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御史不好当》 第一章:顶梁柱 沈筠棠像行尸走肉一样呆呆坐在床边,任由咏春和白梅两个丫鬟红肿着眼睛小心翼翼替她换上守孝的麻布白衣。 一头青丝高高束起,用玉冠固定,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 发冠绑上白布条垂落在背后,腰带换成麻绳,罩上白麻布大氅,蹬上缝着麻布的黑靴。 男子的衣裳宽大,将她瘦弱的身材整个都罩了起来,越发显得她脸色苍白,形销骨立。 沈筠棠抿了抿唇,没动,任由白梅立在她身前站定,而后仔仔细细打量。 白梅细细的柳叶眉微微蹙了蹙,而后哑着声音温柔的道:“世子再等等。” 沈筠棠就看她快步走到博古架旁,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精巧的红木小方盒,方盒打开,里面摆了许多东西,白梅从里头挑了一只螺黛出来,走回到沈筠棠面前,轻轻动作几下。 原本沈筠棠那张娇柔的小脸因为有了这飞扬粗眉的点缀,顷刻多了一份男子英气。 白梅端详了一眼,松了口气。 收好东西,与咏春两个搀扶着沈筠棠去灵堂。 今日是御史大夫永兴侯沈则思出殡的日子,沈筠棠做为他唯一的男嗣,又是这永兴侯府唯一的嫡长孙,怎能不到场! 沈筠棠神情麻木的由着丫鬟搀扶到灵堂外。 此时,永兴侯府披白挂素,白色灯笼缀满了整个府邸,来去匆匆的下人们腰间系着白布低头忙碌,永兴侯府不甚堂皇的大门口,停了许多华盖马车,进府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只是有几个是真心的就不得而知了。 靠近灵堂后门,灵堂内一片女子嘶哑的哭声传出来,一浪接着一浪,她突然顿住了步伐,眉心紧紧皱起,脸上涌起一片苦色。 扶着她的咏春感受到她手心一片冰凉,只能忍着难过出声安慰,“世子爷,在这个关口,您可不能再出事了,侯爷已经去了,这整个侯府以后还要靠您呢!” 靠她? 沈筠棠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回到现代去,她宁愿面对无休无止的加班,宁愿职场上被人挤兑,也不愿意突然到了这大燕朝接手这么一个烂摊子啊! 她嘴角抽搐,神情再次变得麻木,尽管她占据了这具身子并继承了前身所有的记忆,可她一下子仍然无法进入永兴侯世子这个角色。 特么还是个女扮男装的“世子”。 永兴侯府的诸位,你们的胆子到底是有多大啊! 沈筠棠在心中默默流泪。 进入灵堂,跪在棺木两边啜泣的永兴侯府女眷们见到他来了,立马往后挪了挪,给她让出离棺木最近的位置。 俨然是奉她为一家之主的意思。 沈筠棠脸僵了僵,在棺木旁的垫子上跪了下来,低低垂下了头。 躺在棺木中换上了一身寿衣的中年男子安然闭着眼,虽然他确实是她现在这个身体的父亲,她也有原身的记忆,但是那些记忆对她来说与看别人的故事没什么不同,若是这个时候让她真心哀恸的痛哭流涕,沈筠棠是绝对做不到的。 她这样一言不发坐在棺木边,不但没有惹了怀疑,反而叫前来吊唁的亲友更为同情。 刘侍郎与夫人一同进了灵堂,瞧着在一旁烧纸的沈筠棠哀毁骨立,被身边丫鬟扶起来时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心软的刘夫人哀叹,“这孩子还未弱冠就要成为沈家的顶梁柱,身子这般瘦弱可怎么是好哦!不知可能顶得住风雨?沈家可是三代单传呐!” 刘侍郎见自家夫人越嘀咕越离谱,连忙捣了她一把,压着嗓音警告道:“要你多嘴,若是得罪了那位,看我不休了你!” 刘夫人被夫君教训,连忙缩头闭嘴,小心朝着周围看了一眼,见没什么旁人,才松口气拍拍胸口,只是再也不敢同情这永兴侯府的独苗嫡长孙了。 伴着一灵堂女人的哭声,沈筠棠边发呆边机械的在面前的火盆上烧着纸钱。 一阵穿堂风进来,把火盆里冒出的青烟吹向沈筠棠。 猛然被这阵烟一呛,害的她又是咳嗽又是流泪。 这下好了,一点遮掩也不用了,这副狼狈样子,与真死了爹也没区别了…… 就在这时,外头守着的小厮高声念道:“瑞王殿下前来吊唁!” 小厮的声音拉的老长,原本哭泣声此起彼伏的灵堂像是断了层一样,有瞬间的安静,安静过后,哭声越发的凄惨起来…… 就连原来在灵堂里小声嘀咕的官员们也都一个个闭了嘴,缩起头,乖顺的像是遇到猫的老鼠。 沈筠棠也忍不住身子一颤。 瑞王! 大燕朝的摄政王秦胤,小皇帝还没执政,这个家伙就是实际上的朝堂一把手。 永兴侯府素日就与摄政王不对付,此时永兴侯病逝,他不是应该背地里偷着乐,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来! 沈筠棠在现代就是一普通老百姓,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老家的县长,还是因为她老爸拆迁的时候当了钉子户。 现在让她“会晤”类似于美国总统这样的政要,她哪里还能镇定的住。 再说,在原身沈筠棠的记忆里,这个瑞王就不是什么好鸟。 小皇帝七年前继位,当时瑞王带着亲信用强硬手段压制了朝中反对的声音,登上了摄政王的宝座。 如今小皇帝已经十七,这位摄政王独揽朝纲这么多年,眼看着小皇帝一日日长成,却没有一点要还政的意思。 不但如此,朝中满布他的爪牙,大燕朝已然只知摄政王而不知君主。 她这个躺在棺材里的便宜爹偏偏统管的是御史台,又偏偏是最忠诚的小皇帝党,这可不就是活生生的摄政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沈筠棠早就要爆粗口了。 他娘的,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她身子抖的和扑簌簌的落叶一样,一旁陪着的咏春以为她伤心过度,又被瑞王殿下的到来给气到,连忙在旁虚扶着她,不让她跌倒,同时小声劝着,“世子爷,您莫气,忍忍。” 沈筠棠心中宽面条泪,她这不是气是怕啊…… 这猝不及防就遇大BOSS了,可叫她如何是好啊! 她可不是原来才高八斗、刚正不阿、不畏强权的超级女强人沈筠棠了…… 忧虑间,灵堂门口处一暗。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伟岸、容貌英俊脱俗的年轻男子不紧不慢领着禁卫军统帅吕大人迈进灵堂。 男人着一身黑底绣着金龙的蟒袍,修长的双手一手至于身前,一手背负身后,一双深邃的凤眸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人满为患”的灵堂,清冷惯了的俊脸居然顷刻间带了一丝笑意,这笑虽然让他整张脸都柔和起来,但是看在众人眼里,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真是让本王没想到,沈大人居然有这般多的至交好友,如今都上赶着送沈大人最后一程。”犹如上好青玉相击的清越男声,明明很是好听,却让立在灵堂里来吊唁的官员们浑身发寒。 本来就因为他的到来变得诡异安静的灵堂此时好似又被缚上一层枷锁,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这位摄政王当真如外界传说的那般乃“国之栋梁”,好男儿当如斯,容貌、智慧、歹毒的心肠、雷霆的手段样样不缺,也不知道一向周正的皇族,如何会出了这样一个异类! 沈筠棠宽大的袖口被身后的咏春用力的一扯,等她回过神,瑞王殿下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垂着眼,居高临下看着她。 她这才反应过来,便宜爹去世了,他这个“嫡长孙”可就成为一家之主了,是要接待这位朝堂一把手的…… 宽大衣裳裹住的伶仃身子抖了抖,勉勉强强照着记忆对着这位摄政王行了不甚标准的一礼,她不敢抬头,那双深邃的凤目实在是叫她害怕。 “摄……摄政王殿下,劳烦您来送家父一……一程了。” 众人只当这位“年幼”的世子伤心过度,以至于方才的动作和话语才有些无状,并未多想。 可是盯着沈筠棠头顶发冠的摄政王却凤眸一凛,他周身气势微涨,无端让人感觉到压抑。 沈筠棠头埋的越发的低,如果可能,恨不得藏进自己的胸膛里。 可下一秒,沈筠棠就听到他冰冷的声音,仿佛是从头顶砸来。 “抬起头来。” 沈筠棠:…… 做了几番心理建设,沈筠棠才敢鼓起勇气、微抬下巴仰头,与那双深邃的仿如旋涡的黑眸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还不到,沈筠棠已败下阵来,重新低下了头。 可摄政王大人却突然怔愣没有回过神…… 刚刚那一瞬,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像一袭吹皱春水的微风,在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漾起一丝涟漪。 那是一双雾蒙蒙还微微红肿的桃花目,目光中带了一丝胆怯一丝忐忑甚至还有一丝恐惧,配上那张消瘦的清淡小脸,竟然叫他一瞬间起了一丝怜惜之意! 向来心冷如石硬如铁的摄政王脸色一冷,对自己心生不愉,剑眉蹙起,他目光犹如实质盯着沈筠棠,随后赫然甩袖离去。 一时灵堂众人哗然。 这摄政王今日唱的是哪一出啊? 第二章:谁能比我惨? 因为有了摄政王之前那席话,此时摄政王一走,永兴侯府前来吊唁的宾客就呼啦啦少了一大半。 一时,整个灵堂都显得孤凄清冷起来。 好容易熬过了这一日,沈筠棠捧着便宜爹的牌位进沈家祠堂安顿好,等她得空回到自己房中歇下,已是到了下半夜。 等不及咏春和白梅帮她将衣裳脱下,她就累的瘫倒在床上,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昏暗灯光下,白梅瞧她脸色惨白,心疼道:“世子爷还是更衣后再睡吧。” 沈筠棠今日一日“迎来送往”话说的太多,嗓子已是沙哑,她朝着咏春白梅挥挥手,“明早再来叫我。” 咏春白梅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只留下一盏昏黄六角宫灯,就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沈筠棠盯着素白的帐顶好一会儿,视线又落在这间房中。 她现在所住的地方分为内外室,一明一暗,暗处是卧室,卧室后是净房,明室作为小书房,外面是待客和日常作息的花厅,花厅旁有侧厅,侧厅的另一边是抱厦,那边还有一处更大的书房。 整个永兴侯府,她所住这处院落是除了“福寿堂”和“世安苑”外位置最好的院子。 而这院落布局,丝毫没有一点儿女儿家的气息,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男子的居所。 她在心中叹息。 沈筠棠啊沈筠棠,你可是把我害惨了! 原主自**扮男装,除了身下少了个把儿,一应都是照着男儿养大的。 做为永兴侯府的小世子,原身从小就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勤学苦练,从不敢放松。 其父永兴侯掌管御史台,这本就不是个轻省的活儿,他却丝毫都不松懈,人刚到中年,就熬出了一身病症。 许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沈筠棠也是个拼命三“郎”,自小就没把自己当女人看过,拼起来比他爹还厉害,这不,某一日就把自己过劳作死了,可不就“便宜”了她。 永兴侯的独苗一时“没了气儿”,永兴侯受了刺激,数病齐发,一命呜呼…… 等小世子起死回生,已是没了爹了。 真是惨的可以。 沈筠棠抹了一把脸,心情纠结的难以形容。 一开始她觉得这已经够惨了,可明明惨的更在后面。 许是她接手这具身体时还新鲜着,她继承了原身所有的记忆,也瞬间清楚悉知了永兴侯府的景况。 老永兴侯和老夫人还在世,只不过身子都不大好,“孙子”儿子接连出事,两位老人已卧病在床了。 永兴侯祖上是大燕朝的开国功勋,爵位是太祖皇帝亲自授予的,拥有丹书铁劵,太祖皇帝特赐沈家爵位不降等的荣誉。 文帝在时,老侯爷是文帝的肱骨之臣和心腹,那时,老侯爷便是坐的这御史之位,掌管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就算是阁臣和六部之首尚书令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因为文帝对老侯爷的信任,在临终前亲下了一道圣旨,沈家御史大夫的官职世袭三代。 这道圣旨一出,满朝哗然,从大燕开始,还从未有高官官职世袭的规定,文帝却不顾祖训,发了这一道圣旨。 众臣虽然反对,可立圣旨的帝王已经殡天,这圣旨就算是遗诏了。 死者为大,况这死者还是大燕天子。 这本不该被接受的圣旨也就被迫被百官接受。 正是因为这道圣旨,永兴侯府被挤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百官甚至是新帝的眼睛都盯着永兴侯府,迟迟无男嗣的永兴侯府才出此下策,挑选了沈筠棠充作长孙…… 原想等着永兴侯夫人诞下男嗣再想法子调换过来,可是谁知道便宜爹这么不给力,永兴侯夫人怀孕五次,生下的都是女娃…… 生下最后一个孩子后,永兴侯夫人因为接连怀孕身子熬坏了,先永兴侯去了。 便宜爹是个情种,夫人去世后,硬是不愿再娶,好说歹说,老夫人给他安排了个通房,两年后好不容易终于同房了,生下来的居然还是个丫头…… 这仿佛是上天安排好的一般,经此一次后,老侯爷夫妇也认命了,不再逼迫儿子,同时专心培养起沈筠棠这个假长孙来。 如今这永兴侯府上下,不是古稀之龄的体弱老人,就是弱质纤纤的女流,就连这唯一能顶门立户的还是个浑水摸鱼的假把式。 若只单单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外头还有摄政王虎视眈眈,便宜爹这一去岂不是恰好给了这下山猛虎机会,叫他将这永兴侯府一举解决? 她不是真正学富五车、心机深沉的沈筠棠,她只是个普通人。 没有能在权力中心斡旋的本领,今日领教了摄政王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她已心生退意。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沈筠棠虽然莫名其妙来了这大燕朝,还占据了“永兴侯世子”这身子,可实际上与永兴侯府并无干系,她不是圣母,没那么高的情操,以己之身替整个侯府抗住风雨。 不管如何,生命都是可贵的,她至少要让自己没有生命危险。 对她来说,这才是第一要务。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不负责任也罢,永兴侯府形势再不好再危险,对她来说,这永兴侯府上到老下到小也都是陌生人。 沈筠棠从不托大,她有自知之明。 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她是知道自己没做御史大夫的能力的,要把御史台交到她手上,这整个永兴侯府才是倒了血霉呢! 尽管身子疲累,可沈筠棠精神却紧绷着。 她躺在宽敞的大床上跟烙烧饼似地,翻来覆去,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咬咬牙做了决定,一定要在爵位和官位承袭圣旨下来前远遁千里,逃之夭夭。 半梦半醒之间沈筠棠被白梅轻轻摇醒。 朦朦胧胧睁开眼,伸手正要摸床边的闹钟,瞥见一身青布比甲的白梅,沈筠棠那点仅剩的瞌睡被惊的半丝儿不剩。 白梅瞧她反常的反应,眉头皱起,伸手就摸了摸沈筠棠的额头,“世子爷,可是不舒服?” 沈筠棠连忙摇头。 想起往常的沈筠棠每日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去福寿堂请安,便挥手让白梅去寻了干净的衣物换上,她自去了卧房后面的净室洗漱。 幸好她在现代独立,只要注意点,与以前的沈筠棠言行动作上没多少差别。 这时是深秋,院外已是金黄一片,这个身体体弱,加上又瘦小,所以穿的较一般人多些。 束胸的棉布是白梅帮着裹的,拆开时,沈筠棠都没眼看,十七岁的姑娘了,胸前只微微拢起,低头从胸口看下去,一眼就能看到肚皮,当真是一马平川…… 束胸外面还穿一件专门的软皮胸甲,随后才是里衣、中衣、外袍。 打扮齐整后,沈筠棠抬手摸了摸胸,都怀疑自己是个男人…… 等她装扮妥当,特意画浓了眉,咏春就端着雕花的木制托盘进了卧房。 不多时,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被放在了沈筠棠的面前。 沈筠棠盯着眼前的药汁,知道躲不过,端起,一闭眼就喝了个干净。 这不是什么治病的良药,而是沈家千方百计从南疆寻来的秘方,专门延缓女孩身子发育的,否则沈筠棠这么大年纪,不可能胸前的小山包不长,葵水也未至。这药方还有个用处,就是让女孩儿嗓子发沙发哑。 方子的用药虽然本身没什么毒性,可是长时间服用,总是对身子有损,但是如履薄冰的沈家早已顾不得这么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沈筠棠小小年纪身体奇差的原因之一。 白梅配和的急忙捡一颗蜜枣塞到沈筠棠嘴里。 等蜜枣的甜香冲淡了口中的苦味儿,沈筠棠深吸口气,站起了身,用微哑的嗓音道:“走吧。” 永兴侯府如今这府邸是从太祖皇帝那时传下来的。 地段和府邸都是上乘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未完整的修缮过,这总体瞧来,却还不如一般勋贵人家的府邸了。 百年来,永兴侯府人丁越来越衰落。 侯府很大,主子却少,加之老永兴侯为官清廉,为了节省开支,侯府的主子们都集中住到了东跨院。 沈筠棠按着记忆出了自己住的“啸风居”,满府的白灯笼还没撤下,随着扑面的萧瑟秋风摇摆。一大清早,也不过只能瞧见一两个路边扫落叶的仆役。 走到一处角亭,沈筠棠突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不远处的小院门口,一个八九岁的女娃正拿着大扫帚扫着院内的落叶。 小嘴微微抿着,满脸认真。 不多时,从院内正房走出一个衣饰简单、二十多岁的女人,蹲下身子就要拦住女娃,可还没开口说话,就是连续不断的咳嗽。 女娃一慌,忙丢开了扫帚,轻轻拍抚着女人的后背。 沈筠棠在记忆中搜索了一圈,也没将这两个人对上号,可看穿着打扮又不像侯府里的下人。 她目光转回落在身边的白梅身上。 白梅见她双眸带着疑惑,轻声解释道:“世子爷,这是韩姨娘和五小姐。” 第三章:永兴侯府 五小姐沈香,她这个身体最小的妹妹。 沈筠棠搜刮着满是四书五经的记忆,好不容易才在角落找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每个月家宴上才能远远见到的一个小小身影。 记忆里,甚至都没有清晰的面孔。 至于这位韩姨娘,她更是一年都见不到一次。 沈筠棠眉心微蹙,“怎么让一个孩子做下人的活计?” 沈香虽然是庶女,但也是永兴侯府的小主子,永兴侯府虽然廉洁,但总不至于让小姐动手干活。 白梅见她面有不悦,微微一顿,低声道:“世子爷稍后,奴婢去打听打听。” 咏春立在沈筠棠身后两步处,瞧着白梅快步离开的背影,却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今日世子爷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过问起韩姨娘和五小姐的事了? 往常世子爷眼里只有侯府兴衰,只有朝廷动荡三纲五常,对于这些家事,她从不过问,如若她们不是世子爷的贴身婢女,恐怕都要怀疑世子爷就是个真正的男儿身。 有时候咏春和白梅在无人的时候也会感慨,她们既对主子的遭遇同情,又觉得主子在某些方面着实冷血。 永兴侯府主母去的早,老夫人老侯爷身子不济管不了多少。 永兴侯又将一颗心都扑在御史台,永兴侯府以前是还没出阁的大小姐沈彤当家,后来大小姐出了门子,这当家权就交到了二小姐沈岚的手里。 二小姐沈岚就不是个当家的料儿,面慈心软,常常被下仆糊弄,可偏偏却记恨韩姨娘母女,老夫人有心想管,身子却熬不住,也就只能先这么拖着。 想到这里,咏春忍不住看了世子爷纤弱的背影一眼,世子爷自小就聪慧,若是她能分出些心思管家,那么这侯府恐怕又会是一番天地了。 咏春在心底叹了口气。 可转念一想,世子爷居然派人打探韩姨娘和五小姐的事了,是不是代表世子爷要整顿侯府了呢! 从世子爷昏厥后醒来,作为贴身婢女的咏春是能感觉到世子爷一些变化的。 她本想询问,可是瞧着改变后的世子爷竟然多了一丝人情味儿,她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世子爷的背没有以前直,脸没有以前僵,说话也没有以前那么有底气,可是现在的世子爷原本古井无波的双眼里却有了波动,有了七情六欲,她突然觉得现在的世子爷很好。 以前那个如被大山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木偶世子爷已经离她们越来越远了,还会慢慢消失在她们记忆里。 甚少露出笑容冷面侍女咏春,这一刻嘴角微微弯起一个轻松的弧度。 白梅很快回来,她先是小心瞥了一眼微微抿唇,一言不发的沈筠棠,才轻声道:“回世子爷,韩姨娘身边的丫鬟小柔病了,在床上躺着……” 言下之意,丫鬟小柔不能起身,所以院子里才没有下人,要轮到一个小姐来打扫。 沈筠棠目光一移,视线再次落到院子里的母女身上。 韩姨娘已经接过五小姐手中的竹扫帚,边咳嗽边吃力的打扫着院子,而才十岁的五小姐也没有闲着,她“蹬蹬”跑回房间取了一个药包出来,正手法娴熟的用一个破旧的小风炉炖药。 小手一抹,鼻子上多了一抹黑灰,她却一点也不在意,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盯着风炉上的瓦罐,时不时还转头对着韩姨娘露出甜甜的笑容,“姨娘,你再等一会儿,药很快就好了,你吃了后病就会好的。” 韩姨娘转头瞧着女儿,忽然眼眶一红,“都是姨娘不好,若不是姨娘,五小姐也不用与我在这里受苦。” 沈香见到韩姨娘落泪,连忙站起身走到韩姨娘身边递出自己的小帕子,“姨娘快擦擦,流泪对眼睛不好。” 韩姨娘不想让女儿跟着难过,连忙擦了眼泪,抱了抱女儿,又继续扫院子了。 沈筠棠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白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自家世子爷迈开了步子朝着韩姨娘和五小姐院子走去。 她吃惊地回头看了咏春一眼。 咏春面上带笑,朝着白梅微微摇头,让她不要干预世子爷。 两个婢女跟着沈筠棠进了小院。 正埋头扫院中落叶的韩姨娘低头发现身前多了一双云纹的男子鹿皮短靴,眼睛一瞬间瞪大,惊讶地抬头看向面前直立的少年。 一时惊诧,嘴唇哆嗦,话居然都说不利索了。 “世……世子爷……”话音一落,这才想起来要行礼。 一旁五小姐呆呆的看着沈筠棠,被韩姨娘拉了一把,低着小脑袋给对着沈筠棠福了福。 “世子爷……” 沈筠棠眉头一皱,发现小姑娘整个人忍不住微微发抖,她在心中微叹,放柔了脸上的神色,“香姐儿,叫我大哥。” 以前的沈筠棠虽然才高八斗,可着实算不上一个温暖的人。 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读书和朝堂上,在人情上,却忽略许多。 五小姐沈香听到这话从沈筠棠嘴里说出来,一瞬间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带着雾气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永兴侯府阴盛阳衰,内府都是女人,永兴侯在的时候,本来花在后宅的时间就有限,对韩姨娘母女更是一年都过问不了几次,沈香跟着韩姨娘,是韩姨娘一手带大的。 小姑娘心里崇拜着父亲哥哥,但因为身份关系,前头又有四个姐姐,在家宴上也只敢远远的看上两眼。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与哥哥这么亲密的说话。 平日里,府里同龄的下人都有父亲兄长,遭到欺负了,都是兄长护着,她虽然也有,却从来只能远远的看着,靠近都不能。 姨娘虽然教导她要勇敢坚强,不要给父亲和兄长惹麻烦,但是第一次面对这样温和的兄长,她心里的儒慕和委屈却拼命忍也忍不住。 “大……大哥。”沈香的声音怯怯的。 沈筠棠笑起来,蹲下身子,从白梅手里接过帕子帮小姑娘将脸上的黑灰擦干净。 “香姐儿早上有没有去福寿堂?” 五小姐沈香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大哥,觉得大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她摇摇头,垂下了脑袋,似乎有些失落。 “祖母病了,赵嬷嬷说我和姨娘不用过去请安了。” 沈筠棠怔了怔,随即抬头瞥了眼身旁的咏春,咏春微微摇头。 沈筠棠想了想,轻声对沈香道:“那香姐儿愿意陪大哥去看看祖母吗?” 小姑娘连连点头,小孩子眼神干净,心思纯洁,韩姨娘没有把孩子往偏里带,在沈香心里,以前除了姨娘,最好的就是祖母,当然现在还要加上大哥。 沈筠棠拉着小姑娘柔软的小手,偏头对咏春交代,“叫两个人来帮姨娘将院子收拾了。” 说罢,拉着沈香朝着福寿堂去了。 沈香笑的甜甜的回头对着韩姨娘挥了挥小手。 韩姨娘呆愣愣地瞧着沈筠棠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廊道上,直到再也看不见。 泪水忽然毫无征兆的从眼角滑下,她呜咽了一声,随即伏在小院旁的海棠树上大哭出声。 这么多年了,她的女儿总算是熬出来了! 沈香很乖,不管沈筠棠问什么,她都乖巧的回答。 这一路走来,沈筠棠已经基本了解了小姑娘平日里的生活。 她已经十岁,居然还没开蒙,整日就跟韩姨娘在院子里做些针织女红,母女两的例银很少,有时候韩姨娘会托人拿一些绣品出去变卖。 沈筠棠越听越是沉默。 不多时,就到了福寿堂。 福寿堂廊下是两个还没留头的小丫鬟在守门。 一见是世子爷来了,连忙行礼进去禀报。 出来相迎的是常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她一身豆青色的长袄,颜色虽然不打眼,但是样式时新,针脚精致,乍一眼瞧来,比沈香身上穿的都要好。 “世子爷,您可来了,老夫人早上一起身就在念叨您呢,外头冷,快跟老奴进来。” 沈筠棠僵着脸,看了赵嬷嬷一眼没说话,拉着沈香进了偏厅。 沈香显然有些惧怕赵嬷嬷,到了她面前就缩起了脖子,同时挨着沈筠棠更近了。 赵嬷嬷没想到一惯对自己客气的世子今日会如此冷淡,又见世子竟然还牵着五小姐来的,当即火就烧到了沈香身上,趁着沈筠棠转过头狠狠瞪了沈香一眼。 小丫头被瞪的脖儿一缩,沈筠棠觉得沈香有些不对劲,这个时候恰好转过头,一眼就与赵嬷嬷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恶毒眼神对上。 赵嬷嬷显然没想到自己被会世子爷亲眼看见,吓的连忙垂头,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沈筠棠从记忆中得知,赵嬷嬷是老夫人身边得用的管事嬷嬷,不过也没到那种非你不可的程度,她嘴角淡淡的挑起一抹弧度。 若是以前国事为先、“男儿志在四方”的沈筠棠可能不屑于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如今的沈筠棠见到了却不会不管了。 第四章:杀心 沈筠棠收回目光,带着沈香进了里间老夫人的卧房。 老夫人床边是福寿堂的一等大丫鬟和琴与和雅伺候着。 和琴比和雅大两岁,是老夫人身边最得用的大丫头,人也稳重,见是世子爷来了,忙亲自出来迎接。 和琴一身半旧的素青色褙子,永兴侯府刚办了丧事,她头上什么首饰都没戴,乌黑的发只用一根桃木簪固定住。 眼眶还有些微红,恐怕是刚在里屋陪着老夫人哭过。 “世子爷,您来了,快进来,老夫人一早就在念叨您呢!” 沈筠棠对着和琴点点头,随即拉着沈香进了里间。 和琴瞧着世子拉着五小姐只是微微一怔。 小丫鬟打了里屋毡帘把沈筠棠让进去。 毡帘一掀开,便是一股药味儿冲出来。 等拐过了四季如意的双面绣屏风,就见到一个头发花白的憔悴老太太半躺在床头。 她额间束着石青色的素锦抹额,脸色苍白,眼下青黑,听到动静勉强打起精神抬头看来,一双浑浊的眼睛在瞧见沈筠棠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阿棠,快到祖母这里来。” 沈筠棠虽然是第一次面对老夫人,但是她能感觉出来,年愈古稀的老妇人是真的疼爱她这个“嫡长孙”。 面对这样深浓的亲情,沈筠棠有些不自然,她咽了口口水,才镇定下来拉着沈香往老妇人的床边走去。 一旁的葛嬷嬷亲自端来锦凳放到床边。 沈筠棠撩袍在老夫人床边坐下,“祖母,您可一定要注意身子。” 沈老夫人身子本来就不硬朗,永兴侯这一去,老夫人受了刺激,到了今日才好不容易能半躺在床上,打起精神与“孙子”说几句话。 老夫人叹了口气,拉过沈筠棠瘦削修长的手指,她看着眼前的“孙儿”,悲从中来,拍了拍沈筠棠冰冷的手,“我一个老家伙又有什么,死了倒干净了,倒是阿棠要顾着自家身体,如今你父亲去了,咱们整个侯府只能靠你了!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那般拼命连自己身子也不顾。” 老夫人话音一落,身边五小姐沈香就脆声道:“祖母不用担心大哥身体,香姐儿会给大哥炖药炖汤。” 小姑娘的童言童语一瞬间驱散了卧房内压抑悲伤的气氛。 老夫人这才注意到沈筠棠把五小姐沈香也带来了。 小丫头长的有几分像她爹永兴侯,不过是庶出,韩姨娘性子懦弱,几个嫡姐与她又不亲近,全靠老夫人照拂一二,可老夫人的精力有限,所以她在永兴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五丫头也来了,快到祖母身边来,叫祖母好好看看。” 沈筠棠将沈香拉到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精神不好,不一会儿,就叫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了心腹葛嬷嬷和沈筠棠。 房里再没有外人,老夫人一把拉着沈筠棠的手就不撒开了。 本来就泛红的眼眶又是忍不住落了泪,“阿棠,都怪我和你祖父,若不是当年我们只考虑到侯府,今日也不会叫你走到这一步,是我和你祖父对不起你,你要怨就怨我们吧。” 沈筠棠没想到垂垂老矣的老夫人会对她说这些。 她摇摇头,他们对不起的沈筠棠几天前就没了,不是她。 老夫人见“孙儿”微微垂头,心里更不是滋味儿,她沙哑着嗓子,继续道:“我和你祖父都老了,这么多年,我们早看开了,不管是什么英伟人物,活到最后还不是一抔黄土,有后嗣又如何,没有后嗣又如何,君王身边谋出路,一个不小心就是要株连九族的,到那时,就算咱们沈家枝繁叶茂又有什么用。” “我与你祖父并非是舍不得这爵位官位,我们早就是大半截身子入了黄土的人了,死不足惜。只是不舍你们姐妹,女儿家若是没有庇佑,就如浮萍,若是咱们侯府倒了,你的姊妹们又该如何?” 沈筠棠沉默着听着老夫人说话,她微微垂头,掩盖住眼里最真实的情绪,她虽然并不完全同意老夫人说的,可这个时候却不能表现出来。 沈筠棠的沉默让老夫人默认成了她同意她的话。 她拍了拍沈筠棠的手,“阿棠,苦了你了,等再过两年,朝堂局势稳定了,我与你祖父会想法子叫你退下来。” 祖孙一番“交心”,话说到尾声,沈筠棠忽然直言道:“祖母还是将身边的赵嬷嬷调走吧。” 老夫人微微一愣,沉默了片刻后,才转头吩咐一旁立着的葛嬷嬷,“雪蓝,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沈筠棠见老夫人精神不济,叮嘱老人家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老侯爷身子还要差,安置在福寿堂的另一边卧房里,此时还在昏睡,沈筠棠去看过后,便回了啸风居。 等沈筠棠出了福寿堂,老夫人并未立即休息,而是将葛嬷嬷叫到身边说话。 “赵嬷嬷如何?怎的惹了世子?” 赵嬷嬷是从小丫头升上来的,跟在老夫人身边几十年了,这么多年的情分在,葛嬷嬷在老夫人身边不好说她坏话,这个时候老夫人亲自问了,她这才一五一十将赵嬷嬷平日里的不妥之处娓娓道来。 老夫人瞪眼,“竟还有这样的事?为何先前我都不知?” 葛嬷嬷叹气,“您身子不好,老奴不敢拿这些小事来烦您。” 赵嬷嬷在老夫人身边也是有资历的,若不是沈筠棠亲自开口,葛嬷嬷哪里会在老夫人身边讨嫌。 老夫人瞥了葛嬷嬷一眼,心眼子一转,也想到了这层,她没怪罪葛嬷嬷的隐瞒,反倒是心情变得轻松了些。 “雪蓝呐,不知为何,我觉得今日阿棠比以前有人味儿了许多,都怪我和她祖父,将她逼到了这个地步。” 葛嬷嬷边给老夫人掖被角边安慰道:“想必是咱们侯爷在天上庇佑着世子爷,世子爷才有这番变化。老夫人,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 “你就会说好话。”老夫人蹬了葛嬷嬷一眼,心中却是比先前舒坦许多。 这边永兴侯府老夫人好似见到了希望,这隔了不远的瑞王府就不是这般了。 手握重权的摄政王殿下从那“破烂”的永兴侯府回来后,脸色一直都是黑沉着。连带着整个瑞王府好似都陷入一片阴雨连绵之中。 进进出出的谋士下仆都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碍了殿下的眼儿。 瑞王殿下正在富丽堂皇的王府大书房里批阅奏章。 不知怎么回事,以往打起精神大半天就能处理完的公文,今日却是格外的不顺。 这些奏章说的不是东边水灾就是西边旱涝,要不然就是南边土匪,就没一件好事儿。 那放在大桌案上平时用的颇为顺手的传国玉玺,如今瞧着都添了那么一层膈应。 终于,摄政王殿下那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朱笔与檀木桌面相击,发出“啪嗒”一声脆响,让守在一旁的贴身内侍魏公公耸然一惊。 紧接着魏公公就听到摄政王殿下明显透着不耐的声音响起,“去将陈生叫来。” 谋士陈生两手揣在宽大的袖子里随着魏公公快步进了王府大书房。 进了书房,陈生才将两手从袖子里掏了出来。 这时才叫人瞧了清楚,年愈而立的高瘦男子,左手齐腕处却是天残! 男子背脊挺直,唇边带笑,脚步闲适,目光清明,好似从不介意自己残疾的左手。 他来到摄政王殿下面前微微弯腰行礼,“殿下这时候招草民,不知何事?” “少来,坐吧!” 面色阴沉的摄政王一句话,简单的几个字,就暴露了与眼前残疾男子亲近的关系。 陈生是摄政王秦胤启蒙老师的独子,大他六岁,两人算是一同长大,关系自是不一般。 大燕为官虽然有品貌端正的规矩,可瑞王殿下到了如今的地位,凭陈生与他的关系,想要谋得一官半职还不容易?别说只是个官位,就算是三品大员,只要陈生愿意,瑞王殿下恐怕也能给。只是陈生生性不羁,又不喜束缚,所以才留在昔日兄弟身边只做个小小谋士。 陈生笑笑,随意在一旁找个位子坐下,摄政王殿下也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坐到了陈生身边。 陈生见摄政王殿下的阴郁面色,嘴角微微翘起,“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若是不介意,可说来与草民听听,草民愿意开解一二。” 摄政王狭长凤目落在陈生脸上,眸中划过一抹嗜血黯光。 “永兴侯府。” 堪堪四个字一出,陈生就已经明白了殿下的意思。 他原本还镇定自若的脸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殿下三思,如今永兴侯已过世,殿下何必如此心急。现在永兴侯府虽然势单力薄,但总归还有那一群老家伙看着,之前您都忍下来了,怎么到这个时候却失了耐心。再说,那侯府小世子如今不过十七,虽是有些才华,但也只是只没长毛的幼雀,与其让那帮老家伙的人占了御史台的位置,还不如给他,再说永兴侯府还有文帝的圣旨……” 一向能将陈生的话听进去的摄政王殿下这次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他打断陈生,音色骤冷,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让秦丑去。” 陈生:…… 空气静默片刻,陈生终于妥协。 “草民这就去办。” 拥有着玲珑心肝的陈生从王府大书房出来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这次他是怎么也没想明白殿下的意思。 就算殿下这次心急出手了,可对着一个弱鸡一样,身体羸弱的少年用得着派出他身边的大杀器? 要知道秦丑可是瑞王殿下身边最厉害的暗卫,那小子的手段想想就让人胆寒。 想到这里,陈生只能摇摇头,在心里为这位还没出仕,就已经与死人没什么区别的永兴侯府小世子点了根蜡。 第五章:甜蜜的枷锁 不得不说,摄政王殿下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还是有着惊人的远见的。 这不,现在不灭了这个永兴侯府的小世子,以后可不就成了他一生的孽障。 等到刺杀的安排布置下去后,焦躁了两日的摄政王殿下心中无端提起的一颗大石好似顷刻落了地。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回到桌案后坐下。 等他再打起精神来处理这些恼人的公文时,脑中却时不时会浮现出一双雾蒙蒙像是无辜小鹿般的双眸,扰的他定不下心来。 素日勤勉的摄政王殿下今日难得早早就撂了朱笔,带了他那帮武将部下去了京郊马场遛马。 沈筠棠回了啸风居,刚进正厅,一眼就见到桌上放着的食盒和包裹。 因为沈筠棠是“男子”,所以住的院落离后院姐妹们的院子比较远。常日里,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不多,除了咏春和白梅两个大丫鬟外,就是常随长寿。 啸风居里其他的小丫鬟都近不了沈筠棠的身。 而咏春、白梅、长寿三人都是知道她“秘密”的,这三人是老侯爷千挑万选出来的,最是忠心。 见沈筠棠视线落在桌上,白梅笑道:“世子爷,这是二小姐送来的,食盒里的朝食是二小姐亲自下厨做的,方才还叮嘱小丫头,让您回来趁热了吃。” 永兴侯府阖府上下,除了沈筠棠的身边人以及老侯爷老夫人葛嬷嬷外,她的几个姊妹,不管嫡出庶出都不知晓她的身份……她们是真以为她就是永兴侯府的嫡长孙真独苗…… 记忆中,她一母同胞的几个姐妹都是真心待她这个兄弟。 就算是前两年出嫁的大姐也不例外。 白梅说着已经将食盒里的朝食端了出来。 极品的血燕窝…… 沈筠棠一时间有些发愣,脑子里被灌输的那些记忆不自觉就蹦了出来。 血燕窝是贡品,廉正如永兴侯自不会收受贿赂,这血燕窝是宫中宴会后小皇帝的赏赐,专门给的老夫人。 后来她二姐生了一场急病,病愈后身体亏空,老夫人就叫人取了这极品的血燕窝给二姐补身子。 没想到二姐一直没舍得吃,到了现在,却是毫不吝啬地摆在她的面前。 饶是沈筠棠已经换了芯儿,她还是不由自主有些愧疚。 她眼神闪躲,饶是这血燕窝味道诱人,此刻,她也觉得难以下咽。 沈筠棠坐在桌前微垂着头,白梅没瞧见她的神色,见她不动,催促道:“世子爷,您身子虚着,快些用了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沈筠棠无法,只好端了面前的甜白瓷碗,默默抿了一口。 在沈筠棠沉默喝着燕窝时,白梅顺手就收拾了旁边放着的包裹。 沈筠棠余光瞥到包裹里是两套男装,两双鞋,还有一些男子扇套、荷包、腰带等配饰。无一例外,都是素色的。 白梅边收拾东西边说:“几位小姐都是仔细人儿,与主子们相比,奴婢倒是不如了。如今世子爷要守孝,原先一些衣裳都不能穿了,奴婢一时倒是没想到给世子爷置办新的,还要劳烦主子们亲自动手。” 沈筠棠身子一僵,目光不自觉落在白梅抱着的一堆衣物上,在白梅唠叨中,她知道了这些衣物都是二姐、三妹和四妹一同帮她做的,而且是连夜替她赶出来的。 这几日白日要守灵,她们都是趁着晚上熬夜做的针线活儿…… 瞧那细密的针脚,舒适的衣料,甚至是袖口衣摆不显眼却费神的万福绣纹,无一不体现姐妹们待她的真心。 再寻着记忆,沈筠棠居然发现她的大部分衣物竟然都是出自家中的姐妹之手。 每次有了好衣料,也俱是用在了她的身上。 往日一心向上的沈筠棠体会不到这些,但是如今换做了她可不同。 这种温暖却像是千百根细小的银针在扎着她的心尖,叫她升腾起无限的愧疚来。 强逼着自己吃完了“难以下咽”的血燕窝,沈筠棠心情烦躁的回了卧房躺在了床上。 白梅咏春见她脸色苍白,神情阴郁,以为她身体还未恢复,默默帮她放下帐帘轻脚退了出去。 房间内很安静,但是沈筠棠心却焦灼的厉害。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拔步床上,出神地望着素色帐顶。 随后猛然翻了个身,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直到将发髻抓乱,她才停下来。 “这群人真是太狡猾了!” 为什么偏偏对她这么好! 沈筠棠像是一只无力的死狗瘫软下来。 她将头埋在柔软的锦被里,直到将自己捂的透不过气来才抬起头。 她不断麻痹自己。 他们用心相对,真心依赖的是沈筠棠,又不是她这个冒牌货,她有什么好愧疚的!先保住自己小命再说,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圣母了! 尽管这样安慰自己,可心底总是冒出一个作对的声音,那声音尽管很小,可还是清晰的印在沈筠棠的脑海里。 那个声音在弱弱的辩解,“可你现在就是沈筠棠啊,你占了她的身子,你要是这样不负责的逃掉,永兴侯府要怎么办?” 沈筠棠捂着脑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这个反对的讨厌声音按下去。 她深吸了口气,思考着逃走的计划。 现在是她离开的最佳时机,如果磨蹭下去,等到承袭爵位和官位的圣旨颁布下来,她是真的想逃都逃不走了。 胸口被紧紧束缚,让她有些难受,她蹭了蹭被子,垂眼瞥了自己胸前的一马平川,撇了撇嘴,她可不想一辈子绑着胸口,连想下垂都是奢望。 沈筠棠脑子转的很快,再过一日,按照大燕朝习俗,她这个嫡长孙就要去郊外的归元寺给父亲供奉灵位。 这将是她离开的绝佳机会,只要她计划的好,届时走的神不知鬼不觉都不是问题。 有了这番考虑,沈筠棠心口终于松了松。 因为永兴侯府不受摄政王待见的关系,在永兴侯的牌位入了祠堂之后,来永兴侯府探望的人也寥寥无几。 这倒是无意中便宜了沈筠棠。 次日她见了几位亲姐妹。 不过三妹四妹因为在灵堂守夜,身子都不适,还躺在床上,而二姐虽然在理事,却脸色苍白憔悴。 家中姐妹的院子布置都很朴素,三妹四妹一起住在青黛楼,二姐住在离青黛楼不远的褚玉苑,大姐未出嫁时与二姐住在一起,如今褚玉苑就只有二姐在住了。 姐妹们身边伺候的下人不多,两个贴身的大丫鬟和一个奶嬷嬷,外加上院里几个粗使的丫鬟婆子。 这标配说出去人家可能都不信是侯府的,在燕京城,稍微一个会钻研的五品小官家宅可能都比永兴侯府富足。 沈筠棠虽然心中叹气,但此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逃之夭夭、遁走天边才是此时她要考虑的事情。 推脱了二姐留饭的关怀,沈筠棠回了啸风居,她一个人留在房中,将白梅咏春都遣了出去。 寻着原身的记忆,沈筠棠选了几样值钱低调的东西。 其中有一块雕工精湛的徽墨、一根不惹眼的白玉发簪、一个青玉小挂饰,外加两块约莫一两的碎银。 旁的像是玉佩什么的极容易让人辨认出身份的东西她是不敢拿的,银子柜票什么的她倒是想顺点,无奈永兴侯府太“清贫”,原身根本就没这种东西。 匆匆忙忙找了块素布将物品包了起来,扔到床底下藏好,沈筠棠这才长舒一口气,让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平缓下来。 晚上睡觉时,沈筠棠只要一想到次日的逃跑计划就紧张的睡不着,好不容易才熬到天亮。 咏春和白梅听到里头的声音进来伺候,沈筠棠喝着白梅端来的药,一旁的咏春道:“世子爷,一切都安排好了,今日归元寺长寿陪着您去,管家还安排了一队护卫。” 沈筠棠一顿,脸上虽然强忍着没表现出来什么,但是心里却一苦。 我考,一群人看着她,她还跑个屁啊! 看来到时候只能见机行事,找个机会将护卫们全部支开了。 “行,我知道了。” 沈筠棠放下喝空了的碗,朝着床边的小几一指,“把那包袱递给我。” 咏春走过去,拿起包袱,奇怪道:“世子爷,这里装的什么?” “连夜写的祈福经文,顺便带到归元寺一同供奉起来。”沈筠棠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紧张从咏春手中接过包袱。 白梅咏春没察觉什么异样,亲自将沈筠棠送到了前院。 这次去归元寺她们姐妹不会跟着,沈筠棠毕竟是永兴侯府的世子爷嫡长孙,在家里没什么,出门在外要是还带两个丫头像什么话。 前院照壁后,老管家聂叔已经命人备好了车马。 常随长寿领着一队十名护卫候在两侧。 沈筠棠在咏春和白梅的陪伴下快步走来。 朴素的青棚大马车旁有一个娇小羸弱的身影,那身影一见她,就满脸带上了春花般的笑容,“蹬蹬蹬”朝她跑过来。 “大哥!” 沈筠棠:…… 香姐儿跑到沈筠棠身边,仰着头眨着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她,“大哥,你终于来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长评加更会放在周末~群么个!) 第六章:逃跑 沈筠棠无奈,她蹲下身,双手扶在香姐儿细幼的肩膀上,耐心道:“大哥今日要去归元寺,香姐儿怎么来了。” 对这么个可怜的孩子,沈筠棠还真不下来心。 香姐儿显得很开心,以前的大哥可不会这么耐心十足的与她说话,缺乏父爱的孩子,如今这般俨然是将长兄当成了慈父。 她眼中透着孺慕,下巴虽然尖瘦,大眼睛却扑闪扑闪亮晶晶的,“大哥,我去给你当童女。” 童女? 沈筠棠脑子一转,一些深处的记忆就涌上来。 捂脸,可不是要童女! 去寺庙给家中已逝长辈供奉灵位须有童男童女作陪,而后由僧人足足年满三遍往生咒,这样已经离开的亲人在另一个世界才不会孤单。 虽然当祭祀童男童女对孩子没什么伤害,但总归不是什么“干净”的活计,若非是家中小辈对逝去的亲人特别孝顺,一般孩子,父母都不会让做这事儿,损阴德。 若是大户人家去寺庙供奉灵位,直接在靠近寺庙的农家花银子请了童男或者童女,只是沈筠棠没想到香姐儿会自己来。 沈筠棠不知道该怎么劝,“香姐儿,童女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听大哥的话,乖乖待在府里,跟着你姨娘。” 听到她这话,香姐儿眼神里透露出失落来,她垂下头,不敢再看沈筠棠,小小的肩膀也耸拉下来。 “大哥是不是觉得香姐儿跟着出门丢人?” 沈筠棠本来就是个容易心软的,小姑娘眼眶泛红,眼底透露着失望,这一刻叫她怎么也拒绝不了。 她还在心中剧烈挣扎着,旁边聂叔就开了口,“世子爷,就让五小姐去吧,五小姐小小年纪一片孝心,老奴也心怀感叹呐。” 香姐儿显然没想到老管家伯伯会帮她说话,她好像被鼓励了一样,再次抬起头看向沈筠棠,“大哥,你带我去,我不会添乱的,香姐儿会很乖。” 沈筠棠终是熬不过小萝莉哀求的眼神,微微点头。 她麻木的想着,大不了她逃跑的时候,把香姐儿甩开就是了,一个十岁大的孩子罢了。 “兄”妹两上了马车,长寿亲自驾车,从永兴侯府侧门出了府邸,沿着宽敞的青石板路驶向安定门,随后出了燕京北门,朝着郊外归元寺去了。 归元寺是皇家寺院,供奉的灵位都是皇族和有身份的大臣,还有皇族在寺中清修。 所以归元寺即便是初一十五来上香的百姓也寥寥。 离归元寺不远,有一座归海寺,从山下望去,两座寺庙遥遥相对,正处于两个相邻山头,只不过归海寺所在山头占地较小也较低,听说两座寺庙的主持还是师兄弟的关系,也不知道真假。 归海寺接待普通老百姓,虽然朴素,香火却更旺,因为归海寺的关系,山下每逢初一十五都有集市,附近的村民都会来烧香拜佛顺便置办些家用。 不巧,今日正是十五。 从燕京城到京郊的归元寺有专门的官道,平坦宽敞,村落不断,路边还有歇脚的茶棚酒屋,加上今日十五,不时都能看到穿着普通的平头老百姓挑着担子去归海寺山下赶集,真是一片热闹景象。 这还是香姐儿长这么大第一次出门。 虽然小姑娘一副乖巧的样子端坐在马车中,但是她好奇的眼神早就透露了她的心思。 出都出来了,沈筠棠不喜欢拘着小孩子,靠在车壁上笑着问香姐儿,“香姐儿今日是自己想来的,还是你姨娘叫你来的?” 香姐儿突然听到大哥这么问,脸色一瞬间苍白,一双大眼睛里透着慌乱。 她小心翼翼抬头瞥了沈筠棠平静无波的眸子一眼,随即用力咬着唇,羞愧道:“大哥,香姐儿不敢瞒您,是姨娘。” 小姑娘愧疚的都要哭了。 沈筠棠若有所思,看来这位往日循规蹈矩的韩姨娘并非是没有一点手段和心机。 不过稍微想想也明了了,韩姨娘如果真的是小白花一只,又怎么能让香姐儿平平安安长到十岁还没长歪? 母女两以前在侯府生活这么拮据恐怕是她那便宜爹的暗中授意…… 想到这里,沈筠棠在心中摇摇头。 其实韩姨娘母女并没有什么错处,成为永兴侯的妾侍并且生不出儿子又不是她愿意的,是老夫人亲自选的人,做为孤女出生从小就卖身为婢的韩姨娘根本就没有选择。 而过世的永兴侯却把韩姨娘母女看成是他对妻子背叛的证据,心中郁郁,将她们当成人生的疙瘩和污点。 正是因为韩姨娘心如明镜,这么多年才能在永兴侯府平平安安活下来。 沈筠棠不禁想,如果韩姨娘够聪明,让她给侯府当家倒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不知不觉想到这里,沈筠棠突然回过神来。 急忙驱赶走脑袋中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她都是一个马上要离开这“刀山火海”的人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等她远走高飞,什么狗屁的永兴侯府,根本就不关她鸟事儿。 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沈筠棠陷入自己思绪中,全没注意对面香姐儿的变化。 香姐儿突然跪在沈筠棠面前,拽住她的衣袖,可怜兮兮的哀求道:“大哥,都怪香姐儿,是香姐儿想亲近大哥,大哥不要怪姨娘。” 说话间晶莹的泪珠像是金豆子一样从小姑娘的大眼睛里滚出来。 沈筠棠被拉回神,叹了口气,她微微用力拉起香姐儿,让她与她坐在车厢的同一边。 用宽大的袖口给小丫头揩了揩眼泪,“哭什么,大哥没怪你也没怪你姨娘,每个人都有活的更好的权力。只是香姐儿以后可不能欺骗自己的家人。” 沈香瞧兄长话语温和,小手擦干眼泪,用力点了点头。 到底年纪还小,不一会儿就被马车外面热闹的声音吸引住了。 小姑娘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虽然耐着性子坐着,一双大眼却透露她的心思。 沈筠棠微微一笑,将车帘掀开一条细缝,“尽管瞧吧。” 香姐儿顿时眼露欣喜凑了过去。 正好借此,沈筠棠也观察了一番燕京郊外的环境。 “兄”妹两就这么一路瞧到了归元寺山下,香姐儿时不时要问大哥问题,沈筠棠寻着记忆耐心给她解答。 小小的香姐儿觉得从来没有这么温暖的时光,她恨不得这一路长一些,能够永远这样陪伴着兄长。 沈筠棠不知道,她在这边筹划着如何逃跑,暗处却有人盯着她的小命。 扮成贩夫走卒的中年男人压低了草帽檐,暗里的视线却追随着永兴侯府的马车,腰侧的宽大衣摆里有寒光骤闪。 沈筠棠瞧着身边小姑娘的眼睛直直盯着路边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农家汉子,灵机一动。 她略微带哑的声音道:“停车。” 驾车的长寿听到声音,缓缓停下马车,掀了车帘询问,“世子爷有何事?” 沈筠棠一手拿着包裹,压住自己的紧张,“我去给香姐儿买串糖葫芦,你们在这等着。” 香姐儿听到这眼睛一瞬间惊喜地瞪大,不敢置信地看向沈筠棠。 长寿眉头微蹙,想开口说自己去,却因为抬头接触到沈筠棠坚决的视线又闭上了嘴。 沈筠棠跳下马车,就朝着卖糖葫芦的农家汉子走去,市集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此时正是人流最多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就会走散。 沈筠棠往常出门就算是只带着长寿一人也从未遇到过危险,但是这么多人,长寿还是不放心,转身就要跟去。 沈筠棠眉峰一敛制止了他,“怎的,我难道买一串糖葫芦都需要旁人帮忙?” 原身沈筠棠自小要强,万事总要强逼自己做到完美,最不喜人质疑,长寿长时间跟在她身边,也了解主子脾气,见此,只能停下脚步,不错眼地盯着,只盼不要出事才好。 如今“世子爷”可是永兴侯府的独苗,一府人的眼珠子。 沈筠棠见长寿没有再跟来,偷偷松了口气,她捏着包裹的手心微微出汗,在人声嘈杂的人群里,她居然还能清晰的听到自己飞快的心跳声。 离卖糖葫芦的农家汉子越来越近了,来去匆匆的人隔断长寿的视线,沈筠棠纤瘦的身影在人群后若隐若现。 她走到了卖糖葫芦的小摊前,递给了农家汉子两个铜板。 下一秒,长寿眼睛一跳,冷汗浸湿后背。 他眼睛眨也不敢眨地又盯了两秒,还是没有主子的身影! 另外一边挑担的小贩忽然打了个手势,而后好几人往沈筠棠消失的方向挤去。 长寿额冒冷汗,对着马车边的护卫冷声吩咐一句,就带着人朝着卖糖葫芦的农家汉子方向去了。 长寿一手执剑,一手用力拨开人群。 可正巧一些挑着担子的农夫从这路过,居然将他们挡住了。 长寿心急如焚,手上使了力气,却发现一下子推不开这些泥腿子。 顿时,他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沈筠棠趁着人多的时候突然蹲下了身,往旁边角落硕大的竹筐后一藏,她抱着包裹,矮着身子小心往旁边移动。 竹筐靠着一块大石头放着,大石旁是一棵有了年轮的大槐树。 沈筠棠早瞄上了这些有竹盖子的竹筐。 这些竹筐原来是农家挑来卖的,里头装的是一些竹制品,现在东西卖了一大半,她这个身高躲进去不成问题。 灯下黑! 现在这处就是长寿等人的灯下黑。 他们发现她不见了,会到处搜寻,绝对不会第一时间想到她根本就还藏身在卖糖葫芦小哥的身边没有离开。 而且长寿也绝对猜不到她是主动逃离。 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金蝉脱壳的机会。 沈筠棠因为激动和紧张,心跳越发的快速。 她翻开竹筐盖子,动作灵活迅速地迈进一条腿进了竹筐。 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只脚迈进成功的大门一般,让人无端激动不已。 第七章:刺杀 沈筠棠尽量压抑住自己胸腔中砰砰乱跳的心脏,她双手用力,另一条腿正也要迈进竹筐,突然小腿被什么东西一把抱住了,下一刻一个清甜的萝莉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大哥,里面脏,不要进去。” 沈筠棠:“……” 在沈香看不到的角度,沈筠棠的脸色像是调色盘一般,精彩极了。 她千算万算,将长寿都蒙骗过去了,居然算丢了一个十岁的小萝莉! 她现在简直就是一副日了狗的心情。 方才的情形混乱,沈筠棠突然消失在长寿视线里,长寿以及一干护卫都慌了,眼里只有沈筠棠,哪里还会顾及沈香一个庶出的小姐。 沈香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大哥给她买糖葫芦了,她正满心期盼,突然发现长寿神色慌乱,她自然也不放心。沈香人小鬼大,跳下马车,在人群细缝里轻易就挤了过去。 那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泥腿子”故意拦着长寿等人,却不会有人专门去防备一个孩子。 沈香轻易穿过人群,就见到了欲躲起来的沈筠棠。 在沈香心里,兄长高风亮节,如天空皎皎明月,如何也不能沾染农人那些带着泥巴的框具,她见此才会一把抱住沈筠棠的大腿,善意的出声提醒。 沈筠棠都要哭了。 被小姑娘这么一喊,已经将那边长寿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她失去了最佳逃跑的机会…… 沈筠棠僵硬地转过头,目光里带着一丝幽怨看着还死死抱着自己腿的香姐儿。 哎呦,这姑娘可真是她祖宗! 香姐儿不懂沈筠棠的这种眼神,她歪头疑惑的询问,乌黑的大眼睛带着困惑和茫然。 香姐儿还是比较敏感的,她能感受到兄长不大高兴,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 “大哥,你为什么要进这脏兮兮的箩筐里?” 沈筠棠轻轻拉开香姐儿的小手,把腿从箩筐里拿出来,僵着脸郁闷的解释道:“没……没什么,只不过想看看这竹筐里还有没有更大的糖葫芦。” 香姐儿丝毫不怀疑兄长说的话。 甚至听到沈筠棠说到糖葫芦脸上还露出了笑容。 “那大哥看到更大的了吗?” 沈筠棠绷着脸摇摇头。 香姐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立马又甜笑起来,她拉了拉沈筠棠的衣袖,“没关系,大哥,香姐儿只要一串普通的就好。” 沈筠棠“痛苦”地揉了揉眉心,一手拉着妹妹沈香,一手提着包裹重新走回到农家汉子身边。 卖糖葫芦的汉子是个实诚人,刚刚沈筠棠给了铜板却没拿东西,这下一见到她,不用沈筠棠再掏钱,他就选了一串大的递给沈筠棠。 “公子,您方才走的太快,小人连糖葫芦还没来得及给您呢!” 沈筠棠点点头,顺手就把糖葫芦递给了身边小人儿。 许是那群人见到沈筠棠自己出来了,明白失去了最佳时机,互相打了个收拾,人很快散开退走。 长寿带着护卫也迅速赶了过来。 护卫们紧紧将沈筠棠围在中央,并且警惕的看着四周。 长寿抹了抹额头冷汗,这已是深秋了,只这么一会儿,他就出了满身的冷汗,全是被吓的。 “世子爷,您方才着实把小的吓到了。” 沈筠棠微怔,装糊涂的看向长寿,“我不过是买串糖葫芦,难道还能丢了?” 长寿摸了摸头,赶紧把主子请回到马车里,“下回这种小事还是让小的做吧。” 沈筠棠没点头也没摇头,把沈香抱上马车后,由长寿扶着也上了马车。 长寿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将刚才那群泥腿子的奇怪地方说出来。 他安慰自己想多了,或许刚才那群人真的是赶集的农家汉子。 不过,经了这场虚惊,长寿却是变得更加警惕起来。 沈筠棠懊恼不已,但是也没有办法,失去了一次机会,只能见机行事找下一次。 沈筠棠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盯着沈筠棠的那些人,远比她懊恼多了。 如果刚才沈筠棠真的脱离长寿等人的保护,那他们用不了多长时间肯定得手。 毕竟谁都知道永兴侯府的独苗世子不过是个书呆子罢了,可是不会丁点儿武艺。 “统领,怎么办?”一个农人打扮的健壮男子低声对路边的一个摊贩道。 那摊贩眼刀锋利,眯眼死死盯住沈筠棠的马车。 “跟上,通知甲队,山道上动手。” “是!” 去皇家寺院归元寺的人寥寥无几,就算今日是十五,大多数时候上山的路上也不会有几个人。 虽然寺庙里有小队官兵把守,但那些官兵分别在山下茶馆和山上寺庙里,路途中并无人守护,这条路就成了动手的好地方。 农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上归元寺的山道并不陡峭,不过即便这样,马车却也不能通行,必须徒步才可,有些达官贵人身子不好的,就会专门准备一顶简便的软轿一路让轿夫抬上去。 沈筠棠身子就不怎么样,所以长寿一早就让人准备了竹撵候在山脚茶馆。 到了山脚茶馆,沈筠棠带着香姐儿下了马车,朝着茶馆走去。 这山脚茶馆归归元寺管,茶馆里执勤的小厮是归元寺的小沙弥。 沈筠棠走到了茶馆门口,却见茶馆今日并非空着,而是已经有了一队人马。 进去一瞧,那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老妇人头上戴着五凤尾点翠钗,靛蓝色镶着极品猫眼石的抹额,通身富贵,身边围了四五位打扮娇俏的丫鬟。 旁边还有带刀的侍卫守护。 沈筠棠见到这位老妇人脑海中就冒出了一个称号——镇国夫人! 镇国夫人是武将世家蒋家的老夫人。 镇国大将军蒋容当年手握重兵,镇守大燕以南,在大燕被夷人侵犯、连夺十座城池时,他率领三万精锐,剿灭十万敌军,将大燕劣势扳回一城,随后领大军与夷人对战,最后将夷人驱除连祁山时,被夷人间者暗杀。 五年后,夷人卷土重来,镇国夫人接过了丈夫手中的帅印,亲领大军南下,成功击退强敌,成为大燕第一位神勇女将军!后被文帝封为镇国夫人! 镇国夫人膝下三子全部都在与夷人的对战中战死,只大郎留下一滴血脉,却是个孙女,并且身子不好。 文帝怜惜蒋家,特让镇国夫人从旁支中挑选男童过继,并且继承镇国大将军的爵位。 镇国夫人结束南方战事后,就上交了帅印兵符,带着孙女和过继的儿子回了湖北养老。 她急流勇退后不但没有招人嫉妒,反而得了帝王看重。 这么多年过去了,镇国夫人不但没有被皇族遗忘,反而越加被皇族敬重。 帝王代代,镇国夫人在代代帝王心目中的地位却是没有多少改变。 如今大燕朝,可不就这么一位威名赫赫的国夫人。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摄政王秦胤在场,也要对镇国夫人礼让三分。 原身沈筠棠与镇国夫人有过一面之缘。 还是沈筠棠年幼的时候跟着老侯爷去湖北给镇国夫人贺寿。 老永兴侯与镇国大将军是一起长大的发小,镇国大将军上战场前留下的遗书中就提到若是他战死,让老永兴侯替他多看顾妻子儿女。 正是因为如此,这么多年,即便是永兴侯府处于风口浪尖,镇国夫人依然与老永兴侯保持着联系。 两家可谓是通家之好。 当沈筠棠等人进门来的时候,镇国夫人也看向这边来。 这一瞅,镇国夫人就怔了怔,沈筠棠的长相有两三分像是老永兴侯年轻的时候,尤其是微薄的嘴唇。 不等沈筠棠走过去打招呼,镇国夫人就已经开口,“可是永兴侯府的孩子?” 老人家已经先沈筠棠一步认了出来,她作为一个晚辈不好再无礼,连忙快步朝着镇国夫人走去。 恭恭敬敬给镇国夫人行了一个晚辈礼。 “国夫人记性真好,在下正是永兴侯府世子沈筠棠。” 镇国夫人目露追忆,她上下打量沈筠棠笑道:“好好好,当你见到你这孩子,还只这么点儿高呢,没想到一转眼就长成男子汉了。” 确实,原身当年见镇国夫人时还是个五六岁的小豆丁,现在沈筠棠已经十七岁了。 若是换做原来的沈筠棠可能还会不自然一番,但是如今的沈筠棠却是擅于交际。 她嘴角带了一丝温暖的笑意,她这样与老永兴侯年轻的时候又更像一分,顿时让镇国夫人充满好感。 “晚辈幼时见过国夫人,可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国夫人都没怎么变化。晚辈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镇国夫人被沈筠棠一句话逗的哈哈大笑,十几年过去了,她早已双鬓斑白,皱纹遍生,身体也大不如前。哪里真能认出来,沈筠棠看出她的身份恐怕是见了她头上的首饰罢了。 虽然明白沈筠棠这小子恐怕是故意逗她开心,但是镇国夫人也很是高兴。 见到旧友的后嗣,而且又是个嘴甜的,又怎么可能不开心。 镇国夫人瞪了沈筠棠一眼,唤她来身边坐下。 “没想到老侯爷的孙子不但长大了,这嘴儿也变甜了,积安那个老家伙可是被你哄的整日乐呵呵的?” 说着话,镇国夫人才注意沈筠棠手上还牵着个小丫头。 沈筠棠见镇国夫人落在香姐儿身上的目光,解释道:“国夫人,这是在下舍妹,闺名沈香。” 镇国夫人喜欢小孩子,当即让身边嬷嬷取了荷包来送给香姐儿做见面礼。 寒暄了几句后,镇国夫人询问:“阿棠怎么今日来归元寺?” 第八章:不喜食辣 (IQ今天不上线的长评加更~么么哒~说一下,每日的正常更新时间不出意外都是早上7点。加更法则在作者有话说里。新书刚开,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有花花的送花,没花花的多多留言~) 沈筠棠没想到镇国夫人居然还不知道她父亲过世的消息。 她神情一窒,才缓缓开口,她因为喝了药的关系,嗓音偏沙哑,却又带着一丝糍糯,叫人听起来好似带了一丝哀戚,“国夫人,家父仙去,今日我是来归元寺给家父供奉灵位的。” 镇国夫人显然没想到随口一问会问出这样的噩耗,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咽了口口水才道:“什……什么时候的事?怎会这么突然?” 其实,镇国夫人与老侯爷时常通信,只是这次永兴侯走的突然,老侯爷没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写信告诉老友,而镇国夫人又启程来了燕京,她昨日才到燕京的府邸,而永兴侯府也办完了丧事,她自然是错过了。 “家父身体一直不好,此番又受了刺激,太医赶来也回天乏术。”沈筠棠略作解释。 镇国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长叹口气。 斯人已逝,再惦念也毫无用处了。 沈筠棠不想再谈这个沉重的话题,索性转移话题问镇国夫人为什么来归元寺。 此时还是早间,镇国夫人只是来到山脚,还未去寺庙里。 镇国夫人身边伺候的老嬷嬷麻溜的将原因说了。 国夫人年纪大了,走不了长途,他们匆忙赶来归元寺,并不知道还要备轿撵,已差了人去准备,所以才暂且等在山脚茶馆。 沈筠棠颔首。 旁边长寿却低声告诉沈筠棠这里离附近村庄远,轿撵不好准备,只怕国夫人这一等就要等到中午。 沈筠棠想了想,邀请镇国夫人坐长寿给她准备的竹撵。 她这身子虽然弱了点,但是爬上山还不成问题。 老嬷嬷正愁耽误时间,晚上回不去府邸,沈筠棠这举动就是瞌睡来了递枕头。 于是,本应该是沈筠棠一行人独自上山去归元寺的,现在变成了两行人。 浩浩荡荡几十人。 香姐儿跟着镇国夫人同坐在轿撵上,沈筠棠带着长寿等人跟在镇国夫人身后。 早在半途就埋伏好的一群蒙面人瞧见山道上远远走来一大队人马。 伏在草丛中的领头人目露惊讶,他看向身边手下,低声吩咐:“去打探打探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不一会儿,打探的人就回来了。 男子满脸苦色,“统领,与那小世子同路的是国夫人。” “国夫人?难道是镇国夫人?” “正是。” “……” 领头的男子气的直磨后槽牙,镇国夫人是什么身份,若是她老人家受了连累,估莫着他们小命加一起都不够赔的。再说,镇国夫人身边的那些人可不是草包。 这位国夫人年轻的时候可是亲自训练过黑甲军的。 领头男子脸色铁青,顿了顿,再次放弃,他咬牙切齿懊恼道:“撤!” “是,统领。” 一组埋伏在半道儿的顶尖杀手无声无息撤销了计划。 离开的路上,领头的男子揉着额头。 身边手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统领,下面怎么办?” 领头人深吸口气,阴狠道:“某就不信,这个沈筠棠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躲过我们所有的安排,归元寺,着暗部的线人去布置。” “是!” 沈筠棠平安到达归元寺,一路上与镇国夫人聊些家常,时间过的倒也快。 她根本就没想到,无意中她已经躲过了两场威胁生命的刺杀…… 长寿带人防备了一路,却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到了寺庙,他也微微放下心来。 沈筠棠被专门做法事的大和尚领着去了会堂,镇国夫人在祭拜了家人的灵位后,也去了会堂。 永兴侯过世的时候,她没赶得及,只好趁着现在祭奠一番。 香姐儿当童女,法事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此时已经临近午时,归元寺里有专门为皇亲贵胄准备的素斋,也算是京中一绝。 镇国夫人邀沈筠棠一同去寺庙后院用素斋。 沈筠棠本来就不想这么早回府,她还在找机会逃走呢!当然欣然应允。 在一间布置素雅的禅房里,镇国夫人与沈筠棠同桌而坐,香姐儿就坐在沈筠棠身边。 小姑娘第一次出门去这么远的地方,即便今日是来给父亲供奉灵位的,也没能影响到她出门的兴致。 香姐儿还没吃过寺庙里专门的斋菜,她瞪着大眼儿好奇的询问:“大哥,为什么寺庙里的饭菜叫素斋?” 沈筠棠嘴角牵了牵,耐心给她解释:“佛家不食荤腥,所用饭食都是用素菜做成,所以叫素斋。” 小姑娘点点头。 很快,几个小沙弥就拎着食盒陆续进来。 归元寺素斋很是有名,据传现在厨房做斋菜的大和尚是宫中以前的御厨,后来,了却红尘,在归元寺出家。 归元寺有一套全素斋,一共十三道菜,是高官贵胄来了归元寺必尝的菜品。 镇国夫人和沈筠棠也不例外。 不多时,小沙弥已经将十三道素材都放在桌上。 十三道菜整整占了一桌。 守在一旁的长寿瞧着桌上做工精致的菜肴,当瞧见一道麻婆豆腐时,心中一喜。 在摆放碗盘的时候,他特意将这道菜放到了沈筠棠面前。 沈筠棠眼睛一瞥,哪里不知道长寿的意思。 她顿时苦笑不得。 原身沈筠棠嗜辣味,其中最爱的一道菜就是麻婆豆腐。 若非身体不好,多食辣有害,她定会顿顿要吃这道菜。 每次有这道菜的时候,原身都能多吃上一碗饭。 长寿自小在原身身边照顾,当然对原身的喜好一清二楚,这么做也不奇怪了,他无非是想沈筠棠多吃些而已。 可是现在的沈筠棠早已换了芯儿,已经不再是那个嗜辣的原主了。 在现代,她就是江南的姑娘,喜好甜食,微辣的菜肴她都吃不了。 饭间,沈筠棠边陪着镇国夫人聊着天,边用着饭。 归元寺的全素斋名不虚传,就算是素鱼素鸭都能做出真正的鱼鸭味。 即便是镇国夫人这样节制的,也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 旁边伺候的长寿见自家世子爷就光掏着旁边的一道素炒三鲜吃的欢,反倒是往日里最喜欢的麻婆豆腐一口都没动。 他忍不住提醒道:“世子爷,您尝尝这道麻婆豆腐,听说是大师傅的拿手菜。” 沈筠棠实在是不想吃辣,别说还是麻婆豆腐这种辣味级别的,旁的地方委屈自己就算了,在吃食一道上,她可不想还让自己的肠胃受委屈。 “我今日肠胃不适,还是不要吃辣了。” 闻言,长寿也不再劝,他虽然是世子爷身边的常随,但说到底也是下人,大燕等级森严,可没有下人逼主子做什么事情的。再说他对主子真心实意,主子不想做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勉强。 反倒是旁边的香姐儿瞧着那盘颜色鲜艳的麻婆豆腐有些嘴馋,她扯了扯沈筠棠的衣袖。 “大哥,我想吃这道菜。” 沈筠棠语调放温和与身边的香姐儿道:“香姐儿平日里吃辣菜吗?” 沈香摇头。 韩姨娘是杭州人,口味比其他地方的人更清淡,从不做辣菜。 这盘麻婆豆腐上一片辣椒油,瞧着就不是一般的辣,不常吃辣的人一下子尝试这种菜很容易上火拉肚子。香姐儿又是个孩子,沈筠棠可不敢让她吃。 “这道菜口味清淡的人吃容易不适,香姐儿吃其他的可好?”沈筠棠声音放柔,就是一个亲切可亲的合格兄长。 香姐儿以前从未被兄长这样关心过,顿时满眼孺慕,哪里还想到要吃什么麻婆豆腐。 在她眼里,有兄长的关怀比吃什么美味都要来的重要。 香姐儿乖巧道:“香姐儿听大哥的,不吃。” 沈筠棠笑起来,摸了摸她柔软的小发髻。 镇国夫人瞧着身边这对兄妹相处时的情形,也是宽慰不已,她还记得十几年前,老侯爷带着沈筠棠来看她,这个小世子面容清冷、小脸绷着没有一丝笑意的模样。 现在长大了,反而多了丝人味儿。 恐怕也是他父亲在天之灵,保佑的。 镇国夫人对身边伺候的人招招手,“把这盘麻婆豆腐撤下去,反正大家都不吃,放这儿省得碍眼。” 镇国夫人年纪大了,为了保养身子,也是很久不吃这些重口味的菜肴了。 这全素斋之所以是十三道菜是取十三太保的好寓意,要是旁的贵人,忌讳点的,定然不会拆一道下去,不过在座的镇国夫人和沈筠棠都是不拘小节之人,没这个顾忌。至于香姐儿,她还是个小人儿,对这些规矩根本就什么还不懂呢! 国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忙端着那盘麻婆豆腐出去了。 禅房外面有归元寺小沙弥守着。 嬷嬷把菜盘交给小沙弥,叫他端下去。 十几岁的小沙弥端着那盘麻婆豆腐回到了寺庙厨房。 做菜的大和尚瞧着一盘菜被完完整整端回来,奇怪道:“怎么回事,这菜怎么一口没动?” 小沙弥恭敬的答话,“师父,今日来的贵人都口味清淡,不喜食辣。” 大和尚以前是皇宫中的御厨,颇有几分傲性,尤其是对自己这手手艺更是自信的很。 今日居然遇到不吃自己做的菜的人!他冷哼一声,吩咐小沙弥。 “既他们不吃,就拿去喂狗吧!” 小沙弥了解师父的性子,师父一旦做了决定,要是让他知道别人没照他的话办,以后他就会记仇一辈子。 小沙弥抹了抹额头冷汗,端着那盘麻婆豆腐就去了寺庙厨房的后院。 后院一个小竹棚里头,拴着几条土狗,是寺庙里养来看家护院的。 小沙弥将那盘麻婆豆腐倒在土狗的饭盆里。 早已饿了的土狗嗷呜嗷呜一下子围过来,头伸进饭盆里,“呼啦呼啦”吃的很欢。 小沙弥刚转身离开,让人怎么也想不到的一幕就发生了! 第九章:挣扎 (上一章最后结尾一句话稍微改了一下,不影响阅读~么么扎~) 原本还活蹦乱跳的几只土狗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在地上。 等到小沙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厨房后院,暗处走出一位穿着僧袍的年轻僧人。 他眼神一厉,三两步走到已经死掉的几条土狗身边,伸手拨开狗尸。 瞧见饭盆里的麻婆豆腐,顿时拳头攥紧。 男人眼神里满是不甘。 怎么会,他这么缜密的计划竟然又失手了! 永兴侯的这个小世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陪着镇国夫人用膳的沈筠棠根本就想不到,只是自己口味的稍稍改变,就再次躲过一场刺杀…… 饭毕,镇国夫人在归元寺禅房休息了半个时辰才出发下山。 到了山脚一行人便要分别。 镇国夫人被贴身伺候的嬷嬷从竹撵上小心扶了下来,沈筠棠牵着香姐儿与镇国夫人告别。 镇国夫人拉着细瘦的沈筠棠拍了拍她纤细的手臂,不舍道:“阿棠无事来老身这里坐坐,老身才来京城身边没什么人,正是寂寥呢!” 沈筠棠嘴甜的应下,心中却在想:等今日她逃离这座金丝笼,天高任鸟飞,她只怕是与这位慈祥的镇国夫人没有再次相见之日了。 两队人马分开之际,镇国夫人瞧沈筠棠只带了一小队护卫,怕她中途出事,命了自己的一队亲兵跟着守护,将沈筠棠安全送到府邸。 沈筠棠一个劲儿的推辞,却也没推掉镇国夫人的好意。 等她上了马车,脸就苦的厉害。 又多了一队人,她这还怎么跑? 先不管了,见机行事吧? 和沈筠棠坐在一个车厢里的香姐儿一直盯着她的脸瞧。 不一会儿,女童稚嫩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大哥,爹虽然不在了,但是你还有祖父祖母姐姐们和我,你不要难过好不好?香姐儿以后一定对你好。” 沈筠棠猛然听到香姐儿这么说,愣了瞬间,随后神色温柔的看向面前眨着黑亮眼珠的女童,这孩子,她在想着如何逃之夭夭,她却以为她还没从丧父的悲痛中走出来。 她是该说她单纯还是该说她傻? 沈筠棠自嘲的笑了笑,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伸手揉了揉香姐儿柔软的黑发,“香姐儿莫要担心,大哥好着呢!” 小姑娘用力点头,眨着水亮的眼睛抬头瞅着沈筠棠,“祖母说,大哥只有把自家身子养好了,咱们永兴侯府才能有希望,所以大哥不要难过,难过会伤身。” 沈筠棠没想到小丫头说出这番话,顿时哭笑不得,可细想下来又觉得悲哀。 往日里富贵满堂、让文帝最信任的永兴侯府,什么时候落魄成要靠她这个假男人扛起整个家族的兴衰? 想到她逃出生天后永兴侯府的下场,沈筠棠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对她关怀备至的祖母,卧病在床的祖父,辛苦持家节省的姐姐们,还有这个自小就被当成丫鬟养大的小妹,他们的下场会是什么? 从原身的记忆里,她已经知道一个男人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 虽说还有一个老永兴侯,但是依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指不定还能活几年,她若逃走,老侯爷接连遭受儿孙的打击,怕是情况更不容乐观。 二姐三妹四妹五妹年纪都不大,到时家中没有男人,谁来给这些娇弱的女儿家们依靠。 普通人家的绝户还要被朝廷没收财产的,更不用说早招摄政王忌惮的永兴侯府了。 到时候恐怕被那个狠绝的男人撕了! 一想到这,沈筠棠瞬间浑身冰寒。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明白原身身上压着的责任和重担。 可是她不是原来的沈筠棠……她很自私的…… 她害怕这些责任,她还是想要逃离…… 沈筠棠唾弃自己的懦弱,对上香姐儿孺慕的眼神,她有些羞愧,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宽大的袖口下,沈筠棠紧紧攥着拳头,视线转向马车车壁上微微晃动的车帘。 她缓缓深吸口气,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试一次,为了自己再试这一次。 如果她能逃走,什么狗屁的永兴侯府,再也与她无干! 如果不能,她……就心甘情愿留在永兴侯府,成为小世子沈筠棠! 毕……毕竟这副身子是原主的,就当是她代替原主尽孝、了结她的遗愿了。 已经决定的沈筠棠呼了口气,仿佛堵在胸口的那股郁气也疏散了一些。 香姐儿随着沈筠棠一大早出门,她人小,这会儿已经累了,靠着车壁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沈筠棠小心将她平放在车厢内的软榻上,给她盖上薄毯。 她掀开车帘,瞧着车外的情形。 她记得,这归元寺的山脚有几家简陋店铺。 这些店铺的房屋就是最破旧的茅草屋,盖成敞口的前后样式,平时没有人住在这里,也没人在这做生意。只到了逢集的时候,百姓们来归海寺上香,房屋主人才会来做生意。 那一排简陋的房屋不多,只那么几间,分别是一家茶水铺子、一家杂货铺子,还有一家布庄。 此时已是下午,来赶集的百姓大多已归家,几家铺子门前客人稀稀落落的,连伙计都显得无精打采的。 沈筠棠在归元寺的时候其实已经想好了对策,值此机会自然不会再放弃。 她敲了敲车壁,不一会儿就有护卫贴到马车车窗边询问。 沈筠棠让他唤来长寿,将自己的要求说了。 长寿让将沈筠棠扶下马车。 他有些不赞同道:“世子爷,这样只怕是不好吧?” 沈筠棠横了他一眼,长寿忙闭上了嘴。 长寿心中有些不安,他怎么觉得小主子这两日心思越发难猜了呢! 无奈之下,长寿只能按照沈筠棠的意思,让永兴侯府的侍卫赶着马车先送五小姐回去。 而他则领着镇国夫人拨来的几位亲兵护送沈筠棠去那家简陋的布庄。 沈筠棠在长寿的陪同下,进了布庄,镇国夫人的几名亲兵就守在布庄门口,幸好这些亲兵今日穿的都是家常的便服,倒是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瞧着顶多像是强壮些的家丁罢了。 暗处,秦丑如鹰一般眼睛盯着沈筠棠进布庄的背影,冷冷一笑。 呵!他真是没想到这个小世子手段还不止一招,怎么,让马车先行以为就能瞒过他? 在他这个暗卫面前使调虎离山之计不觉得自己嫩了些? 如今,这位永兴侯府的小世子怕是再也没那么好的运道了! 他今日就亲手送她归西! 这么想着,秦丑朝着身边的人打了个手势,顿时从两旁隐蔽处出现十几个灰衣人,都手中提剑蒙着面。 第十章:最后的逃逸 此时归元寺和归海寺山下人烟稀少,正是动手的绝佳时机,又没了碍事的镇国夫人,就算她老人家留下几名亲兵,在他面前,那也不足为惧! 沈筠棠一走近布庄,靠着柜台打瞌睡的掌柜就一惊,忙打起精神来招待客人。 他瞧沈筠棠一身衣裳颜色虽然素雅,但是衣料着实不一般,还有那腰间配饰,具都告诉他,这位年轻的公子恐怕是位贵人。 掌柜不敢怠慢,笑眯眯的道:“这位少爷,可有什么需要,小店虽是小本生意,但也有几十种布匹,上到绫罗绸缎下到粗布麻衣都有,这边还有成衣,只要是少爷看上的,尽管试一试。” 沈筠棠站在铺子中央,环视了一周,随口问道:“掌柜的,你们店铺所有的布匹都摆放在这吗?” 掌柜的被问的一愣,以为来了大生意,难道这位富贵公子要买下他整个店铺的布匹? 他两眼冒光,忙回道:“没有没有,少爷说笑了,这小铺子哪里能装得下小的所有的货物,还有一半布匹和成衣在后院呢!男子和女子的都有,若是少爷需要,小的这就带少爷去瞅瞅?” 沈筠棠点点头,带着长寿跟掌柜进后院转了一圈。 回到前院铺子,沈筠棠抬手一指一套蓝色普通布衣道:“掌柜,这件取来我试试。” 掌柜不知沈筠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转身将布衣取下来双手奉给她。 长寿皱眉,更是看不明白世子爷这是何意。 他低声在沈筠棠身边提醒,“世子爷,这外头危险,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沈筠棠根本就不管他说的什么话,冷声回道:“如何,我如今买一件衣裳,你都要管?” “小的不敢。”长寿连忙低头后退一步。 沈筠棠见他妥协,松了口气,她吩咐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后院换衣裳,去去就来。” 于是,长寿只能等在布庄里,他在心中叹气,实在是想不明白,世子爷为什么好好的突然想起来要买成衣,而且还是这种粗制的麻布短衣……这些都是泥腿子穿的,就算买回去,他堂堂一个世子爷也穿不了啊! 府中几位小姐亲手给世子爷缝制的衣裳可是比这简陋店铺里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唉…… 只是世子爷又不是真的男人,他不好跟去看着世子爷换衣。 沈筠棠就是算到了长寿会有这个顾忌,所以才选择去后院更衣。 她拎着一套男子布衣进了后院给那些讲究的客人做为试衣间的库房,转手关上门,她立即将手中的男子布衣扔到一旁,换上了库房里的女子成衣。 退下身上雅致的素色长袍,拆下发冠,擦掉浓眉,快速挽了女儿家的发髻,再系上粗布衣裙。 只瞬息,清俊羸弱的永兴侯府小世子就变成了一个瘦弱娇怯的姑娘家…… 沈筠棠不敢有丝毫放松,机会就只剩下这最后一次。 她十分小心的将之前自己藏在包裹里的东西拿出来,再用另一块布裹好,而后把换下来的衣裳藏进库房角落。 紧接着,她就背着包裹小心出了库房。 在地上抹了两把黑灰随意糊在脸上,顿时一张白腻得苍白的小脸就已经“面目全非”。 之前在进后院的时候,她就已经观察好,院墙不高,靠着院墙一角放着几袋牲畜吃的麦麸饲料,她可以踩着那些饲料袋子翻出墙去! 一匹掌柜用来拉货的青头骡子就栓在旁边,吃着食槽里的麦麸。 沈筠棠快步走过去,还没踩上饲料的麻袋,就突然听到前院一阵乒乒乓乓的奇怪声音。 沈筠棠一怔,想去瞧瞧情况,可又犹豫起来。 如果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再去前院,那她就前功尽弃了! 只好狠狠咬了咬牙,踏上麦麸的袋子,把包袱系在腰间,双手趴上墙头。 秦丑一个手势,一队人马悄无声息朝着布庄快步走去。 门口守着的镇国夫人的亲兵顿感气氛骤变,脸色一沉,摆出防御的姿势。 可是秦丑的人比他们还要快! 瞬息,拔刀相向。 镇国夫人的亲兵虽然也是万里挑一,但他们毕竟是亲兵,比起从小训练的专业杀手还是不同。 况且此时留在沈筠棠身边的亲兵也就那么几位。 秦丑带来的人却是他们的一倍还多。 几人围攻一人,很快,几名亲兵就受了重伤,又被结果了性命。 店铺内的长寿见到这一幕,大骇! 他余光瞥了一眼通向后院的门帘,紧张不已。 只是瞬间,他就做了决定,不管怎样,他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拦住这群人。 他立即拔剑迎向这些突然出现的刺客。 秦丑将镇国夫人的亲兵交给手下,自己亲自提剑迎上长寿。 一旁掌柜的早在一群蒙面人进来就杀人的时候吓晕了过去。 只几招下来,长寿肩胛就中了一剑,顿时鲜血浸透了衣裳,被秦丑一脚踹到货架上,将脆弱的货架压散。 长寿痛苦的捂着胸口咳嗽着,嘴角流血,他支着身体狠狠瞪向秦丑那双冰冷的眼睛,毫无惧意。 秦丑用剑指着长寿的喉咙,剑尖还在滴血,他声音低哑晦涩,“说!沈筠棠在哪里!” 长寿眼睛一闭,就要往锋利的剑尖上撞。 秦丑目光一寒,飞快移开剑尖,他大掌一提,将长寿拎了起来,就往后院拖,“想死,没那么容易!” 这时,手下已经解决所有亲兵,与他一同去了后院。 布庄只有一个后门,沈筠棠只会在后院,她难道还能长出翅膀,飞了不成! 长寿心中惊恐,可到这个地步,他也回天乏术,他紧闭了眼睛,泪水都要涌出眼眶。 侯爷去世时,世子爷没怎样,今日却要死在这里。 世子爷若是今日真的没了,侯府恐怕真的要变天! 罢了,他自小陪着世子长大,大不了,他黄泉路也陪着世子走,世子爷终究是女人,他怕她害怕。 通往后院的破陋木门被秦丑一脚踹倒,“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 刚爬上墙头的沈筠棠被这声音一吓,一脚没踩稳,直接从土墙头上滑下来,落在麦麸麻袋上。 青头骡子被吓了一跳,“噗嗤”打了两个响鼻。 第十一章:认清 沈筠棠视线微转,落在发出声音的方向,瞬间,她后背已经浸出一层冷汗。 紧接着,就见到一队蒙面的灰衣人提着剑冲进了后院。 日光照射在剑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锋利的剑刃上居然还在滴血! 这群人悄无声息,却透着刺骨冰寒的气势,沈筠棠整个人忍不住僵硬起来。 她视线突然一凝,因为她看到受了重伤的长寿被其中一名灰衣人拎着衣领拖进了后院。 见到这一幕,沈筠棠就算再迟钝也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是现代人,连带血的场景都没亲眼见到过,现在遇到刺杀,又怎么可能不害怕不紧张。 只是片刻,沈筠棠脑子里就闪过了千万个念头。 真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她反而变得冷静起来。 秦丑带人闯进了后院,如鹰的目光一扫,发现后院布置极为简单,除了一间茅草屋外,也就只有院中的那匹青头骡子和骡子身边的年轻农家女子。 秦丑对着身旁手下挥了挥手,冷飕飕的说了一句,“搜!” 旁边做为库房的房门立即被几名灰衣人踹开。 趁着这个时候,秦丑一把将长寿扔到一边,提剑缓步走到了沈筠棠身边。 眼前女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裙,简单挽起的发髻微微凌乱,她整个人缩在角落,浑身颤抖着,头都不敢抬。 秦丑瞧着眼前一身农家打扮的女子,皱了皱眉。 “抬头!” 沈筠棠心都要跳了出来,虽然之前她在脸上抹了黑灰,但她也不确定眼前这人会不会认出她来。 见这女子不动,秦丑声音一沉,手中剑用力往地上一插,顿时竟没进土里半截! “抬头!我的剑可不懂得珍惜人命!” 沈筠棠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来。 她眼神中满是恐惧,牙齿都在打颤。 好了,这下都不用装,她是真的这么害怕,在死亡面前,有几个人真的能那么大无畏的。 在沈筠棠抬头的瞬间,旁边一直暗暗观察祈祷的长寿顿时呆住。 而秦丑看到这农家女子眼神惊恐,满脸黑灰,脏污不堪,顿觉嫌弃。 “说,刚才进来换衣服的男人去了哪里!” 秦丑逼问的声音此刻听在沈筠棠的耳朵里却像是“无罪释放”的宣判。 她原本紧张的心都要蹦出来了,担心下一刻就要丧命在这刺客头目的剑下,可他居然没认出她来! 沈筠棠简直高兴想要大喊三声。 她忙压抑住心底的狂喜和激动,压了压嗓子,抖着声儿道:“你……你问的可是一位贵……贵公子?” 秦丑回忆着脑中永兴侯世子的长相,清俊羸弱白皙,气质清贵,确实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贵公子。 “就是他,人呢!” 不等沈筠棠回答,秦丑的手下已经从库房里出来。 秦丑目光扫向他们。 几人同时摇头。 “统领,里面没人。” 那件库房很是简陋,连个窗户都没有,人就算在房间里,也不可能逃出去。 于是,秦丑的视线再次落到缩在青头骡子旁的沈筠棠身上。 沈筠棠抖着手指了指院墙,“那……那位公子从这里跳出去,离……离开了……他往东边走了。” 秦丑随着沈筠棠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院墙边堆放的装麦麸的麻袋,以及土墙头上明显被人扒过的印记。 他再看向院外的东面,那是通往京郊皇庄的小道,有着一片小树林,树林过后再走一段路正是镇国夫人的一座私园。 他眼眸一厉,好一个永兴侯府小世子,他这是想要找镇国夫人帮忙? 他最好乞求她那两条腿得用点,跑的够快! 秦丑虽是杀手,却也不是丧心病狂滥杀无辜的。 此次,他的目标只是沈筠棠,他不会傻到浪费时间在别人身上。 他眼角余光扫了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长寿一眼,下一秒对着手下打了个手势。 不过片刻工夫,这群人就翻墙迅速离开,往东边追去。 等到这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沈筠棠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上。 真是千钧一发,有惊无险呐! 若不是她恰好换了女装,这群心狠手辣又机警的刺客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不过也是,有谁会想到堂堂永兴侯府的世子爷会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呢!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 就在沈筠棠放松下来的时候,原本装晕的长寿瞬间抬头,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然从地上跃起来。 他一手捂着胸口,三两步就来到了沈筠棠面前。 长寿一把将主子拉起,面色严肃道:“世子爷,我们赶快离开!那群人要是找不到肯定还会回来的!” 沈筠棠眼睛瞪大,有些呆的问出一句,“长寿,你还能认出我?” 长寿抿了抿唇,说实话,他真是佩服世子爷。 在这样的绝境,他都绝望了,世子爷居然能绝处逢生,逃过一劫! 她换了一身农家女的衣服喂牲畜,就算是摄政王亲自来了,恐怕都认不出这是永兴侯府的嫡长孙! “小的与世子爷一起长大,自然不能与旁人比。” 说实话,沈筠棠有些挫败。 她还以为她穿回女装多成功呢! 原来还是照样瞒不过身边亲近的人。 到了这个时候,沈筠棠是彻底歇了逃跑的心思。 此时,她也冷静下来。 确实,这个地方不是久待之地,万一那群人杀回来,那她才真的没命。 长寿随意用布条将肩上伤口扎起,而后就带着沈筠棠翻墙离开布庄。 布庄旁边有他们的马匹,长寿扶着沈筠棠上了马,自己选了另外一匹,两人抖动缰绳,夹紧马腹。 很快消失在京郊通往燕京的官道上。 沈筠棠在现代就会骑马,这倒是难不到她,可骑的不是很快,不过就是这样的速度,也是够他们赶路逃命的了。 行了好一段路,沈筠棠才忍不住问出口。 “其他人呢?” 长寿声音带着一丝难过和低哑,“回世子爷,他们都死了。” 沈筠棠顿时瞪大眼,不敢置信! 死了? 那些留在布庄门口的亲兵都没了? 虽然他们只见过一面,但是身边活生生的人突然消失,沈筠棠仍然不能一时接受。 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第十二章:再遇 秋日的冷风迎面吹来,似乎要带走她身上每一丝温度。 沈筠棠视线落在越来越近的燕京高耸的城墙上,心中却愤怒又悲凉。 她这才明白,当她成为这个世界的沈筠棠后,有些东西就是抛不掉的,不是逃走就能躲避的。 如果她今天真的逃走,永兴侯府的下场会不会就像那些死去的亲兵一样? 长寿跟在主子身后,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突然觉得沉默的主子让人莫名的心疼。 不管她自小接受的什么样的教育,但她终究是个女子,肩膀羸弱。 燕京内城是不让普通人骑马的。 所以一主一仆到了城墙边就翻身下马。 长寿几乎半个胳膊都浸泡在鲜血里,下马的时候,他由于失血过多,直接双腿一软就摔在地上。 沈筠棠连忙过去将他扶起。 “长寿,你这样不行,必须立马找个医馆处理伤口。” 长寿捂着伤处,咬牙摇头,“世子爷,您不用管小的,快些回府上才安全。” 沈筠棠轻叹口气,“你看我穿成这样如何回府?” 长寿抬头看向一身农家女打扮的世子爷,顿时噎住…… 虽然他家主子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儿家,但她是世子,侯府知道这个秘密的拢共也没几人……这个样子回府确实不妥。 “是小的没想周到。” 沈筠棠拍拍他没受伤的那条手臂,“好了,你坚持一下,咱们先去医馆。” 长寿颔首,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京中熟人多,沈筠棠怕不小心被认出来,她这样毕竟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所以将长寿送到医馆医治后,她与长寿商量准备去旁边的聚丰酒楼开上一间房,再派人去府中通知白梅和咏春,叫她们带着东西来酒楼,等她重新装扮后再回侯府。 长寿也觉得这么做是最周全的。 等沈筠棠从医馆出来,已是黄昏。 即便是热闹的朱雀大街,此时也是秋风瑟瑟,寒气侵人。 她换了劣质的麻布衣裙,又骑马吹了冷风,陪着长寿的时候还能硬撑着,这会儿只一个人站在街口,顿时打了一个寒噤,身体止不住一阵颤抖。 她伸手抱起双臂,用力搓了搓,随即抬头看向旁边酒楼巨大的招牌。 聚丰酒楼是京中权贵所开,菜色新鲜,环境高档,是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经常用来聚头聊生意的地方。 她本不应该选这样容易碰到熟人的酒楼,可这时也是没办法,最近的来客客栈距这儿有大半条街。 沈筠棠摇摇头,抱臂就朝着聚丰酒楼走去。 她只不过开间客房,片刻的工夫,哪里会那么巧,遇到熟人? 不过让沈筠棠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偏偏这样的巧合就是这般多。 她怕人认出来,走路都是低头缩肩,步伐迅速。 这样难免就视线不清。 聚丰酒楼豪气的大门就在眼前,沈筠棠快步冲了进去。 眼前却突然多了一堵“墙”,她一头撞在这堵坚硬的“墙”,头冒金星,一个反弹,就后退两步,跌在地上。 痛…… 沈筠棠下意识伸手撑住了地面,疼的眼泪花儿都要挤出来了。 头顶却响起一个恼怒气愤的声音,“大胆刁妇,居然敢撞殿下!” 殿下? 沈筠棠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就与这位“殿下”的视线相撞。 靠……还真是货真价实的殿下……摄政王殿下…… 沈筠棠原来还疼痛的身体在见到眼前这个人时顿时就僵硬了,什么疼痛什么痛苦顷刻被吓的烟消云散。 她艰难地咕咚咽了口口水,脑子千万个念头最后只化成了一个,随即在她的脑中声音越来越大。 他……不会认出她来吧! 沈筠棠浑身都因为害怕恐惧的微微颤栗起来。 摄政王秦胤居高临下看着眼前坐在地上的狼狈女人。 他凤眼狭长,带着凌冽寒光,高挺的鼻,凉薄微抿的唇角,一身低调的黑袍,仿佛是凛冽寒冬中最坚硬的冰块。 他冰冷的外表下,没人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他的确是不悦这么被人撞了一下,而且还是如此一个脏污不堪的农家女子。 女人脸上带着秽物,一身穷酸打扮连他府上的烧火丫鬟都不如,可偏偏却有一双灵动的清润双眸。 清清粼粼的仿若一潭澄澈的山泉,就是有一种让人沉醉的魔力。 此时双眸沾了水雾,像是被晨露笼罩的墨玉。 这双眸子莫名其妙与他在永兴侯府上见到的那双重合起来。 于是,万年桀骜不训又清高孤冷的摄政王竟然微微弯腰,破天荒对着眼前狼狈女子伸出了修长带着茧子的温暖大掌。 这个动作不仅震惊了沈筠棠,连摄政王身边跟着人也在一瞬间瞪大眼睛,恨不得现在揉揉眼珠子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事实。 沈筠棠:…… 沈筠棠简直要被吓哭,她哪里敢伸手。 这个家伙可是永兴侯府的死敌! 说不定今天刺杀她的那些人就是他派去的! 他不会是将她认出来了吧? 沈筠棠欲哭无泪。 她吓的连忙低头,手缩的更紧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恳切道:“这位贵人饶命,小女子不是故意为之……” 堂堂摄政王还是第一次尝到被拒绝的滋味…… 本来还没什么表情的俊脸瞬间黑沉,他有些僵硬地抽回手,寒眸越发冷冽。 眼前的女子扑簌簌发抖,仿佛要害怕地缩成一个团。 他难道真的有这么吓人?她就要吓成这样? 不都说他是这燕京广大女同胞的春闺梦里人? 摄政王脸色很难看。 最后只能冷了脸尴尬地吐出两个字,“回府”! 若是摄政王身边贴身伺候的魏公公知道主子的想法,一定要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殿下啊,您是不是想多了,您虽然是百年一遇的俊才,也确实当过都城万千闺秀的梦中人。 可那是几年前的事啦! 您现在都二十五了,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现在大家都怀疑您这个大龄剩男到现在不成婚是因为那个不行。 不行的,有几个女子会喜欢?那些闺秀们可精着呢! 一旁伺候的人哪里有人敢违背摄政王殿下的话,既然摄政王都没为难这个农家女,他们管那么多做甚。 于是,沈筠棠坐在地上就看到那个如狼似虎的摄政王殿下大步离开了。 第十三章:看上了一双眼睛 (新文求支持!) 她伸手抹了抹额头浸出的冷汗,等到见不到摄政王殿下那孤傲的身影,沈筠棠一咕噜爬起来冲进了聚丰酒楼,往柜台上甩了一锭银子开了间客房。 半个时辰后,白梅和咏春寻到的聚丰酒楼。 此时沈筠棠如死狗般躺在酒楼客房的床上,盯着帐顶发呆。 今天一日的经历真是叫她毕生难忘,沉静下来后,她竟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房门被敲响,沈筠棠才挣扎着起来开门。 白梅和咏春一进来瞧见自家主子这番模样,差点惊的叫出声来。 “世子爷,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寿呢?他怎么没陪在您身边?” 沈筠棠苦笑着摇摇头,“先换衣吧,事情等回府后再说。” 两女点头,忍着满心担忧和好奇连忙开始忙活起来。 两刻钟过后,沈筠棠已重新换上男子衣袍,梳起男子发髻,英眉微扬,又是那个有些羸弱苍白的永兴侯世子了。 白梅瞧着恢复原貌的主子,松了口气,将一旁茶盏递给主子,“世子爷,咱们这就回去吧!” 沈筠棠已经出来大半天,五小姐回府后,老夫人就在念叨,她们在府中也担心的很。 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沈筠棠也多了个心眼。 她吩咐道:“咏春,你换上我刚才穿的衣裳从大堂出去,我带着白梅走后门。” 咏春比白梅稳重,一听世子爷这么吩咐也觉得很是妥当。 万一有人怀疑起来,她们这番应对怎么也查不到世子爷身上来。 咏春身材与沈筠棠相似,只是胸口比她鼓囊的多,不过宽大的衣裙一罩也看不出什么分别来。 在炭盆里寻了黑灰将脸抹了,咏春开门先行离开。 小半刻钟后,沈筠棠才带着白梅走出后门,两人直奔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回府。 等回了永兴侯府,沈筠棠让老管家聂叔派人去医馆将长寿接回来。 摄政王殿下是骑马回的瑞王府。 进了王府,扔了坐骑的缰绳给身边的护卫后,摄政王秦胤就直奔前院大书房。 魏公公听说殿下回来了,屁颠颠地赶来伺候。 他特意让侍女泡了今年刚出的蒙顶茶,可一进大书房,这已经成精的老公公就知道事情不妙。 殿下桌案前虽然摆放着成堆的奏折公文,但是一张刀削斧刻的俊脸却阴沉的厉害。 魏公公顿觉他来的不是时候,可此时他已经踏进了大书房,怕是殿下早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又如何能退出去。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魏公公轻手轻脚走到主子身边,将茶盏放在主子桌案上。 “殿下,南边儿新贡上来的蒙顶,您尝尝。” 大燕朝地大物博,周围臣服的小国也是数不胜数,每年各地贡品无数,本应该是宝马香车直接送往皇宫之中,可现在瑞王殿下秦胤当权,一手把揽朝政,御座上的小皇帝虽然已经十七,却如同傀儡。 这琳琅的珍贵贡品也就理所应当运往了瑞王府。 那小皇帝也不过只能挑些这摄政王叔叔捡剩下的。 真是可悲可叹呐! 尊贵的摄政王殿下哪里有心思品茶,他幽深狭长的凤目尽是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一只修长的手微微撑扶着额头,脑中尽是那双带着微微惊恐又清越粼粼的双眸。 秦胤突然抬头,扫了身边的魏公公一眼,“魏全明,本王心思不定,你可有定心之法?” 魏公公嘴角一抽抽,头皮发麻。 他就知道没好事,方才他为何眼巴巴的上赶着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是主子发话,他是如何也不敢不回的。 他这位上位的殿下的手段可不是绵软心慈的先帝。 魏公公斟酌的问道:“奴才敢问殿下为何心思不定?” 摄政王殿下微微拢了拢手指,好像是想抓住什么一般,顿了顿才道:“本王好像是看上了一双眼睛。” 魏公公身体一个哆嗦。 眼睛? 殿下你确定你没说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既然喜欢,就将这双眼睛招到眼前来。想必那双眼睛的主人听说是殿下召唤,定然会欢喜雀跃。” 秦胤好似一瞬间开了窍。 一旁的魏公公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气势一收。 摄政王凤目微眯。 他如今掌控着整个大燕,整个江山都是他的,何况是个女人。 既然他看着顺眼,就将那个女人找出来放在身边便是。 既然喜欢那双眼睛,就让那个女人在身边伺候,他日日看着便是。 这么多年下来了,好不容易看上一双眼睛,当然不能放过。 他许以重金,那一个农家女子又如何能抵挡的了? 呵! 摄政王殿下自觉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法,心情顿时舒朗明媚起来。 大手一挥,“去把秦天华叫来。” 秦天华是摄政王手下的得力干将。 魏公公一听这话,连忙告退。 这一出来,魏公公就琢磨上了。 殿下奇奇怪怪的突然说看上了一双眼睛。 这眼睛定然是人身上的,那么,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摄政王殿下当了二十多年单身汉,贴身伺候的魏公公最是清楚了。 平日里,殿下对身边的伺候的侍女从来不多看一眼,殿下过了弱冠还没选王妃,外面就有些风言风语,如今都二十五了,身边连个纾解的通房都没有,连他这个下面没根儿都要怀疑殿下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现在说突然看上一双眼睛了,这是二十多年的铁树终于要开花? 魏公公双手合十,朝着天空拜了两拜。 哎呦,满天神佛,可千万保佑他们家殿下看上的眼睛是一个女人身上的。 这传宗接代可指望不上男人的肚子啊! 秦天华正有事来寻殿下,刚走到大书房门口,就见到老阉货在门口神神叨叨的,又是拜天又是求地。 他快走几步过去,“魏公公,你这是做什么呢,拜佛还是求神呐?” 魏公公被这个大老粗吓了一跳,捏着嗓子就骂道:“浑人,你要吓死杂家嘛!” 秦天华嫌弃的嗤了一声,“公公,殿下可在里面?” 魏公公赶紧记起正事,“秦大人,你来的正好,殿下正有事寻你,快进去吧。” 秦天华虽然是个武将,大大咧咧的,可也不是没有一丁点儿心眼,他瞧魏公公神色古怪,也忙放了架子,“嘿,魏总管,殿下到底何事?您向下官透露透露。” 魏公公翻了个白眼,“秦大人还是自己去问吧,杂家有事,先走一步了。” 秦天华瞪着魏公公迈着小碎步离开的背影,低声骂了句“老阉货”,这老家伙就知道坑人。 可殿下召见,他也不敢怠慢,忙快步进了大书房。 等秦天华从大书房出来,再后悔不迭都晚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殿下会派一个这样的任务给他,要他找人,而且只是一个一面之缘的农家女子……这根本无异于大海捞针! 秦天华苦着脸领着人出门办事,却在王府照壁后碰到了脸色难看秦丑。 秦天华想拦住这小子问两句,可是秦丑根本就不给他面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擦身过去了…… 嘿!这个臭小子! 秦天华气地直跺脚。 第十四章:运道? 作为摄政王身边第一暗卫的秦丑,为摄政王秦胤办过多少次见不得光的任务。 那么多次任务,他从未失败过。 他简直就像是摄政王身边的一个大杀器,利刃一出,百发百中。 时间一长,就连秦丑自己也认为他不会有任务失败的一天,不过谁想到这一天居然来的这么快。 书房门口有小太监禀报,摄政王秦胤挥了挥手,不一会儿,秦丑就进来了。 瞧着面前面色阴沉的属下,摄政王殿下眉心一蹙,“没得手?” 秦丑羞愧难当,双膝跪下,抱拳领罪,“属下任务失败,还请殿下责罚!” 还真是! 摄政王殿下俊目微敛,声音森冷,他瞥了眼自己这位请罪的属下。 秦丑对他的衷心,他丝毫都不怀疑,可是就那么一个羸弱的永兴侯府世子难道是有三头六臂不成,居然让他一手培养的暗卫都失了手? “你先别忙着请罪,到底怎么回事,与本王交代清楚。” “是!” 秦丑自觉脸面丢尽,一五一十将刺杀途中发生的事情与主子交代清楚。 即便是摄政王听了秦丑这一路遭遇,也觉得诡异不已。 像是旁人,恐怕秦丑早就一击得手了,哪里会一而再,再而三出手失败。 听了这经过,永兴侯府的世子爷简直就像是有气运庇佑一般,一路有如神助。 古人都是比较迷信的,就算总揽大燕的摄政王也不例外。 他们觉得若是刺杀一人一而再的不成功,那么就说明他们还不到死期,是阎王爷不收的缘故。 摄政王殿下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良久后,才道:“罢了,天不收他,不过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儿,又能有何做为,先不管他,让他蹦跶一阵子吧。” 秦丑任务没完成,尽管主子已经原谅,可是心中总有疙瘩,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殿下……” “好了,本王说算就算,你去暗部,还做之前的事。” “是……属下领命。” 秦丑告退,已经在永兴侯府歇下的沈筠棠不知道,她就这么莫名其妙躲过了刺杀。 摄政王殿下也不知道,就是他这随便一个决定,让自己以后的生活掀起了惊涛骇浪。 秦丑从王府大书房出来,等候在书房外的手下连忙迎过来。 “统领,殿下如何指示,那布庄可要探察了?” 秦丑嘴角僵硬的一扯,“不用了,你让人做好善后,别的不用管了。” 还查什么,殿下都已经不追究了,就算他查出什么来,殿下也不会在意,何必浪费这个人力。 手下虽然心中也不甘,但也只能作罢,朝着秦丑行礼后,快速带人出去办事。 不得不说,沈筠棠这运道是真的好。 这件事,不管是摄政王要追究,还是秦丑要深查,恐怕她女扮男装都会露出一些马脚。 但刺杀事件就这么戛然而止,沈筠棠换上女装逃走留下的那些瑕疵瞬间被尘土掩盖,以后想要再翻捡出来也不会有机会了。 等到沈筠棠回府休息了半日,到福寿堂给老夫人请安时,老夫人才知道白日里孙子竟被人刺杀! 老夫人肝胆俱裂,一想到若是孙子被人得手,要湮灭的就是整个永兴侯府! 她一把将沈筠棠拉到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阖府上下的这根独苗儿。 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阿棠可有受伤?” 沈筠棠也知道这件事是将年迈的祖母吓到了,她连忙摇头,“祖母,有惊无险,我没事,只是长寿受了伤,另外还连累了镇国夫人的护卫。” 老夫人用帕子擦擦额头冷汗,后怕的道:“这次多亏了国夫人,阿棠,改日祖母和你一起登门拜谢。” 沈筠棠颔首。 即便镇国夫人的亲兵今日没起多大作用,就冲镇国大将军与老永兴侯的关系,镇国夫人回燕京了,她如今做为一家之主也应该去拜访。 “好,祖母,明日我选个日子送了拜帖过去。” 眼看就要到晚膳的时候,沈筠棠先去看了仍在昏迷中的祖父,这才转回来。 许是她彻底歇了逃跑念头的关系,此时走在这永兴侯府中竟然有了一丝微妙的归属感。 刚走到福寿堂的花厅外,就听到里面有女子如银铃般的声音。 她微微一愣,守在门口的小丫头连忙解释,“世子爷,里头是二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她们刚来福寿堂没一会儿。” 竟然是原身的二姐、三妹和四妹。 沈筠棠来到这里,除了在灵堂上见过这几位姐妹几面之外,这还是第一次与她们相见。 沈筠棠收拾了脸上的表情,尽量让自己与记忆中沈筠棠符合。 第一次见家中同气连枝的姐妹,她还是很紧张的。 小丫鬟乖巧的帮沈筠棠掀开花厅的毡帘,沈筠棠迈步走了进去。 侯府的几位嫡小姐听到门口响动,齐齐转过头来。 当看到立在门口的沈筠棠时,姐妹们脸上都闪着光芒。 “阿棠!” “大哥!” 几位姐妹一齐迎了上来。 根据原主记忆,沈筠棠还是能分辨几位姐妹的。 走在最前面一身紫色衣裙蓝色褙子的是二姐沈心莲,二姐长的五六分俏似永兴侯夫人,尖下巴,额骨略宽,有一双桃花眼。 跟在二姐旁边的是三妹沈心瑜,沈心瑜今年刚刚及笄,开春的生辰,此时也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三妹比二姐个子稍微矮上一些,她长的既不像母亲永兴侯夫人,又不像永兴侯,但却是姐妹中最出挑的,尤其是那双眼睛与沈筠棠有几分神似。 而最小的四妹十四岁,腊月里的生辰,到现在瞧起来还似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小丫头也不知道是发育晚还是怎么回事,这模样瞧着像是十一二岁的。 四妹长相是最像过世的永兴侯,尤其是略浓的眉眼。 家中这几个嫡姐妹里,二姐的脾气最直,做事一板一眼的,三妹娇柔,四妹胆小。 沈筠棠今年十七,二姐沈心莲比她大一岁半,如今已经十八了。 若要是放在普通贵胄人家,十八岁的大姑娘早两年就出嫁了,哪里还会留在家里。 第十五章:姐妹 (嗷嗷嗷~求花花求收藏~求打赏~) 大燕,女儿家十五岁及笄后就代表着能够谈婚论嫁了,有些心急的早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定了人家。等到女儿及笄后,就开始准备婚礼,即便是再舍不得女儿的高门,也不会把女儿留到十八岁。 之所以二姐十八岁还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其一是因为大姐沈心雯出嫁的晚,其二也是因为她不肯出嫁,一心要帮扶家里的原因。 沈筠棠在心中哀叹,这个永兴侯府虽然老的老,弱的弱,但却都一心为了侯府,就算是她的几位娇弱的姐妹也不例外。 老话说女生外向,她这几位姐妹可都是一心一意为了永兴侯府着想。 二姐个头与沈筠棠差不多高,她一把上前扶住沈筠棠,关切的道:“阿棠,祖母说你去归元寺遇到了危险,可受伤了?” 沈心莲一问起这个问题,姐妹们都提心屏气眼睛一眨不眨看向沈筠棠。 沈筠棠被姐妹们看的有些不自在,连忙摇摇头,“二姐,三妹四妹,我无事。” 说着她还在几人面前转了一圈,“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受伤的是长寿。” 二姐沈心莲拍拍胸口,“你真是将我们吓死了,回头可不能这么儿戏,出门多带些人。” “长寿衷心耿耿,二姐,回头你可要给他长些月钱。”这声音偏柔弱的是三妹沈心瑜的。 沈筠棠听了一愣,她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紧蹙着淡眉,一脸担心的沈心瑜。 她在心里再次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原主父母一心就想着生儿子,疏忽了家中姐妹的培养和教导,导致几个姐妹丝毫没有陈府和心机。 不是说女孩子有陈府和心机就好,现在永兴侯府人口简单,一府拢共就这么几个主子,就算是下人狐假虎威,也不会成气候。 可她们终归是高门之后,以后出嫁嫁的人就算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样简单的心思在婆家可是要被吃干抹净的。 就拿长寿做例。 原主的常随长寿是当初老侯爷亲自挑选出来的,从小就在沈筠棠身边伺候。 衷心自不必说。 沈筠棠与长寿的关系已不是普通主仆,长寿更像是保护她的兄长。 长寿是家生子,他们家是永兴侯府的世仆,一家子都在永兴侯府当差,长寿的月钱本就是府里拔尖的了。 他此次立功,最需要的不是钱财的奖赏,而是沈筠棠对他的肯定,以及福泽家人。 长寿有个亲妹妹,今年十五,由于他们家世代是家生子的关系,所以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贱籍。 长寿一家却想着将他妹妹嫁给一位远房的表哥。 他妹妹也很是中意那个男子,虽然长寿一家条件比那位远房表哥家里要好上几倍,但却因为户籍不能通婚…… 他妹妹也因是贱籍被那男子家人反对。 所谓助人要雪中送炭才能被人铭记,如果二姐三妹精明的话,早就应该想到这点才对。 沈筠棠深吸口气,突然觉得肩上的胆子更重了。 二姐沈心莲颔首,“三妹放心,长寿立了大功,我自是不会亏待他的。” 四妹挨挨蹭蹭到了沈筠棠身边,一双清澈的眼睛小心瞥了一眼沈筠棠,见沈筠棠面色柔和,并没有表现出排斥,她撞着胆子又往前蹭了几分,直到碰到沈筠棠的膝盖才停下。 小丫头怯怯地伸出手拽了拽沈筠棠的袖口。 沈筠棠想知道她做什么,一直等着她说话。 可四妹好几次抬头看她,只一秒就又低下头去,一张小嘴也抿地紧紧的。 沈筠棠心中愕然。 这府上好好一个嫡小姐,怎的被养的性子还不如人家府上的庶小姐,这么胆小,以后怎么能当一府主母,独当一面…… 她怜惜地伸手摸了摸四妹柔软的发髻。 “彤姐儿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大哥说?” 沈筠棠嗓音沙哑,又带着特有一种糯音,听起来并不难听而且别有特色。 尤其是现在她面容温柔,四妹沈心彤突然抬起一双大眼震惊地看着沈筠棠。 过了好几秒,好似都没有反应过来。 沈筠棠落在四妹头上的手没有拿开,而是更加放轻了力道抚了抚。 “四妹,有什么话都可以与大哥说。” 沈筠棠这句话好像是击溃沈心彤的心房的砖石,她整个人顿时一阵放松,那种从未有过的温暖裹住她脆弱的心房,沈心彤忍耐不住自己汹涌的情绪,一把扑进沈筠棠的怀里。 一双瘦弱的纤纤手臂死死抱住沈筠棠的腰身,头埋进沈筠棠的胸口。 小姑娘声音哭腔中带着沙哑,“大哥,大哥,大哥……” 沈筠棠:“……” 沈筠棠扶额,幸好她没胸,不然被这一抱,还不露馅! 她顺手微微揽住小姑娘,拍了拍她的后背,小丫头瘦骨嶙峋的,身上居然没有一点儿肉。 “没事了,大哥这不是好好的。” 旁边二姐三妹瞧着也眼眶发红发热。 尤其是三妹,眼泪已经忍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 她们阖府可是只有“阿棠”一个年轻男主子,毫不夸张的说,沈筠棠就是永兴侯府的希望。 要是她今日真在归元寺的路上出了什么好歹,她们姐妹以后没有兄弟就是没了倚靠。 而且阿棠在父亲去世后,性格也好了许多,以前她是从不屑与她们这些姐妹絮絮叨叨的。 整日都是冷硬着一张脸,尽管努力非常,却冷漠无比。 如今竟然还会安慰四妹了! 怎么不叫她们姐妹感动和欣慰。 沈心彤是姐妹几个中最小的,永兴侯夫人也是在生下她后去世的。 虽然永兴侯夫人的身体亏空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形成,但是她的出生成为了压弯永兴侯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且她又是个女儿,所以出生后不但没了娘亲疼爱,父亲对她也很是冷淡。 她长到十四岁,除了姐妹的关心,就是祖父母的照顾了。 沈心彤可以说是大姐沈心雯一手带大的,她从小缺乏父爱,尽管沈筠棠这个大哥对她从不多一分关心,可在心中,她却将沈筠棠当做父亲来敬重和孝敬。 此时,突然得到沈筠棠的温柔相待,她就如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一般,怎么可能不激动。 第十六章:见祖父 从来不知道,男性长辈的怀抱是这样温暖,舒服的她都想永远抱着大哥,一直躲在大哥的怀里了。 一旁的老夫人看不下去了。 这几个孙女,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都这般大了,还与家中兄长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其实老人家这是担心沈筠棠被看出蹊跷来呢! 盘坐在暖炕上的老夫人干咳了两声,“好了好了,吵吵闹闹的,你们就让阿棠坐下歇歇吧!” 彤姐儿这才意识到自己逾矩了,连忙放开兄长,一双眼睛像是小兔子一样红彤彤的,肩膀一耸一耸的退到一边。 小姑娘哭的让人心疼,沈筠棠顺手帮她抹了一把落在脸颊上的泪珠子,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随后两步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祖母!别怪姐妹们,她们也是担心我才失态。” “你啊!” 老夫人点点沈筠棠。 其实她这些孙辈中,老夫人最心疼的便是沈筠棠了。 与她姐妹一般都是女子,可她却要挑起整个侯府的兴衰。 这样一比,家中姐妹们受的那点小苦,又算得了什么。 姐妹们难得聚在一起,沈筠棠如今的性子也有了些转变,老夫人便让孙子孙女留在福寿堂一起用晚膳。 虽然老侯爷还躺在床上,但是这难得一日的家宴却也挡不住众人眼中的欢喜。 永兴侯府上的饭菜都挺一般的。 就算是福寿堂也一点不奢靡浪费。 老夫人带着孙辈一起用饭,围坐在花厅的桌边,一共七个菜,家中就算是四妹沈心彤也知道沈筠棠喜欢吃辣,特意将一盘辣子鸡丁放在沈筠棠面前。 沈筠棠虽然已经不是原主,口味变化了,但也不由得心中感动。 她翻着记忆,怎么寻却寻不到家人的口味喜好。 看来,原身以前根本就从未在意过这些。 原身虽然扛着压力,却因此本末倒置,反而将家人放在了属于应付的位置,从未真心注意相待过。 想到这里,沈筠棠倒是不知道她的突然到来对于永兴侯府是对是错了。 沈筠棠本来就是个心思玲珑的人,虽然在某些方面有些大条,但是性格却很是讨喜,宽容大度,在现代生活的时候,也是个讨人喜欢的。 她边用饭边注意着祖母和几位姐妹的动作,见三妹目光第三次落在对面盘子的一只烤鸭腿上,沈筠棠嘴角微翘,拿起公筷站起身夹起一块鸭腿肉放在沈心瑜的碗里。 沈心瑜有些呆呆看着碗里多出来的一块带着油润香脆烤鸭皮的鸭腿肉,一时竟然呆住了。 沈筠棠有些奇怪,“怎么,三妹不喜欢烤鸭?” 沈心瑜听到沈筠棠的话,连忙摇头,“不,不是,大哥,我喜欢吃烤鸭……” 旁边老夫人见三丫头又要掉眼泪,看不下去了。 “好了,烤鸭还堵不住你的嘴,快吃吧!” 回头老夫人给沈筠棠夹了一块辣子鸡,老夫人温柔道:“我们阿棠还是第一次给姐妹们夹菜呢!” 沈筠棠这才明白沈心瑜为什么是那副反应了。 感情是原主太冷漠,她的变化让她们吃惊。 低头瞧着碗中突然多了一堆包裹着红红辣油的菜,沈筠棠欲哭无泪,她真的不喜欢吃辣啊…… 原主可是将她坑死了…… 沈筠棠勉强吃了碗中的菜,辣的脸颊通红,最后只好用健康为由拒绝了姐妹们的热情。 饭毕,门外照顾老侯爷的小丫鬟欢喜的进来禀报说是老侯爷醒了,要立马见世子。 沈筠棠不敢耽搁,在咏春和白梅的陪伴下,去了老侯爷在福寿堂养病的厢房。 厢房门口有小厮把手,沈筠棠一到,小厮立即就将沈筠棠领了进去。 内间只有老侯爷身边的常随卜福伺候着,白梅和咏春也留在外间。 卜福是老永兴侯的心腹,如今四十多岁,对沈家秘闻是最清楚的人之一。 卜福的妻子是管厨房的郑娘子,他有两个儿子,老大二十多岁,老二与沈筠棠同年,都在外院当差。 他们一家也是永兴侯府的家生子。 “卜叔,祖父如何了?” 卜福朝着沈筠棠恭敬的行了一礼,领着她走到床边,低声道:“老侯爷才醒过来,老奴刚伺候老侯爷饮了半盏茶,他老人家一睁眼就要见您,您快过去吧!” 沈筠棠快步来到拔步床边。 只见床里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瘦骨如柴,脸上皱纹满布,脸颊额头都已长出了老年斑。 这便是年轻时力挽狂澜,辅佐文帝的老永兴侯了。 许是听到床边响动,老侯爷缓缓睁开眼睛。 对于普通人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一个睁眼动作,但是老侯爷做来却像是困难重重。 灯光掩映下,浑浊的老眼视线慢慢落在床边的沈筠棠身上。 老人颤颤巍巍抬起手,沈筠棠连忙握住。 “祖父!” “阿棠,你来了。”简短的一句话说完就咳嗽不止。 沈筠棠立即紧蹙眉头,看来祖父的病并不像表面瞧着那么简单。 老侯爷朝着卜福看了一眼,卜福立马会意。 他微微掀开被子,抱着老侯爷轻轻一提,又在老侯爷身后放上柔软的大迎枕。 老侯爷靠在床头,卜福又喂了他半盏温茶,老永兴侯的脸色才终于好看点。 他朝着沈筠棠招手,沈筠棠连忙坐到他床边的锦杌上。 卜福这个时候自觉地退到了外间,并且将通往外间的门帘掩上。 老侯爷明显是怕自己突然有个好歹,他在自己枕边摸了摸,取出一个细长精致的楠木锦盒来交到沈筠棠的手中。 “阿棠,祖父怕有什么好歹,你先将这个拿着!” 沈筠棠有瞬间错愕,但仍是顺从接过锦盒。 “祖父,你不会有事的。” 老侯爷显然没时间与沈筠棠说别的,他摇摇手,“阿棠,你先别说话,听祖父交代。” 沈筠棠只好紧抿嘴唇,专心听着卧床的祖父说话。 半个时辰后,沈筠棠才从内间出来。 而此时,老侯爷又再次陷入了昏睡。 沈筠棠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叫了卜福去了另外房间问话。 “卜叔,你和我说实话,祖父的病还能拖多久?” 卜福没想到世子爷突然变得这么敏感,居然仅仅一次谈话就发现了老侯爷的不对劲儿。 人死灯灭,到时候想瞒着世子爷也不行了,还不如现在就将一切事情告诉世子爷。 第十七章:窘迫的侯府 卜福在心中长叹,随后带着丝悲凉开口,“世子爷,大夫说了,若是有雪山岚花倒是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没有,怕是命不久矣。” 怪不得祖父要急着将文帝当初赐下的圣旨和丹书铁劵现在就交给她。 恐怕也是怕自己的时间不多,来不及交代后事。 沈筠棠深吸口气,从原主记忆中,她已经了解到了雪山岚花是个什么东西。 这种草药就像是极品的灵芝和山参一样,有特殊的功效,即便是在物产丰饶的大燕那也是有价无市。 别说是永兴侯府,就算是皇宫里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极品药材。 要说哪个地方可能有,那必定是非瑞王府莫属。 如今摄政王殿下把控朝政,离那个最高位不过是一个称呼的距离,相邻各国的供奉送到燕京也都是先送到瑞王府。 北有鲁定小国,就出产这种雪山岚花,这两年都有供奉。 沈筠棠哀叹,看来越是想躲的人越是躲不过! 一想到那个如豺狼虎豹一样的摄政王,她就头疼。 沈筠棠思考片刻,“大夫可交代祖父还有多少时日。” 卜福道:“若是精心调养,三月不成问题,三月后,怕是要听天由命。” 沈筠棠松口气,只要祖父还有时间就好。 “大夫可留了方子?” 卜福点头,从袖口中掏出一个信封来递给沈筠棠。 沈筠棠伸手接过,从信封里拿出两张薄薄的宣纸出来。 一位位药材的看下去。 她在现代上过中医药的选修课,还有些中药基础,这么瞧来,倒也发现这方子虽然药材众多,很是复杂,但却没什么对身体有害的药材,应该是对症的方子。 不过她也没有茫然相信,叮嘱卜福多找几个大夫来核实一下。 沈筠棠将药方交由卜福收好,便准备回啸风居休息。 这一天下来,累死累活的,她要好好休息一晚上才行。 “好了,其他没什么事了,卜叔,你去照顾祖父吧。” 沈筠棠转身刚要走,卜福就急切道:“世子爷,等等!” 沈筠棠眉心微皱转过身来,“卜叔还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与我还有什么客气的。” 卜福顿了顿,还是决定将实情告知沈筠棠。 以前侯爷在的时候,这个家还轮不到小世子操心,可如今侯爷已经去了,老侯爷又卧病不起,不能管理庶务,他们虽然能帮扶一二,但总归是下仆,不能给侯府做主。 小世子总有一天要独当一面,宜早不宜迟,不如现在就将侯府的实际情况和盘托出。 卜福突然在沈筠棠面前跪了下来,“世子爷。” 沈筠棠见卜福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双手呈给她,他头低低的,脸上满是愧色。 “世子爷,这是老侯爷的私产账册。” 永兴侯府外院是老管家聂伟在管,内院自有老夫人和二小姐把持,老永兴侯的私产自然就是卜福在打理。 沈筠棠看了羞愧难当的卜福一眼,接过账册,走到一旁桌边坐下。 她疑惑地翻开账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筠棠脸上神情却越来越凝重。 良久后,她终于合起账册,深吸口气,问道:“祖父还有多少银两傍身?” 卜福实话道:“回世子爷,老侯爷身边还有三千多两柜票。” “可够药材上的花销?” 卜福神色凝重地摇摇头,“满打满算,两个月……” 沈筠棠立即沉默了。 虽说老永兴侯如今还有闲职在朝廷挂着,但是那点俸禄只怕还不够侯府一旬开销的,根本就不顶用。 卜福见沈筠棠脸色不好看,心中哀叹,“世子爷,若是把那两处庄子变卖,兴许能凑够……” 沈筠棠当即拍桌,“不行!” 堂堂世家后裔若是沦到了变卖祖产过活,别说永兴侯府在燕京还有一定地位,就算是没有地位日渐落魄的贵胄若是变卖祖产,也会瞬间沦为整个燕京的笑柄。 若是整个侯府只她一个光棍,她倒没什么,可府中还有年迈的祖母和稚嫩的姐妹们。如果让她们也抬不起头来,那就是她的过错了。 而且这样换得的钱财给祖父治病,即便日后老永兴侯的病痊愈,那他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也会郁郁不终。 卜福自知这也是万不得已的办法,无奈道:“是老奴无用。” “卜叔,这不关你的事,你只管给祖父花用,账单送来给我过目,别的我来想办法。” “是。”卜福领命。 沈筠棠手中账册也未再还给卜福,而是一同带着离开了。 卜福亲自将沈筠棠送到门口。 深秋露重,永兴侯府廊道两旁已经挂上了气死风灯。 昏暗的灯火掩映下,十七岁的世子爷背影单薄。 即便实际上她是个女子,可回想起刚刚世子爷那坚定的神色,卜福还是满心信任,好似只要有了那一双纤细的肩膀,整个永兴侯府就有了希望一般。 沈筠棠从祖父养病的厢房出来后,又去祖母的屋子知会了一声,这才离开福寿堂,回自己啸风居。 回去路上,沈筠棠问起几个姐妹。 “二姐她们何时回去的?” 咏春答道:“老夫人精神头不好,要早早歇息,二小姐她们在您去老侯爷那儿后,坐了一会儿就回自己院子了。” 沈筠棠点点头。 本来回了啸风居,沈筠棠是打算好好歇一夜的,可是祖父的叮嘱和卜福的坦白却让她怎么也睡不着。 不等洗漱,沈筠棠就拿着东西去了啸风居里的小书房。 同时还命白梅去前院将大管家聂伟和护卫队长陈绍找来。 世子爷寻,聂伟和陈绍两人不敢耽误,速速就赶来了。 书房内,点着好几盏灯烛,将小小的书房照的透亮。 沈筠棠先是见了陈绍。 陈绍父亲以前是燕京城里做镖头的,后来被人陷害入狱,是老侯爷一手给陈绍父亲洗刷了冤屈,所以陈绍的父亲就改投了永兴侯府成为护卫队长。 陈绍父亲几年前因病去世,护卫队长的职责就由陈绍接到了手中。 沈筠棠一手摸着桌边精致的楠木锦盒,一边询问陈绍。 “陈绍,可查出些蛛丝马迹了?” 第十八章:花架子 陈绍自小跟父亲学习武艺,后来十岁出头由老侯爷牵头拜了名师,如今学成归来投身在侯府。 他武艺比之他父亲青出于蓝,又心思细腻,调查事情也是一把好手。 听到世子爷询问,陈绍浓眉蹙起,道:“回世子爷,小的愚钝,并未查出凶手。” “可有线索?” 陈绍摇头。 从记忆中沈筠棠得知,以往陈绍去查什么事情,就算是没有结果,总也会得到些蛛丝马迹,可这次陈绍什么也查不出来,甚至连一点线索和头绪也没有,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沈筠棠嘴角微翘,这没有线索恰恰又是最好的线索! 她对着陈绍挥挥手,“好了,这件事不用查了,就算咱们再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陈绍一愣,猛然看向身形单薄的世子爷,“世子爷,您难道怀疑那位?” 沈筠棠意味深长的看了陈绍一眼。 陈绍忍不住瞪大眼,深吸口气,压下心中震惊。 不过想想也是,除了那位手眼通天的摄政王,还有谁能刺杀后不留下一点马脚。 永兴侯府是忠诚的保皇党,摄政王的眼中钉,侯爷尸骨未寒,那位派人刺杀世子爷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那位也够狠的,侯府如今侯爷没了,对摄政王的威胁再不如前,他竟然还不肯放条生路,要将永兴侯府往绝路上逼,当真是心狠手辣! 莫怪当今圣上都被这位控制住了。 “好了,陈绍你去休息吧,唤聂叔进来。” 管家聂伟进来后足足待了半个时辰。 等到小书房里只剩下沈筠棠一人的时候,已经将近三更天。 聂叔临走前,将前院账册留给了沈筠棠过目。 清冷的书房里,沈筠棠一人核算着永兴侯府中的用度和资产。 等到核算完毕,她盯着纸上显示的结果,惨然一笑。 靠之,老天爷还真是不给她一丁点儿好。 她好不容易接受了如今要扮男人的设定,紧接着又给她来这么一道难题。 到底还想不想让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别瞧着这永兴侯府好似官高爵硬,实际上都是花架子。 老侯爷祖父的两处田庄私产今年都欠收,佃户都要吃不饱了,能交多少余粮? 至于旁的几处铺子,经营的也不是很好,每个月只能说是略有结余。 这些银子统共加在一起估莫着也只能勉强支付老侯爷的药费。 而永兴侯府公中的产业就更不用提了。 一家玉石铺子两家绸缎铺子外加一处燕京偏僻的酒楼,两处山庄,都是聂管家在打理。 聂管家本来就不擅长管理铺子这档子事,奈何过世的永兴侯偏要将这些事情交给他,以他的能力,也只能勉强维持。 经营到现在,能不亏本已经算是不错了。 账册上显示,侯府每月府里开销倒是不大。 即便是府上几位姐妹,例银每个月一人才五两,老夫人不过才十两。 要是旁的侯门贵女,例银起码也要二十两才够。 最大的开销反而是她。 居然例银就足足有五十两之多。 剩下的一些大开销就是各府逢年过节的人情往来。 其实沈家从祖辈上传下来这么多年,好东西不少。 就拿老夫人做例,她手头就有好些宝贝。 极品的青玉屏风、前朝大家孟世兰的画作,周朝大书法家王喜平的手稿等。 这些随便拿一件出去都能卖上个万两以上。 但永兴侯府不到真的落魄的一日,这些家传祖传的宝贝是一件都不能售出去的。 这关乎一个家族的尊严。 沈筠棠盖住眼,苦笑连连。 这下好了,她真成了这侯府的顶梁柱了,不但要应付官场,竟然还要想办法帮着侯府赚钱! 咏春守在小书房外,瞧着这么晚了,世子爷居然还没有休息的意思,心疼的不行。 转身吩咐让小丫鬟去厨房端了夜宵来,咏春端着亲自送进去。 “世子爷,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那么多事,想忙完要到什么时候,还是明日再忙吧。” 说着,咏春将燕窝端到沈筠棠面前。 沈筠棠盯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极品燕窝,就想起家中的几位姐妹。 拿起汤勺,勉强吃下去,却觉得实在是无滋无味。 回了房洗漱换了里衣躺在床上,沈筠棠伸手摸了摸一马平川的胸口。 和男人真没多大区别,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长了。 她四肢平摊躺在床上,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脑子里一片混乱。 不时出现在现代的生活,不时又是永兴侯府里的点点滴滴,最后竟然出现了摄政王那张冰冷凌厉的脸庞,迷迷糊糊,沈筠棠就睡了过去。 次日,沈筠棠一大早就起身了。 白梅和咏春寻了衣裳来伺候她更衣。 青盐洗牙漱口后,沈筠棠就坐在一旁等着。 可是好一会儿,咏春和白梅却站着不动。 沈筠棠眨眨澄澈的大眼,抬起头来,奇怪的问道:“药呢?” 咏春上前一步,回:“世子爷,今天不吃药了。” “怎么回事?” “老夫人说了,从今天开始,世子爷以前吃的那种药都不吃了。” 见沈筠棠还愣着,白梅急道:“世子爷,那药虽然对身子危害小,可是长时间服用下去却会影响女子身子,现在老夫人既然说不用服了,你就莫要吃了可好?” 那种秘药长时间服用下来,不但控制了女子身体的发育,影响嗓音,等到了一定程度还会影响生育,沈筠棠已经十七,确实是不能再服用了。 若是以前的沈筠棠可能会固执的坚持,但是如今沈筠棠可没那么傻。 天大地大自己最大,若是自己身体不好,还谈什么做永兴侯府的顶梁柱。 既然这药对身子有害,不喝就不喝了。 反正她现在身体除了下面和普通男人不同,别的倒也没什么区别…… 沈筠棠知道自己身边两个贴身的丫鬟是为了自己好,顿了顿,就同意下来。 其实半年前老夫人也吩咐过,只是原主自己没答应,她怕她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露出端倪,所以又坚持喝药,现在老夫人旧事重提,沈筠棠也答应下来,一心为主的咏春和白梅比她还要高兴。 第十九章:沈家哥哥 摄政王又不高兴了。 一大早的,天还没亮,摄政王殿下就起身去了王府的演武场,将那些护卫和亲卫操练“嗷嗷”叫唤。 这其中被折腾最惨的就是秦天华了。 等到摄政王离开演武场去上早朝,秦天华都累瘫地躺在地上。 好兄弟杜红邈过来拍了拍秦天华剧烈起伏的胸口。 “老三,你这是怎么惹殿下生气了。”一来演武场就找茬秦天华,把人往死里操练。 秦天华面色复杂地抹了一把脸。 嘟囔着声音道:“殿下交代的任务没完成。” 顿时一个暴栗就落在了秦天华头上。 “嘿,瞧我这暴脾气,你任务没完成就算是叫殿下操练死也是活该!” 秦天华顿觉无语。 “啥任务,还有你完成不了,说来给老哥听听,老哥帮你想想法子。”杜红邈顿时就好奇起来。 主子交代的寻人的任务并非机密,说给兄弟们听倒也无妨。 “找人。” 杜红邈这下更来兴趣了,也顾不得演武场地面的灰尘,席地而坐,“呦呵,居然还有殿下找不到的人?别告诉我老杜是个女子。” 秦天华翻了个白眼,“确实是个女人。” 听到这个答案,杜红邈的眼睛顿时亮了,“快和老哥说说什么样的女人,都能让殿下惦记!” 若是摄政王殿下这棵万年铁树能开花的话,以后早上有了妻子陪着,大清早做一些有益于身心的运动,他们这些属下也能舒服的在被窝里抱着婆娘了,想想就是一桩美事啊! “唉,别提了,就是一农家女,那双眼睛倒是挺好看的。” 可除了那双眼睛,他连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只知晓在聚丰酒楼出没,否则他也不会完成不了任务。 杜红邈嘴角抽了抽,对主子的异样审美实在是不敢苟同。 他叹了口气,语气透着别样的惆怅,“咱殿下啥时候能找个王妃呀……” 正被自己属下嚼舌根的摄政王整日都是黑着脸,在御书房不知道吓退了多少文臣武将。 魏公公跟在后头也是哆哆嗦嗦的,他在心中感慨,殿下这是阳气太盛,需要阴气滋养调和。 突然,埋首奏折的摄政王殿下抬起了那高贵的头颅,“永兴侯府什么情况。” 反应过来的魏公公立即答道:“昨日永兴侯世子回府后便没再出门,今日一早送了封拜帖去镇国大将军府。” 摄政王幽深的眼神一闪,嘴角带出一抹冷硬的笑弧。 没想到那羸弱的草包小世子还有些脑子,知道这时候要找一个大山靠一靠。 可惜,那座大山年衰日久,怕是也没多久就要崩塌了。 魏公公在一旁琢磨这位爷的心思,不多时,他小心的询问,“殿下,可要奴才派人阻挠?” “不必了,让他折腾。” 失去了永兴侯的永兴侯府对于他来说,实际上已不足为惧,那个位置现在就换上他的人,反而会被那一帮老臣反对。 不如就便宜了那个黄口小儿,那小胳膊小腿,估莫着还不知道御史台的流程,让她折腾去,谅她也折腾不出花儿来。 他倒是突然有些期待这个小儿每日战战兢兢在他面前汇报御史台情况的模样了。 嗤,日子太无聊,添些乐子也好! 魏公公只能将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以他瞧,他这主子才是海底针。 前两日还一心要置那小世子于死地,现在居然还同意她继承官位了…… 魏公公觉得自己惨极了,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呐! 镇国大将军府。 镇国夫人是今日一大早才搬来大将军府的。 府邸多日无人居住,直到昨日才按照镇国夫人的喜好布置好。 坐在将军府主院花厅的炕上,镇国夫人听着自己的护卫禀报,气的用力一掌拍向旁边的桌几,震的桌几上的茶盏哗啦啦一阵作响。 “岂有此理,居然敢在老身眼皮子底下动手!” 花厅里众人见国夫人发怒,俱是头埋的低低的,大气不敢出。 “小世子可有事?” 底下禀报的护卫连忙道:“回老夫人,小世子聪慧,躲过一劫,倒是无性命之忧。” 镇国夫人松了口气,朝着护卫挥挥手,“去查查,谁动的手脚。” 护卫领命下去。 这时伺候在镇国夫人身边的郑嬷嬷才开口:“老夫人,莫怪老奴多嘴,会不会是那位?”说着,用手指了指天。 说来也好笑,如今大燕这天可不是指的高高坐在帝位上的小皇帝,而是总揽大权的摄政王。 镇国夫人冷哼一声,“除了他还能是谁!” 郑嬷嬷只好闭嘴,看来老夫人比她清楚的多。 主仆两人正在说话,门口就传来丫鬟问安的声音。 不多时,花厅毡帘被人撩开,走进来一个亭亭娜娜的少女。 少女被丫鬟搀扶着,穿了一身藤萝紫的衣裙,鹅黄色的比甲,裙摆绣着大片大片的紫色藤萝花,只是少女身材纤瘦,脸色苍白如纸,即便敷有脂粉,也挡不住病容。 少女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纤细的手指攥着罗帕,进了花厅,见到坐在上首的镇国夫人这才绽了笑颜。 “祖母!” 镇国夫人前一刻还冷厉的神情,在见到娇弱的少女时立即慈祥满面。 “阿薇,你怎么出来了。”说着,竟然要亲自起身去扶孙女儿。 郑嬷嬷连忙先一步将少女扶到镇国夫人身边坐下。 “祖母,阿薇在房里闷,就想着出来走走,看看祖母。” 镇国夫人神情柔和,轻轻抚摸着少女柔细的发丝,“现下天越来越冷了,阿薇可不能这么任性,要注意自家身子。” “祖母放心,阿薇有分寸的。” 蒋忠薇是镇国夫人大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 大儿媳因为孕期得知夫君战死沙场,受了刺激,所以早产。 导致蒋忠薇出生就先天不足,一直体弱多病。 要不是蒋家家底厚实,镇国夫人又擅经营,恐怕蒋忠薇幼时这命就保不住。 本来他们从湖北回来就应该住进将军府的,可就是因为蒋忠薇的体弱这才先在京郊别庄安顿下来,到今早才搬过来。 “方才瞧有护卫出去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蒋忠薇声音柔软,让人听起来很是舒服。 镇国夫人叹了口气,“是祖母前日在归元寺山下碰到的永兴侯小世子。” 蒋忠薇吸了口气,“是沈家哥哥?” 镇国夫人笑起来,“就是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阿薇竟然还能记得你沈家哥哥。” 第二十章:镇国侯 蒋忠薇被祖母打趣,顿时脸色涨红,这一抹绯红叫她惨白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祖母,您说什么呢!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记性好。” 沈筠棠年幼的时候跟随祖父去过一趟湖北,在镇国夫人家里住过一阵子,那时蒋忠薇不过三四岁。 镇国夫人摸了摸孙女的头发。 “你沈家哥哥被人刺杀,祖母派去的亲卫都没活下来。” 蒋忠薇双眸瞪大,震惊不已,“怎么会!那沈家哥哥可有事?” 镇国夫人瞧她满面急色,突然笑起来,“怎么,阿薇很担心你沈家哥哥?” “祖母!”蒋忠薇恼怒。 镇国夫人心有余悸道:“你沈家哥哥福大命大,没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 蒋忠薇拍了拍心口,“沈家哥哥没事便好。” 幼时,来他们家做客的小哥哥虽然酷酷的,也不喜欢她缠着他,但却从来没嫌弃过她身体弱,到哪里都要奶娘抱着。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那个小哥哥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 镇国夫人瞅着自己孙女出神,嘴角微微扬起,从旁边拿了副帖子递给她。 蒋忠薇愣住了,有些奇怪的从祖母手中接过拜帖。 以往祖母都是不让她管这些的,怎么突然给她看帖子? 烫金的拜帖打开,蒋忠薇就看到拜帖上遒劲有力、浑然天成的字迹,随后她视线扫到落款处,惊讶地瞪大眼睛。 “沈家哥哥要来?” 镇国夫人瞧着孙女儿吃惊的脸色,哈哈笑起来。 “今早送来的帖子,过两日就要上门了。” 蒋忠薇情不自禁摸上拜帖上的字迹,“这是沈家哥哥亲自写的?” “傻丫头,登门拜访,这帖子自然是她亲自写的!” 蒋忠薇顿时脸色又红了一分。 蒋忠薇在祖母这里坐了半个时辰就被赶回去休息了。 镇国夫人盯着孙女细瘦的背影,方才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弭。 虽然很舍不得这孙女,但她毕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她自己年纪大了,就算再厉害,也照顾不了孙女一辈子。 郑嬷嬷瞧出镇国夫人心思,建议道:“老奴瞧着小姐对小世子也有些意思,不如……” 镇国夫人苦笑,“阿薇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侯府三代单传,你要我害了阿棠?” 蒋忠薇因为先天不足,不能孕育后嗣,这是镇国夫人早就知道的事实,只不过一直瞒着孙女罢了。 郑嬷嬷只能闭了嘴。 不过因为郑嬷嬷多了这句嘴,镇国夫人心中倒是多了这个期翼。 若是两个孩子有心,那她成全又如何? 想要孩子还不简单,到时再给沈筠棠纳两房妾侍,诞下孩儿放在阿薇身边当做嫡子养育便是。 镇国夫人抿了一口茶水,“川儿呢?” “老夫人,侯爷一早就去北大营了。” 蒋家一家刚从湖北回燕京,虽然镇国侯身上还挂着虚职,但因为在朝假内,所以并不用去上朝。 镇国夫人口中的“川儿”就是早年从旁支过继过来继承血脉的孙子蒋振川。 蒋振川如今二十岁,还未成婚,继承了镇国大将军蒋容的爵位。 如今是镇国侯。 他因为荫庇得封了四品宣威将军,虽然是闲职,但是到了燕京,还是要去兵部和军营报道的。 “等川儿回来,你派人告诉他,让他明日莫要出门,留在府上招待阿棠。” 郑嬷嬷听了颔首。 沈筠棠独自坐在书房里,手中拿着细毫笔,眼睛却呆呆地盯着宣纸上的字迹。 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拿起笔又写了一行字。 还是如之前一样! 她扔掉手中毛笔,心急的在桌案上寻到了一本原主的手写册子,翻开来与自己现在的字迹比对。 顿时她就说不出话来。 竟然一模一样!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能不知不觉模仿原主的笔迹,而且完全叫人分辨不出来。 压下胸腔中的激动,沈筠棠慢慢平静下来。 这显然是个意外之喜,作为高门贵胄,字迹很是重要,不管是拜帖还是上书奏折,都要写字。 沈筠棠还担心字迹被人拆穿,这下好了,疑虑全消。 虽然她能写出原主字迹这种事玄而又玄,可她连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再多一些奇怪的事,她也能冷静应对。 就当这是附赠她穿越的福利好了。 沈筠棠很能想的开,再说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和精力来琢磨为什么,整个侯府还要靠她呢! 她先写了拜帖让人送到镇国夫人手中。 随后又让咏春去了一趟二姐的褚玉苑,将长寿的事情与她说了。 咏春聪慧,看出世子爷想趁着这个机会提点二小姐,嘴角抿着笑一刻也没耽搁就去了。 咏春离开后,沈筠棠就开始看府中公产里的几家铺子的账册。 最后只留下一间玉石铺子在手里。 她将两家绸缎铺子和一家酒楼的账册单独挑出来放在一旁,略微想了想,吩咐白梅去取五两银子来。 等白梅回来,沈筠棠就带着账册去了韩姨娘的院子。 韩姨娘此时正坐在廊下做针线,许是有她之前发话,小院倒是有粗使丫鬟打扫了。 沈筠棠一进院子,小丫鬟连忙快跑着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韩姨娘牵着香姐儿的手亲自迎了出来。 韩姨娘恭恭敬敬对着沈筠棠行礼,沈筠棠将她扶起来。 “世子爷,您今日来寻奴婢可是有事?” 沈筠棠微牵嘴角,“姨娘不必担忧,是好事,我们进去说吧。” 韩姨娘这才想起来她们这是站在廊下,确实不是谈事情的地方,她连忙把沈筠棠请进去。 小院简陋,连厅堂也小。 不过坐北朝南,深秋早上有暖阳射进来,到也显得暖和。 沈筠棠扫了一眼,发现韩姨娘的院子还没烧炭,蹙了蹙眉头。 “姨娘怎没烧炭?” 燕京这个时节已经算是入了冬,普通人家也陆陆续续开始烧炭了。 韩姨娘有些尴尬道:“我一向不怕冷,迟些烧也没关系。” 沈筠棠心思细腻,视线扫了眼韩姨娘冻红的双手,没再说什么。 两人在主厅坐下。 韩姨娘很规矩,在沈筠棠面前,她自觉坐在下首,并且只坐一半椅子。 第二十一章:心酸 这还是韩姨娘比沈筠棠辈分大的原因,如果韩姨娘与沈筠棠是平辈,只怕她连坐都不会坐。 沈筠棠看出她的拘谨。 “姨娘在我面前大可不用在意这些。” 韩姨娘却委婉地摇摇头,“世子爷面前,礼不可废。” 沈筠棠也不勉强,随她去。 有些事情是根深蒂固、一时间无法改变的,等到日后她们熟悉了,韩姨娘自然能放开。 等小丫鬟上了茶,白梅将香姐儿带到院子里玩儿,沈筠棠才取了几本账册出来推到韩姨娘面前。 韩姨娘盯着账本,眼里都是惊色,“世子爷,这是……” 沈筠棠嘴角微微扬起,“我早知道姨娘是商户出生,年幼时就在家里帮忙管理铺子,实话与姨娘说,这是府上公中几家铺子,我想交给姨娘打理,不知道姨娘愿不愿意。” 替侯府管理铺子! 这可是类似于大管家的活计! 如果她真的能做好,在侯府的地位绝对不会像今日这般,连一个小丫鬟都能轻易欺负。 韩姨娘心中狂喜,可想到侯府的几位嫡小姐和老夫人,又犹豫不决。 沈筠棠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迟疑。 “姨娘不必担心几位姐妹,老夫人也从不管外院的事。” 言下之意,这些都是沈筠棠做主,只要她同意就没什么问题。 “世子爷当真?” 沈筠棠颔首。 韩姨娘突然起身朝着沈筠棠就拜跪,把沈筠棠骇了一跳,忙弯腰将她扶起。 “姨娘,你不必这样,你还未看这账册呢!” 沈筠棠无奈,看来韩姨娘在侯府被压抑太过,她只不过给了她一点希望,她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韩姨娘这时也反应过来,她脸红道:“奴婢小家子气,世子爷不要介意。” 沈筠棠摇手,“姨娘先看账册再做决定吧。” 韩姨娘这时候镇定下来,压住心内喜色,轻声询问:“敢问世子爷,这几家铺子可有盈利?” 沈筠棠也不瞒她,“只有一家绸缎庄每月还有些进宜,剩下的两家每月都要亏损些银两。 “亏损的可多?” 沈筠棠摇头,“亏的倒是不多。” “那就成,世子爷放心吧,交给奴婢,一个月后,奴婢便能叫这铺子有盈利。” 沈筠棠没想到韩姨娘会这么爽快。 让一家亏损的铺子盈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倒是不怕韩姨娘做什么手脚,铺子的房契还在她这里,常日里也有聂管家的人盯着。 “姨娘要是用银子只管在聂管家那里支取,我已经与他打了招呼,铺子里的人你可以随便指使,到时候我会让陈绍安排两个护卫保护姨娘。” 韩姨娘没想到沈筠棠想的这么周到,顿时又觉得甘愿了一分。 沈筠棠将手中荷包推给韩姨娘,“姨娘,这是五两银子,是这个月的例银,日后你就照这个份例领取。” 等到沈筠棠离开小院,韩姨娘又抱着女儿香姐儿哭了一场。 香姐儿还不太懂为什么姨娘又哭又笑的,她用小手给韩姨娘擦着眼泪,奇怪的问,“姨娘,你怎么了,大哥来看我们,你难道不高兴?” 韩姨娘连忙用帕子擦了眼泪,对女儿露出一个笑容,“怎么会,姨娘这是高兴的,以后我的香姐儿再也不用受苦了。” 沈筠棠承诺只要韩姨娘铺子经营的好,年底分红会算上她一份。 有了这些钱,韩姨娘就能给五小姐沈香积攒下一些嫁妆银子,到时候女儿长大嫁人也多了一分保障。 她怎么能不高兴。 香姐儿眼睛亮亮的,她撅了撅嘴,“有大哥在,香姐儿当然不用受苦。” 韩姨娘笑骂了女儿一句,这是有了兄长忘了娘。 “对了,香姐儿,你大哥说要给你请先生教你读书识字,你可一定要好好学,知道吗?” 香姐儿用力点头,“放心吧,娘,大哥既然想让香姐儿识字,香姐儿一定会努力的。” “这孩子!”韩姨娘轻轻摸了摸女儿细软的发辫。 沈筠棠回到啸风居时,咏春已经回来了。 沈筠棠瞅了她一眼,见她似乎情绪有些不好,问道:“怎么了?难道二姐还给你气受了?” 咏春连忙摇头,二小姐知道她和白梅整日在世子爷身边贴身伺候,其实已经将她们姐妹当成了世子爷的通房,二小姐实际上是最疼爱世子爷的……怎么可能会对她们严厉。 沈筠棠在内室一张软榻上坐下,“那你皱着脸做什么?” 咏春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有些微惊。 以前世子爷整日冰冰冷冷的,到哪里也都是板着脸,她和白梅在世子爷身边伺候,也很少流露出自己的情绪。 可没想到这才几天,她们好似就习惯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世子爷,在她面前也毫无顾忌了。 看来人总是喜欢温暖,想要靠着温暖。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希望世子爷能永远这样。 咏春忙拉回思绪,“世子爷,奴婢去褚玉苑的时候,三小姐和四小姐也在。” 沈筠棠视线扫过来,等她说下去。 等到咏春将事情和盘托出,沈筠棠才沉默下来,那盏颇沁人心脾的茶也喝不下去了。 因为到了深秋,府上要添置冬衣。 往年这件事是早应该准备的,但是今年由于原主沈筠棠生病和永兴侯过世的事情,就这么耽误了,直到现在才抽出空来准备。 只是由于办理永兴侯的丧事,侯府花费颇多,就算是内宅的银子也挪用了不少。 二小姐想着冬日里过节新年都要用到银子,便将几个姐妹招集到自己院里商量。 四小姐年纪最小,她自觉提议穿姐姐们的旧衣。 反正她如今十四,还未及笄,也很少要出门应酬,穿一穿旧衣也能过去,首饰也不用新打了。 而二小姐和三小姐斟酌过后也不过做了一套冬衣,秋日的更是都省下了。 倒是给沈筠棠这里在规制里又添了两套衣裳。 二小姐觉得弟弟如今要继承爵位,出门应酬,甚至是进入官场,头面东西不办妥是不行了。 咏春在一旁听了心酸。 旁人家的侯门千金,哪一个不是花枝招展,娇艳不可方物,每季新衣更是穿不完。 可到了他们这侯府可好,家里正经嫡出的小姐们为了给兄弟多做几件衣裳,自己竟然连新衣也没有。 第二十二章:拜访 四小姐还要穿姐姐们的旧衣。 沈筠棠蹙眉,“我这里还剩下多少银两?” 咏春抿了抿唇,“二百两不到。” 这么少…… 看来这赚钱也迫在眉睫。 总不能真沦落到倒卖家中的祖传之物的地步吧…… 既然她现在就是沈筠棠了,既然决定扛起永兴侯府,那她也定不会叫自己的姐妹们受苦的。 这个年代,永远都是女子最难做。 这么一想,她成了女扮男装的侯府世子爷也挺好的,起码在交际方面不用受到拘束,想做什么也不用束手束脚。 “咏春,旁的侯府规制里,府上嫡女秋冬用度几何,你说来我听听。” 咏春没想到世子爷会问起这个。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以前夫人还在的时候,府上小姐们也同样是那个规制。 “秋日里的夹袄衣裙,冬日里夹棉绣鞋,袄子,裙衫,披风,袖筒,头面等物,一人约莫五百两。” 五百两……家中四个小姐,看来至少需要两千两银子才行。 要是对于原来的沈筠棠来说,想要平白无故获得两千两,可能除了变卖家中珍宝别无二法,可对于现在的沈筠棠来说,两千两不过只是想不想的问题而已。 见世子爷没说话,咏春担心这些银钱将世子爷吓到了,她担心地抬头看了一眼主子,想要安抚一番。 却没想到看到沈筠棠是这样一副成竹在握的表情。 她咽了口口水,以前夫人在世的时候,那些银子一般都是从夫人自己的私产里出,后来因为夫人身子每况愈下,又怀上了四小姐,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吃用了许多极品药材,夫人的私产也因此花出去许多。 不然倚着永兴侯的廉洁,又如何供得起家中娇养女儿的花销。 只是侯夫人不在后,侯府家底早已不如前了。 侯夫人留下的嫁妆,一大半都贴补给了出嫁的大小姐。 余下的也分给了剩下的几个姊妹。 “世子爷,您难道有赚钱的法子?” 沈筠棠瞥了咏春一眼,嘴角突然调皮地翘了翘。 沈筠棠本就长的好看,即便是一身男子打扮也遮掩不了她浑身的光彩。 原主每日里板着脸,很少露出笑容,就这样,侯府里怀春的小丫鬟们都私下里叫世子“玉面小郎君”。 更何况,现在的沈筠棠举止有度,待人温和,心思细腻体贴,有时还会诙谐幽默的开玩笑、贴心的逗长辈开心。 此时,她勾起嘴角,一双因为笑容而微微眯起的眼睛像是月牙一样,搭配上她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肌肤,顿时让咏春心口一窒,下一秒竟然突突跳的飞快。 若是她不知道世子爷根本就是个女儿身,被她这样一笑,还不立即死心塌地…… 穿着男装的沈筠棠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那种和煦又阳光的俊美。 既没有侵略感,又叫人如沐春风,特别是她展颜的时候,总有让人着迷的魔力。 她勾起嘴角时,那抹调皮的弧度,恐怕岿然不动的摄政王都抵挡不了。 沈筠棠奇怪的看着咏春突然脸色涨红的模样,还毫不自知的询问,“怎么了,难道你不相信?” 一向沉稳的咏春脸都要烧熟了,她连忙摇手,“不,不是……奴婢没有不相信世子爷。” 害羞的咏春哪里好意思说出真相。 等到咏春和白梅私下里一起说悄悄话的时候。 咏春就没忍住吐槽。 “白梅,你有没有觉得世子爷好像变得越来越好看了。” 白梅偷偷一笑,“世子爷这些日子越发爱笑了呢!不过世子爷笑起来真好看,我以前可没见过。” 咏春叹气,是呀,也太好看了些,没瞧见府上那些大小丫鬟们没事就偷偷看世子爷嘛。 白梅捂嘴,悄声在咏春耳边道:“要是咱世子爷真是男人,不知道要叫多少女人伤心呢!” 听了白梅的话,咏春眼角抽了抽,难道世子爷现在伤的那些大小丫鬟的心还少吗…… 送到镇国大将军府的帖子很快就有了回音。 隔日清早,沈筠棠带着礼物亲自去大将军府拜访。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日没喝那汤药的关系,沈筠棠的气色居然比以前好了许多。 以前瞧着还病怏怏,风一吹就倒,现在倒是真像个健康的贵公子了。 镇国大将军府离永兴侯府并不大远。 马车不过两刻钟就到了。 长寿受伤,如今出门只能换陈绍陪同。 沈筠棠毕竟是女儿身,怕有不便,这次带了咏春一起出来。 到了大将军府门口,门房一眼就认出了永兴侯府的马车,忙飞奔进去通知管家。 沈筠棠跳下马车,被大将军府管家请进了府门。 绕过照壁,沈筠棠就看到一着银灰直缀的高壮男子屹立在侧。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常随打扮的小厮。 沈筠棠抬头打量了这年轻男子一眼。 年轻男子身材高大壮实,竟然足足比他身边常随高了半个头,长缀掩盖下的身体肌肉饱满,大眼浓眉,鼻子高挺,一头乌黑青丝一丝不苟用玉冠束在脑后。 他面容干净,显然是个喜洁之人。 男子放在现代算是让人心跳的型男,浑身充满男人味儿的那种。 想必这位就是镇国夫人过继来的嫡孙,现在的镇国侯。 沈筠棠不管是年龄还是爵位都要比眼前男子低上一点。 她虽是来大将军府拜谒做客的,但也不能失了礼数。 她如玉的面容上带了一丝如沐春风的微笑,几分调皮地歪了歪头,而后朝着蒋振川拱手相拜。 第二十三章:菊花 蒋振川一直跟着镇国夫人待在祖籍湖北,就算是来过几次京城,那也都是行事匆匆。 尽管他知道祖母与老永兴侯交好,但他却一次都没去永兴侯府拜谒过,自然从未见过这位永兴侯府小世子。 他们搬来大将军府时,他也听身边人说了一嘴。 他只知道这永兴侯过世,人丁单薄的永兴侯府就只能靠一个年纪轻轻不过才十七岁的小世子,这未及弱冠的小世子也是个可怜的,在朝堂上,还有那位压着,老永兴侯又卧床不起。 不过蒋振川再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个侯府世子长的这番模样。 明明是个男儿,却唇红齿白,像是个糯米团子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捏捏碰碰。 明明都十七岁了,瞧着就像是十五六岁,身形羸弱,若不是她气质与女子截然不同,长的又颇为英气,他可能真的会看错眼,将这小世子当成女人…… 蒋振川是个严肃冷硬的人,许是受镇国夫人影响,浑身都带着一股军旅将军的气质,做事也雷厉风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了这个小世子,他心就忍不住的有些柔软了。 蒋振川大步走到沈筠棠面前,亲自伸手将她扶起来。 “小世子不必多礼,我早听祖母说过你,今日总算是见到真人,我虚长你几岁,若是不嫌弃,直唤我蒋大哥即可。” 沈筠棠微微一怔,来之前,她早就让陈绍去打听过这位镇国侯的脾气。 都说他性格硬冷,做事极有原则,为人正直,却不是好接近的,最好不要和这位攀关系,不然尴尬的只会是自己。 陈绍这可不是瞎打探的,基本上他给出的情报真实率有八成以上。 可是这么一见面,沈筠棠却没发现这位镇国侯哪里难相处了,这不还亲密的与她称兄道弟? 难道情报真的有问题? 沈筠棠可没傻到不识时务,她年纪本来就没蒋振川大,叫声大哥也是应该的,又不会少块肉。 当即她就毫不客气道:“既然这样,蒋大哥日后叫我名字便是!” 她还没束冠,是没有字的。 蒋振川刚毅的脸上多了一丝柔色,他伸手请沈筠棠去后院。 此时镇国夫人已经在后院等着了。 咏春和陈绍等人跟在沈筠棠身后。 在蒋振川与沈筠棠并排朝后院走时,蒋振川身边的常随双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去。 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明白今日侯爷到底是怎么了。 他从小与侯爷一起长大,侯爷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 不喜与人交流,脾气也像是臭石头一样,见谁都摆着一***不变的冷脸,若是旁人不主动接触他,他是绝对不会去接触别人的。 就算是在军中,也常常有同僚被他气个半死。 可是今日侯爷像是吃错了药,不但主动与这永兴侯府世子示好,甚至还开口与这小世子称兄道弟! 这般关爱,好似这小世子是侯爷亲兄弟似地…… 双成实在是琢磨不懂今日侯爷的心思,难道说是因为这小世子长的一张嫩脸皮? 想到一种可能,双成立马摇头,又“呸呸”了两声。 怎么可能,他们侯爷可是威武勇猛的男子汉! 日后还要娶高门贵女,生个十个八个少爷小姐的。 想到这里,双成又情不自禁将视线落在永兴侯府小世子的背影上。 这小世子个头不算高,他们侯爷站在一旁竟然足足高出了她大半个头。 她比一般男子要瘦弱些许,听说这小世子自小身子就不大康健,现在瞧来,想必外面的流传没错。 不过她浑身气质清雅,笑起来叫人如沐春风,家中遭此变故,性格居然还能这般乐观开朗,又叫人佩服。 这般一番观察下来,双成对沈筠棠的印象倒是改观了几分。 此时正值秋日,是赏菊的大好时期,大将军府本就布置精致,此时后花园中盛放着一簇簇菊花,在微冷的秋风中散发着淡淡的沁人香味,倒是很吸引人眼球。 沈筠棠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一旁的蒋振川发现她的动作,脸色又是柔和一分,“阿棠喜欢菊花?” 沈筠棠身子一僵。 她要是个纯粹的古人还好,一提到句话只会想到梅兰竹菊四君子,可偏偏她是被现代那些信息荼毒过的。 蒋振川说到菊花,只会让她后臀一紧…… 蒋振川没听到她接话,还以为她刚来府上有些腼腆,便继续道:“我和妹妹也都喜欢菊花,阿棠,你瞧那边的大波斯菊,还是我亲手培育的,你若是喜欢,回头我赠送你几盆。” 沈筠棠:…… 沈筠棠觉得她如果现在不拒绝镇国侯的好意,等到她走的时候马车上恐怕会摆满了菊花…… 她在心中欲哭无泪,大爷的,她不断袖也不上坟啊! “多谢蒋大哥好意,这些菊花确实美不胜收,可惜小弟家中并无人精通打理,还是莫要糟蹋了。” 蒋振川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是没有听出沈筠棠话语中婉拒的意思,可他心中就是莫名起了一丝烦躁。 “几盆菊花罢了,若是阿棠不喜,送人也行。” 好吧,这位大哥还挺强硬,沈筠棠不想在这里和他纠结这个问题。 不过几盆菊花,人家想送就送呗! 到时候给家中姐妹们赏玩也是可以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镇国夫人所住的正院外。 院门口,郑嬷嬷早带着人等着了。 瞧见人远远地朝这边走来了,她立即差身边小丫头进去禀报。 里头镇国夫人和蒋忠薇听到消息,俱是脸上一喜。 蒋忠薇有些急切的看向院门口的方向,苍白的脸颊竟然多了两抹酡红,让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镇国夫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也加深了一分。 “祖母,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家哥哥变成什么样儿了。”蒋忠薇忐忑紧张的道。 镇国夫人暗笑,“阿薇,别急,马上就能见到了。” 蒋忠薇一顿,这才反应过来祖母是在打趣她,两眼顿时有了一丝恼色。 她娇嗔道:“祖母!” 这时,院门处传来人声,镇国夫人连忙安抚孙女儿,“快看,来了!” 第二十四章:抱大腿 祖孙两人视线双双落在花厅门口,尤其是蒋忠薇。 她眼眸璀璨,星星烁烁闪着光芒,期待着沈筠棠的出现。 下一秒,花厅毡帘被丫鬟撩动,随后走进来两个男人,高大的那个不用说,自然就是镇国侯。 镇国侯身边的青年便是永兴侯府小世子。 蒋忠薇目光落在沈筠棠身上时,眼中瞬间光彩更甚,两颊也越发的绯红。 她情不自禁攥紧了手中的锦帕,片刻后好似才反应过来,羞涩地低下了头。 只是尽管视线里已经没有了那张让人如沐春风的脸,但还是心却跳的飞快,脑中也尽是方才沈筠棠清俊舒朗的模样。 她本就生活在深闺,身体又不好,甚少见外男。 平日生活里相处最多的男人就是兄长,镇国侯是那种高大气势压人的男子,蒋忠薇还从未见过像沈筠棠这样的贵公子。 俊雅温儒,笑容干净,浓眉俊目,好似最温暖的阳光,顷刻就能照亮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沈筠棠一眼也看到了花厅中的镇国夫人以及她身边正值妙龄的女子。 镇国侯领着沈筠棠走过去,此时镇国夫人已经站了起来,蒋忠薇连忙扶住祖母。 祖孙两人迎过来,镇国夫人尤为高兴,“阿棠,我在家中盼了好些日子了,可算是将你盼来了。” 沈筠棠连忙行礼,“国夫人说的哪里的话。” 蒋忠薇立在镇国夫人身边微微低头,只敢趁着沈筠棠不注意的时候瞅她一眼。 镇国夫人发现孙女的异样,趁着几人坐下的时候给沈筠棠介绍,“阿棠,还记得你幼时来我家玩,遇到的小妹妹吗?” 沈筠棠看向蒋忠薇,眼眸微弯,“阿薇妹妹?” 镇国夫人笑起来,“正是,你们也有十多年没见了。” 蒋忠薇在祖母的引荐下给沈筠棠行礼。 这时,几人才安顿好,闲话些家常。 蒋忠薇陪坐在镇国夫人身边,温柔娴静。 反倒是一旁平时死板冷硬的镇国侯时不时会迁顾着沈筠棠,给她拿点心和茶水。 镇国夫人问起老永兴侯的病情。 沈筠棠面色一暗,“国夫人,实不相瞒,祖父情况不大好,此次我来就是奉祖父之命。” 镇国夫人一生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沈筠棠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几乎是立马察觉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容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顿了顿,对身边孙儿孙女道:“阿川你带着阿薇先下去,我有些事与小世子说。” 蒋振川看看祖母,余光又不经意扫了沈筠棠一眼,起身扶起一旁的蒋忠薇离开。 外间,蒋振川安排了人守着,自己带着妹妹去偏房休息。 当安顿好妹妹,蒋振川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妹妹一把拽住了袖口。 “阿薇,怎么了?” 大将军府也是人丁凋零,两人自小就跟在镇国夫人身边,虽然不是亲兄妹,却比亲兄妹还要亲近。 蒋忠薇身体又一直不好,蒋振川对这个妹妹更是呵护备至,见妹妹脸色苍白地拉住他的衣角,微微叹息一声在她床边坐下。 蒋忠薇斟酌着开口,“哥,沈家哥哥,她……现在如何?”她原本是从来不管朝堂上的事情的,一是原来他们在湖北老家生活,远离大燕政治中心,二也是镇国夫人的私心,不想叫她费神。 蒋振川没想到妹妹会问这件事,他微微一怔,给蒋忠薇拉了拉被角,苦笑道:“永兴侯府的情况本来就不好,永兴侯这次去的突然,就算是阿棠有丹书铁劵和文帝圣旨,想继承官位没有助益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摄政王可不会干看着……” 蒋忠薇听着哥哥的话,越听越是着急,“那沈家哥哥……” “阿薇,别急,你以为祖母回来是做什么的?” “祖母会帮沈家哥哥?” 蒋振川那冷硬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微笑,“朝廷上遗老还有不少,他们是不会允许摄政王这么嚣张下去的,永兴侯府掌管的是重要的御史台,哪里能这么轻易被摄政王侵吞?” 蒋振川这么安慰一顿蒋忠薇后,她终于放下心来。 她朝着哥哥蒋振川露出一个虚弱却舒心的笑容。 沈筠棠和镇国夫人足足聊了半个时辰。 最后沈筠棠站起身对着镇国夫人长长揖了一礼。 “这次多谢国夫人相助,等祖父身体康健,一定让他老人家亲自来拜访。” 镇国夫人连忙将她扶起,“说的是什么话,我与你祖父的想法一直都是一样的,何谈什么相助,若是摄政王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你以为我们蒋家还能占着镇国侯的头衔吗?” 沈筠棠沉默下来,她没想到这次镇国夫人回京还有这层关系。 “好了,路是人走出来的,我年纪大了,就算是手中还有些亲兵,但也不会超过规制,也不大可能会再上战场,虎符他是不会再交到我手中的。但是阿川不久就要在朝堂任职,你们兄弟,日后可要互相照应。” 沈筠棠应下,“国夫人这个放心,我和蒋大哥互相扶持是应该的。” 镇国夫人颔首,“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一起出去吧,该用饭了。我从湖北带了厨子过来,叫你也尝尝咱们湖北的家乡菜。” 沈筠棠扶着镇国夫人,嘴角弯弯,“那我今日就有口福了。” 镇国夫人笑着虚点了点她。 离大将军府不远的北定街,一辆豪华马车内,摄政王殿下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对面坐着的秦天华在汇报事情。 “殿下,属下觉得镇国夫人这次突然从湖北回来,恐怕不简单。她老人家如今手中虽然没兵了,但是往日在军中威信还在,如今北大营的许多武将可还是她老人家当年带出来的!” 对面一身玄色蟒袍的摄政王听到属下的担忧,微闭的眼皮连动都未动。 如果不是他露在宽大袖袍外的修长手指在摩挲着一枚青色古玉,秦天华恐怕都要以为这位爷已经睡着了。 见摄政王不说话,秦天华也安静下来。 等了片刻,对面的主子清冷如玉击的声音突然响起,“那小世子呢?” 提到这个,秦天华就来气,“嘿,那小子还真是有些能耐,去大将军府抱大腿去了。” 摄政王突然哼笑一声,“哦?在大将军府?正好本王还未去拜见过国夫人,现在便去吧。” 第二十五章:巧 今日镇国夫人叫人准备的是家宴。 有老永兴侯的那层关系,沈筠棠在镇国夫人这里不算是外人,加上镇国夫人也有私心,所以才备的家宴。 家宴是不分男女席的,反正就是镇国夫人带着三个小的。 沈筠棠、蒋振川、蒋忠薇年纪都相差不大,倒也不觉得有何突兀。 筵席就摆在后院的主厅,沈筠棠跟着镇国夫人到的时候,蒋振川也正带着妹妹蒋忠薇过来。 镇国夫人坐的是主位,沈筠棠和蒋忠薇分坐在镇国夫人两边,镇国侯蒋振川坐在沈筠棠身边。 两家虽亲近,但是男女大防还是不能一点都不注意的。 即便是这样,对于蒋忠薇来说已经很是满足了。 严格来说,她长这么大,还从未与除了哥哥之外的男子同桌而食。 等到众位主子落座,八盘凉菜已经先上齐了,随后丫鬟们排着队端着大菜上桌。 一时,花厅中食物的香味弥漫,叫人馋涎欲滴。 镇国夫人瞧着身边的沈筠棠,爱怜道:“阿棠瘦成这样,多吃些,特别是这道皮条鳝鱼和这个海参圆子,是咱们湖北的名菜。” 沈筠棠笑着点头,她还未夹菜,郑嬷嬷就匆忙从外头快步走进来,脸上也都是肃色,不等到镇国夫人面前就急惶惶的道:“老夫人,摄政王来了。” 也怪不得她在沈筠棠面前这么失礼,摄政王这个活阎王来了,她能不着急嘛! 镇国夫人一瞬间眉头蹙起,刚刚还洋溢着笑容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沈筠棠也变了脸色。 这个时候,摄政王怎么会来! 真是个冤家! 镇国夫人到底是历过事的,片刻就镇定下来,她由着郑嬷嬷扶起身,对身边的几个孩子道:“阿薇,你回房,川儿和阿棠跟着我去迎摄政王殿下。” 本来无拘无束高高兴兴的一顿饭就这么被摄政王搅黄了。 镇国夫人带着蒋振川和沈筠棠刚走到正院门口,就看到摄政王秦胤和他的护卫由管家领到了内院。 沈筠棠只抬头匆匆瞥了眼快步朝他们这边走来的摄政王,便低下了头。 不是摄政王的气势太摄人,而是她实在是害怕啊! 这个男人掌握着大燕最高的权力,前两天她还很有可能被他派人暗杀过,永兴侯府又与摄政王党派是死敌,任谁在她这个位置,见到这如狼似虎的摄政王也得胆儿小两分,双腿忍不住发抖啊! 沈筠棠觉得自己真特么苦逼极了。 既然摄政王殿下已经快到几人面前,镇国夫人也停下了脚步,就立在原地等着摄政王殿下走近。 蒋振川昂首扩胸立在镇国夫人身后,眼眸平视,不卑不亢。 镇国夫人本就是大燕唯一的女将,气质自不必多述,这样一来,在两人的衬托下,沈筠棠勾肩弯腰的样子就更不能看了…… 摄政王殿下一双浓黑的凤目扫过来,沈筠棠模样愈发显著。 他嘴角微勾,心中嗤笑,若不是那张脸能证明出是永兴侯的种儿,光凭这性格还真是天差地别! 也好,这么个软性儿,让她在朝堂上蹦跶也无妨。 沈筠棠不知道,她下意识显示的这副怂样竟然让滴水不漏的摄政王对她放松了警惕! 不得不说咱们阿棠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摄政王长腿很快就走到了镇国夫人面前。 镇国夫人领着两个小辈给摄政王见礼。 “殿下来的突然,老身有失远迎,还请殿下见谅!” 摄政王殿下伸手扶起镇国夫人,“国夫人免礼,无妨,今日是本王唐突了。” 话音落下,他有如实质的目光就落在沈筠棠身上,嘴角微微翘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只是本王没想到,小世子也在这里,今日还真是巧的很呐!” 沈筠棠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因为摄政王的这句话起来了。 她微低着头,嘴角微抽,硬着头皮答道:“我也未想到会有如此巧合。” 沈筠棠因为长年喝那药的关系,声音与一般姑娘相比,偏沙哑,可又带着那种特有的糯音,不但不难听,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沈筠棠的声音落在摄政王的耳朵里,让他剑眉拧起。 他又扫了一眼垂着头的沈筠棠,更觉看不起这个十七还猴瘦猴瘦的永兴侯府小世子。 还是不是男人,都这么大了,还像个没发育的孩子! 想他十七岁的时候已经人高马大,身强力壮,一拳能打死一匹马! 哪像这个小儿!跟没断奶似地!瞧着就来气! 沈筠棠在摄政王眼里这是打哪儿看着都不顺眼。 镇国夫人发觉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 “临近午时,不知殿下可用膳了?” 几人一边往正院花厅走,一边随意说着话。 摄政王迈着长腿走在最前,轻描淡写道了一句,“不曾。” 镇国夫人笑着接话,“老身方才正好带着几个孩子准备用膳,殿下若不嫌弃,一起吧!” “哦?国夫人请本王用膳,求之不得!” 沈筠棠与蒋振川并排走在最后,她抬头瞥了摄政王背影一眼,有些怀疑这个家伙是专门趁着这个时候来大将军府蹭饭的…… 蒋振川时不时注意着沈筠棠,发现她此时明显情绪不高,转身微微弯腰关切道:“阿棠,怎么了?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见蒋振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她身边了,而且此时两人距离居然如此之近,几乎只有两拳的距离,她骇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慌忙摇手,“蒋大哥,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蒋振川眉头蹙起,伸手就要扶她,可看她脸上有抗拒之色,有些悻悻然收回手。 “没事就好,阿棠,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沈筠棠这才发现,她和蒋振川已经被摄政王和镇国夫人落下一段距离了。 摄政王是何等的耳聪目明,落在身后的两人的对话一个字不落的落到了他的耳朵里。 听到沈筠棠那微微带着慌乱的特有嗓音,不知道为什么他心情就越发不痛快起来。 长腿摄政王突然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向着身后看去,冷声道:“没想到永兴侯小世子不但没有男子气概,竟然还如女子一般扭捏!当真是让本王开眼!” 第二十六章:夹菜 沈筠棠冷汗直冒,觉得这位大龄剩男摄政王殿下像是吃了枪药一样,说话都带喷火的。 即便两家人是死敌,那也不用当面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沈筠棠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他,“是……是我不好,让殿下见笑了。” 蒋振川瞧着沈筠棠在一旁弯腰躬身行礼道歉,她本来就瘦,如今做着这个动作,整个人显得更加纤瘦可怜,蒋振川不禁就为沈筠棠不平起来。 摄政王这也太过分了,小世子长的瘦弱又不是她想的,自打娘胎带来的有什么办法,加上体弱多病,不久前家中又遭逢大变,摄政王不安抚两句也就算了,还这般表明了讥讽,实在是让人愤慨。 蒋振川面色变得激愤,若不是两人身份悬殊,恐怕他忍不下这口气。 沈筠棠道了歉后,赶紧进了花厅。 摄政王扫了一眼满桌的菜,镇国夫人连忙道:“殿下来的正是时候,我们还没动筷呢!殿下坐吧!” “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摄政王殿下毫不客气的在主位坐下。 原本主位是镇国夫人的,这样一来,镇国夫人就只能在左手边的首位坐下。 沈筠棠瞧着自己位子旁边的人由镇国夫人换成了摄政王,本能就有些排斥。 慢吞吞挪着步子走到桌边。 摄政王余光瞥到那瘦的鸡仔儿一样的小世子,胸口那口闷气是越发的淤堵了。 “还不坐下!想耽误本王用膳!” 摄政王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可今日面对着沈筠棠却三番四次发火,就连镇国夫人都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 “殿下莫要生气,阿棠身子骨儿不好,你多担待点儿。” 摄政王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沈筠棠压着心口小心翼翼坐到了摄政王殿下身边。 蒋振川挨着沈筠棠落座。 镇国夫人笑道:“今日这顿饭是老身从湖北带来的厨子做的,都是正宗的湖北菜,殿下尝尝。” 摄政王轻应了一声,拿起筷子伸手夹了小块鳝鱼送进薄唇里,可他眼角余光却不自觉注意着沈筠棠。 只见那小世子胆战心惊地握住筷子,五只玉指像是水葱一般,纤细修长又白皙,被紫檀木的筷子一衬,更好看了。 摄政王在心中不屑,一个小儿,身子不强壮也就罢了,手竟然也这么小,真真是毫无男子气概,这永兴侯估计也是死不瞑目了。 有摄政王这个定时**在身边,再美味的菜她也没了胃口。 她能感受到身边若有若无叫她心房高高提起的锐利目光。 沈筠棠随意用筷子夹了面前的一盘肉丝炒芹菜,把芹菜一根根送嘴里,机械地咀嚼着,根本就吃不出来什么味儿。 蒋振川吃饭的时候也在注意着沈筠棠,见她一小人拘谨的夹着面前的菜,顿时怜惜起来。 他换了公筷,给沈筠棠夹了个海参圆子放到她空空的甜白瓷小碗中。 沈筠棠脑子正在神游,突然面前的小碗多了两个白生生的圆子,她有些错愕地转头看向蒋振川。 蒋振川对着她和善的笑了笑。 沈筠棠又低头瞧了眼碗里的丸子,更加没胃口了,她其实不太喜欢海产品,海参这种东西虽然昂贵稀有,可她并不喜欢啊…… 不过此时又不好拒绝蒋振川的好意,只能认命埋头进碗里苦吃起来。 好一会儿,那两个白胖的圆子终于进了肚子,她舒了口气,只觉解脱了。 旁边摄政王的俊脸刹那阴沉下来,原来在口中美味的菜肴好似一瞬间就失了味道,让人难以下咽。 这小儿方才吃饭还扭扭捏捏,味同嚼蜡,一副饭菜不对胃口的样子,怎么这镇国侯给她布的菜却吃的这般香甜,都快能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了。 摄政王在心中冷哼一声,他也放下筷子,拿起公筷,先应付式的给镇国夫人夹了块鱼翅,随后又落在皮条鳝鱼的碟子里,一连给沈筠棠夹了三块。 大将军府的这位湖北厨子做菜实诚,一块皮条鳝鱼做的比海参圆子还大。 只三块已经将沈筠棠面前的甜白瓷小碗盖满…… 沈筠棠:…… 摄政王皮笑肉不笑道:“本王观小世子太瘦,还是多吃些吧!” 刚才蒋振川夹的菜都没拒绝,这位披了一身狼皮的就更不敢拒绝了。 沈筠棠嘴角抽了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昧着良心道谢:“多谢殿下关心。” “既然知道这是本王的一片心意,那就赶紧吃吧!” 原身为了延迟身子发育,一方面喝药,一方面就是减少饮食,之前她的膳食都很清淡,就连荤腥儿都很少,肠胃早已适应这种素食,如今突然吃这些大荤的硬菜,沈筠棠简直难以下咽。 可阎王面前不得不低头,沈筠棠最后还是拧着眉将三块皮条鳝鱼压了下去…… 等到最后一口咽下的时候,喉咙口一阵作呕,险些没忍住翻涌的吐意。 这几日养回来的红晕,只一顿饭就吃的完全消弭了。 沈筠棠脸庞煞白煞白的,看到眼前一大桌子菜都想吐。 吃完后,沈筠棠瑟瑟的瞥了摄政王的筷子,生怕他一个脑子搭错线又要给她夹菜。 还好,这样的折磨没有再继续。 大燕勋贵高门修养都很好,俗话说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倒是平安下来了,除了沈筠棠一个人觉得分外难熬外,另外三人倒是觉得宾至如归。 原来沈筠棠是打算在大将军府中好好陪陪镇国夫人的,可这下摄政王这个阎王爷在这里,她哪里还有心思待着,反正该说的事情已经说好,还是趁早跑路吧! 用完膳,众人移步偏厅。 刚落座,沈筠棠就起身告辞。 镇国夫人也瞧出了她的不自在,有意放她回去。 “阿棠既然府中忙乱,还是先回去吧!阿川,你替我送送阿棠。” 沈筠棠和蒋振川站在一起给摄政王和镇国夫人行礼。 摄政王冷眼瞧着面前并排的一高一矮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不爽。 沈筠棠和蒋振川刚转身,就听身后如啐冰的磁性男声响起,“本王也有事要处理,与你们一道离开吧!” 沈筠棠暗骂,这个摄政王怎么就阴魂不散! 镇国夫人有些愕然,可也不好拦阻。 “那老身送送殿下。” “国夫人年纪大了,还是好好养着身子,本王与镇国侯和小世子一起就行了。” 第二十七章:求菊 这位是出了名的阎王,镇国夫人也只好随他了,交代了蒋振川照顾好摄政王,就由着他们这群年轻人去了。 在摄政王面前,蒋振川这个主人也显得有些拘谨。 三人走在一起,气氛迷之尴尬。 而摄政王本来就是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所以从大将军府后院到前院,摄政王除了一开始问候两人几句话,后面是一句话未说。 沈筠棠有时候话是挺多的,但是让她面对摄政王说,不好意思,她还没克服心理障碍呢,一句话说不出来。 反而是蒋振川一路注意沈筠棠的脸色,见她面色苍白,很是担忧,不时嘘寒问暖。 沈筠棠这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将军府大门后的照壁,她连忙对蒋振川道:“蒋大哥,今日多谢款待,改日小弟来招待你,家中还有许多杂事,小弟就先行离开了。” 话毕,又朝着摄政王恭敬行礼。 在沈筠棠刚要转身的时候,突被蒋振川拦住,“阿棠,你等等,我叫管家搬几盆菊花给你带回去赏玩。” 沈筠棠真想抚一把脸,问一句老兄你怎么还没忘记菊花这件事。 大将军府的亲兵动作还算是快,一刻钟就将菊花给沈筠棠装上车了。 沈筠棠哪里还待的住,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沈筠棠出了大将军府的大门,就见陈绍带着府中护卫与咏春一起站在马车边。 她快走几步到了马车面前,咏春看她脸色苍白难看,骇了一跳,忙上前一步扶住她。 “世子爷,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先不说,咱们快上车回府!” 咏春回头看了一眼陈绍,连忙扶着沈筠棠踩着木凳上了马车。 马车帘子被掀起又放下,咏春也跟着进了马车。 远处,摄政王盯着那还微微晃动的车帘,心里更是鄙夷。 这小儿体弱多病也就罢了,还没个男人的样子,出门竟然带着随身伺候的丫鬟! 瞧那丫鬟模样,怕不是通房吧! 永兴侯府的家规何时坏到至此! 这时,要是摄政王殿下身边的魏公公在并且知道他心中所想,肯定愕然无比。 这整个燕京,没有通房伺候的贵公子恐怕也就是您这棵万年不开花的铁树了,别说是勋贵了,就算是稍微有钱的富户,那也想讨个姨娘回去增色。 就说这镇国侯蒋振川吧,那人家也是有一两个通房的…… 摄政王心情不爽快,自然就要找茬,他对身边护卫吩咐了一句,那护卫立即领命,上马朝着永兴侯府的马车追过去。 沈筠棠这边才上马车,还没来得及舒口气,马车外陈绍的声音就响起。 “世子爷,摄政王殿下的人来找您。” 沈筠棠心口咯噔一下,这刚刚翻涌上来的吐意顿时就被吓了回去。 “什么事?” 陈绍这个猴儿精的这次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让我禀告世子爷,摄政王殿下想要从世子爷这里要两盆菊花回去观赏,不知道世子爷肯否割爱。” 沈筠棠一听是这个事儿,立马让陈绍带人将蒋振川送的所有菊花都转赠给那个活阎王。 摄政王的护卫很快回来复命。 “那小儿将菊花都送来了?” “是,殿下,永兴侯世子没留下一盆,都赠予殿下了。” “哼,算这小儿识相!都带回府中吧!” “是!” 于是这回瑞王府的途中,整个护卫队的人都能感受到殿下如沐春风的好心情。 只是苦了要菊花的那几名护卫,自家殿下对这几盆菊花如此小心,他们不敢怠慢,还专门去车马行寻了最好的车把式,亲自护送着将几盘菊花平安运到瑞王府。 菊花一到瑞王府,就被魏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快速搬到了摄政王殿下的书房。 随后几日,摄政王殿下一回来总是要先赏一赏这红黄白绿的几盆波斯菊,随后才会去办公。 于是,不出三日,几乎整个燕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摄政王爱菊。 有人为了奉承这位爷,还专门作了一首“摄政王爱菊说”,把摄政王比作菊花,清新高洁、傲立秋风、菊之典范! 而后便有人想方设法的往瑞王府里塞菊花,搞的整个瑞王府的盆栽在一夜之间都换成了各色风姿绰约的菊花,让人一进瑞王府感觉像是进了陵园一般…… 当沈筠棠在永兴侯府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笑的在床上打颤。 十月二十,大朝会。 此时,离永兴侯离逝已经足足过去了十日。 秋浓雾厚,天气越发寒凉,今年燕京城的冬日好似来的早些,如今这气温,炭盆已经是家家户户不可缺少的必需品了。 沈筠棠今天起的很早,用了早膳后就去了书房。 将账本看完,她起身在书房中走了走,随后就站在书房窗边,瞧着天井旁那一株还葱翠欲滴的冬青树。 那日,沈筠棠从大将军府回来就吐的天昏地暗,而后到了晚上就发了高烧,咏春通晓岐黄之术,给沈筠棠把脉后,这才知道是饮食所致。 沈筠棠底子本就不好,这一躺就在床上躺了好几日,直到昨日才恢复些精神,开始处理府中庶务。 远处的小花园已经凋零在瑟瑟秋意里,沈筠棠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今日大朝会镇国夫人能不能成。 她今日之后能不能继承爵位和官位,就在镇国夫人这今日一禀了。 白梅端着茶盏进来就见到主子立在大开的窗户边,整个书房没一点暖意。 她连忙放下茶盏,从旁边衣架上取下大氅给沈筠棠披上,“世子爷,你这病才好,可不能又吹了冷风,还是先喝杯茶暖暖吧。” 说着就帮沈筠棠关上了窗户。 沈筠棠无奈的笑着摇头,玩笑道:“白梅,你越来越像个管家婆了。” “世子爷,你就会埋汰奴婢。” 趁着主子喝茶,白梅将炭盆搬到了主子脚边,而后在书房一个木柜里,寻了几块碳出来,添到炭盆里。 沈筠棠边喝茶边看白梅忙活。 见到白梅加的碳并非是她以前见过的黑炭,而是泛着银丝儿的,一缕一缕的纹路很是好看。 第二十八章:炭 沈筠棠问道:“这叫什么炭?” 白梅笑起来,“回世子爷,这是银丝炭,这炭耐烧,而且烟小,听说是银丝木烧后所制。” 沈筠棠颔首,原来还有这种炭。 白梅把炭盆烧旺,又在上面架上一个特制的铁网盖子,而后将小铜炉放在上面,做完这些,白梅抬头笑眯眯道:“世子爷可还觉得冷?若是冷的话,奴婢再给您加一个炭盆。” 刚刚站在窗前还没觉得,现在一坐下,只觉得浑身的衣服都是冰凉的。 沈筠棠本来就怕冷,以前在现代有暖气地暖空调,就算是冬天都能美丽动人,可这大燕朝却不是现代,取暖的设施都是最原始的,加上地处北方,更干更冷。 沈筠棠点头。 白梅快步出去了。 沈筠棠方才看了半个时辰账本,起身跟着白梅去花厅转转。 路过花厅耳房,就见到小小的耳房半开的窗户冒出一股股烟来,好似着了火。 现在这府邸着火后果严重,所有的建筑几乎都是木质结构,一旦走水,损失惨重。 沈筠棠骇了一跳,连忙走过去。 一把将门帘掀开,就见到几个刚刚留头的小丫鬟围坐在一个粗制的炭盆边做针线…… 小丫鬟们吓了一跳,抬头看来,见是世子爷,纷纷起身行礼。 更有两人脸颊绯红,显然是害羞了。 “你们怎么都围在这里?”沈筠棠见没事松了口气,目光落在冒着大片烟雾的炭盆上,眉头蹙起。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瞧着稳重点的丫鬟上前一步回话。 “回世子爷,奴婢们在这边做针线边取暖,因……因这房间小,放上一个炭盆即可,人多也暖……暖和……” 沈筠棠打量了一眼这间小小的耳房,因为是隔间,确实很小,在地上铺上棉毯,再放上一个炭盆,围坐在一起的确要暖和的多。 如今这个大燕还没有棉花这种作物,到了冬日,普通人家都是靠往身上添衣服的层数来御寒。 富贵之家才有买得起羊皮兔皮的钱,于是这冬日取暖主要就是靠炭火,烧炭盆都是奢侈了,又何谈烧炕烧火墙。 冬日里,炭的价格和米差不多贵,普通百姓之家若是不提前存下,冬日一到,炭都用不起。 勋贵之家虽然比普通百姓好上百倍千倍,但那是主子,下头的下人有规定的份例,是绝对不会有主子的待遇的,又何况是比平常勋贵还要拮据一些的永兴侯府呢! 如今,这几个小丫鬟围在一起烧一个炭盆取暖,也是为了能节省一些。 可这般暖和倒是暖和了,却容易一氧化碳中毒,长时间吸入烟尘对身体也不好,会危害呼吸道。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生怕得罪了主子,一个个都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到土里。 沈筠棠瞧了心中叹息,对着几人摇摇手,“你们做你们的事吧!” 她转身回了书房。 翻了管家聂叔送来的账册。 眼看就是冬日,到时候府上需要的一应过冬物资还要更多,看来首要还是要有个能赚钱的法子。 正在想着,白梅已经回来。 她领着两个嬷嬷把另外一个新炭盆放在书房中间,刚转身要去取银丝炭,沈筠棠就朝她招手。 “白梅,你先别忙活,来,我问你些事情。” 白梅用帕子擦了擦手,快步走到沈筠棠身边。 “世子爷有何事?” 沈筠棠指了指身边的炭盆,“祖父祖母,二姐三妹四妹那里用的是什么炭?” 白梅一愣,想不到主子会过问这种用炭的小问题,以前自家主子可是从不在意这些的。 她顿了顿,见世子爷盯着她看,她连忙如实答道:“老侯爷老夫人那里用的都是银丝炭,至于几位小姐院子里的炭是次一等红炭。” “份例呢?” 白梅未想到主子会问的这么仔细,她是沈筠棠院子里伺候的大丫鬟,别的院子的事,有些她也不是很清楚。 “这个奴婢不知。” 沈筠棠颔首,继续问道:“那府中最低等丫鬟们用的是什么炭?” “除了一等的丫鬟和管事婆子用的是白炭,其余的下人们用的都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黑炭。” 原来光是一个炭,就分了这么多等。 “你去将府上人用的各种炭都取来一些给我看。” 白梅领命去了。 不到一刻钟,白梅和咏春一起进来。 咏春是姐姐,比白梅稳重许多,进来就又给沈筠棠生了个炭盆,放到她身边。 咏春站起身,“听说世子爷要看各种类的炭?” 沈筠棠颔首,“取来了没?” “取来了,只是这些炭都有烟气。世子爷身子刚好,还是不要接触这些低等的炭了。” “无事,你们少烧一点我瞧瞧情况。” 两个大丫鬟没有办法,只好从新取了炭盆来,放的远远的,将那些不同种类的炭烧给沈筠棠看。 一看之下,沈筠棠就蹙紧了眉头,即便是比银丝炭次一等的红炭,烧起来都有一股颇大的烟气,至于最低等的黑炭,还带着一股熏人的味道。 这炭是干的还好,只要稍微带点潮湿,立马烟气四溢…… 没多久,小书房里就“烟雾缭绕”。 咏春见主子脸色不好,忙道:“世子爷,奴婢还是命人将这几盆炭火搬出去吧。” 沈筠棠失落地挥挥手。 咏春急忙让小丫鬟把炭盆抬出去,当然这些炭火并为浪费,直接赏给啸风居里的下人取暖了。 主子用的红炭和大丫鬟们用的白炭已经够那些小丫鬟和粗使婆子高兴一日了。 沈筠棠趁着咏春出去的时候,问白梅,“这些炭不同种类各自售价几何?” 白梅想了想,“奴婢跟着采办出去过一回,银丝炭五两银子一斤,红炭好似是一两银子,白炭和黑炭分别是两百文和二十文。这是冬日里的价,若是咱们府上春夏囤积的话会便宜一些,尤其是白炭和黑炭。” 沈筠棠:…… 这无烟气的银丝炭竟然要五两银子一斤!抢钱呐! 银丝炭本来就压秤,一盆炭火就要烧掉一斤,这盆炭火半天都管不了,也就是说,光是她一天就要消耗几十两银子? 第二十九章:御史大夫 怪不得冬日府上花费飞涨!光她这里烧炭一项就已经了不得。 要知道韩姨娘一个月的例银才五两银子,这么一比,她那例银只够买上一斤银丝炭…… 沈筠棠深吸口气,“我这里日后不要烧银丝炭了,改成和姐妹们一样,用红炭。” 咏春和白梅听了骇了一跳,“世子爷,不行!” “怎么不行了,家中姐妹都能用红炭,我为什么不能用!” 她现在可是个“男人”,活的竟然比女孩儿还精细,太不像话了。 “不是奴婢们拦着,是您身子不好,用不了这红炭,若是为了这么件小事把您身子熬坏了,日后这侯府还能指望谁。”咏春是苦口婆心。 可沈筠棠有些倔强,“你们先把红炭取来,我先用半日看看,若是坚持不了,再换回来。” 咏春知道主子这是铁了心了,只能照办。 结果不用半日,沈筠棠就已经受不住,咳嗽的不行。 咏春连忙叫人把炭盆撤了,换银丝炭烧的炭盆来。 沈筠棠躺在玫瑰椅上郁闷的不行。 她这身子也太破了,这么娇气,这么个红炭都受不了,太丢脸了。 其实,原声虽然精神压力大,但是衣食住行却都是娇生惯养的,永兴侯府最好的东西都用在她身上了。 娇惯着养大,当然受不了这烟气。 沈筠棠瞧着不远处的炭盆,苦思冥想起来。 其实她不能用红炭的根本原因还是烟气大,如果没了这些烟气,使用的话完全没问题。 脑子里这么想,沈筠棠不妨就从嘴里说了出来。 伺候在一旁的咏春笑,“世子爷,那红炭没烟,还不就成了银丝炭吗!” 沈筠棠瞪了她一眼,可随即脑中灵光一闪。 要使炭没烟不行,却可以疏导炭盆产生的烟雾,只要烟雾都导出去了,不就成了? 到时候即便是用黑炭也没关系,可是省了好大一笔开支。 而且这样,还不容易让人一氧化碳中毒或是得呼吸道疾病。 沈筠棠赶紧起身去书桌边,咏春见她急惶惶的,不知道怎么了。 沈筠棠坐下后就急忙吩咐咏春,“咏春,你去帮我把聂叔请来,就说我有急事寻他。” “啊?哎,好嘞,奴婢这就去。” 等到老管家聂伟赶来,沈筠棠手中的图纸正巧画好。 管家这两日经常到世子爷的书房,如今已经是驾轻就熟。 “世子爷可是有事吩咐。” 沈筠棠站起,将图纸递给管家聂伟看。 “聂叔,您瞧瞧这个。” 沈筠棠本身就有绘画功底,又承袭了这具身体的,如今的工笔画细腻逼真。 这是一个特制烟囱的图纸,炭盆上装着长长的烟囱,可以将烟雾导出去,其中还有分割出来的三视图,若是长年做炭盆的亦或是铁匠,恐怕都能看懂一二。 老管家也是经历丰富,他低头瞅着手中画纸上画的东西,惊讶道:“世子爷,这是炭盆?” 沈筠棠笑,“聂叔眼力真好。” “可上头这个怪里怪气的东西是什么?” 沈筠棠耐心的给他解释。 听完沈筠棠的话,老管家惊讶地瞪大眼睛,“世子爷可是确定有这等奇效?” 沈筠棠没给他打包票,只是笑着说:“聂叔,你找个信任的老铁匠先做几个试试,若是成了,咱们府上说不定就能多了这样一份生意。” 老管家眼睛一亮,连忙将图纸宝贝似地揣进袖袋里,高兴道:“世子爷放心,这件事就交给老奴了。” 老管家出了书房门擦了擦鼻子,灰色的衣袖上带着些黑灰。 这就是长时间用炭吸入的,如果世子爷这个图纸真能做成,不但是造福百姓,也能让侯府赚些意外之财。 想到不用再吸入浓黑的烟雾就能待在暖和的房间里,老管家是浑身干劲儿。 老管家出去的时候恰好被进来的白梅碰到。 白梅与老管家打招呼,他老人家不知道在高兴什么事儿,都没看到她。 进了屋子,白梅询问姐姐。 “聂叔遇着什么好事儿了,我和他打招呼都没看见。” 咏春摇摇头,轻声道:“我也不知,就只知道好似是世子爷吩咐他做了什么事儿。” 白梅捂嘴笑,“咱们世子爷什么时候有这个能力了,吩咐一件事能让人高兴成这样。” “你闭嘴少说两句吧!” 沈筠棠画完了图纸,又在想着怎么给侯府挣点外快。 她主意很快就落到了侯府公中的那个玉石铺子上。 她将老管家送来的玉石铺子的账册翻开,逐一研究。 等到她亲自将账册核算完毕,居然发现一年下来,玉石铺子不但分文没赚,还赔了五百两…… 如今也不过在苦苦支撑。 玉石铺子开在燕京弘化街上,算是燕京城内最热闹的一条街道。 三五年前,玉石铺子一年还能盈利千两以上,可最近两年,附近多开了两家玉石铺子,永兴侯府这家生意就冷清起来。 铺子里制首饰的大师傅因为生意差走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被别家挖走的,如今,若大一个铺子只剩下一个首饰师傅。 沈筠棠觉得自己是有必要去亲自瞧瞧这家玉石铺子了。 姐妹们的冬装还要靠它呢! 沈筠棠正琢磨着,前院有小厮匆忙来报信,说是圣旨到了。 沈筠棠听了,心中一喜,猜到恐怕是镇国夫人将事儿给办成了。 她不敢怠慢,换了一身隆重的蟒袍就赶往前院。 前院花厅站着从宫中来的内侍。 为首的内侍太监颇为年轻,约莫不过三十岁,眉眼细长,身材微微发福,见沈筠棠被众人簇拥着走过来,那内侍拢袖朝着沈筠棠行了一礼。 “杂家给小世子行礼了。” 沈筠棠身边立即有人提醒,告诉她这位是宫中的高公公,皇上身边的人。 沈筠棠抬手回礼,“高公公客气了。” 沈筠棠与高公公寒暄两句,老夫人和府中几位小姐都赶了过来。 “既然人齐了,杂家就宣旨吧!” 永兴侯府众人以老夫人和沈筠棠为首,全部撩起衣摆跪在软垫上。 高公公尖细的声音在侯府花厅中响起。 等到圣旨读完,花厅中众人都是满面喜色。 沈筠棠起身双手接过圣旨,老夫人连忙让身边的大丫鬟取了赏银来送给宣旨的内侍们。 高公公没有拒绝,他笑着贺喜,“小世子,不,现在应该叫侯爷了。侯爷,杂家在这里就先恭喜一句了。” 沈筠棠亲自将宣旨的内侍们送到门口,回头看到永兴侯府高高的门庭,她这回终于长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有辜负这座府邸,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保住了沈家的爵位、官位、丹书铁劵。 从今日起,她不再是永兴侯府的独苗小世子,而是真正的永兴侯,掌管大燕整个御史台的御史大夫! 第三十章:谢恩 内侍走了没多久,镇国夫人就来了。 今日镇国夫人穿了一身武将的官服,尽管年纪大了,已头有白发,但仍然英姿飒爽。 沈筠棠亲自去永兴侯府大门外迎接。 镇国夫人被沈筠棠一搀进府邸,就低声道:“阿棠,我们先去你书房,老身有事与你交代。” 沈筠棠一怔点点头。 外院大书房内,此时只有沈筠棠和镇国夫人两人。 镇国夫人正与她交代今日之事。 “阿棠,你知道你这官位是怎么拿到手的吗?” 沈筠棠左思右想,才蹙眉道:“难道皇上帮我们沈家说话了?” 小皇帝和她同岁,今年也是十七,原主只在中秋宫宴上随父亲进宫远远的看到过一回,因为太远,还没看真切,只模糊有个印象,是个很年轻的男人。 镇国夫人也忍不住眉头蹙起,她摇摇头,“不是圣上,是摄政王殿下。” 沈筠棠:…… 沈筠棠此时有种哔了狗的心情,摄政王这是想干什么? 前几日还派人刺杀她,一副将她置之死地的样子,如今又故意推波助澜让她继承官位爵位,他是不是脑抽? 正是因为这样,镇国夫人才要亲自跑这一趟。 事有蹊跷,必定有因。 不等沈筠棠回答,镇国夫人又道:“下朝后,摄政王单独召见老身,话里话外暗示老身通知你去宫中谢恩时,不要谢错了人。” 沈筠棠:…… 至于摄政王殿下为什么保沈筠棠的官位,先不用聊,重要的是御史台还是沈家的,这一点就够了。 其他的事情还要等到她先走马上任再慢慢考虑。 她上任前还有约莫七八天的假期用来交接,不过进宫谢恩不能耽搁。 镇国夫人交代完沈筠棠,沈筠棠便陪着她去了后院福寿堂看望祖母。 镇国夫人看了还在昏睡中的老永兴侯,留在福寿堂陪老夫人吃了饭这才回大将军府。 翌日,沈筠棠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 咏春给她寻来了世子的品制朝服换上,白梅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 因她刚继承了爵位官位,朝服还没来得及新做,现在也只能穿世子品制的先将就一下了。 沈筠棠还未及冠,柔顺的如云长发只能束起一半,用小金冠固定住,剩下的披散在身后。 用螺黛修饰了她原本浅淡婉约的纤长细眉,脖颈某处微微打上一点暗影,不近看,那暗影就像是微微凸起的喉结。 嵌着猫眼石的腰带束住纤细的腰身,腰带下挂上龙龟墨玉,一身墨绿色的世子朝服上身,将原来过分纤瘦的沈筠棠衬的威武了些。 蹬上绣着云纹的鹿皮靴,又理了理领口,咏春和白梅后退两步看了看自家主子,随后满意地点点头。 沈筠棠被两人这般打量着也丝毫不怯,反而嘴角一勾,在她们面前转了一圈,溢出一个灿烂如温阳般的笑容,“如何?我这身打扮可让你们芳心暗许?” 咏春白梅在听清楚沈筠棠说了什么后,脸一瞬间涨的通红,白梅啐了一口,“侯爷,您说什么呢!” 自从昨日内侍来宣旨后,老夫人便下令以后沈筠棠就是当家做主的永兴侯,大家要改称呼了。 沈筠棠也不再逗两个丫鬟,自己又检查了一番,确定装扮妥当。 这时,咏春突然小小惊呼一声。 沈筠棠转头看她,“怎么了,可是我这一身打扮还有什么不妥?” “侯爷,您等等,那东西我给忘了。” 话毕,就快步出了内室,片刻后,沈筠棠就见咏春捧着一个精致的黄桃木盒子进来。 等放到了桌上打开,沈筠棠差点惊掉了下巴。 那盒中放着的是一根逼真的男人物什,透明的,泡在药水里,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额……还挺大…… 看到这个,沈筠棠扶额,原主的那些久远的记忆才飘上来。 这东西是老侯爷托人准备的,平日里原主不怎么用,除非是一些隆重的大场合,为了以防万一,严密装扮时用的。 就见咏春洗了手,凶残的伸进去从药水里把那东西捞上来,“侯爷,把这个带上吧!” 沈筠棠扶额,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后麻木的由咏春给她把那个东西装上…… 她今日穿的裤子里面两腿间制了一个暗袋,恐怕就是为了专门装那个东西的。 装好后,沈筠棠走了两步,感觉了下,觉得没什么影响。 那个物什虽然看着挺大的……但是重量却很轻,而且还是软的,很服帖,没什么异物感。 如果此时有某宝,她一定给个五星好评。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时候已经不早了。 沈筠棠匆匆用了朝食,便带着陈绍和护卫坐马车赶往宫中。 大燕皇宫华屋鳞次栉比,屹立在秋日金阳下,金色的屋顶发着光,更显得奢华堂皇。 这样的巍峨皇宫,怪不得那么多野心蓬勃的人要盯着那个位子。 不知道那位摄政王是不是也觊觎这座皇宫已久。 沈筠棠摇着头跟着内侍进了皇宫内那座高高的围墙。 来迎她的正是昨日去永兴侯府宣旨的内侍高公公。 “侯爷今日真是英武飒爽,若是换上御史大夫的深紫官服定然更加好看。” 沈筠棠听了这话但笑不语,她扫了一眼身边的这位高公公,眼眸一深。 御史大夫虽是大燕从一品官,但是手中握有督查之权,掌管整个御史台。 第三十一章:小皇帝 虽不是正一品,但却与正一品的官员权力没有多大差别。 也正是因为如此,摄政王嫡系才不肯轻易让出这块肥肉。 可是……为什么那个可怕的男人会突然改了主意?而且还要一手促成此事? 不管怎么说,永兴侯府可一直都是衷心的保皇党。 一道白光突然在沈筠棠的脑中闪过,她微微一怔,一双笑起来就微弯的眼睛眯了起来。 难道就是因为永兴侯府的位置,他这才故意保的她? 让保皇党系内对沈家存有疑虑? 离间? 一时间,沈筠棠还真猜不出高高在上的那位的意思。 沈筠棠不知道,引着她的这位高公公,正不时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沈筠棠走着走着就发觉这路有些不对,这方向,原主记忆没出错的话,应该是往后宫去的吧? 圣上接见大臣怎会在后宫…… 沈筠棠神色变得警惕,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边的高公公,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温柔的弧度,“高公公,这路怕是有些不对吧?” 瞬间,高公公脸上竟然多了一丝尴尬和心疼。 “侯爷,杂家没带错路,圣上就在御花园里。” 沈筠棠:…… 哪家皇帝召见外臣会在后宫的御花园? 没办法,高公公都开口这么说了,沈筠棠只能继续跟着。 这件事还真是沈筠棠多虑了,小皇帝还确实就在御花园。 等到了御花园,高公公又领着她七走八拐去了一处角落。 站在一片长廊上,沈筠棠极目远眺,这才看到不远处假山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那一抹明黄身边居然没有一个人跟着。 明黄色的袍角被吹起,竟然让人感到一丝凄凉。 沈筠棠嘴唇忍不住一抿。 不等她询问,高公公已经开口解释,“侯爷,圣上就在那儿呢,咱们快些。” 沈筠棠颔首,不由得加快脚步朝着那个明黄身影走去。 到得近前,沈筠棠这才慢慢看清。 这是御花园一处极为隐蔽的角落,周围没有当差的太监宫女,这假山后,只一石桌两石椅。 现在已是深秋初冬的时节,那石椅上竟然没垫上一块软垫。 不等沈筠棠行礼,一直背对着她望向远处宫墙的明黄色身影就转过身来。 直到这一刻,沈筠棠才第一次见到小皇帝的真容。 转过身面对沈筠棠的是一个高瘦的青年,皮肤苍白的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五官与摄政王有一两分相似,但却少了摄政王那股侵人的气势。 都说大燕皇族经过世代删选,不管男女都姿容秀绝,这么一看倒也不无道理。 不管是眼前与沈筠棠同岁的小皇帝秦澈,还是二十五岁“高龄”的秦胤,都长了一个顶尖的好模样。 小皇帝秦澈气质温和,做了这么多年傀儡,整个人居然没有一丝阴郁的气息,干净纯洁的就像是现代一心读书的高中生。 他那双与摄政王极为不同的狐狸眼,清透的眼神宛如他名字一样,毫无侵略性。 如果把摄政王比作草原的王者雄狮,那么这位小皇帝就是清灵的梅花鹿。 离了近了沈筠棠才发现小皇帝一身明黄的龙袍竟然有些宽大,罩在身上空空旷旷的,那袖口一处边角也磨的有点起了毛边。 视线往下落,那双绣着五爪金龙的鹿皮靴子似乎是半旧的。 沈筠棠看到石桌一旁,只高公公一人在给一个红泥小火炉加炭,那炭居然还不是银丝炭! 小火炉里不时冒出一缕缕烟雾,高公公将一个小铜炉放在红泥小火炉上。 看到这与她猜想中几乎是完全相反的情形,沈筠棠一时间都没想起来行礼。 还是在一旁的高公公故意咳嗽提醒了一句,沈筠棠这才弯腰拱手,朗声恭敬道:“微臣给圣上请安,圣上万福!” 一双修长、骨节因为寒冷冻的微微发红的大手将沈筠棠扶起,“沈大人不必多礼,坐吧!” 朝武帝秦澈的声音透着一股青年特有清朗,清朗中又带着一丝低沉的浑圆,声音很好听也很有辨识度。 他话说完就率先坐到了石椅上,似乎完全不在乎石椅的冰凉。 沈筠棠见小皇帝这般随意,也只好坐到他身边的另一张石椅上。 这时,高公公给两人奉了茶。 青花茶盅里是青碧色微微犯浑的茶汤。 沈筠棠虽然还裹着披风,但这一路已经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双手都是冰凉的。 高公公及时送上的这杯茶恰好解了燃眉之急,她双手捧了捧茶杯,手中终于多了一丝温度。 