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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摊卖饭的大姐。这是塞内加尔的Jollof,加了许多料,相当好吃。
加纳国内卖的巧克力也没有任何高级的质感,吃起来就像在咬巧克力口味的蜡烛。
不过,我还是找到一个例外的地方。
这家店店名是“巧克力之家”(Chocolate House),是一家大楼里的茶馆,里头的冰可可 597d." >好喝到不行。巧克力的香味和浓郁感令人陶醉。虽然我不会说:为了尝一口专程去加纳一趟也值得,不过去尝尝饭菜有多难吃,说不定还挺有趣的!
啊,我又bbr>说溜嘴了……
各位加纳同胞,对不起!
16 全世界最让我中意的酒吧
要是有个“大众酒吧世界排行榜”,大概有许多人会给西班牙第一名吧!
酒吧在西班牙被称“bar”。
和日本的居酒屋一样,bar也提供下酒的“小菜”,叫“tapas”,异常好吃。有醋渍小沙丁鱼、章鱼沙拉、油炸小花枝、煮鸡肝、番茄酱汁炖肉丸等,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美味的秘密在于橄榄油。西班牙橄榄油非常清爽,为食材增添了香味和浓醇。拌上橄榄油的章鱼和沙丁鱼油油亮亮,就像高兴地跳着桑巴舞。
讲起西班牙酒吧,还有一样不能不提,就是生火腿。酒吧的天花板垂吊着许多红色猪腿肉块,看起来有十公斤重,实在壮观。踏进店里,就像走进老旧的仓库,气味扑鼻而来。
还在日本时,我从来不觉得生火腿好吃,但在原产地一尝到,我马上刮目相看。尝起来如同高级的烟熏鲑鱼,像冰沙般在舌头上融化。虽然我在前文写过,在西欧若舍不得花钱就吃不到什么好料,但回想起来,西班牙算是例外。
吃着这些小菜,一边喝酒,一边欣赏当地老伯喝得满脸通红的模样,实在很愉快。
在酒吧里完全不需要装模作样,大门也向外敞开,气氛非常好。在欧洲地区,这里的酒吧感觉最亲切,也最吸引人。是这种气氛使然,还是由于当地习惯吃小菜配酒?总之,当地人的醉态十分可爱,大家都露出爽朗的笑容,店内充斥着和谐的情调。
补充一句,在西班牙无论喝酒吃饭都非常便宜。在乡下,啤酒一杯一百日圆起跳,小菜一盘六十日圆起跳(不过这是改用欧元前的价格),要是准备个一千日圆,就可以连喝两三家。所以,骑完自行车后踏进酒吧,也变成我每天的例行功课,这也是一定要的啦!
越是这种可以让我上酒吧亲近的国家,我对它的印象也就越好。对我而言,旅行和酒吧是密不可分的。
我迷上在苏格兰的小村落里上酒吧喝酒。
不管是“pub”“bar”或“酒吧”,虽然依国家不同,说法也有出入,但里头几乎都一模一样。英国的酒吧一般称为“pub”,顺带一提,这是public house的简称。
酒吧还有一个有名的典故:所谓“bar”,源于每间店门口都有木棒(bar),供骑马者系缰绳之用。
回过头来说苏格兰。
当地几乎每座村庄都有酒吧。我看着地图,尽量寻找小村落,每天都往这种地方跑。
一到村里,我马上直奔牧场。
“可以让我在牧场角落扎营,露宿一晚吗?”
只要笑着拜托对方,还没有人拒绝过我。
做好晚餐,吃过饭,把行李收进帐篷里,往酒吧前进。一打开门,村民好奇的视线一起射过来,有些人大概还是头一次看见日本人吧!
先来杯啤酒。骑了一整天自行车后,再也没有比喝杯啤酒更幸福的事了!喝到的瞬间忍不住身体一颤,实在太好喝了!
接着,我点了一杯“格兰杰”(glenmie)威士忌。
作家景山民夫在著作中曾经提过这种酒,读来就像只有当地才能喝到的梦幻名酒,没想到现在却成了主流酒品,在伦敦的超市就能轻松买到。虽然多少减损在原产地喝到的感动,不过就如景山先生所称赞,的确相当好喝。
金色的液体在舌头上流转。这时,一位大叔走过来坐在我面前。
“日本人吗?”
“是的。”
“来做什么?”
“旅行。”
“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我喜欢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大叔笑得满脸都是皱纹。他点了一杯啤酒,放在我前面仿佛叫我“喝吧”,我当然毫不客气,咕嘟咕嘟大口灌下。
“你了解苏格兰的历史吗?”
“是场悲剧。”
大叔看来相当同意地点了点头。
“喜欢苏格兰威士忌吗?”
“当然。”
大叔一脸满意,又问道:“喜欢哪个产地?”
“你推荐的最好。”
送上桌的威士忌和刚才点的格兰杰相比,有更深的琥珀色。问了下酒名,叫做“Glen Ord”。
“要加水吗?”
“不用,我都喝纯的。”
我这么一说,酒吧里瞬间哗然。不知何时起,店内的每个村民都注意着我和大叔的互动。
浅尝一口,味道比格兰杰浓重得多。大叔一直凝视着我的脸。
“好喝!”
这么一说,他微微一笑。
另一个老伯也走过来,在桌上放了一杯不同的酒。
“你也喝喝看,这威士忌是村子附近酿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这也好喝。”
“哈哈哈!不错吧。”
就这样,当地人推荐的威士忌不断登场,只要我一说:“好喝!”酒吧里就欢声雷动,充满温馨的气氛。看着村民的笑容,渐渐觉得置身在此就像一场梦,越来越不真实。我想,这就是最幸福的酩酊大醉了。
我也试着光顾非洲当地的酒吧。
来到坦桑尼亚。
这个国家的村子里居然也有廉价旅馆,这在非洲地区相当少见。住一晚大概一百五十到三百日圆。房间相当简单,只有一张床铺,而且还是让人一看身体就发痒的货色。墙壁都是缝隙,蚊子可以自由进出,虽然有蚊帐却满是破洞,只好用胶带和纸补起来,麻烦死了。没办法,我怕被疟蚊叮到而染上疟疾。
当然没有淋浴设备,只能用储存在铁桶里的水冲洗,那大多都只是茶色的泥水。
老实说,到外头扎营还比较舒服。不过住在旅馆,就不用担心自行车和行李要放哪,可以到村里的酒吧喝酒。
一打开门,我马上被迎面而来的热气给震慑住。酒吧挤满了人,高分贝的非洲流行音乐“lingala”震耳欲聋。往里头走,众人同样一起对我投以“关爱的
眼神”。那当然了!就像日本的乡下酒吧来了一名非洲人,大家的视线一定会集中在他身上,然后开始大肆想象:“这家伙到底来这边干吗?”
一位大叔露出满脸笑容走近我,像遇到了多年好友。
“哈啰哈啰哈啰哈啰哈啰!”
和我握完了手,他就这样顺势拉着我,让我坐在他那一桌。他和朋友正拿“chibuku”酒传着喝,那似乎是用小米酿的浊酒,算是非洲本地原产的酒吧。
几位大叔都穿着缝缝补补的破烂衣服,不过真的笑得都很开心。不少人牙齿东缺西缺的,大概是因为当地人刷牙都不用牙刷,只用像树枝状的东西。这里的牙医可能一发现有蛀牙,就会马上把牙齿拔掉吧?
坐在我身边的大叔对着我微笑,把chibuku递给我,嘴里说着喝吧喝吧之类的。装在小桶子里的酒泛着点灰,冒出泡泡,上头还漂着锯木屑般的渣滓。我喝了一口,首先尝到了酸味,接着涌起一阵浓郁和甜味,酒精含量似乎很低。老实说,我不觉得非常好喝,但是加入这些人,大家轮流共饮一杯酒,看着老人满布皱纹的笑脸,自己也觉得非常满足,chibuku则成了最高级的美酒。
别的老伯向我扯开喉咙说着什么,我也大声回答,他哈哈大笑,用力拍拍我的手,我也跟着大笑,同样拍拍他的手。其实我们几乎听不到对方,店里放的lingala真的太吵了。
舒舒服服地醉得差不多了,向大家告别,走出酒吧。黑暗中浮现村里明灭不定的灯火,我在亿万繁星照耀下往旅馆走去,深深觉得:啊啊!真是极乐哪!
要是城镇的规模稍大一点,酒吧里就会有女性聚集。虽然是卖春女,她们和酒吧却不会给人阴暗不快的感觉。
我进去喝酒时,她们会用各种话题过来搭讪,明白我并不想消费后,也不会冷冰冰地走开。有的女孩绝顶活泼,也有人放射妖艳的秋波,不断用甜言蜜语诱惑人。她们的引诱倒也不是为了努力拉生意,反而有点半开玩笑的味道。而且,和她们爽朗地一起喝酒,也是件挺开心的事。
在日本,我并不讨厌在酒家或俱乐部和女人聊天,只是有时候会莫名地疲倦。那种场合总是让我觉得,自说自话的我,和眼前微笑的女子,也许只是在上演各自的戏码罢了。
不过,我和这些非洲女孩聊天时,并不会冷静超然地从远处眺望另一个自己。这些人本来就不是店家雇来陪客人聊天的,她们奔放地引诱客人,反而显得自然。
在加纳的首都阿克拉
,我有阵子投宿在大众酒吧楼上的廉价旅馆。旅馆也聚集了不少女人,她们的工作包吃包住,换句话说,这间旅馆也像娼寮,但却一点也没有不健康的感觉。
奇怪的是,其中有个名为茱丽叶的女孩特别喜欢我。每次遇到,她都摆出令我苦恼的姿势引诱我,湿润的大眼睛含情脉脉,手往我身体各处摸。虽然每次我都被弄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会拼命逃避,无力地抵抗。
“抱歉,我不喜欢花钱买女人。”
“为什么?”
“耶?不是……那个,嗯,要
是没有爱情……”
说着说着,怎么听都像是没用的男人才会讲的台词。
“就算有金钱交易,中间还是有爱啊!”
“也……也许是这样没错,总之!我不喜欢这样……”
茱丽叶微微一笑:“那,我们结婚吧!”
“啊……啊?”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求婚呢。
“真的啦!日本人和黑人混血的小孩非常可爱哦!”她用万分认真的表情说。
“不行!听我说,我正在旅行,而且再过五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唔……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没用的男人……
结果,我和茱丽叶变成了朋友,可以亲密地聊天。她似乎是从北部的乡下来到这里赚钱,年纪是二十一岁。
有一天,她正在和一名黑人男子讲话,两人看起来相当要好。对方离开后,茱丽叶发现了我,便走了过来。
“刚刚是我哥哥啦!他放假来这里玩。”
“咦?他该不会也要住在这里吧?”
“对啊!就住我房间。”
“耶?你哥哥知道你在做什么工作吗?”
“嗯!当然知道。”
她只差没说:那又怎么样?
“……你哥哥一点也不介意吗?”
“不介意啊!”
“这在加纳是很平常的事吗?”
“这我怎么知道。”
她毫不在意地回答,我渐渐越问越深入了。
“你爸妈也知道吗?”
“怎么可能!当然瞒着他们,我妈要是知道会哭的。”
看到总是有点超然,又给人强悍之感的茱丽叶慌慌张张地这么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安下心来。
“有时候我也会寄钱给爸妈哦!不过都说是在政府机关工作。”
说着说着,茱丽叶笑了,像个恶作剧的孩子。这时她的表情看起来好年幼,原来她这么可爱啊——我带着奇异的感动,注视着她的表情变化。
“你哥哥在哪工作?”
“他是非洲鼓的老师哦!之前也教过一个日本女生,不过,马上就不是师徒关系了。”
哈哈哈!我们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两人最后没结婚吗?”
“没多久就分手了!真可惜,日本人和黑人的混血儿明明很可爱的!呵呵呵……”
这一刻茱丽叶又换了个表情,向我猛送秋波,啊哈哈……
17 全世界最好喝的啤酒
西班牙港都阿尔赫西拉斯。
我从这里搭船,前往旅途中的第一个伊斯兰国家摩洛哥。
伊斯兰教禁酒,一到摩洛哥,大概就买不到啤酒了吧?所以我先买了十罐,塞进自行车的置物袋里。骑上车,踏板重得让人背脊发冷,但啤酒是无可取代的,没有啤酒,踩自行车不就没有意义了?
