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问剑青天》 第一章 命数 一间简陋的房屋内,有一名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伏在桌面上,随着视线,轻轻默读着泛黄的书籍。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 少年看书看的很快,但有时又很慢。 “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 读到这,少年有些伤感,侧头向右,两三年前,给他取名为难言,教他读书写字的老人就坐在这。而现在,这里只有一张椅子,空落落摆在身旁。 神色黯然的董难言无心再读下去,但也没有把书合上,扭身从无处插足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小小的书房,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称得上是书盈四壁。 打开这本江湖志怪,其中刀光剑影,快意恩仇,醒时纵马饮酒,醉时登高赋诗,鬼魅精怪,动人传说,少年都看的津津有味,仿佛置身其中,一时入神。 太阳要落山了,渐渐昏暗的天色让董难言回过神来,看着桌上半截蜡烛,想了想,还是没有点燃。合上书,少年走出屋子,在庭前的果树下一跃。 嘿。 一颗果子。 少年心满意足,出门了。 走进前街的铁匠铺子里,熟练的收拾完屋子,董难言知道铺子里的主人又去听书了,检查一下门窗都关好后,转身离去。 坑坑洼洼的青石路上,看起来还没到束发之际的瘦弱少年,背着一个有他半人高的背篓,穿着一双缝缝补补的破烂布鞋,手中拿着个铁头木把的鱼叉,在冷风中缩了缩脖子,九十月的天,风也有些冷涩消寂,不再像夏日那样舒适轻柔。 勒了勒肩上的背带,董难言弯下腰将钥匙放进铺子门口的大水桶下,起身向镇外走去。 离南小镇本就不大,与其说是镇子,不如说是大点的,近些年来逐渐繁华的大村落。 当初信南国的皇帝老来得子,而且还是双胞胎,两个儿子,这可把皇帝给高兴坏了,对两个皇子百般溺爱,连上朝都要怀抱两个皇子,让人觉得荒唐。 然而更荒唐的是,皇帝死前为了两个皇子都照顾到,更是下旨,信南国一分为二,分出来一个南信国,让两个皇子都继承皇位! 这可是乐了皇子苦了大臣,许多大臣觉得荒谬,联名上奏给皇帝,说此事不可,劳民伤财,于情于理都有待商榷,请陛下三思,结果皇帝却是勃然大怒。 “这信南国的天下是谁的?我的!老子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皇帝龙颜大怒下,将阻拦此事的大臣或斩首或贬职流放,至此再无人敢有异议。斩首的大臣不必多说,贬职流放的大臣们因为心灰意冷,不愿待在如此荒唐的国家,就选择了一分为二的两个国家中间相邻又无人管辖的荒芜之地居住安定下来,把此地取名为离南。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小镇里的寻常百姓,大都是“前朝”官宦之后。 然而世事无常,沦落至此,大臣们扎根的离南土壤贫瘠,仅靠粮食根本不能维持这些大臣连同家眷的日常饮食。离南,南信两国,更是懒得管这帮贬职流放之人的死活。 于是只得另谋出路,恰巧这片贫瘠之地附近有一湖泊,湖泊里鱼类繁多,正好够这些远离家乡的苦难之人以此谋生,十几年的发展后,渐渐的此地成为了村落,人们以捕鱼为生,也不愿与外界接触,自给自足,仿佛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桃花源里。 但谁也没有想到,好景不长,十几年后,桃花源里,竟是有了妖! 在一次日常入湖捕鱼的时候,村民的船行至湖心,正要收网捕鱼时,蓦然间湖水里出现了两个灯笼般大的亮光。 紧接着,船下水里有一片阴影掠过,望不到尽头。 在一连串“嘶嘶嘶”的声音传出后,就再也没有了湖心捕鱼村民们的消息。 离南村中不乏有大臣的家臣,是一些底子扎实的练家子,撑舟入湖,想要一探究竟,约莫半个时辰的工夫,仍是一阵“嘶嘶嘶”的声音,不过这次不同的是,湖中还传出了凄惨惊恐的惨叫声。 站在湖边,隐约间能看到湖心云雾弥漫中,有一头庞然大物,扭动身躯。 自此,离南村的人再也没有入湖捕鱼,但是靠着粮食实在是不够维持生计,几日后,村民实在是饥肠辘辘,人们开始尝试在岸边捕鱼,小心翼翼,几周内倒也是相安无事,大家想,也许不去湖心,就能与那头妖兽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怎么也没想到,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噩梦才刚刚开始。随后的日子里,离南村民发现湖里的鱼类越来越少,以前往往半天能打一筐鱼,结果现在半筐也捕不到。而且,现在连在岸边捕鱼的村民都会消失,没有人发现他们如何消失,因为发现的,都一同消失了! 渐渐的,“嘶嘶嘶”的声音不止在湖边能听到,甚至连在村子里都能听得到,村民想,是不是湖里那头妖兽已经不满足于屈居一偶,想要吃掉他们这些盘中餐了。但是没办法,能怎么办呢?跑?这帮被贬职流放的人还能去哪里?去跟那妖兽搏一搏?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惊慌和无助笼罩着这个村子。 几年来,村子里的人逐渐在捕鱼中消失,没有办法,不捕鱼,就只能饿死,没人会关注这帮“叛道离经”人的生死。 ———————————————— 离南镇的秋风有些凉,天还没特别黑,小镇中心的酒楼就打起了大红灯笼。 穿着粗布衣衫的董难言沿着街边行走,街上人头攒动,往酒楼涌去,不光是小镇里的百姓,还有外来的访客,抬头看着三层楼高的酒楼,在灯笼的映照下,牌匾上的三个大字散发着红光。 说书楼! 董难言知道今天又是酒楼说书的日子,怪不得人这么多。 二十年前,有仙降临离南村,除魔诛妖,救百姓于水火,也正是因此,有许多人慕仙而来,加强了小镇与外界的联系,带动了小镇的发展,让穷困的离南村变成了如今的离南镇。 往常酒楼说书的日子,董难言都会找个墙边,蹲下,竖起耳朵,听着那场仙人除魔诛妖的故事。 董难言可从来没有去酒楼里听过,太贵,连吃饭都是问题的少年可不敢进去。 而且,进去又如何,怕是自己进去,酒楼里的人都会作鸟兽四散吧,想到那一双双厌恶自己的眼光,少年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镇子北边出口,镇子里寻常人家的妇人们坐在长凳上,聊着杂七杂八的家庭琐事,孩童追逐打闹。看到背着大背篓的瘦弱少年,长凳上的妇人们有些唏嘘,不少妇人都叹了一口气, “可怜呀” “这是又去捕鱼了?这黑灯瞎火的,那路可不好走呀。” “呵,可怜?你这慈悲心肠,可怜的话怎么不见你给他递个灯笼呢?” “我怎么敢...你...唉,不谈了,就是可怜这孩子,这才多大呀。” 长凳上的妇人们七嘴八舌的,但仍是没一个人对瘦弱少年说些什么。 “哑巴哥哥,你是要出去抓鱼吗?我可喜欢小鱼了,抓到鱼了能不能给我一条呀?”,嬉戏打闹中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仰着头站在瘦弱少年旁边。 没等董难言有所表示,长凳上的一名少妇猛然起身,有些惊慌失措,“浅浅,平时怎么教你的!快过来!” 看着旁边泫然欲泣的小女孩被母亲训斥回去,夜色下,只见董难言歉意的笑了笑,向着长凳方向点头,表达歉意,接着转身大步向镇外走去。 起身的妇人看着少年这幅举动有些于心不忍,但再三犹豫下,仍是没有张开口。 少妇暗叹一声,不是她心肠硬,而是这无父无母的小哑巴,实在是个灾星! 离南镇自从仙人诛妖除魔后,才逐渐与外界有所往来,也不知道现在外界的人,心地是有多狠,竟能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扔在镇外。 人心都是肉长的,并非铁石心肠,哪有人能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视而不见?镇上的人发现后,村口的刘婆婆就收养下了这个弃婴。 可不曾想,才过了两三年,一向身体硬朗的刘婆婆就身染重病,撒手人寰。 一开始村里人也没把这回事与这个弃婴联系在一起,就只当是刘婆婆命薄,这么多年一个人艰辛度日,现在走了享福去了。 崔府家的夫人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见刘婆婆走后,这孩子又没人照顾,就将这孩子带回了崔府。 可自从带这孩子回去后,崔府上下怪事连连,有下人说梦里漫天都是仙人,喝问他为何不拜!崔府祭祀先祖时,牌位倒下开裂。整座府里土地干旱,树木花草全都枯死,家里的两口水井打不上一滴水。 最终,三四年后,整个崔府被一把火烧的点滴不剩,只有这个七八岁的孩子活了下来。有镇上的百姓说,那天有井口粗细的闪电从天而降,坠落在崔府中,奇怪的是,一点雷声都没有响起。 这下好了,一传出去,小镇有的人认为这孩子是个灾星,会连累身边的人,当然也不全是这么想的,也有人认为只是意外。 镇子里能看相识人的老先生给这孩子卜了一卦,可才刚开始,就天雷滚滚,乌云遮天,席卷小镇的狂风中甚至夹杂着咆哮嘶吼的声音,等到风平浪静,众人发现那老先生早已仙去。 至此,镇上人都认为这孩子是个连累无辜的祸害,没有人再肯接近这个孩子。甚至有人想让这孩子离开离南镇,别害了全镇的人。 最后还是曾在信南国官任司天的董老爷子不顾大家阻拦,牵着孩子的手把他领回了家,果不其然,三年后董老爷子也走了,这孩子就自己一个人,靠着吃些剩饭剩菜,活到了今天。 走出小镇后,董难言有些垂头丧气,不过少年很快打起精神,今天得抓紧去换生湖多抓几条鱼。 白天董难言是不来打鱼的,白天抓鱼嬉戏的人很多,要是碰见了自己,谁都会觉得晦气,少年不想给别人惹麻烦。 都说他是个灾星,董难言也认了,也曾想过,离开这里,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要是能活着就活着,活不了,那就死了好了,只希望下辈子,别再是什么连累别人的灾星了。 可是少年永远也忘不了,董爷爷临终前死死的握住他的样子,老人一只手点着孩子的脑门,声音沙哑,“难言啊,董爷爷要走了,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了,没事多看看书,多开口说说话,我们家小福禄的声音多好听啊,千万别想着干傻事,爷爷跟你说,都不怪你,咱们家小福禄可不是灾星。” 老人伸出干枯的手掌擦拭孩子的泪水,“别哭,爷爷现在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认真记下。” “方才爷爷给你算过,你还有十年的命,小福禄,十年后,你会长成什么样子呢?十年后应该就是个小伙子了。” “别怕,小福禄,爷爷跟你说,千万要记得!爷爷走后,你一定要去那个前街的铁匠铺子,求他也好,赖着不走也好,一定要跟那铁匠叔叔多走动走动,那是你能改变命数的地方!” 看着身前泣不成声的孩子,老人亦是老泪纵横,“别哭啦,小福禄,不要太担心,就算是到时候在铁匠铺子碰了壁,也别灰心,天地这么大,事在人为,就算是改变不了命数,也要好好珍惜十年的光阴,不要做那些傻事。傻孩子,你才多大,世界的美好,你还没有看过呢,爷爷希望你好好活着,不光爷爷,相信刘婆婆,崔阿姨,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别灰心丧气,小福禄,爷爷跟你说的话,一定要记下。” “爷爷先走了,希望下辈子,还能遇见小福禄。” 床前孩子泪流满面,只是再也没有人帮他擦拭泪水了 第二章 二十年前诛妖除魔 说书楼后院,穿着富贵,全身衣着一看就很是奢华亮丽的妇人站在后院门前,指着些约莫十七八九岁的男女,喊道:“兔崽子们,别在这扯皮逗乐了,快给我打起精神出去招待贵客。” “要不是你们赶上好时候了,就依你们现在这幅游手好闲的样子,放在当初,都得被湖里的妖怪吃了,要不就是饿死!我跟你们讲,孙公子可说了,今天来的都是贵客,你们手脚都勤快点,办事仔细些,要是怠慢了,别怪老娘...” 妇人抬起掐腰的右手,对着空气扇了扇风。 后院里,少年们正在树下谈论着上次酒楼里见到的那个外地小姐,长的那叫一个标致啊,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 少女们则坐在院子的椅子上,磕着瓜子,听到少年们的荤话后都脸色羞红的啐道。 “呸,不要脸”。 这大概是这帮男女傍晚前最悠闲的时光,直到妇人气势汹汹的喝叫,少年少女们一个个见了妇人后,立刻撇下手中的瓜子,到院前并排占好,一句话不说,低头听着训斥,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只是一个个眼神中并无惧意,反而有一些悻悻然的笑意蕴藏眼底。 掌柜的许渝大概是最喜欢故作严厉的人了,平日里,总是要摆出一副很是严厉的形象,其实对这帮少年少女,许渝一下子也没打过。 这帮少年少女也不晓得,为什么这个模样标致的女人,总是对他们说老娘,老娘的。 他们不知道,多年前丈夫丧身湖边的许渝,从心底里把这些在酒楼当伙计的少年少女都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哼,什么都不行,就是摸透了老娘的心,别以为老娘心软就不当回事哈,都听明白了是把,赶快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滚出去招呼客人!” 妇人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此刻见到这帮兔崽子们低头不吭声,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大手一挥让这些酒楼的伙计赶紧出去招待。 等到这帮酒楼伙计们出去后,许渝叹息一声,这次声音柔和了许多,对着树下说道。 “书袋儿,你也别闲着了,快去你爹那,一会客人都到了咱们就要开场了,今天可得跟你爹说说,得卖足了力气讲,不光是那些达官显贵,除了楼上那几位,今晚没准还会有别的仙师过来听书,一会许姨就要去侧门候着了,你可得抓紧些。” 一个比刚才酒楼伙计们稍大一点的青年斜倚在树下,笑道:“放心吧,许姨,我马上就去找我爹,出不了差错。” 待妇人走后,树下的青年打了个哈欠,刚才那帮小孩子真是瞎说,还前凸后翘,真是俗,给那么美的姑娘形容的跟花坊的女子一样,回头得教教他们,要做个有知识的人,不然忒俗了。 青年扭了扭脖子,站起身,望了望天,太阳落山了,是得去找爹了。 暮色里,不同于前门热热闹闹,人身鼎沸的场景,说书楼的后身侧门,老板娘许渝和穿着锦绣白袍的青年站在门旁。 方才来的那两个男人真是好生奇怪,满脸胡茬的魁梧大汉和一个鼠头鼠目的矮小男子,尤其是矮小男子,竟然挎着一把与身材不符合的大刀,那刀比矮子个头都高! 许渝收回思绪,修行人的世界岂是跟凡人一般。 要知道来这离南镇的人最感兴趣的是什么?当然是仙啊! 谁不想亲自到仙人除魔诛妖的地方一睹风采,尤其是这说书楼的说书先生,还是当初亲眼见到仙人除魔诛妖之人,所以自己经营这座说书酒楼,哪场说仙不是爆满! 自从南信国第一人,当今的国师大人曾亲临离南镇后,更是在这信南、南信两国掀起热潮,众人都慕仙而来,除了那些达官显贵外,甚至连一些修行人都来此听书说仙。 在身旁这个孙公子的建议下,说书楼正门用来接待那些普通人,而这扇用珍贵的散香木打造的侧门,则是用来专门接待那些修行人士。 散香木,平常人看来与寻常木材没有两样,但是散香木会散发一种独特的香味,只有修行人才能感受的到。所以,用此木做门,也算是说书楼的别出心裁了。 挽了挽被风吹散的头发,许渝对孙公子说道:“不知道这次除了楼上的两拨仙师,还会不会有别的仙师来此,三楼地方也只够改成三四个独立的屋子了。” 孙公子微微一笑,“许姐不用担心,虽说咱们酒楼三楼是专门给仙师们准备的,但是我想,也许有些仙师会与众不同,喜欢游戏人间,也许此刻就坐在一楼也说不定。” 青年接着笑道:“还是许姐经营有方啊,一层坐平民百姓,二层坐达官显贵,三层坐门派仙师。”,望着身后的三层酒楼,想到一会那个说了十多年书的说书老唐仍是要在二楼说书,孙公子忍不住感叹一声。 “鱼虾如何与蛟龙同游” “没办法”,许渝叹道:“谁让我们这说书楼,说的是仙人呢。” 孙公子自嘲一声,“是啊,修行人就好像一座擎天巨山,高山仰止,我等都在山下仰视。但是若有机会,谁不想上山看一下山上风光呢?” 许渝经营生意多年,见惯了人情变幻,见到此时孙公子兴致不高,出言安慰道:“孙公子不必担心,这次来了这么多仙师高人,想必孙公子能拜入仙家,从此扶摇直上。” “借许姐吉言。”,这说书楼十年间来了多少门派仙师,但哪个正眼瞧上他了,希望这次能有人另眼相看吧,孙公子握紧拳头,内心叹道:“哪怕是个外门弟子也好啊” 许渝暗叹一声,如今的离南不同往日,不再是那个贫瘠的小村子,开始与外界打交道,南信和信南两国能够共同治理此地,都跟眼前的这位孙公子有关。 孙家作为当初信南国数一数二的头等豪阀,在信南国一分为二的同时,孙家也分成两个派系,各自依附一国,但是不同于那些分家后互相视为仇人的家族,两个孙家仍是互相扶持,这也使得孙家在信南两国越来越有威望。 身穿白衣的孙公子是信南国孙家的旁系庶子,虽说不是嫡系,但也的的确确是名正言顺的孙家后代,听说离南镇的仙人传说后,竟是千里迢迢的从信南国京城搬到座小村子里,还借着自身人脉四处宣传,可以说离南镇能有今日的景象,孙公子功不可没。 镇上的这些当初贬职流放的官宦后代,如今的离南镇的普通百姓,也都觉得孙公子待人和善,很好相处。 记得一次酒桌上,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唐书曾借着酒劲问过孙公子,“图啥呢,放着京城孙家不待,好日子不享,来这里忙活着?这离南村有啥值得你孙公子惦记的,你看你没事儿给那些老太太提水,还替过村里的小孩放牛,你这是公子日子过惯了,来体验下生活?” 桌底下,许渝踢了唐书一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唐书确实是喝醉了,诧异道:“你踢我干嘛呀?” 许渝气的不轻,旁边的孙公子倒是不在意,对着许渝摆手笑笑,然后喝了一口酒,“唐大哥,当初唐家也是信南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啊,那些家里琐事你都忘了?” 喝多了的唐书一拍脑袋,摇摇头,“你说这个,在这地方待了这么多年,能吃口饱饭,穿暖睡好,就是万幸了,哪有功夫去想那些家里琐事。” 孙公子又喝了一口酒,“可我不能啊,孙家还在,家里好资源都是给那些嫡系的,我一个旁系庶子是吃喝不愁,但是难道要我一辈子就这样混吃等死吗?” 接着酒劲,孙公子直言道:“前几年,家里请了一位仙师,来教导嫡系长孙,每年光是供奉钱,就占了孙家开销的一半,去培养那个所谓的好苗子,可是难道我就真的不如他吗?我哪点比他差?同样都是留着孙家的血,凭什么是他不是我?” 许渝永远记得那晚孙公子的神情,落寞,不甘,以及一种无能为力。 就在许渝愣神的时候,远处有一老一少向侧门走来,老者身穿棕色锦袍,看上去慈眉善目,身旁一名容貌妩媚的女子紧随其后。 孙公子先于许渝几步,上前迎去,对着老者弯腰拜道:“恭迎仙师大驾,招待不周,万望见谅。” 许渝也赶紧上前欠身低头道:“恭迎仙师,为了怕众人叨扰到仙师,接待不周,还望仙师恕罪。” 捋了捋胡子,眼前这个低头的妇人,身段到是不错,老者呵呵一笑,“想必你就是这酒楼的掌柜了,不错不错,用这散香木,倒也算有心了。” 许渝仍是没有抬头,低声道:“多谢仙师理解。” 老者笑道:“行啦,再这么低头下去,我还听不听书了?” 许渝这才抬起头,“听,我这就领您上楼听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许渝带着老少二人,缓缓上楼。 楼道里,容貌妩媚的女子看着身前妇人的丰腴身段,笑容玩味。 从始至终,无论是慈眉善目的老者,还是容貌妩媚的女人,都没有看一眼那一直在弯腰作揖的白袍青年。 夕阳就要落山,余晖里,弯腰青年的神情无人看见。 酒楼外面的前院小径上,名为书袋儿的青年跟着约莫四五十岁年纪的中年男子并排走向酒楼。男子面有倦容,嘴唇不断张合蠕动,但是却没有丝毫声音传出。 唐书袋双手背到头后,沿途踢着石子,“爹呀,不是我说你,这仙人的故事说了十多年了,咋还这么紧张,别背词了。” 男子哑然一笑,摇摇头,踩住那颗石子,“这次听说连三楼也有人坐,马虎不得呀。” 唐书袋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唉,没劲透了。 随着父子二人走进酒楼,酒楼里立刻响起阵阵喝好声,唐先生抬起袖子拱拱手,算是跟各位乡亲父老,远乡客人打过招呼了。 他儿子就不一样了,唐书袋眼睛一转,四处张望一下,跟交好的朋友挥手打着招呼。 “哎呦” 一个不留神,刚回过身子的唐书袋就迎面撞上一人,差点将人撞到在地。 那人稳了稳身子,护住胸前的那盘花生米,抱怨道:“唐哥呀,您老看着点呀,别给小弟添乱了,这忙的端菜都端不过来了,您老可怜可怜我。” “哎呀,小意外。”,唐书袋一把搂上小赵的脖子,问道:“今天二楼的戚小姐来了吗?” “哎,唐哥你也不是不知道今天这是啥日子,这兄弟们忙的都直不起腰来了,哪有功夫帮你看戚小姐呀。” “那行吧,辛苦辛苦”,唐书从盘子里捻起一颗花生,丢进嘴里,“又是前街那铁匠来听书了?” “可不是吗,这人也真是的,干着赚钱的买卖,可干这事干的也太...太抠了”,小赵没好气的说道。 这酒楼说书日不比寻常时候,哪怕是一楼的位置也价值不菲,镇子里开铁匠铺子的男人每次来都坐在进门靠窗的单桌上,那虽不是最好的,可也足足是五两银子呀! 这男人倒好,每次来都是只点一壶烧酒,一盘花生,也就几文钱的菜,甚至几文钱都不到,这让酒楼里的伙计好生奇怪,只是后来男人每次都是如此,伙计们也就见怪不怪了,只当男人好这口。 “你懂啥,这叫意境,等你领悟到了,你也能开个铺子了”,唐书袋哈哈一笑,拍拍手,“我跟我爹上去了。” 酒楼里,唐书缓缓走上二楼,男人抖了抖袖子,微微弯腰,对二楼里的宾客微笑行礼,然后走上中间的说书台。 “我说唐书先生啊,太阳都落山了,咱们快点开始吧” 听声望去,是坐在左侧的的离南镇信南国吴县令,唐书欠身笑着对那桌说道:“吴县令莫急,我这就开始。” “别听他的,唐书,你该啥时候将就啥时候讲,没见过这么大官架子的县令,怎么的,吴县令有事要忙?要是赶时间就别听!”,右侧桌上,同样是小镇县令的黄松冷嘲热讽道。 吴务一拍桌子,对着黄松怒喝道:“你个匹夫,今日说书的日子,我不与你一般计较,莫要给老夫蹬鼻子上脸。” 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对此唐书还有二楼的其余宾客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掺和。 还好这时孙公子来到二楼,抽了张椅子,坐在一张空桌上,对着唐书开口道:“人都到齐了,唐兄可以开始了。” 唐书点点头。 刚要起身回应的黄松和吴务同时对孙公子拱拱手,看到男子点点头后,两人这才怒视一眼,各自坐下,在离南镇,孙公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坐在说书台上的一张黄花椅子上,唐书将双手从袖子里伸出,拿起台上的惊堂木,抬手一拍。 砰! 其用力之大,声音之清脆,让人觉得不像是这个瘦弱的中年男子所能拍出的。 酒楼开始安静起来,楼底下,人们伸头仰脖,望向楼上。酒楼外,舍不得银子,不愿花钱进来的小镇百姓也聚在周围,小孩骑着长辈脖子在墙下听着。 二楼里,达官显贵们望向说书的唐先生,哪怕有人听过多次,仍是满心期待。 许渝在听到惊堂木的声音后,柔声对几个屋子说道:“各位仙师,开始说书了。” 三楼上没有伙计,因为许渝就是这里的伙计。 唐书吐了口气,清了清嗓,朗声道:“多谢各位捧场听书,今日,咱们就来说说仙人降离南,诛妖除魔的故事。” “想必在座的诸位应该都知道我离南镇的由来,以往的这些,今日我就不一一去给大家讲解了,今日,我就重点的,仔仔细细的给大家讲一讲那仙人诛妖除魔的经过!” “那日也是这样一个傍晚,不过当时大雨倾盆,不怕大家笑话,当时我和儿子在家实在是饿的前胸贴后背,最后决定去那换生湖碰碰运气,想着这大雨倾盆的,运气好,遇不到那妖兽,说不定能捉上两条鱼,再苟延残喘的活上些日子。运气不好,就父子二人一起葬身妖腹,也算是一家三口团圆了”。 说到这,唐书的声音哀伤了不少,一旁的唐书袋也破天荒的没有像平常那样懒散,而是转头望着窗外,尽管当时年纪小,但是当初那个哄着自己入睡,给自己喂鱼汤喝的女人,他怎么也忘不了。 还记得那个女人消失的第一天,他问父亲,母亲哪里去了?从村民口中得知那个女人也许再也回不来了,他哭泣着责问着父亲,为什么你只会写字,不会打鱼? 不记得是等不到女人回来的第几个日子了,他只记得那日雨很大,很大很大,父亲说要去湖边给他打鱼,让他在家乖乖等着,他抓着父亲的裤子哭嚷着要一起去,最后父亲拗不过他,同意了,父子俩在风雨中走向那被视之为噩梦的湖泊。 雨越来越大,到了岸边时,一路上的泥泞波折就已经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和一个年幼的孩童筋疲力尽了,谈何捕鱼。 当时唐书袋清楚的记得父亲抱着他,嚎啕痛哭,就要投湖自尽,现在仔细想想,他还真没有一点害怕,当时想着,也许进入了湖里,就能见到母亲了吧。 “正当我父子二人走投无路之际,倾盆大雨中,突然一声巨响,有东西从天上砸向对岸,紧接着有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湖面!” “那时我抱着犬子,黑灯瞎火,雨势又大,本来看不清东西,但是湖面上冒着金光,照映的黑夜亮如白昼,我定睛看去,湖面上,有仙人浑身散发着金光,犹如太阳降落人间,光照四方。” “大雨如柱,但是从天而降的雨水落在仙人身上时,就自动汇聚成一条条水流,在仙人身边缭绕流转,真是神仙手段,当时仙人踏湖而行,对着对岸喝道。” “不知悔改!” “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一声大喝使得换生湖上方雨幕倒退数十丈!趁着雨幕倒退,我望向对岸,先前有东西从天上砸下的地方,有人站起,浑身缭绕一股股黑气,浓郁的似乎可以笼罩住金光。” “仙人见那魔头坐起,便踏湖而行,向对岸迈步走去,每走一步,身后湖水便掀起滔天巨浪,周身环绕的道道雨水与巨浪混合在一起,化作九条水龙,在仙人身后嘶吼咆哮!” “正当仙人还差数步要踏出湖面除魔时,只见湖中窜起一阵腥风,那是一只足有酒楼高的水中巨蛇!它的竖着的眼睛有灯笼那么大,吐出的信子比小舟还要长。就是它!让我离南村百姓那么多年来如身处地狱,就是它!让我们亲人分离。” “那妖兽不自量力,自寻死路,张开血盆大口向仙人扑去,我虽身在对岸,也能感觉到妖兽身躯掠动间产生的风力,差点把我与孩子卷进湖里。可是,仙人连头都没有回,只见那金光一闪,孽畜便化作飞灰,落入湖面。” 其实唐书没有跟别人说过,这段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有一次说书说到这段时,内心好像响起了一道声音,那声音不属于自己。 他说,蛇是被水浪震出来的,不是出来找死的。 唐书想了想,好像也挺符合那日场景的,不过也只当是说书说累了,为了说书效果,就还是按以前理解的来说了。 唐书说到这段仙人除妖时,明显激动了起来,话语间恨意十足,却又快意不已,仿佛是他杀了那头蛇妖, 唐书大笑道:“那蛇妖死了,死了二十年了,足足二十年了,那位仙人真是除妖济世,不愧为仙啊。我愿意一直给仙人传颂这段故事,这里的人不用挨饿,这里的人不用惊恐,能过上好日子,都是因为仙人啊,你们说,仙人做的好不好!” 说书酒楼除了三楼都响起了轰鸣般的叫好声。 楼外,骑在长辈脖子上孩子拍了拍小手,孩子不知道离南镇以前的处境,他只知道,仙人很厉害,打败了蛇妖。 一楼靠窗的单桌上,中年男子往嘴里塞进一颗花生米,倒满酒,一杯过后,吐出一口酒气。 “二十年了!” 第三章 明月高悬 崎岖山路上,想起董爷爷的少年擦了擦脸,月光下,鱼叉上的水珠亮晶晶的闪烁。 董爷爷走后,实在是过不下去日子的孩子去了铁匠铺子,敲了敲门。 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打开门,瞅瞅神色伤感的孩子,没说话,将孩子请进了屋,屋子里一大一小,相对无言。 中年男人率先打破平静,给孩子端上一碗热粥,问道:“会干活不,给我擦擦屋子,打打水什么的?” 孩子接过热粥点点头,男人笑了笑,“那以后你就来这给我干干活,我管你吃喝,但不管住。” 从此以后,董难言就来这铁匠铺子干干杂活,但大多都是在铁匠不在的时候,虽说董爷爷说这里是他改变命数的地方,但他还是不想连累祸害到别人,而男人也就事先把吃的放在桌子上。 有一次来的时候,男人还在屋里,等到董难言收拾完,揣上几个馒头,朝男人点头打了招呼就要走时,男人喊住了孩子,“听说你晚上有时候去湖边摸鱼?” 董难言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 男子从屋里摆着的一排鱼叉中拿起一把,递给孩子,“拿着这个吧,能好抓点,没准就不用下水了,最近天凉。” 董难言摇摇头,没有平白无故收人东西的想法。 中年男人笑了笑,把鱼叉塞进孩子手中,“还挺倔,拿着吧,不是白给你的,打上来的鱼,分我一半。” 从那以后,少年晚上捕鱼就有了鱼叉,只不过少年打上来的鱼,不是一半都给了中年男子,而是一大半! 走过了山头,看到了换生湖,董难言暗淡的双目才有了些神采,当初偷偷摸摸的蹲在酒楼窗户外面,听说书先生讲的那个仙人可真厉害! 仙人杀了蛇妖后,踏过湖水,走到岸边,浑身金光不减,背后九条水龙嘶吼,大袖飘摇中,挥臂一抬,背后水龙刹那间冲向魔头。 魔头也没坐以待毙,黑气弥漫中,有绿红金白四把颜色不一的飞剑凭空出现,迎上九条水龙,飞剑又各自幻化,到最后足足有数十把之多! 魔头右手一握,飞剑应势而去,围绕住九条水龙,将水龙攒射的支离破碎后,气势不减的数十把飞剑,向仙人呼啸过去。 仙人也不恼,轻蔑一笑,抬起右手,破碎的九条水龙在仙人手前汇聚,首位相连,四条水龙化为手掌,其余化为手指,右手向前那么轻轻一推,水龙汇聚而成的大手抵住飞剑,顶的飞剑倒退,大手一握,将数十把飞剑握在手里! 水花荡漾中,仙人伸手接下一颗水珠,屈指一弹! 一滴水珠化长剑! 黑气弥漫中,魔头自恃强横,一掌握住那足矣穿山倒海的飞剑。 魔高一尺,水滴化作的长剑开始消融。 道高一丈,一滴金光剔透的水珠自长剑消融后,刹那间贯穿魔头右掌! 明月高悬之下,走在泥泞小路上的少年挥着鱼叉,对着空气左挥一下,右挥一下,乐此不疲。 ———— 说书楼三层的一个隔间内,容貌妩媚的女人给白发老者倒着茶水,柔弱无骨的玉手按在老者肩膀上,故作惊慌的媚声道:“这蛇妖也太恐怖了吧,竟然说跟这个酒楼差不多大,人家好怕呀。” “若是真如所说这般,那别说祸害这镇子,便是这信南、南信两国遇上了也要束手无策。”,白发老者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这么厉害呀!” 容貌妩媚的女人低下头,在老者耳边轻吹了一口气,娇声道:“不过我不怕,有您在呢。” 老者看向桌上的盘中餐,笑着摇摇头。 钻进老者怀里,双臂环住老者脖子,女人笑道:“怎么的,看上那下贱货色了?要不我叫她进来伺候伺候您?” 老者笑而不语,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嘛。 隔壁的隔间,坐着三个人,衣袍上纹有紫色祥云的青年,青色衣衫面带威严的中年男子以及穿着水碧色长裙的妙龄少女。 少女双手拄着下巴歪着头,腰间佩着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眼睛呆呆的看着杯子里的佳酿,“文国师,你们南信国有意思的事儿还挺多的呀。” 来过离南镇不止一次的南信国国师此刻干笑一声,“仙子说笑了。” “这事儿多有趣呀,文国师仔细给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身为国师,掌握权柄,南信国当之无愧第一人的文秋,面对这妙龄少女竟是一点架子也不曾有,“我曾亲临那换生湖,只是却不曾见到那妖兽半点遗留下的东西,但是确实有那仙人魔头打斗厮杀的痕迹。换生湖旁一处水坑,像是被手掌按下去的五指状。” “仙人?魔头?” 衣袍上纹有紫云的青年嗤笑一声,“恐怕不会是有些道行的修行人卖弄本事吧,那妖物若真像楼下这人所言,为何这数年只吞噬这穷乡僻壤的打渔人,恐怕文国师的南信国才更加美味诱人吧,况且...” 青年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敲着桌面笑道:“况且依你文国师的能耐,能看出什么痕迹?” 文秋面色发白,双手紧握,眼前青年虽然修为不及自己,只是凝神境而已,但却是南信国周边数国共尊的紫云山亲传弟子,无论如何,只是一介散修的他,是不敢招惹紫云山的。 “好了好了,接着听下面讲,还蛮有趣的。”,少女嘟嘴道。 ———— 换生湖旁,瘦弱少年轻轻放下鱼叉,今天岸边收成不怎么好,就叉住了两三条,少年准备下水摸摸,在换生湖不过数米旁,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水坑。 水坑跟湖水相连,据说这就是当年魔头和仙人斗法时留下的痕迹,水坑里湖水阴沉,当地人都不愿意接近这里,不过对于少年来说却没有什么忌讳。 脱掉粗布衣服和布鞋,放下背篓,董难言将鱼叉压在衣服鞋子上,赤膊上阵,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别看少年瘦弱不堪,摸起鱼来倒是手脚灵活,很快就摸上来一条鱼,将鱼小心翼翼的放进背篓里,盖上盖子,抹了抹脸,甩了把手,又是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如此这般连续了六七次,董难言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不说其他,这秋夜晚上的水确实有些凄神寒骨。 本就瘦弱的少年此刻脸色苍白,哆嗦着双手捂在胸前,哈了一口气。 不过望了望背篓里多出来的五条鱼,董难言笑了笑,心想值了,除了分给铁匠大叔外,自己也能喝口鱼汤补补了。 突然,头顶上空被阴影笼罩,抬头望去,本就被湖水冻得脸色发白的少年面露惊恐,瘫坐在地。 有四个“人”扛着竹椅滑竿,在上空盘旋,竹椅缓缓降落,椅子上,卧着一个只有几根头发,眼框凹陷,面无血色的老者。 四个抬椅之人,更是恐怖,左侧抬椅男子上身伤痕累累,下身却是白骨骷髅,右侧一个老者头上横插着一柄剑,没有双眼,面如黑铁,后方抬椅之人,一个满脸血污,独臂独脚,一个好像头颅被从中间竖着削去一半,此刻正独眼望向瘦弱少年。 月色下,董难言隐约看到好些云彩从这四个抬椅之人身上映出,少年瘫坐在地,一动不动,仿佛空气都在此刻静止。 “嘶。” 老者吸了一口气,从竹椅上下来,颤颤巍巍走到了湖边,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绿色的粉末,撒进湖里。 秋风萧瑟中,等了一会,仍是不见湖水中有动静,老者皱起了眉头。 巡视了一阵,老者凹陷的双目更加浑浊了,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仿佛石化般的少年,身形一动,来到董难言身前,蹲下身子,张开嘴,面色凄惨道:“小友,你看到我的小宝贝儿了吗?” 董难言呆滞的摇摇头。什么小宝贝儿,他上哪知道去,不过眼前的老者光是看上去就能把人吓得半死。 老者舔了舔嘴唇,指了指湖面,“那里有一条小蛇,几十年前我去复仇时,放养在这里给我看守一朵水莲的,那是我两个宝贝啊,怎么现在都不见了?我的宝贝们呢?” 董难言如遭雷击,眼中的恐惧更浓了,老者抱着头声嘶力竭,紧接着,他嘿嘿一笑,露出几颗枯黄的牙齿,“你不知道对不对?” 少年颤抖的点点头。 “没事儿”,老者森然一笑,望了望点点灯火的小镇,“我去那边问问。” 飘然升起落在竹椅上,侧卧着身子,老者淡淡道。 “吃的快一点。” 后面那个独臂独脚,满脸血污的女性尸傀,僵硬的扭动着身子,向少年走去。 恐惧、惊悚笼罩着董难言,少年满脸惊慌,想要转身跑走,可是他发现他不能,双腿好像打鼓一样在颤抖,不听使唤。艰难的用双手往后挪动着身子,屁股下的裤子蹭的草地呲呲的响。 满脸血污的尸傀离董难言更近了,甚至看的见她脸上凝固干涸的污血和那张血盆大口,眼看她就要扑过来一口咬下,惊慌中的少年往后挪动时的右手好像摸到了什么。 只见少年闭着双眼,伸出右手,鱼叉向前胡乱挥舞着,试图阻挡住眼前的尸傀。 侧卧竹椅上的老者背对着嗤笑一声。 “可笑。” 酒楼里,中年男子嘴里嚼着一颗花生米,望了望窗外。 “可笑。” 换生湖旁,秋风中,挥舞着鱼叉的少年身前哪有什么独臂独脚的女人。 空无一物! 第四章 放声 明明董难言仍然闭着眼睛胡乱挥舞着鱼叉,嘴里发出惊恐的叫声,但是,这片天地却显得尤为寂静! 刚才背对着少年的老者猛然坐起身,脸色凝重的看着少年手中的黝黑鱼叉。 方才让那尸傀动手前,他早已神念探查过董难言,只是个根骨一般普通凡人罢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何现在能乱挥鱼叉就让他精心炼制的尸傀灰飞烟灭?莫非是哪个高人游戏人间,这么不碰巧给他撞上了? 老者眯起眼,左思右想之下,伸出干瘪枯瘦的右手,对着前方猛然一挥。 董难言只觉得好似迎面撞在了一堵巨墙上,然后便两眼一抹黑,昏厥过去。 老者面色阴沉,小心谨慎的隔空将那鱼叉握在手中仔细察看,神念笼罩这鱼叉仔仔细细的探查一遍又一遍,但仍是毫无头绪。 这分明就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鱼叉,可究竟为何,在那少年的胡乱挥舞下,竟能让自己炼制的尸傀灰分湮灭? 须知,刚才那满脸血污的女子虽说被他炼制成尸傀,实力有所下降,但毕竟生前可是紫云山的大长老,货真价实的修行人,是这周边小国中,实打实的神仙人物! 在老者的操纵下,下半身是白骨骷髅,上身衣衫破碎,满是碎骨血痕的男子将昏厥过去的董难言拎到竹椅前。 董难言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立刻一个激灵! 满脸褶皱,双目凹陷,眼中仿佛是一滩黑水般的枯瘦老头正面对面的看着他! 老者露出笑脸,用自以为柔和的声音说道:“方才让小友受惊了,玩笑,玩笑,别当真。” 在董难言听来,老者那尖锐的嗓音仿佛是从地下幽冥中传出来的鬼叫声。。 深呼了几口气,董难言勉勉强强让自己镇静下来。 “我那奴仆不懂事,小友莫要放在心上”。 “啊吧,啊吧。”,董难言战战栗栗的摇了摇手,并且拿手指了指嘴。 老者心想,“原来是个哑巴。” “敢问小友,这鱼叉是从何而来?”,老者眯着的眼睛仿佛要闭合上了。 董难言胸膛因为惊吓不断地起伏着,这么多年来,虽然从未上过学堂,常常食不果腹,可不代表少年是傻子,相反从小就经历了这么多人生冷暖,察言观色,洞悉人情变幻是少年天生就会的本事。 结合老者的话联想一下,虽然那个水莲宝贝,董难言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那个老者口中的那条小蛇,肯定是说书故事里的那头蛇妖啊! 眼前这个长相阴森恐怖的老头,分明就是和当年祸害小镇的蛇妖有关系! 见董难言不说话,老者也不恼怒,只是静静地盯着,笑意玩味。 董难言觉得自己好像在被一头洪荒猛兽注视着一样。 “啊吧,啊啊,啊吧。”,比了比划地下,比了比划手,董难言做出捡到东西的动作。 “这鱼叉是小友捡到的?” “啊吧!” “哦。”,老者拉着长声。 “这荒郊野岭的,刚才让小友受惊了,我看小友一人多有不便,不如老夫把你送回你家大人身边,聊表歉意。”,老者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穿了董难言笨拙的演技。 少年想要拒绝,可旁边三个凄惨怪异的尸傀仿佛蠢蠢欲动,黑夜中,以头插细剑的老者最为瘆人。 “小友莫怕,老夫的三个奴仆只是性情不好,并没有恶意。”,老者指了指点点灯火的方向。 “我们走吧。” 不由分说,老者一把拎起董难言,竹椅缓缓升空,飞向小镇。 ————— “魔头被贯穿手掌后,恼羞成怒,猛然一踏,大地升起碎石无数。仙人不慌不忙,举起右手,竟是向天接引雷电,只见粗细无法形容的雷电自九天上奔流而下,汇聚在仙人手中。换生湖旁,惊雷炸起间,仙人手握一颗萦绕紫光的天雷,好像执掌雷罚的金光仙人,大袖飘摇间,手中雷珠顺势而去,快若奔雷,势不可挡!” “见阻拦无望,魔头深吸一口气,不退反进,竟是向前猛冲,出拳迅猛,一拳击打在那九天雷电汇聚而成的雷珠上,霸道至极!轰鸣声震彻天地!” “仙人不以为然,大笑出声,“看看你能接下几颗!”,只见漫天雷电从天而降,化为一道道天雷粘附在仙人的金袍上,振衣一动,无数颗天雷向魔头砸去!” “到底是敢跟仙人对抗的魔头,那人一脚站定,一脚后撤,浑身气势瞬间攀升顶峰,一拳拳向前挥去,每一拳下去,都有雷鸣声骤响,到最后,轰隆隆的雷鸣声连绵不绝。” 说到这,说书先生哈哈一笑,“我与犬子就被那雷鸣声震的失去了意识,等到醒来时已经在村子门口了,想必是那仙人救我二人一命,将我们送出战场,免受波及。” “唐先生,然后怎么样了?”,有一道洪亮的声音从二楼座位上传出。 “是呀,唐先生,然后怎么样了?”,有人出声询问后,大家也都跟着发声。 唐书大笑道:“哈哈,然后…然后自然是那魔头被仙人诛杀了,虽然我没亲眼看见,可大家想想,若是那魔头活着,我父子二人怎么会平安无事?我们离南镇怎么会平安无事?魔头定是已被仙人诛杀,我离南镇能够有仙降临,诛魔除妖,真是幸甚!” 唐书袋撇撇嘴,当初在昏迷前朦胧中,好像看到那魔头挥拳击雷,一步不退,一拳拳向前,好像...好像隐约已经挥拳至仙人身前,只是自己跟父亲说,父亲总说是自己的错觉,年幼记不得事了。 唐书袋甩了甩头,搞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了,还是留留心思去想想戚小姐吧。 “手引雷电?拳击天雷?”,纹有紫色云彩的青年捂腹大笑。 “文国师,你可知道要何等境界才能如此么?”,青年哈哈大笑,“真是不虚此行,笑的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中年男子只能赔笑,他文秋身为这南信国国师,更是这南信国当之无愧的第一强者,可以说是风光无限,可也只限于此了,不过是一介散修,能走到如今已是殊为不易,如何能招惹的起家大业大,强者林立的仙家宗派紫云山?须知对紫云山,这周边数国都是需要仰人鼻息的! “好啦好啦,既然都是听个乐子,刘师兄就不要为难文国师了。”,少女打了个哈欠。 “既然曹师妹发话,我怎敢不从,文国师不要介意,我就是开个玩笑。”,刘师兄笑道。 曹师妹的临江宫素来与紫云山交好,这趟两人外出历练看似是完成宗门任务,其实何尝不是两个仙家宗派希望彼此关系能够更进一步。如今世事动荡,两派若是联姻无疑对双方都有好处,可人家曹师妹是临江宫宫主的宝贝女儿,自己不过只是紫云山的亲传弟子,这紫云山,亲传弟子可是不少的!所以对曹师妹,他可从不敢马虎。 三楼另一处隔间里,满脸胡茬的大汉嚷道:“大哥,这讲书的讲的可真玄乎,又是仙又是魔的。” 大汉身边坐着一个鼠头鼠眼的矮子,矮子腰上挎着一把与身材不符的大刀,这刀竟是比矮子还高! “你管他仙还是魔!还真当自己是听书的了?”,矮子目光森然。 “别忘了这趟是干嘛的!” “放心吧,大哥,保管咱们盆满钵满的!”,大汉一拍口袋,叮当作响。 离南镇的上空,董难言坐上竹椅上,难闻的腥臭味让少年头脑发晕,老者低头俯视小镇,除了那灯火通明的酒楼有几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修士,整个小镇再难有入老者法眼的。 “小友,你家住何处呀?”,老者柔声道。哪怕老者已然七八分认为这少年不过是一介凡人,背后无靠山,自身无成就,可仍是小心谨慎。 行走天下,就怕那莽撞行事,越是自身有实力,越是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若不是这般心思入微,哪能从紫云山的追捕中逃出来,更别说如今灭了紫云山从上到下!想到这,老者摸了摸怀中之物,微微一笑,是有些小心过头了,有此物在,这数个小国周边何处去不得? 董难言望着身下的小镇,微光点点,少年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哦?酒楼?”,老者淡然一笑,竹椅向酒楼飞去。 眼看已经身处小镇中心上空,董难言双手死死握住竹椅,深吸一口气入胸膛,放声大喊,声音清脆,回荡在小镇上空,如惊雷般炸起。 “大家快跑啊,蛇妖的主人来了!” 第五章 人心 相传紫云山乃是一朵从天而降的紫色彩云所化,所以方圆百里蕴含浓郁的天地灵气,紫云山开山鼻祖借此地悟道,开创紫云山,乃是这周边数国中头一等的仙家门派,自从鼻祖仙逝,传到此代已有百余年。 此刻原本风景如画,山清水秀的仙家福地,一片残尸断臂,一股股黑烟缭绕,死人堆积如山。 “宫主,仔仔细细检查过了,没有一人幸存下来...”,腰挎一把细剑的短发女子对一名宫装妇人说道。 “不过奇怪的是,紫云山的建筑都完好无损,丝毫看不出打斗的痕迹。”,短发女子皱眉道。 宫装妇人凝望着黑烟缭绕的紫云山,“不管如何,紫云山护山大阵已破,通知全宫上下,这段时间务必要小心戒备,仔细行事,另外,火速派遣一队人去寻找婉儿,务必保证婉儿安全回宫。” 一年前婉儿与紫云山弟子下山历练,一年后紫云山就开启了护山大阵,如今整个紫云山死尽,护山大阵消散,这才被自己发现,想到这,宫装妇人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婉儿,你可一定要平安无事呀!” ———— 老者不慌不忙的降落在楼顶,心中已是了然,这少年大声喊叫,想必此地绝不会有什么超出自己掌控的世外高人,不过这娃娃到是有点意思,竟然让自己看走眼了,不是个哑巴。 整个酒楼,刚才在这一声惊雷般的喊叫下一阵寂静,可随后却又是吵嚷开来。 “谁家的孩子啊,怎么在说书的时候乱喊乱叫?” “小孩子嘛,都会调皮捣蛋。” 酒楼很快又热闹起来,没人当回事,只当是某个孩子的恶作剧罢了。 不过三楼里,“文国师,你看看,又有些沽名钓誉,装神弄鬼的家伙来了,吵的我好烦呀。”,刘姓的青年面色阴冷,抬头道。 青年猛然提起桌边长剑,剑身古拙,布满云朵,铿然出鞘。 “给我下来!” 青年挥剑一甩,长剑破空而去,穿透屋顶,刺向降落在楼顶上的老者。 老者双指捏住来势汹汹的长剑,心中哭笑不得,真是因果循环? 灭了紫云山满门,竟是在这里碰上了这个约莫是漏网之鱼的独苗,你这紫云山的小娃娃,老夫没先对你出手已经不错了,你怎敢先手对老夫出剑? 没瞧见这边站着的几个尸傀都是你紫云山祖宗辈分的吗?也是,这隔着房顶你看不到,好吧,老夫就让你瞧瞧。 想到这,老者伸手一指,身边那独腿男子抬腿一踏。 轰隆! 楼顶上破开一个大洞。 面无血色老者冷笑蹲在楼顶,向下望去,眯起如毒蛇般阴冷的双眼。 “谁的剑呀?” 听到隔壁的轰鸣声,面容妩媚的女人坐在身穿棕色衣袍的老者身上,勾着老者脖子娇声道:“旁边动静好大啊。” 腰挎巨刀的矮小汉子喝了一口酒,示意满脸胡茬的大汉不要轻举妄动。 刘师兄见一剑无果,心中怒气更盛,这不是在曹师妹前丢脸吗!定要让这人生不如死! 站起身,抬头望去,正要再次出手,但下一刻,青年瞪大双眼,不敢相信。 月光下,老人身后站着的三个人,青年都认识。 独臂独腿的,不正是自己的师傅么!那头插细剑的,不正是被誉为紫云山剑道第一人的师伯祖么!下身白骨的,那是自己师门的师祖啊! 滴答滴答,汗水流淌在地板上,青年整个身子忍不住在颤抖,男子内心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假的! 可天上那三具尸体散出若隐若现的云彩让青年心如死灰,那是修行他紫云山秘法大成后的特点! 老者看着惊恐万状的青年,有意思,有意思,把玩着古朴的长剑,玩味道:“怎么站起来了?你的剑?” 浑身颤抖的青年哪敢言语,老者不屑一笑,紫云山的,果然都是些废物。 老者抓着刚才放声大喊的瘦弱少年,从楼顶跃下。 许渝自打开了这家酒楼以来,这些年间倒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仙师高人,可像今日这般面目憎人,形如厉鬼的老者和三个不人不鬼的,许渝仍是吓得瘫软在地。 老者环视一圈,自言自语道:“四个小鱼小虾倒还沉得住气。”,挥袖一甩,墙砖碎裂,看了看面色阴沉的棕袍老者和坐在他身上的妩媚女人,瞥了眼小心戒备,手握刀柄的两个汉子,老者撇了撇嘴,无趣啊,收回视线,提着剑,缓缓走向胆战心惊的刘师兄。 走到浑身颤抖的刘师兄身前,老者森然问道:“是不是你的剑?” 刘师兄不敢言语,眼中惧意愈来愈浓。 突然刘师兄身形后退,有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直指老者。 老者打量着这个一把将刘师兄拉在身后,出剑直指自己的小姑娘,笑眯眯道:“小姑娘,放下剑,看在临江宫的面子上,老夫还可以放你一马。”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隔壁妩媚女人吞了一口口水,临江宫,对周边这几个国家来说,那可是庞然大物啊! 这个听口气对临江宫谈不上惧怕的老者究竟是什么人? 棕袍老者暗道不好,这趟听书可能惹上大麻烦了。 矮小汉子对旁边兄弟示意一下,拇指抵在刀柄上。 刘师兄身旁,妙龄少女手持软剑,半步不退,剑尖直指老者! “哦?”,老者见状啧啧好奇道:“小姑娘,你可知道如今你身后的这位已是紫云山的孤家寡人,马上就要下去跟他的同门团聚,你这般为何?莫不成,这是你的心上人?” 少女默不作答,紫云山和临江宫世代交好,这老者身后的三具尸傀身份,少女当然都认得。 身后的刘师兄可不是她的心上人,就充其量是个朋友,但是行走江湖,先不提能不能行侠仗义,要她于危难中弃朋友而去,她这个立志做饮酒走马,江湖留名女侠的人,是万万做不到的! 少女虽然豪气干云,但是手中软剑颤抖不已,没办法,面对这老者,少女感觉浑身压抑,气机流转不畅。 老者见到这一幕,有些出神,记得当初紫云山觊觎他得到的宝贝,派人追杀他,一番血战后,逃到朋友的洞府,她将伤痕累累的自己藏在洞府密室内,独自一人面对着紫云山的追兵。 老者神色恍惚,他们问她,知不知道自己的下落,她说知道“他要好好活下去,我知道他在哪。”,她带着他们走了出去,追兵没有发现伤痕累累的自己,当然,自己再也没有见过她。 老者宁愿那日被带走的是他,可是自己当时遍体鳞伤,动弹不得。 什么宝贝?比的上她吗! 老者看了眼仗义出手,不顾自身死活的妙龄少女,看了看,方才大声喊叫的瘦弱少年,找了张椅子坐下,对着少年少女说道:“你想要提醒镇子里的人,让他们逃出去?你仗义出手,想保护朋友?” 老者哈哈大笑,对三楼所有人森然说道:“今天杀一百人,就可活,当然,你们这几个人,每个人都相当于一百个人头,不杀的,我杀你!” 老者盯着浑身颤抖的刘师兄,“紫云山的小杂种,老夫也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把你身前的临江宫娃娃杀了,老夫不光与你紫云山的恩怨一笔勾销,而且老夫还会给你一场造化!” “这位前辈,我们无冤无仇,可否让我们离去?”,面容妩媚的女人低声问道。 老者面色一沉,身后独臂尸傀一拳将问话的女人砸的镶嵌进墙壁里,老者眯起眼睛。 “我只说一次,要么杀,要么死!” “诸位,莫听他蛊惑人心!”,妙龄少女喝道。 三楼众人面面相觑。 老者坐在椅子上,闭着眼,轻声道。 “三” 矮小汉子犹豫不定。 “二” 信南国第一人文国师打量着众人。 “一” “啊!”,一声惨叫传出! 率先出手的,竟是身穿棕衣的老者,老者将刚出墙壁里挣脱出来妩媚女人脖子扭断。 女人死去的面容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棕衣老者对着年岁跟他差不多大的老者问道:“前辈,我是否可以离开了?” 老者睁开眼睛,看着行事果断的棕衣老人,讥笑道:“她方才被我打伤,只算一半。” 棕衣老者眼神阴翳,左思右想下,猛然间身形暴掠,双手成爪,向瘫软在地的老板娘许渝抓去,这一爪下去,能轻轻松松捏碎许渝的天灵盖。 下一刻,棕衣老者不进反退。 许渝身前,一名身材魁梧,满脸胡茬的大汉,赤手空拳,竟是一拳将棕衣老者击退数丈! 胡茬大汉呸了一口,骂道:“奶奶的,你这老头也忒不是个东西了,连自己的相好的都不放过,真是老畜生!” 棕衣老者稳定住身形,那汉子的一拳,震的他手掌发麻。 老者甩甩手,“滚开,莫要挡着老夫活路,不然将你也算在老夫的人数内!” 大汉搓搓手,“干你娘的!怕你不成!” 矮小汉子对着许渝说道:“老板娘还能动弹不,要是要能动弹就赶快下楼,让这镇子里的人都抓紧跑吧,有多远跑多远,我们不知道能拖延多久。” 矮小汉子扛起巨刀,叹了口气,奶奶的,钱没挣到,今天没准还得把命搭进去。 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老者,矮小汉子心里骂道,自己只是图钱,这老家伙真狠,图的是命! 可要是说让他杀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才能活命,他答应,他手中的刀可不答应! 刘师兄仍是站在原地,如同木头一样,可内心却已是波涛拍案,挣扎不已。是为了活命,杀了临江宫的曹师妹?还是奋死一搏? 可拼死一搏又能如何,连自己的师祖都不是对手,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可是若真是杀了曹师妹,自己真能活命吗? 想到这,刘师兄不由自主的望着坐在椅子的老者。 巧的是,老者也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去做吧,我说的都是真的。 刘师兄惨笑一声,好似下定决心,转身对不肯抛弃同伴,拔剑相向的少女苦涩道:“曹师妹,对不住了!” 刹那间,刘师兄气势凌人,侧身一撞,将毫无防备的少女撞飞出去。 少女砸落在墙边,嘴角流下献血,方才面对老者,周身气机已是流转不畅,如今被刘师兄突如其来的全力一击,少女已是伤及内脏。 少女凄笑一声,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老者在椅子上笑的前仰后翻,“打的好,你这紫云山的小家伙放心,杀了她,老夫收你为弟子。” 刘师兄对着老者拱了拱手,捡起地上的蝉翼软剑,向少女走去。 “我想活下去,我还不想死”,刘师兄喃喃道,提着软剑刺向动弹不得的少女。 铛! 一把闪着白光的利刃挡住软剑,如白雪般的刀身冷气森森。 南信国第一人的文秋国师,挡在妙龄少女身前。 文秋右臂有些抖动,虽然境界比这刘师兄高,但文秋乃是一介散修,没有正统的路子,况且精于推演布阵的文国师,抓单厮杀本就不擅长。 刘师兄嗤笑一声,“你想挡我?不知死活!” 文秋暗叹一声,他这个南信国第一人,也就这点斤两,无门无派,平日小心谨慎不敢得罪那些大门大派,唯恐惹祸上身。这不假,他也是真怕死,但是要是活着的代价是要杀别人,那他文秋万万做不到。 “刘公子,今日文某就不知死活来跟你讨教两招!”,文秋拄刀而起,坚毅说道。 “死了也是白死。”,刘师兄大步向前,挡得住他一招,自己还有百招,千招,你文秋算得了什么,敢这个时候装出头鸟! 趁着三楼一盘乱麻,董难言溜到瘫软在地的许渝身边,扶起仍是神魂未定的老板娘,就要向楼下走去。 老者喝了口茶,笑道:“你能走到哪里去?” 下身骷髅的尸傀飞掠而去,就要将少年少妇拦下来。 矮小的汉子用刀划破了手掌,双脚踏地, “来!” 砰! 只见矮小汉子身材暴涨,足足有三人多高,手持大刀,浑身肌肉绷起,青筋乍现,浑身像打了蜡一样,白光耀耀,竟是一刀将那尸傀劈翻在地! 老者抿了抿嘴唇,“有点意思。” 第六章 镇守 浑身咯咯作响,骨头不停的扭动,上半身血肉翻飞的尸傀扭动着脖子,挣扎站起,僵硬的盯着身前拦路的大汉。 三人高的大汉面色凝重,他这一刀虽未用上全力,可也是出了六七成,怎么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看样子却没怎么受伤? 大汉攥紧了刀把,这刀乃是他兄弟二人从一座破烂的古寺中偶然所得,除了刀外,还有一页残破的刀谱,残残缺缺的纸上,隐约可见几个字“吸魂纳魄,汲血壮人。”,通过研究,兄弟二人发现这把吸魂纳魄之刀只需要持刀之人喂养献血,这把刀就能反哺主人。从此兄弟俩以此为依仗,做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穷苦出身的二人还立了个规矩,抢钱不杀人,杀人只杀恶的,抢钱只留一半,其余的就送给贫苦的百姓。 想着通过说书楼这次说书,干两票大的,打劫几个贵客仙师,兄弟二人也好休息几年,可哪曾想碰到这种事。 大汉提起一口气,握紧刀把,提刀跳起就是一劈。 铮! 大刀砍在血肉翻飞白骨森森的尸傀手臂上,竟是再也不得寸进! 尸傀毫无知觉,左臂挡住刀锋,右手缓缓向前推出一掌,紫光璀璨,硬生生将大汉推出数米。 “大哥!” 与棕衣老者厮杀的魁梧大汉忧心忡忡,虽然这刀能让人瞬间增强百倍,可由于当初得到的刀谱不全,这状态根本不能维持多久,而且反噬极大,魁梧大汉不由得为大哥着急。 “老二,别慌,大哥没事!”,大汉拄刀跪地,嘴角溢出鲜血,刚才挨那一掌,五脏已是翻江倒海,剧痛不已! 刘师兄看着那骷髅尸傀的一击,心神恍惚,左手将软剑倒提后背,右掌向前一推,竟是与尸傀一抹一样的招式! “紫云掌!” 文秋只见刘师兄出掌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但是却对这一掌避无可避,好像必须要挨上这一掌! 关键时刻,倒地的少女抛出一枚青色玉佩,挡在文秋身前,玉佩浑身布满裂缝,但是并没有碎裂。 “不心疼吗?这等护身宝物,给这种人用。”,刘师兄收手道。 “我真是看错你了,刘仁。”,妙龄少女抬头咬牙切齿道。 “你竟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看看你身后的紫云山前辈!你不觉的有辱师门吗?你竟然听从仇人的话?对得起紫云山列祖列宗吗?” “对得起?我紫云山宗主师祖都死了!都变成尸傀站在那了!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刘仁歇斯底里的喊道。 “我要活下去,我不能死在这里”,刘仁不断的喃喃自语。 死死的盯着少女,刘仁目露凶光,“所以你必须死。” 看到这一幕,椅子上的老者摇头大笑,从椅子上起身,向楼下走去。 “你们慢慢玩,我下去逛逛。” 二楼,董难言扶着许渝,两个人汗流浃背。 “怎么了许姐,这三楼怎么叮叮当当的?”,孙公子起身问道。 “不是仙师们听得不满意吧?” “不会吧,这老唐讲的多好呀,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儿呀?许老板?”,县令黄松问道。 “怎么了?许姨。”,唐书袋明显要比其他人敏锐很多,一旁扶着许姨的少年,这不是那个被大家认为是灾星的孩子吗?他怎么在许姨身边? “快...快跑!大家快跑!”,许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跑?跑什么呀?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呢?”,吴务不明所以,疑问道。 “快跑吧,楼上有个老人,他是以前小镇蛇妖的主人!”,董难言看许渝急的说不明白话,急忙替她说道:“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楼上有人帮我们拖住他,我们快点跑!他要把我们小镇的人全杀光!” 听见少年张嘴说话,唐书袋吃惊道:“你...你不是哑巴吗?” 董难言没有多说,只是脸色焦急道:“大家快跑吧!” “蛇妖?蛇妖的主人?”,二楼的人听到蛇妖后,顿时乱成一锅粥。 “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渝”,两个县令都问道。 孙公子、唐书、二楼的宾客此刻都望着那楼梯口一大一小的两个人。 “是真的,大家快跑吧!”,许渝一五一十的将楼上的事快速的讲了出来,“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我现在就去楼下通知,大家也都尽快去通知镇子里的人,咱们要走的远远的。” “你们怎么呆住了,快点行动起来啊。”,许渝看着呆滞的众人,生气说道。 唐书袋向许渝身后拱拱脑袋,许渝回身看去,心凉了半截。 有一老者缓缓走下楼梯,毒蛇般的眼睛扫视着二楼宾客,对许渝冷笑道:“走?你们能走到哪去?”,张口一吐,灰蒙蒙的烟雾刹那间将整个酒楼包裹起来。 老者舔了舔嘴巴,从桌面上拿起一双筷子,往烟雾里一扔,听着斯斯的消融声,老者笑道:“跑吧。” 知道许渝和董难言所说不假,唐书一脸悲愤,起身问道:“你...你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赶尽杀绝?” “你这书生,这句话说得不对,我那小蛇被我视若亲人,却死在你们镇外,还敢说无冤无仇?而且你们这里的人很不诚实嘛,小小年纪竟敢欺骗老夫。”,老者指着许渝身旁的董难言说道。 “老前辈,老神仙,那蛇不是我们杀得,这少年也不是我们镇的,他就是个祸害呀,你老要杀要剐都可以,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们吧。”,二楼一位富人跪在地上磕头拜道。 “是呀,老神仙开恩啊。” “冤枉呀,不关我们的事呀。” 一时间二楼宾客都开始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唐书吼道:“他是妖精,不是神仙,而且你们以为这样做他就会放过我们吗?” “闭嘴,别对神仙不敬,快点跪下。” 许多人都跪倒在地,恨不得将地磕出个坑来。 董难言神色黯然,低着头,将许渝交由唐书袋搀扶,走到老者对面,轻声道:“是我骗了你,如果杀了我,能放过其他人嘛?” 老者听了哈哈大笑,“你这个娃娃到是有些情谊,但是,你觉得你的命比这全镇的命还金贵?还想一命换千命?” 老者死死盯着少年,“今天,所有人都得死” “老神仙开恩啊” “老神仙息怒呀” “这楼上怎么了?”,一楼里的客人听着楼上咣咣咣的声音诧异道。 “都是你这灾星!惹怒了老神仙!”,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抓起桌上的盘子掷向董难言。 “都是你这个小畜生!” “你这灾星,扫把星,还嫌害死的人不够多吗!” 盘子,水果,酒杯顺手向少年砸去。 好像少年成了这次灾祸的根源,眼前那个要屠灭全镇的老者高高在上,情深义重。而那个咬着嘴唇,不顾安危出声提醒全镇的瘦弱少年才是罪恶滔天。 唐书冲过去将董难言护在一旁,对着这些状若疯狂,甚至是丧心病狂的宾客们喊道:“你们在做什么?对让小镇百姓遭受苦难的妖人叩头,对得起小镇死去的百姓吗?” “你别说话了,就是你,成天说什么仙人除魔,除妖,没准就是唬我们的,老神仙您开恩啊,放过我们把!”,胖的流油的男子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喊道。 唐书气的说不出来话,“你们...你们...” 孙公子一直在看着老者,此刻走到老者身前,弯腰一拜,低头道:“不知道老仙师所说是否为真?杀一百个人就能活?” 许渝有些不敢相信,“孙公子你这是?” “哦?老夫当然一诺千金。”,老者笑容玩味道。 孙公子抬起头,沉声道:“那我要杀多少人,您老人家能让我追随您修行?” “哈哈哈!” 老者笑意更胜,“有意思有意思,你们这个小镇真是人才辈出。” “若是你能杀一千个人,老夫收你为关门弟子!” 孙公子闻言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好像稍微慢了一点,一千人就杀不够了! “孙公子你...” 许渝有些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待谁都温文有礼的孙公子吗? 二楼的宾客也都愣住了,虽说他们骂归骂,但是让他们果断杀人,谁下的去手啊。 走到董难言身前,既然老者发话了,孙公子不介意先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下手,也许早点死,早点就一家团聚了! 孙公子对挡在身前的唐书说道:“让开...没准我杀完了还能跟恩师求情,放你们一马。” “我真是眼睛瞎了,才能以前跟你称兄道弟!”,唐书半步不让。 “唐兄,我再说一遍让开,我还能保你和书袋儿活下去,若是再冥顽不灵,别怪我出手无情。”,孙公子说道。 唐书望了望扶着许渝的唐书袋,刚要开口说话,不料孙公子竟是趁唐书走神间,一把将他身后少年拉至身前。 “都说你是个灾星,今天我就帮你解脱一下。”,孙公子一掌就要拍下。 “慢着!” 转头望去,竟是老者出口。 “年纪大了,险些忘了事,这娃娃等会再杀,我还没问出这鱼叉是哪里来的呢!” 老者一甩袖,将鱼叉扔在董难言身前,问道:“我也给你个活命的机会,若是你现在如实告知从何处得来的鱼叉,我仍然愿意饶你一命。” 董难言不说话,闭上眼睛,好像认命了一般。 孙公子看着地上的鱼叉,眼睛一亮,“仙师,我知道这鱼叉来自何处。” “哦?” 孙公子弯腰掂了掂鱼叉,赶忙说道:“我这镇子有个铁匠,收留这少年给他捕鱼,这鱼叉想必是他那的。” “铁匠?” 老者心思一动,能打出这凡人一挥就能抹杀生前是登楼境修行人的鱼叉,那得是什么境界? 不敢想,不敢想,要真是这等人物,想必被赠予鱼叉的少年跟他定是关系莫逆,岂能容得自己要杀便杀,不早就不能容忍了? 这样想来,多半这鱼叉也是铁匠无意间得到的。 老者这么一想,就放心多了,“先别杀他,去把那个铁匠给我带来。” 孙公子笑道:“恩师放心,那人就在楼下,我这就带他前来。” “就在楼下?” 老者神念一扫,整个一楼一览无遗,并没有什么修道之人,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凡人罢了。 孙公子走下楼,径直走到靠窗那张独桌前,笑道:“张大哥,楼上有人想请你上去坐坐。” 中年男子撂下碗,“找我?” 孙公子笑道:“张大哥一去便知。” 铁匠点点头,嚼着花生米,跟着孙公子往楼上走。 二楼,老者站在楼梯旁,面露笑容,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当看到孙公子领着一个中年汉子上楼时,老者笑容更盛了。 但当老者视线里,那中年汉子走上第一步楼梯开始,老者笑不出来了。 压抑! 窒息般的压抑! 见到这中年男子的瞬间,老者感觉好像有无数柄飞剑悬停在全身上下,自己稍有妄动,就会千疮百孔! 压抑感越来越强烈,老者浑身流汗,犹如被密密麻麻的细线捆绑吊起,动弹不得。 更让老者惊骇的是,动弹不得就罢了,周围好像铁桶一般,连神念也不能探出自身。 ———— 离南小镇今夜格外漆黑,明月无光,隐隐有阴风怒号,云层上,东西南北四角,有六名老者盘膝而坐,皆为黑袍,状若枯死,仿佛如此这般久已。 东方,身材高大的威猛老者握拳而坐,三把飞剑缓慢环绕周身,在那不人不鬼的老者见到中年男子时,威猛老者握紧的拳头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周身飞剑顿时欢喜雀跃,久旱逢甘露般,在老者身边快速缭绕。 “傅兄,可别下手太重。”,西方枯瘦如柴的鹰钩鼻老者打笑道。 “二十余年全神贯注的枯坐,想必这个平时喜欢打打杀杀的老家伙早就坐不住了吧”,南方,神气内敛的老者闭目笑道。 “诸位莫要说笑了,屏气凝神,莫要出了差错!”,北方束起长发的老者提醒道,“傅兄,稍稍压制一下就好,在神子安全的情况下,我等不可出手!” “放心,我自有分寸。”,威猛老者回道。 下方那些阴险龌龊的小事儿,若不是那位在此,什么紫云山,什么狗屁的仙师,都不过自己打个哈欠的小事儿! 几个蝼蚁般的狗屁修行人也好意思被人叫做仙师?真是林子小了什么鸟都算大,自己全神贯注是为了看你们这些蝼蚁说笑的? 老者越想越气,浑身气焰暴涨! 坐镇这鸟不拉屎的小镇二十余年,本来十年就够了,可哪曾想那位是不是久在樊笼里,幸得返自然了,竟能在这贫瘠之地又待了十年,难不成这荒凉之地,还能比的上那位的出身之处? 威猛老者凝视着下方,眼中露出深深的敬意与忌惮! 连同他在内的六人名义上是守护,实则是镇守! 锁龙钉,锁神钉气,被钉者,神念不可出,灵气不可入,压穴窍,镇百脉!便是千年龙类,也不过一掌之数的锁龙钉即可! 而下方那位,足足钉了九颗! 但仍是要自己和这五位坐镇牵引,仿佛对那位来说,牢不可摧的九颗锁龙钉,还是不够! 想到传闻中那位的种种,威猛老者凶气内敛,伸出的手指稍稍收力,缓缓闭上双目。 酒楼里,老者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小心翼翼这么多次,死里逃生那么多次,怎么就偏偏在大仇得报的得意关头翻了船! 去紫云山报仇前留在那湖里看守水莲的小蛇死了就死了,水莲没了就没了,反正如今已经大仇得报,还惦记这些作甚? 怀里的宝物足够让自己横行一方了,为何对那来历莫测的鱼叉又起了贪心? 得意之时欢难尽,人生苦处不能言! 孙公子见老者站在楼梯旁,连忙快步走上,阿谀献媚道:“仙师,人已带到。” 中年男子踏上二楼,看着眼前这个枯瘦老者,笑问道。 “你找我?” 第七章 真乃神仙也 老者神色痛苦状,汗流两颊,满眼视线模糊,四肢颤抖,一时竟不能作答。 中年男子见状对孙公子笑道:“孙公子,我只是个打铁的,又不会治病救人,你这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孙公子皱着眉头,眼前这位老神仙的状况不太对呀。 “张大哥说笑了,什么治病救人,这是位老神仙,他有事找你,估计是一桩天大福缘,张大哥千万好自对待,莫要错过了!”,孙公子淡淡说道。 “哦?神仙?我有啥福份能碰见神仙?”,看着二楼宾客战战栗栗的样子,中年男子对瘦弱少年笑了笑,继而问道:“这老神仙看上去好像挺难受的样子,孙公子,你不会被忽悠了吧?” “张大哥,不得对老神仙无礼!”,孙公子斥声道。 老者这时感觉压力渐轻,连忙开口说道:“无妨,无妨。”,笑话,天知道惹上多大的麻烦了,如今明显是有人放过自己一马,还敢不知好歹? 老者对着中年男子笑道:“这鱼叉是您的?” “您?”,孙公子有些不解,这老神仙对铁匠怎么用上了敬称? “我呀,这在外面偶然看到那小友拿着一把鱼叉,与我贫苦时家父打造的鱼叉一模一样,未免有些睹物思人,所以来此想请先生为我打造一把,也好有个念想。”,老者诚恳说道。 这老仙师不是蛇妖的主人吗?不是想杀人盈城,把千百条性命当做游戏么? 一旁的孙公子有些发懵。 中年男子听完后,摸了摸下巴,也是诚恳的说道:“老先生,这你就说错了,我又不是你爹,怎么打出的鱼叉能跟你爹打的一模一样呢?” 在场的众人听到后都为铁匠捏了一把汗,生怕下一刻男子脑袋瓜子就被老者拧下来。 有这么说话的?你面前的可是那动辄就要打杀人命的妖人啊。 董难言想去提醒一下铁匠大叔,但是却被许渝拉住,示意先不要妄动。 不曾想,接下来的一幕,让众人瞠目结舌。 老者闻言后,不曾动怒,反而望着张铁匠的脸色上隐隐带着一丝追忆,动情沉声道:“我幼时家里穷,尝尝遭人凌辱,母亲更是走的早,只能跟父亲相依为命,父亲是个渔夫,靠着捕鱼为业,后来有一天不幸葬身在风浪中,留给我的,就只有家中的这一把鱼叉了。” 老者越说越激动,竟是声泪俱下,“后来机缘际会之下,我踏上了修行路,但忘不了过往,不惜修行前路无望,也要寻找父亲,我算到家父已转世两次,如今冥冥指引之下,您打造的鱼叉,跟我老父亲留给我的一模一样,所以,你定是与我父亲有莫大渊源啊。” 云层上,六道盘膝而坐的身影微微颤抖,鹰钩鼻老者不由自主的说道:“人才呀!”。 威猛老者强忍着伸手摁死下方这个胡言乱语之人的冲动,甚至此时威猛老者忍不住想骂娘,这铁匠是你爹这辈子转世?你爹就是几辈子积德修行,造化天地,也没这投胎的好去处呀! 酒楼二层静悄悄的,众人都目瞪口呆,前街的张铁匠是这杀人不眨眼的妖人的...爹? 许渝轻声对着离楼梯最近的董难言问道:“他说什么?” 不是许渝没听清,刚才那老者说的声泪俱下,好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得,她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想再确认一下。 “他说,好像铁匠大叔,是他爹...”董难言说道。 中年男子哭笑不得,“老人家,你可莫要胡说,我还没成家呢,可没你这样的便宜儿子。” 众人一阵无言,这铁匠,可真是不会说话。 老者一把鼻涕一把泪,正要开口说话时,中年男子轻轻一瞥,恍惚间,仿佛时间倒转,声泪俱下的老者发现他已不在酒楼中,竟是身处他以前的岁月里! 老者以旁观者的身份再一次经历以前的往事,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却因家贫无法请郎中,害的双亲早逝,运气好的他,侥幸走上了修行路,苦修半个甲子,在一处福地得到一件宝物,修行有望更上一层楼,占据灵气汇聚之地,布置阵法,想要寻找转世双亲,不料被紫云山前来夺宝,毁了阵法不说,从此更是如丧家之犬,还连累了身边许多朋友,寻亲之路被阻,朋友因他而死,紫云山欺人太甚!这才有了丧心病狂的屠山一事。 重新经历这一幕幕的老者站在山崖上仰天怒喝,“是我看走眼了,惹上了你,你要杀便杀,这样卖弄神通折磨我算什么前辈高人,给我一个痛快的!” 老者身旁,草木疯长中化作一对男女,衣着朴素,女人肚子微微隆起,男子扶着女人笑着说道:“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有出息”,女子面色微白,但是满脸幸福神色,轻声对男子说道:“哪能人人都出息啊,平安健康,做个心地善良的人,平凡点,也好” 男子笑着点点头。 老者呆呆的望着身旁男女,伸出干枯的手掌,泪流满面,清风吹来,草木飘散,老者喃喃道:“娘,不是我不想做那好人,是好人不好做,好人总是不得好报啊。” 修行后,他何曾做过那些伤天害理,打杀人命的恶事?本本分分的埋头苦修,换来的却是亲朋好友因他死尽! 老实本分有什么用?被人欺吗? 既然做个好人要经受这些,何不做个恶人,随心所欲。 清风拂面,有一双玉手轻轻抚摸老者的脸颊,老者怔怔出神,然后赶紧低下头,不想让女子看到他现在这幅模样。 女子抬起老者下巴,直视着老者,轻声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老者无语凝噎。 山上白云汇聚,老者走出山洞后所做的一件件事在天上显现。 女子看着天空失神许久,对着老者轻柔开口:“当时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不是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 女子握住老者的手,身形如流沙般从老者眼前飘散,“不要变成你厌恶的人,你错了。” 老者疯狂的挥舞着双手,抓着消散的流沙,“不要走,不要走”。 流沙散尽,终是没有握住。 老者疯疯癫癫,瘫倒在地,闭上双眼,泪流满面。 “我错了?” 等到老者睁开眼睛时,身前中年男子与他擦身而过,走到瘦弱少年身旁,伸出手,笑道:“走,回铺子。” 当夜,整个酒楼一二层人去楼空,一楼的宾客笑着走出门,孩童们欣喜雀跃,说是见着 真神仙了,大人们则是说离南镇有福,从此有神仙坐镇,风调雨顺喽。 二楼的宾客脸色则不是太好,跪地求饶不说,原来这只是老神仙的一种试探,这回好了,被老神仙呵斥一番,估计给老神仙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一些投机取巧之辈甚至已经在想着如何弥补了,毕竟老神仙亲口说坐镇小镇,保一方水土,不跟他打好关系怎么发展下去? 许渝等人则是被老神仙夸赞了一番,什么临危不惧的好词都用上了,老神仙说以后就在这说书楼定居了,不知道许掌柜愿不愿意收留,然后扔给了许渝一个鼓鼓的钱袋子,许渝哪敢收下,老神仙就笑道:“就当今晚多有得罪了。” 许渝指了指楼上,老神仙笑道:“不用担心,我去解决。” 走上三楼,遍体鳞伤的汉子二人,奄奄一息的文国师,站立不动的三具傀儡,仅剩一只胳膊的宗姓老者,杀气腾腾的刘师兄,倚墙而坐的曹师妹。 老者望了望众人,最后视线停留在遍体鳞伤的两个汉子身上,缓缓道:“出身卑微却不忘卑微,舍生取义,老夫自叹不如。” 从怀中掏出两瓷瓶,扔在汉子身前,老者解释道:“这是紫云山的炼体宝药,一个外用壮骨,一个内服强神,最适合你们这种武夫,权当聊表今日歉意。” 不等汉子说话,老者接着向前走去,将一粒丹丸给文秋喂下,待到他清醒,老者答道:“我答应百姓坐镇此地,以后若是修行中有不懂之处,可以来此,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最后,老者走到曹师妹身旁,眼中复杂,当初结伴的两三个散修道友也是这般重情重义,可如今早已烟消云散了。 伸手将怀中以前视若性命之物的珠子递给她,老者轻笑道:“临江宫有福呀,出了你这样的小仙子,以后行走天下,切记人心难测呀。” 老者站在刘师兄身前,并未对刘师兄动手,掐指一扣,丝丝鲜血从嘴角溢出,老者头也不回,对着身后淡淡道:“你紫云山强取豪夺,杀我道友,毁我修行处,断我前缘,我灭你山门,炼你等肉身,断你等来世,如今恩怨已了,尘归尘土归土。” 老者身后,三具偶尔有紫云从骨骸中显现出的傀儡逐渐恢复神智,下半身枯骨的尸傀开口作响:“是我紫云山贪心,有此大难。” 独臂独腿的尸傀叹息着摇摇头。 三具尸傀逐渐消散,化作飞灰,消散前,头插细剑的老者拔剑一掷,细剑贯穿刘师兄胸口后钉在墙上。 缓缓消散的老者沙哑道:“紫云山贪心与否,从未对朋友下手。” 老者让汉子二人,文秋国师和曹师妹下楼安顿一下,宗姓老者早已被恢复过来的汉子用那把大刀拦腰斩断。 等到三楼只剩下老者一人,想到带走瘦弱少年的中年男子在自己脑海中留下的三个因果交融的印记,老者百感交集,心悦诚服,不由自主的跪地向着男子离去的方向拜道:“真神仙也!” 第八章 破封 从酒楼回来的一大一小走进铁匠铺子,中年男子示意董难言坐在铺子里尚有余温的火炉旁,自己则随手扯了张凳子坐下,递给少年一个果子,笑道:“行呀,小董,这哑巴装的挺像啊。” 接过果子,没有立刻吃掉,董难言有些拘谨的抓着凳子。 董爷爷去世后,真的再也没有人肯搭理少年了,人人都躲着他,那厌恶的架势好像跟少年呼吸了同一处的空气都会染上不详。 在少年眼里,听说不是本地人的铁匠大叔人很好,待谁都和和气气的,但是话少,若不是曾经开口跟自己说过话,少年倒是觉得他才是个哑巴。 至于两人这般坐下交谈,在董难言的印象里是没有的,往常他都是在铁匠大叔出去喝酒散步的时候过来给这铺子打扫打扫,或者拿着鱼叉出去捕鱼。 “咋的,我这果子有毒呀,还不吃。”,张铁匠看着分神的少年打趣道。 “啊,没,不是。”,董难言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 男子啃着果子,“这么多年怎么不说话呢?” 董难言不知道怎么解释,自从被董爷爷领回去后,除了跟董爷爷交流外,少年就不怎么说话,再者,也没谁愿意跟他说话,所以董爷爷去世后,董爷爷去世后,既然没人说话,那不如做个哑巴,从此少年就不再开口说话。 只不过时有时夜深人静,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时,少年会自己跟自己说话,自问自答。 记得董爷爷给他起名的时候,说他是在镇外被刘奶奶抱进来的,后来崔夫人收养他的时候,觉得既然无父无母,那就当成天降福禄吧,可能崔夫人当时觉得以后他能找到父母,所以就只给他取了名,没有姓。 有一次生病,在少年眼里是天底下最慈爱的老人给他喂药的时候,笑眯眯的对他说,“小福禄,跟董爷爷一个姓怎么样?” 孩子点点头。 老人吹了吹勺中药,问道:“苦不苦?” 将苦药一口咽下的孩子紧闭着眼睛,点点头。 老者脸色痛惜,“这人生啊,有时候就跟这药一样,苦啊。” 摸了摸孩子的头,“人生有苦,大多苦不能言。” “姓董,叫难言,怎么样?小名叫福禄。”,老者笑问道。 孩子舒展起咽下苦药后的眉头,想了想,声音清脆道:“董爷爷,我不怕苦的。” “好孩子。” 待孩子喝下药熟睡后,守在旁边的老人自顾自说道:“苦尽甘来,苦尽甘来。 ———— “张大叔,你是神仙吗?”,董难言小心翼翼的问道。 中年男子听到神仙二字后神色复杂,有些诧异,笑道,“怎么觉得我是神仙呢?” 董难言挠挠头,笑道:“在湖边的时候,那妖怪要吃我,我胡乱中拿鱼叉乱挥,那妖怪就不见了,后来那老人也是贪图鱼叉,才去的小镇。我看得出来,是见到了大叔你,他才换了副嘴脸。” 中年男子仔细打量下少年,“行呀,小董,慧眼如炬,怪不得之前惜字如金,感情是有大智慧呀。” 董难言攥紧双手,压低声音认认真真问道:“真是吗?” 中年男子胡乱吞下果子,低下头凑到少年跟前,亦是压低声音说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少年抿了抿嘴唇,“大叔,神仙大叔,我能求你个事儿么?” “你说。”,中年男子坐直身子,努力让自己庄重威严一点。 只见少年一脸希冀,低声细语道:“神仙大叔,你认识佛祖吗?” 中年男子张了张嘴巴。 “不认识...” 少年接着问道,“那神仙大叔,你认识菩萨吗?” “...” “那神仙大叔,你认识阎王爷吗?” “...” 中年男子有些头大,摊摊手,“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认识啊。” 董难言有些神色失落,接着又心存希冀的问道,“那神仙大叔,你有办法能让去世的人来世过得好一点吗?” 中年男子不言不语,盯着少年许久,略作思量,点了点头,“有。” 董难言在听到男子肯定答复后,连忙起身跪在地上,磕头扣首,情真意切道,“不知道神仙大叔能不能帮帮我。” 也许是怕这样唐突强求惹得神仙大叔不高兴,少年紧忙说道:“只要神仙大叔愿意帮我,哪怕当牛做马,我这条命给您驱使也没关系。” 起身拉起少年,男子开口道:“小董,见外了不是,磕头干啥。” 火炉热气升腾下,看不出是何神色的男子轻声问道:“想让董老头下辈子过得好点?” “恩。”,少年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然后又赶紧补上道:“还有刘婆婆和崔府的人。” 张铁匠紧盯着少年,默不作声。 董难言看男子不说话,小声道:“神仙大叔,是不是人多了让您为难了?” “没事儿。” 中年男子摇摇头,一手握拳附在身后,看起来颇有高人风范,“不为难,不过想要他们下辈子过得好点,有福报,这件事简单,不过得选个好日子,而且还需要点东西。” “什么东西?”,董难言连忙问道。 “小董,神仙也是要休息的,这样吧,明天我们再说。”,中年男子看了看外面天色说道。 董难言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连忙道:“那神仙大叔您快休息吧,明天我再来找您。” ———— 从前街到后街董家的路上,有一棵大柳树,树干足足需要三四个人合抱,镇上都称这株柳树为柳树娘娘,树旁还有一尊泥土雕像,蛇妖为祸前,小镇百姓多来此树前许愿,往往都会心想事成。 后来蛇妖一事发生后,许多人许愿无用,气急败坏之下,砸了泥土雕像,从此这里不再是求愿庇佑之所。 这几年来,这棵柳树更是快要沉进土里,矮小不堪,甚至有人扬言要砍了回家烧火。 月色下,柳枝荡漾,树叶飘飘,站在树前的少年神色诚恳,双手合十,低头弯腰。 “谢谢柳树娘娘保佑,让我遇到了真神仙。” “神仙大叔人真好,愿意帮助我,只不过我不知道怎么回报他...我没什么东西能给神仙大叔的,只有我这一条还剩几年的命。” “柳树娘娘,要是事情办完后,我还活着,我一定学着怎么做雕像,给你建造一座新的,要是我这条命给神仙大叔驱使,不在了,那下辈子我再偿还给您。” 少年喃喃道。 “本来我还想问问我的身世,可是要求的太多了,会惹神仙大叔不开心吧?” “希望董爷爷他们下辈子能过得好一点。” “希望明天能顺顺利利,心想事成。” 呢喃中少年不断弯腰鞠躬。 夜里小镇静悄悄,没人发现。 少年弯着腰,更无法发现。 每弯腰鞠躬一次,柳树便下沉一分。 ———— 送走董姓少年后,中年男子沉思良久,走出铁匠铺子。 换生湖旁,男子蹲在湖边,拨弄着湖水。 捧起一手湖水,看着水中不修边幅的面孔,男子笑了。 柳枝飘摇间,站在柳树前,男子轻轻敲打着树皮,“你能承受多少,便是你得了多少的造化。” 树里,在男子轻敲打后,有一女子痛苦面色稍显好转。 黑灯瞎火中,逛了一圈小镇,男子慢悠悠的走回铺子,闭上眼,轻叹一声,“二十年啊!” 好似下定决心。 砰砰砰! 铁匠铺内叮当作响。 小镇上空,掀起了滔天巨浪,好似有一头蛟龙冲破束缚,重归大海。 上空,六位盘膝而坐的老者尽皆站起,如临大敌! 身材高大的傅姓老者满头大汗,双手掐起剑诀,但是周身三把飞剑仍是一动不动,犹如深陷泥潭。 北方,被那道汹涌而至的气息吹得披头散发的老者迷茫自语,“怎会这般容易?怎会这般容易?” 西方,鹰钩鼻老者双手颤抖,不是轻视下方的男子,而恰恰是给了男子最高的重视! 本以为在锁龙钉和己方六位的配合牵引下,就算男子身上的束缚被破开,也不是那么容易,可谁曾想,男子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轻而易举的就破开了,这谁顶得住啊! “来了!”,一位老者喝道。 “中年男子”,就这样突然出现六位老者中间。 男子面容整洁,不在胡子拉碴,五官分明,眉清目秀,没有束发,满头黑发自然披下,穿着一件黑色长袍,腰佩一块古朴玉佩。 身无配剑。 “我等见过神子!”,六位老者尽皆抱拳欠身拜道。 发丝被微风吹起,二十年未曾踏上青天的男子拜拜手。 咬咬牙,鹰钩鼻老者壮着胆子问道:“神子,贸然破开封印是否不妥?要不待我等传禀...” “不必了”,摊开手,九颗泛着淡金色的钉子在黑夜下光华流转,男子缓缓道:“几位看守我二十余年,此物就当做我的一点心意,至于今日破封之事,我自会跟师门交代,与你等无关。” 说完,男子转身就要一步踏出。 “神子,这是否有些...?”,身材高大威猛的老者问道。 “恩?”,男子转身一瞥。 傅姓老者生生将后半句咽下去,讪讪笑道:“没事没事,恭送神子。” 待男子跨入虚空消失不见,六位老者同时松了一口气。 披头散发的老者笑道:“傅兄,你可真是不怕死,还敢追问下去。” 心有余悸的傅老想起男子那轻轻一瞥的眼神,冷哼道:“诸位,莫要打趣了,我等立刻上报,阐明实情,不然上面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 第九章 二十年风雪 神州,终年积雪的白雪皑皑之地。 雪山连绵,一座稀松平常的小山上,从小镇归来的黑袍男子缓缓登山,风吹雪起,男子黑发变白发。 男子脚步缓慢,沿途仔细欣赏景色,一晃二十年,这里却好像丝毫未变。 一处雪山洞里,满头白发的白袍老者闭目盘坐在谭水边,持着鱼竿,潭水波澜不起,光滑如镜,水中空无一物,清澈明亮,只有天上的太阳透过洞顶,倒映在水里。 潭水泛起淡淡涟漪! “弟子张三,叩见师傅。” 从小镇归来,一步步走上山的男子跪在山洞口,白晃晃的雪,衬的黑袍越发的显眼。 老者睁开眼睛,仍是背对着男子,问道:“这十年间想清楚了?” 男子没有立刻回话,站起身,走到老者身旁,将手中上山时闲情逸致捏出的雪球扔进潭水里,掀起水花。看着身旁的白衣老者,好像二十年,师傅变老了些。 师徒二人四目相对,男子轻笑一声,走到老者身旁,轻轻掸了掸师傅肩上的风雪。 “以前闯的祸,都是你帮我扛着,现在你都一把岁数了,就省省心吧,况且…” 男子笑道:“我做的事难道就是错事吗?” 白袍老者扭头看着自己弟子,“别人不清楚,不明白,你呢?你现在难道还不懂吗?” “你跟别人不一样,你还等得起,非要现在逆大势而为吗?” 男子没有回答,替师傅理了理衣服。 在洞口,男子将满头长发埋进雪地里,对着老人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可惜了,这次就不能再打着神山的名号出去给你长脸了。” 谭水荡漾,老者闭上双眼,轻叹一声。 雪山巅上,有三个小雪人,栩栩如生,张三蹲在雪地里,将雪捏成一个个雪块,乐此不疲。 这是小时候他们几个最爱玩的游戏,本来张三是最爱堆雪人的,可是每当他堆成的时候,就会有一个悄悄走进的身影,一脚把雪人踢碎,当然,踢完之后少不了让张三摁在雪地里,一顿捶打。 想到小时候的趣事,男子笑了笑。 风雪中,身上穿着跟老者一模一样的白袍女子缓缓走来,婀娜多次,皓齿明眉。 一袭白袍的女子走到张三身边,蹲下身子,柔声道:“回来了?” 转头望着比他名字还要靠前的女子,张三轻笑道:“王二,怎么多年不见,你变傻了,当然是我,不然你眼前的是谁?” 王二也捏起雪块,手法娴熟。 “你知道吗?从你二十年前被师傅惩罚后,偌大的雪山,只剩下我了。” 张三拿起雪块,将一个雪人砸碎。 “他呢?” “你走后,他说这雪山也没意思了,就也走了,二十年间,也没有再回来过。” 王二也扔过去一个雪球,将被张三砸的支离破碎的雪人彻底砸碎。 这都是这么多年间里女子一个人堆的。 循环往复,日日夜夜。 风雪势大,吹起王二的秀发,王二看着眼前男子的侧脸,动情道:“你走了二十年,我不怕,但是我怕的是。” “你还走吗?” 随着天上轻飘若絮的雪花,目光如月光般清冷的女子硬生生将风吹雪起的喧闹处,变成了只装得下她和张三二人的一方静谧之地。 张三低下头,默不作声。 一男一女,风雪中,蹲坐在雪地上,静默无言,互相凝望。 “王二,我说这好久不见了,你长得可比以前好看多了呀,这水眼山眉,仙资玉色的,怪不得咱们这叫神山,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张三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抖了抖雪。 被男子夸赞的女子没有起身,也没有笑容,只是低着头,眉宇间哀伤的女子眼下,白雪凹陷,变了颜色,大吐一口气,女子苦笑道:“还回来吗?” 张三没有回答,看着连绵雪山,反问道:“王二,你说我们从小到大,在这神山待了多少年了?” 王二声音有些沙哑,“二十多年了。” 轻轻揉了揉王二的头,将满头秀发揉乱,张三轻叹一声,“是呀,二十多年了。” 雪山上,黑袍男子伸出手。 “那我向神山借二十年风雪,不过分吧!”。 整座雪山,狂风呼啸,白雪漫天,一齐向张三手里涌来! 二十载白雪在风声中汇聚成一把风雪长剑! 张三刚上山又下山了,带着神山二十年风雪! 雪山洞里,潭水波澜阵阵,感受到神山上冲霄贯斗的剑气,白袍老者怔怔出神,犹豫再三,白袍老者终是放下了二十年未曾离手的钓竿,神念融入一块石碑中。 “孽徒张三,叛离神山!” ———— 孙府小院里,孙公子独自喝着闷酒。 酒楼里,算是声名扫地,与许渝,唐书多年的交情没了不说,自己在酒楼里丑恶的嘴脸被小镇的达官显贵瞧了个遍。虽然那些人也是些自私自利之辈,但是并不妨碍他们现在会冷嘲热讽的说一句,“瞧,原来孙公子是这样的人啊!” 喝着闷酒的男子自嘲一笑,“错了吗?我就想入仙师法眼,拜入仙门,从此不再过着凡人的日子有错吗?” “杀与不杀那孩子都是死,死了他成全我有错吗?” “看不清时事,识时务者为俊杰,千载难逢,终于有仙师愿意收我为徒,付出些代价有错吗?” “怎么最后错的就是我!” 孙公子勃然大怒,将酒壶摔在地上。 “因为你错了啊。” 酒楼里的枯瘦老者马由衷就这么闲庭信步的走进院里,老者对着孙公子笑道:“不请我坐一坐吗?” 孙公子冷笑道:“怎么,仙师是嫌戏弄我戏弄的还不够,又来戏耍我?” 马由衷摇摇头,坐在孙公子对面“谈何戏耍,不光是你错了,我也错了。” 孙公子诧异道:“仙师何出此言?” 马由衷开口道:“酒楼一事,我却有杀心,但是现在想想,不过是徒造杀孽,我本心已经被仇恨蒙蔽,被紫云山的人夺宝杀了我的同伴后,我痛恨这些人,因果缠绕,所以我灭了紫云山。” “但是酒楼里,我却变成了我最痛恨的人,我与紫云山夺宝杀人之人有何异?现在说这些是有些后知后觉,好在当时有人让我悬崖勒马,才未犯下大错,今日与你说这些,不是戏弄玩耍,而是觉得,你与我一样,需要有人提醒一下,我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呢?你又被什么遮掩了本心?” “被什么?我想拜入仙师门下,是因为我也想做那高高在上,风光无量的修行人!” “我想让孙家看看,一个旁系庶子,也可以比那个家族重点培养的嫡系血脉强!” “受人敬仰!对,为了这个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可是没有仙师瞧的上自己,只有...” 孙公子惨笑一声,只有离南镇的百姓瞧得起自己。自己平时谦和有礼,帮助百姓沟通南信,信南两国,建造离南镇,所以镇上的老百姓瞧得起自己,都真诚的叫他一声孙公子,感激他的好,那么,他是从什么瞧不起这镇里的百姓,一心只想要仙人瞧得起呢? 马由衷走了,留下孙公子一个人愣在原地。 ———— 清晨,董难言迷迷糊糊的坐起身,神情恍惚,方才,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铁匠大叔变成了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袍,坐在少年床前。 跟往日形象大不一样的铁匠大叔跟他说:“小董,我要离开小镇了。” “你放心,既然我昨晚已经答应你了,那么我就不会食言。我会留下三炷香,只要你焚香时诚心祷告,他们来世自会福泽深厚。” 董难言想要起身,但是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仿佛周围一切皆是虚无,只有眼前的男子真实存在。 男子继续道:“我知道董老头死前会跟你说,来铁匠铺找我,改变命数。” 男子神色复杂“小董,你信命吗?” 董难言很想点头,但是做不到。 双手放在膝盖上,被董老爷子认为能改变董难言命数的男子叹声道:“实话实说,帮你改变命数,我做不到!” “你的命很特别,想要改变命数,一定要你自己成为修行人,修行到到一定境界,那样才能改变命数。” “如果你想尝试一下,我会教你修行,但你要知道,就算你成为修行人,十年之期一到,若是修炼到那个境界,一样前功尽弃,命数难逃!” 男子再叹一口气“而且现在也没有十年了,还剩六年吧。” ”当然,如果你想安稳的度过这段光阴,我也可以让你衣食无忧,大富大贵,享受人间。 “总之,怎么选择,你剩余的人生怎么活,在于你。” 看到董难言那有些晦暗的眼神,男子似乎觉得到对一个孩子突然说这些有些唐突,歉声轻道:“有些话,说出来是会很伤人,但是瞒着不说,于事无补。” “怎么选择,在于你,我...” 男子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能说出口。 从怀中掏出一支青翠欲滴的发簪,放在床头,已经站起身的男子笑道:“不急着答复我,你可以慢慢想想,我虽然就要离开了,但是过两日会有人来找你,到时你将你的决定告诉他即可。” “平白无故多吃你那么多些鱼,有些过意不去。” “这支青色发簪虽然是不值钱的玩意,但也算我们相识一场的缘分,就送给你,当做给你束发时的礼物。” “毕竟这么些年,吃了你多给那么些鱼,我可有些过意不去。” 想到这,董难言揉了揉眼睛,紧接着急忙向床头看去。 一支青色的发簪静静的摆在床头上。 不是梦!都是真的! 董难言低下头,喃喃自语。 “我的命吗?” ———— 荒芜之极,有几与天高的山脉,起伏相连。 其中一座巍峨雄峰,山体中间被掏空,散发着白光,宛若一轮明月悬在山中。 山中一座白骨打造的晶莹王座悬浮空中,有女子慵懒的躺在王座上,王座下方,人形白骨累累,堆积成山。 女子百般无聊,不时会有一具白骨从下方飞起到女子眼前,再被女子轻指一点,白骨炸裂,化为荧光,消散在空中。 直到远处天际掠过一道金线,来势极快,直直刺进“明月”中,被女子双指捏住。 一柄传讯飞剑! 王座浮沉,在明月中缓缓转动。 看过内容后的女子冷笑不已,将飞剑寸寸捏断。 女子起身立在王座上,眯眼向东南望去。 “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 这几日董难言思来想去,仍是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相信没有人愿意死,董难言当然也不愿意,但是,话说回来,董难言却也不怕死! 天大地大,孑然一人的少年已经失去一切,,真的没有什么可以不能失去的了,要是有,也就只剩下这条命了。 不过董难言真的不想死,因为少年想弄清楚,为什么他就是个人人厌恶的灾星?是他做错了什么?他的父母又在哪里?为什么他被抛弃在这座小镇? 这些董难言都想明白! 但是终究少年还是不大,或者说男子给的两个选择,都让少年很犹豫。 是过上富贵日子后静等死亡?还是选择去希望渺茫的修行改变命数? 要是选择前者,那以后就不用担心饿一顿饱一顿了,可以穿上新衣服,把董家修缮一番,把董爷爷、刘婆婆、崔家的衣冠冢也修缮一番,买最好的香和贡品去祭拜那些因他而遭难的人。 另外还可以拿钱去给柳树娘娘修一座雕像,还可以... 总之,选择了前者,应该就是可以快快乐乐的活完剩余的人生,无忧无虑的等死,选择认命。 要是选择了后者,那就是搏一搏,一旦达到了铁匠大叔说的那个境界,他就可以活下去了。但是一旦达不到,还是会死,前功尽弃! 董难言不知道怎么修行,也没见过谁修行,也不知道修行需要什么,但是少年不难想到,天资和异于常人的努力是必不可少的,不然世上芸芸众生,不皆可修行了?还谈什么仙凡之分! 咚咚咚! 正在董难言思索间,小院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是听我答复的人?” 急匆匆跑了出去,打开门的少年见到门外来人,惊讶道。 “是你?” 第十章 浮海苦山 传闻有仙居于山顶,无大毅力者难登此山的浮海苦山,巍峨矗立在神州中部。 下半部山体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前三千阶平坦,中三千阶泥泞,后三千阶有狂风电雨,剩下的九百九十九阶更是一步一个坎,苦不堪言,故而称为苦山。 上半部山体高入云海,犹如浮在海上,所以称为浮海山,登上此山,便好似腾云驾雾,月地云阶,直抵青天。 浮海山上,此刻有两名男子并肩站在山边,眺望着浮光耀金的云海。 左边的男子双手附后,青衣猎猎,一双泛着青色的眸子犹如鹰眼般锋利。 右侧的男子伸手在云雾弥漫的地方画着圆圈,一头赤发显眼异常,与云海格格不入。 忽然间,紫光漫天,云海翻涌,有道道紫气从云海中涌来,将在后方静坐的男子遮掩住。 男子盘膝坐在青石旁,一头黑发如黑玉般光滑,呼吸间紫气随之在口鼻间翻涌滚动。 对着云雾画圈的赤发男子哈哈大笑,“楚云兄果然有大机缘,得此紫气东来的大造化。” 盘膝而坐的楚云睁开眼睛,隐约间有点点紫色于眼间,有若繁星,开口笑道:“林凡兄过奖了,适才云涌而静无声,得见寂之趣,山高而云不碍,悟无我之机。” 双手附后的青衣男子没有回身,仍是眺望云海,目光炽热道:“楚兄由有我之境悟无我之境,可喜可贺,这漫天云海,当真是蕴藏着大机缘。” 于浮海山上获得一桩福源的楚云起身,笑道:“山海是胜地,一营恋便成市朝,过犹不及。” 宋致点头问道:“楚兄所修之法,有我悟无我,不知之后...” 楚云轻轻一笑,伸手指了指云海下方,“心无染著,欲境是仙都,心有系恋,乐境成苦海。” 宋致不可置否。 “听说了吗?,张三叛离神山了。”,林凡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宋致眼中神光暴涨,恍惚间男子背后有一头浴火神禽展翅,睥睨四方。 楚云复杂道:“听说了,希望再见面是友非敌吧。” 林凡不再多说,二十年前,神山的张三犯下大错,被罚十年,但不知为何,前几日神山传下消息,说张三已经叛离神山。 ———— 浮海山顶,古朴不知是何材料,占据山顶三分之一大的圆盘上,九个凹槽光华闪动。 圆盘外,有四根纂满铭文的石柱,每根石柱上,都有一条昂首的云龙盘绕。 石柱下方,各有一人,有人身穿金甲,双手拄剑,金光四射。有人面覆薄纱,妙曼动人。有人长发披散,无衣赤足。有人手持长戈,腰系酒壶。 随着宋致,林凡,楚云三人来到圆盘外,有一道声音在三人心湖上响起。 “时辰已到。” 楚云亦从心湖上回应道:“前辈,尚缺一人,傅海还未到浮海山。” “傅海?” 林凡点头,“是,按理说傅海虽离神州较远,但是不该这些时日,还未到浮海山。” “虽然傅海未到,但不可耽误大事,速速启动!” 宋致三人相视一眼,点点头,各自取出一颗浓郁光芒的石球,整个浮海山,灵气如瀑,云海仿佛仙境。 在三人的牵引下,石球缓缓落在凹槽中。 轰轰轰! 在石球沉入凹槽的瞬间,整个圆盘开始转动,三颗石球发出的光愈来愈刺目,外部石料碎裂,变成光球,逐渐融化,向着圆盘中流动。 圆盘转动的越来越来快,最后从中腾起一道光柱,冲霄而上,连接青天。 云海涟漪阵阵,像一朵莲花正在缓缓绽放,光芒照耀在云海众人身上,仿佛要举霞飞升。 东方云海空复空,群仙出没空明中,荡摇浮世生万象,岂有贝阙藏珠宫! 浮世万象,一一伴随着光柱映现,有天女散花,有农夫耕地,有帝王出行,有鱼虾混游,有高山大海,有凹谷泥沟... 浮海山上顶的光柱自下而上,贯通着天上人间。 林凡望着光柱,震撼不已,这不是他第一次见,但每次见到这般景象仍是内心触动不已。 “你等还不速速参悟,更待何时!”,先前那道声音喝道。 林凡,楚云等三人立刻开始收敛心思,细心参悟玄机,来此地除了镇守,更是机缘,在此参悟大道,事半功倍。 轰! 云海上狂风忽起,好像有一头庞然大物要自云海下横冲而上! 一条骨龙率先冲破云海,向着山顶张牙舞爪,龙吟阵阵。 有男子状的人偶站在骨龙上,对着宋致等人扭头晃脑,身上咯吱作响。 狂风未息,有一件紫衣紧随其后,随风扭动,散发着滔天邪气。 远处有一人从翻涌的云海上撑舟而至。 有兽首人身三头妖人立身云海,吞云吐雾。 隐约间,有数道身影藏身于云雾中,看不真切。 远处,一金袍老者背负数剑,仰头望向光柱,身旁一名女子坐在碧绿绸带上,冷眼看着山顶众人。 嗡! 石柱下,金甲大汉手拄长剑一震,抵挡着阵阵龙吟。 脱离参悟状态的林凡冷声喝道:“阴暗的东西也敢立身此地,当真不怕死吗?” 骨龙上,人偶咯吱咯吱摇摇头。 宋致讥笑一声,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来投,这次除了启动和看守圆盘之外,再就是看看能不能以此为由,钓上些藏匿神州的狡猾鱼儿,现在看来,今天这顿勉强是能填饱肚子了。 青衣猎猎,一头青色神禽法相从宋致身后浮现,展翅冲天,猛然向人偶掠去。 吼! 骨龙怒吼,张牙舞爪,缠绕住神禽,相互撕扯! 三头兽首的妖人中间那颗狮子头狮口一张,吼声震天,将金甲大汉震退两步。 小舟上的男子更是直接,不管不顾,撑起小舟就要向石柱撞去! 一直看热闹的林凡伸出手,男子如同在山边一样画着圆圈,一圈又一圈的套上小舟上,小舟剧烈震动,震的云海滚动,但却是不能再前进一寸! 面覆薄纱,身材妙曼的女子手中锁链向小舟上的男子一甩,将男子牢牢锁住。 手持长戈的男子拿起酒壶喝一口酒,跃向紫袍,狠狠一劈,紫袍丝毫未坏,反而缓缓缠绕着长戈,向男子蔓延而去! 赤足男子披头散发,来到兽首人身的妖人身前,一拳递出。 兽首人身的妖人熊头咧嘴一笑,亦是递出一拳! 拳对拳! 罡风在两人身边旋起,周身云海被层层搅烂! “我们出手吗?” 