,慢慢来。先来看看怎么处理你这些手下,那些士兵多是当地农夫招募而来,已被押回了军营,愿意为我所用,可以留下,不愿意,朕就放了他们。 “这屋子里的可都是你的心腹护卫和世外高人,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我们愿意随老爷死。“下面齐唰唰地回答。 赵恒感动,想了想对护卫说:“为了我这个废太子去死不值得,如果他肯放过你们,你们就自讨生路去吧。” 然后又对那五位老先生说:“兴建水渠,功在千秋,事情既然已经开始了,就不要半途而废,不要因为我断了你们施展才华的机会。” 皇上颌首:“既然赵恒你有如此胸襟,那朕也成全你。来人,将这些护卫暂押到军营,待我们回京后,就放了他们。现在就放了这五位老先生,事情处理完后,朕会派人去请五位先生出山,是否出山完全自愿,不会强迫。赵恒,你可满意?” 皇上的侍卫上前要押解人出去,护卫和那五个老先生对着赵恒磕了三个头被押出去了。 赵恒伤心,闭了眼睛。 “来人,带赵恒一家下去休息,好生伺侯着,明日一起起程回京。” 很快屋子里跪在地上的就只剩下了姜如月。 皇上却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笑眯眯道:“姜姑娘,好久不见,你可知皇后自己一天吐得七荤八素,还不忘督促人给你绣婚礼吉服,安排大婚事宜,你可真招人惦记呀。” 想起他曾派人杀她一家人,姜如月不愿与他虚与蛇委,神色冷淡,干脆道:“民女受之有愧。想来民女明天也要下山,就不打扰皇上,这就去收拾东西了。” 说完自己站起身就往外走。皇上还想和她聊两句呢,讪讪地对徐成暄说:“这姜如月还挺有脾气。” 徐成暄拱手:“皇上,我去说说她。”转身跟了出去,给皇上一人扔那了,宋远将手中的茶盅盖扣回茶碗,二者相碰发出尖锐的声响,他眼里的杀气再也掩藏不住。 出了门的姜如月心乱如麻,不知道接下去怎么办,就在外面等着徐成暄,想把话说清楚。 还好徐成暄没让她久等,一出来,就拉着她住外走:“我们去山上的小树林说话。” “说吧。”到了僻静处,姜如月冷着脸开口了,倒要看看他怎么耍花腔。 徐成暄咳了一声,声音低沉:“如月,有两件事我没想到,一是皇上会来,二是他会圈禁赵恒。我给皇上的信上也是说了我来和赵恒摊牌招安他,如果他不愿意敲打一下放了他回草原。” “我是一开始就怀疑了,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怕你担惊受怕,后来和他们一家处得那么好,也不愿扫你兴,想着摊牌时一起说。” 姜如月哼了一声: “你是怕我演不来,露出马脚,坏了你的大事吧?你真是太可怕了,一边喝着人家的酒,拿着人家的剑,大哥叫着,一边算计着人家,你心里就不惭愧吗?想想上次你为了让蒋碧婷信任你,一次次伤害我,我真是猪油蒙了心,三言两语就原谅了你。徐成暄,我现在算真正懂你了,你就是个狠人,根本就没有心,除了皇上,别人的真心在你眼里一文不值是吧?” 姜如月措辞尖锐,徐成暄压下心中郁积耐心解释:“毕竟赵恒是前朝太子,也确有谋逆之心。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况且皇上没杀他一家,连他的随从都没杀一个,这结果也不算是太糟糕。” “可圈禁他不是比杀了他还难受?皇上没来之前,赵夫人和我说他们已经放下执念了,以后就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过,就是说他们已经没了光复的心,能不能让皇上放了他们回草原?”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皇上金口玉牙已经说了,岂能儿戏?如月,你是个识大体、懂分寸的人,事情已然这样,你就不要纠结了好吧?” 姜如月被他几句话绕得有点糊涂,是她不懂是非吗?哪里不对呢?再开口,姜如月已是心底澄明。 “不对,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 “其一,你说赵恒谋逆有什么证据?这些天他天天不都在帮你弄修渠的事吗,这个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挖一个地道,请几百个农夫也不是犯法的事吧,也可以说是他警戒心比较高,怕官府抓他,才请了这些人。退一步讲,就算他有谋逆之心,也没有谋逆的事实去定他的罪。” “其二,于情于理,你我不应该揭发他前朝太子的身份。他如果不是因为我找他修渠不会被发现。赵恒不是张国舅,他为人处事光明磊落,况且是一片真心待你,我都想不出你怎么做到对着他口是心非的。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对我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是不是为了什么目的说的言不由衷的话呢?” “我没有对赵恒口是心非,我也把他当大哥看,这样的结果也非我所愿。从我追你来到西北,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徐成暄一迭声地解释。 “可你仍然利用了我,接连两次,瞬间你就可以换上另一幅嘴脸,你要我再怎么信任你?”姜如月眼里全是哀伤。 徐成暄心里发慌:“那你想我怎么做?” “放了赵氏一家。” 终于没了耐心,徐成暄怒道:“你这是逼我做选择吗?” “不然呢?你是要逼我做选择吗?”姜如月寸步不让。 “看来你对我的情意也不过如此,我们的婚事是你可以用来要胁我的筹码是吗?”徐成暄这时怒极,声音瞬间拔高。 姜如月心里也乱得很,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吸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我们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吧。” 说完头也不回朝前走了。 第九十一章 告白 姜如月不知不觉走到了上次那个树洞处,探身钻了进去,不由佩服地道设计的巧妙,上面一发信号,下面的士兵应该可以顺着地道上来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可惜被徐成暄知道了,来了个瓮中找鳖。 顺着地道走了出去,在洞口看到把守的侍卫,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也没敢管她。 前面农舍已经空了,人应该都被抓到军营去了,姜如月信步向前走去。 走到最后一排屋舍时,突然被捂了嘴,拖到了房间里。 姜如月看清了眼前人,才压下了到嗓眼里的尖叫。原来是赵恒身边的大管家丁叔,早上出门办事了。 “丁叔,你吓死我了。” “姜姑娘,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农庄上的人都被抓走了,你知道老爷怎么样了?” 姜如月大致讲了一下赵氏一家被皇上抓了准备押往京城,怕他误会,没说自己的身份。 “一定是出了奸细,否则怎么会院子和庄上的人都被抓了?你堂哥呢?你怎么会在这?”丁叔一连串的疑问。 姜如月心虚,勉强开口:“我堂哥早上去了军营。赵老爷被抓我也很吃惊,我在这转悠转悠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的,可现在人都被抓了,连个帮手都没有…” “别急,姜姑娘,我们俩来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丁叔反过来安慰她。 丁叔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个主意:“老爷的药房里有蒙汉药,他们把你当自己人,有没有可能你给那些侍卫下点药呢?” “那些侍卫训练有素,不会在岗位上吃东西,而且因为皇上在,防守应该有好几层,麻倒了一层,如果没有接应,应该也会被抓住。” “你知道有个地道吗,只要人出来,赵老爷一家都有功夫,坚持跑到地道里,那里面是埋有炸药的,人进去后把洞口炸了,我在出口接应,应该有机会逃生。” “我刚刚从地道过来的,那个洞口处有人把守。” “那个地道还有一个出口,赵老爷知道怎么走。” 姜如月抱膝坐到椅子上,头埋在膝盖上,沉思了好半天:“丁叔,你看这样是不是好点?” 丁叔听完面露喜色:“这样成算大多了,不过这样你就更危险了。“ “营救朝廷命犯,本身就是死罪。” 丁叔感激地看着姜如月,翻身给姜如月跪下行礼:“谢姜姑娘搭救之恩。” …… 从山上回来,徐成暄就关在了屋子里喝起了闷酒,皇上本来要找他说话,也被他推了。看到时雨进来,徐成暄眼神飘忽,说话倒还清晰:“时雨,姜如月去哪了?” 时雨回道:“我正要禀报,刚刚在院子里看到姜姑娘从外面回来,我和她说了您喝了很多酒,她说去给您煮碗醒酒汤,马上过来。” 徐成暄放下酒杯,眼神也登时清明了许多,琢磨了半天,眼神又沉了下去,吩咐时雨:“你去给我拿些甘草来。” 姜如月端着盘子进来时,看到徐成暄神色萎靡地坐在椅子上,桌子上堆了一堆酒瓶,不由地心疼他:“成暄,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徐成暄抬起头,眼神却没聚焦:“你来干什么?还是你已经做好了选择?” 姜如月背着想好的台词:“成暄,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逼你,你和皇上情深义重,是我太不懂事了。时雨说你喝了好多酒,我做了碗醒酒汤,你趁热喝了吧。” 自己说完都觉得干巴巴的,这时应该有眼泪,可平时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姜如月越是想落泪却流不出来了,想想徐成暄居然能连着骗过张国舅和赵恒,这是什么神仙演技。 姜如月把汤递到他手里,心说只要你喝了,我的事就成了。 哪知徐成暄却把汤碗放到桌子上,拉起姜如月的手:“如月,你真得肯回头和我成亲吗?” “嗯,嗯,不嫁你嫁谁?我上哪儿找你这么好的人。”姜如月说话完全不走心,拿起汤碗,用勺子舀起一勺。 “来,我喂你。”姜如月将勺子递到徐成暄的嘴边,徐成暄配合地张开了口,一勺下去,姜如月心里有了底,等一碗汤见底,徐成暄的眼神越发迷离:“如月,别离开我,如果你真喜欢我,你就亲我一下。” 看着徐成暄仿佛愈来愈迷糊,姜如月红了眼,起身低下头吻在他的唇上,徐成暄拉她坐到自己腿上,在她唇上流连望返,就在姜如月喘不上气要推开他时,徐成暄的头垂在了她的肩头上。 姜如月从他身上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抱着他,把头窝在他的脖颈上:“成暄,你说得对,喜不喜欢和他是什么样的人是两码事,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哪怕你利用我,不喜欢我,我都感恩这世上能有人让我如此喜欢。” “我当然想嫁给你,可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没法带着愧疚嫁给你。” “徐成暄,其实我好怕接下来要做的事,我也没把握能做成。我觉得我就像一只小飞蛾,明知会粉身碎骨,可我还是要扑向火堆,可这就是我啊,我也没办法。” “好像每次我彷徨无助的时候你都不在我身边,那次被绑架,我是在脑海里拚命想着你才活了下来。这次我没人可想了…” 姜如月说着话,眼泪已经朴簌簌砸了下来。 “我偷了你的令牌,即使我活下来,你也不会理我了吧,那还是不要活了,我可不想再被你厌憎。” “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凭你的条件有多少好姑娘都想嫁呢,好好挑一个…,我不怪你,我是真心想你将来过得好。” 第九十二章 营救 姜如月讲到这时已经哽咽了起来,徐成暄的肩头已经被泪水打湿了。姜如月直起身,深呼吸了几次才收住了眼泪,起身将徐成暄拖到床上,摘了他腰上的令牌,给他盖好被子,要推门出去时,心中不舍,又向床上看了一眼,感觉徐成暄好像动了呢?擦擦眼睛,那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可能自己眼花了。 姜如月推门出去,交待侍卫将军睡着了,不要去打扰。 傍晚时分,姜如月拎着个包裹,来到赵老爷屋前,果然见门外两个侍卫把守,房上、对面的树上好像还有暗卫在。 姜如月递过令牌,说有些东西要还给赵夫人,侍卫查看了包袱,里面是几件棉衣,有一件还是姜如月上午穿的红色锦缎夹袄。 姜如月关好门,看到屋内三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瞪视着她。 “相信我,我是来救你们的,等一下我会喊侍卫进来,赵老爷你打晕他们,我们冲出去,然后你刀架我脖子上,我有镇北侯的令牌,会让他们退后,然后我们从地道撤下山,山下有丁叔接应。”姜如月无视他们的眼神,简短地说明了逃生的计划。 “姜姑娘,我们还能再信你一次吗?谁知道你是不是引我们出去好杀了我们?”赵夫人讽刺道。 “娘,姜姐姐不会是这种人。”赵英姿小声说。 赵老爷看着夫人开口道:“夫人,与其回京受辱,何不趁这个机会杀出去,就算死,也死得其所呢?” 赵夫人明白赵老爷的意思,转头看向英姿。赵英姿年纪小,却不含糊:“我们一起杀出去,死也死在一起。” “赵老爷,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这次如果能把你们救出去,希望赵老爷今后不要再踏足中原。”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赵恒本来也早打消了称帝的心思。 主意已定,几人又商量好了具体的方案。姜如月扬声喊道:“侍卫,侍卫,赵老爷晕倒了,你们快进来看看。” 一个侍卫推门进入,另一个却仍留在外边,不过身体靠近门边往里看,赵老爷从门后抢出,把门外的侍卫拽了进来,一个手刀打晕了他,抬头一看,赵夫人和英姿已经打晕先前进入的侍卫。 解下侍卫的配刀,四个人向院门口狂奔。快到院门口时,院子里的侍卫已经撵了出来,门口的侍卫也拔出了刀,一起围住了四人。 赵老爷把刀架在姜如月脖子上,姜如月举起令牌喝道:“这是镇北侯的令牌,伤了我的性命,镇北侯可饶不了你们。” 侍卫们知道姜如月的身份,不得已让出一条路,一侍卫飞奔回去报信。这当口,四人已抢出了院子向山上跑去。 刚跑到地道口,追兵已经撵了上来。好在地道口埋有炸药,赵老爷用姜如月带的火石点燃引信,迅速向山下撤去。 赵老爷边跑边问姜如月:“谢谢姜姑娘的救命之恩,那令牌是镇北侯给你的?” 姜如月不打算瞒他:“不是,是我麻倒了他偷出来的。” 赵夫人想不到姜如月会牺牲如此之大,不禁湿了眼眶:“想不到姜姑娘如此仗义……” 姜如月没说话,她其实心里很怕的,一步一步走到这个地步,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 来到地道中间,赵恒在石壁上摸到一个机括,用力扳下后,石壁竟然打开了。 很快,几人出了洞口,丁叔在不远的山石后已经牵着马匹候着了。 几个人骑着马跑了一会,隐隐听到后面马队的声音,追兵这么快? 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姜如月心一横,和丁叔说:“只能用备选方案了。” 然后对着赵恒说:“你们先躲到后山去,我和丁叔骑马去引开他们。” 说着用那件红色夹袄卷了几件衣服绑在自己身上,远看像背了个孩子。 赵氏一家不肯走,姜如月火了:“你们不走,那我和丁叔不是白忙了。” 想想又劝他们:“他们现在抓住我还是等一会抓住我,对我来说后果是一样的。即使他们抓住我们,有镇北侯在,应该死不了,你们快走。” 赵恒从腰上扯过玉佩,塞递给姜如月:“拿着这个玉佩,去镇上的赵记羊肉铺可以找到我。姑娘的大恩赵某希望以后有机会回报。另外替我谢谢镇北侯,后会有期。” 