渡轮来到一个名为休达(Ceuta)的小港市,我从这里朝摩洛哥第一座大城港都丹吉尔迈进。不知为何,沿途都是难以忍受的上坡路,汗水不停滴落,十罐啤酒的重
了。
“我……我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应该将饮酒视为禁忌的伊斯兰国家竟然照样卖啤酒,甚至还有当地的原产啤酒。不只摩洛哥,埃及、约旦、叙利亚都是如此。
环游世界途中,我有个意外的发现,就是啤酒的普及度,或者该说是充实度(?)吧。几乎每一国都有国产的啤酒品牌,就连人口只有二十三万的中美洲小国伯利兹,都有名为“Belikin”的啤酒。..
在我途经的国家中,没有本国啤酒的,记忆所及就只有伊朗和毛里塔尼亚。但毛里塔尼亚也卖进口啤酒,只有伊朗,怎样都找不到。大概是伊朗的伊斯兰教色彩比邻国浓,宗教理念也强烈反映在法律上吧。
我一向热爱啤酒,也尝遍各国生产的啤酒,但还是觉得爱尔兰的“健力士”最美味。这结论大概不足为奇,不过,既然健力士可以风行世界各地,想来还是具备一定的实力。
就我的印象,坦白说,其他地方的啤酒之所以无法与爱尔兰健力士相提并论,也许是因为健力士特别合我的口味吧。不过,我的确觉得健力士的滋味有其过人之处。
在喝到爱尔兰的健力士之前,我并不喜欢“stout”,也就是所谓的黑啤酒。我受不了那种留在嘴里的软绵绵的甜味。
在伦敦时,有个喜欢健力士的朋友经常向我推荐这款啤酒,我却常喝到一半就腻了,要很努力才能喝完一品脱(相当于零点五六八升)。
后来我来到爱尔兰,走进某间酒吧。因为我的个性很爱“赶流行”,想了想,还是决定喝点当地原产啤酒,姑且点了健力士一试。
“耶?”
才喝了一口,就发现和在伦敦喝到的全然不同。没有讨厌的甜味和苦涩,有种清冽爽快感,不太像是黑啤酒。即便如此,舌尖还是尝得到黑啤酒特有的浓醇,更别提“泡沫”了!鲜奶油般细密的泡沫柔和地包裹酒液,快要融化般的口感,别的啤酒可没有!
伦敦的健力士也有同样的泡沫,可是被残留的甜腻拖累,反而令人不快。爱尔兰健力士的泡沫就高明地发挥调和之效,无可挑剔、口味完美。为什么伦敦的健力士啤酒味道会差这么多?
据说,道地的爱尔兰健力士只用当地生产的原料——水、麦子、啤酒花及酵母等制造,所以只有在爱尔兰酿造,才能凑齐这些条件。
既然谈到啤酒的口味,这件事意义重大。不论酒或菜肴,都必须先有原料,才能产生独特的口味。在漫长的历史中,人们不断追求适合该原料的最佳口味,才逐步发展而成,所以,当 5730." >地的独特口味是必然性的结果。这是我在各地旅行大快朵颐时,不容否认的亲身体会。藏书网
健力士是爱尔兰的原产啤酒,正因为有爱尔兰的麦子、啤酒花和水,才能完成这样的风味。就算制程一样,但材料却是来自英国,酿造出来的啤酒和原产地一比,口味当然还是会差上一截吧。
在伦敦令我却步的健力士,到了爱尔兰,却在头一杯就戏剧性地改变了我的喜好。之后我开始衷心期待每晚都能喝到。常听说爱尔兰人嗜酒,酒精中毒的人数居高不下,虽然我在该国旅行时也有同样的感受,不过,与其说这是民族性使然,我倒认真地以为,最大的原因其实应该是爱尔兰健力士的美味吧。
顺带一提。
非洲强烈受欧洲文化影响,健力士也相当普及,但我才喝了一口,就差点喷出来。这已经不是口味不同的问题,简直就像是请人喝抹茶,却端出了可乐,不但甜得令人难以忍受,还有股诡异的涩味。或许有人会觉得这味道也不赖,不过,虽然我热爱非洲酒吧的气氛,非洲的健力士还是让我有点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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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兰酒吧里正在现场 6f14." >演奏凯尔特民俗音乐,啤酒显得更好喝了。
18 全世界最难喝的啤酒
多年前我曾读过椎名诚的一篇随笔,提 5230." >到前苏联的啤酒。总之就是难喝至极,甚至还被形容成“马尿”。我一读到,就开始想象到底有多糟,反而变得超想喝喝看!
因为签证的关系,我无法进入俄罗斯,不过我还是在前苏联加盟国之一——哈萨克,即现称哈萨克斯坦和这啤酒初次相遇。
我雀跃不已,立刻试喝。口味中上,我错愕了一下。
在中亚地区,俄罗斯啤酒似乎以品质优良而广为人知,比当地的啤酒还受欢迎。大概是苏联体制解 4f53." >体前后,当局推动市场改革开放,啤酒的品质也跟着大跃进了吧。..
放眼全世界,由于各国都实施市场经济,加上资讯和运输网路不断扩大,现在不论哪个
国家的啤酒应该都有一定的水准。总之,在旅途中,我一直没遇到称得上难喝的啤酒。也罢,在骑了一天车之后,只要喝到了啤酒,而且还是冰的,那么无论如何,都会出奇地好喝啊!
不过,还是有例外。
前面提到的非洲健力士是一例,叙利亚啤酒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说比起邻近的约旦或黎巴嫩,叙利亚的伊斯兰教色彩更浓厚,但还是有本国品牌的啤酒。那与其说是为了观光客,不如说是为基督徒等非伊斯兰教教徒的一成人口而生产。
某天,我在首都大马士革找到一家酒商。看起来的确不像光明正大的生意,店内又窄又昏暗,气氛就像是在卖走私枪或毒品。
架上排着一列列海尼根等进口啤酒,此外,也有当地啤酒。像是拿来装农药的圆桶状暗褐色瓶子上贴着标签,上头印着“BARDA
”,还有一行“Syrian Beer”,价钱大约是海尼根的三分之二。
除价差外,我也被这种诡异的气氛给吸引住,买了两瓶海尼根和一瓶“BARDA”。由于当地禁止在室外饮酒,我就把酒带回旅社。
拔开瓶盖,飘出一阵怪味,好像在哪里闻过这种味道。
我提心吊胆地喝了一口,一瞬间——
“恶!”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为什么这么咸?是加了盐?但,那是为了要让啤酒更爽口吗?
该说是整体的甜腻味,还是酒液太混浊了?总之,根本bbr>??没有啤酒该有的爽冽。喝过之后,嘴里还残留氨水般的异味,实在受不了,只好灌海尼根漱口。
——嗯?
我突然想起来,椎名诚写过的前苏联啤酒,该不会就是这种味道吧?要是把这叙利亚啤酒形容成“马尿”,我当然百分之百同意,一拔开瓶盖闻到的那股异味……的确没错啊!
我连半瓶也喝不完。几名日本旅行者恰巧跟我同住一家旅社,大家轮流试喝,每个人都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
或许只是我偶然买下的这瓶啤酒掺进了什么异物,所以变质了也说不定。喝到这种怪味,做出如上猜测应该还算合理吧。只是,就算我再怎么好奇,也没再买过第二次,真相就这样石沉大海。
19 全世界最好吃的甜点
德国的蛋糕或叙利亚的麻糬类甜品都相当美味。在口味超越它们的甜食中,最好吃的莫过于越南的“Che”。
简单来说,“Che”就是越南版的“蜜豆冰”。但Che的世界相当深奥,远非日本蜜豆冰所能比。
最大的差别在于“Che”的配料相当丰富,每家店都不尽相同,有的甚至多达二十种。红豆、大红豆、椰果、白汤圆、粉圆、糖芋头或糖番薯,以及各种水果等。
店家把配料装在塑胶或铝制的容器里摆出来,客人用手指定,老板就会把配料一一放进玻璃杯,再慢慢滴进浓郁的椰奶,最后加上刨冰,就可以上桌了。客人吃的时候,就边拿根小汤匙沙沙地搅拌杯里的配料。
口味也会随着店家而变。就算是同一家店,也会因为不同的配料组合而产生不一样的味道,变化令人眼花缭乱,这就是“Che之道”的深奥之处。我不可自拔地沉浸在这不可思议又充满魅力的世界中。
在越南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吃,日记里头还加开了《本日的Che》专栏。找不到冰店,吃不到Che的日子,我就双手发抖,像酒精中
..毒一样。
来到越南正好满一个月,我终于在宁平这个中等规模的城市,和究极美味的Che相遇了。
一入夜,这个小摊在路边现身,四周放着大约三十张椅子,已经
完全坐满,甚至还有人站着吃。
“这家店一定行。”我有这样的直觉。
我点了最高级的“塔卡”,里头有所有最高级的配料,一份只要十五日圆。
一端出来,首先外形就不一样,上头不是普通常见的碎冰,而是雪花般干爽绵密的刨冰。
吃了第一口,“喔!”
第二口,“嗯嗯……”
第三口,“什……什么?”
第四口,“这……这是?”
配料有十种以上,均匀地切成相等大小,颗粒比其他店家稍微小一点。一放进口中,马上传来丰富多样的口感。
Q、软绵、柔嫩、松软、爽脆、弹牙……
每一匙的味道都不一样,不同的配料以不同比例盛在汤匙上,造就变化无穷的味
道。这是从“偶然”中滋生的味觉交响曲,不管用什么形式,什么乐章,味道的指挥者巧妙地领导每位演奏者与乐器的个性,层层相叠,达到完美的调和,完成动人的戏剧化演出。我彻底地陶醉在这令人震颤的旋律中。
在那时候,还有另一位自行车骑士阿强跟我一起吃冰。他和我一样,都投身于追求“Che之道”(顺带一提,他从
非洲开普敦启程朝日本迈进,在这之前我们已经相遇了好几次。这回我们在越南的顺化再会,一起旅行两周)。
平常我们会边吃边像老饕般批评,“甜味太突出了”“配料的个性过于鲜明”之类的。这一刻,两人却二话不说扒着刨冰。虽然也想说些什么,但在这么完美的东西面前,语言是多么无力啊!吃完之后,我们四目相交,笑弯了眼角,毫不犹豫地再叫一份。
这真是极乐的一刻!我们终于过足了瘾,不断叹着气,带着陶醉的表情回到旅社。终于在此找到穷尽“C.99lib.he之道”的代表作了。
20 世界第一的待客之道(1)
一辆蓝色轿车越过我,在前方停下,又倒车折返。有位老太太摇下车窗,探出头来。
“你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吧?来我家!”
她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跟邻人打招呼说“今天天气真冷”。
这里是美国犹他州,夜幕逐渐低垂的乡间一角。
红褐色的荒原有如西部片场景,遍地积雪,就算是大白天,气温也大多不到零度。在这种状况下,我骑自行车的身影大概很令人心生不忍,到目前为止,有好几次是当地人主动招呼我到他们家借住。
82cf." >苏婆婆独自住在老房子里。走进客厅,她立刻帮我点上壁炉,再泡了两杯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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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太自然了,虽然让人放松,却也有些奇怪。聊过才知道,原来她在路上遇到旅行者就会邀对方一起回家。
“反正家里还有空间。”她说。
她手脚利落地做好晚餐,有蔬菜汤和面包,完全不矫情,却也让被招待的我心情.轻松许多。
吃过饭,我们一起坐在壁炉边,又喝起奶茶聊天。她似乎是学校的老师,从爽快的个性看来,大概也相当受学生欢迎吧。
房子里没有电视,收音机传来二十世纪七十年 4ee3." >代的流行音乐,播完了就是气象预报
.99lib.。
“明天好像会下雪!你想在这里待多久都可以,我明天得在学校值班,就不回来了。”
她也是这样招待之前的旅行者,就算她出门了,对方也可以在屋里自由活动。
“不担心
吗?”这么一问,她露出温柔的笑容说:“只要以诚待人,就不会有什么坏人。”
如同气象预报所说,隔天下起了大雪,我也就继续叨扰苏婆婆了。问她是否可以借我房子钥匙,她笑了。
“哈哈!我家没装锁哦。”
“咦?”
