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陆少,他有超能力》 第一章坠崖 燕宁是被一阵婴儿啼哭声吵醒的。 接着是男人不耐烦的骂声和女人温柔的轻哄。 旅游大巴打着远光灯,飞快的在盘山公路上行走。 喝了口水咽下胃里的不适,此时窗外乌云密布,雨滴哗啦啦打在玻璃上,明明是中午,天色阴沉的吓人。 车载收音机,女主持正用柔和的声音说:“下面插播一条交通新闻,雨季到来,云海市发生多起山体滑坡现象,如有外出需求,请保持车速,系好安全带,注意车辆行驶环境。” 燕宁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云海市位于盆地,四面群山环绕,进出只能走飞机或盘山公路。开始新主管让她来,她是拒绝的,她的专业并不是房地产设计,而是石油化工,然而胳膊扭不过大腿,她还是来了。 刚才那个啼哭的小孩已被女人哄睡了,被吵醒的燕宁却没了睡意,远处高山传来一阵阵的轰鸣,司机并没有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车速始终保持在七十迈上下。 燕宁焦躁极了,感受着司机近乎飙车似的行驶,忍不住喊道:“没听广播说吗!小心山体滑坡!司机你开慢点!” 司机对于有人打扰他开车十分的不悦,边打着方向盘边看向燕宁,他刚想说什么,一声巨大的崩塌声掉落到了他们头顶,大巴车瞬间失去控制,整辆车天旋地转的掉下了悬崖,燕宁瞬间失去了意识。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树上。 雨已经停了,天色昏暗,大约到了傍晚。 歪脖树并不高,她腰腹剧痛,费了大半个小时才从上面下来。燕宁走到车前,却又不敢深入去翻。 高达两米二的大巴车摔成一片一片的,残骸就掉在她脚下,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迹,燕宁呼吸一窒,和她同行的人,都死了? 一股毛骨悚然感从脚底往上冒,她心里忽然十分的难过,她颤悠悠的拿出手机,屏幕很快亮起,时间显示四点半。万幸屏幕只是摔坏了一个角,然而手机并没有任何信号。 四处都是高山,靠爬是不可能的,燕宁环顾四周,发现两座山之间依稀有条小路,她不敢坐在大巴边上,远远地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双手抱着头,等腹部疼痛好些了,才撑着伞,捡了根木棍一瘸一拐的顺着小路走。 不管怎么样,活着的人还是得继续活下去。 走过山隘,周围露出一片茂密的树林,在最靠近山壁的那棵树上,有一个血手印。燕宁吓了一大跳,但很快反应过来怕是车里还有人活着,也像她走到了这里。 对方一定没发现歪脖树上的她,燕宁很快就找到了第二个血手印,这时她已经走过了三四米,她回头看了眼山坳中的大巴残骸,决定去跟着前辈的脚步。 树林并不深,燕宁很快就走了出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小小的村庄。 燕宁兴奋极了,连带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 能遇到人家就说明自己有救了。她拿出手机看了看,电量只剩百分之25,不过这不是最令她苦恼的,因为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信号。 但这并没有削减太多她的兴奋,她可以先去找人看看大巴车是否还要幸存的人,第二天请求男主人带她去县城。 她加快脚步,满怀期待的顺着湿滑的小路朝最近几间房子走。 草丛上带血的手印和脚印慢慢消失,只是靠近了,她心头就涌起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燕宁不自觉放慢步子,现在是下午五点多,到了饭点,按理人家都要开始做饭了。然而远远看去前前后后几十间房子全都黑着没点灯,周遭静的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燕宁半眯着眼,疼痛叫她的神思清醒许多,她忽然有些怕走过去,浓重的违和感让她停下脚步。 下一秒,燕宁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才发现,就在她不远处,路边上居然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很高,一米九左右,他穿着黑色长外套,全身都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杀气和锐利,像是民国时期的将军。 可能站的有点远,燕宁看不清他的脸。 她保持着警惕,没有上前去,远远地问那个男人说:“你是谁?” 男人没说话,二人之间隔了十来米,保持着诡异的寂静。 燕宁抿了抿唇,转身朝着最近一户人家走。不管怎么样,总得去看看,找不到出路,手机没有信号,她也会死在这里的。 燕宁走了两步,发现背后有人跟着自己,这荒郊野岭的,目前为止她发现的活人就是那个男人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村庄门口。 走在前面的燕宁忽然浑身不自在,她停住了脚步,背后那男人也停了下来,二人的距离比刚刚近多了,她可以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是从那个男人身上传来的。 “你也在刚才那辆大巴上吗?”燕宁转身,探究的扫视着男人。 对方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燕宁才发现男人的眼睛黑的过分,精致的五官没有任何表情,淋漓的雨水混合着血,正一滴一滴的从他的长衫下摆落下。 燕宁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了男人脚下的影子,心下稍安,于是她抿着唇,一步一步走过去。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哑巴?” 走的近了,那股血腥味就重了许多,燕宁把伞的另一半罩到男人身上,这个时候守望相助更重要,她把伞塞到男人手里,从包里拿出消炎药和矿泉水递给他。 依旧没回应,但是男人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他昂着头吞药,喉结松动,雨水从他的头发低落,顺着脸颊滚落到衣襟里。 还挺好看的。 二人肩并肩走着,身边有个男人的感觉让她安心许多,她没有选择一片漆黑的房屋,在村子里转了转,最终在一户看起来还蛮气派的人家门前停下了。 第二章村庄 天色更加阴暗,夜晚来临。 燕宁问了很多问题,男人只回了他叫陆横,之后再没有搭理她。 她用余光瞥了男人好几眼,猜想对方应该是个角色扮演爱好者。 “我是去云海市工作的,没成想遇上这茬事,也不知道车上有没有人像我们一样逃出来了。不过看那个现场,怕是没有了。”她絮絮叨叨的,叹声说:“过两天云海市那个漫展,有很多知名的coser都会去,等我们出村报了警,之后可以一起去看看。” 她也不是非要男人回应她,只是在这么寂静的环境里,如果再不说说话,她怕自己会疯掉。 幸而男人没有露出嫌恶的神色,二人并行让她心安许多。 燕宁伸手敲了敲门,然而并没有人来开。 门是青色的,隐约有些湿滑粘腻,像是长了青苔,可定神看,门板却又光洁的过分。 燕宁又拉了拉门环,门环生锈了,发出刺耳的咯吱咯吱声,依旧没人出现。 “不用敲了。”男人的声音低哑沉闷,和他清俊的外表并不太符合。原来他是会说话的,燕宁正这样想着,下一秒,只见男人直接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吱呀—— 像是很久都没开了,门不受重负的开了半扇,顺着屋里透出的光看去,一个男人伛偻着腰,定定的看着她。 这人刚才一直站在门板后面吗?她被吓到,心跳如鼓。 “请问……” 那人很快就发现了站在燕宁身后的男人,于是他打断了燕宁的话,努力挺直腰板,露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他将另外半扇门开了,热情的示意他们进屋,“大少爷快进来。” 原来他是本地人啊。燕宁若有所思,看那老人如果春暖花开冰雪消融一般。 他有些佝偻,还没自己高,穿着民国时期那种长衫,和这位大少爷的款式差不离,只是更简单一些,布料也稍差。 管家等了一会儿,他的大少爷并没有进屋,甚至还替燕宁撑着伞,于是管家好像终于看到燕宁这个人一样,不悦的问她:“你是什么人?怎么能让大少爷给你撑伞!” 这人的嫌弃直白明显,她浑身上下都不太好。 男人的伤应该比她重些,说起来,她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只是压到腹部软组织挫伤,已经是个奇迹了。男人流了这么多血,或许只是出于绅士没告诉她而已。 于是燕宁从男人手里拿回伞,露出了一个愧疚的笑容,说:“老先生您好,请问村里有人方便,随我去救人吗?” 见燕宁还算识趣,老人臭臭的表情好转许多,但他并没有回复燕宁,又深深的躬下了腰,示意大少爷往里走,“大少爷,老爷等您多时了。” 让燕宁奇怪的是,这么关心大少爷的老人,竟没闻到男人身上的血腥味。或许只是年纪大了吧,她这么想着,就是撑个伞都能朝自己凶,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让受伤的大少爷撑伞,怕是要吃了自己不可。 男人挺立在原地,左手空落落的垂下,他的视线落在燕宁身上,却是对老人说的:“老爷子就是这么教你待客的?” 燕宁听着男人的话,配合对方专注的眼神,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老人收到男人的警告,颇不服气的露出个僵硬的笑:“那就请这位小姐也一起进来吧。” 燕宁只好迈步跟着管家,男人跟在她身后两步处。燕宁打量着四周,这是一个老式的四合院,院内杂草丛生,墙头堆满落叶。支撑房梁的柱子只留斑斑点点的红漆,上面蛛网环绕,像是很久没人清扫了。 门口到大堂很近,大堂亮着灯,然而并没有人。 和院子里差不多,大堂也爬满了蛛网,走进这座宅子,燕宁心头隐隐不安。 她不敢找管家搭话,于是戳了戳背后男人的手臂:“我看你家好像没有人,我们能找到帮手一起回去看看吗?” 管家拉开太师椅,倒了杯茶,让男人坐下,“大少爷请稍等,老爷用饭去了,老奴这就去请老爷。相信老爷知道大少爷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见男人颔首坐下,管家扫了一眼燕宁,好像才发现她似的,慢吞吞的走开了。 燕宁也拉了张椅子坐下,对管家称呼还是诧异,“他好像对我有敌意。” 在这个现代社会,这位管家还保存着旧社会那种传统,这位管家的穿着和称呼,都好像让她回到了民国时期。 老人吃饭去了,出来的是管家,那其他人呢?燕宁下意识的问道:“这里真是你家吗?我怎么感觉毛毛的。” 肚子开始隐隐作痛,她动了动身体,椅子吱呀一声,不受重负的断了个腿,燕宁吓了一大跳,脸腾地红了起来。 不会吧,她有这么重吗?燕宁尴尬看向男人,露出个僵硬的笑:“嗨,我不是故意的……” 下一刻,她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大堂的蜡烛快燃尽了,火焰幽微,男人的脸陷在阴影里,昏黄的灯光下显出几分狰狞,仿佛一座雕塑,他定定的看着燕宁,看的燕宁后背发凉。 燕宁顿了一下,斟酌着用词说:“我的意思是,对不起,这椅子多少钱,我赔给你吧。” 她懊恼的想到,自己身上并没有现金,手机里倒是有,但是没有信号,也付不出去。念及此,她打开手机,很糟糕的是,电量已经掉到了百分之19,而且依旧没有信号。 于是燕宁只好讷讷的笑。 “要喝水吗?” 男人扫了一眼燕宁,并没有追究她。 就在这时,管家又晃悠悠的回来了,燕宁觉得管家眼神变了,他似乎很高兴,从她进屋这么久第一次正眼看她,热情的说:“小姐一定是从外地来的吧,这么晚了,不如在这里住一晚,明日老爷再设宴招待大少爷和您。” 不是吧,明天还要设宴?燕宁问:“老先生,我想找些人和我去看看那辆出事的大巴,天色尚早,或许我们还能找到幸存者……” 现在才五点多,还是回去看看比较放心。就算这里的人再怎么早睡,现在也应该醒着。谁知管家听了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大惊失色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似的。 “那怎么行!”忠叔呵斥道,好像对着一个不懂事的晚辈,“这位小姐可知男女有别,在出嫁之前,没有奶妈教引你,婚前不可见外男吗?” “……” 第三章留宿 燕宁懵了。 “您或许对我有些误解。”燕宁忍不住辩解:“我只是想去救人,没有别的意思。” 管家哼了一声,皱眉道:“自老夫人仙去后,我陆家便闭门不接客,如果不是大少爷执意,外人按理是要净身驱邪,祭拜先祖,焚香祷告三日才可进陆家的。” 燕宁对管家的理论感到新奇,也明白二人的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她刚想向管家解释的清楚一点,就被陆横拦住了。 “不用去了,都死了。”末了,他又补充说:“住下吧,明天我会带你出去。” 虽然她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猜想无人幸存了,但冰冷的现实还是让燕宁打了个哆嗦。 于是燕宁说:“那好吧,我们出去找到帮手……再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管家带着燕宁走过拱门,来到一个小院子里。 那院子和大堂差不多,一根竹丝扫帚被随意扔在拱门旁,一眼望去,荒芜的过分。 燕宁不禁疑惑,这样的屋子真能住人吗? 管家一路都没说话,直到走到屋前吗,把门拉开,稍稍后退示意燕宁进屋,才问她晚饭吃过没有。 屋里并没有点灯,一股混合着灰尘的浓重霉味窜到她的鼻子里,燕宁借着昏暗的天色往里瞧,见被子微微拱起,好像下面躺着个人一样。 “……不用了!”她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在管家第二次问她的时候,下意识拒绝,随后她马上意识道自己反应过激了:“我来这之前已经吃过了。” 管家怪异的扫了一样燕宁,进屋去点燃了桌上的烛台,暖黄的灯光亮起,他似乎知道燕宁肚子疼,提议要给她烧热水,燕宁这次没有拒绝。 “小姐衣服都湿透了吧,这几天天气都不好,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先拿柜子里的穿一穿。”管家又露出一个僵硬的笑,说完便离开了。 下了一天的雨已经停了,风呼呼刮着冷的慌。 燕宁送走管家,便关上门,借着烛光打量着屋子。 大堂仿佛废弃旧宅,这间房子也没整洁多少,燕宁点燃另一根红烛,明亮的火焰让她心里安定不少。 她的行李跟着大巴车一起碎尸万段了,目前只有一个随身的包,的确没有换洗衣服。 燕宁想管家也还是挺有人情味的,便索性先把湿湿的衣服换下,穿着短袖在屋里活动。 这是一间十分古色古香的屋子,里面的床是那种四角立柱还挂着纱帘的,右边是衣架和衣柜,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做的,只是看着很旧。 左边是纸糊的窗户,让她吃惊的是,上面贴着红色喜字窗花,旁边是是梳妆台,正对门是两张太师椅和茶几,墙上挂着一个偌大的红双喜字。 屋里的陈设全是红色的。铺在床架上的也是红色的帷幔,红色的被褥,如果不看外面的环境,喜气洋洋的氛围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婚房里。 屋里闷闷的,关上门之后霉味更重了,氤氲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朽味道。 于是燕宁打开窗户,透过窗柩看到院子的全部。 院子里一片漆黑,没有电灯让她很不习惯。 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两声,燕宁摸出包里的巧克力,三两口吞下,一块巧克力只是塞了塞牙缝,反而勾起馋虫更饿了。 要是这里有外卖该多好。 她打开手机,这次终于有了信号,只是时断时续的,而且只有两格,她试图报警,试了好几次都没拨出去。 管家很快就回来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两个男人抬着一个大水桶进来,放到了屏风后面。 燕宁谢过三人,过去试了试水温,入手微烫,洗澡正好。 她不打算洗澡,捧水洗去脸上的泥巴,一身的疲惫也缓和不少。 把最后一口矿泉水喝完,燕宁和衣躺下。 其实现在还早,远远没到她睡觉的点,但是手机没多少电了,这夜晚又这么寂静,周围黑灯瞎火的,她不敢乱跑,躺在床上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 到后半夜就起风了,窗户摇摇,沙沙作响,她拿出手机,正好看到手机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的画面。她有些愁,摸索着关了窗,白天一直赶路,太匆忙,并没有好好充电。 看陆家这种老式的房子,一路走来也没看见电灯,可能连电线都没拉。 蜡烛很快就燃尽了,门也咯吱作响。 周遭忽然冷了下来,她只穿着短袖,忍不住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被褥是新的,但仔细闻还是有股霉味,燕宁越盖越冷,好像回到了白天被雨淋着走出山坳那时候。她坐起身,想找找屋里还有没有蜡烛,门外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 燕宁心头顿时警铃大作,下意识抱住双膝大睁着眼睛看向门的位置。 不会是这户人家看她孤身一人,来对她做什么坏事吧。 村子里的狗叫了两声,像在驱赶不速之客。 饶是燕宁再胆大,可这种环境下也不禁腿肚子发软,陆宅太过安静,好像整座宅子只有她一个活人一样。 燕宁背后发凉,她突然发现窗户被吹开了,森森的风迎着她的脸吹来。门咯吱的更响了,贴近门口的那块墙忽然出现一个阴影,摇摆不定的,从墙上一点点浮出来,做出向她伸出手的姿态。 这是什么东西啊!她简直要吓哭,掐着虎口,努力让自己镇定,想到奶奶平日经常念的大悲咒,死马当活马医的念了起来。 要是手机有电就好了,这个时候她还可以播放高僧讲经视频壮壮胆。 磕磕巴巴念了一遍,那阴影好像淡了些,燕宁受了鼓舞,于是开始了第二遍,正在她念到第三遍的时候,房里的蜡烛忽然亮了。她惊愕的看着燃起的蜡烛,那蜡烛竟然是整只的,上头缠绕着龙和凤凰。 那处只是正常的门板,好像那个差一点就要出来的鬼影只是燕宁的错觉而已。 自动燃烧的烛光飘摇古怪,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告诉自己不能放松,可接下来她的精神忽然恍惚起来,她一下一下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忽然闻到一股异香,熏得她脑袋发昏,慢慢失去意识。 “就是她?” 门口隐约有两个男声,被风吹散在院子里。 第四章神婆 燕宁心有余悸的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睡得浑身酸痛,猛打了两个喷嚏。 昨晚也不知道后来是什么情况,她拍了拍胸口,内心藏着隐隐不安。 燕宁坐起身,小肚子猛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屏住呼吸,掀开被子,只见床上一大滩红色血迹。 不会这么衰吧? 她这两个月生理期一直都不准,看了中医吃了很多药,一直调理不好,没想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害她弄脏了别人家的床。 燕宁转了一圈,没找到马桶,于是只好将窗户关上,蹲着换好了卫生巾。 她还惦记着昨晚的事,起身在房里看了个遍,帐上,床下,堆着一些陈年的灰,并没有其他东西,她松了口气,觉得昨晚应该只是自己的幻觉。 裤子上凝着大块血迹,燕宁没办法,只好打开柜子找找有没有能穿的衣服。柜子里挂着几件老实的旗袍,花样都很素淡,还有一件正红色的袍子,领口绣着凤凰,像是敬酒服。 燕宁没有找到裤子,看身上的短袖也皱皱巴巴的,没好意思穿人家的喜服,便挑了一件黛色的旗袍换上,意外的合身。 她利落的扯下沾血的被褥,放到床脚的红色脸盆,打算找个地方给洗了。 燕宁出了屋,她昨天有经过一个小池塘,边上有人开辟了埠头,铺了青花岩,上面并没有青苔,很干净,想是一直有人用的。 她按照来时的路走了一会儿,却没看见那个池塘,等她发现迷路时,已经走到了一个陌生的院子。周围看上去差不了多少,燕宁选择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亮着烛火的屋子,过去敲了敲门,心想可以找人问个路。 眼前的门同大门一般,年代久远,颜色暗沉,门扣上面挂着厚厚的铁锈,燕宁摸了一下,手上沾了不少青苔,门内亮着,有个人影坐在桌边。 那人头上攒着一个发髻,是个女人的模样,但并未答话。 她不再动作,出声问道:“我在这里迷路了,所以来问问大堂怎么走。” 问话似乎也不太管用,因为那个女人一直坐在桌边没有任何动作,薄薄的窗纸透出她的轮廓,燕宁注意到她是低着头的,下巴磕在稍高一点的桌子上。 她靠的太近了,以至于不小心拍到门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算不上大的缝隙。 燕宁懊恼的敲了敲头,不过既然开都开了,透过门缝,她看到桌边确实坐着一个女人,只不过年纪很大了,正阖着双眼休息。 女人的影子在昏黄的烛光下拉的老长,燕宁心头一喜,便索性推开门进去了。 她先前觉得女人睡着了,进去看到才发现对方正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她的发髻服帖的趴在头上,身穿一身暗红色的喜服,是那种旧时代式样的,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和地面离得很近,但确实是脚部悬空着的。 瞧见这幅画面,燕宁心头的喜意不自觉的淡了些。 那人见燕宁进来了,也抬起头,燕宁觉得她似乎笑了一下,但眨了眨眼又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她扯了扯嘴角,操起一种奇怪的口音,不是普通话,和家乡方言也相差许多,声音灰色嘶哑,燕宁花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她说的是“你来了”。 燕宁看着那老妇人,搭配对方奇怪的口音和服饰,浑身上下都感觉不太好,她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抱紧手里的盆,往后退了两步。 随着她的后退,燕宁甚至觉得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她竟然从这么昏暗的灯光中看出对方的失落,对方也确实失落了,以至于她的语调都发生了变化, 妇人起身朝她走了过来,颔首道:“我可以帮你出去。” 随着她的靠近,燕宁也不自觉的朝后退去,而她的话硬生生拖住了燕宁的脚步。 “你可以送我去县城吗?”燕宁自动理解成这个意思,她忍不住多看了妇人几眼,然而屋里的光实在太暗了,饶是她想看清,就非得走到她面前不可。 她又不想和对方靠的这么近,于是只好说:“那就谢谢你啦,不过你可以告诉我哪里能洗衣服吗?”她将盆里的被褥展示给妇人看,“我不小心弄脏了。” “不客气。”妇人侧开身体,示意燕宁去里边坐下,“我就是在这里等你的” 她肯帮自己就最好了,只是这话听着怪怪的。燕宁提步,从门口坐到了桌边。妇人并没有坐下,而是慢慢走到门边,将门关上了。 随着她的动作,室内也暗了几分,四周安静的很,燕宁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太师椅后边挂着的是一副佛像,上面画着地藏王菩萨,法相庄严。 按理说人家里供奉多是观音,燕宁还是第一次见到其他菩萨。 屋子看起来很陈旧,佛像却新的很,燕宁甚至还能看到佛祖金身闪烁的细碎光芒。 对方便提议道,“你饿了吗?我这里有糕点。” “不饿。”怎么这里的人这么喜欢给她投喂,燕宁下意识拒绝了陌生人的食物,缓下语气说:“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那需要热茶吗?” 妇人抬手捧了一碗糯米过来,她上下打量着燕宁,看见了燕宁眼底的青黑,“你好像没有休息好。” 燕宁再次僵硬的笑了起来:“没事的,我只是有点认床。” “那我就先为你驱鬼吧。”妇人将糯米放在了桌上,神情似笑非怒。 “驱什么鬼?” 妇人神神秘秘的笑了:“你昨晚就没遇到奇怪的东西?” 燕宁疑惑的表情一窒,她屏住呼吸,瞬间想到那个黑影,“你是说……” 妇人点点头,随后就进了里屋,那里很黑,黑的燕宁甚至没看到床后面还有一扇暗门,她推开门进去了,那扇门像是很久没打开过,灰尘簌簌的飞出,空气中幽微的腥味,直直窜入她的鼻腔,燕宁总觉得那是血腥味。 可能是鸡血吧,她不无安慰的想到,一般能驱鬼的神婆这里都有黑狗血。 第五章驱鬼 妇人只进去了一小会儿,马上就捧着一个盒子出来了。 她将盒子放在桌上,拿了一盏油灯过来,之间那盒子里装着一些泥土、香灰、枯黄的花瓣、橡树果实、白色的蜡块,还有一些暗红色的液体,这些东西杂乱的分布在盒子里,还有几样燕宁分辨不清。 妇人的脸忽明忽暗的,燕宁看着她将那碗糯米混到了盒子里,随后将桌上的茶水也倒入其中,伸手搅拌起来。燕宁见她的手干瘦极了,像是枯了的木枝,她在里面搅拌了一会儿,最后拿过灯盏点燃了盒子,燕宁惊愕,刚想制止她,只见妇人微微一笑,“别急,马上就好了。” 她这么说,燕宁也不好说什么,她坐回原位,盒里的火很快就灭了,妇人将盒子里烧剩的东西倒到了盒盖上,燕宁惊愕的发现,那团黑糊糊的烧到最后只剩下了晶莹剔透的糯米饭。 妇人满意的笑了,她指着说:“吃吧。” 燕宁傻眼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吃掉?” 这是什么神奇的化学反应才能让那团泥巴似的东西脱胎换骨啊。 她一想到盒子里那些东西,就泛上一股恶心之感。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燕宁不禁怀疑妇人是故意戏耍她的。 妇人说:“良药苦口利于病。” 燕宁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得病了。她想自己一定是来错地方了,颇不自然的说:“阿婆,有别的法子可以驱鬼吗?” 那妇人却是偏头看了眼里屋,意有所指的说:“自然是有的。” 燕宁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想到之前闻到的血腥味,心里顿时打了退堂鼓,觉得四周的温度都低了极度。 此时妇人咧开嘴笑了起来,随着她的笑容,那张脸像是老树皮那样,在极短的时间里干枯,被人生生剥落下来,“你上山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些东西盯上了,不然也不会坠崖。若不早些驱除,怕是活不过一年咯。” “不会这么邪门吧……”燕宁的脸色发白,坠崖不是泥石流造成的吗?她犹豫一阵,最终还是吃不下这东西,“您让我再考虑考虑……我先把褥子洗了,再来找您。” 燕宁问出埠头位置之后便出了妇人的屋,一转弯正巧撞见匆匆赶来的管家。 忠叔见到燕宁时顿了顿,似乎在奇怪燕宁为什么不在自己屋里。她招呼后面的仆人走上前,焦急地神色和缓了许多。 “昨天匆忙,本来应该早些将礼服送来的,不过如今换上也不算迟。”他说着,不由了然地笑了起来。 仆人在后面,手捧着全套的婚服出来,上面放着一顶凤冠,底下是正红色的嫁衣,与柜子里那件款式十分相似。 燕宁还沉浸在刚才那碗糯米饭中,管家的笑容让她觉得违和极了,“您是什么意思?” 管家笑意更深,“少夫人快去将婚服换上吧。” 燕宁见状只当他误解了自己,于是耐心的向他解释自己是坠崖掉下来的时候,才遇到他们少爷的,之前二人素不相识。 “你们搞错了,我没有要嫁给你们少爷。” 难怪昨夜管家给她安排那么个婚房,这可真是个大乌龙,她歉然的笑了笑,“给你们造成麻烦了,我稍后便会离开这里。” 她说完便松了口气,管家听到她的解释却怒了,他大声喊道:“把她给我抓回去!” 他这么一喊,后边两个仆人立刻放下手里的托盘朝她扑了上来。 燕宁实在没想到自己只是来借宿一宿,就会变成要嫁给对家大少爷的结局。 她无奈的坐在床榻上,刚刚管家强行给她喂了药,她试着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而手脚都毫无反应。 接下来那个她见过的妇人走了过来,扒了她身上的旗袍,换上了米黄色的衬衣,然后替自己穿上了那一身大红的喜服。 燕宁内心是崩溃的,好在她没动自己的胸衣。 随后她接着室内昏黄的烛火光芒,开始上妆。 纸糊的窗户薄的很,燕宁怕外面管家听见,压低声音问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吗?” 铜镜只能照出大概的模样,燕宁的唇被涂的鲜红,两颊像是陪葬的纸人,喜感极了。 妇人像是没听到燕宁的问话一样,她的神情木木的,化完便拍了拍手就出了门。 她现在还是对那碗糯米饭膈应的很,没准妇人是故意戏弄自己也说不定。 这下屋子里就剩她一个人了,燕宁只有头能动,于是只好低下头仔细观看这身喜服。 大红色的嫁衣,花纹繁复华丽,胸口的凤凰栩栩如生,这是一件宽大的长袍。燕宁的脚上还被套了一双不合脚的红色绣花鞋,那鞋子相当不合脚,箍得她紧紧的十分难受。 但燕宁顾不得难受,被禁锢的感觉让她相当焦躁不安,而且还被人换了一身新娘的衣服,要做什么燕宁几乎已经可以猜测出来了。 凤冠很华丽,镶着各种珍珠玉石,戴上之后,燕宁顿时觉得自己像是顶着一块八十斤重的石头,压得她脖子都竖不起来。 外面敲敲打打的,亮起了红色的光芒,燕宁眼睛眯起一条缝,透着窗户往外看,灯笼的火焰幽微的很。 她挣扎着从椅子上起来,却听到那脚步声已经进了屋,她犹豫着又坐了下来,整个人都僵硬极了。她闭上双眼,悄悄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在她闭眼装睡的同时,屋子的门被打开了,闭着眼睛的燕宁听到了门吱呀的老长一声,有人迈着沉着的步伐走到了燕宁的床边上,燕宁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倾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这时候,燕宁听到了第二个脚步声,也走进了屋子里来。 第二个进来的是管家,他听到了燕宁和妇人说话,于是异常利索的捏起燕宁的下巴给她喂了一碗黑糊糊的汤药。 那黑色不明液体又苦又麻烧的她喉咙灼痛,简直是要命。 燕宁想痛骂管家,然而嘴巴啊啊愣是说不出话,只能嘶嘶的吐着气。 她这下可真是跑到狼窝里了,还是自己送上门的那种。 “少爷……”管家的声音在屋子里低沉地响起,“时间快到了,该去准备了。” 那男人应了一声,取过托盘中的红盖头,盖到了她的头上。 那凤冠重得要命,天色也昏暗极了,她低着头努力分辨着路,被人架着跟在管家后边走。 第六章成亲 她身后还有负责敲锣打鼓的仆人,燕宁暗暗留了神,她来时陆家并没多少人,现在出来了八九个,有了大家族的派头了。 他们走的很慢,约有二十分钟才到大堂。管家让他们在原地等着,又转进屋后,捧了个火盆出来唱道:“请少夫人跨火盆。” 燕宁还有些头昏,无奈全身没有力气,被仆人架着她过了火盆,她偏头看去,发现腕子上,不知何时被人圈了一只镯子。 鸡血藤泛着温润的红光,微微发热,她想取下来,却发现镯子死死的卡住了。她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镯子就悄无声息的出现,燕宁大惊,然而管家脸上并没有任何异样,她的心狂跳着,早先便有的不安愈发加重了。 管家径自向前带路,并用粗嘎的声音催促道:“少夫人快些来拜堂吧,误了吉时可不好。” 于是仆人继续架着她往前走。 雨停了,今天天气十分不错,青砖白瓦,路旁栽着些绿植,古色古香。 陆老爷坐在主位,神色和蔼。 陆家少爷成亲应该算件大喜事,虽然燕宁只能盖着红盖头看着地面,但就这有限的范围,也叫她瞧见了大堂里摆了不下四桌,此刻正坐满了人,然而他们安静的很,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甚至腿脚也不动一下,僵硬极了。 燕宁不经意偏头,看见来时的路拐角,庭院那颗柳树下,隐约站着一个人,穿了茶色长袍,那人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眼神带了些笑意。 他在笑? 燕宁不确定他是不是昨天那个男人,正想上前去问问,管家忽然出声,不容拒绝的叫她跪下。 整个婚礼现场保持着可怕而诡异的寂静。 而等燕宁跪下之后,她发现自己的红盖头被风吹了起来,或许不是风,也可能是别的东西,她还没回过神,红盖头掉在身侧,整个视野就明朗了许多。 先前来迎接她的仆人也跟了进来,四散在角落里,开始尽职工作,他们奏着喜庆的调子,然而那调子被拖得老长老长,简直就像是哀乐,燕宁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在结婚,而是在葬礼现场。 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大堂内甚至连贺喜的声音也没有,燕宁跪在蒲团上,忽的听到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那个人也跟着下跪,跪在了她的脚边。 燕宁后知后觉的侧头去看,只看到对方喜服上织金的下摆。 男人的袍子铺着很整齐,身板跪得挺直,他将手放在大腿上,手指干净白皙,指甲饱满圆润,看得她心跳加快。 燕宁没再往上看,因为她察觉到一道更强烈的视线,来自面前陆老爷的。 陆老爷今年七十,白发苍苍精神很好,神情却是冰冷严肃的。他审视的看了一眼燕宁,似乎不太满意,随后视线下移,盯着她的肚子,似乎有些惊奇。 看她肚子做什么,她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她暗骂这户人家太缺德,绑了手无寸铁的自己,还令她暂时失声说不出话,燕宁恨恨的盯着陆老爷,管家便立于一边大声唱道:“一拜天地!” 仆人压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对着大堂正门口,磕了一个头。 这要是放到之前,燕宁从未想过自己会和鬼结婚,还是这种老式的婚礼。要是对方还活着该有多好。 “二拜高堂!” 燕宁转过身,高堂之上只坐着一位陆老爷,按理说她的亲人也该来的,燕宁来不及多想,便跪下朝陆老爷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 仆人继续压着她完成了仪式,之后便让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忠叔唱道:“礼成!” 忠叔唱完,那两个架着她的仆人便松了手,燕宁没防住沉重的凤冠,打了个踉跄,重心不稳朝旁边倒去,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那个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扶住了她。 见燕宁如此乖巧的拜堂,陆老爷神情缓和了许多,温声道:“好孩子,稍后会有客人来,你且去准备吧。” 男人的手温暖有力,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 就在男人扶住她的瞬间,燕宁猛然发现自己全身都恢复了力气,她打量着四周,对方认这仪式,她可不认。趁着众人拿起筷子开吃,压着她的那几个仆人也走出去了,于是她拔腿就往外爬。 她刚跑到门口,那几个等着的仆人便扑了上来将她绑住了,燕宁的第一次出逃被强制镇压。 她恹恹的被押回喜堂,对上面沉如水的陆老爷,试图与对方谈判:“陆老爷,仪式我已经走完了,稍后我要回一趟津城,公司有任务派给我,实在走不开。我回去立刻会辞了工作,然后回来侍奉您俩可好?” 硬的不行那就试试软的,燕宁真诚的望向陆老爷,她发誓这是自己最真诚的时候了。 然而面前的老头吃软不吃硬,陆老爷十分不赞同,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三分:“你已经与陆横成婚,还要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以后便留在这里,每日伺候男人,早些为我陆家开枝散叶,就是了,横竖饿不死你。” 燕宁惊愕。 还开枝散叶,这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这又不是在里。” 她简直莫名其妙,“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纯属车祸坠崖,开始只是借宿一宿,我也并不认识大少爷,请恕我实在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难道你不想生?” 陆老爷神情凝重,不悦的打断她的话:“进了陆家的门就是我陆家的人,你是陆横明媒正娶抬进来的,就是化作鬼都不许走,由不得你选。” 燕宁气得七窍冒烟,管家忽的拦到她身前。“少夫人,你可别忘了,若没有少爷,你还进不了我陆家门。” 她哪是被抬进来的,明明只是想进来躲个雨罢了。 她从来到陆宅开始就觉得很不对劲,而且就连拜堂都是被逼的,她不认可这么荒诞的婚姻。 燕宁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快步向外走去,管家也没再拦她,她盛怒之下也没多想,直到撞上了门口那层看不见却又实质存在的墙,才傻眼了。 