身旁的小皇帝好似看到了她自认为隐秘的动作,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等到奉了茶,高公公自觉退到了远处,守在御花园这处角落的入口。 高公公一离开,沈筠棠就开口道:“圣上,您……” 秦澈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他眉眼温和的询问沈筠棠,“沈大人,永兴侯赫然长辞,朕心痛万分,不知老侯爷身子可还康健?” 小皇帝关心的神情真切,一点也不叫人觉得虚伪做作,如果你对上他的眼睛,恐怕不多时就会迷失在他柔和的目光里。 闻言,沈筠棠摇摇头,“多谢圣上关心,祖父现在卧床,恐怕身子还要将养一段时日。” 这时,小皇帝突然苦笑一声,“朕无这宫中物品调配之权,也只能少了你和老侯爷的赏赐了。” 沈筠棠连忙推拒,“圣上能在宫中一切平安,就是微臣所盼了。” 小皇帝顿了顿,暂时沉默下来,他执起眼前茶盏抿了一口,微烫口的茶水入口,让他苍白的脸颊多了一丝血色,整个人看着不那么病怏怏的了。 呼出口的白气也带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沈筠棠有些愣神地看着这个场景,眼眸深处难免多了一丝同情。 她像是小皇帝一样将茶盏托起,抿了一口。 茶水刚进肚子,沈筠棠就察觉了味道不对。 她眉头一拧,硬是忍住了那股吐掉茶水的冲动,尽量若无其事地咽了下去。 她虽没有开口说出声,但是心中已经开始疯狂吐槽。 我去!堂堂大燕天子这喝的是什么茶叶。 永兴侯府虽然也不富足,但起码府中收入还是够主子们生活的,虽然日子过的不能像京中那些奢华的勋贵一样,但总比平常人家要好上几倍。 老侯爷好茶,每年经常有些好友会寄来各地特产的茶叶,其中不乏明前龙井,武夷岩茶等名茶。 原主虽然不好这口,却跟着老侯爷也品过许多名茶。 如今的沈筠棠别说还有原主的记忆,就是她在现代也没少喝过好茶。 一口就喝出小皇帝用来招待她的是什么茶。 这是普通的秋茶,而且是隔年的…… 这样的茶叶就算是放在普通百姓富户恐怕也不会再喝了。 可这小皇帝却喝的津津有味,仿佛在品什么极品蒙顶云雾。 难道小皇帝在皇宫里就过这样的日子? 第三十二章:御书房 秦澈温润的眸看着沈筠棠,见她勉强咽下茶水,嘴角泛起一丝柔和的笑意。 “沈爱卿可是不习惯喝这茶?” 沈筠棠哪里真的能直说自己的感受,正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小皇帝时,小皇帝却自己开口了。 “朕知道你们都喝不惯这茶,无妨,不必勉强。” 沈筠棠就见他伸手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手一扬,那盏冒着热气的茶就被他泼到一边的青石板上。 随即,小皇帝竟亲自给她蓄了一杯白开水。 沈筠棠带着一丝歉意看向小皇帝。 她抿了抿嘴,忍不住问:“圣上在宫中的日子还好吗?” 秦澈薄薄的唇角微扬,“没什么不好的,事情有人做,朕只需每日偷偷闲就行,比做皇子那会儿可好过多了。” 沈筠棠沉默下来。 她捧着那杯白开水微微垂头什么也没说。 先帝子嗣众多,可真正活下来的皇子却没几个。 小皇子排行十五,是当年政变的时候,摄政王也就是瑞王殿下扶植起来的。 先帝在世的时候,历经三次政变,每一次政变总要死几个皇子,到如今,除了做皇帝的十五皇子秦澈外,在世的还有六皇子和十九皇子。 六皇子如今已经三十,被封为汉王,只是他双腿残疾,早早退了皇位的争夺,现在在岭南做清闲王爷。 十九皇子才十岁,住在宫中,是个痴儿。 十五皇子还未继承帝位的时候,住在宫中的尚德殿。 尚德殿是专门养育宫中失去母妃的皇子公主的,先帝子嗣众多,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一抓一大把。 这尚德殿说白了就和宫外的幼慈院差不多,收养孤儿用的。 里面的皇子公主,不是母妃身份低微,就是母族犯事儿的,和冷宫也没什么区别。 生活在尚德殿的皇子公主们活的还不如一些太监宫女。 如今小皇帝的生活再怎么“疾苦”自然是赶不上在尚德殿的时候。 许是小皇帝发现自己将话题给聊尴尬了,连忙又收回来。 “如今都过去了,那些事朕也不应该再回想了。对了,国夫人昨日还与朕提起沈爱卿,国夫人年纪大了,沈爱卿若是有空多去看看国夫人。” “微臣谨记圣上所言。” 两人坐在一起聊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 没聊朝堂上的事,反而竟是一些家长里短。 这么一瞧,小皇帝和沈筠棠之间倒不像是君臣,反而更像是畅谈的好友。 和小皇帝聊天让人很舒服,经常在无意中,他就会照顾对方的感受。 跟他在一起聊天,会让人情不自禁生出一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正在两人聊的投入时,那边守着的高公公突然朝着这边打手势。 小皇帝和沈筠棠同时看到。 秦澈站了起来,他一手负在身后,瞧着沈筠棠的目光里明显带着一丝意犹未尽和失落,“沈爱卿,今日便到这里吧,朕改日再召见你。” 沈筠棠随即朝着他行礼告退。 等沈筠棠被高公公送出御花园,她才知道是摄政王在寻她…… 这次来接她是一位斑白的头发的内侍,姓魏,他身边还带着两个年轻的内侍。 魏公公朝着沈筠棠行礼,“侯爷还是快些跟着杂家去御书房吧,殿下等了好一会儿了。” 沈筠棠瞧着高公公恭敬地告退离开,无奈地转身跟着魏公公去御书房。 高公公回到御花园,见朝武帝竟然还立在假山后,连忙从一旁的小太监手中取了披风给他盖上。 “哎呦,圣上,您怎么还站在这儿,赶紧回去吧!” 背着身子的秦澈转过身,那原本温润如玉的眸光陡然变厉。 他扫了一眼身边的高公公,突然问道:“高成,你觉得这个小世子能信任吗?” 高公公连忙摇头,“圣上,这个奴才可看不出来。不过奴才觉得这永兴侯府的小世子也并非在外传的那般榆木疙瘩,她毕竟是老侯爷的孙子。圣上可以考虑。” 紧皱长眉的小皇帝却没有说一句话。 他暗暗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在帝位面前,他绝对不能走错一步,就像当初在尚德殿里一样,万一他走错了一步,那等着他的就是万劫不复! “圣上,咱们还是先回宫吧。” 小皇帝深吸口气,大步离开。 那红泥的小火炉还有那隔了年的茶叶却被弃在了石桌上,任由秋风吹凉吹落。 御书房在勤政殿后,原本是专供帝王使用的,如今却被这胆大包天的摄政王霸占了。 沈筠棠跟在魏公公身后,瞧着这御书房低调奢华的布局,暗暗咋舌。 这般一对比,这小皇帝和摄政王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摄政王殿下除了没坐上皇位之外,俨然已与皇上没什么区别。 沈筠棠到的时候,摄政王正在御书房外接见几位官员。 魏公公将她领到偏厅,又令人奉上茶水和点心。 沈筠棠等的无聊,就起身去了趟厕所。 到底是御书房,厕所都比旁的地方要华丽许多。 只是沈筠棠解决完内急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早上咏春替她塞进裤子里的物件儿好似出了点事儿。 第三十三章:白腻的脖颈 沈筠棠尴尬的浑身一僵。 她忍着窘意伸手调整了一下,这才发现那东西整个都萎缩僵硬了…… 也不知道是浸泡的药水失了效,还是这东西时间放长了过了保质期…… 幸好这身世子朝服衣摆宽大,倒是一时还能遮掩。 沈筠棠理了理衣摆,见自己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回到偏厅。 大约坐了半盏茶的时间,那魏公公就来唤人了。 沈筠棠跟着魏公公去了御书房。 此时,御书房里已经没了外人,只摄政王一人坐在御案后低头批阅奏折。 引路的魏公公忒也不负责,把沈筠棠扔下就快步离开。 沈筠棠立在空旷的御书房中央,总觉得手脚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而上面御案后的那位好似当她不存在,还在做自己的事情。 沈筠棠想了想朝着摄政王拱手行礼,“微臣给摄政王请安。” 等沈筠棠腰都弯酸了,也不见上面传来一声免礼。 她有些着恼,这摄政王明显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索性她也不装了,她不叫她起,她自己起便是。 沈筠棠自己直起身,瞥了眼上首,见那位老神在在,根本就没有理她的意思,她往四周看了看,见到御书房两边都摆放着让人休憩的檀木椅,她便朝着那檀木椅走了过去,自己坐了。 椅子旁的小几上放着几本杂书,沈筠棠又毫不客气拿起杂书阅读起来。 这杂书是一本地方县志,里面不但记载了县内的大事件,还摘录了一些地方的神鬼传说,颇有意思。 原来沈筠棠只是打算随便翻一翻,可没想到这么一看居然看了进去,连过去了半个时辰,她都没察觉。 坐在上首的摄政王殿下虽然目光是落在御案的奏折上,可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那矮不溜秋的小儿。 他本就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他的厉害。 一开始他还算满意,那小儿果然被吓到,一双乌黑的眼眸忐忑窘迫,随即惶恐的给他行礼。 小半刻钟过后,那小儿似是站不住了,裹在宽大朝服下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他刚想要张口,让她免礼,但是这小儿居然先他一步直起身来。 一张小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摄政王刚刚舒坦的胸腔顿时好似又憋了一股恶气。 只见那小儿颇自得在御书房看了一圈,最后居然还选了个合心意的座位坐了下去,又拿了一旁的书册翻看起来。 这般闲适搞的好像御书房就是她家一样。 摄政王不自觉就握紧了手中青玉笔杆的朱笔,眼神也变得危险起来。 不过,渐渐地,摄政王殿下瞧见那小儿陷在宽大的檀木椅里看书露出的生动表情时,他心口的那股郁气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慢慢消弭了。 小儿似是将那书看了进去,一时眉飞色舞、一时面露愁绪、一时又嘴角弯起,灵动的五官像是一只猫爪一样挠在摄政王一颗老男人心脏上,居然牵动着他的心脏狂跳起来。 摄政王生出一种不想打扰这样沉浸在书里的沈筠棠的心思。 当他从这种怪异的情绪中醒悟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摄政王心中恼怒不已,他“啪”的将手中的奏折拍在御案上,叫在不远处坐着的沈筠棠吓了一跳。 下意识放下手中书册,用一双水润的桃花目看向摄政王。 那双乌黑的眼眸透着些许朦胧和惊慌,却又坦荡清澈。 摄政王当即觉得心口被狠狠一撞,好似有瞬间心脏停止跳动。 这……这双眼睛竟然与那天他在聚丰酒楼前见到的有几分相似。 摄政王深潭般的凤眸微眯看向沈筠棠,沈筠棠叫他看的双腿发软,如果不是坐在椅子里,恐怕要腿软地跪在地上。 这只酣睡的老虎已醒,沈筠棠也不能装着偷懒了,忙起身低头走到御案前,重新给摄政王行礼。 “呵,本王真是没想到小侯爷居然有这样的胆量。” 沈筠棠低着头哪里敢看这位阎王,只能尴尬的一笑,“是微臣的错,方才见殿下沉溺于公务,微臣便只能退到一边等候,还请殿下恕罪。” “倒是伶牙俐齿。” “不敢不敢。” 摄政王突然在御案后站起身。他身材高大,犹如修竹,迈着长腿走了两步便到了沈筠棠面前,这样一比,居然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 沈筠棠这小身板只到摄政王的肩膀,何况此时她还低着头微弯着腰,这么一来,她几乎只到摄政王的胸口…… 摄政王殿下瞧着这相差甚大的身高差,觉得越发的有成就感,这瘦猴儿一样的小儿,让他觉得他一只手都能将她拎起来。 实际上也是如此。 沈筠棠纤瘦细弱,个子不高,就凭摄政王那宽肩窄腰,有力的臂膀,确实一只手就能解决她。 摄政王冷哼一声,让沈筠棠几乎以为那声音就从头顶传来,像一座山一样压着她,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而摄政王却没注意到她这微小的抗拒动作,因为摄政王已经被一截白腻柔滑的脖颈夺去了心神。 沈筠棠埋头时,披散在身后的一半黑发因为重力分成两股垂落在肩侧,那白白的一截后脖颈子就完全暴露在摄政王的目光里。 那截瓷白的脖颈纤细又柔滑,被旁边的黑发和深色的衣领一衬托,越发莹润,摄政王目光不由得变深,薄唇也抿的更紧。 他垂落在身侧的大掌手指微动,因为忍耐地紧攥了起来。 沈筠棠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位阎王爷突然不说话了,随即她就觉得自己后脖颈子一凉,那种被危险紧紧盯上的感觉袭上心头。 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本就宽大的衣领顿时就将那一截勾人的白腻遮挡起来。 摄政王殿下一怔,盯着那消失的莹润,顿感不满。 “如何?小侯爷可在圣上那里表完了衷心?” 摄政王话语森冷,直逼人心,像是早就知道了她的一举一动。 沈筠棠因为他森寒的语气微微一抖,可转瞬又觉得并不奇怪。 第三十四章:断袖? 这阎王掌握了七八年内政,就连小皇帝都是他一手扶植上帝位的,知道小皇帝的一举一动又有什么奇怪? 恐怕这整个内宫都布满了他的眼线。 “微臣惶恐,微臣只是在御花园陪圣上聊了会儿天。” 摄政王往旁边走了两步,“小侯爷还知道惶恐?莫要忘了这官位是谁给你出的力,也莫要忘记你该对谁效忠,本王还是劝小侯爷尽早看清形式,识时务者为俊杰。” 沈筠棠垂头,没想到摄政王会对她说这番话。 只是她从来不相信摄政王真的会这般好心,只要她投靠了他的派系,就能真的放过整个永兴侯府。 不过嘴上的面子还是要给这位阎王爷的。 “微臣谨记殿下教诲。” 摄政王那凉薄的嘴角微扬,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小侯爷识抬举高兴还是另有深意。 他视线落在站在他面前垂手低头的沈筠棠身上时,突然莫须有的不爽起来。 居他身边的暗卫禀告,这小儿与那废物皇上在一起时,相对而坐,聊的畅快尽兴,有说有笑,仿佛至交好友一般,就差把酒言欢、勾肩搭背了。 可这到了他这里,居然连抬头都成了吝啬。 摄政王很不满意、很不高兴。 突然,那一截白腻的脖颈好似又在他面前晃荡了起来。 他忽然伸出一只大掌握住沈筠棠纤细的下巴,微微一用力就抬了起来,与他犀利的瞳眸对视。 沈筠棠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挣扎却发现一点用都没有,摄政王那只大掌像是虎钳一般,她根本就挣脱不了…… 因为下巴上的微痛,沈筠棠眼里顿时就被逼出了些生理盐水,一双桃花目更加莹润澄澈。 摄政王一瞬间好似掉入这一池桃花水里,芳香四溢,让他懒得挣扎,恨不得溺毙才好。 他微沉的视线从她那双莹莹水目滑到小巧的琼鼻,再到红润双唇,因为姿势的关系,沈筠棠的嘴巴微微张着,露出雪白的贝齿。 摄政王眉心拧的越来越紧,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一股冲动,一股堵住这微张檀口的冲动,随后肆意在那张香甜的檀口中翻搅,让这小儿溢出软糯的吟哦来。 只是这么一想,摄政王便觉得浑身气血下涌…… 沈筠棠叫摄政王这想要吃人的眸子一激,骇了一跳。 她心房都在颤抖,这……这摄政王不是后悔让她继承爵位和官职了吧? 难道他是想在这御书房里杀人灭口? 这么一想,这确实是个好地方。 偌大一个御书房只他们两人,他们悬殊又如此巨大,他恐怕现在只要动动手指,她就会一命呜呼。 到时候随便派个人将她的尸首处理了,简直就是毫无破绽,要是永兴侯府问起来,扔一个被刺杀的借口便是。 沈筠棠这一刻自己被自己吓到了。 她死了不要紧,要是她死了被这摄政王发现是个自己是个女的,那永兴侯府都逃不了诛九族的罪名……甚至还会牵连到镇国夫人。 想到这里,沈筠棠连忙放软了语调,求起了这位阎王。 “殿下,不知……不知道微臣哪里做错了,让殿下您不满意,您说出来,微臣立马就改。” 沈筠棠与一般同龄的女孩子比起来,嗓音虽然偏沙哑,但是却独有一种糯音,此时刻意放软了语调,像是一根绒绒的鸿毛挠在人心尖。 盯着沈筠棠檀口微动发出的声音,摄政王险些把持不住,将人拥到怀里,亲吻起来。 被沈筠棠这么一提醒,摄政王殿下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做的过分了些。 他放松了面部神情,却暗中用内力压制了自己身体里汹涌而出的谷欠望。 那只握着沈筠棠纤巧下巴的大掌在放开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摩挲过沈筠棠的柔唇。 触碰到那朵唇瓣的时候,他浑身泛起一阵小小的战栗,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柔嫩和软滑。 摄政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放开她,一句话都没说,却叫沈筠棠忐忑不安。 摄政王回头看了眼她煞白的小脸,这才好不容易压住了心底的那层欲念,哪有心情回她的问题,只是随意一指身边椅子。 沈筠棠完全猜不透这位爷的心思,只好心惊胆战的过去坐了。 坐下后,就见那摄政王殿下又开始坐在了御案后批阅起奏折来。 沈筠棠心中抱怨无比,可又不敢对着摄政王置喙一句。 摄政王其实根本就是借着批阅奏章平复着心中莫名被沈筠棠勾起的邪念。 这里可不像是那远处的座位,还有一两本书能打发时间。 旁边的小几光秃秃连盏茶水也没有。 沈筠棠无聊到盯着自己袖口上的暗纹发呆。 摄政王盯着那奏折半刻钟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余光总是忍不住瞥向旁边坐着的小儿。 突然,他深邃的凤目一凝。 那小儿宽大衣摆遮住的腿心居然大喇喇地支起了一个不大的小帐篷…… 摄政王头皮一麻,胸腔中顿时抑制不住地翻涌起来。 想起方才情形,难到说刚刚那些动作,不止他一个人有那种念头吗?她居然也动了情? 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殿下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心情。 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难到说他真的对男人有兴趣? 一时间,摄政王心乱如麻。 他再次瞥了一眼无聊的低头摸着袖口的小儿,她那小帐篷居然还在! 这个小儿难道是个断袖? 摄政王殿下此时说不出来他心里是什么样的感情,只觉得有些欢喜,又有些麻乱,心底深出隐隐还有些抵触…… 他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庞大的信息…… 于是,他也没了继续工作的心思,对着这小儿心情又复杂难言,干脆挥了手让她离开。 沈筠棠见到摄政王的动作,如蒙大赦,立时起身行礼匆匆退出了御书房。 摄政王发现她明显轻松带着高兴的神色顿时又不大爽快了。 难到与他待在一起就这么叫人压抑不舒坦吗? 终于可以远离这个阎王爷,沈筠棠恨不得自己长一双一米八的大长腿,几步就能跨出宫门。 等到内侍将她送出宫,等在宫门外的陈绍已经急的在宫门前来回走动。 等见到沈筠棠那单薄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时,他一颗心才放下来,连忙迎了上来。 “侯爷,您怎么去了这么久,您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要回府禀报了。” 沈筠棠一阵苦笑,“先不说了,回府。” 陈绍扶着沈筠棠上了马车,亲自赶车带着护卫离开。 明明是初冬的时节,坐在马车里的沈筠棠却发现自己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她不舒服动了动胳膊,无意间一低头,就见到自己两腿间那个很不雅观的小帐篷…… 沈筠棠顿时就石化了…… 第三十五章:家生子 这…… 想起在御书房时,摄政王看向她时如狼似虎的眼神……那位爷不会是对她突然有什么误会吧? 沈筠棠靠在车壁上,双手盖住了脸,简直觉得自己“痛不欲生”。 在马车里偷偷取出了那物件儿,藏在袖口里,沈筠棠安抚下情绪,一脸面瘫样回了侯府。 进了啸风居,大丫鬟咏春就迎了出来。 咏春见自家侯爷脸色不好,连忙跟了进去。 等一直到了内室,沈筠棠才将藏在袖口里的东西递给咏春。 咏春瞧着已经僵硬萎缩泛黑的假物件,忍不住脸皮抽搐。 沈筠棠心中哭笑不得,只能捂着脸问咏春,“你看看这物件是不是时间长了?” 咏春也是窘的不行,转身去取了装承物件的盒子出来,仔细检查一番,这才恍然。 “侯爷,这……这东西时间好似放长了,不能用了。” 沈筠棠挥挥手,“你去寻卜叔重新置办一个……” 卜福是老永兴侯的常随,平日里老侯爷许多事也是他帮着打理,这种事寻他绝对没错。 这边解决了这件囧事,白梅满脸高兴,快步走进来。 “侯爷,聂大管家来了,现在在书房等您。” 沈筠棠正在咏春的伺候下换下身上那套厚重的朝服,转身看向满脸喜色的白梅,调侃道:“可是今天捡着钱了,这么高兴。” 白梅捂嘴,“侯爷,聂大管家带来了那个烟囱一样的东西,可好用了,就算在房间里烧黑炭,也一点也熏不到烟。方才那几个小丫头在偏厅里试了。” 听白梅这么说,沈筠棠大概就知道了管家聂伟找她所为何事。 理了理衣襟,沈筠棠快步赶去书房。 书房外间的偏厅,聂管家带着好几个粗衣打扮的中年汉子恭敬立在中央,那几个汉子脚边放着的可不就是之前她画在图纸上的东西。 聂管家见沈筠棠进来,连忙带着这些人上前行礼。 沈筠棠将人扶起来,“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坐吧。” 沈筠棠坐上主位,白梅给几人奉了茶。 聂管家倒是坐了,可那几个粗衣打扮的汉子却是怎么也不肯坐。 聂管家呵斥了几人也没用,只好随他们了。 “都是粗人,没见过什么市面,侯爷莫怪。”聂管家只能无奈对沈筠棠道。 “无事,他们怎么自在怎么来吧。” 聂管家瞧沈筠棠脸上没有什么不愉之色,松了口气。 他捧起茶水,自己先喝了口,随后才娓娓道来。 “侯爷,您给老奴的图纸制出来了。”聂管家指向偏厅中央放着铁皮制品,脸色不自觉就带了笑意。 “没想到这东西这般好用,老奴已经带人试过了,就算是烧黑炭,也一点不会闷烟。是个好东西,若是有了这个,冬日里烧炭盆便不用担心会熏烟了。” 沈筠棠让人将东西搬过来,仔细看了看,她直起身对聂管家道:“做的和我给你的图纸基本上差不多,只还有一两处小细节要稍微改一下。” 聂管家点头,“老奴就是怕侯爷还有什么指点,所以今日将制这东西的铁匠也带来了。” 聂管家指向几个粗衣汉子。 这几人是聂管家亲自挑选的,他们是依附永兴侯府生活的世仆家庭里出来的。 与永兴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对的忠诚。 沈筠棠看了两眼几人,心中感慨。 瞧这几个汉子对她的态度,沈筠棠猜测恐怕这些人都是侯府的家生子。 老管家聂叔是个做事谨慎的人,不会把这门可以生财的生意交给外人。 只是做为侯府家生子,却衣着这般简陋,可见这么多年侯府过的是怎样清贫的日子。 沈筠棠毕竟是现代人,心中阶级观念不强,在她眼里,眼前这些家生子与她没什么两样,她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比他们高贵到哪里去。 她蹲下身亲自检查实物,然后与几名铁匠交代不足的地方。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瞧着小主子居然这般重看自己,各个都是满脸激动和感激之色。 等沈筠棠交代完一抬头,就见到几个汉子目光灼灼看着她。 她一时间颇不自在地摸摸脸,“都是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做甚?” 几人见沈筠棠这么说,连忙后退了一步,低下头,脸憋的通红。 老管家聂叔是个人精儿,忙笑着起身解释,“侯爷很好,他们这是在高兴呢!” 沈筠棠无言,实在是不明白老管家和几个铁匠汉子高兴在哪里。 她啜了口茶水,想想道:“趁着现在初冬,赶紧做好,正是能售卖的时候,所得的红利,给府上分三成就行,余下的,你们谁做的就给谁。” 不等聂管家说话,几个铁匠汉子连连摇手,“侯爷,不行不行,俺们都是侯府家生子,命都是侯府的,怎么能分成,俺们只要拿固定的月钱就行。” 沈筠棠愕然,怎么也想不到大燕对家生子仆役这么苛刻,命竟然都是侯府的……而且只要是家生子,不脱奴籍,世世代代命运都掌握在家主手中。 聂管家瞧沈筠棠脸色变化,连忙拦住几个还要再说的铁匠汉子,“侯爷,不然这样吧,老奴做主五五分成,如何?” 沈筠棠一愣之后点点头,把事情交给聂管家处理,她自去福寿堂看老夫人了。 等沈筠棠一走,聂管家就被几个铁匠汉子围住,几人脸上都是忍也忍不住的欣喜。 “老管家,您方才的话可是真的?” 老管家气地瞪了几人一眼,“你们几个臭小子,我说话何时有假过?你们放心,侯爷这是想照拂你们呢!这可是一门能传后代的手艺,你们莫要丢了。” 等从老管家口中确定,几人才彻底将心放回肚子里。 “老管家放心,侯爷既然这么信任俺们,俺们不会将事情搞砸的,您就安心吧!” 老管家让小厮将几人送走,他瞧着这些人的背影欣慰地点头。 其实不管是家生子还是买来的奴役,阖府上下都要讲究万众一心。 以前永兴侯府疏于管教,侯爷又不是个擅长管家经营的,府中的家生子生活并不好过,有许多人都生了异心,如今用这么一样小小的铁皮生意就将人心拢了回来,其实小侯爷的手段一点也比不他这个人精儿差。 沈筠棠要是知道老管家聂叔是这么想的,肯定又要满头黑线,嘴角抽搐了。 第三十六章:乱花渐欲迷人眼 在福寿堂看了祖母和昏迷中的祖父,沈筠棠一边琢磨一边往前院走着。 到了连接前院的月亮拱门,就见到长寿正恭恭敬敬立在一旁。 沈筠棠吓了一跳,“不好好养伤,跑这里来做什么!” 长寿笑眯眯的,经了那件事,他对主子更是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衷心。 “小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侯爷身边没个常随也不方便。” 这么说也确实是这样,这些日子都是陈绍跟前跟后,他本来就有府上护卫统领的工作,平日里就忙,如今还兼职常随,这两日都累出了黑眼圈。 沈筠棠想了想,点了点头,又交代道:“你自己身体要注意,若是不行,就回去歇着。” 长寿颔首,等沈筠棠出了内院,他就跟在她身后。 想了想,长寿还是低声说道:“侯爷,以前您还是世子时,并不用理事,可如今您掌着永兴侯府,怕是身边要添些人手了。” 沈筠棠一顿,她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水榭。 两人走了过去坐在水榭旁商量。 沈筠棠没经手过这些,还要长寿给她出出主意。 “长寿,你有什么建议?” 长寿微微蹙眉,开口道:“侯爷,小的今早和卜叔商量,准备着先暂且添几个小厮。” 实际上,沈筠棠作为侯府世子,按照规制应该从小就配置四个常随。 但由于她身份特殊,这才只安排了长寿一人,内室里添了白梅和咏春。 之前,永兴侯还想着沈筠棠年纪不大,就算院子里要添人,也有他安排把关,可现在倒好,永兴侯一命呜呼,老侯爷又卧床不起,只留下这一个烂摊子给沈筠棠。 到现在,什么事情只能自己去布置。 而沈筠棠又不是原装芯儿,自然想不到这一处。 沈筠棠也知道她现在身边的人手不够差遣的,便挥手让长寿自己去挑选人手。 “成,这件事便交与你了。” 长寿将沈筠棠送到啸风居,就去办事。 沈筠棠让陈绍准备车马,趁着今日天色还没暗,她要去一趟弘化街的玉石铺子。 她到御史台上任前还有十来日的空闲,必须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安排好永兴侯府的家事。 而且冬日马上就到来临,姐妹们的新衣还没着落呢。 陈绍替她准备了车马,沈筠棠带了咏春出门,两人一起上了马车,轻车简从。 这次沈筠棠特意让陈绍准备了普通的黑漆平头马车,马车旁也只带了三两个护卫,瞧起来就像是平常的富家公子出门。 马车内,沈筠棠一边拿着玉石铺子账册翻看着,一边问旁边正在给她按摩的咏春,“咏春,你知道咱家这玉石铺子吗?” 咏春是府上的老人儿,她爹娘老子都是永兴侯府的仆人,她是在永兴侯府出生的,像她这样的世仆对主家很是了解。 咏春点点头,她现在对沈筠棠什么都喜欢问一问的性格见怪不怪了。 “侯爷,弘化街的玉石铺子,是从咱们府上的祖老爷手里传下来的,是一家一百多年的老店。百年前就开始卖玉石金器首饰,奴婢听娘说过,几十年前,咱们府上这家玉石铺子在弘化街可是大有名头。做玉器、首饰的有一位姓赵的大师傅,手艺很是精湛,那时候,在咱们铺子订上一件玉器,光是手工费就要百两银子……” 从咏春的口中,沈筠棠知道了关于这家玉石铺子的许多传奇,可再多的辉煌也掩盖不了它现在的落魄。 沈筠棠嘴角抽了抽,“那如今这铺子怎么就开始赔钱了?” 咏春摇摇头,“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只听长寿提过一两嘴,说是玉石铺子的赵大师傅前两年走了。” 咏春口中的赵大师傅不是五十年前的那位,而是那位的儿子。 沈筠棠眼睛眯了眯,只怕是这位赵师傅把手艺也带走了,这才彻底让永兴侯府的玉石铺子惨淡下来。 等到了弘化街永兴侯府的玉石铺子,沈筠棠就有些傻眼了。 因为此时已经傍晚,弘化街本来就靠着燕京城主街,这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超乎寻常的热闹。 而让沈筠棠傻眼的不是人多,人再多,难道还会有现代大天朝一线城市的人多? 在短小的弘化街上,仅仅一条街,放眼望去,竟然有七八家玉石铺子…… 这竞争激烈的,难怪没有特长的侯府玉石铺子会渐渐没落。 沈筠棠苦笑着摇摇头,看来他们家这玉石铺子不但是天不时地不利还人不和。 这要是能赚钱那就有鬼了。 沈筠棠坐在马车上,微微掀开了车帘,往外面观察着。 突然发现弘化街旁边的一条街道更加热闹,近傍晚,人声鼎沸,路上不时有穿着大胆的年轻女子招摇过市。 这是怎么回事? 大燕朝虽然民风开化,但还没到女子可以穿着清凉随意出门的地步。 沈筠棠把陈绍招来询问。 陈绍往那边递了一眼,脸上突然一红,而后才耐心与沈筠棠解释,“侯爷,那边是寻花道。” 寻花道三个字突然与原主记忆中的几个字相对应。 沈筠棠顿时脸色一黑。 什么寻花道这么好听文雅的名字…… 用现代话来解释,弘化街旁边的寻花道根本就是红灯区。 一溜排的都是秦楼楚馆,是专门给男人寻花问柳的温柔乡。 怪不得接近晚上的时候这么热闹。 寻花道右侧隔着一条街就是京中有名的淮山书院。 书院里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怪不得此处寻花道生意这么好…… 而弘化街的玉石铺子之所以越开越多,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寻花道里这些消费高的女人…… 沈筠棠从记忆中还获知,寻花道最里侧有一条暗巷,里面开的都是小倌馆儿,是做男色生意的。 大燕朝律法规定不准开小倌馆,所以这些生意都是暗地里进行,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了。 朝堂上还经常有传闻某某大官黑夜暗访寻花道深处。 咏春是知道沈筠棠女子身份的,她瞧着这周围糟糟乱想,担忧的道:“侯爷,咱们快些去玉石铺子看了,早些回府吧。” 第三十七章:聚宝轩 沈筠棠却比咏春胆大的多。 现在的那些声色酒吧她没去过,还真是想去见见这大燕朝的秦楼楚馆,不过她也不过想想罢了,并非真的要进去看。 她可是还记着她这容易被人识破的身份。 沈筠棠给咏春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有了自家主子的保证,咏春也微微放了心。 马车在永兴侯府的玉石铺子门前停下。 陈绍立在马车边,亲自将沈筠棠扶了下来,咏春跟在沈筠棠身后,就进了玉石铺子中。 永兴侯府的这家玉石铺子名叫“聚宝轩”,是个很俗气的名字,不但卖玉石,还卖金银首饰、摆件等。 此时别家铺子伙计正卖力招揽来往顾客,大堂里也都是人来人往,不一定进去的顾客都买了首饰物品,但人气却是不少。 只永兴侯府这家“聚宝轩”人丁寥寥,伙计嫌的都要打瞌睡了。 沈筠棠进来时,伙计眼皮扫了一眼,恹恹道:“这位公子随便看看吧,有看中的再与小的说。” 伙计说这番话时,竟然坐在给顾客休息的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这样招待客人的态度当即就让沈筠棠皱了眉头。 陈绍顿时脸色就冷沉了下来,上前就要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伙计,却被沈筠棠一个眼神给拦了下来。 陈绍压下心中怒意退到沈筠棠身后,攥紧了身侧的配剑。 沈筠棠今天来玉石铺子轻车简从,只带了陈绍和咏春两人,再加上一名车夫,看起来就与普通富贵公子一般,在这掉块石头动辄就能砸死一个官员的燕京根本不算什么,原主沈筠棠一心只读圣贤书,根本从未关心过府中家业,所以这玉石铺子上到掌柜下到伙计,没有一个人认识如今的家主沈筠棠。 伙计瞧着眼前长相温和儒雅的少年公子,自然也就怠慢了。 沈筠棠前一刻蹙起的眉头下一刻就舒展了,没有伙计介绍招待,她反而自得的在玉石铺子中逛了起来。 聚宝轩里摆放在大堂的大件摆件都做工一般,甚少有抢眼的,好不容易有一件做工不错的,却因为用料太差,拉低了整体的档次。 再走到柜台前,瞧柜台里摆放的首饰头面。 跟在一旁的咏春嫌弃道:“都落了一层灰了,而且都是去年的款式!” 确实如此,柜台里的首饰不但样式陈旧,而且金银都黯淡无光,这是没有经常保养护理的缘故。 不亲眼来看还真是不知道,这玉石铺子已经成了这般。 掌柜到伙计恐怕都是吃空饷的! 沈筠棠走到玉石铺子的大堂中央,将整个玉石铺子的构造看在眼里。 聚宝轩有三层楼,还有个后院。 一楼是让普通顾客逛的,二楼是用来专门接待贵客,三楼是给那些达官贵人的女眷休息用的。 店里的掌柜和伙计平时的住所在后院。 大堂转弯后隔开了两间房,分别是账房和储物间。 沈筠棠在原地转了一圈,对瘫在椅子上打盹儿的伙计道:“伙计,你们掌柜呢?” 伙计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瞅了沈筠棠一眼,“公子问我们掌柜作甚,公子若是看上了什么,小的能做主将东西卖给您。” 沈筠棠眼底带了丝讽意,“哦?没看出来小哥竟然认字还懂得记账?” 伙计被沈筠棠这话一诈,顿时就清醒了,他没想到就这么遇到了一个行家,竟然知道铺子里卖出货品后都是要记在账本上等着月末合算的。 伙计终于起了身打起了精神。 他殷勤地跑到了沈筠棠的面前,“小的没想到公子还是个行内人,小的这种身份当然不识字,要是小的识字,早就做了账房先生了,哪里还用在这里跑腿。俺们掌柜有事回家了,今日不在铺子里。如果公子真看上什么东西,小的就做主卖给您,回头自会把账目一分不少的报给掌柜的。” 沈筠棠心中冷笑,没想到这个伙计还挺机智的,只是不把这机智用在正途上。 “既这样,那好吧。” 沈筠棠走到柜台边,指着柜台里素色锦盒中放置的梅花形金钗。 “这支钗如何卖的?” 伙计眼珠子一转,“公子的眼光真好,这钗可是出自我们铺子里的大师傅之手,现下市面上可是没这样的款式了呢!这梅花形的金钗不管是送与长辈亦或是心上人都是极体面的。若是公子诚心,小的只卖给公子五十两。” 还市面上没这样的款式,沈筠棠听了好笑,去年的款,今年当然没有了。 一款普通的金钗,上面既无宝石镶嵌也无玉石点缀,点翠绞丝的工艺更是一点也无,金钗最多不超过二两重,难到这粗略的手工费要高达三十两之多? 如果用同等的黄金送到金铺里请首饰师傅打一个这般的,恐怕手工费最多半两银子,说不定还要不到。 这伙计以为自己遇到了冤大头想要抢钱吧! 沈筠棠只是笑笑,并不与伙计讨价还价。 “你们这大堂中的东西都一般,难道就没有更好的了?” 伙计一听沈筠棠根本就不想买这金钗,登时脸上的笑意消失,脸拉了下来。 “公子连五十两的东西都考虑,怕是二楼的东西公子就更求不得了。” “照你这么说,铺子里的好东西都在二楼?”沈筠棠说着对着身边的咏春使了个眼色。 咏春顿时从荷包里掏出一百两的银票在伙计面前摇了摇。 “如何,现在我们可否上二楼瞧瞧了?” 伙计一双眼珠子跟着那张银票动来动去,随即狠狠咽了口唾沫,对沈筠棠瞬间就殷勤起来。 “可以可以,公子跟小的来。” 伙计将沈筠棠几人带到了二楼,进了二楼一间茶室,伙计看到茶室里落了灰的桌椅连忙找了抹布擦了擦。 “公子请坐公子请坐。我去给公子泡茶来,公子您稍等。” 等伙计快步下了楼,沈筠棠并未听他的话坐下来,而是缓步打量着这间茶室,陈绍突然防备的拔剑,护到沈筠棠面前,他沉声道:“侯爷,里面有人!” 第三十八章:小侯爷凶猛 这间茶室还有里间,用天青色的锦缎门帘隔着,微小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沈筠棠对着陈绍挥挥手,示意他去掀开门帘查看里面情况。 陈绍让沈筠棠站到远处,他自己小心翼翼走到门边,一剑挑开门帘,当瞧见里面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形时,整张脸是又红又白。 里间的人也被陈绍这一下,惊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见到一位年轻男子提着剑立在榻边,顿时吓的屁滚尿流,衣服也来不及穿,跪在榻上就大喊“饶命”。 沈筠棠和咏春在外头突然听到男人和女人惊恐的求饶声。 随后就是黑着脸掀开门帘出来的陈绍。 沈筠棠奇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陈绍耳朵还红着,可是主子问话又不能不回,只好压低了声音对沈筠棠道:“回侯爷,是店铺掌柜和烟花女子在里面。” 沈筠棠:…… 敢情这玉石铺子掌柜根本就没有回老家,而是在这二楼沉溺温柔乡呢! 这附近的寻花道还真是方便了这掌柜。 咏春听了面红耳赤,狠狠瞪了陈绍一眼,怪他将这种糟污东西告诉主子。 陈绍被咏春这一眼瞪的莫名其妙,这么一番反而消解了他看到方才内室里不堪入目画面的尴尬。 沈筠棠坐回茶室桌边,里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连滚带爬出来了一男一女。 中年男子就是聚宝轩的掌柜,永兴侯府的亲信,微胖身材,四十多岁,保养的甚好,脸上的皱纹都没几条。 躲在他身后的二十多岁女子穿着妖娆,举手投足间风情毕露,一看就是那种烟花柳巷的女人。 那女人微微抬头瞥了眼在上首位子上坐着的沈筠棠,顿时一双狐狸眼骤亮,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口水。 当真是好一个俊俏郎君,这么年轻,应该比这铺子里掌柜的中用多了。 沈筠棠不喜欢这女子偷看她的眼神,原本温和的面容冷厉了几分。 掌柜见到茶室里的富贵公子,先是在心中咒骂了一番不顶用的伙计,随即就笑着朝着沈筠棠行礼,“不知这位公子可是想置办什么物件儿,我们这货品齐全,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您买不到的。” 这铺子掌柜进入角色的时间还真是快,半分钟前恐怕裤子还没提好吧。 沈筠棠这次懒得再与这些人周旋,该看到的她都看到了。 旁边的陈绍见主子脸色不好,一声带着威势的怒喝,“钱宏达,你还不跪下!” 掌柜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这配剑的高大男子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下意识就被吓的双膝跪地。 跟在后面的女子也慌张跟着跪下。 等到掌柜回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无缘无故就给人下跪了。 这燕京城达官贵人多的是,要是见人就跪,他这膝盖早就烂了。 想到这一点,掌柜就想要站起来。 可不等他站起身,陈绍就将一块腰牌扔到他面前。 当掌柜的看到腰牌上用篆体刻写的“沈”字时,顿时整个身体都忍不住发抖起来,深秋时节,额头竟然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永兴侯过世闹的那么大,他作为主家产业的掌柜当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后来才十七岁的小世子当家又袭了永兴侯御史大夫的官职,他也是知道的。 他偷偷扫了坐在主位上的沈筠棠,见她面嫩,心里咯噔一下,这……这不会就是主家的小侯爷吧! 钱宏达猛地咽了口口水,以头抢地,哆嗦道:“老奴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侯爷驾临,老奴该死!” 钱宏达话音一落,茶室的门帘就被人掀开,楼下的伙计端着茶盘正好听到这句,顿时吓的屁滚尿流。 “哐当”手中的茶盘也打翻了,愣愣盯着沈筠棠说不出话来。 钱宏达瞧着这愣头青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打死,他怒道:“还杵着做什么,还不给侯爷跪下。” 伙计慌忙跪倒在地,整个上半身伏在地上再也不敢抬起来。 一想到刚才他还想要骗家主银子,伙计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 跪在掌柜和伙计身后的女子却并无多少害怕,她还能瞅着空朝着沈筠棠看上一眼。 外传都说这永兴侯府小侯爷体弱多病,今次瞧见,面色红润、温润如玉,身体挺好的,而且长相精致,皮肤娇嫩的让女人都嫉妒,连她看了都想要忍不住上去摸上一把,试试看是不是如想像中一般绵软柔滑。 沈筠棠一张精致的面庞容色一沉,“掌柜的,原来你们就是这样替侯府做生意的?” 钱宏达一听就知道不好,他低着头眼珠子一转,忙解释道:“侯爷,这聚宝轩生意清冷,并非是老奴所愿,老奴是侯府的人,如何能不期望侯府好,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赵大师傅走了,咱们这聚宝轩可就没有能立得住脚的师傅了。” 钱宏达说的虽然是实情,但却夸大了玉石铺子里大师傅的影响,将自己的过错隐藏了起来。 沈筠棠想要的管理铺子的人才可不是像钱宏达这样喜欢推卸责任的。 说来说去,钱宏达不过是永兴侯府的一个家奴而已,以前沈筠棠的父亲可能还比较信赖他,但如今永兴侯府换做她来当家做主,她若不想用这个人撂下一句话便是。 “你不用说了,从明日起你回庄子做事,伙计辞了,这铺子我自会找人重新接管。” 钱宏达未想到沈筠棠这么杀罚果决,竟然一句话就将他这个做了十几年掌柜的人撸了下来。 钱宏达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筠棠,最后他狗急跳墙道:“小侯爷,老奴在这铺子里做了十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奴可是侯爷一手提拔的,您难到一点都不顾念旧情?” 沈筠棠没想到这钱宏达到了这个时候不但不知道悔改,竟然还用已过世的永兴侯来要挟她。 她可不是原主,能顾念着原来侯府的那些旧情。 便宜爹都入黄土了,对她这个换芯儿可是没有一分照拂,还不如卧病在床的老侯爷呢! 扔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她,她没发火撂挑子已经不错了,还期望他照拂永兴侯的旧日仆人们,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再说,照拂是留给这样的白眼狼的吗? 沈筠棠转头朝着陈绍吩咐,“愣着做什么,都撵出去!” 沈筠棠这一刻浑身的气势居然让陈绍都抖了抖。 掌柜伙计以及那烟花女子不时就被陈绍赶到了大街上。 那女子临走前看了眼聚宝轩招牌,在心中惊叹,“哎呀,真是好一个凶猛的小白脸侯爷啊!” 第三十九章:摄政王的小秘密(1) 沈筠棠还在聚宝轩二楼,自然是没听到那烟花女子的感慨。 她来回走着将二楼巡视了一遍。 聚宝轩二楼分成好几个茶室,布置的都差不多,瞧摆设都陈旧了。 也就藏身掌柜的这间茶室干净些,旁的几间都落了灰尘。 怪不得那伙计只将他们引到这间茶室来。 从茶室出来,廊道尽头还有一处楼梯。 咏春跟在主子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侯爷,往那边走是三楼,以往都是用来招待女眷的。” 沈筠棠还是第一次逛古代的店铺,碍眼的掌柜伙计走了,她也有了兴趣。 “我们去瞧瞧。” 主仆两人踩着木质楼梯上了聚宝轩三楼。 三楼两个大开间,布置的比二楼雅致些,两个花厅相连,中间用两扇喜鹊登枝的屏风隔着。 地上铺了从胡商手中买来的鲜艳绒毯,可惜多日无人打扫,绒毯上都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霉味儿,让人闻了作呕。 咏春捂住鼻子,“侯爷,您先别进去,奴婢去给您把窗户打开通通风。 沈筠棠朝着她挥挥手,她自己顺着廊道走到另一间上锁的门前,门边有木质的挂牌,上书“仓房”二字。 这间房应该就是摆放聚宝轩贵重存货的地方。 三楼花厅里传来咏春推开窗的声音,沈筠棠转身走了两步进了花厅。 咏春迎过来,“侯爷,没想到这里还挺大的。” 因为窗户打开,整个花厅明亮了些许,沈筠棠前后走了一遍,颔首,“确实挺大。” 三楼的格局与二楼不同。 二楼是隔断成五六间雅间,而三楼只有库房和花厅,花厅占了约莫五分之四的面积,而且是打通的,若是将中间两扇屏风搬走,这么一个大花厅完全可以当做拍卖厅! 想到这里,沈筠棠眼睛一亮。 靠着窗边摆放着一张长榻,长榻上放着两个大迎枕。 咏春快步走过去,拿走迎枕,又把长榻上的锦缎面儿的软垫翻了个个儿,掏出手帕擦了擦,“侯爷,这边坐。” 沈筠棠见那窗边好似景色不错,就走了过去。 聚宝轩的窗户矮,坐在软榻上,手臂都能搭在窗沿。 这时,陈绍也从一楼上来了。 瞧着侯爷坐在窗边,他三两步走过来,抱拳道:“侯爷,属下已经让账房先生将聚宝轩近一年的账册和存货单都送到府中了。” 沈筠棠应了一声,便朝着窗外看去。 没想到这里视野竟然这么好。 她视线从聚宝轩三楼看下去,对面就是寻花道一条街。 临近傍晚,花楼里的姑娘都打扮清凉地站在门口迎客。 娇笑声、低语声、讨价还价声,嘈杂一片。 沈筠棠对这条寻花道不感兴趣,视线扫过,目光就落在寻花道旁边的一条窄巷上。 那巷口虽窄,但是进出的都是奢华的马车。 沈筠棠甚至看到了当朝某尚书的马车…… 她蹙眉,“那是何处?” 这要是只有咏春在肯定不会给她解释,不等咏春开口,陈绍就嘴快道:“嘿,侯爷,那暗巷可是有名的消金窟。” 沈筠棠奇道:“怎么说,难道里面住的都是成名的暗娼不成?” 陈绍嘿嘿一笑,“其实侯爷猜的也没错,他们确实也是暗娼,可在里头的却不是女人。” 沈筠棠突然福至心灵,一本正经道:“男妓?” 陈绍被自家主子这略显粗俗的说法给骇到了,被口水呛的一连声的咳嗽。 平复下来后,陈绍嘴角抽搐道:“侯……侯爷英明……” 这大燕朝禁男子卖身,像这样的娼寮可不是只能开在这暗巷里,不敢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嘛。 一旁的咏春都要被陈绍给气死了。 谁让他给小侯爷透露这种腌臜东西了,他们主子骨子里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 第四十章:摄政王的小秘密(2) 暗巷深处幽深,又是与秦楼楚馆相连。 好一些豪华的大马车都驶不进去,只能在巷口停下,随后再徒步进入暗巷。 突然一辆马车引起沈筠棠的注意。 那辆马车车辕较宽,也是进不了暗巷,所以只能停下来。 随行的几名便衣的护卫,其中一人下马很快跑到马车边,将车帘撩起。 暗黑的马车里跳下一个人来。 身材高大,眉目英挺,气质森寒,不是那位“日理万机”的摄政王还有谁! 沈筠棠顿时一双桃花目瞪的犹如灯笼。 秦胤今日穿了一身低调的天青色直缀,只有浅淡的祥云暗纹,外罩着玄色锦缎披风。 他下了马车后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后就朝着暗巷快步走去…… 沈筠棠惊呆了! 这堂堂的摄政王殿下难道真的不喜欢女人,是个断袖? 那条暗巷里可都是小倌馆儿!怪不得他如今二十五“高龄”还未娶王妃,听说府上连个暖床的都没有,原……原来是好这一口…… 摄政王殿下的小秘密还真是与众不同。 沈筠棠“心情复杂”,纯粹是被见到的这一幕震惊的。 立在她身后的咏春见她脸色不对,连忙见缝插针道:“侯爷,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沈筠棠发现了摄政王殿下的小秘密,微微有些心虚,该看的都看了,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下去,领着咏春陈绍下了三楼,打道回府。 秦胤下了马车后,突然觉得后背好似被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他猛然回头,幽深的视线落在对面弘化街的一栋三层小楼上,只见小楼窗户大开,空空荡荡,却一没有一丝人影。 摄政王殿下扫了身边的秦天华一眼。 被主子这冷冰冰的视线一扫,秦天华跟着浑身一抖,连忙道:“殿下可是有事吩咐?” 秦胤声音微沉带着成熟男子特有的磁性,“去查查对面是谁家的铺子。” “属下领命。” 说完,秦天华就带上一个护卫转身离开。 临走前向着留下的胡阳云挤了挤眼。 胡阳云恨不得将他得意的表情给撕碎。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脸上居然一片愁云惨淡,比那遭了歹人糟蹋的贞洁烈妇还要惨。 秦天华见到好兄弟这表情更加得意了,脚底抹油飞速离开了这条窄巷。 胡阳云带着剩下的两名护卫跟在摄政王殿下身后。 因为是暗娼,所以这条巷子外表看来就像是寻常民宅。 几人走到一户“民宅”前,胡阳云上前敲了敲门,不多时,就有人快跑着来开门。 开门的是个百姓打扮的老妇,若是不知晓情况的,还真以为是普通人家的老妇人。 老妇虽然长相老实,可一开口就全都露了相。 她见眼前三名男子各个高大壮实,尤其当先的男子气质不凡,高兴来了几头肥羊的同时又可惜质量这么好的男人竟然都是断袖。 老妇谄媚道:“这位公子是要什么样儿的,瞧您这番模样定然是不喜欢吃剩下的,老妇这里这两日刚好调/教好几个雏儿,公子可要尝尝鲜?” 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殿下听到这样的话语,明显感觉到心中的抵触。 可来都来了,若是不试试,又如何确定? 胡阳云见自家主子一副高冷范儿立在一边根本不回这妇人的话,叫这老妇笑的脸都开始抽搐了。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与老妇交谈。 “给我们主子安排个清净的地儿,随后将你这里的雏儿都叫来,让我们主子自己选。” 老妇听胡阳云这么大口气,顿时滴溜溜的小眼一亮,双手搓了搓,“那……” 胡阳云立即心领神会,从袖袋里掏出一颗小巧的金裸子扔给老妇,佯怒道:“你这老虔婆,照我说的安排便是,银子少不了你的!” 老妇借着还没完全暗下的天光,打量着手中黄灿灿花生形的金裸子,她也接待过不少达官贵人,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做工这么精致、成色这么好的金裸子。这下,她敢肯定眼前威严赫赫的男子定然在朝堂中有着显赫的地位。 如此一推测,她更是不敢怠慢。 “几位跟老妇人这边来。” 这暗巷里的“民宅”在外面看着普通,可进来了又是一番模样。 绕过照壁,穿过月亮门来到后院,亭台楼阁、香亭水榭竟然一样不少。甚至还有一小片荷池,荷池边上是一群俊伟的假山,假山对面有一座小小的湖心亭,这景色居然不输给京中一些官员的府邸。 许多人私底下传这条巷子是消金窟,还真是没夸张。 瞧这格调,就比旁边的寻花道要高出好几倍来。 老妇七拐八绕带着三人到了一处清净的院子前。 “这位贵人,这寻香园就是我们这最清净的地方了。” 摄政王殿下大步进了院子。 院子里布置的简单雅致,丝毫没有普通娼寮的庸俗。 俯一坐下,就有长相清秀穿着襦衫的男童送来精致的点心和上好的茶水。 老妇见秦胤黑沉的脸色好转,心中偷偷舒了口气,“那贵人便在这里先歇歇,老婆子这就去寻人来。” 胡阳云连忙挥手让她快去。 约莫一刻钟,那老妇就领了七八个人进来。 这些人低着头规规矩矩站到明堂中央。 老妇笑眯眯的,颇自豪道:“贵人,人都带来了。” 胡阳云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牛眼惊讶地瞧着这一溜排八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怪不得这儿的生意好,这些经过特殊手段训练出来的少年,面容俊美,气质各不相同,比那百花争艳的秦楼楚馆也不遑多让。 这些少年年纪都不大,还带着一些稚嫩,有些光看样貌更是让人觉得分不清男女,真是叫人看了很难不动心。 虽然这些少年容貌和身段比那花魁还撩人,但是胡阳云一想到这些人脱了裤子与自己一样下面还带着把儿,顿觉像是吃了苍蝇,浑身不自在的厉害。 胡阳云偷偷瞥了眼自家主子,心里猥琐的猜测着主子会选哪一个。 当这群少年站在面前时,摄政王殿下那浓眉就紧紧蹙了起来,眉心的沟壑能夹死一只苍蝇。 第四十一章:试探 为何这些少年和永兴侯府那小儿的年纪相当,他却一点冲动都没有,甚至一想到马上要将这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倌儿压在身下,就觉得恶心的慌。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明堂里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尴尬。 那些任由挑选的少年都开始紧张的发抖。 胡阳云见自家主子没动作,只好大着胆子提醒,“爷,您可有看中的?” 摄政王殿下这才万分不愿的随便指了一个。 胡阳云瞧了一眼被随便留下的那名少年,身材瘦弱,可那裹在锦缎里的腰却纤细,皮肤也是难得的细腻。 他在心中猥琐的笑。 胡阳云朝着那领人的老妇呵斥道:“好了,就他了,其他的人带下去吧。” 老妇笑的见牙不见眼,“贵人眼光甚好,松竹是老婆子这里最听话的一个了。贵人若是有何要求,直接吩咐这院子里伺候的小童便可。” 胡阳云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老妇人这才领着剩下的少年离开。 两刻钟后,内室里突然传来暴喝声。 把守在外面的胡阳云和两个侍卫震的一抖,连忙飞奔进内室查看情况。 只见那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惊恐的匍匐在地,不断地给坐在床沿的黑着脸的摄政王殿下磕头。 也不知道摄政王殿下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少年居然将饱满的额头都磕肿了…… 不过两人衣衫整齐,方才时间又短,应该是没发生什么…… 不等胡阳云问,摄政王殿下就站起了身,甩袖离开,直到他走到了门口,这才吝啬的留下了一个“走”字。 胡阳云跟在主子身边多年,如何看不出来,他这是真的恼怒了。 胡阳云摸着黑黑的大脑袋,有些搞不明白,自家主子这难道不是断袖? 那他“老人家”带着人来小倌馆儿做甚? 秦胤没听到身后胡阳云跟上来的动静,森寒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怎么,还舍不得走?不若本王将这少年赏赐给你如何?” 听到这话的胡阳云哪里还敢有一丝耽搁,吓的差点屁滚尿流。 他才不喜欢这些硬邦邦的男人呢! 他喜欢是软绵娇柔的姑娘。 出了暗巷,摄政王殿下就上了马车。 端坐在马车中,他微微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脑中还是方才在倌馆儿里的情景。 那少年只是端着一盏清酒凑过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要喂他喝酒,他就恶心的不行。 忍耐不住一把将酒盏挥落。 若是把自己的身下人换成那些少年,摄政王殿下觉得自己肯定硬不起来…… 所以,自己根本不是断袖? 那为何他会对沈筠棠有想法? 一向无所不能的摄政王殿下也陷入了迷茫。 微微闭上眼,脑海中总是忍不住闪过那小儿盈盈的桃花目,白皙的脖颈,红润的菱唇…… 摄政王殿下的目标一向都很明确,他的世界里只分为两种,想要的和不想要的。 想要的就会想方设法弄到手,不想要的摒弃毁掉便是。 这一刻,沈筠棠就荣升为摄政王殿下最想要的东西。 这时,摄政王殿下也明白过来,他想要得到的恐怕就是那个小儿而已,根本无关她的性别。 想通了的摄政王殿下眉心舒展,又恢复成往日里高贵威严的模样。 胡阳云带着两名侍卫守在马车外等着秦天华。 不时秦天华就回来了。 瞧着面前胡阳云等人,秦天华震惊的眼睛都要瞪大了。 他无声的朝胡阳云用口形问,“事儿办完了?” 胡阳云狠瞪他一眼,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还没等两人多说两句,就从马车里传来摄政王殿下的声音。 “秦天华,上来。”声线沉沉不怒自威,秦天华一听到主子这样说话,就知道不好。 硬着头皮跳上了马车。 一坐在马车里,秦天华乖觉的像是家养的猫一样。 摄政王殿下扫了他一眼,而后意味不明的一声讽笑。 秦天华被这“恐怖”的笑声激的一抖,连忙表忠心,“殿下,是属下的错,属下不应该随便多嘴。” 摄政王殿下冷哼了一声,这才问,“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秦天华面色严肃起来,“对面店铺叫聚宝轩,是家玉石铺子,永兴侯府的产业。” 面容森寒的摄政王殿下没想到手下查出来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之前在那楼上偷窥他的人难道是新晋升的小永兴侯? 呵! “说说具体情况。” 秦天华不敢遗漏一个细节,他仔仔细细的将聚宝轩的情况和今日沈筠棠来聚宝轩视察的事情告知了主子。 话毕,秦胤朝着秦天华挥挥手,“去烟翠楼。” 烟翠楼是寻花道一家青楼,这幕后东家便是瑞王府,明面儿上是家青楼,实际上是负责收集情报的。 现下由陈生统筹。 几人是从隐蔽的后门进去的。 烟翠楼后门与前厅只一墙之隔,且这墙壁是之前仓促隔开的,用的并非是青砖,而是不隔音的木板。 所以在这后门处能将前厅说话调笑声听的清清楚楚。 摄政王原本有急事,匆匆从这里路过,当一个声音传入耳朵时,他猛然顿住了脚步。 只听到一个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女子道:“你们知道我今日去伺候了谁?” 另一女声立即嘲讽,“海棠姐这么大年纪,伺候的总不会是年轻的富贵小公子吧?” 先开口说话的女子声音中带着不忿,“我如何不能伺候年轻的公子了?” “嘁,也不瞧瞧您的年纪,都能给年轻小公子当娘了,瞧不出来,海棠姐您的口味这么重。” “你!告诉你!姐儿今儿伺候还就是位玉面小郎君!” 女子一句话落,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呦,海棠姐,那你可敢将这位玉面小郎君的名讳说出来?” 被唤作海棠的女子伸手一指,“那家铺子,瞧见了没,新晋的小侯爷知道不?” 这袭话落,周遭顿时一片寂静,住在这寻花道一带的烟花女子经常去弘化街置办物什,尤其是买衣裳首饰,弘化街的玉石铺子大部分都很熟悉。 海棠说的没错,那家生意清冷的铺子背后的东家确实是永兴侯府。 第四十二章:葵水 永兴侯过世这件事在京城闹的挺大,那小世子刚袭了爵位众人也是知晓的。 这海棠这么说,还真有可能。 与海棠一起聊天的女子大多与她半斤八两,年岁也都不小了,在烟翠楼里都是下等妓子的身份。 当即都用嫉妒的眼神瞧着年华不在的海棠。 海棠好久没在这群姐妹中这般得意了,她故作羞涩的笑着,抹了一脸的脂粉扑簌簌的往下掉,“哎呀,你们不知道,年轻就是好,那小侯爷血气方刚的年纪,可凶猛了,奴家都受不住!” 姐妹们顿时绞着帕子更加嫉妒了。 若是这话被沈筠棠听到立马就要黑了脸,她一妹子,哪里有让她受不住的作案工具? 不过这时倒是不用沈筠棠黑脸了,摄政王殿下就首先黑了脸。 深吸一口气,摄政王殿下这才好不容易压下胸口满溢的怒气。 下一刻就甩袖上了二楼。 烟翠楼有个暗阁,是陈生与手下接头的地方,布置简单雅致。 暗阁内,摄政王殿下板着脸,问秦天华。 “方才那女子说的可是真的?” 秦天华想了想,“这个属下不能肯定,但是那女子确实在小侯爷在的时候去了聚宝轩,出来时还……还衣衫不整……” 秦天华这句话一下子点燃了摄政王殿下的怒火。 他控制不住的脑补出沈筠棠和庸俗的烟花女子相互纠缠的场景…… 一时间,一张俊脸黑的几乎滴落墨汁来。 秦天华立在一旁因为主子明显外露的情绪瑟瑟发抖。 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主子这是为了什么生气。 秦天华张了张嘴,声音还没吐出口,就听到摄政王殿下一句带着怒气的低喝,“出去!” 秦天华只好朝着主子抱拳,灰溜溜出去在门口守着。 摄政王殿下心中一股难抑的憋屈感觉,那感觉就像是被深爱的人背叛一样。 那日在御书房,那小儿在他面前不是起了反应?为何会对女人也敢兴趣? 最让他可恨的是,这小子竟然不挑嘴,连一个人尽可夫的色衰妓子也看上,还春风一度! 套在拇指上的青玉扳指简直要被摄政王殿下自己掰碎。 最后他实在是忍耐不住怒意一巴掌拍在旁边的小几上,这下好了,价值连城的青玉扳指是真的碎了。 要是被沈筠棠瞧见这幕,定然心疼这只扳指,她现在可是太缺钱了。 大龄剩男摄政王的这些情绪沈筠棠通通都不知道。 她此时已经回了永兴侯府。 去福寿堂看了老夫人后,沈筠棠就回了啸风居。 进了花厅,绕过屏风,白梅就迎了过来。 沈筠棠站着由着白梅给她解开披风,白梅无意中碰到主子冰凉的手吃了一惊。 “侯爷,您手怎么这么冰?” 沈筠棠没多放在心上,“可能是方才出门被风吹的。” 现在毕竟已经深秋,燕京城的天气越发冷了。 咏春听了白梅的话,连忙也上来摸了摸她的手,确实冰冷似铁。 “侯爷,您等等,奴婢让人给您弄个手炉来。”说完就快步出去了。 不一会儿,咏春就捧了个精巧的掐丝铜手炉进来。 见花厅没人,咏春忙问一旁当值的小丫鬟,“侯爷呢?” “回咏春姐姐,侯爷去书房了,说是有事情急着处理。” 咏春蹙眉,连忙捧着手炉赶去啸风居的小书房。 白梅就守在书房外间的门口,见到姐姐过来,站了起来。 “侯爷在里面?” 白梅放下手中的绣活儿,“方才陈绍来过,带人捧了好些账册进了侯爷书房,侯爷正在书房里看账本呢。” 咏春担忧的朝着里间看了一眼,“你去小厨房亲手炖一碗燕窝来,我瞧侯爷脸色不大好。” 吩咐完白梅,咏春捧着手炉就进了书房。 沈筠棠听到脚步声只是抬头扫了一眼,便又重新低下头去。 咏春担心她熬坏身子,“侯爷,今日在外面跑了半日了,还是歇会儿吧!” 说着将手炉放到了沈筠棠桌边。 沈筠棠摇摇手,“不用,我先把这些看完。” 聚宝轩的账册必须尽快弄清楚,然后才好施行她的计划。 至于下一步工作,她已吩咐长寿暗地里做了,成不成就要看长寿的本事了。 咏春劝也劝不动,只好守在一边,亲自给她端茶递水。 中途沈筠棠停下来用过一次点心,而后一直忙到三更天。 等到最后一页看完,将聚宝轩的盈亏彻底算出来,沈筠棠这才揉着酸涩的眼睛从书桌后站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起来的太猛,这么一动,突然头脑一阵晕眩,下腹也传来坠坠的疼痛。 沈筠棠又跌回了椅子内,幸好雕花木椅就在身后,否则这一下晕眩若是摔到地上,可是不轻。 换茶水进来的咏春正好看到这一幕,吓的脸色都变了。 快走几步到了沈筠棠身边,放下茶盏,扶着主子担忧的询问,“侯爷,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筠棠病来如山倒,之前有账本看着,分散注意力,她还没意识到身体不适,现在事情做完,精神一放松,就整个人好似被病毒入侵了一般,身上哪哪儿都不舒服。 “有些头晕。”沈筠棠微哑嗓子虚弱道。 咏春伸手放在沈筠棠额头上,灼人的热度让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她本就会些岐黄之术,沈筠棠这分明是发高烧了。 她连忙让小丫鬟将白梅叫来。 两人一起将沈筠棠抬到了内室的罗汉床上。 白梅回来给沈筠棠收拾书桌,视线一扫,就见到垫在雕花木椅上的素色锦垫一片暗红…… 白梅心口咯噔一下,她谨慎左右看了一眼,见书房里并没有当值的小丫鬟时,她才虚脱般的松了口气。 她忙走近,认真瞧着锦垫上的血迹,不用一秒钟,她就确定是葵水…… 她迅速将锦垫裹起来,寻了快布包裹起来,拿在手中,而后扔到火盆里,亲眼盯着这块垫子烧掉。 瞧着沾了血迹的锦垫烧成灰,白梅才终于长出了口气。 庆幸主子的书房一直都是她和姐姐咏春打扫,小丫鬟们不能随便出入。 第四十三章:臣服 从烟翠楼出来,摄政王殿下是怎么都不得劲儿,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样。 跟在身边的秦天华和胡阳云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 大冷天的,摄政王殿下弃了马车骑了宝马,带着几名部下在寒风萧瑟的护城河边跑了一圈,直到浑身发了热汗这才觉得舒坦些。 回了瑞王府,魏公公就带着人迎了过来,瞧着摄政王殿下这满头大汗的模样骇了一跳。 连忙让身边的小太监去取了大氅来,亲自上前披在主子肩头。 “哎呦,我的殿下,这都是什么天了,您这样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说完又瞪跟在身后的秦天华和胡阳云。 这两个小子就没一个靠谱的,殿下要去跑马也不知道拦着点儿,就知道跟在后面瞎起哄。 秦天华和胡阳云虽然暗地里看不起魏公公这个阉人,但他毕竟是整个瑞王府的总管,在主子面前他们可不敢当面与魏公公起冲突。 两人只好默默背了这口锅。 摄政王秦胤快步走进瑞王府前院的明堂,魏公公碎步跟在后头,“殿下,老奴这就让人给您准备碧清池去,这天吹了冷风可要好好泡一泡去去寒气。” 过了明堂,摄政王转身就进了书房,在摄政王身边伺候了多年的魏公公明白,殿下若是没说不同意,便是默许了。 他暗暗点了点头,转身吩咐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去准备。 碧清池是瑞王府里专门修建的汤池,引的是玉山上的温泉水,最是适合泡澡去乏。 这样好的温泉水,整个燕京城瑞王府是独一份儿,就算是皇宫里也没有。 碧清池离摄政王住的院子不远,只一两分钟的路程。 等摄政王在书房中坐下,魏公公悄悄退出来,就朝着随行的秦天华胡阳云二人打探。 秦天华胡阳云虽对魏公公没什么好感,但是几人主子都是摄政王,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并非是非不分。 只要是关于主子的,几人就在统一战线。 “我瞧殿下心情不好,你们一直跟着殿下,可知道为什么?” 当时在寻花道窄巷,秦天华被派出去打探聚宝轩,只有胡阳云陪在摄政王身边,所以秦天华和魏公公不约而同将视线落在胡阳云身上。 胡阳云一张硬汉脸顿时就涨红了。 结结巴巴低声将当时的情况说了。 魏公公和秦天华听到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加上大晚上的殿下又带着他们去护城河边跑马…… 秦天华咳嗽了一声,低声向魏公公建议了两句。 “魏公公,您看……” “行了,两位的意见杂家会考虑的。” 说完,一双精明的老眼一转,立即转身离开。 魏公公一走,秦天华就朝着他的背影白了一眼,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胡阳云有些无语,“我瞧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给老魏出这么个馊主意,若是殿下不高兴了,你也少不了罚!” 秦天华不高兴了,“哎,你这个小崽子,劳资哪里说错了,殿下可不就是欲求不满,身心不畅吗,找个女人发泄一番不就成了。” “反正到时候殿下发火,你别扯上我!这件事和我无关!” 这边,秦天华和胡阳云打打闹闹的离开。 一个半时辰后,摄政王殿下处理了紧急的政务,起身伸了个懒腰。 虽然他故意用政务来麻痹自己,可一旦闲下来,脑中还是情不自禁浮现出那个瘦弱的身影……简直像是一个魔咒一样缠着他。 摄政王殿下烦躁莫名。 想起魏公公之前说的话,便直接起身去了碧清池。 明明已经深秋,外面寒风肆虐,碧清池内却水汽氤氲、温暖如春。 四方形的水池中注满了温泉水,整个碧清池仿佛笼罩在仙境之中。 轻纱薄幔,美酒点心,金色吐水的龙头,光滑的池壁上镶嵌着形状各异的雨花石。 整个碧清池低调奢华。 袅袅水汽中是男人健美光果的后背,黑色的发丝沾染了水汽半湿不湿的贴服在后背上,那条性感的背沟顺着脊椎一直延伸到腰部,而后在腰部玄出一个浅浅的窝来。 半个身体浸泡在温泉里,摄政王殿下才觉得心口淤堵的那股闷气消散了一些。 他在池水中走了两步,到了池边,寻到台阶坐下,随后转身将劲瘦的两臂搭在光滑的池缘上。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汽,闭起一双幽深凤目假寐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快要舒服的睡着时,突然感觉肩膀上多了一双柔滑的双手。 刚刚的惬意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他猛然睁开眼眸,像是一只被放出铁笼的猛兽。 目光犀利而又嗜血。 身后的人仿佛根本就没感觉到他的变化,而是更加得寸进尺的将白皙的手轻抚在他的肩膀上,挑逗的往下滑。 摄政王殿下突然一把钳住了那双手,强健的手臂一个用力。 一声女子的尖叫,“噗通”一声,那个刚刚“偷袭”了他的女人就掉进了温泉池里。 女人狼狈的在碧清池里挣扎,好一会儿,这才摸到了壁缘,她趴在池壁,不住的咳嗽喘气。 等到女人回过神,抬起头,高大的摄政王殿下早已经出了池子,裹好了外衣。 正用那双冷如寒潭的眸子盯着她。 女人承受不住这样的视线,浑身一抖,这才找回到一丝理智。 “殿……殿下……”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女人先是抬头看了摄政王殿下一眼,随后又赶紧低下头。 她深吸了口气,想起哥哥的叮嘱,鼓起勇气道:“我是方泉君,方侍郎的妹妹。” 方侍郎? 摄政王那入鬓的长眉微微一拢,不怒自威。 六部里的侍郎只有兵部有个姓方的,此人名叫方鹤鸣,能力不错,寒门出生,早就听说过方鹤鸣擅钻营,这倒好,都钻营到他的身边了。 “你收拾东西离开,本王便当做没见过你!” 摄政王殿下心情本就不好,这下被朝中一个小小的侍郎算计,心情更是不美。 能这般对待方泉君已经是看在她是女子的份儿上了。 摄政王殿下丢下这句话就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那高大修长的背影让人觉得无情的很。 方泉君虽然出生不怎么样,要不是叔伯和哥哥同时高中,她到现在只怕还是个农家女。 但是随着哥哥官位渐渐稳固,她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从一个农家女一跃成为方府千金。 她虽然识字不多,却心高气傲,随着父母来到京城后,见到燕京的繁华和士族贵胄的奢靡,就打定主意找一个高门嫁了。 她如今也有十八岁,燕京闺秀这样的年纪早应该定了婚嫁,做了新妇,家中也不是没有给她谈过亲事,但方泉君见对方家世一般,都死活不同意。 直到被哥哥方鹤鸣送到了瑞王府。 虽然大龄剩男摄政王在燕京中的那种“声名”不怎么样,可摄政王殿下毕竟还把持着朝政,是实实在在大燕王朝的第一人。 并且摄政王殿下容貌拔尖,年轻时也是京中众闺秀的梦中人。 方泉君忐忑进了瑞王府,一开始对这样的事还有些排斥的她,被魏公公安排进了碧清池,见到了池中那个英俊疏朗的男子,立马就身心臣服了。 第四十四章:母狮子 方泉君独自从碧清池中爬出来,浑身湿淋淋的,原本身上裹着的几乎半透明的诱惑轻纱,这会儿贴在身上,不但没有显露出曼妙的身材,反而凸显了她满身狼藉。 被池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颊边,精心修饰的妆容被水浸湿融化,让她整个人更加狼狈不堪。 她死死盯着摄政王殿下消失的方向,整个人浑身都透着一股怨气。 她虽然出生贫寒,又自降身份被哥哥送进瑞王府当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但是她却心比天高。 如今亲眼看到摄政王殿下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摄政王殿下在她之前没有其他的女人,她在瑞王府,机会就比别人更大! 方泉君捏着拳头,那眼神像是找到了心仪猎物的母狮子,偷偷潜伏在的草丛中,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没一会儿,魏公公就连滚带爬的进了碧清池。 他一抬眼就见到方泉君“衣衫不整”地站在氤氲池水边,心中是后悔不迭。 “哎呦,方小姐,您怎么还在这,快跟杂家出去!” 魏公公说着就招手让小太监给方泉君取了换洗衣物来。 这会儿方泉君一颗心早已落在了摄政王身上,与之前被魏公公安排进来时心境截然不同,她也不是傻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后,忙褪下手腕上那只上好的血玉镯子塞到魏公公手里。 “今日有劳魏公公照顾了,这个就权当泉君的谢意。” 魏公公脸都要苦到一块儿去了,他就是听了胡阳云和秦天华那两个臭小子胡扯,好心办了坏事,这下摄政王准生气了,他都不知道要受什么惩罚。 这会儿恨不得将这方小姐撵出瑞王府,哪里还有心思收方泉君的东西。 魏公公后退了一步,躲过了方泉君往他手中塞镯子的动作,语气疏远道:“方小姐,这您可别,杂家不过是王府的内侍,当不起您这个礼,您还是赶紧穿戴好,回去好好歇着吧!杂家回头会通知方侍郎,让他接您回去。” 什么! 还要送她回去! 方泉君简直不敢相信。 在见识了瑞王府的繁华后,她本来就没有回贫寒方府的想法,更别说现在还发现摄政王殿下容貌英俊,是她喜欢的那款。 方泉君并非单纯的农家女,否则她也不会留在家中到现在还未出嫁了。 她双眼顿时就有了星星点点的眼泪,“魏公公这是要逼着小女子去死吗?” 在一边等的有些不耐烦的魏公公怎么也想不到会听到方泉君这番话! 他瞠目结舌的同时又觉得方泉君不简单。 他这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一个牛皮糖粘上。 “方小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魏公公虽然话语里听不出来任何不妥,但是渐渐面无表情的一张老脸却显露了他的不快。 方泉君虽然小有心计,但哪里是魏公公这种混惯了宫闱的老阉人能比的。 她并未察觉魏公公的不妥。 故作委屈道:“方才我与殿下虽未成事,但是名誉已损,若是现在还被送回府中,公公不是逼着小女子走绝路?” 呵!还真是好一个绝路! 魏公公没想到这是一个给了三分颜色还开染坊的。 他顿时失去了应付的耐心。 魏公公几不可查的冷哼一声,“若是方小姐愿意,便留在瑞王府吧!” 听到魏公公这句话,方泉君顿时心中一喜。 她朝着魏公公微微一福,“那泉君以后要多依赖公公照顾了。” 魏公公转身,嘴角讽刺一笑,快步离开。 方泉君重新穿戴好,就被人引着离开了碧清池。 出了碧清池所在的院落,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方泉君这才觉得不对劲儿。 寒冷的深秋夜里,她紧紧裹住了身上薄薄的锦缎披风,突然停下脚步,对身前引路的内侍质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拿着灯笼微微佝偻着腰年轻内侍笑着道:“自是去小姐的住所。” 方泉君也不是傻的,在偌大的魏王府中,他们越走越偏,真的确定是去她住的地方? “为何这里这般荒凉?” 内侍一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让人的心跟着毛毛的。 “方小姐这就少见多怪了,如今已经深夜,就算是咱们王府,大部分下人也都休息了,所以才让您觉得此处荒凉。方小姐还是尽快跟着我走吧,把您送到了,我还有魏总管指派的其他事要做呢!” 经了小内侍这般解释,方泉君才狐疑的跟上。 可当到了她所谓的住所,她这才知道上了当。 这根本就是瑞王府角落一处无人问津的小院,偏僻荒凉的很,院内角落杂草丛生,院里更是连个照顾的下人都没有。 她想要离开,走到了院门口,却有两位人高马大的护卫守着。 直到这一刻,方泉君才知道自己上了当,绝望地跌坐在杂乱小院中。 魏公公快步赶往摄政王殿下在瑞王府的寝宫,在寝宫的大殿外却被人拦了下来。 魏公公抬头一看,只见秦丑站在殿门前,长剑拦在他身前,用那双毫无感情波动的死鱼眼盯着他。 魏公公简直觉得头大,“哎呦,我的秦护卫,赶紧让我进去,殿下还等着我伺候呢!” 秦丑嘴角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 “魏公公,你以为这瑞王府里少了你就不行了?私自给殿下做主,你应该想到后果。这会儿你也不必进去了,殿下已经歇下,请回吧!” 秦丑是秦胤身边的第一暗卫,若是没有重大的事情,秦丑一般都守在暗处,现在出来挡住了魏公公的路,说明这次魏公公是真的惹了摄政王殿下不高兴。 魏公公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秦丑蹙眉,“老家伙,别说我不提醒你,殿下的事岂是你能做主的,那姓方的你可安排好了?” 魏公公听秦丑这么说,脸上一喜,说明殿下还是没有对他彻底失望,不然秦丑也不会这么提点他。 “这种小事还用秦护卫操心吗?放心,姓方的绝对不会再出现在殿下面前。” 既然方泉君不想回方府,又自认是被殿下看过的人,那他便让她后悔留在瑞王府! 魏公公运气不好,恰好惹了摄政王不高兴,这口气他恐怕是要在方泉君身上发泄出来才会舒坦。 秦丑目光落在殿前的台阶上。 魏公公立即心领神会转身过去膝盖弯曲,“噗通”一声笔直跪下。 第四十五章:春梦了无痕(1) 摄政王殿下快步去了书房,坐到了书案后,他还有一堆政务要处理,许是今天心情大起大落,捏着朱笔,等鲜红的墨汁滴落到奏章上,他还没看清奏章上写了什么。 心情莫名的烦躁,奏章竟是一页都看不下去。 他甩了朱笔,起身回了寝宫。 守在寝宫内的近侍一看到黑着脸的摄政王殿下,一个个都连忙低下头,比平常更加小心。 摄政王殿下往偌大的床榻上一站,两名贴身伺候的近侍就走了过来,悄无声息的给他换了寝衣。 往常政务繁忙,摄政王殿下又甚是自律,基本上不到三更是不会回寝宫休息的。 有时忙的时候,早早睡觉都是奢侈,像这般天色刚黑不久,他便躺床上休息的时候实在是少有。 忙到疲累时,都是一沾枕头就睡着,可今日特地早早休息,平躺在舒适的床榻上,小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他竟然连一丝睡意都没有。 摄政王剑眉拢起,双手垫在脑后,睁开眼,账内有透进来的朦胧暗光。 殿里香炉中淡淡的幽香氤氲,是南边小国进贡的顶级安神香,幽香在鼻尖若有若无,本应让人十分好睡,可他脑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这么多年下来,摄政王精心治理大燕,总是累到没时间睡觉,还从未这般奢侈的失眠过。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面朝床里侧。 强迫自己闭上眼,这一闭,脑中既然莫名其妙出现了沈筠棠的身影。 沈筠棠一身竹青色直缀,身量不高,一顶白玉冠将柔顺乌黑的发丝束起,露出她那张精致的面庞来。 她手中握着喜登高图案的折扇,一只白腻小手抓着折扇微微扇动,带起她颊边两缕秀发轻微晃动。那晃动的秀发像是在轻轻挠着他的心尖。 摄政王殿下看的有些失神,刚要上前叫上一句,突然沈筠棠身后又走出来一个娇怯的少女。 那少女明眸善睐,红唇明艳,个头娇小,素手忽然揽上沈筠棠的胳膊。 少女同样着竹青色衣裙,两人站在一起,仿若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摄政王殿下瞧着眼前情景,嘴角刚刚扬起的弧度就落了下去,那张俊脸也阴沉下去。 对面的沈筠棠好似一点也不怕这样冷着脸的摄政王殿下,她优雅的上前一步,对着摄政王殿下弯腰行礼,出口的是声音仍是那样独特。 “殿下。” 摄政王薄唇紧抿,死死盯着对面人脸上高兴的容色,万千言语憋闷在胸口,愣是一句也说不出。 沈筠棠见他俊容沉凝,也不惧怕,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璀璨。 她忽然拉了身边女子上前一步,而后从袖口中掏出一封洒了金粉的喜帖,双手托举奉给摄政王殿下。 “殿下,下官不日大喜,还请殿下赏脸一观!” 摄政王殿下一双冷目狠狠盯着对面的沈筠棠,而后又落在大红喜帖上,只觉得这喜帖甚是刺眼难当。 他胸腔中怒意肆起,再也控制不住,扬手毫不客气打掉了沈筠棠手中的喜帖。 刚要怒喝惩罚对面小儿,一错眼,对面沈筠棠和那娇俏女子竟然都在瞬间消失了! 这样的变故让沉浸在怒意中的摄政王殿下无措起来。 他慌张四顾,想要寻沈筠棠的身影。 但是周围一片漆黑,寂静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哪里还有人在。 正当他变得焦虑时,眼前突然轻纱一晃,灯光晕染。 身边是袅袅升起的白气,带着淡淡幽香。 他眉头拧起,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却一时想不起来哪里不对。 他瞧着前方那熟悉的情景,攥了攥拳头向前走了两步。 门扉、六角宫灯、蜿蜒长廊、轻渺凝香……这不是他府中的碧清池还能是哪里。 摄政王殿下拂开层层鹅黄轻纱,面前就是散着热气、龙头吐水的四方浴池。 浴池中飘散着嫣红的玫瑰花瓣,随着微微浮动的水波飘荡着,像是一艘艘迷惘的小船。 耳中突然传来一阵撩水声,他一惊,蹙眉看向发声处。 这一看,他立即浑身僵硬,浑身的血液好似瞬间都向着身下涌去。 渺渺琴音中,氤氲的水汽间,有一人正背对着他,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背后,盖住了白腻柔滑的脊背。 白皙纤细如柳的腰肢,在温泉水中微微一动,水波撩动间仿佛在撩拨摄政王殿下砰砰跳动的心脏。 摄政王殿下落在身侧的双手,情不自禁紧紧攥起。 他瞪大一双幽深的凤目,目光定定落在背对着他的那个人身上,好像怕错过了一分一秒。 终于,他忍不住入了温泉水中,狼目凝视着水中人,一步步朝着她逼近。 仿佛是找到了最可口食物的雄狮,盯着自己的猎物,让她没有逃跑的可能。 碧清池一角的人还在自顾自泡着,背对着他,根本丝毫就没发现。 随着越发接近,摄政王殿下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等到只离那人一臂不到的距离时,他凤目一凝,双手飞快朝前一捞。 下一秒,纤细柔滑的身子就被他死死箍在了怀中。 水中的人因为他突然的动作,吓的惊叫了一声,那熟悉的声线,摄政王殿下怎么也不会忘记。 惊叫过后,沈筠棠就在摄政王殿下的怀中疯狂挣扎起来。 可惜,她小胳膊小腿,又不会武艺,挣动的时候,根本就丝毫撼动不了,反而是让本就兴致高昂的摄政王殿下更加兴奋起来。 他强壮的臂膀微微用力,就将沈筠棠两只细胳膊攥在手碗里,另一只手用力捏住沈筠棠尖细的小下巴,只用了一分力气就将她的头给抬了起来。 这小儿脸上还满是惊愕,显然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而且还是在她沐浴的尴尬地方,更是没想到他还会毫不避忌的下了池子,捉住了她。 摄政王殿下一边嘴角斜斜扬起,剑眉微挑,他凤目凝视着怀中的小人,只见她神色惊恐、泪眼朦胧,一双桃花目湿漉漉带着惧色,她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想干嘛?” 想到之前她笑着给自己大婚的喜帖,摄政王殿下顿时胸腔中就满是憋屈,他恶劣的扬起嘴角,弯腰贴近了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扑在沈筠棠发红的耳侧,他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威胁道:“嗯?你还好意思问我想干嘛?当然是干你啊!” 第四十六章:春梦了无痕(2) 听到他的话,她一双盈盈桃花目瞬间被震惊地瞪大,带着不敢置信盯着他,看的他心尖痒痒的,身体也情不自禁开始动作起来。 纤细的身子再挣扎也逃不过他的“魔爪”。 最后他任她哭的涕泪横流都再没放过她,他压在小人身上终于被他得逞…… 那种销魂舒爽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如升云端。 他发出舒爽的惊叹。 不过眼前的小儿的脸却越发的模糊。 等到他再睁眼,耳边响起的是内侍轻声带着焦急的呼唤,“殿下,到时辰了,该起了。” 小内侍站在屏风外已经喊了数声,可是里面的摄政王殿下好似睡死了一样,竟然一声也没应答他,往常殿下从来都是叫一声就醒,哪里有这样的情况。 小内侍都急出了一头冷汗,这要是耽误了摄政王殿下早朝,他这条小命也别想要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小内侍只好提高了嗓音,又唤了几声。 摄政王殿下总算是被内侍的声音从梦中拉出来。 他缓缓睁开眼,落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绣着金龙的帐顶,他不耐的应了一声。 外面,小内侍听到这位阎王爷的声音,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下,连忙转身出去安排洗漱事宜了。 刚刚醒来的摄政王殿下像是往常一样掀了被子就要干净利落地坐起身。 可被子一打开,摄政王殿下即刻就黑了脸。 他脸色黑冷吃惊地盯着自己裤子上那微微濡湿的一大块……还有男人在晨起时的自然反应。 此刻,摄政王殿下的表情精彩极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做了春梦! 而且对象竟然是沈筠棠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想他清心寡欲这么多年,谁能想到第一个让他春梦的对象竟然不是个女人! 这么一想,摄政王殿下脸色越发黑沉,他恨不得现在就将那小儿抓到自己面前,任由他蹂躏! 深吸口气,坐在床榻上足足缓了半刻钟,这才让情绪冷静下来。 内侍在伺候摄政王殿下换衣的时候,自然是注意到了摄政王身体衣物上的异样。 两个贴身伺候的小内侍满脸惊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摄政王殿下反而早已冷静下来,他微凝的目光朝着两人一扫,“该如何做想必不用本王教你们吧?” 两名内侍“噗通”跪在地上,惶恐的答道:“殿下放心,奴才们什么也没看到。” 摄政王殿下冷哼一声出了内侍,徒留下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内侍面面相觑,犹如从死亡中解脱出来了一般。 用完了朝食,摄政王殿下出了寝殿,见到了跪在殿门前一晚上的魏公公。 他顿了顿,随后看了身后的秦丑一眼,秦丑一愣,随即点头。 这下摄政王殿下才骑马去宫中上早朝。 深秋的清晨,在去往皇宫的坦途大道上,空气寒凉,深吸一口气,呼出来的就是白气皑皑。 摄政王殿下也并不用特意去控着坐下马匹,这坐骑日日去往皇宫,早就已经老马识途。 往常这段去往皇宫的路,总是他一天中脑子最为清醒的时候,思考的也无不是家国大事。 可今天,这些事却好似被全部挤出了脑子,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殿下此时脑中只在想着一个问题。 他在回想着昨晚的梦,整个梦,前前后后他都记的非常清楚,惟独在碧清池那段,他却模模糊糊…… 他攥了攥捏着缰绳的拳头。 深吸口气,拧眉回想着,可不管怎么想,他甚至记得梦中舒爽的感觉,却不记得他是怎么强迫那小儿,更是不记得被剥开如白羊般的小儿到底是男是女…… 摄政王殿下俊脸上带着懊恼,简直恨不得从新钻回到梦中看个究竟! 很快到了宫中,进了上早朝的金殿。 坐在摄政王的位子上,平日里一向勤勉的瑞王殿下却有些心不在焉。 礼部尚书说的祭天的事情他也没有听进去。 直到下了早朝,回了御书房办公,他冷不丁问了身边跟着的秦丑一句,“为何今日御史大夫未上早朝?” 秦丑一顿,连忙答道:“想必是这两天忙乱,殿下忘事儿了,永兴侯府的小世子刚袭了爵位和官职,有小半个月交接的假期,离小侯爷来上早朝还有段时日。” 经秦丑这么一提醒,摄政王殿下这才想起这回事。 这么说,他不是有小半月见不到那小儿? 只要一这么想,摄政王殿下就觉得心中不大爽利,他心情一差,整个御书房都好似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中。 躺在永兴侯府自己院中的沈筠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头“凶猛的雄狮”给盯上了。 她现在正躺在床上,捂着汤婆子,疼的死去活来…… 沈筠棠惨白着一张小脸,紧蹙着淡淡眉头,腹部一阵阵绞痛袭来,让她额头冒出阵阵虚汗。 在现代的时候,她就有痛经的毛病,索性不是太严重,后来外婆又带着她看了老中医,吃了几个月的中药调养,基本上已经摆脱了痛经的痛苦。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莫名其妙到了这大燕朝又要再受一次这样的罪。 她疼的昏昏沉沉的,就算是捂着汤婆子,喝了红糖水都没用。 这个身子是第一次来葵水,好似要把前几年亏钱的痛经一便疼回来。 她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煞白着脸,根本什么事都不能做。 白梅守在床边,不时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擦着脸上的汗珠,轻声安慰着她。 可沈筠棠这会儿早疼的快没知觉了,恨不得直接晕掉的好。 福寿堂内,沈老夫人将一干人等都挥退,只留下身边的心腹葛嬷嬷。 这才问匆匆过来的咏春,“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匆匆跑过来?可是阿棠出事了?” 咏春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老夫人,侯爷她来葵水了!” 沈老夫人一愣,随即神色怔怔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她虽知道沈筠棠是女儿身,但是从小就将她当做男儿来养育,这么多年,早已习惯。 习惯的以为,沈筠棠就像是真的侯府嫡长孙,是能够继承家业,成为整个侯府倚靠的! 第四十七章:隐退 可沈筠棠身上不停地变化却在提醒着她,她心中寄予厚望的并非是男孙,而只是一个与府中别的嫡女没有区别的姑娘而已。 沈老夫人片刻的怔愣过后,眼神也渐渐坚定起来。 她朝着身边的葛嬷嬷伸手,葛嬷嬷忙扶住老夫人。 “走,和老身去啸风居瞧瞧阿棠。” 啸风居内,终于熬过了那波疼痛的沈筠棠慢慢有了些意识,她难过地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就看到祖母满脸担忧地坐在床边,正伸出一手给她擦着额头渗出的虚汗。 沈筠棠一怔,随后才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祖母”。 沈老夫人和蔼一笑,“身上可还难受?” 沈筠棠微微摇头,抬了抬头,旁边伺候的白梅连忙扶着她靠在床头。 “我没事了,祖母,您怎么过来了。” 沈老夫人抿了抿打着褶子的嘴唇,心里无比的愧疚。 “阿棠,都是祖母不好,让你受了这样的苦。” 老夫人是真心难受,眼泪止都止不住。 沈筠棠一愣,想不到沈老夫人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说实话,她不是原主,其实对于女扮男装这事儿没多大感触。 不过,这沈老夫人对她的感情却是真的,就算现在的沈筠棠已经换了个芯儿,她也能感受出来。 “祖母,你说的哪里的话,我是沈家后代,这就是我的责任,我不委屈!” 沈老夫人拉过沈筠棠还带着微微汗意的手,拍了拍,“咏春将这事儿告诉祖母的时候,祖母就想开了,到底是我们沈家还贪恋这样的富贵荣宠,丢不开祖上的荣誉,是我们强求了。如今你祖父卧病在床,我们沈家到如今都无后,还要靠你一个女娃撑着。这摄政王虎视眈眈,阿棠,等你入朝,咱们家找个机会,隐退了吧。” 就算是丢了爵位,丢了官职,只要一家人还能平安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 再了不起的英雄死后也是一抔黄土,再强大的王朝也有湮灭的一天,时间不过早晚。 沈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就算死撑着,也是强弩之末。 不如早些看开,做一个富足的农家翁、与世无争也没什么不好的。 沈筠棠微微吃惊,显然想不到沈老夫人会对她说出这样一席话。 想要沈家退隐? 沈筠棠直视着祖母的眼睛,几秒后,她发现祖母说的这一切竟然是出自真心! 她老人家竟然真的想要沈家退出这历史舞台,甘为平庸。 她微微一愣后,扯了扯嘴角,“祖母,您真的已经想好了吗?” 沈老夫人长叹了口气,“是非功名一场空。有些东西强求不来,若非我们一直在权力的中心,沈家何至于到如此地步!如今,我是看开了,你祖父也早萌生退意。” 沈筠棠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想就这么着女扮男装在朝堂混着。 现在她停了药,当下还看不出什么,恐怕再过几个月她身体上独属于女儿家的特征就会越发明显起来,从这葵水就能知道一二,以前她喝着药,葵水可是从未来过的。 到时候就算她想隐瞒,恐怕也隐瞒不住了。 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做了隐退的准备,届时他们沈家一遁万里,谁管这大燕江山是小皇帝的还是摄政王的,关她何事! 那时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给二老养老,若是可能自己再找个靠谱的男人,那就齐活儿了,也不枉她穿越一遭。 沈筠棠想了想,“祖母,我知你的意思了,您放心吧,我会看着办的。” 沈老夫人在沈筠棠的啸风居里直留到了午饭后才离开。 午后,沈筠棠身子也好些了,便又去了书房,当下,首当其冲是想法子赚钱。 炉子的生意虽然也能做,但毕竟是小本生意,赚不了多少钱,想要用那么一个小小的生意来维持永兴侯府的开销不大可能。 而韩姨娘那边也不能苛求,她能管理好公中的铺子,暂时不再亏钱已是不易了。 想要赚钱,而且是坑大户,还要她这里想办法。 这么想着,她已有了想法。 或许朝堂上的事情她不太精通,但这做生意赚钱却是她的强项。 整理好聚宝轩的账册,便让人唤了管家聂伟来。 聂管家是永兴侯府的老人,又管着大部分家仆,让他给聚宝轩从新挑选一个掌柜再合适不过。 等到聂管家领了吩咐离开,下午已经过了小半。 咏春趁着这个空隙端着红糖水进来,“侯爷这第一次来,又受着罪,还是歇歇吧。” 沈筠棠接过红糖水,一口气喝下,带着些微烫的红糖水进了胃里,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苍白的小脸也多了丝红润。 沈筠棠刚想顺着咏春的话,回卧房小憩一会儿,她这会儿腹部确实有些抽痛。 刚要起身,外间就有小丫鬟进来禀报,说是长寿来了。 沈筠棠突然眼睛一亮,“快让他进来!” 于是,不一会儿,长寿就风风火火的进了小书房。 他还没对沈筠棠行礼,就敏感的察觉到咏春正用不满的眼神看着他,把他看的汗毛竖起。 他咽了口口水,朝着咏春讨好的一笑,这才恭敬给沈筠棠行礼。 “侯爷!” 沈筠棠笑着看他,“可是事成了?” 听到沈筠棠这么问,长寿终于咧开嘴,兴奋地点点头。 “侯爷,成了!虽然少,但是真成了!早上手下的人告诉我,我还不敢相信!” “拿来我瞧瞧。”沈筠棠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还难受着了,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于是就见到长寿从自己宽大的袖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梨花木锦盒,三两步走到沈筠棠面前,然后双手将锦盒呈给沈筠棠。 这下,咏春也好奇了,不明白什么东西会让自家主子和长寿这么高兴。 她凑过头去,想看个究竟。 沈筠棠笑,也不避着咏春,当着两人的面就打开了那只刷了黑漆的梨花木锦盒。 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里铺了一小块蓝色的锦缎。 蓝色的锦缎上放着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不规则形状,泛着盈透的光芒。 咏春瞪大眼睛也一时间没分辨出这是什么。 沈筠棠将这快小小的犹如石头一般的东西捻在白皙的指尖,放到窗前,对着窗户看了看,这才妥帖的收好。 “材质是对的,只不过工艺上还有许多欠缺。” 长寿也明白这个只不过是个次品。 “这是第一次烧出来的,难免有许多不足,只要侯爷再给三天,定然能做出您满意的东西。”长寿的语气里带着兴奋,简直都迫不及待了。 那一双泛着光的眼睛,好像要见证珍宝的现世! 沈筠棠笑起来,“行,那就再给你三日!” 第四十八章:摄政王的坑 等到长寿离开,咏春才好奇地凑到沈筠棠身边。 她瞧着书桌上精致的梨花木锦盒里放着的,犹如石头一般的东西,忍不住问道:“侯爷,这是什么?” 沈筠棠将这东西递到咏春面前,让她亲**一摸。 沈筠棠翘起嘴角,“能赚大钱的东西!” 咏春都惊地呆住了。 赚钱?而且是赚大钱?就凭这盈亮润滑的黑不溜秋的石头? 侯爷别不是与她开玩笑的吧! 沈筠棠瞅了咏春一眼,知道她不相信。 不过这也正常,不是行家、没有见过这东西的人,又有几个人能认出来这黑不溜秋石头一般的东西是什么呢? 因身上不爽利,这身子又是第一次来女儿家的葵水,着实难受,于是沈筠棠好好在永兴侯府里休息了三日。 三日后,那股浑身酸软小腹抽痛的感觉终于减轻消失了,这让她整个人精神也好了不少。 这日一早,长寿又满脸喜色的来寻沈筠棠。 沈筠棠在小书房里盘算着侯府中账目,见他来了放下手中小豪笔。 今天她穿了一身月白色家常长衫,长衫上绣着富贵花开暗纹,乌黑的柔顺长发没有束起,只是挽起一半盘入玉冠中。 因为身体好转,白皙的面庞也有了一丝血色,整个人犹如云开雨霁后的鲜嫩修竹,让人看了不由得心情好转,忍不住要再看上几眼。 长寿见到自家主子的时候不由的一呆,随后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知晓他家主子就是个女儿家。 虽然自小当做男儿养大,但终归也是女子。 回想刚刚的惊鸿一瞥,长寿不经想到永兴侯府的女主子们容貌在燕京都算是拔尖。 可真要论起美貌,其实谁也比不上侯爷。 以前她小的时候还看不大出来,可这两年,许是大了的缘故,样貌长开后居然比三小姐还要好看。 长寿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他们侯爷真是苦命,明明是要娇养的贵胄嫡女,却偏偏要受这些男儿家的苦痛。 沈筠棠见长寿进来后就呆呆地站着,微皱眉头,喊了一声,“长寿。” 长寿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侯爷,小的在。” 沈筠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东西呢!你方才进来时不是满脸高兴,难道不是东西做好了?” 被主子这么提醒,长寿瞬间想起自己来寻侯爷的目的。 他尴尬地摸了摸头,急忙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大师傅试了许多次,终是做出来了这个,只是技术不成熟,咱们现在只能做这般小的物件。想要再大些的,恐怕至少还要等上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后都入冬了,沈筠棠可等不得。 她打开锦盒,见到里面躺着的东西,这做工她还算满意,尽管不大,这个程度现在用来赚些钱是尽够了。 合上锦盒,“照着这个大小,再做些别的常用物件。还有聚宝轩那边安排的如何了?” 长寿嘿嘿一笑,“侯爷放心吧,都照着您的吩咐滴水不漏的安置好了。” 沈筠棠颔首,“那就行,明日就开始。” 得了主子吩咐,长寿飞快离开。 在去聚宝轩的路上,长寿不由自主想到自家主子身上。 他怎么觉得自家主子现在不但变得有人情味儿了,还变得“奸猾”了……这样赚钱的法子都能想到,而且居然有制作那东西的秘方! 莫不是侯爷的死真叫自家主子开了窍。 不过,甭管如何,自家主子这变化是好事。 永兴侯府是三代不降等侯爵,这是京中多少贵胄世家想都想不来的,侯府这些年人丁凋零,家主的心思又不在兴业上,穷的叮当响。不管是老永兴侯还是已故的永兴侯,都是为官廉洁之人,并无多少积蓄。 侯府开支又大,自沈筠棠母亲过世之后,侯府日子是越发的紧巴起来。 除了衷仆,多少下人生了异心,长寿是侯府的家生子,从小就将这些看在眼里,虽然跟着担心,可却没法子,况且他身份低微,又不好去插手主家的事情,就算有能力,若是主子不给机会也没有用武之地。 现在好了,侯爷当家,想法也与老侯爷不同,兴家立业迫在眉睫,长寿就算是忙乱了些,也觉得高兴。 傍晚,摄政王殿下才出宫,他今日在御书房忙碌了一日,有些疲累,出宫也未骑马,而是坐了马车。 低调的黑头平齐马车从皇宫的永定门驶出来,若是普通老板姓瞧见,怎么也不会想到里面坐着会是大燕朝的一把手瑞王殿下。 马车出了宫门,在一处拐角停下,一个黑影上了马车,马车这才再次行驶起来。 秦丑单膝跪在马车内,“殿下。” 秦胤微微揉着眉心,缓解着疲累。 两瓣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说。” 秦丑低着头,微低的冷硬声音在马车内响起,“回殿下,小侯爷这三日并未出门。” 秦胤揉着眉心的动作一顿,视线落在眼前的秦丑身上。 “可确定?” “属下确定,不过属下的人虽混入侯府,却暂时没办法进老夫人和小侯爷的院子。小侯爷这几日不但未出府,好似连自己院子也没出。” 秦胤眉头情不自禁微拧,这小儿还算是有些能耐,要知道,秦丑的那些手下可是比皇宫中的暗卫还要更胜一筹,可永兴侯府的人却隔住了他们的渗透,恐怕沈筠棠身边不止一位能人。 只是这小家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闷坐在自己院中又是为何? 怎么,自暴自弃了? 是不是觉得当家难如登天?府中银子不够使?他可还在等着她来他这里求取老永兴侯的药引呢! 是的,摄政王殿下早就知道沈筠棠需要这雪山岚花给老永兴侯的病做药引。 之前他对沈筠棠没什么想法,只是一个黄口小儿又能威胁到他哪里,看着不痛快,派人刺杀了便是,就算永兴侯府有文帝的圣旨保着,那又如何。 如今这大燕朝可是他做主。 只是他怎么也未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如何也不会想到,他这铁石心肠居然对这小儿有了些不可为外人道的“龌龊”想法。 第四十九章:理由 摄政王抬头扫了一眼单膝跪地的秦丑。 忽然发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眉心一紧,“何事?说!” 他最讨厌这般要说不说的模样。 秦丑浑身一颤,头低的更低了,“殿下,属下的人在小侯爷院外发现了汤药的味道。” 汤药?而且是在沈筠棠的院外发现的?难道那小儿这几日未出门是因为生了病? “可查出是何汤药?” 秦丑羞愧低头,“未曾,药渣都被小心销毁了,属下并不知晓……” “废物!” 摄政王殿下就是忍不住心中突然勃发的怒意,这些没用的属下,居然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现在去查!” “是!”秦丑灰溜溜的下了马车离开。 回了瑞王府,魏公公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他上次做错了事,足足在摄政王殿下的寝宫外跪了一晚上,毕竟年纪大了,虽然王府中的大夫给他开了活血化瘀的药,又扎了几针,可他这老腿一时也不能好利索。 就连摄政王殿下都让他好好休息,他却宁愿带着伤伺候在殿下的身边,而且比以往更衷心周到了。 魏公公也是个老人精儿,如今他这王府总管的位置比皇宫的大内总管还要抢手,又是摄政王殿下身边贴身伺候的,他哪里敢真的去歇息,他这后面可还有多少人候着他的位置呢! “殿下,可要摆膳?” 摄政王殿下脸色有些阴沉,随手挥了挥。 魏公公立马给身边的小太监递了个眼色。 小太监去大厨房传膳,魏公公亲自捧了刚冲泡好的明前龙井双手捧给摄政王殿下。 “殿下,天冷,喝杯茶暖暖身子。” 秦胤走到靠窗的榻上坐下,接过他手中的茶盏,只微微抿了一口就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 魏公公跟在摄政王殿下身边伺候多年,对他脾气很是了解,见主子抿唇蹙眉不语,就知道主子这是心里闷了事儿。 他试探的询问,“殿下,可是有什么事堵在心里不爽利,若是不嫌弃老奴,可否与老奴说说,说不定老奴能给您想想法子。” 摄政王殿下那双幽深的凤目扫了魏公公一眼,顿了顿,突然开口,“若是有人生病,本王要待如何?” 生病? 魏公公一双精明的老眼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出来王府里哪位猛将生病,那些冲锋陷阵的大将身子都跟铁打的似地,冬日飞雪的天气都敢在护城河里游泳,各个壮的和牛犊子似地,怎么可能会生病? 可是除了那帮殿下直系的硬汉下属们,这主子好似也没多少关心的人,老太妃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主子的亲爹文帝更是早成了先帝…… 宫中的小皇帝,那更是不可能。 想这么一圈,整日贴身伺候的魏公公竟然想不出来主子口中这生病的人会是谁…… 经了上次方泉君的事,魏公公可不敢随便给主子做主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殿下,这生病之人是男子还女子?” 摄政王殿下俊脸一僵,颇有些不自在道:“男子,未及弱冠。” 得到这个答案,魏公公脑子突然一炸,瞬间想起一个人来。 未及弱冠的年轻男子,不……不会是永兴侯府那病秧子小侯爷吧! 魏公公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个了不得的惊天大秘密,他越发小心抬头看了一眼摄政王殿下。 发现主子微微紧绷的俊脸带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不自在。 他“咕咚”猛然咽了口口水,若不是自制力好,都要被自己口水呛到。 “若……若是年轻男子,殿下自可亲自上门探病,若是女儿家,可找个理由送些滋补之物。” 说完魏公公偷偷抬头瞅了主子一眼,见主子狭长凤眼微眯,好似在思考可行性,并未发怒发现他的异样,这才放下一颗猛烈跳动的心脏。 摄政王殿下也未说要如何做,只是挥手让魏公公退下。 魏公公从内室里出来,瑟瑟寒风的深秋里,后背浸出一层冷汗,他在心中哀叹,这……这殿下不会是真有龙阳之癖吧! 这可如何是好! 老太妃走的时候,让他照顾好殿下,叫殿下开枝散叶的遗言还在他的耳边,他难道要辜负老太妃了吗? 摄政王殿下一手捏着青花瓷茶盏,一手下意识摩挲着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 他眼中透着一抹叫人看不出情绪的光,这两日他简直被那春梦折腾的厉害,恨不得马上将那小儿抓到跟前,再摸了摸她的小脸,闻一闻她身上叫他着魔的气味。 既然他们同是男人,又如何要这般避忌良多? 而且此时那小儿又生病了,不方便出门,他要是上门,也能有个借口。 已经想通的摄政王殿下,轮廓分明的俊脸终于云开雾散,连晚上用膳的时候都多吃了一碗,叫王府今晚做菜的厨子额外得了一份赏银。 次日,烟翠楼里突然有一件事被传开了。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当天夜里就传遍了整条寻花道,就连那暗巷中的小倌馆儿里也人尽皆知,可谓是轰动一时。 大清早的,瑞王府的校场里,杜红邈和牛大奇在跑马。 两人都是摄政王手下的得力猛将,平日里也是在摄政王身边任职。 这几日正好轮到两人休息,这从战场上下来的虎胆猛将,窝在奢华的瑞王府中总是不得自在,幸好王府中一应俱全,因为他们兄弟几个从边疆战场退下来,摄政王殿下专门给他们在王府中修了跑马的校场。 每日清晨,这几个兄弟都要在校场上较量一番。 军中人,又都是还未成家立业的光棍汉子,聚在一起,难免要开上两句有颜色的。 这牛大奇未投军前是屠夫出生,他爹就是镇子上杀猪的,边塞生活苦寒,他爹直过了三十岁才攒够了钱从别人手里典了位妻子,两年生了牛大奇。 牛大奇出生后根本就没见过他娘,因为他爹是典的妻子,他娘生下他就回家了,他被他爹带到了七岁,边塞起了战事,他爹被强逼着投了军,他跟着伯娘一家生活。 半年不到,就传来他爹在军中的死讯。 伯娘家里孩子多,牛大奇被伯娘苛待,好不容易长到十二岁,无意中却听到伯娘要将他发卖了,好换取些银两给堂哥娶媳妇用。 于是牛大奇就偷了自己的户籍,独自逃走,大燕西北边境本来就人烟稀少,他一个十多岁孩子求生艰难,想到他爹,咬咬牙,就进了军营。 在军中他年纪太小,上不了战场,就从最底层的杂役做起。 他白日里偷偷跟着兵士后训练,晚上喂马给士兵们洗衣赚几个铜板,最后和马匹一起睡在马棚。 后来他被摄政王殿下看中,成了冲锋骑兵,一路靠着军功升到了今日的位置。 牛大奇因为母亲是典妻的缘故,对成婚总是排斥,如今已经二十有六,还未成家。 他也不觉有什么,反正他跟着的主子摄政王也是光棍一枚,这小子压根一点都不着急。 实在不行,去秦楼楚馆发泄一番便是。 可不,这家伙前一日就去了烟翠楼胡天海地了一晚上。 第五十章:校场闲聊 杜红邈见牛大奇红光满面,精力充沛,猥琐的嘿嘿一笑。 “怎么,大奇可是昨晚舒爽了?” 牛大奇瞥了老战友一眼,那小眼神,你懂得。 “杜哥也想去?烟翠楼里新**出来两个,你若是有需求,我今日便让人去说给你留一个。” 杜红梅顿时无语,“臭小子,我可没你这癖好,你如果有那闲钱,不如给老哥我弄两斤的上好蒙顶尝尝。” 牛大奇在军中混了这么多年,也早就成了个人精儿。他连忙摇摇头,“那可不成,这顶级的茶叶可比烟翠楼的女人贵多了,小弟可弄不来。” 杜红邈用手虚点了点牛大奇,“你就这点出息!” 牛大奇嘿嘿一笑。 两人刚上马,还没活动开,就引着战马顺着校场边缘慢慢跑着。 “嘿,杜哥,我昨日在烟翠楼可是听到了一件新鲜事儿。” “哦?能被你叫做新鲜事儿的,定然是新鲜的很了,来,给你杜哥说道说道。” 不得不说,有时候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还要可怕。 牛大奇虽然身高体壮,看起来像是一个铁塔一般,可内里却是个大嘴巴,藏不住事儿。 杜红邈和他一个营里出来的,当然知道他这毛病。 见杜红邈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他当时就来劲儿了。 “杜哥,半年前,西林国给咱主子进贡来的水晶杯你可还记得?” 杜红邈想了想,点头,露出一副想往的模样。 西林国进宫的那一对巴掌大水晶杯晶莹剔透,莹润入玉,尤其是装上那西域的葡萄酒,灯光掩映下,紫光闪烁,煞是好看。 那对水晶杯可谓是无价之宝。 “怎么了?难道你无意中弄到了一对?”杜红邈玩笑道。 牛大奇摇头,“小弟这烂运气,如何能得到这样的宝贝,不是我,是那远安伯。” 杜红邈没想到牛大奇与他说的八卦竟然是这样一件事。 水晶杯,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这东西就算是放在西林国也是国宝,价格比之极品的羊脂玉还要昂贵。远安伯怎么会突然弄到一对? 而且远安伯那样的人…… 杜红邈从中敏感的嗅到一丝不同。 远安伯是京中落魄的勋贵,比之永兴侯府也不如。 起码永兴侯府往上三代都是皇帝身边近臣,虽然子嗣凋零,但是该有的权力却还是有的,老侯爷的余威还在,只是府上财富单薄些,这还是因为永兴侯府主子不擅经营的缘故。 这远安伯府可没这么好的情况了。 从现任远安伯的祖父开始,远安伯府已经无人进入朝堂做官。 爵位降等袭下去,一等国公的爵位已经成了伯爵位。 爵位降下去,俸禄待遇自然也大不如前。 远安伯府与永兴侯府恰恰相反,那是“儿孙满堂”,嫡支才学不行,却很能生。 三代下来,远安伯府主子都有百来口。 这本来就不丰的家业这么一代代分下去,最后落到现任远安伯手上的就少的可怜了。 远安伯自小被后母养歪了,又是个不思进取的,眼见着这远安伯府一日日没落下去。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远安伯自小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日子,如今让他去朝堂拼打又怎么可能,不管是武将还是文官,哪一个不是辛苦的。 于是这远安伯就成了这燕京城里的纨绔,而且是穷的叮当响的纨绔。 如今这远安伯府也就只剩下就干巴巴的伯爵位子,每年拿那么点儿爵位俸禄,远安伯这人也早成为了燕京城的笑话。 被他这样的人得到一对价值连城的水晶杯,可不是叫他撞大运。 杜红邈蹙起一双黑黝黝的浓眉,“大奇,你与我细细说道说道。” 牛大奇摸着下巴,一副回忆的神色。 “事情是这样的……” 说到现任的远安伯也是惨,小的时候被后母养歪就算了,后来娶进门的媳妇儿还是母老虎。 后院里后母加上妻子将他管的连喝花酒的钱都没有,偏远安伯又是个喜欢花天酒地的。 每日不来这“名满京城”的寻花道的一趟儿,浑身就好似不舒坦。 可他身上银子实在是少的可怜,只能带着随从在寻花道一带瞎晃悠。 这晃悠着晃悠着不知道怎么就进了寻花道对面的弘化街,随后在聚宝轩里低价购得了这一对水晶杯。 远安伯虽然是不学无术的纨绔,但从小家庭环境的熏陶下,一定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对水晶杯的不一般,当即低价买了宝贝就快步回了府。 许是向着家里的妻子亦或是后母邀功,才得了一百两银子。 他转身就来了烟翠楼,点了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海棠姑娘,海棠只不过陪着他多喝了几杯,他就醉糊涂了,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烟翠楼是什么地方,寻花道又是什么地方,那说出去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 一点风吹草动恐怕转眼间就能传遍整个燕京城。 牛大奇去烟翠楼,陪着他的姑娘转眼就将这事儿当做新鲜事儿说给了他听。 牛大奇摇头晃脑的,“杜哥,你说这奇不奇,远安伯这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了,撞了这大运得到这样的宝贝,有了这对水晶杯,他就算是转手卖了,也够他逍遥个几年的了。” 杜红邈可不像牛大奇这简单头脑,瞧什么事儿都是一根筋。 他突然从这件事里嗅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 杜红邈蹙了蹙眉,“你说这水晶杯是远安伯在哪里买到的?” “弘化街那条玉石铺子,其中有一家叫聚宝轩的。” 聚宝轩? 杜红邈在口中咀嚼着这个陌生的玉石铺子。 自从瑞王殿下辅政,他和牛大奇调回来也快有两年了。 两年过来,这繁华的燕京城对于他来说也不再是陌生的地方。 十里长街、护城河畔、百里花堤、乃至归元寺归海寺,燕京名盛他基本都去过。 弘化街那条街他也有所耳闻,因了寻花道的热闹,那条街玉石铺子的生意越发繁荣了。 最有名的两家铺子一家是齐王府开的,一家背后东家是陈尚书府。 他却从未听过什么聚宝轩的名号。 就在杜红邈绞尽脑汁想着这事儿时,不远处传来人声,两人转头,就见到摄政王殿下着一身玄色骑装,翻身上了马,朝着他们这边跑来。 第五十一章:拜帖 “说什么事,这么高兴。”摄政王殿下瞥了两人一眼随口问道。 牛大奇完全藏不住话,当即就将这件事当做趣闻与摄政王殿下又说了一遍。 聚宝轩? 这可不就是永兴侯府的铺子? 那日他去寻花道还让秦天华专门去调查的。 那小儿不是在聚宝轩里还荒唐了一遭?引得侍候她的妓子都回楼里向着姐妹们炫耀了。 想到这,摄政王殿下忍不住捏紧了缰绳,深吸了口气,这才平复下内心积淤的怒气。 呵!年纪不大,倒是挺会折腾,这次,他倒要看这小子玩了什么把戏。 在他面前的时候乖顺的像只鹌鹑,转身没了他看着,就闹天闹地,还真是能耐了! 于是,陪着一起在校场跑马的牛大奇和杜红邈,明显能感觉到身边的主子气质变得阴沉起来。害的两人话也不敢再多说,一直沉默到晨练结束。 沈筠棠正在永兴侯府里等消息,她面前摆着一本看了一半的话本。 这话本还是管家聂叔送来的。 说是公中临街的书斋进的新货,整整小半木箱,都是最近两个月燕京城里受追捧的新书。 有诗集有词曲,最让沈筠棠惊诧的是居然还有话本,而且放在最底部的一本居然还是描写龙阳之好的话本,当真是刷新了她的三观…… 估莫着管家聂叔送这些书来的时候,并未亲自检查过,不然这样的书也送不到她这里来。 沈筠棠今日一早总算是没什么事情要忙活了,现在也就等着聚宝轩那边的消息就成。 前些日子,恨不得每日睡觉的时间都拿来用,如今闲了下来她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慵懒地躺在书房外间的长榻上,室内烧了暖墙,暖和的很。 管家聂叔送来的书都被白梅整理放到了书架上,沈筠棠随意取了本就靠在长榻上读起来。 正巧,她取的这本恰好是混杂在众书中的那本男风话本。 沈筠棠本来是不好这口的,但是随便看了两页,居然觉得非常的好看。 书中不但情节设计的精彩,两位主人公之间的感情纠葛也让人唏嘘,看到最后,她竟然情不自禁眼眶都红了。 这样能引动读者情绪的好书,也怪不得会在繁华的燕京城热销了。 她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咏春急急走进来禀告。 “侯爷,有人递了帖子来。” 沈筠棠脸上泛起笑容,呦呵,这么快就有鱼儿上钩了! 她随意将书坎在一旁小几上,坐直了身子,“帖子拿来我瞧瞧。” 咏春双手将金色的拜帖奉给沈筠棠。 沈筠棠情不自禁扬起的嘴角在打开帖子的那一刻,顿时就落了下去。 这拜帖不是别人的,正是大燕朝的一把手摄政王殿下亲自写的! 那龙飞凤舞的狂放字迹,以及最后盖上的私章,无一不在向沈筠棠展示着他的强势。 咏春抬头看了主子一眼,见沈筠棠原本带着些血色的脸颊突然泛白,吓了一条,“侯爷,怎么了,你脸色很不好。” 沈筠棠苦笑着摇摇手,“没事。” 她在书房中来回走了两趟,突然对咏春道:“你派人将这拜帖送去瑞王府,就……就说我这几日身子不好,不方便待客。” 沈筠棠的话音刚落,白梅就急惶惶地跑进来,喘着粗气道:“侯爷侯爷,摄政王殿下来了。” 沈筠棠脸色一变,“什么!” 第五十二章:上门 如果可以,沈筠棠简直连掐死摄政王的心都有了。 有他这样的人吗?前一分钟派人递拜帖,后一分钟他自己就赶到了,这和不递拜帖有区别? 深吸口气,沈筠棠忍着怒意吩咐道:“更衣。” 她现在一身家常的便服根本就不好见客。 咏春连忙跟着她一起去寝室,平日里沈筠棠的衣物配饰都是她在管,沈筠棠什么季节什么应酬要穿什么,她比主子还要清楚。 沈筠棠在啸风居里匆忙更衣,前院老聂管家却苦不堪言。 今日一早,侯府老夫人就出门会友去了,老侯爷卧病在床,自然是不能出来接见这位阎王爷,府里几个小姐更是不行,也就只有小侯爷了。 可眼前这阎王爷却冷着张脸直接往府里闯,他倒是想拦,但是他身份低微不能阻拦。 聂管家郁闷的不行,心中埋怨摄政王不懂规矩,谁家登门拜访人和拜帖是前后脚差不多一起到的。 “你家主子呢!我们殿下来贵府,小侯爷不会这点礼数也不懂吧?”秦天华大马金刀站在摄政王身边居高临下的质问道。 聂管家被问的花白的胡须都跟着一抖,“还请殿下莫急,老奴方才已经派人去请侯爷了,侯爷定然不时就到。” 摄政王殿下那张俊脸上的剑眉一皱,秦天华就跟着怒目一横,“殿下有急事寻你主子,等不及了,你亲自带路吧!” 啊? 老聂管家简直反应不过来。 外面都传这摄政王心狠手辣、如狼似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他强硬地闯上门来,没有一点君子之风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要强闯府邸。 聂管家虽然想拦,却心有余力不足,就冲着摄政王身边跟着两名健壮的年轻男子,他就无法拿这位爷怎么样,更何况摄政王的地位。 永兴侯府本来就与摄政王站在对立面,如果他一个奴才这个时候得罪这位阎王爷,那整个侯府恐怕都要受到牵累。 聂管家虽然不敢违抗摄政王殿下,但他也精明的人让人去请了陈绍来。 有陈绍的人在啸风居周围护着,起码小侯爷不会有生命危险。 暗中吩咐人做完这些,聂管家便被迫亲自带路去沈筠棠的院子啸风居。 啸风居坐落在永兴侯府东南面,规划到了前院,虽是前院,却与后院隔的不大远。 尤其是福寿堂,所以沈筠棠每日里去晨昏定省也方便。 永兴侯府的府邸是文帝年轻时候亲赐,当时属于燕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府邸,布局自不用说。 但由于这些年侯府人丁凋零,为了节省开支,府宅中有些院子已经落锁,常住的院子也有几十年没修缮了。所以整体看来便显得陈旧。 摄政王殿下瞧着永兴侯府里的一花一木,忍不住拧起眉心。 在右前方带路的聂管家根本就不敢抬头看这位阎王爷,他道:“殿下,过了这处抄手游廊就到我们侯爷的啸风居了。” 摄政王随着聂管家的指示往右前方看去,只见一处院落从青竹柏翠之间探头而出。 这永兴侯府虽然“年久失修”,可这小儿住的地方却是景色不错,足可见永兴侯府中的长辈们对沈筠棠的看重。 摄政王殿下身高腿长,沈筠棠又住在前院,从前院书房到啸风居路程并不长。 等到摄政王殿下进了啸风居,沈筠棠一身待客的衣裳才堪堪换好,从净房里出来。 老聂管家还在尽职尽责的给摄政王殿下介绍,“殿下,这边是我们侯爷平日的起居之所,那边邻水的是夏日里纳凉的地方,卧房对面的两间厢房如今做了我们侯爷的小书房。侯爷喜欢竹子,西厢改的小书房,窗户一推开就能看到院中遍植的各色竹子……” 不等老管家说完,摄政王殿下已经迈开了长腿,直接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 聂管家瞪着眼想要追上去,却被秦天华伸出的长臂一拦,两人目光相撞,聂管家顿时败下阵来。 他拦不住摄政王并不代表聂管家就不衷心,反而说明他知进退。 这个时候,他们这些下人顶撞高高在上的朝堂一把手,无非就是鸡蛋撞石头,这样的无用功、自损八千的行为还不如不做,免得给自家主子带来麻烦。 秦天华见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奴是个聪明人,也不为难他,提醒道:“殿下喜欢明前龙井。” 撂下这句话,就快步跟了上去。独留聂管家一人立在秋风瑟瑟的院中。 等瞧不见那阎王爷的背影,聂管家拍了一把大腿,叹息道:“造孽哦!” 他们侯府清廉,哪里有那上供的极品龙井来给摄政王糟蹋。 老管家虽然在忍不住吐槽,也没忘记立即着人安排给那位阎王爷上了永兴侯府能拿出的最好的茶叶。 摄政王殿下脚步越走越快,一想到秦丑向他汇报的,这小儿几日未出府,又在院外闻到药味儿,恐是生了病,他心中就急迫了一分。 他这般行走如风的,把跟在身边的秦天华胡阳云二人唬了一跳,连忙也提步紧跟上去。 因为沈筠棠的特殊身份,所以平日里啸风居里伺候的下人不多。 除了长寿咏春白梅外,也就只有三四个负责扫洒擦拭的粗使丫鬟,小厨房的厨娘,之前沈筠棠想添的几个小厮还没选出来。 偌大的啸风居可谓是人影少见。 平日里,沈筠棠也不用小丫鬟们守门,所以这会儿摄政王殿下进来的可谓是畅通无阻。 摄政王自是发现这门边无人看着,他先是微拧眉心,而后毫不犹豫大步跨进去。 啸风居沈筠棠的卧房分里外明暗两间,这布置比一般贵胄男子要讲究些。 旁的贵公子们的卧房大多是开放式,一进来几乎就一眼能看到底。 摄政王刚要抬腿进内室,突然听到里间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侯爷,这样可好?”咏春轻声询问。 沈筠棠动了动胳膊,轻叹一口气,“嗯”了一声。 “侯爷现在舒爽了吧。” “就这样吧,弄好咱们就出去。” 咏春唔了一声。 立在外间五感灵敏的摄政王:…… 第五十三章:不老实的小侯爷 一张俊脸顷刻间黑沉如锅底。 这小儿,她到底是在做什么! 摄政王殿下很是有股冲动进去瞧瞧,但是理智还是阻止了他,他深吸口气,压下阻到胸口的郁气,大步到桌边坐下。 随即朝着跟在身边的秦天华和胡阳云递了个眼色。 两人被主子这警告的目光一扫,顷刻领悟,三两步出了外间守在了门口。 里间的沈筠棠根本就不知道摄政王殿下已经到了。 她方才换好了衣裳,出来走了没两步,就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低头一看咏春选的这身衣服紧绷绷的,束的她难受,于是连忙让咏春换了一件拿来。 这才弄好,她总算是松了口气,丝毫不敢耽搁,就走了出去。 可掀开内间挂着的毡帘,沈筠棠见到明晃晃坐在桌边的高大男人时,立马倒抽了口凉气。 他……他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在前院等着,竟然就这么闯到了她院子里来! 瑞王不是皇族吗? 怎的这般没有教养! 沈筠棠被气了个倒仰,同时想起来又觉得后怕,她方才还在里间换衣裳呢! 外间和里间的门口只一块毡帘拦着,连块锁都没有,他要是再无礼一点,掀了毡帘进来,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岂不是要连累整个永兴侯府! 沈筠棠这两日刚养出来的红润气血顷刻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一张糯白小脸更是被气的煞白,配上她那双泛着水光的桃花目,落在摄政王的眼睛仿若会勾人的妖精。 如果是旁人,沈筠棠当即就会甩脸子不干了,你是大爷,爷也是大爷,老娘不伺候了。 可偏偏这位掌控着大燕百姓的生死,一开口就是金口玉言。 沈筠棠心中再憋屈,在摄政王殿下面前也要忍着。 她垂落在身侧的白皙小手紧紧捏起了拳头。 愣了几秒,这才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走到摄政王身边,沈筠棠对着摄政王殿下拱了拱手,“摄政王殿下驾到,微臣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在沈筠棠独自憋闷的时候,摄政王殿下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筠棠出来的时候,咏春自然也跟着出了里间。 刚刚一番忙乱,咏春也急出了一身汗,没来得及打理,此时两颊绯红,额前发丝有些凌乱,一张小脸更是还带着没有褪尽的红润。 这副样子落在摄政王殿下眼里,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这小儿竟然如此大胆,青天白日,居然与婢女逗乐! 永兴侯府还有何规矩可言! 沈筠棠发现这阎王爷竟然盯着身后的咏春看,骇了一跳的,连忙朝着咏春使眼色。 咏春会意,朝着摄政王殿下福了福身,快步退了出去。 沈筠棠这番动作,看的摄政王秦胤更是怒意肆起。 好一个小侯爷,倒是把自己的床边人护的挺紧!当真是目中无君,荒淫无度! 好一会儿,沈筠棠都没听到摄政王说话,壮着胆子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看,差点把沈筠棠给吓破胆。 摄政王殿下俊脸黑沉,浑身都散发着慑人气势,犹如一头下山觅食的猛虎,随时都有可能将食物按在自己锋利的虎爪下。 如果可以选择,沈筠棠是真的不想伺候这样阴晴不定的大爷,但事实就是事实,摄政王如今是朝堂老大,即便他们沈家是保皇党,在摄政王面前装也要装出臣子的样子来。 沈筠棠稳了稳心绪,随后深吸口气,往前走了两步,靠的摄政王殿下更近了些。 “不知殿下今日来寒舍有何贵干。” 摄政王殿下听了沈筠棠的声音就不爽起来。 “照小侯爷这么说,本王来臣子家中就必须有事才行?” 沈筠棠额角一抽,这摄政王不是怼人吗? 她的话可不是这个意思…… “微臣不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自然是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摄政王冷哼一声,“本王看你的胆子倒是大的很,你能有什么不敢的。” 沈筠棠叫苦不迭,和这位爷说话一分一秒都接不下去。 她不是原主,又是现代人,并非有那么浓厚的皇权意识,几句话被激起了脾气。 既然摄政王殿下不想正常说话,她不说便是。 于是,沈筠棠便紧闭了嘴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片刻过后,摄政王殿下自是发现了沈筠棠的变化,他在心中冷嗤的同时,又觉得这小儿别有一番可爱。 房中只有他们二人,并无其他人打扰,沈筠棠就立在他不到两步远的地方,他都能闻到她身上飘来的淡淡熏香味道。 这味道虽淡,却格外勾人。 摄政王殿下敲了敲桌子旁,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木椅。 一直注意着他的沈筠棠自是发现了他的动作和目光,不过却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双眼里带着犹疑和不自在。 摄政王见到她在他面前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窝火,压着火气沉声道:“还不坐,愣着做什么,碍眼!” 还……还真的是叫她坐啊! 沈筠棠困难地咽了口口水的,随后几步走到摄政王旁边的木椅上坐下。 在这位阎王面前,她实在是放不开,就算是椅子也只敢坐一半,双手双脚都不知道放哪里的好。 摄政王殿下视线一直若有若无的看向身边这小儿,明明是有些女气地扭捏动作,落在他眼里居然叫他觉得有那么一丝祸人。 摄政王殿下攥了攥藏在宽袖中的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一种叫做“沈筠棠”的毒…… 本来沈筠棠是站在摄政王身侧,根本就不用直面他,如果坐下,就需与这阎王面对面。 去了最开始的惊讶后,沈筠棠就不自在、忐忑起来。 秦胤衡量了一下两人之间只一臂的距离,比之前满意了一分,冷峻的容色也融化了不少。 沈筠棠坐到他身边,埋着头,安静的外间一下子就让她尴尬起来。 她微垂着头,根本就不敢与摄政王锐利的眸光对视。 摄政王殿下紧了紧轻放在大腿上的右手,视线又落在沈筠棠紧张放在桌上的细白双手上。 他刚要伸手去触碰那双柔滑的小手,外面就传来了请安声。 第五十四章:本王给你瞧瞧 摄政王浑身一僵,心中刚刚升起的旖旎被恼怒取代。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犀利的视线扫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筠棠院子里的两个大丫鬟之一白梅。 白梅被摄政王这颇有压力的目光一凝,险些双腿一软、打翻茶盏跪在地上。 她顶着摄政王这犹如实质的目光,硬着头皮进了花厅。 随后将茶盏分别放在摄政王和沈筠棠面前。 沈筠棠倒是因为白梅进来这么一打岔,淡了些压抑,轻松了不少。 “殿下,这是我们府上今秋新产的秋茶,您尝尝。” 白梅送完了茶,就应了沈筠棠的目光退了下去。 见碍眼的走了,摄政王殿下的情绪总算是回暖了些,也有心情品尝永兴侯府的秋茶了。 “哦?你们府上庄子自产的?” 沈筠棠颔首,温和了神色的摄政王殿下总算是让沈筠棠浑身松弛了一分,她脸上的表情轻松下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化了,暖笑温言,犹如一个小太阳一般,叫人看了不忍移目。 摄政王殿下甚少看到沈筠棠笑,她这么一展颜,仿佛瞬间眼前千万朵花都跟着一起开放。 他不知不觉已经将茶水送到薄唇边抿了一口,虽是粗制的茶叶,入了摄政王那极为刁钻的嘴里,竟然好似有极品明前龙井的味道。 茶盏落下,摄政王殿下低沉着磁性的男音,道了一声“好茶”! 沈筠棠听到这句违心的夸赞嘴角抽了抽。 在心中忍不住翻白眼,不是说这位阎王爷嘴巴刁钻,就连极品雀舌都能分个一二三品,怎么这庄子粗制的茶叶到了他口中一过就成了极品? 她这样对茶叶一窍不通的,都能喝出这茶和杭州龙井的区别好不好。 沈筠棠昧着良心拍了句马屁,“殿下真是好品位,既然殿下喜欢这茶,一会儿我让白梅给您包两袋带回府上喝去。” 反正自家庄子上产的,多的就连老门房都喝,送他几斤也无妨。 摄政王殿下想不到沈筠棠会主动送他茶叶。 这句话说的他心里甜丝丝的。 看来这小儿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是知道他好茶的喜好,也是难为她居然这般关心自己。 “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要是摄政王殿下知道沈筠棠只是府中茶叶多的恨不得给粗使小厮都发一份,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摄政王殿下美滋滋的,连看任何东西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他微咳一声,表情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出口的话语声音却放轻了不少。 “阿棠这几日在府里做什么?” 沈筠棠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只可怕的阎王居然会这么叫她! 阿棠! 这么亲昵的称呼平时也只有长辈和她亲近的人才会叫的。 这位摄政王是什么人,是大燕的实际掌权者,是永兴侯府的死敌! 他这么慎人的一唤,沈筠棠神色都变得惊惧起来,总觉得身边这头渐渐苏醒的雄狮好似对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沈筠棠垂头不敢与摄政王对视,颤着声音回道:“回殿下,微臣也未做什么,只不过生了点小病,在家养病罢了。” “哦?几日未见,竟然生了病?可请了大夫来瞧?不若本王让太医来府上给你诊治一二。” 沈筠棠勉强扯了一丝笑容出来,连忙摇手,“不用劳烦太医,大夫已开了方子,汤药吃了好几日,无大碍了。” 摄政王瞧着面前小儿有些慌乱的神色,嘴角掀了掀,他突然凑近,出手如闪电般抓住了沈筠棠柔滑纤细的手腕。 “既然阿棠不想麻烦太医,本王恰好略通些岐黄之术,趁着本王在,本王给你瞧瞧。” 什么! 这阎王要给她号脉! 哪里真的能让他号!他如果真的通晓医术,这么一号脉她可就要露馅了! 沈筠棠这个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被摄政王攥在手心的手腕拼命挣扎,焦急的推辞道:“殿下,实是不用了,微臣已经痊愈了。” 再怎么说沈筠棠也是女儿身,而且摄政王殿下又高大挺拔,她在他面前就跟一个鸡仔儿一样,又如何能够挣开他,恐怕手腕磨破皮,只要摄政王不想放开,她就挣扎不出来。 摄政王殿下被她这样剧烈的挣动弄的有些不愉,连入鬓的浓长剑眉都微微蹙了起来。 薄唇微抿着,一双凤目犹如深潭般盯着因为剧烈动作挣的脸发红的沈筠棠。 这小儿太也不乖!真是欠收拾! 他哪里是真的会什么岐黄之术,不过是借由着这个借口接近这小儿,有些肌肤之亲罢了。 没想到这小儿会这么抗拒他。 摄政王殿下身周的气压明显变得压抑沉凝起来。 仿若即将席卷的风暴。 沈筠棠心中骇然,心脏“砰砰砰”剧烈跳动,她紧张到极致反而变得冷静起来。 想到之前这位如狼似虎的摄政王殿下见到自己的情景,她突然灵光乍现明白了这位阎王爷的想法来。 又联想到他连夜秘密去寻花道的暗巷,又是明悟了一分。 这……这位爷这是看上她了? 沈筠棠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劈中,从里到外都焦了…… 她……她不是真男人啊! 沈筠棠当真是想哭。 这些事在沈筠棠脑中而过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这一刻,她脑子变得无比的理智清醒。 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真实性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此时她又无论如何挣不开他,总不能将自己被他攥着的手腕给砍了。 突然一个法子犹如闪电出现在她脑海里。 沈筠棠当机立断,心一横,整个人突然往摄政王殿下宽大结实的怀里一撞。 下一秒,摄政王那日思夜想的柔嫩香唇就压在了他刚毅微瘦的下巴上…… 第五十五章:送上门的肥肉 下巴上传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软滑触感,让摄政王整个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不过他的强壮双臂却潜意识的一把抱住了沈筠棠娇柔纤细的身子。 这小儿虽然纤瘦,但是投进他宽阔的怀中,却无比的契合。 沈筠棠感觉到她的手腕被这位阎王放开了,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大半。 可是下一秒的,摄政王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又刹那冲进鼻端,席卷她的嗅觉和思维。 刚刚那只没有被摄政王钳住的手撑在他的胸口,精致的华服下,是他强健刚猛的身躯。 雪白的小手映在玄色的蟒袍上,给人一种强壮与柔弱对比的冲击。 沈筠棠本来已经镇定无比的心在这一刻竟然无端颤抖了一下,重新变得紧张起来。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她自然不会还与摄政王这么接近。 她迅速用手掌撑在摄政王殿下结实的胸口,身子就要往后撤退,想要拉开两人间这尴尬的距离。 可是一切都超过了她的预料。 本来松松抱住她的两条强壮手臂这个时候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的更紧了! 沈筠棠被这手臂一勒,心也跟着紧了起来。 摄政王原本还比较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有些顾忌着这小儿的感想,哪里想到这小儿居然在这个时候会投怀送抱! 既然她亲自送上门了,哪有让她全身而退的道理。 摄政王殿下微微收紧手臂,沈筠棠就紧紧贴在他的胸口。 他身姿笔直的坐在檀木椅上,沈筠棠扑在他怀里,幸而这房中并无别人,否则叫人看到这般无法描述的情景,定然要把知情人吓个半死。 沈筠棠原来只是被他钳住手腕,如今整个人都被他钳住了…… 突然有些庆幸她一马平川的胸部,真的与男人没什么两样……不然,就现在这姿势,她立马就得露馅儿…… 她用力挣扎了两下,不但没有挣脱,反而换来男人更加紧密的相拥。 沈筠棠因为暗暗使力,白皙的双颊染上的酡红,她微微喘息了口气。 冷着声道:“殿下,微臣方才实不是有意的,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殿下您现在可否松松手?” 沈筠棠垂着头,根本就不敢看摄政王这阎王的表情,要不是刚刚被他攥住手腕,怕他真的号脉看出什么,她又怎会出此下策! 在心中将这位爷骂了千百遍,可真当着他的面,她又不敢说出丝毫冒犯的话来。 这叫沈筠棠憋屈的不行。 松手? 送上门的肥肉,怎么可能! 摄政王薄唇微微翘起,清朗的男声带着让人心尖**的磁性,他往沈筠棠耳边凑了凑,呵着热气道:“轻薄了本王,你难道想就这么算了?” 沈筠棠几乎要将头埋到胸口,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她刚刚迫不得已对他做的,他恐怕现在就要千百倍的讨回来! 这个阎王怎么如此小气! 这种情况,沈筠棠也不能求救,就只能自己脱困。 可是往日里灵光的脑子,这个时候却什么办法也想不到。 沈筠棠讷讷开口,“不……不然微臣再给殿下添一份茶叶赔罪可好?” 因为沈筠棠头低的很低,他居高临下看下来,只能看到她的发顶。 她发质细腻,并不是很黑,但是却光滑柔顺,鬓角落下两缕映衬着雪肌,让人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小巧的耳垂掩映在发丝间,若隐若现,柔白的耳廓此时泛着红晕,格外的可爱。 摄政王殿下瞧着眼前美色,幽深凤目越发暗沉,他低低一笑,“阿棠,本王可不缺茶喝。” 话毕,不等沈筠棠开口,他居然凑近了沈筠棠的耳廓,轻轻啄了一口! 耳朵本来就是敏感的地方,那突然轻柔的触感,让沈筠棠浑身一抖,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她小巧的下巴就被一只大掌强势地抬了起来。 “既然你轻薄了本王,本王若不找回场子,岂不是没了面子?”他声音低低沉沉,还带着一丝性感的喑哑,沈筠棠浑身像是过电一样,还没反应过来,柔滑的唇瓣就被含住…… 第五十六章:琉璃 沈筠棠瞬间瞪大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这阎王竟然会这么大胆、毫无顾忌! 她再怎么说,现在可都是男人的身份! 可是她挣又挣不过,反而因为男人的拥抱和唇上的温度浑身发软。 于是她只能紧紧抿着嘴唇,严防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摄政王含住这小儿嫩滑的唇瓣,就觉得鼻息间都是小儿身上浅浅的淡香,嘴中也别是一番滋味儿。 他像是吃了南疆上了瘾头的烟草,这辈子都再难戒掉了。 他难得有这般上了瘾头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虽然这小儿对他也有非分之想,但毕竟还未及冠,小孩儿一个,脸皮薄的很。 那他大发慈悲主动点也无妨。 糯白的小牙咬的紧,粉润的唇瓣泛着水光包裹着细白牙齿,仿若紧闭的门扉。 可是这样的防范在摄政王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他捏住沈筠棠精致下巴的拇指和食指微微用了点儿巧劲儿,沈筠棠疼的受不住就自动张开了檀口。 下一秒,她的唇舌就被霸占…… 等到摄政王意犹未尽的将她放开,已经是小半刻钟后的事情了…… 沈筠棠几乎是整个身子都压在摄政王强壮的身躯上,纤细白皙的双手紧紧攥着摄政王玄色的金龙蟒袍。 浑身发软,小脸酡红,口中微喘着,显然还没从刚刚地掠夺中的缓过神来。 摄政王殿下低沉一笑,趴伏在他胸前的沈筠棠几乎能感受到他笑时胸腔的震动。 他抬手摸了摸沈筠棠柔软的黑发,大发善心的双臂用力将她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好。 沈筠棠浑身都软了,哪里还有力气反抗,就算是她想要反抗,在功夫高强的摄政王殿下面前也翻不出浪花儿来。 到底还是在永兴侯府,这摄政王没有太过放肆。 尝到了他心心念念盯上的这块肉的味道也便罢了,没有想着再吃进肚子里。 时间还长,这小儿又别扭,恐怕直来直往,她也不愿意。 他有的是工夫,与她慢慢耗着,温水煮青蛙,日后,她怕是想离也离不开自己。 摄政王殿下脸上虽然没有多少表情,但是心中却想的美滋滋的。 简直将沈筠棠与他住在一起时,他要给她的院子起的名字都想好了。 沈筠棠平复着刚刚被这阎王挑起的谷欠望,心中却又悔又怕。 永兴侯过世之前,这原主也没见过摄政王几次,两人可以说是毫无交集,怎么现在摄政王就盯上了她! 如果说是正常取向的男人,她勉强可以考虑考虑,可他是将她当男人喜欢的…… 永兴侯府和摄政王的关系又复杂难言。 即便他们是正常男女关系,在一起恐怕都要历经重重磨难,何况两人的取向还不同。 沈筠棠咬了咬唇,在心中叹息,今日撞到这阎王算她倒霉。 她又不是古代保守的大家闺秀千金,被轻薄一下就要为了保住清白寻死觅活,她就当是被狗咬了一下。 况且现在她也没有任何实力与这大燕一把手抗衡。 沈筠棠飞快在脑中计算着得失,让自己冷静的用最适合的态度来面对摄政王秦胤。 她被摄政王放在椅子上后,就微微低头一言不发。 只有那嫣红微肿的唇瓣在昭显着她刚刚被轻薄的真相。 被满足的摄政王薄唇边带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弧度,心情也格外的好。 他扫了还低头“害羞”的小儿,如高山流水的磁性男音响起,“阿棠,这几日在府中忙了什么?” 沈筠棠被他问的浑身一抖,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她默默将身子往木椅深处缩了缩,企图与摄政王拉开距离。 只是桌边的两张椅子离的就那么近,即便她将整个人都缩进了椅子,那也不过是一臂的距离。 摄政王之前已问过她这个问题,她用生病养病的借口搪塞了。 他现在又问了一遍,定然是知道前面的话,她是为了应付他的。 现在他再问,只是要听到她说实话而已。 短短瞬间,沈筠棠脑中已经有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 想到势头已经造了起来,那些紧盯着动向的人恐怕已经按捺不住了。 沈筠棠余光扫了一眼端坐在桌边光风霁月的摄政王。 她清透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亮光。 今日摄政王突然闯进永兴侯府,她又被迫被他轻薄,总不能都是她吃亏,她总该让他付出点代价。 沈筠棠终于抬起了头,视线与摄政王对视上。 她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浅笑,“微臣无意中得了一个宝贝,这几日正在研究,若是殿下不介意,微臣便将这东西拿出来给殿下一观。” 哦? 宝贝? 摄政王还真被掉起了好奇心,永兴侯府的情况他也不是不知道。 几乎是“一贫如洗”,还能拿出什么宝贝,就算是宝贝,还能有宫中的好吗? 摄政王殿下嘴角微翘,朝着沈筠棠挥手,让她去拿她口中的宝贝。 东西被沈筠棠放在啸风居的小书房了,她起身向着摄政王拱了拱手,就转身出了花厅朝着小书房走去。 一消失在摄政王殿下的视线里,沈筠棠立即用宽袖用力擦了擦嘴唇。 直到将一双嫩唇擦的嫣红这才停下来。 可是毫无用处,刚刚那阎王的味道好似还停留在她的口腔里。 沈筠棠气恼,在小书房中漱了好几遍口,歇了小半刻钟这才折返。 摄政王殿下一个人留在花厅中有些百无聊赖。 他视线扫了一遍花厅中的摆设,随后目光落在了窗边放着的长榻上。 整个花厅都没有一本书,只有长榻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本倒坎的书籍。 蓝皮封,封面上只“蓝香亭”几个字。 凭着封面上的字也猜不出里面的内容,有些像是杂文集,又有些像是诗词集。 这般放着,定然是沈筠棠之前看过的。 摄政王好奇心大起,起身走到长榻边,长臂一捞,就将那本书册拿到手中。 他翻开第一页,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 开头是一首诗,而且是一首情诗。 继续往后翻,他就知道这不是杂文也不是诗集,而是话本…… 再往后瞧,摄政王嘴角就忍不住抽搐起来。 他食指卡在沈筠棠坎在小几上的那个位置,他直接就翻了过去。 这……这一段正好是话本中对于相知相爱的男男主角进行的一场香艳描写,地点还是书房…… 摄政王耳廓慢慢爬上一丝晕红,薄唇紧抿,气的将话本一把扔在小几上。 这小儿!无事的时候竟然敢看这种东西! 真是有伤风化! 等她回来,非教训她一顿不可! 摄政王正脑补着如何教训沈筠棠,站在长榻边愣了几秒钟,等回过神,嘴角竟然还擒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也不知道他脑补到什么情景了。 等了几分钟,沈筠棠还没回来,他等的有些不耐烦。 没忍住,大手一捞,又将那本被他扔在小几上的话本打开。 被沈筠棠坎在桌上的地方已经有了痕迹,很容易翻到。 摄政王凤目微眯瞧着话本中的这段描写,脑中却将书中的两人自动脑补成他和沈筠棠。 直到门口响起脚步声,摄政王殿下这才颇不自在的将话本重新丢回去。 沈筠棠重回了花厅,就见到这阎王老神在在坐在上首,她也不敢多看,生怕又勾起他奇怪的癖好。 她刚走到了摄政王身边,摄政王殿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东西可取来了?” 沈筠棠也不坐了,恭敬的朝着摄政王行了一礼,“取来了。” 礼毕,从袖袋中取出一个荷包双手奉给摄政王。 摄政王从沈筠棠手中接过荷包时,指腹不经意触到了沈筠棠柔软的手心,骇的沈筠棠连忙缩回了手。 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鹌鹑一样缩在了一旁。 摄政王嘴角翘了翘,觉得这小儿这样实在是有趣。既在心中肖想着他暗恋着他,可表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着实惹人疼爱的紧。 修长的手指轻动,很快便解开了靛蓝色绣着墨竹的荷包。 从荷包里倒出一物,灵通剔透滚落在手心,被摄政王殿下修长却骨节分明的大手一衬,竟然说不出的炫目。 这晶莹的物体并非是奇形怪状,而是一匹神俊的马匹,马匹高高扬起前蹄,鬃毛翻飞,仿佛飞奔在广阔的草原上。 也不知道这形状是怎么制成,竟然没有一处瑕疵,他抚摸后,简直都有些爱不释手。 就连摄政王殿下这样见过无数珍奇的皇族,都未看过如此宝贝。 摄政王殿下不愧是见多识广,一口就叫出了这东西的名字。 “琉璃所制?” 沈筠棠也不再隐瞒,点点头,“确实是琉璃制成。” 摄政王殿下低沉的笑声里带着磁性,沈筠棠都能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高兴。 琉璃在大燕朝内还没有,如今在大燕的价格比那青玉和羊脂玉都要贵…… 现今在大燕内的琉璃多是番邦之人传入。 拇指大的一块就是天价,为此,大燕没被这些番邦蛮子少赚银子。 宫中国库内也有一套琉璃。 是一套杯盏和小碟,只巴掌大小,泛着青绿色,里面还有许多气泡,瑕疵许多,并且器具的形状也不完美。 就这样,还被纳入国库,成为在册的重宝。 可想而知,这琉璃是有多值钱了。 第五十七章:摄政王殿下很高兴(1) 摄政王把玩着手中被制成威风凛凛骏马形状的琉璃,心里泛起一股甜丝丝的感觉。 他的生肖恰好是马。 这一回这小儿倒是没骗人,真是得了个好东西,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他摩挲着光滑剔透的马身,当真是爱不释手了。 沈筠棠偷偷观察这位阎王的神色,见他狭长幽深的凤目微挑,露出一丝喜悦,沈筠棠就知道她这马屁拍对了。 “殿下,这是微臣无意中得了的小物件儿,如果殿下喜欢,微臣就转赠给殿下。” 摄政王殿下平日里冷酷的俊容像是化冰了一样,任谁见了,都能感受到他此时心情极好。 他没想到小儿居然会送他礼物,而且还是这么贵重合他心意的。 这一个琉璃骏马不知道花了这小儿多少私房银子,果然小儿心里是有他的,不但有,有可能已经喜欢他喜欢的不能自拔了。 不然也不能这么破费。 摄政王殿下此时心中实在是受用的紧。 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掌把玩着手中的琉璃马,那双幽深深邃的眸子不住的往旁边低头站着的沈筠棠身上瞟。 若不是顾及到这小儿年纪还小害羞,他此时定要将人揽到怀里搓揉一番。 “既然是小侯爷执意赠送,那本王就勉强收下了。” 听到摄政王殿下这言不由衷的话,沈筠棠嘴角抽了抽。 将“赖”在永兴侯府的摄政王殿下送走,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沈筠棠亲自将摄政王送到了侯府门口,看着这位上了马车,她才折返。 沈筠棠回了自己院子就瘫倒在外间的长榻上,觉得应付一次摄政王比做了一天苦活还要累还要难。 不过,好歹她也达到了目的,有了摄政王这个最大的活字招牌,她的琉璃是不愁卖了。 沈筠棠让白梅唤来长寿,随后吩咐长寿将摄政王亲自上永兴侯府拿了琉璃马的事情暗中宣扬出去。 沈筠棠想起摄政王那不可言说的癖好就一阵胆寒。 他不会是真喜欢上她这个假男人了吧……如果她是个真男人也就算了,可关键是她根本就是个女的。 如果以后在摄政王面前露了破绽,叫他知晓,他岂不是要将她碎尸万段! 一想到这个结果,沈筠棠浑身都忍不住跟着抖了抖。 为了自己安全,也为了整个永兴侯府,她以后还是躲着点儿摄政王,即便是躲不掉,也一定要伪装好,千万不能叫他发现自己的端倪。 沈筠棠深吸了口气,摄政王离开了,让她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轻松了,她伸了个懒腰,顺手就拿起之前放在旁边的话本子想继续看。 可话本一拿到手中,沈筠棠就觉得有些不对。 她浑身一个哆嗦,脑中画面电转,视线落在长榻旁的小几上。 之前,她看的这本话本子好像不是这么放的。 白梅咏春在她身边伺候,没有她的允许从来不动她的书本等物,这话本绝对不是她们动的,之前这花厅里也就只有摄政王一人…… 沈筠棠想起这些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阎王不会真的翻开话本看了吧? 她之前可是看到了最为“关键”的地方…… 沈筠棠突然很想找块豆腐撞一撞,她也很想到摄政王殿下面前澄清,她看断袖的话本真不是故意的,就是随便看看,你老千万不能误会呀! 沈筠棠哀嚎一声,气的话本也看不下去了,立马让咏春和白梅来,将之前无意送进来的断袖分桃话本全部挑出来,立马扔掉! 第五十八章:摄政王殿下很高兴(2) 回瑞王府一路上,摄政王殿下嘴角微扬,遇到王府守卫偷懒也好心情的当做没看见。 跟随着殿下一起回王府胡阳云和秦天华同样满脸轻松,和打了胜仗一般。 王府前院,魏公公前来迎接,难得见到满面霁色的主子,他微微惊讶后,朝着秦天华使了个眼色,秦天华念这老阉货是殿下身边贴身伺候的近侍,也就无声提点了两句。 魏公公经了上次私自给主子做主的惩罚后,现下在主子面前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摄政王殿下龙行虎步进了前院议事堂坐下,那脸上明显的喜色仍然没有淡去。 宽袖下,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那只马匹形状的剔透琉璃,简直爱不释手。 跟着进来伺候的魏公公殷勤的将摄政王殿下平日里专门喝的明前龙井端上来,精致的杯盏中,茶汤碧绿,热气氤氲,茶香袅袅,观之就是极品好茶。 照着平日里摄政王的习惯,已经端起茶盏微微啜上一小口了。 可今日摄政王眼角余光落在这茶盏上却突然蹙了蹙眉,觉得这苏杭上贡的极品好茶也就是那个味儿,他都厌了,这香气太也清淡,还不如在永兴侯府中那小子那里喝的茶味道好呢! 这么想着,摄政王殿下就记起了他走的时候,沈筠棠好似让他带了两包茶叶回来。 “这茶撤了,腻味,把从侯府带回来的茶叶给本王沏一杯来,剩下的替本王放好,出了差错,为你是问!”摄政王突然发话道。 魏公公连忙应是,“殿下,您稍等,老奴这就亲自去沏茶。” 魏公公火急火燎出了议事堂,转身就去寻在旁边偏厅休息的秦天华和胡阳云。 果然两人身上有两包从永兴侯府带回来的茶叶,随意的用油纸包着。 把茶叶拿到手的魏公公有点不敢相信,“你们两个小子,这真是殿下从侯府带回来的茶叶?你们可别诓骗老夫。” 秦天华翻了个白眼,“魏总管,我们兄弟就算再浑,也不敢拿殿下的东西开玩笑啊!这茶叶是我们回来的时候,永兴侯府的小侯爷亲自交到我手中的,那还能有假?” “好吧,量你们也不敢用假货糊弄殿下。” 撂下这句话,魏公公拎着两包茶叶就匆匆离开了。 秦天华摇摇头,“这老货,被上次一吓,现在可成了惊弓之鸟。” 魏公公也不用身边的小太监动手,他跟在摄政王身边伺候多年,对摄政王很是了解,瞧主子刚才那语气,很是宝贝这两包茶叶,于是他亲自净手准备泡茶。 他倒是要看看殿下从永兴侯府里带回来的是什么极品好茶,让殿下那样刁钻的舌头都念念不忘。 满怀期待地打开茶包,魏公公就愣住了。 他盯着茶包里零零碎碎,颜色也不甚好看的茶叶出神,随后又不敢置信地捻了一两片儿放在鼻尖轻嗅。 茶叶叶片粗糙,香气浓浊,根本连二等的茶叶都算不上。 魏公公也不敢立马泡茶了,跑去胡阳云和秦天华那里又再三确认,这才胆战心惊的将茶水泡了给摄政王殿下端去。 第五十九章:摄政王的回礼 他端着茶水的老手有点抖,从没有一次奉茶像今天这次一样,感觉自己这颗老脑袋就拴在裤腰带上。 走到摄政王身边的时候,摄政王殿下已经拿了一本公文在看。 魏公公微抖的手引来摄政王殿下的一个冷眼,他立马将茶盏轻放在主子身旁。 “殿下,这是您从永兴侯府带回来的茶叶泡的茶水。” 魏公公特意强调这点,生怕到时候摄政王尝了觉得味道不对,将所有责任怪罪到他身上。 摄政王看不出情绪“嗯”了一声,不多时,他将看完的公文放到一边,伸手拿起茶盏,揭开茶盖,在上面轻轻吹了吹,随后小口啜了一口。 摄政王殿下在喝茶的时候,魏公公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上,看到主子真喝了,他立马不敢看的闭上眼睛,已经准备好下一秒迎接殿下的怒火。 可是一秒过去,两秒三秒过去,魏公公都没有听到主子任何不高兴亦或是发怒的声音。 他刚想偷偷睁眼觎上一眼,摄政王殿下那特有略微低沉磁性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魏明全,你闭着眼睛做什么?” 魏公公立马眼睛睁的比牛眼还大。 “回殿下,老奴没……没有,就是刚才眼睛有点不舒服。” 摄政王殿下没有再管他,他又端着茶盏啜了口,神情还带着微微的陶醉。 如果不是魏明全亲手泡的茶,知道这是王府下人可能都不会喝的次等茶叶,他一定以为主子喝的是极品毛尖…… 魏公公惊疑不定,他有些担忧地偷瞥了一眼摄政王殿下,心想:该不会是主子这味觉有毛病了吧?平日里,那么刁钻的舌头,非贡茶不饮,非精食不用,喝这样的粗茶竟然没有一点嫌弃,还乐在其中! 魏公公实在是很想问一问,可摄政王殿下积威太重,他根本就不敢质疑。 于是,魏公公只好带着满脸困惑装鹌鹑。 摄政王殿下正喝茶喝的美滋滋,一想到这茶叶是永兴侯府那个小儿亲手为他准备的,他就觉得这茶水说不出的清爽,他手中又忍不住把玩着精巧的琉璃马。 努力在旁边降低存在感的魏公公突然听到主子道:“魏全明,若有人赠予本王的礼物价值连城,你觉得本王应该回赠何物?” 魏公公眼珠子一转,立马问道:“老奴斗胆,送人礼物要投其所好,殿下可知那人喜好?” 日理万机的摄政王殿下觉得身边这个老太监有时候还是比较靠谱的。 像那小儿今日赠予自己的,不管是茶叶还是琉璃,都是他喜欢的,所以他现在心情才会这么好。 摄政王殿下脑中浮现出今日去永兴侯府时看到沈筠棠的模样,尤其是她扑倒在他怀里时,小脸通红,秀色可餐的样子。 还有他无意中看到的那本男风的话本子。 摄政王俊脸更加柔和。 他朝着魏公公招招手。 魏公公小心翼翼来到主子身边把耳朵凑了过去。 听到主子的吩咐后,魏公公厚厚的脸皮忍不住抽了抽,他忍着心中震惊和无语回话,“殿下放心,老奴这就去亲手把这事儿办好,定然不会出一丁点儿差错。” 魏公公刚要离开,摄政王殿下又将他叫住,“去王府外务府提一千两银子一起送过去。” 魏公公连忙应是。 摄政王殿下瞧着魏公公匆匆离开的背影,满意地扬了扬嘴角,这琉璃昂贵,也不能单叫那小儿破费。 第六十章:赚波大的 沈筠棠在永兴侯府的啸风居里悠闲的等消息,天气越发的冷了,可自从有了沈筠棠叫人做的铁皮管子,就算是室内放上好几个炭盆,那也不用担心烟雾熏人。 白梅端了大厨房专门给沈筠棠炖的乌鸡汤来。 惬意地躺在长榻上的沈筠棠听到脚步声,抬头觎了一眼,只见白梅一手拎着食盒,一手还挎着个有些大的包袱,奇怪问道:“怎么出去一趟,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白梅先是把食盒小心放在小几上,随后将包袱递给沈筠棠。 “侯爷,这是瑞王府命人送来给侯爷的回礼,奴婢去大厨房半路遇到长寿,长寿叫奴婢带过来给侯爷的。” 瑞王府?摄政王? 听到这,沈筠棠突然就没了打开来的兴趣。 直觉觉得那个阎王不会送什么合她心意的东西。 沈筠棠捧着包袱掂了掂,还挺沉,摸起来有棱有角的。 沈筠棠脑中电光一闪,她嘴角抽了抽,视线低垂落在包袱上,里面装的不会是她想的那种东西吧? 白着脸解开包袱,果然是一摞书,目测有五六本,一水儿蓝色的封皮,崭新的线装,显然是刚从书局买回去。 书的最上面放了一个牛皮信封。 沈筠棠拿起信封拆开,里面装的不是信,而是一张银票,京城的通兑,足足一千两的面额。 甩着这张银票,沈筠棠咋舌,到底是摄政王,出手就是阔绰,随随便便就是一千两。 这也算是她赚的第一桶金了。 没想到就是那么一个一文钱成本都不值的琉璃马,竟然换回了一千两,当真是意外之喜。 若是之后那些贵胄巨贾也像是摄政王这么好宰就好了。 沈筠棠从新将银票装回信封,然后随便挑了本书翻开。 刚翻开一页,就辣眼睛。 沈筠棠连忙合上,又连着翻了几本,都是相同的效果。 这些竟然真的都是男风的话本子,比之前她无意看的那本不知道重口多少,里面竟然还配有插图……恐怕这些都是书局掌柜那里的珍藏本…… 伺候在旁的白梅见自家主子的脸一会儿黑一会儿白,有些担心。 “侯爷怎么了?这些书有什么不对吗?” 沈筠棠嘴角抽了抽,“白梅,把炭盆搬过来。” 等到烧着炭的炭盆放到了沈筠棠身边,她一把泄愤似地将五六本书一齐扔进炭盆里。 惹的白梅惊呼一声,当瞧见那被火舌卷起的封皮后露出的露骨配图,白梅这才涨红了脸,明白自家主子为何气愤难当的要烧这些书了。 这……这根本就不是好书,而是男子都需要偷偷看的“银”书! 同时,她又觉得惊骇,这摄政王殿下送他们主子这东西做什么? 他们主子虽是迫不得已女扮男装,但并不是真的男人…… 白梅眉头拧的死紧,担忧地看向沈筠棠,抖着声音唤了一声“侯爷”。 沈筠棠也头疼,摄政王这个阎王见到她就好似行走的荷尔蒙……以后也只能尽量找机会避开,若是还是没用,就要想法子杜绝。 今朝有酒今朝醉,事情还不到她想象的那么严重的地步,还有挽救的机会。 她安抚地拍了拍白梅的肩膀,“无事,我心中有数,等过一段日子我想法子绝了他的想头。” 白梅忧色更重,“侯爷,这怎么绝?” 沈筠棠笑,“有什么不好办的,真是躲不过,我把你们收了房便是。” 白梅无意中知道摄政王的想法还忧心忡忡的,被主子这样一逗,忍不住脸红起来。 不过想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主子若是对外有了房里人,摄政王总不能还死缠烂打,他毕竟是皇亲贵胄,脸面还能不要? “先不说这些了,平白得了一千两倒是值得高兴的事,你拿去给聂叔,让他赶紧找管外务的嬷嬷给姊妹们按照规制添置冬衣和首饰等。” 白梅接了装银票的信封,换了咏春进来伺候,自己亲自去前厅寻聂管家。 用不着几日,弘化街聚宝轩无意低价卖出琉璃的事儿就传遍了燕京。 后又有传言说是摄政王殿下亲自登门,从永兴侯府的小侯爷手中得了份价值连城的琉璃,那琉璃晶莹剔透,仿若透明,放在阳光下更是璀璨夺目,就算是那些从海上飘来的外邦人手中也没有成色这么好的琉璃。 这事儿加上又有远安伯的吹嘘,让京中众人更是认定,永兴侯府有价值连城的琉璃,而且还不止一个。 远安伯府虽然已经没落,远安伯又是个嘴上不把门的,平时吹嘘的事情也多,但是只要是有心人想要去打探事情的真假,还是能够打听出来远安伯在聚宝轩低价买到琉璃这件事不假。 于是,雪花一样的拜帖就送来了永兴侯府。 沈筠棠坐在啸风居的小书房里,挑选着长寿拿进来的一筐拜帖,嘴角忍不住带着得逞的笑容。 “韩国公府、英国公府、龙威将军府、俊德长公主府……”这些精致的拜帖背后都是一个个闪着金光的大土豪。 沈筠棠没想到她这命人随便捣鼓出来的一个玻璃,竟然将大燕朝一大半富豪都吸引了出来。 这些人的钱还真是没处烧的,既然自己送上门,她不让他们破费破费岂不是对不起他们? 沈筠棠素手轻拨,将挑选出来的二十多封拜帖递给一边等候的长寿。 “把我们之前做好的请帖给这些拜帖回复过去,这次你拿着请帖亲自去这些人的府上。” 如今整个侯府算是长寿最清楚主子的心思。 琉璃就是他找了府中信任的家臣弄出来,没人比他更清楚,那琉璃几乎可以说是无本的买卖,现在侯爷这般做,是打算大赚一笔。 如果不是长寿早知道真相,恐怕看到那些闪闪发光的琉璃,也恨不得倾家荡产买一个回去。 想到这,长寿也忍不住兴奋起来。 “是,侯爷,小的这就去做。” 长寿刚要转身,又被沈筠棠叫住,她从桌案上的书本里抽出一份图纸的花样。 “这个拿过去,看看工匠们能不能做出来。” 长寿小心将图纸折叠好藏到怀里,这才迅速离开。 长寿一走,等在外面的聂老管家就进来了。 他双手抱拳向着沈筠棠行礼,口中道:“侯爷,啸风居小厮的人选已经挑了出来,还请您过目。” 第六十一章:小厮 沈筠棠穿来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选人。 以前这阵仗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初选都是聂老管家亲自挑选过目,一大半都是跟着沈家多年的家生奴仆,剩下的是早几年在外面牙市上买来的,一律的签了死契,卖身给永兴侯府的,如今在前院当值被管事**了好几年,都是知礼懂事的半大少年。 其实这些人本来就是要留给沈筠棠用的,教养的都比一般奴仆们精细,甚至还有一半会一些拳脚功夫。 沈筠棠挪到花厅,让聂老管家将人都领进来。 聂老管家初选出来的一共有八人,此时全部着青布棉袍垂首立在花厅中。 听聂老管家介绍,沈筠棠才知道这些少年大多在十六到十八岁之间,和她这个身体的年龄差不多。 这个年纪男孩子已经慢慢长开,沈筠棠也并不是会看人的人。 第一眼看人,她无非看个貌,至于性格和品行还需要时间来慢慢观察。 最后她相中了站在前排的两个少年。 一个个子高挑,脸庞微黑,另一个个头中等,却有一双灵动的眼睛。 高个子的面容气质偏粗狂,中等个头的面盘稚嫩精致。 不过两人都不是这八人中长相最好的,不过却是最耐看的。 沈筠棠挑人没什么别的特殊要求,只要看着顺眼就行。 这些人以后可都是要在啸风居里伺候的,如果对他们足够信任,他们可能会知道她最大的秘密,一个一天到晚都要见面的人,当然首先是要顺眼了。 如果看着就来气,就算是这个人能力多强,那也会影响心情。 沈筠棠伸手点了这个两个少年,然后看向聂老管家。 “聂叔觉得如何?我对他们不了解,你若是有介意但说无妨。” 聂老管家摇摇头,“老奴没别的建议,既然侯爷选了他们两人,那他们两人就留下吧!” 沈筠棠明白,聂老管家这是在告诉她,这两人没什么问题,可以先留下来试用一段时间。 人已经选完,聂管家带着剩下的人很快就离开了。 花厅里,沈筠棠坐在上首,两名被选上的少年恭敬立在花厅中间。 沈筠棠开口询问,“你们都叫什么?” 两名少年同时答道:“请侯爷赐名。” 沈筠棠:…… 她略微想了想,指了指左边个子高的,道:“你叫清风。” 随后视线落在剩下的那名少年身上,“你叫竹露吧!” 清风竹露,寓意又好,又符合这两个少年给她的第一感觉。 听沈筠棠说完,清风和竹露同时跪下谢恩,直到这个时候,两人脸上才敢显现出一份喜色来。 沈筠棠朝着两人挥挥手,让白梅吩咐人带两人下去安置。 咏春给沈筠棠蓄了茶,奇怪的问:“趁着这次机会,侯爷为何不多选两个,侯爷没多久就要去御史台当值了,到时候两个小厮放在身边怕是不够用。” 这普通世家子规制里就是四个小厮,沈筠棠这么一比,确实是少了。 况且原本聂老管家也是想着选出四个的。 第六十二章:宴会 沈筠棠摇摇头,见身边只有咏春一个丫鬟,压低声音道:“我身份特殊,身边亲近的人还是少放些的好。况且还有你们两个丫头,平日里人手够用了。你一会儿让长寿来一趟,我有些话要交代给他。” 咏春低头想想也是,他们家侯爷女扮男装,每日就是走在刀尖上,若是有什么闪失,整个永兴侯府都要跟着倒霉。 她、白梅和长寿那是陪着侯爷长大的,忠心耿耿,自是与那些“半路出家”的不同,这两个小厮留在侯爷身边还要经过好一番锤炼和观察,这才能真正用他们。 想到这里,咏春又忍不住犯起愁来。 沈筠棠瞥了她一眼,见这丫头眉头紧蹙,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笑道:“怎么,我一句话就把你吓到了?出息!” 咏春窘了窘,嗔怪的看了沈筠棠一眼。 自家主子自从改变了之后,人也随和许多,在她身边伺候的咏春白梅感受的最为明显。 以前主子一板一眼,整日里沉着脸色,面容严静肃穆,年纪不大,表现的却像是个小老头子。现在脸上的表情有了酸甜苦辣,多了人情味,咏春和她相处久了,也敢和主子开上一两句玩笑。 沈筠棠起身去小书房,虽然聚宝阁的事情前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但是她还要等长寿那边的回馈,等忙完了聚宝阁的事情,她就要去御史台熟悉公务,此时还是趁着有时间多看看这方面的书籍吧。 前身之前一直埋头读书,只去接过父亲下值,最近的一次也只是站在衙署的外面,进都没进去过。 所以对于现在的沈筠棠来说,御史台完全就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镇国将军府。 镇国侯蒋振川正从军营里回来,坐在前厅休息喝茶暖身,一盏茶还没喝完,身边的常随就急急跑进来禀报,“侯爷,国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呢!” 蒋振川不敢耽搁,放下茶盏就快步去了后院。 进了后院国夫人住的主院,到了垂花门处,就听到里面国夫人和妹妹蒋忠薇的说笑声。 站在外间的小丫鬟通报了一声,里面国夫人苍老的声音提高传出来。 “阿川快进来!” 蒋振川这才大步走了进去,绕过绣着迎客松的屏风到了内室。 内室里,镇国夫人坐在大炕上,蒋忠薇就依偎在她老人家身边,祖孙两儿一起瞧着小几上摆放的一个精致的绿绸缎面的锦盒。 并且不时点评一番,显然很是稀罕。 蒋振川走近了几步,笑着道:“祖母和妹妹在看什么好东西,孙儿进来都不搭理一下。” 镇国夫人听了他这话,笑着朝着他瞪了一眼,“阿棠命人送来的东西。” 说着又将放在旁边的一封精致的请帖递给孙子,“呶,看看。” 蒋振川奇怪地接过帖子,打开来迅速看了几眼。 这其实就是一般的宴会帖子,只不过这地点却不是像平常世家子们选的府上亦或是别庄,竟然是在一家店铺里。 因为之前与沈筠棠有接触,蒋振川对沈家的情况有一定了解,这宴会地点聚宝阁不就是沈家的玉石铺子? 第六十三章:镇国侯的小心情 “铺子?这是怎么回事?”蒋振川看完这请帖就更觉得奇怪了。 镇国夫人笑起来,朝着他招手,“阿川,过来,再看看这个。” 蒋振川走到大炕另一边坐下,从镇国夫人手中接过一个绿绸缎面的锦盒,打开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琉璃玉佩,余润莹泽,里面竟然没有一点气泡和杂色,简直就是极品的琉璃。 这样的琉璃即便是在燕京那也是有市无价。 他吃惊地看向镇国夫人,“祖母,这……这东西哪儿来的。” 镇国夫人也不瞒他,笑着道:“阿棠命人送过来的。” 听到这话,蒋振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琉璃价值连城,阿棠怎么乱送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蒋振川虽不明白沈筠棠这极品琉璃是哪里弄来的,但是她就这般不知隐藏、大喇喇暴露在燕京群狼环伺之下,不是一个好做法。 蒋振川语气虽然不悦,但可以看出他对沈筠棠的关心。 “你再看看阿棠送来的请帖,想想近日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在京中发生。”镇国夫人循循善诱。 蒋振川武艺才华都没的说,就是做事容易冲动,镇国夫人瞧着时有担忧,她如今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若是等她百年后,蒋振川还是没有改进,那蒋家也就气数尽了。 所以,镇国夫人时不时要借着机会磨一磨蒋振川棱角过于分明的性格。 蒋振川顺着祖母的思路,想到了远安伯一事,又想到了前两日有传言说摄政王得到了一匹极品琉璃马,他再低头看向锦盒里精致的巧夺天工的琉璃玉佩。 脑中灵光一闪,下一秒他就震惊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祖母,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阿棠设的局,目的就是为了请帖上这次宴会?” 镇国夫人瞪了他一眼,“还算是不笨。” 这一环一环扣下来,需要的心思不少,人要选对,势要造的恰当,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蒋振川眼里闪着光,视线又落在琉璃玉佩上,他越发的觉得脑中那个有些羸弱,笑起来却像是阳光一样的矜贵少年美好的不似真人。 转瞬,蒋振川又有些不能理解,“祖母,阿棠既然有这样的至宝,为何又要大肆宣扬。”留着家族传承不是更好? 镇国夫人叹了口气,“沈家远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光鲜,老侯爷卧病在床,前后几位侯爷都是清正廉洁之人,家族凋敝,旁系又无出色的后代,只怕府上比一般富贵之家好不到哪里。” 话已经说的这么明显,蒋振川当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简单来说,永兴侯府就是缺钱。 老侯爷重病卧床需要灵芝山参等极品药材吊着命,府中大大小小又都需要花用,人情应酬也样样不能少,正是如此,沈筠棠才需要赚钱,而且需要赚大钱。 蒋振川一想到脑海中那个少年细弱的肩膀要挑起整个侯府,他心底莫名的就涌起一股酸涩的情绪来。 像是同情,像是担忧,又像是心疼……总之五味杂陈,连他自己在这一刻都分不清楚。 第六十四章:我也要去 镇国夫人见他出神,也同样是叹了口气。 她以前就为永兴侯府担忧,文帝的那道圣旨,既是荣光也是枷锁。 前两任永兴后都活在枷锁中,她只希望沈筠棠不要在这样。 幸而沈筠棠聪慧机智,若是一直能这样,兴复沈家将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镇国夫人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孙女,若真是这样,她将蒋忠薇交给沈筠棠,她也能放心了。 蒋忠薇没注意到祖母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了一圈,她视线直直落在那封请帖上,摊开的请帖,字迹刚劲有力,笔锋透着一股沈筠棠外表叫人难以察觉的锋利。 蒋忠薇忍不住脸色红了红。 她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小声询问,“祖母,哥哥,宴会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镇国夫人没想到一向柔顺的孙女竟然会这个时候提出要求。 她下意识就拒绝,“不行,也不知道永兴侯府这请帖发了多少,若是人多,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儿家万一遇到什么事就不好了。” 关键蒋忠薇的身体还不好,平日里都需要小心护养,更不用说出门了。 蒋忠薇一双水润润的眸子可怜的看着祖母,随后又向着哥哥求救。 蒋振川不忍看到妹妹失望,可又不愿意祖母生气,他只好折中道:“明日我去侯府上问问,若是方便,妹妹便跟着我去,若是不便,那只能委屈妹妹待在家中了。” 听蒋振川这么一说,蒋忠薇眼中燃起希望,她转头睁着一双大眼期待地看着祖母。 面对孙女甚少的撒娇,镇国夫人也扛不住,她本身就觉得对孙女有愧,叫她从小失去父母,后来孙女身体一直不好,性子也越发冷淡。 她如何瞧不出孙女的心思,只怕是去参加热闹的宴会只是遮掩,她想见的只是永兴侯府的小侯爷。 “罢了罢了,老身真是输给你们了,阿川去问问吧,若是方便,就带着你妹妹一起。来京城也有一段日子了,阿薇都还没出过府,权当散心罢。” “谢谢祖母!”蒋忠薇抱着镇国夫人的胳膊微微摇晃着撒娇。 镇国夫人故意哼了一声,“别先想着谢我,你自家也要注意身体,过两日,若是你身子不好,祖母可是不允许你出门的。” “祖母对阿薇最好了,阿薇一定会养好身体,不让祖母担心。” 镇国夫人点了点蒋忠薇的额头,“你这个精怪,这个时候倒是会说好话讨祖母开心了。” 瑞王府。 正是夕阳西下时,整个王府被笼罩在一片璀璨的晚阳中。 鳞次栉比的宫殿错落有致,从上空俯瞰,就犹如一片小型皇宫。 瑞王府的建筑早逾了规制,可满朝文武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 王府前院大书房,年轻的摄政王殿下一袭家常袍子,正坐在书桌后处理奏折。 室内微暗,魏公公已经命小太监进来掌了灯。 带着些微橙光的烛火打在摄政王殿下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叫他精致的侧脸更显立体。 浓黑长眉有如利剑,鼻梁高挺,眼窝比一般人要深邃一些,淡色的薄唇微抿,有如禁欲的神祗。 书桌边,秦天华在汇报事情。 只见摄政王殿下原本俊逸非凡的脸庞越来越黑沉,片刻后,竟然像是要从那张俊脸里低下墨来。 秦天华悄悄瞥了一眼,差点腿软。 第六十五章:竟敢诓骗于他 “你说小侯爷也赠了琉璃与镇国侯?”摄政王秦胤的声音低沉中透着让人胆颤的威严。 这个时候秦天华哪里还敢说别的。 他低着头老老实实道:“是小侯爷身边的常随长寿亲自送过去的,一张请帖并一个精致的锦盒,锦盒里是一枚巧夺天工的琉璃玉佩,至于这琉璃玉佩是赠予镇国夫人还是镇国侯,属下便不清楚了。” 好一个小儿,竟然敢诓骗于他!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摄政王目光情不自禁落在书桌上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琉璃骏马,胸腔中熊熊怒火在燃烧。 他抓起那匹琉璃马就要砸在地板上,可到了关键时刻,他又忍住了。 眼神在琉璃马上流连许久,最后,摄政王殿下到底还是缓缓将琉璃马放回了原处。 就算这东西不是唯一,可也是沈筠棠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若是此时毁坏,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摄政王殿下憋闷着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恨不得立刻就将沈筠棠抓到眼前,然后亲自“严刑拷打”问出原由。 摄政王殿下声音郁沉,“继续说!” 秦天华双腿一抖,吓的差点跪下去。 他小心道:“小侯爷将……将殿下从她那里得到一匹极品琉璃马的事情散播的京城皆……皆知……” 好一个沈筠棠,她倒是胆子大,不怕他抓了她治罪? “可还有?” “有……”秦天华声音都要发颤了。 他硬着头皮把剩下的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小侯爷让侯府里的小厮给各处高官贵胄送请帖,两……两日后要在聚宝阁开……开宴会!” 开宴会! 摄政王狭长深邃的眼眸眯了眯,这个不务正业的臭小子,他难道是要贩卖琉璃? 贼点子倒是不少! 为何以前在燕京却没见过她出头几回?听来的传言也只说永兴侯府的小世子严肃呆板,又身体羸弱,恐怕日后接不了永兴侯的衣钵,永兴侯府只怕会越来越没落下去。 没落?哪里会没落,有这么个猴儿精的小侯爷,都敢借着他的名声,要他看,这永兴侯府离没落远的很! 臭小子!气的他脑仁儿疼! “殿下,就这么多了。”秦天华恨不得将自己的头低到裤裆里。 永兴侯府的这个小侯爷真是害人不浅啊,他一好好的威猛武将,现在就被殿下用来打探她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威严何在! 尤其此时还顶着殿下可怕的怒火。 摄政王殿下到底是心思深沉的主儿,除了刚刚气愤之下险些砸了琉璃马,到了现在却是渐渐平静下来。 除了那双犹如古潭一样的眸子流露出几许叫人难辨的情绪,秦天华已经感受不到那股迫人的气势了。 摄政王殿下冷哼了一声,“可有王府的请帖?” 秦天华也不呆板,一耳朵就听出主子问的是他们这瑞王府。 他也搞不懂主子这是希望有还是希望没有,只好实诚的回答,“回殿下,目前还未收到。” 摄政王听到秦天华这个回答,眼眸一沉,大袖一挥,压着自己的怒意让秦天华退下。 第六十六章:美玉初成 秦天华此时正巴不得离开,摄政王一挥手,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到了大书房门口,正好遇到进来送茶的魏公公。 秦天华扫了一眼魏公公手中端着的茶盘,顿了顿,随后连忙拉住魏全明的手臂,魏全明被他带的一个踉跄,差点将手中的茶盘给弄洒了。 魏公公那个气啊。 “秦天华!你这是故意和咱家作对是不是!” 秦天华:…… 他不敢置信指着茶盘里的茶盏,“魏公公,别告诉我这茶是端进去给殿下喝的?” 魏全明翻了个白眼,“不给殿下,还能给谁,你见过给别人端的茶盏是用汝窑出产的青花瓷茶盏装的吗?” 果然!这个老阉货! 秦天华都要暴怒了,“魏公公,你就端这样的茶给殿下喝?” 茶汤浑浊,茶叶弥散,香味也不纯正,这恐怕是大街上几两银子能买上好几斤的粗茶吧! 魏公公也觉得自己很委屈,他当然知道这茶叶不好,和明前龙井、武夷岩茶等没法比,可咱殿下就爱这口啊,还喝的津津有味,你有什么办法? 他那还将剩下的一包多好好收着呢! “这是殿下亲自点名要喝的茶,咱家也没法子啊!” 听到魏公公这样的回答,秦天华惊地嘴巴张大,都不知道怎么回。 “好了好了,秦大人,你就别在这挡着咱家的道儿了,这茶要是送迟了,失了温度,挨骂的可是我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下人。” 秦天华有些呆愣愣地让开了路,他回头瞧了眼魏公公,总觉得这老阉货进去要倒霉。 他往外走了两步,随后就在大书房旁边的廊下等着。 果不其然,片刻后,里面就传来杯盏被砸的声音,还有魏公公跪地的请罪求饶声。 又过了一会儿,魏公公郁闷的从大书房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碎瓷片的小太监。 到了秦天华面前,魏公公狠狠瞪了眼他。 秦天华嗤笑了一声,“如何,我让你不要进去,你偏不听,这下吃排头了吧!” 魏公公也奇怪,这早上起来的时候殿下心情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刮风下雨了呢! 那茶不是从永兴侯府带回来,殿下极爱的吗? 魏公公精明的小眼一闪,他凑近了秦天华身边低声问,“这小永兴侯惹了殿下?” 秦天华低头觎了他一眼,“还算您聪明。” 魏公公这后悔拍着大腿,他这是自己撞到枪口上了啊! “我方才还劝您不要进去的,不挺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呐!” 魏公公:…… 得,他还是先回去将那一包多的茶叶处理了吧! 在侯府上的清闲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沈筠棠命人在聚宝阁办宴会的这一日。 一大早,沈筠棠就换了身比较打眼的袍服,白梅又给她找来镶兔毛的灰色锦缎披风披上。 玉冠将一半黑发束起,长眉温润,一双桃花眼仿佛带着春光,刚被蜜水浸润过绯红唇瓣泛着水润的光泽,白肤黑眸,今日的沈筠棠远远看去犹如一块被精心雕琢的美玉。 看来这些日子在侯府没有白养身子,原本苍白的脸如今有了健康的红润。身子相较于之前的干瘪变得丰润了些,瞧着不像是一个干硬严肃的瘦猴儿了。 沈筠棠早上出门前去了一趟福寿堂,就连沈老夫人都夸赞她这气血是养回来些了。 第六十七章:宴会准备(1) 因为出门,带着咏春白梅两个丫头倒是不好。于是,竹露和清风两个小厮第一次在沈筠棠身边当值。 长寿扶着主子上了马车,随后带着清风竹露骑马跟在两侧。 另外还有陈绍领着侯府的一队护卫,带这么多人,纯粹是因为上次沈筠棠去归海寺时被吓的。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过沈筠棠本来就身怀巨大的秘密,人带多一些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很快就到了聚宝阁。 竹露快速下马,到马车边替主子掀开马车帘子,沈筠棠从马车上跳下来,转身看向旁边的聚宝阁,嘴角扬了起来。 看来这些日子的工夫没有白花,整个聚宝阁已经焕然一新。 原本老旧的门匾换成了烫金的门匾,门匾上挂着显眼的红绸,挂着两盏巨大的红灯笼,门口两边各立着两位清秀小厮。 沈筠棠迈步进了聚宝阁,聚宝阁虽然一楼格局没怎么变化,但大部分摆设都换了,柜台和博物架是重新置办的,室内古色古香,旁边花几上放着各种盆景,给聚宝阁里增添了一分生机和绿意。 墙角的香炉里青烟袅袅,聚宝阁里都飘散着一股淡淡好闻的檀香味。 因怕有女眷过来,所以专门把后院辟了出来,修了几间茶室,供给女眷休息之用。 如今聚宝阁的新掌柜姓李,全名李茂全。 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长寿找的人。 此人家里世代经商,他从小就跟着家人闯南走北,可惜后来,父母兄长遇上山贼被杀害,他九死一生活了下来却沦为乞丐,遇到侯府买奴仆,他就自卖其身进了侯府当差。 他原来是在聂老管家手下当一个算账的小管事,做事兢兢业业,再几年,聂老管家就做主让他娶了府上到了年纪的丫鬟,如今他也算是永兴侯府忠心耿耿的家生子了。 正是因为这样,长寿才放心将聚宝阁的事情交给他安排。 事实证明,聂老管家给长寿推荐的人不错,整个聚宝阁完全大变样,被改造的有模有样的。 沈筠棠也很满意,她虽然会说,但是许多东西落到实处是需要付出几倍的辛劳的。 李茂全李掌柜伸手请沈筠棠去后院。 “侯爷竟然来了,亲近进去看一看吧,这会儿还早,还没有宾客到来。” 沈筠棠从善如流跟着李掌柜进了后院。 只见后院果然如她提议的那样放了一些专门打制的藤条编成的偏西式的桌椅,另外一边放了一条长长的条案,后院有四间休息室,各取名“梅兰松竹”。 这布置就像是现代的那种露天咖啡厅,等到了时间,另一边摆的条案上将放上各种点心和瓜果,弄成自助的形势。小院四周会放上火盆,拉上帐幔,这院子本来就小,李掌柜已经找人试过几次了,即便此时是初冬,也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到时还会在隐蔽的廊上安排侍女弹古琴。 适当的音乐将更能促进人们的畅谈欲望。 沈筠棠让人将火盆端在小院四角,随后亲自进了院子感受一番,的确不冷,风又被各种屏风纱幔挡住了,此时这里人少,一旦人多了,只会更热闹更暖和。 沈筠棠指了指楼上,“上去看看。” 第六十八章:宴会准备(2) 李掌柜领着沈筠棠等人先去了二楼的雅间。 二楼倒是没做什么大面积改动,只是将布置给换了。 “侯爷,这雅间到时候可供给男宾修葺之用。” 沈筠棠随便进了几间,雅间内一尘不染,博古架上摆放着一些玉器盆栽,很是有一番韵味。 沈筠棠点点头,直接抬腿上了三楼。 三楼这处会听本来就大,现在被特意改动了一番就更宽敞了。 这厅堂里粗略估计可以容纳一百多人,最前面搭起了一个简易的舞台,聚宝阁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本来建筑就不是四四方方的,而是左窄右宽的梯形,所以这宴会厅拆了原来的几座隔屏,就编程了,舞台那边窄,对面一头比较宽。 不过这恰好符合沈筠棠脑中对宴会厅的要求。 舞台下方摆放了十几桌,两边各有两桌用屏风隔开,并且安排专门的丫鬟伺候,这是专为了女眷准备的。 宴会厅有进出头三个门,到时候会专门开一扇只进出女客。 宴会厅内两边的窗户都装上了窗帘,到时候宴会开始,窗帘拉起,将会营造出一种晚宴的朦胧美感,人在昏暗的环境下,受了刺激,购买欲将会更强。 沈筠棠笑眯眯的看着聚宝阁这些变化,心中很是满意。 她交代了长寿和李掌柜,务必要把细节做好。 这才去了二楼李掌柜专门给她留的雅间休息。 这会儿才午时过了没多久,沈筠棠躺在雅间的长榻上,想着趁着现在眯一会儿,等到申时客人开始上门的时候,她就要忙了。 没带白梅咏春出来就是有一点不好,她自己身上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沈筠棠一觉睡醒,发髻有些歪斜,她只好自己对着镜子随便梳了,虽然不甚好看,但也应付了。 她歇息的这处雅间推开窗子正好能看到聚宝阁门口,虽然不大,却分为里外两间,用门帘隔开。 她刚醒来,伸了伸胳膊腿儿,外面长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侯爷。” 沈筠棠应了一声,叫他进来。 只见掀帘进来的长寿满脸喜气,手中拎着一个普通的蓝布包袱。 沈筠棠视线一落到包袱上,长寿就笑起来,“侯爷想的没错,坊子那边已经做出来了,昨天半夜赶工做好的,这不,坊主快马加鞭就送了过来。” 沈筠棠一双清润的眼也跟着一亮,“快,拿过来看看。” 长寿把包袱放在桌上,包袱解开,是将近二十个堆叠在一起的黄桃木锦盒。 长寿取了一个递给主子,解释道:“坊主说了,这些都是按照侯爷给的图案制作出来的,只是因为是第一批试手的,所以工艺还不太成熟,有几个有瑕疵,但是侯爷急着要,只好先送过来了。” 沈筠棠边听长寿说着边打开锦盒。 黄桃木的锦盒里垫着深红色的锦缎,锦缎上躺着一支长簪。 这长簪做工与市面上的银簪并无不同,最亮眼的地方乃是簪子顶端固定住的墨绿的琉璃珠。 簪头做成累累的梅花形堆砌在一起,而后垂下一条银链,链子尾端垂挂着两枚溜圆小拇指大小的墨绿琉璃珠。 第六十九章:长姐(1) 这两枚琉璃珠顿时让整个银簪增彩起来。 琉璃和玉石不一样,它更加剔透闪亮,两者质地不同,见惯了玉石的大燕贵族高官定然会被这璀璨琉璃给迷住! 沈筠棠将长簪拿出来对着窗户透进来的天光看了看,其实她很佩服古代的手工艺人,她不过是提供了图纸,他们短短时间内竟然就能将实物做出来。 这样的手艺,那墨绿的琉璃珠里瑕疵根本就不值一提。 沈筠棠又打开看了几个,每一个做的都很好,超出了她的预期。 沈筠棠从中挑选了六个锦盒出来,将剩下的推给长寿,“收好,今日宴会只取最上面的三个拿出来拍卖。” 长寿看着还剩下的十几个锦盒不解,“侯爷,为什么我们做了这么多,现在却只拿三个出来拍卖,这……这东西不是卖的越多赚的越多吗?” 沈筠棠瞪了他一眼,“你傻啊,一下子都卖了,还能物以稀为贵吗?” 到时候东西烂大街,那根本就不值钱了。 长寿被这么一提点瞬间转过弯儿来,“还是侯爷想的周到。”随后拎着剩下的锦盒笑眯眯出去了。 沈筠棠无语地摇摇头,这原主死板,怎么身边的常随脑子也不灵光。 沈筠棠将剩下的六只锦盒做了标记锁到了雅间的柜子里。 刚锁好,长寿又急匆匆跑进来。 沈筠棠转头蹙眉盯着他,“何事?” 长寿脸上的喜色这次更是掩盖不住,“侯……侯爷,大小姐来了!” 长寿口中的大小姐就是沈家嫡长女沈心雯。 沈心雯去年才出嫁,大婚的时候已经十九岁了。 这在燕京贵女中算是晚婚了,她若是再在侯府留两年,恐怕真就成了老姑娘。 沈心雯还未出嫁时,沈家就是沈心雯当家,后来沈心雯出嫁,这才是沈心莲当家。 沈心雯是侯府长女,她十五及笄就开始从祖母手中接过掌家权,二小姐沈心莲也是她手把手教出来。 若不是不放心年纪大的祖父祖母,还有一众弟弟妹妹,沈心雯也不过拖到十九岁才出阁。 她虽是侯府嫡女,又系出门名,但毕竟年纪大了,侯府又清廉。 永兴侯府是保皇党,朝堂上谁都明白,而现在却是摄政王当政,只要是有些眼色有些权势的,恐怕没几家愿意娶永兴侯府的闺女。 这要是与小侯爷做了连襟,在摄政王那,就和把头挂在裤腰带上差不多。 因这限制,沈心雯的选择本就不大,当初永兴侯还在的时候本就对子女不大上心,几个女儿几乎都是沈老夫人一手拉扯大的。 在永兴侯眼里,这几个女儿的婚事自然也会由母亲给她们做主。 即便是沈老夫人火眼金睛,看人很准,那也只能给孙女矮子里面挑高个儿。 名门世家都爱惜羽毛,嫡子看不上侯府门第,旁系老夫人又看不上。 只能从寒门子弟里选。 这些寒门子弟大多都是新晋朝廷的官员,品级不高,家族也没什么根基,正是这样,他们才没那么多顾忌,愿意与侯府联姻。 第七十章:长姐(2) 而永兴侯府的大小姐沈心雯嫁的也正是一名寒门子弟。 沈筠棠这个大姐夫姓孙,叫孙昊。 他父亲是老永兴侯的弟子孙成瑞,从五品官。 这官阶在掉下块石头都能砸死几名官员的燕京根本就不算什么。 孙成瑞此人比较保守,做事更是死板不知变通,所以直熬到退休也没能进上一级。 他有三个儿子,现如今都已经入仕,只不过做的都是小官,沈筠棠的大姐沈心雯嫁的是孙成瑞家的嫡长子孙昊。 孙昊如今在兵部做一个小执事,只有六品,这官位当初还是在老永兴侯的帮助下谋取的。 沈心雯嫁给孙昊已经快两年了,但是到现在肚子却没什么动静,就连沈老夫人都为她着急。 孙家老二在今年春娶的媳妇,三个月后就怀了身子,到如今肚皮溜圆,已经七个月了。 孙家老三也正在相看媳妇,听说已经定好人家,就等着今年冬月里成亲。 这些是沈筠棠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的关于她这位大姐的信息。 看来沈心雯在孙家的处境并不好。 之前还有老侯爷和老夫人照应着,沈心雯的日子还好过点,可现在老侯爷自己都卧病在床,沈家也一堆事儿要老夫人管着。 永兴侯突然去世,永兴侯府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还能分出心神去照应沈心雯。 再加上原主其实对几个姐妹并不上心,许原主是永兴侯培养出来的关系,她除了身体是女人外,思想其实和男人没什么区别,尤其像已过世的永兴侯。 沈筠棠这么想着,沈心雯就已经进了聚宝阁。 长寿在一旁看他出神,有些着急,“侯爷,要不要小的去迎一迎大小姐?” 沈筠棠回过神,对着长寿摆手,道:“不用了,我亲自去接大姐。” 等沈筠棠快步出了雅间,长寿才连忙跟上去。 他心里虽然奇怪主子的变化,但是却忍不住高兴。 侯府里几位小姐对主子都好的没话说,偏偏主子性子冷,与几位小姐并不亲近。 所谓长姐如母,已出嫁的大小姐沈心雯是最看重沈筠棠这个弟弟的。 自从他们母亲过世,沈心雯更是将自己的大部分的心思放在沈筠棠身上。 后来,就算她出嫁,有了什么好东西也都不忘沈筠棠,每一季都要给她做一件新衣。 只可惜,原主却并不拿这些细腻的情感当一回事儿。 现在长寿看到主子这么热情的招待大小姐,他当然高兴。 虽然主子的事他们做下人的不好说,可如今主子能反应过来,他们下人却是替主子高兴。 沈心雯正在大堂由李掌柜招呼着。 沈筠棠从楼梯上下来,一转身就能看到沈家的这位已出嫁的大小姐。 只见沈心雯穿了一身新衣,青色锦缎披风,发髻上只戴了一条玉石分心,她身材纤细婀娜,尤其是气质极好,和人说话的时候带着三分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虽然沈心雯穿着并不差,但是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却是太过于素净了。 其实仔细看,沈筠棠的长相反而和大小姐沈心雯最像。 尤其是眉眼。 只不过两人气质迥然不同,才叫人觉得有所分别。 第七十一章:长姐(3) 沈筠棠深吸口气,她虽然有着原主记忆,但却是实打实第一次接触这位沈家的嫡长女。 当时在永兴侯的葬礼上,她虽然看了两眼长姐,不过却因为太过忙乱,并未说话。 吐出胸腔中浊气,沈筠棠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几步走了出去。 沈心雯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就看到弟弟一身锦袍、面上带着淡笑,气质斐然朝着她走来。 她脸上一喜,多日未见弟弟,她眼神不停上下打量着沈筠棠,仿佛要将她现在模样刻在心里。 若不是沈心雯教养良好,性格端庄矜持,恐怕她这个时候就要高兴地扑上来抱住沈筠棠了。 这些日子,父亲过世,祖父缠绵病榻,二妹当家,弟弟身子骨又不好,沈心雯其实每日都活在忧急之中,她恨不得立即回到侯府,帮祖母和二妹一二。 奈何孙家也是诸事缠身,丈夫根本就不愿她回侯府,今日来聚宝阁,还是她强硬要求,丈夫和婆婆才同意的,可免不了要有一阵吵闹。 “大姐!”沈筠棠来到沈心雯面前唤了一声。 沈心雯亮着一双璀璨的眸子,见到了弟弟不但一切安好,而且气色和精神都比以前要好了,心里不由又感动又欣慰。 “阿棠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 沈筠棠笑着点头,主动伸手搀扶住沈心雯,“大街,还是跟我去雅间说话吧。” 沈心雯看了眼四周,都是伙计小厮,确实不是说体己话的好地方,于是,便在沈筠棠的搀扶下去了二楼雅间。 两人刚坐下,清风就机灵给两人上了茶水点心。 沈筠棠挥了挥手,清风明月退了出去守到了雅间门口,室内就只剩下沈心雯和沈筠棠“姐弟”两。 只有她们两人,沈心雯才放开了些,这下她可以肆无忌惮好好打量这个弟弟了。 沈筠棠也由着她看,甚至还笑眯眯的望着她。 沈筠棠的男装扮相其实很成功,虽然个头在男子中不算高,但与一般女子相比却绰绰有余了。 刚来大燕那几天,沈筠棠就给自己估测过身高,用现代话来说,就是差不多一六五的样子。 在大多女子里,一六五的身高已不算矮了,沈家的几个小姐,最高的就是沈心雯,可她也要比沈筠棠矮上一两厘米。 当然这是和女子比,要是和男子,那就有些叫人伤感了,单说那惹人厌的摄政王,他恐怕身高有一八五左右。 沈筠棠站在她面前,只到他胸口的…… 每次这个时候,沈筠棠就会忍不住埋怨这个身体的原主,怎么就不能争点气长高点,让她在摄政王面前第一眼就失了气势。 沈筠棠见她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连忙出声安慰,“大姐,你别哭,这段日子我一切安好,家里也都好好的,前两日,祖母在我面前还天天念叨你呢!你最近过的如何?” 沈筠棠一席话将眼眶微红的沈心雯炸的表情惊诧,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亲弟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以前那个冰坨子一样死板的弟弟,整日只知道读书的弟弟,何时变得这么会安慰人会说话了。 她努了努嘴,不知道说什么来问沈筠棠的变化。 沈筠棠也被她看的惊疑不定的,心中忐忑。 片刻过后,沈心雯脸上的怀疑和惊讶又消失了…… 第七十二章:长姐(4) 人不是一成不变的,都是会成长的,以前弟弟缩在龟壳里,每日只愿意埋头于书中。 不过那个时候就算他不愿意扛起家族责任,祖父和父亲都健康,也轮不到他来操持整个侯府。 现在父亲逝世,祖父卧床,她不得不将家族兴衰扛起来,侯府人丁本就不旺,又只有她一个男丁,整个侯府的荣辱如今都压在她一个人的肩头。 沈心雯看了眼虽然气色变好,可仍然身材羸弱的弟弟,不经心疼起来。 她不过才十七岁而已,都没有加冠,她的变化只怕也是这段时间被逼出来的。 经过这么多事,如果弟弟还像是原来那样,那才不是好事。 到时候整个永兴侯府都会跟着倒霉,毕竟现在是摄政王当政。 沈心雯做为孙家长媳,虽是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可不如意的地方更多。 在孙家的时候,她还能凭着自己那股拗劲儿忍着,一律扛下来,可到了自己亲弟弟面前,情绪就忍不住波动起来。 压抑已久的情感仿佛就要溃堤,尤其是沈筠棠望着她的眼神带着真切的关心,让她更忍不住想要倾吐。 沈心雯忍耐着,她怕她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弟弟为了侯府的事情已经够烦的了,她若是再将自己在孙家受的苦累告诉弟弟,那弟弟的压力只会更大。 沈心雯忍着眼泪,眼眶都有些憋红了,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道:“阿棠,姐姐在孙家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切莫要像父亲一样忙于公务将身子拖垮。侯府日后还要指望你呢!” 沈筠棠边答应下来边观察沈心雯的神色,见她眉心郁郁,根本就没有她口中说的一点安好的迹象,不由蹙了蹙眉。 不过她也没有当场就问长姐,她宽慰道:“大姐不要光说我,你自家身子也要注意,女儿家身子娇弱,更要注意保养。” 被弟弟这样关切的眼神看着,沈心雯心口微暖,忍不住还像是在闺中一样伸手摸了摸弟弟乌黑的头发。 沈筠棠本想将留下的琉璃首饰给一份给大姐沈心雯,可看她现在样子,再联想到孙家的情况,这东西现在给她,恐怕也是给她招祸,于是她按捺了下来。 沈筠棠交代道:“大姐,趁着我还没去御史台上职,过几日我亲自去孙家接你回来住两日,祖母二姐她们也想你了。” 听到这话,沈心雯眼底深处明显一亮,永兴侯过世后,她就没回娘家了,也着实想念家中亲人。 可又由于孙府忙乱,她根本就没空回去,若是亲弟弟来接她,那婆婆也就没理由阻拦了。 “阿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虽说永兴侯府不富贵也是公认摄政王的眼中钉,但是沈筠棠侯爷的身份摆在这里,还继承了父亲的官位,身份不知道比孙家高了多少,他这样自降身份去孙家,沈心雯担心弟弟心里会存了疙瘩。 毕竟以前的永兴侯府世子就是这样。 沈心雯最了解的还是原主。 沈筠棠却扬起嘴角,微微笑起来,“大姐,你可是我亲姐,母亲不在了,人都说长姐如母,日后我怎么孝顺你也不过分,更别说只是去一趟孙家接你回家住几天了。” 沈筠棠这番暖心的话顿时叫沈心雯热泪滚滚。 这边姐弟在话家常,聚宝阁一楼大堂已经在接待贵客们了。 聚宝阁几年了都没今日这么热闹过。 这时,聚宝阁门前架驶来了一辆低调的马车,当马车停下,车帘被掀开,里面的人露出脸来时,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第七十三章:阎王来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殿下。 收到请帖的达官贵胄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爷也会来。 他……他不是已从小永兴侯那里得到了一块极品琉璃?况且现在这整个大燕都是他“老人家”的,他想要什么东西,只要一句话,下面的人定然立马上赶着将东西送到他面前,他有必要亲自跑来这一趟吗? 其实这些人想来想去只是不希望摄政王来罢了。 本来是热闹的宴会,他这尊大佛一来,这谁还有心思放开了享受玩耍。 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家底,原来都是小心翼翼蒙着的,这摄政王殿下往这一座,谁还敢肆无忌惮的花高价买东西……这不是向这位透露自己家底的薄厚? 摄政王殿下的到来,就好比是孩子们办的狂欢派对上来了一位家长……这感觉实在是酸爽。 总之,这个时候,谁都是嫌弃摄政王的。 可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是谁也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不但如此,还要让这位爷觉得大家都是欢喜的。 礼部一位侍郎首先迎了过来。 “未想到殿下也来这聚宝阁瞧热闹,下官真是有失远迎,殿下快进来坐,这聚宝阁如今的布置可比以前雅致多了。” 摄政王冷着那张俊脸,根本就没理会上来献殷勤的礼部侍郎,而是直接迈步进了聚宝阁。 礼部侍郎保持着弯腰躬身的动作,整张脸都尴尬的僵硬了。 进了大堂,摄政王殿下幽深的视线一扫,却没有捕捉到那个他想见到的身影,李掌柜在旁边一瞧这势头不对,立即吩咐人去二楼请自家东家。 大堂内来的宾客都因为摄政王刚刚的脸色噤若寒蝉,一时间气氛诡秘,大家都低着头,拄在原地,不敢说话。 这情况总不能真叫聚宝阁里冷场,那今日这聚会还要不要办了。 李茂全硬着头皮上去,他笑眯眯的道:“殿下,草民乃是这聚宝阁的掌柜,咱们聚宝阁今日有宴会,殿下若是不嫌弃,留下看看可好?” 摄政王微微低头眼角余光扫了身边明明害怕却强做镇定的中年男子一眼,一边嘴角微扬,出口的话却冷的像冰。 “你们家侯爷呢!本王来难道就是这般招待的?” 摄政王一句话叫李掌柜后背被冷汗浸湿,他忙答道:“殿下稍安勿躁,草民已让人去请侯爷了,侯爷方才正与大小姐叙旧,姐弟两人许久未见,话多了些,还请殿下见谅。” 在雅间里和大姐说体己话的沈筠棠这个时候也知道了这件事,她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这一刻,当真是想咬牙切齿,这个阎王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就是盯上她一个人了? 深吸一口气,沈筠棠这才站起身。 旁边沈心雯听到清风急匆匆过来请沈筠棠下去见摄政王的时候,脸刷一下白了。 摄政王这只难缠的老虎,连父亲在他面前都要低着头,何时又为难上自己的亲弟弟。 他那手段可是整个燕京都知晓的。 沈心雯担忧的一把拉住弟弟,“阿棠,摄政王殿下……他怎么来了?” 沈筠棠也不知道啊! 那些发出去的请帖可没有送去瑞王府…… 第七十四章:小侯爷和阿棠 沈筠棠安抚地拍了拍大姐的手,“大姐,你别担心,我去会会他,你在雅间好好休息,若是觉得无聊,可去楼下后院,那是专门给女眷安排的休息地方。” 说完,扫了清风一眼,意思很明显,让他照顾好大小姐。 沈筠棠整了整发冠,只好硬着头皮下楼会一会这“阴魂不散”的摄政王殿下了。 来到一楼,沈筠棠一眼就瞧见那“鹤立鸡群”的“大贵人”,李茂全小心陪在一边,额头都满是冷汗。 摄政王杵在大堂中央,也不走也不坐,只是用目光打量聚宝阁的一楼。 他这样其他人也不敢有其他动作。 拿了请帖来赴约的贵客们都缩了脖子根本就不敢挪脚。 沈筠棠心里那个气啊! 他要是杵这里半个时辰,她这宴会就别想开下去了,这个阎王,存心是和她过不去是吧! 沈筠棠简直要呕血,她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摄政王,她抠尽了脑子赚点钱容易嘛她。 没办法,只能自己亲自将这尊佛给请走。 沈筠棠不敢耽搁,提袍三两步走到摄政王面前,先是深深揖了一礼,随后才陪着笑道:“殿下政务繁忙,怎么来微臣这破落地儿了。” 