“很久以前坏掉了,就一直这样。”
她这番话又让我呆住了
。
第二天,我花了一整天写贺年卡。不时有村民接二连三走进来,一看到我就说:“哦,新来的啊。”
然后他们打量一下屋里有什么,有人拿走了几本教科书,也有人拿电锯来还。
“哦,你是新来的啊,骑自行车吗?天气冷成这样还真行哪!也来我家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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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婆婆的家里。
虽然我是在日本乡下长大,却也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苏婆婆也兼营汽车旅馆(我先声明,美国的汽车旅馆是给开车旅行者住的),就在住家旁边。她自己一个人打理,不过学校太远了,她经常不在家,所以在旅馆大门上贴了一张纸条:
“钥匙在各个房间里,住宿费二十五美元,可以放在衣柜里,或交给邮局的茱蒂。”
据说到目前为止,还不曾有人没留下房钱。
“只要以诚待人,就不会有什么坏人。”
从她口中听到这句话时,我想:“或许的确是这样吧。”
21 全世界美女最多的国家
说到美女最多的国家,中南美洲的“三C”相当有名,即哥斯
..达黎加、哥伦比亚和智利。三个国家国名的头一个字母都是C,因此有此一称号。
我没去过哥伦比亚,不清楚状况。在哥斯达黎加倒是没留下什么美女如云的印象。至于智利,的确和传闻一致,不过大概因为我过度期待,也并没有特别震撼的感动。
通常期待越大,实际的感动反而会缩小,完全成反比。尤其我这个人,容易信以为真,结果就常常令我觉得情何以堪。我抱着智利境内放眼望去都
是美女的期待,兴高采烈地入境,然而现实中当然不可能有这等好事。
虽然如此,我还是发现一个国家,很接近“美女多”的标准。至少就我个人的经验来说,的确称得上“放眼望去都是美女”。
那就是爱沙尼亚。
这个小国位于欧陆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底部相接处附近,和芬兰首都赫尔辛基隔海相望,面积和日本京都府差不多,和邻近的拉脱维亚、立陶宛合称“波罗的海小国”,都是最早脱离前苏联体制独立出来的国家。其实,在探访这个国家前,我完全不知道上述资讯或知识,当然,对爱沙尼亚的女性也就没什么事先的认识,抱着平常心就入境了。
当我在首都塔林漫步时,马上就注意到周围非比寻常的情况,刻意观察后,才明白事情果真非同小可。
“这是怎么回事?”
我停下脚步,就像来到小人国的格列佛,目不转睛地打量四周。
在城里四处昂首阔步的大姐们像是活生生从时装秀里跳出来的,巴掌脸,双腿修长。白人女性常见的巨大臀部,在这里一个都没看到。
这里的人似乎是多民族混血的人种,有种独特的异国情调。从北欧系的金发到南欧意大利型的黑发,到处都是令人屏息赞叹的美女,那景象,甚至美得让人觉得异样。
事后我 624d." >才知道,“爱沙尼亚多美女”的名声已传遍海内外,我也深表同意。
我在这个国家遇到一位非比寻常的女孩,名叫泰西亚,今年十五岁。
她正是所谓的天才。在日本,这年纪应该才刚上高中吧,然而她却通过检定,已经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了。
她虽然主修bbr>?99lib.地质学,但语言天分也极高,小小年纪已经能流利地说十一国语言!在遇到我的两周之前,她才开始自学日文,我说的话,她却已经能用片假名全部写下来。
我被她苦苦央求,充当她一对一的日文老师,彼此渐渐滋生异样的情意,甚至有四目交投的暧昧。离别时,还真有点……不,是非常的离情依依呢。
她也和典型的爱沙尼亚女性一样,脸蛋非常小,相当漂亮。
在我们分手后几个月,她似乎当起了模特儿,经常出现在杂志上,还用电子邮件寄了几篇报道给我。
补充一点在《不去会死!》没机会提到的后续发展。我和她当了好一阵子笔友,那时我藏书网还没有电子邮箱,全部都是靠手写信(她的杂志报道则是寄到我捷克朋友的电子邮箱里,我在他家的电脑上看)。
我们以英文通信,有时她会夹杂一些片假名。
大概是我们开始通信后半年吧,她寄来的信件着实令我大吃一惊,那是混合汉字和平假名的文章,换句话说,已经是完美的日文信了!我们分开后她完全只靠自学,虽然弄错了一些助词、助动词的用法,但确实是相当通顺的文章。
时光流逝,令人伤感,我和她不知不觉也失去了联络。她说过将来想当上意大利总统(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自己最喜欢意大利文),目前在电视上还没看到她的踪影。
22 世界第一的待客之道(2)
一大早我就到了塞尔维亚的首都贝尔格莱德。
我正四处闲晃,一名男子骑自行车追上我。
“嗨!你要去哪?”
年纪大约三十出头。可能是看到我载满行李的自行车,觉得有趣,所以前来搭讪。聊了一会儿,他越来越兴奋,对我说:
“现在我得去上班了,可以的话,傍晚打通电话给我吧!”
他在纸片上写了个电话号码给我,说自己名叫“柏扬”(Boyan),当时我差点笑出来。因为我爱车的名字是从英文的“航海”而来,取名为“Voyager”号,通称“Voyan”(Boyan及Voyan在日文中的发音相同。——译者)。
傍晚,我老老实实打了电话,接电话的人似乎是他太太。
“啊!你终于打来了!柏扬从公司打了好几通电话回来,
.不停问我‘还没打来吗?还没吗?’真是吵死了!你还没决定晚上要住哪儿吧?来我家吧!”
说得飞快,而且是一口漂亮的英文,我马上照办,往他们家前进。
一头红发剪得超短的太太,与电话中给人的印象一样,是个活泼的女性。职业是英文老师,难怪发音这么标准。
他们住在老旧的公寓里,两房两厅附厨房,大小和日本的公寓不相上下。
房里还有个婴儿,刚出生约三个月,一问才知道两人新婚燕尔,这当然也是头一胎。我有点惊讶,这种状况还会邀请当天初次碰面,而且还有点脏兮兮的外国旅客来家里住?
柏扬终于回来,一看到我就笑开了:
“今天来Party吧!到外面大吃一顿!”
“咦?不用了,真的不用,在家里吃就好了。”
“不行,今天是纪念日啊!”
“什么纪念日?”
“我们夫妻结婚一周年啊!”
“啊?”我更错愕了。
不过,不只柏扬,好像连太太伊莲娜也相当欢迎我,我应该还是暂时舍弃日本人的顾忌比较好。
我们在餐厅里吃了晚餐,然后到船上的Live House和柏扬的朋友会合。每个人真的都很活泼,我们一起彻夜跳舞到天明。
隔天,我快中午才起床。太太理所当然地认为我还会再借宿一晚,我也恭敬不如从命了。
吃过午饭,柏扬不知打电话去什么地方,通过听筒用塞尔维亚文快活地聊着天,不时哈哈大笑。真是个开朗的家伙!挂上电话,他对我说:
“你要上电视了!”
不会吧!
结果我要上的是黄金时段的大型新闻综艺节目,还是现场播出,当晚就在餐厅里录影。
由伊莲娜担任口译,事前也和工作人员详尽讨论,确定访问题目。我
把答案告诉伊莲娜,确认要表达的意思无误,渐渐地也充满干劲,还暗自设计要在哪些段落逗观众发笑。
正式开始。
一位美丽的女记者首先介绍我,由伊莲娜回答,我夹在她们两人中间,在自行车
99lib?t>旁站着,朝摄影机微笑。记者继续谈话,还是由伊莲娜回答,然后记者又惊讶地说了些什么,同样是伊莲娜笑着回答。
——麦克风根本没传到我这儿来,只录了两人的对话。
最后要收尾了,一个问题终于通过伊莲娜丢过来。
“你觉得塞尔维亚的女性怎么样?”
“……很漂亮!”
“以上是在某某餐厅,由凯特为您带来的报道!”
录影就此结束,我只说了一句:“很漂亮!”
尽管这样,唯一的问题竟然是“觉得这个国家的女性怎么样”,不简单。在日本要是有记者敢这么问,早就被炒鱿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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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伊莲娜、柏扬一起吃丰盛的早餐,好吃!
隔天,我向他们道别。伊莲娜一边抱着小婴儿让我看,一边挥手,在健身房当教练的柏扬用力和我握手,好像要捏碎我的手似的。
穿越贝尔格莱德,我在悠闲的田园景色中骑车。过了一会儿,一位老伯骑机车追上来,和我肩并肩,用支离破碎的英语说:
“你昨天上电视了,对吧?”
过了不久,又有辆车开过来,对我说:
“你就是昨天电视上那个人吧?”
到了一个小镇,跑来两名像高中生的女孩,不知为何大惊小怪地要我跟她们握手。到了另一个地方,又有老婆婆跑过来,“你就是昨天那个人!”
电视的威力非同小可,而且大家的反应很直率,塞尔维亚人爽朗的民族性实在非常坦荡!
更厉害的是,次日我到了边境的海关,官员围着我,异口同声地说:
“我有看到你!”
还把我拉进里头的房间,桌上摆了果汁,大伙儿开始有说有笑。接着还请我吃罐头、饼干和矿泉水。不知为何,最后甚至还送我保险套和罗马尼亚的色情书刊。
可是,管理出入境的海关会有色情书刊还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连保险套都有?
23 全世界最让人火大的警察
据说这事儿发生在墨西哥。
一名日本自行车骑士在乡下骑车,来了一辆四轮驱动轻型越野车,对方亮出警徽说:“这里有
许多强盗出没,一个人骑车太危险了!我们帮你把车子载到安全的地方吧。”
他乖乖听话,把自行车和行李放进后备厢,正想坐进助手席,车子扬长而去,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被扔在荒野中。
另一个传闻也发生在墨西哥。
日本旅客A先生在街上散步时,被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叫住,其中一人拔枪指着他说:“钱拿来!”
他交出钱包,里头有好几张提款卡。他们把A先生带到银行提款机前,拿枪逼问他卡片密码,他除了老实告诉对方外,束手无策。结果那几张卡都被提领了当天的最高额度,总计八十万日圆。
这些都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因此多少有点加油添醋,警察也很有可能是假扮的。
不过,这样的传闻却不限于墨西哥,在世界各地都有。
旅客要提防的,不是只有强盗而已。
有国家公权力当后盾的这些家伙,有时更恶形恶状。
有次我也遇上诡异的警察(应该说,很明显就是假警察)。
那是在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
我把自行车和行李寄放在旅店,在街上漫步闲晃,此时,前头来了一名眼神异样的年轻人。
“要不要换钱?”他说。
没必要,不用了!说着说着,我和他擦身而过,他却一直执拗地缠着我,实在很烦人。我就姑且打听一下汇率,当作是在打招呼吧。
这时突然来了一个穿制服的大叔,看起来比这位小哥更凶恶。他从胸前口袋掏出类似警徽的东西说:“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我忍不住扑哧笑出来,这不是太老套了吗?法律禁止黑市交易,抓到现行犯后想索取罚金,两人当然是同伙。
我冷笑着说:“这种把戏大家都知道啦!”
两人哑口无言地望着我,我丢了句“拜拜”就走了,那位警察大叔也没追过来。
但这时,我也被自己喜欢恶作剧的怪癖冲昏了头。
我打算跟踪他们,反正时间多的是,而且我也有点想了解他们是怎么混饭吃的。
我躲在角落窥伺他们的一举一动。不出
所料,两人正交头接耳,实在太好笑了,我抖着肩膀,拼命忍住笑。
他俩一起往广场方向走,我也跟在后头。年轻小哥一个人横越广场,途中回过头来,假警察就站在我这头不动,像棒球教练朝选手打暗号似的跟他挥手示意。太露骨了啦!