门口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她朝门撞了数次,却都是徒劳,每每被那层看不见的膜弹回来,燕宁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这不科学!难道中那劳什子阵法是当真存在的? 她望向大堂正中间的陆老爷和管家,“你们到底是谁?想要怎样?为什么不让我走?” 燕宁想,这陆家绝对是个坑。 陆老爷这才缓缓说:“出去的办法,我已经同你说过了。” 燕宁只觉可笑,转身质问他道:“你说生就生,你是天王老子?” 她又向那堵看不见的墙撞了数次,仍是出不去,燕宁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这时庭院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清清冷冷的,“忠叔,你别拦她。” 原来是新郎官出来了。 她抬头望向他,心砰砰的跳,被抓紧似的不受控制,她忍不住焦躁起来:“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有工作,不可能待在这里陪你们变戏法。” 陆老爷狠狠的敲了一下拐杖,他嗤笑:“你既已拜了堂,入了宗碟,死也是我陆家的死人,去留可由不得你!。” 燕宁的脸色难看极了,这般强买强卖毫无回旋的余地,她就好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像是察觉到她的难过,大少爷迈步走来,在路过她身边时,低头轻声说:“我会带你出去的。” 他明明只是耳语,然而管家,也就是忠叔不知为何听到了大少爷说的话,当即打断了他们:“大少爷!还未洞房,您也得守规矩,不可任意妄为!” 他这么一喊,更加激怒了燕宁,她向前走两步与忠叔对峙:“天呐,扔掉你的包办婚姻吧!我不会任你们摆布的!” 燕宁的态度依旧决绝:“我要走,让我走,我不会给你们生孩子的。” 二人大眼瞪小眼,燕宁强行用自己的身高优势压制着 此时大少爷忽然打断说:“我带她熟悉一下陆府,你们莫要跟来。” 陆老爷哼了一声,没有反对,于是管家也退下了。 燕宁还想和管家争论,却想到大少爷跟她一样,是从外面进来的。她咬了咬牙,大少爷看起来还是挺有话语权的,或许他真有出去的法子呢,她赌对方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左右留在这里她也是出不去的,便抬步跟了上去。 陆家很大,有前院后院,前厅后厅,东西厢房;厨房柴房,以及祠堂,都是额外起屋造的,屋子的格局跟以前古时候那些有点钱的大户人家差不多。 只不过这些屋子看着大,实际上也有年头了,抵不过时间的磨砺,墙壁一层层发黄起皮,屋顶也有反复修缮过的痕迹,变得相当陈旧。 周遭的屋子里虽然亮着灯,但仍然异常的安静。 安静到燕宁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燕宁忍不住去偷偷关注并排走在她身边的大少爷,她实在忍受不了这股安静,就问了他的名字,然而他并没说话。 “这狗日的拜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七章女尸 她站在原地盯着大少爷,“你是从哪个城市来的,我是津城来的,可以早点把我带回去吗?” 男人依旧冷淡,却回了她的话:“不是。” 不是是什么意思? 燕宁顿了一下,对方惜字如金的样子让她很是挫败,但还是坚持问道:“我见你是从外面进来的……你可以带我出去吗?我在津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今天必须得走的。” 这个男人刚刚替她说话了,应该愿意给她指路的吧。 燕宁忐忑的想着,男人却没说话,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 陆家的前院似乎也很久没有被打扫过,院子里有小花园和假山,但都已经荒废了,杂草丛生,落叶一地。还有一个迷你小池塘,水面波光粼粼的,似乎养了鱼,池塘边长着一圈茂盛的杂草,隐约透着一点红色。 她呼吸一窒,假山边上,好像躺着一具尸体。 燕宁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走的近了,就可以看到红色布料下面露出来的那双腿! 那是一具女尸,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嫁衣,花纹繁复华丽,胸口的凤凰栩栩如生,黑亮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耳边,也盖住了大半张脸,双手合十放于胸前,然而她肚子却破了一个大洞。 她嘴角十分安详,就好像走的没有任何痛楚,燕宁指尖发痒,冥冥中有股冲动,促使她拨开那人的头发。 燕宁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因为那女尸的脸,和她一模一样! 女尸手上也带着一只鸡血镯子,只是颜色几近透明,就好像镯子里的血已经被吸干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取下了女尸手上的镯子,款式与自己的无二,只是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纹,燕宁心神不安,她抬头,原本站在身后的男人,也不见了踪影。 手里的镯子微微发烫,燕宁艰涩的吞着口水,艰难地看着镯子上满满的浮现出原本不存在的文字。 “燕宁真是命苦,生完孩子就活不了了。” 燕宁是谁?是说的她?那老爷和管家执意要她生孩子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吗? 燕宁悚然一惊,将鸡血镯子远远地扔到池塘里。她心跳的极快,朝着尸体弯腰表示礼仪之后飞快的溜了。 然而很不幸的是,她才跑出去几步路,就被等在后面的忠叔逮到了。 吾命休矣!忠叔一声令下,就有男人拎着木棍朝她后颈狠狠地来了一下,顿时天昏地暗。 当她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坐在昨夜那张雕花大床,她被绑在了床柱子上,捆了几圈绳子,燕宁没挣开,她被绑的很紧。 她开口呼救,过去几分钟了也没人来。 燕宁简直要崩溃了,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被那大少爷卖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回想起自己的池塘边的遭遇,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燕宁真是命苦”,她将这几个字来回嚼了几遍,怎么都没想通。 然而燕宁并没有想太久,她按了按眉心,发现那个鸡血镯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冷风拍打着窗户,沙沙作响,门倒是还关着,但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 燕宁眨了眨眼睛,她仔细瞧了,才发现那门微微开了一条缝,那条缝在慢慢扩大,扩到一指宽,朝着燕宁所在的方向,出现了两只眼睛。 那是两只没有眼白的,全黑的眼睛,阴冷的眼神包裹着她的全身,从头到脚,正在看着她。 燕宁的背后森森发凉。 她被吓得不敢挣扎,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反而会失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上的绳子,忽然消失了。 等她发现这个事实时,身体僵硬的不像话,她微微伸展了身体,冷不防一头撞上了不知何时站在床边的一个人,那人的怀抱有点冰冷,把燕宁狠狠地吓了一跳,她心惊肉跳退后一步抬起头,却看见那个男人不知何时站在这里,或许……已经站了很久了。 男人低着头,过长的发丝盖住了他的脸,下巴处泛了点瓷白色,埋在阴影里叫她看不分明。 他是谁?刚才那双眼睛呢?燕宁顿时有点慌。那个怪人歪了歪头,发丝垂落,显出他的半张脸来,燕宁这才知道,他脸上附着张白玉面具,只在眼睛处开了两个孔,幽深的目光从那传来。 “你是谁?是你把我抓来的吗?” 男人并不回答,只是伸出手,苍白的手指抚了抚她的下巴,在她的后颈敏感处流连。 怎么会有这么凉的手,好像冰块似的!这是正常人会有的温度吗?燕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瑟缩着,可笑的后退避开他的触摸。 那怪人顿了顿,收回兀自抬着的手指,动作可笑的双手合十搓了搓,再用热乎乎的爪子摸摸燕宁的脸。 饶是再害怕,见到此情此景,也叫她觉得好笑,那怪人的手是热的,想来是个活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躲在这件屋子里,但同而为人的感觉,竟驱散她心头的阴冷,叫她放松了不少。 见她笑了,那怪人凑过身子来,伸出双臂要抱燕宁。 燕宁躲了过去。她时刻注意着他的动作,虽然都是活人,但这怪人的目的未明,她又被人绑了两次,心头警惕了不少。 燕宁眯起眼睛,对方的真面目被那面具遮得严严实实,她瞧不着,于是她说:“你是谁?你可以把面具摘下来给我看看吗?” 那怪人只是摇头,燕宁追问道:“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的脸?我认识你吗?” 那人轻哼了声,只是欺身过来将她抱住,这下她可没地方逃了。 她被怪人抱了个满怀,那怪人搂着她的腰不住摩挲,燕宁抬手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手脚软的没有任何力气。 怪人发觉了燕宁的抵触,微微顿了顿,伸手在燕宁的后颈摩挲。那力道并不大,只是她的要害被人这么捏着,燕宁就像猫被提了颈子一样,动也不敢动,但燕宁心里膈应极了。 燕宁别过头去不看他,无声的拒绝。那怪人伸手将她的头掰回来,四目相对,燕宁受不了这种沉默,便问他:“你是哑巴吗?” 那人低着头,拉着燕宁的手,用额头蹭蹭燕宁的额头,甚至给燕宁一种他们是热恋情侣的感觉。 燕宁能够感受到对方冰冷的气息,这个怪人好像是冰块做的。 怪人的手臂越缩越紧,他的力气相当的大,燕宁觉得自己的肺部都被挤扁了,同时他的怀抱还是这么冷,燕宁直打哆嗦,“那你可以先松开我吗?” “不可以。”怪人的声音低沉沙哑,音色和那个大少爷差不多,然而大少爷的体温可没这么冰,燕宁正想着大少爷哪里去了,便被怪人掐住了脖子。 “你在想谁?”察觉到燕宁分心,怪人加大了力度,低头和燕宁对视着。她的目光十分专注,瞳子也黑的很,然而还是有眼白的。 燕宁心神稍定,不是刚刚那双眼就好,脖子里的那只手明晃晃的彰显着存在感,燕宁感到一阵呼吸困难,于是她本能的伸手推开怪人。 快放手!再不放手她就要窒息了!燕宁眼前发黑,怪人的力气格外的大,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在想谁?” 这人是个神经病!燕宁努力抬着头,擢取空气中稀薄的氧气,怪人的手劲太大了,求生欲迫使着她大声喊道: “在…在想你…脖……脖子!” 怪人这才满意的松开手,他像是逗弄够了,一只手紧紧的搂住燕宁不让她挣脱,一只手拿过床边的绳子,将她绑了回去。 “别害怕。”怪人这次利落的将面具取了下来,他伸手抚上燕宁的脸颊,抚平她杂乱的刘海,温柔的说:“我会带你离开的。” 这次她终于看清对方的脸了,原来怪人就是大少爷。 燕宁喘着粗气,喉咙火辣辣的疼,她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有使他开心,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深深地恐惧着,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眼前就是一张放大的脸,她的唇上一阵柔软,怪人带着湿润的气息吻在她嘴唇上。 在这个短暂的吻之后,大少爷很快离开了燕宁的屋子,燕宁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她等待了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屋子的门被关上,一阵寒风也留在了屋内,燕宁闻到空气中的冰冷和湿意,燕宁意识到自己得赶快逃跑,但很麻烦的是,她现在依旧被绑的紧紧的。 她尝试弓起身体,但很快就告败,她的手脚都结结实实的被绳子束缚着,而且她身上还穿着,和那具女尸身上,一模一样的喜服。 这种带有强烈暗示意味的情景叫她很难能够完全冷静下来。 而就在转头的一刹那,燕宁发现了放在床头的那只鸡血镯。 那只被她扔掉的鸡血镯。 一瞬间燕宁就想到了那个女人惨烈的死状,她不确定这到底是幻觉,还是说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她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跑了,留下她和她爸还有一起生活。燕宁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逃跑了,然而这一刻她开始不确定了。 第八章逃跑 刚才的吻还很明晰,燕宁嘴唇有些麻,她猜不透陆横想要做什么,对方救了她,然而下一刻又对她下了手。 那么陆横喜欢她吗? 燕宁想想就觉得不现实。他们才刚认识两天,除去那场荒诞的婚礼之外,双方没有任何联系。 那对方也是想利用她吗? 想不明白。 燕宁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比较好。 于是她将这两天的奇怪遭遇连了起来,彻头彻尾的想了一遍,然而除了手上这个镯子之外,她对这几天遇到的事情确实一无所知。 陆横并没有捆得很紧,但燕宁挣了挣,没挣开。她试图将绳子靠在墙上摩擦,沙沙的声音很快传了出去,屋子外面的脚步声靠近了,燕宁僵了一下,飞快坐到喜床去,因为动作太生硬而导致她的手腕咯吱作响,感觉像是脱臼了。 那人并没有进屋,只是在门口徘徊了一阵,燕宁心跳加速,半天才慢慢缓下来。磨绳子的声音会引来外面的人,她不敢继续下去。 屋里的水汽更重了,燕宁忽然觉得呼吸有些艰涩,她屏住呼吸,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良久,屋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她忍不住小声问道:“是陆横吗?” 她的直觉告诉她,屋里有人,而且很可能是陆横。 见陆横并进门,燕宁也被褥子上面的早生贵子膈的难受,于是她大声喊道:“陆横,我很难受。” 于是陆横推门进来了,他将燕宁抱了起来,放到矮塌上,扫到那堆碍事的红枣桂圆,将燕宁的凤冠取下后,给她也松了绑。 燕宁双手终于被解放了,她迫不及待的抬头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陆横定定的看着她,眼神平静温柔。 燕宁心里忽然就感到好委屈,她也不知委屈从何而来,她抓着陆横的手不让她走,见陆横不说话,内心难过没有消减反而愈演愈烈。 “他们让我跟你拜堂,是你属意的吗?” 陆横轻轻挣了挣燕宁锢着他的手,没挣开,他犹豫着拿另一只手掰开燕宁的手腕,不意外的看到燕宁通红的眼角。 他伸手,想抚平燕宁皱起的眉,却被燕宁一把拍开。 委屈和生气溢满燕宁的心,自进到陆家,受了这么多惊吓,她一次也没哭,然而现在陆横温柔的动作却叫她难受极了,她哭诉道:“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你别生气。”拭去燕宁眼角的泪,陆横握住她的手腕缓声道:“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她低下头,“我们什么时候走。” 然而在这一点上,对方可以说是油盐不进。陆横强行拦住了燕宁的手,摇头说:“还不是时候。” 燕宁不甘心,伸出另一只手去够他:“那要到什么时候?” 陆横的力气很大,他强硬的将燕宁作乱的两只手握到一起,语气却很温柔:“等我解决了陆家的事。” 燕宁渐渐冷静下来,她退后一些,盯着陆横的眼睛,慢慢的说:“陆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总觉得陆家死气沉沉的,没有半点人气?” 陆横低着头的看着她,森白的面具没有之前那么可怕,燕宁看他的眸子闪着细碎的光,他温柔的摸了摸燕宁的头,避开了她的疑问。 这让燕宁烦躁极了,她终于明白陆横的嘴严的很,于是她换了个思路问对方:“你可以告诉我,刚才去做什么了吗?” 对方离开的时间并不长,燕宁更倾向于对方想做什么但没做成,她稀里糊涂来到这里,没有人可以依靠,现在只能紧紧抱住陆横大腿了。 陆横只是笑,抚摸着她的头发。 燕宁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自己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了,这让燕宁觉得慌张,觉得恐惧,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男人表面很温柔,但同时又放任自己被绑着与他拜堂成亲。 她和那个管家根本就是一伙的! 燕宁愤怒极了,她深深地呼吸着,握紧双拳,指甲扎进肉中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平静。她盯着眼前的怪人,问怪人说:“你到底是我的朋友,还是敌人?” 面对燕宁的质问,陆横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燕宁死死的盯着他,始终无法从对方冷淡的表情看出任何的动摇。 陆横沉默了很久,久到燕宁觉得对方就是个哑巴,她便伸手去解自己脚上的绳子。 她一点也不想继续呆在这个令她感到窒息的“新婚喜房”里,她一点也不认为陆横真会带她走,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陆家,去哪里都好。 但是等她刚解开绳子起身,就被身后的陆横拽住了手腕。 燕宁转身低头看着他。 他握住自己的手那么冰冷,燕宁却觉得他的手在颤抖,她回握对方,更加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我一直在想,要如何挽回,你才不会离开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我的错。” 陆横依旧温柔而平静,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语调中的颤抖,于是燕宁觉得自己可以利用他。 燕宁温声引诱他说:“我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带我走,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假的,你是骗我的。”他的目光里是浓稠的仿佛化不开的,让燕宁胆战心惊,后背发凉的情感。 他低头在燕宁腰部狠狠蹭了几下,蹭的燕宁燕宁浑身发毛。 “别这么紧张。”他笑着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说完便出门了,不该他这次将燕宁全身上下的绳子都解开了,他似乎并不担心燕宁会逃跑,走的时候甚至连门都没关。所以燕宁可以看到,门外一个人也没有。 这真是绝妙的逃跑时机。燕宁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是陷阱,但动起来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她换好了鞋子,想到自己脸上的浓妆实在难受的紧,便凑到昨天那个大木桶边上,捧了捧水洗脸。 她拿过架子上的毛巾,在毛巾快要接触到脸的时候,水汽弥漫,她看到桶底朦朦胧胧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影子飘飘忽忽,在窗外照射进来的日光下,水面映出了燕宁呆傻惊恐的脸,她下意识的贴近镜子,里面的倒影也和自己一样倾身,燕宁按了按眼睛,愕然发现影子又消失了,好像刚才是她的幻觉一样。 不,不是幻觉,燕宁很清楚,她看到了一个站立在她头顶的影子,燕宁想抬头看,然而下一秒她就僵住了。 她用力睁大眼睛,顾不上水流进眼睛里的刺痛感,她确定自己正紧紧的抿着唇,然而水面那个影子,微微张开的嘴角却轻轻往上挑了起来。 那抹笑痕咧的越来越开,忽然张嘴,无声的叫了一声—— “燕宁” 砰—— 燕宁抄过手边毛巾,狠狠地向水面砸去。想象中画面碎裂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那块毛巾安安分分的待在她的右手边,水里的燕宁依旧在笑,好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燕宁傻眼了! 这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那个灰影摇摇晃晃的朝她靠近,燕宁伸手摸上水面上自己的嘴唇,只见那个“燕宁”笑的更开了,“燕宁”笑的更开了,眉眼弯弯温情极了,木桶外的燕宁简直要被吓尿。 这绝不是她在幻想,燕宁万分确定自己是被脏东西盯上了,不知不觉间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心脏砰砰跳动杂乱无章,她颤颤的伸出手,随着她指尖触及的地方,“燕宁”的身体开始破裂,一点点蔓延开来成蛛网状碎裂,里面微笑的“燕宁”终于消失不见。 身后的灰影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燕宁不敢耽搁,背上包包飞快跑出了门。 她怕再像上次那样被管家抓着,顺着来时相反的路狂奔,很快就看到了一堵围墙,围墙边上有假山水池,还有一棵歪脖子树。 这真是绝妙的跑路地点。 围墙上的视野很好,燕宁进村的时候正下着大雨,转来转去差点迷了路,太阳光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睛,顺利的找到了自己来时那个树林,以及村后一条长长的泥路。 那路很宽,足够一辆车通行,应该就是出村的路了。 燕宁不由得庆幸天晴了,赶路会好走很多。 她现在站着的,更像是一个圆的圆心,这村里一共有十八户人家,一圈一圈的把陆宅圈了起来。房子相互之间围的并不紧,像迷宫一样排列。 部分房子稍微富裕一些,是砖瓦造的,房子和房子之间都铺了青砖。 剩下的是黄泥房。 围墙并不算高,燕宁抱着歪脖子树一跃而下,她跳下来的时候扭到了脚踝,有些疼但并不严重。她抱着包包晃晃悠悠的看着脚下的地面,自己这样就出来了?简直顺利的不可思议。 燕宁刚拍了拍手准备走人,没走出两步惊愕的发现,眼前那户人家的窗户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女人,见到燕宁便大喊:“来人呐!新娘子跑了!” 他声音尖利极了,堪比一百个扩音器在她耳边炸开,刺得她脑仁疼。随着她的喊叫,周围一大片屋子都亮了起来,顿时出来不少人。 第九章地图 燕宁大呼不妙,拔腿就跑。追她的人越来越多,燕宁只能尽量挑着青砖的路跑。好在她穿的是运动鞋,跑得比穿拖鞋的恶徒好些,但对方很快就四散跑开,顺着小路包抄她。 第二次险险的避开屋旁伸出来的草耙,燕宁的体力也被耗去大半,她不得不放弃之前之前规划好的路线,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见缝就钻。 这些人果然是一伙的,燕宁看到几个婚礼上熟悉的面孔,她试着躲躲藏藏,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开了门但是没点灯的屋子钻了进去。 燕宁躲在门后,心脏砰砰极速跳动,压下要从嗓子眼里窜出来恐惧,她看见那群人飞快朝前冲去,慢慢看不见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一场赛跑让她精疲力尽,当务之急是先找些吃的,她只能祈祷屋里没人,摸到了灶头。 好在幸运之神还没抛弃她,燕宁顺利找到了两个馍馍,她啃吧啃吧解决了一个,剩下一个塞进包里当干粮。 可惜的是,她接下来再没找到任何吃的,燕宁给自己补充了水分,躲在屋里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找不到自己很快就会回来,燕宁摸到了门口,屋外一个人都没有,燕宁屏住呼吸,摸索着出了门。 然而她脚刚迈出去一只,屋内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往里拽。 燕宁全身都僵硬了,合着这屋里有人啊! 这下可真的死定了! 燕宁内心惴惴的转过头,看清对方面容之后,顿时惊呆了。 “是你?” 这人正是燕宁之前遇到的那个妇人。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妇人将门关上,从灶台下放柴火的地方掏出来一个烤红薯,“吃吧。” 因为陆家给她的违和感,燕宁始终不敢吃管家给的东西,靠啃巧克力和饼干支撑,现在闻到这股股香甜的味道,她满脑子都在喊有热的有热的快拿过来快吃你不饿吗,视线艰难的从上面移开。 红薯是温热的,和她的手一样大,表皮烤的很硬,她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开吃。 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出村,要是跑到一半因为体力不支就不划算了。 她太饿了,以至于咬下去的时候是囫囵一口。想象中甜甜的地瓜味并没有尝到,她吞了些下去,她嚼了嚼,一股违和感油然而生。 嘴里的东西颗颗分明,不像地瓜果肉的口感,反而更像是米饭。 米饭! 燕宁猛地将嘴里的食物吐了出来,地上并没有金黄色的地瓜,而是一团被嚼烂了的糯米饭。她看向手中剩余的地瓜,瞳孔猛然一缩,地瓜皮包裹着的,果然是糯米饭! 愣了几秒,这妇人为什么要神神秘秘的躲在屋里,为什么又要把米塞到地瓜里?她不由得想到了那天那碗糯米饭,恶心感油然而生,燕宁猛地开始抠挖自己的嗓子。 “你干什么!为什么要喂我吃这个!” 她抠了半天,却没抠出任何东西,她愤怒的望向妇人,燕宁抖着嘴唇吼。 还没等她问出个所以然来,妇人忽然伸手把她从屋内推了出去,极快的在她耳边轻声说:“朝东走,莫再回。” 几乎是同时的,在她身后传来一阵喊叫和粗重的喘息声。 那群人发现了她。 声音越来越近,燕宁没时间找她问个清楚,只好转身抓好背包飞奔。 原本宁静的村落像一只沉睡的野兽忽然被唤醒,一点一点的将她包裹。 她甚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追她,难道陆家媳妇跑了,是一件需要全村人都出动的事吗? 这又不是古代社会。 人越来越多,燕宁只好开始朝没有阳光的阴暗巷子跑,然而村子就那么点大,在众人的重重包围中,她并没有多少路可走。 要就这样被抓回去吗?燕宁不甘心,于是她开始思考其他逃生方式。被妇人坑过一次之后,她不敢继续找个屋子钻,而她的力气也花的差不多,速度变慢了许多。 说来也怪,后面那群人好像不知道累似的,一直紧紧的黏在她后面,而随着她的变慢,对方却像打了鸡血一样,伸出的双手差一点就要抓到她的背包了。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燕宁只好加快速度,见对方仍旧穷追不舍,只好直接甩下那个包,为首那人抓到包便一阵兴奋,然而下一秒就被包砸了一脸。 燕宁本来稍微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她就绝望了,这是一条长直道,没有拐弯,而她的面前,正有一波人拿着砍刀在追她。 吾命休矣! 她正想着自己今天是不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随后她就看见了一条墙缝。她比了一下自己的身形,发现勉强跟她尺寸差不多,而后面那些男人就不一定了,于是燕宁死马当活马医的钻了进去。 这应该是这间房子的后墙,燕宁十分庆幸没有后门,不然可真是瓮中捉鳖。 燕·鳖·宁顺着墙缝往外看,然而奇怪的是,后面追上来人好像没看见她钻到缝里了,一边喊着抓住少夫人一边迈着杂乱的脚步重合了,随后一起朝着前方跑去。 燕宁心下稍安,开始思考妇人刚才和她说的话。 “朝东走,莫再回。”燕宁喃喃自语,那个妇人在提醒自己什么。 燕宁的方向感还不赖,要不然也不敢自己一个人跳墙逃跑,她之前蹲在围墙上大概判断了一下,根据太阳升起的位置,东边应该是陆家的右手边。 然而被人追了这么一大圈,她也不是很能分清东南西北。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她确定要相信那个神神道道的妇人吗? 燕宁顿时陷入纠结。 等确定人都跑光了,燕宁才心有余悸的转过头,看了看这救她一命的屋子,屋里非常昏暗,像是没有窗户,等借着墙缝射进来的日光看清,燕宁整个人都傻了。 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 只存在经典影视中的房间生动形象的展示在她面前,燕宁不信邪,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确定这间屋子确实如此,她没办法,只好从来的墙缝钻出去。 进来的时候很容易,出去却很困难,燕宁甚至觉得墙缝缩小了很多,等她费劲巴拉的挤出来,还没等喘口气,就被绊了一步。 燕宁十分不幸的摔了一跤,还是脸着地的那种。她稍稍抬起头,手撑在地面想起身,但这个手感…… 燕宁脸色凝固了一瞬,燕宁甚至觉得这瞬间她的脑子都开始抽搐了,但这些日子受的惊吓还少吗?她缓和了情绪,若无其事的起身,拍了拍屁股。 没错,她又回到了那个池塘边。 燕宁不禁开始回忆起自己刚来到这个池塘边的情形,那时候她只顾着女尸的样貌了,根本没有仔细看。她明明应该想到的,自己或许真像神婆说的那样被脏东西缠上了,他们窥伺着她,把她引到这里,然后对她下手。 她不信对方只是单纯的让她拜堂,送她一段姻缘,对方肯定有更深的企图。 于是燕宁确定自己足以接受这一切之后,才开始好好的观察这具女尸。 她上次走开的时候,女尸看着还很鲜活,然而现在对方已经开始腐烂,女尸的双手合十放着的,也不全是胸前,而是胸部下面一点,靠近肚子的位置。 女尸的手掌交叠,手指紧紧的扣着肚皮,骨节扭曲僵硬。就像肚子很痒,她想挠,但是手并不听使唤,她能动的只有手指一样。 手掌下面,她的肚腹微微鼓起。燕宁不知道这是尸体腐烂的时候,腹内胀气导致形成的巨人观,还是说,她肚子里有别的东西。 女尸的表情并不安详,因为腐烂导致她的牙床露出,所以燕宁可以看见她的牙齿正紧紧的咬合在一起,甚至咬到了舌头,留了半截烂肉剩在外面。 她正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表现她死前的愤怒和不甘。 燕宁注视着这具身体,纵使知道对方或许已经灰飞烟灭了,还是认认真真的给她磕了三个头。 对不起。燕宁默念着,扒开了女尸的双手。 手腕忽然有些痒,燕宁取下了那只鸡血镯,用衣角擦了擦,然后戴到了女尸手上。她想起对方的镯子被她扔了,于是把她手上忽然出现的还给她以表歉意。 燕宁解开女尸的喜服,衣服被肉紧紧的黏着,并不好脱,揭开的时候从女尸的肚子瞬间窜出一股浓重的腐臭味,直冲她的鼻腔。 尸体虽然已经开始腐烂了,但她之前并没有闻到味道,也就没防备。现在忽然被这味道熏了一脸,好在没吃多少东西,干呕几次也没吐出什么。 随着她的动作,死后僵化的尸体慢慢开始解冻,从她的肚子开始,向四肢扩散,燕宁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身上的腐肉一点点融化,尸水无声的四溢,被土壤吸收,最后留在原地的就剩一堆白骨。 那只被她戴回去的鸡血镯也哐啷一声掉在地上,而且糟糕的是,里面的血色变浓了。 同时,她隐约看见,鸡血镯内侧,隐隐出现了血红色的纹路。 她将镯子凑近些看,那些纹路越来越深,最后变成了一副地图,那副地图很简陋,绕着镯子攀援而去,而起点,正好是一个迷宫的圆心。 她眉心一跳。 是陆家? 第十章诅咒 这也是妇人给她的提示吗? 但燕宁并不因此感到高兴咽了口口水,从镯子上看不出来出口是不是东方,她只有跟着一起歪歪扭扭的走了,才能印证自己的想法。 而且,那鸡血镯开始还没有这么红的,像是吸收了什么,使它的生命力更加顽强一般。 燕宁开始想象这种可能性,她若有所感,望向那具女尸。她这才发现女尸竟然怀孕了。 女尸的尸体只剩一个骨架了,那个婴儿软趴趴的留在她的小腹位置,然而并没跟着一起腐烂。 紧张的情绪在瞬间爬进她的脑袋,她感觉自己浑身僵硬,头皮发麻。 这种不知不觉跑上来的感觉让她开始呼吸困难。 对方应该只怀了四个月左右,胎儿还没完全成型。留在女尸肚子里的是一个小小的肉球,不过巴掌大。 良好的视力,使得燕宁可以清楚地看见,胞衣上裹着的那一层黑色的筋膜,她甚至可以闻到腐烂的味道,然而实际上,燕宁什么都闻不到。 肉球的筋膜很结实,以至于它没被女尸的尸液侵染一起尘归尘土归土。良好的土质吸附住了一切味道,骨头是没气味的,所以虽然女尸的肉已经烂的渣都不剩了,空气中甚至还有些的草木香。那副味道好像只是她的幻觉。 然而这真的是幻觉吗?燕宁不自觉后退,随着她的动作,那躺在女尸腹部的肉球也动了动,露出下面一点点红色,上面好像有字。 或许这也是线索呢。燕宁忍着恶心,捡了根树枝将那个肉球推开一些,发现那下面的是一个红色的布条。 还好,这不是在女尸肚子里的,而是垫在她身体下面。燕宁心里还存着疑虑,女尸的衣服都能被一点不剩划掉,这布条是什么做的,这么邪门? 或许这个和镯子一样,是女尸给她的提示呢? 布条是皱着的,这么看并不能看清上面写了什么,想到这里,她不在犹豫,直接将它挑了出来,放在一边展开。 布条上面用蝇头小楷写了一段话,看着有些费劲,燕宁慢慢的读,发现这一串似乎有些像碑文。 “生而不幸,死亦可悲,儿亦是夫,夫可作翁,姻缘败坏,孝伦荒唐,愿以此身,不入轮回,甘将陆府,永困于此,非我骨血,不可解也。” 燕宁将这串话反复念了几遍,慢慢从里头觉出些味来。她只觉毛骨悚然,或许她已经知道了为什么陆老爷执着要她生子。 大概是觉得自己和这人长的很像,燕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手上忽然一阵刺痛,紧接着是血液流出的感觉。燕宁看到自己的手被割破了。 这些树枝上面有些毛刺还是扎人的紧,她刚刚挑东西的时候没注意这么多,好在伤口并不算很大。 燕宁按了按手指上的伤口,血很快就止住了。 感觉找不到有用的信息了,于是燕宁环顾四周想找些线索。她没注意到,她流出的那一丝血并没有止住,而是顺着细细的树枝,流到了那块布上。 然后那块布的颜色就开始变化了,燕宁转了一会儿一无所获,随意一瞥才发现它从红布变成了一块白布,右上角还出现了一个俏皮的地标。 这块布变成了一幅地图。 而她,就站在布块的正中心位置。 她所站着的地方正好有个红点,她试着移动了几步,红点也开始动起来,像一个移动的导航仪。 虽然不知道地图哪里来的,但能有个地图就太好了,让她不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跑来跑去。 然而违和的是,地图上的陆家并不如她看到的坐北朝南,而是坐南朝北,一种在风水上称为离宅。 这种祖宅家里阴气太重,需要在门口放个屏风,或是其他能镇得住邪祟的东西,燕宁开始进门看到的那个,或许正是因此而摆放的。 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她不知道自己是该信自己的判断还是相信这块奇异出现的地图。 这邪门的陆家,还不知藏着多少东西。 燕宁决定先跟着地图走,如果走不出去,再去高处看看方位。 手上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燕宁嘶嘶吐了两声气,随着地图的布线,布块上的文字已经消失,她默念了几遍,联想到之前那句生了孩子就活不成,内心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 这女尸和她这么像,会不会就是前世的自己? 只是按照对方的意思,已经牺牲了百世的轮回,自己若真是她,那比不可能再投胎转世。 那她会是自己的亲人吗? 燕宁忽然想到了自己离家出走的母亲。 她妈刚生下她的时候,村里很穷,没人会去镇上拍照。那个年代也不流行结婚,两口子在一起多是直接嫁过去过日子的,很少有正经去城里民政局领证,燕宁的户口也是八岁的时候,要上学了,才上去,所以她对自己母亲模样的认知,完全是一片空白的。 女尸会是她吗? 尸体已经融化了,燕宁实在不忍心去捡那些骨架,于是她将目光放在那个肉球上,下一秒她就发现,肉球不见了。 燕宁不信邪,自己明明没动过,那是这个球自己滚远了吗?一个疑似自己母亲的肚子里滚出来的球,想想就觉得渗人,怎么都不能放任它留在这里,燕宁决定低下身找。 她在四周探寻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踪影,于是她只好扩大范围,在摸到一个灌木丛,扒开草丛的时候,燕宁吓了一大跳。 原来草丛里弹出来一双素白带着血污的脚。 而就在燕宁以为自己又遇到一具女尸时,有微弱的呼救声,她定神一看,原来是活人。 “小姐姐你是人吗?” 燕宁无语,但还是用尽全力把她从草里拖了出来,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看见她之后费力的朝她吐了吐舌头。 “水……” 燕宁注意到她的全身都在发抖,脖子上豁开了一道大口,血已经不流了,血红一片看着很吓人。 “是人。” 