为什么要谢徐成暄?看着赵氏一家远去,姜如月和丁叔翻身上马,向相反的马道上骑去。 追兵很快撵了上来,估摸着赵氏一家应该下山了,姜如月放缓马速,想下马投降,却听见身后一声令下:“放箭。“ 眼见着丁叔中箭翻下马去,接着自己的背部接连几下撞击,身体失去平衡也掉下马来。 自己中箭了吗?为什么没流血呢,意识还很清楚?是背上的棉袄救了自己?姜如月试着坐起身,却见一个侍卫已经手提长剑向自己走来。 这个侍卫不认识自己吗?姜如月赶紧亮明身份:“我是镇北侯夫人。” 侍卫却并未停步,拔剑向她刺来。姜如月面如死灰,闭上了眼。尽管有赴死的准备,可当这一刻真得来临,还是会怕。 “住手。”有人大喊一声,接着听到剑支落地的声音,睁开眼,徐成暄正用剑指着侍卫:“谁给你的胆子杀她?“ 他怎么在这?他不是被麻倒了吗?他来救她吗? 侍卫跪下道:“启禀侯爷,皇上有令无论赵氏一家还是帮助他们逃跑的人斩立决。“ 徐成暄呆了半响:“好,那你带我和夫人去见皇上,看他要不要杀我们。” 看到丁叔这时正一口一口地吐着血,人已经不行了,姜如月爬过去,不禁湿了眼眶,唤着丁叔,虽然救了三个人,却搭上了的丁叔的性命… “姜姑娘,别哭,你的大恩大德丁叔来世再报…”话没说完人已经过去了。 姜如月坐在地上呜呜痛哭。徐成暄走上来,帮她解下了身上的绑的衣服,果然那上面插了三、四支箭,帮姜如月躲过一劫。 徐成暄拉起她,看她没受伤,松了一口气,下一秒打横抱起了她,把她带到自己的马上。 让人盛殓了丁叔的遗体,徐成暄翻身上马,跟着侍卫往回走。 第九十三章 摊牌 姜如月不知是难过还是害怕,浑身止不住地发抖,整个人也是发懵的状态。徐成暄一只手轻抚她后背安抚她:“如月,别怕,别怕,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了。” 她紧紧抓住徐成暄拉缰绳的胳膊,牙齿打颤,丁叔混身是血的画面就在眼前晃动,一刻钟前还鲜活的生命眨眼间就消失了,她只觉得从心底里发寒,倒不是怕死,而是怕了死亡的无情和阴森。 徐成暄看她吓成这样,心疼又自责:“对不起,如月,是我没护好你。”他伸出手搂住她,刚才她中箭掉下马去,他的呼吸都窒了,他甚至没办法驱马上前去查看,直到她从地上坐了起来,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种狂喜让他发誓绝不让她再受到伤害。 他的怀抱和话语拉回了崩溃中的姜如月,她终于开口了:“是我不好,对不起,我偷了你的令牌,放了赵恒,我…希望这件事不要牵连我父亲,也不要牵连你,如果皇上要杀我就让他杀吧……” “不会的,如月,相信我,我不会让他杀你。”在侍卫拔剑砍向她时,他已经做好了选择。 缓过来的姜如月有好多疑问:“你不怪我吗?你不是被我麻倒了,为什么你能这么快赶过来?” 姜如月猛然在他怀里转身,杏眼圆睁,瞪着徐成暄:“你…你…,你没被我迷晕,徐成暄,你又耍我…。” “我没有耍你,你过来时,我还没下定决心,想看看接下来你要干什么,结果差点没护住你。你要是没了,我会很难过,还有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有彷惶无助的时候,如果有,我也会在你身边。”徐成暄语气柔软。 他不仅救了她,还不怪她,姜如月喜极而泣:“谢谢你放了赵恒,也谢谢你又救了我,算算这都第几次了,我欠你好几条命呢。” “你不用谢我,是我欠你的。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实在惭愧。你几次涉险都和我有关,你不要怪我才是。“徐成暄不安地用下巴蹭着她的头顶。 “我怎么会怪你,我知道放了赵恒会让你很难做,皇上那想必也不好交侍吧。” “我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这些事就让我去处理。”徐成暄声音里多了份决绝。 侍卫们带着徐成暄和姜如月来到了议事厅,皇上在上首坐着,面色平静。徐成暄拉着姜如月跪下给皇上行了礼。 皇上呵呵一笑:“平身吧。姜姑娘,你一如既住地没有辜负朕的期望。”这话要正着听还是反着听,真是令人费解。 姜如月当然不会认为皇上真欣赏她,低头回道:“皇上,如月知道私放赵恒是滔天大罪,可实在是有不得已的理由。赵恒手下有懂水利的能工巧匠,正是将军修水利屯田急缺的人才。如果圈禁了赵恒,那些人必不愿为将军所用。而且据如月所知,赵恒认为皇上文韬武略、治国守业的本领在他之上,他早没了光复的心思,这次他也和如月保证,不会再踏足中原。如月虽放了他,但一定不会给陛下的江山社稷带来麻烦,求皇上明察,饶如月一命。” 皇上冷笑一声,但声音倒是平静:“姜如月,你倒是本事不小,能从朕的眼皮底下劫出人去。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朕登基不久,举国上下正看着朕如何施政。如果饶了你,上行下效,你要朕如何治理国家?” “皇上,是臣给了姜如月令牌,让她放了赵恒,如果皇上要治罪就治臣的罪吧。”旁边的徐成暄开口,语气冰冷,对皇上的态度和以往大不同。 姜如月有些担心,他这是要和皇上决裂吗? 果然皇上脸上的笑没了,指着徐成暄说:“没有这个女人在旁边盅惑,你会放了赵恒?什么时候你徐成暄开始听女人的话了?说出去都让人笑活。” 皇上的讽刺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徐成暄冷哂:“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叫什么男人。况且她做错什么了,她惑乱我什么了?反倒是我们利用姜氏一家扳到张国舅,又利用她找到赵恒,为什么皇上会让侍卫格杀勿论,几次三番地要置她于死地?” “历朝历代也听过不少皇帝身边的重臣被皇上所猜忌丢了性命的,在你登上皇位时,我也想过以后你是君,我是臣,哪里还会讲什么兄弟情分,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要卸磨杀驴了,如果皇上一定要追究,那就拿我徐成暄的命去吧,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 听了徐成暄的话,皇上脸上已染上了几分薄怒,也没了君臣之分:“徐成暄,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十年兄弟,我们之间的信任去哪了?” “来人,押姜如月下去。其他人都退下。”姜如月虽担心却也不得出去。 等大厅里只剩下两个人后,皇上缓缓开口:“徐成暄,你我二人向来默契十足,不需要多一句话就知道彼此的想法。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这样了,你开始同我离心离德了?你不是不知道就是你想要皇位,我都会拱手让给你,我会忌惮你?卸磨杀驴?我唯一接受不了的就是你背叛我。” “背叛?臣向来对皇上忠心不二,殚精竭虑,现在只是求皇上看在往日情分上饶她不死,怎么就是背叛了?” 看皇上没说话,徐成暄索性摊牌:“如月去药房拿蒙汉药也一定在你的视线中,你不拦着她,是想让她放人成功好治她的罪是吗?你放话给侍卫‘格杀勿论’是非要她死是吗?现在想想你之所以要圈禁赵恒也是知道如月是性情中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是吗?” “我不明白你为何非要取她的性命,难道你非要我杀了她才是对你效忠吗?你拿我当兄弟,就是要杀了我身边最重要的人?” 背后的小心思被者昔日兄弟无情揭穿了,又听他说最重要的人,皇上恼羞成怒,举起手中的茶杯掷到地上。 第九十四章 圈禁 “咣当”茶杯落地的声音震惊了屋里的两个人,徐成暄从来没见过这么失态的宋远。在他面前,宋远从不曾隐藏情绪,但他自小在宫廷长大,情绪控制向来很好,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红了眼睛,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 “皇上,你这是…。” 皇上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索性破罐子破摔说出了心里话:“徐成暄,你应该知道在我的生命中最看重的人是你,最在意的是我们十年的兄弟情。无数次我幻想着我们携手登上帝王宝座,一起君临天下。可当这一天真得到来了,你却飞书一封说你来不了了,要抓前朝太子。那个前朝太子算什么?我实话告诉你徐成暄,我根本没把那个前朝太子放在眼里,他草原上那点兵力根本形不成威胁,我也不会为了他,登基大典刚结束,扔下成堆的公务星夜兼程地赶过来。我是要看看是什么使你觉得登基大典对你而言毫不重要。你也不是要抓赵恒,你不过是找个理由陪着姜如月,什么时候我在你心中连个女人都不如了?” 徐成暄愣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他是知道宋远对自己的看重,甚至是依赖,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精神上的依赖已发展到如此病态的地步,宛如情侣一般的占有欲,他不可以和别的人心意相通,十年兄弟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皇上把心里话说出来,倒觉得轻松了,慢慢控制住情绪:“成暄,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我说过我不会杀你,你死了,我的心也死了。我也不会杀姜如月,杀了她,她反倒成了你的心头好,会让你记恨我一辈子。” “那你要怎样?”徐成暄知道以宋远的性格不会善罢甘休。 “我要你离开她。” “这不可能。我徐成暄此生非姜如月不娶。” 一时间屋内剑拔弩张,气氛凝滞,两人大眼瞪小眼。 姜如月还在他手上,再说十年兄弟也不想真的割袍断义,徐成暄开口声音带了些温度:“皇上,你自小没有家庭的关爱,少年时又被梅妃背叛,所以才把所有感情寄托在我身上。你现在是有儿子的人了,等生出来,你肯定就没功夫惦记我了。” 一句话玩笑话倒是稍稍缓解了尴尬。 “再说你都娶妻生子了,马上还要立妃,我还孤家寡人一个呢,现在婚期都定了,你不让我娶了?” “京城的贵女随你挑,就姜如月不行。” “就因为我和她情投意和?你非要我娶个不喜欢的人?” “女人吗,传递香火而已,别和我说你不是这样认为的。” 徐成暄以前确实就是这样想的,现在让他否认那不是打自己脸吗? 尴尬地咳嗽一声,徐成暄转开话题: “我和姜如月是心意相通,可这不耽误我和皇上志同道合,携手并肩,甚至我和赵恒也很谈得来,究其原因,我想因为我们是同道中人,都有壮志豪情,都想做一番事业。想想皇上和我已经是幸运,走到今天已是得偿所愿。那个赵恒倒真是可怜,文武兼备,可惜生错了人家,不得不蜗居草原,报国无门,英雄末路。” 皇上颌首:“其实,我也想那个赵恒为我所用,所以才对他的属下宽大处理。虽然这次他回了草原,相信以后还有机会。” “成暄,能和我志同道和、生死相托的人,二十几年了我只见到你一人,你倒好,和谁都可以志同道和。既然如此,你就放下姜如月,再另找一个志同道合的。” 被皇上钻了空子,徐成暄倒不急又绕了回来:“那皇上让我先娶了姜如月,我再慢慢找。” “那也不是不行,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 徐成暄却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 “那朕就让你喜上加喜,赐九公主给你为妻,同一天举办婚礼。” 徐成暄沉了脸,撩袍跪下:“皇上,恕臣不能从命。” 气氛刹时又回到了冰点。 “徐成暄,你刚才说’慢慢找‘就是骗我了?难不成你这辈子只娶一个姜如月?你记得你和我说过“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吗?”皇上是真有些惊讶了。 话说到这了,徐成暄斩钉截铁:“是,臣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妻子。” 室内一下子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大内总管曹公公敲门进来:“启禀皇上,西北军苗威将军有要事禀告。” 这苗威是西北军的统帅,是徐成暄一手培养、提拔起来的。 “宣。” 苗威进来见徐成暄跪在地上,和皇上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由奇怪。 “臣参见皇上。”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是,乞颜密探来报特木尔已经召集了草原上十万兵马,估计不日会起兵来犯。现在西北要隘仙人关只有两万余驻军,臣请求皇上及早打算,从北疆、西南调拔军队以应燃眉之急。” “这个特木尔是想趁着我根基不稳打我个措手不及吗?还是记恨上次来京未拿到任何好处?倒底还是年轻了些,他不想想,他也刚当了部落首领,如果战败,他这个首领恐怕也当不成了。” 苗威回道:“皇上,草原部落近年来发展势头很猛,西征取得了不少的土地和财物,而且长期马背上打天下,个个骁勇善战,不是很容易对付。” 徐成暄开口道:“皇上,草原部落觊觎中原繁荣已久,除了乞颜外,其他几大部落也渐成气候,即使这次打败特木尔,相信他们以后还会来犯。臣认为应当制定长期应战计划,才是万全之策。” “徐成暄,你可愿意领兵抗敌?” ”臣愿意。特木尔之所以这么急着起兵,也是想报杀父之仇,那臣就给他这个机会。” 皇上欣慰点头:“朕有两位将军在倒是不怕打不败他们。朕明日回京,回京后会和大臣们商讨调配军队、粮草的事情,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 三个人于是就军队、粮草、作战策略又展开讨论了半响。 苗威下去后,皇上由衷感叹:“从来冲锋陷阵没见过你推诿,成暄,有你在,我才能如此安心。” “臣只是在尽本分而已。恳请皇上收回让臣娶九公主的成命。” 徐成暄这么给力,皇上也不好太为难他:“好,我收回。成暄,你觉得这场战役会持续多久?” “不好说,三、四年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你在边关,姜如月在京城,本身也见不到面,姜如月私放赵恒一事我从轻发落,圈禁在家中三年。” 第九十五章 等我娶你 “什么?”徐成暄惊讶。 皇上却不容徐成暄再说话:“如果你们的感情果真如此情深意长,也不差这三年,权当这三年是对你们感情的考验。成暄,这是我的底牌了,我不是以皇上的身份要求你,你如果顾念我们十年兄弟情,你明天就去西北军营,如果你要回京和姜如月成亲,我也不会拦着。” 看徐成暄开口要说活,皇上挥挥手: “你退下吧,让曹公公进来,朕要宣旨。” 被关在屋子里的姜如月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她笃定皇上不会要徐成暄的命,而徐成暄会拚命保她,那皇上又会使出什么杀手锏呢?那个狗皇帝就是个变态,会不会不让徐成暄娶她了?那自己要怎么办呢? 一直等到了深夜,也没见徐成暄来,他妥协了?那也要来和自己告个别吧?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 正胡思乱想着,门被推开了。 “成暄…” 进来的却不是徐成暄,而是曹公公。 “姜如月接旨。” 姜如月跪了下来,心呯呯直跳,到底等待自己的惩罚会是什么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如月私放朝廷命臣按律当斩。念其在抓获张氏叛党一事上有功,功过相抵,从轻发落。责令其在家中圈禁三年,闭门思过,以示惩戒。钦此。” 悬在头上的剑落了下来,姜如月反倒轻松了,圈禁三年而已,婚看来是结不成了,不过姜府的院墙可挡不住徐成暄的功夫,这个结果倒是没有预想的糟。 