我走到警察伯伯前面,维持二十米以上的距离,让他明白我的意图,一边冷笑,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久后,假警察注意到我,朝我这边走来,我跟着后退,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他满脸怒气冲冲,越来越逼近我。我感受到了杀气,立刻混进人群中溜走了。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两人还是有种不至于惹人厌的可爱。我洞悉他们的伎俩后,冷眼旁观,那副想要诈骗别人的模样实在好笑。
真正让我火大的不是这种人。
我想谈谈在南非开普敦的亲身经历。
我之前也曾提过,非洲之旅的后半段,我和“同伴”从津巴布韦一起骑车到好望角。刚开始是浅野和阿刚,途中,淳在纳米比亚加入我们的行列。他和其他两人一样,都是在当地买了自行车,跟着我一道旅行。
我们花了四个月抵达非洲旅程的终点好望角,之后并没有马上解散。大伙儿在好望角附近的开普敦悠哉游哉地混日子,不知不觉淳的生日也快到了。
我们一起旅行时,除了他以外,每个同伴都已经庆过生。我们每次都举行盛大的派对,同时还创作主题曲,谱曲填词。不管本人意愿如何,硬是在派对中把那首歌献给寿星,那已经变成我们的惯例。
淳的生日就在两天后。那天我正在公园里吹口琴,要献给他的歌已经写好了,我想加进口琴合奏,正在寻找和音的音阶。
吹着吹着,有个矮小的黑人小哥过来搭话,自称是街头艺人。
我正和他聊着,阿刚也来了,他也算是玩音乐的,负责生日歌的作曲和吉他演奏。
我们三人一起这样那样地推敲口琴的伴奏旋律,等到曲子完成,我们和这位黑人音乐家苏优也混熟了。刚开始以为他又酷又难以亲近,没想到聊开之后,发现这个人还蛮爽朗的。
某天我一个人上街,苏优从前头走过来,挥手大喊:“裕辅!”让我有点惊讶,只碰过一次面,没想到他还记得我的名字。对我们的偶遇,他似乎也有些感动,笑得格外兴奋,露出一口白牙。我觉得和他更亲近了。
补充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吧。刚开始上路时,阿刚买了一台中国大陆制的自行车。
六千日圆的便宜货,骑了四个月走完行程,车子已经破破烂烂,然而还是可以骑,要扔掉也舍不得。
最后我们决定送给苏优,告诉他之后,他也很开心。
他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来到我们投宿的廉价旅馆。我们在旅馆前面举行致赠典礼,随便胡扯卖弄了一通。在热烈的掌声中,阿刚亲手把自行车送给他,他立刻跨上去,搞笑地踩着踏板耍宝,还跟我们每个人握手,露出真心欢喜的表情笑着。
“要来日本玩哦!”
我是发自内心,并不是在说什么客套话。
苏优露齿而笑:“再等一百年啦!”
就在这个时候。
一辆警车猛地冲过来,发出吱吱的尖锐刹车声停在我们前面,里头走下四个又高又壮的白人警察。
“你们!不准动!”
我顿时手足无措,好像在看警匪片,是附近发生了什么重大案件吗?这个念头马上被对方的态度打消了,看来像头头的胖子摆明了针对我们。
“双手贴在墙上!”
啊?怎么回事?
我还搞不清楚状况,转头往苏优的方向一看,胸口窜过一股寒意。
他像条狗似的双膝跪地,双手贴在房子的墙上,一名警察按着他,不知道在怒吼些什么。他看起来相当害怕,只是一味伏低身子,无力地回答警察的问话,警察一直敲他的头,他身旁的阿刚也双手贴墙站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向警察头头追问,他瞪了我一眼,粗声粗气地说:
“乖乖把手贴在墙上!”
“当我们傻瓜吗?别开玩笑了!”
这时候浅野插进来:“裕辅哥,还是听他的比较好吧。”
的确,这些警察的眼神清楚地告诉我们:没有什么争论的余地。
结果我们全都双手贴在墙上,让警察搜身。身体隔着衣服被碰触,每个口袋里都有手伸进去,我还没尝过这种屈辱。
他们当然没在我们或苏优身上找到想要的东西,我又把脸凑近警察头头,口水都喷得到他脸上,说着:“And so what?”
对方一言不发,只是瞪着我。
“这个调解费要怎么算啊?喂?”我说。
“要笑的话就笑我好了,这样够了吧?”
“什么?”
“笑啊!来啊!你给我笑笑看啊!”
我似乎激怒了他。警察满脸通红,不断大喊“laugh”,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接着他的英文变成南非语(南非官方语言),自己一个劲儿地大喊大叫,还大声嘲笑我们。反正我们也听不懂。
我拼命压抑快要爆发的情绪,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感觉得出对方相当意外,他傲慢的态度依旧不改。
“我是记者,要把你和这个国家的警察记上一笔。”
“好啊,随你高兴。”
说完他报出姓名。我要求他出示警察的识别证件,确定是这个名字没错。
警察走了之后,苏优拉着我们的手不停道歉,眼眶里满是泪水,和刚才胡闹的表情有着天壤之别。为什么?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明明被这样恶整,苏优还得露出这么难为情的表情?
“根本不是你的错,不是吗?”我们异口同声地安慰他。
最后气氛勉强回复到原先的样子,苏
优骑着自行车,笑着挥手走远了。
事后我们才知道,开普敦的警察系统是这样的:在各地安装监视器,要是有人做出可疑的举动,警察就会马上冲过去。看来我们似乎被误以为是在进行毒品交易。
南非城市的治安极端恶劣。拜长
久以来的种族隔离政策所赐,人种间贫富差距悬殊,被欺压的黑人投身犯罪,也是情非得已。这么一想,公然实施种族隔离、侵害人权的白人,才应该对这国家的治安问题负起最大的责任,然而那些警察会有这种自觉吗?
虽然种族隔离在一九九一年就废止了,两者的生活条件依然天差地别。就算助长歧视的政策已经取消,但要人内心深处的歧视完全根绝(有此可能的话),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吧。
苏优的身影一直烙印在我脑海中,难以忘怀。他跪着求饶的姿态让我们体会到,不可理喻的歧视像是诅咒般根深蒂固,依旧存在。每次一想起他向我们道歉时那双湿润的眼睛,怒火就变成钝重的痛楚,久久不散,在我心中沉沉地盘桓不去。
24 世界第一的待客之道(3)
夕阳将叙利亚沙漠染成一片金黄。
沙
..漠如大海般平坦,举目望去只有辽阔的地平线。大地中心浮现一栋孤零零的简陋水泥小屋。后头可以看到羊群。即使是沙漠也会有点点绿意,所以可以牧羊吧。
敲敲这户人家的门。
仪表堂堂的大叔探出头来,完全的阿拉伯风味。看到我,几乎是面不改色地招手邀我入内,问也不问一句,只差没说:“等你很久了!”当然,我们是初次见面。
大家一听到“叙利亚”,多少会有“危险”的印象,那大概是媒体播放的恐怖攻击、示威抗议和战争之类烽火四起的影像和照片所造成的。
然而,媒体只会报道特别极端的事件,光看这些,就断定中东国家又危险又狂信、偏激,毕竟太过轻率,其实这类印象和实况相去甚远。
叙利亚的治安可能比日本还好,据说都会区的犯罪事件极其少。的确,就算夜晚走在街上,也没有危险的感觉。
不但治安好,人民的待客之道也非比寻常。好几次,黄昏时分我抵达某座村落,马上就有人过来搭话,最后邀我上他们家去。
这些人让我觉得,这一带果然深切受到伊斯兰教教义的影响!在圣典 href='115/im'>《古兰经》中,的确有“善待客人”一节。
又回到沙漠中的独栋小屋。
我跟着大叔走进屋里,里头有两名少年,年纪从日本人的眼光看来,大概算是中学生吧。
屋里的墙壁和地板也是光溜溜的水泥地,上头铺着阿拉伯国家特有的红色绒毯。像在日本一样脱了鞋子踩上去,大家随意坐着,开始气氛沉静的座谈会。
“你是哪里来的?”
“日本。”
“要往哪里去?”
“下个目的地是土耳其。”
“一个人?”
“是的。”
我的阿拉伯语讲得很怪,不过在世界各地,对方发问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加上手势或多或少可以对话。
自我介绍后,我向对方表示希望他能让我在屋旁露营。在有人住的地方扎营安全多了,虽然当地治安不错,当然还是越安全越好。
大叔马上连声说不,不,指着自己脚边,摆出睡觉的姿势,像是在告诉我:就在房子里睡吧!
“不行不行,我有帐篷,没关系的!”就算这么强调,对方还是不同意,结果我还是让步了。
小小的房间渐渐沉默下来。我的阿拉伯语和手势的确无法让对话维持太久,他们一家人彼此间也没什么话要
说,不知为何只是呆坐看着半空。但不可思议的是,我并不觉得尴尬,仿佛此刻我人在这里,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日常生活完全不变。有时和他们目光交会,我们只是默默地相视微笑。
我肚子饿了,站起来准备煮饭。
大叔问我:“你要去哪里?”我说要去准备晚餐,他又再次连声说不行。
“我们也会
准备你的份。”
这次我也不甘示弱地连声说:“不!不!”
“我不能这么叨扰你们!”
我正想走出去,大叔推了像是他长子的少年一下,他立刻站起来从我身边闪过,跑到屋外去。怎么可以这样?我也慌慌张张地追上去。
他在外头的厨房开始煮起晚饭,身边的我也从自行车上解开背包,拿出锅子开始洗米。越做越好笑,好像在比赛一样。
不过,胜负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的晚餐只需要炒点鸡蛋,再加上称为“袋饼”(Khobes)的圆形薄面饼、酸奶和橄榄果实就完成了。长子把这些食物放在大托盘上拿给我看,微微一笑。
“你看!这样你就不用再煮饭了。”
“……”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注视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许多事情真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温馨地迎接才刚认识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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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叙利亚沙漠中的独栋小屋里,少年不用十分钟就做好晚饭了。
也许是受到伊斯兰教教义的深厚影响,不过,还有别的事情浮现在我脑海。
在像bbr>99lib.大海般辽阔的土地上,和太阳一起生活,这样的环境会给人心带来怎样的影响?
太阳已经沉落地平线彼端,在少年稚气未脱的笑脸后头,是一片透明辽阔的粉红色天空。
那天晚上,我和他们肩并着肩睡。棉被很沉,还有股灰尘的味道。在沙漠特有的紧绷寂静中,他们沉静的呼吸清晰可闻。听着听着,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在现实世界里,不知为何心头满满的,像是为了好好拥抱这份感动般,深深沉入睡眠中。
25 全世界最美丽的城市
捷克首都布拉格。
我从不少旅人那里听说,这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城市。
的确,有点与众不同的感觉。
不论教堂的尖塔或壮丽的建筑物,都洋溢着中世纪的气氛,整座城市就像一件艺术品。
说“因此”也可以,“然而”也对,感觉好像两个说法都可以——城里没有一点生活的气息,不知为何,各处美丽的街景看来就像装置艺术。
当然,只要离开美丽的城区来到郊外,就四处洋溢着真实的生活感,不过那就只是普通的街道,不见得非得到“布拉格”才能看到。
举例来说,布达佩斯或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的街景都恰与布拉格形成对比:市中心四处是壮观的建筑,且充满了人的气息,街道上的气氛也很浓厚。我特别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在这两座城市逗留很久。布拉格虽然给我外观华丽的强烈印象,倒不会想要好好静下心,在街头细细漫步。
这么说来,我在布拉格街头倒是发现了唯一一处非常“例外”的景象。
有名的查理桥周边有许多露天摊贩,还有不少街头画家。我一边打量,一边闲晃,不由自主停在某个老伯身边。
那个背影怎么看都像游民。老伯在马路边竖起画架,在画布上专注地画着油画,一点也不在意旁观的我。
他身旁放有大量的油画,看来画的都是布拉格的街景。老实说,画得不怎么样,素描的
基础并不扎实,颜色也不算洗练,就像是外行人在闲暇时为了消遣,一时兴起动笔的入门程度。不过,会让我猛然止步,是因为画里头还多了些奇怪的东西。
是魔鬼。
红色的皮肤,油腻腻的中年人脸孔,头?99lib.上还有两只角,表情清一色是虚伪的笑容,让人浑身不舒服。这些恶鬼不是布拉格街头的点缀,而是在构图中被特别强调出来的。那画面已经不能说是幽默,反而还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坦白说,让人有点不愉快,宿醉醒来的早上大概不会想看到这种图画。即使如此,画本身还是有种强烈的震撼力,不知不觉吸引了我的视线。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种画大概一幅也卖不出去吧?