她或是遇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情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伤的这么重。燕宁安慰的朝她笑笑,把她扶起来,再取出矿泉水给她,显示自己并没有恶意。 女孩喝了口水,恢复了点力气,呵哧呵哧的从兜里摸出来一块巧克力塞到嘴里,脸色好了许多,她低着头,小声的说:“谢谢……多亏你了……” 女孩比她还要瘦些,细细的胳膊拄在地上,燕宁丝毫不怀疑自己如果没救她的话怕是就要死在这里。她比自己在这里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鲜活,不像是这个村子里冷冰冰的原住民。 “你需要包扎一下。”燕宁最终还是决定救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村子里,多一个朋友总比孤军奋战要好。 她把人扶起来,取出包里的馍馍给她撕了一半。女孩没有拒绝,轻声说了句谢谢。 女孩说:“你也是从大巴里逃出来的吧,我见过你,你当就挂在顾上,我想救你,可是我够不到,于是我就想找人来帮帮你,没想到最后是你救了我。” 她顿了顿,指尖在兜里犹豫两瞬,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又掏了两块巧克力出来。 “小姐姐,这里我只能信你了。你千万不要吃村民给的东西,我这里还有两块巧克力,你饿了就吃这个吧。” 她说到村民的时候面色惊恐极了,燕宁接过巧克力,没有多问。 在二人的交谈中,燕宁得知对方叫雨霏,是去云海市参加动漫展的。燕宁心想陆横果然和她不一样,只是不知道雨霏有没有遇到陆横,有没有……和他拜堂。 看那个陆老爷的意思,如果对方这么想要孩子,的确有可能会先拉雨霏拜堂,或许雨霏之前逃出来了,所以轮到她的时候,对方学聪明了,用了什么秘法把她拦住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雨霏也和陆横拜过堂,她心里就如同吃了苍蝇一样。 “早知道会遇到这种事情,我当初肯定不会逃学自已一个人跑出来。”雨霏叹了口气,“你说这都什么事啊。” “你就这么跑出来,家里人不管你吗?” 踢开脚边的树枝,燕宁好奇的问。 “害,我家里人就看中我那个据说是商业奇才的姐姐,才懒得来管我呢。”雨霏吐了吐舌头,说到她姐姐让她兴致低了好几分,于是燕宁转移话题,问起她在陆家都遇到了什么。 据雨霏所说,她跌跌撞撞到村子里的时候,正巧遇上一个劳作回来的村民,对方热情的邀请她进去住一晚,并表示会喊人去救挂在树上的燕宁。雨霏全身都不利索,以为自己遇上了热心人,也就答应了他的建议。 那个村民之后特意为她杀了一只鸡,雨霏就蹲在他旁边看他把鸡炖的香香的,整只鸡捞起来放到盆里就让雨霏吃。 正是因为对方热情的过分了,雨霏就长了个心眼,说暂时不饿,想先去屋里休息,睡醒了再吃。 “他好像对我立刻吃下这只鸡很坚持,而他越坚持,我就越想和他对着干。”想到之后发生的事情,雨霏的脸色发寒。 第十一章被抓 燕宁拍了拍她的背,让她不要太紧张。 然而当她支走男人一个人走出厨房的时候,碗里那只喷香的鸡忽然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恶臭,皮肉瞬间发黑脱落,她吓了一跳,瞬间明白自己可能是遇到黑店了。 就当她想要逃跑的时候,那个村民正狞笑着站在她的身后,从背后掏出了一根狼牙棒。 说到这里,雨霏额头沁出不少冷汗,或许那段经历于她也是段噩梦。 “你身上的伤痕,是他对你造成的吗?” 燕宁摸了块毛巾给她擦擦汗,对方望向自己的目光多了些感激,燕宁赧然的笑。 “我也不知道,不过可能不是,说实话,我之后就被敲晕,后面的事情记不得了。” 雨霏说着,还掀起背上的衣服让燕宁给她擦伤,“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你站在这里,本来还不敢求救,怕你也跟他们是一伙的。哎呀别说了,你快帮我看看,我背好疼,是不是被划开好几道了。” 燕宁脸色凝固了,她之前还是太乐观,以为小姑娘能走路就没多严重。 然而实际上,她的背上有好几道划痕,还有几道更吓人,整条的肉都被勾出去了,整个背部血肉模糊,也难为她在地上躺了这么久。 相比之下,自己只是肚子疼,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燕宁扫了一眼雨霏的腿,上面同样豁开几道大口子,以至于她的鞋都挂着血痕,或许之前树林里那些踪迹就是雨霏留下的。 现在她已经得到了出去的地图,如果不出意外,相信很快就能出去。 她们现在所在的还是陆家后院,只要想到自己是从那间没有门没有窗只有一条小墙缝的屋子来到这里的,燕宁就觉得这个鬼地方真邪门。 她前期走的路和地图显示最近一条前往出口的路重合了,于是燕宁在雨霏崇拜的目光下,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她曾经翻过的那一堵墙。 燕宁再一次借助歪脖树上了墙,确定四周都没人,才招招手喊雨霏上来。 她刚才太匆忙了,并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现这里的风景意外的不错。 假山边上是凉亭,再过去,是一个小花圃,几丛看不出品种的花朵摇摆的放肆,藤蔓爬满了整个凉亭,蜿蜒到边上几棵树。 雨霏爬的有些费劲,燕宁一只手扒住围墙,另一只手给她借力。二人很快就站到了统一战线,雨霏拍了怕胸脯,小脸通红:“小红姐,这里好高啊,我跳下去会不会把腿摔断?” 小红是燕宁的化名,对方识趣的没有戳穿她,甜滋滋的叫了一路。 燕宁有些发愁,雨霏的腿确实很不方便,墙内的地势要比外面高很多,她小时候是爬惯了的,所以对这点高度不放在心上。雨霏细皮嫩肉的,确实有点难度。 她比划了一下自己跳下去把人接住的可能性,但很快就否决了。不过燕宁很快就找到了另一个办法,她跳了下去,扯过墙边的藤蔓,像麻绳一样扎了三股,一端绑在歪脖子树上,一端绑在雨霏身上。 燕宁还是不放心,等雨霏安然无恙的下了墙,才准备跳下来。 就在她准备跳下的瞬间,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浓烈的令人心悸的视线。 燕宁猛的转头,从她这个角度可以远远的看见陆家的大堂,她差点以为自己被陆家人发现了,然而后面并没有人。 整个陆家安静的过分。 说来也怪,陆家虽然看着大,仆人还是有的,光她拜堂那阵就来了十几个,这一路都没看见一个,是她们运气太好吗? 这里应该是安全的吧? 燕宁还在犹豫,自己刚才也是跳下去之后,那窗户才忽然打开钻出人来的,现在窗户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没有人,或许对方正在村子的每个角落找她们也不一定。 毕竟就让她自己选,也不会选择重新回到陆家这个狼窝。 雨霏看燕宁蹲着发呆,半天也不见跳下来,诧异的喊了两声。 燕宁回过神,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好像也没得选,比起来陆家反而还更恐怖一点。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利落了跳了下去。 长着杂草的地并不算软,燕宁跳下来的时候震到了脚踝,疼的她龇牙咧嘴的,蹲坐在地上缓了半天才好。 这真是奇了,上次跳也没这么大反应的。燕宁动了动脚,还是觉得难受,于是就想让雨霏搀一下她,然而喊了两声雨霏,都没见回应。 她正疑惑这小姑娘爱叽叽喳喳的怎么不说话了,便感觉到肩膀被人从后面握住了,她没多想,只以为是雨霏,“我们的动作还得快点,不然——” 看清身后之人是谁时,燕宁傻眼了。 陆横冷凝的脸凑近了燕宁,叫燕宁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端正的五官,那深邃的轮廓挂了一个浅淡的笑,“抓到你了。” 这算什么,猫抓老鼠吗? “刚才在楼上看我的是你吗?”都到这份上了,燕宁十分冷静,“从楼上到这里不少路啊,所以你果然也不是人。” 陆横穿着她初见那时的长袍,头发理得短短的,十分干练,有人拖了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后,于是陆横就坐下了,他微微向前倾身,笑的温柔。 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温柔,“我说过,我会带你离开,但现在,你要乖一点。” 燕宁不想说话,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大喊大叫,她知道这样做并不明智,没有任何用处,还会过多的消耗她的体力。 “不用害怕,”陆横的笑意更深了,他微微眯着眼扫视着燕宁的表情,“好好睡一觉吧,如果你不乖,我不介意再一次打断你的腿。” 雨霏站在后边被人抓着呜呜乱叫,表情焦急,厚厚的胶布拦住了她的呼救声。 陆横伸出手指在她的脸颊一寸一寸爬行着,从下巴到额头,视线依旧在自己身上逡巡流连,他的手很冰,像一个分量十足的冰块,激起她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燕宁还来不及想更多,男人紧接着站起身,说:“就这样吧,把少夫人带下去,记住要悄悄地。” 这简直就是个神经病!燕宁在内心苦笑,这个架势不像是要带自己走,反而更像绑了自己回去生孩子破诅咒的。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燕宁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待宰的猪,他们还很贴心的在下面垫了一块带轮子的木板,被人一路拖回到了房间里,而雨霏被拉着去了其他地方。 他们将她带到了婚房里,陆横亲自把她的双手双脚绑在了雕花木床的四根柱子上,严严实实的,然后在她嘴里塞了块绢布。 这尴尬的姿势,燕宁瞬间明白过来对方想做什么。 “呜呜呜——”放开我你这混蛋!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男人折身去将门关上,随后脱去外袍,俯身而下。 一个轻薄的吻落在她的颈侧,男人很快就放开了她,然后抓出了她嘴里的绢布。 燕宁怕他再对下手,飞快的忍着羞耻拒绝他说:“你不能这样,我……月事来了!” 男人果然顿了顿,目露犹豫。 燕宁松了口气,她果然没猜错,这种脏东西对这些都很避讳。她第一次觉得生理期到了也是这么一件令人觉得舒适的事情! 她刚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下一秒男人就又扑了上来,燕宁心呼这位鬼大哥也不是很敬业,下一秒就被他的手刀劈晕了。 陆横凝神瞅了一会儿燕宁,随后转身出了门。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正捧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药。 他下手并不算重,约莫两刻钟后,燕宁悠悠转醒,看到的就是陆横皱着眉头坐在桌前,桌上正冒着热气的不明液体。 “燕宁,该吃药了。”见她醒来,陆横欺身上前,抓出她下巴直接往里灌。 “咳咳咳咳……” 汤药又苦又涩,味道还冲的很,小半碗药在她的挣扎间撒了一半出来,然而就是喂下去的那一半让燕宁从嗓子眼苦到了心里。 喂完药之后,陆横又恢复了之前翩翩公子的模样,他拭去燕宁唇角剩余的汤药,然后取过被子盖好,随后出了屋,关好了房门。 他掂被子的时候温柔的很,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燕宁读不懂那里面的含义,唯一确定的是自己暂时已经安全了。 那药虽然苦的很,但实话说效果还挺不错的,对方并不是想毒死她,肚内一直被她强压的隐痛好了很多,浑身上下也都暖洋洋的。 她现在依旧在那间婚房内,被子却被换过了,没有之前那股淡淡的霉味,燕宁想到自己跑路之前的场景,浑身不由得又僵了几分。 那只大木桶被屏风好好的挡着,看不出屋里是否有什么异样,太阳光也顺着薄薄的窗纸照亮了整间屋子,再没有以前那种阴沉的感觉,然而燕宁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现在是想跑都跑不掉,和她一起来的雨霏也不知道会遭什么罪,既然陆横已经找到了她,那对方同样也知道了雨霏的存在。 陆老爷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如果她不愿意,那么雨霏呢? 雨霏会愿意吗? 或者说,雨霏的意愿,也没那么重要。 就向她被人强按着头拜堂一样。 第十二章拜堂 那么陆横是去找雨霏了吗? 他为什么要把她二人分开关? 那些脏东西想要她的命,她现在反倒无比想要陆横回来,至少他在的话,那些东西应该就不敢来伤害她……了吧? 或许会呢。 燕宁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她侧头瞧着亮堂堂的婚房,心里莫名不舒服了。陆横这一走就是一个下午,燕宁躺在床.上数着数字,房内格外的平静,她绷紧了神经,以为会有脏东西来,结果等到太阳下山,陆横踩着余晖进屋,也没有任何异常。 燕宁远远的看着陆横,他换了一身全黑的袍子,身板挺直,很精神的模样。如果忽略邪门的陆家,就是把他放到津城,带出去也不输的。 他身上有一股很重的熏香的味道,好像才完成什么仪式,燕宁在他袍子看到了香灰和经书燃烧的碎片。 陆横在燕宁颈侧点了几下,燕宁惊愕的发现自己手脚都使不上劲了。 她用力的抬手,却只能看着自己傻愣愣的没反应的双手,随后她的脑袋也变得很重,像是抬不起来似的。 这是什么鬼,武侠的内功不是唬人的吗? 男人可不知道燕宁心里泛起的惊涛骇浪,他很快就把燕宁从床.上解下来,换上了他们拜堂时穿的那身喜服,随后又把她的手脚绑了回去。燕宁深知自己打不过他,于是全程都很乖巧。 穿完衣服,他又俯下.身,燕宁这才发现床下居然还摆了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竟然有鞋!托小时候看的一部电视剧的功劳,燕宁对这怵得慌。 一想到自己在这双鞋子上睡了这么久,她就不想穿进去。然而她的意愿在陆横面前不起作用,陆横掰着她的脚,换下了燕宁用来跑路的运动鞋。 鞋子上面绣了很多凤鸟和芙蓉的花纹,在床下摆着也没落灰,脚垫很软,踩进去意外的合脚。 可这并不能消除燕宁对此的厌恶,无奈陆横不管这些,他干脆利落的把燕宁抱了起来,顺着燕宁熟悉的道路,往大堂走。 这是什么意思?要再拜一次堂吗? 他的手很稳,好像自己也不过是轻飘飘一张纸片似的。 陆横很快就抱着她走到了大堂,然而大堂却没有一点喜庆的气氛,上一次拜堂的宾客没有出现,甚至陆老爷和忠叔也不在,然而燕宁却稍稍的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浓浓的喜悦。 大堂安静的过分,燕宁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对方并不在乎这里有没有高堂,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愿意,他一只手附着燕宁,拉着她朝天地深深地拜了三拜,随后就是夫妻对拜。 这个短短的仪式很快就结束了,燕宁身上也渐渐恢复了点力气,她忍不住看了陆横几眼,对方脸上的笑容并不像假的,他是真的因为二人拜了堂而高兴。 燕宁忍不住想问他,这样随随便便的,甚至新娘本人都不愿意的仪式真的有效吗?对方是真想和她定下一份姻缘,还是觉得仪式比她本人的首肯重要? 话到嘴边,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对方的笑太真诚了,以至于她都不忍心开口。 她有预感,如果自己问出来了,下场不一定会好。趁着对方还这么高兴,她得为自己争取些有用的东西。 她在思考对方接下来会带她去哪里,对方总是说会带自己走,现在可是又不说具体要多久,想定主意,燕宁刚想问他,就被陆横堵住了嘴。 陆横竖起手指挡住了燕宁的唇,冰凉的手指碰到柔.软的唇,骤然收了回去,燕宁疑惑的表情在看到陆横有些红的耳根之后化为浅淡的笑意。 燕宁瞄了他一眼,继续温柔微笑,“你躲什么?” 明明刚刚给她喂药抱她来这里的时候也没有害羞,到了这里反而这么的……纯情。 陆横顿了一下,扭过头去,反而将通红的耳根露的更清楚,“没有。” “没有什么?” “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找点吃的,你不要乱跑。”说完之后陆横就跑出了大堂,燕宁瞅着看不见人影了,就打起了逃跑的主意。 鸡血镯还安分的圈在她的腕子上,那份地图也在怀里。陆横并没有换下她的衣服,只是将喜服套了上来。燕宁将那身累赘的衣服扔在太师椅上,她并不想回到那间婚房换回自己的鞋子,将就着走到门口,试着摸了摸那日触碰过的薄膜。 值得高兴的是,那堵看不见的墙消失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燕宁没有半点留恋,跑到门口的时候又犹豫了。她并不知道陆横把雨霏关到了哪里,村子说小也不小,她想找人简直就像大海捞针。 燕宁做不到把人扔在陆家不管,于是她只好以最快的速度折了回去,刚走到大堂口里,就看到陆横一脸温柔的坐着,温声说着:“快来吃饭,一定是饿坏了吧。” 好像根本没看到她想跑路似的。 燕宁僵硬的坐在桌边,已经做好被他问责看他发火的准备了,然而胆战心惊的咽了两口饭,对方始终温柔地笑着,给她夹喜欢吃的菜。 燕宁还记挂着雨霏对她的告诫,所以碗里堆得小山一般高了,还是一颗一颗的咽着饭,努力的拖延着时间。 她维持着低头把饭的姿势僵硬着,甚至不敢抬头看陆横。男人越是温柔,她就越能感受到那层平淡面容下藏着的狂风暴雨。 “已经吃饱了吗?” 她感受着陆横慢慢接近,一手在她的头顶摸了摸,一手搂住她的腰,让她的脑袋贴着他的胸膛。 对方的动作依然轻柔,然而越来越用力的手臂却显露了他的怒意。他把头靠在燕宁的肩颈处,在耳边低喃,犹如情侣间暧昧的呢喃,和她紧紧相连。 “为什么又回来了,让我猜猜,是舍不得那个女孩吧。” 燕宁瞬间屏住呼吸。 她从未这么深刻的认识到背后那具身体时没有心跳的。他甚至都不能称作人,他不怕阳光,或许也不是鬼,而是其他东西形成的山野精怪。 因为他还是有呼吸的,耳后的皮肤热的发痒,对方的吐息让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她静了一瞬,清楚地明白了这只精怪喂饱了猎物之后,就要脱去人皮开始吃肉了。 她的小脑袋飞速转动,忽然灵光乍现般的回道:“我舍不得离开你!” 之前陆横也说过她会离开的事情,他对这个敏.感极了,果然停了下来,他的手太冷,燕宁甚至觉得有股寒气慢慢从二人相连的地方爬上背脊。 “真好,原来你还是在乎我的。”陆横依旧在笑,戴着那张令人厌恶的温柔浅笑,他的笑容太冷,燕宁背后森森发凉,攥住了她的心脏,她几乎不能呼吸,木然的听着自己心脏砰砰跳动地声音。 陆横笑的狰狞,他伸出猩红的舌头润了润唇,而后两手一摊,将燕宁放开了。 他像是相信了燕宁说的话,将冰凉的手指搭在他的颈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吧,那个小姑娘被关在地牢,他们找到了新的祭品,就在今夜子时……” “接下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里很安全,你乖乖的,等我带你离开。” 之后陆横就离开了大堂,燕宁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回来,思绪渐渐回归。 她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个绢布,女尸说只有她的骨血才能破除诅咒,起先燕宁以为非得她生孩子才行,可看陆横的意思,他们已经找到替代品了。 陆横让她乖乖留在这里,是想要去参加祭祀的仪式吗? 她真的要在这里等着陆横带她出村吗? 燕宁与她认识不过半天,但要这样坐视不管,自己等着跑路,她还是做不到。 这个村子里的人应该都去祭祀了,在此之前雨霏还是安全的,于是燕宁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只是问题来了,地牢在哪里呢? 燕宁拿出了之前那张地图,可惜地图只标注了各家的方位,并没有详细的内容,只能算草图,如果一点点找过去,只能算大海捞针。 燕宁出了大堂,如果真的有地牢的话,她还是倾向于地牢就在陆家。 她尽量逼着人绕着陆家转悠,可等她绕着围墙走了一圈了,也没看到任何一个类似入口的地方,或许地牢入口在室内也说不定。 和以前一样,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下人,显得陆家异样的安静,燕宁顿了顿,推开了离她最近一间屋子的门。 她其实并不是很想进屋子去找,拜之前的脏东西所赐,这次陆横可并不一定能来救她了。 她站在门口朝里瞧,这间屋子的格局与那件婚房相似,没有特殊的地方,陈设带腐朽的气氛如出一辙。 入口会在哪里呢? 她想到了以前看过的电视剧,密道入口是在床底下,然而这里的床全是雕花实木大床,带四根脚的那种,开口在那里,要爬上来岂不是要把床顶开了? 她为自己的想法囧了一下,还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想法去看了一眼。 燕宁一边把门推到最大,一边小心翼翼的进了屋。 床.上积了厚厚灰尘的褥子垂在床脚,她微微撩起来一点,只能隐约看到黄泥浆抹的墙,边上还有一双红色的绣花鞋,瞳孔骤然一缩。 第十三章祭品 这间很明显没人住着的屋子为什么会放一双鞋子啊! 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屋,燕宁站在院子里,拍了拍胸脯,为自己的胆大感到后怕。 只是怕也得去,如果真有脏东西,她既然待在陆家,就一定会被那些东西找到,于是燕宁把整个陆家每个厢房都找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 燕宁坐在石阶上思考了一阵,其实陆家的房间大大小小的格局都是差不多的,进去就是四四方方的屋子,太师椅,桌子,床,梳妆台,屏风和屏风后的木桶,没有任何能藏人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燕宁没有时间观念,只能大概判断现在是到下午了。 她环顾了一下整个院子,借着攀爬的藤蔓上了围墙,站在墙上俯视着整个陆家。 站到墙头之后燕宁才知道,不只是陆家没人,整个村子都没人了。 那些恶魔似的,追着她不放,害她钻到墙里的村民,全都消失了。 入眼是空空荡荡的巷子,和高矮不一紧密排列的砖泥房,那么这些村民都聚集到哪里去了? 燕宁忍不住看了一眼地图,这个村子没有任何平台或是空地可以集聚人的,就算有,她站的这么高也应该能看到了,除非对方不在村里。 是像她初来那阵,全都躲在屋里莫不作甚,还是出村了? 又或许他们去了那片树林,亦或是山坳里。 地图外的道路是雾蒙蒙的一片,站在高处也不能看仔细,燕宁暗想这或许是那个诅咒造成的,没有破除诅咒,她或许也出不去。 燕宁没有任何头绪,只好再去了一遍那间婚房。 她在陆家到过的地方并不多,也就大堂,婚房还有那个妇人的房间,剩下的就是池塘。 等等,妇人? 她忽然想起那日妇人进过的小房间,不自觉的就往那里走去,等到反应过来,已经站在妇人房间的门口了。 大门虚掩着,并没有上锁,或者说那个锁已经烂到不能把门合住了。 燕宁忍不住摸了摸鸡血镯,轻而易举的推开了房门。 桌子上的蜡烛甚至还在燃烧着,然而房里没有人,燕宁不再耽误,朝着妇人那天走过的方向走去。 她刚走到床边,冲头就是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柱子后边开了口,是一条深入进去的石道,隐约有些亮光,不远处还有分叉的道路。 那密道很长,燕宁试着走了两步,石阶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回音很沉闷, 下面黑漆漆的,燕宁取过蜡烛为自己照明,朝着密道走了进去。 走下去了才发现密道很窄,开始是可容二人并排,走下四五步的时候就开始慢慢变窄了,燕宁一步一步的数着,到第十步的时候,已经是只能容一人通过。 密道两边是冒着汗的石壁,上面是没有刮干净的冒出的石块。这座密道像是短时间赶出来的,十分的粗制滥造,燕宁穿着短袖,被石头刮去好几次,甚至感觉手臂上的划痕已经出血了。 走到第十五步的时候,燕宁终于受不了了,这里的空间实在太逼仄,虽然最前面有亮光,但是这里黑压压的石壁让她喘不过气,燕宁不由得开始怀疑妇人那天是怎么把糯米饭捧出来的。 这种地方真的能走人吗? 她转头看了眼后方的入口,决定再往前走走,如果前面还是这么逼仄,自己就折返。 幸运的是,前面的分岔路口,左右两边都亮着微微的光,燕宁发现脚感完全变了,左脚踩的不再是坚硬的石道,而是接近泥地的材质。 头顶的空间比密道上大不了多少,但那股逼仄感已经淡了许多,燕宁心头一喜,稳稳地踩在了地面上。 朝左还是朝右?这是个问题。 她抬起蜡烛照的高一些,可以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十分巨大的空间,左右两边的构造差不太多,但是右侧稍微亮些,她头顶有个出气孔,依稀可以看到灰暗天幕。 来都来了,她决定往右走。 说是大,其实也只是因为周围一片漆黑看不清楚。左右两边是木头围成的栅栏,一间一间像是牢笼,但里面都没有人。 或许雨霏被关在远一点的地方,燕宁想着陆家总不可能会有好几个地牢。这里一定还有其他出头,如果单靠那么狭窄的石道,恐怕把人关进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是搭建这么一个隐秘的牢房呢。 牢房里面极黑,只有靠燕宁手里的蜡烛照明,石壁上有一些血迹,因为年代久远,呈现出暗红色的质地,十分粘/稠。燕宁发现木门上还挂着一些油灯,只是里面的燃料用完了,不能再次点燃。 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腥味,还有动物排泄物的味道。 她手里的蜡烛还有约莫一半,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她用到出去。 每个栅栏隔得不算大,大概两个平方,人在里面只能蹲坐着,或许这里本就不是关人的。 看起来,倒像是关猪的。 燕宁一间一间的找过去,昏黄的火焰飘摇不定,在漆黑的过道里,颇有几分惊悚。 她很快就找到了雨霏,同时也看到了过道尽头的大门。 关押雨霏的栅栏是锁着的,不过那锁很破旧,她赤着手都能砸开。 雨霏身上那件粉色的外套灰扑扑的,她双膝抱紧坐在角落里,就是听见砸锁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反应。 雨霏是被长长的锁链缩着的,从脖子延伸而出锁在了墙上。雨霏的长发杂乱不堪,遮住了整张面容。 燕宁也就看不见她的任何表情。 “你还好吗?” 她们才分开不过几个小时,燕宁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可以自己走吗?” 雨霏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她艰难的将脑袋抬起来看燕宁,见到是熟人,她兴奋地呜呜叫,眼里冒了泪花。 她被人绑得很严实,除去脖子上的铁链,嘴里还塞着布块。燕宁远看只以为她蹲坐着,凑近了才发现对面手脚并起,被捆成了一个球状。 就好像岁末年关,村民合力杀猪时的捆绑。 燕宁扒出了布块,又拿蜡烛烧断了绑着她的绳子,绳子很粗因而多费了一点时间,蜡烛也只剩下后边短短一截,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们拿铁链一点办法也没有。 靠蜡烛是不可能熔断的,更何况蜡烛只剩下一点了。 好像是很怕雨霏会逃跑死的,那根铁链足有三根手指粗,在燕宁的摇晃间,发出沉重的响声。 陆横说对方应该在准备今晚子时的祭祀,现在应该顾不上她们这边,于是她靠近了一些,思考有什么办法。 门锁都这么轻易可以破坏,这根铁链也应该是残次品,她很快就找到了其中某一节有缺口的,打算用蛮力将铁链搞断,就听见雨霏惊恐的大叫。 “快走!” 燕宁只觉得背后有阵冷风刮过,下一秒就利刃破空的声响,燕宁堪堪躲开锋利的刀刃,摔在了木栅栏上。 燕宁忍着痛迅速起身,她的头发被削下来一层,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她喘着粗气,顺着烛光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出乎意料的,竟然是熟人。 管家只砍了一刀,见燕宁躲过也没再继续,只是目光尖锐的看着她。 难以想象以他这样的身体状态,该是怎么挥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锋利一刀的。 燕宁狐疑的看着他,她们这边虽然是两个人,但对方有刀,雨霏还是虚弱状态,还真不一定打得过管家,地牢里只有雨霏呵哧呵哧的喘气声。 雨霏双手撑墙慢慢站了起来,她恶狠狠的盯着管家:“你是谁啊,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故意杀人可是犯法的!” “管家……”这个时候和对方正面对上显然不明智,于是燕宁含糊的问:“你们不是忙着祭祀吗?” “是啊。”管家笑眯眯地说:“少了祭品可不行。少夫人要随我们一起前往。” 雨霏望向燕宁,脸色在烛光下显得苍白黯淡,她此刻也是震惊的,震惊于自己的队友好像变成了敌人。 “小红姐,你是他们的少夫人?” 燕宁心想她能说不是吗? 很明显是不能的,管家的刀亮着寒冷的光芒,下一秒就会朝她砍过来,可她又不想承认,只好含糊的问:“少爷在哪里?” 燕宁现在比较关心的当然是陆横的去向。 管家说:“少爷自然是在他该在的地方,只是你,少夫人,该上路了。” 燕宁并不打算跟管家走,可现在也不好跟对方翻脸,于是她点头,管家很满意的开了那扇锁着的大门,甚至同意让燕宁把雨霏带出去。 管家刚一出去,就有仆人从后面递上一根新的锁链,管家笑眯眯的说:“为了不让少夫人乱跑,我们也只好得罪了。” 雨霏一直显得很焦躁,她不停的跟燕宁说让她不要相信管家,这里面一定有阴谋,“这老混蛋肯定早就躲在这里了,不要跟他走!” 雨霏边说着,边用力的拖拽着燕宁,燕宁无奈的安抚她,看得出来,雨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管家恶狠狠的说:“请少夫人让这位朋友老实一点。” 雨霏的状态实在太糟糕了,于是燕宁打晕了对方,并提出让她在大堂休息。 管家也不愿多生事端,欣然允诺。 第十四章车祸 在那个山坳中,在出事的大巴车之上,被堆起来一个很高的四方形祭台,一个人戴着巫祝的面具手舞足蹈,念着她听不懂的咒语,而陆老爷,就坐在高台之上,静静的看着这滑稽的一幕。 昏暗的天色被祭台四角的火堆照亮,巫祝神神叨叨的,取了一把桃木剑乱晃,然而高台底下聚集的乌泱泱的村民,全都一脸热切的看着巫祝,那副神情,燕宁不得不怀疑这里是某个传销组织的窝点。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飞奔而上,他跑的很快,快到燕宁几乎怀疑他那身骨架都要散了,他站到了高台上,俯身不知道对陆老爷说了什么。 高台上离着一根木桩,底下堆了一圈干柴,燕宁直觉他们是要烧人。 燕宁站在管家身后,陆横说他们已经找到祭品了,那祭品是谁? 管家上前去和陆老爷耳语完了,就转身向她走来,脸上的笑容可以说是热切而灿烂的,“少夫人,请吧。” 看到这个画面,燕宁心头忽然用上一股莫名的恐惧,顺着脚底心直直爬上天灵盖,她问:“你要我做什么?” 管家说,少夫人还不明白吗?仪式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就等少夫人上台,救我们出水火之中了! 燕宁打着哆嗦问:“可是你们不是要女尸的血脉吗?” 管家讶异的问:“少夫人已然知道了?”他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解释:“少夫人腹内已然有了我陆家的血脉,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什么血脉? 就在她二人争论期间,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大少爷来了!” 人群自发散开一条道路,陆横一身黑色长袍信步而来,身上气势冰冷而凝重,让人自发低头不敢对视。 他不像是来祭祀的,更像是来杀人。 陆横又变成了那个想杀自己的模样,燕宁微微退后两步,不想和他正面对上。然而她刚一动身,陆横忽然就看到了她,直直的朝她走来,燕宁被吓了一跳,对方伸出手,抓住了燕宁。 燕宁小心的问:“祭品是我吗?” 对方意味不明的笑了,另一只手温柔的抚上她的指尖,他温柔极了,温柔的不合常理。 燕宁很疑惑对方为什么要摆出这种姿态,但这并不妨碍她本能抱住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早就警告过你。”陆横摸了摸面露惧色的燕宁,对着高台上的陆老爷讽刺道:“你想出去,我本可以帮你,但你不该动她的。” 陆老爷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狠狠地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我做事情用不着你干涉。怎么,难道你还舍不得?” 燕宁被陆横直接横抱着上了高台,陆横像是脱去了平时那些全部的伪装,直接对着陆老爷踢了一脚,竟然直接将人踢到了祭台中央的木堆里。 燕宁看的目瞪口呆。 下一秒,她更加惊愕的看着木堆无火自燃,陆老爷被火燎烧着,弯曲的身体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皮肉被火的烤的滋啦啦,打着卷似的。 燕宁还被他抱着,忍不住全身发抖,陆横抱的太紧了,就好像他们两个是一体的,无间的亲密让燕宁觉得熟悉又陌生,就好像,她以前也见过这一幕似的。 陆老爷没有多少肉,以至于他的身体很快就烧完了,他并没有留下任何一块骨头,成了一对灰,风一吹就扬了。 随着他的消失,站在下面群情激奋的村民也一个个的开始自燃,地上只留一个一个的灰跺。 燕宁不禁在心里问自己,这是一个正常人被火化会有的反应吗? 这群人是什么? 这种画面让燕宁觉得十分痛苦,虽然这些人开始就打上了她的主意,可她始终无法把陆横的行为定义为泄愤,她感到悲哀,十分的悲哀,她说不出自己现在有多难过,她只是想快点,再快一点,逃离这个吃人的村子。 陆横似乎感受到了燕宁的恐惧和茫然,他将燕宁深深地压到了怀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好了好了……没事了……很快就可以回家……” 燕宁扯住陆横的衣服,她该说什么?说你为什么要杀人?可对方也不是人,她明明只是去工作而已,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阿宁乖乖的,去找你的朋友吧,照着地图走,不要回头,不要再回来……” 陆横说着就在她的颈子上开了一道口子,燕宁很快意识到自己在流血,然而她并不感觉到痛,她的血很快就不再流了,陆横轻轻地擦去了她的血,燕宁却觉得那股温热的感觉还在流淌,她的血好像止不住似的! 燕宁不禁在心底呐喊:你为什么要割我的后颈! “不要紧张,阿宁,越紧张,心跳的越快,血流的越快。”陆横的语气轻描淡写的,好像她流血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燕宁的领子已经被血染红了,她开始发昏,血液的流失带走了她大部分体温和力气,她只能无力的看着陆横凑在口子旁边,不紧不慢的将血液舔去。 他最终还是要杀我吗? 这样和被烧死、被献祭有什么区别? 她渐渐地感到呼吸困难,于是只能麻木的哭了,眼泪冒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能呆愣的看着血液漫过胸前,顺着肚皮,就像水一样不要钱,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我要死了吗?我就这样死了吗? “阿宁,不要哭。”陆横拭去了她的泪水,“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再等等,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就来找你……” 陆横紧紧的握住了燕宁的手,“只要一点点时间……” 燕宁的脑袋一片空白,巨大的疼痛向她袭来,眼前一片黑暗,她不受控制的失去了意识。 …… …… “女娃子你做什么?” 粗嘎的嗓音回响在脑海边,燕宁愕然发现自己正坐在大巴车上,她的脖子放在座椅上太久,已经开始发酸,等她的神智回笼,她发现自己的手正搭在耳后,脖子痒痒的,整个人都显得木木的。 她想大声呼救,于是她也喊出来了,引来了一车人的驻足与不满。 回想起之前在村子里的遭遇,那么真实的疼痛,那么清晰的绝望,伴随着开始啼哭的婴儿和不绝于耳的吵闹声,搅/弄她的神智,让她背脊森森发凉。 她怎么还在车上,大巴不是坠崖了吗,或者这仅仅是她最近压力太大而做的一个噩梦吗? 电视机里的女主持继续播着她的行车提醒,请保持车速,系好安全带,注意车辆行驶环境,算上她坠崖前听的,正好是三遍,随后就切换到了一个喜剧电影,车内渐渐传出几声哄笑。 她开始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明明才发生在不久前的事情,现在却影影绰绰的,燕宁忍不住捧着脑袋仔细回想,可越想越觉得自己身处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越想越觉得头晕脑胀。 就好像、有人不想叫她想起来一样。 紧张和恐惧同时盈满脑仁,她忍不住问坐在后面的大婶今天是几号,却得来了对方一个白眼,或许是她之前的反应太怪异,于是她想起自己兜里就有手机。 