摄政王微微眯着狭长的凤眼,瞧着那让他气的牙痒痒的小人儿一步步走近,拢了拢藏在宽袖下的拳头,只恨不得将这人当场教训两下,让她明白自己的厉害,叫她敢当着自己的面阳奉阴违。 不过虽然他拳头发痒,却还知道分寸。 摄政王冷冷笑了一声,他这一声笑直像是钻进了沈筠棠的骨头缝儿里,让她冷的骨头都打颤起来。 “本王政务缠身,小侯爷却是自在,倒办起了宴会来,既是宴会,本王又怎能不来凑个热闹。” 听他这冷冰冰的语气,沈筠棠就明白这阎王生了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之前她转送给他的菊花?或者是那粗茶? 除了这两样,她也没觉得得罪了这位爷啊! 再说那那菊花和茶都是他暗示她送的,又不是她想给。 当真是伴君如伴虎,这阎王还不是皇帝呢!现在已经这般难猜了,若是待到以后真的篡了位,可是没了她沈家的落脚之地了。 摄政王殿下有个小习惯,每次不高兴了就叫她小侯爷,若是心情舒畅,唤她的名儿就成了“阿棠”,听现在这称呼,明显是暴走在边缘…… 沈筠棠瞥了一眼一楼大堂里众人越来越诡异的眼神,知道她不能将这阎王晾在这里了。 她连忙开口,“不若微臣带殿下去二楼雅间看看可好?” 尽管沈筠棠现在非常不想与这位独处,可是情况却不允许,摄政王殿下要是还在这儿,她这宴会还办不办了。 摄政王殿下也不说话,只用狭长深邃的眼神看着沈筠棠,把她看的额头冒冷汗。 他不说话,沈筠棠也不知道他答不答应,只好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摄政王幽深眼角余光扫了身边的人一眼,冷冷哼了一声,终于迈开长腿朝着楼梯走去。 沈筠棠在心里长长出了口气。 回过头给李茂全使了个眼色,让他带人照顾好其他的贵客,她这边空不出身,要陪着这阎王了。 李茂全一眼就看懂了沈筠棠的眼神,连连点头,又对着主子抱了抱拳,意思是他知晓了。 摄政王殿下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人特有的脚步声,不悦的回头一看,正好看到沈筠棠和李掌柜在打手势。 本来因为她出现相迎稍稍平息的怒火,在看到她刚刚的动作,像是被人浇了一盆油,嘭地又升腾起来。 他压着怒火,声音听起来更加低沉,却比平时说话多了威赫。 “还不走!难道要本王等你?” 沈筠棠浑身一抖,连忙小跑步跟上,像是一个受了惊的小鸡仔儿似地。 叫一旁的贵胄们看了都可怜这个瘦弱的小侯爷。 看来这永兴侯去世,这永兴侯府的威严已不在,留下这么个瘦弱的嫡子,叫那如狼似虎的摄政王欺负成这样,也只能忍了。 怪不得摄政王殿下没有想着斩草除根。 瞧这小侯爷在摄政王殿下面前的形象,日后也成不了气候。 只怕摄政王留着他,也只是高兴了逗弄两下,等着时日长了,哪一日不高兴,许就送到那菜市口了。 众人在这边唏嘘,沈筠棠已经跟着摄政王到了二楼。 沈筠棠又不是傻的,虽然不知道这阎王为何突然来搅局,但是这大燕现在唯他独大,只要是他上门了,她就要伺候好他。 长寿见主子上来了,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沈筠棠点点头。 她大姐沈心雯已经从另一边楼梯下去,帮她去后院招呼那些高门女眷了,如今她自己用的雅间正空着呢! 聚宝阁二楼的雅间有限,还真没为了摄政王专门准备过一间,有的雅间已经歇了人,沈筠棠只能让他进了自己那间。 摄政王秦胤还是第一次进这玉石铺子,外面看着不显,却没想到进来别有洞天。 只这二楼的雅间装修就有些意思,沈筠棠伸手请摄政王进了最里面的一间。 摄政王前脚迈进去,秦天华后脚就要跟进来,可他刚提了脚,还没落地,就被主子回过头冷冰冰的眼神扫了一眼,他立马会意,灰溜溜收回脚,退了两步守在了门口。 沈筠棠走在两人身后,见秦天华刚要进去又退了回来,有些莫名其妙,便在门口等着。 秦天华明白这永兴侯府的小侯爷是会错了意,连忙朝着她使眼色,可是眼睛都要眨抽筋了,这小侯爷只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秦天华恨不得立马找个柱子撞上去,这小侯爷平日里不是挺机灵的,怎么到了这关键时刻这么呆萌……他可不想被她连累啊! 摄政王殿下进了雅间片刻了,却见身后一个人都没跟进来,脸一沉,掀了帘子就朝外看去,就见到沈筠棠和秦天华大眼瞪小眼。 胸腔里本就燃着怒火,这下更是遏制不住。 攥了攥身侧的拳头,声音冷酷似冰的吩咐,“秦天华,回去领罚!小侯爷,给本王进来!难道又要本王等你!” 沈筠棠一抖,脸色苦唧唧的,她哪里敢让这阎王等她啊!她这不是等秦侍卫先进去! 迫于摄政王淫威,沈筠棠还是双手拨开帘子,缩着脖子进了雅间。 这下秦天华学乖了,作为跟在殿下身边最亲近的侍卫,怎能不了解殿下心中那“龌龊”的想法。 这一刻,他福至心灵,在沈筠棠进去的那一刹那,非常顺手的将雅间的门给他们关上了。 他就靠在关上的门边,抱着佩剑,然后竖起耳朵。 开始听壁脚…… 雅间除了帘子,外面是有门的,平时只放帘子是为了方便进出。 随着门被秦天华在外面“砰”一声关起来的声音,沈筠棠心跳也跟着加快。 她刚进了雅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猛然被一个沉重的黑影压了过来。 摄政王高挑劲瘦的身躯几乎是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他强壮的双臂撑在她身侧,按在门板上,让沈筠棠只能在他罩出的一方天地里活动。 摄政王狭长幽深的眸子盯着她,像是要从她游移的澄澈双眼里看出点什么来。 经过之前在侯府的事,沈筠棠就知道她不能和他单独相处,现在又被他这突然一吓,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此时,她根本就不敢看将她牢牢困住的阎王,想起她那秘密,她浑身的冷汗就直冒。 还好今天出门时候白梅警惕,提醒了她带了那个东西,此时身下倒也不空荡。 可是想到摄政王那癖好,她整个人又不好了。 沈筠棠光洁幼滑的瓷白小脸皱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怯怯的。 她缩着身子,似乎想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儿,然后从这逼仄的空间里滚出去。 她越是这样躲着他,越是眼神害怕忐忑,摄政王就越生气,越是控制不住自己。 难道他就是吃人的豺狼虎豹,这么可怕,让她见到他就和受了惊的小鹿似地? 他看她在那些别的男人面前有说有笑,都开心的很! 刚刚对一个中年的掌柜都能挤眉弄眼的! 唯独对他没有一点好脸色! 摄政王殿下是越想越气,这怒气顿时就化作了欲/望,唰的将他淹没。 沈筠棠大着胆子抬头瞥了他一眼。 只见面前低头看她的阎王眸光深沉,双目发红,眸子深处还透着一抹诡光,她暗道不好。 这几次相处下来,沈筠棠也明白在这像是金刚钻一样强硬的摄政王面前不能硬杠,而是要放低姿态,放柔声音,装弱哭穷。 她控制着身体,尽自己最大努力放软了身段,微微抖着唇道:“殿……殿下,您这样微臣不大舒服,雅……雅间里有长榻,您还是去那边坐坐吧。” 摄政王未想到这小儿红唇微动,说出却是这样一席话。 本来这些话听着还挺正常的,但是一听到“榻”这个字,他下意识的就开始呼吸急促起来。 明知道这小儿说的并非是他心中想的那么回事,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逗弄她。 第七十五章:不满 摄政王浓眉微拧,低头,下一秒就封缄住眼前张合的檀口。 沈筠棠不知道刚吃了什么,嘴唇上有一股淡淡甜糯的味道,让他爱不释口。 他描摹勾画着她好看的唇形,凶猛的几乎要将她两瓣红唇吃下肚去。 沈筠棠没防他会这般突然袭击,一双桃花眼瞬间瞪地溜圆。 随后就死死咬着牙关,双手撑在他结实的胸前推挤着,可是她的力气之于会武的强壮摄政王根本就不值一提。 摄政王挡在她面前的身体像是坚实的墙壁,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撼动不了。 摄政王殿下见她挣扎,面色愈加不愉,他腾出一手捏住她精巧的下巴,固定住她巴掌大的小脸,唇上的吻越来越深。 片刻后,他已经不满只含吮着她的唇瓣,而是舌尖微用力就抵着她的牙关。 这个时候,沈筠棠也明白过来,她这样抵触是无法对付这个霸道的阎王的,只能示弱。 于是她渐渐放松身体,不再去挣扎,只是用一双已经湿漉漉的眼睛盯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看。 果然,沈筠棠那双含羞带怯的眸子让沉浸在“甘甜”中的摄政王殿下找回了些理智。 他幽深狭长的凤眼稍微清明了些,倒也没再继续为难怀中方寸之地的小儿。 舌尖意犹未尽地触了触她柔软的唇瓣,这才撤回,暂时放过了她。 摄政王居高临下看了眼怀中的小人,冷哼一声退开走到长榻边坐下。 虽然俊脸冷峻,可心中想的却是这小儿唇瓣味道是如何美妙,如果不是地点不对,他恐怕真要细细品尝一番。 抬眸扫了还惊的贴在门板上沈筠棠一眼,她双木湿润,红唇微肿,就像是承受了雨露的花骨朵,让人恨不得抓到眼前再肆意疼爱一番。 摄政王殿下幽深的眸子里暗涛汹涌,出口的声音却带着上位者无从反抗的威严。 见沈筠棠离他这么远,他不悦的道:“还不过来!” 沈筠棠这才深吸口气,挺直脊背,朝那阎王走去。 失神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回过神,沈筠棠就感觉自己唇上热热麻麻的,想着定然是红肿了。 在心里把这阎王骂了千百遍,沈筠棠不自觉的微微低头用衣袖擦了把些微红肿的唇瓣。 她这不经意的小动作落在摄政王殿下眼里,让他眼神一深,更是不快。 这个沈筠棠,他没嫌弃她已经不错了,她居然还敢嫌弃他! 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沈筠棠完全不知道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就得罪了小心眼的摄政王。 她低着头正想着办法如何摆脱这个难缠的阎王。 走到摄政王身边,沈筠棠低着头也不看他。 摄政王嘲讽地瞥了她一眼,“怎么?小侯爷对本王这是无话可说?” 沈筠棠连忙摇头,她用力抿了抿唇,对着摄政王殿下拱了拱手,“微臣有一席话想说……” “说!你难道还想让本王堵住你的嘴?” 听到他这么一本正经调戏人的话,沈筠棠肩膀忍不住微微一缩。 余光看到她下意识害怕的模样,摄政王眼瞳微缩,身上的威严和凛冽之气更重,仿佛整个雅间都是一股压抑的气氛。 沈筠棠当然知道摄政王殿下这是不高兴了,但有些事事关侯府声誉,就算是让这阎王生气她也不得不吐出口。 深吸口气,调整了情绪,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沈筠棠才开口。 第七十六章:微臣是要娶妻生子的 她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显然是不大自在和恐惧的。 “殿下日后可否不要这样与微臣开玩笑?微臣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过两年也是要娶妻生子,给沈家延续香火的。” 摄政王脑中有千万种猜想,惟独没有想到沈筠棠说出口的这种。 刚沾染了她香甜的滋味,还未来得及回味,就听到她说出这样一番绝情的话来。 摄政王殿下像是兜头被人浇了一桶冰凉到刺骨的冰水,那轻放在膝盖上的手都紧紧攥了起来。 此时,摄政王殿下虽然是坐着的,沈筠棠是站着的,可两人身上的气势还是立见分晓。 大马金刀坐着的摄政王一样存在感十足,让人忽视不了。 沈筠棠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她却能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仿佛时时刻刻都要将她灼烧一个洞…… 这样清楚分明的拒绝话语是沈筠棠好不容易提起勇气说出口的,说完几乎让她花光了自己的所有底气,只能希望这阎王还有一点良知,能够知难而退,否则,她也没有任何法子了。 沈筠棠低头梗着脖子等着摄政王的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这雅间里,沈筠棠简直度日如年。 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觉得低着的脖子都开始酸了,才听到摄政王殿下那独有的低沉磁性的声音。 她清晰的听到他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随后听到他出口的话语,“小侯爷又是如何知道本王是与你开玩笑的?” 沈筠棠:…… 如果不是自己死死压抑住自己的好奇眼神,这会儿她肯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震惊惊讶地抬头瞪向他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这阎王真的拿她当傻子吗? 几次下来,对她又是抱又是亲的,而且她现在外表看来还是个男人!若是个女人也就算了,大不了还能进了他的王府给他当个妃子,可她是男人,是侯府正经的嫡子!他还这般拿她寻乐,真的不是玩笑?不是贬低? 要说摄政王对现在的她一见钟情什么的,沈筠棠绝对狗屁都不相信。 首先她现在是个男人,其次她也不信摄政王这么心狠手辣的老男人会真正喜欢一个男人。 他要是早有这个癖好,那些想要巴结的大臣们还会忍着? 虽然大燕朝明面上是禁止断袖分桃的,可好这一口的王公贵族也不少,只要是私底下低调点儿,大家心里都有数,根本也不会将这当回事儿。 现在在自己别院养男宠的贵胄,沈筠棠从原主记忆中就知道两三个呢,也不足为奇。 沈筠棠当真是想给这阎王点个赞了,装的这么像,不愧是演技派的。 她也没傻到当众拆穿他,只是低着声音尽量反抗,“殿下,微臣虽然身份低微,可也是侯府嫡子,永兴侯府是文帝亲自下旨嘉奖过的,先帝圣旨还供奉在沈家祠堂。” 摄政王殿下在心中冷笑。 呵!这小儿的猫爪子终于是亮出来了,知道用先帝来压人了。 她是名门之后没错,是侯府独苗嫡子也没错,可既然是他秦胤看上的人,就算是九重天的太子,他也要将她拽下来,死死困在自己的怀里,哪儿也别想跑! 这小猫爪子磨着亮亮的,是挺好看的。 可惜,小猫太嫩,还没断奶呢,根本不知道这爪子对于千年磐石来说,连一道痕迹都留不下,恐怕还要伤了这软软绒绒的小爪子了。 第七十七章:护着她点 摄政王殿下讨了甜头,此时也不急于逼迫眼前急的眼睛发红的小儿。 他抬眼瞥了她一眼,见她头都要低到胸口去,刚刚沉下去的怒意又有些忍不住浮了上来。 怎么不管在谁面前,她都能侃侃而谈、神采飞扬,惟独在他面前就像是受了惊的小猫,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甚至都要钻到犄角旮旯的洞里。 见她这发急的模样,摄政王殿下也明白不能逼的太紧。 他嗓音本来就低沉磁性,现在压的更低,轻轻应了一声。 听到他这声,沈筠棠都有一秒钟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惊喜又惊诧地抬头看了一眼摄政王殿下,见他威严的俊脸上并无玩笑的神情,又飞速地低头,心中琢磨着他这声应答有几分真假。 又患得患失的想,她刚刚是不是听错了,摄政王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面对这个阎王,她又实在不敢将话再问一遍。 摄政王殿下点了点旁边小几上的茶壶,“还不过来给本王倒茶?” 沈筠棠虽然还怕,可这阎王发话了,又不能真的不过去。 只好磨蹭着脚步走到了小榻的另一端,执起小几上的茶壶给摄政王倒了一杯茶水,而后双手捧着茶杯轻放在摄政王面前。 摄政王殿下虎狼一样的视线跟随着那双白嫩纤细的小手落在自己面前,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 他心中竟然还有空想着这小儿的手比一些女子的手都要好看。 小巧纤细,微微伸直的时候手背上还有可爱的肉窝,不知摸起来是不是也软若无骨。 这么一想,视线又忍不住落在她的脚上,只可惜一双脚被衣摆遮住,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摄政王殿下心中有些微遗憾。 沈筠棠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深沉的眼神有点奇怪,可又猜不出来这阎王的心思,只能换了话题引开他的注意。 “一会儿三楼有拍卖会,殿下可要去观摩观摩?” “哦?拍卖会?” 沈筠棠现在真是想拍自己脑门,虽然大燕都城早有拍卖东西的传统,但是专门的拍卖会却从来没有过,也没这种说法,她这突然在摄政王殿下这么说,实在是有点不打自招的意味。 沈筠棠这么一想就给自己先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有些结巴的解释,“殿……殿下,就是专门拍卖东西的宴会。” 摄政王殿下也没和她纠结这个,只是从自己腰间抽出一个荷包来扔到她面前,“拍卖的就是这个?” 荷包砸在小几上“咯噔”一声,沈筠棠又不是傻的,当即就猜到里面是什么,无非就是她送给他的那枚骏马琉璃…… 沈筠棠心里苦的不行,明白这阎王是猜到她用他做广告,现在想来和她算账了。 她一时有些慌张失措,不知道该怎么说。 摄政王低眸睨了她一眼,见她小脸惨白,又有些不舍盘问了。 可这事儿弄不好就要惹得一身骚,他不出手护着她点还真不行。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况且她手下的人这些日子跑动跑西,他谍报司那早收到消息了,只不过他没吩咐查下去而已。 摄政王只能硬下心肠端着脸色询问:“东西都哪儿来的?” 第七十八章:母亲遗物 沈筠棠想不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 她盈盈目光惊疑不定地扫了他一眼,心中虽然惊吓忐忑的不行,但是在这阎王面前,她是绝对不能说实话的。 总不能如实告诉他,她这身体的芯儿已经换了吧! 那他还不得将她烧死。 沈筠棠虽然憷摄政王,但是她被逼到了绝境总是能有急智。 真话不能说,那她就说假话,能够乱真的假话。 平了平心绪,沈筠棠压着声音道:“回殿下,这琉璃是微臣命手下制的。” 摄政王殿下蹙眉看她,显然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沈筠棠拢了拢宽袖里交握的双手,低着头继续。 “但是这琉璃的方子却是微臣偶得,您也知道,微臣家中拮据,若是不弄些营生,实在是难以维持下去。” 永兴侯府在沈筠棠他爹手下确实是一清二白,除了文帝当初赐的大宅子,比一般七品京官儿都要穷。 又因永兴侯是掌管御史台,手下都是言官,首先就要以身作则,沈筠棠的爹又是个古板之人,让他为了家中多些银钱做生意那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吃老本,据说早已过世的永兴侯夫人留下的嫁妆都花的差不多了。 听沈筠棠说到这,摄政王紧蹙的眉头微微松了些。 沈筠棠再接再厉。 “殿下,您也知道,微臣母亲过世时,给微臣和几个姐妹留下了嫁妆。微臣外祖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是两个舅父却在年轻的时候出过海,这琉璃的方子便是从微臣母亲的嫁妆中寻到的。若不是实在是没有兴家之法,微臣也不会将母亲遗物拿出来。” 沈筠棠忽悠人的工夫本来就不差,之前在摄政王面前战战兢兢完全是因为身份压制和心理原因,现在说顺口了,倒是让人真觉得有这么一回儿事。 别提她还说的情真意切。 要是沈筠棠外祖家留下的方子还真有可能。 琉璃一向都是海外才产,燕京中有名的几块都是波斯等国行商带来的,每一块都卖出了天价。 大燕朝还从未传出过哪家官窑私窑烧出过琉璃。 沈筠棠的母亲姓李,李氏已经过世了十多年。 李氏的娘家是皇商起家,后来族里出了两位年轻有为的人才入朝为官。 一直做到了中郎将的位置。 后来文帝上位,整治世家,李氏一族当初与袁家走的近,因怕被牵连,除了在京中做官的两位李大人,余下全族举族迁回祖籍江南。 因为当时朝堂不稳,李氏族里也未有子嗣再科考。 两位李大人在朝为官的时候与老永兴侯的关系倒是不错。 其中一位李大人还和老永兴侯是结拜兄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那位李大人才许诺将自己的一位嫡亲孙女嫁给当时的永兴侯府小世子,也就是后来沈筠棠的娘亲了。 彼时,京中局势混乱,文帝大举压迫世家,那些名门望族的贵女反而是最难嫁出去,谁都怕被牵连,反而像是李大人这样的普通家族中女儿最是好嫁,当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眼看儿子渐大,老永兴侯岂有不高兴之理。 恰逢李氏出嫁的时候,她两位跟着船队出海的嫡亲哥哥赶了回来,给她添置了不少稀罕物做嫁妆。 这些事情摄政王倒是比沈筠棠这个“外来货”还要清楚。 毕竟他掌管朝政这么多年,对各位大臣的底细还是相当了解的。 沈筠棠见面前这阎王脸上表情隐有松动,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她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刚刚绷紧的心弦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也好在摄政王殿下没有起调查的心思,要是他派人仔细一调查就会发现,那些海上白皮肤蓝眼睛的客商带来的琉璃质地,根本就不敌沈筠棠叫人做出来的一半。 摄政王大马金刀、背脊挺直地坐在长榻上,他剑眉微微一拧,“你如此大张旗鼓的拍卖就没想过后果?” 还是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已逝的永兴侯清正廉洁,可也得罪了朝中不少官员,等着盯死他们沈家的可是有一大票人。 听摄政王这么问,沈筠棠突然微微翘起嘴角,狡黠一笑。 “这个殿下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好下意识抬起了白腻的小下巴,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叫如狼似虎的摄政王看了个正着。 摄政王那双狭长幽深的凤眼猛然一怔,接着就是危险地眯起。 第七十九章:本王小看了你 此刻,他心里竟然生出一种要将这小儿藏起来不让旁人看到一丝半点的冲动。 她的笑颜只能让他一个人看到。 旁人,不管是男人女人都不行! 不过他很快压抑了心中这种隐秘的想法。 冷着脸嗤了一声,“本王倒是小看了小侯爷。来,说说你那妙计。” 沈筠棠刚刚并未发现摄政王脸上表情的变化,她小心觎了一眼面前肃着一张脸的阎王,斟酌着用词。 摄政王过了片刻都没听到她略微喑哑的声音,凤目一扫,“嗯?”了一声。 阎王都等急了,沈筠棠哪里还敢耽搁。 她收敛了脸上的情绪,认真道:“殿下,微臣家中实是困难,但微臣作为朝中官员,却也不能不为国考虑。这琉璃让别国客商在我大燕赚了不少银子,我大燕也是时候‘制裁’他们了。等今日宴会结束,微臣便将这琉璃的方子双手奉给我大燕。” 听完沈筠棠的话,摄政王上下扫了一眼面前低头站着的没有三两肉的瘦猴儿。 长的不大,脑子倒是挺灵活,至少比她爹那个死古板要好得多。 “便照你说的这么做吧。” 摄政王微微合起了眼睛道。 见他满意了,沈筠棠在心里重重舒了口气。 这阎王还真是难伺候。 你说她给家里赚点钱容易嘛! 不过琉璃这东西,她本来就只打算赚一波快钱,等赚了银子再做别的营生也有了本钱。 若不是永兴侯府真的穷的叮当响了,她也不会用这个法子铤而走险。 毕竟这破玻璃在大燕朝比翡翠还要精贵,连摄政王都盯上了。 今日透个底儿让这阎王知道也好,省得燕京的那些世家贵胄得了红眼病,暗地里给她使绊子。 说来,摄政王殿下这趟还叫沈筠棠因祸得福了。 沈筠棠站在旁边神游天外,摄政王却不爽快了。 他代理朝政,政务繁忙,偶尔抽空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聚宝轩这软榻倒是不错。 摄政王掀开深眸朝着沈筠棠扫了一眼,而后对着她招手。 沈筠棠一与他那幽深的目光对上,心口就开始发颤,哪里还敢到他身边去。 之前被压在门板上的记忆又回来了,于是她小脸低垂,恨不得埋进胸口,只能装成鸵鸟,就当是没看见摄政王的动作。 摄政王那双犀利如鹰的眸子,仿若利箭,几乎一眼就将她看穿了。 刚刚有些沉静下来的情绪顷刻就被点了火一样。 他声音冷凝,好似带着坚冰,“本王叫你过来,没听到?” 沈筠棠:……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过去。 数次经验都在赤果果的警告她,接近摄政王准没好事,不是被他占便宜就是被他吃豆腐。 若不是还有永兴侯府一大家子,还有“嗷嗷待哺”的姊妹们,她都想破罐子破摔,告诉他她是女人算了。 摄政王的威严不可损,沈筠棠只好认命磨磨蹭蹭挪到阎王身边。 摄政王那双仿佛能把人看个洞的眸子一直落在沈筠棠身上,让她连抬头都需要勇气。 摄政王心里也是气的不行。 这小儿为何在别人面前总是神采飞扬、谈笑风生,那笑容就和温暖的旭阳一样,可一到了他面前就成了哆哆嗦嗦的老鼠,说个话做个事都放不开,想要看她一个笑容更是难上加难! 他难道是阎王转世?天生带煞吗? 摄政王很不开心,一张俊脸就更是带着冷气了,弄的沈筠棠更想远离他。 要是摄政王的想法叫秦天华胡阳云那些人知道。 他们恐怕头要点成小鸡吃米。 您老可不就是这样,天生带煞、恐怖如斯。 别说是年龄小身体羸弱的小侯爷,就是他们,也不敢过多接近…… 您这么想小侯爷还真是冤枉了她。 这次摄政王倒是出乎沈筠棠的意料,没有对她动手动脚。 只听他淡淡吩咐道:“给本王揉揉额头。” 沈筠棠:…… 沈筠棠很想开口,就算永兴侯府再怎么“穷苦”,她也是永兴侯府的嫡长子,正统的继承人,如今却叫她一个侯爷做丫头做的活儿,真的不是在埋汰她吗? 看来祖母说摄政王和永兴侯府是死敌完全没错,不然摄政王殿下又为何要这样折辱她。 深吸口气,沈筠棠压下胸口郁气,从宽袖中伸出青葱一般的细指轻轻按在摄政王两边的太阳穴处。 她手指微动,柔软馥郁的指腹轻轻按揉着额角两边,虽然力道对于摄政王轻了些,但毕竟按摩的人不同,那感觉自然是不同。 摄政王身量颀长,宽肩窄腰,在长榻上坐下都和沈筠棠站着差不多高。 第八十章:微臣不敢 沈筠棠被迫与他贴近,她个头本来就不高,又是这番姿态,两只小手揉按着他的太阳穴,这动作仿佛将他的脑袋抱在怀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约莫只有两指,摄政王殿下身上浓郁的男性气息混着清淡的熏香味道几乎瞬间就席卷了沈筠棠的嗅觉。 即便已经极力镇定自己的情绪,可还是越来越紧张,于是一张小脸控制不住的蒸热发红。 摄政王阖起狭长的凤目,好似颇为享受沈筠棠这样的“服侍”。 她的指尖果然如他所想细嫩柔软,犹如磬香的花瓣。 他思维一发散,就忍不住往其他方面想。 若是这比女子还柔软的小手,按向了他其他的部位又会如何?会不会也如此时一般舒畅通泰。 这一联想,一不小心,摄政王殿下脑子里就是他时常做的那个销/魂不已的美梦了。 为了压抑内心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摄政王神色不动的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清心咒…… 不过,此时沈筠棠离他这么近,他恐怕念十遍百遍清心咒都毫无用处。 被沈筠棠揉按的通体舒泰,摄政王那张总是冷酷着的俊容也放松了下来。 一个人一旦闭上眼睛,其他感官就会越发的明显。 就如此刻的摄政王。 不知为何,闭上双眼,看不到面前小儿后,他的嗅觉却越发清晰,因为沈筠棠离他近,他总是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淡香味。 许是这香味是从沈筠棠身上散发出来的关系,让他觉得醉人不已。 摄政王殿下性感的喉结动了动,磁性的声音好像就扑打在沈筠棠的脸上。 只听他宛如山间清泉的声音道:“小侯爷,可是用了熏香?是什么熏香?” 沈筠棠:…… 她哪里有钱用什么熏香,如今大燕香料昂贵,熏衣的香料更是要贵上一筹,她还要当家,哪里有这个闲钱。 再说她现在是男子,也不需要这些,给姊妹们买些这些奢侈物还值当。 沈筠棠僵着脸回答,“微臣穷困潦倒,无钱购香,从未用过什么熏香。” 摄政王听了她一席好似含着抱怨的话,忽然睁开那双深浓的眸子,定定看了她一会儿。 似乎在从她的眼神里分辨她说的话的真假。 沈筠棠吓了一跳,两人现在离的近,她一时间居然被他这眼神震住,僵在原地,手脚好像被冻住了一样,下意识不敢动弹。 摄政王的目光从那张白皙细腻的小脸上移开,下一秒,沈筠棠就落入了一个宽厚带着炙热男子气息的怀抱中。 那双强壮有力的臂膀顷刻收紧,就将沈筠棠娇小纤瘦的身躯整个裹住,好似要被嵌入到摄政王殿下那宽阔有力的男子胸膛里。 猝不及防被摄政王这么一“偷袭”,沈筠棠身体彻底僵硬起来。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脖颈处一阵呼气吸气的温热触感,随后就听到抱住她的阎王道:“小侯爷未用熏香,为何身上味道如此好闻?可是在欺骗本王?” 沈筠棠:…… 呵呵,她欺骗他这个有何用?是能讨到一块银子还是一块贡品香料? 沈筠棠因为摄政王这肆无忌惮的接触差点被气炸了肺,她小脸上染上一层薄红,那浅浅的红色顷刻间又“浸染”到脖颈,小人儿好像瞬间变成了粉色。 若是这样的沈筠棠落在摄政王这个阎王眼里,定然又在他眼里化为了一道可口诱人的点心。 沈筠棠没想到他一言不合又动手动脚,两只小手被卡在他脖颈两侧,他又抱得紧紧的。 两人现在的动作就好像是沈筠棠亲昵地抱着他的脖子,他束缚住她柔软的腰肢,整个将她裹在怀中。 沈筠棠是女子又手无缚鸡之力,小手推挤间不但没有将他推的离开分毫,因为挣扎间的微小动作,居然感觉到摄政王将她抱的越来越紧…… 不但如此,她分明能感受到摄政王贴在她细白颈部的呼吸越发的沉重,灼灼热气几乎要将她给蒸熏的着了火。 沈筠棠脸色发苦,这幸好她没胸,不然被这阎王这么死死抱了一回,还不立马露馅儿! 见推拒对他完全没用,沈筠棠只能言语“威胁斥责”了。 “殿下,微臣好歹也是大燕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是为万千百姓为了江山社稷服务的,您这般戏弄微臣实是不妥!还请殿下自重!” 如果不是这阎王身份高不可攀,沈筠棠哪里用得着这么憋屈,早破口大骂,愤怒的怼上了。 原主虽然是“不懂世情”的死板书呆子,可她不是啊! 沈筠棠早在心里将这可恶的摄政王打了千百遍,可现实却是在这阎王面前,她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沈筠棠当真觉得自己是可悲可叹。 沈筠棠这番“气急败坏”的话不但没让摄政王发怒,反而叫他莫名其妙心情好起来。 他抱着沈筠棠没有撒手,高挺的鼻梁在她细腻的脖颈间蹭了蹭,深吸了口气,随后低低的在沈筠棠颈间笑起来。 片刻后,他压制了翻涌的情愫,从沈筠棠脖颈间抬起头,深浓视线锁定在她的脸上。 他剑眉微挑,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温和。 沈筠棠不知道,她平时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脸色总是比常人苍白一些,一张小脸白则白矣,却是毫无血色,叫人看了忍不住担心心疼。 这些日子虽然停了药,补回来些许,但身体也没有立马就能和常人相提并论。 可刚刚因为羞窘和恼怒,两颊多了一丝薄红,让她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配上那双水汪汪清透的桃花目,简直都可以称作秀色可餐了。 沈筠棠被他这种“诡异”表情吓到,觉得这阎王心思更是难以琢磨。 见他抬头看她,扶住她腰背的手臂也松了些许,沈筠棠连忙拉开他的手,往后撤了一大步。 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到五六步的安全距离,沈筠棠才重新站定。 摄政王殿下扫了她一眼,这次并未阻拦,只是见她满脸防备的看向他,刚刚那点好心情瞬间就消散了。 他冷哼一声,“几日不见,小侯爷这口齿可是厉害了不少,到底是要接管御史台的,是否这些日子就在家中练了起来?” 沈筠棠又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中的讥讽之意。 可她也明白,现在还不是与这阎王对着干的时候。 忍下心中的不甘和怒意,沈筠棠垂下头,低低道了一句,“微臣不敢。” 不敢? 她还有不敢的时候? 摄政王冷哼了声,这小东西琉璃都整出来了,几乎轰动了大燕整个皇亲贵胄,谁家看了不眼红,现在居然说不敢了? 依他看,她哪里是不敢,分明是胆大包天! 沈筠棠偷偷觎了他一眼,明白不能再和这阎王单独待在一起,门外有他的爪牙守着,她若不赶紧离开,保不准她还要吃亏。 沈筠棠脑子一转,连忙道:“殿下,时候也不早了,宴会怕是要开始了,您还是随微臣移步会厅,瞧瞧热闹吧!” 摄政王瞥了她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是已经起身朝着雅间门口的方向走去。 沈筠棠明白,这阎王终是松了口,她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离他两步远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外面一丝不苟守着门的秦天华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见是自家主子,连忙让开。 他偷偷抬眼瞥了一眼自家主子和垂头跟在后面有气无力的永兴侯府小侯爷,神情微妙。 摄政王从雅间出来便站在廊边负手等着磨磨蹭蹭的沈筠棠。 沈筠棠定了定心,明白有这阎王在这里,她是不用想着去腾出其他的时间与京中贵胄打招呼、混个脸熟了。 这么一想,沈筠棠心中更是对摄政王不满起来。 不过在这阎王面前,她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今天是聚宝阁第一次办宴会,沈筠棠可不想因为这个阎王将她的第一桶金搞砸。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挤出了一丝笑容,对摄政王道:“殿下既然来了,那便跟着微臣去瞧瞧热闹吧。” 摄政王殿下幽深凤目扫了她一眼,惜字如金的道:“带路。” 沈筠棠快走几步稍微落后摄政王一点,伸手给他引路。 拍卖会在三楼收拾出来宴客厅,沈筠棠之前安排人重新布置过,如今已经焕然一新。 原本用作仓库的几间房被打通,能容下不下百人。 最前方搭了挑高的戏台,两边用数个屏风隔出了朦胧的隔间,最后方更是挑高了一层。 后方二楼的雅间只有四间,有单独出入的暗门,算是这件宴会厅最好的包间。 而两边的隔间多是为了世家高门的女眷们准备的。 这个时候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宴会厅中几乎座无虚席,两边隔间内更是不时传出女眷们低低的说话声,还不时有少女银铃般的娇笑。 引得厅中不少年轻男子驻足观望,互相打探那若隐若现的屏风后坐的都是哪家的千金明珠。 沈筠棠带着摄政王进的当然是最好的雅间,直接从三楼暗门进来,宴会厅中众人根本就不知道,掌握着大燕生杀大权的摄政王殿下已经到了,并且将厅中众人百态全部尽收眼底。 刚让这阎王落座,守在雅间门口的秦天华就转身快步过来汇报,“殿下,小侯爷家仆来寻。” (额……说一下,阿岚并没有生孩子啥的,俺还是个单身狗……) 第八十一章:蒋大哥、阿薇妹妹 沈筠棠一听秦天华说的话就知道是长寿来寻她。 长寿跟在她身边多日,很是知分寸,如果不是急事,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她眉头微蹙,有些担心。 莫非是聚宝轩此时有人闹事? 今日的宴会可是她好不容易策划的,为了宴会,她还得罪了摄政王,如果真的搞砸,她可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虽然刚在雅间坐下就要离开实在是对摄政王殿下不礼貌,但这个时候她也没法子。 听了秦天华的汇报,摄政王脸色淡淡,并没有显示出别的神色。 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在旁边坐着的沈筠棠,好像秦天华说的话是一阵风,吹过就没了,没有留下丝毫的涟漪。 沈筠棠哪里有摄政王这样的淡定,她心焦不已,没忍住就站起身。 她也知道这阎王是不好惹的,和他交锋数次了,倒是让她摸出些与摄政王交往的经验来。 这冷面活阎王就是吃软不吃硬,你要是跟他硬杠,那被折断的肯定是自己,你若是顺着他的话说,顺带再哄上一哄,事情有八成能成。 她微微低头斟酌了一番,这才标准的朝着摄政王弯腰行了一礼。 “殿下,还恕微臣怠慢之罪,家仆若是无急事是不会来寻微臣的,还请殿下准许微臣出去看一看情况,稍后微臣回来给殿下亲自泡茶赔罪。” 本来摄政王是打算当这事不存在。 这小儿没有自己的同意难道还敢出雅间? 要是她真敢,哼!就不是稍微惩罚一下那么简单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居然低头在他身边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他好像还没尝过这小儿亲手泡的茶是何滋味。 摄政王视线扫了沈筠棠随意放在身侧的双手,那葱白纤细的指尖微微有一截伸出宽袖,在宽大袖摆的映衬下,像是发着光的暖玉,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喉头滚动了两下,当真是恨不得抓住那白腻的小手,攥在掌心搓弄一番,看看是不是如想象中的温暖细腻、柔弱无骨。 想到这里,摄政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缓解口中的燥热。 他冷着脸,看也不看沈筠棠一眼,只朝着她挥了挥手。 沈筠棠说完了话,一直不时瞥他侧脸,可他却薄唇微抿,气质冷硬的脸庞没有半点表情。 她在心中忐忑,担心她这法子用错了,正想着对策,没想到下一刻就看到他的动作。 沈筠棠心中一喜,这阎王是同意了! 在心中吁了口气,沈筠棠乖乖弯腰朝着摄政王又行了一礼。 “微臣多谢殿下体谅,微臣告退。” 说完就转身匆匆要走,谁知还没到雅间门口,摄政王又加了一句,“速去速回!” 沈筠棠身子一僵,忙答应下来。 她原本还想着在外面多待一会儿,等到宴会快结束的时候来雅间给摄政王泡杯茶,喝完后赶紧送他离开。 这小心思还没实施,就已经被活阎王看穿了,真是气煞她也! 既然被这么叮嘱了一句,她现在也只能认命。 沈筠棠一从雅间出来,就看到长寿站在不远处的隐蔽入口,走来走去,一副焦急的模样。 她赶忙几步走过去。 长寿抬头一见是自家主子出来了,瞬间提起的心就落了下来。 他迎过去,急道:“侯爷,镇国侯来了,这会儿恐怕已经到了楼下大堂,您快些去迎迎。” 这各府上的马车都有标志,这条巷子入口长寿都安排有报信的小厮。 各家来参加宴会的马车行到巷口就有小厮过来汇报。 所以蒋家马车到了巷口他就知道了,赶忙来禀报沈筠棠。 镇国夫人在大燕地位超然,他们侯府可不能怠慢。 所以长寿才这么急的来寻沈筠棠。 永兴侯府人丁单薄,旁系亲人都无多少,而且基本都生活在老家,老永兴侯与他们的关系都并不亲密,更不用说沈筠棠这个西贝货了。 所以从头到尾,这场众邀燕京权贵的宴会都是她一手操办的,若是有重要的客人也只能她这个唯一的主人家去迎了。 沈筠棠一甩袖,就大步朝着楼下走去,长寿跟在她身后,心中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家小侯爷这是越来越有侯爷的范儿了。 他当即也挺胸抬头起来。 镇国夫人和镇国侯那的请帖是沈筠棠让长寿亲自送过去的。 她不意外镇国夫人会让镇国侯来给她撑场子。 等沈筠棠到了一楼大堂看到大堂内立着的人时,惊讶地怔了怔。 来的人居然不止镇国侯蒋振川,居然还有蒋小姐蒋忠薇! 不是听说蒋忠薇身体不好,怎么还随便出门。 人刚进聚宝轩。是李掌柜将人迎进来的,此时李掌柜正在与蒋振川兄妹寒暄,听到脚步声见是自家小侯爷来了,李掌柜也松了口气。 蒋振川兄妹来的算是最迟的,此时一楼大堂和后院已经没什么宾客,大多都已经去了三楼的宴会厅。 李掌柜虽然长袖善舞,但是毕竟与蒋家兄妹身份地位悬殊,招待这样的贵宾总让人有一种被怠慢的感觉,沈筠棠来就不同了。 沈筠棠上前来,李掌柜自然也就功成身退了。 蒋振川和蒋忠薇兄妹此时目光都落在沈筠棠身上。 虽然她个头不高,可一身鸭卵青的宽袖长袍穿在身上,袍角袖了精致的青竹纹,腰间玉带将她腰肢凸显出来,腰带上挂着暖玉、扇袋、香囊,虽然一身打扮华贵却并不显得有丝毫累赘。 沈筠棠背脊挺的笔直,一身这样的富贵长袍反而衬的她挺拔温润。 可以看出来,此刻的她比上一次去镇国大将军府的时候结实多了,也精神多了。 沈筠棠本身性子就爱笑,见到蒋振川和蒋忠薇就笑的更真切了。 她五官本就精致,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 不但让蒋振川看呆了,就连旁边被丫鬟搀扶着的蒋忠薇也看红了脸,连忙低下了头,掩饰晕红的脸庞。 沈筠棠大方上前与蒋振川和蒋忠薇见礼。 “蒋大哥好!阿薇妹妹好!” 蒋振川被她一句“蒋大哥”喊的心口热热的。 他伸手拍了拍沈筠棠的肩膀,“阿棠开了这么个宴会,怎也不叫我来帮忙。” 第八十二章:茶水不合本王胃口 沈筠棠笑,“不过是个小小宴会,就不劳烦蒋大哥了。” 沈筠棠说完,蒋忠薇往前走了两步,脸色微红,蹲身给沈筠棠行礼,“阿棠哥哥。” 蒋忠薇身子娇弱,沈筠棠哪里能受了她全礼,在蒋忠薇刚刚屈膝的时候,她就伸手虚虚将人扶起了。 蒋忠薇见到沈筠棠这样体谅她,脸色更红,垂下头,羞涩的不好意思看沈筠棠。 “蒋大哥,阿薇妹妹,三楼的拍卖会刚刚开始,要不要去看看?” 蒋振川眼睛一亮,“还有拍卖会?那岂能错过?阿棠快给我们带路。” 因为早给镇国大将军府发了帖子,自然在三楼也给蒋振川留了雅间,就在摄政王现在所处雅间的隔壁。 蒋忠薇身子不好,又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千金,平日很少有出门的机会,即便是能出门,也只是去相熟的世家串门,和那些世家里的小姐聊聊天做做绣活,哪里见过这样热闹新奇的拍卖会场面,若不是还顾着千金小姐的矜持,她一双眼睛都高兴的四处乱转了。 沈筠棠见到蒋忠薇眼睛里异彩连连,知她恐怕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镇国夫人将她当做小辈疼爱,沈筠棠自然也就将蒋忠薇当做亲妹妹相处。 这个世界女儿家自由不多,尤其是大户千金,出门的次数都有限,见到这样的蒋忠薇,她忍不住多了一分疼爱,“阿薇妹妹,你若是喜欢这里,等拍卖会结束,我让长姐带你四处转转。” 蒋忠薇听到沈筠棠微哑的声音这般体贴,俏脸通红,“阿薇多谢阿棠哥哥。” “小事,阿薇妹妹不必言谢。” 旁边蒋振川也笑,“既然阿薇有阿棠的长姐相伴,那阿棠可要亲自带我转转这聚宝轩了。” “那是一定。” 三人说笑间,正好路过摄政王殿下所在的雅间。 端着茶盏的摄政王将三人的话一个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 原来摄政王甚是“明媚”的一张脸刹那被阴云覆盖,拿在手中的茶盏,里面的茶水也因为摄政王青筋暴起的手漾起了波纹。 好一个永兴侯府小侯爷,当真是男女通吃,左右逢源! “刚刚门外说话的是谁!”摄政王出口的声音仿佛带着寒冰。 从沈筠棠出了雅间后就一直立在摄政王身后的秦天华听到主子询问,连忙道:“殿下您稍等,属下这就出去问问。” 没一会儿,秦天华就回来了,微微弯身,在摄政王身边道:“回殿下,方才走过去的是镇国侯蒋振川和其妹蒋小姐。” 摄政王一把将手中茶盏拍在桌上,茶水撒了一桌。 他浑身释放着低气压。 镇国大将军府的少爷和小姐,老永兴侯交好的蒋家,沈筠棠还真是会抱大腿。 不愧是老永兴侯的好孙子! 秦天华见主子这样,连忙缩了脖子往后退了两步,以免受到无妄之灾。 现在他可发现了,主子只要是在小侯爷身边就喜怒无常,大约多半是谷欠求不满所致。 以前主子只是常冷着张脸,他们这些贴身的侍卫顶多就是被冻一冻,冷一冷,现在主子动不动就发脾气,他们整日担心就是自己这条小命了。 看来当务之急是要抱紧小侯爷的腿,让她来挡一挡主子的怒火。 总之,死道友不死贫道。 要不是这雅间里除了摄政王殿下和他已经再无别人,秦天华定是宁愿站在雅间门口守门。 正度日如年的熬着,秦天华突然又听到主子冰坨子一样的声音,“多久了?” 秦天华愣了瞬间才反应过来主子这是问小侯爷离开多久了。 他连忙回答:“回殿下,约莫是一刻钟。” 摄政王殿下微微抬头看向雅间外不远处的高台,高台上歌舞升平,舞台下的空桌也都坐满,那些专门赶来参加拍卖会的富贾高门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哪里都是一片欢笑,隔壁定然也一样,那小儿左拥右抱怕是乐不思蜀了吧! 却唯独他这里清冷凄清,格格不入! 摄政王俊脸更沉,长袖一扫,桌案上的茶杯茶盏全部落地,茶水立即洇湿了地毯。 “告诉永兴侯,本王喝不惯这等次茶,而且,这茶放了这么久也凉了。” 秦天华立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赶紧答应一声出去办事了。 出了压抑的雅间后,秦天华松了口气,却在心里给小侯爷点了根蜡。 隔壁雅间门口守着两名兵卫,都是镇国侯的手下。 秦天华虽跟在摄政王身边,但其实手下带有不少兵丁,虽然不与镇国侯蒋振川的兵一样在西大营,但同属兵部,两大营之间常有切磋。 再说秦天华是摄政王的得力下属,作为蒋振川的亲卫认识他并没有什么奇怪。 第八十三章:万青树 平时秦天华若是不在营中,便一定伴在摄政王左右,镇国侯的两名亲卫看到秦天华,立即想到摄政王就在附近。 两人一起向秦天华拱手行礼,“秦将军好。” 秦天华朝着他们挥挥手,“不用多礼了,敢问永兴侯府小侯爷可在雅间内?” 两名亲卫互相看了看后点头,“会侯爷,小侯爷确实在里面。” 这两名亲卫话一说完,秦天华就要进雅间传话。 亲卫虽然畏他是摄政王身边红人,但里面是自家主子,不能不拦。 一人抱拳为难道:“秦将军,您不能进去,雅间内还有我家小姐,实是不便呐。” 秦天华在心中吐槽,既然有蒋小姐,为何那小侯爷就能安坐其中,他却被拦在门外。 如果不是主子还等着他回去复命,他就要在这里好好说道说道了。 秦天华压下心中郁闷,声音也变得冷了起来,“好,既然不让我进去,总能给我带句话吧!” 两位亲卫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两人好不容易将秦天华给送走,其中一人进雅间传话。 此时雅间内气氛正好,拍卖会已经开始,这处雅间是观看拍卖会最好的位置之一。 厅内的台上李掌柜已经端出了第一件拍卖品,是琉璃制成的万青树,这盆万青树只有普通盆景大小,可树枝上挂满了琉璃叶片,光芒照耀下,更显璀璨。 大燕,不管是富贾,还是贵胄,都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稀奇好看的琉璃制品,不免都大声称奇,议论纷纷,尤其是坐在大堂的那些富贾,眼神最是热烈,商人重利,他们仿佛已经预料到将这件琉璃制品买到手后,转手脱销赚到的高价! 不说别人,单说雅间内的蒋振川和蒋忠薇就已经看呆,两人可都是豪门世家之后。 镇国大将军这等门庭什么没有,能让两人震惊的东西可是不多。 尤其是蒋忠薇,哥哥在旁,又有沈筠棠陪在身边,她难得出门,又见到如此稀奇物品,当真是高兴坏了。 平时因为身体不好压抑的天性很快显露。 “那万青树真的是琉璃制成吗?我从未见过,居然如此好看神奇。” 沈筠棠笑颜温和,“却是琉璃制成,不过只有万青树的叶子是琉璃,树干只是木雕。” “那也足以以假乱真了,这盆万青树即便是当做门阀长辈的寿辰的贺礼都显贵重呢!”蒋忠薇情不自禁说话声里就带了一丝娇俏。 沈筠棠听她这么说,微笑起来。 确实是这样,在现在的大燕,一个成色差劲的玻璃珠的价格和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差不多,所以时常有西域商人拿琉璃到大燕来大赚特赚,换取大燕茶叶丝绸等物。 现在沈筠棠拿出来的琉璃不但成色上好,还能制成如此精美、巧夺天工的工艺品,不让这些人疯狂才怪。 和这万青树一比,西域商人手上的那些琉璃简直可以扔了。 蒋振川看向台上的拍卖品,一开始也是眼带惊叹,可不一会儿他的眼神就变了。 目光中的惊叹很快就化为了担忧。 他转头看向身边连弱冠都没有瘦弱少年。 第八十四章:找来 沈筠棠很快就感受到蒋振川突变的目光,她有些奇怪,“蒋大哥怎么了?可是不适?” 她一句话引得蒋忠薇也担忧的看向自家大哥。 蒋振川发现两人误会,连忙摇头,“不是。” 他略微斟酌了一会儿,这才谨慎开口,“不知阿棠可还记得春秋左传中的虞叔?” 沈筠棠拥有原主的记忆,自身也聪慧,立即就明白了蒋振川的意思,春秋左传中的虞叔就是怀璧其罪的那个人。 蒋振川这个时候提及,是想提醒她小心今日到场的这些王公贵胄。 不管这些人身份非尊即贵,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他们也可能立马化身禽/兽,不顾法律道义。 蒋振川真心实意的提醒让沈筠棠很感动,恐怕也只有真心待你的人才会这样站在你的角度为你考虑。 国夫人是这样的人,蒋振川也是这样的人。 沈筠棠起身朝着蒋振川行了一礼,由衷感谢,“多谢蒋大哥提点,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成为虞叔的,后路我早已想好。” 面前年轻的少年虽然面容还显稚嫩,但几次接触下来,蒋振川心里明白沈筠棠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稳妥的人。 她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已经有了对策。 他连忙站起身将沈筠棠扶起,“都是自家兄弟,阿棠和我客气什么,作为大哥提醒你是应该的,要是让祖母知道你这般客气,又要数落我了。你放心,就算你遇到困难,我和祖母也不会袖手旁观。” 蒋忠薇刚刚蹙起的黛眉也舒展开来,她声音温柔,“就是,阿棠哥哥放心施展,不仅有哥哥和祖母支持你,还有我呢!” 话说完,蒋忠薇才发现自己出口的话过于主动,刹那,原本苍白的小脸就布满绯红,她垂着头,睫毛害羞地扑簌簌颤抖,都不好意思抬头看沈筠棠一眼。 沈筠棠倒是没察觉蒋忠薇的异常,实在是在她的认知里,她本就是女子,平日不在人前的时候,她和白梅咏春也都很亲密,根本就没将蒋忠薇突然激动的话语当一回事儿。 沈筠棠笑容款款,如春日煦阳,立刻照亮了蒋家兄妹的心房。 “那我先多谢蒋大哥和阿薇妹妹了。我让师傅们做了些琉璃的小玩意,一会儿送过来给蒋大哥和阿薇妹妹带回去赏玩。” “不用了,这东西金贵,阿棠还是先顾着沈家吧。”蒋振川连忙推辞。 沈筠棠故意板起脸,“蒋大哥,你刚刚还和我说我们是自家兄弟呢!现在又和我这么客气了!” 蒋振川推辞不了,心中既高兴又替沈筠棠和永兴侯府忧心。 这偌大侯府,老侯爷卧床不起,老夫人身体又不好,可都指望着沈筠棠这双稚嫩的肩膀。也罢,既然他认了这个兄弟,以后自然也要处处多照顾着她,绝不让她被人欺负! 这样一想,蒋振川心情更加舒泰。 沈筠棠又亲自给蒋家兄妹介绍了拍卖会上另外几件做工精美的琉璃制品,三人正聊的高兴,帘外亲卫的声音响了起来。 原本面上带着笑容的蒋振川浓眉立即蹙紧,显然是不悦了,“什么事!” 亲卫立即进来汇报,“将军,外面秦将军来寻小侯爷,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秦天华?”蒋振川声音变冷。 亲卫苦着脸点点头。 一提到东大营的秦天华秦将军,恐怕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并非秦天华官位多高,权柄多重,而是这人是摄政王在军中的左右手,他本人就如摄政王的护卫一样,经常跟随在左右,只要是这位秦将军出现的地方,手握重权的摄政王恐怕就在附近。 沈筠棠苦涩万分,早在心中将摄政王那个霸道的阎王诅咒了千百遍。 本来以为可以借着蒋家兄妹离他远点,谁知道他竟然派秦将军亲自找了过来。 秦天华之所以没有直接破门而入,恐怕也是看在蒋家看在国夫人的面子上。 一想到那个阎王等了她这么久,恐怕胸中蓄积了无数怒火,她的腿肚子都要打颤了。 如果可以选择,沈筠棠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那个霸道无比的阎王! 只可惜,现实容不得她退缩,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 蒋振川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想到上次这位朝堂一把手莫名其妙去了镇国大将军府,又想到去世的永兴侯与摄政王的针锋相对,蒋振川忧急的看向沈筠棠,“阿棠,你是不是得罪了摄政王。” 沈筠棠苦笑,不知道摄政王将她当男人喜欢上是不是算是得罪了他。 如果算是的话,恐怕到了揭开真相的那天,她就要被大卸八块了。 不过面对蒋振川,她可不能这么说。 “蒋大哥,我侯府速来就与摄政王有恩怨,不过我已接了圣旨,这里又是侯府的产业,既然摄政王殿下来了,定也不会胡来的,蒋大哥,殿下还在等着,我过去看看,先失陪了。”说完朝着蒋振川和蒋忠薇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这间雅间。 摄政王重权在握,又强势霸道,沈筠棠根本就看不透他,更不知道他此时对她的兴趣是出于她的身份还是她这张脸亦或是她男子的身份,更或者他根本就是在玩/弄她羞/辱她以达到让永兴侯府蒙羞的目的。 蒋家在朝中声望确实很高,国夫人手中还有兵权,可即便是这样,蒋家也不能和摄政王正面抗衡。 沈筠棠不想在这个时候就连累蒋振川,让摄政王记恨上他。 蒋忠薇没想到那个朝堂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居然也在这里,平日在闺阁里听多了他诡秘狠辣的传闻,再加上沈筠棠的关系,她对这位朝堂一把手无一丝好感,反而是排斥厌恶无比。 一听她的阿棠哥哥居然要去见他,她没忍住就伸出一只小手拽住了沈筠棠的一只宽袖。 蒋振川和妹妹的动作出奇的一致,不过他更为直接,一把抓住了沈筠棠的手臂。 在抓住的一刹那,蒋振川身体微微一怔,无他,实在是沈筠棠的胳膊又细又软,居然和自己的妹妹差不多。 在一瞬的僵硬后,蒋振川心底又溢出一股心疼和怜惜。 沈筠棠看着瘦弱,没想到实际上比他想象的更为瘦削。 他像她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已经人高马大,手臂鼓起,肌肉遒结的硬邦邦的,捏都捏不动,哪里像是沈筠棠这样,手臂软软细细和女儿家差不多。 第八十五章:冰霜笼罩的摄政王 沈筠棠疑惑地转头看向蒋振川兄妹。 蒋振川不期然与沈筠棠那双澄澈的桃花目对上,心跳居然瞬间极速跳动了几下,他忙按捺下有些异样的情绪,微微转头与沈筠棠的视线错开,抿了抿坚毅的唇角,“阿棠,我与你一同去。” 沈筠棠连忙摇手,“不用,秦将军是来寻我的,蒋大哥,阿薇妹妹还在这里呢,你留下照顾她吧!” 谁知不等蒋振川说话,蒋忠薇已经满脸焦急的开口,她轻轻推了推哥哥,“哥,你和阿棠哥哥一起去吧,我身边有人伺候,无碍的。” 蒋忠薇自小身体不好,镇国夫人将她当做掌心珍宝一样疼爱,她出一趟门不容易,身边护佑伺候的人众多,就算蒋振川不在她身边,她也不会有什么事。 蒋忠薇现在一心担忧沈筠棠的安危,她都开口了,沈筠棠不好再推辞。 何况沈筠棠本来就对单独与摄政王相处犯怵,如果蒋振川能在她身边,摄政王就算顾及脸面也不会对她动手动脚。 沈筠棠朝着兄妹俩绽出一个暖融融的笑容,出去的时候她特意吩咐长寿去寻长姐来照顾蒋忠薇。 秦天华笔直站在雅间外,右手扶着腰侧的佩剑,一张脸绷着,目光不时落在雅间的门扉上,显然已是等的不耐烦。 雅间门一动,他就走了过去,不多久看到出来的不止小侯爷,身后居然还跟着新进京不久的镇国侯,顿时,他眉头就拧了起来,显然对这位镇国侯不甚喜欢。 秦天华只朝着蒋振川微微一点头,就朝着沈筠棠道:“小侯爷,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沈筠棠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这一幕恰好落入蒋振川的视线里,本来就皱着的浓眉蹙的更紧。 秦天华与沈筠棠说过话后,率先一步,带着两人朝着摄政王所在的雅间走去。 即便是沈筠棠故意放慢脚步,没一会儿也到了雅间外。 雅间门口站着两名肃脸的亲卫,秦天华对着沈筠棠做了个请的手势,“小侯爷,您请。” 沈筠棠攥了攥拢在宽袖内的指尖,微微吸口气,抬步进了雅间。 蒋振川紧跟其后,可他刚跨出一步,就被两位亲卫横剑拦住,其中一位亲卫冷冰冰地瞥了蒋振川一眼,“殿下吩咐,闲杂人等不能入内!” 蒋振川担心沈筠棠,可里面的人毕竟是权柄在握的摄政王,他压下胸口怒气,转身对着秦天华,尽量语气平和道:“秦将军,本侯要求见殿下,不知可否进去禀报一声。” 秦天华抱臂站在一旁,片刻后才答道:“镇国侯可能是刚进京不久,不太了解殿下的性情,在殿下不想见外人的时候,就算是朝中一品大员也见不着殿下。秦某还是劝侯爷回去吧,今日这拍卖会热闹,侯爷何不好好取乐,买上几件极品的琉璃摆件,也好带回去孝敬国夫人她老人家。” 蒋振川没想到他陪着沈筠棠过来,居然连摄政王的面都没见着,他既担心沈筠棠的安危,心中又愤慨不已。 这位摄政王殿下,还真的成了朝中只手遮天的人物! 这样的朝堂再继续下去,当今圣上还如何掌政! 蒋振川不甘心,转身居然要硬闯进去,秦天华眼疾手快,伸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守门的亲卫也眉峰冷厉的拔剑将他挡住。 秦天华扬着嘴角,可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眸光如鹰隼一般紧盯着蒋振川。 “镇国侯,这里可不是江南,而是燕京!镇国夫人刚回京,你就想给她惹事?我听说,镇国夫人最近身体不太好。” 蒋振川刚刚腾起的怒意和冲动在这一刻彻底被秦天华给打散。 他放松了手中的力道,甩开秦天华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而后甩了甩袖子,朝着秦天华瞥了一眼,紧抿着唇快步离开。 秦天华盯着蒋振川的背影在廊道消失后,才轻嗤一声,重又站回到雅间门口。 沈筠棠进了雅间后,就被门口的亲卫隔开,想出去已经不行。 她像是误闯进龙潭的小兔子,又弱小又无助,进入雅间后还有一张屏风,屏风后摆放着桌椅,那位盘踞在“龙宫”的摄政王就在屏风后,仿佛在等着猎物自动送入口中。 雅间离外面只有一墙之隔,沈筠棠怎么可能听不到外面蒋振川与秦天华的对话。 她之所以没有立即开口阻止,就是因为她早已意识到这样的阻止没用,还很可能得罪里面那位阎王。 她不出声,当做不知情,让秦天华将蒋振川劝走反而是对蒋家最好的。 沈筠棠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给自己打打气,硬撑着往屏风的方向走。 摄政王冷着脸靠在圈椅里,旁边桌上被换上了新茶。 为了招待今日参加拍卖会的贵宾们,沈筠棠在这茶上可是下了不小的工夫,今日所用茶叶都是托关系从南方买来明前春茶,茶香淡雅香醇,茶色清亮,只要泡上一壶,雅间内都会充斥悠远茶香,让人闻到味儿就知道是好茶,与之前永兴侯府喝的秋茶可是天上地下。 可就是这样的茶香也丝毫夺不了摄政王殿下的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穿着华贵的男人侧影修长,轮廓分明,仿佛下凡的神祗,浑身散发着逼人的矜贵和冷傲,叫人轻易不敢靠近。 再仔细看,他入鬓的剑眉微微拢起,脸上笼着寒霜,狭长的凤目好似有些空洞,并未注视着下方薄纱帘外热闹的拍卖台,好似在凝神注意着别的什么。 摄政王殿下武功高强,自是耳聪目明,方才蒋振川在雅间外说的话一个字不落的都被他听进耳中。 这小儿什么时候与这位新晋不久的镇国侯这般熟悉了?还让镇国侯如此维护她? 年级不小,勾/人的手段倒是不少! 想到这,摄政王殿下俊美的脸庞寒霜更重,浑身都冷气森森,若现在是炎热的夏日,恐怕这间雅间都不用放冰盆了。 等到外面的蒋振川离开,摄政王面上的冰霜才有所减少。 可在雅间屏风外磨磨蹭蹭仿若龟爬的沈筠棠再一次点燃了他的怒火。 第八十六章:传闻小侯爷泡茶的手艺不错 他坐在圈椅里,不动如山,但眼神却仿若幽潭,让人不敢直视,好似一旦被这潭水吸住,面临的就会是粉身碎骨的风暴。 沈筠棠好不容易给自己筑起高高心防,做好了心理建设,加快了步伐,可这脚步刚迈出屏风,就听到一声闷响,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肩膀情不自禁的一缩,整个人也从雅间的屏风后彻底露了出来。 摄政王殿下狭长的凤目扫过来,锋利如刀,那冷硬的目光像是能将人的肉割开,他本就不满沈筠棠与蒋振川接触,又独自在雅间里等了这么久,脾气当然变得更坏。 目光触到刚从屏风里被吓出来的,瑟缩的像是小兔子一样的沈筠棠,他的深眸微不可查的闪了闪,只是这样微小的动作,连摄政王殿下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沈筠棠本就消瘦,又因为身体不好,经常都是脸色苍白,如今被他这一吓,小脸更是煞白,满脸惊惧的神色都没来得及掩饰,摄政王在心中冷笑,既然这般不经吓,方才怎么那般不自觉,在蒋姓小子那磨蹭了那么久! 想到这,他稍稍平息的怒火又被煽动了起来。 收回视线,摄政王殿下伸出修长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点。 冰冷矜傲的声线立即充斥沈筠棠的耳膜,“小侯爷就是这般待客的?” 沈筠棠视线悄悄落在滚落在雅间地毯上的茶具上,刚才突然吓到她的声音恐怕就是茶盏落地的声音。 上好的波斯地毯上被洇湿了好大一块,仔细看,还能看到微微冒出的热气。 可见这茶刚沏不久。 知晓了刚刚是什么动静,沈筠棠稍稍消解了恐惧,脸上的苍白也褪去了一些。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肉疼。 她在心中狠狠诅咒了一番这位难伺候还好男风的可恶“阎王”。 不管这波斯地毯,还是跌落的茶具可都是昂贵物件!要不是为了充门面,她才不花重金买这些!现在好了,被这阎王随手就毁了,她还没享受过呢!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都是这阎王故意报复她的。 进来之前,长寿就与她说了摄政王嫌弃雅间上的茶,所以这茶之前就换过一次。 怕这阎王再挑借口,用的都是聚宝轩最好的茶具和茶叶。 可仍然是一样的结局,只能说明摄政王是故意这般。 即便有一颗热血勃勃想要反抗的心,可面对强势强权的摄政王,沈筠棠也只能暂时忍着憋着。 沈筠棠轻轻舒了口气,随后朝摄政王身边迈了几步,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歉意道:“可是微臣聚宝轩里的茶不合殿下的口味?殿下稍后,微臣就这唤人进来重新给殿下换上一杯。” 沈筠棠话音一落,突然感觉自己身前被一团黑影笼罩,她吓的下意识往后退,可不等她挪动脚步,纤细的手臂就被一只铁钳钳住,瞬间让她动弹不得。 她惊愕地抬眼,触目所及就是摄政王那张刀削斧刻的完美面庞。 “小侯爷想的倒是简单,还从没有人让本王等这般久,本王现在可是不舒坦的很!传闻小侯爷泡茶的手艺不错,还受过国夫人的夸赞!” 沈筠棠用力抽动手臂,可她那点力气,对于强壮的摄政王来说无疑是蚍蜉撼树。 她的挣扎,反而让两人之前的距离更近,而钳制她手臂的那只大掌也越发的用力,让她的眉头都情不自禁蹙了起来。 想到之前在二楼雅间时,这阎王的强势逼迫,沈筠棠立即警惕起来。 只是她哪里会泡茶,这看似无所不能的摄政王实际上心黑手黑,更是满嘴跑火车。 原身完全就是照永兴侯府继承人培养的,从小到大,都没亲手泡过茶,她自己就更不用说了,都是喝现代饮料长大的,茶具都没碰过几副,还说什么国夫人夸她泡茶手艺,说谎不怕鼻子变长嘛! 沈筠棠气极,可又没有任何办法,她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答面前的阎王,阎王却不给她丝毫想办法的时间,手掌轻轻用力,沈筠棠就撞在了他坚实有力的胸膛上,眼看着他另一条手臂就要环住她的腰肢,沈筠棠一双杏眼瞪大,仓惶道:“殿下!微臣知罪,这便亲自给您泡茶谢罪!” 听到想听到的答案,摄政王斜斜勾了勾嘴角,冷哼了一声,松开沈筠棠,又坐回了圈椅中。 沈筠棠偷偷松了口气,转身要出去让人取新的茶具进来,还没迈动脚步,身后就响起摄政王凉恻恻的低沉声音,“可是本王叫小侯爷不耐烦了?” 沈筠棠身子一僵,这阎王到底是发哪门子的疯!她只好苦着脸转过身朝着摄政王恭敬行了一礼,“殿下,微臣惶恐,也没有丝毫不耐烦,您不是要喝微臣亲手沏的茶,微臣不过是想出去拿茶具而已。” 听到沈筠棠这么说,摄政王脸上的那股冷意稍稍淡了些,他轻瞥了低头弯腰的小儿一眼,“这些用不着你做。”说完,轻轻在圈椅扶手上敲了两下,不一会儿,外面守门的亲卫就进来了一人。 看着摄政王亲卫动作麻利地清理了地毯上倾倒的茶杯,又速度飞快地送进来了泡茶需要的所有工具,立在一旁一直努力缩减自己存在感的沈筠棠嘴角不断抽动,真不愧是摄政王的亲卫,做事都比聚宝轩里的小厮丫鬟快了许多。 看着摆好的各色茶具,沈筠棠就更无言了,好些器具奇形怪状的,她都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更不用说泡茶的时候用到了…… 亲卫轻手轻脚将一应东西都摆放好,就飞快退了出去,途中连头都没抬一下,绝对的摄政王衷仆。 很快,雅间内又只剩下威严的摄政王殿下和瘦弱的永兴侯。 时间好似静止了几秒,沈筠棠很快就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锋锐的视线,她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果然与那道视线对上,她赶紧又低下头,硬着头皮往桌边走,还不忘挽救一下,“殿下,微臣泡茶的技艺实在拙略,若是伤了您的胃就是大罪过了。” 第八十七章:好喝您就多喝点 沈筠棠的这句话换回的是摄政王殿下的一声冷哼。 这声不屑的冷哼立即让沈筠棠打了个哆嗦,动作也变得快了许多,“殿下,微臣这便开始,还请您稍待。” 沈筠棠走到桌边坐下,努力保持镇定,摄政王殿下的亲卫也太“周到”了,送进来的居然是分茶茶具。 分茶在大燕流传已久,尤其是在贵族当中,时下最受欢迎的分茶之法乃“点茶法”,简单来说便是将沸水注入盛着茶末的茶盏内,让其形成变化无穷的形象。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十分之难,且不说所用的各种复杂器具,就是注茶的时候手势的不同,壶嘴造型的不一,都能影响分茶时显示的物象。 除了点茶法,还有一种在大燕比较小众的分茶法乃煎茶法,主要重于“搅”这个动作,用特殊器具在茶盏中搅动,从而形成各种物象,此法虽然能使物象更加美观形象,但动作却没有点茶优美,所以一直未在贵族中风靡起来。 沈筠棠最多只会沸水泡茶,不管是点茶法还是煎茶法通通不会,可既然这位阎王要看,她只能选了较为简单的煎茶法,不过能做到什么程度,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煎出的茶汤能不能喝,也不是她能管的了…… 沈筠棠将茶叶倒入小药杵里捣碎成末,顿时雅间里就响起闷闷的药杵声音,她紧张地鼻头冒出细汗,尽量按照记忆中煎茶的顺序。 茶叶捣碎后,移入青瓷茶碗。 她今日穿着绣竹纹的宽袖罩袍,待客自然是不失礼数,但做起事来,那宽大的袖幅就很碍事了。 无奈,沈筠棠只好微微撸起袖子,顿时一截雪白的手腕就从宽袖中露了出来,她取了一旁红泥小炉上的精细小铜炉,准备给茶碗中倒入沸水。 起先,坐在对面的摄政王殿下还能心无旁骛的“欣赏”着对面的永兴侯出丑,时不时还在心中讥讽两句,感叹一声堂堂侯府小侯爷居然连个分茶都不会。 可当那一截皓腕露出来,明晃晃在他视线下招摇的时候,英明的摄政王殿下的想法全变了。 那一截细细的仿佛皓月一样的手腕,被深色的茶具映衬的越发白皙细腻,在雅间浅浅天光的照耀下,像是凝脂白玉。皓腕相接处,是弧度优美的手,那只握着小铜炉手把的小手又小又软,手指纤细,指尖如葱尖一般,指甲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光泽。 摄政王殿下忍不住想,若是这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抚在自己脸上身上,会是何种骨蚀魂销的感觉。 如果不是这小儿年纪还小,他真要怀疑这是一双女人的手了。 他幽深的视线情不自禁跟着这截皓腕这双白腻小手而动,等回过神,那只小手已经停了动作,那截皓腕也被宽袖重新掩盖。 沈筠棠放下小铜炉,紧张地整好衣袖,不安地悄悄挪动了下身体,深吸了口气,这才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对面端坐地摄政王殿下。 这位大权在握的阎王宽肩窄腰,金冠玉颜,华贵大氅,再加上他冷峻的表情,浑身无一处不在诉说着他的高高在上。 这样的反差,让沈筠棠更加焦灼紧绷,空气中安静的几秒,让她的面庞都跟着苍白了几分。 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殿下,茶泡好了,您尝尝。” 不动如山的摄政王朝着茶盏的方向冷冷瞥了一眼,随后又看向对面的永兴侯。 沈筠棠被他看的一僵,愣了会儿才明白这阎王的意思。 忍着心底的怒火,站起身,双手捧起一只青花茶盏小心放置在摄政王面前的桌上,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摄政王殿下朝对面小儿看了一眼,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弧度。 沈筠棠被他看的心虚,连忙讨好地笑了笑,解释道:“殿下还请海涵,这还是微臣第一次沏茶。” 言下之意,即使不好喝,甚至是难喝,也是情有可原的,谁能第一次做事就做的好呢! 摄政王殿下嘴角微微翘起,在沈筠棠的眼里像是哂笑,只见他修长手指执起面前那杯小巧的精致青花盏,放在鼻尖闭眼轻轻嗅闻,而后浅淡的薄唇贴着杯沿抿了一口。 沈筠棠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藏在宽袖中的手也攥地紧紧的,心里已经做好了下一刻对面阎王就会发怒大骂的准备。 茶水喝到口中,摄政王殿下的剑眉轻轻一拧,沈筠棠一直盯着他的神色,见他这样,被吓了一跳,怕下一刻,那杯茶盏就会兜着她的脸砸过来,下意识闭上眼睛脖颈一缩。 拧着眉刚要放下茶盏的摄政王殿下,眼角余光刚好瞥到沈筠棠的动作,他手上的动作一滞,原本想要即刻放下的茶盏又往嘴里送了送,足足多喝了一大口。 他强逼着自己将难以下咽的茶水咽下肚,随着茶盏落在桌上的声音,传来的是摄政王殿下低沉磁性的嗓音,“小侯爷,手艺不错。” 还忍不住微微缩着脖子的沈筠棠以为自己幻听了,惊诧地睁开眼看向对面面色如常的摄政王,她哆嗦着唇难以置信的问,“殿下,您……您说什么?” 摄政王掀眼皮撩了她一眼,“怎么?小侯爷还想要些赏赐不成?” 沈筠棠连忙摇手,“不是不是,微臣给您泡茶是应该的,怎么能要赏赐,殿下,若是您喜欢微臣泡的茶,您就多喝点。” 沈筠棠只觉得自己的脸颊都要赔笑赔僵了。 她装作不经意扫了眼摄政王殿下面前的青花茶盏,只见茶盏里漂浮着一层灰绿状的渣滓,厚厚的一层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物状。要不是这茶就是出自她手,知道里面不但有茶末,还有肉桂、八角、丁香、茴香……她差点就要真信了阎王的话,以为这茶真的不错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阎王为什么昧着良心夸她泡出的茶好喝,可他既然喜欢,那便多喝些好了。 见这小儿脸上的瑟缩之色褪去,摄政王殿下微拧的眉头也情不自禁跟着彻底舒展开,就连嘴角的弧度也变得真切了一些,他忍着这分茶的恶心味道又迫着自己大喝了一口,囫囵咽了下去。 顿时本就不满的茶杯就见了底。 沈筠棠见茶盏里的茶见了底,连忙拎起旁边茶壶给他眼前杯盏注满。 边动作边笑道:“既然殿下欣赏微臣这杯茶,便多饮些。” 摄政王高大笔直的身体微微僵了一瞬,随后抬头看向对面胆子倏然变大的小儿,剑眉眉尖微微一挑。 他表情的细小变化吓的沈筠棠脖颈轻轻一缩,跟瞬间被掐了脖子的小动物一样,湿润的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端坐着如山松一般的摄政王抬起尊贵的右手朝沈筠棠招了招。 这个时候,沈筠棠恨不得将前一刻的自己掐死,为何手贱要捉弄这位手握重权的阎王!她这行为和螳臂挡车有什么区别! 摄政王的命令是违背不了的,更不用说这间包间里目前只有他们两人,外面还全是他最亲近的亲卫。 沈筠棠即便心中一百万个不愿意,这个时候也知道了识时务。 她也不敢多耽搁,两人中间又只隔了张桌子,没两步,沈筠棠就站到了摄政王面前。 见她没有拖沓,摄政王心底倒是满意了一分。 在沈筠棠还处于忐忑中时,她的身体忽然被一只铁臂揽住,失去平衡。 第八十八章:最后三件拍卖品 随即,一股清冽的冷香霸道的闯入鼻息。 苍白的脸颊与摄政王胸口上绣着的麒麟暗纹接触,昂贵的布料下是坚如磐石的男子身躯,沈筠棠下意识双手撑住了摄政王殿下宽阔的双肩,可即便这样,柔软带着惊色的脸庞还是被摄政王的胸口烙的生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细嫩的脖颈上就多了一只带茧的修长手掌,那只手很大,只一瞬,就遏住了沈筠棠命运的咽喉,仿佛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让她彻底与这个世界告别。 刚要挣扎的沈筠棠顷刻间身体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这阎王是个浑的,她真的怕他稍稍用力,她就喘不过气来,之前都忍了那么多次,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了! 沈筠棠自我欺骗式的安慰自己。 她的变化全全落在摄政王的眼里,他低垂着眼帘,轻笑一声,那只揽住沈筠棠的强健手臂一用力,沈筠棠整个人就被他在怀中抱了起来。 摄政王殿下眉头轻蹙,这小儿还是这般轻,应叫她多吃些,否则何时能健壮起来。 被抱起来的瞬间,沈筠棠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实在是想不出这阎王是要做什么。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看看这阎王的表情,下一刻,脖颈被那只铁钳一般的大手往前一拉,两人就变成了脸贴脸的距离,温热的唇上多了一抹凉薄的柔软。 在她眼睛惊诧地瞪大时,馥郁唇角也被偷袭,刹那,各色味道强势席卷,并且侵入大脑。 仿佛这样还不够,短时间内,又重来一个轮回。 沈筠棠惊诧过后,苍白的脸瞬间红透,两只抵在摄政王肩膀上的手也不住推拒,可惜力气对于摄政王来说实在是太小,根本没什么用。 等到摄政王终于将沈筠棠放开的时候,她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随即用袖子狠狠擦了几下嘴,原本苍白的唇被她揉地嫣红。 这个时候,沈筠棠也顾不得摄政王的身份,她站在离摄政王几步远的地方,愤怒地瞪着他,汪着水的眼眸里满是控诉。 可这一幕落在摄政王的眼里,却觉得眼前小儿如一只红着眼睛委屈巴巴的白兔子,不但没有丝毫威胁,还想上去摸上两把。 他嘴角扬了扬,“小侯爷觉得自己的手艺如何?可还要再尝一尝?” 沈筠棠眼睛瞪大,此刻终于明白了这阎王恶作剧的目的。 口腔里还满是分茶各色香辛料味道,可让她感触最深、印象最深的却是那有力不容她反抗的唇舌。 “你……” 幸而沈筠棠还保有一分理智,否则早不管不顾破口大骂了。 摄政王理了理袖袍,往前迈了两步,剑眉轻扬,“小侯爷要说什么,本王洗耳恭听!” 摄政王殿下微微扬声的一句话就让沈筠棠哑了火。 她强逼着自己低下头,压下愤懑和火气,外面拍卖的哄闹声涌入耳中,“殿下说笑,微臣没想说什么,拍卖会快要结束了,后面有几件珍品,殿下瞧瞧可有看得上眼的。” 摄政王扫了离自己远远的瑟缩小儿一眼,一双凤眼微微眯了眯,他抿了抿唇,刚刚的味道着实不错,可是比那杯茶好上太多,今日已经警告够了这小东西,一次太过也不好,就先放着小儿一马,日后徐徐图之。 摄政王转身又坐回圈椅中,而后朝着桌对面点了点。 沈筠棠试探着朝桌边走了走,见这阎王没有别的动作,这才放快脚步走到桌边,在他对面坐下。 这般大批且质精的琉璃拍卖别说是在燕京,恐怕在整个大燕乃至西方的大食国都从未有过的,一件件琉璃珍品被捧上临时搭建的拍卖台,王公贵胄富贾们眼睛都拍红了。 从琉璃小摆件到大摆件,各种挂饰,再到各种器皿,每当大家以为这是最好的一件琉璃制品时,下一件总会比前一件更吸引人。 这些贵胄在花了高价拍了琉璃制品的同时,对永兴侯府又嫉妒的眼睛通红。 之前听说永兴侯府穷的连侯府千金的月例都要发不出了,再加上又有摄政王这座大山压着,年轻的小世子初当家,恐怕“永兴侯”这个封号都保不了两年。 上一任永兴侯在的时候,脾气是又硬又臭,管着御史台,专和摄政王作对,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侯府也是越过越艰难,本以为,等着永兴侯府倒台了,谁都能上去踹上一脚。 谁知,这才几日,这永兴侯府居然发了笔让皇亲国戚都嫉妒的横财! 当真是老天不长眼! 能一次拿出这么多琉璃制品,定然手中握着制琉璃的方子,即便是没有方子,也定是知晓有这方子的人,否则怎会这么大手笔! 若是能从这永兴侯手中弄到琉璃的方子,今日这般财富就是自己的了。 拍卖会还没结束,好些贵胄富贾已经蠢蠢欲动,盯上了永兴侯府。 忽然整个宴会厅安静下来,随后传来的是聚宝阁李掌柜洪亮的声音。 李掌柜四十多岁,留了短须,比普通男子要高半头,身材中等,一身灰色暗纹的绸缎长袍穿在身上,让他的气质仿若儒商一般。 他朝着台下雅座团团做了个揖,“拍卖已经进入到尾声,小人先感谢各位贵客对侯府的支持,还剩下三份拍卖品,不耽误各位贵人的时间,下面这三份拍卖品便一起呈上来,还请贵客们赏鉴。” 李掌柜的话音一落,便有三位身着粉衣的娇俏丫鬟捧着盖了红绸的托盘走到了台上。 三名丫鬟身量相似,衣着相似,又都是花容月貌的年纪,其中有一位笑起来颊边还有一个小梨涡,顿时夺走了厅中大部分男人的目光。 仔细听,还能听到一两声贵妇人数落夫君的声音。 这是男人,女人们的视线都落在三位丫鬟手中的托盘上。 光滑的深红色水缎盖住了托盘,只微微露出了一小块的凸起,丫鬟们捧着托盘看起来丝毫不费劲,定然不是重物,那又会是什么物件儿,居然能担起这拍卖会的压轴? 李掌柜见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他微微一笑,手就伸向了盖住托盘的红绸…… 第八十九章:疯狂(1) 此时拍卖台上特意装了沈筠棠命人制作的琉璃灯罩,宴会厅里的窗帘也在客人们不知不觉的时候被负责的丫鬟们拉了下来。 整个宴会厅的灯光好似都集中在那三个被美貌丫鬟端着的托盘上,等到托盘上的红绸被李掌柜揭开,顿时一阵光芒闪烁,好似亮的都要刺瞎人的眼。 等到揉一揉眼睛再睁开,才看清托盘上的物什。 三个托盘上放着的分别是三套头面首饰,一套红琉璃,一套宝蓝琉璃,一套渐变的彩色琉璃。 三副头面精工巧做,设计新颖又端庄大方,竟然都是这些京中贵妇们没见过的样式。 琉璃点缀,以黄金白银为底,上着富贵花开龙凤飞舞祥云吉瑞等图样,比那各地能工巧匠们供奉入皇家的首饰还要好看。 女人永远抵抗不了这些美丽的首饰,这些贵妇贵女第一眼是惊诧,第二眼便是疯狂。 这三套头面还没开拍,下面已经彻底热闹起来,仔细去听,还能听到女人们的撒娇吵闹声。 坐在最前头的是清河王和清河王妃,两人成婚一年还不到,正是蜜里调油的日子,清河王妃刚被查出了有孕,清河王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清河王妃声音娇媚,说起话来更是像弱不扶风的西子一般,“王爷,那副彩色琉璃的头面真是好看,我长这般大还从未见过呢,真羡慕能拥有这副头面的女子。” 清河王哪里能见到自家还揣着崽儿的王妃这般羡慕别人,当即大男子的保护欲全部被激发,“王妃,我们用不着羡慕别人,不管多少钱,我都给你买下来。”一副女人的头面而已,他们偌大的王府难道还承担不起?清河王在心中发着宏愿,绝对不让自己的王妃失望! 坐在稍微靠左一点位置的是刘侍郎。刘侍郎出生世家,刘家底蕴丰厚,已经有了三百多年历史,比大燕朝还要长。 刘家在朝中地位稳固,刘侍郎这支是嫡支,更是获得家族资源无数,可惜刘侍郎没混出个好样子来,全被家里子侄抢了风头。 不过虽然官场上混的不如何,在家族传承上却是贡献了大把力量。 他如今刚过天命之年,光是嫡子庶子就已经有了十几个,更不用说女儿了。 今日的聚宝阁宴会,他带了他的嫡妻和新纳的第十一房妾侍。 这第十一房小妾原是名满燕京的头牌,长的花容月貌,与旁边皱纹满脸的老妻形成鲜明对比。 小妾娇娇柔柔在刘侍郎耳边说想要一套这般夺目的琉璃头面,还没等刘侍郎被美色迷惑的答应下来,旁边老妻就冷哼一声,“念儿快要成婚了,我看中了台上的头面当陪嫁,老东西,你看着办吧!” 刘侍郎被老妻娇妾念叨的心头火起,耿着脖子道:“吵什么!不就是两套头面而已,一会儿我买两副,你们一人一副!我刘家三百多年的底蕴难道还拿不下两套首饰?” 刘侍郎这般一承诺,两个女人才偃旗息鼓,小妾立马轻轻依靠在刘侍郎胸前,低声夸他男子气概十足。 …… 坐在二楼雅间最好位置的摄政王目光也落在那三个托盘上,先不论这小儿是怎么弄来的琉璃配方,光是拿出来拍卖的三套头面着实好看。 摄政王脑中控制不住浮现出一个场景。 青光缭雾中,月色泠泠,雾气中有个人影若隐若现,她穿一身长裙飞纱,清风拂过,衣袂随风飞舞,头上戴着的是那套渐变的琉璃首饰,黄金为底,垂下的璎珞都是闪着光芒的琉璃,冷月照拂下,那反射的璀璨光芒仿佛能映照到他的心尖。 叮咚的琉璃击打声中,那纤娜的身姿回首,浅浅一笑,居然是身边小儿的容貌…… 摄政王被那娇媚一笑激醒,瞬时回神。 他情不自禁转头看向对面的小儿。 视线里,这小儿笑颜展开,一双杏眼高兴地弯成了月牙,两颊都多了些康健红晕,想必是想着能多赚多少钱了。 摄政王殿下眉梢微微翘起,移开了目光。 那道炽热的视线刚刚移开,沈筠棠就轻轻吐了口气,当即还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在这个阎王面前怎么能够得意忘形!就算她今天能赚金山银山都不应该露出丝毫破绽才对! 李掌柜对于看到的宴会厅场景非常满意,整个人越发的红光满面,他提高声音道:“这琉璃头面虽然仅有三套,但贵人们也要稍安勿躁,小的也不耽误贵人们的时间了,下面就先拍这套红琉璃头面,底价为十两银子!” 一听这套极品头面居然只要十两银子,宴会厅里都惊讶的沸腾了。 李掌柜话音一落,急忙有人喊道“我出十两!” 进宴会厅的时候,每位客人都发了号牌,这会儿举号牌的贵客连李掌柜都喊不过来。 没半盏茶的时间,这套红琉璃头面已经拍到了三千两!是李掌柜报的底价的三百倍! 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客人在听到了这个价格后纷纷偃旗息鼓。 最后出价三千两的正是清河王,他昂着头朝着自己两边的人看了两眼,随后抚了抚自家爱妃的手,清河王妃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脉脉含情看着清河王,眼里都是崇拜。 刘侍郎的小妾瞧着郎情妾意的清河王夫妇不乐意了,用力摇了摇身边的老夫君。 刘侍郎当即举了自己的号牌,对他刘家来说,三千两和九牛一毛没甚区别! 李掌柜笑眯眯地报了刘侍郎的号牌,这号牌每举一次就是加上一百两,“十四号贵客出三千一百两,还没有没再加的?” 眼看着这套头面就要到手,却被刘侍郎给搅黄了,清河王能高兴,李掌柜的话音还没落,他又举起了号牌。 清河王和刘侍郎的号码好像是一个开始的信号一般,后面接二连三有人举号牌。 之前的拍卖里未下场的这会儿都下场了。 很快,这套红琉璃头面就被拍到了一万两银子,超过万两,每举一次号牌就是多加一千两!即便是刘侍郎这样家底深厚的也要肉疼一下。 第九十章:疯狂(2) 贵妇贵女们都拍红了眼,好似那报出口的银子只是数字一般,拍卖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红琉璃头面被抬到了两万两! 最后一位出价的是邵阳公主,这位公主虽然自幼不受宠,但嫁给的驸马却是大燕有名的富贾。 出过价的邵阳公主朝着身周的贵妇贵女们轻蔑地扫了一眼。 坐在最前方的刘侍郎脖子一缩,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那老妻不依了,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号牌直接举了起来。 李掌柜当即报价,“这位夫人出价两万一千两!” 刘侍郎吓了一跳,连忙要夺回号牌,“你这是做什么!两万两买一套首饰,你这老虔婆疯了吧!” 他那老妻年纪和他差不多大,身宽体胖,力气却大他许多,他一下子想夺还真夺不过来。 老妻瞪大一双牛眼,“念儿是你唯一的嫡女,你答应给这小贱人买却不想着你的女儿,今日我就要给念儿拍下来!” 老夫妻两眼看就要打起来,那小妾见事不好,逼不得已才上去拉架,“老爷夫人莫急,即便这副头面没拍到,后面还有两副呢!咱们家也不好和邵阳公主抢东西。” 这小妾虽然平日里恃宠而骄,但这个时候说的话却没什么错。 被激怒的侍郎夫人也渐渐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邵阳公主已经出到了两万五千两。 最后这套红琉璃头面还是被邵阳公主给拿下了。 不远处的清河王妃吁了口气后“体贴”的安慰自己的夫君,“王爷莫气,还有剩下的两副,咱们先让邵阳姐姐一程。” 清河王揉了揉妻子的手,感动道:“本王能娶到王妃这样善良体贴的女子,真乃本王之大幸!” 很快,第二套宝蓝色琉璃头面就开拍了。 这套头面比起前面一套的设计更加端庄矜贵,便是年纪大些戴着也合适。 等到这套头面拍到两万五千两的时候,居然还有两位贵妇在咬着加价,直到三万,其中一位贵妇才不甘的放弃。 邵阳公主瞧着这硝烟浓重的“厮杀”,庆幸自己只花了两万五千两拍到了第一套,顿时和旁边一起来的贵妇们说话都变得更自信了。 刘侍郎这个时候恨不得把自己蜷缩起来钻进地缝里去,第一套没拍到,本想着还有第二套,可谁知道第二套居然这般贵! 三万两!可抵得上他一小半的私产了,更别说还是赵夫人拍的,这位赵夫人可是他顶头上司的嫡妻……他哪里敢抢…… 爱妻如命的清河王也只硬着头皮出到了两万六千两。 没别的原因,实在是他没钱了……清河王是被剥权的外姓王,又是续了爵位的第三代,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军中早就没了自己的势力,不像皇亲国戚那么有权势,又不像刘家那么有钱有底蕴,底线也就在这了。 他又哄又劝的给自家王妃赔罪,可清河王妃的小脸却不像平日那般红润开怀,只能微微僵着面庞说着原谅王爷的违心话。 第二套头面被赵夫人三万一千两拍走。 万众期待也是这三套头面中做工最精细的一套——渐变琉璃头面开始拍卖。 还没等李掌柜介绍完,就有贵妇直接出价三万两! 饶是这些见惯了大世面的贵妇贵女在听到第一口报价就是三万两时也倒吸了一口气。 出价的是武安侯府老夫人,老人家今年六十有五,出自西岭邵家大族,当初出嫁的时候可谓是十里红妆,即便武安侯府现在没落了些,这位老夫人名下的产业也依然无数。 老夫人开了头,剩下的贵妇们也拼红了眼,好似这银子是捡来的一般,很快就喊到了四万。 过了四万,武安侯老夫人都遗憾放了手。 出得起这个价格的是孙阁老的夫人以及平阳公主。 眼看着价格已经往五万两奔了,许多贵妇是又羡慕又嫉妒,有些贵妇倒是想不顾家中夫君阻拦,搭上老底拼上一拼,奈何夫君就坐在旁边呢,硬是拉着不让出价,有些贵妇险些都要和夫君打闹起来。 孙阁老夫人再次举起了号牌,孙夫人没别的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收集各色珠宝首饰,平日里也没有多少看得上眼的,难得看上一套,当然势在必得,再说自家夫君还是阁老,这些贵妇贵女也真没几个敢和自己相争的。 即便是平阳公主,她相信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也能耗得起。 不过一位公主而已,现下皇帝都算不得什么,更遑论一位公主了。 平阳公主是朝武帝的同胞妹妹,如今朝武帝在位,她这位公主也跟着水涨船高。 否则,放在以前,她可不敢和孙夫人呛声。 平阳公主和孙夫人较着劲儿,平阳公主一阵冲动直接喊到了五万! 整个宴会厅都被这样豪迈的报价震到了,连孙夫人都一阵无言。 这会儿最高兴的恐怕就属沈筠棠了。 几块不值钱的玻璃,再添点儿黄金银子,就能换五万两,这帮富贾贵胄真是肥的流油,不宰他们宰谁! 她没忍住嘴角都跟着翘起了弧度,脸颊两边浅浅的梨涡都露了出来。 对面的摄政王余光瞥到沈筠棠的表情,不用猜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入鬓的剑眉微微一挑,在雅间内敲了三下桌子。 没一会儿,就听到了李掌柜惊喜的声音,“6号贵客出价六万两!还有要加价的吗?” 从五万两直接到六万两,这多的是一万两可不是一两十两银子。 若是普通老百姓家里,一万两都够用一辈子的了。 众人纷纷看向站在二楼廊台上举着号牌的男人,这人虽一身常服,可常在朝堂上走动的人恐怕没有人不认识他。 秦天华秦将军,摄政王身边的首要亲信,只要此人在,那摄政王一定不远! 原本还拼的白热化的宴会厅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看到秦天华,今日来的贵胄们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有些心思缜密的,已经开始猜测摄政王这是在二楼的哪件包间里了。 第九十一章:药引 饶是之前嚣张的平阳公主这会儿都哑了声,一口气死死憋在胸腔里,就是不敢吐出来。 这位替摄政王出的价,若是还有人加价,那不是和摄政王殿下过不去。 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秦天华就将这套万众期待的渐变色琉璃头面收入囊中,很快,他就消失在宴厅的二楼廊道尽头。 秦天华的身影一消失,宴会厅的大堂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永兴侯府的小侯爷到手的银子飞了,嗤,这下我可心里平衡些了。” “钱兄为何这般说?” “你想想,若是你的东西被摄政王高价买走,你会要摄政王殿下的银子吗?你敢要吗?再说,永兴侯府继承的是朝堂中的什么职位,和瑞王府的关系又如何,别说这小侯爷敢不敢要了,恐怕就算是要了,摄政王殿下也不会给吧!”这钱姓男子说完还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 “……” 沈筠棠确实是不敢要。 这会儿,摄政王就坐在她对面呢,她连口都不敢开。 她肉疼的不行,如果这阎王不半途突然掺和一脚,这次聚宝阁的拍卖会她能多赚上五万两银子! 如今这钱赚不到了,还倒贴了那套头面上的金银。 沈筠棠安慰自己除了那套渐变色的琉璃头面,其他的拍卖品也赚了不少,这套就当是送给阎王的过路费吧!这么一想,心气儿才顺畅些。 她脸上的表情变化被摄政王尽收眼底。 他嘴角一哂,站起身,出了包间。 他走的急,让沈筠棠一时愣在桌边,不知道是跟着走好,还是看着他走好。 挺拔如松的摄政王殿下还没拐过屏风却霍然停下脚步,回头朝着沈筠棠的方向瞥了一眼,那一眼,警告意味十足,沈筠棠连忙灰溜溜跟了上去。 等安安稳稳从后面将这位阎王送走,已是小半个时辰后了。 那套渐变色琉璃头面是沈筠棠亲手交到摄政王的亲信秦天华手上的。 此时,摄政王已经坐进了马车中。 秦天华两手捧着精致的桃木盒,咧出一口大白牙,“小侯爷,主子说了,过两日,请小侯爷亲自去府上取银子。” 一想到今日摄政王在聚宝阁中对她的所作所为,沈筠棠满脸都是抗拒,她宁愿不要这笔银子,也不想去那阎王的府里。 秦天华似乎是料到了沈筠棠的游移,还没等沈筠棠开口拒绝,他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 大白牙在秋阳的照耀下白的晃人眼。 “小侯爷,主子刚刚交代了,瑞王府可有惊喜等着小侯爷,小侯爷当真要错过?” 沈筠棠脑海中刹那一道光一闪,下一刻,立即浑身僵硬。 雪山岚花! 祖父药方的药引! 沈筠棠猛然抬头看向对面高大威猛的男人,秦天华仍是咧着白牙,好似根本没有发现沈筠棠脸上神色的变化。 这一刻,沈筠棠心跳的飞快,好似要蹦出胸腔。 他们知道! 摄政王知道! 或许是早就知道了!否则不会这个时候故意在她面前点出来! 第九十二章:幸好 看着沈筠棠,秦天华脸上的笑容不变,还真是蛇鼠一窝,在摄政王身边待久了,秦天华好似也染上了他主子的一抹不动如山和笑面藏刀。 很显然,此时他已经知道沈筠棠想到的东西。 沈筠棠很快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微微扯了扯嘴角,笑容却丝毫不达眼底,她微哑的声音带着陌生和疏离,落在秦天华的耳中,让他一怔。 “既然摄政王殿下如此热情,那下官岂能推辞。”说完,沈筠棠撩袖对着马车方向行了一个揖礼,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她的动作和态度都太让人意外,好一会儿,秦天华才反应过来,想要拦阻的时候,小侯爷早已消失在视线里。 秦天华懊悔地一拍脑袋,正要去追,旁边的青帷马车内却传出摄政王低沉威严的声音,“回府!” 秦天华在摄政王身边待久了,从他的声音中也能分辨一些主子的情绪,刚刚那声回府分明带着怒气,他不敢再说话,只朝着身边侍卫们做了个手势,一行人很快离开聚宝阁。 马车中的摄政王确实心情不好,不过是让那小儿去他府中取拍卖的银两,她却拿他当蛇蝎一般躲避,偏要用些手段她才屈服,这也便罢了,最后她居然还敢生气!这胆子,还当真是被他给惯出来了! 不过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儿而已,永兴侯府又如何,即便现在老永兴侯还能上朝堂,他也丝毫不惧,更不用说一小儿! 她既然这般不识抬举,等到过两日她到了瑞王府,就让她吃些好果子! 摄政王年幼时就高高在上,清高冷傲又睿智聪颖,想要什么东西,还从没有被这般吊着胃口,仅仅这一时,他就有些恼了。 他在心中冷哼,既然他有意这小儿,也用不着想这么多顾着她的想法了,想要就强要过来。 或许等他得到了,时间一长,就会觉得腻味,到时候丢弃就是,也不用这般每日闹心闹肝! 这才符合他一惯杀伐果决的性格。 这么一决定,摄政王殿下微微放松自己,靠在车壁的迎枕上,他闭上那双锋芒毕露的狭长凤目,在心中默念着清心咒,想要自己被那小儿搅乱的心重新安定下来。 马车轻微颠簸摇晃,外面的护卫们知晓自家主子心情不好,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两刻钟过去,摄政王因为念清心咒微动的薄唇突然紧抿了起来。 他突然拳头一攥,用力挥打在车壁上。 质量顶尖的楠木马车发出咔哒一声,显然已经报废…… 秦天华手忙脚乱让护卫们停下马车,不等他询问主子情况,摄政王就跳下了马车,夺过秦天华的马,翻身上马,挥鞭快速离去。 秦天华吓了一跳,忙招呼几个身手顶尖的护卫跟上去。 深秋的风凛冽,吹打在摄政王俊美刚毅的脸庞上,让他本就烦闷的心更加烦躁起来。 这小儿仿佛一颗突然被种下的恶魔种子,清心咒对她也毫无用处了! 当真是可恶可恨! 沈筠棠回了聚宝阁,立马命人唤来贴身常随长寿,低声交代了几句。 这才去招待散了宴会的客人们。 女眷那边自有永兴侯府已出嫁的大小姐沈心雯照应,沈筠棠只需负责男宾这边。 很快,一个隐蔽的消息就传遍了今日赴宴的贵客们。 清河王和刘侍郎今日在宴会上都灰头土脸的,拍卖琉璃头面的时候,两方还争的脸红脖子粗,现下却待在一起神秘兮兮的八卦起来。 “刘大人,恭喜啊!”清河王嘴角扬着对刘侍郎道。 “王爷,同喜同喜。”刘侍郎最是会做这等表面功夫,一张脸笑的真诚无比。 互相恭喜过后,两人又再次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拍卖会刚散没多久,他们手下就收到了消息,摄政王已经离开,不但走了,还强行夺了永兴侯刚弄到手不久的琉璃配方。 得到这个消息的人顿时觉得刚拍到手的琉璃都显得烫手起来。 可惜交易已经做了,银子也给了,退是退不掉的,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一时,反而在拍卖会上什么也没拍到的人心情变得好起来。 在燕京,谁愿意为了几件贵重物儿得罪了朝堂的一把手啊! 原来在拍卖会上因为这琉璃红了眼的贵胄们这会儿也拍着小心肝,暗暗庆幸自己没对这琉璃动手,否则那可就是得罪了那位,谁敢动那位看上的东西…… 得,这小永兴侯还是自求多福吧! 清河王和刘侍郎互相嘀咕过后,很快就带着家人离开。 旁的富贾贵胄也不例外,原准备与永兴侯套套关系的人也都歇了心思,麻溜的告辞走人。 这下倒省了沈筠棠不少工夫。 于是,半个时辰前还热闹非凡的聚宝阁这会儿已经门可罗雀,好似刚刚的繁华热闹从未存在过一般。 蒋振川领着妹妹从聚宝阁里出来,他们是最后一批走的客人。 沈筠棠忙快步过去招待两人。 蒋忠薇脸色微微苍白,沈筠棠刚走到两人身边,蒋忠薇就没忍住道:“阿棠哥哥……”她声音柔柔细细,又含着满眼担忧,因为女儿家的矜持,好不容易才将后面关心的话憋在了胸口。 沈筠棠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给了她一个温柔安心的眼神,才对着兄妹俩行了一礼,“蒋大哥,阿薇妹妹,今日未让你们玩的尽兴,对不住了,改日,我再亲自登门看望国夫人。” 蒋振川哪里会怪她,他连忙将沈筠棠扶起来,“阿棠,说什么呢,你我两家哪里用得这样客气,倒是那位……若是你有困难,便差人来镇国大将军府,在那人面前,祖母总归是还有些威严!” “多谢蒋大哥,你们莫要担忧,我无甚事,阿薇妹妹代我向国夫人问好。” 蒋振川扶着体弱的妹妹上了马车,他上马前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聚宝阁门前目送他们沈筠棠。 寒冷秋风中,还未完全长成的少年背脊笔直,却瘦弱不堪,仿佛风再大些,她就会被风吹折。 第九十三章:主心骨 他抖了抖缰绳,回过头,眼神却变得坚韧起来。 总有一天,他的臂膀也能强健起来,成为阿棠坚不可摧的后盾! 车轮滚动起来,马车内的蒋忠薇眉头紧锁,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掀开了一角车帘,朝着车外目送他们的少年看去。 她由衷的为沈筠棠祈祷,希望永兴侯府能在她的带领下重新屹立在燕京朝堂当中。 那么她的痴念才会成真。 送走了蒋振川兄妹,聚宝阁里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了。 进了聚宝阁内院,沈筠棠拉过正指挥丫鬟忙乱的沈心雯,“大姐,先别忙活了,随我来。” 沈心雯满脸担忧和愕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急事,“阿棠,发生了何事?” 姐弟两进了二楼雅间,沈筠棠对着长寿使了个眼色,长寿将一只木制长盒恭敬递给她,随后出去守在了门外。 等雅间里只剩下了姐弟两人,沈心雯脸上忧色更重,“阿棠,是不是顶上那位为难你了?你和姐说实话。” 沈筠棠没管沈心雯的话,直接将长木盒塞到她手中,“大姐,这个你拿着。” 沈心雯又忧又急,可弟弟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说也没办法,只好好奇地打开手中木盒。 木盒一打开,只见窄窄的木盒里躺了一沓银票,都是面额一百两的,粗摸着估计,大约有五千两。 她吓了一跳,连忙将木盒合上要还给沈筠棠,“阿棠,家中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你给我这些做什么,我不缺银子用。” 永兴侯府老夫人身体不好,老侯爷也重病在身,沈心雯在家里当姑娘时就管着阖府上下的开支,自然知晓府中真正情况是怎样,且她又是长女,处处以大局考虑,出嫁的时候不但没有向老夫人多要嫁妆,还主动在自己规定的嫁妆份额里减了好些。 现在侯府正是需要用银子的时候,她哪里还能要弟弟的银子。 沈筠棠按住她的手,严肃道:“大姐,这些给你当体己,不多,只有五千两,你自家收着。府上的用度不用你担心,今日拍卖会你也看见了,光是今日卖出去的琉璃制品,府上就获利不少,即便是松泛着用,也能撑上好一阵子了。” 沈筠棠一心为沈心雯考虑,话说的真诚,沈心雯看着眼前的这个弟弟,往日里古板的弟弟一下子变得人情练达、懂事孝顺起来,这一切的改变好似从父亲过世时开始的。 沈心雯想到这,越发心疼自己的弟弟,往常她虽然也疼爱弟弟,可原主的观念不同终究与她隔着一层。到了现在,她却想与这个弟弟说说真心话,提点她一二。 “阿棠,这次你虽是运气好赚了一笔,看似这笔银钱很多,可放在咱们侯府,却用不了多久。祖父的病需要贵重药材将养着就不必说了,阖府上下大小主子们的开销,二妹已十八,到了要嫁人的时候,三妹十五,也需要相看人家,准备嫁妆。家里姐妹多,一成婚都需要大笔银钱。别说她们,更重要的是你,你如今虽看着不甚壮实,可也到了十七岁,过年就虚十八了,也是要相看姑娘家了,你是咱们侯府的未来,婚事不能随便。光是咱家人的嫁娶一笔笔花销都不小,你今日赚的这些银子还不尽够呢!听大姐的话,这些银子你都好好收好,回去让祖母给你把把关。” 今日那位,客人们离开时私下里传的那些话,沈心雯自然也听到了。 弟弟这琉璃生意以后是做不下去了。 这次赚的银两也就是一锤子买卖,不会有第二次,没了挣钱的源头,银子再多也要省着花。 听了沈心雯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沈筠棠却笑的灿烂起来。 她拍了拍姐姐的手,“大姐说的在理,但这些弟弟也都想到了。既然我有本事弄了这琉璃方子做了这琉璃出来,自然还有本事做些别的挣钱买卖,钱不是省出来的,弟弟既当了这个家,必然不会让祖父祖母姊妹们再继续受苦。大姐,这些你先收着,你且看着,若是弟弟日后不行,你再来多帮衬帮衬家里。” 沈心雯被弟弟的这番话说地瞪大眼,有一瞬间,她都要怀疑自己的弟弟是不是换了个人。可仔细看,眼前人又是与自己弟弟一模一样的容貌,就连耳垂上那颗小痣都相同,不可能不是她家的独苗弟弟。 她最后到底没再推辞,握紧了手中细长的木盒,眼眶热热的。 沈心雯确实缺银子,她夫家只是寒门子弟,她嫁过去的时候陪嫁也不多,夫君又有两个兄弟,为了尽量省钱,她这两年连一件像样的新衣都没做,更不用说首饰头面了,出席各种场合戴的还是嫁妆里的那几件。 妯娌在她后过门,如今肚子已经大了,婆婆的体己私下里都贴补了二房,她管着家,更是捉襟见肘。 这五千两对于她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 她伸手拍了拍弟弟还显瘦弱的肩膀,“好,大姐就先收下,过些日子,你就要进朝堂当值了,凡事要多加小心,家里照应不过来,派人来孙府告诉我。” 沈筠棠应下后,让她在雅间先歇会儿,她让人去给她安排回府的马车。 沈心雯坐在雅间垫了软软棉垫的锦凳上,目送着弟弟大步离开。 原本的六神无主突然被驱散了,好似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长期压抑忍耐的心情这一刻好似也彻底放松下来。 弟弟的肩膀虽然不宽阔,胸膛虽然不结实,但是这一刻,只要有他在,她就觉得他们永兴侯府不管如何总会化险为夷,总会平安兴盛。 出了雅间,沈筠棠对长寿吩咐道:“用侯府的马车,让清风、竹露领着一队护卫护送长姐回府。” 长寿立马领命去办了。 沈筠棠刚下楼,就见李掌柜已经候在柜台后了。 他一见自家主子,立马笑眯眯地迎了过来,并且把手中的账本双手呈给沈筠棠,“侯爷,今日拍卖的账目已经核算出来了,你先过过目。” 第九十四章:护姐 沈筠棠接过,大致翻了翻,最后又看了眼总额,之前送走摄政王脸上留下的那份严肃这才散了个干净。 不管如何,好歹是有了这笔应急的钱。 离过年也就三个月不到,起码永兴侯府今年可以过个宽裕年了,几个姊妹也不用省吃俭用。 这次拍卖会,永兴侯府净赚了差不多十万两,这琉璃当真是个暴利的买卖。 李掌柜在旁两眼冒精光,“小侯爷,若是这拍卖会日后能一月办一次,何愁不兴家?” 不光是兴家,成为巨贾都指日可待! 沈筠棠的笑容消失,将账本丢给长寿拿着,对李掌柜道:“传令下去,日后这琉璃买卖我们侯府绝对不要再碰,咱们原来的作坊和匠人统计名单后一律送到秦天华将军手中。” 她这一番话顷刻点醒了李掌柜。 他满面愕然和可惜,却又钦佩起自家的小主子来,这样一本万利的兴家买卖,就算是给那些皇亲国戚,也不一定能像小侯爷这般做出果断的决定,也正是小侯爷表现出来的果决,让他对小侯爷的衷心更坚定了一些。 “主子说的是,小的这就让人去办。” 既然自家主子能想出一个这般好的赚钱法子,定然也能想出第二个第三个!李掌柜对沈筠棠的盲目自信也让他想开了。 其实这琉璃哪里还能赚到今日这般多的银子,上交了摄政王和上交了国库有何区别,朝廷接手了琉璃生意,后头产量会日益增多,怕是半年后,这琉璃百姓之家都可以用的起了,沈筠棠也就是图这第一桶金而已。 她又交代长寿,“在账上拿一万两银子,交给白梅,让她给老夫人小姐们添置些过冬的物什。” 安排好一应事物,沈筠棠才带着长寿等人回府。 沈心雯坐在马车里,直到到了孙府。 竹露在外车外恭敬道:“大小姐,到了。” 沈心雯这才被唤回神,跟在车旁的小丫鬟连忙爬上马车帮忙掀开车帘,随后又搀扶着沈心雯下了马车。 沈心雯被沈筠棠派来的七八个护卫加上四个丫鬟拱卫着走到了孙府大门前。 今日,府门前值守的是孙府二少爷身边的小厮。 孙府地处燕京西边富人聚集地,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各色富人居住的宅子,条巷深幽,平时来往的人并不多。 沈心雯到府门前,守门的小厮正在瞌睡,马车停下时马儿的嘶鸣声才将他唤醒。 醒了后正好奇停在他们府门前的这群人是谁时,就见到大少夫人被两个丫鬟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一时间,他都惊讶地愣住了。 什么时候大少夫人回府都变得这么气派了,瞧随行的这一队护卫,都穿着统一制式的软甲,眼神清正,动作整齐,一看就是权贵家中训练有素的家将。 原本他今日被安排在这值守,二少夫人还吩咐过要他在大夫人回来的时候只开侧门,这会儿,就这阵仗他哪里还敢…… 守门的小厮连忙迎上去,殷勤的给大少夫人开了正门。 沈心雯领着人进去的时候,在小厮身边顿了顿,瞥了他一眼,这小厮立时浑身一抖。 等沈心雯带着人离开,他抬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日大少夫人底气十足,全不是往日里隐忍的模样。 愣神后小厮忽然懊悔地拍了自己一脑门,“坏了坏了,二少夫人还在路上……”,他边念叨着边往府里跑去。 沈心雯刚穿过垂花门,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随后就是尖细恼怒的女声,“是不是看我怀孕,就用这些粗制滥造的点心来糊弄我!吃坏了孙家的长孙,你们这些奴才赔得起嘛!” “二少夫人饶命,奴婢知罪,可是您想吃的七酥饼奴婢不会做,这饼只有大少夫人会做。” 二少夫人挺着肚子,一只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抚了抚,“昨日,娘说了什么,你给我重复一遍!” “是……夫人说,只要是她金孙想吃的东西,就算是要她亲自下厨都成……” “哼,难道大少夫人比娘还要金贵?” 这句话说完,二少夫人抬起头,朝着垂花门方向看去,眼神里是满满的得意和挑衅。 刚刚她就得知沈心雯回府了,昨晚她就想好了局来给这位大少夫人一个下马威。 一只不会生蛋的鸡而已,居然还牢牢把着掌家权不放!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不成! 可视线一与沈心雯撞上,她就僵在了原地。 平日里出门顶多带上一个贴身丫鬟的沈心雯,这次身后却站了一队人马,光是丫鬟就有四个……还有两排人高马大的护卫…… 这行人一个个都面色不善、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到她的面前,将她狠狠地教训一顿。 她一时间被这突来的阵仗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自己露怯了之后,强撑着又朝前走了两步,她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后腰,故意将自己的肚子往前挺了挺。 “没想到是大嫂回来了。我刚还说着想吃大嫂做的七酥饼呢!不知道大嫂现在有没有空。还有,大嫂怎么把一群不相干的人带府上来了,要是晚些府上少了什么东西,岂不是要怪在大嫂头上,到了那时,可就难看了。” 往常被她嘲讽后,沈心雯总是会露出隐忍的表情,可这次,沈心雯不但面色不变,反而还放松了些,朝她浅浅笑了笑。 二少夫人心中突然有一股不好的感觉。 竹露没想到孙府上的二少夫人居然敢这般对大小姐不敬,他眉头一拧,声音带上了怒意,“这位夫人,我们是侯爷派来送大小姐回府的侯府侍卫,如何是不相干的人!七酥饼也是我们侯爷拿手的点心,是否也要请我们侯爷来府上给您做上一锅!先告诉你一声,我们侯爷的手艺可只有摄政王殿下尝过!” 二少夫人哪里想到这些人竟然是永兴侯府的! 怎么回事? 沈心雯那个弟弟不是从不管姐妹的事,沈心雯嫁到孙府两年了,都没见这个小侯爷到府上看望过,怎么今日就偏偏派人来了。 听这护卫口气,这永兴侯府小侯爷居然和摄政王殿下关系很好。 孙府二少夫人一个常在内宅的妇道人家,根本不知朝堂格局,更不用说永兴侯府和瑞王府的关系了。只听到这两个人就让二少夫人吓了个腿软。 她脸色霎时变得煞白,往日的嚣张气焰无存。 第九十五章:“大手大脚” 原来故意挺地高高的肚子也缩了回去。 刚刚鼓起的勇气在竹露话音落下之后散了个干净。 别说是他们小小孙府,就算是世家大族也承受不了那位朝堂一把手的“雷霆一击”。 慌乱间,她用帕子拭了拭额头冷汗,嘴唇哆嗦着道:“我突然不想吃七酥饼了,以后也不会喜欢吃,大嫂出门劳累了一天,既然回来了,还……还是早些回院歇息吧!” 撂下这席话,二少夫人规规矩矩朝着沈心雯福了福,搀着丫鬟的手逃也似地离开垂花门。 她只是小户千金,父兄也只是秀才举人,与沈心雯的身份天差地别。 不过是进门很快有了身孕,沈心雯又从不借势娘家,这才让她在府中抖了起来。 这下被侯府这座大山压着,她是动都不敢动了。 万一那小侯爷真跑到府上,拿她问罪,那她便要吃不了兜着走,到时还会连累娘家。 竹露冷哼一声,朝着沈心雯抱拳行礼,“大小姐,是否要让属下再教训一番?” 沈心雯平静地摇了摇头,“不用了,随她去。” 经过今日,她这个弟妹也不敢再在她的面前造次。 竹露、清风带着侯府的一队护卫一直将沈心雯送到孙府内院外,而后又将一同来的几个丫鬟留给了她,这才离开。 永兴侯府,沈筠棠还未回府邸,可她让手下采买的东西已有大半运回了府中。 府中的几位小姐此时都在沈老夫人住的福寿堂。 今日这聚宝阁之事被沈筠棠弄的隆重又新奇,即便是这样,也还未在深闺千金们之间传开。 几人正伴着老夫人聊天,门帘却被小丫鬟挑开,老夫人抬头一看,却见进来的人是和琴。 大丫鬟和琴一身青豆绿的裙子,面上带着压也压不住的喜色,她快步走到老夫人面前,对着老夫人和小姐们团团福了一礼,“老夫人恕罪,奴婢有事禀告。” 和琴惯是稳重的,又在老夫人身边服侍已久,最是知礼,若不是真有事,是不会这般急匆匆进来传话的。 “好了,何事,快说吧!”老夫人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和琴甜甜的一笑,“侯爷让人抬了好些东西送到后院来呢!小丫鬟汇报说至少四五箱,已经到前后院相接的垂花门了。” 老夫人皱起了眉,“东西?阿棠叫人买的?” 府上的几位小姐同样跟着蹙紧了眉头,一副诧异的样子。 往常沈筠棠可是从不会给府里置办什么东西,更确切的说,一应府上杂事用度她从来不管。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而且如今府上吃穿用度都要节省,沈筠棠不说帮忙分担一些,怎么反而还大手大脚起来了? 几位小姐中,尤其是二小姐眉心拧地最紧。 沈心雯出嫁后,就将管家权交到了她手中,她辅助祖母当家,最是知道家中情况,沈筠棠此举,立时让她对这个弟弟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 府上好不容易有些热闹事,而且还是侯爷叫人做的,和琴还以为能讨老夫人高兴高兴,却未想到,主子们听了不但不高兴还愁眉苦脸。 一时,她脸上的笑也淡去了。 和琴小心翼翼地回复老夫人,“回禀老夫人,那打头的人是侯爷院里的咏春。” 府上都知道沈筠棠院里两个得用的大丫鬟白梅和咏春,如今这前头领人的是咏春,那定然是沈筠棠的吩咐。 老夫人拿了放在旁边的龙头柺杖,一旁伺候的葛嬷嬷和几位小姐连忙过来搀扶着她从长榻上起身。 “走,我们一起去瞧瞧。”说完脸上的皱纹好似都多了些。 还没见着孙子,老夫人不愿意随意去评判孙子的所作所为。 儿子过世后,老夫人早已察觉沈筠棠做事比以往更加稳妥,在这个时候,她应不会乱来,隐隐中,老夫人还是更相信沈筠棠的。 韩姨娘正在自己的小院中看账本,五小姐沈香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姨娘,姨娘!” 韩姨娘见她像是炮弹一样冲进来,连忙站起身搂住她,她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小猴子一样,哪里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样子!” 沈香抬头看着韩姨娘,笑眼弯弯,也不在乎娘亲的数落,“姨娘,我刚刚看到大哥院里的咏春姐姐带了好多人好多东西去了祖母的院子。” 韩姨娘被女儿这么一说,眉头拧了起来。 她辅助沈筠棠掌管外公中的一部分产业,自然知晓现在侯府真正是什么状况,怎的这般了,咏春还……她不禁有些担心。 韩姨娘摸了摸女儿的小脸,“香姐儿,你可看见咏春带的那些人是什么模样。” 五小姐沈香拧着小眉头想了想道:“我瞧咏春姐姐满脸都是高兴,几个强壮的家丁抬着好几个大箱笼,最后面还跟着几个掌柜模样打扮的人,对了,有一个我还见过,和姨娘年纪一般大,白白胖胖的,去年来过府上给姐姐们量衣裳的。” 五小姐口中的量衣服的女人是燕京有名的绣坊“锦绣行”的女掌柜,姓齐。 虽然永兴侯府拮据,可也不能太亏待家中花儿一样的小姐们,所以老夫人每年都会请锦绣行的齐掌柜来家中给几个孙女做一身体面衣裳。当然,像是五小姐这样的庶出是肯定没有的。 正因为如此,沈香才记得这么清楚。 韩姨娘听女儿这么说,更是奇怪,那锦绣行做一身衣裳可不便宜,像是侯府千金的一套行头,少说也要百两。目前侯府的情况可负担不起。 沈香摇了摇韩姨娘的手,满含期待的抬头,“姨娘,我也想过去看看。” 韩姨娘爱怜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髻,“香姐儿听话,一会儿你还要去女夫子那上课呢,夫子是侯爷帮你找来的,你可莫要辜负了侯爷。” 他们母子俩能有现在的日子,都是因为沈筠棠的帮扶,这会儿,韩姨娘可不想给沈筠棠添什么麻烦。 沈香一听到姨娘提大哥,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好,我听姨娘的。” 母女俩还在说着话,有小丫鬟进来传话侯爷让她们去福寿堂。 第九十六章:小侯爷得了失心疯不成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母女俩没想到才提到侯爷,侯爷就派人来叫她们。 传话的小丫鬟只是传话,也不知道原委,韩姨娘想了想,借着换衣服的理由拉着五小姐进了内间。 韩姨娘边帮着女儿换衣裳边嘱咐她,“香姐儿,一会儿到了福寿堂一定要听话,少说多做,你兄长最是喜欢懂事的孩子。” “姨娘,你放心,香姐儿都晓得的。”沈香仰着头,眼神清澈,小脸粉嘟嘟的回应着韩姨娘。 韩姨娘欣慰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小发髻。 给沈香换好了衣裳,韩姨娘自己也选了件普通的素色襕裙换上,对着镜子整了整发髻,这才拉着五小姐跟着来传话的小丫鬟去了福寿堂。 老夫人领着侯府的女眷刚出了厅堂,就见到和琴和咏春领着一帮人进了福寿堂的院子。 咏春一抬头就见到府上大大小小的主子,笑盈盈的上前一步福礼道:“奴婢给老夫人、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请安。” 老夫人给了一旁葛嬷嬷一个眼神,葛嬷嬷上前一步虚扶了咏春一把,“行了,咏春,起来吧,你小时也是从这福寿堂出去的,还兴这些虚礼,快给老夫人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咏春起身上前一步,“今儿天冷,还是请老夫人和小姐们先去屋里听奴婢慢慢道来。” 老夫人点点头,一行人又重回了厅堂。 咏春吩咐了身后的小丫鬟一声,带着来人也进了福寿堂的正厅里。 老夫人和几位小姐刚坐下,就听到咏春命人将箱子打开的声音。 一时间,一厅堂的人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好几口摆放在正厅中的桃木大箱子被小丫鬟轻轻打开,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阵华彩光晕。 瞬间,这间偌大的正厅里好似落针可闻,听到的只有一旁小丫鬟忍不住发出的惊讶抽气声。 只见放在正厅的三口大箱子里分别摆放着各色名贵布料、珠宝首饰、珍药补品。 突然一个细糯的声音带着疑惑响起,“这天丝缎,前些日子邵阳公主穿过?” 恭敬站在后面的锦绣行齐掌柜立马笑开了,她对着几位侯府主子福了福,道:“四小姐好眼力,三个月前,邵阳公主正是在我们绣行定了一套天丝缎衣裙。今年南边蜀丝减产,我们锦绣行也才得了三匹天丝缎,蓝色的那匹被邵阳公主定了,剩下的这红紫两匹可都在这儿了呢!侯爷当真是有心了!” 本来四小姐沈心彤只是抱着猜猜的心态,却未想一猜即中,这箱子里居然真的是天丝缎! 邵阳公主是皇家公主,驸马家里又豪奢,就这样,她也没多做上一身天丝缎的衣裳,可见其昂贵程度。 听完齐掌柜的介绍,沈心彤又惊又怕地转头看向祖母。 打从咏春领着这群人进来后,老夫人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她用眼神安抚了沈心彤,这才将视线落在齐掌柜身上。 “齐掌柜,你既然来了,就将这箱中布匹都一一介绍一遍吧。” “老夫人发话,小妇人自是尽力。” 齐掌柜很快就将箱子中的布匹都介绍了一遍,不听不知道,听了吓一跳,不光是那两匹天丝缎大有来头,剩下的缎子也都价值不菲。粗略一算,只单单这一箱锦缎都要几千两,若是做衣裳,还要算上绣行的手工费,以及衣裳上的各色配饰。 这样下来,一套衣裳怕是要几百两打底! 齐掌柜话音一落,正厅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还是咏春开口打破了尴尬,让跟着来的另外两位掌柜也将箱子里的东西介绍一遍。 听完齐掌柜的话,永兴侯府的几位小姐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再听剩下的两位掌柜介绍,她们震惊的都快要失声。 这装首饰的箱子比那一箱锦缎还要贵,大箱子里套着各色精巧的小盒子,哪一个小盒子打开,都是现下燕京流行的头面式样,样样精致,没有一件低于五百两。 这下老夫人脸上越发的凝重。 一旁的葛嬷嬷察觉到了老夫人的怒色,头埋的更低,不敢出声。 她在心中嘀咕,小侯爷这是患了什么失心疯,居然弄这些东西回府,这是要气病老夫人呐! 若侯府打肿脸充了胖子,怕是会伤了侯府根基! 这下,就连几位在介绍的掌柜都感觉到了厅中氛围的不对,第三位药材铺的掌柜声音不自觉都放小了。 咏春自然也是感觉到了,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老夫人还不知晓聚宝阁的事儿,这会子肯定以为侯爷败家了,生了侯爷气。 侯爷让她采买这些可不是让主子们生气的。 咏春刚要开口解释,被一旁的葛嬷嬷用力拉了一把,葛嬷嬷给了她一个眼神,压低声音道:“咏春,你少说两句吧!老夫人这会儿可正在气头上。” “可是……”咏春要解释,又被葛嬷嬷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老夫人抑着怒气,抬手按了按,那位说话的掌柜立马止了声,“我累了,和琴,你带着他们下去吧。” “是,老夫人。” 和琴领着几位掌柜以及大箱小箱准备离开,刚出了正厅,就与沈筠棠撞上。 沈筠棠牵着五小姐沈香的手,身后跟着路上碰到的韩姨娘,见到他们停下脚步,笑问这是怎么回事。 和琴见正主儿来了,心里偷偷松了口气,忙上前行礼。 “侯爷,这些掌柜都是您命人请来的?” 沈筠棠颔首,“祖母、姐妹们东西可看着了,布匹选了没?” 和琴瞥了眼身后跟着的几位掌柜,眼露焦虑,有些事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的太明了,她对着沈筠棠福了福身,“侯爷,你快进去瞧瞧老夫人吧!” 沈筠棠神色一凛,“可是祖母身体不适?我这就进去看看。” 说着快步朝着正厅走去,走了一半却不忘回头交代和琴,“和琴,你领三位掌柜去偏房歇一歇,一会儿我有事寻三位掌柜。” 话音一落,沈筠棠就拉着五小姐沈香去了正厅,和琴后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她瞧着风风火火的沈筠棠,懊恼地跺了跺脚。 第九十七章:账册 一旁跟着的三位掌柜互相看了看,不知永兴侯府这忽去忽来的是闹的哪一出,尤其是首饰铺子的孙掌柜,他抚了抚发际线上移了很多的额头,心中苦恼又忧急。 万一老夫人突然不要他们铺子这一箱首饰可怎么办,那他岂不是要将侯爷用来换首饰的琉璃发钗给退回去! 那可不成! 目前除了聚宝阁拍卖出去的琉璃头面首饰,满燕京没有一家金玉首饰店有的,唯独他们店里得了一件,就算是再搭上一箱首饰都值得。 到时不管是拍卖还是做镇店之宝,价值都是那一箱首饰的几倍! 被沈筠棠牵着小手的五小姐沈香察觉到了刚刚和琴等几人的异样。 她轻轻拽了拽沈筠棠的手,昂起头,一双黑葡萄般水灵灵的眼睛崇拜的看向沈筠棠,“大哥,不管发生什么事,香姐儿都站在你这边!” 沈筠棠冷不丁听到身边的女娃说这样的话,先是一愣,随后笑将开来。 她也不傻,当然发现了方才和琴的欲言又止,她对着沈香浅浅一笑,“好,香姐儿要永远支持大哥!” 说完往跟在斜后方的韩姨娘看了一眼,见她慌乱收起满脸愁容,安慰道:“姨娘不必忧心,我做事自有分寸。” 韩姨娘恭敬地福了福身。 沈筠棠牵着五小姐走到了正厅外,厅内的老夫人等人就已经知道了。 葛嬷嬷低低在老夫人身边劝慰,“老夫人,等侯爷进来,还是先听她说说是怎么回事,您再定夺吧。” 闻言,老夫人揉了揉额角,“我虽是一把年纪,但这点还用不着你提醒,好了好了,知晓你心疼阿棠,照你说的做便是。” 听老夫人这么说,葛嬷嬷才松了口气,退到了一边。 沈筠棠刚进正厅,就觉得好几双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如实质一般,细细品,居然还有些责怪幽怨的味道。 尤其是辅佐老夫人掌家的二小姐,眼神格外“炙热”。 被这样几双火灼般的眼睛盯着,沈筠棠却悠然自得,她拉着五小姐快走了几步,到了老夫人面前,带着五小姐一起给老夫人行礼。 “祖母,孙儿来看您了。” 老夫人见她不但没有一点惊讶惶恐,更是没有一点询问悔改,刚压下的怒气就又窜了上来。 老人家愤懑地递了她一眼,“我这把老骨头好险没被你气死!” 旁边的二小姐疯狂在给沈筠棠使眼色,让她赶紧对祖母赔罪认错。 沈筠棠装作没看到,轻轻推了推身边的五小姐,让她到一旁葛嬷嬷那。 沈香抿了抿小嘴担忧的看了兄长一眼,听话地走到葛嬷嬷身旁。 沈筠棠又是弯腰给老夫人行了一礼,这才笑嘻嘻地凑到了老夫人面前,她伸手给老夫人后面顺了顺气,“祖母,您先别忙着生气,您先看看这个,等看完这个,你要还是生气,孙儿就任由你打罚,如何?” 说着,沈筠棠从袖袋中拿出了一本账册双手递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被她这举动唬的一愣一愣的,转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沈筠棠将双手往前伸了伸,老夫人这才接过账册。 她低首轻轻翻开第一页,顿时眉头一蹙,“这是聚宝阁的账册?” “是,您老继续翻翻看。”沈筠棠缓声催促。 老夫人抬头瞥了她一眼,眼中更是疑惑。 这么多年,侯府都是她当家,对侯府产业自是最清楚不过。 聚宝阁是永兴侯府的产业,早些年每年还能有些产出,可后来就一直不愠不火,近几年更是做的赔本买卖,入不敷出。 去年盘点侯府产业时,她便有将这铺子转卖的打算,现如今,孙子居然让她看这间铺子的账册? 带着疑惑继续往后翻,入眼的是聚宝阁下半年的账,每月都有亏损,还不少。 老夫人不知道孙子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忍着继续往后翻。 这本账册扎的都是总账,一个月一页,没翻几张,就到了最近一次的记录。 老夫人还是按照习惯先是看最后的亏损情况,随后挑拣再看前面开支收入的大项。 前几个月一个月比一个月亏损的厉害,她已不报希望。 可当视线落在这一页账册最后时,她忽然整个人僵住了。 过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长满皱纹的手情不自禁伸出去抚了抚上面记录的数字。 她眨了眨眼,生怕自己是老眼昏花看错了,不是盈利还是亏本。 可不管她眨几次眼,账本右下角记录的数字仍然没有变化。 坐在两边的几位小姐见祖母又惊又喜的表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各个都好奇的朝着老夫人的方向看去,想知晓沈筠棠给的那本账册上究竟写了什么。 沈筠棠嘴角微扬淡定自若瞧着祖母。 好一会儿,老夫人终于回过神,她抬头看向孙子,“阿棠,这账册可是真的?” 沈筠棠脸上的笑容更深,“祖母,我虽算不上孝顺,可从未在您面前说过假话。” 老夫人想想也是,她这孙儿虽然自小性格算不上顶好,但有责任有担当,却从不说谎,也不屑于说谎。 听沈筠棠这么说,老夫人高高提起的心落了一半,可随即又拧起了眉头,“那这账是怎么回事?” 这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银子,可不是一般铺子能做到的,而且还是在短短时间内! 就连燕京有名的“锦绣行”一年也不会有这般多的盈利! 树大招风,既是这样,怕是要惹得满城觊觎!并不能算是好事!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沈筠棠还没解释,她就想到了关节处。 过个一两天,聚宝阁琉璃拍卖会的事儿就会满燕京皆知,况且这也是整个永兴侯的事,沈筠棠不可能瞒着最亲的家人。 之前做的时候是怕老夫人年纪大了担忧,这才背着老夫人,如今已成定局,是该将所有细枝末节和盘托出,当然对于琉璃方子的来历,沈筠棠会继续沿用对摄政王的那番解释。 老夫人这么一问,几位小姐甚至是韩姨娘都将目光落在了沈筠棠身上。 第九十八章:阿棠是真的长大了 沈筠棠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细长的桃木盒,双手递到老夫人面前。 “祖母,聚宝阁便是因为这样东西才有了赚头。” 老夫人接过,打开的时候手居然紧张地都有些发抖。 不多时一枚长簪映入眼帘,长簪上的装饰熠熠生辉,似是在闪着光一般。 老夫人盯着看了片刻,突然瞪大眼睛,而后猛然抬头看向沈筠棠,“阿棠,这……是琉璃?!” 沈筠棠笑着向老夫人拱了拱手,“祖母当真是好眼光。” 老夫人捏着手中的桃木盒,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阿棠,前些日子关于琉璃的传闻都是你叫人放出去的?” 沈筠棠没说话,可那笑容明显就是默认了。 老夫人满目震惊,若真是这琉璃,聚宝阁一下子能赚这么多确实不足为奇。 可没一会儿,老夫人由惊转忧,她一把抓住沈筠棠的手臂,言辞急切,“阿棠,你听祖母说,若是咱们还未到山巅,这东西对于我们侯府来说只会是洪水猛兽!” 沈筠棠如何不了解老夫人的意思,她安抚地拍了拍祖母的肩膀,“祖母放心,那些忧患我已经想到了,咱们只做第一位掘金人,至于这金矿,我从未想过占为己有,我们侯府一向都知分寸。” 老夫人一愣,过了片刻,她忧色褪去,笑纹漾在脸上,“我们阿棠是真的长大了,老身甚慰!” “那这账册就留在祖母这,祖母慢慢看,顺便将府上该添置的东西都添置添置。” 老夫人笑着点头。 沈筠棠转身让一旁的葛嬷嬷将三位掌柜请过来。 “祖母,齐掌柜是我专门让长寿请来给姐妹们做冬衣的,离年节也不远了,姐妹们到现在还没添置新衣裳呢!” 老夫人这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伸手嗔怪地点了点沈筠棠,“好了,都请过来吧!也确实该给孩子们做些新衣裳了,只是今年府上大小事不断,选些素色的布料,莫要张扬。还有,阿棠你作为一家之主,马上又要接替朝堂中你父亲的位置,更是该多做几件,出门应酬也有衣裳穿。” “是,一切都听祖母安排!” 即便沈筠棠没有详说,旁边的几位姐妹也大致知晓了原由。 几人中最惊讶的要算二小姐沈心莲。 她从大姐手中接过掌家的担子,平日里与沈筠棠这个弟弟也是接触最多的。 以前父亲还在,祖父身体还算硬朗时,她这个弟弟哪里会管家中收入开支,平日,都是姐妹们省吃俭用,将最好的留给她,她也觉得是理所应当。 后来父亲过世,祖父卧病在床,沈筠棠不得已接过阖府重担,那时,二小姐沈心莲也未想过弟弟会为府上银钱发愁。 可真当沈筠棠将这些她们想也不敢想的银两捧到她们面前时,二小姐惊讶中又起了心酸。 她这个只一心将心思用在进学上的弟弟,古板又死心眼的弟弟,在时光的磨练中也懂得了为整个侯府着想,懂得关心长辈姊妹。短短时间,她变聪明了变圆滑了,少了平日里那份清傲孤高,这本是件好事,可反而叫人心疼起来。 沈心莲觉得眼眶微热,她微微转身低头,偷偷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这才转回来,强逼着自己绽出一个笑容。 她的小动作被旁边的三小姐沈心瑜看到,连忙轻轻晃了晃她,笑道:“姐,哥哥看你呢!” 沈心莲被妹妹一提醒,慌乱抬头朝着沈筠棠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巧与沈筠棠的眼神对上,她连忙羞的移开目光,想想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害羞的,抬起头来朝着沈筠棠狠狠瞪了一眼,“就你能耐!发生什么了,也不知晓派个人来家里和我们说上一声,叫咏春领一群人上门,险些把我和祖母担心死!” 沈筠棠无奈地笑了笑,认命的朝着二姐沈心莲的方向作了一揖,“二姐,都是弟弟没有想周全,下次定然先派人回府通知,还请各位姐妹原谅则个。” 三小姐沈心瑜见哥哥还真赔上错了,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哥,二姐是与你开玩笑的。” 沈筠棠摸了摸沈心瑜的头,“三妹,我知道,我也与二姐玩笑的,快,大家看看都喜欢什么布料和首饰,今天都挑好了,齐掌柜好带回绣行立即就做。” 沈筠棠话刚说完,几位掌柜又被重新请到了正厅。 这回,几位掌柜明显感觉到这福寿堂的正厅气氛变了,几位侯府主子人人脸上带笑。 瞧这模样,今日这生意应当是真的能落实了,几人互相看了两眼,都偷偷松了口气,急忙殷勤的给侯府主子们忙碌起来。 这次不光是永兴侯府的主子们,就连各院的大丫鬟都一人得了一套锦绣行的新冬衣。其他下人多得了一个月份例的赏钱。 自从永兴侯过世,整个永兴侯府都愁云惨淡,一日过的比一日寒碜紧巴,时隔几月,今日阖府上下都洋溢着喜悦,就连烧火丫鬟脸上都带了甜笑。 聚宝阁拍卖琉璃制品赚的银钱有一半都被沈筠棠交与了祖母和二姐沈心莲作为家用,还有一部分放到了韩姨娘那,用于侯府产业的拓展。 这笔钱确实解了永兴侯府的燃眉之急,至少今年侯府不用过个紧巴巴的年了。 老永兴侯用的各色昂贵药材短期内也不用担心负担不起。 沈筠棠一直在福寿堂与祖母姊妹们吃过了晚膳才回的啸风居。 书房里,白梅帮她将披风取下来挂到一旁,沈筠棠站在屏风旁任由白梅动作。 白梅边给她更衣边轻声细语道:“侯爷,傍晚时,卜叔送来了一只木匣,说是给侯爷您看的,奴婢将那匣子放在了您书桌上。” 沈筠棠颔首,“好,我知晓了,一会儿便看。”说完,突然拧眉“嘶”了一声。 白梅吓了一跳,立马停了手中动作,担忧的询问,“侯爷,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筠棠蹙眉低头朝着胸前看去。 此时,白梅已经帮她换下了白日里应酬穿的直缀长袍,因为怕她难受,更是将胸前束缚的胸甲给解了。 这时身上穿的仅是一套男子石青色中衣,中衣系带已经系好,原来平平如也胸脯却不知何时有了微微不显的弧度。 刚刚突来的痛楚便是白梅帮她换衣时不小心碰到她胸口导致的。 第九十九章:突然想到一个人 沈筠棠怔怔盯着自己的微拢胸口呆住了,这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白梅见她没了声响,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立即发现了沈筠棠身体的微小变化。 她由忧转喜,一把握住沈筠棠的手,惊喜道:“侯爷,你身子在转好!可真是谢天谢地!” 之前沈筠棠为了抑制女性身体的变化一直在喝一种特殊的汤药,虽然不得已,但身边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白梅咏春都心疼的不行。 因为那药,沈筠棠到了十七岁身子仍与未发育的少女一般。 后来总算是停了药,虽然葵水是来了,可身子终究和普通少女不一样,如今胸口在慢慢变化,怎么能叫白梅不高兴。 若是再过个一年半载,侯爷能恢复成普通女孩模样,日后她才好寻个良人,生儿育女,顺遂一声。 沈筠棠被她这么兴奋的一念叨,也反应了过来。 舒展了眉头,她还当是自己突然得了什么病,原来是停药后,重新开始发育了…… 虽然白日里在外面扮男人,可到底内里是个女人,当然也不喜欢一辈子是这般平板的毫无起伏的身材。 之前不知道那药的副作用,也没多想,现在能重新慢慢恢复成正常少女的样子,当然值得高兴。 沈筠棠也被白梅的喜悦感染,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抑着声音低哼了一声,刚刚她只是好奇自己的胸口发育的如何了,所以伸手捏了捏,差点痛的她倒在地上打滚。 等胸口那阵疼痛过去,沈筠棠这才敢直起腰来,长吁出口气。 “白梅,怎么这么痛!” 白梅拿了帕子给她擦了额头渗出的冷汗,又给她号了号脉,这才蹙眉道:“侯爷因为之前一直用药,身体比普通女子本就虚弱些。现虽停了药,但身体亏空不是一日能将补回来的,如今失了药物抑制,身体也开始缓缓恢复。女子胸前变化本就是要吃些苦头的,侯爷又是失了常序,延迟了变化,自会比常人多受些苦处。您别碰,日后白日里穿衣也要多注意些了。这几日,奴婢和咏春给您新制几件宽衣,那胸甲也需要改一改了。” 白梅这么一番话说下来,沈筠棠的脸顿时就僵了。 敢情她这都十七了还要承受女孩子的发育之苦……这还不如一马平川呢! 还有摄政王那个阎王,现在她身子越发不便,可更要远离他,不然受苦只是她! 沈筠棠揉着额头,小心着不碰到自己的胸口,白梅扶着她坐到了书桌后,又给她挑了挑灯烛,这才福了福身出了书房寻咏春商量去了。 沈筠棠将白梅放在桌上的匣子打开。 这木匣子比食盒小些,打开后里面放了一摞整理好的信封,信封下压着薄薄一本册子。 沈筠棠伸手将信封和册子取了出来翻开,这才知道这是御史台的各色人物关系记录。既是卜叔送来的,肯定是之前祖父交代过的。 离沈筠棠去御史台报道的日子也不远了,这些东西是该看看了。 沈筠棠仔细将信封和册子看了,并且记在脑中。 当册子翻到了最后一页,只见上面只有一行字——阿棠,御史台若是有任何不便,带着卜福去穆家。 穆家?沈筠棠拼命在原主的脑海里搜寻,可却没有一点穆家人的印象。 不过这也正常,永兴侯在过世时,沈筠棠还在国子监读书,并未进入朝堂,父亲祖父平日里与哪些官员来往他自然也是不知晓的。 穆家!若单单指御史台,她凭借着最近打听到的倒还是有些印象,姓穆的,御史台就只有一位,名叫穆修己! 此人年轻俊才,年少时神童的名声就已经在燕京传开,后不知为何未参加科举,而是蒙荫进了御史台,做了御史中丞。 穆修己仪表堂堂,二十有一,却未婚,在燕京已算是大龄未婚男了。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是燕京媒婆眼里的香饽饽,许多燕京未嫁少女的春闺梦中人。 沈筠棠提了笔,在一旁空白宣纸上写下了“穆修己”三个字,随后将信封和册子整理好,给匣子上了锁放到了一旁,桌案旁边还有一摞账册和公文等着她看,她也不敢多耽搁,继续挑灯夜战。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白梅轻轻推开。 她拎着食盒进来,先是悄声将灯烛剪去了多余的芯儿,而后才温声道:“侯爷,已经快子时了,吃些宵夜垫垫吧!” 沈筠棠放下笔,揉了揉眉心,接过白梅递过来的白瓷玉碗,顿时一股清甜淡香飘向鼻尖。 沈筠棠拿勺的手一顿,“今日的燕窝换了?” 白梅笑的开心,“可不,侯爷挣钱了,这滋补的补品可得换了最好的。侯爷,你身子弱,现下又亏空,最是需要滋养身子的时候,这极品血燕正好。” 沈筠棠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白梅却接着就道:“侯爷,您快些用吧,熬夜最是伤身,喝完去泡泡,咏春服侍您睡下。至于老夫人和小姐她们那,奴婢傍晚已叫人送了这血燕窝过去,您不必操心。” 沈筠棠听她叽里呱啦快速说了这么一通,又感动又好笑,用手点了点白梅,就安心用起补品来。 白梅见侯爷吃的香也高兴,伸手又给她倒了小小一杯参茶。 参茶是用沈筠棠给的新方子熬制的,添了几根尖尖的龙井绿茶,带着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又醒口又安神又滋补,就连老夫人这常年胃口不好的都爱喝。 小小一碗血燕窝很快用完,沈筠棠顺手端了参茶喝了一口,在这寒冬深夜吃上一碗燕窝再喝上半盏参茶,当真是舒服又享受,一口参茶入肚,觉得之前冰凉的胃和手脚都暖和了起来,浑身也因为饱足暖洋洋的。 沈筠棠饮下参茶,刚放下茶盏,突然眉心蹙了起来。 一旁侍候的白梅吓了一跳,“侯爷,怎么了,可是今天的参茶味道不对。” 沈筠棠松了眉头,摇头苦笑,“不是,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我在这吃燕窝喝参茶,他住的地方也不知暖不暖。” 上次见那小皇帝,喝的茶都是发霉的陈茶,也不知他现在在皇宫中如何了。 第一百章:小儿还真够殷勤的 白梅也不知道主子说的是谁,可既然主子想到了,必然是主子的朋友,她随口道:“既然侯爷担心,何不带些东西去探望他。” 白梅这么无心的一说,倒是给了沈筠棠提示,正好她也快去御史台任职,趁着这个机会进宫去看看小皇帝也好,毕竟永兴侯府从祖父这辈开始就是衷心的保皇党。 沈筠棠交代,“明日帮我准备些燕窝参茶,我要去探望朋友。另外,将这个交给长寿,让他立即派人去查这穆家。” “是,侯爷。”白梅接了沈筠棠递来的纸张,拎了食盒快步出去,换了咏春进来服侍。 虽然聚宝阁赚了波快钱,但琉璃的生意她已上交,大燕朝堂风起云涌,好东西尝一嘴就可以了,后面想要长久发展,却不能再行这样的险招。 侯府的生意暂时交给了老管家聂伟和韩姨娘打理,虽是管的比之前严苛,也清洗换了批人手,但指望这些产业赚钱却要再等上一两年。 不过有了聚宝阁拍卖会这笔钱,却是能撑上些时日,至少短期是不用再熬心力想着赚钱的法子了。 对外永兴侯府还是像往年那般低调,对内,有了这笔银子,阖府上下都能过个好年肥年。 初初有了这番改变,沈筠棠也能说句不愧对原身了。 泡了个热水澡,沈筠棠换了宽松的睡袍躺下。 虽然精神放松下来,可这一夜她并没有睡好,无意中碰到胸口后的疼痛总是时不时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半夜醒了好几次。 一早醒来,沈筠棠眼眶都多了层青色。 把进来照顾她梳洗的白梅心疼的不行。 “侯爷,要不您再睡一会儿吧!” 沈筠棠摇摇手,“不用了。” 她往胸前扫了一眼,“一碰到就疼,实在睡不着,还不如起来多做些事,清醒着,也能注意些。” 这女子所受发育之苦,白梅就算是医术再好,也没法子缓解主子的痛苦,只能在其他方面更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那今日胸甲束的松些?” 沈筠棠点点头,胸甲一勒,她就痛的情不自禁闷哼出声来。 虽然听到了主子忍着疼痛的闷哼,白梅还是狠心系好了胸甲,否则直接穿了男子衣裳出去,沈筠棠的身板还是过于瘦弱,偏向女儿家了。白梅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之前说的那样勒的松一些。 胸甲系好后,沈筠棠长出了口气。 还好制这胸甲的材料特殊,等完全穿戴好后,并没有太难受,适应了下,还能忍受。 里面衣裳穿好,白梅又服侍她穿上宝蓝暗纹的长袍,束了发,稍稍易容化了男子的粗眉,这才结束。 一番男儿装扮,沈筠棠已耗了好一番力气。 等坐到厅中的桌边用早膳,已是半个时辰后。 咏春领着小丫鬟在桌上摆好了膳食。 鱼片粥、清汤狮子头、驴肉抄手、几样小点、几碟口味都不错的小菜。 沈筠棠走到桌边扫了一眼,今日的早膳比之前丰盛了许多。 应是祖母二姐为了体谅她,叫厨房特意加的菜。 可沈筠棠却没有丝毫食欲,也不知是否是胸口处的疼痛影响了她的食欲。 她轻皱着眉坐到桌边,只勉强用了几口粥,食了几筷小菜。 一旁伺候的咏春见她这就放下了筷子,忧急道:“侯爷再多吃些吧,今天这驴肉抄手很是不错,是老夫人亲自命厨房的大师傅给您加的菜。” 原身很喜欢吃抄手,每次厨房早膳里有抄手,她就能多吃上小半碗,可惜如今的沈筠棠爱好并非如此。 她从桌旁起身,“不吃了,让白梅将东西取来,再让长寿去准备马车,我要去御史台一趟。” 等沈筠棠赶到御史台,却被告知穆修己不在御史台。 沈筠棠跑了趟白路,只好在御史台转了一圈后进了皇宫。 如永兴侯府这般拥有丹书铁劵的家族,都有资格单独求见天子,现在永兴侯府沈筠棠当家,那自是侯府做什么事都由他来决定。 到了宫门前递上玉牌,就有宫人领着她进了深宫当中。 几乎在沈筠棠刚到宫门时,就有人将她的消息汇报给了摄政王殿下。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清冷和孤高。 御案后,身材伟岸的摄政王殿下正执朱笔批阅奏章,下首一位小太监五体投地跪着,轻声禀报,“殿下,永兴侯已到了宫门口,她身边带了一位常随,拎着一个青布包裹。” 那半隐在黑暗中的魏巍身影过了片刻,志在必得的低笑了一声,“别打扰她,派人继续盯着。” “是,殿下。” 那小太监小声起身,弯身弓腰小心翼翼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的退出了御书房。 旁边伺候的魏全明魏公公轻手轻脚给摄政王殿下续了新茶,却不小心瞥见摄政王殿下微薄的唇微微翘起嘴角。 于是,他偷偷松了口气,虽然殿下看来严肃,可这会儿笑了,定然心情不错。这么一想,他也稍稍放下心来,不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他这么一把年纪也不容易,伴君如伴虎呀! 往日,身旁人不管是谁,只要是稍稍有些情绪波动,摄政王会立马感知到,毕竟他武功高深,感知胜于常人许多。 可现在,他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落在别人身上。 尽管剑眉依然英武俊挺,面容依然刀削斧刻般冷硬,可脑中所想与外表表现出的高冷完全不同。 摄政王嘴角翘起的弧度情不自禁扩大。 这小儿还真够殷勤的,他让人通知来她来瑞王府的时间明明不是今日,她却迫不及待来见他了。 还让人专门打听了他的所在之处,直接追到了皇宫中来,不仅如此,居然还带了礼物讨他欢心,在这一点上,那小儿却是有些进步的。 过会儿见面了,那小儿在他面前表现的好些,他倒是不介意直接将拍卖的银票和老永兴侯需要的雪山岚花直接给她,也好满足这小儿的心愿,让她也高兴一回,只是他可不是不图回报的好人,需拿些实在的利息到手中才行。 第一百零一章:皇帝身边 沈筠棠跟着宫门口的内监路过万民殿,又路过祈年殿,眼瞧着这走的方向好似有些不对,景色越来越熟悉,像是去往御书房的路。 她突然停下脚步,朝着四处仔细看了看,这一看,沈筠棠更确定是去御书房的路了。 她眉头紧拧,淡色的唇角也抿了起来。 领路的小内监听不到后头的脚步声,连忙回身,恭敬询问,“侯爷为何停了,还有小半柱香就到地方了。” “这是去御书房的路。”沈筠棠声音严肃。 “侯爷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去御书房的路,侯爷有什么问题吗?”小内监低着头,越发的恭敬。 “我何时说过要去御书房?” “侯爷进宫,难道不是为了求见摄政王殿下?” “……”谁说她进宫是为了见摄政王那个阎王! 沈筠棠吸了口皇宫的冷气,压着怒意道:“想必公公听错了,我进宫并非是求见摄政王,而是另有他事,烦请公公带我去乾清宫。” 听沈筠棠说出乾清宫几个字,小内监浑身一抖,立即支支吾吾起来,“侯爷,这……奴才……” 沈筠棠眼神一冷,“这位公公,你难道不知乾清宫如何走?” 小内监立即跪下给沈筠棠赔罪。 沈筠棠却眉头越拧越紧,抬起头朝着不远处的御书房看了一眼,不再搭理跪在地上的小内监,直接甩袖带着人转身离开。 等沈筠棠快步走过转角,这跪在地上的小内监连忙手脚并用爬起来,迅速朝着御书房飞奔而去。 原身也来过几次皇宫,对皇宫的楼阁分布并不是完全不熟,沈筠棠按着原主记忆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不多久就遇到了扫洒的宫人,她朝着宫人出示了腰牌,那宫女忙恭敬地行了礼后带着她去往乾清宫。 一路上倒是没遇到拦阻的。 不多时就到了乾清宫外。 沈筠棠抬头看去,只见厚厚殿门外站着两名太监。 年轻些的没见过,年龄大的是高公公,那次她进宫在御花园里见过一面。 高公公见来人是沈筠棠,忙快步迎了过来。 到了沈筠棠面前后,行了一礼,“杂家可好些天没见到侯爷了,今日侯爷怎么进宫了。” “无甚他事,只是来看看圣上,圣上可在殿内?”与朝武帝的心腹太监也不用寒暄,沈筠棠开门见山。 “在,在呢!这几日天冷,圣上没怎么出门,一直都在殿内,正无聊呢!侯爷这个时候能来看看圣上真是太好了,侯爷快随杂家来。” 听高公公这么说,沈筠棠眉头皱了皱。 一国君主,居然因为天冷窝在寝殿内不出门,这叫人如何想。 沈筠棠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是嘴上什么也没说,任由高公公领着她走到寝殿大门前。 旁边站着的小太监低着头,帮忙将沉重的雕花木门推开。 高公公朝着沈筠棠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先一步进了寝殿内。 沈筠棠站在寝殿廊外向里看,只觉得里面黑洞洞的,门打开的时候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像是阴森的地狱,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眉头拢起,迟疑了一瞬,还是提袍迈步走了进去。 进入殿内,冷气更是从四面八方裹来,她情不自禁握了握拳头,想要驱走寒冷。 前面领路的高公公声音响起,仿佛因为寒冷带着颤,“侯爷,随杂家这边走,圣上在里间的书房。” 沈筠棠应了一声,目光朝着四周看去。 从亮处刚进入暗处,一开始视线还不适应,过了会儿,适应了现在的暗光,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整个乾清宫的大殿虽然宏伟,摆件各个精致威严,却空旷阴冷。 如今是严冬,偌大的殿内却没有丝毫暖气,寒冷像是要透过衣物钻进人的骨头缝儿里。 比起帝王居所,更像是一座许久无人居住的冷宫。 沈筠棠跟着高公公,路过威耸的大殿,穿过一座圆拱门,进入到内殿,再走过一小段游廊,到了一间书房门前。 许是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里面人咳嗽了一声压着嗓子问道:“外面可是高成?” “回圣上,正是奴才,圣上,永兴侯来看您了。” “哦?快请沈爱卿进来。”年轻的皇帝话语里明显透着喜悦,只是说完,书房内又传出了几声压抑的咳嗽声。 沈筠棠拧眉,低声问高公公,“圣上感染了风寒?可请了太医?” 高公公脸色一苦,轻叹口气,“前两日就咳嗽了,昨夜还起了热,圣上却说小病无碍,不让杂家去请御医,侯爷进去了一定要帮着杂家多劝劝圣上,龙体可是关乎家国社稷啊!” 如今大燕乃摄政王一手把控,小皇帝别说是朝政了,就连每日的朝会都没参加,还说什么国家社稷。高公公一席话,反叫沈筠棠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悲哀。 沈筠棠朝着高公公拱了拱手。 高公公亲自将房门推开,请沈筠棠进去。 沈筠棠从亲随手中接过包裹,迈入了乾清宫大殿后的这间书房内。 乾清宫后的书房与乾清宫的摆设完全不同,少了那份皇宫的巍峨,多了一分平凡朴素。 若是不知道这是乾清宫后殿,进来看到这般摆设还以为是哪位普通寒门子弟读书人的书房。 被用作书房的房间布置极为简单,墙上挂了几幅画作,笔法温柔简约,不像是名家手笔,临窗边放了张大桌案,旁边是简单的书柜和花几,书案后是一方简陋的睡塌,塌上放了床叠的整整齐齐的薄被。 房间朝南,不大,此时临着中午,冬日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坐在桌边的瘦削青年身上,更显得他的高瘦和羸弱。 此刻,青年一身青衣大氅,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后,侧脸轮廓流畅,那明显凸起的喉结却隐约露出一丝禁欲的性感来。 沈筠棠视线落在他身上,只见他一手拿着书本,一手执一只普通竹笔,正用簪花小楷快速记录着什么,看那一叠纸,恐怕他已经在桌边坐了一早上了。 写着写着,他执书的手突然放下,捂住了苍白的唇,猛烈咳嗽起来。 沈筠棠长眉倏而紧蹙,快步走到这位极为年轻的皇帝身边。 第一百零二章:简陋书房 “圣上,歇会儿吧!”沈筠棠边行礼边进言。 年轻的皇帝这个时候才停下笔转过头。 见是她,绽出一抹真切的笑容,仿若晨间初出深林的梅花鹿,“沈爱卿,你来了。不妨,朕还有两句便写完了。沈爱卿先坐下歇歇。” 他说完就又转回头,开始奋笔疾书,没一会儿,他果然如他所说放下了细毫笔。而后将左手拿的书籍小心合上,放到了一旁木盒中,仔细盖上木盒,这才停下手中事。 沈筠棠瞧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发现小皇帝看的书乃是前朝名臣宋堪所著的《吏治精要》。此书乃官场官员必读之书,原主的书房里就有这本书,还是精雕收藏版的。 沈筠棠柔声道:“圣上这般仔细这本吏治精要,当是很喜欢这本书了。” 小皇帝手一顿,转头朝沈筠棠看了一眼,而后突然朝她眨了眨左眼,“非也非也,这本吏治精要在朕看来,与朕看过的百书并无不同,只是此书乃是朕让高成从宫中藏书阁寻来,看完还要还回去,这才如此小心,以免折损了书页。” 沈筠棠一愣,忙道:“还是圣上爱书,微臣不及。” 堂堂的一国君主,想看本书还要让心腹太监去宫中的藏书阁借,可想而知,他在大燕宫廷中的真正地位,也是,有那位霸道的阎王压着,这宫里,哪里能有小皇帝的立足之地。 沈筠棠没有戳穿小皇帝现在的尴尬地位,心中却忍不住为了小皇帝心酸。 朝武帝秦澈只微微一笑,好似将这些宫中的苛责待遇没有看在眼里。 他指了指自己左边的位置,“沈爱卿这边坐,沐浴阳光,暖和些。” 被小皇帝秦澈这么一提醒,沈筠棠才觉察到了身周的寒冷。 这间小小的简单的书房里,在这凛冬之日,居然连个火盆都没有升,怪不得如此阴冷。 燕京本就在大燕偏北的地方,一到冬日,比南方要冷个十几度,就算是普通百姓之家,也要想法子囤些柴草留着冬日里取暖用,更不用说富贾权贵。 就拿永兴侯府来说,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福寿堂的暖墙可是一天到晚都不歇的,不然老人家身体受不了,就连最低等的粗使丫鬟们,到了冬日,每月份例里也有炭钱。 可这一国之君…… 小皇帝自己往一旁挪了些距离,拍了拍自己左边的长榻。 沈筠棠站起身朝着小皇帝行了一礼,这才依言坐到了他的左侧。 左侧这块被冬天的暖阳一照,顿时暖和不少,确实比阴暗的别处要好上许多。 沈筠棠终于明白,为何小皇帝一大早喜欢在这样的简陋书房里看书写字了,煦阳下,的确舒适。 只是太阳直射书桌,对视力却有很大的影响。 长时间这样,很容易近视。 沈筠棠拧了拧眉,“圣上每日都在这看书?” 小皇帝笑的爽朗,一口白牙,若不是脸色苍白,和不染尘世的劲松青年差不多。 “也不是,只是一到秋冬日就会来这,左右朕也不用参与朝政,每天最多的是时间,冬日一上午,这里都暖和的紧,最是适合读书消遣。” 听到小皇帝几乎一个秋天加上一个冬天都会在这里消磨,她连忙提醒,“圣上,这里却是温暖又清净,可在日光下看书对眼睛有害,圣上还年轻,首先当保重龙体。” 小皇帝听她这么说,表情微讶,抬头看向这位新晋的永兴侯兼御史大夫。 这么一看,居然有瞬间怔住。 这位小侯爷与他同龄,今年恰十七。 上次见时,还是一个月前在御花园某个偏僻角落。 那时,小侯爷身体瘦削脸色苍白,浑身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病气。 这回,仅仅一个多月没见,她倒是脸色红润起来。 不但如此,暖阳照耀下,她的皮肤竟然出奇的细腻,脸颊透着微微的薄红,自然清润,浓长的扇睫,清透的双眸,就连唇看起来都润泽柔软。 若不是那浓密的眉和微微凸起的喉结,他几乎要将她当做女子。 若是他妹妹平阳公主在这,容貌恐怕都不敌这小侯爷。 今日还是第一次细看小侯爷样貌,倒是给了小皇帝不小的冲击。 他连忙控制住自己,找回理智。 “居然还有这等事,沈爱卿提醒了,朕以后自当注意。” 沈筠棠余光瞥见小皇帝露出宽袖的修长手指冻的通红,无名指关节处还有两处红肿,起了冻疮。 她在心中哀叹一声,拿了放在旁边的包裹打开,推到小皇帝面前。 “圣上,这是微臣的小小心意,还请圣上收下。” 包裹里有沈筠棠特意让手下买来的武夷岩茶,虽比不上贡品,但也是上等茶叶,一盒老参,用来平日里煲汤补身,一副护膝,一副她画了图纸专门让咏春做的露指手套,一个雕刻成寒梅形状的剔透琉璃挂坠。 用不了一两年,琉璃就会成为百姓都能用得起的东西,这只小挂坠也不过是沈筠棠带来给小皇帝当个新鲜玩意儿把玩的,算是添头,不值钱。 小皇帝见打开的包裹里居然是这些东西,一时间有些愕然,他薄唇抿紧,这一刻不知道说什么。 沈筠棠挠了挠头,话语带着歉意,“微臣不知道圣上的手冻着了,下次来的时候再给圣上带些治冻伤的膏药。” 小皇帝长睫颤了颤,“沈爱卿,听说侯府长辈都唤你阿棠,不介意我也这么叫你吧。” 沈筠棠敏锐察觉到了小皇帝换了自称,她怔了怔,摇摇头,“圣上想如何称呼臣就如何称呼臣。” “阿棠,这些东西真的是送给我的?” 沈筠棠颔首,既然带来了当然是给小皇帝的,不然还能给那个阎王?那阎王位极权力巅峰,想要什么稀罕物没有,还用她来送? 小皇帝微微垂眸,遮盖掉眼底泛起的雾气,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淡笑来,“还以为你与我玩笑呢,也怪我,许久没收到过这么多礼物了。” 他这么一说,沈筠棠一愣。 第一百零三章:期待落空的摄政王殿下 小皇帝早死了娘,后来他是被摄政王扶上帝位的。 他虽然才十七岁,已经在帝位上坐了十年。 但他未亲政,这些年来,大燕都是摄政王把控。 皇帝因为年纪小,怕压不住寿,每年的万寿节都不过,每年朝堂上下最热闹的日子居然是摄政王的千岁节。 满朝文武,这好礼供奉都进了摄政王的府邸,眼里哪里还有这位小皇帝。 “圣上喜欢就好,沈家世代拱卫君主,圣上若是有何事,可着人寻微臣商量。” 沈筠棠这话也不假,不管是永兴侯府还是镇国大将军府都是站在小皇帝这边的,有他们在,至少摄政王还不敢随意霸占朝堂。 小皇帝微微一顿,随后笑道:“阿棠,你有心了。” 马上临近午时,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小皇帝准备留沈筠棠用膳,还没开口,就听到了外面守门的高公公声音。 “圣上,魏公公来寻小侯爷。” 魏公公,只要在这皇宫中,听到这三个字,恐怕没人不知道这指的是摄政王身边的管事大太监。 摄政王殿下到哪儿,魏公公就到哪儿,魏公公就是摄政王的传话筒,既然他来了,定然与摄政王有关。 小皇帝眉头微拧,“进来说。” 沈筠棠却打了个激灵,她这微小动作恰被小皇帝尽收眼底。 很快,高成推开门就领着魏公公进来了。 魏公公先是朝着小皇帝行了一礼,随后走到了沈筠棠面前,“侯爷,殿下听说您来了宫中,想到一事要同您商量,便叫杂家过来传个话。” 沈筠棠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如今这位摄政王就是天,就算是小皇帝也违抗不了,更不用说她了。 她朝着小皇帝秦澈行了一礼,“圣上,微臣先告退了,下次再来宫中看您。” 小皇帝背着手瞧着沈筠棠随着魏公公离开书房。 沈筠棠离开后,好似带走了这间书房的所有温度,一阵寒风从大开的窗口吹进来,让小皇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书房里一下子安静的出奇。 高公公抬头朝着小皇帝看了一眼,见主子不知何时满脸阴霾,想要问用不用膳的话也被堵在了嗓子眼儿。 “高成,你让人查查,摄政王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了永兴侯?”突然,小皇帝的声音响起。 高成没想到会听到一个这样的吩咐,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道:“圣上,我们在宫中的眼线不多,确实要浪费在这样一件小事上吗?” 想要在精明强势的摄政王眼皮子底下布线,何等之难,能保留下来的这些线不知花了小皇帝多少时间多少精力,现在却要用在这件事上,就连高公公都忍不住劝了起来。 小皇帝没说话,但是迫人的视线已经向高公公说明了一切。 高公公被盯地立马低下了头,恭敬道:“是,圣上,奴才这就去办。” 高公公很快离开。 书房里就只剩下小皇帝一人。 他低头走到桌边,弯下身,在沈筠棠刚刚坐的位置坐了下来,而后目光落在沈筠棠带来的那个小包裹上。 修长手指微动,捞起了那只琉璃玉佩挂件。 指腹摩挲在剔透的寒梅上,这栩栩如生的一朵寒梅仿若是他自己一般。 只有经历过严冬暴雪,才能临寒肆意盛开,送香满园。 这一刻,平日里温柔到有些柔弱的小皇帝,眼神凌厉如刚出鞘的利刃。 他拿着琉璃挂坠的手倏然收紧,将那一枚小小的寒梅紧攥在手心。 良久,他才松开,过了会儿,这位小皇帝亲自将这枚寒梅挂坠系在了自己腰间。 御书房安静地落根针可闻。 站在摄政王殿下身后的魏公公缩了缩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当自己不存在。 偌大的御书房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那刚来报告的小内监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摄政王殿下的脸背着光,拢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楚,但魏公公方才明明听到了玉制的笔杆被摄政王一把捏断,这会儿那被用力捏断的笔杆还躺在御案上呢…… “你确定永兴侯去了乾清宫?” 小内监的声音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殿下,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撒谎,奴才来之前特意寻了在乾清宫当值的宫女。” 小内监一席话说完,御书房气氛更加凝滞。 好一会儿,浑身发抖的小内监才浑身一个激灵,听到一个压抑着怒火的“滚”字。 那内监连滚带爬地滚出了御书房。 这下,御书房内只剩下了摄政王与魏公公两人。 努力把自己伪装成透明人的魏公公更是“如坐针毡”,呼吸都不敢放重喽。 想到方才小内监汇报的话,摄政王殿下额头青筋都忍耐不住蹦出来。 那小儿带的东西居然不是送给他的,而是给他那个废物侄儿! 呵!还真是好样的! 小侯爷想的周到的很,不但有名茶,大补的人参,还有护膝和手套,甚至有一只寒梅挂坠! 这小儿对一个傀儡皇帝倒是大方的很,大方到都掏心掏肺了,真不愧是衷心的保皇一派。 瞧瞧她送给自己的东西,连百姓都懒得喝的秋茶,自己强要来的琉璃玉佩……哼! 人家一个皇帝要你送这些吃的用的? 他虽强势霸道,可对待亲族却从不小气,就连失了权力的旁支皇族都过着舒舒服服的富家翁日子,何况是名义上还坐着帝王之位的小皇帝! 他从不曾在吃喝用度上苛刻过那小子,那小子平时总是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是他自己愿意折腾而已,关他何事!他不吃不喝不用,他堂堂摄政王,总不能看着他,强迫他吃好的用好的罢! 要他看,这永兴侯府的小儿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魏全明。” 魏公公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浑身一抖,随后连忙跪下应道:“老奴在,殿下可有吩咐?” “即刻将永兴侯带到本王面前!” “遵命,殿下。”领了摄政王的旨意,魏公公连忙出了御书房,呼吸到外面的空气,魏公公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这要是还继续待在御书房里,他非吓出病来不可。 只要是贴身伺候摄政王殿下的,谁都知道这位朝堂一把手发起怒来有多么可怕。 沈筠棠跟在魏公公身后,尽量放慢脚步,她是一丁点儿也不想见到那位时刻对自己虎视眈眈的阎王。 第一百零四章:一筐黑炭 跟在魏公公身后,沈筠棠当真希望去往御书房的路能再长些,可惜魏公公的步伐很快,好似“奔命”,这让沈筠棠拖延都拖延不了。 眼看离御书房越来越近,前方长廊却被几位低等宫女和太监堵住。 几个人不知为了什么吵了起来,其中一位宫女和太监还动起手来。 沈筠棠精神一怔,视线落了过去,真心希望这几个太监宫女能拖住魏公公。 魏公公脸色一沉,朝着跟在身边的两个年轻太监使了个眼色,随后对着沈筠棠笑了笑,客气道:“侯爷先等等,杂家去处理些小事,耽搁不了多久。” 沈筠棠巴不得他多耽误一会儿,“公公请便。” 魏公公带着两位太监走到了几个争吵的宫女太监旁边,几个宫女太监立即惶恐地跪下请罪,显然不知道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遇到摄政王身边的管事大太监。 只要是在皇宫里当值的太监宫女,都知道这位是宫中顶顶严厉的人,魏公公还没说话,几人就吓的腿软。 魏公公板着脸,训斥着这几个低阶太监宫女,几人惊恐的恨不得整个身体匍匐在地上。 沈筠棠站在一边无事可做,正无聊,离的魏公公这些人又不远,于是,魏公公教训犯事太监宫女们的声音不断传到了耳里。 开始她脸色还没什么变化,随着时间推移,她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过了会儿,她视线慢慢移到了几位太监宫女的身后,只见他们身后倾倒了一只竹筐,竹筐里是一块块黑黑的木炭,瞧成色,就是最普通的黑炭。 几个太监宫女就是为了这一筐黑炭争吵起来的。 宫中虽然看似富丽堂皇、高人一等,但宫中生活却并非百姓想的那般容易顺遂。 在宫中有些人脉地位还好,起码能吃饱穿暖,但那些最低等的太监宫女却是生活困苦。 浣衣局的小宫女一到严冬总是会没了几个,多半是受不住酷寒没的,何况今年又格外寒冷。 深宫中这些低等太监宫女可能还不敌贵胄家中的爱宠,每年没了些,根本不会有人关注。 如此,这些最普通的黑炭在这里就更显得弥足珍贵了。 “为了一筐炭争执,不管如何,都有罪,全部给杂家拖到慎刑司!”魏公公声音尖利中带着怒火。 这几位宫人一听慎刑司的名字一脸死白,两位宫女反应过来后绝望的哭喊,“魏公公饶命!魏公公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这……这是圣上赏给奴婢的炭,奴婢没有偷!奴婢没有偷!这是圣旨……” 可魏公公话音一落,旁边就有身强力壮的侍卫上来拿人,哪里还管他们说什么,强行就要将他们带走。 听到两位宫女这么争辩,魏公公冷哼一声,“贱人,你们居然还拿圣上名义脱罪,大胆!快捂住她们的嘴!” 两个小宫女立即被侍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哀求声,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可怜至极。 沈筠棠瞧着不远处的一切。那几个宫人匍匐在地的时候,双手都冻的通红肿大,有两人脸颊耳朵也生了冻疮,可见确实是宫中最低等待遇最差的宫人。 两个宫女本来就身份低微,行事谨小慎微,到了这个时候,在魏公公面前怎么可能敢说假话。 只可能这筐黑炭真的是朝武帝赐的。 沈筠棠想到刚刚见到的在乾清宫后小书房的小皇帝,为了暖和点,在小房间的窗边晒着阳光看书写字,却把炭留下救济这些要熬不过这个冬日的低等宫女。 这一刻,沈筠棠心口像是被人用力捏了一下,酸酸的。 而魏公公的出现,这两个小宫女不但用不到这筐黑炭,反而连命都要提前丢掉。 可见摄政王在宫中的势力是多么猖狂! 魏公公恐怕从来都没将小皇帝秦澈放在眼里。 眼看着几位低等宫人要被拖下去,沈筠棠突然喊了一声,“慢着!” 她这声来的突然,几个拖人的侍卫一下子都愣住了,随后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见是不远处的永兴侯说的话,侍卫们都不约而同看向了魏公公。 魏公公显然没料到这位侯爷这个时候会多管闲事,他眉头拧了拧,下意识想要出言讽刺沈筠棠,可话到嘴边又强逼着自己忍住了。想到摄政王殿下对这位小侯爷的不同,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假笑,“小侯爷有何指教?” 魏公公既然说话了,拉人的侍卫们也都停了动作,站在一边等候。 沈筠棠背着手走到了魏公公身边,笑道:“魏公公何必为了这件小事动怒,不过是一筐黑炭而已,低等宫人不容易,魏公公也是过来人,你看这样行不,本侯再贴上十车黑炭,给这些低等宫人过冬。” 听到沈筠棠的话,那边几位要被带走的低等宫人立即震惊地瞪大眼,反应过来后就满眼期翼看向魏公公,同时还不忘无声哀求着磕头,希望他能饶恕他们,答应沈筠棠的条件。 魏公公愣住,显然没想到沈筠棠在这个时候为了这几个毫不相干的低等宫人求情,并且还说出了这番条件。 这下,他眉头拧的更紧了,眼神死死落在沈筠棠脸上,他仔仔细细将这位年纪轻的不得了的小侯爷打量了一遍。 沈筠棠大大方方站在魏公公不远处,目光澄澈清明任由魏公公打量。 时间这一刻过的很慢,魏公公晃了神,等他回过神,猛然移开视线,随后朝着不远处狼狈的宫人们瞥了一眼,他脑中一闪而过自己刚入宫时的模样。 家贫,兄弟又多,为了一家七八口人能活下去,父母选了自己卖入宫中,去了势,当了太监。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比今年还要冷许多,他高烧缩在角落,要不是那老宫人给自己抢了几块黑炭,他恐怕早就死在了那个冬日里。 魏公公朝着几个侍卫挥了挥手,板着脸,嗓音却瞬间低哑了许多,“滚!” 侍卫们听到这个字,互相看了两眼,而后一起走到了一边。 几个低等宫人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就要跑。 沈筠棠提高声音叫住他们,“别忘了炭!” 宫人们这才大着胆子将黑炭一一捡起放进竹筐,他们动作的时候,见魏公公带着侍卫站在一旁毫无动作,这才慢慢放下心来。捡完了炭,几人朝着沈筠棠和魏公公所在方向磕了几个头后,互相搀扶着迅速离开。 第一百零五章:殿下交代 魏公公瞥了沈筠棠一眼,冷声道:“这下小侯爷可以走了吗?” 沈筠棠朝着空无一人的廊道伸了伸手,“公公先请。” 此时魏公公也不再与沈筠棠客气,带着侍卫走在了前面,而且还加快了脚步。 尽管沈筠棠压根就不想见摄政王,可跟着魏公公也不得不加快了步伐。 魏公公领着走的是一条去御书房的小路,用了不到一刻钟就见到了御书房外巍峨的建筑。 沈筠棠心跳情不自禁跳的快了许多,她脑子急转着,想着摄政王为什么会召见她,想着等会儿见到摄政王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因为刚刚路上的事儿,沈筠棠将魏公公得罪了,这会儿也不好再问他摄政王的事儿。 沈筠棠跟在魏公公身后越发沉默,脚步越发的沉重。 眼看就到了御书房殿外,沈筠棠心脏跳的更快了。 魏公公回头瞥了她一眼,冷着脸道:“小侯爷先在殿外稍候,杂家先进去汇报。” 沈筠棠扯了扯嘴角,“公公请便。” 御书房外重兵把守,沈筠棠也不敢乱闯乱看,只安静等候在殿外,不一会儿,魏公公就从殿内出来了。 沈筠棠迎上前一步,等候魏公公的回复。 魏公公甩了甩手中浮尘,“小侯爷,殿下两炷香前有急事出宫了。” 魏公公话还没说完,沈筠棠原来苍白的脸一下子恢复了光彩,她惊喜道:“真的?既然这样,那我便先行离开,过几日再专门去王府拜访殿下。” 话音刚落,就要转身离开,可步子还没迈出,就有两名冷面侍卫横刀在她身前。 “小侯爷何必如此之急,杂家话还未说完。”魏公公冷笑了一声,上下觎了沈筠棠一眼。 沈筠棠浑身一怔,收敛了情绪,保持着温煦笑容,“公公还有何指教?” “殿下走前交代了,若是小侯爷到此,便耽误小侯爷一些工夫,让小侯爷在此等殿下回来,若是天色太晚,殿下自会派遣身边亲随送小侯爷回府。” 沈筠棠怎么也没料到那阎王人离开了,居然还会留下这番命令! 如今摄政王的话有如圣旨,无人敢违抗,又何况是这样表面看并无为难的命令。 沈筠棠咬着后槽牙答应下来。 “多谢公公转告,既是殿下命令,微臣自会在这等候。” 魏公公昂着头扫了沈筠棠一眼,阴阳怪气笑了一声,“小侯爷可是比令父识趣的多。” 他阴阳怪气,沈筠棠对他自是也没好脸色,对着魏公公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魏公公被她这个表情气的不轻,可仗着这小侯爷在摄政王心中地位特殊,也只能暂且忍耐下来。 “既是这样,小侯爷跟着杂家来,杂家给你安排歇息的地方。”魏公公不甘不愿的道。 虽然他对这位年轻的永兴侯印象不好,但主子走前吩咐了,要好生招待永兴侯,他也不能违令。 既然走不了,沈筠棠也只好跟着魏公公进了御书房的偏殿。 御书房她上次来过一回,摄政王办公的地方富丽堂皇又威严俊伟,不愧是帝王的书房。 现在她又造访了御书房的偏殿,感慨更是良多。 偏殿虽然没有御书房巍俊,但是各项摆设布置都透着皇家奢华精致,偏殿里温暖如春,角落处摆放着好几个炭鼎,还烧着暖墙,室内丝毫感受不到烟气,可见用的炭都是极品,与乾清宫的阴冷好似是两个世界。 沈筠棠在心中冷笑,这阎王倒是会享受,而且苛刻君主还有一手,当真是里外都做全了。 魏公公将沈筠棠带到偏殿里间,他停下脚步,“小侯爷便在这里休憩吧,殿下回来杂家自会来通知小侯爷。” 沈筠棠视线一扫,这处偏殿里间有一方长榻,榻前是山水双面绣屏风,地上铺地厚厚的波斯地毯,一旁美人靠还放有两个大迎枕,想必平日里这里就是用来给人休息的,只是不知道这地方是否是摄政王常用的。 沈筠棠微微拧眉,“有劳公公。” 魏公公嗯了一声,没再理沈筠棠,他转身出去后,很快又带着五六个太监进来。 这些太监人人手中捧着托盘,离沈筠棠不远的窗边桌上很快就被放满了美味佳肴。 有一位小太监还跪在桌边点燃了风炉,将一瓶酒温在风炉上。 魏公公冷冰冰的解释,“已到午时,杂家让御膳房准备了午膳,小侯爷既然要等殿下,便在宫中吃些吧,那风炉上的是西边小国进贡来的葡萄酿,没甚酒味,喝些可驱寒。” 他话音一落,温酒的小太监取了个小碟,一一将桌上摆的菜式尝了一遍,那温着的酒也一样,做完这些,小太监就恭敬站起身退到了一旁。 沈筠棠见小太监这番动作,嘴角抽了抽,“魏公公费心了。” 魏公公挤出个笑容,“杂家就不在这里打扰小侯爷了,小侯爷若是有事,差人去寻杂家即可,杂家就在偏殿旁的耳房歇息。” 说完,魏公公就迅速离开了偏殿。 又大又温暖的御书房偏殿里就只剩下沈筠棠和两位伺候的小太监。 本来在旁人家里就放不开手脚,更何况这里还是摄政王的地盘。 沈筠棠走到了桌边,对着站在两旁的小太监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我不用人伺候。” 两名小太监互相看了一眼,朝着沈筠棠行了礼,随后退出了偏殿。 只剩她一人,她也自在了许多,起身将这偏殿仔细逛了一遍,才重新坐回桌边。 她盯着桌上放着的还冒着热气的各色菜肴,粗粗一数,居然有十六道之多。 鸡鸭鱼肉、瓜果时蔬,一应俱全,可谓是营养丰富。 这难道就是摄政王平日里吃的普通饭菜? 不对,这是用来招待她的,那摄政王平日里的膳食定然比这还要丰盛几倍! 可真是奢侈! 人家小皇帝在乾清宫还指不定能不能吃上一口热的呢! 沈筠棠咬牙愤愤。 这些饭菜已有小太监试过毒,此时接近午时,沈筠棠早上没胃口没吃,过了一个早上,这会儿确实饿了。这出自御膳房的佳肴散发着香气,还有冬日里难得一见的蔬菜瓜果,更是激的沈筠棠食欲大起。 反正饭菜已经端来,现在又只她一人,不吃也浪费了。 这么一想,她干脆拿起面前玉箸,伸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道清炒三鲜。 到底是御膳房的手艺,那茄子入口即化,又吸了别的菜蔬的鲜味,很是对她口味。 一时,胃口被这道菜激了出来,她又伸筷尝了翡翠如意、荷塘小炒、罗汉斋。 正当她要尝一口旁边的奶汁芙蓉汤时,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有人轻叩殿门,“小侯爷,有人求见。” 第一百零六章:穆大哥,我们一起尝尝 说话的是一位小太监,声音尖细。 沈筠棠眉头一拧,放下玉箸,不知道这个时候会是谁来见她。 首先定然不是那位阎王,若是他来,哪里还用这样通传,御书房就是他的地方,直接进来即可。 可除了摄政王,还会有谁这个时候来寻她,而且还能通过重重阻碍到得这御书房来? 一时间,沈筠棠心中充满好奇。 她站起身,提高声音道:“请进来。” 不一会儿,殿门被小太监从两边打开,魏公公率先一步进来,渐渐跟在魏公公身后的那个人显现在了沈筠棠的面前。 首先闯入眼帘的是那一抹大氅上的白狐狸毛,而后就是山巅雪景一样的惊艳容颜。 单从外貌来说,摄政王是劲松,那眼前人就是冬日寒梅。 寒冷中肆意绽放,散发着冷香,同时又给冬日纯白增添一抹醉人点缀。 沈筠棠目光有片刻的怔愣,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 现代娱乐圈里俊男美女众多,化妆技术纯熟,经过这般美色洗礼,沈筠棠的抗性可不是一般人能比。 抬头看着眼前修长的年轻男子,她眼神中最多的反而是疑惑。 那跟着魏公公进来的年轻俊美的男子也在打量坐在桌边的沈筠棠,他微微一怔,眼前的青年,不,她脸庞太过稚嫩,或许还只能叫做少年。少年偏瘦,脸颊还有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一张脸弧度完美精致,唇色偏淡,但是一双桃花目却清灵透彻,好似山涧,与他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少年,背后被透过窗户的一缕阳光照到,身影镶着一层金边,像是温暖冬日的煦阳,若是笑起来,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等魏公公领着人走到沈筠棠身旁,她也站起了身,不等她询问,年轻男人就已经开口,他声音温润清朗,犹如幽谷清泉,“沈大人,在下乃穆修己。” 听到这个名字,沈筠棠立即打起了精神,她从上到下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位祖父信中提到的穆家人。 早间,她专门去了一趟御史台,未见到他,没想到,到了下午,他却亲自找寻到了宫中,更重要的是,他还进了摄政王的御书房!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穆修己一上来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对沈筠棠的称呼是“沈大人”,而不是“侯爷”亦或是“小侯爷”。可见他鲜明的御史台御史身份。 沈筠棠也正是因为接替其父掌管御史台,这才在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得到他的尊重。 沈筠棠拱手回礼,“穆兄,直呼我的名字即可,不用这般生疏。” 话毕,沈筠棠看向一旁的魏公公,笑着道:“我要在这里等殿下,不止可否借殿下御书房的膳食招待同僚?” 魏公公脸皮抽了抽,心中怒骂沈筠棠厚脸皮,嘴上却笑道:“这些吃食乃是殿下招待小侯爷的,殿下既然不在,小侯爷自己做主便是,不必事事询问杂家。” “既是这样,那我就自便了。” 说完沈筠棠朝着穆修己做了个请的手势,还命小太监添了一副碗筷。 倒是刚刚说什么都不管的魏公公这会儿却不出去了,而是退了几步站到了屏风旁,低着头,变成了人形监视器。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穆修己能进皇宫,而且还能进这摄政王的御书房。不过虽然他能用手段进到御书房,御书房的人却不是摆设,比如,此时沈筠棠就无法赶走魏公公。 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魏公公的监视之下。 可对于此时的沈筠棠来说,也并没有什么所谓。 “穆兄匆匆赶来皇宫,应是还未用膳,别客气,也别嫌弃,这些膳食是刚送来不久,我才动了几筷,好些还未尝过。” 穆修己朝着立在一旁的魏公公扫了一眼,见他一言不发只是立在一边让人形立柱,突然没忍住弯了嘴角。 这位姓魏的公公可是摄政王身边的红人,身份堪比宫中的太监总管,现在却放低了姿态立在两人身边,与普通宫人无异,不知道是授命于摄政王,还是他自己要这般做,这么看来,倒是有趣。 这样一来,穆修己对沈筠棠更感兴趣了。 他伸出修长手指,执起了放在面前的玉箸,捡了最近的香酥苹果吃了一口。 苹果先用蜂蜜和盐腌渍,再以各色珍贵辅料处理,最后下油锅飞快过一遍油,捞起摆盘。这道像素苹果还带着热气,吃进嘴里,酥中带甜,中间又蜜脆可口,不愧是从御膳房里出来的菜。 穆修己虽不注重口腹之欲,但能吃到这般精致菜肴,当下心情也是愉悦的。 这还仅仅是一道香酥苹果而已,这桌上还有各色连皇孙贵胄冬日里也难见到的绿叶菜。 大燕虽物产丰富,可到了寒冷冬日也无甚菜蔬产出,这时节最多的就是窖藏的大白菜,绿叶菜是一金难求。 也就在这御书房,才能这般肆无忌惮的享用。 供给皇宫的绿叶菜只有摄政王一人才能独享,听说这菜蔬乃是皇家一座温泉庄子所产,数量相当有限,具体如何种植却没有一个人能打听出来。 这么一想,摄政王殿下对小侯爷倒还算大方。 这等菜式,就算是冬日过年的国宴上也没有的。 “确实不错,不愧是御膳房的手艺。沈大人,我长你几岁,便叫你筠棠如何?你唤我穆大哥即可。”穆修己也不客气,尝了好几道菜。 有人陪着吃这一大桌佳肴,而且不是摄政王那个阎王,沈筠棠心情也好了许多,“那我日后就叫你穆大哥了。来,这里还有酒,魏公公之前说了,这是西边小国进贡来的葡萄酿,没有后劲,但对身体极好,穆大哥,我们一起尝尝。” 本来穆修己还担忧沈筠棠年纪小饮酒对身体不好,听她说这酒无碍,当即也放下心来,摄政王这里的东西都是极品,能在御书房尝一尝西边小国进贡的酒机会也不可多得。 “那我便陪筠棠小酌几杯。”穆修己笑容温柔,看沈筠棠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温和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本王不在,小侯爷倒是好胃口 沈筠棠拎起旁边风炉温着的酒壶,亲自起身给坐在对面的穆修己斟酒。 酒水倒入白玉杯中,白色的玉杯映衬着红色的酒液,仿如冬日里新雪盖冬梅,煞是好看。 这一看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穆修己执起白玉酒杯,轻轻晃动,随后凑到鼻尖,嗅着甘醇清甜的酒香,最后才闭上眼睛,浅浅一抿。 沈筠棠瞧他行家般的品酒顺序,静静等待他对这小国贡酒的评价。 没一会儿,穆修己睁开眼,一双深目瞬间放光,“好酒!筠棠快尝尝,这酒并不似我朝酒的醇厚,但味道清甜,没什么后劲儿,反而适合养生,就算是没什么酒量的人喝上几杯也无碍,反而可以活络经脉,对身体有好处。” 本来沈筠棠对这葡萄酿还存有疑虑,她没什么酒量,更因为自己女扮男装的特殊身份,家中长辈从不让她饮酒,就怕什么时候出了纰漏,所以没想着一定要喝。不过她在现代的时候却是喝过一些酒的,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坏。 穆修己这么一说,她也有些心痒痒起来。 既然想尝尝,沈筠棠也不再为难自己,伸手拿起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酒液在唇齿中流淌,味道清甜如果露,确实好喝。 就算是现代那些昂贵的果酒味道也不如这瓶小国贡品。 沈筠棠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玉杯不大,很快一小杯酒就见了底。 沈筠棠放下酒杯,不住点头夸赞,“穆大人夸的酒果然不一般,我这种平日里不喝酒的人都觉得味道很好,来,我们边喝边吃。” 穆修己闻言嘴角轻扬,公子如玉,几可入画。 这个小侯爷性格和煦直率,又聪慧机敏,倒是挺对他胃口,与之前家中长辈形容的完全不同,不知是不是永兴侯过世对她的冲击过大,让她短时间内改了性。 想到这,穆修己视线情不自禁温软了一些,连他自己都未发觉。 魏公公虽然一直低着头,并没有光明正大的看着两人,但是两人之间的对话都被他一一记在耳中,准备等摄政王回来,一个字不落地告诉他。 虽然没正眼看两人,但是眼角余光却不时能扫到他们的动作。 从两人对话中可知,沈筠棠与穆修己以前并未见过,今天乃是第一次见面。 可这会儿两人却聊的挺欢,像是很早就认识了一样,魏公公严密注意着他们的一言一行,好似想要从对话和行动中看出什么隐藏的信息来。 旁边既然有摄政王的人盯着,沈筠棠和穆修己自然不会说朝堂和御史台的事,两人只做平日闲谈,说的都是一些京中趣事和有趣的见闻。 御书房偏殿奢华温暖,有好酒好菜,身旁还有专门的宫人伺候,就算是燕京排名第一的酒楼雅间都没这般服务,而且这一切还是免费的,不收分文。 沈筠棠和穆修己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享受起来。 两人边吃边聊,越谈越觉得投机,许多看待事物的想法居然不谋而合。 沈筠棠拿起酒杯高兴道:“穆大哥,没想到我们想法竟然如此相近,我敬你一杯。” 穆修己端起酒杯,轻轻与沈筠棠碰了碰,见她雪白脸颊边已经起了微微一层薄红,他怔了怔后道:“这酒虽然度数低,但也是酒,筠棠平日不饮酒,第一次喝也不要太过贪杯。” 沈筠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嘴角扬起,还露出一个小小梨涡,“穆大哥,我们刚认识呢,你就管起我来了。没事,我心里有数,这点酒还醉不倒我,放心吧!” 越是要醉的人越是不承认自己容易醉。 瞧沈筠棠这样,明显已经有些醉意了。 穆修己怕再劝她反而会起反效果,索性不说了,只是自己动作变快,喝干杯中酒,立即给自己续了一杯。 这壶酒本就不多,是摄政王叫人准备给沈筠棠暖身,精致的小小一壶,推杯换盏几次就见了底。 这会儿穆修己又刻意多喝,轮到沈筠棠时,酒壶就倒不出了。 沈筠棠晃了晃酒壶,怔了一瞬,让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再拿一壶来,小太监不说话反而是跪在了沈筠棠旁边。 沈筠棠眉头一皱,转头看向魏公公,“魏公公,可否再上一壶酒来,我与穆大哥还未喝尽兴。” 魏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好一会儿后冷淡的说:“不好意思,小侯爷,这贡酒本就珍贵,你刚刚喝的就是最后一壶了。” 沈筠棠听了眉心拧起,就要起来和魏公公理论,被穆修己一把按住。 穆修己低声关切道:“如此好物,适可而止便可,我们吃菜吧!” 沈筠棠只是微微有些醉意,其实思绪还很清晰,被穆修己一提醒,已经反映过来。 她揉了揉额角,勉强扯扯嘴角,“确实是不该贪杯了,让穆大哥见笑了。” 穆修己好笑地伸手点了点她,想到沈筠棠如今不过才十七岁,和家中幼弟年纪一般大,更是多了一层包容。 他亲手给沈筠棠盛了一碗十品鸽汤递到她面前。 “刚喝了酒,喝碗汤暖暖胃,这鸽汤清爽滋补,味道鲜美,还可以醒酒。” 沈筠棠笑着伸出双手要接,突然一个熟悉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本王不在,小侯爷倒是好胃口!” 这声音阴沉带着隐隐怒气,像是从地狱传来一样,沈筠棠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 她伸出接汤的手一哆嗦,那碗鸽汤没接住,直接跌落到她身上,顷刻浸湿了她的衣袍,温热的汤浸进了衣裳里,衣衫下腹部的皮肤都感觉到一阵难受的湿热。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等沈筠棠反应过来,在心中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用得着嘛!自己这样也太没出息了,又不是第一次面对这阎王! 况且自己今日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这阎王的事,何必被吓的将汤倒在自己身上! 对面穆修己见沈筠棠这突然的震惊,脸色沉了沉。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要给沈筠棠擦拭。 第一百零八章:真能招惹 沈筠棠又不是真的大老爷们,哪里能让穆修己靠近,万一他发现了端倪怎么办。 于是,穆修己伸手过来的时候,沈筠棠下意识往后撤了撤,躲开了他想要帮她擦拭地动作。 沈筠棠躲开也属突然,等到穆修己的手僵在半空这才凸显出偏殿里尴尬的气氛。 沈筠棠连忙结结巴巴补救,“穆大哥,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说着,飞快从穆修己手中接过帕子擦着身上倒上去的热汤。 穆修己见她仓皇的动作,微微蹙起的眉倏而舒展开来。 虽然两家从老侯爷那代就有合作,而且私下很亲密,但是到了沈筠棠这代,明面上却没有任何交集,他与沈筠棠今日只是第一次见面,她对自己不熟悉并且带着些防备是人之常情,他没必要为了这点事心有芥蒂。 沈筠棠匆匆擦了擦,站起身来给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摄政王行礼。 她低着头,下意识不愿意直视这位阎王的眼睛。 穆修己也跟着起身站在沈筠棠侧后方给摄政王行礼。 摄政王凤眼凛冽阴冷,他本就是这御书房的主人,进来自不必人通传,他又武功高强,只要他想就可以落地无声。 其实在出声前,他就已经进了这偏殿,而且在暗处站了好一会儿,将沈筠棠与穆修己之间谈笑甚欢尽收眼底。 他眼中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现下更是酝酿着可怖的风暴。 这些日子,摄政王一直都派人暗中盯着沈筠棠,除了一些隐秘的事他不知晓外,沈筠棠平日里见了谁,什么时候出了门,他都了若指掌。 自然也是知道今天是沈筠棠和穆修己的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就如久未见面知己,而且两人还相谈甚欢,沈筠棠对穆修己比对他还热情! 一下子,摄政王心中的醋坛子就被人一脚踹翻,陈年老醋倒了一地,酸出十里来。 更何况,穆修己自幼在京中名声就好,从小就被人称作神童,成年后,长得好,成了好些千金理想的夫婿人选。 他虽权倾朝野,但在年龄上,却输给了这个穆修己! 摄政王殿下背着手,掩在宽袖下的那只有力手掌却紧紧地攥在一起,骨节都因为过度用力泛起青白来。 此时沈筠棠和穆修己站在他面前,一前一后,保持着一样的行礼姿势,两人今日都穿了蓝色系的衣裳,沈筠棠年纪还小,个子矮些,穆修己君子端方如玉,气质清雅,就算是面对他这个手握重权的摄政王也不卑不亢。 这般看这两人,仿若关系要好的至交好友,亲密无间,哪里还有其他人能够插足的缝隙! 好一个永兴侯,他只因急事离开一两个时辰,她就能招惹这般优秀的男人! 之前沈筠棠与穆修己谈笑的声音彻底在御书房的偏殿消失,整个偏殿的气氛随之凝滞下来,时间好像都慢了下来。 魏公公低头立在不远处,眼角余光讥诮地瞥了沈筠棠和穆修己一眼,一副看着他们倒霉的模样。 穆修己行礼后许久都未听到摄政王让他们起来的声音,想到他来之前,沈筠棠就被他扣留在御书房,他脸色开始凝重起来。过了会儿,还是没听到摄政王的声音,眼角余光朝着身边的沈筠棠瞥了瞥。 沈筠棠本就瘦削,年纪小,身体一惯都不太好,她比他行礼的时间更长。此时,整个抬起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弯着的腰也快要坚持不住。 穆修己眼神一凛,再次拱手弯腰,“微臣给摄政王殿下请安!” 明显可以感觉出穆修己这第二次请安的声音变得高了许多,话音中还隐隐带着强硬和刻意的提醒。 沈筠棠因他的声音精神一震,原本快要支撑不住的声音又稳了稳,强迫着自己撑下来。 摄政王一直盯着面前两人,又怎么会不知道穆修己提高声音再次请安的用意? 他阴沉地冷笑了一声,“穆御史不必这般大声,本王的耳朵还没聋,听得见。” “既然如此,那微臣就谢恩了。”穆修己笑着直起腰来,同时不忘扶了把身边的沈筠棠。 虽然穆修己故意曲解摄政王的意思,但沈筠棠巴不得顺水推舟,她躬身弯腰拱手的姿势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再继续的话,她可能都要站不稳,在御书房偏殿里出丑。 可是摄政王毕竟是摄政王,他在政事上一向杀罚果决,对朝廷命官们更是要求严苛,朝会上,几乎不敢有官员随便反驳于他。现在穆修己公然在这里与他硬杠,吃亏的恐怕不仅仅是穆修己本人,甚至还会连累整个穆家。 一想到这,沈筠棠看向穆修己的眼神就带上了一丝担忧。 本来穆修己故意用自己说话的漏洞起身就让摄政王很是不满,随后他还亲自将沈筠棠扶起惹他反感,现在沈筠棠还用一副感恩担心的眼神看穆修己,更是让他嫉妒。 摄政王厉眸射向沈筠棠,“小侯爷,本王何时叫你起身?” 沈筠棠浑身一怔,突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摄政王。 她在心里疯狂吐槽,这个臭阎王,心情不好也不用用她来撒气吧! 不过请个安而已,有必要这么为难她嘛! 如果有一天她能比这个阎王地位高,她一定要使劲为难他,比今天厉害百倍! 沈筠棠心里气急了,可在权势和威严的压迫下,不得不重新朝着摄政王弯腰拱起手,恢复成行礼时的姿势。 沈筠棠这般模样还没几秒钟,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掌重新托起,她有些吃惊地抬头,还以为是摄政王亲自扶她,可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发现仍然是身旁的穆修己。 穆修己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一撩袍摆,在摄政王面前跪了下来。 “还请摄政王恕罪,方才是微臣将沈大人扶起,并非沈大人自作主张,若是摄政王怪罪,还请摄政王治微臣的罪,没要牵连沈大人。” 沈筠棠哪里能让穆修己一个人揽下罪名,这些日子,她与摄政王接触不少,早了解了这位阎王的脾气。 这就是个顺毛驴,顺着他的话,他反而好说话的很,可你一旦违逆他,他只会更加强硬甚至发怒。 沈筠棠立即跟着穆修己跪了下来。 第一百零九章:少与穆修己往来 “殿下,是微臣的错,穆大人不过是看在微臣小他几岁,这才袒护些,其实今日不过是微臣与穆大人第一次见面。” 这般,两人跪在自己面前,互相顶罪,好似同气连枝,他们都是好人,只有他是严苛的恶人! 摄政王心中怒火更甚。 他甩开袖袍,往两人跪着的方向走近了几步,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大一小”,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沉冷的声音,“你们两虽然是第一次见,但这情形,堪比知己,兄弟情深真叫人感动,若不是本王亲自在御书房偏殿看到还不敢相信。既然都想领罪,那本王就成全你们,将你们一起罚了!” 沈筠棠没想到这阎王如此心狠手辣、意外出牌,她与穆修己余光互相瞥了一眼,决定不再说话,沉默认罪,两人都是聪明人,明白在这样下去,摄政王只会怒火更甚。虽然不明白这阎王为什么怒火突然这么大。 这下沈筠棠和穆修己都沉默下来,乖乖跪着等着领罚,摄政王却没觉得自己高兴到哪里去。 瞧着两人,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心气不顺,尤其对这个穆修己。 “穆修己,别以为你们穆家有了一面先帝赐的免死金牌就可以为所欲为,今日居然连御书房都敢闯!以下犯上,折辱皇家颜面,本王责令你闭门思过一月,罚俸三月!” 摄政王这话一出,穆修己虽跪着,却也岿然不动,沈筠棠倒是吃了一惊。 她终于知晓穆修己为什么能通过重重关隘来到这御书房了,原来穆家有一面先帝赐予的免死金牌! 这件事朝堂中几乎无人知晓,就连祖父都未在信中与她提过,应是一件只有穆家嫡系与皇家人知道的事。 不知道这面免死金牌是为了什么才赐予穆家,但本朝免死金牌有许多用处,非大功臣不奖。 除了可以抵御一次死刑外,还可在特殊时候拿出来急用,犹如帝王亲临。不过,这也只可用于急处,用后所触犯律法或者冒犯皇室仍然要受罚。 穆修己能进这御书房一定是临时出示了免死金牌,这才叫魏公公和御书房外面的重重侍卫都不敢阻拦。 沈筠棠这一刻也明白了祖父让她寻穆家帮助的用意。 不管如何,穆家这面免死金牌可在关键时刻救人一命! 穆修己给摄政王磕了个头,不过他背脊笔直,刚如修竹,没有一点儿屈服的模样,他朗声道:“微臣领罚。可是这御书房从大燕开国至今都是圣上御用,何时变为了摄政王的私人书房?摄政王殿下是否也逾矩犯上了呢?” 穆修己话音一落,沈筠棠悚然一惊,瞪大了眼睛,这个家伙看起来温柔宽厚,温暖的像是大哥哥一样,没想到脾气这么刚! 刚的人还是摄政王,如今的朝堂一把手! 不要命了啊! 沈筠棠回过神来,立即抬头朝着穆修己使眼色,同时,还用力拽了拽他的袖子,让他别这么上赶着作死。 穆修己朝她投去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摄政王把控朝政多年,许久未被人这般直白的顶撞了,现在突然听到穆修己这番话,不但没有愤怒,反而冷静下来。 冷静后摄政王脑子思路无比清晰,之前因为沈筠棠影响而生成的冲动也不见了。 这一刻,气场强大的他就是大燕的君王,比朝武帝更像。 “穆大人,你觉得这样能激怒本王吗?” 人在冲动之下总是能做出出乎理智的决定,没错,穆修己就是在挑衅摄政王。 本以为会成功,可摄政王却出乎他的预料。 不过也是,如果这点定力和心性没有,又怎么能稳坐摄政王的位置,这么多年还将大燕打理的蒸蒸日上,成为上国。 穆修己神色平静,还能温润如玉地笑出来,“微臣的伎俩被摄政王看穿了。” 可就算被看穿,能这般怼摄政王几句心中也挺爽的。 至少跪在旁边的沈筠棠是这么认为的。 “魏全明,送客!”摄政王袖袍一甩,转过身背对着两人。 一直在不远处当背景板的魏公公立即出去通知侍卫进来赶人。 穆修己站起身,还不忘将身边的沈筠棠也扶起来。 秦天华领着几个身手好的侍卫进来,冷着脸,朝着穆修己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筠棠在一旁尽自己所能缩小存在感,希望摄政王这个阎王可以将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侯爷忘掉。 她轻轻挪动脚步跟在穆修己身后,准备跟着一起离开。 可她才迈出一步,摄政王寒彻的声音就钻进了她的耳朵。 “小侯爷,本王有说让你离开?” 沈筠棠浑身一僵,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秦天华带着几名侍卫很快就将穆修己和沈筠棠隔开,他警告地看了穆修己一眼,让他别磨蹭,赶紧走。 穆修己虽然浩然正骨,也不畏强权,还有免死金牌护体,但他毕竟只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哪里能刚的过秦天华这些孔武有力的武将。 他回头担忧的看了沈筠棠一眼,很快就被秦天华带着人强硬架出了偏殿。 魏公公是个会看主子眼色的。 在秦天华出去后,他也轻悄悄退了出去,还顺便将偏殿的大门给关上了。 这般下来,偌大又温暖的御书房偏殿内只剩下摄政王和沈筠棠。 沈筠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偷偷抬头看了摄政王高大挺拔的背影一眼,见他没动,微微舒口气,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藏到了一只柱子后。 有了柱子遮挡,好像多了一层盔甲一样,让沈筠棠觉得安全了许多。 两只手扒在柱子旁,伸出脑袋想看不远处的阎王一眼,谁知刚伸出脑袋,视线就与摄政王的视线对上。 沈筠棠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都愣住了。 怎么这阎王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连她躲到了哪里,他都知道! 摄政王背手朝着沈筠棠的方向走了两步,刹那,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拉的近了。 “小侯爷如今是越来越有能耐了。”摄政**音低沉冰冷,让人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情绪。 沈筠棠不敢与他幽深的眼神对峙,慌忙低下头,声音微抖道:“微臣不敢。” “依本王看,这世上恐怕是没有小侯爷不敢做的事,今日与圣上可相谈甚欢?怎么,是要与圣上商量,让本王还政?” 沈筠棠:…… 摄政王见她表情尴尬,眼神慌乱,一眼就看出这小儿被他这句话吓的不轻。 本想再说些重话吓吓她,可话到了嘴边瞧她这模样又不忍心开口了。 可是今日穆修己到了御书房偏殿,还与她推杯换盏,两人好的像是一个人一样,实在是叫摄政王咽不下这口气。 “穆家的事你不清楚,日后少与穆修己往来!” 第一百一十章:小东西,这可是你自己喝醉的 沈筠棠可没有穆修己那样的硬气,她体会过摄政王的心狠手辣,当着这阎王的面,还是很识时务的服了软。 “微臣领命。”沈筠棠不敢高声,声音低低的。 落在摄政王耳朵里就成了迫不得已强权下的服从。 他气不打一处来,正要给这小儿一些口齿上的教训,门外却传来秦天华的声音。 “殿……殿下,西北营有急报送来。” 摄政王剑眉一蹙,顿住了脚步,他目光暗沉,像是一头暗夜里盯住猎物的雄狮。 这般存在感强烈的视线沈筠棠怎么可能没感觉,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脸色都跟着苍白了一分。 “小侯爷可知罪?” 沈筠棠觉得从自己头顶传来的声音带着让人发抖害怕的阴鸷。 虽然沈筠棠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罪,但在这种情况下,先认罪总是没错的,万一摄政王动起手来,她手无缚鸡之力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微臣知罪。”沈筠棠连忙道。 她答的太快,毫无诚意,摄政王胸腔里的那口气是越发憋的难受了。 他沉着声讥讽,“小侯爷倒是认罪的快。” 听到他这么说,沈筠棠当真想给他一巴掌。怎么这么难伺候,不认罪他刁难,认的快又被讥嘲,感觉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于是,沈筠棠干脆沉默站在柱子后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秦天华催促的声音又在偏殿外响起。 沈筠棠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想见到摄政王,她大着胆子提醒,“殿下,秦将军有急事寻您……” “用不着你提醒,本王耳朵没聋!” 沈筠棠缩了缩脖子,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趁着摄政王不注意又往柱子后退了几步。 摄政王见她这般躲着自己就来气,这会儿又有军情急需他去处理,没时间陪这个小混蛋磨。 “既然认罪,怎么不跪下?难道还要本王提醒你?” 沈筠棠本想糊弄过去,这偏殿虽然奢华温暖,殿内地面还铺了地毯,但地毯毕竟是直接铺在大理石上的,跪下后,还是不断有凉气侵袭上来,所以刚刚认罪的时候她就在装糊涂,没想到这恐怖的阎王是一点空子也不让她钻。 阎王发话了,她怎么可能不遵命。 沈筠棠规规矩矩地在摄政王面前跪了下来,低着头,完全虔诚的悔过模样。 摄政王高高在上瞥了她一眼,瞧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又有些后悔让她跪下,可不跪,这小儿不会留下教训,日后只会与穆修己越走越近。 他就是要让她尝些苦头,知道违抗他命令的结果有多恐怖,这样她才能吃一堑长一智。 “没本王的命令不许起来!” 撂下这句话,摄政王甩袍快步离开了偏殿。 偏殿的殿门被小太监从外面关上,偌大殿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沈筠棠暗暗松了口气,抬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坐到了自己的双腿上。 这样跪着一会儿还好,时间一长,简直就是折磨。 不但寒气往双腿侵袭,长时间的跪姿也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一炷香,沈筠棠双腿挪动了好几次,甚至想干脆违抗摄政王的命令站起来算了,可这里是御书房偏殿,刚刚她与穆修己聊天时,摄政王进来的就不声不响,她要是偷懒,被摄政王发现可是要罪加一等。 于是,沈筠棠只能强迫自己忍耐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昏昏欲睡起来,闻着从熏炉里冒出的袅袅沉水香,渐渐失去了意识,软倒在偏殿的地毯上。 等处理完秦天华禀告的急报,摄政王终于有空喝了口茶水。 他从魏公公手中接过热茶,啜了一口,“偏殿如何了?” 魏公公微微一怔,没想到主子会问这个,偏殿平日里没人,主子从不会问,今日里面待着永兴侯,可见主子问的不是偏殿而是小侯爷。 可是他压根没让人看着偏殿那边,主子从偏殿里出来后,一句话都没交代,他哪里敢越俎代庖去管那小侯爷的事儿。 魏公公知道自己这是做错了,顿时脸色苦了起来。 好一会儿过去,摄政王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立即将茶盏往旁边一扔,怒气翻涌,“废物!” 魏公公浑身一抖,立即跪下,他后背顷刻间汗湿,颤着声音,以头抢地道:“老奴该死!” 摄政王眼神都没留给他一个,迅速起身朝着御书房偏殿去了。 他刚离开,魏公公连滚带爬地起身吩咐身后吓的发抖的小太监,“你们都是死的吗!快跟过去看看!” 小太监们听了魏公公的话,呼啦啦一群立即跟着也朝偏殿去了。 摄政王急匆匆走到了偏殿外,手触到偏殿大门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他方才在御书房处理急报花了将近一个半时辰,那小儿不会这般傻,真在偏殿地上跪一个半时辰吧! 她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因为这样,引发了旧疾,可是要受好些苦头。 他推开偏殿大门,偏殿里虽然也透进天光,但总没有外面明亮,瞬间从外朝着看,里面都是漆黑的,也找寻不到那个纤瘦的身影。 摄政王殿下的心控制不住往下沉了沉,他迈开长腿进了偏殿,很快朝着之前沈筠棠跪着的地方走去。 等眼睛适应了室内的昏暗,摄政王也寻到了自己期盼的那个人。 只是原本活蹦乱跳还总是带着小机灵的小儿,这会儿像是布娃娃一样躺倒在地,闭着眼睛,毫无生机。 摄政王的心咯噔了一下,快步走到沈筠棠身边。 伸手在她鼻息上撩了一把,见还有呼吸,不断往下沉的心这才稍稍放松。 可很快摄政王就发现了沈筠棠的不对劲。 她手心滚烫,小脸也红的不正常,呼吸频率变快。 摄政王剑眉一拧,这小儿怕不是在地上跪久了,得了风寒发了高烧! 大掌落在沈筠棠的额头上,细腻柔滑的肌肤也未叫摄政王分心。 当发现沈筠棠额头并无高热时,摄政王提起的心才放了彻底放了下来。 此时,摄政王将沈筠棠搂在怀里,沈筠棠身上淡淡的暖香不住的往摄政王的鼻息里钻。 他垂眸盯着怀中的小儿。 他花瓣似的馥郁的唇微微嘟着,润泽馨香,像是在引诱着人忍不住去尝一口。 摄政王忍不住喉结滚动了几下,紧拧的眉头却是没有展开。 这小儿既然不是生病,怎么会毫无知觉躺睡在地上。 他将她抱着,她都没有任何感觉,要是平日里,她早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将他推开了。 