我转头看着老伯的背影,他还是专心致志地在画布上涂抹颜料,果然,上头画的也是魔鬼。
我想一睹老伯的庐山真面目,于是绕到他面前。一看到他的脸孔便吓了一跳,他一个人诡异地怪笑着,露出陶醉的表情,一边涂抹颜料,一边对着画布喃喃倾诉。油画怪,画家更怪得可怕。那一刻我不由得想:在老伯眼里,说不定还真的能看到盘踞这座城市的鬼怪们,而且觉得非得把那些鬼画下来不可!即使如此,把布拉格的街景和恶鬼组合在一起,还是非常不搭调,在风光明媚的查理桥上大量陈售这种图画也很突兀。
在没有气味的布拉格市区,只有老伯身处的这个角落像过期的奶酪般散发着一股恶臭。
六年后的今天回想起来,街景印象已经相当模糊,只有那幅画还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里。即使现在,魔鬼也还在画布上虚伪地笑着。
还是回到正题吧。(那前面这一大段是啥?)对我而言,全世界最美丽的城市在哪里?
我想到两个地方。
首先是佛罗伦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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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佛罗伦萨,美丽的街道诉说着这儿曾是文艺复兴的中心。
在欧洲,日本观光客最多的地方据说是意大利,的确如此。不论是美丽的街景或独特的气氛,意大利跟其他国家比起来,给人的印象十分突出。
在意大利各城市中,佛罗伦萨更是出类拔萃。
进入市区,一看到主座教堂,我立刻紧急刹车。不知道是哪个名人看到主座教堂后说:“像座小山。”看到这种庞大的体积,的确会有这种感想,不过,它并不是只有大而已,还非常具现代感。由白色、粉红色与绿色的大理石组合成几何图案,甚至给人一种未来感。这座教堂于七百年前完成,说来还真令人不敢相信。
我本来预定只在佛罗伦萨停留一天,后来却延长到三天。隔天我漫步大街小巷,完全沉醉其中。
黄昏时分,我买了罐装啤酒来到中央广场。大教堂染上夕阳余晖,闪烁着粉红色的光芒,颜色逐渐转变,我静静凝视着。这样的色彩变幻从七百年前开始就在这里不断地重复上演。我一边遥想,一边喝着啤酒,渐渐有种飘飘欲仙的醉意。
啤酒喝完了,我站起来,往大教堂方向走去。
我试着伸>..手触摸大理石的壁面,冰冰凉凉的,再用全身拥抱,传来一阵沉沉的厚实质感,让我有种意想不到的感动。片刻间,我像蝉一样紧紧贴着教堂壁面。
老实说,要将佛罗伦萨列为我心目中最佳的城市,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抗拒,可能的话,我还是想尽量列举一些不为人知的景点。不过,跟佛罗伦萨带来的震撼比起来,不论哪座城市都不足以与之相提并论。这城市的辉煌灿烂充满压倒性,连我偏激爱搞怪的性格在它面前都无置喙的余地。
曾是丝路交通枢纽的中亚城市——乌兹别克斯坦的古都布哈拉,也令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bbr>总而言之,布哈拉的色彩非常美丽。街道整体是淡淡的肤色,就像沙漠中的迷宫。四处点缀着土耳其蓝的清真寺圆顶,两色的对比非常鲜明,让我有种不现实的感觉。建于十五六世纪的圆顶市集位于十字路口,现在卖的是地毯及传统服饰,令人深深感受到自己确实是在丝路上旅行。
早起散步时,我弯过某处街角,突然停下了脚步,非常惊讶。那里像是一处广场,对面是古老的伊斯兰神学院,学院整面墙都贴着蓝色瓷砖,拼贴成阿拉伯装饰风格的几何图案。朝阳的光芒照得几何图样闪闪发光,让我大为惊艳。
我坐在对面,眺望着光线变化。行人三三两两,缓缓在神学院前头交错走过。在清晨的寂静中,妈妈推着像是手工做的婴儿车,载着年幼的孩子喀哒喀哒地走过,一名长发女子正好和她们交会。她穿着鲜艳的黄色民族服饰,慢慢融入神学院夺目的光辉中。我欣赏着眼前的风景,百看不厌。
这城市不只美丽,还有种“味道”。我曾去过布拉格,也已经“完成确认”,知道布哈拉这样的城市才能吸引自己驻足。明明想着,明天该走了,明天该走了!动身的日子还是一天天延后。
已经写了这么多,脑海中浮现形形色色的城市,只介绍两座不能满足我。因此,以下再列举一些令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美丽城市:
洛杉矶、墨西哥的瓜纳华托和圣克里斯托瓦尔、厄瓜多尔的基多、阿根廷的乌斯怀亚、爱沙尼亚的塔林、法国的萨拉古城、苏格兰的爱丁堡、英国科茨沃尔德地区的村落、西班牙的巴塞罗那和龙达(Ronda)、克罗地亚的杜布洛尼、摩洛哥的拉巴特市区老街、南非的开普敦、以色列的耶路撒冷、印度的瓦拉纳西与阿约
提亚、尼泊尔的加德满都,以及越南的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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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哈拉的旧市区,总给人超现实的感觉。撑伞的是卖苏打水的小贩。
再补充一句,我不看地图,而这些城市则是最快从我脑海中浮现出来的。评断的基准,也不单纯只看街景美丽与否,城市本身蕴含的特殊气氛是否符合我个人的喜好,才是关键。
26 全世界最寂寥的地方
空荡荡的海滨,有辆露营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轮胎已99lib?经被拆掉,车上四处都是锈痕。我本想这大概是辆废弃的车子,但车窗边却放着花瓶,上头还插着黄色鲜花。这辆车大概是被当成房子了吧,从风化的程度看来,已经“停泊”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了。
车子的主人是在旅途结束时决定就此落脚吗?
这是苏格兰西北部。
道路沿海岸线一直延伸,没几座民宅。灰暗的青铜色大海激起一片白色浪涛,路边的紫色小花迎风摇曳,像是耐不住严寒而颤抖。这地方,的确给人“尽头”之感。
“咦?”
又出现一辆同样的休旅车,从外头晾着的衣服看,似乎是一人独居。有趣的是,这辆车子的车窗上也一模一样,装饰着黄色野花,应当是从野外摘来的。
接着,这种奇异的“房子”零零星星地出现。
绝对bbr>不会有两辆车子并排停靠。一定是独自一辆,选择周围没有民房的地方,像要避人耳目般悄悄地“停泊”。
这些漂泊客的终点,是个可以全然沉浸在孤独中的地方。住在这>儿的日子里,他们都感受到些什么?
露营车日复一日暴露在海风中,只会逐渐风化。其中也有些车子如废船般彻底
腐朽,杳无人迹。此情此景真让人胸口一痛,该不会它们的主人也像车辆一样,不为人知地离开世间了?
这些人,真的满足了吗?
某天,我在茂密的森林中扎营。
半夜下起大雨,敲打帐篷的雨声让我的心情更加沉重。
隔天,雨势还是没减弱,地上完全湿透,根本不能骑车,我只好继续在森林里露宿。
我整天都在帐篷里写信。明明是大白天,帐篷里却一片昏暗,仿佛已是日落。我用保特瓶做成烛台,点上蜡烛,在烛光下写信。写累了就看点书,那是池泽夏树的《静物》,朋友寄来的。
大雨并没有减弱的意思,雨水不时从帐篷顶滴滴答答流下来,不知不觉,我叹起了气。
做晚饭吧。我和平常一样,以相同的步骤,进行机械般的工作。端坐在煮好的白饭和蔬菜汤前面,双手合掌,我一个人喃喃说了声:
“开动了。”
这一天不知该说是漫长或短暂。夜深时,雨势更强了。
我躺在帐篷里,凝视着帐篷顶,茫然地思索。
要是大雨依旧不停,明天还要继续藏书网留在这座森林吗……
整天躺在帐篷里,听着雨声,把食物放进嘴里,排泄,再把食物放进嘴里,夜晚终于降临,于是入睡,渐渐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没有结束的时候。
突然,海边如废船般等待腐朽的露营车浮现脑海。
视线移向枕边,蜡烛底下的保特瓶上滴满了蜡泪,变得像钟乳石。我久久注视着投射在那里的淡淡光影。
天气冷得厉害,一阵阵难以抵御的严寒,接连向我袭来。我蜷缩在睡袋里,不停打颤。敲打帐篷的雨声未曾稍减。
27 全世界最悠哉的国家
沿路都是绿色的行道树,浓绿茂密的树叶一直垂到行人头上。是树木的香气吗?这味道总让我觉得熟悉。
有时树群尽头出现村落,三角形屋顶的木造房子成群散落,同样让人觉得好怀念。
老人坐在屋旁晒太阳,大家都露出柔和的笑脸望着我。吉尔吉斯斯坦人的脸庞真的很像日本人,我最喜欢他们的笑容了。
马车和驴车不断和我擦肩而过,还有不少人习以为常地走在马车道上。喀哒喀哒,马蹄声在树木织成的绿色隧道中不断回荡。
路边出现宛如日本旧时零食铺的小店。我停下自行车,买了苏打水,坐在大树荫下的长椅?上休息。
身后有两个小孩走过来,根本没注意到我,就从眼前走远了。两人都剃着光头,身上穿着蓝色和黄绿色的运动服,给人时代错乱的感觉。衣服的颜色快褪光了,领口和袖子也松垮垮的。
我的视线马上被其中一个孩子手上拿的东西给吸引住。那是手制的树枝弓箭,我小时候也常做这种东西。
他们从我面前走过,才注意到我停在树荫下载满行李的自行车。两个小孩同时回头看我,视线交会的瞬间,我心头一震。两个孩子若有所思,眼睛专注地来回看着我和自行车。
我有点出神地望着这两个孩子的神态。眼前的景象甚至给人肃穆的感觉,我好像看到自己的身影,在荒山中整天乱跑、满脑子只有玩耍的过去的我。
从日本来到海外后,常常感到时间流逝非常缓慢。尤其是在一些中亚国家,特 522b." >别容易有这种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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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于吉尔吉斯斯坦的村庄。老人们戴的是传统帽子“Kalpak”。
从伊朗进入中亚国家土库曼斯坦。抵达第一座城市马雷(Mary)时,我有点错愕。四线道的宽阔马路穿过市中心,交通流量却很小,简直可以在大马路上踢足球。更藏书网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车子跑在上头的样子简直就像慢动作,这种流量明明要开多快就可以有多快。这种车速在日本应该可以算是“慢速”了。
都是些落后时代一截的车辆,大概品质也不怎么样。可是,就不能开快一点吗?用这种龟速前进难道不会不耐烦?
正当我这么想时,另一个疑问也浮现脑海:立刻问“这种龟速难道不会不耐烦”,难道就正常了?我不禁暗自苦笑。
即使如此,眼前的光景还是很幽默。车子在宽广的大道上缓缓前进的模样,可不是经常都能看到的。与其说悠哉游哉,不如说有点如梦似幻。不知不觉间,我踩自行车的速度也跟着放得很慢,周遭的风
藏书网景似乎也更清晰了。
夏季的中亚简直是灼热地狱,气温超过摄氏四十度也不稀奇,加上是沙漠气候,干燥的程度更是惊人。
为解除这种干渴,大街小巷都在卖苏打水。水不是装在罐子里,而是从机器中哗啦啦地倒进杯中。虽然可能会有卫生问题,但这种小事已经不足为虑了!在这种酷暑中喝冰凉的苏打水是会上瘾的,入喉的口感近于啤酒,而且和可乐不一样,相当爽口,可以一口气连喝好几杯。
这种贩卖机在乌兹别克斯坦随处可见,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全都故障了。因此,会有老太太坐在这种四方形的机器旁,只要把钱 4ea4." >交给她,她就代为按钮,像是反射动作。放在出水口的杯子哗啦啦地注满苏打水,客人自己拿出来喝。完毕。
换句话说,老太太的工作其实就只有按钮这件索然无味的事(当然,可能也要洗洗杯子,补充一下苏打水)。
这种苏打水一杯只要十苏姆,相当于一点三日圆(调味苏打要十五苏姆,大约二日圆),假设一天卖一百杯,可以赚到一百三十日圆。利润当然更少,虽然在饭馆里吃一餐只要三十日圆,但还真有点难以想象老太太们要怎么过活。
她们脸上却没有一丝颓丧,看起来还是很悠哉,也没有受生活压力逼迫的模样。
这些老太太们为了卖这一杯一点三日圆的苏打水,在自动贩卖机旁坐上一整天,就等着帮客人按一下钮。中亚地区不慌不忙的步调在她们身上表露无遗。
哈萨克斯坦,是我拜访的最后一个中亚国家。
在这个国家的最后一天,我遇上充满代表性的一幕。
当时,我在草原环绕的市镇小道上,朝着中国迈进。
前头有辆马车过来了。
车上堆满了牧草,像座小山,有个少年仰躺着,睡倒在上头。他看来似乎握着缰绳,却挥
也不挥一下,不过马车还是伴随着喀哒喀哒的马蹄声,稳稳地往我这边前进。
片刻后,我和马车擦肩而过。看清少年的那瞬间,我吓了一跳。
他就这么躺在整车的牧草堆上,“真的睡着”了。
脑海中忽然展开幻想场景:少年睡着了,马儿慢慢把他载回家,他一睁开眼,马车也停了,眼前
就是自己的家……我停下自行车,回过头。马车以大草原为背景渐渐远去,我长久凝视着。
28 全世界最喜欢的地方
“哪个地方最好?”