按下电源键,显示现在正是下午一点二十一分,指尖抚上右上角,屏幕顺滑,没有缺口,回想起自己那段残缺的、光怪陆离的遭遇,或许……这真是做梦? 那么真实的,真的是梦境吗? 燕宁忍不住望向车窗外,天色依旧阴沉,杂乱的雨点搭打在她的心上,燕宁浑身僵硬的注视着大巴爬过的道路,转弯间可以看见下方一片阴森的绿,这崖这么高,要是刚刚不是梦,她真的掉下去的话…… 车载广播开始播起了电视连续剧,司机从后视镜瞥见她失魂落魄的坐着,神情恍惚,似哭非哭,怪渗人的,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人怕不是精神有问题,司机暗骂一声,转头却发现上方一辆疾驰的小轿车,直直的朝着他冲了过来。 他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堪堪避过,眼见那辆打滑的黑色轿车,冲破山上护栏,一头栽进了山谷里。 乘客大多都没系上安全带,东倒西歪撞上玻璃,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然而没一个人责怪司机,全都愣愣的看向被撞坏的护栏,倏尔发出惊恐的大叫。 大巴车最终还是没有爬上山顶。 警/察很快就来了,人群自发的聚集到那个缺口,燕宁蹲坐在排水沟旁,死亡离她很近,她甚至可以闻到乘客摔下悬崖,摔成肉饼的那股,血腥和腐烂的味道。 但实际上,她什么也闻不到,空气里只有潮湿/的水汽和灰尘,甚至她刚刚才经历的也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如果坠崖是假的,如果陆家村是假的,如果女尸是假的,她忽然想到了雨霏,那个说要和她一起逃跑的女孩,她会在这辆大巴车上吗? 她忽然来了力气,冲到人群中左看右看,她花了一会儿功夫,找到了雨霏,然而对方一脸莫名,“你是谁?” 雨霏警惕的看着又哭又笑、浑身湿/透、不住颤抖的燕宁,缓缓拉开二人的距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第十五章重逢 秋风瑟瑟,骤雨初歇。 轿车翻滚而下,沿途压毁的灌木横七竖八,从上往下望,底下云端萦绕。只让人觉得萧瑟戚戚然。 “你有事吗?”她眼珠一转,若有所思:“难不成你知道我是动漫博主?” “你关注我圈圈网了吗?我叫沧海笑笑子,你的圈圈网叫什么,我们来互粉吧!” 圈圈网就是他们常用的即时分享社交平台。 雨霏清清然然的问话,将燕宁纷繁思绪堵了大半。她嘴巴张了张,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连她自己,现在也开始怀疑那个梦境的真实性了,很明显,雨霏并没有那段记忆,或许这只是一个梦罢了。 她不敢去想,如果真是梦,为什么她会梦见一个现实中存在的人。 “是的……”燕宁含糊的向云海市遥遥一指:“我在圈圈网上看到你说要来云海市” 雨霏上前一路——她也来了兴趣:“是啊!这次漫展会来许多知名动漫圈主!” “原来你真是我粉丝啊,你是哪个平台的,要不要跟我合个影啊,没想到我这个小透明也能遇见粉丝,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朝着不远处一辆商务车遥遥一喊:“哥!快来!我也有粉丝了!” 车上的人久未下车,说话间雨霏等得不耐烦了,小步快跑大喇喇拉开车门,似乎还和那人顶了句嘴,最后得意的神情迅速化为肉眼可见的沮丧。 不是吧,这么不给面子——她小声嘟囔,折回了燕宁身边,拉着合了个影。 “我哥他就是个木头性子,不肯下来就算了。”雨霏很快将不愉甩到脑后,“姐妹,你是自驾来的吗?” 燕宁摇摇头,遥遥一指撞到山壁上的大巴,“坐车来的。” 雨霏瞬间吸了一口气。 大巴车为了躲避那辆小轿车,也发生了打滑,撞到山壁之后,车头深深地凹陷,谈话间司机已经拨通电话喊人拉车,但有一点就是,她的行程已经被耽误了。 雨霏略一思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捎你一程,等会儿商务车直接朝市区走,保证三个小时之内就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住处找好了吗?” 她这厢倒是雀跃了起来,方才受了委屈也被扔到一边,眼角眉梢全是喜悦,“我哥人可好了,有这么个漂亮妹妹跟着,他高兴还来不及。说起来,他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这么些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不只是女朋友,就连男的都没带回家过,可叫我婶子发愁死了……” “……”燕宁见她连珠炮弹似的不停吐槽,也插不上什么话,至于搭顺风车,她是不愿意的。 除了名字,眼前人的情况她一无所知,但就不设防这一点,倒是和梦里一模一样。才没几分钟,她快要把家里养了几只狗几只猫都告诉燕宁了。 对雨霏感激的笑笑,燕宁掏出口袋里的巧克力——梦里吃掉的两块正原原本本的躺在口袋里,这让她越发确信那只是个梦:“谢谢你了,不过我和人约好了,他会在车站等我,他很快就会知道这里的车祸,没准等会儿就来找我了。” 她不喜欢贸然改变行程,而且云海市确实有甲方的人在等她,上车之前,他们还互发过微信,约好了实地勘探和绘图所要的时间。 “我可以带你一起去啊,顺便在探讨一下你对“末世”有什么其他想法。” “末世”就是雨霏在圈圈网上连载更新的漫画,燕宁在转发抽奖的时候看到过。 说起来,这位大小姐确实是人傻钱多的典范,明明漫画不火,她自己也只有几百粉丝,很多还是僵尸粉和抽奖粉,如果不是那次转发抽五千而她又正好中奖了的话,她或许早就忘了对方。 面对雨霏狐疑的神情,她大方的调出二人的聊天记录,对方发微信让燕宁原地站着别动,他已经出发来接了。 “好吧。”雨霏放弃坚持,“等你到了云海市,记得和我联系哦。”雨霏拉着她还要讲漫画走向,就在这时,车上忽然下来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 看到那人之后,雨霏话里的雀跃顿时少了大半,她拉着燕宁的手还很舍不得,“我哥啥都好,就是爱管人,才这么一会儿,就喊小王来催我。” 小王无奈的笑:“盘龙的赵总等了好一会儿了,陆总也是没办法。” “车祸这种事情谁说的准。”雨霏嘟囔道:“要不是睡过头没买到动车票,大巴车又硌得慌,谁爱跟他一辆车啊,催催催、催命似得。”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真的有粉丝,还想和燕宁多聊会儿,商务车后座的门忽然被打开,下来一个英俊的男人。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人群当中,叽叽喳喳手舞足蹈,描绘故事情节的雨霏。 燕宁若有所感,然而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心底掀起千般万般惊涛骇浪。 怎么会、怎么会! “……我就是要让他们打一架,你说这样行不行?”燕宁不出声了,神情似扭曲似惊恐,她奇怪的转头,下一秒她也变成了只鹌鹑,老老实实的喊了句“哥你来啦。” 陆横似笑非笑:“聊完了?” 雨霏顿时泄了气:“我好不容易遇着个粉丝……你不老说我不务正业吗?我现在也是有粉丝了,看吧!” 陆总认真的点点头,清俊的面容露出个笑容:“爸妈也很看中这次合作,你听话一点,去云海市可以和小朋友继续约。之后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你。” 破天荒的,燕宁自认为已经是老阿姨辈得了,没想到二十三了还能被人叫做小朋友。然而陆总虽然嘴上提到她,眼神却没有半分是给她的。 “笑面虎!”雨霏嗫嚅,很不服气的样子,“你就会拿爸妈压我……早知道我这次出来就不瞒着他们了。” “对了,还没给你介绍。”雨霏将燕宁拉到陆总面前,“这我粉丝,叫小红,这我哥,陆横。” 燕宁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从俊挺的眉,到深邃的眼,下方形状优美的鼻与唇,再到喉结,脖颈线条隐没在风衣里,这一切都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为什么雨霏是你妹妹?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出现?你还记得陆家村吗?你还记得、我吗? 她将疑问深深埋在心底,她不能问,也不敢问出口,她做梦坠崖,之后就有车坠崖,她不知道这是幻想、还是预兆,她也不知道这个预兆会不会映在自己身上。 她仔仔细细的盯着,对方大/大方方的回视,好像热恋中的情/人,又好似好久没见的故人。 二人对视一分多钟,却好像长达一个世纪,秘书摸摸鼻子,默不作声,终于还是雨霏受不了这么诡异的气氛,打破尴尬道:“哥,你们……看对眼了?” 对方的眼神似乎能洞破一切,看穿她心底隐秘不可说的荒诞事。 她忽然觉得对方或许知道陆家村的事情,或许也做了那样一个梦,她觉得心慌,狼狈的退后半步说:“没有,只是觉得你哥有些眼熟,就多看了两眼。” 或许不是两眼,而是好几眼。雨霏吐吐舌,颇有些自豪:“我哥挺帅的吧,我老见他上财经专版了。” 燕宁笑笑,没再搭话。她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垂下脑袋,不让陆横察觉她的想法。 陆横却说:“你的朋友,很怕我?” “谁让你盯人家看那么久的。”说话间秘书接了个电话,随后凑到陆横边上耳语两句,看他表情大概又是来催的。 雨霏瞪了秘书一眼,没有多想,拍拍她的肩膀,“小红,那咱就这么说定了啊,等你到了云海市,一定要告诉我,我带你去好好玩玩儿!” 临走前二人还加上了微信,雨霏恋恋不舍上了商务车。 这里的车祸并没有堵塞多久,警/察很快就来了这里,边整理现场,边指引过路车辆。 原来的大巴已不能发动,公交公司也派车来接了他们一行人,有一部分扭到伤到的老人坐上了120,现场混乱又有序。 司机临走时还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周围乘客指指点点,闲言碎语,叽叽喳喳。 燕宁听了个大概,是说她乌鸦嘴,说如果不是她打扰司机开车害司机分心,也就不会发生这起事故。 然而这起事故起因分明是小轿车打滑,车上人会这么狼狈,很大原因还是他们没老实系安全带。 这些乘客里面,身上没有半点伤到的,或许只有她一个了。 大巴车被拉走之后,雨霏那辆商务车很快也驶离盘山公路,她在影影绰绰恍了神,只知道那人一件驼色风衣,休闲裤包裹的腿又长又直,路边的海棠花瓣零零落落铺在车边,他脸上清清淡淡的,慢慢和陆家村那人重合,模糊又温柔。 路面很快就恢复了秩序,她半蹲在路边的石块上,望着来往,明显减慢车速的车辆,顿生苍茫无依之感。 她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亟需解答,或许等警/察下去看到崖底情况之后,便会水落石出吧。 行李箱里还有些吃的,时间不算太难过。 燕宁在路边等了又等,没等来甲方的小林,却等来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第十六章对峙 这位警/官看着十分年轻,制服笔挺,肩章上只有一颗星,他过来敬了个标准的礼,燕宁受宠若惊。 未等燕宁开口,警/官已出示了证件,原来他叫肖剑:“大巴司机说你也是目击证人,他们已经回局内统一笔录了,你怎么不跟上。” “没人通知我,我在等朋友接。”她刚才都站在雨霏这里,对方走的时候才折回大巴拿了行李,“在这里做笔录要紧吗?” 肖剑点点头,“你先大致与我说下全过程。” 刚才那些人只知道车身忽然一个大转弯,乘客只知自己东倒西歪的,就连司机也支支吾吾的,同事去调了监控,要出结果还得一点时间。 他刚调入重案组不满三个月,老刑警忙着下探悬崖,顾不上他,他又无事做,远远地瞧见燕宁蹲在石块上,又哭又笑,想到大巴司机和他说的那些,这才死马当活马医找上了燕宁。 见她方才却没想到燕宁不仅看到了全过程,还让他重点搜索一下悬崖下的村落。 见燕宁如此肯定的要求,他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下面有村长?据不久前第十次人口普查的数据,云海市外围群山环绕,从无人烟的。” “这——我猜的——里都这么写的。”如果她说这是梦到的,对方肯定觉得她在说笑,然而就算是这样,对方和善的表情也多了几分凝重。 肖剑问:“哪本?” 燕宁说了一大串的名字,全是七点男主坠崖不死的类型,把肖剑都给说愣住了,半晌后才幽幽的道了句:“没想到现在女生喜欢这个。” 他面色稍霁:“如果给警方提供假消息,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精力浪费。请您严肃处理。” 燕宁腿软了软,支支吾吾道:“怎么敢、你言重了。”虽然肖剑看起来是个新人,但有这身制服加成,不笑的时候也很唬人。正当她嗫嚅不知该如何言说的时候,小林终于开着车姗姗来迟。 “我来晚了。” 小林很快就发现蹲在路边正被警/察拷问的燕宁,也有些吃惊,等他问清缘由,不禁摇头失笑,将燕宁拉到一边,向肖剑赔罪道:“我这位朋友受了惊吓,说错话也正常,你的建议是多看看事故车的行车记录议,那个可比我朋友的话更有价值咧。” 肖剑狐疑的问燕宁说:“是这样吗?” 燕宁只好苦哈哈的应了。同时她又后悔极了,不该这样张口就来。要是下面没有村落还好,只是她胡言乱语,如果下面真的有寺庙,保不准这位警官还会来找她。 幸运的是,肖剑留下她的联系方式之后没有拦她,燕宁也便坐着小林的车快速离开。 车内,小林提起刚才肖警/官也多了几分唏嘘,据他所说,这位警官本是个富家子弟,好好的家产不继承,非要去投身军队为国家献身——只可惜身体素质不行,就退而求其次当了个民/警,为人很爱打破砂锅问到底,颇有几分“杠精”的意思。 燕宁只笑笑,没再搭话,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风衣男的轮廓,深深吸了口气,有很深的预感,二人还会再遇上。 …… …… 下车之后,燕宁跟着小林一起,来到了三廊庙前。 “这里是云海市最有名的寺庙,百年以来,一直屹立在三廊山上,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去求那菩萨,有求必应。” 小林爬着阶梯,到高处也开始小喘气。他指着三廊庙最高的建筑,唏嘘道:“今天有不少人,是因为车祸来的。云海市安宁这么多年,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故,大家都觉得是三廊庙在庇佑云海市。 嘿,你说巧不巧,早上三廊庙藏经塔顶楼被雷劈了,数千年代久远的竹简都被淋得湿透,下午就出了车祸……” 佛寺人来人往,香火旺盛极了,一路走来都有看见善男信女从山下三步一叩。 “只要信了它,就会灵验。”小林拜过守门的大神,才继续往里走:“庙里还有保平安的东西,都是开过光的,要是感兴趣,可以请些回去。” 燕宁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低声祷告两句,才跟着导游进入大殿。 佛寺虽然有年头了,里的大佛却保持的很好,巨大的金身佛像立于莲花台之上,不怒自威。 燕宁在蒲团上拜了三拜,上完香便在四周打量了起来。不同于其他寺庙会立三尊,这庙里只有一尊大佛,却不是佛主,而是地藏王菩萨。 “小林哥,那好像是阎王。” 这庙也太怪了,她来前正好因为家里的事情,没有事先了解一下,到了庙里才两眼一摸瞎。 小林并不吃惊,而是慢慢向她解释庙里来历。 “三廊庙供的不是佛主,而是地藏王菩萨。相传正德年间,民间疫病肆虐,地藏王菩萨化名金三廊来到人间,医治灾民无数——那个化身便是在此处肉身成佛的。成佛那日金光大盛,此处官员感念菩萨恩德,并由百姓自发组织,才将三廊庙建成。” 她若有所思,继续看下去,边上是小型的佛像,或坐或卧,佛像前面展示柜里,列着些金器玉石。 她对玉石没有兴趣,只是随意一瞥,小林倒是对那些挺感兴趣的,燕宁和他打过招呼之后,就自行参观起来。 说是修缮佛寺,她也没甚想法,只是先做个大概样图,先把显旧的地方重新装修一下。大殿、后殿、廊宇,厢房、还有后花园,大概就这么些。 她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厢房附近,此处没有前殿的佛香与喧闹,只有花香与鸟鸣。院内秋海棠开得极盛,风过,一树的花瓣便簌簌而下,铺满一地,待来年化为春泥。 在这里呆久了,身心也舒缓了许多。不远处禅房内有悠悠梵音,她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情走了过去,见一个老和尚身着灰蓝袈裟,一下一下的敲着木鱼。 他中间有一个长约五十公分的小香炉,有幽微细烟蜿蜒而上,身边还有个驼色风衣男,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只是身形让她生出几分熟悉之感。 男人并不打扰和尚诵经,身板挺直的站在那里,好像也在听着经书教导。 燕宁以前只是听人说过,并未实际体验过高僧诵经,此刻亲身参与了,自车祸开始纷乱的神思才算真正平静了下来。 她感到震撼,内心是从未有过的祥和与安宁,同时她的神思万分清明,能听到远处有六只鸟儿吱吱叫唤,再远一些,有猫儿的软垫从落叶上踏过,留下沙沙的声响,她与自然和谐交流着,几乎觉得自己快要飞升而去,然而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寒凉声音让她如坠冰窖。 这份平静却被人打断,她再也找不回那种通体舒泰的感觉,甚至脑袋都开始隐约发疼,熟悉的疼痛让她望向那个说话的男人,正是风衣男。 她听见他管老和尚叫:“老不死的。” 木鱼声停了片刻,复又响起,梵音未断。 男人继续说:“我既专程来向你讨桃木枝,你便利落些。” “香确是好香,但我既能站在你面前,此香便无用了,每次都只会烧香拜佛念经,佛主早已化为乌有,你还是只会那老一套的。” 风衣男摆弄着香炉上的金属盖子,那阵细烟便大了些,“智远和尚,你以为我就没有别的法子?” 智远和尚停下吟诵的经书,“经年未见,施主的修为也精进了许多。既已化身为人,施主还是宜少些戾气,不要白废他人一番苦心。” “你威胁我?”风衣男目露凶光,手里忽然多了一柄长刺,约有一米,尖端锐利冒着寒光。 “岂敢、岂敢。施主误会了。”智远和尚说:“今日一早天雷滚滚,等贫僧赶到之时,藏于藏经阁顶的桃木枝已化为一片灰烬。不是贫僧不愿给,只是实在没有了,施主且去他处寻罢。” “他处他处、你这老和尚惯会推脱!”风衣男怒了,一时有簇金红火焰自他掌心发出,稳稳落于智远和尚的肩头。 火焰迅速蔓延,将他的袈裟点燃,智远和尚霎时就成了一个火人。 古井无波的智远一直淡定的很,直到发现自己念咒都不能扑灭火焰,这才慌了神,他讷讷喊道:“天火!你竟然、是什么时候?” 智远挥手为自己建了一个保护罩,火焰被阻拦在外壳,可是那层淡金色的保护罩薄弱的很,很快就要被火焰灼烧突破。 见火焰没有扑灭,智远大怒,便结了数个佛印,向风衣男砸去,风衣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见佛印马上就要甩到身上,他却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那佛印是手掌形状的,光看那威势都能想象到砸到身上该有多疼。 燕宁忍住尖叫的声音,只见佛印距离他还有一寸的距离,便好像碰上一个保护罩一般,硬生生的被砸落,还有些反弹到了智远和尚身上,将那个不停燃烧的火人砸的口吐鲜血,一时倒地不起。 这人下手忒狠了,燕宁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第十七章缘由 智远的保护罩还在,只是金色淡的几近透明,边缘微微颤动着,不住变幻形态,饶是不懂其中门道的燕宁都能清晰的看出来,智远和尚撑不了多久。 这个风衣男,是什么来路? 他想要的桃木枝,又是什么东西?燕宁忍不住想,他就不能去折根桃树的枝条吗? 面前人已完全脱了封印,气势嚣张危险,见智远不停翻滚,幼稚的试图扑灭火焰,他嗤笑一声,脸上表情冷静的可怕。 这人的身手十分敏捷,燕宁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出手的,仿佛这动作扭曲了时空,在一瞬间之内,那根长铁刺就稳稳的扎进了智远和尚身体里。 她甚至还听到了利器捅破血肉发出的噗噗声,和皮肉被烧灼发出的嘶嘶炸裂声,唯独没有智远和尚的痛吼,不过,智远被自己的佛印打伤的时候,也没有发出痛呼声。 等下一秒,定神去听,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智远和尚渐渐没了动作,不再翻滚,不再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僧衣一点点瘪下去,慢慢的盖在智远和尚躺着的地方。 燕宁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一片恐怖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她,她甚至觉得,这比在陆家村见到的陆老爷自/焚,恐怖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少当时还有个陆横护着她,虽然她最后还是被/死了——但捅死总比烧死好吧,她不无安慰的想到,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云山公路上那个清清淡淡,与梦中陆横面容一般无二的男人来。 看了一眼脚下灰蓝灰蓝的僧衣,风衣男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森冷的笑意,他缓步上前,拿那根锋利的铁刺将僧衣勾了起来,燕宁只能骇然的发现,那地上干净的不带一丝灰尘。 智远和尚就这么消失了,甚至连灰都没留下。 风衣男用铁刺戳着僧衣,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扎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很快,他就从衣服夹层里找到一根褐色的木条。 “老东西,不用点狠的就是不肯招。”风衣男将木条妥帖的放到口袋里,他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并没有打算离开,缓缓的朝她所在的地方望了过来。 认知到这个事实之后,燕宁只觉得后背冷汗直流,手脚也木然的,陷入一阵冰凉。 无论是突然出现的铁刺,还是他们斗法的方式,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燕宁的认知。 风衣男发现自己了,这让她觉得可怕极了,自己手无寸铁,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她还围观了他杀人的全过程,被发现了只能是死路一条。 我又要死了吗?燕宁深吸一口气,心脏不停颤抖。她抬腿便想逃跑,然而她刚转过身跨过两步,那个风衣男一个箭步站了过来,燕宁甚至连他的衣摆都看不到,对方可以说是瞬移的,动作十分迅速的用铁刺顶住了她的后腰。 正是初秋,燕宁只穿了一件短袖并衬衫外套,她不敢再动。 燕宁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铁刺尖端已经戳破了身上所有的衣服,铁器的冰凉透过皮肉一丝不差的传到了她的脑子里,并迅速扩散至全身。 只要风衣男再用力些,她就会死的。 此刻燕宁无比希望,她现在正在幻境中,等她醒来,她还是安全的。 可是她真是在梦里么? 她会像智远和尚一样,像一个破布娃娃般死去吗?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她心底升起将她整个人笼罩住,风衣男没有说话,走廊上安静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原本不住啼叫的鸟儿消失了,就连风也无影无踪,气氛窒闷的可怕。 燕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平静的开口:“我没有看到你的脸。”所以可以放她走吗? 风衣男上下打量着燕宁,他的目光不加掩饰,大喇喇的刺过她的后背,落到她的腰窝。 那里刚才被铁刺戳破了,露出了一小块白嫩的皮肉。燕宁站在原地等着风衣男的答复,她本就不抱希望,他杀人这么利落,又怎么会放过自己呢。 风衣男浅淡的眼眸骤然深邃了。 燕宁闭上双眼,却诡异的感觉到男人的呼吸沉重了些。 不对、他本来是没有呼吸的,燕宁之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时候,分明没听到屋里二人任何一个的呼吸声,如果说智远和尚是因为佛法高深,调息归为无尽,那么风衣男又是因为什么? 他现在呼吸如此沉重,是因为杀人能让他得到快/感吗? 燕宁一时动弹不得,然而下一秒,那原本深深抵着她的铁刺消失了。风衣男从背后深深的拥住了她,娴熟的将下巴放在她的勃颈处,“你在这里听了很久了吧。是不是觉得很放松?那老和尚的梵音确实有一手。” 风衣男露出渴望的神色,拥住燕宁的手臂也紧了几分,“原要早些让你走的,不过叫你看见也不错。”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此的叫她熟悉。 “阿宁,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还是这么温柔的语气,灼/热的吐息叫她耳廓发痒。 燕宁内心的焦灼慢慢平复,理智也渐渐回归,她不再恐惧,慢慢的试探道:“陆横?” 陆横没有说话,但是不住震动的下巴跟胸膛却清楚的反映了他的情绪十分不错。 “是谁叫你来这里的?”他松开了燕宁,改成拉住她的双手来到了智远房内,用一个小瓷瓶装了点香炉里的香料。 好死不死的,她正好站到了智远死的那一块青石砖上。 燕宁悄悄的慢慢退到了大门口,“我来这里是工作的。” 陆横随手一抛,瓷瓶便稳稳的落到了燕宁的衬衣口袋里,“老和尚的香料还不错,每日取一些熏烤遗物,那些腌臜玩意儿便会离你远远地。” 他执着的牵起燕宁的手,拉她到一颗老树边上的青砖坐下,“那等工作完了就早些走,这里不干净。” 燕宁向后靠向老树干,“陆横,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陆横轻笑开口,“要不要摸摸看?”他抓过燕宁的手就往脸上摸,眼神缱绻温柔。 “可是,你杀了我——”陆横温柔面容霎时黑了几分,燕宁只得赶紧换了说辞,“我离开陆家村之后,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大巴车上,之后就有一辆小轿车坠崖了,事故结果还没出来。” 她自言自语似的,无声的翕动了嘴唇:“这种感觉很糟糕,非常糟糕。” “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陆横没有遮掩,直白又热切的举起燕宁的双手放在唇边轻吻,燕宁颤抖着,她没有拒绝,也不敢拒绝。 智远和尚的死状如跗骨之疽般深深地刻在脑内,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陆横杀人,她很难保,第三个会不会就是激怒对方的自己。 燕宁缓缓缩回被握住的双手,若无其事的撩了撩过长的发丝,然后面不改色的略微思考了半晌道:“我想知道,我离开陆家村之后,你都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 知道杀这个字会让对方变色,她迅速的紧紧的揪住对方的风衣下摆,可怜又无助的瘪瘪嘴:“我那时真的好疼,如果可以的话,我这辈子都不想感受那种疼痛了。” 难以想象,上一刻钟还杀气腾腾的男人,此刻也会无措的像个孩子一样,拥着她的力道大的发疼。 陆横面色一黯,低声道:“不会了,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你真的不会打断我的双腿,折断我的翅膀,把我关起来了吗?” 燕宁不由得重复了一下当日他所说的话,她其实并不想要承诺,只是想让男人知道,她是人,她会疼,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这辈子都能离他远远地。 当然,她并没有表露出内心真实想法,只是装作伤心的模样,等待着陆横的回答,或者说审判。 然而陆横久久未回答她,燕宁咬了咬下唇。 她就这样默默被拥抱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落日西斜,她打破沉默,想叫对方把自己放开,转头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晃眼。下一秒,她就看见了搁在一边的铁刺。 铁刺在夕阳余晖下反射着暖黄的光芒,锐利的气息好像也随之少去大半。 这东西的消失和出现都悄无声息的,但刚刚陆横抱她的时候,这东西是不在这里的。 果然还是因为自己问错了话吗? 他的沉默让燕宁忽然觉得无比悲伤,鼻间一酸就要落下泪来,她明明只是一只普通的社畜,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些? 眼角被人轻柔的擦拭,陆横说:“只是想叫你快些离开,那是最好的方式。” “不要太相信那个妇人,靠地图确实可以离开,但要走许多时间。陆家村,远比你想象的大。我还有些事,晚些会来找你。” 陆横话尽于此,他有些焦躁的推开了燕宁,捡起那根铁刺便消失在长廊尽头。 她其实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在云山公路上见到她的时候,陆横要装作陌生人似的,完全不认识她的模样? 只是人都走了,她想问也不成了。 第十八章镯子 燕宁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和腰窝,指尖的触感温热富有弹性,陆横杀气腾腾的捅死智远和尚,确实像极了那日捅死她的场景。 心脏有力的跳动着,血液随着脉搏规律的传送到全身各处,她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小林遍寻她不见,电话也打不通,终于追到后厢房来,见到她站在树下发呆,不禁有些生气,“燕小姐,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接电话——那当然是有原因的。 燕宁并不打算把陆横的事情告诉小林——她自己都没理清楚。 “抱歉,除了点意外。”燕宁指了指后腰衣服的破洞,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摔到了。” 小林狐疑的望着一脸无辜的燕宁,那可不像是摔出的模样,至少燕宁身上干净的很,半点泥巴都没沾。 “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她快速的将小林推走,小林被她一打岔,顿时想起正事了—— “住持听说老板要修缮佛寺,特意摆了一桌素席,所有人都到了,唯独你不知跑哪里去,电话也不接,大家都说没见过你,还以为你出事了,赶忙来找。” 燕宁尴尬的摸摸鼻子,“我摔的时候还磕到脑袋了,这会儿才醒,咱们快过去吧。” …… …… 傍晚的三廊庙,暖黄天幕下颇有几分祥和与宁静。 燕宁没吃几口便借此出来吹风了——任谁一天之内遭遇这么多事也吃不下东西,并且,她还不知道庙里和尚知不知道智远已经死了。 智远一看就是庙里的高僧,她被小林发现的地方又如此敏感,虽然她还真没本事搞死智远,不过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 古寺钟声悠远,石阶泛着青光。燕宁漫无目的的走着,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偏殿门口。 刚要走开,但视线忽然被一只玉镯勾住了。 那是一只通体泛红的鸡血镯,和她在陆家村得到的那只极为相像,只是颜色极为纯正,中间没有一丝杂质。 她下意识的靠近了些,只是刚上前两步,就听见一声玉器碰撞的清鸣,燕宁只觉心底颤了一下,那只玉镯凭空掉了下来。 落在红色软垫上,还滚了两圈,颇为不甘似的被挡着的玻璃弹了回去。 天知道她是怎么从一个死物中读出不甘意味的 这年头,镯子都能成精了?! 不远处有个年轻和尚惊呼道:“施主且慢!” 那个和尚叫住了她,一脸笑眯眯的:“女施主,您与它有缘。” 他小步快跑过来,颈间佛珠碰击作响,年轻和尚将那掉落的玉镯取出,放于双手递给她。 见和尚这么殷勤,燕宁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摇摇头,“对不起,我暂时不需要这些。” 陆家村那只镯子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她不想再为自己找一个麻烦。燕宁摸摸口袋里的小瓷瓶,这是陆横硬塞的,她当时不敢拒绝,事后也忘了扔,就带到这里了。 偏就是她走到这里的时候,玉镯就碰巧从展示的架子上滑下来,说里面没鬼,她自己都不信。 和尚欣喜又虔诚的说:“此物在庙里待了数年,如今终于找到有缘人了。女施主,此物能保家宅平安!” 能不能保平安,燕宁不知道,但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和尚看出她的退意,便将镯子举到她眼前,指着玉镯上一道划痕说:“它已经找到了有缘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旁人也是用不了的,女施主还是将它带走罢!” “这分明是你现找的!”她忍不住后退两步,“我根本没碰到它!” 和尚沉吟道:“缘分一事,向来奇妙。” 小林与人寒暄完,溜达着又找了过来。燕宁接完他的电话,如果不是担心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她几乎就要甩手就走了。 燕宁求救似的把他喊了过来,希望他可以替自己解围。 小林见她一脸为难,踌躇片刻还是在她耳边轻声劝她买下:“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这镯子一直都是好的,我看,你是真的和它有缘。” 燕宁惊愕,“就因为它莫名其妙裂了一道?” 和尚摆摆手,“不不,佛说百因必有果,这绝不是莫名其妙。” 渐渐地围过来一些和尚看热闹,燕宁一个人只觉孤立无援,她无奈:“小师傅,我真的无意供奉此物。” 和尚继续说:“施主,玉镯在佛家是佛祖庇佑众生的法器,它既然选中了你,说明你们有很深的缘分。 如果你可以将它请回去,它就会默默保护你,为你带来好运,而你也要多做好事,积累福分,这样下一世才能得到福报。” 小林笑呵呵的站在边上,不时点头附和。见她皱着眉,凑上来劝慰道:“燕小姐,既然它选择了你,要不然你还是先请回去,要是惹它不高兴了……” 小林后来与她解释说,这玉佩并不是一开始就在庙里的,最早出现的,应该是津城的拍卖会,当时那位富商拍下玉镯之后,顿时天花板凹陷,狂风大作,后来富商就离奇死亡了。 玉镯再出现的时候,是在云海市。 有位老板的孩子被绑架,救回来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昏迷了,而他手里就紧紧攥着玉镯,拆也拆不开,而玉镯与手心接触的地方全都被腐蚀了。玉镯带回家之后,那户人家很快就爆出偷税漏税的事情,而后老板同样得了重病。 发生这种事情,当时自然是惊动了云海市高层,可惜警察来过,使了高科技手段,也只能查出这家人是因病暴毙。 后来有人提出这是玉镯搞的鬼,于是道士也来了,可左看右看都说玉镯是吉祥物,不会出现反噬其主的事情,于是这镯子最后就落到了这座庙里,日夜分享供奉着,希望能消去它的业障,淡化他的怨气。 “这玉镯如今放在庙内数年了,当年那个老板的孩子也没死,算起来,该和你差不多大。” “那我要是把它请回去,万一也……”与其这么放着祸害人,这玉镯分明早就该毁掉了,剩下的话她咽到了嘴里,因为和尚的眼神已经带着冰碴毫不掩饰的射向她。 小林拍了拍它的肩膀:“我看它挺重视你的,以前那些情况只是玉镯觉得那些人都不是对的人,而且它已经在庙里享了不少香火了,我看呐,这就是件好事。” 和尚说:“如若施主执意拒绝,那恐怕会引起玉镯不满,会造成什么后果谁也不知。恕贫僧不客气,要请施主先行离去了。” “燕小姐要是担心钱的事情,”小林略一思考,再劝了一劝:“我会和老板说明,相信老板知道了也一定会同意。” 燕宁沉默,她之前都在忙其他设计,很晚才知道主管把任务派给她了。 因为车祸的事情已经耽搁一天了,如果不能按时交稿,就要付一笔违约金……她只好无奈的点点头。 “好吧,我要花多少钱请它回家?”说到后面,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试想无论是谁,被这样强买强卖也高兴不起来吧。 和尚欣慰笑了起来:“不不,心到就好,佛家讲究一个缘字,施主回去且好好供奉就是了。” 她却觉得,对方更像是踢开一个烫手山芋。不过不要钱也确实让她意外。 她的目光落到镯子上,希望这次出差真能如他所言,顺利一点。 燕宁又跟着小林转了一会儿,记下修缮要求和尺寸大小,天黑了才终于捧着那个所谓和她有缘的镯子回了酒店。 出于好奇,她搜索了一下这镯子背后的两宗案子。 网上新闻很少,只能从吉光片羽中看出些端倪,小林并没有骗她,玉镯已在庙里受了十年的供奉。 这倒是和陆家村那只无关了。 她暗暗的想,怨气再大,现在也该化解了吧? 晚上她洗好澡,便拿出玉镯放在床头灯下细细的看,这块玉确实不错,触手生温,从里到外显出温润的红色。 然而它倒也不是全无杂志,放在灯下细细瞧了,发现里面还有丝丝缕缕的黑色条纹。 是杂质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镯子既然这么珍贵,不该是这样的,或者说,它原本就不是这样的。 越看越觉得和陆家村那只相似。