摄政王本来放下的心这时又再次提了起来。 他幼时在军中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又亲自带兵,现在掌控着大燕几乎一大半的兵权,军中生活艰辛,尤其是底层军兵,他幼时与底层士兵们同吃同住过,当时为了给战友们治病,他特地跟着军中医士学了几手。 手法虽比不上宫中的御医,可应个急却可以。 这般一想,摄政王就伸手准备去摸沈筠棠的脉搏。 这个时候如果沈筠棠醒着,恐怕会立马吓地跳起来。 一旦被摄政王摸了脉搏,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就完全掩饰不了了! 正当摄政王修长的手指要碰到沈筠棠纤细的手腕时,昏睡中的沈筠棠突然打了个嗝,还砸吧了两下嘴巴,含含糊糊嘟囔了两句模糊不清的话。 摄政王刚要按到她脉搏上的手就收了回来。 他将怀中的小儿往上抱了抱,凑到了她唇边,想听清楚她说什么。 可是这可恶的小东西,居然又安静了下来,什么也不说了。 摄政王气的想用拳头揍她两下。 他抬起头,定定看着怀里的小儿,视线落到她的淡淡粉色的唇上,情不自禁低下头想要尝一尝那润泽的味道。 快要碰到时,摄政王突然停住了。 他剑眉挑了挑,在离沈筠棠唇边几厘米的地方嗅了嗅。 这小儿呼出的气息中居然带着淡淡香甜的酒香! 摄政王瞬间反应过来,这小儿压根不是在偏殿里跪了太长时间受了风寒晕了过去,而是中午用膳时喝多了酒,现在酒的后劲儿上来了,醉的睡着了! 所以才脸红手热,嘟囔着胡言乱语! 抱着沈筠棠的摄政王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恨不能将她摇醒,好好教训一顿,可转念一想,这小儿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醉酒,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做些什么。 摄政王伸手点了点沈筠棠微微发红的鼻尖,低笑了一声,“小东西,这可是你自己喝醉的,告诉了本王什么秘密,可怪不得本王。” 第一百一十一章:摄政王最想问的问题 这小东西,那进贡的果酒本来是他让专人准备给她暖身的,可谁知一个男儿,还是世家子弟,居然酒量这般小,几杯果酒就放倒了。 下回他可要注意,除非是他在身边,否则旁人在的时候,绝对不能允许她喝酒。 醉酒昏睡中的沈筠棠可能是觉得鼻子被碰的痒,难受地皱了皱,这可爱模样可是平日里沈筠棠清醒时摄政王看不到的,惹的摄政王开怀大笑起来。 外面的带刀侍卫秦天华和几位太监不敢直接跟进来。 这会儿都竖着耳朵听偏殿内里的动静。 一开始只听到摄政王殿下急匆匆进了偏殿,脸沉着,本来他们一个个提着心神,猜摄政王殿下肯定会叫他们进去帮忙,可过了好一会儿,里面还是没什么动静,这些人就开始八卦起来。 又过了段时间,里面传来摄政王殿下的说话声,可惜声音不大,传到了他们耳边只留下不清晰的“嗡嗡”声,这些人就更好奇了。 其中一位经常跟着魏公公伺候摄政王的太监一脸探究地问秦天华,“秦将军,您要不要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殿下进去好一会儿了,都没个动静。” 秦天华抱着剑斜斜瞥了这小太监一眼,“小子,你和你师傅魏公公一样鸡贼,本将军才不上你的当,你想知道你自己进去看啊。” 小太监哂笑了一声,“秦将军说什么呢,奴才身份低微,哪里敢去打扰殿下。” 秦天华“切”了一声,直起身站到了旁边,同时还踹了旁边几个八卦的小太监一人一脚,让他们滚到旁边乖乖等着传唤。 秦天华习武出身,耳聪目明,五感比常人好一些,他嘴上说不让宫人们听,自己却悄悄集中精力竖着耳朵注意偏殿里的动静。 摄政王说的一些话他还是能听到个几句的。 须臾,他没忍住,嘴角扬了起来。 这正是殿下的好机会呢!小侯爷醉了,殿下岂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作为殿下最衷心的下属,可要第一时间为殿下扫除所有障碍! 秦天华自觉性太高,他不但又将殿外的宫人驱离的远了些,还轻悄悄关了偏殿门,自己抱着剑亲自守在门外,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凶狠表情。 偏殿里虽然铺了上好的波斯地毯,但在隆冬也寒凉,哪里能让沈筠棠长时间躺在地上。 摄政王双手一用力,就将沈筠棠横抱了起来。 抱在怀中,摄政王才察觉到这小儿居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轻,完全不像是普通十七岁少年的重量。 想他十七岁的时候,腰臂有力,已经发育的与成年男子无异,甚至比普通男人要高出大半个头。 定然是这小儿平日里挑食,不好好吃饭,加上娘胎里又带了些病,这才这般羸弱。 想到今日他让人给沈筠棠准备的膳食,满满一桌子菜,吃的所剩无几。 看来大部分都是合她胃口的。 尤其是有不少时蔬,这些在永兴侯府恐怕是不容易吃到,等今日这小儿回去,他让人给她带些回府,也让这小东西好好吃上几顿饭。 等到摄政王将沈筠棠放在不远处的短榻上,他都想了好些让沈筠棠带回去的东西了,无一不是宫里的一般皇亲贵族都吃不到的好东西。 恐怕这个时候摄政王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前不久还生气呢,这一刻却心甘情愿为了沈筠棠打算这个考虑那个。 把人放在榻上躺好后,摄政王看了一圈,又从旁边拿了床毯子盖在沈筠棠的身上。 将沈筠棠从头到脚盖严实,只露出一张小脸来,摄政王才在榻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仔细将沈筠棠打量了一遍,从柔顺微软的发丝,到精致的眉眼,最后到微微嘟着的唇。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沈筠棠细嫩的小脸上刮了一下,而后威严的俊容带了一丝宠溺的笑意。 “沈筠棠,你可知我是谁?”摄政王特意换了自称,甩掉了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本王”。 沈筠棠躺在榻上迷迷糊糊,只觉得一开始冷的都想要蜷缩起来,身边都是冻人的冰雪,她都被雪花围了起来。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整个人飘到了空中,像是有一只巨手将她托举了起来。 巨手很温柔,轻轻将她放在了雪白的云层里,云层又柔软又暖和,很快冰冷的身体就被这云层捂热了,她舒服的都要呻、吟出声。 随后这给了她温暖的云彩好像突然活了一样,开始轻声问她问题了。 沈筠棠浑身暖洋洋的,舒服的都不想说话。 最后只傅衍地哼唧了一声,“不……不知道……” 摄政王幽深的凤目一亮,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态度,没想到这小傻瓜居然真的回了。 “你今天见了圣上,和他说了什么?” 圣上? 是谁? 沈筠棠脑子混混沌沌的,思维转了一圈,才想起来云彩问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圣上是谁。 她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耐烦,可还是回答了。 “圣上?不记得说什么了,不重要……我觉得他好可怜!不像是个皇帝……” 摄政王:…… 听完沈筠棠模模糊糊说出的话,摄政王那双深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那小皇帝可怜?哪里可怜了!他比他的那些兄弟不知道要幸运多少倍! 哼!这小儿心也太软了! 盯着沈筠棠,摄政王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话一出口,他就发觉自己的声音居然带了一丝颤抖。 “你喜欢摄政王吗?” 沈筠棠睡在热乎乎的云彩里正舒服呢,猛然听到云彩问了自己这个问题,吓了一跳,她“睁”开眼,就看到身边原本蓬松漂亮的彩云突然发生变化,下一秒就变成了摄政王的模样。 她悚然一惊,一双眼睛瞪地老大。 而后这变成摄政王的云彩就再也没有变回去,他发现她正躺在变成摄政王的云彩怀里。 她整个神经都被吓的绷紧了,思想一紧张,身周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余下耳边摄政王诱骗般的低沉声线。 沈筠棠眼睫没忍住颤了颤,而后立马控制住心绪,稳住惊吓激动的心情。 第一百一十二章:毛骨悚然的问题 幸好她浑身都盖着厚厚暖暖的毯子,双手也被塞进了毯子里,没有露在外面,不然摄政王就会第一时间发现,沈筠棠紧张的手已经攥紧了身下被褥。 强逼着自己细心感受了一下身边的环境,沈筠棠大概知道她是躺在摄政王身边的,刚刚摄政王殿下还问了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问题。 她到底该怎么回答…… 摄政王问完后,像是顷刻将自己至于“断头台”之上,一会儿不论从沈筠棠嘴里说出什么都将是他最后的判刑。 他紧张地手心微微出汗,身居高位多年,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体验到这种紧张又害怕的情绪了。 他紧紧盯着沈筠棠露在毯子外的又红又润的小脸。 等了会儿,这小东西嘴巴闭地紧紧的,却什么都没说。 一下子摄政王的期待落了空,他拧了拧眉,不甘心的再次问了一遍。 闭着眼强迫自己装死的沈筠棠:…… 天呐,她到底该怎么回答? 要是说出真心话,下一秒钟,这阎王会不会就用毯子直接将她捂死…… 不说话的话,时间一长,阎王肯定会怀疑! 他心思那般深沉,照这情况,她之前肯定也说了话…… 沈筠棠心中无比纠结,最后只能牙一咬,学着梦话说了一句。 “有一点点,就一点点……” “为什么!”摄政王好不容易等着,终于等到了答案,却是这样一个,他忍不住问出声。 他吊在半空的心既没有掉入深渊,也没有升到天上,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实在叫他难受。 不过这小儿也没有完全让他失望。 瞧,果然如他所想,她打心底还是喜欢他的。 是啊,不然那次在御书房见面,她也不会有那种反应。 摄政王嘴角扬起,溢出一丝甜蜜。 可是这“一点点”就让他不开心了,一点点,怎么可能只有一点点呢! 他对这小儿可不是一点点! 每天晚上,这小儿像是个精怪一样,不知不觉的就钻入了他的梦中,古灵精怪,总是让他欲罢不能。 沈筠棠虽然闭着眼睛看不到摄政王的表情和动作,但从他急切的语气就能感受到他的激动。 摄政王忍住将沈筠棠弄醒,当面问一问她为什么的冲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耐心诱导这小儿说出心底最真的实话。 “别怕,和我说说为什么只有一点点喜欢摄政王,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他。”摄政王低沉磁性的声音增加了一点作假的温柔像是诱拐小红帽的大灰狼,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狼尾巴在疯狂的摇晃。 沈筠棠:…… 不知道现在真晕会不会迟了点。 她真觉得现在脑子还混沌的自己根本没法应付这个“张牙舞爪”的阎王。 可沈筠棠也不敢随便“醒”过来,要是被摄政王发现她作假,还听到了他的心里话,恐怕她会死的更惨……到时候他不管不顾强来,她被他发现秘密,还要连累整个沈家。 沈筠棠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摄政王的问题。 沈筠棠学着昏睡时候含含糊糊的口吻说了几个词,“霸……霸道,对头,我是男的,不行……” 短短几个词语,每一个从沈筠棠小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摄政王的眉头就皱的紧了一分。 虽然只是几个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摄政王仍然听懂了沈筠棠的意思。 这小东西居然说他霸道!并且还是永兴侯府的老对头,最关键的是,她说她是男人,不能和他在一起! 摄政王殿下眉心几乎要拧成一个川字。 永兴侯府三代单传到了沈筠棠这代只她一个男丁,侯府日后还要靠她延续香火。 他若是断别人香火确实是天理难容,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他又怎么能忍受! 摄政王深如寒潭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这张精致脸庞上,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沈筠棠柔软白皙的面庞,一直延伸,到她露了一半在外面的脖颈上。 这只脖颈纤细,他几乎可以一只手就掐过来,他能肯定只要他稍稍用上一点力气,这个让他整日里槽心的小东西就不会存在了,他也可以解脱。 可是悄悄卡在沈筠棠脖颈的大手却怎么也下不去力道。 到了最后,居然还恐惧的突然收回了手,宽袖下,摄政王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攥起,他扫了眼身边的小儿,紧皱的剑眉突然舒展开,嘴角也勾起,带上了邪肆的弧度。 就像是这小儿睡梦中说的话一样,他本来就霸道强势,他就是大燕至高无上的第一人,他与天子有何异?如果到了他这个地位还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那他要现在权势地位有何用? 想要拿过来就是,何必顾忌这么多? 永兴侯府沈家的香火又与他何干? 什么时候,他做一件事情这样瞻前顾后了? 这不是原来杀伐果决的自己! 摄政王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尽管心中已经决定,但却没有感觉出一丝快意,反而心情越发的不好了。 摄政王站起身,眸中浓墨翻涌。 他站在塌边,背着手,垂眸盯着塌上睡的正酣一无所知的少年。 躺在塌上的沈筠棠忍不住鼻尖额头冒汗,这汗不是醉酒热出来的,而是被摄政王存在感强烈的视线吓出来的,冷汗涔涔也就是她现在这情况了。 她知道,刚刚她差一点就死在了摄政王的手掌下! 突然摄政王弯下高贵的腰和头,贴近塌上的沈筠棠,下一刻,一抹微凉侵占沈筠棠的柔唇,刹那又离开,如在私有物品上盖上永远磨不掉的印记一样。 沈筠棠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自制力,这才没有表现出一点异常来。 毯子下,她又一次捏紧了手心。 她暗暗决定,只要摄政王下一秒还有别的动作,她绝对会“醒来”! 不过这次摄政王在盖完了戳之后并没有久留,他立即转身离开了沈筠棠身边。 听着愈来愈远的脚步声,沈筠棠彻底放松下来,可她仍然不敢睁开眼睛,万一那阎王什么时候杀个回马枪,那刚刚她演的戏就前功尽弃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醉的不轻 沈筠棠强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不睁开眼睛,经了刚刚摄政王趁着她醉酒的时候问她话的事,就算这长榻再暖和再舒服,她也不敢睡着。 这么熬了半个时辰,偏殿里依然静悄悄的没听到动静,沈筠棠这才确认摄政王是真的离开了不在偏殿里。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朝着周围觑了觑,呼出口气,彻底将眼睛睁开。 为了装睡,长时间在长榻上保持一个姿势,沈筠棠浑身都有些酸,趁着这个时候又赶紧伸了个懒腰,刚要从长榻上爬起来四处瞧瞧,就听到了偏殿的开门声,沈筠棠慌乱之下连忙盖好毯子重新躺了回去。 魏公公毕恭毕敬跟在摄政王身后,手上捧着一件白狐毛披风,连头都不敢抬,毕竟他之前没体会到主子的意思,半差了差事,这会儿正“戴罪立功”。 摄政王走到偏殿的长榻边,居高临下瞧着长榻上的人。 他表情没变,可眉尖却微微一挑。 原本平整的绒毯,这会儿有了好几处褶皱,一只过分白腻的小手也没盖住,露在了毯子外面。 仔细看榻上躺着的小儿,眼皮微动,那藏在眼皮下的黑瞳还忍不住打转,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鬼主意。 摄政王盯着看了几秒,见这小儿还是一动不动躺着,在心中笑了一声。 他突然在榻边唤道:“小侯爷,可醒了?” 沈筠棠吓了一跳,没想到摄政王会就这么直接叫她,她被震的犹豫了两秒,错过了最佳“醒来”的时机。 这个时候再醒就显得太刻意了,沈筠棠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装睡。 装睡其实也好,省得应付这个阎王。沈筠棠阿Q精神十足的想。 摄政王见她没反应,一双眼皮却动的厉害,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 “看来是醉的厉害,还没醒。” 魏公公听到主子这么说,连忙跟着道:“殿下说的是,这小侯爷年纪小,可能在家时长辈管束的比较严,没喝过什么酒,酒量浅,一壶果酒就醉倒了,这第一次醉酒,时间都长,恐怕要好好睡上一觉,等到明日才能酒醒呢!” 摄政王眼角余光瞥了魏公公一眼,冷声道:“你倒是会接话。” “老奴不敢。”魏公公瑟瑟发抖,决定下次一定不随便接主子的话了,万一接不好,这脑袋都要保不住。 “拿来。” 魏公公连忙弯着腰双手将手中的披风递了过去。 摄政王弯腰将沈筠棠身上的毛毯掀开,随后有力的双臂从沈筠棠身下抄过,轻轻一用力就将沈筠棠给抱了起来,而后再腾出一只手拿着披风一抛,就将沈筠棠整个人包裹在了白狐狸毛的宽大披风里。 刚刚还在长榻上装睡的沈筠棠突然被抱起来,还被披风裹住,有一点懵又有一点害怕,不知道摄政王这是要做什么,带她去哪里。她在内心挣扎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醒过来,准备看看这阎王要带她做什么。 摄政王低头扫了眼怀里的小儿,见她乖巧地任由他抱着,软软地像是一只小猫咪,邪肆地笑了一声,迈步朝着偏殿外走去。 魏公公急忙快步上前先帮摄政王将偏殿门打开。 偏殿外,秦天华带着侍卫正候着,见主子出来行礼询问,“殿下,可要准备车马。” 摄政王低头看了眼被狐狸毛披风裹起来的小儿,无声扬了扬嘴角,“准备马车,回王府。” 被整个蒙住的沈筠棠浑身一僵,这下是真的有点急了。 这阎王居然要带她去瑞王府!瑞王府是摄政王的府邸,全部都是他的人,她真要这个时候去了瑞王府,而且还是这种模样,会发生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 宫中起码还有圣上还有太妃等人,至少不是全全掌控在摄政王手里的。 秦天华立即命人去准备了。 摄政王就这般抱着人走出了御书房范围,拐入了一条长廊。 沈筠棠脑子疯狂转动,想着办法脱离阎王的掌控。 没多久,摄政王就走到了瑞王府专用的马车边。 躲在披风下的沈筠棠听到马匹的响鼻声和马车车轮撵在地上的声音。她明白她必须要做出决定了,这个时候不反抗,恐怕下一秒就要被摄政王塞进王府马车里! 除了秦天华和魏公公,旁人见摄政王抱着个被披风盖着的人走到马车边都连忙低下头,虽然心中好奇的像是有数千只猫爪在挠,也不敢多看。 摄政王走到马车边时,故意停了会儿,若是沈筠棠睁着眼就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是等着她朝着他布下网里跳,可惜她躲在披风里什么都看不见,一无所知。 沈筠棠在披风里闭着眼睛给自己打气,等心理建设做好了,突然开始在摄政王的怀里挣扎起来。 “我在哪里,怎么这么难受,怎么回事,我被什么缠住了,快放开我!”沈筠棠边挣动边含糊道。 学的还真有几分像是醉酒刚醒的样子。 要是换了个人,还真有可能被瞒过去,可惜抱着她的人是摄政王。 摄政王好像是预料到了她的动作,在她第一下挣扎的时候双臂微微用力,就将她禁锢在了自己怀中。 于是沈筠棠剩下的动作无疑像是蚍蜉撼树一样,看起来既无用又滑稽。 沈筠棠挣了几下没什么效果,用的力气越发的大了。 摄政王浓眉微微蹙了起来,再次收紧手臂,之前还怕伤到她留了几分余地,现下她铁了心要闹起来,摄政王自然也不会全纵容她。 摄政王这么一用力,受苦的可就变成了沈筠棠。 他双臂像是铁钳一样,紧紧将她束缚住,沈筠棠被勒的与他胸口贴着胸口,原本这两日胸口就剧痛,这下好了,直接像是被人锤了一拳一样,疼的她情不自禁都叫喊出声。 这完全是突发状况,沈筠棠叫喊出声后自己才反应过来,她吓的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唇,即便强迫自己不喊出声,可额头却出了一层冷汗,眉头也紧紧拧着,让人瞧了心疼不已。 她这突来的变故将摄政王这冷酷男人也吓的不轻。 第一百一十四章:巴掌 小儿脸色苍白,眉头紧蹙,额头冷汗涔涔,浑身都要脱力,看着实在是可怜。 摄政王连忙将她放下来,语气焦急,“怎么了?” 边说边担心地上下打量沈筠棠,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还回忆起刚刚他是不是碰到了她哪里,或者是太用力将她弄疼了。 摄政王这一声关切的问话,让跟在身后的秦天华和魏公公都愣住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秦天华是摄政王的贴身侍卫,对自家主子最近的状况自是了解,知道自家主子是对着永兴侯府小侯爷上了心。至于是不是真感情,要是真感情有几分,那就不知晓了,据他猜测,主子有很大可能只是新鲜,想着玩玩而已,真弄到手了,可能没多久就腻了。 可刚刚主子那情形,哪里是随便玩玩的模样,分明是已经动了真心…… 秦天华忽然觉得主子这次是玩大了。 可……小侯爷是个男人,这要是作为平日生活里调剂还好,毕竟,从前朝开始,皇亲国戚就有豢养南宠的,只要不摆到人前,正常结婚生子,没几个人会拿这事儿找麻烦,甚至还会成为风流韵事。 可一旦动了真情……那可不好办……这万一传到了在皇家别庄修养的太皇太后那里……可怎生是好! 秦天华稍稍想想就立马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他转头瞥了身边的魏公公一眼,低着头的魏公公还在出神,想必和他的想法差不离。 沈筠棠被摄政王轻轻放下地之后,失了那紧箍一样的束缚,终于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忍住想要揉胸口的冲动,可胸口那一阵阵刺痛还是不断传来,让她脸色越发的苍白,她不敢看摄政王的表情,只是勉强挤出个笑容,“没……没事,就是殿下方才太用力了,微臣体弱,一时没经住。” 沈筠棠不说话不知道,话音一出口既然没控制住带着微抖的颤音,显然实情并不是像她说的这般简单。 她定然有事瞒着,不愿告诉摄政王。 摄政王深如寒潭的眸子落在沈筠棠身上,那双深目中忧心关切又恨铁不成钢。 沈筠棠低着头白着脸根本就不敢与那两道视线对视。 摄政王攥了攥拳头,话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小侯爷,你与本王说的可都是真的?” 沈筠棠冷汗更甚,朝着摄政王拱手行礼,“微臣惶恐,不敢有任何欺瞒殿下。” “好个小侯爷,你还真是好样的!” 没等沈筠棠反应过来,她眼前一花,只觉得身体腾空,等反应过来,她就坐在了刚刚停在长廊旁的马车里。 冬日里,白日短,这时外面天色已经擦黑,马车内越发的昏暗,想要看清东西,更是要费些心力。 沈筠棠直到坐到了马车里还懵着,等看到了就坐在自己身边的摄政王才回神。 原来刚刚她是直接被他卷到了马车里…… 沈筠棠也顾不得胸口的疼痛,每次与这阎王单独相处,总是她吃亏,摄政王还没说话,她就已经紧张的心狂跳起来。 她嗓子微哑,“殿……殿下,时候不早了,微臣要回府了,殿下日理万机,微臣不能再耽误殿下时间了。” 影绰绰的黑暗里,沈筠棠看不清坐在一旁的摄政王表情,等了会儿,只听到了一声嗤笑,这笑声让她情不自禁跟着一抖。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再说些什么,突然摄政王将她揽到怀中,大掌开始随意在她身上摸索起来。 沈筠棠:! 沈筠棠内心一阵慌乱,她虽然扮相外表看来与少年无异,可毕竟是女子,如果真的上手,很容易能区分她与男子的不一样来。 况且自己身下还有个假东西……穿着衣服看不出来,真要上手摸…… 沈筠棠只能大力挣扎起来,她脸涨的通红,胸口的一波波疼痛都顾不及了,双手双脚都用力推拒。 可摄政王那力气又岂是沈筠棠一个女子能轻易挣脱开的。 他那放肆的大手正摸到沈筠棠的大腿,还有往内里的趋势,沈筠棠脑子“嗡”的一声,小手就朝摄政王的脸甩了上去。 “啪!” 安静的傍晚,这声脆响传的格外的远,也震动了马车外的一群人。 秦天华悚然一惊,瞪大眼睛盯着放下的马车帘,恨不得要将车帘瞪出个洞来。 刚刚那声是巴掌声儿吧! 这到底是谁打的谁! 马车里只有殿下和小侯爷……总……总不能是小侯爷打的殿下吧! 想到这,秦天华浑身哆嗦了一下,打殿下,那这小侯爷是有多大的狗胆! 他们殿下那强势霸道的性子,会真让人打?他不罚人就已经不错了。 肯定不是这样,肯定是他想多了。 秦天华甩了甩头,赶紧将沈筠棠打主子巴掌的画面从脑海中驱离。 可是又一想到瘦弱的小侯爷苍白着脸大睁着盈盈水目被摄政王打了一巴掌,他不由觉得殿下实在是残忍狠毒了些。 那小侯爷还没成年呢!身世有凄惨,瘦瘦小小的,哪里真能受得了他们精壮魁伟的殿下一巴掌,那不得嘴角流血,头发晕,去了半条命啊! 总之,这事儿不管是谁打谁,秦天华都觉得自己无法直视。 所以,马车里应该不是谁被打了巴掌吧?可能是不小心碰到哪儿发出的声音呢? 一定是这样的! 魏公公站在旁边,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向秦天华。 完了,还送他一个冷笑。 秦天华不服气的回了他一个瞪眼。 马车里就没那么轻松了。 摄政王停了动作,沈筠棠惊恐地瞪大眼看着旁边的摄政王殿下。 此时,她打了摄政王脸颊的右手手心还热热的,像是在提醒着她刚刚做出的大逆不道的事。 她方才居然情急之下给了摄政王响亮的一巴掌! 将男人整张脸都打偏了,可见这用力之大,恐怕她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打完,摄政王落在她身上乱碰的大手也停了下来,这一巴掌确实是奏效了,可是她接下来要怎么收场? 沈筠棠心中欲哭无泪……小脸是越发苍白,像是一张透明的纸一样。 第一百一十五章:慌得一批 摄政王本就浓黑的凤目这一刻越发的黑沉,像是两汪幽潭,只要人陷进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目光不离沈筠棠的面容,在他的注视下,沈筠棠的一张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摄政王抬手摸了把挨打的左颊,虽然他身强体壮、皮糙肉厚,可一张脸却偏白,此时,左颊热辣辣的,可见这小儿用的力气倒是不小! 呵!这是有十分力气用了十一分吧! 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活动活动了后槽牙,摄政王才觉得脸上好些。 他从小就受宠,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所以非常自尊自强,从他记事起,还没有人这般打过他的脸!就连深居简出的太皇太后都没有过。 今日,他可是被这小儿破了先河了。 他吃了这么大的亏,可不能白吃! 这小儿如今这般胆大包天,没一个让她难忘的教训她是不会记住的! 摄政王在沈筠棠惊恐的视线下往前凑了凑,抬起了右手,他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当真像是从地狱里刚出来玉面阎王。 沈筠棠被他微小的动作惊地眼睛都瞪大了。 一双桃花目因为惊吓瞪地溜圆。 从她明白她打了摄政王一巴掌,还是相当响亮的一巴掌开始,她就知道这阎王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只是没有想到,报复来的这样快,还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方式! 想想她刚刚那一巴掌,再想想摄政王马上要落到自己脸上的这一巴掌。 她就算是使出浑身的力气,也不过是让摄政王的脸颊红上一小块而已,可摄政王比她高了一个头,身强力壮、功夫高强,还是军武出生。 据传,他当初在军中掌军时,还曾亲自带着亲卫杀入敌营,万军之中直取敌方将领头颅! 他这一巴掌要真落在自己脸上,恐怕自己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沈筠棠这一刻慌得一批。 一瞬间,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清晰无比:一定不能让摄政王这一巴掌落在自己脸上! 沈筠棠思绪像是一团浆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脑中闪过无数阻止摄政王的办法都立刻被她否决。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以她自己的能力根本阻挡不了。 就在这一刻,沈筠棠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被搭错了,一道灵光闪过,随后沈筠棠不管不顾就往前一撞,双手抱住摄政王强壮的身体,柔软的唇贴上了那两瓣凉凉的薄唇…… 她闭着眼睛,压根不敢睁开,怕看到摄政王嫌弃恼怒的表情。 磬香的唇在薄唇上用力压了压,沈筠棠心都激动的要跳出来。 睿智果决的摄政王都没想到沈筠棠会来这一初! 抬起要上前将小儿禁锢到怀中的右手都愣在半空,等嘴角尝到醉人的温甜才顿了顿落下,轻轻放在了沈筠棠的后背上。 过了片刻,小家伙还在他的唇瓣上无措地摩挲了两下。 笨拙的想加深这个吻。 这小儿难得主动,还给了他偌大的惊喜,他又怎么能不满足她! 等到这小家伙不知所措地想离开,摄政王大掌在她后背一按,由被动转主动,擒住她温软的唇瓣…… 这次节奏完全由摄政王掌控。 沈筠棠在摄政王回吻她的时候惊愕地瞪大眼,可下一秒她就吓的把眼睛给闭上了,并且也没有心思再想别的,想挣扎,可很快想到这个吻明明就是她自己送上门的,这会儿再躲避是不是太虚伪了点。 一个长吻结束,沈筠棠几乎浑身酸软到脱力,要不是摄政王牢牢地将她固定在自己怀中,她恐怕都要控制不住倒向一边。 这还是沈筠棠第一次主动。 摄政王心里美的冒泡,早将前一刻被沈筠棠打了一巴掌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了。 若不是这小儿太过害羞,今天也确实将她吓着了,他定要抓着她再来上几遍,刚刚的感觉太美好,简直让他回味无穷。 摄政王腾出一只手刮了刮沈筠棠微红的鼻尖,出口的声音还带着未平息的低哑,“小侯爷还挺机灵,这次本王就饶过你,下次若是还这样,就算你讨好本王都没用了。” 沈筠棠明显能感觉到面前阎王的怒气已经消散了,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了一回,此时她还有些发懵,没回过神来,听到摄政王说话,也没仔细分辨他说了什么,只懵懵地点点头。 摄政王见她少了平时那份机灵和聪慧,一副呆呆的模样,像是一只被吓狠了的小白兔子又有些心疼。 他抬起大掌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交代道:“好了,下次可别这么无礼,可不是谁都像本王这般宽容的。今日也不早了,本王让人送你回府,过几日,你再来瑞王府,本王还有好东西给你。”说完食指还点了点沈筠棠眉心,而后才撩开车帘,跳下马车。 等昏暗的马车内只剩下了沈筠棠一个人,她又愣了好几秒才彻底回神。 沈筠棠用力晃了晃脑袋,简直不敢相信刚刚那个温柔体贴的男人是摄政王! 他居然还放柔声音提点交代她做事,她以前从未见他这样过,哪次不是强逼她还凶神恶煞的。 沈筠棠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密冷汗,浑身一软靠在车壁上,抬头望着黑乎乎的车顶。 今天只是进宫大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好些她都来不及消化。 马车外面自是比马车里面亮堂的多,毕竟太阳刚落山不久,夜色刚腾起。 摄政王从马车上跳下来,周围一圈守着的人立马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秦天华立在稍偏的位置,偷偷用余光瞅了主子的脸一眼。 只瞅了这么一眼,他就石化了。 主子左脸上居然有几条红红的印子,有……有些像是手指印……还小小的……有些像是那小侯爷的手…… 摄政王威武的人设瞬间在秦天华的心中崩塌。 等到主子的眼光扫过来,秦天华立马恭敬的低头。 努力忍着自己心中的真实情绪,死死憋着,千万不能让主子看出来一点,不然一顿罚肯定是少不了的。 主子目光犀利,他们的想法可是一丁点儿都瞒不过他…… 可这次,摄政王目光只是瞥了他一眼,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秒就离开了,并且嘴角还带着一丝他们平日里甚少看到的笑意。 等摄政王离开,秦天华像是一个石柱一样立在原地。 刚刚是不是他眼花,主子明明看穿了他的想法,却像是没看到一样放过了他,还顶着红手印一脸傻笑的离开了…… 瞬间,摄政王在他心中威武形象轰然坍塌。 第一百一十六章:送小侯爷回府 回过神,秦天华朝着主子离开的方向就要追上去,却被魏公公一把拉住胳膊。 “哎,老魏,你拉着我干什么,殿下都离开了,我可是殿下的贴身侍卫,要是殿下在我不在的时候出什么事,你能担待的起嘛!” 魏公公冷笑一声,“秦将军,你刚刚没听到殿下吩咐?殿下让你送那位回府!”说完,魏公公下巴朝着马车的方向点了点,不言而喻,摄政王让秦天华送的人就是沈筠棠。 秦天华因为魏公公的话愣住了,手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我亲自送?” 魏公公看白痴一样瞥了他一眼,随后也不再管他,而是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于是这处长廊只剩下秦天华和自己的几位下属,以及不远处那辆摄政王让准备的马车。 秦天华走到一位下属身边,“你说,刚刚殿下是这么吩咐的吗?” 下属一脸苦相,“将军,魏公公说的没错,殿下离开前确实是让您亲自将小侯爷安全送回到府邸。” 秦天华:…… 得了,他知道了,要么殿下已经开始不重视他了,都不需要他贴身保护了,要么,那小侯爷变得比他还重要了。 想想,不管是哪一样,他好像都很吃亏! 主子怎么能这样,他秦天华可是追随了他十几年的好兄弟! 好了,现在连姓魏的老东西都看不起他了! 秦天华耷拉着脑袋,生无可恋,像是一只被主子抛弃的大狗。 愣了几秒钟,他还是认命地走到了马车边。 他心情不好,脸色也不好,刚要将怒火发到马车里的沈筠棠身上,旁边下属一看不对,立马用手肘捣了他一下。 下属压低声音道:“将军,你见殿下对谁这样过?殿下既然这么重视小侯爷,那把这差事交给咱们,是对将军的信任!” 下属这么一说,秦天华彻底被点醒。 对啊,照顾好小侯爷,殿下只会更器重他。 沈筠棠这会儿不是一根草,而是易碎的珠光宝器,他必须严密的保护好才行! 秦天华见之前殿下用来抱沈筠棠的披风还在下属怀里,朝着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连忙将披风双手奉上。 秦天华拿着披风在马车外轻声道:“小侯爷,可方便掀开车帘?” 沈筠棠这会儿心还“噗通噗通”跳,虽然靠在车壁上休息,可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车外的动静。 直到摄政王离开,她高高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会儿秦天华与她说话,她已经能保持镇定了。 整了整仪容,伸出一只纤细的小手掀开车帘,她嗓音还是一贯的微哑,“秦将军有何事?” 秦天华恭敬又客气的将手中纯白的狐狸毛披风递到沈筠棠面前,“小侯爷,天寒地冻,车内没有风炉,主子让我将这件披风给小侯爷御寒。” 沈筠棠目光触及到秦天华手中的雪白披风,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手指瑟缩了一下。 这件柔顺的狐狸毛披风正是不久前摄政王披在她身上的那件。 一看到这件披风,沈筠棠脑中就回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 于是心里对这披风也有了抵触。 秦天华见这小侯爷磨磨唧唧的,他本就是个粗人,又是个急性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这件披风塞到了沈筠棠双臂。 “天色不早了,我这就带人送小侯爷回府。” 沈筠棠一听可以回侯府,而不是去那该死的瑞王府,也顾不得手中披风对自己的影响,抱着披风,放下车帘,轻声道:“那就有劳秦将军了。” “不劳烦不劳烦,这是殿下吩咐的任务,小侯爷若是要谢,等下一次当面谢殿下就行。” 马车内的沈筠棠:…… 还当面谢摄政王?她巴不得永远不再和摄政王见面。 秦天华亲自驾车,自己的七八位衷心下属护卫在马车两边,还有御书房的两位小公公跟随着。 离开了宫中御书房的地界儿,长寿就被人带到了马车旁边,他焦急道:“主子,您没事吧!” 听到马车里主子的声音,长寿终于放了心,沈筠棠被魏公公从乾清宫请走的时候,他就被人单独带走了,直到现在才见到自己的主子。 周围还有许多陌生人,长寿也不敢再问别的,默默地跟在马车后。 皇宫虽大,但是有车马,出宫的时间并不长,出了宫门,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永兴侯府。 刚到府邸,守门的小厮就奔进府里汇报了。 穆修己虽然不能直接将沈筠棠从御书房带走,但是他出宫后,派人来了侯府,将沈筠棠在宫中的情况告诉老夫人。 老夫人知道后立即有了决断。 老人家本想着若是今晚子时沈筠棠还不能从宫中出来,就请人去大将军府让国夫人出马。 穆修己的人离开后,老夫人在府中一直忧心忡忡,为了等沈筠棠从宫中回来,她晚饭都没心思吃。 这会儿听到通报声,竟亲自领了人到外院看望。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长寿立即上前一步扶着沈筠棠下了马车。 跳下马车,沈筠棠朝着黑洞洞的马车里瞥了一眼。 那件雪白的狐狸毛披风被她故意留在了马车里,她才不想将这件披风带回住处,天天看着槽心。 长寿扶她下车的时候低声在主子耳边道:“侯爷,老夫人担心你,亲自到了府门前迎接。” 听到祖母亲自来迎接,沈筠棠哪里还顾得秦天华这些人,快步入了府去安祖母的心了。 送人回来的秦天华一行见沈筠棠将他们撂下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沈筠棠离开时候将她的常随长寿拦下。 等沈筠棠安抚好老夫人和几位被惊动的姐妹,又留在了福寿堂用了晚膳,回到啸风居的时候已是一个半时辰后。 紧绷着心弦还不觉得,一旦回了完全是自己的地方,放松下来,就觉得浑身都难受的紧。 不但胸口一阵阵紧勒的疼痛传来,浑身也都没劲酸软,尤其是双膝,像被凉水浇过的一样,反正身上就没有哪一处是舒服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白狐裘 沈筠棠浑身虚浮地进了正厅,白梅和咏春正等着,见到了主子,立即迎了上去。 “侯爷!” 白梅一把扶着沈筠棠,见她脸色很差,担忧道:“侯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见到了自己人,沈筠棠也没有撑着的必要。 她虚弱地点点头,“我这会儿浑身都难受,先扶我进去躺会儿。” 主子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说出自己的不适,白梅咏春都吓了一跳,两人合力将沈筠棠半抱着挪到了里间。 等躺到柔软拔步床上时,沈筠棠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今天一天经历的事不少,情绪又大起大落,就算是身体康健也不一定能扛得住,更不用说她这半虚的身子了。 昏昏沉沉、睡睡醒醒了一夜,次日,天大亮,沈筠棠才困难地睁开眼,醒了过来。 眼一睁开,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白梅。 她一动,靠在床边的白梅也跟着醒了过来。 她伸手摸了把沈筠棠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松了口气,用旁边早准备的帕子给主子拭了拭额头的虚汗。 沈筠棠张了张嘴,这才发现自己不但声音比平时更加低哑,还嗓子干疼。 她困难的开口,“白梅,我这是怎么了?” 白梅叹口气,给沈筠棠掖了掖被角,“侯爷昨夜回来就发高烧了,直到下半夜才慢慢退下去,您把奴婢们都急坏了,要是今晨还不好,奴婢就要去请老夫人了。” 沈筠棠感受了下,自己现在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身上易容、束缚都被去了,应是白梅咏春帮的忙,这会儿烧退下去,虽然还没什么力气,全身却轻松很多,比昨晚刚回来时不知好多少,肚子空空,也有了饥饿感。 “莫要去打搅祖母了,给我弄些清淡的吃食来,我有些饿了。” 白梅笑了,“侯爷放心,奴婢们见您无事,就没让人去告知老夫人那边。方才咏春已经去小厨房做早膳了,她最是了解侯爷口味,端来的定然都是侯爷喜欢吃的。 沈筠棠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她这会儿还没恢复过来,挥手让白梅赶紧去休息,这两姐妹为了照顾她肯定一夜都没睡。 白梅应了一声,却是没走。 沈筠棠微微侧了侧身子,想换个姿势。 手一动,却碰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她吓了一跳,缩回手,视线转过去,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毛绒绒的动物,而是一件雪白毛皮的披风。 不是摄政王昨晚让她带回来的那件还有哪件! 沈筠棠眉头立即蹙了起来,“白梅,这披风怎么在这里?” 白梅回头一看,只见雪白的狐狸毛披风原本好好的盖在主子身上,这会儿被随意扔到了床里侧,随意团到了一起。 白梅顺手就将披风掖了过来,重新盖在了沈筠棠身上。 “侯爷,这披风不是您带回来了吗?奴婢见它质地好做工好又暖和,正巧能给您高热的时候给身体保暖,这才取了过来,怎么了?” 沈筠棠神情游移,昨晚,她明明特意将这件披风留在了马车上…… “我没拿这件披风。” 听主子这么一说,白梅解释道:“侯爷,这披风是长寿拿回来交给奴婢的。他说是宫里赐的披风。” 白梅将披风一拿到手,摸到这上好的布料和做工,还有连皇亲贵胄都难见到纯白狐狸毛,就知道长寿的话不假,也只有宫里才能做出这般好的狐裘披风来,而且恰合适侯爷的尺寸。 她也听了长寿说主子去宫里见了小皇帝,恐怕这披风正是小皇帝赐的。 白梅就好好将这件狐裘披风收了起来。 沈筠棠立马反应过来白梅话里的意思。 不管是长寿还是白梅,都被秦天华骗了! 这个狡猾的人!到底是摄政王的手下,上梁不正下梁歪,蛇鼠一窝! 他把东西交到长寿的手里时,故意说的宫里,她今日又去见了小皇帝,估计谁都会以为这东西是小皇帝赐的,绝对不会联想到摄政王的身上。 秦天华只有这么说,长寿才会二话不说接了东西,否则了解侯府与摄政王之间恩怨的长寿是不会随便接秦天华给的东西的。 沈筠棠愤愤无语,小皇帝都穷成那样了,哪里还有什么能力赐给她价值千万金的极品狐裘! 也只有那个揽尽天才财的摄政王才这么奢靡! 沈筠棠瞥了一眼放在床沿不远处的火盆,手朝着披风伸了过去,一把攥紧披风,就要扔进火盆里烧掉。 可顿了顿,还是忍住了…… 这白狐裘披风昂贵无比,万一她的作为被那阎王知道了,让她赔偿,她压根没这么多银子赔,还是哪日将披风还给他。 沈筠棠放开披风,又被这毫无杂色的狐裘晃的心烦。 “白梅,把这披风放柜子里。”省得她看到就火大。 白梅也不知道主子心中所想,还当这白狐裘珍贵,不好随意拿出来奢用。 她抱起狐裘轻手轻脚将它特意放在一个空柜子中,为了狐裘受损,还在柜子里先垫了其他柔软的布料。 沈筠棠瞧着白梅的动作,忍着没说话,却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白梅放好狐裘后,屁颠颠地跑过来笑道:“侯爷,放好了,奴婢放的仔细,绝对不会受到一分损坏,一根白狐毛都不会少的,您放心!” 瞧着白梅亮晶晶的眼睛,沈筠棠只能违心地扯了扯嘴角夸赞,“白梅做事越来越仔细了。” 白梅被主子夸的喜滋滋的。 这时咏春正好提着食盒进来。 她见妹妹在侯爷身边傻笑着有些无语,走到床边行了礼,“侯爷,您别理这傻子,现在好些了没?” 面对贴身伺候的白梅咏春,沈筠棠是整个身心都放松的,她笑了笑,“没大碍了,多亏了有你们照顾。” 咏春将食盒递给白梅,自己拿了迎枕塞到沈筠棠后背,让她舒服地靠在床头。 “侯爷饿了吧,是就在床上吃,还是起来在桌上吃?” “扶我起来吧,老躺着骨头都软了,一会儿我还有些信件公文要看,也不能赖床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新鲜菜蔬 沈筠棠这么一说,咏春开始服侍沈筠棠起床,白梅就搬了小几放在房内长榻上,然后将食盒里菜肴一样样端出来放好。 沈筠棠的卧室里烧了地龙,又摆了炭火,并不冷,她套了件厚大氅洗漱后就朝着长榻边走去。 还没在长榻边坐下,沈筠棠就愣住了,脸也跟着沉了下来。 白梅见主子脸色不对,急道:“侯爷,怎么了,可是这菜有什么不对?” 沈筠棠揉了揉额头,点着小几上的几道菜,“这些菜蔬是哪里来的。” 小几上放的菜不多,只有四五盘,每盘菜差不多两个人的分量。 只是那菜式里突然多了许多绿色,是在这个寒冷冬日根本就尝不到的。 比如那道清淡爽口的清炒菠菜,那道淡雅清甜的百合芹菜炒虾仁……凛冽冬日里,除非皇宫,皇亲国戚能吃到的蔬菜也不过就是地窖里储存的大白菜和萝卜,那还必须从秋日好好保存,否则,连大白菜都吃不上一口。 现在这些冬日里难得一见的菜蔬居然出现在侯府的餐桌上…… 原来主子是想问这个,白梅松了口气,边帮主子布菜边解释,“是昨晚长寿送过来的,和那件白狐裘一起,说都是宫里头赐给侯爷的。新鲜的菜蔬一共一菜篮子,奴婢想着侯爷一个人吃不完,叫人送了一半到老夫人那里。冬日里,这菜蔬就是为了吃它的新鲜,所以奴婢姐妹给侯爷多做了几道菜。” 又是借口的宫里…… 哪里是什么宫里!分明就是摄政王那个阎王! 现在皇宫中,除了摄政王那,还有哪里能吃到新鲜的蔬菜,御膳房都成了摄政王私人厨房了! 不过这阎王不但送贵重的白狐裘,还送稀少的菜蔬,他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昨日在宫里,沈筠棠记得她明明是惹了那阎王不快的,难道那阎王做这些有什么别的阴谋。 沈筠棠被咏春扶到小几旁边坐下,她看着满小几的佳肴,本应该都是最合她口味的菜,现在看来却有些难以下咽。 一想到这些蔬菜是摄政王叫人送来的,她就害怕里面是不是早就被下了毒,吃上一口就会中毒归西…… 咏春将筷子递给她,嘱咐道:“侯爷尝尝这道百合芹菜炒虾仁,口味清淡又润肠养胃。” 沈筠棠强迫着自己拿起筷子夹了根芹菜放进口中。 她口味清淡,加上又吃不了大的荤腥,过了秋入冬之后在吃食上就没多少满意的,导致吃的越来越少,身体自然也恢复的慢。 昨日瞧了府上早膳,更是连碰一碰的想法都没有,后来空腹就出门了,直到在御书房吃了摄政王叫人特意准备的一桌菜,这才满足的吃的肚儿圆圆。 也是在那个时候,沈筠棠才反应过来平日里自己是为什么吃不下饭了,菜蔬少啊,老吃不上蔬菜,在现代生活习惯了的沈筠棠能吃得下才怪了。 虽然沈筠棠瞧着桌上的蔬菜有些膈应,但是真吃到嘴里,到没那么排斥了。 几个月都没吃上这些蔬菜,猛然吃到,喜悦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她虽胆憷又不满摄政王,但这些蔬菜又和她没仇,蔬菜的保鲜期短,若是她不吃,过几日就蔫吧了,不是浪费? 在没有蔬菜吃的时候,浪费蔬菜简直就是可耻! 于是,吃了几筷子菜之后,沈筠棠高兴的将摄政王命人送来的蔬菜和摄政王这个人彻底分离。 有了新鲜蔬菜,确实吃饭香了许多。 在旁边布菜的咏春和白梅瞧着沈筠棠胃口好了也放了心,高兴的给她布菜。 吃着吃着,沈筠棠脑中突然一个灵光闪过。 既然大燕冬日里没有新鲜菜蔬,那她有了玻璃的配方,完全可以做玻璃房种植新鲜蔬菜啊! 如果这方法成了,永兴侯府还愁兴家的银子吗? 想到这,沈筠棠眼睛一亮,忙迅速吃了两口,让咏春白梅将饭菜撤了,然后寻长寿和管家聂叔来书房,有要事商量。 虽然不知道主子这么突然找人是做什么,但两姐妹一向是唯主子命是从,连忙去办了。 一刻钟后,沈筠棠就在小书房里见到了长寿和外院的老管家聂叔。 侯爷每次急着寻他们都有要事,两人丝毫不敢耽搁放下手中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沈筠棠端坐在桌案后,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你们坐下,我慢慢与你们说。” 两人都是侯府老人,尤其长寿还是沈筠棠的常随,比老管家更了解主子,他扶着聂叔先坐下,自己又再旁边椅子坐好,“侯爷寻我们是否是有要事?” 沈筠棠嘴角扬了扬,“你们可知道冬日里皇宫中的菜蔬是如何栽种的?” 沈筠棠刚出口的一句话就将一老一少两个人给问住了。 长寿和聂叔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摇头。 皇家冬日里栽种蔬菜的方法怎么可能泄露给百姓,如今各色配方都是师传徒,从无有教无类的说法,就算是学做包子都要拜师学艺,更不用说冬季里种植蔬菜这样神奇的方法了。 目前这奇术也只有皇家掌控,而且是皇室嫡系,就连皇亲国戚们都不知晓,只偶尔能在冬日进宫品尝到鲜嫩的菜蔬罢了,就这样的机会都是极少的。 要是普通百姓在凛冬里都能吃上蔬菜,那哪里还能算是皇家特权? 沈筠棠听到这个回答,不但没有奇怪,反而还一副在意料之中的表情,将长寿和聂叔看的一头雾水。 “侯爷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聂叔好奇问道。 “因为咱们要靠这个挣钱。”沈筠棠开门见山。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是将长寿和聂叔给震惊到了。 当初沈筠棠说她有制作琉璃方子的时候他们都没这么震惊。 寒冷冬季里能种上蔬菜,打破皇家特权,这不仅仅是一笔暴利的买卖,做好了还关系到百姓生计,琉璃与它一比,那就不值一提了。 两人紧张的喉咙都干哑了。 “侯爷说的可是真的?”长寿和聂叔一同问出声。 沈筠棠笑道:“你们侯爷我何时与你们说过玩笑话。先别急,你们先回答我几个问题,皇家的新鲜菜蔬是不是从燕京周围的几个皇庄运出来的?” 两人不约而同点头,这点倒不是秘密,毕竟皇家运送入宫的货物又不会遮遮掩掩,时间一长,只要是有些门道都能知道些许。 “那你们先去让人打听打听,宫里的菜蔬是从哪几个皇庄运进去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温泉庄子 两人忙点头,合计了一下,长寿迅速跑了出去。 一刻钟长寿就带着消息回了啸风居的小书房。 “侯爷,打听到了,是承德皇庄和卧龙别院。”长寿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喘,但是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沈筠棠默念着这两个皇庄的名字,嘴角一扬,“你们说说这两个皇庄有什么共通之处。” 共通?聂叔摸了摸半长的胡须,想了想道:“都是摄政王旗下的庄子,而且都在京郊附近?” 沈筠棠摇摇头。 长寿气还没喘匀,就抢答,“两处皇庄都是江南风格的建筑,以前都借给过鸿胪寺接待他国使臣。” 看来长寿出去这么一会儿,倒是打听了不少消息,他以为这皇庄之所以有冬日种植菜蔬的法子是他国给的秘方。 聂叔听了长寿的话跟着点点头,显然也同意长寿的说法。 沈筠棠还是摇头。 聂叔长寿见侯爷这样,更好奇了。 “侯爷,你别与我们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寿先忍不住了。 沈筠棠点了点面前书桌上的燕京地图,“你们看,这两处庄子是不是都有温泉?” 长寿与聂叔都住在燕京中好些年了,尤其是聂叔,从父辈开始就是侯府世仆,对燕京的事情很了解。 两人虽然都没去过皇庄,但皇庄的事却没有少听。 尤其是这两处皇庄还都有温泉。 燕京位于大燕偏北部,冬日气温低,于是寒冬里泡温泉就成了京中权贵最喜做的事之一。 只是燕京虽大,温泉却少。 皇家占了燕京周边最好的几个温泉地,建造了庄子,其中就有承德皇庄和卧龙别院。 不过最出名的温泉庄子却不是这两处皇庄,而是邵阳公主夫家开的留景别苑。 皇庄不对外开放,冬日里,权贵富贾想要在燕京泡温泉,这留景别苑就是首选。 所以留景别苑的名声一年比一年大,也让邵阳公主赚了个盆满钵满。 长寿和聂叔都点头,两处庄子不但有温泉,小道消息,还是燕京最好的两处温泉。 与这两处皇庄相比,留景别苑的温泉可差的远了。 可是这冬季新鲜菜蔬与温泉有什么关系? 沈筠棠瞧见两人脸上的疑惑,表情保持着一丝神秘,伸手将面前刚刚写好的一张纸递给他们,“你们看看这个。” 聂叔连忙双手将沈筠棠递的纸接住,这事儿他们经历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小到铁皮炉子,大到琉璃方子,现在又是这冬日种植蔬菜的法子,他们小侯爷虽然年轻,但总是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现在只要是从小侯爷手里出来的方子,已经成为了侯府的第一等机密! 正是因为这样,聂叔和长寿才这般珍而重之! 一老一少见到了这等好东西,也没个尊老爱幼,拿了写满字的纸张就站在旁边凑着头一起看了起来。 沈筠棠写的字不多,也就一张纸,她形容的浅显易懂,就算是略识得字的人也能一看就懂。 其实法子很简单,主要是想要引导人朝这方面想太难了,这才导致几乎无人知晓。 长寿首先看完,他惊诧地抬起头看着沈筠棠,“侯爷,您说皇家冬日里的菜蔬都是温泉培养出来的?” “也可以这么说。蔬菜生长需要适宜的温度和营养,温泉附近土壤的温度几乎一直能保持在春夏交际时的温度,自然也能种植出菜蔬来。” 聂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纸张开始认真听主子解释了。 他生活经验丰富,比长寿多吃了几十年盐,比长寿更沉得住气。 “侯爷是希望咱们先试试,在保持温度差不多的时候,种一些菜蔬?” 沈筠棠笑着颔首,聂叔虽然年纪大,但是却能举一反三。 “可是咱们侯府名下没有温泉庄子,侯爷是打算置办一座?”长寿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 沈筠棠用手点了点他,“你觉得咱们侯府能置办得起温泉庄子?” 一座温泉山庄可不是燕京闹市区的几个铺面,没个几十万银两压根就拿不下。 燕京权贵众多,除了摄政王和邵阳公主,还有哪位有温泉庄子的? 这温泉庄子有市无价,就算永兴侯府有这个财力,也买不着。 若是燕京遍地是温泉,沈筠棠首先担心的恐怕不是温泉山庄买不买得着,而是要担忧他们是不是生活在火山口附近了…… 而且就算买到了温泉庄子,那点温泉附近的地热也种不了多少蔬菜啊,到时恐怕单单提供给侯府都不够呢! 长寿这段时日跟着主子,帮主子办了不少事儿,自然也是开了大眼界的。 当下也知晓这温泉庄子的市价,闻言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侯爷,那我们要如何做?”聂叔好奇问道,他已经完全被侯爷调动了好奇心。 他家里小孙女今年刚刚两岁,冬日里缺了菜蔬,上火难受,天天哭闹,又不肯吃大夫开的苦药,要是能冬日里种蔬菜,让小孙女吃的高兴,不生病,长的白白嫩嫩,他就心满意足了。 沈筠棠这时又将另外一张纸递给两人,“找些能信任的人,你们先照着这上面写的做,过一旬瞧瞧情况。” 两人现在都是老手了,接了沈筠棠的吩咐,眼睛都是晶亮,等看了纸张上的内容,长寿没忍住惊呼一声,“侯爷,这琉璃还能这般用?可若是被人偷了如何是好?” 沈筠棠的法子其实也简单,就是做玻璃花房。有了这个东西,还怕有蔬菜在冬天种不出来?到时候想吃什么季节的蔬菜都没问题!别说是反季蔬菜了,就是冬日里想看荷花都没什么不可以。 第一百二十章:留景别苑 “你们先找合适地方尝试,至于旁的暂时不用管。”沈筠棠没多解释,只是这么吩咐。 反正他们掌握着琉璃的制作方式,琉璃在他们这几乎是无本的,更不用担心银两的问题。 而且琉璃的方子和作坊已经交给了摄政王,凭借他的势力,恐怕用不了多久琉璃在大燕就不会是只有权贵才能用的起的奢侈品了,到时不用说权贵,就是普通富户百姓都能换上透明的窗玻璃。 那时,琉璃的价格大概比窗户纸贵不了多少,自然不用担心有人会偷。 长寿和聂叔连忙答应下来,又在沈筠棠面前保证一定将这事做好。 两人午饭都顾不得吃,就找个书房去细细商量具体事宜了。 等聂叔和长寿离开,沈筠棠就独自在小书房处理事务。 到了午时,白梅进来叫她吃午膳,发现她还伏在案前,这些天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些肉,这几天不知道怎么折腾的,又瘦了下去,从侧面看,脸颊瘦的都有些凹了。 “侯爷,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白梅走过去站在她身边轻轻提醒。 沈筠棠“啊?”了一声,这才抬头看了看时辰,见果然已经近午时了,不知不觉,时间过的竟然这么快。她瞥了一眼桌案旁边,那厚厚一叠公文和账册还都没看呢! “再等会儿,等我手头这册看完。”沈筠棠敷衍道。 白梅轻叹口气,“侯爷,咏春说您身子不能过于劳累。” 听白梅这么一说,沈筠棠顿时觉得自己胸口隐隐作痛起来,这不碰都痛的感觉就是从昨日摄政王用力勒她后才出现的。 沈筠棠在心中将摄政王诅咒了千百遍,最后听了白梅的话放下手头的公务,起身去厅堂用膳。 用了午膳,咏春服侍着沈筠棠换了衣裳,换衣时,看到主子胸口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立时皱了眉,为了以防万一,在沈筠棠午睡的时候又给她号了脉。 半个时辰后沈筠棠午睡醒来,一直守在床边的咏春才道:“侯爷,这几日若是无事,去泡泡温泉吧。” 温泉本就对身体有滋养疏通作用,尤其是沈筠棠这样常年用过药的身体,经脉堵塞,更是需要疏通和按摩,在冬日寒冷时,泡了温泉再配合一套有效的全身按摩是最有用的。 沈筠棠可不是原主那一根筋固执的,她明白健康对自己的重要性。咏春是从小跟着老太医学过医理的,比一般的御医都要厉害,想要康健,她的意见是最行之有效。 再过一旬她就要去御史台任职,到时时间定然很紧,既然咏春提议了,沈筠棠也想趁着这个时候去泡泡温泉疗养一下。 如今永兴侯府也不拮据,那留景别苑也能去得。 恰逢深冬,以前永兴侯府清贫度日,就连老夫人都没去过燕京城的温泉庄子享受,更不用提侯府里的其他人了。 这次她既然需要去温泉庄子修养,那就带上老夫人和姐妹们,让大家也一起放松放松,等身子好些了,她也好集中精力去对付摄政王那阎王。 沈筠棠很快就答应下来,商量好了去留景别苑的时间后,沈筠棠亲自去福寿堂通知了老夫人,随后由葛嬷嬷带着大丫鬟去告知了侯府中的姐妹。 老夫人没想到沈筠棠会想到去泡温泉这法子,还想着大家,心怀甚慰。 她也多年没泡过温泉,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家中老小去放松一把,几个姑娘都还没见过温泉,恰好带着她们去见识见识。 说走就走,去留景别苑的时间就定在了次日。 留景别苑虽然昂贵,一到了冬日就成了抢手货,但永兴侯府毕竟是有丹书铁劵的侯府,比那些富贾商家有地位的多,只要有银子,想要提前一天预约两个温泉池子还是能办到的。 留景别苑之行很快就定了下来。 整个侯府处于一种欢腾的气氛当中,尤其是几个小姐。 往日聚会,侯府小姐们总是能听到同龄千金讲述冬日里的留景别苑风景之美以及留景别苑的温泉有多么让人享受。 每当谈到这个话题,她们总是丝毫都插不进去,有时还会被嘲讽和排挤。 侯府家教严格,又清贫,姐妹们还以为她们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去留景别苑了,可没想到机会来的如此之快。 这次不但是侯府的几位嫡小姐,就连韩姨娘和五小姐都被带上了,已经出嫁的大小姐沈心雯被邀请回府,待到明日会一起去留景别苑。 瑞王府的外院大书房,一个黑影在书房内一闪,等再定睛就能发现摄政王身边多了个高大的黑衣男人。 秦丑将一张纸条递给主子,“殿下,侯府的消息。” 摄政王瞥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接过纸条,迅速展开。 纸条上的字乃蝇头小楷,字虽小,却很清晰,一张纸条的字,摄政王很快看完。 看完后,他将纸条随手丢在旁边的火盆里,火舌一扬,就将那张小小的纸条吞噬。 傍晚的书房有些昏暗,书房内还未点起烛火,火盆火焰扬起的时候恰好照亮了摄政王轮廓分明的脸庞,那一双深目明明灭灭,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他嘴角突然斜斜翘起,“留景别苑,可不如本王的卧龙别院,哼!” 皇宫内的乾清宫冷寒似铁,像是被北极的冰川侵袭过一样,到了夜晚,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更是阴森可怖。 乾清宫后殿的小书房,虽然白日里阳光洒地,好似温暖似春,可到了晚上,温度却并不比乾清宫正殿高多少。 窗边一盏昏黄油灯摇摇曳曳,从外面看犹如鬼影,那即将成年的小皇帝却笔直坐在案头,神情如松翻阅着书册。 小皇帝在书房里坐了多久,高公公就在身旁陪了多久。 他年纪大了,关节又有**病,处在这样阴冷的环境中,穿的再多,浑身也情不自禁地打颤。 他牙齿“咯咯咯”地抖了两下,手脚早已冷的没有知觉了。 小皇帝突然回头看向他,“可要弄个火盆来?” 高公公连忙摇头拒绝,“不用,奴才一把老骨头了,不用浪费。” 小皇帝又转回了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放心吧,高成,这样的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是,老奴一直都盼着呢!” 灯火突然剧烈摇曳了一下,小皇帝猛然抬头,看向窗口的目光雪亮,“来了?” 不久,一个纸条被人从窗外塞进来。 小皇帝打开纸条,口中低声喃喃,“留景别苑,摄政王,永兴侯……看来,朕要对不住小侯爷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茗居 翌日一早,永兴侯府阖府出发去往燕京郊外的留景别苑。 从燕京到留景别苑大约一个时辰的路程,老夫人带着二小姐三小姐一辆马车,四小姐与归家的大小姐沈心雯一辆,韩姨娘带着五小姐沈香一辆,按道理沈筠棠应该骑马护卫在家人马车旁边,但是她身体不适,也乘了马车,白梅和咏春就在马车内伺候。 等到留景别苑,已近午时。 留景别苑招待官家子弟有一套专门服务的程序,要比招待普通宾客高一个等级不止,不得不说,邵阳公主的夫家不愧是巨商世家,经营理念要比普通商户先进许多。 永兴侯府因为聚宝阁拍卖琉璃那件事最近在燕京名声大起,尤其是在高官皇亲当中。 那日拍卖会,邵阳公主亲自去了,还没拍到自己看中的东西,转头这永兴侯府的小侯爷就要来她的留景别苑泡温泉,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侯府来的主子只有沈筠棠一位男宾,所以进了留景别苑后就被分到了两处院落。 老夫人带着侯府女眷去了南边的落霞院,这院子算是留景别苑里最大的温泉院子,其中分布着好几个温泉池,够侯府女眷用的了。 而沈筠棠被带到了西边的茗居,西北边的院子都用来招待男宾,因沈筠棠只有一人,所住的院子不大,但进了茗居后,院内布置处处雅致,有一种特殊的田园自然之美,怪不得属于留景别苑里的上品院。 茗居内安静恬然,加上院外颇有野趣的茅草亭和石桌石台,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顿时让人整个都放松下来。 沈筠棠披着深蓝色的斗篷,瞧着茗居周围,满意道:“留景别苑这招牌名不虚传。”跟在身后白梅咏春也连连点头。 “侯爷,我们进去看看吧。”白梅期待道。 沈筠棠一笑,领着两个丫鬟推开柴门进了院内。 穿过前院和正厅,进入到后院,入眼就是一架葡萄藤,让人惊讶的不是这葡萄藤是多么有趣好看,而是在这寒冬腊月,葡萄藤居然还是青的,一片片鲜绿的叶子层层叠叠攀附在葡萄架上,生动鲜活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上去嗅一嗅、摸一摸,确定一下真假,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葡萄藤。 咏春已经迫不及待去做了,她手指轻轻捏了捏那翠色葡萄叶,然后惊讶道:“侯爷,这葡萄藤居然是真的!怎么可能,这时候其他地方的葡萄藤叶子早就落光了。” 沈筠棠一边领着她们往里走,一边道:“这里有温泉就有地热,植物能在冬日保持鲜绿很正常。” 白梅看了咏春一眼,轻声问姐姐,“姐,侯爷说的地热是什么?” 咏春摇摇头。 两姐妹现在已经习惯了,自从主子性格变化之后,像是一下子开了窍,就连平日里说的话,她们有时候也都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两人知道,侯爷知道的比她们多得多,时间一长,两人也不追根究底,反正一切都听主子的就对了。 沈筠棠转头瞧两人一脸疑惑的样子,好笑地摇摇头后继续往前走。 前面是一处小小的荷塘,荷塘上有一座木质小桥,小桥所用的木材已经微微发灰,桥梁上都被磨平了一层,可见这木桥时日不短了,更给这小院增添一分时光之美。 小小荷塘里荷叶青青,随着冷风摇曳,居然没有枯萎的,不远处有几只荷叶中间有一只荷花害羞地伸了出来,粉红微露,含羞带怯的准备开放。 荷塘里雾气蒸腾,放眼一看,仿若仙境。 若是人站在那荷塘木桥上,远远一看与仙人无差。 这幸好不是在现代,否则这里恐怕要成为知名的网红打卡拍照点。 沈筠棠一看这情致,就知道她低估了这个院落,外面看,或许是个野趣的院落,走进一看,却为人间仙境。 这应当是留景别苑里最顶尖的院落之一了。 沈筠棠在现代什么场景没见过,那些电影里未来世界科技特效,银河宇宙都有,这点景色还惊艳不了她,可白梅和咏春就不一样。 两人平日里在沈筠棠身边的时候性格沉稳,可到了这一刻,也情不自禁露出天真。 咏春惊讶道:“侯爷,这里居然还有荷花!” 荷花可只有在燕京盛夏的时候才能看见! 沈筠棠由着两人在院子里四处转着,自己先一步进到了内院。 内院布置简单干净,这时沈筠棠终于看到了茗居的温泉浴池。 浴池不大,约莫只有二十平方左右,一半露天一半在室内。 室内部分廊沿上吊着两层隔离,一层是雪白的纱幔,一层是古朴的竹帘,若是不想露天,放下竹帘就好,若想观看室外朦胧暖日,可只放下层叠的纱幔。 汤池旁还有正常的冷水池和热水池,都是供给宾客沐浴用的,池边乃净室,作更衣之用,净室旁是卧房,泡累了可以直接在卧室休憩。 卧室里温暖如春,又不干燥,冬日里穿着单薄舒适的里衣在榻上憩上一个时辰,闻着淡淡檀香,仿若神仙过的日子。 沈筠棠走到温泉池边弯腰伸手在池里撩了一捧水,池水温热,带着淡淡并不刺鼻的硫磺味,混着室内雅致磬香,让人浑身都松弛下来。 温泉氤氲,沈筠棠一看就知这温泉不错,留景别苑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上许多。 白梅咏春惊叹过茗居的布局和新奇之后,很快就收拾好兴奋的心情开始整理带来的衣物。 这次她们要在留景别苑待上整整两日,所以带的东西不少。 咏春正在卧房里整理,白梅拎着一个偌大的食盒到了正厅浴池旁的桌边。 沈筠棠正站在厅中书架旁翻阅着书架上放置的几本杂书。 见白梅将食盒放在桌上,奇怪道:“我不记得我们带了食盒来?” 白梅行了一礼,“侯爷,这是留景别苑里的管家方才带着丫鬟送来的,说是邵阳公主亲自嘱托让送来给侯爷您的,只是一些小小心意,希望侯爷能够笑纳。管家还交代,邵阳公主给您准备了不止这一份好礼,后面还有一份大的,敬请您继续期待。” 第一百二十二章:邵阳公主的目的 沈筠棠朝着白梅扬了扬手,白梅立即会意的上前一步小心将食盒打开。 食盒分了好几层,最上面一层是点心,点心有三小碟,每一碟虽然只有三块,但造型各异,精致非常,轻嗅一下,还有淡淡玫瑰花香。 白梅惊讶,“侯爷,这是华芳斋的点心!” 燕京华芳斋,平头百姓几乎都人人知晓。 这家店是专门做点心的,老板是前朝有名的御厨传人,他们铺子的点心最普通的都要卖三两银子,更不用说礼盒装的了。 这小小一盒玫瑰糕恐怕没有二十两银子拿不下。 将食盒第一层放在一旁,第二层也露出了真面目,一只精巧的檀香色竹篮,竹篮中是清新淡雅的干花,旁边是一只巴掌大的白瓷小瓶,扁扁的。 白梅轻轻将白瓷小瓶打开,瞧见了里面的东西后,皱了皱眉头,凑到鼻尖嗅了嗅,才有些吃惊道:“侯爷,这是虎峰茶。” 虎峰茶与龙井齐名,但却不是贡茶,所以市面上要多出许多,不过正因为品质保证,又供不应求,所以价格昂贵,小小一白瓷瓶,价格上百两。 再加上一旁放置的上等泡澡的干花,这一层的价值大约在一百二十两左右。 白梅开第三层的时候手都颤了。 很快第三层就展露在沈筠棠面前。 一壶酒香扑鼻的陈酿,几只碧玉杯剔透璀璨的躺在宝蓝色绸缎当中,一看这玉质就不是凡品。 沈筠棠这种不懂酒的闻着这沁人酒香都明白这酒定然不俗,更不用说旁边的极品玉质酒杯。 白梅站在一旁呆呆看着这一桌的东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侯爷,这一食盒恐怕少说要三千两银子……您说,这邵阳公主是什么意思?” 他们侯府来留景别苑泡温泉拢共才花了两千两不到,还不够抵这一食盒的,不是说邵阳公主爱钱,她这么与他们侯府赔本做生意又是为了什么。 沈筠棠伸手触了触玉酒杯,嘴角微微扬起,随后朝着白梅腰间点了点,“就是这个意思。” 白梅低头朝自己腰间看去,只见她腰上戴着一只琉璃坠子,五彩丝绦坠在下面,趁着那颗琉璃坠子更加璀璨透亮,尤其是在阳光下,相当吸睛。 主子这么一说,白梅眼睛亮起来,“奴婢知晓了,邵阳公主上次拍卖会失利,这次遇到咱们侯府来泡温泉,所以故意要与侯爷您交好,好在您这里得到琉璃首饰!” 沈筠棠笑着点点她。 白梅高兴,可看到这一桌东西都犯了愁,“侯爷,那这些东西我们收下吗?” 沈筠棠在桌边坐下,“东西既然送来了,现在是退不回去的,你收好,先放一边吧。” 别人送来的东西,而且还是不怎么熟悉的邵阳公主,就算东西再好,她也不敢随便使用。 “是,侯爷。”白梅迅速将打开的食盒收捡好,放到了一旁。 咏春将行李收拾好后,有与一道来的护卫首领陈绍交接了一番。 茗居里有小厨房,厨房内放着新鲜的食材,除了没有鲜绿的菜蔬外,旁的一应俱全。 沈筠棠进了院子后只带了咏春和白梅,所以一应吃食也是两个大丫鬟操持。 白梅和咏春都是能干的,尤其是白梅,厨艺相当好,用不了半个时辰,三菜一汤就做好了。 主仆三人用了午膳,陈绍那边茗居附近已经巡察完,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巡察完后,陈绍就守在了茗居前院。 陈绍做事一向细心,沈筠棠很信任他。 既然没有了危险,沈筠棠也能放心沐浴了。 上午就来了茗居,沈筠棠已经馋了这温泉许久了。 饭后小憩了会儿,她沐了身,就在咏春的搀扶下,下了温泉池子。 露天的一半放下了纱帘,既不遮光,又能遮挡视线,还能让室内通风,靠在温热的池壁上,享受半透明的天光,当真是极度的享受。 怪不得那些达官贵胄一无事,就想来泡温泉。 白梅给主子端了点心和果露放在一旁,泡到口干舌燥时,吃上一点再喝上一口清甜果露,当真是浑身通泰。 咏春正在净手,准备一会儿给主子按摩按摩。 温泉陪上按摩是最好的舒经活络的方式之一,尤其是沈筠棠胸口周围的穴位,更是需要勤按。 热气氤氲中,沈筠棠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如果要是能有表情表达她现在心情的话,那一定是那个捂着脸又哭又笑的表情。 这是真的平! 一马平川……如果她不确定现在的身体生理构造是女性的话,她都要以为自己是男的了。 就现在的上身来看,自己这样真的与男的没多少区别…… 这几天,除了胸口开始时不时抽痛之外,也只有微微微微凸起,那些稍微胖一些的男子,size恐怕都要比她大…… 转身的咏春看到主子的视线笑起来,“侯爷,放心,幸好您药停的及时,您胸前是能恢复的,只要按照奴婢说的方法做,一两年就能如常了,若是日后有了孩儿,也完全无碍。” 听咏春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沈筠棠好笑地朝她翻个白眼。 沈筠棠瞧着贴身伺候的两个大丫鬟这会儿身上的衣衫都被雾气熏腾的半湿了,有些心疼。 这个时候可不是春夏,湿了衣裳也不没事,只要等干了就好。 虽然这温泉室内温度不低,但是湿了衣服后湿气蒸发也会让人发冷,时间一长,可是要受了风寒的。 “你们两别忙活了,洗洗进来一起泡吧。”沈筠棠道。 咏春白梅显然不知道自己两姐妹还能得到这样的恩典。 两人愣了愣,咏春朝着沈筠棠行了一礼,率先开口,“侯爷,奴婢们是丫鬟,怎么能和您一个浴池,您快些泡吧,奴婢帮您按按。” 白梅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红红的在一旁点头。 沈筠棠转头看了两人一眼,眉头蹙了蹙,不耐烦道:“你们还说是我的丫鬟,那本侯吩咐的事还不照做,磨磨蹭蹭的,小心我厌烦了将你们姐妹两换掉。” 听了主子这般“强硬”的话,咏春白梅“破涕为笑”,“奴婢生是侯爷的人,死是侯爷的鬼,这便去换了轻薄的衣裳来陪侯爷沐浴。” 沈筠棠嘴角抽了抽,朝着两姐妹翻了个白眼,“那你们快去,迟了可是要挨本侯罚的!” 白梅咏春捂嘴一笑,迅速跑着去了净房。 温泉周围只剩下沈筠棠一人,她享受的靠在浴巾上,闭起双目,往身上撩着微烫的温泉水。 突然,角落响起了一个微小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三章:两个美人 沈筠棠浑身一怔,立即抽过旁边的布巾将自己身体挡住,她凝神细听,又警惕地往周围看了一圈,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一点儿异样。 原来是虚惊一场,沈筠棠这才重重出了口气,放松身体重新靠着池壁,顺手将身上盖着的布巾扔到了一旁。 她这女扮男装的身份实在是不便,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谁发现。 刚刚那个突然传出的声音应该是附近小动物发出来的,附近她专门命陈绍带着两个护卫检查过,不会有什么问题。 之前来的路上他们看见了只肥肥的橘猫,刚刚有可能是那个小家伙捣的乱。 身体整个被温暖的温泉水裹着,舒服地让人想要睡觉。 闭眼享受了半柱香的时间,茗居再没有任何异常,这下沈筠棠就更放心了。 又泡了会儿,咏春和白梅回来了。 两人穿着轻薄的里衣端着点心进了温泉池。 这还是姐妹两第一次泡温泉,两人脸上的高兴和愉悦压都压不住。 “侯爷,这温泉水真舒服!”白梅惊喜地将温泉水往自己的身上撩。 沉稳的咏春眼中也异彩连连。 不过姐妹两在享受的同时不忘主子。 一刻钟后,咏春就来帮沈筠棠按摩,一旁的白梅不时给侯爷喂一杯果露,送一块点心什么的。 咏春按摩的手法很地道,配和温泉,舒服的沈筠棠都叫唤出声了。 沈筠棠只管闭着眼享受就可以了,怪不得古代的男人都想三妻四妾,这样的齐人之福谁不喜欢,要她真是个男人,她就将咏春白梅两姐妹给收了。 与茗居只一墙之隔的另外一边。 两个身材婀娜的妙龄女子正贴着墙边站着。 两人对面还立着一位中年微胖男子。 男子一身灰色衣衫,不是别人,正是留景别苑的二管家。 这位灰衣管家对着面前两名妙龄女子狠狠瞪了一眼,随后压低声音怒道:“你们差点坏了主子的大事!若是真的弄砸了,你们两条贱命都赔不起!” 两个女子被这灰衣管家训斥的瑟瑟发抖,她们一高一矮,但都身材窈窕,一位面庞旖旎艳丽,犹如盛放牡丹,一位清秀可人,犹如雪白玉兰,一高挑丰满,一纤瘦小巧,各有韵致,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何况这两位美人还都穿着清凉,浑身的雪白肌肤都能看的影影绰绰。 只见两个女子脚边一只巴掌大的盆景倾倒,碎瓷肥土一地。 这就是刚刚发出声音的来源。 高个的女子楚楚可怜地颤颤道:“管家,求你饶奴婢姐妹一回,奴婢姐妹定然办好这次差事,绝不令主人失望。” 那灰衣管家脸色本还凶神恶煞,可见这女子这般模样,又凄又美,却硬不下心来。 最后只能挥手算了了事。 幸好那永兴侯没太多疑,一会儿也需要这两个女人。 也幸好这两个女人是主子安排给那小侯爷的,否则自己还不一定真能忍得住……倒时候家里的母老虎可不会绕过他…… 主子说的没错,永兴侯虽然年纪小,却也爱美人。 看那瘦弱身板,来泡温泉还要带上两个漂亮丫鬟贴身伺候。 他们在这听了好一会儿,虽看不见墙内景象,但听那音儿,那小侯爷恐怕都享受不止一回了,只是苦了那两个小丫鬟了,要伺候这般不知节制的主儿。 算了,他一个替主子办事的哪里用想那么多,事情办好就成。 他应该庆幸这小侯爷爱美色,瞧身旁这两个极品女人,定然能一把抓住这小侯爷的心,让他将这两个美人宠上天。 第一百二十四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管家朝两个美人招招手,而后压低声音道:“一会儿我会偷偷将暗门打开,你们悄悄潜入到永兴侯的温泉池中,剩下的不用我教你们,你们应该都知道。” 两个美人连忙应下,神情我见犹怜,叫这灰衣管家极为满意,真不愧是主人叫人从小就开始培养的“瘦马”。 这边两位美人心情忐忑,他们站在墙后,只能听到对面的声音,只知晓对面温泉池中的侯爷声音微哑,却不知容貌如何、年纪如何、人品如何。 不过不管怎样,这人的身份地位在这,好歹是位侯爷,这整个燕京城,能有侯爷爵位的却是不多,若是伺候好了,说不定还能当这人的妾侍,怎么说也比当个瘦马好上百倍。 这会儿,两位美人是铆足了劲儿,准备一会儿大展身手!怎么也不能输给侯爷的两个丫鬟! 在这三人不知道的暗处,有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眸,那双眼中带着锋锐和压抑的怒火,整张脸黑如锅底。 这是一处极为隐秘的夹层暗隔。非常狭窄,只能容得一人通过。 待在这处暗隔,不但能听到茗居温泉池发出的所有声音,还能窥探到与茗居一墙之隔的暗间情况。 那位灰衣管家都不知晓这处暗隔的存在,此时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天华就立在摄政王身后,刚刚茗居里的声音和暗间里的安排他全部听在耳中,当然也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偷偷抬头瞥了眼主子的侧脸,又立马低下头去。 他默默决定只要是主子没有吩咐的,他要一直这么低着头,刚刚主子那脸,简直黑的要滴下墨来……可见是气极了…… 秦天华现在特别鄙视秦丑那个家伙,这家伙今日偏要与他换班,原来是早预料到了这趟浑水,然后让他来顶缸…… 这小侯爷也是,做什么不好,偏要来泡温泉! 泡温泉也就算了,还偏偏要带着两个貌美如花的大丫鬟……哪个世家公子出门不带贴身常随带着漂亮丫鬟的…… 这不是明摆着叫殿下生气嘛!当真是孺子不可教! 秦天华也不乞求别的了,他现在只乞求殿下发怒的时候自己不要被波及就好。 灰衣管家将两个女子带到暗门边,给了她们一个眼神,随后轻轻将暗门打开,对着她们挥挥手。 秦天华站在后面看到这情形都开始急了,他忍不住低声提醒,“殿下,她们进去了,现在还不阻止吗?” 摄政王背着手回头瞥了眼秦天华,秦天华头一缩,连忙紧紧抿起嘴巴。 摄政王冷冷讽笑了一声,这声音仿佛到钻到人的骨头缝儿里,让人忍不住打颤。 这小儿总是这般无度,在他身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总是该让她吃些亏的,若是他现在就去帮了她,岂不是毫无用处? 他也正好借此机会试探一番那小儿,是否真的对美色感兴趣,还是只喜欢她身边的两个丫鬟。 摄政王薄薄的唇不知何时抿成了一条直线,让他看起来更加狠戾和凉薄。 沈筠棠趴在池壁,咏春正在给她按摩,突然,露天外的纱帘一动,传来了不太正常的水声。 沈筠棠眉心一蹙,转头朝着身后看去。 只见纱帘晃动后,被一只雪白纤细的手臂掀开,随后两个美人涉水而来,衣衫贴身,楚楚动人。 看到温泉池突然多出了两个几乎没穿什么衣服美人的沈筠棠:…… 下一刻,沈筠棠就立即移动了身体躲在了咏春身后,神情由温和变得冰冷起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沈筠棠微哑的声音冷彻威严。 咏春和白梅发现动静要稍晚上两秒,等反应过来后,不用沈筠棠动作,姐妹两就合力将主子挡在了身后。幸好这温泉池中撒了许多干花瓣,这会儿泡开了,漂浮在氤氲的温泉水中,起码水下的模样那两位中途突然出现的美人是看不到的。 那两位浑身湿漉漉的美人被沈筠棠的气势吓呆了两秒,可转念想到两人今次的目的,若是做不好主子布置的任务,恐怕结局惨淡,小命都可能不保,又立刻强打起勇气往沈筠棠的方向走了几步,同时放软了声音央求,“小侯爷,奴婢们是奉邵阳公主之命来伺候您的,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姐妹,留下奴婢们吧,奴婢和妹妹什么都会做,绝对不比您身边两个丫鬟差。” 说话的是高个儿的美人,说时还故意挺了挺胸口,展示自己的资本。 沈筠棠都要惊呆了,又气又怒。 原来邵阳公主所说的给自己的大礼,就是这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这对她来说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你们快走,我这里不需要你们!若是不听令,后果自负!”沈筠棠提高声音怒道。 这两位美人哪里肯走,前有狼后有虎,还不如赌一把这小侯爷。 她年轻,长的又好看,若是她们努力下,说不定她还会心软,比跟着旁人好太多太多。 沈筠棠这话一出口,两个美人不但不往后退,离开温泉池,还慢慢往前走。 沈筠棠哪里能让她们真的接近,她现在上身看起来没有太多破绽,可一旦水下被她们看到,一切都曝光了! 可这个时候喊陈绍和护卫进来,显然也不行! 一时间沈筠棠骑虎难下,只能给白梅和咏春使了个眼色,让她们掩护自己离开,等她安全离开,再叫陈绍进来摆平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这个时候,沈筠棠明白不能再与这两个女人纠缠,她们可以突然出现,说明这里根本不安全,其他人也有可能突然出现,还是走为上策。 咏春率先从池中跃起,抽了旁边的布巾往沈筠棠身上一披,布巾宽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随后,与白梅一起,将沈筠棠从池水中搀扶出来,立即护着她离开温泉池,去往里间寝室。 两个美人湿漉漉的朝着她跑来,“小侯爷,您若是走,请带奴婢们一起走!小侯爷!” 沈筠棠眉头紧紧蹙着,她脚步仓皇,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温泉池中挣扎的两个女人,突然一柄利剑从旁伸出,反射着刺眼的寒光,下一秒,一捧鲜红的血花绽放在温泉池当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梅苑客人 沈筠棠吓地瞪大眼睛,还来不及细看那突然出来杀人的人是谁,就被咏春白梅拖走,飞快进了寝室。 寝室内,咏春白梅迅速给主子穿好衣裳,拧干湿发,这才有空自己穿好衣裳。 等弄完后,约莫过了几分钟,主仆三人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沈筠棠理了理自己的宽袖,严肃吩咐道:“咏春,你快去叫陈绍带着人进来看是怎么回事,白梅你跟着我一起出去。” 咏春领命迅速离开,沈筠棠不能在寝室里耽搁太久,也带着白梅出去了。 茗居不远处的梅苑,有一护卫来报,蒋振川大马金刀坐在花厅中,端起面前的茶盏豪饮了一口,他刚从军营赶回将军府,就听说祖母带着妹妹来留景别苑修养,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护卫。 祖母和妹妹都在这梅苑内,他刚到还没一炷香的时间,这会儿正渴着,也顾不着礼节,端起温度适宜的茶水就一口闷了,一杯还不够,足足饮了三杯才看看解了渴。 护卫恭敬行了一礼,蒋振川放下茶盏看向他,“何事?” 那护卫是他贴身亲卫,没有要紧的事不会这么急着他寻他。 “回将军,永兴侯也在留景别苑。” 听到沈筠棠的消息,蒋振川眼睛一亮,他直起身,急忙问道:“可查了小侯爷在哪个园子?” “就在梅苑旁边的茗居,侯府老夫人带着小姐们在另外的园子里。” 看来这茗居中只有阿棠一人! 听到这个消息,蒋振川更高兴了。梅苑中有祖母和妹妹,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可阿棠那边就他一个男人,他可以过去与她一起泡温泉喝酒,岂不快哉? 他在军营训练了些时日,好些天没洗澡,现在正感觉浑身不适。 这么一想,蒋振川更是迫不及待了。 他站起身,亲卫递了披风,他快步走出花厅,对来汇报的护卫道:“快带我去茗居。” 茗居离梅苑不远,很快就到了。 到茗居院门口的时候,就见陈绍抱剑站在门边,旁边还有几名护卫在不时巡逻。 陈绍见过蒋振川,看到他来,行了一礼道:“蒋将军怎么在这里?” 蒋振川笑道:“我刚从西大营回来,府中说祖母和妹妹在留景别苑,我便赶了过来,刚到听闻小侯爷在茗居,就顺道来见见小侯爷。” 毕竟是永兴侯府世交之家,陈绍也不知该不该拦,于是只能先将蒋振川请进去,然后他进内院通报。 突然来访确实突兀,虽然他迫切想要见到沈筠棠,但陈绍的做法也无错处。 陈绍刚走出前院厅堂,突然听到后院有奇怪的响动,他悚然一惊,哪里还顾得上蒋振川,直接提剑朝着后院飞奔而去。 蒋振川武艺高强,五感自然不比陈绍弱多少,也听到了刚才的响动。 他脸色一肃,带着护卫一起,也跟着去了后院。 穿过荷塘上的木桥,陈绍率先一步进了厅内,厅内温泉池的烟雾袅袅,陈绍一把掀开隔着厅堂的纱帘,就看到温泉池中横陈着两具女人的尸体,他陡然一惊! 第一百二十六章:与女子无异 踉跄着走过去跳进温泉池将两具尸体翻过来查看,发现不是咏春白梅,而是两个陌生女人,高高提起的心才放下了些。 蒋振川没落后陈绍两步,紧跟着就进来了。 当看到温泉池的情形,他眉头紧紧蹙起。 陈绍听到动静,回头告诉他,“死的是两个不认识的女人。” “你快去叫人过来,我来找阿棠。”蒋振川冷静吩咐道。 陈绍怔了瞬间,立即跳出温泉池去外院寻人。 蒋振川仔细听了听,发现温泉池附近没什么动静,他估莫着沈筠棠应该没出事,要么是暂时躲藏起来,要么是逃离了这里。 顺着温泉池走了一圈,发现对面池边放着把剑,剑刃上还滴着鲜血。 他捡起剑翻看。 剑上的血还没干,显然是有人刚扔下不久,根据那两个女人后背的伤痕,这柄剑恐怕就是用来杀她们的。 蒋振川拿着带血的剑准备当做线索稍后再侦查,他走到净室旁,准备查看里面情况,这时旁边寝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他猛地转身,藏好自己,拎着沾血的剑做起防备动作。 等看到推开的门里走出的是沈筠棠和她的贴身丫鬟白梅后,他重重松了口气。 蒋振川连忙从暗处跳出去,惊喜道:“阿棠,你没事?” 沈筠棠原本带着白梅小心翼翼推开寝室的门,准备接机行事的,可谁想刚推开门,见到的不是坏人,而是熟悉的蒋振川! 沈筠棠一时也是欣喜不已,她快步走到蒋振川身边,“蒋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说话时,沈筠棠这才注意到他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剑,一时间恍然,“蒋大哥,是你帮我将这两个目的不纯的女人杀了?” 听到沈筠棠这么说,蒋振川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中拿着的沾血长剑让她误会了。 等不及解释,他率先关注到了沈筠棠的话,顷刻,浓眉紧拧,“阿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个女人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你会说她们目的不纯?” 他不回答,沈筠棠便直接默认了。 沈筠棠简单给蒋振川解释了一下,这个时候陈绍也带着人赶了过来,见主子安然无恙这才放了心。 陈绍刚要命人收拾温泉池里的尸体,找留景别苑的人讨个说法,外面护卫急急来报,说是摄政王到了。 沈筠棠:……这个阎王什么时候也来留景别苑了,他放着两个顶级的温泉山庄不去,偏要和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挤留景别苑? 沈筠棠咬了咬牙,如果可以,她真想立马将这个阎王撵走或者拒之门外,可惜都不行。 护卫刚报过,一身玄衣的摄政王就带着亲卫进了茗居内,到了沈筠棠面前。 秦天华手中还扭着个中年微胖的灰衣男人。 沈筠棠和蒋振川同时给摄政王行礼。 摄政王一双眼睛幽深幽深,看不到底,他背着一只手,居高临下看着沈筠棠。 应是从温泉池中起的着急,此时,这小儿只来得及换上得体衣衫,及腰的长长半干的黑发却散着,随意披散在肩后,一弯腰,秀发就会撒落几缕到身前,她弯着腰,看不到她的喉结,就这么盯着,居然与女子也无二样。 第一百二十七章:皇家温泉(1) 摄政王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浑身一僵,他立即驱除掉脑中这种不切实际的臆测。 可是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因为脑海中闪现的泡影想法变得更坏了。 摄政王的视线从沈筠棠身上移开,落到了旁边的蒋振川身上,随后又停留在他拿的滴血长剑上,刹那,剑眉紧紧锁紧,这个蒋振川什么时候来了这里? 他在心中冷哼了声,若是蒋振川敢冒领了他做的事,那么今日可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起来吧。”摄政王语气淡淡,看不出喜怒。 沈筠棠直起身与蒋振川一同站在了一旁。 摄政王朝着秦天华使了个眼色,秦天华手一用力,那个被他抓住的灰衣中年男人就被他甩到了沈筠棠身前。 沈筠棠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蒋振川对秦天华粗鲁的动作报以愤怒的眼神,他连忙后退两步护住沈筠棠。 这落在摄政王眼里,和钉子扎在他心尖差不多。 那灰衣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安排两位美人的留景别苑的灰衣管家。 这灰衣管家鸡贼的很,将两位美人放进去后,听到一点微小响动就从暗道跑了。 摄政王将那两个女人杀了后迅速离开,就是为了追这个逃跑的灰衣管家。 灰衣管家原还不知道抓他的人是谁,现在知道这人身份,胆子都被吓破了,方才在心中早已想好的各种辩解理由和逃脱方法已毫无用处,心里只剩下绝望。 他浑身抖地和筛糠一样,伏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 沈筠棠抬头飞快看了摄政王一眼,这才有些迟疑的问,“殿下,这……这是谁?” 摄政王冷着脸,声音却没有丝毫起伏,“小侯爷如此好奇,为何不亲自审问一番?” 沈筠棠被摄政王一噎,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同时也满肚子疑惑。 这阎王是在外面吃了枪子吗?脾气这么差,她也没惹他啊! 沈筠棠正要亲自问一问这灰衣中年男人,蒋振川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沈筠棠的面前,他给了沈筠棠一个安抚的眼神,“阿棠,你不会功夫,站在后面就好,我来审问这人。” 这人能由摄政王和秦天华亲自抓来,定然身手不差,像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最好还是离的远一点,否则不小心被这人拿下来了,添乱的反而是她自己。 沈筠棠听话的往后退了一步,由蒋振川来。 摄政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表情越发的森冷。 蒋振川紧盯着灰衣中年男人,严肃讯问:“你是谁,主子又是谁,目的是什么!如果你说的话句句属实,我们饶你一命,否则不但你自己受苦,还要牵累你的家人!” 灰衣男子被蒋振川说的浑身一抖,可等蒋振川问完,他仍然像个木头人一样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摄政王注意力都落在一旁的沈筠棠身上,根本就没注意灰衣人,还是秦天华警觉,他迅速上前一步,掰正灰衣管家的身体。 这么一个动作,会议管家居然直直朝着旁边倒去。 等到他露出正脸,厅中所有人才看到这会议管家鼻子和嘴角流出的血迹…… 秦天华蹙着眉,“殿下,这人自杀了,刚咽的气。” 蒋振川也连忙上前查看。 沈筠棠这个时候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虽然穿越到大燕后见过大事小事不少,可看到人当着自己的面服毒还是第一次,难免不太适应。 摄政王视线朝着灰衣管家的尸体瞥了一眼,镇定的冷声吩咐,“查查看他服的是什么毒,毒药藏在哪里。” 秦天华领命迅速探察,很快就找到了灰衣管家藏毒的地方,在他的牙齿当中,咬破后片刻就会致命,毒药倒不是稀有的毒药,只要是抓药的铺子都能买到,除了这些,这灰衣管家身上找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 秦天华将查看到的线索当着沈筠棠和蒋振川的面回复给了摄政王。 “你派人将他和那两个女人的尸体送到邵阳公主面前。”摄政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秦天华领命迅速让手下去做了。 这尸体和灰衣管家被抬走,瞬间茗居后院的厅内只剩下摄政王蒋振川和沈筠棠。 沈筠棠顿时觉得后脊背凉凉的,忍不住在心中责怪自己,她怎么就没忍住,跑这留景别苑泡温泉,现在出了一堆事,烂摊子都不好收。 三人站的不远,却没人说话,气氛越来越僵,不远处温泉池的氤氲热气都驱散不走越聚越多的尴尬僵硬。 最后还是沈筠棠最先扛不住,这地儿毕竟是她租的温泉院子,她算是半个主人,两人今天到这来也多半是为了关心她。 “殿下,蒋大哥,既然这事儿已经交给邵阳公主解决了,那我们就一起去前院歇歇吧,等等看邵阳公主那边怎么回应。再说,这死了人,我们再在这里待着也不吉利。” “对,我们去前院。”蒋振川立即同意,估计只要是沈筠棠提出的建议,他就不会拒绝。 摄政王冷冷瞥了两人一眼,一言未发,却率先一步朝着厅外走去,意思明显不过,显然也是不想在这个晦气的地方待了。 沈筠棠连忙吩咐白梅带着人先去前院准备茶水点心。 不管如何,摄政王和蒋振川都需要好好招待,不能失了礼数,尤其是蒋振川,要不是他及时赶来,让那两个女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那麻烦可就大了。 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但那两个女人死了,是对永兴侯府对她都是最好的,谁也不能保证那个时候她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 只有死人的嘴巴是不会说话的。 很快,三人就到了茗居前院。 摄政王率先坐在了厅中的主位上,蒋振川与沈筠棠站在一旁,也不知这个时候坐好还是不坐好。 摄政王看到并排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顿觉碍眼无比,他讽声道:“小侯爷,这里你可是主人,难道还要让本王请你们坐下不成?” 沈筠棠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可面对这阎王的时候仍然要客客气气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皇家温泉(2) 她朝着摄政王行了一礼,“既然殿下如此说,微臣就不客气了,也给殿下与蒋大哥尽一尽地主之谊。” 沈筠棠先走到蒋振川身边,请他坐下,自己直接在蒋振川身旁坐了下来,随后又招呼白梅上茶和点心。 摄政王见她直接就坐在了蒋振川那,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放茶盏的小几,两人于他却隔了十万八千里!顿时深眸中像是被人抛进了一颗**,让他怒气翻腾。 这厅堂当中,桌椅那么多,两人关系就这般好,一定要坐在一起? 他左手边还有个空位,也不见沈筠棠在这里坐下,藏在宽袖下手情不自禁紧攥了起来。蒋振川笑起来那晃人的白牙更是刺眼无比。 白梅很快将茶和点心端了进来,先在摄政王身边放下,随后才将剩下的两份端到沈筠棠身旁。 白梅正想动手,沈筠棠将她拦了下来。 她站起身,朝着蒋振川真诚地抱了抱拳,蒋振川连忙起身拦住她行礼。 “阿棠,你这是做什么?” 沈筠棠感激的一笑,将茶盏举到蒋振川面前,亲自给他奉茶,“今天还要多谢蒋大哥帮忙,若是邵阳公主问起那两个女人的死因,一切都由侯府承担。” 那两个女人虽然目的不纯,但毕竟是两条人命,若是邵阳公主以此挑事,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蒋振川刚来燕京不久,还未站稳脚跟,他是国夫人过继的孙子,容易惹人非议,最好身上还是不要沾染这些官司的为好。 蒋振川忙接住沈筠棠奉来的茶盏,见她担忧自己,顿时心里熨帖。 不过,阿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温泉池里的两个女人并非他动手杀死的…… “阿棠,我们两家是世交,我比你长几岁,就是你的兄长,帮你是应该的,你哪里用得着与我这般客气。不过这次……” 啪! 一声茶盏砸在地砖上的声音,清脆又刺耳,碎瓷撒了一地。 这声茶盏落地的声音直接打断了蒋振川要说的话。 一厅堂的人同时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这才发现摔碎茶盏的人正是坐在上首的摄政王。 沈筠棠:…… 怎么又是这个阎王! 摔茶盏狂魔嘛!上次在聚宝阁这阎王就干过一回! 宽袖中,摄政王殿下的手攥的更紧,脸上带着寒霜,当大家看过去的时候,这位爷突然说了句话。 “那两个女人可不是蒋将军杀的。” 沈筠棠:…… 不是蒋振川杀的,难道还是这阎王杀的吗?当时是她亲眼看到蒋振川拿着滴血的长剑。沈筠棠在心中对着摄政王翻了个白眼,觉得摄政王这人一点都不地道。 蒋振川被摄政王一个摔茶盏的动作震地愣住了,等再听到他说的话,反应过来后连忙带着歉意否认。 “阿棠,那两个女人确实不是我杀的……我赶到茗居后院温泉池边,那两个女人已经死在了温泉池里。” 沈筠棠皱眉,她飞速看了眼摄政王又转头看向蒋振川,最后抿了抿唇,这才声音微哑的道:“不管如何,还是多谢蒋大哥能在这个时候赶来帮忙,小弟用这杯茶感谢不为过。” 看沈筠棠的眼神,摄政王就知道这小儿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恐怕她还以为是他故意逼迫蒋振川说假话,要将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 摄政王突然冷笑一声,“小侯爷可谢好了?谢好了就跟着本王走一趟吧!” 撂下这句话,摄政王朝着秦天华使了个眼色,就直接出了茗居前院的花厅,给沈筠棠和蒋振川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沈筠棠还没问为什么就被秦天华带着几名护卫给围了起来。 秦天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小侯爷,走吧!” 沈筠棠哪里想跟着摄政王的人离开,当然是能不去就不去,“殿下叫我去做什么?我这还有烂摊子要收拾呢,府上一家老小也都在留景别苑需要照顾,实在是不便,等我有空一定亲自登门拜访殿下,秦将军,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听沈筠棠这么说,秦将军脸瞬间就变得严肃起来,“小侯爷,殿下方才带来的人死在你这,这留景别苑又是邵阳公主的产业,于情于理,你也要到殿下面前,亲自给殿下一个说法吧!你也知道,咱们殿下这脾气不太好,若是让他不高兴了,到时候受罪的还是我们。” 沈筠棠听了这番话眉头都要拧成一个川字。蒋振川拦着她不让她去,可秦天华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沈筠棠也明白,今天就算她拒绝,这秦天华掳也要将她掳走,还不如她自己去,与秦天华也比较好商量。 “蒋大哥,没事的,我去一趟,麻烦你帮我照顾祖母和姐妹们。” 不一会儿,沈筠棠迫于无奈还是跟着秦天华离开了。 秦天华带着几名护卫走在沈筠棠身边,出了茗居,秦天华就恢复成了那副经常看到的嬉皮笑脸的样子。 他见沈筠棠冷着脸走在前面,快走两步与她并排。 “小侯爷,殿下也是生气,否则也不会这般摆脸色给你看,一会儿到了殿下面前,你认个错,这事儿也就结了。” 沈筠棠冷冷瞥了他一眼,这秦天华与他的主子就是一个鼻孔出气,压根就是一丘之貉。他的话要是能听,她也不用被摄政王的人带走了。 她这般表情,秦天华就知道这小侯爷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他急的抓耳挠腮的,只好又放缓了语气与沈筠棠解释。 “小侯爷,今日我一直跟在殿下身后,殿下担心你,这才让人跟着那个灰衣人,在茗居死了的灰衣中年男人是留景别苑的管家,那两个突然闯入你浴池的女人就是他安排的。他是受邵阳公主嘱托。邵阳公主夫家是我们大燕巨贾,身份复杂,最是容易藏匿叛党。那两个女人是殿下亲手杀的,后来的灰衣管家也是殿下亲手追回来的。小侯爷,你年纪还小,殿下怕你被邵阳公主的人挑唆。殿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侯爷好啊!” 秦天华“苦口婆心”,他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说干了。 这席话说完后,秦天华眼巴巴地盯着沈筠棠等着她的回复。 沈筠棠脸上表情不但没有松弛下来,反而眉头皱的更紧。 她突然转头定定看着秦天华,“我记得我们侯府可是摄政王殿下的眼中钉肉中刺,殿下什么时候变了想法,做事要处处为我考虑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皇家温泉(3) “而且摄政王殿下是怎么知道我今日在留景别苑?还正好在茗居?别和我说是巧合碰到的!” 沈筠棠越说越气愤,这阎王在她面前耍官威也就罢了,谁叫永兴侯府地位不显又以清廉治府。他居然还派人监视侯府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是这样,又如何解释摄政王突然出现在留景别苑的茗居? 秦天华本来只是好意想将沈筠棠不知道的事告诉她,让她了解殿下在背后为她做了多少事,让她知晓对殿下感恩。 可沈筠棠不但没有被感动,反而越发的生气了。 秦天华急躁地摸了摸后脑勺,“小侯爷,反正我言尽于此,我们殿下都是为了你好,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筠棠现在压根就不想理他,上梁不正下梁歪,阎王身边的小鬼又能有什么好人,都是一条船上的。她故意加快脚步,与秦天华搓开了距离。 出了茗居的院子,很快就走到了一行马车边。 秦天华将沈筠棠领到一辆马车旁,“小侯爷,这是您的马车。” 沈筠棠站在马车边朝着马车瞥了一眼,竖着耳朵听了听,见没听到马车里有任何动静,这才放心登上马车。 上了马车后,车帘就被人立即放了下来,而后马车微微摇晃,在路上急行起来。 出了留景别苑后,沈筠棠想掀开马车查看外面情况,却发现这辆马车的车窗设计特殊,可以在马车外反锁,所以直到马车停下,沈筠棠再也没见到马车外的情形。 这让她对摄政王更加憎恶愤怒。 秦天华的声音在马车旁响起,“小侯爷,到了,请下马车。” 紧接着就有人将马车车帘掀开,沈筠棠从马车里看去,只能看到站在马车旁的秦天华和几名护卫。 她迟疑了几秒,这才扶着车壁跳下了马车。 朝四周看了一圈,这里是一座大宅子的内院,至于到底是哪儿,以目前看到的根本分不清。 沈筠棠视线最后落在了秦天华身上,“秦将军,这是哪里?” 秦将军笑了笑,“小侯爷,这是殿下的地方,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不比留景别苑的茗居差。” 秦天华没有直接回复,沈筠棠就知道再问是问不出来了。 她不会功夫,周围又都是摄政王武功高强的亲卫,她一个人,插翅难逃,还不如暂时顺着秦天华,看他要带她做什么。 “那秦将军请带路吧!” 秦天华对着沈筠棠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领着她穿过一座院墙的圆拱门。 过了门洞后,是一片让人心醉的冬景。 不远处假山林立,假山之中种了寒梅,红的黄的粉的,竞相争艳,淡雅香气飘散在空气中,让人呼吸的时候都是满腔磬香。 远处长廊、青湖、湖心亭,仿若山水画,动静皆宜,一看就知是出自大家之手。 这么一对比,留景别苑的那种小格局立马就掉了一个档次…… 沈筠棠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定然是摄政王的某处别院,否则不会有这般无人欣赏的美景。 一路上,秦天华不时观察沈筠棠的表情,见她目中难掩惊艳,颇为得意道:“小侯爷,怎么样,这地方比那留景别苑可好了几倍吧!” 沈筠棠冷哼了一声,“民脂民膏堆砌而成,怎么能不好?” 她一句话将秦天华堵了个倒仰,翻了个白眼后,怎么也不愿意理沈筠棠了。这个小侯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一炷香后,秦天华将沈筠棠领到了一处种了许多竹子的院子,并将她请到了院中正房。 秦天华给她介绍,“小侯爷,这院内也有温泉,就在正房后,你在此等着殿下就行。” 说完他也不等沈筠棠说话,迅速离开,可能真的是被沈筠棠之前怼地生气了。 这间院子的正房里站着好几名伺候太监和侍女,这些人走路的声音都很小,瞧他们训练有素的模样,与宫中侍女也一般无二。 沈筠棠往正房后走,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硕大的温泉池。 池水氤氲,池中央还有一块平整暖石面,给人休憩之用,池壁都是汉白玉砌成,低调又奢华。比茗居的温泉池不知要好上多少。 果然这摄政王就是会享受。 这离留景别苑不远,又有这么好的温泉池,还是摄政王的地界儿,那不是承德皇庄,就是卧龙别院。 沈筠棠眼睛微微一眯,看着温泉池对面的那一丛形态各异的湘妃竹。 这摄政王将她拐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还真想与她一起泡温泉、把酒言欢不成? 正在她站在温泉池边出神的时候,两位温柔的侍女端着香胰子和寝衣走到了她的身边。 “侯爷,奴婢们服侍您沐浴。” 侍女说话声虽然温柔轻妙,但着实是将沈筠棠吓了一大跳。 她连忙往旁边躲了两步,“不用了,我今日已泡过温泉,我在这里等殿下就好,温泉泡多了也会伤身,两位姐姐,可否告知殿下在哪里。” 两名侍女听她这么说,也没有为难,而是将沈筠棠领到了温泉池旁的软榻上坐下,又给她旁边的小几上上了点心和甜酒,让她暂且在这里休息。 临走时,一位侍女恭敬道:“侯爷莫急,殿下就在附近,换个衣裳就来。” 沈筠棠谢了这侍女,口干,伸手就要端小几上的甜酒,自从上次喝了御书房的果酒后宿醉,她后头就多了个心眼,喝之前闻闻看有没有酒味。这端起来一闻,香味浓郁,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可浓郁的香味里却掺杂了淡淡酒味儿。 尽管有些渴馋,沈筠棠还是放下了这杯诱人的甜酒。 规规矩矩在软榻上坐好,等着那阎王来。 摄政王在暗隔里将沈筠棠刚刚防备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原本眼中刚刚融化的一点怒意,这个时候再次蓄积了起来。 不过一杯甜酒而已,这小儿居然这般防备! 他还未用今日的事兴师问罪呢! 摄政王甩了甩宽袖,眉眼都挂着寒霜。 他走到屏风后,对身侧不远处的魏公公冷冷道:“更衣!” 第一百三十章:玄色寝衣 魏公公一秒钟都不敢耽搁,迅速捧着两套寝衣就过来了。 他伺候了摄政王十多年,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 魏公公先将两套寝衣搭在屏风上,这才过来替主子脱下大氅。 屏风上搭着的两套寝衣一套玄色,一套烟青色。 等脱好衣裳,魏公公往屏风一撇,伸手就要拿那套烟青色寝衣。 这里虽然就有温泉,净房里也放着好几个炭盆,温暖如春,可毕竟还是冬日里,温泉是半敞开式的,有一小半还露天,这么就穿着单薄的寝衣过去,有可能会着凉。 于是贴心的魏公公就选了那套厚实保暖的烟青色宽大寝衣。 刚将那套寝衣取下来,正想往主子身上披,摄政王却抬手指向了那套玄色的。 摄政王面无表情道:“换那套。” 魏公公手一顿,连忙放下手中这套寝衣,去取了玄色的。 在伺候主子换衣裳的时候,魏公公就满肚子疑问。 殿下的衣食都是他亲自一手照料。 殿下就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颜色什么式样的衣裳都好看,不过殿下确实比较偏爱深色,尤其是玄色,所以他在给殿下做衣裳的时候也会特意去迎合殿下的喜好。 不过殿下衣食都不挑,每日里穿什么都是他来安排,他根据四季来给殿下搭配,殿下对自己衣服上面从来不发表他的看法。 对殿下来说,穿什么都差不多。 可刚刚殿下居然自己开口要求了! 还是在穿什么寝衣方面! 寝衣不过是为了睡觉或者洗澡前穿的,冬日里舒服保暖就行,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作用。 这明显还是那套烟青色比较好…… 魏公公心中虽然想了这么多,但面对主子很少发出的要求,聪明地保持了沉默,什么也没说,乖乖将玄色寝衣帮主子穿上,系好了腰带,套上了罩衫。 他伸手给主子身上外层的罩衫褶皱的地方抹平,笑着道:“殿下,好了。” 摄政王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这套玄色寝衣,没说什么,快步就出了屏风,离开了净房。 这主子步子一迈开,跟在身后不远处的魏公公抬头一看就惊住了。 这套殿下亲自挑选的玄色寝衣微微宽松,而且非常的……轻薄透…… 虽然有三层之多,但是通过这薄薄的三层仍然能看到殿下偏小麦色的肌肤……刚刚在净房,光线比较暗,他没注意到,现在殿下往外走,被透亮的光线一照,一清二楚…… 这般引人遐思的寝衣,殿下到底是想做什么? 魏公公整个人都僵住了,老脸也不知不觉地泛起红来。 刚走出净房,板着脸的摄政王就顿住了脚步,他朝着不远处的铜镜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了自己束起的长发上。 他怔了怔,然后突然伸手将自己的发冠拆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刹那,如瀑的黑发从头顶洒下,铺满了他的后背,发尾微卷,直到狭窄的腰部。 平日里威严冷漠俊美的摄政王,一下子多了一股阴柔邪肆的美。 做完这些,摄政王干咳了声,这才快步去了正房。 沈筠棠正坐在温泉池边出神,突然听到脚步声,视线一转,恰好与从屏风后出来的摄政王对上。 沈筠棠:…… 只见摄政王穿着一身玄色的寝衣,披散着长发,赤着脚从屏风后走出来……那玄色寝衣轻薄连有几块腹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幸好里面还有一条长裤,否则沈筠棠都怀疑她是不是要长针眼…… 沈筠棠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摄政王一直旁若无人般的走到温泉池边,而后脱下罩衫和上衣,进了温泉池里。 虽然这阎王霸道又冷漠,还喜欢男人,可不得不说,他这身皮囊却是顶尖的。 身上的肌肉恰当好处,皮肤不是那种完全的小麦色,而是健康的偏白,腰部一点赘肉都没有,腹肌整整齐齐八块,长发披散,发尾带着点微卷,像是猫爪一样,轻轻挠着沈筠棠的心尖。 摄政王眼角余光一直在看着沈筠棠,见她从自己出来后就看待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浅浅的弧度。 看来这小儿还是有眼光的。 摄政王双臂撑住池壁,往后靠了靠,微微后仰扶靠在温暖光滑的池壁上。 他舒服地叹息了一声,声音低沉磁性,像是刚从地狱出来的勾人的妖媚。 沈筠棠的耳朵顿时像是被一根羽毛抚过一样,浑身都忍不住像是带电的颤抖了一下。 摄政王将她的细微表现尽收眼底,轻笑了一声。 “小侯爷,看够了没?” 沈筠棠瞬间被这句话炸醒,顿时,浑身都僵硬成了雕像,面对摄政王这声带着微微嘲讽语气的问话,她尴尬地都不知道怎么回。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转身,将后背背对着温泉池中的摄政王,视线也赶紧收回来,落在自己面前的地上,原本就被温泉热气蒸熏微红的小脸,这会儿更是红了个彻底,犹如熟透的苹果一般。 她缓了好几秒钟,才将思绪接上,随后结结巴巴道:“殿下恕罪,微臣不是有意冒犯,方……方才微臣正在想事情,所……所以没有反应过来……” 这样拙略的解释,说出口沈筠棠就后悔了,这么说还不如默认自己被男色所惑什么都不说呢! 果然,温泉池中传来了一声磁性的嗤笑。 瞬间,沈筠棠的鸡皮疙瘩都被这一声嗤笑给激了起来。 摄政王见她脸上的红色都蔓延到了耳朵根,也不再特意逗她了。 指了指不远处的长榻,声音慵懒道:“这里是卧龙别院,有燕京最好的温泉,比留景别苑的茗居好上许多,小侯爷既然来了,不下来试试?那里有专门适合小侯爷穿的寝衣。” 果然这里是摄政王的温泉别院。 只是这阎王居然邀请她一起沐浴……是不是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看了。 这阎王喜欢男人,以她目前的处境,被发现女人身,他一怒之下自己是条死路,就算不被发现,她与他共浴,肯定也会被调/戏,不管怎样都是她吃亏。 “多谢殿下好意,微臣之前已经泡过温泉,就不打扰殿下享受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侍浴 摄政王深眸里忽而涌动,过了片刻,突然道:“小侯爷在留景别苑茗居里有美人相伴,这是嫌弃本王这里什么也没有吧!” 沈筠棠:…… “微臣不敢。” “当着本王的面,还有小侯爷不敢的事?”摄政王说完,拍了拍手,顿时外面细碎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沈筠棠整个身体都瞬间僵住了,一方面是脑中徘徊着这些日子与摄政王之间发生的事,一方面是想摄政王不会真的叫几个女人进来陪着沐浴…… 可沈筠棠想什么来什么,通往温泉池的纱帘被人从外面掀开。 几位身材婀娜、穿着清透的侍女走了进来。 带头的侍女就是方才给沈筠棠端茶倒水的,她领着其他三人对着摄政王福了福,又转身朝着沈筠棠这边行了一礼。 “小侯爷没有人侍浴不习惯,你们一起下来陪小侯爷。”摄政王微微闭着眼睛靠在池壁吩咐。 那几名侍女听了主子的话,二话不说,应下后,就开始更衣。 其中还有两名走到沈筠棠身边,就要拖着她一起下水。 沈筠棠哪里会想到这阎王居然来这一招。 “不用不用,我当真不想沐浴,多谢两位姐姐盛情……”沈筠棠极力反抗着。 剩下的两名侍女已经下了温泉池中,慢慢往摄政王身边靠过去。 沈筠棠瞥见这一幕,心中对摄政王越发的反感和不屑。 分明是这人自己想着在温泉池中享受齐人之福,还偏要推卸到她的身上。 她是女人,就算伺候她的这两个侍女再美丽又能如何。 摄政王这会儿闭着眼睛未睁开,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筠棠身上,细心听着她方向的响动,根本没注意到要栖到自己身边的两位侍女。 “够了!我对你们客气完全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若是你们还执迷不悟,休怪我动手!”沈筠棠用力将两位侍女缠在她胳膊上的臂膀甩开。 两人这下被沈筠棠吓到,连忙低头跪在地上,讷讷不敢出声了。 之前这年轻地永兴侯进来的时候,温文尔雅,对她们这些侍女也相当客气,她们便以为这位侯爷是位好说话的人,多痴缠痴缠就一定会达成目的。可未想到这小侯爷也是有脾气的,发起怒来气势不能小觑,这两位侍女自然不敢过多纠缠。 听到沈筠棠的言辞拒绝,摄政王剑眉都微微拢了起来。 在茗居的时候,这小子对邵阳公主安排的人就不太喜欢,现在对他的侍女更是排斥,莫非她真的对自己身边的两名丫鬟用情至深,是个长情的人,只喜欢她们? 可方才他进来之时,她看他时分明也是看直了眼,回不过神。 越想,摄政王的表情就越阴晴不定。 他弄不清楚沈筠棠心中的真正想法,心情也跟着上下起伏。 就在这时,那两位下了温泉池的侍女,已经慢慢移动到了摄政王的身边。 这些侍女虽然被教导的听话乖顺,但是常年待在皇家的温泉庄子,总也没有出头之日,现在主子好不容易过来,当然是抓住能抓住的一切机会去亲近主子。 两女互相看了一眼,而后一起伸手触碰向摄政王。 摄政王只觉得胸口和肩膀突袭一阵冰凉,一双深邃的狭长凤目突然睁开。 而后是让人害怕地发抖暴怒,“滚!” 两名侍女被这声震地魂魄都要掉了,闪电般地缩回手,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温泉池。 爬出温泉池的时候两位侍女太过紧张,加上池壁湿滑,爬了好几次还软在池边,最后还是沈筠棠看不过去,指使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侍女过去拉了一把。 经了这番,这四个侍女哪里还敢待在这温泉池边,四人互相搀扶着狼狈地离开。 沈筠棠嘴角抽了抽,瞧着四人离开的背影,越发觉得这阎王喜怒不定。 刚刚被两名侍女拖到了温泉池边,而后摄政王又发怒,这会儿她瞧着离开的侍女,脑中思绪纷杂,根本就没注意池中摄政王的动作。 不知什么时候,摄政王已经到了沈筠棠身旁的池边,下一秒,摄政王有力的手臂就抓住了沈筠棠纤细的脚踝,稍稍用了个巧劲儿,沈筠棠整个人直接跌落到了温泉池中。 喝了两口温泉水这才在池中站稳的沈筠棠:…… 她抹了把满脸的水珠,怔怔站在温暖的池水中瞪大着眸子愤愤看着摄政王,这阎王做完这一切惬意地靠在池壁上,双手抱着胸,嘴角居然还有一丝浅浅上扬的弧度! “殿下,你这是强人所难!”沈筠棠控诉道。 她现在浑身湿透,衣袍都紧贴在身上,头发也被完全打湿了,贴在脸颊两侧,整个人从上到下都狼狈不堪。 摄政王表情不变,上下打量着此刻狼狈的沈筠棠,好似在欣赏她这副窘迫的模样。 “小侯爷,反正本王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既然这样,本王想做什么自己动手就是,何必询问你的看法?” 霎时,沈筠棠被摄政王的这句话气的脸色铁青。 她何尝不明白这阎王的意思。 他这是在说茗居的事是他做的,她不但不谢谢他,居然还感谢蒋振川。 沈筠棠心中愤怒,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都是摄政王帮忙,她对他也丝毫没有感激之情。 摄政王见面前小儿脸色越发的难看,心情也跟着沉入谷底。 原来稍稍平息的怒气被激发了出来。 沈筠棠通过脸色表现出来的想法,摄政王多少猜到了几分,这使他心情更差。 盯着站在温泉池中发怔了沈筠棠,他往前走了两步,长臂一捞,就将沈筠棠整个人裹在他宽厚的胸膛中。 沈筠棠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趁人之危吃她豆腐,连忙拼命挣扎起来。 可惜摄政王不是那两名侍女,她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那只揽住她的手臂反而像是铁钳一样越箍越紧,好似镶嵌在她腰背部一样。 “你放开我!”沈筠棠用了吃奶的力气,大力挣扎地气喘吁吁,到了后来甚至都不顾尊卑,连殿下的称呼都不要了。 “小侯爷不是能耐吗?自己挣扎便是!” 第一百三十二章:咬 沈筠棠被摄政王这无耻模样惊呆了。 脸颊气的通红,可她推又推不开,乱挣地将温泉池的水花打了两人一身,不过两人本来就都湿了,毫无用处,而且很快,沈筠棠就发现了摄政王身体的变化…… 这个无耻之徒,居然还因为她的反抗兴奋起来! 如果眼神可以有杀伤效果的话,摄政王这会儿定要被沈筠棠盯出几个洞来。 打又打不过,动也动不了,连骂人都没有摄政王这个身居高位的人有气势。 沈筠棠简直是全方位被摄政王压制。 一时间,百般方法都无力的沈筠棠视线突然在摄政王脖颈晃过。 那脖颈光滑修长,又带着成年男子特有的健美,温泉水从上面滚落,又留下一滴滴的水珠,性感又充满吸引力。 而摄政王的动脉就在那光滑性感脖颈下跳动,鲜红的血液仿佛都在向着沈筠棠招手。 沈筠棠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往摄政王身上一扑,张开一口整齐的糯米牙就咬了上去。 “嗷呜”一口,叼住了摄政王的脖颈肉就不松口了。 摄政王殿下眨眼间就见这小东西突然由挣扎转为扑向自己,愣神了一瞬间后,连忙双臂接住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下一秒,脖颈处就传来了好似被蚂蚁夹到的痛感。 这痛感越来越强烈,不过对于他来说还可以忍受,眉头蹙了蹙,什么动作也没有,就这般拥着怀里的小儿任由她在自己的脖颈上作乱。 沈筠棠可一点没留情,她的小牙齿很整齐,但上下齿两边都有犬齿,这般咬人最疼了。 一口咬上去,很快就有了微咸微苦的血腥味,这味道很快就溢满了她的口腔,过了会儿,居然还有一丝丝甜…… 沈筠棠被这血味激地回了少许理智,理智一回归,她就惊觉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这是在做什么呀! 趴在摄政王怀里咬他的脖子!还咬出血了! 沈筠棠对自己一时恼怒失去理智的做法简直要崩溃。 这么反应过来后,她嘴上也不敢再用力了。 这个时候,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摄政王那幽潭般的眼神,干脆就暂时伏在摄政王肩膀上装死。 摄政王殿下能明显感觉到沈筠棠情绪的变化。 刚刚还像是被抛弃的凶狠幼狼,转眼就“嗷呜”一声体会到了“事态的炎凉”,松开了还没长全的牙齿,低低害怕地“呜呜”了两声。 他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还有心情腾出一只手轻轻抚了抚沈筠棠纤瘦的后背。 沈筠棠被他抚地瞬间身体都僵硬起来。 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想着下台阶的方法。 沈筠棠伏在他胸前,摄政王微微低头就能闻到她秀发的味道。 不似一般男子身上总是透着一股阳刚的味道,若是不勤快点的,还有汗臭味儿。 摄政王早年一直待在军营,对军营里这种男人味最是熟悉,熟悉到都嫌弃了。 可这小儿不但没有他讨厌的味道,发间还带着一股淡雅的清香,也不知道是原本她身上的味道,还是熏香,不过不管是什么,都让他着迷。 摄政王忍不住深嗅了一口,这种清雅味道让他整个人都舒畅迷醉起来。 沈筠棠靠他这么近,也感知到了他不大的动作,微微转头,余光瞥见他在做的事后,一双桃花目瞪大。 果然,这阎王就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这会儿,沈筠棠也不特意去找台阶下了,她连忙放开摄政王脖颈那块嫩肉,趁机挣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她动作太快太急,又狼狈地喝了好几口温泉水,呛的她直咳嗽。 她这狼狈模样,像是幼猫掉进了水里,无助地“嗷呜嗷呜”地挣扎,等着人去救助它,而后顺顺毛,抱在怀里擦干水,好好温言细语的安慰。 摄政王心顿时就有些软,顾不上流出丝丝血丝的脖颈,更顾不上脖子上传来的隐隐疼痛,放轻了语气无奈道:“好了,本王只不过想与你一同泡个温泉,没别的意思,更没别的想法。如今你闹也闹够了,安生泡会儿温泉歇会儿吧。” 沈筠棠防备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说完就闭目靠在池壁上休憩,不再理她,才稍稍信了他说的话。 趁着这阎王“休战”,沈筠棠在温泉池中慢慢往后退了退,直退到了与摄政王的斜对角才停下。 幸好这温泉池大的很,这般斜对着泡,再加上袅袅热气和池中洒的花瓣,两人虽在一个池子里,相对看着的时候倒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晰。 这样稍远的距离让沈筠棠感觉安全不少。 不过,再远也是在一个池子里,那阎王又是那般健壮有力,真要过来,恐怕她爬出温泉池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尽管是泡在燕京最好的温泉,她也紧绷着神经,丝毫享受的感觉都没有。不但如此,还与受刑没什么区别。 沈筠棠自以为她的动作都是在偷偷做的,可声音和动作丝毫未瞒过摄政王的双眼,他微闭着的眼睛时不时睁开一条缝儿,观察着沈筠棠的一举一动。 虽然这小家伙对他的防备心仍然是重的很,但两人能这般安静的在一个池子里泡澡也算是有些进步了。 这么一想,摄政王心里又舒坦了一分。 他往自己赤着的上身撩了撩热热的温泉水,脖颈那处被沈筠棠咬破了的地方浸了温泉水立即传来痛感。 他睁眼,长臂一捞就从不远处放置着的托盘中拿了面小小的镜子。 狭长的凤眼往镜子里一瞥,就看到了脖颈处那两排整齐的牙印。 牙印还透着丝丝血红,可见那小儿使了多少力,恐怕是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吧。 牙印正好在右边脖颈动脉旁,只要再稍稍挪一点距离,再多用上一点力,恐怕他就要血流如注了。 到底这小儿胆子还是小了点,做不成什么大事。 摄政王低低嗤笑了一声,放下铜镜,伸出修长手指轻轻触碰那两排小牙印。 这牙印位置有些麻烦,恰好在脖颈中间,普通的衣裳恐怕是不能完全挡住了。 不过这是小儿在他身上留下的第一个印记,他可得好好珍惜,若是留下什么疤痕,还能做为永久的证据,叫这小儿在他面前永远翻不了身! 这么一想,摄政王的心情越发舒畅。 第一百三十三章:心疼 沈筠棠缩在角落里,像是防备非常的小兽,谨慎盯着不远处“天敌”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家伙取了个镜子照来照去,随后又放下镜子摸着脖子,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怕的点子。 那阎王肯定是在心中怪罪她将他给咬了,而且还咬的那么重,日后穿衣脖子都要特意遮掩起来,不然被下属看到,岂不是颜面扫地。 这么一会儿,恐怕摄政王已经想了几百种折磨她的方法…… 沈筠棠是越想越怕、越想越后悔。 她那眼神和动作,摄政王瞥上几眼,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摄政王勾了勾嘴角,见她还穿着厚厚冬衣泡在池里,好心提醒道:“小侯爷,你穿这么多泡在温泉池里,不难受?快把湿了的衣裳脱了,一会儿泡完上去有干的衣裳让你换。” 其他的事,沈筠棠咬咬牙还能答应一半,可惟独这脱衣裳可不行。 她这一脱,万一暴露了呢!找谁说理去! “不用了,殿下,我就这般,穿着衣裳泡温泉也挺舒服的。”沈筠棠只能硬着嘴道。 恐怕这个时候只有她自己清楚,穿着一身湿透的冬衣泡在温泉池子里有多难受。 冬衣本就厚,里面还有一层棉絮,吸了水,比平时重几倍,坠在身上,像是背着十几斤重的石头。 摄政王就惬意地靠在池壁上,看着沈筠棠所在的方向,听到她嘴硬说出的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不过他也没勉强,今日已经将这小儿逗够惩罚够了,凡事徐徐渐进,要是彻底将这小家伙惹毛了可不成。 她既然喜欢这样便这样吧,不过得找个机会查探查探这小儿到底是为什么不敢在他面前更衣。 到底是因为浑身骨瘦如柴没发育好,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当时在茗居暗格的时候,他可是听到她与她那两个丫鬟一起在温泉池中鸳鸯戏水! 摄政王深呼吸了口气,平息脑补出的沈筠棠与其他女人在一起的亲密画面带出的怒气。 沈筠棠小心翼翼观察着对面摄政王的一举一动,她还以为他拒绝他的提议后,他会强制她施行,沈筠棠这会儿脑子里已经他要是过来,她的逃跑路线了。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拒绝后,摄政王居然就这么算了……而且什么要求也没提,既然就这般舒服地靠在温泉池壁上泡起了温泉来。 沈筠棠见他这次是真的平息下来,提起的心也稍稍放松,她往角落缩了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时间,整个温泉池任何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只有池水流淌的声音。 摄政王在池水中泡的时间并不长,半个时辰都不到,他便提声换魏公公进来伺候他更衣。 魏公公自从知道那几个侍女被主子怒喝赶出去后,就带着主子要用的一应事物等在了温泉池的屏风外。 这会儿听到主子叫,连忙端着托盘进来。 见主子要从温泉池出来,贴心的将干爽的布巾递给主子擦拭身体。 沈筠棠见摄政王要从温泉池里出去,吓的连忙转过去,脸对着池壁,一个眼角余光都不敢瞥对面的景色。 她的那点动作哪里能瞒得住摄政王的眼睛。 摄政王从温泉池中出来,接过魏公公手中的干布巾,擦干身体,嘴角带了一丝讽笑的弧度。 这小儿也忒没胆子,现在倒是不敢看了,那之前他进浴池的时候,她不是看的移不开眼? 有贼心没贼胆! 魏公公这个时候头可不敢多抬上一分,这主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倒是没事儿,关键是那不远处池子中的永兴侯,那位可是主子心口的刺,碰都碰不得。 魏公公不时给主子递些要用的东西,他低声询问,“殿下,好不容易来温泉庄子一回,怎么不多泡泡,舒络舒络筋骨。” 摄政王抬头扫了他一眼,顿了顿才道:“不用了,本王还有事,温泉王府中也有,也不用在乎这么一两个时辰。” “是是,还是殿下想的周全,老奴给殿下更衣。” 摄政王张开手臂,由着魏公公给他穿上石青色深衣。 他微微侧头,眼角余光恰好看到还瑟瑟缩在角落的沈筠棠。 这小兔子一样胆小的小儿,何时才能被他喂熟,他这么快就离开温泉池,可不是真因为这池子不好泡。 这段日子,他日日处理政事,北边还有了兵乱,他忙地晚上只睡两三个时辰,浑身疲累的很。 这次来卧龙别院正好可以放松一番。 王府中虽然也有温泉池,但那温泉池子不能与卧龙别院的相比,当然功效也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方才他泡了这么会儿,正是最舒坦的时候,却要离开,还不是因为发现那小儿拘谨,浑身又穿着湿衣,他这会儿离开,能让那小儿放松下来,也好好的在温泉里泡了泡。 她体弱,这温泉对她才是真的好,他走了,她那身上的湿衣服也不用穿了。 摄政王换好衣裳直接去了旁边的净室。 整个温泉池周围也未留人,只沈筠棠一人在温泉池中泡着。 因为担心摄政王会突然折返,他离开后,沈筠棠仍然高提着心,两刻钟后,她才慢慢放松了警惕。 不过她也不可能真的在这温泉池中泡下去。 她喊来等在外间的侍女,让她给自己取来换洗的衣裳放在温泉池边,又让侍女出去,等确定温泉池周围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后,才离开温泉池,拿着替换的衣物去了不远处的屏风后。 直等到将浑身的湿衣全部换下,沈筠棠这才有了点安全感,幸而之前在茗居时慌乱中没有穿束胸的马甲,而她的胸前也不过只有不太明显的微微凸起,冬日厚衣裳完全能掩盖的过去,不然胸甲被摄政王发现,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平息了番情绪,沈筠棠从容从屏风后出去。 等出了里间的温泉室,到了外间,就见两个未见过面的侍女迎了上来。 为首的那名侍女高个圆脸,笑起来甜甜的,“未想到这身衣袍给侯爷穿正合适,这套衣裳是之前魏公公交到奴婢们手中的,想必是殿下亲自让人给侯爷准备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怀疑 刚刚换衣的时候慌乱紧张,沈筠棠也没注意衣裳是不是合适,现在听这侍女一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竹青色,大氅和里衣中衣是同一个色系,明显是一套的,就连脚上配的鹿皮靴子也大小正合适。 这身衣裳合身的就像是她量了尺寸,亲自订做的一般。 可是她根本从未向摄政王透露过自己穿衣的尺寸,他怎么会知道? 沈筠棠不想与侍女讨论这个尴尬的话题,只笑了笑将话掩盖过去。 这位侍女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侯爷这样,也连忙配合地说了两句别的。 “侯爷这会儿怕是饿了吧,奴婢方才从小厨房拿了些点心过来,还有刚泡好的蒙顶茶,侯爷坐在这尝尝。奴婢正好趁着这个时候给您将头发绞干,把发冠给束起来。” 她坐在妆台前由着两名侍女给自己擦头发,点心和茶她一口都没喝,怕里面掺杂了东西。 圆脸侍女活泼好动,给沈筠棠擦头发的时候忍不住夸赞,“侯爷这头黑发当真是柔顺丝滑,比好些闺秀头发都好呢!” 话说出口,被旁边的侍女瞪了一眼,圆脸侍女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她连忙跪下给沈筠棠请罪。 沈筠棠也不是个锱铢必较的人,这侍女有口无心,话不过脑子脱口而出,并未与她计较。 因出了这档子事儿,两位伺候沈筠棠擦头发挽发的侍女之后都不敢再多嘴,集中精力干活,速度倒是提高了许多。两炷香的时间,沈筠棠的黑发就被束起,戴上了玉冠,看起来总算是少了几分女气,有了一分难辨雌雄的男儿英气了。 沈筠棠朝着两名侍女挥了挥手,两名侍女恭敬退下。 她便出了正房,在院子里随意转了起来。 两名侍女退出去后,来到无人的地方,那圆脸侍女终于憋不住了。 “姐姐,你不觉得小侯爷皮肤很好吗?那头顺滑的黑发我都羡慕,身上也没有普通男人那股难闻味道,要是告诉我小侯爷是女子我都相信。” 另外那名侍女要沉稳些,听到姐妹这般说永兴侯,连忙捂住她的嘴,“别乱说,人家可是侯爷,你能这般议论?侯爷可是有喉结的,哪个女子有喉结?再说,小侯爷如今十七,又有哪个女子十七了,胸前还是和男人一样平坦的。” 被捂住的侍女呜呜了两声,好不容易挣扎开,“我的好姐姐,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乱说了。” 另外那名侍女瞪了圆脸侍女一眼,率先提着东西离开了,圆脸侍女知晓姐妹生气了,连忙快跑跟了上去。 两名侍女离开后,摄政王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他幽深的眼神翻涌着。 其实他也在怀疑沈筠棠有没有可能是女子,让那两名侍女去照应沈筠棠也存着想要试探的意思,可是刚才那两名侍女私下里的对话,却彻底打消了摄政王的怀疑。 不过,不是女子又如何,只要是沈筠棠,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正在卧龙别院闲逛的沈筠棠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阴冷的乾清宫后书房。 第一百三十五章:院墙里 天色刚刚擦黑。 后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烛,半开的窗户外有冷风吹进来,灯烛随着风摇曳,让印在地上的硕长影子也随着微微摇晃。 忽然半开的窗户摇晃了一下,窗边不远的影子也跟着晃动起来。 一个年轻瘦削的男人从暗影中走了出来,来到了窗前。 他视线落在窗边的桌面上,那里多出了一个细长的金属条。 男人执起金属条,手微微一动,机括“咔嚓”一声,金属条弹开,里面躺着一张细长的纸条。 取出里面纸条,慢慢用手指推开。 看到上面的字迹后,男人的眼神一凝,随后嘴角一扬。 可是这笑意像是昙花一现,很快就在男人的脸上隐没了。 高公公一直安静地立在主子身后,等主子看完将机括合上,他才小心翼翼地道:“圣上,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 男人转过身,瘦削却高大,仔细看面容与摄政王还有两三分相似,只是男人还太年轻,外貌上还没有摄政王的沉稳内敛。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大燕名义上的国君。 “晚膳给朕加几个菜,高成,你去办。”小皇帝突然这么开口。 高公公听了,愣了几秒后,立马惊喜道:“是,圣上,老奴这就去办。” 其实御膳房从未苛刻过一国之主的膳食,平日那样,都是小皇帝刻意为之,高公公懂主子的想法,主子这是要居安思危,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所处的环境,现在还远不到主子能够放松享受的时候。 主子难得开口犒劳自己,定然是得知了什么好事。 那他作为主子身边最得信用的奴才,当然也为主子高兴。 高公公走后,空冷的后书房只剩下小皇帝一人。 小皇帝站在窗边,背着手,当着风,寒冷的夜风将小皇帝鬓边的两缕黑发吹的飞扬起来,带走了他身上大部分的温度,可是小皇帝却不觉得冷,他甚至还没忍住笑了,笑的野心勃勃。 以前他的摄政王叔叔一直像是一个牢不可破的铁桶,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可以下手的破绽,他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许久,没想到这铁桶破的这么快! 他这位皇叔还真是离经叛道,真心喜欢的居然是个男人! 那他可要好好利用沈筠棠这颗棋子! 想到这,小皇帝的笑容越发的肆意,若不是这是无人的乾清宫后殿,恐怕看到的人都要以为这样的小皇帝是可怕的食人鬼魅。 卧龙别院里,沈筠棠所在的院子里种满了各色竹子。 虽然都是竹,但是姿态各异,种类不一,有的种在水池旁,有的依附假山,有的临窗而立,整个院子即便满是竹子也不让人觉得单调,反而千姿百态,让人看的眼花缭乱,而后还要感慨惊奇。 沈筠棠在这竹院内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身旁不时有小厮侍女路过。 这些小厮侍女远远看到她的时候,都弯腰或屈膝行礼,仿若她也是这温泉山庄的主人。 一开始,沈筠棠还觉得不自在,过了会儿,她都习以为常了。 院子里随处可见各色竹子,不知不觉沈筠棠走到了后院。 这所竹院的温泉池全部在后院当中,之前沈筠棠去的那间温泉池也一样,她没有直接去后院正房,而是从旁边绕了过去。 竹院不管是前院还是后院都布局精巧,可回廊遍布,拱门假山,也非常容易迷路。 幸而沈筠棠方向感好,不然转了这么会儿,单单是在这一个竹院里,她都要迷路了。 等穿过两个门洞,往左拐是幽深的长廊,往右拐是临水的美人靠。 沈筠棠微微眯眼看到左边尽头有一扇门,想也没想就往那边走去。 长廊又深又长,走到尽头后是一扇红漆门,不过却上了锁。 沈筠棠往旁边瞅了一眼,见这锁了的门里,有高高的院墙隔着,院墙里面种着蜡梅树,正是盛放的时候,一只浅黄色的腊梅枝丫伸出来,像是在朝着看着它的人招手,呼唤人进来看看院墙里美丽的风景。 沈筠棠被吊起了好奇心,她伸手碰了碰红漆门上的大锁。 锁头半新,门把被磨着锃亮,没有一点灰尘,锁眼里甚至被上了油保养。 可见这扇门时常有人打开,这附近也有专人打扫。 这么一观察,沈筠棠就更好奇了。 在沈筠棠站在上锁的红漆门前思索时,身后长廊走来了两个人。 两人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他们穿着太监的服饰,有一人沈筠棠还觉得脸熟。 等这两人走近,沈筠棠发现一人胳膊肘还挎着个竹篮。 没多久,两人走到沈筠棠面前。 为首的太监笑着朝着沈筠棠行礼,“侯爷安好,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沈筠棠上下打量这位年轻的太监一眼,脑中一晃,想了起来。 “你是魏公公的徒弟?我到这儿只是随便转转。” 年轻太监的笑容更大了,“正是,侯爷,您记忆真好,奴才跟师父姓,叫魏忠。” 沈筠棠上次在御书房的时候见过这个叫魏忠的年轻太监。 她看着他身后带着的人手里拿着篮子,有些奇怪,“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魏忠年纪不大,却八面玲珑,说话就带着笑,十足十魏公公教出来的模样,估计再老辣点又是个笑面虎。 “回侯爷,奴才们正要去这个锁上的院子呢,您要不要也进去看看?” 什么叫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这恐怕就是。 沈筠棠正对这个上锁的红漆门感兴趣,魏忠就来了。 魏忠只领了一个面嫩的太监,这里又是摄政王的卧龙别院,沈筠棠都孤身一人到了这里,当然也不担心摄政王身边的人会绑架她。 于是她欣然答应下来,“我正无聊,就与你们一起进去看看。” 魏忠笑着请沈筠棠让一让,而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拴了黑绳的钥匙,打开了这座保养良好的红漆门。 红漆门被魏忠一推开,他就往后退了一步,到了沈筠棠身边,恭敬道:“侯爷您先请。” 沈筠棠对魏忠笑了笑,也不客气,“有劳魏小公公了。” 沈筠棠率先一步踏入红漆门,下一刻,院墙里的情形就完全展露于眼前。 第一百三十六章:钓鱼 瞬间,她眼睛睁大,她终于明白这所院墙为什么要锁着了。 不锁着,这里任谁看到恐怕都会动心吧! 打开红漆门后,里面并不是普通院子的亭台楼阁,而是整整齐齐的农田。 只在农田边上盖着两座后罩屋,应是用来放农具和供给这里的农人居住的。 院内的农田被整齐分为一块块,每块里都种着不同种类的蔬菜,此时虽然外面天寒地冻,蔬菜都种不了,这里却像是春天温度适宜雨水充足的模样,蔬菜不但青绿一片,还长相喜人,肥肥的,一看就知道又新鲜又有营养。 看来整个卧龙别院的蔬菜基地就在这里。 沈筠棠也明白了为什么魏忠身后的太监什么都不带,却带了只竹篮,他们是来采摘蔬菜送去小厨房的。 看到沈筠棠眼里的惊奇惊讶后,魏忠心里又骄傲又满足。 “侯爷,没想到吧,这院子是王府专门在冬日里种蔬菜的。您瞧瞧这些蔬菜,一个个鲜勃勃的,正是最佳采摘的时候。” 沈筠棠被魏忠的话拉回神,对着魏忠嘴角扬了扬,“确实未想到,原来瑞王府中的新鲜蔬菜是这里产的。” “那是,不光是殿下的卧龙别院,承德皇庄也有专门种植蔬菜的院子。冬日里,满燕京恐怕就这两处能产出新鲜菜蔬了。”魏忠越说越骄傲。 之前刚跟着魏公公没几年的时候,他就帮师父管理过卧龙别院的菜蔬院子,所以对王府上菜蔬的事儿非常熟悉。 怪不得连宫中的饭桌上都看不到什么绿色,可摄政王的膳食却与其他季节没有任何区别。 这处看起来颇大的菜蔬院子除了给沈筠棠带来一开始的惊讶之后,并没有带来多少震撼。实在是现代的那些蔬菜大棚,动辄几百米,甚至是几千米,里面蔬菜作物收获后,以吨计算,看过那种场景的人,再看这几十平一院子的新鲜蔬菜,顿时就觉得没什么了。 看起来多,也不过只能供应少数特权人食用,府上主子多些的,恐怕都不够吃。 沈筠棠站在院子的门框里,仔细将院子的布局打量了一遍。 靠近最里面有一条还冒着热气的浅浅小溪,应该是温泉的主地脉。 竹院就靠着这个种植蔬菜的院子,看来竹院的温泉是卧龙别院的主泉。 这里紧邻主泉,又贴着温泉地脉,确实是最适合种植物的地方,拥有地热,冬日仿若春日,这里不管是温度湿度都非常适合蔬菜生长,能将种植蔬菜的院子定在这里,规划这座院子的大师的确有大本事。 “侯爷站在这做什么,如果喜欢,还是跟着奴才进去看看吧。”魏忠笑着建议。 沈筠棠虽然猜到了摄政王那的蔬菜应是出自几个皇家温泉庄子,但也只是猜测,并未亲眼见过,这个时候魏忠邀请她进去参观,正好对了她的胃口,沈筠棠怎么可能拒绝。 “那就要麻烦魏小公公了。” 魏公公给沈筠棠指了方向,让沈筠棠走在前面,他微微退后一步,落在沈筠棠身后。 沈筠棠虽不知道这魏小公公为什么对她如此热情,居然还毫无防备的请她参观种蔬菜的院子。可有这个难得机会,沈筠棠不会自己放弃,她那还在测试蔬菜大棚呢,先观摩观摩地热种出来的蔬菜也好。 沈筠棠走在两人前面,从院门口到被划分为方块状的农田中不过十几米。 身处方块田中,沈筠棠才发现这处院子被分为了四份,东西南北各种植着不同的菜蔬。 比如北边偏干,种的是耐干的黄豆、豇豆,西边偏阴偏寒,种植的是韭菜、菠菜、大蒜等,南边偏热,种的是黄瓜、菜豆、茄子、空心菜等。 沈筠棠还算是了解点蔬菜的习性,这般随便一观察,居然看出了这不大的院子的许多门道,看来被派遣来这种植蔬菜的农人一定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农。 两刻钟后,魏忠带路,几乎带着沈筠棠将院子里的各色蔬菜看了个遍,而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的竹篮里也摘地半满了,魏忠转头吩咐小太监将摘好的菜蔬送到小厨房。 沈筠棠正低头仔细查看一丛空心菜的菜叶。 看了会儿,她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这空心菜看起来翠绿,可细细看却没那么健康。 等沈筠棠扒开野菜看到泥土,又用手摸了摸温热的泥土,很快沈筠棠就知晓了原因。 这些蔬菜毕竟是依靠地热生存的,温泉总伴着硫磺,其实温泉池附近的土质并不好,也会有多余的元素富集在菜蔬中,这里的蔬菜看起来健康鲜绿,恐怕完全是那位老农的功劳。 不过长期吃这种地热蔬菜对人的身体并不好。 地热种植出的蔬菜还是远不如大棚的。 旁边的魏忠小心观察着沈筠棠的神色,见这小侯爷不知道为什么蹙起了眉头,一副深思的模样,想了想,笑着道:“听说侯爷家中还有卧床的祖父,年纪大了,平日里更是应该多吃些菜蔬,一会儿奴才亲自帮侯爷摘些,叫侯爷带回府去孝敬祖父。您别看我们殿下平日里板着脸,到哪里都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其实他最是体谅我们这些属下。就连奴才,隔个十天半月也能吃上这院子里的菜蔬呢!更不用说殿下身边的秦将军等人了。奴才说句不好听的,这福分恐怕连宫里的皇帝都没有。有时候奴才就在想啊,要是殿下有了喜欢的人或者娶了王妃,那这人得多享福。到时候这卧龙别院恐怕都是她一手管理了。欸……也不知道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殿下洁身自好,身边连个暖床的都没有,奴才和奴才师父可天天操心着呢!” 沈筠棠听旁边魏忠在这叨逼叨,一开始她还觉得这年轻太监会做人,居然还知道给她带些蔬菜回去孝敬长辈,虽然急功近利了些,也不失为一个机灵人儿。 可后头越听越奇怪、越听越别扭,怎么扯着扯着就说到了摄政王,说到了在摄政王身边当亲信福利有多好,说到了摄政王的感情问题,说到这卧龙山庄的管理调动了? 沈筠棠有一种被人带了节奏的感觉。 那阎王与她何干? 她总算是知道魏忠热情带她参观蔬菜院子的目的了。 这哪里是什么魏忠的做法,魏忠根本就是摄政王手中的一根钓线,这蔬菜院子是诱饵,钓的是她这头肥肥的胖头鱼! 第一百三十七章:吃撑了 既然魏忠就是根钓线,那他说的沈筠棠自然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沈筠棠转头看了魏忠一眼,笑了笑,只是那笑不达眼底,“我只是朝中千万官员当中的一人,摄政王殿下是朝堂根基,殿下的事可还轮不到我议论操心。” 魏忠觉得自己的嘴巴都说干了,却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一个回答。 他尴尬地笑了笑,“侯爷说的哪里的话,殿下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普通人,奴才和师父伺候殿下这么多年了,还从未见过殿下将谁带到这卧龙别院来呢!侯爷,您可是第一个人!这说明殿下对您和别人不一样,您是殿下少有的知己,殿下难得有朋友,您可得多关心关心殿下。” 沈筠棠在心中讽笑了一声,那阎王哪里是特意带她来卧龙别院,他的产业中只不过这座卧龙别院离留景别苑最近而已。 不过沈筠棠这次并未再说话,魏忠是魏公公的徒弟,就是摄政王的手,她说再多在魏忠面前也不过是浪费口水而已。 魏忠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自认为他的话对沈筠棠起了作用,他酝酿酝酿,准备再加一把猛火。 “侯爷,想必您还不知道吧,殿下最近正筹划着开几家琉璃铺子,这琉璃以前只能在外邦人手中买上一些,成色不好不说,比羊脂玉还要贵,也不知神通广大的殿下从哪里弄来的琉璃配方。这商铺要是开起来,可不知要挣多少银子!奴才听师父说,殿下要将这琉璃挣来的银子分一部分给部下。反正像是秦将军这种人肯定不会少。” 说着说着,魏忠不断地去观察沈筠棠的表情。 沈筠棠一开始心中还只是讽刺,这会儿听到魏忠提到琉璃,她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想必魏忠整日待在皇宫或者瑞王府任职,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聚宝阁办宴会的事,他肯定是不知道的,否则不会在她面前说出琉璃的事。 这琉璃就是她奉给摄政王,现在在她面前再说琉璃,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若是魏忠知道了这事,不知道他会是怎样一副后悔的表情。 沈筠棠已靠琉璃挣了一笔,可不会再打什么琉璃的主意。 她脸色淡淡的,“琉璃是殿下的产业,微臣可不敢肖想,再说目前侯府银钱够用,金银珠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便罢,要那么多只会招来灾祸。今日多谢魏小公公引路作陪,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沈筠棠说完,撩了袖摆就出了种植蔬菜的院子,很快就消失在院门口。 徒留下魏忠还站在原地,一时间回不过神。 他颇有些无语,世界纷纷攘攘,皆为利来利往,会有人真的不在乎这些唾手可得的钱财名利? 到底是这小侯爷装的太好太虚伪,还是她真的能看破世俗,在这世间遨游? 不管如何,魏忠不敢多想耽误时间,小侯爷走了,他这还要去和师父汇报刚刚的事儿呢! 他快步提脚,离开蔬菜院子,锁好了门,迅速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 半盏茶后,在蔬菜院子里的所有对话都传到了摄政王殿下的耳中。 摄政王端起旁边的杯盏,看似好像看不出他面上任何的表情变化,但是那只端着杯盏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凸显着他的懊恼和愤怒。 这小儿倒是能耐的很,不管是美色还是金钱,到了她的眼里好似就变成了粪土。 小小年纪难道真的这般有定力? 没动心,只不过是没看到真金白银,万千利益没有放到她的面前,让她唾手可得而已。 傍晚,卧龙别院竹院。 沈筠棠已无聊到在房间中找了本书来看。 见有人进来了,忙放下书,正襟危坐,当发现进来的人没有摄政王时,她又立马放松下来。 进来的人是魏忠,他拿着浮尘,身后跟着四位侍女。 一进来他就乐呵呵的对沈筠棠道:“侯爷,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 说完,他一挥浮尘,四位拎着食盒的侍女鱼贯而入将食盒中的菜肴放在了外厅的桌上,并放好了碗筷等餐具,顿时,厅中香味扑鼻。 沈筠棠瞥了眼餐桌,突然发现侍女只放了一份餐具,刚刚还打蔫的情绪,瞬间就精神起来。 她站起身,扫了一眼勤恳在旁忙碌的魏忠,“魏小公公,不知殿下去了哪里?” 魏忠难得听到这小侯爷问到主子行踪,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儿,认真回答,“回侯爷,殿下公务繁忙,下午已经离开别院,回宫中了,奴才是殿下专门留下照顾侯爷的。” 沈筠棠一听到那阎王不在,顷刻间,心都要高兴的飞出嗓子眼儿,哪里还顾得上听魏忠的后半句。 摄政王不在好啊! 否则她不管做何事去何地都是提心吊胆的。 原本不振的食欲也因为这个消息恢复了。 瞥了眼餐桌,上面的饭菜香味好似更浓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侯爷还没回复他的话,但是魏忠觉得侯爷的眼睛好似变得在发光,比琉璃还亮的那种,难道是被殿下感动到了?那他作为殿下的奴才,要更尽心的照顾好小侯爷才行! 魏忠好似瞬间也变得有干劲儿了。 “侯爷快坐,小厨房今日准备了好些菜,殿下说了,这些都是侯爷喜欢吃的,另还有奴才下午去采的菜蔬做的新鲜菜式,侯爷定要趁热都尝尝。”魏忠连忙殷勤张罗,就差扶着沈筠棠坐下,用筷子将菜夹起送到沈筠棠嘴边。 “老虎”不在,沈筠棠兴致盎然,由着魏忠殷勤伺候,表面面不改色,实际心情雀跃地坐到了餐桌边。 “那就有劳魏小公公了,难得来一次殿下的别院,倒是有口福。”沈筠棠心情好了,好话也不吝啬说了。 魏忠听后更觉振奋。 “侯爷哪里用谢奴才,这晚膳都是殿下叫专人安排的,侯爷将殿下的好记住就成。”魏忠还当真是摄政王手里的一把好刃。 不过在她面前,再好的刀刃都没用,她压根就不吃这套。 魏忠就立在沈筠棠身边,为了表现,他将平日在宫里伺候摄政王的那套都拿了出来。 试毒、布菜、陪着说笑,一样不少。 沈筠棠见试菜的都没问题,对这一桌子菜就更放心了。 这桌菜还真像是魏忠说的那样,都是她爱吃的菜。 不过分油腻,又有清淡爽口冬日难得一见的菜蔬,再加上魏忠的完美服务,总之,沈筠棠这顿饭吃的是顺心舒心。 鲜少多吃的她这次居然吃撑了! 这时,她心里瞬间闪过一丝别扭,那阎王什么时候对她的胃口这么了解了?刚要这么想,沈筠棠就立马将这想法给驱逐出了思维,哪里是摄政王知道她的口味,应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而已。 第一百三十八章:又吃又拿 吃完后,沈筠棠没忍住还打了个嗝。 魏忠立在一旁见一桌菜被沈筠棠吃了不少,笑的合不拢嘴。 看来侯爷对他的服务很满意,也体会到了殿下无微不至的关怀。 他连忙让不远处当值的几名侍女将为吃完的饭菜撤了下去,又给沈筠棠上了武夷岩茶。 “侯爷,用口茶消消食,这茶是殿下叫奴才专门从王府带来的乌龙茶,是武夷山一带产的,这是今年孝敬殿下的贡茶。” 果然还是摄政王好东西多,武夷岩茶在燕京的市面上可是一两难求。 到了摄政王这里,就成了可以随便拿出来招待人的。 又吃又用的,沈筠棠也不在乎再喝点了。 端起茶盏,茶汤金黄,嗅了嗅,再浅啜一口,甘甜清香,果然是上好的乌龙茶。 “却是好茶,还是殿下会品茶。”这个时候摄政王不在,沈筠棠也不介意奉承他两句,反正他也听不到。 魏忠听到沈筠棠这番话,越发的高兴。 “殿下说了,如果侯爷觉得这茶好,就让奴才收拾一些给侯爷带回去喝。” 沈筠棠听了惊诧地挑了挑眉头,居然还有这番好事?让她又吃又带的。 喝了茶,一炷香后,外面天色已经微微发黑,她担心留景别苑里祖母担忧,转头询问一直伺候在一旁的魏忠,“魏小公公,不知道殿下可说过我何事能离开?” “侯爷今晚要走?这卧龙别院清新雅致,乃是前朝名匠所造,您今日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好些地方没瞧呢!除了竹院,还有兰院,那里的温泉有特殊功效,水温稍稍偏高,可以疗养身体,更是能养肤,邵阳公主想来,殿下都未答应过呢!” “不用了,我怕离开太久,家中祖母担心,若是可以,还请魏小公公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我这就回去。”沈筠棠毫无留恋之意,态度坚决。 作为一个人精,魏忠哪里还看不出沈筠棠的真实想法。 “既然侯爷执意要离开,奴才也不拦着了,不过这天已经要黑了,侯爷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奴才让秦将军带人送您回去。” 魏忠说完,就领着人去给沈筠棠安排了。 沈筠棠坐在桌边皱起了眉头。 秦将军?秦天华那个憨批? 他不是摄政王殿下的亲卫吗?整日跟在摄政王身后,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如今摄政王已经回燕京,他怎么还留在卧龙别院,难道是有别的任务? 魏忠回来的很快,他亲自属下将沈筠棠送到前院的马车边,而秦天华正带着人护卫在马车两侧,见到沈筠棠后只微微点头,随后傲娇地撇开了头,明显一副不想与沈筠棠说话的模样。 沈筠棠无语,这秦将军恐怕还因为她早上怼他的事与她生气呢。 她也不管他,快步走到了马车边。 她出来大半日了,还是被摄政王的属下带走的,祖母和几个姐妹肯定都担心的不行,她还是早些回去让祖母安心的好。 魏忠忙伸出手臂递到沈筠棠面前,给沈筠棠扶着借力登上马车。 沈筠棠瞧着他这伸出来的手,嘴角抽了抽,不得不说,伺候人这档子事儿,还是宫里的太监宫女最在行,当真是专业。 沈筠棠也没拂了魏忠的面子,扶着他的手臂上了马车。 魏忠乐呵呵地从旁边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两个大包裹,放在了沈筠棠的马车内。 “侯爷,这是卧龙别院的菜蔬,您带回去给老侯爷、老夫人尝尝鲜,这旁边的小包裹是茶,您既然喜欢,就带回去慢慢喝,如果不够,王府里多的是,侯爷再来王府拿。” 沈筠棠:…… 之前还以为这个魏小公公让她带蔬菜带茶都是在她面前说的客气话,没想到都是真的……摄政王有这么个败家奴才,摄政王自己知道吗? 沈筠棠张了张嘴刚要推辞,就被魏忠抢先一步堵住了话。 “时候不早了,侯爷快些走吧,不要让府中长辈担心。” 沈筠棠:……行吧,那她还是走吧,她总有一种感觉,就算她和魏忠推辞下去,魏忠也有办法让她将这些东西带回去。 马车驶出卧龙别院,进入了暗夜中,魏忠带着人一直将沈筠棠送到了别院大门口,这才折返,沈筠棠离开不久后,他就带人连夜返回了瑞王府。 第一百三十九章:殿下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魏忠到瑞王府时,已经接近子时。 本以为这会儿主子定然睡下了,所以他准备先会自己住处,等到次日一早再向主子汇报今日与沈筠棠相处经过。 可他刚从马上下来,面前黑影一闪,一个抱剑的黑衣男子就立在了自己面前。 “速去正院,殿下在书房等你。”撂下这句话,黑衣男子身影又一闪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要不是魏忠知晓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是谁,恐怕他都要被吓出心脏病。 黑衣男子走后,魏忠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嘀咕道:“这秦丑大人也太吓人了。” 说归说,魏忠可不敢耽搁主子的事儿,将手中缰绳交给下属,魏忠飞快朝着正院走去。 进了摄政王的书房,两盏茶魏忠才出来,出来的时候,他长吁了口气,放松下来,方才他汇报的时候,殿下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也没发怒,说明殿下心情不错,他做的也应该都没有错处。 当奴才的,不就是为了给主子办好差事,他乐滋滋的去找自己师父魏公公报喜去了。 魏忠走后,摄政王平日严酷俊朗的脸才露出一丝笑意来。 瞧,这小儿不是没拒绝自己给她的好处?说的大义凌然,只不过是没有真正的诱惑摆在她面前罢了。 他温水煮青蛙,就不信不能降服这小东西! 摄政王心情好了,自然处理起奏章来效率也更高。 不过半个时辰,堆积在书桌上的奏章已经批阅完毕,这时,也已到了下半夜。 魏公公轻轻进了书房提醒主子就寝。 一向勤勉的摄政王这次却没有推辞,站起身就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魏公公伺候主子洗漱过后,帮主子拉开寝帐,摄政王穿着里衣在拔步床上躺下。 魏公公见主子躺好,这才放下帐子,轻声退到了外间。 魏公公虽是王府大总管,但是摄政王的身边事一向都是他亲力亲为,甚至有时还亲自给主子守夜。 他睡觉警醒,主子在里面说什么,他第一时间都能听到,并且办好。 小太监给他在外间守夜的榻上铺好了被子,又服侍着他躺下,这才出去带好了门。 魏公公听了徒弟之前与他说的,知晓今晚殿下心情不错,他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跟着殿下奔波一天,躺下后很快就要进入梦乡。 在他将睡未睡的时候,突然听到主子叫他,他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里间又唤了一声,魏公公连忙起身赶了过去。 “殿下有何吩咐?” 里面顿了顿,才有了声音,“将今日本王带回来的衣裳送进来。” 带回来的衣裳? 魏公公愣了会儿,一时间不知道主子说的是什么衣裳,刚要问,里面就不耐烦的催了句,“没听到?” “是,殿下稍后,老奴这就去拿。”魏公公也不敢多问,迅速去了净房。 今日殿下从卧龙别院带回的衣柜安置在净房里,回来的急,他还未吩咐侍女收敛就晚间了,殿下不喜晚上有女人在他的寝房中,所以还放在原地。 魏公公打开箱子,查看里面衣物。 两套寝衣,两套出行的衣服,两件披风,男子的配饰,一套干练的骑装。 这些都是殿下平日出门的标配,他都帮着殿下打量十几年了,能有什么特殊?殿下要衣裳,总不会是指这些,若是这个时候要出门,也不会只让他送衣裳进去,他却躺在床里一动不动。 魏公公又仔细翻了翻箱子,在两套衣服中间发现了一套陌生的衣衫。 魏公公赶紧拿出来抖开,发觉这套衣裳和摄政王自己的衣裳对比,小了许多。 这分明就不是殿下的衣裳。 魏公公眉头拧了起来,整个衣箱里就这一套衣服不一样,难道主子想要的就是这套? 思来想去,魏公公都不敢确定,不过不等他多想,摄政王那边又催了。 最后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将这套衣服拿了送了进去。 他就站在床边,准备等着挨训,可等了会儿,里面居然没有声了,好像是沉默了一般。 魏公公这时候倒不知道怎么是好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身体都变僵了。 正在他为难之时,床里传来声音,“你下去吧,今晚不用守夜。” 听到这话,魏公公松了口气,对着床行了一礼,轻悄悄退了出来。 到了外间,他又担心主子,若是半夜无人守夜,主子有什么需求不是没人照顾? 所以他私自做主,在外间留了下来,准备给主子站好最近的一般岗。 还未等魏公公重新在榻上躺下,里间就传来一阵低低的奇怪的声音。 他一惊,以为殿下出了什么事,顿时就担忧起来,他坐在榻上,朝着里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殿下未出声唤人,他又不敢就这么进去。 正担忧,里面又传来了低哑忍耐的声音。 而后这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后以一声喘息的低呼结束。 魏公公整个身体已经僵在了原地。 听了这么会儿,他若是还不知道里间发生了什么事儿,他这么多年的大总管就白做了。 主子这是阳火旺盛,无处发泄,在自己解决…… 这……殿下何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府中等着他宠幸的女人可多得是! 这时,魏公公脑子好似又被闪电劈了一下。 他想起来主子衣箱中多出的那套衣裳是谁的了。 是那个永兴侯府的小侯爷的…… 他也明白了方才主子用了那套衣裳做了什么事。 魏公公脸上都是无奈,那小子当真是个祸害啊,瞧把他们主子折腾成什么样了! 这个时候,魏公公哪里还敢待在这里,静悄悄地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好了门,省得被主子发现,尴尬后对他大发雷霆。 沈筠棠被秦天华一行安全送到了留景别苑,沈老夫人带着府中的小姐们还在这里。 留景别苑离燕京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一家老小赶夜路不方便,而且他们本来过来就是准备在留景别苑多待几日的。 沈筠棠离开的时候,让咏春白梅陈绍几个给老夫人说了她去摄政王那有公事,蒋振川那边也知会了,所以在茗居发生的事儿,沈老夫人并不知道。 第一百四十章:安心 如今连夜赶了回来,也能让老夫人暂且放心。 沈老夫人和侯府里的千金们在留景别苑落景居,沈筠棠一到留景别苑,从马车上跳下来,陈绍就跑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沈筠棠,见她安然无恙先松了口气,“侯爷,你回来了,先去老夫人那里吧,她老人家还在等你回来,急的不行。” 沈筠棠点点头,秦天华见她下了马车就要走,忙掀开车帘将马车里放着的两个包裹递过来。 到了沈筠棠面前,秦天华别扭道:“小侯爷,您的东西忘在马车上了。” 沈筠棠低头一瞥,见是魏小公公在她走时塞给她的东西,她朝着旁边陈绍看了一眼,陈绍帮忙接了过来。 秦天华见她没拒绝直接拿了东西,对着她抱了抱拳,“既然小侯爷已经到了,我就不送了,改日再会。” 说完,秦天华就带着下属很快离开。 陈绍一手拿了个包裹,视线却仍然黏在秦天华一行的背影上,他不放心的道:“侯爷,这个秦将军没有对您不利吧?” 沈筠棠摇摇头,“没有,别瞎想了,走吧,先去祖母那里。” “是。” 几人匆匆赶往落景居。 落景居门口早有老夫人身边的亲信嬷嬷守着了,还有沈筠棠身边的大丫鬟咏春。 两人远远见走来人像是自家侯爷和陈绍,眼中一喜,一同迎了上去。 还是咏春对主子熟悉,认出的更早,她又了解实情,和白梅陈绍几个是对沈筠棠最担忧的。如今见主子无恙,可当真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咏春一把冲到了沈筠棠面前,一双眼睛里都忍不住含了泪,在别院路边灯笼光线的映衬下闪着碎光,本想问一问主子的情况,可一瞥又见到有旁人在场,只好忍了情绪,叫了一声“侯爷”。 沈筠棠给了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老夫人这边派来的是葛嬷嬷,她走到沈筠棠面前,同样是满脸忧心,“侯爷,你可回来了,老夫人为了等您,晚膳都没吃,几位小姐轮着劝都没用。” 被葛嬷嬷这么一提醒,沈筠棠顿时想起陈绍手中提着的两个包裹,她将那个大包裹取了过来,递给葛嬷嬷,“祖母担心我没有胃口是我的不是,我这就去给祖母赔罪,嬷嬷,你将这些拿到厨房,现给祖母做几个菜送来,我亲自瞧着她老人家吃点。” 葛嬷嬷见沈筠棠这般孝顺,还没看手中包袱里的是什么,就笑道:“那真好,老夫人有侯爷陪着定能吃上一碗饭。老奴着就去小厨房。” 说完葛嬷嬷就拎着包袱快步去了。 沈筠棠带着咏春陈绍朝着落景居正房走去。 落景居正房灯火通明,沈筠棠进了院子,就有下人去通报老夫人了。 老夫人带着府上的几个小姐一起在正厅门口等着,见沈筠棠远远走过来,一大家子的心才真正踏实下来。 老夫人知晓沈筠棠底细,她这次一个人跟着摄政王的人离开的,尽管陈绍几个人没说别的,她也隐隐感觉到了危机。沈筠棠出门还从未一个人过,身边多少都会有人跟着,正因如此,老夫人哪里能真正放心。 沈筠棠快步走到老夫人面前,“祖母!” 老夫人这儿摸摸那儿摸摸,发现沈筠棠安然无恙,苍白的脸色才好一些,女儿家毕竟要防备的地方更多一点,老夫人只能算作暂时放心一半,剩下的,还要等无人的时候,老夫人亲自问一问孙子才行。 “阿棠回来了,快进来。” 沈筠棠和姐妹们打了招呼,扶着老夫人一起进了正厅。 老夫人拉着沈筠棠在自己身边坐下,“晚膳可用了?” 沈筠棠点点头,她脸顿时微红,实在是在这个时候不好意思与祖母说她在卧龙别院吃撑了。 “听陈绍说,你去了摄政王那里,他……可有为难你?”老夫人眼神忧急,摄政王一向视他们府为眼中钉,如今老侯爷卧病在床,儿子又去世了,阖家就沈筠棠扛着,并且在外应酬,还要接过父辈的担子,那狡猾的摄政王要为难定然是为难沈筠棠这个小侯爷。 她与摄政王之间的纠葛,沈筠棠并不想告诉祖母,让她徒增担忧。 “祖母放心,如今我们府势微,若是摄政王真的想要为难我们,趁着之前就会将我们连根拔起,哪里还用等到现在?我去摄政王那里,不过是被吩咐了些公事,祖母也知道,我马上就要接掌御史台了。”沈筠棠尽量轻松道。 沈筠棠说这话,沈老夫人一时有些不信,可见孙子表情又不像是骗人。 “阿棠,你可没要骗祖母。” “祖母,我怎会骗你!我回来时,摄政王殿下还给我带了些菜蔬,我已让葛嬷嬷拿去小厨房做了,我听葛嬷嬷说,祖母晚上还没吃,一会儿菜送过来,我陪着祖母再吃些。” 听到孙子这么说,沈老夫人转头看向规矩立在一边的陈绍。 陈绍立即会意,回复道:“回老夫人,侯爷确实是被王府的马车送回来的,护卫马车的还是秦天华秦将军。” 虽不知道沈筠棠何时与摄政王的关系这般好了,可沈老夫人也没问什么。 只点了点头,“不管如何,阿棠,你安全就好。” 这时,到了小厨房的葛嬷嬷与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和雅一起将侯爷给的包裹打开。 当看到包裹里是新鲜菜蔬的时候,两人就愣住了。 和雅抖着手都不敢相信,“嬷嬷,这些好东西是哪里来的?” 葛嬷嬷在进来前也不知道包裹里是什么,只当是侯爷带回来的吃食,却未想到是冬日里皇家都难得一见绿叶菜。 包裹里有翠碧的菠菜、青绿的小青菜、水嫩的菘菜,还有豌豆、扁豆、黄瓜、茄子、空心菜…… 葛嬷嬷难以置信地咽了口口水,“这些是侯爷方才给我的。” 想到侯爷是从摄政王那回来的,拿回来这些就有了解释,如今这大燕能在寒冬腊月里吃到这些的,可不就是那位了嘛。 第一百四十一章:摄政王知不知道你的秘密 到底还是葛嬷嬷见识广些,她愣完之后,就取了些新鲜菜蔬,吩咐道:“今晚先做这些,剩下的带回府里洒些水养着,到时再问侯爷如何分配。” 于是,两人带着丫鬟就在小厨房里忙碌起来。 做菜的时候和雅前所未有的干劲十足,过了会儿,她忍不住对葛嬷嬷道:“嬷嬷,我觉得咱们侯府是越来越好了,瞧整个燕京城,除了宫中和瑞王府,还有谁家能吃到这般鲜嫩的蔬菜。” 葛嬷嬷也有这种感觉,侯爷虽然去了,但是小侯爷并未辜负家中长辈期许,不过几个月,侯府已是慢慢起色起来。 她们作为下人,可是不会去管什么朝堂政局,只要府上日子好过,在他们眼里,侯府就是进步的。 葛嬷嬷与和雅做事仔细又利索,很快几盘清爽的蔬菜小炒就做好了,再配上熬煮了半日的乌鸡汤和今年新米蒸的米饭,这顿饭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十足。 老夫人有话要与沈筠棠说,很快就将府里的几个小姐给赶回了自己的屋子,等葛嬷嬷与和雅将饭菜送来,正厅里只剩下沈筠棠和老夫人两个主子。 沈筠棠亲自给祖母盛了饭,自己坐在一旁陪着祖母。 老夫人一看见葛嬷嬷放在桌上的菜式,刚舒展的眉又拧了起来,“这些也是摄政王让带回来的?” 沈筠棠边给老夫人盛汤边笑道:“是,祖母真是好眼力,我之前去的是卧龙别院,摄政王殿下的私人庄子,宫中王府冬日里吃的菜蔬就是卧龙别院产的,就地之便,所以孙儿也占了些便宜。祖母,你多吃些,这些新鲜菜蔬对您的身体好。” 说完,沈筠棠将乌鸡汤放在祖母面前,“祖母,先喝口汤,我刚刚尝了,一点都不腻,鲜的很,葛嬷嬷做的乌鸡汤真是一绝。”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那你自己也盛一碗,别光看着我这个老家伙吃,我能吃多少,你这么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沈筠棠嘿嘿笑了笑,葛嬷嬷最是知晓老夫人心意,在老夫人说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动手给沈筠棠盛汤了。 看着面前香味四溢的鸡汤,沈筠棠忍了忍还是妥协了。 也罢,反正从卧龙别院里一路回来,也消化了不少,再喝碗鸡汤应该没问题。 于是,她边喝鸡汤边陪着老夫人用晚膳,不时还给老夫人布菜。 吃到一半,老夫人对着葛嬷嬷等人挥挥手。 一时间,屋里的下人都被葛嬷嬷带回去了,眨眼,厅中只剩下祖孙两人。 沈筠棠奇怪地抬起头,“祖母,怎么了,你才吃了半碗呢!你今天要是不把这一碗饭吃完,我可不依。” 老夫人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放下筷子,眼睛直直看向沈筠棠,“阿棠,你告诉我,摄政王是不是知道你的秘密了。” 老夫人这句话一说出来,沈筠棠差点将喝进嘴里的鸡汤喷出来。 她赶紧放下碗,用旁边放置的湿帕子印了印嘴角。 “祖母,怎么可能!若是摄政王真发现了我的身份,我们还能这般安全的坐在这里享用晚膳吗?” 老夫人拧眉顿了顿,长叹了口气。 沈筠棠说的没错,要摄政王真知道了她是女儿身,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永兴侯府不会还保持这般平静。 她抬头看向面前实际上是孙女的孙子,本是花儿一样的年纪,柔弱肩膀却要扛起整个侯府的重担,这让她又无奈又心疼,“阿棠,祖母当真后悔当年的决定,是侯府对不起你。” 沈筠棠瞧着祖母仿若瞬间苍老了十岁,也觉动容。 “祖母,你别自责,这是我们侯府需要,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这样的话,我觉得还不如是我呢!这样姐妹们也能活得自在点。而且世上又没有后悔药吃,既然已是事实了,我们就应该向前看。”沈筠棠安慰道。 如果沈筠棠什么也不说,或许老夫人这段情绪过了也就过了,可沈筠棠这么绞尽脑汁的安慰她,她反而觉得越加的歉疚。 “孩子,若是有机会,侯府会补偿你的。”老夫人嘴唇抿了许久,只能吐出一句带着承诺的话。 “祖母,说什么呢,我不用补偿,我也是侯府的一份子,要不是姐妹们省吃俭用,我也不能有这般好的条件长到这么大,长辈姊妹都保护着我,我现在也大了,怎么能不反哺你们。” “好孩子,侯府有你是我们侯府的福分。” “祖母,别说了,自家人之间还有什么客气,您快多吃点,身体好好的,我在外才能放心,侯府里可不能缺了您坐镇。”沈筠棠哄着老夫人用膳。 如今老夫人恐怕是最听她的劝了,伴着新鲜菜蔬,当真是多用了半碗饭。 饭毕,老夫人唤葛嬷嬷将饭菜撤下去,她年纪大,虽然多吃了点,但这么多菜,她也吃不了多少,便让房里的几个嬷嬷和丫鬟将剩下的饭菜分了。房内,老夫人拉着沈筠棠的手,忧心的询问,“摄政王既还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为何最近他对你态度这般奇怪?” 沈筠棠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将摄政王真正的目的告诉祖母,徒惹她担心。 她脑子一转,道:“摄政王约莫觉得我年轻,比较好掌控,所以想要拉拢我,我们侯府虽清贫,但总归掌管着御史台,若是真能收服,对他掌控整个朝堂大有好处。” 能将朝堂时局考虑进来,如今的沈筠棠已大有长进,沈老夫人虽是内宅老手,但是对政务方面却不在行,听闻孙子这么说,一想确实有道理,便也消了疑虑。 “既是这样,阿棠你越要坚定,若咱们侯府真的投靠了摄政王,等你祖父醒来也不会饶过你的。”老夫人叮嘱道。 他们府门拿的是先帝赐予的丹书铁劵,是最忠诚的保皇党,做人臣子,最是忌讳背信弃义。墙头草,就算是以后有了好结果,恐怕也会被人看不起,人活在这世上,不就为了争口气!尤其是永兴侯府老侯爷,最是爱面子重骨气。 第一百四十二章:侯爷,你衣裳换了 在沈筠棠没来前,永兴侯府越过越困难,老侯爷可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 “是,祖母,我记在心里了。” “行了,你今日也累了,回去睡吧,明日我们阖府回京。”老夫人一锤定音,她怕沈筠棠在这留景别苑,人多口杂的地方又会出什么事。 沈筠棠也正有此意,闻言立即同意下来,她扶着老夫人进了卧房,这才离开院子。 咏春白梅陈绍几个正在院外候着,见主子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侯爷!” 沈筠棠点点头,“安排了别的院子了吗?” 茗居死了人,而且那两个年轻女人是突然从温泉进来的,那间院子定然有暗格,是不能再住了。 陈绍立马回答,“蒋将军做主,给侯爷选了别的院子,叫锦华居,那边已经安置好了,我这就带侯爷过去。” 有蒋振川过眼,还有陈绍看着,想必这次的锦华居不会再有问题,“先过去吧。” 陈绍领着侯府的一队护卫保护着沈筠棠去新住的院子。 走着走着,沈筠棠就察觉出锦华居的区别来了。 锦华居离国夫人蒋振川等人住的梅苑居然很近,比茗居还要近,几乎就是相邻的。 沈筠棠有些感动,她离开留景别苑后,蒋振川既然帮她的住处都安排好了。 到了锦华居门前,陈绍走在前面,领着主子进了正厅。 锦华居的景色当然不如茗居,面积也不大,可供沈筠棠一个人住却是绰绰有余,而且最要紧的是这里挨着梅苑。那边住着镇国大将军府的国夫人,把手严密,更为安全,邵阳公主就算是再想来动动手脚,也要考虑下镇国大将军府。 沈筠棠的东西之前已被下人们搬到了这里。 要不是瞧时候已经晚了,沈筠棠定然要亲自去隔壁院子拜见一番。 陈绍将主子领进来后就带着护卫退了出去,他还要布置今晚守夜的情况,况且一个五大三粗的侯府侍卫队长也不适合留在屋里伺候。 沈筠棠找了个圈椅坐下,揉了揉额角,微微闭眼休息了会儿,眼睛刚一睁开,就见到自己的两个大丫鬟白梅和咏春用让人说不出滋味的眼神偷偷看她。 沈筠棠对着两人就翻了个白眼,点点小几,“给我泡杯茶,就用今晚带回来的茶叶。还有,有话就直说,别偷偷摸摸看我,想讨打是不是?” 咏春朝着白梅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泡茶了,自己走上来按住主子的太阳穴轻轻按摩着,“侯爷,奴婢们看您,确实是因为您有些奇怪。” 沈筠棠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奇怪?哪里奇怪了?” “侯爷,您中午出去的时候,穿的衣裳好似不是这一身吧?” 咏春这么一问,沈筠棠恍然,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那身衣裳在卧龙别院的温泉池里弄湿了,后来她直接在别院里换了一身。刚开始,别院伺候的侍女还惊讶了两句,后来她挺放松的,还去了种蔬菜的院子,或许是现在这身衣裳穿在身上太合适了,就如她自己订做的衣服一样,没有任何的违和感,所以她居然就将这件事给忘了,直到现在咏春提起。 咏春看到主子沉默下来就明白主子确实在外头换了衣裳,主子当时一个人出去的,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咏春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侯爷,这……” 沈筠棠回过神,立即解释,“无事,那套衣裳我只穿过一次,也未留下任何女儿家用的东西,不会有人发现什么的。” “那侯爷衣裳是在哪儿换的?” “摄政王的卧龙别院。” “那您身上这身是在卧龙别院的人准备的?” 沈筠棠点点头,“别院里的侍女准备的。” 咏春眼神怪异地上下打量了主子的这身衣裳一眼,只光用眼神看,就能看出这衣裳料子不一般,最近因为主子制琉璃的事儿,府上宽裕不少,侯爷的新衣也没少做。侯爷是侯府门面,做衣裳的料子当然不差,可与现在侯爷这身还是差上不少。而且这身衣裳合适的就像是专为侯爷订做的一样,难免不叫咏春多想。 沈筠棠看出她心中所想,“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合适,平日里我都非常小心,约莫是送衣服来的侍女眼神毒辣,能看出旁人穿衣的尺码,亦或者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沈筠棠的解释虽然勉强,但当前也只能这么想了。 咏春点点头,“侯爷,你在外头可要小心,下次出去万万不要一个人了,就算是将奴婢或者白梅带在身边也好。” “知晓了,你这个小操心的。” 主仆俩说着话,白梅就端了茶进来,泡的正是魏忠硬给沈筠棠带回来的武夷岩茶。 “侯爷,这茶好香!”说的时候白梅眼睛都亮了。 “觉得香的话,你自己也去沏一杯去,对了,给咏春也沏一杯。” “谢侯爷!”白梅听到主子允许,欢欢喜喜就出去了。 咏春和白梅两个都喜欢喝茶,不过跟在之前的原主身边,两个大丫鬟却没喝到过什么好茶,对茶也没多少了解,白梅只知这茶好闻,肯定比平日里侯府喝的茶叶好,却不知道是什么茶。 “侯爷,这是什么茶。”正厅里剩下的咏春好奇的问。 “武夷岩茶。一会儿你们好好尝尝。”沈筠棠并没解释这茶多么难得,只是说了一个茶名,咏春并不知晓这茶的稀有,不过她喜欢茶,眼里顿时满是期待,将方才的担忧也抛在了脑后。 白梅仔细将两盏茶泡好,小心端进来。 两个大丫鬟各人捧着一杯茶站着喝,沈筠棠看着她们这样都替她们累,赶紧让这两个姑娘坐下来。 “觉得怎么样?好喝吗?”沈筠棠笑着问。 咏春白梅这个时候才显现出她们这个年纪的一点天真来。两人忙点头,白梅抢着道:“侯爷,虽然奴婢不知道这是什么茶,但是很好喝甘醇清香,一点都不涩口。” 白梅这句话将她逗笑了,“既然喜欢,将那些茶分为三份,给你和咏春一人一份。” 第一百四十三章:不能这么算了 “侯爷,那怎么行,这茶一看就非常贵重,说不定连富贾都喝不到呢!奴婢们不懂品茶,给奴婢们岂不是浪费。”白梅受宠若惊道。 哪里是富贾都喝不到,压根就是皇亲贵胄都没有几个人能喝到的,是专供给摄政王的贡品。 “谁说给你们喝是浪费的,喝着开心高兴就好,谁说喝茶的人就一定要会品茶的。好了,就这么决定了,白梅,这事儿一会儿交给你做,不用省,喝完了,我再去要些,也不难要。”这茶反正是摄政王的,魏忠手又那么宽裕,那阎王让她吃过那么多次暗亏,那她占他些便宜又有什么不可,最好是将他占的破产,那才叫痛快人心呢! 既然主子都这么说了,两姐妹当然是高兴地答应下来。 主仆三人在厅内惬意的喝茶,白梅道:“侯爷,方才陈绍来过,说是院外多了许多镇国大将军府的护卫在巡逻。” 沈筠棠一怔,随后无奈地摇摇头,这肯定是蒋振川安排的,恐怕将军府的护卫在梅苑巡逻的时候将她所在的院子也纳入了进去。 不管是上次在聚宝阁,还是这次在留景别苑,她都欠了蒋大哥的人情,明日一早起来,定要到梅苑就拜访一番了。 还有在茗居突然出现的两个女人,她还没追究原因,留景别苑是邵阳公主的产业,而那两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也口口声声说是别院主子安排的,她这次差点让人发现秘密,若是不找别院主人说道说道,别人岂不是以为她好欺负? 这么想着,沈筠棠就走到了书桌边,开始动手写字。 她将写完的纸张装进信封,“咏春,你明日让陈绍将这封信送到留景别苑管家手中。” “是。”咏春细心将信装好,随后与白梅一起服侍主子更衣,直到看到主子在床里躺下,两人才去外面值夜的长榻上睡觉。 次日一早,沈筠棠就起身了。 刚收拾好,沈老夫人身边的葛嬷嬷就给她送来了早膳。 沈筠棠一看,不但有她喜欢的鸡丝粥,还有新鲜菜蔬做成的几道清淡菜式,都是对她胃口的。 本想让咏春在院里的小厨房做早膳的,如今老夫人身边的人送了来,倒是不用再麻烦。 葛嬷嬷留下来,看着沈筠棠将老夫人送来的早膳吃了个七七八八,心满意足地拎着食盒回去复命了。 用完早膳,站起身,沈筠棠才惊觉自己又吃撑了…… 这段时间,菜肴几乎每日都合她的胃口,又不少蔬菜,所以她已经连着好几日吃的舒心了。 她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多吃,适当就好,否则一下子胖起来可不好办。 其实沈筠棠目前压根不用担心会不会胖的问题,因为她现在真的是太瘦了,就算是胖个七八斤也完全没问题,而且就像是老夫人说的,她这个年纪还在发育,多吃些才是正常的。 沈筠棠喝了一盏茶促消化,咏春给她披上披风,沈筠棠就带着长寿出门了去了相邻的梅苑。 这会儿国夫人才起身,蒋忠薇身子弱,干脆就还没起,沈筠棠怕打搅国夫人用早膳,打了个招呼就去寻了蒋振川。 蒋振川一早见沈筠棠气色红润,脸上还带了笑,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两人一起去了蒋振川的住处,蒋振川关切的询问,“阿棠,昨日摄政王为难你了吗?” 沈筠棠摇摇头,除了温泉池里的尴尬,这次摄政王还真没有为难她什么,后来那阎王走了,她在卧龙别院过的倒是挺开心的。要不是担心祖母在留景别苑里等的急,她都能在卧龙别院里多住上几天,说不定摄政王的好东西也能多拿一些。 “蒋大哥不用为我担心,摄政王没有为难我。” 见沈筠棠不像是在说谎,加上她脸色确实很不错,蒋振川放下心来,其实他昨晚知道沈筠棠回来了,而且还去了锦华居,他就知道她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他不放心,又吩咐了府中护卫巡逻的时候连带着锦华居一起照看。 国夫人还要在留景别苑待上几日,蒋振川刚从军营中回来,有好几日的休假,自然也是在留景别苑里陪着祖母。 两人在蒋振川屋内的书房里喝茶。 蒋振川道:“阿棠,你这几日有什么安排?准备在留景别苑待到何时?” 沈筠棠饮了口茶,“蒋大哥,今日我就回去了,出了昨日的事,祖母不放心再留在这里,午膳前,我们就会出发回京。” 蒋振川愕然,不过一想又觉得能理解了,只是这样的话,他与阿棠相处的时间就变短了,回京后,他去西大营任职,这次的假期难得,恰巧遇到沈筠棠也在这,而且是刚来,他还以为他能在这里多待上几日,那么他们兄弟两还能一起泡温泉喝酒,如今这些计划瞬间成了泡影。 “老夫人考虑的对,阿棠待在这里确实不安全,只是我们兄弟刚见面没多久,就又要分开了。” 听到蒋振川这略带落寞的话,沈筠棠笑起来,“蒋大哥说的哪里的话,过几日就是每个月初一的大朝会,我们那时就又可以见面了。” 经沈筠棠这么一提醒,蒋振川才想起来还有几日就是初一。 “阿棠可以参加朝会了?” 沈筠棠点点头,“吏部的任职早就下来了,孝期也已过了三月,按规章我初一就要参加朝会了。” 原本的分别让人伤感,现在知道下一次见面就没几日,蒋振川又打起了精神,“阿棠,第一次朝会莫要害怕,若是实在紧张,到时候站的离我近些。” 沈筠棠被蒋振川逗笑了,“蒋大哥,我们一个文臣一个武将,如何站一起?” 沈筠棠这么一说,蒋振川才反应过来,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别的官职,压根站不到一边……而且大朝会里官员的站位都是有严格规定的,根本不是想站在哪里就站在哪里。蒋振川是太想当然了。 一时,蒋振川有些窘,他虽不在京城长大,可少说也在军中当了几年职了,居然还在沈筠棠面前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他脸都窘迫的红了,“是为兄胡言乱语了,不过,阿棠若是紧张,可在朝会前找为兄。” “那就先谢谢蒋大哥了。”沈筠棠知道他这是为自己好,为了不拂他的面子,认真的道了谢。 “那阿棠一会儿就回京了?”蒋振川不舍的问道。 沈筠棠摇摇头,“我要先去邵阳公主那里一趟,我侯府虽清廉,但也不是随便能任人欺负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问责 本来沈筠棠不找邵阳公主,过几日蒋振川也准备给邵阳公主一个教训,如今,阿棠既然说了,那他也不用在暗处做这事儿,陪着阿棠去就行。 “好,我这几日休息无事,陪你一起去。”蒋振川立马道。 沈筠棠没想到蒋振川会这么说,蒋家和沈家虽是世交,那蒋家不在京城久矣,回京没多久,交情也都停在老侯爷那辈,就连老夫人与国夫人来往都不多,更不用说沈筠棠的父辈了。 如今蒋振川这么偏帮自己,让她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沈筠棠表情略微迟疑,顿了顿道:“蒋大哥,说来这只是侯府的事,你若插手牵累了大将军府可怎生是好,你们才回京,京中势力复杂,你和国夫人还是低调些的好。”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陪你去,大将军府还没必要害怕得罪一个公主。”蒋振川语气坚决。 沈筠棠又推辞了几句,可蒋振川一直坚持,她只好答应下来。 两家两辈相处,计较太多了,反而关系不容易处好,既然蒋振川这次帮她,那下一次他如果有难亦或者大将军府有难,她定然也会不计利益得失帮一把。 “那一会儿就有劳蒋大哥了。” 陈绍一早已将信送到了留景别苑的大管家手中,等会儿他回来肯定会带口信,若是邵阳公主不在留景别苑,那么他们回京就亲自去公主府拜访,若是她在别院,自然是更方便,两方在别院见面就行。 一盏茶毕,陈绍果然回来了。 “回侯爷,邵阳公主此时就在留景别苑,她请您去曲水园。” 沈筠棠与蒋振川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就站起身去邵阳公主住处。 沈筠棠身后跟着咏春陈绍以及府中几位侍卫好手,蒋振川带着自己的一队亲兵十来人,一行人往曲水园走,路上惹来不少惊讶的目光。 曲水园在留景别苑最东边,到了院门口,就闻到了院里腊梅的冷香。 进入之后,整个曲水园富丽堂皇,就连抄手游廊都雕梁画栋,这么一看,恐怕整个留景别苑最花钱的院子就是这座了,到底邵阳公主夫家是富甲一方的富贾,从这园子就能看出一二。 到了院子门口,有一位接引的女官。 女官三十出头的年纪,面无表情,说话声音平平毫无起伏,一看就知晓是宫中**出来的人。 她见到沈筠棠身边的蒋振川时,眼神一顿,随即掩盖掉眼底的惊讶,行了礼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大人里面请。” 沈筠棠淡淡点头后大步朝着院内走去,人高马大的蒋振川落后沈筠棠一步,这般看像是守卫在沈筠棠身边最忠诚的骑士,永远只听令于效忠的主人。 沈筠棠走了几步后,余光向后瞥了一眼。 她见刚才指路的女官落后了许多,低声与身边的丫鬟说了什么,而后那丫鬟快跑着从一条小道离开。 沈筠棠收回视线,眉头却微微一拧。 这个邵阳公主在搞什么? 曲水园后院暖阁。 一穿着金红色宽幅裙的贵妇躺在贵妃椅上,旁边有两个年轻的小丫鬟正在给她捶腿。 她拿着本话本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旁边小几摆放着各色点心和水果,贵妇不时吃上一块,当真像是生活在仙界一样滋润。 不一会儿,暖阁的毡帘被掀开,凌乱的脚步声打破这一室静谧。 贵妇纤细的眉头一皱,“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来报信的丫鬟吓地“噗通”跪在地上,“公主,闫女官让奴婢来禀报。” 穿着金红色襕裙的就是邵阳公主,她身材丰满,皮肤白皙,平日里嘴角微微上扬,给人一种很好亲近的感觉,是那种慈和温柔的面相。 可实际上,邵阳公主傲慢虚伪吝啬,嫉妒心强。 她将手中话本扔到丫鬟怀里,由丫鬟扶着直起身,嘴角微微的弧度消失,“快说!” 报信的丫鬟哆哆嗦嗦将闫女官交代的话说完。 邵阳公主表情狰狞起来。 “这个永兴侯,小小年纪倒是算计不少,到我这里还带了帮手来!好,你有你张良计,本宫有本宫的过墙梯!” 一屋子伺候的人见邵阳公主这番神色,全都默默低着头,呼吸声都不敢大上一点,生怕被邵阳公主的怒气牵连。 原本沈筠棠如果一个人来,她已经准备好一番说辞,现在她居然还带了撑腰的,那可不要怪她也略施小计了。 她的那位摄政王哥哥的名声这个时候可是要借来用一用了。 一炷香后,沈筠棠被邵阳公主身边的女官带到了曲水园后院的正厅当中。 “两位大人请稍坐片刻,奴婢去寻公主。”闫女官说完面无表情的吩咐丫鬟们上茶。 沈筠棠冷着脸并未回复邵阳公主身边的这位女官,面对邵阳公主的下人,这个时候,她没必要给面子。 茶水很快上来了,还没等她端起茶盏尝一尝邵阳公主这里茶的味道,坐在一旁的蒋振川就贴心提醒,“阿棠,公主这里的茶还是不要喝的好。” “蒋大哥放心,我知晓轻重。” 蒋振川回了一个宽慰的笑容。 邵阳公主站在正厅死角的屏风后,透过屏风扇与扇之间的缝隙,偷偷观察着正厅当中的情景。 聚宝阁举办宴会的时候,她也收到了请帖去参加,不过她是女眷,当时是永兴侯府出嫁的大小姐接待的,并没有直接与沈筠棠接触的机会。 以前听闻永兴侯府世子爷一门心思只会读死书,不懂人情世故,和个书呆子没什么区别,不知是何原因,永兴侯甚少带着这位世子出去应酬,导致世子将近十八也没几个一起玩的世家伙伴。有传闻说,这小世子体弱多病,所以侯府才不怎么让他出门交际。 如今亲眼见了,邵阳公主倒是觉得小世子并无外面传闻的那些毛病。 人是瘦弱了点,但脸无病色,与那蒋家小子交流间,也可看出人情练达。 明明就是个继承人的好苗子,一点都不歪瓜裂枣。 不但如此,这小世子长相精致,要不是年纪小,瘦弱了些,恐怕满燕京的闺秀都要当她是春闺梦中人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谁说是本宫安排的 邵阳公主最是中意沈筠棠这种精致的长相。 她出生皇家,夫家虽是巨贾,却在朝中无权,她作为帝女,嫁了人后就在夫家独占鳌头,她的夫君平日在她面前伏低做小,恨不得将她供奉起来,哪里还敢管她。 这邵阳公主也是个胆大的,嫁人后,有了自己的公主府,作风越发豪迈,竟在自己的别院中养起了男宠,不过这也只是私底下的,明面儿上她与驸马还是鹣鲽情深。 她选男宠最重容貌,尤好长相精致,阴柔气的男人,沈筠棠这模样便是她最钟爱的那款。 邵阳公主嘴角一勾,她那没有表情时的和善脸立即就变得刻薄狰狞起来。 站在她身后的闫女官微微垂着眼皮,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像是一个机器人。 突然,蒋振川脸色一变,他目光犀利的朝着某个方向看去,拔高声音严肃道:“是谁像个老鼠一样躲在暗处,不敢出来见人?” 沈筠棠见蒋振川这么说,表情也冷了下来。 屏风后的邵阳公主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所以她最讨厌这种五大三粗的武夫,肌肉遒结,耳清目明,一点儿动静都瞒不过他们,真真是烦人的很!虽然心中这么憋闷的想着,但是下一秒她就变化表情摆出了自己最和善的面庞,端庄地走了出去。 “两位大人久等了,本宫这几日身体不适,所以速度慢了些,迟了些时候,怠慢之处还请两位大人见谅,也请蒋将军没要动怒。”邵阳公主认真与人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有皇家公主风范的。 只是她这层面具已经骗不了沈筠棠。 沈筠棠和蒋振川站起身向着邵阳公主行了一礼,虽然两方关系并不好,沈筠棠今日也是来问罪的,但是面子上的事该走还是要走。 邵阳公主三十多岁了,不管是在皇亲当中还是在贵胄富贾当中名声都不错,当前,沈筠棠至少面上是要与她过得去的。 “公主不必自责,我们还是快些说正事吧。”沈筠棠淡淡道。 “将军和侯爷专程来找本宫,可是有什么事?”邵阳公主明知故问,她脸上装出来的和善笑意变得淡了一些。 如果不顾形象,沈筠棠想现在就给邵阳公主翻个白眼,知道的事,问起来不觉得很没意思吗? 沈筠棠不想与她打太极,直言道:“昨日突然出现在我温泉池里的女人作何解释?公主的留景别院当真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吗?还有这等下作的手段?若是我昨日出了什么事,沈家问起责来,公主当真能担当的起?” 邵阳公主有钱确实没错,但她本就是女流,手中没有权势,夫家还要靠她在皇家撑着,更是势弱,要是论起权力来,还真没有御史传家的沈家清贵重要。 邵阳公主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如果沈筠棠真要问起罪来,不仅是她这个公主,她的夫家都要跟着倒霉。 朝中那群御史的铁齿铜牙可不是开玩笑的,她私下里作风不正,要真被参上几本,她的日子可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尤其现在是瑞王掌权,她处理自家人来从不手软。 一向在夫家颐指气使的邵阳公主瞬间在沈筠棠面前气短起来。 她倒是没想到,这么个面嫩的小侯爷居然这般伶牙俐齿。 邵阳公主宽大的幅袖中,手帕被紧紧攥着,手背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因为这里是留景别苑,是她的地方,不管如何,她都有责任,只是事情在未发生前,她并未料到她精心培养的两个瘦马居然就这么被杀了,干脆利索,像是打了水漂,连那管家都被缉拿,断了气,搞的她连问个话的人都没有。 这波她实在是憋屈,更让她生气的是,沈筠棠现在居然还来找她问罪! 可在这事儿上,她压根没理,辩不出个长短,只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邵阳公主压了压心中郁气,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留景别苑当中管理不严,却是本宫的责任,这点本宫确实没做好,惊扰了侯爷,本宫该罚,为了表达歉意,本宫今日亲自与你道歉,并且过两日预备上丰厚谢礼,让最信任的家奴奉上府邸,以此恕罪,不知侯爷可满意?” 邵阳公主爱钱如命,无故损失一笔钱财定然叫她肉痛不已,这对她已是不小的惩罚了,她还亲口承认错处并且道歉,表现了她的诚意,让沈筠棠和蒋振川有些震惊。 可一回味她话中的意思,沈筠棠面色就沉了下来。 “公主觉得自己的错处仅仅只在留景别苑管理不严?那女子是如何说法?总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邵阳公主眼露震惊,“侯爷,这本宫可要好好说道说道。咱们虽在聚宝阁只远远见了一面,但本宫对侯爷印象甚好,本宫也的确是喜欢你那些琉璃做出来的时候,这两日听闻你带着阖家来本宫的留景别苑泡温泉,本宫觉得甚是荣幸。那日拍卖会琉璃首饰实在抢手,本宫未能入手,如今见琉璃首饰的本家来了,本宫当然想侯爷能通融一二,卖一两件琉璃首饰给本宫。所以本宫叫人给侯爷送了华芳斋的点心和价值千金的虎峰茶。除了这些,本宫可未做过其他任何叫侯爷反感的事了。” 沈筠棠还是第一次当面听邵阳公主解释。 可从未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并不承认那两位女子是她安排的! 而且沈筠棠问话的时候特意留了个陷阱,她一开始并未道明是两位女子出现在她的温泉池,但是邵阳公主却点滴不漏,不知是她防范太好,还是她真的误会了人。 蒋振川听了邵阳公主这番话眉头也紧蹙了起来。 “据我所知,公主也不是未用过美色这等手段的?”沈筠棠继续试探,下意识的,她不太相信邵阳公主的话。 听到沈筠棠这么问,邵阳公主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侯爷,本宫确实是喜爱美色,不过可不是对女人,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本宫何时用过女人做手段,驸马那都没有一个侍妾,本宫身边漂亮丫鬟都没有,就只有一位年纪颇大的闫女官。” 第一百四十六章:种颗种子 沈筠棠朝着邵阳公主方面瞥了一眼。 她说的还真没错,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侍女确实姿色平庸,立在她身后的女官更是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不过这却不能当做不会用女人美色手段的解释。 “公主,您不觉得您的这番解释太牵强了吗?”沈筠棠犀利道。 邵阳公主自嘲的苦笑一声,“本宫就知本宫这番解释说服不了侯爷与将军。可确实不是本宫做的,又如何能让本宫承认呢?这对本宫也不公平吧!侯爷你说是不是?” 沈筠棠嘴唇紧抿了起来,片刻后,她道:“那公主又如何能证明那件事不是您做的呢?” 邵阳公主叹了口气,“本宫无法证明,不过侯爷不是也没有证据吗?” 沈筠棠:…… 她这次还真是被邵阳公主问倒了。 不错,她确实没有证据,不管是那两个突然出现在温泉的美丽女子,还是灰衣的管家都已经死了,死人又如何能开口。 “其中有一位自缢的灰衣男子可是留景别苑的管家,这公主作何解释?” “整个留景别苑很大,驸马将留景别苑交到本宫手中的时候,本宫统计过,留景别苑光是大小院落就有三十四个,每个院落都会专门安排管家管理,留景别苑当中,大小管家七八十位,本宫如何能管理过来,如今也就只有大管家是本宫身边的亲信,其余的人,本宫自己都不太清楚。” 邵阳公主说的是事实,这些数据,沈筠棠之前派人出去打听过。 她见沈筠棠拧眉沉默下来,继续道:“侯爷若是不介意,可否与本宫说一说那管家自缢时是何情景?如果侯爷介意,那便算了。” 蒋振川坐在一边没说话,这事事关沈筠棠,他没插嘴,让她自己做决定。 沈筠棠考虑了会儿,觉得说说当时场面也无妨。 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并不是秘密。 很快,沈筠棠就大致说了下当时情形。 邵阳公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坐直身子,严肃道:“当时摄政王殿下也在?” 沈筠棠没想到邵阳公主会问到那位阎王,沈筠棠点点头,“灰衣管家正是摄政王的手下捉拿到的。” “那侯爷能否将您的遭遇说与本宫听听?”邵阳公主眉头皱地紧紧的。 沈筠棠眼底深处带着狐疑,邵阳公主是演技太好,还是真的与此事无关? 这件事涉及沈筠棠的秘密,这次她没有详说,只是说明在她泡温泉时,有女人突然闯入她所在的温泉池想要献身,而后被杀。 “女子闯入我的温泉池时说了,她们是公主你的人。”沈筠棠说完,眼神紧紧盯着邵阳公主的神色。 邵阳公主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她镇定道:“听侯爷所述,本宫觉得这女子自报家门反而让人觉得古怪,本宫可以确认的是,这女子绝非出自本宫门下,敢问那女子是被何人所杀?” 从开始的来寻邵阳公主问罪直到现在,从谈话来看,沈筠棠居然开始慢慢动摇了,就连蒋振川都已经开始设想别的可能。 “阿棠,那日的人并非我杀,我当时只是赶来捡到了沾血的剑才让你误会。”蒋振川开口道。 蒋振川在她面前不会说谎,看来人真的不是他杀的,那那日剩下的人就是摄政王以及他的手下。 沈筠棠没有说出来人是被谁杀的,但邵阳公主已经推测出了真相,“那这样说,那日闯入侯爷温泉池的女人是摄政王殿下杀的?” 邵阳公主的话音落下之后,厅中瞬间安静下来。 蒋振川的眉头拧的越发紧了,沈筠棠的脸色也没有多好看。 邵阳公主扯了扯嘴角,讥讽的笑了一声,“我那皇弟就是这样,玩弄权术,掌控人心,想要得到什么就会用尽一切办法也要夺到手,小时便是这样,到如今本性都没变,只不过掩饰的更好了而已。” 邵阳公主虽没有特指发生在茗居的事,但是她对摄政王的点评却印在了沈筠棠的脑中,她的话不停的在沈筠棠脑海中回响。 邵阳公主只寥寥说了这几句,就停了下来,她也在暗暗观察着沈筠棠的表情。 见自己旁敲侧击了这么多,沈筠棠都没有丝毫表示,饶是她耐心再好,也有点急了。 她酝酿了一番,准备再加一把火,“侯爷,本宫承认觊觎你那的琉璃首饰,可本宫再觊觎,也不会用这种下作手段,若是一个办不好,得罪了侯爷,那本宫的期待不是落空?本宫身份高贵,可却无多少权势,就像是侯爷刚来时所说,侯爷真要是动用了侯府的关系,本宫也得不了什么好。这留景别苑是驸马家族赠予本宫,除了卧龙别院和承德皇庄,整个燕京城也就这一处是大型温泉庄子,又不属于皇家,没有限制。这是多好的一门生钱的生意,本宫不但能自己享受,每年还获利丰厚。这么好的温泉庄子,若是叫侯爷在这里出了意外,弄臭了名声,对本宫又有何好处?本宫脑子难道是进水了不成?” 若是沈筠棠之前确定邵阳公主就是幕后的人,当她试探后,就开始动摇了,现在听了邵阳公主这番话,虽然她不想承认,可她心中已然被邵阳公主说服。 这事儿要真是邵阳公主做的,对邵阳公主来说还真是百害而无一利。 如果这温泉庄子是她的,她也与此刻邵阳公主的想法一样,绝对不会做一些多余的事,害得温泉庄子的名声受连累,损失了这么一个大好的赚钱的路子。 “多谢公主解释,人性总是复杂的,一切以证据为证,既然如今你我都无充分的证据,不管公主如何说,也是说服不了我的。我也不会轻易把这件事认定为公主所做。不过,若是有一日让我找到了确凿证据,这事儿我还是会找到公主这里。今日对公主多有打扰,在下就先告辞了。” 沈筠棠朝着蒋振川看了一眼,两人双双起身对着邵阳公主行礼后转身离开,毫无迟疑。 等远处长桥上看不到沈筠棠和蒋振川的影子,邵阳公主才放肆了笑了出来。 闫女官仍然是面无表情,她刻板的问:“公主,您并未说服永兴侯相信人不是您安排的,为何您现在这么高兴。” 邵阳公主发出了个狞笑,“本宫可没想着让她相信,只不过是在她心里种了个小小的种子罢了,本宫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等着那颗种子发芽便好。哈哈哈,本宫的好皇弟,不知等你吃到这颗毒种子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感受呢?当真是可惜,这么好的一颗嫩白菜,让皇弟给拱了,扫兴!” 第一百四十七章:有意 沈筠棠与蒋振川并排走在留景别苑内,一路都保持着沉默,周围再美的景色好似都成了模糊的背景,让人下意识忽略。 蒋振川本来对摄政王印象就不好,这趟一跑,他心中已经认定茗居的事是他自导自演的,可他又想不明白摄政王的目的,所以一路上他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开口与沈筠棠说。 