坐在碧绿绸带上女子向身旁问道。 金袍老者抬头望着光柱,“此行不是厮杀,不论生死,只要阻拦住它,那就算成功了。” 老者背后数把长剑一闪而逝,竟是直奔光柱而去。 无人阻挡,只见四根云龙盘绕的石柱上铭文闪动,数把长剑一一崩飞! 石柱旁,身材妙曼的女子手握着锁链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碧绿绸带倏地绷直,上面的女子刚要出手,突然望向天空。 浮海山上,雪花一朵一朵落下! “恩?” 一直袖手旁观的楚云掸去肩上雪花,男子皱了皱眉,浮海山上怎会下起了雪? 苦山脚下,有一黑袍男子站在山脚,一脚抬起,一步既至浮海山顶! 风雪呼啸,男子看也不看厮杀的众人,抬脚向圆盘走去。 “是张三!” 禁锢住小舟的林凡背后三色神环浮现,这个时候,叛离神山的张三来此作甚? “张三!”,宋致眯起双眼,天上,与骨龙缠绕厮杀的神禽法相嘶鸣,浑身缭绕青色火焰,抓起骨龙,展翅间将其甩至山顶,砸在张三身前。 张三停下脚步,前方骨龙身形立起,对着天上盘旋嘶鸣的青色神禽咆哮怒吼。 突然,骨龙疑惑的低下头颅,脚下如蝼蚁般大小的黑袍男子正在轻敲它的骨架,好像在示意它让开道路。 龙吟阵阵,怒极的骨龙猛然甩尾,想要将脚下的蝼蚁抽飞碾死。 面对着这足以催山劈岳的一击,男子抬起左臂正面挡住,右手虚空一握,浮海山上风雪涌来,一柄晶莹的长剑被男子握在手里,抬臂一挥。 拦腰斩断! 这次骨龙砸在山顶,再也没有挣扎起来。 从男子走上浮海山,楚云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他身上,飘然至男子身前,楚云笑道:‘张三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张三?” “神山的张三?” 树的影,人的名,现身浮海山上的几拨人脸上各有担忧。 男子形状的木偶看着两截的骨龙心疼不已,三头兽首妖人不再与赤足男子对拳,向后跃下。 金袍老者叹了口气,是神山的张三,看来今日不光是九死一生了,很可能就是必死无疑了。可无论如何,哪怕豁上了他这条命,也要让这圆盘不再转动! 不光是这些人,林凡等人脸上亦是阴晴不定,张三已经叛离神山,来这究竟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叛离神山的张三会好心来这帮着镇守浮海山? 看着眼前微微点头的黑袍男子,楚云试探道:“有劳张三兄出手了,刚才那一剑,真是风采不减当年,不过张三兄在一旁稍事休息就好,接下来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是交给我来解决吧。” 宋致,林凡,石柱四人,皆望向张三,是敌是友,就看张三的回答了。 眼前紫气弥漫的男子跟骨龙一样,挡住了路,张三没有说话,向前走去,来到楚云身前,如同出剑前对骨龙一般,伸出手,手背拍拍楚云侧肩。 楚云眼神冷冽,“张三兄,你想干什么?” 还没等话说完,楚云身前,紫气环绕,一道充沛至极的剑气猛然间将楚云劈进下方云海,来自黑袍男子的剑气丝毫不减,直冲圆盘! “放肆!” 林凡怒喝一声,顾不得禁锢小舟,身形一晃,想要拦下剑气,但是剑气太快,快到石柱下四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剑气已至圆盘! 石柱上铭文大亮,照耀浮海山,四条云龙从石柱上跃起,张口撕咬,堪堪挡住剑气。 光柱仍是直连青天,但是圆盘却在剑气下震动不已! “好机会!” 有一道巨手从云雾中探出,一掌向圆盘拍去。 “就是此刻!” 一名老态龙钟的婆婆从女子的碧绿丝绸中走出,女子惊喜道:“老祖宗?” 老妪拄着一根碧绿的拐杖,猛然间向着下方山顶一跺,碧绿的拐杖直接从云海上直插山顶,那架势仿佛可以一杖凿穿浮海山! 关键时刻,云海剧烈翻腾,云海上升起一尊万丈白云法相! 法相与那云雾中探出的巨手一掌对过,又出拳将那拐杖一拳砸开。 云海里,先前在林凡三人心湖上传音的老者愤怒至极,一跃至法相头顶,模样与法相一模一样,老者开口,法相亦是开口,一道怒极的声音在浮海山上轰然响起。 “张三,你怎敢违逆诸天!” 第十一章 雪落浮山 法相头顶老者愤怒至极,头发倒束,此番由他坐镇云海,请君入瓮,本来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哪曾想,半路杀出一个张三! 老者看了眼缩回云雾中的大手,站在金袍老者和女子中间的老妪,没想到,竟真是给自己钓上了两条大鱼,要不是方才自己出手,险些坏了大事!也罢,既然已经露头了,那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此地! 老者杀意滔天,云海随之翻涌扩散。 手拄拐棍的老妪叹了一口气,“是云有涯!” 听到这个名字,老妪身旁女子面露惧色,浑身颤抖。 收到的消息中,只说有几个神子坐镇此地,没曾想,竟是无涯殿当代殿主的师弟亲临此地,看来今日真是在劫难逃了! 不过中年女子看向山顶的黑袍男子,这个张三,竟是想破坏圆盘,难道他有叛离诸天的胆子? 法相上,已经从云海中现身的云有涯怒喝道:“一个也不要放走!” 腰系酒壶的男子持戈之手一抖,手中长戈震开紫衣。 男子举起酒壶喝了一口酒,将酒倒在长戈上。 长戈透红,隐约间有万声哀鸣! 紫衣飘荡,妖邪异常,有缕缕青烟填充衣间,汇聚人形! 男子嗤笑一声“鬼魅小道!”,血染般的长戈一扫,横击在紫衣腰间,戈中哀鸣声暴响,震的紫衣内青烟涣散! 男子用力一掷,云面向两侧翻滚,长戈破浪般一往无前,将紫衣钉在峭壁上! 男子站在长戈上,喝一口酒,紫衣内青烟散去,血红的长戈好像又多了一道哀鸣! 兽首妖人与赤膊赤足男子打的最是酣畅淋漓,没有半点花哨伎俩和神通法术,拳拳相交,双方打的虎口崩开,浑身是血。 挡下赤足男子一记重锤后,熊首眼中凶光闪现,挟万钧之力的一拳呼啸而至,击打在赤足男子胸口,男子溢出一大口鲜血,但是不退则进,一拳击打在兽首妖人胸口! 妖人熊口吐出一大口鲜血,露出血盆大口,大笑道:“爽快,就是要这般拳拳到肉,莫要学那花哨法术!” “啊!” 三头兽首面露痛苦之色,那赤足男子收起左拳后再度侧身一拳,贯穿兽首妖人腹部。 赤足男子左拳沐浴着蓝色妖血,双拳成爪,生生将妖人从中撕裂! 云海上,洒满蓝血。 赤足男子啐了一口吐沫“打就打,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被生生撕裂的尸体上狮子头一分二,熊头闭目,只有一只狐狸头眼中充满狡诈之色,两截身躯合并,就要急速远遁! 赤足男子哪里肯放过,迈步追赶。 仅剩狐狸头的妖人急忙开口,竟是女子之音。 “前辈救我!” 云雾弥漫中,一只毛茸茸的黑爪探出,就要将妖人救下。 唳声震天,惊空遏云! 青色神禽法相展翅唳鸣! 宋致浑身青光骤起,有一盏青铜古灯缓缓升起,神禽法相在古灯上盘旋,化为灯芯! 青铜为盏,神禽作芯的古灯轻旋,与毛茸茸的黑爪撞在一起,古灯回旋,毛茸茸黑爪一击之下,抓住兽首妖人缩回云雾内。 狐狸首妖人松了一口气,刚要向身旁的男子道谢,突然,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从身旁的男子体内传出,不光如此,她体内也传出了同样的声音! 狐狸首妖人痛苦的跪在云海上,感觉自己体内仿佛五脏六腑都在燃烧,自焚,无火自焚,在痛苦的尖叫声中,狐狸首妖人率先化作飞灰。 “离南神火!” 云雾遮掩中,感觉到传来的剧痛,男子大惊失色,显现本体,一只黑色的乌鸦展翅,似乎要冲破云海。 头顶古灯沉浮,宋致看也不看那遮掩的云雾处,因为,那注定又是一滩死灰。 趁着林凡松了禁锢,被铁链缠绕住的撑舟男子吹了个口哨,撑舟竹竿一闪而至,抽打在铁链上,要击碎铁链。同时小舟两侧幻化出两只蟹钳,想要掐断圆环。 光柱下,圆盘外,林凡背后,蓝、白、黄三色神环浮现,映衬的一头赤发的林凡如谪仙降世。 神环耀眼,小舟上的圆环越缩越紧,“小舟”痛苦挣扎,两只泛金色的蟹钳捏住圆环,可三色圆环不断缩紧,直到云海上出现一只断为三截的巨蟹尸身。 御风而至的林凡,三色神环在背后闪动,撅断竹竿,掐着撑舟男子的脖子,将其提起在空中,眯起眼睛笑道:“泛舟有云海,你很惬意嘛!”,说完后随手一扔,面覆薄纱的女子轻轻一提铁链,撑舟男子便被她吊起,身材妙曼的女子张开嘴,一口将男子吞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风情万种,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云头上,老妪见大势已去,将手中拐棍递给后辈女子。 “倩儿,你二人快走,今日有云有涯在此,注定不能成事。” 女子接过拐杖,脸色雪白。 “老祖宗您不跟我们一起走?” 老妪握住女子的手,叹息一声“倩儿,以后自己要多多保重。” 老妪一推手,将后辈女子和金袍老者推出浮海山,不是她不想走,是那云有涯气机锁定住她,无论如何,今天也是走不出这浮海山。 老妪气势攀升,人生最后一战! 还没等老妪气势到达巅峰,下方云海处,有一抹金光在老妪推离浮海山的二人身上炸开! 无坚不摧! 手握一张紫弓,紫气转动间,才射出一支名为摧坚金箭的楚云身前紫气弥漫,冷眼看向浮海山上黑袍男子,要不是刚才身前的紫气挡住了那道剑气,恐怕就不只是被劈进云海那么简单了。 气势攀升中的老妪心头一痛,感受到与她血脉相连的骨血被人抹去,老妪痛苦至极,冲向云有涯。 “我与你拼了!” 老妪双掌间碧绿光芒闪烁,一座山峰凭空出现在浮海山上空,轰然砸下! 坐在白云法相上的云有涯轻蔑一笑,似乎觉得抬起两条胳膊有些高看她了,万丈白云法相,一只手轻轻托住头顶山峰! 方才伸出一只巨手的云雾中,一名孩童从云雾中站出,看着接下山峰毫不费力的白云法相,孩童咬咬牙,若是不与这个老妪一起出手,等到老妪死了,自己也必死无疑,还不如搏上一搏。 返老还童的老人气势暴涨,从云雾中冲到法相身前,双手抓住法相,弯腰后仰,猛然一扛! “搬山倒海!” 法相震动,返老还童的老人竟是真将万丈法相扛起身! 法相头顶山峰上树木疯长,疯狂向法相上缠绕! 抱着必死之心的老妪双掌向法相头顶上的云有涯递出。 法相上,被无数根尖刺树木缠绕住的云有涯呵呵一笑,原来是他看走眼了,还以为是什么大鱼,原来就是只有这般斤两的废物,那些老东西是真沉的住气,让一些小鱼小虾来送死。 即将翻倒白云法相右臂一支,擎住身子,左手向下一探,就要将那返老还童的老人握在手里。 身形倒退间,返老还童老人身后,一尊金身老者法相,同样屹立在云海,双手交叉,一锤砸下! 白云法相不闪不躲,无视这那尊金身法相的倾力一击,左手落下,砸的金身法相四分五裂! 万丈白云法相大手一探,捏住无处躲散的老人,老人痛苦呻吟。 云有涯哈哈大笑,还行,纸糊的法相,但真身骨头还算硬点。 法相上,被树木枝蔓包裹成一个团的云有涯起身,手指从上到下在身前一划,轻轻松松撕开一道裂痕,一脚将俯冲而至的老妪踹开,被白云法相另一只大手握住。 俯视着山顶上还在缓缓前进的黑袍男子,有些厌恶了的云有涯用力一握,一滴滴鲜血从法相指尖流下。 突然,有无数根银线缠满白云法相,云有涯顺着银线看去,摇头晃脑的男子木偶浑身射出无数根银线,卷向白云法相,银线紧绷,想要将这万丈法相撕扯开来! 早就失去了兴致的云有涯摇摇头,法相一拳挥出。 木偶男子掰下由金线打造的左臂,向上一抛,不同于上次,这次甚至可以刺破白云法相的金线扎根法相上。 看着一拳横亘在面前,不在动弹,停下来的白云法相,右手握着金线的木偶男子冷哼一声,刚要开口说话。 法相头顶,云有涯嗤笑一声。 “这破线还是留着回家给你母亲织衣服吧!” 无数根银线金线绷断! 横亘在木偶男子面前的法相拳头伸出一根食指,向木偶男子一按。 轰隆隆! 足足延伸到苦山脚下的法相手指将木偶男子按在指下! 云海涌动,一条条猩红的、银色的、蓝色的闪电随着云海汇聚在白云法相上,猩红闪电若蛇般在法相手臂上蜿蜒盘旋,顺着手臂向下方迅速掠去,一道猩红闪电顺着手指击在木偶男子身上,法相缓缓收回手指。 灰飞烟灭! 浮海山上,来犯的众人都被一一击杀,法相头顶,云有涯拄起下巴,低头望向那个黑袍男子。 “轮到你了,张三!” 黑袍男子四周,拄剑的金甲大汉身上金甲铿锵作响,才饱餐一顿的妙曼女子眼神火热,腰挎着葫芦的男子喝了一口酒,赤足汉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宋致头顶古灯浮沉。 林凡背后神环璀璨。 紫气弥漫间,楚云冷声喝道:“张三,莫要徒作挣扎,束手就擒吧!” 黑袍男子置若罔闻。 想到来浮海苦山路上遇见那个自称是镇海宗神子傅海的,也是这般喝向他喝问,“张三,你叛离神山竟还敢去浮海苦山,定是图谋不轨,还不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结果呢? 不过是剑下再添一道亡魂罢了! 云海上,一柄风雪长剑被男子握在手间! 张三大步向前,浮海山下起了雪。 剑雪! 第十二章 剑起云海 青铜古灯上神禽嘶鸣,神火汹涌,掠上天穹,遮住天上密密麻麻的剑雪。 身材妙曼的女子薄纱下舌头轻舔嘴唇,看着大步向前的黑袍男子,如此风采,真是世间头等美味。 赤足汉子握紧双拳,狂奔而去,拳携罡风,击向张三面门。 张三不躲不避,身前剑气流转,拳对剑气! 流转的剑气凹陷,赤足男子倒退回去,拳头上血光点点,露出白骨。 持戈男子摇了摇喝空的酒壶,有些犯愁,跟这般强者交手,没有酒怎么行。 男子从山顶踏步一跃,手中长戈哀嚎声响起,对着那黑袍男子当头一劈! 拄剑而立的金甲大汉持着巨剑,向前奔跑中巨剑与地面摩擦出一串火花,对着方才被赤足汉子打凹的剑气处一剑刺出,巨剑穿透剑气,刺进张三身前,大汉手腕一转,巨剑一横,将流转的剑气撕开一道口子。 铁链如蟒蛇般缓缓勒紧黑袍男子,身材妙曼的女子轻轻一笑,铁链缠绕间,一幕幕香艳淋漓的画面浮现,勾人心魄。 没有人托大,一对一与张三单打独斗,一出手,就是配合紧密的围杀! 被锁链缠住的男子停下脚步,眼前一把巨剑就要刺在身上,头顶有哀嚎的血红长戈做势要将自己劈做两半,身上锁链还在不断锁紧。 张三一笑,伸出手,握紧铁链。 身材妙曼的女子猛然间从石柱旁被拉至张三身前,女子惊慌失措,男子掀开女子面纱,好一个秀美容颜,女子眼波流转,对着眼前黑袍男子微微一笑。 巨剑刺在身上,张三不管不顾,身材妙曼的女子看着黑袍男子对她的绝美容颜伸出手,心里暗笑一声,便是张三又如何,还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下一刻,女子鼻青脸肿的倒飞出去,砸在山边。 黑袍男子哪是要怜香惜玉的伸手抚摸,根本就是对着绝美容颜的迎面一拳! 张三收回拳,双指夹住当头砸下的长戈,手指间剑鸣滔天,压下万声哀嚎。 金甲大汉不敢相信,手中巨剑刺在黑袍男子身上,没有想象中的献血直流,甚至连黑袍都没有刺破,大汉只感觉,刺在了一把锋利无匹的剑尖上! 剑气磅礴,铁链寸寸震断,张三手指一弹,长戈崩起,一把将那满身酒味的男子拎在手里,手朝下一砸,碎石崩起。 男子每往前走一步,金甲大汉就朝后退一步,大汉竭尽全力,刺在张三身上的巨剑震颤不已,最后竟是自己蹦碎开来。 张三看着身前还保持握剑壮的金甲大汉,伸手一抓,地面上又是一个大坑。 林凡宋致等刚要出手,云海上,白云法相抡起拳头,一拳向张三砸去。 风雪又起,一把雪白晶莹的长剑抵在法相拳头上! 以长剑与法相为中心,轰鸣声响起,震的浮海山摇晃! 针锋相对中,法相右臂支离破碎,雪白晶莹的长剑则是被崩开一个缺口。 云海弥漫间,法相右臂恢复如初,拳头又一次砸下,云有涯笑道:“来来来,张三,看看你能接下老夫几拳!” 张三抬头,没由来想起那说书楼里讲的仙人除魔的画面,笑了笑,将长剑负在身后,深吸一口气,出拳迎上当头砸下的法相一拳! 宋致三人仰头看去,天上,一拳接一拳,打的云海激荡! 白云法相收回手,这次一点伤痕也没有,云有涯抚掌哈哈大笑道:“怎么,你张三不用剑了?要与老夫肉搏?” 张三看了看拳头上的血迹,没有说话。 咔嚓! 法相头顶老者声音戛然而止! 云海上,万丈白云法相浑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轰然倒塌! 法相碎裂,云有涯浮在空中,怒极而笑,“好一个张三,老夫今日就与你看看谁的拳头更硬!” 浮海山,云海卷动,再次汇聚成一尊法相,一拳犹如流星掠过天际,轰向张三。 张三一拳击出,迎上法相一拳,云有涯冷哼一声,张三身后,又一尊万丈法相在云海上拔地而起,对着张三身后就是一拳! 张三向后伸出一掌,挡住拳头,一前一后,两尊法相围绕张三开始厮杀。 看着天上交战的两人,宋致青衣振振,体内响起雷声,五气朝元,一尘不染。 肝为东魂之木,育木雷于肝宫,肺为西魄之金,生金雷于肺宫,心是南神之火,藏火雷于心宫,脾乃中宫之土,埋土雷于脾宫,肾是北精之水,蕴水雷于肾宫。 宋致双手掐诀。 “天罡五雷正法!” 雷电无穷,犹如雷河般,自宋致体内五脏倾泻而出,奔涌向张三! 张三与法相对了一拳后,身形倒退,脚下风雪呼啸,一脚踩在风雪上,躲开奔涌而来的雷河。 云有涯神色不悦,对着宋致笑道:“宋致,你难道怀疑老夫拿不下这张三吗?” 宋致竖起双指掐着法诀,淡然道:“不过是见猎心喜罢了!” 雷电疯狂袭向张三,云有涯摇摇头,张三,你今日如何走得出这浮海山? 张三身形闪躲间,脚下风雪化剑,剑气成河,迎上奔涌而来的雷电河流,两河相涌,掀起剑花雷光无数。 云有涯眼前剑光闪烁,竟是有一柄长剑瞬息而至! 老者神态自若,无形气浪抵住长剑,长剑嘶鸣,震的云海倒退。 云有涯向前一步,双指夹住长剑,剑气滚动间,老者双指微微颤抖。 看着双指间这把雪白晶莹的长剑,云有涯微微一笑。 “世间道理一箩筐,难抵天青三尺长?” 双指用力一掰,将剑尖崩断,断剑哀鸣,云有涯屈指一弹,剑尖与断剑崩飞,化作一场风雪。 “张三,你的天青剑呢?这把剑可不够看!” 宋致身旁,林凡背后神环璀璨,光芒闪烁间,对着天上的张三一指,背后神环三色流转。 “三灾咒!” “咒衰,咒死,咒哀!” 无形中有念力席卷张三,隐约间,能感觉到男子身体在逐渐衰老。 突然,在张三身形一顿间,左方云海上,有一拳势不可挡,将张三一拳击飞,后方,云海弥漫中,又显露一尊万丈法相,伸出大手,朝天空一甩,四尊法相各伸出一掌,将张三团团围住! 宋致掐诀一指,上方,雷河奔涌,下方,离火熊熊。 紫气弥漫间,楚云取出一支金箭,蓄势待发。 光芒璀璨,有念力自林凡神环中笼罩张三。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云有涯虚空盘坐,笑道:“张三,谁给你的胆子,就这点能耐竟敢来浮海苦山放肆?” 大手团团围住中,张三笑了笑,“不曾想竟是由你坐镇此地。” 云有涯冷笑一声,“怎么,落到这步田地才开始悔悟?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张三喃喃自语:“就只是你吗?” 轰! 浮海山上,云有涯仿佛置身剑池,通体冰寒,恍惚间有万剑齐鸣,悠扬激荡,道道剑气在云海上滚走龙蛇,横生蜿蜒! 雷河炸开,离火撕裂,一尊尊白云法相碎裂! 苦山脚下,有人影坠落,掀起万丈水花,老者被一剑劈下云海! 剑气环绕浮海山,手中无剑有何关系? 张三即是剑! 第十三章 逆劫 张三一步步走来,林凡三人如临大敌。 金光一闪,一箭破空,名为摧坚的珍贵名箭还未等至张三身前,就被剑气搅碎。 剑气暴涨,逼得楚云三人身形后退! 好似已入无敌境的张三轻声道:“让开,不然就不像方才那般手下留情了!” 头顶沉浮古灯飘然转向张三,宋致喝道:‘张三,少说大话,手底下见真章!” 身后林凡背后神光骤亮,浑身青筋暴起,神环扩大,夸张到犹如一轮大日在浮海山上升起! 楚云眼中紫光点点,紫气升腾,凝实成一颗大星,轰然砸下! 张三大袖一挥,剑气抵住青灯。 嗡! 剑气暴涨三分,震的青灯倒退。 宋致浑身缭绕雷电,冲向张三。 神火熊熊,紫气弥漫,张三虚空一握,手中无剑,又似有剑,一剑挥出,天青地明,紫星坠落。 又一剑挥出,劈开熊熊神火,将宋致倒砸回去! 张三看着从林凡背后神环中走出的如神魔般的身影,毫不在意。 不过再出一剑的事! 苦山脚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内,剑气肆虐,云有涯躺在坑里,身上一道剑痕,银袍上猩红点点。 万里无云,整个云海汇聚成一尊遮天蔽日的法相! 浮海山上,古灯无光,宋致青衣破碎,鲜血直流。 紫气淡薄,楚云眼神无光。 林凡左臂颓然垂下,背后神环暗淡,刚才从中走出的神魔被那黑袍男子一剑斩断! 从苦山脚上冲上云海的云有涯纵身一跃,融入遮天蔽日的法相中,盯着浑身剑气流转的黑袍男子,法相开口:“张三,若在执迷不悟,难逃一死。 “就凭你?” 男子不理会天上那尊法相,看着眼前仅有几步之遥的圆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 云有涯怒极,这张三竟全然无视自己! 法相震动,左臂缭绕猩红雷电,右臂布满蓝色雷霆,一掌向张三袭来! 毫不在意,张三一剑递出,“开!” 这次连带着遮天蔽日的法相一起,苦山脚下,再度掀起万丈水花! 剑气汹涌,张三向圆盘走去,光柱通天下一剑刺去,剑气直奔圆盘! 纂写的密密麻麻的铭文亮起,石柱上,一个个铭文飘在空中,缠住张三的虚空剑刺! 张三双目一凝,浮海山再无剑气。 剑气皆在张三手中! 就在无形剑气挣开铭文束缚,就要插入圆盘前。 “哎” 一道苍老的叹息声响起。 正在出剑的张三好像被整个天地挤压,动弹不得。 “如此天资,当世难得,可惜走上歧路,执迷不悟,留你不得,可惜可惜!” 不属于神州的一处小天地里,有一老农衣着的老者正在菜园除草,腰间挂着一串竹木板,伸手向腰间一摸,拽下一块竹板,老者拿着镰刀,向写有张三二字的竹板上一划,摇摇头。 “可惜可惜” 浮海山顶,张三嘴角溢出鲜血,跪在圆盘上,浑身疼痛难忍,一身修为快速流逝着,脸色苍白。 方才那一霎那,好像天抛地弃,于这世间除名。 ———— 神山洞里,满头白发的白袍老者神色复杂。 山顶上,王二站在雪地里,看着形单影只的小男孩的雪人。 “王二,你堆的雪人太丑了,我小时候比这个好看多了,这个我就不砸了,给你留个念想吧。” 风雪袭来,王二闭上双眼,小时候,师傅让他们三人点燃三根雪香,一板一眼的说道:“这是天地间所剩不多的几根命数香,燃香便可知命。” 风雪里,三个正在嬉闹的孩童从老者手里接过雪香,拿在手里,雪香自燃。 第一个孩子香燃后,天地异象骤起,神山上,风雪漫天中,诸星浮现,映照天下。 第二根香,香才刚燃,便自动熄灭。 第三根,香燃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老者哈哈大笑,揉了揉三个孩子的头,他收徒的眼光真是好,一个映照诸天的命格,一个更是了得,天命不可测,最后一个嘛,老者笑意更重。 百无禁忌! “师傅,师傅,咱们去看星星吧。”,最后那个孩子拉着老者的衣角仰头嚷道,另一个孩子也赶紧附和。 老者笑着将两个孩子放在肩头,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抱着小女孩,喊道一声坐稳喽,身形拔地而起,直冲星海。 怀中的小女孩轻轻回头,两个坐在肩膀上要去看星星的孩童没有发现,师傅也没有发现,最后一根燃尽的雪香灰,在风雪中排列成四个字,不是百无禁忌,而是。 当死则死! ———— 离南镇,马由衷拄着拐棍站在破烂的木门前,笑着对惊讶的少年说道:“几日不见,小友可还记得老夫?” 董难言看着前几天小镇风波的罪魁祸首,有些难以相信,这就是铁匠大叔说的,听自己答复的人? “你有什么事情吗?”,董难言试探道。 马由衷摇摇头,道:“受人所托,一个梦” 董难言信了,将老者请进小院。 马由衷看了眼鄙陋的小院,两株果树,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 董难言让老者等一下,跑进屋子里,搬出一张凳子,自己则坐在台阶上。 老者没有坐下,开口说道:“很好奇为什么是我对不对?” 董难言犹豫下点点头。 马由衷也坐在台阶上,望着果树,说道:“前几日我也做了一场梦,梦里那人,就是你的铁匠大叔,他让我今日来听一听你的决定。” 没等董难言开口,老者又说道:“说句题外话,小友还是对我心有芥蒂对吗?” 董难言点点头又摇摇头,老者仍是像几日前在湖边看到那般面目憎人,董难言不知道,这几日,小镇里的人都以为这是菩萨面孔。 马由衷问道:“小友这是何意?” 董难言轻声道:“小时候,有人教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且我还从书上看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董难言喃喃道:“成了佛,恶报就抵消了吗?” 马由衷默不作声。 是呀,为恶数载,一朝回头,就是善? 老者没有跟少年说,他留在这离南镇,反哺此地,修为几年间就会流散殆尽。 修为散尽会怎样? 会死。 “小友,你想好了吗?”,老者还是问了正事。 董难言想了想,一直犹豫不决的少年突然间福至心灵,抬头道:“老先生等我一会可以吗?” 见到马由衷点点头,少年起身,回屋拿出梦里男子给的三根香。 金光闪闪,阳光下,少年闭上眼虔诚焚香,金烟渺渺,心念所至,金烟便幻化出一道道人影,有刘婆婆、崔夫人、崔府众人、董爷爷…. 少年眼中泪花打转,自己竟然害死了这么多人,金光幻化的烟影中,有一个老妪看着流泪的少年轻声比划着说道:“原来你才那么大点,怎么一晃长得这么高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穿着得体的妇人柔声开口,:“小福禄,别自责,崔姨不怪你,不关你的事,别放在心上。” 慈眉善目的老头认真道:‘小难言,一定要多吃饭,多读书,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下面没什么好的,答应爷爷,把人间看完,再来找爷爷。” 马由衷看着道道烟影,感叹一声神乎其神的同时,老者没由来想起一句话,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此等念头,种种善念,是吾人之点生生之机,无此,便所谓土木形骸而已! 院里,少年泪流满面,烟影一一飘散,少年心里一一祈祷默念。 金烟散尽,手中空空如也,少年擦了擦眼泪,走到马由衷身前,笑着说道:“老先生,劳烦你帮我跟铁匠大叔说,谢谢他,两个选择我都不选了。” “啊?” 马由衷有些发懵,那位跟他说,少年在这两个选择中选哪个,就让他将对应的锦囊交给少年,都不选了,这是什么情况? 一扫这几日脸上阴霾,少年认真说道:“请老先生帮我转告铁匠大叔,谢谢他的好意,他已经对我很好了,帮了我很大的忙,我这都不知道怎么回报呢,不能再亏欠他了,两个选择都很好,但...” 少年灿烂一笑,“命,总是要靠自己不是!” 马由衷彻底懵了,帮你?联系? 天知道怎么联系那位啊! 天知道! 圆盘上,双臂支撑住身子的张三脸上有欣慰,有愧意,有不舍,有果决,种种神色皆有,抹了抹嘴角鲜血,男子肆意大笑。 “我命由我,岂能由你掌控!” 体力修为虽然在快速流转,但是此刻张三浑身剑气更盛,剑意更重! 双指作剑状,指尖剑气流转,插进圆盘上! 天地轰鸣,仿佛诸天都在摇晃! 圆盘逐渐停止转动,光柱消散,浮海山,下起了光雨! 菜园里,老农老者勃然大怒,突然,这座小天地里,剑气肆虐! 方才写有张三二字的竹牌,绽放无量剑光! 剑光中走出一名黑袍男子,直奔老者而去。 张三真身立在圆盘上,不同于方才宋致的天罡雷法,浮海山上,光柱消散,诸天摇动后,雷云瞬间遮天,昏暗天上,各种颜色的雷电齐现,如瀑布般朝圆盘上的人影倾泻而去,好似有人在宣泄滔天怒火! 远处看着声势浩大的天劫,云有涯浑身寒毛倒竖,抚掌而笑,“张三,你这罪人,触怒诸天,死无葬身之地矣!” “死?” 雷池劫云下,张三哈哈大笑。 “死有何惧!” 瀑布般的天劫倾泻而下,劈的浮海山险些炸裂! 黑袍男子站在圆盘上,浑身剑气如海如瀑! 男子喃喃道:“天要劫我?” 一直在远处等待男子被劈的粉身碎骨的云有涯险些惊的魂飞魄散! 轰! 以张三为中心,浮海山蹦碎,狂风白雪,花草树木,细沙碎石,皆化为长剑,剑尖朝天,万剑齐发,逆着雷劫席卷上天。 “天既然劫的了人,为何人劫不了天?” 男子快意大笑。 “今日换我逆劫诸天!” 第十四章 浮山苦海 菜园小天地里,老人看着眼前由剑气组成的男子,有些震惊,竟能寻着命牌上的因果找到这里! 沉下脸,老者喝道:“不知天高地厚,此地是你想来就来的?” 剑气凌厉,黑袍男子打量这处小天地,抬起手,轻笑道:“接我一剑?” 老人冷笑一声,“你只管出,我倒要看看你张三还有什么手段!” 光芒璀璨,男子抬臂一挥间,这片小天地仿佛都被这道剑气割裂开来! 老双手握住这道剑气,肉眼可见,剑气顺着老者手臂开始向身上蔓延,老者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张三,你竟然…” 黑袍男子趁着老子抵挡剑气的空隙,身影闪烁,一把将老者腰间竹牌一把拽下! 老者勃然大怒:“张三!你怎敢!”,双手朝上一抬,顾不得小天地会不会被这道惊世骇俗的剑气撕碎,腾出手,老者就要冲向张三,将竹牌夺回来。 黑袍男子轻蔑一笑,“可惜,真想连你也....”,剑气组成的身形轰然炸开! 整个菜园,无处不是剑气! 老人站在废墟中,愤怒至极,腰间的那些竹牌,悉数被剑气毁去! 神念传音给被惊的目瞪口呆的云有涯,老者喝道:“他修为流逝,无敌境已过,还不速速拿下!” 浮海山上,漫天雷云皆被剑气撕散,张三气喘吁吁,方才一击后,满头黑发竟是开始由黑转白。 遮天避日的巨大法相再次出现,一拳砸去,云有涯大笑道:“罪人张三,今日就你血,献祭诸天!” 轰! 法相一拳狠狠砸下,张三双手伏地,此刻虚弱的竟是连身子都直不起。 风雪漫天,云海上空,尽是风雪! 有人驾着一道风雪桥,赶到张三身前,轻轻一掌,将法相一拳拦下! 脸色惨白的张三挤出一个笑脸,“你怎么来了?” 看着满头白发的张三,王二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天上的风雪比刚才张三的剑池还要冰寒。 “别哭,哭花脸就不好看了。” 王二扶起张三,“我们走。” 天上,一拳被女子挡下,又听到女子口出狂言,云有涯怒极喝道:“走?今日谁也走不了!”。 白云滚滚,又是一拳袭来! 王二一手扶着张三,一掌愤然向前拍去。 白云法相倒砸进浮海苦山! 王二比张三,强势之处,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地间驾起风雪桥,王二带走了张三。 云有涯愤怒至极,但天上风雪阵阵,阻挡住老者。 云有涯仰头怒骂道:“一个张三,又来一个王二,你们神山都要逆反诸天不成?” 雪山上,本就神色复杂的白袍老者猛得起身,潭水里,一轮大日被一甩而出,浮海苦山上,双日同悬! “你再给老夫说一句试试!” 一轮大日缓缓砸下,威压浮海山! 轰! 整个云海汇聚成的法相脚踩山顶,双臂一抬,双手托日式,艰难扛住这轮大日! 法相里,云海老者满头大汗,用尽的浑身解数,咬牙切齿! 但是大日仍然轰隆隆的坠下,砸的浮海苦山下沉! “够了!” 一道声音传出,云展云舒,有白云从浮海苦山外飘来,拖住下沉的太阳! 又有几道声音在神山上响起, “息怒!” “有失分寸。” “够了?”,雪山洞里,白袍老者闻言勃然大怒。 “来来来,老夫问问你云无涯,什么叫够了?” 一处仙家福地里,宗门弟子仰头看去,天上,一轮大日从天而降! 无涯殿上空,瞬间撑起了一道白色屏障。不过刹那间就当场蹦碎! 一尊白云法相,同样站起身,抗住这轮太阳! “来,你云无涯告诉老夫,够不够!” 无涯殿弟子皆尽揉揉眼睛,这不是在做梦吧,天上掉下一轮太阳,被殿主法相扛住,然后... 然后天上又掉下一轮太阳,直接把殿主砸进地底去了! 浮海苦山,满天风雪在大日的照耀下变成一片汪洋大海。 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阶梯的苦山被砸进地里! “还嫌事情不大吗?毕竟是你神山弟子!” 划去竹牌上张三二字的苍老声音响起。 山洞里,白袍老者冷哼一声,大日复归深潭。 “张三已叛离神山,所做之事与我神山无关!王二只是念及旧情,若再辱我神山,休怪老夫不客气!” 神山上,再无人敢言语! 浮海苦山。 一山陆沉,从此只余浮山!泪洒此地,风雪化作苦海。 ———— 碧海潮生,烟波浩淼,一座树木繁多,枝叶茂密的小岛上,王二扶着虚弱的黑袍男子坐下,远处潮水缓慢推进,渐近渐快,其后波涛汹涌,白浪连山。 张三盘膝坐下,海风吹过,荡起一头白发,王二看着脸色苍白的张三,她能感受到,此刻的男子就好像一个破破烂烂的水桶,修为、生机都在缓缓流逝。 “怎么会这样?是天道反噬?”,王二问道。 张三摇摇头,“是我的本命牌被抹去了,所以现在无法吸取一丝一毫的灵气,修为十去六七,身体逐渐衰老,生机流逝。” 张三抬起手,原本白皙丰润的双手开始变得干瘪,“照这个速度下去,明日清晨,我就会…” “不会的!” 王二怒极,潮水倒退八百里! 握紧张三的手,王二沉声道:“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感受着从手心中涌入的蓬勃生机,张三抽出手,理了理王二鬓角的碎发,轻声道:“没用的,一样还是会流散。” 撑起身,微风拂过,张三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帮我遮蔽一下天机。”,双手一指,男子所剩不多的灵气快速流转。 “不行,这样你的时间...”,暂时遮蔽住天机的王二欲要阻止。 张三挥挥手,“没事的,我要去见一个人。” ———— 菜园里,看着满地废墟,老人气得直跺脚,随手捡起一片菜叶,自言自语道:“无涯殿一辈不如一辈喽,真是白活一把岁数,打不过也就罢了,找还找不到吗?” 老人直了直腰板,“遮蔽了天机?那就让老夫看一看!” 手中菜叶上隐约间众生浮现,道道脉络闪烁,忽明忽暗。 西方,有一只猕猴睁开双眼,金光闪烁,正在给白马喂水的和尚合上双手,轻诵一声,阿弥陀佛。 荒芜之地,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下,一双眸子倏地睁开,幽暗浑浊,好像万载未见光明。 黑烟缭绕间,大如山岳的宫殿里,传来一声冷喝,“滚!”。 怪石嶙峋之地,磨刀霍霍的老者皱起眉头,手中似屠夫宰杀畜生的刀磨的更快了。 溪水潺潺,绿意盎然的竹屋里,青年样貌的读书人正在翻书,书上写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菜园里,老人手中菜叶化为飞灰,老者叹了口气,不再恼怒,笑呵呵道:“行行行,不找了,不找了。” 老人弯下腰,拾掇着破败不堪的菜园。 “就不死要见尸了!” 第十五章 云海上说修行,风雪里无归人 送走了愁眉不展的马姓老者,董难言关上门,将凳子搬回屋子里去,生火热上一碗稀粥,端上一小碟咸菜,细嚼慢咽的吃掉。 夜里,坐在台阶上,就着淡淡月光,翻看着一本泛黄的书籍,从小是董老爷子教着董难言认字写字,董难言从小会饿肚子,但是从来没缺过书看。 交友须带三分侠气,做人要存一点素心,少年一字一句的记在心中,董爷爷说过,书不是一看就懂,需要去仔细体悟,慢慢来,急于求成,只会半知半解,读到不懂处,不妨记下来,以后等见识广了,学问大了,感触多了,自然就懂了。 月光下,少年轻轻翻着书,迷迷糊糊,似睡非睡,隐约间,耳边响起了海浪拍岸的声音。 等到少年睁开眼睛,眼前已经不是自家的院子了,而是一片汪洋大海,少年就坐在岸边,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书籍,浪花点点,洒在身上,少年迷茫中带着惊喜,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大海,少年望着海面,心神开阔。 “大海辽阔吗?” 少年耳边传来声音,侧身望去,一身黑袍满头白发的男子站在董难言身旁。 看着身旁满头白发的男子,少年小声问道:“铁匠大叔?” 男子笑了笑,声音有些憔悴,开口道:“咋了小董,几天没见,认不出我了?” 少年赶忙开口:“不...不是的。” 不再胡子拉碴的大叔变得好英俊啊,但是怎么满头白发?少年看着眼前声音憔悴,尽显疲惫,身形消瘦,与以往判若两人的铁匠大叔,差点就认不出来。 “大叔你没事吧?”,少年关切问道。 “你问这么多干嘛?”,男子打趣道。 “没事儿,偶感风寒。” 少年心里嘀咕,风寒?这神仙的感冒也太厉害了。 想起了什么,少年赶忙开口,“那个...铁匠大叔,谢谢你的香,还有你给我的选择,我真不知道怎么回报你,哦,对了,还有你送我的簪子,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这就回家给你取去…” 迈出步子的少年环顾四周,汪洋大海,怎么回去啊,少年只得又望着男子。 男子没有接着少年的话说下去,反而眺望远方问道,“大海辽阔吗?” 少年看着望不到边界的海面,点点头。 男子抓着身旁少年的手,刹那间冲上云海。 云海上,待男子松开手,少年吓得魂飞魄散,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要摔得粉身碎骨。 没有疼痛的感觉? 少年睁开一只眼睛,自己还在云海上! 少年试着挪了一下脚,嘿,没事儿,自己上天了! 男子看着身旁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似乎怕踩碎了脚下云朵的少年。 轻叹一声,终究是个孩子啊。 “再看看你脚下的大海”,男子缓缓说道。 向下望去,方才一望无际的大海,此刻好像家乡里的小水坑。 “还觉得大吗?”,男子又问道。 摇摇头,少年不知道铁匠大叔究竟想说什么。 男子看着少年,少年目光清澈,男子缓缓道:“为何两个选择都不选?” 挠挠头,少年有些不好意思,“铁匠大叔,我平白受你这么多的恩惠,我还不起啊,我什么都没有。” 扭过头,看着哪怕在梦里也没见过的天上景色,少年开口真诚说道:“我觉得我要是只有十年的命,就更不能再亏欠你了,我觉得,命,还是靠自己来活,我想活下去,但是我的命,不值得大叔你在我身上再投入东西了,我真的还不起,董爷爷教我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总是亏欠你,我心里也不太舒服。” “真的谢谢你了,铁匠大叔。” 男子蹲下身,与少年直视,“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想明白你为何带给人不详?你总说想让那些你亏欠的人过得好一点,你就没想过亲自为他们祈福,万一我给你的香不好用怎么办?” 少年咬着嘴唇,“我想啊,但是我做不到啊,我不像大叔你一样,而且,大叔你不会骗我的。” 男子摇摇头,双手放在少年肩膀上,“你以刚才的角度看大海,宽广无界,你以现在的视线看,大海与水井无异,方才的大海,很多人穷尽一生也不见的能看到,想要渡过更是要施展浑身手段,但是,你要是像我这般修行人,此般景色,一眼看尽,如此大海,一步跨过…” 男子大喝道:“董难言!” 少年茫然失措。 双指轻轻点在少年眉心,男子柔声开口:“想要去寻找答案,就要靠你自己,人生在世,过得再懵懂,也总得明白自己来此何处。” 男子最后笑道:“而且,你也不欠我。” “众生芸芸,寿难过百,凡胎浊骨,难闻大道梵音,欲要增长寿元,便需修行!” “凡胎三境,开窍、纳气、凝神。” “开窍,便是穴窍开,资质好者,天生窍穴便开,受天地灵气滋润,根骨更好,资质弱的,亦可靠灵宝奇药开窍修行,机缘各异。纳气,是向天地吸纳灵气,拜入好的仙家门派,所修功法,吸纳灵力会更快更纯,修行速度变快,若是吸纳灵气缓慢,修为增长自然困难。凝神,是修行的一道门槛,需要诞生神念,内视己身,外视天地。” “若是无法凝神,成为炼气士,亦可走武夫道路,或者凝神后内外兼修,不过难如登天罢了。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武夫有练肌、通络、淬骨、聚气、化实,五境贯通,便是小宗师境界,境界打磨薄弱,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武夫不靠天地,修己身,所以被天地上枷锁,是为枷锁境,打破枷锁,凡胎化金身,金刚不坏,成就金身境….” 男子说道这,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说多了,眼前少年,成为炼气士才能改变命数,当然成为武夫也可以改变,不过难度,加大百倍不止! 男子又从练气的道路缓缓说道:“凝神见己见天地,这才是修行的开始,之后便是登楼六境,一楼一重天,每登一楼,可增寿二十余载,登上长生楼,远眺青天,一步踏出,凌虚御空,便是凌虚境,若是没能跨出这一步,便楼塌人亡,毁于一旦。” “凌虚御空,难逃天地苦海,修行需渡海,苦海种种,人心执念,渡过苦海,便成渡海境,渡不过,沉沦苦海中,行尸走肉,修行路上,再难进一步,是为沉沦境。” “然后结成金丹,金丹境成矣……” 少年听得心起波澜,问道,“大叔,你说我想要改变命数,需要达到的境界,是哪一层呢?” “是元婴境,破丹化婴,法天相地,便是元婴境。元婴境,寿五百载!” 少年低下头,轻轻问道,声音细不可闻,“铁匠大叔,有十年修成元婴境的吗?” 男子摇摇头又点点头,紧接着大喝一声,“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争其一,修行就是要与人争,与天地争,与大道争,更是与自己争,心志坚定,才能走的更远,元婴难,又如何,世间造化茫茫多……” 嗡! 夜里,淡淡金光泛起,照映云海,少年耳边嗡嗡作响。 好像满头白发的铁匠大叔还在说些什么,但是少年缓缓闭上双眼,听不真切了。 海边小岛上,张三满头白发,汗流浃背,几欲倒地,王二赶紧搀扶,张三声音有些沙哑,笑道:“还能说几句话”。 王二抚摸着男子的脸庞,埋头进张三怀里。 无声无息,天地寂静中,男子缓缓闭上眼,好像有些困了。 一轮明月满乾坤! 清风处有明月,一轮明月,由远及进,自海上升起。 “是师傅。” 王二抬起头,扶着昏昏欲睡的张三。 “速速将张三放入月中,隔天绝地,不然生机流逝,谁也无力回天!” 王二赶紧将张三送入月中,望着张三呼吸起伏的胸膛,松了一口气,明月缩小,化作巴掌大的玉盘,飞入王二怀中。 天上仍悬着一轮明月,只可惜十分好月,不照人圆,无情水都不管! 感受着怀中的点点温度,王二柔声道:“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潮水冻结,海面上,雪莲一朵朵盛开,杀意绽放! “既然诸天想让你亡,若你不好,那我就颠覆诸天,给你陪葬!” ———— 距离神州遥远的密林里,白袍男子一拳将一头小山般大小的妖兽击翻在地,四周,无数妖兽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不理会这些蠢蠢欲动的妖兽,白袍男子一跃向前,骑在小山般的妖兽身上,挥拳便打。 突然,男子停手了,喃喃道:“不可能。” 密林上空,诸星闪亮,男子闭上眼,仔细寻觅。 “不可能,怎么感受不到张三的气息了?” “不可能呀!” 周围无数妖兽见男子闭眼一动不动,蜂拥而上,身下小山般的妖兽奋力挣扎,就要转身将男子压在身下! 不为所动,男子只是喃喃自语,“不可能,谁能杀得了张三?不可能。” 蜂拥而上的妖兽撕扯咬住失魂落魄男子的手脚腿,男子动也不动。 正当有妖兽张开血盆大口向男子脸上咬去时,被男子一把抓住,男子眼神空洞的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张三的气息了吗?” 妖兽嘶吼,男子眼中杀意汹涌,“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用?” 平地起波澜! 男子握拳向身下一锤,无数妖兽尽皆被拳劲镇起,又砸在地上。 循环往复,也不知道砸了多少拳,男子身旁尽是碎肉烂泥。 气势汹涌,男子拔地而起,直冲神州! 神山,送出了一轮谭中明月后,满头白发的白袍老者轻吐一口气,还好及时,不然真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起身离开谭边,走到山顶,老人孤身独坐在通往山顶的小路上,风雪漫天。 都说风雪夜归人,这又是一个神山风雪夜,只可惜再无归人! 第十六章 酒楼有来客 离南小镇,来了一批骑着骏马,身穿相同制式衣袍的女子,身形矫健。 为首的短发女子,呼吸绵长,步伐轻盈,一看就是底子深厚的练家子,这群女子进入小镇将马匹栓好,分散开来,跟镇上的百姓询问打探。 “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位大概十六七岁的女孩?衣着打扮…” “请问有没有加过携带细剑的女孩,剑大概这个形状…” 询问无果的短发女子皱起眉头,这已是沿途而来搜寻的第六日了,仍是没有发现婉儿师妹的下落,这让她回去如何跟宫主交代? 女子忧心忡忡,眉宇间愁云笼罩,婉儿师妹最爱凑热闹了,这个有仙人诛魔传说的小镇,想来婉儿师妹必定不会错过,可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想到青耀郡逃出的流民口中讲述的最近发生的种种怪事,婉儿师妹,你可千万别是去那里行侠仗义了啊! 身边,一位位身穿淡蓝色衣袍的女子摇头归来,短发女子叹了一口气,想立即动身前往青耀郡时,远处一位女子欢欣跑来,大声雀跃道:“钱师姐,钱师姐,有消息啦。” 短发女子立即迎上,“有婉儿师妹的消息了?” 脸上带着欢喜神色的女子向远处一指,“方才有一位公子说,前几日在那个酒楼里见过婉儿师妹。” 顺着女子指向看去,一座比小镇其余建筑都要高一些的三层酒楼映入眼帘。 说书楼。 ————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董难言在街道边缘,低着头向酒楼走去,今早从镇上的水井里打上一桶水,少年觉得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往常,打上一桶水后,要使上浑身力气,今日,好像没怎么费工夫?而且从台阶上一觉醒来,除了神清气爽外,仿佛每个呼吸间,身体都在受到滋养,通体舒坦。想到昨晚做的那个梦,少年决定去向马姓老者问问。 酒楼三楼现在不再接待客人,作为马由衷的住处,老者看着桌上两个锦囊,愣愣出神,怎么联系那位啊! 这两日,又是诚心作念,又是跪地磕头,可那位神仙也没回应啊,哎,董难言这小娃娃不是为难自己吗! 老者垂头丧气,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锦囊,烫手啊! 酒楼里,一下子涌进许多女子,淡蓝色衣袍难掩轻柔曲身,面容姣好,看的酒楼众人心神荡漾。 “不…不知…你们..不…”,店里的招待伙计不过是一些情窦初开的少年,何曾见过这些明艳动人的女子。 看着少年店小二磕磕巴巴的样子,队伍里几个年岁稍小些的女子掩嘴轻笑。 哪里见过这种风情,店小二少年一时间痴了。 啪! 许渝轻拍了下店小二脑袋,“没有礼貌!”,接着赶紧笑着对女子们说道:“招呼不周,多有得罪,各位女侠见谅,不知各位是吃饭呢,还是住店?” 为首的短发女子英气逼人,率先开口道:“您是掌柜的?” 许渝点头,心里暗道,是找自己的?可自己不曾认识这些女子呀。 短发女子一步上前,声音有些急促,问道:“不知可曾见过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腰佩一柄细剑。” 许渝眼珠转动,这些人是来找曹妹妹的?小心问道:“你们是?” “我们是她的师门姐妹,此次奉命出宫来找她回宫,如有消息,万望告知,必有厚报!”,短发女子急忙道。 许渝笑了,原来是这样,都是一家人,许渝挥挥手,示意进一步说话,将众女子引入后院一间屋前,轻轻敲门,笑道:“曹妹妹,你看谁来了?” 房间里,身穿长裙,秀发依颈的少女,正逗着笼内的小鸟,少女面瘦腮削,如骄荷初绽,姿色天然。 听到许渝敲门,曹婉儿打开门,“钱师姐?你怎么来啦?”,少女看到短发女子,满脸笑意,雀跃的抱住钱师姐。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短发女子摸着怀中少女的头,笑斥道:“还不是为了找你,宫里都急死了,大家都找你好多天了。” 看着钱师姐身后的队伍,少女离开钱师姐怀抱,对女子们弯腰抱拳道:“有劳各位师姐,师妹不胜感激,铭记于心。” 见到小师妹,女子们脸上同样笑意盎然,小师妹,还是这般“侠气”。 没有打扰这些许久未见的师姐师妹谈心,许渝退悄悄出去,安排晚饭。 少女抬起头莞尔一笑,对训斥自己的短发女子说道:“钱师姐,这次可不能怪我,这次…”, 少女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跟同门师姐一一讲述。 唐书袋坐在酒楼里,百般无聊,父亲不说书了,现在在酒楼里,干着账房先生的活,自己端茶倒水,伺候着各位来客。听说刚才来了一群美女,按小赵的话说,美颜不可方物,可惜刚才怎么就在二楼忙活呢! 哎,唐书袋叹了一口气,没那眼福,不过不行,第一面没见到,总得见第二面,不然,就在一楼不走了! 乘兴而来的唐书袋没等到后院里那些美颜动人的女子,但是等到了酒楼外,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 “嘿” 唐书袋丢下手中瓜子,拍拍手起身,笑道:“好久不见了” 酒楼外,董难言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唐书袋走出酒楼,一把搂住董难言脖子,“来这有事?” 董难言似乎不太喜欢这种熟络,指了指自己,提醒唐书袋别跟他太近,毕竟,都说他是个灾星。 唐书袋懂了少年的意思,松开少年。 董难言轻声开口,“我想找一下前几天的那个酒楼里的那个老先生。” 少年实在不愿意像小镇百姓一样,称他为老神仙。 “好说,那老头早就传下话来,说别人找他,可以帮着推脱一下,要是你找他,马上就见。”,唐书袋笑道。他才不管那个呢,反正私下他就叫老头,至于明面上,他还是不敢的。 “走吧,我领你去。”,唐书袋又是一把搂住董难言的脖子。 董难言诧异,敢情这是个不怕死的傻子? 搂着董难言的脖子往楼上走,走到二楼的台阶上,唐书袋松开手,示意董难言那老头就在楼上,少年谢过唐书袋,刚要走进去,唐书袋拍了拍少年肩膀。 “别理会那些市井谣言,你不是个灾星,自打酒楼那天起,我就觉得你是这个!” 唐书袋朝少年竖了根大拇指,咧嘴一笑,“好样的!” 少年低下头不说话,良久抬头,同样咧嘴一笑,阳光灿烂。 ———— 青耀郡,曾几年间接连出现过数位状元,光宗耀祖,光耀一方水土,故此皇帝赐此郡为青耀郡,意为青年光耀,兴我山河,但最近,郡城里却诡异之事连连,有人从自己自家水井里,打出一桶血水,向井中看去,却是井水清澈。郡里的百姓,往往前一刻还在与人谈笑,下一刻就凭空消失,杳无音讯。夜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人头攒动,哀嚎声在大街小巷里回荡,仿佛人间炼狱。 最近几日,听说家家户户都在夜晚听到有手指摩擦房门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人心惶惶,已经有不少人抛家弃业,逃离青耀郡。 郡守府内,刘郡守坐在主位,左首,有一名布衫文士持扇轻摇,再下方有一名披甲大汉,虎背熊腰。然后是身穿官服的官员依次而坐。 右侧,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坐在右首,身后站着一男一女。旁边一位手掌摩挲着茶壶的开衫妇人翘腿坐在椅子上,春光乍现,抬腿间,对面的中年男子目不转睛。一个背着瓶瓶罐罐的青年坐在妇人身旁。 刘郡守坐在椅子上,沙哑开口:“诸位仙师,现在可有眉目,有什么办法解我青耀郡之危?” 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的老者叹息说道,“大人,依老夫看来,是那鬼魅引动妖邪之气,作乱我青耀郡,但老夫寻踪无果,想必是鬼魅隐藏住气息,老夫打算在这满郡布上阵法,将鬼魅揪出来,不过需要些时日。” 开衫妇人嗤笑一声,胸前抖动,看的对面众人心神荡漾,妇人抬起手,轻拄着头,“那么些时日,想必这青耀郡都变成鬼城了,再说了,揪出来,万一揪出来,打不过怎么办?还不如出点银子,我也好去附近的山头寻一位故人,让他出山来帮帮忙,你说是不是?” 妇人对着对面的中年男子抛去一个媚眼,男子连声道:“是是是” 老者身后男子满脸怒意,女子心里暗骂一声荡妇,老者并未说话。 身后瓶瓶罐罐的青年打圆场道,“依我看,可能是鬼魅在此地风水上做了手脚,我精心调配的几副天地灵散,可以驱散妖邪,郡守大人不妨一试,只是这几副灵药中缺了几味主料,需要郡守大人帮忙搜寻。” 刘郡守一阵头大,这几位,都是这青耀郡附近的重金请来的仙师,不过现在是趁着青耀郡的危险境况,狮子大开口,谋取利益罢了。 刘郡守坐直身子,疲惫道:“就按众仙师说的去做,而且我已经派人去紫云山求救,希望能有仙师下山,救百姓于水火,国师那里,我也派人前去通知,不久就会有人前来助阵,这段时间,就靠各位仙师了,万望竭尽全力,我青耀郡,必有厚报!” 慈眉善目的老者说道一声,“义不容辞。”,带着身后男女告退。 开衫妇人掩嘴一笑,起身离去,背着瓶瓶罐罐的青年抓紧去调配药剂,也是离开郡守府。 送走了各位仙师,刘郡守对着左侧朗声道:“此次青耀郡存危之际,我等切不可只顾个人利益,视满郡百姓于不顾,郭将军,带兵巡视郡城,一定要严加戒备!” “末将得令!”虎背熊腰的郭将军抱拳走出郡守府。 “至于你等,更是要安抚人心,稳定百姓,不然我青耀郡名存实亡。” 下方,官员们领命退下。 走出郡守府,中年男子感到一阵松快,“絮絮叨叨半天废话!”,一想到开衫妇人走前给他的眼色,男子面露喜色,赶紧离开。 郡守府内,送走了众人,刘郡守眯起眼睛,“都截下来了?” 持扇的中年文士起身开口,“大人放心,属下都已处理妥当。” 刘郡守叹口气,放松下来,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今晚再送些人进青白河,让它再快一点!” “大人…是否” 中年文士犹豫一下,“好,我这就去办。” 刘郡守轻敲椅背,面带悔意与不忍,但是很快,狰狞神色浮现在脸上。 “小畜生,我就不信,你还能躲到哪去,这次定要让你魂飞魄散!” 第十七章 好奇 说书楼三楼,见到董难言的瘦弱身影,马由衷大喜过望,心里暗道:“我就说嘛,那位料事如神,说是这少年会做出选择,就一定会。” 这下能将这烫手的东西送出去了,不用成日去想怎么联系那位了,老者哈哈大笑,“小友,可是想明白了?” 刚进屋的董难言纳闷道:“老先生,想什么?” 马由衷示意少年坐下,抚掌道:“小友不是回心转意了?来着跟我说做出什么选择的?” 董难言挠挠头,“不是呀。” 老者呆滞,“那小友是?” 少年轻轻开口,“我是来谢谢老先生的,老先生走后,我昨日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铁匠大叔,铁匠大叔跟我说了很多,今早起来,我觉得自己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根本,所以想来向老先生你请教一下。” 马由衷喜上心头,看来没准是他的这些联系方式起了作用,让那位感知到了,老者哈哈大笑,“没事没事,不用客气,道什么谢,小友你说你有变化,是哪里...” 轰! 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马由衷满脸不可置信。最近这段日子,整日想着如何将锦囊送走,想着怎么联系那位,方才老者竟然没有注意到,少年竟然在吸纳他的修为! 别说这小镇,就是整个南信国,灵气也不浓郁,不过是贫瘠之地,老者坐镇此地,体内修为反哺滋润小镇,可眼前这个少年,现在浑身好像一个黑洞,疯狂的吸纳着他散发的修为,比这片天地吸纳的速度还要快! “老先生?你没事吧。”,董难言问道。 马由衷盯着少年,神识散开,仔细观察,简直是天翻地覆,在湖边遇见董难言时,少年不过是毫无资质的凡人,甚至可以说是平凡人中的下等,根骨平平,难以开窍。 怎么现在以神识查看,少年体内竟然百窍尽开! 人体内不止有百窍,人体内明窍为二百,暗窍一百六十五,全身共计三百六十五个窍穴,马由衷这等散修眼界,能够知道百窍便已经不错,就算在世间一等的仙家宗派中,能够百窍齐开,便已经算是一颗不错的苗子。 不知者无罪,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运,不然老者会更加震惊,眼前少年何止开了百窍? 分明是全身窍穴尽开! 愣愣出神,起身走到少年身前,以修行人查根提骨之法,马由衷捏住董难言肩膀,“小友不要乱动,我来看看。” 老者心里暗喝一声,“起!” 纹丝不动的少年一脸不解。 牟足了吃奶的劲,再次发力,但仍是提不动少年丝毫,缓缓神,喝了口茶,老者问道:“小友,你再说说你的变化。” 董难言挠挠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昨日昨晚那场梦之后,好像变得很舒服,也有了力气,而且我每个呼吸间,都很神清气爽,就像….”,少年有些词穷,使劲挠了挠头,终于能够表述。 “好像我周围的一切都有呼吸一样,这天,这地,花草,树木,河流,好像都跟我的呼吸声相同。” 窍穴开,根骨重,合天地! 马由衷咽下一口口水,心里暗道,定是那位的手笔!天生具有大气运的人,得天地造化,能先天开窍,滋润根骨,虽说后天也可以开窍,但需要机缘和奇珍异宝。 不敢想象,能够让眼前普普通通的少年几日间变得百窍齐开,到底是消耗了何等的机缘神物! 老者再次感慨一声,神乎其神! “老先生?”,董难言打断马由衷的出神,看着老者脸色变化,小心问道:“我这种变化是不对劲吗?” 马由衷摆摆手,哭笑不得,人比人气死人,这种变化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放在南信国以外,这百窍齐开的少年就是一个抢手货,而且一般小的宗派,是不敢抢的,因为抢到手,也留不住,这种人,注定是要在修行路上大放异彩的! “小友,你现在已算是…..”,马由衷想了想,觉得说的不对,眼前少年已经不是算是修行人了,已经就是修行人了,百窍齐开,天地灵气滋润,只要辅以修行功法,便是板上钉钉的修士了! 老者开口笑道:“小友,你已经踏上修行路了。” “具体原因,我是不知道,但是想来是与你昨日做的那个梦有关。” 少年惊呆了,“修行?” 看着惊讶的少年,老者猛然间灵光一闪,不由分说将桌上的白色锦囊塞进发呆的董难言手中,“这是你的铁匠大叔说的,要是你做出了选择,就将它交给你。” “选择?”,董难言看着手里的白色锦囊,皱起眉头,“可是我没有做出选择啊。” 马由衷摇头一笑,“可能那位,已经帮你做出了选择。” 恍惚间董难言想起,昨夜梦里,满头白发的铁匠大叔,指在自己眉心,喝道:“董难言,难道你要认命吗?” 白色的锦囊在少年手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梦里点点滴滴浮现,开窍,纳气,凝神,登楼,凌虚,渡海,金丹,元婴。 少年内心自言自语,“认命吗?” ———— 后院小屋里,短发的钱师姐听得是心惊胆战,又怕又气,小师妹下山历练,竟然险些丧命在同行的同伴手里,紫云山亲传弟子,竟是如此表里不一的人,不顾临江宫和紫云山百年的情谊,竟敢对小师妹下手! 要不是紫云山已经不复存在,香火断绝,临江宫定要去紫云山讨个说法,总之千幸万幸,还好小师妹没事。 想到已经覆灭的紫云山,钱师姐更是震惊不已,按小师妹所说,紫云山是被一个老者灭的,而老者现在就住在酒楼,钱师姐有些担心,想起临行前,宫主给她的嘱托,赶忙对眼前的少女说道:“婉儿师妹,你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就回宫,宫主天天念叨着你,我们赶快回去。” “不用这么急吧,钱师姐,你们辛辛苦苦赶来,我们休息一晚再走吧。”,曹婉儿关心道。 钱师姐实在是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还是回到临江宫,才能放下心来,“没事,婉儿师妹,我们稍稍歇下脚就出发。” “我没什么收拾的,那我跟老板娘他们打声招呼,我们再走。”,曹婉儿指了指酒楼,吐了吐舌头,“走之前,还要跟那个老人家打一下招呼,不然显得我没有礼数。” 钱师姐点点头,突然离开确实失了礼数,况且要是那个灭了紫云山的老者有歹心,恐怕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今日? 钱师姐笑道:“行,那我们就在这歇息片刻,等婉儿师妹你去打完招呼,我们再动身。” 看着鱼贯而出,曲身轻柔的蓝衣女子们,唐书袋两眼放光,“大饱眼福啊。” 曹婉儿穿着水碧色的长裙,率先走到许渝身前,笑道:“许姐姐,我今天就要跟师姐们回去啦,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招待。” 许渝这段日子与少女相处,确实觉得少女没有所谓的修行人的架子,很平易近人,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看到少女要走了,难免有些不舍,“这么快就走呀,急什么呀,伤养好了吗?在这歇歇脚,吃顿饭再走吧。” 曹婉儿拉起许渝的手,许渝皮肤保养的细嫩,丝毫看不出来是四十多岁的妇人,少女轻轻摇着手,“伤养的差不多啦,可能是我家里许久没有见到我,有些担心了,许姐姐放心,等我回去后,有空就来看你。” 许渝伤感的点点头。 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钱袋,和一块水盈盈的玉牌,交在许渝手里,钱师姐笑道:“掌柜的,感谢你这段时间对婉儿师妹的照顾,这些东西请你收下,就算是我们临江宫聊表谢意,这块玉牌代表我临江宫,想来周边都会给个薄面,遇到困境时,不妨一亮。” 许渝哪里肯要,连忙道:“这使不得,太贵重了,我心里把你们的小师妹当妹妹看待,不图什么回报。” 曹婉儿握住许渝的手,吓道:“许姐姐,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可就不回来看你了!” 苦思良久,许渝只好作罢,收下这份临江宫的谢意。 对愣在一旁,两眼泛光的唐书袋摆摆手,看着唐书袋痴痴的样子,曹婉儿打趣道,“喂,看傻啦,我跟你说我家里都是好看的美女你还不信,这回信了吧!” 唐书袋咳嗽一声,缓解尴尬,同时给曹婉儿使了个眼神,拜托,这么多人看着呢,不要说的这么明显啊。 曹婉儿嘿嘿一笑,跟许渝说道:“许姐姐,我上去跟那老神仙打个招呼。” 许渝点点头,“不打招呼就走,确实不好。” 钱师姐总是提着一颗心,“婉儿师妹,我跟你一起去。顺便答谢一下这位老神仙。” 曹婉儿想了想,“好吧。” 师妹二人,一起走上三楼。 看痴了的唐书袋,忘了提醒,楼上还有一个人呢。 ———— 马由衷看着陷入沉思的少年,加大力度,循循善诱,“小友,不必多想,想来是你那铁匠大叔想让你踏上修行路,所以你才有此变化,这是好事,你现在窍穴已开,根骨出众,踏上修行路,势必事半功倍。延年益寿,得道长生,翱翔天地间,放浪江湖里,朝游北海暮苍梧,万里一瞬,何等快活自在!” 董难言默不作声,梦里,铁匠大叔说过修行的境界,少年知道有开窍这个境界,甚至,少年知道的境界可能比老者知道的还多还全! 只是少年内心不解,为什么他莫名其妙就开窍了?铁匠大叔明知道他只有十年寿命,还这么帮助他,少年觉得亏欠梦里那个满头白发的男人太多了。 马由衷皱着眉头,心里盘算着,赶快收下锦囊啊,也就不操这份心了,算是完成任务了,老者不明白,明明踏上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修行路,从此仙凡各路,可眼前的少年,怎么好像不开心呢? “老前辈!”,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董难言转头看去,身穿水碧色长裙的少女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口,身后,站着一名短发女子,英气逼人。 “哦,是临江宫的小仙子啊。”,老者笑眯眯,看了眼少女身旁的短发女子,哦,一位聚气境的女子? “老前辈,我这趟是来跟你说声再见的,我家里派人来找我,我这就要回家啦,感谢老前辈当日出手救下我。恩情不忘。”,曹婉抱拳说道,眼睛一眯,看到回头望来的少年,咦,这不是那日那个少年吗,他怎么也在这? 身旁,短发钱师姐同样抱拳开口,“感谢前辈当日出手相救我小师妹,这份恩情,我临江宫记下了,定不会忘。” 马由衷摆摆手,笑道:“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行走江湖,交友待人,多一份平常心,真挚之心,我不如你们临江宫的这位小仙子呢。” 天色稍沉,老者道:“怎么这就要走呢?这个时辰走,不见得夜里能寻到个落脚人家。” 短发女子怕老者以为她们是不相信老者为人,这才匆忙离去,有些不妥,心思转动间,连忙说道:“前辈莫怪,最近这附近不太太平,前几日我来时听闻附近青耀郡怪事连连,正好今日寻到我家师妹,怕再生事端,所以想快些回去。” “哦?” 马由衷诧异道:“什么怪事?” 短发女子将所听之事一一讲述,不过说完后就有些后悔了,身边小师妹听得入神,看样子恨不得立刻动身去青耀郡,看看那些怪异事情的真相。 马由衷听完后眯起眼睛,看着对面同样好奇的董难言和听得入神的少女,念头一转,笑道:“你们想不想知道为什么那青耀郡发生了怪事?” “啊?” 少年愣了愣。 “啊?” 少女也愣了愣,然后看了看身边的师姐。 笑了笑,站起身,马由衷对着楼下喊道:“许掌柜的,做些好饭好菜,招待下这帮贵客,今晚她们就在你这住下了。” 老者大袖一抖,“明日咱们一起去青耀郡看看,我倒要看看有什么怪事!” 少年有些发懵,少女有些开心。 而钱师姐,一阵头大! 第十八章 大哥小弟 今晚酒楼没营业,二楼安置下一张能容纳二十余人的桌子,各种酒楼招牌菜,美味佳肴,尽数摆上。 拗不过许渝等人,马由衷坐在主位,一口热乎乎的饭菜下肚,老者心里感叹一声,这么些年风餐露宿,孤家寡人,多久没能这样坐下来好好吃上一顿饭了。 唐书袋身旁,粗布衣服的董难言更是有些拘束,小口吃着碗里的米饭,也不夹菜,少年也很多年没有这样其乐融融的吃过一桌饭了! 曹婉儿夹起一道酒楼招牌菜,笑眯眯道:“真好吃,许姐姐,看来以后啊,这酒楼可以让你来当主厨了。” 今晚亲自下厨的许渝轻笑一声,“别夸我了,好吃就多吃,不够我再去做。” 拍了拍肚子,少女笑道:“吃下了,吃不下了,再吃就要变胖了。” 身旁少年只顾吃饭,唐书袋桌下拿腿碰了一下,“怎么不吃菜啊,许姨做的菜可好吃了,一般人都吃不着。” 董难言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回答,董爷爷没教过他,书本上也没有。 许渝知道少年的遭遇,但也不好开口,怎么说?现在说别客气,尽管吃,别拿自己当外人?那怎么少年吃不上饭的时候不见她这么说呢? 其实不怪许渝,委实是董难言的不详在小镇里是出了名的,酒楼的墙角,偷摸听书的少年总能捡到几个馒头,有的好有的坏,坏馒头有人扔,但哪会有人扔香喷喷的白馒头呢! 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坐在饭桌的少年心里肯定五味陈杂,酒楼掌柜的心里暗叹一声,怎么看上去这么懂事有礼貌的孩子,就摊上这个命呢。 看了眼坐在主位的老者,许渝心想,希望这老神仙能帮帮这孤苦伶仃的孩子吧。 自从见到董难言后,钱师姐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少年身上,走武夫路线的短发女子,身体能明确的感知到,对面的少年,连吃饭喝水这种闲暇之余都在疯狂吸纳天地灵气,这是何等的璞玉良才! 好奇出处的钱师姐对着埋头吃饭的少年笑问道:“不知道这位小友师出何处,在哪里修行?” 师傅?修行?董难言头更大了,只能摇摇头。 喝过一口酒的马由衷看着这一幕,也不说话,从许渝那里询问后,老者知道少年的遭遇。 果然世间众生,各有各的苦处,怪不得有句话叫,同是天涯沦落人。 还好见少年摇头,钱师姐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 夜凉如水,吃完这顿尴尬的晚饭后,董难言坐在后院的廊椅上,往常要是这个时辰还在外面待着,肯定会冻得浑身冰凉。而现在摸摸温热的小手,董难言暗道一声,这就是修行的好处吗? 锦囊还是没有收下,少年的心性简单,欠别人的东西,是要还的。你董难言只有十年的贱命,拿什么去还那个帮助你的铁匠大叔? 少年曾对着马由衷笑着说,自己的命要靠自己,可那只是少年故作轻松的安慰自己,谁不想好好活着呢?况且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弄清楚。 “嘿,自己在这想什么呢?” 月光皎洁下,水碧色长裙少女款款而立。 少女低头看了眼廊椅,少年恍悟,赶忙腾出地方,坐到廊椅的另一头。 “喂,你离我那么远干嘛!”,曹婉儿好气又好笑,只不过是要给她点地方坐下就好了,怎么一下子坐的那么远,她又不是吃人的猛兽! “啊…” 不擅长人际交流的董难言不知如何回答,瞧着在这个时节,却穿着长裙的少女,少年脑子一热。 “只穿这些不冷吗?” 坐在少年身旁,月色下,董难言甚至能闻到少女身上传来的清香,曹婉儿笑道:“你说这个啊,这件长裙是我们临江宫在附近寒潭里,用抓捕到的寒水蚕,取出的寒水蚕丝编织的,所以水淹不湿,火烧不坏,冬暖夏凉,放在市面上,一千两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 身旁少年只穿着粗布衣服,曹婉儿内心有些歉意,她这么说,他不会感觉她是在向他炫耀吧? 压根就没有被少女的话伤到,董难言两眼放光的反问道:“这么值钱呀,那个寒水蚕丝好弄吗?” 白了一眼财迷般的少年,曹婉儿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光是寒潭,身子骨差一些的,下去就是丢了半条命,只有你我这般的修行人,才能勉强下去一时半刻,不过,以你现在的境界,下去也得扒一层皮。” “我们修行人?” 曹婉儿转头道:“是呀,你不也是修行人吗?不过隐藏的够深的嘛,我前段时间都没发现,你在哪里修行啊?” 董难言不知如何作答。 曹婉儿见少年不说话,也没有追问,芸芸众生,各有各的机缘,妙不可言。 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问道:“你说,要是你知道你还有几年可活,你都会做些什么呢?” “啊?” 曹婉儿拄着脑袋,“让我想想哈。” 往日可没有人问少女这么没有营养的问题。 想了片刻,曹婉儿笑意盈盈,“我要做一个除暴安良的女侠,行走江湖,路见不平,一声吼!杀最坏的恶人,救那些可怜人,让江湖上都留我的名,然后嘛,游山玩水,吃吃喝喝。” 嘿嘿一笑,少女乐道:“没准就吃上颗什么长生不老,延年益寿的仙丹,然后不就不用死啦,就可以接着活下去了。” 少女说的神采奕奕,少年听得瞠目结舌。 “要是你没吃到仙丹怎么办呢?” 歪歪头,曹婉儿皱起眉头,“那咋办,行侠仗义,吃吃喝喝,游山玩水后,跟亲人道个别,找个地方,等死呗。” 紧跟着少女吐吐舌头,“呸呸呸,死什么呀,我十六岁的凝神境女侠,活上一百岁都没问题,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 董难言也跟着挠头一笑,眼前的少女能做这么多事情,真好,可是他呢? “傻笑什么呢?那要是你呢,你怎么做?”,曹婉儿反问道。 董难言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或者我能做什么?” “你真笨!”,曹婉儿教训道:“我跟你说,你可以吃好吃的,玩好玩的,骑上白色骏马,背一柄长剑,挎一壶酒,天地当家,芦花被下,眠雪卧云,遇不平事平不平事,遇苦难人救苦难人。行不留名,江湖上却有我的名,比如什么临江仙子啊,芙蓉女侠啊,高深莫测,游山历水,这样才对得起自己来这世上一趟啊。” 代入自己,说道兴奋处,少女站起身,眼中星光闪闪,与方才财迷的两眼放光的少年一般无二。 董难言听得入神。 “而且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啊,你总得跟亲人告个别吧。”,少女再次教训道:“行走江湖,讲恩情,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那生养之恩,更是不能忘的。” 月色下,少年耷拉着头,小声道,“可是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啊。” 好像捅了马蜂窝了,揭露别人伤疤的曹婉儿歉声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少年笑着摆摆手,“没事的。” 轻轻拍了拍少年肩膀,曹婉儿安慰道:“别想太多啦,没有亲人,你还有朋友啊。” “我也没有朋友…”,董难言苦涩开口。 除了董爷爷,少年连跟别人说句话都难,怎么可能会有朋友。 少女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她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呢! 也许是久而一人,今日这么多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难免心头产生触动的少年,触景生情,情绪泛滥,低声道:“我从小就在这里,被镇上的人认为是灾星,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好的影响,” 看着坐在身旁的少女,少年自嘲一笑,“以前,没有人会离我这么近的,也没人愿意跟我说一句话,所以,有时候自己想想,既然没人开口,不如闭口好了,至于亲人,我也很想知道我的父母在哪里,但是想想,见到了会不会很尴尬?本来就是就被抛弃的,再相见是不是双方都不太好?” 少年眼中似泛起波澜,水润动人,“谢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么多话,” 寂静无声,曹婉儿看着情绪低落的少年一时间没有开口,不过,很快少女就用力将少年扳了向自己,四目相对。 董难言永远也忘不了,眼前的少女老气横秋的话语。 很暖,比早晨寒秋里的被窝还暖和。 “谁说你没有朋友,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朋友!” “凡事不要想得太消极,可能你亲人有不得已的苦衷和原因呢?” “我比你大,你可以认我做大哥!以后行侠仗义算你一个,走南闯北给你一匹马骑。” “以后行走江湖,遇到难事,你就报大哥的名号!” 皎洁的月光下,少年身旁女侠豪气干云。 而少年眼中,水光荡漾。 竖日清晨,马由衷有些意外,本以为还要苦口婆心的再劝劝董难言,少年才能和他一同去青耀郡,不曾想,竟是这般顺利。似乎枯死树木的少年,逐渐开始焕发生机,至于是回光返照还是焕然一新,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行人离开小镇,拔山涉水,行至午时,在山间停下来歇息。 钱师姐看着在靠在树旁喝水的董难言,暗暗点头,比婉儿师妹还小的年纪,这一路上拔山涉水,竟是没有叫苦喊累,抛去根骨不说,才这么大,心性很是沉稳。 只接触一天的钱师姐不知道少年这些年的经历,其实身累,少年可以忍,心累,少年这么多年,也忍下来了。 路上,独自骑着一匹骏马的曹婉儿跟马背上马由衷身后的董难言叽叽喳喳的讲着她这趟下山历练的故事,什么身高数丈的成精野兽,乱葬岗里的残魂野鬼,都被少女这把腰间细剑一剑挥灭。 坐在少年身前的马由衷看着款款而谈的曹婉儿和仔细聆听的董难言,眯眼打趣道:“小仙子,你是想把董难言拐回临江宫吗?” 少女脸一红,戛然而止。 不料,一直不紧不慢跟着少女的钱师姐竟是认真说道:“这般天资,若能加入我临江宫,我临江宫当然是乐意至极。” 老者摇摇头,不言不语。 马背上,少女行侠仗义的故事,少年听得入神回味,好像是自己一剑穿透了那残魂野鬼,一剑斩断了成精野兽。 天色见昏,众人隐约间能看到郡城轮廓。 青耀郡上空,黑云压城。 马由衷咂嘴道:“有点意思。” 钱师姐脸色凝重,黑云下的那座城池,只是远观就让人浑身压抑。 曹婉儿手掌放在腰间细剑上,好伙计,该到你斩妖除魔的时候了。 董难言则看着黑云怔怔出神,自己一会怎么办? 第十九章 书生小姐 有一条江流,流经青耀郡,水流清澈,唤作青白河。 青白河底,水草浮动中,有一书生样貌的男子藏匿其中。 男子叫做乔壮园,青耀郡人,祖上两辈,皆是名落孙山的穷酸书生,乔状园父亲给他取名壮园,何尝不是心心念念,寄希望于儿子,希望能考取状元,光宗耀祖。 不负家人众望,乔壮园悟性高,学识极好,精通诗赋,但偏偏在一次月老庙会中,遇上了青耀郡刘郡守的女儿,两人一见倾心,情投意合,但不料遭到了刘郡守的反对,按刘郡守的话说,“穷酸书生一个,也想踏上我刘家的家门娶我女儿?” 好在刘郡守女儿心意坚决,不吃不食,“此生非乔壮园不嫁。” 刘郡守没有办法,只得跟女儿约法三章,“若是那穷酸书生能考中状元,那就同意这门亲事,但如若没有考上,那他就不配娶我刘家的女儿,你就跟他一刀两断,为父给你找一个好人家。” 从刘青然口中得知要求后的乔壮园,发愤图强,没日没夜的苦读书籍,身形消瘦,没关系,食不果腹,没关系,只要考上状元就行,只要跟她在一起就好! 坐不起马车进京的穷酸书生,背着书箱,磨破了几双布鞋,才走到南信城。 那些锦衣玉袍的公子哥夜夜笙歌时,他这个穷书生在破庙里蘸水提笔。 人瘦,财穷,但却文丰,意富。 大考结束后,乔壮园松了一口气,考得不错,满心欢喜的等着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但结果总是不如人意。 榜上无名! 失魂落魄的书生,不知道怎么和心爱的女子开口,那句没考中,是就和我们不能在一起,一个意思嘛。 然而不用书生开口,看过榜单后的刘郡守开怀大笑,告诉女儿,这是缘分,也是命,他就不配和你在一起,一个满腹牢骚的穷书生,哪有什么真才实学,不过卖弄文墨罢了,作为读书人,不上进,考不上,就说明他不爱你,你何必如此在意? 闺房里,双目无神的刘青然从枕下摸出一封信,芙蓉出水,四个字跃然纸上,字迹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这是第一次,他们两人见面时,临别前那个穷书生,花了兜里最后的一颗铜板,买的纸墨,写的字。 轻抚着纸上字迹,刘青然失声哽咽,泪如雨下。 戒备森严的郡守府,瘦弱的乔壮园左顾右盼,翻墙进入,思来想去,可能现在青然已经知道了他榜上无名,但是,总是要当面跟她说一句话。 乔壮园不想说等我,男子只想说,对不起,希望你能幸福! 他爱她,但是更不愿辜负她的青春,也对,他就是个穷酸书生,考不上状元,怎么给她幸福生活。 有时候乔壮园也想过,要是她不是这青耀郡的郡守女儿,只是平凡人家的女子,会不会结局不一样?或者,他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会不会,也不一样? 门当户对,自古如此。 伤心欲绝的乔书生在郡守府中摸索着,在一处墙角下,摸索中的乔壮园听到有对话声,书生避免被发现,不敢动弹。 “大人托你办的事都办妥了?”,黑暗中,一男子问道。 “放心,那主考官已收了千两黄金,不会说什么,况且他做都做了,告发我们,他有什么好处?”,一男子回道。 “那就好,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惦记上咱家小姐,也不看看他配吗!不过那小子到是有点本事,能考上状元。” “考上状元有什么用,听说过几日,就会有京城的公子来跟咱们家小姐提亲呢,呵,那穷小子怎么跟人比,人家那是世代望族,那才是读书人呢。” 墙角下,乔壮园听得握紧双拳。 不是落榜,他考上状元了,是刘郡守,是他贿赂主考官,想拆散我们! 穷书生气愤不已! “谁?” 谈话的两人都是刘郡守心腹,是得力的练家子,听力出众,一下子就察觉到的乔壮园那忽然急促的呼吸声。 坐在青木座椅上,刘郡守笑着抿一口茶,对着下方咬牙切齿的乔壮园喝道:“你可知道,夜闯郡守府是何罪。” “呵”,乔壮园气急而笑,冷声问道,“那请问刘大人,私贿主考官,故意让人名落孙山又是什么罪!” 刘郡守眼中寒芒一闪,走到乔壮园身前,蹲下身子,“不怪我,是你命不好,我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真能考上状元,但是又能怎么样呢?我女儿要嫁的,自然是这南信国的名门贵族,至于你,不走运。” “啊!” 乔壮园这个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穷书生此刻恨不得给眼前这位刘郡守一拳,奈何双手被人摁着,至于松开手,能不能打过,那也是两说。 “你这么做,青然不会幸福的,你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女儿的幸福吗?”,乔壮园喊道。 “在乎呀,不过我女儿的幸福跟你没关系,你刚才不是都听到了吗,过几日京城会来人,到时候,他会与青然订亲,至于你?”,刘郡守森然一笑,“我可不想让我女儿知道还有一个贼心不死的人惦记她,本来不想做的这么绝的,没办法,这是你自找的。” 刘郡守对压着穷书生的两人一挥手。 “为了青然的幸福,就麻烦你去死了!” 是夜,一个麻袋被扔进青白河。 麻袋中,双手双脚被缚,口塞粗布的穷书生奋力挣扎,但能如何? 河水寒冷,葬了一腔热血。 生机全无的乔壮园,魂魄出窍,逐渐涣散,就要隐隐消失于天地。 突然间,麻袋中,穷酸书生腰间的一块书简牌,散发微光。 那光很温暖,意识混乱,生前一幕幕如走马观花般在穷书生脑海闪过,乔壮园看着那书简牌,那是大考完毕后,等结果的日子里,男子觉得定能摘得状元头衔,去京郊山边,观山看水,一抒胸臆,结果那日在山间,遇到一个老书生,背着书箱,穿着布鞋,老书生看着眼前的青山,吟诗道:“远看南山黑乎乎,上头细来下头粗,有朝一日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乔壮园擦擦汗,这诗有些不一般。 见到旁边有人,吟诗的老书生不羞不臊,恬着脸问道:“小伙子,我这诗的怎么样?” 仔细想想,乔壮园轻声开口,“实话实说,老人家您的诗初闻有些不入耳,但是仔细一想,青山倒转,乾坤颠倒,万事万物也就颠倒颠,真是平淡中有绚丽,朴素中知警策。好诗!” 老书生哈哈大笑,“你这小伙子有悟性,有悟性,不错不错。” 那一日,年轻的穷书生与老书生相谈甚欢,分别前,老书生从背后书箱里掏出一块竹牌,劝勉道:“读书人,这块竹牌就送给你了,道理学问要落在实处,切莫做空中楼阁。” 待老书生离去,乔壮园低头一看,笑了,竹牌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大字。 落叶归根! 冰凉河水里,竹木书牌上,歪歪扭扭的四个字放出柔和白光,光芒透过布袋,透过水面,整条青白河,水脉灵气和水运向乔壮园疯狂涌去! 浓郁的灵气水运滋养着穷书生的魂魄,不再有消散迹象,乔壮园意识缓缓清醒,看着河下那个麻袋,再低头自视,“我这是成鬼了吗?” 轰! 灵气水运还在向书生魂魄涌来,浓郁的灵气使书生不得不沉入河底,动弹不得,吸收水运灵气。 本以为逃过一劫,然而世事无常,祸不单行。 从刘郡守口中得知,穷书生死在了回乡的路上,刘青然悲痛欲绝,整日看着那张纸,在订亲日,女子逃出了郡府,在青白河前,一跃而下。 而最悲痛的莫过于那个穷书生,受到水运灵气滋养,乔壮园甚至感觉与这条青白河融为一体,仿佛心意一动,青白河便水波滔滔,但是水运滋养中,乔壮园动弹不得。 那日,穷书生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子跳进这条大河中,缓缓下沉。 痛,心如刀绞的痛,穷书生挣扎,但是还是挣脱不开浓郁的水运灵气,青白河,随着书生的悲痛,河水翻滚。 亲眼看着女子溺死在河水中,一张信纸从女子怀中飘出,被水流撕散,乔壮园眼神空洞,可是魂魄没有眼泪。 等到灵气逐渐消散,心如死灰的乔壮园抱起水中女子,仰头嘶吼! 青白河翻涌,男子借着水汽踏上郡守府,他要问一问,为什么不顾女儿的幸福,逼死女儿?他要问一问,你刘郡守如此无法无天,还有没有人能管,要是没人管,他管! 郡守府内,刘郡守战战栗栗,缩在墙角,“乔壮园,你不要过来!” 乔壮园惨然一笑,“刘郡守,你怕什么呢?” 强忍着惧意,刘郡守哆嗦道:“人鬼殊途,你竟然为非作歹,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乔壮园哈哈大笑,怒道:“你也配做人?” 一把抓起刘郡守,乔壮园要返回青白河,他要让这狗郡守亲身体会一下,在河水中不能呼吸的痛苦! 嗡! 诵经声响起,郡守府大殿外有老者大喝道:“鬼魅休要放肆,速速退去!” 老者身后,有男子燃起道道符箓,金光闪烁,女人点起一炷香,香火缥缈间,绽放讲道声。 金光遮住乔壮园眼睛,乔壮园只感觉浑身燥热,疼痛难耐,满耳的讲道声听得他魂魄不稳。 水汽弥漫间,乔壮园只得放下刘郡守,火速返回青白河。 从此后,侥幸逃脱刘郡守开始寻觅附近周边的仙师,准备围杀藏匿河中的男子,但只要乔壮园躲在青白河内,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最近,刘郡守那猪狗不如的东西,看着仙师无用,甚至与青白河中的水妖做起了交易,只要抓住了乔壮园,刘郡守就年年向河中水妖进献一百个活人祭品! 乔壮园怒极,他恨不得立刻冲出青白河,向世人昭告刘郡守的丑恶嘴脸,但是没办法,只要他出去,他的实力就会锐减,难以抵挡那些仙师,况且到时候无论他怎么说,那些仙师只会觉得是他迷惑人心。 还好乔壮园仿佛跟青白河融为一体,那些水妖们想抓到他也不容易,不过男子前几日偷听到那个人身蟹脸,蟹钳足有磨盘大小的水妖说,“等过几日,大王境界更上一层楼,与青白河共鸣,到时候就能将那书生捉出来了。” 藏匿水草中的乔壮园暗叹一声,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百岁吗? ———— 一路跋山涉水赶到青耀郡的董难言一行人被城墙上看守的士兵拦下。 为首的兵长好心道:“外乡人,快走吧,最近郡城戒严,不得入内。” 城外,看上去不像善类的老者呵呵笑道:“我们是来替郡城解围的。” “解围?” 长相有些吓人的马由衷挥袖一甩,城门自开。 钱师姐喝道:“还不放行!” 城墙上,兵长如梦初醒,赶忙跑下,弯腰道:“各位仙师请,刚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仙师恕罪。” 随着董难言一行人走进青耀郡,大门缓缓关闭,远处,传来一阵阵呼喊。 站在马由衷旁边的董难言回身望去。 城门外,有个背着书箱的老书生,风尘仆仆,上气不接下气的边跑边喊。 “等会呀,等我一会,别关门啊!” 第二十章 察觉 听到门外急促的呼喊声,满脸胡茬正要前去通报郭将军的兵长大汉,吩咐守城士兵暂时不要关闭城门。 背着沉甸甸书箱的老书生气喘呼呼的跑到董难言他们一行人面前,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看着老书生直接跑到董难言一行人身边,兵长大汉有了前车之鉴,不敢直接喝问,于是低声对着董难言一行人问道:“这位是和仙长们一起的?” 还没待董难言等人回话,弯腰扶膝的老书生抬起一只手,朝着兵长那一挥,“你...这不...不废...话吗!赶紧...带路。” 马由衷仔细打量一下呼吸急促的老书生,没有说话。 兵长见状连忙歉声说了句“仙师莫怪”,将一行人领至驿馆,说稍事片刻,待他去通禀将军,由将军带领他们去郡守府。 驿馆客栈里,缓过气来的老书生待大汉走后,立马点头哈腰,对着董难言等人弯腰拜道:“各位仙师老爷、仙子赎罪,方才在城外看到仙师们显露手段,小的想要进城,于是狐假虎威,冒犯仙师们的神威,请仙师们赎罪,宽恕则个,宽恕则个。” 冷哼一声,钱师姐问道:“你不知道这城里最近不太平?” 眼前这个老书生,虽然看上去是普通人,但是目前青耀郡怪事连连,不能放松警惕。 老书生伏低做小道:“当然知道,我近日听得流民们说,这座郡城最近不太平,动荡不安,所以才想着趁这个时候,看看有没有大家大户逃难,趁机淘些书籍,肯定比往常便宜。” 钱师姐态度更冷,手已放在刀柄上,“知道这里不太平还来?连命都不要了?” 老书生抬头,朗声道:“囊中羞涩尚可活,圣贤书错过岂不遗憾!人穷已罢,岂能意穷!” 一直注意老书生背后大书箱的董难言暗道,是个老读书人啊。 钱师姐默不作声,刀鞘轻点书箱底部,伸手接下被震出来的一本书,翻开一看,书中春意盎然,景色写实。 老书生老脸一红。 钱师姐眉毛一沉,似乎怕脏了自己的手,用刀鞘将书挑给老书生,冷喝道:“滚去淘你的圣贤书吧。” 董难言和曹婉儿不明就里,马由衷呵呵一笑。 将书放回书箱里,老书生讪笑道,“仙师息怒,小的这就走。” 走出了驿馆,老人直起腰板,昂首阔步,伸手一拍背后书箱,摇头叹道:“不能以偏概全啊,怎的就不是好书了!” ———— 从郡守府领命巡视郡城的郭将军听人禀告说,郡守城中来了一队仙师,不敢怠慢,立即带兵赶至驿馆客栈。别看虎背熊腰的郭将军看上去粗野,但实际上可是南信国大户子弟出身,对于南信国附近的仙家师门还是有所了解的,南信国等周边数个国家,附近有紫云山,临江宫、碧水院等仙家,皆是在这数国里说一不二的存在。 见到身穿淡蓝色衣袍的女子们,郭将军面露喜色,欠身抱拳道,“有失远迎,仙师恕罪,仙师等可是来自临江宫?” 临江宫,建造在苍蓝江旁,喜蓝色,传闻宫中仙子善酿蓝江酒,一杯饮下去如在苍蓝江中沐浴,浑身轻盈,通体舒坦。 钱师姐轻轻点头,“我等听闻青耀郡异事连连,特来一看。” 郭将军大喜不已,连忙道:“多谢仙师,仙师放心,我这就带仙师们去见郡守。” 虎背熊腰的大汉激动不已,前些日子,郡里派人去紫云山,希望能请仙师下山,但郡里事态越来越严重,可派出去的人却迟迟没有消息。 郭将军看着眼前的男女老少一行人,这下可好了,临江宫啊,可半点不比紫云山差! 郭将军连忙让身边办事麻利的先去通知郡守,他则是领着男女老少一群人,前往郡守府。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青耀郡街道上,马由衷说是看看郡子里的情况,所以大家都尽皆步行,郭将军见众仙师尽皆步行,哪敢骑马,让随行士卒下马牵绳步行,他在前领路。 来青耀郡的路上,董难言曾问老者,为何不坐那竹椅在天上飞,马由衷呵呵一笑,修行到凌虚境方可翱翔天地,不然不过是仰仗外物罢了,那竹椅是紫云山的宝贝,只要向其中催动灵力,即可离地十数米飞行,不过消耗灵力甚多,在离南镇就开始散修为化灵气滋润大地的老者,哪有闲工夫去操控那竹椅,而且竹椅不过乘坐一两人,这么多人前去青耀郡,莫不成他在天上飞,其余人在地上走? 董难言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看来青耀郡已经人心惶惶不安到极点,家家户户都闭紧了门窗,一队队身穿盔甲的士兵在街道上四处巡逻,董难言抬头望了望天空,马上就要正午时分了,天却黑漆漆的,天上黑云仿佛随时可以压下,砸在在众人头顶。 郡守府,灯火通明,门外两个大红灯笼比说书楼的不知道要大多少,刘郡守率人站在郡守大门前,在灯光映衬下,显得面色阴沉昏暗。 “该死的,怎么千算万算没想到关键节骨眼上来了一群临江宫的仙师!”,刘郡守心中盘算着一会如何跟仙师讲明“实情“。 刘郡守身后,站着带着一男一女的老者,开衫妇人以及背着瓶瓶罐罐的青年,只是身后官员人堆里,没见到那个中年男子,仔细看去,开衫妇人似乎更加荣光焕发,妩媚动人。 “临江宫啊,听说是咱们这附近,屈指可数的修行门派了。”,老者女子与男子小声激动道。 身前慈眉善目的老者笑呵呵道:“好好努力,以后没准你等也能进入修行。” 开衫妇人打了个哈欠,好大的架子,仗着出身门派好些就高人一等,这临江宫的狗屁仙子们算得了什么,要她站在这等着,要是她有那般出身,会比那些贱货差?想到那个估计现在皮包骨头的中年男子,开衫妇人摇摇头,绣花枕头,不中用啊。 看着大队人马走近,刘郡守赶忙相迎,“在下青耀郡郡守刘青,不知各位仙子驾临青耀郡,万望恕罪。” 钱师姐平淡道:“不必多礼。” 临江宫的仙子们自是见过大场面的,马由衷更不用多说,但是董难言没有啊,放眼望去,气势恢宏的郡守府,身穿官服的一群官老爷,这都是董难言第一次见,瞧,那郡守府前的那个石狮子,比离南镇的都要大得多。 董难言视线转动,人群中最显贵却低头哈腰最勤快的刘郡守,慈眉善目的老者,身后的男子女子,衣衫不整的大婶,背着瓶瓶罐罐的青年,董难言一一看去。 注意到少年的目光,背着瓶瓶罐罐的青年与董难言四目相对,董难言有些不好意思,对青年微微一笑,青年亦是一笑。 郡守府内,将众人安置坐下,刘郡守道:“各位仙子来此解我青耀郡之危,真是菩萨心肠,救济天下。” 钱师姐笑道:“郡守谬赞了,不知道青耀郡为何最近异事连连,请郡守讲明。” 刘郡守咳嗽一声,“哎,这就要从我家事说起了…” 将乔壮园一事,说给董难言一行人听,刘郡守叹息一声,“哎,那鬼物害了我家女儿青然,又祸害起郡内百姓,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请诸位仙子为我青耀郡除害啊。” 钱师姐眯起眼睛,“那小小水鬼有这般本事?” 刘郡守心里暗道一声,是啊,那穷书生怎么就不死的透彻,平白多生这些事端! 慈眉善目的老者替刘郡守答道:“那乔壮园却有些机缘,当初被我逼退之下,藏匿在青白河中,不过看样子这段时间应该是修为又进一步,才能作乱郡城,危害百姓。” 不等钱师姐回话,一直闭目静坐的马由衷睁开眼睛,对着慈眉善目的老者笑道:“不知道友可否将那日逼退乔壮园的情形讲述一下。” 老者有些诧异,连忙问道:“这位是?” 钱师姐看了眼马由衷,笑道:“这是我临江宫一位旧友,平日最爱除恶扬善。” 慈眉善目的老者拱拱手,当日如何逼退乔壮园,救下刘郡守,一一讲述出来。 马由衷听完后,猛然一拍桌子,不光给刘郡守等人吓得不轻,就连身旁的董难言,曹婉儿都吓了一跳。 气愤的马由衷叫嚷道:“这等鬼物真是作恶多端,逼死人家女儿,又想杀人家父亲,作恶郡城,残害百姓,若不铲除,天理不容!” 刘郡守面露喜色,站起身对着马由衷弯腰一拜,凄惨道:“恳请仙师出手,诛杀鬼魅!” 马由衷呵呵一笑,亦是起身,“郡守放心,魍魉鬼魅,老夫手到擒来,待老夫休息一日,明天前去那青白河,将那鬼物亲手拿下,挫骨扬灰!” 刘郡守大喜,这句挫骨扬灰听得他浑身舒坦,刘青一拜再拜,“多谢仙师,事成之后,必有厚报!” 马由衷摆摆手,“不谈回报,不过今日还劳烦郡守费心安顿一下。” “哪里话,仙师折煞我了,今日就在鄙人的郡守府住下,定是好生招待!”,刘郡守立刻唤人前去安排。 待到席间餐毕,将董难言一行人送至住处,刘郡守对留下的文士说道:“你怎么看?” 中年文士思索片刻,“大人,依在下看,这货临江宫仙师还不知情,不如大人就看明日如何,若是这货仙师打杀了那小畜生,大人自然高枕无忧,但若是万一明天那小畜生开口,而那些仙长有信了,那大人可就…” 中年文士皱皱眉,“有些难办了...” 刘郡守沉默良久,眼中寒光一闪,阴森道:“今晚你去一趟青白河,问问它有没有把握做掉这群仙师,让它明日瞧瞧潜伏起来,别被人发现了踪迹,若是明日这货仙师打杀了那小畜生还好,但若是那小畜生开口,这群仙师还听进去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让它把这些人都做掉!” 听闻此言,中年文士打了一个寒颤,“大人,这..这可是临江宫的…” 一巴掌将中年文士扇倒在地,勃然大怒的刘郡守狰狞喝道:“你以为我想?废物东西,谁能想到这个时候来了临江宫的人,不除掉她们,我们怎么办!敢来管闲事,就得付出代价!告诉它,做掉这群人,到时候临江宫来问又能如何,全数嫁祸在那小畜生头上,就说临江宫仙子和那小畜生一起玉石俱焚了!” 中年文士心惊胆战,不敢再顶撞满脸怒气的郡守,从地上爬起,硬着头皮,去备马准备前往青白河。 郡守府内,马由衷睁开眼睛,从一开始进郡守府,老者就感到不对劲,堂堂郡守府,竟是有淡淡妖邪之气。 所以马由衷方才从进郡守府开始,神识探扫整个郡守府,老者才不担心会被人发现,他一个登楼二境的修士,难道还担心被门口那几个凝神境的小家伙发现吗? 探查整个郡守府,一览无遗,但是只是发现淡淡妖气,没有别的线索,在席间听完那老者说的情形后,马由衷更是觉得有大古怪,一个被凝神境逼退的水鬼,现在就能危害整个青耀郡?不过是想看看席后众人的反应,果不其然,神识扫过方才刘郡守与中年文士的交谈,马由衷冷笑一声,“好大的狗胆!”。 屋内,钱师姐问道:“真像前辈所说,这郡守府有古怪?” 马由衷将神识所见之情景一一讲述,气的曹婉儿恨不得现在就抽出腰间细剑,将刘郡守大卸八块。 钱师姐更是杀气翻腾,钱师姐走的是武夫路线,所以神识并不出众,不过实打实的聚气境修为,饶是马由衷猝不及防挨上一拳,也要伤筋动骨! 董难言问道:“这么说,那个乔壮园之事是另有隐情了!” 马由衷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去往青白河,找出乔壮园问一下究竟!” 夜里,四道人影从郡守府走出,向青白河赶去。 郡守府内无人察觉。 空旷的街道上,有人看着清水河的方向,嘿嘿一笑。 一座残破旧庙里,天黑看不清路的老书生点燃一个蜡烛,从书箱中抽出一本书,就着烛光,开始翻读。 青白河里,隐藏在水草里的乔壮园感到青白河边有动静,悄然探去。 岸边,水浪旋转,一条数丈长的巨大鲶鱼绕圈游动,下半身是人形的蟹妖站在一头满身肥胖,大肚鼓鼓的蛤蟆头妖物身旁。 出身自青白河的蛤蟆妖王伸出长舌,轻轻舔舐站在对面的匆忙赶至的中年书生。 中年男子浑身颤抖,那恶心的长舌携带着恶臭和粘液,缓缓缠在他身上。 蛤蟆妖王轻笑道:“怎么就你一人前来,我的血食呢?难不成今日你是我的腹中餐?” 挤出一个笑脸,中年男子颤声道:“大王,小人是奉郡守之命来此。” 颤抖中将刘郡守交代的话,一字一句的转达给青白河中的妖王。 蛤蟆妖王松开中年文士,两个眼睛直溜溜的转。 “临江宫?” 第二十一章 除妖 大腹便便的蛤蟆妖王嘿嘿笑道:“你家大人打了一副好算盘,不过算是托他的福,我近日吃了足够多的血食,修为更上一步,你回去转告你家大人,就按他说的办,不过事后可就不是一百个的数量了!” 中年书生哪敢反驳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物,连忙称是。 河水中,偷听着岸边谈话的乔壮园气的浑身颤抖,终是忍耐不住,大怒出手,“你们这些妖物不得好死!”,水流转动,化作弩箭般直射岸边。 长舌一卷,蛤蟆妖王将弩箭般的水流悉数拨开,下半身是人形的蟹妖哈哈大笑,“是那乔壮园!” 河水中,巨大的鲶鱼围绕住乔壮园,目光犹如看待血食。 看着水中男子,蛤蟆妖王摇摇头,“可惜了我青白河大半水运灵气,怎么造就了你这个废物,只会躲藏,也敢对我出手?” 妖王对着中年文士笑道:“回去告诉你家大人,不必烦恼,今日这小畜生就会从天地间消失。”,口中长舌一伸,伸展过去,抽打在乔壮园身上,打的乔壮园在水中翻转。 乔壮园在水中身形灵敏,飘荡开去,竟是比那头鲶鱼速度还要快,书生借着劲,就想向反方向逃去。 蛤蟆妖王张口一吐,长舌掠动间竟是有残骨从口中涌出,长舌如鞭,将书生卷起,摔在岸上,“看你不在水里,有什么能耐。” 岸上,走投无路的乔壮园喝道:“似你等这般丧尽天良,生杀予夺的妖物,就不怕因果轮回吗?” 一脚踏在乔壮园胸口上,在这青白河作威作福的妖王低头道:“你懂什么天地因果,今日就让你在我腹里悔过!” 圆鼓鼓的一双眼睛紧盯着乔壮园,蛤蟆妖王神色贪婪,大嘴一张,“吃了你,可比吃那些凡人强太多了。” 身下书生闭上眼,青然,我来找你了。 残破旧庙里,烛光下,老书生一拍大腿,好像替书中的人物感到不甘,烛火轻摇,老书生又翻了一页,这才啧啧笑道:“这样写才对嘛!” 青白河岸边拳劲激荡,有一短发女子一拳将蛤蟆妖王击退至水中! 乔壮园眼前,粗布衣衫的少年向他伸出手,低头问道:“你没事吧?” 以为必死无疑的乔壮园站起身,“你们是?” 少年身旁少女嘿嘿一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临江宫女侠是也!” 紧跟着水碧色长裙的少女一拍身旁少年肩膀,“还有女侠的小弟!” 后方,马由衷盯着河水里三头妖物,没错了,气息和郡守府内的一模一样。 见到董难言一行人出现在岸边,中年文士瘫坐在地上,完了,出大事了! 蛤蟆妖王一双大眼森然,看着方才一拳将他击退的钱师姐,“好一个聚气境武夫!” 岸边凉风吹起,钱师姐站定,“你这妖物,竟然如此不顾天道,肆意杀戮,实在该死!” 蛤蟆妖王哈哈大笑,眯眼看向后方那个从容的老者,“我可没有肆意妄为,仙子可不要随意污蔑,别人送你的东西?也算抢?” “休要狡辩!” 钱师姐大喝一声,后脚一踏,凌空跃起,又是一拳! 鲶鱼头上的蟹妖猛然掠出,举起蟹钳,掀起狂风,对着钱师姐的拳头砸下。 铛! 看着那妖物蟹钳的道道裂纹,钱师姐退回岸边,皱皱眉,一击之下竟是没将这头妖物击碎,妖兽先天体魄就比人强,一个淬骨境的妖兽,仗着体魄强硬,竟是敢跟她硬碰硬! 蛤蟆头妖王示意那蟹妖退下,缓缓道:“仙子,我奉劝你,人各有道,你走的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将那乔壮园给我,今日事,咱们两清,不然…” 蛤蟆妖王长舌一舔,“我怕今日仙子走不出这青白河。” 钱师姐嗤笑一声,“就凭你?” “我临江宫岂受你小小妖物威胁!” 钱师姐战意盎然,虽说刚才那蟹妖挡住一拳,但是钱师姐倒要看看,她一个临江宫的聚气境武夫,还打不过一个仗着体魄的淬骨境妖兽? “仙师小心,这青耀郡刘郡守已经与它们勾结,这段时日献上了无数人当祭品,仙师不可轻敌。”,乔壮园焦急开口。 看着那有恃无恐蛤蟆妖王,后方马由衷对钱师姐开口道:“看这头蛤蟆精的样子,马上就要踏上登楼境了,到时仗着妖兽体魄,想必极为难缠。” 蛤蟆精也不恼,笑道:“仙师即是知道,何不明哲保身?虽说我有把握让你等走不出这青白河,但是临江宫毕竟是这周边数国的地头蛇,我也怕杀了你们,引来更大的麻烦,我等何不各退一步?” 董难言身边,乔壮园紧张不已,他很怕这群仙师跟这妖怪达成一致,那他真是再无生路了。 瞧出男子担心,董难言轻轻拍了拍乔壮园,轻声开口,“你放心,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曹婉儿提着手中细剑,笑道:“行侠仗义可不会狼狈为奸。” 钱师姐笑了,自家小师妹从小就有着女侠梦,想着行侠仗义,惩恶除暴,虽然顽皮了些,但是那股侠气劲确实极为难得。 马由衷转头一笑,“怎么好话都给你们说了?” 蛤蟆精蓄势待发,看样子是谈不拢了,那就杀吧! 只见蛤蟆妖王身形开始收缩,不再肥胖,背后仿佛有两个要破开皮肤而出的两个疙瘩肉瘤,气势凌人,猛然冲到钱师姐身前,拽起钱师姐手臂,向上一推,一脚踹下去。 蟹妖挥舞着两个蟹钳,想要将那个老头脑袋拧下来,水中,体型巨大的鲶鱼卷起水浪,扑向董难言与曹婉儿。 钱师姐伸出右臂,挡住腹前的一脚,身形后退,摆出一个拳架,气机内敛,好像一个耍把式的卖艺人,但是对面的蛤蟆精严阵以待,因为它能感受到,眼前女子体内犹如一座火山,蓄势待发。 看着真奔自己而来的蟹钳,马由衷对着蛤蟆精大喝一声,“停一下,咱们再谈一谈。” 蛤蟆妖王森然笑道:“现在后悔?晚了!” 眼看着蟹妖已经来到身前,也不躲闪的马由衷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紫气盎然,印章上刻着云笼青山的图案,轻轻一抛,印章迎风变大,飘飘然飞到蟹妖头顶,轰然砸下! 