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既然是幻境,那哪能样样都能从里面跑出来的。 燕宁将镯子擦了擦,准备去洗澡。 然而就在她放下玉镯的一瞬间,肩膀上忽然一凉,那是被握紧的感觉,就好像,有人正捏着她的肩膀。她不由得浑身冷汗直冒,自己明明关好了门,房间里不可能有第二个人,那这是怎么回事? 走廊的灯灭掉了,接下来是床头灯,燕宁头顶的壁灯忽闪忽闪,没一下也坚持不住灭了,只有洗手间的灯还亮着,燕宁心脏噗通狂跳,逃也似的跑到了卫生间。 在陆家村,也有黑影从门上爬来。 镜子中的自己脸色惨白,肩膀上一切如常,如果不是卧室的灯还黑着,她差点以为这些都是她的幻觉。 她打开水龙头,愕然发现流出的清水开始聚拢,慢慢形成一只手的样子,摇摆不定的,一点点升高,做出向她伸出手的姿态。 第十九章磨合 镜子里反射/出/来,在她身后,靠近卧室那一面磨砂玻璃墙上冒出一个黑影,越爬越高,逐渐凝聚成人形。 燕宁生生吓了一大跳,努力压抑快要窜出喉咙的尖叫。 怎么办、怎么办……她忽然想起了陆横白天给她的香料,死马当活马医的朝空中撒。 这一撒就丢了大半瓶,卫生间里渐渐氤氲着白天那股梵香。 那只手被打中,顿时扭曲的不像样,再也不能维持手的姿态,落回了洗手盆中,随着部分香料一齐被冲走。 黑影也随之消失。 燕宁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 原来陆横没有骗她,还好陆横没有骗她。 燕宁努力让自己从极度慌乱的状态中冷静下来,颤抖着手哆哆嗦嗦的将水龙头关上,她迅速把手伸过去,然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像被延长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水龙头被关上之后,房间各处的灯重新亮了起来,就好像刚刚那只手是她在臆想一样。 洗手间的灯光昏黄温暖,燕宁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步一步摸回床上拿起手机拨通了酒店前台的电话。 “对……1006有鬼!我需要帮助……” 前台和警/察很快就来了,他们把房间的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边,房间的线路和开关,洗手台水龙头和下水口,然而每一处都干干净净,并没有任何异常。 燕宁疯狂摇头,刚刚那一切都是她亲眼看到的,怎么会是幻觉,“你们再检查一下,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警/察和经理的眼神变得很微妙。 燕宁不知该怎么跟他们解释这种超自然的现象,就像上次的肖剑同样不信山坳中有个村落一样。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酒店给她更换了房间。 中途警/察还把她拉到角落谈心,认为她是压力过大或是磕了药,燕宁否认了这一点,警/察又问道:“你是不是吃了某些致幻的菌子?” 晚上的素斋确实有蘑菇,但燕宁坚信这绝不是蘑菇造成的。 然而在这里半天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对方已经不耐烦了,她只好点头承认了:“或许只是虚惊一场吧。” 燕宁送走警/察之后便躺在床上,慢慢平复心情。 雨霏半个小时前给她发来了消息——正好是她进去卫生间的空档。她约燕宁明日便去漫展观看,还说要带自己去见其他有名的圈圈网主,燕宁并没有把女孩的玩笑话当真,因此婉拒了对方。 雨霏看起来十分沮丧。 她回:“我哥出去应酬了,这个点还早,且等着呢。小红姐你住在哪个酒店呀,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逛,都快无聊死啦。” 燕宁便对这个妹妹辈的,忍不住心生恋爱,多说了句:“谈生意就是这样的。” 雨霏颇有几分老气横秋的口吻说:“你俩的口吻还真是一模一样。” 燕宁问:“谁啊?” “我哥那小秘书啊!你今天还见过的!话说我哥都能穿休闲装,他每次出差还非得穿西装,一副老干部的做派。” 燕宁摇头失笑。 雨霏又向她吐槽了一会儿那位秘书,渐渐地回消息也慢了,燕宁猜想她有事情了,便说自己要睡觉了,关掉了二人的对话框。 左右想不明白,困意袭来,她便打算睡觉,随后神智逐渐变得恍惚,燕宁陷入深眠,然而辗转反侧并不能安稳。 翌日,燕宁猛然从梦中惊醒,心脏砰砰乱跳,一声一声刺激着她的理智,不知不觉间冷汗已经浸湿了睡衣。 她慢慢睁开眼,炽/热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到她的身上,温暖的感觉让她安心许多。下一秒,燕宁猛然间想起,自己昨夜明明将窗帘拉好了的。 身/下的床很硬,燕宁撑起身体,脑子瞬间恢复清明。 她睡得并不好,这一整晚都被噩梦缠绕着。燕宁靠在床上,回忆起昨天晚上那个梦。 她梦到自己还在读小学。 那天正好是她值日,她还记得,当时她出去拿拖把,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教室门锁了,她敲门,喊里面的同学开门,可里面就是不开门,她可以听见里面的声音,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她的同桌抱着扫把在门边瑟瑟发抖,她听见对方哭着说:“燕宁你是人是鬼?” 燕宁急了忙说自己是人,随后又讲了一系列二人的日常,同桌好像终于信了她说的话,伸手打开了门,而就在她要进去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她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闻言立刻回头看,只见她的同桌也拿着扫码,焦急的呼唤她的名字:“燕宁你快回来!里面那个不是人!” 燕宁就在这时惊醒,她也忘了最后是怎么选的了,同桌之后因为家庭原因,转学去了其他城市,和她也断了联系。 燕宁对着镜子整理好着装,复又取出香料塞到口袋里。 昨天晚上那一撒实在是太浪费了,瓷瓶剩的那一点很快就会被用完。 或许今天可以去找住持讨点香料来,她这么想着,鬼使神差的转了头,看到了静静躺在枕头上的那只玉镯。 我是什么时候把它放到床头的? 昨晚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一点点重演,燕宁不确定自己是否又被盯上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只玉镯触手生温,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或者说,甚至还戴过一段时间。 燕宁不禁在心底问自己,这东西真能保她平安吗? …… …… 来到餐厅,小林看到燕宁眼底的青黑,关心道:“燕小姐昨晚没睡好吗?” 燕宁正在喝粥,想到那个梦脸色白了几分:“是啊,还惊动了很多人。” 以至于今天下楼前台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这不应该啊。”小林看着燕宁,见燕宁脸色发白才出声安慰,并且很是吃惊。 “按理说玉是最能养人的,它既然挑中了你,肯定会护佑你,会不会是你做了什么事,惹它不高兴了?”要是对方真的厌恶燕宁,怕她昨夜都已经丢小命了,如今能安稳的在这里吃饭,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然而燕宁一点也不觉得那玉有这么灵验。 她昨天将玉请回来之后便放在了桌子上,没有任何折损它的行为,如果它真的有灵,那房间里也就不会闹鬼了。 她不想多说,只含糊道:“可能是我俩还在磨合吧。” 这个理由倒挺能说服小林的。 不由得了然的笑了起来,他认真的赞同了燕宁的说法:“那燕小姐可得和它好好相处。放心,等你们熟悉之后,它便会待你如同家人一般,我们这里许多人都会将玉请回来供奉呢。” 他越说燕宁心里越是别扭,她颇为不自然的吃完早饭,拉着他去了寺庙。 吃完早饭之后,燕宁深切感受到了为什么小林也如此看重这只镯子。 甲方老板听说她从这里得了个镯子,十分高兴的给她打了两万块定金,邀请她将整个寺庙的布局都修缮一下,等她设计出图之后,还会将剩下的尾款补上。 出来干活这么多年,这是燕宁第一次收到这么大笔的款项。以前虽然也接私活,但老板远没有这么爽利。 而且重点是,这两万块是老板并没有走设计院的程序。燕宁也十分高兴,因为如果走对公拨款,她到手的就会扣掉许多。 如今有了这么一大笔钱,加上往年攒的,她总算可以好好歇一歇,回老家一趟了。 整座寺庙的修缮比起单大殿的要复杂很多,这里面的花花草草,假山池塘,都讲究一个和谐美,还涉及到一点风水问题。 燕宁并不擅长这些,因而收钱的时候也和甲方说了。老板倒不是很在意,只是让她照着自己的审美来。 听到这话,她不由得深深怀疑甲方老板纯粹钱多烧的慌。这绝对是她见过的最佛系的设计项目。燕宁并不打算进行大的改动,三廊庙原本整体就十分古朴了,加太多现代元素,只会破坏原本的美感。 大致敲定大殿哪几个地方要修整一下后,燕宁便拐弯进了下一座大殿。 这里相比正殿要冷清些,正中央供的是如来佛主,旁立观音大士,并十八罗汉和坐骑,此外还有神态各异的座下弟子。 燕宁在软垫上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继续参观,外殿忽然跑进来一个身着西装的年轻男人。 他神色匆匆,燕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云海市多信奉地藏王菩萨,这么热切的对着佛主的却是少有。然而并不是来拜佛的,男人一路小跑而来,还踉跄着差点摔了个跟头。 男人灰头土脸的,在她面前站定,径直伸出手,很自来熟的说:“镯子拿来!” 拿来什么? 燕宁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抱歉,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男人一脸正气,“我们少夫人最近做噩梦了,高人说高人说三廊庙里有一只灵性极强的玉镯,只要少夫人戴上,不出一日一定可以睡得安稳。听说这位小姐并不想要这只玉镯,不如送给我家少夫人,也算做了一桩善事。” 第二十章再现 燕宁注意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头颅高高扬起,话里是求她帮忙,但神情十分的倨傲,嘴角一撇一撇,十分看不起的样子。 警惕的看着西装男:“我哪里有什么灵性很强的玉镯了。” “你身上没镯子?”西装男似乎有些意外。 “不好意思,我只是出来拜拜佛而已。”燕宁摇摇头,温润的鸡血镯在胸口发出融融的暖意,她眨了眨眼睛,十分镇定的说:“你应该找错人了。” 西装男面色一黑:“不对,你在骗我。这殿里没有其他人,那小师傅分明指的就是你。” 燕宁却眨眨眼睛,狐疑的问:“不对,我进来之前还看到一个女生从这里出去,她跟我说这里求姻缘特别灵,所以我才来的。谁知道这里这么冷清,看来她一定是骗我的。” 西装男有些气急败坏的上面两步,“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挺年轻,高高瘦瘦,和我的个子差不多。”燕宁比了比身高,忽然摇了摇手机,挂上警惕的神色,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后退了两步。 “倒是你,上来便问我要什么我根本没见过的镯子,你是不是和骗我过来的那个女人是一伙的,我告诉你,这种招摇撞骗的把戏我见多了,你要是再纠/缠我,我就报警了。” “重案组的肖剑警官是我朋友,你最好不要骗我。” 不出意外的,她在西装男脸上看到了不耐烦与暴躁。 “我们少夫人要你的镯子,那是看得起你!” “小家子气的,真是麻烦。”西装男轻哼,朝燕宁鄙夷一笑:“看你这穷酸样,就不认识我是谁,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们盘龙集团在云海是什么地位,骗你?你还不够格。” “盘龙集团,我不晓得那是什么。怕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罢!”燕宁说罢,又觉得耳熟,忆起雨霏说陆横来云海市谈合作,接洽公司好似就是盘龙,她顿了顿,顶着西装男看土包子的眼神,快速溜出了大殿。 燕宁已经走远了,西装男跺跺脚,终于还是朝着她随手指着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个神色慌张的女人自然是找不到的,因为镯子正安稳的挂在她颈间。 镯子和陆家村那只这么像,她并不敢乱送,而且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私心里不想别人知道镯子正在她手上。 可惜这件事情庙里的人应该都知晓,瞒是瞒不住的。 那个光怪陆离的梦,那个山崖下的陆家村,这镯子就好像开启那个世界的钥匙,她有预感,如果自己给了别人,那么这辈子也无法探查到真相了。 燕宁一一回忆过当日在庙里的几个面孔,走着走着,等回过神,已经站到了昨天来过的那个小树林。 树林还是这个树林,只是既没有陆横,不远处禅房里也没有智远,甚至连他那件僧衣都消失了。 许是被打扫卫生的人收走了,门窗却没关,今日有风,香炉顶/端冒着丝丝缕缕的烟雾,香味绵远悠长。 寺庙依山傍水,风景秀美,如果没有昨晚那档子事,她原本会在这里多呆几天的。 燕宁犹豫着,还是折身回了大殿。这次行程暂定五天,经过昨天的遭遇,与其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去偷香料,还不如早点回津城。 刚到门口,小林就兴冲冲的拉她找到了一位小师傅。 “我正要寻你呢!”他介绍对方法号智林,二人简单颔首后便继续道:“老板临时有事叫我,接下来的测绘工作就由他带你了。” 他说完便风风火火的走了,燕宁也没觉得有问题,一前一后跟着和尚走着。 小师傅一边带路,一边和她商谈修缮细节,燕宁不免有些走神,这时在佛祖下方敲着木鱼的老僧人忽然抬头,看向她这边。 那是一双十分浑浊的眼睛,燕宁和他对视着,周围温度都低了几分。 燕宁浑身冷汗直冒,直打了一大个哆嗦。 她此前从未见过对方,难道说他知道了昨天智远死的时候,她就在现场? “大师怎么称呼?”看年纪,像和智远一辈的。 老和尚并没说话,从她的头,到左肩,目光落到她颈间,盯着看了一眼又一眼,才移开目光。 那衣服下面就是悬着的镯子,燕宁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冷颤,只觉得被这双眼睛注视着,连血液都要冻结了。 和尚没有再看她,低着头专心敲木鱼,好像那一眼只是她的幻觉,燕宁快步走出寺庙,强烈要求先去看看其他大殿。 她加快脚步围着整座寺庙,拿着卷尺和滚轮,超额完成当天任务。 山路崎岖,燕宁一路爬上爬下,到最后也累的腰酸背痛。晕晕乎乎的走到大殿门口,对上殿内大佛法相,猛然间打了个哆嗦。她一个激灵,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殿内神/佛都在盯着自己。 不好的回忆浮现在脑中,燕宁坚定的谢绝和尚让她留在寺内吃素斋的邀请,奔回酒店准备趁早换一家。 她很快就换好了新住处,精神紧绷了一天,她亟需好好洗漱一下放松身心。 拧开水龙头,调到热水扑了扑脸,水流很正常,没有出现昨天的异象,她松了口气,拿过架子上的毛巾,在毛巾快要接触到脸的时候,雾气弥漫间,她看到身后朦朦胧胧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影子飘飘忽忽,和昨晚她看见的别无二致。 暖黄的灯光下,镜子里映出了燕宁呆傻惊恐的脸。 她不敢回头,只能下意识的贴近镜子,顺着倒影看到身后灰影摇摇晃晃的朝她靠近,慢慢站定在她身后。 镜子里的东西,是真实的吗?她颤颤的伸出手,贴在镜子上灰影的头部,随着她指尖触及的地方,灰影的身体忽然开始破裂,一点点蔓延开来,成蛛网状碎裂,随后消失不见。 燕宁深切的体会到,自己是又被脏东西盯上了。然而救命的瓷瓶却被她放在了外衣口袋里,进卫生间之前,脱/下放在了床上。 她又懊悔又难过,明知酒店如此危险,怎么还这么大意! 裤子口袋还有一点点白天捡的大殿香炉里的香灰粉末,也不知道这东西管不管用。她紧紧将香灰攥在手心,抓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倒影消失之后,半天都没再出现,燕宁等了好一会儿,以为无事发生了,睁开眼睛,却发现灰影还在! 对方根本就没走,附在墙上静静的不动,像猫抓老鼠一般,十分有耐心的逗弄她。 左边的热水显示屏实时报时,距离12点整还有五秒钟,她猛咽了口口水,要不要这么巧? 她心里不由得默念陆横陆横、到现在她甚至不知道除了陆横还有谁能救她。 就在燕宁僵立等死的时候,那个跳动的灰影扑到了她身上,随后灰影自发燃烧,蜷曲着好像一块被人揉/捏的泡沫塑料。 有一只浅淡的手出现在燕宁身后,将灰影捏碎之后便附在她的后肩颈处,化成一块精巧的圆形印记。 燕宁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灰影的攻击,她松了口气,只以为是口袋香灰起了作用。 她便打算明日再去多取一点。 她依然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极速跳动,这种窒息感似曾相识却又无从说起,燕宁打算出去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 很快,燕宁好不容易放松的精神又狠狠的紧绷了起来。 卫生间的门被锁住了。 燕宁试着用力,然而没有用,她不由得提高声音呼救,外面却很安静,她得不到任何回应。 燕宁一怒之下甚至开始砸踢门,起初一下两下,后来是狠狠地砸门。 燕宁费尽力气,门却纹丝不动,嘲笑她的无能为力。燕宁蹲在门边,高声叫着,鼻涕眼泪流了一眼,直到服务员听到动静来检查房间,敲了好几下门,燕宁才终于缓过气来。 她起身,这次门能打开了,走廊暖黄的灯光照在身上,才有一种重新回到人间的感觉。 看见她服务员不由大吃一惊,“您怎么了?” 终于见到一个活人,燕宁无视服务员的讶异和拒绝,强硬的将她拉入房内陪自己。 收拾行李的时候依然不安稳,燕宁总觉得身边像是有个人,回头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她很快就整理好了,正要背上肩膀,耳侧忽然传来一阵凉意,她睁大眼,动作僵硬笔直。 她恍惚间感知“那人”就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甚至听到对方慢慢走过来的脚步声,“那人”轻微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后,像是松松的拢住了她。 而且她不愿意承认的是,那人给她的触感,该死的熟悉,就好像、梦里曾经体会过。 脖颈后面又凉又痒,燕宁浑身抖的厉害,她不知道后边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想回头看,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燕宁不再耽搁,在服务员诧异的眼神中,抄起行李就往楼下跑,甚至连前台的押金都没退。 这真是一个诡异的城市,燕宁想,她给朋友发了消息,提议去对方那里凑合一晚,对方并没有回话,但燕宁已经不打算考虑那么多了。 除去朋友家里,她想不到云海市还有哪里可以去。 第二十一章显灵 虽然已经是凌晨了,公交车站的人仍旧很多。燕宁抱着行李,精神紧绷着坐了下来。 周围男女老少都有,有上班族也有学生党,还有一些无所事事的社会人,云海市并不是旅游型的城市,这个点还有这么人实在是太奇怪。 燕宁不能自抑的多想,她甚至出现了疑邻盗斧的想法,越看周围的人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她放弃了公交,转而拦了一辆出租车。 燕宁讲好目的地就仰头靠在座椅上,她晚饭没吃多少,闹了一晚现在饿得慌,胃疼的难受。 摸出之前买的饼干,她干干巴巴的啃了两块,又喝了半瓶水,勉强混个半饱。 此时朋友看到了她的消息,提出要来地铁站接她,燕宁心里宽慰许多。 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她向好友道了平安。 司机并不像本地人那样喜欢与乘客闲聊,燕宁坐在后座,呼吸的声音格外逼仄。司机太沉默,她心里反而有些发毛,经过前面的遭遇,燕宁的精神格外敏感。 她忽然开始后悔选择出租车而不是公交,车辆在城市道路上行驶着,车速并不快,街边还有不少人走动,燕宁看见前面的公交站,于是开口道:“师傅,你就在前面把我放下来吧。” 她怕司机赚不到钱不高兴,末了还补充说:“钱照给的。” 司机没吱声,车速却变快了。燕宁急了,忙敲了敲他的座椅靠背:“我朋友临时找我有事,真的不好意思!” 一直不出声的司机忽然猛踩了刹车,燕宁因为惯性猛地扑向前面,手机掉到脚边滚了两圈。等她费劲找到手机抬头的时候,却发现车窗外全变了。 外面满地疮痍,黄沙漫天飞舞,燕宁捡起来的手机吱呀一声自动关机,留下傻眼的她坐在后座。 她发誓这辈子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荒漠戈壁,胡杨倒立,刮来的风夹着粗粒的沙子。街道还是这个街道,城市还是这个城市,然而却是永远不可能出现的画面,燕宁踩在坚实的砂石地面上,粗糙的石块磨蹭着脚底,也剐蹭着她的神智。 天上偶有飞过几只渡鸦,嘎嘎的笑声怪异非常。它们在天空不住盘旋,绕成一个大圈,燕宁突兀的想到了花圈。 她抬头望着天空,只不过,这花圈是黑色的。 这时她听见有人在叫她,于是她转身,看到左手边坐着一个小男孩颤悠悠的一双手朝她伸了过来,攒住了她的衣袖,眼里笑出血泪:“姐姐我好冷啊,你带我走好不好?” 小男孩的身体里到底藏了什么样的脏东西!一次又一次缠着她,一次次挑动她的恐惧情绪,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怒气,大声斥道:“好你个大头鬼!” 大头鬼:…… 她是看出来了,那司机不是什么好人,或者连人都不算,跟旁边这个小鬼一样都是来要她命的。 燕宁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咽唾沫的声音,她侧过头,将自己的衣服下摆从小男孩的手中扯出来,嘴上骂道:“滚犊子的!” 她刚刚抬头发现司机离奇的消失了,出租车也由先前的绿色变成黯淡的黄,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从卫生间里冒出来的水柱,爬上爬下的黑影,消失的司机和突然出现的鬼男孩,都让她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燕宁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也曾听人说过这叫鬼叫门,她不能答应,否则就是邀请对方跟自己回家。 面对这些异类,她向来没有办法,燕宁攥着手上的玉镯,心想别人把你夸得神乎其技的,关键时刻倒是帮帮忙啊! 燕宁挪动屁股靠近车门,悄悄把手放到车把手上。 那寺庙的僧人说的好听,说什么可保平安,关键时刻一点用处也没有。要是自己能活着出去,一定要找那僧人好好讲讲理。 小男孩被拒绝之后,嘴巴一瞥泫然欲泣,他伸手还想来扯燕宁,然后注意力就被那玉镯吸引去了,小男孩也不哭了,指着燕宁攥紧的玉镯,惊奇的问:“姐姐,这个东西可以送给我吗?” 小男孩可以感觉的到,这玉镯是个宝贝,若是给了他,保不准修为都能精进不少,于是他说:“只要姐姐给我了,我就放你走。” “……”这还是一个贪财的鬼。 不过只要不贪自己的命就好,燕宁果断点头,“好!” 她想将玉镯拿下来,可原本宽松戴在手上的镯子此刻却像缩了一大圈一样,圈在她的手腕上卡的紧紧的。 小男孩见燕宁不肯取下,原本顽皮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直接愤怒的冒了火,指甲瞬间变长朝着她抓来。男孩大瞪着眼,发出一声刺耳的吼叫,“你快给我!” 越是心急越摘不下手镯,面对男孩的攻势燕宁心想吾命休矣,然而下一秒,玉镯忽然冒出一层青光,直接将扑来的男孩弹出了车外。 燕宁吃惊,但她同时也明白过来许是这东西在保护着她,于是捂着镯子开了车门迅速向外跑去。 男孩摔在地上,不再伪装,顿时鬼气四溢,四肢拉长,变成一团黑影,只留一个鬼头,正是之前那个司机的模样。 他飞快追向燕宁,它身上唯一算人的部分只有头颅,此时正有两行血泪,从通红的双眼流出,燕宁很快就被他追上,她看到对方眼里闪着怨毒凄厉的光,张开大口朝她吞噬而来。 燕宁心想她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跑得过那怪物,那怪物的深渊巨嘴像是没有尽头,黑洞洞的,瞬间便能将她粉身碎骨。 她索性不再逃跑,闭上双眼心想这辈子也到头了,所以也就错过了,一瞬间红光大盛,那怪物发出一声高昂的低吼,和之前的愤怒不同,这次是连燕宁都可以感受到的苦楚,它那张扭曲的脸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下一秒就化作黑烟消失了。 随着那怪物的消失,周围的幻境也慢慢碎裂,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燕宁是被一声喇叭惊醒的。 “嘀——” 燕宁错愕的看着出租车司机正转头对她露出一个急切的笑:“姑娘?你在这坐半天了,我喊你也没答话,你还没说去哪儿啊!” 燕宁再一次蒙了。 她不由得怀疑是自己上车的时候不小心跑到鬼的幻境里了,司机还是那个司机,健谈的样子和本地人如出一辙,她心下稍安,知道玉镯能灭鬼,也庆幸自己没给那个西装男。 她报了地址,之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司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 朋友正在跟保安闲聊,看见她便迎了上来:“什么时候来了云海市,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她诧异的看着先前一直很少话的朋友亲密的挽着她的胳膊,七拐八拐的,开着车带她进了巷子里一个酒吧。 “看你满脸疲惫,带你来放松一下啦。”朋友示意燕宁在吧台坐下,一边笑着招呼侍应生调酒:“我来过好几次了,这里还算干净,不会加其他的料。” 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云海市太潮湿啦,来这里工作两年,别的没有学会,就知道喝酒了。你试试,这可是这里的招牌。” 闻言,侍应生对朋友眨了眨眼,笑容颇暧昧:“裴小姐可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啦,她一来保准就会点玛丽。” 燕宁这位朋友姓裴,叫裴如玉。人如其名,相貌在人群中算是上等的。她也对侍应生眨了眨好看的眼睛,抛了个媚眼,“你们老板呢?我都好些日子没来了,这会儿我姐妹专程从津城过来拜访他,可不能再躲起来不见我了。” 她虽然是笑着的,但此刻并不开心,说什么来停车场接她,怕本就准备去,借她壮壮胆而已。 她便拍了拍朋友的肩膀,捞起高脚杯抿了一口。血红色的鸡尾酒在高脚杯内摇晃旋转,入口并不辛辣,甚至带了一丝甜。工作原因,燕宁并不碰酒,每次喝酒她便会头晕好几天,这次既然下定决心不参加那个项目了,也为了让自己遗忘不愉快的经历,燕宁索性一口闷完。 不远处吧台还放着一些小点心,燕宁正好饿了,便叫朋友先坐着。 云海市虽然地处盆地,但人口并不逊于其他省会,人一多,晚上的夜猫子也就多,虽然这间酒吧有些偏僻,但场子里随着音乐舞动身体的人并不算少。 她不会跳舞,也不想去跳舞,她没有被躁动的气氛感染,更不想去打扰朋友和酒吧老板的约会,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玩着手机。 一个穿黑色卫衣男越过她时,略停顿两秒,才朝着朋友走去。 燕宁斗完地主,正要去找朋友,舞池中央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好像有东西掉了下来,燕宁听到动静抬头,便看到钢管附近趴伏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女人。 她砸在地上,脸先着地,一动不动,身下慢慢有血沁出。 她的舞伴见她半天没动静,便将她翻了个身,随后是一声惊恐的后退,他大叫:“救命!救命!快打110!” 第二十二章敏感 刚才还缠在他身上柔媚扭动的女人忽然变成这样,任哪个男人都不能接受,那女人脸上布满血痕,眼睛却还是睁着的。 他不由得瘫软在地,往后急爬几步,嘴角颤抖说不出话来。 已有人拨通电话报了警,在场人聚在一起的窃窃私语,被喧闹的音乐声盖掉大半,一阵阴霾与静默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卫衣男应该是这里的负责人,在全场慌乱的情况啊下,他就将靠在身边的人驱散,客气的请他们先去包厢坐着,动作冷静迅速。 燕宁和朋友对视一眼,朋友已经从兜里掏出橡胶手套,自发的脱离往后退的人群,上前观察那个女人了。 留在原地不肯走的,只有她和一些那些手机拍照发圈的人。 她也想上去,然而她原本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 刚才的画面很短促,她只知道这个女人刚刚攀附在钢管上扭动身躯,随后在众人起哄下往上爬,好像是要表演更高超的舞蹈,随后就软趴趴的从一米高的钢管上,摔了下来。 穿着黑色卫衣的男人摸了摸女人的脖子,面色不善的摇了摇头,裴如玉也将手指搭了上去,神色不愉。 那个女人一动不动的,而他们两个都没有把人扶起来的意思,只是翻了个身,让她的正脸朝上。 她身上的布料很单薄,可以看到凹凸有致的胸膛的胸膛十分沉静,明明前几分钟,她还靠在钢管上热舞。 初秋的天本该燥/热的,可燕宁站在原地,寒意慢慢从脚下爬上心头。 人……死了? 燕宁抿紧了唇,脸上的冷静再也绷不住。 舞池中央只是普通的大理石,然而那个女人的脸,好像是砸在一个十分坚硬的物体上面,以至于她整个五官都凹了进去,坚挺的鼻梁深深的陷在头骨中。 奇怪的是,她的血肉并没有模糊,只是从五官流出不少血,将那块地砖印的血红一片。 会是她的缘故吗? 她不能不多想。 她才刚从布满异象的宾馆里逃出来,刚在这里坐下,就发生这种事,她不能不把这件事和自己扯开联系。 燕宁深深吸了一口气,钻进鼻腔的是浓郁的血腥味。她有些尴尬的看着已经上手查看尸体的朋友,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她想,这件事终究和她有些关系,于是便打算上前帮忙。 裴如玉却很嫌弃,摆摆手将她推开,见她心神不定,突然来了句:“我是法医,你又不是,过来凑什么热闹?这里味道这么大,我都觉得刺鼻了,你还是安心去包厢候着等警/察来吧。” 燕宁摇了摇头,她的双腿像被钉在地上一般,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事和她到底有没有干系。 卫衣男眼中闪过一丝探究,“既然都已经看到了,不去包厢也没事。” 燕宁也祈求的看着她,裴如玉嘴唇动了动,到底也没再赶人,只是让燕宁找张椅子坐。 没有专业的仪器,裴如玉也只能尽量收拾好现场,等同事过来再采集证据,她见燕宁面色苍白如纸,明显被吓到的模样,就摘了手套把人拉到吧台边上继续喝酒。 警/察很快就过来了,出乎意料的,过来的还是个熟人。 小警/察也着实惊叹的觉得燕宁这么不走运,刚见完坠崖,又看到有人从钢管上掉下来。 要知道云海市一向太平,往日并没有这种会引起社会恐慌的事故发生。如今一个月竟然同时发生了两起,而且这个看起来就柔弱的姑娘都出现在现场,也太巧了些。 他纳闷了,顿时稀罕的问:“怎么又见到你了。” “我看你那天精神恍恍惚惚的,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就好好待着不要到处乱跑。”尤其是死状这么惨的,他见多了晚上都会做噩梦。 这人虽然嘴上责怪,但心底还是不错的,燕宁感激的向他道谢。 她也知道自己留在现场碍事,便跟着一起去了包厢做笔录。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燕宁坐在椅子上,房间里并没有开空调,又或是窗户开着,而她也没有穿多,她压住不停颤抖的双手,艰难地笑了笑。 小警/察转着笔,“发生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的。尸检有法官在做,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许是觉得遇到一个倒霉的熟人,他的语气很温和,半夜出警的憋屈感也淡了很多,小警/察为她倒了杯热茶,让她不要太紧张。 “……她就是这样掉下来的,我也很奇怪,我进门的时候,她正和一个侍应生有些小摩擦,好像是因为第三者插足,但很快就结束了,因此我们并没有放在心上。剩下的的我也不清楚了,你们可以去问问她的男伴。” 燕宁思考着用词,慢慢的做着笔录,临走的时候问道:“警官,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您交换一下沟通方式,如果有这起案子并前天坠崖案的结果,可以告诉我吗?” 她年纪不大,长相又乖巧,加上提取到的监控画面中,燕宁确实和死者没有接触,小警/察的神色很和缓。 “如果案件有了结果,我们会通知当事人的。我们的年纪差的也不大,你也别太见外,我姓肖,叫我肖剑就好。” 二人加上微信之后,就叫她去喊下一个人。 放她出来的时候,甚至还给她塞了一块糖,水蜜/桃味的。 等待期间,老警/察拍了拍肖剑的肩膀,“你小子,动作挺快啊。” 他也不恼,只嘿嘿的笑着,脸上还有几分羞赧。 …… …… 这个案子影响不小,燕宁没有地方可去,她也不敢自己一个人住宾馆,只好在酒吧门口小花坛上,数着天上的星星,等裴如玉完事。 这中间还有个小插曲,那个卫衣男录完笔录,拎了一罐啤酒便坐到了她身边,“你认识肖警官?” 燕宁摇了摇头,“只是有过一面之缘,923车祸,他是过来调查的,我是当事人。” 她并没想隐瞒这些事,那日记者也来了,拍下许多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有个小记者要和她做专访,只是被她回绝了。 卫衣男自我介绍说她叫袁绍均,是肖剑的学长。读了两年警/察之后,去当了义务兵,可惜没考上军校,也不想再读书,就来朋友的酒吧帮忙管理。 燕宁点点头,也向他自述家门。 她想着既然裴如玉喜欢对方,日后怕是要成为一家人的,也就和他聊了些有的没的琐碎事情。 说到后面,他便忽然问起盘山公路上,那起车祸的详细情况。 燕宁知道的很少,喝过酒的脑子也迷糊了,只好挑挑拣拣的,拿了些肖剑告知她的和老板讲,袁绍均很快打断了她,“这些都不重要。”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燕宁:“我想知道,你经历的那些。” 燕宁愣了愣神,放下手中啤酒瓶,不自觉的蹙起眉峰,“你想问什么?” 他却神情冷冷:“你相信这个世界有另一个次元存在吗?” 眉头皱的更高,抬眼看袁绍均:“你是什么意思?” 那个朦胧的梦,她还未来得及告诉裴如玉,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袁绍均斜斜的靠在树上,也仰头看着星空,懒洋洋的眯着眼:“很奇妙吧,明明经历过,可是转头就忘了,你说孟婆的汤,真有这么神奇吗?” 树下静了一静,燕宁垂目,望着脚下的泥巴发呆,泥巴边上还有一滩机油,被雨冲的淡了许多。 袁绍均瞧她一眼,见她目光游离,压根没听他说什么,便撇撇嘴说:“那些东西是关不住了,不过逃出来也好,总是缩在底下,很难抓,也很难杀。” 他话里分明神神秘秘,云里雾里,燕宁却突兀的想到那个奇怪的梦。 虽然已经想不起发生什么了,但这她清楚的知道,那绝不是美梦。 “你身上,有东西附着着。”他的视线微微落到燕宁的腕子上,只是一瞬,很快的移开了目光,因而燕宁并没有瞧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金名片,“下次遇到这种事,就来这里找我,或者打我的电话。” 名片硬/硬的,比银行卡稍大些,摸起来不是纸的手感,并且很凉,上头写了姓名和手机号码,却是竖着的,燕宁把方向摆正之后,脑袋里忽然钻出来一个念头,呐喊着说,这是个令牌。 名片上刻着一些莫名的纹路,隐约有些熟悉,老板道:“你可放好了,别丢了,这东西关键时刻或许能保你一命。” 却没收下,狐疑的问道:“为什么给我这个?” 她并不觉得世界上有白捡的好处,就连寺庙里那些清心寡欲的僧人,也只是为了转移祸端,才把镯子扔给她的。那么这个听起来似乎很有用的名片,背后又有什么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还不是为了——”他忽然止住话头,话锋一转,顶着燕宁看神棍的眼神,压低声音道:“我和你的谈话,不要告诉她。” 燕宁问:“谁?” 袁绍均显出几分烦躁,声音也粗粗的:“裴如玉!”他顿了顿,又说:“这是她第一次带外人来见我,你最好配合一点我,要不然你身上的脏东西,我就不帮你赶了!” 第二十三章神棍 漆黑夜幕下,酒吧里传出来微弱灯光,影影绰绰的盖着他的面容和神情。细碎的槐花落在他脸上,被抖落融入树下泥土与石板缝隙中。 燕宁形容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对方的失态只是一瞬,他又恢复那副古板的表情,懒懒的靠着树。 她却觉得,对方要么是精神病,要么就是神棍。如果是前者,她该早些让裴如玉远离,如果是后者,那更应该躲得远远的。 燕宁沉声问他:“你是道士?还是神棍?” “道士?早在八百年前的道士,就没了沟通天地,与鬼神对话的本事了。” 