这些日子,沈筠棠大大小小与摄政王打交道了数次,比蒋振川更了解摄政王。 蒋振川心里的疑惑,已然在沈筠棠的心中解开。 那阎王专门在她面前演了一出戏,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试探她! 试探她对咏春白梅的感情,试探她是否重美色,是否只对女人感兴趣,在诱惑面前能否把持的住! 摄政王这是一举三得! 为了这些,牺牲几个小人物又算得了什么。 他还能即使出现,让手下帮忙,成为她的救命恩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下手就收了人命,三个人,没有一个人留了活口……心狠手辣、冰冷无情也不过如此。 好一个会算计人心的摄政王,怪不得能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做这么久! 既然这样在她面前又装什么好人! 原本沈筠棠就对摄政王的许多做法看不惯,有时更是反感,在她眼里的摄政王本就是被戴上有色眼镜的。 邵阳公主虽然没有直说,只是侧面挑拨了两句,但沈筠棠心里偏掉的天平已将事情推到了摄政王头上。心里对摄政王更是多了一层防备。 一行人很快出了邵阳公主的曲水园,蒋振川终于憋不住了。 “阿棠。” 沈筠棠从心中的惊怒中回神,勉强朝着蒋振川露出一个浅笑,“蒋大哥,何事?” 蒋振川抿了抿唇才开口,“阿棠,虽然我们没有证据,但是邵阳公主的话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摄政王却有可能,你平日里与摄政王接触时,定要多些防备。” 总算是说出了口,蒋振川压在心口的石头好似也被搬走了,让他舒服许多。 原来蒋振川是要提醒她注意摄政王再设陷阱。 沈筠棠没拒绝他的好意,“这个我知晓,多谢蒋大哥提醒。” “这有什么,你我两家本就是世交,我们都没有亲兄弟,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我们就如亲兄弟一般要互相帮扶。”蒋振川觉得自己这么说没问题,可看着沈筠棠精致的脸庞将这些话说出口后,心里却泛起一股淡淡的酸意来,他吓了一跳,连忙驱赶走了心里那股古怪的酸味。 “今早麻烦蒋大哥来给我撑腰了。”沈筠棠很喜欢与蒋振川这样直接的人相处,不用多动心思,更不用顾及规矩,让她很轻松。不像是与摄政王在一起,她恨不得自己多长十八个心眼,这样才能看透那阎王的想法。 “这有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下次阿棠要是需要,尽管派人来寻我,这些日子,我不在大将军府,就在北大营。” “蒋大哥既然说了我们就似亲兄弟,那小弟与大哥自然是不会客气的。” 两人边说边走。 沈筠棠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沈老夫人那里,蒋振川反正也无事,就陪着沈筠棠一起。 院内,箱箱笼笼已经收拾好,老夫人和几位小姐都用了早膳,此时正在厅堂中说话,等着沈筠棠过来就能启程返京。 此时,沈筠棠与蒋振川一起进来,恰好撞见了侯府的所有女主子。 大燕男女之防没有前朝严,在长辈见证下,男女见面也属正常。 蒋振川没料到侯府的人都在,尤其是侯府的几位小姐也在厅中,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来。 永兴侯府如今还待字闺中最大的就是二小姐沈心莲,现已十八,比沈筠棠大一岁。 大燕女子十三四岁就可议亲,过了十五及笄就能成婚,不过受先帝影响,如今年轻男女成婚年纪都稍晚一些,定了亲,再在家里待到十七八结婚的也有许多。男子二十结婚更是不少。 比如蒋振川就已二十,却仍未成亲。 可像是沈心莲这般到了十八还没定亲的就很少了。 若不是侯府情况特殊,她也不会被耽误到这个时候。 站在沈心莲身后的是三小姐沈心瑜,今年十五,她一向胆小,如今见了陌生人,更是缩到了姐姐身后,不敢多看一眼。 而后就是更小一岁的四小姐沈心彤,以及与被韩姨娘牵着手的五小姐沈香。 蒋振川还未正式到永兴侯府拜见过,别说是侯府中的小姐,就是老夫人都没见过。 不过沈老夫人好认的很,满头华发,被一位精神的嬷嬷搀扶着,一看就是府中老封君的模样。 沈筠棠给了蒋振川一个不用拘束的眼神,随后上前一步一一给蒋振川介绍家人。 蒋振川人高马大,常年在军营中历练,看起来又强壮又结实,虽然皮肤黑了些,但是整个人精神抖擞,容貌又周正,已是算难得的年轻俊杰了。 老夫人瞧着蒋振川这结实高大的模样,好不羡慕。 蒋振川虽是从族中过继来的,但却是真真切切的男儿,长的还强壮,又会武。老夫人多希望沈筠棠也是个像蒋振川这样的真男儿。 蒋家虽也惨烈,但至少同宗同族的人多,后继无人,还能指望宗族过继续根,沈家却连这个法子都不行。 老侯爷上一辈跟着高祖发家,老祖宗原是北边逃难的,后遇到了高祖,老家的人饿死的饿死,逃走的逃走,到了如今,已找不到根源,沈家这一脉当真是独独一个。 “一转眼,你都这般大了,当年你祖母在信中提到你的时候,你才五六岁呢!如今已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了。” 蒋振川被说的脸微热,他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好。” 沈心莲移到了老夫人身边,她偷偷朝着蒋振川的方向瞥了一眼,而后迅速低下头来。 “若是老身未记错的话,你已弱冠,可娶妻了?”老夫人笑呵呵的问。 “还未曾。”蒋振川没想到这见了长辈就要被问起婚姻大事,他回的有些窘迫。 “那国夫人可要操心了。”沈老夫人玩笑道。 沈心莲却在听到的蒋振川未成婚的消息时,眼睛微微一亮,她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手中的帕子却被她捏紧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大朝会 含蓄了片刻,沈筠棠就要与家人出发回燕京,蒋振川将人送到留景别苑门口仍不太放心,又派了一队自己的亲卫跟着,送沈筠棠一家回去。 沈筠棠推辞不过,就由着他了。 马车内,二小姐沈心莲悄悄掀开车帘的一角,瞥了一眼外面跟着的蒋振川的亲卫,而后迅速放下帘子,低着头出神,脑子情不自禁浮现见到蒋振川时的情景。 突然胳膊被人捣了一下,沈心莲一惊,这才抬起头。 四小姐沈心彤天真懵懂道:“二姐,我们问你话呢,叫你你都不理!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沈心莲等了四妹一眼,“大人想的东西,小孩子别管,你们刚才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再与我说一遍。” 马车里响起几个侯府千金低低的说话声,有一两声飘出了马车,落入冬日风中,透着一股鲜活来。 几日时间眨眼而过,沈筠棠这几日也没闲着,她去专门去穆府拜访了穆修己,又布置了蔬菜大棚的事儿。 忙碌中,转眼就到了初一大朝会的日子。 这还是沈筠棠第一次上朝,官服礼部半个月前就送来了,试过了,正合身。 十二月初一,离过年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月。 这天早上,天还没亮,约莫五更天刚过,沈筠棠就被咏春叫醒。 “侯爷,起床了,到时间了,您今日大朝会。” 沈筠棠困地都睁不开眼睛,虽然昨晚特意早睡了,但躺在床上她压根就没睡着,一直过了子时才沉入睡梦,这不刚睡着没两个时辰,就被咏春叫醒。 她揉了揉眼睛,困难地从床上坐起,在心里控诉着这大燕朝的破规矩。 每月初一一次的大朝会,所有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都要在卯时前到场,这就导致官员们半夜就要起床准备,而后赶往皇宫。 白梅拎着食盒带着满身风雪从外面进来。 她拍打了肩头地落雪,将身上的披风解了搭在屏风上,而后等浑身稍暖,这才拿着食盒进了里间的寝室。 “侯爷,外面下雪了,比昨日冷了许多,您今日一定要多穿些,鞋子要换鹿皮靴。” 咏春闻言,连忙去柜子里给沈筠棠换了套带夹棉的中衣。 “侯爷,今日穿这套吧。”咏春询问。 沈筠棠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她反正整日穿男儿衣衫,男子服饰样式就那么几种,没什么好挑拣的,她都是由着咏春给她安排。 咏春拿来了里衣中衣伺候她更换,当身上的寝衣被脱下后,咏春盯着她胸前顿了顿,而后忙给沈筠棠将里衣套上。 沈筠棠这个时候还没完全睡醒呢,哪里有精神关注咏春的神态变化。 她浑浑噩噩地抬手伸手,咏春让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很快,带了棉夹层的中衣就穿好了。 咏春出去将礼部送来的御史官服取来。 “侯爷,穿官服了。”她温声道。 沈筠棠点点头,张开双臂,由着咏春将官服的袖子往自己的手臂上套。 可不一会儿,咏春突然停下了动作。 沈筠棠感觉她不动了,迷糊的询问,“咏春,怎么了?” 咏春一脸为难,“侯爷,您睁开眼睛低头看一眼。” 沈筠棠这才强迫着自己睁眼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这一看之下,刚刚还绵绵不绝的睡意瞬间被吓地跑了个精光,脑子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微微凸起的胸是她的? 怎么可能! 前些日子她还是一马平川来着…… 她每日太忙了,有时靠在浴桶中都能睡着,这些天下来她根本就没关注过自己的身体。 女子有胸实属正常,之前咏春也说过,那抑制发育的药物停止之后,只要好好调养,加上适当地按摩手法,可以让她恢复成与普通女子一样。 沈筠棠虽然期待自己早日与正常人相同,可怎么也没想到这速度这么快,已然有了成效! 女子有胸固然好,可她现在是扮的是个男人…… 想着这些日子每顿都吃地饱饱的,不时还有新鲜菜蔬,自己干巴巴的身上什么时候长了肉她都没注意到。 因为上大朝会要穿御史官服,这官服是礼部要了尺寸根据规制订做的,恰巧合身,不大也不小。 今日冷,咏春又给她换了厚的中衣,原本里面的胸甲就没穿,可没想到官服上身后,不但扣子紧地扣不起来,胸前还微微隆起……服侍她换衣的咏春这才犯了难。 沈筠棠扶了扶额头,同时也为自己犯了难。 现在胸前还没恢复,可以掩人耳目,若是后头恢复正常,她要怎么再完美无缺的掩饰女子的身份? 如今,她是不是只能祈求她发育的要比普通女子小? 想到这里,沈筠棠嘴角抽了抽,无奈又疲惫道:“咏春,换一套薄的中衣,将胸甲拿来给我穿上。” “可是昨日晚间就降温,今日外头定然特别冷,侯爷还要朝会,穿这么薄怎么行?” “没事,一会儿我出门披一件厚实的披风就好,去皇宫路上也是乘马车,不会冻着的。” 咏春只能照办,不然主子胸口有些引人注目,官服太合身,想要里面穿束甲,就不能穿厚的中衣。 沈筠棠那胸甲虽是皮质,但材质偏硬,而且没有多少保暖的效果,穿在里头,比只穿薄中衣还要冷。 咏春也只能记着给侯爷马车里添置两个手炉,到时候可以握在手中,让手多暖和些,顺便捂一捂身子。 换下夹棉厚中衣,里面穿上胸甲,再套官服,将衣裳整理好,总算是没有任何破绽了。 可沈筠棠觉得浑身都冷冰冰的,好似焐不热,她打了个哆嗦,伸手搓了搓手臂,走到了炭盆边这才好了许多。 这还在室内呢,一会儿出门也不知会多冷。 咏春站在主子身后给她束发,今日要戴官帽,所以黑发要全部束起,挽成发髻,再戴上官帽后,整个耳朵都要露在外面。 咏春边梳头发边抱怨,“今日这天气怎么回事,恰好下雪,就不能过几日,这天还没亮,就让人顶着风雪去上朝,也太不讲道理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风雪 大半夜的起来上朝会,沈筠棠本还有些怨念,现在听咏春这么嘀嘀咕咕的一抱怨,反而心情好了起来。 她还有闲心安慰咏春,“好了好了,也不止我一人,今日不管是一品大员还是五品,都要这时候起来赶往宫中,想想咱们侯府离皇宫已算近,那些府邸在西边的,恐怕子时过了就得起床。” 情不自禁的,沈筠棠又响起了在阴冷乾清宫中的小皇帝,他这个时候也要起床,许是寝殿里连个炭盆都没有。 被主子这么一说,咏春也觉得他们侯爷好多了。 她手脚麻利的给沈筠棠梳好发髻,又给她加重了眉,随后起身去了净房给主子收拾披风。 那边白梅已经摆好了早膳,“侯爷,快过来吃些,吃饱了出门就没那么冷了。” 因为怕朝会开的时间长,白梅今日准备的早膳都是实打实饭菜,粥面之类一律被她抛弃。 沈筠棠哭笑不得的看着满桌硬菜,一大早上起来没什么胃口,顿觉得无从下口。 白梅看出主子为难,忙递了碗素高汤到主子面前,“侯爷,您今日上朝耗时长,所以奴婢一早准备的都是扛饿的饭菜,若是吃不下,先喝碗汤吧。” 沈筠棠也知白梅是为了她好,可她还是把汤推到了一边,“汤不喝了,汤水喝多了,朝上可没地方如厕。” 白梅“啊”了一声,连忙道歉,两姐妹也是第一次服侍主子上朝会,这事儿她们还真没想到。 虽然没有什么胃口,可沈筠棠还是端起碗,强迫着自己吃了肉菜和一碗饭,吃完后,只小小喝了一口解腻的茶水。 还要出门去宫中,在府中时间不能耽搁的太多,她用饭的速度很快,吃完后就觉得嗓子眼被堵住了一样,有些难受,不过她可没那时间坐在桌边歇息了,她强压下来那股不适,提高声音道:“咏春,把我的披风拿来。” 咏春迅速跑了过来,她将官帽给主子戴好,可给主子披披风的时候却犯了难。 沈筠棠迟迟不见自己身上盖上披风,眉头微蹙,“咏春,怎么了,没要耽误时间,快些。” 她这么一催促,咏春才支支吾吾开口,“侯爷,您看这两件披风你用哪件?” 沈筠棠一转头,就看到咏春手中拿着两件披风,一件灰鼠皮的披风,一件是雪白的白狐裘披风。 沈筠棠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话都不高兴说,直接指向灰色那件。 “侯爷,您还是穿这白狐裘吧,这间灰鼠皮的披风用了好几年了,现在已不太保暖,您路上会冻着的。”咏春就知道主子不待见这件白狐裘披风,所以她才磨磨蹭蹭。 府中现在虽不缺钱用,前段时间老夫人还给阖府上下的人都订做了冬衣,尤其是侯爷,从里到外的衣裳都有,可是做衣裳需要时间,这订做半月还没到,还没一件送到府中来。 平日里侯爷的衣裳是不少,府中几位小姐自己不穿新衣都要给侯爷做,但那都是家常衣裳,像这种隆冬出门才需要穿的厚披风是没有的。 做一件披风耗时久不说,工艺与普通衣裳也不一样,要想保暖还要选择上好的皮毛,皮毛昂贵,侯府之前也无这个闲钱。 所以除了这件旧的灰鼠皮披风,咏春居然再也找不到别的。 可这披风好些年了,不太保暖不说,还重,压在身上叫人难受。 远不如侯爷带回来的这件白狐裘,轻软又极为保暖,这般披在身上又好看。 若不是之前侯爷就对这件白狐裘反感,咏春还纠结什么。 主子脸虽然沉了下来,但仍是身子重要,咏春只好厚着脸皮将白狐裘往主子身上披。 沈筠棠一个侧身躲过了咏春给她披披风的动作,直接从咏春手中拿走了那件灰鼠皮披风盖在了身上,随后就大步走出了正厅,进入了漫天繁雪当中。 咏春着急的拿着白狐裘想追过去,可已经晚了,她跺了跺脚,只能抱着狐裘返回屋中。 白梅已经带着东西去了前院准备好的马车旁。 她将主子要用的东西在马车里放好,从马车上跳下来后叮嘱长寿和陈绍两人,“我和姐姐不能跟去,你们一路上可要照顾好侯爷,雪天路滑,叫车夫赶车时小心些。” 长寿与白梅相处的时间长,最是受不了她的啰嗦,忙道:“我的好姐姐,我都知晓,不用你念叨了!” 白梅瞪了他一眼,“说话你不听,要是侯爷出了什么事,回来拿你是问!” 他们这边做着出发前的准备,沈筠棠披着灰鼠皮披风快步走了过来。 白梅见主子身上披的是件旧披风,张了张嘴想问,想到做事一向比她稳妥的姐姐咏春都没劝成功主子,恐怕是主子自己不愿意,只好闭了嘴。 沈筠棠走到马车边的时候,冬风中摇曳的廊灯灯光照到她脸上,一张本就不大的脸缩在披风的绒毛中,鼻尖已经冻的通红,白梅看到了心疼的不行,赶紧上前将主子扶住,“侯爷快上马车,雪越下越大了,马车里暖和些。” 沈筠棠这个时候可不敢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就着白梅的手臂,一使劲儿,就踏上了马车。 马车里确实比外头暖和许多,不大的空间里放着两个炭盆,中间的小几上还有两个白梅刚装好炭的小手炉,壁橱里有一个灰兔毛的暖手筒,对面座位放了一床小被褥、一套供给她替换的衣物和靴子,食盒卡在壁橱凹槽里不容易倾倒。 沈筠棠打开食盒,里面装了两个包子两个馒头、一些小点,都是用来应付饥饿的。 两个丫鬟想的倒是周到。 方才不过从后院走到了前院,她浑身就冻的冰寒,这会子坐在马车里,将小被褥盖在膝盖上,又拿了小手炉在手中捂着,才觉得缓了过来。 沈筠棠吩咐外头的长寿等人,“出发吧!” 车夫一阵打马声,马车行驶起来,旁边陈绍和长寿骑马护卫在马车两侧,马车后又跟着两名府中高大的护卫。 白梅将马车送出侯府大门,瞧着马车在黑暗中消失,这才折返府中。回到啸风居,一脚下去,那雪居然都没到了脚脖子。 第一百五十章:半途意外 白梅赶紧跑到廊下,拍打掉身上的雪花,又用力跺了跺脚,她伸头看着外面,只见雪花像是鹅毛一样铺天盖地落了下来,居然很快就将她来时的脚印盖住! 盯着飘飘扬扬落下的雪花,她眉头都要打结了,在心中祈祷,“侯爷的马车路上一定不要出事啊!” 沈筠棠的马车一驶出侯府,赶车的车夫脸色就沉了下来,这雪从天黑就开始下了,现在过了大半夜,积有小半个桌腿那么高,车轮碾在积雪上,明显可以感觉到速度缓慢,马匹吭哧吭哧喘着气,拉的比平日里费劲好几倍。 陈绍骑马跟在马车边,发现马车行的太慢,连忙赶马上前提醒车夫,“磨磨蹭蹭做什么,侯爷若是赶不上朝会,责任你来承担吗!” 马夫骇了一跳,连忙挥动马鞭使劲抽动马匹,马匹吃痛,用力拉起马车,车速总算是快了些。 可是这雪好似和人作对似地,不但没有变小,还变大了。 纷纷扬扬从天空中洒下来,不一会儿,马车顶上就积了拇指厚的一层。 路上的就更多了,因是天黑了才开始下,过了宵禁了路上都没人,所以也无人清理积雪,马车驶过留下两排深深的车轮印。 坐在马车内的沈筠棠都感觉到车速渐渐又降了下来。 外面又听到陈绍催促车夫的声音,她往马车壁上靠了靠,眉头微蹙,胃部有些不适,应是一大早上吃了油腻荤腥引起的。 将小手炉往胃部和腹部贴了贴,让热气穿过衣物到达身体,她才感觉好点。 虽然想喝些茶水解解口腔中腻味,但为防止出恭,沈筠棠还是忍住了。 马车外风雪迷眼,偶尔能在燕京城内的宽道上遇上一辆护卫拱卫的马车,估莫着也是官员赶着去皇宫上朝会的。 在马车缓慢行进中,沈筠棠庆幸今日为了以防万一,让咏春提前了两炷香的时间叫她,不然这个时候还真耽误不起。 现在燕京大街上,白茫茫一片,根本就看不到路面,要不是主干道两边都点上了防风灯,这会儿马车撞到别人院墙上都有可能。 正在沈筠棠蹙着眉伴着难受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马车“咔哒”一声,整个车厢往右边一沉,险些翻倒。 坐在马车内的沈筠棠猝不及防直接撞到了车壁上,炭盆里的炭也倾倒出来了少许,东西更是落了一马车都是。 陈绍和几个护卫再机警,也不能预测这种马车突然被卡到歪斜的情况。 拉车的马匹一阵躁动的嘶鸣,幸好车夫是个老手,立即第一时间控制住了马匹,否则惊了马,拉着破损的车,沈筠棠就要有生命危险。 大雪纷飞之下,车夫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陈绍长寿带着护卫急忙赶过来,掀开车帘,着急的询问:“侯爷,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头和手臂被车壁撞的生疼的沈筠棠摇摇头,被长寿从马车里搀扶出来,“我没什么事,你们赶紧将车里的炭火熄了,好些炭都倒出来了,小心烧了马车。” 一出马车,觉得和马车里简直就是两个天地,寒风顿时迎面扑来,雪花裹挟着阴冷好似浸透了衣衫直接拍打在皮肤上。 沈筠棠一个激灵,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 长寿吓了一跳,立马马车里将披风拿出来披在主子身上,有将手炉塞到主子手中。 陈绍听了沈筠棠的话,忙让护卫钻进马车熄灭炭火。 沈筠棠加了披风和手炉这才觉得暖和些许,她走到车夫身旁,这个时候车夫**已经检查出了马车为什么会突然出问题。 **见沈筠棠来了,连忙对她行礼,“侯爷。” “马车怎么回事?” **脸皱的像橘子皮,“马车卡进石板坑里了。” 最近,这条路靠右边有一块石板断裂塌陷了,凹下去了一个坑。 官衙还没来得及派人来修理,就遇到了这场大雪。 白日里没下雪的时候,这个坑旁人一眼就能看见,不管是人还是车马都会绕着走,从未出过事故。 可今夜雪太大,雪花将坑给填平了,与旁的路面无异,这才导致**驾车的时候马车不小心卡到了坑里。 “都是老奴的错,还请侯爷责罚。”老车夫**满脸懊悔和恐惧,说着说着就要在雪地里跪下来。 沈筠棠立马将他扶起,她顶着雪跟着**也看了马车的问题,确实是损毁严重,“**,你起来,这不是你的问题,若是不知,经验再丰富的车夫都可能掉了这个坑,你们还是先看看,马车能不能弄出来修好。” 旁边已经有两个侍卫再帮忙将卡进石板坑的马车往外推,**忙控制着马匹一起将马车拉出来,随后**又和一名会些木工的护卫检查马车车轮。 片刻后,陈绍脸色沉沉的来回复,“侯爷,马车车轴裂了,并且有歪斜,恐怕是用不了了。” 沈筠棠:…… 如果硬要用,很可能在马车行驶的时候出问题,万一运气不好,可是要丢命的,沈筠棠可不能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陈绍见主子沉默下来,他挠了挠后脑勺道:“侯爷,不然我带着**回府中再赶一辆马车过来?” 再赶一辆马车……那得要多少时间,他们去皇宫的路已经行了一半。 不过这下半夜,又是漫天风雪,家家户户都是黑暗静谧一片,正沉浸在梦乡中,牙行马市客栈都关着门,临时去借上一辆马车更不现实。 沈筠棠摇摇头,“不用了,时间来不及,这样,你让**先将马匹带回府里,天亮后派人来修。你们匀一匹马来给我,我骑马去宫里参加朝会。” 沈筠棠话音一落,人高马大的陈绍立马道:“不行!侯爷,这天冷风刺骨,您身体不好,这般直接骑马到宫里,非冻的生病不可!” 沈筠棠严肃看着他,“那你告诉我,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若是在朝会上迟到,你是要让本侯被朝廷百官嘲笑?还是要让永兴侯府成为京城笑柄?” 陈绍被主子这句话怼地满脸通红,他一个八尺高的大汉都不好意思抬头。 第一百五十一章:刺骨冷风 “别废话,你们谁给我匹马!”沈筠棠神色严峻,她这般肃穆的说话,一股平日里很少出现的威严就显示了出来。 陈绍脚像是长了根一样竟然没动,过了几秒钟,他实在是扛不住主子冰寒犀利的眼神了,毫无底气的道:“侯……侯爷,这里离瑞王府很近,不如我们去瑞王府求助?摄政王家大业大,如何会差一辆马车?这样您也不用一路冻到皇宫,因此生病了。” 陈绍的话像是捅到了沈筠棠的肺管子,因为留景别苑的事,沈筠棠本就对摄政王有了猜疑和反感,之前在啸风居,咏春又给她拿了摄政王的白狐裘,现在陈绍居然还让她去王府求助。 这个时候,沈筠棠恐怕宁愿冻病,也不愿有求于摄政王。 她脸色顷刻比寒霜还要冷,“陈绍,记住,我们侯府是摄政王的死敌!” 说完沈筠棠走到了长寿面前。 陈绍不听话,那还有长寿。 “长寿,你的马给我,你骑他们的。”沈筠棠出口的语气像是啐了冰,长寿这段时间一直跟在主子身边,比陈绍要了解沈筠棠,他知晓这会儿主子是真的生气了,他不敢不照办,忙将自己马的缰绳递到主子手中。 “侯爷,这马性子有些烈,您骑慢些,来,小的扶您上马,一会儿小的就骑马跟在您身后。” 沈筠棠没说话,只伸手搭在长寿小臂上,借着他托举的力量,骑上了高大的马匹。 她马技不甚纯熟,幸而原身骑马的技能点亮了,一般情况下,她还是能安全骑马不出问题的。 坐在马上,立马迎头浇来一阵刺骨寒风,雪花落在脸上,将她浑身的热气带走了一半。 不过幸而有披风将她身体裹住,两个小手炉被她揣在怀里,勉强还能提供些暖意。 因为未想过进宫朝会会骑马,所以咏春白梅也未给他准备手套和厚帽子等防寒用品。 沈筠棠深吸了口气,而后吐出,白白的雾气与雪花很快融为了一体。 她咬了咬道:“时间不多了,走!出发!” 话音一落,她率先甩动缰绳,马匹飞驰了出去。 马匹奔驰起来,她才知道陈绍为什么冒着被她厌弃的风险也要说去瑞王府借一辆马车了。 实在是在这样极端的天气里骑马,尤其还是在冬日夜里太冷了! 原本她以为坐在马匹上已经够冷了,现在马匹奔跑起来,将她的披风吹开,胸膛整个就成了一个风箱,寒风直接猛灌进来,让她冷的直打哆嗦。露在外面的五官好似都没什么知觉了。看似柔软美丽的雪花这个时候就想是细小的雪刀,扑打在脸上像是在细细密密的割着皮肤。 沈筠棠捏紧缰绳,露在外面的手,指节冻的通红,她咬了咬牙,话都说出口了,怎么能不坚持下去! 见到主子骑马奔跑在前头,长寿连忙从一名护卫手中抢过马匹,翻身上去,看到陈绍还低头愣在原地,长寿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陈绍,现在可不是置气的时候,快些与我一起追侯爷,侯爷她身子弱,要是骑马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加在一起都赔不起!” 被长寿一提醒,陈绍才幡然醒悟,他身手好,一个利落地腾身就上了马,随后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沈筠棠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身下的几名护卫也连忙跟在后头。 豪华黑漆马车内,摄政王端坐地笔直,他闭着双眼,放置在膝盖上的右手手指却在不停地敲打着,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事情。马车驾驶的很稳,颠簸几乎叫人察觉不到,可见车夫经验十足,马车质量也极好。 突然,车壁被人敲了两下,而后响起一个低哑的声音,“殿下。” 马车内,摄政王的眼睛突然睁开,眸光深处隐隐有一丝期待,“如何?” 一身灰衣的秦丑隐藏在马车影子里,就算是在漫天大雪中也不容易叫人发现,“小侯爷骑马去宫中了,马车弃在路上。” 摄政王深目里的期翼消失,化为浓墨,瞬间席卷了眼眸。 秦丑等在马车外,知晓这会儿殿下定然怒气翻涌,一个微小的动静都不敢发出。 直到过了会儿,秦丑才听到殿下冰冷如霜的声音,“去叫人将王府准备好的马车撤了!若是永兴侯返回王府借车马,不准任何人借她。” 秦丑:…… “是,殿下。” 秦丑话音还没在风雪中消散,他人已经不见了。 马车内,瞬间由之前的平静变成了狂风暴雨。 摄政王脸色阴鸷,原本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攥成了拳头。 有康庄大道这小儿居然不走,非要走万人争抢的独木桥! 摄政王冷嗤了声,既然这小儿要吃苦,他今日就做个“好人”多送她些苦头,让她一次吃个够! 正在摄政王怒火燃烧时,马车不知道是撵到什么东西了,车轮咯噔了下,整个马车也跟着轻轻晃动了一下。 车夫下一秒就听到了从马车里传来的森冷声音,“不回驾车回府换人。” 淡淡的语气,声音也没有起伏,可就是像冰锥一样顷刻刺入车夫的心尖,吓的他差点缰绳都没握住。 车夫原来就因为这个微小的颤抖,吓的额头冒汗呢,这会儿被说了句,更是心肝都在恐惧的颤抖。 他稳住马匹,不敢再让马车出任何哪怕是一个微小的错误。 车夫诚惶诚恐道:“殿下,都是奴才的错,回府奴才就立即去领罚。” 听到这句,车内总算是没有了声音。 车夫顿时像是从鬼门关里走出来了一样,寒风刺骨、大雪纷飞的夜色里,他后背都被冷汗汗了个湿透。 不过这车夫处境可要比沈筠棠舒服多了。 她本就对骑术不甚精通,如今还要在冬日的风雪中骑马,而且还是在厚厚的雪地上。 为了安全,她只能尽量屏蔽掉自己其他方面的感觉,一心一意注意着路面,控制着马匹。幸而她的自制力不错,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骑马到了皇宫南门门口,看到被灯火映照的清晰的南门匾额,沈筠棠松了口气,刚刚一直提着的精神顿时也松懈下来,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痛苦和难受侵蚀了神经和大脑。 第一百五十二章:殿下,侯爷在门口 她骑在马上,险些稳不住自己的身形,幸而手还下意识紧紧抓着缰绳,否则她这会儿已经栽下马了。 一直跟在身后的长寿隔着四五米看到这一幕吓地浑身都冰凉,他紧赶慢赶也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到沈筠棠身边,万幸主子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关键时刻还是稳住了。 他带着一头虚汗从马上跳下来,快步走到沈筠棠的马匹边,帮着控住马后才道:“侯爷,小的扶您下马。” 沈筠棠这会儿晕乎乎的,浑身都冻僵了,勉强脑中还有一丝清明,她把手交到长寿手中,借着他手臂的力量从马上滑了下来。 穿着鹿皮靴的双脚落到雪地里,膝盖打弯,差点站不住,倒下去,幸好长寿力大,一把将沈筠棠问问地扶住。 他着急道:“侯爷!” 沈筠棠稳了稳身子,哑着嗓子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没事,坐在马上被风吹久了,有点难受,让我缓缓就好。” 长寿心疼主子,可这会儿什么都没有,他什么忙也帮不上,急地团团转,看着别的来参加大朝会的官员们都是乘坐府中马车来的,上下马车还有小厮常随搀扶,临进宫门都会被塞上一两个手炉或者是几块抵饿的点心。 他们主子半途不得不弃了马车,骑马来宫门也就算了,现在还什么都没有。 这硕大空阔的宫门口,连户人家都没,他到哪里去给主子讨保暖的东西! 陈绍带着护卫低头站在一旁,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心思比长寿粗,又是个直性子,压根就不会猜主子的想法,之前说错了话,这会儿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像是一只憨熊一样站在原地抓耳挠腮。 长寿看到他这模样就来气,“陈绍,你愣着干嘛,快想想办法啊!” 陈绍这会儿哪里还敢瞎提议,憋了半天只能道:“我把我的披风脱给侯爷!”说完就开始解身上披风的系带。 长寿瞪大眼都被他吓到了,连忙阻止他,“得了,你快穿上吧,你那披风不知道什么料子,穿了多久,一股味儿,也敢拿来给侯爷穿!” “那怎么办!”要不是这会儿戴着防寒的毛皮帽子,陈绍又要抓头发了。 “行了行了,不用你操心了,你就在一边待着吧!” 陈绍被嫌弃地推到一边。 长寿扶着沈筠棠挪了挪,到了宫门边上的角落,这会儿雪是越下越大,地上雪花厚了一层,只有这角落有飞檐挡着,风小了许多,地上的雪也薄了许多。 下了马,又走动了两步,沈筠棠稍稍找回了些知觉。 她动了动手,将大氅里的两个手炉掏了出来递给长寿,“带回去吧。” 长寿一接过来,手一抖,顿时又对主子心疼的不行,这两个手炉完全没有温度了,握在手中和两个铁疙瘩似地,哪里还有一丁点儿保暖的作用。 两个小手炉里炭本就不多,一路上又被沈筠棠放在怀里驱寒,被冷风冷雪吹了一路,怎么可能还有温度。 “侯爷,不然小的去旁的大人那问问,看看能不能借些防寒的东西来?再不济,讨一杯热茶总是可以的。” 沈筠棠脸颊被冷风吹红,其他的地方又苍白的像纸,两厢一对比,脸色就更不好了。 她摇摇手,“不用了,这些来往马车你又不熟识,将人得罪了,还是你吃亏,再说,我们又不是要饭的,问别人讨杯热茶算什么事,你若是做了,侯府改日就能成为早朝路上的谈资。” 长寿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可看着主子冷成这样也不是事儿啊!主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侯府还是倒霉。 “要是能遇到蒋将军就好了,有他帮忙,侯爷和侯府都不会有事。”长寿祈祷道。 听到蒋振川的名字从长寿口中说出来,沈筠棠脸色都温柔了点,如果蒋振川在,她这个时候确实不用担心了,可是蒋振川前日刚派人到侯府,说他要被临时派遣一个任务,带兵去临城,这次大朝会参加不了了,不然蒋振川在的话,两人都能互相有个照应。 沈筠棠忍不住有些失落的叹息道:“蒋大哥确实是个好人,不过这几日他不在京城。” 长寿“啊”了一声,眼里的希冀也跟着黯淡下来。 这会儿皇宫南门来上早朝的官员越来越多,好些都手忙脚乱的,估莫着是今日的雪天耽误了路上的时间。不过,来的官员无一不是乘坐马车的,下了马车也有奴仆伺候,他们虽然匆忙,但准备的东西却充足。 沈筠棠一行就立在宫门口旁边,几乎每路过一辆马车都能看到他们。 于是,不时就有议论的声音传到沈筠棠的耳中。 “这是哪位大人,这个时候居然骑马来上朝?这是穷到连辆马车都买不起了?” “瞧这位大人冻的,腿都站不直了吧!哈哈哈!” “定然是个没经验的愣头青,这天还骑马上朝,一会子下了朝恐怕要直接送去太医院!” …… 这些声音传到耳中都“嗡嗡”的,沈筠棠都有些分不清声音的来源,她现在脑子混沌的很。 突然宫门口的人马一阵骚动。 而后听到有人互相低声的交谈嘀咕,“摄政王的马车来了,快都让让。” 原本还像是菜市场一样的皇宫南门,这会儿像是瞬间被人按了暂停键,拥挤的马车好似被人统一调配了一样,一齐往旁边赶,给中间留出了一条宽道来。 不多会儿,一辆黑漆马车缓缓从远处驶来,拉车地四匹马神俊精神,一看就都是上等马匹,不但如此,马车后还跟着两队护卫,配着剑,穿着甲胄,一股威严散发开来,这等行头,让人看到就不敢轻易接近。 秦天华骑马跟在马车旁,他往南门门口一扫,就看到了墙根角落里的沈筠棠,那小侯爷缩着,像是流落在外可怜兮兮被浇的湿透的小猫一样。 他皱了皱眉头,控着马到了马车边,轻轻敲了敲两下马车的车窗,“殿下,侯爷在门口。” 第一百五十三章:躲 里面过了好几秒都没有声音传出来,秦天华还以为是周围声音太吵导致主子没听见自己说的话,他正准备再说一遍,摄政王察觉不出情绪的声音就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马车慢点,你去小侯爷那边看看具体情况,没要接触。” 得到殿下指令,他立即让人通知车夫。 他抖了抖马匹缰绳,脑子里回响着殿下后面对他吩咐的那句话。 看小侯爷情况,又要让他不要接触。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让他主动在小侯爷面前晃荡上一圈,让小侯爷发现他,主动去接触他? 秦天华沿着这条线又往深处想了想,突然脑子灵光一闪,他们殿下这哪里是叫小侯爷发现他呀,根本就是想要小侯爷发现殿下自己,然后向殿下求助! 秦天华激动的想拍自己的大腿,可南门前这么多人,他实在不好过分情绪外泄。 他干咳了两声,叮嘱好自己手下保护好摄政王的马车,自己打马离开了车队,往旁边走去。 旁人不知他怎么离队了,但他日日跟着摄政王身后,都知晓他是摄政王的近臣,好些官员还热情的与他打招呼,“秦将军早啊!”“秦将军近来可好?” 若是遇到熟悉的,秦天华还点点头,陌生的,他理都不高兴理。 秦天华装作不经意朝着沈筠棠的方向打马走着,南门前的人群也给他让开了道,这就叫旁边的人更挤了。 沈筠棠原本谁都不干扰地缩在角落里避寒顺便缓缓气,可摄政王的车马一来,宫门口的人马都往旁边挤,沈筠棠一行为了不被别人挤到,只好又往角落里退了退。 幸好她有长寿陈绍还有几个护卫护着,不然这会儿一个不小心都要被挤到车马堆里。 沈筠棠这会儿是又冷又气又烦躁。 她今日的运气未免也太差了吧!是不是水逆? 早上官服穿不上,第一次朝会遇到大雪,半路马车坏了,好不容易咬牙到了宫门口,却又要遇到摄政王! 这阎王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他作为摄政王每日政务繁忙,一天里有大半日都待在御书房。 既然这样,他歇宿宫中不就行了,为什么还常常回王府?他在宫中有自己的宫殿,环境条件不比王府差,睡在宫里,早上睁眼洗漱了不就可以上朝?还王府来来回回,难道不嫌麻烦? 房子多了不起吗?就白天在皇宫,晚上去王府? 这阎王如果乖乖待在宫里,她这会儿也不用尴尬的遇到了。 想到摄政王的霸道,沈筠棠偷偷把身子往长寿身后藏了藏,力争将自己藏到死角,叫谁也看不到她。 沈筠棠内心紧张地盯着远处隔着人流的摄政王车马,发现马车仍然正常行驶,并没有突然停吓,她高高提起来的心这才稍稍落了落。 她带的人不多,又没有马车,还站在宫门口的角落里,一点都不明显,摄政王的人手应是发现不了她的。 一宫门口的,大多都在悄悄注意着摄政王的马车。 长寿也在暗处偷偷观察,他突然低着声音疑惑道:“侯爷,小的怎么觉得摄政王的车马行的很慢!难道是路上的雪太厚,马匹拉不动车?” 实心眼陈绍讽道:“怎么可能,你看摄政王马车前面那四匹马,神俊异常,昂头挺胸,浑身连汗都没冒,估计都没使什么力吧!哪里像是拉不动马车的马匹。我看是这宫门口不让快马而过吧!” 快马? 那马车就差蜗牛爬了,如果这也能算是快马的话,那还不如不用马,改走路会更快。 不过长寿没将这话说出来,陈绍这个死脑筋,怼他都没成就感。 沈筠棠偷偷朝着摄政王马车方向瞥了一眼,内心是又嫉又妒,黑漆马车,有缓冲的车轮,马车顶部还有一层上好防雨防风布料,整个马车结实又防震。 整辆马车外表看起来好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低调的奢华和精致。 若是她出门乘坐的是摄政王这种的马车,那掉进石板坑当中,马车也不会损坏到用都不能用,有钱有权就是好。不过,让沈筠棠去摄政王那求一辆这样的马车,她万万是不做的,再好的马车也不值得她舍了面子和自尊。 她也就是在心里吐槽一番了。 她叮嘱长寿和陈绍,“不用管摄政王的事儿,与我们没有干系,一会儿等摄政王马车进了宫,你们护着我进宫。” 这里不管是当朝内阁阁老,还是六部尚书,都没有乘坐马车进宫的权力,不但如此,一旦是朝会进入宫门,连个身边伺候的常随都不能带,只能孤身一人进去,武将刀剑同样不能带入朝会。 “是,侯爷。”长寿和陈绍几人连忙答应下来。 就在沈筠棠等着摄政王的马车赶紧从宫门口过去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人朝着他们的方向打马过来,不是秦天华还有谁! “侯爷,秦将军好像在往咱们这边走。”长寿拧着眉头汇报。 沈筠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个秦天华简直和他那主子一个鼻孔出气,这会儿若是让他发现自己,和被摄政王发现又有什么区别。 眼看着秦天华坐在高大的马匹上四处观望着,像是特意在寻找找什么人,而且离他们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沈筠棠有些急了。 今日是她第一次上朝,又是每月一次的大朝会,如果这会被秦天华绊住,要是迟到亦或者是缺席,可是朝堂大忌。 “我们往角落躲一躲,秦将军像是在找什么人,我们万不要让他发现。”沈筠棠发话,长寿立马明白过来,秦天华是摄政王的爪牙,那摄政王一向喜欢找自家侯爷麻烦,这个时候,侯爷可不是要躲开他。 陈绍还没反应过来,他披风的兜帽就被长寿给拉到了头上。 长寿也将自己披风的兜帽戴了起来,两人个头都比沈筠棠高,调整了个角度,就将沈筠棠严严实实遮挡在众人的视线外。 第一百五十四章:是不是瞎 秦天华坐在马上,虽然下着雪,但是他视力好,又早已知道沈筠棠所在的方位,居高临下,将沈筠棠那边发生的动作全部看在眼底。 这……别告诉他这小侯爷恨不能藏进地缝里的模样是在躲他? 莫非小侯爷太冷了?所以缩在墙角取暖? 秦天华在人马中走来走去,都把周围的人搞懵了。 他这模样简直是“鹤立鸡群”!恐怕周围只要是个人都能发现他的存在。 他都这样了,小侯爷难道都没发现他? 秦天华有些着急有些暴躁又有些无语。 他眼看着自家殿下的马车都要进入宫门了,可他这边还是没有任何进度。 最后只能恨铁不成钢的朝着沈筠棠所在的方向丢下了一句“是不是眼瞎啊”就打马追摄政王马车去了。 秦天华这边听了摄政王的命令转头离开,坐在马车内的摄政王原来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平息下来的心情在听到有关于沈筠棠的消息后,又开始波涛汹涌起来。 他被宽大袖袍盖住的修长手指用力攥了攥,像是在强自忍耐着什么,过了几秒钟,他突然叹了口气,双拳松开,伸出一只手慢慢掀开了马车车帘的一角。 车帘虽然只被掀开了一条相当不明显的缝隙,但已完全够摄政王查看不远处沈筠棠的情况了。 他视线突然一凝,一股怒气袭上心头,原来松开的手掌再度攥紧。 不远处,那小儿像是被丢弃的奶狗,冷地抱住自己的双臂,鼻头脸颊冻的通红,浑身上下竟然只有一件旧鼠皮披风! 身体这般不好,居然还穿的这般少,甚至连个暖手的手炉都不带!当真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摄政王胸膛里的怒气越积越多,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不懂事的小儿拎到面前狠狠教训一番。 那件旧的灰不拉几的鼠皮披风能保什么暖,降温还差不多!他上次专门送了一件白狐裘的披风给那小儿,为何她不用? 摄政王没掀车帘的那只手,在袖子下攥地咯咯作响。 摄政王犀利的双目微微眯了起来。 马车离沈筠棠并不远,而且他未隐瞒自己的身份,他的马车和侍卫到了宫门口后,周围的官员家仆都传遍了,他还特意吩咐马车行驶的慢一些,若是这样,那小儿都未注意道,那根本就不是她没注意,而是她故意躲着他!那就休怪他不给她第二次机会了! 随着马车行驶的离宫门口越来越近,摄政王一颗热噗噗的心就冷的越来越快。 宫门口这段路,他用了平日里两倍的时间,可直到他的马车进了宫,都没有等到沈筠棠任何的联系和对他说的任何话。 摄政王眼神阴沉了下来,马车车帘的那条缝儿也被他放了下来。 本就薄的唇这会儿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彰显着他难以扑灭的怒火。 他重新靠回铺着大迎枕的车壁,仿佛一座撼不动的巍峨高山,透着森严的冷肃。 不一会儿,秦天华骑马跟上了马车。 马车车壁被敲响,“殿下,侯爷……” “够了!进宫!” *** 秦天华被殿下这一声毫不遮掩怒气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地紧紧闭上了嘴巴,乖乖打马跟在殿下的马车后面。 虽然方才小侯爷像是故意在躲着他,他也没能完成殿下布置给他的任务,可小侯爷哆哆嗦嗦缩在墙角的模样实在是可怜,他还想与殿下申请一番,至少给小侯爷一点帮助,哪怕是送去一个手炉或者是一张毛毯也好。 这会儿殿下一发火,他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秦天华只能在心中为可怜的永兴侯祈祷。 摄政王的车马进了宫门后,速度就加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宫道上。 宫门口空了好大一块出来,马车与马车之间终于能拉开距离,没那么拥挤了。 沈筠棠他们这边也能松口气。 长寿陈绍几个连忙往后退了几步,长寿看到主子靠在墙壁上,脸色难看,担忧道:“侯爷,你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 沈筠棠现在哪里都不舒服,浑身都难受,让她说出一处来,还真不能确定哪处,眼瞅着上朝的官员们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个都急匆匆进了宫门,朝着万民殿快步走去。 沈筠棠这个时候急了,她本就来的有些迟,因为摄政王的马车又在宫门口耽搁好一会儿,现在如果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摇摇头,“我没事,你们将马匹带回,再从府中赶一辆马车到宫门口,中午等我出宫。” 长寿见她脸色又白又红,哪里是没事的样子,可大朝会不能耽搁,这会儿就算是再担心也无用,最后也只能点头应下,道声“侯爷小心”。他能做的,不过是在宫门口为侯爷准备上舒适的新马车。 长寿陈绍几人一直将沈筠棠送到宫门口,几人被守宫门侍卫拦下,才停下脚步,看着主子一步一个脚印踩在雪地里,朝着皇宫深处走去。 进了皇宫后,虽然大雪仍然在下,并且没有减小的趋势,但是好歹一路去往太和殿的积雪被宫人打扫了,没有让人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行。 可打扫过后的大理石地面却又有麻烦。 昨日傍晚一开始是下雨,后来才渐渐转为大雪,气温本就低,雨雪夹杂在一起,雪又被雨浸湿,很快就在靠近地面的地方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 地面上的积雪被清扫后,只剩下薄冰层没有被完全铲掉,这样雪落在冰层上,短时间内就加厚了冰层。 于是宫道上就变得特别湿滑…… 沈筠棠进了宫,走上了宫道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她艰难地抬头往前面看了看,只见官员们都三两成群,搀扶着行走,好叫自己稳当些。当然也有不小心的官员,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的。不过还好,大冬日的,大家都穿的厚实,又是毛帽子,又是毛披风的,还有人戴了耳套,手套等物,可谓是全副武装。 这么一摔下来,也不是多疼,只是年纪大的官员可能要注意些。 沈筠棠第一次上朝,原主以前交际又少,根本没有同僚一起相互帮扶,只能是一人。 她又小又瘦,这会儿一人孤零零走在宫道上,越发显得弱小可怜无助。 第一百五十五章:救星 咏春今日为她准备的是鹿皮靴,这靴子本来作用是防水防寒,是官贾冬日里常穿的靴子,本来以为万无一失,可遇到了这么滑的路面,鹿皮靴却是吃了亏。 鹿皮靴的靴底缝了动物皮,本该更加耐磨,但是却比普通靴子更容易打滑。 沈筠棠身体瘦弱,又没有功夫傍身,平衡能力还不如武官,在这打滑的宫道上走路可是要小心再小心。 可尽管这样,沈筠棠还是在一次跨步出去后,没稳住,摔倒在宫道上。 她浑身本就冷,又感觉不适,身上的衣裳不保暖,这会儿“噗通”结实的摔倒在大理石的路面上,是真的摔的不轻,她这会儿都觉得双眼冒金星了。 浑身没劲儿,双手软软的,撑着地面,倒在潮湿沾血的地面上,身子直都直不起来。 要不是她现在这模样太狼狈,而且还是在宫道上,她都有放弃在地上躺一躺的想法。 正在她艰难挣扎的时候,突然胳膊上多了别的力气,力气还很大,一下子将她从地面上提了起来,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好。 沈筠棠惊讶地抬头看向对面刚刚帮她的人,下一秒,她的眼睛就瞪大了,“穆修己!” 穆修己一身御史官服,头上戴着防寒的绒毛帽子,一手拿着伞,一手拿着兔毛的暖手筒,脚上穿的靴子都是脚底缝上防滑垫的,可谓是准备十分充足。 他身姿挺拔,气质温润,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更让人感到君子如玉。 “筠棠,怎么弄成这样?”穆修己皱起眉头。 沈筠棠朝着自己身上看去,因为刚刚扑倒在地上,现在浑身沾上了冰雪泥水,一块块的,实在是狼狈,而且她身上这件灰鼠皮披风不但不防寒而且不防水,刚刚摔倒,泥水吃透了披风,印到了里面的官服,身前也因为披风散开,官服直接接触了地面,现在弄脏了一大块。 沈筠棠发现了之后,当真是欲哭无泪。 官服不整,可是不允许参加朝会的,这是先帝定下的规矩,就算是摄政王也得遵守。 “地太滑,不小心摔倒了……”弄成这样,沈筠棠有些六神无主。 看到沈筠棠这般无助可怜地模样,鼻子红红,眸光水润,穆修己突然失神怔了一瞬,回过神,连忙从袖袋中掏出帕子递给她。 “先别管这些了,擦干手,一会儿就要到大朝会的时间了,我们先去万民殿。”穆修己冷静道。 沈筠棠听穆修己这么一说,也立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确实,当务之急是先去朝会,否则才被罚也罢了,还要连累侯府。 “好,谢谢你,穆大哥。” 沈筠棠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和穆修己客气,接过了他干净的浅蓝色帕子,将脏污的手擦干净,又擦了擦官服污迹较多的地方。 就这么一擦,原来素净的帕子就脏成了一团,沈筠棠握着脏了帕子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还又不好意思还,立即扔了又不礼貌,正在他为难的时候,穆修己自然地接过了帕子,好似完全不在意的重新塞回了袖子。 “快走吧,筠棠,地太滑,你这靴子不行,我扶着你走。”穆修己贴心的道。 眼看着原来在她后面来的官员,都已经超过他们走到了前面去,沈筠棠是真的不能耽搁了。 这会儿也只能完全忽略掉了男女之别,由着穆修己帮助她。 “有劳穆大哥了,等今日过后,我一定亲自到府上登门拜谢。”沈筠棠诚恳的感谢,话语真诚。 穆修己只是对着她一笑,眼底透露出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有个高大有力的男子在旁帮助,沈筠棠几乎是省去了一半的力气。 穆修己搀扶着他,身边像是多了一棵永远不会倒的大树,她稍稍一滑,他能立即稳住她的身形,完全不用担心摔倒。 沈筠棠走起路来也大胆了许多,当下这样也就加快了速度。 一路上,穆修己将暖手筒给了沈筠棠,又将踹在怀中的小手炉塞到了暖手筒里给她捂手,耳上戴着暖耳也被他戴在了沈筠棠冻的通红的两只小耳朵上。 要不是沈筠棠阻拦,他还要将自己身上干净的兔毛披风披在沈筠棠的身上。 穆修己一路一只手扶着沈筠棠,一只手撑着伞。 他手中的伞原本就只是供一人使用的,不大,现在两个人撑一把,那把伞几乎全部撑在了沈筠棠的头顶,他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风雪中。 原本浑身都冷透的差点没知觉的沈筠棠在接受了穆修己这么多帮助后,冰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起来,尤其是插在暖手筒里的双手,又温暖又舒适,让她觉得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许多。 风雪被穆修己拦在外面,穿透不过大伞,他好似给沈筠棠在瞬间创造出了一个躲避风雪寒冷的港湾。 两人这样很快就到了万民殿前的广场上,广场两边有长廊,长廊有顶,因还未到大朝会时间,所以万民殿的大门还没有打开,朝臣们也还未按照要求列队站好,这会儿为了躲纷扬的大雪都往长廊下挤,这处长廊本来就不是很长,而且窄,这会儿都被挤满了。 要是沈筠棠一个人来,定然是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朝着长廊挤,宁愿站在冷风下吹雪。 可与穆修己一同,根本就不用她做决定,穆修己直接带着她就往长廊下走。 到了长廊边,不知是穆修己与这些官员熟悉,还是穆家势力,总之有些官员居然往旁边走了走,给他们让开了两个人站的位置。 穆修己朝着给他腾位置的官员点点头。 这才将一路上撑着的伞收起。 沈筠棠站在一旁看他动作,突然发现穆修己一边肩膀上全是雪花,已积了厚厚一层,有些雪花融化了变成了水珠,直接在他的披风毛皮上结成了冰。 她再低头看自己身上,除了之前摔倒时留下的脏污,身上居然没有一粒雪花…… 穆修己这是将伞都打在了她的头顶吗? 穆修己收好伞,一转头就看到沈筠棠看着他的右边肩膀出神,奇怪的问,“筠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今天真的要谢谢穆大哥了。”沈筠棠立即收回视线,眼底带了丝慌乱。 穆修己笑了笑,“这有什么。” 他随意地拍了拍肩膀上积的雪花,然后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递给沈筠棠。 第一百五十六章:仪容不整不准入殿 沈筠棠眼前突然多出了个油纸包,她转头看向穆修己,“这是什么?” “点心,大朝会时间都比较长,约莫要到午时,你先吃些垫垫肚子,否则难熬。” 沈筠棠看他手掌心不大的油纸包,就知道是一个人的量,穆修己应是给自己准备的,这会儿却要给她吃,她若是吃了,那到了中午他不是饿了? 沈筠棠连忙摇手,“不用了,穆大哥,我起来时吃过了早膳,吃的也多,一点也不饿,还是你自己吃吧。” 穆修己看着她,沈筠棠被他看的不自在,转过了头,不与他视线对视。 这会儿站在旁边的朝臣们也都纷纷拿出从府里带的点心充饥,等进了万民殿开始大朝会,一直到结束都不允许吃东西喝水,这会儿确实是充饥最好的时间。 穆修己收回手,将油纸包打开,自己拿了两块,将剩下的递给沈筠棠。 “筠棠,我们一人一半吧。” 沈筠棠眼角余光瞥见穆修己已经开始吃了,这次倒是再不好拒绝,况且打开的油纸包里点心的香味飘散出来,清新淡雅,看起来一点都不油腻,正是她喜欢的,为了扛饿,她一大早吃的都是油腻的饭菜,现在正是需要吃些解腻的东西。 沈筠棠迟疑了下才伸手从穆修己手中接过油纸包,穆修己看她没什么动作,催促道:“快些吃,万民殿马上就要开了。” 沈筠棠听他这么说,这才取了一块糕点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顿时一股荷叶香味和绿豆的清新味道充斥了整个味蕾。 将她口中还残留的腻味冲散了开来,那种让人隐隐想吐的感觉也被压了下去。 沈筠棠本就喜欢清新雅致且口味较淡的糕点,今日穆修己带的点心完全符合她的口味。 油纸包里的三块点心很快就被沈筠棠吃的只剩下最后一块。 她将口中的点心咽下,视线落在手中的油纸包上,油纸包里只剩下了最后一块豆绿色的小点,这个时候沈筠棠居然有些不舍得吃这最后一块。 突然不远处响起了太监尖利的唱和声,“万民殿开!朝会时辰到!请百官入列!” 这声音一落,周围长廊里就是一阵嘈杂。 穆修己提醒沈筠棠,“大朝会马上要开始了,快些吃完我们过去吧。” 沈筠棠连忙点头,取了最后一块点心放到了嘴边咬了一口,有几点碎屑沾到了嘴角,看起来像是一个天真还未长大的孩童。 摄政王站在万民殿斜对面的角楼,这处角楼视野开阔,而且四面都有竹帘拦着,若是有人站在其上,很难被人发现。 站在角楼窗口,能将万民殿广场上的情形尽收眼底。不管是官员做了什么,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若是懂唇语,甚至能分辨出官员们聚集在一起说了聊了什么。 这处角楼历来是帝王的专属。 只是如今的在位的小皇帝却是从未来过,而把持朝政的摄政王却上来了千百回。 可这回摄政王却没有观察其他朝臣的心思,他的全副精力全都放在了广场长廊上一个纤瘦的身影上。 没有他想象中的狼狈,不但如此,那小儿站在长廊下笑的还甚是开心。 虽然身上的披风有了点脏污,浑身其他的地方却好好的,手里拿了个对她来说有些过大暖手筒,她还从手筒里掏出个手炉递给身边的男人。 那男人看着沈筠棠,笑的让摄政王很想一拳揍上去。 摄政王站在高处,视线应该很宽阔,宽阔到应该将整个万民殿都收入眼底,可此时他眼里只能放得下沈筠棠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男人从袖袋中掏出点心,与沈筠棠分吃。 摄政王脸色越发的阴郁,他在心中冷哼,那小儿看似脾气软乎,实际上是个倔性子,骨子里还很冷漠,是个白眼狼,很难养熟,他给那小儿的东西她都很少吃,更不用说穆修己了! 那小儿才和穆修己见过几回? 难道比他还熟不成? 摄政王刚这么想,脸就被打的“红肿”。 沈筠棠不但接过了穆修己给的吃食,还吃的相当满意开心。 那张小脸上在穆修己面前表现出的真挚笑容是很少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摄政王脑中浮现出沈筠棠往日在他面前笑时候的模样,可惜的是,好像一次真诚的都没有,不是被迫无奈,就是带着讨好奉承的目的,要么就是笑容里带着惊怕和恐惧。 摄政王陈年的老醋坛子彻底被摔了个稀巴烂,估计现在站在角楼底下都能闻到酸的不行的醋味儿。 魏公公拿着浮尘就站在摄政王身后,他见殿下脸色难看,恨不得做一只安静的鸡,可时间不等人,大朝会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作为摄政王怎么能迟到。 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殿……殿下,时辰不早了,要去万民殿了。” 摄政王已被廊下的沈筠棠气的快爆炸,那情形他也不想再看,一句话未说,转身就大步离开了角楼,魏公公年纪大了,跑着跟在后面都险些追不上。 穆修己看着沈筠棠吃完了点心,笑道:“筠棠,现在好些了没?” 沈筠棠忙谢了他,“今早真是多亏了穆大哥了。” “这有什么,都是举手之劳而已,走,我们也进殿内吧。”穆修己说着已从沈筠棠手中自然地接过了空了的油纸包塞进自己的袖袋里,而后拿着伞领着沈筠棠朝着万民殿的方向走去。 两人相处相当自然,旁边不知晓的同僚们还以为两人是多年的老友或是好兄弟。 沈筠棠穆修己都是御史,同属御史台,虽然两人官位差上一等,但大燕朝大朝会是按照文武臣分队站的,而后再根据各部门来分。 沈筠棠理所应当和穆修己站在一起。 这朝会有了前辈带路,沈筠棠心情都放松了许多,她第一次来,原本紧张的不行,现在每步都有穆修己给她解释,再带着她去做,一切都变得轻松简单起来。 两人从长廊到万民殿广场再到万民殿外,一直走的都很近,穆修己怕沈筠棠被冷风吹到还专门走在她的左边,用身体给她挡风。 穆修己边走边说:“每月一次的大朝会,一般都是六部尚书内阁诸位阁老向摄政王汇报一月内的重要事件,所以一般都没我们御史台什么事,我们只要在一旁安静听着就好,不过不要走神,咱们这位摄政王可是出了名的喜欢刁难人,若是被他点到哪位官员后,这官员一问三不知,那不管是何官职,那二十大板可是不会少的。以前,礼部尚书、神威将军都被打过。” 沈筠棠:…… 不知道为什么,沈筠棠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穆修己见她脸色白了白,忙安慰道:“不过只要不是在大朝会上太过分,摄政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筠棠不必担心。” 沈筠棠在心里苦笑,要是自己只是一名普通五品官员,低调点那确实无所谓,可关键是她得罪了那阎王,那阎王又整日盯着自己,她在朝臣里,就像是鸡混于群鸭之中,明显至极啊! 万民殿四扇巨大的雕花红木门被四名高大的太监用力推开,发出了厚重的“吱嘎”声。 而后一名太监从殿内走出,尖细着嗓音高声喊道:“大朝会开始,百官列队!” 这太监声音一落,原本广场上三五成群,还叽叽喳喳的朝臣们就立即安静了下来。 官员们很快就按照官职大小列成了两队,一队武将,一队文臣。 而万民殿门口站着两排太监,首位的太监是负责检查大朝会朝臣的仪容,旁边的太监是负责给各位大人们拿身上的多余之物,比如一路上来时披在身上的披风、绒帽、手套、暖耳、雨伞等物。 这些被留下的东西,太监们会根据百官的官职依次放到偏殿,百官下了朝会后自去偏殿取就成,总的来说还是方便的。 大殿两边检查的太监速度算快,一位位朝臣进了万民殿后都会按照官职位置赶紧站好。 万民殿里有地龙,温暖舒适,倒是免去了朝臣们的寒冷之苦,等到了夏日,大朝会时万民殿还会放冰,这也算是君王体谅臣下之举了。 穆修己见沈筠棠的耳朵冻的通红,安慰道:“筠棠再忍忍,进了殿内就好了,殿里有地龙。” 就算是最末等的官员站在离殿门比较近的地方也不会多冷。 沈筠棠点点头,朝着穆修己挤出一个笑容。 穆修己看她笑的勉强,低头扫了一眼她披风下官袍的衣摆,道:“无事,那点脏污不碍事,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那检查的太监总管又不是挑剔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小瑕疵就将你拦下来不让你进殿,放心吧!” 刚才在广场外长廊休憩的时候,穆修己专门寻了湿的巾帕给沈筠棠清理了弄脏的官服。 大燕御史的官服是深蓝色,之前沈筠棠摔倒时弄的污渍也不是那么严重,用湿巾帕擦拭后并不明显。 只有胸口和袍角还有一些顽渍擦不掉,但是胸口和袍角的布料上都有繁复的花纹,不仔细看也分辨不出来。 被上朝老手穆修己安慰后,沈筠棠心里的紧张感好了许多。 自己再低头看,确实觉得像穆修己说的那样,她官袍上的污渍不明显。 殿门口两队的太监动作挺快,转眼就要检查到沈筠棠他们了。 穆修己为了不让沈筠棠过度紧张,排到了她的前面,自己先去做个示范。 检查仪容的太监总管上下扫了一眼穆修己,面无表情道:“可以了,大人。” 穆修己将其余不便之物交给旁边等着的小太监,穿着官服跨入大殿,他没朝里走,而是站在原地等着沈筠棠。 沈筠棠见穆修己没走,而是等着她,顿时也放松许多,大着胆子解下披风朝前一走任由太监总管检查。 那太监吊梢眼,拿着浮尘从上到下将沈筠棠仔细看了一遍,这样还嫌不够,还在她身周转了一圈。 原来沈筠棠被穆修己安慰后是不紧张的,现在被这太监一看,顿时又紧张起来。 她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笔直挺着背,由着太监观察。 站在殿内的穆修己察觉太监总管不同寻常的动作,心底也慢慢溢出了担忧。 好一会儿,后面的官员都开始催了,那太监总管总算停下,而后他眯缝着眼儿宣布,“沈御史仪容不整,不准入殿。” 第一百五十七章:委实可怜 太监总管那尖锐嗓音拖的老长,不但是殿外,殿内的官员都听到了。 沈筠棠耳中轰鸣一声,刹那又紧张又尴尬又羞窘。 心里不好的预感突然实现,让她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不用想,这恐怕是那阎王背后作祟的结果。 也是,他一个摄政王想给哪位官员小鞋穿,还不就一句话的事儿,没必要他自己亲自动手。 太监总管一宣布,旁边的官员都傻了。 仪容不整不准入殿! 大朝会的时候检查仪容的规矩一直都有,持续了恐怕有几十年了,可大部分朝臣都觉得这不过是遵从祖训走的例行公事而已。 因为十几年下来,还没有一位朝臣因这个原因不让进万民殿参加大朝会的。 有的武将邋遢,来参加大朝会的时候,官服都没穿好,检查的太监总管也只是命令武将在殿外将官服整理好就准许他入内,哪里会像今天这样,一口下定,直接不准入内的。 万民殿门口,指不定摄政王就在哪个角落盯着,能入万民殿参加大朝会的臣子们都是人精,哪里敢在这个时候议论纷纷。不过,大伙儿看向沈筠棠的眼神都带着同情。 这第一次来上朝的小沈御史,浑身的官服穿的周正,是个漂亮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就要被这样刁难,委实是可怜呐! 都说摄政王看不惯永兴侯府已久,这小侯爷第一次上朝就给了她一个这样的下马威,看来永兴侯府当真是摄政王殿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这些朝臣还是离这小侯爷远些的好。 沈筠棠一个人立在原地,被太监斜着眼睛看着,太监眼神中一副不屑的模样,更是戳心。 周围一群官员虽然都沉默着,什么都没说,可是他们悲怜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筠棠目光扫了一圈,明悟后,顿时也死心。 摄政王不想让她过,又有谁能让她过呢? 沈筠棠被检查仪容的太监当着众人的面下了面子,顿时失魂落魄,眼里的光都消失了。 她转身就要往殿外广场走去,却听到身后穆修己说话的声音,“这位公公,不知沈大人哪里仪容不整了?” 沈筠棠一惊,忙转身,对着穆修己担心地摇头,她与摄政王之间的过节,不想把穆修己牵连进去。 太监总管眼睛斜睨了穆修己一眼,“穆大人,你是觉得咱家年纪大了眼睛瞎还是怎么着?沈大人官服上那么两大块污渍咱家会看不清?官袍染污,就是对朝廷不敬!” 穆修己眉头皱的更紧,沈筠棠官服上确实有两块污迹,但进殿检查前都已擦过,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这老太监眼睛什么时候这么尖了? 以往大朝会检查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聪明如穆修己很快就反应过来,恐怕不是这检查的太监故意要为难沈筠棠,应是被某人授了意。 若是这样,几位阁老来说情,这位太监总管也不会放沈筠棠进殿。 穆修己自然也不傻,不会明知道是摄政王授意的情况下还要和检查仪容的太监对抗。 他很快转了口风,“原来是这样,公公检查的时候就应该说清,不然众位同僚不知晓情况的还以为公公以权谋私,沈大人心中也会不服。” 太监总管尖着嗓子冷哼了一声。 穆修己神色越发的温和,“沈大人与我关系要好,她今日是第一次来大朝会,不懂朝会礼数,如今在万民殿犯了错,不知公公可否给我片刻时间,让我与沈大人略微解释一番。” 穆修己态度很好,有众位大臣在旁边,大家一个个都精明的很,又怎么可能猜不到沈筠棠的真实情况。 这太监虽被授意,但主子授意的事情他已做到,穆修己的要求很简单,而且与主子的命令不冲突,在宫里生活了大半辈子,这太监也知道凡事不能做绝,心里略微一衡量,勉强同意了穆修己的请求。 “快去,莫要耽误朝会,否则这责任穆大人你可担当不起!” “多谢公公。” 穆修己迅速出了万民殿走到沈筠棠身边,低声问道:“筠棠,得罪了摄政王?” 从上次沈筠棠被扣在御书房穆修己就推测出了一二。 沈筠棠对着他苦笑了一声,无奈地点点头。 “这确实不好办,如今他的权势正如日中天。” 穆修己这句话一说出来,沈筠棠也跟着沉默了。 永兴侯府本就风雨飘摇,她身上还承载着一个大秘密,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能与摄政王一较高下。 穆修己抿了抿唇,看向沈筠棠目光带着安慰,“不过筠棠也不用过分着急,事在人为,风水总是轮流转的,只要熬过了这段日子,就算他是摄政王也不一定能束缚住你。” 沈筠棠知道穆修己在安抚她,她配合地露了个笑脸,“穆大哥,你快进去吧,大朝会一会儿就要开始了。” “不急,你在这里等等我,我马上回来。”穆修己轻声叮嘱,而后他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偏殿走去,他人高腿长,快走起来几步就消失在沈筠棠视野。 沈筠棠在冷风冷雪中站了几分钟,穆修己就已经回来了。 她看到他手中拿的东西,惊讶地张大了小嘴。 穆修己瞧见她这可爱模样,真想上手捏捏她柔嫩粉润的脸颊,可惜两人都是男人,他要是真这么做,自己都要觉得浑身别扭。 穆修己将毛绒绒的耳套和暖手筒塞给她,“筠棠,这些你戴好,今日外面很冷,你还要在外面待到午时,不要把身体冻坏了。” 说着又将宽大的披风罩在她身上,“这是我穿来的披风,料子一般,却是新做不久的,比你的保暖些,给你用有些大了,你将就半日,等下朝出来,我们一起回去。” 穆修己片刻已将她装扮成一个毛绒绒的人,直到他将披风的系带给她系好她才反应过来,“穆大哥,这些哪里拿的。” 穆修己浅浅一笑,君子斐然,“当了几年的官,在宫中也有一两个交好的宫人,取个自己的东西还不难。” 第一百五十八章:没收 虽然穆修己做这些都是对她好,可是沈筠棠就这么穿他的披风还是觉得不太好,她伸手就要解开披风。 穆修己好似瞬间看穿了她的想法,他按住她的手,“时辰到了,我走了,没事,殿内有地龙,一点都不冷。” 说完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到了万民殿门口,穆修己朝着沈筠棠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笑容。 沈筠棠怔在原地,直到看不到穆修己的身影,她才猛然回神。 万民殿是皇宫中位置最高的殿宇,与别的大殿不同,有二楼,只是通常都不用,只偶尔办皇家的小型室内宴会,而且多是用于招待外宾。 此时,摄政王就立在万民殿的二楼,视线里风雪漫天,天也刚刚亮,但是在满地白雪的映照下,天地却明亮起来,楼下穿着灰色披风的娇小身影同样被衬托的越发的明显。 魏公公安静立在摄政王身后,尽量不发出任何一个声音,以免招惹到在盛怒中的摄政王殿下。 突然,立在万民殿二楼窗边的摄政王说话了。 “去没收了不属于永兴侯的东西。”摄政王的声音冷静的出奇,可魏公公偏偏从这样的声音里闻到了一股酸遍皇宫的醋味。 魏公公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立即应诺了下来,随即快速离开去办主子交代下来的事。 摄政王又站了会儿,这才转身,冷着脸下了楼,去往万民殿主持大朝会。 沈筠棠被隔离在万民殿之外,偏殿都没资格去,看了一圈,最好的地方就是不远处的长廊,虽然四面透风,但至少还有个顶,不用顶着雪。 穆修己比她高将近一个头,成年男子的身材本就比女人壮硕许多,于是,穆修己的披风裹在她身上,几乎将她整个身体都包圆了,还多了一只手的长度拖在雪地上。可有一点穆修己说的很对,他的披风的确很暖和,里面缝了一层毛绒绒的山羊毛,极为保暖。 披风裹在她身上的时候,几乎瞬间就将她浑身的寒气驱散了。 她暗暗记住穆修己这披风的做法,等回去,她定然也要让咏春白梅给她做上一件类似的。 这么想着时,沈筠棠一手提起披风下摆,一手遮在头顶,快步朝着长廊走去。 原本挤满了人的长廊,这个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远处穿着铠甲来来回回巡逻的宫中侍卫。 她站在长廊下,看向万民殿殿门的方向,只见四扇巨大的红木雕花门被四位强壮的太监一起关上,而大殿里排列整齐的百官和御座上的皇帝也被彻底隔绝在她的视线之外。 这种感觉好似彻底将她隔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一时间让她怔忪。 过了好几秒,沈筠棠才从这种奇怪的感觉中走出来。 长廊就在风雪中,沈筠棠一转头就能看到两边飞雪漫天,她从侯府出门时,这雪就已下的很大,到现在,雪不但没有减小,好似还大了些,站在长廊里,可以看到皇宫一半殿宇。 原本鳞次栉比的红墙绿瓦这会儿整个被雪白覆盖,整个皇宫好似都埋藏在了白雪的世界当中一样,让人看不清它底下到底有什么。 沈筠棠伸脚踩了踩长廊外的积雪,这么一踩下去,深度居然到了小腿处! 这么厚的雪,如果一直下到午时,恐怕出了宫门后,马车在路上都行不了了。 沈筠棠裹着披风,双手插在暖手筒里,耳朵上还戴了暖耳,没有风雪直接侵袭,再来回走上几步,抬头看上几眼雪景,这漫长时光凑合还能熬过去。 如此平静的一个人待在这长廊里,反而让她整个心情都安定了下来,方才在殿门口的那股激动已经消失。 可很快她的静谧就要被打破。 就在沈筠棠抱着暖手筒站在长廊里时,远处走来一个熟悉身影。 沈筠棠盯着越来越近的身影,眉头跟着越蹙越紧。 很快,一脸假笑的魏公公就进了长廊,他先给沈筠棠见了一礼,“侯爷安好。” 沈筠棠刚刚脸上的闲适表情完全消失,她眼神里隐隐带着一丝防备,“魏公公好,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您,当真是巧。” “侯爷,不巧不巧,咱家这是专门来找侯爷的。” “噢?劳烦魏公公亲自跑一趟,可是有什么要事?”和摄政王的贴身太监说话,沈筠棠也没想着多客气。 魏公公嘴角的表情有些尴尬,实在是主子交给他的这事儿不太好办,压根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是殿下身边伺候的,殿下的心思他还不是一清二楚。 虽然殿下性格别扭,可对这位小侯爷是前所未有的上心,如今,殿下生小侯爷的气,要来惩罚她,却让他来当这个恶人。 他万一罚的小侯爷狠了,小侯爷出个什么好歹,殿下又会将罪责落在自己身上,万一他罚的不轻不重,起不到效果,殿下瞧了火气没消,他又会落个办事不利,被罚的还是他…… 总之,他是怎么做都不对,这个黑锅他是背定了。 魏公公绞尽脑汁的衡量一番,好不容易才组织好语言,他压着自己的情绪,表现出一丝恰当的冷漠和疏离,“侯爷,您第一次参加宫中的大朝会恐怕不知晓规矩,咱家作为宫中老人,又是总管,如今特意来给您普及一番。” “魏公公有话直说就可。”沈筠棠瞧见魏公公过来,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摄政王身边的贴身太监,这个时候来找她又能有什么好事,沈筠棠已经有了一番心理准备。 魏公公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尽职尽责”将大朝会检查仪容的规矩起源仔细耐心的说了,说完,话音一转才道:“侯爷已知这规矩的由来,作为后人,我们当尊崇祖训,侯爷今日既然违反了规则,那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侯爷这身打扮可不是受罚的模样,咱家只是个做事的,还请侯爷莫要为难。” 话说到这个地步,沈筠棠才明白魏公公真正的目的。 不过是摄政王觉得不允许她进入万民殿的惩罚还不够,还要让她穿着凉薄地立在冷风冷雪中挨冻。 当真是杀人都不用沾血的冰刃! 第一百五十九章:失神 沈筠棠脸上的表情消失,神色都变得冷冰冰的。 也用不着魏公公动手,她迅速解下穆修己刚给她披上不久的温暖披风扔到魏公公手里。 “我这样,公公就不为难了吧!” 魏公公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下好了,殿下那边还不知道他这差事办的怎样呢,就已经把小侯爷得罪了,日后这两人若真是能在一起,他的好日子也不多。 抱着沈筠棠解下的披风,魏公公还能感受到披风内里的热度,他看了一眼沈筠棠右手上的暖手筒和耳朵上的暖耳,动了动嘴,到最后还是没说让她将这些也摘下来。 罢了,收一件披风就行,做的过分,日后他真没活路了。 “谢侯爷体谅,侯爷在这里忍忍,大朝会结束后,殿下会来见侯爷,还请侯爷在这里等着殿下。”魏公公留下这句话就要转身离开。 沈筠棠在心中嗤笑,魏公公话说的好听,哪里是让她等摄政王,根本就是摄政王吩咐她在这风口罚站,一直站到午时下朝,下朝后她还不允许走,还要等摄政王亲自来检查! 对待敌人,摄政王还真是毫不手软,而且还手段用尽,又是赏又是罚的,以为她是没智商的畜生,训练的时候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红枣就行? 魏公公刚转过身,沈筠棠就将他叫住。 魏公公维持住僵硬的表情,“侯爷还有何事?” 沈筠棠的脸被冷风吹的惨白,她冷声道:“公公,这披风并非我的,而是好友的,今日之后我还需将披风还给他,还请公公帮我将披风保存好。” 听到这句话,魏公公嘴角都要僵裂了,几秒后,他只能道:“咱家一定尽力。” 魏公公苦啊,这披风拿回去到了殿下面前能保留几块碎布片就不错了,还想完整,恐怕是不可能了…… 撂下这句,魏公公立即转身加快脚步离开了长廊,他怕沈筠棠还给他提什么他定然做不到的要求,还是走为上策。 被“拿”走披风的沈筠棠只穿着一袭又硬又不保暖的官服站在长廊下。 刚刚魏公公在,她为了不在摄政王的人面前丢面子,死死硬撑着,表情都不改一下,现在人一走,她终于扛不住,双臂抱住前胸,身体缩着,双脚也忍不住在地上蹦了几下。 穆修己的披风刚在她的身上蓄积了些温度,还没让她浑身暖和个遍,就被魏公公来强行要走,脱下披风的那刹那,冷风像是冰雪顷刻间将她整个人都包围。 一冷一热的刺激之下,没一会儿,沈筠棠就觉得头疼起来。 不但如此,胃部腹部也都一抽一抽的难受。 还好,这魏公公还有一丝的良心,没将暖手筒和暖耳都取走,那小小的暖手筒还能盖在胃部,双手插进里面,让她保留一丝温度,也让她好受一点点。 沈筠棠疼的很快就站不住了。 她靠着长廊的廊柱,身体疼的下滑,不知不觉就坐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她也管不了大理石地砖的地上冰冷,因为胃部腹部更疼。 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沈筠棠吓了一跳,她额头滚烫,可却冒了一层虚汗! 她这是体虚盗汗,还发烧了…… 之前就不太舒服,好不容易精力被分散了点,方才又是一冷一热,身体立马就开始有症状了。 沈筠棠蹲在地上,靠着廊柱,双臂抱着膝盖,为了保暖,下意识蜷缩成了一个球,她本来就瘦,远远的一看,蜷在一起的她看起来比普通男子要小上两圈,更显羸弱。 在这样冷酷的环境下,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分一秒都让人觉得分外难熬。 万民殿内,太监吊高的嗓子在唱喏完毕后,大朝会真正开始。 年轻的朝武帝一身明黄坐在御座之上,处于大殿中最高的位置,只稍稍睁眼就能看到下面排的整整齐齐的文武百官,仿若置身权力高空。 可只要小皇帝视线再下移一点点,就能知道高空之下,空空如也,没有丝毫支撑,仿佛空中楼阁,转瞬就会落入地面,摔的粉碎。 小皇帝看着百官的眼神是惶恐无助的,甚至带了一丝丝的瑟缩和迷茫。 反而是坐在御座下首的摄政王,黑袍金龙,威严霸气,犹如定海神针,五岳山脉,狭长的双目幽邃,叫人一看之下就感觉深不可测。 当众臣山呼“万岁”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心中呼的是“摄政王”而非御座上眼神都闪躲的小皇帝。 摄政王掌政多年,理政勤勉,彻查贪污,丰盈国库,惠及百姓,如果不带任何感**彩去理性分析,摄政王实是一位明德的执政者。 可是皇帝年纪渐大,今年年一过就满十八,摄政王却仍然未让他参政,这样下来,摄政王的目的就昭然若揭。 他不单单是为了小皇帝去理政,而是贪念肆起,想要一手掌控朝堂,亲自成为第一人。 每月大朝会上百官都紧着皮,可谓朝会前做了充分的准备。 因为摄政王总是会问一些刁钻却又有用的问题,将汇报的官员问的哑口无言。 今日第一个汇报的乃吏部的尚书大人。 他掌控一国财政,每月要汇报的内容是最多的,每个月的初一自然也成了他最讨厌的日子。 这位尚书大人小心朝着上首行了一礼,上首坐着小皇帝和摄政王,也不知道这位尚书在给谁行礼。 他胆战心惊地开始汇报,凝神关注着摄政王的每一个动作。 以往吏部尚书总是还没汇报到一半,就会被摄政王止住,而后问出许多他想都没想到的问题,可今日这位吏部尚书提心吊胆汇报到快结束,摄政王却一个字都没说。 顺利的吏部尚书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眼看着他的内容就要说完了,他大着胆子往上面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让人掉了眼珠子。 摄政王殿下眼神无光,坐在宽大的摄政王专座上,居然像是在走神! 要不是吏部尚书置身万民殿的大朝会中,他一定以为自己在做梦。 魏公公办完了事儿,悄悄从后殿绕到了摄政王殿下身后,他微微弯身低声在摄政王耳边道:“殿下,事情办妥了。” 第一百六十章:提前下朝 摄政王一怔,对着魏公公稍稍抬了抬右手,魏公公立马安静地退后了两步,做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那小儿身上碍眼的披风被他叫人摘了,让这喂不熟的白眼狼好好在风雪中冻一冻,省得她不知道好歹。 这么想着时,下面的吏部尚书已说道:“摄政王殿下,下官已汇报完毕,还请殿下指示。” 吏部尚书说这话时诚惶诚恐,卑微的要扑倒在大殿内地毯上。 摄政王的神思被唤回来。 他微微拧起剑眉看向弯腰低头的吏部尚书,沉默下来。 从魏公公来汇报后,他脑中都是那小儿的身影,吏部尚书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下去,又怎么可能问出任何问题呢。 摄政王朝着下面挥了挥手,意思是下一个。 吏部尚书惊诧地瞪大眼睛,表情差点都失控了,他当了吏部尚书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他在汇报后,摄政王一个字都不说的。 摄政王积危甚重,吏部尚书也不敢追问,他向着旁边的同僚看了两眼,见同僚朝他使眼色,他才知道自己理解的没错,摄政王这是让他退回去,换下一个人。 吏部尚书连忙快步退回了自己站的位置,偷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摄政王的反常反而叫这位官场老饕没了底,虚汗都吓了出来。 这下朝臣们都知道了摄政王今日大朝会有些反常,于是,这些人不但不敢放松警惕,反而越发的小心谨慎,生怕摄政王突然出手,给他们个措手不及。 实际上,摄政王的心早已飘到了万民殿外,那缩在长廊角落的沈筠棠身边。 他深邃的目光幽幽落在万民殿的巨大殿门上,冬日大朝会为了防寒,殿门都是关着的。 这还是摄政王为了体恤臣子前几年特意下的命令。 这会儿他却后悔下了这条规定。 不然他还能一眼看到站在外面的小儿,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今日下大雪,天本就冷,那长廊处又当风口,没了披风,那小胳膊小腿的不会冻坏吧! 想到这里,摄政王突然开始极度盼望快些下朝来。 而尽量详细细致汇报的尚书都被摄政王在心里嫌弃话多起来,并且在心里的小本子上给他记了一笔。 以往摄政王都是拖朝大王,这次汇报发言时间短的居然破天荒被他表扬了。 “礼部这次朝上汇报当为表率,言简意赅,意思明确,节省了大家许多时间,有赏!”摄政王金口一开,礼部就成了本次朝会最大的赢家。 礼部尚书刚上任三个月,还算是个新手,从地方调任到燕京的,在燕京没什么关系人脉,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参加过两次大朝会,哪一次不是被骂的狗血淋头,今日他准备的仍是不够充分,所以汇报的内容较少,为此礼部尚书昨夜一夜都没睡着,哪想今早竟只有他一人在大朝会上被表扬。 当真是天降喜讯!因祸得福啊! 其他汇报过的官员都看傻了。 难道说摄政王殿下改性了,都喜欢这种简短的汇报?可往日里,摄政王不都是盯着追问细节吗? 这些官员顿时头大了,不知晓下次大朝会该怎样汇报的好。 站在朝臣中的穆修己,抬头朝摄政王看了一眼,可他刚抬头,竟然与摄政王那双狭长凤目的目光撞上。 一瞬间,两人视线之间好似瞬间迸发出了火花。 最后还是穆修己先移开了目光,他立在朝臣中,从未觉得摄政王对他这般关注过。 穆修己低头时,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摄政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关注永兴侯和永兴侯府。 摄政王见穆修己先败下阵来,也立即移开了视线。 一个小小的御史而已,家中不过多了一块免死金牌,想要与他作对,还不够格! 若是他再这般与沈筠棠走的如此近,休怪他出手不知轻重。 今日大朝会摄政王整个都不在状态,这让下面的朝臣心中多了各种猜测,导致了整个大朝会大家都心不在焉。 恐怕在大朝会上最认真最上心的反而是还没任何执政权的小皇帝了。 惶恐胆怯的表情下是一颗野心勃勃的心。 他在伪装出的外表遮掩下,将周围所有人的情绪都看在眼里,就连下面的每一位朝臣他都没有放过。 摄政王,他的皇叔,今日的注意力明显不在朝政上,这会儿想着的恐怕是早些下朝,他好去做他一直惦记着的事儿。 冠冕流苏下,小皇帝的容貌仿佛都变得模糊了,表情也模模糊糊让人分辨不清。 在摄政王有意的促成和鼓励下,年前最后一次大朝会竟然比平常早一个时辰结束。 万民殿的厚重殿门被太监打开时,朝臣们互相看了看,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按道理来说,年底最后一个月需要安排许多事情,各部都是如此,今年的总结,来年的计划,马上年节多出来的朝会庆祝宫宴等等,都是要特别去商议的。 就在这种情况下,大朝会还提前下朝了! 要不是还下着鹅毛大雪,朝臣们定然要纷纷走出大殿看看外面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 有些老臣都不知所措,居然下朝了还三两聚集在一起说话。 以前大朝会只要一宣布下朝,所有人跑的比兔子还快,一部分是想急着回衙署吃饭,一部分则是憋的,想快些去上恭房。 穆修己却与他们相反,一下朝,他就转身快步离开,他脚步迅速,带着急切。 虽然朝会提前结束,但离早上朝会开始也快两个时辰了。 沈筠棠身体本就不好,这么在外面吹两个时辰冷风,若是扛不住,整个人都能晕倒在地。 这么想着穆修己的步伐更快了。 在所有朝臣都议论纷纷下朝时间早的时候,坐在上首的摄政王早已消失在座位旁。 这一刻,居然没有人注意到他,这可又和往常不一样,以往大朝会下朝后,他在大朝会上喷人喷的狠了,几个阁老可是会在下朝后追着摄政王讲道理议论的。 这次可能由于下朝的突然,几个阁老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摄政王早消失在座位上,找不着人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急促的脚步声 不过,有一个人却注意着摄政王的一举一动。 在摄政王离开后,小皇帝仍然坐在御座上,他一动不动,看着下面嘈杂的朝臣,突然在冠冕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只是那笑容叫长长的冕旒遮挡住,让人看不清晰。 高成安静站在主子身后看着这一切,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怪诞不已。 突然身前端正坐着的主子发话了,“找个人看看朕的皇叔去做什么了,不用打搅他,让人远远的看眼就好。” 高成诺了一声,很快就离开了大殿。 摄政王几乎是一宣布下朝就离开了座位,他腿长步快,脑中全部都是沈筠棠冻的浑身发抖可怜兮兮求饶的模样。 熬到了下朝,他也后悔了。 那小东西虽然反骨,不容易养熟,可谁叫他就喜欢这样的呢! 他自己犯贱又能有什么用! 小儿体弱,这段日子好不容易将他气血养回来了些,废了他温泉山庄的多少新鲜菜蔬,这回一冻又要元气大伤了,没损毁根基还好,若是真叫身体哪里冻坏了,以后吃亏的不还是他自己? 脑中尽是后悔,可一张英俊的冷脸却仍然什么都没表示出来。 摄政王一出了万民殿,秦天华就跟了上来,他往主子脸上一瞥,再看到主子直直朝着一个方向的动作,他就猜到了原由。 又看到跟在摄政王身后的魏公公,秦天华连忙凑到了魏公公身边。 低低的带着八卦的声音道:“魏公公,殿下这是要去找小侯爷?” 魏公公瞪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你这不是废话吗”的眼神。 秦天华一愣,身体都僵在了原地,魏公公走在他旁边,险些被他绊倒。 他压着尖细的嗓子生气道:“怎么走路的!” 秦天华却一拍大腿,苦着脸道:“坏了!” 魏公公扫了他的苦瓜脸一眼,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和死了爹娘一样。” 秦天华朝前觎了一眼,见主子走的远了,快速道:“魏公公,方才小侯爷晕倒了。” 魏公公:…… “发生了这等事,你为何不告诉咱家!”魏公公听到这个消息,当真现在就想将秦天华的脑子掰开来看看是不是装的猪脑子。 “我如何进去,大朝会有规定,亲卫不能随便入内!”秦天华杠道。 魏公公伸着手指点着秦天华,“说你是猪脑子还真是个猪脑子,你不能进来,就不会派个小太监进来告诉咱家嘛!一会儿殿下要是发怒,都你扛着!” 被魏公公一点,秦天华脑子这才转过弯儿来,对啊,他不能进去,找个人不就好了,他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 秦天华后悔直拍脑门。 魏公公骂了一句“莽夫”后,急急朝着摄政王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小侯爷半途晕倒,还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呢! 唉!造孽哦! 摄政王是第一个来到长廊旁边的。 长廊在万民殿广场外围一圈,整个都是通透的,站在不远处就能看到长廊里的一切,所以也不存在有什么真正能够挡风的地方。 可摄政王站在远处的时候居然没看到长廊里有人影,他的心一沉,立即加快脚步走到长廊处,站在长廊旁边往长廊深处看去,这才发现一个蜷缩起来的瘦弱身影。 那小小身子蹲在一个廊柱后,靠着廊柱,衣摆被白雪覆盖住,因为太小太瘦,在远处居然被廊柱完全遮住。 那小人双臂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盖里,看不到脸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摄政王坚硬的心突然被融化,甚至软成了一团,这颗被软化的心脏在见到沈筠棠后,又猛然被巨手用力捏住,疼的他都要痉挛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摄政王宽袖下的手就紧张地攥了起来。 下一秒,他脚步匆匆地就往沈筠棠的方向走去,仔细听,一向稳重如山的摄政王脚步声居然还有些乱。 沈筠棠一直被冷风吹着,大雪又一直没停,她缩在长廊角落抱紧自己取暖,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等待着最后唯一的希望。 她只觉得脑门越来越烫,最后烫的她都想用地上的雪捂在额头,北风在耳边呼呼的吹着,她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晰,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就闭上了。 等再能听到人声,被人扶起,看见的就是秦天华那张粗狂的脸。 沈筠棠睁眼后发现,她居然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晕倒了……不过也幸好她晕倒失去了意识,否则这两个时辰还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秦天华应是被那阎王叮嘱过了,并不敢帮助她丝毫。 只是将她叫醒,又打开水囊,给她喝了几口热水。 不过这样对于沈筠棠也够了。 她把水囊还给秦天华,让他离开。 几口热水唤醒了她,身体虽然依旧不舒服,浑身都难受,额头依然烫的吓人,可意识已经回来了,而且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 这样也暂时够用了。 沈筠棠苦笑着这般想着,她重新蹲下,保持着刚刚蜷缩的姿势,尽力保暖保存体力,她还要等大朝会结束,结束后,那个阎王回来,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等到迷迷糊糊中再次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她打了一个激灵,迷糊地思绪瞬间复苏,滚烫的额头和脸颊却让她的思绪异常的清晰,她甚至觉得思维都比平时灵活。 沈筠棠顿了顿,这个脚步声她很熟悉,是她许许多多次的噩梦,所以她记地比谁都清楚。 既然已到这个地步,她就是个光脚的,哪里还怕摄政王这个穿鞋的。 沈筠棠已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在内心盖上了高高的围墙。 脚步在她不远处停了,她深吸一口气,僵硬冰冷的胳膊动了动,缓缓地抬起了头。 首先映入模糊眼帘的是一双玄色镶嵌着稀有玉石的鹿皮长靴,这靴子明显是内务府司衣房做出来的,精巧又实用,靴底比一般靴子厚了些,多缝了一层防滑的磨毛皮子,靴子上绣着天工开运的复杂图案,恐怕需要几个绣娘一个多月的工夫,这样的靴子也只有摄政王能穿得起了。 往上,紧接着是四爪金龙图案的玄色蟒袍,上面绣的金龙威风凛凛,霸气四溢,让人不敢直视,而后劲窄的腰部,挺括的胸膛,好似没有温度的薄唇,最后那双如寒潭一般的狭长凤目…… 第一百六十二章:得寸进尺不成 果然还是那张让她讨厌的冷酷俊脸。 沈筠棠看了眼后,立即移开视线。 见了摄政王,她一个下臣如何能不行礼,否则又被他以此定了别的罪怎生是好。 沈筠棠双手贴到冰冷的地砖上,用力撑起身躯,双腿蜷缩的久了,又麻又无力,沈筠棠要站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 这个时候,身前突然伸来了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要搀扶她。 沈筠棠眼神一冷,用力控制双腿往后退了一步,以就算是会摔倒结局躲开了那双手的触碰。 不过幸好旁边就是廊柱,沈筠棠还是靠自己稳住了身体,没有在这阎王面前难堪地摔倒在地上。 “罪臣给殿下请安。” 沈筠棠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站直身体,而后朝着面前高大修长的男人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揖礼。 当沈筠棠宁愿摔倒也不要自己扶的时候,摄政王的心就开始下沉。 如今见到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礼数周全心里就更加后悔。 两人这般相处,与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也无区别,只不过短短几日,沈筠棠好似整个人都与他疏离了。 可他的目的并不是这样。 “这么冷,快起来,可是冻到了?与本王一同回御书房,那里什么都有,你也能先暖暖身。”摄政王露出自认为最温柔的表情,用自认为最安抚人心的语气对沈筠棠这么说。 而且边说还边伸手要扶沈筠棠起来。 他这般突然改变气质和形象,不但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让人觉得违和,紧接着就觉得反常有妖,更加恐怖。 沈筠棠看着那只骨节修长的手,不但得让人恶心恐惧,而且更叫人觉得他虚假伪善。 摄政王拿她当什么?当畜生?只记吃不记打? 先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折辱她和侯府,是现在在她面前说两句软话就能挽救回来了? 是不是太不将她当人看了。 她虽然官职不高,永兴侯府也飘摇欲坠,可她也是有尊严的! 沈筠棠微微移了移上身,又一次躲开了摄政王的手。 “多谢殿下,只是微臣身份低微,还是不麻烦殿下了,微臣自己回府便好。”沈筠棠自己直起身。她额头高热,浑身难受,膝盖酸软的都要站不住,可在摄政王面前,她用自己的所有毅力坚持着,站的比竹子还要直。 摄政王脸上强迫着自己装出来的温柔表情在听到沈筠棠的拒绝后,终于崩坏。 他也不再掩饰了,面庞阴沉,表情比腊月寒风还要冷。 他单手背着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面前强撑着的小儿。 摄政王低沉带着威胁的嗓音在沈筠棠的耳边响起,“沈筠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跟我走,那你准备跟谁走?穆修己吗!” 沈筠棠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席话来,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摄政王寸步不让,同样用他的那双深眸与她对视,空气中仿佛有怒气在不断的炸裂。 沈筠棠没有从他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出任何的愧疚和歉意,顿时失望极了。 “摄政王殿下,你我只是臣子关系,若是因为今日微臣失仪让您不高兴,您罚都已经罚了,微臣私事您还是莫要多管的好,毕竟与您无关!”都这个时候,自己都这个模样了,沈筠棠哪里还管得了摄政王的心情,心里怎么爽怎么说就行。 摄政王正为了沈筠棠一路忽视他,没将他放在心上生气的,这会儿又说出他们只是上下属关系,她的事还轮不到他操心。这瞬间,摄政王的怒气到达顶峰,若不是他还保有一丝理智,都要将她就地正法! 沈筠棠还是他第一个放在心上的人,摄政王虽执政手段强硬,政务上也是手到擒来,智慧超群,可是在感情上他与一个愣头青也没什么区别。 他自幼在皇家长大,呼风唤雨,想做的事还从没有失败过的,所以极为强硬自我,做什么事也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他觉得他想要的,别人最终也会服从他。 所以遇到沈筠棠这么一个硬茬,整日就想着驯服,却从未从沈筠棠自身的角度出发为她着想。 摄政王冷笑一声,“与本王无关?沈筠棠,别装糊涂了,本王对你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清楚?怎么,还想得寸进尺不成?” 这一刻,沈筠棠简直觉得摄政王恶心死了。 她哑着嗓子压着声音怒道:“你以为你喜欢上谁,谁就一定会喜欢上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刨除地位,你也就是个普通男人而已!你好男风,我可没有你这样的恶心癖好!而且你说喜欢我,你以为我会信吗?喜欢一个人是你这样的吗?将人往死里逼?你有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过吗?你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已!别说的这么好听恶心我了!” 沈筠棠说到最后简直是吼出来的。 但是她的嗓子本来就因为吃药哑了,停药后也没有恢复多少,今日又被这么一冻,整个都嘶哑了,用吼的,声音也大不到哪里去,反而断断续续,让人听不清楚。 不过站在对面的摄政王肯定是听清楚了。 因为他整个人都站在原地怔住,一动也不动,那双幽深的眼睛这个时候也像是浸入了冰中被冻结了起来,呆呆的。 摄政王从未想过沈筠棠会在他的面前毫无顾忌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在高位多年,以自我为中心惯了,确实很少顾及别人的想法。 沈筠棠说的话句句都像是毒刺,扎在他的七寸之上,让他重伤。 面对这样一番嘶喊,摄政王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突然,他脑中顿时对沈筠棠有了无限的愧疚。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筠棠了。 朝臣们这个时候都出了万民殿,进入了广场,朝着长廊这边走来,摄政王心中顿起一阵慌乱,这是他掌政七八年来从未有过的。 可他多年高位,自尊和威严摆在这里,下意识里他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露出弱势软弱的一面。 他冷着脸盯着沈筠棠,剑眉都似露出了煞气,“放肆!永兴侯!本王看你是活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出宫 沈筠棠喑哑冷笑了一声,非常自觉地在摄政王面前跪了下来。 膝盖接触到冰冷的地砖,沈筠棠却没觉得多难受,她浑身没有一处舒服的,这会儿都麻木了。 刚刚豁出去骂爽了,这会儿至少是心情舒泰的,跪就跪一下吧,反正她又不是跪一次了。摄政王生气又如何,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要了她这条小命,她这一刻是看开的,毫无畏惧。 沈筠棠无所谓的表情刺痛了摄政王的眼睛。 他背在身后的左手紧紧捏在一起,骨节都森森发白,当真想不顾一切砍了这个惹人生气的小畜生,可话到了他的嘴边,就是说不出来一个字。 摄政王目光落在跪在他面前的沈筠棠头顶上,那双凤目像是含着火,下一秒就会抑制不住变为真火喷出来,烧了面前的人烧了这片长廊。 最后,摄政王狠狠看了沈筠棠弱小的身影一眼,用力撩了袍摆,转身快步离开。 站在不远处等候和守卫的魏公公秦天华见主子阴着脸离开了,也连忙快步跟上。 走到半路,摄政王突然停下脚步,魏公公和秦天华差点撞到主子的后背上去,两人吓地连忙低头,两股颤颤。 “殿下恕罪!” 摄政王转头朝着秦天华扫了一眼,“永兴侯大朝会时在外晕倒了?” 秦天华惊讶的眼睛瞪大,“殿……殿下,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这么一说,摄政王一怔,“知情不报,回去领罚!” 秦天华:…… 殿下这是在诈他呢!原来殿下并不知道,约莫是在他与魏公公小声嘀咕的时候,他听到一点,只是不清不楚,所以这个时候似是而非的问了一下,他就这么露馅了! 他怎么这么笨! 秦天华真是想给自己一巴掌。 在他原地后悔的要蹦起来时,魏公公踹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道:“还不走!殿下都离开了,要是殿下的安危再有个什么问题,你以死谢罪都不行!” 秦天华连忙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沈筠棠看着摄政王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后,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扑倒在长廊地砖上。 就连意识也模模糊糊的。 远远的,朝臣们看到沈筠棠趴倒吓了一跳,一阵嘈杂过后,穆修己拨开人群跑了过来。 这个时候朝臣们也跟着凑了上来看热闹。 穆修己到沈筠棠身边的时候,看到她整个人趴在地上,连忙伸出双臂就将她半扶了起来,他眼神里满是担忧,一眼又看到她身上只穿着官服,脑子一转就想通了这其中关窍,心中更是愤慨。 摄政王当真是为了个人恩怨将人往死里整,毫无人性! 他在沈筠棠耳边轻唤,“筠棠,筠棠,你怎么样?” 沈筠棠听到穆修己的声音,稍稍放心,有他在,起码她这条命是能保住了。不然,整个朝堂她都没熟人,摄政王又在气头上,不对她下手就已经不错了,其他人因为摄政王的关系也不敢帮她,她连皇宫门都没出就要被冻死了。 沈筠棠打起精神来,睁开眼睛,“穆大哥,麻烦你把我送出宫,侯府马车就在宫外,到了宫门口,你将我交给侯府下人即可,对不起,你的披风我下次做一件全新的还给你……” 沈筠棠断断续续说完这席话就失去了意识。 穆修己见她昏迷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吓人,脸颊都因为高烧泛起红来。 旁边看热闹的朝臣见沈筠棠晕倒,也都纷纷低声交谈。 “这小侯爷也是可怜,刚回御史台,就被那位这般折腾,也不知这一病什么时候能好!” “瞧瞧,这就是眼中钉的下场,各位可见好了。” “这不会是那位做给我们看的一出戏吧?” “你说杀鸡儆猴?” …… 人都被折磨成这样了,还晕倒了,没有什么戏好看,围观的朝臣们很快就散开,取保暖衣物的、出宫、去办差地衙门的,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掺和一脚,很快,长廊周围就变得空空旷旷。 朝臣进宫大朝会不允许带护卫随从,如今只穆修己一个人,他将晕倒的沈筠棠从地上抱起来。 这么一抱,发现她居然比他想象的要轻的多,顿时,已经蹙起的眉头更紧紧皱了起来。 沈筠棠明明已经快十八岁,作为一个男子,怎么能这么瘦! 这样想着,穆修己更为了沈筠棠的身体担心。 他花了些银子找宫中相熟的小太监将沈筠棠的旧披风取来裹在她身上,他将她背在身后,加紧着脚步走出了宫。 还好穆修己平日跟着府中武师傅练过几年,身强体壮,这一路将沈筠棠背出来还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因他背着人,总是比别的官员出宫晚一些,到了皇宫南门口,外面等候的马车就剩下几辆了。 穆府家仆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来,见他不但穿着单薄,背上还背了个被披风严实裹起来的人,又担心又惊讶道:“少爷,这……要怎么办?” 穆修己瞥了他的常随一眼,“去找找看这里有没有永兴侯府的马车。”说完就背着沈筠棠朝着自己的马车快步走去。 到了马车边,护卫连忙将车帘掀开,让主子将背上的人放进去。 见主子安置好了人,护卫低声道:“少爷,姑奶奶带着两位表小姐来府上了。” 穆修己眉头一拧,朝着马车里被放在柔软垫子上的沈筠棠一眼,吩咐护卫,“今日不回府了,你快去请一位医术好的大夫去隆昌街别院。” 护卫朝着穆修己抱了抱拳,道了声是。 在护卫离开的时候,穆修己的常随回来了,“少爷,宫门口没有永兴侯府的人。” 穆修己虽然不知道沈筠棠的身边人发生了什么,为何不在宫门口等着,但应是出了事,他道:“你留在这里,一旦发现永兴侯府的马车,将永兴侯昏迷的情况告知他们,让他们去隆昌街别院接人。” 安排好这些事,穆修己同样进了马车。 穆府马车很快就动起来,只是因为大雪的关系,行驶地不快。 估莫着到隆昌街也要小半个时辰后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后悔 穆府马车虽不如摄政王的豪华精巧,但是该有的都有。 至少马车中不缺保暖的物什。 马车帘子用的是挡风保暖很好的毡帘,马车内还铺了地毯,旁边壁橱里还有暖身的小毯子和薄被。角落放着炭盆,炭盆旁还有两个小手炉,需要的时候可以往手炉里添炭。 小几的凹槽里放着一壶刚泡不久的热茶,专门准备给主子在马车里暖身的。 沈筠棠这会儿昏迷着,热茶是喝不了了。 穆修己从未照顾过人,对面沈筠棠这样的病患,一时也是手忙脚乱。 他将用毯子几乎将沈筠棠整个人都裹了起来,又用薄被盖在上面,小手炉装了碳塞进她的手中,旁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弄完这些,沈筠棠没什么反应,穆修己自己倒是出了一身热汗。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坐在沈筠棠的旁边,看着她昏睡下的脸。 可能昏迷了浑身也不舒服,沈筠棠的眉头不时紧蹙,脸颊酡红,原来没什么血色唇这会儿却泛出一股不健康熟红来,嘴唇也起了一层白皮,干干的。 不过正是这种痛苦的表情,让沈筠棠看起来更需要人怜惜,穆修己心底在起着微妙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沈筠棠应是难受的很了,忍不住哼了一声。 只是那声音没有平日的伪装,居然透出一丝女性的魅来,让穆修己一个激灵,而后他眉头都紧紧拧了起来,盯着沈筠棠的视线就越发的仔细了。 沈筠棠虽然眉毛略粗,但是皮肤细腻白皙,小鼻子挺挺的,嘴却不大,小小的嘴唇此刻透着红,穆修己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沈筠棠平日里的模样。 桃花目神采飞扬,笑起来,会弯成月牙,要不是平日里动作完全不女性化,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个女人了。 “热……”沈筠棠突然难受地吐出了一个字,嗓音喑哑,好似被火灼了一样。 穆修己被声音炸回神,立即清醒过来,他抛却了脑中那些不期然冒出的幻想,连忙凑到沈筠棠旁边注意她的情况。 这么一看,穆修己吓了一跳,沈筠棠额前的头发居然已经汗湿了。 脸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虚汗。 穆修己连忙取了帕子给她擦了汗,又帮她把盖在身上的薄被给揭了,把毛毯松了松,把她的两只胳膊拿出来放在外面。 拿胳膊的时候穆修己不小心碰到了沈筠棠的手,发现她的手居然出奇的小,尤其是在与他的手对比的时候。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那只放在身侧的小手。 又柔又软,小小嫩嫩的,好似没有骨头一般,只是手心发热,而且出了一层汗,都湿透了。 穆修己克己复礼,又未成婚,房里干净,连个伺候饮食的丫鬟也无,见过最多的女人手恐怕就是母亲祖母的手了,所以发现沈筠棠的手很小很软后,只是惊奇了一下,并没有过多的想法。 他将沈筠棠的手轻轻放好,把毛毯往下拉了拉,只盖住沈筠棠的胸口。 这下沈筠棠的表情平静了许多。 尽管额头还是很热,脸上还是在不断出汗,但与之前比已好很多了。 穆修己在马车里询问外面护卫请大夫的情况,护卫还从没见过自家内敛的君子少爷这般急过,惊愕了一瞬后忙回,“少爷,刚才已有人来汇报过,大夫已经在别院等着了,我们约莫一刻钟后就能到。” “让车夫再赶快些!” “是,少爷。” 摄政王不声不响离开万民殿后,朝臣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后也都离开了。 他们离开时,谁都没有注意到还坐在上首的小皇帝,好像他原本就不存在一般。 站在小皇帝身后高成的小徒弟瞧着这一幕,暗暗为圣上叫屈。 在这些臣子眼里,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皇帝! 可坐在御座上的小皇帝看着殿内的这一切,表情变都没变一下,好像他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 一炷香后,整个万民殿已经空空旷旷,好像刚刚殿内拥挤的情形根本不存在过。 高成略微仓促的脚步声在身旁响起。 “圣上,老奴方才让人远远跟着摄政王看了一眼,他是去见了被罚在外站着的永兴侯。” 听到这句话,小皇帝的表情才有了变化,他笑着“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啊!” 说完又看着下面空阔无人的大殿,好一会儿,他突然说道:“不知道这殿下的群臣过多久才能真正看到朕呢?” 高成听了主子突然冒出的这句话心酸的不行,立即想了句安慰主子的话,可刚张嘴,主子就已起身,快步离开了万民殿。 高成只能将话憋下去,迅速跟了上去。 被沈筠棠的话气的心烦意乱的摄政王下朝后并未回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御书房。 刚到御书房,就有小太监轻手轻脚上来给他解开披风,魏公公殷勤的给摄政王递上了暖手炉,另一个小太监把刚沏好的茶端了一盏轻放在御案上。 他一来,四五个人就跟着他忙乱,无微不至的伺候他。 摄政王坐到御案后,端起茶盏,一抬头就看到那小太监站在不远处的门口在拍打着他的披风。 外面的雪下的依然很大,他只在外面走了会儿,披风上就已沾了一层雪花。 摄政王眼神突然一凝,他的披风保暖舒适,那小儿的旧披风确实有和无没甚区别。 那他罚她站在万民殿外半日该有多冷,他去见她时,她两颊酡红,不像是正常面色,应是长时间被冷风吹后所致,想到这里,摄政王突然浑身一僵,那那小儿定然是受寒高烧了! 摄政王的心一下子慌乱起来。 烧成那样,糊里糊涂的不分尊卑的骂他那也说得过去了。 既然小儿不是清醒的,那他也应大度点饶了她这次。 不过穆修己那个人他却不能放过! 想到穆修己,摄政王眼神凶狠起来。 他突然道:“之前永兴侯披的披风呢?” 站在旁边的魏公公立刻就明白了殿下说的是哪件披风,瞥见殿下难看的表情,他在心里吁了口气,幸好为了防止殿下能想起来,他让小太监将之前从小侯爷身上取下的披风带到了御书房。 第一百六十五章:让人头疼的小家伙 “殿下稍后,老奴这就去取。” 不多时,之前披在沈筠棠身上的穆修己披风被魏公公取来。 摄政王瞥了一眼,“夹了棉絮的普通披风,镶了灰兔毛边,材质简陋,怎堪入眼!” 和他给沈筠棠的白狐裘如何能比。 那件白狐裘要比这件棉披风暖和几十倍! 沈筠棠当真是眼瞎,宁吃陋食不吃肉糜! 摄政王朝着不远处的炭盆扫了一眼,魏公公立即明白了殿下的意思,他指挥小太监将炭盆端过来,而后双手将穆修己的披风奉给主子。 摄政王嫌弃地接过披风,转手就扔进了炭盆里。 棉质的布料本来就容易烧着,更何况里面还夹了棉絮,很快这件披风就被炭盆扬起的火苗吞噬,化为灰烬。 摄政王亲眼看着这件披风被烧掉,心里这才觉察出一丝痛快来。 他视线从炭盆上移开,对着魏公公吩咐,“去让秦天华将永兴侯带到御书房来。” 魏公公低着头的眼睛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早就猜到了,殿下定然不会坚持许久,看,这不就来了,他们回御书房还没两炷香的时间呢,殿下就开始惦记着小侯爷了。 “诺,老奴这就去告诉秦将军。” 魏公公刚要出门,又被摄政王叫住,摄政王眼神闪躲了下,立马背过身来,“记得给永兴侯带件披风,她身子弱。” 魏公公一愣,连忙摆出了个最殷勤的笑脸,“好嘞,老奴这就去取披风。” 魏公公腿脚麻利的去了御书房的后殿,在衣柜了扫了一眼,就拿了那件殿下平日里最喜欢也是穿的最多的黑熊皮做的披风。 他走到外间的时候,故意在摄政王旁边停了一下,让殿下看清他拿的哪件披风。 果然他停的这几秒,殿下转头瞥了他一眼,见到他手上取的披风后,嘴角扬起了一个一般人都发现不了的弧度。 殿下这个反应,魏公公就知道今日他这披风是取对了。 他嘴角荡着笑紧赶着出去告诉秦天华,而后又将披风亲手交到他手里,叫他脚程快点,万不要真将小侯爷给冻坏了。 秦天华拿着殿下平日里最喜欢的这件黑熊皮披风,嘴角抽搐,不过作为下属就是要为殿下分忧,秦天华转身就带着几名侍卫,飞快朝着万民殿跑去。 疾风冷雪打在秦天华的糙脸皮上他也不觉得疼,就是很不懂殿下这是玩儿的哪一出。 之前愤怒离开,将那小侯爷折腾个半死,这会儿又要回去将小侯爷接到御书房,还要他给小侯爷带最暖和的披风。 殿下要真是喜欢小侯爷,像是对媳妇儿一样,拼命待她好不就得了。 整这些洋乎的干啥呢! 不过秦天华这一趟就算跑的再快也注定要跑空了,两炷香前,沈筠棠就已经被穆修己带走,这会儿早上了出宫的马车,在去穆修己别院的路上了。 秦天华看着白茫茫一片的万民殿广场,大雪飘扬,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他还怕小侯爷太瘦弱,被长廊廊柱挡住了或者被埋在了雪地里,他带着侍卫把长廊和附近雪地翻个底朝天都没找着小侯爷。 最后实在无法,只能去询问附近当值的宫人。 这么一问才知道,永兴侯早就被穆大人带走了。 而且小侯爷昏迷了,是直接被穆大人背着出的宫门。 这下秦天华僵在了原地,满脸苦色,这叫他怎么和殿下交代。 旁边几个一起跟来的侍卫也是脸色不好。 御书房御案旁摆着的两摞奏折在秦天华离开的这两炷香内一本都没少。 摄政王面前翻开了一本奏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是户部尚书关于年节时宫中宴会支出的预算。 摄政王右手拿着朱笔,悬停在奏章之上。 魏公公就站在摄政王身后,他朝着殿下那边瞄了一眼,发现一炷香过了,那本奏章居然一页都没翻过去,不但如此,朱笔上的朱砂滴落到奏章上,将一块字迹污染了,殿下居然无动于衷,显然是没有发现。 魏公公缩了缩脖子也不敢提醒。 估莫着秦天华不回来,殿下这奏章是看不进去了。 这会儿摄政王脑子里哪里还有一点奏章的位置,他的全部思绪都放在了沈筠棠的身上。 要是那小儿在他走后又一次晕倒怎么办? 那些明哲保身的朝臣肯定不敢管这事儿,万民殿附近的宫人就更不用说了。 那小家伙不会就这么被放在冷风冷雪里这般冻着吧,他不过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并不是想要她的命。 等沈筠棠被秦天华接回来,安置在他这里后,他见到她又该说什么,毕竟之前两个人刚红脸过,他是摄政王,是瑞王,让他先服软,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可是小儿也是个脾气倔的,如果他不服软,她一直跟他杠又怎么办。 真是让人头疼的小家伙。 摄政王脑子里一团乱,他觉得再难的政事都没这事让他头疼。 摄政王越想越坐不住,心底的那股愧疚也越来越强烈。 最后在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他决定等秦天华将沈筠棠带回来,他就亲自去安抚她,只要她能随便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那他就原谅她这次,而且还将雪山岚花给她,让她带回去给她的祖父治病。 决定做好后,摄政王将朱笔扔到一旁,整个人都躁动不安,他从御案后站起来,在书房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在将魏公公的眼睛晃花前,秦天华终于回来了。 听到动静,摄政王就大步走到了御书房门口,秦天华进来的时候差点与主子撞了个正着。 摄政王这般动作都将秦天华惊到了,主子还从未对他这么好过,居然到门口亲自迎接他的,可下一瞬他就感觉到了极度的内疚,他没办好主子的差事,没能将沈筠棠带到主子面前来。 心虚的秦天华低着头,看一眼摄政王都不敢。 摄政王先是朝秦天华身后扫了一眼,这一眼一扫,他方才还急切的面容就阴了一半,“永兴侯带来没?” 第一百六十六章:穆修己脑子一片空白 秦天华“噗通”跪在了摄政王面前,“殿下,微臣该死,没能将侯爷带来。” 看到秦天华的动作,摄政王整张俊脸都阴沉像是暴风骤雨来临前的天空,“人呢!” “回……回殿下,被……穆御史带出宫了……”秦天华支支吾吾将这句话说出来后,恨不得将头低到裤裆里藏起来。 顿时,摄政王一脚就落在了秦天华夯实的后背上。 秦天华闷哼了一声,后背一阵闷痛,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过他也明白殿下这是脚下留情留了几分力气,否则他哪里还能直着腰跪在地上。 “饶你这一次,你带人将沈筠棠给本王追回来!追不回来,本王加倍罚你!”摄政王的声音比外面大雪还要冰冷,让御书房内的魏公公都跟着一颤。 秦天华立即领命,带着侍卫们从北门骑马追了出去。 魏公公胆战心惊看着摄政王回到御案后坐下,他沉默着,恨不得自己此时是空气。 他看着摄政王拿起朱笔又放下,拿起又放下,最后他扔了笔,沉着声吩咐,“准备最快的那匹马,本王要亲自去追!” 这事儿只交给秦天华那个憨货,摄政王如何都觉得不放心,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出马! 魏公公听到殿下命令,连忙跑着去安排。 他在心里有些同情年纪还小的沈筠棠,这回殿下是真的生气了,不知道小侯爷被殿下抓到会被怎样折磨…… 算了,不关他的事,他在一旁当个沉默的看客便好。 躺在穆修己马车里的沈筠棠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场怎样的疾风骤雨。 此时,她浑身都难受,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小腹处尤为的抽痛,她情不自禁将手放在腹部处捂着,好像这样就能好受点一样。 穆修己就坐在她身边照顾她,他给她用湿帕子擦了脸庞渗出的冷汗,又将帕子倒上水,放在她的额头上给她降温。 沈筠棠眉头一直拧着,这一路上都没松开过。 穆修己怕她烧糊涂了,伤了脑子心肺,所以不时在旁边喊她的名字,希望她能保有一丝清明。 “筠棠、筠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虽然不时喊,可沈筠棠并没有任何答复,看她难受的表情,恐怕昏睡时身体很不好受。 忽然,沈筠棠烧的一只手潜意识将盖在身上的毛毯掀开了一半,穆修己伸手就想将毛毯给沈筠棠重新盖好。 可手伸到毛毯边缘的时候,他突然浓眉一拧,紧接着他往沈筠棠身边凑近,伸手将被沈筠棠弄开的毛毯又揭开了一点,下一秒,他浑身僵硬。 毛毯上居然多了一块血迹! 那血迹殷红,正是从沈筠棠伸手渗透出来的! 沈筠棠受伤了? 穆修己骇了一跳,他连忙将沈筠棠抱到自己怀中,将她身上毛毯扯下来,然后查看血迹的由来。 可很快,穆修己的动作就停了下来,而且脸颊耳根脖子红成了一片。 因为他将沈筠棠的官袍脱下后,居然发现那血迹是从沈筠棠身下渗出来的…… 男子哪里会从那里出血,只……只有女子来了月事才会这样…… 穆修己虽还没有家室,但他出生官宦世家,家中培养嫡公子,人伦常德都会教导,他已是成年男子,这些男女事还是懂的。 一时,穆修己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低头看自己怀中被他脱了官服只穿着单薄中衣的沈筠棠,她还昏睡着,虽然身材瘦弱,但浑身都软软绵绵的,腰肢更是细的不可思议,露在外面的皮肤细腻如脂,根本就是女孩儿的模样! 现在穆修己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沈筠棠是女子! 可是他的视线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不受控制一样,老忍不住往沈筠棠的脸上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还抱着沈筠棠,而沈筠棠身上还穿着单薄。 顿时,穆修己身体一僵,然后他红着脸将沈筠棠轻轻放到了旁边的毛毯上,又给她盖上了薄被。 考虑到她是女子,去了别院一应物什什么都不方便,穆修己正要吩咐外面护卫临时去找个嬷嬷或者丫鬟来,突然听到马车外护卫急道:“少爷,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穆修己听到这个,眼神一凛,“能不能发现是谁的人?” “二虎偷偷绕开去探察了,等他回来就能知道了。” 穆修己小心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隆昌街。 马车外多了马匹的声音,是出去查探的二虎回来了。 穆修己连忙询问,“怎么样?” 二虎喘着气凑到马车旁边,“少爷,是秦天华将军。” 穆修己听到这个名字,声音一窒,“确定是秦天华本人?” 二虎点头,他视力异于常人,能在远处看清楚人的面孔,正是因为这个特点,才被穆修己选到自己的护卫队里。 秦天华!摄政王身边的亲卫! 他居然来了,那代表的定然是摄政王,很可能是摄政王下的命令。 穆修己表情沉重,常跟在他身边的护卫们也知道这事儿的重要性。 “少爷,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停下马车,等着秦将军过来?” 他们穆府不过是官宦世家,连勋贵都算不上,更是没有封赐,与摄政王这个庞然大物怎么斗。 秦天华追他们马车定然是有目的的,他们虽然知道这位秦将军,但从未与他接触过,只听说过他的脾气不是很好。 平常这位秦将军从来没找过他们的茬儿,今天突来,那肯定也不是为了他们少爷,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马车里多出的那个人——永兴侯。 若是平日里,穆修己镇定冷静,停下马车等上秦天华一等也无妨,虽然摄政王看不惯沈筠棠和他,但是他们未犯错,摄政王总不可能草菅人命,他们又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朝廷命官。 秦天华这个大老粗,话说的不对,他还能怼上几句,让这位秦将军心里不痛快几日。 可今日不同,马车内的沈筠棠正在发高烧,而且还来了月事,一旦把她交到摄政王手中,那她的秘密定然再也瞒不住,到时候等到的可是灭顶之灾,不但沈筠棠要受到惩罚,永兴侯府乃至他都逃不过。 今天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要将沈筠棠藏起来,不让秦天华找到! 第一百六十七章:金蝉脱壳 “马车别停,让车夫赶快点,直接往隆昌街赶,秦将军只要没派快马追上来让我们停,我们就当没听见没看见。”穆修己很快就下了决定。 几个衷心的护卫听了主子的话,虽然一时不能理解,但还是照着主子的说法做了。 车夫的马鞭不时落在马匹身上,在呼呼的风雪中都发出了“啪啪”的声音。 两匹拉马车的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将马车拉的快了些。 街道上的积雪越来越厚,马也拉的越来越费劲,这个时候骑马显然比坐马车快许多。 原来秦天华带着手下骑马还在另一条街上,就这么一会儿,回头已经能看到一个远远的黑影了。 护卫敲了敲车窗,“少爷,追上来了。” 穆修己表情沉重,“还有多久?” “再这样下去,不需要半柱香就能追上我们。” 半柱香……这短短的时间根本就不够马车行驶到隆昌街…… 一旦他们被摄政王的人追上,沈筠棠的秘密定然会暴露! 穆修己眼神一凝,立即做了决定。 “你们行到马车的前面,让马车将你们挡住,然后腾出一匹马给我,一会儿你们掩护,我骑马带沈大人先走,我走后,你带着车夫将马车赶到其他街道。” 护卫听到主子的调虎离山计,立马答应下来。 马车内,穆修己迅速帮沈筠棠将官服穿好,又将她的旧披风裹在身上,盖上毛毯,几乎将她整个人都遮挡了起来。 做完这些,他自己也穿好马车里备用披风,又从壁橱里取了顶灰兔毛的防风帽,戴上披风上的兜帽。 就抱着裹的严严实实的沈筠棠,敲了敲前面的车门,不一会儿,外面的车夫就把他把车门打开。 穆修己抱着沈筠棠出了马车,此时,车夫身旁正有一匹被腾出来的黑马,穆修己站在车夫身边的车架上,抬脚腾空,腰部用力,抱着沈筠棠就跳到了马背上。 他的两名护卫正骑马跟在他身后,替他遮挡后面的视线。 护卫见他在马匹上摇晃了一下,担忧道:“少爷,怎么了?” “我没事,你们照我之前说的做。” “是!” 穆修己攥了攥左手,左手靠近手心的地方正流出温热的血液,是刚刚上马的时候,为了稳稳抱住沈筠棠被马鞍划的。 此时他也顾不上手心的划伤,在马匹身上用力抽了一下,带着沈筠棠,借着马车和护卫的遮掩进了旁边的小巷。 小巷逼仄,不显眼,要不是熟悉这片街道的人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处巷子。 这巷子只有普通马匹身形那么宽,巷子尽头有一个拐角,里面摆满了杂物,恰好可以供给穆修己控马带着沈筠棠躲避。 小巷是穆修己一个偶然机会发现的,知道这里的人不多,恰好这次路过这里,派上了用场。 秦天华戴罪立功,这次的追捕也特别卖命。 他身后带着的都是摄政王的亲卫,一个个武功高强,如狼似虎,看比穆修己的护卫厉害多了。 这群人都是跟着摄政王在军营里历练过的,回了京城后身上杀气还没有被时间冲刷干净,这么纵马在雪天的街道上狂奔,犹如一只从地狱冲出来的魔军,气势煞人。 大雪下到现在,今日一大早出来的人本就不多,这会儿这么一支“魔军”冲出来就更骇人了。 “将军,穆府的马车就在前面!”秦天华的手下喊道。 “快追!若是今天追不到这辆马车,你们跟我回去都准备领罚吧!”秦天华咬着牙道。 这位穆御史当真是狡猾的很!不过一辆府中的普通马车,居然敢跑的这般快,不怕马车散了架吗! 马车散架也罢,要是伤了小侯爷,他的日子也要跟着不好过。 这么想着,秦天华顾不得在快马飞跑中的雪粒砸到眼睛里,他死死盯着前面的马车,不错过一眼,生怕马车在他眨眼的时候在风雪中消失不见。 “将军,马车好像行驶的更快了。”手下皱眉道。 “我们也加快速度!拿出你们行军的速度出来!”秦天华高喊。 下一秒,他带着的这行侍卫骑马的速度立即如闪电一般,步步逼近穆府的马车。 这边穆修己的护卫打马的同时不时往后看去。 眼见着秦天华与他们的距离越缩越小,很快,两波人之间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 领头的秦天华在后面高声喊道:“穆大人,快停下马车,否则后果自负!” 旁边的护卫听到秦天华中气十足的威严警告声,有些害怕的对穆修己的护卫统领说道:“我们要不要现在停下马车,反正少爷已经不在马车上了。” 护卫统领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若是我们现在停下,少爷之前做的都前功尽弃了!别废话,跟着我,我们继续加快速度,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直到他追上咱们为止!” 护卫统领说完挥动马鞭在拉马车的马匹身上用力抽了一鞭,他的动作叫车夫吓了一跳,连忙控着马匹让马匹跑的更快。 秦天华见前面的马车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跑的更快了,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他自言自语道:“穆御史,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不听摄政王的命令!” 他对着身边的属下嘶喊道:“用力追!用最短的时间给我追上前面那辆马车!将马车拦住,让他们停下来!” “是!”旁边下属齐声答道。 秦天华的所有注意力都在穆府的马车上,所以穆修己带着沈筠棠什么时候离开他都没分出心思去观察,更没有注意到穆府的队伍里什么时候少了一匹马。 尽管穆修己的护卫再努力,拉车的马被抽的再狠,在漫天风雪下,马车到底不可能有骑马跑的快。 没一会儿,穆府的马车就被秦天华的队伍追上了。 秦天华带着两个亲卫纵马拦到了马车前,其中一人从马背上跳起,一下跳到了车夫身边,而后用力一推车夫,从他手中夺过缰绳和皮鞭,悬停了马车。 第一百六十八章:摄政王来了 要不是这车夫有点身手,定然要被秦天华的人推地掉下马车。 马车一停,剩下的人也不用秦天华特意去拦着,纷纷勒停了马。 整个穆府马车和护卫都被秦天华带着的侍卫给包围了起来。 秦天华骑在马上,打马看着这群停下来的人,冷哼了一声,“现在怎么不跑了?” 穆府的护卫统领此时已被压下了马,他头发散乱下来,低着头,抿着唇,无论秦天华说什么,他都沉默着。 秦天华见他是个硬骨头,一时也撬不出什么来,对着下属做了“押着”的动作,而后他跳下自己那头白色的骏马,打了打衣摆,拿着马鞭走到了马车边。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既然我已经追上了穆大人的马车,穆大人也就不要见外了,下马车一见吧!” 秦天华还以为他这句咄咄逼人的话一说出来,穆修己会怒气冲冲跳下马车,而后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再然后不得不交出马车里躺着的沈筠棠。 可他话音落下之后,像是石沉大海,马车里居然没有任何回音。 秦天华眉头一皱,摆出最凶狠的模样,“穆大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可惜他这么威胁后,马车里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旁边被秦天华下属们押住的穆府护卫们一个个都低着头,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秦天华耳聪目明,他明明听到马车里有一个人粗重的呼吸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秦天华才心中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他立即几个大步走到马车旁边,用力掀开马车厚厚的毡帘,只见马车里缩着一个护卫打扮的男子正瑟瑟发抖,哪里还有什么穆大人! 秦天华眼睛瞪大,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幕,马车他一出宫就派了速度最快的斥候去盯着。 找到马车后,他就带人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而后马车就一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斥候汇报,穆修己带着沈筠棠就在这马车里,他怎么追着追着将人给追丢了! 穆修己难道会什么法术,凭空将大活人变没了不成? 那怎么可能! 秦天华气的脸都红了,他钻进马车,一把将马车里那个护卫给踹出去,而后将马车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就连旁边薄薄的壁橱都没放过,马车里的东西被扔的乱七八糟,可仍然没有找到沈筠棠一丁点儿的线索。 他失魂落魄地跳下马车,头顶好似一下子敲起了丧钟,一想到殿下得知他将人给追没了,他就生无可恋。 秦天华突然眼睛一瞪,回身死死盯着那位被下属押着的穆府护卫统领,“快说!穆修己带着沈筠棠什么时候离开马车的?” 他话刚问出口,突然一阵马蹄声在不远处响起。 旁边有下属哭丧着脸过来禀报,“将军,摄政王殿下带着人赶来了。” 秦天华:…… 有一种自己的忌日马上就要到来的感觉。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逼问穆府的护卫统领了,他转身就朝着摄政王来的方向跑,几个亲卫跟在他后面,具都是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 摄政王神俊的坐骑刚在马车边停下,还没询问秦天华情况,秦天华就在摄政王脚下跪了下来。 “殿下,属下有罪!” 坐在高大马匹上的摄政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人跟丢了?” 秦天华支支吾吾,最后只能闷出一个“是”字。 摄政王从马上跳下来,狭长的凤眼冷冰冰的扫了他一眼,随后直接快步走到了马车边,掀开车帘朝马车里看去。 他仔细在马车里搜查一番,又用手试了试马车里薄被的温度,最后将车夫坐的地方都探察了一遍,摄政王走到穆府护卫统领旁边,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他的眼神犹如实质,像是滚烫的岩浆落在护卫统领身上一样,让他浑身好似都刺痛起来,身体也跟着打起了哆嗦。 这种眼神的逼视与秦天华那铁憨憨一样的威胁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护卫统领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臣服在摄政王的脚下,一个字不隐瞒的说出所有真相。 “说,穆修己将人带去了哪里?”摄政王的问话声音平平,可就是有无数无形的威压压在护卫统领的肩上。 护卫统领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说出的真相的欲望,他紧张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小……小的不知……” 摄政王视线落在他身上,正当护卫统领以为他要逼问时,摄政王却没再理他。 摄政王朝着他带来的人手里瞥了一眼,命令道:“马车里有线索,去找!” 很快,从人群中走出一个样貌普通的瘦小男子,他跳上马车后,很快就下来,而后跨马而去。 摄政王扫了一眼穆府的这群人,朝着秦天华道:“把这些人带回王府。” 说完,就从亲卫手中接过缰绳,跨上马,带着两队侍卫迅速离开。 摄政王离开后,秦丑突然从暗处闪了出来,拍了拍秦天华的肩膀,嗤笑一声,“好好把人带回去,这可是殿下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秦天华恨不得拎起自己的长剑将身边的男人砍成两半,他怒道:“你这个丑人别得意,下次你办不好差事,可比我更惨。” 秦丑又笑了一声,他轻功飞上街道墙头,三两下消失在秦天华的视线里,把秦天华气的往地上吐了好几口唾沫才觉得解恨。 穆修己将沈筠棠置于自己怀中,他控着马匹的缰绳,两人一马躲在小巷深处。 风雪呼号,穆修己却感觉不到一点寒冷,他不知什么时候脸和脖子都红了,而且心跳也控制不住的加速起来。 如果不是他自制力太好,这个时候他恐怕没有心思关注外界发生了什么。 很快,穆修己就注意到秦天华带着属下路过了小巷,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纵马追去。 他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控着马匹出了窄巷,随后骑马带着沈筠棠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穆修己就是出生在燕京,对燕京非常熟悉。 他避开了原来马车回隆昌街打算走的路,而是换了一条小道绕回隆昌街他的别院。 第一百六十九章:难道不是你的人 隆昌街是燕京出了名的鱼龙混杂的地方,隶属于西城,这里什么人都有,官阶低的官员,走南闯北的商人,做皮肉生意的男女,逃难来的灾民…… 隆昌街的街道房屋密集,奇怪八绕,人口很多,若是第一次来,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穆修己的这处别院正处于隆昌街中段,正是隆昌街正中心处,要绕过许多窄巷,不是自己人还真不好找。 不过穆修己经常来这里住,早已熟悉地形,没多久,他就骑马带着沈筠棠进了隆昌街,拐过一条又一条深巷,来到了他的别院后门。 他在后面快速敲了三下,片刻,一个老奴将门打开。 穆修己将马匹缰绳交到老奴手中,交代道:“陈伯,处理好痕迹。” 老奴点点头,穆修己抱着人就快步进了院子。 别院里,已经有大夫和嬷嬷在等着了。 穆修己将沈筠棠放在后院正房的拔步床上,而后唤外面等着的老嬷嬷进来。 他低声交代老嬷嬷,“嬷嬷,你帮里面的姑娘换身衣裳。” 老嬷嬷点点头,立即进去了。 穆修己看着隔开里外间的屏风,这才有些担忧和不舍地离开。 到了外间,穆修己找到等候已久的大夫,等老嬷嬷那边过来汇报了,他带着大夫去了后院正房。 此时,拔步床上的床幔都已放下,层层叠叠,一只玉手被老嬷嬷握着从账内伸出来。 老嬷嬷还贴心的在白皙如玉的手腕上搭了块薄薄的丝绸帕子。 穆修己满脸担忧,朝着大夫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老大夫点点头,很快就坐下诊起脉来。 不一会儿,老大夫眉头拧起,表情也变得严峻起来。 穆修己焦急地等在一边,等老大夫放下沈筠棠的手腕,他急急问道:“大夫,怎么样?”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此女风寒浸体引发高热,同时服药已久,身体多有亏损,需得长时间调养才行,若不在意,只怕是以后生育也难呐!” 穆修己:…… “怎会这样!” 老大夫立即横眉怒对,“这就要问你了!此女难道不是你的人?” 大夫这一发问立即让穆修己僵住了。 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这才脸色微红的答道:“大夫,是我不对,这才让她损了身子,那您可有办法补救,起码先让内人退了高热。” 老大夫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朝着自己的徒弟招了招手,那小徒弟递上药箱。 老大夫边打开药箱边对穆修己道:“老夫暂且帮你针灸退了你夫人的热,至于身体调养,可是要长期的,你需妥善照顾她,一会儿我再给你留个方子,你让你家中下人拿着方子到老夫的药房中抓药。” 老大夫口中的“夫人”两个字让穆修己的脸更红更热了。 可这个时候也不好解释,而且他也并不想解释。 他对老大夫恭敬行了一礼,“在下先多谢了。” 老大夫对穆修己挥挥手,让嬷嬷将沈筠棠的手重新拿出来。老大夫行医多年,很快就给沈筠棠扎好了针。 等收了药箱,穆修己亲自将老大夫送到前院,老大夫目光一扫,看到他左手的伤,立即要停下替他处理一番。 穆修己被他提到伤口,也顿时觉得手心疼痛起来,想了想,也由着老大夫替他包扎了伤口。 老大夫走后,穆修己去后院看望沈筠棠。 刚进去,就遇到了拿着沈筠棠脏衣的老嬷嬷。 穆修己急急询问,“她怎么样了?” 老嬷嬷比了个烧退了手势。 穆修己这才松了口气,看来那老大夫的医术很不错。 他瞥了眼老嬷嬷手中脏污的沈筠棠衣物,吩咐道:“嬷嬷,这些衣服你别洗了,直接拿去小厨房烧掉,记得一定要处理干净。” 老嬷嬷虽然不知道主人家为什么要烧了这上好料子的衣物,但主人家吩咐了,她也就照着做。 穆修己进了内间,当他看到将内间隔成里外两间的屏风时,脚步情不自禁的放慢了。 不知道为什么,穆修己心跳都跟着加快了起来。 他将这些归结于今早发生太多的事,一时紧张导致的。 镇定了情绪,深吸了口气,他终于迈出步子绕过了屏风。 屏风内就是寝室内间,最显眼的就是不远处的拔步床。 此时,拔步床的一半床帐被撩起,挂在挂钩上,另一半放下来,层层叠叠垂落到床脚。 被撩起的那一半正好将沈筠棠的面容露了出来。 只见床上睡着一名脸色苍白,表情却很平静的精致女子。 长眉微浓,眼睫纤长,长长的秀发散落在被寝上,柔滑又亮泽,琼鼻朱唇,皮肤白皙的犹如羊脂玉,只是脸色偏苍白,可以看出些微病容。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之前脸上因为高热出现的酡红已经消失。 她穿着一身当下女子时新的碧蓝色小袄,浅黄色襕裙,小袄的袖口和领口还镶嵌着雪白的兔毛,将她脸庞更是衬托的玉雪可爱。 换上女装,擦掉浓眉的沈筠棠就是一个娇俏的女子,哪里还有一点永兴侯的影子。 连穆修己都没想到沈筠棠会穿着一身女装,恐怕是他之前交代人请老嬷嬷来照顾,老嬷嬷觉得是个女孩子,所以带的衣物也都是女子的,这会儿只能给沈筠棠换女子的服饰。 穆修己放轻脚步走到沈筠棠床边的绣墩上坐下,他温柔的目光直视着床上的可人。 到现在他还有些不敢置信沈筠棠居然是个女子…… 想到她日日装扮成男人周旋在朝堂间,他心底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心疼和担忧。 她这样,和在钢丝上跳舞有什么区别! 穆修己视线里只有沈筠棠熟睡的面庞,他忍不住伸手想试一试沈筠棠额头的温度,若是可以,再抚一抚她柔软馥郁的脸颊。 这个时候,闭着眼睛的沈筠棠像是一束带着诱惑的花朵,在不断蛊惑着身边人的接触。 穆修己刚伸出手,忽然,沈筠棠睁开了那双桃花眼。 从皇宫被穆修己带出来后她意识就昏昏沉沉,后来直接彻底陷入了昏迷。 第一百七十章:筹谋退路 头热的像是要爆炸,后来手腕刺痛了几下后,她明显感觉身体好多了,而后一位老嬷嬷进来服侍她,她就已经醒了过来,方才穆修己放轻脚步进来坐到床边,沈筠棠都是知道的。 只是她的身份因为月事到来不小心被穆修己知道,让她一时羞窘的不好面对他,所以才一直装睡,刚刚发现了气氛有些不对时,沈筠棠这才硬着头皮睁开眼睛。 她还是第一次以一个女子的身份面对周围的人,当了那么久的永兴侯,这么一转变实在是有些别扭。 眼睛一睁开,视线慌乱的不知道放在哪里,最后只能出口道:“穆大人,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 穆修己伸出一半的手,在发现沈筠棠的眼睛睁开后僵在半空,等回过神,立即将手收了回来,紧攥在了袖筒里。 正尴尬时,听到沈筠棠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舒展不久的眉头就又轻蹙了起来。 她居然叫他“穆大人”,她就算是女子,那么她也是永兴侯,怎么昏睡醒来之后,她一句话就将他们的关系拉的那么远了。 穆修己抿了抿唇,“筠棠,我依然是你穆大哥。你难道以为我会因为知道你的身份而和你生疏了?” “不……不是这样……”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和以前一样。”穆修己下意识不喜欢沈筠棠将两人的关系拉的太开。 “好,穆大哥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小弟都听您的。”沈筠棠脸上总算露出一丝轻松笑意。 穆修己打量了她一眼,“都这样了,还自称小弟!” 沈筠棠连忙改口,“小妹都听穆大哥的。” 穆修己见她脸上有了笑颜色,自己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他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筠棠,你怎么……”可话说到了一半,还是不知道怎么继续,就哑在了半途。 秘密被人知道,反而是这会儿的沈筠棠比较放松。 她笑着接话,“我怎么会是女子?” 穆修己点点头。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老嬷嬷给她换了衣服,再加上身上的异样,她就明白她是女子的身份被人发现了。 幸好发现的这个人是穆修己,而不是那个自大霸道的摄政王。 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更觉得对穆修己愧疚,看现在这模样,她像是被人用心安置了。 “穆大哥,你知晓侯府的情况,就算这个人不是我,也会是我的姐妹,现在想来,幸好祖父父亲选中了我,让姐妹们可以安生生活。” 穆修己听到沈筠棠这番话,沉默下来,确实那样的永兴侯府确实需要一个人站起来,不是她就是她的姐妹。 她将大梁扛住了,自然就能护住姊妹们。 可一想到瘦弱的沈筠棠从小就接受男儿般的教导,明明是一个女孩,却要吃那么多苦,这些苦楚还不能和任何人说,只能往肚子里咽。 一股心疼和爱怜就从心底溢了出来。 他忍不住宽慰沈筠棠,“筠棠,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的身份告诉任何人。” 沈筠棠嘴角扬起,眼睛晶亮,“穆大哥,我相信你!” 可是万事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虽然沈筠棠的确是相信穆修己,但她却不能真的将整个侯府人的性命压在他的身上。 等她回府,要慢慢给全府的人筹谋一条退路了。 就算没有穆修己,这件事她依然要做,摄政王追的是越来越紧了,她还没忘记在万民殿外长廊,她不顾一切怼他的事,得罪了摄政王,就算永兴侯府再有权势地位也要被打压,今后的日子绝对不会有多好过,尽早筹谋后路是好事。 而是她并不想一辈子穿着男人的衣服,真将自己当成个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等她筹谋好退路,举家离开后,她要换回女儿衣裳,找一个老实人嫁了,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被沈筠棠这般诚恳的眼神看着,又得到她的肯定,穆修己心里又畅快又舒坦。 “现在还烧着吗?” 沈筠棠摇摇头,那老大夫的医术不错,几针下去,她的高热很快就退了,现在应是还有些低烧,与之前比已经好太多了,这点低烧她还能扛得住。 “一会儿哑嬷嬷会送汤药和吃的来,筠棠你在这里好好休息,这处是我名下的私人院子,旁人都不知晓,你暂且放心住下,还有你府中的下人,我已派人通知过了。” 沈筠棠没想到穆修己安排的这么周全,居然给她找的照料嬷嬷都是哑巴,不能说话,而且还排遣了人去告知永兴侯府,她对他的感激更甚,同时,也悄悄的多了一丝防备。 不过这丝防备现在的沈筠棠自己都没察觉出来。 “那就有劳穆大哥了。” “你烧刚退,不宜耗费心神,多睡会儿,我出去帮你看看汤药好了没。” 沈筠棠听话的往被子里缩了缩,掖了掖被子,把被子一直盖到了鼻子,只露出两只透亮水灵的桃花眼,一眨一眨,像是一只软乎乎的白兔子,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rua一把。 穆修己控制住自己的眼神,强迫自己转身离开卧房的里间。 只是他还没走出两步,外面就有人唤他,“少爷,不好了,有侍卫进了附近巷子。” 穆修己:…… 他脸色一沉,同时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刚刚还与沈筠棠承诺,这里是他的私人别院,没有人知道这里,她可以安心养伤,下一刻,就有侍卫到了附近。 能指派的动宫中侍卫,出了摄政王还有谁,绝对不能让沈筠棠继续待在这里。 他冷静的回答下属,“我知晓了,你派人盯着,若是他们发现我们这处院子,你速来汇报。” “是,少爷。”来禀告的人快步出了外间。 穆修己刚才的对话又没有避着沈筠棠,躺在里间的她将这一切全部听在耳里。 沈筠棠顿时愤愤,觉得这摄政王就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当真是讨厌的紧。 不过愤怒归愤怒,沈筠棠还保有理智。 她立即从床上坐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物,掀被下床。 第一百七十一章:现在就走 穆修己重返回内间看到的就是沈筠棠弯腰穿鞋的场景。 就算脚上穿了白袜,将脚裹的严严实实,可穆修己还是能看出这双脚很小,约莫只有他一个手掌大,他握了握自己藏在宽袖下的手掌,才道:“筠棠,你不好好休息,这里要干什么?” 沈筠棠听到脚步声,又听到他说话声,手上穿鞋的动作却没有停,她冷静道:“穆大哥,摄政王的人要找来了,我不能再待在这,一旦我被发现,不仅是侯府倒霉,还要连累你。” 沈筠棠说的没错,可这个时候,外面天寒地冻,她又刚退烧,能去哪里? 穆修己走近,皱着眉头,“那些侍卫不一定能查到这里?” 沈筠棠摇摇头,“穆大哥,你不了解摄政王,那个人一旦想做什么事,会无所不用其极,找到这里只是早晚的事。” 沈筠棠这个时候意识反而很清醒,她脑子飞快的运转,在想什么样子的法子能真正避开摄政王的搜查。她朝着这件卧室里间看了一圈,最后眼神锁定在旁边的妆台上,大步走了过去。 摄政王不知道她是女人,以往在外人面前她都是化妆稍微掩饰自己脸上过分女性的一些特点,现在她一样可以化妆稍稍改变自己的面容,突出女性的特点。 幸好哑嬷嬷知道来的是女孩子,准备的充分,不但带了女子一应衣物、鞋子、披风,还带了胭脂水粉等物,都放在了妆台上。 恰好可以供现在的沈筠棠使用。 沈筠棠拿起螺黛,打开胭脂盒,熟练迅速的开始给自己化妆。 她化妆很快,不一会儿就修饰好了眉形,打了胭脂,抹了口脂。 她肌肤白皙,又毫无瑕疵,那些让人脸白的吓人还有毒的铅粉就不用上了。 沈筠棠化好妆,随手将头发简单挽起来,女子发式她不会梳,不过一会儿可以用披风的兜帽遮挡,这倒是不碍事。 穆修己本来想说什么,可见沈筠棠已经坐下,并且动作飞快的开始描眉画眼,他也跟着安静下来,耐心注视着沈筠棠的动作。 沈筠棠的化妆的动作行云流水,转眼,她就从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变成了面庞红润健康的美人儿,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这么一眼看过去,居然与原来的沈筠棠面庞有着天差地别。 看到此时沈筠棠的女装装扮,绝对不会想到她就是永兴侯府的小侯爷。 穆修己目光里又惊艳又佩服,他正要开口诚心夸赞两句,外间又有仆人疾步来报。 “少爷,那些侍卫注意到我们院子了,正带人朝着我们院子这边搜查。” 穆修己一下子手掌捏紧,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面对沈筠棠。 他方才还说他这处别院不容易被找到,可还没一炷香的时间,再一次被打脸了…… 幸而沈筠棠决断果决,立即有了准备,不然现在这个时候,她想离开也来不及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通知院里的人,不要引起宫中侍卫注意。” 来通知的男仆得了吩咐很快离开。 沈筠棠已经开始往身上系女子的披风,见到穆修己转过头来,她沉静的道:“穆大哥,我现在就走,有没有不容易让人发现的小门。” 穆修己看她浑身已穿戴好,鞋子都换成了女子一惯穿的平底绣花鞋,他从旁边炭炉旁拿了个手炉塞到她手里,“这个拿着捂手,跟我来,我带你从小门出去。” 沈筠棠没拒绝,她已经接受了穆修己这么多帮助,这会儿如果再为了一个手炉推辞,那就矫情了。 拿着手炉,双手缩到毛绒绒的宽袖中,戴上兜帽,沈筠棠跟着穆修己出了寝室,而后绕过两道圆拱门,到了马棚外的一处小门后。 穆修己满脸担心的叮嘱,“从这道小门出去,走出巷口,往右拐就到了隆昌街,去牙行雇一辆马车从小道回侯府。”说完又想起什么,他摘下自己腰间的钱袋递给沈筠棠。 里面虽只有几十两银子,但给沈筠棠雇车马已完全够了。 沈筠棠迅速接过,“穆大哥,你要小心应对摄政王的人。” 说完,转身出了这处小门。 穆修己看着她出了门进入风雪,依依不舍将门反插上,朝着沈筠棠原来住的寝室走去。 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摄政王的侍卫都能找到,到这里,他哪里还敢小瞧这帮人。 正是因为多了警惕,穆修己的动作越发小心周全。 他回了寝室后,想了想,自己将外衣脱下,躺到床上。 床上还有沈筠棠留下的温度,微微提起被子,还有一股清雅淡香,穆修己没忍住嗅了一口,等反应过来才在中心猛烈唾弃自己龌龊。 哑嬷嬷端着药进来,一看那漂亮的小娘子不但不见了,还变成了男人。 她嘴角抽了抽,只好把汤药递给了穆修己。 穆修己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两件事,等哑嬷嬷出去,他直接一口将汤药喝完,把空碗放到了一边。 外面传来了争执声,家仆用力拦着,不让那群高大威猛的侍卫进来,可惜无济于事,几个侍卫稍稍用力就将院门口的仆人推开,闯了进去。 摄政王冷肃着面容,一身昂贵的熊皮披风,立在勇猛的侍卫身后,像是地狱魔王出现在凡间。 他派遣军中最得力的斥候,沿着马车从宫中出来的路找线索,结果在一处窄巷不远处发现了血迹。 那血迹尚且还新鲜,晕染在白雪中,还未被白雪完全覆盖。 摄政王深眸凝视着地上的血迹,跟着不时滴落的血色一直走到了窄巷最里面。 他跳下马,查看地上凝固的血液,冷笑了一声,“原来姓穆的玩的是这样的把戏,怪不得秦天华那憨货发现不了。” 摄政王翻身上马,对身后侍卫道:“沿着血迹找!就算是将燕京西城翻个遍,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 “遵命,殿下!”侍卫们斗志昂扬。 摄政王低下的这些“爪牙”哪一个不是战场历练过来的,一个个犹如猛虎下山,他们分散开,立即开始排查穆修己的下落。 第一百七十二章:错过 燕京西城再大,这些人神通广大,最多半日也就排查完了。 至于摄政王只要待在温暖的马车中,等待手下汇报,他去抓人即可。 果然,只过了半个时辰,就有下属来汇报了。 “殿下,查到穆御史在隆昌街有一处院子,院子附近查到刚留下不久的血迹!” 尽管穆修己的这所院子在官署的备案上并非是他自己的名字,可这点弯弯绕绕又怎么能瞒过摄政王爪牙的眼睛。 一听到这个汇报,摄政王披上威武的熊皮披风,跨上他那匹神俊的汗血马,直直朝着穆修己的院子而去。 他身后跟着两队如虎豹一般的侍卫,这样从街道当中打马而过,任谁看了都知道不好惹,哪里还敢拦阻。 摄政王一行畅通无阻到了穆修己的别院。 摄政王双眸危险地眯起,“先把这座院子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允许跑出去!” 侍卫们回答的声音洪亮,很快就井井有条的将队伍分成了五个小队,其中一个小队去闯门,另外三个小队在院子周围守着,剩下一个小队跟着摄政王殿下。 摄政王“老谋深算”,他不相信穆修己会不做任何防备,他既然能在秦天华的眼皮底下将人带走,就说明这人“鸡贼”的很,说不定在他们没搜到这里前,他就已经做了安排。 不过,再怎么安排,也不可能大变活人,一下子将人给变没了。 要是想提前将沈筠棠送走,那定然是要走各种“小路”,所以这院子周围一个狗洞都不能放过! 摄政王肃着脸,今日他就要瓮中捉鳖,看那小儿如何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沈筠棠一开始穿着襕裙还不习惯,不过她在现代时就是女孩儿,出了穆修己的院子就已经习惯了穿裙子的感觉。 她拢了拢兜帽的两边,将脸遮住了一半,免得狂风直接将兜帽给吹掉。 虽然心中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但是脸上免不了还是显露出一丝紧张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院子的后门,这处是每日守夜人收夜香的地方,路窄小,现在又被半天一夜下的大雪堵住了一半,人走路都不太好走,更何况车马呢,假如那些侍卫们现在就到了,也不会绕到这里来守门吧。 沈筠棠这般想着,脚下却不敢停,一直往小巷外面走,一脚踏上厚厚的白雪,那雪就没过了脚脖子,幸而出来时,她换了双鹿皮靴子,这会儿倒避免了鞋子被浸湿。 可还没走出两步,沈筠棠就听到了马嘶声伴着闷闷的马蹄声,还不时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心一沉,自己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些侍卫居然绕到了院子后面的小门!听声音,显然他们是有备而来。 沈筠棠紧张地身体都跟着发抖。 那些声音也离她越来越近。 她一低头,看到身上浅黄色绣着花开富贵的襕裙,瞬间回神。 她现在一身穿的都是女装,还修饰了面容,看起来与往日永兴侯简直判若两人,若非是摄政王亲自来,其他的侍卫绝对认不出她,就连秦天华都不可能。 这么一想,沈筠棠又重新镇定下来。 于是,她不将注意力放在身后马匹人声上,而是专心快速地走路,争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座院子附近。 摄政王带着五名精卫绕到院子后面最不起眼的柴门。 两名侍卫打马走在前面,三名侍卫拱卫在后面,五人将摄政王保卫在中间。 为首的侍卫不但护卫,还起着前哨的作用。 他挥动马鞭,快马赶到了前面十多米处,视线扫了眼院子周围,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可目光一扫,却看到了前方四五十米的地方有一妙龄女子在雪地中走路。 那女子带着绒绒的兜帽,浑身衣饰可爱俏皮,一眼看去粉蓝鹅黄一片,像是雪中精灵,她在窄巷里走着,被黑墙白雪映照,像是天地间唯一的色彩,让人看了一眼忍不住想看第二眼。 侍卫一时好似被这色彩迷住,他情不自禁打马往前走了两步,又喊出声,“前面的姑娘!姑娘!” 沈筠棠听到身后不远处的喊声,身子一僵,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见只有一名骑在马匹上的宫中侍卫,她刚刚僵硬着的身体差点被吓软。 她呼出一口气,连忙转回头,加快脚步朝前面的拐角走。 远处的姑娘听到那侍卫的喊声,回头看了他一眼。 惊惶的像是小鹿一样的纯净眼神,琼鼻朱唇,柳叶眉,还有微微散落在耳鬓两侧的黑发,这女子的容颜一下子将侍卫的魂魄都摄住了,让他骑在马上,僵立在原地。 那个突然出现在这深巷里的女子像是雪山来的神女,将他的心一下子就给偷走了。 这名侍卫觉得自己恋爱了,找到了这辈子最喜欢的女人。 走在前面的另外那名侍卫赶了过来,皱着眉头问:“抽了?喊什么呢?殿下还在后面,打草惊蛇的话回去唯你是问!” 那侍卫被同僚吼的回神,摸了把又红又糙的脸蛋,“我方才看见这巷子远处有个姑娘,所以喊了一声,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长的实在是太好看了,等殿下的事儿忙完,我定要请假来这附近找到她,娶回家做媳妇儿。” “正经点儿,这深巷小径的哪里有姑娘,我看你是想女人想疯了,就算有,这里鱼龙混杂的,也不会是良家子。” “真有,就在那头,你看,她还没拐弯呢!”那侍卫争辩道。 摄政王只不过落后他们十来步,赶着马过来,听了侍卫的话后,朝着侍卫指着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一个浅蓝的窈窕身影,那姑娘正要拐进远处的巷子,这时,她回头看了一眼,下一秒,她就像是受惊的兔子倏尔就消失在拐角处了。 摄政王蹙起剑眉,虽然看不清女子长相,可可以看出那女子气质好身材好,不论面容,放在适龄女子当中也算是上佳了,怪不得他这些挑剔的侍卫都一眼看中。 只是,摄政王心底对那消失在拐角的女子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她像是他在哪里见过的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没有 可是在摄政王多年单身的生涯当中,让他留有深刻印象的女人没有几个,没有一个是像那走的那女子那般年轻的。 “殿下,我们就守在这里?”身后一侍卫询问。 这一问将摄政王的神思拉了回来,他指挥着属下分布好,他自己却带着一名侍卫跳下马,查看这座院子小门周围的脚印。 这么一看就发现了不对,从小门口延伸出来的小巧脚印,一直到远处拐角才消失,难道刚刚那女子是从穆修己别院里出来的? 得出这个结论,一个侍卫拍了拍方才痴迷侍卫的肩膀,带着嘲笑道:“你想娶的姑娘不会是穆修己的枕边人吧!” “去去,别瞎说!那姑娘眸光清纯,怎么可能是穆修己家里伺候人的!” …… 摄政王眼神往两名侍卫身上扫了一眼,两人吓的立刻闭嘴。 这时,从前院闯入的侍卫已经进了院子,一名侍卫过来向摄政王禀告情况。 “殿下,我们的人已经进去了。” 摄政王立即回头问道:“人找到了吗?” 侍卫摇摇头。 这下摄政王的脸是彻底阴沉下来,他跨上马,道:“五队留在附近巡视,剩下的人跟着本王。” 都这样了,人还是没抓到,侍卫们也感受到了气氛紧张起来,一个个玩笑话都不敢说了。 穆修己身上搭着披风,正被男仆扶着与宫中来的这些侍卫对峙。 他脸色苍白,但是眼神又清明又坚定。 “尔等私闯民宅,就不怕本官告到大理寺!” 为首的侍卫同样威势不减,他横眉怒目,“穆修己,劝你不要阻拦,我们只是奉命查探,不会损你宅邸分毫,若是反抗,大理寺也不能为你主持公道!” 穆修己不但没有让开,他反而还向前逼近了一步,“你们这样胁迫,心中可有王法!” 御史们都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平日里,官员们可不敢随意招惹他们,他们可是有据谣参人的权力,各个都能说会道,嘴皮子利索,要是被咬着一下子都甩不掉。 几名侍卫被穆修己这气势煞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在院中响起,“王法?本王就是王法!搜!” 有了这道声音的命令,侍卫们像是一下子有了靠山,两队人像是解开了禁令的疯狗,直朝着内院窜去。 几个想要拦阻的家仆三两下就被推到一边。 而刚刚昂然挺立穆修己仿若成了独狼,身边风雪飞啸。 他怔怔看着大步走进来、气势迫人的男人,一时竟然回不过神,他如何也没想到摄政王会亲自追过来。 难道他就为了抓沈筠棠?摄政王虽与永兴侯府有宿怨,可也没到这种地步?即便将沈筠棠抓到王府,又有什么用,难道对官员用私刑?这么想,就更说不通了! 摄政王如果想要暗杀谁,他手中有专门培养的杀手,他要真动了心思,还怕杀不了? 如果并不想要沈筠棠的性命,又为何这般大张旗鼓的来抓她? 还是他早就知道了沈筠棠的身份? 不……不会,不管是从摄政王对沈筠棠的态度,还是永兴侯府现在的情况,都没有丝毫表现出沈筠棠对摄政王泄露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穆修己一时脑子转的飞快,却依然找不到自己想找的答案。 他抬头看向那个像是地狱王者一样威风赫赫走来的男人,突然一个想法飘过脑海。 穆修己为了他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骇了一跳。 可这一切如果用这个想法解释那都说得通了。 这位朝堂实际上的一把手不会是对沈筠棠动了歪心思吧? 穆修己赶紧甩掉这个让他都惊诧万分的念头,强迫自己回神,面对这位阴晴不定、霸道强势的摄政王。 “微臣给摄政王请安。”尽管心有不安,可穆修己在摄政王面前还是不得不行下臣之礼。 摄政王走到他身边,抬头看着冻上冰锥的屋檐,冷嗤道:“穆大人愣了这么久,还以为穆大人不认识本王了呢!” “微臣失礼。”穆修己又朝着摄政王行了一礼。 “今日穆大人可是硬气的紧。”摄政王冷嘲热讽。 “殿下恕罪,实在是微臣不明为何要搜微臣别院,微臣一向遵纪守法,怎的在别院养伤也要被宫中侍卫打扰。”穆修己立即转变态度,摆出一副受害者姿态。 “噢?穆大人不愧是御史,巧舌如簧,一会将人搜出来,本王看穆大人还如何辩!”摄政**音变沉,显然是已经发怒。 穆修己恭敬行了一礼,不再说话,沉默站到了摄政王身后。 方才看这群侍卫分散的情况,他的别院定然都被他们围住监视了。 不过他与沈筠棠先了一步,筠棠穿着女装出去了,如果被他们发现,这会儿就不用搜查他的院子了。 还要到院内来追根究底,只能说明他们根本就没发现逃出去的沈筠棠。 这次即便是绝顶聪明的摄政王也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穆修己沉着气,不露出一丝破绽来。 摄政王从宫中带出的侍卫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现在大多在御林军任职,有几名还是他身边轮值的亲卫,很多都是跟着他在军中历练过的,一个个凶猛聪慧的如狼似虎。 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雪花都要在地上叠厚一层,他却仍然没收到侍卫们来汇报人找到的消息。 原本势在必得的摄政王整个俊脸阴森下来,仿若笼罩着阳光都罩不透的阴云。 终于,侍卫统领带着几个队长来复命。 摄政王如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去。 侍卫统领羞愧地低头,“回禀殿下,院子每个角落属下们都找过了,没找到永兴侯……” 摄政王目光一厉,披风下的拳头攥地死紧。 没有,居然没有! 沈筠棠怎么可能不在穆修己的别院! 穆修己难道真的有通天的本领不成?能将一个大活人变走? 没等摄政王说话,他身后的穆修己就彬彬有礼道:“殿下,您搜也搜过了,事实证明永兴侯并不在微臣这里,还请您莫要打扰微臣休息了,微臣多谢殿下体谅。” 摄政王恨不得将穆修己这个人当场除掉,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走!回宫!” 第一百七十四章:谋算失误 摄政王带着人呼啦啦地离开穆修己的别院后,他身子一软,差点要摔倒在地,幸好旁边老管家扶了一把。 “少爷,你没事吧?要不要进去休息?”老管家担心的问。 穆修己揉了揉额头,对老管家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你派人去永兴侯府一趟,告知侯府上的门房侯爷回府了。” “老奴知晓了。” 沈筠棠靠在窄巷的墙上,刚刚回头的那一眼,差点将她的心脏病给吓出来。 摄政王竟然亲自来了! 难道就为了抓她一个小小的侯爷! 她又不是杀人无数的敌军将军,也不是罪大恶极的逃犯,有必要这么紧追不舍吗? 幸好刚刚她离的够远,又穿着女装,还化了妆容,不然非得被那阎王认出来不可。 沈筠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了顺刚刚紧张的不行的心情,这才开始按照穆修己指点的方向走去。 沈筠棠到了牙行后雇了车马,又买了身男人衣裳换上,这才敢登上马车,让车夫送自己回侯府。 这边,在穆修己那里“怒气冲冲”离开的摄政王实际上并没有立马离开,一行人在隆昌街附近找了家酒楼歇下,摄政王派遣几个侍卫在暗处盯着穆修己别院。 这会儿,秦天华也赶过来了。 他殷勤地给主子倒茶,“殿下,小侯爷既然没找到,为何现在还不回王府?” 摄政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递给他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 旁边的侍卫统领解释,“秦将军,虽然兄弟们都是斥候的一把好手,但是穆修己要是刻意隐藏他院子里的机关密室,我们短时间内探察不出来。不过我们一旦假装离开,他定然会放松警惕,这样我们就能密切监视他,找出他的破绽。” 秦天华没想到殿下还会这套阴招,怪不得当年在军营,再厉害敌军将领都玩不过他。 他奉承道:“还是殿下老谋深算。” 侍卫统领一把捣了他肩膀一下,“秦将军,你会不会说话,什么老谋深算,是深谋远虑!” 被人一提醒,秦天华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摸了摸后脑勺,憨憨道:“对,深谋远虑!” 脸色更黑的摄政王已经懒得搭理这个傻货了。 没一会儿,果然有侍卫来汇报,“殿下,穆修己未出院子,院中也没别的特殊动静,只是有两个人离开了院子,一位是院子里的小厮,一位是年纪颇大的哑巴妇人。” 摄政王剑眉微拧,“都带进来。” “是!” 不久,两个人都押送到了摄政王面前。 可是经过一番严密的盘问,不管是小厮还是哑嬷嬷都没问出任何线索。 两人满脸仓惶的被放走。 这时又有一名侍卫来汇报。 “殿下,找到之前去穆修己院子看病的大夫了,那老大夫声称他只给过一位女子和穆修己看过病,其中并没有小侯爷。” 侍卫找到人后盘问多遍,不会有假,而且侍卫亮出身份后,老大夫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谎话。 一切的事实都在告诉摄政王穆修己并没有窝藏沈筠棠。 那沈筠棠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不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无所不能摄政王竟然感到了一丝恐惧。 如果沈筠棠真的消失了,他又能怎么办。 他压下这种从内心深处溢出来的恐慌,站起身,冷声吩咐下属们,“回王府!” 他不信,这小儿难道能躲一辈子! 再说,永兴侯府还在那里,他手中还握着她祖父救命的药引,沈筠棠就算是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直到摄政王这一刻真正离开回府,沈筠棠才算是真的安全下来。 马车在永兴侯府后门停了下来,沈筠棠付了车钱,跳下马车,刚踏进府门,就看到了在角门边焦急等待的咏春。 咏春一见到主子,眼里光芒一闪,忙迎了过来,“侯爷,你终于回来了。” 可走到沈筠棠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发现她浑身的衣服都换了,脸色还很是不好,不但如此,早上出门的官服披风都不见了。 “侯爷,发生什么了?”咏春满面担忧。 沈筠棠拍了拍她的肩膀,大步朝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 “等回去再与你解释,怎么回事,咏春,你怎么守在这里?” 咏春将手里的暖手炉塞给主子,“老夫人惦记着您今日第一天上朝,所以一大早就醒了,可到了午时,您还未回来,而且早上送您的马车中途回来汇报说是早上马车出了事,中午陈绍他们又没接着您,这可不,老夫人就急了,派奴婢和白梅一个守大门一个守后门,等着您回来,您一旦回来,第一时间通知福寿堂那边。” 沈筠棠叹了口气,她这日一早上过的凶险,倒是一下子忘了祖母的感受,她老人家在家没自己的消失是该多担心受怕。 可她这个样子也不能直接去福寿堂,不然老人家看到了可要更忧心了。 “我知道了,先回啸风居。” 一旁的咏春点点头,主子这模样是该先回去换身衣裳。 沈筠棠一回府,没有刻意隐瞒,侯府各处都得了消息。 很快消息都传出了侯府,到了摄政王的手里。 坐在王府书房中批阅奏章的摄政王知晓后,将递消息用的纸条扬进炭盆,冷哼了一声,“看来是本王小瞧了永兴侯,这一招金蝉脱壳用的当真是好!” 沈筠棠回啸风居后,白梅也回来了,咏春白梅姐妹两一同伺候主子。 两姐妹很快就发现主子的月事居然来了! 可已用了女儿家的东西,显然之前主子就处理过了。 两人满脸疑虑和担忧,她们互相看了一眼,咏春终究还是开了口,“侯爷,您这月葵水提前了,今日早朝可发生了什么事?” 沈筠棠看着咏春白梅,她们从小与原身一起长大,是对她最衷心的人,她是女子的秘密,她们早早就已知道。 “今天发生了些意外,穆修己已知道我女子的身份,我今日能避开摄政王不让他发现也多亏了他帮忙。” 第一百七十五章:防人之心不可无 “穆府的穆御史大人?”咏春拧着眉询问。 沈筠棠点点头,“是他。” 姐妹两都没接触过穆修己,不知他是怎样的人,她们能做的事有限,只能提醒主子,“侯爷,再好的人也有私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筠棠一愣,没想到咏春白梅会这样提醒她。 她由着她们给她换上新衣,“这个我知晓,你们不用担心。” 两人见主子听进去了松了口气。 帮沈筠棠换好了衣裳,咏春又给她号了脉,她的手刚搭上沈筠棠的手腕,眉头就蹙了起来,片刻后,她松开手,拧着眉头道:“侯爷,你这次冻的不轻,脉象阻截,需要好好调养,否则日后恐怕会影响生育。” 沈筠棠一愣,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不过也是,她几乎是冻了半日,这一切都要怪摄政王! 当初原身吃了那么久抑制发育的汤药,身体的根本就都没有受到伤害,反而是今日她因为摄政王被冻成这样! 沈筠棠不是原身,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让咏春写方子配药,提醒她一日三餐暗示喝,调养身体,毕竟她并不想一辈子做个“男人”,到最后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屋内话音刚落,外间就有小丫鬟通报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和琴来了。 沈筠棠连忙叫人请进来。 和琴见沈筠棠脸色还算可以,松了口气,这才道出来的目的,“侯爷,老夫人担心您,让您去福寿堂一趟。” “麻烦你跑这趟了,我这便去。”沈筠棠对老夫人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和琴和雅的印象一直不错。 和琴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那奴婢就先回福寿堂告诉老夫人了。” 沈筠棠在去福寿堂前,咏春怕她高烧又起,给她扎了两针,毕竟冻了半日才回来,都没时间休息。 一盏茶后,沈筠棠就到了福寿堂。 老夫人已经坐在暖阁里等了她许久,一双老眼从和琴回来后就一直巴巴的看着门口。她不许丫鬟嬷嬷们做事大声,她要听着外面的动静,盼着沈筠棠早些过来。 沈筠棠一进福寿堂的暖阁就对上老夫人渴盼的眼神。 她连忙快走几步到老夫人面前,给她行礼,“祖母,孙儿让你担心了。” 老夫人哪里还舍得她弯腰躬身,一把将她扶起来,“在祖母这里还客气什么,赶紧坐下,让我好好看看。” 沈筠棠笑了笑,任由祖母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沈老夫人见她精神不错,又安然无恙,这才放心,当得知侯府马车在早上上朝途中坏了的时候,她的心就一直提着,后来沈筠棠到了中午还没回来,长寿等人出去了也没个回音,她就更担心了。 不管怎样,现在人回来了,沈老夫人的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 “脸色还算不错,快与祖母说说,今日马车怎么坏了,可影响了大朝会?” 沈筠棠虽然不想让祖母担忧,但是有些事如果今日她不亲自告诉祖母,过些日子,她也会从别人那里听到风言风语,这更会让沈老夫人乱想,既然这样,还不如她现在就与祖母坦白。 沈筠棠简单与祖母说了从早上上朝到下朝的事儿。 马车半途意外坏了,到她骑马到宫中,而后被监察太监拦在大朝会外,直到下朝,她被摄政王单独训话,她都与告知了沈老夫人。 不过她说的简洁,并无其中让人难捱的细节,至于她被穆修己带走,而后摄政王又亲自来找她,都被她隐瞒过去了,涉及她的身份和她与摄政王之间的纠葛,目前还是不要让沈老夫人担心的好。 即便沈筠棠三言两句就概括了一早上遇到的事,听起来也没那么难熬,可落在了沈老夫人的耳朵里,她已品出其中曲折和困难,毕竟她生活经历丰富,年轻的时候也是跟着老侯爷狠吃过些苦的。 老夫人老眼一厉,“这位摄政王是诚心与咱们侯府过不去!他居然罚你不准入殿,当真是欺人太甚!若是今上哪一日能够起复,我侯府定然不会忘记今日的折辱!” 老夫人一想到瘦弱的沈筠棠立在冷瑟的寒风冻雪里半日,还被朝臣们挖苦讽刺,她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只怪侯府如今还没有能力,不能与摄政王直面抗衡,否则,沈筠棠怎会受这样的苦楚。 “祖母能这样为我着想,孙儿就已经很开心了,孙儿一定记着今日的事,日后的强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夫人被沈筠棠这样一安慰,心情顿时舒畅多了。 她道:“阿棠,明明是你受了苦,现在还反倒要你来安慰我这个老家伙。” “祖母,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晚辈,本来就是要逗长辈开心,这是晚辈职责和义务。” 老夫人脸上总算带了一丝笑容,她摸了摸沈筠棠的手,“回来有没有让咏春给你看看?” “看了,祖母,这个您放心,只是受寒而已,已让咏春配了药,我喝两副就好。” 老夫人点点头,“如今侯府的重担都压在你身上,你自家一定要注意身体。” “是,祖母!您老人家也是!” 老夫人自从老侯爷重病之后,又遭逢了儿子离世,经历两次侯府大变,她身子已大不如前。 现在侯府虽说日子好过了许多,但沈筠棠天天在外应酬,也是在刀尖上跳舞,她每日都担心着她,心思不能完全放松下来,身体也跟着每况愈下。 和琴和雅两人经常到啸风居与沈筠棠说老夫人的身体情况。 老侯爷已经重病在床,老夫人可不能再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否则,侯府内宅掌家的主心骨都没了。 而且老夫人也是真心待沈筠棠这个孙女好,即便她女扮男装,她也未强迫她做过任何事。 “祖母,您用过午膳了没?”沈筠棠边给老夫人顺着背边问道。 不等老夫人说话,旁边的葛嬷嬷就抢先道:“侯爷,老夫人一直等着您回来,没心思用膳,午膳都热了好几回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老侯爷病危(1) 听到葛嬷嬷这么说,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别听这个老婆子瞎说,祖母之前吃了些点心,不太饿,所以才推迟了午膳。” 沈筠棠也不与老人家辩驳,她笑着道:“祖母,我匆匆回府,也没吃饭,既然祖母这里有现成的,那我就厚着脸皮蹭祖母一顿饭吃,祖母不会不允吧!” “说的什么话,讨打!祖母巴不得你餐餐都来祖母这吃呢!” 说完,对着葛嬷嬷道:“还愣着做什么,让丫鬟们上菜,再让小厨房加两个阿棠爱吃的菜式。” 丫鬟们动作很快,一会儿就将午膳摆好了。 沈筠棠搀扶着祖母走到桌边坐下,她边吃边给老夫人夹菜,有了沈筠棠陪伴,心中担忧也去了,老夫人心情变好,多吃了半碗饭。 葛嬷嬷正让小丫鬟们将剩下的饭菜撤下去,和雅进来禀告,“老夫人,卜叔求见。” 卜叔就是卜福,是老侯爷的常随,平日里不管侯府的事,只一心照顾老侯爷,这些日子,老侯爷卧床昏迷,老侯爷身边一应事务都是他在料理。 老夫人毕竟要管着侯府内宅,年纪又大身体不好,压根照顾不了老侯爷。 卜福这个时候来求见,那事情肯定是与老侯爷有关的。 和雅一听,也不敢有丝毫耽搁,见是他,立即进来禀告老夫人。 这下不但是老夫人,沈筠棠脸上的笑容也保持不住了。 老夫人沉声道:“快请他进来。” 和雅快步出去请卜福了。 卜福四十多岁,身材中等,长相普通,可对老侯爷极为衷心。 他进了福寿堂的暖阁看到老夫人,一秒钟都不敢耽搁,立即跪地道:“老夫人,老侯爷的病情恶化了,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什么!”听到这个噩耗,老夫人情不自禁站起身。 沈筠棠也眼睛瞪大不敢置信。 “之前不是说祖父的病情还能稳定三个月的?”沈筠棠拧着眉头问。 “老奴不知,老侯爷先前一直正常,就是今日中午突然开始吐血,老奴已经让人请御医了。” 沈筠棠和老夫人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眼底都是深深的担忧和哀伤。 “走,阿棠,我们去看看你祖父。” 沈筠棠扶着老夫人跟着卜福往老侯爷的住处快步走去。 老侯爷需要养病,老夫人为了方便照顾,将老侯爷安置在了福寿堂靠东的厢房,离福寿堂的暖阁不远。 不一会儿,老夫人和沈筠棠就到了东厢房,门口有一位年轻的小厮守门。 这个时候御医也恰好到了。 为了给老侯爷最好的诊治,侯府都是花的重金请太医院的周院正来给老侯爷看病。 周院正快七十岁,精神矍铄,双眼炯炯有神,虽爱财,但是医术在太医院确实数一数二。 他接待每一位病人也都是尽心尽力。 老侯爷正是因为有了周院正,这才能将病情控制住,拖到了现在。 沈筠棠见到周御医后,忙行了一礼。 周御医对她摆摆手,“别来这些虚的了,我先进去看老侯爷病情。” 沈筠棠忙扶着老夫人给周御医腾出地儿。 他让药童将他的药箱打开,自己撩袍坐到床边,先是观察老侯爷脸色,再查看瞳孔、舌苔,最后才开始诊脉。 沈筠棠和老夫人都不懂医术,两人站在一旁只能等着御医的诊断结果,心都提着,尤其是老夫人,她与老侯爷夫妻多年,患难与共,若不是还有偌大侯府要管着,老夫人定会亲力亲为照顾卧床的丈夫。 沈筠棠感受到老夫人的恐惧和紧张,她握住老夫人的手,无声的给老夫人安慰,她在老夫人身边轻声安抚,“祖母,祖父不会有事的。” 许是沈筠棠的声音被在床边诊脉的周御医听到了,他轻轻放下老侯爷的手,用被子盖好,然后起身冷哼了一声,“以前有我保着,是不会有事,起码还能留着一条命,可这次就不一定了!” 老夫人听到周御医的话,惊地身子一晃,回神后立马焦急的询问,“周御医,我夫君如何了?” 周御医瞥了老夫人一眼,让药童将药箱里的针拿出来。 “老侯爷今日吐血了?” 卜福上前一步回道:“回周御医,半个时辰前吐的血,您可要看看血的颜色?” “既留着,那还不快拿来!” 卜福连忙从旁边小几上取出一个好好放置的茶盏递给周御医。 周御医揭开,里面盛着的就是老侯爷之前吐出的血,血颜色比正常血液深,且异味重,不单单有血,血里还混着一些旁的异物,应是身体里的炎症引发的异物。 周御医仔细看后,将杯盏丢开,“拿去烧了,别污了他物。” 老夫人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被他拿话堵住,“老夫人,你要是想你的夫君活的久些,现在就别说话,时间不等人,现在我没工夫陪你聊天,我要施针了,无干人等都出去,等结束了,我会仔细与你们说老侯爷的情况。” 被周御医这席话一堵,老夫人哪里还敢问什么,沈筠棠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扶着她出了老侯爷养病的厢房。 半个时辰后,周御医才带着药童从厢房里出来。 沈筠棠见他在这大冬日里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知晓他方才是熬废了精力,此时周御医看起来也无之前精神,只是一双老眼还是清明有神的。 她忙让和雅去端些点心和茶来。 和雅聪慧,体察到沈筠棠的心意,迅速带着小丫鬟去办了。 没一会儿,氤氲香气的热茶和刚出锅不久的点心就被放到了周御医面前。 这还是他头一次到朝臣家中看病得到如此好的招待。 以往那些朝臣只以为给足了他钱就行,压根不将他当做客人看待。 不过以前的永兴侯府也是如此,只除了这次这位小侯爷在的时候。 沈老夫人担心老侯爷,周御医从厢房里一出来,她就想询问老侯爷的情况,被沈筠棠按住了,她对着祖母摇摇头,老夫人只好按捺下焦急的心情,紧抿了嘴唇。 周御医满意地笑了笑,他端起茶盏,轻轻嗅闻,淡淡茶香充盈鼻间,浸入肺里,瞬间冲淡了疲惫,他托起茶盏轻抿一口,更是满齿生香。 喝完一口,他眼睛就亮了起来,指着茶盏表情兴奋,而后,他又喝了一口,眼里的兴奋更甚。 第一百七十七章:老侯爷病危(2) “这是武夷岩茶?”周御医老眼亮晶晶的道。 沈筠棠颔首,“周御医当真是品茶高手!这确实是武夷岩茶。” 周御医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是个老人精,他也不问沈筠棠是从哪里弄来这绝品武夷岩茶,只沉浸在茶香里,细细品评。 能这般知情识趣的,确实是个妙人。 怪不得一把年纪,在太医院混的还是这么好。 沈老夫人瞧着这周御医惬意的模样,更着急了,几次想开口都被沈筠棠阻止了,她低声在祖母耳边道:“祖母,再等等,周御医既然还有心情喝茶,就说明祖父的病情还没严重到现在就危及到生病的地步。” 沈筠棠这句话一说,立马将沈老夫人给安抚住了。 她反省自己,她这么大年纪居然还没有十七岁的孙儿沉得住气。 顿时,沈老夫人看沈筠棠的眼神更加慈爱了。 她握着沈筠棠的手,“好,阿棠,祖母都听你的。” 沈筠棠对着老夫人安抚性地笑了笑。 不但是茶,沈筠棠叫和雅准备的点心也有讲究。 看周御医这样的,就知道是平日里极重保养的,那自然饮食作息也有一套,忌口的东西也多。 所以让和雅准备的都是清淡新鲜的点心,摆盘精致,而且每一个味道都不同,他们不知道周御医的口味,即使有一两个他不喜欢,也能吃几块别的味道的。 这点心出自沈老夫人的小厨房,那小厨房里有一位极擅长做点心的苏厨娘。是二十多年前老夫人在姑苏救下来的苦命人,为了报答老夫人,就跟着来了京城,在侯府里做了厨娘,这一做就做了二十多年,后来嫁给了前院的管事,已在侯府落地生根了。 周御医喝完了茶,又去吃点心。 他发现这点心的样式与燕京里经常吃到的不同,反而像是南方那边的。 周御医眉梢挑了挑,拿了一块送入口中,绵软磬香,甜中带着花香,不但好吃还一点都不甜腻,吃完了一块,抿了口茶,一向都非常节制的周御医没忍住又拿了一块。这一块与前一块不同,鹅黄色,送到口中,轻咬一口,居然是带着清香的咸味儿,里面还有类似蛋黄的流心,香的他都要顾不得矜持了。 两块点心下肚,周御医往那点心盘子里瞥了一眼,还剩下四块,他眼神里流露出可惜和不舍,要不是再吃上几块实在是失礼,他当真是想知道盘子里剩下的几块是什么口味口感。 沈筠棠一直注意着周御医的动作,将他的神态表情尽收眼底。 见他可惜的放下茶盏,对着他温润的笑了笑,“周御医,敢问我祖父的情况怎么样了?” 周御医吃饱喝足,坐在圈椅里也歇了过来,这会儿心情是最好的时候。 他思维清晰,详细的与沈筠棠说了老侯爷的情况。 而后脸色一变,严肃道:“小侯爷,老侯爷的病不能再拖了,三天之内一定要找到药引雪山岚花,否则,就算是老夫也无力回天。” 沈筠棠:…… 周御医算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御医,若是他也没有办法,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行。 “多谢周御医指点。”沈筠棠起身朝着周御医深深行了一礼。 周御医站起身,准备告辞,可见这小侯爷态度这般虔诚,没忍住,开口提点道:“其实想得到雪山岚花也不难,每年西域诸国进贡给摄政王就有好些,可平常人想要得到这花却是难上加难,今日多谢小侯爷招待,老夫告辞了,等小侯爷拿到雪山岚花,再派人叫老夫来府上。” 沈筠棠又行了一礼,亲自送周御医出了内院,而后又让长寿与和雅将周御医送到了前院停着的马车边。 周御医登上马车后,和雅笑着将一个包裹递给老御医,她声音温柔大方,“周大人,我们侯爷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请周大人收下。” 周御医愣了一瞬,朝着药童使了个眼色,连忙伸手从和雅手中接过了包裹。 “替老夫向你们侯爷道谢。”周御医道。 长寿和雅站在原地瞧着周御医的马车驶离侯府。 马车上,药童捧着包裹,好奇的不行,“师父,能打开吗?” 周御医也好奇着呢!不知道沈筠棠这个小侯爷会送什么给他。 应该不是诊金,毕竟他这里的规矩是,带着银子来请他到府上看病,钱在他来的时候,侯府管家已经给了。 “打开吧。”周御医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 小药童看他眼睛都忍不住往他手上的包裹上瞥,翻了个白眼,“师父,你别装了,我知道你也想知道。” 说着,药童头上已经落了一个暴栗,药童瘪着嘴委屈的看了周御医一眼,周御医趁着机会将包裹拿了过去解开。 只见包裹里放着两个精致木盒,一个大些,方形,像是小巧的食盒,一个小许多,是一个雕花梨木方罐。 周御医先打开了那个大的,一揭开,一股清雅诱人的香味散出来,低头朝里一看,原来是在永兴侯府吃的点心,这盒点心分为两层,一共十块,颜色各不相同,应是有十种口味! 原本周御医还在为了没吃全侯府点心盘里的味道可惜,现在送给他的点心又多了四种口味。 周御医迫不及待又打开了小木盒,当看到小木盒里的东西后,他一双老眼都放起光来。 亮的吓人。 这小木盒里装着的居然是武夷岩茶叶! 这么一小盒看着不大,少说也有二三两,这可是银子都买不来的好东西! 那丫鬟说的什么话,这哪里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根本就是买不到的东西! 药童好奇的在一旁瞅着,见到是这两样东西时,不由得佩服起方才见到的小侯爷来,她年纪也不大,居然就能看清他这老师父的癖好,送的东西都是送到他师父的心坎里。 不过,他随着师父走家串府的,给师父也拎了几年药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灵性会做人的年轻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只有王府有药引 这么一想,药童忍不住为了沈筠棠担心。 “师父,你觉得小侯爷能拿到药引吗?” 刚说完,药童摇了摇头,“肯定能拿到的,摄政王府上那么多,给小侯爷一点就好了,反正摄政王要那药引又没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周御医又给了药童一个暴栗,“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话。摄政王是你能议论的嘛!” 药童被师父训的闭上了嘴。 马车行驶在雪地上,摇晃着。 过了好一会儿,药童都要被晃的睡着了,才迷迷糊糊听到师父说话,“小侯爷想要拿到药引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永兴侯府与摄政王是宿敌,今日一早,那可怜的小侯爷才被摄政王当着百官的面教训过。以老夫看,小侯爷还是快些为老侯爷准备后事妥当些。” “那如果这样的话,摄政王真是铁石心肠。”药童迷瞪瞪的就接了一句,没一会儿,他在马车里就抱着头哭喊着认错。 永兴侯府福寿堂。 沈筠棠扶着老夫人进了厢房看了老侯爷。 周御医没来之前,老侯爷脸色发青发黑,瘦的脱相,普通人看一眼,也知道是重疾缠身,命不久矣,可经过周御医的一番治疗后,老侯爷虽然还是瘦成一把骨头,但起码脸无死色,也没再吐血了。 沈筠棠瞧着老夫人给老侯爷掖好被角,她才轻声道:“祖母,我们出去吧,让祖父好好休息。” 沈老夫人点点头,祖孙两人出了厢房,回了福寿堂的暖阁。 沈老夫人当然也听到了周御医说的话。 暖阁内,丫鬟们上了热茶和点心,老夫人口干舌燥却没有心情喝上一口茶水。 今日,摄政王就已给永兴侯府一个下马威了,怎么可能会同意救老侯爷。 她哪里忍心让沈筠棠去求摄政王。 这不是让她去自取其辱嘛! 沈老夫人之前的好心情顿时被冲的分毫不剩,不但如此,还有心焦虑。 不过让她眼睁睁看着老伴因为没有药引离开人世她也不忍心。 老夫人心虚的朝着沈筠棠那边看了一眼,让沈筠棠去瑞王府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思来想去,老夫人终于决定。 她道:“阿棠,明日我亲自去瑞王府一趟,向摄政王求你祖父的药引。” 沈筠棠眉心一蹙,沈老夫人身体不好,又因为老侯爷病情恶化遭了重创,侯府内宅还需她看着,哪里能让她去摄政王面前受折辱。 万一那阎王铁石心肠,不但不给药引,还嘲讽老夫人一番,那老夫人根本就扛不住。 到时候侯府不但要失去老侯爷连老夫人也留不住,若是这样,她的姊妹们可真没有后路了。 沈筠棠握住老夫人的手,“祖母,不行,你不能去,我来去吧!您是府上的定海神针,我一个小辈去了王府,被骂几句无关紧要,可您是长辈,若是被拒,我们侯府就没有脸面在经常待下去了,到时候我也要被百官辱骂不孝……” 沈筠棠苦口婆心劝了好一会儿,才将老夫人劝住,最后他决定自己去王府向摄政王求那雪山岚花。 从福寿堂出来已近傍晚,到了啸风居,沈筠棠就有些扛不住了。 在福寿堂又是劝慰老夫人,又是照应老侯爷,她心思耗了不少,原本已经退下去的烧又起了起来,再加上月事伴随的抽痛,她整个脸色都惨白惨白的。 咏春忙端了汤药来给沈筠棠喝,喝完,沈筠棠简单泡了个热水澡,就去床上躺着了。 白梅在卧室内间点了些安神香,这才让沈筠棠抛却身体上的疼痛,安心进入梦乡。 摄政王大朝会离开皇宫回王府后就一直没出府过。 一些朝臣来求见他都拒绝了。 瑞王府前院大书房。 摄政王坐在书桌后,案上堆满了奏章,可一本都没有批阅。 魏公公站在摄政王身后,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这些公务积压在这,总不能不做,耽误到最后,殿下可是要被朝臣参的,这可都是国家大事,耽误一日就是耽误上千上万人。 以往殿下都是勤勉的紧,从不将公务留到第二日,往日里这会儿,这些被内阁筛选后递上来的奏章已经批了一大半。 可今天,殿下下朝后,带着侍卫们出去,等一回王府就是这等沉默阴郁的样子。 整个王府前院大书房都像是笼罩在乌云雷电之中,让路过的人看到就胆寒,别说是接近了。 魏公公猜测应是殿下亲自出马都没有看到小侯爷。 一切都是因小侯爷而起,殿下正是在怒气累积的巅峰,他哪里还敢劝敢一句嘴,除非有小侯爷的消息,否则其他任何人到殿下面前都是找死。 就在魏公公愁眉苦脸的时候,一名小太监悄悄从旁边走过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魏公公眼睛一亮,对着小太监点点头,挥手让他去找人。 他按捺了几秒,才讨好的对摄政王道:“殿下,秦将军有永兴侯的消息。” 刚准备爆发的摄政王听到“永兴侯”三个字,怒气顿时被浇灭,他冷沉着声线开口,“让他滚进来!” “是,殿下,老奴这就去将秦将军叫进来。” 不一会儿,秦天华跟着魏公公屁颠屁颠的进了大书房。 他连忙给摄政王行了一礼,可还没等他行礼结束,摄政王就已开口,“快说!” 秦天华被主子这一声吼的浑身一震,差点膝盖发软跪下来五体投地。 魏公公站在他旁边推了他一下,提醒他快点。 秦天华组织了下语言,回道:“方才臣的下属来报,小侯爷已经回永兴侯府了。” 摄政王从外面回来后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沈筠棠会突然消失的恐惧感,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恐惧感哪里来的。 摄政王阴冷的视线有些回暖,他抬头看向面前不远处的秦天华,等着他后面的话。 秦天华收到主子的眼神催促,忙加快了语速,“殿下,小侯爷回府大半个时辰后,侯府的管家就急急去太医院请了周院正去府上——” 第一百七十九章:口嫌体正直 不等秦天华的话说完,摄政王就焦急的从书桌后站起身,“怎么回事?小侯爷身体不适?可是早上吹了冷风冷雪?现在如何?立即把周院正叫来问问!” 秦天华:…… 他可以说殿下口嫌体正直吗? “殿下你先别急,不是小侯爷生病,是永兴侯府的老侯爷。” 摄政王:…… “属下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老侯爷病危,恐怕坚持不了多少时间,能救老侯爷命的药引只有咱们王府有。”说完,秦天华偷偷抬头觎了主子一眼,主子面无表情,除了刚刚以为沈筠棠生病请御医流露出担心外,其余时候很少能在他脸上看到别的情绪。 老侯爷病重,摄政王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起来。 以那小家伙的性格,绝对不会无情到不管老侯爷的死活,只要想救老侯爷,那沈筠棠必须要到瑞王府来找他。 摄政王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眼神里智珠在握,那小儿不是躲着他吗,宁愿跟着穆修己离开皇宫,都不愿意在他面前服个软,给他个台阶下。 现在老侯爷病重,需要雪山岚花做药引,只有他这里有,当真是风水轮流转。本来他是想将这药引白送给沈筠棠的,可她不给他这个机会,如今再到他这里来求他,可就白拿不到,而要付出等价的条件来交换了。 “本王知道了,下去吧,时刻注意永兴侯府的消息。”摄政王听到秦天华带来的这个消息后,突然变得胸有成竹起来。 他只要等在王府中,守株待兔就好。 这般想着,摄政王狂乱了大半日的心终于平静下来,重新坐回书桌后,那些高高摞起的奏章一本本批阅的效率很快,站在不远处的魏公公都感觉到平日里那个睿智在胸的摄政王又回来了。 沈筠棠实在是不想面对摄政王,可祖父的病等不得。 她身子这次受的寒凉太深,睡了一晚上后,第二天起来浑身酸软,根本就起不了床,加上她初潮来的不久,因为之前身体用药的缘故,到现在都不准时,这次因为受寒还提前了,小腹更加的疼痛。 这个样子,沈筠棠根本就无法出府。 幸好咏春医术很是不错,给沈筠棠用了一套针法,又给她调配了药物,这才稍微给她拉回来了些。 第三日,沈筠棠起床后好多了,一大早就派人给瑞王府递了拜帖。 她今日穿了一件纯白绣祥云瑞兽的蟒袍,带有金白边儿的鹿皮靴,白玉冠,从屏风后一出来,一直在外面忙活的白梅就看直了眼儿。 她惊艳道:“侯爷,您这一身袍子也太好看了吧!” 咏春在一旁给主子撑了撑衣角时跟着点头,“前两天锦绣行齐掌柜送来的,我去收的侯爷的衣裳,当时就觉得这套白的侯爷穿着定然好看,今日一试,果然!” 沈筠棠身形偏瘦,个头也比一般女子高一些,她骨架细瘦,天生的衣服架子,什么衣裳穿在她身上都好看,更不用说锦绣行专门量的尺寸,找的最好的绣娘做的成品衣裳了。 其实咏春和白梅都在心中可惜,男子衣裳虽然好看,但远不如女子的花样多,穿来穿去,无非就是那几种,长袍、蟒袍、大氅、直缀,可女子光是裙子就有那么多种做法。 以侯爷这身段,穿起女子衣裳来还不知道多好看呢! 沈筠棠身上还难受着呢,还没心情看衣裳如何,只随意从铜镜中看了一眼,觉得可以就行。 “行了,你们也别为了逗我开心奉承了,给我拿件披风来,我要出门了。” 咏春捂着嘴笑了笑,“侯爷,是真的,奴婢姐妹如何会骗您。”说着就去给沈筠棠进里间取披风了。 咏春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给沈筠棠取了那件白狐裘。 一是这次锦绣行送衣裳来没送披风,沈筠棠的新披风加定了可是还没做好,衣橱里剩下的几件都是薄的,就这件白狐裘最保暖。 二是这件白狐裘配她今日这身白色的袍子,像是一套,别提有多搭了。 所以咏春私心拿了这件出来。 沈筠棠看到咏春怀里抱着的白狐裘,下意识眉头就皱了起来。 咏春忙上前将白狐裘披在她身上,“侯爷,没别的披风了,上次您那件旧的没带回来,新的锦绣行还没做好,只剩下这件了。” 沈筠棠默了默,终究没脱下这件白狐裘。 她一会儿要去瑞王府,就算是为了讨好摄政王,她也应该披这件白狐裘,尽管她很不愿意,但也只能忍一时。 咏春见侯爷没动,任由她将白狐裘系好,过后也没脱下来,松了口气。 沈筠棠受寒刚转好了些,穿衣要带暖,这件白狐裘这个时候再好不过。 而且外头这两天一直大雪,今日虽然出了太阳,可常言道化雪比下雪还要冷,今日可是比前两日还冷的,啸风居也只有这件白狐裘最能御寒。 沈筠棠收拾好自己,又拿了礼单,这才上了侯府马车去往瑞王府。 平日里永兴侯府到瑞王府至少要半个时辰,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在这样满街都是积雪的时候,他们去瑞王府居然用了半个时辰还不到,要知道如果去其他相同距离的地方,这路况,一个时辰都不止。 沈筠棠正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思考着一会儿见到摄政王该怎么开口才能不尴尬不被损,外面长寿就已经禀告王府到了。 沈筠棠被吓了一跳,猛然睁开眼,奇怪的问,“怎么会这么快?” 长寿也觉得费解,他道:“侯爷,您下马车看看就知道了。” 沈筠棠掀开车帘,被长寿扶着跳下马车,而后她朝着左右看看,顿时满头黑线。 这从永兴侯府来的路上哪里还有一片雪花,积雪被铲的干干净净,堆在路两边老高。 长寿走到沈筠棠身边,“侯爷,从咱们侯府出来,到王府,一路上都是这样。” 沈筠棠:…… 难道是摄政王半夜派人清道了不成! 怪不得马车走的快,大雪后路不好走,街道上行人少了,侯府到王府的路被清理了,一路来几乎没有车马,行驶的速度能不变快嘛! 呵!真不愧是王府,能力都大成了这般。 沈筠棠讽刺一笑,摄政王这是等不及她来求他了吧!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八百十种办法来羞辱她! 第一百八十章:殿下,您能不能别这么装 不等沈筠棠走到王府大门前,王府大门就被两名侍卫用力拉开了,开的还是正门。 大门一打开见到的就是摄政王身边的笑面虎魏公公。 魏公公见到沈筠棠后,先是一愣,随后笑眯眯的打招呼,“侯爷总算是来了,咱家可在这里等了好些时候呢,侯爷这是第一次来王府吧,快跟着咱家进来。” 魏公公刚刚那一愣,纯粹是因为沈筠棠今日穿的这一身衣裳和身上披着的白狐裘。 不得不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句话说的没错。 这小侯爷本就是在最好的年纪,平日里随便穿衣就已经一表人才,气质如风和煦了,今日这一身白色的蟒袍更是衬的她比雪还要精粹,更别说搭了那件价值不菲的白狐裘。 魏公公在心中颔首,这才是上门求人的样子。 这小侯爷别看倔牛一个,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些弯弯绕,能讨殿下开心的。 不用说,殿下只要看到小侯爷这身打扮,小侯爷不说一个字,殿下恐怕就要将老侯爷的药引双手奉上。 沈筠棠从王府大门跨进来,一路注意着魏公公表情的变化,却不这么想。 这魏公公就是摄政王的传声筒,他表现出来的东西,那就是摄政王的意思。 他方才在王府门口的那句话什么意思,他说他在王府门口等久了,也就是说摄政王嫌弃她动作慢? 还没见到人,就已经开始给她定罪了? 沈筠棠原来还能心平气和,可经了这道,心里那股憋屈又蔓延开来。 可她为了不慢待摄政王,天不亮就起床,到王府的时候只不过才辰时,放在平常人家,这个时候正吃朝食呢! 就这样,那阎王还嫌弃?有没有良心! 不知不觉,沈筠棠脸色就有些沉了下来。 旁边引路的魏公公却又是一番想法。 昨日,侯府派人送了拜帖,小侯爷定了今日要来王府拜谒,摄政王得了拜帖后当即就开始“躁动”起来。 他不但连夜命人把永兴侯府到瑞王府的路给清了,到了子时还睡不着觉。 昨夜是他在殿下外间守的夜,他就听着殿下在里间翻来覆去了大半夜,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两个时辰不到又醒了…… 醒了后,殿下也不睡了,就在里间走来走去,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殿下就已起身,他也只好跟着起来,安排人进里间伺候殿下。 见着殿下心不在焉的用了早膳后,又见着殿下去前院的大书房,最后见着殿下半个时辰也没看进去一页书。 天好不容易大亮了,殿下每隔一刻钟就要问一句小侯爷到王府了没,没到的话,她有没有在路上了。 那位平日里在暗处的,大牌的要命的秦丑暗卫今早险些被殿下差遣的累死。 弄的魏公公都不敢待在摄政王身边了,于是大半个时辰前自请到王府门口等小侯爷的马车,好第一时间将小侯爷领到摄政王的面前。 结果就是魏公公在一大早化雪的冷风中站了大半个时辰,才等来了沈筠棠。 看到沈筠棠的那一刻,真像是见到了多年没见亲爹妈…… 也就是因为如此,他的表情才殷勤的夸张了些,被沈筠棠误会成了反讽…… 王府前院大书房,摄政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不远处立着的正是秦天华秦将军。 此时,他的一张脸都要苦的皱成了橘子皮。 他一向都看不上魏公公这个狗腿子,可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一刻一样那么需要他。 他多希望现在在前院大书房里陪着殿下的是他,而不是自己。 秦天华小心往后挪了挪,像是要把自己的身体锁到缝隙里,可惜他身材高大,就算是再想藏,这书房里也没有东西能将他遮住,完全在做无用功。 他“恐惧”的朝着摄政王那边看了一眼,见殿下朝他这边走来了,骇了一跳,赶紧低头。 摄政王不时朝着书房门口看一眼,在确定沈筠棠有没有进前院书房所在的院子。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一身玄色的长袍,突然问旁边的秦天华。 “天华,你觉得本王今日这一身衣裳如何?” 秦天华:…… 殿下又来了……他都要崩溃了好不好,根本不想回答这种死亡问题,还不如直接叫他去领罚算了,他宁愿被多抽几鞭子,也不要受这种煎熬。 这个问题前,在魏公公离开的大半个时辰之间,他已经被问了五六个类似的问题了,不管他怎么回答,都会被殿下驳回,并且骂一顿。 沉默的秦天华立刻收到了摄政王犀利的眸光逼问。 他哆嗦着嘴唇道:“殿下喜欢黑色,也适合黑色,这身袍子给殿下穿再适合不过了。” 摄政王先是还仔细听着他说话,可听着听着摄政王眉头就蹙了起来。等秦天华说完,他眉头拧的更紧了,片刻后他道:“本王是喜欢黑色,可黑色太沉闷,也显得年龄大,年轻些的人定然都不喜欢这类沉闷的颜色。” 秦天华:…… 殿下你既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和答案干嘛还问他啊! 而且您年纪确实不小啊,二十五了好不好!马上过了年就二十六了!像您这么大的,一般人都是孩子满地跑了。您能和小侯爷那样十六七岁的少年比嘛! 秦天华疯狂的心中嘶喊,可惜他一个字也不敢说出来。 “不行,本王应该去换件衣裳。” 秦天华:……殿下,您能不能别折腾了!求您了! 摄政王刚要下决心去换一身衣裳,就有侍卫来报说沈筠棠到了书房院外了,马上就要到了。 摄政王一愣,立马后悔起来,刚刚为何不早些想到今日他穿的衣裳不合适,不然这会儿都能换好了,可人都要来了,他再换衣裳也来不及,只能稍稍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和衣袖,而后一本正经走到书桌后坐下,拿起桌上放着的书本看了起来。 瞧见殿下这一系列动作的秦天华:…… 殿下,您能不能别这么装!这就是您到现在和小侯爷感情还没有发展的原因! 第一百八十一章:殿下,永兴侯来了 沈筠棠跟着魏公公进了王府后,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魏公公不多时就感受到了小侯爷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她也不知是因为要来王府见殿下求药才心情不好,还是因为老侯爷病危心情不好,魏公公不敢乱猜。 可这小侯爷沉着个脸见殿下可不是个事儿,他必须说点什么让小侯爷放松下来,这样两人见面的时候才好继续聊下去。 唉……相当摄政王身边的红人就是这么难,就业压力很大! 魏公公不经意地瞥了沈筠棠一眼,没话找话道:“侯爷今日身上的这件白狐裘真不错,很衬您。” 沈筠棠听完本来就沉的脸瞬间更难看了。 她本就反感这件毛皮披风,可为了迎合摄政王,她还是穿了,披着这件白狐裘,她心里哪哪儿都不舒服,现在这位魏公公还专门提出来,是故意刺激她?