一滩烂泥! 如小山般的印章转动,再次腾空,对着体型巨大的鲶鱼落下。 鲶鱼腾起,想要顶开印章。 以卵击石! 看着砸下的印章,马由衷摇摇头,“可惜了一碗鲶鱼汤。” 气势惊人的蛤蟆精看着小山般的印章,大惊失色,“紫云压山印!你是谁?你怎么会有紫云山镇山之宝?” 马由衷学着先前蛤蟆精的口气呵呵笑道:“现在后悔?晚了。” 印章再次落下,蛤蟆妖王眼看闪避不及,鼓足了劲,双手拖住印章! 可惜只是螳臂当车! 大印缓缓下沉,紫云闪烁间,又是一滩烂泥。 破庙里,老书生看书看的一拍手,“快哉,快哉!” 岸边,做出一番大战准备的钱师姐收起架势,看着马由衷,不知道说什么好。 乔壮园揉了揉眼睛,为害青白河的妖王,就这么死了? 就连董难言和曹婉儿也都看着马由衷一阵无语。 收起印章,马由衷笑道:“本来还想从这群畜生嘴里问出点什么的,谁想它们赶着投胎,算了算了,反正畜生嘴里也没什么好话。” 踹了一脚早已经吓得的魂不守舍的中年文士,马由衷笑道:“走吧,回去见见你们大人。” 第二十二章 这样的读书人 郡守府内,众人齐聚一堂,看到站在马由衷身旁的乔壮园,刘郡守魂不守舍,指着瘫坐在地的中年文士,慌忙辩解道:“仙师们误会啊,这都是这个人的阴谋,在下不知情啊!” 中年文士坐在地上呵呵一笑,直呼刘郡守的名字,“刘青,别挣扎了,仙师们早就知道了,那蛤蟆精也死了,别演了。” 刘郡守神色呆滞,呢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指着乔壮园,刘青歇斯底里的喝道:“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小畜生。” “都是你!” 刘郡守气的喘不过来气,倒在座椅上。 乔壮园缓缓上前,站在刘郡守身前,也不看他,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是我,都是我?刘青,你好好想想,你自己都做了什么?视女儿为权利的工具,枉为人父,勾结水妖,献上郡内百姓性命,枉为郡守,你真是该死啊!” 环顾四周,刘青哈哈大笑,“乔壮园,轮得到你来跟我说教?不就是想杀我出口恶气吗?今日我就不让你如愿!” 鲜血从口中流出,刘郡守咬舌自尽! 明明大仇得报,乔壮园却神色黯然,“杀了你,就能换回青然的命吗?就能让无辜的人活过来吗?” 董难言看着这一幕,内心复杂。 慈眉善目的老者走到乔壮园身前,抱拳愧疚道:“先前是老夫错了,误认为你是那鬼怪魍魉,误信郡守一面之词,还请恕罪!” 乔壮园扶起老者,“仙师却为青耀郡出力颇多,我跟青然认识时,就常听到她说起你。” 慈眉善目的老者轻叹一声。 马由衷看着窗外天空,仍是黑云遮天,轻轻松松杀了青白河妖王的老者皱眉道:“按道理,妖以除,怎么还是这般?我去看一下。” 突然,正在向外走去的老者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不光是马由衷,郡守府大殿内,所有人皆仿佛被定身一样! 只有董难言和曹婉儿还能行动如常。 “老先生,你们怎么了?”,董难言看着始终保持一个姿势的马由衷等人问道。 “钱师姐?”,曹婉儿也焦急道,怎么突然大家都动不了了。 “别喊啦,都动弹不了。” 一道声音从大殿内传出,背着瓶瓶罐罐的青年随手将刘郡守的尸体从椅子上拨下,坐在主位上,看着董难言和曹婉儿。 董难言有印象,这是那个今天对他笑的青年。 “你把他们怎么了?”,曹婉儿拔剑问道。 青年刚要开口,不能言不能语的老者怀中印章绽放紫光,艰难开口的马由衷对董难言和曹婉儿说道:“快…快走!” 青年呵呵一笑,抬抬手,马由衷身上紫光大方,但是仍是挣脱不开,看看不能再说话的马由衷,青年啧啧道:“紫云山镇山之宝,就是你将紫云山灭了?” 身处险境,曹婉儿脸色凝重,这趟多半摊上大麻烦了,“你是谁?” 听到少女的喝问,青年好奇道:“这老头能开口说话,是靠着这紫云山镇山之宝和他登楼二境的修为,你这个小姑娘凭什么呢?” 青年挥袖一甩,曹婉儿被一股大力掀倒在地,手中细剑崩飞,插在董难言身前地上。 青年站起身,有些惊讶,眼前这个小姑娘,被他用五六分力一击之下,只是倒地不起,无伤根本? 只见曹婉儿怀中散发出一缕缕黑气,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挡下刚才那一击,正是马由衷在酒楼里送出的,也是马由衷灭了紫云山的依仗之物。 青年欣喜若狂,“你身上竟有噬魂珠?” “怪不得能不受我这炼灵大阵的影响” 青年心想今天是他的幸运日吗?不仅来了这么多仙师供他炼化,还平白送上了一件魔道秘宝,这简直是天上掉宝贝啊。 他一个登楼四境的修士,受仇敌追杀,修为降到二境逃进这穷乡僻壤,于是就伪装成只有凝神境的青年,本来想的是借着青耀郡局势,引来些紫云山的修士和南信国的修士炼化,重新返回四境。 本打算能引来那个什么信南国国师文秋,听说他可是登楼一境,是这南信国的第一人,和这郡城一起被自己炼化,肯定能快速恢复的修为! 可谁曾想,紫云山竟被人灭了,派去南信国求救的人竟被那个猪肉不如的废物郡守截杀了,想着不行就只好炼化那几头妖兽,能提升多少境界就提升多少,等到恢复登楼三境了,就可以在穷乡僻壤肆无忌惮的布下炼灵大阵了。 可就是这么巧,遇上了来这里的董难言一行人,其中竟然有一个登楼二境的老者,炼化了这群人和这座郡城,能恢复如初不说,修为没准还能更上一层楼。 青耀郡人心浮动之下,没人会发现一个要为郡里配置天地灵散驱除乌烟瘴气的人其实才是这青耀郡怪异现象的根源。 这段时日的种种怪相,不是乔壮园,也不是那蛤蟆精,皆是因为青年布下炼灵大阵,这才有人无故失踪,被青年炼化。 看着扔在挣扎的马由衷,青年笑道:“没用的,我这炼灵大阵布下,耗费了我数月时日,用上了天材地宝,你在我这炼灵大阵里,是动弹不得的,要是那颗噬魂珠在你身上,恐怕结局不一样,可现在,还是慢慢等死吧,化为我踏上楼顶的垫脚石。” 青年缓缓向曹婉儿走去,目光炽热,噬魂珠啊,这可是最适合魔道修行的灵器,有了它,他有望再上一层楼。 董难言拔起插在地上的细剑,握在手里。 看着才到他胸口的少年,青年笑道:“要对我出手?” 歪歪头,现在拥有登楼二境修为的青年嗤笑道:“小子,先前在郡守府门前我就注意到你了,如此资质,我不愿杀你,窍穴开了如此之多,甚至能在我这炼灵大阵下行走自如,当真是天资出众。放下手中剑,若是愿随我修行,我可放你一马,不然…” 没继续听青年说下去,董难言转过身对曹婉儿说了一句青年听不懂的话,“我可不是那个刘师兄!” 曹婉儿挣扎起身,走到董难言身前,擦了擦嘴角血迹,笑道:“你当然不是背信弃义的人,你可是我的可靠小弟啊!” 目光阴冷,青年嗤笑一声,“自寻死路罢了。” 董难言将长剑交给曹婉儿,曹婉儿持剑问道:“你把剑给我了,你怎么办?” “那我也不会用剑啊….” “那你用什么?” “我也不知道….” 青年面露冷色,他可没时间跟这少年少女废话,一步上前就要出手。 曹婉儿持手中细剑,董难言咬咬牙,只见少年闭上双眼,念念有词:“书上说,诚心正义,君子有德,驱邪避灾…”。 青年刚开始以为念的是什么法术咒语,后来发现是这小子在装神弄鬼,念些书上的破道理。 讥笑一声,青年摇头道:“如此好的修道苗子,不曾想却是个读傻书的读书人!狗屁的道理留着下辈子再说吧!” 青年一掌轰出! 鲜血直流。 青年懵了。 郡守府屋顶上破了一个大窟窿,有一个大书箱当头砸下,将青年砸到在地,紧接着,有个书生样貌的老头从窟窿里落下,一屁股坐在青年身上! 举起大书箱,老书生如那老僧撞钟,哐哐哐的在青年身上乱砸,边砸边骂。 “干你娘的!干啥瞧不起读书人啊!” “傻?我看你才傻,傻狗,龟儿子,狗东西,读书人吃你家大米了,还是挖你家祖坟了!” “今天老子不给你屎都砸出来,老子半辈子书都白读了!” 当当当! 哪里是砸出屎来,老书生硬生生将青年砸的魂飞魄散! 兴许是出完气了,老书生看着目瞪口呆的少年少女,背起书箱,叹口气,说道一声“失礼了失礼了。”后,拔地而起,屋顶又撞出一个窟窿! 少年少女相视一眼,还有这样的读书人啊! 第二十三章 不想 青年被砸的魂飞魄散后,笼罩青耀郡上空的黑云逐渐开始消散。 解除束缚,恢复自如的马由衷与钱师姐摇摇头,不曾想遇到不露相的高人了。 慈眉善目的老者叹息一声,说要不要跟郡里的百姓说一声,让他们来见一见拯救青耀郡的恩人,董难言等连忙摆手,说不用大费周章,又不图什么。 乔壮园不知如何是好,一直再跟董难言他们道谢。 青耀郡虽然事了,但董难言一行人打算在青耀郡再待上两日,一来是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后事,再就是马由衷说的,难得出来一趟,就过些时日再回去,见识下青耀郡的山山水水,没有坏处。 而且这一行人中的曹婉儿等人,应该是休息几日就要返回临江宫了。 在压抑黑云消散后,青耀郡家家户户终于敢打开门窗,在得知是刘郡守勾结妖鬼后,全郡上下都气愤不已,人群围住郡守府,人山人海,要将那咬舌自尽的刘郡守剥皮抽骨,以泄心头之气。 慈眉善目的老者站在两尊高大的石狮子前,安抚着百姓,没办法,此刻任是青耀郡哪个管事的来,当地百姓也不听不信,若是有管事的敢多说两句,恐怕就会被吐沫淹死。 郡里的郡守是勾结妖鬼,作乱郡城的主谋,现在哪有人肯信这些郡守手下的管事儿的? 慈眉善目的吴老虽说是这郡城里德高望重的老神仙,也是他告知郡城百姓此事缘由,但此刻民情激愤,老者有些捉襟见肘。 在郡守府前方的一处街道上,看着被人群像铁桶一样的围住郡守府,钱师姐感叹一声,“咎由自取啊。” 马由衷看了眼旁边少年少女,逗弄曹婉儿道:“怎么,我们临江宫的小侠女不打算仗义出手,帮焦头烂额的吴老头解一下围?” 曹婉儿有些头大,行走江湖,恩怨分明,讲究一个快刀斩乱麻,行事干净利索,这等剪不断理还乱的烂事,自己怎么出手? 马由衷呵呵一笑,向身旁一直看着郡守府人群的少年问道:“怎么,小友有心去解围?” 不曾想老者认为一直是乐于助人的少年摇摇头,“不想。” 马由衷有些诧异,“哦,这是为何?小友不是挺爱做好事的吗?” 少年情绪有些低落,悄声道:“怎么帮?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是感受不到疼的,哪有那么多感同身受。” 老者哑然,仅此一句,人间道理说尽。 钱师姐低头看着少年,恍悟的暗叹一声。 曹婉儿想要安慰一下少年,却被身旁的钱师姐悄悄拉了一下胳膊。 最后,谁也没想到,郡守府的风波,是被一个浑身弥漫水汽的书生化解的,被郡守府害惨了的男子一步步拨开密集的人群,走到吴老身旁,面对着人山人海。 人潮一时无声,众人都知道,这是那个前段时间被全郡认为是作恶郡城的凶狠厉鬼,现在知道真相后才发现,眼前这个水鬼书生,也是个凄惨悲苦的可怜人啊。 等到人潮安静下来,水汽弥漫的书生轻轻开口,“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吵的,想一想,要是事出有因,你们的亲人也都是因我无辜而死,若是有怒想发,朝我来就好了。” 书生朝人群跪倒,沉声道:“我有愧于枉死百姓。” 吴老一时间百感交集,摇摇头,同书生一起跪下,“老糊涂了哦,是人是鬼分不清。” 整个青耀郡,大小官员,皆跪在郡守府门前。 人群无声。 怪谁呢?跪下来的慈眉善目的老者,是这郡里土生土长的老神仙,平日里救济百姓,照顾乡里。 恨谁呢?恨那个水汽弥漫的水鬼书生? 不过是又一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罢了。 青耀郡,虽说大多官吏没有造福乡里,但是也是从没听说过谁鱼肉百姓。都是本本分分,忙着各自差事。 一名领头拄拐的老头子摇摇头,叹息一声,“罢了罢了,都别跪了,回不来喽。” 老人对着跪在郡守府门前的人弯下腰,哽咽道:“不剥皮抽筋了,回不来喽,回不来喽,但千万别让他葬在青耀郡,污了我青耀郡一方水土。” 老人直起腰后,转身挥挥手,人群开始离去,泪眼模糊。 ———— “一,二,三,四…”,迈步登山中,白袍男子像小时候一样数着台阶,只不过跟小时候相比,此刻步伐有些沉重。 小时候,师傅领着几个孩子上山时,总有一个孩子懒着不想走,想让师傅背着上山。 男子迎着风雪往上走,这趟回来的晚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当年那个孩子一面,好像算算,二十多年没见了。 九百九十六。 九百九十九层台阶,就到山顶了。 站在九百九十六层台阶上,男子不再动了。 上方,有满头白发的白袍老者,坐在九百九十九层上,脚踩着九百九十七层台阶。 这座山原本整整齐齐一千层台阶,不过那个懒着走路上山的孩子,没事就会来磨台阶,耗费了几年,真是给他磨下去了一层。 不过几年后,孩子已经可以不用走着上山了,所以余下的那些台阶,也就得以保全。 男子满脸遗憾,就晚了一步吗! 似乎怕吵到此地风雪,早已在风雪中同老者一样满头白发男子的轻声开口:“还有救吗?” 不久前刚刚甩出三轮大日的白袍老者吐了口气。 “难。” 恍若洒进星光的眼中绽起一道寒光,男子轻轻问道:“是谁?” 老者讥笑一声,“怎么,金贵的身子骨想要动弹动弹了?” 指了指头顶,老者笑道:“去青天观,出尘山,祗天宫做客时,要有礼数,至于无涯殿,更是要客客气气的,姿态放低一点,切记不能失了礼数,现在外面都说我们山上都是逆反之人,你要是打着神山旗号大肆招摇,可真是丢人。” 男子听完后不言不语,径直转身向山下走去。 风雪中,老者收起笑容,“给神山丢不丢人无所谓,别给我丢人!” 迈步下山的男子轻轻点头,转过身。 “放心,保证给他们打的亲娘都认不出来!” 第二十四章 苦海难渡,人间花开 石子山,在青耀郡城的东部,整体看去好似一颗颗石子堆积,纹落清晰,山间多草木花卉,秋季不凋,登上山顶凉亭,可以眺望整个青耀郡。 山顶上,董难言看着被一条绸带一分为二的郡城风景,身边,换上淡蓝长裙的曹婉儿坐在崖边,摇晃着双腿。 马由衷坐在凉亭里,喝着一碗山泉泡的茶水,享受道:“安逸的日子可真是好啊。” 董难言思绪飘起,上山的时候听马由衷说,信南国只是一个偏僻小国,这青耀郡只不过是偏僻小国的一个郡城之一,尚且就有如此多的悲欢离合,那么外面世界之大,少年不敢想象。 董难言只是想,天下间,能不能少点苦难事,多点知足人。 因为苦,真的不好吃。 从郡守府回到来的乔壮园一人蹲在青白河边,有些出神,青耀郡的危机已经化解了,可是那些无辜牺牲的百姓再也回不来了,那个如芙蓉出水般的女子也再也见不到了,想到这,男子埋头入怀,无声有苦。 青耀郡,一座有些破旧的月老庙,背着书箱的老书生蹲坐在台阶上,伸手拍了拍放在身边的书箱,叹息一声,随后又摇头一笑,看着墙上那些男男女的题字,老书生找了块不显眼的地方,提起笔,字迹歪歪扭扭,如蚯蚓乱爬。 有情人终成眷属。 老书生呵了呵笔,“总得有个大团圆不是。” 岸边,有人轻轻拍了拍乔壮园肩膀。 男子抬头看去,是之前庙会相逢时,就永刻在脑海中的容颜。 凉亭里,有汗水从钱师姐头顶流下,不是因为天热,九十月的天,凉爽的很,短发女子视线里,有一个背着书箱的老书生,向凉亭这边缓缓而来。老书生在郡守府砸死青年的那一幕,钱师姐记忆犹新,可别是来找她麻烦的,总不能因为她说一句那些书粗俗下流,就要把她也砸死吧。 察觉到迎面而来的老书生,马由衷站起身,抱拳道:“多谢前辈当日出手相救。” 从月老庙提笔写字后,来到石子山上的老书生停下脚步,笑眯眯道:“不用谢不用谢,小事儿,小事儿。” 不敢怠慢这位不显山不漏水的高人啊,马由衷恭敬道:“前辈来这有事?” 笑呵呵走到山边,老书生朗声道:“这里山好,水好,当然是来吟诗一首。” 略作思量,背着书箱的老书生高声道:“青白河,河白青,青白河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呱呱呱,一戳一蹦跶。” 一首诗将思绪万千的董难言听得愣在原地,山边摇腿的曹婉儿笑的花枝乱颤,钱师姐顾不得害怕,掩嘴偷笑。 只有马由衷强忍着笑意,拍手道:“好诗,好诗啊。” 老书生搓搓手,指点着马由衷,“同道中人,同道中人啊,来来来,你说说我这诗里的好。” 马由衷讪笑一声,好?有个屁的好处!这马屁是拍错了。 老书生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慢慢想,慢慢想,我再去欣赏一下风景,再来一首。” 背着书箱轻轻松松走到董难言身旁,马由衷和少年并排而立,眺望远方。 “小娃娃,你也是读书人?” 董难言轻轻摇头,自己算什么读书人,就是读过几本书罢了。 老书生看着沉默寡言的少年,轻笑道:“你这娃娃,这才多大,就这么愁眉苦脸,沉默寡言的,没事儿就应该多笑笑,多玩玩。” 董难言愣了一下,眼前老书生说的话跟董爷爷的叮嘱一样。 将书箱放下,老书生盘腿坐在地上,示意少年也坐下,问道:“有心事?” 董难言坐在地下,摇摇头,“没有。” “还说没有?”,老书生指了指少年的脸蛋,“都写在脸上了。” 董难言有些脸红,看着山下,问道:“老先生,你是神仙,你说为什么世间有那么多苦事,为什么那么多好人得不到好报?” 老书生长叹一声,“你这算问倒我喽,这问题可难呀。” 双手搭在腿上,老书生问道:“我先问问你,你读过书,经历过事,那你知道什么是善恶吗?” 少年想了想,不假思索道:“善就是做好事,恶就是做害人的事。” 老书生笑着摇摇头,“少年郎,这你就错了,世事无常,有多少人打着亲善忠孝的幌子,私下里刀光剑影,暗箭伤人。有多少所谓善人惩罚恶人的手法比恶人更邪恶。有多少人所谓的好心好事,对别人来说却是坏到家的坏事。又有多少人,有不得已的苦衷,做着恶事。又有多少人心地邪恶,心里却盼望着神仙保佑,求个心安?” 董难言哑口无言。 老书生拉起少年的手,“我看你也是个修行人,那你说为了什么修行?” 董难言想了想,修行是为了什么?别人为了什么少年不知道,但是他嘛,肯定是为了活命啊! 老书生笑了笑,“从古至今,大家都想成为强者,想成为比别人更好更出众的人,大家都崇拜力量,信奉强大,这没有错,但万万不该,在追逐强大的路上,把人性的善良和慈悲心肠丢的一干二净。” 老书生叹口气,“成为人上人,多难啊,但是成为一个好人,有时候比成为人上人还难。” “在这个世道里,你的善意和慈悲会被嘲笑,平白无故的笑容比凶神恶煞更让人疑惑和警惕,人们只相信拳头,不相信眼泪。” 似乎觉得干巴巴的说大道理有些不好理解,老书生给少年讲了一个故事:“佛经中说,有弟子问佛陀请教世间本理,佛陀说,你到这里来,是以为我为你讲述这些本理,但是如果有一个人中了毒箭,痛苦难忍,难道我们先去寻找中箭原因,查找是谁射的箭,箭是如何制造出来的?知道完这些,恐怕这人早就死了。那难道我们一开始不可以就把这支毒箭拔掉,救治伤者?” 董难言心神动荡,“善没有理由?” 老书生大笑一声,“善!” 哪怕双膝盘坐,身形却还是有些不稳的老书生还想对少年说些什么,无他,这样一个好苗子,油尽灯枯的老者想要再多说点什么,哪怕一点也好。 “这世道,需要善,但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坐在山上,埋头苦想,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为什么世间有那么多不平事,为什么世间有那么多苦事,那有什么用,你就是想一百年,一万年,屁用没有!” 伸手擦了擦嘴角,老书生说道:“就不想着改变些什么?你河边拉起那书生是在改变,你拿着剑挡在那少女身前,也是在改变,怕那对这世道而言,无关痛痒,但是总是在一点一滴改变,都是读书人,最浅显易懂,老生常谈的道理还没读过吗?滴水穿石,积少成多,若是不知道路在哪,别怕,一步一步慢慢走…” 老人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从身旁书箱中拿出一本书,递给少年,“别嫌弃,本来这书箱送与你都无妨,只是先前遇到个后辈,想着送给他,不好反悔了。” 少年眼前的老人递过书后,伸了个懒腰,拎起书箱,猛然向外扔去,落在绸带般的河水中。 字字流入心湖的少年握着手中书,不解道:“老先生,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摸了摸少年的头,老书生笑道:“别多想,你就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不理会少年惊讶的眼神,老人眺望远方,想到这几日所见,自言自语道:“苦海虽难渡,人间花常开。” 回过头,老者身形飘散前对少年挤满笑脸:“人间有你们这些花儿,真好。” 清风徐徐,从石子山轻荡青耀郡。 枉死之人,皆有福报,皆得来生。 山上,除了少年,刚才都没听到老书生说话的众人有些好奇,怎么突然间那老前辈的人影就没了? 一直想着如何说出诗中好处的马由衷向董难言问道:“小友,老前辈呢?” 少年站起身,看着手中的书籍,轻声道。 “走了。” ———— 无涯殿上空,尽是云海,一座大殿里,云雾缭绕,云有涯对面,一名看上去青年样貌的年轻人盘膝坐在云团上。 “师兄,这口气我无涯殿如何能忍!师傅何时出关?”,险些被砸死在浮海山的云有涯眼中寒光闪烁,多少年了,竟有人敢威压无涯殿,让他和师兄丢尽了无涯殿的脸面! 对面盘膝而坐的年轻人淡然开口:“忍,这点事就去惊动师傅,我这个殿主怎么当的?况且师傅出手又能如何,就能将那神山的老东西拿下?” 云有涯握紧拳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年轻人轻轻一笑,指了指头顶,“急什么?等到时候,自然有人责罚。” 云有涯抬头,等人责罚?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轰隆隆! 云海被星光撕扯开,无涯殿上空,诸星闪烁,星光汇聚,一道人影踩着诸天星光,走向无涯殿。 “哪个孙子叫云有涯?滚出来!” 大殿里,云有涯怒极,被人在自家门前这般侮辱,他如何忍受得了! 还不等云有涯出手,殿外,已是有无涯殿弟子出手,教训这个在师门前放肆的狂徒! 霞光四起,流光乱闪。 无数灵宝法器向那人砸去。 男子到是不闪不躲,身边星光闪烁,仿佛诸星光芒尽聚男子身上。 任凭灵宝法器乱砸,纹丝不动的男子在流光中轻数。 “三!” “二!” 殿里,盘坐云团上的年轻人打了个响指,无涯殿上空云海散去,一把云镜显露,光芒万丈。 年轻人样貌的云无涯冷笑一声,“狂妄神山弟子,真当我无涯殿好欺?” 上空,男子有些不难烦,没有数下去,伸手一探,星光汇聚成一张大手,向大殿里抓去。 摧枯拉朽! 硬生生将云无涯对面的老者攥在手心,拉至身前! 无涯殿当代殿主,看着师弟在眼前被抓走的云无涯大怒,“你既然自己找死,那死在我无涯殿也怨不得别人!” 云镜发光,好似可以照亮诸天万域,任你是妖鬼精怪,还是神魔佛仙,一照之下,也要形消骨散! 大手握住云有涯,男子冷笑一声,腰间一枚玉佩散发微光。 云镜上射出一道神光! 不过正当要照射到男子身上时,云镜转动,镜光与男子擦身而过。 远处,镜光照射下,无数高山湮灭。 所照之处,皆成劫灰! 仍然不闪不躲的男子嗤笑一声,“没胆子。” 身前星光大手一握,男子听着掌中哀嚎,随手一撇,转身离去。 大殿前,云无涯看着昏迷不醒的师弟,不解道:“师傅,为何转动云镜,不诛杀此獠,我无涯殿的脸都丢尽了!” 空荡荡的殿里响起声音,声音不苍老,反而感觉很年轻。 “非不想,实不可。” 青天观,宋致鼻青脸肿,头顶古灯被人用来当做锤子,对着他猛砸。 祗天宫,男子脚踩着林凡破口大骂,“瞅你这个窝囊样,不服就起身打我,只会耍嘴皮子咒人?” 出尘山,男子擦了擦粘在手上的血迹,放了两个屁才走。 菜园里,菜农老者看着眼前的白袍男子,气笑道:“怎么,打算来我这撒气?” 白袍男子也不说话,抬起腿,一脚一脚踩下,看到汁液乱溅一地,这才满意的笑笑,走到老者身前,“这下爽多了。” 老者眯起眼睛,手中银光骤起,“真以为我不会出手?” 男子背过身,笑道:“来来来,别客气。” 男人笑容玩味道:“你敢吗?” 老者浑身神华流转,隐约间可见整座小天地都在开始颤抖。 但终究是内敛下去。 男子扯了扯嘴角,在就要跨出这片天地时,开口道:“知道我为什么没杀他们吗?” 这回轮到老者嗤笑一声,“你以为他能活下去?” 男子自顾自的一笑,“那几个人其实我杀了也就杀了,能有多大事儿?” 一步跨出,从这座天地坠下,坠落中男子双手抱头,翘起脚。 “张三啊,屁股就不给你擦干净了,留着你自己收拾吧。” 第二十五章 孤村坟茔 空寂的山里,偶尔有枯黄的叶子被秋风吹落,飘荡摇晃,洒落在地。 马由衷拄着吴老临别前赠送的一根碧玉行山杖,打量着前方脚步轻盈的少年,自得一笑。 前方的少年,好像脱胎换骨一般,不是指根骨,而是心性上,仿佛一口阴暗的古井,终于得已重见光明,阳光撒进井里,水光粼粼。 这趟青耀郡之行,本来就是马由衷为了让董难言能借此行转变心思,见识一下修行的的好处,接受锦囊。 如今看来,目的达成了,死气沉沉的少年,好像焕发了生机,以前那个忧愁少年,这次别离,竟然没有伤感难过! 想到少年少女离别前那稚嫩江湖气的抱拳拱手,老者摇头一笑,好一个大哥小弟。 董难言稍稍停下脚步,等等后面的老者,临别前,曹婉儿悄悄跟他说,等再过两年,她就会带着两匹上等好马,能日行千里那种的,去离南镇找他。少女老气横秋的说道:“董小弟,你可要努力呀,别到时候还不会骑马,到时候行走江湖坐在大哥身后,会让大哥很没有面子的。” 夕阳的余晖洒在少年脸上,少年脸带笑意,一定要好好努力,这样两年后,行走江湖就不会给朋友丢脸了。 马由衷不紧不慢的走到董难言身旁,笑道:“小友,怎么样,这趟出门长了不少见识吧。” 董难言有些羞涩的点点头,以前的他,大概就是书里写的井底之蛙吧。 接起一片飘落的树叶,马由衷笑道:“以后啊,你会发现,这外面的世界大到你无法想象,许多人,可能一辈子连青耀郡都走不出去,而有的人,可能一步就跨越山河无数。” 董难言点点头,怀中一颗晶莹的水珠散发微光,这是马由衷一行人从青耀郡各自分别时,从青白河里走出来的乔壮园送的。 那水汽弥漫的男子说不知如何感激各位仙师的大恩大德,这些水珠,是青白河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水运精华,戴在身上能够辅助修行,希望各位仙师能够收下,不然男子心里总是感觉不好意思。 送出水珠的男子一拍脑袋,对董难言歉意一笑,忘了件事,本来想带一本书送给少年的,那本书随着书箱一起坠下青白河。只不过男子来的有些匆忙,忘记了。董难言连忙说没关系,就当是个念头,下次有机会再来的时候,再看不迟。 天色渐昏,马由衷从山上向远方望去,“小友,过了前面这个村子就是离南镇了,我们是在这个村子歇息下,还是赶点夜路今夜就回去?” 董难言笑道:“一口气赶回去吧。” 山下,信南国边界上的村子,漆黑一片。 一老一少走进村子里,村子要比离南镇大上很多,太阳都要下山了,村子里却没有一点烟火气,家家户户都没有点开一盏灯,但是街道上却人影攒动,摊贩成群,奇怪的是,没有一点叫卖声。 董难言看了眼马由衷,马由衷点点头又摇摇头,神念扫去,并无异常,这村子,好像就是个哑巴村一样。 街上人群拥挤间,有个小女孩不小心撞在董难言身上,刚要倒地,被身后披着宽松黑袍的男人伸手扶住。 董难言歉意对小女孩笑笑,小女孩点点头,向前走去,身后披着宽松黑袍的男人紧随其后。 走出村子,马由衷问道:“觉得不对劲?” 董难言点点头,“好奇怪啊,怎么村子里不点灯,不点火做饭,而且还不说话呢?” 行山杖轻轻敲了敲地面,马由衷也有些疑惑,“是有些古怪,不过,我方才查探,没有什么问题啊。” 董难言想了想,询问道:“要不咱们再回去看看?” 马由衷思量一下,转身道:“走,我们…” 声音戛然而止。 顺着老者的视线看去,方才走过的村子,早已经变成了一片坟茔地。 坟头上,白色灯笼高高挂起,在街道上撞在董难言身上的小女孩站在灯笼下,背对着外面。 呜咽声响起,女孩身子未动,脑袋却转了过来,对着一老一少,张口笑道:“既已出去,何必回头?” 脸色青紫的女孩掩嘴笑道:“莫非是,恋恋不舍?” 坟头里猛然伸出一只手,披着宽松黑袍的男人站起身,将女孩扛在肩上,大步向前冲去。 马由衷脸色凝重,护在董难言身前,浑身气机流转,重掌向前拍去。 董难言面前一阵黑烟狂风,少年闭起了眼。 下一瞬,董难言又在站在那条街前,街道上的零星人影,两旁家家的炊烟升起,灯火闪亮,一个不小心的小女孩撞在自己身上。 “对不起,小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女孩歉声道。 面前小女孩娇滴滴道:“小哥哥,你怎么啦,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少年看了看身边,早已不见马由衷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董难言低下头,实在是无法将面前扎着两个羊角辫,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和那个站在坟茔上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小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小女孩仰着头,声音稚嫩。 立身街上,董难言借着灯火,环顾四周。 还是那个村子,不会记错,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村子变成了坟茔,为什么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小女孩拉着董难言的衣角,“小哥哥,你是再找那个老爷爷吗?” 指了指董难言后方,女孩笑道:“那老爷爷说他有点事要去处理。” 董难言盯着眼前的小女孩,在去青耀郡的路上,曹婉儿跟他讲过,有些孤魂鬼魅,最擅长幻化,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迷乱人心,使人放松警惕。 当时马背上听的入神的董难言连忙问道,“那怎么办呀,怎么分辨出来是不是鬼魅呀。” 曹婉儿得意洋洋道:“一般的鬼魅阴物,是不会在白日里现身的,一般都是些孤魂野鬼,喜欢幻化诱人来夺人性命,我临江宫有一法决,可以让鬼魅现行,怎么样,小弟,想不想跟大哥学学?” 那时候董难言摇摇头,曹婉儿见董难言不接话,坐在马背上掐诀演示,可少年看了一会就赶忙转过头去,气的显摆不成的少女坐在马背上大声喊出口诀。 小街上,董难言双手掐诀,竟是与当时马背上曹婉儿演示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少年是不想学,但是少年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乾坤朗朗,天青地明,鬼魅魍魉,速速显形!” 董难言刚要按照曹婉儿演示的,伸手去指向面前的小女孩,不曾想,小女孩竟是先于董难言一步,拉起了少年的手指。 “小哥哥,要不去我家坐坐吧,天都要黑啦,等那老爷爷回来了,你再跟他走。”,小女孩一点也不怯生,拉着少年的手指摇晃道。 董难言抽出手,笑道:“谢谢你,我就在这里等就好了,不然回来找不到我,那个老爷爷会着急的。” 小女孩被拒绝后,撅起嘴巴情绪不高,低着头,“那好吧,再见,小哥哥。” 看着小女孩一步步迈出自己的视线,董难言咽了一口口水,方才拉住自己的小手,跟冬天的冰雪一样凉人! 董难言知道一定是出什么事儿,在坟茔上的那一幕,一定是真实的,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在这里,想到坟茔上的那一幕,少年额头上渗出汗珠。 第二十六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夜深了,董难言靠坐在街道墙边,等了这么些时辰,也不见马由衷的人影,但是董难言不敢动。 不管是怎么回事儿,少年心里都安慰自己,不要轻举妄动,要镇定些,现在还活着,那么按照马由衷的能耐,肯定也不会出事,他能做的,就是不添乱,不要妄动着了鬼魅的道。 时间滴答滴答,董难言强支着身子,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街上阴风骤起,董难言站起身,后背紧靠着墙,小心防备着。 除了风吹的诡异些,一些都还算正常。 突然,双手握拳仔细防备的少年浑身冷汗直流,一动不敢动。 身后的墙上,一块石砖被顶开,一根乌紫色的手指戳在后背上。 那根手指在董难言后背上轻轻滑动,少年思索片刻,闭上眼咬紧牙,猛然向前一步,然后连忙转身向后看去。 没有什么东西,只有阴风透过被顶下的砖头空隙呼啸呜咽着。 下一刻,一双血红的眼睛突然在空隙后闪现出来,眼睛里好像有线状的生物在蠕动! 董难言心惊胆战,连忙转身向后跑去。 哒哒哒。 空旷的街道上,小女孩蹦跳着迎面走来,“嘻嘻嘻,小哥哥,你怎么还不回家啊?要不,跟我回家吧。” 前后无路,董难言停下脚步。 蹦蹦跳跳的小女孩眨眼间就来到董难言身前,“小哥哥,你好像很害怕哦。” 女孩浑身咯噔咯噔作响,这回不是脑袋扭过来,而是后背扭转到身前。 女孩鬼物双手反扣,抓向董难言。 董难言握紧双拳,就要向前挥去,打不打得过两说,但是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冰凉森寒的漆黑手臂从董难言身后探出,宽大黑袍男子俯下身子,禁锢住少年。 冰凉的小手轻轻点在少年眉心,女孩鬼物笑道:“就这点本事儿,还想让我现形?” 董难言使出浑身力气,可是那漆黑手臂纹丝不动,紧紧束缚住双臂。 女孩鬼物咧嘴一笑,“小哥哥,你不是想看我的样子吗?”,另一只手在脸上狠狠撕扯,血肉模糊下,半边脸上白蛆蠕动,尖牙裸露在外,半颗眼珠转动,仅剩一半的嘴唇轻启:“这回随了你的意?” 董难言咬牙开口:“你想怎么样?” 女孩掩嘴轻笑,小手上长出弯弯的指甲,“想怎么样?本来想放你和那老头一马,谁想你们这么愿意回头,这人啊,是不能轻易回头的。”,手指抵在少年眉心,“没想到那老头还挺难缠,等跟你玩够了,我就去解决了他,不过嘛,在这之前,我都现形给你看了,那么...” 女孩指甲在董难言眉心一划,“是不是,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 董难言眉心被指甲划出一道血痕,女孩鬼物指甲做捏状,在吸了少年魂魄前,女孩鬼物不介意先让这张脸血肉模糊。 坟茔旁,正在和黑袍鬼物缠斗的马由衷急得满头大汗,老者手段尽出,一时间竟是没能拿下这头鬼物。 怀中的紫云山宝印需要时间才能祭出,看着坟头上闭目不动的鬼魅女孩和身后同样闭目的少年,马由衷知道董难言已经着了道。 顾不得什么了,老者正要用性命催动怀中宝印。 突然,闭起眼睛做法的女孩鬼物满脸惶恐,尖叫着,“不可能,不可能,你…” 这片荒冢,一座座坟头同坠下的白色灯笼一起炸开! 从女孩鬼物手指向上蔓延,浑身一寸寸化为飞灰。 先前一直站立不动的董难言眼中泛起一抹淡淡金光,身影摇晃着瘫倒在地。 ———— 笔直的平坦大路,曹婉儿一行人却走得异常小心,来自临江宫的各位仙子早就舍弃了骏马,抽出鞘中剑,仗着体魄奔行,沿途仔细注意四周。 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钱师姐更是不离曹婉儿半步,浑身气焰升腾,随时准备倾力一击。 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曹婉儿握着那柄薄如蝉翼的软剑,脸上泪痕点点,终于开口道:“钱师姐,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钱师姐一次次蜻蜓点水般的轻点地面,紧跟着曹婉儿,瞧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到临江宫了,钱师姐稍稍放慢脚步,“宫主临行前交代过,我们当务之急是先返回宫中。” 察觉到少女的心思,钱师姐沉声道:“小师妹,行侠仗义固然是极好的,但是凡事更要量力而行,宫主说过,最近外面不太平,刚才要是我们贸然追查下去,可能是羊入虎口,自身难保。” 曹婉儿眼中又泛起泪光,沿途上,附近的村庄都变成的荒冢坟地,甚至连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也没能幸免,曹婉儿还记得,当初下山历练前,还在那座小城里的一家包子铺吃过一次,那家的牛肉包子好吃极了,本来还想着回去路上再去光顾一次,可是现在,哪能从那么多坟头中分辨出哪座是包子铺。 少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前几日还跟那个傻小弟信誓旦旦的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呢,不出手不说,现在为了跑的快点,连马都舍弃了。 想到那个傻小弟,曹婉儿脸上又露出担忧之色,“一定要平安回去啊。” ———— 靠近青耀郡的一处小镇里,脸色有些病态白皙的男子双腿搭在桌子上,躺在椅子里,闭着眼睛,闲情逸致的听着楼下的人来人往声。 男子睁开眼,整个眼睛竟全是黑色,男子稍稍摇晃下脑袋,眼睛里这才浮现出瞳孔,“杜爷爷,你就别紧张了,这都过去一天了,肯定不是找咱们的。” 双手拢在袖子里的老者摇摇头,“少爷,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这是在伤春谷管辖境内,万一泄露了踪迹,那可麻烦了。” 老者伸出手拉了拉头上的帽子,整个头都被帽子挡住,估计哪怕面对面看着,都看不出老者的样貌,老者倒不是怕那阳光照射,可能生活在阴暗中习惯了,总是有些不自然。 白皙肤色的男子轻抿一口茶水,“那这么说,咱们这趟青耀郡是不去了?可是这些小城太没意思了。” 在帽子遮掩下,老者点点头,“依老奴之见,不去最好。” 男子伸了个拦腰,“好好好,都听杜爷爷你的。” 老者笑了笑,少爷还是听得进话的,这趟陪着少爷来到这归属伤春谷的偏僻地域散散心,寻寻乐子,本来想着凭借这即将登顶的登楼境五境修为,不会出什么乱子,可没想到就在昨日,竟是从青耀郡方向传来一股浩大如海的气息!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改变方向好了。正当男子要从椅子上起身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披着宽松黑袍的男子登上二楼。 侍立在一旁的老者袖子里手指微动,刹那间,急匆匆上楼的男子就跪倒在地。 老者神色不悦,“杂碎,扰了少爷清修,找死不成?” 白皙男子笑了笑,示意老者不要小题大做。 老者上前,手指点向战战栗栗跪在地上的男子脑门,皱起眉头。 白皙异常的男子翘起腿,“碧儿出事了?” 屈指一弹,将黑袍男子崩飞在地,老者转身对白皙男子歉声道:“少爷赎罪,这该死的奴仆没能保护住碧儿丫头。” 白皙男子站起身,收起笑容,走到那男子身前,蹲下身子,“你知道吗?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丫鬟。” 黑袍男子浑身冷颤,可是被炼制成鬼物的他无法开口说话。 白皙男子脸色阴沉,手指成爪扣在鬼物男子脑袋上,没有鲜血迸出,只有散落一地的碎骨。 走到栏杆旁,深吸一口气,但凡在小镇的百姓,尽皆瘫软在地,白皙男子打了个饱嗝,回身说道:“走吧,杜爷爷,去看看是谁,敢杀我的仆人。” 老者双手从袖中抽出,手掌一转,规模不大的小镇,一座座坟头竖起。 这时男子好像想起点什么,笑问道:“能杀?” 老者点点头,“不过登楼二境的杂碎,不碍事。” 眼中瞳孔消散,漆黑一片,男子寒声道。 “那就走吧,我转葬城的仆人,可不是别人想杀就杀的!” 第二十七章 天上掉下的是? 阳光透过窗户撒进屋子里,照的刚起床的少年暖洋洋的,走出屋子,瞧瞧四周,这是说书楼的后院? “嘿,你醒啦。” 唐书袋坐在凉亭里,看到董难言从屋子里出来后,“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告诉那老头。” 唐书袋往三楼跑去,董难言晃动了一下身子,坐在台阶上,浑身酸软,没什么力气,想到女鬼划破他眉心的画面,哪怕在阳光照射下,董难言还是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现在平安无事,看来应该是马由衷将那些鬼魅铲除了,一会要好好跟老者道个谢。 紧忙下楼的马由衷看到坐在台阶上的少年,松了一口气,昨日那坟茔女鬼碎裂后,少年就昏迷倒地。见到女鬼消亡,那另一头鬼物仿佛发了狂一般,还好关键时刻老者祭出那章宝印,将它逼退,不过看着瘫软在地的少年,马由衷也没有追杀下去,背起少年,赶紧离开了那处诡异之地。 董难言站起身,真诚谢道:“多谢您救我一命。” 马由衷笑道:“客气了,小友,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虚弱无力的少年摇摇头,“浑身都很酸软,提不上力气。” 老者示意少年坐下,“昨日那鬼物应该是借着坟冢阴气,对你施展幻境,你道行不深,深陷进去了。” 坐在少年身旁,马由衷笑道:“还好咱们福大命大,那头女鬼不知为何,连同着坟冢炸裂开来,我想应该是遭到幻境反噬,不然等她腾出手,和那头鬼物一起,我也难以招架。” 董难言惊讶道:“这么厉害,那岂不是比那个蛤蟆精还要强了?” 马由衷皱起眉头,“光是那头跟我缠斗的鬼物,就极为不俗,好比聚气境的武夫,而且仿佛感觉不到痛感一般,跟我以伤换伤。至于那头女孩鬼物,虽说是借助地势阴气对你施展幻境,但想来也已是登楼境。” 老者眯起眼睛,“我已经和小镇里打好招呼,让最近大家不要离开小镇太远,那头幸存的鬼物说不定就在暗处伺机而动。” 马由衷脸色不好,要知道,信南国第一人文秋也不过是登楼一境而已,而现在,信南国的一座小村庄里,竟然同时出现了两头能跟他交手的鬼物! 太怪异了! “小友,你就在这里好好休养身体。” 董难言撑着身子,“我还是回家去吧,离开家这么多天,总是有些不放心家里。” 老者想了想,没有强求,整个小镇现在在他神识覆盖下,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立马知晓,所以在不在酒楼,其实没多大关系。 马由衷将怀中锦囊塞进董难言手中,“这回该收下了吧。小友,若是不想再像昨天那样陷入幻境,那你就应该收下,看看你的铁匠大叔给了你什么机缘,你这份天资,不能白费了,老夫现在把这东西交给你,你回去再仔细想想。” 这回董难言没有拒绝收下锦囊,握着锦囊对老者抱拳,“谢谢老先生。” 马由衷笑了笑,看来这趟青耀郡之行是走对了,再次告诫道:“小友,切记这段时间不要外出,北至往生湖,南到镇口,出了这个范围,我的神识就不能覆盖住了。” 董难言点点头。 从酒楼回家前,许渝塞了一大包吃的递给董难言,少年哪好意思,坚决不肯要,许渝强塞进少年手中,笑道,“别跟许姨客气了,收下吧。” 握着大包吃食的董难言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颗晶莹的水珠,递给许渝,轻笑道:“许姨,这是我这次出门得到的,希望徐姨你能够不嫌弃。” 许渝看着手心的珠子,一个平凡人,哪里识的宝物,只当是代表着少年心意的平凡物,为了让董难言收下吃的,许渝也收下珠子。 马由衷看着董难言递过来的眼色,轻轻一笑,没有说破,福缘一事,妙不可言。 回到家,董难言放松下来,坐在凳子上休息了一会,就动起身来,从水缸里舀出一盆水,拿着抹布收拾起来。 待到家里灰尘擦净,干净起来,少年擦了擦额头汗水,躺在床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就跟以前在书里看到的故事一样。 有一本书里写道,海至极有一山,高入天际。又有一本书里写道,有一座山,山尖支撑碧海,犹如天幕。以前读到这里的时候,董难言会觉得,高山嘛,离南镇旁边的山也挺高啊。碧海嘛,换生湖也很大啊,自己都游不过去。 可是现在,少年想去看看那高山,到底有没有高入天际,那碧海,是不是真的平铺在山尖上。 掏出怀中那个锦囊,董难言坐起身,轻轻打开。 哪怕不能改变命数,但是这几年,少年也想过得有意义些! 酒楼里,在董难言打开那代表着修行的锦囊时,马由衷桌前上那个锦囊瞬间消散。 神识笼罩小镇的马由衷睁开眼睛轻轻一笑,总算完成了那位交代的任务。 屋子里,董难言手中锦囊,绽放霞光,锦囊浮在空中,缓缓转动。 全身的注意力都在锦囊上,董难言没有发现枕头随着锦囊打开正在微微震动。 离南镇上空,虚空隐隐撕裂,一道人影从中坠出,重重砸在小院里。 窗外尘土飞扬,听到巨响,董难言连忙系上锦囊,走出屋外。 少年呆住了。 院里,有一个大坑,那颗比董难言岁数都大的果树,横倒在地上。 董难言小心挪动着脚步,是那头鬼物来复仇了? 绕过倒在地上的果树,少年小心翼翼的来到坑边,里面空空如也。皱起眉头,没有鬼物,难道是天上掉馅饼了? 突然,董难言一个激灵,吓得倒退几步。 满是尘土的坑里,伸出一只手,紧接着又一只手伸出,一个人影从土里爬出。 董难言如临大敌。 尘土弥漫中,佝偻着的人影,在董难言眼里,如同从坟墓中钻出的凶神厉鬼。 “咳咳咳…” 少年冷汗直流,这是厉鬼的叫声? 人影从坑中佝偻着走出,一个与少年看起来年岁相仿的少女弯着腰,咳嗽着,每咳嗽一下,嘴里就吐出些尘土。 董难言握紧拳头,这厉鬼真是可怕,怪不得是埋在土里的,连土都吃! 咳嗽的少女抬起头,样貌很是平凡,甚至有些丑陋,少女刚要说话,一张口,又是一嘴尘土。 无动于衷站在一旁的少年,少女咳嗽的眯起眼睛,皱起眉头,艰难的伸出手,指了指董难言,又做出了个喝水的手势。 小心戒备着的董难言只希望马由衷发现这里的情况后早点到来,这土里钻出的厉鬼少女太可怕了,要喝自己的血? 少女看着傻乎乎站在一旁的董难言,气的翻了一个白眼,沙哑开口:“能不能,给我口水喝?” 噗! 少女又喷出一口土。 董难言不为所动,狡猾女鬼,又在迷惑人心。 “咳咳咳…” 这回少女是被气的咳嗽的,弯着腰,打量了一下四周,连忙小跑着走到水缸前,双手伸进去,舀水漱口。 董难言咽下一口口水,这女鬼这么讲究卫生,这是吃掉他之前,要漱口刷牙? 洗漱完毕的少女气喘呼呼的走到董难言身前。 董难言没有坐以待毙,双手掐诀,“乾坤朗朗,天青地明,鬼魅魍魉,速速显形!” 宛若看待白痴一般看着身前这个指向自己的少年,少女暗道没救了,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从家里溜出来,就遇到个傻子! “这是哪?”,少女没好气的问道。 洗漱过后的少女声音不再沙哑,悦耳动听,如水似歌。 董难言见少女没有显形,沉声道:“你想怎么样,光天化日,你这鬼魅就想出来行凶?” “我呸,你才是鬼。” 少女气的恨不得想把这个傻子揍成猪头,伸手虚空一抹。 董难言神色凝重,终于要对他出手了? 伸手的少女惊讶的看着空空的手心,“怎么回事?” 始终防备着少女的董难言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尽量平复情绪的少女挤出一个笑脸,“我想走,行吗?” 想走? 董难言指了指铁门,“门在那里。” 少女瞪了一眼董难言,转身向门口走去。 站在原地看着少女在铁门前鼓捣来鼓捣去,董难言目不转睛,生怕下一刻少女就将头扭过后背,扑向自己。 果然,少女转头了,不过不是整个脑袋转过身后,忙活了半天的少女转头带着哭腔,“什么破门啊,怎么打不开啊。” 少年现在有些相信了这可能不是个鬼了,哪有鬼笨到连门都打不开。 狠狠地看了一眼过来拉开门栓的少年,少女走出门去。 看着少女走过拐角,董难言赶紧关上门,看着院里狼藉,愁眉不展。 拐角处,少女使劲摇晃着小手,还是什么也没有。 不气馁,安慰一下自己后,少女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口袋,口袋被一条金色细绳系着。 拉着绳子,可绳子纹丝不动,少女有些着急了,一只脚踹在墙上,咬牙卖力的拉扯,累的满头大汗,可还是没有让绳子从袋口中抽出。 少女吐了口气,“没事的,没事的,再试试别的。” 摸出一块拇指大的玉牌,少女定睛凝神,用拇指仔细摩擦着。 看着渐渐昏暗的天色,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少女蹲下身子,哎呦一声,“完了完了,怎么都失灵了啊。” 第二十八章 饿了 说书楼三楼,全神贯注的马由衷刚要站起就又重新坐下,锦囊一开,少女就出现在董难言家中,莫不是那位的安排? 马由衷神视想要仔细查探,但是少女身上好似云遮雾笼,让人看不真切。 凝神成音,老者的声音在董难言耳边响起,“小友暂且放心,这女孩应该不是鬼物,不过具体跟脚如何,我也看不真切,但我猜想,是否跟你的铁匠大叔有关系,不然怎么这么巧,在你打开锦囊的时候,她正好出现。” 正在拾掇院子的董难言挠挠头,刚才的少女跟铁匠大叔有关系? 马由衷继续传音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还是小心防范点为好。” 董难言点点头,继续给深坑填土。 吱呦吱呦。 有人在门口推着铁门,先前从院里走出去的少女掰着铁门,透过门上缝隙伸进去一只手,摇晃道:“开下门。” 停下手,董难言走到门前,与门外人隔门相望,少女虽然长得很丑了点,但是还没长开的身材就已经很是苗条。 到是不在意少女的容貌身材,董难言隔着门问道:“还有事?” 缩回手,瞧着这个傻了吧唧的家伙,少女开口道:“隔着门说话,你不觉得不礼貌吗?” 董难言想到马由衷说的有可能跟铁匠大叔有关系,想了想,打开门,“现在可以说了吧。” 少年打开门,少女松了口气,天知道到了什么地方,自己身无分文能去哪住,思来想去,还是回来好了,毕竟跟傻瓜相处,总是简单一些的。而且少女也有些奇怪,为什么她会坠下到这座小院,按家里那个老头的话说,在转瞬桥发出的琼光中,瞬息万里,更是能够挡得住元婴一击,怎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断裂了呢? 什么破桥,破琼光,一点也不好用,害的自己像个鸟屎一样掉下来,气呼呼的打量着董难言,少女冷哼一声,“有事!” 董难言没有让开身子,继续问道:“什么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天色渐深,少年这服架势,看样子想要进去有些难了,何曾受过这种对待的少女咬咬牙,眼睛一转,故作神秘道:“你不想负责?” 清风拂过,清秀的少年皱起眉头,“负什么责?” 眼中露出一抹狡黠,少女双手附后,“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董难言摇摇头,谁知道你是怎么出现在我家里的! 伸手轻轻指了指少年,本就聪明伶俐的少女装的一脸严肃,“你今天做了些什么,心里没数?” 今天做了什么?难道真与铁匠大叔有关系,董难言试探道:“是铁匠大叔让你来的?” 少女微微一愣,旋即刹那间恢复高深莫测状,咳嗽一声,继续双手负后道:“不然呢?” 少年再次试探,“铁匠大叔让你来干嘛?” 怎么这么多问题! 略作思量,看了看少年,少女轻声道:“当然是来帮助你的,那个铁匠,不是,铁匠大叔让我来帮助你。” 少女心里感叹着老天瞎了眼,怎么这么个傻瓜,还能是个修行人? 少女略作思索,学着总在耳边响起,耳朵都要听起茧子的一句话,“天资难得,但修行也不可怠慢,我是来帮助你修行的。“ 听到少女这么说,董难言信了,让开身子,让少女走进院里,歉声道:“刚才不好意思,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昨天那女鬼的同伴,不知道你是大叔派来的,大叔他现在在哪,身体还好吗?” 听着董难言的连珠炮似得问题,少女扶了扶额头,真是个傻子,这么好骗。 以为少女生气了,董难言焦急道:“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有意的,麻烦你见到大叔,告诉他,就说我很感激他。” 看着焦急认真的少年,走进院里的少女有些不忍心,思来想去,对着少年摆摆手,“好啦好啦。”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我是骗你的,我不认识你的什么铁匠大叔,我也不知道怎么到这的,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现在就走。” 董难言抬起头,少女低下头。 原来是被骗了,有些失落的董难言苦笑一声,“这里是离南镇,归属信南国和南信国,我也就知道这么多。” 离南镇? 少女耷拉着肩,听都没听过。 天黑了,眼见少女就要走出大门,董难言轻声开口,“先前还是我不对,误会你了,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在我家先住下。” 虽然不知道少女身份,但最是能体会别人感受的少年能感受到少女的低落,小时候无家可归时是董爷爷收留了自己,现在轮到自己,遇见这个情绪低落,茫然无措的少女,是不是也可以帮助她一下。 转过身,少女露出笑容,“真的吗?” 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少女,董难言笑着点点头。 少女走到少年身前,说了句让董难言内伤的一句话,“人虽然傻了点,但心地还是挺善良的。” 点燃一根蜡烛,递给少女,董难言又去收拾院子。 不一会,收拾院子的董难言听到有咕噜咕噜的声音,转头望去,少女坐在台阶上,有些羞涩。 “饿了?” “恩…你家有没有什么吃的啊,你别藏着掖着,我不白吃,过几天我给你钱。”,少女刚才在屋里找了一圈,什么能吃的东西也没有。 指了指横倒在院里的果树,董难言有些无奈道:“那里原来有一袋吃的,可是你掉下来砸倒了树,树砸倒了吃的。” 少女有些委屈,肚子咕噜咕噜的响,谁能想到溜出家的第一天就要饿着肚子。 停下手里的活,董难言抬头看了看天色,“你再稍微忍一下。” 走进屋里,抬起枕头一角,枕下,放着一支青色发簪,将锦囊和发簪放在一起,少年背起背篓,向外面走去。 “你干嘛去?” “你不是饿了吗,我去抓鱼。” “抓鱼?天黑能抓到鱼吗?” “能呀,有月光呀。” “远吗?” “还行。”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恩…好吧。” 月色下,少年少女朝着往生湖方向走去。 ———— 离南镇外的一朵阴云上,老者不再戴着帽子,尖尖的耳朵,显露再外,病态白皙的男子躺在阴云上,“杜爷爷,快到了吗?” 催动着这朵能御风远行的阴云法宝,老者笑道:“少爷别急,那奴仆逃回前曾在那登楼二境的同伴身上留下印记,老奴估计再过一个时辰,就能找到那个不长眼的杂碎了。” 男子翻了个身,“那我再眯一会。” 第二十九章 如是 借着月光,翻过山头,换生湖旁,少女站在湖边,好奇道:“这就是你讲的仙人诛妖除魔的地方?” 来的路上,给少女讲了离南镇的传说,仙人诛妖除魔故事的少年,此刻挽着袖子和裤腿,熟练的在湖边挪动石头,伸手捕鱼。 因为鱼叉上次放在了铁匠大叔家,靠着双手摸鱼的少年笑道:“对呀,怎么样,这湖大吧?” 少女不忍心打击少年,这个湖泊,都没有家里的水池大。 董难言呵了呵手,霜降后,湖水格外冰凉,摸了半天,都是些手指长的小鱼。 岸边的少女有些不忍心,“要不我们回去吧,就饿一顿,没事的。” 多次尝试都没有什么收获,董难言笑道:“没事儿,我都习惯了,况且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少年从湖边走到岸上,“一会我去那个水坑里试试,那里鱼多。” 在与湖水相连的一个水坑边,以前少年都是脱下衣服再扎进去,但是此刻身边跟着一个女孩子,董难言就穿着衣服扎进水里。 “呼。” 一会功夫后,站在湖边向水坑中望去的少女向浮在水面上换气的少年问道:“抓到鱼了吗?” 董难言摇摇头,往常水坑里,鱼多得很,怎么这次下去,看不见一条鱼呢? 少年深呼一口气,再次潜下去,坑不大,但是也不小,随着逐渐深潜,水坑里,渐渐浮现光芒。 董难言从没潜到这个深度,下面除了冰凉的湖水,一条鱼类也没有。 感觉到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少年就要向上游去。 如梦似幻般,有青、红、金、白四色光芒在水中涌现。 其中金色光芒水流旋转,有如旋涡般紧紧吸住董难言。 顾不得惊讶,董难言努力保持身形,抓紧向上游去,马上就要憋不住气了! 实在是无法挣脱金色水流的少年,被一口湖水呛的头昏脑胀,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方伸出一只手。 湖水冰凉,就在董难言神志不清,双眼微闭缓缓下沉时,眼前四色光芒搅动中,有人游进水流中,伸出手,轻轻拉住董难言。 水里亮起了四色光芒,下去抓鱼的傻瓜又迟迟不上来,少女有些担心,此刻拉着缓缓下沉的少年,少女心里长呼一口气,还好来的及时。 伸手在董难言嘴前一点,被呛的神志不清的少年吐出一口水,少女一边拉着少年一边轻轻开口,“这个水中换气的小法术,我记得七七八八,大概只能让你再换一口气,你抓紧我,我们一起上岸。” 换过一口气后,稍稍清醒的董难言点点头,拉着少女的手向上游去。 在少女进入水中后,水里青光大盛,与金光一起交相辉映。 一把青色长剑浮现在向上游动的少女身前,同时金色水流消失不见,一柄金剑直指董难言。 金剑始一出现,一股肃杀寂灭之意就充斥水中,而青色长剑上剑光浮现,没有丝毫杀气,反而如同春雨般,点点滴滴,滋润人心。 董难言游到少女身旁,金剑亦随着少年游动。 少女示意董难言不要轻举妄动。 忽然,有一道声音从两把剑中传出。 “天生地灭,万物有劫,世间如是一剑。” “春生,夏荣,秋劫,冬藏。四季变幻,如是我剑。”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节气流转,如是我剑。” “如是你我,有缘人,传你如是剑,了我残魂念,因果如是” 嗡! 金色、青色二剑瞬间各自刺向少年少女! 青剑轻轻没入眉心,少女缓缓闭上双眼。 董难言顾不得抵在眉心处的飞剑,焦急的晃动着身旁悬浮在水中的少女。 “咦?” 刚才那道从剑中响起的声音轻咦一声,金剑抵在少年眉心上,竟是再也刺不下去! 水中金光更盛了! 若是在岸上看去,满坑水,尽是金色! 董难言深深闭上眼,同少女一样悬浮在水面上。 坑下,一柄残剑静静躺在水底,剑中,传出一声轻叹。 “原来是你...” “罢了罢了。” 那道声音轻笑一声。 “孽缘,亦是缘。” 水底,残剑浮起,倏忽变化,刺进少年四肢百骸。 四色水浪掀起,将少年少女卷出水面。 等到董难言睁开眼睛,发现正躺在草地上,天上悬着的还是月亮,少年定定神,身旁只有背篓,那个少女呢? 难道少女还在水中!? 紧张中董难言赶忙四处望去。 突然,张望中少年转身闭上双眼。 换生湖边,曲线婀娜的少女在月光下伸手拧干衣服后,轻轻拍打着脸蛋。 董难言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一幕从脑中摇晃出去,少年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可是少年越是这样,脑海中,这一幕就越清晰。 “你醒啦。” 少女回来,发现董难言已经坐起来了,关切道:“好些了吗?” 董难言不敢直视少女,“好多了,多亏了你下水救我,不然估计我可能就溺死在坑里了。” 少女有些自责,“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去那抓鱼。” 不过旋即少女脸上绽开笑颜,拍了拍董难言肩膀,坐在少年身旁,“可能这就叫因祸得福,所以我们才能遇上这么一桩机缘。” 少女笑嘻嘻的,今天总算不再倒霉了。 “机缘?” 董难言有些不解,差点就溺死在水里了,怎么就成了机缘。 不过随即少年恍悟,“那剑是机缘?” 白了一眼后知后觉的少年,少女眼中神采奕奕,“当然了,而且还是不传之密的大机缘。” 董难言指了指自己脑门,疑问道:“它在我脑袋里?” 少女长叹一声,指了指一旁的湖水,“不不不,它才在你脑袋里。” 真是傻到家了,少女内心暗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修行的,没人教你?”,从看到少年的第一眼起,少女就知道这少年在开窍境中窍穴开的不少,百窍以上! 第三十章 负心多是读书人? 查看别人修为高低,首先要境界高于对方,或者有一些查探修为境界的功法或者宝物,当然,若是对方有什么遮掩之物,想要查探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马由衷能一眼看出钱师姐和那青白河中蛤蟆精的境界,是因为马由衷境界修为比他们高。而马由衷能看出董难言窍穴打开,是因为开窍境是所有境界中,最难遮掩气机的。因为窍穴开的少的,吸收天地灵气速度缓慢,而窍穴开的多的,就像那黑洞旋涡,让人一眼就能发现。 人身窍穴明窍暗窍三百六十五,能被神识查探出的,只有一百个窍穴,所以当初马由衷才会说董难言百窍齐开,因为以马由衷的层面,就只知道这些! 但是须知,就算是只有百窍开,便已是天之骄子,难得的奇才。 剩下的明窍一百,则需要以专门的手法来查探,只有具有金丹境的宗派仙门,才能具有这种查探的手段。 暗窍一百六十五,则是每过三十二窍都需要一些天材地宝和独特的探查手段才能进行,共计五轮,根本不是只有金丹境的宗派仙门能够承担得起的,光是探查需要消耗的天材地宝,就不亚于培养出一位渡海境修士! 至于最后的五座窍穴探查方法,就算是世间最顶级的宗门,也知晓不多。 因为,窍穴齐开的,古今少有! 所以世间大多数好苗子,若是从外面寻来的,大多是在开窍境就被人发现,带回山门培养。 至于少女为何知道董难言开了百窍,不光是因为少女境界比董难言高,而是少女本身就是仅差两个窍穴未开,所以能清楚的感觉到身旁少年的开窍数量。 “闭上眼,心无杂念,脑海里想着那柄剑,你就明白了。” 董难言照个少女说的方法,果真闭上眼在脑海中浮想起长剑时,就有一幕幕画面流过眼前,同时心间响起一道声音。 “随景随情,随人随心,如是剑,剑如...” “怎么样,感受到了吧,我跟你说,一定要好好记住,不要跟别人显露,这剑诀厉害着呢。” 虽然少女的容貌丑陋了些,但是那双眼睛明亮动人,如同天上的明月。 睁开眼睛的董难言看着少女,不知道为何,在水中失去意识前,好像身旁的少女不是这个模样,那飘飘若仙,水月其神的相貌跟眼前的少女相差也太大了。 “喂喂喂。” 少女伸手在呆呆看着她的董难言眼前摇晃着。 “你傻看什么呢?” 董难言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少女满脸狐疑,盯着少年。 董难言紧张的抓抓腿,总不能说刚才在看着你的脸吧,这也太轻浮了。 估计是在水里待得太久,脑子有些进水的少年转移话题,问道:“真没想什么,就是你也是修行人,怎么你的衣服不防水呢?” 当初曹婉儿跟董难言说的寒水蚕丝编制的衣服,水淹不湿,火烧不坏,被董难言深深记在脑子里,不是因为功效强大,而是那衣服一千两银子也买不到,那得多贵啊。 董难言好像脑子进水了,但是不代表少女脑子也进水了。 “不防水?” 少女猛然站起,脸上有些惊慌失措,声音紧张,喝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你看见什么了?!” 董难言连忙起身解释,“别误会,别误会,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书上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少女眼中杀气腾腾,什么也没看见? 谁信啊! “呵呵呵。” 从岸边的树林里,走出两人,一个老者,一个皮肤白皙的男子。 刚刚降落在岸边的男子笑道:“怎么了,小情侣斗嘴吵架了?” 少女气不打一处来,瞎说什么,谁跟这个傻瓜是情侣,视线从董难言身上转到迎面走来的两人身上,少女冷声道:“不要胡言乱语!” 男子笑吟吟道:“小姑娘,你看你身旁这个少年说话文绉绉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这读书人可不值得托付终身,须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啊。” 少女眼神冷冽。 “滚!” 男子身旁,老者眯起眼睛,就要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男子脸上笑容更多,抬起手,示意老者不要出手,既然碧儿死了,总得再找个婢女吧,眼前这个虽说模样丑了点,但身材倒还出众,而且还挺有个性。 男子一拍脑袋,眼中瞳孔浮现,笑道:“还没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章,来自外地。” 董难言瞧着相距不过数米的两人,小心戒备,男子身后的老者,给人一种高墙压迫之感。 “有事吗?” 章嵩看着发问的少年,讥笑一声,“有事啊。” “来屠狗的。” 章嵩身后,双手拢袖,露出尖尖耳朵的老者,瞬息间来到董难言身前,抬起脚。 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董难言瞬间被踹飞到湖边,五脏六腑都在乱颤,少年不知道,这还是老者收了七八分力的结果,不然一脚之下,可能就是一滩烂泥了。 少女退到董难言身旁,扶起少年,“没事儿吧。” 董难言很想摇摇头,但是浑身的剧痛让他只能靠大口呼气吐气来缓解一下。 少女怒火中烧,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从天上掉下来,宝贝失灵,好不容易找到个愿意让她留下来暂住几天的傻家伙,结果晚上就要被人打死? 少女吐出一口浊气,摆起一个古朴拳架,刹那间浑身气机流转,气势磅礴。 既然有气,那就要出气! 身旁,董难言擦了口嘴角血,站在少女身旁,也是摆起一个拳架,若是曹婉儿在身旁,就一定能认出,这是在青白河边,钱师姐对阵蛤蟆精的招式! 气势不断攀升的少女瞥了眼董难言,“还能动?” 缓过气来的董难言笑了笑,“不然还能等死不成?” 少女嘴角微翘,傻是傻,但却不是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不过少年的下一句对着少女的小声言语,险些让少女一身流转的气机险些中断下来。 “你放心,我真的闭上眼睛了。” 少女咬紧牙齿,“闭嘴,先不跟你计较!” 章嵩看着做好战斗准备的少年少女,摇头笑道:“打情骂俏够了?” 姓杜的老者轻轻开口道:“少爷小心点,这处地势有些古怪,神识处处受到压制。” 章嵩笑道:“杀他们碍事?” 老者把手从袖子中伸出,低头笑道:“那倒是不碍事。” 眯起眼睛的男子对着老者轻笑开口:“杜爷爷,那就杀了这少年,留下魂魄就好,至于这少女,还是别弄死了,活死人才好玩。” 第三十一章 既见君子 如同古树般开枝散叶的高山上,一张棋盘漂浮在池水中。 被从通幽之地截取出的阴寒水,清澈见底,水面倒映不出任何景象,一颗颗灰蒙蒙的珠子沉积在底部,每一颗都是无数修行鬼法阴术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哪怕是一位元婴境的鬼道高人,看见这一池阴珠,恐怕也要激动的蹦起三丈。 而且阴珠虽是鬼道宝物,但同样也是正道修士用以磨炼自身体魄的砥砺之物。 此刻,一池阴寒水上,头戴银白束发冠的老人坐在棋盘旁,两只脚伸进清澈的池水里。 “马走日,象走田,这一步...” “咦,这一步我应该下在这里。” “不妥,不妥,得跳马...” “跳马,跳这里,不行,得跳这里,不行,这不是日啊。” “马走日,走日的,日你奶奶个腿的日!” 怎么复盘都是输的老人气急败坏下,一手拍打在水面上,一颗颗阴珠在池水底部碰撞滚动,原本清澈的池水瞬间变得灰蒙蒙。 水面下老人脚掌滑动,满池水珠又瞬间安静下来。 眉毛一撇,老者对着身后慌忙中走进,门都忘了敲的男子喝道:“成合体统!不是吩咐过下棋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吗!” 老人正愁着没处发泄“棋差一招”的郁闷劲,此刻破口大骂,“不成气候的东西,慌慌张张的,天塌下来了不成?要我去给你顶着?” 老人瞪着男子,“知道吗,要不是被你一进来去全弄乱了,我马上就赢了,来来来,你给我说个明白,要不然今日,老夫就让你在这阴寒水池里泡到痛快!” 可不就是天塌下来么! 慌慌张张闯进的男子小声道:“小姐从家里溜出去了。” 头戴银白束发冠的老人一招手,男子瞬间来到水面上,毫无反抗之力。 离着池水只有一脚的距离,在感受到脚下那阴寒刺魂的气息后,男子内心哀怨,阴珠可以用来磨炼体魄,但是变态到拿满满一池阴珠来泡澡,还对后辈美曰其名锻炼身体的,估计也就只有眼前这个老人了吧。 老人抬起头,对被束缚在池水上空的男子骂骂咧咧道:“小姐溜出去了你就去找呀,什么事都需要来问我吗?你的元婴境是练到狗身上去了?” 怎么找? 男子凄惨一笑,咬牙道:“小姐是早晨开启转瞬桥走的,而且应该是用了遮蔽之物,所以直到现在才被发现。” 老人脸色如常,淡然开口,“既然知道是通过转瞬桥离开的,那就打开转瞬桥,查查往什么方向去了,这么简单的事儿都不会吗?” 男子沉默一下,声音开始变小,“方向是有,是朝着神州去的,但是小姐应该是从家里带走了些宝物,所以现在一点气息都察觉不到...” 水池震动,老人脸色有了变化,沉声道:“去开启照天镜,速速寻回小姐!” 男子声音更小,“照天镜也被小姐偷走了...” 老人愕然。 接下来,男子的声音细如蚊蝇,“不光是照天镜,方才我们查看,还有您的...您的青神玉牌,也被小姐带走了。” 老人满脸匪夷所思,伸手扶着脑袋。 哎,头疼。 站起身的老人身材魁梧高大,伸手拍了拍水池上方的男子肩膀,叹了一口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阴寒水池中,灰蒙阴气弥漫,已是元婴境大修士的男子鼓足力气,竭力对抗着弥漫在全身,甚至魂魄上的阴气。 不理会落入水中的男子,老人手中光芒一闪,一块龟甲和一炷香出现在老人手中,轻敲龟甲三下,那炷香无风自动,在龟甲上写写画画。 燃尽后,一道声音在老人心湖上响起。 “式微式微,胡不回?北风其凉,雨雪其髣,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卜云其吉。” 老人面露喜色,是个吉兆? 还是不太放心,老人站在水面上,收起龟甲,闭上双目,掐指推演。 光阴转动,偷出宝贝,开启转瞬桥,往神州方向,一幕幕画面在眼前浮现,顺着推演下去,老人嘴角微微一笑,傻孩子,天大地大,爷爷要找你,不难,就是费点事而已。 突然间,正在掐指推演的老人睁开眼睛,眼中神光逼人,竟是有丝丝缕缕剑气出现在老者指间。 剑气遮蔽下,老人无法再顺着推演下去。 阴寒水池里,男子用尽全力,爬出水面,哆哆嗦嗦道:“我立刻派人传令天下,看谁敢动咱们家小姐。” 再次被老人一脚踹进湖中,老人骂道:“蠢货,知道身份还敢出手的,能有几个?传令下去,岂不是正中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下怀!看样子你这些年是真活到狗身上去了!” 老人眼不见心不烦,转身离去,虽说卦象上显示宝贝孙女这次出去是个吉兆,而且带着那么多宝贝,足以防身,光是身上穿着的那件青神法袍,就足以抵挡住元婴多次的倾力攻击,甚至金丹以下都有可能被反震而死。 但是想到最近风起云涌的神州,老人担忧不已,用力一跺脚,一道人影跪在地上。 老人沉声道:“我去神州多有不便,此次前去神州你务必保护好小姐,找到小姐后,不用急着带回来,护她安全即可,她自有她的机缘,但是若一旦神州乱象起,你应付不来,便立刻捏碎这块玉佩,它自会带小姐和你返回家中。” 待到人影散去,老人又看了看指尖。 “好凌厉的剑气。” 老人眺望远方,旋即又摇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想那么多作甚。 听说前些日子,神州那边那个老伙计出尽了风头,那怎么行,风头岂能都让那破老头独占了,若不是这个时间前往神州不合时宜,老人真想去与那老头酣战一场,压压他的风头,不然成天拎着个破太阳到处砸,真当自己多厉害了。 想到太阳,老人反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马走日,马走日,先得把这个来与他下棋的两个臭老道赢了。 老人又反身回去,准备在连连棋盘杀招,没有注意到,腰间口袋里,先前占卜的龟甲上,十六个字一闪即逝。 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第三十二章 天地无限,人心有界 得到白皙男子的命令,姓杜的老者脚尖一点,身形一动,向前冲去。 与修炼己身,体魄强健,能越境厮杀,在近身搏斗中占据得天独厚优势的武夫大不一样,大部分修士精于神通法术,并不擅长肉搏。 而作为有望成为下一任城主的章嵩身边的护道人,杜帛在转葬城中号称黑鳞魔,一身修为,在转葬城都可以跻进前十。 杜帛身为登楼五境的修士,修有一门功法,运转此功,便有冤魂从体内透出,如黑鱼鳞般附着全身,坚不可摧,所以本是修士的老者,却极其喜欢与人拳脚厮杀。 突然间,原本向前直奔而去的杜帛迅速后掠退去。 前方,一枚紫气盎然的印章轰然砸下! 一道火速赶来的人影站到少年少女身前。 董难言稍稍松了口气,告诉少女不要紧张,是自己人。 从小镇急匆匆赶来的马由衷气息有些紊乱,随着少年少女走进换生湖,他的神识竟是丝毫不能查探到那边的情况,所以老者立刻动身,正好赶上了杜帛出手,所幸是来时早有准备,及时祭出这块宝印。 章嵩兴致颇高,看着空中砸下的小山般的宝印,笑道:“了不起,了不起,一出手就是法宝。” 不言不语中,马由衷袖中手掌一动,再次催动宝印。 看着再次摇晃腾空的印章当头砸下,杜帛嘴角一扯,此地压制神识,要是刚才知道只是这么个低级法宝,他还需要躲? 伴随着一阵阵凄厉的尖叫声,杜帛身上黑鳞疯长,双手朝上一举,生生托住紫云山镇山之宝! 宝印震动,身下连面部都被黑鳞覆盖的老者被压的屈膝弯腰,但眼中凶光一闪,大喝一声。 “给我起开!” 猛然间,身上黑鳞展开,老者气势惊人,托住宝印的双臂向上一抬。 这枚曾经轻松将青白河水怪压成肉泥的宝印重重砸在湖边! 一道道冤魂从展开的黑鳞中探出身子,在身后起舞摇曳,只露出眼睛头发的杜帛轻笑一声,“就这点本事?” 操纵紫云压山印的马由衷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浑身浸湿。 章嵩眼中瞳孔旋转,摇摇头,到底是偏僻小地方的人啊,真以为凭借登楼二境的修为就可以横着走了? 百无聊赖,章嵩向前走去,来到杜帛身旁,指了指董难言,笑道:“这个留给我,其余的早点解决。” 杜帛轻笑一声,“少爷何必出手,脏了自己的身子,都交给老奴便是。” 将目光投向董难言,章嵩打了个哈欠,“无聊啊。” 杜帛不再多说,向前冲去。 拳意流淌全身的少女看了眼马由衷,对着董难言轻轻开口,“你照看一下他,他被反震,看样子受伤不轻。” 能察觉到马由衷状态不是很好的董难言点点头,“那你呢?” 少女转头轻笑一声,眼神明亮。 “我当然是去揍人了!” 少女身上宛如绽放出雷音,震人耳膜,随后瞬间收敛,迈步向前冲去! 浑身黑鳞遍布,前冲间身后厉鬼冤魂起舞,杜帛看着迎面挥拳砸来的少女,内心嗤笑一声,“找死不成,没看到刚才那宝印法宝都奈何不了他,还想靠着拳头跟自己硬碰硬?” 杜帛也不抵抗,任由少女一拳砸在腹部,右拳黑鳞展动,对着少女脸上砸去,他倒要看看,等下一拳把这脸蛋砸下一半时,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女还挥不挥的动拳。 突然间,杜帛右拳猛然缩回,捂着心口,满脸不可置信。 老者腹部黑鳞凹陷,一拳头砸下后,竟是有如海浪狂潮般的暗劲汹涌而至! 就连身后起舞的厉鬼冤魂,都被这一拳震的模糊! 厉鬼收缩进身体,浑身黑鳞竖起,逼的少女身形倒退后,杜帛杀机暴涨,方才那一拳,竟让他感觉到了疼。 浑身黑鳞的杜帛大吼一声,地动山摇,一瞬间,岸边碎石腾空,树木炸裂,老者犹若一条黑蛟翻身,向少女砸去。 岸边的董难言险些都站不稳身子,可想而知,独自面对暴虐老者的少女有多大的压力。 少女有些闪躲不及,眼看就要被砸住,关键时刻,马由衷袖中滑出一条银绳,迅速缠住少女,将少女拉回到身边。 皮肤白皙的章嵩看着在深坑中走出的那道浑身黑鳞绽开的人影,诧异不已,多少年没见到杜爷爷这幅姿态了,记得上一次见到这种形态,还是围剿一位不知天高地厚,仗着凌虚境的修为,就敢来转葬城放肆的修士时,杜帛这一身倒竖绽放的黑鳞,给当时还年幼的自己留下很深的印象。 章嵩内心暗道,得出手了,再不出手,恐怕他的玩物就要被暴虐的杜爷爷撕碎了。 岸边大地颤抖,状若黑鳞妖物的老者威势惊人,好像俯视脚下蝼蚁的巨兽,缓缓向前走来。 马由衷松开少女,转手拉起董难言,就要将少年扔向远处去,“小友,现在看来我们毫无胜算,唯一的生机就是...” 猛然将董难言扔出,老者喝道:“还记得那天你我相遇时你手里拿的东西吗?快去!” 看着那道眼中凶光闪烁的人影,连那枚印章都不能拿下这他,马由衷暗叹一声,若是那颗噬魂珠还在就好了,不过随着那脚步的临近,老者摇摇头,就是凭借噬魂珠,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当初在湖边相遇时,那少年挥舞着的鱼叉,那是那位送给这少年的,不是凡物,所以马由衷藏了个心眼,没有说出让董难言去取得是鱼叉,不然被敌人听到了,怕会有所防范。 想着凭借这把老骨头,能拖延一会,就拖延一会。老者就要抓住少女肩膀,将少女也扔到远处,毕竟留下来,有可能就死了。 不料少女竟是摇摇头,躲了过去,左掌伸向前方,右拳后拉紧握,“不用了,若是有什么能扭转局面的东西,还是让那傻蛋去吧。” 伴随着一阵轰鸣声响,已经临近少女和马由衷身前,化身为黑鳞魔的杜帛手指上鳞甲疯长,五指成钩,抓向少女。 少女轻轻侧身,听着身旁呼啸而过的风声,左掌挡住杜帛回身的摆臂一击,手掌转动间,脚下步伐轻点,卸去力道,但仍是被这一击震的倒退出去。 一击无果的杜帛身形回转,一脚踢在双臂交互的马由衷身前,脚下如森森寒铁的黑鳞带着猩红血迹。转头一望,伸手对着空中虚空一握,被马由衷抛向远方的董难言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握住,在空中动弹不得。 满是黑鳞的老者讥笑一声,“少爷相中的玩物,还想跑?”,甩臂一挥,空中的少年重重砸在皮肤白皙的男子身前。 双臂鲜血淋漓,血肉翻飞的马由衷万念俱灰。 堪堪躲过杜帛一击的少女迈步向前,想要救下少年,但是一堵如高墙般的人影挡在身前。 杜帛森然一笑,脸上黑鳞摩擦作响,“自顾不暇了,还想着别人?” 眼前这个女娃娃,少爷吩咐过,活死人就行,那个少年,交给少爷负责,那今天自己能杀的,就只有那个老头了? 杜帛觉得有些不过瘾。 章嵩轻轻迈步,抬起腿,一脚踩在正欲挣扎起身的少年头上,男子嘴角带着笑容,只不过那种笑容有些冷,“还挣扎什么,今天死在这里,就是你的命。” 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震动,章嵩讥笑一声,“还不认命?” 稍稍用力,将脚下抵抗的少年头颅踩进泥土里,章嵩可不想这么快就玩死这个少年,敢杀了自己的婢女,那就要好好折磨一下才行。 收回腿,男子弯下腰,抓着少年的头,将其提在空中。 看着满脸怒意的董难言,章嵩笑问道:“恨我吗?” 不等董难言回答,男子松开手,一脚踹在少年腹部。 少女顾不得与眼前的老者缠斗躲避了,再这么下去,那傻子就要被杀了! 杜帛身上黑鳞抖动,伸手向前,将少女挡下,锋利的鳞片将身上的银绳斩断,看了眼马由衷袖中的残绳,杜帛笑道:“我家少爷行乐,你们这些杂碎看着便是了,而且还能苟活片刻,也算是我们家少爷仁慈,你们可要好好珍惜这份恩情。” 被踹出好几米,翻滚在地的董难言忍着剧痛,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抬起头,“你想杀我,是因为那鬼物死在我们手上,你我之间有仇怨,可难道那一整村人都跟你们仇吗?杀了那么多人,你的内心不会不安吗,不怕报应吗!” 章嵩居高临下,一拳击在少年头部,笑容灿烂道:“我嘛,真的是很和善的一个人,怎么会跟别人结下仇怨呢?” 男子脸上满是嘲笑,“至于你说的那些人,人?那不过是跟你一样的蝼蚁而已,弱肉强食,那些蝼蚁能够成为我精进修为的养分,是它们的荣幸,难道杀了几只蝼蚁,这也有违天理?况且...” 一脚又将瘫倒在地的少年踹出老远,看着浑身是血的少年,章嵩大笑道:“况且,你们又懂得什么天理,在你们这些蝼蚁面前,我就是天理!” “天命难违,你们这些蝼蚁,就该认命!” 溢出一大口鲜血的董难言浑身颤抖,低头喘息间,想起青耀郡中,亲人丧身在妖怪口中后,那些幸存人的悲痛神色,想起距离离南镇不是太远,规模不小,若今却是坟头林立的村子。 少年怒从中来,握紧拳头,哪怕浑身是血,哪怕知道是以卵击石,少年都向身前这个自命为天理的男子冲去。 小时候,镇里人说他是灾星,那是命! 再大些,董爷爷告诉他,他还有十年可活,那也是命! 如今,眼前这个要杀他的男子说他必须死,男子说这就是命! 什么都是命,可是从来都没有人告诉少年,为什么,他就是这个命! 凭什么,要他认这个命! 所以,少年,不想认命! 一拳打在章嵩身前! 少年如击苍天! 有如逆命! 董难言轻声道:“我不恨你。” 满脸是血的少年咬牙切齿,“我想杀你!” 董难言拳头前,亮起一道红光屏障,包裹住男子,将拳头阻挡在外,章嵩觉得有意思,“想杀我?” 身前一道红色屏障,一直阻挡着少年的拳头,其实这一拳,就算是硬挨一下,也伤不到男子丝毫,不过在董难言面前自命为天的章嵩,可不想让这蝼蚁有这么光彩的瞬间,董难言只觉得一阵大力从屏障上袭来,瞬间身体倒飞出去。 章嵩对着倒地的董难言招招手,大笑道:“来来来,我站着不动,让你来杀。” 摇摇晃晃中,董难言又一次站起身,向屏障上砸去。 又一次翻飞。 一次次浑身是血的挣扎起身,一次次倒翻在地。 拳头,石头,树枝,都成了少年砸击屏障的武器。 不知道过了多少次,男子身前屏障纹丝不动,毫无裂痕,少年却已是摇摇欲坠。 一旁见状的马由衷死死挣扎,但是被杜帛一脚踩在后背上。 少女气机紊乱,嘴角溢出鲜血,看着一次次倒地的少年,面露不忍,虽然她一次次拼了命的出手,但是眼前这个黑鳞覆盖的老者,太强了,远不是她现在能应付的。 少女暗恨,要不是青神牌失灵了,随便拿出一个东西,就能解决眼前困境,而且不光是青神牌,连身上的这件青神衣都好像变成了凡物。 看着再次翻飞出去的少年,章嵩觉得玩够了,很无趣,攥紧右拳,打算等不自量力的蝼蚁再来撼树时,给他展示一下,什么叫拳法,也算是对少年死前滑稽表演的酬劳了。 男子摇头叹道:“天大地大,弱肉强食即是天理,不自量力,连这些都不懂,所以说你们这些蝼蚁就只是蝼蚁而已。” 身形摇摇欲坠的董难言眼神坚毅,知道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的攻击了,少年闭上眼,喃喃自语,“天大地大?弱肉强食?” 董难言睁开眼,提起最后的力气,迈步向前。 狂奔中,手中无物的少年心中想起了那道少女说是大机缘的剑诀,右手虚空张握,默念道:“随情随景,随人随心,天地如是一剑,如是我剑...” 可手中空空如也,哪有长剑出现。 洒然一笑,少年觉要是再有机会,他要告诉少女,她才儍哩,哪有什么大机缘。 虚空张握的手掌握紧,董难言一拳砸在红色屏障上! “天大地大,弱肉强食没有错,但是要知道。” “天地无限,人心有界!” 就在少年最后一拳击打在屏障上时,换生湖旁的水坑里,水面上霜花点点。 水底,那柄残剑上,有一道人影飘出,抬头望去,水里满是坠落的霜花。 “秋深山有骨,霜降水无痕,火烧寒涧松为烬,霜降春林花委地,遭时荣悴一时间,岂是昭昭上天意?” 伸手接下沉下水底的霜花,喃喃重复“天地无限,人心有界”的人影轻弹残剑,大笑道:“都说降霜青女月,送酒白衣人,可我没有酒,你也无白衣,那不如...” “借你一剑!” 一柄霜花点点的金剑犹如从章嵩体内生长而出,剑尖透过男子身后,剑柄毫不费力的击碎屏障,轻轻顶开少年握紧的拳头,抵在少年手心。 满脸泥泞血痕的董难言心湖间,响起一道声音。 “气肃而凝,露结为霜,蛰虫咸伏,霜降矣! 第三十三章 转葬城内一人喜怒无常 距离离南镇不知多远的一座庞大城池城墙高嵩,给人一种固若金汤之感,相对于城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景象,城墙上,一队队持金戈穿铁甲的魁梧士卒严阵以待,认真巡守,冷寂而又严肃。每隔着百余米,就有一座凸出的敌台,是守城的将士瞭望观察作战的地方。 一处敌台上,铁甲呈金色的男子伸手敲打着城墙,对着身后的士卒说道:“又怎么了?” 士卒有些唯唯诺诺,咬咬牙,“将军,我昨日又听到地底有声音。” 男子转过身,“柳阳,这些话不要再说了,若是这段时间巡守的累了,就回家歇息几天。” “将军!我真的…” 男子在嘴边竖起食指,“柳阳,先前你说地底有声音,我拨给你一队人,连水泉都挖出来了,也没发现什么眉目。” 男子轻叹一声,“柳阳,不是我不信你,连城内的仙师们都说了,没有什么异常。” 士卒猛然抬起头,“将军,那些老爷们就知道吃喝玩乐,他们知道什么!” 一巴掌扇在十多年间忠心耿耿跟在身边的士卒脸上,男子喝道:“不要命了?谁借你的胆子胡言乱语,给我滚!” 柳阳摸了摸脸上的掌印,自嘲一笑,“属下告退。” 下了城墙,脱下铁甲的汉子在一间酒铺中点了一壶酒,一饮而尽。 忽然,正在饮酒的柳阳大惊失色,俯身在地,耳朵紧贴地面。 地底下,传来一阵阵钟声? 酒铺的掌柜是个体型肥胖的中年男人,看着趴在地上的柳阳,小声对店小二说:“看到没,臭小子,咱们家酒劲大着呢,以后再多酒里再多填一点水,你这孩子,一点也不会过日子。” 店小二挠了挠耳朵,今天加的水不多呀。 柳阳站起身,惊慌道:“你们听到声音没,地下有声音,有钟声,一直敲,一直敲。” 掌柜的对店小二吩咐道:“赶快去后厨拿来一碗醒酒汤,你看这醉的。” 柳阳一把拉住掌柜的喝道:“我没喝醉!” 肥胖的中年男人也不恼,示意店小二不要上前,对着拉住自己衣领的柳阳笑道 :“是是是,你没醉,这喝醉的人啊,都说自己没醉。” 柳阳松开手,迈步走向街头。 掌柜的伸手拉住就要追赶出去的店小二,教训道:“臭小子,做生意,要讲究和气生财,人家都走了,你还追出去干嘛!” 店小二一跺脚,“他没给钱!” “啥?” 这回肥胖的中年男人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男人站在酒铺门口,松了口气,那酒鬼没走远。 不过下一刻,肥胖男人暗自思付,下次自己家的酒,可一定得再多掺点水,这酒,害人啊! 只见街道上,那没给钱的酒鬼男子拉住一位位行人。 “你听到地下的钟声了吗?” “地下有声音你听到了吗?” “钟声啊,它还在敲,一直敲!” 民风到是淳朴,没人愿意跟一个醉鬼计较,只当是酒后疯言疯语,往来行人避让开来,一时间,酒铺门前的街道上,只有柳阳一人。 听着耳边那越来越重的钟声,柳阳惨笑一声,从衣服里掏出酒钱,拍放在酒桌上,拎着那尚未喝净的酒壶,临走前对着肥胖男人道:“我真的没喝醉,你这酒里掺了多少水,你还不清楚吗?” 肥胖的掌柜的看着男子走出自己铺子,竖起了个大拇指,对着店小二感叹道:“喝醉了不可怕,知道是假酒还能喝醉成这样的,真可怕。” 街道上,阳光明媚,欢声笑语。 男子哈哈大笑,将酒壶拎到头顶,转手洒下。 街上往来行人都目光各异的看着这个酒铺门口的酒疯子。 男子不管不顾,低下头,惨然道:“众人皆醉,而我独醒?” 一座倒悬着的城池紧紧吸附在柳阳居住的城池底下,规模比地面上的城池还要大上不止一倍。 城池中黑色高楼林立,不时有一双双绿色,红色眼眸在城中亮起。 阵阵浑厚的钟声回荡在这座城池里。 哀鸣声! 高楼上,一名唇红齿白的儿童,一位满脸褶皱的老妪,一具伤痕累累的白骨还有一名身穿银甲,姿色不俗的女子。 四人并肩而立。 身前,一名宫装妇人满脸悲痛,跪在地上,看着那一盏熄灭的魂灯,伤心欲绝。 一团黑气浮现在高楼上,一道人影从中走出,模样与章嵩有几分相似。 高楼上,先前并肩站立的四人看到那人,立刻弯腰道:“城主。” 男人置若罔闻,径直走到跪地痛哭的妇人身后,伸手轻拍妇人肩膀。 “这是假的对不对,嵩儿不会死的,嵩儿不会死的。”,妇人自言自语。 男人看着魂灯,神色哀痛,轻轻俯下身,男人将妇人搂进怀里,伸出一只手,轻轻翻转。 天翻地覆! 还未将地上城池生气汲取殆尽的地下城池,轰然震动,如同地牛翻身! “你放心,不管是谁,我一定将他剥皮抽骨,燃灯烧魂,以祭嵩儿。” 一处草地上,心灰意冷走出送阳城的柳阳听到身后轰隆作响,转身看去,大地震动,身后地上地下,两城翻转。 一座森寒黝黑的黑色城池取代原先的送阳城,屹立在大地上,哀钟响起,传荡四方。 城池上,由无数惨叫嘶吼的冤魂汇聚而成一座牌匾,附着在城墙上。 转葬城! 黑色的高楼中,手掌一翻,就将送阳城送葬地下的男人和宫装妇人坐在主位上,下方除了镇守转葬城四方的四位将军需要稳固翻转在地上的阴沉之气,无法前来,其余转葬城前十之人,悉数落座。 当然,陪着城主次子在外的黑鳞魔杜帛,自然不能出现在殿中。 唇红齿白的童子是吞噬了转葬城千百条葬坑的恐怖之人,当初围杀凌虚境修士时,正是这鬼童子舌尖的鬼毒起了大功,麻痹了那修士五感,给了转葬城可趁之机。 至于鬼童子身旁那道伤痕累累,名为幽蓝的白骨男子,这位转葬城中,连登楼五境的黑鳞魔杜帛见了,都要欠身答话之人,据说距离六境,仅差丝毫!而且这具白骨,大有来头,正是先前那被围杀致死的凌虚境修士的躯骨! 反而鬼童子和白骨幽蓝身旁落座的身穿银甲,姿色不俗的女子相较二人有些逊色,不过登楼四境而已。 大殿上,模样与章嵩有几分相似的转葬城城主章峋对着白骨男子道:“幽蓝,嵩儿虽死,但杜帛魂灯未熄,连杜帛都没能保住嵩儿,看来这趟,需要你走一遭了。” 白骨空洞的眼孔中两团幽蓝鬼火燃动,欠身问道:“城主,二少爷和杜帛去的地界乃是归属伤春谷范围内,那伤春谷属下自认是不难对付,但若是牵扯出那帮素来对我们鬼物深恶痛绝的落叶宗修士,属下如何行事?还请宗主明示。” 章峋眼中寒光闪动,“幽蓝,我的儿子死在了那。” 白骨幽蓝轻轻点头,“属下明白了,此去定让那里死灰遍地,荒冢成群。” 突然,轻轻的脚步声在大殿内响起,一名长相阴柔的男子走进大殿,一身彩衣在黑色的转葬城中格外显眼。 章峋坐在大殿上,俯视下方,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长相阴柔的彩衣男子道:“弟弟死了,我自是想来出一份力。” 男子站在大殿上,面露伤感。 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的宫装妇人冷笑一声,“章柏,你有这么好心?” 彩衣男子伤心道:“容姨说的是什么话?那可是跟我血脉相连的弟弟啊。” 模样与转葬城城主章峋大不一样的长子抬起头,直视着坐在章峋身旁的宫装妇人。 “另外容姨不要记错了,我叫章念。” 被章念称为容姨的宫装妇人不再说话,只是收起那副悲痛,看着这个转葬城前十垫底之人! “你想如何出力?”,章峋问道。 除去章峋自身,幽蓝白骨,以及转葬城的两位将军,杜帛乃是转葬城内站立前五的存在,被派到章嵩身边做护道人,偏爱之心,不言而喻。 彩衣飘飘,章念轻声道:“自是替父亲分担烦心事,将害死弟弟之人带回转葬城,交给容姨处理。” 章念对着宫装妇人闭上眼睛,哀痛道:“希望这样能告慰弟弟在天之灵。” 宫装妇人咬紧牙,下方男子故意提高在天之灵四个字的音量。 正在妇人想向身旁沉思中的章峋言语时,不曾想,一直对转葬城城主家事缄默不语的幽蓝白骨男子竟是开口道:“城主,属下觉得公子此言有理,二公子不幸夭折,伤及我转葬城脸面,是我转葬城之事,但,更是城主家事,属下认为,可让公子负责此事,属下等当从旁协助。” 视线放在大殿下方的长子身上,沉思良久的章峋道:“好,那就将此事交给你操办,但是…” 章峋沉声道:“但是若有什么闪失,拿你是问!” 看着那宫装妇女在父亲腿上的动作,章念轻声一笑。 “理应如此。” 从大殿走出,回到一处阁楼,姿色不俗的女子站在章念身前,看着满脸哀痛的章念,女子轻声开口,“公子,这不应该是喜事吗?” 勃然大怒的章念重重一巴掌将女子扇倒在地。 “那可是我弟弟!” 章念对着脚下的女子一顿踩踏。 身为登楼四境的修士,女子却是不敢闪躲。 发泄完怒火的彩衣男子俯下身子,手臂从女子颈后穿过,将女子揽在怀里。 女子在怀里不寒而栗,为何次子章嵩有望接管转葬城,除了那宫装妇人的枕边风,二公子章嵩的乖巧外,更多的,还是眼前这个随着母亲容貌的大公子,喜怒不常,性情多变,不讨喜。 章念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子红肿的脸颊,柔声道:“当然是喜事,不过,怎么就死的这么晚呢。” 第三十四章 换生湖旁两人执手相连 换生湖旁,董难言手里握着霜花点点的金色长剑,那道无论如何击打都坚不可摧的红色屏障,被这剑柄轻轻一碰就支离破碎。 身前被长剑贯穿,满身冰霜,脸上甚至还保持着讥笑的章嵩,董难言喘着粗气,心里暗道:“死了吗?” 力竭的少年不能握住手中剑,松开手。 随着董难言跪倒在地,那柄长剑自行消散,保持讥笑的人影轰然化作冰霜碎块,消碎在地。 浑身疼痛难忍的董难言咧嘴一笑。 嘿,还真是个大机缘啊! 趁着那黑鳞老者失神,少女右脚一震,右掌先出,左掌跟上,反复如此,连推三掌。 黑鳞稍稍凹陷,少女收起长手推掌式,抓起杜帛身下满身血迹的马由衷,后掠倒退。 顾不得腹间疼痛,杜帛看着那一地碎冰残石,双目无神。 少爷死了?死在这下贱的杂碎手里?这可是未来转葬城的主人啊!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回去怎么跟城主交代! 覆盖手指上的尖锐黑鳞扣进手心里,鲜血滴答滴答流下,黑鳞间的冤魂都不再尖锐惨叫,杜帛眼中升腾起凶光,这一刻,在转葬城可以跻身前十的黑鳞魔,登楼五境的修为,如山洪决堤,在这换生湖旁暴发出来! 澎湃气息席卷换生湖,杜帛没有阻止抓起马由衷的少女去与少年汇合,因为在老者眼里,这些人都得死。 将马由衷安置在地下,少女擦了擦额头汗水,对着少年笑道:“想不到,你这...你还挺厉害的。” 少女把傻字生生咽下,要是说他傻,那自己岂不是更笨!在与杜帛打斗间,她也曾想到那机缘剑法,但是境界不够,无法让长剑显现。 看着将那多嘴多舌的男人一剑毙命的少年,少女暗道,以后是不是不该说他傻了。 气喘呼呼的董难言嘿嘿一笑,“你也厉害,是你告诉我这是机缘,不然我也不知道。” 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马由衷提醒着少年少女,“小心,好像这里对于神识的压制没有了。” 气机流转间,杜帛双眼一闪,身为登楼五境的他,自然比马由衷更先感受到这片天地变化,神念涌动间,笼罩整个换生湖。 下一刻,杜帛满脸不可置信! 躺在地上的老者,吻合先前在黑袍鬼物脑海中得到的信息,一个登楼二境的修士。可为何,此地神识压制已无,仍是看不清那少女境界?莫非是个高人? 不可能,不可能,那少女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啊,难不成是有什么遮掩气息的秘宝? 但这都不是最让杜帛震惊的,最让浑身修为暴发的老者吃惊的是,拥有和那宝印等级相仿的护身屏障的少爷,竟是被自己神识探查到只有开窍境的少年杀了? 神识笼罩少年,杜帛冷汗直流,内心颤抖,身为转葬城的左膀右臂,不是没见过天才,但是眼前神识探查到的百窍齐开的少年,杜帛真是见所未见。 一身凶暴的气息稍稍收敛,能够修到登楼五境的境界,杜帛不是心智缺傻之辈,脑中转动一下,这少年手中突兀出现一柄剑,破开屏障,杀了自己少爷,可只有开窍境的少年,怎么可能突然手中出现一柄长剑? 修士之物,方便小巧易携的,自然可以随身携带,若是繁重的,还可放于乾坤袋中随身携带,需要时只要动用点点灵气,即可开启取出。 但是对于一般修士来说,乾坤袋有些昂贵,再者说,只要达到了登楼境,就可以将物品放置楼内,虽然只能放置死物,但相较于乾坤袋而言,极为方便而且便宜。唯一的缺点便是每次取出时,需要消耗大量灵气,而且放置之物不能过多,物品品质不能过高,不然就会将长生楼压塌,得不偿失。 只要达到登楼境境界,修士就可以用灵气蕴养,魂魄捶打出属于自己本命之物,也可以将某些天地灵宝作为自己的本命之物,无论品质如何,都一样可以收进长生楼中,不过让天地灵宝作为本命物,那难度极大,光是蕴养,都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杜帛实在无法想出,只是个开窍境的少年,怎么手中就突然出现一柄神兵呢? 开窍境就如同地基,好的地基自然可以盖出好的长生楼,但是地基没开工动土前,也只是地基而已。说到底,开窍境只是判断一个人是否有修行的根骨资质,和修为实力,毫无关系,就是俗世间随便哪个成年汉子,想要打杀这少年,应该都毫不费劲。 杜帛摇摇头,想不透彻,将那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想法甩出脑海,这少年怎么可能拥有界物? 绝不可能。 难不成是有高人在此? 杜帛觉得这才是真相,这么天资惊人的修道种子,肯定有护道人在身旁,难不成这次转葬城惹上大麻烦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杜帛沉声道:“在下转葬城杜帛,阁下可否出来一见。” 严阵以待的一老两少看着突然抱拳的黑鳞老者,少女指了指脑袋,小声道:“你们这的人,是不是这里都有问题啊?” 同样不明所以的董难言一板一眼的纠正道:“他不是我们这里的人。” 空旷如也,无人回应。 杜帛脸色阴沉,内心暗道:“”好,既然如此,那么今日就看看是你实力强劲,还是老夫更胜一筹!” 杜帛满是黑鳞的手上出现一双银白拳套,正是杜帛从自己的长生楼中取出的本命之物! 杜帛身形晃动,来到三人身前,挟带风雷的一拳呼啸而至! 董难言嘴角一笑,看来这老者是傻劲过去了,知道出手了,从马由衷口中得知,这黑鳞老者有可能是立身登楼境顶端的人物时,董难言就知道,恐怕今天自己是很难活下去了,但是总不能抱头痛哭的死吧,少年选择直面死亡! 一转身,伸出双手,将身旁少女推开,少年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少女,这老者男子,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何苦牵连到别人。 董难言心里微微叹息一声,看样子,自己还是个灾星啊。 正在感叹的董难言突然一愣,双手与一双纤纤玉手抓在一起。 四只手两两相握,紧紧纠缠。 身旁的少女,与少年如出一辙,伸出双手,想要推开少年。 本就遍体是伤的董难言抵不过少女。 眼看一拳呼啸而至。 少女攥紧少年双手,身体来到少年身前,后对拳罡,直面少年。 四目相对中,面前少女眨眨眼。 “又不是你挨打了,你哭什么?” 身后,一拳击打在少女后背的杜帛整个人倒飞出去,那出拳的右手上,本命拳套瞬间碎裂。 微不可见的青光在右拳上向全身蔓延,被反震的七窍流血的杜帛顾不上心疼本命物碎裂,当机立断,一掌将自己右臂斩下。 钻心般的疼痛,丧失一臂的黑鳞魔哪里还想着出手,借着倒退劲道,转身就走,眼看没人追赶,杜帛大喊道:“背后阴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你等着,这仇,我转葬城记下了。” 看着好似痴傻般胡言乱语大喊消失在视线里的老者,董难言心想,难不成脑子真的有问题? “喂!” 董难言回过神来,看着少女, “怎么了?” 月光下,少女脸上有些娇羞。 “松手!傻愣着什么呢。” 第三十五章 出动 如梦初醒的董难言赶紧松开手,气喘吁吁道:“你没事吧?” 结结实实挨了那黑鳞老者一拳的少女有些庆幸,要不是关键时刻身上这件神衣法袍恢复如常,哪能这么轻松挡下这一拳。 相较于满脸血迹的脸上泪痕点点的少年,只是有些气息紊乱的少女笑道:“先照顾好你自己吧,我福大命大,没事儿。” 早已是伤及肺腑的马由衷呵呵一笑,从一个可能是站在登楼境顶端的修士手中活下来,还将其逼退,可不真就是福大命大吗!想到少女刚才身上绽放出的点点青光,马由衷到现在仍是惊魂未定,若把那杜帛换成自己,恐怕就不是断掉一臂的事儿了。 想到那黑鳞魔可能去而复返,马由衷一甩袖,一张竹椅出现在湖边,对少年少女说道:“先离开这里,以免再生他事。” 董难言和少女点点头。 夜空中,老者催动竹椅,带着少年少女向小镇飞去。 天上凉风徐徐,来自紫云山的竹椅不多时便飞到说书楼上空。 少女打量着身旁少年的神色,微微皱眉,难道是刚才那场战斗留下了后遗症,伤及了根本? 殊不知,此刻在竹椅上木然愣神的董难言,心里百感交集。 这张竹椅,少年坐过两次,只不过前后情景大不相同。 竹椅缓缓落在酒楼门前。 走进酒楼里,经过一张靠窗的单桌。 董难言一瞬间有些出神。 上一次出手救下小镇的那个男人,现在他还好吗? ———— 一处生机盎然,花鸟声相闻的静谧之地,在死寂沉沉的转葬城内无人不知,因为这是属于那性情多变的大公子的居住之所。 身穿银甲,面容不俗的登楼四境女子,轻轻叩门。 “进来。” 正在逗弄着笼中鸟的彩衣男子轻轻开口。 女子单膝下跪,低头禀告道:“公子,外面有人传来消息,杜帛马上就要进城了。” “回来了?” 章念面带笑意,敲了一下笼子,笼中鸟惊慌飞起,走到女子身前,轻轻抬起女子下巴,男子笑道:“是个好消息。” 断掉一臂的黑鳞魔杜帛,顾不得伤势和修为跌落,火速赶回转葬城,老者内心怒道:“不管你背后那人是谁,等城主知道爱子是死在你们手上,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内心暗骂间,正要飞速赶进城里的杜帛稳住身形,身穿彩衣的男子和一名银甲女子站在前方,一名身披裹尸布,仅剩一臂的青皮大汉率领着数百鬼物在两人身后站定 停下脚步,拦路之人杜帛自然认得,大公子章念,转葬城排名第八的鬼魅女子韩倩,至于那独臂的青皮大汉,杜帛更不陌生,镇守转葬城东门的吞生将军! 好大的架势,杜帛冷声道:“为何阻拦在前,速速让开,我有要事要见城主!” 章念身旁,韩倩大喝一声,“大胆!杜帛,你真是仗着修为目中无人!见到公子还敢不拜。” “放肆,韩倩,竟然对杜前辈大喊大叫。” 章念训斥女子,不过脸上却是面带笑意,走到杜帛身前,弯腰拜道:“在下奴婢失礼,还请杜前辈不要见怪。” 仅剩一臂的杜帛不能抱拳,只是弯腰道:“大公子说笑了,倩儿丫头说的对,是老夫情急之下有失分寸,还望大公子海涵。” 章念起身,走上前,在杜帛耳边轻声言语:“杜前辈,您是不是记错了?” 杜帛不解,“大公子,什么意...” 杜帛低头,望着从彩袖中伸出的手穿进胸间,握住自己的心脏的男子,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章念手中稍稍用力,面前的黑鳞魔杜帛就浑身一阵抽搐。 在这转葬城中凶名赫赫的黑鳞魔颤声道:“大公子,若是先前多有得罪,老夫日后愿效犬马之劳,任公子驱使,绝无二心。” “哦?”,章念面露笑容,在杜帛耳边轻轻道:“大公子?杜前辈是不是记错了,现在转葬城,只有一个公子!” 感受到心口的剧痛,杜帛怒极反笑,“章念,我不信你现在敢杀我!” “这都被杜前辈看穿了,我当然不敢现在杀你了。” 杜帛冷笑一声,好你个章念,等到进了城,调息过后,定要让你这不得意的小杂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不过下一刻,杜帛心魂俱颤,因为面前男子森然道:“等我搜了你的魂,再杀你!” 章念五指成钩,抓在杜帛头上! “搜魂!” 一幕幕画面从章念眼前闪过。 被搜魂,脸色更加惨白的杜帛颤声道:“章念,你真要杀我?” 声音戛然而止! 饶是韩倩都没有想到,章念竟然真的出手杀了杜帛,本来女子只想着章念是趁机来此立威,谁想到竟是这幅场面。 镇守东门的吞生将军双目一缩,从杜帛身上抽出手的章念看着躺在脚下的黑鳞尸体,端详了片刻,竟是将那尸体仅剩的一臂生生撕下,将黑鳞臂膀扔给那吞生将军,男子笑道:“将军若是不嫌弃,到是可以试试这只手臂。” 青色皮肤的吞生将军接过手臂,笑道:“多谢公子。” “有些过了。” 白骨幽蓝与那鬼童子从城中迈步走来。 