我每次谈到环游世界,就会有人提出这个问题。老实说,这也是最难回答的问题。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优点,很难决定。
不过,如果让我选出一个最喜欢的地区,我一定回答是非洲。尤其是黑色非洲,也就是黑人居住的非洲区域。
该说我生性好奇还是喜新厌旧?旅途中我不断追寻未知的世界,对于特定地区很不执着,当然也不会重访去过的地方。一旦越过国境线,也几乎不会对身后的国家依依不舍,反而对下一站充满期待。
唯一让我觉得难分难舍的,就是黑色非洲。
抵达终点好望角后,我得到开普敦搭机回伦敦。在等飞机的那几天,我徒劳地四处打转,在城里徘徊,努力想多呼吸一点非洲的空气。虽然开普敦的白人很多,城镇几乎就和欧洲一样,但还是四处洋溢着非洲气息。
在某个像是商店街的地方,黑人女孩正表演街头舞蹈。我忘情地注视她们精力充沛的舞姿,她们舞动的肢体和笑容真是闪闪发亮,耀眼非常。看着看着,我不知为何流下了眼泪。
另一条路上都是卖纪念品的露天小摊,里头有些从马拉维或赞比亚来这里打工的黑人,我用零零碎碎的斯瓦希里语和他们聊天。他们大概也没想到,在开普敦这种地方居然会和一名东方人讲起斯瓦希里语吧?我身边渐渐挤满了人,非常热闹,大家都笑容满面。
一离开他们,独自走远时,我的泪水又流了下来,要离开非洲真的让我相当不舍。
我想,这就是这片土地的魅力吧。
或者是我对人类的起源地抱有过多的感情。虽然自己并未察觉,下意识里还是有这样的念头。
事实上,非洲就是有某种特质会让人这么想。搭起帐篷,凝视沉入褐色大地的夕阳,心灵品尝到前所未有的平静,觉得自己慢慢变得透明了。
热带莽原摇曳着,成群的动物静静吃草,大鼓声响起,黑人们无牵无挂地笑着。还有,包覆这一切的,洋溢透明感的空气。
这一切,都带着非洲独有的温柔。在那儿,我还真是哭了好几回。
从开普敦飞抵伦敦后,我在欧亚大陆一路向东推进。越接近日本,越觉得孤寂,丝毫也没有回国的喜悦,更深沉的是旅程即将结束的感伤。在这层落寞中,我总是想起非洲大地和黑人的笑脸。归国后回想整段旅程,首先出现在我脑海的,还是非洲。
不过,“喜欢的地方”这个话题若就此在非洲打住,我多少还是有点抗拒。我中意的地方还有不少,虽然没法排出顺序,不妨就依各大洲随机列举吧。
先从北美洲开始。
我对阿拉斯加和加拿大的育空特别行政区印象格外深刻。在这片土地上,大自然纯洁无瑕,大地辽阔到让人不知如何是好,我想,这是在别处无法体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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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于塞内加尔村庄。每个女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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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育空河。只听得见划桨时哗啦哗啦的水声。
尤其从育空河划独木舟顺流而下,更是绝妙的体验。河流离“道路”相当远,也就是远离了文明,在原始森林中悠悠流动。我划着独木舟顺流而下,尽情享受甚至让人不舒服的寂静,以及充满魄力又难以亲近的大自然。回想七年半的旅程,在独木舟上度过的那十天,是一段相当特别的时光。
我也喜欢墨西哥,尤其钟爱他们开朗的民族性,这儿大概是全世界最快活的国度之一了。但他们的开朗和美国的活泼不同,总予人一股独特的哀愁感。城镇有悠然的风情,民谣《Mariachi》悲切的曲调在大街小巷流动,夜晚店家点起油灯,发出黯淡的光线……他们的乐天爽朗对照着这样的气氛,宛如光与影,深得我心。
加上墨西哥菜超群绝伦的好吃,名胜古迹和古老街道等值得一游的景点也非常多,感觉起来,也就只有墨西哥能把旅游的“醍醐味”凝结到这种程度。
邻国危地马拉也充满魅力,和墨西哥相比毫不逊色。不但有我心目中第一名的古迹——蒂卡尔神殿,还有中央高原地带的村落,田园风光如诗如画,市场满是穿着传统服饰的女性,这样的景色在我心中简直无可取代。说起来,这个国家也到处散落着宝物级的美好风景。
其次是南美洲。
嗯……
老实说,整段旅程中我最提不起劲的就是这里了。
有几个理由。第一,我才刚到不久就被强盗抢了个精光,心理创伤一直没痊愈,一路提心吊胆地旅行,当然高兴不起来。
第二,我期待过高。
就某种意义来说,我在墨西哥与中美洲就已经达到整趟旅程的高潮。首次目睹所谓的第三世界,放眼望去,一切无不新鲜又刺激,相当开心。每当距离日本又远了些,就想着:“到了南美洲一定更不得了!”
然而,实际上的感动和期待正好成反比,想象中的巨大震撼始终没有来临。我一直抱着遗憾,不可能会这样,应该要更刺激!一路不断追求这种假象,南美洲之旅最后就在这种消化不良的状态下结束了。
第三,因为旅行已经成为常态。
那时正好是我旅行的第二年,无可奈何地面临倦怠期。
对我来说,一鼓作气“环游世界”有其意义。虽然也可以把旅行区域切开来,从日本多次往返,最后也算完成环游世界,我却无法接受,所以才一口气旅行了七年半。
说穿了,我是为了自我满足才出来旅行。对我而言,只有这种方式才有意义。不过,要是重视旅行的“品质”,想维持最佳状态,旅程最长还是以一年为期比较好。
旅行越久,感性也会逐渐磨损,更严重的话,还会陷入对一切事物漠不关心的惨状,就每天逗留在廉价旅馆里。这样的旅程,“探索”已是其次,“逃避现实”的色彩比较浓。当然,若考虑到人生的短暂“休息”,没有比这更奢侈、更有意义的时光了,我一点也没有否定的意思。即使是漫无目标的漂泊,也会有其意义吧。不过我这次的旅程,并不是以此为目的。
其实,我在南美曾经犹豫过要不要暂时回国,虽然没患上任何思乡病,却觉得这样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结果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骑完南美行程后飞往欧洲。我想,要是换了个世界,好奇心一定会再度高涨吧!果然,从欧洲开始,旅行的兴奋又再度复活了。
整体看来,克服第二年旅行的常态化之后,进入第三年,旅行态度也成熟了,不会再特别提不起干劲,旅程也显得有滋有味。某个地区的新鲜感一消失殆尽,下个全新的世界就出现在眼前,可以继续充满张力的旅程。
如果你认为旅程的价值只在新鲜的感受,那么,就不要以年为单位,应该切割成两三个月比较恰当。当然,长时间旅行的确也会找到一些新的所得。
旅程刚开始的北、中美洲之旅惊险刺激,经历南美洲的倦怠期,来到欧洲。大体上看来,之后欧洲的旅程感受就截然不同了,那之间的差异就像披头士的歌曲,早期活泼轻快,到了后期曲风沉静,令人联想到深渊。虽然只是个人的印象,旅程果然变得更有深度了。
言归正传。
虽然南美洲是在前述状态下走完,还是有几个地方我特别中意。第一名就是巴塔哥尼亚高地,那是南美洲南纬三十九度以南地区的通称,在地图上,左侧在智利,右侧属于阿根廷。
这里人烟特别稀少,可以尽情享受大自然风光。在“四十号公路”(Ruta Quarenta)上骑车特别畅快,道路在荒野中不断延伸,举目四望,尽是绵延而平滑的褐色地平线,给人“地球是个行星”的实感,想象蓝天彼端辽阔的宇宙。
随着踩踏板的节奏,大地缓缓流动。这里就只有自己和地球了,我不禁沉浸在这种思绪中。
这片荒野一望无际,以整年吹着超乎想象的狂风而闻名(幸运的是,我在那儿的时候大多没有风,可以悠闲骑车)。越过这狂风肆虐的大地,朝世界最南的城市乌斯怀亚前进,正是南美洲之旅最有意思的地方。“前往世界尽头”的感觉足以勾起强烈的旅人情怀,而最后抵达的乌斯怀亚则是个非常平静而美丽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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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沙尼亚首都塔林。城墙环绕市街一圈。
来聊聊欧洲吧。
首先是波罗的海三小国。
爱沙尼亚美女如云,这一点当然有可看之处,但我更喜欢当地的气氛,街头来往的行人和车流,各种事物都悠然自得,充满令人安心的氛围。大概就像前面所提,我想,这是各国共同的气氛吧。
爱尔兰和苏格兰也不错。
虽然各有不同,两地都有种独特的哀愁。
爱尔兰的酒吧里经常听得到现场演奏的凯尔特民谣,乐手坐在客席上一边喝着啤
藏书网酒,一边弹奏乐器。与其说是演奏会,不如说是常来喝酒的老伙伴拿起乐器即兴弹奏吧,洋溢着和谐的情调。
他们的乐声爽朗愉悦,却又带着感伤,有时还穿插独唱,重复吟唱片段诗歌,层层叠叠,清澈嘹亮。虽然我听不懂凯尔特语的歌词,内心还是深深被撼动。
西班牙的安达卢西亚地区也是美不胜收。
如同之前所介绍的,酒吧是一绝,料..理和酒都十分美味,拉丁民族特有的爽朗也很不错。
这地区的村落和城镇里,大部分房子都是纯白的,晴天的日子里闪闪发光,炫目得必须戴上太阳眼镜。闪耀的光线实在太美,但还是带着难以言喻的感伤。
欣赏弗拉门戈舞时我感动不已,那美丽,仿佛象征了当地的气氛。我也重新体会到根植于地域的文化,乃是汲取当地氛围而成形,深深地吸引了我。
顺带一提,去维也纳时我也看了歌剧,仍然觉得弗拉门戈舞更具魅力。大概是带有哀愁的大众文化比细致的上流社会文化更合我的胃口吧。
接着说说亚洲。
中东的阿拉伯国家不错。
城镇中流动的气氛,予人“异世界”的感受,挑动旅人的好奇心。
有种称为“唤礼”(叫拜)的仪式,似乎是召唤大家进行伊斯兰礼拜的信号,每个城镇的清真寺都用扩音器高分贝地播送着:
“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主的使者。”
每回都是人声以独特的韵律歌咏,和叫卖“烤—番—薯—”的呼声相当类似。唤礼通常在清晨及傍晚进行,尤其是黄昏时分,清真寺圆顶的剪影浮现在橙色天空中,从那儿传来叫拜的呼喊,这一刻美得让人胸口一窒,也让我强烈感受到自己正置身异国。
在中东国家里,土耳其和叙利亚也不赖。
原因在于人。他们如何能这么温柔?我常觉得不可思议。
我之前也写过,在这一带,当地人常邀我去他们家,请我吃饭,还让我留宿。他们这种习惯,多少受到 href='115/im'>《古兰经》中应“善待客人”这条教诲的影响吧。
不管是让我借住他们家,或端出饭菜招待我的时候,他们丝毫没有施恩于人的态度,也没有要求回报的意思。也许,他们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正在照顾别人。
有时他们的笑容美得让我心头怦然一跳,忍不住看呆了。
由于近年的绑架和自杀炸弹攻击,日本国内大概也认为伊斯兰激进分子既野蛮又危险,然而他们的民族性绝对不是只有负面部分而已。当我看到他们的笑脸时,才明白宗教能多么正面地影响人心。拿他们的笑容和自己相比,会觉得自己的性格在许多方面都已经扭曲了。
补充一句:都会区和观光景点的情况完全不同。为了观光客的钱财不择手段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虽然亲切,却往往要求大量回报,脸上的笑和那些让我陶醉的笑容正好成对比。
如果只造访观光景点和主要城市,难免比较容易接触到行为带有些许偏差的当地人,对该国的印象自然也跟着不同。常有人抱怨土耳其不好,仔细听听他们的怨言,往往都是在伊斯坦布尔遇到了不愉快,造成既定印象。
再补充一点:观光景点的情况当然不限于伊斯兰文化圈,世界各地几乎都一样,只是我觉得伊斯兰文化圈的乡村人民实在太温柔了,更凸显了其中的差距。
仔细一想,城乡之间大异其趣的人情,一定就是该国的风貌吧。这国家原有的本色,或许就保存在什么都没有的乡下地方。
言归正传。
中亚我也特别中意。当地独有的那种慢条斯理的步调,令我钟爱不已,同时,在拜访过的各国中,这地方也最令我萌生怀旧乡愁。
观光客不多也是个优点,除了西非之外,这大概是最难遇到旅行者的地方了。原因应该出在签证上。
这一带的国家还残留着前苏联时期的风气,入境手续十分繁琐。
虽然预先在伊朗首都德黑兰拿到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及哈萨克斯坦四国签证,却花了我三个礼拜,还得用不太流利的俄文哄大使馆的办事员开心,才能全部到手(目前只有吉尔吉斯斯坦免签证)。
虽然费了好一番工夫,但多少也是拜手续繁琐之赐,这地区的贵重资产才得以留存下来吧。城镇与人群散发的淳朴风气,带来其他地区感受不到的体验,尚未充斥观光客的世界原来这么舒服自在。当然,这也只是区区一介观光客的任性发言。
接着,谈谈下个国家。
聊起亚洲,多多少少都得谈到这个国家吧,它也是旅行者最常拿来讨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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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河清晨一景。只要一看到闪烁白光的河流,就有种“又是一天到来了”的安稳心情。
“说到印度啊……”
常有许多旅客以若有所悟的语气,用这句话当开场白,大谈印度的精神和奥秘。若现场有没去过印度的旅人,他们就会一副大感意外的样子说:
“咦?你还没去过?非去不可啊!”