曹公公接下来的话却打碎了姜如月的算盘:“姜姑娘,皇上刚刚下旨任命你父亲姜维泽为江宁织造史,即日前往赴任。姜姑娘也要随同前往,姜府外会有大内侍卫轮流站岗,以防万一。” 原来这狗皇帝在这等着她呢,江宁织造史可是个肥缺,皇帝为了把她和徐成暄分割两地,竟然舍得把这个肥缺给了“弃子”姜维泽,真是用心良苦。 “这位公公,我能见下镇北侯吗?” “这么晚了,镇北侯应该已经歇下了。姜姑娘,镇北侯已经为了你连皇上的赐婚都给拒了,这个当口,姑娘还是不要横生枝节,再给镇北侯添乱了。” 夜深了,姜如月和衣躺在床上,无论如何,明天出发之前要见徐成暄一面,问问他是怎么想的,真要三年不见面? 天还没亮,没睡踏实的姜如月被马蹄声吵醒,徐成暄走了?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冲向门口打开门,门外立着大内侍卫,不过还有时雨和徐成暄其他几个近侍。 “时雨,你怎么在这?”姜如月惊喜。 “我们奉了将军的命令,和大内侍卫一起护送您回京城。” “将军呢?我要见他。” “姜姑娘,将军让我带话给您,现在边关形势紧急,他让姑娘稍安勿躁,等他杀了特木尔回来,会想办法救姑娘出来,不会让姑娘苦守三年。” “时雨,让我见见他。” “将军刚刚已经走了,去了军营。” 他怎么可以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就走了,姜如月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时雨,你帮帮我,我见完他就回来。”说完拔腿就跑。 时雨没想到少夫人也有这么任性的时候,但却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控制住了近旁的大内侍卫。 姜如月知道骑马是要绕着山的官道走,翻过前面的山坡也许能堵到徐成暄。她什么后果也不管了,她要见到徐成暄。 院内的侍卫只看到一团人影飞了出去,等反应过来,姜如月已经跑了出去。 心里有信念支撑,姜如月都没想到有这么好的体力可以一口气爬到山顶,后面的侍卫都被她落下了一截。 从山顶上可以看见有一队人马远远地正骑过来。徐成暄发髻高束,一身玄色劲装尽显身形挺拔,红色的披风随着疾驰在风中狂舞,暗红的朝阳在徐成暄身上晕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宛如天神降临一般。姜如月看着看着眼睛就湿了,拚命向山下跑去,控制不住地大喊: “徐…成…暄” 听到有人喊自己,徐成暄凝神一看,前面山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山脚跑来,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也被刮破了,破碎的小夹袄飞出棉絮来,惨兮兮地像个逃荒的小丫头。 马队在姜如月的面前停了下来,后面追赶的侍卫也撵了上来。姜如月擦了泪好看清楚徐成暄,被泪冼过的翦翦双瞳,少女的心思明明白白写在里面。 看徐成暄没说话,姜如月委屈:“将军你不要我了吗?” 徐成暄闭了闭眼,一咬牙,一镫缰绳,骑了出去,马队也跟着疾驰而去,卷起的尘土呛得姜如月一阵咳嗽。 在侍卫的押送下,姜如月麻木地顺着官道往回走,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眼泪不声不响地大颗大颗滚落。 脚上的鞋已经烂了,脚也磨出了水泡,走起来火辣辣地痛,用到极限的双腿不住地打颤,随时都可能支撑不下去了。比这些更难受的是心痛,徐成暄是妥协了吗?三年时间不见,谁知道这中间会发生什么?三年后,那个狗皇帝就让他们如愿吗?徐成暄是放弃了吗?没有了他的日子要怎么熬,活下去都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什么时侯自己对他的爱变得如此依赖,前世的自己没有爱情也可以活得很开心,为什么现在不能了呢? 直到姜如月被抱上马匹,才从恍惚中醒过来,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被搂得更紧了。姜如月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搂她的人是徐成暄,呜呜地哭出了声。 徐成暄一手握缰绳,一手解下披风包住姜如月,这个男人其实挺细心的,披风温暖地包裹下来,姜如月才感觉到刚才跑出的一身细汗冰冰地刺激着皮肤,如果没有披风裹着一定会受凉的,原本灰蒙蒙的心又泛起了一丝亮色。 可徐成暄为什么不说话呢?姜如月很怕他沉默,那让她感觉她被隔离了开来,让人发慌。 姜如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让他带她走吗?这不是为难他吗?懂事的做法应该像那位公公说的那样,不要去给他添忧。他也不好过不是吗?姜如月心里矛盾重重,要如何破这个局呢。 当徐成暄把她带回了赵家大院,她的心情糟透了。把她抱下马,徐成暄自己却没下来,姜如月拉住缰绳红着眼睛望向他。徐成暄拿开她的手,弯腰附在她的耳边说道:“如月,我很快会来娶你,等着我。” 然后扬声对院子里正跪着的时雨说:“时雨,保护好少夫人。”调转马头,一骑绝尘。 皇上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徐成暄把姜如月送了回来,再看看姜如月狼狈的样子,心情莫名大好:“姜姑娘,朕向来觉得你通透识大体,今天是怎么了,如此任性妄为只会招人厌烦,恐怕等不到三年就会被人嫌弃了。” 第九十六章 秀恩爱 姜如月最恨仗势压人,眼前这个人又几次三番想杀自己,不能让他得意了去。 吸了口气平复下情绪,不过要怎么怼他好呢,他毕竟是皇上,惹恼了他是可是要杀头的,那就恶心他。 “皇上放心,刚才将军送我回来,路上和如月说,他爱上我以后,才明白什么叫情意相通,什么是两情相悦,什么是神仙眷侣,世上没有什么能拆散我们,他让我等着他,一定会来娶我。还说他的眼里只有我,今生只会有我一个妻子。” 皇上的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恢复平静,呵呵两声顶回来:“男人的花言巧语你也信?他之前和蒋碧婷大概也是这么说的。” 这狗皇帝,不过姜如月倒是不慌,既然秀恩爱就秀到底:“他还说我懂他,我们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世上再找不出能和他如此契合,能让他如此信任,甚至付出生命的女子。皇上认为男人的话都是花言巧语,大概体会不到这种眼里只剩下你的情感了,当然皇上马上妻妾成群,哪里屑于去体会这种独一无二的情感呢。” 虽然知道姜如月故意刺激他,宋远还是动了气,他可不就是想要一份独一无二的情感? 看皇上脸色变了,怕他恼了杀她,姜如月又补上一句:“他还说我的命是他的,谁要了我的命就是要了他的命。” 皇上明白姜如月的意思,冷笑一声:“我不杀你。有镇北侯的甜言蜜语,想你这三年独守空房也好过些。” 实在不想听她在这秀恩爱,一甩袖子对曹公公说:“摆驾。” “皇上,如月不想回京路上一直碍着皇上的眼。而且我一个犯妇也不好跟着御驾,还请皇上恩准大内侍卫直接护送我去江宁,在那里会合我父亲一家。另外时雨是将军留下保护我的,我想他也跟着我。” 时雨这时正跪在地上等候处罚呢,姜如月也想趁机救下他。 皇上想想答应了,他是真不想看到姜如月又在他面前秀恩爱。拔给姜如月八名大内侍卫看护,量一个时雨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打蛇打七寸,看皇上不爽,姜如月心情好了很多。 马车上,姜如月抱着膝盖反复在想徐成暄那句话“我很快会来娶你”,不是指三年后吧,为什么话不说明白一点呢?他真得可以三年不见她?心真狠呢。 翻来覆去想不透,却想明白一件事,她不可以三年不见徐成暄。 驿站。时雨目瞪口呆地看着八个被姜如月一壶茶水麻翻的大内侍卫,话都说不好了:“少…少夫人,您…这是?”因为徐成暄走时用了少夫人这个称谓,时雨因此喊她少夫人。 姜如月拍拍手:“这是我上次留下的蒙汉药,明天早上他们才能醒来。我就是放心不下将军,还想去找他。” 时雨急了,也顾不上尊卑:“少夫人,您这样做为将军想过吗?要置将军于何地?您是想让将军和皇上决裂,被皇上砍头吗?” “我…,我反正不要去江宁,不能去找将军,那我就留在这里,能远远地看着他就好。” 时雨还想劝。 “时雨你不用劝我了,我知道这么做很任性,我不连累将军就是了。”姜如月也知道这事做得冲动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选的路咬牙也要坚持下去。 人很多时候真得如同那飞蛾,明知会粉身碎骨,可还是抵不住那一刹那的炫丽。 夜半时分,时雨护着姜如月到前面的镇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两天情绪上的跌荡起伏让姜如月彻底透支了体力,头挨到了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脸上痒痒的刺刺的,翻了个身躲了开去,又进入了梦乡。姜如月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小飞蛾,正冻得瑟瑟发抖,前面生起了一堆火,好想靠近却又不敢,先伸出手去暖暖手吧,那火不烧人,只是为什么这么硬呢?渐渐地那堆火靠近了自己,没有灼烧的疼痛,只有被包裹的温暖。 那堆火却越烧越旺,姜如月伸手去推开些,可那火却似一面墙,纹些不动,大约是那触感太真实,姜如月勉强睁开眼,感觉自己被抱在怀里,耳边传来低喃:“如月,再睡会。”像被催眠了一般,姜如月又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姜如月记起那个梦,猛然瞪大眼睛,旁边是谁的呼吸声?一个慵懒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醒了?” 姜如月翻身要起来,却被人压在了身下,然后她就看见了那张俊脸,眼睛瞬间红了,那张脸压了下来,找到她的唇吻了下去,她热情地回应着,这么快就看到他了,不是在做梦?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紊乱,他不会在这里要了她吧?他们彼此喜欢,他想要就给他吧,难道还要等到三年后? 一吻罢,徐成暄却翻身下了床,闭目调息良久,勉强压下汹涌的情潮。姜如月也穿好衣裳下了床,心里还有一点点失落,真要等三年? 徐成暄像看出了什么打趣道:“怎么,想我继续下去?” “才没有。”姜如月脸红了。 “姜如月,你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们成亲。” “什么?”姜如月瞪大眼睛。 徐成暄蹙眉:“不高兴?” “不是,可皇上那边怎么交代?” “你还担心这个?那你敢麻翻大内侍卫,自己跑了出来?” “我就是忍不了三年不见你,就想着在你周围远远地看着你就好。你怎么找来了?时雨通知你的?” “我本来打算解决了特木尔再回去救你出来,可昨天早上你可怜兮兮地望着我,我就知道你没我不行,等不及要洞房了。” “徐成暄。”姜如月咬牙切齿。 徐成暄笑她:“你这么勇敢地去找我表明心意,我要退退缩缩地还是男人吗?当时大内特卫在,只能把你送回去。正好探子说你和皇上是分开走的,我带了人出来找你,就看见那八个昏迷的侍卫,想想肯定是你的手笔。找到这家客栈,结果你被人上了床都不知道,睡得像个猪似的,心真是宽呢。” 姜如月上去捶他:“我还以为是一堵热墙呢。”捶了两下却不舍得了,伸手抱住了他:“成暄,我做事是太冲动了,不计后果,现在这样会不会害了你。” 徐成暄享受她的柔顺,伸手环住她:“既然我要娶你,就已经想好了后果。” “现在边关紧急,他至少要用我击退特木尔,至于以后,我想他应该不会杀我,大不了,这个镇北候不做了。就算他要杀我,我们还可以去浪迹天涯。” “成暄,我知道权力对你这种男人意味着什么,别和我说你爱美人不爱江山,我不想你因为我失去你施展抱负的机会。” “成暄,你说我是不是红颜祸水?没有我,你们兄弟二人齐心,风风光光的多好啊。” 第九十七章 成亲 徐成暄逗她:“你这是自比美人、红颜吗?让我看看,嗯,自从跟着我,是一天比一天漂亮了。” “徐…成…暄!” 收到死亡警告,徐成暄正色道:“这件事错不在你,皇上的心思实在匪夷所思。你不要担心我,以后我可以去草原帮他们带兵西征,实在不行找个岛自立为王,只要我想,应该还是有事可做。倒是你,你愿意跟我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穷苦生活吗?” 姜如月拍拍他的肩膀:“你一身本领,相信饿不死我,实在不行去卖艺也能养活我。” 徐成暄咬牙:“这可是你招我。”上来就伸到她腋下挠她的痒。 姜如月一边躲一边笑:“开个…玩笑也不行吗?快…停手了。我…不敢了。求你了。” 徐成暄这才住了手。 “我是说我好养活,花不了你多少钱。但我怕你从这么高地位落下来,做任何事情都有对比,心里落差太大,会很难接受。” 这倒是实话,徐成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而且皇上虽然变态点,对你倒是一片真心,十年兄弟情就这么断了也挺可惜吧。等打完仗,你去找他好好谈谈,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难得你倒不记恨他。这件事到时再说,反正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当然记恨他,恨得牙痒痒,我只是想怎样做对你才是最好。” 轻轻一句话像一根划着的火柴,在徐成暄心里烧了堆火,这个女孩要早点娶回家。 “说回成亲的事,如月嫁给我好吗?” 姜如月避开他灸热的目光:“成暄,我当然想嫁你,可我还是怕会害了你,要不我们等打完仗再说。” 徐成暄不气馁,曲线救国:“姜如月,你知道你已经害我在军营里威严扫地了吗?” “又怎么了?”看徐成暄磨着牙说话,姜如月有些慌。 “你昨天早上在院子里和皇上说的那番话可是在军营里传遍了,什么“神仙眷侣”,“我的眼里只有你”,“非你不娶”,“你的命是我的”,你是没看到那些将官看我的眼神,这事恐怕得被他们嘲笑一辈子,你说怎么办吧?” “唉呀,当时就想着怎么气皇上了,怎么肉麻怎么来,忘了院子里还有好多人,对不起啊。” 徐成暄抿抿嘴,声音低沉:“如月,这些话我和你说过吗…” “没,没有,大部分是我编的。”姜如月尴尬。 “那你怎么那么清楚地知道我的心思呢?”徐成暄一字一句地说。 “你说什么?”姜如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半天反应过来后,心脏呯呯直跳,一颗心仿佛要跳出心口,只会呆呆地望向徐成暄,下一瞬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徐成暄再一次问她:“如月,嫁给我好吗?” “嗯,好。”怎么能不答应呢,他太会说话了,先抑后扬让幸福来得更不容置疑。 … 徐成暄在军营边找了一处小院子来安置姜如月。等徐成暄带她过去,已经有人在收拾布置了,之前在雷叔那儿请的两个小丫鬟翠红、小桃找了回来。 徐成暄递给姜如月一包银子:“明天让时雨带你去镇上置办嫁衣吧。我这些天要和属下商量作战计划,只能尽量抽时间过来。原来许你十里红妆也实现不了了,皇上的封赏我还没拿到,也拿不出像样的聘礼给你,在镇上想来有钱也买不到什么好的嫁衣、首饰,委屈你了,只能以后尽力补偿你吧。”说到后来,徐成暄眼神闪避,不能给心爱的人最好的,他心里很不舒服。 姜如月没接那包银子:“我离开京城时,母亲、王妃给了我不少银子,够用了。” 徐成暄硬塞给她:“那是你的,没理由让女人养家。” 姜如月收下了,其实她骨子里也算不上大女人,有人愿意养着也挺好。 “成暄,打仗是人命关天的事,千万不要因为我拖了你的后腿,再说了,成亲前男女不是不让见面吗?你放心吧,婚礼筹备就交给我了。” 徐成暄把一络碎发别到她的耳后:“如月,你跟了我,好像我都没给你置办过什么东西,而且几次因为我遇险,如月…” 看出徐成暄的愧疚,姜如月上去拉住他的手:“十里红妆是谁的执念?” 顿了一下,姜如月抿嘴一笑:“ “是你的,不是我的。你要是了解我,应该知道我事事喜欢亲力亲为。上官云给我准备的嫁衣一定是最华贵的,可未必是我喜欢的,但还不得不穿,现在我可以挑我喜欢的款式穿,自己挑的和别人送的,当然是自己喜欢的穿在身上更开心。” 徐成暄的手抚上少女白嫩的脸颊,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良久好像发现了什么:“你跟我在一起这些天怎么又瘦了?” “那不好吗,省得你说我又黑又胖。”怕他担心又补充:“等成了亲,日子安定下来,自然就会胖了。等胖回以前,你可不要嫌弃我。” “你现在长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不过还是胖一点好,要不不好怀孩子。” 前一句听得还心头甜丝丝,后一句就戳破了粉红泡泡。娶妻真得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这只猪头。 “我才不要怀孩子。”姜如月逗气。 “别和我说你不喜欢小孩子,看你抱春兰的小侄子就知道了。” “那是别人的抱着好玩,我还小呢。” 徐成暄一脸鄙夷:“你马上就满二十了,还小呢。” 人家心理年龄小不行吗? “如月,不想给我生孩子?” “那生不出来怎么办?生不出儿子怎么办?” “我们都年轻怎么会生不出,生不出儿子就接着生。” “那我给你纳个妾吧。”好烦,不想成亲了。 “你舍得?逗你玩呢,你要不想生就不生,那就先喝避子汤。” 姜如月警惕地看着他,兜了这么半天的圈子,他是要她喝避子汤? “徐成暄,你什么意思?你不想我给你生孩子?” 徐成暄哭笑不得:“刚才是你说不要生的,现在又说我不让你生。我的意思是你想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生,我不逼你。” “那…那个还是不要喝了,喝多了想生也生不出来了。” 想想不对:“感觉好像你在套路我呢?” 女人的心思还真是别扭,徐成暄冷哂:“真是好人做不得。你先安顿下来,我去趟军营,晚上回来陪你吃饭。” “等等,我给你量下身,你之前不是让我给你做一套里衣吗?” 姜如月拿着尺子在徐成暄身上比划,一边暗暗赞叹他的好身材,身高八尺,宽肩蜂腰,长腿猿臂,肌肉结实,像一座温热的铁塔。手不由地在他胳膊上捏了捏。 “你吃我豆腐。”徐成暄的脸凑到了她眼前。 姜如月羞红了脸:“哪里有,就是奇怪你身上怎么这么硬实,像石块似的。” “用不用我脱了给你看看?” “下流。” “你给我做里衣,也要我脱了量才是吧。” 姜如月避开他灼人的气息,低头不敢看他:“量好了,你快走吧。” 徐成暄撩人,结果把自己火撩上来了,缓和了一下气息走了出去。 第九十八章 洞房花烛 晚上回来,徐成暄就看见姜如月在烛光下一针一线为他赶制中衣。昏黄的烛火在她脸上打上了一圈光晕,纤长的睫毛忽闪着,温柔似水,恬淡如菊。他就这么站着,定定地看着眼前人,多少年以后想起来,还是那么鲜活,不曾褪色。 姜如月抬头发现了他:“呆子,发什么愣呢?” 下一瞬手里的针线却被抢走了:“你不要眼睛了?” “这一下午连件上衣还没做出来呢。” “笨蛋,你不会找人帮忙吗?” “这是成亲晚上穿的衣服怎么好假手于人。” “洞房花烛夜又不用穿衣服。” “你无耻。” 徐成暄强制她下了榻,拉了她去用了饭。吃过饭,洗漱完毕,和她一起上了榻。 “你要干吗?三天也等不及吗?”姜如月抓过被子裹紧自己。 “现在天气冷了,昨天我看到你冻得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睡得也不安稳,后来我搂着,你还一个劲往我怀里钻。” “瞎说,我才没有。” “放心,我又不会把你怎样。”说着,手伸进被子里,抓过她的脚握在手心里。 一到冬天,她就有手脚冰凉的毛病,生了火盘也不行。可脚上陌生粗糙的触感还是让她发慌,却又挣脱不出来。 渐渐暖和过来的左脚让她放松了下来,然后厚脸皮地把另一只脚递给了他。 “得寸进尺。”虽然这么说,徐成暄还是接过来握在手心里,给女人暖脚,真是荒唐,可谁让她是姜如月呢,想起她迷晕他那次说的,感恩这世上有人可以让她如此喜欢,他也如此感恩。 钻到她的被子里那是给自己找麻烦,徐成暄乖乖地裹了另一床被子,搂着她睡下了。 向来是自己一个人睡,多了一个人在旁边,姜如月没觉得不习惯,反倒十分安心,可能背靠着暖墙,很快她就沉入了梦乡。 … 成亲前一天,徐成暄住到了军营,姜如月睡得不踏实,早早起来了。请了梳头师傅来盘了头,知道自己不适合浓妆,只是淡淡铺了层胭脂,上了层粉,修了眉毛,点了唇,头上插了在集市上买的红珊瑚珠花,更显得皮肤晶莹玉透。 请来的喜婆帮她穿好了嫁衣,很是会说话:“唉哟哟,看看我们的小娘子长得多俊呢,夫婿看了一定会疼爱得不得了。” 到了吉时,蒙上了盖头,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和她十指相扣:“如月,跟着我走。” 扶着她进了花轿,徐成暄骑上马护着她进了军营。 军营里一派喜气,到处张帖着大红的喜字,挂着红绸,看轿子来了,一串鞭炮点燃了,噼里啪啦地炸响,好半天才停歇。 喜婆将红绸子的一端递到姜如月手中,徐成暄牵着向主帐走去。 礼仪官主持婚礼的仪式,三拜之后,姜如月被将领的女眷们带到了内帐。 不多时,那个高大的身影来到了身前,姜如月眼前一亮,盖头被取下来,马上就听到了七嘴八舌地赞美: “多标致的小娘子。” “新娘子真漂亮。” 徐成暄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的新娘子笑,眼睛里闪着亮光: “如月,你今天真好看。” 姜如月傻傻地望过去,身穿大红吉服的徐成暄更显丰神俊朗。 “成暄,你穿这身也好看。” 众人嫌他俩肉麻,开始起哄,一时间热闹无比。 喜婆端来了合卺酒,一杯喝下去,姜如月脸上染上了红晕,更是娇俏。 徐成暄附到她耳边:“如月,我们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姜如月低声回应他。 拿出那对银戒指,彼此给对方戴上,从此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了。 苗威夫人刘氏端了一盘饺子上来,让俩人分别吃了,然后开口问:“生不生?” 姜如月事先知道还是羞红了脸:生。” 人群又是一阵起哄,徐成暄看着有趣,拉了姜如月的手:“我一会儿去前面敬酒,她们会送你回去,你自己先吃点东西。” 回了小院,送走了众夫人们,姜如月换下喜服,梳洗一番出来围上红披风,打量起自己布置的婚房。 放眼过去一片红色,窗户上贴着大红喜纸,门帘、床帐都换成了红色,雕花大床上铺着红色的床单,红色的锦被整齐地码放在上面,案上摆着红枣、花生,糖果、点心。一对龙凤喜烛安静地燃烧着。 姜如月对着铜镜一下一下梳着头发,喜婆和她讲了新婚之夜要如何伺侯丈夫,对马上到来的夜晚,除了害怕,她竟然有一丝丝期待。 坐了半晌,徐成暄还没回来,是了,这么好的机会,他那些手下怎么能不灌他酒呢?他不会喝醉了,洞不成房了吧? “少夫人,将军回来了。”翠红进门禀告。 徐成暄进了门,果然一身浓重的酒气,不过眼神还很是清亮。 “先喝杯茶,解解酒。” “我先洗漱一下,免得熏了你。”拿了姜如月递过来的里衣去了净房。 哗啦啦的水声扰乱了姜如月的思绪,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少顷,徐成暄穿着姜如月做的里衣走进来,宽大了些,不过她觉得多了几分飘逸,徐成暄抱怨:“看,我说要脱了衣服量吧。” “你快围上披风,当心着凉。” “不用。”拉着姜如月坐到了床上。 “你的酒量怎么这么好啊,这么多人都灌不醉你?” “娘子是高兴还是失望呢?”徐成暄看她的眼神像是猎人看到了猎物。姜如月不说话,用手捶他。 “我不行的名声已经在外了,他们怕我喝了酒入不了洞房,才不敢灌我。”徐成暄开起了玩笑,其实是苗威帮他挡了酒。 “娘子今天可要为我正名。” 下一刻,人已被他压到了身下。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前和他也没少搂搂亲亲,这几天一直被他搂着睡,只是事到临头,又发现预想和现实还是有差别,铺天盖地的灼热气息,糊里糊涂一阵火热厮磨,她发现自己还是很紧张。 “放松,如月,要不你会更难过。” 感觉他重重压下来,开始的酥麻感都没了,姜如月只剩下疼了,无法忍受的疼,疼得泪水都下来了。 “好疼,你出去。” “乖,别哭,你忍一下就过去了。” 他双手紧紧缚住她,不让她逃开。 “骗人,我还疼,真得疼。” 就在姜如月想着今晚怎么熬过去,他好似结束了。 徐成暄起身去浴房,过了好久才回来,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快睡吧。今天不弄了。” 很快姜如月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他紧了紧手臂,也阖上双目。 早上醒来时,徐成暄已经不在了,翠红进来说将军去了军营,让她多睡会,不让叫醒她。 姜如月活动活动身体,只是隐隐有一点疼,唤了水来,清洗一番。 身体用热水泡过,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心头不禁有些失落,他这么快就结束,是这幅身子吸引不了他吗?低头看看,一身肌肤胜雪,现在瘦得腰线也有了,胸不大不小,没道理是自己的原因。 难道他是不行吗?越想越觉得是,要不早上他怎么会不等她醒过来就走了,成亲前这几晚搂着她睡,有时把她吻得意乱情迷他却关键时刻刹了车。这种事最伤男人自尊的,他又好面子,心里肯定很难过吧。 反正也没事,去镇上的药铺看看。 第九十九章 兵临城下 姜如月成亲第二天去药铺买滋补的食材恰好被一个军官夫人看到了,很快消息传到了军营。几个将领再一看徐成暄比平时还早就来了军营,想想不应该呀,哪有新郎官这么早到的,还以为他今天不来呢,暂时又没什么紧要的军务。 下午徐成暄发现将领们看他的眼神有内容,不禁奇怪,去问苗威。 苗威回道:“侯爷新婚燕尔,怎么不多陪陪夫人,有人看到尊夫人今天上午一个人去逛药铺。” “她去药铺做什么?” “听说是给侯爷买滋补品。”苗威说完给了徐成暄自己体会的眼神。 徐成暄瞬时明白了,咬咬后槽牙,偏这事又没法解释,一甩袖子,出了军营。 刚到院子,姜如月迎了出来,穿着粉红的小夹袄,更衬得皮肤娇嫩。看着等着自己归来的小妻子,徐成暄的心情好了一点。 “成暄,你先更衣,我今天给你煲了补汤,马上就有得吃了。”徐成暄脸色又不好了。 吃饭时,端着汤碗,徐成暄沉声问道:“这是什么汤?有什么功效?” “这是羊肉冬虫夏草汤,说是最滋补男人的。” 徐成暄撂下汤碗,冷了脸:“怎么我满足不了你?开始嫌弃我了?“ 从进门姜如月就看出徐成暄面色不太好,听他又这么说,干脆坦诚她的想法:“成暄,我们是夫妻了,有些事情就要坦诚面对。这只是食补,对身体有益无害,我只是想你好,其实那事好疼,我才不喜欢…。而且,你说过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不嫌弃,我对你也是一样的,你不要怕在我这里丢面子。” 徐成暄神情复杂,有些感动,又有些担心,她不是成亲后变傻了吧?端起汤碗一饮而尽,挑眉道:“你可别后悔。” 吃过饭,姜如月问:“皇上知道你成亲了吗?他有什么反应?还有特木尔那边有什么动静吗?”这两天忙着筹备婚礼,忘了问这么重要的事。 “嗯,皇上还没到京,但已经发出口谕调配人马、粮草,但却没让开拔,不知道什么意思。特木尔那边暂时还没有动静。”说完轻叹了一口气。 姜如月有些焦急:“如果特木尔马上起兵,你岂不是很背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不用你操心。” “那我能做点什么呢?在家里闲着没事做,只能给你煲汤了。” “可以在家想我。” “那你今天想我了吗?” 徐成暄没答活,他今儿想她一天了,一把抓过她抱在怀里,看着人面桃花,傻点就傻点吧,低头就吻了下去。 “唉唉,你这是干什么呢?天色还早呢?”姜如月偏开头,却被他吻在脖颈上,听他呼吸逐渐粗重,姜如月有些慌。 “你那个汤好像有效果了。”徐成暄抱着她压到了床上。 “怎么可能这么快有效果?” “不瞒你说,我之前看过郎中,郎中说我一旦有了冲动,千万不能克制,否则以后情况会更糟。” 姜如月信了他的话,阖了眼,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她被骗了。 “你又骗我,你个大骗子,你起来,我不要了。” 徐成暄忍不住呵呵乐出声,低头吻住她的耳朵:“我又没说过我不行。你才是个骗子,昨天骗我说疼死了,我看你眼泪都出来了,心疼你不敢下手。结果第二天早上活蹦乱跳地去逛药铺,还被人看到买滋补品传到了军营里,我今天不好好满足你,堵不住那些人的口。” 早上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抬眼看见那人下颌的流畅线条,伸手去推他:“你怎么还不走,你个大骗子。” 得到满足的某人神清气爽,心身畅然,柔声去哄她:“我今天不去军营了,专门给娘子赔罪。” “你老是这样,骗了我再来哄我,我发现你说谎骗人特别自然,张口就来,哪里还像一个武将?你要是在军营混不下去了,去当骗子也能混口饭吃。”姜如月还是气哼哼。 某骗子不自在了:“真是好人难做,我要是成亲那天狠狠要你,是不是就没这些事了? “那你去浴房那么久是洗冷水澡?” 徐成暄斜睨她,不说话。 “可你昨天早上怎么那么早就走了,我以为你是没面子,才…” 话还没说完,徐成暄已经扑到了她身上,眼光炙热:“我现在来告诉你为什么。” 姜如月秒懂,知道自己弄了个大乌龙,闪身向床里躲去,连连求饶:“不要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现在局势紧张,你快去军营吧,要不人家更要笑话你温柔乡里爬不起来。” 徐成暄直起身:“今天先放过你。你要是没事,可以找其他将军夫人聊聊。” “不用了,我有事情做了。”却给了他一个就不告诉你的眼神。 徐成暄虽然是一个武夫,还是挺会疼人的,姜如月身上酸疼,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 徐成暄这一去深夜才回来,带回了特木尔起兵的消息。仙人关兵力不足,暂时也只能采取守势,等待支援。 看姜如月两个眼皮打架,心痛她: “以后可能都要晚归或宿在军营,你早些睡,不要等我。” 姜如月一听倒精神了:“嗯,那好呀。” 徐成暄不爽了:“我要是想要了,可是会把你弄醒。” “这都兵临城下了,你还有这个闲心思?” “我是担心你,以前一个人睡惯了,可现在天天有一堵暖墙搂着,再一个人睡能习惯吗?” 姜如月不再嘴硬了,细究起来,刚才一直等他没睡可不就是这个原因。 徐成暄看她不说话,脸却红了,善解人意道:“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洗一下。” 少顷,徐成暄上床搂了姜如月睡下,看她有些不安:“睡吧,今晚不动你。” 姜如月却翻身过来,突然问道:“如果这次兵草不能及时赶到,是不是很凶险?” “是。”徐成暄不想骗她,敌人有十万大军,而他只有不到二万的士兵。 轻轻拍她后背:“别怕,无论如何我也会保你周全。” “我也要你周全。”黑夜里,却能看到姜如月的眼里闪着光。 第一百章 互许来生 几天后,特木尔的军队来到了关外,四万兵马作为先锋营驻扎在关外一里地之处,其余人驻扎在关外十里的大本营。 先锋营不断前来叫阵,奈何城墙已被加固,城墙上士兵训练有素,滚石、箭矢轮翻而下,敌方倒是没占到任何好处。 