伤痕累累的白骨眼眶中,亮起幽蓝鬼火,“你是要继承转葬城的人,往后行事不可如此草率。” 章念伸手在韩倩脸上胡乱擦拭着血迹,笑道:“幽蓝叔叔,这杜帛连我那弟弟都保不住,留着命有何用?” 白骨男子不置可否,“何人何地?” 擦净满手鲜血的章念笑道:“伤春谷境内信南国一处湖边,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那湖边小镇人士,共计三人,一老两少,不过杜帛魂魄认为,他们背后可能另有他人,看样子修为不低。” 章念掐指一点,三道人影浮现在空中,正是董难言,少女,马由衷三人。 白骨男子看罢后轻轻点头,脚下一跺,转葬城地下,升起无数冤魂,破土而出,定型化为一只巨鸟。 章念犹有些不放心,对鬼童子和吞生将军道:“劳烦你二人同幽蓝叔叔一同前往,若是生擒最好,至于东门镇守一事,吞生将军不必担心,在将军回来前,我替将军在此镇守。” 鬼童子和吞生将军得令称是,同白骨幽蓝一起,三人乘坐冤魂鸟,向离南镇振翅而去。 此刻搜过杜帛魂的章念不知道,杜帛脑海中有一些记忆,比如那少年是百窍齐开,比如那一剑刺死拥有护身宝物的章嵩…. 这些都仿佛被人洗涤殆尽。 冤魂鸟飞掠而去,章念正要回城,远处,一名鬼物士兵提着一个男子走上前,恭敬道:“公子,属下在城边看到这活人鬼鬼祟祟,想要进城,见到属下后被吓晕在地,不知如何处理。” 打量着被鬼物兵卒抓在手里的男子,心情大好的章念玩心大起,笑道:“既然他想进去,那就带他进去。” 第三十六章 一定要变强啊! 酒楼里,看着满是伤痕的董难言和马由衷,许渝等人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搀扶帮忙。 马由衷坐在椅子上,口服一颗丹药,又递给董难言和少女各自一颗,将湖边事向许渝唐书等人讲述。 服下丹药后,马由衷脸色明显好转不少,说道:“那老者不会那么快去而复返,不过他说的转葬城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明日我修书一封,送到那临江宫询问一下。” 许渝看着满身伤痕的董难言,心生怜惜,“孩子,好些没?” 董难言点点头,“没事儿,许姨,好多了。” 确实,吃过马由衷递给的丹药后,董难言身上疼痛稍缓。 看了看天色,外面昏沉沉的,想到那铁匠大叔给的锦囊还在家中,家中又无人,董难言站起身,“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董难言指着坐在一旁发呆的少女对许渝说道:“许姨,要是方便,麻烦你让她在你这里住下,账算在我身上。” 许渝皱眉道:“孩子,别说让这女孩住下,就是你住在这里,这地方也够啊,要不今晚就凑合一下,都在许姨这住下了?” 从马由衷和少年口中,许渝知道少女虽然来路不明,但不是什么坏人。 董难言摇摇头,“许姨,我还是回家去吧,家里没人,总是不放心。”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唐书袋听马由衷和董难言讲述后面露惧色,此刻担心道:“要是那黑鳞的老怪物又去找你了怎么办?” 董难言笑笑:“应该不会,况且要是他又回来了,就算我在不在这,不都是一样吗” 马由衷点点头。 董难言转向少女,“那你就在这住下了,我要回去了。” 不曾想,一直在发呆的少女竟是不愿意在这住下,少女回来后一直想不通一件事,为什么这个开窍境的傻蛋可以让那金剑显化,而自己就做不到呢? 少女决定跟少年问清楚,难不成自己还能比这傻蛋笨? 小镇静谧的夜里,少年少女并肩走在路上。 董难言笑着说道:“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家可没有酒楼好,你要是去我家,可别嫌弃。” 少女轻哼一声,“我乐意,不用你管。” 董难言停下脚步,好奇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么厉害。” 月光下,少女嘿嘿一笑,扮了个鬼脸,吓唬道:“我是鬼!” 说完少女蹦蹦跳跳向前面走去。 久久不见董难言跟上,少女转过身,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少年,笑道:“不会吧,胆子这么小,这就把你吓住了?” “额。” 董难言摇摇头,伸手轻轻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我家在那边,你走错了。” ———— 在换生湖神识压制消散后,随着杜帛气息席卷爆发,青耀郡石子山上,有一中年男子皱起眉头,怎么这段时日间,自家境内这么不太平? 中年男子眼中寒芒一起,不过很快又收敛回去,什么事都没有眼前事重要,男子不敢打扰到正在山边闭目,从落叶宗来访的老人。 因为很有可能,在他伤春谷境内,这座小小的青耀郡中,有一名落叶宗老祖陨落在此! 不理会外界动荡,仙风道骨的老人一步步向前走去,踏出山边,凌虚御空的老人睁开眼睛,感受着青耀郡中尚未完全消散殆尽,与老人一脉相传的气息,自言自语道。 “师兄,哪怕是死,你也不愿归根在落叶宗吗?” 抚云山静心洞,虚空阵阵涟漪,一张金色法旨从虚空中飘荡而出,落在洞内一名男子身前。 一道声音从法旨上传出。 “张三违逆诸天,神山辱我无涯殿,今命你将张三被囚之地中与张三有关联之人一并带回无涯殿,不可有误。” 男子看罢后从盘膝中起身,伸了个拦腰,自语道:“师尊真是的,打不过张三又不丢人,别人来咱们无涯殿闹就闹呗,反正我谁也打不过,不过这种小差事何必交到我的头上,随便吩咐在哪个宗门不就是了。” 收起法旨,男子走出静心洞,拔地而起,风驰电掣。 ———— 回到家里,看着枕下发簪锦囊都在,董难言放下心,将屋子收拾好,“你睡这间房,我睡隔壁书房。” 少女歪着头,盯着少年,“不然呢?” 董难言知道自己说不过这少女,苦笑一声起身回到书房,发簪和锦囊少年没有拿过来,还是放在原来枕下,少年觉得要是把东西拿过来,好像是对少女为人的不信任。 对于在危机中,能够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女,董难言还是愿意相信她的为人的。 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桌上摆着一本书,还未合上。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有些疑惑,好像自己没有打开看过这本书啊,少年摸了摸下巴,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想着家里门窗都关好了,什么也没丢,董难言只当是自己记错了,躺在小床上,浑身疲惫的少年对着隔壁房间轻声开口。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今天,谢谢你啊。” 躺在床上的少女听着隔壁穿来的声音,轻声一笑,将枕头轻轻放下,盖住将那支青色发簪,少女不喜欢擅自动别人东西,所以一下也没动过,只不过那青色的发簪瞧着就让少女舒服,所以多看了两眼,仅此而已。 少女躺在床上,就要闭目睡去。 突然,肚子咕噜咕噜一声。 少女翻转了个身,哀怨一声,太惨了,逃出家里的第一天,饿着肚子。 疲惫中少女香甜睡去,梦里,站在摆满了整整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前,少女流着口水,目不转睛。 董难言闭上眼,睡前,想起少女挡在身前的一幕,少年心里暗暗道。 “董难言,你不能总是靠着别人。” “不能总是让别人挡在你身前。” “董难言,你一定要变强啊!” 少年沉沉睡去。 夜里,一道跨州而来的流光降临在离南镇,一名女子无视门墙,轻轻走进董难言家中,看着香甜睡去的少女,女子松了口气。 还好没出什么事儿! 苦苦寻觅半天的女子是感受到青神法袍的气息,这才顺着找来。 青神法袍能够遮蔽气机,只有在防御或者攻击时才能发出气息,自己能够感受到法袍气息,这就说明,有人对小姐出手了! 女子眼中杀气弥漫,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小姐出手。 轻轻走到隔壁,手指点向董难言眉心,女子想用一门法术,探查一下少年的记忆,来看看到底是谁对小姐出手。 突然间,女子有如芒刺再背,遍体生寒。 身后,一名白袍男子吱呦着椅子,翘着腿,在桌上翻看着书。 在黑夜里,一双眸子仍是十分璀璨,就好像诸天星光洒在眼里的男子回过头,悄声道:“得拿自己当外人啊。” 第三十七章 你神山欺人太甚! 跨州而来,身穿皎洁衣袍的女子肌体生寒,如同双脚踩在初春之际的薄冰上,稍有不慎,就会沉进冰寒水底。 手掌一翻,一块玉佩被女子捏在手心。 女子冷声道:“你是谁?” 没有丝毫出手欲望的女子心里权衡着,若是一旦男子出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赶至隔壁小姐房间,捏碎这块玉佩。 从另一座小天地里坠下,一路上横冲直撞赶到这里的白袍男子,已经在这间小院无人之际,看完了半本书。 男子瞥了一眼女子手心玉佩,轻笑道:“把手中的稀罕物收起来吧,你凭着它,我是拦不下你,但要是我有出手的心思。” 男子笑问道:“你觉得你有机会拿出这块能瞬间贯通两地的咫尺玉佩?” 看着不但没有将玉佩收起,反而拿捏的更禁的女子,男子拿起那本看了一半的书。 “这书上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男子摇摇头。 “果不其然也。” 女子本就心思玲珑,看着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少年,对着男子轻声开口:“我并无恶意,只想看看是谁对我家小姐出手,得罪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男子笑道:“不怀疑是我?” 小小的书房里,星光四溢。 男子走近床头,给少年轻轻压了压被子,笑道:“你这青神山的奴婢当的也太称职了,想看看是谁对你家小姐出手,不去对你家小姐动法术,跑来这里点别人脑子?” 男子语气稍稍加重,“欺负这孤家寡人的孩子吗?” 听到男子口中谈及青神山,女子心思忧惧,眼前男子,想必是大有来头。 因为能够知道有资格知道青神山的,不多。 女子心思转动间,收起玉佩,低头抱拳,歉声道:“是我一时护主心切,失了分寸,还请前辈恕罪。” 看着无动于衷的男子,女子沉声道:“不知前辈来自何处?若是我一时鲁莽行事惹怒了前辈,还请前辈责罚便是,我都认了,恳请前辈看在青神山的面子上,不要迁怒于我家小姐。” 下一刻,女子冷汗直流。 因为收起笑容的男子轻轻说出两个字。 “神山。” 眼眸璀璨若繁星的男子淡然说出神山二字后,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星光随之流动,换生湖边刚才那场战斗,在书房中重新映现,不过画面里,并无少年出手杀死章嵩的那一幕。 随着了解事情经过,女子勃然大怒! 竟有人让小姐去当婢女?自称为主人? 转葬城?转什么葬,一群蝼蚁的窝罢了。 想到那白皙男子的轻佻言语和老者对小姐的拳脚相加,女子眼中杀机起伏,还葬什么葬,等下就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心中熊熊怒火燃烧的女子再度抱拳弯腰,“多谢前辈告知。” 男子摇摇头,示意女子退去。 退出屋前,女子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少年,这少年莫不是这代被神山选中的神子?不然如何让眼前男子守在身边? 女子并不知道,这也是星光璀璨的男子,第一次见到少年。 院里,女子低头思索,临走前老祖交代过,小姐行此外出会有机缘,所以不到危急关头,可以不用现身将小姐带回去,莫不成,这就是小姐的机缘? 突然,女子猛然抬头。 小院门口的不速之客,从扶云山静心洞领了法旨的男子看着从屋里的走出满脸讥笑的白袍男子,唉声叹气,抬头望天:“师傅,你这是让我来送死啊。” 女子看着在门口一直哀叹的男子,内心惊讶道:“怪不得老祖说最近这神州风起云涌,这又是一个让自己看不透的存在。” 已经在无涯殿大打出手过一次的白袍男子笑道:“怎么,你们无涯殿这么经得起折腾?一次不够?” 门口,在云有涯亲传弟子中排行最小的云羽,一直在扶云山静心洞潜修,虽说没有亲眼看见师傅被张三劈下浮海山,被人在无涯殿外叫喊辱骂,但是从师兄们的口耳相传中,还是了解不少内情,听说有的师兄因为传播这件事,还被师傅责罚云海枯坐百年。 云羽内心暗叹一声,“师傅,你偏心啊!你挨打这件事我也是从师兄那听的,凭什么师兄乱说你罚他去云海枯坐,到我这,就罚我来这送死,况且我也没乱说啊,我这么守口如瓶,师傅你还不知道吗?我就跟师叔的弟子说了说,跟师伯的女儿谈论了一下,跟扫地的小师侄讲了讲….” 越想越气,看着伸手将师傅从无涯殿拽出的白袍男子,云羽苦笑一声:“我说我走错了,你信吗? 本以为要活动活动筋骨的白袍男子一愣,“无涯殿还有你这么有趣的人?上次到是我错过了。” 男子不屑道:“滚吧。” “打扰打扰,有缘再见。” 云羽拱拱手,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白袍男子轻蔑的言语。 笑话,连师傅都打不过,自己逞什么能?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真是死里逃生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内心将祖宗八辈都感谢个遍的云羽走到门口,讪笑道:“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快回去吧,门我给您带上。” 突然,云羽一愣。 有惨叫嘶鸣声在离南镇上空炸响。 院里女子满脸杀气,好嘛,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自寻死路? 门口白袍男子轻轻弹了一下手指,离南镇里,没有人听到上空的惨叫嘶鸣声,就连一直注意着小镇的马由衷也是毫无察觉,在马由衷神识里,董难言家里,自始至终,只有少女一人而已。 离南镇上空,白骨幽蓝踩在冤魂鸟背上,仅差丝毫就跻身登楼六境的修为毫不压制,铺天盖地般爆发出去,神识刹那间笼罩整个小镇,最终锁定住下方一间只有少年独居的院落。 白骨眼中鬼火跳动,等抓了这少年,再去抓那登楼二境的老者,不过有些奇怪,怎么这小镇里没有那少女的气息? 白骨手指一点,不管了,先抓住少年再说,总能逼问出少女下落,再说了,这里的人都得死,问与不问,又有何区别? 载着转葬城三人的冤魂鸟,向下方小镇俯冲而下! ———— 青耀郡,河水清澈的青白河中,魂魄不稳只能待在水底的刘青然对送回老人后重返河中的书生柔声道:“壮园,那老人家没有不满吧?” 拒绝跟随老人去落叶宗成为落叶宗供奉阴灵的乔壮园笑道:“没有,人家是前辈高人,哪会因为这点事心怀芥蒂。” 书生握着那字迹有如蚯蚓乱爬的竹简牌,抓起水中女子的手,“落叶归根,青然,青耀郡就是我的根,况且,何处做不得学问?在哪都是一样的。” 想到帮助自己颇多的老书生,眼中神采奕奕的乔壮园内心暗道:“先生放心,我一定将学问道理落在实处,不做那空中楼阁,不负先生重望。” 青白河边,在河边等候已久的中年男子看着仙风道骨的老人走出水面,笑道:“叶老,一切顺利?” 来自落叶宗的老人抚须一笑,“有劳安谷主了。” 统御碧水院、临江宫的伤春谷谷主安青连忙笑道:“叶老这是说哪里话,客气了,一路匆忙,还未在我伤春谷歇息片刻,要是叶老事了,不如在我伤春谷待上两天,这时候,正是我伤春谷中秋寒茶味道最好的季节。” 叶老轻轻笑道:“那就劳烦安谷主了。” 忽然,一道阴寒鬼气从不远处传来! 安青皱起眉,真当伤春谷是摆设? 仙风道骨的老人见状笑道:“有劳安谷主多日陪同,不如这次,我陪谷主前去看看?” 安青大喜,“有劳叶老了。” 青耀郡,两道人影凌虚御空,直奔离南镇! ———— 董难言家中院外,尘土激荡,有三道人影从冤魂鸟背上重重落下,一瞬间,大地都颤了一颤。 站在悻悻然打开门就要走出小院的云羽面前,伤痕累累,眼眶中鬼火跳动的白骨骷髅,青皮獠牙身披盔甲的大汉鬼物,唯一像个人的,就是那唇红齿白的童子。 来自无涯殿的云羽不解,这是何意?既然已经让自己滚了,怎么又安排人堵在自己面前?而且眼前这三只蝼蚁般的鬼物,这也太弱了吧。 云羽神色阴冷,难不成还要戏耍自己? 不光是云羽不解,白骨幽蓝也心中诧异,这个好像正欲出走的男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神识探查这间院里只有少年一人啊,怎么平白多出这两男一女? 白骨幽蓝正要出口询问,不曾想,左侧那在转葬城威风八面的吞生将军已经先一步开口。 接上黑鳞魔的左臂,如今的双臂俱在的吞生将军大喝一声:“跪下!” 脸上露出笑容,白袍男子轻轻拉住杀机起伏的女子,示意她不急着出手。 面向这鬼物大汉,背对白袍男子,云羽内心怒道:“果真是要羞辱我!” 提起精神,云羽全心留意身后,生怕下一刻,站在门口的白袍男子就对他大打出手! 眼前男子动也不动,满嘴獠牙的吞生将军大怒道:“见我不跪,性命失,黄泉路上无来世!送汝下葬!” 吞生将军黑鳞左手化作手刀,锋利的黑鳞手刀对着男子劈下,正好拿他试试这黑鳞臂! 不闪不躲,左肩上抗下这蝼蚁一击,云羽怒火滔天。 神山欺人太甚! 第三十八章 三葬 见一击无果,吞生将军内心暗道:“难不成是这手臂刚刚接上,没有跟肉身契合?” 獠牙鬼物青色右臂再次砍下! 男子仍是毫发无伤。 见吞生将军拿不下这个男子,白骨幽蓝暗道:“这应该就是杜帛口中的藏匿在暗处的高人了。” 从身上扣下十块骨头,伸手一抹,白骨幽蓝气焰暴涨,一条白骨短鞭轻荡在地。 “拿下!” 手中将凌虚境修士躯骨炼化成骨鞭的幽蓝眼中鬼火跳动,骨鞭甩向云羽颈部。 也不再拿黑鳞臂试探男子,吞生将军这次怒喝一声,从长生楼中取出狼牙大棒,气势惊人,劈头砸下。 唇红齿白的鬼童子掐指一点,翻然飘飞的蝴蝶嘴中吐露着银针,扑扇着缭绕在男子眼前。 头上顶着狼牙大棒,脖子上缠着一圈骨鞭,至于银针扎在身上的银针,其实连皮都没扎进去,云羽低头对身后怒道:“你毫无诚信,既然已经说了让我滚了,还要这样羞辱我,当真是要不死不休吗?” 看着男子被几个蝼蚁一顿欺辱还不还,都有些傻眼了的女子身旁,白袍男子笑的前仰后翻,“你是无涯殿派来笑死我吗?你们无涯殿难不成都有受虐倾向?” 心中升起一种念头,云羽猛然转身,白骨幽蓝只觉得一股大力从那人身上传来,不可抵抗,手中骨鞭几欲脱手。 看着转过身的云羽,白袍男子哈哈大笑,摊手无辜道:“他们跟你有仇?我不认识,要我帮你不?” 如梦初醒,云羽呆呆的看着对他又是锤又是砍的三个鬼物,努力平复情绪问道:“你们是?” 唇红齿白的鬼童子森然道:“死到临头,还装无辜?杀我转葬城少爷,辱我转葬城,今日就拿你魂点灯。” “转葬城?” 愣在原地喃喃自语的男子,吞生将军以为他被转葬城吓破了魂,冷笑道:“小畜生,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敢杀我转葬城之人?还什么狗屁无涯殿,今日天王老子来都救不了你,马上就削了你的天灵盖,喝了你脑中的浆糊!” 听着这两个鬼物的言语,男子愣在原地,就算是死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有一日,被几个打个哈欠就可以让其形神覆灭的鬼物羞辱。 尤其是,自己竟然不闪不躲,平白在人眼中出了笑话。 听着身后那刺耳更加刺心的笑声,云羽抬起头,怒极反笑:“转葬城?” 嗡! 三头鬼物尽皆悬浮在空中。 眼中流露出惊骇神色,白骨幽蓝想要挣扎,但别说是挣扎,连动一下都是妄想。 拨开头顶的狼牙大棒,撕开那条骨鞭,云羽眼神阴翳,怒笑道:“拿我魂点灯?” “削我天灵盖?” 男子抬手一握,鬼童子魂魄从头顶飘出,吞生将军天灵盖碎裂,怒火冲天下,生生撕开那具被转葬城视若珍宝的白骨躯体,捏碎头颅,将那鬼火取出。 被反转的厉害,甚至那吞生将军和鬼童子都没反应过来,只有白骨幽蓝知道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此刻惊惧道:“前辈饶命。” 不理会手中哀求身,云羽手中无名火起,片刻间,再无哀求声! 男子犹不罢休,不再神识内敛,此刻怒意滔天下,顺着三头鬼物的气息,云羽瞬息间就找到了那座屹立在大地上的森寒城池。 转葬城上,虚空搅动,天威浩瀚,一只云掌巨手,从虚空中探出,一掌向下摁去! 转葬城内,章念坐在上方,把玩着一个不过头颅大小的小殿,这是章念母亲生前对章念唯一的嘱托。转葬城内,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失去,但是这座小殿,一定不容有失,这关系着他章念的大道根本! 可惜,这么多年,章念还是一点都不了解这座宫殿,只能无事时放在手里把玩端详。 把玩着手上宫殿的章念走到下方,看着瑟瑟发抖被抓进转葬城内的柳阳,期间,男子不知道被吓昏了多少次,哪怕是个铁血汉子,看着这满城鬼魅,也都胆战心惊。 章念有些兴致乏味,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正想着给这瑟瑟发抖的男人找个有趣的死法。 忽然,章念手中宫殿光芒一闪,将章念以及身前的柳阳吸进殿内,头颅大小的宫殿死气滚滚,冲天而起。 云羽神通法相一掌下,整个转葬城,化为齑粉! 突然,云羽眼神一凝,竟有一座盘旋死气的小宫殿钻出云掌。 “哪里走!” 云羽哪里肯罢休,巨手一把向那宫殿抓去。 盘旋在空中的宫殿死气滚滚,化作一颗颗巨大的头颅向四面八方咆哮。 死声阵阵,震的云羽的法相巨手隐隐约约就要消散于天地。 一直看笑话的白袍男子停止取笑,转葬城上空,星光汇聚,道道星光轰砸在宫殿上,一颗颗头颅被星光洞穿,砸的宫殿四处翻荡。 宫殿开始旋转,死气弥漫,好像这座宫殿里曾经葬下了一个大世! 白袍男子神色凝重,死气弥漫下,诸星暗淡,那座宫殿借助死气,撕裂开虚空,转瞬即逝。 换生湖边,水底的人影从水中走出,望向转葬城方向,片刻后摇头轻笑道:“死都死了,还想那些作甚?” 董难言家里,被宫殿冲开神通法相的云羽满脸震惊,“这是何物?” 来自青神山的女子有些犹豫不绝,这算不算是神州乱始?要不要立刻将小姐带回去? 眼中星光汇聚的白袍男子眯起眼。 “葬人殿。” 不知何处的天上,天穹之上,倒悬着一座宫殿,宫殿下方的大地上,一座宫殿屹立,与天上的那座针锋相对! 一座头颅大小的小宫殿,在这片天地中显现,然后轻轻转动进地面那座宫殿里,大殿里,有着数根雕刻有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的石柱,左侧一具又一具白骨倚着墙角站立,右侧的石墙上,满墙都是密密麻麻的名字,没有一点空隙。 宫殿轻轻转动,在大殿中,将章念和柳阳甩出,然后继续向上转动。 大殿上方,有着一口巨大的红色古棺,古棺下,站着两名童子。 随着宫殿轻轻转动到两名童子身前时,红色古棺开始震动! 对着转动的宫殿轻轻弯腰,两名童子恭敬道:“恭迎师尊。” 红色古棺停止震动,棺盖滑动,一只手从中伸出搭在一侧棺材上,紧接着一道人影从中坐起。 没有想象中的惊骇模样,一名披散着满头白发,双眉微短的老道人伸手接下那缓缓转动的宫殿。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老道人看着下方惊疑的二人,掐指一算后哑然一笑,“如此巧合,实属天意。” 看着棺内仙风道骨的老道人,柳阳跪拜道:“仙长救命,除此恶魔。” 老道人轻笑道:“救什么命?除什么魔?” 跪地磕头的柳阳指着身旁的章念,“他就是魔,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杀了整整一城百姓啊。” “哦?杀了一城人?”,老道人看着跪地磕头的柳阳,对着正要开口说话的章念屈指一弹。 柳阳抬头定睛看去,章念已经不在身边。 轻轻一招手,老道人将一团魂光招至手间。 对弹指间就将章念抹杀的老道人感恩戴德,柳阳伏地道:“不知仙长尊姓大名,小的无以为报。” 老道人轻轻揉搓着手中魂光不说话。 上方,其中一个道童轻声道:“三殿齐出五行乱,葬法森寒乾坤颠,吾师道号三葬。” 柳阳虽然只是送阳城的一个巡城士兵,但是也知道三藏乃是佛教经典,心中纳闷,为何会有道人取道号为三藏? 另一个童子似乎看出了柳阳的猜疑和不解,沉声道:“葬天,葬地,葬人,吾师乃三葬道人!” 第三十九章 你的名字 云羽震惊不已,“葬人殿?怎么可能,不管是哪座三葬殿,一旦它进入神州地界,必定会被天地感应出来。” 想到先前一击就冲破自己法掌的宫殿,云羽脸色微白,难不成这段时间是无涯殿的多事之秋? 男子神色凝重,对着白袍男子说道:“即是三葬殿已出….” 适才出手未果的白袍男子直接打断了云羽的言语。 男子冷眼看着云羽,“还不滚?” 云羽神色如常,本来有眼前这个男子在,那师傅法旨上交代的任务就别想完成,想来师傅知道也不会怪他,况且,有关三葬殿一事,必须立刻上禀师门。 早就心生退意的云羽心里甚至还有些庆幸,能够不被打的鼻青脸肿,就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听师兄从抵天宫那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说,那抵天宫的神子自从被眼前这个男子拳脚相加后,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 云羽暗道一声,“师傅啊,师傅,这可怪不得徒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徒弟能够全身而退,身上无伤,就算是给师傅您挣够了脸面了。” 不过云羽刹那间脸色就又阴沉下来,看着眼前白衣男子,内心嘀咕道:“您老可千万贵人多忘事,可千万别像我那般乐善好施啊。” 想到刚才糗事,云羽神色难堪,瞬间就化作一道流光,掠过天际。 看到云羽离去,白袍男子对着刚才一直在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旁听,只是站在一旁望天的女子笑道:“怎么,都赖上这了不成?既然都找到你家小姐了,还不走?” 早就在董难言家里的白袍男子不用想都知道,屋里那个少女,定是从家里偷跑出来,不然,任由一个凝神境的小丫头带着满身宝贝在外面随处晃悠,身旁连看护的人都没有,那青神山可真算是造福世间,功德无量了。 从青神山赶到这的女子思付一下,开门见山道:“前辈,我家老祖吩咐过,小姐此行有机缘在身,若不是危急时刻,不用现身将小姐带回去,既然我家小姐如今平安,我也就放心了,自当隐去,先前多有得罪之处,多谢前辈海涵。” 白袍男子点点头。 女子抱拳后退一步,隐于天地间。 待到没得到主人允许就进入小院的人都走了后,男子摇头一笑,自己不也是个外人? 男子轻轻别上门,走了出去。 小镇夜里静悄悄的,四处无声,男子慢慢悠悠走着,小镇不大,很小,不一会就走完了一圈,最后在一间铺子前,男子停下脚步。 男子没有走进去,就站在门口,有一抹追忆神色浮现在脸上。 靠着门,男子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却又向在与铺子里的人问话。 “这么大点的地方能待上二十年,待得住吗?”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这铺子的主人犯下错,被师傅责罚,被罚在山洞里禁足一个月,要知道,耐不住寂寞的的孩子只是待了半天,就想出个法子,在山洞里堆出了个栩栩如生的雪人,代替他在里面罚站,孩子则偷跑了出去。 自己那时候问他,“怕不怕,一会被师傅发现了,你怎么办?” 在雪地里撒欢的孩子笑道:“才不怕呢,我堆的雪人可像了,师傅发现不了。” 孩子在风雪里挥舞着手臂,抓着漫天雪花,还笑嘻嘻的安慰上了他:“快来玩吧,别紧张,师傅要是发现了肯定就再罚我禁闭呗,然后我再堆一个雪人,再出来不就得了。” 后来,孩子当然被师傅抓了个现行,逮了回去。 所以最后,山洞里也堆满了雪人。 空荡荡的铺子里,没有人回应男子。 男子知道,铺子里也没有雪人,轻轻敲了敲门后,站起身。 “走了。” 换生湖畔,从水底走上岸的男子身旁,出现了一袭白袍。 男子笑道:“怎么,不去见一见他?” 从小镇铁匠铺子外走到这的白袍男子双袖随风鼓荡,长发飘摇间,男子摇头道:“见过了。” 男子瞧着白袍男子这幅神态,惊讶道:“你李四也有忧愁的时候?” 比三还要多一个一的李四转过头,讥笑道:“苏如是,怎么人死了话还这么多?” 男子静静看着换生湖,与相识多年的好友重逢寒暄闲聊般,轻笑道;“要是那天来的不是张三,而是你,会怎么样?” 李四看着如今仅剩一缕残念的好友,没有回答。 苏如是望向远方小镇,“就不对那孩子指点一二?” 星光洒在换生湖,心境平复下来的李四沐浴星光,“既然张三早有安排,我何必画蛇添足?” 星光中,即将离开这里的李四问道:“对了,那章嵩怎么死的?你出手了?” 从苏醒开始就一直在遮蔽换生湖气机的苏如是摇摇头,“我只是借他一剑。” 李四恍悟。 星光下,名为李四的白袍男子转过身,为了比三还要高出一头,所以男子取名为四,四比三大,可是后来才知道,师傅打算以一二三为序,四反而是最小的。 王二,张三,李四。 事不过三,神山多四。 缺一不可,神山少一。 看着昔日好友,李四轻叹一声,身影消失在天地间,“来日方长。” 等到换生湖畔只有一人,苏如是轻轻道:“后会有期。” ———— 夜里,御风而来的伤春谷谷主安青和落叶宗叶老站在空中,俯视着下方小镇。 安青诧异道:“那股气息哪里去了,怎么突然消失了?” 在青耀郡都感受得到的暴虐气息,突然没了踪迹,安青缓缓探查小镇,没什么值得留意的啊,整个小镇里,只有坐在酒楼里那个灭了紫云山的老者是个修行人,剩下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啊。 对于老者马由衷,安青并不陌生,伤春谷早有消息禀告,说紫云山已被一老者覆灭,死伤殆尽。但是生死天定,福祸相依,紫云山的事如何能让伤春谷谷主安青放在心上?况且紫云山只不过是这偏僻范围内的一个小宗派罢了,有无紫云山,对伤春谷来说,有何关系? 突然,安青身旁的老者浑身都在颤抖,满脸不可置信。 安青顺着老者神识扫去,一间简陋小屋内,一名少年翻了个身子,继续睡去。 安青吞下去一口口水,凌空而立的身形都在摇晃。 这偏僻小镇里,竟然有百窍齐开的苗子! 神识一遍遍扫过,安青震惊之余满心懊恼,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安青啊安青,你自己一个人来这多好,何必跟这落叶宗的叶老祖一起前来!” 安青看着身旁跟自己一样震惊的老者,完了,这么好的苗子,伤春谷是别想了! 哪怕是凌虚境修士,早已可以凌虚御空,潇洒遨游,但是此刻,落叶宗的叶老尽量稳住自己的心境,切不可被狂喜冲昏了头脑! 百窍齐开的苗子,看上去还没拜师入派,还让自己给遇上了,这是落叶宗大兴的征兆啊! 叶老恨不得立刻就将小镇里的这个少年带回落叶宗,想必落叶宗上下,都会狂喜万分,若是倾尽全宗之力培养,恐怕过不了多久,这就是落叶宗的顶尖战力啊! 安青暗叹一声,争是争不过落叶宗的,在这神州东部的偏僻之地,可是以落叶宗为尊的,除了实力远胜其他宗派外,更重要的是,据说这落叶宗开山立派的祖师,乃是神州东部某个大宗里,不太得意的弟子,犯了忌讳,因此被逐出师门,来此自立山门。 所以不管是这神州东部偏僻之地里的哪个宗派,都忌惮此事,都愿意卖落叶宗一个面子,毕竟虽说落叶宗开山祖师爷是被逐出师门的,现在与那大宗没有关系,但是万一,万一人家还念着这份香火情呢?况且开山祖师爷将宗门取名为落叶宗,落叶,落叶不就为了归根吗? “恭喜叶老,在此寻见如此天骄,他日必成大器,对落叶宗来说,叶老真是大功一件啊”,安青做着顺水人情,说着恭维话。 叶老哈哈大笑,活了这么大岁数,老者如何不晓得人情世故? 叶老笑道:“安谷主,你也是大功一件啊,回去后,我落叶宗必有厚报。” 安青微微一笑,能够得到落叶宗这份人情,已是极好,同时安青心里松了口气,就是得到这少年,自己能保得住吗? 莫说是伤春谷,就是这神州东部偏僻之地,也没听说谁在开窍境开了百窍之多啊!当前东部偏僻之地,只有自称为白骨娘娘的白露,所收弟子,据说开窍达到八十二窍之多,已是天资惊人,在这东部偏僻数宗里,当属第一!紧随其后的,就是落叶宗的叶老的亲传弟子,仅比第一差了一窍。 不过不久前森骨域的白骨娘娘已是跻身渡海境,而落叶宗的当代宗主,仅仅只是凌虚境巅峰而已。 顶尖战力,后继苗子,落叶宗都被森骨域比了下去,如日中天的森骨域早就已经取代了落叶宗的第一的位置,不过今日看来,也许在后继苗子这里,落叶宗和森骨域要掉换个位置,换种说法了。 “叶老,我们这就去?”,安青询问道。 在落叶宗德高望重的叶老祖摇摇头,修行人,一夜光阴可以说是闭目开眼一瞬而已,眼下黑灯瞎火,总不能让他晃悠醒那个对落叶宗来说,至关重要的少年吧,还是等到明天天亮再说。 叶老盘膝坐在小镇上空,“今日劳烦安谷主了。”,说完叶老闭上双目,闭睛养神,静等天明。 不过老者神识却没有一刻放松,死死盯住小院。 安青见状只得随着叶老一起。 离南镇上空,伤春谷谷主,落叶宗老祖,皆盘膝打坐,等待黑夜消散。 竖日,董难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浑身酸痛感已经少了大半,穿上衣服,董难言今天想研究一下,怎么把家里被少女砸倒的果树扶起来,要知道,秋天里,有时候这果子就是自己的口粮啊。 打了个瞌睡,少年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马由衷给的那颗丹药还真是管用,现在身上有些地方都已经看不见淤青了。 董难言不知道,服用过了丹药后,被杜帛一脚踩在背上的马由衷现在还是满背淤血痕迹。 突然,董难言猛然一惊,便是昨晚的白袍男子都没有想到,少年对于蛛丝马迹的观察入微。 只见董难言警觉地看着书桌前的椅子,少年的印象中,这个椅子,好像摆放的角度比昨晚稍稍偏了一些。 但是除了椅子外其余又没有什么异常,董难言很是纳闷,赶紧打开房门,想问一问隔壁那个少女,别是在她那间屋里的东西丢了。 一开门,迷迷糊糊的董难言瞬间精神了。 对门门口,少女正坐在凳子上,与其说拄着下巴紧盯着这扇门,倒不如说是在盯着打开门的他。 眼睛里满是哀怨的少女看到少年终于出来了,叹了一口,“你是猪吗?能睡到现在?” 以为出了什么事,董难言急忙道:“怎么了?” 少女哀叹一声,反问道:“你不饿吗?我们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啊。” 董难言哑然一笑,原来是这样,其实少年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所以对于少年来说,能吃上东西,那就是很好的事了,就是吃不到,饿着肚子,少年也习惯了。 “那个,昨天晚上...” 见到董难言犹犹豫豫的,少女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董难言挠挠头,“你昨晚进我的屋子了吗?” “啊?” 少女冷眼看着少年,“你想什么呢?” 知道这么问有些唐突,董难言将椅子好像有些挪动的事情讲了出来。 少女听后摇摇头,“昨晚没什么情况呀。” 似乎是为了证明清白,少女说道:“你枕下的那两个东西都在,早晨还隔得我脖子疼,我没动过一下,我只是看了一眼。” 既然东西都没丢,董难言觉得是不是自己多虑了,跟少女歉意道:“我不是怀疑你,你别介意。” 少女摇摇头,突然一声咕噜声从少女腹部传来。 董难言看着脸红低下头的少女,笑道:“我洗漱一下就出门给你找吃的。” “还出门?不会又是抓鱼吧?” 董难言笑着摇摇头,“我去昨天那个酒楼那里给你要点吃的,过几天我再打鱼还给她们就是了。” 少女看着门上的老黄历,天啊,终于能吃上饭,不用饿肚子了,她得看看日子,把今天定为自己的黄道吉日。 门口,正要出门的董难言缩回脚,看着自家屋里,漱完口,打过一盆清水洗过脸的少年看上去神清气爽,眉目清秀,少年自我介绍的问道:“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我叫董难言,你呢?” 屋子里,正在翻看老黄历的少女歪起脑袋,想了片刻,莞尔一笑,“我姓宋。” “名字嘛。” 唰唰唰。 姓宋的少女终于在黄历上翻到了今天的日子,顺着手指看去,少女展颜一笑,弯弯的眼睛像月牙一般。 “皆宜。” 黄历的这一页,只有寥寥数字。 九月十五,诸事皆宜。 第四十章 她饿了 死寂沉沉甚至连喘息声都能听到回音的宫殿里,墙壁上布满着一道又一道的剑痕,好像是曾经有过什么人仗剑在这里厮杀。 最为诡异的是,满是剑痕的墙上有一个尤为清晰的掌印,脉络丛生的掌纹清晰可见。 跪伏在大殿里的柳阳不敢抬头,什么男子心里隐约觉得,好像才出虎口,又入龙坑。 哪有什么道长是坐在棺材里的? 虽说心里感觉怪异,但毕竟这道长出手将那比鬼怪还要可怕的章念除去,所以肌体生寒的柳阳还是恭敬低头,拜道:“多谢仙长,仙长的大恩大德,柳阳没齿难忘。” 漆红棺材中,上半身坐起,下半身盘膝在棺材中的老道人腿边,有花鸟鱼虫,绕着脚边环绕。棺材里,似乎长满了一株株通天古树,树上有飞鹰环视而立,有蛇类缠绕吐舌,有猿类挂在枝头,树下狼熊虎豹,伺机而动。 披散的长发从背后蔓延垂落到棺材里的老道人展眉一笑,将手中魂光揉成团,乐道:“谁说他死了?” 道人手中,被揉成一颗珠子的魂魄上,章念的面孔浮现。 扭曲凄惨的声音中魂珠中传出,“仙师开恩,绕我一命!” 心头恐惧的柳阳不敢说话。 道号三葬的老道人看不出是何神色,淡然道:“不疑惑我为什么不杀他?” 强压下心头恐惧的柳阳开口说道:“仙长自有安排,在下一介凡夫俗子,如何敢猜测仙长意图。” 揉搓着魂珠的三葬道人哈哈大笑,冷眼对魂珠说道:“坏我大事!” 老道人屈指一弹,将手中魂珠弹出。 大殿内,被一道流光射进额头的柳阳倒飞数十米远,昏倒在地。 好像做了一件趣事的老道人大笑不已。 “一体双魂,有趣有趣。” 棺材里,山河震动! 老道人将一只手探进棺材里,手掌旋动间,山体蹦碎,山河炸裂,不知道多少生灵被碎石残山砸死掩埋,生灵涂炭的哀嚎中,一道道山脉连根拔起,如万丈巨龙腾空,飞向道人手间。 手掌一握,道号三葬的老道人收回手,不理会下方山河的破败景象,从漆红的古棺上掰下一把龙头骨体,不过几尺长的淡金色骨体的龙骨发光,龙嘴张开,将条条山脉吞在口中。 老道人右手持着龙骨,轻轻搭在左臂上,丝丝缕缕的地脉垂荡而下。 吩咐坐下童子将昏倒在地的柳阳带下去,长发垂髫的老道人脚下朵朵黑莲绽放,将老人托起,头顶上,一座冲开云羽法掌,挣出李四星光的青铜古殿轻旋。 所谓君子贵以左,兵者贵以右,而用兵为不祥,所以要用左手把右手包住,而老道人恰恰相反,此刻双臂自然下垂,右手包住左手,持地脉龙骨拂尘轻轻一扫,地脉龙骨打造的拂尘绽放神光,照亮整座大殿! “开葬殿!” 刻在墙上的名字成片亮起,交相辉映。 神光拂过后,活死人肉白骨般,一具具倚靠在殿墙上的白骨上筋肉生长。 一条无头的龙尸,围绕着大殿盘旋,浑身缭绕死气的神禽,展翅间百鸟齐鸣。 与倒挂在天穹上的葬天殿遥遥相对的葬地殿猛然抬高。地下,一头大如山岳的漆黑玄龟撑起四足,一条随着玄龟苏醒的黑蛇缠绕葬地殿。 葬地殿上,目露凶焰的百兽之王仰天嘶吼。 葬天殿猛然一震,旋即又如以往般,静静倒悬在天穹。 ———— “皆宜?” 董难言心里默念两句,把少女名字记下,向门口走去,正要开门时,少年一愣。门外边,闪过两个人影,站在门口,正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之家,双耳挂着两枚玉环,手中一枚玉润黄戒在清晨日头的照耀下让人感到晃眼,黄色衣衫随风飘荡,一看就是上等质地,至少董难言在这离南小镇里,从没见过这种布料, 中年男子旁边的老者,头带金冠,腰系玉带,白袍上绣有落叶,脚下一双青色葛履,仙风道骨般的人物。 中年男子和老者都面带笑容,看上去平易近人,但唯一稍显不足的是,门外两人看向少年的眼神犹如久未进餐的饿狼见到食物。 董难言率先打破僵局,他还要去给少女找吃的呢,没听到少女说嘛,都饿了一天了,想到昨晚少女挡在身前结结实实受了那一掌,董难言就更觉得心里有愧。 瞧着门外两人不像恶类,董难言和颜悦色的问道:“两位有什么事吗?” “怎么了?”,宋皆宜瞧着少年被人堵在门口迟迟不出门,从屋里走到少年身边问道。 门外等了一夜的叶老祖嘴角展开一个老者自认为平生最善意慈祥的笑容,笑道:“冒昧打扰,还望见怪。” 一旁的安青也面露笑容的点点头,若是这一幕被伤春谷的弟子看到,定要惊掉下巴,伤春谷里,安青号称十年一笑,平日间都是板着一副嘴脸,威严冷肃。 董难言摇摇头,想起昨天少女说过,“隔着门说话,你不觉得不礼貌吗”,董难言轻轻打开门,笑道:“先生有何指教?” 叶老祖笑意更胜,山上修行,除了讲究根骨外,心性更是重重之中,眼前这个落叶宗志在必得的少年谦谦有礼,叶老祖如何不喜,不过心性不同根骨,勘验不能凭一时一面,需全面考量,不过至少目前,叶老祖对着少年的一面之缘,十分满意。 董难言眼里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叶老祖开门见山,直接笑道:“此番途径贵地,见小友天资出众,所以今日来此一问,不知小友可愿随我去落叶宗修行,入我落叶宗,得证长生法,从此脱胎换骨,延年益寿。” 董难言心中稍稍了然,从青耀郡回来的路上,马由衷就曾为了让少年收下锦囊,沿途一直夸赞少年的资质惊人,修行后会比他人事半功倍,按照马由衷信誓旦旦说的,就是:“你修一日抵得上他人修一年。” 少年看着门口这个面脸善意的老人,董难言这些日子遇见的修行人不少,但除了临江宫曹婉儿和马由衷,对了,还有那个背着书箱的老先生以及青耀郡慈眉善目的吴老外,能够跟普通人客客气气说话的修行人,董难言还真没遇见过。 门里少年愣神,门外安青以为少年不信或者无知,此刻身体飘荡在空中,笑道:“小友,若是你愿意入落叶宗修行,这般凌虚御空,指日可待。” 叶老祖赞赏的看了一眼安青。 宋皆宜看了眼踩在空中的中年男子,家外面的人,都这么无聊吗? 董难言则是心头震撼不已,眼前的中年男子能脚踏虚空,这不是说,这男子是登楼境之后的凌虚境修士? 怪不得马由衷没有心湖提醒自己,想来,马由衷也没有发现这两人! 董难言压下心头的震撼,想了想后,恭敬道:“多谢仙师厚爱,不过仙师,我现在有点事要去做,还望仙师见谅。” 叶老祖注意力一直都在少年身上,见到少年此刻见识了凌虚御空的安青后,仍然说话不卑不亢,叶老祖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听少年说有事要去做,老人不禁觉得有趣,老者想知道,未来肩负落叶宗大兴重任的少年会觉得什么事比成为修行人更重要呢? 叶老祖双手放在腹前,笑问道:“事关大道,不知小友何事如此着急?” 下一刻,一旁的伤春谷谷主,十年一笑的安青开怀大笑,猜破脑子的叶老祖愣在原地。 只见叶老祖心目中,认为肩负落叶宗大兴重任的少年指了指身边的少女,轻声道:“她饿了。” 第四十一章 老书生的师弟? 通往酒楼的街上,离南镇的百姓对身后跟着两位外地人的少年议论纷纷。 “这是惹祸了?” “你看那男的,那么严肃,一看就不是善茬啊。” “不能吧,不过看样子是去酒楼的,估计是有什么事求那老神仙吧。” “你看,后面那个老头,比酒楼那个瞧着还神仙呢” “别胡说,我跟你讲啊,那神仙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道你这么说,准饶不了你。” 不紧不慢跟在董难言身后的安青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多少年了,自此接管伤春谷,哪有这般在俗世街里间走过? 街市巷里的言语杂谈,落在安青耳朵里,安青摇摇头,修行人,远离世俗,不愿沾染红尘,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路上听着些闲言碎语,叶老祖时不时皱起眉头,神识探查只是修行术法中最简单常用的一种,算不上什么上乘的探查手段,但此刻以凌虚境的修为立身在这偏僻小镇,那他叶老祖就是像这些百姓闲谈的神仙一样。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酒楼门口,马由衷已经是站在门口等待着,之前安青和叶老祖降临离南镇,马由衷根本毫不知情,但此刻跟在董难言身后的两人根本毫不掩饰气息,在马由衷神识里,好像董难言身后跟着两团人影大的太阳一般。 马由衷暗道一声:“莫非是那转葬城的人杀回来了?” 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此刻提起全身精气神的马由衷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倾力一击。 隔着老远,董难言看到马由衷站在门口,跟身后跟着的安青和叶老祖点了一下头,然后径直跑到马由衷面前。 董难言对马由衷问道:“马先生,许姨在店里吗?” 马由衷笑道:“酒楼没有掌柜的,那像话吗?” 马由衷对董难言使了个眼神,问道:“这两位是?” 待到安青和叶老祖临近,董难言介绍道:“马先生,这两位是凌虚境的仙师,恰巧来到咱们镇子,我家也没有东西招待,正好我有事想来酒楼一趟,就带着两位仙师过来了。” 没有悄悄告诉马由衷,也没有什么也不说,因为董难言知道,那样反而会弄巧成拙,惹人反感,既然后面两人现在没有恶意,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跟马由衷说个清楚。 面前那黄袍的中年男子不失礼数的拱手道:“不请自来,打扰了,在下伤春谷安青。” 在安青眼里,一个登楼二境的马由衷是不值得自己理睬的,但是这人似乎跟百窍齐开的少年有些渊源,那可就要另眼相待了。 不出意外,这少年一定会被叶老祖用尽办法带回落叶宗,以少年的资质,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都需要仰视少年,何不趁现在结一份人情?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种凡夫俗子挂在嘴边的浅显道理,他安青会不懂? 马由衷还没从凌虚境的震撼中缓过神来,此刻再次震撼住,本来伤春谷这个门派不是马由衷这一介穷苦散修能接触到的,但是从紫云山的宝库里,在一本典籍里,清楚的介绍着伤春谷,上面有着每年与伤春谷交易的往来记录,甚至上面写着,一些修行秘籍,都是在伤春谷手里买来的。 马由衷紧张的后背都湿透了,结合上董难言所说,凌虚境的修为,来自伤春谷,那眼前这名中年男子肯定在伤春谷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啊。 马由衷连忙还礼,“有失远迎,还望安前辈莫怪。” 看到老者紧张的样子,安青知道,定是通过紫云山,这老者多少了解一点伤春谷的消息。 对安青行礼后,马由衷对站在中年男子身后的老者问道:“不知前辈是?” 站在安青身旁,隐隐约约间给人一种领头人感觉的叶老祖轻笑施礼,“落叶宗,叶净” 马由衷不敢小觑,能够跟伤春谷凌虚境修为的男子站在一起,甚至还隐隐显示主动,那这落叶宗肯定也是什么了不得的宗门。 马由衷示意董难言先进酒楼,然后恭敬道:“不知两位前辈来此有何贵干?” 看着马由衷的举动,叶老祖点点头,看来这老者到也算是和善之辈,面对自己和安青二人,还惦记这少年。 仙风道骨的老人如同在董难言家门口前一样开门见山,“道友不必紧张,我见这位小友资质出众,所以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回落叶宗修行,参悟大道,得证长生,不至于在此埋没天资。” 马由衷看向董难言,董难言点点头。 马由衷长舒一口气,不是替转葬城来兴师问罪的就好。 这倒是马由衷有些高看转葬城了,仅仅只有凌虚境修为坐镇的转葬城,怎么可能请的动这两位,尤其是落叶宗,一向厌恶鬼修,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突然,叶老祖猛然上前两步。 马由衷身后的董难言紧张起来,难道说翻脸就翻脸? 马由衷还以为老者要对他出手,后退一步,“前辈?” 叶老祖上下打量了马由衷,然后走进酒楼,环视一圈,询问道:“你去过青白河” 马由衷不知道叶老祖为何问出这句话,将董难言护在身后,“前辈从何得知?” 叶老祖回头盯着马由衷,“你身上和这酒楼里,有着浓厚的青白河水运气息。” 想不出这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者打什么算盘,马由衷从怀里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因为昨夜靠着蕴含大量灵气的水珠疗养,此刻与之前相比,这颗水珠已经缩小了一圈。 马由衷递出此物,笑道:“此物是我在青白河机缘巧合下偶然所得,即是前辈喜欢,送与前辈便是。” 刚从青白河中走出不久的叶老祖看着马由衷摊开的掌心,脸上渐渐浮现笑意,问道:“机缘巧合?是那书生送你的吧” 马由衷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难不成这凌虚境的老头有这么大的神通,连那书生都知道? 马由衷佩服道:“前辈神通光大,料事如神,确实是一书生所送。” 叶老祖摇头笑道:“什么神通光大,我昨天刚从那青白河中出来,与那书生见过。” 原来是这么回事,马由衷心神稍定,“两位前辈里面请,有话咱们慢慢说。” 安青点点头,迈步走进这家酒楼。 三楼上,安青和叶老祖依次落座,马由衷没有坐下。 至于董难言,早就去找许姨要一些吃的了,少年可没忘了当务之急的大事。 轻抿一口茶水的叶老祖看着拘束不已的老者,笑道:“道友,自古客不欺主,哪有主人站着,客人坐下的道理,不用紧张,快快坐下吧,不然我这茶可喝的不自在。” 马由衷不敢不从,找了张椅子坐下,“前辈可是诚心要董难言跟你回落叶宗?” 叶老祖反笑道:“不然呢?” 马由衷想了想,小心翼翼道:“若是他不愿意呢?” 叶老祖放心茶杯,微笑道:“我自是不会用强,不过道友,你拟心自问,这般天资,放在这世俗间是否是浪费了?” 在落叶宗可没有这般好脾气的叶老祖停顿片刻,继续道:“看样子你与他关系匪浅,不如劝劝他,我确是真心实意想要好好栽培。” 看着马由衷犹豫不绝,叶老祖斩钉截铁道:“若是道友不放心,等到那小友回来,我可以当着他的面以心头血发誓,我落叶宗全宗上下,定会倾力培养,绝无二心!” 一旁喝茶的安青咳嗽一声,我的天,这是下了血本了。 修行人,最忌讳的就是天地誓言,因为有多大因,就要还多大果。 马由衷不知何是好,这位落叶宗的老者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让他怎么说?心里有些担忧,在他看来,已经接下锦囊的董难言多半不会选择落叶宗。 那锦囊是谁给的?是那位啊! 哪怕知道自己眼前的两位乃是凌虚境的修士,但马由衷还是对那位有信心,因为那位那日对自己施展的神通,别说是见所未见,那根本就是闻所未闻啊。 那位的境界,天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你落叶宗的倾力培养,能比得上那位给董难言留的锦囊? 见马由衷沉默,叶老祖搓了搓双手,笑眯眯问道:“道友?若是道友还是不放心,随那小友一起入我落叶宗也无妨,老夫敢保证,我落叶宗会将你奉为上宾,凌虚境不敢说,但是让道友一览楼顶风光,老夫还是敢保证的。” 安青咽下一口茶水,这是赤裸裸的贿赂啊。 叶老祖搓着手,笑眯眯的样子让马由衷一愣,怎么有些熟悉? 脑海中闪过在那石子山吟诗作赋的老书生,马由衷仔细看看眼前来自落叶宗的老人,两人眉眼间,竟是十分神似! 马由衷尽量保持冷静,试探道:“前辈,你认识一个背着书箱的老书生吗?” 安青不喝茶了,一旁,搓着手的叶老祖一愣,惊讶道:“你见过我师兄?” 第四十二章 天青! 跑回家里的董难言把屋子里的小木桌般到院里,将带回来的精致食盒摆在宋皆宜面前。 董难言有些后怕,因为趴在桌子上的少女看待美食的眼神和刚才门口那两人看待自己的眼神,如出一辙。 看着董难言不动筷子,宋皆宜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少女仰起头,“你不吃吗?” 根本没有心思吃饭的董难言摇摇头,他想去打开昨天只开了个小口的锦囊,看一下铁匠大叔到底给他留下了什么。 刚才酒楼里马由衷上楼前笑着对少年说的那句话,少年当然听懂了。 “你找许渝去吧,她呀,估计现在听唐书新编的书呢,有一段锦囊妙计的故事,唐书讲的可真是绘声绘色。” 看着少女吃饭的模样,董难言笑了笑,“你先吃吧,我还有点事。” 不料宋皆宜竟是一把将少年按在椅子上,少女教训道:“民以食为天,哪有饿着肚子办事的。” “喏。” 眼前递过来的一双筷子,董难言轻轻一笑,是呀,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 小院里,少年少女,坐在桌前,一起吃着从酒楼里带回来的美食。 董难言看着举止优雅,小口进食的少女,只觉得像是一种享受。 少女小口咽下一嘴米饭,询问道:“今天早晨的那两个人走了?” 董难言摇摇头,“没有,现在再酒楼里等我答复呢。” 宋皆宜放下筷子,“那你想去那个什么落叶宗吗?” 董难言想了想,“不知道。” 宋皆宜叹了口气,傻劲又犯了? 少年轻声道:“我从小在这个镇子长大,也就是在几天前,才跟着酒楼的马先生走出过一趟这里,我不知道落叶宗是什么地方。” 宋皆宜破天荒的没有嘲笑少年,问道:“害怕了?” 董难言点点头,少女不知道,少年怕的不是去落叶宗,而是怕剩余的十年生命中,有可能在落叶宗度过,少年不知道落叶宗离这里有多远,也不知道入了落叶宗后,自己能不能在十年生命结束前赶得回来,少年怕,很怕。 少女对少年说道:“别怕,实在不行,我们做笔交易” 看着董难言疑惑的样子,宋皆宜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剑的样子,眼睛弯弯,笑眯眯道:“你把怎么让那柄剑显化的秘诀告诉我,我陪你去那落叶宗,省的你自己害怕,怎么样,划算不?” 董难言撂下筷子,认真道:“不用交易,我当时只是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有一段口诀,然后那剑就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秘诀。” 正当董难言要说出脑海中响起的剑诀时,宋皆宜摇摇手,指了指天,少年恍悟,不再言语。 不是防着马由衷,是小镇里,此刻还有两位凌虚境的修士呢! 屋里,董难言翻开枕头,取出锦囊,本来饭后少年想收拾一下食盒,但是宋皆宜说让自己先去忙。 满心期待有有些忐忑的董难言叹了口气,轻轻打开锦囊。 院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日只喝仙家露的少女看着食盒发呆,这要怎么收拾啊? 少女扶了扶额头,早知道,就不揽这瓷器活了。 不过,宋皆宜伸了个懒腰,原来肚子不饿是这么幸福的事儿呀。 想到刚才自己拒绝少年白给的剑诀,宋皆宜轻轻拍了拍脑袋,这地方风水有问题?还是这傻气会传染?怎么自己也变成傻子了,什么要公平,什么有因就有果,白给的剑诀为啥不要? 低头看看食盒,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那自己白吃这傻子一顿饭,怎么还? 拍着小脑袋的宋皆宜猛然一愣,好像刚才少年去的屋子,是自己昨晚睡过的那间,少女脸上浮现一抹娇羞,连忙就要冲进屋去。 突然,宋皆宜停下脚步,一名身穿黑袍的长发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门口,正要迈步向屋里走去。 眉清目秀的男子转过身,对宋皆宜歉意一笑,“我赶时间,能不能先让我一让?” 男子一挥手,宋皆宜腰间一块拇指大的玉牌散发微光,男子轻笑道:“聊表歉意。” 感受着腰间青神玉牌隐约间有可以打开的迹象,震惊不已的宋皆宜时面露笑容,对男子问道:“你认识董难言?” 男子点点头,朝宋皆宜身后一瞥,转身轻轻踏进屋里。 坐在院外,宋皆宜纳闷不已,这个男子拿到底是谁呀,竟然只是一挥手,就让失灵的青神玉牌有了打开的迹象,少女想着,等一会跟那傻子问个清楚。 少女身后,一直隐于天地间的女子震颤不已,被男子随意一瞥,如遭雷击的女子甚至心里又在思考,要不要把小姐带回去? “咦?” 宋皆宜站起身,看着天空,“怎么天黑了?” 来自青神山的女子浑身寒毛竖起,骇然不已,随着男子身形显露,离南镇上空,风起云涌,一堵漆黑云墙遮天蔽日般笼住小镇。 女子能感受那天穹黑幕仿佛正在蓄力,雷鸣声滚滚,黑云翻滚中,好像有一头头行云布雨的雷龙游曳盘旋,随时会降下万重雷霆! 离南镇里,似乎有什么不该存在于天地间的东西! 好在男子进屋前挥了一下衣袖,离南镇百姓,哪怕是正在和马由衷相谈甚欢的叶老祖以及安青,都对这漆黑天幕毫无察觉,只觉得和平时一样,白日高照。 碧海上,雪莲一朵朵盛开,踩着雪莲的女子转过头,望向神州方向,怀中月盘轻微震动一下。 换生湖水底,轻抚着残剑的苏如是轻声道:“张三。” 锦囊里,空空如也,董难言黯然低头,是不是,有可能是铁匠大叔的一个玩笑? “小董?” 一道声音从董难言身旁响起。 看着迈步走进屋子里的黑袍男子,董难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却又欣喜万分,“铁匠大叔?” 少年又揉了揉眼睛,甚至掐了一下大腿,不是做梦! 看着满头黑发的黑袍男子,董难言问道:“大叔,你的风寒好啦?” 张三轻轻一笑,走到少年身旁,看着被打开的锦囊,轻声道:“想好了?” 董难言点点头,笑了一声,看着张三,“大叔,我想试试,哪怕不能改变命数,我也不后悔了。” 张三轻轻揉了揉少年脑袋,“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锦囊里什么都没有?” 男子伸手轻轻点在董难言眉心,顿时一股股信息涌入少年脑海。 庞大驳杂的信息让少年有些头痛。 张三两手握在少年肩膀,“不着急,你可以日后慢慢消化,等你到了登楼境就可知晓。” 张三语重心长道:“你要知道,修行中可以依仗外物,但是更多的是靠自己,自己才是自己的依仗,不要因为功法宝物比别人好,就沾沾自喜。” “大叔。” 点头称是的董难言问出了一个一直以来萦绕心头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 男子如那日梦里一样默然无声。 董难言见状轻声道:“大叔,我就是好奇,要是不方便说就不用说了,我不问了。” 惊雷炸响,天地轰鸣,望向窗外,董难言才发现外面早已是漆黑一片。 每次电闪雷鸣后,身形就暗淡一分的男子轻声道:“你不用有负担,我说过你不欠我什么,你只有修行,达到元婴境,你才能活下去,董难言,只有达到元婴境,你才能知道你的身世,你才有资格了解这一切。” 董难言长吐一口气,抬起头,“大叔,我真是个灾星吗?” 张三摇摇头,“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放心,从你修行开始,你就不会再带给别人灾祸,这件事…” 男子顿了顿,“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只有到元婴境,你才能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又是元婴境,想到今早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才是凌虚境,董难言心境起伏的厉害,别人修行是为了长命百岁,逍遥天地,而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凭什么都需要修行到元婴境才能知道。 凭什么!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 心境动荡,董难言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竟是有霜花浮现。 感受到董难言的不平意和熟悉的剑意,张三笑道:“好像是有些抠门了。” 男子伸手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再伸手一招,铁匠铺里,一柄长剑瞬间来到男子面前。 窗外,漆黑一片,但屋子里青光浮现。 将玉佩和长剑送给少年,张三对着董难言笑着说道:“想不想学剑?” 抓着少年的手,男子出现在屋顶。 董难言抬头望去,天幕黑沉中,滚滚雷电肆虐扭动。 没有降下一道雷劫。 这整座雷池天幕,轰然下沉! 看着握紧长剑的少年脸上的紧张神色,男子笑道:“只会握剑可不行!” 轻轻一伸手,男子大笑道:“看好了!” 董难言家里,剑鸣声骤响,似乎有长剑在欢欣雀跃。 屋顶上,一道惊世骇俗的青光倒冲上天! 离南镇上空,大地厚重般的雷池天幕上,道道青光蔓延,比雷池更肆虐的剑气撕裂开层层天幕。 被剑气消耗殆尽的天幕雷池消散,董难言抬头望去,天上好像下了一场青色光雨。 屋下,手握玉佩,一只手已经要搭在宋皆宜肩上的青神山女子哪怕已经从剑气上知晓男子身份,但还是震撼的无以复加! 少女目瞪口呆。 没由来,少女想到一句吸引自己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一句话,这句话,从神州流传出去,又被有资格知道的各大山头仙家广为认可。 “世间道理一箩筐,难抵天青三尺长,昏昏天幕无穷尽,一剑斩破露日光。” 第四十三章 崇拜 日头和煦,照在身上,更暖在心上。 男子身形消散前,董难言跟男子说了落叶宗这件事。 在董难言心里,铁匠大叔是除了董爷爷外完全信任的人,不光是因为铁匠大叔给了自己改变命数的机会,更多的,还是董难言更够感受到那份没有他心的真意。 不是不记得崔府的崔夫人,宋婆婆,而是那时候少年太小,记不得什么,但不代表董难言忘了这份恩情,每个对他好的人,董难言都记得清清楚楚,唐书袋那日搂着自己肩旁安慰着说你不是灾星,马由衷多次对自己出手相助,少女昨晚替自己挨了一掌,自己饿肚子时在酒楼捡到的香喷喷的白馒头… 少年都记得!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所以少年愿意将马由衷说蕴含灵气,有益修行的水珠送给许渝,愿意将那道剑诀无偿的告诉少女。 男子听后笑了笑,“一味的埋头苦修也不行,你该去外面看看的。” 男子用手指戳了戳少年心口,“在这里,虽说你一样可以修行,但是你的心,见不到更多的东西,心,不应该这么大。” “你放心,刚才我施了个障眼法,他们不会知道你家这边的一切。” 本来不想说,但看着身前的少年,男子还是轻声道:“等你走出了小镇,就要靠自己了,凡事要多加小心,不管能否改变命数,都不要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眼看男子身形就要消散,董难言连忙问道:“大叔,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男子想了想,轻笑道:“以后。” 董难言低下头,以后是什么时候啊。 男子轻轻握住少年握剑的手,“等你能跟我一样的时候。” 想起刚才撕裂天幕的一剑,董难言心神往之。 突然,已经消失的男子重新出现,男子指了指屋顶,笑道:“忘了件事,我可能不能把你送下去,靠你自己了。” 手中长剑在阳光照耀下明亮逼人,已经孑身一人的少年笑着自言自言,“靠自己了。” ———— 看着一步跳下来的董难言,宋皆宜两眼放光,“刚才那人是谁啊?” 董难言拍了拍腿上的尘土,“是我们镇子里的铁匠大叔。” 镇子里的铁匠?宋皆宜心想,难不成这个小镇还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男子出剑的一幕深深的刻在少女脑海里,那一剑,比家里的大剑仙还要潇洒啊! 宋皆宜脑袋一转,询问道:“难不成你能开窍境就让那剑显形,是这人教你的?” 肯定是这样,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 董难言摇摇头,“不是,大叔离开这里好久了,我也是今天才又见到大叔。” “那以前他都在这小镇啊?” 董难言仔细想想后,点点头,“铁匠大叔应该在这待了二十年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二十年?”,宋皆宜暗道一声,这高人的想法真是猜不透,在这地方待二十年干嘛呢?难不成这里有宝贝?恩,是有宝贝,那湖里竟然有如是剑的剑诀,如是剑… 宋皆宜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猜想,急忙问道:“离开这里好久了?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董难言不明白少女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大概是半个月之前。” “他姓什么?” “姓张…” “半个月之前,在小镇待了二十年,这里又有如是剑,再加上刚才那一剑...还姓张!”,宋皆宜欣喜若狂。 “他一定是张三!” 天那,我竟然刚才见到张三了! 在青神山搜罗天下信息的藏书谍报中,自然有神山张三被罚二十年的消息,这在二十年前,可是件天塌下的大事! 但就算重中之重的消息,以少女的身份,还是可以了解到的。而且不光是这件事,早在很久之前,张三的名字就开始在各大山头间流传,少女就是因为姑姑整天嘀咕念叨这个名字,才去查了一番,这一查不要紧,看着谍报中各种让少女看的心驰神往,酣畅淋漓的故事,在家中百无聊赖的少女没事就开始往藏书库中跑,这可给青神山高兴坏了,还以为少女终于长大了,谁料满楼的神通功法,少女看都不看,只是整日盼着那本书上能多更新几个关于那人的字。 就在前几日,尽是张三的谍报书中,突然更新了一句话。 “张三已离开囚地。” 正是因为这句话,宋皆宜才偷偷从家里溜出来,想要来神州碰一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张三。 看着就差蹦起来了的宋皆宜,董难言小声询问道:“你没事儿吧?” 宋皆宜瞥了眼少年,不服不行,真是傻人有傻福? 宋皆宜笑道:“你的铁匠大叔没有告诉你他的名字?” 董难言摇摇头,这个还真没有,这镇子里的人都只知道铁匠大叔姓张,但是叫什么,还真没有人知道。 瞧着宋皆宜得意洋洋的样子,董难言反问道:“难不成你知道?” 自己都不知道,难不成她一个外地人能知道?少年才不信呢! 宋皆宜想了想,刚要在少年面前表现一番,突然指了指天,悄声道:“等有机会再告诉你!” 董难言看着宋皆宜不像作假的样子,“你真知道?没骗我?” 宋皆宜点点头,“骗你是小狗!” 月牙般的眼睛再度弯起,少女笑眯眯道:“不过我告诉你他的名字,你以后要是见到他,得帮我引荐引荐,怎么样?” 董难言点点头,又皱起眉头:“帮你引荐没问题,可是我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呀。” 宋皆宜朝董难言伸出手,“不要紧,只要你答应就行,怎么样?” 想着怎么都是稳赚不亏的买卖,董难言也伸出手,“一言为定!” 酒楼里,与马由衷聊得正酣的叶老祖心花怒放,这不是天意是什么?坐化在青耀郡的师兄与少年有如此关系,合该少年入我落叶宗。 马由衷也是欣喜,没有想到那老书生竟是落叶宗的二祖,想到还没能说出那首诗的妙处,马由衷有些遗憾,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叶老祖连对马由衷的称呼都改变了,“贤弟,转葬城的事不用担心,等我带董难言回去后,定要倾我全宗之力,将这般邪魔鬼魅铲除殆尽,贤弟一会可要好好帮我劝劝那小友啊,即然都有了我师兄这层关系,没理由不入我落叶宗啊,一个开了百窍的好苗子,我落叶宗还能亏待了不成?” 虽然与叶老祖闲谈甚欢,甚至称兄道弟,但是马由衷还是说道:“前辈,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也不能提董难言做主啊,但是我相信,不管董难言是否决定随前辈去落叶宗,有前辈师兄那层关系,他都会对落叶宗产生好感的。” 叶老祖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说一千道一万,不把董难言带回落叶宗,叶老祖如何能够甘心? 无事一身轻的安青望了望窗外,笑道:“马上就知道结果了。” 第四十四章 馒头白人心 街上,董难言和宋皆宜并肩向酒楼走去。 “不反悔了?”,宋皆宜再一次问道。 “恩。” 决定跟那仙风道骨的老人去落叶宗的董难言也再一次确认,“你真要跟我一起去?” 靠着身上那件恢复如常的青神衣,宋皆宜此刻将境界压制在开窍境,不多不少,刚刚好四十多窍,达到能够修行的基础。 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少女哪里肯放过再次见到张三的机会,张三能够将一把长剑送给董难言,那肯定是关系莫逆啊,宋皆宜甚至暗想,该不会是准备收董难言当弟子吧? 一想到在自己心中形象高大的张三有可能会收董难言做弟子,宋皆宜就觉得不行,不能让张三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不完美! 起码,要是收董难言当弟子的话,也得收自己,自己成为了张三的弟子,起码能挽回点张三的形象不是。 宋皆宜点点头,再三叮嘱道:“那是自然,也算报答你一饭之恩不是,你切记别说漏嘴了,你到时候就按我告诉你的讲。” “能行吗?”,董难言挠挠头,按照少女的说法,她是从小陪他长大的婢女,要是他去落叶宗修行,必须得带上她。 “这有什么不行的,天衣无缝。”,宋皆宜看董难言停下脚步,“怎么了,还有什么要我补充的?” 看着董难言不说话,宋皆宜顺着少年目光看去,街道角落里,有一个男子将裹成团的一两件显旧的过冬衣服放在一名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的少年身前,然后起身离去。 待到男子走后,灰头土脸的少年开心不已,打开裹成团的衣服,披在身上,手忙脚乱中,衣服里掉出一些散碎银两,少年一愣,连忙捡起跑出角落,可惜男子早已经走远了。 宋皆宜轻声道:“你认识?” 看着角落里少年只因为得到一些破衣服就开心不已的样子,宋皆宜觉得有些心酸,可是兜里一个铜板也没有,有心无力。 董难言嗯了一声,“认识,小镇南边一个双亲早逝的孤儿,以前没饭吃的时候,还被他误会,因为要跟他抢吃的,被打过一顿。” “你还有这么惨的时候啊?” 董难言叹息一声,“惨吗?我起码还有个家可以住,他连房子都没有,只能流落街头。” 少年轻笑道:“我当初真不是打不过他。” 去往酒楼的后半段路上,董难言心事重重,不过等到了酒楼,少年好像才有些如释重负。 跟许渝还了食盒,董难言带着宋皆宜走上三楼。 紧张的甚至坐不住的叶老祖笑道:“小友,可是想好了?” 董难言笑着点点头。 叶老祖赶紧给马由衷使了个眼色。 马由衷轻笑一声,向董难言说道:“小友,你仔细看看这位落叶宗的前辈是不是有些眼熟?” 叶老祖配合的搓搓手。 董难言一愣,这幅神情怎么有点像青耀郡石子山那位读书人老先生呢? 马由衷笑道:“看出来了?那位老书生是这位前辈的师兄,一样是落叶宗的。” 这么巧的事儿?董难言脸上露出笑意,到现在少年也没忘了老书生握着他的手说的那些话。 恭敬的对着叶老祖抱拳,董难言道:“仙长的师兄,是个了不起的读书人。” 叶老祖稍稍压下心中的狂喜,笑道:“那不知道小友可愿入我落叶宗?” 叶老祖沉声道:“我落叶宗叶净保证!” 跟马由衷说到做到的叶老祖手指轻点心间,有三滴心头血被老者握在手间,“若是小友肯入我落叶宗,我落叶宗绝不负小友,定会全力培养,绝无二心,如有二心,天地共灭之,此誓天地可鉴!” 叶老祖以心头血发下誓言后,一摊手,手中三滴心头血便在天地间消散,如同被天地见证,留下印记。 看着如此果断的叶老祖,安青内心暗道,落叶宗注定该兴啊! 董难言对着脸色微白的叶老祖,轻声道:“我愿意随仙长去落叶宗修行,不过…”,稍作停顿,少年继续道:“不知道仙长能不能答应我三件事。” 叶老祖狂喜不已,大笑道:“小友,莫说是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三百件,老夫也能做到,老夫做不到,落叶宗也能做到!” 董难言指了指身后的宋皆宜,按照少女教的说道:“这是我的婢女,要是去落叶宗修行,希望仙长能够恩准我带上她。” “哎呀。”,叶老祖拍掌一笑,“这算什么事儿,小友你想想还有谁想带,一并带着,无妨无妨,咱们落叶宗啊,地方大着呢,等你进了咱们落叶宗,我给你划一片风景秀丽,灵气充沛的山头,那都是你的,小友你想想还有谁想带去,都带上。” 站在董难言身后的少女暗笑一声,怎么样,天衣无缝吧。 董难言抱拳道:“多谢仙长,第二件事,希望仙长能宽限几日,我还有些东西需要收拾收拾。” 已经按耐不住狂喜的叶老祖点点头,“那是自然,小友什么时候觉得处理完了,咱们什么时候走,不碍事,小友第三件事是何事啊?” 孙府,从外面回来不久后的孙公子倒满一杯酒,自饮自酌,虽然镇上的人明面上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想到那一双双好像戳在自己脊梁骨上的眼神,孙公子摇头苦笑一声,“慢慢来吧。” 后花园多出两道人影,又是不请自来的马由衷和一位身穿黄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小园里。 安青看着喝着苦酒的男子,笑道:“就是此人?” 马由衷点头道:‘正是。’ 孙公子看着迈步走向自己的黄袍男子,满脸诧异道:“你是谁?” 安青笑道:“我是谁不重要,我看你有缘,可愿随我回伤春谷修行?” 孙公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饮一杯,对着马由衷笑道:“仙师,可是你的迷幻法术?” 安青摇头一笑,对马由衷说道:“劳烦道友回去告诉叶老祖一声,就说答应他的事,我已经办完了,我就先回伤春谷了,他日自会带着贺礼前去落叶宗祝贺,至于他…” 安青看了一眼大口饮酒的孙公子,“过两天自会有我伤春谷弟子来到这里,引他回谷。” 此行还算顺利,卖了落叶宗一个人情不说,还跟未来甚至有可能执掌落叶宗的少年结下善缘,收获颇丰的安青拔地而起,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小园里,满脸震惊的孙公子放下酒杯,惊讶道:“仙师,这是?” 马由衷答道:“这是比临江宫,紫云山都要强上不止一筹的伤春谷谷主,按他说的,过几日会有人来引你回谷,你好好准备一下,珍惜这场机缘。” “伤春谷?比紫云山、临江宫都要强?”,孙公子哈哈哈大笑,甚至笑着笑着连泪水都笑出来了。 “人家怎么就能看上我?” 孙公子自嘲一笑,“我配吗?” 已经一只脚跨出小院的马由衷听到男子笑声,停下脚步轻声道:“你配不配我不知道,但有的人知道,对了,有人托给我一句话,让我转达给你,那人说,那一篮馒头很好吃,就是篮子看上去太显得金贵了,装不了多少馒头,下次要是换个普通竹篮,便宜不说,没准装的更多。” 只剩一个人的后花园中,孙公子仿佛呆滞,随后打开酒壶盖子,大口饮酒。 也是一个秋天,从说书楼听完书后,返回孙府途中,见到有两个孩子扭在一起厮打,就为了一个破馒头,看上去身材瘦弱些的孩子没有抢的过另一个壮硕些的孩子,饿着肚子不说,还带着壮硕孩子的几拳几脚,灰溜溜的离开了,于是自己让几个下人去买了两篮馒头。 一篮馒头而已啊! 自己那日可是想要你的命啊! 喝醉了的孙公子哈哈哈大笑,对着小园外面的下人大喊道:“来人,给我蒸上一篮馒头。” 夜里,宋皆宜悄悄跟在董难言身后,以少女凝神境的修为,前方的少年根本察觉不到后面有人跟着。 饭后董难言问过少女一个很古怪的问题,“人要是将一身修为反哺天地会怎么样?” 宋皆宜想不出少年为什么突然问这种傻问题,修为消散,灵气流逝回天地,修道之人当然会死了,灵气流逝的越快,死的越快! 前方半夜偷偷溜出来的少年停下身,宋皆宜倒吸一口冷气。 少年身前,有着十数个坟头! 难不成,这少年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只见风尘仆仆赶来的少年一个个坟头拜过,最后双手合十,跪在地上。 “董爷爷、崔姨、刘婆婆,我过两天就要走了,去一个叫落叶宗的地方修行,都说白天日头足,鬼怪不敢显形,当然我知道你们不是鬼怪,但是我想,也许晚上了,你们就能听到我说的话了…” 听着坟前跪拜少年的真挚言语,站在不远树后的宋皆宜轻轻一叹,以后不说他傻了。 第四十五章 走了 董难言跟叶净说,需要几日宽限一下,其实用不了那么久。 和宋皆宜扶起果树,重新埋土填根,看着打扫屋院笨手笨脚的宋皆宜,拿着抹布提着水桶的董难言擦了把脸,眼前这少女根本就不像是做过这些下人活计的样子。 擦拭着窗台,董难言笑道:“你怎么想的,把自己编成一个丫鬟,你也不看看我像是请得起丫鬟的人吗?” 打娘胎起就没做过这些家务杂活的宋皆宜拍了拍满手灰,“你管那么多,反正别人信了就行呗。” 董难言把水桶拎到少女身前,“你也是修行人,想要进落叶宗也不难吧,要不我去澄清解释一下,别到时候真把你当成我丫鬟了。” 进什么落叶宗啊,洗净手的宋皆宜摇摇头,她才不想呢,平日里修行就是懒散的她才不愿意以修行人的身份去落叶宗呢。 不过少女心想,这几日是得尽快修炼了,可不能再懒散下去了,早点达到登楼境才行,前日要不是青神衣,可能就不是现在这个结局了。 若是少女心里的想法被外人知道,肯定要被嘲笑说大话,因为没人会相信从凝神境修到登楼境只要几日。 登楼境也号称阻人境。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拨开云雾,得见长生楼,多少人苦而不得,迷失云雾中,止步凝神。除了机缘巧合,或者厚积薄发,感悟机缘到了,不然谁敢有把握信誓旦旦说几日间就能得见长生楼? 图惹人笑话罢了! 不过少女敢! 被青神山视若掌上明珠的少女,号称青神山天资第一。 ———— 收拾干净屋子,锁好门,董难言洗漱干净,依旧是那身粗布衣衫,不过不同的是,少年这次背负着一柄长剑! 宋皆宜微微点头,还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呢。 视线越过少年,停留在那柄长剑上,少女眼神炙热,张三送的剑啊! 去往酒楼的路上,宋皆宜跟在董难言身后,一直打量着这柄看上去没什么出奇的,好像一把凡兵的长剑。 一步迈到董难言身旁,宋皆宜笑了笑,“董难言,你背着剑多累啊,给我背背呗,你知道有一种侍剑丫鬟不,我可以当那种婢女。” 董难言摇摇头,不是小气,本来给她背背也无妨,但是这把剑,一会还有别的用处,而且宋皆宜那副样子,把剑给她,肯定是肉包子打狗,给的容易,拿回来难。 泄了气的宋皆宜又吊在少年身后,谁料少年走着走着一转身,差点跟少女撞了个满怀。 以为是少年回心转意,宋皆宜脸上笑开了花,谁料董难言丝毫没有把剑递给她的意思,反而犹豫问道:“你说,我是不是这趟出去,东西带少了。” 啊? 原来不是给我剑啊。 提不起精神的宋皆宜没好气道:“你想带什么?” 心里盘算着的董难言一件一件说道:“昨天叶仙长说可以给我一个山头,万一山上没房子呢,我是不是得回去拿把镰刀之类的,到时候砍些竹子杂草搭个屋子?” 没有注意到宋皆宜目瞪口呆的样子,少年继续道:“那能有锅吗?山头上肯定有野鸡野兔吧,到时候我可以去抓一点,我们这边,遇到野鸡都是稀罕物。” “锅碗瓢盆外,用不用再带双被子,马上就要冬天了,山上可冷了。” 听得目瞪口呆的宋皆宜都觉得是不是自己从家溜出来的太草率了,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你去问问那叶仙长,看看能不能顺道帮你搬个家。” 不料董难言想了想,认真道:“家可不能搬,那是董爷爷的,不能乱动。” 少年再次叹了一口气,忧愁道:“到底该带些什么呢?” 昨晚已经说好不再说少年傻的宋皆宜想了半天,才找到一句话代替那个傻字。 少女对少年指了指头,“带个脑子就行。” 已经在酒楼等候的叶净透过窗,看着不远处缓缓走近的人影,笑道:“贤弟,真不想去落叶宗瞧瞧?” 昨天已经拒绝董难言的马由衷摇摇头,笑道:“这人老了,就不动弹了,在这僻静的地方待着,也挺好。” 那日在上空盘膝打坐时,叶净就发现这登楼二境的老者在消耗修为,反哺这片天地,在昨日感受到安青和自己的气息后,这才停止下来。 叶净一拱手,轻叹道:“既然如此,那贤弟就多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对修士人来说光阴弹指一瞬,一个闭关也许就是十年百年,消散自己的修为,做反哺天地的大事,一个登楼二境的小修士,能撑多久? 马由衷听着楼梯旁传来的脚步声,抱拳道:“还望前辈多多照顾董难言,这少年出身贫苦,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懂礼数,若是在落叶宗有所冒犯,还请前辈多多相助。” 叶净拖起老者的拳头,笑道:“贤弟放心,董难言这般天赋,我落叶宗恨不得把他当成小祖宗,哪里会让他受气。” 马由衷点点头,从头到尾,提及了老书生的老者,也没有说出有张三这么一个人。 看着走进屋的少年少女,好一个眉眼清秀的翩翩少年!不过叶净瞥了一眼少年背后的长剑和身上的粗布衣衫,皱皱眉,不行不行,落叶宗未来的顶梁柱,怎么能这般寒酸? 老者心里想着,回去后,得去祖师堂请一把神兵,不管现在少年能不能驾驭了,都先配上。至于身上嘛,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回头再去跟掌门要来那件名为秋色的法袍,配上眼前的少年,那真是俊啊。 虽说秋色是掌门给自己女儿准备的,强要有些不好,但是老夫为了谁,老夫为的是落叶宗啊,宝贝不给关乎落叶宗未来大兴的苗子,那给谁?掌门咋了,自己还是掌门他三叔呢! 收起这些回去要落实的想法,叶净笑问道:“小友,收拾妥当了?” 董难言点点头,“叶仙长,我都收拾好了。” “叫什么叶仙长,多见外。” 叶净当然想立刻就收少年为徒,不然回去后,那可真是遭人惦记啊,届时能不能抢到手,就不好说了。不过少年还没有拜过落叶宗祖师堂,叶净也不好坏了规矩。 叶净想了想,笑道:“回去之后叫我师傅就行。” 老者一掐诀,取出一片金色叶子,向窗台一丢,迎风变大,足足可以容纳数人的金色落叶飘飘荡荡落在说书楼后院。 叶净率先走下去,后院里,董难言跟送行的唐书父子,许渝一一打着招呼。 到了马由衷,董难言轻轻一笑,取下背负着的那柄长剑,顾不得宋皆宜惊讶的眼神,递给老者。 董难言轻声道:“铁匠铺子里的,想必我去了落叶宗,就用不上了,留个念想,送给老前辈你了。” 听出少年意思的马由衷哪里肯要,这是那位留给少年的。 不过和少年推脱中的马由衷百感交集,这是少年第一次叫他一声老前辈。 已经在金色落叶上站定的叶净看懵了,不就是一把凡兵么?至于这么你推我送吗? 至于宋皆宜,则是一边心里抱怨董难言,一边默默祈祷马由衷可千万别收下。 董难言松开手,马由衷也松开手,长剑掉在地上。 董难言捡起长剑,将长剑插在地上,换生湖那晚,宋皆宜和马由衷没有听见,但是一次次挥拳击打章嵩的董难言听得清楚。 “就凭你这个贱种和那个有点三脚猫功夫的贱婢,再加上个自寻死路想要反哺天地的蠢货,就想要跟我搏一搏?” 反哺天地会怎么样?董难言已经从宋皆宜嘴里知道答案。 会死。 猜到马由衷想法的少年弯腰说了句外人听不懂的话,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成了佛,善恶能否抵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善就是善,不会因为而改变。” 转身去金色落叶前,董难言笑道:“希望前辈多多保重,等我回来再见。” 叶净点点头,这是看出来马由衷反哺天地了? 听少年所说,看两人之间应是有一段故事。 听到少年这番话,马由衷长笑一声,许久没有这样轻松的老者拔起长剑,握在手里,笑道:“董难言,权当是我借你这剑,你放心,你离开后我会替你看着家里,保证丢不了东西,就算是这把剑的租金了。” 站在落叶上,缓缓升空的少年笑道:“那是极好,前辈,可别忘了,要是曹婉儿来了,你就告诉她,我去了落叶宗了。” 马由衷点点头,就在大家跟董难言告别时,有一道人影提着竹篮闯进后院,男子急匆匆的冲上前,一把将竹篮向缓缓升起的落叶上扔去。 男子朗声喊道:“董难言,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去伤春谷了,听说你还惦记那篮馒头,山高路远,再送你一篮!” 接下那篮香喷喷的馒头,少年笑着跟下面的众人打着招呼。 天色晴朗,金色落叶载着少年飞远了。 ———— 看着对一篮馒头傻笑的董难言,兴致跌倒谷底的宋皆宜呆坐在叶边。 剑没了。 董难言到是开心不已,要是山上没有锅,起码有篮馒头,饿不着。 不过那到底有没有锅呢? 想着想着,少年突然一拍额头。 忘记带书了! 连那本老先生送的书,也忘记带了。 董难言家里,收拾干净的书桌上,摆着一本书,董难言还未看过,若是看过了,少年可能就不会选择去落叶宗了。 因为被叶净称为师兄的老先生赠给少年的书上,记载着老者一辈子的感悟和见闻,在最后一页,自报家门的老者在这本书上写着这么几个字。 “以小友资质,若无高人指点,可拜山门学法,但吾之落叶宗,小友定要避之三尺,切记切记!” 第四十六章 落叶与拜师 金色落叶在云海上乘风破浪,速度比那紫云山只能升高十数米的竹椅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叶净游刃有余的操控着这件法宝,当年被贬出宗门,来到东部偏僻之地开创落叶宗的开山鼻祖,据说当年离开宗门时,从宗门内那株万古长青树上截下一根树枝,在落叶宗亲手栽下,希冀其庇佑落叶宗,如今千载过去,树枝早已化为参天巨树,不论是春夏秋冬,还是风雨雷电,这株长青树都不曾落叶,只有当人拜入落叶宗,在祖师堂上了香火后,这株长青树才会掉下价值连城的绿叶,有意思的是,终年青色的叶子,只要从树上分离的瞬间,就会变得金黄。 落叶的数量,因人而异,千载以来,长青树落叶最多的一次,是足足落了九十九片! 叶净看着坐在由长青树落叶祭炼而成的法宝上的少年,内心得意一笑,那个得到长青树垂青的女娃,正是他叶净唯一的亲传弟子! 想到少年有可能拜自己为师,到时候自己一门有两个惊才绝艳的徒弟,肯定在落叶宗被传为一桩佳话啊,想到这,叶净更是心中激动,比那女娃还要天赋惊人的少年,拜过祖师堂后,那株长青树会降下多少落叶呢? 老者不敢想。 董难言坐在叶边,金色落叶虽然飞快,但是坐在上面感受不到什么狂风,看着下方的快速后退的壮美山河,少年心里感叹不已。 外面的世界这么大呀! 不过一直看着下方的董难言不敢回头,因为不用回头,后背都能感受到哀怨的眼神了! 死死盯着少年的宋皆宜心里咬牙切齿,真是个败家子! 那可是张三亲手送的剑啊,你就说送人就送人了?问过我的感受了吗? 想到要是让家里姑姑知道这小镇里有这么多张三遗留下来的东西,宋皆宜不禁打了个寒颤。 家里有一处禁地,里面安置着一座含有水泉池的山峰,便是少女不得命令也去不得,那座的山峰,据说是被姑姑施展大神通从一处仙家福地硬生生截回青神山的! 花了很大代价平息对方怒火后,青神山的老祖大为恼怒,“丢人现眼,咱们青神山是缺山啊?还是少水啊?,需要你去人家家里抗座山回来?人家家里的女娃都哭了,非要跟你拼命,我就搞不懂了,那山是宝贝不成?” 罪魁祸首的姑姑只是平淡道:“不用你管!” 气的青神山老祖直跳脚。 后来宋皆宜还是从青神山收集张三的谍报信息中知道了原委。 那处仙家福地的山泉水,张三饮过一口。 过了许久,金色落叶缓缓下降,下方一株古树如华盖般覆盖山顶,树下一间间大殿耸立,烟霞缭绕间,枝叶下日光轻摇,碎光点点。 一条被仙家术法禁锢住的河流自山脚向山上流动,经过山顶,再从另一侧流下,山顶河上,刻有奇异瑞兽的桥边瑶草生香,闻着让人沉醉,不时有仙鹤瑞鸾从古柏老树上腾起盘旋。 站在白玉石铺成的路径上,董难言呆呆的看着门前牌匾。 落叶宗! 注意到少年震撼的神情,叶净点点头,不过老者内心纳闷,少年身后的少女,只是瞅了一圈,就低头看脚,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在这落叶宗被称为二祖的叶净摇头一笑,到底是个婢女,见不得大世面。 瞅着少女平凡丑陋的面容,老者心里想着,一会拜完祖师堂,得安排些容貌好的,性情温和端舒的丫鬟给少年,怎么也不能丢了我落叶宗脸面不是。 领着少年少女径直去往祖师堂,一路上遇到的落叶宗弟子见到叶净皆是停身止步,恭敬行礼,同时好奇的打量着三祖身后的少年少女。 落叶宗祖师堂内,早已有人等候。 自从落叶宗上代宗主,叶净的长兄,同时也是师兄的叶望仙去,落叶宗宗主的位置,就传给了叶望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站在祖师堂里,一身白衣锦袍的男子。 落叶宗宗主,叶华。 叶华身旁,祖师堂内,还有两男两女。 一位身材矮小的老者,面色难看,此刻看着叶净走进祖师堂,急忙冲上前,问道:“三师兄,是二师兄吗?” 随着老者发问,整个祖师堂的目光都汇聚在叶净身上。 望心净澈! 这是叶望的父亲,给叶望三兄弟还有唯一的一个徒弟起得名字。 排行老三的叶净摇摇头,走到祖师堂下,点起三根香,轻轻插在叶心的牌位下。 “二哥走了。” 猜到结果的叶澈哪怕心中有数,但仍是耷拉下脑袋,依靠在祖师堂门柱上,叹息一声。 当初师兄叶望仙逝前,除了叶华这个人选外,还有一人,不过后面发生了些变故,导致了二师兄叶心愤然离开落叶宗,从此再没回来。 前几天,祖师堂叶心魂牌碎裂,长青树坠下数十枚落叶,化为灵气向落叶宗外界涌去,所以这才被落叶宗感知到,三师兄叶净才顺着灵气方向前去查探。 叶澈双目木然,叶望、叶净,虽然都是师兄,但是对他最好的,却是没有落叶归根的叶心。 叶华摇摇头,旋即双目一亮,盯着跟在叶净身后进入祖师堂的少年少女。 “这怎么可能?” 叶华猛然看向叶净,“三叔,这是?” 上完了三炷香,叶净点点头,“这是我落叶宗未来大兴的希望!” 叶净一五一十的将寻到董难言的经过在众人面前讲出来。 “这真是天佑我落叶宗啊!”,叶华感叹一声,惊喜道。 叶华身旁,相貌俊俏的青年打量了一下董难言,笑道:“三祖真是劳苦功高。” 身为宗主叶华的亲传弟子,刘耀恭贺中瞥了一眼另一侧的一名白衣女子,看来他落叶宗天资第二的位置,可能要落在这个女子身上了。 仅比森骨域那白骨娘娘弟子少开一窍,让长春树降下九十九枚落叶的女子,从小被叶净抱上落叶宗,赐姓为叶。 终年寒若秋霜的女子自从董难言走进祖师堂,眼神就没离开过少年。 女子一双明眸清澈却又深不见底,肤色晶莹如白玉,静静地站在那里,飘逸出尘。 掩不住喜色的叶华一改往日威严,看着一直愣神盯着自己身后的少年,叶华向左侧挪了挪,笑道:“叶芷,没有礼貌,还不打声招呼。” 穿着一件镶金边的白袍,宛如一块无暇美玉熔铸而成的少女站在叶华后面,神韵独超,嘴唇红润,长相出众,身材挺秀高欣,只不过微微上扬的眼角,稍稍显得有些妖媚。 嘴角翘起,看着粗布衣衫,却被三爷爷评价为落叶宗大兴希望的少年,叶芷笑道:“见过董道友。” 刘耀咽了咽口水,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的师妹,不知道长大后,会是何等的勾人心魄。 宋皆宜心里不知道嘲笑了董难言多少回,此刻见董难言还没有反应,轻轻拉扯了一下少年。 回过神来,满脸羞红的董难言连忙抱拳回礼。 看着少年窘态,叶芷轻笑一声,如银铃般悦耳。 叶净道:“不着急熟络,早早拜了祖师堂才是正事!” 将三根香递给董难言,叶净不忘给少年一个眼神,笑道:“小友,拜过了祖师堂,你就是落叶宗的弟子了。” 董难言接过香点点头。 祖师堂里,叶华等人走出祖师堂,站在门口,仰头望天。 刘耀笑道:“师傅,您说这次,长青树会降下多少落叶?” 叶华摇摇头,看了眼祖师堂里接过叶净手中香,焚香祭拜的少年,对寒若秋霜的女子笑道:“知秋师妹,看来马上你就要多一个师弟了。” 姓名隐隐间契合落叶宗大道的女子只是抬头,不言不语。 落叶宗至关重要的祖师堂里,董难言将手中香插进香炉。 祖师堂外,秋风骤起! 屋外众人面面相觑。 一叶未落! 等到香火燃尽,千载以来,获得最多落叶的女子寒若秋霜的脸上这才出现一丝笑容。 一叶未落,如何知秋? 本以为至少落叶过百的叶净仰头望天,眼中满是不解。 “这是为何?” 老者不知道,就在少年焚香后,远在神州东部的一处仙家宗派内,山门里,那株万古长青树骤然摇动起来,连带着整座仙山都跟着摇晃! 枝叶晃动,叶雨纷纷,那株万古长青树,一叶未剩! 外面静悄悄的,祖师堂里也静悄悄的,董难言抬头看着上方一个个牌位,怔怔出神,现在是落叶宗的弟子了? 没有在外面等待着叶落,甚至之前连听到百窍齐开也无动于衷的叶澈,此刻同董难言一样,静望着牌位。 望着写有叶心二字的魂牌,老者轻叹一声,“师兄,不料当年一别,如今竟是生死相隔。” “你叫董难言?” 叶澈问道,“刚才听说,我师兄坐化前,跟你有一番交谈,不知道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看得出老者神色伤感,似乎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董难言轻声道:“那位老先生,走之前,跟我说,成为强者没有错,但是不能抛弃人性善良,这个世界需要善。” “如果这个世界不相信善,那就需要有人去改变,一点一滴,积水穿石,积少成多。” “老先生还说,苦海虽难渡,人间花常开。” 闭眼叹息老者睁开眼,看着面前神色亦是伤感的少年,轻轻呢喃,“苦海难渡,人间花开…” 师兄,离开落叶宗,没有渡过苦海的你,是希望这少年成为落叶宗的希望吗? 比董难言高不了多少的叶澈询问道:“董难言,你既然已经拜了祖师堂,那可愿做我叶澈的亲传弟子?” 董难言面露难色,将他从离南镇带回来的叶净,不止一次暗示过少年,回了落叶宗,可是要喊他师傅的。 果然,还没等董难言开口,叶净火急火燎的走进祖师堂,大袍一展,将董难言挡在身后,笑道:“师弟,你这可有些不厚道了,我与这少年有接引之缘,妙不可言,他自当拜入我门下。” “师兄。” 叶澈平静道:“我至今尚无一徒,师兄你如今门下已有知秋师侄,何必如此贪心?” 找到叶澈话语中漏洞的叶净大笑,“师弟,你都已经说了,你没有教导徒弟的经验,又何必一再强求,拜你为师,岂不是有些误人子弟的意思?” 叶澈眯起眼,“师兄,当真觉得我不如你?” 叶净针锋相对,“不然师弟以为如何?” “好了好了,师叔,三叔莫要再争了。” 来打圆场的叶华笑道:“既然三叔和师叔这么为难,不如我看,就让董难言拜入我的门下。” 望着你争我抢的三个人,董难言觉得有些怪异,自己一个在离南镇就差人人喊打的灾星,怎么到了这落叶宗,就成了宝贝了? 祖师堂里你争我夺的三人,谁也不肯罢休。 笑话,虽然不知道长青树怎么回事,不降下一片落叶,但实实在在站在眼前的百窍天骄,还能作假不成? 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叶澈喝道:“在祖师堂争争抢抢,成何体统?” 老者指着叶净身后少年,沉声道:“董难言既然入我落叶宗,与师兄叶心有缘,我等争执不下,那不如就让他拜叶心为师。” 第四十七章 想家了 祖师堂里,叶净面色不悦,但是思付一下,要在师弟和师侄的手中抢走董难言为弟子,实属不易,不如就依师弟的。况且师兄叶心坐化仙去,只是名义上的师傅罢了。 祖师堂里三人中的两人都同意了,叶华也只好点点头,看来落叶宗那些门下弟子,要多出一个小师叔了。 董难言心里倒是不抗拒,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少年却是打心眼里钦佩那个渡海无望,却用最后修为让青耀郡枉死之人得到福报来生的老先生。 少年真心实意,在叶心牌位前,行了跪师礼。 叶华感叹一声,谁能想到最后离开落叶宗的二叔竟会是以后落叶宗大兴的关键。 莫非世间果真有因果循环? 感叹间,叶华见叶净对着他讪笑,问道:“三叔,怎么了?” 叶净搓搓手,笑道:“宗主啊,这个你看看,既然董难言已经拜入咱们落叶宗,还是你的师弟,你这个当师兄的,是不是得有点什么表示啊?” 叶华一笑,感情是打自己的主意,不过确实,他这个宗主师兄,总是得给小师弟点见面礼的,想到少年甚至还肩负着落叶宗大兴的重任,叶华伸指掐诀,指尖光华闪动,化作两只彩蝶,围绕这祖师堂香火翩翩起舞。 一柄古朴长剑从袅袅香火中凝实,被彩蝶拉住,飞回叶华手里。 叶华将长剑递给董难言,笑道:“董师弟,这是在咱们落叶宗里排的上名号的上等神兵,名为幽草,今日就送给师弟,作为见面之礼。” 叶净点点头,觉得师侄真是用心良苦。 动用宗主秘法,在祖师堂取出古剑的叶华所送的幽草剑,乃是一件上等法宝,更重要的是这是成对的剑! 在幽草剑被取出时,叶芷腰间剑鞘里,长剑轻鸣。 叶芷瞪了一下即是父亲又是宗主的叶华一眼。 叶华对着接下幽草剑的董难言问道:“师弟,可还满意?” 董难言将长剑负后,笑道:“多谢宗主。” 叶华摇头笑道:“不必客气,叫我叶师兄就好。” “咳。” 见叶净又干咳一声,叶华笑道:“三叔还有何事?” 叶净走到董难言身边,“师侄啊,天气要凉了,你来咱们落叶宗,带别的衣衫了吗?” 董难言摇摇头,内心担忧道,难不成晚上真的没有被子? 叶净叹息一声,满含歉意道:“师叔对不住你啊,师叔本来有一件穿在身上能驱寒避暑的法袍,就比你师兄宗主乾坤袋里的那件名为秋色的法袍差了一点,可惜啊,当年让为师送给你知秋师姐了,看见你没带什么衣服,师叔发愁啊。” 叶华一愣,三叔这是算计上自己了?感情羊毛都要出在自己身上? 这哪是不是薅羊毛啊,这是要拔羊皮啊! 叶华连忙把目光放到叶澈身上,若是别的东西送给新进门的董师弟也无妨,终归都是一家人,但是被自己许诺叶芷只要达到登楼境就送给她的秋色法袍,芷儿可是等了好久的。三叔叶净的法袍确实送给知秋师妹不假,但叶澈师叔你门下连个弟子都没有,你的法袍总还在吧! 师叔你江湖救急,帮帮忙吧! 叶澈给了叶华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叶华稍稍放心,还是师叔体谅他啊。 只见叶澈对满脸愧疚的叶净朗声道:“师兄真是说让我羞愧万分,珠玉在前,要不是我的法袍也比不上叶华师侄那件,我就送给董师侄了,哎。” 叶华懵了。 看来今日是要大出血了。 不然还能如何,总不能说董师弟,这件法袍不能给你吧,刚拜入师门,再寒了人家的心! 翻手间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淡金色的长袍,叶华还要强撑着笑意道:“不怪三叔和师叔,是师兄欠考虑了,董师弟,这件秋色法袍也就连同幽草剑一并送给你了。” 叶华笑道:“师弟,稍后其余事就让师叔他们帮你安排下,师兄还有点事要去处理,咱们明日再见。” 董难言再次从叶华手中接下宝物,谢道:“多谢师兄。” 叶华点点头,赶紧迈步离开大殿,再不走,谁知道这个师弟一会还缺啥! “走,师侄,咱们也去看看你今晚住的地方,师叔答应你的,保证都给你完成。”,见顺利给董难言争取到法袍和神兵,叶净满脸笑容。 落叶山金柳峰,董难言站在高有两层的木楼前咽了咽口水,看着山下翱翔展翅的仙禽,楼旁围栏里长着的珍贵仙药。 这山头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啊! 仙风道骨的叶净笑道:“师侄,可还满意?这金柳峰以后就是你的住处了,旁边那座,是你师姐的知秋峰,没事可以多去走动走动。” 董难言点点头,笑道:“仙长…师叔,你说的山头也太大了。” 在离南镇,可没有这么大的山还叫山头。 “大?”,叶净想了想,也是,就这么两个人,住着这么大的金柳峰是有些寂寞了,况且少年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不能太过孤僻。 老者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少女,心里想道:“看来明天得好好挑选些婢女下人,送来这金柳峰服侍。” 叶净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跟董难言说了些话后,就下了金柳峰。 喝过一口茶,叶华看着心不在焉的女儿,笑道:“看见为父送出秋色法袍,生气了?” 低头看着手中长剑的叶芷摇摇头,轻轻一笑。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这把晚晴剑,好像有些喜悦呢。 眺望金柳峰,矮小身材的叶澈轻声道:“叶心师兄,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留给落叶宗的希望的。” 从祖师堂回来,在祖师堂里一直谦谦有礼,神色淡定,面露笑容的刘耀,回到自己的耀日峰后将手中茶杯捏的粉碎! 那件秋色法袍是师傅许诺给叶芷师妹的,可是凭空出现的这个小师叔,手里的那把幽草剑,可是师傅当初答应给自己的! 知秋峰上,飘逸出尘的女子望着金柳峰,手中摩挲着一片金色落叶。 宋皆宜登上木楼,打开窗,少女笑了笑,还算是心旷神怡。 少女看着没有先来楼上瞧瞧,反而是坐在山边的董难言。 金柳峰上,听着鹤唳鸟鸣,早晨还在家中的少年有些愁绪。 想家了。 第四十八章 一点像 由蕴含灵气的千年古树打造的木屋外,董难言正站在山边呼吸着清晨的空气。 跟家乡那边不同,不光是空气清新,在这里每次吸一口清气,呼出一口浊气,董难言都觉得浑身舒坦轻盈,毛孔大开,心肺仿佛随着天地共振。 想到那划开天幕的一剑,董难言心神荡漾中,将那把名为幽草的长剑取出。 站在山边,少年吃力的舞动着手中剑,一个不稳,手中剑脱手而出,坠落在地上。 少年俯下身子,捡起长剑。 哎,什么时候能像大叔那样呢? 正当董难言想要再次掂量掂量幽草时,金柳峰外,在清晨云雾中,金色落叶上叶净好似腾云驾雾,带着数位身材姣好,楚楚动人的女子,降临在金柳峰上。 老者看着提着幽草的董难言,大为满意,方才在云雾中,叶净就感觉到,落叶宗的天地灵气,疯狂的向金柳峰涌去,好像昨天才有主的金柳峰上,有一头深海巨鲸,正在张嘴鲸吞进食。 “师侄啊,住的可还习惯?” 叶净走上前,关切问道。 董难言将幽草剑入鞘,背负身后,轻笑道:“还习惯,就是师叔给我的山头,有些太大了。” 叶净身后那些女子们好奇的打量着董难言,被三祖称为师侄的少年,岂不是辈分跟宗主一边高? 叶净哈哈大笑,“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不过也是,这么大个金柳峰,是有些空旷了,没了人气。” 向身后一挥手,叶净笑道:“我看师侄只有一个婢女,多有不便,所以我就在咱们落叶宗精挑细选了些手脚麻利,办事仔细的丫鬟,师侄你看看,可还满意?” 气质不一,个个都长得容貌姣好的女子们连忙对着少年行礼,不止是神色恭敬,一双双明媚动人的眼睛里,还藏着一份欣喜。 这可是麻雀变凤凰的机缘啊! 虽说从没听过宗里有这么一号人物,但是若是成为三祖口中师侄的丫鬟,那在落叶宗的地位,肯定是水涨船高啊。不少胆子大些的女子,甚至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年,动起了心思,攀上了这少年,可不就是在宗里一步登天了! 叶净师叔身后站着一个个姿色出众,得体大方的女子,董难言有些慌了,伪装成婢女身份进入落叶宗的宋皆宜,若是被这些女子们发现端倪,那可就糟了。 费尽心思从宗内搜选上等资色,手脚麻利女子的叶净,看着陷入沉思的董难言,心里暗道:“难道师侄不满意?” 可这些都是宗里最出众的了,再要比这更好的,就得去叶华宗主的归根山上找了,叶净叹了一口气,叶华师侄啊,真不是师叔欺负你,而是你这小师弟的眼光太刁了。 