我的确蛮常遇到这种调调的旅人,虽然这么简单地去作分类自己也觉得不妥。
日本旅人若要长期停留在海外,首选恐怕是泰国。考量各种生活条件与是否适合人居,这个选择的确理所当然。
只是,若提到“信仰”,支持者最多的国家应该是印度。
我的个性是如果大家都往右,我就偏要往左,常常都站在少数人那一边。因此,大多数旅行者用一种悟道的口吻谈论印度时,我总是颇为不屑,觉得喃喃说着“印度这个国家啊”的人很老套,简直是了无新意,我才不会那么轻易就迷上印度呢!
没想到我才到印度,就渐渐觉得自己的执着真是无聊,为了奇怪的坚持而和这个国家保持距离,实在太浪费了!一踏上印度教的圣地瓦拉纳西,我完全染上印度风俗,每天混在印度人群中,甚至还在恒河里洗澡!
其实印度的相关书籍很多,但为了排除先入为主的奇怪观念,我一本也不读,现在也是。因此,要写有关印度的事我很犹豫,总觉得不管写些什么,都只是在重复已经谈过的东西。有那么多人写过印度,如果不是非常特殊的内容,大概还是脱不了“老生常谈”吧!可是,越想要谈奇述异,只会更偏离事实,结果,我也只能用简单的话来描述自己的感想。
对我来说,印度的魅力在于空气。不管人群、河流、城镇或绿树,都像套上了一层滤光镜,迷迷蒙蒙的,大概是空气中饱含雾气或水蒸气之故吧。拜此之赐,印度的日落好美!夕阳余晖的映照下,不只是天空,连在城镇中飘荡的空气似乎也被染红,人群就在其中悠然地行走交错。
啜饮加了大量牛奶、又浓又甜的印度奶茶,出神眺望眼前染上朱红的世界。身无长物的僧侣也望着夕阳,人力脚踏车师傅挺起身子骑车,瘦削的身体激烈地上下运动,车子慢慢走远了。
一领悟到自己属于这样的世界,就有种深深的安心,似乎不论在哪个层面,都能被接纳、包容。
我常听人说:旅游世界各地后,对非洲和印度的印象最深刻。
结果,常想加入少数派的我,也完全同意这个通论了。
不知为何常有人问我:“如果只
能重游一个地方,你要选哪里?”要我回答的话,我想,还是会从这两个地方选出一个吧!
也从东南亚举出一个国家吧!
不少人给缅甸高度评价,我没去过,所以略过不谈(不能骑自行车入境)。
我推荐越南。
饭菜好吃当然增添不少分数,此外,空气的“颜色”也不错。越南的空气也相当独特,在以下这段插曲里表露无遗
藏书网
。
某天傍晚。
雨后,空气澄澈洁净。我从镇上一路骑着自行车,上了大马路,出了城镇有条小小的坡道,像座陆桥。爬上桥头,我看见两名女孩,都穿着深蓝长裙和白色开襟衬衫,长长的黑发束在脑后,像是女高中生。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吧?
她们靠着栏杆坐在桥外侧,像在俯瞰铁路和>?城镇,我慢慢骑上坡道,越来越接近她们。两人聊得正开心,呵呵大笑着,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太阳迎面照着她们,两个女孩都被包围在金色的光芒中。
爬完坡道,我正好从她们后头经过。看到她们手上拿的东西时,我吃了一惊。那是小刀和黄瓜。两个女学生俯瞰着染上夕阳余晖的城镇,用刀子削着黄瓜,咔嗞咔嗞地大嚼着。
我停下踩自行车的动作,车子借着惯性继续前进。感受着微风的吹拂,在脑海中追忆方才看到的景象,就是这样而已。尽管只是一瞬间的小事,这一幕却清晰地烙印在我心中。她们的身影非常具有越南风味,在别的地方是看不到的,不知为何,我每次一回想起来,就觉得心口一热。
最后我想提的是,中国。
说这个国家坏话的人很多,内容几乎都大同小异:中国人唯利是图、冷冰冰,还目中无人……
排了长 957f." >长的队伍买火车票,过了好几个钟头终于排到柜台边,才刚说完目的地,对方连查也不查,就冷淡地顶了一句:“没有!”或是吐痰也不管会喷到哪儿之类的,听得我耳朵都快长茧了。
我一说:“旅行最后一个探访的国家是中国(其实应该是韩国)。”就有人一脸同情地说:“宝贵的旅程终曲就这样毁了。”连在中亚偶遇的年轻人,听到接下来我还要去中国,也说“请节哀”。
中国大概算得上是最让旅客怨声载道的国家之一吧!我也没多做什么准备就入境了。没想到从头一天起就遇到不少笑容满面的人,旅社或饭馆的小姐们(小姐大概是女孩子的意思吧)不会面无表情,都用非常柔和的笑容迎接我。虽然其中还是有些人就如恶评所描述,但中国人给我的整体印象是温柔而爽朗的。
听过不少人的意见后,我觉得,在自行车骑士之间,中国似乎还颇受欢迎!
恐怕是因为自行车骑士不用面对中国“恶名昭彰”的买车票手续吧。虽然有些家伙想坑观光客的钱,但既然不用到火车站或巴士站之类的地方,撞上他们的机会自然大幅减少。我在旅途中遇到的,大多是淳朴的乡下人,他们给我的印象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我心里的“中国人”图像。
此外,中国人似乎对自行车旅行或冒险之类的活动非常感兴趣,也很有好感。我骑完丝路,抵达终点西安时(虽然以中国的观点来说是“起点”),当地两家报社还大肆报道了一番。途中我也遇到不少中国自行车骑士,好几次和他们一起搭档骑车。
从对方注视我的眼神,也能体会他们对自行车旅行的理解及善意,那眼神非常温柔。
如果这个国家给人的印象不错,该国的评价也就跟着定案了。中国也有其他优点,像是东西好吃、物价超级便宜(大瓶啤酒三十日圆、拉面一碗三十日圆、乡下地方住宿一晚一百五十日圆起跳),到处是值得一看的名胜古迹与雄伟的自然风光,在在让旅客雀跃不已。
只是,这个国家让我深深热爱的理由依然是当地的气氛,独有的空气在中国流动着,深得我心。
下面这个插曲正好表露无遗。
那是在一个名为喀什的城市,我到店里买保特瓶装的绿茶,一问价钱,老板说要四块。
“骗人,通常不是卖三块半?”
“不是!是四块!”
店里的老头把嘴角拉成八字形,拼命摇头,从这一刻起,他已经展现出喜剧演员的架势了。
“我都是用三块半买的!”
“不,不!四块没错!”
“因为我是日本人,所以才卖这个价钱吗?”
老头什么也不说,我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那如果是中国人你卖他多少钱?”
“中国人?中国人的话,五块。”
我大声爆笑,老头还是瘪着嘴,斜眼偷看我,眼神像在问:“怎样?很好笑吗?”接着,他又理直气壮地总结一句:“日本人,四块;中国人,五块。”
我笑个不停,最后还是花了四块钱买绿茶。
这种有点无厘头的幽默,回荡在中国的空气中,每次我亲身体验时,总是被逗得乐乎乎,笑个不停,想着:果然我还是喜欢中国啊!
29 全世界最受不了的国家
买完东西的回程。
前头有几名年轻人,其中几个人往我这边瞧,不怀好意地笑了。
别又来了——才刚这么一想,又听到那句熟悉的谩骂。
“中国鬼!”
一阵血气冲上脑门,可我还是强忍怒气,视而不见,从他们面前经过。同样的字句不断传过来,中国鬼!中国鬼!
回到旅馆,躺在床上,我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自言自语:
“什么嘛!伊朗这个国家真是的……”
不知为何,世界上有不少地方就是会嘲笑中国人。
在拉丁美洲,尤其是中美洲常常可以听到“o”,那是西班牙文“中国人”的意思。在某些地方,道路两边不断传来“o!o!”的嘲笑声,真有受他们排挤的感觉。
另外,中东或非洲常用的词是“Chi-Cya-”(中国鬼),以模仿中文的发音来嘲笑对方。对他们来说,中国人、韩国人或日本人都一样,东方人个个都是“中国鬼”,在非洲的博茨瓦
藏书网纳听说还有《中国鬼之歌》,摆明了就是嘲讽中国人的流行歌。
这种歧视,在中东伊朗尤其严重。
刚开始我听听就算了,对于被当成中国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抗拒。只是被嘲弄,听在耳边当然不愉快,加上这种嘲笑不断重复,更是讨厌。更难忍受的是他们的视线,眼底那种淡淡的冷笑,有时真让人毛骨悚然,一阵不快涌上心头。
会这样恶作剧的,大概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年龄层越高,看我的眼神就越柔和。其中的天壤之别,让我对伊朗人留下十分复杂的印象。
而且伊朗人好奇心旺盛,在村里一停下自行
.车,人群马上围上来,接二连三向我搭话,不停伸手摸我的自行车。他们无所顾忌的心态也在眼神中表露无遗,总是目不转睛地对我投以好奇的目光。
一旦开始讨厌伊朗人的“黏腻”,缠着你不放的视线就更难忍受了。这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让我感到疲倦,才到这个国家一个月,连从旅馆房间出去,我都老大不情愿。
只是,事物总是有利也有弊,他们这种“黏腻”的性格,换个角度想就成了“亲昵”,那种毫不顾忌的态度,也是“毫不吝惜地亲切待人”的行为表现。事实上,在伊朗我有好几次被当地人请到家里,还包吃包住。还是有不少游客对伊朗抱 6301." >持较正面的印象,也热爱伊朗。
不幸的是,我这个人只看得到事情的负面。
我想,自己会对哪方面的印象有较强烈的感觉,毕竟还是和“适性”密切相关。喜不喜欢这个国家或地区,也是凭“适性”决定。
想到伊朗,我脑海中首先浮现的,不是邀我回家的大叔那亲切的笑容,而是嘲弄我,喊着“中国鬼”的年
.轻人那令人厌恶的眼神,因为只注意到负面的部分,我对伊朗的印象也就变得很阴暗。简单来说,伊朗就是不合我的胃口,一遇到小小的不如意,马上产生强烈的反感:“哼!伊朗这国家真是的!”渐渐地,这个国家在我眼中就蒙上一层晦暗的色彩。要勉强我自己去喜欢伊朗,还真是强己所难。
不!不是这样的。
我突然有种不同的想法。
阴暗的并不是伊朗本身。
决定伊朗“色彩”的人是我,是我心中的“印象”造成的。一开始,“形象”并没有任何颜色或形状,完全是由我一个人创造出来。因此,我应该也能自由地改变伊朗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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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能以“这个国家天生就和我不合”为借口。换个角度想,我应当也能赋予它鲜明的“色彩”。
厌倦了人们的视线,一个人困坐在房间里的我,终于有了这样的领悟,心情也跟着轻松多了。
好了,想开点!让我来改变自己对伊朗的观感吧!很好,我今天真是积极进取!