燕宁注意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微掀,很是瞧不起的模样。 既不是道士,那就是神棍了。 一朵槐花悠悠落在肩头,很大一捧,燕宁深深地嗅了一口,看着好看,却不香,反而有一股腥臭的味道,诡异的和舞池中央那具身体散发的人/肉味重合了。 飞快把花扔掉,吐出一口浊气,存了点试探对方的意思,燕宁将晚上的事情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多谢你的名片,我在宾馆,见到一个灰影,卫生间的门打不开了。之后,服务员来敲门,门又能开了。” 燕宁继续说:“我出门的时候,觉得后面有人。他应该比我高一个头多,因为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颈侧。服务员并没有发现什么,但我并不敢回头看。” 袁绍均眯着眼,鼻尖耸/动两分,像一只遇到食物的大犬。 “来这里的路上,又遇到一个会变成小男孩的鬼司机,他要吃了我,关键时刻,”燕宁将镯子展示给他看:“是这个东西救了我。” “我确实遇到了一些超自然的东西,也深受其扰,你对这些,了解多少?” 她说完,便细细去瞧袁绍均的神色,然而他一甩手就站了起来,然而他嘴巴张了张,神色略有些慌张。 原来是裴如玉出来了。 跟着一起的,还有肖剑和另一个审讯她的老警/察。 裴如玉并没有听到他俩的对话,紧抿着唇,神情很是凝重,“你先住我那屋,我还得去队里加个班,明天早上赶得及就给你带早饭。” 她有心想问,小警/察肖剑却对她摇了摇头,后面还有些个干警抬着尸体上了警车。 燕宁还注意到死者的男伴失魂落魄的跟在后面,警/车很快便呼啸而过。 夜半三更,月上中天。 她问袁绍均认不认识那二人,他却背着手进了酒吧,并不答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现在很不高兴。 想来也是,好好一个酒吧出了这种人命,对后续经营肯定受到很大影响。 燕宁落后他半步走,她可以不用跟着的,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并不想落单,即使那是裴如玉的家。 证人早就跑光了,酒吧里的员工也散了大半,巷子里静幽幽的,警/察拉了封/锁线,不让他们靠近现场。 袁绍均并不理会燕宁,自己去后厨鼓捣了好一会儿,等出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燕宁,一愣:“你怎么还在这里?” 酒吧内空荡荡的,舞池中央拉着警戒线,地上还残留着血迹,场面实在算不得好。 燕宁缓缓从沙发上起来,坐太久让她的腿钝钝的疼,她张了张唇,双腿不自觉的颤抖着,明明方才还没那么怕的。 “我……”视线忽然落到他手上拎着的食盒,燕宁问:“你要去哪里?” 袁绍均顿时了然的笑了。他轻车熟路的锁好后厨的门,将灯关掉,大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静的可以听到她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 燕宁看不见任何东西,这更加让她心跳加速跳动,她听到了脚步声,袁绍均三两步走了过来,缓缓靠近她。 燕宁深吸了一口气,“你确定要带我去找裴如玉?” “我要锁门了。但我并不想让你睡到她家里,噢,或者是她的床上。”袁绍均凉凉一笑,:“她来接你的时候才刚下班,也就是说,晚饭还没吃,又回去加班了。” 他的语气让燕宁浑身上下抖了一抖。她知道裴如玉胃不好的事情——干这行的哪有身上没带病的?但没吃却是没想到的。 “最近有这么多案子吗?”忙到饭都来不及吃?燕宁疑惑之余还有些愧疚,只是她也知道裴如玉待的是什么地儿,重案要案组,大半夜的,无关人员哪有这么容易就进去了。 去肯定是要去的,不过进不进得去还是一个问题。他神神秘秘的不许燕宁多话,只许跟在身后。 燕宁无奈,便一起往警/察/局奔。。 她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酒吧的小老板,然而下一秒她又不确定了。 警/局灯火通明,人员往来众多,燕宁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的腿甚至还有些打斗,二人却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三楼解剖室。 甚至路上还有不少人匆忙间跟袁绍均打了招呼。一个酒吧老板和警/察如此熟稔,燕宁不由觉得十分魔幻。 但她很快就认同了这个想法,袁绍均肄业于警/察学院,认识肖剑,当然也会认识其他同事。 还有人朝袁绍均挤眉弄眼,问他什么时候多了个跟班,袁绍均笑笑,半警告似的:“可别乱说,怕人误会。” 那人便露出一个暧昧的笑,行色匆匆的走了。 解剖室位于走廊尽头,燕宁跟在袁绍均身后,见到了一脸疲惫的裴如玉。 好友正在研究死因,见到燕宁来还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就埋怨似的问了句怎么才来。 这么熟稔的样子,这恐怕不是第一次。 袁绍均笑说:“带着人,所以慢了点。” 裴如玉按了按眉心,指着女尸的脸部道:“这人有古怪,你过来帮我看看。” “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袁绍均撇撇嘴,揽过好友腰侧,矜持而克制的说:“我听小张说,你以为我在躲你?” 小张就是酒吧那个侍应生。裴如玉睨了他一眼,端的是高贵冷艳,“吵了架,删了好友,我来找你三次,小张都说你出差了,这不是躲,还能是什么?” 袁绍均张了张嘴,最后含糊的说了几个字,燕宁没听清。裴如玉哼了一声,习以为常的掀开饭盒的盖子,狼吞虎咽的吃起袁绍均带来的甜点。 她一边吃一边还能发出“好吃”“真香”的声音,好像这里不是解剖室,而是街角某个小餐馆一般。燕宁不由得看向屋子中央那个冰冷的工作台。 “她”躺在冰冷的不锈钢解剖台上,肚腹破了大半,“她”的五官依旧深深凹陷着,这让“她”显得非常的滑稽。 出乎意料的,燕宁也没有吐,她只是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了一瞬,随后慢慢平复下来。 “她”散发着浓烈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已经是一个死的不能再死的死人了。 从一开始进入解剖室,她就没有表现出不适应的样子。裴如玉见燕宁如此淡定,便挑了挑眉,边喝着奶茶,边给她解说。 “我在酒吧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燕宁看向裴如玉手指的方向,“她”的下/体被切开,还有残余白色粘/稠的物质,稍微有点生理常识的人,都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随后我发现,她骨折了。” 她的衣服也被脱了下来,四肢都有不同程度的弯折,尤其是双腿,十分夸张地大开,像极了初中科学,实验台上,测试膝跳反应的青蛙。 其中有一条腿,尖锐的腿骨从那青紫的膝盖直刺而出,不像是从两米高的钢管摔下来该有的伤痕,反倒像是一个虚假的玩偶,被人搓扁揉圆。 “我意识到这很不对劲,看你一脸沉重,还以为你被吓到了就让老袁先把你带去肖剑那里做笔录。” “你知道的,你的好奇心一直很重,不过这玩意儿看多了,晚上会做噩梦。”耸耸肩,裴如玉开玩笑似的挑挑眉,“现在看来你的接受能力很不错。” 燕宁故作轻松:“其实我也很害怕的。”只是在陆家村,她见过更恐怖的,所以才有了点难得的抵抗力。 “不怕那才奇怪咧!”裴如玉说,“我让肖剑给赵玉林看尸体照片,他当时吓得尿都要出来了。对了,赵玉林就是女尸的男伴。也是他第一个发现死者惨状的。” 并且在审讯完之后,执意跟着警/察回了派出所,说是怕死者怨气太大,马上要来找他索命。 “我也觉得这不是一出普通的高处坠落,才两米,能把人摔成这样?不过嘛,怨气这种东西,我不懂,找老袁,他专业。” 袁绍均不是个神棍吗?燕宁吃惊:“你相信了?” “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裴如玉眨了眨眼,了然的笑了起来:“原本是不信的,只不过见的多了,也就相信了。” 燕宁不由得想到那场树下谈话,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另一种力量吗? 袁绍均摆了摆手,“你身上确实有脏东西,不过今晚的事情应该与你没有直接的关系,所以不必太过介怀。” “这是她的命数,如果你今晚不来,她迟早还是会遇到的。” “……”燕宁幽幽的问:“所以这事儿还是与我有关?” 第二十四章她回来了 是否与她有关,袁绍均并没有说,而是负着手颇神秘的笑。 裴如玉见他眯着眼睛咧着嘴,极夸张欠揍的模样,心下暗恼,屈指给了他一板栗。 他吃痛,这才不情不愿的,慢悠悠踱到工作台前,问裴如玉说:“你看她的肚子,像不像里面有团气?” 女尸的腹部大喇喇的露着,微微有些隆起,从她雪白的皮肉可以看出,她至少是个家境优渥,不用为生活奔波发愁的人,除去腹部,身上的其他部/位紧实细腻,因为长期练舞的原因,没有丝毫赘肉。 那么她拱起的腹部,里面会是什么?燕宁有个想法:“会不会是骨盆前倾?” 下一秒,她就在袁绍均脸上看见了嘲笑的神色。 裴如玉让燕宁戴上口罩和护目镜,走近些来看。 她将手放在了女尸的腹部/位置,在她的按压下,女尸的腹部柔/软鲜活的不可思议,凹陷的压痕慢慢复原,如果单看富有弹/性的肚子,说是她在沉睡也不为过。 手下躯壳的触感并不陌生,伴随一股浓烈的难以言喻的恶臭,裴如玉推了推鼻子上的口罩,“就在昨天早上,978省道发生一起车祸,现场造成三名女性直接死亡。” 当时她们肚子上的触感,和这个女人差不了多少。然而就在她解剖完不久,那三人全都化为一片焦炭,好像被火烧过一样。 “尸体已经被送去太平间了,三人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在云海市没有亲人朋友,之所以会聚在同一辆私家车上,是因为同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你见过。” 燕宁屏住呼吸,有个名字在脑中跳跃着,就要从嘴里蹦跶出来。 森冷的节能灯忽然摇曳了一下,窗户拍拍作响,外面起了不小的风。 裴如玉哪能看不懂燕宁的眼神,她折身去关了窗,隔绝了呼呼的风声。 “最近天天刮大风。”裴如玉打了个喷嚏,转过身轻轻地说:“就是赵玉林。” 赵玉林,男,二十九岁,未婚,盘龙影业总经理,如果燕宁再八卦一些,就知道他与旗下多名女练习生的桃色新闻。 而今天晚上的死者就是其一。 “所以她们聚在一起,是知道赵玉林变心了,集体索要赔偿?” 裴如玉点点头,“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说,确实是这样的。” 他们也通知了赵玉林,却不想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只是不咸不淡的问了句与他何干,接着就挂断电话,自己逍遥去了。 直到今晚的命案,是裴如玉第一次当面见到他。 “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三个死者开的车是赵玉林的,他前些日子让人把车送去修理厂修理.车子刚到店里,他又改口把车拉回来,那辆车最后没回他那儿,而是被送去给其中一个死者当礼物。” “我们有理由怀疑,这起车祸,是赵玉林主导的。” 女人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慢慢变色发青,翻开的皮肉下面甚至隐约有蠕虫在耸/动的迹象,那股恶臭更加浓烈了,燕宁看的恶心,胃里一阵翻腾,差点要把早些时候吃的饼干呕出来。 忙退到边上,“这和赵玉林有什么关系?” 裴如玉脸色也不好看:“我解剖的时候发现一个共同点,那三个女人,子/宫里都已经有了椭圆形的胚胎。” 换而言之,她们都怀孕了。也难怪会聚在一起去找赵玉林算账,都是为了下半辈子活的更舒服些。只是她们都忘了,能同时让三个女人同时怀孕的,又会是什么良人。 燕宁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女人惨烈的死状就在眼前,她忽然对赵玉林生出了一股极端的愤怒,“所以你去酒吧,就是为了找他?” 说到这,裴如玉却摇摇头:“我并不知道他在那里。今晚的事情,只是凑巧。” 她边说着,边去取了白色布巾将女人盖住,拉着燕宁出了解剖室,“这里就交给老袁吧,咱们出去说,实在是太臭了,我这辈子都没闻到过这么刺鼻的味道。” 袁绍均冷冷的哼了一声,却很听话的把门关上。 视线被隔绝,二人脸上均轻松不少。口罩戴着实在太闷了,燕宁到走廊尽头的窗口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舒服的直叫肺部发痒。 “我见你失魂落魄的,一是想带你喝酒放松,二呢,是为了老袁。” 裴如玉开玩笑似的说:“这回的案子奇怪非常,老袁赶巧就懂这些。我再不找上门去,说不定他又跑路了。” 燕宁皱了皱眉,裴如玉以前并不是那种喜欢往酒吧跑的人,她有意提醒:“你怎么认识他的?” 室内传来桀桀的笑,像极了尖利的爪子刮擦着玻璃,听得她浑身上下都一阵激灵。 裴如玉脸色微变。 “裴姐!有人来接赵玉林了!”还没等她问袁绍均是不是吃错药了,一个略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声音的主人正是肖剑。 燕宁心生疑惑,有人来接赵玉林,这跟裴如玉有什么关系? 裴如玉解释说:“我怀疑这不是普通的意外,结合昨天早上的车祸,所以特意让小肖注意一下赵玉林的动静。” 他走得很快,三两步就到了跟前,“裴姐,你快来吧,他在里面大喊大叫,拦都拦不住。”肖剑喘着粗气,他的视线落到裴如玉身旁的燕宁身上,顿时一愣:“你是燕宁?你怎么来这里了。” 他疑惑的笑了,脸上的烦躁淡去不少,原本就是二十三四岁的小伙子,这么一笑还挺耐看。 燕宁本不知如何解释,袁绍均还在里屋,裴如玉替她解围道:“她是我朋友,我有些疑问,特意让她帮我解答一下。” 肖剑一愣,倒没追问,说赵玉林在审讯室油盐不进,还装傻充愣,又是一阵愤慨。 三人便齐往楼下奔,赵玉林被人领了出来,正在大厅等着办手续。 再说赵玉林,他神情不似先前那般木然,多了几分火气,此刻正怒瞪着办事员。 “而且回来的路上,我们想开解开解他,可他的反应格外的激烈,甚至我们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就能在警车里大喊大叫,最后还是裴法医聪明,给他打了镇静剂。” 肖剑吐了吐舌,这个动作让他透出几分青春的可爱来,但看到赵玉林狰狞的神情,他又有几分烦躁,“哝,镇静剂的效用过去了,他又开始了。” 大厅沙发上,赵玉林不住挣扎着,如果没有那两根绳子捆着他的手,怕是要窜到天花板上去。 他看起来很恐惧,肖剑却不明白他的反应从何而来, 燕宁走在裴如玉后面,在二楼天窗望向一楼大厅的赵玉林。审讯室怎么也不肯开口,如今倒是大喊大叫,嘴里只有四个字。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燕宁疑惑:“她是谁?” 肖剑唏嘘道:“这位赵少爷,从小到大,仗着表哥家的权势,无恶不作,为所欲为。” 随着他的讲述,燕宁也慢慢了解到,这位赵少爷,爹妈早死,只有一个在云海市做生意的叔父。他叔父垄断了云海市三分之二的房地产,贡献了大半的税收,就连他们,也得客客气气的。 当年赵玉林上初中时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玩弄完感情之后就把人甩了,之后那个女生就从五楼跳了下来,掉在地上的时候,全身骨头都折了。 女孩家长开始还闹过,被人扔了一大箱现金之后,也就心安理得的用着女儿的卖命钱。那事之后,全家都搬出去了,听说后来又生了个弟弟,这下就彻底忘了不幸的女儿了。 “一模一样的死法,也难怪他这么害怕了。”肖剑又气愤又觉得解气,他骂了两句,意识到三人中只有他一人这么激动,一楼的赵玉林若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他们。 他喊:“放开我!放开我!” 燕宁注意到,他眼里布满红血丝,双手紧握成拳,像是面前站了个人,他想出拳攻击,但囿于绳子的阻拦,让他动弹不得。 他身前站了两个女办事员,但是出拳的方向却不是那二人,她又细细的看了赵玉林一眼,忽然觉得,或许赵玉林看见了一些外人看不见的东西。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肖剑轻咳两声,转向燕宁缓解尴尬:“他在审讯室就是这样的,什么都没说,只是愤怒的大叫,按照已有的线索,我们甚至马上要把他放了。” 燕宁含糊的嗯了两声,目光仍在赵玉林身上逡巡。 肖剑说:“我上去看过了,酒吧那根拉杆连接处很紧实,并没有意外断裂。” 燕宁没答话,在场或许只有肖剑这么觉得了。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喇叭声,有人将车开了进来,强烈的车灯刺着燕宁的双眼,让她看不清那车上下来的是谁。 等到眼睛适应了,那人已来到了大厅内,站定在赵玉林身前。 燕宁大吃一惊,来人竟然是陆横! 他像是刚从应酬里出来,一身浓烈的酒味儿,眼神也不似前日那般张扬,只在她身上扫过一秒,瞧见赵玉林被绑着,矜持而冷淡的视线落在办事员身上。 第二十五章陌生 二人说话间,办事员已经领着赵玉林出来了。他看起来十分的垂头丧气,但似乎没有先前那么怕了。正耷拉着脑袋,讷讷的站在陆横面前。 燕宁内心有些吃惊。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他之前分明就是见了鬼的样子,但现在双手抱在胸前,不太愉悦的扫视了面前这群人,语气透着浓重的怒意。 “我不服,你们给我打了镇定剂,这是公动私刑!” 肖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赵玉林,“分明是你在车上吵吵嚷嚷还要跳车,在警车里也不老实,阻挠调查才对!” “我如果没有配合调查,又怎么会和你站在这里!”赵玉林额头青筋猛跳,塌下的双肩颤抖着,似乎还要出手。 空气弥漫着一股蓄势待发的焦灼,燕宁若有所感,陆横的表情倒是平静,只不过身上的酒气也太浓了一点,都能飘到二楼,刺得她鼻子怪难受的。 他的西装还有些褶皱,上面飘着几根枯黄的头发,不知道是哪个女人留下的,燕宁的心情一时间无比的微妙,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一旁的肖剑冷哼一声,他毕竟年纪轻,没忍住还要跟赵玉林理论。他看也没看一边老警官的暗示,掰着指头细数他的几大恶状。 譬如同多人暧昧,譬如超速差点撞到人,又譬如938车祸与他有很大干系等等,又或许是笃定他不敢在大厅摄像头下面动手,然而下一秒赵玉林就跃了上来。 虽然他的块头很大,肌肉线条也很明显,但燕宁先前并不觉得他真的有力量,只以为他是蛋白/粉喂出来的花架子。 事实却证明他的爆发力很不赖,一窜甚至有一米高,径直将肖剑瘦弱的小身板扑在了地上。 肖剑太嫩,站在赵玉林面前并不够看,他的脑袋和地面瓷砖重重的一磕,顿时眼冒金星说不出话来。赵玉林数拳如急雨猛烈倾倒,让肖剑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周围女办事员见状不对,赶忙上来拉架,却被他一把推到了边上,赵玉林狞笑,神情似有癫狂:“你数啊,你再数!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死都没人管!” 赵玉林这样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凌晨五点的办事大厅已经有了点光亮,幽幽的太阳冒出了个尖尖,大厅的吵闹很快就惊动了里面的人,更多身强体健的警/员出来,很快就钳制住了赵玉林。 赵玉林还很不老实,纠/缠着架着他的那两个警员,双腿异常灵/活的横踢侧翻,在空中踢出了几道残影。 “你小子!还不老实点!”警/员避着他的扫堂腿,费了十几分钟,再加上裴如玉回去拿来的镇定剂,几个人终于把发狂的赵玉林制住了。 肖剑被搀扶着起来了,他脚步踉踉跄跄的,脸上也挂了彩,青青紫紫,伤得不轻。 肿着一只熊猫眼,狠狠地啐了一声,“现在有正当理由抓你了吧!” 赵玉林哈哈大笑,全身上下激烈的颤抖着,这一场单方面的殴打耗掉他不少力气,然而他异常快活,甚至还很得意的反问了一句这又如何。 这又如何,这能如何? 他的嚣张无异激起了周围所有人的怒火。谁能想到他会在这里动手呢?谁能想到他会敢在这里,藐视所有的规则动手呢? 他刚出拳的时候,燕宁也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燕宁回过神,就瞄了陆横一眼,愕然发现这一场笑话似的单方面殴打并没有让他变了脸色,甚至嘴角还有些微的弧度勾起。 ——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来看戏的,还是来接人回去的? 他是真不知道这样反而会叫赵玉林留下案底吗?原本他只是一个嫌疑人,现在可好,可要蹲上好几天了。 似乎注意到燕宁紧张的目光,陆横抬起手,秘书小王上前一步,和办事员交涉拘留天数的问题。 陆横好像今晚根本没想把人带回去,赵玉林被关到了训诫室,他甚至还让办事员多关他几天长长记性。 虽然闹得这么不好看,但身份摆在那里,他这样至多也只能关十五天。原以为陆横还要横插一脚,但对方没有为难,也叫女办事员长舒了一口气,尴尬的笑容和缓许多。 她不由得感叹道:“没想到陆先生这么明事理呢。” 原本只想跟裴如玉在二楼看看的,她握着栏杆的手也顿时凝固了,紧紧地盯着陆横淡漠的脸庞,他客套的寒暄完,很快就要走出大厅回车里了。 燕宁满心的疑惑,之前分别的时候,他分明说晚些时候会来找她的,可两天过去了,什么没等到,好像陆横已经把自己忘了一样。手里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这次分开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 她忍不住跑下楼。对上肖剑讶异的眼光,没多犹豫的越过他,喊住了陆横。 当日他就这么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可目睹这一切的她还在庙里担惊受怕。 她没找到智远门前的监控,但走廊是有的,角度可以清楚的拍到有哪些人经过了。那天小林也发现了她,他们发现智远不见了只是时间问题,而一旦他们想找,她就是目击证人之一。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她那天一定不会走过去,不,如果真的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接下任务来到云海市。 小时候的经历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身边有那种脏东西,原以为那些东西已被镇压住了,但这两日的经历明晃晃的告诉她,它们还没走。 这种感觉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燕宁觉得糟糕透了。 对上他冰冷的视线,燕宁下意识抬起手抚-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一张白净清秀的脸。 这样他总认得了吧? 浓重的酒气熏烤着她的理智,她对陆横微微一笑,试探性的问道:“雨霏怎么没跟你来?今天我去漫展,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她。” “……” 留在大厅里的办事员顿时怪异的看着她,陆横也很意外,俊挺的眉微微挑起,有些红的眼睛还是清明的。 “她有事。” 漫展燕宁当然是没去的,她就随口一蒙,雨霏没去当然最好,怕自己会说漏嘴,便扯开话题问他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其实她更想问为什么陆横在人前要装作不认识她的模样,明明在三廊庙,他已经承认了的。 陆横弯着唇,并不答话。似乎他对自己仍没有什么想说的,燕宁感到些微挫败,短暂的沉默过后,再次尝试跟他搭话。 “她今天有空吗?” 等了一会儿却只等来这么个问题,陆横嘴角弧度也平了些。 “没空。” 在燕宁生掰硬聊之下,陆横那点兴趣也消耗殆尽。 燕宁硬着头皮问:“那她什么时候有空?” 其实她只是想接着雨霏的名义找个空挡把人约出去,为自己解惑而已。然而从二楼跟下来的裴如玉却不这么想。 悄悄过来拉住了燕宁的手臂,燕宁挣了挣,她手劲出乎意料的大,最后还是接着力道随她走到一边,裴如玉压低声音:“你认识他?” 燕宁犹豫了一瞬,还是点点头承认了。 裴如玉试探道:“你忽然跑到楼下就是为了他?你喜欢他?” “怎么可能!”心跳漏掉一拍,她猛地摇头否认。 是人是鬼都不一定,她怎么可能最喜欢他! “不是就最好了。”裴如玉十分真诚的开口:“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不要有这种想法。你别见到一个小白脸就走不动道——你别瞪我,你那点脾气我还不知道么,刚刚那俩眼珠子偶读要黏到人家身上了。你最好离他远一点,要不怎么给人家玩死的都不知道。” 燕宁强自反驳:“我哪有。我只是有些问题想问他。” “他能知道什么?”裴如玉看起来顿时有些失望,“豪门争斗就不说了,你想嫁进去的话,他家长那关就过不去。” 燕宁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苦笑:“真不是因为这个,你别多想。” 或许是这个欲哭无泪的笑容很有说服力,裴如玉没再揪着这点不放,大-发慈悲放她回去问话了。 对上陆横冷淡带点不耐的眼神,脑内瞬间浮现了那日被扎时,他不带温度的笑容,与这简直如出一辙,但却有一种奇异的违和感从心底冒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腹部那个不存在的伤口顿时隐隐作痛。 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但似乎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这个人的身材样貌和之前的陆横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整个人的感觉却让她觉得陌生。 那日陆横在庙里也承认了,就说明那不是她的臆想,既然她跟雨霏都出来了,那他肯定也可以。只不过那个奇怪的梦,只有她自个儿记得而已。 这或许不能用常理来形容,但燕宁觉得自己还是得问清楚。她怕自己回了津城,突然就会有警-察举着证件出现,让她配合调查智远的去向。 那可实在是太糟糕了。 她刚调整好思绪,便看见陆横眉角弯了弧度,“还有什么事?” 他唇角紧抿着,笑意不达眼底。 第二十六章他们是两个人 面对他冷淡的目光,燕宁竟不知说什么才好。片刻之后,她咳嗽了一声,按了按手腕,“最后一件事,你上次说的东西还算数吗?” 陆横冷冷勾了勾嘴角,他收敛了表情,似笑非笑的。 裴如玉看了看燕宁,又看了看他,一时也不明白燕宁说的是什么。 “陆少……”看着陆横不耐烦的模样,裴如玉迅速握住了燕宁的手,在耳边低声道:“他母亲是盘龙集团的大小姐,就是赵玉林的靠山赵子健也得喊他一句堂哥。你到底想问什么?他没时间和你打哑谜的。” 陆横没有答话,只是看着燕宁似笑非笑的。 他其实并没有多少外露的气势,饶是现在被燕宁单方面纠-缠着,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下文,转身就要走,只当她是一个不甚愉快的小插曲。 “等等!”燕宁下意识的拦到他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秘书小王顿时嘶的吸了一口气。 “燕宁小姐,虽然我们只见过一面,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搭讪方式——”他微哂,一把将燕宁握住他小臂的手拍了下来,“很老套了。” 等等,她有在搭讪吗? 裴如玉脸色一变,赶紧向燕宁使眼色,你在干什么啊!没见对方都快掉冰碴子了吗! 他手劲大得出奇,打的燕宁手都麻了,她也着实意外,她认识的陆横,明明不是这么粗暴的人啊? 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奇异的想法,燕宁神情严肃:“你有没有双胞胎兄弟?” 她现在怀疑自己遇到的和眼前这个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另一个陆横就算捅了她,但还是温柔的,哪里会这样直接动手! 陆横怒极反笑,眼前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提出的这些问题让他觉得荒唐极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很压人,“看来是有私生子要出现了啊。” 说完,他径直越过挡路的燕宁离开了办事大厅。 燕宁此刻简直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什么破男人,不过就是投了个好胎,他有什么好拽的! 燕宁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操蛋来形容。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对方真的不认得她,自己遇到的恐怕真是另一个,而眼前的陆横,恰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燕宁冷静下来,开始努力分析起眼前的情况。 眼下她根本不知道另一个“陆横”人在哪里。当日他去三廊庙好像是要找智远拿什么东西,那是什么来着?燕宁努力回忆着那日的情形,对了,是桃木枝! 而他当日也找到了。那么他要桃木枝是做什么?他能用那种力量杀了智远,且最后让他灰飞烟灭,是否说明他懂法术,要利用一些玄妙的东西,摆设阵法,以此来达到某样目的? 燕宁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但很快就有一种名为沮丧的情绪包围了她。先不说陆横的来历,除去陆家村短暂的经历,她根本是两眼一摸瞎。如果他不来找她,自己根本连面都见不着。 再说那桃木枝,她也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而且对方的武力值跟她也不是同一个档次的,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除了能碰上稀奇古怪的脏东西,随时可能送掉小命也就算了,拿什么来找人? 说来说去,还是最开始就不该来这里! 一瞬间,燕宁忽然想破罐破摔,管他什么狗屁设计,管他什么狗屁和尚,大不了就是退出这个行业,回家种地去!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脑海,燕宁双腿就蠢蠢欲动。如果可以不用通宵加班连轴转,如果可以不用受奇葩上司的气,那么种田,显然是一个畅快肆意的好选择。 她这些年也赚了一点钱,如果是在农村,那么也足够生活几年得了,越想越觉得这妙极了,燕宁脸色青青白白,又由白转红,喜上眉梢,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在外人眼里,当然就是她受了极大的刺激,精神都开始有些不正常了。 秘书小王用那种包容的,司空见惯的眼神看着燕宁说:“燕宁小姐,这一招放在早些年,或许还能起到几分作用。” 他的劝告让燕宁猛地从幻想中醒过来,对上对方富含嘲意的语气,瞬间拧起眉头。 说她?攀高枝? 话到嘴边就看见了对方嘴角的嘲笑。 偌大个办事大厅又安静下来,除了他俩之外没人说话。燕宁刚想反驳,却觉得对方已经给她定了性,她说再多都只是狡辩而已,于是干脆闭了嘴。 爱你怎么说。 小王施施然的走了,走之前还扔下一句雨霏看错人了,实在让燕宁额角直跳。 肖剑急了:“燕宁,你该不会真是看上他了吧?” 连着两个人问了她同样的问题,她哭笑不得,却又不知如何跟他们解释。 把陆家村那套搬出来?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她自己都不会信,更何况其他人了。 “只是觉得有些熟悉,或许是认错人了。” 既然找不到“陆横”,那就不找了,先回津城,至于后面的事,那边见招拆招好了。她耸耸肩,想通之后再不纠结,神色轻松许多。 在场的肖剑可不认为燕宁真如她嘴上说的那般云淡风轻。 他心里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语气肯定:“他和赵玉林就是一丘之貉,你别看他现在很好说话的样子,指不定还憋着什么坏呢。” 总归是一家人,肖剑并不认为陆横会放任赵玉林在牢里蹲满十五天。这毕竟是一个不小的污点,只不过今晚赵玉林自己找死,让他不好发作罢了。 肖剑继续补刀,嘴角的淤青搭配炯炯有神的熊猫眼,显出几分可爱的滑稽:“你看今晚那个女的,就是因为跟赵玉林混在一起,所以才会这样的。燕宁,你以后找男朋友,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啊!” 对此燕宁深有同感,找对象还是给看仔细了,可不能再稀里糊涂的就被人抓着去拜了堂啊! 如今赵玉林已经被关回去了,陆横也施施然离开,她自认这儿没什么事情要做了,便同裴如玉告别,打算赶最近的一趟动车回津城。 至于大巴,她是再不敢坐了。然而等她打开购票软件,愕然发现这两天所有的票都售完了,不管是直达还是转车,竟一张余票也无。 无奈之下,她只好点了一下候补功能,希望会有人退票,给她腾出一个座位。然而刷新了好几次都没车票,燕宁郁闷的关了屏幕。 她的视线刚从手机上移开,就发现肖剑一脸的欲言又止,没等她问对方怎么了,裴如玉却对她摇摇头,直接拉着回了解剖室。 袁绍均正在窗边玩手机,听外放声音,还是当下最时兴的空投游戏。 见他们回来了,才收了手机,勉为其难的拿着镊子戳着女尸让她俩过来看。 女尸翻开的皮肉中,果然蠕-动着一些白色的小虫。她才刚搬回来,天已经转凉,今天的气温不高,加上是半夜,女尸本不该这么快就发生腐烂的。 燕宁一愣,裴如玉也很意外,问袁绍均怎么看。 尸体已经浸泡过福尔马林,这些爬虫很明显不能用常理形容。 袁绍均这次给出了十分明确的答案,“是浊气。” “你是说,爬虫是浊气化成的?” “浊气并没有生命。”裴如玉向她科普:“浊气也没有实体,只能借助其他的载体出现。爬虫只是这个载体的外显方式。 我在处理978省道车祸时,就发现了这种蠕虫,但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尸体化为焦炭了才想起来,所以今天特意提前给“她”泡了福尔马林。” 就是为了杜绝环境对尸体的影响。现在看来,这四个人的死因或许都是一样的。 袁绍均意味深长的指了指女尸:“害死她的是胎儿所化的浊气。” 竟是孩子么?燕宁不由得屏住呼吸等待他的下文。 “浊气,你可以把它当做世间一切污-秽物质的混合体,它出现的时间已不可考,只要有私心,有欲-望,浊气就会慢慢聚集。” 他说着说着,不自觉的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唇-瓣,直叫双唇湿漉漉水亮亮的,“那浊气,可是一样美味,天上地下,都没有能超过它的。” “只不过由孩子化成的浊气,算是浊气中最难吃最难吃的了。”他啧啧的道,吃这玩意儿还不如啃大白馒头来的有滋味。 “她”安静的躺在解剖台上,幽幽的散发着刺鼻的防腐味, 车祸死去的那三个女人也都怀孕了,今晚的死者是跟赵玉林一起出现的,孩子的父亲是谁,顿时不言而喻。 如果这些女人都是被浊气害死的……燕宁不由得想起了那具女尸身-下的话。 ‘燕宁真是命苦,生了孩子就活不成了’——这句话代表的意思,就是这样的吗? 燕宁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问道:“那我的……” 她问完,便被袁绍均狠瞪一眼,这才回忆起槐树下他说不许将这事告诉好友。 他微掀唇,无声的道:“你的和那些不一样。” 第二十七章带你治“病” 燕宁似有所感。 但他并没打算为燕宁解惑,慢悠悠说:“这不是她第一次怀孕了。她也是个狠心的女人,粗粗算起来,这该是她的第三个孩子。” 燕宁搓了搓嘴角,一瞬间觉得自个儿肚子也有些痛:“女人知道她已经怀孕了吗?” 袁绍均说:“当然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那还去跳钢管舞?这么一晚上下来,孩子一定保不住吧。 躺在解剖台上的“她”圆溜溜的眼睛死命的瞪着天花板,好像能听得到别人正在议论她,余光更是朝向她这里……一瞬间感觉背后发凉,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更加不自在了。 尽管如此,只要看见女人破开的肚子,燕宁还是伸不出手去将她双目阖上。 大抵只有裴如玉和袁绍均这样的人下的了手去翻弄。 裴如玉意识到燕宁的不对劲,眼见尸体也解剖的七七八八了,便默默拿过白布将尸体盖上。 袁绍均却一点也没有收敛,眼神更加肆无忌惮,甚至还滑稽地模仿她死不瞑目的样子。 燕宁看的十分不自在,顿时坐立难安。 她现在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裴如玉会看上袁绍均了。 这俩简直天生一对,大概也只有他可以容忍好友的身份,甚至跟还可以协助她工作。她留在这里,反倒像一个巨大的电灯泡。 裴如玉安抚似的把她拉出了房间,说:“这个女人前两天刚在医院检查过,确诊结果是怀孕。但同时也查出她子宫里的息肉已经发生了癌变,当时医生建议她打掉这个孩子,住院接受化疗。” 她流产太多次了,身体已经不适合孕育。 