尽管事先做好了准备,十几天后城中的粮草、军械已消耗大半,而增援的兵力、物资却迟迟没有到来。 傍晚时分,下起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雪很大,天地间很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 吃过晚饭,姜如月披上带帽大红斗篷出去走走。刚走出院子,迎头就碰上了一身甲胄的徐成暄。 一身金色铠甲的男人威风凛凛、身姿伟岸,尽管这几天一直见他穿铠甲,再看他穿还是会两眼放光,眼睛牢牢钉在他身上,他怎么可以这么帅! 男人的脸色却大好,深邃肃穆,他也瘦了,下颌的线条愈加明显了,姜如月心疼他:“今天这么早回来?吃饭了吗?” “在军营里吃过了。如月,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看他神情郑重,不由地有些发慌:“我们在雪里走走好不好?” 雪密密地下着,徐成暄牵着她,在雪上留下两排清晰的脚印。 不知不觉到了城楼。 “我能上去吗?” 徐成暄想想牵了她上了城楼,城楼上点着火把,三步一岗有士兵在站岗。远处黑漆漆的有些惨人。 火光照亮了对面人的脸,姜如月有些惊讶。很早之前的他是冷漠、疏离、脸上挂着冰霜,渐渐地他在她面前有了更多的表情,讥讽、欣赏、自恋、傲骄、深情,却没见过这样心事重重的徐成暄。 “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现在的形势越来越危急,明天会开始撤离官兵的家眷。我让时雨带人护着你回京城。我给皇上和父亲分别写了信,不让皇上为难你,拜托父亲照顾你,等下回去拿给你。” “你要出城打仗吗?” “是。” “会很危险是吗?” “是。其实每次打仗都很危险,但以前没有你,我没有牵挂。我和父亲的想法一样,马革裹尸是战士的荣耀。但这次不一样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怕你受不了,所以提前和你说一下。 看他交待后事一般,姜如月心里难受:“如果不是因为我,皇上就不会迟迟不发援兵,你也不会这么危险是吗?” 徐成暄把双手放到她肩上:“如月,你看着我。” 等到两人视线对上了,徐成暄诚恳地说:“我徐成暄能娶到姜如月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如果有来生,我还会娶你。” “成暄…”有人肯如此相待,这一世真没白来,哪怕现在死了都值了。 徐成暄继续说:“我知道一个女人没了丈夫会活得很艰难,而且我们又成亲不久,我要是走了,你会被人说是不详、克夫,为了你我也会努力活下去,不让你当小寡妇。” “如果我真得回不来了,记住了,这和你无关,我不要你自责,我要你好好活着,我们的那条渠还没开建,你要去修好它。我也不要你为我守着,找个好人嫁了,生儿育女,过得有滋有味。” 他为她想得还真是周全,姜如月抓起他的手:“你不会死的,相信我,我也不准你死, 徐成暄和她十指相扣:“嗯,这只是最坏的打算。” 叹口气又说:“从来打仗之前我没有这样牵肠挂肚,生为武将还是冷血点好。” 姜如月有些担心他,这样瞻前顾后怎么打得了胜仗? “你不要挂着我,你放心吧,我会过得很好。” “你个小没良心的。不过我知道你是有主意的,那我打仗也能安心了。” 不想气氛这么悲伤,姜如月晃晃他的手:“我不想你背负太多上战场,你说了来生还娶我,那你记好了,记得来找我。” 徐成暄很早就知道这幅身躯里灵魂不是原来的,因而对来生的说法也不排斥:“好,我一定会去找你,如果此生缘浅,来世一定要和你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姜如月看看远处,自己来自异世,说不定真会有来生呢,想到这个,心情莫名地跳跃起来:“如果有来生,我要你先喜欢上我,而且是喜欢得死去活来那种,而我偏偏不喜欢你,天天虐你千百遍,而你逆来顺受、做小俯低,爱我如故,非我不娶,成婚后,你依然拿我当做宝,疼我,宠我,我说东你不往西,我说一你绝不说二,从头至尾只爱过我一个女人,只和我一个人上过床,连初吻也是我的,你听到没有?” 姜如月的话逗得两人呵呵笑起来,倒是没了先前的压抑。 “你答应吗?” 徐成暄嘲讽道:“我如果变成这样的男人,你还会喜欢?” “只是对我这样啊,外人面前还是高冷、伟岸、杀伐果断啊。” 徐成暄宠溺地捏捏她的脸,满足她的幻想:“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还是这个姜如月。” “来拉个钩。” 姜如月用小指钩了他的小指,伸出了大姆指向他点了点,徐成暄配合她,伸出大姆指贴到她的姆指上。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两只手紧紧交织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今生来世不许变。”姜如月认真地点点他的姆指。 “你已被打上了我的印记,三生三世都逃不脱了。” 徐成暄被她带动了情绪,问她:“茫茫人海,我怎么找到你?” 姜如月松开了他的手,两手握成拳放在下巴下:“神啊,来世我还要长这样,噢不,可以长得再漂亮些。不过我还要叫姜如月。” 然后对徐成暄说:“记得我叫姜如月。” “那你要记得我是徐成暄。” 姜如月上前掸掸他头上的雪:“你就现在这个样子好了,已经很帅了。” 徐成暄上前牵了她的手:“好了,时间不早了,我陪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天不亮就要出发。” 姜如月甩开手:“我不走,我可没答应你走。” 徐成暄有些着急:“如月,不要这么任性,你在这只会让我分心,一旦城破了,被敌人抓住,会让你生不如死。” 姜如月走向城垛,眺望远方,一点点的星光忽闪忽灭。 “我就要和你在一起,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姜如月一脸娇横。 刚才自己的话都白说了吗?徐成暄刚要上前拉她,有副将来报:“侯爷,东边有一队骑兵正向城门驶来,不是我方增援。” “通传下去,关好城门,全员戒备。”边说边向东边眺望,原来那一点点的星光竟是火把的光芒。 命令传下不久,很快有士兵带着兵器涌上城楼。 “这里危险,我先送你下去。”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看打仗。” ------题外话------ 误操作,第九十九章放第三卷了 第一百零一章 救兵 苗威这时也上来了,听到姜如月如此任性的话语,不由来劝:“徐夫人,这可非同儿戏,不要使性子了,快随侯爷下去吧。” 徐成暄喝道:“姜如月…”,却突然顿住,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姜如月,转头对苗威吩咐道:“戒备解除,打开城门,准备饭食、酒水,迎接赵恒和他的军队。” 苗威愣了:“哪里来的援军?” “内人请来的。姜如月,你随我一起到城门迎接。” 苗威一脸疑惑看向姜如月,见她眉毛高挑,眼睛闪着光,嘴角上裂正呵呵地笑出声,侯爷夫人这么厉害?能搬来援兵? 徐成暄狠狠拽了她走下城楼:“狗东西,长能耐了,这么大的事竟敢瞒我?” “谁让你老骗我,再说我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来,要是空欢喜一场怎么办?”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某人眼睛里的威胁赤裸裸。 姜如月学他的口气:“真是好人难做呢,给你搬救兵来了还要挨罚,唉哟,你捏痛我的手了。” 徐成暄忙松了手,刚才手劲是大了,白嫩的手腕上勒出了一道红印。 姜如月噘嘴:“武夫就是不会疼人。” 徐成暄怕她哭出来,没办法,只好抓过她的手轻轻按摩,问:“你是怎么联系上他的?” 姜如月说了上次救出赵恒后,赵恒给她玉佩的事。成亲后不久她就带着玉佩去上次赶集的镇上传递消息,请求支援。这些天她还去寻访那五位挖渠的高人,不过却没找到。 少顷,城门打开了,徐成暄带着众将领在门口迎接。打着赵字旗的马队骑了过来,为首马上一精神抖擞的男子正是赵老爷赵恒,再一看后面,赵夫人和赵英姿竟然也来了。 徐成暄对着翻身下马的赵恒拱手道:“感激赵大哥不计前嫌,星夜驰援,小弟实在是惭愧。” 赵恒看着眼前一身金甲威风凛凛的徐成暄,竟然有些羡慕,说道:“哪里的话,要不是你暗中相助,我们也跑不出去。听说那个人怪罪姜姑娘,棒打鸳鸯,我这心里还过意不去,听说边关战事又起,我就想着要来帮忙,可答应过姜姑娘,现在是徐夫人了,不再踏足中原半步。接到徐夫人的求援信,赵某准备好粮草、军械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希望为国尽一份力。” 众将官听了心里暗暗称奇,侯爷夫人本事不小,怪不得侯爷那么喜欢呢。 姜如月这时早和赵夫人、英姿寒喧上了,三个女子叽叽喳喳说成一团,倒是热闹。 赵恒看向姜如月:“徐夫人,看我给你带来谁了?” 后面马上下来的五位长者正是姜如月寻访不到的修渠高手,姜如月上前见过礼:“我去镇上拜访没找到你们,原来是回草原了,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我们又可以一起共商大计了。” 众人寒喧过后,安排了赵家军用餐,歇息,徐成暄带着赵恒和众将领来到主帐,姜如月则带着赵夫人和英姿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安置。 主帐里,徐成暄介绍了赵恒和众将官,然后说到目前的形势。援军迟迟未至,城里的粮草、军械已经消耗大半,这样下去,恐怕等不到援军,城里就会弹尽粮绝。因此,徐成暄决定明晚率兵偷袭出去,杀敌人措手不及,弄些粮草和兵器回来。 苗威拱手道:“侯爷,明晚的偷袭实为情非得以,乞颜的先锋营非常厉害,铁蹄所向势如破竹,四处出征以来还未尝过败绩。两军对垒,对方势必严加防备,侯爷也知道我们未必有胜算。现在赵老爷带了粮草、辎重支持我们,城中应该还可以多撑几日,末将建议取消明日的偷袭,等待援军一举击破。” 徐成暄没说话,心下思量。 参谋官姜维拱手:“侯爷,乞颜人向来以凶狠残暴著称。今年春天,乞颜攻打花剌子,花剌子城内还有十几万人马,还有他们存了两三年的军粮,按照这样的情况,即便他们不和乞颜人正面开战,就算是死守着城池也能把乞颜人拖死的。” “结果特木尔下令将之前战役敌方被俘虏的士兵绑在军队的最前面,拿着长枪顶着敌方的俘虏,让他们成为一排人肉盾,逼着他们往前走,乞颜兵将就躲在俘虏的人肉盾之后,慢慢地向前进。花剌子在城墙上的兵将们不忍伤害自己的同胞,就只能看着敌军兵临城下。” “在战场上,军机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犹豫的,这是最致命的。而乞颜军队就是迅速地看出花剌子的犹豫,抓住了这个时机攻占成功。” “现在敌我实力悬殊,即使偷袭成功,也必会有人员伤亡、被俘虏的情况,末将担心乞颜人会故计重施。” 众将听了姜维的话,无不骇然,蛮族果然凶残,都等着徐成暄给出决定。 徐成暄视线扫过众人,定在赵恒身上,只见赵恒面上云淡风轻,完全不为所动,开口问道:“赵大哥,可愿给点意见?” “既然偷袭不行,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开战?” 众将一听,这人莫不是哪个山头的山大王吧,以为两军交战和杀人越货一样简单,脸上纷纷有了鄙夷之色。 毕竟是侯爷的座上宾,苗威想想,客气回道:“赵老爷有所不知,敌方有四万精兵,大本营还有六万,一个时辰内会增援到位,而我方只有两万士兵,算上赵老爷带来的五千精兵,直接开战也是毫无胜算。” “那我们就一个时辰内结束和先锋营的战斗。” 谁给你这么大的口气?侯爷哪里找来的大神敢如此口出狂言?众将领心想这人莫不是个疯子。 苗威也没了耐心,直接发问:“赵老爷可曾领兵打过仗?” “没有。” “您的士兵骁勇善战?” “我在草原上和汪古部落首领交好,一直有他罩着,从未卷入战争。” “那赵老爷何出此言?” “那是因为我的将士可以以一顶十。” 此言一出,下面的将领可不干了,个个都是武将出身,一身的本领,他们十个还抵不上赵家军的一个?开什么玩笑。 苗威也怒了:“那就请赵老爷派出得力干将和在下比划比划,让在下也见识见识如何赵老爷的人是如何以一顶十的。”苗威可是武壮元出身,怎容得有人有此狂妄。 赵老爷呵呵笑了:“侯爷手下无弱兵,我身边的侍卫对诸位以一敌十可能不行,以一挡五那是不在话下。” 旁边的徐成暄笑了:“那就请赵大哥赐教。” 众人来到了主帐外的空地,赵老爷这边派出的勇士和苗威下了场。几招过后,苗威发现这勇士除了臂力惊人,功力、技法皆是一般,瞅了个空档,一招擒拿手锁住了勇士的咽喉,刚刚过了十几招而已。 苗威把人往地上一扔,轻蔑道:“赵老爷,这样的人也能以一敌十吗?” 众人原想着既然赵老爷口出狂言,必然是有什么绝活,正等着看一场激战,没曾想十几招不到结束了,这个赵老爷果然只是个会吹牛皮的疯子。 第一百零二章 玄铁重剑 听着众人在下面窃窃私语,赵恒也不恼:“出去打仗又不是赤手空拳,难道不带兵器吗?” 苗威应道:“这都过不了十几招,拿了兵器就可以打过我了?那好,那就让他输个心服口服。拿剑来。”侍卫递上了寒光凛凛的宝剑。 那勇士也起身拿出一口黑漆漆的重剑,看上去并不锋利,甚至有些笨拙,但当苗威第一次用剑格挡,就知晓了这口剑的威力,赶忙抽剑躲避,十几招过后,勇士抓住机会拿着重剑硬生生向苗威手中的剑劈去,苗威的剑应声碎成了两半。 众人皆惊,唯独徐成暄知道其中奥妙,指指身边将领:“你们五人拿着兵器一起上去。” 有人拿着长枪,有人提着大刀,有人捏着剑和那勇士缠斗在一起,几十招以后也没将那勇士制服,反倒有两人的兵器碎裂,不得不退出缠斗。 徐成暄摆手喊停:“大家知道赵家军的厉害了吧?” 苗威和众人不解,纷纷发问:“侯爷、赵老爷,这兵器为何会削铁如泥?” 赵恒哈哈一笑:“这重剑里面加入了玄铁。寻常刀枪剑戟之中,加入玄铁,凡铁立成利器。而赵某用手中的玄铁溶炼了五千件各式兵器,也就是说我赵家军人手一件玄铁重器。” 然后又向徐成暄说道:“侯爷,上次输给你的那把玄铁重剑则是唯一一把通体玄铁的重剑,威力更甚,所以你能用普通剑接我五十招天下真是找不出第二人。” 听了赵恒的话,徐成暄不禁汗然:“没想到这剑如此贵重,小弟却如此对待大哥,要不是内子阻拦,差点酿成大错,小弟实在是无脸面对大哥。大哥宽宏大量,仗义相助,请受小弟一拜。”说完撩袍单膝跪下,众将领也跟着齐齐跪下。 赵恒感慨,赶紧扶起他:“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赵某有生之年能有机会为国出力也是一大幸事。来,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出兵的事吧。” 当下群情激昂,议定明日稍做休整后,后日出兵。 …… 姜如月晚上听徐成暄说赵恒后天也要披挂上阵,第二天就过来找赵恒。 战地条件有限,而且时间仓促,赵恒一家就暂时住在小院厢房的两间卧房。 赵恒此时正准备去军营,被姜如月拦了去路:“赵大哥,我过来是想劝劝您明天还是不要亲自上阵了,刀箭无眼,您又没打过仗,一旦有个万一,我可怎么对得起大嫂和英姿?” 赵恒听明白姜如月的来意,却沉了脸:“姜如月,你以为我是为了还你的人情才带兵助阵吗?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身为前朝太子,在外颠沛流离几十年,在草原上苟且偷生,有国不能报,有家不能回,浪费了大好年华。现在有机会去施展我的本领你为什么拦着我,是瞧不起我吗?你为什么不拦着徐成暄,他能为国捐躯,我就不能是吗?” 一顿抢白说得姜如月脸红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接下去。