董难言想了片刻,对着正打定主意要去归根山上挑选婢女的叶净笑道:“师叔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一个人懒散惯了,住在这山头上,倒也自由自在,若是人多了,我怕我会有些拘束。” 自认为董难言挑剔,一个也没看上的眼的叶净笑道:“师侄放心,既然没有能让师侄看上眼的,那一会我再给师侄送一批过来,到时候师侄再看不迟。” “不是这个意思…”,董难言更慌了,都说了不要,怎么还要去给自己再找一批。 “吱呦。” 被刚才楼外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的宋皆宜打开门,少女快到天亮才睡下,因为昨晚看着董难言对手中剑爱不释手的样子,少女就气。 这剑能跟张三送的比吗? 没有注意到楼下除了董难言还有别人,木楼上睡眼惺忪的宋皆宜打了个哈欠。 叶净看了一眼楼上面容略显丑陋的青衣女子,皱起眉头,哪有婢女睡在二楼,主人住在一楼的,莫非昨夜… 叶净心里暗暗点头,当真是好手腕,怪不得,怪不得师侄非要带这婢女上山,怪不得师侄不要别的婢女。 注意到师叔看向自己富含深意的眼神,董难言暗道一声不好。 昨晚为了避嫌,也怕自己住在二楼下楼不方便,所以是宋皆宜住二楼,董难言则是在一楼找了个屋子住下。 “屋子都收拾好了吗?没见到师叔在吗?还不见过师叔!” 董难言对着楼上少女喝道,可不能让师叔看出端倪。 注意到楼下不光有董难言,还有那仙风道骨的叶净和一群女子,宋皆宜心领神会,连忙道:“公子,都收拾好了。” 接着少女欠身道:“见过师叔。” 看到这一幕,叶净身后那些花容月貌的女子,心都碎了,若是自己这帮姐妹们是麻雀,那楼上那少女不就是个鸡仔吗? 怎么到是她先飞上枝头了? 女子羡慕嫉妒的同时,愤愤不平,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这是跟自己挑明关系了?叶净暗叹一口气,再次看了一眼楼上少女,也诧异的看了眼董难言,怎么看上去挺俊俏的师侄,审美这么怪异? 叶净摇摇头,“既然师侄如此说,那我就也就不强求了,师侄你先收拾收拾,我一会再过来。” 等到叶净架起金色落叶离开金柳峰,宋皆宜从楼上跑下,问道:“没被识破吧?” 董难言挠挠头,“应该没有吧。” 用金柳峰的山泉漱了漱口,宋皆宜好奇道:“怎么你师叔带了那么些女人来呀?” 想到师叔看向自己的怪异眼神,董难言叹了口气,“说是怕金柳峰没有人气,送过来当丫鬟的。” 宋皆宜诧异道:“那你怎么不收下?” 少年苦笑一声:“还不是因为你,要是留下她们,万一她们看出你不是婢女怎么办?” 少女轻笑一声,坐在少年身旁,笑道:“是不是怕家里女子多了,会让你的心上人不开心啊?” 背负着幽草剑的董难言皱皱眉,“你胡说什么呢?” 宋皆宜同昨天在落叶宗祖师堂里叫醒愣神的少年时的动作一样,轻轻扯了扯董难言衣袖,“叶芷啊,你装什么呢?这么快就忘了?你可真是个负心人,昨天你在祖师堂里不是看人家都看的愣神了吗?” 瞥一眼少年身后背负的长剑,想到昨晚少年爱不释手的样子和自己被气的睡不着的样子,宋皆宜继续打趣道:“连定情信物都收下了,看来公子你马上就要喜结良缘了。” 刚才百口莫辩的董难言,听到少女打趣,立刻辩解道:“你怎么胡说上瘾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喏。” 宋皆宜指了指长剑,“这把剑叫什么?” 董难言不明白少女葫芦里卖什么药,轻声道:“幽草啊,昨天叶华师兄送给我剑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吗?” “这就对了。”,宋皆宜望着金柳峰外的云海,“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董难言,亏得你家里有那么多书,合着你是白看呀,我给你解释一下这句话,意思呢,就是久遭雨潦之苦的幽草啊,忽遇晚晴,得以沾沐余晖而平添生意。” “你没发现昨天当这把幽草出现的时候,那个叶芷腰间的剑鞘轻颤了吗?依我看,叶芷腰间的那把剑,就叫晚晴,怎么样,你信不信?这还不算是定情信物?” “我…”,董难言涨红了脸,百口莫辩。 总算把昨晚被气的失眠的气出了,宋皆宜浑身舒坦,看着说不出话的董难言,笑道:“怎么?你还想说什么?” 少女吹了个口哨,“好了,不气你了,我要回去睡个回笼觉了,别生气,稳定情绪,一会你师叔还要上山来呢。” 宋皆宜去木楼补觉了。 只剩一人在山边,背负长剑的董难言把取下的幽草放在一旁,拄着脑袋,呆看云海。 怎么辩解? 总不能跟宋皆宜说自己看得出神,是因为叶芷跟那天换生湖水底,自己恍惚中看见的那个女子有些像吧? 董难言叹息一声,好像真的只有一点像。 第四十九章 山上修行,殿外问好 见到再次登上金柳峰的叶净身旁还有一位老人,董难言连忙行礼道:“见过两位师叔。” 随着叶净一同来金柳峰的矮小老人笑着摆了摆手,“师侄啊,怎么还是这身衣着,那件秋色法袍怎么没换上啊,难道不喜欢?” 从小过惯了贫苦日子的董难言哪有奢侈到身上穿的衣服没坏,就换上新衣服的道理,在董爷爷还在的时候,只有过年时,少年才会换上一身新衣服,等少年一个人的时候,就只有靠着自己的缝缝补补了。 董难言笑着开口:“师叔,天还不冷,我这件衣服也还能穿,山路崎岖的,有很多枯枝尖草,万一剐蹭到了,可就糟了。” 从马由衷口中知道董难言贫苦遭遇的叶净点点头,对于山上人来说,勤俭持家是好事,虽说少年所需要的一切,落叶宗都会满足,倾力培养,但是修行后,开销可不像家里过日子,这修行可是一个无底洞,灵丹妙药,天材地宝,神兵利器,神通法术,哪一样是白来的?不都得靠钱嘛! 但虽然勤俭持家是好事,但是也不能太寒酸了啊,俗话说得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一个修行中人,出去总得穿得体面点不是,况且那件秋色法袍,可是件品质上好的法宝,哪有被剐蹭磨损的道理。 叶净随手一挥,布下一道禁制,防止外人偷听,进而说道:“师侄啊,我与你叶澈师叔今日来,主要是将落叶宗修行的神通功法和心法,传授给你。” 董难言打起精神,修行一事一直是少年的重中之重,能否改变命数,可就全靠修行了。 不过董难言有些奇怪,就在金柳峰上传授? 少年在家里的书中看到过,什么江湖门派,仙家大宗,不都是有什么藏经阁、兵器库之类的地方吗? 听着董难言的疑问,叶澈笑着解释道:“师侄,你所说的藏经阁、兵器库,咱们落叶宗自然也有,但里面放置的,大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玩意,不怎么珍贵,除了最重要的,放在祖师堂中的宝贝,咱们落叶宗的宝库,可都在你叶华师兄手里那枚被祭炼成跟乾坤袋一样功效的金色落叶里,那可是咱们落叶宗开山鼻祖所留。” 叶澈指了指身旁仙风道骨的老人,“你叶净师叔那枚落叶你看到了吧,那是耗费了咱们落叶宗十几枚长青树落叶祭炼成的一件飞行法宝,够珍贵了吧,不过跟你叶华师兄手里那枚一比,那可真是天差地别,人家那枚,可是祖师爷从东部大宗里带出来的。” 果真是个没收过徒弟的,瞧着叶澈越说越远,叶净从金柳峰云雾中一拽,撕扯下三片云团,盘坐在云团上,笑道:“师弟,照你这么讲,这站着可是说不完了,还是坐下让我讲吧。” 叶澈也不生气,朝董难言嘿嘿一笑,坐在云团上。 毕竟没当过师傅,对于传授徒弟一事,叶澈可是个门外汉,这也是矮小老者在祖师堂愿意退一步,不跟叶净争抢到底的原因之一,不然到时候让他传授董难言,老者也头疼。 在离地不过几尺的云团上,董难言正襟危坐,继续认真听着叶净从头开讲。 “叶澈师弟提到的开山鼻祖,暂且不提,我们先从别处说起,修行境界相信马贤弟已经跟师侄你讲过,师侄你百窍齐开,在开窍境遥遥领先,但是也不可窃喜,自恃天资出众,要知道业精于勤,荒于嬉,开窍境只是修行中的第一境而已。” 看着董难言认真点头的样子,嘴上说着不可窃喜的叶净眼底闪过一摸喜意,刚才的话只是一种告诫而已,一个修行一日抵得上别人修行数月半年的人,荒废能荒废到哪去? 老者继续道:“修行路上,自身修为固是第一,但是趁手的神兵法宝更是难得,我们修行人所用之物,当然不是凡尘俗物,凡兵之上,就是法宝,由我们修士祭炼而成,等级不一,就拿我那件飞行法宝金叶来说,那就是一件中等法宝,而师侄你的那件秋色长袍,品质可就高了,乃是我落叶宗都为数不多的上等法袍,莫说是枯枝尖刺,便是登楼境的倾力一击,也能挡下!” 看着董难言震惊的样子,叶净慢悠悠道:“凡兵上有法宝,法宝上有灵宝,不同于法宝,灵宝不光有上中下等之分,还分为先天后天,先天灵宝,顾名思义,天地所生,威能莫测。而后天法宝,则是同法宝一样,由人为祭炼,但切不可认为后天法宝不如先天法宝,强弱之别,因物而异罢了。” 说道灵宝,叶净叹了一口,“灵宝珍贵,我们落叶宗除了当年开山鼻祖传下来的一柄不知是何等级的灵宝飞剑外,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得到过一件灵宝。” 对于关乎落叶宗兴旺的董难言,叶净没有藏着掖着,说出了在落叶宗都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的辛秘。 “外面都传言我们落叶宗开山鼻祖是被逐出师门的,但其实不是。” 叶净眼中精光闪动,沉声道:“我落叶宗开山鼻祖乃是因为大道与那东部大宗所修之道驳逆,所以不得不离开宗门!” 什么落叶归根,思念宗门,落叶宗开山鼻祖所在的师门乃是神州东部四季长春的长春宫! 那么与长春宫大道驳逆的落叶宗,不言而喻。 哪有什么香火情! 提到开山祖师,叶净叹了口气,“我落叶宗开山祖师是何等惊才绝艳,但可惜,从鼻祖仙逝后,我落叶宗一代不如一代,修行到如今,竟是连一个渡海境的修士也没有,所以至今鼻祖遗留下的那柄灵宝飞剑,也一直放在鼻祖坐化之地,也就是咱们落叶宗后山的枯井鬼牢中。” 董难言欲言又止。 叶净笑道:“师侄你是不是想问,既然知道灵宝在哪里,那为什么不去取出来?” 见董难言点点头,叶净苦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后山的枯井鬼牢中,有着我落叶宗从开山至今关押拘禁的鬼物,其中就有一头渡海境的鬼物,是鼻祖当年亲手关押进去的,用来磨砺门下弟子。后来鼻祖突破元婴无望,坐化在枯井鬼牢中,传下令来,落叶宗门下弟子只有达到渡海境,才能去枯井鬼牢中取出灵宝,继承鼻祖衣钵。” 终于听到最关键处的董难言眼神凝重,开创了落叶宗的开山鼻祖应该就是铁匠大叔口中的金丹境了,这般惊才绝艳的人都无法突破到元婴境,那自己呢? 注意到坐在云团上的董难言有些萎靡的样子,叶净连忙出言宽慰,跟师侄讲这么多可不是为了打击师侄的,而是要让少年知道,作为落叶宗大兴的希望,他身上到底肩负着什么。 “师侄莫要听我说咱们落叶宗没有渡海境就灰心,师侄你百窍齐开,乃是一等一的天骄,这也是我度你上山的原因,若是说这落叶宗有谁能取出鼻祖所遗灵宝飞剑,带我落叶宗走上大兴,我想也就只有师侄你了!” 董难言苦笑一声,问道:“师叔,那我们的落叶宗鼻祖当年开了多少窍啊?” 叶净摇摇头,“一代不如一代,说来可笑,传到现在这辈,咱们落叶宗连开山鼻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满头白发的叶净从云团上站起身,“师侄,虽然不知道鼻祖当年开了多少窍,但是毋庸置疑,你的天资足可与鼻祖比肩。”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交与董难言,叶净解释道:“这是我落叶宗只有核心弟子才能修行的叶脉练气法和脉络静心诀,足以修到渡海境,至于后续境界的,都在枯井鬼牢中了。” “开窍境后是纳气境,窍穴开,灵气入,但是若无吐纳练气之法,灵气并不会沉积在窍穴中,只会在体力经脉流转,再度回归天地,所以需要练气,这也是修行人又叫练气士的原因,吐纳练气,气沉窍,就是纳气境,之后练气化神,内视己身,外视天地,修得神识念,就是凝神境了。” “凝神拨雾,登上长生楼,那就是又是一番景象。” 正在循循教导的叶净突然停下,抬头望天,金柳峰上响起一道声音,“两位师叔,先歇歇,一会带着董师弟来到大殿外,我好让全宗的弟子知道,他们现在多了一位小师叔,不然若是有不长眼的冲撞到了小师弟,到时候可麻烦了。” 叶净看看在一旁点头的叶澈,笑道:“师侄你先慢慢消化,你也听道了,一会你叶华师兄昭告全宗你这个宗主小师弟的身份,到时候得需要你在落叶宗大殿外露个面。” 叶净再度瞥了眼紧闭门窗的木楼,指着董难言,笑道:“既然知道了那件秋色法袍不怕磨损,你就穿上吧,总不能穿的这样在全宗面前露面吧?师侄你收拾收拾,我和你叶澈师叔就在金柳峰下等你。” 送走了两位师叔,董难言掂量着手中玉简,好奇的打开。 开窍者,存心养性,练气沉窍。 人心者,叶脉也,脉络交错,人心复杂,风吹草动,叶动而脉不动,世事驳杂,人动而心不乱,是为静。 心静入定,开窍穴,通经络,纳气沉窍。 按着玉简上叶脉练气法所说,董难言山边入定,试着尝试一下。 金柳峰下,叶净和叶澈站在树下,仙风道骨的老者笑问道:“师弟,你说以师侄的百窍齐开的资质,多少时日能气沉窍穴,达到纳气境?不如我们打个赌?” 矮小老者笑着反问道:“知秋师侄,当年在开窍境也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吧,才做到气沉诸窍,但是董师侄的窍穴要比知秋师侄多上一些,依我看,以董师侄的天赋,至少需要两个月吧,这样吧,我就赌一个半月,师兄你敢…” 话说到一半的叶澈回首望向金柳峰,一脸震撼。 一旁率先发问的叶净仰头大笑,“天佑我落叶宗。” 落叶宗内,灵气疯狂向山边运转练气法的入定少年身上涌去。 少年没有成为纳气境。 因为这般鲸吞灵气的气象,引起了落叶宗山水震荡,护山阵法自动打开,稳定山水气运。 没有灵气再让少年炼化进窍穴里了! ———— 陆陆续续有人从一座座山峰或者洞府中来到落叶宗大殿外的广场上。 不少弟子都交头接耳,疑惑不已,宗主才刚刚传令落叶宗弟子聚集大殿外,落叶宗的护山阵法就开启了,难不成有什么人胆敢攻打落叶宗?逼得落叶宗开启了护山大阵? 别说弟子,就是不少客卿长老都脸色难堪,忧心忡忡,聚集全宗,打开护山阵法,这么大阵仗,难道是与落叶宗水火难容的森骨域打上门了? 在那位白骨娘娘白露成功破开凌虚境,成为渡海境后,森骨域的弟子行事更加嚣张霸道了,这段时间,死在落叶宗外面的弟子十有八九都是栽在森骨域弟子手里。 不少长老在愤怒的同时叹息一声,本来落叶宗与森骨域的关系不应该这样的,哪怕互相看不顺眼,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在外面遇见就一定要分个生死。 不过这其中就要涉及到一桩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没人愿意提及,上一个提及出来的,还是气的离开了落叶宗的叶心老祖。 听着身边的窃窃私语,站在长老客卿下方的刘耀也十分诧异,身为宗主叶华的亲传弟子,昨天在祖师堂见过董难言,刘耀以为这次让全宗人聚集在大殿外,是想介绍一下那位一入落叶宗就一步登天的小师叔,但此刻随着护山阵法打开,刘耀到是不这么想了。 难不成真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大殿外的人不知道,让落叶宗人心惶惶的罪魁祸首,停止练气的董难言此刻正站在门口,叫着一位正在睡回笼觉的少女。 停止练气的董难言也很纳闷,难道是他太笨了,怎么才运转了一会叶脉练气决就停止了? 想到两位师叔还在金柳峰下等着,董难言也就收起了再试一次的念头。 穿上那件上等法宝秋色,董难言只觉得穿上了金山银山一样。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万里明。 名为秋色的淡金色法袍,据叶净师叔说这件法袍是叶华师兄耗费了百枚落叶再加上许多山上人修行交易用的灵玉石才从做买卖的宝镜山上买下来的。 一块灵玉石有多贵重,在山下凡俗间,大概相当千两黄金,当然,这还是有价无市,想买不一定有人卖。 打开门,睡饱了的宋皆宜一愣,门外洗漱干净,换上淡金色衣袍,面容清秀,眼眸细长的少年面带笑意,静静站在门口。 露出两颗小虎牙,宋皆宜眯眼笑道:“怎么,昨天才显摆完那件定情信物,今天又要来显摆另一件了?” 送出那柄铁匠大叔给的长剑后,少女算是跟他记上仇了。 董难言苦笑一声,“刚才师叔说要我去落叶宗大殿外,所以我想问问你,看看你去不去?” 拍了拍少年肩旁,宋皆宜笑道:“董难言,我现在可是你的婢女,你总不能带着一个婢女去吧?” 婢女? 董难言心里腹诽一声,哪有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呼呼大睡的婢女? 不过想想也是,带着婢女身份的宋皆宜去大殿外,是有些不合适,董难言嘱咐道:“那我就自己去了,你在金柳峰待着吧,小心谨慎些,别让人发现了马脚。” 拍了拍少年肩旁的宋皆宜收回手,衣服质地还不错嘛。 少女敷衍着答应,“知道啦,知道啦,你放心,就算我被发现了,也不影响你做落叶宗的乘龙快婿,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突然,宋皆宜大喝一声,“董难言,你想干什么!” 门口少年,突然间两只手抓住少女的肩旁,眼睛直视少女,叹了口气,一板一眼的说道:“宋皆宜,我知道我把那柄长剑送给马由衷,你有些生气,但是我只是借给他,如果你以后不在拿我昨天愣神的事取笑我,我就考虑等马由衷不再需要的时候,将那柄长剑送给你,并且要是有机会,我就介绍铁匠大叔给你认识,怎么样?” 宋皆宜抖了抖肩,“我不要,那是他给你的东西,但是你必须要让我见到他,你要是答应了,我就不说了,况且,我也不是取笑你,我说的又不是假的。” “一言为定!” 关上门,没有了睡意的宋皆宜打算开始修炼,最起码马马虎虎这几天得突破凝神境吧,不过还没等少女静下心来,门口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脱下秋色,换上以前的粗布衣衫,去而复返的少年将昨天从祖师堂得到的长剑向少女怀中一抛。 “宋皆宜,你不是说要做个侍剑丫鬟嘛,这把剑就交给你了。” 也不给少女发问的机会,少年转身就向金柳峰下跑去。 将手中长剑随手放在一边,心情好上不少的宋皆宜倚在栏杆上,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人影,少女咧嘴一笑。 好吧,不取笑你了。 金柳峰下,叶澈和叶净看着小跑下山的粗布衣衫少年,皆是摇头一笑。 落叶宗大殿外,身为落叶宗宗主,自然轻易察觉到护山大阵因何而开的叶华此刻心情甚好,等到这董师弟修为有成,他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一轻了,回首看了看腰佩晚晴的叶芷,叶华不由得脑中打起算盘,师弟虽好,但关系上,终究不是一家人啊。 “各位。” 自家宗主在大殿外站定,下方落叶宗众人安静下来,等着听究竟是何要事,要这么兴师动众。 随着一道金色落叶降临在男子身边,叶华朗声道:“今日让各位在此集合,没什么大事,就是让大家见见,我落叶宗,叶心师叔收的弟子。” 冲着董难言微微一笑,在叶净、叶澈点头微笑下,在下方众目睽睽之下,穿着粗布衣衫,目光明亮的少年有些紧张的轻声道:“各位吃午饭了吗?我叫董难言,很高兴见到大家。” 第五十章 动心 虽说这段日子,落叶宗在这神州东部偏僻之地里的声势,已经远远比不上森骨域了,但并不能否认,拥有四五位凌虚境修士的落叶宗,依旧是这偏僻之地里的庞然大物! 谁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 但凡被落叶宗选中,收入宗门的弟子,大都是资质不凡,聪明伶俐,此刻听到叶华宗主身旁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开口,不少弟子都笑了起来,不过马上又被站在前方的长辈师傅们回头瞪的低头站好。 宗里的二祖叶心可是当初除了宗主叶望外,最后可能成为渡海境的人,不过最后叶心因为那件事,与叶望起了争执,最后愤然离去,而今他的弟子又回到落叶宗,这是来认祖归宗了? 大殿下,有一名姓黄的长老,使劲晃了晃脑袋,然后拍打了一下身旁的赵长老。 “你看看宗主旁边这个少年。” 还在担忧的想着护山阵法为什么开启的赵长老皱了皱眉,看什么看啊,不就是二祖门下的弟子吗?现在当务之急是看看宗主怎么说,究竟为何无缘无故护山阵法就开启了。 随眼一瞥,赵长老目光还是放在叶华身上。 恩? 老者脸上有些不敢相信,深吸了一口气,僵硬的转一下脑袋。 嘶! 赵长老倒吸了一口凉气,与黄长老一样,使劲晃了晃脑袋,然后同样拉了下身旁的长老。 “哎,老郭,你看看宗主旁边的少年。” 长老们后方,只有七八岁,有些矮的男孩踮起脚,但仍是被前排那么些扯着脖子的长老们挡住视线。 男孩对身旁同一个师傅门下的师姐气呼呼的说道:“师傅他们都扭到脖子了嘛!” 站在叶华旁边的少年,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看着下方一个个扯着脖子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老人,董难言有些紧张。 叶华轻轻咳了两声,从父亲手中继承宗主之位的男子笑道:“今日召集大家来呢,没有别的事情,主要是想让你们认识一下董师弟,我这位小师弟生性淳朴,为人友善,希望以后大家好好相处。” 下方长老们心中了然,这就说得通了,一个百窍齐开的苗子,值得落叶宗开启护山阵法! 不少门下有顽皮弟子的长老都想好了,回去后得好好约束约束,可别跟台上那位小祖宗起了冲突,今日宗主这番话的言外之意,这帮活了半辈子的人,还是听得懂的。 人影散去,一直看不见人只能听见声音的男孩苦着脸,惨兮兮的 ,连新来的小师叔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不行,回去后得多吃点饭,修为境界提不提升再说,起码个子要再长些。 落叶宗大殿里,叶华对坐在一旁双手放在膝盖上的少年笑问道:“师弟,可是那件法袍不合身,怎么不见师弟换上呢?” 那件衣服是挺好的,可是穿上它,就会被宋皆宜取笑,想到少女弯起眼睛的样子,董难言酝酿了一下措辞,笑道:“师兄,那件衣服很好,就是我一时着急了,怕师叔们等的久了,就忘记了换了。” 叶华点了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金色的小口袋,递给少年,“师弟,昨日光顾着处理事情里,我光给你幽草和秋色,却忘记给你乾坤袋了。” 又给自己东西? 董难言接下乾坤袋,谢道:“多谢师兄。” 乾坤袋,对于修行人来说必不可少,价格又不是多么昂贵,寻常的乾坤袋,也就一件中等法宝的价格。 但是对于董难言来说,相比于幽草和秋色,少年更希望能有一个乾坤袋,因为从叶净和宋皆宜口中知道,可以把东西装进乾坤袋里后,少年就想,等以后可以把锅碗瓢盆什么的,通通都放在这里,随身携带,那样以后怎么都饿不着了。 “你不喜欢剑?” 坐在叶华身旁的少女声音清脆,从进入大殿开始,粗布衣衫少年就对她投去的目光闪闪躲躲,就算有时候交汇在一起,也会马上闪开。 叶芷有些生气,注意到董难言没有佩戴那柄幽草剑,终于忍不住出口了。 收好储物袋,董难言笑道:“不是,我现在也不会什么剑法剑术,拿着有些招摇了。” 原来是这样,少女展颜一笑,“那我教你一套剑法吧。” “啊?” 董难言第一次觉得,除了修行外,还有这么让他头大的事。 “芷儿,不要没大没小的,叫师叔!” 叶华呵斥一声,不过在大殿里的叶澈和叶净都知道,一直都把女儿视作掌上明珠的叶华不过是做做样子,都舍得将上等法宝的防身法袍送给女儿,岂会因为一些言语上的失敬就呵斥一番。 叶华笑道:“师弟,今日师叔应该是把落叶宗的功法和心法都传授给师弟了,师弟可好好好修炼,提升境界,不可懒惰。” 董难言认真道:“师兄放心。” 男人继而笑道:“不过虽然刚才芷儿说话有失分寸,但是芷儿对剑确实很有天赋,你们俩可以在一起相互探讨学习下,而且师弟你刚刚入宗,对咱们宗门不是太了解,这样吧,这两天就让芷儿领着你到处走走逛逛,也好熟悉熟悉。” 坐在叶净身旁的少年急的都站起了身,“多谢师兄好意,我就自己摸索着好了,不用劳烦叶芷姑娘。” “师弟客气什么。” 叶华笑道:“这样吧,今天先让芷儿送你回金柳峰,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两位师叔谈谈,等到明日师弟下山走动的时候,再让芷儿陪着你逛逛。” 看着佩剑的叶芷和有些束手束脚的董难言走出大殿,叶澈笑道:“宗主,莫非是起了别的心思?” 叶华哈哈一笑,“师叔,我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眼看森骨域声势正旺,叶华也是忧心忡忡,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哪一天,森骨域就和落叶宗爆发冲突。一旦双方开战,那没有渡海境的落叶宗拿什么抵挡那白骨娘娘? 落叶宗一日不出渡海境,身为宗主的叶华肩上的压力便一日比一日重,落叶宗决不能败落在他手里。 叶华叹息一声,“知秋师妹是个女子,刘耀虽然尚可,但是资质比不上董师弟,若是能促成师弟和芷儿在一起,那当然是极好,师弟再加上女婿,那可是亲上加亲。” 叶澈摇摇头,“可别适得其反。” 叶华点点头,“慢慢来吧。” 男人也感觉有些怪,昨天少年还目不转睛的盯着芷儿看,怎么今天就有些闪躲了呢,难不成看一天就看腻了? 叶华突然想起一件事,对着坐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叶净问道:“二叔,听说你今天挑选了好些婢女送到金柳峰,最后又全带回来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净点点头。 叶华面露喜色,“难得啊,这么看,小师弟还挺靠谱的,是个不被美色所动的男子,要是跟芷儿在一起,我也算放心了。” 想到今天在金柳峰上看到的那一幕,不愿意打击到叶华的老者暗叹一声,“可惜不是对你家芷儿靠谱啊。” 两座宫殿相连的拱桥上,桥下溪水潺潺,与叶芷并肩走在桥上的董难言思来想去,总不能真的让身旁少女把自己送回金柳峰吧,想到要是让宋皆宜看见了,天知道才刚刚答应不取笑他的少女,会不会出尔反尔。 关键最气人的是,他还偏偏无力反驳。 身旁少年踟蹰不前,叶芷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桥下灵鱼游动,岸边仙鸟鸣叫,一袭白袍站在桥中间的叶芷,花容月貌,身材挺秀,尤其是眉眼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诱人。 董难言捂住肚子,有些痛苦道:“我肚子有些痛,叶芷姑娘,就不劳烦你了,我自己快些回去。” 少年歉意点头后,撒腿就跑。 少年一溜烟就消失在视野里,立身桥头,叶芷看着桥下嬉水游鱼,许久轻笑一声。 第五十一章 完了 落叶宗人不多,但是地方却不算小,寻常宗内弟子,要是不去宗里热闹的地方,有时候一天都不一定能见到个人影。 这座最近有主的金柳峰上,在木楼里修炼了一会的宋皆宜倒在床上,轻轻敲打着这柄落叶宗赐给少年的幽草剑,一脸不开心。 就好像丢了西瓜捡起芝麻。 落叶宗送的这柄剑能跟张三送的比吗? 还想让她当侍剑婢女? 宋皆宜磨了磨牙,将幽草随手丢在一边。 怀中的青神玉牌虽然被张三那日一指后,隐约有了可以打开的迹象,但是目前还是不能从中取出东西。 在屋子里待腻了,打算去山边走走的少女打开门,徒然一惊。 山边,日头和煦,有人影向少女回望,轻轻一笑。 ———— 一口气跑出好远,董难言在一处溪水边弯腰扶着膝盖,气喘呼呼。 本来觉得无计可施的少年,刚才在桥头突然想到了以前在说书楼外见到的一幕。 在说书楼外搂着一个女人要进去听书的男人,在门口就像他刚才在桥头那样,捂着腹说肚子疼,急匆匆要跑,结果后来才知道,那男人的娘子那天也在楼里听书,正好被男子瞧见。 还好自己机灵, 跑的有些口渴,眼前溪水清澈,董难言伸出手舀了一口,畅快喝下。 还有些甜哩。 正当打算再舀一口时,少年从水中倒影上,发现有人站在身后盯着他,吓的董难言一惊,急忙转身。 后面,一名孩童正一脸呆滞的看着他。 从大殿外回来,就被师傅小心告诫一番,切记不要冲撞到了那位新来的小师叔之后,孩童就被吩咐去喂养那头浮光仙鹤。 孩童可不敢怠慢,因为孩童在师傅心里的地位和重要性,远不如这头畜生。 不过也不怪师傅看重这只浮光鹤,师傅在落叶宗本事不高,每次挑选弟子的时候,都争抢不过别人,于是师傅就想到了阴招,花大价钱买了一这头浮光鹤。 每当让新上山的弟子选择拜谁为师时,这头仙鹤就排上了大用场,头顶散发着淡淡圆环的仙禽,在师傅身旁,将师傅映衬的像德高望重的仙师一样,吸引来了不少弟子。 想到这孩童叹了口气,遇人不淑啊,山下自立门派的父母总说江湖险恶,以前他还不懂,现在孩童叹息一声,不光是江湖,就连山上修行也险恶啊。 本来对这头浮光鹤充满记恨,不过孩童想到下次靠着这只鹤,还会继续有倒霉蛋被骗进师傅门下,孩童就开心了些,等到了那时候,他就不是任人使唤的小徒弟了,他就要成为师兄了,以后放鹤的活,就可以吩咐师弟去做了。 可是就在刚才,在浮光鹤饮水的时候,竟然有人就这么冲撞过来,惊扰了仙鹤,这怎么行。而且关键是这人还不走,在这喝上水了,难道是想跟浮光鹤抢水喝? 见到转身的少年身上的粗布衣衫,男孩想了想,难道是落叶宗新上山的下人? 男孩点点头,觉得应该没错了,瞧着这身粗糙的衣服,要知道哪怕是落叶宗的下人,也都是穿着上好的丝绸锦缎的。 学着师傅平日教训他的样子,男孩有模有样对董难言说道:“你怎么行事这么鲁莽,没看见这里有头珍贵的浮光鹤吗?吓坏了,你可赔不起。” 董难言这才注意到,孩童身后,还有一只仙鹤,正目光尖锐的看向自己。 董难言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见粗布衣衫少年道歉还算真挚,男孩也没有追究,但却是老气横秋道:“下次你可不能这样,这样多危险啊,要是吓坏了这只仙鹤,我师傅问罪下来,你可担当不起。” 个子没有董难言高的男孩继续道:“而且算你走运,遇到的是我,我比较心善,不与你计较,但是我跟你说,这山上险恶着呢,一看你就是刚来的不知道,我跟你说,要是你遇到别人,保不准要挨一顿胖揍呢。” 第一次有人听他说话听得这么认真,示意董难言弯下腰,男孩悄悄道:“我看你是个虚心求教的人,我就告诉你一件大事,咱们宗主今天召集全宗,说了一件大事你知道不?” 啊? 董难言愕然,身为当事人,少年当然知道是什么事。 一个刚上山的下人能知道什么,男孩神神秘秘道:“咱们宗里啊,新来了一个小师叔,知道不,辈分大着呢,要是你再这么毛毛躁躁的,不长眼冲撞了人家,那就有你好受的了,我跟你说,到时候把你丢进后山的枯井鬼牢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董难言笑道,“只是惊扰到他,就这么严重?” 嫌弃的看了一眼少年,果然是个没有见识的下人,男孩故作高深道:“山上人心险恶,你不知道,我不怪你,反正你好自为之吧。” 少年咧嘴一笑,抱拳道:“受教了!” 也看了看男孩身后仙鹤,董难言就要返回金柳峰。 “哎,你叫什么啊?” 跟少年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他的姓名,平常没人理睬,辈分最小的男孩见到少年还挺上道的,心里想着,要不下次再找他说说话? 已经站在溪水对岸,少年听到男孩问话,笑着喊道:“我叫董难言。” “董难言?” 男孩默默记下,改天再找他唠唠嗑吧,可不能耽误了放养仙鹤。 溪水岸边,水声潺潺,继续放养着仙鹤的男童踢着岸边石子。 “董难言,嘿,总算有个我能欺负的人了。” 嬉笑间,后知后觉的男孩突然一愣,心里仔细念叨一下,“董难言?” 落叶宗大殿外,个子矮的男孩虽然没有见到新来的小师叔是什么样子,但是小师叔说的那句话,男孩确实听见了的。 “你们吃午饭了吗?我叫董难言,很高兴见到大家。” 一屁股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男孩吓的浮光鹤倒退中抖动着翅膀。 不管受惊的仙禽,男孩哀怨道:“完了完了。” 第五十二章 金柳峰上说天下 通往金柳峰的路上,没有那么多枯枝尖草,上山需要脚力,但是对于从小吃苦耐劳的董难言来说,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山路上,想到这两天叶芷姑娘会来带他逛逛落叶宗,有些发愁的董难言折下一截柳枝,回去怎么跟宋皆宜说呢? 要不然就以修行为由,在山上待着吧。 金柳峰上,一直向山下张望的宋皆宜看到缓缓走上山的董难言,急忙朝少年使了个眼色。 虽说有青神衣遮蔽天机,外人看不出少女修为高低,但是要是神识外放,肯定会被人察觉到。 登上金柳峰的董难言顺着宋皆宜视线看去,山边,有飘逸出尘的女子正眺望着远处。 叶净师叔的弟子? 给宋皆宜投去一个眼神,没被发现身份吧? 得到肯定回复后,董难言走到山边,恭敬道:“见过叶师姐。” 早就知道少年上山的女子回过身,目光空灵,一直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师弟不用客气,是我不请自来,打扰了。” 没有去落叶宗大殿外,却来到金柳峰上的女子轻声道:“师弟天赋出众,又与我师有缘,你我二人等于同出一师门下,昨日在祖师堂一见,没有什么礼物相赠,今日来此送上薄礼,算是做师姐的一点心意,日后修行上有什么不懂之处,师弟可以去知秋峰上问我。” 翻袖间取出一个乾坤袋,轻轻对少年一抛,女子行事利落,“那就不打扰师弟修行了。” 衣袖飘摇,女子从金柳峰上一跃而下。 没想到师姐下山方式这么干脆,还没来得及恭送的董难言对宋皆宜问道:“师姐她什么时候来的?” 站在一旁宋皆宜摇了摇头,少女当时正在楼里静坐修行,准备冲击登楼境,不过修炼一会,觉得无聊,准备休息休息,一打开门,就发现那不知何时就站在山边的女子对她笑了笑,然后就又继续眺望远方。 虽然不知道董难言的这位师姐什么时候来的,但是宋皆宜也不担心被女子察觉到身份,因为身上这件青神衣,就算是元婴境的窥探也能遮掩,当然对于一些道行高深,精于推演的元婴境修士,少女可能就会露出马脚了。 不过在这落叶宗,宋皆宜可不担心,这能有元婴境? 又一个乾坤袋,董难言打开来自叶师姐的见面礼。 “这是?” 少年瞪大了眼睛,乾坤袋里,有着大量的灵玉石! 董难言呆在原地,宋皆宜以为储物袋里有什么宝贝,也把脑袋凑过去。 看清里面只有灵玉石后,少女又缩回脑袋。 合上储物袋,董难言就要向山下跑去。 这哪是薄礼?这也太贵重了吧,一颗灵玉石黄金千两,那这一袋子的灵玉石,别说买下离南镇,就是买下青耀郡都绰绰有余啊。 打定主意要将乾坤袋还给叶知秋的少年被宋皆宜一把拉住。 少女对急匆匆的董难言问道:“怎么了?” “师姐给我的东西太贵重了,我得还她。” “贵重?” 宋皆宜松开手,指着乾坤袋,“这里头不就是一些白色灵玉石吗?” “就是?”,董难言认真道:“你知道这一颗多贵吗?黄金千两啊,我还是还给师姐吧。” “黄金千两?” 宋皆宜摇了摇头,“你袋子里的白色灵玉石,虽然数量挺多,但是并不是多珍贵,达不到黄金千两,要是黑色灵石还差不多,况且…” 坐在木椅上的宋皆宜笑道:“你师姐给你的见面礼,你这么还回去,人家还以为你不领她的情,多没面子。” 董难言将信将疑取出一颗,“这没有那么贵?” 宋皆宜拿过少年取出灵玉石,解释道:“这种白色灵玉石,比较常见,品质下乘,蕴含灵气不多,若是黑色玉石,就有可能值得你说的钱,至于品质最好的灵玉石,颜色为青色。” “况且修行人往来交易,没听说谁用黄金交易的,都是用灵石。” 给少年解释一番后,宋皆宜笑道:“以你师姐在落叶宗的地位,这些灵玉石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不过这也是一个人情,等你日后还她就是了,要是像刚才那样送回去,我估计你的师姐应该不高兴,反而会觉得你是在嫌弃礼物轻了。” 董难言想了一下,觉得少女说的有道理,正打算抓紧时间去修炼,不料宋皆宜却是叫住了他。 一脸认真,一直认为少年可能是张三弟子的少女,问出了她心里最大的疑问,“董难言,你别误会,我就想问问,神州这么大,你的张大叔是因为什么选择了你啊?” 这个问题也是少年想知道的,董难言也不知道,为什么铁匠大叔对他这么好。 董难言叹道:“我也不知道啊。” 不过旋即少年来了兴趣,一脸好奇道:“你刚才说的神州,是什么意思啊?” 少年对外面了解不多,只限于土生土长的离南镇,和刚刚去过的青耀郡,甚至南信、信南两国,少年都不怎么了解。。 “你不知道?”,宋皆宜一脸狐疑。 还是第一次听到神州的少年搬了张椅子,笑道:“我一直在离南镇长大,你说的神州还是头一次听说。” 少年问道:“神州听起来就很大,它在信南国的什么地方呀?还是别的国家的?” “哈哈哈。” 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宋皆宜捧腹道:“你别逗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信南国多大,但是跟神州相比。” 少女拾起一粒小石子,捏在指尖,“就像这粒石子和金柳峰。” 瞧着一脸震惊的董难言,宋皆宜眯起眼睛,“想听?” 董难言连忙认真点头,像极了向先生请教问题的学生。 “好吧,就当是传道受业解惑了。” 宋皆宜清了清嗓子,准备将那些常识的东西说给少年。 宋皆宜身后,随着少女一起来到落叶宗的青神山女子,轻轻一挥手,瞬间一道无形屏障笼罩住金柳峰。 不然少女认为常识的东西,若是被外人听到,恐怕就要惊骇不已了。 宋皆宜缓缓道:“天下共有九州,我们现在所处的地界,虽然不知道是神州哪里,但是肯定是在神州地界上,神州,虽然地域面积在九州中不是最大的,但却是九洲的中心,被其余四座大州包围着,天地灵气充裕,是这座天下的重中之重。” “环绕包围神州的四大洲,分别是神州北方的地势高耸,紧邻苍穹的邻天洲,西方以剑为尊,杀伐果断的剑州,还有位于神州南方,相邻的道玄州和青摇州。” “不对呀。”,少年插嘴疑惑道。 “你说天下一共有九州,可除了神州再加上你说的这四州,只有五州呀。” 少女有些犹豫了,刚才说的那些只是常识,也许落叶宗里也会多多少少有些一一鳞半角的记载,但是少年现在问的,可就不是应该被落叶宗知道的东西了。 “你真想知道吗?” 董难言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不然只知道一半,少年心里痒痒。 少女抬头指了指天,示意少年先不要说话,随后抬起手,让董难言抓紧她的一角袖口。 淡淡青色涟漪顺着宋皆宜身上流向少年,“好了,不过我现在的境界还不能催动这件衣服遮掩别人太久,所以长话短说。” 宋皆宜上下指了指,“据说以前天下只有一州,后来在乱战中被击碎成九州,除了刚才说的那五州外,还有剑州西方,两座荒芜妖界!” “神州东方,有一座一直想祸乱天下,聚集着无数逆反之心的长生州。” “从五座天下人族中脱离出去,自成一脉,行事怪异的浮海洲,据说这座大州四处漂流,没有准确的位置,所以也被称为魔州。” “天下很大,我们现在的落叶宗,只是神州上比较小的一个宗派而已。” 少女比划起米粒大小的圆圈,董难言满脸震撼,今天他才知道,天下这么大。 青色涟漪缓缓消散前,少年抓紧时间,又问了两个问题。 “宋皆宜,你说过有机会告诉我,铁匠大叔的名字,现在要是别人听不到,你可以告诉我吗?” “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从哪里来?为什么懂得这么多呀?” 不知道此地已被身后女子遮掩天机使外人无法神念窥探,少女全力催动青神衣,“好吧,看在你认真求教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你的铁匠大叔叫张三。” 青色涟漪自董难言身上消散,宋皆宜笑道:“至于我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玩玩的眼睛像月牙,少女笑道:“你猜。” 在董难言和宋皆宜拜入落叶宗的这一年,荒芜妖界,一处地底窍穴内,岩浆般浓稠的液体中有着一枚黑色巨蛋,在某一天,不知沐浴多少妖血的蛋壳上,开始有了一丝丝裂痕! 剑州,头戴金冠,身穿霞衣的少女,在上山的那一天,被山门赐下一柄绝世神剑时,有一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长剑撕裂开护山阵法,击碎少女手中刚刚接下的长剑,取而代之。 长生州,擅长拳法,只收武夫的两座仙家宗派,两位根骨绝佳名动一方的仙家弟子,双方在外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中,波及到了一群牛。两位金身境的天骄哪里会因为下方遭受波及的牛群停手,结果不管不顾,继续厮杀中,被一个连练肌境都不是放牛少年只是两拳,就打的金身龟裂! 一座来自魔州,从云羽和李四手中逃走的宫殿悄无声息,出现在邻天州上空,然后再度消失。下方一处人间凡城上,人们惊讶的看着从天空中跌落的男子,男子看上去没什么伤势,但不知道是不是摔坏了脑子,好像两人对话般,坐在地上,自言自语。 第五十三章 换新衣 早早起床洗漱后,迎着一抹晨光,董难言盘坐在金柳峰上,运转落叶宗的叶落练气法,吐纳练气。 不同于昨日灵气疯涌的气象,少年今日沉积灵气,缓慢了许多。 昨夜董难言向宋皆宜请教过练气的问题,按照少女的说法,应该是他的窍穴所需吸纳沉积的灵气过多,而落叶宗的灵气若是被他那样疯狂吸纳,可能会造成山水动荡,所以应该是有人稳固住了灵气,导致他现在练气稍显缓慢。 除了建议少年可以考虑吸收灵玉石来加快修行速度外,宋皆宜还严肃的提醒了少年,“不管你的张三大叔有没有有传授给你什么法决功法,你最好现在都不要使用,不然可能遭人怀疑,你昨日运转落叶宗的功法就有那么大动静,要是用了你的张三大叔传授你的,那不是要把他们吓死。” 山边练气吐纳中的少年睁开眼,还好脑子里有关铁匠大叔传授的东西,还是很模糊,不是他现在能看到的,所以到是不急。 山风吹过,十月天矣。 董难言继续他的水磨工夫,少年微微一笑,积少成多,每在修行路上多走一步,多留下一个脚印,就意味着他改变了一点命数,哪怕只是一点,哪怕有点慢,但也是一点一滴在积累改变不是? 早就听到放缓脚步,轻声下楼的声音,没有了什么睡意的宋皆宜起身,对着一盏金色花卉纹烛台伸手一抹,木屋里,灯火通明。 虽然早起修行的少年下楼时小心翼翼,但是还是惊醒了昨夜睡在楼下的少女,也许是被董难言的勤苦劲感染,闭眼入定,少女心里念叨一下,今日就踏上登楼境吧。 给临江宫寄过一封信,告诉曹婉儿,董难言已经去落叶宗修行了,以后可以跟少年往来书信,马由衷这些日子闲来无事时,就会去董难言家门前走走,想到前几日没有跟伤春谷弟子去往伤春谷,反而被一位云游仙师相中,随仙师离开离南镇的孙公子,看了小屋没有异动后的老者摇头一笑。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强求不得啊。 没有一点绿色的伤春谷,挑选了几日宝贝的安青好不容易从宝库里选中一件巩红水波龙纹酒杯,一件不可多得的把赏法宝,只要将酒水倒入杯中,外表龙纹就会在杯内游曳,哪怕是凡酒也可被灵气龙纹滋养,化成山上仙酿。 安青心中暗喜,虽然天资惊人的董难言伤春谷注定争抢不到,但是终归还是结下一份善缘,想到等少年以后成长起来,也许会念及这份旧情,安青嘴角露出笑容。 打算过几日去落叶宗将这酒杯当做送给少年的贺礼,安青想着,是不是再捎带点别的小彩头,可一时半会,男子又选不出什么东西。 毕竟与落叶宗相比,伤春谷还是穷啊。 突然,绞尽脑汁想着送何给董难言的安青一个激灵,险些没有握住手中酒杯。 伤春谷的大殿上,不知何时进来一位身披白纱,头戴骨冠的女子! 压下心头的惊慌,甚至连护山阵法也没有敢打开,安青对着悄无声息闯进伤春谷的女子欠身道:“娘娘驾临伤春谷,安青有失远迎,不知娘娘有何指教?” 依附落叶宗的安青内心惶恐不已,若说是其他宗派的凌虚境修士或者哪怕是森骨域的凌虚境修士胆敢这么大摇大摆的来到伤春谷,那安青定要让他有去无回,可是眼前这位已经跻身渡海境的白骨娘娘亲临,他可没有敢抵抗的胆子! 这些年,附近山门宗派,死在女子手中的凌虚境,起码快有两手之数了吧。 头戴骨冠女子的没有回话,汗流浃背的安青想不明白,森骨域中凌虚境修士不少,而且在白骨娘娘破开凌虚境后,投奔森骨域的修士更是多不可数,那为何对付一个只有他安青一个凌虚境的伤春谷,需要眼前这女子亲自出手呢? “我的脾气你知道,我问你答,可活,你问我答,则死。” 蛛网般的白纱飘荡,仿佛在等待着猎物,肤色白皙的女子声音冰冷。 “前些日子落叶宗的叶净来到你伤春谷地界,何事?” 安青不敢隐瞒,与落叶宗的隐秘相比,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一些,男子如实道:“多年前离开落叶宗的叶心老祖坐化在我伤春谷地界,所以叶净老祖来此一看。” 毫不拖泥带水,女子接着问道:“听说那叶净带回落叶宗一个少年,是何来历?” 安青眼神一缩,她是如何知道的? 少年是被他和叶净在那小镇发现的,而后被叶净带回落叶宗,女子怎么可能知道? “你若是有半句假话被我发现,从此世间再无伤春谷!” 本想编纂出理由的安青在听到女子再度开口后,心里挣扎一番,最终选择了实话实话,“被叶净带回去的少年,是在我伤春谷境内,发现的百窍齐开的天骄。” “百窍天骄?” 一直面无表情的女子终于有了变化,皱起双眉,嗤笑一声。 见到男子手中的酒杯,偏僻之地第一人的女子露出笑容,“酒杯不错。” 给少年的贺礼没了还可以再选,但是命没了可就是真没了,安青双手奉上,恭敬道:“娘娘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女子手指略一弯曲,将酒杯招在手里,取出一颗赤色药丸丢与安青,白纱飘动间,女子笑道:“这枚药丸能让人肌肤再生,算是对谷主坦诚相告的酬谢。” “娘娘客气了,我何德何能,配得上这种宝药。” “你配的。” 风姿绰约的女子缓缓上前,走到接下丹药的安青面前,欠身失礼,“既然谷主如此大方,那就再向谷主借一物。” 觉得应该是逃过一劫,安青笑道:“娘娘客气了,想要什么,只管…” 凄厉的叫声在大殿响起! 头戴骨冠的女子一手抓在安青头顶,另一只手向下一划,五指成抓,轻轻一扯。 “那就谢过谷主了。” 带着厌恶神色,穿上“衣服”,向外走去,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安青脸上似乎更加冷淡了。 不少伤春谷弟子见到手持酒杯的男子,都低头行礼,直到自家谷主凌空而去。 大殿内,血肉模糊被剥下皮囊的男子在地上痛苦挣扎间,终于知道女子为什么要送出那枚丹药了。 第五十四章 摇签 (今日只有两章,所以这章发的早一些,PS:下一章仍然五千字,) 山路上,被叶净老祖吩咐,每日送三餐上金柳峰的侍女金茗哑然一笑,这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小师叔真是人好还有意思,每次都客客气气的送她下山不说,有时候甚至她送吃食走到半山腰时,就发现小师叔已经在那等候了。 这次送她下山前,有意思的小师叔更是问了一个让女子想笑的问题。 “金茗姐,这山里头的野鸡,野兔,都有主吗?” 董难言这几日看着满山遍野,时不时就能碰见一两只的野味,眼馋的很,离南镇可没有这些东西,但是经过前两天男孩那件事后,董难言又不敢擅自抓取,万一都是些有主的珍贵兽类呢。 金茗觉得有趣,以董难言的身份,别说是这些野味,便是真将长老们饲养的异兽当野味打了,那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不过女子还是仔细给这位小师叔解答疑问,“小师叔放心,那都是些没主的野味,小师叔你随意处置。” 既然从上山送饭的金茗姐口中得知,那些野鸡野兔都可以抓取,董难言想着,等过段日子,就打一两只。 饱餐完毕,青衣少女心情大好,落叶宗没有人知道,今天金柳峰上,有人悄无声息的成为登楼境。 一直在金柳峰上待着,还没下过山的宋皆宜对就要重新打坐的少年笑道:“董难言,我们下山转转啊。” 难不成是因为勤奋才被张三选中的?少女想不明白,少年先天资质本来就遥遥领先,还这么刻苦,换做是她可做不到。 不知道少年修行原因的宋皆宜觉得董难言有些太拼了,修行有什么难的,不就跟吃吃喝喝差不多吗? 事实上,正要重新入定的董难言不是不想出去走走看看,少年已经发现,就算他不静坐练气,灵气也会自行沉入窍穴,只不过体内窍穴像无底洞一样,再加上灵气流入缓慢,所以迟迟不能成为纳气境。 董难言担心的是,要是和宋皆宜下山后要是碰到要带他逛逛落叶宗的叶芷姑娘,那怎么办? 董难言希望先不要下山,没准对方忙,就忘了这件事。 可有些事情,总是很凑巧。 正打算跟宋皆宜说一声,过两天在下山的董难言耳边传来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小师叔,肚子好些了吗?” 宋皆宜眼中充满笑意,微微一笑,站在董难言身旁,“公子,有客人来了。” 见到腰佩晚晴,一袭白袍的少女走上前来,董难言笑道:“好多了,多谢叶芷姑娘挂念。” 眼角余光扫一下已经腮帮鼓起,差点噗嗤笑出声来的宋皆宜,董难言有些心虚,那天的事儿,他可没有告诉她。 登上金柳峰,呼吸依然平稳如常的叶芷眨眨眼,笑道:“那小师叔今天有空吗?我陪你逛逛落叶宗。” 这次可没有借口了,人家都登上金柳峰了,要是再拒绝,就有些不给面子了。 “那就麻烦叶芷姑娘了。” 董难言指着宋皆宜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侍剑婢女,叫宋皆宜,那天在祖师堂里你们应该见过。” 侍剑婢女? 叶芷瞧了瞧姿色平庸的少女,伸出手大方道:“很好听的名字,我叫叶芷。” 内心要笑开了花的宋皆宜也伸出手,借着机会笑出声来:“多谢叶芷小姐夸赞,叶芷小姐真是美若天仙,怪不得我家公子嘴里总是念叨着小姐名字。” 董难言愣住了,狠狠瞪了一眼宋皆宜,这不是胡说是什么。 叶芷脸上有些红,微微一愣后,恢复自然,笑道:“皆宜姑娘,真会说笑,小师叔一心只在修行,都顾不得欣赏宗门美景,哪里会念叨我的名字,若是真的念叨了两句,那可真是我的福分了。” 宋皆宜微微一笑,对眼前女子感官印象到是不错,没有了取笑董难言的想法,郎才女貌,在一起不是挺好的么。 本想着在不去打扰他们两个,在山上补个觉,不曾想,董难言却是笑道:“叶芷姑娘,那就麻烦你带我们两个逛逛了。” 两个? 宋皆宜心里白了一眼少年。 榆木脑袋不开窍。 叶芷倒是无所谓,笑着应允下来。 一行三人下了金柳峰。 一路上,叶芷尽职给董难言,宋皆宜二人介绍道:“咱们落叶宗,共有二十一峰,三十六洞,以前小师叔没上山的时候,空余着七座山峰,等到小师叔入住金柳峰后,余下的数字到是挺吉利的。” 不缓不慢的在前方领路,一路上竟是山水美景,叶芷笑道:“除了祖师堂和后山的枯井鬼牢外,宗里没什么禁地忌讳,而且祖师堂平常去不得,至于枯井鬼牢嘛,现在后山早就封锁上了,想去也去不了。” “叶芷姑娘,我听师叔说,以前枯井鬼牢不是历练弟子的地方吗?为何要封锁起来?”,董难言问道。 叶芷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到我这辈,就没有弟子再去枯井鬼牢中历练了,后山也被封印,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后山本来也没什么美景,小师叔还是不要好奇。” 董难言点点头,少年也只是好奇,并不是对枯井鬼牢有着多大兴趣。 停停走走,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到日暮时分,半天下来,董难言大开眼界,除了足有七层楼高的神通楼,呈剑状的神兵阁,最为奇特的是,落叶宗还有一处让外人羡慕不已的圣地,名为假象场,据说是当年鼻祖关押在枯井鬼牢中的那位渡海境鬼修,养的一只幻兽,有凌虚境的修为,能够让人致幻,后来被鼻祖取出魂魄,炼化成假象场,磨炼弟子心境。 最后一行三人走到一座小山前,山不高,山顶有一座茅草屋,山脚下,一个小道士昏昏欲睡,桌上摆放着一只签筒,身后有两副对联旗帜,正反皆有字,正面的一副不太工整,名为:“信则有,不信则无”,后面的到是押韵工整了许多,“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宋皆宜好奇问道:“叶芷小姐,咱们落叶宗里还有道士?” 看着好奇的主仆两人,叶芷笑道:“这座山头,现在还真不属于咱们落叶宗,前几年,有一位老道士,说此地与他有缘,想要在此地借住,一开始宗里是不同意的,后来架不住老道士软磨硬泡,就让他在这居住下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地方,宗里前几年一直有人监视这里,不过人家倒也本本分分,除了解签算卦外,没什么过分的举动。” “解签?” 董难言问道:“准吗?” 叶芷笑着摇摇头,“据宗里的弟子们说,都是不准的,再说了,也没几个人来算命,小师兄你见过哪有开在修行人门口的算命摊子能够红火的?” 见少年感兴趣,叶芷笑问道:“小师兄若是感兴趣不如去试试,反正对咱们落叶宗弟子,人家可是打对折呢。” 领着董难言和宋皆宜来到桌前,叶芷轻轻扣了扣桌面,昏昏欲睡的小道士如梦初醒,直起腰板,拿袖口擦拭了一下口水,打了个哈欠,瞧着桌前的三位客人,小道士笑道:“几位是来算命啊,还是摇签呀。” 叶芷转头看向董难言,小道士心里点头,这模样看上去跟他相差不大的少年才是主角? 董难言看了看桌上签筒,命还是不算了,早就有人给自己算过了,少年微微一笑,“摇签吧。” 对面桌前花容月貌的少女,小道士当然认得,这可是落叶宗宗主的女儿,可这少年又是何人?看架势连落叶宗宗主的掌上明珠都以他为主? 小道士将签筒推到董难言身前,笑道:“那就请公子摇签吧,心诚即可。” 冲小道士微微一笑,少年略微闭目摇出一只签后,递给小道士,笑问道:“道长,此签何解?” 将签轻轻在手间转了一圈,小道士看了眼签,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再看一眼签,笑道:““嘉耦曰配”,此乃上上大吉之的姻缘签,意为如果公子有喜欢的人了,且经过一段时间交友,认为可合者,可合之,不必多加考虑。” “啊?” 怎么摇出来一支姻缘签? 董难言张大嘴巴,追问道:“道长,没弄错?” 小道士将签再度递回少年手里,笑道:“公子亲手摇出,岂有弄错之理?” 嘉耦曰配。 瞅着手里这支所谓上上大吉之签上四个金字,董难言看向那副七个大字明显的联子, “信则有,不信则无。” 站在董难言身后的宋皆宜心里努力告诉自己不许笑,回去后少年可不能再赖她胡编了,这可是你自己摇出的签。 美目流转间,看着小师叔发呆的样子,叶芷也轻摇签筒后从中捻起出一只签,将签递给小道士,少女笑道:“此签何解?” 知道叶芷身份,小道士不敢怠慢,双手接过签,解道:““明明如月,何时可掇”,镜中花,水中月,岂可拾掇?费了心机亦枉然,千万莫做幻想…” 声音越说越小,小道士恨自己这张嘴这么快,反正少女也没看,何不换个好签说法? 对面叶芷已经皱起眉头,道冠头上戴,道袍身上穿的小道士连忙道:“姑娘再抽一次,我这签筒有规矩,他人摇过后,需要静签一次再摇,不然不准。” 听到不准,一旁握着上上签的董难言问道:“道长,那我能否也再抽一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师傅不在家,一个人支撑起摊子,可真是不容易啊,小道士笑道:“公子若是不信,当然可以再摇一次。” 一直站在董难言身后的宋皆宜笑着提醒道:“公子,咱们可是上上大吉的好签啊,要不就别摇了。” 看到宋皆宜眯起眼睛的样子,董难言立刻从签筒摇出一支,再次递给小道士,“麻烦道长了。” 将签竖在眼前,小道士再次解道:““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道袍飘摇间,小道士笑道,“这位公子,与上次一样,皆是上上姻缘好签,做不得假。” 拿起被道长推到桌前的又一只姻缘签,董难言干笑一声,上上签自然是极好,可怎么偏偏都是姻缘? “啪啪啪” 宋皆宜鼓掌后竖起拇指,对着小道士说道:“两次都是上上签,道长,真准!” 听到有人夸赞,小道士一脸正经,笑道:“贫道姓齐名道真,其道自然真,岂有不准不灵之说!” 应付好了这位公子,那么接下来就要哄好落叶宗宗主的女儿了,自己和师傅赖在人家宗里好几年,可不能不会做人。 这次要是好签,就大方说出来,不好?那就编个好的! 已经打好算盘的齐道真对着叶芷一伸手,笑道:“签已静,姑娘不妨再抽一签。” 上一次只是中签的叶芷轻轻一笑,从签筒中捻出一只签。 接过签,已经打好算盘的齐道真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签上横平竖直写着:“姑舍是。” 下签! 不动声色将签塞进签筒里,齐道真看了看叶芷,““意中人,人中意,则那些无情花鸟也情凝,一般的解结枝头学并栖。”妙矣,姑娘,姻缘上签。” 听到小道士解签后,摇签少女眉头舒展开,面露笑容,从怀中掏出一颗灵玉石,轻轻放在桌上,“劳烦道长了。” 心里松了一口气,小道士起身道:“使不得,使不得,折煞小道了,姑娘快些收回去。” 拿起桌上那颗灵玉石,递回叶芷手里,董难言从乾坤袋中掏出三颗灵玉石,笑道:“叶芷姑娘带我们游览落叶宗,本来就不胜感激,哪有再让姑娘掏钱的道理。” 得了上签的叶芷看着少年眼中笑意更盛,“那就谢谢小师叔请我摇签喽。” 总算听出些眉目来的齐道真暗道一声无量天尊,原来这个粗布衣衫少年就是落叶宗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宗主叶华的师弟?怪不得,怪不得。 将三颗灵玉石放在桌上的董难言回头对着宋皆宜笑道:“你说道长算得准,要不你也来算算?” “啊?” 没想到董难言会让她去摇签,不感兴趣的宋皆宜摇头道:“谢谢公子好意,我还是算了。” 叶芷笑道:“皆宜姑娘,既然小师叔都说了,你就去摇一支吧,讨个好兆头。” “是呀,你去摇一支吧。” 叶芷和董难言都开口,宋皆宜不好拒绝,笑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见到宋皆宜捻起签的手指,齐道真暗道一声可惜了,有着这样一双纤细玉手的少女,怎么面容却如此平庸丑陋? 摇出一支签,宋皆宜正要交给小道士解签时,有一道流光从小山上空掠向落叶宗大殿,掀起狂风无数! 少女手中签,被风吹向远处。 于此同时,这座山脚下,响起了宗主叶华的声音。 “董师弟,芷儿,来大殿,有熟人前来一见。” 已经要动身去找签的董难言被宋皆宜拽住,那支签早就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少年问道:“要不再摇一次?” 宋皆宜摇摇头,笑道:“反正道长又跑不了,不着急,先去落叶宗大殿吧。” 董难言想了想点点头,又取出一颗灵玉石放在桌前,“道长,下次再来找你摇签。” 谢过齐道真后,董难言转身,和两个少女一起向大殿走去,少年心里纳闷,“熟人?哪个熟人?” 等到客人都走了,头戴道冠的小道士连忙将桌上灵玉石抓在手间,喜极而泣,这么多年,这是小道士第一次摇签挣到钱。 小心收好这几块灵玉石,打算等师傅回来跟他好好显摆显摆的齐道真掐指推演,寻找那支被风吹走的签,这签可是师傅的宝贝,要是缺了少了,回来准饶不了他。 远处山边,弯腰捡起那支少女摇出的签,齐道真轻轻一笑,“让贫道看看。” 紧接着手指转动间,看见了签上字的小道士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这支签上的字与其余的签有所不同,上面每一个字上好像都有微光流淌。 “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复何求?” 又是姻缘签,还是签王! 乱,太乱了! 美若天仙的叶芷,穿着普通却眉目清秀的少年,再想到可惜了一双纤细玉手的平庸少女,齐道真希望自己的姻缘签是不灵的,不然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怎么就给你这丑八怪截了胡? 天要黑了,小道士摇摇头,暗叹一声缘法天定,收拾摊子,准备上山去了。 不过将签子放回签筒后的齐道真悚然一惊,又急急忙忙的将签筒里的签全部倒出。 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后的齐道真惊坐在地,小道士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接过少年的签后会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签筒里,根本就没有姻缘签! 第五十五章 打上山门! 一颗颗在山下凡间不得多的珍宝奇物,来自深海巨湖里的明珠,在落叶宗里,只是用来照亮,所以哪怕外面已经日落西山,但落叶宗议事大殿里依然明亮如昼。 大殿里,叶华,叶澈,叶净俱在。 告诉董难言和叶芷速来大殿后,叶华坐在主位上,对着下方男子客气笑道:“安兄,你对我落叶宗可是有大功啊。” 坐在一张楠木椅上,急速掠进落叶宗的安青轻笑道:“叶华宗主客气了,这趟不请自来,主要是想给落叶宗送份贺礼,庆祝宗主喜收门徒,落叶宗大兴指日可待。” 右侧,从离南镇跟安青分别的叶净笑道:“安谷主真是客气了,什么贺礼不贺礼的,本来想着这两日派人送一份重礼去伤春谷,答谢谷主,不曾想,还是让谷主奔波了。” 不像叶净经常在外走动,一直在落叶宗潜修的叶澈虽然与安青不怎么熟悉,但还是善意一笑,在叶澈心里,叶净能发现董师侄,起码有安青一半的功劳。 不过叶澈心里有点疑惑,这伤春谷谷主来的也太急了吧。 刚才老者差点就要开启护山阵法,诛杀像流光一样撞进落叶宗的男子,还好叶华和叶净识得是安青的气息,及时阻止了他,不然,这来落叶宗送贺礼的伤春谷谷主,可能就要死在叶澈手里了。 那座划给齐道真师徒二人暂住的小山虽然不是落叶宗的什么宝地,但距离落叶宗议事大殿也不是太远,以董难言三人的脚力,用不上半个时辰,就已经走进大殿。 看到和董难言并肩而行的叶芷,再看到董难言身后的面容平庸的少女,叶华心里微微一笑,拒接了三叔的婢女,身边只留下这么一个少女做丫鬟,看来这个小师弟不是个浪荡人,要是以后能跟芷儿在一起,倒也般配。 站在大殿里,董难言欠身一拜,“见过两位师叔,叶华师兄。” 叶净和叶澈笑着点点头,越来越欣赏少年的叶华笑道:“小师弟,别客气了,这趟叫你来没别的事儿,主要是安青兄来给小师弟你送份贺礼,总不能师兄替你收了吧?” 董难言顺着叶华目光看去,大殿里还有一位正在品茶的男子,见到少年看向他,挤出笑脸,笑道:“好久不见呀。” 认出是前几日和叶净一起的安青,董难急忙抱拳行礼道:“见过安谷主。” 坐在楠木椅上的男子拜拜手,耳边两枚玉环摇荡,“小友客气什么,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安兄。” 男子左手摩擦着中指玉润黄戒,右手一翻,取出一件巩红水波龙纹酒杯,轻轻一拍,酒杯便慢悠悠悬停在董难言面前,男子笑道:“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见到董难言没有立即接下酒杯,安青笑道:“难不成我这贺礼小友不喜欢?” 董难言摇头一笑,“不是…” 落叶宗议事大殿上,有如惊雷炸响! 才刚开口的少年瞬间倒飞出去,大口吐出一口鲜血,跪在墙边。 殿里,叶华从上方一晃而下,护在叶芷身前。 火速感到董难言身旁,叶澈从怀里取出一枚丹药,塞进少年嘴里。 眼中怒火熊熊,叶净怒喝道:“安青,你这是何意!” 毫不在意叶净的喝问,男子接下悬停的酒杯,看着本该一击必死,却只是吐了一口血的董难言被叶澈喂下一颗珍贵丹药后,轻咦一声,“有点意思。” 谁能想到,上一刻还要跟少年称兄道弟的安青会突然间出手? 叶华眼中杀机起伏,双指掐住一枚金色落叶,握在手间后,落叶宗护山大阵,轰然开启! 服下丹药后,董难言情况好转,声音虚弱,对关切看着他的叶澈和宋皆宜轻声道:“我没事。” 见肩负落叶宗大兴重任的少年那副虚弱模样,叶净暴怒至极,“安青,你莫非是想死不成!” 注意到落叶宗山水灵气狂涌,接过酒杯后的男子再度坐在楠木椅上,将茶水倒进杯中,轻轻一摇,一口饮下,放肆大笑,“我是找死,你有本事就来杀我呀!” “放肆!” 仙风道骨的叶净脚下一踏,身形暴掠,一掌向男子拍去。 手持酒杯的男子不动声色,轻描淡写的伸出一掌。 整个落叶宗大殿都在晃动! 身下楠木椅纹丝不动,男子嗤笑道:“还是你们一起上吧。” 身形倒退数十步不止,叶净冷声道:“你不是安青!” 伤春谷谷主安青,初入凌虚境的修为而已,就算这些年修为大有长进,也不可能一掌将叶净击退。 叶华伸手一抹,握住一柄金色长剑,指向男子。 眼神冷冽,叶华心里疑惑不解,能一击将叶净师叔逼退,那比他也不逞多让,究竟是谁,有这般修为? 而且,男子若不是安青,为何会有安青的气息,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蒙骗过了自己和叶净三叔? 没有准备出手,后方,叶澈一身凌虚境的修为毫不保留的显露出来,护在董难言和宋皆宜身前,身后还不到纳气境的董师侄,不容有失! 落叶宗内,感受到议事大殿内宣泄而出的气息,各大长老都知道出事了,一个个从各自的山峰洞府中,火速向大殿赶去! 从楠木椅上站起身,男子扭了扭脖子,咯咯作响,“来吧,别摆架势了,看看凭你们几个,能不能杀得了我。” 叶华提起金色长剑,身形如同落叶般飘忽不定中,一剑向男子刺去。 男子没有取出什么神兵利器,也没有闪躲,在叶华的震惊中,五指成爪,五根指头死死捏住剑刃,同时另一只手向叶华抓去。 金色长剑震颤,叶华凌虚境巅峰的倾力一击,只是让那抓住长剑的手掌微微一抖。 面对向胸口袭来的一抓,叶华左掌上光华流动,握拳一挥,拳上发出一种闷雷的声音。 这乃是落叶宗某代弟子,在一日大雨倾盆中,从长青树下悟出的拳法! 藏雷! 响音巨大,男子一抓虽然被叶华一拳所挡,但是刹那间,五指由抓成掌,握在拳头上的同时男子身上腾起一道恐怖的气息,头顶上,悬浮起白色骨冠! 骨冠上,有一道猩红细绳般的血气在流淌旋转,男子头顶像是有一轮璀璨星火炸裂,将上方手持一柄漆黑铁锤的叶净震推。 “白骨冠!你是白骨娘娘!” 气血翻腾的叶净一脸不可置信。 握紧叶华藏雷拳的右掌中,突兀生出一根白骨,刺破光华流动的拳头,“男子”松开握紧长剑的左手,任由叶华离去,笑道:“叶净长老真是好眼力呢。” 像是一面大鼓被人戳露,叶华看了眼再无半点闷雷之声,鲜血淋漓的左掌,想不到竟是她,怪不得能挡住自己倾力一剑,怪不得能让他和叶净师叔以为是安青。 “白骨娘娘?” 被宋皆宜搀扶起来的董难言一直都认为白骨娘娘是具白骨骷髅,不曾想轻轻拍了拍手掌,好像脱衣服般,褪下这身皮囊,身披白纱,头悬骨冠的女子生长的极为水灵,姿色上哪怕叶芷都要逊色半分。 叶澈提醒道:“师侄,你站在我身后,切莫乱动。” 知道叶华,叶净身前显露真身的女子身份后,叶澈心里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沉重。 渡海境! 悬浮在女子头顶的骨冠,雪亮的好像一柄天刀,抵在众人头顶。 灵宝,白骨冠! 相传女子能破开凌虚境,跻身渡海境,就是因为得到了这件白骨冠和另一件攻守兼备的灵宝! 落叶宗宗主叶华,知道了女子身份后,叹息一声,“白骨娘娘,不管你为何来此,若是你现在离去,我既往不咎,如若不然。” 叶华收起手中长剑,冷笑一声,“我怕娘娘这一身渡海境修为,就要留在落叶宗的山水间了。” 轻轻迈步向前,褪去了安青皮囊后,女子面容冷淡,“就凭你们?” 探出一只手,头顶骨冠上的鲜血红绳瞬间缠绕在女子手腕上,女子冷哼道:“今日先拿你血,祭我骨冠。” 董难言只觉得好像有一只万丈骨爪,向众人抓来! 不过下一刻,女子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一动不动。 落叶宗议事大殿内起了风,一枚枚金色落叶飘浮在女子面前,落叶上伸出一条条叶脉,束缚住女子。 启动护山大阵的叶华沉声道:“先离开大殿,这只能束缚住她一会。” 如叶华所言,在董难言他们刚离开大殿不久,女子手腕红绳腾起,如小蛇般,穿破一片片落叶。 随着女子动弹自如,落叶宗议事殿,轰然炸裂,狂暴肆虐的气息,席卷落叶宗! 不少正在赶来的长老们都身子一顿,甚至有的被这股凶暴气焰逼的身躯倒退。 在看到大殿废墟上空,那浮空的女子后,赶来的长老们寒毛炸立,心头悸动。 “是白骨娘娘!” “她怎么杀进宗里了?” 与下方慌慌张张的人群对比鲜明,头悬白骨冠的女子毫无惧色,冷声道:“今日就踏平你们落叶宗!” 女子头上灵宝白骨冠猛然变大旋转而上的同时身上白纱瞬间蠕动。 议事殿废墟上,站立起一头庞然大物,足有小山般大小的骷髅白骨,俯视着众人,恐怖无边。 一脚踩得大地龟裂,骷髅白骨的心口上盘膝而坐的女子伸手一点。 骷髅白骨带着巨大的骨冠,手中持着一条猩红血鞭,在落叶宗内横冲直撞。 凌虚境以下,擦着碰着就要重伤倒地,修为再低一点的,但凡被波及一下,那就是粉身碎骨。 “放肆!” 看着死伤的落叶宗弟子,被肆意践踏毁坏的山门,叶净暴怒,不顾一切,握住那条猩红血鞭。 “好,今日就掂量掂量渡海境到底多强!” 看守神兵阁和神通楼的两位凌虚境长老冲上天,在骷髅白骨面前毫不出众的神兵阁凌虚境修士挥手一招,呈剑状的神兵阁拔地而起,在剑眉老者的催动下,如同蚂蚁扛起树枝,倒砸向白骨左肩! 坐在心口骨架上的女子冷然一笑,双手合十。 外面,白骨大手双掌夹住神兵阁,隐隐间,有碎裂的声音从剑上传出。 剑眉老者心疼不已,这是落叶宗暂借给他参悟的奇宝,相传是开山鼻祖留下的,不逊色于灵宝的法宝极品,是老者愿意死心塌地为落叶宗卖命的原因。 再这样磨耗下去,恐怕落叶宗以后就再也没有神兵阁了,剑眉老者向身旁看守神通楼的老者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在老者掐诀后,神通楼没有像神兵阁那样拔地而起,只是顶楼中有一卷经书飞到老者手心,纸字分离,一页页在老者面前排列成一面,从整卷经书中分离出来的各种文字在指下流动,老者提指写字。 用整卷经书写下一个开字后,已是满头大汗的老者喝道:“开!” 如同法旨,开字瞬间贴在骷髅白骨手掌上,让夹紧神兵阁的双手出现缝隙。 剑眉老者趁机收回神兵阁,重插大地。 天上,刚刚全力施展神通的老者只觉得狂风呼啸,面前,一根白骨手指急速按来。 还好一旁的剑眉老者一把将其拉过,骨指贴着老者身体一侧擦过,险而又险,劈开成片的巨树后,将一座大殿捅个通透。 随着女子一抬手,骷髅白骨手腕一抖,直接将下方拖住血鞭的叶净砸进地底。 “师兄!” 叶澈面色焦急,作为落叶宗凌虚境的战力,他当然也想出手,但是身后还站着叶心师兄的希望,落叶宗的未来。 只能站在原地,护着董难言的老者对叶华大喝一声,“还没好吗?” 一直在启动护山大阵杀招的叶华睁开眼,“好了!” 落叶宗,长青树震动! 坐在骨架上的女子终于站起身,天上,漫天皆是金叶! 眼神中射出两道精光,叶华掐诀道,“起!” 片片衔接,一柄毫不逊色于骷髅白骨的长剑在落叶宗上空显化。 这座落叶宗镇宗的杀招,由无数颗长青树落叶衔接打造的护山大阵,究其威力来说,丝毫不逊色于一件灵宝,甚至与一些下品灵宝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骨冠亮起光芒,终于感受到威胁的女子一只手扶住骨架,手掌转动中,骷髅白骨头顶骨冠化为液体流淌,成为镰刀形状。 女子笑道:“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你们落叶宗的护山大阵多么可笑!” 感受到那镰刀带来的压迫,叶华苦笑一声,将一枚代代相传的金色落叶取出,扔至上空。 “叶华,你疯了不成!” 见到叶华如此举动,叶澈心痛不已,这枚从东部大宗带来,代代相传的金色落叶,是除了后山枯井鬼牢中那把灵剑外,唯一鼻祖所留,据说只可使用一次,是落叶宗压箱底的宝贝! 如今使用过后,对落叶宗来说,可不只是伤筋动骨之说,而是损害根本。 抛出那枚落叶后,叶华喝道,“杀了她,解我落叶宗之危!” 随着那枚落叶飘荡在空中,由落叶衔接而成的长剑上响起一道剑鸣声,落叶宗地下,无数颗长青树落叶破土而出,急速射向那具骷髅白骨。 被无数片落叶覆盖住全身的骷髅白骨身上,好像响起了一串爆竹之音,浑身炸响。 恍惚中,好像有一位白衣素裹的人影,从那片金叶中走出,睥睨天下,持着落叶长剑,一剑斩下! 落叶宗响起一阵轰鸣声! 董难言定睛看去,白纱出现破损,骨冠暗淡的女子急速向远方掠去。 “可恶!”,叶华怒喝一声,哪怕是这般倾尽全力,都没将她留下? 天空上,无数颗枯黄落叶飘落,灵气不再。 ———— 伸展神通收拾了废墟残地后,叶净和叶澈将董难言和宋皆宜送回金柳峰,仔仔细细检查少年没有伤及根本后,两人这才放心而去。 夜里,服下丹药后,已经与平常没有两样的少年没有睡意,坐在山边。 宋皆宜站在楼上,看着头顶星空,“看来这落叶宗也不安全啊。” 背对着少女的少年轻声道:“你说她还会再来吗?” 宋皆宜摇摇头,“应该短时间内不会了,看样子她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应该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吧。” 董难言摸了摸胸口,掏出一枚玉佩,今日要不是那一掌正好打在玉佩上,恐怕自己就不是吐口血那么简单了吧? 金柳峰上,宋皆宜看着站起身,捡起一根枯枝的少年,诧异道:“大晚上不睡觉,你干嘛?” 脑海中想起劈开雷池的那一剑,少年挥动着枯枝。 “练剑!” 落叶宗,从上代宗主叶望死后就一直被封禁的后山上,头戴骨冠的女子缓缓向枯井鬼牢走去。 离开落叶宗的,只是女子的那件白纱。 随着女子走近枯井鬼牢。 女子头顶那件骨冠白光暴涨! 女子停下脚步。 猩红细绳缠绕住抵在女子眉心的金色落叶上。 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山中传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走吧。” 骨冠下,女子脸色有些狰狞,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身影腾空,离开落叶宗。 踩着落叶的沙沙声中,失去细绳束缚,掉在地上的落叶被人捡起。 摩挲着这枚落叶宗代代相传的金色落叶。 后山静了。 第五十六章 享受 对修行人来说,动用些神通法术,建造一座宫殿并不难,用不上几日,落叶宗那些废墟上又重新立起一座座大殿。 现在,落叶宗长老尽皆落座在大殿上,争论纷纷。 “都打上咱们山门了,还能忍吗?若是不出手反击,咱们落叶宗的脸都丢光了!” “怎么反击?那妖妇一个人就能在我落叶宗内来去自如,要不是最后靠着护山大阵重创了她,今日你郭长老能不能在这说话都是两说!” “我是打不过她,但你也说妖妇已被大阵重创,这不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嘛!不如联合附近宗门,一起出手,杀进森骨域,铲除祸患!”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森骨域有没有什么杀招,若是贸然闯入,只怕正中人家下怀。” “咳。” 一直听着长老们相互争论的叶华轻轻咳嗽一声,“各位长老所说不无道理,白骨娘娘打上山门之耻,我落叶宗一定要报,但现今若是贸然杀进森骨域,未必就能将她一举拿下。” 神色有些低落,叶华自嘲一笑,“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宗主不济事,实力不够,才会让我们落叶宗受此欺辱。” “宗主,这怎么能怪你呢。” “宗主,可别这么说。” 叶华打断各位长老,轻叹一声,“传令下去,今日起,护山阵法会一直打开,若是无要事,落叶宗弟子不得擅自下山。” 从座位上站起身,叶华朝着长老们拱手道:“这段时间,我会闭关潜修,看看是否能突破凌虚境,到时候无论是否成功,我都会给各位一个交代,我也希望各位,能够抓紧修炼,精进修为,他日一起出山雪耻。” “这…” 在场的各位长老们面面相觑,接任宗主之位的叶华,处理宗门事物虽然井井有条,但是就资质来说,并未太过出类拔萃,远不如上一代被誉为有望渡海的宗主叶望和他的弟弟叶心,不过因为当时落叶宗和周边宗门争斗厮杀的厉害,叶望和叶心寿元消耗过多,所以最终无望渡海。 等到大殿内长老们都退下,叶华轻声道:“三叔,师叔,我闭关这段日子,落叶宗就交给你们了。” 知道肩上担着山门重担的叶华压力过大,叶澈劝道:“师侄,你别想太多,我和你三叔还有你,这么多年都止步凌虚境,岂是现在一个闭关就能破开的?” 叶净也劝道:“虽然白骨娘娘那日在宗门里肆无忌惮,但最后也是被阵法所伤,依我看,不如开启阵法,我们这两辈,虽然不能和她抗衡,但是我们还有希望啊,知秋丫头和董师侄,都是举世难得的天纵奇才,我们不妨等一等,何必急于一时雪耻?” “等?” 从父亲坐化后,就接任宗主之位的叶华摇头,“知秋师妹,登楼六境,就算突破,也不过是凌虚境,对我落叶宗如今局势助力不大,董师弟天资出众不假,但尚未纳气,我落叶宗哪有时间等下去了?等到开窍境的董师弟成为渡海境的那一刻,恐怕等到那时候,那白骨娘娘早就成了金丹境了!” 伸手打断叶净,叶澈劝阻,叶华起身向外走去,“师叔勿劝,我意已决。” 新建好的大殿里,只剩下两位老者。 叶净叹息道:“也是苦了叶华,从大哥坐化后,就担着宗门重任。” 叶澈有些担忧:“闭关修炼倒是无妨,怕就怕,苦海本就难渡,叶华现在顶着这么大压力,一旦走火入魔,沉沦苦海,那就糟了。” 站在门口,眺望着远处两座相邻的山峰,叶净感叹一声,“希望老天保佑佑我落叶宗吧。” ———— 吸纳完一颗灵玉石,感受到沉积在窍穴里的灵气后,董难言盘膝而坐,脑海里回想着这几日在神通楼里浏览过的一些神通法术。 这几天,除了在金柳峰上静坐练气外,董难言就会去神通楼里浏览落叶宗收藏的功法典籍,落叶宗大部分神通功法,大都收藏放置在神通楼,凭借相应的身份权限才能观看,不过这些对于董难言来说当然不是问题。 看守神通楼,那日出手写下一个开字,迫使骷髅白骨手掌松开的凌虚境修士,对董难言客气的很,知道少年想要进楼观看典籍后,送出一块墨玉,笑着说道:“拿着它,在这楼里想看什么都可以。” 跟老者道过谢后,董难言就开始浏览功法典籍,不过有一些高级的功法,都是存放在玉简里的。和叶净给他的不一样,这种玉简需要神识触及,才能观看,还好那位凌虚境的赵长老,看出了少年的难处,放下身段,给少年当着翻译,转述着玉简内容。 站起身,捡起暂时充当长剑的枯枝,按照脑海里回想的那套剑法,董难言有模有样的挥动着枯枝。 按照赵长老所解释的,这套名为零落的剑法,算不得多么高深,乃是一名化实境的武夫所创,剑法强在一个迅猛,出剑后攻势便如疾风骤雨,碾压过去,但缺点在于,疾风骤雨也有停时,一旦剑势被人挡住或者剑法衔接处出现差错,那剑气就会逆流经脉窍府,敌人未伤,己身先损,所以要么一鼓作气,将敌人碾作成尘,要么自己零落成泥。 不过董难言没有挑三拣四,毕竟神通楼里,能够让他现在学习的剑法,就只有寥寥二三,大多功法神通都是在凝神境后才能学习的。 铁匠大叔留下的东西和在水坑得到的如是剑机缘,都是至少要等到登楼境才能修习的,总不能眼巴巴的等着吧,起码先拿这套剑诀过度一下,而且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也不能一下就成为登楼境,更别说遥遥无期的元婴境了,但是多学点东西,总是没有坏处的吧。 想到这,正在一板一眼施展剑法的董难言看向木楼,眼中有些羡慕。 楼上,前几日成为登楼境的宋皆宜盘膝坐在椅子上,迎着山风,一柄青色长剑横放在腿上,少女伸出手指,有节奏的轻敲这把幻化而出的长剑,声音清脆,一脸享受。 第五十七章 另一个人 走下金柳峰,正午的日头有些足,通往神通楼的树荫小路上,四下无人,只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和潺潺的溪水声,日光从树叶缝隙间流淌下,稀稀碎碎的光芒打在树下穿着淡金色法袍的人影身上,映衬的少年飘然出尘。 自从在议事殿里挨了白骨娘娘一掌,在叶净师叔千叮咛万嘱咐下,换上秋色法袍的董难言,打算去神通楼中再学点东西,昨日那个破开鬼魅障法的术法,他还没有看完呢。 拥有这么些山头的落叶宗,门下弟子并不是很多,算上那些服侍下人,也才数百之人,所以有时候走在山上,瞧不见人影很正常。 山上修行人,出尘清净地,清风明月作伴,闲云野鹤陪趣,不无道理。 “见过小师叔。” 迈步走到溪水岸边,瞧着急忙从一块大青石上起身问好的男孩,董难言笑着摆摆手,让男孩不用这么客气。 从金柳峰到神通楼,除非拥有凌虚境御风飞行的能耐,不然这条溪水对谁来说都是必经之地,所以这几天,董难言几乎次次跟这个名叫周摇的男孩打照面。 早就跟男孩熟络起来的董难言发现今天溪水旁没了那只浮光鹤,笑问道:“周摇,浮光鹤呢?你该不会把它弄丢了吧?” 一开始与董难言相处,男孩处处提心吊胆,生怕少年心眼小,心里记恨他那天的出言不逊,不过后来相处,周摇渐渐发现这个小师叔,一点架子也没有,为人还很和善,所以也就渐渐没了那么多顾忌,与少年相处的自然,不过那份必要的礼数男孩还是要有的。 父母乃是落叶宗山下真珠国里江湖门派大当家的周摇一脸轻松道:“没丢,没丢,小师叔,这不是最近咱们山上护山大阵开启了嘛,山门封闭,生人勿进,所以也就不能再招收弟子了,我师傅他老人家最近正犯愁呢,巴不得打算将浮光鹤转手出去,不然每天还得伺候它。” 董难言乐道:“所以你就不用放鹤了?” 想到总算离开了那只浮光鹤,周摇乐的脸上都笑开了花,连忙点头。 知道董难言每次经过这里都是因为要去学习神通功法,男孩问道:“小师叔,你是又要去神通楼?” 董难言点了点头,对着眼中羡慕非常看向自己的男孩,安慰道:“你别急,早晚有一天,你师傅会准许你进神通楼的。” 按照落叶宗的规定,每名弟子每个人月只有三日可进神通楼,借阅功法,不然想要进神通楼,就只能靠师傅推荐,可每月入楼十日,或者成为登楼境,入楼无限制。 像周摇这样,本来在师傅弟子里就排名最小,辈分最低,推荐的名额,哪里轮得到他,所以男孩很羡慕能随意进出神通楼的少年。 耷拉着脑袋,周摇愁眉苦脸,“除非我把上面的师兄师姐都熬死,不然哪能等到那一天。” 周摇虽然年岁不大,境界不高,只有纳气境,但在山下父母的教导下,从小就习武练拳,早早就磨炼筋骨,成为通络境,甚至距离淬骨境,也不远了。 可是周瑶父母只是淬骨境的武夫,没有后续的功法可以修行,所以才愿意花费家底,不惜打通人脉, 求来一个落叶宗弟子的名额,希望周摇能走上修士道路最好,就算是无法凝神,也可以在落叶宗学到淬骨境以后的功法,续上后路。 不过可惜周摇的父母打错了算盘,被浮光鹤衬托的德高望重的兰长老,在落叶宗一众长老里,都算是垫底的,兰老者擅长符箓阵法,打斗厮杀那套,压根不熟,至于武夫路数,更是知之甚少,教不了周摇什么东西,而且周摇修行资质远不如武夫资质,在兰长老门下弟子中毫不出彩,老者也是渐渐不太上心,更别提推荐男孩去神通楼了。 “不能这么想,你看我年纪比你大,可境界不也跟你一样嘛。”, 董难言笑着宽慰道:“你看你这么大,就已经比你小师叔强了,等再过两年,超越你师傅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小师叔才上山多久,我可比不上小师叔。”知道董难言在安慰他,周摇笑道:“师叔你快去神通楼吧,再耽误下去,你就得摸黑回山了。” 董难言轻轻拍了拍周摇肩膀,“那改天再来找你。” 不是没想过将神通楼的功法传授给周摇,但一来是有山门规矩在,二来是少年觉得自己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悠的门外汉,怎么指点别人?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是害了男孩。 跟对面溪水旁对自己挥手的男孩摇摇手,向神通楼走去的董难言想着,这趟向赵长老请教请教,什么功法适合周摇。 随着距离神通楼越近,人就明显多了起来,楼外,有的人像是受到了什么触动,眼中带着喜意从楼中走出,匆匆的赶回山峰洞府闭关参悟。 更有的干脆出来后就直接在空地上打坐消化,不愿错过领悟的最佳时机。 见到淡金色法袍的少年走来,楼外空地上,不少没在参悟状态下的弟子都笑着跟这位小师叔打着招呼。 董难言一一笑着点头回应过去才走进神通楼,并无倨傲神色,相反还带着一丝腼腆, 神通楼共有七层,一般弟子就算是达到登楼境,也只能在下五层阅览,没有六七层的阅览权限。 至于董难言,可以踏上在落叶宗存放机密的第六层,却不能踏上第七层,倒不是少年身份不够,而是按照赵长老所说,第七层,乃是给登楼境顶峰和凌虚境开放的,以董难言现在的境界,浏览后不光无益不说,甚至还可能影响心神。 今日楼里有不少人,都沉浸在思索参悟中,完全忽视正一层层向上走去的少年。 早就察觉到董难言来了的赵长老站在楼梯旁等候着,见到放轻脚步,屏着气息的少年轻轻一笑,老者早就跟少年说过,楼里的人都沉浸在参悟思索中,就算是大笑出声,也不会影响到他们,不过少年还是每次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影响到别人。 见到老者在等着他,董难言稍微加快一点脚步,走上五楼,施礼道:“赵长老。” 名为赵秒的老者笑道:“不必客气,不过小友今日可是来的有些晚了。” 董难言微微一笑,“路上耽搁了一会。” 赵秒点点头,笑道:“无妨,那就抓紧时间,昨日我翻遍楼里,找到了一部适合小友现在修行的功法。” 示意董难言跟上,赵秒在五楼里转转拐拐后,走到一处不起眼的架子上,抽出一本书,不过说是书,其实只有薄薄的两三页,皆是青玉刻画。 递给董难言,赵妙解释道:“这本功法名为藏华,纳气境就可修行,凝神境就可运用,只不过因为限制条件过多,所以一直无人问津。” 手心青玉书有些冰凉,少年好奇问道:“限制条件?” 赵妙轻笑道:“小友放心,对于别人是限制,对于你,这功法可就是贴身打造的。” “藏华,顾名思义,体内蕴藏光华,在纳气境练气沉窍时,吸天地光华入窍,涵养体魄,等到凝神境时,就可神光外放,威力无穷,不过唯一可惜的就是,只有开窍九十者,才能修行,不然光不入体,徒伤其神。” 董难言欣喜万分,按老者所说,这不就是给他准备的嘛! 听老者说昨日翻遍了楼里,才找到这么一本,少年弯腰谢道:“多谢赵长老。” 赵妙拜拜手,倒不是说老者偏心对待董难言,而是坐镇这神通楼这么多年,突破无望的老者早就失去了大道争锋之心,唯一的乐趣,就是培养着一个个走进楼里参悟学习的落叶宗弟子,看着他们学习功法后喜悦欢欣的样子,老者就觉得欣慰,觉得这辈子,好像值了。 虽然自己大道无望,但赵妙希望这些弟子小辈,人人大道有望。 “小友,傻愣着干嘛,怎么不翻开看看?” 见到把青玉书握在手里的少年,赵秒感到好奇,往常的少年拿到功法神通可是如饥似渴的,功法到手,立刻就翻开参习,怎么今天丝毫不急呢?” 董难言挠了挠头,开口道:“赵长老,我想向你请教个问题。” “哦?你尽管说。” 想起溪边男孩郁郁寡欢的样子,决心为周摇求得一部功法的董难言对身前的老者问道:“赵长老知道楼里有哪些适合武夫修行的功法吗?” “武夫修行的?” 赵长老脸色一沉,“小友你问这个干什么?” 以为是董难言要学,老者神色不悦,告诫教训道:“小友,你天资出众,最为适合练气修行,修士磨炼体魄即可,若是耗费心神在武夫修行上,无异于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得不偿失!” 不敢说是替周摇请教,生怕坏了规矩,老者更不肯告知功法,董难言认真道:“赵长老教训的是,我都记下了,不过我最近练零落剑法时,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想请教一下赵长老,如何磨炼体魄。” “哦,原来是这样。”,赵妙点点头,不过老者转眼间叹气道:“不瞒小友说,咱们练气修士最大的短处就是体魄,因为专于修行术法神通,符箓阵法,没有那么多精力修行体魄,导致根本无法跟武夫之类的硬碰硬,所以武夫嘲笑咱们练气士是纸糊的老虎,一打就破。” “正因为这样,才有人创造一些护体神通和强健体魄的法术,来弥补我们的短处。” “而且” 怕董难言觉得练气士没有出息,老者又笑道:“说来说去,只是武夫在近身中占据优势,若是不给他近身,对于练气士来说,武夫不过是任我等宰割的靶子。而且武夫一路修行艰难,光有天赋还不行,还得要吃苦,更是因为出手刚烈霸道,消耗寿元,往往不能长寿。” “不能长寿,就算是再强,又有何用?百载千年后,不过一捧黄土,而我等,依旧寿运绵长,长生不朽。”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董难言突然想起一件事,好奇问道:“赵长老,那用剑的呢?他们是武夫还是练气士?” “用剑的,那叫剑修,驾驭飞剑,即可算作练气士,也可算作武夫,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与练气士想比,剑修与武夫无异,甚至更强,又因为修行剑术的缘故,剑修体魄受剑气滋养,有些甚至比转修肉体的武夫还强!” 看着董难言惊讶的样子,老者继续道:“当然,还有一些人,走练气武夫双修的路子,不过难上加难,就比如你的叶澈师叔,就是曾在武夫道路上修行到五境贯通,也就是小宗师境界,不过后来修行愈加吃力,后来转修练气罢了” “叶澈师叔原来竟是练气武夫双修?”,董难言想起那日轮动黝黑铁锤砸向白骨娘娘的叶净,忙问道:“叶净师叔也是吗?” “叶净?”,赵秒摇摇头,“咱们落叶宗里,你叶澈师叔是唯一一个,叶净不过是修有一门刚猛霸道的功法,看上去是挺吓人的,但是他若是不用神通法术,跟叶澈拳脚相搏,必输无疑。” 提起练气士武夫双修,好像想起了一些旧事,老者沉默片刻后,叹道:“以前落叶宗,其实除了你叶澈师叔外,还有一人,也曾是走练气士和武夫双修的道路,而且在武夫道路上,比叶澈走的更远更深。” 在武夫道路上比叶澈师叔走的更远? 师叔已经是五境贯通的小宗师境界了,比师叔走的更远,那岂不是说这个人是... 枷锁境! 少年满脸震撼的问道:“赵长老,他是谁啊?” 想到那个曾经有些狂傲的男子,赵妙感叹中轻吐两个字。 一个在落叶宗属于禁忌的名字。 “顾谦。” 第五十八章 陈年旧事 “顾谦?” 董难言疑惑道:“赵长老,顾谦是谁呀?” 来落叶宗也算有些时间了,少年对落叶宗里的长老和弟子,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闲暇之余更是在六楼里翻阅过落叶宗大大小小的档案秘卷,可却从未听到见过赵妙口中提及的这个名字。 想起老者说的以前那个字,董难言心里猜道:“难不成这个顾谦现在不在落叶宗了?” 想起了陈年往事的赵妙有些唏嘘,那人死后,那件事也就算翻篇了,多说无益,可既然今天说到这,打开了话匣子,那就一吐为快。 董难言双目一紧,因为老者没有在开口说话,而是通过心湖传音与他交流。 以传音之法开口的赵妙缓缓道:“顾谦这个名字,你在落叶宗里是查不到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不过今日你我二人谈到这里,那我告诉你也无妨,况且,这件事,也跟你的师傅叶心有点关系。” 这么神秘?还跟叶心师傅有关? 董难言认真听着老者的一字一句,只是赵妙的第一句话,就让少年心湖一震。 “顾谦,是叶华的父亲,落叶宗上代宗主叶望唯一的亲传弟子,后来背叛山门,自觉有愧,跳进枯井鬼牢而死。” 说起这段往事的赵妙叹息一声,“顾谦资质惊人,上山十年就修成登楼境,又十年凌虚御空,成为我落叶宗第一天骄,而且以顾谦凌虚境的修为,枷锁境武夫的体魄,实力就算跟师傅叶望比,也不逞多让。那个时候,整个落叶宗都对他寄予厚望,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大家都认为,顾谦是能带领落叶宗,走向更远的人。” 眼中有追忆,有复杂,老者继续道:“板上钉钉是下任宗主的顾谦,长得也不赖,宗里不知道多少女弟子,倾心于他,可男子对之不理不睬,只是当做同门情谊对待,当时你师傅叶心还曾取笑过他,说他是肯定有一个叫做情窍的窍穴没有打开,不然,怎么一点风流意气也没有?” 老者摇摇头叹息一声,“后来证明,是你师傅叶心错了,顾谦不是情窍未开,而是一直没有人,能让他打开情窍,在一次下山历练中,他爱上了一个女子。” 董难言心里微微诧异,这不是挺好的嘛,怎么赵长老的声音这么无奈和充满叹息? 不过随后老者的心湖密语,立刻就让心中充满美好念头的董难言惊得竖起鸡皮疙瘩。 “与顾谦情投意合的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如今执掌森骨域的白骨娘娘,白露!” 简直是匪夷所思,前些日子差点拆了落叶宗,杀了他的白骨娘娘,竟然和落叶宗宗主亲传弟子情投意合? 压下心头的震惊,继续听着老者讲述的少年心中已经有所猜测,落叶宗没有顾谦此人的记录,白骨娘娘又如此仇恨落叶宗,难不成? 老者声音中越来越带着一份惋惜,“英雄难过美人关,其实顾谦当初与白露在一起,这本也无妨,虽说森骨域行事诡异,手法恶毒,但与落叶宗的关系远没有现在这么恶劣,顶多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不论立场,他两人真在一起,到也是般配,可一个是落叶宗宗主亲传弟子,一个是森骨域里祁夫人的得意门徒,想要摒弃门户立场之见,谈何容易?” 神通楼五楼的门户已经被赵妙双手一挥轻轻合上,抽出两本书,垫在屁股下,一本递给董难言,让少年坐着听的老者继续讲道:“本来就是一场孽缘,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更是彻底让这对男女对立。” “当初在落叶宗和森骨域旁边,有一座洞府被人开凿出来,经过查探,那洞府乃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一位金丹境的坐化之地,里面遗留着一件白纱,一顶骨冠。” 联想到那日在落叶宗大杀四方的女子,董难言猛然一颤,难不成是白骨娘娘手里的那顶骨冠和白纱。 赵妙注意到少年的震惊,轻轻点头,“正是如今白骨娘娘手里那两件据说可以让人破开凌虚境的灵宝。” 董难言不能像老者一样传音发声,可又不敢张口询问。 注意到少年的难处,老者继续道:“洞府有字提醒后人,那骨冠和白纱,都是灵宝,灵宝啊,除了森骨域有一件和咱们枯井鬼牢中有一件外,就没听说这附近有哪个宗门曾经拥有过,尤其是这两件灵宝还关系着让人成为渡海境的机缘,对落叶宗和森骨域来说,都是必争之物。那是我们落叶宗算得上是倾巢出动,可是森骨域同样也是不遗余力,连番恶战下,虽然击杀掉森骨域三位凌虚境修士,但不得不说,森骨域的那位祁夫人,当真是有大魄力的女子,在以一敌四中,引爆了森骨域灵宝,重伤三人,杀死一人,夺走了骨冠和白纱。” “那场战斗后,宗里就出现了一种声音,有人指责战力不逊色于叶望的顾谦手下留情,所以落叶宗才与灵宝失之交臂,才会有长老惨死。但其实我们几个长老都知道,顾谦虽然确实对白露留手,但是对森骨域,并没有所谓的手下留情。” “本来这种流言流语,说说就过去了,那场战斗过后,祁夫人虽然重伤,但是毕竟拥有两件灵宝,谁也不敢贸然攻进去,所以宗里就拍一位韩长老在森骨域外监视那里的动向,不过...” 老者闭上双目,“负责监视森骨域的韩长老,有一日竟然发现,顾谦从那里走出。” 如果赵妙说的顾谦与白骨娘娘相爱让董难言听得震惊,那接下来的这件事,就让董难言觉得荒谬。 “韩长老发现了顾谦,那以顾谦的本事,自然也是发现了韩长老,在韩长老一路逃遁到叶望面前禀告时,被一路追杀的顾谦击杀在叶望身前。” 董难言心湖间老人言语满是叹息,甚至老者至今也不愿相信,那个从进入落叶宗,被他看着长大的男子,竟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韩长老死后,叶望当然是大为恼怒,而见到事情败露,顾谦又在落叶宗和叶望大大出手,落叶宗以前有二十七峰,如今只剩下二十一座,那六座,正是在那场师徒大战中毁去。那一战,顾谦的实力才真正显现出来,哪里是跟叶望相差不多,分明是犹胜一筹,但也许是念师徒情谊,或者是觉得心中有愧,在出手重创了叶望后,顾谦因为分神反而被叶望拿下,关在囚牢中,后来你的师尊叶心却为顾谦求情,觉得事有蹊跷,不是顾谦本意所为。” “可事情偏偏就是这样,亲口承认背叛落叶宗的男子,挣脱了锁链,跳进了后山的枯井鬼牢,受到重创的叶望因为寿元耗尽,冒死冲击渡海境后失败仙去,而叶心,也因为这件事与叶望发声争执,出走落叶宗。夺得灵宝的祁夫人因为伤势过重而死,继承灵宝的白骨娘娘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跻身渡海境,同时因为师尊和顾谦的死对落叶宗深恶痛绝,导致现在这样水火不容。” 没有想到替周摇问一下修行功法,却问出这么多辛秘,董难言心里有些明了,怪不得六楼的档案秘卷里没有顾谦这个人的信息。 不再以传音说话,神色复杂的赵妙起身叹道:“小友听一听就是,这事早都翻篇了,死都死了,说再多也只是个故事,不过可惜的是,顾谦跳进枯井鬼牢后,他那套独门的武夫功法,也就失传了。” 说了这么多,老者有些累了,不是身累,而是心累,他当初也是这样细心的教导刚入山门的顾谦,只可惜,可惜啊。。 轻轻拍了拍少年肩旁,赵妙向楼下走去,“那些武夫功法,你可以向叶澈请教一下,他懂得比老夫更多,小友慢慢观看,我就先下楼替别的弟子解惑了。” 恭敬的送走老者,董难言尽量平复心神,然后翻开那本青玉书,学习参悟。 ———— 森骨域里,因为那个女子独好白色,所以所有建筑便再无它色,举眼四望,单一而又寂肃。 从祁夫人掌管森骨域时,就只收女子,到了白骨娘娘这里,同样如此。 一座肋骨形状的洞口,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仰头对身旁女子问道:“晓蝉师姐,师尊怎么不在大殿里啊,我还有一些修行上的问题不懂呢。” 披着白色的纱衣,在董难言来落叶宗之前,是这神州东部偏僻之地开窍数量最多的女子眼神有些深邃,似乎望向很远的地方。 女子声音空灵,轻笑道:“那你可以来问我啊。” 小女孩撅起嘴巴,“可是师姐你平常比师尊更神秘耶。” 女子摸摸小女孩的脑袋,轻轻一笑,“神秘?” 在森骨域属于禁地的地方,就是连夜晓婵也不能进入,这里草色青青,水流沉缓,谁也想不到白色无垠的森骨域里竟然有这样一处青草绿水之地。 一座墓碑前,有栩栩如生的男子雕像对着墓碑跪伏在地。 披着安青皮囊打上落叶宗的女子面色苍白,白纱上有细细缕缕的血迹,她摘下头顶骨冠,放在墓碑上,轻轻道:“师尊,等下次,我一定用落叶宗全宗的鲜血,染红骨冠,回来给您戴上。” ———— 没有在神通楼待太久,可以随意借阅功法的董难言将青玉书放在怀里,准备回去,不然,可真就要摸黑回金柳峰了。 楼里有同样准备回去的弟子跟少年打着招呼,董难言笑着回应着,先一步走下楼去。 跟少年打招呼的一个弟子笑道:“小师叔人真好,一点架子也没有。” 另一个弟子点头道:“可不是,可不像刘师兄,仗着宗主弟子的身份,作威作福的。” 先前开口的弟子连忙让他说话小心些,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可就有好受的了。 悻悻然闭上嘴前,后者小声道:“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啊,没看叶芷师妹都愿意跟小师叔在一起嘛,前段时间我可是看到她和小师叔一起去那个算命摊子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行啦,快走吧,师傅怎么教你的,言多必失。” 等到脚步声过后,四楼里,正在翻阅玉简的男子阴沉着脸,回想着两人的声音,脑海中从全宗上下筛选着有资格进入四楼的人,一一匹配。 ———— 溪水岸边,周摇还盘膝坐在青石块上,静坐修行。 董难言快步走上前 ,打趣道:“再不回去,你晚上就得摸黑了。” 睁开眼,周摇从青石上蹦下,笑道:“不着急呢,趁着这几天师傅没给我安排什么活,能多修炼一会是一会,太早回去了,就会被师兄师姐使唤来使唤去,还不如摸黑回山。” 没有找到适合周摇的功法,董难言从腰间掏出几块东西,拉起男孩的手,在对方诧异中将塞进男孩手间。 周摇瞪大眼睛,手中的几块白色玉润的石头,这是师傅一个月才会赏下一块的稀罕物啊。 吞咽下一口口水,面前少年笑嘻嘻的,但是周摇可不敢接下石头,“小师叔,你是不是拿错东西了?” 董难言伸手让男孩握紧手中灵玉石,轻笑道:“没拿错啊,你该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吧?” 灵玉石不沉,光是握在手里就感觉浑身舒坦,但是周摇却觉得有些沉甸甸的,小心问道:“小师叔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给我?让我去办?” “有事儿?” 董难言摸了一下下巴,笑道:“还真有一件事儿。” 周摇咬紧牙关,果然是有事,手里的玉石,男孩一年也得不到这么多,那送出这份厚礼的小师叔,到底让他办什么事儿? 溪水潺潺中,少年轻笑道:“希望你能变强一点,努力坚持些日子再被我超过去。” 言语真诚自然的少年拍了拍男孩肩膀,鼓励道:“加油。” 等到看不见少年身影,溪水边,和少年非亲非故的男孩看着手心石块,泪眼模糊。 第五十九章 世事如芥子,剑上有道理 (今日只有一更,但是万字。) 清早不起误一日,熟读诗书的董难言对“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毫不陌生,教少年认字读书的老者曾经说过,道理千万,知道容易做到难。 正在山边吐纳练气的董难言对此深表同意,少年也想在舒适的被窝里再多睡一会,多躺一会,像宋皆宜那样无事吹山风,有事... 闭目中的董难言轻轻一笑,少女还真没有什么事。 天已凉,落叶宗许多树木都已枝枯叶落,一片萧瑟,继续入定,其实董难言心里有些焦虑,从董爷爷去世到现在拜入落叶宗,已经快五年了,过了这个年,他只有的这十年命数,就已经过半了。 尽管勤勤奋奋的练气,储物袋里的灵玉石早已十去七八,但身上这些窍穴好像无底洞一样,难以填满,还好那门早积晨光,夜采月露,藏华入窍的神通,董难言修行的还算顺利,不然,少年可就要沮丧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董难言从入定中起身,雷打不动的练起那套零落剑法,在知道宋皆宜成为登楼境后,少年除了羡慕之外,更加勤奋。 抛开命数,这么刻苦修行,提升境界,是因为,提着枯枝练剑的少年恨不得马上就境界拔高,成为登楼境,看看铁匠大叔留给他的东西。 少年心心念念,里面一定要有功法啊,一定要有剑法啊。 这几日在修行练气的疲惫之余,董难言就会搬张椅子,坐在闲情逸致的宋皆宜身旁,跟上次木楼外说天下时一样,拽着少女的一角青色袖口,虚心又好奇的听着宋皆宜说一些故事,其中就包括着铁匠大叔张三的。 世间道理一箩筐,难抵天青三寸长,昏昏天幕无穷尽,一剑斩破露日光。 听到这句话的董难言联想到那日自家屋顶上持剑向天的男子,少年心头一阵快意,这是何等的潇洒无束。 不过少年快意之余又有些费解,询问身旁眼中放光的少女,“世间道理一箩筐,难抵天青三寸长,难道是说大叔不讲道理吗?” 正在练剑的少年自嘲一笑,他当时怎么能这么想。 听到董难言这种没脑子的问题,少女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少年,“你怎么一点悟性也没有呀。” 不允许身边的傻少年对她心目中崇拜的男子妄加猜测,宋皆宜耐心解释着这段话的由来。 九州外有一座暗无边界的囚书岛,岛主修为通玄,据说早年间因为被一些酸腐儒士所欺,失了读书人的身份,所以后来哪怕修为通玄后,仍是对此耿耿于怀,记恨在心,视为生平之耻。 怨恨读书人的囚书岛岛主每年都会将一些读书人抓进囚书岛,男子倒也不以修为压人,只是立下一条规矩,“若是能在道理上说的过他,便可出岛。” 