人有时候做事就是这么一念之间,息肉癌变还处在早期,她这些年也攒了些钱,要是老实住院,或许还不会死,可她却选择通过流产的方式,要向赵家狠狠敲上一笔。 说她是死在自己的算计上也不为过。赵家哪里是那么好敲的。单说那三个怀孕的女人,不就是死在了赵玉林送的那辆问题车上吗? 燕宁感叹道:“如此看来,赵玉林还真是惹了不少的风-流债,一个两个女人都当他是肥羊宰。” “既然那辆事故车是赵玉林送的,那他会坐牢吗?”燕宁问。 “我也很希望他得到法律的制裁,可惜不能够。” 裴如玉说:“还记得我们刚到酒吧门口看到的那场争吵吗?其中一个主角是“她””,她遥遥指了指解剖台上的女尸,另外一个,是她的相好。 那个男人看上了这个女人,大不惭的觉得自己可以拯救失足女人,他甚至还不知道女人甚至已经怀孕了。 她今晚就要靠肚里孩子为自己博得一个好前程。 “他是一个修车工。”裴如玉感叹说:“前几天赵玉林刚把车送到他所在的修车店。” 燕宁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燕宁问:“那个相好怎么了?” “他要劝人从良。”袁绍均忽然开了门,挑眉微哂。 燕宁的视线忍不住被他所吸引,他的眼角挑起,额间忽有一道深深地红痕,竟然有些勾人。 那道红痕,她之前并没见过的,深深的凹进额间,并不像是画上去的装饰,因此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窗户突然像是被人敲打似的,吱呀吱呀的响,解剖室的灯一明一暗跳动着,光芒在三人脸上摇曳,燕宁注意到他的神情忽然僵硬起来,双目黑黢黢的,像是能把东西都吸进去。 他忽然止住笑,这动作很是突兀,如果不是燕宁一直注视着他,可能都发现不了。 像是有人紧紧的扯住了他的脸皮,用暴力迫使他不许笑似的。 燕宁看不懂他的反应,问道:“你怎么了?” 袁绍均正嘶嘶的吐着气,听到燕宁的声音颇为怨怼的瞥了一眼,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慢吞吞的回答道:“你晚两天走。” 语气和缓,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本身就没买到票,这两天暂时走不了。但对方忽然说这个……燕宁敏-感的竖起了警铃,他却直截了当的开口,毫不避讳裴如玉在场。 “津城还有我一个老朋友,到时就带你去“治病”。” “治病?”裴如玉拉过燕宁,上下打量着她,“你得什么病了?哪里不舒服?” 燕宁哪里会把见鬼的事告诉裴如玉,只搪塞道:“这两天有点腰酸,想找个好一点的推背师傅松松筋骨。” 他说完,眉间皱的更深了,一甩手蹬蹬蹬下了楼。 裴如玉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燕宁悄悄用手肘推了她一下,“变成望夫石了?” 她赧然:“别闹。” 燕宁夸张地往后跳了一步:“什么?你叫我别闹?这活脱脱就是有了对象就忘了好朋友了啊!” “……!”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雷鸣,刚出一天太阳的云海市再次下起了暴雨。燕宁朝窗外看了一眼,底下是一片暗沉的黎色,大院儿里排排停着的警车中间,来了一辆刚回来还没熄火的,红蓝的灯光交至,威武威武的响着。 天马上就要亮了。 这里是云海市快要到郊区的地界,再远一些就是农田,灵性的立着几排玉米杆子,叶子已经枯黄了,偶尔可以看见穿着蓑衣出来劳作的农民。 如果她不干这行回了老家,大抵也会像他们那样吧。 袁绍均出了大厅正门,双手盖头朝着院外的捷达奔去——他们来的时候,车是停在外面的。 雨势非常猛烈,不仅把袁绍均头发浇了个透,也有不少拍打到了屋里,一场秋雨一场寒,燕宁打了个哆嗦,一夜未睡的脑子也清醒不少。 抹了脸上雨水,燕宁此刻终于回忆起了自己来到解剖室就想问的东西,。 “他到底是什么人?” 裴如玉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裴如玉点点头,“我是在一件凶杀案里遇到他的,那时他正好是目击证人,他非常主动来警局,依靠着凶手的样貌,利用五官推理五行风水,准确的说出了死者所在的地点。”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其是凶手的同伙,因为一些原因,选择揭发以此获得减刑或者免刑,然而后续深入调查,裴如玉发现,对方确实是无辜的。 再后来一些案子,一来二去的,不仅他在局里混的风生水起,连她也生出了一些微妙的心思。 裴如玉半猜测半感慨道:“或许是个道士。” 确实他用的手段,都是道家那一套,引得局里一些小年轻也开始有样学样,模仿起他来找线索了。 也引起过一些误会,不会这倒是后话了。 天既然亮了,燕宁一个闲杂人等也不好在这里多呆,裴如玉忙活了一天,也想好好休息,便让燕宁先在门口等着,她进去料理一下尸体,送去太平间收敛。 燕宁在三楼站不住,她总觉得那股防腐剂的味道一直往脑仁里钻,更不要说那双实在渗人的眼睛了。她溜达着下了楼,想找肖剑,却没看到人,一来二去就走到了院子里。 她干脆走到了警局门口,倚在栏杆上,正准备拿手机解闷,便瞧见社交软件里头,雨霏的头像框不住的跳动。 “小红姐,等下一起去漫展啊!” 雨霏的语气很兴奋,“要不是生理期到了,我本来昨天就该去了,快快,快告诉我,你都看到哪些博主啦!” 她刚想反驳自己不叫小红,犹豫两秒还是没这么干。至于漫展,她当然没有现场的照片,于是她选择岔开话题:“你认识赵玉林吗?” 雨霏很意外,也顺着她没再说漫展的事:“谁?你说赵玉林?你提他干嘛呀?” 等了一会儿见燕宁没答话,又发了个无语生气的表情包:“那活脱脱就是个混混无赖,说纨绔都抬举他了。仗着我舅舅的势力在云海市胡作非为,外婆每回见到他都会生好大的气。” 她狐疑的问:“小红姐,你被他骚-扰了?不过我听说他刚被抓去坐牢了,不会就是你干的吧。” 她消息还挺灵通,许是听陆横说的。燕宁打字回应:“没有,我只是当了回目击证人,他或许有点嫌疑。”官方通报还没出来,她也不好就下结论,“对了,你肚子好些了吗?” 雨霏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正当燕宁以为对方是害羞了,旋即就看见一堆的星星眼表情包。 “小红姐!等会儿天亮了,咱们一起去漫展玩儿吧!我现在肚子不疼啦,巴不得早点去拍好看的照片呢!” 她甚至还甩了个定位过来:“小红姐要不然你来找我吧,我买了不少东西,都要吃不完了呢。” 她这样热情,燕宁反倒不习惯。本就是随口一句问候,加上二人并不熟识,她感叹着雨霏当真是一个单纯的富二代,一边拒绝了对方:“暂时来不了,我有安排了。” 她对漫展并没有多感兴趣,既然袁绍均说两天之后要帮她驱鬼,那么这段时间还是老实呆在裴如玉那儿吧,以免多生事端。 雨霏奇怪的问:“小红姐,你那天不是说,来云海市就是为了漫展的吗?” 燕宁一愣,她怎么把那一茬给忘了! 第二十八章幻境 当初为了搪塞雨霏随口一说,哪里想到她能记这么清楚,还特意来约她一起过去。 顿时还有些脸热。 燕宁只好说:“923车祸之后总觉得内心不安,这两天都没睡好,听说三廊庙挺灵的,所以想去拜拜。” “好吧。”雨霏很惊讶:“没想到你也要去三廊庙呢。” 燕宁敏感的捕捉到了话里的信息,也? 雨霏继续道:“我哥也要去呢,说不定你们还会遇上,对了,你什么时候出发呀?” 陆横也要去? 不是吧,就那副拽上天的样子,也会信佛? 雨霏丝毫不知道她随口说的一句话给燕宁带来了多少困扰,她想了想,说:“我早上去漫展,下午再来和你汇合吧。你什么时候出发?” “……” 她当然不会去,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燕宁说:“我早上去,下午想好好休息下。” 雨霏似乎很想和她一起去,燕宁费了好大劲,等她相信自己是真的想休息时,天也大亮了。 呼呼地风声却没停,雨点密密的拍打在玻璃窗上。 燕宁想了想,给甲方的小林发去了消息。 今天的小林醒的倒很早,很快回复说要问过老板才能给回复,燕宁点点头,将先前甲方打的定金给小林转了回去。 等回了津城,这破设计谁爱干谁干去吧,那主管要是非要为难她,津城也不只有那一家设计院。 在设计这一行也混了些日子,燕宁正盘算着下家,听见手机的新消息提醒,满心以为小林已经收款了,点进去却意外的发现转账退还了。 一直挺好说话的小林发来语音,竟格外的严肃,“燕宁小姐,老板急着要设计图,测绘工作还没完成,我这边是不建议你走的。” 燕宁立即解释真有非走不可的急事,小林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好吧,我再帮你问问老板,有关违约金能不能给你免一点。” 语音沟通不便,燕宁拨通了小林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小林很是无奈:“燕宁小姐,老板是这么说的,我也没有办法。大清早的老板还没睡醒,我消息刚发过去就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你到底有什么急事非得现在回津城的,就不能先缓缓吗?” 裴如玉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燕宁生无可恋盯着手机的样子。 燕宁道:“我就回去两天,真的不会耽误设计进度的。” “不行,老板赶着要你也是知道的。而且你也已经收了定金了,燕宁小姐,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 小林叹气:“我本来不想拿这个来逼你的,燕宁小姐,稍后将会有人与你商谈违约金事宜,据我所知你的家境并不算优渥,或许这些年赚的钱都不够赔的,还请好好考虑一下。” 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有考虑的余地吗? 她只好改口多留几天。小林后面又和她一阵寒暄,“刚才话说重了,我说真的,我们老板人不错的,你快点把图画完,不仅可以早点回津城,还能拿到一大笔奖金咧。” 他说的简单,燕宁心里着实不轻松。 裴如玉问她怎么了,燕宁摇头,并不想为好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她不肯说,便拍拍燕宁的肩膀,要她放松些。 燕宁调整一下情绪,随好友用了云海市有名的早茶。 知道自己走不成了,她对雨霏的邀约也就没那么抗拒。等裴如玉睡下了,就翻出那张名片,朝着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 对方很快就接通了,电话那头一阵咀嚼声,好像在吃一些硬质的东西。 燕宁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袁绍均莫名其妙的说:“你出门来找我做什么?” 燕宁说:“你的名片到庙里有没有用,能不能挡鬼?” 伴随着咔擦咔擦声,他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话,燕宁大致分辨出是可以的,多少觉得安慰。 反正这两天回不去,她决定去三廊庙把测绘工作完成。 …… …… 雨霏去了漫展,让她先去庙里踩点。燕宁旁敲侧击,问出陆横早上没空,才放心上了山。 闻到那股幽幽檀香,燕宁的心情比第一次复杂不少。 同小林道了歉,并说明原因之后,对方脸色好转许多。 “既然你是因为梦见车祸做了噩梦,那么歇两天做个心理疏导也没什么。”小林舒了口气:“对了,你不是得了只玉镯吗?” 燕宁颔首,“是啊。” 小林挠挠头:“仔细算算,你把玉镯请回去也有几天了,照理说该磨合好了的。你们一定相处不融洽吧,否则就不会睡不着了。” “其实还可以吧……”燕宁诡异的想到了那天在出租车上经历的事情,镯子替她打跑了鬼怪,说明这东西对自己并没有敌意。 他见燕宁手腕空空荡荡的,便问道:“你怎么没把镯子戴上?” 那圆环此刻正吊在燕宁脖子中央,她有些不好意思,便没拿出来,借口说放在宾馆里了。 小林现在应当还不知道她退房的事。 “原来是这样,如果你早些戴在手上,相信你也就不会睡不着觉了。”小林露出一种你不用说他都懂的眼神,颇不赞同的说。 燕宁简直摸不清头脑。 好在小林没笑多久,时间紧迫,他也想让燕宁早点完成任务,免得再生事端。 燕宁独自一人歪歪绕绕,拿卷尺跟滚轮标记地点,记下相应的工程量,怕再次遇到上次的情况,她有意绕着智远的禅房走,不知不觉间,时间已到了正午。 太阳高高挂在头顶,阳光穿过鳞次栉比的树叶带来丝丝燥热。夜里虽然有打雷闪电吓人的紧,白天却是格外的好。 或许真是玉镯在手的缘故,这次的测量格外的顺利,燕宁走过大半个山头,没碰见半点奇怪的东西。 锤了锤酸痛的腰背,见前方有一处凉亭,燕宁舒了一口气,打算过去歇歇。 微云忽将艳阳盖住,天色一下暗沉了下来,燕宁没多想,径自坐下,刚喝了口水,暮然发现四周景色全变了。 “啪” 这是矿泉水瓶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燕宁十分冷静,甚至捡起水还没倒完的瓶子又喝了一口,她睁开眼,周围景象一如前一刻见到的。 燕宁不想吐槽,但这林子简直是跟她杠上了。 她只不过是想歇个脚,据她良好的方向感判断,这里无疑跟智远的禅房是两个方向,她猜想过自己或许会碰上脏东西,但万万没想过,自己还会回到这么一个破地方。 燕宁蹲坐在亭子栏杆上,双手捂住脸,实在不想面对这此曾相识的场景。 阴天,山坳,歪脖子树,密林,这里的场景几乎完全复刻了陆家村外那片山坳,只是没了大巴,没了高台,有的只是一座竖立的亭子。 燕宁很想开口呼唤看看有没有人能来救救她,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遇到了比之前更加糟糕的场景。之前好歹还有个雨霏,很明显雨霏现在正在漫展,她能找谁呢?找陆横? 就算她喊了,对方怕是也听不到吧。 燕宁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那只镯子还完好的躺在脖子里,她将它拿出来放在掌心细细的看,玉镯冒着温润的暖光,似乎在安慰她。 燕宁猜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镯子里甚至藏了一个属于人的灵魂。 可惜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她决定朝前走。林子里已没有血手印了,这里仿佛是一个无人来过的荒野村落,脚下踩着的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天上一群黑色的鸟儿盘旋着,一会儿排成一个圈,一会儿散落各处。 她很快就走出了茂密的林子,瞧见那座小小的村落,顺着泥泞的山路,来到曾经遇到过陆横的那个村落门口。 村落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男人。 燕宁一惊,失声喊道:“陆横!” 那件风衣她曾见过的,就在923车祸那天,云海市盘山公路上,陆横穿着的,正是这一件。 陆横正低头看着手机,他刚上完香出来,没走几步,就发现自己仿佛踏入了另一个次元,而一直跟在后面的秘书小王也不见了。 他没有挪动脚步,试图拨打小王的电话,信号虽然满格但却一直打不出去电话,他正想去前面的屋里问问人,就听到后方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自己忽然出现在这里本就怪异非常,原来这里还会有第二个人出现? 掩去心头的违和感,陆横转身看到呆愣在原地的燕宁,眉头不由得高高的拧起,想起了今天早些时候不愉快的遭遇。 “是你?”他眉间沟壑更深:“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她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袁绍均说她可以随意走动,自己还会回到这里,这里看起来就是陆家村的翻版,然而陆家的大少爷却看着比她还陌生。 之前都是猜测,她终于可以断定,陆横并不知道另一个他的存在,他们是两个人。 燕宁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来山上实地勘探的,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第二十九章重回陆家 燕宁苦笑道:“我只是来山上拜佛的,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她盯着男人的面容看了一会儿,只见他一脸严肃谨慎,似乎在思考她话里有几分可信。 她凝视着他,他的目光也没从燕宁的脸上移开过。 因为这个动作,二人间的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站定数秒也没人准备说话。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雷,噼里啪啦的,空气里隐约传来一股草木烧焦的味道。 在这里傻站着并没有任何作用,燕宁克制住内心的疑惑,踩着泥-泞的小路朝他靠近。 他却直接伸手示意燕宁停步。 陆横深吸了一口气,指着黑压压的天幕问道:“马上就要变天了,在没有找到出去的路之前,我们最好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有什么想说的?”陆横轻轻地摇着手机,树影婆娑,明明是正午时分,天却阴沉的就像晚上。 “没有手机信号,深山老林?三廊庙里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地方了。” 手机屏幕惨白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了他浓重的疑惑与恐慌,燕宁忽然意识到这个陆横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冷静。 她还来不及想更多,陆横紧接着又道:“我不希望听到假话。” 装的还挺像样的。燕宁忍不住问:“你现在不该是在谈合作吗?” 陆横眯着眼睛盯着燕宁,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谈合作?” 燕宁轻轻蹙起眉头:“是雨霏说的。” “这小妮子……” 陆横叹了口气:“会议临时取消。”他顿了顿,隐去其中缘由:“我从佛殿出来就来到了这里,你来这里,又是因为什么?” 燕宁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不似作伪,倒也没全信。 “我走累了,想进来亭子里歇歇,刚坐下喝了一口水。” 她抬手示意男人看手里还剩一半的矿泉水瓶,指了指山坳的方向:“就出现在那里了。四面都是山,而面前的树林里面又有脚印,就想着走过来看看。” “我刚从树林里走出来,就看到你了。” 简而言之,她什么也不知道。燕宁两手一摊,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陆横,在这里还能有个倒霉鬼陪着她,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一个养眼的男人,总比奇形怪状的脏东西好多了。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带着笑意轻嘲一声。第二次来到这里,她的适应度要比想象的高。 “你在笑什么?”陆横捕捉到了眼前这个女人微妙的表情变化,心里竟有些紧张,但很快她的眼神就垂了下去,陆横隐约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被那双黝黑的眼睛直直望着,燕宁心神一颤,有些讷讷的:“没……我在想该往哪里走?” 遥遥望着燕宁指着的方向,那里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山壁掩藏在树林后,看不出有燕宁所说的空地的样子。陆横沉默了片刻,目露探究:“你说的山坳是什么样的,走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异常?” 燕宁心想这里的异常可多了,甚至村子里可能还有要烧人的鬼怪。但她还是摇摇头,“那山坳是一个长条状的,类似一个长方形,我试着朝上面爬过,岩壁湿滑还有青苔,山壁之间一条缝隙,足以一人通过,出来就能看到林子。” “长条形的,四周很高?” 燕宁点点头,听他玩笑似的说:“这是天井,还是棺材啊?” 燕宁轻颤了一下,一时间脸色全白。 陆横一语成谶,陆老爷可不就是在那里被另一个陆横烧死的么。就连她自己,也在那里被狠狠地捅了一次。 陆横瞥了燕宁一眼,隐约觉得她有古怪,又说不出具体在哪里,“那成,去村里看看吧。” 燕宁勉强笑了笑,声音还有些艰涩:“你真要去村里吗?”她不想告诉陆横,村里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在陆宅里甚至还有地牢,牢里有陈年的尸骨,不知是不是像他们这样误闯进来的人。 “不去村里?我们还能去哪?”陆横颇为莫名其妙。 天色更加黑了,头顶的乌云密布,陆横已经可以想象到待会儿下起雨来该有多猛烈。 “难不成你想变成落汤鸡?”一看就知道二人身上都没有伞,“靠你那卷尺,还是滚轮,亦或是那两张破纸来挡雨?” 陆横顿了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仿佛在看一个白痴,“还是说要钻到林子里去遭雷劈?” 远处十分应景的传来一阵阵轰鸣。 燕宁闷闷道:“嗯。” 他挑眉反问的样子,倒有几分像昨晚的陆横。燕宁吸了口气,还是之前那个陆横好,虽然会对她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但至少不会挖苦她。 林子里多是杉木,其间还有灌木填的密密麻麻的,他光看就很难想象那里还能走人,如果不是觉得多个人多个帮手,他懒得和她费口舌。 这么一番耽误,空气里潮意更盛,黑漆漆的仿佛就要压到头顶,燕宁抹了一把头发,水汽犹如实质凝结在头上。 她的短发已经是一缕一缕的了。陆横也有些狼狈,发丝贴在外露的高挺额头上,意外柔和了他那身尖利,也模糊了年龄,看着像个二十多的大男孩。 他在燕宁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狼狈的模样,低低斥骂了句。 “不想淋雨就来。”迈步就朝着那一堆矮矮的房子奔,也不管燕宁会不会跟着他。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这里的确将要迎来一场暴雨,她鼻子微痒,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但除了将头发薅下一大把,只收获了一个大喷嚏,除了村里的房子,就只有山坳里那个凉亭能躲雨了。 陆横已经走出好远了,他兜兜转转,迟早会找到陆家,燕宁说要返回,其实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是从三廊庙里跑到这个幻境里来的,要想出去,就得破了这个局。 而之前找到的那副地图上,出路的起-点正是从陆宅开始的。至于神婆说的朝东走,说实在话,她并不很想照做。 燕宁纠结万分,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前往陆家之余,她也打算去陆家后院看看。 后院那具女尸与酒吧女人的情况很像,都是肚腹大开,她想了想,把颈间挂着的镯子戴到了手上。 如果女尸能开口说话,她一定要好好问问对方,什么叫燕宁命苦,什么叫生了孩子就活不成了。那浊气到底是什么来历,这么嚣张的害人性命。 镯子触手生温,腕子顿时热乎乎的。有了这一重保障,她便安了心,要好好的去会一会袁绍均所说的浊气。 陆横走得很快,已经看不见身影,燕宁一脸认命,快跑朝陆家走。 四处都黑漆漆的,除却手机的光亮,其余各处一片阴森。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手机却显示才到下午一点钟,有微弱的风从林子的方向吹来,吹的燕宁都是一阵哆嗦。 说到燕宁,她冷的只打寒颤,连着几个喷嚏快速带走了身上暖意,连哈进嘴里的空气都是冰冷的,像是含着冰块在呼吸。 马上就该到夜里了,但大概还能辨清方向。她并不敢马上打开手电筒。 ——一上午过去,电量耗去许多,但比上次要好一些,还有四十几。 伴随着风声而来的,还有一些奇怪的动静,窸窸窣窣的,像是之前林子里那些小东西在地上飞快的爬动。等她凝神再仔细听,就什么也没有了。 那群乌鸦也飞了过来,震动着翅膀,在她头顶环绕盘旋。 背脊森森的凉,双腿一直在发抖走不动道,她也分辨不清到底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燕宁使劲跺了跺脚,终于能够站定了。 鸦群受到惊吓,杂乱的拍着翅膀,甚至还有羽毛掉到她的头上。近在咫尺的骚乱让燕宁忍不住用手机的手电筒照过去,发现门前那片屋檐上,乌鸦排排站成一列,瞪大眼睛你啄我我啄你的。 随后鸦群被灯光一射,拍拍翅膀飞远了。 之后乌鸦也没回来,燕宁很快走过大半个村落,比起上次来时,现在要更破败些,平矮低房的窗户掉了不少。 呼呼的风将落叶送到室内,卷出一阵污-浊窒闷又带着腐-败气息的味道。 燕宁吸了一口,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 屋里没有点灯,依旧一片漆黑,燕宁时刻防备着民房里忽然钻出来的人,但实际上一路上倒也没人出来抓她。 这里弥漫着一层极薄极薄的雾,浅淡到看不见。这整座村子安静的诡异,只有她的脚步,和不停叫嚣的风声。 燕宁很快就走到了陆宅门前。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现陆横的踪影,燕宁只当这幻境憋着坏呢,绕弯走到了后门曾经爬过墙的那处。 歪脖树上的叶子掉光了,像一根光秃秃的柱子,枯黄的木枝摇摇欲坠,她试探的踩了一脚,它便不堪重负的倒在一边。 燕宁吓了一大跳,只不过离开了几天,这是怎么了? 后院的小花园里,有个凉亭,但是也荒废了,盛开的花烂成污泥,杂草从各个角落钻出来,布满整个院子。 那凉亭怪眼熟的,简直和她来时那座一模一样,燕宁不受控制的朝着亭子走过去…… 第三十章陶瓷大猫 越过茂密的草丛,在亭子里坐了下来。她四处张望,还想起什么似的喝了口水,闭上眼睛等待片刻,等睁开眼,周围景色如故。 敲了敲脑袋,她真是魔怔了,刚刚竟然觉得这个法子会奏效……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争吵…… 燕宁被吓了一跳,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嘶吼,只是声音主人年纪大了,反而显得中气不足,还有点委屈的意思。 燕宁有些意外,顺着望过去,在花园小道上说话的是一个风衣男和佝偻老人,老人脖子里的青筋都要爆开了,风衣男冷漠的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一脸的嫌恶。靠近些了才发现,那俩都是熟人。 风衣男自然是陆横,老人的身份让燕宁很意外,竟然是管家忠叔。 陆横头也不回的走着,根本不想理他,管家只好挪动他那副快要散架的骨头绕到风衣男面前,“陆横,老爷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这是怎么回事,忠叔和陆老爷不是早就被“陆横”烧死了吗?难道说,这个幻境可以复活已经死去的人?如果是这样,那面前这个陆横,会不会就是“陆横?” 不不,他不是的,他不会是,他也不可能是。那些耳红心跳的画面,在喜房里,在智远禅房外…… 燕宁努力克制住发散的思维,既然管家已经复活了,那么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回来了,比如说,“陆横”。既然这个陆横也像她来到了这里,那么他们碰上面了吗? 看管家的反应,另一个他还没有出现,所以紧紧跟着这个一无所知的男人,要求他做一些不愿意的事情。 她实在不想体验再被抓去拜堂的遭遇了,也不想被他们绑在高台上焚烧献祭,好在她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总能防范着些。 燕宁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如果她有记忆,那么管家有吗? 克制住内心的恐慌,燕宁猫着腰伏了过去。 被忠叔追着的陆横很是不耐,他击飞了管家欲抓住他的手臂,恼火的说:“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嘴里的陆老爷!” 管家语气阴沉:“出去一趟,不仅翅膀硬了,礼数也全忘光了。老爷病重在床,你非但不去侍候,还要与他拌嘴,把老爷气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陆横看起来快要被忠叔逼疯了:“你要我说几遍才肯相信?你尽管出去打听,陆家老宅在津城,我家老头子也活的好好的,这位陆老爷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没有!” 眼见陆横矢口否认坚持说辞,管家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三个神情木然的仆人朝陆横扑了过来。陆横堪堪躲过六只手臂,与那三人扭打起来,他身手利落,一掌拍到离他最近的一个仆人。 仆人受击立刻倒下,陆横正松了口气,剩下二人攻势依旧凶猛,而刚才倒地的仆人也缓缓站了起来,僵硬的身体再度加入战局。 陆横渐渐体力不支,那三人却不知疲倦,很快就把他团团包围住,看准陆横一个失误,精准地擒住他的手脚。 三人接住管家扔过来的绳子,将陆横紧紧绑住,扭送到管家面前。 燕宁也不知道管家从哪里变出来的绳子,见他脸色黑如锅底,忙猫着腰屏住呼吸。 “大少爷,你又是何苦呢!” 陆横狠狠地啐了声。 之后管家就用一板一眼的语气,命令仆人把陆横带走,五人很快就消失在燕宁的视野里。 早知道这些仆人不是平常人,却没想到对方的武力会这么高。还好她当初没有来硬的,虽然动手了也打不过他们就是。 管家的手段她也见识过的,尤其是在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记忆的情况下,她更不敢贸然和人碰上。燕宁定了定神,对着陆横的方向低低说了句抱歉,就按照原定的计划朝着池塘摸了过去。 为今之计,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和之前燕宁看到的后花园相似,这里也已经荒废了,池塘里的水已经干涸,周围丛生杂草枯黄,混着落叶腐败不堪。 池塘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没了水和草的遮掩,光秃秃的五米见方。 燕宁顺着塘边小路转了一圈,都没看见那个死去的女人。风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周围一片漆黑,但是异常的安静,连鸟兽也停止了拍动翅膀。 安静的燕宁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第二次来到这里,这一切终究是不同的了。 就好像上次山坳里并没有那座亭子,墙边歪脖树也行将就木一般,那个女人好像是被刷新掉的任务点一样,燕宁甚至找不到任何她曾经存在过的迹象。 那么诅咒呢? 她对陆家村的诅咒,还存在吗? 燕宁忍不住摸了摸寺庙里请来的那只镯子,它正牢牢的圈在腕子上,怎么拉都脱不下来,仿佛在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会没事的。 找不到女尸,她也没必要在这里待着了。燕宁顺着原路返回,爬到墙头却犯了难。 天空零星落下几个雨点,滴到她的脖子里,很凉,冻得她直打哆嗦。黑沉如墨的天空,酝酿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燕宁转过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厢房,她曾在这里看到过二楼房间里闪过的人影。现在回想起来,倒有点像“陆横”。 乌泱泱的天色模糊了她的视野,地图上的路线,她其实也记不太分明了。 只记得神婆要她往东,地图让她往西。 一场大雨即将到来,先进去躲躲雨吧。 陆家其实有很多闲置的厢房,但大部分都像外面的民房一样上了锁。神婆的屋子倒是没锁,里面还有一个黑黑漆漆联通牢房的密道,刚才忠叔把陆横抓走了,或许就会关到那里面去。 比起曾经见鬼的厢房,还是小楼更能给她安全感。 小楼并没有设门,而是以帘布遮挡,因此燕宁很容易就摸了进去。这里的建筑偏向上世纪初的地主家庭,没有敷设电线,全靠老旧的烛火照明。一楼是起居室,她没有上二楼,可以猜测那里应该是闺房一类的。 燕宁就着手机屏幕黯淡的光芒打量着环境,这里的前一个住客貌似是个女人,大厅到处可见红色的帷幔与花屏,木架上或多或少放着些精巧的摆设,正中央的桌子上,还有一只陶瓷大猫。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有一股厚重的水汽和灰尘结合的味道,但是没有腐烂味,给燕宁的整体观感,要比那间婚房好太多了。 燕宁不想去探索二楼,但对那只陶瓷大猫还蛮感兴趣的,拖过桌边木椅坐下,注意力放到那只精致的大猫上。 说是猫也不尽然,它的耳朵圆滚滚的,鼻子嘴巴比猫长,比狗稍短一些,上面有细细的胡须。凑近看了,她发现那些毛发十分逼真,像是从真猫脸上拔下来嵌进去的。 烧制陶瓷需要的温度很高,这些胡须却保持的完好如初,燕宁想不明白是什么工艺便先放在一边。陶瓷摆件的眼睛圆溜溜的,有点琉璃珠子的意思,其间流光溢彩,仿若真猫。 因为材质的原因,大猫整体温度很低,仿佛是一个小冰块,凉的燕宁打了个抖。 它微微张着嘴巴,露出尖利的犬牙和后方紧密排列的齿,燕宁摸了摸,有很强的扎手感,牙口还挺不错的。 至于为什么觉得它像狗,是因为它的四肢十分修长,燕宁从未见过有猫能有这么长的腿。但它也不是猎豹老虎,因为它全身皮毛无一丝杂色,也不是狮子,因为它的毛很短。 燕宁苦恼的捧着脑袋,这到底是什么动物?无意识的摩挲着它的脖颈,隐约间听到一阵阵的呼噜声,很轻微,却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燕宁吓了一跳,随手将它放在桌上,她警觉的打量着四周。 呼噜声戛然而止,密集的雨点敲打着屋顶和地面。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落下了。 门帘被风吹开,随之而来的,是浓烈的草木芬芳。屋里的灰尘味儿被驱除,那股清冽的香气十分霸道的侵入她的鼻腔,在脑海里爆炸开,占据了她的全部感官。 燕宁还有些奇怪,分明外头都是枯黄的草才对,但她很快就把这丝疑惑甩在脑后,像个瘾君子一样嗅闻着,沐浴在它猛烈的攻势里。 半梦半醒之间,隐约看到有人撩开门帘,带着一身的水汽靠近,不容拒绝的揽住了她的肩膀。 她看不见,这个穿着长衫的浅淡身影无声的搂着她,左手从后往前环住她的细腰,右手与她十指相扣,将下巴搭在肩颈处,好似把她整个抱住了,纳在怀里耳鬓厮磨。 那只擒住她的手寒凉无比,燕宁神思迷离,却本能地知道难受,扭动着腰肢就要从他怀里溜出来。 看身形,这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他不容拒绝的将燕宁抱的更紧,衔住她后颈嫩肉用力噬咬着。燕宁吃痛,反而更加抗拒了。 昏暗的小楼内,隐约传来一阵悠长的叹息。 第三十一章利齿伤人 那个身影的手劲相当大,他很快就不满足于十指相扣,右手上移慢慢来到了燕宁的脖子,狠狠掐住了她的下巴。 疼痛感使她瞬间清醒过来,她当时就想开口呼唤看看有没有人能来救她,但她的声音被他更快一步堵住了,对方抄起那只陶瓷大猫,没有半丝犹豫地塞到了她的嘴里。 凶手并没有因为她的嘶哑而心软,反而加剧了力度,并不管这又会给她造成怎样的痛苦。 她努力瞪大眼睛,眼里有小星星在冒。短暂的缺氧过后,呼吸变得艰难无比,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 缺氧窒息的感觉伴随着无边的寒意,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三十一章利齿伤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全员恶人 “赵玉林?!” 燕宁猫着腰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还是提心吊胆的,但因为没有听到脚步声,她还是稍微放松一点,所以她并没有想过这个人没有走远,她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给她捏断了。 本能告诉她,这个人比“陆横”要危险的多。她的骨头咯吱作响,燕宁被这可怕的预感逼得浑身战栗起来。 她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完蛋了,这让她如同惊弓之鸟般,立刻转头去看他。 先前看到的那小半张侧脸果然不是幻觉,出现在她身后的,是前一天才刚见过的赵玉林。燕宁咽了咽口水,想起了昨天晚上那起命案,出于本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三十二章全员恶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三章合作愉快 他是谁?是被管家抓走的陆横,还是才刚离开的“陆横”? 燕宁摩挲着下巴,大概率也觉得“陆横”不像是会被管家绑住关在外面吹风的。 虽然接触并不深,但她就是这么觉得,“他”很厉害。 刚刚管家斥责陆横时,提到一嘴陆老爷病重了,这说明上次“陆横”放火把他烧成灰,已经对他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如果“他”不愿意的话,这里的所有人包括陆老爷和管家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此刻站在大堂前的燕宁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更加忧愁。