赵夫人见状,赶紧打圆场:“老爷,你这话说重了,徐夫人也是好意,怕你出事。” 赵恒觉得话虽重了点,但都是他想说的,也不想往回圆,一甩袖子去了军营。 赵夫人过去挽住姜如月的胳膊:“如月,你不了解老爷心里的苦。老爷从小被教导的人生目标就是光复,可到最后一事无成,在草原上碌碌无为三十载。这次回了草原以后,光复一事就彻底不可能了,为光复训练的赵家军也没了用处,他一点奔头都没有了。你写信来求援,老爷他很兴奋,说自己一身功夫和他的赵家军,终于可以有用武之地了。” “我劝他一把年纪了,上战场危险,他让我成全他,说真要有那一天,让我把他葬回在豫州的赵家祖坟,让我和英姿从草原搬到豫测落叶归根。” 赵英姿在旁边走过来说道:“父亲的功夫很好,不会有事的。娘,我也要去战场,正好可以保护爹。” 赵夫人斥道:“你爹有赵家军就够了,你去了还不够添乱的,你爹还要分心照顾你。” 赵英姿还要讨价还价,来了一个副官带着几个人,说是奉侯爷的令,给赵恒一家又找了个院子,他们来帮忙把行李搬过去。 赵英姿开口了:“娘,咱不搬吧。我喜欢和徐大哥、姜姐姐住一块。” “傻丫头,人家是新婚小夫妻,柔情蜜意的,咱们在这不碍眼吗?” 赵夫人打趣姜如月:“如月,在山上时,我们早就瞧出不对劲了,那侯爷看你的眼神像要把你化了似的,藏都藏不住,害我们暗暗为你俩白担心。” “这成了亲了,滋润得更好了,看看这脸色,粉面含春,人也更娇俏了,看来侯爷把如月照顾得很好呀。” 姜如月毕竟是新媳妇,脸皮薄,羞得满脸通红:“赵夫人,英姿还在呢。” 赵英姿旁边羡慕:“姜姐姐真有福气,找到侯爷这么帅的夫君,武功好,对你还好,上次你从树上掉下来,他脸色那么差, 一句话提醒了姜如月:“你上次比箭赢了,说是答应你一个要求,说吧,小丫头有什么要求?” “我还没想好呢,机会难得,我可得好好想想。” 赵夫人对着英姿说:“你看侯爷这么厉害的人拿你姜姐姐当眼珠子看,所以你得多向姜姐姐学学,将来遇到好的才不能错过。” 姜如月被夸得不好意思:“我哪有什么好学的,不过是运气好遇上情投意和的了。别说我了,快收拾东西吧。” …… 第二天早上出征,徐成暄昨晚没回来,姜如月睡得很不踏实,很早就醒了,提了早饭去看徐成暄。徐成暄刚好洗漱完毕,接过早饭吃了起来。 “你不一起吃?” “我没胃口,等你出发了,我回去吃。” “如月,别怕,有赵家军在,而且这次部署严密,士气高涨,一个时辰后肯定得胜回朝。” “嗯。”姜如月心里担心他,又怕他为自己分心,只能回了个“嗯”字。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有我睡不着是吧?等我去打仗了,回去好好补一觉,晚上等着我,可不许睡过去。”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说这个。” 吃好饭,姜如月帮他穿好甲胄,然后拿出平安结帮他系在肩膀处的连环上:“这是平安结,我昨天和赵夫人学着编的,你千万小心,我等你平安归来。” 徐成暄低头能看见她嫩白的小手在他的肩膀上认真地系着平安结,眼神温柔专注,百炼成钢绕指柔,注定此生有了无尽的牵挂。 趴在她耳边低声说:“如月,你放心,战场上,我会尽力护着赵恒,他不会有事的。等下我出征了,不许你想别人家的男人,只能想我,听到没?” 不等她回答,人已经转身出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 征服 这一上午,姜如月、赵夫人和其他军属都焦灼地守在城门处,不时查问前方消息。姜如月不住地在内心祈祷徐成暄和赵恒都能平安归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消息,姜如月心提到嗓子眼,不是说一个时辰不回来,对方大本营的增援就到了吗? 这时有伤亡的士兵被抬了回来,带回来消息说敌方已经溃败,正逃向大本营,丢下不少粮草、辎重,将士们正在收拾战场。众人听了,暴发出一阵欢呼。 不多时,大队人马进了城,将士们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人群涌了上去,姜如月挤在人群中张望了半天,看到赵恒骑了过来,和赵夫人、英姿一起靠过去,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半截。 最后一个进城的徐成暄就看见三个女人兴奋地围着赵恒慰问。姜如月虽然背对着他,但看身姿也能感受到她的欢欣、雀跃,徐成暄顿时沉了脸,一抖缰绳骑了过去,姜如月这时正要去找徐成暄,结果回头一看人已经骑了过去,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赵夫人看见了打趣:“这侯爷怎么像个小孩子,你快去哄哄。” 打完仗后很多事情要安排,战事的总结,死伤士兵的安抚,晚上又办起了庆功宴,所以姜如月到了晚上都没见到徐成暄。 夜深了,赵夫人见赵恒也没回来,就约了姜如月去军营看看。 进了主帐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其他将官可能喝倒了,只剩下徐成暄和赵恒还在推杯换盏。 先听到赵恒的声音:“老弟,今天是大哥最开心的一天了,不瞒你说,一开始我心里还真有点怕,可后来杀开了,我算明白了什么是杀红了眼,后来和对方的主帅缠斗到一起,那小子有两下子,又力大无穷,你是怕我吃亏,过来帮我,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你帮,我自己就能杀了他。” 徐成暄解释:“那不是他的几个副手过去帮他,我才过去的吗,好虎架不在群狼。” “咱们兄弟两个没用半柱香的时间将那十几个蒙古大汉斩于马下,真是太爽了。不过我还没过瘾,过些天我们去踏平他的大本营。”老沉稳重的赵恒喝了酒像重回了少年,意气风发。 徐成暄接道:“今天真是打得爽。先锋营的主帅跟着特木尔南征北战也算见多识广,竟然慌得跌下马去,被旁边的小兵一枪刺死,死得也太窝囊了。”说得好像挺惋惜,语气却是洋洋自得。 看见进来的姜如月,徐成暄带着有几分醉意说道:“如月,刚才你都听见了吧,你说赵大哥和我谁厉害?” 喝醉了还不忘吃醋,姜如月呲道:“一味的好勇斗狠有什么厉害的?” “呵呵,没有我们男人争强好胜哪来得你们女人的安宁家园。” “没有男人哪来的战争?” 姜如月一句话怼回去,徐成暄竟说不出话来。 赵恒在旁边哈哈大笑:“徐夫人还真是厉害。征服的快感是刻在男人骨子里的东西,抹不掉了。徐夫人说得对,有男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徐成暄,反正你和那个狗皇帝也闹掰了,等打败了特木尔,不如我们兄弟俩去征服草原,大杀四方。” 赵夫人上来劝:“老爷,你真是没少喝,赶紧回去歇着吧。” “好,一言为定。” 徐成暄站了起来,来到姜如月面前,打横抱起了她:“不过我现在要先去征服我的夫人。”抱着人就往外走,赵恒和赵夫人在后面吃吃地笑。 看那两人出去了,赵恒拽着赵夫人坐下:“来,徐成暄不陪我,夫人陪我喝,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徐成暄就这么一路把姜如月抱回了院子,姜如月挣扎也没用。进了屋子,徐成暄就铺天盖地地吻了上去。 姜如月本来还想着先清算中午的事,结果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接下来的事已经身不由己,她就算抗议也没用,完全不由她来掌控。 他刚打了胜仗,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姜如月料想今天时间会长一些,哪曾想他大概把她也当做对手了,不断地冲锋陷阵,挂了几次白旗投降他也不肯收手,长夜漫漫,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还是昏过去的。 一醒来,被她上方的一张俊脸吓了一跳,伸手去推开他,却被抓住了手:“你没觉得你成亲后越来越好看了吗?”说着还用手去掐她的脸蛋。 姜如月气呀,反手去掐他的胳膊,可是他身上的肉太硬了,怎么也掐不动,就改用指甲去挠他,徐成暄不干了:“你再挠我,我可又硬了。” 打也打不过,说又没他脸皮厚,姜如月披了披风要下床。 徐成暄看她恼了,拉住她:“别走,我们说说话。” 看他眼里带着乞求,姜如月心软了下来,徐成暄搂住她的腰:“昨天打仗回来,脑海里就想着你,想你一脸花痴地迎上来。结果一进城,只看见你一个后脑勺,而你正一脸花痴地对着赵恒,你说我能不气吗?” “你才一脸花痴呢,我早发现你心眼好小,本来我脑子里也想着威风凛凛的盖世英雄在人群中向我走来,结果你臭着一张脸不理我。明明好好的一件事,被你生生搞成这样。” 徐成暄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贴着她的脸:“对你我大方不起来,你前天和我说来世要我做的,我现在就可以做到,只要能换来你对我一心一意。” “对你我还不一心一意?你就瞎吃醋。”不知什么时侯开始,冷面决断的侯爷徐成暄变成了感情中相对卑微的那一方,姜如月有些不忍心,拍拍他的脸,安慰他。 “娘子,身上疼吧,为夫给你按摩一下。” 他不提还好,一提姜如月委屈:“昨天喊了半天你也不停,你就是这样宠我、疼我的?” “我不是怕你又给我煲补汤吗?来,为夫给娘子按按也是宠你。“ “消受不起。”姜如月防备某人占便宜,赶紧下了床。 ……… 打了胜仗后,好消息一桩接一桩传过来。先是朝廷的援军拔营了,接着密探来报特木尔吃了败仗后,大本营内部意见分化,有人主张撤军,军心浮动。 过了几天,皇上的封赏先到了。苗威等众将都得到了丰厚的奖赏,但却没有徐成暄的,不过没削他的兵权,连援军也由他总指挥,所以没有奖赏徐成暄倒也不在意。 让人惊奇的却是皇上对赵恒的封赏。 第一百零四章 大战之前 皇上竟然封赵恒为豫王,封地豫州,这可是本朝第一个异姓王,在封地有相当大的自主权,已是顶格的封赏。 赵恒沉吟了一下,跪下接了旨。 出来后,徐成暄拱手道:“恭喜赵王爷。” 赵恒苦笑:“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个皇上是不是会读心术,我赵家祖籍就是豫州,现在祖坟还在那,我原来还想着如果这次战死沙场,就让内人带着英姿回豫州,把我葬进赵家祖坟,也算叶落归根吧。” 徐成暄开玩笑:“赵大哥不想和我去大杀四方了?” “想,怎么不想。不过那人还有数,没削了你的兵权,我们一起把特木尔击退了再说。” 赵恒低头沉思一会道:“我在想我们是不是中了这个狗皇帝的计呢?” “怎么讲?” “他知道我手上有玄铁,这也是我光复最大的本钱。当初想圈禁我,也不排除是想拿到这批玄铁重剑。而这次他迟迟不发援兵,虽然说是和你翻了脸,但应该不会想置你于死地,而且这关乎国家安危,岂能儿戏?他大概估到徐夫人会找我搬救兵,我帮你打赢了仗,他顺势给我封了王,招安了我,那批玄铁重剑也就顺理成章地归了朝廷。” 徐成暄叹口气,无奈说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也是他手上的棋子了,真不知道会不会有拔剑相向的那一天。” 赵恒拍拍他:“别想太多,这已经是我们能争取到最好的结果了。” 徐成暄回道:“是,过几日援军就到了,我们先把特木尔解决了。” …… 晚上徐成暄回到院子,正碰到姜如月送了那五个修水利的高人回来。 姜如月看他面色有几分凝重,打趣他:“怎么了,看赵大哥封了王,你什么也没有,你不开心?” “没有,你们商讨什么了?” “定好坝址了,你要看看吗?” 徐成暄摆摆手:“不用,你定就行了。”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探子来报,在大本营看到一个中原女子,相貌极其出众,打听下来是特木尔新纳的侍妾。” 蒋碧婷?她怎么会跟到军营?只是个侍妾她也愿意?一时间姜如月脑海里冒出好多问号。 徐成暄像是知道她的问题:“我倒是没想到她真会跟了特木尔,我猜想她才概恨透了我,特木尔之所以这么着急发兵除了他着急报仇外,想来蒋碧婷功不可没。看来我当时真是妇人之仁了。” 姜如月看他紧皱着眉头,开解他:“怎么你怕她和特木尔联手?特木尔跟你有杀父之仇,早晚也会来犯的,你是怕打不过他,结果被他和你以前的女人打败了?” 徐成暄又恢复了睥睨天下的气势:“开什么玩笑?我现在不是怕打不过他,我是怕他等不到援兵到来就拔营开溜了。上次的战役,他的先锋营至少折损了两万人,他手里八万人不到,而我手上会有十万精兵,还没算赵家军,打赢是一定的,现在是想着要怎么彻底消灭他这八万大军,不让他有来年再犯的机会。” “那你担心什么?担心蒋碧婷作妖?凭她一己之力,应该翻不出什么水花。” “你没看到她离府时看我的怨毒眼神,我是觉得一个人戾气太重,是会做出破坏力惊人的事。” 姜如月想想也有道理:“绑架那次,我见过特木尔一眼,那眼神是好可怕,好像恨不得马上杀了我,吓得我赶紧缩了头。不过,我觉得他挺奇怪的,你当时在战场上没杀他,也算有恩于他,他要报仇没错,可不应该有那么大的恨意。” “对蒋碧婷的态度也很微妙,不惜一掷千金给蒋碧婷买镯子,等把人弄到手,却不肯给她大阏氏的头衔。想想他之所以觊觎蒋碧婷,除了蒋碧婷确实生得好,跟她是你的妾也有关系吧。” 徐成暄点点头:“他之所以这么扭曲和张国舅有关系。我放了他以后,张国舅后来找到了他,尽心扶持,应该也没少在他心里种下仇恨。” 想想又说:“大战之前,你就老老实实侍在院子里,我会加强院子的守卫,也会派人盯紧蒋碧婷,免得她耍什么花样。” 姜如月点头,上去搂住他:“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要和你一起生儿育女,一起有滋有味地生活。” 徐成暄压住心头的不安,低头吻了上去。 …… 特木尔大帐内。 蒋碧婷坐在铜镜前,一下一下地顺着头发,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她觉得自己像过了几十年,连那鲜嫩的娇颜也仿佛一朵鲜花过了开得正盛的时候,打上了褶皱,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在那天徐成暄上朝之前,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徐成暄对她甚至比他们刚开始还好,他和父亲好像也完全没有了嫌隙,隔三差五地带她去见父亲。 父亲自然待他们如座上宾,在府里给他们专门找了院子让他们留宿,还请了道长择了吉日,准备仪式让她正式认祖归宗,改姓张。 徐成暄答应她等仪式结束,就纳她为正妻,到时一起搬去镇北候府。 虽然老侯爷自从姜如月走后,三天两头去寻徐成暄不是,甚至骂她是狐狸精,要撵她走,每回徐成暄都了为她不惜和老侯爷怒目相向,气得老侯爷暴跳如雷,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夫人王氏的态度微妙,她一向看徐成暄的脸色行事,却也几次婉转地劝徐成暄不要着急扶正她,再相处看看,但都被徐成暄毫不留情地挡回去了。 他和三弟的关系更是僵得不能再僵,彼此当对方是空气。徐成暄似乎为了她与所有人为敌,孤注一掷。 她有时也会想这只是密药的作用,他心里其实没有她。不过后来父亲告诉她姜家人都被山贼所杀,她又释然了,何必庸人自扰,情敌已死,她会让他重新爱上自己。 前一晚,徐成暄又带她来父亲府上做客,他先是和父亲喝了好多酒,接着又去书房谈事情,她只好一个先回院子,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回来就先睡了。早上醒来,看见徐成暄已经穿戴整齐准备上朝,看她醒了扔下一句话:“你起来一个人先回侯府吧。”她待要追问,人已经走远了。 她满腹狐疑地刚刚走出府门,就见一队人马将丞相府团团围住,看装束,她知道这是徐成暄在京郊驻扎的军队。 第一百零五章 情之殇 府里的人一个个被押了出来,她看见了父亲的几房妻妾,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他们哪里经过这种事,全都慌成一团,狼狈至极。 