还是反讽觉得她配不上这件白狐裘。 沈筠棠心情沉郁,摄政王她无法不理,可他身边的狗腿子就不一定了。 说了让她不高兴的话,她虽反驳不好,但沉默总是可以的吧! 于是,魏公公很快就发现他这活络气氛的话一说出来,这小侯爷不但没有开心起来,脸色反而更冷了。 魏公公这思前想后的,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呀! 他夸沈筠棠这身衣裳配的好难道还有错? 魏公公瀑布汗,尴尬的笑了笑,闭上了嘴,这小侯爷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也只有殿下那样更古怪的人才能看上,他还是闭嘴什么都不说的话,否则恐怕两人一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 身边只剩下安静的走路声,和远处下人的扫雪声,少了聒噪,沈筠棠心情平静许多。 也不特意摆着脸色了,可她脑子却一刻都没有放松,她在想着等会儿见着那阎王后该怎么和他周旋。 再长的路也会走完,即便王府再大,大门口到前院书房也不是很远,虽然沈筠棠一点儿也不想见到摄政王,但还是到了不得不见的时候。 魏公公皮笑肉不笑道:“侯爷,这就到了,进了这院子,正房便是殿下常用的大书房。” 一路走来,瑞王府雕梁画栋,有些建筑比皇宫还要气派,更不用与破落的永兴侯府相比了,就这前院大书房就比整个永兴侯府最好的院子福寿堂要堂皇的多。 沈筠棠应付地点点头,跨进了院子。 刚走到大书房门口,里面就传来了磁性低沉的男声,将沈筠棠吓了一跳。 “外面是谁?” 魏公公连忙躬身在旁回答,“殿下,永兴侯来了。” 里面顿了顿,过了几秒才传出一声冷哼。 沈筠棠眉头一皱,心中一哂,瞧瞧,摄政王这就开始折磨她了!果然如她所想,她就知道他抓住了机会绝对不会轻易绕过她,天底下哪里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 魏公公:…… 魏公公是懵逼的,这是怎么一回事,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从昨夜开始,殿下明明心里眼里脸上都写着期待着小侯爷的到来,今早更甚,可人都到门口了,殿下怎么就作上了呢! 他当真想现在进去看看,殿下是不是被人夺舍,魂儿给人换了。 伴君如伴虎,魏公公虽然伴随摄政王多年,可有时候也看不透这位主子,他毕竟只是个老太监,轻易不敢违逆主上的命令,这会儿也只能陪着小侯爷在大书房外头等着。 别说,这外头着实是冷,尤其是前两日下了大雪,现在到处都在化雪,他这平日里极为注重保养的都觉得浑身被风吹的发冷,这小侯爷前两日才受过冻,即便身上有保暖的狐裘也应比他还觉得冷吧。 沈筠棠确实冷,她不久前刚刚稍稍放松的表情就再一次冷漠了下来。 不过她一句话都没说,她有什么资格说呢,她今日本来就是来求人的。 里面之前在书桌后坐着的摄政王很快就按捺不住了。 他站起身,在书桌边背着手走来走去,实在憋不住了还狠狠瞪了秦天华一眼,把秦天华都弄懵了。 他这也太无辜了,明明站在角落一直沉默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就招殿下厌恶了。 秦天华委屈地低头,耷拉着脑袋,像是犯错的大型犬一样。 摄政王在心中恨铁不成钢。 这小儿也太听话了吧,他不叫她进来就不进来?外面不冷嘛!她不是才受过冻!以往怎么没这么听话,那日在万民殿外长廊上昂着头将他怼的都说不出话来,现在这些能耐又哪里去了? 真是个倔脾气硬骨头,他没说让她进来,她不会问嘛! 她一句“殿下,臣可以进来吗?”一说出口,他还会拦着她! 他不就是差一个沈筠棠给的台阶? 可这小儿就是这般木讷,在别人面前倒是都激灵的很!将那小皇帝、穆修己逗地笑盈盈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管是在摄政王眼里还是沈筠棠心里,这时间都过的非常慢。 最后还是摄政王沉不住气了。 他重新坐到书桌后,冷着声吩咐,“都站在外面博本王同情?滚进来!” 魏公公:…… 怎么殿下脾气又变得这般大了?难道是他离开后,被秦天华给惹着了? 这个秦将军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筠棠被摄政王这一句带着怒气的话吓了一跳,浑身都跟着一哆嗦,看起来像是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垂耳兔,特别叫人怜惜。 魏公公更是在心里喊着造孽哦! 他朝着沈筠棠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侯爷,殿下叫咱们进去呢!请吧!” 沈筠棠在大书房外面被罚站了半柱香的时间,脚和身体一动不动,都麻了,一步跨出去,险些摔倒,幸好身体稳住了,不然还没见到摄政王就要在书房门口丢脸,可右脚踝却扭到了些,不过还在她能忍受的范围。 魏公公也没想到沈筠棠身体虚成这样,他年纪大了,反应不快,没能及时去扶沈筠棠,见她站稳了,长长松了口气,他心惊胆战的道:“侯爷,你可小心点儿,这天冷路滑,要是摔着哪儿还不容易好!” 第一百八十二章:拿到药引的条件 沈筠棠嗓子喑哑,“谢公公关切,我没事。” 正坐在里面书房的摄政王听到魏公公的说话声担心的一下站了起来,圈椅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被推着往后面滑了一小段距离,摩擦着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当他情不自禁朝着书房门口那边走的时候,又听到了沈筠棠说没事的话。摄政王又顿在了原地。 这小儿一向是倔的,她说没事不一定是没事,摄政王脚步踌躇无比,可就是迈不过他的自尊,最后还是缩了回去,重新坐到了书桌后,但是眼底的焦急却掩饰不住。 秦天华在一旁看着殿下这一系列动作,都为殿下着急,真喜欢真担心就出去看看啊,就一步的距离而已。 要不是他与殿下身份悬殊,他真想一脚踹到殿下屁股上,好推他一步。 正发呆呢,摄政王却朝着他招手,秦天华怂怂的就过去了。 书房里突然传出的那道可疑的声音沈筠棠和魏公公都听到了。 魏公公眼珠子转了转,自有心中的猜测,而沈筠棠是懒得猜,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关她什么事,她现在只觉得脚脖子有些刺痛。 魏公公笑了笑,亲自上前给沈筠棠掀开了大书房的毡帘,请沈筠棠先进去。 沈筠棠对着他点点头,提着袍角跨进了摄政王的大书房。 一进去,沈筠棠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摄政王,还是正对面的秦天华。 秦天华站在待客的一套圈椅旁,揉着一边屁股,见到沈筠棠进来了,他嘴角僵硬道:“刚刚我一不小心从椅子上滑下去了,让侯爷见笑了,呵呵,呵呵……” 沈筠棠没想到进来王府书房第一句听到的居然是秦天华奇怪的解释。她眉头皱了皱,总觉得秦天华在她一进来的时候就解释显得有些太刻意。 沈筠棠没管他这奇怪的举动,目光一扫这才看到坐在书桌后的摄政王。 他“老人家”俊脸沉沉,眼眸深幽,整张脸上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沈筠棠视线又一扫,发现摄政王玄色的衣摆有些凌乱,像是慌乱之下忘了整理,联想到刚刚书房里的动静,又想到她和魏公公在书房外吹冷风罚站,她脑子像是突然通了电,猛然闪过一个猜测! 沈筠棠忍不住又朝着秦天华看了一眼,只见五大三粗的秦将军从圈椅旁离开,一瘸一拐的,还捂着屁股,活像是被那个了…… 那么,她和魏公公在外面等着的时候,这阎王和秦将军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吗? 摄政王一直对她有非分之想,可以证实他是喜欢男人的,而秦将军一个摄政王身边亲卫只是为了保护摄政王安全的,白日里,也没必要待在书房里陪伴吧…… 沈筠棠越想越深,越想越觉得摄政王龌龊,还荤素不忌! 她忍着厌恶和恶心躬身对摄政王行礼,“微臣拜见殿下。” 摄政王冷冷朝着秦天华的方向扫了一眼,秦天华立马像是被打的大型犬一样迅速夹着尾巴逃跑。 出了书房后,他愣在原地有些懊恼的想他刚刚的演技是不是有些夸张了?可这是殿下让他背锅的啊,他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就地取材这么做了。他不过是个亲卫统领,一个武行的,整日里猜殿下这些弯弯绕的心思,哪里能行,他又不是那黑心肝的陈生,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好吧! 只是方才小侯爷看他的眼神好像有些怪怪的,透着股诡异和嫌弃。 他一个大好男儿,行得正坐得端,哪里碍着小侯爷眼了嘛!搞不懂! 这时,魏公公也悄悄退了出来,见到傻头傻脑的秦天华,一脚就踹在他屁股上,压着声音嫌弃道:“当真是个睁眼瞎,秦将军,你就等着被殿下罚吧!” 秦天华出神呢突然被踢了一脚,捂着屁股气呼呼道:“我又怎么了!替殿下分忧还有错嘛!” 魏公公:呵呵! 瞬间,大书房就剩下摄政王和沈筠棠两人。 自从沈筠棠从外面进来,摄政王的视线就不舍得从她身上移开。 他掩饰的很好,没让沈筠棠看出他眼神的一点异常来,实际上他心里已经开始翻腾起来。 摄政王一直知道沈筠棠容貌好,定然是女娲娘娘亲手捏出来的,与秦天华那样泥点子甩出来的不一样。可没想到,这小儿若是认真打扮起自己来,居然还可以这样夺人眼球。 今日她一身白色蟒袍如冬日初雪,如春日梨花,白玉头冠白玉簪,更是将她脸庞衬的莹白,最是点睛之笔的就是那件白狐裘,简直没有人比沈筠棠用着更合适的了。 当初摄政王得到这件白狐裘的时候,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筠棠,如今事实应验,证明他的眼光果然没错! 这小儿虽然倨傲,但模样处处对他胃口,好似是为他专门打造的一样。 他那还有数不清的好料子好皮毛,当真想都给她做了衣裳,让她在他面前一件件的穿给他看。 摄政王心中虽然赞不绝口,可这样的情绪并未从他的表情上透露出一点儿出来。 他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凤眸朝着沈筠棠一扫,薄唇微动,“小侯爷还真是难请的很呐!本王上次让小侯爷来王府取银子,小侯爷居然都没来,看来那几万两在小侯爷眼里并不算什么。本王还以为小侯爷不会有踏足王府地界的时候了,却没想到小侯爷却自己来了,小侯爷,你说说这是不是风水轮流转?” 沈筠棠就知道来到王府要面对摄政王尖酸刻薄的挖苦。 听到摄政王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倒也觉得正常了。 可让她腆着脸奉承摄政王她实在是做不到。 于是只能无声的苦笑一声,朝着摄政王又标准行了一礼,道:“摄政王,您与微臣不过是上下属的关系,微臣又是永兴侯府的继承人,本就不该走的太近,今日微臣来府中拜访也实属无奈。既然微臣来了,那就直接开门见山,微臣想要祖父的药引雪山岚花,殿下如何才能答应将药引给微臣。” 摄政王之所以会说那番话挖苦沈筠棠,不过是想听到她一句软话。可惜,软话没有听到,反而听到这样一席硬邦邦的语言,沈筠棠还势要和她划清界限,当即他心底的那些柔软就被这些话给炸没了。 摄政王的声音像是北极坚冰,他冷嗤了一声,“小侯爷,想要药引,那就要看你能付出多少了!” 沈筠棠抿着淡色的樱唇盯着高高在上的摄政王。 摄政王突然起身,两步就走到了沈筠棠面前,他要比沈筠棠高大半个头,此时看她就是居高临下的,他突然一边嘴角一斜,一股邪魅霎时溢出,他微微倾身,凑到沈筠棠的耳边压着磁性的嗓音低声道:“小侯爷把自己送给本王,本王就将药引给你,如何?” 第一百八十三章:无耻的很 他清冽的气息直接从耳边灌进来,让沈筠棠浑身都僵住了。 再分辨出他话里的意思,沈筠棠顿时气的脸色又白又红。 这阎王还真是无耻的很!居然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他不是才和那个秦天华有过一段? 这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沈筠棠一时没压抑住,红着脸怒喝道:“你休想!” 她此时气的脸色酡红,眼睛瞪大,可能话说的太急,声音居然还有点尖细,像是一只毛绒绒的发急的白兔子,让摄政王看的目不转睛。 摄政王发现他居然想多看看她炸毛的模样。 他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神情,微微侧身,冷哼道:“既然小侯爷不愿付出,又何必来找本王谈什么条件呢?看来老侯爷在小侯爷心中也没那么重要。” 如果不是还有求于这阎王,沈筠棠此刻肯定已经调屁股就走了,哪里还有耐心压着火气与这阎王周旋。 沈筠棠气的眼睛瞪大,那双桃花眼本就澄澈灵动,现在又水汪汪的,让人看到了特别想亲一口,看看这双大眼睛是不是水做的。 “殿下,就算您是摄政王也不能这般诋毁微臣,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救祖父需要突破微臣的底线,相信祖父知道了也不会答应!那微臣就算是让祖父恢复如初那也是不孝!那救祖父和不救又有什么区别!”沈筠棠拧着眉与这阎王说道理,企图让他稍稍理解自己。 在什么地方都能铁石心肠的摄政王偏偏在沈筠棠面前狠不下心来。 每次想的总是很好,但一真的面对这小儿,他就会不自觉将自己的要求降的一低再低,甚至还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承认他卑鄙了,用这样的要求去威胁沈筠棠。 这本是他给她的教训,在他亲自去穆修己院子里没找到沈筠棠时他就已经决定了。 可现在他居然觉得自己卑劣,原来的决定也坚持不下去。 不但如此,他竟然还觉得沈筠棠说的很对,她的反对和抗衡让他对她更难自拔…… 这一刻,摄政王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中毒了,而且无药可救了。 摄政王背过身,不再看沈筠棠的表情,他怕她当场直接“认输”。 他强装着冷着声线,“小侯爷的理由还真是一套一套的,你不说本王不说,你祖父又如何会知道?难道你还想将这事儿宣扬的人尽皆知?让本王卷入民众的舆论中心?” 沈筠棠那纤细的眉头拧地更紧了,她深吸了口气,尝试着敞开心扉道:“殿下,您何必歪解微臣的意思?还有,光是这燕京城就有那么多男人,比微臣长的好的善解人意的多了去了,您又何必只盯着微臣这个硬壳儿?强扭的瓜不甜!再说,殿下身边又不是没有解语花,珍惜身边人不好吗?” 摄政王:??? 摄政王怎么一下子听不懂沈筠棠说什么,他们聊的真的是一件事吗? 他身边什么时候有解语花了?珍惜人?珍惜谁? 摄政王剑眉紧蹙,俊脸黑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突然转过身看向沈筠棠。 只见两步开外的小儿眼神水亮真挚,毫不作伪,一副掏心窝子的说话的模样。 可他怎么听不懂! 摄政王忍不住上前一步,“等等,沈筠棠,你说什么?” 沈筠棠这时才发现自己将摄政王的“秘密”公开了出来。 她捂住嘴,可随即她就知道她这动作已经为时已晚,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里能收回来。 既然事情已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不能再掩耳盗铃,头一昂干脆道:“殿下,我让你珍惜身边人,别再起逗弄别人的心思了,不然你的身边人看到了会伤心会难过!” 摄政王:…… “身边人?本王怎么不知道本王还有身边人?”摄政王额角都要黑了。 沈筠棠满脸惊愕地看着他,方才他和秦天华都在书房里做那样的事情,他居然还不承认! 沈筠棠有些愤怒,“殿下,您这样对秦将军未免太不公平吧!” 既当将军又当侍卫还当床伴,就这样,还不被摄政王承认!秦将军过的到底是有多难! 秦天华那个糙爷们?他什么时候成了他的情人? 忽然,摄政王脑中电光一闪,想到了之前秦天华为了帮他掩盖书房内的声音说自己屁股痛的事。 这个秦天华!该死! 和魏公公一起在大书房旁暖阁休息的秦天华突然打了两声响亮的喷嚏。 他随手用大掌擦了把鼻子和嘴,而后手也不擦就去抓小几上点心吃,边吃还边嘟囔,“肯定是哪个杀千刀的在被我骂老子!” 魏公公见他这邋遢模样,嫌弃的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省得他一会儿再打喷嚏,喷他满脸的口水。 “沈筠棠,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本王与秦天华没有除了上下属之外的任何关系!”摄政王恼怒的解释。 沈筠棠睁着大眼看着他,沉默着,显然是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摄政王舌头抵了抵腮帮子,怒道:“本王还没那么重口,能这么荤素不忌!” 沈筠棠扯了扯嘴角,对此事并不发表额外的看法。 她在现代见过那么多男同,什么喜好的都有,说不定摄政王就是喜欢秦天华那款粗狂的呢? 摄政王一瞬间有一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 他的右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最后一拳捶在一旁的一张花几上,叫沈筠棠吓了一跳。 摄政王憋闷着胸口那股郁气,闷闷不乐又阴森森的道:“本王不喜欢男人!本王只是喜欢你!” 沈筠棠心里并没有被表白的那股砰砰小鹿乱跳的感觉。 她眼中只剩下疑惑和不解,可她现在是男人,在摄政王眼里她就是男人,他喜欢她,难道不是喜欢男人吗?人的性向,不就是不是男就是女,哪里有一个人的?那也太假了…… 沈筠棠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最后好不容易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那微臣多谢殿下抬爱了。” 摄政王这句话憋在心里已经憋了许久,现在在这个情况下被迫说出来其实耗费了他许多的勇气,他性格傲慢别扭,能真的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感觉告诉沈筠棠已经很是不易。说完后,他就盯着沈筠棠的表情,他表面上好似不动如山,可内心其实紧张地和从高空中跳下一样,毫无措施,慌张无比。 可等来的却是沈筠棠那样茫然不解的表情和那样一席话,这席话像是在他身上加了个大石,让他更快的坠落地面。 心沉沉的往下掉,他的真心话仿佛一拳打进了棉花。 这一刻,摄政王懊恼又失望。 第一百八十四章:没有白吃的午餐 沈筠棠的话说完,王府大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静谧的叫人浑身都不自在。 沈筠棠低着头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今日与摄政王的话说过头了,可反过来一想,这些事就算她今天不挑开,也总有挑开的一日,宜早不宜迟。 摄政王心情纠结难过,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越陷越深,而那个可恶的小儿却还能在岸上看着他的笑话,甚至无视他的求救。 这样的置身事外实在是太让他觉得刺眼。 他本就是个想要就要得到的霸道性格,他知道沈筠棠现在不可能像他这样不可自拔,但总也要给她点难忘的经历!不然对不起他的心灵沉陷! 在沈筠棠思考发呆的时候,愠怒的摄政王突然转身,而后下一刻就用强健的手臂揽住了沈筠棠用力收紧,完全的钳制住了他认定的猎物后,摄政王毫不犹豫的下嘴。 刹那,四瓣绵软的唇相接,一股磬香袭来,让摄政王心甘情愿的沉沦。 他好几日没抱过这小儿,怎的今日她穿的这么厚,他还觉得她比平日里更加纤细了呢!虽然如此,那稚嫩的身体还是如此柔软,恰好可以镶嵌进他宽厚的胸膛,像是上天为他打造的完美另一半。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让沈筠棠丝毫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再加上她力气在摄政王面前本就小,脚踝又扭了,压根就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结结实实被动接下这一吻。 霸道的甘冽气息瞬间将沈筠棠包裹,僵硬了几秒后在她没发觉的时候,她甚至还沉浸了一秒,沈筠棠自己都没发现,实际上他并不讨厌摄政王身上的气息和味道。 等思维反应过来,沈筠棠一双桃花眼瞪大,那微微下垂的无辜眼角都因为恼羞而变红了,像是给雪白两颊上敷了一层桃粉色的胭脂,叫人看了不忍心移开视线。 摄政王像是饿久了的下山老虎,凶猛异常,好似不吃饱不会上山,好不容易逮着猎物,有了一盘鲜美的嫩肉,一次定要吃个够本。 沈筠棠小手被他压在胸口,他只能伸出两只手用力推摄政王强壮的胸膛。 可惜,两方实力悬殊太大,沈筠棠的反抗像是在给摄政王挠痒痒,让他胸口痒心里也痒。 如果不是还顾虑着沈筠棠的想法,不想把两个人关心逼到绝路,恐怕他这会儿早就忍不住了。 等摄政王将沈筠棠松开,沈筠棠整张脸都红的要滴血。 她指着摄政王,满脸恼羞成怒,可一张菱形小嘴却鲜艳欲滴。 她瞪着眼,手臂哆嗦着控诉,“摄政王,你当真是无耻霸道!” 摄政王凤眸微挑,扫了她一眼,将她这种盛怒的鲜艳全部收于眼底,他嘴角扬起,还抿了抿同样嫣红的薄唇,似是在回味刚刚甜美的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 而后他嗤笑一声,“秦天华与本王没有别的关系,既然小侯爷不相信本王,本王就给小侯爷一个小小的教训!希望小侯爷能记住,若是记不住,那教训可是会越来越大!” 沈筠棠没想到摄政王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没脸没皮的话。 这和强占良家女的恶霸有什么区别! 她抬手用袖子用力擦了擦嘴巴,想要将摄政王留在她唇角上的味道全部擦掉,可于事无补。那甘冽味道好似渗进了她的皮肤,一时半会儿是祛除不了了…… 不过,沈筠棠总算是明白了,摄政王这个人本性就是霸道掠夺的。 他根本就不会听她的什么意见,只要是他想要的,只要是他觉得对的,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通过什么样的手段都要得到都要做到! 所以之前她在他面前说的那番话就像是小丑表演一样。 沈筠棠缓和了刚刚因为摄政王的突袭而突然激动高昂的情绪,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住自己内心对摄政王的那股厌恶,镇定的重新开口,“殿下,刚才的事情微臣就当没发生,微臣今日是来替祖父求药的,还希望殿下能够宽厚,将药赐给微臣,好成全微臣的孝道之心。” 在这样的强权和霸道面前,沈筠棠是完全弱势的,尤其是她身上还有秘密,根本耗不起。 她就算再不甘心再不甘愿想要给祖父拿到药引,她仍然要求摄政王。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也来回过招好几次,沈筠棠不但不笨反而还很聪慧,她在冷静分析中总算找到了摄政王的一些弱点。 不知这些弱点是不是任何人在摄政王面前使用都是有效的,但起码她使用起来是有作用的。 有时候大路走不通,也只能迂回了。 沈筠棠故意放低姿态求摄政王将药引给她。 在她面前,这位强势的摄政王总是吃软不吃硬,那她就投其所好! 之前满脸羞恼像是炸毛的小猫咪一样的沈筠棠突然精神一顿萎靡,放低姿态说出这样一番求人的软话来,让摄政王浑身一怔。 他下意识就想一口答应下来,老侯爷需要的药引是雪山岚花,每年番邦都要给他送最好几只,这么些年累积下来,恐怕都有半箱了,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物件儿。 沈筠棠想要,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可答应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强制止住。 他确实喜欢听沈筠棠在他耳边说软话,在沈筠棠面前,他也确实是吃软不吃硬。 可这么容易就答应这小儿的要求,就显得他之前是多么无理取闹,故意找茬。 而且人总是放纵出来的,而且还会越来越放纵,他这,可不能给沈筠棠一下子将口子开的那么大,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底线! 仅仅这么会儿,心思像是筛子一样的摄政王就想了这么多。 可他丝毫没有在表面表现出来,仍是不动如山的模样。 他往沈筠棠的方向扫了一眼,这小儿认真求人的时候,语气软软,眼睛水汪汪的,当真想让她在他面前将之前的话再说一遍,不过,摄政王很快止住了自己的这种想法。 很快,摄政王特有的那种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沈筠棠的耳边响起,“小侯爷,想必你也知道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第一百八十五章:真正的快乐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沈筠棠的眉心就皱了起来,她抬头看向摄政王,情绪跟着紧张起来,“殿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想必她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对于出卖自己这种的条件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那他这样说,又甩什么歪主意?沈筠棠发现,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不能轻视摄政王,这个男人虽然强权霸道,但脑子同样镇定清醒。 摄政王嘴角扬起,笑了笑,他一只手背着走回到书桌后坐下。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和小侯爷做个交易而已。” 交易? 听到这两个字,沈筠棠的防备心更重了。 永兴侯府不管是权势钱财人脉,没有一样能敌得过瑞王府的,就这样,还有东西可以值得摄政王交易的? 发现沈筠棠眼神好似都蒙上了一层防备的光芒,摄政王又大发慈悲的解释了一句,“小侯爷大可放心,这个交易不会触及你的底线,本王可不是那么无耻的人。” 就他这阎王,还不无耻?摄政王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筠棠都惊呆了。 不过摄政王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权且听一听,毕竟她不能不顾祖父的性命之危。 “殿下,您想要做什么交易。” 摄政王凤眸眼尾扬了扬,那股邪魅的感觉又出来了,“很简单,小侯爷既然想要雪山岚花做药引,本王可以给你,但是小侯爷必须答应本王一个条件,这个条件本王还没想好,等想好后会亲自请小侯爷兑现。不过小侯爷放心,本王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这条件绝对不会触及小侯爷的底线,比如勉强小侯爷献身这种。” 摄政王的话一开始说的还挺正常,说到后来越说越离谱,沈筠棠原本还眼神严肃,脸板着,可到了后面,她脸越来越红,眼神波光闪动里带着控诉,就连两边脸颊都情不自禁鼓了起来,可爱的像是只小小的毛绒绒的白兔子。 摄政王拇指食指指腹合在一起捻了捻,遏制住了自己想要上前捏一捏沈筠棠脸颊的冲动。 见沈筠棠鼓着脸好一会儿没有回复,摄政王心里有点急,直接就将药引给她,他可以不甘心,这种提要求的机会可是“千年难遇”。 “小侯爷,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可要想好!” 沈筠棠心里极度挣扎,可很快她就发现她并没有选择。 摄政王的一个条件和祖父的性命相比,她怎么也无法偏向于自己这边。 现在只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摄政王可以讲信用上,真的不会对她提超过她底线的要求。 其实只要不让她背叛侯府、献身给摄政王,其他的条件她大都可以接受。 这样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沈筠棠终于下定决心,艰难地点了点头,抬起头,坚定的对摄政王道:“好,殿下,微臣答应这个交换,不过,希望殿下也能记得今日所说,遵守您的承诺。” 沈筠棠答应下来后,摄政王心里也松了口气。 果然,这小儿还是太嫩太重感情,否则他今日的要挟根本不会成功。 摄政王心情大好,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沈筠棠答应他的这个要求怎么用是最划算的了。 “放心,小侯爷,本王说话算话。若是小侯爷不放心,大可请人来写下字据做个见证。” 沈筠棠额角黑线,若是这事传出去,摄政王不嫌丢脸,她还嫌丢脸呢!也好意思说出请人写字据的话来。果然,能坐到他这个位置脸皮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不用不用,微臣相信殿下。”沈筠棠行了一礼,昧着良心恭维。 她还急着将药引带回去,并且也不想与这阎王再待在一个空间,沈筠棠为难道:“殿下,微臣祖父还等着药引救命,可否命人先带微臣去取药引。” 虽然摄政王很想与沈筠棠再待一会儿,更想像刚才那样逗逗她,尝尝她的味道,可沈筠棠说的也没错,老侯爷的病情拖不得了,暂且还是忍耐一番,让这只小兔子快些溜吧! “魏公公!” 随着摄政王的声音,魏公公不一会儿就进了书房,“殿下,您有何吩咐?” “你带小侯爷去库房取雪山岚花。” “是!” 魏公公连忙转身对着沈筠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客气的对她说:“小侯爷,库房离大书房不远,跟着咱家走吧。” 这一刻,沈筠棠终于放心,也知道摄政王不是诓骗她了,他是真的要给她祖父的药引。 沈筠棠在离开大书房前,身子一顿,随后朝着摄政王的方向作揖行礼。 这次行礼,没有一点不愿,完全是由心而发。 她突然的这个动作,倒叫摄政王愣住了。 沈筠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这一瞬都在摄政王的眼眸中放大。 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舒适顺心由衷开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摄政王浑身都僵在原地,幽深的目光更加深邃。 不知过了多久,摄政王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刚才那种舒适的喜悦是哪里来的了。 因为刚刚那一礼是沈筠棠由心而发,顺心而为的,所以才让他也感觉到她的快乐。 而以往他们之间的那些事,大都都是他强迫她做的,她不开心甚至是反抗,所以他也并没有感受到真正的快乐。 摄政王为了自己的这种突然的明悟感到苦涩又害怕。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变成了这样了呢! 那到底可不可能沈筠棠有一天会真的喜欢他? 让他得到真正的快乐呢? 忽然,摄政王觉得自己的人生好似瞬间索然无味了起来。 以前将之当做命来看待和守护权势这会儿也挽回不了他的雄心。 他以前从不知道,沈筠棠那颗小小的石子会彻底在他的大海里掀起滔天巨浪。 沈筠棠跟着魏公公去了王府库房。 魏公公见殿下肯给小侯爷药引了,就猜到这两人应是谈的不错,所以他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魏公公边走边道:“小侯爷,我们现在要去的是殿下的私库,一会儿小侯爷可是要开眼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任由她支配 王府的私库离大书房并不远,走了没多久就到了,私库是单独一个院子,有专门的侍卫把守。 守门的侍卫板着脸,就算见到是魏公公也没变,他朝着魏公公伸出手。 魏公公撇撇嘴,将一枚令牌交到侍卫手中。 守门侍卫认真辨认了令牌,这才打开门放两人进去。 沈筠棠还是第一次来私库这样的地方,心里还是挺好奇的。 王府的私库是单独的一个院子,守卫森严,进去后与一般的院子没什么不同,直到进了正房,沈筠棠就发生自己的眼睛一下子没地方使了。 房间内是一排排博古架,上面放着各色工艺品,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古书古画古玉各种器玩,光是这一个房间,就比一般贵胄之家要豪奢百倍。 当然永兴侯府这样的“贫寒府邸”更是不能和王府相比了。 怪不得摄政王就算是拿到了她进献的琉璃方子,脸上也没有多少喜色。 从小就在这样的财富海洋中长大,摄政王又怎会看上那点东西。 搞的沈筠棠现在都有些后悔将琉璃方子给摄政王了。 留给她,她还能给侯府赚上好一笔呢! 魏公公一直在一旁观察沈筠棠的表情,见她眼里都是惊叹,满意的微笑点头。 魏公公见沈筠棠在这间房里看够了,贴心介绍,“侯爷,这不过只是第一间,您跟着咱家来。” 沈筠棠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财富,两只眼都要化为了钱的符号。 听魏公公说居然这还不是全部,还有第二间,她心里更嫉妒摄政王了。 跟着魏公公,穿过一扇圆门,到了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前,魏公公不知道在旁边哪里摸了一下,山水画后面一阵响动,魏公公上前一步,将山水画撩开,里面露出了一个只能供一人过的小门。 “侯爷,您请。” 沈筠棠小心翼翼往里面瞅了瞅,这才轻声踏入这件山水画后的密室。 一进入密室就更加离谱了,密室门口随意堆放着几口木箱,魏公公笑眯眯地走过去,当着沈筠棠的面掀开木箱。 霎时,一阵刺眼的光芒射了过来。 沈筠棠盯着箱子里的东西,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下一秒,眼睛吃惊地瞪的老大。 里面居然都是金银珠宝! 靠墙放着的四口很随意的黑色大箱子,一箱金子一箱银子两箱各色珠宝。 这黑色箱子比她平日里装衣裳的箱子还要大…… 现在这些在平常人眼里的宝藏在摄政王的私库里像是垃圾一样被堆放在门口角落。 沈筠棠羡慕嫉妒极了,恨不得能有个空间,将这几箱金银珠宝神不知鬼不觉移回家,反正放在这里,摄政王也像是不怎么在乎的样子。 见沈筠棠视线粘在这些珠宝上,魏公公更高兴了,他随意将箱子关起来。 “小侯爷,往里走,你需要的药材还在里面。” 于是,魏公公继续带着沈筠棠往里面走,这一路,什么各地珍奇贡品、珍惜药材、翡翠白玉……已经把沈筠棠的眼睛迷花了。 这一刻,她觉得摄政王的私库才是真正藏宝的地方,外面流传的那些藏宝图都是什么垃圾! 又往里进了一间,魏公公才停步,他走到旁边的一个架子上,抱下来一个红木盒子,当着沈筠棠的面打开。 “小侯爷,这边是你需要的药引。” 沈筠棠看到打开的红木盒子里分成九个格子,每个格子里放着一朵风干的雪山岚花,那花小心的用棉布护着,关键这红木盒子不止一层,而是两层,这么一算下来,光这红木盒子里就有十八朵雪山岚花。 沈筠棠心底莫名升起了一丝怒火。 周院正说了,她祖父的病只需要一朵雪山岚花做药引,甚至有可能一朵都用不完,这还是为了保守起见所以估算出了一朵的量。 摄政王这里居然有这么多雪山岚花,对于别人重如性命的东西,到了摄政王这里已然变成了粪土,就这样,他也不肯给她一朵来救命。 是不是太吝啬了点。 沈筠棠心里有些不平衡,可很快,她又安慰自己,别人的东西就算再也不重要也没有义务白送给她。她与摄政王之间是政敌,又不是什么至交好友,她又有什么好心里不平衡的。 这么一想,沈筠棠又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 沈筠棠正想让魏公公给自己取一朵雪山岚花带回去,张了张最还没开口,就被魏公公塞了个满怀。 “这些侯爷都拿着。”魏公公小心将红木盖子合上,让沈筠棠妥帖地抱好盒子。 沈筠棠下意识就拒绝,“不用了,我拿一朵就好,周御医说了我祖父的病需要一朵雪山岚花做药引。” 魏公公后退了一步,不接沈筠棠怀里的箱子,“这么好的东西,可不是咱家想给你,是殿下的意思,再说,这红木盒子里洒了特殊的药水,专门保护风干的雪山岚花的,你取了一朵,没了这盒子保护,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可怎声是好。” 沈筠棠没想到还有这种问题,连忙检查箱子有没有盖好,她都有些后悔刚刚打开来看了。 不过,摄政王能一次性将这些药引全部给她,她又为了刚刚自己自私的想法后悔起来。 “那公公就替我多谢殿下了。改日,若是祖父身体好了,我定然请殿下吃宴酬谢。” “好,咱家就替殿下记着了。” 取到了药引,沈筠棠又往这库房扫了一圈,见不远处还有一处暗门,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难道说着私库还有房间?这也太大了吧…… 沈筠棠的动作很快就被魏公公发现了,他呵呵一笑,“这库房下面还有两层,只是都是一些机密,就不能给小侯爷开眼了。” 沈筠棠惊讶的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问道:“两层都和上面一样大吗?” 魏公公骄傲道:“下面一层咱家有幸去过,比我们所在的这层还要大,至于下面二层,咱家也没去过,就更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了。不过,咱家以前听殿下说过,若是他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把这私库钥匙给她,不管是哪一层,里面的东西都任由她支配。” 第一百八十七章:莫名自信的摄政王 沈筠棠:…… 她怎么也没想到魏公公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这是暗示她接近摄政王获得他的喜爱,还是提醒她以后摄政王是要娶王妃的,让她离远一点。 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沈筠棠都觉得与自己无关。 天上不会掉馅儿饼,就算掉了,她也不会吃的心安。 沈筠棠并不贪图富贵,她脑子里有太多新颖的东西,太多这个世界还未发现知识,真的想要挣钱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难,难的只是她愿不愿意而已。 沈筠棠捧着红木盒子,才接受了摄政王的帮助,总不能在魏公公面前泼他主子的冷水,于是她只能拐个弯儿的道:“那殿下未来的王妃定然很幸福。” 魏公公听到沈筠棠的话后微微一愣,随后看向她,他见沈筠棠半点都没有酸的意思,而且还满脸真诚祝福的模样,微微蹙眉,心中犯了难,不知这位小侯爷是真的装傻,还是能做到视金钱为粪土,半点都不动心。 他扯了扯嘴角,反正殿下的意思他带到就行,具体小侯爷怎样,魏公公也管不着。 从王府私库出去后,沈筠棠直接被魏公公送到王府二门坐上了侯府的马车,永兴侯府老侯爷急需药引救命,总不好耽误。 人送走后,魏公公回王府大书房复命。 摄政王今日不但交换到了沈筠棠一个绝对服从的条件,还趁机耍了把流氓,到这会儿嘴巴上还是那甜蜜的味道呢,所以心情也非常好。 魏公公进来的时候,摄政王都免了他的礼。 “事情办的如何?”摄政王边批阅奏章边问魏公公话。 魏公公连忙恭敬道:“殿下吩咐的老奴都照办了。” 没等魏公公说后面的话,摄政王就对着他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魏公公为难地抬头张了张口,可看主子已经埋头忙于公务,他也只能将到口的话重新咽到了肚子里,默默退了出去。 魏公公一离开,摄政王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专门带沈筠棠去参观私库确实是他安排的,不然拿个珍贵药材的事也不用特意让沈筠棠自己去拿。 他只是想向沈筠棠展示一下自己的一部分财力,让她明白他的权势,更是在侧面从心灵上去引诱和震慑她。 人总是慕强的,他相信沈筠棠也是这样。 沈筠棠可没他想的那么多,她一上马车后,就吩咐跟车的长寿赶紧去请周御医来侯府给祖父诊治。 而刚刚在王府摄政王私库里看到的那些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又不是她的钱她的东西并且她也不想觊觎,关她什么事。 虽然这次上王府的门,她还是割地赔款了,但这次的结果还在她接受范围之内。 反正她已经开始计划侯府退路了,初步计算在两年左右的时间内,她的所有准备都能做好,到时候找一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在燕京消失,叫摄政王满世界都找不到她,那她答应他的条件自然也就作废了。 王府到永兴侯府一路上的积雪都被清理了,所以回侯府也特别的快。 沈筠棠已派人先回府通知祖母,所以这会儿到了府门前,居然老夫人亲自来迎接她。 沈筠棠捧着红木箱子下了马车,老夫人忙迎了过来。 沈筠棠笑着将小箱递给沈老夫人,“祖母,祖父的药引拿到了。” 老夫人捧着并不重的木箱,心里却沉甸甸的。她知道这药引沈筠棠不可能白拿回来。 老夫人对着沈筠棠的笑脸,眼眶酸涩,“好好好,阿棠是我们侯府里最孝顺的。” “好了,祖母,外面冷,我们先进去吧,我已经叫人去请周御医了,估莫着一会儿就到。祖父还卧病在床,您可不能再在外面冻着了。” 老夫人忍住泪意,点了点头,亲自捧着装了药引的木箱,由沈筠棠扶着回了福寿堂。 周御医来的很快,老夫人和沈筠棠在福寿堂暖阁里刚歇了一炷香他就到了。 周御医还是老样子,年纪虽大,但精神很好,身边跟着的药童也是前几日一起来的那个。 其实原本周御医今日是答应了别的官员府邸去出诊的,可见是永兴侯府找来,他冒着得罪人的危险推了那位官员,来了侯府。 这也算是在报答沈筠棠那日的热情贴心的招待。 一进福寿堂的暖阁,都不等放下药箱,周御医就好奇的问道:“老夫人,侯爷,可是拿到药引了?” 沈筠棠亲自起身迎接周御医,又请他到左首边的圈椅坐下。 “正是,刚刚拿到,所以急着请周御医过来。” “快拿来我瞧瞧!”周御医又急切又好奇。 大燕境内并不产雪山岚花,只有周边小国才有,而且是长在雪山之巅的极端环境中,花期非常短,所以极度难采摘。 作为一个一辈子的老大夫,周御医并未见过真正的雪山岚花,只是在药典中看到过,知道它的用法。 沈筠棠起身亲自从老夫人身边将红木盒子捧过来,放在周御医身边的小几上。 “周御医,这便是。” 周御医瞧见这箱子一时有些惊,他不由就开始担心起来。 多本药书中都记载,雪山岚花花形只有女子手掌大小,晒干后经过特殊处理,更是要缩小一半,那么小的药材何必要用这么大的木箱去盛? 这小侯爷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周御医突然有些心疼面前还带着稚嫩少年。 沈筠棠敏感的发现周御医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带着无奈和同情。 她蹙了蹙眉,“周御医可是有话要说?没事,直说无妨。” “这……”周御医瞥了一眼那大大的木箱。 沈筠棠神情一肃,“难道是雪山岚花根本不能救我祖父?” “那怎么可能,老夫这么多年的医品,怎可与你们说假话!” 听到周御医这么说,沈筠棠心里松了口气,“那周御医为何如此踌躇?我已将药引带了回来,周御医快打开看看吧,看是否可用。” 周御医不好就这么直接打击沈筠棠,这么大一个箱子,哪里能装的是雪山岚花。 他只好在沈筠棠殷切眼神的注视下,慢慢将手伸向旁边的红木箱。 第一百八十八章:大好事 沈筠棠都被这位周御医的行为弄的紧张起来,视线也情不自禁跟着他那两只长满皱纹的手。 周御医在心里叹了口气,恐怕这小侯爷被人哄骗了,这只雪山岚花也不知道花了侯府多少银子呢! 他怎么可能相信,这雪山岚花根本就不是沈筠棠花钱买的,而是从摄政王那里拿来的。 红木盒子被周御医轻轻掀开后,周御医微微偏着头,都不太敢看。 沈筠棠在旁边瞧着这位老医正诡异的动作,皱眉不解道:“周御医?” 周御医这才尴尬地转过头,鼓起勇气将视线落在木箱里。 下一秒,他眼睛瞪的老大!险些就要被挤出眼眶了! “这!”激动周御医一下子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沈筠棠被周御医的动作行为也弄的紧张兮兮,“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周御医连忙摇手,“不不不,哪会有不对,简直是太对了!” “那这雪山岚花……” “这雪山岚花的成色太好了,老夫第一次见保护的这么完好的,连花蕊都没掉一根!可谓是极品了!”周御医倾身凑到红木箱子前,为了凑近,他整个人直接站了起来。 他伸手想要碰一碰雪山岚花,刚伸出去,想到自己未净手立马又缩了回来。 周御医是越看越兴奋、越看越高兴,他还从未见多这么多雪山岚花呢! “侯爷这雪山岚花哪里弄来的?这成色恐怕与贡品也相差无几。”而且还一次性弄了这么多,足足两层,一层里居然有十八朵之多,每一朵风干的雪山岚花都保存的相当完好。怪不得用这么大一个盒子装着,害他以为这不是雪山岚花。 被这么一问,沈筠棠尴尬的脸色一僵,顿了顿才回,“周御医,这就是从瑞王府求来的雪山岚花。” 周御医起初还在仔细观察着面前箱子里的珍惜药材,等反应过来沈筠棠说了什么后,震惊地顿住,一双老眼都瞪大看向沈筠棠。 片刻后,周御医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着实是有些失礼。 他囧囧的道:“不管是从何种渠道弄来的药引,只要能救老侯爷的性命就好,侯爷当真是一片孝心。” 沈筠棠笑了笑。 为了避免尴尬,周御医净手后小心取了一朵雪山岚后去了老侯爷养病的厢房。 有些方子治病救人也是大夫的不传之秘,所以除了周御医带来的药童,沈筠棠老夫人等谁都没让进去。 一层房门隔开了沈筠棠等人,周御医才放松下来。 他一边在厢房外间做准备,一边想方才的事。 他实在是不明白,像是雪山岚花这样比灵芝还珍惜的药材,沈筠棠是怎么从摄政王那里弄到手的,离谱的是,弄到一朵也就算了,竟然弄到了一箱!瑞王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这一箱雪山岚花恐怕也是摄政王那里的所有存货了吧!每年西域上贡的数量很有限,当初太医院想求一朵来给御医们研究,都没求到…… 周老御医沉默着,可身边好动又好奇心强的药童就不一样了,方才的事,他也瞧在眼里,这会儿没外人了,他忍不住问自己的师父,“师父,你上次不是说永兴侯府和摄政王是死对头吗?怎么那小侯爷还能从王府求到药引?” 周御医也正为了这个问题奇怪呢,哪里能回答这小萝卜头的。 不过,在徒弟面前可不能失了师父的威严。 他瞪了眼小徒弟,“别人家的事,少管!祸从口出不知道吗!” 小药童被师父骂的莫名其妙,只好委屈地闭嘴了。 药童将准备好的针包递给周御医,周御医接过针包后突然顿了顿,眼里似有一道光闪过。 难道说这小侯爷和摄政王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否则也不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雪山岚花来。 周御医是个老人精,瞬间就知道了以后对沈筠棠的态度应该更客气。 这次,周御医足足在老侯爷的卧房里待了两个时辰才出来,期间跟着周御医的药童几次出来煎药送药进去。 等周御医出来的时候,明显可以感觉出来他比上次更累。 可这次这位老御医不但不拿乔,不等休息就和沈筠棠以及老夫人说明了老侯爷的情况。 “侯爷,沈老夫人,你们都放心,老侯爷已解了危,虽不能恢复成未生病时的康健身体,但在人间多赖上几年完全没问题。” 听到周御医亲口这么说,沈筠棠高兴地眼角都弯了起来,老夫人更是激动的眼泪都忍不住流了下来。 “多谢周御医了!”沈筠棠不忘感谢。 周御医摇摇手,“救人乃医者之责,况且老夫也不是白来的。” 沈筠棠见他没上次那般拿乔,正觉得奇怪,就见年纪不小的周御医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 沈筠棠忙道:“天色已晚,周御医就留在鄙府上吃顿便饭再走吧。” 周御医也没多拒绝,点头答应下来。 沈老夫人已进卧房看望老侯爷,周御医借着药引的作用给老侯爷行了两遍针,老侯爷现在虽然没醒过来,但脸上的死色已退了许多,呼吸也变得顺畅绵长起来。周御医说了,老侯爷约莫明日才能醒来,后头就需要按时吃他开的方子慢慢调养,几个月后就能下床走动一二了。 沈筠棠让人给周御医师徒准备了茶水点心,自己亲自吩咐福寿堂这边的小厨房做饭。 刚准备去厢房看看祖父,福寿堂的大丫鬟和雅来报说是长寿有事找她。 和雅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沈筠棠忍不住问她,“怎么,长寿来寻我难道是什么好事?” 和雅捂着腼腆的一笑,“奴婢猜是好事,因为长寿脸上也带着笑呢,今日我们侯府真是好事扎堆了。” 沈筠棠好笑地点了点和雅,“让他来暖阁汇报。” 和雅福了福身,转身快步去了。 不一会儿,长寿走路带风地进了暖阁。 他一进来,沈筠棠就瞧见了他咧开罪露出的大白牙。 沈筠棠递了他一眼,“都经了这么多事,还这么沉不住气?” 长寿被主子一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可他仍然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悦,“侯爷,这次当真是一件大好事!” 第一百八十九章:小青菜 “说吧!不让你说都要把你憋坏了。”沈筠棠无奈道。 长寿嘿嘿笑了两声,凑到沈筠棠身边低声汇报,“侯爷,是你上次说的法子试种出菜蔬了!” 玻璃房蔬菜? 这下沈筠棠嘴角都跟着扬了起来。 她这件事吩咐下去其实没多少天,没想到长寿他们办事效率这么高,已经有了成效。 “噢?进展如何?” “第一批选了十来种蔬菜,许是有的没控制好温度,只有五六种发芽,其中青菜涨势最好,已经发芽了好一截儿,可以吃了。”长寿说话时候都忍不住心中的喜悦。 沈筠棠因为知道了这事儿,脸上也同样一直保持着笑容,这蔬菜大棚做好了,不但冬季可以吃到绿菜,以后各色反季蔬菜也不成问题,民以食为天,这对现在的大燕朝可当真才是赚钱的买卖。 “去叫人摘些青菜来给福寿堂晚上加菜。”沈筠棠吩咐长寿。 “是,侯爷,小的亲自去。” 周御医留在侯府福寿堂用的晚膳,老夫人和沈筠棠作陪。 福寿堂的小丫鬟们将小厨房做的菜一道道端上来,都是勋贵家中常见的菜色,看菜式并无什么不同,可很快周御医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刚刚端上桌的是一道青菜肉丸汤。 这清汤肉丸狮子头什么的在勋贵家中的餐桌上见到丝毫不稀奇。 可这道菜里不但有肉丸,更多的是翠碧鲜嫩的小青菜,汤色清香透亮,像是水头好的淡翡翠,叫人看了就想馋涎肆流。 沈筠棠笑着道:“今日辛苦周御医了,都是些府上厨娘做的家常菜,您老快尝尝。” 周御医年纪大了,平日饭食都清淡,这道清爽的青菜肉丸汤最合他胃口,多日都没吃到新鲜菜蔬,他也不与沈筠棠客气,这一顿下来吃了两碗饭。 晚膳后,沈筠棠又专门将人送出府,还特意取了一朵雪山岚花送给周御医。 马车上,坐在旁边的小药童满足的打了个嗝,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侯府的饭菜真好吃,师父,下次我们什么时候再来侯府。” 周御医立马对着自己小徒弟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觉得那道青菜肉丸汤好吃吧!” 药童嘿嘿笑了两声。 大冬日的,几个月没吃到绿叶菜,可不是好吃嘛! 周御医突然脸色一肃,警告自己的徒弟,“下次来侯府可要规矩点,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问的也别问!” 药童不明白师父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为什么呀!我觉得小侯爷人很好啊!” 周御医瞪自己的徒弟,“我有说小侯爷不好吗?小孩子家家的,别打破砂锅问到底。” 药童被师父训的委屈地瘪着嘴。 周御医在马车昏暗的油灯里眯起了老眼,看来这位永兴侯府小侯爷也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大冬日里的蔬菜,据他这个京城老土著所知,可是只有摄政王那里有。 但现在永兴侯府也有,还有今日见到那一箱的雪山岚花……难道永兴侯府的小侯爷与摄政王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不行,周老御医觉得自己不敢往下想了,他可能一不小心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过了几日,老侯爷醒了过来,沈筠棠陪着祖母、家中姐妹一起去福寿堂看望了老侯爷。 老侯爷刚醒,嗓音嘶哑的都说不出话,只是见到自己的家人都好好围在他的床边,顿时眼眶湿热,浑浊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重病的这段时间,也不是一直都没有意识,有时候虽然没醒过来,但还是能感觉到身边的人事,况且,照顾老侯爷的卜叔什么事都在老侯爷床边说,尤其是侯府这些时日的变化,卜福说的最多。所以老侯爷看向沈筠棠的眼神都越发慈爱起来。 本以为他重病昏迷后,永兴侯府会变得一团糟,他的老妻虽然能安定内宅,但是外面的事总还得要个男主人镇着,而沈筠棠以前实在是不能算是个能掌家的顶梁柱。 可没想到她不但将整个侯府给撑住了,还做的这般好,这孩子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他在欣慰的同时又非常心疼。 还是老夫人最是了解老侯爷,她朝着站在最后的沈筠棠招招手,“阿棠,过来,让你祖父好好看看。” 站在前面的几位侯府小姐们连忙让开,沈筠棠带笑走到了老侯爷的床前,老侯爷颤抖的手伸了伸,沈筠棠连忙握住,“祖父。” 虽然这位头发花白又瘦骨嶙峋的老人只是原身的祖父,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在当了这么久的永兴侯府小侯爷之后,她开口叫出这声“祖父”却一点都不难。 现在沈筠棠就是她,她就是侯府的小侯爷。 老侯爷张嘴想说话,可惜他刚刚醒来,还没有恢复,嗓子都是哑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筠棠连忙轻轻拍拍他的手,“祖父,时间还多呢,想说什么日后再说,您刚醒过来,好好休息才是正理。” 老夫人也在一旁劝。 老侯爷微微点头应下了。 老侯爷刚醒来精神不好,见了家人后很快就又睡了。 沈筠棠这段时间逐渐忙了起来,大多还是御史台的事。 她今日一早来看老侯爷还是抽出时间来看的,这会儿见老侯爷睡下了,她也要立马出门去府衙。 御史台的府衙离永兴侯府不远,她才开始熟悉御史台的公务,这几日都是穆修己在带着她。 沈筠棠还记得大朝会那日穆修己借给她的披风被魏公公给没收了,所以吩咐了白梅找秀坊照着那件披风的样式做了一件差不多的,今日白梅将做好的披风拿来了,沈筠棠恰好可以带到府衙还给穆修己。 沈筠棠到府衙的时候恰好是府衙用午膳的时辰。 府衙的饭菜一向都不好吃,一个大锅做出来的,油水少还没滋没味。 沈筠棠第一日去就吃不惯,加上她之前受了寒要养身体,所以咏春一直在盯着她的饮食。 见沈筠棠说起府衙的饭菜质量奇差后,咏春当机立断就决定每日给主子送饭。 第一百九十章:府衙用膳 今天沈筠棠坐马车的时候顺便将午膳带来了府衙。 长寿扶着她跳下马车,而后拎着食盒和装着披风的包裹跟在了沈筠棠身后。 一进御史台处理公务的府衙,就碰到了同僚,此时正是用午膳的时辰,这些同僚大多都是去府衙食堂吃饭的,沈筠棠已连续来御史台当值了七八日,这些同僚也熟知了她,一路上不时有人与沈筠棠打招呼。 有一位三十出头的中年御史迎面走过来,见到沈筠棠后笑着行了一礼,“沈御史这是要找穆御史一起用饭?” 沈筠棠这几日熟悉御史台事务都是穆修己亲自带的,她没什么东西可以还人情,恰好咏春每日中午送来的饭食多,她就请穆修己一起用。 这么一来二去,两人就天天在一起用午膳。 穆修己博闻强识,朋友之间用膳又不用在乎那些虚礼,吃饭时,穆修己经常会说一些各地趣事,让沈筠棠对这个世界增长了不少知识。所以,沈筠棠也喜欢与穆修己一起用膳,轻松自在,话题还多,相处起来像是多年好友一般。 沈筠棠笑着与这位御史打招呼,又点了点头。 中年御史笑道:“我方才还与穆御史提到你呢,这会儿穆御史在西阁还没走,沈御史快过去吧。” 沈筠棠道了谢,带着长寿直直朝着御史台西阁而去。 中年御史回身看着沈筠棠纤瘦的背影,喃喃自语,“穆修己那人平日里清高的很,没想到能与这位十七岁的半大孩子相处的这么好。”说完,他还摇摇头,明显一副不解的模样。 穆修己拿着一卷卷宗走到窗边的空桌边坐下,摊开准备细看,站在一旁的常随急了,“少爷,不早了,别的大人都走了,您也快去吃饭吧,您早上吃的就不多,饿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穆修己一想到早上在祖母那吃饭,两位表妹突然从旁边走了出来,并且还被祖母命令与他同坐一桌,他脸色情不自禁就沉了下来。 在那样的环境下,他怎么可能还能吃得下。 于是随便敷衍了两口,他就带着常随出门来了府衙当值。 到了现在,已有大半日,其实早就饿了,可是往日都是与沈筠棠一起吃饭,今天她只请了半日假,应当也会来府衙,到时候问问她有没有用过膳,没用的话,两人正好可以一起。 “不用,我不饿,我再看会儿卷宗。” 常随在一旁干着急,顿了顿,他只好道:“少爷,沈大人今早请假了,就算是下午来府衙,那定然也会在府上吃过了午膳再来,您不必等她的。” 这常随一着急就说了实话,说完才反应过来,一脸做错了事的表情。 穆修己一愣,他捏着卷宗的右手情不自禁紧了紧,灰黑的眼瞳也深了深,过了片刻,他好似平静的道:“我没有在等沈大人,你想多了,我只是没什么胃口而已。” 虽然穆修己满脸都写着这个答案并不是真心的,但常随也不敢违逆主子,只能顺着主子的话说下去,“府衙的饭菜确实不好吃,也怪不得少爷没胃口,那小的出去在馆子里给您炒两个小菜送过来怎么样?” 穆修己“不用了”三个字刚到嘴边,就听到身后一个清亮愉悦的声音。 “穆大哥,亏小弟还想着你,你居然说不等小弟!小弟今日可是带了不少好吃的来,专治你的没胃口!” 沈筠棠带着长寿快步走进来。 刚刚还沉着脸的穆修己一下子像是被注入了活力,整个人都充满了神采,只是他这样变化如此大的表情自己并未发现,可他的常随却看在眼里。 常随在心里嘀咕:还说不是因为等沈大人,瞧沈大人一来,少爷脸和开了花一样春光明媚。 穆修己放下手上的卷宗,撩袍起身,脸上全是高兴和轻松,“既然是筠棠带来的菜,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 沈筠棠就近找了张空桌子坐下,让长寿将食盒打开,把带来饭菜一一摆放到桌上。 穆修己的常随见了也连忙过来帮忙。 沈筠棠将长寿手中的包裹递给穆修己,“穆大哥,呐,这是谢礼。” 包裹包的严严实实的,看着虽挺大,但却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穆修己好奇地接过,笑道:“怎么陪我吃饭,还给我送礼,筠棠今日心情可是极好?” 可不是好,老侯爷醒了过来说明彻底脱离危险了,后面只要安心养身就行。 “今天确实有件大好事,我祖父终于醒过来了。” 穆修己听到这个消息,也为沈筠棠高兴,要不是知道了沈筠棠是女子,他都想拉着沈筠棠出去喝上几杯庆祝。 “老侯爷大难过后必有后福!” 沈筠棠指了指穆修己手里的包裹,“穆大哥,打开看看,瞧瞧合不合适。” 她这么一说,穆修己才重新将视线落在手里的包裹上,他心里无比的喜悦,这好似还是他第一次收到沈筠棠送的东西,莫名其妙的极为期待。 这种喜悦感比他加冠时还要强烈。 带着期待,穆修己修长的手指很快就将包裹解开,只见里面是一件深灰色的披风,披风领口缝了绒绒的毛领,摸起来柔软舒适,披风特意里面多夹了层棉,正适合这个天气出门穿戴。 这件披风不论是样式还是做工可都比穆修己原来给沈筠棠用的那件好许多。 男子穿戴起来又好看又大气。 穆修己眼睛亮了亮,越发压不住心底的喜悦。 “这是筠棠专门给我做的?” 沈筠棠摊了摊手,“我要是有这手工,那肯定要开家绣坊了。这件披风是我在锦绣行订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穆大哥的身量。” “那我试试。”穆修己下意识接了这句话,说完才觉得有些唐突,可发现沈筠棠脸色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他偷偷松口气后真就开始试起了这件披风。 旁边穆修己的随从都看呆了。 他们少爷虽然自小比常人聪慧许多,但性格清高,看起来虽然温润如玉,可真正相处的近的却没几个。 少爷平日里不管是生辰还是节日经常会收到许多礼物,可没有一件他会当面表现出喜爱到要当着送礼物人的面亲自试试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破例 这却是少爷第一次破例了。 穆修己高瘦,身体比例也不错,又有着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这件毛领深灰色披风穿在他身上非常合适,感觉比他之前借给沈筠棠的那件还要合身。 能将一件披风都穿的这么好看的男人着实不多,看的沈筠棠眼神都是惊艳,她真诚夸赞道:“穆大哥,这件披风很适合你。” 穆修己将沈筠棠的目光看在眼里,他眼底好似也跟着布满了星星。 穆修己嘴角微扬,“还是筠棠的眼光好。” 沈筠棠被他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旁边长寿听到穆修己的这句话笑了,“穆大人,你可能不知道,这件披风是我们侯爷画了图纸让小的送到锦绣行给掌柜,让掌柜照着图纸做的,可不是我们侯爷眼光好。” 穆修己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听到后心底更是一暖,本以为这披风不过是沈筠棠带来作为谢礼的普通礼物,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心思在里面,这叫他越发的珍惜这件礼物了。 长寿的话音一落,就被沈筠棠瞪了一眼。 不过,长寿说的话没错,披风确实是她话了样式叫人送到锦绣行的,那日她在府中比较闲,就随手画了几件衣服式样,有女装也有男装,本只是随性而为,哪里想到真的被锦绣行的齐掌柜看中,为此,她还专门来了趟永兴侯府拜见。 如今,在燕京城流行的几个女子衣服款式可都是出自沈筠棠的手。 沈筠棠也因此赚了一笔不少的分红银子。 只是这些就不用对穆修己详细说了。 沈筠棠也有一件与穆修己这披风一样款式的,只不过是颜色更浅些的驼色,是齐掌柜送给她的,她在府中试过,确实板式样式都很好看。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的,就随手一动,穆大哥喜欢就好,来,我们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沈筠棠热情的招呼道。 穆修己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有着细碎闪耀的光芒,“我很喜欢,筠棠费心了。” 他把披风脱下来,递给自己的常随,让他重新包好。 常随不小心动作重了点,还被穆修己瞪了一眼,这一眼把常随吓了一跳,后面抱着披风包裹的时候像是抱着什么易碎品,放到桌上的时候都轻手轻脚,好似会摔碎一样。 刚刚穆修己的注意力都在沈筠棠送他的披风上,这会儿与沈筠棠相邻而坐看到桌上放的菜肴时,才又惊了一下。 这桌子菜一共六道,这菜量在贵胄之家里算不上多,但每一样都精致“奢华”,并非是做菜用的材料多么少见,而是在这寒冬腊月,沈筠棠带来的这六道菜里居然有三道里都有新鲜蔬菜。 这要是在春秋可能不算什么,普通富户都能吃得起,可放在这冬日里就不一样了。 说句不好听的,恐怕宫里的小皇帝都吃不上这样的饭菜。 前几日他们每日中午一起用膳的时候,也总有一道菜色里有鲜绿,当时,穆修己也是惊讶的,但是他憋住了没问,因为那几日的菜色里也不过是掺杂了些许,有时冬日朝中朝臣得到摄政王赏赐吃上了几顿蔬菜也没多少奇怪的。 可沈筠棠这绿叶菜不但不越吃越少,还越吃越多,今天直接干脆菜色里一半都是蔬菜。 这就叫穆修己疑惑了。 这真的不是沈筠棠偷了摄政王的菜园子吗?否则,怎么蔬菜越吃越多? 长寿给两人盛了饭,又递了筷箸,沈筠棠已经拿起筷子夹了口新鲜嫩的出水的清炒茼蒿送进嘴里。 咀嚼两下,那种蔬菜鲜嫩的口感就充斥了整个口腔,让多日吃肉的胃顿时被洗涤了一般。 如果不是还要顾及点形象,沈筠棠真想闭着眼睛享受的**出声。 前几日虽然也能断断续续吃到一点小青菜,但量还是少,况且家中还有祖父祖母姊妹们,总也要省些给他们。 这几日,她那玻璃大棚里好些蔬菜可以吃了,一大清早,管家聂叔就送来了好几菜篮子新鲜蔬菜,有青菜、茼蒿、韭菜、苋菜、荠菜等,聂叔说了,莴笋黄瓜等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吃,不过已经开始开花了,想必也不用等那么久了。 看到这么多新鲜蔬菜,沈筠棠当即吩咐府里各个厨房多做些蔬菜。 沈筠棠带到府衙的这几道菜,是咏春亲手做的,她厨艺好,又经过沈筠棠这个现代人的指点,做出的饭菜要口味比御厨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这大燕有些香料还没有,若是哪里有了,咏春恐怕要变成这大燕朝的“食神”。 沈筠棠还想着等自己哪日有空了,去逛一逛燕京的东市西市,寻一寻这些还未被发现的香料。 沈筠棠指了指桌上的清炒茼蒿,“穆大哥吃这个,新鲜的很!” 说完发现坐在一旁的穆修己压根就没有动作,沈筠棠奇怪地转头看向他。只见他表情由刚刚的喜悦变成了担忧,连眉心都微微蹙了起来。 沈筠棠怔住了,不知道穆修己突然的情绪变化是为了什么。 她奇怪的问:“穆大哥,你怎么了?是不喜欢吃今天的菜吗?” 穆修己抿了抿唇,这才忧急道:“筠棠,你老实说与我说,这些蔬菜是哪里来的?” 就算是摄政王送予的,也不可能每日越吃越多、越吃越新鲜的,除非是沈筠棠派人去偷了,可那是摄政王的东西,她胆子也忒大了点,居然虎脸上拔毛!若是被摄政王知晓了,就算他有免死金牌也保不住她! 无怪乎穆修己会这么想,在这大冬日里的,除了摄政王那,哪里还能弄到新鲜的菜蔬!这都是燕京人多少年的认知了。 沈筠棠被他这么一问,顿了顿才回神,怪不得穆修己不动,恐怕他这会儿以为自己吃的蔬菜是偷来的吧! 都怪她没有解释清楚,沈筠棠无语地捂住了脸和额头。 穆修己还以为她被拆穿了,这会儿才知道害怕,他知道沈筠棠厌恶摄政王,侯府和王府也是死对头,可就算再讨厌摄政王也不能用这种不成熟的手法去报复他,若是被摄政王的人发现了,传扬了出去,永兴侯府也丢脸不是! 第一百九十二章:看看小侯爷去 到底沈筠棠还是年纪小,有些时候莽撞不懂事,不过她小小年纪就要扛起侯府,也着实不易。 而且穆修己看沈筠棠的时候总是戴着一层厚厚的滤镜,只能看到好的方面,很少能看到坏的。在他心里不管是怎么样,穆修己都早已替沈筠棠找好了理由。 沈筠棠放下掩住小脸的手,眨着一双圆溜溜的桃花眼看着穆修己,“穆大哥,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些蔬菜都是摄政王的吧?” 穆修己肃着脸抿着唇不说话。 沈筠棠咽了口口水,眼睛又睁大了些,“穆大哥,你不会还以为这些蔬菜是小弟叫人偷的吧……” 穆修己还是不说话。 得,这家伙默认了…… 沈筠棠苦笑不得,都是她的错,没有与穆修己解释过。 穆修己突然轻轻拍了拍沈筠棠的头,“筠棠,穆大哥知道你讨厌摄政王,但也不能用这种不君子的手法去‘惩罚’他,做不好反而会连累到侯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先与穆大哥商量,穆大哥一定会为你出谋划策!” 沈筠棠:…… 她嘴角抽了抽,“穆大哥,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穆修己以为沈筠棠不愿意承认,他凝视着她,张了张嘴,准备继续耐心劝说。 可不等他出声,沈筠棠就打断了他。 “穆大哥,这些菜蔬都是我命人种植的,这些日子断断续续成熟了,我就让下人摘来加餐,怎会是偷取摄政王那得来的。你想想,摄政王身边高手如林,小弟身边的人如何能打得过,再说,若是小弟身边真有这等能打得过摄政王护卫的高手,小弟会傻的派他去偷菜吗?” 穆修己:…… 他脑子一转,就明白了沈筠棠说的确实有理。 可沈筠棠真的能在冬日里种植出新鲜蔬菜来? 这么多年,燕京不管是农户还是富贾贵胄里都有人尝试,可没有一个人种出来,还大量产出的。 可一转眼,居然被沈筠棠弄出来了,有一瞬间,穆修己都不敢相信,可这才菜蔬实实在在已经做成了美味佳肴摆放在眼前,总不能作假。 “真的?”这事儿实在是叫人吃惊,穆修己虽然心里已经相信了,但是嘴上却还要再确认一遍。 沈筠棠翻了翻眼睛,故意道:“假的,都是从摄政王那儿偷来的,我还能叫人再连续偷几个月呢!” 穆修己被她这句话一下子逗笑了。 他拿起筷箸,吃了一口菜,新鲜的味道立即布满味蕾,好似叫人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好了,筠棠,别生气,是大哥的错,不过这事儿也太让人震惊了,对外你可要也有些解释,不然多数人的第一想法就和我一样。” 经穆修己这么一提醒,沈筠棠一顿,也反应了过来。 她本是想自家玻璃房蔬菜长出来了,自家人先享受一番,她不偷不抢的,谁也不能说她什么,可她没注意到这么多年来,燕京城早已认定的只有摄政王府冬日里有蔬菜供应这回事,而她每日在衙署吃饭又没有刻意去避讳着人,恐怕这会儿已经传出去了。 不行,得找个法子将这事儿澄清,而且也要为了侯府的新鲜蔬菜打开销路做准备了。 沈筠棠指了指穆修己面前的韭菜炒肉丝,“多谢穆大哥指点,小弟回府后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来,现在就别多想了,快尝尝这道韭菜炒肉丝,看看穆大哥能不能尝出与往日吃的有什么不同来。” 穆修己颔首,伸筷夹了口送进嘴里品尝。 穆修己和沈筠棠不知道的是,两人刚刚还在讨论担心的问题,这会儿已经发生了。 摄政王一大早批阅了一部分奏章后,在御书房里就心不在焉起来。 他换来秦天华,兜头就问,“小侯爷这两日什么情况?” 憋了好几日后,秦天华就知道自家主子迟早要问这事儿,他早就打听好了,就等殿下询问呢,所以特别的胸有成竹。 “回殿下,小侯爷这几日每日都按时去衙署当值,今早永兴侯府老侯爷醒了,他请了半日假,估莫着这会儿已经快到衙署了。” 说完,秦天华悄悄抬头瞥了殿下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瞧殿下那深邃的眼神写满了想去见小侯爷的字样。 不过秦天华可不敢将真话说出来,汇报完了他就装死一样站在旁边什么也不说。 摄政王瞪了他好几眼,他都没发现,像是根木头一样。 站在摄政王身后的魏公公心中嘀咕秦天华果真是个木头疙瘩,片刻后,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接话道:“殿下,这两日天气转好,外面太阳暖洋洋的,您也不能整日闷在御书房操心公务,适当也要出去放松放松。恰好老侯爷好转,您作为摄政王,理应去慰问慰问永兴侯。安一安臣子的心。” 魏公公话说完,秦天华那脑子才转过弯来,明白过来他没将事儿做全,只是后悔已经晚了。 他苦着脸看了摄政王一眼,像是只被别人欺负了的家犬。 摄政王淡淡扫了他,面无表情,而后才道:“魏公公说的有理,本王恰好有些累了,出去走走吧,秦将军就留在御书房值守,胡将军跟本王出宫。” 站在御书房门口看守的胡阳云立马跑进来领命。 秦天华被打击的蔫的像是一根腌黄瓜。 摄政王带着魏公公和胡阳云出了御书房,秦天华站在后面幽怨的看着胡阳云高壮的背影。 本来这差事应该是他的,可却被胡阳云这个憨憨给抢走了,他当这不甘心,他一点都不想在宫里看守,憋闷死了。 那胡大汉可好,能出去看风光了,在京城街上定还能看到好些漂亮姑娘。 要是魏公公知道秦天华这么想,真要当真他的面骂他铁憨憨。 从皇宫西门出宫,到御史台的衙署并不远,骑马只需要两炷香的时间。 到御史台衙署的时候,恰到了午膳的时辰。 魏公公骑马跟在摄政王身边询问,“殿下,午时了,可要找处酒楼吃些东西?” “不用了,先去衙署,本王现在还不饿。” 第一百九十三章:小偷 魏公公一眼就明白了殿下心里的想法,顿时不再询问。 殿下哪里是不想吃饭,大约是想着到了御史台衙署后寻小侯爷一起吃。 御史台工作的官员们都惊呆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几乎从不来他们御史台衙署的摄政王都到了! 今日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他们没发现? 摄政王进衙署的时候恰好又碰到了之前沈筠棠碰到的中年御史,他去衙署的食堂吃了饭才回来。 见到摄政王居然也在吃了一惊,连忙恭敬行礼。 “微臣参见殿下。” 摄政王心不在焉地挥挥手。 刚准备直接就走开,可看到这衙署的路面四通八达,处处都有屋舍,又顿住了脚步。 他第一次来御史台的衙署,这座衙署布局有些特殊,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走。 瞥了一眼对他行礼的中年赵御史,摄政王道:“免礼,本王第一次来这里,可否麻烦赵御史给本王介绍一二。” 赵御史官职一般,是那种大朝会都够不着的品级,只能在每年春宴上远远看摄政王一面,如今摄政王居然主动与他说话,让他受宠若惊。 “殿下,这如何能叫麻烦,做殿下的向导是微臣的荣幸。” 赵御史在当了十多年的御史,在御史台衙署也工作了十几年,对衙署可谓是了若指掌,就连最偏僻拆房他都知道在哪儿。 他尽职尽责的给摄政王介绍衙署布局,顺便还能说几个衙署里风趣幽默的段子。 赵御史陪着摄政王边在衙署中漫步边介绍着,“殿下,东边是衙署的地字号库房,放的都是近两年的卷宗,南边是的天字号库房,放的是三年前的卷宗,沈大人平日里就在地字号库房边的抱厦里办公,她刚来御史台,时常要查阅卷宗,所以暂时在这边办公也方便了许多。” 赵御史啰里啰嗦了这么多,到现在才说到摄政王想听的重点。 摄政王听到后装模作样的“噢”了一声,“沈御史居然在这里办公,听说她祖父的病情好转了。” 赵御史对摄政王是知无不尽尽无不言,“这事儿微臣也听说了,沈大人今晨请假便是留在府上陪伴老侯爷。饭点时,微臣出去吃饭,还碰见沈大人来衙署,这会儿约莫在地字号库房。” “方才麻烦赵御史了,赵御史去忙吧,本王在衙署随便走走就行。”摄政王下逐客令。 赵御史听了哪里敢多留一秒,连忙行礼告辞,“那微臣告退,微臣就在衙署偏房办公,若是殿下需要可派人去寻微臣。” 摄政王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 一直跟在身后的魏公公都有些同情这位低官阶的赵御史了,当真是殿下的工具人,用完就丢的那种。 摄政王朝着地字号库房的方向扫了一眼,直接大步迈了过去。 摄政王算是来御史台突查,而且选的还是午时这种大家都去吃饭的时候,所以知道他来的人不多。 这会儿大部分人还在御史台外面的酒楼或者是衙署的食堂没回来,整个御史台的衙署都格外幽静,冬日中午,冷风飞舞,没人没事出来吹冷风,留在御史台的都在各自衙署里窝着取暖休息。 方才赵御史走的时候,还没摄政王身边的侍卫低声提醒了一句不要泄露殿下的消息,赵御史哪里还敢与别人多说一个字。 摄政王走的这条路在地字号库房的后面,前些日子下大雪,阴凉的地方还有大堆的雪没有化掉,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脖子。 魏公公那些积雪弄脏了殿下的靴子,忙领着殿下要绕到地字号库房的正面,从那儿进去。 摄政王却没有理他,直直就朝着地字号库房的后面小道抄了过去。 库房后人少又有长廊挡着,是视线死角。 魏公公瞧那地形,不知道为何自己脑中立即浮现了殿下要去“偷袭”的想法。 而且他下意识还跟着配合,让后面跟着胡阳云和另外一名侍卫放轻声音。 摄政王如若无人的直接上了库房后面的长廊,而后从长廊抄道绕到了库房正面拐角处。 这处拐角本就只有一个通道,没有光照进来,阴暗漆黑,站在拐角处只要不发出声音,几乎不会被人看见。 魏公公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只乖乖往前走,突然摄政王手一挥,他立即跟着停下脚步。 下一秒就有低低的人声传了过来。 “欸,你怎么出来了?”问话的是在御史台里帮忙打扫院子和整理卷宗的太学院学生。 “给我们少爷和沈大人烧些热水送进去泡茶。”回答的是穆修己的常随。 他每日随着穆修己来衙署,已经与这里经常来帮忙的太学生们都熟悉了。 那位太学生好笑道:“去烧水,怎么还拿这么大的一个包裹。” “这是沈大人送给我们少爷的礼物,我去帮少爷收起来。” 那太学生听到是礼物,好奇极了,连忙凑过来问,“是什么啊!” 常随将包裹抱的紧了紧,“我们少爷的,那哪里能让你看。” “嘁……小气!” “你快打扫,小心我告诉少爷你偷懒,被少爷知道了,可是别想拿衙署官员给你的考评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打扫!” 常随啧啧了两声,抱着包裹很快跑远了。 那太学生拿着扫帚见没人也找了个地方偷懒去了。 摄政王一行在角落叫这段对话完完全全听在了耳朵里。 本来魏公公还没什么感觉,可渐渐觉得身前侵袭过来一股冷气,几秒钟后,就好似要将人冻僵。 魏公公脸色僵了僵。 摄政王本就没什么表情的俊脸,此时阴沉像是下一刻就要下冰雹。 他微微转身吩咐,“去将那个常随拿的包袱给本王取来!” 胡阳云还拄在原地一动不动,魏公公立马踹了他一脚,他才迟性反射回答一声“是”。 胡阳云很快就消失在这处不容易让人发现的长廊。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每次秦天华跟着殿下回来后总是要抱怨一番,原来还要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可谁叫他们选了摄政王殿下为主,自己选的路就算是要偷东西也要走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突然有点心虚 胡阳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位英勇就义的英雄!伟大而又矛盾! 胡阳云离开后,摄政王转头看着地字号库房门口的方向,眼神幽深。 跟在他身后的魏公公和侍卫一个人都不敢说话,连一点微小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终于摄政王动了,只是脚步仍然没有声音,身后跟着的两人立马就知道,摄政王现在还不想别人发现他,两人也放轻了脚步。 到了地字号库房的窗口,因为库房里燃了炭盆,为了空气流通,所以窗户微微开了条缝隙,此时,摄政王站在窗户后,通过缝隙恰好能将大部分库房内的情形收进眼里。 这么一看,摄政王差点没被气出病来。 只见空旷的库房内,沈筠棠和穆修己相邻地坐在一张宽桌上,桌上摆了六七道菜肴,有荤有素,有汤有饭,丰盛的很,不但如此,两人离的极近,边吃边说,都是一副笑颜。 还是男人最了解男人,摄政王明显从穆修己的眼神里看到他对沈筠棠特殊的部分,那可不是男人之间纯粹的友谊。 跟在摄政王身后的魏公公和侍卫很快就听到了“咯咯”的声音,魏公公朝着摄政王玄色宽袖一扫,顿时都觉得自己牙疼,这声音,他们殿下的拳头得攥的多紧,被这样一拳头打在脸上,不得掉好几颗牙! 沈筠棠不会功夫,五感也就常人,穆修己会些拳脚,对付一两个普通人还凑合,五感也没什么提升,再说两人现在都在放松的吃饭聊天,哪里会注意到暗处突然多了个窥探的人。 他们两人加起来恐怕都不够摄政王两招的。 两人和谐的气氛和表情彻底刺痛了摄政王的眼。 这小儿是不是在除了他的所有人面前都是这般明媚,惟独将冷漠留给了他? 还有,这小儿背着他和别的男人私会也就罢了,居然还用自己的东西养别的男人讨好别的男人! 摄政王突然觉得自己的头顶像是那餐桌上的绿叶蔬菜一样,翠碧的鲜艳欲滴! 摄政王再也看不下去,迈开长腿,快步朝着库房的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他抬起一只脚,直将脆弱的木门给直接踹开! 包了一嘴饭的沈筠棠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向后看去,等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时,那口饭直接噎到了嗓子眼,让她剧烈咳嗽了起来。 青天白日的,怎……怎么会看到这阎王! 是不是老天爷看她这几天过的都太好了,故意放出阎王来整她! 一定是! 坐在沈筠棠身边的穆修己原本脸上的笑容也很快就隐去了,他放下碗筷,正准备给摄政王行礼,却发现沈筠棠咳嗽的脸蛋都红了,慌忙之下用了自己茶盏给沈筠棠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沈筠棠肺都要咳出来了,嗓子眼痒的很,见旁边穆修己贴心地递过来一杯茶,哪里还会注意这茶盏到底是谁用过的,接过来就猛灌了一口。 温温的茶水顺着喉管流下去,将食物冲进了胃里,沈筠棠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干咳了两声,那股刚刚差点要呕吐的感觉终于止住了。 穆修己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而后不放心地又轻轻抚了抚,给她顺了顺气。 沈筠棠擦了擦红红的眼睛和流出的眼泪,这才能止住咳嗽说话,她声音低低道:“谢谢穆大哥,我现在没事了。” 说完,她将茶盏放到桌上,视线一扫,见自己的茶盏还好好放在餐具旁,而穆修己的茶盏已经不见了。沈筠棠顿时脸一红,她……她刚刚喝的茶盏是穆修己的? 见她忽然愣住,穆修己低头看了她看的方向一眼,立刻也发现了这点。 他微微一怔,耳朵微微发热,穆修己毕竟是男人,这一刻还是保持了镇定,他提醒道:“筠棠,摄政王殿下来了。” 沈筠棠从这种窘迫中回神,顿时发现门口的摄政王才是最先需要“解决”的…… 穆修己忙扶着沈筠棠转过身,两人到现在才腾出空对着摄政王行礼。 “微臣参加摄政王。” 摄政王原本就带着满肚子的气进了地字号库房,进来前就发现沈筠棠与穆修己有说有笑,而后发现沈筠棠不小心呛到,下意识就要快步上前帮忙,可穆修己就在沈筠棠身边,就算他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赶得上穆修己。 于是,摄政王就在门口将这几十秒发生的事情全部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不管是穆修己拿错的杯盏,还是他轻抚在沈筠棠后背的手,还是低声在沈筠棠耳边的安慰。 他内心暴怒的想立马将穆修己碰过沈筠棠的手给砍断,想将穆修己用过的茶盏摔碎! 可他面上却冷如雪山,面无表情。 终于一阵忙乱后,两人并排给他行礼。 摄政王冷笑了一声,迈步朝着库房内走。 他视线余光瞥了沈筠棠一眼,而后走到了桌边,他伸出手指轻轻在木桌上敲了敲,上了清漆的木桌发出清脆的“笃笃”声,这声音像是敲在沈筠棠的心脏上一样,让她紧张地心跳加速,心底也突然生出了一种做坏事被抓的感觉。 这感觉来的快,很快就被沈筠棠自己意识到。 可她脑子一转,又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很奇怪。 她明明什么错事也没做啊! 只是正常的和穆修己在一起用午膳而已,之所以带来丰盛的午膳与穆修己分享,也不过是为了报答他上次的搭救和这几天的帮忙,礼尚往来不是正常的吗? 这有什么心虚的? 放在谁身上都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这么想后,沈筠棠立马就镇定下来,也能沉着面对这个突然到访的阎王了。 摄政王最后在桌边撩袍坐了下来。 沈筠棠行礼的手举地都酸了,这才听到他的声音,“起来吧!” 沈筠棠如蒙大赦,连忙放下两条手臂,要不是顾及着摄政王在场,她都要好好捏捏自己的双臂放松一下,实在是酸涩。 阎王就是阎王,随便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成为给别人的惩罚。 第一百九十五章:摄政王丢脸(1) 霸道又专治,叫人喜欢不起来。 沈筠棠低垂着眉眼,她对摄政王一点都不欢迎,所以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绝对不先说话,如果摄政王不问,她就什么也不说,让他尴尬到死,顺便将他气走。 旁边穆修己微微拧着眉头,也是一副低眉顺目臣子的模样。 摄政王一眼就看出沈筠棠的心思。 他在心中冷嗤,而后扫了一眼桌上丰富的菜肴,凉凉道:“穆大人和沈大人的伙食倒是不错,有荤有素,这一顿可是要花不少银子吧!比本王吃的都好!” 虽然他语气平平,可说出来的话却阴阳怪气。 沈筠棠一听就觉得生气,他这个摄政王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管天管地,居然还管到了臣子每日三餐吃什么了不成?她只要不是用民脂民膏与穆修己吃喝,就算是吃山珍海味,他都管不着!以后他是不是还要管一管臣子的内宅?娶妻纳妾生孩子是不是还要与他汇报? 沈筠棠本来打定主意不理这位爷,可他说的话实在是气人,这时,沈筠棠恐怕没发现,在摄政王面前她总是比较易怒,而且还是一点就着。 “回殿下,这些菜肴都是微臣府上下人做的,花不了多少银子,并非是衙署食堂里的特殊饭菜。” 她言下之意就是,这些饭菜是她从府里带来的,不是衙署公费里出的,他管不着她吃什么。 摄政王见她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倒是一下子被她气笑了。 用他温泉庄子的菜蔬给别的男人吃还有理了? 他的东西就算是扔了给狗吃,都不会给沈筠棠便宜了别的男人! 摄政王一只手臂随意放在桌上,而后好似不经意的一动,刚刚穆修己匆忙之下递给沈筠棠的杯盏就被他扫到了地上,这库房地上铺的是大理石地砖,瓷器落在上面刹那摔的粉碎。 沈筠棠被他的动作吓了一惊,身体都下意识跟着一颤,穆修己见了眉头蹙紧,特意自己往前微微移了点,稍稍将沈筠棠挡住一点,让她搓开自己半步站在他身后。 摄政王淡淡扫了眼地上碎成渣的茶盏,不咸不淡的道:“本王一不小心将衙署的杯盏打碎了,魏公公,回头在王府拿一套过来赔给衙署。” 魏公公连忙答应下来。 沈筠棠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刚刚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看的很清楚,摄政王那里是不小心,他根本就是故意用袖子将杯盏扫到地上摔碎的。 他又发什么疯,居然跟一只杯盏过不去,发火想要摔东西还专门跑到御史台来,在王府,随便他摔,他将他整个私库的东西都摔碎也不会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沈筠棠此刻对这阎王的观感更差了。 摄政王视线落在沈筠棠身上,“本王这么做,沈大人有什么意见吗?” 沈筠棠摇摇头,连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 摄政王感觉到了沈筠棠对自己的排斥,更感受到了她下意识对穆修己的依赖。 这一刻,他内心怒火燃烧到顶峰,像是突然发现自己的深爱的妻子背叛了自己,而且还喜欢上了别人一样。 原本摄政王还想着留给沈筠棠一两分薄面,可沈筠棠压根就不给他面子,他还给她面子做甚!而且还是在穆修己面前! 他脸色瞬间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冷的魏公公双膝都要打起颤来。 “沈大人是觉得用本王温泉庄子的蔬菜招待旁人比较省钱是吗?本王虽对你宽容,可用本王的东西前,沈大人是否应该和本王报备一声?就这样,沈大人还觉得自己有理了?”摄政王沉着脸说出这番话,浑身散发的气势实在是让人胆寒。 可这番话却唯一吓不到的人就是沈筠棠。 听完摄政王一本正经带着怒火的发言后,沈筠棠都震惊了。 眼睛瞪地大大的,水润的眼里都是惊讶,唯一没有的就是心虚和害怕。 什么鬼?摄政王能不能不要自作多情,她也没这么不要脸,会觊觎他的东西,甚至没脸没皮到用他的东西招待别人。 沈筠棠现在终于明白摄政王为什么不高兴,看着饭桌都是阴阳怪气,还对穆修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敢情他以为她从府里带来的菜肴都是用他温泉庄子里的菜蔬做的! 有病吧! 要不要这么自作多情和没脸没皮! 摄政王这番话说出来后,穆修己都听呆了,和摄政王相比,他还是更信任沈筠棠,沈筠棠之前既然说了这些蔬菜不是摄政王的就一定不是。 不过看这情况,摄政王自己都不知道沈筠棠培养出了冬季也可以生长的蔬菜? 摄政王话音落下,就连摄政王身后的魏公公和侍卫都用一种不赞同的眼光来看沈筠棠。 在他们的思维里,定然也认为沈筠棠不知好歹,甚至可能还吃里扒外得寸进尺。 魏公公是引诱过沈筠棠,只要和摄政王保持好关系,或者更进一步的话,温泉庄子的菜蔬整个都属于沈筠棠的都没关系。 后来秦天华送沈筠棠回去,魏公公给沈筠棠带了不少温泉庄子的蔬菜。 因为沈筠棠喜冬日里吃菜蔬,在沈筠棠不知道的时候,摄政王已对属下下过命令,只要是沈筠棠来或者她的下属来温泉庄子取蔬菜,一律满足,不允克扣。 这命令魏公公也是知道的。 只是沈筠棠是个面子薄的,也没想过要占摄政王什么便宜,带了魏公公强塞给她的蔬菜回府吃完后,就再也没叫人去温泉庄子取过。 摄政王日理万机,哪里会特意过问这点小事,魏公公整日的生活重心就是围绕着摄政王,也渐渐将这件事丢到了一边。 整个燕京城,只要是富贾贵胄都知道到了冬日里,只有摄政王才有新鲜的菜蔬吃,就连高官厚禄的大臣冬日都吃不到一把绿叶菜,特殊的时间太久,沈筠棠的玻璃大棚又是悄悄弄出来的,旁人不知道,所以一看到菜蔬,摄政王等人下意识就以为是自己庄子上产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摄政王丢脸(2) 沈筠棠这次不但不怕摄政王,连腰杆都挺直了起来。 这人霸道归霸道,但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错误,而且还被沈筠棠亲手逮住了。 一直都被摄政王压着的沈筠棠终于找到了翻身的时候。 她往前走了两步,走出了穆修己遮挡的范围,嘴角微微勾起,直面摄政王,微扬的眼角带着讥嘲,就连眼睛都变得璀璨晶亮。 摄政王很少在自己面前看到如此不同的沈筠棠,高傲像是一只波斯猫,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的目光下意识跟着沈筠棠走,落在她的身上,一秒钟也舍不得移开。 下一秒,沈筠棠毫不客气的道:“殿下,您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是要讲道理尊王法的。之前在燕京,只有您的温泉庄子冬日里产菜蔬是不错,可谁又能保证,以后都会一直这样呢!微臣从家中带来的菜肴所用的菜蔬可不是您的!您这帽子扣的也太离谱了吧!” 实在是下风被憋的太久,沈筠棠一鼓作气将这番话说完,说完后也不考虑摄政王会是何种感觉,此时,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神清气爽,压在胸口的闷气像是一瞬间释放出来了一样,舒畅的不行! 一开始摄政王只顾着看好似浑身都在发光的沈筠棠了,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可后面忽然听到什么“菜蔬不是您的”,他才猛然回神,清醒之后,回想沈筠棠刚刚说的话,刹那,脸又青又白。 可以说是摄政王从出生到现在,在他身上从未发生这么窘迫的事。 那桌上的蔬菜居然不是他温泉庄子里产的,而是沈筠棠自己的! 沈筠棠虽然有时在他面前不得不妥协,但她自尊极强,根本就不屑于在他面前说假话来欺骗他,还是这样有关于颜面的,更不可能假了。 这小儿既然能凭空突然弄出琉璃,那在冬日里弄出个能生长的蔬菜也不足为奇。 摄政王顿时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丢人丢到了自己最在乎的人面前。 从小清傲霸道到大的摄政王没想到自己也有想找个地缝儿钻的一天。 摄政王强装着淡定朝着微微昂着下巴的沈筠棠扫了一眼,这小儿得意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若是没人其他人,他定然要忍不住将这小儿按在桌上,好好惩罚一番!叫她还敢不给他留颜面! 在扫沈筠棠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穆修己,摄政王心中更气。 他在沈筠棠面前丢脸也就算了,这穆修己竟然也在场! 他浑身气势一变,这一刻居然对穆修己产生了杀心。 沈筠棠这一席话说完,整个地字号库房瞬间死一般的寂静,这间库房到处摆放的都是博古架,上面分门别类放置的都是书卷和记录,库房面积本来就大,好似这场别样的安静也被无限放大了一样。 穆修己是在心中冷嘲摄政王,同时又担心这般怒怼的沈筠棠,怕摄政王对沈筠棠恼羞成怒从而伤害她。 而魏公公和侍卫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魏公公一是不敢相信沈筠棠竟然这般大胆! 二是不敢相信沈筠棠真的种成了冬季也能吃到新鲜蔬菜! 殿下还抿着唇铁青着脸没说话呢,他就更不敢说一个字了。 魏公公努力将头低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良久的安静过后,就是尴尬。 时间慢慢被拉长,沈筠棠心中的痛快也渐渐消失不见了。 她开始变得有些忐忑和紧张。 摄政王突然笑了一声,而后站起身道:“没想到沈大人还有这样的能耐,以往是本王小瞧了沈大人。只是有句话,沈大人好似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本王是摄政王,这天下又有什么不是本王的呢?” 甚至是包括沈筠棠这个人,都会属于他的! 最后一句话,摄政王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沈筠棠一听他这话,眉头就蹙了起来,显然极为不同意。 百姓是水,君王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整个大燕只是君王的百姓,并不是君王的所有物! 何况,瑞王只是摄政王,并非当今君主! “摄政王只是摄政王,这天下就算是也只是圣上的。”沈筠棠突然抬头直视着摄政王,勇敢的将这两句说了出来。 摄政王不屑的冷哼一声,秦澈那小子还是他辅佐上位的,根本就不配当这大燕之主! 他低头盯着沈筠棠气的脸色发红的脸庞,突然嘴角扬起了一个微笑弧度,“沈大人,敢这么和本王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沈筠棠不愿意妥协,鼓起勇气,“我说的都乃实话!” 摄政王突然迈开脚步直直离开了地字号仓库,“沈大人,你总有一天会发现你认为的对的东西其实都只是你认为的而已。” 随着的摄政王的身影在门口消失,魏公公和跟着的侍卫也离开了。 沈筠棠松了口气后嘁了一声。 以为她一点都没发现吗?后来的时候摄政王是故意岔开话题,其实,他心中肯定窘迫的不行,不然的话,她这样怼他,他就算亲自上手也要狠狠教训她一顿。 实际上,这一次,是沈筠棠占了上风。 不知道为什么,沈筠棠的心情居然一下子变得非常好起来,像是常败将军好不容易打了一场胜仗一样,自豪骄傲的都要飞到天上去。 沈筠棠重新走到桌边,招呼在一旁站着的穆修己,“穆大哥,来,我们继续吃,饭有些凉了,我让人重新换些来。” 沈筠棠立马叫长寿重新盛热饭和拿完好的茶盏来。 穆修己坐在桌边拿起筷子,却再难又胃口。 他看向身边的沈筠棠,眼神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珍惜和爱怜。 想到那个被摄政王故意推掉的茶盏,他眼底闪过了一抹幽光。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摄政王对沈筠棠的感觉不一般,虽然摄政王还不知道沈筠棠是女子,可一旦他知道了,恐怕是强势霸道的直接掠夺! 到时候,他可能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称霸 沈筠棠发现穆修己心不在焉的,奇怪的问:“穆大哥,你怎么了?难道还在担心摄政王报复?无所谓,我侯府与摄政王针尖对麦芒是整个朝堂都知晓的事,也不在乎多这一顿对他的嘲讽。” 穆修己抬头看着沈筠棠,面前穿着男装的女子皮肤细腻白皙,五官精致,眼神灵动清澈,这么看着他的时候,像是一只不知世事的小梅花鹿,让他情不自禁的就想要去保护甚至是拥有。 他伸了伸手,轻轻摸了摸沈筠棠的头,柔软的发丝像是水缎,让穆修己爱不释手。 可他知道适可而止,只触碰了两下,就放下了手。 沈筠棠没觉得他这样的动作有什么奇怪,这大约就是兄长对弟弟妹妹的疼惜爱护的表达。 “筠棠,你方才没听到摄政王的话外之意吗?” 沈筠棠一门心思都在怼摄政王,哪里还会想别的。 可被穆修己这么一提醒,她脑子稍微动动,就明白了穆修己的意思。 “穆大哥,你是说摄政王的夺位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眼看小皇帝就要满十八周岁,若是一般代理政务的重臣早就应该让皇帝参政,慢慢将权力交到君主手中了。 可他们大燕的皇帝被困束在深宫,不但政务的边都摸不着,甚至连日子都过的艰难。 朝中也有好些保皇党,比如永兴侯府的老侯爷,比如国夫人。 可摄政王的派系也在朝中拥有巨大权力,几年下来,两方的抗衡就没有断过。 渐渐的,随着时间过去,摄政王手中的权柄越来越大,已有许多保皇党这边臣子支撑不住,或告老还乡,或投靠摄政王,或被边缘化了。 其实永兴侯府也算是其中之一。 若不是文帝给永兴侯府留下的丹书铁劵,或许从沈筠棠父辈这辈就已经坚持不住。 朝中众臣们早就看出摄政王的野心,可前些年,小皇帝年纪小,他又是摄政王挑选出的皇子,并且亲自扶持上位的,保皇派这就反戈有背道义。 这两年,摄政王野心越来越大,小皇帝被限制的越来越多,再加上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小皇帝的艰难和摄政王的嚣张,朝臣们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但是似乎摄政王对至高无上位置的夺取也越来越嚣张了。 穆修己见她一猜就中,温柔的对她笑了笑,可不一会儿,他表情又严肃起来。 “确实是这样,尤其是这两年,就像是方才,他就毫无遮掩,我们这些旧臣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摄政王的权力必须要被限制,皇权属于文帝的正统血脉。” 沈筠棠一个现代人,其实并不关心皇权到最后究竟落到谁的手里,她对侯府虽已有归属感,但对整个大燕没有,对这个封建社会就更没有。 不过,此时保皇党一派与她的利益一致,所以她也会站在他们这一方。 因为沈筠棠真的不希望摄政王的权力过大,最好是有人能与他分庭抗礼,否则她以及永兴侯府无法在燕京安全的生存甚至是准备后路。 沈筠棠点点头,赞同穆修己的说法。 穆修己接过新的茶盏给沈筠棠和自己各倒了杯热茶。 他问,“筠棠,老侯爷身体如何?何时能见客,老侯爷是我父亲的师父,那就是我师公,改日,我与父亲一起去府上探望老侯爷。” 沈筠棠还是第一次听穆修己说到他父亲与她祖父的关系。 更没想到他们还是师徒。 沈筠棠好笑,“穆大哥,那这么算的话,我们居然还有些沾亲带故。” 穆修己也跟着笑起来,他外表本就温润,脸上带了笑就更让人觉得君子如玉。 沈筠棠端起他给自己倒好的茶盏,玩笑道:“穆大哥真会照顾人,以后嫁给穆大哥的姑娘一定特别幸福。” 穆修己一怔,余光瞥了沈筠棠的方向一眼,嘴角扬了扬,却没有继续接她这句话。 谁也不知道,他其实也不关心大燕谁做皇帝,只是如果一旦是摄政王,他想要和沈筠棠在一起,那就彻底没了机会。 沈筠棠和穆修己这边才吃完午膳,就有衙署官员急匆匆进来了。 进来的是陈御史,是统筹管理衙署的,身材微胖,四十多岁。 他一进来就朝着沈筠棠和穆修己行了一礼,而后满脸为难的道:“沈大人穆大人,方才上头紧急传来的命令,整个御史台的库房要封禁半月,等待调查,所以还请两位大人回各自座房吧。” 沈筠棠:…… 她咬了咬牙,用小脚趾想想这命令肯定是摄政王刚刚颁布的!当真是小人一个! 穆修己敛眸时,眸色浓了浓。看来,摄政王对沈筠棠的占有欲已越来越强…… 虽然明知道是摄政王做的,也知道这命令根本就站不住脚,但作为下属却不得不遵守。 下午的御史台的衙署里,御史们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座房处理公务。 自然,穆修己也再无法找到机会与沈筠棠单独相处了。 不过这对沈筠棠影响倒是不大,公文如何批阅处理等基础的东西,她前些日子已经学会,现在祖父醒了过来,身体也一日一日转好,她有什么疑难,记下来带回府,过几日直接问祖父就行,这样也不用每次都问穆修己。毕竟,穆修己知道自己女子的身份,与他走的过近,心里总是有些疙瘩。 摄政王愤然离开了御史台的地字号库房,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那怒火霎时被他强压了下去。 跟在后面的魏公公和侍卫沉默的和隐形人没什么区别。 摄政王突然出声,“魏全明,找人去温泉庄子查查,越快越好!” 魏公公一个哆嗦,连忙道:“是,殿下。” 看来今日公然被小侯爷打脸这事儿,殿下看起来好似不在乎,实际上心里在乎的很。 想想也是,他都跟着脸疼。 殿下还从没被人这般驳过面子呢! 况且还是殿下喜欢的人,这会儿殿下该多气多难受,关键是还无法用那人发泄,于是他们这些身边人这两日可得小心着点儿做事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和披风杠上了 跟着摄政王的侍卫也是个实心人儿,他见殿下到现在还没吃午膳,好心的提醒道:“殿下,您中午还没吃呢,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他话刚说完,魏公公就捂住了眼,果然,下一秒,一脚飞踢就落在了那位老实侍卫的屁股上,瞧这力道,恐怕是青紫了,回去得让他的好兄弟给他上点儿药。 “饭桶吗!整日就知道吃!本王看是你自己饿了吧!”摄政王阴着脸沉怒道。 侍卫被主子踹的一个踉跄,却把到口的“饿了”两个字生生咽下了肚子。 魏公公瞧他这不机灵的模样,狠狠瞪了他一眼,殿下骂的没错,除了身手好点衷心了点,就是个饭桶! 这会儿,殿下哪里还有心情吃饭,气都被气饱了。 摄政王许是这一脚踹的爽了,心情好了些,他甩了甩袖子就朝着停在衙署二门的马车走去。 魏公公忙跟了上去,可刚迈出两步,就见那被踹的侍卫还站在原地,又回来拉他,“还不走,还想要被踹?” “这就走,魏公公,我方才只是在想,我们今天中午还吃饭吗?”刚刚在库房见到小侯爷吃的那些菜,各个好似都是美味佳肴,还有菜蔬,他都馋死了。 魏公公:…… 他突然觉得还是带秦天华和他的手下出来比较好些,虽然那也是个傻的,但却不是个饭桶。 摄政王上了马车,却没急着让走,他在马车中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他等的人终于回来了。 胡阳云穿着一身黑的骑装,不知道他从哪里弄了块黑色的布,将半张脸给蒙了起来。 他边跑边左右看着,举止行为和一个入室盗窃的小偷没什么区别,特别是他胳膊肘里还夹了一个包裹,远远看去,真就是一个小偷。 前几日下的大雪还没融化,御史台衙署路两边堆着的都是积雪。 胡阳云穿这么一身黑与雪白的雪一对比,立即成为了所有人眼中最抢眼的一个。 魏公公远远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朝着这边跑过来,立马拿浮尘遮了眼,觉得简直没眼看。 胡阳云快步跑到马车边,他见魏公公表情奇奇怪怪,蹙着他浓的像是两条毛毛虫一样的眉毛问:“魏公公,你这是眼睛抽抽了?” 魏公公终于明白殿下踹侍卫时的心情了,因为他现在也恨不得踹胡阳云一脚。 不等魏公公挤兑胡阳云两句,马车里就传来摄政王的声音,“东西拿来了?拿进来。” 胡阳云立即迅速将包裹递进了马车。 递进去的时候,摄政王看到他这造型,气的立马将车帘拉下,不想再看第二眼。 胡阳云遭到主子冷眼,直到跨上马都不知道原因。 魏公公扯了扯嘴角,对着胡阳云翻了个白眼,怪不得他能和秦天华称兄道弟,都是一样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王府的马车缓缓驶动,离开了御史台的衙署。 马车内,摄政王将胡阳云偷来的包裹解开,随后看到了一件做工精致、样式别致的男子披风。 而后许多有关于披风的记忆瞬间在摄政王脑海中回放。 他送给沈筠棠,沈筠棠不愿意用的白狐裘,被她当做救命宝贝一样裹在身上的穆修己披风,还有她那件旧的不怎么保暖的鼠皮披风。 摄政王怀疑这个冬季,披风与他杠上了! 摄政王看着手中灰色的披风,越看心中越不爽,沈筠棠那小子可从未主动送过他什么东西! 可这次摄政王没有直接把披风扔到炭盆中毁掉,他将这件披风叠好放回了包裹里。 回到自己座房的穆修己还没坐下半个时辰,他的常随就哭丧着脸进来了。 穆修己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不知道我现在正在处理公务?” 常随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 “快说!还嫌耽误的时间不够?” “少爷,小侯爷送给您的那件披风不见了……”常随又内疚又委屈道。 穆修己到这个时候才放下手中的毫笔,“怎么回事?” 常随立马跪了下来,“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就小心将装着披风的包裹放到了衙署您休息的房间柜子里,方才去看的时候没了,小的将房间找了个遍都没找着……” 穆修己脸色微沉,但他没怪罪自己的常随,他常随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常随一家都是他家的家仆,最是衷心,而且常随自小做事就细心,不会轻易弄丢东西,更不会背叛他了。 这披风突然丢了,很有可能是被人特意盯上然后拿走的。 只是谁会对沈筠棠送给他的披风感兴趣? 在衙署当值的同僚们家境都不差,许多甚至是勋贵之后,即便是寒门子弟也不会随意就拿别人东西。 穆修己脑中突然浮现了一个人,不久前,他还特意来了地字号库房,刁难了沈筠棠和他。 常随跪在穆修己面前歉疚地低着头。 穆修己想明白后,朝着他挥挥手,“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你过来,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做。” 常随赶紧走到穆修己身边洗耳恭听。 忙碌的一下午过的很快。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衙的时候。 沈筠棠虽然想尽快熟悉公务,但是家中还有祖父祖母在等着,于是她干脆让长寿用布将一些公文包裹起来,带回府中继续批阅。 刚出了座房门,突然听到人声。 这人声音熟悉,沈筠棠顿了顿,很快声音就传了过来。 “穆小哥,你怎么垂头丧气的?”说话的是在衙署帮忙的太学院学生。 他口中的穆小哥不是别人,正是穆修己的常随。 “沈大人送给少爷的披风丢了,我翻遍了少爷休息的房间也没找着,你说我该怎么办。” “披风怎会丢,是不是你忘记放在哪里了,其实根本不是放在穆大人休息的房间里。” “怎么会!中午是我亲自送到房间柜子里的,但是现在不见了……” 沈筠棠听到这里眉心就拧了起来。 她直接迈步朝着两人说话的方向走去。 那太学院的学生和穆修己的常随看到她突然出现,都有些慌乱,两人连忙行礼,“沈大人好!” 沈筠棠点点头,让他们起来,她直接看向穆修己的常随,“你说我送给穆大哥的披风丢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侯府请帖 常随歉疚道:“是……沈大人。” 沈筠棠怕这常随太内疚做出什么傻事,“既然找不到就算了,你如实和你们家少爷说就行,改日,我重新送一件披风给你们少爷。” 常随显然没想到沈筠棠这么好说话,连忙感激的给沈筠棠跪下了。 沈筠棠朝着这常随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回穆修己那,自己带着长寿去衙署二门坐马车。 长寿跟在主子身边有些不忿,他不高兴道:“侯爷,您才送的披风就被他们弄丢了,那常随还好意思在你面前说!真拿我们侯府当冤大头吗!” 沈筠棠瞪了他一眼,“好了,这事就别说了,穆大人对我有恩,两件披风而已算不得什么,况且这披风丢了八成与那常随没什么关系。”要是她估计没错的话,丢掉的披风恐怕现在是在那阎王手中,哼! 被沈筠棠说了两句,长寿才没计较。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还有半个月就到新年了。 官员们腊月二十三小年那日就开始放假,要一直放到来年元宵节过后,这大约也是大燕从上到下最闲的时候了。 离假日还有六七日的时间,大家都开始盼着了。 沈筠棠这几日来衙署,明显可以感觉到气氛的不同,大家都带着一种即将放假的蠢蠢欲动,连公务都没之前上心了。 沈筠棠这些日子心情也很好,如今临近过年,摄政王又没来找她的麻烦,她心情自然就更舒畅了。 别庄的玻璃大棚已经做的更成熟了,这一个多月,不但许多绿叶菜已经成熟,连一些生长周期长的也差不多了,比如黄瓜、豇豆、莴笋、茄子等。 原本只试点了三个玻璃大棚,自从上次小青菜成功后,沈筠棠这边又让增添了五六个,到了现在,大棚里有一半的蔬菜已经可以采摘。 这量可是摄政王温泉庄子七八倍,虽说在燕京普及蔬菜还远远做不到,但是限量卖给一部分皇家贵胄倒是够了。 现在又临近过年,各府定然都会想花些银子给府上准备些特别的美食,恰好冬日里的新鲜蔬菜就是最金贵的,恰好对这些高官富贾胃口。 沈筠棠这两日下衙亲自去侯府远在郊外的别院看了看,那些蔬菜长势喜人,丝毫不比摄政王温泉庄子的差,而且没有温泉庄子附近泥土的各色化学物质,他玻璃大棚里培养出来蔬菜更加健康无害。 沈筠棠边想边走到了穆修己的座房外敲了敲门。 穆修己的常随帮忙打开门后,穆修己抬头一看是她,立马起身迎了过来。 “筠棠,你怎么来了。”毕竟年底了,虽说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但公务却没有少,而且比平时更多了,一些公文需要分门别类存入库房,还要做一些一年的统筹,来年的计划等,所以平日里在衙署办公的时候,串门的官员都变少了。 这不,穆修己已经几日没见过沈筠棠了,突然见她,又惊又喜。 沈筠棠在门口扬了扬手里的请帖,笑道:“穆大哥,我亲自来给你送请帖。” 穆修己连忙请她进去。 御史台各官员往常办公的座房虽然不大,但请一两个人喝茶的地方倒还是有的。 穆修己亲自给她倒茶,这两日高强度办公带来的疲劳好似在看到沈筠棠的这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他嘴角都忍不住扬了起来,“什么请帖,还要你亲自来送。” 沈筠棠接过穆修己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两口茶道:“祖父的病情好多了,前些日子陆陆续续有亲朋好友来府上探望祖父,这不,快过年了,府上好不容易闲些,就想请大家去府上吃顿便饭,也好让侯府谢一谢亲朋们的心意。” 沈筠棠的声音好似没有之前哑了,听起来更加柔滑顺畅,也更加清亮,与以前相比,沈筠棠现在的声音更加女性化。 穆修己在仔细听着沈筠棠的声音,心情舒畅的同时又不免为她担心。 她自己或许感知不到,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感觉她身上女性的特点越来越明显。 如果真的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被人发现真是身份。 如今冬季,身上衣裳都穿的厚实,有什么变化别人也不会太在意,可到了夏日呢? 沈筠棠话说完了,发现穆修己在发呆,奇怪的问道:“穆大哥,你怎么了?难道有什么心事?” 穆修己被她的话唤回神,忙摇头,“没事,可能是年底这些日子太忙乱,一下子有些心不在焉。” 沈筠棠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穆修己今年二十,与蒋振川同岁,虽然大燕朝官宦贵胄家中的男子许多都是二十左右成婚,可像蒋振川、穆修己这样连亲事都没定下的却少。 穆府这些日子传出来的风声,沈筠棠也闻知了一二。 她玩笑道:“难道穆大哥是在为了未来媳妇儿的人选烦恼?听说贵府上的两位表小姐都冰雪聪明,穆大哥没有看上的?” 穆修己怎么也没想到沈筠棠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先是怔愣了两秒,回神之后心底瞬时涌出了一股酸涩来。 沈筠棠明显感觉他情绪冷淡了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似还从穆修己眼神里看到了一丁点儿酸怒。 “这事还是看缘分吧!我与两位表妹都无缘,过几日,我便要告知父母,让他们在京中给两位表妹物色佳婿。” 沈筠棠对别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她明显感觉到穆修己不愿意与自己谈论这个话题。 “穆大哥说的有理,感情还是讲究个你情我愿。” “筠棠今日特意来送请帖,定然不止是为了请我去府上赴宴吧?”穆修己立即转移话题。 既然穆修己递了个台阶,沈筠棠也就势走了下来。 她笑了笑,皮肤白皙嫩滑,嘴角眉眼都弯弯,好似和煦的暖阳,叫人看了就舍不得移开视线。 “还是穆大哥聪颖,小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今次侯府给人发请帖,实际上有三个原因,其一就是为祖父身体恢复答谢亲友,其二……”沈筠棠故意卖了个关子看向穆修己。 第二百章:只有摄政王没有 穆修己好笑的扫了她一眼,“说吧,难道还要让我猜一猜?” 沈筠棠眨了眨眼,这才笑着继续,“这不年节快到了,小弟那还有一批蔬菜愁着没有销路呢!” “想趁着这次宴会,将侯府的菜蔬卖出去?”穆修己挑眉问道。不得不说,在兴家方面,沈筠棠大约是永兴侯府这几代里做的最好的,只可惜她不是真的男子。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她真的是男子,他穆修己还有什么机会? 沈筠棠可不知道穆修己心里在想什么,听到穆修己的话,她颔首,“我确实想趁着这次机会把侯府菜蔬推广出去,只是这事要做的熨帖,却不能像是上次聚宝阁宴会那么高调了。” “其三呢?” 沈筠棠嘴角微翘,“我不说,穆大哥心里也应该有数吧?” 穆修己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师公有想法?” 沈筠棠点点头,“祖父未与我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因为我看到邀请的名单里,有好几位都是祖父昔年的得意学生,穆大哥的父亲也在内,到时,国夫人也会来。” 摄政王的眼线遍布燕京,哪里都不安全,唯有借助这次机会,商量了个章程出来,才能给摄政王当头一击,为文帝正统迎来一丝掌政的可能。 穆修己想了想,“其实我父亲也早有想法,只是势单力薄,若是这次真的能合纵连横,给圣上一口喘息的机会倒不是不可能!” 沈筠棠同样希望摄政王能受些挫折,整日里那般嚣张霸道实在是叫人看不上眼。 送完了请帖,沈筠棠又在穆修己的座房里坐了一盏茶的工夫才离开。 离开后,她又去了御史台其他几位相熟的御史那里送了请帖。 自从上次在御史台受挫之后,摄政王这些日子都没再去打扰沈筠棠,算了算,已一个多月了。 整日伺候在摄政王身边的魏公公越发觉得这差事是没法干下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进,摄政王的心情越发的阴晴不定,脾气也越来越差,动辄就会发火易怒,尤其是在每日傍晚看了秦丑送来的小纸条后。 魏公公虽然什么也不敢说,但是他知道秦丑准时送来的小纸条上大概都写了什么,无非就是小侯爷一日的行踪。 瞧殿下时不时发怒的样子,定然是小侯爷在没有殿下干扰的情况下,活的越发滋润了…… 这日,又临近傍晚了。 落日微微西沉,外面却并未因为这样的余晖而温暖起来,反而是冷风呼号,让奔波在外的人瑟瑟发抖。 摄政王今日一整日工作效率都不高,从早上奏章从内阁送来,整整两摞,按照平日正常的速度,这会儿应该剩个十几本,可今日都快到傍晚,居然还有一摞多都还没翻开过。 魏公公像是个隐形人一样站在书房角落,瞧着殿下焦躁的背影。 摄政王殿下突然扔了手中的朱笔,眸色深深,而后他从书桌后走出来,阴着脸在书房里来回走动,这动作一直持续到魏公公都觉得书房里的地毯都要被殿下走秃了一层后,摄政王突然道:“秦丑还没回来?” 魏公公被殿下这一声问的头皮发麻,他记的没错的话,这是殿下第五次问这个问题了。 “殿下,老奴出去亲自问问。” 摄政王不耐烦地朝着魏公公挥了挥手。 魏公公连忙快步出了书房。 从书房出来他长长舒了口气,觉得外面温度再低也比书房里头舒服。 站在门口的秦天华朝着魏公公翻了个白眼。 魏公公哼了一声,走过去问道:“秦丑回来了没?” “没呢!他那人来无影去无踪,我怎会知道。”这些天,殿下每日让他站在门口守门受罚,就见到这个老阉货跟着殿下进进出出的,秦天华哪里会有好语气对魏公公。 “臭小子,这是殿下问的!”魏公公气的想打人,要不是确定自己打不过这五大三粗的秦天华,他早就上手了。 听是殿下问的,秦天华立马打起了精神,“哼!刚刚有暗哨送消息来,秦丑还有两刻钟就回府了。” 知道了消息魏公公连忙进书房回话去了。 平日里,两刻钟过的飞快,好似还没做什么事情就到了,可是今天这两刻钟像是度日如年一样。 魏公公缩着脖子,心里默默数着时间,祈祷着秦丑那家伙一定要守约在两刻钟内回府,不然不但他倒霉秦天华那憨憨也逃不掉! 还好,秦丑是个办事妥的,两刻钟刚过,他就从王府屋檐上轻功跳了下来,进了书房后,准时将一张小纸条交到了摄政王手中。 摄政王看完了纸条后,剑眉拧紧,而后突然看向魏公公,将魏公公吓的差点腿软跪在地上。 下一秒就听殿下在问:“去查查王府请帖,看有没有永兴侯府的?” 魏公公连忙领命去了。 片刻后,他知道了结果后在书房门外踌躇许久,就是不敢进去面对殿下,还被门口的秦天华嘲讽了一番。 摄政王本就等的不耐烦,听到门口动静后,沉着声音压着怒气道:“还不滚进来!” 魏公公踉踉跄跄地进了屋,低着头不敢看殿下的表情。 “侯府的请帖呢?” 魏公公皱着脸为难道:“王府暂时还没有永兴侯府的请帖,或许是侯府还没来得及送,再等一等,应该就有了。” 连魏公公都明白他说的这些话只是安慰而已,摄政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摄政王殿下忽然将手中纸条攥成了一团,扔进了火盆。 “好一个永兴侯,亏本王等你这么久,居然连一张请帖都吝啬,这是多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让人最生气的是,不但是穆修己,就连蒋振川都有请帖!惟独他这个摄政王没有!沈筠棠这小儿当真是会做事! 当然在府中帮忙准备宴客的沈筠棠并不知道摄政王的想法。 她甚至这段日子都没关注过这位爷。 这一个多月恐怕是沈筠棠在大燕过的最安逸的一个月了,没有摄政王的丝毫打扰,祖父的病情慢慢好转,侯府的银子也慢慢挣得多了。今年过年,侯府上下都焕然一新,姊妹们也能跟着过一个肥年,就连出嫁的大小姐都受了侯府不少的照拂,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等这波菜蔬推出去,侯府会更上一层楼。 沈筠棠美滋滋的想:没有摄政王的日子真好! 第二百零一章:侯府宴客 转眼就到了侯府宴请亲朋的日子,恰是过小年的前一天。 永兴侯府本就以清廉著称,若不是有当初文帝赐予的一座不错的府邸,恐怕连门面都要撑不起来。 不过自从沈筠棠用琉璃挣了一笔银子后,侯府已越过越好,原本已经开始破败的院墙,荒废的后花园都请人重新修缮了,此刻焕然一新。 临近过年,府里上下都挂了新灯笼,气氛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尤其是今日还要招待客人,下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虽然身上穿的衣服不是那种喜气鲜艳的,但都是素净新衣,也显得热闹非常。 一大早,沈筠棠就被咏春从床上叫了起来洗漱换衣。 今日要待客,穿的衣裳不能如常里那般随性。 白梅给她挑了件湖水蓝的圆领大袖长袍,上面绣着锦鲤和云纹图样,既不显得太过深沉,又压得住场面。 只是在穿软胸甲的时候废了好一番力气,穿好后,沈筠棠一下子有些不适应,胸口觉得勒的厉害。 在一旁伺候穿衣的咏春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主子的身子停了药好好调养并未受到太大影响,过个一两年,也能与普通女子无异,忧的是,主子这身子若是不控制,胸口很快就比较难遮掩了,尤其是到明年夏日里衣衫薄的时候。 咏春蹲身给沈筠棠理了理衣摆,而后看到沈筠棠因为难受微微蹙起眉,心疼道:“侯爷,这两日奴婢姐妹给您重新做一件胸甲,现在这个再穿就勒得慌了。” 咏春这话一出口,沈筠棠也意识到自己胸前的两坨肉这段时间心情放松又日日滋补,实在是长的太快了。 若是任由这样发展,最快到明年夏天她的身份就要露馅。 本来她还觉得这段时日没有摄政王的打扰,身体都放松下来,被咏春这么一说,她脑子中的弦再度绷紧。至少现在还不是她能放松警惕的时候,她要趁着她暴露之前,准备好后路,带着侯府远走高飞。 沈筠棠理了理内衫的领子,她这旧胸甲确实不能穿了,否则有损身体,她点点头,“辛苦你们了,日后本侯保准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那奴婢姐妹以后可就死赖着侯爷,当侯爷妾室了。” 咏春白梅说完这句话都忍不住笑起来,方才房间里那股凝重顿时就被冲散了。 因沈筠棠还未及弱冠,所以除了朝会外,都不将头发全部束起,而是只梳一半戴冠或者簪子。 咏春给她选了个白玉簪,固定住她束起一半的发髻,而后加粗了眉毛,这才送沈筠棠出了啸风居。 今日沈筠棠洗漱换衣后就直接去了福寿堂。 老侯爷近些日子已经能够下床,只是还需要坐轮椅。 沈筠棠一早去福寿堂看望祖父,并且顺道陪着祖父用早膳,听他说一些今日必需的安排。 沈筠棠到福寿堂的时候,老侯爷刚起,在卜福的服侍下已经洗漱好。 老侯爷见沈筠棠来了,连忙朝她招手,沈筠棠快步过去,行了礼后,被老侯爷拉着坐在了身边。 老人家上下打量了一眼沈筠棠,点点头,“今日这身衣裳不错,我孙儿当真是风流倜傥。” 沈筠棠被祖父夸奖的忍不住笑了,“您老也是,这身暗红色的蟒袍将您衬托的威武精神!” 老侯爷乐呵呵的笑起来,“不错,嘴也更甜了。” 沈筠棠接过卜福的活儿,推着老侯爷的木轮椅出了房间。 祖孙俩相处从未向现在一样和谐,沈筠棠边照顾祖父边自己吃,时不时还会找一些话题与祖父聊,逗的老侯爷多吃了半碗。 刚吃完早膳,长寿就急急来寻主子,说是有客人已经到了,让沈筠棠去迎接。 沈筠棠是目前侯府里唯一能行走自如的男丁,就算老侯爷身体好好的,他老人家辈分高,也用不着他去迎客,最合适的人还是沈筠棠这个孙辈。 沈筠棠和祖父说一声后,就起身快步朝着前院去了。 整个人阳光精神,看起来就是一个上进挺拔的好儿郎。 老侯爷坐在轮椅上,长久看着沈筠棠慢慢远离的背影,等到那背影彻底消失,他才低低感叹,“要是阿棠真是个男儿该有多好。” 她现在已经比他的父辈好太多! 卜福是老侯爷最信任的手下,是知道沈筠棠真实身份的几个家仆之一。 当初选中沈筠棠当永兴侯的根时,他也跟在老侯爷身边,做了全程的见证。 他安慰老侯府,“老侯爷,万事没有后悔药,小侯爷如今能这般,已是我们侯府之福。” 听身边的老伙计这么说,老侯爷也似乎得到了安慰。 他点点头,“是啊,我不能再多强求了,上天已经厚待我们侯府了。” 老侯爷刚醒过来,就知道他这条老命是沈筠棠在摄政王那里求了雪山岚花才救了回来。 今天侯府请的客人其实不多,大多为侯府至交的亲朋,御史台的几位老御史,老侯爷目前还在朝堂中当官的几位得意学子。 即便这些人带着家眷一起来,男女分开招待,也不会超过十桌。 这种宴会在燕京贵胄家官员家中实属常见,尤其是在临近年底的时候,各种应酬,就显得更平凡了,压根不会引起丝毫的注意。 所以沈筠棠也并没有丝毫考虑到摄政王。 今日第一个来侯府的居然是镇国夫人。 沈筠棠上次见镇国夫人还是在留景别苑,一转眼就已过了快两个月。 不但镇国夫人来了,蒋振川也来了。 他带着两队侍卫骑马护卫在国夫人的马车两侧,一路上,百姓们看到这阵仗,都远远的给镇国夫人的马车让开了地儿。 马车停在了永兴侯府大门前,沈筠棠亲自迎接了出来。 蒋振川也是多日没见到沈筠棠,他这两月都待在军营里,还是因为要过年了,这两天才回了大将军府。 蒋振川的视线像是带着胶水一样粘在沈筠棠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两个月没见,沈筠棠好似变胖了一点,皮肤也更好了,柔白细腻,他与她一比,那才是真正的糙爷们。 其实沈筠棠哪里是变胖了,只是为了遮住身形的变化,她里面多穿了两件衣裳,自然就显得臃肿些。 蒋振川连忙从马匹上跳下来,高兴激动地对着沈筠棠抱拳,“阿棠,别来无恙!” 沈筠棠大方回礼,“蒋大哥,这么久没见,你好似长高了些。” 第二百零二章:来客 蒋振川显然没想到沈筠棠会说这样一句话,好似自己长辈见到自己说的一样,一下子都愣住了。 不过蒋振川确实长高了一点,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男子二十还长个儿实属正常,他现在的身高估莫着与摄政王差不多了。 蒋振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阿棠,你还开我玩笑。” 沈筠棠抿嘴笑起来。 打了个招呼,蒋振川连忙走到马车边,掀开车帘,扶着镇国夫人下马车。 镇国夫人今日一身家常襕裙,绛红色的大襟领,端庄大气,像是贵胄府上的老封君,根本看不出前几年她老人家还是横刀立马,驰骋沙场的女将军。 沈筠棠对国夫人很是佩服,也迎过去站到了一边。 国夫人扶着孙子的手下了马车,沈筠棠忙对国夫人行礼。 国夫人打量了一眼沈筠棠,满意地点点头,“阿棠这些日子气色又好了些。” “国夫人的精神也比晚辈上次见到时好了许多。” 国夫人脸上带笑,像是一个慈祥的邻家老太太。 他转头吩咐蒋振川,“川儿,快小心扶你妹妹下来。” 国夫人这么说,沈筠棠才知道蒋忠薇也来了。 她毕竟在外人面前是男儿身,大燕朝男女大防虽然不严苛,但该遵循的礼节还是要遵守。 她站到蒋振川身旁,与蒋振川一起等着蒋忠薇下马车。 蒋忠薇体弱,伺候的丫鬟小心翼翼将车帘掀开,随后帘子后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落在蒋振川宽大的手心,随即一个披着天青色披风的瘦弱姑娘从马车里探出身来,被蒋振川小心扶着下了马车。 蒋忠薇多日未见到沈筠棠,从马车上下来后,见到沈筠棠带笑的温煦脸庞嘴角就忍不住扬了起来。 她由衷的欢喜道:“阿棠哥哥!” 沈筠棠向着她抱拳弯身行礼,“阿薇妹妹近来可好?” 蒋忠薇情不自禁脸红扑扑的,她羞怯道:“阿棠哥哥,这些日子我在府里修养,身子好多了。” 沈筠棠想到蒋忠薇娘胎里带来的体弱,又极容易生病,她身边人定然是周到照顾她,可在寒冷冬日里,蔬菜这种“奢侈品”却不一定能吃到,而她这身子,新鲜菜蔬却是少不了,沈筠棠准备等今日国夫人离开时,给他们带些新鲜蔬菜回去。 国夫人年纪大了,蒋忠薇身子弱,都是不能吹冷风的。 下马车的时候简单寒暄下,沈筠棠就连忙请他们一行进府。 不远处地拐角,骑在玄色骏马上的摄政王将这一切全部看在眼里。 包括蒋振川的热情,蒋忠薇眼神里的爱慕,沈筠棠对兄妹二人的亲近。 等门口的所有人都进了府门,跟在摄政王身边的秦天华才开口。 “殿下,您不进去吗?”小侯爷已经在门口招待客人了。他们难道还要在巷子拐角的穿堂口一直吹冷风吗?他虽然身强力壮的像头牛,但这么吹下去也容易受寒啊! 摄政王紧了紧手中的缰绳,而后转头瞥了秦天华一眼,“秦将军,你有侯府送的请帖?” 秦天华:…… 他立马低下头,尴尬道:“没有……” 小侯爷那么讨厌他们殿下,他作为殿下的属下,能收到请帖就怪了……还不都是殿下的错。 “那你想如何进去?硬闯吗?”摄政王讥讽道。 殿下满口酸味和怨气,秦天华哪里敢回这话。 其实作为朝堂的一把手,想去哪个臣子家里还不就是靠脸的事儿,谁还敢拦着他“老人家”不让进去,他们殿下这时只是矫情和嫉妒而已。 不多久,站在巷口的摄政王和秦天华又看到沈筠棠亲自到大门口接了穆御史和其父。 穆修己竟然也来了! 摄政王心中满腔怨气。 一下子总觉得自己的情敌好似都来了永兴侯府似地。 招呼着穆修己去了男宾所待的前院花厅,她再次出去迎客,刚到大门口,就突然升腾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长寿跟在她身边,见她眉头微微蹙起,担忧的问:“侯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筠棠连忙摇摇头,“我没事,好好的,你去让聂叔盯着厨房那边,今日的午膳一定不能出错。” 长寿连忙应下快步去了。 沈筠棠朝着永兴侯府大门周围扫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她心中疑惑非常,那为什么刚刚会有一种被人暗处盯上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毒舌在自己的背后吐信子一般,让人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今日需要她做的事儿还多着呢,她也没空多想了,露出笑脸,接到门口的亲朋进府。 老侯爷的病毕竟刚好转不久,他出来露个面就去前院书房歇息了,只带了几个得意学生和几位朝堂上相熟的大人回书房闲聊。剩下的男宾都由沈筠棠这边招待。 人不多,剩下的又都是沾亲带故的同辈们,年纪都不大,有蒋振川和穆修己帮忙,倒还能应付的过来。 国夫人以及来的女眷们,老夫人那边自会特别招待,而且侯府千金多,几位小姐也能给老夫人分忧。 女眷这边都在侯府后院的福寿堂。 福寿堂是侯府最大的院子,厢房多,可供娇滴滴的女客们歇息,又临着侯府后花园,地方大,而且景色别致,恰好适合招待来的女眷们。 现在虽说是深冬,但今日天气却好,晴天无风,恰好适合坐在院里石桌边晒太阳。 为了迎接客人,整个侯府都打扫过了,又换了些灯笼和装饰,如今显得又干净又漂亮,尤其是侯府后院和花园里隐隐传来的腊梅冷香,更是让人想踏径寻芳。 今日来的人,就属国夫人辈分最大职位最高,其次就是侯府的沈老夫人,所以女眷们都围着她们坐。 沈老夫人见几个姑娘低低讨论着不时飘来的腊梅香,慈祥地道:“雯儿、莲儿,你们带这些鲜葱一样的姑娘们去花园和附近的院子逛逛,这会儿腊梅开的正好呢!” 老夫人一发话,年纪小的姑娘们立马高兴的讨论起来,恨不得立马就飞走去看腊梅花。 本来姑娘围着几位夫人听她们说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就无聊,还要各个装出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都嫌度日如年呢!现在沈老夫人肯让她们出去玩,哪里有不肯的。 纷纷站起身,朝着沈老夫人道谢,“多谢老夫人!”莺莺燕燕一群,像是初春的花朵儿,叫人看着就觉得高兴,充满活力。 旁边穆修己的母亲扬了扬嘴角,“还是老夫人体贴这帮小妮子,应是侯府姑娘多,所以平日里也经的多吧?” 老夫人一怔,没想到穆夫人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话里话外都一个意思,嫌弃侯府女儿家多,男丁少,永兴侯府本就是三代单传,这类人家最是忌讳别人说这种话,更别说,被外界认为侯府唯一男丁的沈筠棠实际上还是个姑娘。不但如此,这话还明里暗里嘲讽侯府不会娇养姑娘,明里暗里纵容着府上的千金们。 老夫人镇定道:“她们几个都早早没了爹娘,我做祖母的是要多惯着些。” 第二百零三章:男大当婚 老夫人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都在心里为老夫人叫好。 今日只是侯府宴请亲朋,这穆夫人的话也太讨人嫌了些,再说,侯府不是还有小侯爷,她小小年纪已经撑起了整个侯府,穆夫人还有什么嫌话的。 穆夫人被众人不时瞟过来的眼神看地退缩,连忙出口称“是”。 国夫人坐在旁边瞧着刚刚的一幕直皱眉。 她长时间待在军营里,军营里那些大老粗说话就要直接,所以养成了她心直口快的性子。 “穆夫人,听说你娘家也是女儿家多男儿家少,你那些娘家姐妹都嫁出去了吗?” 国夫人这一句话立时让穆夫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娘家确实是姐妹众多,她娘是正妻,可一连生了三胎都是女孩,后来他祖父祖母为了要个男孩给她爹娶了两房妾侍,可一年后,两房妾侍生出来的孩子依然是女孩,直到穆夫人即将及笄,他爹才有了第一个男孩。 突得男丁,府上陷入了一片欢腾之中,穆夫人被忽略,导致她的及笄礼都是匆匆举办,他父亲所有精力都扑在了儿子身上,家中女儿十几个,实在太多,所以穆夫人的婚事都是祖母匆忙定下的。原本按照穆夫人的家世,可以嫁给更高门第的男子,可在她祖母的忽视之下,她才进了穆府当了穆夫人。 正因为穆夫人从小生活的环境,穆夫人嫁人怀孕剩下穆修己之后,立即昂首挺胸起来,她一举得男,回娘家在姐妹们面前腰杆都挺的笔直,也最是看不起家中女儿多男儿少,遇到了总要讥嘲几句。 讥嘲别人是爽快,让她获得过许多快感,可当自己被别人拿出来说的时候,那滋味就不好受了。 而说的这个人还是整个朝堂都要尊重的镇国夫人。 她小小的穆府在镇国大将军府面前什么都不是。 穆夫人忍着羞辱还要挤出一丝笑容回国夫人,“还未,十五妹十六妹小妹都还未出嫁。” 她这话一出来大家都惊了,穆修己都已二十,穆夫人起码三十五六了,她娘家妹妹居然还有未成婚的,而且排行都到了十六七,可见姑娘是真的多。还好姑娘们都已经被二小姐沈心雯带了出去,否则这些话给还未出阁的姑娘们听到怕是不好。 围坐在周围的夫人们都对穆夫人投以好奇和惊讶的眼神,穆夫人被看的脸红脖子粗,反驳的话却只能憋在嗓子眼,不能吐出来。 国夫人见效果差不多了,话题一转笑着问沈老夫人,“老夫人,小侯爷今年十七了吧?男儿这年纪可是定亲的好时候。” 老夫人哪里想到国夫人会突然问到沈筠棠的亲事。 要是沈筠棠是男儿,她恐怕等不到沈筠棠十五岁,就要给她盯着燕京各府里名声好的千金了,用不了十七岁,亲事定然就要定下来。 可谁叫沈筠棠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儿家,老夫人哪里敢给她找媳妇儿。 国夫人与永兴侯府都是保皇党一派,不过国夫人并未表现出来,而是站在暗处,永兴侯府在明,两家人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国夫人这个时候不会说这种话开玩笑,那只能说明国夫人对沈筠棠的婚事很关注,而且有意参与。 沈老夫人在燕京生活这么多年,她把持着侯府内宅,从未让侯府内宅出过什么不妥,就连沈筠棠男扮女装的事都从未泄露过,要不是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老夫人是主持中馈的一把好手,国夫人的言下之意她怎么能听不出来。 想到方才跟着国夫人一起来的那个女孩,老夫人恍然,怕不是蒋忠薇对阿棠有意,所以国夫人这才来她面前试探。 如果沈筠棠是男儿,这门亲事不无不可,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这秘密即便国夫人是他们同一条船上的人,老夫人也不可能告知于她,于是,他只能想别的法子暗中推辞。 老夫人笑呵呵的道,“国夫人,阿棠那小子今年刚接管侯府,整个府门担子都落到了他一个人身上,实是不易,我和她祖父都想等着这两年撑下来等一切稳定了再来谈她的婚事,再说,她父亲今年过世,现在谈论她的婚事也不好。对了,你说到阿棠,我就想到了振川那孩子,他可是不小了,需要您为他终身大事操心一番了,也不知道是谁家女儿有这样的福分,可以嫁入大将军府。” 大燕朝虽重孝道,但却不死板,也没有律法规定近亲去世,子女儿孙要守孝三年的。在燕京大多世家,家中长辈过世,都是守孝一年,一年时间对于大部分年轻男女来说都可以接受,也不会影响到家中年轻小辈的婚嫁,守孝期间,官员也不用停职,只要与朝廷请一个月丧假,丧假过后还是能正常回朝中当值的。 老夫人这么一说,国夫人表情微微一怔,就已明白她的意思,恐怕老夫人对于两家联姻,并没有什么想法。 这是觉得他们忠薇身体不好? 还是侯府另有难处? 国夫人探了沈老夫人的口风后,也不再深问,大将军府是有头脸的家族,若是别人不愿,她执意要促成这桩婚事,反而不美。 “川儿那小子确实是不小了,我们原在南边的时候,我就想给他找门合适的亲事,可又担心回京后姑娘跟着川儿离家万里,思念至亲,所以就想等着到京城再给他找,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若是你们身边有合适的千金,可给我们川儿介绍。”国夫人大方求介绍,身边围着的众位夫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蒋振川不是国夫人的亲孙子,只是旁系过继来的,可那又怎么样,大将军府没别的男儿,日后这偌大的大将军府还不是蒋振川一个人的。 只要能嫁给蒋振川,大将军府日后的权势地位都能拥有,可比目前不显山露水的永兴侯府好多了。 穆夫人一听到国夫人要人给蒋振川介绍各府千金,她也心动了。 她的儿子穆修己今年也二十岁,亲事也没定下呢,她都要挑花了眼,也没见一个自己觉得合适的,不然,家中老夫人也不会病急乱投医去接两个表小姐到府里来。 今日来的人虽不都是高官贵胄的夫人,但总比婆母介绍的那些好得多,没看到国夫人都让她们介绍闺阁千金嘛! 穆夫人顾不得之前的不愉快,连忙急急道:“我家那孩子修己今年也刚好二十,你们若是有合适的,也可以和我说说。” 第二百零四章:三人行 听到穆夫人这么说,旁边的一位夫人立马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你们家修己是不错,我们之前也没少给你引荐,是你一家都看不上!” 穆夫人脸上讪讪,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却冷嗤着想:也不看看给她介绍的都是些什么人家,还没他们穆府有地位,女儿家也没什么才名,长的又一般,怎能配得上他的儿子! 实际上,穆修己婚事耽误到二十岁,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穆夫人挑三拣四。 高门,穆夫人攀不上,低等的门第,穆夫人又看不起,一来二去,可不就耽误了。 幸好穆修己是男儿,多等上几年也无事,要是女儿家,那就要耽搁一生了。 不多时就到了中午,也快到了开宴的时候。 沈筠棠、穆修己、蒋振川三人一行一起往福寿堂走来,通知老夫人这边带女客们去前院正厅,准备入座。 因大燕男女大防不重,所以宴席基本都是安排在一个花厅,只是男女客不同桌,男宾一边,女客一边,中间用屏风格挡开来。 这样既可以相互聊天也可活跃气氛。 有时,各家还借助这种一起开宴的机会相看年轻男女。 三人边走边聊,气氛和谐,尤其是沈筠棠,今日数她最开心了。 在这燕京,她交的同龄好友,也就数与蒋振川穆修己关系最好,今日一下子都见到了,可不是高兴非常。 她比两人矮了大半个头,但是三人走在一起,却各有气质和长处,谁也抢不到谁的风采。 蒋振川威武轩昂,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浑身散发着一股军营里的硬汉气质,叫人看了感觉到十足的安全感。 沈筠棠和煦如风,皮肤白皙,面庞精致,个子虽比两人矮了些,但她如骄阳旭日,实在是太吸引人眼球,让人看上一眼就难忘她如暖阳般的浅笑。 穆修己君子斐然,身姿修长,背脊笔直,像是山中修竹,又像是清澈的山涧小溪,温润如暖玉。 刚才在前院花厅招待客人,也没来得及与蒋振川穆修己多说上几句话。 此时三人走在一起,其中两人都是沈筠棠的好友,而蒋振川和穆修己又不熟悉,所以三人之间的气氛只能由沈筠棠来调节。 她先是笑问蒋振川,“蒋大哥过完年,还要继续回西大营吗?” 蒋振川正暗暗打量走在沈筠棠另一边的穆修己,这位姓穆的公子在燕京颇有才名,他也听人说过几次,只是没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居然会在永兴侯府,而且还都是以阿棠朋友的身份。 听说这位穆少爷平日里就在御史台当值,与阿棠的值房还不远,那他岂不是每日都能见到阿棠? 蒋振川立马开始思考武将这边有没有办公地点离御史台近的……听到沈筠棠说话,他才回神。 “暂时不回,应是在京内先挂职,等朝廷后面的安排。” 沈筠棠微微一怔,眉头轻蹙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蒋振川这么说,她立刻想到了这会不会是摄政王的故意安排。 蒋振川在打量穆修己的时候,穆修己也在打量他。 沈筠棠的真实身份蒋振川绝对不会知道,就算是侯府,也许也只有老侯爷和老夫人才知道,要不是那次意外,他也不会知晓沈筠棠是女儿身。 虽然沈筠棠极力将两人的关系维持在朋友之间的界限,但是穆修己却控制不住自己,让自己慢慢过了界。 沈筠棠平日里都是男儿打扮,外表看来也与男子无甚分别,可他看过她的女儿装扮,而且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忘掉,所以沈筠棠在他眼里就是个姑娘。 此时,自己心仪的姑娘与一个男人走的这般近、关心这般好,穆修己脸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心里却隐隐嫉妒和排斥。 关键这个男人身份地位并不比他低,甚至还强了他一些。 在某些时候,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他看得出来,这位他刚认识的蒋将军对沈筠棠恐怕不止是好兄弟之间的感情……现在蒋振川都这样了,以后万一他也知道了沈筠棠的身份,那他则又要多一位强有力的情敌。 蒋振川和穆修己各走在沈筠棠的一边,两人之间没有说话,却有一股无形的排斥的磁场,好似在看不见的空气里,这两方磁场在不断的碰撞和较量。 沈筠棠问完了蒋振川又问另一边的穆修己,“穆大哥,过两日就要放年节了,过了年,元宵过后才上衙,这段时间穆大哥可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穆修己回过神来对着沈筠棠温润一笑,“特别的安排倒是没有,只是过两日我会去参加燕京的海棠诗会,要是筠棠感兴趣,我可以带你一起去玩玩儿。” 海棠诗会在燕京可是大名鼎鼎,每半年举办一次,每次只发一百张请帖,能被邀请的都是有名头的才子,可谓是京中的文坛盛事,如果能拿到一张海棠诗会的请帖,都能够有些读书人炫耀一辈子了。 原主在燕京生活十几年,也只是听过海棠诗会的名头,却从未参与过。 沈筠棠被穆修己说的蠢蠢欲动,对着海棠诗会感兴趣起来。 可还没等她答应下来,蒋振川就一脸期待道:“可是大名鼎鼎的燕京海棠诗会?我在南边的时候就听过这诗会的名头,不知道穆兄能否带我一起去见识见识。” 蒋振川当面这么说,穆修己却不好拒绝,他看向沈筠棠,眼底带着期待,“筠棠你呢?” “两位兄长都这般感兴趣,我当然也想去看看。” 沈筠棠这么一说,穆修己和蒋振川心里都立刻松了口气。 两人都不想单独与对方一起去什么诗会,他们只是想与沈筠棠一起。 蒋振川头低了一瞬,眼神闪了闪。 穆修己蹙了蹙眉,觉得这个外表看起来憨憨的高大将军实际上并不好对付。 “那等日子定下,我便派人通知你们。”穆修己笑着道。 “有劳穆大哥了,到时,我请你们吃饭,燕京的酒楼随便挑。”沈筠棠豪爽道,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她怎么感觉穆修己和蒋振川并不是太开心。 两人之间好似有一层天然的隔阂无法穿透。 第二百零五章:眼瞎不成 很快就到了福寿堂,下人们都在院内伺候着,院门口也无人通报,三人直接进了院子,一进去就听到了国夫人、老夫人、穆夫人等人都在说蒋振川与穆修己的婚事。 沈筠棠偷掖着看了眼两人,玩笑道:“两位兄长娶妻的时候,可不要忘记小弟,小弟愿给两位兄长做傧相,到时候,小弟定然能第一个看到新娘好不好看。” 蒋振川被沈筠棠的话说的一怔,扯了扯嘴角,“男儿志在四方,娶妻这等事还不到时候。” 穆修己脸上的笑容则因为沈筠棠这句话消失了许多,他开口,“若是娶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成婚又有何用?” 说完他扫了沈筠棠一眼。 沈筠棠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下一秒眼睛一亮,“穆大哥有喜欢的人了?” 蒋振川被沈筠棠这句话吸引了过去,“看来穆兄婚期要近了,蒋某在这里先恭喜穆兄了。” 穆修己看到沈筠棠好奇又高兴的表情,顿时眼里光彩一暗,他扯了扯嘴角,“你们不要乱猜了,呶,国夫人看到我们了。” 果然,国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们看,他们几个还在暗处偷瞧我们这帮老家伙呢!” 沈老夫人捂嘴笑,“可不是,来错时候了,姑娘们都不在。” 沈筠棠几人连忙快步走来向着沈老夫人、国夫人等人行礼。 三人并排走过来,各有风采,一下子叫这些夫人们眼前一亮,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这三人都成了这些夫人眼中的乘龙快婿。 “祖母,国夫人,各位夫人,前院花厅即将开宴,还请各位夫人们移步。”沈筠棠彬彬有礼道。 原本对沈筠棠还有些疑窦的夫人们现在当面见到了,都在心中暗暗点头,这小侯爷以往不出来应酬,也少见外人,她们只听说她身子骨不大好,为人死板,不善交际。 可方才这一番出场和表现,哪里像是外界传闻的那样。 瞧这样貌,不说万里挑一了,百里挑一总还当得,这怎么看怎么叫人喜欢,若是侯府哪位小姐长成这样,那定然燕京求娶的人要踏破侯府的门槛了。 模样好也就算了,还这么会说话,瞧瞧沈老夫人和国夫人,哪一个不是被她逗的乐呵呵的。 就冲这“笼络”人的手段,日后在朝堂中就不会是无名之辈。 本来没什么想法的夫人们,在见了沈筠棠后心中就悄悄改变了,有些夫人还生出了再看看的想法,毕竟这小侯爷年纪不大,倒也不急着说亲,再瞧个一年半载的,如果她闯出了什么名堂,到时一定要请京中最好的媒婆,将这好女婿拿下。 “我们知晓了,这就去,阿棠,你带着你的朋友们回前院吧。”老夫人笑眯眯的,看沈筠棠的时候满眼都是慈爱。 他们本就是来通知一声,招待女客的地方,他们三个年轻男子也不好长待,老夫人发话了,几人行礼后就准备回转。 只是刚走到院门口,就遇到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们。 沈筠棠看到自家姐妹站在其中主导,就知道这是来府上做客的女眷们。 女儿家本就比较害羞,沈筠棠又是侯府之主,连忙与穆修己蒋振川走到一边将路让开给姑娘们先走,三人并排对姑娘们行礼。 惹的这些姑娘脸儿羞红,可却忍不住将目光偷偷落在三人身上。 蒋忠薇被二小姐沈心莲护在中间,她看到沈筠棠与自己大哥走在一起,还对着她笑了笑,顿时脸上飞霞,若是没有别人在旁,她定要上去与她的阿棠哥哥打声招呼,可惜现在周围都是人。 大燕虽说男女大防不严,但未婚男女也不好直接在路上交谈,三人等这群姑娘走过去之后,这才重新回到路上,一起去前院花厅。 而他们走后,刚刚路过的那群姑娘却热闹的讨论了起来。 其中一位胆大的姑娘好奇又兴奋的询问,“沈二小姐,方才那三位公子是谁?” 沈心莲没想到回福寿堂的时候会遇到弟弟沈筠棠,她笑道:“个子稍微矮些的是我弟弟。” 蒋振川的妹妹就在这里,沈心莲倒是不太好代为介绍,另外一位温润的公子她也是第一次见,自然也就不认得了。 有几位姑娘听了沈心莲的话,眼睛一亮,“是小侯爷?” 沈心莲笑的有些僵硬地点点头,“正是舍弟。”她还没见过年轻姑娘对她弟弟这么感兴趣过。 蒋忠薇见沈筠棠居然这么受欢迎,有些心急,想急忙转移这些年轻小姐的注意,她努力提高声音道:“那,那位皮肤稍黑的是……是我兄长!” “镇国大将军府的蒋将军?” 蒋忠薇攥着帕子睁大眼睛连忙点头。 听到大将军府的名头,姑娘们又是眼睛透亮,刚刚那小侯爷虽说也好,但永兴侯府与镇国大将军府的门第差的可不是一两个等级,两人之间选择,当然是蒋将军更好! “剩下的那位我看着好像像御史台的穆公子。” “你说的是京中那位广有才名的穆公子?” 开口的女子颔首。 “居然是他!原来他居然这般风流倜傥!” 霎时,又有几名女子开始春心萌动了。 这三人,气质各一,恰都是最受女子喜欢的类型。 有一位胆大的千金突然笑眯眯的道:“若是让你们选,你们会选择其中哪位?” 至于选来做什么,这位千金虽然没说出口,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是当夫婿啊! 这里没有长辈,又是一群活泼可爱的姑娘们,说话大胆些也无妨,谁还没有个春闺梦中人呢! 这问题一抛出来,顿时就更热闹了。 立时有姑娘害羞的小声道:“我觉得穆公子不但才华横溢还彬彬有礼……” “我知道了,你想选穆公子!是不是?”有人问出来。 那说话的姑娘羞地捂住了脸。 “那我觉得蒋将军也不差啊,威武有力。” “小侯爷一看就知道是体贴的人,而且她还长的那么好看……” 最后一统计,居然心仪沈筠棠的千金是最多的,沈心莲在一旁都看呆了,她那弟弟什么时候成了广大姑娘的梦中情人了,还是最想嫁的…… 蒋忠薇都急红了眼眶,心底更是焦虑,阿棠哥哥是她先看到的,她要嫁给阿棠哥哥!她绝对不要给别人机会! 夫人们很快就从福寿堂走了出来,这才打断了姑娘们突起的这番热闹选票。 之前就离开的沈筠棠等三人根本就知道还有这样一出投票。 不过这些全部落在了在暗处偷看的摄政王眼里。 他垂落在窄袖下的拳头攥地紧紧的,特别注意说出了选沈筠棠的几位千金,心中暗暗决定,日后一定不给沈筠棠机会见这几人。 他没想到,那瘦瘦小小在他面前畏畏缩缩的小儿居然还这般受人欢迎! 这些女子都眼瞎不成! 跟在摄政王身后的秦天华偷偷瞥了眼主子,看见主子的冷漠的眼神后,就读懂了里面的意思。 秦天华低着头,在心里默默吐槽:殿下,您眼睛也没好到哪里去…… 第二百零六章:拨霞供 侯府前院花厅很大,中间用两扇四扇屏风隔开分为男宾女客两边,男宾四桌,女宾三桌。 女宾这边还专门点了香炉,青烟袅袅,淡淡的香气四溢,花厅角落里都有通了管道的特制炉子,让人一进花厅就感觉到一股暖意,身上的披风大氅都穿不住了。 花厅分两个入口两个出口,男女宾分开。 女客入口处专门安排了四名丫鬟接女客们的披风。 老夫人和国夫人率先入了花厅,随后是夫人们,最后才是一群鲜葱般的姑娘们。 夫人们都见多识广,就算是惊讶好奇也能沉住气,可姑娘们就不一样了。 有姑娘一进花厅,忍不住低呼,“侯府花厅居然这般暖和,居然还没有呛人的烟尘,是烧了火墙吗?” 方才姑娘们去后花园看了一圈梅花,这会儿正冷的想跺脚呢,这进了暖和的花厅,像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一般舒心。 而且人都是有私心的,方才在路上无意遇到那三位公子,现在她们知晓一会儿午膳,他们都会坐在屏风另一面,若是花厅里冷的她们披风都不敢脱,如何展示她们今日特意挑选的漂亮衣裙。 而且在温暖如春的地方,她们不用顾忌寒冷,才能更好的表现自己,给那几位公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招待姑娘的侯府二小姐沈心莲指了指角落道:“侯府哪里有那个闲钱,你们看那,因为给炉子装了管道,所以才没有烟尘。” 众位小姐顺着沈心莲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花厅四周都摆放着特制的大炉子,炉子上方都有一个特殊的管道通向外面。 就这四个炉子居然就让花厅里暖意横生,有夫人凑近看了,发现炉子里烧的都不是少烟的银丝炭,只是普通红炭和黑炭。 掌家好手的夫人们立即眼睛一亮,“这东西不错,若是我们府上也能弄上一两个,日后可省了一大笔冬日里买银丝炭的银子,而且还一点烟尘都没有,都比烧银丝炭还舒服呢!” “这个不难,你们若是需要,回头派人联系我们府上的聂管家就成。”老夫人笑着道。 女客这边一番讨论,随后一一根据辈分入座。 夫人们坐在离男宾进的那一桌,剩下的姑娘们和年轻媳妇坐了剩下的两桌。 花厅里温暖,大家都解了披风,低声笑着说话喝茶。 很快,男宾那边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沈筠棠陪着同辈们进了花厅,老侯爷坐了主桌。 等所有的客人一落座,守在门口的小厮和嬷嬷就得到了上菜的命令。 本来永兴侯府就以清廉治家,亲朋好友们都知道侯府看起来好似还不错,实际上内里已经穷的叮当响。 进花厅的时候,温暖的花厅倒是都让大家惊讶了一下,不过看角落那炉子里烧的炭,许多人在心里还是摇摇头,认为侯府依然还是那个“穷苦”的状态。 虽然会了点小门道,不过也只是遮遮脸面,维护住尊严罢了。 本来大家今日来都是探望老侯爷的,所以更加对侯府中午的膳食没什么期待。 如今看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女客这边的年轻千金们了。 虽然表面上都在低声聊天,可她们真正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男宾那边,竖着耳朵仔细分辨方才在后院见到了那三位公子的声音。 侯府的丫鬟们轻声收拾了宾客方才使用的茶盏等物,不一会儿,两个嬷嬷领着两队丫鬟分别进了花厅。 每位丫鬟手中都小心翼翼捧着一只黑漆托盘,这些人一进来,顿时整个花厅都是菜肴的香味。 原本没什么期待的客人们情不自禁转头看向那些丫鬟手中的托盘。 天气本就冷,离早上早膳也有两三个时辰了,女宾这边有点心茶水伺候着还好,男宾这边按例没有那么丰盛,所以这会儿男宾们早就饿了,此时菜香一勾引,霎时,口腔里疯狂的分泌着口水。 有豪爽的客人直接就询问了起来,“小侯爷,不知今日府上准备了什么菜式,香味这般浓郁。” 沈筠棠笑着卖了个关子,“一会儿等菜上齐了,大家便知晓了,侯府定然让亲朋好友们宾至如归。” 听到沈筠棠的话,老侯爷旁边坐着的老友向他夸奖道:“小侯爷现在可有些当家做主的模样了,侯府之幸啊!” 老侯爷捋着花白的胡须笑着谦虚道:“这才到哪儿,阿棠日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老侯爷可别太谦逊,小侯爷这才十八岁还不到,日后大有作为!” “那就借你吉言了。” 丫鬟们开始按照顺序上菜,开始的四道菜比较平常,是平日里贵胄府上常用来招待客人的凉菜,只是摆盘更精致些。 客人们方才被挑起的热情在这四道菜上桌后,稍稍熄灭了一些。 可第五位丫鬟走到每桌边上,端上桌的居然不是菜肴,而是一口特制的大铜锅,铜锅下面自带了炭炉,此时锅里正散发出诱人的鲜香气味,上头飘着一朵黑色配料,也不知是什么。 这鲜香味道就是方才大家闻到的味道。 有人第一次见到这种锅,好奇地睁大眼,“小侯爷,这是何物?” 沈筠棠微微一笑,还未回答,就有人抢先答道:“可是拨霞供?!” 沈筠棠一怔,随后嘴角扬起,“兄长当真是见多识广,这正是拨霞供。” 拨霞供就是现代的火锅,在大燕,其实前朝就开始有拨霞供了,是前朝时从边关传进来的。 边关寒冷,而且物质贫乏,那里的拨霞供几乎就是水煮牛羊肉,味道腥膻,并不符合大燕朝人的口味。 后来有内地商人将关外的拨霞供改制了配方,可因为时间地域限制,也没有推广开来,冬日里这拨霞供吃着暖和,可能煮的菜实在是太少了,除了肉和一些窖藏的萝卜白菜,也没什么吃头,还不如专门制一锅肉汤煮些面来的实在。夏日里蔬菜虽多,可围着锅子吃实在是太热,远不如吃些凉菜和炒菜来的舒适开胃。 第二百零七章:拨霞供plus “这拨霞供我还是在关外的时候吃的,已过了十多年了,没想到今日在侯府又能吃到了。”这位将近四十的汉子脸上露出一股怀念的表情。 花厅里来的宾客都不是无名之辈,许多人见多识广,还有很多老饕,一听到拨霞供的名头,就已有人知道了这是什么。 燕京以前也有卖拨霞供的小摊,可因为生意不好,渐渐这些小摊都消失了,倒是从未见到过有专门做拨霞供的酒楼,可见也不是一道值得推广的菜式。 这拨霞供在燕京有个更接地气的叫法“打边炉”,应是将处理好的食材直接丢进锅子里煮,这才得了这个名字。 一些有岁月的人几乎都知道“打边炉”,可这些年,在燕京大街小巷是见不到了。 有人怀念有人好奇定然也有人不屑。 穆夫人就是不屑的那位,之前她被众位夫人嘲讽,这会儿见了这拨霞供的锅子,闻起来虽然香,可再怎么说也只是接头小吃,根本上不得台面,哪家招待客人会用街头小食,恐怕也只有穷酸的永兴侯府才能做出这等事来。 “真没想到在侯府竟然还能吃到街边小食,还真是新奇啊!”穆夫人用帕子印了印嘴角道。 她声音不算高,可正好能让不远处的沈老夫人听到。 男宾那边耳聪目明的也恰好能听到穆夫人的这句点评。 老夫人表情没变,笑道:“只是给大家添些新鲜,一会儿还有正常的菜式,若是穆夫人不喜这拨霞供,等菜上齐了,可以吃些别的。” 穆夫人干咳了一声,“我身子不好,这街边小食就不吃了。” 穆修己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向沈筠棠道歉,“筠棠,我母亲说话就是这样,还请你不要介意。” 沈筠棠朝着穆修己笑了笑,“穆大哥,没事,伯母恐怕只是不喜欢吃拨霞供而已,吃别的菜也是一样的,只要伯母高兴就好。” 沈筠棠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为了穆修己及其父亲捏了一把汗。 有这样的母亲和妻子,到哪里都拖后腿,当真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她不禁也开始同情起穆修己未来的妻子了,有这么难伺候的婆婆,她日子定然过的不会舒坦。 与老侯爷坐一个桌的穆修己父亲也向老师的方向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老侯爷安抚地看了他一眼,表示没事。 大部分其实都不看好侯府这端上来的锅子,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给老侯爷面子,没有说什么而已。 沈筠棠将花厅里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眉尖挑了挑。 她命侯府大厨房做的拨霞供可不是大燕本土的拨霞供,而是现代经过几百上千年改良过的拨霞供。 选了最新鲜最肥嫩的山鸡熬的鸡汤做的汤底,加了各色山珍,她还命专人晒了香菇放入山鸡汤中,汤里融入了新鲜猪肚,整个汤底浓稠醇厚,还散发着山鸡和香菇的霸道鲜香,光是这汤底就已经是绝味了,更不用说一会儿还要上切好处理腌制过的各色牛羊肉,各种新鲜蔬菜豆制品,各色丸子等。 这些人经过了侯府这顿饭的冲击洗礼,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拨霞供的味道,并且还念念不忘。 只可惜这大燕还没有辣椒,若是有,沈筠棠还能整出个重庆火锅来,那可就更够味了。 拨霞供的汤锅上了之后,紧接着就是各色处理好肉。 一盘盘经过处理的肉,摆盘精致,深色的盘子上或点缀着浅黄色的腊梅花,或缀上几片绿绿的薄荷叶,或一朵萝卜雕成的白色牡丹花……如雪花一般的肥牛整齐排列在藏蓝色的瓷盘里,颜色仿若玫瑰的上好羊肉,精心挑选切成大小相同方块的鸭血,白的像是玉兰花瓣一样的无刺鱼片…… 当第一盘肉放在桌上时,花厅里神奇的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好似都没反应过来,视线都落在了那盘红白相间,摆成花朵状的肥牛上。 而后第二盘、第三盘次第摆放在锅子周围。 那位一开始说怀念拨霞供的中年男子瞧见这些肉菜都惊的傻了。 这哪里是他在关外路边随意用来填饱肚子的拨霞供,分明是宫中御厨使出十八般武艺准备出的国宴。 光只是这些肉的摆盘都已让他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精致和美味。 再加上锅子上“咕嘟咕嘟”冒泡的鲜香锅底,花厅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控制不住的开始分泌口水。 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时节,围坐在一起一起高谈阔论吃火锅实在是一件人间美事,别说是古人了,就算是物质丰富的现代人都抵挡不了这样的诱惑。 而且这摆盘这食材还有这香的“要人命”的锅底,看起来哪里廉价了,哪里像是街边小食,就算是燕京最好的酒楼做出的菜摆的盘都没这么精致诱人。 尤其是男宾这边,已经有人拿起筷子蠢蠢欲动,想要尝尝这新鲜的拨霞供是什么滋味。 之前吃过拨霞供的那位中年男子就被大家推了出来。 “闫兄,你不是说你吃过这拨霞供,快来给我们讲讲拨霞供该如何动筷!” 被唤作闫兄的中年男子好笑又无奈道:“侯府这拨霞供可与我印象中的完全不同,比我那时在边关吃的要精致百倍,恕某无能,还是让小侯爷给大家说说吧,某就不班门弄斧了。” 沈筠棠很快就被大家推出来介绍,她本就是侯府之主,确实也要尽地主之谊。 她笑指着桌上摆的一盘盘摆盘精致却生的肉菜,些微嘶哑的声音在花厅里响起,语速适中,不疾不徐,让人听了就觉得舒服。 “这拨霞供看起来确实与大家知道的有些不同,但吃法都是类似的,只要将桌上的食材放入锅中煮熟捞出,蘸着旁边的酱料食用即可,酱料有不同口味,大家可以取适合自己口味的,有些肉类入锅的时间不同,旁边丫鬟会详细告知大家。” 沈筠棠说完,还不等大家伸筷尝一尝,一波丫鬟又端着菜进了花厅。 突然,从角落里发出了一声惊呼。 第二百零八章:滋味如何 大家被这一声惊呼吸引,纷纷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方才没忍住惊呼出声的是一位还未出阁的千金,整个花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甚至她还隐隐感觉到了屏风后男宾那边的视线也跟着扫过来,顿时脸涨得通红,羞的恨不得用手绢将自己的脸给遮起来。 一旁一同来的千金用胳膊轻轻捣了她一下,低声询问,“阿云,你是怎么了?大家可都在看着呢!” 这位叫阿云的姑娘红着脸朝着那些上菜的丫鬟们指了指,压低声音和身边人道:“媛妹妹,你瞧那些丫鬟托盘端着的东西,就知我为何这般吃惊了。” 顺着阿云手指的方向,另一位千金看过去,顿时哑在当场,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那些都是新鲜的菜蔬?” 阿云点点头,“现在你知道我方才为何忍不住了吧。” 阿云坐的这桌离花厅门口比较近,是最先看到进来的丫鬟们托盘里放着的是什么的。 丫鬟们训练有素的将托盘一一摆放在桌上。 那一盘盘鲜绿的颜色,嫩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有菠菜、青菜、生菜、黄瓜、空心菜、莴笋……甚至还有冬瓜和山药…… 这些东西恐怕就算是一品大员在冬日里也吃不全。 甚至有人怀疑,即使是摄政王,有些菜蔬也是在隆冬里吃不到的,比如黄瓜、冬瓜……这是初夏和夏末才能吃到的蔬菜。 而在这间花厅里,在侯府的餐桌上,一下子都出现了,而且还是如此一看就鲜嫩可口的模样。 上到贵胄下到百姓,一整个冬日里不一定能吃到一两片青绿的菜叶子,现在几乎将春夏秋三季的蔬菜都一下子搬到了餐桌上,这一切让人觉得仿若做梦。 虽然之前的肉已经很吸引人了,可当这波蔬菜被端上来后,大家眼里已没了那些肉的影子。 穆夫人眼睛都要瞪出眼眶,她都要怀疑眼前摆的这些鲜嫩的蔬菜是不是她的幻想了。 侯府哪里弄来的这些菜蔬,在冬日里,整个燕京也只有瑞王府有新鲜的蔬菜,难道是瑞王府给的? 永兴侯府难道和瑞王府有什么勾当? 从入冬后,穆夫人就没吃到过绿叶菜了。 穆府在燕京虽然不是无名之辈,但府中男人的官职也不过是不大不小,接触摄政王的机会都不多,更不别提被摄政王赏赐菜蔬了,所以穆夫人自然也没了在冬季里尝鲜的机会。 大半个冬季过去了,穆夫人也不过就吃了些窖藏的白菜萝卜,三餐又少不了肉食,这么一吃下来就上火了,嘴巴里长了好几个溃疡,舌头抵到都疼。 现在看到这么多处理好的蔬菜摆放在桌上,穆夫人当真是馋了。 她都有些想直接伸手拿一片菜叶子放在嘴里嚼一嚼看看什么味儿。 可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下一秒,她眉头就紧紧拧了起来。 这些被丫鬟端上来放在精美瓷盘中的菜蔬都是生的,居然没一样熟的,这……这怎么吃? 黄瓜还好,那些生的小青菜菠菜空心菜总不能直接就这么塞嘴里吧?他们又不是动物! 吃惊过后,整个花厅的人心中都产生出了这种疑问。 侯府这不会是故意耍他们,让他们看得着吃不着吧? 不等花厅中的客人们开始交头接耳,沈筠棠就站了起来。 她脸庞上带着浅笑,说话清晰,不疾不徐,如春风拂过耳边,让人极为舒适,“鄙府今日给大家准备了拨霞供,这拨霞供只吃肉不吃新鲜的菜蔬很快就会腻味,所以为了让大家吃的开怀,这才特意准备这些新鲜的蔬菜,吃法和我方才说的肉食一样,下入锅子里,煮熟蘸酱即可,随吃随取,很是方便新鲜。” 听她一番解释,大家这才知道这些新鲜的菜蔬也是用来吃拨霞供的。 沈筠棠一说完,有心急的客人已经夹了一筷子嫩的要滴水的菠菜放入了热腾腾的锅子里,菠菜本就鲜嫩,过了沸腾的锅底稍稍变软就能捞上来吃了。 这位中年男宾顾不得把捞出的菠菜蘸酱料,就直接塞进了嘴里。 刚从滚烫锅底里捞出的半熟菠菜很烫,他还是一下子包进了嘴里,顿时被烫的脸都皱了起来,嘴巴也在不停的吸气挪动,可再烫,他都不愿将入嘴的菠菜吐出来。 旁边人瞧他这模样,当真是为他狠狠捏了一把汗。 等到他将这口菠菜咽下肚,一桌的甚至半个花厅的人都在看着他。 旁边人连忙问道:“怎样,滋味如何?” 那中年男宾只来得及点头,就又伸出了筷子夹向了菠菜放入锅子里,而后动作飞快捞起放到自己碗中,吹着气开始埋头吃起来。 旁边人看的目瞪口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也连忙要去夹菠菜,只可惜,他的动作太慢,菠菜已经被人夹完了,他只好转而夹了旁边的小青菜。 等到大家都吃上第一口的时候,终于明白方才中年男宾为何只来得及点头,话都没空说了,实在是太好吃了!! 新鲜蔬菜烫的大半熟后,吸收了汤汁的鲜味,再蘸上侯府特调出的微咸鲜的酱汁,在这个时候这个天气这个环境吃简直就是绝顶美味! 这哪里是什么街边上不得台面的小食,放在国宴上都可以。 很快,整个花厅就只剩下吃东西的声音了,喝酒应酬寒暄的声音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没法啊,就算桌上的菜肉不少,可也架不住大家的热情,如果不快的话,可能连一片菜叶子都抢不着。 沈筠棠瞧着这帮好歹也算是官宦之家的男客们吃饭,好似饿了三年了一般,她无奈笑着摇了摇头,随他们去了,今日专门做这些拨霞供,本就是用来招待他们的,此时也不用嫌弃他们吃相凶残了。 女娇客们到底比男人们矜持许多,即便是再好吃的美味,吃的时候总还是要保持着礼仪的。 在丫鬟们地指点下,女客这边按照顺序在锅子里放肉和蔬菜,而后蘸取不同酱料品尝。 虽然女客们一个个姿容不乱,可桌上的菜肴少的速度却没比男宾那边慢多少。 穆夫人之前放话了,不吃这等低贱的街边小食,可那霸道的香气不断往自己鼻腔里钻,她的肚子也抗议的“咕噜噜”叫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挑拨 听着身边人大口咀嚼、交头称赞的声音,穆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她拿起筷子就朝面前的一盘翠碧的莴笋片伸去。 在她还没夹到莴笋时,坐在她旁边的夫人不经意的道:“穆夫人不是嫌弃这是街边小食,怎么现在也下筷了?” 马上就要夹到莴笋的穆夫人立刻僵硬在座位上。 平日里,穆夫人最是爱惜自己颜面,被别人这么一说,哪里还下的了脸面去吃之前她嘲讽过的食物。 可她哪里知道侯府会上这么多菜蔬,还弄的这般精致,别人又吃的舌头都要吞进肚子里,每一处都在显示着这道拨霞供的美味,她实在也想尝一尝……可后路都被她堵死了,旁人还给她搬了块石头,她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穆夫人不甘心,她不想看到别人吃的开开心心,饱的满足,自己却只能在旁边看着,流口水都不能被人发现。 穆夫人收回夹向莴笋的筷子,“啪”的放在餐桌上,引来一片斜睨的眼神。 她也不在乎,一副不与凡人为伍的模样,高傲道:“你们就这般吃的欢快,装死到底,一点也不想考虑这些菜蔬是哪里来了吗?” 她这句话一出口,花厅瞬间出现了几秒钟的安静,吃的欢快的宾客们嘴巴一下子都停止了嚼动。 从这些新鲜无比的蔬菜上桌,到沈筠棠解释这些蔬菜的吃法,再到他们飞速动筷,不是没人想到询问这些蔬菜是哪里来的,只是他们不想问而已。 不管这菜蔬是哪里的,既然已经到了侯府待客的餐桌上就是给客人吃的,吃就行,想那么多干嘛,而且这拨霞供还是如此美味,就不能当一回缩头乌龟,就算是想管,也要等到吃完了这顿再事后追究啊! 这些人心中或多或少都在暗骂这位穆夫人实在是不懂规矩。 好了,现在她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了,现在大家想不问都不行,一旦这蔬菜的来源有什么问题,他们这顿饭都吃不好吃不完! 其实一些聪明人心里早就有了论断,只不过在这样的美味面前想暂时装一装糊涂,等着享受完了再算账。 这么多年,一到隆冬,哪里还有什么新鲜菜蔬,能不断白菜萝卜都是相当富裕的人家了。 这时候,餐桌上能多上几碟绿菜的,只有瑞王府。 冬日里,能吃上一两回绿叶蔬菜的,都是摄政王身边的近臣。 像今日侯府招待客人拿出这般多的蔬菜,恐怕也只有摄政王能支持了。 而且摄政王一次性居然给了这么多,而且侯府还肯一下子都拿出来待客,恐怕永兴侯府与摄政王的关系已不浅了…… 今日老永兴侯请宴,私下里传闻他的病好,是因为摄政王不计前嫌给了他药引,这才让他的多年旧病好转。 这样一来,永兴侯府与瑞王府的关系…… 更甚者有的人已经开始怀疑永兴侯府叛变,甩掉了看起来不会成器的小皇帝,站到了摄政王那边。 正因如此,摄政王一高兴这才奖励了这般多的菜蔬给侯府。 与侯府走的近的,例如今日来的这些官员,绝大多数都是保皇党,而这些蔬菜恰恰表明侯府的不忠。 现在这事儿一下子被抛到明面儿上来说,就是直接将侯府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只要是懂些朝政的这个时候恐怕都没了心思享用美食。 花厅一下子变得极为静默,只有锅子冒出的“咕嘟咕嘟”的声音。 穆夫人虽然平日里不打听朝政,但丈夫儿子都在朝中做官,她受影响也是知道些的,这不,抛出这么句话,就叫侯府机灵不下去了。 见一花厅的人都放下了碗筷,穆夫人心中爽快的不行,她吃不了,谁也别想当着她的面继续吃! 蒋振川还不知道其中原因,他就坐在沈筠棠的身边,听到穆夫人的话,立即担心的看向她。 随后就是整个花厅的沉默,蒋振川更担忧了。 他小声道:“阿棠,没事,不过是些菜蔬而已。” 谁知,沈筠棠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底不但没有忧急害怕,反而还带了一丝笑意。 蒋振川都愣住了,还以为沈筠棠被这事儿给气傻了。 “阿棠……” “蒋大哥,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说完又转身对另一边的穆修己歉意道:“穆大哥,小弟要得罪伯母了。” 穆修己苦笑着摇摇头,“筠棠说的哪里的话,这事儿是我母亲不对,我应该给筠棠道歉才是。” 穆修己抬头朝着自己母亲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深了深,若是沈筠棠因为这件事得罪了母亲,他以后将沈筠棠娶进府里,恐怕婆媳关系不会太好,若真是这样,他只能带着沈筠棠另辟府邸居住了。 沈筠棠哪里能猜到穆修己居然想到了这个地步…… 其实沈筠棠就等着穆夫人递的这个“枕头”呢,侯府要做反季蔬菜的生意,就要当着众人的面展示出来,今日正好是最好的机会,本来沈筠棠还奇怪居然没人问,这拨霞供都快吃完了,才有人站出来,只不过没想到是穆修己的母亲……虽然有点尴尬,可穆夫人话都说出来了,沈筠棠总不能什么都不解释,任由大家误会,也只能先让穆修己担待一番了。 沈筠棠站起身,椅子被往后稍稍推了推,在地板上摩擦发出了不大的声响,可在这样静默的环境里,一丁点儿小的声响就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瞬间,整个花厅的视线都落在了沈筠棠的身上。 众人发现是她站了起来,立即竖起耳朵,等着听这位小侯爷如何解释。 穆夫人听到女眷这边议论,立马也凝神准备听沈筠棠怎样狡辩。 满燕京甚至是满大燕朝这么多年就只有瑞王府冬日里有新鲜菜蔬,她一位小侯爷难道是神仙下凡,能变出蔬菜不成? 她倒要看看这侯府小子如何诡辩! 穆夫人作壁上观。 沈筠棠这边却不疾不徐,她从桌边走了出来,朝着周围的亲朋团团作了个揖礼。 第二百一十章:回礼 “这事儿是侯府做的不周全,今日招待各位的菜蔬是侯府近日庄子上产的,并非大家所想乃摄政王殿下所赐,若是大家不信,大可以回去派人查一查。况且我们府上产出的菜蔬,好些连摄政王那里都没有,这个各位亲朋之间互相问一问就知晓了。这等事,侯府如何能骗得了人。欢聚不易,大家吃好喝好。” 沈筠棠说话时语速适中,流畅自然,任谁都能听出这番话的真诚和底气,对,就是底气。正是因为侯府有这个能耐,沈筠棠才能如此中气十足的说出这样一番让人震惊不已的话来。 本来等着看热闹的穆夫人越听脸色变的越差,等沈筠棠说完,她满脸的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就这么一个破侯府,之前穷的侯府千金们都穿不上应季的新衣了,居然能在这般冬日里种植出新鲜的蔬菜! 穆夫人好歹也主持了穆府多年中馈,很快就明白侯府在冬天种植出蔬菜是一笔多大利益的买卖。 光靠着这一样,侯府就能吃穿不愁,过上几年,攒的银钱甚至能比得上那些百年大族。 这下穆夫人盯着面前盘子里的蔬菜,嫉妒的牙都要咬碎了。 之前那个琉璃拍卖会,侯府虽然也捞了一笔,可琉璃毕竟是暴利,侯府哪里敢一个人吃下,后来很快就听说琉璃的方子被朝廷收用,已不关侯府的事儿了。 如今市面上的琉璃生意也是吏部在把控。 旁人就算嫉妒也有限,侯府只是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的“大餐”可是与永兴侯府没有一点关系。 可冬日里的新鲜菜蔬就不同了。 官府管不着,又不是盐铜铁这样被朝廷管制的东西。 但细想,这其中利益并不比盐铜铁少多少,尤其是在这样的冬日,有多少富贾愿意用昂贵的价格换取一把新鲜的菜蔬解馋。 不过这生意就算是再好,也只能做一个冬天,这倒是稍稍给了穆夫人一点点安慰。 众位在座的亲朋听到沈筠棠这番话也有些惊了。 这些菜蔬居然不是摄政王的,而是侯府自己府上栽种的! 这事情沈筠棠没必要说谎,因为只要大家出去稍微打听就能知晓真相,曾经有幸吃过摄政王赏赐菜蔬的大臣们回忆着,好似确实没听说过摄政王赏给臣下的蔬菜里有过茭白莴笋等,侯府的冬日菜蔬居然比摄政王那的还要全! 就算是每年年节时的国宴,摄政王也从未让御厨做这般多的蔬菜赏赐给臣子,一桌里有那么两道绿叶菜就属摄政王大方了,哪里像是侯府今日,一桌子的拨霞供,有一半都是新鲜的蔬菜,每一碟还分量十足。 那说明什么,侯府冬日里种出的蔬菜远远不止桌上这些,存量应该还有许多! 他们今日来好运在侯府尝到了菜蔬,可家人还馋着呢!要是侯府多的话,他们不介意花些银两买些带回去给至亲解解馋。 沈筠棠就代表着永兴侯府,她亲自出来解释了,话语谦逊底气却足,大家当然不会再怀疑侯府与摄政王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或者交易,穆夫人的挑拨彻底落败。 花厅另一边的各府千金们也都不傻,听到沈筠棠这番话,也想到了侯府后面会获得的巨利,原本对沈筠棠没什么想法的姑娘们顿时也动了心思。 这小侯爷这般会经营侯府,而且继承了父亲的官职,目前已在御史台当值,日后还要慢慢接手御史台,侯府也有生钱的暴利买卖,若是能嫁给她,那后半生也不用担忧什么了。 蒋忠薇听到旁边两位千金在讨论沈筠棠,她爱慕的朝着沈筠棠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越发的担忧心急了。 今天光是侯府这一个小宴,就有这么多千金看上她的阿棠哥哥,再过几个月,还不知道有多少官媒要上侯府来给阿棠哥哥提亲。 她如果不加快速度的话,她的阿棠哥哥就要被人抢走了! 危机解除后,一厅的宾客又开始热闹享用起拨霞供来。 不过在食用美味的时候,大家心里或多或少多了些其他的想法,很多人还没离开侯府就已经在想着待会儿要用什么借口问一问小侯爷这蔬菜卖不卖。 这会儿,恐怕沈筠棠都没想到卖冬季蔬菜这事儿会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几倍。 再好吃的午膳也有结束的时候,除了中间那几个小插曲,这顿饭可谓是宾主尽欢。 男宾女客吃了一顿终生难忘的拨霞供,也不知这顿饭要被他们记上多久,沈筠棠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饭毕后,客人们在侯府聊了会儿天,就一一告辞了。 毕竟年底,各家各府都有许多事要准备要安排,年货也陆陆续续要开始置办起来。 客人们被送出府后都收到了一个两只手大的锦囊回礼。 那锦囊为宝蓝色,上面绣了简单的花纹,做的很是蓬松,但样式却简洁大方,让人一瞧就喜欢上了。 收到回礼后,各家也不好意思当着主人家的面打开,只能忍着好奇等上了马车才看里面是什么。 穆夫人今日到侯府虽不怎么讨喜,可也得了回礼的锦囊。 她被儿子穆修己扶上了马车,等车帘一放下,她就迫不及待解开侯府锦囊上的带子。 锦囊口做的松紧的样式,带子一解开,一拉,锦囊里的东西整个都能看见。 这么一看,锦囊里的东西立马尽收眼底。 居然是一把鲜绿的菠菜,用红绸扎着,整齐新鲜,看起来可爱美味极了。 穆夫人瞧的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这把不大的菠菜正好弥补了她没能在侯府吃上蔬菜的遗憾。 她小心翼翼重新将锦囊扎起,而后放到自己的衣袖里,生怕落在车里被别人捡去了。 算这侯府还有些良心,给了蔬菜回礼,否则她回去也定要散播些侯府的嫌话,让他们永兴侯府不好过! 沈筠棠这种随礼的手段不过是让侯府冬日的菜蔬更快传播,哪里想到还顺便安抚了穆夫人嫉妒的心呢! 穆大人等人在老侯爷的书房里多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侯府,期间沈筠棠想进去居然还被卜叔拦在了外面。 她眉头蹙了蹙,不知道祖父在和别人商量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如入无人之境 摄政王站在侯府长廊的角落像是一座冰山一样,他站在这里眼看着客人们一个个离开,沈筠棠客气的将宾客送走,而后又笑着心情极好的回转回府。 送蒋振川和穆修己离开的时候,甚至还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闲聊了好一会儿,摄政王本就板着的脸越来越黑,好似快要滴出墨来。 立在主子身后的秦天华觉得自己快要被冷风吹成了冰棍。 为了方便行动,他们这些武将冬日里穿的本来就不多,只着了稍稍夹棉的短打,连个披风都没带。今日一大早还没来得及吃朝食,就被殿下一个命令叫到了身边,而后就是陪着殿下出府,到了这侯府附近。这会儿已经到了下午,他滴水未进,就算他有武艺傍身,也经不住这样的饥饿和寒冷。 可恶的小侯爷在前院花厅里也不知道用什么菜招待了客人,他们偷偷站在花厅外的假山后,那一阵阵香味顺着风吹过来,让他不知道跟着咽了多少口水。 这般想着,秦天华朝着自家殿下瞥了一眼,郁闷的想,他们家殿下难道是铁做的?他朝食也没用,午膳又没用,难道他就不觉的饿?难道没听说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嘛!当真不愧在军营中私下里被人叫阎王…… 秦天华心里这话刚吐槽完,突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声音还挺大。 秦天华一怔,随后眼睛就往摄政王的腹部瞥去。 他刚刚绝对没听错,那声音肯定是从殿下肚子里传出来的,不是他! 原来他们殿下也只是烦人,肚子也会饿…… 秦天华突然找到了理由。 他往前走了两步,试探性的开口,“殿下,这侯府的客人都离开了,我们也走吧,殿下您也饿了,我们找个酒楼吃些东西。” 摄政王收回视线,冷冷朝着秦天华瞥了一眼,“谁说本王饿了?” 秦天华:…… 还说不饿,肚子都叫了,有时候他们殿下狡辩确实有一手。 最可恶的是,他还不敢反驳。 可摄政王话音刚落下,肚子又是一阵“咕噜”声。 摄政王:…… 秦天华:…… 板着脸的摄政王,“方才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秦天华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没有,殿下……” 摄政王冷呵了一声,“你方才不是说饿了,本王这就带你去吃些东西。” 秦天华心里虽然很无语,这是殿下自己饿了吧,居然拿他来做筏子,但表现出来的却是满脸笑意,还要给主子行一礼,扯着嘴角感谢道:“多谢殿下。” 摄政王眼尾扫了他一眼,“走吧。” 秦天华瞧着殿下走的方向根本就不是离开侯府,好似还是小侯爷院子的方向,更摸不着头脑了,不是说去吃饭吗?怎么像是去找小侯爷? 即使心中疑惑,秦天华一个字也不敢说,尽职尽责装成隐形人跟在主子身后。 两人功夫都高强,侯府护院在他们眼里像是不存在一般,他们很快就到了啸风居外。 今日侯府招待宾客,各院丫鬟嬷嬷都被调到了前院帮忙,沈筠棠的院子也不例外。 此时啸风居外安静非常,耳边只有冬日冷风呼啸的声音,原来在院外看守的小厮和扫洒的丫鬟都不在。 摄政王光明正大站在院门口,朝着上面牌匾的“啸风居”三个字看去。 这是他第二次来沈筠棠的院子,虽然这院子与王府或者是皇宫相比,简陋的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对于他来说,就是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摄政王看完了牌匾,直接迈步就进了院门,院子里安静极了,一个人都没有,摄政王闲适的开始观看院里的风景,等到都细细将院子看了一遍,这才移步去正房的花厅。 沈筠棠这边将客人送走后,原打算去看看祖父,可是祖父不知和人商量什么,卜叔看门,不让她进去,她只能回转自己的院子。 今日忙碌了大半天,虽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后面的准备还要再做,她需得回自己院里的书房做一番日后的计划。 中午午膳,她一直在招待客人,自己没吃多少,等回了院子,叫了白梅咏春长寿,他们四个一桌再吃些。 拨霞供今日第一次做,他们自己人还没好好尝过呢! 沈筠棠一边打算着一边直直往自己院子走去。 刚进院子,沈筠棠就眉头一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的院子有些奇怪,可视线扫视了一圈,又没发现任何异常。 沈筠棠只能朝着院子花厅走去。 路上遇到从小厨房出来的丫鬟,沈筠棠直接吩咐她将咏春几个叫回来,并且去通知小厨房做一锅拨霞供送啸风居花厅来。 小丫鬟得令后快跑着去办事了,沈筠棠独自回花厅。 沈筠棠快步直直进了花厅,刚要朝着自己的卧室走,突然整个身子一僵,眼睛瞪大,下一秒那经常徘徊在脑海里的声音就肆无忌惮响了起来。 “小侯爷,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沈筠棠几乎是强迫着自己露出一副笑脸,而后慢慢转身,朝着屏风的方向行了一礼,“微臣给摄政王殿下请安。” “在本王面前,小侯爷何必如此客气,起来吧!”摄政王的语气听起来随意,可是那一双深如暗海的眸子却紧紧锁着沈筠棠,像是雄鹰盯着自己早就看上的猎物。 沈筠棠被他眼神看的毛骨悚然,怎么可能放松下来。 这一刻,沈筠棠恍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一进院子就觉得奇怪非常了。 因为院子里实在是**静了,像是被什么人“肆虐”过一番一般。 可她实在没想到肆虐的大魔王居然是这位! 沈筠棠后悔极了,她怎么会想到回自己的院子,这会儿就算是待在福寿堂陪着祖母也比在这里好。 还有,这阎王是怎么进的侯府,怎么到的自己院子,陈绍今日做什么去了,居然让人在侯府里如入无人之境! 不管沈筠棠如何后悔如何生气,摄政王到底是坐在了她的花厅,作为臣下她不可能当他不存在,而且摄政王和他的侍卫的武力也不允许。 沈筠棠这段时日一直未见摄政王,一时的放松让她一下子忘记了这阎王的存在,也让她放松了警惕。 沈筠棠硬着头皮朝着屏风后走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干着急 转过屏风,沈筠棠就撞上了摄政王的视线。 暴露在他的视野下,沈筠棠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赶忙移开目光,微微低着头,道:“殿下若是要来,派人告知一番即可,这样直接闯入微臣住处,怕是不妥。” 今日府上忙乱,大家都在前院帮忙,此时啸风居里只有一两个看守的丫鬟,没有旁人,而这阎王带着侍卫又是如狼似虎的模样,就算是在自己府中,沈筠棠也不敢和他说什么狠话。表达不满也只能间接着来。 摄政王一身玄色蟒袍,玉冠高束,他紧紧盯着沈筠棠,视线从她的头上一直打量到她的脚下。 他眉头微微扬了扬,怎么这些日子不见,这小儿好似还胖了些。 虽然脸还是瘦瘦的,眉眼精致,不怎么显,可身子却比以前看着结实了一点,不像是之前那瘦猴样儿了。 这般抱在怀里,应是没以前那么硌手。 “如果小侯爷希望本王直接上门拜访,本王并不介意,还可常常上门。”摄政王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了一丝邪邪的笑意,沈筠棠一听之下就知道自己被他带到了沟里。 他哪里是来侯府拜访,根本就是害她的……永兴侯府与摄政王势不两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今日刚在宾客们面前将这事解释清楚,转头大家又知道了摄政王来了侯府,这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沈筠棠一时间被摄政王堵的说不出话来。 她深吸口气,勉强维持脸上恭敬的表情,“殿下地位尊贵,微臣府邸鄙陋,不配招待殿下。” “小侯爷就莫要自谦了,本王瞧见今日离开的客人,可都是人手一份新鲜菜蔬,这样的条件若只能说是鄙陋,那这燕京城恐怕就没有富裕人家了。”摄政王带着笑却又无声无息怼了沈筠棠一手。 “殿下实在是谬赞,这菜蔬如今在燕京城也不特殊,殿下名下就有许多,就莫要讽嘲臣下了。” “本王那里的菜蔬可还没有小侯爷的全呢!” 沈筠棠被怼的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僵着脸,尴尬地站在摄政王面前。 摄政王一双深邃的凤目朝着不远处不知所措的沈筠棠扫了一眼,突然又有些不忍,这小儿到底是嫩了点,别人随便怼她几句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朝堂上的老狐狸可多的是,如果这要是在早朝,她这样愣着还不得被百官嘲笑。 当真还是个不知道狠心的。 摄政王舍不得再继续斗嘴下去。 转念一想,这小儿今日就为了在宴席上给侯府散播名声赚钱了,没顾得上用膳,吃了没两口,这会儿闲下来定然是饿了,那不如让她陪着自己再用些,她年纪还小,正是饭量大的时候,每顿可都要吃饱,这样身子才能长的好。 沈筠棠正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该如何反驳摄政王的话,却又听到摄政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好了,本王也不与你斗嘴了,方才出府的仓促,本王到现在还未用膳,不知能否在小侯爷这讨一顿饭食?方才路上听到下人们议论侯府的拨霞供,本王便吃这个吧!” 沈筠棠惊呆了,这阎王哪里说的倒是好听,讨顿饭!这哪里是讨顿饭,这分明就是点菜好不好!她侯府又不是酒楼! 还有出府仓促?鬼才会信! 还不知道他带着侍卫在侯府旁边埋伏了多久,不然怎会知道侯府待客吃了拨霞供? 沈筠棠心里又气又鄙视,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提这摄政王还掌握着整个朝堂,她压根就得罪不起,只能忍气吞声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还不等沈筠棠回话,门口突然传来欢快的声音,“侯爷,您让我们准备的东西都送来了!” 而后就将咏春白梅一个端着锅子一个提着食盒从花厅外走进来,两人刚进花厅就撞到了正在花厅中谈话的摄政王和沈筠棠,一时吓的都语塞地僵在原地。 还是咏春先反应了过来,忙轻轻提醒了白梅一句,而后两人规矩的给摄政王和沈筠棠行礼。 “摄政王殿下安康,侯爷好。” 摄政王还是第一次正面看到沈筠棠身边的这两个丫鬟。 这两个丫鬟身段凹凸有致,左边的这个个子稍微高些,眉眼清丽,腰肢纤细,右边的这个神情妩媚,胸围傲人,这容貌就算是在宫中也算是上等了,怪不得沈筠棠这般喜欢这两人。 摄政王的眉眼冷了冷,薄唇抿着,一个字都吝啬从唇齿中蹦出来。 咏春白梅霎时觉得一股冷气从上方袭来,让人的身子情不自禁害怕的发抖。 咏春白梅手中本来就拿着东西,且不管是锅子还是食盒都不轻,这样蹲着身子行礼坚持不了多久,加上本能害怕,就更难了,摄政王却还故意刁难她们,沈筠棠很快就看不下去了。 她转身,两步走到咏春白梅身边,伸手将她们两扶起,低声吩咐,“你们俩去旁边将锅子和菜色都布置好。” 说完,沈筠棠给了她们两一个放心的眼神。 两姐妹担忧的看了眼,但还是很快听话的拿着东西去了花厅的另外一边布置餐桌了。 摄政王将沈筠棠这些动作和话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已经隐隐生了气。 没想到这小儿这般护着她身边的这两个丫鬟。 他不过是罚她们稍稍站了会儿,还没怎么样呢,她就看不过去了,让她们赶忙离开,还真是主仆情谊深重! “小侯爷对身边的人倒是掏心掏肺,可有将本王放在眼里?”摄政王磁性的男声里像是啐了冰,叫沈筠棠听了就想发抖。 站在角落不远处的秦天华简直是没眼看。 他们殿下到底会不会追人啊! 他们做属下的在旁边看的都干着急。 喜欢一个人,而且还是控制不住掏心窝子那种,有这么对待她的吗? 每次见到,没说个三两句就怼了起来,要么就强迫别人做什么事,要么就用权势压人,这样能把人弄到手,让别人真心喜欢上他就见了鬼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身边多了个黑影 看来他们殿下这情路还有的要走呢! 沈筠棠勉强笑了笑,“殿下,她们都是陪着微臣长大的,与我姐妹一般,微臣自是要待她们好些,殿下乃朝堂之主,微臣自然也敬慕殿下。” 摄政王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解释。 他关注的重点不是在沈筠棠解释的这句话里,而是在“姐妹”两个字上。 这两个字实在是取悦了他。 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此时在他面前这样解释了,就说明沈筠棠或许与她两个大丫鬟并无太多男女感情,对这两个丫鬟,她更多的是亲情。 她心里还没有人,他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本王也并非不讲理之人,这件事就罢了。” 听他这么说,沈筠棠心里松了口气,脸上虽然带着淡笑,但是心里却将摄政王狠狠骂了一遍。 这阎王可没资格质疑她的丫鬟们。 想归想,面上工夫却要做好。 她朝着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拨霞供已准备好,您请移步。” 摄政王从座位上站起,随着沈筠棠引导的方向走去。 身后秦天华高兴的不行,方才那两个丫鬟进来的时候,他就闻到味道了,就是在侯府花厅外闻到的那个味儿,鲜香诱人,他口水差点要滴下来,跟在殿下身边,好东西不知吃了多少,可还从未闻到过那么好闻的味道。 看来,今日殿下说带他来吃好吃的,并没有骗他。 本来就是个年轻小伙子,又饿了大半天,秦天华觉得此时的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绕过屏风,果然见到花厅另一边的桌上摆着特制的烧炭的锅子,锅子旁边放了一整桌各色新鲜的菜肉,光是处理好的蔬菜就有七八样,品种比摄政王平日里吃的还要多。 秦天华随着摄政王殿下在关外也吃过打边炉,那只是在野外用铁锅把水煮热了,放一点盐,然后再将牛羊肉切块放进去,先吃肉再喝汤。 那个打边炉与小侯爷府上的这个拨霞供一比,简直可以扔到天边去。 一个锅子而已,里面煮的汤怎么可以这么鲜! 沈筠棠领着摄政王和秦天华走到桌边,秦天华忙殷勤道:“殿下,快坐。” 摄政王不客气选了个主位旁边的位置坐下。 秦天华见殿下已经入座,自己也连忙往前走了一步,准备挪屁股坐到殿下下首的位置。 他们主仆在外用饭经常这样,殿下从未说过什么,所以秦天华也自觉的很,况且面前还是这样诱惑人的美食。 可秦天华的屁股还没挨到椅子,摄政王视线的利刃就扫了过来。 秦天华被主子看的一个哆嗦,立马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他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面前的大餐,又转头用大狗一样忠诚的眼神看了眼摄政王,像是祈求他让他留下来一样。 可是摄政王就是那么毫不留情,在感情面前没兄弟。 摄政王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朝着外面示意。 秦天华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朝着摄政王和沈筠棠抱拳道:“殿下,小侯爷,我方才想到还有些急事未做,就先告辞了。” 秦天华的事与沈筠棠又无干系,她只是看向摄政王,摄政王朝着秦天华扬了扬手,丢下一句,“快去快回。” “是,殿下。” 说完,秦天华迅速离开了啸风居的花厅。 沈筠棠现在只想着让这阎王快些吃饱然后将他送走,哪里注意到秦天华到底是去办事了还只是出去了。 咏春白梅两人都战战兢兢守在餐桌边,一人端着茶盘,一人拿着巾帕和公筷,随时准备伺候着摄政王和沈筠棠用膳。 沈筠棠随意朝着两人那边一瞥,见白梅吓的手都在抖,而后又想到摄政王对两个丫鬟莫名其妙的敌意,决定还是不让她们在花厅伺候的好,万一一步小心得罪了这阎王,她都不好保她们。 幸好秦天华都离开了,她此时让自己的两个丫鬟下去也不显得突兀。 “咏春白梅,你们俩都下去吧。” 咏春担忧地看了主子一眼,拉着妹妹白梅朝着沈筠棠行了一礼悄声退了下去。 摄政王大概是觉得两个大丫鬟在花厅里像是电灯泡,所以沈筠棠吩咐的时候,他并没有拦阻。 今日菜蔬这事儿才成功了一半,沈筠棠可不想现在被摄政王阻止,将这大好的生意搞砸,所以在不影响自己周围人的情况下,沈筠棠对待这位阎王还是尽量很客气的。 摄政王很满意当下两人独处的环境。 平常啸风居下人不少,可今日时日特殊,碍眼的人又都出去了,整个花厅就剩下他与沈筠棠二人,还有这一桌叫人看着就馋的美食,若是再有一瓶好酒在旁,那就是美酒美食美人都有了。 摄政王想的倒美,不过美酒这一点沈筠棠是绝对不会满足他的。 就她自己这一杯倒的量,哪里敢再一次在摄政王面前饮酒。 “殿下,这是微臣命人做的拨霞供,肉菜先往锅子里下牛肉,肉落到汤里变色后就可捞上来蘸酱品尝了。”沈筠棠站在一旁尽职给摄政王介绍着,自己却不坐下。 摄政王蹙了蹙眉,见沈筠棠这般,一桌美食放在他面前都叫他没什么胃口了。 他沉着声道:“小侯爷在本王面前不必如此客气,本王可是清楚的很,你在心中恐怕已将本王骂了千百遍,既是如此,面上也不用这般装着,坐吧,和本王一起用些。” 沈筠棠都要冷笑着扯嘴角了,这阎王既然心里知道,难道并不明白她根本就不想与他一桌用餐吗?当真是专治的代表。 沈筠棠无法,视线在这张桌子上一扫,选了离摄政王最远餐桌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摄政王那张刚刚阴转晴的脸顿时就又黑了。 这小儿就这般讨厌他? 这次他可没没收她的生意,更是管都没管,她想赚钱他就让她赚。 沈筠棠坐下后根本就不敢看摄政王的黑脸,只微微低头,用筷子夹了一些菠菜丢进锅子里。 摄政王自大又傲慢,很看重脸面,她只要坐的离他远些,他是绝对不好开口让她再换座位的。 正当沈筠棠这么想的时候,身边突然多了一个黑影落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虚胖? 沈筠棠视线刚瞥到那个影子时,眼睛忍不住微微张大。 这阎王居然不请自来,坐到了自己身边! 顿时,沈筠棠就觉得自己身边充斥着一股男性身上熟悉的清冽冷香。 沈筠棠往旁边瞥了一眼,只可惜旁边的并没有座位,不然她冒着被摄政王骂的危险也要再往旁边挪上一挪。 这两个座位很近,几乎是连在一起,两人的宽袖都因为距离太短交叠在一起,一黑一淡,看着相当起眼。 沈筠棠扫到这一幕,悄悄将手臂收回来,衣袖也跟着被带走,离开那抹黑的不行的玄色。 摄政王离她这么近,沈筠棠说话都开始紧张起来。 她瞥见摄政王的餐具还在他原来坐的位置上,主动起身要去给摄政王取餐具,可她刚站起来,摄政王目光就移了过来,“小侯爷这是要做什么?” “殿下餐具还在那边,微臣去给殿下取来。” 摄政王离她本来就近,长臂一伸就按在了沈筠棠瘦削的肩膀上,男人的触碰让沈筠棠浑身跟着轻轻一颤。 她下意识就想要躲掉这样亲密的触碰,可是男人手太大力气又大,她那微微的反抗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蚍蜉撼树,压根就没有任何作用。 “坐着,这点小事不用你起来。”摄政王出口的话心底带着关切,可到了嘴边却成为了命令的语气。 摸在大掌下的身躯瘦的厉害,摄政王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这小儿看着不是胖了些嘛?怎么摸起来还是这么瘦?难道只是冬日里衣服穿多了,虚胖? 沈筠棠一时间都被他的话给吓到了,重新坐回座位一动都不敢动,还有那只压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电流仿佛顺着那只手掌流遍了她的全身,这只大掌像是压着孙猴子的五指山,让她动弹不得。 沈筠棠下意识伸手想要将摄政王这只大掌掰开,两只小手直直朝着那只大掌而去。 当她的小手触碰到摄政王温热有力的大掌时,沈筠棠和摄政王都轻轻一颤。 沈筠棠是惊的,摄政王是喜的。 沈筠棠摸到了那修长的手指时,才想起自己的行为有多放肆和不妥。 她真的不是断袖,可这动作,这一刻让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反应过来的沈筠棠想装作不知道鸵鸟似地缩回手,可她的反应速度哪里有摄政王快。 在她刚要抽回手,那两只小手就被摄政王反手给抓住。 把小儿这柔滑小手抓在手中时,摄政王心中感慨沈筠棠的手真小,不但如此还柔若无骨,细滑异常,简直比女子的手还要柔软好看。 他喜欢的这小儿当真是无一处不合他的审美,无一处不叫他满意,像是上天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沈筠棠微微低垂着眼帘,脸已经红成了苹果,她拼命用力抽着自己手,可她那点力气,在摄政王面前简直可以当做不存在。 摄政王只稍稍捏紧,那两只小手就被固定在大掌里,动都不能动。 摄政王笑了一声,直将沈筠棠的鸡皮疙瘩就激了起来。 “怎么?现在倒是不好意思了?方才不是大胆的很?还想摸本王的手!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沈筠棠觉得自己冤枉死了,她哪里是想摸他的手,她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就算她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 她咬着唇,艰难的解释,“殿下,方才的动作是微臣潜意识的动作,还请殿下见谅。”边说沈筠棠边往外抽自己的手,可是毫无作用…… “怎么?本王未想过小侯爷竟然是这般敢做不敢当的人?” 沈筠棠:…… 她觉得自己就算是将现在知识里反射弧那套拿出来说,这个阎王也不会相信的,只会以为她在狡辩,并且心里还想着对他不轨…… “殿下,方才是微臣不对,微臣现在给您赔礼道歉,您现在能将微臣的手放开吗?”讲道理是说不通了,只能认错,沈筠棠退而求其次。 摄政王幽深的视线往两人交汇的手上一扫,见这小儿两只白嫩的小手居然被他一不小心捏红了,他蹙了蹙眉,心中暗道,这小儿皮肤白皙,手还这般嫩,他感觉她就像是一块嫩豆腐,稍微用点力,都怕伤到他,比有些女子还要娇嫩。 摄政王在心里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呢?只能日后自己小心些,以免伤到这小儿嫩嫩的肌肤。 不知摄政王是大发慈悲还是想开了,他那紧捏着自己的手掌微微松开了些。 沈筠棠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松,她刚要拿开自己的手,下一秒,两只小手又被他握紧,只是力道没有之前大的叫她疼。 沈筠棠浑身一紧,紧张地都不敢动。 随后,两只小手就被温暖的大掌轻轻搓动起来,这般轻搓既像是抚摸又像是挑逗,沈筠棠的脸顿时透红,这……这阎王是什么意思!也太不要脸了吧! 沈筠棠被他搓手搓的浑身发麻,瞪着水汪汪的桃花眼想要将手收回去藏起来,不让这狂徒看见。 可别看摄政王好似松松握着她的两只手,可那力道就是卡的好得很,她微微用劲,两只手就是纹丝不动。 她憋红着脸道:“殿下,拨霞供可以吃了,您这般束着微臣,叫微臣如何动筷?” 摄政王瞧着她这幅惹人怜爱的模样,当真恨不得脱口一句:小侯爷不用动筷,本王喂你就行! 可惜,这小儿讨厌他的紧,定然是宁死不愿。 摄政王咳了咳,目光从沈筠棠酡红的嫩脸上移开,他喉头滚动了一下,这才抑制住一直往上升腾的对沈筠棠的贪望。 他紧攥着沈筠棠的那只大掌松了松,沈筠棠一感觉到手上的力道轻了,就连忙抽出了自己的手掌。 她先抽的右手,当确定摄政王愿意放开她的手,她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到底这阎王还不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她又要抽出另外一只手,摄政王这次却没有放任她的想法了。 她左手一动,那只铁钳一样的大掌就将她的左手给包裹住,那力道像是“凶残”的要将她整个人都吃掉一般。 第一百一十五章:有那味儿了 把沈筠棠吓了一跳。 她小心翼翼抬头朝着摄政王棱角分明的俊脸看了一眼。 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荡漾的碧波一般,让摄政王看的眸色愈加的深邃。 相处了这么些次数,沈筠棠其实也摸索出了与这阎王相处规律,很多时间,这阎王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许多话你硬着说,他会比你还要强硬。 想了想,沈筠棠放柔了语气,劝慰道:“殿下,您方才不是说要吃臣府上的拨霞供,您这般如何用膳?” 说着,沈筠棠轻轻动了动她被摄政王右手攥着的那只左手。 现在可没有什么叉子等西餐餐具使用,都是用的筷子,摄政王这般拽着她,总不能叫她夹了喂给他吃吧? 若真是这样,这也太挑战沈筠棠的极限了。 摄政王幽深的眸子看了这小儿灵动的眼眸一眼,便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无非是想甩开他的手,自在些,可他偏偏不如她的意,这柔软的小手他还没摸够呢! “不碍事,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本王。”说着,摄政王微微起身去伸出左手就将之前他坐的位置上的餐具拿了过来,而后用左手执筷,夹起面前盘子里的肥牛仿若锅子里,不久之后,用筷子捞出肥牛,蘸了侯府厨房调制的秘制酱料送入口中,而后咀嚼用心品尝,等这口肥咽下肚,摄政王还不吝夸奖道:“这拨霞供当真是不错,小侯爷有心了。” 摄政王这一系列动作将沈筠棠都看呆了! 这家伙居然左右手都能用,而且还如此娴熟,这左手执筷,和普通人右手相比没有任何差别。 所有的路都被摄政王堵死,沈筠棠已找不到理由抽回自己的手。 她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摄政王瞥了她一眼,“不是兴冲冲让丫鬟准备了拨霞供,怎么此时又不动筷了?” 他这句话一说,沈筠棠心里一个咯噔,原来这阎王知道他们面前吃的这桌拨霞供并非是专门为他准备了,而是沈筠棠为了庆祝给自己准备的。 