不过这个岛主当真有大学问,多年来,不见天日的囚书岛满是读书人,竟是没有一人能在道理上说的过他。 后来甚至连一些儒家圣贤都被囚在岛中,但囚书岛岛主不以修为压人,硬是与读书人讲道理,所以一时儒家也不好出手对付,再加上男子修为高深,就算是有人想要去要人,也要先掂量一下自身有没有那个能耐。 宋皆宜眼中神采奕奕,“后来,下山历练的张三在神州结交了一位朋友,是一名修为平平的读书人,不过不巧的是,这名读书人被囚书岛岛主抓进岛中。” 昏无边界,漆黑沉沉中,男子对着擅进岛内的少年笑问道:“你可知道,外人入我囚书岛,不管是谁,若无真才实学可是走不出去的?”。” 寻友而来的张三笑道:“早在神山上,就深知岛主修为通玄,囚书岛的规矩,自然知道。” 误以为少年亮出身后背景以势压他,男子眼中露出不屑之色,不过念及神山之名,说道:“即是神山弟子误入囚书岛,便饶你一次,你走吧。” 一拂手,少年便被推出岛外。 不料少年丝毫不领情,再度踏上囚书岛,拱手道:“多谢岛主,只是岛主昨日带上岛之人,恳请让我一同带走。” 已经看在神山二字的面子上,绕过少年,见到去而复返的少年还敢提出要求,男子勃然大怒,怒喝道:“胡搅蛮缠的小辈,仗着神山之势,就敢如此不讲道理?” 随着男子语气加重,囚书岛上空黑幕旋转,威压浮现。 少年毫不畏惧,抬头道:“岛主即是讲道理,那岛上这些人与岛主无冤无仇,却被你囚在这岛中,讲的又是什么道理?” 男子气极而笑,“牙尖嘴利,你既然再次擅入囚书岛,那就一视同仁,若是说不出个道理,你也别走了。” 少年朗声道:“岛主之事,早有耳闻,但以小窥大,以一些迂腐之辈去概论天下读书人,是否有些公允,况且岛上这些读书人若是自愿跟岛主讨论道理那就罢了,有些人本就身不由己,并非自愿在此,说到底,不就是岛主打着以道理压人的幌子仗势欺人吗?。” 男子讥笑一声,“我囚书岛自有我囚书岛的规矩道理,你说的这些道理,不通。” 见少年往后退,男子眼中冷意渐重,大手一探,“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现在想走了?等着神山来要人吧!” 退后中的少年仰头一笑,“谁说我要走了?” 取下背后长剑的少年仰头望天,男子冷笑一声,“还想动手?” “岛主学识渊博,我自叹不如,既然我的道理说服不了岛主…” 少年笑道:“那就请岛主听听我这一剑上的道理。” 暗无边际里,手中青光盈盈,剑气自少年手中起,冲天而上,囚书岛上,一抹青色,将天空分的半黑半白,颜色分明。 瞧见董难言脸上神情,看来世间又多了一个张三的崇拜者,宋皆宜笑道:“这回知道了吧,以后不要胡乱猜测。” 董难言挠挠头,脑海中想象着那一剑斩破天穹的风采,心神皆触下离开座位,向楼下跑去。 宋皆宜觉得奇怪,怎么听完就跑了?少女起身喊道:“你干嘛去?” 楼下再度拾起枯枝的少年越是想那一幕,越觉得手中枯枝运转自如,剑心清澈。 原来剑上也有道理。 少年挥舞枯枝,倚着栏杆的宋皆宜微微一笑,第一次听到这则故事,她也是如此。 双臂放在栏杆上,宋皆宜抬头看去,天高云稀。 当初那个十五岁以金丹境修为一剑斩开囚书岛漆黑天幕,从通玄境男子手中救出读书人的那个人,现在得是什么境界了? 离家太早的少女不知道。 几天前,青神山关于张三的情报记载里又多添了七个字。 开窍、纳气、凝神、登楼、渡海、金丹、元婴、通玄、逍遥。 张三已在逍遥外。 ———— 楼下施展零落剑法的少年脚步轻盈飘逸,行云流水,但是楼上闲情逸致观看的少女却皱起眉头。见识高,涉猎广的宋皆宜虽然看董难言剑法迅猛,犹如狂风暴雨,但是在少女眼里看来,少年出剑中却总有一些犹豫,不是少年资质和修炼上的问题,而是这套剑法似乎有些缺陷。 有模有样的学着楼下少年的动作,演练几次后,已经明白症状所在的宋皆宜对楼下少年喊道:“董难言,你是不是使出这套剑法时,会觉得虽然攻势密集迅猛,但却有无处着力之感,另外,是不是一旦攻势被人挡住或者你运转不暇,剑气就会逆流经脉,反伤己身?” 正在练剑的董难言停下脚步,一脸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楼上少女得意一笑,“你以为我像你这么…” 收回那个傻字,宋皆宜指点道:“你出剑时肘腕收力,剑势越快,但一招一式越要干净利落,不可模糊拖沓,既然你的剑旨在攻势迅猛,骤雨狂风,但是俗话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妨将招式拆分,狂风刚歇,骤雨又起,连绵不绝。” 宋皆宜在楼上示范道:“你的剑虽然快,但是虚实不清,着力不明,既然风有疏狂,雨有急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可选用一处节点作为折枝之处,补足弊端。” 照着少女示范的再此演练,竟是真的填补了这零落剑法的缺点,董难言惊喜后抱拳谢道:“多谢宋姑娘,真跟你说的一样。” 少女撇撇嘴,不然呢,还能害你啊? 那日坐在台阶上自己说过,给她填饱肚子,日后千百倍奉还,还能是骗他不成,微微一笑,宋皆宜道:“不用谢,这套折枝剑法,就当是报了以前欠你的一饭之恩了。” 董难言仰头实在道:“一顿饭,值不了这些的。” 望着楼下修行这么久还没到纳气境的少年,再想到冰凉湖水里摸鱼的情景和留她过夜的善心,宋皆宜对着少年开口道:“董难言,你上来。” 不明就已的董难言站在宋皆宜身前,不知道少女要干什么。 宋皆宜脸色有些羞红,但是沉思之下,脱下身上这件名为青神的法袍,递给少年,“穿上。” 董难言一怔,“宋姑娘,你这是?” 这件青神法袍,别有洞天,防身不说,更是因为其内灵气充沛,有延年益寿,增进修为之说。 这落叶宗的灵气被山水大阵禁锢住,灵玉石又要没了,想着让董难言穿上法袍,吸取灵气,成为纳气境,也算还了少年先前恩情的宋皆宜见少年傻愣着,本就有些羞涩的少女狠狠道:“让你穿上,怎么的,舍不得脱了身上那件定情之物?” 这招倒是灵,董难言虽然不知道少女什么意思,但仍是脱下那件淡金色长袍,再度询问道:“我穿上?” “你再这么墨迹下去,宗里就会有人发现我的真相了。”,宋皆宜赶紧道。 听得少女这么说,董难言不再拖沓,连忙披上这件带着少女身上清香的青色法袍。 看到少年穿上,脸色有些羞红的宋皆宜抓着衣袍一角,以免泄露天机,沉声道:“坐下。” “啊?” 有些懵的董难言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感觉到青衣内有一股浓郁的灵气流出,狂涌向四肢百骸。 少年瞬间被这股涌动的力量压迫的坐在地上。 拉着少年衣角的少女提小心醒道:“静心练气!” 董难言这才知道为什么宋皆宜让他坐下,感受到灌涌向体内窍穴的灵气,少年甚至连开口也不能,深深看了一眼眼前少女,闭目练气沉窍。 金柳峰上静悄悄的。 失去了青神衣的遮掩,宋皆宜哪都去不了,只能拉着衣角,坐在少年对面。少女微微一笑继而面颊微红。 感受到灵气逐渐沉积在少年窍穴中,少女微微一笑。 不过一直注意董难言的宋皆宜突然面颊微红。 因为穿着她这件青神衣,眉清目秀的少年。 还挺好看的。 ———— 神州中部一座皇城里,身穿大红袍的老宦官兜兜转转的绕过一座座宫殿,向御花园走去。 以老者通玄境的修为,莫说是这段路程,就是更远,一步踏出也可即至。 老宦官以正常脚力走在森宫后院里,以前不是没有人敢在仗着修为在皇城上飞来飞去,只不过敢的,都被老者剥开皮骨,魂点天灯了。 御花园里,只有一名不怒自威的黄袍中年男子,站在树下轻轻踱步。 待到眼前出现一抹红色,男子这才停下脚步,笑道:“辛苦丁爷爷了。” 通玄境的老宦官连忙跪伏在男子脚下,恭敬道:“主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折煞老奴了。” 中年男子继续踱着步子,问道:“那几方都应允下来了?” 老宦官地上低头道:“都应允下来了,只是...只是主子,咱们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中年男子点点头,“丁爷爷说的有理。” 以为自家主子要在好好想想的,不料刚等老宦官松口气,男子沉声道:“麻烦丁爷爷回复过去,就说定在三年后。” 不曾男子已经做出决定,老宦官忐忑道:“主子,您不说再考虑考虑么?” 扶起老者,中年男子笑道:“考虑了啊,这不刚考虑完嘛。” 老宦官摇头苦笑,“主子的心思,老奴不敢猜测,只是主子,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早就活够了,不怕死,可是主子你…” 中年男子微微摇头,站在老者身旁,似乎在眺望江山,“丁爷爷,都说这天下是朕的,可是真要朕成为那“寡人”,我可做不到。” 思绪万千,重复着老宦官那句“活够了”的男子轻声道:“丁爷爷你说活够了,可为什么有人总是活不够呢?” ———— 剑州,砥心山上,两名享誉一州的剑修老祖立身在云雾中,看着下方坐在山崖上的少女。 一名老妪感慨无量,饶是以她的身份,都在欣喜万分之余心痛不已。 赐给少女的那把剑,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仙器,可竟然被那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长剑击为两截,这让老妪如何不心疼?不过这也更加证明了,崖边的那个少女,当真是千百年来,举世罕见的剑道奇才! 山崖边,头戴金冠,身披霞衣的少女双腿细长,膝上放着一柄光芒皎洁长剑,似乎有些不喜欢这把不请自来的长剑,少女轻敲了一下剑身,给断作两截的另一柄剑报仇。 少女嘟嘴道:“看你以后听不听话。” 似乎有些哀怨,长剑轻轻鸣动。 还敢反抗? 在少女正要把长剑丢在一旁,晾个两天时,突然间膝上长剑浮空而起,直指东方,洁白的剑身上出现丝丝缕缕烟雨气息。 月白空濛烟雨起,雨过天青将来明。 与手中名为月白的长剑心意相通的少女站起身,眺望远方。 ———— 止武宗里,无数练拳的弟子惊呆在原地,看着宗门老祖牵着一群牛,走进山门。 牛群后方,还有一个不过十来岁的放牛娃,此刻正小心翼翼的站在牛群后,防止有牛走丢。 进了山门,老者停下脚步,笑道:“娃娃,没骗你吧,我这家底多吧,不是唬你的吧。” 给郡里显赫人家放牛的少年哪里见过这番仙家景象,一时间呆住了。前几日不小心出手打了两个打架斗殴的青年后,眼前这个老头就寻到了自己,本来以为他是来替那两个青年报仇的,少年已经做好了挨上一顿皮肉之苦的打算,不过最后没想到,这老人竟是来买牛的。 掏出的银子买下了一群牛都绰绰有余的老人唯一的要求,只是希望这个放牛少年,能够送着他回到家。那户显赫人家当然愿意了,多出来的那些钱,再买几个放牛娃都不成问题。 而少年,一是跟着牛群有了感情,二是想着老人一个人把牛群赶回家不容易,就好心的答应了。 老者笑问道:“娃娃,买牛钱我已经付过了,你的赎身钱,我也出了,那么现在老夫问问你,愿不愿意随老夫学拳?” 少年摆起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老人家,我可以帮你放牛,但是我不学拳的。” “哦,为什么?” 不知道险些把人金身打碎的放牛娃认真道:“我不想打人的。” 在少年说出这句话后,止武宗后山拳印涯上,拳光冲天。 山门牌匾,传出阵阵宏音。 “武以止为尊,拳不出为胜。” 老者叹道:“理应如此。” ———— 积善城内,寺名古怪的佛刹内,香火不绝,每天都有无数信男信女踏入香火旺盛,诵经声悠扬的庄严佛门内。 寺庙里,有一名几乎每日都来的妇人,正双手合十,嘴唇微动,跪在蒲团上,烧香拜佛。 待老和尚施礼送走妇人后,站在老僧身旁的白衣僧人看着香台上还未燃尽的香火,僧人可以感觉到,妇人的这股念力,并未被感应道。 擦拭着香台的老和尚对外来的僧人解释道:“这位罗夫人,乃是积善城里罗家的长女,当年积善城罗家因为利己之私欲,害的隋家家破人亡,最近隋家当年幸存下来的孩子长大成人,而且娶了城内江湖帮派的掌上明珠,成了人家的佳婿,罗家因此担心对方前来报复,在这段日子里严加戒备的同时,罗家仅剩的罗夫人也是每日来到咱们这不灵寺上香,希望佛祖能保佑,帮她度过此劫。” 属于罗夫人的念力随着微风吹出庙,老僧叹口气道:“来到寺庙的人啊,都是来祈求自己的,又有几个来祈求众生幸福,世间安康的呢?” 老和尚摇摇头,“烧香拜佛,仰视着佛像,心里默念着自己的要求,盼望着菩萨佛祖洞察,实现愿望,可不精不诚,不能动人,何况佛呢?” 双手合十,老僧低语,“众生平等,佛不光在寺庙,更在心中。” 白衣僧人轻轻点头。 夜里,怕什么来什么,占地广袤,富甲一方的罗家,各个门口被成群的江湖人围的水泄不通,个个手持大刀被挎弩箭,看样子只有罗府里的蚁虫能够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不然,就算有着一双翅膀,你都得被那密密麻麻的箭雨射下来! 没有攻进去,也没有滥杀无辜,这帮人只是指名道姓的要罗夫人出来领死。 没有人官兵前来,知道定是对面打点好了,万念俱灰下,暗叹一声孽有孽报,罗夫人走出府邸大门,门外率领众人围住罗府的男子定然就是当年隋家的血脉了,长相跟当年的那些隋家人,很相似呢。 当年那一幕幕悲痛的画面至今还时不时浮现在眼前,马背上的男子抽出长刀,喝道:“罗夫人,当初你罗家害的我隋家家破人亡,不曾想一报还一报,你罗家自取自受,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就剩下你,天意如此,该当让我杀了你,报我隋家满门之仇!” 隋罗两家之仇,说是不共戴天也不为过,知道必死无疑,罗夫人叹息一声,泪流满面。 当年之事,确实怪罗家,所以就算是让她多死几次,妇人都觉得仍是亏欠隋家,不觉得苦。但是家里还有两个还没有长大成人的孩子,早早就失去了父亲,如今要是她再一死,那当真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谁来照顾这两个罗家仅剩的独苗,她死后罗家落魄,这两个孩子以后会不会没有饭吃,四处流浪? 想来想去,罗夫人叹息一声,算了,能活下去就很好了,还强求什么呢? 派下人看住两个孩子的妇人只希望罗隋两家的仇怨能够到她而至,杀了她后,男子能够收起人马,撤离罗家。 望着提刀迎面而来的男子,妇人闭上双目。 “娘。” 突然,有两名孩童从罗府里跑出来,扑在妇人怀里。 妇人大惊失色中一把将两名孩子向外推去,怒喝道:“乱叫什么,你们是谁,谁是你娘。” 被母亲推开的孩子以为是娘亲不要他们了,站在地上哭泣起来。 “这是你罗家的血脉?”,男子提刀对妇人问道。 罗夫人摇头,声音中不带一点感情,“不认识,谁知道从哪里来的。” “是吗?” 男子扬了扬手中刀,“那我就帮你打发了他们!” 见男子挥刀砍向两名孩子,罗夫人眼泪纵横,扑上前护住一男一女,哭喊着对身前挥刀的男子说,“只杀了我,不关我家孩子事啊。” 假装出刀的男子停手放下刀,面对着两名孩童,他如何挥得起刀。 看着这一副场景,男子摇头吐出一口气,当初他能在罗家的追杀中侥幸脱逃,未尝不是有人心肠一软,放他一马。 想到隋家满门惨死,只留下他这条血脉于世,在看着护在两名孩子身前的罗夫人,男子感叹一声,这就是因果循环吗? 男子闭目一叹,“罗夫人,冤有头,债有主,恩怨到你为止。” 说罢,男子就要一刀砍下。 罗夫人死死摁住两名孩子的头,不想给孩子留下亲眼看到娘亲被人一刀砍头的阴影。 在妇人等死中,突然人群中传出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男子停下刀,回头看去,人群左右分开,一名白衣僧人从中走出,来到妇人身前。 “大师。” 罗夫人激动万分,妇人认得这个僧人,不是本地的和尚,近些日子才在不灵寺见过,但是不管是不是本地的和尚,只要现在能来帮忙,那就是好和尚,妇人想看来这段日子没有白烧香,拜佛原来真的是会得到佛祖庇佑,怪不得佛家讲究因果,果真是有因必有果啊! 拄刀而立的男子脸上阴晴不定,他知道罗夫人最近经常去不灵寺烧香,难不成是结下了香火情,前来帮妇人主持公道的? 男子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问道:“这位师傅,可是来帮这罗夫人出头的?” 白衣僧人回了一礼,“不是。” 男子心头一喜,不是最好。 听到僧人说不是来帮自己的,罗夫人失意大笑,既然僧人不帮她,那她有什么生路可言? 明知必死后,罗夫人自嘲道:“什么香火情,什么心诚则灵,都赶不上现势头上刀。” 妇人望着白衣僧人,惨笑道:“早知道烧了那么多香,佛祖他老人家都听不见,那我白费功夫作甚?” 白衣僧人双手合十,轻声道:“女施主,你烧的是心头孽香,何谈心诚?又如何灵验?佛云:若以色相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已经任命的妇人讥笑一声,乐道:“和尚,既然你不是来此救我,那就站在一旁看热闹好了,何必现身说什么佛云的大道理来羞辱我,既然你们佛家讲因果轮回,那我罗家害他隋家,如今他隋家来杀我,这就是命了,循环往复,怨不得人。” 白衣僧人点点头,“夫人既已知道,有深信因果,又何必烧香拜佛,现在又为何怨佛不救?” 罗夫人笑道:“图个心安罢了,也对,像我这样做了孽的人,佛理我作甚。” 泪流满脸的女子痛哭道:“我死不要紧,只是可惜了我这两个无辜孩儿了。” 男子轻叹一声,重新提起刀,轻声道:“大师往后让些,前因后果俱在,让我了结了她。” 一刀斩下。 死死按住怀中两个孩子的罗夫人一愣。 身前,有人伸出手指轻轻夹住刀刃。 男子皱眉道:“大师,你这是何意?” 不是本地的僧人轻声道:“施主,你意在复仇,而非杀人,是有恻隐之心。因果轮回,当日他罗家害你隋家,今日你隋家杀她罗家,他杀你,你杀她,循环往复,如何是个头?” 指了指妇人身下的两名孩子,僧人继续道:“以前罗家当着你的面屠戮隋家,现在你当着这两个孩子的面杀了她母亲,那将来呢?罗家这两个孩子到时候跟你一样等到势强在找你复仇吗?杀了你,你儿子再去报复他吗?这孽缘何时能了?” 男子提刀的手颤抖,颤声道:“那我现在就斩草除根,断了孽缘!” 听得妇人搂紧两名孩子,抱头痛哭,心里怒骂僧人,这不是逼男子出手杀了她的孩子吗? 先前挡住男子一刀的僧人让开身子,“那就请施主动手吧。” 曾经体会过相同痛苦,最是能家人身死在眼前那种感觉感同身受的男子举起刀,望着妇人怀中的两名孩子,竟是也泪眼模糊,最后挣扎中扔下刀,瘫坐在地。 男子痴笑道:“哈哈哈,她罗家杀的了我隋家,我隋家杀不了她罗家,什么世道?” 一旁的僧人双手合十,“施主你有恻隐之心,既已放下屠刀…” “滚!” 瘫坐在地的男子喝道:“臭秃驴,给我滚,现在你出来说佛法,解因果了,当初罗家向我隋家挥刀时,你可曾出来这般说?” 男子癫狂大笑,“假仁假义,假仁假义。” 白衣男子双手合十,站立良久,低诵一声佛号,正要开口说话。 突然,远处不灵寺上,佛声大震。 在场众人齐齐转头望去。 山上仿佛立起佛国,有一老和尚盘坐虚空。 诵佛声在积善城响起,老和尚对白衣僧人轻笑一声,“外来的和尚有时候也不好念经,这本地的经,还是让老僧来念吧。” 盘坐在不灵寺上空的老和尚声音不大,但罗府门前在场的众人却都能清楚的听见。 “善无因,恶有果,世间万象,因缘和合,你我本无缘,天地却慈悲。” 翻手间,取出保留下的隋家众人魂魄,另一只手再翻,罗家众人魂魄同样出现,老和尚叹道:“你两家之事,我具知晓,今日,解你两家因果,后缘随心。” 老僧低头吟唱一声佛号,只见不灵寺内香火熊熊,为隋罗两家众人一一重塑肉身。 众人震撼万份,不灵寺里竟然有一尊真佛? 盘坐在空中的老僧身影逐渐消散,罗夫人怀里的两个孩子,一个小声开口问道:“老和尚呢?” 另一个眼中则灵光一动,稚声道:“成佛了。” 白衣僧人神色悲怜,本来这件事是该他来做的僧人转身对着罗夫人轻声道:“人心无诚意,佛心本慈悲。” 向对着不灵寺扣头的男子,僧人轻声道:“施主,善,涵盖天地,众生平等,行善者,佛善之,行不善者,佛劝其善之。” 不灵寺,少了一名老和尚,但多了数十名年纪不一的“小”和尚。 大殿内,白衣僧人对宝相庄严的金身佛相一拜,望着空空如也的蒲团轻声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 金柳峰上,抓着少年衣角的宋皆宜震惊不已,董难言身上的青色法袍逐渐变得暗淡,仿佛拥有如此多灵气的法袍,还是不够少年窍穴吸纳。 少年身上吸力渐起,本就抓着一角青衣,距离董难言不远的宋皆宜不断向着前靠拢着。 两尺,一尺。 少女鼻子轻轻顶在少年鼻子上。 宋皆宜大惊失色,因为她感觉到她体内灵气正在疯狂的涌向少年。 不是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但是此刻吸力下,宋皆宜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死死贴在少年胸膛上。 再这样下去,恐怕少年还没到纳气境,小姐就要成人干了,宋皆宜背后,一直隐匿在天地里的女子伸出手,就要将少年少女分开。 随着女子的手搭在宋皆宜背上后,董难言身上吸力更盛! 女子惊骇不已,竟是她也无法再动弹丝毫,体内灵气修为透过宋皆宜,流进少年身上。 落叶宗山外,有一名老道士领着一名小道士,正在缓缓行走在山路上。 老道人抬头望向金柳峰,眼神一凝,不过旋即就恢复如常,继续向前走去。 跟在师傅身后的小道士脚步也一停,天生道种,与天地契合的男孩转身望向真珠国方向。 真珠国一座郡城内,有些痴傻的大壮郁郁不乐,昨天刚把爱跟他一起玩的二狗送回家,怎么今天再敲门就死活不开了呢? 难道是二狗不愿意陪自己玩了? 大壮在桌上草草扒过几口饭,就回屋了。 大壮的父亲是个老实敦厚的汉子,向正在收拾饭桌的淳朴女人问道:“大壮这孩子怎么了?” “听说是因为二狗今天没跟他一起玩,” 女人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咱们附近邻居都躲着咱们,也不知道咱们做错啥了。” 老实汉子走到女人身旁,拉起女人的手,“你别多想,明天我买点东西,挨家串串。” 女人点点头。 小屋里,正在回想着到底是怎么得罪二狗了的大壮突然发现脸上黏糊糊的,从床上坐起身,又发现头顶黏糊糊的。 又这么循环几次,有些痴傻的大壮这才反应迟钝的向上望去,这下,孩子知道错怪二狗了。 屋顶上,一根根毛茸茸的大腿紧紧挂在墙上,脸上长满眼睛的大蜘蛛张开血盆大嘴间,从中掉下一件断袖。 大壮知道,那是二狗的。 察觉到身后男孩停下脚步,老道人笑道:“怎么不走了?” 小道士皱眉道:“遇到一点事。” 老道人笑问道:“大事小事?” 年岁不大的小道人想了想,“对我不大,对别人不小。” 老道扭过头,“还记得我教过你吗,大道之下,外物皆无,世间大事如牛毛,小事如乱絮,如芥子,若是件件拂掸,如何扫的开?拨的来?” 转身继续向前,老道人沉声道:“只管前行便是。” 走了几步,小道士再度停下,虚空一握,大壮头顶的那头蜘蛛,顷刻间便化作飞灰。 小道士向前方回头不解的老道士笑道:“师傅,那是你的道,不是我的。” 本以为会被师傅责罚教训,不料感受道真珠国那头妖物被弟子抬手抹去后,老者反而面露笑意,转身向山下走去。 小道士连忙跟上,苦着脸,“师傅,你别生气啊,我们不是要上山去见见师伯的弟子吗?” 心里笑开了花的老道士面部却是僵得很,“不去了,下山吧。” 让就差哭出来的小道士走在前面,老道士望了望落叶宗一座山不在高的小山,心里轻笑道:“师兄,我不如你,我的弟子呢?谁的道真?” 落叶宗里,今天没有摆摊算命的小道士正在睡着懒觉,梦里,少年笑的香甜,“知秋姐姐,你别走啊…” ———— 就在来自青神山的女子跌至金丹境时,身穿青神法袍的董难言身上青光大盛,震开女子。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少年摇摇头,刚才头疼欲裂,摇摇头,再望向外面,天还没黑。 突然董难言一愣,眼睛里怎么好像看到了溪水边正在青石上修炼的周摇? 不对,少年心神一动,他竟然连神通楼外的打坐的落叶宗弟子都能看见。 怎么回事? 董难言想要抬起手,揉揉眼睛。 但是手背上一片柔软。 少年错愕一下,缓缓的向下看去。 一日内连破两境,成为凝神境的少年呼吸一重。 好像睡去的少女正紧紧的依偎在他怀里。 金柳峰上天地寂静,只剩少年少女的呼吸声。 第六十章 只有这一剑而已! 从入定中醒来的少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感受到倒在怀里少女的呼吸声,董难言稍稍放下心来,暗道一声得罪了,一只手揽着少女腰肢,将身上这件青色衣袍披在宋皆宜身上。 见到小姐身上有了遮蔽物,站在董难言不远处,不被外人察觉到女子这才缩回手,不再为少女遮蔽气息。 跌落境界的女子感受到体内胡乱渲涌的气机,当即就地坐下,运转静心稳气的法决,稳固境界。 可还没等静下心来,女子心湖上就又掀起滔天巨浪,看着身前少年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就在董难言将青神衣还给宋皆宜后, 天地异象骤起。 霞云齐现,翻涌成海,诵经声起,讲道声降,两侧霞云翻滚中,凤鸾齐鸣,龙麟俯首。 如同天地开眼,云海开一线! 金花乱坠,齐齐洒向金柳峰。 有希望成为通玄的女子从青神山来,眼界极高,自然认得上方这番景象。 被天地青睐的天骄,修成金丹时,因为身负大气运,会被天地馈赠,降下祥瑞,天帮地助,从此修行大道平坦通顺。 满脸震撼的女子想不通,为何这般异象,会出现在才刚刚凝神的少年身上! 这般蔚为壮观的天地异象,想不被落叶宗察觉到都难,虽然隔着金柳峰尚远,但是随着金花坠下,众人仿佛觉得要随着金柳峰举霞飞升一般。 靠近金柳峰的一座山峰上,衣袖飘飘的女子伸出手,自言自语道,震惊道:“董难言,你究竟是什么人?” 本以为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落叶宗要对董难言出手,急速赶往金柳峰的叶净和叶澈站在山下,霞光漫天,金花齐坠中,两人感受到金柳峰上属于董师弟的神识后,满脸震撼狂喜的叶净惊叹道:“落叶宗列祖列宗开眼啊,我落叶宗这代能得到如此弟子。” 打赌董难言还要数月才能练气成为纳气境的叶澈狂笑道:“纳气后既凝神,引来如此天地异象,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 震惊后,两人压下心头狂喜,相视一眼,点点头,提起精神,在金柳峰下,警戒四周,为峰上少年护道。 金花落在身上随即就一闪而逝,董难言尝试着接下一朵,握在手心,不过张开手掌后,又空空如也。 随着一朵朵金花进入身体,少年有些迷醉,好像这一刻,他无所不能,仿佛这一刻,他独占青天。 感受到修为正在逐渐增长,甚至金花乱舞,讲道声嗡鸣中,少年竟隐约看到身前霞光里立起一座高耸入云的巨楼。 长生楼! 霞光下,迷醉的少年仿佛坠落人间的谪仙,踉踉跄跄走到楼前。 尘锁已久的楼门轰然大开。 有声音从楼中传出。 “走进去。” “一入长生楼,便脱凡俗身。” “此时不入,更待何时?” 好似天地发问,又好像自身发声。 “董难言,你不是想早早修为有成吗,踏入楼中,此后大道无碍,登顶天下。” “董难言,你不是想改变命数吗,走进去,莫说是元婴境,便是通玄,逍遥二境,又有何难,唾手可得!” 声音虚无缥缈,但是却又无比清晰。 句句都说在心里,迷茫中少年眼里泛起金光,缓缓前行。 就在此时,身上霜花点点,围绕少年洒落,一柄金剑拦在身前。 “等等。” 董难言停下脚步,脸色迷茫。 在金剑出现后,一道略显阴冷的声音响起,“苏如是…” 讥笑一声,霞光下,高嵩入云的长生楼一震,少年眼中金光更盛,拨开金剑,继续向前走去。 突然,一只脚即将迈入楼中的董难言一怔,眼中金光褪去,恢复清明。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响起。 “小董,不急于一时。” 天地寂静。 金花霞光中,有一道剑鸣身炸响。 少年眼前,再无高楼。 ———— 九海之畔,海风吹拂中,怀中有着一轮明月的女子正在静立远望。 躺在月中的张三本命牌被划,从天地除名,但若是集齐世间品质极佳的五行物,说不定尚有一线生机。 五行之物,金木水火土。 神山之土,在土之上来说,自是极佳,女子本就拥有,不必另寻。金之物,从师傅赐下的那支金钗中熔炼出拇指大的母金,想来也是够了,但其余水火木三物,王二尚未得到。 所以女子今天来到九海,想向曾经被张三救过的男子,寻求水运精华。 九海,是一处算不上太大的海域,但因为连通其余诸海,水运精华得天独厚,足可当做是五行水之物。 虽然距王二所知,比九海水运好的,就有好几处,但她都去不得。来到这里,一路上躲避那凌驾在世间万宗之上的宗派,女子已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担心被人发现,泄露身份。 倒不是害怕,女子只是担心,打斗厮杀中,会对怀中月盘里的人产生不好的影响。 还好,算得上走投无路的女子想起曾经听张三说过,当初下山游历时,他曾对九海之主,有着救命的恩情。 王二记得当日张三的神情,不是显摆,像是说着一件小事一样,轻描淡写。 所以王二打算来这看看,看对方能不能念及以前的情分,哪怕给她一点九海水运精华也好。 在女子眺望已久时,远处海浪两侧分开,身后跟着四名灰袍人的男子龙行虎步,走到岸边。 已经昨日与王二见过一面,答应回去汇集九海精华的男子,欠身轻道:“让仙子久等了。” 王二轻轻摇头,只要能得到足够的水运精华,等上一会不算什么。 男子轻轻掰开贝壳状的小木盒,一股浓郁的水运气息显现在天地中。 见到木盒中那颗滴溜溜旋转的水珠,王二谢道:“多谢元兄了。” 王二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得到九海水运后,就只剩下火木两物了。 正要上前去取出这颗水珠,不料,木盒被男子再度合上。 王二神色如常,问道:“元兄,这是何意?” 身为九海之主的元笃笑道:“仙子见谅,虽然听说过我那兄弟张三的事情,但仙子实在难辨身份,若是直接将我这大半九海水运送给仙子,确实是为难我了,昨日仙子说这水运精华对我张三兄弟有大用,若是仙子所言非虚,不妨带我同去,我当当面交出。况且我与我那兄弟多年未见,也当再叙叙旧。” 瞥了眼男子身后的四名灰衣人,王二叹了口气,如果说她跟元笃确实是第一次见,对方这番言语倒也算正常,但是她已经将张三救下男子的经过仔细讲出了,为何他还不信? 难道张三救下元笃,元笃自己会不知道? 难以辨别她的身份?恐怕是早就知道了吧! 感受到四周围住海畔,隐匿在海里的道道气息,王二轻笑一声,“元笃,你的命很金贵吗?” 既然已经被女子察觉道,元笃所幸也就不再掩饰,大笑道:“王仙子,元某人的区区贱命,怎么能跟你比。” 男子眼神炙热,只要抓住了王二,那就是得到了一套攻守兼备的仙兵啊! 只是上面传来消息说张三已经死了,为何王二说张三尚在呢? 王二叹了口气,“救命之恩,不谈涌泉相报,连滴水也不愿还吗?” 元笃可惜道:“王仙子可不要陷我于不义,我可是听说我那张兄,已经不在人世,可惜可惜,所以那份恩情,我只好等待下辈子再还了。” 提到张三,男子继而猖狂大笑:“张三兄可是我的贵人,当初是因为他,我才能继承了九海,如今又是因为他,把你送到我面前,这份大礼,要不是张三兄死了,我可真想感谢感谢他呢。”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 男子身后四名灰袍人满脸尽是骇然,因为对面的女子几乎是瞬息间就将九海之主元笃提起在半空。 元笃满脸不可置信得看着下方掐着他的脖子的女子,正想要挣扎中,男子突然一动不动,没错,就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因为提起他的女子只是一眼看去,不论元笃身后那四名灰衣人,还有隐匿在海里见到他被擒住,准备出手的人影,尽皆一一炸裂。 涌上岸边的海浪中有些血红色,王二松开手,笑问道:“既然我是你的大礼,那么我的命很值钱喽?” 行动恢复自如的元笃仍然悬浮在空中,不敢动弹。男子心里盘算着,要在女子手下撑几招,才能返回海里。 在陆地上,元笃只是个元婴境罢了,但一旦进了海里,有了九海加持,那男子就是距离逍遥境只差半步的通玄境大修士! 不过见到女子只是一眼,就让身后九海四位长老和那些埋伏之人当场碎裂,元笃心里真是发怵。 就算是他进入九海,当真能拿下这个王二吗? 心已经凉了半截的男子下一刻怀疑他听错了,因为面前的女子竟然对他说,让他通知那些说抓住她就给他仙器的人。 元笃心里更惊,女子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不要命了? 不过此刻命在女子手里,元笃不敢违背,急忙取出了一块通讯玉牌,神识一扫,将女子的意思传递出去,说是女子已被抓住。 见到元笃照办后,女子也不管他,径直捡起那掉在地上的木盒。 元笃心中一喜,趁着这个机会,立刻返回九海中。 海浪卷起,此刻拥有通玄境修为的男子冷声道:“贱人,竟敢杀我九海子民,我倒要看看一会你是怎么个死法。” 女子丝毫不恼,轻轻打开那只木盒,将那颗蕴含浓郁九海水运精华的水珠握在水里,轻轻道:“看样子张三确实跟你不熟,否则他一定会跟你说,惹了我,到底是什么后果?” 在元笃的诧异中捏碎那颗水珠,女子将手指按向海面。 “你那句话说的很对,不用可惜了,我替张三答应了,那份恩情,你下辈子还吧。” 通玄境大修士元笃,连话都说不出。 随着女子指向海面,九海翻涌滚动,凡九海内一切生灵,皆在海浪翻滚中,行销骨散,化为水运精华,疯狂向女子指尖流动,其中,又以元笃所化那道水运精华,最为庞大。 待到一颗珍珠般的血红色水珠被女子收入怀中后,九海再无一丝一毫灵气。 静静站立站在死海汪洋上,女子眺望天边。 这次女子没有想走,她想看看,她的命,到底有多值钱,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抵的上她的命? ———— 落叶宗,全宗上下惊慌不已,不少人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女子握紧一片金叶,屏住呼吸。 山下,叶净叶澈感受最深,几乎就要跪倒在地。 溪水青石上,男孩望着金柳峰,担忧道:“小师叔...” 就地打坐的女子紧贴着宋皆宜,就要用那件能天涯咫尺间瞬息而至的玉佩回到青神山。 在董难言拒绝走进长生楼后,霞光变色,红云漫天,像是血海在翻滚,诵经化哀鸣,讲道变哭嚎。 龙鳞骨枯,凤鸾凋零,那道洒落金花的天眼缝隙里,沉下一柄猩红长剑! 剑柄仿佛凤骨展翅,剑纹似恶龙抬头,龙尾缠着一人,横生在在二寸剑身上。 猩红剑尖上,有一点黑色,乃是一颗横死灾星点缀。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仿佛上天降责,问罪少年,为何不进长生楼! 此刻这柄大凶之剑缓缓下沉,剑指金柳峰。 杂音顿消,等董难言从迷醉中清醒过来,依旧站在木楼里,身旁是沉沉睡去的宋皆宜。 仰头望去,天上猩红长剑好像锁定住他。 随着长剑缓缓下沉,金柳峰上万物凋零,树木枯死,就连岩石都在一瞬间老化风去。 随着一块块岩石风化,金柳峰矮了下去。 不知道怎么惹出了这番景象的董难言叹了口气,难道就因为没有走进那座楼里,就要这样? 剑尖已经距离金柳峰不过十数米,剑气锁定下,甚至连动身都有些吃力的董难言是如此,修为高的女子,更是如此。 别说是动动身子,此刻就要捏碎玉佩的女子,如同定身。 转过头,平常遇到问题,他都是问宋皆宜,现在宋皆宜昏迷在地,少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挣扎着为少女穿好那件青衣,再次道一声得罪,董难言将那块铁匠大叔送给他,曾经挡住白骨娘娘一掌,救过他一命的玉佩,放进少女怀里。 虽然不知道这块玉佩的作用,但是总归多一分希望不是。 没有想着要靠着宋皆宜的青神衣去阻挡天上长剑,董难言捡起练剑的枯枝,转过身挡在少女身前。 猩红长剑距离少年头顶不过数米,已至身前。 少年抬起持着枯枝的手臂,一剑递出后笑道:“你这剑上,好像没有道理啊。” 少年虽然不能动弹,但是递出这一剑后,却是十分快意,少年觉得,这一刻,大概跟张三大叔囚书岛出剑一样帅气了,可惜,张三大叔一剑劈碎了囚书岛黑幕,而他好像是有些以卵击石了。 不过没关系,很好了。 少年剑心纯粹,这一刻,不光是面前这不讲道理的一剑,更重要的是,少年不能退,这件木楼,不是他的,不能损坏。身后还躺着毫无抵抗之力的少女,他更不能退。 一瞬间,董难言心头大震,思来想去,天地间,好像没什么是他的。 这条命,是刘婆婆,崔夫人,董爷爷给的。是铁匠大叔,是宋皆宜,是马由衷救得。身上秋色和那柄幽草,是落叶宗送的。一身修为,是铁匠大叔,宋皆宜帮助下修成的。 枯枝抵在长剑上,少年洒然一笑,天大地大,只有这一剑,是自己的! 只有这一剑而已! 没有少年想象中那样脆弱不堪。 手中枯枝上,骤然升起一道霜花剑气,然而还不算完,又有一道青色剑气覆盖在上。 有剑道将金柳峰拔高而起! 天地轰鸣! 双剑交锋中,两色交映的枯枝,一剑将猩红长剑震的倒旋回天眼缝隙中。 天地复归清明。 离南镇换生湖,有人影站在湖边,轻笑道:“能够跟张兄共递一剑,真是幸甚。” 一道即将消散的人影纠正道:“可不是只有我,不是还有一人吗。” 苏如是哑然。 用光掉留下锦囊里最后一分剑意,彻底消散前,那人笑道:“我亦是幸甚。” 大汗淋漓,大口喘息的董难言伏在地上,这一剑过后,少年虽然浑身酸痛至极,但是却心神痛快。 想着有些可惜,宋皆宜睡着了,没有看到这一剑,不然她肯定羡慕得紧。 不过也好在少女睡着了,董难言想着得赶紧将宋皆宜怀里的玉佩取出来,不然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了。 转过身的少年轻声道:“宋姑娘啊,你别怪我,我也是不得已,今天实在是得罪了。” 轻轻掀开青衣,将手伸进宋皆宜怀中,摸索着那块玉佩的少年突然不动了。 地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少女睁开明亮的双目,恍若明月。 第六十一章 我发誓 董难言现在的心情,不比刚才面对那柄猩红长剑轻松。 递出一剑后,气息本就不稳的董难言此刻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怎么就这么巧呢! 险些在董难言破境过程中被吸成人干的宋皆宜,在少年出剑的时候,就已经清醒过来。 哪怕宋皆宜见多识广,但是也从没见过这种充满寂灭灾恶的猩红长剑,但同样,少女也没有见过枯枝上那两道锐不可当的青白剑气! 亲眼目睹这风采绝伦的一剑,流转青白两色的长剑,好像在争风头一样,交相辉映,与那柄猩红古剑针锋相对,剑尖对剑尖! 哪怕是身穿青神衣,宋皆宜都能感受到那三股碰撞交击的凌厉剑气,任何一道,都可以让青天留痕,将陆地击沉。 其中以猩红长剑最为诡异,僵持不下之时,恶龙剑纹甩尾,刻画在剑身上的人形之物竟急速透过青白剑气,向持剑的少年射去。 还好最后董难言浑身青光大亮,挟夹着白霜的青色剑气暴涨,剑气嗡鸣中震开人形之物,撕裂猩红剑气,将长剑倒击回天上缝隙里。 尚不能恢复行动的少女,那一刻真的觉得有些崇拜眼前的身影,因为这一剑,好像跟她心里想象囚书岛少年出剑时的风采,重叠在一起。 不过那种震惊和崇拜的感觉,转瞬间就烟消云散。 因为眼前这个不知羞的混蛋,竟然是这种下流的色胚子,趁着她不能动弹,竟然把爪子伸进,伸进她的怀里! 还是不能言语,无法行动的少女美目里流露出恼怒之色,狠狠地瞪着眼前的胆大之徒。 这得是多大的色心啊,才刚刚躲过一劫,汗流浃背,气息不稳的,就立即要行这种龌龊之事,就这么急?不会等等? 呸呸呸,什么等等,宋皆宜恨不得现在就出手一掌将少年拍飞,要不是一下都动不得,她肯定现在已经气的皱下眉头,眼缝眯起了。 见宋皆宜不言不语,只是注视着他,董难言将手贴着衣服那侧,小心仔细的抽出。 董难言不傻,他看得出来宋皆宜眼中像冒着火一样。 筹措着言语,想着如何解释时,少年紧张中下意识的伸手擦了擦鼻子上的汗水。 用的是从青衣中抽的那只手。 躺在地上的宋皆宜满脸涨红,这个不知羞耻的色胚子,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做出这种轻薄之事! “宋姑娘,你听我说…” 董难言歉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刚才我清醒后,你就已经昏迷不醒,担心你身份泄露,我就将青衣还给你,不过这时候天上坠下一柄长剑,向咱们金柳峰刺过来,我实在没办法,又不能丢下你不管,所以就将铁匠大叔给我的一块玉佩,放在你怀里,希望它能帮你抵挡一二。”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递出的枯枝突然变成了长剑,挡住了天下坠下的古剑,我怕你误会,所以想将玉佩取出来。” 说出了事情来龙去脉的少年,满脸歉意的望着宋皆宜。 听到董难言这么说,宋皆宜心中其实已经信了,但是,这不代表少女就不怪少年,男女授受不亲,说到底… 说到底。 少女眼里怒意渐渐退去,眼底充满羞涩。 见到宋皆宜仍是不开口,一动不动,董难言有些着急了,这些日子在神通楼中浏览功法典籍时,在书中看到过,在强大的气息压迫下,有可能会让人神志不清,甚至瘫痪不醒。 难不成,宋皆宜被坠下的古剑影响到了,变痴傻了? 在宋皆宜的错愕下,将她上半身扶起的少年一只手扶着她的肩,一只手拉住她的手。 其实跟天上那柄长剑没关系,造成宋皆宜现在这幅样子的“罪魁祸首”,就是从少女身上疯狂吸取灵气,一日连破两境的董难言。 要不是关键时刻少女身后的女子出手,现在宋皆宜能否活着,都是两说。 即便这样,后果也很严重,体力灵气近乎空空如也的宋皆宜无法动弹。 从元婴境跌到金丹境,又被天上那柄长剑影响的女子,现在仍然在打坐盘膝,调养体内紊乱的真气。 感受到少年身上的真气通过手心向她身上流动,宋皆宜稍稍松了口气,还不是笨到家了,知道她是因为体内灵气流失的太多无法动弹。 不过约莫两炷香的功夫,宋皆宜又愣住了。 松开手的董难言大口喘着粗气。 虽然吸收了青神衣、宋皆宜、女子金丹到元婴境的灵气,但其实董难言在递出那一剑后,体内灵气就已经十不存一。 再加上宋皆宜本身开窍数就仅比少年少两个,所以哪怕向少女体内不停灌输真气,仍是杯水车薪。 好在宋皆宜身后的女子此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吸纳完一块仙玉灵石,女子摇指少女,打算向少女灌输灵气,让她恢复行动。 不过下一刻,女子手指哆嗦,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满脸震惊。 瞧见向宋皆宜灌输真气,仍是没有效果后,焦急的董难言一只手扶着少女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 以为少女是被他的举动气成这样的董难言认真道:“宋姑娘,我发誓,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真的什么也没碰到,如果有半句虚假,天诛地灭。” 少年小声道:“还有那日在换生湖边,我也真的什么都没见到。” 想到现在正伸出指头对天发誓,董难言咬咬牙,“那天我醒来,你不在身边,我以为你还在水坑里,所以四下寻找,不小心…不小心看到姑娘你正在湖边拧衣服,但我立即就闭上眼睛了,真的,我真的…” 手指颤抖的女子看看董难言,又望望自家小姐,女子有些凌乱不已,董难言的这番言语,在女子听来不亚于天雷炸响。 手指间灵气涌动,向少女体内输送。 听得目瞪口呆,羞怒交加的宋皆宜浑身颤抖,感受到身体能动弹后,少女立刻怒喝一声,“闭嘴。” 在董难言的惊讶中,少女伸出一拳。 不过宋皆宜还不能行动自如,羞怒之下,软绵绵的一拳碰在董难言胸口,身子扑在少年怀里,好像撒娇打闹的情侣。 见到少女动了,董难言欣喜道:“宋姑娘,你好了?” 恨不得一头撞进地缝里去,宋皆宜推开少年的手,盘膝坐在木楼上,缓缓运转体内灵气。 董难言不敢打扰,静站在一旁。 少顷,宋皆宜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 见到少女平安无事,董难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不过还不待少年张口,又一拳已经是呼啸而至。 由纤细玉手紧握的一拳在董难言眉心半寸处悬停下。 不知是羞还是怒的少女冷哼道:“你发誓?” 董难言举起右手,指着天道:“宋姑娘,若我刚才所说有半句假话,天打雷轰!” 就在少年话音刚落,少女要缩回拳头时,金柳峰上空,一连串惊雷声炸响! 宋皆宜满脸羞红,杀气腾腾。 董难言则瘫坐在地上,一脸呆滞。 第六十二章 脸红 金柳峰上万里无云,却凭空响起惊雷,宋皆宜斥声道:“登徒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自认问心无愧的董难言也被这串雷声惊住,不可能,他确确实实说的是实话啊。 难不成,湖边那晚,自己没有把那一幕摇出脑海? 就在董难言苦着脸想着怎么解释时,山腰上传来一阵呼喊声。 “董师侄!” 两道脚下带着风雷的人影急速冲上山顶,正是在山脚下为董难言护道的叶澈和叶净二人。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何天地异象,但是最后猩红古剑下沉时,落叶宗辈分最高的两个老者,都同一时间感觉到不妙。 那种充满寂灭肃杀之意的古剑,怎么可能是上天恩赐的机缘。 想上山一看究竟,替董难言抵挡,但随着古剑下落,叶净、叶澈两人发现,别说是登山,就连站立,都是一种奢望。 天威浩瀚,不可阻挡! 越是靠近金柳峰,就越是动弹不得。 等到最后古剑消失,瘫坐在地,如同被一只大手摁在地上的两人这才急忙起身,火速冲上山。 关乎落叶宗外未来的董师侄,不容半点有失! 正要出拳教训一下活该被天打雷轰的董难言,听到这声呼喊,知道是把董难言当宝的那两个老头子来了,宋皆宜急忙停手。 不过停手后,少女眼神微微一凝,低头自视,在她身子出拳收拳一动一停时,怀中好像有东西随之动弹一下。 随着视线里两道人影出现,金柳峰上雷声更响。 身形几个闪烁间,叶净来到瘫坐在地的少年身前,蹲下身,神色紧张道:“师侄,你怎么了?” 眼前少年张大了嘴巴,目光呆滞,直直盯着自己,叶净忧心忡忡,莫不成是被古剑伤了元神?这可如何是好? “师侄,你还认得我是谁不?”,叶澈心疼道。 眼前两位师叔上山后,雷声就消失了,看见叶澈师叔脚下生电的赶到身前,直勾勾盯着老者脚下的董难言好像有些明白过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开口问道:“叶澈师叔,刚才的雷声是不是你发出来的?” 见到少年发问,叶澈松了一口气,看来心智尚在,还认得出来他是谁。 叶澈解释道:“师侄,刚才是我俩在山下看到那古剑下沉,便冲了上来,你听到的雷声,是咱们落叶宗的疾雷步,快若奔雷,雷响人至…” 叶净回头瞪了一眼叶澈,都什么时候,还讲这些干什么,显摆你能耐啊。 老者关切的问道:“师侄,你没事儿吧?那剑伤没伤到你?” 得到答复后,董难言长舒一口气,哭笑不得,师叔啊,那古剑没伤到我,到是你差点伤到我了。 董难言摇摇头,“师叔,我没事。” 伸手搭在少年脉搏上,知道董难言只是灵力真气消耗过多后,叶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知道两位师叔挂念他,董难言觉得心里暖暖的,此刻看到叶净如释重负的模样,心里有些歉意,轻声道:“让两位师叔操心了。” 叶净拍了拍董难言肩膀,笑道:“师侄没事就好。” 一时惊一时喜,叶净此刻也有些感受,也顾不得宋皆宜在场,对着董难言轻声道:“师侄,不瞒你说,师叔担心你,对你好,有公有私,你天赋出众,渡海可期,而如今又正是我落叶宗形势危急之时,急需有人能站出来带领落叶宗,所以师叔对你好,愿意把心思和资源都倾斜给你。” “至于私的。” 老者替少年整理了一下衣冠,笑道:“你是我师侄啊,师叔不对你好,对谁好?” 看到董难言要站起身,叶净按住少年的肩头,“我知道师侄重情义,我带你上山前,曾经对马贤弟许诺过,只要师侄你不负落叶宗,我落叶宗绝不负你,所以师侄不要觉得亏欠我什么,从你拜了落叶宗祖师堂那一刻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 叶澈悄悄的踢了一下真情流露的叶净,后者心领神会,眼前的少年眼睛里已经泪花打圈了。 “师侄,你先休息休息,今日发生的事情,我回去也翻阅翻阅典籍,看看有无记载,是何原因。” 叶净站起身,临走前不忘跟董难言身后的少女点点头,随后跟叶澈一起,下了金柳峰。 宋皆宜站在董难言身后,借着打哈欠假装轻擦眼角的少年,很难让人想象是先前递出那风采绝伦一剑之人。 有心安慰一下少年,不料董难言长呼一口气,转头先对她笑道:“宋姑娘,你都听到了,刚才的雷声,是我两位师叔引起的,做不得数的。” 又不是聋子的宋皆宜见到少年微微发红的眼眶,轻声道:“哭了?” 又打了个哈欠,董难言笑道:“没有,有些困了。” 还撒谎,想到独居的小院,和那晚跪在一处墓地前念念叨叨的少年,稍稍了解董难言一些的宋皆宜有些心疼这个故作坚强的少年。 人心有柔软之处,苦事,痛事,难言事,皆放在其中,稍一碰触,倾泻而出。 宋皆宜不说话,董难言以为少女还在生气,小声道:“宋姑娘,你还在生气吗?” 在感受到怀中动静后,宋皆宜其实就已经不生气了。 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知道少年所言非虚的少女面红耳赤。 “宋姑娘,你别生气了,气的脸都红了。” 宋皆宜的脸在董难言看来,就像一个煮熟的大螃蟹,通红通红。 宋皆宜听到少年这么说,全身发麻,满脸绯红,恨不得马上离开。 将玉佩向少年扔去,宋皆宜转身就要走。 接下玉佩,不知道少女气消没消的董难言眼前一晃,玉佩又被去而复返的少女一把夺走。 “这玉佩…我…我先跟你…借几天。” 撂下这一句话,宋皆宜一溜烟的跑进屋。 回到屋子,紧靠在门上,宋皆宜看着眼前这块古朴玉佩,还好及时拿回来了,想到刚才少年要将沾染自己体香的玉佩放进怀中,少女两腮红红。 ———— 清晨时分,穿着得体的女子轻轻踏上金柳峰,这么早就在山边挥舞着枯枝的小师叔,金茗不敢打扰,就这么拎着食盒,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正在练剑的董难言挥舞中,发现远处站着的女子,急忙停下,跑过去,歉意道:“金茗姐,抱歉,练剑有些出神了,让你久等了。” 身份虽然在下人中不算低微,但说到底还是个仆人,金铭哪里敢自视甚高,急忙道:“小师叔可别这么说,我们做下人的,受不起的。” 接过食盒,董难言笑道:“金铭姐,你可别这么说,什么上人下人的,天天劳烦你过来上山下山送吃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金铭轻笑一声,“小师叔不好意思什么,能给小师叔送吃的,不知道是我修来多大的福分呢,咱们下人里面,可有好多小姑娘争着抢着这份差事呢。” 这话倒不是金铭讨好少年,而是却又其事,新来的小师叔待人和善,绝不是什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知道,能在落叶宗当仆人的女子,大都长得水灵,放在山下,绝对都是些一等一的绝色美人,所以有时候在山上,免不了被一些下流弟子调戏,动手动脚。 对待这种弟子,落叶宗虽然有所惩罚,但人家毕竟是弟子,她们只是下人,面壁几日的惩罚,能有什么用的? 前些年,有个姐姐被一座山峰上的亲传弟子动手调戏几次后,忍无可忍,状告了这位弟子,结果呢,宗里在惩罚这名弟子面壁三年的同时,也已勾引罪为由,同样罚那女子面壁三年。 三年后,那登徒浪子修为更进一步走出关,而只是下人的女子,早已是在三年罚坐中面容憔悴,人比珠黄。 所以往后遇到这种事,这些下人女子们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过落叶宗这种下流弟子也是少数,大多数,还都是勤于修行,严管己身。 第六十三章 送信 当着女子的面,董难言打开餐盒,笑眯眯道:“金茗姐,这也太补了,天天都是灵鸡汤。” 从昨夜就开始,已经熬了一晚鸡汤的金茗侍立在一旁,笑道:“小师叔,前几日叶净老祖亲自对我吩咐过,说师小叔你最近消耗过多,需要在吃食上好好补补,我哪里敢怠慢。” 已经对金柳峰上主仆二人有些熟络的金铭有些好奇,对少年问道:“小师叔,最近几日怎么没见到宋姑娘呢?” 往常女子送饭来山上,宋姑娘都会出来迎接,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都没有见过宋姑娘的人影,不过食盒却都是空了。 小师叔和带上山的丫鬟的故事,在宗门下人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不少自认容貌出众的姑娘在听到叶净带着上金柳峰的女子们讲述后,一个个都心如死灰。 到是不少长相在下人里稍显平庸的女子们喜上眉梢,不过紧接着就被上过金柳峰的女子们泼冷水道:“得了吧,就你的长相跟小师叔的丫鬟相比,那也算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不知道小师叔为什么钟情于宋姑娘,但是至少金茗这段时间以来,都觉得宋姑娘为人也挺好的,不过也许是女人的直觉,也许是胡乱的猜想,金铭总觉得少女不像是小师叔的丫鬟,倒像是小师叔在伺候着她。 董难言干笑两声,倒不是宋皆宜不愿意见金茗,而是不愿意见到他。 从那天以后,少女就躲着他,基本上是连面都见不到,每次都是他将食盒放在门口,然后就会有一双小手伸出来,拿过食盒,然后迅速的关上门。 “她…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董难言编了个幌子。 “身体不舒服?” 热心肠的金茗说道:“小师叔,要不我领宋姑娘去宗里看看吧,咱们宗里的一个婆婆医术特别高。” “额…” 就在董难言正要拒绝时,木楼里有人传出声音,“金铭姐,谢谢你的挂念,不过我休养两天就好了,就不随你下山了。” 听到宋皆宜的声音,既然少女不愿意去,金铭也就只好点点头,“好,宋姑娘,那你好好休息。” 饭已经送给董难言了,金茗说道:“好,小师叔,那我就下山了,中午再过来。” 董难言笑道:“金铭姐中午不用来了,一会正好我有事要下山一趟,到时候我将餐盒带下去给你。” 金铭轻笑道:“那就辛苦小师叔了。” 送走了金铭,董难言将宋皆宜那份餐盒放在门口,叩了叩门,“宋姑娘,吃的我给你放在外面了。” 已经憋在屋里几天不出的少女不说话。 等到神识察觉董难言回屋了,木门才打开一道缝。 端着香气扑鼻的玉碗,少女苦着脸道:“干了这碗灵鸡汤。” 喝过鸡汤,董难言摊开纸笔,开始写字,将这些日子在落叶宗的见闻一一写在纸上,已经十二月了,落叶宗还没有下雪,离南镇下雪了吗?在信的末尾,少年告诉马由衷许渝等人自己一切都好,也希望他们保重身体。 将这封信放在一旁,少年开始写另一封,这是打算寄往临江宫的,信里,除了写了这段时间的见闻,少年还写到自己境界已经是赶上曹婉儿了,没准再努努力就要超过了,希望少女加把劲,不然这个大哥就当的名不副实了,到时候行走江湖,多掉面子。 写过两封信后的少年坐在椅子上,看着信傻笑。 惦记人和被惦记的感觉,真好。 出了门,看到宋皆宜门口的餐盒有挪动的迹象,董难言敲门轻轻道:“宋姑娘,我下山了,你可以出来走走,别憋坏了身子。” 提起餐盒,怀揣两封信的少年迈步向山下走去。 木门轻轻打开,久未见天日的少女伸了个懒腰,朝着山下轻轻道:“傻子。” 山路上,少年步履轻疾,不扬微尘,只是几炷香的工夫,就走到了溪水边。 去过叶净师叔的净叶峰,老者告诉董难言,他翻遍了落叶宗大大小小的秘卷古书,也没有查到关于那把猩红古剑和那倏忽变幻的天地异象的任何记载。不过老者却是笑道:“既然没事,那就是好事,师侄你一日内连破两境,闻所未闻,也许是因你而生的独特异象也说不定。” 在董难言要回去时,老者叫住少年,“师侄,我看那日你对我的疾雷身法有些兴趣,我今日就传你可好?” 对那日雷声有阴影的少年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董难言可不想脚下一动就响雷,到时候没把敌人吓死,先把自己吓坏了。 但是虽然拒绝了叶净疾雷,但董难言反而从神通楼上,学了一门叫降尘的身法。 脚下不染尘,身已至彼岸。 在溪水边略作停留,没瞧见周摇人影,董难言再度向前走去。 将餐盒还了金茗,身法轻灵间,少年已经到了落叶宗的传讯山。 临近传讯山,鸟鸣声不绝,都不是凡种,皆是能日行千里的灵鸟。 落叶宗山上弟子与外界朋友或者亲人往来,除了自己上山下山之外,都是需要到传讯山来接送信件,自从落叶宗封山后,更是如此。 满心欢欣向传讯山走去,董难言在山腰上发现了一名熟人。 “周摇,你怎么在这?” 山上愁眉苦脸的男孩见到了对他笑着打招呼的董难言,先是一愣,不漏声色的将手中信纸塞进怀中,笑道:“小师叔,你怎么在这?” 董难言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就要问我?” 周摇刚要笑着说话,有人从传讯山走下,见男孩还没走,不耐烦道:“周摇,你怎么还在这,说了多少次了,不是师兄为难你,是宗门有规定,封山后,一个月只能寄出三封信,你这个月的次数都用光了,快走吧。” 瞧见了周摇身旁少年,男子连忙道:“见过小师叔。” 董难言点点头,知道男子所言不假,落叶宗确有封山后只能寄出三封信的规矩,转头对周摇问道:“来寄信?” 周摇苦笑着点点头,“没事,我下个月再来就好了。” 转身就要走的男孩被人轻轻拉住。 董难言向负责传讯的男子问道:“不知道能不能把我这个月的次数,让给周摇一次。” 知道董难言身份的男子哪里敢怠慢,不知道周摇是怎么跟少年搭上的关系,急忙笑道:“小师叔,这当然可以,我这就领你们上去。” 董难言笑道:“那就谢谢你了。” 少年对男孩笑了笑,“走吧。” 挑选过灵鸟后,董难言将两封信分别系在两头头顶生有竖起白毛的凌云鹰上,写过地址后,雄鹰展翅,不受落叶宗大阵影响,冲出山外。 看着自己的信已经寄出,董难言转头对一旁犹犹豫豫的周摇问道:“怎么还不寄信?” 周摇站在灵鸟牌前,踟蹰不前,“小师叔,要不算了吧,我下个月再寄。” 董难言笑道:“周摇,这都十二月了,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候你有更多的话跟你山下父母说,别等到下次了,快点选一只灵鸟发信吧。” 犹豫再三后,周摇取出袖中那封信,挑选了一只灵鸟,送信而去。 山路上,和周摇一起走下传讯山的董难言问道:“怎么选了一只速度不太快的梭雁呢?” 周摇想了想,“选快的,去的早,回来的也早,到时候又想跟家里说话怎么办?还不如取得慢一点,收到的也慢一点。” 董难言停下脚步,“周摇,我…我其实用不了那么多次寄信机会,下次你想寄信的时候,就叫我。” 周摇神色复杂,停下脚步,“小师叔…” 董难言拍了拍男孩肩膀,“可别客气,咱们是朋友。” 男孩低下头,久久不说话。 ———— 真珠国,一座江湖大帮里,是帮主妇人贴身丫鬟的女子从一只梭雁腿边取下一封信,将其中一页恭恭敬敬的送给在内室里的妇人,看到妇人打开信时满心欢喜的样子,女子悄悄退下。 夜里,打开另一页信,信上内容不多,皆是关于一个少年。 读过信上内容后,女子开始提笔写字,然后将纸折成小巧的蝴蝶,放在一盏灯芯上,轻轻捏了捏翅膀,蝴蝶便翩然飞去。 向着森骨域方向。 第六十四章 止步 坐在山边运转一遍脉络静心诀静下心神后,董难言开始修炼以神纵气御物的一门神通。 练气士修炼到凝神境后,才算是真正踏进修行大门,除了可以神识外放探查外,还可以以强大的神念操纵真气,驾驭外物。 至于跨进修行大门后,还能不能接着走下去,那就要看看能不能拨开迷雾,走进长生楼了。 凝神到登楼,号称阻人境,是修行的一道门槛,太多的人拨不开迷雾,窥不见楼影,止步凝神,徒留遗憾。 不过落叶宗里叶净和叶澈对董难言却是丝毫不担心,以少年的天资,区区登楼境有何难? 叶澈更是再度打赌,一日内连破两境的董师侄,成为登楼境,也不过就是半月数旬的事。 其实叶澈这次还真猜对了,十几天前尝试凝神破雾的董难言,真的隐隐绰绰的在云雾后,感觉到有一座高楼。 不过刹那间想到成为凝神境后出现的那座金碧辉煌的高楼,瞬间吓出一身冷汗的少年收起神识,不敢再用神念撕开云雾,生怕又有什么异象骤起。 金柳峰的另一侧,在屋里待了一旬,在一个月前走出木楼的少女同样坐在山边,呼吸间,身旁隐约间有一朵朵青莲盛开,摇曳生姿。 可惜偌大的落叶宗,没有人能发现少女修炼的气象。 站在宋皆宜身后,吸纳了大量灵石重新返回元婴境的女子点点头,虽然山那边的少年天资恐怖,能够显现出那种天地异象,怪不得能够被神山选中,不过相比之下,自家又何曾多让? 能够在登楼境就让青神决显现出这种青莲绽生的气象,注定是有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听到山顶处有动静,不用想,又是董难言的良配来了,宋皆宜睁开眼睛,起身向山那边走去。 虽然平时躲得董难言远远的,但是当有外人来到山上,宋皆宜还是表现的像个听主子话的丫鬟的。 果然是他的良配,才迈出不几步,宋皆宜就听银铃般的笑声那边传来。 “小师叔。” 一个月来金柳峰的次数,一只手数不过来的落叶宗掌上明珠今天换了一身行头,一袭淡金色长裙拽地,外披着一件纱衣,衣上绣着的落叶如花雨纷洒,尤其是腰间挎着的一柄长剑,更是衬托的貌美如花的少女,多添一分仙气。 看到盘膝而坐的少年望过来,花纹交杂着的袖口随着少女拱手轻荡,眼角间带着一点点若有如无妖媚之气的叶芷笑嘻嘻请罪道:“打扰师叔了。” 停止修炼的董难言笑道:“叶姑娘客气了,不打紧。” 董难言在辈分上,是叶芷的师叔,但是少年总不好一口一个叶师侄,以辈压人,所以平常都称呼叶芷为叶芷姑娘。 听到这声叶芷姑娘后,叶芷红润嘴唇轻翘,“多谢董师叔海涵。”。 轻提腰间长剑,叶芷笑盈盈道:“今日来跟小师叔再学学剑法。” 有一次在金柳峰观看董难言练剑,叶芷竟然觉得大有裨益,所获颇丰。 董难言闻言笑道:“叶芷姑娘,我上山不久,用剑哪里比的上你。” 叶芷假装生气,委屈道:“师叔不愿教我,是嫌我笨?” 董难言连忙道:“不是,不是。” 嫣然一笑,叶芷道:“那就让我跟你练剑。” 轻轻点头,推脱不了的董难言向远处瞟了眼。 巧的是,一道人影映入眼帘。 一个月来只有外人在场才跟董难言说话的宋皆宜走到董难言身旁,说了声“公子。”,接着又对着状若仙子般的少女点头道:“叶小姐。” 虽然宗门里传言董难言和这个丫鬟之间有着不清不楚的故事,但是叶芷到是没有那么在意,不管是论身份,论资质,还是容貌,叶芷都不觉得眼前这个宋姑娘有哪点出彩的地方,而且最让叶芷安心的,还是那一支“意中人,人中意,则那些无情花鸟也情凝,一般的解结枝头学并栖”的姻缘上签。 此刻听到宋皆宜跟她打招呼,叶芷笑道:“宋姑娘今天神色看起来不错,看来身体应该是无恙了。” 前段日子,在宋皆宜没出屋之前,董难言都对上金柳峰的外人说少女身体不舒服。 宋皆宜轻轻一笑,“谢谢叶小姐挂念,这里就不打扰公子和小姐了,有什么吩咐,叶小姐只管说。” “宋姑娘大病初愈,赶快歇息吧,没事儿的。” 宋皆宜退到一边,叶芷走到董难言身前,抽出腰间长剑,一时间金柳峰上好像雨过天晴。 秀发微微在飞舞,叶芷提剑道:“还请师叔不吝赐教。” 上一根枯枝,早在青白两道剑气和猩红长剑对峙中化为灰烬,不过金柳峰上树枝可不少,抓起一根,摆出架势的董难言见对面刚才还兴冲冲的叶芷放下剑,不解道:“怎么了?” 微微低首,好像有些哀怨,叶芷轻声道:“小师叔那么不喜欢幽草剑吗?” 幽草,晚晴,一对剑。 董难言解释道:“叶芷姑娘不要误会,我练剑以来,一直用枯枝,所以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将晚晴剑倒提,叶芷问道:“师叔觉得枯枝能抵挡住这件法宝的锋利?” 少女委屈的努努嘴,“我看师叔就是不想跟我练剑,所以拿出这枯枝,让我知难而退。” 不是不想跟叶芷练剑,叶芷的心意,在宋皆宜说破后,董难言有些似懂非懂,只是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叶芷不挑明,他也没有办法拒绝。 况且,这只是宋皆宜猜的,要是叶芷只是同门之情呢? 董难言觉得一阵头大,对站在一旁上的宋皆宜说道:“宋…” 稍稍一顿,姑娘二字没有出口,少年接着说道:“帮我把幽草取来。” “公子稍等。” 将幽草剑递给董难言,宋皆宜继续在远处站定。 金柳峰上,两道剑鸣响起,像是一对恩爱情侣久别重逢,在互诉衷肠。 修行后第一次提起剑的董难言对叶芷问道:“这回行了吧?” 脸色跟手中长剑名字一样转晴的少女嫣然笑道:“当然。” 晚晴剑一动,挽起一朵剑花,叶芷美目间眼波流转,前踏一步,娇喝道:“师叔看剑!” 山风微动,夕阳下,两道人影在山边持剑起舞。 叶芷踏步间一剑挥去,身上淡金色裙尾荡漾。 董难言秋色金袍飘飘,提剑轻挡。 一男一女,两件金衣,两把剑。 看着这一幕的宋皆宜自言自语道。 “绝配啊。” 说叶芷不吃惊,那是假的,虽然在落叶宗资质没有董难言,叶知秋那么出众,但也是属于天资靠前了,从小修行到现在,才有这身凝神境的修为,可进了宗门没多少时日,半路出家的少年,境界就已经与她相当,这是何等惊人的事情。 吃惊归吃惊,但是叶芷手中长剑却快的惊人,少女的剑法,脱胎于晚晴剑,名为转晴,是当初落叶宗前辈在得到晚晴、幽草时一同所得,不过可惜是,恰恰应了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幽草剑的剑诀,没有流传下来,所以也就一直放在祖师堂里,直到董难言出现。 自从那日在木楼上一剑递出后,董难言再度练剑时,竟觉得手中剑更加顺畅自然,此刻握着幽草剑,递收之间,零落剑法如狂风骤雨,对着叶芷倾泻而去。 当然,担心做不到收放自如,误伤了叶芷,董难言只是出了七分力。 不过这顾虑明显多余了,如果说幽草剑快若骤雨,那么叶芷手中的晚晴剑,就像一张芭蕉伞,可谓是滴水不漏。 就是面前长剑再快又能如何? 叶芷心中微微一笑,何为晚晴?自然是雨过天晴。 少女自问虽然没有练到转晴那一境界,但是遮风挡雨,自是不难,心头意起,叶芷手腕一转,晚晴剑好像纸伞轻旋,转开剑雨。 渐渐地,董难言剑势稍停,不过还不由叶芷高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少年肘腕处收力,剑势更猛,晚晴剑叮当作响。 攻势迅猛中,幽草剑每次都轻敲在顺着轻旋的晚晴剑上,数次之后,董难言心里默念一声。 “折!” 董难言一剑递出,轻击在抵挡严密的晚晴剑上,由上至下,在叶芷的震惊中,就要折断这把轻旋的剑伞伞骨。 忽然,念及折字的少年没由来的想起木楼上少女演练的样子,出神向远处一看,分神中,折枝之势骤停。 没想到董难言剑势一停,手中晚晴剑发力,猛然将斩下一半的幽草剑顺势甩出。 到底只是凝神境的修为,叶芷这般年纪如何在关键时刻收的住剑,没有了攻势抵挡,轻旋的晚晴剑骤然向前。 等到董难言回神间,眼前长剑已经直奔而来。 “小师叔。” 危机关头,叶芷一掌拍在持剑臂上,晚晴剑倒飞而去,插在山边。 剑是没了,可强行收剑,又拍了自己一掌的叶芷却瞬间向少年飞去。 见到一头撞进少年怀里的人影。 青衣女子止住身形,收回迈出的一步,在楼影下静静独立。 在宋皆宜身后的女子轻叹一声。 曾经是宋皆宜姑姑护道人的女子对当年小姐与神山张三之事,多少有些了解,如今看来,现在自家最小的小姐,也与神山弟子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女子摇摇头,可千万别发展到暗生情愫的关系,这神山的弟子,都目中无人,虽然那张三修为高,相貌出众不假,可当初小姐又哪里差了?可那张三却对小姐不理不睬的,难道世上真有能比小姐更出众的人不成? 九海之畔,细长凤眉,妙曼身姿被紫色流彩宫装勾勒的淋漓尽致的女子看着汪洋血海,双目无神。 生前间抬指一动,就能让世间掀起波澜无数的男子,身为镇海宗逍遥境大修士,被人一掌拍死后,掉落在九海里,就只是掀起了一点浪花。 来自一处浩海龙宫中的女子心如刀绞,被她带出来跟随镇海宗前来的那些龙宫的支柱们,都葬身在这九海里了。 九海畔边,仅剩下她一人的宫装女子,想到那杀元婴如同捏死小鸡般容易,杀通玄毫不费力的女子,竟然劫后重生的呜咽起来。 手中捻着一颗血珠的女子离去前,曾对着她淡然说道:“你的命,先欠着,回去告诉他们,一个逍遥境,不够!” 第六十五章 束发 落叶宗春、夏、冬三季极短,秋季极长,此刻已经一月份,但是却是没有一场雪降下。 相貌俊俏的青年男子沿着登山路缓缓前行,掩藏住往日的孤傲神色,笑容和煦的向对他恭敬问好的山上弟子略微点头。 等到前方无人,男子脸上转露出一抹阴狠之色,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身为宗主的亲传弟子,宗门大师兄,他才是那个以后继承宗主之位,带领落叶宗的人! 放眼落叶宗,只有叶净师叔祖的弟子比他修为更高,可叶知秋不问世事,只修大道,在叶华卸下宗主之位后,根本不会跟他争抢,本来想着凭着修为出众,再追求到师傅的女儿叶芷师妹,顺其自然的继承宗主之位,可刘耀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董难言横空出世。 百窍齐开,天资犹在叶知秋之上,甚至梦幻般的一日内连破两境,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可这些都不是让刘耀担忧的,就算董难言天资再高,从小就在落叶宗长大的青年也能凭借手腕将其压制下,修为高又怎么了?等他成了宗主后,不过是他的打手罢了。 真正让刘耀在乎担心的是,往日里就算是他邀请,也百般推脱的叶芷师妹,竟是没事就往金柳峰上跑,前几天,更是有人说看到董难言搀扶着叶芷去了药峰。而且宗门里,似乎大家都对这个和善可亲的小师叔好感与日俱增,更是有人敢拿董难言跟他对比。 神通楼上那两个大言不惭的弟子,已经被他安排去冷清的山头闭关了,不过治标不治本,既然有人说出了这种话,就说明还会有人再说。 再这样任这个少年发展下去,师叔祖百般呵护,师傅放心,师妹倾心,师门归心,那宗主之位岂不是跟自己无缘了? 山路上,刘耀心中念头种种,最后化为一声阴笑。 “师叔,别怪我。” 掌戒峰,是执掌落叶宗戒律的山峰,本来叶华成为宗主后,是想着让师叔叶澈坐镇此峰,掌管戒律,但叶澈生性自由,门下连个弟子都没有,哪里会接这种差事,所以这座山峰就交给了曾经是别派宗主的何长老,老者当初因为宗门被灭,投入落叶宗,多年来勤勤恳恳,叶华到是对其放心。 掌戒峰山洞内,何长老见到不请自来的青年,笑道:“什么风将师侄吹来了?” 突然,正要起身的何长老身子一僵,一把长剑距离颈部不过一尺。 压下心头慌乱,何长老惊讶道:“刘耀师侄,你这是何意?” 将从长生楼中取出的长剑放下,刘耀笑道:“今日有几句话参悟不透,所以来向何长老请教一二。” 不知道刘耀葫芦里卖什么药,交叠在腹前的双手微微一动,一根银针被老者双指捻住,“但说无妨。” 青年轻轻踱步,轻诵道:“入落叶宗以来,并未擅杀一个森骨域弟子,他日森骨域攻上落叶宗,万望娘娘体谅,我何某人定当…” 山洞大门轰然关闭,何长老满脸震惊,“刘耀,你胡说些什么。” 似笑非笑的刘耀对震惊而起的何长老笑道:“我可不是胡说,这都是信上说的,落叶宗执掌戒律的何长老,我说的是也不是?” 慌乱中杀机起伏,何长老心里盘算着,杀了这个知晓他秘密的刘耀,需要付出什么后果。 登楼境五层的刘耀丝毫不慌,轻轻坐在一旁,悠然自得的品过一口茶水,对着老者啧啧称赞道:“何长老不愧曾经是一宗之主,这份磅礴修为,咱们宗里,除了两位师叔祖,我师傅叶华和神通楼、神兵阁的两位长老外,当真是难逢敌手。” 何长老轻笑一声,“不怕我杀了你?” 听到青年这么说,老者已经不那么担心了,眼前男子定是有所图,不然若是要拿下他,怎么会一人前来? 嘴里吐出破碎茶叶,刘耀放下茶杯,“当然怕了,何长老手中那根本命银针,杀我可不就是分分钟的事么。” 男子讥笑一声,“不过杀了我,恐怕何长老的那封感人肺腑的著作,可就要在落叶宗公之于众了,就是不知道,何长老这身本事,能不能承受住我两位师叔祖的雷霆一怒。” 何长老沉下眉毛,“说吧,你想要什么?” 刘耀哈哈一笑,“何长老果然是聪明人,不糊涂。” 随着男子轻轻开口,何长老浑身一颤,一脸不敢置信。 男子正在静等他的答复,老者思量片刻,既然把柄在别人手里,别无他法,既然如此,那就富贵险中求了。 “老夫答应了。” 等于和男子绑在一根绳上的老者摇头笑道:“师侄啊,师侄,你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知道老者震惊归震惊,但是一定会答应的刘耀轻轻一笑,“师叔承让了。” ———— 山上,董难言心里又开心又难过,除了外人在场才说上一句话的宋皆宜终于跟他说话了。 不过少女的话,让少年涨红了脸。 走过路过的宋皆宜噗嗤一声,看着在红色宣纸上写字的少年笑出声来。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打算着写副对联贴在门上的少年看着刚刚完工的作品,疑惑道:“怎么了?” 本来还是想对董难言冷着脸,但是看到对联上字,宋皆宜实在是没忍住,“财源广进滚滚来,幸福长命百岁安。” 宋皆宜笑弯了腰,“你还少一个横批,是不是要叫事事如意?” 董难言本以为少女笑的是他字丑,但是没想到是笑内容,不解道:“这样写有什么不对吗?我看我们镇子里,过年都是这么贴的啊。” 宋皆宜收起笑容,董难言的字迹虽然不出彩,但也是工工整整,只是这内容确有问题,“是,这幅对联放在山下就是好对联,但是在山上,说它是咒人也不为过。” 指着那句幸福长命百岁安,宋皆宜说道:“修行就是为了延命,长命百岁只是普通人的愿望,对于修行人来说,要不是意外横死和打斗厮杀中陨落,修成凝神就可活百余岁,登楼更是一层延命二十载,更不提那些增加寿元的天才地宝,所以你写百岁安,这跟咒人没有区别。” 本来还想着写些送给两位师叔,赵长老,周摇,叶芷的董难言恍悟,少女说的在理,是有些不妥。 董难言谢道:“多谢宋姑娘提醒。” 说了这么多话的宋皆宜白了一眼董难言,伸手拍在嘴上,转身就要走,恢复冷战。 “宋姑娘。” 董难言叫住宋皆宜,见过少女在山边以枯枝写字,字迹大气磅礴,气韵生动,比自己的字不知道好多少倍,董难言问道:“宋姑娘,能不能帮我写些字?” 有心拒绝,但是想到少年差点惹出笑话的内容,宋皆宜停下脚步,回身拿起桌上的笔,狠狠瞪了一眼董难言,“欠你的!” 见到少女愿意,董难言笑了起来,“是我欠宋姑娘的。” 等着董难言说内容的宋皆宜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的起吗?” 没有听到这句话,苦苦思索内容的董难言说道:“给叶净师叔的,就写修为增进机缘在,撑舟渡海又一春。” 提笔写字后宋皆宜竖起大拇指,“你师叔没白疼你,这马屁拍的不错。” 董难言摇摇头,“贴对联,不都是图个好兆头嘛。” “那倒是。” 宋皆宜点点头,“横批呢?” 董难言笑道:“就写更进一步吧。” 随着少年口述,少女提笔,一副副对联完工,清秀中不失大气,神韵出众。 看着仅剩三张的宣纸,董难言有些犯愁,给叶芷的,该怎么写呢? “风姿出众灵秀在,细雨微风天转晴?” “宋姑娘,你这么有见解,你帮我想想,要是给叶芷姑娘的,我该怎么写?” 准备写完最后一幅对联的青衣少女停下笔,“你自己写吧,我写累了。” 少女走向木楼,头也不回。 摸不着头绪的少年自顾自道:“我也没惹到她呀。” 属于宋皆宜的屋子里,走进屋的少女看着窗边被绢布盖住的玉佩怔怔出神。 本来将玉佩被挂在窗边,打算“散味”后在还给董难言,只是每当少女看到这块玉佩的时候,脑海里就会闪过那一日少年挡在她身前出剑的画面。 烦死了。 宋皆宜说累了,董难言只好自己提笔写下那副对联,将一副副对联收好,放进储物袋里,下了金柳峰。 溪水旁没有见到周摇,董难言就先去将对联送往两位师叔的山上,亲手送出后,去往归根山。 位于落叶宗中心,山头不是最大,却是蕴含灵气最多的归根山上,董难言没有走进山上那座府邸,,将对联送给门口侍立的下人,道过谢后,转身下山。 在豢养浮光鹤的山头,没有遇到周摇,将对联让他的师姐帮忙转送后,董难言返回金柳峰。 叶净、叶澈所在的两座山峰上,收到董难言送的对联,两位老者都是开怀不已,叶澈一挥手,对联便自动贴在门上。 修行人一个闭关,也许就是三年五载,道行深的,甚至百年千年,所以对过年来说,不是特别看重。 站在门外,门上的大红宣纸格外显眼,叶净对着身旁的下人吩咐道:“再去取点宣纸来,给咱们大殿也换上。” 看着忙忙碌碌下山去的人影,老者笑道:“多了些人气儿。” 返回金柳峰的董难言不知道,随着两位师叔贴上对联,落叶宗内掀起了对联狂潮。 有人在洞府门口提下,“今年凝神不要紧,来年就能踏楼顶。” 有人屋前贴着,“神通一年一年深,道行一日一日广。” 各种各样,花样百出。 不过最让人震撼的,还是周摇师傅的那座山头,那挂在山体两侧的巨型对联。 “天上掉灵宝。” “地上捡仙药。” 中间三个横批大字,龙飞凤舞。 “好运来!” 一时间落叶宗内,气氛喜庆,便是那白骨娘娘杀进落叶宗的阴霾,都好像在充满好兆头的对联下消散了几分。 归根山上,叶芷看着对联上工工整整的两行字,喜笑颜开。 周摇的屋子里,先前对他没有好脸色的师姐笑着将对联放在屋里,对着男孩说了一大推好话,这才离去。 将对联握在手里,没有打开的男孩神色复杂。 夜里,在一两个时辰前听到楼下脚步声,知道董难言回到木楼里,辗转反侧的少女,又拿了一块绢布,压住玉佩。 知道虽然是少年无礼了些,但是那日确实是为了她好,宋皆宜想了想,走下楼,轻轻敲了敲房门。 换生湖边,她替他挨了一掌,他说“今天,谢谢你。”,金柳峰上,他挡在她身前,少女觉得,虽说互不亏欠,但还是要跟他道一声谢,不然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敲了半天,明明屋子里有声音,但是却没人开门,以为少年不想理她,宋皆宜站在门口说道:“喂,那天谢谢你啊。” 没人回应,嘟囔一身就要返回楼上的宋皆宜突然停下脚步,少年的屋子里传出一阵响声,好像是有人倒地。 以为董难言出了什么事,一掌拍开门的宋皆宜见到屋里景象,愣在原地。 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一手被满头凌乱的头发缠住,一手握着一支青翠发簪,倒在地上。 一直鼓捣头发,想编出一个发髻圈,将发簪插上,束起头发的少年不想让少女看到这幅窘态,低着头。 在门口呆滞好一会的宋皆宜扶起董难言,看着少年手中的发簪和被头发缠住的右手,笑问道:“你束发干嘛?” 少年低头看着手中这青翠颜色,他也不想束发,可是今天,是少年的生日,过了今天,留给他的命,就只有五年了。 心思入微的宋皆宜小声问道:“今天是你束发的日子?” 十五岁就要束发,少年点点头道:“抱歉,吓到宋姑娘了。” 右手怎么也拽不出,被头发系在里面,见到董难言姿势古怪的解着头发,宋皆宜生怕下一刻那满头黑发被少年拽下来。 “你别动。” 让少年坐好,小心翼翼的解开少年系成扣的头发,宋皆宜哑然一笑,这哪是编发髻圈,这分明是给头发打结。 “有你这么编发髻的?” “那该怎么编?” 纤纤玉手灵活的将黑发捻起,宋皆宜突然脸色一红,男人的头,摸不得,何况是帮着束发。 有心不管,但是想到少年那笨拙的手法,少女心里默念一声,“送佛送到西。” 站在董难言身后,宋皆宜用梳子梳理了一下少年头发,把右手放在头发根部,左手拧头发,把散发拧成发束,然后在头顶上盘发髻圈。 屋子静的只有手指摩挲发丝的声音,甚至静坐中董难言能听到身后少女的心跳声,当然,也有他的。 伸手向少年讨要那支发簪,轻轻的插进发髻圈内。 宋皆宜走到少年身前,满意一笑。 不知道是何样子的董难言问道:“宋姑娘你笑什么?” “没事,还挺好…” 宋皆宜满不在乎道:“还行吧。” 束起发就行,董难言笑道:“谢谢宋姑娘了,宋姑娘有什么事?刚才我手忙脚乱,没有听清你在门口说了什么。” 都帮你束发了,还想听谢谢? 向自己房间走去的少女笑道。 “你的门坏了,该修了。” 第六十六章 并肩 年关将至,落叶宗议事大殿里,掌管一座座山头的长老悉数落座后,在宗主叶华闭关之后接管落叶宗的叶净对召集大家前来议事的老者问道:“何枋,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敲响山鼓,让大家聚集在此?” 叶澈打趣道:“难不成是朱长老和邬长老又吵起来了?” 下方顿时一声哄笑,两位老者老脸一红。 前几天,个个山峰都张贴对联,五花八门,难免有所重复,对一副对联内容争抢的朱长老和邬长老,谁也不肯让谁,但多年情谊,倒也不至于大打出手,闹到最后,两个年过百岁的老者,站在各自山头上,抖搂糗事,互相对骂了一天一夜,别说是落叶宗弟子,就是长老们也听得瞠目结舌,最后在叶净的训斥下,两人这才作罢。 执掌戒律的掌戒峰峰主何枋摇摇头,抚须一笑,道:“叶净兄,实不相瞒,有一问题,困扰老夫多日,苦思无果,而且事关重大,所以召集大家来共商此事。” “哦?” 叶净笑道:“事关重大?什么事?” 何枋坐正,轻轻吐出几个字,“董师弟之事。” 叶净双目一凝,反问道:“难不成我那师侄犯了戒律,何长老不知道如何惩罚?” 何枋叹了口气,“当然不是,董师弟为人和善,哪里会触犯到戒律。” 老者环顾众人,犯愁道:“困扰我的是,老夫执掌掌戒峰,负责戒律考核和弟子功过,按照咱们宗门规矩,凡有弟子达到凝神境,就需要下山历练,董师弟天资出众,已是凝神境,不知…” 听完何枋的问题,叶净不做回答,反而再度反问道:“何枋,你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让我师侄下山历练合适?” 按照掌戒峰洞府里,刘耀交给他的说辞,何枋不慌不忙道:“自然是不合适,但是…但是又与宗规不符。” 老者站起身,朗声道:“各位,咱们虽然都是希望董师弟能够迅速成长,带领落叶宗走向新的辉煌,但实不相瞒,有时候我细思苦想,董师弟惊艳绝伦,在宗里咱们百般呵护下,只能是温室里的花朵,看上去一天比一天茁壮,枝繁叶茂,但是…” 老者沉声道:“以后未必能经得起风吹雨打。” 与刘耀打成共识的何枋虽然是按着青年的计谋行事,但是有些话,未尝不是心里话。 对那个叫董难言的少年,何枋印象不坏,也想过天资惊人的少年能带领落叶宗走向大兴,但是经过白骨娘娘打上山门,再加上山洞里青年的几句话,老者彻底改变了主意。 “叶净和叶澈师叔还能活多少年?” “不过是凝神境的董难言成长起来又要多少年?” “一旦董难言死了,我师傅叶华会把宗主之位传给谁?” 既然落叶宗与森骨域的仇怨是没办法化解的,而且三年五载,宗里的少年也不一定能成长起来,与其自己写信,向森骨域表明良禽择木而栖的意思,押注在森骨域上,何不依刘耀的的计划,一方面借森骨域之手除去董难言,留个人情,另一方面少年死后,宗主之位自然归刘耀继承,两重押注,岂不是万无一失? 随着何枋说完话,大殿里不少长老都皱眉不展,说来说去,董难言是个天骄,但是成长起来,需要时间。 不漏声色的何枋,轻轻瞥过几位长老,早就跟何枋有一样想法的长老们心领神会,纷纷附和起来。 “不无道理。” “虽然下山历练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何长老说的不错,我等这一身修为,哪个是静坐换来的?不都是千锤百炼,厮杀换来的!” 当然,也有不少长老态度相反。 左首的赵妙皱眉道:“虽然温室里的花朵娇嫩,但是董难言才上山多少日子,就有这般成就,何必着急,不妨给少年些时间,也看看外面森骨域的动向,不然让董难言下山,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是啊,赵长老说的不错,董难言是咱们落叶宗的希望,可不能有闪失。” 大殿内,众人议论起来。 突然,一道声音从末尾的座位上传出,有资格坐在大殿上的青年站起身,朝各位长老抱拳道:“各位长老,不要争执,方才我听何长老所说,不无道理,但却也有些疏漏之处,我看稍加补足,没准就能让各位长老们满意。” 听到意料之中的开口,何枋轻笑道:“刘耀师侄请说。” 看到向他请示开口的刘耀,一直眯起眼睛细听的叶净说道:“但说无妨。” 得到师叔许可,身为叶华亲传弟子的刘耀笑道:“各位长老既然对董师叔下山之事各有看法,一方担心董师叔待在落叶宗不经历风雨,不能成长,一方面担心董师叔下山会有危险。” 眼里泛起一道精光,青年慢悠悠道:“咱们宗里弟子下山,都要有人带队,依照我看,在董师叔下山时不妨选一位实力出众的宗门弟子带队,另外再暗中派出一位长老,两方面负责董师叔的安全,我相信就算有危险,也能护得师叔平安归来。” 老者将在坐的众人每一副神情都看一遍,刘耀说的,确是可以,没有森骨域虎视眈眈,下山历练也就罢了,但眼下连护山大阵都开启了,还要将董难言放下山,那风险,叶净可不愿承担。 老者正要开口拒绝,突然,只在先前打趣过何枋后就一直默不作声的叶澈开口道:“我看刘耀师侄所说可以,这样吧,就从落叶宗门下弟子中寻找一个实力出众的,带着董师侄下山历练。” 矮小的老者衣袖一挥,“我落叶宗绝不是什么温室,弟子自当历经风雨,不必有什么长老暗中跟着。” 持反对意见的众位长老一脸震惊,赵妙更是直呼老者姓名,“叶澈,这太果断了,我不同意。” 叶澈淡然道:“宗主闭关前曾说,落叶宗大小事皆交给我和师兄二人,需要你同意?” 掌管神通楼,地位在落叶宗只在叶净叶澈二人之下的老者怒极,视线投向叶净,希望老者不要冲昏头脑,劝阻叶澈。 想不到,叶净竟也是淡然道:“宗有宗规,凝神境就该下山历练,不过董师侄对我落叶宗至关重要,刘耀,弟子中你实力最高,此番就由你带队。” 刘耀心中狂喜,但是脸上却是不漏半分,恭敬称是。 董难言,天要你亡! 见到叶净和叶澈这么打算,赵妙气的一挥袖离开大殿,叶净也不恼,摆摆手,“今日就到这吧。” 和刘耀目光略一交汇,知道大事已成,何枋随着长老们退出大殿。 脑海里仔细回想众人的神情,叶净闭目问道:“你觉得不对劲?” 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从小到大,两人对各自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见到大殿里叶澈代他发声,叶净就知道叶澈定是有了什么看法。 叶澈冷声道:“看不出什么,不过就是觉得有一丝腥味。” 叶净睁开眼,“提出这个问题的何枋,多年来劳苦功高,不应该啊。” 叹一口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人,叶澈笑道:“当年顾谦为人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个名字,叶净脸色复杂,不解道:“既然知道有问题,你还愿意冒这个险,不让长老暗中看护,这不是把师侄往火坑里推吗?” 急的一拍手,就要去找赵妙,让他暗中看护的叶净被叶澈一把拽住。 叶净叫道:“你拉我干什么,赵妙出言反对,不希望董难言下山,至少信得过,我这就去让他暗中看护师侄,省的真出了问题,你我后悔莫及。” 见到叶澈还不松手,叶净大怒,“你是真糊涂了不成!” 叶澈讥笑一声,“信得过?” 感受着落叶宗山雨欲来,叶澈松开手,苦笑道:“师兄,说来可笑,诺大的宗门,我竟然不知道相信谁!” “师弟…”,叶净看着站在大殿门口的老者。 貌不出众,矮小的老者此刻气势惊人。 “不用让别人看护。” 老者一步跨出,风雷骤响。 “这趟,我亲自出马!” ———— 一座高耸的山上,领着少年的男子在山腰处被人拦下。 打量下两人,这个少年勉勉强强算是踏上修行门槛,不过这个岁数,才是纳气境,看样子资质不是多么出众。 被安排到山腰,负责记录往来进出之人的登楼境中年人对少年身旁的男子啧啧称奇,一个凡人,竟能踏上绝雁山? 须知绝雁山哪怕只是半山腰,就已是山高万丈了! 到是有些毅力,中年人微微一笑,问道:“两位来这里有什么事?” 少年气呼呼的正要说话,却被身旁男子一把拉住,长相平平的男子客气道:“来找人。” 找人? 中年人问道:“两位,可以说出相识之人的姓名,若是无误,待我询问过后,便可上山。” 男子看了看少年,轻轻吐出两个字,“龚庆。” 负责记录的中年人一愣,男子说的人,绝雁山无人不识,乃是元婴境山主龚符的宝贝儿子,天资出众,名震四方。 难不成是少爷在下山时结下的朋友? 中年人不敢怠慢,笑道“两位稍等。”后,急忙一层层向上传禀过去。 不过几炷香的工夫,中年人被人传音破口大骂,因为上禀过去后,山顶上正在温柔乡里少爷冷淡的说了句,“一个男子和一个少年找我?不认识。” 以为少爷贵人多忘事,挨过一顿骂的中年人到是没有跟男子和少年发火,再次询问道:“少爷可能对你们没什么印象,可否说一下两位的名字,我好再次通禀上去。” 男子客气的点头,然后望着身边少年,问道:“是不是搞错了?” 少年摇摇头,“不会错,就是他,就是这个叫龚庆的说,要找他就来绝雁山。” 辛辛苦苦登上山腰的少年有些委屈,对中年人气呼呼道:“就是叫龚庆的抢了我的糖葫芦,他说想要糖葫芦就来绝雁山,你们耍无赖,现在怎么不认账!” 中年人呆若木鸡,感情不是来这叙旧,而是来绝雁山讨账的? 要… 要糖葫芦? 气急而笑,本就被骂的一肚子火,现在听到少年的话,中年人觉得像被耍了一样。 要糖葫芦,老子一拳把你脑袋打成血葫芦!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让中年人庆幸自己出拳不够快。 见到少年认定就是这里后,男子对着中年人歉意笑道:“劳烦您了,既然他不想见我们,那我们就自己上去见他吧。” 拉着少年的小手,两人一瞬间就消失在中年人眼前。 给了自己一巴掌,确认不是梦后,中年人欲哭无泪,有这么大本事,你直接飞去山顶啊,在这慢悠悠的跟自己费什么话? 默念一声福大命大,中年人抬头向山巅望去,我滴个乖乖,仙药做的糖葫芦?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山上,被莺声燕语环绕的龚庆一惊,眼前突然出现两道人影。 一步踏上山顶的男子轻声问道:“是他吗?” 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人的少年点点头,悲愤道:“就是他!” 男子一步上前,平淡道:“还我徒弟一串糖葫芦。” 龚庆震惊不已,眼前这两人是怎么出现在自己的府邸上的? 不过这个要糖葫芦的少年,到是有点印象,当初下山历练的时候,被父亲训斥一番的他,看到拿着糖葫芦欢喜样子的少年就觉得心烦,一把夺过,看到少年哭泣的样子,龚庆便觉得快意万分。 当时见到少年仇恨的目光,龚庆笑道:“怎么的,想要糖葫芦?” 离去前赏了少年两脚,龚庆扬言道:“有本事就来绝雁山找我要!” 虚空涟漪阵阵,屋子里又有几道人影显现。 见到父母和宗门内的长老,龚庆松了一口气,稍稍心安。 绝雁山山主,龚符对着男子冷声道:“阁下擅闯我绝雁山,意欲为何?” 绝雁山山主,元婴境剑修,便是对上通玄境的修士,都丝毫不怕,何况是在自家山头上。 男子抱拳道:“不好意思,但并不是擅闯,我事先已经在山下通知过。” 一揖拜下,男子歉意道:“若是得罪之处,在此道歉。” 能无声无息就出现在绝雁峰,惊动父母,那就说明这个领着少年的男子有些本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只是一串糖葫芦的小事,龚庆起身,走到父母身边,笑道:“是我错了,以前在山下跟这位少年结怨,既然今日来讨要糖葫芦,那我就还给你们。” 听到儿子说出来龙去脉,龚庆身旁的妇人轻笑一声,:“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初是犬子不懂事,跟贵徒有些误会。” 妇人笑着对少年说,“既然你爱吃糖葫芦,我还你一百根。” 少年心里想着这长相漂亮的女人心肠真是坏,一百根糖葫芦,那不得把自己撑死了啊。 行事果断利索,片刻,就有一百根糖葫芦被侍女端进来。 身为金丹境剑修,跟夫君能够在剑道上相辅相成的妇人笑道:“这下满意了吧。” 男子低头看着少年。 闻着盘子上的甜味,少年咽下一口口水,不过没有接下,轻轻道,“我要的是我的那根糖葫芦。” 收起笑容,妇人冷笑一声,让人撤下那盘糖葫芦,“那不知你们师徒二人怎么才能满意?” 了解妇人的龚庆知道,母亲已经生气了,这师徒二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跑来绝雁山要糖葫芦就罢了,还不识好逮,真以为有点能耐就能肆无忌惮了? 少年愁眉苦脸道:“我的糖葫芦肯定被他吃光了。” 望着还在发笑的龚庆,少年哼道:“我不要糖葫芦了,我想在他脸上画个王八。” 男子闻言一笑,抬手一招,龚庆已经被抓在手里。 “放下!” “大胆!” 没有看清男子是什么时候将儿子抓过去,妇人大怒,腰间一道白虹飞掠而出,刺向男子面部。 像是拨开挡脸的枝叶,把来势汹汹的长剑甩在一旁,男子客气向妇人问道:“有笔吗?” 山上,风云汇聚。 满山遍野的剑气汇在龚符手心。 为何叫做绝雁山。 一是山高,二是剑气。 见到男子能挡住妇人的一剑,龚符没有小瞧,怒极之下,一道起始于手心的璀璨剑光像是一条白练,剑尖直指男子眉心! 男子伸出一根手指,剑尖与手指交汇处,虚空扭曲塌陷! 男子点头轻笑一声“厉害的。”之后,伸出两指,在龚符满脸的不可置信中,用指尖捏住剑气,笑道:“多谢赐笔。” 将被驯服的剑气交给少年,在少年的乱画下,龚庆脸上出现王八形状的剑印。 少年嘟囔道:“看你还敢不敢抢我糖葫芦。” 妇人看着儿子,脸上满是心疼,但是不敢妄动,能挡下自己的剑也就罢了,连丈夫的元婴剑气也能轻描淡写的接下,那就要重新掂量一下,绝雁山,到底惹不惹得起眼前的男子了。 龚符自认为,就算是通玄境,要空手接下他的剑气,也是不可能的,可眼前看不出深浅的男子,做到了,而且接下的,还是经过绝雁山阵法加持的剑气! 收起先前的心思,龚符问道:“恩怨了,阁下能否放过犬子。” 男子还是看着少年,似乎,少年才是他的师父。 出过气的少年点点头,“行啦,师父,我不生气了。” 听到徒弟的话,男子这才点头,拉着少年的手,朝外走去。 心疼不已的妇人摸着龚庆的脸,“怎么就惹上了这种人。” 脸上有一个王八剑印的龚庆阴沉着脸,不过旋即笑道:“娘,别哭了,不亏,我还给过那少年两脚呢。” “噤声!” 一旁的龚符急忙运转大阵,想隔绝这句话,不料,走出不远的男子停下脚步,问道:“他还踢过你两脚?” 少年想了想,点点头,“当时光心疼糖葫芦了,忘了挨打了。” 男子赏了少年一个板栗,笑道:“就知道吃。” “抓紧喽。” 少年拉着师傅的手,不知道师傅要干什么。 男子朝着山顶,连跺两脚,身形拔地而起。 全力运转阵法,但是在龚符的绝望中,一道巨大的裂痕仍是顺着男子跺地处向山下蔓延。 更让这个绝雁山山主眼前一黑的是,山上祖师堂轰然倒塌! 一处农家庭院里,爬过绝雁山的少年啃着馒头,不解道:“师傅,你这么厉害,咋还带我爬山呢,咱俩嗖的一下飞到山顶多省事啊。” 两脚踹的绝雁山祖师堂倒塌的男子笑道:“忘了师傅怎么教你了,凡事要先礼后兵,先讲道理,再出手。” “记住了。”,少年笑道:“反正师傅本领大,说什么都对。” 又赏了少年一个板栗,男子告诫道:“拳头硬,但是不一定道理对。” 少年抱着头,问道“师傅,你成天教我练剑,可是咋不见你用剑呢?” 少年嬉皮笑脸道:‘师傅,那天你要是在那山上用剑,没准就能有姑娘相中你,到时候你拐一个回来做老婆,多好,省的一辈子打光棍。’ 这次没有敲少年脑袋,男子轻声道:“师傅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用剑了。” 少年不解道:“为啥呀。” 男子摇摇头。 少年咽下馒头,“师傅,看你这憋屈样,你不是让人打的不敢用剑了吧?” 老气横秋的拍了拍男子肩膀,少年笑道:“师傅今天帮我出头,等我学成了,肯定帮你出头。” 不过少年旋即一滞,摸摸头,“算了吧,师傅你都打不过,我估计也够呛。” 男子笑道:“你就这点出息?” 少年笑嘻嘻道:“没事,到时候我打他徒弟,行不,也算是帮你出气。” “要是他徒弟比他更厉害呢?” 少年一愣,“能有我厉害?” 男子哑然,没有反驳,少年比他强,是早晚的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是弟子没有师傅强,那收徒弟干什么? 目光望向远方,男子轻轻一笑,张三,你的剑道传承下去了吗? ———— 大年三十,董难言早早起床,张贴好对联,站在门口,看到对联没有贴歪,少年开心一笑,好兆头。 送给别人的对联都换了宋皆宜建议的,但是贴在自己这栋木楼上的,却还是“财源广进滚滚来,幸福长命百岁安”。 中午跟叶澈和叶净吃过一顿饭,董难言又从金茗那拿过好几篮食盒上山。 晚上这顿年夜饭,是少年从董爷爷去世后,第一次和别人在大年三十吃饭过年,当然也是从家里溜出的少女,第一次和别人吃年夜饭。 大年三十,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两年,按照习俗,需要守岁。 拾掇些枯枝在山边点燃,董难言坐在山边,眺望着灯火辉煌的落叶宗。 除夕夜,灯火通宵不灭,所谓燃灯照岁,在木楼里将灯火悉数点燃的宋皆宜听到山边传来一声呼喊声。 山边,董难言神神秘秘的对着楼上少女招招手。 走到少年身旁,宋皆宜笑道:“卖什么关子?” 董难言笑着伸出手,略一凝神,双手朝天一弹。 金柳峰上,五光十色的烟火冲霄而上。 烟花一朵一朵。 宋皆宜莞尔一笑,“怎么想出来的?” 伸展一门小法术的董难言弹指中笑容灿烂,“那天在神通楼见到这门小法术,就觉得跟烟花很像,现在看来,一模一样。” 轻轻一笑,被少年脸上喜庆劲感染的宋皆宜学着少年,手指微动间,一朵朵烟火高升。 随后,董难言和宋皆宜同时一愣。 在金柳峰上烟花起后,落叶宗各个山头,流光四起,烟花冲天,溅起五颜六色的光雨。 董难言和宋皆宜相视一笑,并肩而立,静看花雨。 烟花映衬下,火堆旁,两道人影被拉的极长极长,仿佛并在一起。 第六十七章 大年初一,正月十五 新年伊始,天蒙蒙亮,熄灭了篝火,和董难言互道一声过年好,宋皆宜打着哈欠,回木楼上补觉去了。 打过一盆水,洗漱过后,董难言没有因为过年就忘记修炼,雷打不动的运转一遍叶脉练气法,吐出一口浊气后,立身站定,左手出掌缓缓前推,右拳握紧。 天威浩瀚,降于雷。 雷,乃天地威严之所现,无坚不摧,浩然正大,镇鬼魅,诛妖邪,正人心。 这套名为藏雷的拳法,内有聚雷锻体之功,外有慑敌心魄之能,威能浩大,所以能被以练气修行为主,不喜武夫拳脚的落叶宗收录在叶脉练气法中,辅以修行。 在雷雨下破镜无望,创下这门拳法的登楼境弟子,据说死前曾在拳法最后一页上亲自写下一行字,“此拳虽是吾所悟,但吾愈来愈觉适合武夫,武者无惧,拳即雷矣,天地为人身,雷霆为拳,不为外物眩晃而动,拳心合一,无所恐惧,一拳出,无敌矣。” 拳法理应收放自如,手心隐隐雷声作响的少年却没有挥拳而出,收起架势,董难言望了望楼边,少女在睡觉,还是不要打扰到她了吧。 董难言走下山,身形敏捷,步伐轻灵,想着拜年不能太晚,心神一动,脚掌一踏,跃上一株树干上,轻轻一点,飘然落在山下,回头看着高高的金柳峰,少年轻轻一笑。 以前在小镇里,大年初一,都是少年给老人拜年,后来老人走了,少年就会去铁匠铺子,给铁匠大叔拜年。 想到今年拜年的人多了,少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神通楼离金柳峰最近,所以少年没有先去叶净和叶澈的山峰再返回来的道理,踏进楼内,见到正在整理典籍的赵妙,董难言拱手笑道:“赵长老过年好。” 见到是董难言,赵妙停手笑道:“小友,你来的可太早了,我还没准备好红包呢。” 董难言腼腆一笑,“不要红包的,我就是来给您拜个年。” 见到少年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出神,早就忘了过年是什么感受的老者,昨晚也站在楼顶上,看了那场落叶宗烟花雨。 眼前的少年,就像昨天率先升从金柳峰上升起的烟花,照亮了落叶宗,也引领了落叶宗,不过,烟花再好看也终有熄灭之时,强留不住。 不希望烟花这么快熄灭的赵妙不知道为何叶澈和叶净同意放董难言下山历练,总觉得其中凶险万分的老者叫住正要下楼的董难言。 少年笑道:“赵长老还有什么事?” 轻轻一招手,顶层有一本古书出现在赵妙手心。 董难言有印象,就是这本书上的字,让骷髅大手松开神兵阁。 对着董难言招招手,赵妙笑道:“过来。” 董难言走近,腼腆道:“赵长老,这可使不得,这书太贵重了吧。” 赵妙一愣,哈哈笑道:“不是给你这本书。”,轻指一点,书中文字流淌在指前。 “啊。” 以为是要将这本书送给自己,董难言低下头,觉得脸上红红的。 看着少年红红的脸蛋,赵妙笑道:“不是老夫心疼,这本书给你也无妨,但是消耗灵气极大,不到凌虚境,不好操纵。” 拉起少年的手,赵妙伸出手指,在手心书写下道道文字。 在董难言的不解中,一气呵成收回手的老者笑道:“小友,新年快乐。” 净叶峰上,山道间的鸟儿被不速之客惊的扑扇着翅膀,从树梢上飞起。 小心的一把将鸟儿抓住,踩在枝头上的董难言将叽喳乱叫的掌中物放在枝头上,歉意一笑,跃向另一棵古树。 赵妙长老给的拜年红包,可真是贵重了,少年看了眼隐于左掌的文字,神通楼里的老者说,可以挡下三次登楼境或者一次凌虚境的攻击。 扶着树干的董难言跃下枝头,踏上山顶,少年内心有点期待,又觉得很害臊,一会给叶净师叔拜年后,师叔会给什么呢? 显然老者早已经察觉到少年,见到山边叶净师叔正笑眯眯的望向自己,董难言快步上前,笑道:“师叔过年好。” 像一个慈祥看待后人的长辈,叶净从怀中掏出三枚金叶,放在少年手里,“过年好。” 准备等到过完十五让董难言下山历练的老者开口道:“师侄,去我屋里坐坐?” 董难言点点头。 净叶峰上,下人到是不少,一处宽敞明亮的屋子里,董难言坐在老者身旁,叶净问道:“是不是一会还要去叶澈那边?” 董难言答道:“对,在师叔您这待一会,我还得去给叶澈师叔拜年。” 叶净摇摇头,“你叶澈师叔昨天就闭关了,所以你就在我这多待一会,不用着急去拜年了。” “闭关了?”,董难言问道:“难道叶澈师叔要破境了?” 叶净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是有点感悟了,所以闭关。” 递给董难言一个灵果,叶净说道:“师侄,我问你一件事。” 董难言接过果子,“师叔请说。” 叶净沉默片刻,“师侄,咱们落叶宗有一个规矩,达到凝神境后就要下山历练,今天没有外人,师叔问你,你想还是不想?” 虽然这趟有叶澈护着,但叶净总是放不下心来,若是董师侄不想下山,那老者就准备排除众议,让少年留在山上。 董难言神色自若,笑道:“师叔,这不是规矩吗?怎么到我这就成想不想了?” 叶净说道:“师侄,下山历练,虽然对修行有所裨益,但是这不同往日,现在落叶宗封山,前段时间那白骨娘娘的凶威你也看到了,师叔不是担心你吗?” 老者给董难言讲一下历练路程,“我们落叶宗弟子下山历练的路径是从障林国到鱼龙混杂的偏心城,然后经过真珠国,返回落叶山。” “障林国,山水迷障众多,所以鬼魅众多,但大都不成气候,师叔并不担心,真珠国靠近咱们落叶宗,师叔也放心,可就是偏心城,哪里是个三不管的地带,各色人物皆有,一旦你在那边暴露身份,最是危险。” 董难言想了片刻,“师叔,我下山一定能遇到那白骨娘娘吗?” 叶净摇摇头,“那倒是不一定,她在咱们落叶宗受到重创,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走出森骨域。” 叶净继续说道:“就算没有白骨娘娘,森骨域还有别人啊,凌虚境、登楼境,师侄你现在都应付不来啊。” 握着果子,董难言想了片刻,“师叔,别担心,我下山。” 叶净犹豫道:“师侄,如今不比寻常,落叶宗封山,一旦你遇到危险,可没有同门去救你啊。” 董难言脸上露出笑容,“师叔,我是你从小镇里带出来的,外面的世界,我还没看过呢。” 只剩下五年命的少年笑道:“师叔惦记我的安危,但是总在师叔和宗门的庇护下,那也太安逸了。” 握紧果子的手掌骤然松开,少年一口吃下,在叶净的注视下,一拍乾坤袋,取出一柄长剑,淡金色长袍的少年头戴青簪,背负长剑,笑道:“秋色,幽草,都是师门所赠,我这趟出门,怎么算是身旁没有同门?” 在叶净眼中,站起身的少年身影,犹如撑起落叶宗的万丈高峰。 等到屋子里只剩叶净,屏风后转出一道人影,坐在董难言坐的位置上,笑道:“师兄,看来师侄不光是资质好,胆气也是极佳啊。” 叶净笑道:“我的眼光能差?