她从围观人群的嘴里听说了父亲已经伏法,瑞王登基了,太子被圈禁,皇后被赐了毒酒,太子党一派已经被连根拔除,全部下狱。直到这时她还在担忧徐成暄是不是也被杀了或者下狱了,拔腿拚命跑回侯府。 等她到了侯府,才意识到了不对。侯府外并没有兵丁把守,和以前一样安静。进了府,仆人差役井然有序地做着手头的活计。她突然慌了,丞相府被抄了,为什么侯府会安然无恙,徐成暄倒底是人是鬼?把一个个疑点串起来,她明白过来,她被骗了,父亲被骗了,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成王败寇,父亲落得如此下场,蒋碧婷不是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刚才在父亲府外,她并没有被击倒,脑子里还在飞速想着应对之策。 然而,当她发现这一切的幕后推手竟然是徐成暄时,被欺骗的感觉比杀了她都让她难受,她希望永远不要醒过来。 她醒过来时,徐成暄已经在屋子里了,看她醒了,开口说话却不带一丝温度:“你的东西丫鬟已经打包好了,你父亲送我的银票也都给你带上了,外面已经安排了马车送你去你舅舅家,念在往日情份上,我饶你一命,希望你好自为之吧。”转身要走。 蒋碧婷一把拉住他:“徐成暄,你好卑鄙,你不觉得你欠我个交侍吗?” 徐成暄挥开她:“说到卑鄙,我们彼此彼此吧。不说你对我下药,就是你和你父亲几次三番地害姜如月,你应该庆幸我还留着你的这条小命。” “这么说,你心里还爱着姜如月是吗?你对我说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是吗?你把我当什么?你踩着女人的尸骨上位,你算个什么东西,徐成暄,你太狠了,太无耻。” 徐成暄皱皱眉,甩手走了出去。 蒋碧婷被几个嬷嬷押着上了马车,没有一个人来送她,路过的人都是一幅兴灾乐祸的表情,她想起了姜如月被逐出府时的情景,不由地心酸,想想又摇摇头,跟一个死人争什么,她再好不也死了吗?他徐成暄也不是有多喜欢姜如月吧,要不怎么会眼睁睁看她去死?想到徐成暄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货色,自己栽在他手里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马车上,愤怒渐渐平息下去,蒋碧婷回想她和徐成暄相处的点点滴滴,其实早有端睨,只是当时自己被爱蒙住了双眼才没有发现。 徐成暄明显在人前比两人独处时对她好,在张国舅面前对她尤其好,但在侯府里却坚持睡在书房,说是嫌她地方小,等搬到新府邸再搬到一起。 每次对她说情话时眼晴都放空,好像对另外一个人说话。 有一次他说:“碧婷,你知不知道你被绑架时我有多紧张,恨自己无能,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看到你安全回来,你不如道我有多开心。再后来那次,我的心都要蹦出来了,以后不准再这么吓我,听见没有?”蒋碧婷奇怪,问他后来哪次呀,他愣怔了一下,说是她差点被姜如月带下水那次。那次也不是很危险,他稳稳拽住了不说,真掉下去,他和侍卫都在也不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想想这些话都是说给姜如月的吧。 还有一次,她看见他口袋里掉出一方帕子,崭新的没有用过,正好她想擦下手,就拣起来要用,却被他一把夺了过去,转身就走,后来她再也没见过那个绣着禾田的帕子,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一个帕子而已,她也没多想,那个帕子会是姜如月送给他的吗? 还有几次她看见他待姜如月住过的屋子里,他说那里东西都搬空了,清静便于想事情。有一次她好奇,偷偷跟着进了院子,在窗户外,她看见徐成暄拿着姜如月留下的册子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他很久才发现她,就再也没去了。 事情一桩桩被重新翻出来审视,蒋碧婷恨得咬牙切齿,怒火重上心头,恨不得扒了徐成暄的皮。 在舅舅家安顿下来没几天,特木尔派人来接她。起初她不愿意,她虽然是下堂妾,凭她的长相,找个富裕点的人家嫁了,过一辈子安稳富裕生活不是不可能。而且特木尔决非善类,伴君如伴虎,草原和中原文化不同,饮食、习俗也不一样,她犯不上去自找苦吃。 直到她被告知姜家一家人都没死,姜维泽起复了,徐成暄要十里红妆迎娶姜如月时,她整个人又不好了,挣扎起来就跟着特木尔的人走了,因为现在只有特木尔能帮她报仇,她现在什么念想都没有了,只想杀死那两个贱人。 到了草原,特木尔并没有纳她为大阏氏,她其实本无所谓,本身也是怀有目的嫁给他的。 接触下来,她发现特木尓对徐成暄是又敬又恨,一方面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以报杀父之仇,另一方面却很崇拜他,处处和他比较,她是徐成暄的妾,那到他这也只能是妾,不能被徐成暄比下去。 可是特木尔有一次无意中说的一番话却彻底激怒了她:“本王将来的大阏氏也不要多漂亮,出身多高贵,但要像姜如月那样自己有本事虎口逃生,不给本王添乱,全心全意辅佐本王成就大业。” 掌心都被指甲掐出血了,蒋碧婷才压下心头的满腔怒火,她等不了了。平静下来后,她故意挑起特木尔的怒火,说徐成暄是有多么瞧不起他;说徐成暄觉得特木尔根本不敢来犯,即使来犯,也会被打得丢盔卸甲,有去无回;说徐成暄能杀了他父亲,一样能杀他。等如愿挑起怒火后,她又趁机谏言,现在新皇登基根基未稳,调动兵马未必迅速,现在正是攻打的好时机。 特木尔从京城回来憋着一肚子火呢,被人一挑唆,召集起了人马向边关来犯。 没想到,围城不久,徐成暄竟然找来了那么厉害的援军,把特木尔的先锋营打得落花流水。 军营里意见分化,特木尔也摇摆不定,蒋碧婷撺掇他,如果就这么退兵了,他的部落首领可就不保了,特木尔想想还有八万精兵,对方援军未到,于是整顿好人马又去攻城。徐成暄因为兵力不足,暂时守城不出。 蒋碧婷倒不是相信特木尔一定能打败徐成暄,而且正相反,她知道徐成暄的本事,她不过是想趁仗打起来了好混水摸鱼。 第一百零六章 冷箭 援军到来后,徐成暄怕特木尔撤兵,短暂休整后,果断出兵。 破晓前,徐成暄、赵恒各带着精锐的骑兵从后山摸出城去,分东、西两路摸到特木尔军队的后方。 破晓后,苗威带着军队出城正面进攻,两军正面交锋激斗正酣时,徐成暄和赵恒两路包抄到位,特木尔军队腹背受敌,很快处于劣势,缠斗不久,已经开始溃败,特木尔带着精锐部队后撤突围。 徐成暄紧咬不放,很快特木尔的周围只剩下不到一千人。赵恒结束了身边的战斗,过来支援徐成暄,很快千人剩下了不到百人。 特木尔带着随从狼狈逃窜,但很快被堵到了一个陡坡上,借着地利优势,不断向下放箭,但很快箭放完了,特木尔已无路可走。 让人想不到的是,特木尔这时竟亮出了白旗,下了马,带着随从双手举起从陡坡上走下来。 徐成暄戒备地看着特木尔,他会这么容易投降?“没想到可汗这么识时务,既然你都投降了,九年前我没杀你,现在也可饶你一命。” 特木尔神色倒是平静:“在京城遗憾没能见上镇北侯一面,今天倒是了了我的心愿。侯爷果然气势非凡、风采依旧。可惜今天要由我来送侯爷上路。”话未说完,一把飞刀从袖口飞出,直奔徐成暄而去。就在徐成暄用剑格掉飞刀,一支冷箭从陡坡上射向徐成暄,他的注意力被飞刀吸引,发现冷箭射过来已经来不及躲避。 千均一发之际,有人从马上扑向了徐成暄,箭也正中那人胸口。 徐成暄顾不得别的,扶起赵恒,查看他的伤势,鲜血汨汨地从赵恒胸口流出,徐成暄知道怕是活不成了,眼睛已经红了:“大哥,你坚持住,你坚持住……” 赵恒摇摇头:“兄弟,不要愧疚,大哥甘心为你去死。替我照顾好她们母女…”人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特木尔却趁着这空档,抢了马,在随从的掩护下逃了出去。 徐成暄抱着赵恒的尸身,无法相信赵恒死了这件事。 “大哥…”山谷里回响着徐成暄嘶心裂肺的呐喊。 …… 得到消息的姜如月懵了,赵恒怎么会死?明明兵力胜于对方,出发前,徐成暄志在必得的样子还在眼前,万万料不到是这个结果。直到看着徐成暄抱着赵恒的尸体回来,才相信人是真得没了,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很快有人过来帮忙盛殓了尸体,开始搭设灵堂。 看徐成暄穿着满身是血,眼神麻木,姜如月擦了眼泪,可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说:“先回去换了衣服,我们一起去看看赵夫人。” 徐成暄的眼珠这才动了一下,声音沙哑:“是啊,大哥留话让我照顾她们…” 换了衣服,来到正在搭建的灵堂,赵夫人和赵英姿已经披麻戴孝跪在那烧纸,呜呜地哭成了泪人。 姜如月拿了麻衣给徐成暄和自己穿上,然后掏出帕子给母女二人擦眼泪,擦着擦着把自己的眼泪也勾出来了。 徐成暄对着赵夫人单膝跪下:“赵夫人,对不起,是我害了大哥……” 赵夫人暂时止了泪:“侯爷,我知道老爷他由衷地欣赏、敬佩你,为你而死,为国战死,老爷一定是心甘情愿的,你不要自责,这样反倒会让老爷不安了。” “赵夫人,大哥走前留了话,让我照顾你们母女,大嫂要不嫌弃,等我杀了特木尔给大哥报仇后,您和英姿一起和我回京,让我照顾你们。” “老爷之前有交待,要把他葬回豫州的祖坟,等头七过后我和英姿先扶灵回豫州,至于其他以后再说吧。” “好,七天之内我一定杀了特木尔给大哥做头七。” 夜深了,姜如月看赵夫人精神不济,劝她和英姿回去,自己和徐成暄守灵。 “如月,你也回吧,这里有我就行。”徐成暄向火盆里扔着纸钱,火光飘忽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从军十年,他还从未打过这样的败仗。诚然,特木尔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可是赵恒死了,特木尔跑了,蒋碧婷也没了踪影。 姜如月搂住他的肩膀:“成暄,别憋着自己,我知道你很难受,想哭就哭出来吧。” 徐成暄眼眶红了:“我现在是能体会到父亲讲过将士为他而死的那种难受…”活未说完,控制不住“嗬嗬”地哭出了声。 姜如月也不说话,搂着他,拍着他的背,陪他一起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这时候,姜如月倒希望徐成暄是个冷血狠辣的人,是不是和自己在一起后,他的心变得柔软了?还是他本就有脆弱的一面… …… 尽管徐成暄派出大量人手几乎将草原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特木尔的藏身之地。特木尔就像水滴归入大海,瞬间无影无息。 头七很快到了,早上天空飘洒下雪花,好像在配合全城缟素,灵堂外的院子请了僧人、道士来做法事。一时间香火缭绕,为亡者念经超度之声不绝于耳。 徐成暄和姜如月做为家眷陪在赵夫人身边,答谢前来祭奠的人。赵夫人毕竟是经过事的人,精神尚好,连扶灵回豫州安葬的事也不假手于人,自己安排妥当。 倒是徐成暄纠结难平,他答应赵夫人要拿特木尔的人头做头七,却没有实现。向来徐成暄做事很少食言过,心里愈发难过:“赵夫人,明天我会派一队人马护送你和英姿去豫州,我这边还在追捕特木尔,等拿下他的人头,我亲自去给大哥上坟。” 赵夫人摇摇头:“其实你不必如此纠结,相信天理昭昭,疏而不漏。老爷走了,赵家军以后就由侯爷来调遣吧。” “好,那赵夫人今后如何打算?可愿意跟我回京城?” “前些天我看如月一直在带人讨论修渠的事,老爷跟着你打仗没顾上,其实修渠也是老爷未竟的心愿,我听如月的意思也是要大多数时间待在西北直到渠修好,如果不嫌弃,我倒是也想尽一臂之力,端茶递水也行。老爷走了,我心里空空的,有点事做,省得胡思乱想。”说着眼圈又开始泛红。 姜如月挽住她:“其实成暄也是愿意驻守边关,只是这里条件差,担心你和英姿在这里跟我们受苦。” 赵夫人止住眼泪,嘴角上抿:“你这金枝玉叶不怕来这里受苦,难不成我们从草原来的人还怕了?再说这里条件其实比草原还好点。京城对我和英姿来说反倒是陌生之地,也是老爷和我的伤心地,还是不要回去了吧。” 旁边赵英姿开口道:“侯爷,你上次比箭输了,我现在想好提什么要求了。” 徐成暄出于对赵恒的愧疚,不加思索:“说吧,什么我都答应你。” “等我和母亲回来,我要进军营。” 徐成暄后悔答应早了,正犹豫怎么回绝,姜如月在旁边帮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女孩子也有善长舞枪弄棒的,干脆侯爷组个女兵营,让英姿领着,说不定能把男兵打得落花流水。” 赵英姿不给徐成暄开口:“好,就这么定了。” 徐成暄无奈摇头,什么时候自己做不了主了。 第一百零七章 大结局1 几个人交谈间,就有和尚、道士进来绕棺念经超度亡魂。绕到他们身旁的时候,徐成暄看姜如月身旁的一个小道士脸黑黑的,但眉眼甚是熟悉,待反应过来时,姜如月身上已经被贴了一道灵符。霎时间,姜如月感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要抽离自己的身体,很快没了意识。 徐成暄飞身上前撕扯灵符,却撕扯不掉,赵夫人发现旁边一个老道在念咒语,一个手刀砍晕了他,赵英姿这时也制服了那个已经跑到门口的小道士。 灵符撕了下去,徐成暄抱起姜如月不住大喊:“如月,你回答我,如月,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啊…” 却没有任何回应。 徐成暄喊来苗威:“我先带夫人回去,这两个人你给我绑到院子里,另外请全城最好的郞中和道士过来。” 丫鬟帮忙安置好姜如月,徐成暄来到院子里,撕下小道士脸上的面皮,果然是美人蒋碧婷。院子里的侍卫不由傻了眼。 “将军,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蒋碧婷眼神复杂,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有再见徐成暄的意难平。 徐成暄两只眼都喷出火来了:“我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杀了你,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为什么要这么对姜如月,她可有半点对不起你?” 蒋碧婷呵呵一笑:“她是没有对不起我,可我知道她死了,将军的心也碎了,你说这是不是比让你死还好的报复方法呢?” 听到死字,徐成暄有些失态:“如月不会死,一定会有固魂的办法,一定有!” 蒋碧婷恶狠狠地打击他:“我已经帮将军打听过了,魂魄散了就是散了,这世上的凡人是不会有能力把打散的魂魄再聚起来,不信你问问清云道长。” 那老道正是被徐成暄撵出京城的清云道长。在蒋碧婷被押送回边城的客栈里,两人遇上了,蒋碧婷想起道长是被徐成暄派人绑出去的,就和他聊了起来,知道了姜如月其实是来自异世的魂魄。后来蒋碧婷得知姜如月没死,就派人把清云道长请了过来,清云道长被徐成暄弄得名誉扫地,流落在外,加上蒋碧婷编了很多姜如月的坏话,说她祸害人间,于是答应斩妖除魔。但姜如月身边防护重重,两人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直到今天才得手。 清云道长捋须:“蒋姑娘说得没错。贫道和你说过徐夫人身上是异世的妖孽,你不信不说,还把贫道逐出京城,害我名誉扫地,现在总该相信了。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如今贫道为侯爷斩妖除魔,侯爷应该感谢我才是。” 徐成暄咬牙切齿,咆哮道:“你才是妖孽,没人比我夫人身上的灵魂更纯净。我就是为了守护她的魂魄,才将你逐出京城,没曾想反倒害了她。