“陆横”越是厉害,她的处境就越是不妙。 重伤未死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三十三章合作愉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章逃离之法 燕宁皱眉看着他:“你知道什么了?” “我根本没想过你也会掉到陆家村来,昨晚的问话这纯粹就是个巧合。”她正瞄着地上的杂草,想着如何能够隐去“陆横”的存在向他解释,就听到陆横颇急切的说:“替我解开!” “解开什么?”燕宁蒙了。 陆横面无表情说:“绳子。” “开什么玩笑,仆人就在就在边上,我……”燕宁猛地顿住,因为一直僵立在一旁的仆人,忽然不见了。 面前只有一个脸色十分差劲的陆横。 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见燕宁僵立着毫无动作,陆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三十四章逃离之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何处寻人 想要女人的血脉并不难,她有一个大儿子,还有一个小儿子。 燕宁被拉入她的记忆,亲眼看着她从一个浑天真纯良的女孩,变成满身慈爱的女人,最后是是扭曲疯狂的母亲。 她并不知道女人在嫁进陆家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记忆里的视角是从她与陆老爷那晚洞房花烛夜开始的。里面也有许多令人耳红心跳的画面,燕宁当时羞红了脸没看下去,但是现在细细想来,那些画面也太多了一点。 如果将发生在女人身上的那些房-事去除掉,那段记忆就单薄的如同纸片一样。陆老爷委实禽-兽,因为他甚至在女人哺-育的时候,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三十五章何处寻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六章床下日记 我敲你个锤锤床板! 燕宁忍不住冒了句粗口,陆横这名字有这么灵? 燕宁盯着露出一角的床铺,那里也是一片漆黑, 但露出的一角里有黯淡的红,燕宁拿手电筒照了,发现那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燕宁觉得眼熟极了。 那天被她穿到外面,燕宁压根没把它放在心上。原来随着陆老爷的复活,鞋子也刷新回来了。 鞋子沾了厚厚的灰尘,凤鸟的纹路显得暗淡。 是刷新的时候,它就已经出现在了这里,亦或是被有心人放到这里来的?答案不得而知。 翘起的角有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三十六章床下日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七章鬼打墙 迅而急的雨点杂乱无章的拍打着窗台,隔着一层窗纸传来闷闷的声响。手机只剩二十的电了,燕宁搁下床板,撩起挡头的纱帐走到堂前,用最后的一点电量找到了烛台。 像她第一次来的那样,红色喜烛一根长条,没有被燃烧过的迹象,是全新的。 燕宁很顺利的从茶几抽屉里翻到了火折子,幽幽的烛光将婚房照亮。屋里太黑了,手机马上没电,不点灯根本看不见。就算管家要追来,就让他追罢! 燕宁将烛台凑到床板边上,继续往下看。剩余的材料诡异的很,分别是人缘油、法体盐、湾花、湾汁丁。 这些东西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三十七章鬼打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八章回阴司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燕宁静静地说:“一是继续往前走。二是跟着我折回陆家,与我一起,找到打破诅咒的钥匙。” 陆横陷入了沉默,半晌,他发问:“你有几成把握?” 这她还真的没有把握。 燕宁掰了掰手指,很干脆的答道:“说不准。” 她第一次在女尸身体下方得到的地图,上面的出路是朝西的,然而神婆却说向东。而如果她要往东走,势必要回到林子里,再往前,就是那片山坳。 接下来她还没等没走几步就被村民发现,之后忙着救雨霏,所以并不知道二者孰真孰假。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三十八章回阴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九章追杀 “回去咱俩上班的地儿啊。”神婆神色自然,仿佛说的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燕宁仿若不知,“阴司是地底下那个意思吗?” “不会吧——”神婆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又问:“你想起来自己是谁了吗?” 她还能是谁?燕宁理所当然的答:“我是燕宁。” “不,你不是。”神婆说:“你是孟宁。” “你认错人了吧。”燕宁终于回过味儿来,神婆怕是把她跟其他人搞混了。燕宁想到那个与她肖似的女尸,虽然走马观花般看完她的一生,但确实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张了张嘴刚要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三十九章追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年轻的孟姜 “快把出去的办法告诉我!”陆横咬着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然咱俩都得被抓回去!” 燕宁被陆横强拽着跑,然而确实已经跑不动了。神婆说她就是钥匙,她不去的话,陆横就算没被抓,也走不了! 她气息紊乱,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他的问题,最多也就只能强撑身体努力追上他,尽量不拖后腿。 但是越紧张就越容易犯错,她因为动作太急没有顾着脚下的路,狠狠地摔了个跟头。 她的脸以极快的速度与草地碰撞,矮木丛疯长歪斜的枝条划过脸颊,留下数道红痕。 脆弱的皮肤被划开,火辣辣的疼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四十章年轻的孟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一章复仇 “你别急,先稍等啊,这系统老卡了,我再替你查一查,可能刚刚输错了。” 孟姜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眼神专注。 燕宁张了张口,又合上了。她在犹豫要不要与孟姜说实情。孟姜说系统里查出来她阳寿未尽,她想自己或许是生魂离体。 燕宁到现在仍旧认为,孟宁与自己毫无关系。 或许只是他们有缘,凑巧让她见到日记罢了。 孟姜说这里是阴间办事处,还说要送他们投胎,如果这不是梦的话——燕宁转身看了看端坐位子上的老人们,这里应该都是死人了。 前面的老人拿着纸片去码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四十一章复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陆横死了 每将一块肉条码回陆横小腹,他就要拍一次掌。 时间被无意义地拉长,燕宁的心也好似被分成好几瓣,随着一条一条浸入寒潭,漫天的冷意将她包围的紧紧的。 她收回之前对陆横的偏见,这是个狠人啊。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忍住这样的痛苦。 如果他嘶吼出声,赵玉林或许还不会这么残忍。 陆横双唇好像被灌了强力胶水一样紧紧粘合着,一声不吭。 这让赵玉林觉得很是无趣,他又划拉了一会儿,最后干脆直接的扎进了陆横的胸口处。 伴随着皮肉割裂的沉钝声响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四十二章陆横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三章欢迎回来,孟宁 眼前是一片浓的化不开的迷雾,鼻腔内湿润润的,燕宁穿过浓雾,在一片碧绿的草地上站定了。 这个地方,她曾来过的。 往前走几步,就是第十八办事处。 之前见过的老人们已走光了,整个办事处空空荡荡的,只有孟姜间或发出的笑声。 孟姜没有注意到她,正坐在电脑后面聚精会神的看着。 燕宁将双手搭在柜台上,柜台上还有一沓卡片,是她之前放在上面的,其中有一张黑金材质的,在一堆红色卡片里头尤为明显。 是袁绍均的名片!原来名片还在柜台上! 袁绍均当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四十三章欢迎回来,孟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司法白泽 然而就在她刚站到村口的一刹那,面前忽然袭来一阵巨大的风浪,耳边一瞬间只剩下哗啦啦的风声,一阵天旋地转过后,燕宁的身体猛地掉在青石板上,竟然直接把青石板给砸断了。 万幸护盾还没来得及关掉,四周黄土与碎石飞溅,没能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燕宁掉下的地方已被砸出了一个深坑,她脚下的护盾还是柔软的,然而很快,红色的护盾在她落下之后逐渐支离破碎,最后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消失在空气中。 “咳咳。” 燕宁深吸一口气,她身上倒没有多痛,但糟糕的是护盾开裂,玉镯的颜色也没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四十四章司法白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你是谁 刚才陆老爷分明是要找些什么东西,可是她听二人交谈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但又没全明白。 陆老爷冷笑道:“自然是孩子。” 燕宁的肚子有一个大洞,她忍着剧痛整理翻在肚子外面的碎石块,闻言十分莫名。 “我为什么会有孩子?” 陆老爷怕不是年纪大了得了痴呆,她连对象都没有,要去哪里拿孩子? 她上一次来月事,还是在陆家村里。不过说来也怪,发现自己只是做梦之后,坐在大巴车上的自己也没有流经血。 再之后姨妈也就没来过了,被陆老爷这么一提醒,她心里直犯嘀咕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四十五章你是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六章始末 “陆横”没有说话,但燕宁可以清楚的读出他的潜台词。之前更过分的事情都做了,如今这轻轻一碰,就如同羽毛落在水面,惊不起一丝波涛,激不起任何风浪,是的,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可以毫不在意燕宁的挣扎,不在意她是否情愿。他适时地给予燕宁以足够的保护,让燕宁信任上了他之后,又狠狠的撕裂那虚假的面目。燕宁看着他面上平淡的神情,她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害怕?失望?后悔?怨恨? 她说不清楚。 事实上她对“陆横”也没有多少信任,要说他,倒不如是对袁绍均的期盼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四十六章始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七章离去 到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燕宁虽然明白,这个陆横只是像那具女尸一般,是他二人争斗之下的牺牲品,也不免有一种兔死狗烹的惨痛感。 半晌,燕宁皱着眉头,慢慢开口了。 她的语气很悲伤,“我先前一直觉得奇怪赵玉林的表现,原来陆横,真是给你做了背锅侠。” 这一切的始末,都要从“陆横”将孟宁骗到陆家村开始。 如果孟宁没来,也就不会死在这里,陆老爷也就不会找到第二个女人,也就是赵玉林的母亲,更加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也难怪赵玉林看见她,间或会露出同情与联系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四十七章离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八章赵家祖母 只是越看越觉得,手上这一只,就是她从寺庙得到那只。 里面的杂质,或许也随着陆家村的消逝,而化为乌有了。 一阵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在陆家村耗到没电的手机,此刻竟还有四十多的电,时间也显示是刚过十二点。 之前在陆家村消逝的时间,如同只在瞬息。 她虽经历过,但身上没有半点不适,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就好像未曾去过陆家村一般。 那样清晰的疼痛感,如今回忆起来,竟如同是蚊子叮咬。 陆家村消失之后,就连唯一的痕迹,也化为乌有了。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四十八章赵家祖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赵家表姐 燕宁连连咋舌,暗暗瞥了他一眼,也不知他找自己回去是为了什么。 二人的距离隔得有些近了,她微微挪动屁-股,离他稍远些。 下山的公路有几个大转弯,燕宁握住头顶把手,终于还是没抑制住惯性倒在了对方怀里。对方的身体滚烫,肌肉有力,与“陆横”全然不同,她心下稍安,低声说了抱歉。 陆横全身僵硬着,倏尔道:“没事。” 燕宁叹了口气,刚才,或许确实是她多想了。 不管是从小林的嘴里,还是从那笔转账,她差不多也能推测出甲方确实对这个项目很重视。 在这之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四十九章赵家表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好久不见,前男友 男人也看见了燕宁,他似乎也十分讶异,视线旋即落到了燕宁身上,愣了愣,露出个挑不出差错的笑。 雨霏听了便有些恼,她狠狠瞪了二人一眼,燕宁对她摇摇头,心下微叹。 这个男人,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她压低声调,对雨霏耳语道:“是我前男友,高新易。” 原来是前男友啊! 雨霏恍然大悟,长啧了一声。 燕宁凑近轻声问道:“怎么感觉你不喜欢他?” “啊这个吗……”雨霏猛咳两声:“没什么没什么,他是赵雨薇的对象,我肯定不喜欢啦。” 燕宁哦了下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五十章好久不见,前男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阶级分明 她本不想与对方对峙,也不想承认那一段感情,可她不想找事,对方却偏要找上她。如此这般,她也不想给对方面子了。 燕宁缓缓勾唇,连死都经历过了,还能畏惧什么。 “高新易,半年未见,你魅力不减啊!分手时说要好好打拼事业,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新感情了。” 燕宁高声道:“哎哟,你瞧我这脑子,听说马上就要结婚了吧,真是恭喜恭喜了!还有这位,” 她用完好的右手指着对方:“不替我介绍一下么,原来她就是插足咱俩之间的第三者啊,啧啧啧,不过啊,真是人面兽心。瞧着光鲜亮丽的,却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五十一章阶级分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二章如何报道 燕宁一步一步走上前去,走到大夫人面前,眼中似有火焰在烧。 她指了指自己脱臼的左手,冷冷的扯开嘴皮,“大夫人,既然您眼神不好,那我就站到您面前,叫你好好看看,看看我这左手臂。” 燕宁指着腕上玉镯道:“我有个爱人,他送了我这只玉镯,高新宇一见着便要我把玉镯给他,我不肯,他便硬抢,然后在玩笑中,在打闹中,折断了我这只手臂。” 燕宁沉声道:“您说,我该将这只玉镯给她么?” 说罢,燕宁边往后退,好整以暇地等着大夫人的回应。 那赵夫人警告地望向高新易,和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五十二章如何报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三章如何报道 二人静默一瞬,他想通关节之后,顿时泄了气,“好吧,你确实应该还不知道。去阴司是每个孟婆的本能,我很难用语言跟你描述,只要你脑海里默念阴司二字,你就能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燕宁依言默念两声,沮丧地发现一点用也没有。 袁绍均一脸的果然如此,“我可以带你过去,不过你得等我好全了。你报道的地界是跟孟姜一起的,我可不想被她嘲笑。” 燕宁思考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能康复?” 袁绍均舔-舔唇,果断道:“有鸡吃的话,马上就可以。” 燕宁无语的望着他。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五十三章如何报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陆小倩” 雨霏若有所思,忽然拍了拍她的背:“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啦!明天咱们再聚,燕宁姐,你可千万不要放我鸽子哦!” 燕宁摊手无辜状:下次“一定。” 雨霏得到承诺,便大踏步的走了,在电梯里还不停朝她挥手,直到电梯合上,看不见她的人了,燕宁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大口气。 赴约是不可能赴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赴约,放鸽子的感觉棒极了,她连夜就要回津城。 赵玉林果然死了,相信下一个就是“陆横”。她必须得加快去阴司报道的进度了,在此之前,她还得回老家一趟,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同雨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五十四章“陆小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被堵 直到她出了地铁站上楼站在裴如玉家门前时,“陆横”都没有再出现。 他踪影成谜,来的神秘,去的也神秘,叫燕宁十分摸不着头脑。 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都没见人开门,反倒把邻居敲了出来。 邻居是个热心肠,知道她被锁在门外,就给她递了杯水。 婉拒了邻居请她进去等的邀约,去楼下管门卫借了手机,打通了警-察的电话。 刚才问那男生借了五块,只够付一趟地铁的。鉴于方才的窘迫,她实在不好意思再管人借钱了。 “喂,是的,我需要帮助,我被锁在门外了。啊?我不是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五十五章被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被绑 “好啊,你果然忘不了新易。” 她脸色发沉,哼了一声:“也就赵雨霏那个没脑子的小妮子,会把你这样别有心机的女人带回家。” 这是说她想攀高枝么? 燕宁学着她的样子也哼声道:“高新易能到陆家,也多亏有人没脑子。” “好啊!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女人!” 赵雨薇蹙眉往地下一瞅,见燕宁只穿了一双帆布鞋,不仅鄙夷道:“瞧瞧你自己吧,就这身寒酸的打扮,也配来参加订婚宴?” “就你,也想嫁到我赵家来?”赵雨薇面色不虞,“上次顾念着长辈在场,暂且将你放过了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五十六章被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没门 这里原是一个包厢,天花板拉的很高,挂在上面的吊灯有近六十公分,还坠了许多的琉璃珠子,观赏性极高,与之相匹配的,掉下来能造成的破坏力也很强。 包厢里的静谧,已被哀叫连连代替。 两个保镖发出哀嚎,健壮的臂膀正捂着脑袋,扎实的肌肉里布满了碎玻璃块,不客气地说,已经有了血人的雏形。 赵雨薇的情况就更糟了。 因为她喜欢站在吊灯底下,享受绚丽灯光打在身上的感觉,所以当吊灯坠落的时候,几乎是正对着她的头顶倾泻。 她几乎就像是在碎片堆里打了个滚,浑身上下无一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五十七章没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坠楼 这下门可真是打不开了。 怎么出去?除非把墙推倒了。 众人心里同时升起一个疑惑。 这样的墙,还能砸破吗? 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这间房子的,或者说,关着他们的,是什么东西? 窗户还在大开着,阵阵冷风变得更大了,呼呼风声从耳边吹过,带来无尽的寒意。 看到墙的赵雨薇抖了抖身体,美目是深深地不敢置信。 她咬牙切齿地问燕宁说:“你到底是人是鬼,你故意把我引来这里的?” 燕宁耸了耸肩,颇为无语。 “大小姐,是你把我堵在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五十八章坠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老四扑街 可是他的身体倒在地上起也起不来,他惊恐地转头看,却发现脖子已经不听使唤了。 他的嘴唇也在不受控制地往外吐着铁锈味的液体,哦还有硬块,无止尽的液体和固体一起泛上来,他愤怒了,嗬地一声吐了出来。 随着他的动作,胸膛里密密麻麻爬上一阵剧痛。 他的衣服已经碎裂了,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肚子里的液体往上涌,越来越多的液体想要从他嘴里爬出来,他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这时他想到自己是从六楼被人推下来的,而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吐出来的是血。 夹杂在里面的是细碎的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五十九章老四扑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双双投胎 然而下一秒看清来人面容之后,她就一愣。 那脑袋的主人,就是刚刚才从这里掉下去的老三。 怎么回事,老三不是掉下去了么?难道说,从这里掉下去还能再爬上来的? 她心底万分诧异,目睹着老三呼哧呼哧的越过窗户,似精疲力尽地跳到了地上,然后看着地上老四的身体,哈哈大笑。 “李肆!让你推我!如今你要死了吧!我呸!” 老三张狂的笑着,压根没理会一旁的燕宁。 燕宁却注意到,他头顶有一层黑云。 老四其实还没死,尚余了一口气,见到老三没死还回来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六十章双双投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入画 唐苏:“……” 她如今还没回阴司报道,对里头有哪些人实在一无所知,更何况身上唯一一样法宝,放到这里还给人轻视了,这感觉十分糟糕。 披着高新易外皮的脏东西忽然来了兴致,他挠了挠下巴,一脸兴味:“若你把阎仇十杀了,我倒可以考虑将你收到麾下,他日我一统阴司,给你个小官做做。” 唐苏:“……” 先不说阎仇十的身份,现在的她就连出租车司机都打不过,没了玉镯废物一个。还说什么杀阎仇十,他以为自己是超人吗? 眼前这男人似乎心情不错,看起来也很好说话的样子,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六十一章入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二章骷髅 来了! 如此熟悉的称呼! 燕宁心头猛地一跳。她压根不想怀疑,也不需要怀疑,来人就是陆横。 他好像是急匆匆赶到这里的,脸蛋红扑扑的有些气喘。那抹些微的红却没叫他的容貌显出女气,反而多了少年人特有的羞涩,瞧着很是动人。 额前的黑发跑来时已被打乱了,正软软的贴在额前。他似乎很是着急,燕宁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被他拉着手朝主院奔去。 “阿宁阿宁阿宁——”他一边跑,一边很惊喜地说,“你怎么来了?” 燕宁抬头望去,牵着她手的,正是包厢内见过的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六十二章骷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书页 这幅画面明面上是发生在一个时代的,但要是故意去找婴孩视线所及的地方,就会看到,他在各个场景盯着的,分别是一个幼童,继而是少年,再是成年男人。 “你看他好久了。” 燕宁视线一直追逐着画面,陆横不满地捏着她的衣角,加重了语气,“这个人有什么不对吗?” “自信点,把吗去掉。” “……” “在自信点,把什么去掉。”燕宁十分严谨,“我怀疑一直以来,别人都在错误地解读它。” 旁人都道这幅画描绘的是天人合一,燕宁却觉得,这分明是偷窥者与被偷窥者的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六十三章书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木偶 燕宁咽了咽口水,她不过是安慰了一下陆横,这就怎么了? 她看了一眼怀中颤抖的陆横,“你干的?” 陆横没有吭声。 燕宁便将他的头抬起来,轻轻摩挲他的下巴。日光散射到他脸上,显得指尖下的皮肤薄而透明。 少年陆横的长相乖巧幼态,即使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燕宁还是不自觉的软下声调, “是你干的吗?” 她指着奶妈又问了一遍,而这次得到了他的回应。 他轻轻点着头,不想多说的模样,目光深沉,好像黑暗里的漩涡。 “所以她现在怎么样?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六十四章木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五章它的复仇 她话音一落,便有数个仆人自门口进来将燕宁团团围住。 或拿刀或拿叉,还有拿着网的,好像她是什么凶恶的猛兽,有人喊了三二一,便一齐冲了上来。 还在打量屋子的燕宁:“……” 上来就这么重口??? 燕宁浑身寒毛直立,不由自主地想到,挂着的那块皮不会就是人皮吧!!! 陆横眼一沉,瞬息之间便将众人击倒,他下手果决,倒在地上的人很快就失去了生命。 陆横解决完这群人,又颠颠地跑到燕宁身边揪住她的衣角,端的是一个乖巧听话。 燕宁惊叹:“你好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六十五章它的复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她活了 少夫人和男孩之间究竟存在着哪些隐秘的东西,让男人这样的痛恨她,甚至要把她的孩子也做成木偶。 燕宁深深地吸了口气,审视地看向他们。 就在这时,浓郁到爆炸的血腥味忽然扑面而来,少夫人的左臂全都是血,搭在肩头的长发上,血液格外顺畅地往下流。 婴孩白嫩的脸蛋上全都是血迹,几乎成了一个血人,他的嘴巴甚至没有长出牙齿,就将少夫人的手臂咬下一大块肉。 不,他已经不是婴儿了,是食人血肉的傀儡。 少夫人哀叫连连,五官狰狞,鼻涕眼泪加上冷汗糊了一脸,她没有丝毫抵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六十六章她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你什么也不用做 “谁活了?”燕宁一愣,继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少夫人活了?” “嗯。”陆横捂着燕宁的眼睛,“要走吗?” 燕宁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句话竟然会成真。 难怪国字脸男人那么认真得复原女人的身体,他早就知道会这样! 而随着女人的复活,地上那些木偶娃娃也慢慢苏醒过来。 他们一个个都站了起来,立在原地,像那个少夫人一样,神情懵懂,像一个刚出生孩子那般无害地打量着四周。 燕宁很难描述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群死人,忽然跳了起来和你大喊一声surpr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六十七章你什么也不用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裙带关系 “谁活了?”燕宁一愣,继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少夫人活了?” “嗯。”陆横捂着燕宁的眼睛,“要走吗?” 燕宁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句话竟然会成真。 难怪国字脸男人那么认真得复原女人的身体,他早就知道会这样! 而随着女人的复活,地上那些木偶娃娃也慢慢苏醒过来。 他们一个个都站了起来,立在原地,像那个少夫人一样,神情懵懂,像一个刚出生孩子那般无害地打量着四周。 燕宁很难描述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群死人,忽然跳了起来和你大喊一声surpr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六十八章裙带关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横生枝节 陆横抿抿唇,委屈地垂下眼脸。 燕宁只好放过他,转头问:“那你……如今高寿啦?” 少爷翻了个白眼,包子脸沉的像黑炭:“我在这里千年有余了!” “那怎么还是个婴儿模样?” 小婴孩不耐烦地解释:“这画作里的场面每三十年就会重现一次。男人和女人都会死去,两个孩子一个由木偶变成死人脸,一个由男人变成骷髅。会有女人进来,跟着死人脸一起生孩子,并且把其中一个制成木偶。 我也忘了到底是谁搞出这样的花样来,原本我该是没有记忆的,可八百年前,同时有两个女人一起闯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六十九章横生枝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配合调查 正想去水里清醒清醒的燕宁:“……???” “你们不是已经来问过了吗?”她睁大眼睛,不解道:“什么谋杀。” 女警:“我们调取了监控,死者坠楼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您,李肆,还有陆横先生与赵雨薇小姐。” “李肆?”燕宁随口道:“他不是死了吗?” 女警的眼神瞬间变得十分危险。“请配合我们。否则,我们有充分理由采取强制性措施。” 目光已经瞥到身后银色金刚圈的燕宁:“……成吧。” 突然陷入一幢刑事案件是什么鬼?还有就是,她要怎么跟人解释,说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七十章配合调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入场考试 下车的地方离宾馆还有些路程,她掐了掐表,不知怎么地就打了个盹。 这个盹睡得并不安稳,燕宁总觉得自己身边坐了个人。 她睁不开眼,也动不了身,只能凭感觉知道那个人坐在身边看着自己,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淡淡奶香。 他动作窸窸窣窣的,很快就爬到了燕宁怀里,轻微的呼吸落在她手臂上。 燕宁心里蠢蠢欲动地,心里竟也不觉得害怕。 她不知道这大抵是什么一种感觉,那是很小的一只,展开细细的手臂环住她,并且将脑袋搭在她身上。 手臂上慢慢有几下冰凉液体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七十一章入场考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黄沙漫漫 她将耳朵贴在地上,试图通过地面震动来判断外面有没有什么人,可是没有,连风流动的声音都听不见,只有她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饶是知道这只是阴司的一个考验,此刻心里也开始变得惊恐起来。并且她就这么折腾了两下,背上就凉飕飕得往外冒着汗,额头也沁出豆大的汗珠。 这屋里不仅窒闷,而且还泛着一股浅薄的血腥味,很不明显,只有靠到门边上才能闻到。 就好像血腥味是从屋外传进来的一样。 可是外面明明没有声音,怎么会有血的味道,难不成门口堆了很多死人吗? 燕宁心头狂跳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七十二章黄沙漫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虎八虎十 撞门的声音越来越重,那人成功地被丝毫不动的门板激怒了,燕宁听到他冷笑了一声,是个男人的声音。 并且,应该是个健壮的中年男人。 在他的盛怒之下,墙上的白灰簌簌往下掉,空气里顿时弥漫了一股浓烈的腐朽味,门框上的木板也渐渐开始松动,并且有一块摇摇欲坠的,正好就是之前被她拔掉钉子的那块! 离得近了,燕宁能清楚地听见,那个男人的气息变得十分粗重,好像一头没有理智的巨兽,正呼呼地喘着气。 燕宁听得头皮发麻,冷汗再一次簌簌而下。她僵立在原地,几乎觉得跳动的心脏马上就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七十三章虎八虎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破坏公平 她刚要上去,余光不经意一瞥,却看到了不远处黄沙里埋了一具尸体,在这里尸体其实很寻常,至少刚才她屋前就有两具。 但是那具尸体是倒栽葱的埋着的,竖在外面的双脚穿了一双厚实的胶鞋。 等等,胶鞋! 她喜出望外地跑过去,半点不嫌弃地把那个人的鞋子扒了下来。这双鞋的底厚而柔软,踩进去之后的触感舒服极了,并且尺码也合适。 这让燕宁不得不怀疑这是阎仇十给她开的外挂。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踩着步子追赶虎十,虎八感叹一句“好巧”,被她打哈哈绕过去了。 阎仇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七十四章破坏公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新人福利 李同知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又问了一遍,燕宁只好啊了一声,苦笑道:“是我太天真了。” 男人哼了一声,燕宁没再答话,陷入死寂的沉默。 这无疑是个很坏的消息,不仅是她身上没有保命的物件,还是其他考生对考试规则的质疑和漠视。那个男人显然也参加了好几次考试,并且燕宁觉得,他这一次也不会通过。 正是因为首次参考,所以燕宁对待规则的态度不像他们那样漠然。阴司既然组织了这样的考试,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收走了她的玉镯和手机,不会查不出来有考生在作弊。 它在默许,又或者说纵容 《陆少,他有超能力》第七十五章新人福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