沈筠棠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阎王就坐在她的身边,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情用膳。 不过,这些她也只是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面前拨霞供锅子里溢出的香味诱人,沈筠棠也确实饿了,而目前她与摄政王情况暂时改变不了,还不如将这样的憋闷化为食欲,至少埋头吃的时候,可以忘却两人这般手扣手的尴尬。 这么一想,沈筠棠化悲愤为食欲,拿起面前的筷子就去捞她之前放入锅子的菠菜。 摄政王吃了一筷肥牛后,就看这小儿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拿起筷子开始捞锅子里的菠菜吃。 夹起一筷后放到酱料碟子里,蘸了一点酱就塞进小小的嘴巴里,就这样,这小家伙连吃了三筷子,好似这菠菜美味异常。 摄政王瞥了眼锅子里的菠菜,也有些意动了。 他蹙了蹙长眉,小儿吃的这般香,这菠菜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于是摄政王也拿起筷子伸向了锅子里剩的为数不多的煮好的菠菜。 摄政王名下有两个大燕最好的温泉庄子,温泉庄子里又有会借着地热种植蔬菜的菜农,所以他冬日里根本就从未缺过菜蔬。 摄政王有时非常挑剔,吃用都只选自己喜欢的,下人也都不敢违逆他,只遵从他的习惯和癖好。 这阎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肉食动物。 每顿膳食里肉类最多,素菜不过是为了平衡营养不得不用的搭配。 为了配合摄政王的口味,不管是皇宫里的御厨还是瑞王府的大厨,每次做菜蔬的时候,都会搭配着肉类。 这样殿下既吃了肉又吃了菜,身体也倍棒。 像是拨霞供这样,直接将菜蔬放入锅子里,再捞出来吃的,摄政王还从未体会过。 而且沈筠棠吃的这蔬菜还是他最讨厌的菠菜。 他捞出菠菜蘸了沈筠棠蘸过的那种酱料,而后送入口中。 他蹙着眉这般一吃,咦,居然还不错,不比他平日里吃的肉菜里的菜蔬差,有那味儿了,而且味道还更好! 于是,沈筠棠很快就发现,她吃什么摄政王就跟着她吃什么,到了后来,这阎王居然还跟她抢着吃……这家伙家大业大,难道就缺这点蔬菜吗? 一小盘菠菜和茼蒿很快就被两人消灭干净,尤其是摄政王,吃的比沈筠棠还要多。 沈筠棠气鼓鼓的,她是比较喜欢吃蔬菜,可谁叫还有一个比她更喜欢吃蔬菜的摄政王,她抢不过他也不敢与他抢,那她不吃了还不行吗?她改吃肉! 沈筠棠放弃了面前的几盘蔬菜,转而将筷子伸进羊肉和牛肉的盘里。 这羊肉和牛肉不但是最新鲜的,而且还用沈筠棠教给府里厨子秘制的方子处理过,所以味道更好,不同种类的肉不同的处理方式,甚至是同一种牲畜身上不同部位的肉处理的方法也不同,很是讲究。 沈筠棠夹起肥厚相间的肥牛放入锅子里,涮上个四五秒就捞起来,趁着肉质最嫩的时候入口,再配上酱料,当真是绝味。 蔬菜有蔬菜的味道,肉有肉的味道,这样的牛肉就算是沈筠棠这样不太爱吃肉的,都能吃上一盘,那就更不用说摄政王这个食肉爱好者了。 摄政王还是第一次看到沈筠棠这般大口吃肉的,这小儿平日里嘴巴可是挑剔的很。 就算是这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新鲜菜蔬都要精细烹饪才会入口,更不用说别的了。 上次在御书房,御厨费劲心思做的菜肴,她不过也只是动了些绿叶菜而已,那些肉菜可是一筷子都没动过。 就这挑剔的小嘴,居然也会大块吃肉! 摄政王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沈筠棠吃完了刚涮的一块肥牛,那红润的小嘴上还油润润的,他都想拿帕子给她擦一擦。 等沈筠棠吃完,还没抬头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句,“好吃吗?” 沈筠棠:…… 她抬头看了摄政王一眼,又瞥了眼餐桌,这阎王吃过那么多的山珍海味,不会还看上了她吃的肉了吧。 沈筠棠扯了扯嘴角,“还行,不过肯定比不上殿下府中厨子的手艺。” 这小挑嘴都说还不错,那定然是很不错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摄政王是饭桶 摄政王扬了扬嘴角,夹了块肥牛像沈筠棠方才那样在锅子里涮了涮后蘸酱放入嘴里。 新鲜肉的嫩香和柔滑口感混了山鸡汤的鲜味,又蘸了秘制酱料的味道,刹那间,各种味道在味蕾中跳舞,与王府中大厨绞尽脑汁做出的肉菜味道完全不同,却又更胜一筹! 摄政王吃完挑了挑眉尖,显然一副很满意的模样。 满意的结果就是摄政王紧接着下了一筷子又一筷子。 最后一盘子肥牛,沈筠棠愣是只吃到了几块。 摄政王偷偷溜到她这里是专门来吃饭的吧! 还尽和她抢着吃…… 他这模样要是放到朝堂上,谁敢相信他是只手遮天的摄政王! 这一桌子的拨霞供有许多,倒是不用担心不够吃。 只是摄政王每每都与沈筠棠抢她吃的,沈筠棠都有些无语了,最后她也不想和这阎王抢了,反正等他走了,她可以让府中的厨房再做,到时候与咏春白梅几个吃还自在些,这些就让给化身为饭桶的摄政王好了。 见沈筠棠停了筷子,摄政王还不解地看向她,“小侯爷怎么不吃了?” 沈筠棠用力抽了抽自己的左手,可还是没抽动,只能僵着脸道:“殿下,微臣吃的不多,已然饱了。” 摄政王捏了捏她的左手,手指纤细柔若无骨,但是手腕却纤细的不像是男子。 他蹙了蹙眉头,觉得这小儿就是平日里吃少了,这才这么瘦,一点男儿的样子都没有。 他声音微微一沉,“一个大男人吃这么少怎么行,再吃些!” 沈筠棠:…… 她本来就在宴客的时候吃了些,午膳结束又喝了茶吃了块点心,方才一不小心就与摄政王抢着吃吃饱了,她现在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他一个摄政王怎么当成这样,还管臣子吃多吃少的? “殿下,微臣是真的吃饱了。”沈筠棠无奈道。 她话刚出口,就见摄政王用自己的筷子给她夹了两块涮好的羊肉放入她面前的青瓷碗中。 沈筠棠:…… “将这些肉吃了,羊肉补身,尤其是你这年纪的少年,多吃些,才能长的健壮,本王像你这般年纪时,一顿可是要吃三大碗肉,就这还不够,还需喝上一碗肉汤。” 沈筠棠怎么也没想到,堂堂摄政王会勉强她吃肉!而且还是用他自己用过的筷子夹的,明明公筷就放在他旁边,他像是没看见一样,一定是故意的! 沈筠棠愁眉苦脸看着自己面前碗里的那几块颜色好看的肉。 饿的时候,这些就是睡觉的时候也会想着的美食,可吃饱的时候,这就成了面前的垃圾,看都不想看一眼。 她是真的饱了,压根就吃不下了。 她这年纪,吃太多肉,只会让自己胸前长的更快,哪里还会长个儿强壮身体,摄政王实在是想多了…… 眼看着摄政王又要往自己碗里夹点什么。 沈筠棠大惊失色,连忙移开自己的碗,苦着脸道:“殿下,微臣吃完这些肉就可以了,再多是真的吃不下了。” 摄政王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一点,他默默收回自己伸出去的筷子。 这小儿还真是不禁吓,他不过是故意晃一枪,她就立马投降了。 “那你快些将碗里的肉吃完!” 沈筠棠莫名觉得自己有一种在被长辈训的感觉,要是自己的手没有被这位阎王攥在掌心的话,这种感觉就更真实了。 沈筠棠灰头土脸的强迫自己将面前碗里的羊肉蘸了酱吃完,咽下肚。 摄政王也不动筷了,好笑的看着沈筠棠吃着碗里的肉。 他好似找到了克制这小东西的办法,若是她下次再不听话,他就罚她吃肉,吃到吃不下为止! 沈筠棠将肉吃完还不知道摄政王心里升腾起的恶毒想法。 摄政王这顿饭吃的心情倒是不错,将之前在侯府里蓄积的怒火都吃散的差不多了。 一整桌拨霞供,各色菜肉被摄政王吃的所剩无几。 等到他放下筷子,用茶盏漱了口,沈筠棠瞧着餐桌瞪大眼睛咽了口口水有些难以置信,这阎王外表看着人模狗样,怎的饭量这般大! 这要不是他家大业大,恐怕饭都吃不饱吧! 男人饭量都是这么大的? 她突然有些同情日后的摄政王王妃,整这么个饭桶,恐怕养不起吧? 幸好这阎王只是偶尔来侯府蹭顿饭,不然侯府非被他吃穷了不可! 摄政王停筷后瞧着面前的杯盘狼藉也意识到自己今日吃的多了。 可能第一次与这小儿一起用膳,吃的又是这新鲜的拨霞供,所以一高兴就吃的多了点,可把这小家伙吓到了,现在还瞪着一双大眼睛呢! 他早年在边关行军打仗,边关天气寒冷,吃得多才能身体强壮才有力气杀敌,他带回来的那些弟兄哪一个不是饭量一抵五,他这已经算是正常的了。 就她那瘦猴儿样,才一顿吃猫食一般吃那么点儿。 摄政王拳头抵在唇边咳了咳,掩饰露出的那一丁点儿尴尬,道:“本王这顿饭吃的很满意,今日要多谢小侯爷招待了。” 沈筠棠心想,可不是吃的满意嘛!桌子上都不剩什么了……可嘴上却恭敬道:“殿下满意便好,侯府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这拨霞供做的还算是不错了。” 听到沈筠棠这话,摄政王眉尖扬了扬,这小儿是在像他哭穷?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家伙脑子里打的什么算盘,冬日里卖菜蔬,而且都是卖给公侯官宦之家,这银子还能赚的少了? 这小家伙脑子还真是机灵,就算他眼线遍布燕京,也只知道沈筠棠在自己庄子上种了蔬菜,其中用的工具又琉璃,至于怎么种,就连他的人都没打探出来。 人不小,鬼点子倒是多! 摄政王轻笑了一声,话语中带了一丝轻佻,“侯府若是想要富贵还不容易,只要你从了本王,本王答应你的一应要求!到时候侯府的好东西会多的源源不绝!” 他说这话时,居然还用修长的食指轻轻挠了一下沈筠棠右手的手心。 霎时,一阵**的电流从手心传到了沈筠棠的大脑。 第一百一十七章:摄政王的警告 这一刻,她有些被摄政王的这席话吓到了,脸瞬间变的又红又白。 沈筠棠早就知道这阎王意图不轨,就是个断袖,但他某些时候做事倒也算是遵从规矩,还知道点分寸,并未刻意去强迫她,所以就算是被他不时吃到些豆腐,她还能勉强安抚自己去忍受。 可方才他那句轻薄的话就有些过分了。 她用力抽了抽手,想要将自己的手从这阎王的手里抽出来,省得他又做什么让人厌恶的动作,可惜她的力气在他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手背都挣红了,仍然是纹丝不动,不但如此,他还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沈筠棠气的胸膛都起伏起来。 她昂着头看他,下巴抬地高高的,“殿下,微臣想要什么自己去挣便是,用不着您同情微臣,给微臣施舍!” 摄政王瞧她这盛怒的模样,脸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心里却稀罕的不行。 这小东西发起怒来,一双眸子像是发光一般,叫人看了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说的简单,又可知这世上的钱财有多难挣? 多少人为了银子家破人亡? 现在有了让她躺赢的机会,她居然还不要! 年纪不大,心气儿却高。 不知为何,摄政王发现自己爱死了沈筠棠这小性格,如果她就这般妥协接受,他反而会失望。 不过,小儿这小脑袋瓜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确实总会想到些别人不知道的挣钱法子。 不管是琉璃还是这菜蔬都是暴利的买卖,这小家伙只要动动脑子确实不会缺钱花。 摄政王在心中笑了一声,面上却仍然面不改色。 “小侯爷,你的点子是不少,可你以为没有本王给你私下里放水,你那些点子真的能挣到钱吗?”说完摄政王还反问似的“嗯?”了一声。 这声音将沈筠棠弄的心惊胆战。 这般一想,的确没有错。 弱肉强食,她脑袋里赚钱的法子是有无数,哪一样都是暴利,但如果要是没有足够的权势去维护,那只会成为葬送侯府的刽子手。 沈筠棠表情顷刻间就松垮下来,现实的残酷一时将她眼睛里璀璨光芒都打散了,让那双美丽动人眸子黯淡下来。 沈筠棠的变化被摄政王看在眼里。 这一刻,这阎王又开始不忍起来。 他喜欢的人就应该是意气风发,春风耀面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赚钱就能赚到大把的银子,有他在身后护着,谁也无法熄灭她眼里希望的星星之火。 一向嘴硬傲娇的摄政王面对这样的沈筠棠难得说了一句软话,“都是与你玩笑的,这般当真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偌大的燕京还能经得起你的搅和。”大不了,他在暗中看扶着就是,一个小人,难道还能将大燕掀翻了不成? 摄政王想要伸手抚一抚沈筠棠细嫩的脸颊,可手刚要伸出来,就顿住了,方才一不小心惹了这小儿生气,他再放肆些,这小东西又要将他当仇人看待了。 他眸子低垂朝着两人相握的手上看了一眼,这么一看,他吓了一跳。 这小儿被他抓住的手,手背居然都红了,他心中有些内疚和心疼。 他没想到他不过是稍稍用力,她手就红成了这样,这小儿肌肤也太嫩了点。 沈筠棠前一秒是被摄政王气到,后一秒又被他的话惊到吓到。 这老男人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如果要是喜欢女人,不知要有多少女人栽在他的甜言蜜语里。 幸好她心念坚定不受他蛊惑! 沈筠棠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摄政王温热的大掌揉了几下,如果两人是正常的朋友关系,别说,他轻轻揉着她的手掌还是挺舒服的。 他手心有些微微的薄茧,擦在她手上的细嫩肌肤上,痒痒的,却很温暖。 这般轻抚了会儿后,摄政王手劲儿一松终于放开了沈筠棠的小手。 沈筠棠一感觉到他手上的力气松了,就立马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把那只被他握过的手藏在自己的宽袖里,又将宽袖藏在了自己身后,仿佛这样,摄政王就不会再抓到她的那只手一样。只是,虽然手被他放开了,但是残留在手背和手心的感觉还余留着,酥酥的叫人情不自禁跟着发麻。 沈筠棠的手一抽离,摄政王就觉得满满的胸腔好似瞬间空了一块,让他失落不已。 他收回手,大掌在袖中捻了捻,好似在回味刚刚握着那只柔若无骨小手的感觉。 在沈筠棠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听到摄政王说话的声音,她立即精神一震,瞪大眼睛看向他。 “小侯爷,你知道本王对你的心思,有些事本王没管,并不代表本王没这个能力管。日后少与穆修己和蒋振川往来。” 沈筠棠听到这里都想笑了,这摄政王管的未免也太宽了点,管吃管喝还管上她的交友了? 她与他又没什么关系,交什么朋友,与谁走的近都是她的自由。 不过沈筠棠也没傻到将自己心里的想法直接说出来。 蒋振川其实还好,两人就是好兄弟,穆修己……就算摄政王不说,沈筠棠也会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毕竟他知晓她的身份,就算穆家与他们侯府走的再近,那他知道她的秘密,对于她来说也是个隐患。 等她将后路都准备好了,消失在这燕京城,那就算穆修己知晓她的秘密,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殿下的忠告,微臣知晓。”沈筠棠很聪明的回复道,可很快她那点小聪明就被摄政王给看穿。 “本王可不单单只是让你知道,而是让你做到!”摄政王说话的时候瞥了她一眼,他就知道这小儿会与他耍小手段。 沈筠棠没想到摄政王一眼就把她看透了,她微微抿着唇角,在旁装死,并不回话。 摄政王在心里叹了口气,很是无奈,这小东西还真难管教,逼地紧了,怕她脾气倔,触底反弹,不逼着她吧,又怕她没心没肺,想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今次他来侯府来的突然,也在沈筠棠身上占了些便宜,这次就放过她,下次若还这样,他可要下狠心好好教导一番! 第二百一十八章:阎王终于走了 摄政王站起身,看到沈筠棠额前不小心掉落一缕的流海,很想伸手给她顺到一边,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他朝外面看了一眼,“天色不早了,本王不多叨扰了。” 话毕,他就背着手迈步朝着花厅外走。 可怜的秦天华被摄政王撵了出来,没处可去,只能在啸风居里瞎溜达。 他心里委屈的不行,殿下怎么可以这般说话不算话,明明是说带着他去吃饭的,可真有了好吃的,殿下就一个人独享了,连让他闻个味儿都吝啬,可怜他大清早跟在殿下身后鞍前马后的,到现在还空着肚子……人干事儿? 秦天华在啸风居里逛着逛着,突然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 这香味他熟悉的很,就是小侯爷府上今日做的拨霞供! 他顺着香味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源头。 站在长廊边不远处,就见小厨房旁边的小房间里正有几个丫鬟在忙碌。 那几个丫鬟往桌上端的锅子可不就是拨霞供吗! 他眼睛一亮,像是一头被饿了几百年的狼眼睛冒着红光,跳起,三两步朝着小厨房跑去。到了小厨房门口,那香味越发的浓郁了,像是在勾着人肚子里的馋虫。 咏春和白梅正将小厨房里剩余的食材收拾出来,正好锅底汤汁也有,院子里她们和几个小丫鬟都没吃饭,她们就准备带着几个小丫头吃上一顿,只是没想到引来了这头饿狼。 秦天华是摄政王身边人,咏春白梅刚见过不久,怎么可能不认识,不过两人对他的印象可不怎么样。 摄政王身边的人能有几个好东西! 她们侯爷之所以迁就摄政王那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那还是摄政王,可她们这些小丫鬟在秦天华面前可不懂这些。 都是当下人的,他还比她们高贵到哪里去了吗? 沈筠棠在摄政王那里受过气太多,导致咏春白梅不但对摄政王对他身边的人也是厌恶不已。 都这样了,两人对秦天华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秦天华吸了吸鼻子,三两步就走到了小厨房门口,他朝里面张望了一两下,见到咏春和白梅端着碟子放在厨房旁边房间的屋子里,他腆着脸朝着两人挥了挥手,“两位姐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闻着真是太香了!” 咏春扯了扯嘴角,果然有什么样儿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摄政王不要脸,他身边的人也不要脸。 这位秦将军看起来可是比她们大了好些岁数,这声“姐姐”是怎生叫出口的? 还有拨霞供刚刚她们姐妹亲自送到侯爷的花厅,他也在场,现在再来问她们桌上放的是什么,是不是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这位大叔,我们姐妹在做中午饭,这一院子的丫鬟忙到现在还没吃上东西呢!”咏春嘴角虽然扬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秦天华听到咏春的话,险些一口气没喘上,被憋屈死。 什么“大叔”!他今年才二十二岁!二十二知道不? 他比他们殿下还小三岁呢! 只不过他的胡子好些天没刮这才显得有些老气,要是算起来,他也不过只比面前这丫头大个几岁罢了,几岁而已,能称叔吗? 要真这样,她们小侯爷也要叫殿下叔叔了! “小姑娘什么眼神,我今年才二十二!”秦天华气急败坏道。 咏春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 秦天华被桌上锅子里的香味勾的咽口水,他厚着脸皮道:“我瞧你们几个姑娘也吃不了多少,这一桌子菜,我帮你们吃些吧!” 咏春心中冷哼了一声,原来又是一个来骗吃骗喝的。 她突然对着小厨房里喊了一声,不一会儿在里面干活儿的小丫鬟们都出来了。 数一数,好家伙,她们一共正好八个人,一个四方桌恰好坐满。 咏春白梅领着这帮丫鬟入座,一桌子坐的满满当当,叽叽喳喳的,都在说着这拨霞供,一个个都盯着面前桌上菜蔬和鲜肉,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哪里像是吃不完的样子,恐怕是根本不够吃吧! “多谢您的好心,我们这么多人,只怕是不够吃呢!”咏春假笑着道。 她说完一声令下,小丫鬟们一齐拿起桌上筷子朝着面前菜肉伸去,那动作那速度一点都不比男人差,将秦天华看地目瞪口呆。 最后他被摄政王叫住,一起回瑞王府还空着肚子。 等到瑞王府,秦天华才得空去厨房找吃的。 虽然很快就吃饱了,为了解馋,他还叫人给他备了半壶酒,可吃饱喝足后,他心里还是对侯府拨霞供的味道念念不忘。 他们殿下到底能不能争点气啊,什么时候搞定小侯爷,他们称了小侯爷的下属,那还不是想吃几顿拨霞供就吃几顿,今日在小厨房遇到的那丫头也不会对他大呼小喝了! 摄政王离开后,咏春白梅立马进了花厅询问,“侯爷,没事吧?” 沈筠棠摇了摇头,今日除了被那阎王拉了拉手外,她并无什么损失,“没事。” 听主子这么说,两姐妹松了口气。 她们一人指挥着小丫鬟们清理花厅的餐桌,一人陪着沈筠棠去小书房。 到了小书房,沈筠棠让人将陈绍叫了过来,让他重新布置侯府的岗哨,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多雇些高手来,务必不能像是今日这样,让摄政王到侯府来去自如。 今日还好,若是有一日摄政王突然偷闯啸风居,在她的住所发现蛛丝马迹知道了她的秘密,连累的将是整个侯府,所以侯府的布防一定要重视起来。 不过现在侯府银钱多了,这些事交给陈绍就好办起来。 只要银子出的够,不怕请不来一些高手坐镇侯府。 这边陈绍领命后刚走,那边长寿就过来了。 刚进书房,长寿嘴角就扬地老高,“侯爷,方才孙府的管家亲自过来,要买咱们侯府的新鲜菜蔬!” 沈筠棠挑了挑眉,没想到这菜蔬刚送了亲朋,亲朋就尽职尽责的宣传了出去。 这不,生意转眼就找上门了。 孙府与赵府是姻亲关系,赵府的大老爷赵德峰是老侯爷的学生,今日恰好被请来了侯府赴宴,这赵府的人才刚回去没两个时辰呢,孙府的消息倒是快。 第二百一十九章:暗中毒蛇 沈筠棠笑道:“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价格卖给他们,不过不要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先说好了,因为定的人太多,而且我们量不大,只给两三种。” 其实庄子里的菜蔬并不少,不过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饥饿营销这套却是很清楚。 满京城的富贾和官员以往在冬日里压根就吃不到菜蔬,如今有了渠道,即便量并不大,他们暂时也会满足的。 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好,况且需要花的银子在他们看来并不是很多。 平日府中也有贵重药材等的花销,与这相比,买菜蔬的银子可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沈筠棠说完见长寿还赖着不走,一脸为难的模样,她挑了挑眉,“有什么就直说,在我面前还隐瞒什么。” 长寿笑着挠了挠头,“侯爷,这孙府的管家还想要拨霞供的方子。” 听到这,沈筠棠一边嘴角翘起,“孙府当真是敢开口,秘方秘而不宣的规矩他们不懂吗?” 长寿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孙府的管家说,他们愿意出银子,不管多少银子他们都要买。” 要再深说这孙府,与摄政王还有些关联。 孙府的老爷在朝中的官职倒是不高,还赶不上永兴侯府。 他们府上的大小姐当年嫁给了方府,后来诞下了一对儿女,长子叫方鹤鸣,在六部担任侍郎,长女叫方泉君,今年恰好十八,正是女儿家最好的年头。 这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个方泉君被哥哥送进了瑞王府。 虽然没有任何名头,瑞王府也没放出任何消息,但可以知道的是,这个叫方泉君的女子是唯一一位被成功送入王府的女人,到如今还在王府里住着呢! 老虎不在猴子当大王,王府里没有王妃,而摄政王殿下也无任何小妾通房,这位方泉君可不就是摄政王唯一认可的女人? 即便她没有名分,在当下又与王妃有什么区别?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方泉君成了王府“女主人”,那方府和孙府岂不是跟着起飞。 所以,这小半年来,两府也跟着在京中横行霸道,如今居然还公然问沈筠棠要起了秘方。 这事儿,恐怕现在也只有这两府能做出来。 不过,要搁沈筠棠想,方泉君在王府也不一定受宠,摄政王那阎王那么沉迷男色,会喜欢女人?恐怕不至于,要真喜欢的话,也不会到今日只是放在府里了,也不会到今日还未成婚,单身一人,他不急,在皇家行宫住着的太皇太后都要急了。 “菜蔬可以卖给他们,但是想要方子,没有!若孙府的主子们真想吃拨霞供,再过半月,去我们府中开的酒楼即可,开拨霞供酒楼的事,你去与韩姨娘知会一声,顺便请她去前院书房,我一会儿就过去。” 不过一个孙府而已,她现在还不放在眼里,国夫人已经回京了,保皇党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孙府跳梁小丑而已,折腾不起什么浪花。 就算是没有侯府,她也不惧孙府! 长寿领命去了。 不多一会儿,孙府的管家骂骂咧咧的就离开了,连菜蔬都没要,不但如此,还骂侯府菜蔬卖的贵。 但这小小一个插曲,并未影响侯府菜蔬的生意,随后接二连三有京中各府下人来定蔬菜,有人也委婉要拨霞供的秘方,被长寿用相同的话给挡了回去。 可这些人并没有不依不饶,他们不过是来试试,要不到也就罢了,毕竟秘方这个东西各家都把控地紧紧的,谁都不会随便给,又听到半个月后,侯府拨霞供的酒楼就会开业,这些家仆立马又将这个消息带回给了家里管着中馈的夫人们。 很快,孙府没要到拨霞供秘方这事儿就传到了方泉君的耳朵里。 她气的将桌上的茶盏用力挥打到地上,顿时,茶盏捧到大理石地砖后摔的粉碎。 “不过一个破落户的侯府,居然敢和本小姐抢生意!活腻了吧!” 方泉君气的脸色狰狞,浑身发抖。 这方府和孙府在外横行挣到的银子也不尽是自己府中花用了,其中有一半都送来了给方泉君,平日里两府给她送来的好吃好穿,金银首饰,哪一样不是用这些银子换来的。 所以孙府没了机会做拨霞供的生意,那就是在割方泉君的肉,那她又怎么会愿意呢! 她虽被哥哥送来王府,但自从魏公公安排她在池子里伺候摄政王殿下失败后,她就被安排在了王府偏僻的院子里,平常只有几个扫洒丫鬟来打扫院子,别的却是没有。 可好处是,不管是摄政王还是魏公公都没将她赶出王府,而王府中又没有摄政王的其他女人,于是她好运的成为了这个唯一。 时间一长,方泉君的尾巴当然就翘了起来。 摄政王和摄政王身边的人不管她,她慢慢用家里的财力运营起了自己的势力。 她也聪明的很,只要不触及摄政王的利益,她利用摄政王的名声做点什么别人看到了也不会管,毕竟王府只有她一个过了路子的女人。 方泉君有时候在想,摄政王殿下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将她安置在王府偏远的院落,那晚也只是为了珍惜她,这才没有随便与她在一起。 或许等到合适的机会,她就会被殿下推到人前,成为与他并肩的女人。 不知不觉,那晚方泉君被摄政王暴怒撵走的画面就在她的想象中被美化了。 有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就是会慢慢骗人。 “让府上注意着这侯府,得罪我,他们这酒楼也别想开的利索!” 汇报消息的丫鬟得了命令很快就下去了。 正在发展赚钱逃跑大计的沈筠棠完全没想到在无意中得罪了一位蛇蝎女人。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离春节也不过只剩下两三天。 官员们都在家中年休,主持府中事宜,安心等着过年。 惟独穆修己这两日头疼的很,他母亲日日给他相看他府千金,让他觉得越发的不耐烦。 这日,他又愤而离府,穆夫人追在他身后怒骂,“你要去哪儿!是不是又要去找永兴侯府那个小侯爷!依老娘看,那就是个男狐狸精!” 第二百二十章:国宴 穆修己被母亲伤人的话说的僵在原地。 他冷着脸回头看了一眼,沉沉道:“母亲,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些!筠棠是我好友!” 穆夫人见他终于停下脚步,冷嗤一声,“好友?好到天天勾着你去找她?” “母亲,并非你想的那样,我与筠棠当真是有事商量!”穆修己隐忍道。 “有事商量也不用日日都去,你今日与我一同去归元寺,与你那好兄弟的事明日去也成!”穆夫人根本就不放人。 穆修己抿着唇,他知道母亲去归元寺烧香拜佛根本就不是目的,而是要带着他与约好的夫人相看,他如今心里已有了人,哪里还能装得下别人! “母亲,有妹妹陪着您,我就不去凑热闹了。”穆修己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大步离开穆府,任身后穆夫人怎么喊怎么骂都置之不理。 穆夫人盯着儿子笔直的背影,被气的险些喘不上气来,直又骂了沈筠棠好几遍这才罢休。 离开穆府,穆修己却并未朝着侯府的方向去,而是进了一家不起眼的酒楼,到了掌柜柜台前,他报了个暗号,旁边小厮立马领着他去了一间地字号厢房。 当穆修己推门进去,里面已然已坐着好几位官员,其中不但有穆修己之父,角落的木椅上还坐着永兴侯府的老侯爷! 穆修己埋进厢房门时,老侯爷犀利的眸光扫在了穆修己的身上。 没两日就到了除夕夜。 今日一大早,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侯府也不例外。 沈筠棠今儿也是一大早起来,今日下午他要代表侯府男丁去宫中赴国宴,所以侯府的年夜饭被老夫人安排在了午时过后。 这样吃饱了也不用担心去宫中后在国宴上饿肚子。 毕竟国宴上的菜式虽然好看,但因为时间摆盘关系,大多都是冷的,也不新鲜了,这寒冷冬日里叫人看了没多少胃口不说,吃了对身子也不大好。 大多数朝臣都是在国宴上意思意思吃一两道菜,最后再喝上的热汤和几样热菜就罢了,真饿了,还不如回府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来得舒服实在。 去国宴这事儿,老侯爷最是熟悉,这次有老侯爷提前将沈筠棠去宫中的事儿都准备好了,路上绝对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永兴侯府爵位已传给了沈筠棠,老侯爷身子骨又不好,到现在也只能坐轮椅出入,他老人家今年就不去宫里了。 老侯爷老夫人老两口将沈筠棠送到府门口,瞧着她坐上了马车,马车驶出了侯府巷子才回返。 沈筠棠今日换了一身新的官服,特意让礼部的人做大了一号,这样在里面多穿上一两件衣服看不出来,还能显得她更壮一些。 沈筠棠将车壁旁边的壁橱打开,拿出里面的一个包裹,缓缓打开,里面放置的是一个精致的梨木盒。 木盒是几把绑的精致的菜蔬,恰好可以凑一个一人份的蔬菜拼盘,旁边小格里放了两块鹅黄色糕点,一块是咸鸭蛋黄心,一块是肉松馅儿的。 这是沈筠棠开的拨霞供酒楼这两日新出的礼盒,在整个燕京城都被炒疯了,现在这一个礼盒都要卖上三四百两银子,不光为了里面的蔬菜,还有那两块既好吃又新奇的点心。 多日未见到那小皇帝,今日既然进宫,沈筠棠就给他带点小礼物。 毕竟永兴侯府是保皇党,日后如果小皇帝真有那个能耐掌权,那她这小礼物也不算送亏。 沈筠棠检查了礼盒后,重新用布包裹起来,而后又看了马车里的其他东西。 这次的马车是老侯爷身边卜叔为她准备的,马车上的一应物品,也是卜叔带着咏春白梅准备的。 不但有换洗的一套家常衣裳,为了以防万一,还另外放了一套崭新的官服,官府旁边是披风,是给她下马车的时候保暖用的。 另外一边车壁是一些吃的用的东西,比如小点心、茶罐、手炉等物。 车内还备了一床薄被,还有两个柔软的宝蓝色大迎枕,这些都是给沈筠棠休息时用的。 果然卜叔要比咏春白梅熟悉许多,添置了好些得用的物品。 因怕又在路上出问题,所以这次由陈绍亲自驾车。 不到半个时辰,侯府的马车就到了宫门口。 长寿下马掀开车帘扶着主子从马车上下来,而后又将披风给沈筠棠披上。 今日沈筠棠穿戴地这件披风是齐掌柜的锦绣行出的,年底前几个月沈筠棠因为没有披风穿,专门画了样子在她那里订做的,后来送了件给穆修己,而后穆修己的身边常随来与她说披风丢了。 她今天穿这件披风是暗暗的砖红色,披风外一圈缝了一圈雪白的兔毛,与她内里绛色的官服很是搭配。 披风的裁剪与大燕本土的披风略有些不同,没那么宽大,很是贴合身躯,而且还在胸前做了盘扣,扣子上可以用珍珠宝石甚至是琉璃装饰上,既素雅又带着低调的奢华。 总之,齐掌柜亲自将披风送到侯府后,沈筠棠试穿了一下就很喜欢。 齐掌柜为了向沈筠棠讨厌这件披风的样式,将侯府大小主子订做的披风都免费赠送与了侯府。 长寿看着主子穿戴好,拿好了手炉和中途填肚子的点心,这才将包裹递给她,站在宫门口看着她进了宫。 这披风确实很衬体型,他们侯爷个头不算高,披了这件披风,都显得背影修长挺拔。 宫中,小皇帝正在乾清宫换衣,身边只有高成一人在伺候。 高成亲自给主子系上中衣,而后走到一边的衣架旁,他老眼扫了一眼衣架上的龙袍,眉头微蹙,随后轻轻将龙袍取了下来走到小皇帝身边。 “圣上,明日老奴就去司衣局一趟,给您取一件新的龙袍来!” 小皇帝扫了一眼自己老奴手上拿着的这件明黄色的龙袍,上面绣着五爪金龙的金线已经失去了光泽,那袍子的袖口都磨的有些起毛边,靠近上臂有一处地方甚至还有些脱线。 这件袍子放在普通的公侯之家,恐怕都不会有人再穿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座位 他眼底一抹暗光闪过,声音却很平静,“不用了,到了朕真正掌权的那日再换吧。” 说着小皇帝张开双臂,让高公公伺候他穿上龙袍,他之所以节俭到克扣的地步,就是想每日提醒着自己,现在根本就不到放松的时候!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高公公在心里叹了口气,圣上平日里看好似不争不抢,已经完全被摄政王鱼肉,可他知道他心中的志向比谁都大,他也相信圣上有这个能力成为真正的人中之龙! 穿好了黯淡的黄色龙袍,高公公拿了块玉佩要给小皇帝挂在腰间时,被他拒绝了。 “这些东西现在就不用了,朕还不配。”丢下这句话,小皇帝就大步走出了寝宫,高公公拿着玉佩愣在原地,而后摇了摇头,将玉佩收好后跟着小皇帝离开了乾清宫。 还有半个时辰国宴就要开始,到时候小皇帝还要出现在国宴上。 国宴人来的人并不多,若不是朝廷规定,谁想除夕夜到宫中与皇帝一起过,在自己家里娇妻美妾陪伴、儿女绕膝不香吗? 所以大多官宦勋贵之家里只来一个人作为代表,因为有门槛,粗略一算,比大朝会上的人都要少上一半。 国宴在奉天殿举办,奉天殿本就比万民殿面积要大,这般人一少,恐怕只能粗粗坐满。 今日来的都是各府当家人,自然见不到蒋振川和穆修己。 她来的时候,大臣们只来了一半。 奉天殿里只有三两大臣聚集在一起聊天,大殿里十六扇门都敞开着,殿内就算放了不少炭盆依然很阴冷,先来的大臣们都裹着披风,一个人都没脱下。 听旁边的大臣说,等会儿宴会开始,大殿的门全部关上,温度会渐渐升上来,就不会觉得这么冷了。 沈筠棠远远瞧见御史台的几位御史正聚集在一起谈笑风生,她嘴角扬了扬,像是找到了组织一样朝着几人走过去,座位都是按照官职排序的,待会儿她还可以与御史台的同僚们坐在一起,这样就没那么尴尬了。 沈筠棠这么想着,就朝着御史台的同僚大步走过去。 眼看着就要走到同僚们的身边,突然从旁边走过来一位年轻太监,将她拦住了。 沈筠棠蹙了蹙眉头,“你拦我有何事?” “沈大人好,奴才是国宴的指引太监,专门负责引导大人们去安排好的座位旁。”这年轻太监说话恭敬有礼,还是个生面孔,沈筠棠找不出破绽,只好颔首答应下来。 原来这国宴的座位都是一一排好的?不是按照官职来排序的? 沈筠棠初来乍到,也不清楚国宴的规矩,但是在皇宫之中,规矩多些总是不会出错,而且这国宴殿中,这么多同僚,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年轻太监也不敢做什么手脚。 沈筠棠跟在年轻太监身后,就见他将自己往前方领,而后在靠近左首位置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靠近圣上,通常坐的都是重要官员,例如内阁的几位阁老,她的位置怎会安排在这里? 沈筠棠这么想着就直接问了出来。 年轻太监面不改色的回答:“今年有所不同,圣上希望与臣子同乐,不分尊卑,所以特意将位置打乱了坐的。沈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周围的同僚。” 沈筠棠皱着眉头没有舒展开,吃了这么多次亏,她变得更加谨慎了,不等这引路的太监离开,她就去问了不远处的一位官员,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事实居然真的像是这位引路太监说的那样。 有一两品大员坐在大殿中间桌子的,也有五品官坐在靠近圣上主位的。 沈筠棠心里终于松口气,她就怕摄政王耍她一道,到时候让她在百官面前出丑,让侯府又一次成为百官笑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沈筠棠了解真相后,回来对引路的太监点了点头,又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了个银果子赏给他,全当是自己方才对他错怪的赔礼。 这年轻太监虽然没多少表情,却很是上道儿,接了沈筠棠的赏赐,道了谢就静悄悄走开,去引着其他官员入坐了。 陆陆续续好些官员都准时到了,大家也都纷纷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临近开宴,也不好再三五聚集,吵吵嚷嚷。 这个时候,沈筠棠也不好再去找自己的御史台同僚,她望了望,御史台的同僚们都坐在对面靠近大殿门的位置,她与他们都快对角线的距离了……也太远了。 她周围的几个座位还没人坐下,也不知道坐的会是谁。 这会儿找人聊天显然不合适,沈筠棠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桌上已放好的冷菜摆盘。 不知道什么时候,引着沈筠棠去前方座位的年轻太监已出了奉天殿。 他脚步飞快走到了一处昏暗的角落,压低着声音汇报道:“奴才已将事情办好了。” 暗处里有个影子伸手对他挥了挥,让他离开。 奉天殿旁的偏殿是专供给帝王休憩的,只是这个地方小皇帝从未来过,常常使用的乃摄政王。 此时偏殿中人影一闪而过,下一秒就有人跪在地上汇报,“殿下,事已办妥。” 正在换衣的摄政王“嗯”了一声,“本王知晓了,秦丑你下去吧。” 几乎是在摄政王的话音刚落下,秦丑一闪就消失在了偏殿里。 魏公公笑眯眯的在一旁感叹,“秦丑将军的功夫是又上一层了吧,他在眼前一晃,老奴这样的普通人都要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摄政王沉默着没说话,其实这样已代表他默认,秦丑的功夫最近两个月确实更进一筹。 只要有他在身边护卫,就算是一等高手也动不了摄政王的一点皮毛。 魏公公蹲下身子替摄政王掖平衣摆,这一身玄色的五爪金龙蟒袍穿在殿下身上,将殿下衬托的威严俊逸,这么一个大好的男儿喜欢哪个姑娘不好,却偏偏喜欢上了小侯爷那小瘦猴,当真是气人。 魏公公在心里叹气,可脸上却不敢表达出一丁点儿。 正在他开小差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摄政王布满的声音道:“这身蟒袍穿过一次,是不是不太合适?” 第二百二十二章:越来越难伺候的摄政王 要不是看在摄政王是自己主子的份儿上,魏公公都想当面怼他几句。 这件蟒袍哪里不好了!式样大气,虽然穿过一次,可和新的没什么两样,这件袍子可是司衣局里的好些绣娘花了半个月才做好的。像是那小皇帝,想穿都没有这么好的给他穿呢! 可心里虽这么想,但魏公公嘴上可不敢透露出一个字,他恭敬的笑着道:“殿下,那这几件,您有没有看中的?” 摄政王朝着衣架上扫了一眼,视线最终停留在了一件绛红色的绣金龙蟒袍上。 今日参加国宴的官员们都会穿着官服,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那小儿的官服正是这个颜色。 魏公公跟在摄政王身边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一流,目光往殿下脸上一看就知道了他的想法。 他上前一步取下那件绛红色蟒袍,恭维道:“殿下,这件确实不错,而且上面的绣纹也适合殿下。”说着就服侍着摄政王穿上了这件蟒袍。 一向不注重外貌的摄政王三两步走到铜镜前,前后照了照,还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 他伸手理了理衣领,对魏公公道:“去将本王的披风取来。” “是,殿下,您稍后,老奴这就去拿。” 很快,魏公公就取来了最暖和最华贵的那件熊皮披风,准备给摄政王殿下披在肩上,可手刚一动,摄政王就蹙起剑眉,不满道:“不是这件。” 瞬间,魏公公都有些懵了,这件最暖和,为何不是这件? 魏公公举着披风一时间愣住反应不过来。 最后不知他脑子哪里被打通了一脉,一下子灵光一闪,“老奴这就去换一件来。” 魏公公翻遍了带来的包裹,终于在最底下找到了那件深灰色的披风。 不是旁的披风,正是摄政王叫胡阳云在穆修己那偷来的那件…… 他拿着披风顿了顿,眼皮有些跳,心里想着不会真的是这件吧? 可在他犹豫的时候,摄政王已在外面催了。 魏公公只好拿着披风一跺脚就出去了,是不是这件就看他的运气了,如果不是,他也只能跪下挨罚。 魏公公出了内间的时候胆战心惊的,他见主子往他手上瞥了一眼,而后就收回了目光,下一秒他立即明白他拿对了,真的是这件! 魏公公抽空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而后将披风轻轻披在摄政王宽阔的肩膀上。 虽然披风稍微短了一些,但是整体的版型却挺适合。 摄政王披着这件对于他来说有些过分朴素的披风,展了展手臂,低头看了看,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跟在旁边的魏公公脸都要憋僵了。 以前殿下吃穿用度一应都不挑剔,可自从有与小侯爷走的近了之后,什么都得挑一挑,现在连穿衣服都这么难伺候,是不是受了小侯爷影响? 魏公公觉得自己这活儿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时辰到了,走吧,去奉天殿!”摄政**音低沉道。 魏公公在旁边行了一礼,而后领着侍卫和太监队伍跟着殿下朝着奉天殿主殿走去。 这会儿奉天殿里的朝臣已差不多来齐了,也都坐在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上,目前还没到的都是国宴上的重量级人物,比如小皇帝,比如摄政王。 突然,沈筠棠眉心一皱,她转头往旁边一看,觉得有些不对劲。 全场宴席的座位,好似只有上面的主位和自己右边的位置没有坐人。 主位肯定是小皇帝的,那剩下的这个位置已不言而喻。 她突然就有些慌了。 宴会还是这样国宴坐在摄政王旁边实在不是她想的。 她朝着左边看了一眼,是一位礼部的官员,姓楚,年纪与沈筠棠的祖父一般大。 沈筠棠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道:“楚大人,不知您能否和我换一下座位?” 那位姓楚的年纪大的官员扫了她一眼,严肃着脸道:“永兴侯府小侯爷?” “正是在下,我在府中还听过祖父提过您。”沈筠棠嘴角都要笑僵了。 “你祖父既是提过我,应当知道我对于礼数方面的要求有多严格,上次就听说你大朝会没准时到万民殿,被摄政王殿下罚了,难道你还要重走老路?小小年纪不学好,尽想钻空子……” 结果最后座位没换成,还被这位古板的礼部官员教训了好一阵,沈筠棠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她现在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摄政王提前安排好的。 还故意放一位古板的绝对不会与她换位置的官员坐在她身边。 突然,殿门口一阵骚动,很快她就听到太监的唱和声,“圣上驾到!” 本坐好的官员们稀稀拉拉地起身,等那小皇帝走到身边的时候才参差不齐地跪下。 “圣上万岁/安康!”连请安声都一波一波,有高有低,可见对这小皇帝,这些大臣并无多少衷心的。 沈筠棠也起身跟着身边的同僚们向小皇帝请安。 请完后,她抬头瞥了一眼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小皇帝,只见他微微抿着唇,眼神里带着一股难过和瑟缩,时不时还强迫自己对着内阁大员们扯扯嘴角。 沈筠棠低垂下眼帘,在心中哀叹一声,作为一位帝王,活成这副胆小的样子,确实挺惨的。她低头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了小皇帝的衣摆,沈筠棠又一次皱眉。 堂堂大燕之主,龙袍的袍角和衣摆居然都抽丝毛边了! 摄政王就算是想要夺小皇帝的权,也不用对他如此苛刻吧!当真是个阎王! 仔细一看,这小皇帝面容干净清瘦,一身龙袍虽然精致,但明显可以看出来穿了许多,已经旧了,因为小皇帝这两年还在长个儿,这龙袍对他来说还小了些,手腕都露出了一大截! 他身上除了龙袍居然连一块装饰的玉佩都没有。 沈筠棠突然抬头瞥了一眼小皇帝身后的高成高公公,她很快发现,这位高公公身上的太监服都比小皇帝身上的龙袍新。 整个奉天殿里,恐怕就属这一国君主穿的最是寒酸。 第二百二十三章:甜蜜的感觉 小皇帝走到主位上,提高声音道:“众爱卿请起。” 实际上在这之前,已有好些臣子站了起来,根本就无视了小皇帝的话。 小皇帝发话之后,沈筠棠也起身了,只是他拧起眉头却没有舒展开,她再一次朝着小皇帝看了一眼,这次,这小皇帝好似感应到了一样,也转头对她看了一眼,两人目光在空中对视上。 小皇帝眸光温柔还带着一丝让人同情的怜意,他的目光好似在向着沈筠棠求救,沈筠棠投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小皇帝难得对着她笑了笑,一双有些类似于摄政王的凤眼都弯了起来。 沈筠棠不敢多看,她很快重新低下头,她怕她看的时间长了,会忍不住心软。 毕竟现在对她来说,整个侯府才是最重要的,她可不像是她的父辈祖辈对着文帝还有什么承诺要遵守。 小皇帝见沈筠棠移开了目光,眼神里黯淡了一分,那表情像是一只受尽了欺凌的流浪狗,早已知道了世间的人情冷暖,而后遇到了一位自己很喜欢人,可偏偏那个人又收养不了他,给不了他温暖。 在旁边的高公公看的都有些不忍心了,要是可以,他都想去告诉那小侯爷一声,让她再看他们圣上一眼。 不过沈筠棠后来都没有抬起头。 当走过了沈筠棠的位置,小皇帝背对着她时,他眼底的光芒突然一变,变得阴暗晦涩无比,眼神里也出现了一抹狠辣和恨意。 可当他坐在主位上,再次面对臣子们的时候,他又成了那个懦弱胆小穿着破衣裳都不敢说一句的傀儡小皇帝。 沈筠棠虽对他同情,却知道自己没多少能力帮助他,唯一能尽一份力的就是不时给他一些关心了。 毕竟这只是举手之劳的事。 沈筠棠伸手碰了碰自己带来的礼盒,她准备在宴会结束之后找个机会交给高公公,让高公公转交给小皇帝,就当是她私下里送给皇帝的年礼了。 这般想着,殿门口又传来了一阵躁动。 随后那唱喝的太监道:“摄政王驾到!” 太监声音明显比之前的那次提高了一个分贝,声音喊的都破了,像是一只破了嗓子的乌鸦。 沈筠棠汗颜,幸好这太监不在自己身边,不然她定要朝着他翻个白眼,狗腿到车都要翻了。 太监一通报完,整个大殿的官员们一齐起身,而后跪了下去,下一刻,山呼般的“摄政王千岁!”朝着沈筠棠冲来,所有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又都是男音,浑厚又雄壮,与先前那一波稀稀拉拉的请安声形成鲜明对比。 这声音整齐地沈筠棠都惊呆了。 而且因为大家太统一,导致她这个慢别人半拍子的就显得相当明显。 她连忙头一缩,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怎么总是在公众的场合在摄政王的面前丢脸。 只希望摄政王那阎王刚才没有注意到她,毕竟她坐的位置算是离大殿门口最远的。 沈筠棠双手撑在地上,低着头,都不敢往摄政王走来的方向看一眼,此刻,她额头都惊出一头细密的冷汗。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摄政王一跨入殿门,视线里寻找的就是沈筠棠。 因为之前派人安排好了她的位置,所以他目光一扫就见到了那个小家伙。 这小儿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别人都跪下了,她才一脸慌张地跪下,跟着请安,喊的还不齐,落后了别人一幕。沈筠棠这一系列动作和丰富的表情将摄政王逗乐了,他在心里笑起来,只是脸上还是那副严肃的模样。 而且他预料的没错,今日小儿穿的也是与他同类型的披风,这两件披风除了颜色不同,领子样式和装饰有些微区别外,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这般有颜色呼应,样式相似的衣服经常被小夫妻一起穿出去,定然会惹来一群人的艳羡。 此刻,摄政王心里也突有了一股甜蜜的感觉。 他大步走进大殿内,走过哪一位臣子面前,哪一位臣子都会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表示对他的尊敬。 他身后跟着魏公公,还有两名带刀侍卫,以及伺候四位太监,比小皇帝有排场多了。 两厢一比,仿佛这摄政王才是皇帝一般,小皇帝连一位皇子都算不上。 沈筠棠就看到一行人步伐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她额头上的冷汗渗的也越来越多。 她在心中没有任何作用的求着,希望她之前的想法是错的,摄政王这个阎王根本就不是坐在她身边的,她身边空着的位置除了摄政王随便来哪一位坐都可以。 可是天不遂人愿,那双绣着金龙的玄色靴子在自己面前顿了顿,随后脚步一转就朝着她旁边的空位走去了。 摄政王故意在沈筠棠面前停了停,他居高临下看着这小儿。 这小儿披着砖红色的披风稍稍有点宽大,披风散在背后几乎将她整个人都遮住了,他这般看着她,只看到她的头顶。 只是她半束起的冠上有一个小小的装饰的红缨,微微摇晃,倒是显得很是可爱。 如果不是周围的环境不允许,摄政王定要伸手碰一碰那摇晃的红缨,逗一逗这小儿,看到她酡红着脸颊的模样。 摄政王只停顿了两三秒的时间,这时间不但对于沈筠棠很难熬,对沈筠棠旁边的礼部官员也相当难熬。 人年纪越大,就会越在乎得失,也越加爱惜自己好不容易经营了一辈子的名声,这位礼部劳官员还有两年就要告老还乡退休了,在这个时候,是越发怕摄政王找他的麻烦。 他撑在地上的手都开始有些发抖出冷汗了。 方才他不愿意与沈筠棠换座位,还有一个原因当然是他也不想与摄政王坐在一起,万一说了句什么话得罪摄政王,他一世英名都得毁于一旦。 摄政王不屑地给了这位老官员一个冷冷的眼神。 之前他教训沈筠棠的话已有人告诉了他,他虽然不希望礼部这个老家伙和沈筠棠换座位,但也不应该那般教训他的人! 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老东西!回头就叫他下岗! 第二百二十四章:相邻 只见摄政王迈步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后,众人见他还未叫大家起身,谁也不敢发出声音,整个大殿内安静极了,大臣们额头都开始出起了冷汗,时间仿佛度秒如年。 终于摄政王一声“大家都起来吧,今日是除夕,大家不必这么拘礼。” 这些跪着的臣子们这才敢撑着大殿内铺着地毯的地面起身,有些老臣年纪大了,跪的久了点,险些都起不来,还好后面有伺候的太监宫女上前帮忙扶了扶。 大家都知道,摄政王说的这不过是客气话,要真的想叫他们不拘礼,那跪都不会让他们跪了,又怎么会让人故意多跪上一会儿。 摄政王殿下心眼比筛子还多,各位在座的大臣可是都憷他的很。 这么一看,那主位上的小皇帝简直就是刚出栏的小马驹,单纯到不行了。 沈筠棠不但出了冷汗,浑身骨头都开始软起来。 身后的太监上来想扶她一把,被她拒了,她一个人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微踉跄。 头一抬,就见到了坐在她身旁的摄政王。 这么一看,沈筠棠的眼睛瞬间瞪大,眼神里都是不敢置信。 这……这阎王居然把他从穆修己那偷来的披风穿在了身上!还这么明目张胆的!更可恶的是,这件深灰色的披风,他穿起来居然还很合适!只不过稍稍短了点,毕竟穆修己比他矮一些。 很快,沈筠棠连生气的时间都没了,因为她想起来今日自己也穿的这套类似的披风,只不过她的是砖红色,摄政王的是深灰色,样式一样,只不过颜色和领口装饰不同。 两人不同阵营,甚至可以说是敌对阵营,但穿的披风却如此类似,很容易引起误会。 在沈筠棠这么想的时候,周围已频频有官员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她甚至还看到对面有官员蹙着眉头,和身边的人在聊着什么,不知是不是在聊着她与摄政王的穿着。 刹那,沈筠棠对摄政王是又怒又厌,她还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男人,而且还是个好男风的断袖! 摄政王嘴角扬起了浅浅的弧度,朝着沈筠棠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未想到如此之巧,小侯爷穿的披风与本王的这般相像,不知小侯爷这披风可也是在京中锦绣行订做的?” 锦绣行个屁,那锦绣行的披风样式就是她提供的,还是齐掌柜亲自向她求的。只不过齐掌柜当着她的面答应这披风过了元宵才会拿到铺子里去展示允许买家订货,这个时候除了她压根就不知道锦绣行有这种披风卖。 摄政王身上与她身上穿的出自一披,是她送人的,被他偷了也就算了,居然还好意思穿出来,还要用锦绣行来此地无银三百两,当真是可气! 沈筠棠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将自己身上这披风给脱下来,省得被越来越多的人误会她与摄政王有什么。 可这个时候摄政王对着她举杯,她总不能没有任何回应。 她僵笑了笑,“正是,殿下选的颜色比微臣选的好看许多,还是殿下的眼光好!”说了,又双手拿起面前酒杯朝着摄政王的方向行了一礼。 “既然如此巧合,小侯爷何不满饮此杯?”摄政王深邃的眼睛注视着身边不远处的小儿。 见她眼神挣扎了几秒,到底还是服下软来,对着自己这边扬扬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喝完后就见那张精致的小脸被辣地皱成了一团,当真是丑的可爱。 沈筠棠一杯酒下肚,就觉得这酒从喉咙烧到了胃,又辣又呛,弄的她难受至极,慌忙端起旁边的茶盏猛地灌了下去,这才觉得好点儿。 这阎王太过分了,明知道她酒量浅,却还要故意这样强迫于她! 摄政王闷笑出声,他好心情道:“小侯爷都这般豪迈,本王怎能甘于人后?” 说完,他居然连饮了三杯,放下面前的银质酒盏后,呼了声“爽快”,而后挥手让众人用宴,国宴就此开始。 摄政王话一说完,大殿内就热闹了起来。 这样发衬托的主位上的小皇帝更没有存在感。 整个大殿的臣子都围绕着摄政王一个人转,坐在上首最显眼位置的皇帝像是看不见的空气,这整个热闹大殿也好似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沈筠棠气愤摄政王的时候,又觉得这小皇帝很可怜。 她放下茶盏,正准备再给自己倒一杯清茶时,后面照看官员的小太监先上前一步,提起茶壶给沈筠棠倒满了茶水,这小太监还贴心的道:“沈大人,您方才喝的这酒味儿虽重,但并不烈,喝上几杯可以活络经脉,对身子有好处,所以这茶也不用多饮,不然一会儿出恭恐怕不太方便。” 这小太监的话将沈筠棠一下子定在了座位上,她怎么忘记了这等“人生大事”……大殿中没有恭房,就算有,这满殿的男人她也不敢去,若是她再这样灌茶水,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忍不住了。 沈筠棠对这位照顾她的太监道谢,“多谢公公提醒。” “这是奴才应当做的。” 沈筠棠抑制住了自己想再喝一杯水的冲动,就算这大殿里还有些冷,她也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递给了身后的太监,“烦请公公将我的披风放好。” 小太监双手恭敬接过沈筠棠的披风,走到了后面,规矩将沈筠棠的披风放在了衣箱里。 这般脱下披风后,虽然有点凉,但是穿着官服的沈筠棠觉得轻松多了。 没有与摄政王相似的衣服,好似她与他的关系也隔开来了一般,让她心中顺畅许多。 看着面前桌上摆放的凉菜好似都有了一些胃口。 她的一系列动作都被摄政王看在眼里,他好笑地摇了摇头,低低的与身旁的魏公公交代了一句,魏公公答应了一声,随后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奉天殿的大门就被众位太监给关了起来,没有冷风灌入,殿内又烧着许多火盆,很快温度就上升了起来,沈筠棠也立即觉得舒适了许多。 温度适宜后,她也不缩着肩膀,抱着手炉了,背都挺直了起来。 摄政王眼尾余光扫了她一眼,眉尖扬了扬,而后他也开始解自己身上的深灰色披风。 沈筠棠都被他突来突去的动作弄怕了,他只要一有动作,她就会立马防备的注意着他,就怕他下一刻就做出惊人之举,还让她来背锅。 只见这阎王也终于知道热了,开始脱披风。 沈筠棠咬牙切齿的,这件披风本就不是他的,早就该脱下来了! 可随着披风被解下,沈筠棠的眼睛却越瞪越大。 第二百二十五章:急报 这阎王里面穿的居然是一件绛红色的蟒袍!颜色与她身上着的官服颜色根本就一模一样,连样式都是有些仿官服的。除了衣服上绣的纹路不一样外,衣料更好外,远远看去,两人好像在穿着同一套衣裳。 沈筠棠满头黑线,一双桃花眼瞪大,目光落在摄政王身上震惊地移不开。 如果之前安排座位不是故意的,那披风和蟒袍总不会不是故意的吧? 如果可以的话,沈筠棠当真想将自己身上这件新做不久的官袍都脱下来,砸在摄政王的脸上。 魏公公伸手接过摄政王递过来的披风。 整个大殿虽然都沉浸在欢乐中,但作为权力中心的摄政王却不无时不刻不在被大家注意着。 他将披风脱下的动作大家自然也注意到了,以往摄政王殿下一般穿的都是玄色的衣裳,不管是蟒袍还是家常衣裳,身边人早就习惯了那一身黑,今日却突然见他穿了一身绛红。诡异的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位小侯爷的官服也是深红色的,一高一矮,一健硕一纤瘦,要是视力不好的官员,远远一瞅,还以为是一对新婚小夫妻坐那儿呢! 大家嘴上不敢说,可互相示意的眼神中都已表明了一切。 摄政王狭长的凤眸往周边的众臣一扫,大家都立马低下头装作吃菜喝酒的模样,没有一人敢与他对视。 摄政王朝着沈筠棠又扬了扬酒杯,先低头看了自己的衣裳一眼而后目光又落在沈筠棠身上,“小侯爷,又巧了。” 这次,明知道摄政王是故意的,沈筠棠却不能当着这么多的人表现出不满来。 她僵着脸将嘴角扯了扯,“殿下,也说不上巧,御史们的官府都与微臣一样。” 斜对面的角落,御史台的那帮御史身上的官府确实与沈筠棠一模一样,但是人家离的远,大家自然不会特意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而沈筠棠就坐在摄政王的身边,别人看摄政王的时候,余光也就看到了她,于是,她在大殿内就愈发显得夺目了。 摄政王也怕将这小儿逼急了,她来个兔子急了也咬人,所以只是扬了扬嘴角代表自己听到她说的话了。 在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的上首主座,小皇帝将摄政王与沈筠棠的互动全部看在眼里,甚至他们的对话他因为坐的近,也听到了大半。 看来,他的这位王叔比他想象中更在乎这个小侯爷。 在没遇到沈筠棠之前,摄政王可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冷酷男人,大臣们每日只会见到他板着脸,其他的表情很少。 可刚刚一会儿,摄政王就已经笑了好几下,比之前他半年笑的次数还要多。 如果说还不算他用上真情的话,他是不信的。 小皇帝脸上还是那副怯怯的表情,甚至在这样大的国宴上,也显出了一副小家子气,还不时看着自己桌上摆放着的食物咽口水,任谁看了他这模样都觉得上不了台面。 可他心里想的却与他表现出来的判若两人。 看来,沈筠棠是一个值得他好好利用的棋子! 摄政王今日看似好像很开心,不知道等会儿他还能不能开心的起来。 小皇帝在心中一阵哂笑,希望他在除夕夜为摄政王准备的这份大礼他能喜欢。 穿着与摄政王相似的衣裳,沈筠棠做什么都胆战心惊的。 旁边的那位年纪大的礼部官员还不时朝着沈筠棠投来讥讽和愤怒的目光。那老家伙估计还在羡慕自己能穿的和摄政王类似,暗中不知不觉就拉近了与摄政王的关系。 如今在这大燕,能与摄政王在一条船上,可谓是前途一片大好光明。 可谁知道沈筠棠才是最想远离摄政王的那个人! 幸而摄政王除了与她坐在相邻的座位外,并没有做其他的事,后面宴会开始了,按着宴会流程走,也无多少互相交流的机会,这让沈筠棠放心了一些。 国宴统共一个半时辰,结束后众臣们都要出宫回自己府中,而且摄政王还在大殿里坐镇,几乎没有朝臣敢多喝将自己或他人灌醉的,所以整个大殿中虽然开着宴席,大家却都很清醒。 宴会进行到一小半后,有宫中的舞姬献舞,两旁还有乐师奏乐,一片和乐景象。 正当整个大殿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大家都以为自己能过个好年时,突然殿外有太监高喊急报。 八百里加急的报信在高祖的时候就规定,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要立即呈到帝王手中,就算是这国宴也不例外。 殿内众人听到这声音,几乎一下子都皱起了眉头,摄政王尤甚。 他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挥手让歌舞姬都下去,“快传进来!” 立马有侍卫高声道“是”。 很快,大殿大门被两位太监打开,而后一位侍卫执着急报飞快跑进来。 他直直朝着摄政王面前跑去,压根就忽视了在主位上的小皇帝,可见小皇帝在众臣心中乃至于军中多么没存在感。 “殿下!八百里急报!”那侍卫喘息着在摄政王面前一把跪下,因为方才跑的太快,脸已被外面的冷风吹的通红。 众位大臣尤其是内阁的众臣也都急地站了起来,等着眼望着摄政王这边。 沈筠棠就坐在摄政王身边,是离他最近的人,所以将眼前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魏公公上前接过急报,转身轻放在摄政王手心当中。 摄政王满脸凝重地打开手中急报,他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越看脸色越凝重。 对面有内阁老臣实在忍不住了,“殿下,到底发生了何事啊!” “南境南齐入侵,已丢了榕城……” 顿时,整个朝堂哗然,怎么可能,南境边缘榕城可是晋国公守着的,晋国公满府三代男儿都有战死在南境的,南境近十年来一直都很平稳,甚至听说都有他国商人去榕城做起了生意,怎会突然丢城! 虽然人人心中都是震惊和疑惑,但此刻没有人能解答。 突然这样的紧急状况,这国宴哪里还开的下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第一次收到年礼 摄政王当即就招集内阁大臣们去御书房讨论应对方式去了。 走之前朝着沈筠棠这边瞥了一眼,眼神深了深,他低声与魏公公说了两句,带着人很快就离开了奉天殿。 原本过年祥和的气氛被这突然的急报一闹,整个大殿都气氛全无。 一下子殿内就吵闹了起来,全是在议论南境事情的。 摄政王一走,沈筠棠反而觉得轻松了下来,他在的时候,她是这大殿内最不自在的一个。 听之前身后的小太监说,今日国宴上的酒虽辣但度数并不高,不容易醉人,她之前被摄政王逼着喝了一口,喝的太快,呛的难受,没真正尝出味儿来,这会儿她还有心情给自己又斟了一小杯,端起小小抿了一口。 正主和几位大佬都不在了,而且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所有的朝臣都没心思再继续国宴,坐在上首的小皇帝似乎也感受到了大家焦躁,直接吩咐国宴结束,让众位臣子早些回府与家人团聚。 虽然小皇帝在平时没什么声望,可到了宣布解散回家的时候,朝臣们却都听话的很,一大殿的人很快就做鸟兽散了。 没半柱香的时间,殿内就走了一大半的朝臣。 沈筠棠还想着要把带来的小礼物交给小皇帝,所以没急着走。 她第一次参加国宴,国宴上的食物对于她来说都是新鲜的,没了摄政王的干扰,她自得其乐,用筷子夹了几个自己感兴趣的尝了尝,又将那杯酒饮完,这才抬起头。 这么一抬头看到小皇帝正襟危坐在主位上,目送着朝臣们离开,目光空洞又带着茫然无助。 朝堂完全被那阎王把控着,而真正坐着帝位的皇帝日子过的却连普通公侯之家的子弟都不如,沈筠棠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没这个能力改变小皇帝状态,也只能带些小礼物安慰一下他了。 很快,朝臣们就走的差不多了。 沈筠棠注意到主位上的小皇帝也站了起来。 她忙跟着站起来,披上披风拿起带着的包裹跟了出去。 大殿有前后两个门,宴会开场时大家都从正门进入,后门是留给宫人以及朝臣们临时用的,宴会期间若是要出恭,走的也是后门。 沈筠棠朝小皇帝离开的后门走去,她加快步伐,很快就在大殿后门处追上了小皇帝。 “圣上,还请等一等。” 听到沈筠棠的呼喊声,小皇帝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沈筠棠快步走过来。 “沈大人。” 沈筠棠朝着小皇帝行了一礼,“微臣给圣上请安,圣上万福。” “请起吧,在朕面前,不必多礼,听说老侯爷重病好了,恭喜沈大人了。” “多谢圣上,微臣祖父的病好多了,虽然出行还只能是轮椅,但之前的重疾已几乎痊愈。” “那便好,朕希望老侯爷能长命百岁。” 沈筠棠笑起来,她将自己手中拿着的包裹捧到小皇帝面前,“这是微臣从家中带来的年礼,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还希望圣上能够收下,新年图个吉祥寓意。” 小皇帝黑沉沉的眼底突然一闪,他心底最光明的地方都没想到沈筠棠追上来是为了专门给他送年礼。 宫中确实有除夕送年礼的习俗。 这么多年,每年除夕都能看到宫女太监互赠年礼,可他却从未收到过。 沈筠棠手中拿着的这个包裹算是小皇帝这么多年来收到的第一份年礼了。 这种让他心酸酸的体验他还是第一次,所以让小皇帝这颗早就磨的冷硬的心一时间有一块竟然有点酸软,他怔了怔,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份不知道是什么年礼对他来说突然有了特殊的意义。 这次,他没让高公公给他接,而是自己向前一步伸出手去接沈筠棠递来的年礼。 就在快要接到的瞬间,沈筠棠身后突然有一位太监撞了上来。 沈筠棠一个控制不住,居然就要撞到小皇帝的身上。 小皇帝心底其实是个极为冷漠的人,若是平时,他就算是看着别人要摔倒,就在他旁边,只是他伸个手的事,他都不会管,而是只会冷冷注视着那个人倒在地上。 可现在不同,沈筠棠手中还拿着送给他的年礼,如果她摔倒,年礼定然也会保不住! 那是他收到的第一份年礼…… 就这么想着,小皇帝破天荒地展开双臂,一把将后面太监撞倒的沈筠棠拥入怀中……顿时,一股清雅的温暖香味侵入了鼻息,让小皇帝整个神经好似都被麻痹了一下。 被拥进一个宽阔又陌生的怀中时,沈筠棠瞬间眼睛瞪地大大的,显然难以置信。 事情怎么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小皇帝在抱住沈筠棠防止其摔倒的时候,手还不忘抓住了包裹,不让包裹甩出去。 后面撞到人的太监看到这情形,吓的立即跪在地上请罪。 跟在小皇帝旁边的高公公看到这状况都震惊地睁大眼睛,不太敢相信主子做出的这举动。 小皇帝看起来又高又瘦,其实身体还挺结实,沈筠棠被身后的人这么撞过来,他接住后居然没有丝毫摇晃,下盘还很稳。 等站稳后,沈筠棠连忙退出了小皇帝的怀抱,这突然的状态让她有些尴尬。 她朝着小皇帝深深揖礼,“圣上,方才是微臣不对,微臣冒犯了。” 沈筠棠退出去是如此的快,显然小皇帝还没从方才的那种感觉中回过神来。 他还没来得及细品温暖的雅香,这股香味就离他远去,而后消失在空气中。 他脑海中情不自禁的在回味刚刚拥抱沈筠棠时的感觉,小侯爷个儿不高,看起来很瘦,抱在怀里时却让他觉得浑身都是软的…… 大男人真的会这样? 只少他就是浑身骨头,哪里都是硬邦邦的,棱角分明…… 他的思绪很快就被沈筠棠的说话声打断,他定了定神,将脑海中别的情绪驱逐出去,“无事,你没伤到就好。” 沈筠棠在心中庆幸,幸好刚刚这事遇到的是小皇帝,要是摄政王,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当真是让她虚惊了一场。 小皇帝很快就发现他右手还拿着沈筠棠送的年礼,回过神,即便是隐忍了好些年的小皇帝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他扬了扬手中的包裹,“沈大人的心意朕收下了,朕身上现在没什么好东西,回礼下次再给沈大人。” 沈筠棠连忙摇手,“不用了,圣上,这只是微臣家中做的东西,您喜欢就好,时候不早了,圣上早些回去休息吧,微臣告辞。” 第二百二十七章:不镇定的小皇帝 说完沈筠棠往后退了一步,又朝着小皇帝行了一礼,而后就披上披风转身从大殿的后门离开。 小皇帝微微侧身,看着沈筠棠慢慢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眼神闪了闪。 小皇帝身上也没披个披风什么的,高公公担心他在外面站久了受凉,出声提醒道:“圣上,时候不早了,外面凉,回吧!” 小皇帝被唤回神,颔首,“走吧!” 高公公上前几步要帮主子拿手中的年礼,小皇帝让了让,低声道:“不用了,高成,你年纪大了,朕身强体壮,自己拿就行。” 高成一愣,连忙笑道:“那老奴就多谢圣上体谅了。” 一主一仆很快就离开了奉天殿。 他们刚离开没多久,魏公公就带着人回来了。 皇宫内到处都是摄政王的眼线,方才在奉天殿后门发生的事情,魏公公只要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了。 刚刚撞了沈筠棠的小太监跪在魏公公面前瑟瑟发抖。 魏公公眯着眼盯着他。 小太监被他那眼神盯的受不住,求饶道:“魏总管,奴才知道的都说了,没有一丁点儿隐瞒,是奴才不对,撞到了小侯爷,奴才领罚!求魏总管饶奴才一命!” 魏公公这个老人精,很快就确定了这个小太监说的不是假话,但是他脸色并没有好转,仍然阴沉沉的,“你可知小侯爷给圣上的包裹里装了什么?” 小太监拼命的回忆方才沈筠棠与小皇帝的对话,哆哆嗦嗦的道:“小侯爷给圣上的包裹一直没打开过,奴才没亲眼看到里头装的东西,只听到小侯爷对圣上说,那东西是自家种的,旁的小侯爷也未说。魏总管,奴才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求您饶了奴才一条狗命吧!” 魏公公又问了几句,可这小太监颠三倒四的也就这么几句,他估莫着小太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他挥了挥手,叫人将这小太监带去慎刑司受罚。 这事儿要是被殿下知晓,这小太监恐怕活路都没了。 你说他做什么不好,偏要不小心将小侯爷往圣上的怀里推,这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嘛! 这事儿真是槽心! 魏公公顿了顿,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和殿下说,到时候殿下问起小侯爷送了什么给皇上,他立马就会被问住,到时候他自己都要被连累受罚。 他想了想,决定去找秦丑,请他去皇上那里一探究竟。 高公公跟在主子身后,走着走着,他明显感觉圣上的脚步变快了,而且是越来越快,到了后面,他老胳膊老腿的居然要跟不上主子的步伐。 他陪伴圣上长大,圣上性子的转变,他是一步步看在眼里。 这两年,圣上表面唯唯诺诺,可实际上心思越发的深沉,平日里就算是再苦再累他都能岿然不动。 可这会儿,他真实的情绪却有些隐藏不住,这几年,这算是主子第一次破例。 高公公有时极为心疼圣上,可有时也觉得圣上就是需要这样,否则这大事到了何种地步才能成! 这会儿,圣上突然有了正常人的急迫情绪,而且表现的还是这么明显,他一时却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了。 高公公想提醒一句,可难得看到主子这般,他又不忍,最后还是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默默跟着圣上一路走回了乾清宫后殿。 到乾清宫的时候,高公公都已气喘吁吁了。 小皇帝转身见高公公喘着气,心中有些歉意,可拆开沈筠棠送的年礼的欲望更加迫切。 他吩咐道:“高成,你先去休息吧,朕去后殿书房,不用你伺候。” 说完,也不等高成回话,拎着包裹直接朝着书房走去。 脚步匆匆到了书房门口,一只手推开书房门,跨步进去,而后直接反身关上书房门,自己走到书桌边点燃了灯烛,将包裹放在书桌上,坐了下来。直到坐下,看着面前的年礼,小皇帝的心还是快速跳着。 他闭了闭眼睛,定了定自己难以平息的激动紧张的心情。 慢慢将双手伸向面前的包裹。 随着手越来越接近包裹,刚刚平息了一点的心情又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他现在这种感觉仿佛是第一次收到礼物的孩子,迫切激动高兴,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在解开包裹的时候,小皇帝修长的手指都是颤抖的。 包裹打的并不紧,可小皇帝紧张的根本就解不开,反而还越解越紧了。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这样不行,他强逼着自己闭了闭眼,而后用平静的情绪才打开包裹。 这一次倒是很顺利,包裹很快被打开。 不一会儿,小皇帝就看到了一个书本大小的精致梨花木盒子。 盒子上刻有福禄寿的喜庆图案,寓意吉祥,栩栩如生。 看到这样的图案,小皇帝愣了愣,而后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这一刻,好似也有人希望他像是这图案上的描述,福禄寿全。 这么多年来,这是小皇帝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祝福和礼物。 他小心翼翼摸了摸盒子上的图案,把它们深深的记到脑海中。 好一会儿,小皇帝找到木盒的开关处,将上面的插锁轻轻一抽,而后打开梨花木盒的盖子。 盖子一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就扑鼻而来。 而后他的视野里就是木盒中装着的东西。 一把用红绸精心扎起的菜蔬,旁边放着两个精致小盒子,上刻腊梅和桂花的图案。 小小的,像是女子用的胭脂盒那般大。 看到这鲜嫩嫩的菜蔬,小皇帝就控制不住地分泌口水。 不过他还是暂时忍住了,伸手向了那两个小木盒子。 他拿起腊梅图案的盒子,轻轻用力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圆形的淡黄色的糕点,糕点上印着腊梅图案,闻起来也是淡淡的腊梅冷香,顿时沁人心脾。 他轻轻放下这块装着精致糕点的木盒,又伸手打开了另外一个,与木盒图案对应的,里面是桂花味的糕点,上头同样绘制了桂花图案,精致的都叫人不忍心下口。 看了许久,小皇帝还是拿起其中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他拿的是腊梅香味那块,糕点一入口,霎时香味混着糕点特有的软糯味道在唇齿中流连,不但如此,这小小的糕点居然还有馅儿,那馅儿还是流心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动摇 也不知是什么做成,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好吃到舌头都要一起吞下去。 在吃糕点的时候,小皇帝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眼睛是亮着光的,仿若旭日。 吃完一块后,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取了剩下的一块,这次他吃了慢了些,咬开后,里面是柔柔软软的肉松,带着一股特殊的肉松香味,不管他多小口,这一块小小的点心还是很快吃完了。 两块点心都是小皇帝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吃到的美味。 像是用刀划刻的记忆,已经在心底刻上深深的痕迹,这辈子再难忘记。 这个年纪的少年,真要是吃起饭来,胃口是很大的,两块精致的小点心对于小皇帝来说杯水车薪,连垫肚子都不够。 他目光落在木盒旁边的新鲜菜蔬上,这是一把鲜绿的小菠菜,大半只手长,是最鲜嫩的时候,小皇帝咽了口口水,伸手拿起这把菠菜,突然发现菠菜下面还压着一张红色的纸。 小皇帝眉尖扬了扬,显然有些惊讶,他拿起那张红纸,轻轻翻开。 原来红纸上简单说了几种菠菜的烹饪之法,其中第一种最简单,用油炒,加上少许盐和蒜泥就成。 小皇帝看着这张菜谱,突然这一刻很想尝尝这菠菜的味道。 自从进入冬日,他就没吃过新鲜菜蔬了。 今晚的国宴本能吃到几口,可国宴还没等到上菜就已仓促结束。 小皇帝小心翼翼将这张写满了菜谱的纸放到了一边,随后又将整个木盒翻找了一遍,这次再没有什么惊喜,确定这木盒只装了这些,而不是有什么小侯爷亲自藏在哪里的纸条了。 没有对他特别的祝福话语,这一刻,小皇帝突然有些失落。 可这感觉小皇帝没让它持续太久,他提高声音喊了外面候着的高公公,让他取炒制新鲜菠菜的器物来。 这点东西,都是平常物件儿,倒是难不倒高公公,很快他就都取了来,并且还带了一小盆清水给主子清晰蔬菜。 这么多年,每日用膳,这炒菠菜还是小皇帝第一次动手,幸而操作步骤不难,旁边又有高公公看着,时不时略略指导,虽然不是那么顺利,可一小盘炒菠菜还是很快就出炉了。 小皇帝盯着面前这盘自己炒制的菜蔬,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细细品,慢慢的吃完。 在吃下这最后一口后,他想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味道了。 放下筷子的时候,小皇帝的脑海里情不自禁回忆起沈筠棠送他年礼时的情形,而后她被她身后粗苯的小太监撞到,他抱她入怀……小皇帝闭起了眼睛,那股从小侯爷身上散发出的清单雅香好似又一次将他席卷了…… 小皇帝微微蹙起了眉头,即便沈府的小侯爷再瘦弱也是个男人,身上怎么会有女子身上的那种香味? 难道他的皇叔好的就是这一口? 姓秦的皇家人是不是都是怪胎,他发现他自己好像也有点喜欢了……呵! 这是不是该怪罪到小侯爷身上,是不是应该说她勾人的手段高明? 小皇帝一下子思绪开始纷乱起来,脑海中的各色情绪错综复杂。 高公公在一旁收拾用完的炉子和锅碗,等他收拾好,发现主子还在发呆,于是他只好起身去收拾旁的东西,看到桌上摆放着的各色空的木盒时,他想收拾了顺便一起带出去。 可他起身走到桌边,刚刚伸手要碰到那些剩下的木盒时,小皇帝突然出声,“高成,别动那些东西。” 高成听到主子的声音后微微一怔,立即低头恭顺道:“是,圣上。” 而后高成就见主子从站起来,走到书桌边,亲手将剩下的木盒一一盖好,小的放入大的中,将包木盒的包裹也重新扎了起来,最后,他拎着包裹将其放在了屏风后的木箱里。 高公公瞧着圣上这一系列动作,惊讶地眼睛都瞪大了。 那个木箱对于圣上来说具有特殊意义,这秘密恐怕整个皇宫只有高公公一个人知道。 圣上未登位前,住在尚德殿,也就是宫中的慈幼院,专门用来抚养没了母妃的皇子公主的。 圣上是五岁时进的尚德殿,因为五岁时,圣上重病缠身的母妃还是过世了。 他进尚德殿的时候,只带着一个木箱,木箱里装着的都是圣上母妃的遗物。 而今,这个木箱就放在书房的屏风后,方才,圣上将小侯爷送的年礼木盒放了进去。 难道说圣上对那小侯爷有了仁慈之心? 放完了包裹回来的小皇帝一抬头就看到了高公公震惊担忧的表情。 他神情微微一滞,而后镇定的问道:“高成,你在想什么?” 高公公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将自己心中想法说了出来,“圣上,成大事者唯一不能有的就是软肋!” 听到高公公的这句话,这一刻,小皇帝的心跳在瞬间变得急促了些,可他极力压制住了。 他冷静道:“母妃死后,朕再无软肋!” “圣上能这般想就好,天色不早,老奴告退了。” 高公公带着东西很快就轻轻退出了房间。 一豆灯火在这狭小的书房里摇摇晃晃,像是此刻小皇帝突然变得徘徊的心一样。 突然,他脸色变得难看狰狞起来,下一秒,他一把将自己书案上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 高公公拿着东西刚离开书房,就听到了书房里传来的不正常的声音。 他抬头望了望黑漆漆的天空,在心中哀叹,到底,圣上的心还是乱了呀! 沈筠棠将年礼送出后,浑身轻松,那被小太监撞到的小插曲很快就被她遗忘。 出宫的一路上倒是非常顺利,因为已经天黑,出宫的宫中道路还被宫人们点上了灯笼,一条长长的灯龙提醒着出宫的官员,大家行在这样的灯道上,在黢黑的夜里,绝对不会走错路。 刚到了皇宫南门口,陈绍长寿就迎了过来。 “侯爷,这次国宴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两炷香前我就看到有大人从宫门口出来了。”长寿好奇的问。 “国宴上出了大事,走,我们先回去再说。”沈筠棠冷静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彻夜不眠的除夕夜 听到主子这么说,两人都一惊,陈绍跳上马车前座,为了以防万一,现在沈筠棠出门一般都是他来驾车,长寿扶着主子上了马车,很快,侯府的马车就离开了皇宫南门,快速的奔向侯府。 回到侯府,沈筠棠刚下马车,连啸风居都没回,直接去了祖父祖母住的福寿堂。 沈筠棠进府时,已让长寿先去福寿堂通知了,所以她到福寿堂的时候,老侯爷和老夫人已经屏退了下人在暖阁里等着她。 沈筠棠刚进来,老侯爷就情急的问:“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夫人站起身迎到沈筠棠面前,她瞪了眼老侯爷,“急什么,阿棠刚回来,气还没喘匀呢!先让她喝口热茶再慢慢说。”说着老夫人亲自伸手帮沈筠棠解披风的系带。 沈筠棠由着祖母在她身上忙活,转头安抚祖父,“祖母,没事,祖父担心是应该的。的确发生了大事,国宴的时候,有八百里加急的急报传到宫中,南境失守了!” “什么!失守的可是榕城?”老侯爷震惊地双手撑住轮椅扶手,险些从轮椅上摔下来。 吓的沈筠棠立马上前将他扶住,“祖父,您别激动,内阁大臣已与摄政王在商议对策了。” 老侯爷却似没有听到沈筠棠的话一般,眼神空洞,就连老夫人都被他这情况吓到了。 “侯爷,您怎么了,莫要吓老身。” 老侯爷被老妻唤的回神,他长长舒了口气,这才看向身旁的妻子和孙子。 “都是命,都是命啊!”老侯爷突然发出这样感慨,沈筠棠和老夫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疑惑,她们祖孙谁都不知道老侯爷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沈筠棠眉头拧起,“祖父,你为何这样说?这事难道与我们侯府有什么关系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那永兴侯府就危矣了! 即便沈筠棠对这个大燕没什么归属感,但也从不希望侯府成为卖国贼,也不想看到百姓因为战乱受苦。 老侯爷听到她问的话,脸立刻严肃起来,“我就算是不要这条老命,也不会出卖大燕和大燕的百姓!” 虽然沈筠棠知道老侯爷有些事没告诉她,但老侯爷从不与她说假话,不想让她知道的就不说,但绝对不会敷衍,此刻老侯爷既然这么说,那榕城的事定然与侯府没有任何干系。 沈筠棠松了口气,歉意道:“对不起,祖父,方才是我错怪您老了,您老不要生气。” 老侯爷挥挥手,“你怀疑正常,毕竟有些事我没告诉你,我是你的祖父,还能生你的气嘛。” “多谢祖父宽宏大量。” 沈筠棠走到小几旁,亲自给老侯爷斟了杯茶送到老侯爷手边。 她自己也被老夫人按在桌边坐下,“阿棠一回来,你们祖父两就一来一回的,你们没什么事,我都要被你们两吓出事了,具体国宴上什么情况,阿棠你详细说一说。” 这会儿,沈筠棠才有心思喝一口热热的定心茶水,喝完,她就将国宴上发生的这桩事详细说了一遍。 “今年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老夫人感叹。 “明日一早给国夫人递帖子,老夫亲自去大将军府拜访一趟。”老侯爷立马拍板道。 沈筠棠颔首,京中局势,祖父总是比她了解的深了许多。 一旦开战,定然涉及到武将粮草,这个时候与国夫人先了解个大概,商议个一二出来是最好的办法。 沈筠棠知道的不多,做不了什么,而且戍边打仗这种事,她是真的一点忙都帮不上,还不如做好自己的事,不给旁人添乱。 确定下明日要做的事,沈筠棠也不打扰他们老两口休息,带着长寿等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日的除夕夜,注定让人难以入眠,御书房的灯火几乎彻夜未熄。 几位内阁大臣一直到下半夜才离开,并且他们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各自办公衙门,等到天一亮,就要招集下属臣子开紧急会议。 眼见着东方已经泛起了微微的鱼肚白。 魏公公睁开困倦的眼睛从临时铺的短榻上爬起来。 旁边的小太监立即过来扶着他坐到床边,而后取了他的衣裳伺候他穿上。 魏公公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御书房的灯还亮着吗?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魏总管,已过了卯时,天已微微亮了,御书房的灯还亮着呢,想必殿下一夜没睡。” 魏公公眉头一皱,而后心疼的不行,“好了好了,我这不用你忙活了,你帮我去御膳房那里取些熬好的燕窝和点心来,我要给殿下端过去。” “是,奴才这就去。” 魏公公年纪大了,昨夜他照着殿下吩咐去询问沈筠棠的情况,又请了秦丑去了乾清宫查探,等事情办完已是后半夜,他这把年纪,身体也不是太好,熬不住,就在御书房旁边的厢房里凑合了两个时辰。只是没想到,他都醒了,殿下居然还没睡。 这国家大事是重要,可殿下的身子更重要啊! 魏公公自己赶忙穿好了衣裳,而后拎着小太监送来的食盒去旁边的御书房看望摄政王。 敲门进去时,里面传来了一声低沉疲惫的“进来”。 魏公公提着食盒进了御书房,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在桌上,“殿下,卯时了,您熬了一夜,吃点东西吧。” 摄政王这才放下手中的朱笔,他抬手揉了揉额头,朝着魏公公瞥了一眼,没回魏公公的话,而是问道:“小侯爷什么时候出宫的?可发生了什么事?” 魏公公猜到殿下会问小侯爷的事,不过没想到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就要知道,殿下这还空着肚子呢! “殿下,身子重要,您边吃老奴边与您说,如何?” “现在就说,本王没胃口。” 见殿下已经有些不耐烦,魏公公在心里哀叹一声,只好他走后,沈筠棠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告诉他,事无巨细。 “老奴还让宫里的太监宫女给出宫的路点上了灯笼,小侯爷绝对不会迷路,很快就安全出了宫,坐上了侯府的马车。”魏公公笑着道。 虽然魏公公强迫自己带着笑脸,但是摄政王脸却板着,而且还带了一丝阴鸷,“小侯爷送年礼给秦澈了?” 第二百三十章:南下之行 秦澈还能是谁,就是当今坐在高位上的傀儡圣上。 果然殿下还是要问!而且一下就抓到了重点! 他这智商想要让殿下转移注意力压根就不可能啊! 魏公公心中叫苦不迭。 可殿下问起了,而且还是以这种让人心慌害怕的语气,他实在是扛不住…… 很快,魏公公就把他知道了细之又细的全部告诉了摄政王。 魏公公低着头缩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他怕殿下将他当成出气筒,殿下那功夫一脚就能让普通人再没有生活自理能力。 “叫人将小侯爷送出去的年礼拿回来。”摄政王冷冰冰无机质的吩咐着,他的脸都隐没在屏风后的黑暗里,魏公公都分不清他此时的表情有多恐怖。 魏公公就知道自家主子会这么吩咐。 就从主子喜欢上了小侯爷,他们这些当属下的偷鸡摸狗的事情都做的多了,问问秦天华、胡阳云谁没做过,现在秦丑那个大冰山都逃不掉。 殿下“拿”字说的好似理所当然,像是那东西本来就是殿下的,他只是取回来一样,可实际上不就是偷…… 魏公公感慨自己工作的艰难,幸好他有先见之明,这事儿他已经提前安排了。 “回殿下,老奴之前已经请秦丑将军去过了,小侯爷送给皇上的年礼都是些吃食,秦将军到的时候,那些吃食都已被皇上吃完了……” 魏公公说着说着都不好意思说下去,毕竟什么东西都没带回来,也算是他差事没办好。 摄政王阴冷冷的哼了一声,“本王倒是不知道皇上还有这般能吃的时候!” 平日里不能能装的很! 在宫中故意短他自己的吃喝,将自己饿瘦成那样,而后在宫人朝臣面前晃荡,博取同情,怎么这次小侯爷送的东西,倒是吃的这么快呢? 是小侯爷送的食物太好吃了,他控制不住停不下来? 魏公公低着头不敢回摄政王说的这句话。 过了两秒,魏公公又听到摄政王的声音,“那个撞小侯爷的太监直接在慎刑司了结了。” 魏公公:……看来他也救不了这个鲁莽的小太监了,有时候,他们殿下还真是心狠手辣。 “是,殿下,老奴这就去。”话毕,魏公公就恭敬退出了御书房,出去的时候,还贴心的将御书房的门给带上。 他一离开,摄政王就扫了一眼御书房一处黑暗的角落,“藏着做什么,还不快出来!” 很快,一个黑影从黑暗处走了出来,他拉下捂脸的布巾,到摄政王面前恭敬行礼。 “魏全明让你去乾清宫拿东西,情况真是像他说的那样?” 原来从暗处走出来的人就是秦丑,他没有主子的其他吩咐时,几乎都是在主子身边当暗卫。 虽然这两年他功夫已经有了不小的长进,隐匿的也更好了,但还是瞒不过摄政王的耳眼。 “回殿下,情况确实与魏公公说的一样。” “小侯爷送给秦澈的年礼木盒中只有吃食?”摄政王眼眸深邃,谁也不知道他脑中在想着什么。 秦丑点头,“除了吃食,还有一张写了木盒中食材做法的菜谱,属下亲自查看过,觉得那就是一张菜谱,没别的蹊跷。” 摄政王眼睛眯了眯,量那小儿也不敢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情出来。 摄政王刚抬头要叫秦丑出去,秦丑却朝着他行了一礼,“殿下,有一事属下要汇报。” 摄政王刚抬起的手重新放了下去,“何事?直说便是。” “殿下,今日属下夜探乾清宫,发现乾清宫附近有暗卫,不过不是我们的人。” 听到秦丑说的话,摄政王眉头一蹙,“可确定?” “属下确定,共有两人,其他的属下没发现,属下怕被他们发现踪迹,所以并为深入乾清宫,也未近圣上身边。” 摄政王后背笔直,他转了过去,秦丑看不到主子脸上的表情,也不知主子心中的想法,只能立在一旁等着。 好一会儿,摄政王对着秦丑挥了挥手,“你说的本王知晓了,下去吧。” 秦丑抱拳,人影一动,而后很快消失在御书房中。 摄政王走回到御案后坐下,他的整张脸迎着灯火,那鼻梁在脸上留下阴影,灯烛的光印在那双狭长的凤目里,明灭闪烁。 突然,他嗤笑了一声,嘴角扬起。 秦澈终于坐不住,要动手了吗? 这是他的第一招?亦或是他仅能出的最后一招? 不知道这专门用来对付他的这一招,他算计到了什么程度了呢? 可惜,他这招出的太烂,触及了他太多的底线,就算是太皇太后在他面前求情,他也不会再纵容原谅他了! 摄政王眼神微眯,从那深邃的瞳孔中透出让人心颤的危险来。 摄政王揉了揉额角,一夜未眠还是给他带来了些许疲倦,毕竟他也是人,也会感觉到难过和不舒服,并不是神。 他微微往圈椅后背上靠了靠,想闭目休息会儿,他往后靠的时候,视线移动,突然就看到了挂在屏风旁边的那条深灰色披风。 霎时,沈筠棠那张脸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各种表情,各种话语,并且那脸庞还愈来愈清晰,就算他镇定下来也在脑中挥斥不掉。 摄政王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这感觉简直如甜蜜的枷锁,只是沈筠棠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明白他对她的感情呢? 这小儿也太不乖太欠揍了! 他只不过是刚刚离开了一会儿,没看着她,她就开始乱勾搭。 秦澈也是她能交好的? 不过是他给太皇太后面子,捧着的一个傀儡,她还真拿他当宝了!送什么年礼! 有这精力还不如多想想他,给他送点什么,得到的好处不比送秦澈实在? 有时候觉得那小儿聪明绝顶,琉璃冬日蔬菜都能弄出来,可有时候怎么又觉得她如此蠢笨呢! 摄政王觉得自己不能想了,这么想下去,他非被气的肝疼不可! 他如此繁忙,这小子还让他不省心,就是欠**! 这次,榕城的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朝中又有一波人推波助澜,他这趟南下之行恐怕由不得他不去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蓝眸 他一走,小侯爷定然要在京中招猫逗狗,将京城搅翻天!到时候弄出个什么东西来触及到了别人的利益,她自己兜不住可要吃硬亏。 既然这样,还不如他这一路将她也带着,放在眼皮子底下,也放心许多,他还能时刻看着,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不用像现在这般,虽都在京城,一个月却也见不了几次面,每次还得他去强迫那小儿,那小儿才会见他一眼。 想到这里,摄政王一脸阴郁瞬间散开,不如,他这次就顺势而为,顺便将幕后之人连根拔起! 摄政王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起来,同时也期待起了与沈筠棠一起南下的日子。 当权者不管怎么烦忧着国家大事,但老板姓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而且又正值新年,官府都放了假,就算是上面形势紧张,高门贵胄们关起门来该怎么庆祝还是怎么庆祝,没受多少影响。 沈筠棠也是难得这几天清闲,昨日除夕没能陪家人吃年夜饭守岁,今日初一一早送老侯爷去了一趟大将军府就回来了,到老夫人那坐了坐,倒开始闲了下来。 侯府目前除了之前的老铺子,最赚钱的两个行当一个是冬日里的菜蔬,一个是拨霞供的酒楼,不但在冬日里卖拨霞供,这些日子还卖走亲访友的礼盒,就是沈筠棠带给小皇帝的那种。 不管是新鲜菜蔬还是礼盒订货都在侯府新开拨霞供铺子,目前这两个行当交由聂管家和韩姨娘在管着,年节前几日的时候,两人专门请了沈筠棠去扎账。 一个面积不算大的酒楼年底这一个月赚的银子居然比当初她卖第一波琉璃还多! 现在的侯府可以说根本就不差钱! 当然离普通世家几代累积下来的财富相比,还有些距离。 不过在短短时间内能做到这个程度,整个永兴侯府上下是无人不对沈筠棠不佩服的。 现在在侯府里,除了老侯爷,沈筠棠就是侯府人眼里的天。 只要小侯爷在,永兴侯府就能有永远过不完的好日子。 沈筠棠从镇南大将军府回来没事,就去书房写了个制作酱香牛肉干的方子扔给咏春和白梅折腾。 年底,侯府庄子的管家送了好些牛肉羊肉来,过了除夕吃不完,浪费可惜,沈筠棠就让两个大丫鬟带头折腾这些吃的。 她自己就躺在美人靠上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拿着本书打发时间,边瞧着咏春白梅带着丫鬟们在院子里欢笑折腾。 这忙里偷闲还没小半日呢,管家聂叔就一脸为难的进来了。 沈筠棠将手中话本盖在自己脸上遮挡着阳光,声音慵懒的询问,“聂叔,大年初一的,府上发生了什么事了?” 聂叔走到她旁边,“可不是一件怪事,不然老奴也不会来找侯爷定夺。” 沈筠棠没想到聂叔会这么说,她挑了挑眉,看来确实是一件特别的事,她顿时感兴趣起来。 揭了脸上的书,她从美人靠上坐起身,饶有兴趣的问:“聂叔,您说。” 她还让咏春给管家聂叔搬来了个椅子放在旁边。 过年,大家都闲,聂叔也一样,这不遇到一件有趣的事,就来沈筠棠这刷脸来了,与侯爷唠叨唠叨。 事是这样的。 这两日,侯府忙着过年节,准备各种年礼和年货,大家都忙的团团转。 后厨房那边缺人手,就让府上的一个家生子去牙行卖两个人回来先做粗使的活儿。 那家生子做指派的事倒也利索,没半日就领回了两个人,是一对父子。虽然蓬头垢面的,但个头却比一般人高,看起来也不瘦弱。只是这对父子低着头,整张脸都被乱发遮掩着,脸上也都是脏污,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进了府也不说话,聂管家找来家生子询问。 家生子摸着后脑勺憨憨的道:“牙行的牙婆说这两人是父子,身子健壮,力气大的很,而且吃的少,最是适合做粗活,只是都是哑巴,我要是诚心要,就给一个人的钱就行,于是我就买回来了,剩下的钱我回来的时候就交给账房了。” 聂叔一听这家生子的话,顿时给了他一个暴栗,这没脑子的小子定然是上了牙行牙婆的当了! 那牙婆就会欺负老实人! 聂叔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是不是没说你是侯府的人?” 家生子被问的愣住,只能苦着脸摇头。 聂叔当真想把这个蠢脑袋给打一顿,可大过年的,惩罚府里下人也不好,而且侯爷现在带府里人比以前好许多,他也不好开这个头,只好骂了这家生子几句,认下了这个亏。 他亲自检查家生子带回来的这对父子。 还好,牙婆有一点没骗人,这对父子确实是身子好好的,没得什么病。 要是不能说话,日后就让这对父子在府里做一些体力活就是。 这年关的,总不能将人退回去,恰好侯府后厨房也确实缺人。 于是,聂管家就准备将人先留下。 他命人带着这对父子下去清洗,并且给两人找一身干净衣服鞋子换上。 可这一洗居然就出了事,在里面给这两父子洗澡的小厮突然惊叫了一声,正在外面等着的聂管家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进去查看。 这一看,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两父子光着身子站在浴桶中,凌乱的头发被人洗过了梳到了头上用布条束了起来,脸完完全全露在了外面。 那两人与他们大燕人长相完全不同,居然高鼻深目,蓝色的眼睛。 蓝色眼瞳在大燕代表不详,所以方才个他们洗澡的小厮这才惊叫出声。 可有些见识的聂管家却知道,这些人只不过不与他们是一个人种,据说海上来的胡人很多都是蓝色的眼睛。 他们府上那憨憨的小子没想到傻人有傻福,花了一个壮丁的银子买了两个胡人回来。 也是那牙婆不懂,定然以为这两个蓝眼睛的卖不出去,所以才忽悠那傻憨的家生子,让他将人买回去。 要是大些的牙行,懂货的牙婆,这胡人的价格要比一般人贵上半成,毕竟胡人在大燕很少,物以稀为贵,要是个胡姬,这价格就又要上去半成了。 “聂管家,这人眼睛是蓝色的!是鬼怪投身吧!”小厮哆哆嗦嗦的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胡人父子 聂管家瞪了他一眼,“说什么胡话呢,这是胡人,不是鬼怪!人种与我们大燕朝不一样而已,你快帮他们洗了,穿好衣服带出来。” “啊?是这样吗?他们不是鬼怪?和我们一样是人?” “是!快干活!愣着做什么!你不干可有的是人愿意干!” “别啊,聂管家,我这就做这就做,你等好嘞!” 如今在永兴侯府当差可是别人羡慕不来的,月钱高不说,小侯爷人也好,逢年过节还有节礼和赏钱,在侯府里当差的谁都不愿意丢了自己的差事。 聂管家这么一说,这干活的小厮立马就紧了自己的皮,开始认真做事。 这胡人两父子很快被洗干净换了干净衣服领到了聂管家面前。 聂管家问了一通,两人只是低着头,什么也说不出来,拿了纸笔让他们写字,他们也不会,最后无奈,聂管家只能将两人先安排在后厨房做些不用动脑子的粗活,又暗中派人监视着他们。 果然,过了两日这父子在府中熟悉了些,半日居然说话了,正被聂管家派的人听到,那人来向聂管家汇报。 后面又观察了几日,确定这对父子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之前根本就不肯说。 今日聂管家趁着沈筠棠无事,就来汇报了这事儿。 毕竟不是他们大燕人,若是什么他国探子,借着侯府奴仆的名义藏到了侯府里,日后若是被发现,连累的就是整个侯府! 沈筠棠没想到是这事儿,她虽在燕京城也见过胡人,但那毕竟是在西市上,而且非常稀少。 倒是没想过,他们府上居然会从牙婆那里无意中买了两个胡人过来。 沈筠棠一下子提起了兴趣,心在清闲,她倒是不在意花点时间处理这新奇事儿。 “聂叔,你叫人将人带过来吧,我瞧瞧。”沈筠棠发话道。 “好嘞,老奴这就让人将那对父子提来,现在正绑了关在柴房呢!”聂管家立马让人去拿人。 一盏茶的时间,两个护卫就将那对胡人父子压到了沈筠棠面前。 两人被身后的护卫一踢膝盖,“噗通”跪在了沈筠棠身边,沈筠棠朝着这对父子看去。 两人长相是那种现代典型的北欧长相,不过头发却不是金黄色,而是比大燕朝人浅的棕色。 高鼻深目,连眉毛都是棕灰的,一双眼睛碧蓝碧蓝,像是大海的颜色。 两人长相有五六分相似,如果不是聂管家说的父子关系,那也可能是兄弟关系。 沈筠棠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看着沈筠棠,不过两人好似对沈筠棠不是太感兴趣,瞧清楚她的模样后,就又重新低下了头。 年长的胡人看起来好像快四十岁了,年少的胡人年纪好似与沈筠棠差不了几岁。 沈筠棠挑了挑眉,这两人眼神都带着阴郁和绝望,像是有故事的人。 沈筠棠突然问道:“你们叫什么?” 可惜她话问出口后,过了好一会儿,都得不到回应。 这两个胡人好似被人抽走了灵魂,不管外界什么样的声音他们都不愿意回复。 沈筠棠皱了皱眉,又问了几句别的,结果仍然与第一次问的一样。 聂管家尴尬的上前一步,回道:“侯爷,这两个胡人之前就这样,老奴问什么,他们也是没有任何回应,估莫着在牙行就是这样的,不然那牙婆也不会说他们是哑巴。” 这父子俩,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还知道吃饭休息外,当真是没有感情的干活机器。 如果不是聂管家派的人确实听到他们凑在一起说话,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哑巴。 沈筠棠点点头,“他们除了互相说话外,还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聂管家摇头,“那倒是没有。” 沈筠棠瞧两人并不像是普通的胡人。 刚刚他们被压进院子的时候,她注意到那年少的胡人朝着她身边小几上的茶具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了一抹不亦让人察觉的神采。 不管是在大燕还是在周边小国,沈筠棠用的这套茶具都是上品,能知晓的人并不多。 而这个胡人少年看到这个眼神有了变化,说明他之前定然接触过这类茶具,能接触到这些东西的,定然都不会是普通百姓,更不用说其他小国的百姓了。 见侯爷也好似问不出什么,聂管家张了张嘴想要说将这对胡人父子带下去交由陈绍审问。 沈筠棠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摇摇头,“先等等,我再问问。” 要是真的将这对父子扔给陈绍,那他们可就没好果子吃了,全府刑罚最重的地方就是陈绍那儿。 聂管家微微低头,往后退了一步,任由主子发挥。 沈筠棠突发奇想忽然对这对父子说了一句英文。 两父子听到沈筠棠说的话,再也遏制不住震惊,瞪大眼睛看向沈筠棠。 不但是这对父子,就连聂管家和旁边的咏春白梅都惊讶地看向自家侯爷。 “侯爷,你方才说什么?我们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聂管家满脸疑惑。 而站在聂管家身后的中年男人满脸惊诧,他结结巴巴道:“侯爷,您方才说的话好似小的也听这对胡人父子说过……” 站在聂管家身后说话的这位中年男人就是聂管家派去监督这对胡人父子的,也只有他听过他们父子之间的对话,虽然他听不懂,但是话的音还是能稍稍分辨出来,所以他才这么说。 他话一说完,聂管家就回头瞪了他一眼,“侯爷让你说话了吗!” 沈筠棠朝着聂管家那挥挥手,“好了,你们惊讶正常,这是我在御史台库房看书时学的他国语言,看样子,这对胡人父子应该是那个国家来的。” 御史台的库房资料繁杂,囊括之多,很多在御史台当值多年的御史都不知道,更不用说聂管家等人,沈筠棠用这个解释她会说英语,是目前最恰当的借口,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她这么一说,大家恍然,看来不是这对父子不会说话,而是他们说的话这对父子根本听不懂。 第二百三十三章:献宝 沈筠棠在与聂管家等人说话的时候,那对胡人父子眼巴巴地看着她,中年胡人还不断对沈筠棠说着什么。 沈筠棠突然听到中年胡人的一句话,她眉头蹙起,用英语与他交流,“你说什么?你是哪个国家的贵族?” 这对胡人父子漂泊到大燕朝,发现语言一点都不通,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找不到任何与他们类似的族人。很快,他们就被人骗走了钱财,而后连自身的自由都保不住,就这样一路辗转,吃了许多苦头,从而到后面的绝望。也只有在侯府待的几日,才叫他们升起了一丁点儿生活的希望来。 父子两说话别人听不懂,不知道吃了多少次亏,后来干脆装起了哑巴,侯府的人也以为他们父子真的不会说话,这两日他们也感受到在侯府当差的好处,更不敢说一个字,哪里想到聂管家会派人专门盯着他们,他们不过半夜的时候耳语过几句,就被人发现了。 父子俩被绑到沈筠棠面前的时候,都以为今日是他们的死期了,两人眼中都是绝望。 可没想到居然能遇到一个听懂他们说话的人,他们简直是时来运转,遇到了幸运女神! 那中年胡人男子一番比划,沈筠棠了解了个大概。 她会的英语虽然与这父子两说的话有部分不太一样,但拼拼凑凑加上肢体语言,还是能听懂大半的。 这对父子是大燕东边隔海小国来的贵族。 他们父子是皇室子弟,出海做生意顺便躲避残酷的皇位竞争,可谁知道船离开海岸才知道被政敌动了手脚。父子两的海船在海上失事,在海上漂流的时候遇到了大燕的渔船,两人花光了身上的金币请渔船将他们带上岸,后来在大燕朝的精力完全算不上愉快。 在大燕人贩子的手中辗转了两年才到的永兴侯府。 所以最初聂管家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才那么狼狈颓然。 沈筠棠没想到闲闲的一日居然还会遇到这类新奇的事,不过她并非救世主,大燕周边的小国再如何也与她没有多少关系。 她渐渐失去了了解的兴趣。 她悻悻朝着父子两挥了挥手,“既然你们不是探子,那就留在侯府做活吧!侯府对待下人一视同仁,只要做的好,总会得到你们该得到的。” 聂管家明白了侯爷的意思,就准备让人将这对胡人父子给带下去。 这位坐在精致躺椅上的少年人一看就是这个华贵府邸的当家人,胡人父子也是富贵出生,如何看不明白沈筠棠眼里的意思,只要他们今日被这样带下去,那他们见到这当家贵族少年的机会就几乎没有了! 那他们就真的会在这大燕朝沦为奴仆,成为最低等的人。 不管是中年胡人男子还是他身边十六七岁的少年,都不甘心! 正当聂管家指派的人要将两人带下去时,那少年突然抱住沈筠棠的一只腿,哀求道:“尊贵的主人,求您等一等,给我们父子一次机会!” 这抱大腿的动作是这对胡人父子国家下属对主人表示臣服忠诚的动作,可到了沈筠棠这里,她却极为反感。 这动作叫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更别说她并非真的男子,让一个少年死死抱住大腿像什么话,而且她天生就不喜欢与他人太过接近,尤其是这样的接近。 沈筠棠当即眉头一皱,肃着脸冷斥道:“放开!” 胡人少年被沈筠棠严肃的脸色吼的浑身僵住,他吓的连忙松开了沈筠棠的腿,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聂管家和旁边的护卫也没想到这胡人少年会突然这样冒犯侯爷,当即就要上来拿人。 胡人中年男子见不好,慌忙解释刚刚胡人少年的行为。 沈筠棠平息了自己的情绪,也冷静了下来,她揉了揉额头,毕竟这是他们国家的习俗,这少年也不是故意的,她闭了闭眼睛,有些疲惫道:“算了,带他们下去吧!” “尊贵的主人,请等一等,我们父子有东西献给您,希望您能给我们一次恕罪的机会!” 边陲靠海的东边小国能有什么好东西,无非是宝石珍珠珊瑚等,这些东西沈筠棠一样都不缺。 她冷淡道:“我不缺珠宝!” “主人,不是珠宝……是种子!”中年男子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愧疚,因为金子宝石等物早就在他们父子逃难的时候用光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些他们国家的特产而已,而且还是不值钱的,这两年,能卖钱的东西早就被他们卖光了。 金银珠宝在大部分人眼里是最贵重的东西,若不是没有这些,若不是走投无路,这对胡人父子也不会临时将种子说出来凑数。 这富贵的小侯爷连各色宝石都看不上,那他们说的种子,她恐怕更不感兴趣了…… 在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胡人父子已经感受到了绝望再次降临,两人都低着头,一副认命的模样。 就在整个院落内寂静的没人说话时,沈筠棠却突然开口,“噢?种子?什么种子?你们拿来给我看看,若是能让我满意,我甚至可以将你们的卖身契还给你们,让你们成为自由身。” 本来已经绝望的胡人父子两听到沈筠棠这句话,瞬间眼睛变得雪亮。 那中年男子激动的膝行到沈筠棠面前,用一双蓝色的眼睛仰望着她,“主人说的可是真的?” 沈筠棠指了指周围的人,“你们可以问问他们,我何时说的话没有算话过?” “那还请主人允许我去取种子!”中年胡人男子大喜过望。 沈筠棠朝着旁边聂管家点点头,很快聂管家就派出一名侯府的护卫陪着中年胡人男子回住处取他的东西。 中年胡人男子动作很快,一刻钟的时间,就将一个小小的布袋捧到了沈筠棠面前。 为了防止这中年胡人不轨,是咏春上前接的布袋。 她将已经弄的赃污的看不出颜色的布袋打开,将里面装着的一小把种子倒入托盘里,端到沈筠棠眼前。 “侯爷,确实是种子,不过奴婢从未见过,您看看。” 第二百三十四章:另一重惊喜 沈筠棠视线往咏春手中拿着的托盘看了一眼,瞬间,她就愣住了。 托盘里有两种种子混合在一起,一种是米白色扁扁的种子,个头很小,和米粒差不多大,还有一种是鹅黄色,一粒差不多有三四颗米粒大小。 沈筠棠取了一粒小种子放在手心中细看,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很有可能是辣椒的种子! 至于黄色的那些,应该是早期玉米的种子! 发现这点后,沈筠棠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胡人中年男子一直在注意着沈筠棠的脸色,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当看到沈筠棠的表情微微松动变化后,他一颗心稍稍落了落。 这点种子是这对胡人父子留下的最后的故土的东西。 说来惭愧,如果不是这些种子不值钱,做不了盘缠,而且又是故土的东西,说不定他们早就将它们扔了。 这两样种子其实是皇宫里流行的观赏植物,他们将它带出来又一直带在身边,完全可以说是巧合。 到了后来,两父子身上只剩下这些种子,很快这些种子就成了他们睹物思乡的寄托。 终于,为了换得一点自由,这点寄托也交出去了,以后他们恐怕与故土彻底失去了联系。 沈筠棠对咏春郑重交代,让她将这一袋种子好好收好,而后目光重新落在了这对父子身上。 这次,她说话认真了许多,“请问你们父子叫什么名字?” 沈筠棠对胡人父子说的是英语,所以两人一下都听懂了。 胡人中年男子吃惊地看着沈筠棠,过了好几秒,他才从这种震惊中回过神,而后激动又紧张地回道:“主人,我叫盖尔罗素,这是我的儿子,叫林恩罗素。” 这还是这对胡人父子来到这座陌生的大陆后,第一将自己的真实名字告诉一个人。 他们说话的时候脸庞都涨红了,显然是很激动。 沈筠棠挑了挑眉,“你们家族姓罗素?” 中年胡人眼睛眼睛更亮了,大燕和他们国家不一样,姓氏都是放在前面,而他们从来都是放在后面,没想到这一点这位大燕贵族都能猜得到。 “您真是英伟睿智的主人。”中年胡人男子将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他们国家的礼仪,以此表明他对沈筠棠的佩服。 在现代,西方人都这样,算是常识了,也算不得她的聪明才智。 倒是沈筠棠对中年胡人男子盖尔对她的称呼有些惊讶,她笑道:“你们给我献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很有用,作为交换,你们已经是自由身了,所以不用称呼我为主人。” 听到沈筠棠这么说,父子两眼里都是惊喜,他们在大燕被人奴役了两年多厚,本以为等着他们的是暗无天日,没想到居然有时来运转的一天,而且还轻易就成为了自由身,这是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好不容易遇到了沈筠棠这样一个英明又慷慨的贵族官员,他们不想就这么简单放弃。 还是中年的盖尔经历的更多,做事也更老练。 “尊贵的少爷,多谢您放我们自由,但是我们在这偌大的城市无依无靠,可否继续在你手下做事,赚些钱存着,以便在有生之年能够回到故土。” 父子两是为了躲避皇位争端溜出故国。在大燕吃了许多苦,两年多下来,他们还是觉得自己的国家最好,就算是做一位普通的国民,他们也想着回去。 可是回去需要大量的银子,大燕如今并无海船与他们国家相通,他们想要回去,首先就要买船,买一艘能经得起风雨的海船所要的花费可不是普通人能供得起的。 听到盖尔这么说,沈筠棠脑中突然出来了一个想法,她灵机一动,道:“盖尔,你们故土与我朝隔海,想回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如今我朝还没有通向你的家乡的航路,就算有,需要海船,我朝目前还造不出能够抵御海上风浪的大船。” 一听到居然真的能有回到故土的可能,林恩比父亲盖尔还要激动。 他抢着道:“尊贵的少爷,这个您不用担心,我父亲会造海船,在我们国家,他就是最伟大的造船师和水手!” 沈筠棠没想到惊喜居然不止一个! 这位叫盖尔的胡人贵族居然还有造船的天赋。 大海可是一片无边无垠的宝藏! 如果真的能造出能够抵御海上风雨的海船,那她逃出生天的计划真的可以实施了。 一旦她离开了大燕,那就算摄政王成为真正的一国之主,都无法再找到她! 到时候,她就可以带着家人在海外真正的逍遥自在。 沈筠棠眼睛亮亮的,她看向盖尔,“你儿子说的可是真的?” 盖尔没想到儿子的嘴这么不把门,几乎将他所有的老底都透露了出来。 可是说都说了,他作父亲的总不能不承认儿子说的话,那他也不配做父亲了。 盖尔有些哭笑地点点头,“尊贵的少爷,我儿子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就算现在我会造船,也没有那个银子。” 他那条逃出来的海船可是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才造出来了。 银子?沈筠棠现在最不缺的恐怕就是银子了,等菜蔬的生意渐渐扩大,再加上如果真的能将辣椒和玉米种植出来,那恐怕是想要多少银子都没问题。 “你们父子不必与我这么客气,与府中其他人一样唤我侯爷即可。既然你们要在我手下工作,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你们想回故土,我想要海船,只要你们能满足我,我们就顺顺利利做这笔生意,你们也能得到你们想要的。” “真的!?”父子俩异口同声的惊喜道,他们这辈子居然还有回故土的机会吗?! “这个问题你们已经问过了,我就不再回答了。”沈筠棠脸上带着淡笑。 “不过,我不知你们能力人品如何,是否会浪费我的钱财,造船时,我会全程派人盯着你们,以防意外。” 父子两连忙又向着沈筠棠恭敬行了一礼,“我等必不让侯爷失望。” 他们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将他们从苦海中解脱的人,而且还能与他们正常交流,父子两都是急迫想回故土的,现在有了沈筠棠的帮助,各取所需,他们怎么可能毁约或者欺骗。 再说,沈筠棠又不是傻白甜,到时,他们父子身边的人定然都是沈筠棠安排的,他们想做手脚也难如登天。 第二百三十五章:高兴的小侯爷 沈筠棠颔首,让聂管家和护卫将胡人父子带下去,并且给他们找一个院子先住下,至于造海船的事,她后面会逐步安排。 聂管家见这件事不知怎么发展成了对侯爷有利,也很是高兴,对待胡人父子的态度都改观了许多。 聂管家带着人一走,沈筠棠就让咏春重新将那袋种子拿出来。 种子被放在托盘中置于沈筠棠面前,沈筠棠亲自仔细的将两种种子分开,而后又让咏春拿来了四个小巧的锦囊,将这些种子分成四份,分别装在锦囊里。 每种种子装两个锦囊。 沈筠棠将其中两个锦囊交给咏春,让她收好,另外两个锦囊拿在手中,而后让人传长寿过来,将锦囊交给他,让他拿着锦囊将里面的种子拿到庄子上的玻璃大棚试种。 做完这些,沈筠棠安逸地舒了口气,嘴角都忍不住高高地扬起。 如果海船真的能造出来,那他们侯府可真的能在这大燕消失的无影无踪。 旁边伺候的咏春白梅见自家侯爷突然变得这么高兴,笑问,“侯爷,你是因为方才得到的那两样种子高兴?那是什么种子?” 沈筠棠眼角挑了挑笑着瞥了她们一眼,“一样好东西,若真的能在我们大燕种出来,那做出的拨霞供要比现在的好吃上一倍!” 话沈筠棠没说尽,到时候可不止是拨霞供,大燕现有的任何菜色都可以做辣味,这辣椒有可能改变整个大燕人的口味,风靡全国! 咏春白梅听主子这么多,立马瞪大了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沈筠棠,“侯爷,这种子什么时候能种出来?”拨霞供是她们姐妹目前吃过最好吃的菜肴,那么好吃的东西,侯爷既然还说能够美味加倍!那该是如何神奇的种子。 “若是现在种植,快的话两个月就能成熟了。”辣椒成长周期一般是六十到九十天,在玻璃大棚里,阳光温度湿度还有肥料都会更加适合,辣椒生长的周期会缩短,到时候说不定不用等到六十天就可以吃了。 不过,这要在这些种子没问题的情况下,剩下的那一份,她会在春天的时候自己亲自播种下去。 大年初一得了这两个好消息,沈筠棠一整日的心情都非常好。 待得傍晚,有镇国大将军府的护卫来送信,长寿将信交给沈筠棠后,沈筠棠带着信就朝着福寿堂赶。 沈筠棠坐在福寿堂的书房里,将信交到祖父手中,由他亲自拆开,她就坐在一旁边喝茶边等着。 老侯爷很快拆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纸张,他迫不及待地打开。 上面的字迹很熟悉,是国夫人亲手写的。 沈筠棠扫到了一眼,纸张上的字不多,大概只有半张,上面的字龙飞凤舞的,却是一眼看不清写了什么,她耐心等着祖父的反馈。 老侯爷历经风雨,经过了大风大浪不知凡几,现在已甚少有重大的事情能够引起他情绪的剧烈波动了。 一开始,老侯爷神情还一派镇定,可很快,他捏着纸张的右手突然一紧,那张薄薄的宣纸顿时被他捏皱,而他的脸色也随着动作沉凝下来。 沈筠棠本就一直在旁观察着祖父的神色,现在见他这样,也跟着一惊,急忙担忧问道:“祖父,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侯爷抬起头看向对面孙儿,表情又变得难言起来。 他这表情一会儿震惊一会儿纠结的,把沈筠棠都看的担忧起来,“祖父,到底发生了何事?” 老侯爷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皱纹满布的脸,将手中皱了的纸张递给沈筠棠,“你自己看看。” 沈筠棠接过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字本就不多,她看的很快,看完后,她整个人僵了几秒,与老侯爷相反的是,回神后她眼睛里迸射出惊喜,“祖父,摄政王要离京赶往前线主持战事?这是好事啊!不管是对皇上还是对我们侯府可都是好事!”既然这样,祖父为何还愁眉苦脸,纠结难言。 老侯爷朝着沈筠棠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阿棠,如你这般说,确实是有好处的,这位若是不在京中,对于给皇帝还政有一定优势,可如今我们并不知这南境战事为何会被挑起。真的是南齐一国之为,还是在京中有人辅助。如今发生这事儿,可谓是内忧外患。摄政王虽重权势,也很霸道,但还算是治国有方,至少这些年来,我大燕不但没有遭受战火,还蒸蒸日上。如果摄政王这个时候离开京城,那京中无人镇压,真要是乱起来,摄政王远水难救近火,我们保皇党一派多年势微,近年来更是如此。到时发生了什么,我们集结全体之力也只能保住皇上,只怕到时候又会多出一个摄政王呐!让我大燕乱局将至。” 听了祖父的一番解释,沈筠棠脑子顿时也转过了弯来。 她想了想,“祖父也不用这么担心,我们可以打听打听促成摄政王离开京城的是哪几位内阁大人,一旦了解了情报,也可让大家提前防范,这样的话,就算到时候摄政王不在,圣上也会带领人镇压这些叛党,还可增加圣上声誉,我们保皇党一派也可壮大,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老侯爷稍稍一想,就觉得自己孙儿说的有理。 从整体来说,摄政王暂时的离开对于圣上确实是好事,至于其他的,他们早做防范就是,目前这发展已是对圣上最好了。 老侯爷想通后,脸上也带了笑,他伸手点了点沈筠棠,“年纪小小,鬼点子倒是不少,快给老夫拿笔墨来,老夫这就给国夫人回封信。” 沈筠棠连忙应了一声,起身去取笔墨了。 她立在祖父身边,亲自给他老人家磨墨,期间嘴角的弧度就没压下去过。 她真的是太高兴了,摄政王一旦出发去南境,南境离京城千山万水,再也管不到她,她也不用日日被他骚扰,她可以将精力完全放在发家致富跑路上,到时候等他回来,她逃跑的路线都规划好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华翠居 写完信晾干,老侯爷将信纸折好递给立在旁边的孙儿,他叹息一声,“摄政王殿下能暂时离开京城,对我们侯府也是好事,只是老夫不知道,对大燕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筠棠对大燕的归属感到底不如老侯爷,她的欣喜要比老侯爷纯粹的多。 她安慰了祖父几句,就拿着信快步出了祖父书房,命人将信送走,而后她满脸带笑朝着啸风居走。 摄政王很大可能最近就要离开,她原来的计划也要提前了。 沈筠棠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后面的规划,嘴角的笑容也是控制不住,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冒光一样,一路上遇到的下人都看出她今日的心情很好。 如今的侯府可谓是与铁桶一般,就算是秦丑那样功夫高强的人想偷偷进来不被发现也很难,尤其是啸风居,所以现在沈筠棠回院子里都很放松,不用担心摄政王会突然从什么地方蹦出来。 沈筠棠一进花厅,咏春和白梅就从旁边起身迎过来,两人瞧着带笑的侯爷,眼睛也情不自禁弯了起来。 咏春上去扶住沈筠棠的手臂,“侯爷,又遇着什么喜事了,这般高兴?” 从无意中见到了那对胡人父子,沈筠棠的运气都很不错,所以咏春说话时才多了这个“又”字。 沈筠棠目光一扫,见姐妹两刚刚待的地方还放着针线框和绣样,无奈道:“确实有一件喜事,而且是大喜事,值得我们庆祝一番。瞧你们,大过年的,还动什么针线,去换身衣服收拾收拾,我带你们去华翠居。尝尝新出的糖水。” 华翠居就是沈筠棠新开拨霞供酒楼,短短大半个月内已跻身燕京最紧俏的酒楼之一。酒楼有三绝,一是让人回味无穷还想再吃的拨霞供,二是限量售卖的新鲜菜蔬,三是逢年过节才会出售的节日礼盒。 而且华翠居过年都不歇业,虽然每日减少了待客量,但还是开业着的。 年节里,本来大多数铺子都关门歇业了,京中只剩下一小部分门面还开着,涉及饮食类的就更少了,华翠居就变得更为抢手,而且订到位子的人都非富即贵。 就连咏春白梅两个整日里在永兴侯府活动的都听旁人说过华翠居目前在燕京有多火,两姐妹也是馋的不行,特别想亲自去体验体验,不过她们毕竟是吓人,却不敢与侯爷提出这个想法。 沈筠棠年纪与她们差不了多少,她们的想法被她看在眼里,如今有了空,正好带两个丫鬟出去尝尝鲜。 两人听了眼睛冒光,白梅惊喜道:“侯爷,真的?可是听说华翠居的客人都排到一两个月之后了,我们姐妹这个时候去是不是不太好。” 沈筠棠伸手轻拍了一下白梅的头,对着她挤了挤眼睛,“有什么不好的,别忘了这酒楼可是你们侯爷开的,我想带着谁去吃就带着谁去吃,你们瞎担心。” 沈筠棠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两姐妹欢天喜地去换衣裳了。 很快沈筠棠就带着咏春白梅长寿陈绍几人出了府。 半个时辰就到了华翠居。 大堂的周掌柜认识沈筠棠,抬头一看见是侯爷来了,忙迎了出去。 这位周掌柜三十出头,身材高瘦,留着一小撮胡须,面相儒雅随和。 “侯爷,过年好,您怎么有空来了。” 沈筠棠朝着身边咏春使了个眼色,咏春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周掌柜。 “周掌柜,给我们准备个雅间。”沈筠棠笑道。 周掌柜没想到接待自家东家居然还有红包拿,忙谢了沈筠棠,而后亲自带着他们一行去了二楼最好最安静的包间,出来的时候周掌柜又叮嘱了负责伺候酒楼小二,务必要小心照顾。 华翠居的雅间布置的风雅低调。 旁边的香炉也是用的味道清雅的沉水香,博古架上摆放的藏品不多,虽然算不上贵重,但样样都很特殊,造型也非常别致,一进来,看起来并不像是酒楼的包间,倒更像是书香人家的书房。 当初这装修的风格就是沈筠棠亲自定下来的,如今第一次来体验,也是相当满意。 沈筠棠走到临窗的桌边坐下,而后朝着咏春白梅等人招了招手,“都是自己人,坐一个桌一起吃吧,一会儿这满桌的拨霞供上上来,我一个人可吃不了多少。” 跟着沈筠棠进雅间的人真可谓是沈筠棠的心腹,她女儿家的身份,也只剩下一个陈绍还不知道了,不过只要陈绍一直在侯府当差,用不了两年,他总会知道的。 自家东家,又是大过年的时候来酒楼,周掌柜首先就要照顾好。 所以用了没一盏茶的时间,沈筠棠所在雅间里拨霞供的锅子和菜肉都上齐了,只要稍稍等等,锅子一开,就能下各色蔬菜和肉类了。 没有外人,身边都是心腹,沈筠棠今日又实在是太开心,很快雅间里就开始说笑起来。 有时候声音稍稍提高,雅间外头都能听到个一两分。 内阁商量后,摄政王去南境救援顺便调查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剩下的只不过是出发前的准备和定下出发时间。 因为南境与燕京路途遥远,光是这一路来回就要两个月,更不用说到时候定然还要在南境待上一段时间,短则三个月,长的话一年半载也说不定,所以准备的东西颇多。摄政王又把持着朝政,离开的这段时日,他还需提前布置好朝廷上的事,就算再急,也需要个五六日才能出发。 这两日因突发的南境事件,摄政王忙的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半日休息的时间。 如今侯府防范甚是严格,就连秦丑也不一定能不让人发现的进去,所以去侯府见沈筠棠不太可能。 这小儿最近在京城开的酒楼名声大噪,这两日过年清闲,她说不定会来酒楼玩乐。 摄政王派人在侯府附近盯着,只要沈筠棠一离开侯府,就会有人暗中跟着她,向摄政王汇报沈筠棠的行踪。 这不,半个时辰前,沈筠棠到的华翠居,摄政王就乘坐马车到了华翠居的大门口。 第二百三十七章:贵客 一辆低调的马车在华翠居门口停下,旁边还跟着一位穿着暗色骑装的护卫。 护卫迅速跳下马,将马匹缰绳扔给迎出来的店小二,而后快步走到马车边,挑开马车车帘低着头站在马车边。 不一会儿,从马车里下来一位玄色衣裳浑身威严气势的年轻男子。 这个时候,驾车的车夫也从马车前慢吞吞下来了。 车夫看起来好似过了四十岁,身材微胖,面白无须,看谁都带着淡淡的笑容,可那笑仔细分辨又未达到眼底,就像是个笑面虎。 周掌柜在酒楼柜台后看着门口这一番情景,顿时浑身一僵,眼睛也瞪大了。 这位在酒楼门口停下的男子不会是来自宫中或者皇族吧? 华翠居也开张有一个多月了,由于菜品和价格的关系,注定接待的客人绝大多数非富即贵。 周掌柜本来就是个有见识镇定的人,又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历练,如今待人接物是越发的老练,眼光也更加毒辣。 先前就经常有皇家的人来华翠居吃饭,不乏身边带着贴身太监的。 那位从车夫位置上跳下来的中年男子,那面相那气质,要不是宫里的公公,那就怪了。 不但是普通公公,还是那种老辣的。 能有这种人跟在身旁的,这位主子可不是一般人。 不仅是公公,还有方才跳下马恭敬掀开车帘的侍卫,瞧起来也不是普通人。 周掌柜忙快步出了柜台,朝着旁边的小二使了个眼色,让后厨的人再准备准备,可能来了位贵客。他自己扫了扫袖子,整理了表情,亲自迎接了出去。 摄政王站在华翠居的门口停了停,抬头看向这家刚开才一个多月的酒楼。 酒楼在如今燕京最繁华的大街上,门面古朴大气,随便一瞧,就不是一般人能进来花费的地方。 摄政王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心中笑着,别说,这小儿还真是挺了不起,短短时间内就被她整出了这么个揽钱的酒楼来,这家华翠居现今可是京城当中最赚钱的酒楼了。有可能某些做皮肉生意的消金窟都不及这家酒楼。 这么想着,就见酒楼里迎出一位穿着深蓝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 远远见还不觉得,现在走到了面前,周掌柜觉得这年轻男子的气质更威严高贵了,那眼神扫过来,他都不敢多看两眼。 周掌柜先行了一礼,而后恭敬道:“这位贵客,大年节的,怎么来了小店,先进去坐坐,喝杯热茶暖暖身。” 周掌柜朝着酒楼门口大堂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动作。 摄政王背着一只手,眼尾余光扫了周掌柜一眼。 小儿还挺会挑手下,这中年男子很会看人,没有贸然将所有来酒楼没订位的人赶出去。 跟在身后的秦天华和魏公公互相看了一眼,没听到殿下发话,都重新安静低头跟在殿下身后。 摄政王只轻应了一声,就迈开步子直直朝着酒楼大堂走去。 他这感觉,哪里像是在去一座陌生的酒楼,而是像进出自家的地盘,比周掌柜还要自在。 周掌柜瞧这贵人的模样,悄悄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连忙也快步跟了过去。 摄政王进了酒楼大堂,周掌柜忙从小二手中接过茶水亲自奉到了摄政王身边的小几上。 他正琢磨着怎么与这位贵人解释华翠居的雅间包房都定满了,若是想吃恐怕只能等到一个月后,原本是有预留一间的,这不,自家主子刚刚来恰好占了。 不等摄政王开口,旁边的魏公公就往掌柜面前走了一步,“掌柜的,给我们主子准备一间雅间。” 魏公公说话调子平平,可听到耳朵里,周掌柜总是觉得心颤。 周掌柜脸苦的都要皱成了干瘪的橘子皮,他又不敢直接拒绝这位看似来头不小的贵客,正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魏公公瞥了他一眼,拿出了一样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而后道:“掌柜的,现在可以去了吗?” 周掌柜视力好着呢!可以说是他五感里最灵敏的了,这么一瞥魏公公在他眼前晃的东西,险些腿软地跪倒在地上。 “摄……摄……”不等周掌柜说完,魏公公一瞪眼,“摄什么摄,快去准备雅间!” “是……是……小的这就去。” 这瞬间,周掌柜额头冒出了一层的冷汗,要不是他见识广,方才那会儿可能都要忍不住尿裤子。 他转身刚要走,想起来什么又朝着摄政王的方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而后才快步朝着后院走。 周掌柜这一刻慌的不行,刚才魏公公给他看的东西是瑞王府的腰牌。 能拿出瑞王府的腰牌,而且还是个中年公公,那不用想,整个瑞王府也就那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子,那位英伟的贵人不是摄政王还会是谁! 他是侯府的下人,跟着沈筠棠,为侯府做事的。 每个侯府人私下里有多多少少了解侯府与瑞王府的渊源。 这位爷就是侯府的死敌! 趁着年节这个点儿来,难道是专门来给侯府找茬的? 周掌柜一下子想了许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决定立即派个人去通知在雅间用膳的主子。 不管怎样,事情还是汇报给主子的好,让主子尽早做准备。 周掌柜这么一想,就想叫酒楼里的小厮去通知侯爷,刚要说话,却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他浑身一僵,身子情不自禁都开始哆嗦起来。 周掌柜慢慢转头,看向自己身边。 只见身边站了个高大强壮的年轻男人,双臂抱着,腰间别着长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不就是跟在摄政王身边的那位护卫吗! 他怎么走路都没声的,不知不觉就到了他身边,周掌柜虚汗直冒。 “这位公子,可是贵人有什么需要?”周掌柜抖着声音扯出个苦笑问。 “呵呵,掌柜的方才是想要叫人做什么?没关系,想做的事交给在下就行,在下会功夫,脚程也快。” 周掌柜:…… 这年轻男人话一出口,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压根就不想让他将摄政王来酒楼的消息告诉侯爷! 第二百三十八章:辨声 周掌柜脸色微变,知道这次那位摄政王可能就是冲着侯爷或者是侯府来的。 “小的哪里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也不敢麻烦公子您。” “那就好,周掌柜给我们主子安排个雅间吧。” “是是是,小的这就安排。” 随后,秦天华就一直跟在周掌柜身后,寸步不离,好似他成了周掌柜的侍卫一般。 周掌柜额头的虚汗就没消下来过,被这位盯着,他哪里还能有任何机会去告知自家主子摄政王来了的事。 酒楼大堂中伺候的小二见掌柜的迟迟未归,上前抱歉道:“贵客,掌柜的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您别急,小的去催催。” 摄政王朝着魏公公看了一眼,魏公公立马会意。 他朝旁边走出一步拦住了小二的路,“不用了,我们主子先随便看看就好。” 小二瞧方才掌柜那眼神就明白大堂中人是不能得罪的,此刻的手下这样发话,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乖顺地点点头,连连道:“小的明白。” 摄政王让魏公公问清楚了这华翠居的布局就起身朝着后院二楼直直去了。 此时正值大年,华翠居虽然不停业,但也放了一部分在酒楼工作的小厮丫鬟回家,现在正是人最少的时候。 华翠居又在沈筠棠的授意下做的饥饿营销模式,每日只固定招待那么几桌客人,整个酒楼走的也是那种高雅低调的风格,一进来不像是酒楼,反而像是读书人家里的后花园,极为清幽安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人也少……不管是客人还是伺候人的丫鬟小厮都少…… 这小儿是个会享受的,既然来了她自己府里开的酒楼,定然用的也是酒楼里最好的雅间。 所以摄政王让魏公公打听后,都不用问多的,直接就朝着最好的天字号雅间去了。 他与小儿相处也有近半年,如今他要去往南境,而且最近就要动身,以老侯爷的人脉,这个时候应是知道了这事儿,那那小儿定然也是知道了。 一旦他离开燕京,可就没有人能够护着经常喜欢胡作非为的小侯爷了。 不管是这华翠居还是她那新鲜菜蔬,想要全全保住,可要费一番力气。小儿这个时候也应该想起他的好来了吧,这几日他忙的脚不沾地,她估计是没空也没借口来寻他。这小儿这个时候来自家的酒楼,多半是来借酒消愁。 那他既然已经来了,就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安慰这小儿一般。 也顺便将他要带她一起去南境的好消息告诉她,而且他也会留下暗中的人手帮助她保住在燕京的产业。 不知那小儿知道这些,会高兴成什么样。 摄政王边走边这般想着,那张经常板着的俊脸居然有了一丝丝让人瞧了觉得恐怖又诡异的笑意。 至少魏公公偷偷瞧了殿下的脸心中是这么想的。 反正魏公公心里有一种感觉,这小小年纪的小侯爷恐怕又要倒霉了…… 华翠居后院环境优美精致,布局却不复杂,摄政王又天生是个方向感好的,很快就找到了天字号雅间的方向。 这间雅间在华翠居后院主院的二楼,从一楼一上来就是露天的长廊,站在长廊上恰好可以看全整个华翠居后院的美景,确实是地势和位置最好的房间。 上了楼梯,摄政王就放轻了脚步,跟在后面的魏公公自然也跟着照做。 突然,低着头的魏公公听到前面传来了殿下的声音,“魏公公,你说小侯爷会不会此时正在雅间里借酒浇愁?” 魏公公一下子被自家主子问的愣住。 他脑子转不过弯儿来小侯爷为何要借酒浇愁…… 据他所知,小侯爷不在摄政王身边的时候不是过的更好更开心吗? “应……应是吧……”魏公公实在是不知怎么回答自家主子,可作为衷仆又不能拆台,只能勉强应了一声。 摄政王似乎是不太满意他的语气和回答,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瞥了他一眼。 魏公公立即低头认错,“老奴愚笨,猜不到小侯爷的心思,还请殿下恕罪。” “好了,不用在本王面前来这套。”摄政王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他,重新朝着二楼雅间而去。 这事儿就不应该问魏公公,他应该自己去听去看。 很快,摄政王就到了二楼,他放轻脚步,慢慢靠近。 一向镇定的摄政王心跳也情不自禁的加快。 随着离那间雅间越来越近,摄政王也听到了点滴从雅间里传出来的声音,只是声音还太小,又比较模糊,根本分不清楚是别人的还是沈筠棠的。他蹙了蹙眉头,又走地更近了点。 这下声音变得清楚多了。 突然一个陌生的男声传进了摄政王的耳朵,原本他还尚晴的脸突然变得阴沉起来,那凤眼深处立即蓄积起了一股叫人心惊的风暴。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次不但是男人的声音,甚至还传出了女人的声音,带着笑带着喜悦。 这会儿,离的这么近,不止是五感灵敏的摄政王,就连魏公公都听到了。他悚然一惊,脚步变得犹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魏公公就是有一种预感,一会儿殿下肯定心情不会好,还有可能发火,未免被波及,他还是尽量离殿下稍稍远一些的好。 可魏公公又不敢真的不管自家主子,他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低声安慰道:“殿下,里面好像没有小侯爷的声音,会不会这雅间里坐的是别人,不是小侯爷。” 别说,还真的有这种可能。 一下子,摄政王都被魏公公带沟里了。 要是那小儿不在这雅间里,那他这气不是白生了? 小儿肯定是躲在华翠居哪个僻静的地方暗自消愁呢!怎会与这些陌生男女在一起又说又笑。 这么一想,摄政王刚刚阴下去的脸好看了一些。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魏公公,眼神稍稍满意。 可不等他心情好上个三秒,里面又一次传出了男女的笑声,这次可不止他不认识的男女,还有那个他怎么也不可能辨认错的声音! 第二百三十九章:这么早就庆祝了? 沈筠棠! 摄政王的拳头瞬间就捏紧了,脸色顿时也阴沉了下来。 魏公公此刻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他何苦说刚刚那一席话,这小侯爷的笑声一传出来,这不是打他的脸嘛! 到这会儿,魏公公都不敢再说一句劝慰的话了,只能低着头装鹌鹑。 摄政王脚步顿在原地,背对着的魏公公,魏公公看不到主子的表情,却可以肯定此刻主子定然盛怒。 过了会儿,雅间里的笑声更加肆意。 里面说话的声音都隐隐约约传到了外面。 “侯爷,今日您为何这般高兴?您还没说呢!”这是个娇俏的女声,可能是沈筠棠身边那两个美貌丫鬟之一。 沈筠棠笑了一声,“来,好不容易有机会来,你们几个都多吃点。” “要问我为何这般高兴,那当然是与摄政王有关了,摄政王乃我府死敌,如今他要去往南境,没有了他的势力管束,侯府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肆无忌惮的崭露头角,你们说我能不高兴吗!”虽然同桌的这几人都是沈筠棠的心腹,但她与摄政王个人的纠缠她仍是不想与他们吐露,也不好意思与他们说。 长寿想到侯爷第一次上大朝会时,因为挨了摄政王的罚直接被冻的晕过去的情形就咬牙切齿,“那位也太过分了些,无时无刻不在针对我们侯府!若那位这次一去不回就好了!” 沈筠棠听长寿这么说,微微一怔后没忍住笑起来,她瞪了他一眼,“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嘿嘿,侯爷,我就是私下里抱怨两句,没别的意思。” “行了行了,这么多拨霞供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 摄政王:…… 魏公公:…… 魏公公恨不得捂住自己脸和耳朵。 小侯爷您少说两句吧! 找死也没有像您一样这么找死的! 这下好了,殿下的臆想完全落空,还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呢! 摄政王的脸这会儿已经可以用阴云密布来形容了。 他沉着脸,突然迈开脚步走到雅间门前,而后手臂稍一用力,雅间的门就被推开,砸在了雅间内的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这声音来的太突然,吓的沈筠棠筷子上刚夹起的丸子都掉锅子里了。 陈绍会功夫,警觉性也最高,声音一传出来,他眉头就紧拧了起来,拿起放在旁边的佩剑站起身高声警告道:“是谁!” 剩下的沈筠棠几人也转身朝着雅间门口看去。 这一看,沈筠棠的下巴险些惊地掉在地上。 摄……摄政王……他什么时候来的华翠居,还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她府上开的酒楼吗?摄政王怎么如入无人之境! 片刻后,沈筠棠越发的心惊。 刚才她与心腹们说话的时候,这阎王不会也在门外吧? 那他们说的那些话,他岂不是都听了个全! 沈筠棠一颗心沉沉的往下落,方才还红润欣喜的脸色顷刻间就垮了下来。 这一天才刚过了半日,就大起大落的她要喘不过气来。 这一瞬间,她都有些呆了,愣在座位上连说话行礼都忘了。 咏春白梅几个也是见过摄政王几次的,当即也惊地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 摄政王迈着步子,朝着沈筠棠走近,嘴角讽刺地翘起,“小侯爷,这么早就开始庆祝了?” 这间雅间布置清雅,像是书香世家的书房,处处透露着闲适,旁边还放着贵妃椅和香炉,开窗后就是整个后院的美景,这小儿倒当真是会享受。 享受的都想将他甩到天边去! 摄政王心中怒极,脸上却没有完全表现出来。 他这一声带着嘲讽的话瞬间将沈筠棠给激清醒了过来。 沈筠棠赶忙给几个心腹使眼色。 陈绍见主子这模样,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恐怕是冒犯了进来的这位,这位应当是什么了不得的贵人。 长寿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佩剑扔到了一边,而后将他拉起,与咏春白梅几个一齐走到了沈筠棠的身后,低着头,和沈筠棠一起给摄政王行礼。 沈筠棠僵着脸,强掰道:“殿下说笑了,微臣家中没有喜事,哪里来的庆祝之说。不过是这间华翠居开业前,微臣的几位属下忙乱了许久,如今到了年节期间,大家都闲了下来,微臣恰好趁着这个机会带他们来酒楼,好好吃上一顿,就当做是犒劳了。” 摄政王讽刺地扬了扬嘴角,“小侯爷,本王可不是聋子,你们方才在雅间里说的话本王可都是听在了耳中。” 他这句话说的沈筠棠脸色一白,刚刚还想到这阎王会不会在门外偷听,没想到转眼就成了事实。 这阎王可真是够小人的! 摄政王既然是出现在这里了,他就一定有目的,尽管知道他们在雅间里说的话摄政王已经知道,但当着他的面,沈筠棠却不能直接承认,一旦承认,摄政王可就有理由威胁她,并且惩罚她的心腹。 沈筠棠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微微低着头,眼瞳却在转着想着法子。 摄政王的低沉磁性的声音再一次逼来,“怎么?小侯爷这是没话说?默认了?妄议本王、诅咒本王,这罪名可不小,让你这几个手下死了也不足为惜!” 他的话像是冬日冷风一样直刮在沈筠棠娇嫩的脸上,瞬间刺痛了她柔白软嫩的肌肤。 沈筠棠霎时眼神变得慌乱起来,她视线朝着那桌吃了一半的拨霞供看去,看到了桌上摆放着一壶雕花酒,灵机一动。 “殿下,我们方才用膳的时候喝了些酒,他们都迷迷糊糊的,被酒迷了心智,说了什么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您大人有大量,就莫要和他们计较了。” 摄政王正等着她狡辩呢!看她能找出什么样的借口来躲避自己的盘问,却没想到这小儿居然将这一切都推到了酒身上。 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辩才”!气他的手段有一手! 他盯着跪在地上的沈筠棠,凤眼微微眯了眯,“小侯爷倒是个不错的主子,治下驭下有一手,本王倒是可以不与你这些手下计较,但这账可是要算到小侯爷头上的,小侯爷觉得如何?” 第二百四十章:谁先服软 沈筠棠一听他这么说,连忙朝自己身后咏春陈绍等人看了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们先出去。她与摄政王的过节多了去了,可不在乎再多增上一桩,俗话说,虱多不痒就是这个道理。 “微臣既是他们的主家自然也会承担责任,多谢殿下宽宏,饶了他们,微臣愿意扛下他们的处罚。” 咏春白梅两个女孩子首先就舍不得自家主子,两人担忧道:“侯爷!奴婢们命贱,死不足惜,奴婢们不用侯爷替奴婢扛着。” 长寿陈绍两人脸色也不好,但却比两姐妹冷静,低着头,袖子下的拳头紧攥着,死死咬着唇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沈筠棠转头脸色拉了下来,低斥她们,“闭嘴!说什么傻话!” “当真是好一出主仆情深呐!本王都要被感动了。”摄政王瞧着沈筠棠维护她身边那对贴身的大丫鬟,心里就越发的淤堵,忍不住出口嘲讽。 沈筠棠忍耐着不让自己当面出口骂这阎王,“还请殿下恩准!” 摄政王瞥见沈筠棠藏在宽袖下的小手捏的死紧,十指指尖都因为用力泛起白来,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整治这小儿,冷哼了一声,道:“除了永兴侯,其余的人都滚出去!”说完,他一甩袖子坐到了旁边的短榻上。 魏公公回头瞧了沈筠棠这群跪在地上的人,连忙跟着摄政王走到了短榻边站着。 摄政王殿下抬头瞥了一眼魏公公,魏公公一撞上主子的眼神,立马浑身一个寒颤,僵着脸道:“殿下息怒,老奴这就出去!” 他这么说,摄政王才移开那恐怖的视线,轻哼了声。 魏公公连忙悄声退出了雅间,到了门口长廊处,他才敢出口气。 打翻了醋坛子的殿下当真是太恐怖了! 沈筠棠朝着比较理智的长寿和陈绍使眼色,让他们将咏春白梅带出去。 两人点了点头,很快带着咏春白梅离开。 没多久,原来还热闹非凡的华翠居雅间内就变得静谧一片,只剩下桌上拨霞供的锅子还“咕嘟咕嘟”的冒泡,散发着撩人的食物香气,可不管是坐在短榻上眼神明灭不定的摄政王,还是跪在地上低头垂目的沈筠棠都不再有任何品尝的美食的心思。 虽然雅间地上铺了厚厚的波斯地毯,但长时间跪在地上,而且还是这般寒冷冬日,也会伤膝盖伤身体,而沈筠棠又是个身体弱的。 很快,非但不是沈筠棠支撑不住,而是摄政王先动摇了。 他沉沉的脸色坚持不住,剑眉都忍不住蹙起来,视线也情不自禁落在沈筠棠的身上。 他心中又担心又愤怒还恨铁不成钢。 这小儿怎么脾气就是这么硬!和茅坑里的石头一般! 就不知道软软地哄哄人,让他找回些面子,而且如今这雅间里只有他们二人,不管她做什么,说两句软话也好,给他倒杯茶赔罪也好,亦或者是殷殷地抬头看看他也好……只要是她放软了脾气,恐怕他当场就会原谅她,哪里还舍得她受一点罪! 可这直直跪在地上,支棱着不做声是怎么回事! 摄政王几次想站起来将沈筠棠扶起来算了,可又不甘心,两人就这么沉默对峙着硬是过了两盏茶的时间。 沈筠棠其实膝盖难受的厉害。 就算雅间里用的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波斯地毯,可跪着时间长了,膝盖也受不了,凉气一波一波的从膝盖往骨头里钻,她还长时间一个姿势,腰背挺的笔直,能坚持到现在还一动不动完全就是一股毅力在撑着。 这么久,沈筠棠当然也知道这位阎王吃软不吃硬,她要是能放低姿态上去认几句错,这阎王可能也就免了她的跪了。 可这次沈筠棠就是不想服软。 最多还有几日,这阎王就要离开燕京,到那时,她也算是彻底解放。 都剩下这几天了,这次她抗过去之后,还不知道他们以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所以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对垒,她可不想这么简单的认输,让这阎王心中得意无比。 守在雅间门口的魏公公竖起耳朵,凝神静气听着里面的动静,可时间都过去两盏茶了,里面仍然什么动静都没有,这让魏公公更好奇了,怎么回事,他们殿下不会是怒极直接将小侯爷打晕了吧? 当秦天华来的时候,就看到魏公公整个人都贴在了门上,一脸好奇纠结的样子。 秦天华皱着脸走近,拍了拍魏公公的肩膀。 他是从魏公公身后走来的,脚步又轻,魏公公背对着他,又全神贯注听着雅间里的动静,突然被秦天华这么一拍,惊地差点跳起来。 回头一看是秦天华,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秦小子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秦天华抱着胳膊,“我看公公才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魏公公见他声音这么大,忙将他拉到了一边,“秦将军,你小声点,殿下还在里头呢!”说着,魏公公朝着雅间的门处指了指。 秦天华立马捂住了嘴,他们殿下那五感就不是常人的,两人这么一说话,顿时再不敢待在门口,都悄悄离开了雅间附近,顺便将守在另外一边的陈绍长寿等人也带走了。 摄政王不时向着沈筠棠的方向瞥着,到了后来,还是他最先忍不住。 “小侯爷这是打算跪上一天?” 沈筠棠被摄政王问的浑身一颤,她虽然与摄政王耗着,可才不想真的跪上一天,要真是这样,她膝盖不废也差不多了。 她还想留着棒棒的身体找个老实人过逍遥日子,生儿育女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微臣当然不想叫亲人担心。”沈筠棠只能拐着弯儿的告诉摄政王她并不想跪一天。 “既不想,就不要勉强自己了!本王可不想让你黄泉之下的父母担忧!”摄政王冷声道,这小儿想起说句软话不行,偏要用这等话去堵他,当真是可恶的紧! 其实摄政王说出这席话已是相当于他先服软了。 沈筠棠心中不知为何溢出一阵喜悦和高兴来。 可能是之前她在与摄政王的对弈中没有赢过一次,所以偶然占了上风,这才这般喜悦和高兴。 第二百四十一章:同行 得了摄政王的允许,沈筠棠终于不用继续苦逼兮兮地跪在地上了。 到这一刻,她的脊梁才微微放松,整个人也松弛下来,双手撑着地毯,先缓解了酸涩的双腿和膝盖,沈筠棠这才尝试着起身。 可能是她之前体虚没补回来的原因,这会儿站起身的时候,一下子身子失去平衡,猛然摇晃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几步远的摄政王本来就一直在注意着沈筠棠,见她起个身都要摔倒,吓了一跳,潜意识就快步过去伸手要扶她。 可是沈筠棠对他的排斥感更重,在摄政王伸手过来的时候,她第一意识居然不是顺势扶着摄政王伸过来的手臂,而是用力将他的手臂推开…… 这么一推悲剧就发生了。本来沈筠棠就不能保持平衡,这下一用力,身体整个失去平衡,斜斜摔倒在地毯上,腰部不小心扭了一下,痛的她差点喊出声来。 摄政王被沈筠棠这么下意识的一推,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这下更是难看的厉害。 沈筠棠倒在地上揉着腰部,面对摄政王,**都不好意思**,只能生生忍着。 摄政王眼神冷了冷,随后站在一旁冷嗤了一声,“自讨苦吃!” 沈筠棠神色一动,咬了咬唇,她蹙着眉,在心中道:方才但凡换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潜意识将人推开,她对摄政王这般防备,还不是因为以往他给她的阴影太重! 沈筠棠也不说话,连自己腰部扭伤都不想让摄政王这个阎王知道,否则他还不知要用什么“恶毒”的语言来讽刺她呢! 幸好今日是她最后一次见他了,单凭这一点,她还能再忍忍! 大不了,等摄政王离开燕京,她在府中吃好喝好安逸地养养。 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她今日忍摄政王忍这么久都没丝毫爆发的迹象。 沈筠棠深吸了口气,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而且背脊挺的笔直,像是一株他人怎么也压不弯的有韧性的小松树。 摄政王长长的凤目眼尾扫了她一眼。 沈筠棠的心思之于他恐怕还在第一层,虽然藏在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目中,但是对于他来说一目了然。 这小家伙恐怕现在想的是一个字忍,只要忍过了今日,等他离开,她的好日子肆无忌惮的日子就来了是吧! 可惜,这注定是实现不了了。 摄政王背着手盯着装作一副镇定模样的沈筠棠,他朝着她走近了两步。 声音特意放轻了一些,还带着男声特有低沉和磁性,那感觉像是有人在耳边轻轻吹气,让人瞬间浑身的皮肤都起了一层电流,“小侯爷现在在想什么呢?不知能否与本王分享一番?” 沈筠棠哪里敢将心里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告诉这阎王,要真让他知道了,他还不要怒的将她大卸八块! 沈筠棠今日要将这忍字贯穿到底,她木木地摇摇头,“微臣什么也没想,只是一时有些走神。” “走神?本王看可不像。” 沈筠棠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小侯爷,你是不是想,过了今日这次,你就能彻底摆脱本王了?” 尽管沈筠棠再想好好隐藏,可一下子被人直接猜中了心思,她还是没控制住露出了些许异样。 她眼睛情不自禁微微睁大,好似有些不敢置信,摄政王居然一话就中。 等反应过来她表情已经露了馅儿后,连忙亡羊补牢,低下头,掩盖自己神情的异样。 只是她表现的太明显,哪里还能掩盖的过去,她表情的变化被摄政王尽收眼底。 这一刻,沈筠棠心底突然升起一丝担忧来,摄政王猜到她的心思后,不会故意捣乱吧? 可偏偏沈筠棠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摄政王欣赏够了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后,忽然嘴角微扬,“可惜,这次本王打算带你一起去南境呢!” 晴天霹雳! 瞬间,沈筠棠惊讶地眼睛都要瞪出眼眶。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摄政王,希望他刚刚说的话只是与她开的一个玩笑。 可惜,摄政王脸上的表情除了得逞后的恶劣外,剩下的都是严肃认真。 这并不像是与沈筠棠开玩笑的模样。 见沈筠棠突然抬头看他,还满脸惊恐,摄政王好心补充道:“小侯爷,这次本王可没与你玩笑。” 沈筠棠:…… 她恨不得现在就晕过去,这样就能欺骗自己这件事不存在了…… “殿下,微臣何德何能能与您一同去南境,朝中能人雅士诸多,殿下还是重新选择一位吧。”这下沈筠棠终于放软了语气,可惜,在这件事上摄政王终究不会软了心肠。 “小侯爷,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你还欠本王一个条件吧?” 摄政王这句话当即将沈筠棠问的僵立在当场。 之前她为了祖父,去了瑞王府求药引,为了成功拿到药引,她确实是答应了摄政王一个要求。 过了这么两个月,摄政王再也没提及过这件事,她都将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没想到他却会在这个时候提及……让她猝不及防。 “本王这要求可没触及小侯爷的底线吧?”摄政王好似早就算计好了,滴水不漏,沈筠棠这个时候想要找破绽,根本不可能。 摄政王将沈筠棠所有的路都堵死,想要往前走,就只剩下他安排好的那条。 当时两人做交易,确实说过她欠他一个要求,这要求不会触及沈筠棠的底线,现在摄政王要求她陪他去南境,这要求并无触及她底线之说,她只有答应这一条路可选。 沈筠棠觉得自己得知摄政王要离开燕京的那些高兴是白高兴了。 她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了一句话,“若这是摄政王对上次承诺的要求,微臣愿与殿下同去南境。” 摄政王瞥了一眼摄政王这如霜打了茄子的模样,嘴角扬了扬,“那小侯爷这几日就好好准备准备吧,到时候出发时与本王同行。” 丢下这句话,看够了沈筠棠脸上的表情,摄政王脸上阴转晴,背着手踱步离开了雅间。 第二百四十二章:身体变好 摄政王带着人一离开,长寿陈绍几个就赶忙进了雅间。 咏春白梅快步走过来扶住沈筠棠,见她整个人蔫蔫的,完全失去了来华翠居时的那股喜悦之情,而摄政王走时,嘴角微扬,显然心情变好,心里就更加担忧了。 “侯爷,摄政王有为难您吗?” 沈筠棠被几人的动作弄的回神,她强扯了抹笑容,摇摇头,“我没事,你们放心,只是这次南境之行,我也要跟着一起去,是逃不掉了。” 她这句话一出口,几人惊地都瞪大眼睛。 白梅急急道:“侯爷,您怎么去啊!您又会带兵打仗!不能与摄政王推脱了吗?” 沈筠棠叹息了一声,“这次可推脱不掉,上次为了拿到祖父的药引,我还欠摄政王一个条件,他此番命令,是用了这个条件,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我如何推脱。” 沈筠棠这么一番解释,现在身边四人都与她一样成了霜打的茄子,突然得知了这个消息,主仆一行谁也没了享用美食的心情,沈筠棠只好带着几人回府。 既然这事儿已确定下来,瞒是瞒不住的,她还需与祖父祖母商量一番,做好去南境一路上的安排。 回了侯府后,沈筠棠在福寿堂待了一下午,老侯爷自责不已,沈筠棠毫无办法,只能耐心安慰,又不能将摄政王真正的心思告诉两位老人家。 “这摄政王当真是狠毒不已,他用这个交易让你去南境,这是想断了我们侯府的根呐!其心可诛!”老侯爷又气又怒。 “祖父您莫气,此番若是孙儿露出什么破绽,最坏的法子不过是死遁,只是到时京中需要祖父来安置了。”沈筠棠想了想这般道。 老侯爷听沈筠棠这么说,老眼一瞪,可是随即又想到沈筠棠是假凤虚凰,这一路上若是与摄政王少接触还好,要真的常常在一起,很可能会泄露身份,那连累的将是整个侯府。他与老夫人两个老家伙倒是没什么,都一把年纪了,也活够本了。可府里那几个花儿一样的孩子人生才刚刚开始。 自从儿子过世,他又重病,接连遭到打击的老侯爷已经想开了。 什么从龙之功,什么文帝之恩,家族传续都是虚的,府中孩子们的平安健康、生活安乐才是实在的。 若沈筠棠真正的身份真的被摄政王发现,未免连累侯府姐妹,死遁确实是最合适的方法。 良久,老侯爷精神一松,靠在了木轮椅上,“阿棠,辛苦你了,若真到了这步,祖父定会保全侯府。” 和祖父透了底,沈筠棠心中的压力也释放了些。 与祖父祖母在福寿堂用了晚膳,沈筠棠回到啸风居休息。 今天一天实在是大喜大悲,晚膳沈筠棠只用了半碗粥和一些小菜,而后就去了书房安排一应事宜,直到了快子时,咏春白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端着一碗燕窝来催主子休息。 “侯爷,事情那么多,就算您一宿不睡也做不完,不如先喝碗燕窝泡个汤歇息吧,明日一早起来再做。” 沈筠棠抬头一看书桌旁边还有厚厚的账册没看,整个人怔了一瞬,在心中叹口气,决定还是听咏春的。 咏春见她停下的,忙将燕窝粥放到了他面前。 这碗燕窝不多,只浅浅一小碗,但是补身和睡前用来暖胃恰好。 自从沈筠棠身体亏损,咏春白梅两个丫头就变着法的给她做各色补品调养,这么一吃,居然已经有几个月了。 沈筠棠两口喝了燕窝,就朝着寝室净房走,方才咏春已经让白梅先去净房准备热水沐浴。 泡了个热水澡,沈筠棠由着咏春白梅姐妹两给自己穿上寝衣。 她无意中低头看了一眼,忽然怔住…… 她的胸前何时拢起的这么高了? 明明之前还是平平无奇,只微微有一点弧度…… 咏春白梅见主子不动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到她胸前的弧度时也有片刻愣住。 两人虽然每日伺候主子,但天天见并没有觉得明显,这般定睛一看,却明显感觉与几个月前相比,是长大了不少…… 白梅眼睛一亮,高兴道:“侯爷,你这身子是越来越好了,看来那些补品是吃对了。” 咏春却是与白梅相反,拢起了眉头,“侯爷身子是正常了,可恢复的过快,恐怕也不是一件好事……” 白梅被姐姐咏春这句话说的愣住。 确实是,尤其是主子马上还要跟着摄政王去南境,这一来一回要是半年一载的,春日里,衣裳会越穿越少,到时,这身份恐怕想遮也遮不住了。 沈筠棠也正是想到了这里,才沉默下来。 她转头问咏春,“原来我吃的那药还有吗?” 咏春居然听到主子问这个,她连忙摇手,“侯爷,那药千万不能吃了,你已停了再用,会对身子伤害更大,奴婢万万不能让你再吃那药的!” 在现代的时候,沈筠棠整日里羡慕别的姑娘胸部高挺波澜壮阔的,可当自己真的有这个潜质时,却又担心又后悔。 这发育已经延缓了好几年,就不能再延缓个一两年?偏偏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来搞她,老天是不是要和她作对! 沈筠棠伸手揉了揉胸口,痛的她立马脸都皱了起来。 “算了算了,这身体我又控制不住,自己要长也没法子,走一路看一路吧!到了春日里,真要遮掩不住,我也只能采用特殊的方法了,你们放心,我还想以后好好找个男人过日子,是万不会真的伤害自己身子的。” 两姐妹听到沈筠棠这样一番保证,才松了口气。 “那侯爷早些休息吧,这两日奴婢姐妹给侯爷赶制两件合身的束甲,这样也好让侯爷穿的更舒服些。” 沈筠棠颔首,自己爬上了床躺下,挥手让她们也快去休息。 很快,整个朝廷都得知了摄政王要去南境亲自镇军,就算时间短,也要四五个月才能回京。 顿时朝中各色声音频出。 不过很快这些声音就被内阁大臣们压住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摄政王出发去南境的日子。 第二百四十三章:不如骑马 当日,满朝文武都到了燕京外的十里亭给摄政王送行。 摄政王南下带的人并不多,只四五马车的东西,三队人马,侍卫车夫粗使小厮等加起来也不过五十多人。 这其中还包括沈筠棠带的一马车东西。 她跟着摄政王去南境,摄政王给她找的借口是沈御史作为监察官将会配合他一起调查南境榕城军中情况。而且沈筠棠代表的是保皇党,是站在小皇帝这边的,这样安排,隶属保皇一派的几位大臣也相当满意,在沈筠棠出发的前一天,几位大臣还让身边家臣亲访侯府送来了叮嘱的信件。 沈筠棠站在摄政王身后,跟着他一起谢过来送别的朝臣。 朝臣中,穆修己和蒋振川都立在其中,两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一片担忧之色。 蒋振川瞧着沈筠棠单薄的身子,沈筠棠身体本来就不大好,这一路南下又情况紧急,以摄政王那性子,急行军都有可能,阿棠身体瘦削如何能扛得住!若是一路上不注意,恐怕还没到榕城地界儿,她就会病倒了。 穆修己想的比蒋振川复杂的多。 在得知沈筠棠也要去南境的时候,他就想到这会不会是摄政王故意要求的。 他曾经找机会询问过沈筠棠,但被她搪塞过去了,可从她的眼神行为中可以确定,沈筠棠并非是自愿的。 沈筠棠其实是个女儿家,这一路都是大老爷们一起,她一个不注意就很有可能被人发现身份。 摄政王本就对男儿身的沈筠棠图谋不轨,那一旦她被发现女儿身,摄政王还能保持理智吗? 穆修己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第一个发现沈筠棠女儿身的是他,他也已在心中认定沈筠棠,如何能再让别的男人抢先! 坐在轮椅中的老侯爷眉头紧锁着,从早上沈筠棠自府中出发时就没松开过了。 送别毕竟是短暂的,这一路又遥远,很快摄政王就让众人回去。 他上了第二辆马车。 沈筠棠转身刚要走向侯府的马车时,却被秦天华一把拦住了。 “小侯爷,您与殿下同乘。”秦天华用粗粗的嗓音道。 沈筠棠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从侯府带了马车来,就不麻烦殿下了。” 秦天华朝着放置侯府马车的地方指了指,“您的马车已经被人赶了回去,这一路我们需要轻车简行,侯爷您那马车实在是用不了,时候不早了,您就别耽误大家时间了。” 沈筠棠被秦天华一时说的无言以对,若是再推辞,好似她矫情似地。 可沈筠棠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我们带了马匹,既然不能乘坐侯府马车,那我便骑马吧!” 秦天华觉得这小侯爷真不会享福,他们急着赶去南境,选的是小路,本就不好走,现在还是冬日,到时候骑在马匹上,短则颠簸半日,长的时候颠簸个一日也正常,这小侯爷细皮嫩肉的,当真能坚持的了吗? 原本小侯爷如果不跟着,殿下决然是不会准备马车的,那些物资大半也不会带上,做这些都不过是为了迁就小侯爷而已。 现在这小侯爷还不领情! 秦天华浓眉一蹙,顿了顿道:“小侯爷,您等等。”说完就快步走到了马车边,掀开车帘向里面的摄政王汇报,离的太远,沈筠棠只能看到摄政王露出车外的一点玄色衣角,他在里面说了什么却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秦天华微微颔首,很快就回来了。 他朝着沈筠棠抱了抱拳,道:“殿下说了,既然小侯爷想骑马便骑马吧!” 沈筠棠一阵欣喜,那阎王一向霸道,没想到也有通情达理的时候。 “多谢秦将军了。” 沈筠棠直接走向长寿那边,这次她出发去南境,因是公务,又紧急,摄政王带的都是侍卫们,她怎么可能带随身伺候的丫鬟。所以,这次她只带了长寿和陈绍,以及他们两人各带了一名下手,也就是连她自己,整个侯府才五人。 见主子要骑马,长寿担忧道:“侯爷,马匹颠簸,又是冬天,您恐怕受不住。” 沈筠棠从陈绍手中接过披风系好,威严眉头轻皱,“我也知晓,先骑骑看吧,真不行再说。” 见自家主子这是铁了心要骑马了,长寿和陈绍也拦不住。 两人只能将缰绳交给沈筠棠,而后又帮她仔细检查了鞍具,怕她颠的受不住,又特意在马鞍上铺了一块柔软的羊皮,最后长寿伸手将沈筠棠扶上马。 沈筠棠刚上马,车队前方就有侍卫喊着出发了。 她连忙抖动缰绳,跟到了侍卫队伍中。 方才站在地上还不觉得,如今骑在马身上,高度变高了,马匹又跑了起来,霎时,一阵冷风迎头刮来,差点将沈筠棠从马匹上掀下去。 她连忙伏低身子,减少阻力,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往旁边看了看,见那些护卫大都穿着干练骑装,有些人衣裳上还专门缝了皮毛,有几个侍卫用一种特殊的黑布蒙住了口鼻,转念一想,沈筠棠都明白了这些打扮的用意。 真不愧是跟在摄政王身边有急行军经验的老兵。 不穿披风是因为披风兜风,阻力大,不适合马匹疾跑,穿缝了毛皮的衣服是因为毛皮保暖,而且隔风隔雨隔寒,带面罩也是为了防寒…… 和他们一比,她简直就是新手! 就连长寿和陈绍的装备也与这些侍卫差远了。 他们是男儿,出门也经常骑马,但两人也没有长途跋涉的经历,自然也短了东西。 温暖的马车内,魏公公跪坐在一旁帮摄政王整理堆成两摞的公文。 他见殿下拿在手中的公文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翻两页,顶着被骂的风险提议道:“殿下,要不还是让小侯爷上来吧?这赶路的速度,恐怕过不了多久,小侯爷就要受不住了,而且今儿天气还这么冷。” “不用,她喜欢骑马就让她骑!不给个教训,她以为这一路上都是好日子。”摄政**音微微冷着道,里面掺杂着不舍和隐隐怒意。 既然殿下这么说,魏公公也不敢多嘴,只能继续手头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四章:不累 只是过不了多久,他又有点担心那细皮嫩肉还年纪小的沈筠棠,悄悄转身,微微掀开了点车帘,从马车里看沈筠棠骑马的情况。 这次,沈筠棠恰好走在魏公公这边的车窗。 马车帘掀开了一条缝儿就能看到她。 小侯爷骑的是一匹棕色的马,马匹身材健硕,比普通马稍矮,肚子鼓鼓的,还有一点可爱,可脚程却很不错,瞧模样,应是一批温顺的母马,品种也应该很特殊,可惜,魏公公不是看马的行家,看不出来。 马匹虽然挺威风,但是马上的人却怂的很。 小侯爷后背微微躬着,她穿着普通披风,这披风虽然御寒,但阻力却大,不太适合骑马的时候用。 冷风扑打在脸上,她缩着头,尽量将自己的脸藏进披风的毛领里,这样一来,像是一只怕冷蜷缩起来小松鼠,又滑稽又可怜。 马匹行的快,就算是这种特别种类的平稳马匹也免不了颠簸。 许是没经历过这般不停的颠簸,小侯爷脸上的表情已经显出了难受。 坐在一边看着公文的摄政王,到底还是没忍住,在魏公公掀开车帘的时候,也抬眸朝着那缝隙里看去。 霎时,沈筠棠的身影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薄唇抿了抿,视线一直等魏公公放下车帘这才舍得收回来。 魏公公看完后朝着殿下瞥了一眼,见殿下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却没有说任何话,他也只能继续闭嘴,装作刚刚在车窗外看到的一切没看见一般。 他们这队人出发不过才大半个时辰,一个时辰都还没到呢,沈筠棠已经觉得屁股不是自己的了。 尽管马鞍上垫了柔软的羊皮,可也没减少多少摩擦,不光是屁股,大腿两侧也磨地麻麻的。 她朝着两边的跟着侍卫们看了看,只见他们各个冷着脸,直着背,视线坚定的向前看着,坐在马匹上的身子跟随着马匹轻轻晃动,很有节奏感。 过了这么会儿,他们还与刚上马时一样,没见一点疲惫。 都这样了,就算是沈筠棠有什么想法和要求也不好意思提。 长寿和陈绍两个虽然也不太好过,可是比沈筠棠却好了太多,毕竟他们是年轻气盛的男子,体格力气功夫都要优于沈筠棠。 一个时辰过去,沈筠棠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冷风吹的没有知觉了,大腿内侧和屁股也酸胀的厉害,但也没到那种不可忍耐的地步。 马车内,摄政王放下手中公文,终于开口对一旁的魏公公道:“你去让天华问一问小侯爷要不要上马车休息一番。” 魏公公见殿下终于大发慈悲了,连忙应是,掀开马车车帘和外面的秦天华交代去了。 沈筠棠脸颊被风吹的麻麻地,身体也处于透支的边缘,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叫她。 她强撑着控着马匹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摄政王身边得力下属秦天华。 顿时,她神色就变得冷淡起来,喘息了一声,沈筠棠冷声道:“秦将军这个时候找我有何事?” 秦天华苦着脸,要是能选择,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干这讨嫌的事。 “小侯爷,殿下吩咐,若是您骑马累了,可去殿下马车上歇息。” 一听到摄政王的沈筠棠原本还算舒展的眉顿时蹙了起来。 这个时候摄政王来通知她,明显就是让她服软……更带着一股隐隐嘲讽的意味,像是在说“本王知道你骑马坚持不下来,还是乖乖坐马车吧。” 沈筠棠对摄政王排斥,本身又是个要强的性格,如何会同意,而且骑马一个时辰,还没有到达她身体的极限,她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下去。 “不用了,我还不觉得累,多谢殿下好意了。”说完,沈筠棠就甩了甩缰绳,控着马匹离秦天华远了些。 秦天华瞧这样估计定然是劝不动了,低声叹息了声,去找魏公公复命。 摄政王指挥着魏公公将马车壁橱里的点心拿出来,这点心是特意从华翠居定的,虽然分量少,但的确美味,因为要远行,摄政王昨日里特意让人定了好几份带在路上。 魏公公捧着几盒点心询问,“殿下,拿哪个味儿的,这每盒点心的味道都不同。” 摄政王一下子愣住,他未与沈筠棠一起吃过几次饭,对她具体的喜好也不清楚,顿了顿,道:“每种味道都取一样。” “是,殿下。” “再将那龙井新沏上一杯。” 魏公公默默做事,心中却在吐槽,还说不稀罕小侯爷上马车,这还没来呢,殿下什么都给小侯爷准备上了。 做好这一切后,魏公公掀开车帘看见秦天华骑马走了过来,欣喜道:“殿下,秦将军过来了。” 魏公公忍不住对着秦天华快速招手,等秦天华走近了,魏公公更是迫不及待的询问,“秦将军,小侯爷呢?可是让人给她牵马去了?我们是否要停下马车等上一等?” 秦天华被魏公公不断声的一席话问地哑住了。 他脸色变得更苦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魏公公一见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魏公公朝着秦天华眨了眨眼,用口形说道:“秦小子,别告诉我小侯爷没请过来!” 秦天华怂怂地摇了摇头,也低声道:“小侯爷说她能继续骑马,谢过殿下好意……” 魏公公:…… 原来马车中的摄政王脸色稍霁,等听到了两个手下嘀嘀咕咕的声音后,顷刻,脸色暗沉下来。 他突然沉声道:“好了!都给本王闭嘴!” 秦天华和魏公公被摄政王吼的浑身一僵,魏公公放下了车帘,扯着嘴角道:“小侯爷大约是甚少骑马,这初初一骑,可能有些上瘾,这会儿还不愿意放下马匹呢!” “行了,不愿意来就继续受罪!你不必替她说好话。” 魏公公头一缩,原来殿下已经知道了…… 他盯着刚刚放到马车内小几上的茶和点心,想着劝殿下吃点喝点,又不敢开口。 摄政王头一低也看到了这些。 他拿起小几上的点心,直接从车窗扔了出去。 魏公公被主子突然的动作吓的愣住,情不自禁问了句,“殿下,这茶……” “倒了!” 好一个小侯爷,当真是不识好人心! 魏公公有些口渴,可哪里敢问摄政王要给小侯爷准备的茶。 摄政王话音一落,魏公公忙将那杯刚泡好的极品龙井从车窗泼了出去,泼洒在道路上,激起一阵热腾腾带着茶叶特有清香味的白气。 第二百四十五章:下马 沈筠棠颠簸了一个时辰,浑身酸痛,尤以大腿内侧和屁股最甚,腰也酸的不像话。 不仅如此,她因为没用布巾捂住口鼻,时间长了脸干不说,口也干的厉害,恐怕只这一个时辰,她原本水润的嘴唇就已经开始干涸起皮了。 沈筠棠瞥了一眼身边那些摄政王的护卫,一个个抓着马匹缰绳和没事人一样,呼吸都没急促一下。 这会儿,沈筠棠真想停下马喝杯茶歇一歇。 可是谁看起来都好好的,就她喘的不行,她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况且秦天华刚刚还特意过来邀请了她去马车上歇着,她还拒绝了。 沈筠棠咬了咬牙,决定今日就算是硬撑也要撑到休息的地方。 这个时候,她突然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茶香味,细闻之下,应该还是好茶! 她视线一移,立即看到了那杯被魏公公从马车里泼出的茶水。 那茶水洇湿了一小块官道上道路,此时还散着白气和茶香,馋的沈筠棠恨不得多吸几口空气中的香味。 她在心中大骂,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这摄政王有好茶都不喝,居然还让人倒掉。 没看到他们这些在外骑马的,都没的喝嘛! 如果要真不想喝,端出来给她喝也行啊! 沈筠棠骑马路过那块被茶水洇湿的地面时,还小小哀痛了一下,可她目光一扫,居然看到了地上滚落了几块点心。 她视力很好,很快就认出了这些点心是出自侯府的酒楼华翠居的。 华翠居平日里这些点心礼盒卖的很贵,许多富户提前来订都不一定能定得到,现在倒好,直接被人大喇喇扔在地上,沾满了泥土。 能将这种点心扔了,还如此理直气壮像是没发生一样,除了那坐在马车里泼茶水的摄政王还能有谁! 沈筠棠突然觉得摄政王是故意的。 故意将她开的酒楼的点心扔在她经过的路上,叫她看见,又在她口渴的时候将极品的茶水当着她的面泼掉,好叫她后悔没有坐他的马车! 想明白过来后,沈筠棠差点被气的倒仰。 正因如此,她更不想与摄政王同处一车了! 不知是不是报复,整个车队足足走了三个半时辰,摄政王才叫车队停下歇息。 此时,也到傍晚了。 先不说沈筠棠,就说摄政王带的那些侍卫有些脸上都露出了疲色,有的马匹也累的卧倒在地。 休息的地方是一处临城郊外的客栈。 应是提前派了斥候探路,等摄政王一行到的时候,整个客栈都已经准备好迎接车队了。 因为还没到元宵,在外跑的百姓商人很少,客栈几乎是空置的,恰好被摄政王的车队整个都包了下来。 当队伍里秦天华通知休息的时候,沈筠棠险些从马匹身上栽下来。 幸好她还保有一丝理智和耐力,用力抓住了缰绳和马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一直跟在沈筠棠身后不远的长寿和陈绍见到自家侯爷这模样,都慌张地跳下马来到沈筠棠身边。 陈绍负责牵住马匹,长寿伸手扶住还坐在马匹上的沈筠棠,“侯爷,您还能不能动?” 沈筠棠自从到了这大燕以来,从未做过如此剧烈的运动。 这么一套下来,她险些没吃消。 她转头有气无力看了长寿一眼,嘴唇被风吹的起了一层皮,原本白嫩的脸颊被冷风吹地红通通的,带着一股不太健康的红晕,“腿有些没知觉了……”沈筠棠哑着嗓子道。 长寿还是第一次见自家主子受这样的苦,当即心疼的不行。 他们家主子看着是个正气男儿,可实际上是个姑娘家啊! 哪有高门千金受这样的苦,骑马一骑就是几个时辰,还是那种急行军似地的骑马赶路。 沈筠棠在长寿心中就是主子,他是家生子,从祖父那辈就跟着侯府,在他心里,沈筠棠根本就没有男女之分,不管沈筠棠是男是女,都是他这辈子的主人,再加上沈筠棠对外就是男子,她自己又是现代思想,所以根本不太重视与身边男下属的距离。 他朝着沈筠棠伸手,“侯爷,来,我扶您下来。” 沈筠棠颔首,这个时候,她浑身酸软虚脱,确实连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两腿不但酸痛,这么长时间,右腿还有些麻了,现在没什么知觉。 沈筠棠刚扭身朝着长寿伸出双臂,长寿就突然被身后一只手推到了旁边。 长寿一惊,眼神带着愤怒,转身就要骂,却见推开他的是秦天华,而秦天华身后还站着摄政王,顿时,到口的怒骂就被憋了回去。 他低声道:“摄政王殿下安好。” 沈筠棠一眼也瞥见了摄政王。 她蹙着眉本想挣扎着下马给他请安,可现在身子坐在马车,没人帮忙根本不好动弹,只好道:“殿下安康,微臣身子有些不适,不好下马请安,请殿下恕罪。” 摄政王朝沈筠棠看了一眼,到口的谴责的话在见到沈筠棠现在这个惨样时霎时又咽了回去。 “骑个马而已,怎么成了这样!”这么说着,摄政王却两步走到了沈筠棠的马匹边,而后强健有力的双臂伸出,在沈筠棠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将她从马匹背上捞了下来。 他这“袭击”太突然,沈筠棠脑子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做了潜意识动作预防摔倒一下抱住了摄政王的脖颈。 等沈筠棠平稳住了身子,脑子却变得一片空白。 她刚刚做了什么,居然紧紧抱住摄政王! 而现在两人的姿势是,摄政王一只手臂拖着她的膝盖,一只手臂拖着她的后背,而她横躺在摄政王怀里,双手还紧紧揽着摄政王的脖子……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侍卫立即都沉默地低下了头装作没看见,行走的脚步变得更快了。 长寿瞪大眼睛想要去阻拦,却被陈绍一把拉住,对着他摇摇头。 现在不是得罪摄政王的时候。 他们出面只会给沈筠棠惹麻烦。 沈筠棠意识到她与摄政王地暧昧动作后,立即挣扎着就想下地,可这么一动,刚刚因为紧张惊吓忘记的身体酸痛顿时全部席卷而来,让她酸疼地差点喊出声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伤药 “别动!你骑马骑久了,浑身都酸痛,如果再扭,小心扭伤!”摄政王微微低头,不大的说话声恰好能让沈筠棠一个人听到。 一听到“扭伤”两个字,沈筠棠立马安生了。 这才是南下的第一日,若是她就将身体弄伤了,到时候连正常走路也不能,别说是逃跑了不行,这阎王还很有可能乘人之危! 那还不如先隐忍一二,顾全身体,再做打算。 这么一想,沈筠棠让自己放松了神经,“乖巧”的沉默下来。 摄政王低头朝着她半红的脸上一瞥,就已经看出了她的大部分想法。 这小家伙有时候还是挺识时务的,只要他拿好了她的七寸,保准她乖乖的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摄政王阴沉了一路的脸色稍稍变晴了一点。 被摄政王抱着进了客栈后,魏公公直接领他们去了客栈最好的天字一号房。 怕摄政王真对自家主子做出什么来,长寿和陈绍也厚着脸皮跟进了房间。 魏公公朝着身后两个跟屁虫扫了一眼,见殿下没发话,也暂时忍住了没管他们。 进客栈厢房的时候,沈筠棠就看到了厢房门口挂着的“天子一号”木牌。 客栈酒楼,大部分天字号都是上房,而一号就是最好的房间。 装死任由摄政王抱着的沈筠棠看到木牌后,整个人神经再一次绷紧,这不会是摄政王要休息的房间吧? 那他将她带进来有什么目的? 而且她现在浑身酸软,若是他想做什么,她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这么一想,原本被冷风吹的嫣红的脸颊都开始慢慢失去血色,变得害怕起来。 她视线一扫,恰好看到了还跟在他们后面的长寿和陈绍,顿时,她又觉得松了口气。 只要他们还在房间里,这阎王暂时就不敢乱来。 摄政王抽空扫了怀中的沈筠棠一眼,发现她表情变化,嘴唇微微抿了抿,什么也没说。 快步走到床边,轻轻将沈筠棠放下,而后他在床边坐下,朝着旁边杵着的魏公公、长寿、陈绍三人瞥了一眼,三人连忙弯腰低头,最后他视线落在魏公公伸手,吩咐道:“去将本王带的活血化瘀膏拿来。” 魏公公连忙颔首快步离开去取东西了。 沈筠棠猜到摄政王拿化瘀膏是要给自己用的,可是她骑马伤的实在都是不能见人的地方,如何能让摄政王给她上药。 “殿下,不用麻烦您了,微臣自家也带了好些伤药来,各种的都有,微臣用自己的就行了。” 摄政王抬眸盯着沈筠棠,那双深邃的凤目幽深暗沉,像是旋涡,不经意就能将人吸引进去。 他淡淡道:“你那伤药是宫廷秘制?效果如何?” 沈筠棠尴尬一笑,被他看的浑身都不自在,只好移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客栈房间布置。 “微臣的伤药都是在京中药铺拿的,若是与宫中相比,自然是相去甚远。” “既然这样,那就闭嘴,用本王给的伤药。”摄政王语气虽然淡淡,但是气势却很强势霸道。 沈筠棠:…… 她哪里是不想用摄政王那里的上好膏药,她是不想让摄政王给自己抹伤药! 他要是能将伤药留在这里,然后人出去,她高兴的都可以跳起来! 不过,幸好还有长寿和陈绍两个棍子杵在这里给她缓解压力,让沈筠棠心里没那么紧张。 可刚这么想,摄政王就转头看向了他们,剑眉一蹙,“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长寿和陈绍被摄政王这句话问的浑身都僵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陈绍还好些,长寿眼神里的担忧都要溢出来,最后两人只能看向沈筠棠。 摄政王没听到他们的动静,脸色顷刻沉郁下来,“这是没听到本王说的话?出去!你们是觉得你们能打得过本王,还是觉得你们能打得过本王的几十名侍卫?” 摄政王这么说,两人还如何能待的下去! 即便他们死皮赖脸待在这,最后也不过是被暴力打倒搬出去。 沈筠棠这时候也朝着他们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叫他们不要与摄政王这阎王扛,先出去再说。 陈绍长寿朝着摄政王抱拳行礼,“殿下,侯爷,小的告退。” 在两人离开这间厢房后,沈筠棠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目光在这间厢房溜了一圈,在找着情急时候能逃出去的地方和办法。 床边的摄政王存在感太强,她都不敢与他对视。 摄政王也没动,只安静坐在床边,视线微微下垂,欣赏着沈筠棠紧张的表情,他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突然起了一丝逗人的心思。 “方才在外面,小侯爷都不能下马了,伤到的是哪些地方,给本王瞧瞧。”摄政王这话一出口就是王炸级别的,沈筠棠眼睛情不自禁都惊地瞪大了,而后又觉得这阎王极为无耻。 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在军营中混,还未弱冠就在边境军中带兵杀敌,算是在马匹身上长大的,他骑术好的惊人,会不知道骑马时间长了会伤到哪里?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别说她本是女子,就算她真的是男人,也不能随意给别的男人看大腿内侧和屁股,多恶心啊! “不用不用,哪里能污了殿下您的眼睛,再说微臣伤的也不重,就是一些擦伤,等会儿微臣自己抹一点药膏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沈筠棠一边说还一边下意识往床内侧缩了缩,连眼神里都带着防备。 摄政王盯着她的动作,觉得好笑,可又想故意吓唬吓唬她。 他上身倾斜了点,朝着沈筠棠伸出双手,这动作将沈筠棠吓的一双桃花眼都瞪圆了,在心中暗暗决定,只要摄政王敢碰到她,她就敢将他推开用力挣扎! 这个时候,魏公公正拿着找到的药膏快步进了客栈厢房。 一进门,就看到摄政王上半身倾身床里,双手还伸了出去,好似在与小侯爷做什么不能见人的事。 魏公公一下子惊呆了,没注意脚下,慌乱间踢到了旁边的木椅,发出一声刺耳摩擦声。 魏公公:…… 第二百四十七章:反常 摄政王直起身转头就看到了神色慌乱、脸色发苦的魏公公,他剑眉一蹙,不悦道:“做什么!毛手毛脚的!” 魏公公是后悔不迭,为什么方才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先看一看殿下在做什么,或者干脆就不要这个时候进来打扰殿下的好事,还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殿下,是老奴不对,老奴这就出去!”魏公公说完就要慌慌张张地转身离开。 沈筠棠哪里能让他这个时候走,要是真的走了,这厢房里不是又只剩下她和摄政王两个人? 她张口就要让魏公公留下。 摄政王转头瞥了她一眼,在她话还没出口的时候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沈筠棠到嘴边的话被堵回来,气地睁大眼睛气愤地等着摄政王。 就在沈筠棠气恼的要动手时,摄政王突然嘴角微微一扬,松开了手掌。 沈筠棠一下子没憋住,大喊了出来,“魏公公,你等等!” 这声大喊,不但真的将魏公公给喊住了,还引起了守在厢房外的侍卫们的注意…… 沈筠棠顿时觉得丢脸无比…… 她好歹是永兴侯又是御史台的御史大人,这般没声威的事还是第一次做,而且当的还是摄政王这阎王的面,当真是丢脸丢到敌手面前。 摄政王嘴角带着浅浅笑意,“小侯爷喊这一嗓子,可觉得心中舒畅多了?” 沈筠棠脸羞窘的发红,霎时忘记了他刚刚好似要调戏自己的事,脸颊都因为生气情不自禁鼓了起来,摄政王还故意说这话,沈筠棠转过头压根就不想理他。 这个时候,最尴尬的莫过于魏公公了。 这殿下让他离开,小侯爷又让他等等,那他是留下还是出去? 被夹在中间,魏公公当真觉得自己是太难了。 幸好摄政王还知道适可而止,没多久,他就对着不远处的魏公公招了招手。 魏公公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能平稳放到肚子里,他快步走过来朝着殿下无声的行了一礼。 摄政王嗓音低沉道:“伤药可取来了?” “取来了。”说完魏公公将一个只有半个手心大小的蓝色瓷瓶双手奉给摄政王。 摄政王接过,打开看了看,确定没问题之后将膏药放在了沈筠棠的床头。 放完后,摄政王在床边立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在沈筠棠身上,沈筠棠知道她站在床边,可又不敢转头与他对视,正越来越尴尬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摄政王的声音。 “你今日骑了大半日的马也累了,一会儿让你随从去客栈厨房取了吃的,吃了饭再把膏药上了,早些休息吧!这次我们去南境的时间紧,明日天不亮就要出发。” 说完这席话,沈筠棠就听到了床边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门被带起来的声音。 沈筠棠都呆了,摄政王这是走了? 就撂下几句叮嘱的话?也没有强迫自己做什么,之前也不过是与她开玩笑? 这一刻,她都要怀疑摄政王是不是被穿了,换了芯儿,不然会有这么体贴的时候? 沈筠棠担心他再杀个回马枪,所以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没动,等真的确定摄政王已经彻彻底底离开,她长舒了口浊气,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刹那,一股酸疼从屁股大腿和腰部传遍全身,酸痛的她差点叫出声来。 缓了缓,沈筠棠下床走到门后,将厢房的门反锁,确定了没问题,才一瘸一拐地走回床边查看身上的擦伤。 这么一看,沈筠棠自己都倒吸了口气。 大腿内侧都磨红了,有些地方还破了皮渗出了血丝,屁股上她自己看不见,只能用手轻轻摸了摸,腰侧也青紫了两块,不过最严重的地方还是大腿内侧的肌肤。 沈筠棠用干净的湿布巾先简单擦了擦,穿戴好衣物后站起身。 这是天字一号房,她总不能一直赖在这里,而且她还要出去寻长寿陈绍给自己取吃的和拿伤药。 沈筠棠忍着双腿摩擦带来的疼痛走到门边,刚一将门打开,就见到长寿和陈绍守在门口。 她蹙了蹙眉奇怪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长寿焦急地上下打量自家主子,发现主子没什么异样,心里松了口气,“侯爷,是摄政王身边的侍卫叫我们过来守着的,陈绍方才去客栈掌柜那问了,这间天字一号房是侯爷您的房间。” “我的房间?”沈筠棠疑惑眉心都皱紧了,“那摄政王殿下住在哪里?你们呢?” “我与陈绍一间,就在侯爷隔壁,摄政王殿下住在客栈后面的独立院落。”长寿将打听到的细节说与沈筠棠听。 他这么一说,沈筠棠才放下心。 原来这座路边客栈还有更精致的后院,怪不得摄政王一点都不在乎这天字号厢房。 既然这样,她也心安理得的住下了。 只是沈筠棠有些奇怪,从南下这一路出发到现在,这阎王对她居然变得君子起来,没有之前那般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了,许是政事缠身,他歇了心思? 长寿见她发呆,担忧道:“侯爷,怎么了?” 沈筠棠回神后摇摇头,“没什么,你们先进来吧。” 摄政王没找她的麻烦,又没逼着她和他亲近,这不是好事吗,那她还有什么担忧的。 沈筠棠很快就将脑子里有关于摄政王的纷乱想法给屏蔽了出去。 长寿本就是沈筠棠的贴身小厮出生,虽然主子平日里回了侯府院子后就不太需要他,都是咏春白梅两姐妹伺候,可他作为一名常随该会的也都会。 听说这是主子今晚住的房间,一进去,长寿就开始收拾起来。 而后还与陈绍一起,将沈筠棠一些重要的和常用的行李抬进了房间放好。 沈筠棠坐在桌边,瞧着他们忙活,她指挥长寿道:“将伤药找出来,我一会儿用。” 等两人陪着沈筠棠用了晚膳,长寿给主子打好了沐浴用的热水,这才退出去。 两人不放心摄政王的人,所以说好了,一个人给主子值半晚的夜。 等厢房里只剩下沈筠棠一个人时,她寻了寝衣去净房沐浴。 第二百四十八章:殿下为什么住后院 等从净房出来,她取了长寿留在桌上的伤药给自己涂抹,涂到一半的时候,沈筠棠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摄政王留在床头的蓝色瓷瓶的膏药。 沈筠棠愣了愣,还是伸手将那瓶伤药取了过来。 到底是御用的东西,光是这瓷瓶就精致的不行,瓷瓶是凛侗的官窑产的,上面画着精致的缠枝花纹路,打开盖子,膏体呈现出淡淡的绿色,沈筠棠放在鼻下轻嗅,顿时一股草药味飘入鼻腔,一点都不刺鼻,过了会儿,这味道飘散了一点后还有一点淡淡的清香。 这应该不是什么毒物吧?沈筠棠心中想。 纠结了好一会儿,沈筠棠还是决定试用一点,毕竟中宫中产的,不用一下好像有点亏。 为了保险起见,沈筠棠选了腰部一块清淤的皮肤抹了摄政王赠的膏药。 等弄完,沈筠棠在枕头下放上一把匕首,就睡了。 实在是今日太累,精力透支。 客栈后面的小院,魏公公正在给摄政王整理房间和床铺。 见自家主子正坐在一旁桌边看着公文,整理好床铺的魏公公沏了杯茶端了过去轻轻放在桌上。 “殿下怎么不在前面住,天字号房可比这后院的条件好多了。” 后院的厢房虽然也不差,但与这家客栈的天字号房间却差的远了些,他们殿下外出从来都是住最好的地方,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 而且就算前面天字号房让一间给小侯爷住,那还有两三间呢,也够他们殿下歇息的了,可殿下一锤定音,要住与前院有一段距离的后院,而且还将一大半侍卫都安排在了前院巡逻。 摄政王听到他说话,抬头扫了他一眼,“魏全明,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本王以后做什么决定难道都要过问你?” “老奴多嘴,请殿下降罪!” 听到殿下这么说,魏公公脸色一苦,连忙跪下请罪,都怪他这张八卦的嘴一不小心就逾矩了。 “你是让本王现在把你打残了,然后再派两个人专门照顾你,让你当主子?” 不得不说,摄政王有时候也是嘴毒的很。 魏公公汗颜,“老奴不敢!” “记在账上,等回京再一起算,好了,你出去吧,让本王安静片刻。” “多谢殿下开恩,老奴告退。” 说完,魏公公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很快出了摄政王的房间。 刚迈出门槛将门关上,魏公公就听到一声低低的笑声,“瞧魏公公这脸色,是被殿下骂了?” 魏公公被嘲的脸色一黑,立马回给秦天华一个大大的白眼。 “秦小子,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多?” 秦天华抱着双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都被殿下骂了,还不让人说了。” 魏公公刚想教育教育这个臭小子,旁边胡阳云就快步走了过来,对秦天华道:“老三,换班了,你结束了,通知红邈。” “得勒,我这就去,二哥,你好好休息。” 说完,将魏公公晾在原地,提着剑就朝客栈前院去了。 待在摄政王身边这么久的魏公公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王府的侍卫们在值守换班。 第一班是胡阳云带着的,这会儿轮到了秦天华。 以往他们兄弟几个只给殿下值夜,这会儿却跑到了前院……魏公公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殿下将天字号房让出来,自己住到条件不算好的后院,只是想让小侯爷休息好,晚上睡的安稳些。 为了小侯爷的安全,还将自己的护卫值夜的重心放在前院。 魏公公拍了拍脑门,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他还要去问殿下,徒惹殿下不快。 他并不反对殿下喜欢小侯爷,只是殿下这喜欢是不是也太沉迷了些,都置自己安危不顾了,是不是不太好,有些本末倒置? 魏公公朝着前院天字号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蹙了蹙,有些不安和担心。 这一晚很平静的就度过了。 长寿一早端来热水叫沈筠棠起床。 趁着长寿给她去客栈厨房端朝食的工夫,沈筠棠撑着床爬起来,顿时,浑身酸疼一齐袭来,这种又酸又疼又胀的感觉比昨晚临睡前更严重了。 她自从醒过来,皱着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解开衣服检查伤处,发现昨天擦伤上药的地方没有好多少,反而有的地方因为过了一夜,因为伤口青紫了,好似显得更可怖了些。 想了想,沈筠棠又看了眼腰部昨晚抹了摄政王给的膏药的地方。 这一看之下,她惊的眉尖都挑了起来。 腰间的淤伤居然褪去了大半!眼看着好似都快要痊愈了! 沈筠棠捏了捏自己腰部,居然没有一点淤青后的痛感。 等再上药的时候,沈筠棠果断舍弃了自己带来的伤药,全部上的摄政王给的宫中药膏。 虽然她有时候嘴硬骨头也硬,但是当真关系到自己的身体,她还是很识趣的。 这么一想,摄政王这阎王好似也没那么不堪了。 至少他还懂得关心臣下。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摄政王确实应该这么做,不然她伤了身子,就会拖延他赶去南境的时间,耽误公事。 为了这趟能够顺利,摄政王确实应该保证她的健康安全。 不知为什么,给自己找了这个理由后,沈筠棠觉得心中舒坦顺畅多了。 重新上了药,穿戴好,又用了朝食,厢房外就有摄政王的侍卫通知她要出发了。 沈筠棠颔首,随着侍卫出去,长寿抱着包裹,蹙着眉担忧道:“侯爷,您今日还是不要骑马了吧,昨日就伤了身子,今日若是再骑可就撑不住了。您也知道摄政王殿下赶路的速度,今日还不知道要赶多久的路呢!” 被长寿这么一说,沈筠棠的眉头都要打结了。 确实是这样,要是这阎王发了疯,要整个白日都赶路,她骑一日马,到时候恐怕一不小心累得要从马匹上摔下来。 想到这,沈筠棠脸色就苦了起来,可求着摄政王,让他的马车载她,她又放不下自尊和面子。 沈筠棠刚准备回答长寿,突然听到店小二在院内惊呼了一声。 沈筠棠脸一沉,对长寿道:“走,我们也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主仆两人快步赶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妥协 院子里,侍卫们围了一圈,沈筠棠带着长寿挤过去,就见店小二满脸无措地站在一匹躺在地上的马匹旁神情慌乱。 “各位爷,这马突然发病真的与小的没有关系,小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刚将马匹牵出来,这马匹就吐白沫倒地了。” 沈筠棠目光落在倒地的马匹上,眼睛一瞪,这……这倒地不起的马匹不就是她的坐骑嘛! 那匹她花大价钱特意让人从胡商手中买来的特种马,这马匹虽然没有大燕产的马高大神俊,但是脚力和耐力都很好,难得的是,脾气温驯,最是适合她这种骑马技术并不是很纯熟的人。 昨日要不是这匹马,沈筠棠恐怕都坚持不到这家客栈。 可今日一醒来,她的马就出了问题,明明昨晚还好好的!她还特意叮嘱了陈绍多喂些好料给它。 得,这下沈筠棠这苦主来了,周围侍卫们忙给她让开了道儿,昨天她骑的马有些特殊,一路上的侍卫们都注意到了,一天下来,都知道这是永兴侯的马。 “侯爷,您来了,您的马突然出了事,您看要不要让这店小二赔钱。”旁边一位侍卫道。 马匹在店小二牵的时候出了事,旁边的店小二本来就诚惶诚恐,这会儿听这些侍卫说这马还是一位侯爷的,顿时吓的脸色苍白,见到沈筠棠就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侯爷,求您了,您这马出事儿真不是小人做的,您饶小的一次吧!小人就算给您赔了这条命也抵不上您的马啊!”店小二说的狼狈又心酸。 沈筠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匹马,马匹嘴角溢出白沫,四蹄连动的力气都没了,她朝着身后陈绍看了一眼,“陈绍,看看马还行不行。” 陈绍爱马,与府中马房的钱叔关系很好,平日里与他学了些养马治马的手艺。 陈绍走到马匹身边,伸手探了探,又将马嘴掰开看了,最后又看了马的眼睛,这才站起身,“侯爷,这匹马不行了。” 沈筠棠:…… 她叹了口气,陈绍既然说不行了,多半这马是没救了。 她又转头看向跪在她旁边的店小二。 这店小二个头本来就不高,又黑又瘦,瞧着顶多也就十四五岁。 穿着一身布衣,连个御寒的棉袄都没有,露在外面的双手又粗又糙,手指有的地方还干涸开裂了,显然平日里生活艰难。 让他赔这匹马还不如杀了他来的容易。 况且这匹马突然出事也不太可能是他动的手,他也没有动手的动机。 既然这样,又何必为难一个苦命人。 沈筠棠开口道:“你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 店小二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侯爷这般好说话,他一时惊地只知道抬头看着沈筠棠。 沈筠棠也没多管他,直接迈步朝着客栈院门口走去。 见苦主都说算了,侍卫们也没再管,一会儿就要出发,大家都有各自的事要做,也都纷纷散开做事去了。 车队里的马车已经在客栈外的官道上停好了。 排在第二的就是摄政王的马车。 此刻魏公公就站在马车旁在交代马车边的侍卫,沈筠棠知道,摄政王定然已经在马车里。 她专门为了南下准备的马匹已经没了,车队里,大多数的人都只是人手一匹马,她不可能抢夺别人的马,更不可能与他人同乘,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坐摄政王的马车。 沈筠棠也不傻,将她的马弄死的凶手最大可能就是摄政王。 除了那阎王,还有谁有这个能耐,还有谁有这个闲心。 沈筠棠转头交代了长寿一句,“马没了,今日我随摄政王坐马车,侯府的东西,你放在侯府的货车上。” 长寿听了点点头,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他们侯爷身上那擦伤确实是不适合再骑马了,这么一想,那马匹出事了也算不得太坏的事。 交代完长寿,沈筠棠直直朝着摄政王的马车走去。 魏公公远远的就看到她走过来了,等沈筠棠到了近前,他笑着道:“小侯爷早安。” “魏公公早,殿下是否在车内,方才我的马匹出了问题,不能上路,不知今日我可否搭乘殿下的马车?”沈筠棠冷静道,没见一点慌乱和其他的情绪。 魏公公听她这么说,微微一怔,而后赶忙道:“当然可以,方才殿下还交代,若是小侯爷想乘坐马车,叫老奴不要拦着。” 他说完,就将马车前面的帘子掀开,让沈筠棠进去。 沈筠棠顿了顿,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的空间不算小,好似经过特殊设计,虽然不小,但很轻便,非常适合远途。 沈筠棠一进来,就看到穿着玄色蟒袍的摄政王坐在对面,他手中拿着公文,黑发束起,如刀削斧刻般的面容立体又俊朗,仔细看,还能分辨出一丝淡淡地还没散尽的笑意。 “殿下安康。”沈筠棠客气道。 摄政王装模作样地放下手中的公文,抬头看向刚上马车的沈筠棠。 这么一看,摄政王脸上还残留的那点点笑容,顷刻消散干净。 这小儿脸上不但没有一点喜悦感激之情,反而还带着一副果然如此、认命的生无可恋样。 瞬间让他堵心的不行。 摄政王将公文扔到面前的小几上,目光直直锁住沈筠棠,到口的嘲讽话语好似下一秒就要说出,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想到这小儿昨日坐在马匹上一动不能动的样子,她那一身嫩皮也不知伤成了什么样儿! 带着伤势昨晚也不知道有没有休息好。 她那马匹的事情确实是他命人做的。 但若是不做,这小儿臭脾气一犯,今天肯定还是不肯做他的马车,到时候半途出个什么好歹,他还要赶去边境,自己担忧分心不说,她自己也要受苦。 所以只能将她的后路都断了,让她自己乖乖来坐马车。 沈筠棠为自己地妥协在心中叹了口气。 等话从口中吐出的时候,就成了关切的话语。 “昨日给你的膏药可用了?效果如何?”摄政王道。 沈筠棠还以为自己即将面临着这阎王的一顿讥嘲,可谁想会听到这样一句关心的话,她一时不适应地浑身都僵了。 她不由得再一次怀疑,眼前的摄政王是不是被夺了舍,已经不是那个霸道强权的摄政王了。 这让她刚刚已经心中打好腹稿的回怼话语也派不上了用场。 这一瞬,沈筠棠莫名其妙就觉得自己的气势矮了下去…… 她低声道:“用了,殿下的膏药效果不凡,昨日的淤青已经好多了。” 沈筠棠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会子,摄政王的话放软,她回的话也软了口气。 摄政王视线将对面小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而后伸手让她在对面的座位坐下。 