师侄可是我带回山的。” 什么破境闭关,都是幌子,准备好暗中随董难言下山的叶澈笑道:“你是舒服了,我这卖力不讨好的,大过年的,可是连声过年好都没听到啊。” 望着少年的背影,叶净朗声笑道:“保护好师侄,我落叶宗天天都是过年!” ———— 玉手软若无骨,轻轻给青年捏着肩膀,长相温柔的女子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闭目躺在椅子上,享受着身后女子服侍的刘耀正在回想着计划是否有疏漏之处。 从议事殿回来后,刘耀觉得有些着急了,不应该那么快应承下来带队历练,所以思来想去,青年打算明天去跟叶净师叔推脱掉。 不管董难言这趟是死是活,一定要先把自身摘干净,想到这,刘耀拉住肩膀上的玉手,“烦心事到是没有,开心事倒是不少。” 在臀部轻轻一拍,见到那副娇羞状,刘耀笑道:“今晚你就留下吧。” 青年去洗漱,坐在镜前画着淡妆的女子看着镜中这张温柔面孔,轻轻一笑,自言自语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替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怎么感觉,是你有愧于我呢?” 见到镜子里出现的男子身影,女子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屑,真的以为那封从掌戒峰上寄出的信件是你撞大运碰见的? 不过随着男子缓缓走进,收起鄙夷之色女子转过头,娇声道:“主子。” ———— 大年初一回来跟宋皆宜说过下山历练的事情,早就在金柳峰待腻歪了的少女露出笑容,似乎迫不及待,下山就可以不用这么拘谨了,自己登楼境的修为,在这小地方,还不是横着走? 宋皆宜翘着腿,躺在竹椅上,悠闲自在。 没有因为要下山,就自乱阵脚,还是每天修行练气的董难言坐在山边,摸了摸眼间乾坤袋,少年嘿嘿一笑,这可真是个好东西,锅碗瓢盆,换洗衣裳,甚至连金柳峰上的枯枝,少年都捡了两三条放入其中。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是今晚的月亮,还是圆的像玉盘般一样高悬在天边,明天就要下山历练的少年,轻轻哼唱道。 “月儿圆,月儿弯,月儿高高挂天边。” “心儿宽,心儿善,心心念念事不难。” 哼唱到一半的少年停下,向木楼望去,那边也响起了哼唱声。 啃着一颗灵果,少女翘着腿哼道:“人儿傻,人儿笨,人儿蠢蠢坐山边。” 从竹椅上坐起身子,宋皆宜对起身挪地方的董难言笑道:“别误会哦,我没说你。” 少女继续哼道:“椅儿苦,椅儿难,椅儿惨惨身上艰” 从山边走到楼下,挑了椅子坐下的董难言苦笑一声。 “没你这样的。” 第六十八章 历练开始 穿着秋色,头别发簪,少年两袖清风,走下金柳峰。 身边背负着一把长剑的宋皆宜嘟囔道:“自己的东西自己不拿。” 董难言回头笑道:“你不是我的侍剑丫鬟嘛。” “侍,侍你个大头鬼。” 真把她当成婢女了?刚要在口头上教训一下董难言的少女闭上嘴,因为金柳峰下,站着一位飘逸出尘的女子。 董难言笑着打着招呼,“知秋师姐,你怎么在这?” 肤色晶莹如白玉,女子淡然笑道:“师傅吩咐,师弟这趟下山历练,由我带队。” 啊?不是说是刘耀师兄吗? 虽然不清楚怎么临时换人了,但是董难言还是笑道:“那就辛苦师姐了。” “师弟不用客气。” 女子声音平淡,似如古井,波澜不惊,说完率先向外走去。 “师姐,我用不用去跟师叔他们告个别?”,董难言问道。 叶知秋没有停下脚步,“不用了,师傅说,要是见到你,没准舍不得。” 听到女子这么说,董难言朝着叶净和叶澈等人的山峰作揖一拜,然后跟上叶知秋的脚步,宋皆宜紧随其后。 不紧不慢,正常步伐走出宗门,叶知秋笑道:“师弟不必拘谨,此行我主要是看护之责,其余事,师弟你做主即可,我并不参与。” 董难言点点头,“明白了。” 突然,宗门山边传来惊讶声,光是听到声音,就知道那人定然是激动无比。 穿着道袍,给董难言、宋皆宜、叶芷算过命的小道士齐道真背着筐,惊讶的看着董难言身边的女子,“知…知秋姐姐。” 女子不理不睬,像是没听到一样。 董难言打招呼道:“道长。” 这才注意到女子身旁还有他人,齐道真笑道:“董公子。” 董难言看着不在山上算命的小道士,笑问道:“道长这是要下山?” 齐道真愁眉苦脸,还不是山上没有生意吗,除了你们三个冤大头,小道我就没开张过。 不过不能这么说,有些太伤人心了,齐道真笑道:“下山去算算签,替人消灾解难。” 见少年似乎同样也要往山下走,齐道真反问道:“公子这是?” 董难言笑道:“跟道长一样,下山历练。” “那知秋姐姐是?” 叶师姐不搭理齐道真,董难言解释道:“这次是知秋师姐带队下山。” 齐道真深吸一口气,心里念叨一声无量天尊,厚着脸皮道:“公子,你看咱们也是有缘,要不结伴同行如何?” “啊?” 董难言望了望身旁女子,只见叶知秋开口道:“师弟,我只负责带队,其余你自行处理。” 董难言想了想,“那就委屈道长了。” 好兄弟,齐道真感动的这一刻都想把那两颗灵玉石还给董难言,屁颠屁颠的走到董难言身旁,小道士笑道:“不委屈,不委屈。” 跟宋皆宜笑着点点头,齐道真心里默道,叶芷姑娘,姻缘天定啊,不是小道的签太臭,而是你下签拿什么跟签王争? 突然,一抹金色人影闪进小道士眼中。 只见山脚下,一颗古树后,食指竖起放在嘴前的叶芷轻声道:“嘘。” 在场的众人,哪个是凡夫俗子?察觉到树后声响,齐齐望去,充当侍剑婢女的宋皆宜笑道:“公子,叶小姐来了。” 董难言心里苦笑一声,就是怕麻烦,所以去了神通楼,去了溪水岸,甚至都去跟金茗打了招呼告了别,但是归根山,少年还是没有去,只是留下一封书信,让金茗代为转达。 齐道真瞧了眼开口说话的宋皆宜,再瞧瞧董难言,微微摇头,缘分,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牵线搭桥的月老老糊涂了不成? 距离叶知秋不远,身前女子衣袖飘飘,想起刚才大不敬的话,小道士赶忙心里默念道:“月老,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别给小道牵错红线了,小道的幸福生活,全指望您老人家了。” 领头下山的女子轻轻道:“叶芷。” 被人发现,大大方方从树后站出来,叶芷笑嘻嘻道:“知秋师叔。” 望着女子身后的少年,叶芷伤心道:“小师叔心里可没有我这个师侄,下山也不告诉我一声。” 董难言笑着解释道:“是我失礼了,下山历练之事匆忙,来不及去叨扰叶芷姑娘,只好让金茗姐帮忙转达一下。” “是吗?”,少女脸上露出笑容,“那看来我来早了,还没见到金茗姐。” 抱起拳头,董难言笑道:“没事儿,既然在这见到,那就当面告个别,叶芷姑娘珍重,咱们回山再见。” 叶芷也抱起拳,不过全然不是离别之意,笑眯眯道:“小师叔,不用再见。” “啊?”,董难言一头雾水。 走进众人间,叶芷笑道:“叶净爷爷说了,这趟下山,我也一起同行。” “师叔说…”,董难言问道:“师叔没跟我说过啊。” 寒若霜雪的叶知秋转头道:“叶芷,真的吗?” 对于这位年纪不太大,但是却是师叔的女子,叶芷心里是怕极了的,平日里也是冷冰冰的叶师叔,就连一些宗门规矩,女子都不在乎,一心修炼,心无他物,就算是父亲叶华,有时候对不听他号令的女子,也是十分头疼。 见到叶知秋,叶芷不敢隐瞒,小声道:“假的。” 宋皆宜摇摇头,心里暗笑一声,现在落叶宗封山,就连董难言下山,都这么小心谨慎,何况是宗主叶华的掌上明珠,除非叶澈和叶净傻了,才会让叶芷下山。 谎言被揭穿,叶芷鼓起勇气,求道:“知秋师叔,我都下山了,你别把我赶回去,就带我一起吧。” 董难言急忙道:“叶芷姑娘,现在咱们宗门封山,而且叶华师兄闭关,你偷溜出来,师叔肯定着急,你快些回去吧。” 不理董难言,叶芷知道这趟负责保护少年安全的女子才是主心骨,继续求道:“那就告诉叶净爷爷一声好啦,而且这趟是知秋师姐您带队,能有什么危险啊。” 觉得叶师姐一定会拒绝叶芷,不料,冷若冰霜的女子轻轻一笑,“那你就留下吧。” “谢谢知秋师叔。”,走近身旁的叶芷眉开眼笑,而对下山历练充满期待的董难言则觉得这趟出行好像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齐道真稍稍挪开身位,董难言左手旁淡金色衣裙少女笑容动人,再向后边望去,背负长剑的少女迈步前行。紧跟着叶知秋,远离夹在两女中间的少年,小道士心里念道:“董难言,谁能想到,你这就开始历练了?” 第六十九章 白日有鬼 鬼魅瘴气极多的障林国距离落叶宗不过百余里,算不上多远。 董难言一行五人,沿着山路缓缓前行,一路上,冷冰冰的叶师姐自然是话不多,董难言夹在叶芷和宋皆宜中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到是自来熟的齐道真,一路上不怕口干舌燥,讲解障林国的风情。 一直默默听着的,在小道士说出障林国鬼魅常见,甚至夜里走路都能见到鬼的时候,在金柳峰神不知鬼不觉修成登楼境的宋皆宜打了个寒颤,对鬼魅凄惨恐怖的样貌感到害怕的少女问道:“道长,你一直在山上待着,怎么知道这么多障林国的事?” 董难言也好奇的看向小道士,当初听叶芷说,齐道真和他的师傅,一直在落叶宗里的那座小山上结庐修行,怎么会知道山下事呢? 齐道真轻笑道:“给人算命摇签,难免要事先勘察一下山水气运、周边实情,几年前,小道就对这障林国有所了解,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去罢了。” 宋皆宜看着两手空空的齐道真,诧异道:“道长就这样两手空空去?”,小道士看样子跟董难言差不多大,一个凝神境而已,就敢自己跑下山,去鬼魅遍地的障林国给人算命? 齐道真闻言一笑,从背后筐里取出一把桃木剑,笑道:“虽然小道这柄剑比不得姑娘背后的神兵,但是镇妖除鬼,还是不在话下的。” 宋皆宜微微点头,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压伏邪气者。 所谓五木,便是桑、榆、桃、槐、柳,桃木之精生于鬼门,故能制百鬼,而且相传天上有蟠桃园,桃树九千年一开花,九千年一结果,一枚仙桃能延寿五百岁,故而桃木亦是长寿的象征。 只知道桃木剑挂在屋里能镇宅辟邪的董难言问道:“当真的除鬼?” 听到前方鬼魅众多,宋皆宜巴不得拿背后幽草换桃木剑,虽说这柄幽草是上好的法宝,但终归没有天性制鬼的桃木剑来的实惠不是? 听到董难言怀疑,少女解释道:“相传有两位神人,名为神荼、郁垒,居住在东海度朔山,山上有大桃树,蟠曲三千里,其卑枝东门曰鬼门,万鬼出入,神荼和郁垒就站在鬼门前,一旦发现有伤天害理的鬼魅,就会用桃树枝条将鬼魅捆绑起来,丢去喂虎,所以天下鬼魅都畏惧两神,于是后人就干脆在桃木上刻上神荼、郁垒的名字,震慑鬼魅。” 齐道真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下宋皆宜,笑道:“姑娘确实见识过人。” 小道士轻轻翻转桃木剑,果然木制密细的桃剑两面,各自刻有神荼、郁垒二字。 “原来如此。” 董难言信服的点点头,宋皆宜的见识广博,董难言是有了解的,对朝夕相处的少女来历感到好奇,但是那日木楼上既然少女不愿意说,少年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一路上路过山山水水,齐道真像是普及知识一样的给董难言、叶芷、宋皆宜三人讲着障林国的风土人情,不过哪怕齐道真讲的吐沫横飞,绘声绘色,前方那个冷清出众的女子也没有回头一下,更别提插话。 见到齐道真清清嗓子,董难言对着一直问来问去的宋皆宜笑道:“你让道长缓口气。” 叶芷也笑道:“宋姑娘不会是怕鬼吧?放心,但时候我保护你。” 在叶芷眼里,背负长剑的宋皆宜不过是一介凡人。 好像被人看破,宋皆宜假装道:“不是,就是想着公子要到那历练,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叶芷轻笑一声,“真是辛苦宋姑娘了。” 见宋皆宜这么尽心尽责为小师叔考虑周全,分忧解难,叶芷不禁有些醋意。 新年讲究团聚,那日夜里的烟花雨,是谁跟董师叔一起看的?金柳峰上只有两个人,答案不言而喻。 宋皆宜摇摇头,继续装下去,“为公子分担,是我应该的。” 说的口干舌燥的齐道真见到这一幕,暗道一声,“来了来了,开始争锋相对了。” 稍稍靠近董难言,见到刚才齐道真夸赞宋皆宜,有心想要在董难言面前扳回一城,叶芷问道:“小师叔,你知道为什么障林国鬼魅众多,但是却能在落叶宗的眼皮子下安然无恙吗?” 百余里的路程,对于修行人来说,确实不远。董难言认真的想了想,笑道:“障林国离落叶宗这么近,又是咱们宗们弟子下山历练必经之处,我想之所以没有灭掉那些鬼魅,是因为打算将这里,当做是历练弟子的地方。” 一直不参与聊天的叶知秋轻轻摇头,少年的答案,只说对了一半。 叶芷美眸中笑意起,刚要在董难言面前展现一下,不料少年竟是只说了一半,此刻继续道:“人有好坏善恶之分,鬼魅未尝没有,我以前在书里看过鬼怪志事,上面有些鬼怪残忍凶狠,但是书上的鬼怪也有善良助人的,我想之所以宗里没有铲除障林国的鬼魅,可能也是因为善恶难辨,所以弟子下山在这历练,一是为了磨炼弟子,二是通过弟子历练,分清鬼怪善恶,诛灭那些恶鬼。” “叶芷姑娘,我说的对吗?” “对对对,小师叔你说的都对。” 少年这番话,跟当初叶华对她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叶芷心里懊恼一声,这个小师叔,怎么这个时候聪慧起来了? 停下脚步,注意到远处有人急匆匆向这边跑来,叶知秋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一抹笑容,对董难言道:“师弟,你说的都对,这正是来此历练的原因,不过善恶难辨,何况鬼言巧语,到时候如何分辨,师弟可要小心了。” 董难言点头称是。 女子的这一笑,看呆了齐道真,小道士转移注意力,看着董难言小心谨慎的样子,笑道:“董公子,别这么紧张,这离障林国还有段距离呢。” 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小道士爽朗笑道:“阳气正足,哪有鬼魅!” 话音刚落,视野尽头,有人大喊道:‘救命啊 ,有鬼啊。” 第七十章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似乎被吓破了胆,带着颤音的呼喊求救声响彻山野,远远瞧见董难言一行人,正午时分脸上却渗出冷汗的男子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惊慌跑来。 瞧见身穿道袍,提着桃木剑的齐道真,男子喜出望外,扑倒在小道士脚下,哭喊道:“道长救命啊。” 听到男子大喊救命,齐道真问道:“何事这么惊慌?” 打了个冷颤,一直拼命奔跑不敢回头的男子伸手向后方一指,“有…有鬼,鬼啊。” 扶起男子,齐道真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有…” 握紧桃木剑,小道士停止言语,男子所指后方,一株老树下,长发伸长到脚裸,五指白骨手指扣在树干上,面色青紫的老妪斜视着众人。 无量天尊,竟然真有穷凶恶鬼敢在正午时分出来作恶。 在女鬼出现的一瞬间,董难言各大窍穴齐开,一股股真气在全身流淌。 早早下山历练过,叶芷到是没有任何震惊,且不说身前有叶师叔在,就算是自己,也是凝神境的练气士,岂会怕一个小小鬼物? 不过一旁的登楼境少女就不这么想了,慢慢的向董难言身边靠近,在见到树下老妪的一瞬间,宋皆宜感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树下的老妪满脸褶皱,两腮生长出黑毛,两颗尖尖的獠牙抵在嘴外,一动不动的向这边打量着。 “叶师姐?” 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叶知秋笑道:“师弟不需向我请教,这趟下山,我只是负责记录师弟的历练过程,其余事情,都需要师弟自己做主。” 听到女子说什么下山,什么历练,死死抓住齐道真胳膊的男子看的出来这群人不是凡俗人,连忙道:“各位仙师们,救命啊。” 死活抽不出来胳膊,齐道真哭笑不得,“你现在不是安全了吗,先放开小道的胳膊,一会都要被你抓麻了。” 向前一步,站在叶知秋刚才的位置上,董难言也打量着树下的老妪,“齐道长,你看这鬼物是不是畏惧日光?” 路前只有一株枝繁叶茂的古树,老妪就站在树荫下,一动不动。 好不容易抽出胳膊,齐道真笑道:“公子真是好眼力,阳刚之气乃是一切阴邪鬼魅的克…” 就在齐道真克星二字尚未说完时,一直在树下观望的老妪轻双脚耷拉在地上,沙沙作响,向这边飘荡出来。 要不是对敌关头,齐道真都像拿出卦算一算,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事事处处跟他唱反调。 董难言已经做好出手的准备,不过数米远,顶着阳光的老妪停下身形,站立不动,指着站在齐道真身旁打着哆嗦的男人,竟是开口道:“能不能把他交出来?” 示意男子放心,齐道真手持桃木剑,喝道:“人鬼殊途,岂能将他交予你,速速退去,不然贫道剑下无情。” 想着给叶知秋留下一个好印象,正气凛然的说出这番话的小道士,眼角余光偷瞄身旁的女子,不过女子置若罔闻,静静的看着董难言。 没有想到老妪竟能开口说话,倒是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也没有立即出手,董难言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见董难言与老妪沟通,身后男子有些惊慌失措,焦急道:“仙师,别与她废话了,快点除了她,为民除害,积攒功德。” “你慌什么?”,没有先前那么害怕的宋皆宜看向男子的目光有些怀疑,先前董难言面前的老妪,说的是能不能把他交给我,而不是把他交给我,若是真的穷凶厉鬼,还会这么好说话? 男子支支吾吾,“我…我就是怕?” “怕?” 两只眼睛不协调的老妪开口,刚要说话。 突然一道破空声猛然响起。 银鞭像一根银针,锥形的鞭头从老妪身后穿透胸前,将她死死钉在地上。 远处,青年手握银鞭,稍一拉扯,老妪便哀嚎不已。 青年身旁,身穿蓝色长袍的少年指了指齐道真身边的男子,笑道“这人胆子是小了点,但说的却没错,与这鬼物说什么人话,打杀了便是,道友你真是心肠太软。” 头上别着一只蝴蝶发饰的少女望着手持骨鞭的青年,满脸崇拜神色。 瞧了瞧头戴发簪,与老妪鬼物对话的凝神境少年,身后穿着金裙的凝神境少女,背着筐的小道士,至于宋皆宜和男子,在老者眼里普普通通,根本不知得关注。 最终视线停留在叶知秋身上,这么年轻的登楼境? 拱拱手,老者笑道:“劣徒口出狂言,各位道友见谅。” 听着脚下老妪的痛苦哀嚎,董难言皱眉道:“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 “道友说笑了,此鬼光天化日显形行凶,已经事实,何必多费口舌?” 轻蔑一笑,青年一抬手腕,穿透老妪背后的鞭头拉扯着鬼物身躯,向后倒去。 一步踏出,董难言伸手握住银鞭,“停手!” 青年眼底露出不悦之色,脸上却是笑意盈盈,“好。” 青年果真停下手,不过银鞭却一阵律动,鞭上倒长出刺。 迫不得已,董难言松开手。 撕扯开老妪身体,鞭头倒缩回青年手里,宛若一柄锥形长剑。 “哦?”,青年轻咦一声。 阳光照射下,被银鞭撕扯开两半后,那副憎人皮囊里,只是面容稍显白皙的少女跪伏在地上,身上腾起一缕缕青烟。 “呵,还是个狐假虎威的小鬼。” 失去了老妪皮囊,地上少女近乎蜷缩,面露痛苦。 “你干什么!” 董难言朝青年怒道,见到少女即将在日光下灰飞烟灭,顾不得与青年计较,少年急忙脱下身上的秋色长袍,轻轻盖在少女身上。 随着淡金色长袍上灵气涌动,少女飘散化烟的身形逐渐稳住,对董难言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少女开口道:“多谢仙师。” 董难言摇摇头,让少女别说话,鬼物,因不入天地轮回,所以有违天道,受天地限制,除非道行高深,修为有成,不然对鬼魅来说,在这世间,就只能待在阴暗之地,只要踏出一步,就要受到天地折磨。 风吹如刀割斧劈,雨落如针扎箭射,至于在日头下,更是如那冰雪一般,瞬息融化。 来自灵云山的老者眯起眼睛,没有想到,只是凝神境的少年身上竟然是有着一件法宝,而且看样子品质不低。 见到董难言扶起鬼魅少女,青年身旁的老者的弟子,少年常苒对着叶知秋她们叫道:“你们同伴都被鬼迷心窍了,你们不管管?” 没有人理会大呼小叫的少年,董难言扶着少女走进人群,觉得男女授受不亲,给宋皆宜投去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接替少年扶住少女。 秋色里的少女只是面容白皙些,不是什么吓人的样貌。 齐道真身旁男子,先前狂喜的神色收敛下去,看样子这货仙师是不打算打杀这头鬼物了,男子从小道士身边快步走到对面,跪地哭喊道:“仙师救命啊,这女鬼纠缠我,想要我的命,求道长大发慈悲,杀了这女鬼,小人定深感大德。” “你怎么不说我为什么纠缠你?” 少女虚弱开口。 向宋皆宜笑笑,女子走上前,指着在对面跟青年跪地求救的男子,对董难言说道:“多谢仙师高义,垂救小女,我本是障林国人氏,自幼父母走的早,自己也命薄福浅,葬身在乱葬岗里,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机缘巧合,死后我肉身虽腐,化成鬼物,但是却开了灵智,没有成为厉鬼。” 对面的青年讥笑一声,“鬼话连篇。” 少女没有理会,继续道:“我自认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因为是鬼魅,平常也不敢外出,只是夜里吸收些月光精华,今天是我第一次走出乱葬岗。” 指着跪地的男子,少女恼怒道:“这人干着发死人财的勾当,趁着阳气足的白日,在乱葬岗上搜刮一些下葬的东西。” “所以你就披着那张恶鬼皮囊,追了出来?” 朝叶芷点点头,少女神色凄苦,“别的让他拿走也无妨,可是那支头钗是我母亲死前留给我的,我想留着做个念想,况且…” 少女喃喃道:“不值钱的啊。” “能不能把他交给我?”,“仙师,别与她废话,快点杀了她。” 回想起两人口吻,董难言默不作声,向男子走去。 “你拿了他的朱钗?” 跪伏在地的男子脸上挤出笑容,“仙师,鬼话你也信?” “啊,你做什么!”,男子猛然被倒提拎起,一支朱钗从怀里掉在地上。 董难言松开手,曾经在青耀郡中说过,世上没有感同身受的少年鼻子一酸。 不相信感同身受,却总愿意设身处地去想,要是换做是他,董爷爷留下做纪念的东西要是被人夺走了,他也会不顾一切的去要回来吧。 想到披着恶鬼老妪皮囊的少女,站在阳光下,面对着一群所谓的仙师,去讨要朱钗的样子,她得是有多大的勇气。 地上的朱钗静躺,董难言温柔一笑,还好,能物归原主。 正要俯身捡起,一只脚先于少年一步,踩在朱钗上。 看着董难言不解的目光,青年脚下重重一碾,对着愣着抬头的少年笑道:“鬼啊,最能妖言惑众,帮道友一把,分内之事,不用谢。” 听到身后少女的哭泣声,董难言欲要拾起朱钗的手掌颤抖。 起身站在青年面前,董难言脸上露出笑容,“为什么?” “为什么?人言你不听,偏信鬼话,道友你糊涂啊。” 银鞭一指掩面哭泣的少女,青年嗤笑道:“鬼魅具是邪魔外道,我辈修士,杀而快之。” 面无表情,董难言低声道:“曾经有人跟我说过,心有不平,即可出剑。” 低头望了眼磨碎的朱钗,少年笑道:“可是今天,我觉得好像不能出剑。” 听着少年神神叨叨的言语,青年面露不屑。 不过下一刻,带着雷鸣声的一拳重重击在青年胸口。 青年身形瞬间倒飞出去。 “鬼魅?” “邪魔外道?” 董难言哈哈大笑,脸上甚至笑出了眼泪,一步步向倒地的青年走去。 在灵云山老者暴怒,蝴蝶发饰少女哭泣,傲气少年震惊中,一脚踏在青年脑袋上。 俯下身子,脚下动作如同青年揉撵朱钗一样,董难言轻轻问道:“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第七十一章 交手 东部偏僻之地,除了森骨域与落叶宗两尊庞然大物外,还有不少别的宗门,随着近年来森骨域和落叶宗不死不休之势,不少宗门都直接或者间接站队,其中有依附森骨域的断魂山,归属落叶宗的伤春谷… 当然也有一些宗门保持中立,比如灵云山。 被董难言一脚踩在脑袋上的青年伍游,在灵云山赫赫有名,身为灵云山老祖的关门弟子,伍游年纪轻轻就成为登楼境,是有希望继承灵云山下一任宗主的候选人之一。 平日里在灵云山,哪个弟子见到他不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讨好姿态,这趟随着韩师叔带着两位师弟师妹下山长长见识,竟然敢有人不领他的情! 随手打杀一个鬼魅算得了什么,要不是看不透那个长相冷俊的女子修为,青年早就一巴掌将这个敢质问他的少年一掌拍死了。 被少年踩在脚下的伍游心里怒极,手掌朝地一拍,借势就要顶开董难言站起身。 被一拳击翻在地的伍游挣扎中心里怒骂道:“小杂种,你竟敢偷袭我,等下让你生不如死。” 登楼境的浑厚气机流转,覆盖在脸上的阴影已经离开,重见天日的伍游只感觉眼前一黑,一阵剧痛传来,耳边嗡嗡作响。 一脚将挣扎的青年重新踩在脚下,董难言耳边风声一动,脑袋向右一歪,堪堪躲过老者一拳。 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在自己手下躲过一击,来自灵云山的韩长老速度更快,向少年冲去。 见到老者再度袭来,董难言伸出一掌,“等下。” 韩长老在少年掌前止住身形,冷喝道:“现在知道后悔了?还不速速放开我师侄,跪在地上。” “不是。” 抬起腿,一脚将伍游脑袋踩进泥土里,感知到青年昏死过去不再挣扎后,董难言由掌变拳,冲着韩长老笑道:“好了,来吧。” 见到在山上和蔼可亲的师兄被脑袋都被踩进土里,常苒旁边戴着蝴蝶发饰的少女哇的一声哭泣出来,在灵云山娇生惯养的少女只觉得这个头戴青簪的少年,是个天大的恶人。 韩长老气急而笑,不过没有立即出手,反而转头对叶知秋道:“道友你的同伴太过恶毒,老夫就替你教训一下。” 老者一脚跺下,出掌一拍,前方平地起沟壑,无数飞沙碎石向少年急射而去。 灵巧的躲避开老者拍打过来的碎石,董难言深吸一口气,身形闪躲间,一拳拳挥出,将石块击碎。 突然,有一脚从风沙中透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揣在少年胸口。 脸色一紧,吃痛之余,在倒飞出去的瞬间,董难言两手握住老者的腿,上身一弯,提起膝盖撞去。 本来以为这一脚就能将董难言踹的不省人事的老者一惊,不过旋即嗤笑一声,到是有点本事,不过在老道的老者眼里,少年这身对敌伎俩,真的是太过于稚嫩,一看就是个雏儿。 韩长老那条被少年双手握住的腿一弯,上身前倾,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一掌拍在董难言额头上。 董难言瞬间身体翻转倒砸在树干上,不待起身,肩膀一沉,半跪在地上。 一脚踩在少年左肩上,韩长老阴冷的嗤笑一声,“还来不来?” 失去了心爱之物,悲伤哭泣的女鬼少女抽泣道:“仙师们,你们快去救救这位公子吧。” 宋皆宜面露担忧之色,不过见到身前的冰冷女子一直无动于衷,她也不敢行动。 齐道真看着董难言就要被人拿下,抽出桃木剑喊道:“董公子,小道来助你了。” 叶芷也向前一步,虽然不知道知秋师叔为什么没出手,但是总不能让她眼睁睁看着小师叔被人拿下吧。 刘耀推脱掉带队后,在叶净,叶澈发愁人选时主动请缨的女子眼眸深邃,伸出手拦下齐道真和叶芷,“先看着。” 脚下施展出八分力,虽然这少年惹怒自己,欺辱灵云山弟子,犯了大罪,更是一脚把伍游踩的不醒人事,但终归是没有至死,况且那登楼三境的女子就在对面,若是杀了这少年,到是有些犯不上。 想着羞辱少年,韩长老喝道:“跪下,老夫就饶了你。” 肩膀上传来剧痛,青年打杀女鬼,踩碎朱钗时,这个老者就旁边,但却是没有一点要阻拦的意思,但是对自己出手,却又快又狠。 一只手支撑在地,董难言笑道:“你配吗?” 眼神中露出寒光,正要一脚踩碎少年肩骨的韩长老脚下一痛,急忙抬起脚后退数米,低头看去,鞋底已经是破了一个大洞,有点点鲜血流出。 看着前方逐渐起身的少年,韩长老震惊不已。 少年身上,流转着一道又一道光芒,如烛火、如萤光、如日华、如月露。 在韩长老震撼中,道道神光已经是来到眼前。 登楼四境的老者,这么些年对敌无数,但是从没见过这样的神通,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被一道清淡的光芒擦过脸颊,划出一道伤痕。 见到四处躲闪的老者,叶芷惊讶道:“这是什么神通啊,我怎么不知道?” 女鬼少女身旁的宋皆宜望着董难言体内延伸出去的道道神光,这应该就是少年每天坐在山边修炼的那门神通吧。 前方,自从登楼境后就基本没有去过神通楼的叶知秋眼中光芒一闪,“藏华。” 衣衫破烂,连头发都被打散的韩长老闪躲间双手摁在地上,怒喝一声,“起。” 神光外放的董难言脚下方圆三丈范围内,大地凸起,像一根石柱,将少年抬往高处。 头上青筋暴起,顾不得什么登楼境的女子,被惹怒的老者登楼四境的修为完全爆发,竖起两指,“再起!” 又一座石柱从大地上拔高升起,比托起董难言的那座还要高。 硬挨一道神光,顾不得肩头衣袍上渗出血花,韩长老双掌一并,“合。” 一道灵气幻化的铁链,自老者合并的双掌间向董难言延伸过去,绕过一道道神光,将少年捆住,同时更高的石柱轰然向下砸去,两两相交,就要将中间的少年砸成肉酱。 阻拦住叶芷和齐道真的叶知秋让开路,“既然这个老家伙这么不知羞,那你们就去帮帮董师弟吧。” 见到叶知秋允许,早就心急如焚的叶芷轻叱一声,腰间晚晴瞬间出鞘,一剑向束缚住董难言的铁链斩去。 对着叶知秋微微一笑,齐道真望了望是叶知秋师弟的董难言,心里念道:“师弟放心,师姐夫这就救你出来。” 从背后筐里摸索出一张符箓,轻轻一抛,伸手对着符箓一指,齐道真收起往常那副嬉笑表情,神色庄重,喝道:“天上地下,地不升,现太平经在此,奉天法道,降地得太平。” 在齐道真一指下,天上符箓瞬间自燃,相互撞击的两根石柱重新插进大地。 叶知秋在听到齐道真口中的太平经后眼神一凝。 “太平经?”,从家中溜出的宋皆宜好像有点形象,只不过太过模糊,记不得了。 第七十二章 熟悉和借口 见到石柱复归大地,金裙少女又一剑斩断师叔的锁链,安抚着蝴蝶发饰少女的常苒也差点哭出来,乖乖,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神光内敛,不计后果施展藏华的董难言喘息中对着赶至身前的叶芷笑道:“多谢叶芷姑娘。” 叶芷摇摇头,看着气机流转不畅的董难言心疼不已,“小师叔,你没事吧?” 董难言站起身,“不碍事。” 见到攻势被人化解,韩长老震怒之余内心更加惊惧,那一剑斩碎自己灵气锁链的长剑,也是一件法宝? 至于那道符箓更是让老者匪夷所思。 老者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问清楚对方来历就出手,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打都打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 老者望了一眼叶知秋,“好家伙,既然你不在意你这些弟子或是门人的生死,那就别怪老夫了。” 从长生楼中取出本命物,老者手里握着这柄不知道饮过多少鲜血的长刀,向前一劈,刀气直奔董难言和叶芷而去。 叶芷握紧晚晴剑,迎着刀气一剑向前刺去,刀剑相交中,少女裙摆飘荡,缓缓后退。 虽然晚晴剑乃是上等法宝,但是叶芷与灵云山的韩长老境界相差太多,此刻能够抵挡一二,便已经是了不得了。 见到董难言赤手空拳,宋皆宜解下背后长剑,向董难言一抛,“公子接剑。” 幽草剑在半空中就下坠,知道宋皆宜是不方便展露过多,董难言对着长剑一摄,将其握在手间。 身前叶芷已经有些抵挡不住,后退的脚印深深印在地上。 提起长剑一剑刺出,董难言与叶芷并肩站在一起。 分心看向董难言,叶芷轻声道:“小师叔。” “恩?” 少女微微一笑,“没事。” 刀气前,两剑齐鸣。 随着幽草、晚晴共鸣,两柄长剑的剑气交汇在一起,难分彼此,似泄闸洪水,轰然而下。 斩开刀气,击打在韩长老手中长刀上。 踉跄后退,剑气下,老者手中本命物瞬间脱手,不过剑气也就此消散。 见到老者一跃而上,就要再度握起长刀,和叶芷共同递出一剑,体力不支的董难言喘息道:“叶芷姑娘你先走。” 知道小师叔担心她的安危,叶芷脸上露出笑容,“我才不走呢。” 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金叶,迎风一抛,少女喝道:“封!” 金叶瞬间划破长空,贴在刀身上,任凭长刀挣扎,仍是悬挂在空中动弹不得。 “长春叶!” 身形落下,本命物被封的韩长老怎么可能破不开封印,只是在认出那枚金叶后,老者哪有心思在提刀杀人。 惊骇的倒退一步,韩长老震惊道:“你们是落叶宗的弟子?” “怎么,打了半天你现在才装作知道了?” 叶芷冷喝一声,“你这以大欺小的老家伙,等一会让我知秋师叔打爆你。” 知秋师叔,落叶宗没有姓知的啊。 思来想去,韩长老身子一僵,落叶宗是没有姓知的,但是叫知秋的,好像有一个。 东部偏僻之地天资第二,叶知秋。 神识散开,老者险些昏死过去,那个先前看起来只是登楼三境的女子,现在已经是看不透了。 因为落叶宗封山,想过这些人身份的韩长老根本没往落叶宗上面想。 此刻老者心里骂娘,落叶宗就落叶宗呗,你藏着掖着干啥,早说出来,何必有这些事呢? 见到休息片刻的董难言提起长剑,老者急忙伸出一掌。 “等一下。” 以比跟董难言打斗更快的速度,老者赶至躺在地上的伍游身边。 被摇醒的青年睁开眼,迷糊道:“韩…韩师叔。” 啪! 本就头脑迷糊的伍游更懵了。 在常苒和蝴蝶发饰少女的震惊中,给了青年一巴掌的韩长老向提着猫狗一样,拎着伍游走到董难言身前。 一脚揣在青年身前,老者骂道:“不长眼的东西,给这位公子道歉!” 韩长老翻脸不比翻书慢,见青年茫然不解的样子,又给了伍游一脚,“给这位公子道歉!” 被踹倒在地的青年如何不了解韩师叔为人,知道定是他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了,急忙跪在地上朝着董难言惶恐道:“在下错了,请公子谅解。” 知道是落叶宗弟子后态度大转弯的韩长老也欠身抱拳道:“是老夫眼拙,冲撞了各位,还请见谅。” 知道对方是畏惧落叶宗的名声,叶芷冷哼一声,“怎么,要是我们不是落叶宗的人,今天就该被你们欺负死?” 韩长老笑道:“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夫只不过爱才心切,跟各位切磋一下,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落叶宗果真是人才辈出,诚不欺我,小小年纪就能有这份能耐和胆气,佩服佩服。” 跪伏在地上想着究竟是何身份能让韩长老逼迫自己下跪认错的伍游大惊失色,额头上渗出汗水,已是灵云山当代翘楚的青年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惹上了落叶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放在山上山下,皆是如此,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卑躬屈膝的伍游正想着讨好眼前的董难言,求少年大人大量,放过他一马,不曾想,一直沉默的少年竟是主动上前。 就像被屠夫拽去等待宰杀的猪羊,青年被人抓住衣领,倒拖向远方。 猪羊尚且挣扎抵抗,但是得知少年身份的青年却是不敢动弹,只是带着惊慌失措的对韩长老叫道,“师叔…师叔救我。” 听到伍游的颤音,韩长老硬着头皮,拦在董难言身前,“小友,能不能放他一马,这次是我们有些过分,擅自插手,活该自讨没趣,任凭小友们责罚,但是还请小友看在我灵云山多年来与贵宗交好的情谊上,请小友手下留情。” 韩长老瞥了眼身后冷冰冰的女子,心里担忧不已,要是少年执意要杀了伍游,这可如何是好。 被落叶宗弟子拖在地上的青年,明面上是灵云山老祖的关门弟子,其实真正的身份,却是灵云山老祖在外的私生子。 正因为青年这层见不得光的身份,所以才在老祖安排下拜了一个灵云山长老为师,却又算是老祖的关门弟子。 “灵云山?” 拖着伍游绕过韩长老,董难言在女鬼少女面前停下,松开手,朝身下道:“给她道歉。” 以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哪里想到只是道歉这么简单,伍游匍匐在少女面前,“是在下错了,误伤了姑娘,请姑娘原谅。” 失去了最珍贵之物的少女面色凄苦,握着宋皆宜捡起的那支支离破碎的朱钗,抽泣不语。 伍游什么时候这么低三下四过,何况是对一头不成气候的鬼物,压下心头的怒意,青年笑道:“姑娘,是在下听信那人谎话,没能明辨是非,一时失手,损坏了你的朱钗。”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明珠,伍游递上前,“这颗是我灵云山秋光洞里的明珠,算是在下聊表歉意。另外,若是姑娘喜欢朱钗,待我随我师弟师妹历练归来,定当买上百支,亲自送与姑娘。” 落叶宗的仇不好报,但这个乱葬岗女鬼,一旦没了落叶宗弟子的庇护,那还不是任他宰割。听到女鬼出处后的伍游心里已经想好了,等到女鬼少女和落叶宗弟子分别,他就要报现在跪地求饶之耻。 手心紧紧攥着朱钗的少女哽咽道:“我不要你的东西,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披着董难言法袍,少女泪不成声,朝着为他出手的少年谢道:“多谢公子替我出手,可我是个污秽鬼物,不敢说如何报答公子,但这份恩情,就算小女今生无以为报,那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一定偿还。” 少年一瞬间失神。 铁匠铺子里,他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感激着铁匠大叔的恩情。 董难言转过身,一掌击在伍游心口处。 看着韩长老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一掌打断了青年窍穴脉络的董难言冷声道:“我好说话,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他损坏了别人最珍贵的东西,还不起,那就拿他最珍贵的东西来还吧。” “你跟她什么关系啊?就帮人家出头。” 见到师兄脸色苍白跌境的凄惨下场,常苒忍不住嘟囔一声,不过立刻就被韩长老瞪的闭上嘴。 “什么关系?” 脑海中想起月下一幕,董难言走在少女身前,笑道:“不用谢我,如果你不嫌弃,就把我当做你的哥哥。” 荒山野岭,距离障林国还有一段路程,名叫程缘的少女,到底是心肠软,在灵云山一伙走后,放过了那个鬼话连篇,干着发死人财的男子。 只是让男子发誓再也不要干这种伤天害理事的少女脱下秋色,歉声道:“董大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这件衣服被我穿上,肯定弄脏了,真是不好意思。” 接下秋色,穿在身上,董难言笑道:“可别不好意思,现在身上一身莲花清香,是我该谢谢你呢。” 乱葬岗,哪有什么莲花清香,知道少年的意思是说她出淤泥而不染,见到少年还想送她上山,程缘再次弯腰一拜,“董大哥,各位,按理说路过家门,该请你们进去坐坐,可是我家在乱葬岗,实在是污秽肮脏,所以就送到这里吧。” 本想着带少女一起,但是程缘坚持不肯同行,董难言只好笑道:“那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去落叶宗找我。” 树下程缘灿烂一笑,“那是一定,恩情还没还呢。” 董难言笑着摇摇头,“哪有什么恩情。” 一行人笑着和程缘挥手告别,树荫下,程缘望着不时回头挥手的少年,合十双手虔诚道:“好人一定要有好报。” 一座山脚河边,调息打坐的青年缓缓睁开眼,向身旁老者询问道:“师叔,那伙人走了么?” 韩长老冷哼一声,“伍游,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收起你的那份高傲姿态,这趟若不是你狂妄,哪里会惹出这么场祸事?” 在董难言一拳将伍游打至凝神境后,韩长老就知道,青年心里那份怨恨,只会愈来愈重,但是不会发泄在董难言身上,因为伍游不傻,他只会发泄在那头女鬼身上。 韩长老沉声道:“别忘了这趟你的任务!” 伍游凄惨一笑,“我都这样了,如何能争抢到那份机缘?” 青年狰狞笑道:“我一定要那女鬼生不如死!” “有志气。” 河边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有人缓缓走来。 韩长老如临大敌,起身恭声道:“见过叶前辈。” 压下心头那份惴惴不安,将后辈护在身后,老者沉声道:“不知前辈亲自前来,有何指教?” 独自一人前来的叶知秋轻轻探出一只手,冷冰冰的脸上露出笑容,“我那小师弟,有些道理不懂,人与人的承诺,尚且脆弱如同白纸,那人面兽心的禽兽所谓的道歉,有何诚意可言?” 女子轻声道“师姐懂得总是比师弟多,所以师弟疏忽的地方,只好由师姐来帮忙缝缝补补了。” 揉揉眉头,女子叹气道:“累呀。” 女子一掌玉手对着伍游轻轻一握,对面连口都没能张开的青年浑身咯咯作响,连同骨头在内,一起碎裂,化作一滩烂泥。 感受到女子身上那份磅礴修为,韩长老连撂下狠话都不敢,对着吓傻在原地的常苒和蝴蝶发饰少女喊道:“你们快…” 声音戛然而止。 常苒颤抖中跪在地上,蝴蝶发饰少女更是吓昏过去。 带队下山的韩长老,跟伍游师兄一样,都成为了一滩肉泥。 似乎觉得有些碍眼,女子左右挥了挥手,便有清风将两滩肉泥吹散。 迈步走向少年少女,仿佛脚下行走间碾死蚂蚁一样,毫无情感,女子再次抬起手。 “够了。” 一道声音在天边响起。 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女子笑道:“师叔说够了,那就够了。” 女子放下手,在常苒的颤抖中轻轻摸了摸吓昏了的少女脑袋。 “好福气。” 天色见昏,见到董难言一直向远处张望着,齐道真笑道:“没事啊,董公子,宋姑娘丢不了。” 叶芷眼波流转,轻笑道:“宋姑娘和小师叔朝夕相处,小师叔怎么能不急。” 见到叶芷说话,齐道真不敢接下去。 向远处张望着,董难言脸上有些担忧,和灵云山那帮人分开后,知秋师姐就说有点事要处理,让他们先走。和程缘分别后,宋皆宜又说有东西拉在半路了,要回去找找。虽然知道宋皆宜有身上那件衣袍,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少年还是内心感到忧虑。 “宋姑娘,你可别有什么事儿呀。” 坟墓遍地,阴森污秽的乱葬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行走中,少女打了个哈欠,险些把自己吓个半死。 “不怕不怕。” 借口丢东西了来到乱葬岗的宋皆宜轻轻抚摸胸口。 天色渐深,少女鼓足勇气,终于在乱葬岗中心一处棺木旁见到程缘。 “宋姐姐?” 程缘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见到程缘,少女的害怕少了几分,笑道:“把朱钗给我一下。” 将损坏的朱钗交给宋皆宜,程缘疑惑道:“宋姐姐,怎么了?” 握紧朱钗,宋皆宜手中青光流动,不一会,朱钗便恢复如初。 在程缘的惊喜中,宋皆宜递还给少女,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跟以前一样?” “是。” 惊喜的眼泪夺眶而出,程缘欣喜万分,没有想到,不光是董大哥本事高,见义勇为,就连董大哥的丫鬟宋姐姐,也是一个深藏不漏的高手呢。 太阳落山了,将朱钗恢复如初的少女扭扭捏捏道:“程缘,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儿吗?” “宋姐姐你说,不用商量,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做。” 只见程缘眼中深藏不漏的高人少女有些腼腆道:“那个…你能送我下山吗?我有点怕…” 第七十三章 破庙脚印 走下乱葬岗,跟程缘挥手告别后,宋皆宜还是紧绷着心弦,连左顾右看都不敢。 听齐道真说,障林国鬼魅极多,再加上天又黑了,少女脚步逐渐加快,向前走去。 突然,宋皆宜打了一个激灵,停在原地,浑身长起鸡皮疙瘩。 “宋姑娘。” 一道声音响起在远处,声音空洞,听不出是带着什么感情色彩。 听董难言说,在荒郊夜岭里,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因为一旦回头,可能魂儿就没了。 宋皆宜倒不是怕被鬼怪吸了魂,只是怕一回头,看到的是一张长相恐怖的面容。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宋皆宜闭上眼睛,衣袖中拳头握紧,暗暗道:“别过来,再过来,再过来我就闭上眼睛一拳打死你。” “宋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师弟他们呢?” 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出声之人脚步很快,几乎在眨眼间,就从远处来到少女身边。 “师弟?” 宋皆宜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披散着头发,风姿绰约的女子正站在她身边。 原来是董难言的师叔叶知秋。 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回去的路上不用提心吊胆了,宋皆宜回答道:“知秋前辈,我家公子他们在前面,因为我不小心在路上遗失了东西,所以一个人在这。” “遗失了东西?找到了吗?” 神识笼罩宋皆宜,叶知秋露出笑容,“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宋皆宜谢道:“多谢知秋前辈,不过还好老天保佑,我家公子送的玉佩我刚刚在路边找到了。” 少女手中的玉佩在黑夜中微微散发一点点微光,叶知秋瞥了一眼,笑道:“是块好玉。” “谢谢知秋前辈夸奖。” “听说宋姑娘跟小师弟从小一起长大,相依为命,若是不介意,叫我一声知秋师姐就好。” 随手打杀了韩长老和伍游的女子笑道:“前辈,显得有些老。” 宋皆宜轻轻一笑,“知秋师姐这么年轻漂亮,哪有人会说你老呀,除非他眼瞎。” 难得出神,叶知秋笑道:“宋姑娘到是嘴甜。” 宋皆宜笑道:“实话实说。” 无论怎么查探,眼前的青衣少女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但不知为何,叶知秋每次看待少女时,都有一种心悸。 大步向前,叶知秋脸上收起笑容,“走吧,去赶上小师弟他们。” 不远处,一直跟在宋皆宜身后的女子望着冷若冰霜的女子,轻笑道:“有点意思。” 中途因为遇上灵云山一行人,耽误了不少时间,导致本来今天应该就进入障林国皇城内的董难言一行人,此刻只能落脚在一间山上破庙里。 听着木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篝火旁,燃起的火焰将本就花容月貌的叶芷映衬的绝美,可惜站在庙门口的少年无心欣赏,只是直勾勾的望向外面。 提着桃木剑的齐道真检查了一圈屋里,没有什么异常,可奇怪的是,这座占地不大的破庙里没有一尊神像,空荡荡的瘆人。 夜里山风起,过堂风一吹,篝火火星乱飞。 齐道真换了个位置盘腿坐下,烤着火,看着痴痴望着门口的叶芷和门口心不在焉的董难言,小道士觉得世间情爱真是难懂。 她爱他,他爱她,那她又爱谁呢? 想到脸上极少露出笑容的女子,齐道真耷拉着脑袋,往篝火中添柴。 她心里又是谁呢? 心心念念,必有回响。 门口脚步声响起,和宋皆宜一起回来的女子见到门口苦苦等候人影,笑道:“师弟久等了。” 叶知秋身后跟着青衣少女,董难言松了一口气,知道宋皆宜本事大,见她要求一个人回去寻找,他以为有什么隐私的事要去处理,这才没有去找她,不然这荒郊夜岭黑灯瞎火的,董难言早就下山去寻找了,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 破庙无门,站在门口的董难言测过身子,笑道:“师姐客气了,赶快进去暖暖身子吧。” 轻轻一笑,看痴了齐道真,叶知秋跨过门槛,走进屋里。 见宋皆宜同叶知秋一起回来,董难言投去一个视线,寻问少女没什么事儿吧。 宋皆宜略微摇头,有青神衣遮掩,不会有人看出什么。 篝火旁,一行人席地而坐,董难言询问道:“师姐出去这么久,没什么事儿吧?” 对于董难言,女子总是不吝啬笑容,对将韩长老和伍游击杀的事情只字不提,笑道:“没什么事儿,不过是想起一处旧地,故地重游罢了。” 坐在董难言身旁,叶知秋轻声道:“到是师弟怎么这么心大,这天黑路远,让宋姑娘一个人在外面。” “是我的错,没考虑的周全。”, 向火堆上添些干枝,宋皆宜替董难言解释道:“不怪公子,是我不好。”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在落叶宗租下一个山头却没交过一颗灵玉石的齐道真见叶芷接不上话,岔开话题,“是不怪董公子,刚才宋姑娘没回来之前,董公子一直在门口张望着,叶芷姑娘可以作证。” “对,小师叔心不在焉的很呢。” 叶芷把下巴顶在膝盖上,看着火焰幽幽道。 好像话题又被自己带歪了,齐道真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箓,张贴在门口和窗户上。 果然这招有效,焰火映照下,宋皆宜好奇道:“道长,你这是干什么呢?” 将一张朱砂纂写的符纸贴在窗户上,齐道真笑道:“这是驱鬼辟邪的捉鬼符,只要是有鬼魅魍魉靠近,就会自动点燃,震慑鬼魅的同时,也有个警示作用。” 左侧就是叶知秋,叶芷笑道:“有知秋师叔在,不比这些符纸好用多了?” 朝女子笑了笑,叶芷嚷道:“什么鬼魅魍魉,知秋师姐一个手指头就让它们灰飞烟灭了。” 火焰映衬下女子仍是不苟言笑,齐道真乐道:“那是自然,我这些符纸,哪里比的上知秋,不过提个醒,总是好的。” 叶芷一板一眼纠正道:“道长,你不许没大没小的,我看你年纪不大,怎么敢直呼我知秋师叔的名字,真是有失礼数。” 齐道真嘿嘿笑道:“是小道心急了,是知秋姐姐才对。” 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眼前这个小道士,叶知秋有些印象,但与其说对小道士有印象,不如说是对小道士的师傅,那个闲云野鹤的老道士有印象。 当初齐道真师徒来到落叶宗,想要一座山头借住,落叶宗没有可能答应。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是这两个来路不明的道士。 后来还是那老道士苦苦求情,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动了叶华,才把那座不算在落叶宗二十一峰内的小山借给他们居住。 想到偶然间见到老道士的骇人动作,叶知秋不敢再想下去,起身走到门口。 山风吹起,一朵朵雪花飘进屋内,还没落在地上,就被热气消融。 董难言离开篝火旁,看着庙外漫天的雪花,欣喜道:“下雪了。” 落叶宗的气候跟离南镇不一样,所以这场雪,是少年这个冬天第一次见,有些久别重逢的喜悦。 董难言很喜欢雪,冬天捕不到鱼,有时候找不吃的,一个人挨饿的时候,少年就会裹紧衣服,站在门口看着院里,白皑皑的积雪,就像那白馒头一样,光是看着,就觉得饱。 落叶宗里春季秋季占据了四季的一大半,所以雪是不常见的,摊开手掌接下一朵朵雪花,看身边少年那份喜悦劲,叶芷轻抚了一下头发,雪下得急,在外面站了片刻,就已经是满头雪花。 董难言没有抖开头顶的“白发”,叶芷也没有,满头白发下,少女面带笑意的望着少年。 突然,一声叫声打破了叶芷和董难言之间的宁静和美好。 屋里的青衣少女靠近齐道真,声音有些哆嗦叫道:“符燃了。” 只见破庙门上窗户上,齐道真贴下的符纸如入屋雪花般,迅速燃尽。 一颗古树后,衣服里裹着几颗果子的小男孩有些发愣,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做梦后,一脸茫然,怎么家里来一群不速之客? 站在门外看着雪傻乐的少年,看上去有点傻,到是他旁边的姑娘,长得是真好看,至于后边站在门里的女子,长得是好看,就是看上去比雪还冷。 哈了一口气,冻得哆嗦的小男孩轻轻跺跺脚,试图驱散着寒意。 住处被这伙人霸占,小男孩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看这些人的衣着,都很单薄的样子,难道也是没有地方住,来这里的? 小男孩又摇摇头,这些人的衣服,看上去比城里那些老爷们的质地还要好,应该不是穷人,不过为什么要来这呢? 风雪越来越大,小男孩点点头,应该是来这躲避风雪的。 男孩心里想着,要不走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送给他们几颗果子,自己吃不饱没关系,只是希望他们能让自己今晚在这过个夜,别把自己赶出去。 下定决心,小男孩从树后走出。 目光紧接注意树后的董难言一行人,在见到一个破烂衣衫的小男孩走出后,皆微微一愣。 见到这伙人盯着自己,风雪中小男孩哆嗦着打着招呼,“你…你们好…” 突然小男孩一个激灵,果子掉落在地上。 双手交叉护在胸前的小男孩听到一声树木碎裂的巨响后,慢慢睁开一只眼睛。 以为要打他,一个拳头对着自己冲过来的少年正站在他身旁,冲自己微微一笑后冷眼看向前方。 男孩回头望去,吓出一身冷汗。 身后的雪地上,凭空多出一串脚印,紧跟在他的脚印后面。 第七十四章 城内城外山上 障林国皇城内,生人莫近的皇室宗祠里,男子面容憔悴,望着一块块牌位,默不作声。 轻轻给男子披上衣袍,长相娇美的女人轻声道:“雪天天凉,王上注意身体。” 刺绣工艺精良的衣袍上,绣有九条纹龙,下摆处线条如翻滚水浪。 男子摸了摸心口上方衣袍上的日月纹样,眼中不忍之色流露,“天凉了,山上应该更凉吧?” 轻捧着男子脸颊,女人怜惜道:“王上,不要想太多了。” 从怀中取出玉盒,女人打开后,将盒里小小的圆珠放在男子鼻前,随着化作轻烟的圆珠缓缓被男子吸入口鼻间,男子身上衣袍的九条龙纹仿佛活物一样,张牙舞爪的在衣袍上流动摇曳。 障林国皇城,所有龙纹图案,尽皆散放光芒。 走出宗祠,男子脸色明显好转了不少,遥望宫廷深处,千百年来,无论兴衰交替,障林国皇室都一直信守一个承诺。 男子闭上双眼,轻叹道:“因我而终吗?” 依偎着男子,女人轻声道:“王上后悔了?” 将女人扳到身前,搂进怀里,男子柔声道:“为了你,我不后悔。” 戒备森严的皇宫里,两道人影立身在宫墙上,将女人男子那番恩爱场景瞧了个遍的青年嗤笑道:“这障林国的皇帝还是个情种,可惜可惜,等到时候大事一成,吴师姐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个毫无用处的蠢货。” 目光凌厉的老者头带玉冠,摇头道:“不要去想这些没有用的,你要做的,就是击败那些跟你争抢机缘的人。” “师傅,咱们淋风谷谋划了百年,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还知道谋划百年?” 在这个整日里在宫廷间快活潇洒的青年脑袋上轻拍一掌,老者教训道:“灵云山和剑血山庄虽然对这里只是一知半解,但是保不准有什么手段,若是你自恃甚高,大意轻敌,到时候百年心血功亏一篑,罪不可恕。” 瞧着女人将男子搀扶回屋,老者问道:“看样子龙气剩余不多,派人去收集了没?” 龇牙咧嘴揉着脑袋,青年笑道:“放心吧师傅,我早就派人去跟着那孩子了,出不了差错。” 老者点点头,风雪中,视线投向远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趟机缘,淋风谷志在必得。 一间酒楼里,男子感受到脚下舒适的力道,忍不住舒服的轻哼一声,对坐在一旁背负着长剑的少年笑道:“师弟,不来享受一下吗?很舒服的。” 窗边少年挥了挥手,一脸嫌弃道:“我嫌你脚臭。” “哈哈哈” 脸上有一道伤疤的男子提起桌上妖艳的红色长剑,用剑尖抬起正在给他按摩脚掌的女人下巴,问道:“我这脚,臭吗?” 剑尖就在脖子上,女人笑道:“客官的脚香着呢。” 窗边少年恶心的吐吐舌头,不过也不能怪这女人说假话,因为一旦说了真话,恐怕师兄长剑上的血痕就会再加一道了。 杀人不见血,那不是好剑。 剑血山庄,每名弟子所配的剑上,都有一道道痕印横在剑身上,每杀一个人,剑上血痕就会多一道。 脸上满意一笑,刀疤男子将足足有三百二十一道血痕的长剑放在桌上,脚掌在女子身前轻轻一踹,笑道:“退下吧,晚上在房里等我。” 穿好鞋袜,男子走出屋子,少年紧随其后。 夜深人静,城外,少年不解道:“师兄,这障林国的事,只有淋风谷、灵云山和咱们知道,为啥你要传出去呢?” 倚着一株老树,听到密密麻麻的破空声,男子笑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几拨人影或是落在枝头,或是站在雪地里,人越来越多,见到只有男子与少年,终于有人问道。 “厉有疾,当真这障林国像你所说,有重宝出世?” “呵呵,剑血山庄会有这么好心,告诉我们?” “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图谋?” 清点着人数,男子笑道:“事情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们作什么?” 红色长剑在雪地里妖艳异常,男子舔了舔嘴唇,“剑血山庄当然不是好心才把消息告诉你们。” “作为回报…” 男子妖邪一笑,身形猛然一动,手中红色长剑像一条在草里蜿蜒前行的毒蛇。 “就拿你们的命来还吧。” 没心情看这幅血汁四渐,断肢残骸的画面,少年直挺挺倒在雪地里,等着男子。 夜又重新寂静起来,剑上多了二十九道血痕,男子对倒在雪地里的少年踢了一脚,想到给她按脚的女人,厉有疾有些心急,“走了,快点回去,师兄还有要事呢。” 嘟囔着站起来,少年没好气道:“通知他们,再杀了他们,这大半夜的,师兄你有够无聊的。” 一脚将少年踹倒,男子蹲下身子指了指远处血流成河的景象,笑道:“你懂个啥子,这叫图个好兆头,瑞血兆丰年,懂不懂。” 见到少年坐起身一直掸着被他一脚踹着的地方,男子以为自己下手重了,急忙上前问道:“没事儿吧?” “没事儿。” 少年一只手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师兄的剑真是快,这幅瑞血景象,喜庆,喜庆。” “没事你掸着那里干啥呀?” “干啥?” 少年的话比刚才男子的剑还要快,而且更伤人,瞬间刺透男子。 “掸掸味啊,要不该有一股臭脚味了。” 雪夜山顶,在董难言一拳递过后,一头白毛獠牙厉鬼在断裂的树木下挣扎哀嚎。 董难言护住小男孩,轻声道:“齐道长。” 破庙里,齐道真一跃而出,大袖一抖间,一张符纸飘出。 手持桃木剑,挑着符纸向着那头厉鬼一指,小道士喝道:“镇!” 一声惊雷炸响在山顶。 一张雷网从符纸中显现而出,将厉鬼罩下。 雷网越缩越紧,这头白毛獠牙的鬼物蜷缩着身子,凄厉哀嚎。 没有想到身后跟着这样一头厉鬼,小男孩后怕不已,对着先前误会是要对自己出手的少年谢道:“多谢前辈。”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前辈,董难言笑道:“不用客气。” 突然,得意洋洋的齐道真一愣,雷网中,那头厉鬼化作一道青烟,向远方飘去。 “董公子,不止一个!” 喊叶芷看管下小男孩,董难言脚尖一点,跃上枝头。 远处,一直隐匿在树上的男人将厉鬼收入手中镂空的圆球内,见到已被少年发现,二话不说,身形若轻风,向山下掠去。 第七十五章 别认命 男子去意已决,身法灵敏,像一阵烟一样飞快向山下掠去,董难言一时半会竟是追赶不上,只好返回山顶,向叶知秋抱拳急道:“叶师姐。” 叶知秋轻轻一笑,“师弟,下山历练可是你的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董难言无可奈何,很显然刚才那只一直尾随着小男孩的厉鬼只是一个棋子,真正对小男孩有所企图之人,应该是极速远遁的男子。 “不过…” 瞧见董难言那副模样,叶知秋笑道:“既然是师弟头一次求师姐,那师姐不做点什么,是有些说不过去。” 在董难言的惊喜中,女子伸出手,对着男子逃遁方向伸手一拉。 已经逃下山的男子来不及窃喜,身体不受控制,以比逃遁更快的速度倒冲向山顶。 “师弟,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谢过叶师姐。” 手持圆球的男子惊骇之余,发现已经是被团团围住,男子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齐道真大喝道:“你这驱使鬼魅害人的东西,也敢问我们是什么人,你对着孩子有什么企图?” “企图?” 男子喝道:“你们懂什么,我是在观察这个孩子,打算收他为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在此出手干预。” 宋皆宜站在小男孩一旁,问道:“你认识他吗?” 小男孩摇摇头,小声道:“我不认识他。” “小子,你今天去对面山头采果子,是不是?昨天你哼着小曲下山,是不是?上个月前,你在山下被树枝划破了腿,在溪水边擦洗伤口,是也不是?” 董难言望向小男孩,后者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男子冷哼一声,“我见你有些根骨,想要收取你为弟子,不曾想,今日被这群人抓住,小子你快跑,保不准这群人藏着什么祸心。” “呵,你这家伙还敢倒打一耙。”,叶芷见男子胡乱泼脏水,提起晚晴剑,就要在男子身上戳几个窟窿。 拦住叶芷,摸不清男子说的是真是假,董难言问道:“既然你说你想收取这孩子为弟子,为何还要派出那头厉鬼尾随?” 男子讥笑道:“我考核弟子也要你管?你当你是谁啊?” “董公子。”,齐道真从怀里取出一张符,说道:“我这正好有一张唤心符,贴在身上,便会说出心里话,公子不妨一试。” “呵呵呵,唤心符,你们这些图谋不轨的家伙,休想从我这得到一点东西,小子,你看到了吧,这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一定不要相信他们。” “今日,我以死证明自己。” 在董难言一行人震惊中,男子咬舌自尽,倒在雪地里。 “这…”,没有想到男子竟然咬舌自尽,齐道真面色难堪,该不会真是误会人家了吧。 “怎么就死了啊?”,叶芷闷闷道。 捂住小男孩眼睛,不让他看到这幅画面,宋皆宜轻声道:“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手一招,镂空的圆球瞬间被叶知秋抓在手里,端详片刻,女子对面带歉意,正给男子合上双眼的董难言笑道:“师弟别自责,他罪有应得。” 走到小男孩身边,示意宋皆宜松开手,叶知秋直视着男孩,问道:“刚才他说的,你都听见了?” 男孩点点头,急忙道:“我不认为你们是坏人,但是…” 小男孩指了指倒在地上男子,“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坏人。” “他不是坏人?” 叶知秋轻笑一声,在董难言等人的不解中,将圆球扔给小男孩,“接住。” 不知道女子要干什么,但是对这个冷冰冰的女子,小男孩心里有些怕,接下圆球。 在小男孩接下圆球的一瞬间,这座山顶,龙吟声骤响。 在董难言等人眼里,先前平淡无奇的小男孩浑身流淌着浓郁如海的气息,威严庄重,与远处灯火通明的城池交相辉映。 叶知秋眯起眼睛,“国祚气运。”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圆球似乎饱满,小男孩身上那副惊人的气象消散,半跪在地上。 董难言扶起男孩,“你没事儿吧?” “师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恢复那副冰霜面孔,叶知秋淡然道:“这个孩子,身上承载着障林国一国的气运。” 大概是觉得有些碍眼,女子随手一挥,那具想要隐藏秘密,咬舌自尽的尸体风化消散,叶知秋冷笑道:“这人手持的圆球,是经过精心打造的,能够从这孩子身上汲取龙气国运,看样子,如今障林国的主子,似乎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轻轻点向男孩身上几处穴脉,帮助他稳固不稳的气运,叶知秋平淡道:“小家伙,你可别赖我师弟,这人之所以能清楚地知晓你的一举一动,肯定是盯上你多时了,说不定吸取了多少次气运,要不是这趟被我们发现,等到你身上气运全被取出,你难逃一死。” 大口喘着气的男孩知道女子所言应该不假,以前确是有时候,他会感觉到身体像现在这样,极度的不舒服,本来还以为是患上了什么疑难疾病,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像女子所说的,什么气运之类的被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抽了吧。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体内会有气运,小男孩摆手道:“姐姐放心,我不怪这个哥哥的,谢谢你们今天救了我。” 叶知秋轻咦一声,这个时候,按理说小男孩不应该询问什么是国祚气运,为什么体内会有国祚气运吗?怎么这么坦然? 女子问道:“你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这人要对你这样?你身上为什么有障林国一国的国祚气运?还是说,你早就知道?” 小男孩摇摇头,什么国祚气运,从他记事起,就是一名老者在照看他,老爷爷只是称呼他为秀林,但是姓什么,孩子从来都不知道。 叶知秋皱皱眉,仅凭小男孩记得的这些,根本推断不出来什么。 女子诧异笑道:“你就不想求求我,让我帮你解开这些问题?” 小男孩轻笑道:“什么都无所谓了。” 捡起散落在雪地上的一颗颗果子,男孩挤出笑脸,“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也许我的命就是这样。” “吃饱睡好,就很好了。” 男孩再度弯腰,捡起果子,今天晚上,还没填饱肚子呢。” 突然,弯腰拾果子的男孩微微错愕,有人抓着他的手臂。 夜里风雪中,拉直男孩的腰板的那人轻声道。 “别认命。” 第七十六章 宫里城里庙里酒楼里 夜里,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口,驾车的马夫貌不惊人,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 见到缓缓从宫中走出的老者,汉子一步跳下马车,“老爷。” 已经到了古稀之年的老者看上去有些愁眉苦脸,对投来询问目光的汉子摇摇头,“走吧。” 马车缓缓向城内丞相府驶去,眼看着快到家门口了,驾车的汉子这才问道:“老爷,又没见到王上?” 在宫里被负责服侍王上的刘公公劝回后,已经数月没有见到王上的黄峰在车厢里叹息一声,古稀之年,又称悬车之年,意为退休在家,把当官时候坐的车收悬起来,而他到了这个岁数,却还是休息不了。 掀起帘子,望着车外倒退的城中景色,老者眼神复杂,难不成他这个老不死的真要比障林国晚走一步? “武彪,王上身边的那女人当真是一名修行人?” “吁。” 佩服老者为人,自愿守护在黄峰身边充当马夫的汉子勒紧缰绳,喝住骏马,四处环视下,这才开口道:“老爷,数月前,王上和她来咱们府邸看望老爷时,小的就发现有些不对劲,看她走路动作和举止反应,小的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十之八九,应该是跟小的一样,是一名聚气境武夫。” 服侍障林国皇室先后三代的黄松脸上忧愁之色愈发浓郁,“这可如何是好,陶毅不理国事,终日深锁宫中,莫非是被这女人勾了魂不成?” 服侍过障林国皇室先后三代的老者焦急之下,直呼如今障林国皇帝的名讳。 障林国,拥有三城十一郡,以陶氏为尊。 扶着老者走下马车,武彪沉声道:“老爷,小的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就算这障林国形势再乱,小的拼上姓名,也能保老爷一家无忧。” 老人情意阑珊,拍下汉子抱紧的双拳,伸手指着城内苦笑道:“你能保住我一家,谁能保住这障林国家呢?” 深看了一眼城内千家万户的闪烁灯火,黄峰大步走进丞相府。 “派人请太傅和太师来府一叙。” 深宫里,穿着大红蟒袍,上面绣着仙鹤图案的老宦官站在门前,轻声道:“王上,黄丞相已经被老奴打发回府了。” 房间里,正在写一幅字帖的陶毅笔下微微一滞。 “好,退下吧。” 听到屋里主子发话后,老宦官不敢打扰,躬身退下。 没有让宫女来整理床褥,正在被窝里给男子暖床的女人坐起身,“看样子,王上这些日子不上朝,急坏了这位黄丞相。” 薄纱轻裙走下床,女人从后面搂住陶毅,轻笑道:“看来障林国可不能没有王上呢。” 陶毅放下笔,转过身将女人揽在怀里,柔声道:“障林国有没有我不重要,可我不能没有你。” 轻嗅着身前女人发香,男子闭上眼睛,“况且,以后还有障林国吗?” 抚摸着为了她抛弃了许多的男子胸膛,女人有一些心疼,“说实话,王上,你后悔吗?” “后悔?” “覆水不能收,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了。” 陶毅指着墙上那幅障林国山河图,“背弃了亲人,背弃了祖业,好像是有些后悔。” “不过…” 抬起女人下巴,抚摸着精致的脸蛋,男子笑道:“值了。” 安顿陶毅睡下,以身体欠安,多多休息为由拒绝跟男子同床共寝的女人披着鸾凤长袍,向一处偏宫走去。 想到陶毅睡前抓着她的手,说的那句话,吴羡咬咬牙,走进屋里。 头戴玉冠的老者缓缓睁开双眼,“吴羡,我看今日他感慨颇多,是心生退意了?” 深更半夜来此见老者的吴羡欠身道:“风师叔放心,计划照常进行,不会有差错。” 老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吴羡,这次事成,你对淋风谷便是有大功,到时候定会重重赐赏你。” 看着殿前恭敬称是的女子衣袍内的身姿,老者感慨一声,自己那位师兄真是有福啊,竟然拥有这么一位炉鼎尤物,要不是这趟事关淋风谷兴盛大事,想必师兄定是不肯将这吴羡差遣出来。 殿前女人有些唯唯诺诺,心情大好的老者笑道:“吴羡,你还有别的事?” 想到男子抓着她的手,那句“我知道你是修行人,也知道你的目的,答应我,事成之后,别抛弃我,我们一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好吗?” 吴羡跪伏在地上,恳求道:“风师叔,吴羡不敢奢望宗门赏赐,只是希望风师叔能看在我为宗门卖力的份上,这次事成后,放了陶毅一条生路,让我归隐山林,过些普通日子。” 在淋风谷地位尊崇的老者摇摇头,讥笑道:“吴羡,难不成是日久生情了?” 轻轻一抬手,跪伏在地上的女人头部不由自主的抬起,老者对这张精致面孔笑道:“我那师兄可是再三嘱托我,事成之后,一定要把这个跟你云雨一番的男人杀掉,不然,他心里会有芥蒂。” “风师叔…” 抬手打断女人,老者神色不悦,“吴羡,以为有些功劳就能与我这么说话了?” “呦,这不是吴师姐吗?” 正当吴羡欲要解释时,有人推开门,走进屋里。 这趟淋风谷与灵云山和剑血山庄争夺机缘之人,被淋风谷寄予厚望的青年韩风华走到女子身旁,对着老者行礼道:“师傅。” 瞄了眼身旁吴羡的玲珑身材,韩风华笑道:“师姐怎么跪在这,师傅,发生什么了?” 知道徒弟一直惦记着吴羡,想吃下这具诱人尤物,老者笑道:“你的吴师姐,心有所属了,在这里求我事成后能不能让她过些平淡日子。” “哦?心有所属?” 韩风华叹了一口气,“看来我是得不到师姐的心了。” 抚摸着女子后背,韩风华眼神炙热,在她耳边轻语道:“师姐,那个陶毅,是一定要死的,就算师叔不杀他,我也会杀了他,至于你,等我得到了机缘,想必师叔不会吝啬把你当做礼物,送给我。” 在吴羡的颤抖中轻舔一下女人耳垂,韩风华笑道:“师姐,你逃不出淋风谷,更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好了。” 老者从打坐中起身,向韩风华问道:“事情打探的怎么样了,灵云山和剑血山庄的人,都来了吗?” 放过女人,韩风华点头道:“剑血山庄的人,早早就进了城,但是灵云山的人,却一直迟迟不见,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迷药。” “灵云山?” 老者皱起眉头,“不可不防,等到明日我与那剑血山庄的厉有疾见了面,再做打算。” “全听师傅的。” 老者对着仍然跪伏在地上的吴羡道:“吴羡,你回去再想想,换个要求,老夫定会答应你,这几天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你不可大意,退下吧。” 战栗中听到老者的言语,吴羡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不敢在待在这里,起身告退。 突然,一声清脆的拍打声响起。 吴倩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在女人紧绷的臀部上重重一拍的韩风华笑道:“抱歉师姐,失手,失手。” 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青年笑道:“师姐走吧,我和师傅还有事要商量。” 忍住心里的娇羞和愤怒,吴羡急忙向外走出。 盯着那副凤鸾长袍间若隐若现的薄纱,韩风华收回目光,虽然恨不得立刻就把这女人吃在嘴里,但是理智告诉青年,只有在得到了这份机缘后,他才能那么肆无忌惮。 冷哼一声,老者重新入坐,“毛手毛脚,就不怕她去你师叔那告状?” 在老者一旁坐好,韩风华轻蔑一笑,“等得到了机缘,我连淋风谷都吃的下,怕什么师叔?” 不过青年连忙道:“不怕师叔,但是师傅我还是怕的。” 没有责怪青年言语中的不敬,反而若是没有这份傲气,老者才会对青年感到失望,修行人,若是没有一副高出众人的心气,那跟那些庸庸碌碌的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 从一间客房里走出来,脸上一道刀疤的男子伸了个懒腰,看到屋顶上的人影后,一脸惊讶道:“不会吧,师弟,你还有这癖好?” 屋顶上,少年双脚略微张开,做出伸出一臂举剑,一手夹住剑身的古怪动作,听到男子言语,收起姿势,向下一跃,站在栏杆上。 “你别血口喷人。” 知道少年在修炼剑血山庄的剑桩,厉有疾笑道:“这大晚上不睡觉,在这练剑,难不成你厉寒是个窝里横,担心摆弄不过那两个小子?” 嫌弃的看了眼男子,剑上有一百道血痕的厉寒冷哼道:“你到底混没混过江湖,我这叫有备无患,你懂不懂?” 说话向来如剑一样刺人的少年揭短道:“你瞅你脸上那道疤,难不成被人砍还觉得帅?自大狂。” 一巴掌将站在栏杆上耍帅的少年拍下楼去,厉有疾笑呵呵道:“就你话多。” 轻轻摸了摸脸上的刀疤,男子乐道,怎么不帅了? 而且,一个疤换了一百道血痕,不赚吗? 楼梯旁,走上楼的妇人看着一巴掌将少年拍下楼去男子,惊慌道:“客官,你…” 男子回过头,摆摆手,“没事儿,小打小闹。” 走近正要回房的老板娘身前,男子一把揽住妇人腰肢,笑问道:“我帅吗?” 楼下,听到一声巨响,跟朋友们喝的伶仃大醉的掌柜的,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对龇牙咧嘴站起来的厉寒问道:“小伙子,没事吧?” 厉寒摇摇头。 见到少年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想来应该是没什么事,掌柜的迷糊道:“小伙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瞧着主动跟那狗日的把自己拍下来的厉有疾走进屋的妇人,厉寒心疼的看了一眼掌柜的,“四月份了。” 知道时辰的掌柜的嘴上重复着四月份了,又继续回到桌上酣快畅饮。 倚在一株光秃秃的树上,少年望着枝头,等到了四月,这株树,就会绿了吧。 ———— 山顶破庙里,靠在墙边的宋皆宜有些困意,外面雪要停了,他还没跟那个小男孩聊完吗? 山顶上,少年和男孩就这么坐在雪地上,穿着董难言给的一套袄袍,男孩手里捏着雪块,再度问道:“大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的命就这样了,不值得你帮我的。” 跟名为秀林的小男孩说,要去障林国皇城帮他查明身世的董难言笑道:“怎么就不值得了?” 小男孩苦笑道:“我知道大哥哥你人好,愿意帮助我,但是我没有什么能还给你的。” 指了指破庙,男孩小声道:“我就这么一座庙,还不算是我的,我只能算是借住。” 董难言坐在地上,像是再跟小男孩说话,又像是再跟远方说话,“别认命,命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我没有站着说话不腰疼,曾经我也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 董难言轻轻一笑,“是呀,跟你一样,哪怕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世,也不知道谁是我的生身父母,我能理解你,那种想要知道又不想知道的心情。” “你比我好,最起码还知道一些线索,所以别放弃,” “至于你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因为以前在我无助迷惑的时候,也有人像我帮你这样,帮助过我。” 没有想到看上去风采翩翩的少年以前跟他一样,小男孩轻声道:“谢谢你。” 摸了摸孩子的头,董难言笑道:“不要谢我,如果以后有一天,你也遇到像我们这样有着相同遭遇的人,希望到时候你也会这样。” “我会的,大哥哥。” 娴熟的用雪捏出一尊佛像,秀林笑道:“佛说好人有好报,大哥哥,你是个好人。” 董难言笑着摇摇头,“好人往往不求好报。” 小男孩捏的这尊雕像栩栩如生,董难言好奇道:“你怎么会这个?” 秀林腼腆一笑,“借住在庙里,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香火我买不起,所以有时候我会照着之前在城里看到过的佛像,用泥土捏一些。” 记得庙里没有一尊神像,秀林解释道:“泥土做的很快就会干裂,所以我怕冒犯了佛祖,在泥土没干裂前,就会将雕像重新埋进土里。” 望着身前这尊白雪佛像,小男孩轻声道:“我说过,我以后要造一尊不会干裂的雕像,供奉在这间庙里。” 想起在家乡柳树前许下的愿,董难言心血来潮,笑道:“教教我吧。” 在秀林的诧异中,董难言抓起一把雪,神色真诚道:“我也曾说过这种誓言。” 轻捧着晚晴剑,叶芷听到董难言与秀林这番交谈,心中触动,原来小师叔还有这样经历。 宋皆宜到是知道少年的遭遇,看着门外悉心传授和认真听讲的男孩和少年,少女轻轻一笑,对一直低头思索的齐道真问道:“道长你怎么了?” 齐道真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小道士只是有一个问题没有想明白,所以一直在这苦苦思索。 那头暗中跟随小男孩的厉鬼,看样子只是跟着小男孩,脚步都是在庙周围,好像从来没有靠近过这座庙,为什么呢?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的齐道真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空荡荡的破庙里,一处墙壁上,有一行大字,只不过奇怪的是,仔细搜查一圈的小道士没有发现,庙外面的董难言没有发现,身穿青神衣,摇摇欲睡的宋皆宜没有发现,叶芷没有发现,修为高深的叶知秋也没有发现。 字迹潦草,但却苍劲有力的大字好像是有人醉酒后癫狂题下。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顺着十个大字再往下看去,有一行极小的字,字迹稚嫩,谈不上工整,只是对着上面的字整齐的写在下面。 泥像裂庙中,金身起心头。 ———— 各色人物皆有,鱼龙混杂的城池内无法无纪,全凭拳头说话,今天可能你一时风光,快意无边,但保不准明天就必死无疑,尸首分离。 所以没有谁敢说主宰这座偏心城。 此刻,在偏心城中算是一方霸主的霖蔼府,府主雨霖公子正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前方,身披白色纱衣的女子轻踩着男子的脊梁,走进这座号称地上观云迹,雾里听雨声的仙家府邸。 偏心城,向来是重男轻女,不过甘愿被女子这么羞辱的雨霖公子待到女子坐下,也不敢起身,匍匐到女子身前,因为女子白纱下是一袭白色长裙,所以男子不敢抬头,将头杵在地上,低声道:“恭迎仙子大驾,霖蔼府蓬荜生辉,小人荣幸之至。” 坐在椅子上欣赏着美景,女子笑道:“你倒是比前面那几个会说话。” 听到女子说的话,雨霖公子冷汗直流,前车之鉴就赤裸裸的摆在那,他雨霖公子敢不会说话吗? 偏心城,好几个比霖蔼府只大不小的势力一夜间从这种城池中消除,只因为眼前这个女子。 看过美景后,女子心情大好,示意男子上前一些后,一脚踩在男子脑袋上。 女子的第一句话,让男子浑身冰凉。 “本来你该死的,没原因,就是想杀你。” 不过在雨霖公子的颤抖中,女子又缓缓说道:“不过这里景色不错,你到也会做人,可以不死。” 从怀中取出一张画,扔在地上,女子起身道:“记住这画里的人,等到他来到这里,一定不能怠慢。” 等到女子走出的远了,这位雨霖公子才松了一口气,惊魂未定的捡起地上这幅画,画中一位翩翩少年郎笑意温暖。 好似溪水旁,董难言见到周摇时的模样。 第七十七章 客栈落脚心事多 在山顶破庙上借宿一晚的董难言一行人踩着皑皑积雪,向着远处城池走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下的深,一夜之间,就是一步一个脚印,穿着袄袍的秀林在前面领路,虽然男孩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但是毕竟是土生土长在这里,对于障林国的周边环境,十分了解。 正听着秀林讲城里有一位师傅雕刻手艺精湛的董难言留心到男孩脚下,微微一笑。 雪地上的小脚印并不深,虽然和董难言、叶芷等人在积雪中微微凹陷的脚印差距很大,但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听到后面重重的脚步声,董难言心里苦笑。 知秋师姐离开后,已经是队伍里修为最高的宋皆宜,此刻正一步一个厚脚印,费力的前行着。 “不要紧吧?” 宋皆宜摇摇头,见叶芷和齐道真在场,少女轻声道:“不碍事的,公子。” 董难言对走在最后的齐道真询问道:“道长,我看你展露过不少符纸,你有没有那种功效的符纸,就是能让人走的轻盈快一点的那种。” 叶知秋走后,小道士有些心不在焉,后知后觉,见到宋皆宜深陷在雪地里脚印,一拍脑袋,急忙道:“有有有,是小道糊涂了。” 从后背的背筐里取出一张颜色不同的符纸,递给宋皆宜,齐道真笑道:“这勉强算是神行符的一种,宋姑娘将其贴在腿上,便可脚步轻盈,不用再像现在这么吃力了。” 见着董难言翻手间取出一个小口袋,齐道真问道:“公子,怎么了?” 一路上齐道真已经出手好几次,消耗很多符箓,尤其是对灵云山韩长老使出的那张让石柱复归原位的符箓,让董难言印象颇深。 正好借着齐道真给宋皆宜神行符的由头,想补偿一些给出力颇多的齐道真,董难言笑道:“道长,咱们是结伴同行,哪有一路上光让你出力的道理,我见道长你消耗那么些符纸,有些过意不去,这是一袋灵玉石,算是我感谢道长几番出手的一点心意,但是不怎么多,希望你不要介意。” 满是灵玉石的口袋就在眼前,伸手可得,不料为了赚钱下山,一向见钱眼开的齐道真竟是摇摇头。 董难言手里的小布袋看上去就沉甸甸的,小道士心里深呼几口气,真诚道:“公子,你我同行,理当互帮互助,况且董公子的为人小道心知肚明,十分敬佩,愿意跟你做朋友,朋友之间,不谈这个的。” 齐道真这番话,让董难言心头一暖,收起装满灵玉石的布袋,少年带着歉意道:“道长,你别往心里去,是我太市侩了。”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能够愿意补偿同伴消耗的董难言,已经是做的不赖了,齐道真笑着摇摇头,“小道哪会往心里去,公子别一口一个道长了,若是不嫌弃,就叫小道本名即可。” 董难言点头笑道:“既然咱们是朋友,那齐道真你也不用叫我公子,喊我本名就行。” 爽朗一笑,齐道真喊道:“好的,董难言。” “不过,董难言,我有一事相求。” “啊?” 笑的贼兮兮的小道士走到少年身前,“既然咱俩现在是朋友,董兄你又知道我为人,那麻烦日后董兄在你知秋师姐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 哪怕在冰天雪地里,董难言都能感受到齐道真提及知秋师姐时的炽热眼神,只是想到终日冷冰冰的师姐,董难言犹豫道,“我…尽量吧。” 穿着金色长裙的叶芷轻笑道:“道长,你这个忙太大了,我小师叔可帮不了,知秋师叔一心向道,我劝你还是收了这份心吧。” 小道士喜欢叶知秋的事情,早就在落叶宗人尽皆知,只不过没谁把这个当做一回事,甚至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 在落叶宗,不是没有人追求过叶知秋,但是女子实在是对男女情爱一事毫无兴趣,一心只为大道。 知道叶芷不是在骗他,但是齐道真不死心的笑道:“叶芷姑娘话说的没错,但人定胜天不是?” 障林国皇城对过往行人没有什么搜查询问,两队头戴银盔,身披铁甲的军士只是默默站在城门两侧,注视着一位位进出之人。 跟着进城行人走进城,对自己身世不清不楚的秀林没有什么线索,但是董难言到是不慌,既然男孩身上有着障林国的国祚气运,那肯定与当今的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按照叶芷的话说,“去障林国皇宫找皇上问问不就清楚了。” 董难言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现在已经是午时了,知道昨晚男孩只吃了些野果充饥,所以董难言打算先去找一间客栈,填饱肚子的同时也能安顿下来。 兜兜转转,最后在一家牌匾上写着百年老店的客栈里,董难言一行人落下了脚。 本来不该这么麻烦的,按照董难言和齐道真想的,随便找个能吃住的地方就行,不过叶芷到不这么认为,昨晚已经在山上破庙里对付一宿的少女挑三拣四下,选中了这间在城内数一数二的客栈。 一瞬间花掉这么些银子,董难言有些心疼。 倒不是小气和抠门,只是想着住上一晚钱,能够他在离南镇生活一辈子,董难言就有些不舍得。 选中了四间上好厢房的叶芷从楼上走下来,到别说,这件客栈虽然贵是贵了点,但是比离南镇的说书楼,光是面积就要大上几倍,更别说其中的装潢摆设了。 寒冬十分,树木光秃秃的,但是庭院里假山上却热气腾腾。 瞧着坐在人为雕刻的假山旁边的董难言闷闷不乐,叶芷走进问道:“怎么了小师叔?” 以为董难言在因为叶知秋的离去而发愁,根本就没往心疼钱上去想的叶芷笑道:“小师叔,是不是因为知秋师叔走了,你有些担心了?” 其实不怪叶芷,董难言一行住下的钱,一颗灵玉石就绰绰有余,叶芷当然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上一秒还大方拿出一袋灵玉石要送给齐道真的小师叔,现在正为了今天的开销感到忧愁。 滚烫的热水在小山上一道道人为开凿的沟壑里流动,热气腾腾中,叶芷靠近董难言坐下,“小师叔,你别担心,不是还有我呢吗?” 在下山之前,叶知秋与董难言这伙人分别,原因无他,女子认为如果她一直跟在身边,会起不到历练的效果,所以先行分开。 唯一惧怕的叶知秋走了,叶芷心里其实笑开了花,因为女子在,少女总是觉得很拘束。 当初白骨娘娘还没有成为渡海境时,落叶宗弟子的历练路线并不是这一条,已经下山历练过一次的叶芷安慰道:“小师叔,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就算知秋师叔不在身边,我们也应付的来的。” “不是的,叶芷姑娘,我不是担心这个。” 董难言苦笑一声,一转头,眼前就是妩媚动人的明亮眼眸。 跟第一次见到叶芷时一样,董难言微微愣神,只不过这次更近距离的端详,少年心里思付道:“真的不像。” 山边热气腾腾,叶芷脸色微红,对直勾勾看着她的少年小声说道:“小师叔…” “公子,菜都摆在桌子…” 来叫董难言吃饭的青衣少女瞧见山下两人对望的模样,连忙低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故意的。” 撂下一句要吃饭了,宋皆宜慌忙跑出去。 心里叫苦不迭,董难言回过神来,对叶芷抱歉道:“不好意思,叶芷姑娘,是我刚才唐突了,愣神了,看的久了些。。” 不敢再看向少女,董难言起身道:“饭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恩,好的。” 身前的少年急匆匆往客栈里走,叶芷轻声叫道:“小师叔。” 董难言停下脚步。 少女起身跟上,在董难言身后轻声道:“你可以看的再久一点的。” 第七十八章 你找死? (今晚看比赛,所以只有两章,但是一会的第二章大概是8000字的大章节,爆发继续。) “客官,您这边请。”,引领着董难言和叶芷来到一张八仙桌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店小二低头哈腰道:“客官,菜都给您上齐了,若是还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 在这家百年老店招待四面八方来客的店小二,早就练就了一身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一开始董难言这伙人进入客栈后,察言观色的店小二紧张的要死,别的不说,就是那个长的花容月貌的姑娘身上那件金裙,就足够震慑人心了。 寒冬腊月,凡夫俗子谁会穿着裙子? 更何况这个金裙姑娘上来就要最好的厢房,要最大的包厢吃饭,那一掷千金的模样,那拿钱不当钱的样子,就算不是仙师,那也应该是大家大户里的小姐。 还好这位仙师公子哥好说话,知道所有包厢早都被预订出去后,没有恼火朝他撒气,在他的安排下,坐在了客栈里。 不过既然对方没有摆出仙师架势,保不准是不想让人打扰,所以店小二也没有说破。 撞见了董难言和叶芷在庭院里那幕的宋皆宜指着桌子上各色菜肴,“公子,这家店的招牌菜都上了,你看还想吃什么吗?” 对吃的没什么挑剔的董难言笑着摇摇头,毕竟刚才那一幕不偏不巧被宋皆宜瞧见,此刻看向少女的眼里有些尴尬,“我都可以,你们还有想吃的就点,不要客气。” 虽然心疼住宿钱花的多,但是对待朋友,董难言是真不吝啬的。 早就拿着筷子等着大快朵颐的齐道真摇摇头,这满满一桌子的菜已经够多了,而且比落叶宗山头上的那些清淡素菜,简直是好上一万倍。 至于小道士身边的秀林也摇摇头,平常只能吃野果充饥的孩子觉得有口吃的就行。 见大家没有什么要点的,董难言对身旁的叶芷问道:“叶芷姑娘,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对“你们”和“你”这个区别感到很满意的叶芷笑道:“我不打紧,小师叔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第一次来客栈吃饭的秀林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宋姐姐和齐大哥都低头看着菜,以为这是什么规矩,也赶紧低下头,盯着眼前这盘闻上去就很饱的菜。 察言观色,知道董难言是伙人的主心骨,再看看少年身边姿色出众的叶芷,暗道一声艳福不浅的同时,店小二笑道:“这位公子,咱们客栈的招牌都在桌上了,若是您对菜还有什么要求,就叫小的,小的再吩咐厨师给公子做。” “好,要是有什么需要,再呼喊你,辛苦了。” 听到少年这么客气,退在一旁的店小二觉得倍有面子,老郭头,瞧见没,就是你喝醉了,这客栈小爷也能给你打点好,出不了差错。 不过店小二有些好奇,老板喝醉了还没醒,可是老板娘怎么从昨晚到现在没个人影呢? 到了饭点,这家客栈里,人尤其多,一时间有些嘈杂,董难言夹过一口菜,又给小男孩夹过一筷子。 孩子有些拘谨,董难言笑道:“你得多吃点,这样才能长个子,再说这么多菜,不吃可要浪费了。” 瞧着秀林身边吃的酣畅,满口大鱼大肉的齐道真,宋皆宜乐道:“道长,你吃口素的吧。” 咽下一块鱼肉,齐道真摆手道:“吃了好几年素了,今天总算见到点腥,可不能再吃素了。” 本着食不言寝不语,叶芷掩嘴轻笑。 气氛温暖祥和中,董难言一行人吃完这顿午饭,满盘皆光。 一开始吃的最猛烈的齐道真竟然不是吃的最多的,最后到竟是慢悠悠吃饭的董难言和秀林,打扫光了桌上的残局。 “道长,你怎么了?” 见到齐道真揉着肚子并且口中作响,秀林以为齐道真真是吃撑了,急忙问道。 “别紧张,这是道家的养生术。” 宋皆宜笑着解释道,“这门养生术讲究饭后一手摩腹数百遍,叩齿三十六,津令满口,无百病。” “不错。” 齐道真站起身,轻轻踱步道:“再加上食止行数百步,大益于人。” 小道士对宋皆宜好奇道:“宋姑娘,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同门了,怎么小道这些东西,你都懂啊?” “是呀,宋姑娘的见识真是非常人不能比呢。” 一直小口吃饭的叶芷也感叹道,少女也很好奇,怎么小师叔身边这个婢女,懂得这么多? “哪里,都是跟我家公子学的。”,宋皆宜急忙解释道。 “哦?那董兄,咱俩真是志同道合啊。”,信以为真的齐道真对董难言笑道。 董难言急忙打着圆场,“略有涉猎一点,没法跟你比的。” 知道还有正事要办,董难言正想喊店小二结算一下,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震的八仙桌都在轻微震动。 客栈里的宾客不少露出不悦神色,向着门口张望过去,不过见到从外面进来的人影后,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瞬间蔫了下去。 看上去儒雅随和的男子穿着白玉锦袍,手持一张桃花扇,轻轻扇动,身旁站着一位冷清出众的的女子。 身后七八名扈从中,为首的两人,一人长得高大,左右腰间挎着两柄刀,一人眼神阴冷,身穿甲胄,扫视四方。 替老板打点着客栈的店小二再见到男子后,心里打了个冷颤。 障林国将军府小将军,祝之绪。 将军府的老将军祝远曾经为障林国卖命镇守边界数十载,劳苦功高,深得陶氏赏识,甚至曾经传出过赐予一郡,封作一郡之王的赏赐。 而且这份拼命换来的情谊,非但没有随着祝远死后消散,反而更加绵长,虽然祝家在祝远死后搬迁到皇城内,不免让人以为是陶氏猜忌祝家,想要放在眼下监视,但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祝远之子祝山,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官拜大将军,执掌障林国兵权。 而这位祝山唯一的儿子祝之绪,是障林国出了名的跋扈弟子,仗着祖辈闯下来的家室和威望,在障林国简直是无法无天。 不过确实没人敢说什么,因为首先你要想对祝之绪说什么,你得先说的过大将军派来保护这个宝贝儿子的数百精锐士兵。 大摇大摆走进客栈,在障林国作威作福的小将军祝之绪经过董难言一行人的桌前时,鄙夷的看了眼正在踱步的齐道真,注意到面容平庸的宋皆宜后,更是赶紧挪开视线。到是身旁那个容貌清秀,肌肤胜雪的女子,多看了两眼回头张望的青簪少年。 直走到店小二面前,男子第一句话就让店小二惊恐万分。 摇着桃花扇,小将军冷笑道:“你们家这酒楼不想开了?掌柜的呢?” 店小二以比面对董难言更加卑躬屈膝的态度,歉笑道:“祝少爷,店里老板昨晚喝的多,现在还没醒过来,要是老板知道今天祝少爷能来,那不得一蹦老高,老早就出去迎着少爷您了,中午这里实在是人多,小的没有出去恭迎少爷大驾,该打。” 瞧见自己给自己一巴掌的店小二,祝之绪合上手中桃花扇,拍打着店小二脸颊,笑道:“你到是识趣。” 觉得这里吵闹,男子随手从兜里摸出一锭金子,扔在店小二手里,“赏你的,去给我安排个包厢。” 见着店小二迟迟不动弹,男子神色不悦,阴沉道:“难道要我再说一遍吗?” 双手奉上那锭金子,店小二低头歉声道:“祝少爷,今天店里的包厢,都订出去了。” “订出去了?” 祝之绪抓起面前店小二的头,“那就让他们滚啊!” 男子嗤笑一声,“难不成你觉得订下包厢的那些人,我惹不起?” 给身后那名身穿甲胄的男子打了个手势,后者清吹了个口哨,瞬间门外响起了厚重的脚步声。 上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的脚步声! 客栈内,桌子上的茶杯菜盘都在摇晃,店小二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做生意讲究诚信,这么些年里,百年老店就没有赶出过客人,既然是订包厢,那就分个先来后到。 说话声音都在打颤,店小二恭敬道:“祝少爷,您是知道的,咱们店里有规矩,实在不行,您稍等片刻,我去给您沟通一下。” “沟通?规矩?” 早就失去耐心的祝之绪一脚将面前青年踹倒在地,砸在账台上。 狗屁不是的一个店小二,也敢跟他讲什么规矩? 别看祝之绪是个膏粱弟子,但是毕竟出身将军世家,从小就锻炼身子骨,一脚之下,这位店小二强撑着才能站起来。 男子走上前,指着店小二鼻子骂道:“不开窍的废物,还拿规矩来压我,你记住,我到这里,我就是这里的规矩。” 觉得跟这废物浪费这么多口舌,真是在女子面前丢了面子,祝之绪眼中怒意一起,比刚才更重的一脚向店小二踹去。 木板爆碎,男子向右怒喝道:“你找死?” 将店小二从男子脚下拽去的少年对惊魂未定店小二笑道:“给我上盘花生米。” 瞧着气势汹汹的男子和身后打量着自己的扈从,头戴青簪的少年一本正经反问道:“你是屎?” 第七十九章 砖头堵嘴,心中剑起 百年老店里,一时间剑拔弩张。 客栈里不少人都躲得远远的,甚至有一些人伸手在脸前遮挡,生怕这个跟小将军祝之绪作对的少年下一刻就血溅当场。 祝家家主祝山曾经是太傅门下的得意门生,而丞相黄峰岁数又大了,长子都已经到了而立之年,早就过了跟小辈一般见识的岁数,所以有能力跟祝之绪不对付的人,在这城里,还真没有。 再加上当今障林国圣上膝下无子,祝家又执掌实权,所以这个小将军祝之绪说是这城中的太子爷,也不为过。平常谁见到他不都是卑躬屈膝,献媚讨好?哪个敢跟这位障林国顶天的公子哥顶嘴乱来? 头一次有人敢这么顶撞自己,祝之绪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少年这次换成了肯定句,“你是屎。” 重重合上桃花扇,阴冷神色的祝之绪冷声道:“杀!” 连店小二都能看出来董难言一行人身份不俗,祝之绪如何看不出来,只是这位拥有底气资本的小将军根本不在乎,管他是哪家公子哥还是什么想出风头的江湖人士,能挡得住客栈外的数百精兵吗?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行事跋扈的祝之绪不是没有惹到过所谓的仙师高人,不过惹怒的下场,只不过是损失一些为祝家卖命的士卒罢了。 什么狗屁仙师,不过杀了百十个人,就力竭了,那被人群踏成肉泥的惨状,祝之绪觉得心头畅快。 狗屁的凝神境、淬骨境,都是徒有虚名罢了,就算是那些登楼不高的登楼境,被自己麾下的数百名军士一拥而上,碾都碾死了,想要留个全尸,都不容易。 听见身后的甲胄铿锵声,祝之绪摇摇头,自己想什么呢,光是这个淬骨境的扈从,估计少年都吃不消,哪里有资格面对那数百兵马? 听到主子的指令,身披甲胄的男子猛然一步掠出,在客栈众人眨眼间,就来到少年面前,一拳砸下。 一道惊雷炸响在客栈里。 嗤笑间正要捻开桃花扇的祝之绪一愣,身后腰间挎着两把刀的汉子瞬间来到男子身前,双刀出鞘。 祝之绪侧身望去,先前气势汹汹的甲胄男子倒砸在地,对面以拳对拳的少年稍稍退后两步,轻吐一口气,不动如山。 刀光闪烁间,护在祝之绪身前的汉子道:“小将军小心,至少是一名淬骨境武夫。” “哦?” 男子拨开忠心耿耿挡在身前的汉子,再度打量了一下少年,抽出张椅子坐下,拍手笑道:“有些本事嘛。” 自顾自喝下一口茶,男子对汉子说道:“一个不行,那就两个。” 双手一转,两把刀被汉子倒拖在地,刀尖一点,整个人跃起,刀光映在少年脸上。 从地上挣扎起身,已经失手一次的甲胄男子对手掌轻呵了一口气后,只见被银色甲胄包裹的右臂开始膨胀,粗如水桶大小,握紧拳,再次向少年砸去。 头顶有当面劈下的一刀,身前有再度袭来的一拳,董难言体内气机流转,在汉子的震惊中,左肩硬抗下一刀。 身形稍矮半分,少年一脚踏地,双手成拳,左肩一抬,一拳向汉子打去,同时右拳与迎面而来的甲胄男子对上。 一刀砍在少年肩头上的汉子早就觉得古怪,早有预警,在一拳袭来时,及时脱手,弃刀而走,到是与董难言再度对拳的甲胄男子,再一次倒砸回去。 蹬蹬蹬后退好几步,身后的扶住的桌子被卸去的力道震的开裂,这次依仗秋色法袍硬扛下汉子一刀的董难言微微一笑,不愧是上等法宝,怪不得叶华师兄舍得用那么些灵玉石购买。 祝之绪不再喝茶了,一脚踩在正要起身再次去跟董难言比试一番的甲胄男子头上,问道:“淬骨境?” 已经失去一刀的汉子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因为汉子发现,那柄在少年脚下的刀刃上,竟是有了碎痕。 难不成,这少年的衣服是铁打的? 不敢再掉以轻心,要是男子出了半分闪失,到时候他可就万死莫赎了。 因为董难言只是出拳应敌,所以被汉子误以为是一名武夫,此刻仅剩一刀的汉子摇头沉声道:“小将军,此人应该是一名聚气境武夫,而且身上穿的那件金袍,应该是件刀枪不入的宝贝。” “聚气境的武夫?” 祝之绪皱了皱眉,对面的少年才多大的年纪,就有这般成就? 不过看到身旁那个肌肤胜雪的女子,祝之绪眉头舒展开,起身向女子靠近。 女子厌恶的想要闪躲,不料男子却是步步急逼,直到一把将那水蛇般的细腰揽在怀里。 感受到怀中女子的颤抖和愤怒,祝之绪对父亲是障林国江湖上执牛耳的女子耳边轻语道:“罗蔓,你爹也是个聚气境武夫吧?” 手指放在嘴边,吹响一个口哨,男子冷声道:“你从了我,我还可以放你爹一马,不然,这个少年,就是你爹的下场。” 客栈里,在哨声响起后,瞬间涌进来一群身披铁甲,手持刀剑的精锐军士。 祝之绪对着董难言笑道:“你不是有本事吗?我这数百军士站着给你杀,看你能杀得了几个。” 从后厨里端出一盘花生米的店小二见到这一幕,险些昏厥过去,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店小二没有瞧见董难言那力敌祝之绪麾下两人的壮举,只以为是这位小将军要在客栈里仗势欺人,大开杀戒。 “仗着人多了不起啊。” 一道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只见董难言身后,叶芷提着长剑冷哼道:“欺负谁呢?” 祝之绪眼睛一亮,先前走进客栈时,由于叶芷是背对着男子,所以男子没有瞧见,不然,就算是没有董难言出手救下店小二这件事,恐怕也不会与男子有个善果。 眼睛在叶芷身上四处乱看,男子心里一喜,竟然在这在撞见这种尤物,这不就是天意吗? 想着今晚要再劳累一些了,搂着罗蔓细腰的祝之绪笑着对军士吩咐道:“等下留意些,别伤了我的小美人。” 瞧见入门时见到那个踱步的小道士也上前走到董难言身边,祝之绪扶着罗蔓肩头笑道:“小道士,你是吃饱了撑的?” 齐道真对董难言点点头,“怪不得你说他是屎,当真是臭不可闻。” 