我挺起胸膛走出房间,精神百倍地走上街头。身后传来一声大喊:“中国鬼!”
我回过头,气呼呼地回嘴:“白痴伊朗人!”
30 全世界最令人赞叹的地方
我骑着自行车,不停寻找所谓的“世界第一”。
而且,还真发现了不少宝藏。
我在前作《不去会死!》一书中已经写过了。
可是,仍有众多读者问我:“那,到底什么才是世界第一?”
真让我意外,我以为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在这里从头交代也没什么意思,还是算了吧,总之并不是“纪念碑大谷地”或“蒂卡尔神殿”,这些地方的确非常精彩,但我寻求的却是另一种体验。
为了还没读过前作《不去会死!》的读者,这里还是约略交代一下“纪念碑大谷地”吧!
地点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和犹他州交界,大峡谷以东三百公里处。
站在展望台上,巨大的岩石看来有如生长在大海般的荒原中,参差不齐。岩石群一座座大得像小山,放射出的存在感的确有些非同小可,感觉像是屏息镇守于此的兽。
黄昏时分,随着夕阳西下,岩石逐渐转换颜色,本身如同光源般放射闪闪红光,仿佛起火燃烧般。
这里是纳瓦霍印第安人的圣地,周遭飘荡的空气就如世界各处的圣地,清凉凛冽,肌肤都紧绷了起来。那气氛,让人感觉这里确实存在着什么神圣的东西。
我找了个可以将谷地一览无遗的地方,搭起帐篷,躺在里头,夜以继日凝视着岩石群。日复一日,总是无法挥手告别这里,只能继续露营下去。就这样,我和岩石相处了四天。
如果把旅游景点硬分为古迹和自然风光两类,无庸置疑,自然风光中我会二话不说评为“世界第一”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这里。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在其他种类的景物中,我也来举出自己心目中的第一名吧!
首先是湖泊。最特别的是加拿大落基山脉的“佩多湖”。
踏上展望台的瞬间,眼前的景色让我目眩神迷,感觉就像福斯金龟车的蓝色烤漆,实在太鲜亮了。湖水看起来像浮动在森林之上,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这种特殊的颜色,据说是冰河中的矿物质溶解在水中所造成的,因此在加拿大和巴塔哥尼亚高地这些纬度高、冰河也多的地区,这类有如蜡笔画般的湖泊相当多,不过佩多湖的美仍相当突出。
接着是山。
嗯……好难啊!只有这一点实在难以抉择,山实在太超然了,不容易决定顺位。
不过,还是豁出去,勉强决定吧!我就举出目前浮在脑海中的两个景点。
首先是南美洲巴塔哥尼亚高地的菲茨罗伊山,标高三千三百四十一米。
总归一句话,形状令人震撼。
山一映入眼帘,我就“哦哦哦哦”地放声大叫,连忙煞车,怔怔地呆站了好一会儿。
山的造型像十根左右的犀牛角,整列并排,整体看起来就像一座针山。这是远古时冰河切割岩石造成的形状,比例实在太均衡,一点也不像大自然的偶然之作。
离开公路,骑进山里,有个露营区可以就近欣赏菲茨罗伊山。我在那里住了一晚,隔天一早,想象不到的风景秀便?开始展开。
在日出前,穿透山谷的第一道光线率先照耀在尖锐的主峰顶,下方山体仍被阴影覆盖着,只有岩山峰顶如起火般,散发鲜红的光芒。
光线越来越强,整座巨大的岩山终于沐浴在金光中,周遭的景色却仅是微明。全世界都是一片漆黑,只有这座岩山散发光辉,浮现在万物之上。这一幕让我忘了赞叹,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动也不动。
结果,老是想着“再多留一天吧”,我拖拖拉拉地留在这儿,一连看了五天的清晨风景秀!
接着,就是非洲最高峰“乞力马扎罗山”(五千八百九十五米)了!
在热带莽原中拔地而起,峰顶积雪的雄壮姿态更是出色。
只要身体能适应这座山陡升的高度,不需要特殊的经验也能攻顶。只是,要登山就得花钱,雇向导或行李挑夫是游客的义务,加上入山费等杂支,五天四夜的行程大约得花五万日圆,那可是我一个半月的生活费!我当然一点也不想爬上去。喝着当地生产、滋味奇妙的乞力马扎罗咖啡,在山腰上眺望山景,我就满足了。
黄昏时分,巨大的山峰逐渐染上粉红色,峰顶附近的白雪闪闪发光,我的视线无法移开,上头现在是怎样的风景呢?如果我站在那里,又会……
“哇啊啊啊!我好想去!”
隔天,我像疯了似的在山腰的小镇乱闯,直接和向导杀价。为了省钱我删减了一天行程,用四天三夜快速登山。隔天我就直接上山了。
第四天一早,我终于攻顶,那时我真的感觉到这座山的呼唤。
视野完全被染成粉红色的浓厚晨雾所遮蔽。有时晨雾突然散去,后头出现巨大的冰壁,上头有条纹状的痕迹,就像鲸鱼张大嘴巴,而我正在窥看里头的牙齿。整面冰壁也同样染上粉红色。恍惚间,有种完全忘我,就要被吸进去的感觉,我有点害怕。这里已经接近天国了,不是我这种凡人可以碰触的领域——想到这里,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山上还发生了一件难忘的事:我竟然在登山途中遇到十一年没见过面的老朋友!之前我骑自行车环游日本一周时,在青森县弘前认识了他,也承蒙对方照顾。他是渡部先生,为了实现多年来的梦想,参加日本登山团来到这里。当我们认出彼此时,两人由惊讶转为欢喜,兴奋感久久不散,一边爬山一边聊着往事,在四天后一起攻顶。
竟然和他在这种地方再度相会,究竟是怎样奇妙的巧合?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我心中已经毫不怀疑,这座山的确在“呼唤”我。
也稍微提一下海滨吧。
七年半的行程,就自行车旅行来说不知是长是短。我把全副精力投注在横断各大陆上,脚步还无法跨上南太平洋与各地的海岛。
这样的我要谈论大海之美其实是班门弄斧,不过还是请大家海涵。我印象最深刻的海,或该说是海滨,就是非洲坦桑尼亚的桑给巴尔岛。
说起来,我也像是被什么给引导着一般。我在匈牙利的廉价旅馆里,游客的资讯留言簿上看到有关这座小岛的资料。
“只有在西藏和桑给巴尔岛可以听到神的声音。”
虽然我暗自发笑:“真是老套的形容啊!”但这段话却让我难以忘怀。当时我是第一次听说这座小岛,但它就这样成为我旅行的目的地之一。
一年半后终于来到岛上。老实说,相当美妙。
我这个俗人虽然听不见“神的声音”,但白色的沙滩和乳蓝色的大海,仍让我见识到不同凡响的美景,加上岛上独特的气氛、柔和的空气,时间仿佛就此静止,令人心旷神怡。拜此之赐,我在这里拖拖拉拉地游荡,舍不得离开,一晃眼就是两个礼拜。
那阵子我和岛上居民混熟了,常到他们家去玩。孩子真的很可爱,一看到我就蹦蹦跳跳地大喊:“Jambo!Jambo!”(“你好”的意思。——译者)实在有点好笑。我一笑,效果就像倾盆大雨 843d." >落到水洼里溅起了雨滴,孩子就更兴奋,跳得更有精神了。
离开岛上的前一天,我在海滩上漫步。前头正好有个黑人走来,我们视线交会,我微微一笑,他也笑了,扬起右手,开朗地说:
“This is a paradise!”
回过神时,我同样举起右手,大声说:
“Yes!It is!”
然后我们相视而笑,如同多年好友。
这时我的确觉得,这里真是个天堂啊!
遗憾的是,听说近年来岛上的治安逐渐恶化。
西侧最大的城市石头城人口众多,治安似乎从以前就不太好,现在连有海滩的东侧也开始出现犯罪事件了。由于坦桑尼亚的主要城市达累斯萨拉姆就在附近,那里的罪犯以岛上的观光客为目标,跑到这里来犯案。
我到访的时间是一九九九年六月,如今,那里还是天堂吗?我不知道……
最后,我想聊聊沙漠。
非洲南部纳米比亚的纳米布沙漠,常被誉为全世界最美的沙漠。其中有个地方名为“索苏维来沙丘”(Sossusvlei),美得不似人间。这里的沙石是红色的,讲得精确点,应该是柿子色混杂粉红色,海外的旅游书形容为“杏桃色”。
第一步踏上这个地方,只觉得沙子软绵绵的,站不太稳,这就是漫步在云端的感觉吗?沙子细小仅达零点一毫米,听说是知名沙漠中颗粒最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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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碑大谷地。每次打开帐篷一看到岩石群,就觉得震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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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时的菲茨罗伊山。清晨的光焰,这山对观光客的服务还真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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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桑尼亚桑给巴尔岛,在啤酒的醉意中,觉得这个世界好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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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米布沙漠,据说是全世界最古老的沙漠,有的沙丘高达三百米。
这些沙子堆成的沙丘也非常柔滑,大得像座山。我在黄昏时分爬上其中一座,眼前是一片红色的世界。也许火星就是这样吧?我茫然地想着,逐渐失去了现实感。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不是平常惯见的景象。怎么说呢,一旦注视着沙漠这种趋近于“无”的世界,五感也会跟着变得不可靠,眼前的空间不再真实,意识逐渐恍惚,连当下到底置身何处,也跟着暧昧了起来。
我想起了撒哈拉沙漠。
在我规划的路径中,摩洛哥与毛里塔尼亚之间是撒哈拉沙漠,但因为半途没路可走,我改为搭便车,靠一群德国人开的四轮驱动越野车穿越撒哈拉。那时我在沙漠中过了三夜,就睡在越野车装货的地方。
半夜,我想上小号,醒了过来。
从车上下来,看到月光照耀在沙漠上。放眼望去,沙漠平坦无波,整面闪烁着苍白的光芒。我一边小便,一边看得出神。我现在到底置身何处?是深深的海底吗?
无意中,这样的意象苏醒。
有趣的是,我一旦开始这么想,就越看越觉得这里像是在大海深处,渐渐兴奋了起来。
该不会还有发光的提灯鮟鱇鱼在哪儿沉睡着吧?
我开始迈步往前走,宛如梦游症患者。
深海完全为寂静所覆盖。在苍白的空间中,只传来自己沙沙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有种不可思议的解放感,觉得身体好轻盈。
渐渐地,我又闪过一个念头:其实我正漫步在云海上。这么一想,就觉得沙漠从深海底慢慢变成了泛白的云海。
“……?”
抬起头,我注视前方。和视线等高的地方散落着点点繁星,在星空的彼端,云朵向大平原无止境蔓延,我在这样的世界中悠游。
云海的颜色不可思议,那到底算什么颜色?是带着蓝色的乳白色?不,应该是蓝紫色。
咦?
颜色变幻着。
眼前是整片蓝紫色的云海,若你觉得那是红色,红色就越来越深,渐渐变成深红;如果你认为是粉红色,红色就跟着变淡,渐渐成了粉红。
我呆呆地注视着眼前色彩的变化。
这“无”的世界如此空阔,大概所有的感官都跟着崩坏了吧,思绪从常识的囚牢中解放,无限自由。
那时,我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世界上所有的事物,最初都是无形无色的。一切都由我们的大脑创造出来,所以世界可以不断改变造型,转换颜色,无限延伸……
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我被沙海三百六十度环绕,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里。身体好轻,觉得自己可以走到天涯海角。
我试着就那样躺在沙漠上。
感觉仿佛轻飘飘地浮在宇宙中。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