沈筠棠因为伤到的是大腿内侧和臀部,所以在马车里坐下的时候姿势有些别扭搞笑。 摄政王将她的动作全部收入眼底,他剑眉微敛,担心的恨不得亲自看看沈筠棠身上擦伤的地方。 “那便好,膏药是周院正亲自熬制的,对散瘀有奇效,味道也清新,小侯爷这几日要坚持用。” 突然变得关心人的摄政王实在是让沈筠棠不自在,坐在马车里的她像是觉得浑身都在有虫子咬一样,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是,多谢殿下关怀,微臣遵命,定会按时涂抹膏药的。” 说着摄政王从马车旁边的壁橱里取了一盒点心出来放在了两人中间的小几上。 那点心盒子实在是眼熟,沈筠棠定睛一看,这不是她家的酒楼华翠居产的吗? 拿出点心还不够,摄政王还亲自提起旁边红泥小炉上的水壶,给他和沈筠棠各自倒了杯清茶。 茶香氤氲,不断往鼻息中钻,沈筠棠轻轻呼吸一口,就知道是昨日里摄政王从马车里泼出去的茶。 摄政王这又是茶又是点心的,反而让沈筠棠觉得不太自在,总担心摄政王葫芦里卖了药,想要坑自己,要是可以的话,她现在都想缩到马车的角落里,将自己伪装起来,避免面对这么反常的摄政王。 摄政王将沈筠棠的小动作和表情看在眼里,他心情又变得好了些,他将一杯茶亲自端到沈筠棠面前,“尝尝本王从王府中带出来的茶如何。” 沈筠棠忙双手接过,僵笑道:“多谢殿下。” “今日车队出发的早,可用了朝食?”摄政王端起茶盏,轻嗅一下,又抿了一口,看似随意的问道。 “回殿下,起来后在客栈用过了。”沈筠棠连忙道。为了防止摄政王的幺蛾子,恐怕就算沈筠棠没在客栈用朝食,她也会说用过了,争取不给摄政王一点机会。 摄政王放下茶盏,眉尖挑了挑。 “既然吃过朝食,那便吃些点心吧。这是本王专门让人去华翠居买的。” 沈筠棠视线落在华翠居那精致又磬香的苏氏点心上,虽然有些馋,可实在是不敢拿起来下嘴。 万一里面加了其他的成分……那她可就前功尽弃了。 她表情僵着,笑容好似要皲裂,对着摄政王摇摇头,“不用了,殿下,微臣朝食吃的多,现在还吃不下,不是微臣自夸,华翠居的点心确实很不错,殿下多吃几块。” 第二百五十章:难得和谐 摄政王“噢”了一声,居然真的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这块点心做成嫩嫩的粉色,还有淡淡的蔷薇花的味道,里面裹着毫不甜腻的果酱,是沈筠棠写了食谱方子让华翠居的厨子做的,燕京以前可没有过。做出来的时候,沈筠棠也尝了,比她预感的还要好。 这会儿见摄政王吃了,说明这点心肯定没有问题,她有些后悔刚刚为什么要说不吃…… 摄政王一口下肚,剑眉微扬,他看着手指间捻着剩下的半块粉红点心,颔首道:“不愧是小侯爷的华翠居出来的,的确不同,就连本王这样不太喜欢甜腻点心的,吃了也觉得美味异常。” 沈筠棠被摄政王夸的有些飘,她在心中疯狂点头,论吃的,她大中华上下五千年饮食文化可不是盖的! 要是佐料足够,沈筠棠还能写出成百上千种摄政王没吃过美食方子。 一个人看着别人吃饭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胃口变好,尤其是这个人吃的还很香的时候。 沈筠棠现在就面临着这尴尬的处境。 摄政王夸赞完了华翠居的点心,问过了,她又说不吃,而后他吃下一块后就停不下来了,沈筠棠眼睁睁瞧着他将一整盘点心都吃完…… 沈筠棠拉不下脸来求吃的,最后只能咽着自己的口水,捧着茶杯在一边干看着摄政王津津有味的享受着美味点心。 沈筠棠觉得摄政王这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先问她吃不吃,她当然回答的不,而后明知她朝食没吃饱,还当着她的面将点心吃完……这都是摄政王的套路! 她早上起床后确实是在客栈厢房里吃了朝食,可这管道边的客栈饭菜能有多好,而且还在正月里,元宵都没过,客栈好些厨子小二都回家过年了,剩下的“三瓜两枣”做的食物很是一般,能入口已是不错了。 早晨,她吃的那碗汤面都没什么味道。 她在侯府养了几个月,每日吃的要么是咏春带着小厨房的人做出来各色美食,要么是在福寿堂的小厨房吃,再不济吃的也是华翠居的菜肴,嘴巴越渐养叼,突然吃官道边客栈厨房的菜哪里能吃的下去。要不是真的饿,沈筠棠一口都不会动,就这样,她也不过是吃了两口,寥解饥饿罢了,放下筷子后,顶多三分饱。 在这还有些饿的状态,看摄政王香甜的吃点心可想而知是什么感觉了。 要不是对面坐着的人是摄政王,她恐怕早就上**了!可惜是摄政王,她压根就没这个胆…… 等摄政王将一碟点心吃完,车队早就动了起来。 摄政王低头扫了一眼空掉的碟子,自己心中都有些吃惊,他就这么将一碟点心都吃完了! 这要是放在以往,是怎么也不可能的,相较于点心这类小零嘴,他还是比较喜欢正餐,他骨子里就是大男子主义,认为零食点心都是女子或者是小孩子吃的。 这么一想,摄政王视线扫了对面的小儿一眼,见她盯着空碟子,一副渴望又可惜的模样,微微一怔,这小子好似也很喜欢这些甜口的点心,这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和一个女孩子似地。难道是因为侯府中女子较多,所以养成了小儿这些不好的习惯? 欣赏够了沈筠棠的眼神和表情,摄政王端起茶抿了一口,将两人中间小几上的空碟收到旁边的壁橱里,而后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壁橱里又拿出了一个小木盒推到沈筠棠面前。 “打开看看。” 沈筠棠低头一看,一双桃花眼像是立即放光了一样,这小木盒熟悉的很,就是华翠居用来装点心的礼盒,难道里面吃一盒未开封的点心? 可摄政王逗她也不止一次了,沈筠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半信半疑轻轻拿开小木盒。 木盒一被推开,华翠居特有的点心颜色露了出来,有做成心形的,有做成桃形的……平日里她是想吃多少就有多少,甚至还能让华翠居的厨子现做,可到了这去南下的路上,这东西可就难得了。 她捧着点心盒子,有些不敢置信的问:“殿下,这是……给微臣的?” 摄政王瞥了她一眼,“不想吃?那本王将他们送给外面的侍卫们,他们定然朝食也未吃饱。” 沈筠棠连忙将小木盒移到自己面前,“没有,殿下赏赐,微臣岂能推辞。” “既然这样,那这盒点心都给你了吧!”摄政王说话的时候嘴角忍不住上扬。 好似有很长时间,他未与沈筠棠这般平和的相处过了。 这种感觉还真是不赖。 摄政王甚是满意,对沈筠棠也越发大方了起来。 得了这盒点心的沈筠棠很快就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馋和饿的关系还是因为其他的,她总觉得这盒点心比她在华翠居吃到的还要美味。 吃完一块再搭上摄政王给她泡的茶,这滋味真是绝了,不知比客栈的朝食要好上多少倍。 对面的摄政王见这小儿吃个点心都能吃的这般香,嘴角笑容也跟着扩大。 摄政王的马车宽大,应是安装了减震的一些机括,官道的路并不多好走,可马车摇晃的却不强烈,甚至如果集中精神,还能在马车内看看书处理一些应急的公务。 沈筠棠吃了点心后无聊,在旁边的壁橱里抽了本话本出来看。 正在她看的入神时,外面的秦天华突然贴着马车边道:“殿下,到地方了。” 摄政王敲了一声车壁当做回应。 而后她就被摄政王带着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沈筠棠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一个村落,而车队就停在一家农院外。 虽然浑身还疼痛酸胀,可因为早上涂抹了摄政王给的伤药,过了两个时辰已觉得比早上好多了,起码走路是可以了,姿势也不再别扭。 摄政王瞥了站在马车边的沈筠棠一眼,“小侯爷,跟着本王进来。” 不远处的长寿和陈绍一见自己主子下了马车,连忙跑过来跟在沈筠棠身边。 摄政王看到了,也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并未阻止。 很快,沈筠棠就知道他们为何停在了这处人少的村庄农院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假扮商队 刚进院子,魏公公就拿了个包裹塞给沈筠棠。 他立在一旁道:“小侯爷,还请您和您的常随护卫进去将包裹里的衣裳换上。” 这个时候,摄政王带着秦天华和另外一名侍卫已经进了农院里的一间房内,瞧自己这架势,他应该也是进去换衣裳了。 只是沈筠棠一时不太明白,突然停在这农院换衣裳做什么? 沈筠棠没立即就答应,她解开魏公公给的包裹看了一眼。 里面是三套男子的衣服,一套是天蓝色长袍,另外两套是灰色的短打骑装。 天蓝色那套是缎料,尺寸比较小,显然是为她准备的,另外两套差不多,也比较大,应是给陈绍和长寿准备的。 看到是正常衣物,沈筠棠看了魏公公一眼,这才带着陈绍长寿去另外一间魏公公给准备好的房间。 等沈筠棠主仆三人换完了衣裳出来,发现一整院的侍卫都换了衣裳。 就连魏公公也打扮成了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 沈筠棠看了一圈,而后就听到摄政王叫她。 她转身,就见摄政王换了一件竹青色的长袍,长发用玉冠束起,立在农院里的一棵桂树下。 他虽然换了一身普通绸缎衣裳,可浑身气势却掩饰不住,仍给人一种贵气逼人、高不可攀的感觉。 沈筠棠在心里啧啧了两声,有一副好容貌和好身材就是不一样,估计不管多破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会有一种高级感。 摄政王这样貌就是个衣架子,不是普通人可以相比的。 沈筠棠低头看了眼自己,顿时只想捂脸。 她不管穿多么华贵的衣服都不会有摄政王那种冰霜高傲的气势。 等心中这想法过去,沈筠棠没忍住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这套天蓝色的长袍。 怎么觉得自己身上这套和摄政王身上那套差不多?再仔细分辨一下,好似只有长袍上的花纹和颜色不一样。 沈筠棠眉头微皱,不明白这摄政王是想搞什么明堂。 摄政王在不远处又叫了她一声,还朝着她招了招手,沈筠棠只好放下疑惑快步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摄政王一眼就看出了沈筠棠的疑惑,“小侯爷可是奇怪为何我们半途在这农院停下换装?” 沈筠棠颔首,“确实奇怪,还请殿下解惑。” 摄政王看着好似今日心情格外的不错,沈筠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好似沈筠棠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似地。 摄政王用手指了指在院内忙活的侍卫们,又点了点旁边魏公公身上的穿着,“小侯爷觉得他们打扮的像什么?” 沈筠棠顺着他点的方向看了一圈,才迟疑道:“南边的商队?” 在大燕,越是往南的人越喜欢穿短打类似的两截儿似的衣裳,分上下两件的,这样不管是做事还是出门远行都方便些,南边的商业又比北边发达,所以这种两截衣就越发的流行,出门在外的南边商队里的人基本上都这么穿。 摄政王嘴角微微一勾,“小侯爷倒是有些见识,确实是南边的商队,我们这般直接去南境,路上恐会不妥,易容后安全些。” 摄政王说的不错,沈筠棠只要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这些年摄政王接手朝政后虽然雷厉风行,背后又有行宫的太皇太后支持,他自己手中也有部分兵权,可这些年,正因为他强势推行新政,小皇帝也日日长大,所以树敌颇多。 可能在燕京城还不觉得,毕竟燕京就是摄政王的地盘,安插了摄政王无数的眼线,可出了燕京就不同了。 摄政王的势力再大,也不能覆盖整个大燕,离开了燕京,对于摄政王来说就处处都是危险。 正因如此,他们才突然停在这里做伪装。 大燕是强国,周围小国年年纳贡,这两年开通了商路,周边来大燕做生意的小国商人很多,导致南边的商贸红火,每年南下的商队很多,所以他们此时伪装成南下商队算是最妥当的方法之一。 沈筠棠朝着摄政王行了一礼,“多谢殿下指点。” 不得不说,摄政王虽然豪横霸道,有时手段狠辣强硬,但他确实睿智聪慧,能想常人所不能想。 做他的下属,应是一件不错的事。 摄政王见沈筠棠突然变得礼貌平和了,还有些不习惯。 他看了两人身上相似的衣裳一眼,道:“既然我们整个车队都需要伪装,那小侯爷也不用日日唤本王殿下了,我们穿的差不多,日后商路上,我们就以兄弟相称,本王年长,就是小侯爷的兄长。” 沈筠棠没想到摄政王还要搞这一套。 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看两人衣裳确实类似,摄政王恐怕早就想好了,这会儿才来知会他。 既然上了贼船也只能暂时服从,沈筠棠可不希望摄政王这一路上真的出什么问题,毕竟她与摄政王这会儿可是一路的,他出事,她也绝对好过不到哪里去。 “既是这样,那微臣遵命。” 摄政王没想到沈筠棠这次还挺配合。 事情顺利,他心情舒畅,于是玩笑道:“恐怕到南境前我们都要伪装成南下商队,未免不熟,小侯爷先唤一声兄长练习一番吧。” 刚刚还想这阎王开始正常了呢! 瞧!没有几分钟又开始原形毕露了! 沈筠棠想当场对着他翻个白眼,可是形势不允许。 幸好不过是一声“兄长”,而不是什么恶心“夫君”之类,她还能接受。 多个兄弟好办事,她全当是多了摄政王这个兄弟吧! 沈筠棠扯了扯嘴角,朝着摄政王作了一揖,“小弟给兄长请安。” 摄政王当即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往前走了两步,亲自伸手握住沈筠棠的小手,将她扶起,“都是一家人,阿棠莫要与为兄客气。” 话音落在,那握住沈筠棠的大掌不但没有松开,还轻轻揉搓了她柔嫩的小手两下。 沈筠棠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摄政王,这……这阎王居然公众吃她豆腐,她连忙用力将自己的手掌抽回,背在身后,好似这样藏起来,摄政王就不会肖想了一样。 还说什么一家人,像他这样拥有不要脸基因的怎么可能与她一家! 她与他可是八竿子打不着、连远房亲戚关系都没有! 第二百五十二章:突袭(1) 摄政王这一下逗的有点过分,从这句试叫之后,沈筠棠站在一旁沉默着都不再愿意与摄政王说一句话。 摄政王往旁边房间走着,有些内疚地摸了摸鼻尖。 整个车队都伪装好后,一行人在农院用了午膳,休息了会儿再次出发。 这次车队变得更低调了,侍卫们都穿着普通商队里的衣裳,带着的东西也用商队的马车外形伪装过了,远远看去,他们这一行人当真与南下商队没什么区别。 沈筠棠瞧着训练有素的侍卫换了衣裳后一下子变成了商队护卫,不时几人聚集在一起吹牛聊天,演技比现代那些偶像小生都好。她僵硬的嘴角抽了抽,摄政王带着这群人做这种事肯定不是第一次,他们都变得熟门熟路了。 摄政王见她掀开车帘朝外面看了看,好一会儿才放下车帘,眼角扬了扬道:“阿棠,窗外有什么美景?” 摄政王“阿棠”两个字一出口,沈筠棠浑身忍不住一抖,她为难地看了摄政王一眼,“殿下,我们现在在马车内,没有外人,就不用伪装了。” “那不行,要做到滴水不漏,必须时刻都要伪装,阿棠没听过那句‘隔墙有耳’吗?” 面对摄政王这句话,沈筠棠还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幸好骑马护卫在马车外的秦天华说话了,帮沈筠棠解除了尴尬,“大少爷,前面是一处狭窄的官道,官道两旁都是树林,要派人去探路吗?” 一般这种地方地形多出现山贼和土匪,所以行到此处,秦天华才有此一问。 摄政王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来不及了,直接走吧,此时正值年节,山贼土匪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打劫,若他们真的穷的这个时候出来,我们的人还不将这帮虾兵蟹将放在眼里。若是有人埋伏,我们派斥候探路会暴露我们的身份,若是他们早就有所准备,派人探路只会有去无回,到了此处,我们想躲已迟了。” 因为他们一行伪装成商队南下,而她与摄政王是一对兄弟,摄政王自然就成了大少爷,而她成为了二少爷。 沈筠棠在马车中听着摄政王说的话,一想之下觉得确实是这个理。 现在派人查探已经迟了。 马车外的秦天华沉默了一瞬,答应了下来,他打马通知侍卫们提高警惕。 因为秦天华的汇报,沈筠棠都变得紧张起来。 摄政王靠在车壁上,剑眉微拧,过了会儿,他朝着对面有些不知所措的沈筠棠看了一眼,而后从车壁壁橱里取了一柄匕首出来递给沈筠棠,“阿棠,这个你拿着,用来防身。” 沈筠棠盯着摄政王递过来的匕首,顿了顿,还是手指微颤地接过了。 握着匕首手柄,沈筠棠想将匕首拔开看看,可因为太紧张,用了几次力,还是没将匕首拔出来…… 越是在这个时候沈筠棠就越发的紧张。 摄政王瞧着她的动作看不下去,双手往前伸,握住她的双手,微微一用力,锋利的匕首就被拔了出来。 这把匕首刀刃锐利,削铁如泥,沈筠棠其实自己也有准备匕首,但与摄政王给她的这把相比,还是差的远了。 她试着挥了挥手中的短匕首,看向对面的摄政王,苦着脸道:“殿……兄长,我不会功夫,你给我武器,我也不知道怎么用,还是你拿着吧……” 原身虽然出生公侯世家,但因为是女儿身,老侯爷等人为了防止原身被人发现身份,所以也没让原身从小习武,连强身健体的五禽戏都没教过,后来原身开始吃抑制身体发育的药物,身体越发的不好,体质就更不适合练武了。 现代来的沈筠棠当然也不会功夫,像是太极这种也不过是在大学体育课上学过两段,毕业一两年也早忘差不多了。 在现代拿过最厉害的武器恐怕就是厨房里的菜刀了,哪里用过削铁如泥的短匕首。 摄政王一眼就看出了她眼里害怕恐惧,他突然笑了一声,“给你,只是为了让你以防万一而已,不管如何,身上有把趁手的兵器都不是坏事,若是真到了拼命的时候,有总比没有好。” 说完,摄政王又从壁橱里取了一把长剑放在身侧。 沈筠棠愣了愣,她见过摄政王很多次,却还从未见过他拿武器的样子,难道他的功夫也与秦天华一般? 摄政王这么说,沈筠棠只好将匕首收了回去,放在自己身边。 这阎王说的对,万一到了危机的时候,就算是再亲近的人也有可能救不了她,那个时候,只能靠她自己,有一把武器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整个车队,一下子气氛都变得严肃凝重起来。 官道到了此处,因为两边都是山林,所以变得狭窄起来。 今早又下了小雨,道路泥泞,这会儿虽然已是午后,天气却还阴沉沉,林中还带着些许雾气。 冬日里大大小小的许多动物都窝在窝里冬眠了,山林里都是落叶残枝,整个官道两边都安静无比,连一声鸟叫声都没有。 骑马跟在摄政王马车边的秦天华和胡阳云脸纷纷沉了下来,感到了一丝不对。 就算在严冬,山林中也不会没有一丝动静,总有飞来飞去觅食的麻雀和乌鸦,可这已经临近开春,两边的山林却静的出奇,绝对有古怪。 两人的手情不自禁摸在了腰间的佩剑上,时时刻刻注视着山林两边的动静。 坐在马车内的沈筠棠此时都没有任何精力做别的事,只敢竖着耳朵听马车外的声音。 就在所有人都绷紧心弦的时候,突然一声箭矢的破空之声传来,下一刻,就听到秦天华喊道:“敌袭!防御!” 摄政王耳朵微动,伸手一把按住沈筠棠的头,手臂一用力,将她的身体按趴在了马车座位上,而下一秒,一只锋利的箭矢穿过车帘扎在了车壁上,发出“嗡嗡嗡”的余震声…… 沈筠棠稍稍抬头往车壁上看的时候,眼睛瞬间瞪大。 第二百五十三章:突袭(2) 那是一只利箭!而且箭头上还带闪着寒光的倒刺! 想想,若是这只箭戳到了人的身体中,会是怎样可怕的情形! “趴好,别动!”还不等沈筠棠从震惊恐惧中自我回神,摄政王严肃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 沈筠棠下意识抱着头,牢牢趴在车座上。 摄政王抽出自己的长剑一个劈砍,两只射进来的箭矢被斩断掉落在车厢内。 外面顿时响起了喊杀声,听那声音,人好似还不少。 沈筠棠又惊又怕,怪不得秦天华带队行到这一处地势时要请示摄政王,原来这里真的有埋伏。 这时,外面秦天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不是那么沉稳,而是带着焦急的,“大少爷,从两边山林里冲出来的人很多,粗略估计是我们人手的五倍!他们还有弓箭手,都隐藏在山林隐秘处!我们不能在这里与他们直接冲撞,需要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摄政王那张俊脸阴沉下来。 没两秒钟就做了决定,“你和我们走,胡阳云带着剩下的人拦着这群人,一刻钟后,不管结果如何,都让他们各自保命!” “是,大少爷!” 秦天华问也没问摄政王为什么这般安排,领了命令后之前去命人施行。 趴在马车内的沈筠棠听到摄政王这么吩咐,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弃车保帅! 他们带着少部分人先逃,而剩下的人绊住大部分人手,可对手的人是他们的五倍还多,留下来厮杀的人真的还能活下来吗?还有机会再逃吗? 想到长寿和陈绍从她来大燕就一直跟随在她身边,不管是对待她还是对待永兴侯府都忠心耿耿,她已经将他们当做最好的朋友,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最好的朋友去送死! “殿下,你走吧!我的人还在后面,我留下来和他们一起。”沈筠棠肃穆道。 摄政王刚要掀开车帘看外面情况,听到沈筠棠这么说,眼神一厉,沉着声怒道:“沈筠棠,本王看你是昏了头,你什么功夫都不会,留下来是想要将你的人都害死?” 沈筠棠听到他说的话,犹如被当头一棒,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不留下来,跟着本王,那他们还有活下来的一线生机!” 不得不说,摄政王将**裸的事实摆在了沈筠棠的面前。 确实不错,看这帮人上来就是倒刺箭矢,而且专门往马车中射,定然是朝着要人命来的。 若是普通山贼土匪,他们一般只是为了钱财物资,不会一上来就拼命。 一般商队只要是交了钱物的,都能保全性命,甚至还能留下个回家乡的盘缠。 可这群人就是杀才,不见血不罢休,是带着明确目的来的,杀人毫不手软,很有可能是培养的专业杀手。 和这种人斗,只能全神贯注,拿出自己的全力,一个分神那可就是丧命的结局。 陈绍本就武功高强,长寿也不差,这群人只要不是顶尖高手,他们自保还有几分活下来的可能,若是再加上沈筠棠一个拖后腿的,那真的完了。 沈筠棠眼神渐渐坚决起来。 摄政王瞥了她一眼,“怎么样,决定了没?” 沈筠棠咬咬唇,“殿下,微臣愿意跟着您。” 不管怎样,拖累摄政王总比拖累陈绍他们好,反正永兴侯府与瑞王府就是政敌,沈筠棠对摄政王也没有任何亏欠。 如果一路上她被摄政王利用或者是被背叛,那也只能算是她命不好,倒霉了。 “好,沈筠棠,跟好本王!”摄政王眼神精光一闪,嘴角翘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这帮人想要刺杀他还嫩了点! 他用剑劈开了几只射进马车的箭矢,而后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沈筠棠听话地趴在马车内车座上,摄政王掀开车帘的时候,她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形。 两群山贼打扮的人马从官道两侧的山林里冲了出来,各个手中拿着的都是锋利的长刀长剑长枪,很快就和他们车队里的侍卫厮杀起来。 瞧这些人的身手,一个个功夫底子都不错,而且杀招狠厉,几乎招招都朝着人的致命点劈砍。 不止如此,两边山林还不时有暗箭朝着他们车队射,尤其是她与摄政王坐的这辆马车,射来的箭矢最多。 这场截杀才刚刚发生,官道上就已经躺着好些尸体了,有山贼打扮的,也有摄政王的侍卫…… 眼看着,他们要寡不敌众,若是硬拼,恐怕连两炷香的时间都撑不了。 沈筠棠眉头拧地越发的紧,就连她这个外行人仔细看都能看出来,袭击他们的人不是乌合之众,恐怕真是谁安排好暗杀,用的是私府里训练的暗卫。 摄政王目光锐利的如鹰隼一般,他放下车帘,将马车两边壁橱的门关上,增加车壁的厚度来阻挡部分箭矢。 而后又伸手将沈筠棠拉到马车角落里,“阿棠,你靠在这,箭矢不容易射到。” 靠后的马车一角由于材质不同,外面都包了铁皮,很难被箭矢射穿,是马车的一个死角,确实是最安全的。 沈筠棠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斩杀敌人,只能让自己尽量不给他们添乱。 她紧紧握着匕首,抱着双膝缩在马车那处角落,调动起自己的全副心神,注意着周遭的局势变化。 摄政王回头瞥了她一眼,见她听话的按照他说的做了,顿时紧绷的心弦松了松,气氛好似也变得轻松了点。 没想到这小儿也有这般听话乖顺的时候,她坐在角落里抱着膝,一双桃花眼大大的,还亮晶晶的很璀璨,要不是事态紧急,摄政王当真想伸手摸一摸她柔软顺滑的头发,再温柔在她耳边夸上一句。 只是看向沈筠棠时片刻的眼神温柔,等视线离开沈筠棠的身上,摄政王又成了嗅觉最敏锐的雄鹰。 他冷静的吩咐手下,“天华,你来驾车,其他四人在马车两边护卫!用最快的速度冲出这片山林腹地!” “是!”外面是齐声的回应。 秦天华将马匹缰绳扔给手下,而后纵身一跃跳到了车夫的位置,原本当车夫的侍卫骑了秦天华的马跟在马车两边保护。 马鞭打在马匹身上的“噼啪”声传来,马车一个颠簸,突然纵了出去,速度一下子快了一倍不止! 第二百五十四章:殿下,丢下小侯爷吧! 沈筠棠被这突然的速度颠地措手不及,手没有抓牢,眼看着就要被颠簸的马车抛起来,在马车里滚上几圈。 突然,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从旁边伸了出来按住了沈筠棠的身体,将沈筠棠牢牢固定在马车角落,免于她被抛起来后磕到角落造成伤势。 刚刚那一刻,沈筠棠心跳的飞快,直到被摄政王按在原处,心才稳稳落了下来。 她深吸了口气,抖着声音感谢,“多……多谢殿下。” 摄政王低头看了她一眼,叮嘱道:“抓稳了,后面会更颠。” 听到他的话,她立即用双手用力抓住马车车壁延伸出的木杠,全力稳住身形。 摄政王见她如此听话,心中满意,又忍不住叮嘱,“你好好躲在角落,本王出去看看。” 沈筠棠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猜测摄政王心中想法,闭了闭眼睛,稳了稳心神,连忙点头。 摄政王转身就掀开车帘,与秦天华一起坐到了车夫地座位上,他不断回头看身后情形。 旁边侍卫见到殿下出来,连忙汇报:“殿下,后面有人骑马追上来了!粗略估计有二十多人!” 摄政王回头一看,果然如此,那些人不但提着刀剑,还有一小队人带着箭矢,在追着他们车马的同时,不时朝着他们的方向射箭。 箭矢如落雨一样扎在马车后和马车顶,从外面看,整座马车几乎被射成了马蜂窝。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飞箭噗的一声射到了旁边马上的一名侍卫,恰中致命部位,那名侍卫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叫声就摔下了马,摔到官道上后还连滚了几圈。 按照这种情况,多半是已经没命…… 后面“追兵”的箭矢仍然不断朝着他们的方向射来,不时有侍卫被箭矢射中受伤。 马车虽然已经跑的很快了,但马车终究是马车,再快也快不过单匹马。 那些所谓的山贼也不知骑的是什么马匹,速度压根一点都不逊色于他们。 随着时间过去,他们离地越来越近,而且他们的马匹边挂着许多箭囊,里面显然还有无数的箭矢,这样不断地消耗着他们,就算是有马车阻挡箭雨,那也坚持不了多久,一旦他们被这些人拦下来,生还的可能几乎为零,何况马车中还有一个不会功夫的沈筠棠。 秦天华也明显感觉到了危机。 他急急的说道,也懒得伪装着喊什么“大少爷”了。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马车拖不了多久的。” 摄政王眼眸里的目光一戾,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秦天华咬咬牙道:“殿下,不然将小侯爷丢下吧,属下掩护您离开。这些人的目标多半是殿下您,小侯爷就算是丢下了,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不过,这也只是秦天华的猜测,虽然这个想法是有很大可能,可万一呢?万一这些人的目标是沈筠棠,那沈筠棠生还的希望可就直接为零了。 一般这类被派出来执行任务的杀手,都是没什么感情的杀人机器,在他们眼里,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就算是他们的目的不是这个人,但这个人落到了他们手中,他们为了省事还是会直接杀掉。 所以不管这些人的目标是不是沈筠棠,一旦沈筠棠被摄政王丢下,她都没什么活路。 摄政王锐利的眸光扫向秦天华,“不用你替本王做决定!本王自己心中有数!” 秦天华听到殿下这般说,只好重新闭紧了嘴巴,专心驾车。 眼看着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摄政王眼睛微眯,拳头紧攥,心中已有了决定。 沈筠棠在马车内已听到了摄政王与秦天华的对话。 她心里咯噔一声,而后脑中一片混乱。 说实话,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她并不敢完全相信他人,更不用说这个他人是摄政王了。 可作为普通人的她又没有什么独自逃生的能力。 如果摄政王真的将她丢下,那她也只能奋力一搏,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反正到了这大燕朝,多活出来的都是她赚的,她也说不上亏! 想到这,沈筠棠心中的绝望和害怕反而没有那么多。 正在沈筠棠胡思乱想的时候,摄政王却掀开车帘进了马车。 他朝着沈筠棠深深看了一眼,而后也不说话,而是将手中长剑扔到一边后就开始脱起了外袍。 沈筠棠吃惊地看着他,眼睛被他的动作吓地圆溜溜的。 这阎王这……这是想干什么!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脱衣服,他……他是疯了吧! 沈筠棠下意识的就开始往马车的角落缩,恨不得将自己变小,塞进马车的车缝儿里,好叫摄政王看不见她。 摄政王扫了她一眼,微微一怔,等明白了她眼神的意思之后,嗤笑了一声。 “阿棠,你想什么呢!若是有什么想法,等安全了,本王自会满足你。” 只见摄政王将外袍脱下后,从车壁的壁橱里翻出一个包裹,从里面取出了一件黑色的骑装外袍换上。到这个时候,沈筠棠才知道是自己脑子里想偏了…… 她脸顿时浮上一层薄红。 下一秒,沈筠棠头上就被盖上了一层衣裳。 她连忙将衣裳从自己的头上揭下来,满脸地无措。 此时,摄政王已将玄色骑装穿好,提起了长剑,他道:“快将衣裳套起来,然后跟着本王出去。” 不知为何,沈筠棠情不自禁听了摄政王的话,开始将他扔过来的衣裳往自己身上套。 幸而她身材瘦削,这件衣服又偏大,很快,她就穿好了。 穿好后,沈筠棠才发现这是车队里侍卫们穿的衣裳,偏灰偏土黄色。 刚穿好,沈筠棠就被摄政王拉出了马车,到了马车的前面。 秦天华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而后道:“殿下,马匹已准备好了。” 沈筠棠朝着秦天华指的方向,看到了马车旁边在几位侍卫的掩护前有两匹空马。 摄政王颔首,严肃道:“本王带着小侯爷走,剩下的交给你们!” 两旁的侍卫听到后都恭敬道“是”,忠心不二。 摄政王神情一暗,在离开马车的最后一刻,他道:“希望能和各位再度重逢!到时,本王请你们喝酒吃肉!” 第二百五十五章:马匹失控 说完,摄政王用力拉了一把旁边的沈筠棠,扶着她上了马车旁的一匹棕色马匹,他边扶边叮嘱,“抓好缰绳,这是侍卫的马,性子野,可不能像你原来那匹马那般对待。一会儿跟紧本王,千万不要落后!”。 都这个时候,沈筠棠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摄政王。 这要是放在一两个月前,沈筠棠是绝对不会相信她与摄政王会有这样的际遇,居然还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 紧紧抓着缰绳,控着马匹,沈筠棠抽空瞥了一眼摄政王。 只见他潇洒地一个腾身,坐上了一匹神俊的玄色马匹。 与他这漂亮的上马对比,自己刚刚那还需要人扶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不过这不是矫情的时候,沈筠棠打起精神努力跟上摄政王。 马车掩护着他们的马匹,秦天华将马车交给手下,自己也骑马跟了上来。 沈筠棠眼角余光瞥见秦天华,眼睛微微一张,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上了摄政王之前穿的外套。 她瞬间就明白了摄政王和她在马车里突然换衣裳的用意。 他们接下来恐怕是要兵分几路来分散敌人,若是她与摄政王运气好,追踪的人少,他们还有很大生还的可能! 不得不说,在这种环境下,摄政王和他的手下比她冷静的多,也有经验的多! 果然,没多久,沈筠棠就听到秦天华对前面的摄政王道:“殿下,前面不远处就是岔路口,一会儿我们分三路走,属下带着一人走最前面的路,马车走右手边,剩下的一条路您带着小侯爷走!” 摄政王颔首,他不时看向身后的沈筠棠,生怕她掉队。 寒风从两侧吹过,不时外罩衣衫的衣领中,透心凉,沈筠棠鼻尖脸颊被风吹的通红,却完全顾不得,身后还有箭矢的破空声和歹人的喊杀声。 她用尽全力控着烈马紧随在摄政王身后。 眼看就要到秦天华所说的岔路口了。 “分头!”摄政王沉着声音命令道。 原本一路的马车和护卫顷刻分为三路,各自朝着岔路飞奔而去。 后面二三十人的追兵见到前面突变的情形,眼神都变得狠戾了起来,领头的两人气的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随后吩咐道:“我们也分成三队,不管是真是假,格杀勿论!” “是!” 二三十人很快平均变成了三队,一队大约八人左右,分别朝着三个方向追了出去。 沈筠棠控着胯下的烈马都已经够呛了,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别的。 摄政王稍稍往她的方向靠了靠,为了迁就沈筠棠,他只能放慢马匹的速度。 可后面的追兵却不会跟着他们放缓速度。 很快,摄政王就听到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他眉头一拧,如果是他一个人,凭他的功夫,逃脱的难度不大,可关键是还多了个沈筠棠。 他不能直接下马与这些人搏斗,只能带着沈筠棠不断与这些人周旋,以智取胜。 马蹄声慢慢变得清晰,就连沈筠棠这样的普通人都听到了。 沈筠棠脸色一变,情急之下,马匹反而控制不好,变得更加性烈了起来。 沈筠棠用力勒紧缰绳,可是这匹烈马根本就不受她控制,抬起蹄子嘶鸣起来,还有狂躁的趋势。 她顿时手忙脚乱。 这马匹发疯发狂可不是一般的事,骑术若是不好,很有可能连性命都葬送掉。 沈筠棠觉得今日自己是倒霉极了,被摄政王刁难这种也就算了,路上走的好好的,还遇上追杀,骑了匹马,这马匹因为性子过烈还发狂……到底能不能有一件好事了! 摄政王很快就注意到了沈筠棠那边的不对劲。 他在军营中日日与马匹打交道,他自己也养了几匹爱马,对马匹懂的可比沈筠棠多多了。 这马匹应是暴躁情绪上来,又没有熟悉的主人安抚,方才他们奔逃时,沈筠棠抽的鞭子多了,这会儿开始逆反起来,凭沈筠棠这样的骑术定然是摆平不了这匹马了。 摄政王稍稍一想,就已做了决定。 “阿棠,快,把缰绳扔给本王,你那匹马要失控了!” 沈筠棠虽然骑术不精,也不懂马,可身下的马匹情绪这般不稳却是能够感受出来的,她有一种感觉,好似这马匹下一刻就要将背上的她掀翻,而后独自逃离。 她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是控不了这匹烈马了。 听到摄政王这么说,她毫不多想的将缰绳扔给了旁边马匹上的摄政王。 摄政王接住缰绳,用力一拉,将沈筠棠的马匹拉近,让两匹马并排跑着。 而后他朝着沈筠棠伸出双手,“阿棠,把手给本王,将你骑的这匹马弃了!” 沈筠棠转头看了一眼摄政王朝着她伸出的强健手臂,她定了定神、咬咬牙,将自己的双手伸给了他。 看到沈筠棠还是选择相信自己,摄政王心中是又紧张又甜蜜,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臂一个使力,沈筠棠整个人都悬空了,下一秒,她就被摄政王抱到了他的马匹上,而且还是坐在他身前! 原来骑烈马时的紧张瞬间就变成了尴尬。 在未与摄政王同骑之前,她以为她是要坐在摄政王身后的…… 沈筠棠不自在地动了动,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摄政王被她突然的动作弄的身体一僵,耳根悄悄变红了,可下一秒他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沈筠棠耳边警告,“阿棠,别乱动!否则后果自负!” 感受到摄政王身体变化的沈筠棠:…… 瞬间,她就变成了一个沉默无言缩在马匹上的鹌鹑了。 摄政王朝着身后看了一眼,那些追兵离的越来越近,这会儿已经能看到领头的人。 那人见到他们的踪影后,立即命令身后的人搭弓射箭。 幸好追上来的人只是其中一部分,约莫十个人不到,弓箭手只有两三个,再加上这处小路地形弯曲,灵活的躲一躲,那些被射出的箭矢还是能躲掉的。 摄政王边护着怀中的人边牵着沈筠棠那匹马的缰绳。 那马越发的不耐烦,眼见着就要挣脱缰绳挣扎起来。 摄政王突然一个用力扯动缰绳,力气大的将马头扯地跟着缰绳转了一百八十度。 就在马匹愤怒地将要挣脱时,摄政王突然松开了缰绳,而后从身上拿出把短匕用力扎在马屁股上。 烈马惨烈的嘶鸣一声,眼睛瞬间变红,飞速朝着身后的那群追兵冲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追杀 几名追兵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出现一匹眼睛发红的疯马,他们速度又快,追在最前面的几人没控制住速度,道路又窄,直接与疯马迎面撞去。 马匹嘶鸣声、碰撞声,顿时,三四人被撞下马受了重伤,严重的,当场就失去了意识。 摄政王抽空朝后看了一眼,发现敌人顺减少了一半,松了口气。 他拥着怀中的沈筠棠,趁着他们人仰马翻的时候抓紧机会逃离。 追着他们的七八人气急败坏,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招。 为首的人立刻决定丢下受伤的同伴,自己带着剩下三人继续追。 听着身后的马蹄声,摄政王算出了追兵只剩四人。 只要他们的身手不是像秦丑那样的,他倒是还能应付的过来。 他扶在沈筠棠耳边低声交代,“阿棠,一会儿你控着缰绳,本王来对付后面剩下的几个人。” 之前一匹马被她控着控着就“发了疯”,摄政王这匹马一看性子就比她骑的那匹更烈。很多烈马只听能驯服它的主人的话,陌生人不但不听,还会戏弄。沈筠棠有了先前那匹马的阴影,一时间都不敢控制烈马了。 听摄政王这么说,她担心道:“殿下,我担心这匹马也会像方才那匹一样。” “只是片刻而已,有本王镇着,无事。” 这个时候也没别的办法,沈筠棠只能苦着脸答应下来,她手拽到缰绳上,一把紧紧捏住缰绳,紧张地发抖。 摄政王见她这模样,有些怜惜,他轻轻拍了拍沈筠棠的手背,“没关系,你能做到的。” 沈筠棠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控好这匹马,根本没空关注到摄政王突然多出的温柔和变化。 摄政王发现这小儿慢慢镇定下来后,眸光顿时变得凌厉起来,他朝着身后的方向一看,握紧了手中的佩剑,估算着他们与追兵的距离,准备主动出击! 追兵们的马都是单人单骑,还是要比摄政王两人骑的马快些。 尽管被疯马撞了,剩下的人调整后还是很快追上了他们。 摄政王拔出利剑,用力在马匹的脚蹬上一蹬,飞身出去直接朝着身后马匹上的追兵劈去。 沈筠棠身下的马因为受力,嘶鸣一声,脚蹄一蹬,飞奔的速度直接增加了一成,沈筠棠被突然加速弄的朝后一仰,立马用力抓住马鞍才稳住自己的身体。 听着身后的刀光剑影声,沈筠棠觉得紧张刺激又觉得害怕担心。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马匹,摄政王还被身后的追兵打败,到时剩下她一个人,她是逃还是不逃…… 沈筠棠从没一刻这样纠结。 不过,此刻她心中最期望的结果居然是摄政王能够平安战胜这几名追兵。 沈筠棠边努力控制着马匹边分出精力关注着身后的战局。 这么久了,沈筠棠还是第一次见摄政王真正的出手。 他手中挥舞着长剑犹如天神下凡,眼神高高在上,又有一种缺乏人类感情的冷酷。 剑起就已经开始在审判一个人的生死。 摄政王与追兵刀光剑影,他的功夫是在军营中磨砺成型的,上过战场,带着一种战场上残酷的狠厉,招招致命,从不来虚的。这些打扮成山贼的刺客虽然学的也是狠辣的招式,但是与摄政王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沈筠棠就看到摄政王跳上了敌人的马匹,半刻钟解决了其中的两人。 为首的那人想从身后偷袭摄政王,却被他一个侧身错过了利剑的袭击,反手一剑刺入敌人的腹部,霎时,敌人的鲜血从伤口飙了出来,染红了马匹颈部的鬃毛。 这片刻间地交锋已经让人在生死边缘游走了无数遍,沈筠棠看后惊地眼睛瞪大,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些佩服摄政王的胆量和勇气了。 不是谁都能在这个时候拿起武器与强大的敌人殊死拼斗的。 在摄政王将剑刺进贼首的腹部时,剩下的最后一人突然发狠,拿起手中特殊的双剑就朝着摄政王颈侧砍去。 摄政王眉头一蹙,要将长剑拔出刺向砍过来的最后一人。 谁知,贼首居然双手握住锋利的剑身,用尽全力不让摄政王将长剑拔出他的身体。 无奈之下,摄政王只能放弃自己的佩剑,身体在马匹上一个腾跃,腰间扭动,巧妙地躲过了双剑的袭击,可是手中的武器却失去了。 剩下的最后一人趁着这个机会,紧追不舍,频频出剑。 没多久,摄政王双臂上就多出了几道血口,他顺势做出痛苦的表情。 那人见摄政王像是受了重创,陈胜追击,双手同时出剑,朝着摄政王的胸口扎去。 这个时候摄政王没了武器,是他最好的得手机会! 眼看着双剑要扎入摄政王的心口,看似虚弱的摄政王却巧妙的一个扭身,擦边躲过了索命的双剑,不但如此,他不知什么时候从腰间又抽出了一把短匕,从杀手的后背扎了进去。 剩下最后一人在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后,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摄政王。 显然对摄政王骗过他不能接受。 后背被摄政王的短匕直接扎了个对穿,而且还是在致命的部位,这杀手也知自己活不下去了。 他视线从摄政王穿了过去,看着骑马在前面不远处跑着沈筠棠,恰好沈筠棠频频朝着身后看去,正好与这个男人冰冷愤恨的眼神对视上。 这杀手不知哪里来的灵感,突然觉得杀沈筠棠或许更好,抬起右手,触动袖中的机关,霎时,一支短短的箭矢带着一缕寒光从他的袖中飞出,朝着沈筠棠的方向飞速而去。 沈筠棠哪里知道自己突然招到了如此致命之灾,当袖中箭被射出的时候,她压根就没反应过来,估计等她反应过来,那只狠辣的箭矢早就扎进了她的身体里,并且可能飞快夺走她的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摄政王反而是反应最快的。 那杀手刚刚抬起袖管,他就脸色一变,当利箭从杀手袖口朝着沈筠棠的方向射出的时候,他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他的思想行动,直接从马匹上飞身朝着箭矢扑去! 一声沉闷“噗”的一声,摄政王知道那是箭矢射入自己皮肉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胸口处一阵专心的疼痛袭来,顿时一口血被激的从口中喷出,眼前最后的画面就是摔倒在地时激起的纷黄落叶。 第二百五十七章:冷箭 沈筠棠眼睁睁的看着摄政王从马上飞身而起,用身体为自己挡了冷箭,而后摔落到地上,没有了声息…… 而那个突然放出暗箭的杀手在发现自己的放出的冷箭居然“杀”了摄政王之后,怔愣一瞬,随即扯起嘴角笑着从马匹上掉了下来,也没了生息…… 沈筠棠:…… 她机械地控着马匹,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方才摄政王想也不想为她挡箭的画面一直在她脑海中徘徊,让她的脑中一团乱麻。 她心中只有摄政王如何戏弄甚至是玩弄自己,可从未想过他会为了自己挡箭! 像是方才那种冷箭,定然是那杀手兴起为之,绝对不可能是演戏,可就是这样摄政王还是为她挡住了危险,那只能说明方才的举动是他潜意识里做出来的,行动比思维更快…… 正是因为这样,才叫沈筠棠深深震惊。 难道那阎王喜欢她是真心的?而且喜欢的还是男儿身的她? 沈筠棠越想心越乱。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驱马调了头赶到了摄政王为她挡箭落马的地方。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操控着马匹已经停到了摄政王的身边。 胯下的马好似有灵性,玄色的马匹伸舌舔了舔摄政王的耳朵,好似在唤醒他,可惜侧躺在地上的男人毫无动静。 沈筠棠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倏尔,她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 这一刻,她竟然不太敢下马,伸手去看看地上的摄政王还有没有生命迹象。 时间好似过的很慢,又好似过的很快。 沈筠棠用力抿了抿唇,还是翻身下马,决定鼓起勇气查看摄政王的情况。 迈步走到摄政王的身边,脚步都不敢踏地重一丁点儿。 终于,沈筠棠看到了摄政王侧躺着的脸。 此刻,平日里一向强势霸道的男人安静地闭着眼睛,表情竟然很平和,他睫毛很浓密,直直地覆盖在眼睑上,投下一层小扇子般的阴影,像是睡着了一般。 沈筠棠蹲下身子,伸出冰冷的手指凑到了摄政王的鼻息下。 她的手指都是抖的,不知为何,一向期望这个男人离自己远点,甚至有时候还经常诅咒他早点意外挂掉,这一刻居然害怕见证他的死亡。 食指颤抖着到达了他的鼻息范围内,这一刻,沈筠棠觉得她身周的时间都像是停止了一样。 直到那微弱的鼻息拂过沈筠棠敏感的指尖,那一瞬,她才忽而从高高的天空缓缓落下,身边的一切都化为正常。 沈筠棠惊喜道:“没事!真的没事!”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嘴角这一刻绽放了由衷喜悦的笑容,就连眼眸都高兴的在放光。 既然摄政王没当场毙命,沈筠棠紧绷的神经立即放松了许多,做事急救都变得冷静镇定了起来。 她环顾一周,看到了不远处倒地的杀手。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起身去杀手身旁查看人有没有真的死亡。 还好,摄政王下手够狠,在这杀手落马后,他就彻底没命,现在也已没了呼吸。 摄政王与杀手打斗时的两匹马,失了主人,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沈筠棠翻了翻杀手衣裳,找到了些东西,她一股脑儿用披风裹起来带在身上。 在现代,沈筠棠学过简单的急救方法,回到摄政王身边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发现他身上最严重的伤口是胸口的冷箭。 而且糟糕的是,那冷箭的箭头上居然还有毒! 此刻,中箭的伤口周围已经开始乌青发黑! 沈筠棠一惊,看这伤口的位置应是还差一点就命中要害,现在箭矢居然还带毒,这阎王不会挺不过来吧? 沈筠棠心中顿生一种慌乱的感觉。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因怕这个地方还有追兵会过来探察,所以这里并不是久待之地。 沈筠棠忙找出了那杀手身上带着的水囊,用锋利的匕首将箭矢多出来的部分砍掉,而后松开他的上衣,露出伤口,直接用清水冲洗,这般做是为了稀释伤口和箭矢上保留的毒素,减缓速度侵蚀身体的时间。 做完这些,沈筠棠又将自己身上带着的伤药抹一圈在摄政王的伤口。 这药是临走时,咏春给她准备的。 要不是昨日骑马弄伤,沈筠棠大约不会在身上随身携带好几种伤药,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否则,这会儿给摄政王用的药都没有,那他可真的要听天由命的等死了。 在这个地方,这会儿,伤口只能先这么简单处理。 等找到合适休息藏身的地方,摄政王胸口上的伤还要拔出箭头,而后消炎包扎,今晚,他恐怕还会发高烧。 一想到这些,沈筠棠顿觉头疼。 她轻轻将摄政王平放在地上躺着,而后走到一旁树边解开马匹缰绳,将那匹玄色的骏马牵到摄政王身边。 还没等沈筠棠丢下缰绳去搬旁边躺在地上的摄政王时,这匹玄色的马匹居然自己走到了摄政王身边,它在摄政王脸上闻了闻,而后发出一声微弱的马嘶,下一刻,直接在摄政王身边蹲下了身子。 沈筠棠显然没料到这匹马这般通人性,很明显,这批玄色马匹认识摄政王,并且对他还有一定的感情。 沈筠棠趁着这个机会,使劲浑身的力气这才将摄政王搬上了马背,只是他人高马大,对她来说又很重,最后只能将他整个身体横在马鞍上让马匹驮着。 趁着马匹还没站起来,沈筠棠也骑了上去,坐在了摄政王的身后,这样还可以腾出一只手来扶着他,以免他身体不平衡,从马背上摔下去。 这批玄色骏马好似知道他们坐好了一般,都不用沈筠棠去提醒,它打了几个响鼻用力站了起来。 沈筠棠朝着四周看了看,打马选了一条小路走了过去。 此刻已是下午,用不了两个时辰就会完全天黑。 又还是冬日,一旦天黑,气温会立即下降,别说是人了,就是马匹这么直愣愣在外面也会冻出病来,这刚出燕京地界儿不久,还在大燕偏北的地方,气温仍然偏低。 第二百五十八章:摄政王殿下受伤 晚上一定得找个避风的地方休息保暖才行。 沈筠棠控着马匹七绕八绕,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具体方向了,眼看着就要天黑,她也开始急起来。 他们水囊中的水之前给摄政王冲洗伤口,剩下的不多了,又没什么食物,晚上还要保暖,一时间突然有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躺在马背上像是毫无声息的摄政王一眼,咬咬牙,有一丁点儿后悔,要是之前那会儿,她丢下摄政王一个人离开,或许她也不会到如此艰难的境地了。 摄政王那些手下各个厉害,回过头来,也不见得找不到他,说不定比现在更快脱离危险呢!再说句不好听的,他要是真的死了,对他们永兴侯府来说不是更好吗? 沈筠棠脑中各种想法充斥着,她情不自禁还出口咒骂起摄政王来,“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能到现在的境地吗?说不定连埋伏杀手都遇不到!在京中赚钱享福呢!” 这么冷的天,最适合吃火锅了。 烫烫的,香香的,一口烫蔬菜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哪里用在这里找过夜挡风的地方……而且什么吃食都没有…… 沈筠棠发泄的话说出口后,觉得自己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准备重新打起精神来找适合过夜的地方。 她刚打马换了个方向,突然听到了摄政王的说话。 “沈筠棠,别走……” 在这寂静的林中,一片落叶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到,更不用说摄政王的说话声了。 沈筠棠浑身一僵,脸色都白起来,难道说她刚刚骂摄政王的话,他醒来后听到了? 要是他真的知道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折磨她和侯府呢! 她有些哆嗦的开口,“殿……殿下?你醒了?” 可惜,沈筠棠叫了好几声,摄政王都没有给任何回应。 沈筠棠连忙低头掰了掰他的头,见他还处于昏迷之中,鼻息也还算正常,狠狠松了口气。 看来摄政王刚刚根本没听到她说的话,方才那一句突然的话只不过是昏迷后的癔语而已,连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不过尽管是这样,沈筠棠还是决定小心点,管好自己的嘴,什么都不再乱说,免得摄政王真的醒过来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到时候真的给自己惹麻烦。 夜色渐渐降临,林中已慢慢变黑起来。 真的夜晚来临后,那不仅仅是很冷带来的危险,还有一些动物,比如虎狼野猪等。 沈筠棠不会武,可对付不了这些生猛的动物。 就连胯下的马匹都开始躁动起来,显然也是开始不安了。 沈筠棠耳尖微微一动,好似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若是真的有流水,他们生存的希望将会变大。 毕竟有水的话,就算是不吃食物也能生存两三天。 如果运气好,能在水里捕些鱼,还可以解决温饱问题。 现在也没别的选择,沈筠棠只能控着马匹朝着有流水声音的方向走去。 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她还真找到了林中的一处溪流,溪流虽然不宽,但水流清澈,在这么冷的天都没被冻起来,说明是干净的活水。 沈筠棠打马沿着溪流寻找,在天黑前好运的找到一处背风的山体凹处,里面大约三四平米的样子,角落处还有一些干草和枯枝,靠近出口的地方还有一些被烧黑的泥土,这恐怕是来山林中打猎的人临时歇脚的地方。 这个地方虽然很一般,与瑞王府比更是天差地别,但能在这个时候找到这个地方,已经算是她运气好了。 沈筠棠先将自己披风解下来垫在这处小山洞的干草边,而后准备将摄政王从马匹上搬运下来,还没伸出手,那匹与他们一路的玄色骏马自己就蹲下了身,它背脊轻轻一动,的摄政王就从马背上滑了下来,沈筠棠反应过来后双手一扶,恰好将摄政王上身扶住,以免他整个人砸在地上撞到伤口。 从马背上挪下来时,有灵性的玄色骏马还能帮点忙,但是将摄政王从洞口移进去就要靠沈筠棠一个人。 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或者是背起来是完全不可能的,沈筠棠没那个力气。 最后只能提起他的上半身,用他身上的披风垫在他身下,将他一路拖进小山洞里。 将摄政王放在铺着披风的干草上后,沈筠棠累地靠在洞壁上,她抹了抹额头浸出的细汗,朝着洞外看了一圈,虽然天色已经暗的差不多了,但是她却不能休息。 稍稍歇了会儿,缓了缓力气,沈筠棠出了洞,将马匹拴在了洞口。而后到附近捡了枯枝和落叶先将他们来这时的足迹掩盖好,将水囊灌满水,最后将捡到枯枝等物带回山洞。 直到这会儿,沈筠棠才能真正喘口气。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寂静寒冷的冬夜,树林周围都是东风吹起枯叶的哗哗声,再夹杂着东风的号子,黑暗里,显得格外的恐怖。 幸好之前搜了杀手的身,又将他身上的东西都带上了,沈筠棠记得有火引。 将捡到枯枝堆积起来,又在底部铺了些干草,拔开引火,很快火堆就点燃了,阴暗的山洞里有了温暖的橙色光芒,整个山洞都不显得阴冷了。 摇曳的火光打在摄政王的脸上,沈筠棠突然发现摄政王棱角分明的俊脸有些发黑发红,而且额头浸出了一层冷汗,在火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璀璨的光亮来。 沈筠棠刚刚放松了片刻的心吓的急跳起来,同时有一种深深的愧疚和担心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急忙伸手摸摄政王的脸颊,一片滚热! 烫的沈筠棠都情不自禁缩回了手。 摄政王身上的毒素扩散了!必须马上处理!如果等到了明早,恐怕真的没救了。 这么一想,沈筠棠忙将他翻了个身,让他正面朝上,借着火堆上的光脱了他胸口的衣裳。 顿时,整个伤口就暴露了出来。 箭矢扎入的那块比之前更黑了,周围好似好出现了溃烂的迹象。 第二百五十九章:救治 现在完全不能等了,必须立马将整个箭矢给拔出来。 沈筠棠虽然在现在学过急救知识,但是这样帮人处理外伤伤口还是第一次,她只有简单的理论知识,压根没实践过,而且面前等待救援的还是摄政王。 这一刻,她心情极为复杂。 深吸口气,沈筠棠闭了闭眼睛,让自己镇定下来。 而后她用水囊里的水清洗了伤口和自己的双手,而后一手握住箭矢被削掉的一端,用尽全力往外拔。 “噗”地一声,射入身体的箭头被拔了出来,紧跟着就是一股发黑的鲜血从伤口处喷出,幸好沈筠棠早就预料,在鲜血喷出时,用早准备好的湿绢布按住了伤口。 那绢布是沈筠棠从身上里衣撕下来的清洗过的,又在上面撒了药粉,这样按住伤口既可以止血又可以暂缓伤口的扩散。 做完这些,沈筠棠抖着手将拔出的箭矢扔到了一边。而后她身体软软地扶倒在摄政王身旁。 好似浑身的勇气和力气在拔出的箭矢的时候全部用光了一样。 在暗处,摄政王地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了,眉心也微微拧了拧,混沌中,他只感觉到胸口一痛,而后是自己腰部突然多出的重量和那不时飘入鼻息的淡淡熟悉的香味。 他在心中喃喃着“阿棠”,可惜身体实在是太难受,他在意识里呼喊的名字并不能真的喊出来。 沈筠棠正在虚脱状态,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会儿哪有精神注意到摄政王微小的动作。 等她休息过来,摄政王重又恢复了深层次的昏迷。 沈筠棠发现手中捂在他胸口的绢布被黑色的血吃透,忙又换了一块,并且在伤口旁边又抹了膏药。 她目光一转看到了被她扔在一旁的箭尖,在火光的映衬下,那箭尖发出乌亮的光泽,沾染着伤口上黑色的血,像是地狱的恶魔。 沈筠棠有些心惊,看来这箭矢被毒药浸泡已久,上面沾满了毒素,如果真的将这箭尖留在摄政王体内一晚,华佗在世恐怕也难救。 不知道这箭尖上是什么毒,沈筠棠拿了块干净的布匹包了起来,如果有机会交给大夫看一看,说不定能直接给摄政王配出毒素的解药。 沈筠棠抹了抹额头汗珠,喝了口水囊里的水,她边给火堆添柴边观察着摄政王的情况。 没多久,沈筠棠就发现摄政王发高烧了。 沈筠棠:…… 她觉得自己真的倒霉,和敌人在一起也就算了,还要救他的命,现在居然还要照看他,帮他物理降温…… 要不是摄政王为她挡的箭,她恐怕早就撂下他不管了。 咒骂了几句,最后,沈筠棠还是任劳任怨去河边取了水,而后将摄政王上身的衣服松开,不断用湿布巾帮他擦额头、擦手心、擦上身。 等摄政王体温慢慢平稳,已经到了子夜,沈筠棠也累的想直接趴下。 体温降下来之后,摄政王又迷迷糊糊喊起了冷来。 沈筠棠叹了口气,无奈的帮他将衣襟全部拢好,又将原本他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他身上。 给火堆添上柴,沈筠棠自己累的不轻,即便他们在这处凹进去的小山洞里休息,而且生了火,可现在毕竟是冬日,气温依然很低。 这会儿恐怕只有摄政王身边还算暖和。 摄政王高热是降下来了,但沈筠棠也不能保证不会复发,她只能尽量守着他。 想了想,沈筠棠在摄政王身边的干草上躺了下来,恰好他宽大的披风也能为她遮挡一点寒气。 以防摄政王下半夜再起热,沈筠棠睡下的时候握住了他的一只手,以便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异样。 她今日一天的确太累,尽管这里环境恶劣,可没多久还是进入了梦乡。 在沈筠棠睡着一个时辰后,摄政王眼睫动了动,他剑眉蹙起,感觉到胸口处传来一阵阵疼痛,等到他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额头已经浸出一层细小汗珠。 看着头顶陌生的景致,摄政王的警惕一瞬间被激起。而后他大脑快速运转,很快就回忆起他为了救沈筠棠,被杀手的袖中箭所伤,而后就失去了意识,中途有一段时间他半昏半醒,只知道他与沈筠棠在一起,具体在哪里一概不知。当他知道是沈筠棠将他带走,他彻底放了心,完全昏迷了过去。 突然右手臂被人紧紧一揽,一个热乎乎软绵绵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摄政王浑身一僵,当熟悉的味道传入鼻息,他眼尾余光一扫,下一刻,他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目光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温柔了。 这小家伙还算是有些义气,没有没良心的直接将他一个人丢下就跑。 摄政王心中顿时感觉又满足又高兴。 要不是左胸被伤,他都想动一动手,摸一摸她柔滑的脸颊。 视线微垂扫了自己胸口伤处一眼,见已经被包扎过,箭矢也取了出来,衣物上还沾染了药膏,就知道伤口被沈筠棠精心处理过了。 没想到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儿懂的还挺多,那箭矢上有毒,需要拔出来,而且要清洗伤口,驱除毒素,这些她应是都做了,不然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意识清醒过来。 这会儿除了伤处不时的疼痛,倒是没有多大的影响。 伤口看似恐怖,又在要害处,实际上并未触及要害,他用身体给沈筠棠挡箭的时候,关键时刻侧了侧身,让箭矢从要害旁擦过,要真的伤及要害了,他也活不到现在。 看情况,箭矢上虽然有毒,但也应该不是特别致命的毒药,不然扩散的快,他坚持不了多久。 那杀手原本应是不打算用袖中箭杀人,所以也没有特意在箭矢上抹烈性毒药,他那袖中箭应该只是防身的暗器,那时,杀手也是迫不得已用的。 摄政王身上也有解毒的药丸,是府中专涉此道的幕僚配置的,可解大部分毒。 他中的这支箭矢,并非烈性毒药,那解毒丸应该也有些用。 这么想着,摄政王轻轻地动了动没被沈筠棠抱住的那只胳膊,从腰间取出一个深褐色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药丸服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章:蓄谋离开 他微微侧头扫了一眼,见沈筠棠闭着眼呼吸绵长睡的正熟,脸颊都因为熟睡红扑扑的。 不过此时,她有一半身子露在披风外面,整个人都贴着他的胳膊,侧着身,蜷缩着,像是一只怕冷的小猫缩在主人身侧。 一旁的篝火已经变小,正慢慢熄灭,等火堆全部熄了,这个小山洞的温度会下降的更快。 摄政王被她抱住的右手轻轻从她怀中抽了出来,换了个姿势,将沈筠棠揽入他温暖的怀中,而后又将披风大半个盖在她身上,确保沈筠棠能在温暖中睡个好觉。 就这样将沈筠棠裹在怀里,这一刻,摄政王好似觉得自己的生命都完整了一般,想这般抱着,永远都不放手。 渐渐,困意来袭,再加上摄政王身上本就有伤,没多久,他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沈筠棠混混沌沌地睁开酸涩的眼睛,这瞬间,她有片刻的恍惚,身周暖和的还像是睡在府中的拔步床一样,可视线里,又是灰扑扑的山洞顶部。 等意识渐渐回笼,昨天的一切在脑海中回放的时候,沈筠棠全身瞬间僵住。 她轻轻转头,视线所及的是摄政王轮廓分明的侧脸和陷入熟睡的安静容颜。 他呼吸绵长,明显还在深睡中亦或是昏迷中。 沈筠棠小心动作看了下自己和身边摄政王,这一看之下,她简直想给自己淋一盆冰水。 此时,自己正亲密蜷在摄政王宽阔的胸怀中,摄政王一只手臂被她枕在颈下,一只手臂轻轻搭在她的腰部揽着她。 而摄政王的披风有一大半都盖在她身上,披风本就宽大,将她从脖子到脚都盖了个严实,怪不得她一点都不觉得冷,还感觉异常的暖和舒适…… 这一刻,沈筠棠都要无地自容了。 她昨晚睡着的时候明明只是挨着摄政王,抓着他的手,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这……这与夫妻同床有什么区别…… 难道是她睡着的时候本能趋暖?所以在无知无觉的时候往摄政王怀里钻了? 一想到自己这么做,沈筠棠的脸刹那间就红了一片。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居然这么大胆! 也幸好摄政王还在昏睡中,并不知道,否则,她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摄政王性取向不正常,她可是正常的…… 沈筠棠连忙轻手轻脚将他的手臂移开,而后揭开披风,从摄政王的怀里逃了出来。 起身后,周围的冷意一侵袭,让沈筠棠瞬间打了个寒颤,整个人也变得更加清醒了。 她轻轻拍了拍脸颊,看着这座小小的只能挡风雨的山洞,这会儿刚刚天光亮起,洞口处是一片霜打的痕迹。 早间山洞的气温很低,连那匹玄色黑马都冷的缩到了洞口处。 沈筠棠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赶忙将山洞里的火堆重新生了起来。 火堆生好后,沈筠棠缓了过来,终于能重新面对摄政王了。 她轻手轻脚走到摄政王身边,见他还紧闭着眼眸,脸色也苍白着,只是并未像昨晚那样热汗冷汗交替。 沈筠棠伸手试了试摄政王额头的温度,发现温度正常后,她长长舒了口气,还好,昨晚高烧过后并未复发,应是摄政王体质本来就好的缘故。 知道这点后,沈筠棠放心不少。 见他紧闭着眼眸,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沈筠棠悄悄掀开他的衣襟,查看伤处的情况。 很快,摄政王胸口处的伤口就展现在沈筠棠面前。 她轻轻揭开伤口处敷着的倒了药物的绢布,惊喜地发现昨晚乌黑一片的伤口这会儿乌色已经褪去了许多,伤口处出的血也由昨晚红的发黑的血变成了血红色。虽然离伤口痊愈还要好长一段时间,但从摄政王各方面来看,已经完全没有生命危险了。 沈筠棠趁着看伤口的机会,给他伤处敷的巾帕换了一块,并且像昨晚那样在巾帕上倒了药物,稍稍清理了伤处,将干净地沾了药物的巾帕重新覆盖在他的伤口处。 做完这些,她又重新将披风给摄政王盖好。 而后抱着膝盖在火堆边发起呆来。 火苗在沈筠棠的目光中跳跃,她看着山洞外微微的天光,眼睛出神。 所以并未注意到躺在她身后的摄政王已经睁开了眼睛,而且他眼神清明深邃,显然已经清醒了许久,哪里还是沈筠棠认为的在昏睡当中。 其实,摄政王在沈筠棠醒来之前就已经醒了,当沈筠棠有动作将要醒来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摄政王开始装晕起来。 他目光注视着抱膝坐在火堆边的沈筠棠,她背影纤瘦,脖颈白皙修长,因为昨夜合衣睡觉的缘故,发髻有些乱,耳鬓有两缕调皮的发丝落了下来,在火光的映衬下像是镀了一层绒绒的毛边,居然有些可爱。 这小儿定然是格外挑嘴,竟然怎么吃都壮不起来,马上都要弱冠了,居然还跟个瘦猴儿似的。 摄政王决定等回京,找些名厨多给沈筠棠做些好吃的,好将她喂的健壮些,总不能是现在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 就在摄政王看着沈筠棠背影出神的时候,沈筠棠突然喃喃自语起来。 她说的话让摄政王浑身一怔,顿时眼眸中闪过了如火星一般的怒意来。 沈筠棠抱着膝盖,双手撑着下巴,注视着火光的眼神虚幻又空洞,她自言自语道:“反正摄政王的身体也好转了,现在是离开最好的时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现在摄政王身体伤口的毒素退了大半,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危险,他只不过是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剧烈运动而已。 她趁着这个时候逃跑,摄政王就算是过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发现了,碍于身体的原因也追不上她。 摄政王功夫高强,就这么将他丢在这山林中,他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说不定他还有手段尽快将他的手下招集来。 可万一她这个时候不离开,等摄政王的身体彻底恢复,她想离开都离开不了,摄政王的能力可是比她强多了,这她可心知肚明。 第二百六十一章:发现 沈筠棠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这是她离开的好机会,到时候她提前回燕京在摄政王未回来前安排好侯府的事,到时候,带着整个侯府远走高飞,那他再想“迫害”她也迫害不到了。 沈筠棠的如意算盘越打越响,好似觉得下一刻都要实现了。 只可惜她并不知道摄政王早就醒了过来,将她准备趁此机会离开的动作看的明明白白。 想到这,沈筠棠赶紧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摄政王仍然安静地躺在干草和披风上,不知为何,她松了口气,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摄政王好似会突然醒过来一样。 正是因为这种突然的感觉,才让她觉得越来越急迫。 沈筠棠既然已有了偷偷离开的想法,就不能再耽误了,否则,摄政王要是突然醒过来,她就真的不好走了。 她从火堆旁轻声起身,而后朝着摄政王身边看了看,发现昨晚灌水的两个水囊水都用尽了,她蹲下身拿起水囊时朝着摄政王看了一眼,抿了抿唇,轻声道:“要不是你为了我受伤,我才懒得照顾你,亲自给你去灌水,还担心你醒来没水喝,没东西吃!” 说完,沈筠棠带着水囊就出了山洞,去离山洞不远的小溪灌水了。 两个水囊,她准备留给摄政王一个,放在他身边,自己再带一个离开。 她自己身上的荷包里有一些从侯府带出来的牛肉干,当时她搜杀手身的时候,也搜到了一些干粮,等回去山洞,她将身上的干粮分一分,同样给摄政王留一份。 到时,她将马匹骑走,有了水和干粮,摄政王的伤势又都好转了,他那么结实的男子总不可能在这山林中饿死。 至于她骑马去哪里,摄政王就管不着了。 有了打算后,沈筠棠走路的速度都变快了,浑身好似充满了新的希望和干劲儿。 没多会儿,沈筠棠就带着两只装满水的水囊返回到了山洞中。 山洞中还是像她离开时那么安静,就是那匹玄色马睡觉换了个姿势,原本它是头朝外的,等沈筠棠回来的时候,它已经头朝里又闭上了眼睛。 沈筠棠也没管它,准备走的时候将它牵到小溪边,让它饮饮水。 沈筠棠并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摄政王不但已经起过身,还安抚了自己的马匹,甚至还在自己伤口处动了手脚。 摄政王胸口处的带毒的箭伤之所以好的这么快,完全就是因为他下半夜醒来吃了那颗解毒丸的关系,方才,他起身不但没有继续吃解毒丸,还找到了沈筠棠包裹起来的有毒箭矢,他将带毒的箭矢往自己伤口上抹了抹,顿时,那块原本颜色正常的伤口没一会儿就又泛黑了。 他重新将箭矢包好,放回原位。 他又在自己身上的几处穴位点了两下,没一会儿,他脸色都苍白发青起来,这情况看起来甚至都比昨晚沈筠棠扶着他来到山洞的时候还差。 做完这些,摄政王才按照刚刚的姿势躺好,将披风重新盖在自己身上,等着沈筠棠回来。 沈筠棠走到摄政王身边,将一只水囊轻轻放在他身侧,而后又取出从杀手身上搜到的东西,将干粮拣出来,与自己荷包中的肉干一起均分成两份,将包好的那份放在了给摄政王的水囊边。 剩下的水囊和干粮,沈筠棠用自己的披风裹起来,准备带走。 可她刚站起身,摄政王突然咳嗽了一声。 他这突然的咳嗽声差点将沈筠棠吓的跳了起来。 可很快,她根本顾不得自己是不是跳起来了,因为这声咳嗽过后,是接连不断的咳嗽声,这情形,像是重症肺痨患者一样…… 突然的情况都把沈筠棠弄僵住了,她又惊讶又担忧甚至还有点不解的疑惑,这摄政王伤的明明是胸口,怎么咳嗽的这么厉害,难道是胸口的伤势一夜之间转移到了肺部? 可她毕竟不是大夫,也不懂医理,只是以为是胸口的伤处引发了并发症。 摄政王突然咳嗽成这样,眼看着气都要喘不过来了,她哪里还能走? 只能暂时搁浅计划,先看看摄政王是怎么回事。 沈筠棠咬了咬唇,蹲下身先将自己打包的包裹藏到了一边,而后准备去摄政王身边查看和帮忙。 她刚到摄政王身边,摄政王猛烈咳嗽后,突然往旁边吐了口血…… 那血不是正常的鲜红色,而是带着些黑,像是毒血的颜色…… 沈筠棠骇了一跳,这摄政王她早上起来给他检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重了?这变化的也太快了吧?难道那毒药根本不是什么普通毒药,不但如此,还会一点一点侵蚀身体,让身体的症状反复? 摄政王都吐血了,沈筠棠哪里还敢轻易离开。 他受伤毕竟是因为她,要不是摄政王用身体拦着,这会儿吐血的就该是她了,不对,也有可能那杀手一箭直接要了她的命,她连血都不用吐了,直接当场毙命。 沈筠棠本就是一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何况还是救命的恩情,让她在这个摄政王生死未卜的时候丢下他,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沈筠棠忙坐到摄政王的身边,用湿布巾给他擦拭嘴角的血渍。 这个时候摄政王还猛烈咳嗽着,好似要将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 “殿下,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咳的这么厉害!”摄政王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在沈筠棠地拍抚下,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 他眼神涣散,朝着沈筠棠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寻到她的手紧紧抓住,就不再放开。 沈筠棠被他这副模样更是吓的不轻,她问他话,他也回不了,等咳嗽止住了,没过一会儿又陷入了昏睡中。 沈筠棠只好将他嘴角的血渍又擦了擦,扶着他重新躺回去,想了想,沈筠棠赶忙又掀开了他上身的衣服,查看早上她换了药的伤口。 这一看,沈筠棠简直惊的要叫出声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箭矢上的毒药真的会反复发作? 她早上查看时已经好了许多的伤口,这会儿居然又一次变得乌青起来,伤口周围渗出的血迹也开始发黑。 第二百六十二章:她怎么可以渣成这样 沈筠棠眉心拧地紧紧的,这荒郊野外的,可找不到大夫给摄政王看伤口解毒。 沈筠棠只能用她之前用过的法子处理,先是用干净的湿布巾给摄政王擦拭伤口旁的乌血,而后用自己身上的药粉倒到他的伤口上,最后用布巾包住伤口。 做完这些,沈筠棠已经满头的细汗,这次这汗不是累的,是震惊加上担心的。 帮摄政王合好衣襟,沈筠棠瘫坐到一边,不知该如何是好起来。 这个时候,摄政王清醒了过来。 他困难地睁开眼睛,薄薄的嘴唇发白起皮,眼下也带着淡淡的青黑,整个人面相一看就像是中毒的。 瞧见他这般憔悴狼狈的样子,沈筠棠心里越发的愧疚。 她张了张口想与摄政王说些什么,可一时居然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动了动嘴唇,只好又将抿起了红唇。 此刻,沈筠棠心中的内疚比之前更甚。 摄政王都重伤成这样,要是她刚刚真的离开,摄政王恐怕要死在这荒山野岭,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可能都没人能来救他。 一这么想,沈筠棠就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人,没良心,还恩将仇报。 这会儿,她居然有些能理解摄政王常常对她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了。 就在她懊悔的在心中自责时,摄政王有些涣散的目光移到了沈筠棠的脸上。 他动了动唇,艰难的发出声音,嘴角还带着一丝好似满足的笑意,“阿棠,别担心,我身子一向强壮,会……咳咳……会没事的……” 沈筠棠:…… 都咳血了,还说没事! 摄政王毒素可能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刚刚咳出的血都是黑色,这会儿居然还打起精神来安慰她,自己和摄政王一对比,沈筠棠更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她怎么可以渣成这样! 听了摄政王的话,沈筠棠反而突然心性一下子坚定起来。 她凑近到摄政王身边,轻声安慰道:“殿下,您别担心,微臣一定会带您将身上的毒给解了!您要相信微臣!” 摄政王嘴角扬了扬,一片“圣父”的光辉笼罩,他吃力地点头,“阿棠,我相信你。” 沈筠棠扫了他苍白如纸的脸,忽然转过身来背对着摄政王。 而后没多久,她眼角一阵酸涩,眼泪就像是珍珠一样一粒粒止也止不住地滚落了下来。 连沈筠棠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这么爱流泪。 以前就算是见到再可怜的人,也不过是皱皱眉,现在摄政王说了两句话,她眼角就突然酸的不行了。 如今想想,这阎王除了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喜欢上男儿身的自己,好似也没对她做过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当然,她刚穿来时的追杀还算不上,毕竟那个时候两人谁也不是认识谁,那恩怨属于瑞王府与永兴侯府的。 沈筠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这么多,她现在可是一个大男人,男人在男人面前哭鼻子算什么。 她连忙迅速用袖子抹掉眼角的泪痕,而后深呼吸了口气,缓和自己过于激动不安的情绪。 这么看着沈筠棠突然转过身的摄政王却愣住了。 小儿本就瘦削,肩膀也纤细,他方才就观察到小儿在说话时眼眶变红,而后他说完话她就突然转了过去,这会儿背对着她,肩膀还轻轻耸了耸,不会是哭了吧? 这小家伙,怎么这么不禁逗,像个女孩似地,还情绪冲动哭鼻子。 难不成她是水做的? 摄政王蹙起剑眉,盯着沈筠棠的背影,眉心拧地都多了条直线,他不会是装的太像,将这小儿吓到了吧!所以她才这般情绪起伏不定。 这会子,摄政王是又觉得无奈又觉得心疼,同时还有一点点的愧疚。 不过,这愧疚之情与其他的相比,约等于无。 如果还有下次,他肯定还敢用这个套路。 经过昨晚上半夜的高烧,摄政王其实也明白,他除了伤在胸口外,那箭矢上的毒素并不太厉害,方才他之所以吐血,完全都是他点穴后用内力催发的,吐出的血都是乌血,对他的身体不但无害,还有好处,也只有沈筠棠这个完全没练过功夫的才会被骗。 实际上,摄政王伤的并不是他表现的那么严重,要是正常上药,再配上摄政王身上带着的解毒丸,箭矢上的毒素顶多三天就能完全去除,而胸口的伤势最多大半个月就能痊愈。 沈筠棠缓和了情绪后,才转过身来面对摄政王。 她哑着嗓子道:“殿下,你伤的严重,微臣也不会医术,一会儿必须得带着你出这片山林,找有人的地方寻大夫给你看看。” 摄政王虚弱地看向沈筠棠,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有劳阿棠了,在这里,你也不用唤我殿下了,直呼我的名讳,或者叫我大哥兄长都行。” 沈筠棠被他这句话说的一愣,摄政王是皇家子弟,国姓为秦,他单名一个胤字。 就算是在外,也不好直呼他的名讳,而且叫名字沈筠棠也觉得怪怪的。 不过他们现在在外,马上又要去给他找大夫,这么殿下微臣的说确实不妥当,反正之前他们队伍也扮过行商,那还如之前一样叫兄长好了,他们以兄弟相称在外也方便些。 “那微臣便唤殿下为兄长。” 摄政王轻轻颔首,沈筠棠在旁瞧着只觉得他好似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顿时更为担心。 她轻轻用披风将他盖好,已经中毒了,更不能受凉,不然到时候雪上加霜,恐怕真的会殒命。 折腾了这么会儿,山洞外天色已经完全亮了。 摄政王伤的这么严重,他们不能在此避祸。 沈筠棠将放在山洞里的行李很快收拾好,全部装入一个包裹中,放到马匹旁边。 做完这些她将火堆熄灭,而后重新回到摄政王身边,帮他收拾。 先检查了他胸口的伤势,见没有继续恶化,沈筠棠高高提起的紧迫的心这才落下去了一半。 用里衣上撕下来的布条将摄政王的伤口包扎好,理好他的衣裳,沈筠棠轻声询问看起来气色很差的摄政王:“兄长,你自己能起来吗?” 第二百六十三章:狡猾的摄政王 摄政王“气若游丝”地点点头,借着沈筠棠胳膊的力气,直起了上半身,沈筠棠顿时就发现胸口伤处的血因为用力浸了出来。 她瞪大眼睛骇了一跳,连忙道:“你别用力,伤口要崩开了!” 摄政王本就比她高一个头还要多一些,就算是坐着也比沈筠棠跪着高,他眼尾余光朝着沈筠棠的面庞扫了一眼,见这小儿脸上担忧的感情真挚,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他紧蹙的眉头反而松了松,偷偷撤了内力,不再给自己的伤口处逼血。 做做样子给她看到就得了,要真的做过火被这小儿发现了纰漏可不成。 “没事,我心中有数。” 摄政王一手搭在沈筠棠的肩膀上,站起身时几乎是整个身子靠在沈筠棠瘦削的小身板上,沈筠棠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将摄政王给撑起来。 如果不是这会儿摄政王受了重伤还中了毒,沈筠棠是绝对不想与他这么接近的。 这家伙好似恨不得将整个身体都贴在她身上,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沈筠棠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摄政王扶到了玄色那匹旁边。 马匹抬头朝着摄政王的方向打了两个响鼻,而后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走,最后在摄政王身旁蹲下身来。 沈筠棠见这黑马在摄政王面前居然这么乖顺,有些心里不平衡。 之前她牵马拴马的时候,它可没这么乖,昨晚还因为想要往山洞里睡,朝着她的方向凶凶的嘶鸣了好几声,还朝着她龇牙。 可一到了摄政王身边立马成为了乖乖的小绵羊,与昨天一样,主动在摄政王身边蹲身,好让他轻松的上马。 沈筠棠咬了咬后槽牙,先扶着摄政王上了马。 等她也要跟着上马时,这匹玄色的马匹居然突然站了起来。 沈筠棠:…… 要不是他们还需要这匹马驮出山林,她现在当真是想给这不听话的马一鞭子。 在沈筠棠看不到的地方,摄政王伸手轻轻在玄马脖子旁敲了敲,这匹调皮高傲的黑马才又昂了昂头,重新蹲了下来。 沈筠棠一口闷气还没呼出去,见这马匹重新蹲下,气才消了些。 可站在黑马旁边,沈筠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上马,毕竟只有一匹马,她要与摄政王同乘,那么她只能选择坐在摄政王前面或者是坐在摄政王后面。 摄政王人高马大,她若真的坐在他后面又不好控制马匹。 顿时,她站在马匹边皱着眉犹豫起来。 摄政王“有气无力”的朝着她看了一眼,“阿棠为何不上马?” 沈筠棠看了看那匹对自己有着小脾气的黑马,不知道该怎么与摄政王解释她犹豫的原因。 不过摄政王是什么人,很快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他艰难地往后移了移身躯,指了指他身前,淡定道:“阿棠,你坐我前面,一会儿若是我昏睡,马匹还需要你来控制。” 其实沈筠棠也是比较倾向坐在前面,与摄政王相比,她比较瘦小,坐在后面,整个视线就完全被摄政王给挡住了。 总不能指望马匹在林中随意游走就将他们带出去吧。 沈筠棠点了点头,上了马,坐到了摄政王身前。 等沈筠棠上了马后,玄色马匹很快就重新站了起来。 包裹等物沈筠棠已事先挂在了马匹身上,这会儿控马后两人就可以离开这处山洞。 幸好今日有太阳,可以根据太阳的位置辨别方向。 他们此行目的地就是南境,所以沈筠棠准备带着摄政王一直往南走。 只要他们运气不是太差,直线往南的话,出了这座山林,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遇到人家。 找到了人,他们再打听打听,想必很快就可以找到大夫,这样摄政王身上的毒也有治愈的希望了。 这么一想,沈筠棠突然觉得目标明确,干劲十足。 她控着马穿过小溪朝南走,没到一炷香的时间,沈筠棠就意识到了她坐在摄政王前面的坏处。 她身后的阎王居然将大半个身体都压在她的背上! 长长的双臂更是直接穿过她的腰部,在她身前交叉,从身后看,根本就不像她骑马载着摄政王,更像是摄政王牢牢将她圈在怀中…… 就算是现在还是冬日,坐在马匹上有冷风吹过,不时会让人打个寒颤,可摄政王也不用贴她贴的这么紧吧?他好似整个人都黏在她的后背上一样,一丝缝隙都没有…… 瞬间,身上多了一只“树袋熊”的沈筠棠浑身都不舒服。 她正想不客气地提醒摄政王一句,让他松开手,注意点分寸,却感觉靠在自己细弱肩膀上的人微微一晃,要不是沈筠棠及时稳住了马匹,她身后的摄政王恐怕要从马上摔下去。 沈筠棠蹙了蹙眉,停下马匹转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这一看,沈筠棠眉心拧地更紧了。 摄政王脸色惨白,而且昏昏欲睡,额头还渗出细密的汗珠,看他这模样应是在发低烧,还加意识不清。 她抿了抿唇也没将到口的警告的话说出来。 实在是摄政王病弱的样子让她无法开口,善良的人总是容易原谅弱小无助的人。 摄政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掌握了沈筠棠这个弱点。 他有气无力道:“阿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没关系,出什么事就叫我,我的功夫你见识过,可不差。” 沈筠棠:…… 是不差,只是现在虚弱的不能用而已…… 要是这会儿突然从林子里跑出来一只小野猪,不知道摄政王能不能打过呢! 忍着没给摄政王翻个白眼,受伤虚弱的人沈筠棠不与计较。 她忍着摄政王八爪鱼一样的“纠缠”,控着马匹继续往南走。 在沈筠棠重新转过头后,苍白虚弱的摄政王嘴角扬了扬,他肆无忌惮靠在沈筠棠纤弱的肩膀上,汲取着她身上特殊的香味,像是一个瘾君子一般。 他从身后抱着沈筠棠,将这小人儿完完全全揽在他宽大的怀中,这一刻,他觉得沈筠棠好似唯他所有一样,只是他一个人的宝物。 这小儿看起来骨瘦如柴,可抱在怀里,却哪里都是软软的,让他上瘾。 第二百六十四章:幸福的摄政王 他心中突然出现一个想法:想就这样一辈子抱着这个小家伙,不放手! 沈筠棠这边却觉得自己被缠的不行,要不是摄政王是因为她受伤的病患,抱着人的动作只是环着腰,没有再往上的趋势,还算是绅士,她早就将他踹下马,任由他自生自灭了。 借着太阳为参照物,沈筠棠操控着马匹一路朝南,途中,两人下马休息了半个时辰,顺便让马匹吃些草料,她还给摄政王换了伤口的药,可惜,伤口还是与早上离开山洞时差不多,并没有一点好转,这也让沈筠棠更加的焦急。 等到下午,两人一马终于出了山林,又朝南行了将近一个时辰,远远的,沈筠棠坐在马匹上看到了炊烟。 有炊烟就说明有人生活! 只要找到了人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地界儿,摄政王也就有救了! “殿……兄长,我们找到人家了!你身上的毒能解了!”沈筠棠惊喜的喊出声来。 站在高处,凛冽的寒风迎面吹了过来,将沈筠棠原本瓷白的脸颊吹的通红,就算是这样,她也感觉不到一丝冷意,反而胸腔中溢满快乐。 一时,摄政王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同时,心底深处又有一丝愧疚缓缓溢出。 其实,他中的毒他自己身上带着的药丸就能完全医治好,但为了能绊住沈筠棠、阻止她偷偷离开的想法,故意欺骗她。 不过这种内疚的情绪在摄政王心里只一闪而过。 谁让沈筠棠想要逃离他的身边,这件事不过是给她的小小惩罚而已。 没事,只要他小心掩盖,沈筠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 “阿棠,辛苦你了。”摄政王接话道,只是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好似快要“病入膏肓”了一般。 听到这个声音,沈筠棠方才高兴兴奋的情绪完全散去,她再次感到了给摄政王找大夫的急迫。 “兄长,你再忍忍,我们现在就出发,朝着炊烟的方向去,最迟天黑就能给你找到大夫了,你千万要坚持住!”沈筠棠说着话,已经催着马匹跑动起来。 发现身后的摄政王身子摇晃,沈筠棠还主动的抓住他的双手箍在自己腰间,不忘带着气的呵斥一声,“抓好了!” 摄政王“只好”从善如流的用健壮的双臂死死抱住沈筠棠纤细的腰肢。 “幸福”的将整个人都贴在沈筠棠瘦弱的后背上…… 如果沈筠棠可以从后面看摄政王的表情,定然觉得他无耻至极! 大燕京都燕京城,年节头几天刚过,整个燕京城还沉浸在春节的喜气洋洋当中,家家张灯结彩,可唯独永兴侯府陷入了千年冰窟。 侯府后院的福寿堂花厅,一片沉寂。 老侯爷坐在轮椅上,整张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深刻凝重起来,老夫人坐在一旁也一语不发,沉浸在悲痛之中。 堂中跪着一位长相普通的陌生人,他低着头,同样是满面忧急。 他是老侯爷多年前在朝中安插的线人,专门给侯府通报消息的。 这次他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在年节期间亲自到侯府告知老侯爷消息,可见这消息对于侯府有多么重要。 老侯爷脸色沉郁,过了好一会儿,才抖着声音询问,“这消息可属实?” “老大人,属下衷心可鉴,这么多年下来,从未给您传递过虚假的消息。”这长相普通的中年人严肃道。 确实是这样,这位侯府的线人这么多年来的确很衷心。 可中年人这么一说,老侯爷的脸色却越发的难看了。 老夫人也同样神色焦急慌乱,她急急询问,“侯爷,阿棠不会出事是不是?” 老侯爷冷笑了一声,那帮老家伙都已作出那种事,又岂会顾虑到他的孙子! 若是摄政王掉入了陷阱,他们的阿棠岂能独善其身! 可当着老妻的面,老侯爷怎好刺痛她的心,“我们孙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虽然老侯爷这么说,可老夫人哪里能真的放心! 沈筠棠可是他们阖府的指望,自从永兴侯过世,老夫人是将沈筠棠看的越发的重了,虽然沈筠棠是女儿身,可在老夫人这里,她就是她老人家的命根子! 老夫人经历过许多,又怎不知夫君说话的真假。 恐怕她的阿棠要受磋磨了! 这帮为了权势就红眼的老不死! 老侯爷怕老夫人情绪不好,影响了身子,如今沈筠棠不在府中,他自己身子又不方便,这侯府可还要指望老妻。 “我有些朝堂上的事与石江说,你带人先出去吧。”老侯爷对老夫人道。 老夫人又如何不知道自己夫君的心思,可她毕竟是女子,就算是年纪大了,插手老侯爷的事也不大好。 老夫人颔首,扶着葛嬷嬷的手带着几个心腹离开了花厅。 这边老夫人刚出花厅,就看到卜福慌慌张张朝着花厅跑,快的老夫人都没来得及拦住他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 老夫人眉头一拧,左眼突然跳了跳,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不……不会是阿棠出事了吧? 一旁的葛嬷嬷瞧出了主子的担忧,忙安慰道:“老夫人,小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老夫人只能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安慰自己道:“对,你说的没错,阿棠这小子一向运气都好,这段时间做什么成什么,这次也一定会平安的。” 卜福进了花厅,转身小心将门关好,连忙汇报,“老侯爷,摄政王南下路上出事了!穆大人和小穆大人一会儿就到府上。” “什么!”老侯爷听到这个消息,一瞬间震惊的眼睛都要瞪出眼眶。 他没想到他刚得到消息,那几位阁老要行动,摄政王就已经在半途出事! 所以这根本就是他们早就预谋好计划好的,绝对不在这几日,而他一直通消息的线人也可能早就被发现,不然他不可能这么迟才得到消息! 站在花厅中间的中年人一愣,随后是满脸的苦笑。 “老大人,属下愧对您!”石江愧疚道。 老侯爷对他摇摇手,“这不是你的错,你并不知道你早就暴露了,那几个老家伙埋的线人深,恐怕摄政王的人都没发现,更不用说你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失望 老侯爷这么一说,石江顿时感觉越发的愧疚。 “你先坐一会儿,等穆大人父子来再说。”老侯爷只能暂时按下焦躁的心情,对石江道。 一刻钟后,穆大人父子求见,很快就被卜福带到了福寿堂的花厅。 穆大人脸色虽然沉着,但明显可以感觉到他还比较镇定,毕竟就算是出问题受伤,是沈筠棠又不是他的亲人。 不过跟在后面的穆修己脸色却没那么好了。 他目光沉沉,瞳孔幽深,整个人的情绪和以往透出的完全不一样,叫人见到都有一种瘆人的感觉。 就连跟着他的常随都不敢靠他靠的太近,那常随明显是知道自己主子心情极度不好。 穆修己心情确实不好,他想不到沈筠棠刚离开大燕还没有三天就出了事。 至于她是为什么出事,内阁那群老家伙比谁都清楚,更有可能还是皇帝亲自暗地里下的命令。 沈筠棠要真是个男人就算了,可她偏偏是个女儿身,若是与摄政王一起,她真正的身份真的不会被摄政王发现吗?而摄政王真的不会喜欢女儿身的沈筠棠? 摄政王手下能人那么多,穆修己可不认为他那么容易就被刺杀而死,若是他真这么死了倒是最好的结局了,那不管是他的诉求,还是小皇帝的愿望都能实现。 可万一,摄政王逃脱了,并且还带着沈筠棠……穆修己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因为他发现只要他一想,他就会嫉妒的发狂! 卜福恭敬的朝着穆家父子行了一礼,“老侯爷请二位进去。” 穆大人回了一礼,领着穆修己进了福寿堂的花厅。 穆家父子进了花厅后,发现花厅里除了卜福,只有老侯爷一个人,而且老侯爷的脸色还不好。 穆大人带着儿子上前一步,作揖行礼,“老师!” 老侯爷朝着旁边的座位指了指,“坐吧,没有别人,不用客气了,卜福刚来汇报,消息到底是怎样的?” 穆大人抿了抿唇,实言道:“学生也是半个时辰前得到的消息。内阁的两位阁老私自下令在南下路上埋伏摄政王,这次两位阁老下了血本,多年隐藏的杀手都叫了出来,摄政王带走的侍卫死了好些人,您老府上的侍卫统领陈绍也受了重伤,不过却未真的擒杀摄政王,目前,两位阁老的人已失去了摄政王的踪迹。” 听到这,老侯爷稍稍松了口气,穆大人没有特意说到沈筠棠,起码说明她还有活着的希望。 “你可知阿棠的消息?”到底老侯爷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孙子,毕竟血浓于水,祖孙两的感情这段时间已愈来愈深。 穆大人摇摇头,“听传消息的人说,目前还没有找到侯府人的尸首,陈绍也没带话回来,小侯爷虽然不见了踪影,但人应该没事,可能被摄政王带着一起逃脱了。” 确实这个可能最大,老侯爷提了快一个时辰的心稍稍安了安。 穆修己忍不住问道:“师公,若是筠棠被摄政王或者摄政王的人带走,那后面,他们会不会用筠棠作为人质要挟?” 花厅里一下子被穆修己这句问话问的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老侯爷才道:“应该不会,阿棠还没有那个分量。” 老侯爷这么说,穆家父子顿时也觉得是这个礼。 小皇帝隐藏这么多年,再加上内阁里那两位心比石头硬的阁老,又怎会因为沈筠棠一条命有丝毫的动摇呢! 也正是因为沈筠棠在这些人心里毫无轻重,所以才可以肆意安排,就算让她一起丧命,这些人也不会可惜一下的。 穆修己藏在宽袖下的拳头握地紧紧的,为沈筠棠不甘。 日后,他娶了沈筠棠,他定然要这几个老家伙知道谁才是最重要的! 穆大人余光一瞥见到儿子有些狰狞的面色,眉心微微一蹙,可在老侯爷面前,他也不好说自家儿子。 他道:“老师,那我们后面如何做,可仍然与两位阁老联系,配合他们?” 老侯爷看了自己这位得意弟子一眼,“你们联系吧,老夫老了,不中用了,连正常走路都不行,如今阿棠又生死未卜,侯府可谓是连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老夫这般努力又为谁呢?” 穆大人听到老侯爷这般说,微微一怔。 他朝着自家儿子看了一眼,瞬间也领会了老师的心中的仓惶和失望。 他们是一条船上的,都是保皇党。 可那两位阁老从派出杀手不顾沈筠棠生死的时候,老侯爷就失望了。 试想一下,若是此刻出事的是他的儿子穆修己,那他也定然心冷。 “学生知晓了,会转告两位阁老,老师也不要过急,小侯爷定会平安无事的。” 老侯爷蹙着已经花白的眉毛没说话。 一时,花厅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老师此时心情定然焦虑不已,他老人家又不想管保皇党这条船了,穆大人也没必要再待下去。 起身朝着老侯爷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带着儿子离开福寿堂花厅。 刚出了侯府,上了马车,穆大人对着儿子一瞪眼,怒道:“修己,你方才那是什么神色!沈筠棠虽不知生死,我们是该难过,可他与你又不是兄弟,你为何比老侯爷还要愤慨!” 穆修己没想到他一时的失态居然被父亲注意到。 他捏了捏袖子中的拳头,真相却不能告知父亲。 穆修己定了定心绪,抬头直视父亲,“爹,唇亡齿寒!今日是筠棠,你是不在乎,可他日若是换成我呢?您还能这般淡定吗?很明显,如今的永兴侯府就是两位阁老的弃子!” 虽然这件事很有可能也有小皇帝插了一手,但是穆家乃是忠诚的保皇党,这个时候直白的将小皇帝也拖下水,他的父亲可能不但不吃他的劝还会将他臭骂一通。 果然,穆修己这席话一出口,穆大人也愣住了。 马车行驶起来,马车中除了车轴发出的声音,一时没有其他的声音,安静的让人压抑。 好一会儿,穆大人叹了口气,主动给儿子递了台阶,“修己,你说的没错,日后父亲定会小心更小心的,只是你今日怎么也不应在永兴侯府那般情绪外露。” 父亲给了台阶,穆修己也顺着下来了。 “爹教训的是,儿子下次定然会控制自己,克己修身。” 穆大人点点头。 第二百六十六章:一切都比不上权柄 穆大人父子离开后,花厅里只剩下老侯爷和卜福。 老侯爷突然冷笑了一声,随后感慨道:“人没了,什么都没了,什么功名利禄,宗族传承都是空,拥有权势富贵又如何?到死还不是一抔黄土。可惜,我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晚了晚了,害了侯府一府!” 如果他早点明白,又如何能让沈筠棠女扮男装,叫整个侯府做出这等假凤虚凰的事来!凭白害了他的乖孙女! 卜福见主子这般伤感,安慰道:“老侯爷,您莫要太过担忧,小侯爷还没有消息传来,如今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小侯爷那般聪慧,定能逢凶化吉。” “但愿吧!若是阿棠这次能平安回来,这些功名利禄老夫都能舍去,到时找一山清水秀的地方归隐,含饴弄孙。” 卜福看出来,主子这次是真的看透了,也失望透了,保皇党这条船他不想再待下去,也不想侯府再蹚这趟浑水。 “老奴这辈子都追随老侯爷。” 老侯爷朝着窗外广阔的天空看了一眼。 他为了文帝的血统努力了一辈子,这次自己亲孙的命都搭上了,文帝的恩情也算是还清了,谁也不欠谁,日后,他们只是沈家,而并非什么永兴侯府! 老侯爷眼神越发的坚定起来,“卜福,派人暗中寻找小侯爷,不管花费多大代价,务必将阿棠找到,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到尸首……” 他们沈家的人,就算是个姑娘,命也一样珍贵不已! “是,老侯爷,老奴这就通知下去。” 年节里的乾清宫更是冷清到没有任何的人气。 一部分年纪大的宫女和宫人被允许回家过年,这样宫中的人就更少了。 高公公脚步匆匆进了乾清宫,只觉一阵寒意袭来,好似要侵入到人的骨头缝儿里。 这种感觉压根不像是进了帝王寝宫,而是像迈入冷宫…… 高公公忍不住脚步走的快了点。 从前殿进入到后殿,而后拐弯绕过小花园到后殿小书房,这几日,小皇帝都在小书房里,压根就不出去,就连伺候小皇帝好些年的高公公都猜不到小皇帝在想什么。 书房的门被敲响,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声年轻男子的声音,“进来。” 是熟悉的小皇帝的声音。 高公公推门进来,这间寝殿后的小书房还是那么阴冷狭窄,只有床边的书桌才能晒到太阳。 高公公进来的时候正见到圣上坐在书桌边翻看着两本书,旁边摆着画盘,虽然里面放了颜料,可桌上并无画作,应是圣上准备作画,被他的到来打断了。 “圣上,内阁那边有消息传来了。”高公公将一只小小的密封的黑色铁管双手奉给桌案旁的小皇帝。 小皇帝伸手接过,轻按一处机关,铁管自动打开,露出里面一张小纸条。 他展开纸条看了看,顿时之前平静的面容一阵扭曲。 他的皇叔命真是大,居然没死! 就连高公公一时都被小皇帝的表情吓到,低着头默不作声。 书房里这一刻安静的出奇,好似能感受到身周的寒意侵入进身体并且慢慢蓄积。 过了会儿,高公公突然听到圣上出声询问,“两位阁老可有指示?” 高公公立即打起精神回答,“阁老们说了,看圣上定裁!只要是圣上的命令,他们定然效力到底!” 听到高公公这么说,有一半脸隐藏在黑暗中的小皇帝嘴角扬了扬。 下一刻,冷冰冰的言语从他口中蹦出,还带着浓重的杀气和恨意。 “叫他们派人追!若是当真找不到踪迹,提前在南境布局!”只要他这个皇叔离开燕京,他定然会不牺手段让他再也回不来! 燕京到处是他皇叔的眼线,也到处是他的人手,他不信,整个大燕还能布满他的眼线和人手!只要有松懈的地方,他就有机会! 不得不说,小皇帝还真是与摄政王血脉相连,叔侄两个都是一样的心狠手辣。 “是,圣上。”高公公恭敬应下。 小皇帝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站在原地还不离开,他拢了拢眉,“怎么,还有事?” 听到主子问了,高公公立马道:“那小侯爷如何处置?若是她与摄政王一起,我们的人还要顾及吗?” 显然,这个问题也是两位阁老想知道的。 毕竟沈筠棠算是保皇党,虽然最近与摄政王走的挺近,但在外人面前她并无出格之处,这次去南境,也不过摄政王特别下的命令而已。 若是自己人,在力所能及的环境下,还是包容些的好,也不好让一条船上的人寒心。 不过,小皇帝显然没有领会到这点,他也未想到高公公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这让他整个人一怔。 整个书房再次陷入了让人恐慌的安静当中。 正当高公公等的以为圣上应该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小皇帝却突然开口了。 “阻碍朕大业的人一律格杀勿论!”话从口中说出,小皇帝突然觉得有些后悔,可话已出口,他却并不打算再改口了,他是圣上,是这个国家的君主,金口玉言! 他要站在这大燕的最高处,旁的只要是阻挠他的路的,就算是至亲,他也会手刃! 高公公听到这话整个人轻轻一个哆嗦,立马明白了圣上的意思。 不用顾及沈筠棠,只要能杀了摄政王,就算是先杀沈筠棠都没关系。 “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通知两位大人。” 说完这句,高公公匆匆离开了书房。 将书房的门关上,高公公这才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 刚刚圣上在说那句话时,他浑身都冰寒不已,那一刻,他才觉得站在他身旁的真是高高在上的冷血帝王,他的眼里只有权柄,没有感情! 书房的门被高公公轻悄悄地带上,当这间屋子里重新剩下小皇帝一人时,他那刚硬冷硬面具好似瞬间碎裂。 而刚刚出口的话,也让他后悔不已。 如果可以,他多想时间回到前一刻,将那句话收回来,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轻轻将书桌上扣着的两本书拿开,露出了书下压着的画了一半的画。 画上的人笑容和煦如阳光,眉眼精致,右手中提着礼盒,灿烂的笑着,不是沈筠棠还能是谁! 第二百六十七章:农家借宿(1) 国宴后,年节中的皇宫反而越发的冷清,小皇帝窝在这阴冷的小书房里看书,以往,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他就算是一口气看上一天也不会觉得累,反而心情越看越平静,书就好似他的王国,可以让他肆意畅游。 可今日他却觉得烦躁的很。 一页纸还没看完,就浮现出了沈筠棠的面容。 她笑的灿烂,朝着他递出包裹,“圣上,这是给你的年礼!” 仿佛沈筠棠的声音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那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礼物,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重视到那个地步,他低声的冷嘲了一声,到现在,那装礼物的盒子还收在他书房的箱子里。 那张带笑的面容总是在他脑海中闪过,好似盖住了书上的字,叫他字都分不清认不识。 最后,小皇帝实在是无法,翻找了整个书房才将作画的毛笔和颜料找出来。 他平日里虽不显,但其实他作画很有一手,尤其是人物,更是能画的栩栩如生。 拿起笔,不多会儿,沈筠棠的模样已经跃然纸上。 流畅的好似根本不是画笔画出来的,而是从小皇帝的记忆里流淌出来的。 等到小皇帝反应过来,也震惊他居然能将沈筠棠的神形画的这般相像。 难道不知不觉中,那小侯爷已在自己的印象中这么深刻了? 他自小就是冷心冷情的人,在这宫中,他从来都是戴上面具生活的,没有人可以摘下他的面具,就算是小侯爷这样的人也不行。 在他愣神的时候,高公公敲门,匆忙中,小皇帝也只来得及用两本书将完成一半的画作遮盖起来,徒掩自己的心迹。 现在高公公已经走了,小皇帝想到高公公临走前他说的那句话,情不自禁的,他心口好似瞬息间空了一块。 最后小皇帝收起了画了一半的画纸,倒了颜料,将那薄薄的画纸与自己母亲的遗物沈筠棠送的礼物剩下的盒子放在了一起。 即便留下的记忆再美好,可与他这么多年的目的相违背,他还是会狠心抹杀! 想必,日后再也没有见到那小侯爷的机会了。 他也定然不会后悔的! 如果他没有万人之上的气魄和恒心,又怎配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和权柄! 沈筠棠这个时候可管不了小皇帝是什么情绪,在天色完全黑下去之前,她终于骑马带着摄政王来到了他们之前在远处看到的村落。 当真是望山跑死马。 那炊烟看着好似不远,可真的骑马走到面前足足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就算那玄马再神俊再强壮,驮着两个人走了几乎是一日,也累的直喘粗气。 沈筠棠和摄政王半路吃了点干粮,这还是在那杀手身上搜出来的。 这么又冷又冻又累的赶了一日的路,别说是摄政王这个伤患了,沈筠棠这个健康的人都觉得累的不轻。 现在最想做的大概就是围着火堆,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这是一处人烟不多的小村落,拢共也就十几户人家。 这会儿天色已经擦黑,出门劳作的百姓也已都回了家中。 有的人家里升起炊烟,有的人家里亮起了灯火,一片安静祥和的生活模样。 沈筠棠还是第一次这样露宿在外面,准备找一户农家借宿。 她控着马,两人一马立在村头,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摄政王低头扫了沈筠棠有些迷茫的表情一眼,就知道她肯定没做过这事儿,这么些户人家,不知道怎么下手。 他靠在沈筠棠纤瘦的肩膀上低声提醒,气息恰好拂在她耳朵上,“去点灯火的人家。” 沈筠棠被他这突然的袭击弄的浑身一僵,可他重伤,她又不能将他踹下马,只能脸微红的暂时忍着。 “为什么?去有炊烟的人家不是更好吗?我们顺便可以蹭到点热饭。” 摄政王冷哼了一声,“你觉得连油灯都点不起的人家会有米饭给我们蹭?” 沈筠棠:…… 她生活在现代,后来即便是来到了大燕,也到的是公侯之家,永兴侯府条件虽然不好,但也远比普通的劳苦百姓要好上百倍,起码白白的大米饭是管饱的。 虽然很想反驳摄政王,但不得不说他说的很有道理。 沈筠棠抿了抿唇,只能听他的,视线一扫,寻了户村头屋里亮着灯火又升腾着炊烟的人家。 走近了,沈筠棠才发现这户人家还盖了瓦房,看起来确实比一般人家殷实些。 她先下马敲门,让摄政王还留在马背上。 不一会儿,屋里一个清脆的女声应了一声,“谁啊!”而后,这女声越来越近,直到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院门打开口,沈筠棠迎着照面的就是一位三十出头的中年妇女。 女子穿着厚厚的棉袄和布裙,头上的黑发用布巾盘了起来,眼角虽然已有皱纹,可笑起来时让人觉得很是亲切。 中年女子看到她,惊了一下,“您是……” 沈筠棠恭敬给这女子行了一礼,“这位嫂嫂,我与兄长是南下的小商人,路上遭到山贼打劫,丢了货物,好不容易逃出来,想在您家中借宿一宿,顺便在您家里买些吃食,不知嫂嫂可方便。” 沈筠棠面相本就讨喜,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很难让人设防,算是女子最喜欢的一种长相,说话又斯斯文文很有礼貌,一下子激起农妇的同情心来。 她小心朝着沈筠棠的身后看了一眼,见到沈筠棠身后还有一批黑色的高头大马,而大马上还坐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时,农妇又升起了警惕心,她想了想对沈筠棠道:“小兄弟,你们别急,我进去叫我家当家的出来。” 沈筠棠忙谢道:“嫂嫂,那麻烦了。” 农妇朝着沈筠棠笑了笑,随后将院门关上,进去叫她的夫君了。 没一会儿,院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却是一个魁梧黝黑的汉子。 大冬日的,他居然只穿了单薄的衣裳,肩膀宽阔,手臂上的肌肉将衣服撑地紧绷绷的。 他朝着沈筠棠和她身后的摄政王看去,出口的声音粗矿,“俺婆娘与我说,你们要借宿?” 第二百六十八章:农家借宿(2) 沈筠棠见出来的是这么一个魁梧的男子,骇地往后退了一步,恰好撞在摄政王坚硬的胸膛上,被摄政王一把扶住,她往后一看,见是摄政王,高提的心才落了落。 不过他什么时候下了马,还无声无息站在了她身后。 他胸口的伤势和毒真的没问题吗? 不等沈筠棠回话,摄政王就已经开口,“对,我们兄弟想在此借宿一晚,我受伤了,还需要找个大夫,能打听打听这个村落有大夫吗?住宿我们可以付银子。” 这健壮汉子又将两人仔细看了一遍,最后他犹豫了会儿,才点点头。 “进来吧,不过俺家房子不大,只能让孩子们挪出一间来给你们兄弟住,再多的房间可没有了。” 什么?只有一间空房? 沈筠棠听到这个消息,下意识就想要拒绝,她可不想与摄政王晚上共处一室。 可还没等她说话,摄政王就已经出声答应下来,“可以,能有房间住就已经不错了,我们兄弟挤挤就是。” 中年汉子主动过来帮沈筠棠牵马,他边将马匹往柴房牵边道:“你们来俺家借宿已算是运气好了,这山坳的村里,整个村都穷的很,除了俺家,恐怕旁人家都没空的房间让你们住。” 沈筠棠:…… 难道要她夸摄政王眼光好吗?选了这么一户殷实人家。 帮沈筠棠摄政王将马匹在拆房拴好,又给那匹玄马喂了草料,中年汉子带着两人进了那间他们家唯一可以挪出来的屋子。 进来的时候,第一次见的那中年妇人正怀里抱着个孩子,手中牵着个四五岁的朝隔壁房间走。 中年汉子道:“那是俺婆娘,刚才抱走的是老五老七,平日,他们两睡这屋,今晚让他们与他们哥哥挤挤。” 沈筠棠听这汉子介绍,有些惊,这夫妻两也太能生了,看着也不过三十多的年纪,居然已经有了七个孩子…… 进了屋,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 地是夯实的土地,虽然是土地,但挺平整。 屋子不大,有一扇纸糊的窗户,屋子靠墙有一张土砌的床,上面铺着简单的铺盖,一床旧被,床斜对面有一口木箱,剩下的就是几张木凳子,样式简单却耐用,应是村里木匠打的,边缘磨的锃光瓦亮,看来已有些年头了。 虽然房间很简陋,但与昨晚的山洞相比,已经是好太多了。 中年汉子姓陈,叫陈三,这山林边的小村就叫陈家村,一共二十户人家不到,陈三家中有好几亩田,他又是猎户,经常去山林中打猎,再加上家里孩子多,最大的已能下田干活,所以家中日子还算是好过。 陈三的婆娘姓周,陈周氏,比陈三小上两岁,也是个干活的勤快好手。 陈三虽然长相威武,面相好似凶恶了些,实际是个热心肠。 他帮沈筠棠两人将行李放到木椅上,道:“俺家老大正在厨房做饭,一会儿俺让他送些来给你们,至于大夫,俺们这小村没什么正经大夫,倒是村东头的陈老汉会些医术,俺们村有人生病都找的他,你们兄弟两要是需要,俺让俺家二娃去将他请来。不过这位兄弟如果伤的重,明日还是去镇上药铺找大夫正经看看比较好。” 一听到大夫,沈筠棠哪里还沉得住,就算是个赤脚大夫,她也要拉过来试试,毕竟有大夫总比没有大夫好。 “陈大哥,那就有劳你家二娃了!我会给你们酬谢的。”沈筠棠抢在摄政王之前开口。 摄政王轻轻摇头,这山村里的赤脚大夫恐怕连什么毒都辨别不出来,顶多能医治个头疼脑热的已是医术高明了。 不过这小儿这般急迫的为他着想,他还是非常感动的。 要不是还有陈三在这里当电灯泡,他真想伸手摸了摸这小儿柔软的发髻。 摄政王身体什么情况他现在比沈筠棠清楚。 想要抑制身体毒素,吃他身上带的解毒丸就好,没必要请什么大夫,还是这样的蹩脚大夫。 可他既然已经开始演这场戏,就会由着沈筠棠折腾。 这么一来,瞧着这小家伙着急的样子也挺好玩的。 “举手之劳而已,什么酬谢不酬谢的,你们先歇着,俺去厨房看看晚饭做好了没。” 陈三利索的快步离开。 沈筠棠满脸喜色,“摄……兄长,一会儿就有大夫来给你看伤势了,如果这大夫不行,你再熬一晚上,我们明天一早就去镇上的医馆或者药铺!” 听到沈筠棠的声音这么喜悦,原本到口的讥讽的话被摄政王咽了下去。 “今日多亏阿棠照顾了,否则我可能要死在山林里。” 猛然听到摄政王说出这样一番话,沈筠棠震惊地眼睛都瞪大了。 如果不是确确实实她就在摄政王的身边,而且是亲耳听到的这句话,沈筠棠都不敢相信摄政王会有说这种话的一天。 这阎王平日里强势高高在上惯了,突然变得知恩图报反而更吓人。 沈筠棠嘴角僵了僵,艰难的回道:“照顾兄长是应该的,毕竟兄长的伤口是因我而起,兄长不必道谢。” 摄政王幽深的目光盯着沈筠棠脸上神色的变化,心中却哼了一声。 这小东西狡猾的很,要不是他当时装的及时,她恐怕早溜的都不见人影了,不过幸好这小家伙太过善良,叫他抓住了把柄,否则哪里会有两人同时坐在这间屋子的时候。 沈筠棠刚说完,摄政王突然捂了捂胸口,一副虚弱将倒的模样。 沈筠棠转头一看他这样子,吓了一跳。 忙跑到摄政王身边,主动扶着他的胳膊撑着他的一半身体走到床边坐下。 “兄长,你难受的话先躺会儿吧,我给你看看伤口如何了?” 摄政王白着脸轻轻颔首,在沈筠棠地搀扶下躺在了这张简陋的土床上。 他躺下后,沈筠棠揭开伤口,发现伤口周围的黑色还没褪去,虽然好像比早上好一点,那也只是与早上相比,肉眼看起来仍然很是可怖。 沈筠棠看了摄政王的伤口后,又小心将他的衣襟合起,之前准备与摄政王商量的晚上一个人睡床上一个人睡地上的话,在这个时候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阎王都这样了,难道对她还能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第二百六十九章:面条 沈筠棠暂且将这件事按捺了下来。 陈三媳妇儿送来了热乎乎的晚餐,她将两只碗放在一张空的木凳上,擦了擦手,不太好意思的道:“家里没什么好吃的,这是我刚做好的面条,你们将就着吃些。” 从这兄弟两进来后,陈三媳妇看到两人穿着就知这兄弟两定然来自富贵之家,两人谈吐也不似他们这些庄稼汉。 虽然白面做的面条对于他们自家来说已是美味的食物,看对于这兄弟两可不一定。 沈筠棠连忙起身谢过陈三媳妇,“多谢嫂嫂,辛苦嫂嫂为我们忙碌了,饿了一天,能有热乎的吃我与兄长已经知足。” 被沈筠棠这么一说,陈三媳妇笑容变得真切多了,她道:“怎么这么客气,小兄弟年纪不大吧,我家老大恐怕与你年纪差不多。” 没想到陈三媳妇还是个健谈的人,沈筠棠与她唠了几句,陈三媳妇见床上还躺着一个,立即道:“小兄弟,别急,我家二娃已经去叫陈老汉了,他偏方多,说不定可以医治你兄长。” “有劳嫂嫂家的二娃了。” 沈筠棠说话彬彬有礼,人长的又好,陈三媳妇是越看越喜欢,她年纪又与她家老大差不了多少,陈三媳妇简直恨不得沈筠棠就是她的孩子,所以对她也就格外的照顾。 摄政王瞧着婆娘一和沈筠棠说话就没完没了了,他眉头蹙了蹙,故意咳嗽了几声,引起沈筠棠的注意。 沈筠棠现在哪里能听到摄政王的咳嗽声,他一咳嗽,她立马就走到床边担忧的询问,“兄长,可是哪里不舒服?” 摄政王蹙着剑眉,“虚弱”地摇摇头,可紧接着更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沈筠棠吓了一跳,眼神里的焦急都要溢出来。 这哪里是没事,咳嗽的一下比一下厉害,她想到早上在山洞里摄政王咳嗽吐血的事,她愈发担心了。 “兄长,我们现在相依为命,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摄政王朝着沈筠棠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只是嗓子“嘶哑”的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陈三媳妇见沈筠棠去关心她哥哥了,她也只能安慰两句后静悄悄地离开。 陈三媳妇一走,摄政王剧烈的咳嗽立马变得小了些,而后没多久就止住了。 沈筠棠喂了几口水给他,又用小手给他顺了顺胸口,好叫他将温水顺利咽下去。 “好些了吗?”沈筠棠蹙着眉担心道。 摄政王“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这模样看着像是强撑着在安慰沈筠棠一样,不但没让沈筠棠消除忧急,反而叫她更忧心了。 沈筠棠朝着桌上两碗冒着热气的面看去,建议道:“兄长,吃点东西吧?” 不管如何没胃口,受伤生病的人更应该吃东西,而且要吃多吃好,这样抵抗力才会变强。 虽然沈筠棠不是大夫,但这些简单的医理她还是知晓的。 摄政王眉头蹙了蹙,迟疑了一瞬才点点头,好似根本没胃口,为了身体才坚持进食一般。 见摄政王开口肯吃东西,沈筠棠松了口气。 只要能吃愿意吃,摄政王的情况就没那么坏。 她走到木凳边,将陈三媳妇拿来两碗面端过来。 方才陈三媳妇走的时候还特别知会了她一声,稍微大的那碗面是给她的,剩下的那一碗是给她兄长的。 沈筠棠视线落在两只碗上,外表看,这两只粗陶碗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一只稍微大一点而已,里面放的面条也差不多多,面条上压着一点咸菜,添味儿用的。 既然陈三媳妇已经指定了谁用哪只碗,沈筠棠也就按照她说的,将稍小的那只端起来递给摄政王。 “兄长,面还热乎,趁热吃吧。” 摄政王颔首,他抬起手臂,当右手要碰到碗时,突然他“嘶”一声,虚弱地再次咳嗽了两下。 沈筠棠:…… “兄长,你怎么了?可是伤口疼?” 摄政王苦笑一声,“应是抬手臂的时候牵动到了胸口的伤,所以手臂一下子使不上力气。” 沈筠棠又看着摄政王试了几次,见他额头的冷汗都要出来了,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兄长,你靠在床头,我来喂你。” 摄政王犹疑了一下,“可是阿棠也要吃饭,再放一会儿,这面都坨了。” “没事,都一样吃,我也没那么挑嘴。”沈筠棠大方表示没事,摄政王半推半就也就随她了。 此刻,他心中却是窃喜,没想到沈筠棠这般好骗好哄,这小家伙还是第一次这般照顾他。 摄政王脸上虽是一副苦痛的样子,但是心里美滋滋的。 沈筠棠用筷子夹起面条,端着碗,伸到摄政王的嘴边。 或许是沈筠棠喂面条的动作越来越娴熟,也或许是这面条是沈筠棠亲自喂给他吃的,不知不觉,一大碗面条就已经见底。而农家粗制的面条居然变得美味起来,好似让人吃不够一般。 等摄政王将一碗面条吃完,还喝了碗底剩下的汤汁,沈筠棠拿着空空如也的粗陶碗有片刻出神。 这摄政王身体真的有恙吗? 为什么前一刻还在喊伤口疼的人,后一刻却能胃口很好的吃完一整碗面? 沈筠棠刚升腾起的怀疑,因为自己肚子的一阵咕噜声被打断。 光喂摄政王吃了,她自己一口还没动。 她视线瞥了一眼剩下的那碗面条,白白的面条加上褐色的咸菜,看起来竟然也是这般的可口。 会不会摄政王吃这么快是因为饿了?毕竟他们白日里只吃了几块干粮,那干粮口味实在是不怎么样,要不是太饿,她宁愿不吃。 在来这处山村路上,摄政王吃的干粮比她还要少。 人在极度饿的时候,胃口总是会特别的好,就算是伤患也不例外吧? 这么一想,沈筠棠打消了疑虑。 沈筠棠将摄政王吃完的空碗放到一边,端起剩下的那碗自己吃起来。 靠在床头的摄政王见沈筠棠的神情终于变得正常偷偷松了口气,他有些懊悔,方才吃的太正常了,有哪个受重伤的伤患吃食物胃口会像他方才那般香的! 幸而沈筠棠饿了,没再多想。 第二百七十章:睡一张床 沈筠棠确实是很饿,以往她看不上的简单面条吃到嘴里也变得格外的香糯。 从小到大,恐怕她吃东西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馋过。 摄政王就安静地靠在床头,看着她吃面条。 这小子也不知是怎么长的。 皮肤白皙细腻,就算离的如此近,摄政王还是没有发现毛孔,侧脸轮廓柔和,精致的像是磬香的花朵一般。 比好些女子长相都要精致。 她端着碗,拿着筷子,吃的虽然不慢,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粗鲁,甚至还有些赏心悦目。 瞧着她两腮包着面条咀嚼的模样,摄政王情不自禁心情都变好起来。 沈筠棠这会儿已经完全沉浸在面条的美味里了,压根就没空注意摄政王。 她用筷子挑起面条,准备送进嘴巴里,可筷子一插入碗里,那感觉有些不对。 沈筠棠愣了一瞬,随后搅动筷子拨开面条,居然看到碗底窝着两个雪白的剥好的煮鸡蛋。 沈筠棠:…… 怪不得陈三媳妇叮嘱她这碗是她的呢!没想到是因为碗里有存货! 沈筠棠顿时觉得感动又好笑。 沈筠棠就坐在床边吃的面条,发生的事当然都被摄政王看在眼里。 他蹙了蹙眉,“碗里怎么多了两个鸡蛋?” 他一出声,沈筠棠就想起身边还有这位爷呢! 她连忙将自己的碗递到摄政王面前,夹起一颗鸡蛋塞进他的嘴里,“兄长,陈三媳妇给的鸡蛋,你也吃一个。” 摄政王被沈筠棠一个鸡蛋塞了满嘴,想到他方才装疼手臂都不能抬,这个时候自然也不能动,只能强迫自己将嘴里的鸡蛋咀嚼后咽了下去。 只是这鸡蛋太大,蛋黄本就干,险些将摄政王给噎死。 沈筠棠小口小口将鸡蛋吃完,见摄政王被噎地直翻白眼,差点笑出声来,在摄政王发火前,连忙给他喂了口水。 这才顺利将鸡蛋给顺了下去。 沈筠棠很快也吃完了面,在喝下最后一口面汤后,她忍不住对摄政王道:“兄长,陈三嫂子家的鸡蛋味道不错吧?” 要不是摄政王现在还是病重伤患,他定然要好好教训这小子,让他知道谁才最大! 摄政王转过头哼了一声,却并未像以往那样怼回来。 两人相处间的变化,沈筠棠一时都有些不习惯了。 为了避免房间内的尴尬,沈筠棠端着两个空碗,出了屋门送去厨房。 厨房里只有陈三媳妇一个人在忙活,见沈筠棠送碗来了,她热心问道:“小兄弟,鸡蛋可吃了?” 沈筠棠点点头,忙道已吃了,又谢了陈三媳妇。 陈三媳妇接过空碗顺手就着锅里的水刷起来。 “你那兄长长的如此魁梧,你却这么瘦,是不是你兄长亏待你了,日后吃饭可要多吃些,才能长的高大,否则日后连你兄长都打不过。” 接受了陈三媳妇的这般叮嘱,沈筠棠只觉得哭笑不得。 别说她与摄政王本来就不是兄弟,就算有亲缘关系,她是女子,也不可能如摄政王长得那般高大。 谢过了陈三媳妇,沈筠棠回到房间的时候,陈三和二娃恰巧将陈老汉带来。 可当陈老汉给摄政王看过之后,沈筠棠知道这陈老汉当真只是个赤脚大夫。 他居然说要用牛的粪水涂抹在摄政王胸口的伤口上……果然是偏方多…… 最后陈三将陈老汉送走后,沈筠棠还是决定将希望寄托在明天去的镇上医馆。 幸好晚上时,摄政王胸口的伤势没有继续恶化,这让沈筠棠稍稍放心。 不过她还是不敢大意,在睡下前再三询问摄政王有关伤势和中毒的问题。 这间房间本就不大,是打的土地基,又是给孩子准备的房间,土床也不大,摄政王身高腿长,腿一旦伸直,都能伸出床的范围。 他艰难地朝里挪了挪身子,给沈筠棠空出了一半的床位。 沈筠棠忧急道:“兄长,不然我们今晚就出发去镇上给你找大夫看一看?” 摄政王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苍白憔悴道:“你认识路吗?” 沈筠棠摇摇头,“不……不认识?但是我可以找陈三帮忙……” “你就知道陈三一定是好人?万一他中途起了什么异心,我又重伤,你能在这黑夜敌得过他?” 沈筠棠被摄政王这句话说的哑口无言。 出门在外,尤其是他们刚刚经历过追杀,应该警惕心更强才对,可她只不过才见陈三两面,就认定了他是个好人……确实不应该。 “好了,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天性善良,我们明日启程去镇上吧,今夜我还能撑过去。”摄政王最后一锤定音,两人在这农家借宿一晚。 沈筠棠说服不了摄政王,也只能听了他的安排。 她转头朝着床里的摄政王看了一眼,见他说完话好似很累一般已经闭着眼睛开始休息,呼吸都绵长起来,沈筠棠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她外表看来就是一个男子,但就这么大喇喇与摄政王一个大男人睡在一张床上还是第一次。 幸好摄政王大约是累了,已经先自己一步休息,不然她可没信心直接躺在摄政王的身边。 毕竟之前摄政王还对男儿身的自己有非分之想…… 沈筠棠吹熄了灯,轻悄悄躺在窗外侧。 为了不碰到摄政王,她几乎是贴在了床边,稍稍动一下就会从床上掉下去。 黑暗中,沈筠棠仔细听着旁边人的呼吸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摄政王的呼吸越来越平缓绵长,这是熟睡的象征。 等知道摄政王睡熟后,沈筠棠这才放松了心弦入睡。 许是今日骑马跑了一路,还带着摄政王这个“拖后腿”的,不时都要顾及他的感受,注意着他的伤势,所以身心俱疲,一向睡觉还算是警醒的沈筠棠今晚却很快就入睡,而且睡的特别香沉,还打起了轻轻的小呼噜,像一只睡的舒爽的小猫咪一般。 沈筠棠睡熟后,摄政王却缓缓睁开了眼眸。 他轻轻转身,就看到了睡在自己身边的沈筠棠。 农家的窗户都是纸糊的,有两块坏了透了两个洞,窗户不大,坏了两个洞倒是没多大影响,这会儿月光恰好从这两个洞里照进来,给黑暗的房间添了些光明。 微弱的月光下,摄政王看着沈筠棠眉目的眼神深如幽潭。 第二百七十一章:夜访 他朝着沈筠棠的方向伸出强壮的手臂,轻轻用力一揽,原本睡在床边几乎要掉下去的沈筠棠就滚进了他宽阔的怀抱中。 仿佛是鱼入大海,显然这个姿势睡觉让沈筠棠更舒适,她不但没有丝毫挣扎,反而还舒服的叹了口气,闻着鼻息间熟悉的味道,睡的更熟更沉了。 摄政王伸出一只手掌,在沈筠棠耳畔发丝上轻抚。 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柔顺的发丝,不时还会碰一碰她柔滑的脸颊,仿佛主人在爱抚着自己的爱宠一般。 过了会儿,摄政王凑近了沈筠棠,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轻吻。 这时,突然窗外的窗户响了一声。 摄政王屏息静听,随后轻轻地抽出被沈筠棠枕着的左手臂,从土床上起身,悄悄出了这间农居。 他步履坚实却没有一丁点儿声音,若是武林高手看到,定然明白这人功夫高强,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了的。 从农院低矮的院墙翻了出去,摄政王动作灵活,哪里还有一点重伤余毒在身的模样。 院墙边,摄政王打了三声响指,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闪了出来。 “殿下恕罪,属下来迟!” 摄政王朝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秦丑看去。 片刻道:“起来吧,被刺杀时,本王派你去做别的事,你不在本王身边,怪不得你,叫你办的事如何了?” 秦丑也不矫情,站起身朝着摄政王抱拳揖礼。 “事情都办妥了,只等我们去榕城。” 摄政王微微转身,朝着黑夜中的月色看去,他眼睛微眯,冷声道:“这次可就是本王那侄儿最后的时机了,若是不成,也休怪本王不给他机会!” 摄政王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声音平平,但这一刻,秦丑却觉得主子浑身都带着杀气,叫这夜都变得冷了些。 可秦丑更担心的还是主子的身体,“殿下,您受伤中毒了?现在如何?可要让属下去寻大夫?” 秦丑事情办完后,就快马加鞭赶了回来,随后在中途找到了他们的人留下的记号,随后又发现打斗的痕迹,最后他顺着殿下留下的线索一直跟到了这座农院。 当见到殿下从农院中出来,他才放了心。 看来殿下的问题应该不大,否则也不能这般随意运气用武。 “本王没什么大碍,中了暗器袖中箭,不过那箭矢上的毒只是普通毒素,本王身上有解毒丸。” 听到主子亲口这么说,秦丑终于全然放心。 摄政王背着手,“天华等人如何?还有小侯爷的手下呢?” “秦老三只是受了轻伤,没什么事,魏公公也是受了轻伤,我们侍卫死了七人,地方刺杀的杀手被我们当场击杀十五人,有五人逃走,十三人受了伤,这十三人里有十一人立即服毒自杀毙命,我们只来得及拦下两人,目前这两人属下已让人送往燕京秘密审问。跟着小侯爷的两个人也都是受了轻伤,没什么大碍,其中一人返京告知侯府情况,另一人昨日已经跟着秦老三他们先赶往榕城了。” 秦丑说的很细致,摄政王微微颔首。 其实压根就不用审问,凶手除了小皇帝和那两位阁老,还能有谁? 若是永兴侯府的老侯爷知晓了这次的刺杀事件,这保皇党一派恐怕要失去永兴侯府这座小山了。 摄政王在心中嗤笑,这次南下他带着沈筠棠的目的达到了一小半。 他要想和沈筠棠长久的相处下去,总不能让永兴侯一直是他摄政王的对手。 见殿下不再说话,秦丑主动问道:“殿下,要不要属下跟着您和小侯爷,毕竟这里离南境还有好些距离,有属下在旁照顾也方便些。” 摄政王那里愿意与沈筠棠在一起的日子里身边多一个电灯泡。 秦丑问的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魏公公在的话,恐怕又要冷嘲热讽一番了。 摄政王眼角余光瞥了秦丑一眼,“不用,本王心中有数,你在暗中便好,没本王的暗号你莫要出现在本王面前。” 秦丑:……为什么他有一种被主子嫌弃了的感觉? 他就这么讨人嫌?虽然他长的不是很帅,但好歹也是整个瑞王府功夫最好的! “是!属下遵命!”不知为什么秦丑这句话里好似透着一股卑微和委屈。 摄政王才懒得管他,该知道的事知道了后,他转身就回了房间,轻轻上床,揽着沈筠棠睡觉去了。 而在凄冷的冬夜里,秦丑却只能找个地方凑合过一夜,最后他选了柴房,和那匹玄马兄弟睡了一夜…… 农家起的都早,天刚刚亮,沈筠棠就听到了房间外鸡叫。 她困倦地睁开眼睛,突然脑子一震,想起了昨晚睡前的情况。 下一秒,她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她重新闭上眼睛,不敢面对,只能感觉着自己身周的情况。 很快,她没觉得自己有被束缚的感觉。 沈筠棠偷偷地睁开了一只眼睛,余光朝着周围看了一圈,发现她现在仍然是昨晚入睡前的姿势! 她在心中长出了口气,两只眼睛全部睁开。 看了自己身上一眼,她身上的衣服穿地好好的,仍是侧身睡在床边,她轻轻一动,发现摄政王还在睡,他平躺在床里,动作也和昨晚入睡前相差无几。 沈筠棠连忙起身,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幸……幸好她睡觉安生,可能昨晚她和摄政王都累了,所以两人即便是睡一张床也相安无事。 她起身整理好衣衫,这才弯腰查看摄政王的情况。 这阎王脸色没昨日难看了,一下子让沈筠棠放心了许多,她轻轻推了推摄政王的手臂,“兄长,天亮了,起床了。” 摄政王缓缓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他目光还迷糊着,朝着沈筠棠看了一眼,迷蒙的问道:“早间了?” 沈筠棠点点头,“天已经亮了,兄长,我看看你的伤口,我们一会儿就出发去镇上给你找大夫。” 沈筠棠掀开摄政王胸口处包扎的布巾,顿时蹙起了眉头,这伤口居然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摄政王脸色虽然好点了,但要是余毒在身体中扩散了要如何是好。 沈筠棠担忧的给摄政王换了伤药,陈三媳妇这时候来敲门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离开农居 沈筠棠扶着摄政王坐到了床边,这才走到门口给陈三媳妇开门。 陈三媳妇端着两个粗陶碗进来,笑着道:“我们农家没什么好东西,今早吃稀饭,亏待两位了。” 沈筠棠连忙道谢,哪里会嫌弃陈三媳妇做的简单饭食。 陈三媳妇小声与她交代,“小兄弟,小一些的那碗是你的,剩下大的那碗给你的兄长。” “好,让嫂嫂忙乱了,还请麻烦嫂嫂帮我们喂喂马,等会儿我们就上路,我兄长身上的伤势是拖不得了。” 陈三媳妇一挥手,“小兄弟,这只是小事,嫂子这就帮你做去,你快去将早饭吃了。” 沈筠棠送走了对她殷勤的陈三媳妇,关了门回到了摄政王身边。 摄政王仍坐在床边,等着沈筠棠回来一起吃。 摄政王耳聪目明哪里会听不到陈三媳妇小声与她说的话,这会儿却故意问她,“那农妇与你说了什么?” 这阎王什么性格,相处了这些日子,沈筠棠还算是了解了些,最是记仇,喜欢报复,哪里真的能让他知道陈三媳妇待他不公。 沈筠棠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就是与我寒暄两句,村子小了,外人也少,见到我们,这陈三媳妇话就多了点。来,兄长,吃点吧,味道虽然不好,但也算是干净热乎。” 沈筠棠将陈三媳妇特意说的给她的那碗给了摄政王。 她自己端起剩下的一碗开始吃了起来。 摄政王见到她这个动作,顿时心中舒畅满意,别瞧这小儿有时嘴上挺自私,可实际上待他还算是不错,还知道将好的给他,是不是说明这小儿心中已有了些他的位置。 摄政王吃了口碗里普通的白粥,便用筷子在碗里戳了戳,果不其然,在白粥下面发现了两颗剥好的鸡蛋。 他将鸡蛋夹给沈筠棠,“阿棠,这碗粥里有两个鸡蛋,你吃了吧。” 沈筠棠连忙摇手,“兄长,你吃你吃,你受伤了,正是需要好好补补,想必陈三媳妇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给这白粥里加了鸡蛋,呵呵……” 沈筠棠想方设法给农妇圆了过去,最后她抵不过摄政王的强权,最后鸡蛋一人一个分了。 用完了早饭,沈筠棠搀扶着摄政王出了屋子,陈三牵着马带着媳妇来送两人。 沈筠棠恭恭敬敬给这农妇夫妻行了礼,问了去镇上的路,而后陈三又帮着将摄政王扶上马,临走前,沈筠棠给陈三媳妇塞了一锭银子,这才与摄政王一起骑马离开了这户农院。 沈筠棠出手大方,而且她是真心感谢这对夜晚收留他们的农户,所以给钱都叫人觉得真诚。 陈三媳妇又特别喜欢沈筠棠,沈筠棠与摄政王骑马在小路上看不见了她还看着,最后还是陈三将她拉了回来。 “别看了,再看,别人也不会给你当儿子!”陈三打击她道。 陈三媳妇哼了一声,给了丈夫一个白眼,“要不是你长的这般五大三粗,我会生不出小公子那样的孩子?还不是都赖你!” 夫妻两吵吵闹闹回了农院,刚到院门口,就见到一个穿着破烂黑衣留着胡子的邋遢男人。 他头发和衣服上还沾了草屑,陈三媳妇见了眉头一蹙,“你是谁,来做什么?” 陈三站在媳妇身后,瞧这人鬼鬼祟祟的,也露出了防备的神色。 昨晚和早上主子和小侯爷被这对农家夫妻好好招待的前例给秦丑留下了希望,他尽量摆出一副和气的神色,对陈三媳妇道:“这位嫂嫂,我饿了好几天了,您能不能给我些吃的?” 陈三媳妇其实是个仔细的人,她朝着秦丑身上瞥了一眼,发现他身上的草屑与她家柴房里的很像,而且这人面向凶狠,长的也不好看。 顿时陈三媳妇防备心就升了起来,“走走走,别在我家门口,谁是你嫂嫂,我可没你这样的亲戚。” 话刚说完,陈三媳妇忙拉着丈夫进了院子,转身“哐当”一声将院子的木门给关上了。 剩下要给钱的话秦丑还没说呢,那院门险些夹到他的鼻子。 秦丑:…… 怎么回事? 难道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就这么大吗? 小侯爷叫这中年妇人“嫂嫂”,她乐呵呵的答应,他叫怎么就被人嫌弃还被人拒之门外了…… 说完,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莫非是他长的不够帅? 要是秦丑这番举动被沈筠棠瞧见,定然对着他翻个白眼,穿成这样,出口就带着一股调戏味儿,换谁都不会理他。 最后秦丑还是用的老办法才弄到吃的,寥以安慰下自己的五脏庙。 中午的时候,陈三媳妇进厨房准备做中饭,却发现今早剩下的馒头不见了……而锅灶旁却放着一小锭银子。 陈三媳妇蹙着眉,将银子收好,风风火火去找自己在院子里砍柴的夫君。 “昨日留宿的小公子怎么还在厨房留了银子?” 陈三摸了摸后脑子,疑惑道:“俺不知道啊,厨房不都是你管吗?俺一个大男人也不进厨房啊。” 陈三媳妇朝着他翻了个白眼,“那我们家厨房的馒头都被偷了,你知道吗?” “啊?敢有人偷俺们家的东西,告诉俺是谁,俺去打断他的腿!” 陈三媳妇又朝着他翻了个白眼,“要是我知道是谁,我还用来问你?不过我觉得可能是早上在门口要饭那个男人偷的!下次你见到他,就打他一顿!” “得嘞,媳妇,都听你的。”陈三应的干脆。 要是秦丑知道这夫妻两的对话,非得被气死。 这农妇就对小侯爷的滤镜这么厚?他们不给他吃的,他只能去厨房偷拿,不过他也不是白吃别人的,他留了银子好不好,凭什么农妇就觉得银子是小侯爷留下的? 那小侯爷除了长的好,哪里好?都瞎了眼不成? 不过秦丑这么一骂的话,将自己主子摄政王都骂了进去…… 沈筠棠骑着黑马带着摄政王朝着小镇的方向去。 她压根就没什么独自出远门的经验,而摄政王受重伤“昏昏沉沉”的什么都管不了。 现在不过刚过了年,还未到上元节,虽然南下的时候气温会渐渐升高,等到南境可能与京城的初夏气温差不多,可这毕竟还在去南境的路上,年初十没到,还是很冷的。 沈筠棠裹着披风带着摄政王骑马走在小路上,冷风飕飕的,她坐在摄政王前面,脸颊就迎着东风,刚过了一个多时辰,她的脸颊已经被吹的通红,突然,她小腹一阵绞痛传来,沈筠棠悚然一惊。 第二百七十三章:担忧 她脸色刹那煞白。 在心中算了算,距离上次葵水只过了二十天,不会这么快又来了吧? 沈筠棠在初冬的时候在万民殿外挨过冻,身体亏空,本身她初潮就是秋天的时候来的,这几个月也都一直不太准,这几天更是一路焦躁担忧,这个时候突然来也正常。 只是她现在毕竟是和摄政王在一起,身边又无旁的人可以照顾她,万一真的是葵水造访,她如何能瞒得过摄政王! 沈筠棠一时急的不行,等到了镇子上她必须找个机会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葵水来了。 万一是,她还需要紧急处理下。 沈筠棠咬了咬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摄政王与沈筠棠同乘一匹马,而且他贴着她的后背贴的紧密,头还轻轻靠在她纤细的肩膀上,虽然闭着眼睛装睡,可他不时会将眼睛睁开,看看沈筠棠,所以沈筠棠一点点的变化,摄政王立马就能发现。 就像是方才,沈筠棠突然浑身僵硬了一下,随后眼神就有些不对劲,眉头也情不自禁蹙了蹙,红红的菱唇都跟着抿了抿,好似突然有了什么担忧的事。 摄政王眉心微拧,假装刚醒过来,他动了动,嗓子沙哑道:“阿棠,到哪里了?” 沈筠棠哪里有精力注意坐在自己身后的摄政王,听到她突然发问,顺嘴回答:“兄长,按照陈三的说法,我们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镇上了,你要是累,可以再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摄政王突然伸手按了下沈筠棠蹙紧的眉头,把她吓了一跳,不过幸好这几日摄政王与她身体接触的多了,让她习惯了一些,虽然惊讶,却并未过分表现出来,只是偏头躲了躲他的手指。 “阿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办的事,眉头皱成这样?经常皱眉,可是老得快。” 沈筠棠:…… 他一个二十五的人对着她一个十七的人说老的快,真的合适吗? 不过摄政王的提醒让沈筠棠明白她太过情绪外露了。 摄政王可是个擅控人心的,她在他面前还是小心点的好。 沈筠棠连忙按捺下自己的担忧,忽略掉小腹不时传来的抽痛,打起精神应付摄政王的问题。 “没什么,只是担心兄长的伤势,怕再这么拖下去,那余毒会对兄长的身体有损害。”沈筠棠这话确实也不假,这两日摄政王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痛苦,可那胸口的伤处却没有见一点变好,时日一长,沈筠棠担心他伤口处发炎溃烂,要真是这样,她定然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还好这是冬日,温度比较低,细菌不容易滋生,这要是换到夏日里可就不一定了。 可他们就是南下,随着离南境越来越近,温度会越来越高,若是摄政王这伤势现在不好好处理,让它好转,等到了南境境内只会感染风险越来越大! 这确实也是沈筠棠担忧的。 只不过沈筠棠没有将她所有的担心说出来,只是说了一部分而已。 她回答的时候,摄政王特意盯着她的侧脸,想通过她的表情和声音辨别她说的话的真假。 可是沈筠棠说的是实话,只不过隐瞒了一部分而已,所以连摄政王都暂时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这一刻,他当真以为沈筠棠只是单纯的担心自己的伤势。 瞧这小儿为了给他寻找大夫看伤,满眼急迫,脸都被冷风吹红,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有一种直接想将真相告诉她的冲动。 可再三想了想,摄政王还是决定将事情继续隐瞒。 要是沈筠棠知道自己这几天都骗了她,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情绪反弹,到时候就不是三言两句能安慰的了。 最好的是能瞒着她一辈子。 摄政王眼神眯了眯,心神又变得坚定起来。 他哑声道:“无事,我身体强壮的很,岂是这不知名的毒素能损毁的了的,阿棠,你不要太过担心了,等看到大夫就好了。” 沈筠棠点点头,舒了口气。 她当然希望真能像摄政王说的那样,可这会儿摄政王说话沙哑有气无力,还非要说自己没什么问题,反而更加重她的担忧,昨晚那陈老汉不行,沈筠棠就失望的很,这次到了小镇上,她定要找到一位靠谱的大夫给摄政王医治。 “好,兄长,你不用担心我,你再休息会儿吧,离小镇不远了。” 沈筠棠反过来还安慰摄政王,简直窝心的像个小棉袄,摄政王都想一直这样坐在马匹上抱着这件小棉袄不撒手。 这小儿有时候说起暖心的话来比女子都要贴心,她那腰肢也是纤细的紧,他都觉得他两只手掌就能掐过来,平日吃的少,也太瘦了。 虽然陈三家的农院离小镇有不短的距离,可沈筠棠救人心切,赶到小镇用的时间比陈三说的还要短了小半个时辰。 此时正直年节,到了小镇上就见家家户户门口都贴了桃符,一片喜气的景象,只是小镇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却不多。 沈筠棠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此时恰好一位头发花白的阿婆挑着担子路过,沈筠棠忙将这阿婆叫住,她下了马,快步走到阿婆身边,给阿婆行了一礼,恭敬温和道:“阿婆,您知道这镇上的医馆或者药铺在哪里吗?” 这阿婆瞧眼前这少年年纪不大,两腮的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比她孙子看起来都小,而且沈筠棠本来就是那种人缘好的面相,只要她态度放好,很少有人不喜欢的。 阿婆放下担子,操着一口沈筠棠勉强还能分得清的乡音道:“这位小少爷,你是外乡来的吧?” 沈筠棠连忙点头,“正是,才路过这里,兄长路上生了急病,急着找一位大夫看病。”说着,沈筠棠朝着玄马上的摄政王指了指。 那阿婆可惜的一拍手,“呦!怎么在路上生了病,那可要找大夫好好瞧瞧,可是这大年节的,槐花街上的医馆和药铺都关了门,都回家过年了,在这镇子上可没有大夫,小少爷,你们兄弟两来的着实不是时候啊!” 听了阿婆的消息,沈筠棠顿觉晴天霹雳。 原本以为到了镇上就能给摄政王医治,可哪里想到医馆药铺的人都回家过年了。 沈筠棠满脸绝望,叫坐在马匹上的摄政王看了心疼的直皱眉。 突然,沈筠棠再次出声,“阿婆,那你可知大夫住在哪里,我带兄长去大夫家里求诊!” 这阿婆也正为沈筠棠可惜呢,听她这么问,也反应了过来,去大夫家里让大夫治疗也行。 第二百七十四章:寻大夫 阿婆瞧着沈筠棠这般着急,忙道:“小少爷,你莫急,我知道大夫家在哪里,我们镇上有两家药铺,都有坐诊的大夫,其中一家的大夫是外地人,在腊月的时候就带着家人回乡过年了,恐怕到了开春才能回来,剩下的一家回春堂的坐诊大夫住在附近的村子,离镇上一个时辰的路程,老婆子我带你们去。” 这阿婆虽然热心,可还挑着东西,腿脚瞧着也不是很好,沈筠棠哪里真的能让她带他们去。 她耐心对阿婆道:“阿婆您年纪大了,就不麻烦您了,您告诉我在哪个村子,如何走就行,我带着兄长骑马过去也快许多。” 这阿婆也立刻明白了沈筠棠的难处,将大夫的住址和怎么走告知了沈筠棠,沈筠棠谢过阿婆,立即上马准备朝着大夫家里去。 摄政王看她急着问人,脸色也不是很好,现在又要赶去大夫家里,有些担心,他道:“阿棠,现在就去大夫那?” 沈筠棠点点头,他这伤势哪里还能耽误,当然是越早看到大夫越好,让大夫配了正确的方子,赶紧正确的包扎伤口,清理余毒,这样她也好心安。 可是摄政王根本就不能体味沈筠棠的忧急和苦心。 他压根就不想沈筠棠这么辛苦的去寻大夫,导致她身心俱疲。 摄政王想了想道:“阿棠,马上午时了,我们先吃些东西吧?” 摄政王这么一说,沈筠棠才想起来他们还没吃饭,两人只是早上在农妇家里喝了粥各吃了一个鸡蛋,奔波了一早上,两人都饿了,只是她心里存了事儿,又极为担心摄政王的伤势,所以才一急之下忘了。 让病人吃饱这种事是对病人最基本的照顾,现在这种最基本的事居然还要摄政王去提醒她,沈筠棠霎时更觉得愧疚。 她连给摄政王吃法都忘了,好似什么事都做不好一样。 她眼神暗了暗,而后强打起精神道:“兄长,我们这就去吃饭,你有什么想吃的?” 摄政王倒是挺想吃拨霞供的……但是在这个地方也不好弄,他目的不过是想让沈筠棠休息会儿,最好别去找什么大夫了,所以对吃的也没了其他的要求,他道:“随便吃些填饱肚子就行。” 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所以说出来的时候也显得很随意。 不过到了沈筠棠那儿就不一样了,摄政王的“好伺候”又加剧了她的内疚。 她一个正常健康的人随便吃什么还行,可摄政王这个伤患那里能随便,吃的好才能增加抵抗力好的快。 她尽量平静的道:“好,兄长,我们现在就去吃些东西。” 沈筠棠哪里真的能像他说的随便吃点,她问了路过的百姓,找了家镇上最好的酒楼去点了些滋补的菜给摄政王吃。 两个人三菜一汤,汤是鸡汤,菜也都是清淡滋补的,适合病人的口味,沈筠棠亲自给摄政王盛了饭掏了汤放在他面前,又给他递了筷子,尽她的努力照顾好摄政王。 接受到沈筠棠几乎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摄政王不但没觉得一点开心,反而浑身不自在。 他接过筷子,叮嘱道:“阿棠,我不用照顾,你也骑了半日马了,快吃饭!” 沈筠棠回过神来连忙点头答应。 她刚吃了一口就觉得没什么胃口,可她这个时候又不能病倒,只能勉强自己吃了半碗饭。 她放下碗,与摄政王说了一声后,去出恭。 等从恭房里出来,沈筠棠脸色越发的苍白,她葵水真的来了……可能是几日不断焦虑劳累居然提前了十日左右…… 幸而她早有防备,身上一直都随身携带着咏春白梅给她做的应急的类似卫生棉的物件,才没有像是上次一样在穆修己的马车上暴露。 深吸口气,沈筠棠打起精神来朝着酒楼的大堂走去,可腹部不时传来的抽痛却让她的脚步不时凝滞。 等回到摄政王身边,摄政王看向沈筠棠时,很快就发现她的不对。 “阿棠,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摄政王剑眉微蹙。 沈筠棠摇摇头,强自精神应付摄政王,她看到桌子上的菜剩的不多了,转头问摄政王,“兄长吃好了吗?” 摄政王颔首。 沈筠棠连忙起身去柜台结账,怕路途远,沈筠棠特意让小二给他们打包了几个包子和馒头,又让小二帮忙给水囊灌满了热水,带着包袱,沈筠棠走到摄政王身边,催着他上路去大夫家中。 摄政王越看越觉得沈筠棠的脸色不对,他试探的道:“阿棠,今日已过了午时,看病去毒也不在这一日,不如我们就在这酒楼旁的客栈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发吧?” 沈筠棠听到摄政王的话,眉头一皱,想到摄政王刚刚问起自己的脸色,他要求在镇子上住一晚,可能是担心自己的身体。 不过,在沈筠棠心里,她更担心重伤的摄政王,葵水每个月都会来,也都会疼,忍忍也就过去了,给摄政王解毒,一刻都不好耽搁,他们在这酒楼用饭已用上半个时辰,冬日天短,很快就会天黑,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兄长,你不用顾虑我,我真的没事,还是给你治伤要紧,我们快走吧。” 沈筠棠眼神坚定,如果摄政王这个时候反对她,反而会叫她怀疑,无奈,摄政王只能跟着沈筠棠出发去大夫家中。 酒楼小二帮沈筠棠将玄马从马房里牵出来,沈筠棠扶着摄政王先上马,而后自己才上马。 这次,沈筠棠去以往更加小心,在小镇上问了好几个人大夫家的位置,才真正出发,免得花了时间还白跑一趟。 这位在镇上药铺坐诊的大夫姓颜,已过了天命之年,住在小镇周边的桃花村,有一双儿女,老大是个女儿,如今已三十出头。剩下的儿子是颜大夫与妻子老来子,在颜大夫将近四十岁的时候才有,生下来就体弱,好不容易养大,十八岁娶了隔壁村的姑娘,媳妇儿娶回家刚有孕,这个小儿子就出了意外没了。 新媳妇儿将孩子生下来,颜大夫也不好叫她为了儿子守寡,就与老伴商量两人养孙子,让媳妇儿改嫁了。 如今颜大夫老两口就住在桃花村带孙子,平日里颜大夫就在镇子上坐诊,挣些银子,一旬回一两次家里,大女儿时不时会回娘家探望老两口,日子过的也算是平稳。 沈筠棠和摄政王如今就要去这位颜大夫家中,求他给摄政王诊治。 第二百七十五章:颜大夫 桃花村离小镇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此时已过了午时,沈筠棠算了算,他们应该能在下午申时到桃花村。 可毕竟沈筠棠是第一次去桃花村,这小镇到村庄的路七拐八弯不好走,不是熟人的话都会绕许多冤枉路,这么一走,居然花了一个半时辰才到,等到桃花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不远处瞧见写着桃花村的牌坊,沈筠棠激动地都要喊出声来。 她惊喜道:“兄长,桃花村终于到了!马上就可以找到颜大夫了!” 摄政王坐在她身后,双手环着她的腰肢,脸色却没那么好,沉沉的,可惜沈筠棠并未转头看他的神情,否则定然能发现些端倪,“辛苦阿棠了。” “不辛苦,只要能给兄长将伤势治好,跑这点路算什么。” 能到桃花村,沈筠棠真是太高兴了,她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见到小镇百姓口中济世救人的颜大夫。 她打马迫不及待朝着桃花村牌坊的方向走。 过了牌坊就能看到掩映在古树中的村落。 桃花村是个中型村子,比陈三所在的村子大了一些,多了几十户人家。 沈筠棠在来之前就已经打探的清清楚楚,这位颜大夫就住在村头一片桃花林旁边,很好找。 不多久,沈筠棠就找到了那片很是抢眼的桃花林,桃花林旁边有一座竹子围成的院落,里面三间房屋,离的不远了,还能听到鸡鸭的叫声和孩童的欢闹声。 沈筠棠惊喜道:“兄长,找到颜大夫家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摄政王淡淡应了一声。 沈筠棠正处在高兴的时候,根本没注意摄政王语气里的一点不同。 她忙将马匹赶到那座小院外,自己先下马,而后扶着摄政王也从马匹上下来。 深吸了口气,沈筠棠上前一步,敲响了院门。 院子里有个穿着红棉袄的四五岁小男孩,他听到院门被敲响朝着院外看了一眼,篱笆院墙不高,沈筠棠对着他和善的笑了笑,小男孩立马害羞的转过了头,小跑着进屋叫大人去了。 没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拉着小男孩的手从堂屋里走了出来,妇人朝着院门口的方向张望了两下,等见到站在院外的沈筠棠和摄政王时,妇人眉头蹙了蹙。 院门被妇人从里面打开,她疑惑看向沈筠棠摄政王两人,这两人一看气质就不似普通人,她小心问道:“请问两位是……” 沈筠棠连忙对着这位年老的妇人绽放一个笑容,“您好,请问是颜大夫家吗?” 妇人点点头,“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是路过的行商,恰好遇着年节,镇上药铺都关门了,问了镇上的人,才找到这里,想请颜大夫给我兄长治伤。” 沈筠棠语气诚恳,这妇人见沈筠棠面善,再加上她夫君本就是大夫,所以听了原委后就请了沈筠棠两人进了院子。 沈筠棠带着摄政王饶了这么一大圈终于找到一位靠谱的大夫,笑容由衷的洋溢在脸上。 她转头看向摄政王,一双桃花眼都高兴成了月牙,“兄长,马上就能有大夫给你看伤了!” 摄政王这一刻也被沈筠棠的喜悦感染,真切地扬了扬嘴角,他伸手摸了摸沈筠棠柔顺的黑发,“阿棠,你辛苦了。” “兄长的身体能恢复,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我们快进去吧!” 沈筠棠扶着摄政王跟着那位年纪大的妇人进了堂屋。 妇人牵着不大的孩子,客气道:“你们先在堂屋坐一会儿,我去后院寻老头子过来。” 沈筠棠谢过妇人,扶着摄政王在一张木椅上坐下。 不多久,一位穿着朴素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进了堂屋,他一进来,目光就朝着堂屋的两人看去,“听内人说你们是来看病的?” 沈筠棠连忙起身朝着老者行了一礼,“老人家你好,请问您就是颜大夫吗?” 老者点了点头,走到了两人面前,看了看他们,“你们是哪位需要问诊?” 沈筠棠哪里知道这老大夫还将她带了进去,忙道:“颜大夫,是我兄长,他路上受了伤还中了毒,需要您给他看看。” 听沈筠棠这么一说,这位颜大夫眉头立即蹙了起来。 “哪里受了伤?可严重?”颜大夫问的严肃。 沈筠棠耐心将摄政王的伤势与颜大夫形容了一番,当然他们一路来的经历以及身份她巧妙的略过丝毫没有透露。 颜大夫见这年轻人正襟危坐,气势威严,在旁边的小兄弟激动又担忧的诉说中,他却面色淡然,却未想到这年轻人身上带着这么重的伤势。 他表情立即变得慎重起来,“你们跟我来后院。” 沈筠棠忙将摄政王扶起跟着老大夫往后院走。 颜大夫带着两人进了一间空置的卧房,他自己先出去净了手才进来,对坐在床边的摄政王道:“这位少爷,如何称呼?” 摄政**音淡然,“我姓秦。” 颜大夫岁数大了,什么样性格的人都见过,像是面前这年轻人这般冷淡傲然的也有,他并什么介意的,反倒是沈筠棠在旁边解释了一句,“颜大夫,我兄长就是这个性子,还请您多但担待。” 颜大夫摇摇头,示意沈筠棠他并不在意,他转头对摄政王道:“秦少爷,你将你伤处露出来给我看一看。” 沈筠棠就站在旁边,满脸担忧地看着他,摄政王就算是不太愿意也没有违背颜大夫的话。 他将上衣脱下,露出左边胸口的箭伤。 颜大夫瞧见这伤口边缘有些发黑,立即表情一凝,凑近认真观察起伤口来,而后又仔细的切脉,望闻问切。 等诊治结束,已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沈筠棠看到颜大夫亲自给摄政王清洗了伤口,又简单给他伤口上了药后,轻声对摄政王道:“秦少爷,可以将衣裳穿上了,记得小心些,不要碰到胸口的伤处。” 摄政王坐在床边沉默穿衣,沈筠棠却急迫地走到颜大夫身边询问摄政王的情况。 这情形看着特别的诡异,受伤的本人压根不关心自己的伤势如何,一旁的沈筠棠却成了最担心的人。 “颜大夫,我兄长的伤势严重吗?体内的余毒能不能清理干净,对身体有没有影响?” 第二百七十六章:夜讨药材 颜大夫看了她一眼,用干布巾擦了擦手道:“小兄弟,你别着急,你听老夫给你细说。” 沈筠棠连忙点头,眼神急切。 坐在床边整理衣裳的摄政王却比较心虚,不过他既然演戏了就要演到底,定然不会让沈筠棠发现破绽。 在小镇酒楼用饭时,沈筠棠离开了会儿去了恭房,他趁着这个机会去了无人处再次在伤口处抹了毒箭上的毒,所以这会儿伤口看起来更加的严重,叫这位颜大夫瞧了后也蹙紧了眉头。 颜大夫将沈筠棠拉到了窗边,拧着眉有些凝重道:“你兄长这毒必须要现在清理,症状不轻,有些毒素已侵入到体内,老夫怕时间长了,会对他的身体有影响,只要能将毒素清除,伤口处就比较好恢复了。像你兄长这般人高马壮的身子,按时吃药,大半个月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听颜大夫这么说,沈筠棠提了好几日的心终于能真正放了下来。 摄政王的伤势虽然不轻,但只要及时将毒素清除干净就对身体没什么影响。 这让沈筠棠觉得自己这几日的奔波没有白费,心灵此刻也得到了救赎和安慰。 她激动道:“那还麻烦颜大夫现在就帮我兄长祛除伤口和身体里的余毒。” 她这么殷殷一说,颜大夫反而面色犹豫起来。 沈筠棠很快就发现他表情的变化,她心里咯噔一声,许多坏的念头立马侵占了自己的思维,“颜大夫,怎么了?是您的诊金太贵吗?这个没有关系,就算再贵我也会替兄长治伤,只要您能治好,钱财不是问题。” 颜大夫眼睛一瞪,很不赞同沈筠棠说的话,“欸!小兄弟,老夫救死扶伤,哪里能乱收银子!你兄长的余毒老夫可以给他清,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夫家中现在缺几位清创镇定的药材,不能随意给你兄长下手!” 若是颜大夫唯利是图,凭他的医术哪里还会住在这偏僻的桃花村。 沈筠棠一听颜大夫的解释,歉意道:“对不起,颜大夫,是我误会你了。您缺什么药材,我现在就给你买去。” 颜大夫过年回家也带了药材,只不过都是一些常用或是养身的,像是用来清创外伤和镇定的药材几乎没有,毕竟大过年的,像是沈筠棠带着摄政王这般上门求诊的人几乎不可能出现。 “小兄弟,你这会儿上哪儿买去,镇上的药铺都关门了,即便是现在能出去采药,也不是季节。”颜大夫唉声道。 沈筠棠被颜大夫说的呆怔住,可过了几秒,她又重打起精神来。 她眼神坚定,“颜大夫,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我不可能因为这些小困难放弃,药铺既然关门,那我就去药铺东家家里,总有法子的,您给我列一张清单。” 被沈筠棠的情绪感染,颜大夫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打起精神来,想了想,而后走到不远处的桌边,铺了张宣纸,提起毛笔开始写起需要的药材来,“小兄弟,你说的没错,遇到困难咱们解决便是,来,这是老夫需要的药材,你带着这张纸去镇上的刘家,找刘家的当家的,刘老爷心善,家中又开了药铺,你只要找到他,他定会派人给你将需要的药材配齐。” 沈筠棠忙从颜大夫手中接过那张写了药材的薄薄的宣纸,看了一眼后,小心折好,慎重放入自己的袖袋中,她朝着颜大夫行了一礼,“那就先拜托颜大夫照顾我兄长,我现在即刻出发去镇上拿药材。” 颜大夫拍了拍沈筠棠纤瘦的肩膀,“小兄弟,晚上去镇子上的路不好走,你骑马一定要小心,老夫去让老婆子给你准备盏灯笼和一些吃的。” 沈筠棠忙点头,转身就急着出去去镇上拿药材,后面却突然传来了摄政王威严的声音,“不许去!” 沈筠棠:…… 她被摄政王这声震的浑身一僵,好似这几日会体贴关心的人摄政王突然不见了,又变回了那个霸道专治的摄政王。 沈筠棠对他这种语气都有应激反应了。 下意识就浑身僵硬恐惧。 颜大夫也一时被摄政王镇住。 这兄弟两进来,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沈筠棠在说话,摄政王在一边安静看着,可明眼人一瞥就能瞧出来,谁才能真正做主。 沈筠棠的气势明显比不上摄政王。 现在摄政王发话了,颜大夫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毕竟他刚见到这兄弟两,按理来说,他和这兄弟两也只能说是陌生人,不太好插手。 沈筠棠强忍着面对摄政王时的害怕恐惧,转过身,迎着摄政王的视线道:“我不去,你的伤势怎么办?” “没什么大碍,可以等到明天。” 这个时候颜大夫没忍住说道:“秦少爷,你这毒越早解越好,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恶化。” 颜大夫的医术虽然不敌太医院的院正,但也不差,之所以高估了摄政王伤口的毒性,完全是因为摄政王中午时特意给伤口重新抹了毒。 摄政王转头冷冷瞥了颜大夫一眼,“可现在是晚上,外面不安全。” 沈筠棠叹了口气,耐心对摄政王解释,“兄长,没关系,走点夜路算什么,只有你伤早点好,我才能放心。” 说完,不等摄政王回答,沈筠棠就匆匆出了房间,去院里牵马了。 他站起身追出去,沈筠棠居然已经骑马出了院门。 摄政王站在院内瞧着沈筠棠慢慢消失的背影,眼神沉了沉。 旁边颜大夫跟了出来,安慰道:“秦少爷,你受了伤,还是先进去好好休息吧,一会儿我让老婆子给你做些热乎吃的,吃完,我先给你扎两针。” 摄政王怔了两秒,才看向颜大夫,他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劳烦您了。” 颜大夫连忙摇手,“不劳烦不劳烦,劳烦的是你那小兄弟才是,她今晚去镇子上拿药确实是辛苦了。” 摄政王朝着颜大夫点点头,重进了那间空的卧房。 颜大夫瞧这位秦少爷,不知怎的,总觉他有些古怪,等见他进了屋子,他站在门口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帮他将门给关上,去找自己老妻让她做饭去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摄政王有救 房间内,摄政王眉头拧起,越发的后悔自己装伤装的过分了。 他在墙壁上轻敲了几下,屋内影子一闪,秦丑抱着剑立即出现在房间内。 “殿下,属下听候吩咐。” 摄政王扫了跪在地上的秦丑一眼,蹙眉道:“你跟着小侯爷身后,照看她的安危,若她来回这一路出了什么事,本王唯你是问。” 秦丑听到主子这样吩咐,立即眉头蹙起,“殿下,属下若是离开,您身边就没人保护了,属下不能置您的安危不顾。” 摄政王看向秦丑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秦丑,到底本王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秦丑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越界了,立马应下命令,转身就消失在了窗口处。 从桃花村颜大夫家的小院出发时已经天黑,沈筠棠将颜大夫的夫人给她准备的灯笼挂在马匹旁边,毕竟不是白日里,今夜也没有月色。冬季里,又黑又冷,寒风都比白天凛冽了许多。 她虽说只是在现代的普通家庭里长大,但也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到了这大燕,成了永兴侯府的小侯爷,虽然不似普通世家那样锦衣玉食,但也没受什么苦。 像是现在这样,在冬日夜里摸黑走一个多时辰的夜路去镇上求药材,她还是第一次做。 冷只是一个方面,关键是桃花村到小镇上一路都是小路,晚上,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单身骑马走在这样的小道上,好似两边的野树都成了精怪,在暗中窥伺和恐吓。 身周一切东西在黑夜里好似都被魔化。 沈筠棠本来就怕黑,现在一人骑马独行在山道小路上,就更觉得恐惧了。 要是可以的话,她恨不得闭着眼睛打马往前跑,直到目的地再睁开眼,可惜她还需要看路,这根本行不通。 深吸口气,沈筠棠按捺住自己在黑夜中砰砰乱跳的心脏,小心注意着周围,赶着马往镇上的路走着。 随着夜色浓重,周围变得越发的安静,在这样极静的环境里,一点点声音就会让人觉得非常明显。 突然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又像是什么妖怪发出诡异叫声。 这让本来就紧张到心都要蹦出嗓子眼的沈筠棠更紧张了。 她一抖缰绳,让马匹跑的更快些,生怕后面突然出现的诡异声音追上来。 黑暗中,从树上轻功跳下来的秦丑看着自己脚下不小心踩断的枯枝,再抬头看看一溜烟打马跑地飞快的小侯爷,嘴角僵硬地抽了抽,嘀咕道:“小侯爷这胆子也太小了吧!怎么像个姑娘家似的。” 许是恐惧加快了到小镇的速度,当看到小镇的城楼时,才过了一个时辰。 沈筠棠盯着城楼上的大红灯笼,简直要热泪盈眶,若不是为了不让下半辈子愧疚不安,她才不会骑马走一个多时辰的夜路,也太恐怖了。 还好小镇不像是县城,管理的并没那么严格,镇上人口不多,也没有城门宵禁,沈筠棠顺利到了小镇街道,按照颜大夫的指点找刘家的府宅。 颜大夫口中的这位刘老爷的确是心善,听说了沈筠棠连夜赶到镇上的原因,立即派府中下人去药铺取了沈筠棠所需的药材,包好了交给了她。 沈筠棠将装着药材的包裹小心背在身上,而后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又往桃花村赶。 可能是一来一回都骑马剧烈运动,又吹了冬日里的冷风,脸疼不说,腹部也开始不时地抽痛起来,但是沈筠棠仍然咬牙没有放慢一点速度。 毕竟摄政王的重伤与她这点葵水引起的疼痛相比,她这点疼痛算不得什么,还是摄政王的性命要紧。 背着这包药材,沈筠棠当真是觉得背着救命仙丹一样,丝毫都不敢松懈。 许是身体上的疼痛,加上拿到药材的喜悦紧张,回程的一路居然觉得快了许多,等看到桃花村里家家户户透出的温暖灯火,看到颜大夫所住的篱笆小院时,她感觉到的居然是轻松喜悦以及期待! 骑马离开桃花村时,还是家家灯火盈盈,等再回到桃花村,桃花村已陷入沉睡,只有颜大夫住的小院还亮着灯火。 沈筠棠回来已过了子时,到了后半夜。 不过,颜大夫夫妻为了给摄政王治伤,等着沈筠棠回来还没睡。 听到院外的马匹嘶鸣声,颜夫人忙快步打开院门让沈筠棠进来。 沈筠棠牵着匹马走进院子,颜夫人帮她接过玄马的缰绳,心疼道:“小兄弟,辛苦你了,这么晚的跑夜路,又饿又累吧,你先把药材送到后院给我家那老头子,我这会儿去做些夜宵,一会儿你过来吃。” 沈筠棠匆匆谢过颜夫人,小心翼翼抱着装了药材的包裹,往后院颜大夫那跑。 颜大夫听到前院的声音,已经洗了手迎接了过来。 “来,药材给我吧,老夫现在就去给你兄长施针祛毒。” 沈筠棠不懂中医,只能将药材递给颜大夫,她跟在后头旁观。 摄政王在房间内已提前被秦丑告知沈筠棠平安归来,所以在见到沈筠棠的时候心情已经平静下来。 他看了一眼焦急跟在颜大夫身后手足无措的沈筠棠,忍不住出口道:“阿棠,多亏有你,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沈筠棠突然被摄政王这句话谢的浑身都不自在,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感谢,可从摄政王口中说出来,又落到了沈筠棠的耳朵里,她总觉得有一些奇怪的不安。 沈筠棠哪里敢要摄政王的补偿和感谢,他受伤本就是因她而起的,她照顾他直到他恢复也是尽自己的责任。 “兄长,快别说了,让颜大夫给你治伤吧。” 颜大夫在一旁点头,边处理手中的药材边劝解两人,“你们是兄弟,如手足,怎这个时候还客气起来了。秦少爷,你先躺下,放松,老夫马上要给你清创伤口,而后还要给你行气施针用药。” 沈筠棠扶着摄政王躺下,又帮他脱下外衣,露出伤处。 每次沈筠棠看到摄政王胸口处的伤口时,都一股内疚感溢出,伤口越严重,她内疚感就越强,现在看,那伤处旁有一些皮肉都有一点溃烂了,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继续看下去。 很快,沈筠棠就被颜大夫赶了出去,她站在旁边不但帮不了什么忙,反而影响颜大夫集中精神。 沈筠棠出了房间,为了排解心中的担忧和慌乱,只好去前院帮颜夫人的忙。 第二百七十八章:摄政王都是骗她的 颜夫人见她垂头丧气,又担忧的心不在焉的样子,将刚煮好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塞到她手中,“小兄弟,别想了,在外跑了半夜,脸都冻红了,快吃碗热乎的暖暖身子。” 沈筠棠冷不丁碰了碗热乎乎的面条,回过神来,她脸色难看地朝着颜夫人扯了扯嘴角,“多谢婶子。” 面是颜夫人现做的,她手艺不错,用的又都是精面,做出来的面条很劲道,用刚炸好的葱油做的,上面还放了两块腌萝卜开胃,闻着就香,颜大夫是最好自己夫人做的这一手面条了。 面对如此美食,沈筠棠却丝毫胃口也无,可又不好拂了颜夫人的好意,只能勉强吃了一口,而后就无精打采的咀嚼着。 颜夫人瞧着沈筠棠这模样心疼的不行,她自己儿子过世的时候也没比沈筠棠大多少呢,和沈筠棠一样长的连嫩,还瘦。 她端了个小板凳,坐到了沈筠棠身边,“小兄弟,是不是因为担心你兄长才吃不下?” 被颜夫人看穿,沈筠棠不好意思的尴尬道:“对不起婶子,浪费你的一番好意了。” 颜夫人摇摇手,“这有什么,我要是心里搁着事儿,也吃不下呢!” 夜深人静,面对的又是颜夫人这样和蔼的长辈,沈筠棠情不自禁话就多了些。 “现在就等着颜大夫出来告诉我兄长的情况,兄长的伤势严重,也不知道能不能完全痊愈。”沈筠棠说着说着低了头,一副丧气的样子。 颜夫人知道了沈筠棠担心的症结,连忙开解她。 “小兄弟,你别急,你刚刚没回来,方才我家那口子来厨房的时候还和我说你兄长的伤没多严重!余毒只是在伤口处,并非侵入身子,只要好好处理伤口就行了,要不了半个月,你兄长就能生龙活虎,骑马打仗都不成问题!” 沈筠棠端着碗,猛然听到颜夫人说了这样一段话,先是整个身子都僵在原地,回神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向颜夫人,激动的手中的碗都要直接扔了出去。 好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声音发颤的问颜夫人,“婶子,你说什么?我兄长的伤不重?” 颜夫人见沈筠棠这么激动,可眼底里又不完全是喜悦,一时以为她高兴的有点失常了,对面前这少年更是怜爱了。 “是,不严重,你也别担心了,箭矢未伤到内脏,毒素也未侵入身体,只有伤口处有余毒,时日不长,老头子说是这一两日沾染上的,是不是衣裳没换沾到伤口上了?不过这你也不用担心,我家那老头子当了一辈子大夫了,医术算是这十里八乡顶好的,伤口处的毒只是普通的毒,能解!” 颜夫人想着这小兄弟不懂医术,只知道兄长伤到了干着急,见兄长伤口看着恐怖,就以为是很重的伤势,着急担心的连饭都吃不下去。 倒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沈筠棠:…… 听了颜夫人的话,这瞬间,她心中情绪爆炸! 从摄政王受伤,到她骑马拖着他找山洞御寒过夜,到她准备逃跑却因为发现摄政王伤势严重而留了下来,再到这一路上他重伤濒死的表现…… 沈筠棠好似被人引燃了一样,成了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 她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一路来,摄政王都是骗她的! 压根就没什么重伤,也没什么中了剧毒,都只是摄政王在她面前为了戏耍她演的戏而已。 他将她骗的团团转,看着她担惊受怕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沈筠棠出离的愤怒,想现在不管不顾就冲到摄政王面前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最后仅剩的一点理智还是拉住了她。 如果是颜夫人所说的这样,摄政王身体受伤只是比常人弱了那么一点,他武功高强,对付她一个人还不和对付一只弱鸡一样,这个时候当面拆穿他,反会叫他恼羞成怒。 被欺骗后,经过瞬间极度的愤怒后,沈筠棠反而慢慢平静起来,这或许就是大风大浪过后的安静吧。 颜夫人发现自己说完后,沈筠棠眼神里情绪滚动,但是整个人却怔住了,久久不能回神,她担心的唤道:“小兄弟,你怎么了?你这小脸苍白的,可是那里不舒服?” 沈筠棠被唤回神,扯了扯嘴角摇头,“婶子,我刚刚一时高兴的出神了,我没事。” “没事就好,你快将面吃了,不然放久了坨了就不好吃了。” 沈筠棠点头,捧起碗,味同嚼蜡般的将一碗面条强迫着自己吃完,等咽下最后一口,她都不知道这碗面条究竟是什么味道。 吃完了面条,沈筠棠帮着颜夫人洗了碗,颜大夫也从摄政王的房间里出来了。 沈筠棠迎过去,颜大夫以为她一直等到现在还在忧心着她兄长的伤势,他边洗手边对沈筠棠道:“秦少爷没事了,余毒已清,明早老夫再给他行一遍针,而后吃老夫抓的药吃上个三四副应是没有大碍了,小兄弟,你兄长施完针已提前睡下,让老婆子带你去另外的空房间睡吧。” 如果是没听到颜夫人对她说的那番话,沈筠棠不论如何都要进房间看摄政王一眼,确定他没事她才能放心,可现在一不小心知道了真相,沈筠棠现在当真是不想看到摄政王那张脸,她怕她忍不住趁着他睡着的时候伸手掐死他! “今晚劳烦颜大夫了,您也早些睡吧。”沈筠棠恭敬的给颜大夫行了一礼,随后就跟着颜夫人去了西边屋的空厢房休息。 屋子是现成了,有床有椅有桌,颜夫人又热情的帮沈筠棠铺好了床,转头正打算与她说话,发现她脸色越发的惨白了。 颜夫人骇了一跳,连忙走到她面前,“可是身上不舒服,难不成是今晚出去跑夜路冻的?我叫老头子来给你看看。” 沈筠棠哪里真的能让颜大夫给她看诊,这脉一号,她全露馅儿了! 她一把抓住就要出去叫老伴的颜夫人,“婶子,不用了,许是晚上去镇上吹了凉风,我休息一晚上就好。” “那怎么成,有病就得治!” 第二百七十九章:想上天? “真的不用了!”沈筠棠尴尬道。 颜夫人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不能讳疾忌医,可你既然不愿意,老婆子我也不勉强了,不舒服了和我家老头子说,我去给你灌个汤婆子,晚上暖和些。” 颜夫人放弃后,沈筠棠偷偷松了口气,这乡下,是很少有人家做暖炕的,冬日取暖主要就是靠汤婆子和炭盆,有个汤婆子,她今晚确实能好受许多。 很快,颜夫人将汤婆子拿来交给了沈筠棠,走的时候又问了她一遍哪里不舒服,最后被沈筠棠给劝了出去。 本来今晚前半夜沈筠棠去镇上给摄政王拿药材就已经精疲力尽,方才又得知这一路摄政王都是装的,心情又愤怒又低落,这会儿真的是一点精神都没了,只想躺床上好好休息会儿。 颜夫人走后,沈筠棠只脱下外裳抱着汤婆子就躺到了床上。 这次葵水提前了十来天,与沈筠棠的这两日的焦虑和受寒有很大的关系,腹部不时传来的疼痛像是在控诉着摄政王的欺骗。 沈筠棠裹着被子,一会儿浑身发冷,一会儿又全身酸痛无力,没多久,她额头都冒了虚汗出来。 在侯府的时候,咏春一直在给她调理身体,已经好几次的葵水沈筠棠没这么痛过了。 现在这样,简直像是对她愚蠢的惩罚。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了两声鸡鸣,沈筠棠才终于勉强自己睡着。 幸好摄政王前一晚被颜大夫施了针,需要好好休息,所以第二日早上沈筠棠晚起没让摄政王知道,也没那么明显了。 幸好抱了个汤婆子,否则沈筠棠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昨晚的漫漫长夜。 熬过了昨晚,早上又睡了个懒觉,沈筠棠损失掉的精神补充了大半回来。 只是被欺骗后,心底的那股郁气到底是一下子难以平复。 她当真想现在就冲到摄政王房间,当场拆穿他。 可这样于事无补。 已经上过一次当了,总要吃一堑长一智。 沈筠棠睡了一觉后变得理智许多。 她按捺下自己心中揭露真相的想法,准备伺机而动。 既然摄政王这么爱演戏,她就陪他继续演! 沈筠棠穿好衣裳,洗漱后,推开门。 恰好碰到在院子里看着孙子玩耍的颜夫人,颜夫人见她醒了,对她嘘寒问暖,沈筠棠与颜夫人打过招呼后,就询问摄政王房间的动静。 “你兄长刚醒,老头子进去给他换药了,他刚才还问你在哪儿呢!对了,你起了就把这个端进去给你兄长吃,病人吃些清淡的比较好。” 沈筠棠低头,看到颜夫人递给她的是一碗清淡的小米粥,还有一小碗蒸蛋,确实是比较适合病人食用。 谢过颜夫人,沈筠棠端着托盘进了摄政王休息的房间。 她进来的时候颜大夫正好帮摄政王换完药。 摄政王听到门口的脚步声,眼睛一亮,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阿棠来了。” 颜大夫擦了擦手,“小兄弟,你和你兄长说说话吧,老夫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拎着药箱出了房间。 顿时,不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半靠在床头的摄政王和端着托盘的沈筠棠。 沈筠棠早上刚醒来时的那些豪言壮语,在见到摄政王本人的时候,一下子突然烟消云散。 那原本充斥满胸腔的怒意,在这一刻一滴也喷射不出来…… 好似背后张牙舞爪的兔子在面对天敌的时候一下子又本能的龟缩了起来。 摄政王看着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沈筠棠,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随后他朝着沈筠棠招了招手,“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 沈筠棠顿了顿,挪着脚步走到了摄政王的身边,她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要好好“演戏”。 “兄长,你现在感觉如何?” 摄政王总有一种沈筠棠今日情绪有些特别的感觉,可又猜不出她到底哪里不对。 他耐心回复他,“颜大夫帮我行针后,余毒去除的差不多了,现在感觉比前两日好多了,颜大夫说,只要好好养伤,恢复的速度很快。” 哪里是一个快字能形容的!分明一开始就没多大问题,那伤口处恐怕也是因为他自己背后故意弄的这才迟迟没有好转! 沈筠棠心中气愤,可却不敢当着摄政王的面表现出一丁点儿来。 他怕摄政王看出她已经知道他欺骗她。 沈筠棠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艰难扯出一个笑来,“那就好,兄长,来吃早饭吧,都是清淡的,恰好适合养伤。” 摄政王低头看了一眼,沈筠棠放在床边小几上的朝食是一碗小米粥和一道蒸鸡蛋,确实都是简单容易做的食物,也的确是清淡。 一大早,这小儿没来看他,不会就是去厨房做了这些吧? 这些东西确实适合不怎么下厨房的人做出来的。 带着这层滤镜,摄政王看这些食物都觉得好吃了起来,那小米粥看着糯糯的,还有清浅的香味飘散,入口肯定又香又滑。 “阿棠,这些是你做的?”摄政王幽深的凤眸底部隐隐藏着期待。 沈筠棠正要递给他碗筷,突然听到摄政王冷不丁问了这一句,一下子愣住,都不知道怎么回。 这位霸道的阎王到底是怎样的脑回路,会以为这朝食是她做的? 不说她来这大燕朝从未做过饭,在侯府时想吃什么也都是写了食谱让咏春白梅去做,就算她时常做饭,也不会为了这阎王亲自下厨,他不配! 要是这粥是沈筠棠做的,里面可能就多加了点料,毒死他算了。 再说,她昨晚连夜从小镇赶回来,葵水提前来又痛的不行,今日能起床就算不错了,他还指望她给他洗手作羹汤,是不是想的太多? 沈筠棠嘴角僵硬地扯了扯,“不是”两个字蹦出口。 摄政王刚端起那碗小米粥,听到沈筠棠否认后,顷刻觉得这碗粥变得普通起来,也没那么好吃了。 他随便喝了两口,就放到了一边,而后看向沈筠棠,仿若不经意的道:“若是能吃到阿棠亲自做的食物,或许我身上的伤会好的更快。” 沈筠棠:…… 这阎王是不是想上天? 第二百八十章:衣裳穿多了 沈筠棠眉头微蹙了蹙,又怕摄政王看出破绽来,连忙又绽了笑脸,“我与兄长还要一起去南境,一路上机会多的是。” 摄政王瞧出沈筠棠今早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来因为什么,只要暂时放弃了他霸道的想法。 在颜大夫的农家小院里将养了两天,摄政王就提出了尽快出发的去南境的想法。 沈筠棠没有异议,他一提这个建议她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沈筠棠早就从颜夫人那里知道了摄政王的真实情况,他胸口的伤势只不过差长肉痊愈而已,余毒本就没什么,后来更是被颜大夫拔出的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他装模作样,在颜大夫诊治完的第二日就能出发了。 沈筠棠忍耐着也不拆穿他,由着他每日的折腾,直到自己提出来重新出发。 南境事情本就紧急,要不是为了将这戏做足,摄政王也不会故意在颜大夫这里耽搁两三日的时间。 昨夜秦丑给摄政王带来消息,南境榕城的形势再度恶化,否则今日摄政王也不会斟酌着与沈筠棠开口提离开颜大夫的农院。 第三日一早,颜大夫夫妻将两人送到村口,看着两人骑着一匹马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颜夫人瞧着延伸到远处的小路,突然一句话从嘴里蹦了出来,“远远瞧着背影,还以为是一对小夫妻呢!” 站在旁边的颜大夫猛然被夫人这句话炸了一下,脑海中突然回放着这几日与沈筠棠相处的情形来,顿时,他恍然大悟。 那位小公子可不就是个女子!夫人冷不丁这么说好似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不知道秦少爷可知道小公子的身份?或者两人本来就是兄妹? 不过两人都已离开,这几日相处也能瞧出他们身份不凡,日后恐怕是不会再有相见的日子了,人生过客,他们夫妻两也不用想的太多了。 这边颜大夫夫妻恢复了平静安逸的生活,沈筠棠却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摄政王伤势好了一半,虽然不用沈筠棠带着他骑马,但此时两人仍然只有一匹玄色的马匹,这附近都是村落和小镇,刚过完年,元宵节还没到呢,就算有的小镇上有市集有马市,但在年节期间也不会开。 所以尽管摄政王伤势“好了些”,沈筠棠也不得不继续与他同乘。 与以往她控马还不一样,因为这玄马与摄政王亲近许多,如今两人同乘的时候都是由摄政王坐在后面并且控制着马匹。 因为要赶路程和时间,这一路行程都要加快,为了防止坐在马背上过分颠簸,摄政王总是在身后紧紧地抱着沈筠棠,好像她是他怀中的包裹一样,抖动的幅度大一点就会掉下去。 这般南下行了几日,沈筠棠当真是苦不堪言。 而摄政王一路上还不时装作伤口复发了的样子,指使着沈筠棠做这做那。 按照颜夫人说的话来推断,摄政王这个时候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哪里会复发。 沈筠棠憋着气,虽然知道真相,可为了不暴露自己,还不得不听候他的差遣。 不过这还不算是让沈筠棠最难捱的。 摄政王与她离开了颜大夫家后,骑马南下的速度并不慢,只三四日时间就已经出了北边的盛昌府地界儿,过了成河离南境就更近一步。 随着离南境越来越近,沈筠棠很快就发现这气温越来越热…… 她从京城出来的时候还穿着皮裘披风,厚厚的蟒袍,内里还缝了山羊毛保暖,可这才到成河附近,身上的棉衣裳就完全穿不住了…… 这气温就像是现代四五月时候的气温,大约二十多度,应该是早晚穿薄外套的季节。 而到这个时候,沈筠棠也才反应过来南境或许就像是在现代华夏时的西双版纳那类的地方,在别处二月份左右还大雪纷飞的时候,他们那反而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意识到这一点,沈筠棠犹如遭逢晴天霹雳,脸色瞬间煞白起来。 这要是到了南境,天气真如夏日一般,那她这身形如何才能毫无破绽的遮掩…… 沈筠棠一时间突然开始焦虑起来。 今日天气有些反常,还没到午时,气温就已经升了上来,日头烈烈,好似要将路上行人烤焦一般,他们大约还有半日就能到成河中段,那里有大燕目前第二大的水路港口,隶属于嘉陵府,靖州就在旁边。 这几日,摄政王以各种理由推拒走大城市路过,什么他目前还受着伤,万一被朝堂之中有心人发现危险重重,什么官道岁平整,但却绕了远路,他们如果要走,去南境一路上就要多行几日,时局变化诡秘,多了三两日,说不定榕城朋党就成规模了…… 反正他理由多的很,将沈筠棠堵的哑口无言。沈筠棠也只能先暂且默默忍受着与他同乘一匹马同行。 可这次到成河就不同了。 他们南下必经之路就是成河,而且从成河水路一路下飘就能离开嘉陵府地界,出了嘉陵府,离榕城就不算远了。 这也是去南境最快的路径。 所以说什么他们这次都要路过靖州。 摄政王也再找不出理由推辞,而且他们也该在靖州置办些物品,起码身上的棉衣和厚披风等物是不能穿了。 想到这里,沈筠棠稍稍松了口气,既然这样,到靖州,她是绝对不会再与摄政王在同乘一匹马,靖州商贸发达,集市多的是,到时候想买一匹马只要有银子就行。 摄政王控着马匹缰绳,头微微一低,就看到坐在身前自己怀中的小儿脸色煞白,可额头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汗水都要汇聚起来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他看着那晶莹的细密汗水,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嘴巴都变得干涩了起来,狭长的凤目也跟着深了深,抓着缰绳的右手手掌情不自禁紧了紧,像是在控制着体内将要挣扎奔出的地狱猛兽。 为此,他微微偏头,轻轻深吸了口气。 可这口气吸入肺中后,让他感受到的并不是周围空气里的清新,而是淡淡的却让人想要沉醉的特殊香味。 摄政王剑眉微拧,目光不受控制的朝着沈筠棠看去。 这小儿也是奇怪,两人这般急着赶路,都是两三日没洗漱了,可这小儿身上不但不像普通男人一样带着汗馊味,反而还溢出浅浅清香…… 想到当初在军营中,那一水的臭男人,夏日里训练了一日下来,整个营地都是男人们汗馊味儿……多闻一会儿,晚饭都要吃不下去。 这小儿的体制倒是稀奇,怎么和姑娘似的,哪哪儿都香香的,让他都爱不释手。 随着离南境越来越近,这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 在京城时穿的棉衣这会儿完全都不能上身。 摄政王这两日也将夹袄脱了下来,放入包裹里,挂在马匹身上。 他视线又控制不住落在沈筠棠柔白细嫩的侧脸上,修长的手指好似不受控制似地伸出接住了沈筠棠侧脸滑下来的剔透汗珠,如果不是还在意着一点形象,他都想尝尝这颗汗珠是不是与普通人不一样,不是咸味的而是甜的。 沈筠棠脸颊突然被他触碰,从脸颊接触的那一点开始,浑身好似被点了穴一样,瞬间僵硬了起来。 她下意识头撇了撇想躲开摄政王温热的手指,两人就这些日子以来亲密接触已经很多了,沈筠棠也不好因为这点触碰和摄政王翻脸。 她只能抿了抿唇,当做刚刚的触碰是不小心的,当做刚刚这件事好似没发生一样。 摄政王这一碰之下,倒没有关注沈筠棠的神情变化,注意力反而是被她脖子上厚厚的衣领给吸引住了。 这么热的天,只能穿单衣,路上不时挑着担子路过的百姓,有的都穿坎肩了,那胳膊颈子上油光锃亮的,都是出的汗。 就这样,这小儿居然还穿着出京时的衣服! 厚厚的夹袄,外衫的大氅里还缝了保暖的羊毛……冬日极冷的时候穿是暖和,可这天气捂着会让人中暑。 摄政王伸手就要给沈筠棠的领子扯了扯,手刚碰到她的脖颈,沈筠棠警惕地伸手捂住了领子,而后转头一脸戒备的看向摄政王。 她拧着细眉道:“兄长,你怎么了?” 这还在路上呢,时不时还有人路过,就伸手要撕她的衣裳,几个菜呀喝成了这样? 摄政王的剑眉都要拧成蚯蚓了,“阿棠,你穿这么多不嫌热?把里面的夹袄脱了,否则还没到靖州,你就要中暑了!” 沈筠棠转过头不敢看摄政王,眼底都是心虚。 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更紧地攥了攥自己的衣领。 她实在是心虚啊! 这么热,她又不是傻的,哪里想穿这么多! 可她夹袄里是胸甲,要这么直接在这阎王面前更衣,他问起来她怎么解释? 还有,她胸前现在的大小,她实在是没把握不穿胸甲不被看出来…… 这两日胸口胀痛,胸甲都觉得紧紧地勒的慌,沈筠棠就更不敢脱了。 今日,她身上这棉袄就算是将她捂中暑捂的满身都长满了痱子,她也得先穿到靖州。 到了靖州,找到了成衣铺子,再做旁的打算了。 “兄长,我不热,暂时还不想脱衣裳。”沈筠棠嘴硬道。 摄政王:…… 难道是他眼瞎不成? 这小儿脖颈都是汗,汗水浸出将衣领都浸湿了好几层,耳朵和脸颊都热的发红,手心的温度更是高的吓人,额前和鬓边的头发都因为被汗水浸湿变得一缕一缕的,这是不热的表现? 第二百八十一章:靖州 这般,摄政王劝了好几回,可沈筠棠扭的很,不管摄政王怎么说,她就是死拽着衣领不愿意脱身上的大袄子。 沈筠棠满头是汗苦着脸道:“兄长,我就算现在将这大氅脱了,也没薄衣裳给我换啊,穿着中衣里衣在路上像什么话!” 他们从京城出发的时候,才刚满城飘雪,正是京中冬日最冷的时候,自是裹的严严实实,出发的时候,身边的下人们倒是给主子准备了些路上的薄衣裳,可因为半途的刺杀,所有的行李都丢了,两人身上只不过就剩穿在身上的这套衣服,自然是没的换的。 摄政王嘴角抽了抽,他没想到沈筠棠人不大,身上的“包袱”倒是不小。 堂堂男儿在外穿个中衣里衣怎么了?难道还丢面子不成,来往路过的百姓干起活儿来热的时候打赤膊的都有,叫她脱个外裳能怎么样?又不是姑娘家,露点胳膊出来都要被闲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小东西变得这么矫情了。 这要是自家弟弟,摄政王早一巴掌就糊过去了,绝对不带给一点面子的,甚至早就上手强迫她将衣服脱下来了,可面前这人毕竟是他的心爱之人,要他手放重一点他都不舍得。 摄政王磨了磨后槽牙,打也不能骂也不能,当真是个让人难熬的磨人精! 摄政王眼尾扫了她汗湿的额头一眼,拗不过沈筠棠也只能随她了。 到傍晚时,两人终于到了成河边的靖州。 一进靖州城的城门,立马叫人觉得热闹非常。 虽然已经是傍晚了,可来来往往的百姓不但没少,反而还好似变多了。 牵着马,沈筠棠与摄政王一同进了城门,不时听到两边的百姓议论,两人这才知道因为临近元宵,码头边每年都有灯会,元宵节前的两三日灯会就开始,一直要持续到元宵节过了才会结束。 今天恰好是成河码头元宵节的第一天灯会,从附近县城来的生意人们都挑着担子推着小车朝码头那边走。等到夜色渐起的时候,码头两边的市集和街道就会摆起长长的夜市,夜市两边挂着各色花灯,到时候成河两岸灯火掩映,远远看去像是两条发着光的仙女的绶带。 就算是燕京城,也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候,元宵虽然也有灯会,但也不过只有一日,远不及靖州的元宵灯会热闹。 不过他们现在可没那个时间看热闹或者去参加灯会。 沈筠棠热的浑身冒汗,已经这么捂着一两天了,身上到处都痒,也不知道是不是起了痱子。 当务之急是立马找个客栈歇息,洗个热水澡,再买上两身薄一些的成衣换上。 摄政王瞥了沈筠棠一眼,当然也明白当下第一的需求。 沈筠棠穿这么厚,一路走来已吸引了不少目光,两人最需要的就是低调,现在这般可不行,保不准这靖州就没有那两位阁老的爪牙。 摄政王朝着前方看去,见到不远处有家客栈,道:“阿棠,我们去前面那家客栈歇息一晚。” 沈筠棠抬头一看,不远处街角的客栈牌匾上写着“运来客栈”,那是一家普通的客栈,看起来不显眼,但也不破旧寒酸。 恰是最适合他们这种最需要隐藏的住的,摄政王的心眼子还真多。 沈筠棠这个时候可没心思考虑太多,实在是她要热的不行了,她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摄政王瞧她这模样,眉头蹙了蹙,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到了运来客栈,掌柜的见有客,立马迎了出来,又让小二接了摄政王手中的马。 “两位客官,打间儿还是住店?” 摄政王见沈筠棠那没什么精神的模样,率先开口,“给我们准备一间上房。” 沈筠棠原本还精神萎靡,听到摄政王的话,立马整个人都清醒了。 一间? 一间她还怎么洗澡换衣服! 这不是扯淡嘛! 现在这气温可不像是在陈三农院那时候,两个人合衣睡一张床都没问题,浑身衣服厚厚的,裹的像个球一样,抱在一起都发现不了男女。 沈筠棠立马抢话修正,“掌柜的,两间上房,两间!” 说完立刻转头和摄政王解释,“兄长,这天热了,我们睡一间房也不舒服,开两间吧?” 摄政王最是吃软不吃硬,尤其是在沈筠棠这。 这小儿放软了声音求他,一双桃花目水汪汪的,就算是她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毫不顾忌立马出手给她摘下来。 想着这两日在路上紧赶慢赶的赶路,前一日还宿在了路边,摄政王也觉对不起沈筠棠这个娇儿,被她这么一说,他心已经偏向了她那边。 过了今晚,他们就要从水路南下,到时候坐船也不会多舒服,不如趁着今晚让沈筠棠好好休息一晚上。 与他同睡,她恐怕睡不了那么踏实。 掌柜的正抬头看着摄政王,等着他的确定,这两兄弟一进来,最是会察言观色的掌柜的就知道摄政王是其中做主的那位。 摄政王回掌柜的,“两间上房,叫小二赶紧送了洗澡水去客房里。” 掌柜一听摄政王发话,立马喜上眉梢,“两位贵客里面请,两间上房马上就安排好。” 摄政王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两间房安排在一起。” “好嘞,客官,没问题。” 许是这靖州来往的客商多,所以酒楼饭馆也多,这一多就有竞争力,客栈里的服务速度很快。 沈筠棠被摄政王送到了客房门口,没一会儿小二就送了洗澡的热水进来。 沈筠棠给了小二银子,打发他去成衣店里给自己买两套这个季节能穿的衣裳来,不要太薄的。 小二瞧这小公子给的银子买了衣裳明显还有剩余,这就是给他的跑腿费,哪有不高兴的,领了银子立马就去给沈筠棠办事儿去了,两刻钟的时间不到,小二就将买好的衣服送来了。 沈筠棠接过衣裳,插好了客房的门,又四处检查了一下,这才放心走进屏风后的浴盆边脱衣裳。 厚厚的大氅脱下来,再脱了夹袄和胸甲,沈筠棠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胸口是怎么回事 果然身上因为这两日捂的久了,都起了痱子,一块一块,密密的,又红又痒。 沈筠棠舒服地洗了个澡,用身上带着的膏药抹在痱子上,这才开始穿衣裳。 小二送来了两身衣裳,都是轻便的骑装,大概是看她与摄政王进来时风尘仆仆又是骑着马的。 这小二眼力不错,给沈筠棠挑的这两套成衣骑装一套深蓝色,一套烟灰色,都是不打眼又耐脏的颜色,最是适合人赶路的时候穿。 上手一摸,衣服料子居然还很不错,滑溜溜的,像是丝绸制品,她给的那些银子能买到这么好的料子,这小二还真是有心了。 沈筠棠将烟灰色那套往身上套了套,出奇的合身,仿佛是根据她现在的身材量身定制的一样。 没想到这小二还有这等毒辣的眼力,看一眼,就能知道她穿多大的衣裳。 看来,一会儿出去吃饭,她得找借口多给那小二一些赏钱。 很快,沈筠棠就换上了新的骑装,换了这么一身轻便的,又洗了澡,浑身的毛孔好似都能呼吸了,舒服的不行。 客房床的斜对面有一个简单的梳妆台,大约是给女客住的时候用的,梳妆台上放着一面铜镜,沈筠棠瞧见了,立马走过去想要看看自己这身衣服穿的如何。 站在镜子前一照,沈筠棠很快就僵住了。 她正面看了看,然后又侧身看了看,很快,原本清凉的脑门就冒出了一层的汗。 这身骑装合身是合身,可也太合身了,一点不大,也一点不小,恰当好处的将她的身材衬托了出来,再加上宽宽的束腰,更凸显了她腰肢纤细,臀部翘起,更要命的是,连胸口都有些凸显了出来…… 如果就这么出去的话,哪里用她自己承认,恐怕是个人扫一眼她胸口都能看出她是个女人…… 她这胸也太争气了,自从停了药后,像是发馒头的面,没多久就变得和正常姑娘差不多了…… 沈筠棠又是苦恼又是焦虑,原本以为还是冬日,冬日的后衣裳起码还能藏三四个月,哪里想到她会与摄政王一起南下,提前到了这热的地方。 到了南境榕城只会更热,不可能一直穿着袄子,摄政王不说自己有问题,她都要觉得自己有问题了,而且厚衣裳也压根就穿不住。 沈筠棠伸手揉了揉自己胸口,唉声叹气的。 当初是叹自己一马平川,现在是叹自己波涛汹涌…… 做个女人还真难! 厚衣裳是不可能穿回去的,沈筠棠思来想去,最后只能用白色的棉布将自己胸口束起来,再穿上软软的胸甲,而后将骑装穿在最外面。 这样装扮后,再照镜子,胸口虽然看着厚实了些,却不明显了,就是有一点不自然,不过不仔细看并不觉得违和,沈筠棠又给自己脸部和喉头处做了伪装,这样全全弄好,才敢出去见人。 这棉布裹胸虽然目前还行,但只是一时的应对之策,若是她身体还正常发育,估莫着再过三个月,就算是裹胸裹的再紧,也能叫人看出端倪了。 这么一想,沈筠棠越发的担心起来。 得尽快准备好退路才行。 这边,小二颠颠地乐呵呵的从沈筠棠的房间出去了,嘴角是止也止不住笑意。 他走了两步到了沈筠棠隔壁的房间,在房门口轻敲了两下,没一会儿,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小二快步进去,看见摄政王就连忙磕头行礼。 摄政王低沉的声音传来,“衣服可送到了?” “小的亲手交到了小公子的手中,小公子脸上带着笑,看着好似很满意。” 摄政王将一锭银子扔到了小二的怀里,“你可以出去了。” “是是,多谢贵客赏赐。” 小二识趣的快步出了房间,还贴心的帮摄政王将客房的门给关好。 他在袖口里攥着摄政王给的那锭银子,掂了掂,顿时惊的满眼都是高兴。 小二小心将银子收好,回客栈大堂帮忙,他实在是搞不明白这对兄弟在玩什么伎俩。 弟弟要买这个季节合适穿的衣裳,大哥却将早就准备好的衣裳给他,让他装作是从外面买回来的交给弟弟……这一来一回的,弟弟给银子,哥哥也给银子,难道有钱人都是钱多烧的? 就不能哥哥直接将准备好的衣裳交给弟弟吗?多省事儿! 不过也亏了这对富贵的兄弟,不然他也不能挣到这份外快。 小二想不通,摇摇头也就快步离开了。 沈筠棠换好衣裳后,就去隔壁敲门,她与摄政王说好,各自洗漱好后去客栈的大堂用饭。 沈筠棠刚敲了两下门,客房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摄政王也换了一身衣裳,是一身玄色的骑装,仔细看的话,好似与她身上的这件式样类似。 沈筠棠眉头微微蹙了蹙,这应该是巧合,说不定摄政王也是让小二去现买的衣裳,小二图方便,是在同一家成衣铺子买的。想到这里,沈筠棠也就不再多想了。 在沈筠棠看摄政王的时候,摄政王也在看她。 两套骑装的颜色都是摄政王亲自替沈筠棠选的,让秦丑专门送过来的,是从附近最好的成衣铺子里买的最低调奢华的料子,一套衣裳得上百两银子,衣服的款式和纹路,以及设计都走的内秀风,若是不注意穿着的人,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 这些日子,两人都是同乘一骑,摄政王整日都在马上抱着沈筠棠,对她衣裳的尺寸可谓是了若指掌,报出的尺寸做出的衣服当然是最适合的。 如今见沈筠棠穿在身上如此合适,摄政王当即满意又自豪。 他的这小儿就是个衣服架子,虽然长的瘦小了些,但穿什么颜色什么料子都好看。 要是再朗硬些出去不知要引多少女儿家侧目。 摄政王目光从下到上打量沈筠棠,直到看到胸口的时候,嘴角微翘起得意不已的摄政王才抿起了唇。 这胸口是怎么回事,有些臃肿,还有些鼓囊,仔细看很是影响整件衣裳穿在沈筠棠身上的美感。 摄政王上前一步,伸手想给沈筠棠胸前衣服的褶皱给理一理。 第二百八十三章:灯会 沈筠棠虽然不知道摄政王的想法,但是他伸手就要碰她,她本能往后退了一步躲开,而后故意疑惑问道:“兄长,怎么了?可是我身上的衣服有什么不对?” 她迅速的躲开叫摄政王心里不是太痛快,可这客栈人来人往的,摄政王也不好在这个时候与她计较,“阿棠,我瞧你这衣服胸前好似没理好,准备给你理一理。” 他话一出口,沈筠棠心里咯噔一下。 她没想到摄政王看她看的这么仔细,连胸口的那点不同都看了出来,她脑子灵机一动,解释道:“从京城走的时候,祖父给了块护心镜,说是祖传的,可以保平安防暗算,叫我放在衣服里面,以防万一,长辈交代的话不敢不听,所以不管穿什么衣服就一直带着,之前衣服后看不出来,现在衣服薄了,表面看就有点奇怪。” 戴护心镜的贵公子确实是有,也有些家族男儿在外,长辈会这么叮嘱,这在京中并不少见。 沈筠棠这个解释倒是在当下完美化解了胸口衣裳有些奇怪褶皱的问题,摄政王知道后也没有执意帮她理衣裳了,两人一起去客栈大堂用饭。 用完了饭后,天色擦黑,沈筠棠是第一次来靖州,客栈外面这会儿不但没有人声渐息,反而越发的人声鼎沸了。 掌柜的给他们介绍说是这元宵的第一日灯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码头那边定然是灯火辉煌。 沈筠棠有些好奇这古代的灯会到底是怎样一番热闹景象,听掌柜说话的时候,眼神里难免就透出了一丝向往和好奇来。 原本摄政王是打算用完了饭直接回房间休息,可瞧着沈筠棠的眼神,他就情不自禁想满足她的想法。 掌柜的乐呵呵的道:“两位少爷都是外地来的吧,这元宵灯会一年可只这一回,你们到这恰好碰上,不若去凑凑热闹,不是小的自夸,我们靖州的元宵灯会比京城的可还要热闹呢!” 摄政王就转头问沈筠棠,“阿棠可想去瞧瞧?” 那当然想! 好不容易遇上,等再来靖州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趁着这次机会瞧瞧热闹岂不是好? 可想到摄政王急着南下,榕城还等着他去主持,她又不好开这个口。 沈筠棠按捺下自己心里的向往,“兄长,明日一早我们还赶路,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吧。” 摄政王是什么眼神,沈筠棠那点心思在他面前压根就隐藏不住。 等沈筠棠说完,他就拍板道:“赶路也不差这一两个时辰,我恰好也没见过靖州灯会,今晚我们兄弟就一起去见识见识。早些回来就是。” 沈筠棠没想到摄政王会这么说,原本还有些可惜的眼神立马就变亮了。 “兄长,若是你累了,我也可以一个人去,我会早些回来的。”沈筠棠想了想道。 如果摄政王答应,那她就能一个人出门,如果时机好的话,说不定她还能趁着这个机会跑路,现在摄政王要南下去榕城,身边又没有手下,定然没有精力去追她,那还不是天高海阔任鸟飞? 一想到她一个人出门可以完全肆无忌惮不用顾忌摄政王的想法,想玩什么玩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好似身上拴着的枷锁被解开了一下,想想都让人兴奋。 摄政王盯着沈筠棠表情的凤眸眯了眯,好似从中读出了她的想法一样。 嘴角扯了扯,冷冷道:“阿棠是想一个人去快活,丢下我这个兄长吗?” 这小儿脑子活泛的很,上次在林子里她就想丢下他一个人开溜,已经有了前科了,摄政王哪里还会放着她一个人出去,不死死将她拴在身边,他哪里能够放心。 沈筠棠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自己心里的小算盘算是完了。 既然一个人出去不行,那能去看灯会也好。 沈筠棠也不强求了。 她讨好的对摄政王笑了笑,“兄长,我开玩笑的,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早点去早点回来。” 摄政王哼了一声,伸手在她头上轻拍了下,两人这才并肩出了客栈,朝着掌柜说的码头而去。 他们住的运来客栈离成河边的码头不远,徒步只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也就是两条街的距离。 这在两条街外就感受到了灯会的热闹,等真的到了地方,沈筠棠才知道什么叫真的热闹。 这会儿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但是随着离码头越来越近,街道居然被沿街的灯火照的仿若白日,这花灯多的亮的和现代时的都市夜晚一样。 等到了去码头的主街,人更多了,前拥后挤,人多到摩肩接踵。 两边都是小贩们扬声的叫卖声,各色小吃、小玩意儿、首饰珠串、居家用品……凡是能想到的东西,这灯会上几乎都有,而且价格还很公道,有许多百姓来参加元宵灯会,压根就不是来看景的,而是来买东西的。因为这灯会上的东西要比平日里买的便宜上三四成。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叫这整个靖州的百姓几乎全城出动,灯会上的人也才这般的多。 靖州城有条护城河,绕着靖州城一圈后,流入成河,元宵灯会的时候还有放河灯的传统。 这才刚入夜呢,护城河里已经飘满了各式各样的河灯,红的绿的牡丹花状的鲤鱼状的……有真的想许愿的人还会亲自做河灯在这几日放,传说自己做的河灯许的愿才更容易被神灵看到,也更容易实现,那些花样各式的河灯几乎都是百姓自己做的。 沈筠棠跟着人流汇入主街后,觉得自己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 左边的小摊是卖粽子的,煮好的粽子飘着粽叶特有的清香,沈筠棠一闻就知道是肉馅儿的,即便是在客栈吃了才出来,此刻也想买一个尝尝。 右边的摊贩卖的是各种木雕的首饰和小玩意儿,木头虽不算好的,但雕工精细,小玩意儿都活灵活现,尤其是摆在旁边的一套十二生肖,各个都栩栩如生,要不是急着赶路南下,身边不好带这些小东西,沈筠棠想现在就买下来带回府里收藏。 梅花糕、桂花糕、糖人儿、抄手、撒子……各色小吃散发着香味,估莫着从主街头吃到主街尾,都能撑地走不动路。 沈筠棠自从来到大燕还未见过如此热闹的灯会,人间烟火,韵味十足。 一高兴她就有些不管不顾,瞧见了不远处有个摆着硕大花灯的摊子,就要从人群中挤过去看热闹,下一秒,手却被一只大掌紧紧攥住。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