好,如果有报应,就报应在我身上,她什么错都没犯,为什么要报应到她身上?如果你有办法,我愿意拿我的命换她的命。” 清云道长愣住了,原以为徐成暄冥顽不灵,妖孽在旁而不自知,哪知他竟是情根深种,一时愣怔在那里。 蒋碧婷头一次看到失态到崩溃的徐成暄,不禁心惊:“将军原来很早就知道了?你那时候就喜欢上了她是吗?” 徐成暄缓了缓并未回答她,喊道:“来人,给他们松绑。” 然后扔了一把刀给蒋碧婷,语气冰冷:“如果说之前我没杀你,是对你还有一丝愧疚,那现在没有了,你自行了断吧。” 蒋碧婷颤着手拿起刀,直起身,把刀搁在脖子上,看徐成暄过来拎了清云道长往屋子里去,蒋碧婷颤音喊他:“将军…”她只想他回头再看他一眼。 徐成暄只是脚步微顿,终是头也没回进了屋子。 既然姜如月魂魄已散,自然也算了了心愿,人间没什么好留恋了啊。一刀子下去,鲜血迸了出来,洒在洁白的雪地上是触目惊心。原来是这样的痛啊,心也痛啊,她想起徐成暄救下她时眼里的那一抹惊艳,他听她弹《十面埋伏》时的惊喜、动情,他热烈诚挚的告白,洞房花烛时他的许诺,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他对那个女人也是这么许诺的吧,呵呵。 那时候,她完全相信她是天之骄女,生得好,才艺好,嫁得更好,她以为她的一生都会如此幸运。 可到如今,她甚至都不敢问他他喜欢过她吗,好像没有吧,要不为什么最后看她一眼都不肯。可她是爱他的,爱得比徐成暄知道得多,要不怎么会在他骗她时那么多疑点视而不见,她又不傻,只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血液快流尽了,她颓然倒下去,在世间寂静之前,她只剩下一个念头,姜如月,来生不要再遇见你。 …… 室内,姜如月安静地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一样。 徐成暄对清云道长道:“道长,求你救救我的夫人,如果救过来,你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答应你。 清云道长看徐成暄杀了蒋碧婷,此时冷汗直流,也不敢和徐成暄说魂魄不可能再回来了,只好上前看看情况再说。 这时苗威带着几个道长也来了,看过之后都摇头摆手说回天乏术了。 徐成暄急了:“怎么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她还有呼吸,难道只能这么躺一辈子?” 几个道长还是摇头,清云道长怕救不回来自己性命不保,不得以编了个谎话:“虽然道教这块是束手无策了,但蒙藏佛教的呼毕勒罕就是我们说的活佛也许会有办法,活佛本身就是转世而来的。” 徐成暄果然病急乱投医,吩咐苗威派人去找。 赵夫人打典好灵堂的事,过来看姜如月,看着众人一筹莫展,出主意道:“以前我遇到一个人,经常性昏厥,按按人中,手指放点血,人就能醒过来。” 一个道长附和:“看徐夫人呼吸快了些,她的魂魄应该没走远,想回来但没办法,刺激一下她的肉身,也许会有短暂的回魂。” ------题外话------ 明天出大结局2加番外就完结了 第一百零八章 大结局2 昏睡中的姜如月感觉自己被用蚕丝绳紧紧包裹住了,正被拖拽着飘向远方,她拚命大喊“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远远的一个声音传来:“你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要,求你让我回去,哪怕道个别也好。” “莫急,有缘来生还会再续。” “我担心没了我,他今生会活不下去,既然我是异世来的,我不应该改变他的命数是吗?让我回去,我答应做完我能做的事就离开。” 远处没了声音,蚕丝绳一点点裂开了,她听到徐成暄在喊她,接着她就感觉到手指尖的疼痛,睁开了眼。 徐成暄推开放血的郎中,小心翼翼看着她:“如月,你醒了?你醒了是吗?”眼中闪着泪光。 姜如月艰难地点点头,看到赵夫人在旁边,对徐成暄说:“你先出去,我和赵夫人说会话。” 人都出去后,赵夫人开心道:“啊呀,如月,你吓死人了,没想到这手指放血这么管用。” 姜如月强忍心酸:“赵夫人,我想求赵夫人一件事,如果我走了,求你帮他活下去,你要提醒他他答应了赵大哥照顾你们母女的。” “如月,怎么回事?”赵夫人震惊。 “赵夫人,你答应我吗?” “答应,我答应你。”赵夫人虽有些不明就里,却知道有些事不可逆转的发生了。 “这个箭弩我也用不上了,英姿喜欢,你给她带去吧。还有我要给皇上写一封信,麻烦你交给苗威,让他务必加急送过去,我怕我等不了了。” “赵夫人,你别哭,别让徐成暄看见,明天赵夫人路上小心,如月送不了你了。”赵夫人却哭得更响了。 许久,赵夫人抹了眼泪拿着信出去了,焦急等在门口的徐成暄就进来了,上去握着她的手:“如月,还好你醒过来了,没有你我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姜如月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我知道,我知道。成暄,别怕,你知道吗?我们会有来生。” “我不要什么来生,我只要今生和你相守。” 姜如月很想再说点什么,却很快又陷入了昏迷。 接下来的几天,在徐成暄的呼唤下,她每天能醒来一两个时辰,她知道徐成暄已派人手四处寻访名士高僧想为她安魂,活佛出去云游了,暂时没打听到下落。她则和他畅想在来世他们如何相遇,她要如何搓磨他,徐成暄认真听着,在她想到好桥段时陪她笑,甚至想出如何折磨他自己的方法逗她乐。 她每天醒来的时辰越来越短,徐成暄已经越来越无法控制情绪,也没办法逗她乐了,甚至她说到高兴的地方,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还好皇上及时来了。虽然皇上名义上是来镐赏三军,但苗威知道皇上是被姜如月的信叫来的,更令苗威惊?的是皇上赶来的速度,应该是接了信以后马不停蹄才会这么快。侯爷为夫人抗旨不遵,执意求娶,徐夫人倒底写了什么让皇上不计前嫌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皇上见到徐成暄后不觉吃惊,他怎么瘦成这样,脸颊已经凹陷下去了,更关键的是双目呆滞,那个丰神俊朗的徐成暄哪里去了? 待到见了姜如月,倒是有了答案,床上躺的人面色惨白,只是还有一口气吊着而已。 姜如月醒了后,和皇上两人也不避嫌,关在屋子里整整说了一个时辰,直到姜如月又昏迷过去。 徐成暄收到消息活佛恰好云游到城外不远的扎什伦布寺布道讲经。派人下了贴子后,带着姜如月去拜访。没想到皇上换上了将官的衣服也跟着去了。 姜如月出发前上了妆,抹了胭脂,又披着红色大氅,人看着精神多了,连带着徐成暄眉目也舒展开来,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虽然被打击了好多次,也许这次真能柳暗花明呢? 到了寺庙,见了活佛,姜如月却突然说肚子不舒服,由丫鬟陪着去净房。 出来后,她却没去净房,让丫鬟搀着在寺庙的院落里慢步,好像在等什么人。走到一处厢房时,果然从屋顶翻下一个人,用刀抵在了姜如月的脖颈处。 “特木尔,别来无恙啊。”姜如月语气平静。 “徐夫人果然有胆识,当初虎口脱险已经令我印象深刻,如今落在刀口上也不惊不怕,怪不得侯爷为了你连蒋碧婷那样的美人都舍得杀呢,中原有句话’娶妻娶贤‘,确是有道理。” “可惜张国舅只教会了你中原文化的皮毛,没教会你做人的‘仁、义、礼、智、信’。你可知道,我要拜访活佛的消息是我找人放出去的,而且佛门重地,侍卫也只能待在寺外,你一定会觉得有机可乘,是吧?不错,你果真来了,好让我们有机会杀了你。” 特木尔一慌,但很快稳住阵脚:“既然来了,我也没想活着回去。只要你在我手上,我让徐成暄当场了断他都会照做。” 徐成暄和皇上这时已经得到丫鬟的通知赶了出来。果然徐成暄怒喝:“特木尔,你放了她,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我定将你碎尸万断。” 特木尔冷笑一声:“十万大军全军履灭,我在草原上已是过街老鼠。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杀了你,今天终于被我逮到了机会,你现在在我面前自行了断,我就会放了徐夫人,我也会自刎谢罪,帮你报赵恒的仇。”说着刀子在姜如月的脖子上压了一下,鲜血流了出来。 受不了姜如月脖子上的血,徐成暄提起了手中的剑,看着姜如月声音凄楚:“如月,活佛那也没有办法…,其实如果你走了,我也不想独活。既然这样,不如我先走一步,我在那边等着你。”旁边的皇上听了赶紧去拦。 姜如月深深地看了徐成暄一眼,用尽力气大喊一声:皇上。” 闻声一只箭从屋顶射出正中姜如月的心脏。徐成暄大惊失色,上前抱住倒下的姜如月。而她身后的特木尔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眼泪从姜如月的眼角滑下:“这都是设计好的,我想帮你了了心愿,还有…我不想灵魂走了,徒留一个会呼吸的躯壳给你。” “如月,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徐成暄眼泪迸出眼眶,已是六神无主。 “谢谢你,有了你,今生我才没白来。答应我,今生好好活着,从此忘了我,但记得来生来找我,…,我是姜…如…”月字没说出口,手已经垂下了,眼晴也合上了,眼角划下了最后一滴泪珠。 “如月。”一声悲鸣后,徐成暄只觉天地间一片漆黑,喉咙咸腥,吐出一口血后,昏厥在地上。 白茫茫的雪地上倒着一黑一红紧紧抱着的两个人,树枝上的乌鸦惊起,“哑—哑—”几声飞走了。 番外 日月同辉 按照姜如月的遗愿,丧葬一切从简,三天后就下葬了。 墓地却按徐成暄的意思做成了双人墓穴。墓碑右边刻着“妻姜如月”,左边空着。下葬后,徐成暄却没走,在墓碑旁坐了下来。皇上陪着他,在另一边坐了下来。 徐成暄拿出一封信,点着火,烧了。那是老侯爷写给他,催他带姜如月回去成亲的,他们还不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京城了… 皇上开口:“你知道姜如月为什么写信让我来吧。” 徐成暄点头,却不说话。他醒来后不吃不喝也不愿说话,消瘦得可怕,沉默得可怕,这样下去,恐怕也活不成了。 皇上没办法继续说:“她是怕你活不下去,她让我提醒你,你还有边关要守,你要做的水利屯田才刚刚开头,你还答应赵恒照顾赵夫人母女,你父母尚在,为人子女,你要尽孝,还有你不能抛下我们的兄弟情份,你和赵恒约好要开疆扩土,大杀四方,他陪不了你,我陪着你去,咱们兄弟一起再成就一番伟业。” 徐成暄没有反应,眼睛都没动一下。 “她告诉我你以为我迟迟不发兵是要算计赵恒的玄铁重剑,我不能说完全没有这层考虑,但主要还是嫉恨你对姜如月的感情。援军在你弹尽粮绝之前一定会赶到,我永远不会拿你当棋子,也永远不会看着你死。” 徐成暄抬起了头,看看他,依然沉默,他哪有心思计较这些。 皇上有些着急:“我知道你怪我拆散你们,但我和姜如月一样都希望你今生过得好。她和我说你们会有来生的,你要活够今生的命数才能去找她。” 徐成暄终于说话了,声音沙哑:“真得会有来世吗?那不过是她想让我活下去编的谎话罢了。” 皇上看他肯说话了,心下稍安,可要怎么让他相信呢?说实话自己也不相信会有来世。 “那我们再去找一下活佛,让他给你看看能否转世。”皇上心里盘算着出家人不打诳语,让活佛说谎恐怕不太容易。 徐成暄冷笑一声:“那些和尚老道连魂都安不住,哪里有这个本事?” 不过想到姜如月几次三番跟自己提过来世,会不会有可能呢?侧过身来摸着墓碑上的字说:“如月,真的有来世吗?”顿了顿,“如果有,那你就来告诉我。”皇上以为徐成暄魔怔了,却听他继续说道: “我的名字里有个‘日’,你的名字里有个‘月’,而且男为阳,女为阴,如果今天天空中能同时看到太阳、月亮,我就相信我们还有来世。” 日月同辉是一种自然现象,皇上当然见过,但也知道这可不常见,哪会这么巧今天就出现这种现象。 一直等太阳西斜,也没看到月亮升起来,侍卫们生起了篝火,摆上了酒菜,徐成暄没动,仰着脖子望着天空,皇上的心随着太阳一点点往下落往下沉,除了来世,徐成暄好像没其它盼头了。 “月亮,侯爷快看,在左边,天空的左边出月亮了。”时雨兴奋大叫。皇上暗暗心惊,这是姜如月显灵了? 徐成暄霍地站了起来,左边天空真得出现了淡淡的白色上弦月,和暗红的太阳遥遥相对。 “如月,是你在回答我是吗?”转身拿起一壶酒洒在墓地前,又给自己勘了一杯。 “如月,你等着我。”说完一饮而尽,酒杯被掼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直到徐成暄又能重新上马,管理军队,兴修水渠,皇上才离开。一个日理万机、庶务繁忙的帝王能做到这点确实殊为不易。 别人都以为徐成暄又活过来了,只有他知道他没有,至少没有完全活过来,他的心会突然抽痛,然后想起姜如月,然后想到如果他可以怎么怎么做,姜如月就不会死了,再然后他就不好了,没法集中精力去做手上的事。特别是早上起床这一刻,脑子里一定会闪现和姜如月相处的片段,然后又是剜心地难受。 实在受不了了,他就会跑去姜如月的墓地,喝点酒,和她说说话。 一直有人给他说亲,他都拒了。直到两年后,赵英姿及笄,赵夫人被女儿闹得没法了,向徐成暄提亲。这两年,赵夫人在帮忙修渠,赵英姿则常待在军营,因为姜如月的关系,徐成暄和她很亲近,但成亲是万万不可的。 赵英姿却不依不饶,说她不需要他爱她,只要她爱他就够了,又搬出赵恒要他照顾她,还说姜如月走前把他俩的信物小金弩给了她就是在为他们牵线。徐成暄不胜其烦,避而不见。哪知皇帝知道了,给二人赐了婚。 婚后,徐成暄有了二子一女,大儿子姓了赵,袭了赵恒的王位。抚养儿女让徐成暄的生活有了亮色,他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尤其对女儿,他宠得没边了,看不得那个小东西掉一滴眼泪,只要女儿一瘪嘴,什么要求他都可以答应,幸亏赵英姿暗中管束着才没太走样。赵英姿心里知道他是把对那个人的宠爱都用在了女儿身上,他还是会时常呆呆发愣,他是又在想她了吧… 十年后,水渠修成,取名望月渠。 情深难寿,二十年后,徐成暄身体日渐衰弱,衰老程度远胜于同龄人,这年战事又起,徐成暄执意请战,走前对赵英姿说了声谢谢。 当大儿子带回徐成暄尸体时,意外地看见母亲赵英姿已是一身缟素。 她把他葬在了姜如月旁边,二十年前留好的位置。 下葬时,皇上、皇后都来了。上官云在墓前嘤嘤哭了起来,二十年了,自己的伤心一如当初。 皇上在墓前敬上了酒,也落了泪,声音微颤:“成暄,一晃我认识你三十年了,头十年我们在沙场上并肩而立、激情万丈的日子鲜活得就像发生在昨天,可这二十年我们很少能见上面,渠修好了,战打完了,你也不回京城,我知道你是在守着姜如月。成暄,你去找她了吗?我这个兄弟你就不要了吗?如果真有来生,让我们不要再遇上姜如月,好不好?” 话音未落,却见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不远的沙丘快速向墓地移动,皇上吓得愣在那里,幸亏侍卫机警,上前把皇上皇后抢了出来。 待风停后,哪里还有坟墓,只见平坦的沙丘,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完结— 作者感言/新文推广 2020.2.29完成了全文的写作,3.10在潇湘连载完结。无论好坏,完成了就是收获。 接下来想写一本现言,名字叫《我要重新找回你》。带着前世记忆的徐成暄终于找到了姜如月,然而富家女姜如月根本看不上“凤凰男”徐成暄。八年后,重逢的两人被逼结婚,徐成暄能让姜如月爱上他吗? 此文是《穿越之将军不停被打脸》的延续,但不影响单独阅读,依然侧重男女主两人之间的斗智斗勇、相爱相杀直到最后相亲相爱。 如果有人想看,记得收藏、评论《穿越之将军不停被打脸》,让我有努力的方向。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