男子收敛笑意,指着齐道真道:“等下第一个先杀他!” 心里念道一声无量天尊,齐道真挽起袖子,还第一个先杀他? 感情觉得小道是个软柿子? 不过小道士转念想想,好像自己还真是个软柿子,先前要是换做他,可是不一定能打过男子手下那两个扈从的。 有心等他们先出手,不过既然袖子都挽起来了,总不能怂了吧。 从背后摸出桃木剑,小道士心里默念道:“无量天尊,师尊保佑。” 正当全副武装的军士缓缓靠近,齐道真准备给祝之绪脑袋敲出一个大包时,客栈内,有人打着哈欠。 “干啥呢?叮叮咣咣的,让不让人睡觉啊?” 抱着一柄红色长剑,睡眼惺忪的少年见到客栈内乌泱泱的军士一愣,揉了揉眼睛,“这么热闹?” “老板,咋回事啊?” 这个怀里抱着长剑嚷嚷的少年,店小二有印象,前几天和一个刀疤男子在客栈住下,听老板说,应该是个本事不低的高人。 手上端着一盘董难言点名要的常见下酒菜,店小二回答道:“公子,老板昨晚喝醉了,现在还没醒呢。” 少年一拍脑门,睡糊涂了,昨晚问自己是什么时辰的客栈老板喝成那副样子,现在怎么可能醒。 被吵醒的少年正是剑血山庄来障林国和淋风谷、灵云山争夺机缘的厉寒。 客栈里剑拔弩张,不少客人早就唯恐殃及池鱼,溜之大吉了。 一觉醒来有些饿的厉寒就在剑拔弩张的董难言和祝之绪对峙之间找了个空座坐下,对店小二招招手,“给我上个火锅,少放辣。” “啊?” 店小二心里叫苦道:“这位爷,没瞧见这都要打起来了吗,还吃火锅?” 左右环视一下,厉寒察觉道店小二的为难之处,笑呵呵道:“你去上你的菜,他们打他们的,我吃我的,不影响。” 店小二谁也得罪不起,将那盘花生米放到董难言桌前后,急忙跑去后厨安排火锅。 将红色长剑重重拍在桌子上,厉寒笑道:“继续打,别客气。” 这又是哪头葱?冷眼扫视了一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祝之绪没有过多理睬,现在一门心思在叶芷身上的男子只想着晚上的云雨盛宴。 一只手在罗蔓身上四处游走,祝之绪轻打了个响指。 客栈内,人山人海的军士一拥而上。 董难言回头看了一眼宋皆宜,站在紧张担忧的小男孩身边的少女微微点头。 知道有宋皆宜照看,秀林不会有什么事,跟叶芷和齐道真提醒一声小心后,出人意料的,少年捻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率先迎上挥刀持剑的人群。 刀光剑影中,董难言几乎无视这些手持凡兵之人的刀砍剑刺,随手一拳砸去,便有一人连带起身后之人倒飞倒地,但对方人数众多,董难言又不愿意对这些听命于人的士卒下重手,所以一时半刻间,翻飞倒地的人远远没有拥上前的人多,密密麻麻的将少年围在当中。 祝之绪抽回腰间那只将女子弄得面色红润的手,指着被团团围住,瞧不见人影的那边,冷笑道:“聚气境的武夫,好像也不过如此,罗蔓,你说是吗?” 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将这个女子得到手的祝之绪倚在椅子上,摊开双臂,笑问道:“罗蔓,要是你爹,他能从人群里走出来吗?” 障林国最近一直在打压江湖中人,而女子家里的门派,恰恰又在这座江湖中说一不二,可以说整个门派的性命都被执掌兵权的祝家手里捏在手里,罗蔓流下两行泪水,还能怎么样呢,就算是爹爹是聚气境的武夫,能挡得住千军万马吗? 忍下那份屈辱,女子闭上眼睛,颤抖着依偎在双臂大开的男子怀里。 摩挲着怀里轻颤的女子,借着这场冲突杀鸡儆猴的祝之绪知道今晚的好戏已经成功了一半,其实女子虽然长得清秀,但是那张面容并不算是绝色,但对于见惯了姿色不俗的男子来说,他迷恋的,不是女子的容貌,而是女子的身份,想到这个平日对他冷冰冰的江湖女子要屈服在他身下,男子就觉得一种征服感油然而生。 抓起女子细嫩的玉手放在下巴上轻轻摩擦,视线重新放回远处的祝之绪轻咦一声。 齐道真速度飞快,游走在刀光剑影中,那柄桃木剑不知是何材质,竟能抵住刀剑的锋利,只见齐道真拿着桃木剑轻轻一拍,那些军士就僵在原地。 这样一来,董难言三人中,竟是齐道真最游刃有余,至于叶芷哪里,被祝之绪点名不要伤到丝毫,那些知道小将军用意的军士哪敢上前,就只是团团围住少女。 惊雷声再次炸响在客栈中。 一直翘起二郎腿,时不时拨开倒飞向这边的军士的厉寒望向那惊雷炸响之处。 烟尘里,围绕董难言的人群在一瞬间尽皆倒飞倒地,将浑身气机汇聚在藏雷一拳的少年大口喘息,本来凭借身法或者心狠手辣一些,少年也可以不用这么费力,但是少年实在不希望每一拳下去就是一条人命,所以每次出拳都在拿捏着力度,伤神费力。 祝之绪不慌不忙,反而闲情逸致的清点着倒地的人数,“四十…四十二。” “胃口不小啊。” 男子笑意更浓,拍拍手,“我再给你加一倍。” 客栈里,再度涌进一群身强体壮的军士,不多不少,八十四人。 将罗蔓抱起放在腿上,祝之绪虽然不是修行人,但是出身不俗的他知道对面那个少年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小师叔。” 见到小师叔那边敌人太多,叶芷抽出晚晴剑,就要前去支援。 担心那些军士可能拿捏不好分寸,伤了这个少女,祝之绪吩咐手持双刀的汉子前去缠住叶芷,同时安排甲胄男子去对付齐道真。 密密麻麻的人群就要一拥而上,喘息中董难言心里思付着,他还有什么手段。 藏雷、降尘、零落和折枝剑法。 藏雷已经施展过,正是因为每次出拳都要收敛劲道,不然按照少年开窍的数量,不至于造成现在这幅强弩之末的模样。 幽草剑在宋皆宜那里,不到最后,少年实在不想用剑对付这些血肉之躯,至于那门曾经伤到过灵云山韩长老的藏华神通,董难言更是不想施展。 至今为止,董难言还没有杀过一个人,毕竟唯一死在手里的章嵩,死的有些不明不白,少年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那柄金色长剑会突然穿透男子的身体,而且为什么从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在自己手里显化过。 想来想去,面对这乌泱泱的人群,少年还是选择再度用拳,一拳将一名冲上前的士卒击打翻,董难言突然一惊,以至于被一刀砍在后背上,好在有秋色法袍在,不然分心的少年可能就要被砍翻在地了。 在那挥刀军士的震骇中,董难言回身一肘将其打的跪地抱头,然后看向远处。 叶芷那边,那持刀大汉根本挡不住晚晴剑的锐利剑锋,刀刃上崩起一个有一个豁口,让欣然领命而来的汉子又惊又惧。 不过这都不是让董难言分心的原由,真正让他望向这边的原因是,一直坐在桌子上旁观的厉寒,竟然起身径直上前,来到叶芷身旁。 视线随着晚晴剑挥舞而动,厉寒摇头道:“可惜了这柄神兵了。” 一脚踢开那持刀汉子,厉寒将红色长剑持在手,对着叶芷冷声道:“别侮辱剑了。” “你有病吧。” 叶芷不知道眼前这人犯得什么疯,不过既然那大汉已经不再阻拦自己,还是赶紧去小师叔那边。 突然,远处被层层包围的少年喊道:“小心。” 一道红色剑光在叶芷耳边擦过,厉寒笑道:“我是有病,不过,得拿你的血治。” 少年身形暴起,眨眼间,就已经悬在叶芷头顶,一剑刺下。 叶芷大怒,但却没有掉以轻心,晚晴剑横在头顶,与那汉子厮杀还有因有果,但这人就好像搭错了一根筋,像条疯狗一样乱咬人。 手臂微微颤抖,这把带有血痕的红色长剑压的叶芷有些力不从心,晃动一下手,剑上火星点点,少女猛然将晚晴剑向挥剑一样抽开。 出剑后与先前那副吊儿郎当样子判若两人的厉寒冷笑道:“剑是好剑,你也倒是有些小聪明,不过你还是有辱手中这把剑。” 与叶芷那显得花哨些的剑法不一样,厉寒的剑几乎没有什么招式可言,由繁入简,两剑相交中,一剑挑开晚晴剑,虽然他的红色长剑也被震的脱手而出,但是明显经验老道的少年手腕一动,立刻气机牵引住长剑,右臂探出接下,毫不拖泥带水,一剑向叶芷刺去。 离叶芷最近的齐道真正在跟甲胄男子颤抖,董难言身上刚刚绽起神光,保护秀林的宋皆宜迈出半步,但是委实是距离叶芷有些远。 来不及了。 关键时刻,竟是远处的祝之绪起身喝道:“救下。” 离叶芷最近,被厉寒一脚踹翻在地的汉子听到小将军这身喝令,拼上了性命,飞奔挡在叶芷身前。 肉眼可见,鲜血从汉子肩头缓缓流入那柄红色长剑上。 剑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猛然拔出长剑,厉寒看着颓然倒在地上的汉子,皱皱眉头。 “多管闲事。” 说出的话,就一定要做到,说要眼前少女的血,剑就一定要刺在少女身上,一个拿刀的汉子的血,算得了什么? 剑尖说不出的红,也不知道是血红,还是剑红,厉寒再度递出一剑。 想着晚上尽享齐人之福的祝之绪大怒,不去收拾这个凭空跳出来的少年也就罢了,这个少年竟然还想对他必得的玩物下手? 大怒之下,祝之绪一挥手,喝道:“把他给我拿下!”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厉寒脸上露出一抹阴冷之色,回过头,红色剑光一闪,脖子上一道淡淡血痕的尸体躺在地上。 转头望向发号施令的男子,厉寒冷声道:“你想死?” 祝之绪不屑道:“就凭你?” 舍弃了重新握紧晚晴剑的叶芷,打算一会再杀少女的厉寒剑指祝之绪,笑道:“你人很多?” 与那夜障林国皇城外的刀疤男子一样,就像一条在草丛中肆意游荡的毒蛇,厉寒手中长剑张开它的獠牙,身形闪过后,便是一声声倒地之声。 一瞬间而已,包围住少年身边的军士全数倒地。 不过又跟城外血流成河的景象有所不同,倒地的军士脖子上皆有一道淡淡血痕,但是血液仿佛凝结,并没有溢出。 少年手中那柄红色长剑上的血痕逐渐增加。 剑血山庄剑谱上排名第二的名剑,封血。 没有先前那么老神在在,祝之绪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 这位城中恶贯满盈的小将军曾经做过验证,就是将囚牢中那些囚犯带到演武场中,告诉他们,只要是能杀了那个手持双刀的汉子,就可无罪释放。 结果事实证明,一个淬骨境武夫,一鼓作气杀百余人就已经是顶天了,而且大汉足足用了小半天,才将那群奋力抵抗的囚徒杀光。 而现在这个拿剑的少年,杀这些精锐士兵,似乎不怎么费劲,这让祝之绪如何不惊。 杀过人的少年似乎杀心大起,衣衫整洁,向董难言那边走去。毫无轨迹的可寻的一剑刺向铁盔下眼中流露惧意的男子。 已经闭上眼睛等死的男子倒在地上。 “你什么意思?” 还能听见人说话?男子睁开眼睛,没死? 侧身一撞将士兵从剑下救出的董难言说道:“他们都是些听命于人的人,你至于出手这么狠辣吗?” 怜悯的看了一眼少年,厉寒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怪不得你被他们欺负,你也是活该。” 剑锋一转,厉寒向着倒地的那个士兵再度刺去,不会有人能从他的剑下脱逃。 那人竟然又是一脚将男子踢出,厉寒大怒道:“你想死不成?” 这次红色的长剑直指董难言。 “公子。” 对手的剑又快又古怪,见到赤手空拳的董难言不好应付,宋皆宜将幽草剑抛向少年。 碰撞声响起。 厉寒皱皱眉,又是一柄品质不低的神兵? “剑是好剑,就是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一手抓在剑上,另一只手叠在掌背上,厉寒手中封血脱手而出,疾驰而去。 封血无痕,幽草在手的董难言身前升起一道剑伞,正是在金柳峰上叶芷抵挡他零落剑法时的招式。 听到叮当翻飞的声音,知道那柄红色长剑已经被拨开,董难言不是很明白,对面少年为什么要这样攻击。 这不是自断一臂吗? “蠢货。” 厉寒微微一笑,并指一抬,与他心意相通的那柄封血剑瞬间悄无声息般向董难言脑后刺去。 “小心。” 在宋皆宜提醒的同时,董难言瞬间警觉,弯下腰。 接下封血剑,舔了舔嘴唇,厉寒对狼狈不堪的董难言笑道:“本事不怎么样,架子到是不小,还有侍剑的丫鬟。” 眼角余光望向抛出幽草剑又出言提醒的宋皆宜,本就嘴巴不饶人的厉寒讥讽道:“这么丑的东西你也下的去嘴?不怕晚上暖被窝的时候把你吓死?” “哈哈哈。” 远处的祝之绪对着厉寒大笑道:“笑死小爷我了,你这小子说话倒是有点意思。” 见到被厉寒出言讽刺的少年望过来,祝之绪笑道:“你瞅你爷爷干啥,他说的,你干他啊!” 默不作声,提起幽草剑,董难言淡淡道:“收回那句话,给她道歉。” “道歉?咋的,说实话不让啊?说你和她都是狗男女你还不愿意?” 厉寒嗤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面对一步步走上前的董难言,厉寒毫无畏惧神色,正要再次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还想让他给人道歉的少年,突然,一道声音在厉寒心湖间响起。 “别在这纠缠了,赶快道个歉,随我进宫。” “道歉?” “掩人耳目。” 在心湖上响起的声音不再带着往日里的嬉笑,厉寒皱起眉头,犹豫再三,到底是不敢违背师兄,对着宋皆宜抱拳道歉后,狠狠地看了一眼董难言一眼,脚尖一点,踩着人群脑袋,飘然离去。 厢房里,从瘫软不醒的女人身上爬起,男子穿上衣服,一步掠去。 宫墙角下,比厉寒晚一步出门却早到片刻的厉有疾望着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少年轻声道:“咋的,生气了?” 少年皱起眉头,“要不是师兄你催的急,还拿大事压我,我哪里会跟人道歉,丢不丢人啊。” 厉寒攥起拳头,“再等一会,我就能把那对狗男女全杀了。” 见到男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厉寒喝道:“厉有疾,你笑什么,难道你觉得我打不过那狗杂种?” 男子连忙摇摇头,“我当然信你了,你是谁,你可是咱们剑血山庄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啊。” 听到男子这么说,少年冷哼一声,这才罢休,心里暗暗道:“等办完大事,要是还能见到那对狗男女,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走啊,不是着急吗?” “啊,好的。” 向宫中走去,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子暗叹一声,跟淋风谷约定的时间,还早的很,之所以把少年叫出来,是担心厉寒的剑心会因那个少年而破碎掉,影响到争抢机缘。 想到在少年身上感知到的那道狰狞欲出的剑意,男子瞥了一眼双手抱头走在前面的厉寒,不是担心师弟打不过那个少年,而是担心师弟能不能从即将出剑的少年手下活下来! 百年老年里,从未见过董难言这幅模样的宋皆宜叫道:“公子…” 脚步微微一滞,董难言对自称是他爷爷的祝之绪轻声道:“收回那句话,道歉。” 旁若无人的抚摸着罗蔓的祝之绪笑道:“你傻了还是我傻了?你以为我像那个逃走的废物一样?” 在女子胸脯上重重一捏,祝之绪猖狂道:“你爷爷和你奶奶就在这,你叫我一声爷爷,我就放你一马。” 董难言面无表情,抬头望向祝之绪,“不用你放我一马。” 少年与祝之绪之间,平地起沟壑。 人仰马翻中,被剑气蹦碎掉满口牙齿的祝之绪跪地哀嚎间,有一道人影轻轻走来,在所有人震惊中,那人捡起一块碎裂的砖头,塞进瞪大眼睛的这个自称是他爷爷的男子嘴里,在求饶和呜咽声中,用剑尖指着男子眉心,轻声道:“既然你不会说话,那就别说话了。” 第八十章 不必了 百年老店,早已是水泄不通,宾客散尽。 没有人再敢在客栈内停留或是围观,因为那个把砖头塞进男子嘴里的少年,真的是闯下大祸了。 别看少年现在用剑指着小将军的眉心,瞧上去风光无比,可是说到底不也是被层层军士包围住了? 从客栈走出去的众人都知道,要是小将军一旦有个什么闪失,到时候少年这伙人,别说是安然无恙离开障林国,就连能否走出客栈,都是两说。 因为作为祝家的独苗,祝之绪,就是祝家的逆鳞! 果不其然,就在客栈里董难言一剑抵在男子眉心上,情势超出控制时,外面早就有军士立刻快马加鞭前去祝家求救。 府邸小院内,一张石桌前,除了三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石墩上外,还有气质大相径庭的两人侍立在三人身后,显得文弱的而立男子脸上仿佛自带笑容,温文儒雅。另一个双鬓微白的男人站姿挺拔,虽然只穿着便装,但是也遮掩不住身上那种杀伐气息。 障林国丞相之子,翰林院侍讲学士黄琦,障林国大将军,祝家家主祝山。 石墩上的三位老者,正是丞相黄峰,太师周予,太傅邵焕。 被请来丞相府议事的太师周予道:“两位,陛下深居宫中,想必是被那女人用什么手段迷了心窍,我障林国的天下岂能毁在那妖女手里,我等当立即进宫面谏陛下。” 已经商讨了一上午,有些口干舌燥的黄峰润润嗓子,摇头道:“不可过于莽撞,陛下已经数月没有上朝,可见迷恋之深,若是我等贸然进宫死谏,只怕比不上那女子吹的枕边风,反而陷于被动。” “这可如何是好!” 知道黄峰说的有道理,周予又气又怒中一拍大腿,“不争气的东西!” 老者的这句话,要是放在别人的嘴里说出来,那就是杀头的大罪,但是在老者嘴里,那就是天经地义。 师如父。 太师周予,乃是障林国先帝和陶毅的授业老师。 “太师息怒,我有一计。” 黄峰将昨晚想了一夜的计划全盘托出,“两位,明日我府邸传出消息,就说我已经归西,想必陛下念在我服侍陶氏三代的情分上,会来我府上吊唁,到时候趁着女子不在,我等再出言相谏。” “妙啊。” 周予笑后又叹息道:“只是委屈丞相了。” 黄峰摇头道:“已经是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老骨头了,别说是假死,要是我的死能换来陛下回心转意,就算是死,又有何妨。” 举起桌上酒杯,周予沉声道:“敬丞相一杯。”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黄峰见身边一言不发,面带威严的老者正在大笑,问道:“邵兄,笑什么,难道老夫的计划有什么纰漏不妥吗?” 邵焕笑声更大,最后一拍桌子,喝道:“我笑你黄峰,周予皆是书呆子,只要那女子一日不除,陛下心思就一日别想收回来。” 指着穿便衣的男子,老者喝道:“祝山,去点上兵马,随我进宫!” 执掌一国兵权的祝山对于老者尊敬的很,低头抱拳道:“遵恩师之命。” 急忙站起身,拦在正欲出门的邵焕和祝山身前,黄峰大喝道:“带兵进宫,那是死罪,邵焕,你找死不成?” “太傅,从长计议啊。” 老者一把拉开黄峰,指着他笑道:“你这老东西都不怕死,我会怕死?” 接过得意弟子递过的金甲,老者披甲后冷声道:“黄峰,周予,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听着,老夫这趟进宫,不论生死,都会将那女子除去,至于我冒犯陛下的大罪,老夫自会认罪。” 知道老者抱着必死之心进宫,黄峰急忙喝道:“武彪,拦住太傅!” 一直在小园门口侍立的丞相府马夫汉子一步拦在老者身前,“邵大人,得罪了。” 老者嗤笑一声,身边便装男人上前一步,刹那间,两道人影尽皆后退一步。 身上金甲铿锵,老者回头欠身一拜,“我死之后,障林国就交给你们二位了。” 大步走出丞相府,邵焕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二十多岁。 意气风发。 随着祝山一起来到祝府,等着男子取兵符清点兵马进宫的老者独自斟满一杯酒,自问自答道:“邵焕,想不到,你还能有这么风采的一天?” 已经脱去这身随他征战沙场的盔甲多年的老者轻抚着这副还是先帝父亲赏赐下的金甲,轻声道:“穿不够啊。” 大步走进殿里,已经换上了一身银甲的男人看上去杀伐果断,不怒自威,抱拳道:“恩师,兵马已经点齐,两座兵营,共计三千人,随时可以进宫。” 邵焕点点头,“祝山,这趟我自己去,你不必跟随。” 男人摇摇头,“弟子恕难从命。” 知道男子为人的邵焕对这个得意门生叹道:“祝山,若是没有你那个该死的儿子,你倒算是忠义双全了。” 男人也不反驳,“之绪虽然是该死,但毕竟是我唯一的骨血了。” 知道这个男人这么些年一直帮儿子擦屁股,邵焕摇摇头,祝山这样的人,怎么就能教育出祝之绪这样的儿子呢? 老者叹息一声,就像当今陛下陶毅,怎么就跟一母同胞的先帝差别这么大?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邵焕正和祝山披挂上马,突然有人急急忙忙闯进,对着祝府管家低语一番,然后管家连忙小跑到祝山身边,轻声低语。 见到男子面色变化,邵焕道:“怎么了?” 脸色变化极大,祝山皱眉道:“我那孽子又惹出事了!” 下马跪在地上,男子对着老者抱拳道:“恩师,弟子只有这点骨血,如今性命危在旦夕,肯请恩师给弟子一点时间,弟子处理完立即就来,随恩师一同进宫!” “起来吧。” 知道男子跟随他进宫后,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勒了勒缰绳,老者道:“我陪你一同去看看。” 皇宫禁地,还是那座偏宫,见到剑血山庄的两人,淋风谷老者伸手请道:“别客气,里面请。” 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走进皇宫的厉有疾笑道:“怎么说的像这里是你家是的呢?” 韩风华面色不善的打量着跟随在男子身后的少年,这就是跟他争抢机缘的人吗? 懒得理睬青年,厉寒现在心里想着的是希望那对狗男女不要走,等他办完正事,回去把他们杀个精光。 偏宫里,厉有疾开门见山道:“风洪,当初我剑血山庄,灵云山和你淋风谷三家约定好,每家出一千颗灵玉石,凭本事争抢那件宝物,赢得不必多说,取得机缘,输的两家则是可以平分三千颗灵玉石,如今灵云山迟迟没有人来,这笔账,我们是不是该换个算法了?” 风洪闻言大笑道:“怎么,厉有疾,你就这么没信心,还没打就想着输了?” “放你娘的屁。” 刀疤男子笑道:“我是担心你血本无归。” 不再跟男子说玩笑,风洪笑道:“既然灵云山不来,那就算是主动退出,我们更改一下规矩,宝物出世后,你我两家弟子,赢得取得机缘,输的拿走三千灵玉石,你看可好?” 厉有疾冷笑道:“那你淋风谷应该谢谢灵云山,平白让你们多得一千五百灵玉石。” “那我们拭目以待,到底是谁要感谢灵云山。” 看着一应俱全的偏宫,厉有疾啧啧道:“还是你们淋风谷会打算盘,挑了个好地方。” 韩风华笑道:“前辈若是喜欢,送给前辈便是。” 厉有疾冷眼打量了一下这个要跟师弟争抢机缘的青年,不再多说,对老者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微笑的眼神中深藏着一抹精芒,老者笑道:“就在明日。” ———— 百年老店里,谁都没有想到,最先替跪在地上呜咽的祝之绪发声的,不是倒在地上的甲胄男子,也不是那些扈从奴才,更不是把董难言围的水泄不通的军士,而恰恰是在客栈里多看了少年两眼的罗蔓。 被男子轻浮对待的女子焦急的对着董难言喝道:“你赶快收手!” 不是心疼祝之绪,而是要是男子死在这里,那么别说是董难言这伙人,便是她也难逃干系。 见董难言无动于衷,女子一把抓住幽草剑抵在自己脑袋上,“你若是非要杀他,那我替他死。” 趁着少年失神,跪在地上呜咽的祝之绪急忙倒爬进出去,费力的掏出嘴里沾满鲜血的砖块,满嘴流血的男子对层层包围少年的军士嘶吼怒喝道:“杀了他。” 约莫是被少年刚才那一剑吓怕了,觉得不妥,后退中就差几步就离开客栈的祝之绪怨毒道:“给我乱箭射死!” 男子话音刚落,立刻身前涌上来一群背悬弩袋的弓箭手,张弓搭箭,瞄准客栈里的董难言。 为首的汉子犹豫道:“小将军,那…那女子在少年身旁。” 一脚将汉子踹倒,祝之绪亲手拉开弓,男子的声音向没有牙的老妇人一样,“一个不留!” 女子握住幽草的手掌上鲜血淋漓,董难言松开手轻声道:“值吗?” 面对着对准他和女子的百张弩箭,少年问道:“你爱他?” 幽草跌落在地,耳力出众,早就听到男子那句一个不留的罗蔓哭泣中喃喃道:“谁都可以死在这,只有他不能死在这。” 弓弦声骤响。 千百支箭! 站在女子身前,衣袍一挥,替罗蔓挡下呼啸而来的弩箭同时,董难言侧身抓住那支被祝之绪率先射来的一箭。 箭雨中,手中弩箭向下猛然一掷,少年大步向前,跃起踏在箭上。 “没有谁不能死,也没有谁该死。” 身上秋色发光,抵挡住密密麻麻的飞箭,踩着弩箭飞过众人头顶的董难言脚下一点,弩箭斜插在地上。 一拳将想要从身后袭击他的士卒打倒在地,少年将弩箭拔出,对不敢置信的祝之绪问道:“你的箭?” “看来你除了不会说话,手脚也不好使。” 拳中如同闷雷炸响,董难言正要一拳递出时,突然地面震颤,远处马蹄声响起,像是有人率千军,驾万马而来,当先为首的一骑大喊道:“休伤吾儿!” “爹!” 听到那呜咽的声音,眼看少年一拳就要打在祝之绪身上,快马加鞭赶来的祝山胯下那头冲锋陷阵的高大坐骑猛然间四腿下跪,身子折为两半。 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的银甲男子空中大叱一声,将手中长戟猛然一掷! 由聚气境武夫暴怒一掷的长戟几乎瞬息就来到董难言身前,无法反应的少年闪躲不及,瞬间被长戟带着钉砸在墙上。 祝山从半空中落到祝之绪身前,见儿子牙齿掉个精光,满嘴是血的模样,心疼道:“别怕,孩子,爹来了。” “爹,他们把我牙都打光了。” 被董难言吓得已经有些哆嗦的祝之绪哭诉道:“你得给我报仇啊,把他们都杀光,都杀光!” 瞧见儿子这幅模样,祝山也是心头火起,转头看向那烟尘弥漫的客栈里,死在那一戟之下了吗? “小师叔。” “董难言。” “大哥哥。” 就在叶芷齐道真等人焦急时,烟尘中有人咳嗽一声,随后那把长戟被人从烟尘里丢出,插在祝山身前。 口中咳出鲜血,董难言扶着左肩走出,先前那一戟,结结实实的打在肩头上,虽说有着秋色护身,但是仍是被那股大力震的肩骨碎裂。 对要上前跟自己一起迎敌的叶芷等人摇摇头,董难言走到身旁站着祝山的祝之绪身前。 不等少年开口,祝山怒喝道:“你是谁,为何这般目无王法,伤我麾下,又欲杀我儿。” 见到父亲在身边,董难言又被击伤,心中惧意已经消退一些的祝之绪知道祝山的脾气,指着那些被一剑封喉的尸体道:“爹,那么多忠心耿耿的兄弟,都死了啊。” 平常里骄横跋扈的儿子哪会叫那些为他卖命的军士为兄弟,不过知道虽知道,但是见到那么些躺在地上的尸体,祝山愤怒中手臂青筋崩起,一拳将少年打得砸进一张桌子里,“你该死!” “董难言。” 伸手将要出手的齐道真拦下,宋皆宜摇摇头。 已经明白个大概的少女曾经在离南镇见到过半夜留出家跪在坟地旁的董难言,如果说祝之绪是祝家的逆鳞,那那些坟头里葬着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又一次起身的少年心中的逆鳞。 “大哥哥。” 这么多人欺负董难言,秀林哭泣道:“宋姐姐,你快去帮帮董哥哥啊。” 安抚着小男孩,见到少年已经站起,宋皆宜轻声道:“你的大哥哥说他自己会处理好,相信他。” 擦了口嘴角血,董难言问道:“也不问问青红皂白就出手,你就这么信的过你的儿子吗?” 不过很快少年就摇头笑道:“也是,要不是你相信你儿子,你儿子能活到今天吗?” “闭嘴!” 可以满地找牙的祝之绪对着街道上那些精兵强健喝道:“快把他拿下!” 收起笑容,董难言平淡道:“祝之绪,你到底做了多少颠倒黑白,仗势欺人的事,你还能记得吗?” 刀剑铁甲,层层包围中。 百年老店,大放光芒! 但凡冲进客栈的障林国军士,尽皆被一道道神光缠绕吊起,就连祝山也不例外。 神光尽头,光芒流转的少年轻声道:“我帮你数数。” ———— 被陶毅急宣而来的吴羡在殿外就被侍女蒙上双眼,被人服侍着换好衣服坐在床前,女子不明所以,以为是陶毅的小情趣。 突然,女子觉得眼前一亮,随后有人轻柔的解开眼罩,温柔道:“羡儿。” 屋子里,内墙饰以红漆,顶棚上高悬着一盏盏喜灯,女子坐着的这张龙凤喜床上,花香四溢,四角各自摆放一柄如意,绣有龙凤呈祥图案的被褥上放着一个装满珍珠、宝石、金银钱的宝瓶。 为凤袍加身的女子戴上展翅在珠宝花叶之中的凤冠,陶毅柔声道:“我今日想起来,我们还没有大婚过,所以…” “没有吓到你吧。” 到过两杯喜酒,身穿龙袍的男子拿着酒杯的手挽起女子的手,“王后。” 眼中泪水滴答进酒杯中,女子交杯后,娇声道:“陛下。” 轻轻拭去女子的泪水,男子笑道:“不哭。” 两杯喜中带着苦的美酒一饮而尽,洞房花烛夜,待女子睡下,男子起身,打开窗,看了一眼外面天下。 ———— 光芒耀眼,董难言走到那名甲胄男子身前,淡淡开口,“你跟着他那么久,说说他都干了什么事,恶事可以说,善事也可以说。” 哪里想到少年有这样的本领,男子犹豫中身上神光逐渐缩紧。 “你的下场你自己选。” 听到少年这样的言语,再加上大将军祝山都被吊在半空,男子咬咬牙,缓缓讲述。 烧杀抢夺,淫恶掳掠。 脸色苍白的董难言不急,耐心的听着。 等到男子说完,少年问道:“假如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做恶事吗?” 性命握在少年手里,今日间已经吓破了胆的男子连忙摇头道:“不做了,再也不做了。” 束缚住男子的那道神光消散,少年平淡道:“你说的,再有下次,难逃一死。” 不理会男子的感恩戴德,继续向下一位军士走去。 少年向前的这一路上,便是大将军祝山都沉默了。 千百件恶事。 没有一件善事。 一个人也没有杀,在一声声错了,一声声再也不敢了,愿意悔改后,神光消散,董难言终于来到唯一被神光束缚吊起的祝之绪身前。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听着一件件一桩桩被麾下军士们讲出的事实真相,失去了束缚的祝山没有出手,只是跪在地上恳求道:“公子,算我求你了,饶他一命吧。” 董难言闭上眼睛,听着以头杵地的恳求声音,沉默片刻后仅剩的那道神光消散,对着倒在地上的男子沙哑开口,“假如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作恶吗?” 听出少年有意饶过儿子一马,祝山大喜,连忙对着地上的祝之绪喝道:“赶快承认错误。” “我愿意。” 听到祝之绪说出愿意悔改,跪在地上的祝山紧张的心一松,突然,额头都磕出鲜血的男人大喝一声:“不可。” 只见倒在地上说出愿意悔改的祝之绪从地上捡起一支弩箭,向转身离开的少年后心刺去。 男子狰狞道:“狗杂种,给我死!” 在祝山呵斥前就已经心生警觉的少年反身躲过弩箭,一脚将男子踢翻在地。 见到少年捡起弩箭,匍匐后退中彻底吓破胆的祝之绪哀求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旁的祝山更是满脸是血,叩头道:“公子,拿我祝山的命换他的命,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一脚踩在祝之绪身上,给过他一次机会的少年呼吸开始加重。 一箭刺进男子心口,少年摇头道:“不必了。” 第八十一章 井中望月 眼睁睁看着祝家唯一的独苗死在面前,祝山悲愤欲绝,掌心被五指刺破,攥起的拳头鲜血淋漓。 知道平日自己这个儿子所作所为的男人恨铁不成钢,甚至有时候男人都怀疑是不是祖辈杀孽太多,现世报到他身上。 铁骨铮铮的祝家,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跋扈的子弟? 不过不管祝之绪骄横到什么程度,有多无法无天,毕竟都是他的儿子,此刻唯一骨血死在面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男人眼中带泪的走到临死前还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祝之绪身前,给儿子合上双眼。 水泄不通的百年老店,哪怕知道店里那个一箭捅穿大将军之子的人是个本领高强,神通莫测的修行人,但不少士兵还是抽出腰刀,只等丧子之痛的大将军一声令下,就要冲进去将少年砍成肉泥。 而且客栈里浑身光芒缭绕的少年,似乎有些病恹恹的,脸色苍白,这让不少人微微心安。 被叶知秋认为是优柔寡断,心肠软弱的董难言,确实没有什么力气了,将藏华施展到刚才的程度,少年现在已经是强撑着身体了。 不过与藏华对身体的损伤相比,一箭将祝之绪心窝捅穿的董难言,此刻脑子里一片浆糊,不断响起以前家里老者对他的谆谆教导。 “小福禄啊,你长大后呀,不要轻易打打杀杀,要学会珍惜生命,与人为善,和气待人,这人啊,不光是王侯将相,还是渔农樵夫,都是一条命,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声音越来越大,呼吸沉重的少年眼前一黑,再也稳不住身子,向后栽去。 没有直挺挺倒在地上,有人站在董难言身旁,托住摇摇欲坠的少年。 眼中有着担忧,青衣与少年接触处,有难以察觉的微光流动,宋皆宜问道:“没事吧。” 灵气顺着青神衣涌进如饥似渴的窍穴内,董难言脸色稍稍好转。 叶芷也走到少年身旁,见到董难言这幅模样,外面众人又蠢蠢欲动,少女眼中有着怒意,大不了就亮出身份。 等说明他们来自落叶宗,叶芷不信,到时候这些人还敢对出手? 抱起已经冰凉的祝之绪,没有出手,也没有下令的祝山喝退左右,声音中没有向外面众人想象的那么愤怒,反而极为平淡。 “养不教,父之过,之绪作恶我也有责,你年纪轻轻就能仗义出手,我佩服你。” 怀中儿子再也不会说话,男人流下两行泪,折断男子心窝那支箭,“冤有头,债有主,等你伤势好了,我脱下这身银甲,咱们两个再分个生死,你留下姓名,等我…” 男人恍然一愣,摇头叹息道:“算了。” 随恩师进宫之后,应该是出不来了吧。 男子脸上悲痛之色更重,可怜障林国,从此再无祝家。 既然今日不光是儿子死了,连他不久也要死,男子反而看开了一些,对着外面将客栈包围住的人群一挥手,示意董难言等人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祝山愿意放他们走,被宋皆宜扶着的董难言走到男人身前,祝山说的没错,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他董难言能杀的了祝之绪,为什么祝山不能为儿子报仇来杀他? 正要对男人自报姓名时,少年突然双目一紧。 金甲作响,祝山一愣,见到邵焕下马向董难言一行人走去,男人以为老者是心疼他这个徒弟,心头一酸,拦住老者。 “恩师,算了,都过去了,是弟子耽搁时间了,咱们走吧。” 视线一直在董难言一行人身上,老者拉开挡在身前的祝山,继续向前走去。 被祝之绪父亲称为恩师?那不就是祝之绪的师公吗?来替徒孙报仇的? 董难言上前一步,迎上老者,不管是谁,他都接下便是, 不料老者竟是眼里完全没有少年,越过他之后仍是向前走去。 “冤有头,债有主,跟我的朋友们没有关系,冲我来便是了。” 不理会抽出晚晴剑的叶芷,手提桃木剑的齐道真,停下脚步的老者与其说是站在宋皆宜面前,倒不如说是站在少女身旁的小男孩面前。 被老者紧紧盯住的秀林有些不自在,躲在宋皆宜身后。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老者浑身颤抖,蹲下身子,就要拉过秀林。 幽草剑拍打在老者手臂上,早就防备着的宋皆宜对着一个不稳跌倒在地老者喝道:“对一个孩子出手算什么本事!” “恩师。” 见到老者被打倒,祝山比之前救下祝之绪时还要心急,一步赶到,关切道:“恩师,没事吧?” 老者好像疯癫一样,喃喃道:“祝山,我没看错,你快看,我没看错。” 顺着老者目光看去,怯生生的男孩正探出脑袋。 如果祝之绪死了,对于男人来说算是五雷轰顶,那么在看到男孩这刻,祝山只觉得有万丈大山压在心头。 行军多年都不曾这样惊慌的男人手指哆嗦,跌倒在地,脱口而出道:“陶锌。” 不怪祝山这样惊慌失措,从小跟障林国先帝陶锌一起长大的男人如何会忘记挚友的模样。 惊慌中祝山聚气境武夫的修为完全显露出来,大喝道:“你们是谁,究竟来障林国有什么企图?” 少女身后的男孩,简直就是跟陶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叶芷挺剑上前道:“要打便打,一会又说让我们走,一会又来找茬,亏你还是个男人!” 拽着祝山的衣袖起身,邵焕明显要比男人观察敏锐仔细些,在男孩这张熟悉的脸庞上,老者还能发现到一点那个女子的眉眼。 弯着腰,这位打算今日带兵进宫的老者行事果断,在董难言一行人和祝山的震惊中,邵焕双指夹着晚晴剑指在自己心头。 “几位不要误会,如今我性命皆在这位女娃剑上,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问孩子。” 邵焕一字一句问道:“孩子,你叫什么?” 董难言和宋皆宜等人相视一眼,董难言不知道老者要干什么,但是见老者剑抵心口,少年对着男孩点点头。 跟着董难言来到这里的破庙小男孩不知道老者为什么要问他的名字,不过见到主心骨少年点头,男孩小声道:“我叫秀林,我没有姓。” 听到这个名字后,邵焕惊得手指一松,浑然不在意长剑在金甲上划出一道裂痕,老者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道:“苍天开眼。” 障林国先帝陶锌曾有一子留下,唤作秀林。 陶秀林。 桃秀于林。 皇城一处宫廷禁地,一株遮天蔽日的桃树徒然一颤。 天上阴云密布,降下的雨水不停的打烂着地上泥土。 围绕着桃树呼啸的风,锋利如同刀子,划破一条条枝干。 一柄柄红色长剑围绕住桃树,斜插在根部。 风吹枝,雨淋土,剑掘根。 这株障林国境内唯一的一株桃树,摇摇欲倒。 ———— 丞相府内,正在焦急等待着消息的黄峰和周予突然一惊,因为两位老者已经听到了门口的马蹄声。 在园子里都能听的这么清楚,可见来人之多。 若是邵焕事成,不会有这么多兵马来到丞相府的,难不成是东窗事发,王上派人来兴师问罪了? 相视一眼,黄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老者一甩袖,“走吧,太师,看看是福还是祸。” 门外,重兵保护的一辆车厢里,秀林紧张道:“宋姐姐,是不是弄错了。” 车厢很大,董难言一行人都坐在里面,宋皆宜安慰男孩道:“没事的,等一会见到那个老人说的丞相和太师,我们就知道了。” 说了要等一会才知道,其实宋皆宜心中有数,秀林的身份定是不假了,身上肩负着障林国的国运,而且按那个自称是障林国太傅的老者所说,男孩的模样与先帝夫妇二人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名字完全吻合。 少女暗叹一声,错不了了。 马车渐渐停下来,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的董难言轻声道:“别怕,不管是或不是,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没想到竟然是邵焕带兵来到丞相府,门口的黄峰和周予一头雾水,尤其是见到金甲老者恭敬的在马车前请下一队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们时,两位老者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 上前一步,黄峰急忙道:“邵兄,你…” 老者压低声问道:“你进宫了?” 金甲老者摇摇头,侧开身子,“你看看这是谁?” 黄峰眯起眼睛,向后望去,老者由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在到震撼,最后变成一脸惊疑,“这怎么可能!” 因为人数有些多,没有选择那座小园里议事,一间大殿内,董难言一行人落座,邵焕指着匆匆忙忙领着众人进入的府邸的黄蜂道:“这位就是我们障林国的丞相。” 董难言点点头,“邵太傅,你说来这里可以证明秀林的身世,不知道怎么个证明法?” 白发苍苍的老者金甲在身,歉声道:“董公子,实不相瞒,老夫是骗你们的,丞相府证明不了秀林的身份。” 见到董难言皱起眉头,邵焕赶紧解释道:“公子不要多虑,老夫绝无恶意,虽然我心中已经肯定你身边这个男孩定是我障林国先帝的孩子,但是想要证明他的身份,也得去陶氏的祖堂,公子你是个修行人,知道我障林国鬼魅多,不太平,老夫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这才出此下策。” 叶芷起身道:“既然这里证明不了身份,那我们还在这里干什么,直接去那个陶氏祖堂不就好了。” 大殿里,除了站着的祝山外,还有一个同样看不出深浅的汉子站在一旁,叶芷不是很放心。 看出叶芷心里的顾忌,邵焕道:“姑娘,若是我想要对你出手,何必找这个借口,就算你们当真本事不俗,个个以一敌百,但是一千呢?一万呢?” 冷哼一声坐下,叶芷道:“那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这次没由邵焕开口,一直注意力放在秀林身上的黄峰叹息开口道:“各位稍安勿躁,听老朽解释,陶氏祖堂,在皇宫中,需要陛下批准,才能进入,若是你们贸然闯入,宫里守卫森严,到时候难免损伤。” 齐道真出言反驳道:“老人家,我们怎么算是贸然闯入,这可是关系你们障林国的大事啊。” “邵太傅,丞相,太师。” 青衣少女问道:“既然我们不可贸然闯入,那三位何不赶快通知你们的陛下,让他批准。” 周予苦笑一声,“姑娘,你说的倒是对,但是…” 老者正在犹豫要不要将陛下被女子鬼迷心窍的事对这些外人说时。 一向行事干脆利落的邵焕道:“实话跟你们说,陛下迷恋上一个妖女,被她迷了心,已经连朝都不上了。” 朝身上金甲指了指,老者直言道:“今日正是老夫要带兵进宫诛杀妖女时,遇见了各位。” 不料实话实说后,邵焕发现董难言一行人除了秀林既然尽皆站起身来,老者不解道:“各位,这是怎么了?” 想到指使鬼物一直跟随秀林,从男孩身上采集国运龙气的男子,董难言等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 夜已深,但是大殿内,三位老者还在为了明日事相商。 脱下金甲的老者开口道:“不会有假,我这一辈认人无数,尤其是这种重要关头,绝不可能看错。” 黄峰摇摇头,“但若是没错,那孩子的身份真是秀林,而又真像那些人所说,身上肩负着咱们障林国的国运,又被人派人暗中采集,那…” 心中不愿意相信,周予道:“陶毅不会糊涂成这样吧?” 邵焕寒声道:“陶锌一死,就说皇子死于东宫火灾,现在想来不觉得巧吗?弟继兄位,他也坐的心安?” “邵兄,事情未清之前,不可胡乱猜测。” 黄峰望着漆黑的夜,叹道:“不管真相如何,明天就会揭晓了。” ———— 花园内,心事忡忡的孩子睡不着,从房间里溜出来。 神色黯然,秀林坐在一张石凳上,相比于山上,这座府邸里几乎没有积雪,都被手脚勤快的下人打扫干净。 男孩默默发呆,身世如何,是不是身份尊贵的皇子,男孩其实都不在意,真正让男孩在意的,是那个先字。 先帝。 虽然已经认命,但是偶尔睡不着觉和进城看到别人身旁站着慈爱的长辈时,男孩心里总是会浮想联翩,他的父母会是什么样子呢?过得好不好呢? 不是没有幻想过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样子,只不过男孩知道,那就跟他饿着肚子时想着天上掉馅饼一样,是不现实的。 有时候一些往事,就像不注意时留下的伤口,伤口随着时间结下了血痂,想要了解真相,你就要揭开这层痂,结果呢,再痛一次罢了。 胡思乱想的男孩一转头,突然发现小院井旁,坐着一个人影。 “大哥哥?” 本应该早就发现秀林的董难言一愣,“你怎么还没睡?” 也坐在井口,秀林笑道:“睡不着,大哥哥你怎么也没睡。” “我也睡不着。” 董难言轻声道:“是在为明天感到忧虑吗?” 男孩点点头,“大哥哥,你说既然老天不喜欢我们,让我们过着苦日子,是因为我们做了错事,在惩罚我们吗?” 男孩声音哽咽,“既然都不喜欢我们,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存在这个世上?” 轻轻揉了揉男孩脑袋,一躺下就会想到客栈里杀了男子那副场景的董难言轻声道:“我不知道老天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但是秀林,每个人活着都有他的意义。” 背负着太多的少年扶着井口,“在山上你说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我以前也有过你这种想法,但是后来我想过,我的命,不光是我的,它跟我身边的每个人交织在一起,我为了自己而活,也为了别人而活。” 井中水波不起,明月挂天,董难言柔声道:“就算老天不喜欢你,天大地大,你也要相信,还会有别人喜欢你。” 和秀林在井旁说了许多,等到将迷迷糊糊睡在井边的小男孩送回屋子后,少年一个人孤坐井边。 其实他是有些羡慕秀林的,最起码,秀林还知道父母是谁,秀林是谁。 而他呢?他是谁? 少年低头看去,井中明月褶皱,自井水中映照出的月光,似乎能驱散人心的阴霾。 客栈那副场景逐渐在脑海中消散,恶不可怜,若是可怜男子,那谁去可怜那些被男子欺辱的人呢? 为什么世间人总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动脚,为什么不能坐下来慢慢说呢? 设身处地,心怀善意就那么难吗? 望着井中月,就这样缓缓睡去前的少年轻声喃呢。 愿天下人人心中之月,都如此刻一样灿烂皎洁。 翻来覆去,一闭上眼,眼前就又浮现画面的青衣少女坐起身,使劲摇了摇头。 见到还是没有效果,心一狠,少女一掌向颈部拍去。 没人知道,在百年老店时,现在一掌把自己拍昏的少女,在见到假山旁两人对视,走出很远后,轻轻回头。 第八十二章 水中拾花 感受到头顶骤起的风声,韩风华不敢言语,低头站在一旁。 头戴玉冠的淋风谷老者怒道:“韩风华,你真当这次的机缘唾手可得了?竟然如此马虎,莫非是想让我成为谷里的千古罪人?” 不怪老者对着青年指着鼻子骂,交代给韩风华汲取龙气的任务,青年出了差错,派出去的男人,迟迟没有回来,更没有消息。 没有龙气和国祚气运,明天陶毅如何解得开陶氏千年的承诺。 韩风华脸色阴沉,他想不通,为何从无失手的,能驱使厉鬼的男人,这次前去后竟然迟迟未归。 “师傅,会不会是?”,猜到一种想法的韩风华悄声道:“师傅,是徒儿错了,但是我那手下被我下了淋风谷的死符,绝对是全心全意的任我差遣,从无意外,这次既然未归,而灵云山又迟迟未来,会不会是?” 与师兄一起加入淋风谷,笼络人心,隐约间有取代谷主趋势的风洪沉默少许,“未尝没有这种可能。” 韩风华微微色变,“师傅,难不成是灵云山发现了咱们的计划,想要来个黄雀在后?” 老者沉思片刻,斩钉截铁道:“绝不可能,此事只有你我和你师叔三人知晓,绝对不会有第四个人。” 为何障林国鬼魅众多,因为很久以前,此处的三城十一郡,乃是一处鬼蜮。 无数的冤魂厉鬼奴役凡人在此立城为王。 在这帮被奴役的人中,有一个人受到大家敬仰和钦佩,不甘心被鬼物驱使,便率领这些奴民反抗。 那人便姓陶。 可是世世代代被鬼物奴役的凡人血脉中早就被种下印记,任鬼驱使,所以所谓的反抗,便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不过就在鬼物享受盛宴的时候,突然有一件神物从天上而降。 凭借着那面可以镇百鬼,压万邪的神镜,奴民们打赢了鬼物,将其镇压在地底。 后来陶氏整合鬼蜮,建立障林国,为了保证鬼物不再重新骚扰障林子民,亲手植下一株老桃树,扎根在神镜之上,并且立下祖训。 “障林国陶氏称王称帝者,需每年以国祚龙气浇灌桃树,加固封印,永镇鬼门。” 而此次灵云山,淋风谷,与剑血山庄的目的,就是要将那株桃树连根拔起,取出树根下的那面神镜。 因为根据情报,那片神镜,极有可能是一件不逊色于灵宝的极品法器。 不逊色于灵宝啊,落叶宗与森骨域打生打死,为的不就是一两件灵宝吗? 在落叶宗杀进杀出,冠绝附近诸大山门的白骨娘娘能跻身渡海境,不也是因为灵宝吗? 而今有一件能与灵宝媲美的极品法器摆在面前,谁不心动?但宝物只有一件,三家如何划分?所以也就有了共出三千灵玉石,凭小辈本事争抢机缘的誓约。 赢的,拿走宝物,输的,平分灵玉石。 不管输赢,都有所得。 但是,对于淋风谷而言,却志不在此。 因为高坐在蒲团上的老者,机缘巧合下曾经在障林国皇室墓里,得到一份珍贵的手札。 手札上,记载一层更为隐秘的秘密,别说是灵云山,就是当今障林国的皇帝,恐怕都不知道。 什么能镇压百鬼的神镜,都是陶氏为了掩盖真相来迷惑外人的,神镜实打实是一件极品法宝不假,但是真正让老者心动的,却是神镜下的一块符牌。 按照手札上的记载,那块不知是何物的符牌才是当初天上掉下的神物,有镇鬼压邪之能。 所谓的三家之约,对于老者而言,就是一个小彩头,无论能不能得到神镜,都无关紧要,那块符牌,才是淋风谷志在必得之物! 老者沉吟少许,缓缓道:“灵云山绝对不会知道那件事,但是却不能掉以轻心,没准他们是打着让我们跟剑血山庄鹬蚌相争,他们渔翁得利的算盘。” “可是师傅,就算灵云山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可是没有龙气,陶毅根本解不开陶氏祖训,障林国气运庇佑那株桃树,我们也无法取走宝物,根本不会打起来啊,这灵云山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老者暗骂了声废物,这个徒弟,虽然天赋根骨出众,办事也够狠辣,符合他的胃口,但是有时候总是想的片面,怎么就认准了灵云山了呢? “谁跟你说就一定灵云山做的?” 想到不久前从这里走出的厉有疾和厉寒,老者眯起眼睛,“这件事就先算了,我问你,阵法你都布置好了吧。” 这回韩风华有了底气,信誓凿凿道:“师傅放心,我都是按照师傅的要求亲手布置的。” 老者点点头,还行,关键时刻没有掉链子。 韩风华犹豫道:“师傅,那要不弟子出城去取龙气,保证耽误不了多久,不会延误明天的大事。” 老者摇头一笑,从怀中掏出三枚晶莹的瓷瓶,“你看这是什么!” 韩风华愣了愣,如释重负,笑道:“师傅,既然你还有备用的,你早点拿出来啊,我都要自责死了。” 老者哼笑道:“若不是我早有准备,你就可以把自责二字去掉了。” 韩风华讪讪一笑,青年毫不怀疑,老者可以说到做到。 从蒲团上站起,老者低语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天蒙蒙亮,喜庆房间内,陶毅认为已经睡去的女子,在他上床就寝后,缓缓睁开眼睛,一直凝望着男人脸庞,直到天亮。 已经想了一个晚上的吴羡,动作轻柔,掀开被子。 铜镜前,轻施粉黛后的女子手中珠花骤然握紧,又骤然放下。 直接横躺在距离那株桃树只有一墙之隔的宫墙上,厉有疾翻了个身,他奶奶的,这墙还真是厚。 旁边少年还在站桩,男人笑道:“小师弟,紧张不?” 憋着一肚子气的厉寒瞪了一眼男人,不言不语。 见到厉寒不搭理他,男人也不自讨没趣。 丝毫不担心明天,在厉有疾心里,什么灵云山、淋风谷,配吗? ———— “这位公子。” 清晨起来打扫小园的老管家见少年就盘坐井口旁,似乎这样睡了一夜,担心一不小心惊吓到他,再掉进井里去,老人走上前,伸出手虚护住后才开始叫喊。 迷迷糊糊睁开眼,自打入落叶宗修行后,董难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睡过了,仍然有些觉得困意,少年见状笑道:“谢谢你,老人家。” 知道少年是丞相的贵客,是个年纪轻轻的山上修行人,但老管家还是笑道:“公子啊,天寒了,赶快进去暖暖吧。” 向老人笑着点点头,董难言哪里还有心思睡下,按照昨日跟黄峰三人约定的,今日就要去皇宫见陶毅,将一切问个水落石出。 洗漱过后,董难言发现宋皆宜等人不在屋子里,少年散开神识,原来是自己起晚了,丞相府的前院,已经站满了人。 宋皆宜和叶芷等人站在一侧,另一侧黄峰、周予、和邵焕三人并肩而立,似乎在争论些什么。 董难言走过去,只见重新披甲在身的邵焕嚷道:“不行,少一个子都不行,都这个时候了,还来软的?” 原来是老者执意要祝山点齐三千人马进宫,而黄峰和周予则认为带兵进宫是大不敬,只带些扈从就行。 抵不过邵焕吹胡子瞪眼睛,最后折中之下,黄峰只得和老者约法三章,三千兵马只能停在御道上,绝不可惊扰朝堂。 对于董难言等人的出身,昨天三个老人不是没有旁敲恻隐打探过,可惜这群娃娃守口如瓶,从不提宗门,见到董难言来了,知道少年在这群小仙师中隐隐为首,黄峰道:“董公子,老夫们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呢?” 董难言看了眼已经整装完毕的叶芷等人,点头道:“我们也没有问题,黄丞相,进宫吧。” 不担心老人有什么阴谋诡计,少年心里清楚,老者根本不至于将他们诓骗到宫中,光是丞相府外的三千士卒,就不是他们能应付的。 两辆马车,一辆载着董难言一行人,一辆载着周予和黄峰,至于邵焕,则一马当先,在前开路,后方,三千名障林国精兵殿后,浩浩荡荡,直奔皇宫。 没有宫女,没有太监,屋子里只有两个人,没有穿着龙袍,男人今天反而换上了一件多年以前穿的便袍。 替女子梳好头发,陶毅笑道:“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晚,快点吧,一会你的师门要等急了。” 低头的女子化了一遍又一遍的妆,只是每次都会被泪水弄花。 “陶毅,你傻吗?” 吴羡闭上眼,两行泪再度夺眶而出,“你不知道你会死吗?” 这个在淋风谷韩风华师徒眼里是个酒囊饭袋,傀儡皇帝的男子肯定道:“你不会就好。” 对以陶氏血脉解开祖训的后果了然于胸的男子轻擦着女子泪水,“我也好,障林国也好,都不及你的,我欠障林国的,我下辈子还,下辈子还不起,下下辈子还。” 女子痛苦流涕,“不应该这样的,陶毅,不应该这样的,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错了?” 男子叹息一声,“错了,当然错了,只是我们没有回头路了,羡儿,以后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了。” 怀里女子沉沉睡去,把那把梦木梳随手丢在一旁,陶毅将女子抱在床上,替女子掖好被子后,男人摸了摸拿那张让他甘心背叛祖宗,背叛国家的脸蛋,然后向外走去。 从女子出现在身边起,陶毅就知道自己已经入局,只是为了她,他甘愿受人摆布。 吴羡身上有一道古怪的禁制,男人知道,那是淋风谷的死符。 哪怕他是障林国的王,但是那到渗透进女子血液中的符,他解不了。 今日他可以死,障林国可以亡,但是她,不能死! 向宫廷禁地走去的男人气势惊人,什么身子孱弱,被龙气反噬,一直被认为是窝囊废的男人,乃是只差半只脚就迈进化实境中的聚气境武夫! 兵马停在御道上,董难言和黄峰一行人下马步行,那马夫武彪紧跟在黄峰身后,同样,跟董难言有着血仇的祝山跟着邵焕,到是太师周予孤身一人,没有扈从。 心中几乎已经认定秀林身份的黄峰轻叹一声,今天可是决定着障林国命运的一天,老者在走进宫中后,百感交集,当了半辈子臣子,哪会想到有一天来进宫质圣? 只是这个圣上,真的是名正言顺的圣上吗? 路上,有三千兵马在外,身后又有祝山和武彪两位聚气境武夫,邵焕镇定自如,甚至还对紧张的秀林安慰道:“孩子,别怕,有我们在,今天一定把你的身世查个明白。” 脸上没有什么紧张神情,但是深入皇宫的少年还是问道:“邵太傅,我有一事没有想明白,既然你和黄呈现身边都有两名聚气境的武夫,难道皇上身边没有更厉害的?” 老者停下脚步,下巴向秀林扬了扬,“有,不过是以前了,如果我猜的没错,昨天根据秀林的描述,从小照顾他的那个老人,应该就是以前障林国第一高手,那个化实境的老宦官。” “至于现在?” 老者摇摇头,“只知道那不知来历的妖女境界不逊色于聚气境武夫,这也是黄老头家里那个聚气境武夫的推测,至于真实境界,谁也说不准。” 行行走走中,靠近陶毅寝宫前,有一穿着仙鹤图案长袍的老宦官带领一队禁卫军拦在前方。 宫里大小宦官三千,皆如眼目,见到三位高权重的老臣直奔主子寝宫而去,老者笑道:“丞相,太师,太傅,来此何事?” “我等来此见陛下,劳烦刘公公前去通禀。” 老官宦冷眼打量着黄峰,是上次被阻后不甘心,所以这次又带着太傅和太师前来?可这些少年是什么人? 丝毫不惧怕黄峰,因为刘公公知道他所做的都是符合本分的事,此刻笑道:“原来是这样。” 捻着两侧发丝,刘公公疑惑道:“可是老奴不记得陛下宣旨召见三位啊。” 态度一转,老者冷声道:“黄丞相,按照障林国律法,无帝召见,擅闯寝宫,是不是犯了大罪?” 就在黄峰默言时,身披金甲的老者上前一步,一把拎起刘公公。 “邵焕,你想干什么!快把我放下!” 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邵焕不想再让黄峰谈什么律法,见到这个老太监百般阻拦,气不打一处来的老者将刘公公往地下一摔,然后一脚踩在那件大红袍上。 “你这个狗宦官,仗着一群兵崽子就敢跟老夫谈律法?” “邵焕你怎敢藐视国法。”,尖锐的嗓音在邵焕脚下响起,刘公公脸庞蹭着地面,呼喊道:“还不把这个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可奇怪的是,刘公公身后的那队禁卫军,一动不动。 抛去对面那个执掌障林国兵权的祝山不说,障林国不论大小将领,尽皆出自这将刘公公踩在脚下的老者门下! 邵焕冷笑道:“你这个阉人也配对老子的兵指手画脚?” 老者大手一挥,喝道:“都给老子滚!” 不归邵焕管辖,但曾经是老者门下弟子的禁卫军将领抱拳点头,恭敬道:“遵太傅之命。” 见到那群被召集来的禁卫军对邵焕言听计从,刘公公气急败坏,“反了,都反了。” “邵焕,你无诏入宫,又在陛下寝宫前行凶,喝令禁军,你想谋反不成?” “黄丞相,你不阻拦?难道你也要反?” 黄峰喟叹一声,他这个三朝元老,何曾做过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邵焕知道这个老友忠心为国,克己守法,不想让脚下这个阉人再出言动摇黄峰决心,正当准备一脚让他闭嘴时,不曾想,竟是有一脚先他而至。 事已至此,多次进宫被刘公公阻拦,孱弱的丞相黄峰一脚踢在老宦官脑袋上,平日里待谁都举止有礼的老者喝道:“反反反,陛下变成这样,跟你们这些没蛋又没用,滥表忠心的狗东西不无关系。” 觉得不解气,绕过昏迷不醒的刘公公,已经一脚把老宦官踹晕的老者又踢上一脚,看呆了两位共事多年的老友。 大手一挥,按律已经触犯国法的黄峰率先向前走去。 突然,董难言轻声道:“陶毅不在这里。” 在黄峰邵焕等人的疑惑中,少年看向远处,那里的气息跟镂空圆球中的龙气一模一样。 顺着董难言视线望去,有一道凝实的龙气升腾中,在上空炸裂。 黄峰骇然道:“陶氏禁地。” ———— 占地广袤的园子里,剑血山庄的厉有疾二人和淋风谷的韩风华师徒相视一眼,随着陶毅吸纳完瓷瓶中的龙气后,此地都开始变得朦胧起来,云遮雾绕。 韩风华心里纳闷,怎么只是陶毅一个人前来,吴羡呢? 不过吴羡来不来都不重要,只要男子成功解开陶氏祖训,那么一切都尽在他的手掌之中。 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怀抱长剑的厉寒,哪怕离着有些距离,韩风华也能感受来自少年身上那道正在逐渐出鞘的剑意。 韩风华心里讥笑一声,这位剑血山庄的剑道天才到是有点本事,但是又能掀起多大的水花呢? 催云降雨阵已经布置好,若是这两个剑血山庄的人识相些,三千颗灵玉石送给他们也无妨, 但若是奢望神镜,青年眼里露出寒芒,那就随着障林国一起消亡吧。 在雨水、疾风以及扎根的红色长剑消磨下,老桃树身上流淌着的淡淡金色光晕已经逐渐消散,韩风华的师傅,风洪眉毛一沉,“陶毅,你这是何意?” 将瓷瓶里的龙气吸纳完,男子不再引动盘踞在桃树上龙气,手握着小瓷瓶,转身道:“请取出吴羡身上的死符,还她自由。” 不知男子从何处得知吴羡身上有淋风谷种下的死符,眼看事情行至一半,风洪安抚道:“陶毅,只要你解开桃树禁制,我答应你,吴羡一定不会有事。” 清脆的声音响起,看到男子将手里的瓷瓶摔碎在地,风洪怒道:“陶毅,你找死不成?” 三件瓷瓶,给了男子两瓶,眼看男子摔碎了一瓶,老者如何不怒。 “以瓷瓶里的龙气程度,想要解开桃树禁制,至少需要两瓶,如今我已经吸纳一瓶,又摔碎一瓶,但是不碍事,我知道你手里定然还有。” 摔碎瓷瓶来表明态度的男子竖起一根手指,“我最后再说一次,解开吴羡身上死符,不然,你得不到你想要的。” “风洪,不要耽误大事。” 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他想要什么,给他便是。” 老者紧皱眉头,莫非是吴羡那个贱人,为了获得自由,跟男子挑明了? 好一个吴羡,竟然在这种紧要关头来要挟他,老者脸色阴沉,从袖中取出一颗青色药丸,“这就是死符的解药。” 送出解药的老者内心冷哼一声,拿到解药有什么用,等他拿到宝物,还能让那贱人跑了不成? 接下那枚药丸,陶毅轻轻吹了一个口哨后,有一只锐利眼眸的禽类从空中俯身而降,抓住解药,飞向远处。 看样子是早有算计,风洪笑道:“陶毅,解药也给你了,可以开始了吧。” 陶氏弟子解开祖训,就会受到先祖誓言惩罚,龙气反噬,男子知道他死后淋风谷说不定会记恨吴羡,摇头道:“你们淋风谷需要发下誓言,不能再找吴羡的麻烦。” 风洪气极,难道真的要放跑吴羡那个小贱人?不过权衡之下,孰轻孰重老者还是知道,正要发下誓言,突然风洪身边有一抹血红之色一闪而过。 忍不住闷哼一声,神色痛苦的陶毅踉跄着退后几步,伸手扶住左侧,这才没有因为丧失左臂而栽倒在地。 一剑利落的将男子左臂斩下的厉有疾寒声道:“我不管你跟他们淋风谷有什么恩怨情仇,但是,别碍我的事。” 红色长剑搭在男子右肩上,厉有疾道:“你好像很在意什么吴羡,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应该在这座皇宫里,我跟你一样,有些话也只说一遍,你现在立刻解开桃树禁制,不然,我一定会把吴羡杀了!” 持剑的男子速度太快,身为聚气境的武夫,他竟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但失去一臂的男子知道自己的重要性,摇头道,“那你就杀了她吧,除非淋风谷,还有你们,发下誓言,答应放过吴羡,我才会解开桃树禁制,不然就是妄想!” 没有想到男子这么看重那个吴羡,不愿意因为一件淋风谷的事而耽误取宝的厉有疾无可奈何,拿开男子肩头上的长剑,沉声道:“我剑血山庄发誓,绝不会对吴羡出手,放她一马。” 宝物没取,先发下誓言的厉有疾脸色不善,转头对风洪说道:“随了他的意吧。” 风洪点点头,同样发下誓言,不过心里已经是对陶毅怨恨至极,取出唯一的龙气瓷瓶,交给男子,“你的要求都满足了,这是最后一瓶了,如若不成,老夫发誓,定要将吴羡在你面前挫骨扬灰。” 一只手接下瓷瓶,男子不理会老者的威胁,颤颤巍巍走到树下,跪地痛哭道:“列祖列宗,陶毅不孝,欠你们的,欠障林国的,来世再还。” 将瓷瓶内龙气一饮而尽,男子沉声道:“以吾障林国皇帝陶毅之名,解陶氏祖训禁制!” 桃树上那的金色光晕,在男子喝出这句话后,一瞬间从树上向男子身上流淌。 手中瓷瓶坠地,男子面露痛苦之色,被历代加持的陶氏龙气扑在他身上,化作一只只金色蚂蚁,疯狂撕咬。 古怪的云,冷清的风,泼洒的雨,群蚁噬身中,身上一朵朵血花绽开的男子从怀中取出一支珠花,如同看见了正在熟睡的女子,轻声道:“羡儿,你自由了。” 第八十三章 风起陶氏禁地 随着陶氏禁地内龙气化作的金蚁散去,解开陶氏祖训的男子横倒在地,血肉模糊,甚至分不清五官,只有一只完好无损的珠花插在身前。 雨还在下,一脚将珠花捻得粉碎,韩风华冷笑道:“窝囊废的狗皇帝,死前还要装情种。” 陶毅死前还这么惦记女子,这让对吴羡势在必得的韩风华心里有些怨恨,被迫发现誓言的青年心里讥笑一声,狗屁的誓言顶个什么用,既然淋风谷不会对吴羡出手,那不是淋风谷的弟子不就好了,尤其是想到得到那件宝物后师傅和师伯的计划,青年脸上笑意更胜。 桃树上的禁制已经彻底消散,不过却没有立即倒塌,竟然还是在风雨剑中屹立不倒,厉有疾问道:“是先将这宝物取出后再比试一番,还是分出个胜负再取出宝物?” 最好取出那块符牌时没有外人,风洪念头一动,说道:“这株桃树虽然失去了龙气庇佑,但是尚能镇鬼压邪,一旦连根拔下,地下鬼魅就会破土而出,难免造成许多麻烦,不如这样,我们先分个胜负,赢的那方在这取宝,输的那方去取出灵玉石,如何?” 当初三家的灵玉石当然不是随便埋在哪里,而是都放在做山上买卖的宝镜山那里了,只要有人持着三家中两家的信物,就可以将其取出。也幸亏当初是这么约定的,不然灵云山没来履约,那输的那方可就一颗灵玉石也取不出来了。 老者说的不无道理,厉有疾点点头,胸有成竹的对师弟厉寒道:“去吧,天还早,早早结束,好让他们早点去宝镜山。” 无鞘长剑在厉寒的气机牵引下微颤,猛然一冲上天,然后被少年接下。 厉寒气态孤傲,对着韩风华不屑一顾道:“放心,不会杀了你。” 手中掐起一诀,狂风倒刮中韩风华冷哼一声,“就怕你没那个本事。” 决定着是得到灵玉石还是宝物的赌约之战一触即发。 突然懒洋洋站在一旁的厉有疾猛然一个回头,风洪也眉毛一动,看向后方。 寒铁大门被一剑砍开,在董难言身后走进陶氏禁地的黄峰对着厉有疾等人喝道:“你们是何人?陶毅呢?” 先前这里龙气弥漫,云遮雾笼下,无论是厉有疾还是风洪,神识都被限制在这禁地里,不然以两者的修为,早就发现匆忙赶来的董难言一行人了。 不同于第一次见到董难言的风洪,厉有疾双目微微一缩,是他? 站在黄峰身后的武彪身形一晃,挡在老者面前,“老爷小心!” 武彪屏气凝神,准备挡下对面踏步狂冲而来之人,不过汉子猜错了,率先出手那人的目标并不是出言喝问的黄峰,而是老者身前的少年! 再次见到董难言后,正要出手一战的厉寒喜出望外,舍弃了韩风华,直接向少年袭来。 见到昨日在客栈出言侮辱他和宋皆宜的厉寒向他冲来,董难言右臂抬起,幽草直指厉寒。 即将撞在幽草上的厉寒大笑一声,狂奔中一脚重重一踏,稳稳踩在幽草剑尖上。 言语恶毒的厉寒在人群找到了宋皆宜的身影,对董难言狞笑道:“狗男女,天不佑你们,又是遇上我,合该你们当死。” 听到厉寒的污言碎语,董难言面无表情,握剑之手一松,拳头攥起,砸在剑柄上,“滚!” 一拳之下,剑身倾斜,踩在剑尖上的少年被大力弹开,在空中转了一个弯,卸去这股力道后,落在地上的厉寒继续恶语伤人道:“是不是昨夜跟你那个丑丫鬟快活过了,身上没劲啊?” 根本不理会黄峰的喝问,那个武彪和祝山,风洪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两个聚气境武夫而已,到是这群人中的几副陌生面孔,让他稍稍留意。 注意到宋皆宜身旁的小男孩,老者双目一缩,心中了然,原来如此,什么灵云山,看来是这几个凝神境的小娃娃做掉了徒弟的手下。 风洪嘴角扬起,难不成这就是障林国请来的救兵? 见到厉寒似乎和董难言认识,风洪扭头对厉有疾问道:“这些是?” 已经在客栈里见过董难言的厉有疾摇头道:“不知底细,只是见过一面,有些矛盾。” 就在董难言和厉寒交手,风洪和厉有疾交谈中,四处张望的周予突然大惊道:“邵兄,黄兄。” 在那株桃树下,有一具血肉模糊的人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黄峰与邵焕相视一眼,心中不妙,两位三朝元老也顾不得什么危险,急忙跑到桃树下,想要看个仔细。 那具缺失一臂的尸体面目全非,邵焕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见黄峰有些站立不稳,扶住老者安慰道:“不会的,不会是陛下的。” 陶毅不在寝宫,这里也没有他的身影,但是这处只有障林国陛下才能来的禁地里除了龙气升腾外还有一具尸体,那还能是谁? 老者心里安慰自己,尸体面目全非,既然辨认不出,那就有不是陶毅的可能。 “老头,你没猜错,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们障林国的那个窝囊废皇帝。” 韩风华的话击碎了黄峰心中猜想真相面前的遮羞布,一下子将老者拉回现实。 心中一痛,黄峰跪在地上痛哭,也许陶毅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甚至在见到秀林后,老者觉得男子甚至可能使了些手段才能弟继兄位,但是,死在这里,面目全非的男子,毕竟是障林国的陛下啊。 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会对背祖弃国的男子留下眼泪,被陶毅要挟被迫发下誓言的韩风华看不惯男子受到别人哀悼,一脚将陶毅的尸体踢开。 邵焕大怒,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陶毅就是障林国的陛下,身为臣子,见到皇上死后还要受人侮辱,年轻时也曾是障林国一名虎将的老者体魄犹在,抡动一臂,猛然发力。 向后退了一步,不愿意被邵焕一拳砸中的韩风华并指一点,陶氏禁地里一道道疾风在青年指前化作风刃,泼水扬尘般朝老者呼啸而去。 身经百战的邵焕第一次没有千军万马在侧,和修行人一对一厮杀,见到风刃扑面而来,试图凭金甲挡下的老者听到风刃擦肩而过,在后方的响起的炸裂声后,急忙放弃硬抗的念头,左右闪躲。 一道接一道,无穷无尽。 金甲头盔被一道风刃割开,碎裂在地,有些力不从心的邵焕面前白光一闪,面前能碎石割甲的风刃已经距离老者不过两三步而已。 眼看就要被割下头颅,危急关头,有人探出一只手臂,挡在邵焕面前。 手臂上硬挨下一击,祝山对胳膊上的那道深深的血痕不管不顾,对邵焕沉声道:“恩师你赶快带着黄丞相离开,这里交给我。” 祝山手中铁戟一抖,行军数十载中,不知道有多少敌寇流匪被他这一戟挑穿。 紧盯着韩风华,男人昨日死了儿子,障林国今天死了皇帝。 失去的太多了。 拖戟前冲中,祝山心里想,今天最起码得讨回来点什么! 面对着大踏步前来的祝山,韩风华不再像对待邵焕那样闲庭信步,小心仔细间,脚下生风,避让开男人沉重铁戟的一刺,飘飘然退到风洪身边,对老者笑道:“师傅,这可怎么办?杀还是不杀?” 已经被发现行踪,向正在和厉寒交手的董难言望了望,又看了眼气势汹汹朝徒弟冲过来的祝山,风洪跟厉有疾商量道:“厉兄,看样子今日你我双方是不能清净的取宝履约了,我看不如这样,我们改一下规矩可好?” 风洪指着突然闯进陶氏禁地里的“外人”,对厉有疾说道:“不如把你我双方小辈的赌约之战改一下,让风华和厉寒两个人在这群人中各自选取一些对手,谁能先解决,谁就算胜,怎么样?” “哦?” 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怀抱一柄红色长剑,伸手一个个数去,对风洪问道:“三个凝神境,两个聚气境的武夫,怎么选?” “自然是公平的选。” 只见淋风谷的老者笑着一挥手,陶氏禁地便有风起,束缚住两人。 一个是站在周予身边的马夫武彪,一个是正在观望董难言和厉寒交手的小道士齐道真。 老者大袖一甩,束缚住齐道真和武彪的风如茧一般将两人层层围起,然后吹悬着吊在桃树枝头上。 风洪伸指点点仅剩的三个人,笑道:“两个凝神境,一个聚气境,如此分配,可算公平?” 厉有疾轻轻点头,两个凝神境练气士跟一个聚气境武夫虽然有些差距,但是不大,只是要是按风洪这么打算的,那依他师弟的性子,是一定会选择董难言的。 想到客栈里从少年身上感受的那道狰狞剑意,男子心中有所顾忌。 果不其然,在跟董难言对过一拳后,厉寒喜道:“师兄,就按他说的来,我选他和那个女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师兄的要求下被迫给董难言和宋皆宜道歉的厉寒只觉得心头畅快,今日他终于可以雪耻了! 厉有疾轻叹一声,也好,就当是给师弟解开心结了,不然要是出不了这口恶气,依照厉寒的性格,肯定要怨恨一辈子。 而且男子稍稍放心,因为今天,他并没有从少年身上感到昨日那种剑意。 “好,风洪,就这么办,我师弟说了,我剑血山庄选择那两个凝神境。” 风洪笑道:“你们倒是会挑软柿子捏。” 厉有疾哼道:“要不换换?” “那就算了,就当是让你们占个便宜了。”,风洪对着韩风华说道:“去吧,给他们剑血山庄打个样。” 换?风洪傻了才会跟厉有疾换呢! 其实风洪心里有数,若是韩风华和厉寒真正交起手来,赢的人十有八九会是这个剑血山庄的传承人。 所以在知道了厉寒与那少年有矛盾后,心计颇深的老者料定厉寒定会去选少年,所以才会提议改个计划。 看着与厉寒打的难分难解的董难言,老者心里思索道:“这群少年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凝神境就有这样的本事?” 第八十四章 禁地厮杀 带有道道印痕的封血剑被对面那柄古朴长剑挡下,厉寒怒喝一声,舍弃了手中剑,上身向后一仰,以肩相撞。 连人带剑的董难言被撞的翻滚了数米,没有用幽草插地借力稳定身形,而是在倒翻中将幽草向前一掷。 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董难言这才五指叩在地上,稳住翻滚之势。 董难言与厉寒中间,长长的五指沟壑前,两柄刚刚针锋相对的长剑分别刺在地上。 见到董难言竟然挡住了他的御剑术,厉寒笑道:“看样子你到不是一个十足的废物。” 话音刚落,厉寒再度踏步前行,瞬间将插在地上的封血握在手里。 硬挨了他一记肩撞的少年还没有起身,已经赶至面前,距离少年只有几步之遥,打算一剑将少年捅出个窟窿的厉寒微微错愕。 只见那个半跪在地上的少年做出一个古怪的姿势。 双指并拢,微微一弯。 好像有些熟悉。 “小心!” 听到师兄的呼喊,突然间厉寒好像也想到了什么,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狂奔中将封血插在地上,身子瞬间后仰。 一柄古朴长剑几乎就擦着厉寒的头发而过。 这不是他在客栈对少年使用的招数吗? 在震惊的厉寒重新直起身子时,已经接下幽草的董难言提剑而至! 厉寒急忙转身,可是幽草已经到了他的心口。 无处闪躲。 但就在长剑即将刺中时,董难言却突然松开手,没有了持剑之人,幽草坠在厉寒身前。 在松手的同时脑袋向后一仰的董难言眼前一道剑光一闪而过,转头看去,只见跟风洪并肩而立的厉有疾手作屈指状。 一道剑气。 冲着还跪在地上的厉寒轻笑一声,董难言问道:“他是给你暖被窝的?长得到是不丑,就是脸上有道疤。” 听到被他认为是废物的少年以他的话来嘲讽他,厉寒又羞又怒,怒目间拔出封血,用手轻抚过剑上的一道道血痕。 每碰触一下,就有一道血色光芒顺着指尖流向体内,剑意一分分上涨中,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出言伤人,此刻的厉寒好像性情换了一个人,睁开血红的眼眸,寒声道:“死!” 每一道血痕都刻着杀人剑意的封血剑鲜艳异常,血红色的剑气凝实而出,如涨潮海水中的当头一浪,声势浩大,景象惊人。 剑血山庄,人驭剑,剑养人。 红色剑浪席卷而至,大有势不可挡之势。 幽草被剑浪掀飞,斜插在地上,已经手无寸铁的董难言心中掂量了一下,凭借着在神通楼中参悟的降尘身法,应该可以躲让开。 但是少年犹豫一下,竟是沉心静气,准备出拳! 不是不识时务,托大的想要挡下这一击,而是直觉告诉董难言,只要他退让开来,那么与厉寒的这场战斗,必输无疑! 其实董难言是正确的,厉寒的剑意正是如此,只要少年不敢正面迎下这一剑,那么本就是在出剑蓄养剑气的厉寒只会气势更盛,最后以一种势如破竹的姿态赢下这场较量。 果然,见到对面的少年竟然选择直面硬抗,厉寒逐渐攀升中的气势开始出现停滞,不过只是微微错愕一下,厉寒就再挥一剑。 前一道血红色剑气才刚刚迎上董难言,后一道剑浪紧跟而上。 浪叠浪! 没有幽草,没有枯枝,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当剑来用的董难言向前一步。 厉寒瞳孔一缩,随即狂然大笑。 只见剑浪当头,手无寸铁的少年挥拳而上,竟是以拳做剑! 捏起拳印,手中雷声闷响中,董难言拳势如骤雨,挥打在当头一浪上,凹陷在剑浪中拳头立即抽出,少年左右开弓,拳劲惊人。 拳印与剑浪交汇处,血红浪花四溅,激射在四周,竟是在青石板上刺出无数坑洼。 一时间,看似不可阻挡的血红剑浪,竟然和将藏雷和零落剑法融合在一起的董难言僵持不下。 不过随着又一道剑气而至,剑浪又涨一头,拳势不停的董难言脚下青石板已经碎裂,双足深陷泥土中,不断被逼后退。 董难言深知再这样下去,恐怕拳头还未碰到厉寒,就已经要被这几道剑气磨死。 不断后退的董难言脚下生光,随后更是全身骤亮,笼罩在身上的光晕顺着手臂向拳前流淌,少年一声大喝,扬起一拳。 想用拳头把剑浪抬高?厉寒嘴角一扯,没有再度出剑,反而踩着剑浪,跃上与董难言难分难解的当头一浪上,如同一座山岳压顶,一脚踩下,喝道:“就凭你,也想撼动海浪山岳?” 人力难撼天地,飘浮在海上,行踪无定的魔州南部有一处禁地,终年疾雨不断,没有金丹境的修为,被雨水淋上,便非死即伤。 随着海浪狂涌进,凹形岸边的一处山峰上,有老者迎着滔天巨浪,一拳砸去。 千万丈冲天巨浪瞬间崩散,海浪倒掀万里。 蕴含着充沛拳意的雨水滴打在身上,老者对着打退反弹后更凶猛而来的浪潮再度递出一拳,反复如此,直到最终形成一道几乎与天同高的巨浪,遮天蔽日,俯冲而下。 惊涛拍岸。 老者皱着眉头的脸上这才出现笑意,拳罡骤起中,一跃而上。 天又下起了绵绵阴雨,老者理了理头发,拔出插在地上的油纸伞,哼着小曲离开。 海岸下方,肥沃裸露的海底,足足半个时辰,才涌上海水。 人力难撼天地? 谁是惊涛,谁是岸? 才凝神境的董难言当然跟站在岸边拍浪的老者比不了,但同样,厉寒的血红剑浪,也不是跟天同高的骇浪。 厉寒脚下剑浪狂涌,已经将所有本事汇聚在一拳之上的董难言一只脚几乎已经陷进泥土中,但是每陷进一分,少年拳头就抬高一寸。 直到泥土都已经没到小腿,少年猛然抬头,大喝道:“起!” 踩在浪头上的厉寒连忙跃起,脚下那道剑浪冲天而上,在他面前炸裂,用封血剑悉数将不分敌我的剑气拨去,厉寒胸前突然有雷炸响! 拔出深陷在泥土中的那只脚,顾不得先稳住抬高剑浪后在浑身各处窍穴乱窜涌动的气息,董难言在地上蹬出一个小坑,一跃而上,在剑气缭绕中,一拳打在厉寒胸口。 厉有疾皱着眉头,这个小师弟,真的是有些大意了,既然对方连挡下一道剑气都这么吃力,那么继续出剑就好了,何必这样托大上前,给人可趁之机。 见到如潮水般的拳罡向厉寒砸去,剑血山庄的弟子形势不好,本应脸上带着笑意的风洪竟然也皱着眉头,因为另一边,韩风华也陷入苦战。 本以为能很轻易解决偏居一偶,水分颇多的祝山,不料男子竟然底子结实的很,一身聚气境的体魄不说,光是那份实战经验,就已经让韩风华吃不消了。 眼看着祝山就要用长戟撕裂开围困住男子的风墙,韩风华取出一支竹笛,吹奏起来。 不管是山下凡人,还是山上修行人,生死厮杀关头,根本没有什么花招,都是直奔要害,立见生死的杀招,但此刻吹奏竹笛的韩风华,使得他与祝山这场战斗,变得有些诗情画意。 但祝山可不这么认为,长戟已经探出风墙之外,可是随着悠扬的笛声传来,男子周身狂风大起,有一层可以呼啸间绞肉碎骨的阴风出现在脚下,同时四面风墙立起,伴随着笛声向内探出一根根风刺。 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的韩风华持着竹笛轻轻一点,这座风的牢笼便离地数丈,浮在空中。 无处可逃,又无处借力。 危机关头,已经被无数根风刺刺的皮肉上满是鲜血的祝山大喝一声,双手握住铁杆,竟是借着背后风刺入骨之力,让已经锋芒在外的铁戟撕裂开风牢。 浑身是血从半空中坠下的男子如障林国荒郊夜岭里丧失了思考能力,只知道扑杀进食的豺狼猎犬,倒提着铁戟,奔向韩风华。 此刻青年也有些慌了,他是登楼二境不假,可要是给这个狂冲而来的男子在身上打上一拳,那他可未必能像背后鲜血淋漓的男子这样继续出手。 心中暗骂一声武夫都是铁打的,韩风华将竹笛放在嘴边,没有吹奏,而是深深的对着笛口吸了一气,然后一吐。 韩风华体内,被淋风谷老祖赐下的阴风,三去其一。 随着阴风从笛孔中流出,外表结着寒气的竹笛脱手而出,在祝山身边四处转动,如同草丛里的吐舌毒蛇,在寻觅着一击咬中猎物。 不用韩风华操纵,在祝山身上找到机会的竹笛倏地向男人颈部刺去。 前奔中的男人距离韩风华只有十丈,脚步不停,用铁戟挑开竹笛的祝山先前一跃。 五丈。 四丈。 右臂已经向前探出的男子突然间闷哼一声,哪怕早有预警,祝山还是只能抓住已经刺进胸口一半的竹笛,停在三丈外。 看来那面神镜是他的了,韩风华主动上前一丈,哈哈大笑,聚气境武夫又能如何,被阴风吹裂经脉的滋味不好受吧。 “师傅,看样子是我们淋风谷赢了。” 走到祝山面前的韩风华正要取出那支竹笛,结果了男子性命。 突然,胸口处还在流淌鲜血,面色痛苦的男子将铁戟朝着身前一揽,将青年夹在他和铁戟之间,然后抽出半截入体的竹笛,插进韩风华后胸。 虽然竹笛中的阴风跟他同出一脉,但是这样入体,韩风华脸色青寒的痛苦道:“师傅救我。” 没有想到祝山竟然是佯装重伤引诱韩风华上前,听到徒弟痛苦的呼叫声,风洪一个迈步,便已经来到韩风华身边,对着祝山右肩一弹,救下韩风华,与此同时,见到风洪有所动作,厉有疾同样一个箭步赶到董难言身前,男子没有出剑,但是与董难言之间的地面上却无形中割开一道深约丈余的裂痕。 来不及闪躲,有一道剑气自董难言脚下破土而出,少年整个人被劈向远方。 风洪手指点在韩风华几处窍穴上,再在脑袋上轻轻一拍,刺入青年体内那道阴风便从口鼻间流出。 “师傅。” 虽然韩风华脸上的青寒之色稍稍褪去,但是痛苦之色却越来重,若是仔细观察青年,就会发现就算韩风华身上的纤细血管都已经变成青色。 淋风谷阴风,歹毒如此。 知道韩风华至少要休养上数月半载才能恢复,风洪怒极,这趟本来就胜券在握,一切只是做样子遮掩,谁想到把自己玩进去了。走到一旁紧握插进地上的铁戟才能保持身形不倒的祝山身前,老者大怒中到是有点佩服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因为浑身冰寒青紫,比韩风华伤势更重的祝山,竟是连哼都没哼一下。 先前弹出一道风弹将男子左右肩膀穿个通透的风洪一指虚点在祝山脑袋前,“就给你个痛快的!” 老者正想着一指结束了祝山性命时,突然耳边响起弓弦紧绷声,只听见远处有人喝道:“放箭!” 一名名臂力惊人的弓箭手射出的箭矢如漫天飞蝗,砸向风洪。 伸掌拨去几根箭矢,风洪面对漫天的激射羽箭也微微皱眉,脚掌一转,夹住韩风华,躲避开去。 桃树下,放下韩风华的风洪并指一喝,身前风起,只见漫天箭雨都在被风中左摇右摆,坠落在地,到最后只有十几根箭矢擦着老者而过,击在青石板上,擦出一阵火花。 安排一队人去救下祝山,在董难言,祝山与厉寒等人交手间已经发下信号令御道上三千兵马入宫的黄峰喝道:“再放!” 弓弦再度绷紧,风洪对同样带着厉寒返回桃树下的厉有疾说道:“厉兄,看样子得是你我出手了。” 陶氏禁地里不断有人涌进,厉有疾神识一扫,也是悚然一惊,这座园林附近人头攒动,层层堆叠,而且更为让男子变色的是,神识尽头,不断有骑马持箭的军士向皇宫而来。 为何灵云山、剑血山庄、淋风谷要密谋桃树下的宝物,因为三家不一定就能毫不无伤的吃下障林国。 所谓双拳难抵四手,就算是厉有疾,风洪这样的登楼五境修行,面对上千号人,也要屈服。 所以说客栈里祝之绪的狂傲不是没有道理,按照那位障林国小将军的话说,那么多人不反抗, 站在你面前让你你杀,你杀的过来吗? 一百人,不当回事? 那就一千人。 一千人还是挡不住你? 那就一万人! 虽然祝之绪这套言论丝毫没有问题,但是这位不可一世的小将军却忘了,虽然可以仗着人数迫使山上修行人低头,甚至围杀,但是若是人家想走,你留的住吗? 何况若是人家记仇,躲在暗处等着你松懈的时候再出手呢? 不过祝之绪已经死了,所以这些道理也没人跟他讲了。 千军万马中,厉有疾已经握剑在手,身后厉寒虽然受了董难言一拳,但是与已经重伤的韩风华一比,却是好上不少。 “风洪,就算是你我出手,面对这么些人,也只能是退让。” 厉有疾盯着指挥兵马的邵焕和黄峰等人道:“看来只能擒贼先擒王,杀人立威了。” “不可。” 知道厉有疾想法的风洪阻拦道:“一旦杀了他们,虽然能震慑军心,但是看见这些障林国的士兵不是外出作战,而是在自己家门,若是那几个老头死在这里,恐怕会适得其反,激起这群人的血性,跟我们拼命。” 血红长剑已经散发妖异光芒,厉有疾皱眉道:“那你说怎么办?” 男子心里是有点厌烦淋风谷的,事情发展成这样,淋风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风洪心里其实也是很烦躁,老者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虽然兵马围住这里,但是已经布下淋风谷阵法的老者心里其实不是多慌,但是老者心里一直在思考,如何能从厉有疾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那块符牌。 此刻已经想出一计的风洪沉声道:“厉兄,你我门人弟子既然都没能拿下那几个人,不如就把赌约放在以后,等你我弟子伤势恢复后,再做比试。” “眼前形势,就算是你我联手也不一定能在这千军万马中安然无恙的取出宝物,不如这样。” 老者眼里精光一闪,“我们现在就掘起桃树,到时候趁着地下镇压的鬼物冲开封印,我们取走宝镜,再定去留,如何?” 厉有疾眼睛一眯,“按你说的,那到时候宝镜出土,由谁持着带走?” 已经打定主意符牌一定要得到手,风洪思量之下,开口道:“若是厉兄不信,不如我们就发下誓言,天地见证,今日神镜出土后,我负责留下来殿后,厉兄你带着厉寒和我徒弟韩风华离开,等到此间事了,我再去寻你们,再来定夺宝物归谁,可否?” 若是按风洪这么说,怎么看都是他占着便宜,男子反问道:“当真?” 指着心口,风洪道:“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风洪已经发誓,不像作假,厉有疾点点头,同样发誓道:“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心里暗笑一声,大袖鼓荡间,风洪迎上第二波箭雨,“厉兄,速去取宝,我为你挡住!” 既然已经相互发过誓,厉有疾不觉得风洪有胆子违背,所以哪怕男子心里有些奇怪老者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方,但还是对着围绕住桃树斜插成一圈的红色长剑组成的剑阵一指。 被陶毅解开树上的陶氏祖训,没了国祚龙气加持,剑血山庄的剑阵用来掘树真的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哪怕是厉有疾正在全力催动剑阵掘起根基,但是桃树只是剧烈摇动,丝毫没有要倒塌的迹象。 随着箭雨被拨开,风洪已经见到一排排提盾持剑的障林国军士已经在逐步逼近了,还好这里是陶氏禁地,地方小,有宝贵,不然邵焕早就吩咐麾下铁骑冲阵直上了。 为了快一点让厉有疾得到神镜离开,同时也是随着人数骤加而敢感到压力巨大,风洪大袖一挥,率先冲上来的一名军士身上甲胄被划出一道道裂痕,五脏六腑都被这股风力震的碎裂,倒地而死,但随后军士仍是悍不畏死的冲上前,老者装作抵挡吃力,对着厉有疾大声道:“快一点,厉兄,莫要耽误时间!” 自己的血色长剑都已经加入剑阵中,双手催动剑阵的厉有疾喝道:“厉寒,添剑!” 把封血剑向桃树下一掷,这套小型的剑血山庄护山剑阵,终于让桃树的一条树根露出在地面上。 来不及高兴,催动剑阵的厉有疾突然面色一变,对正在靠近桃树的厉寒高声道:“快闪开!” 砰砰砰。 围绕住桃树根部的红色长剑全部崩飞,根部下方的泥土上一朵朵黑色的花破土而出,天上降雨的阴云开始变得乌黑,有一道黑气在树根的缝隙间弥漫而出,一道沙哑阴暗的凄厉声音在陶氏禁地回荡。 “该死的奴民们,我回来了。” 第八十五章 贪嗔痴恨 阴冷的风在呼啸,这道一开始只能在陶氏禁地中听到的声音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外传播,声音越传越大,到后来,竟是整个障林国里都在不停地回荡着。 嘴角溢出一口鲜血,厉有疾满脸震惊的望着飘浮在空中的这团黑气,这是何物? 风洪的声音在厉有疾心湖上响起,“厉兄,小心,这可能就是神镜下镇压的东西。” 厉有疾心头一紧,障林国的传说,已有千百年,那这头存活至今的鬼物是什么境界? “你们怎么了?” 在黑气出现后,在场的众人,只要是障林国人氏,便尽皆跪倒在地。 阴冷的声音再度从黑气中响起,桀桀的笑声传荡在众人耳中,“愚蠢的奴民们,你们该用性命偿还你们的罪孽了。” 陶氏禁地里的黄峰、邵焕等障林国人氏面色涨红,血气好像凝聚在头顶,一个个双目无神的站在原地左摇右晃。 就在黑气中传来一声享受的吸气声时,跟在宋皆宜身后站着的秀林身上突然腾起一道龙形金气,在障林国上空炸响,嘹亮的龙鸣之音将众人从迷茫中镇醒。 “奴脉陶氏!” 黑气中一声充满千年怨毒的怒吼声紧随着龙鸣响彻在这方天地,“奴血罪脉,违背主命,以下犯上,今日抹去!” 以比厉有疾和风洪快上不知多少倍的速度,这团黑气几乎在声音传出的下一秒,就出现在秀林面前。 只是在晚晴剑面前一顿,黑气竟然直接从叶芷的身体中穿过,直奔小男孩而去。 就连青神衣下已经暗自出拳的宋皆宜,也一拳挥了个空。 天上一直跟随董难言一行人的落叶宗老祖叶澈和宋皆宜身后隐于天地里的女子几乎是同时开口。 老者皱眉中疑惑道:“渡海境?” 少女身后的女子却是肯定道:“渡海境,灵体。” 不屑的笑声在秀林身前响起,就像是陶毅吸纳龙气一样,黑气没入秀林口鼻之间,男孩的眼睛,瞬间一片漆黑。 占据了秀林身体,被封印千年的障林国之主,嘴角掀起一抹微笑,活动了一下这幅尚还年幼稚嫩的躯体,正要开口说话间。 突然间有一抹光芒自男孩眼中闪现,与其说秀林的表情现在无比惊讶,倒不如说是占据这具肉体的黑气此刻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具障林国陶氏罪奴血脉,心中竟然有一座金身佛像?! 简直就是天生相克,几乎就要佛光照耀下消融在秀林体内的黑气惊骇万分的赶紧舍弃这具肉体,赶回到桃树下方,吸收着黑色花朵间的稀薄黑气。 远处不知道距离神州多远的一处酒馆内,有一个和尚狂饮下一口酒,然后笑道:“小东西,你是蛔虫啊,往人肚子里钻?” 再度痛饮下一碗酒,和尚双手合十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佛祖心中留,佛祖心中留。” 已经恢复不少的黑气又重新浮在空中,远远望着秀林,心有余悸。 “你们是为了树下那面镜子而来?” 听到黑气中传出的询问声,摸不清的对方底细的厉有疾拱手道:“不知前辈被困树下,多有冒犯。” 风洪也连忙道:“前辈,我等虽是寻宝而来,但是不知道前辈在此,那面神镜,若是前辈喜欢,拿去便是。” 剑血山庄和灵云山以及淋风谷,皆是认为树下被封印之鬼早已经随着岁月消亡,顶多有几只不成气候的小东西,不曾想,竟然还有这样一头庞然大物! “喜欢?” 声音阴冷一笑,“少说废话,既然你们为了宝物而来,想必知道我是谁,若是听我吩咐,事成之后,那面镜子可以让你们带走,但如果不从,虽然我现在杀不了你们二个,但是桃树封印已破,杀你们不过是早晚的事。” 厉有疾和风洪相视一眼,见到黑气刚才的诡异手段以及看不透彻,男子问道:“不知道前辈有什么事吩咐我们?” 声音犹如从森寒地域传来,“你去继续掘开桃树,余下的人则是帮我杀戮障林国罪民,尤其是那个小男孩,事成之后,宝物你们拿走,不然,就凭你们两个小小的登楼四境,难逃一死!” 厉有疾和风洪同时一惊,把登楼四境说的这么轻描淡写,难道? 厉有疾挥手一招,血红色长剑再度插在桃树下,“愿听前辈差遣!” 风洪心里思付一下,障林国的这头千年老鬼,绝对不会对那块符牌感兴趣的,但是想必也不会任人拿走这块可以制衡他的宝物的,也罢,就先按这老鬼说的,等厉有疾掘开桃树,再动用阵法,抢到符牌就走。 突然,在风洪一惊,只见一直吸纳着黑花的黑气狂笑,桃树下,有一道人影站起! 附着在陶毅的尸体之上,障林国千年之前的旧主放肆大笑,“想不到,这还有一具陶氏罪脉之躯,还好,到是能勉强承载住我。” 突然这具身体轻轻开口,吐出两个字,“羡儿。” 障林国旧主惊讶道:“好大的执念” 随着稍稍适应这具身体,一股不逊色与风洪与厉有疾的气息从桃树下宣泄而出,震撼人心。 ———— 一间小酒肆里,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坐在门槛旁边,遥望着高高的山岭,心里是又期盼又担忧,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老者心中期盼越少,担忧愈多。 就这样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整整在门边坐了一整天的老头终于起身,摇摇头,叹息一声。 看样子那对仗义侠侣,是没能除掉那个妖怪了。 “爹,您没事吧?” 听到自己闺女关切的声音,老者有些老泪纵横,道:“闺女,是爹没有本事,保不住你啊。” “爹,没事的,不怪你,女儿认命就是了。” 虽然这间小酒肆不大,但是女子却长得花容月貌,眼里泛着泪花,紧忙安慰老者道:“爹,别光想着坏处,万一是成功了呢,只是人家耽搁了一会,或者…” 女子不知道怎么编下去了,那两个热心肠的仗义侠侣,从天亮就上了山岭,结果现在还没回来,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老人家拉着闺女的手痛哭道:“是咱们不好啊,害了人家啊,是咱们对不住人家啊。” 正当老者痛哭时,突然耳边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老者以为是那对侠侣回来了,急忙朝外看去,结果瞧了老远都瞧不见人影。 女子朝屋子里面努努嘴,示意道:“爹,是那个和尚。” 老头转身看去,只见昨晚喝的不省人事,昏睡到现在的和尚不小心打翻酒碗,看到老者哭泣的样子,和尚问道:“老人家,你为何而哭啊,贫僧帮你开导开导。” 指着另一张空座,满嘴酒气的和尚挠了挠头,问道:“那两个施主呢,昨晚贫僧喝醉了,欠他们的酒钱还没还呢。” 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和尚,昨晚风尘仆仆的走进酒肆,老者还以为是来化缘的,不曾想,竟是来这里讨酒吃的,这和尚嗜酒如命,抱着一大缸酒水竟然把头探进去开喝,这可着实吓坏了老者。 本着和气生财,再加上这和尚古怪,老者本来想着就当是行善了,也不想收这一缸酒钱,不料和尚却是非给不可,可是两手空空,和尚哪里有钱哩,最后还是另一桌上的侠侣,笑着掏出一袋铜钱,递给和尚,“大师豪爽,若是没钱喝酒,那今天的酒,我请了,大师只管喝。” 一想到那豪气干云的男子模样,老者心就痛,多好一对小情侣啊,可惜了,实在是太对不起人家了。 对,还有这和尚。 老者赶忙道:“大师,酒钱不用还了,你快些走吧。” “不用还了,那怎么行。” 和尚又喝下一碗酒,环顾四周,缓缓道:“老人家,您这不会是个黑店吧,莫非是见到那两个施主有钱,你就把他们…” 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大师,你胡说什么。” “大师,你误会了。” “误会?那两个施主不知道哪里去了,你们在这哭哭啼啼不让贫僧还钱,还赶贫僧走,这是为何?” “大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头子我卖了一辈子酒,干的都是本本分分的买卖,哪里…哎呀。”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个和尚问这么多干吗?”,老者急的一拍大腿,不想让这个和尚误会,也想让和尚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赶紧缓缓讲述事情原委。 原来这地方叫沟儿岭,早先曾经盛产一种叫做乌金的矿石,传说只要在锻造兵器中加上一点,就会让兵器变得无坚不摧,是仙家祭炼兵器的原料之一,所以靠着乌金矿这个宝盆的沟儿岭,当真是富得流油。 以前这沟儿岭除了挖矿没有别的职业,家家户户不管是男女老少,都以挖矿当做营生,因为乌金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人们就像是鼹鼠一样将土地挖的坑坑洼洼,一个洞连着一个洞,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土地荒废,绿水干枯,青山崩塌,绿草化沙,曾经山清水秀的沟儿岭,变成了遍地黄沙的贫瘠荒漠。 前半辈子挖矿后半辈子卖酒的老者叹气道:“当时没人在意环境好坏,因为仅仅一块手指甲大小的乌金,就等于一栋大宅子啊,那个时候各家各户挖的家里都堆不下,都得另建房子专门来囤积乌金。” 老者指着酒肆,“这件酒肆以前就是我家用来装乌金的。” 和尚啧啧笑道:“感情老人家你们这都是土财主啊,怪不得这么大方不跟贫僧要酒钱。” 不过和尚摸摸头疑惑道:“可是老人家,贫僧还是没明白,你说得这些,跟贫僧有什么关系?” 和尚恍然大悟道:“贫僧知道了,老人家你该不会是想说两位施主去挖矿去了吧?” 哎呀,这得是喝了多少酒啊,吩咐闺女去泡上一壶醒酒茶,递给和尚,老者道:“大师,你醒醒酒,听我说完。” 在老者的目瞪口呆中,接过醒酒茶的和尚却抓起酒碗一饮而尽,砸吧嘴说道:“老人家,你放心,我没喝多,你继续说,我倒要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 白发苍苍的老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都说借酒消愁,可想而知卖了半辈子酒的他心里有多少愁绪。 “靠着这乌金,我们沟儿岭的家家户户算是赚的盆满钵满,有了钱,谁还会在乎这里是绿还是黄?不瞒大师,当初就是所谓的仙家玉露,洞府琼浆,老头子我也喝过,抛去什么延年益寿的功效不说,滋味嘛,也就那样。 老者越说越多,“当时大家伙心里都想着再采点,再采点,再采点就收手出去享福,可面对着金山银山,谁会率先收手?就这样一天复一天,终于,沟儿岭发生了件大事,在十几年前的某一天,沟儿岭大地震颤,如同地牛翻身,家家户户的乌金尽数向地底钻去,一夜之间,沟儿岭从富可敌国,变成了一贫如洗。” “这是咋回事,这乌金长腿了不成?” “比长腿了更邪乎。” 老者指了指地下,“是这地下的乌金矿中,有一块母金,吸收日月精华,受到天地蕴养,得了大造化,开了灵智,化成了一头乌金搬山兽,我们沟儿岭的乌金,都在这头搬山兽的蜕变中被它给消耗了。” “老人家,这也怪不得它啊,那乌金本来就是人家的,难不成是它化成搬山兽后为难你们了?” “还有,老人家,你是不是真当贫僧喝酒了就忽悠我。”,和尚皱眉道:“这外面不是青山绿水的吗?那有什么遍地黄沙?” 远处夜幕下,从酒肆向外看去,依然能见到外面随风飘荡的柳枝和远处的青山。 ———— 吩咐着剑血山庄的厉有疾去挖断这株桃树,占据着这具充满痴念的躯体,有千百年恨意等待发泄的鬼域之主对贪恋宝物的风洪,心中怒气不消的厉寒一挥手,喝道:“去杀光他们!” 盯着宋皆宜叶芷等人,风洪心中暗恨,要不是这些人,哪有这么多波折?也好,今天就教教你们这些小辈,多管闲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打定主意先暂时听从这头千年老鬼,等待桃树一倒便用阵法取走符牌的风洪随意一挥袖,身前的障林国军士便被狂风吹起,只不过看上去招式花哨,出力颇多,但其实只不过是在装装样子,对符牌充满痴念的老者,注意力就没从桃树上离开过。 师兄去催动剑阵掘树,百般无聊的厉寒咽下心中的不忿和怒气,要不是师兄,那个少年竟然真是能够杀了自己? 跟风洪一起向前,准备大开杀戒,出出心头怒火的厉寒突然一愣。 只见远处有一道人影站在对面障林国千军万马之前。 随手捡起一把跌落在地的长剑,剑尖对着桃树,在风洪的嗤笑,厉寒的震惊,鬼物的不屑中。 少年轻声道:“贪嗔痴恨,我一剑挡之!” 第八十六章 你家开山鼻祖尚在否? 手掌中的文字暗淡一分,在脚下剑气急射而来时,董难言哪怕秋色法袍加身都仍然感到心神悸动,还好手心中有赵妙在过年时给他的护身之符,能抵挡住三次登楼境一击的掌心文字。 所以那道剑气并没有对董难言造成什么伤害。 一朵朵黑色花朵凋零,花瓣飘聚在男子四周,已经面目全非的陶毅身上弥漫出一股神秘的气息,此刻见董难言挡在障林国千军万马之前,不由得好奇道:“这是谁?” 曾经是障林国鬼蜮之主的鬼主觉得奇怪,在他被困的千百年中,外面的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一个凝神境的蝼蚁竟然也敢对他说出什么一剑挡之的大话? “前辈,这些小辈修士是站在障林国那边的,不过底细尚不清楚。” 站位很有讲究,给鬼主解释的风洪站的比厉寒稍微靠后一些,离鬼主稍远一些。 没有想到桃树下镇压的鬼主在破开封印后还有如此实力,打错算盘的风洪心中甚至稍稍庆幸,还好没有独自行动。 眼下老者巴不得鬼主跟这群小辈打起来,已经做好准备要在厉有疾掘开桃树之时就催动阵法抢夺符牌而去的风洪目光瞥向桃树下调息打坐的韩风华,心中微微叹息,“风华,别怪师傅,既然你已经身受重伤,那就留在这里吧。” 老者所说的留,自然不是留下,而是死在这里。 风洪是没有能力在催动阵法取走符牌的同时带走重伤的韩风华的,一旦韩风华嘴里没有个把门的,说出他算计剑血山庄和灵云山一事,那么就算他得到宝物从这里逃脱,也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风洪觉得,既然都是要让徒弟闭嘴,那还是永久的闭嘴比较好。 “站在障林国那边?”,鬼主指着厉寒冷笑道:“你去杀了他。” 厉寒自然是乐意,在客栈内被迫道歉,刚才又是在师兄出手帮助才能从董难言手下活命的少年手中封血剑散发着奇异的波动,向董难言冲去。 事不过三,这次一定要让你死在封血剑下。 鬼气弥漫中的男子只是吩咐他们,除了先前化作黑气向秀林扑去外几乎从未出手,风洪眼中出现怀疑之色,莫不是狐假虎威? 其实老者还真猜对了,散发出如潮水般汹涌鬼气的鬼主不过是在装腔作势,他被封印了千年,哪能还有之前的修为。 那该死的镇压之物经过千年,哪怕上面的两个字都有些模糊了,竟然还能配合陶氏罪脉之力和那面破镜子,镇压住他。本以为要被封印到死,没有想到,就在今天,陶氏没有继续对他施加镇压之力,而且桃树树根竟然松动,这简直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美事。 要不是关键时刻地下那块符牌上即将模糊的二字发光,再加上这株天生克制鬼物的桃树,那他就不是以现在这幅姿态出世,而是真身出现在这处旧国中。 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两个登楼四境的修行,实力十不存一,甚至不敢触碰桃树的鬼主只好假装许诺可以将宝物送给他们,以此来达成目的。只要掘开了那株桃树,那一切就不一样了,什么千军万马,凝神登楼,不过都是些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罢了! 人群后方,黄峰等人紧紧的围在秀林身旁,本来还对男孩身份有着一点点怀疑的老人们,在见到方才天空上那道龙形金气后,彻底打消了心里的那份疑虑。 陶毅已经死了,那这就是陶氏唯一的血脉了,虽然有千军马万挡在前面,但是见到黑气主动向秀林攻击,而且现在还占据住陶毅身体,邵焕后背一阵冰凉,吩咐手下,“你们保护好这个孩子,速速退下!” 不料方才被黑气附身的小男孩,竟然对邵焕摇头道:“老爷爷,我不走。” 如果男孩一死,那陶氏真的是血脉断绝,他死后还有何脸面去见先王?黄峰劝道:“孩子听话,你先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了,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剑与剑相交之声在前方传来,董难言和厉寒交手处,尘土激荡,石块飞滚,许多靠近两人稍近些的军士直接被像是海啸潮汐一般的气息给掀飞出去。 陶氏禁地里响起鸣音,震的所有人双耳嗡嗡作响。 小男孩捂着耳朵,“大哥哥还在那里,我不能走。” “而且。” 秀林渐渐放下手,指着那株即将摇摇余坠的桃树,“那里...好像有什么在呼唤我。” 手中这把障林国军士用的铁剑已经在跟封血交错相击中四分五裂,董难言面对状若疯魔的厉寒避让开来,喝道:“我们之间只是有些小恩怨,你至于这么喋喋不休吗?” 少年不知道,他所谓的小恩怨,却是厉寒心中的一道心魔。 “小恩怨?” 厉寒脸上疯魔之色更重,身为剑血山庄的剑道天才,竟然向一个他认为不配用剑的少年道歉,而且更可笑的是,这个不配用剑的少年,竟然在第二次交手中打败了他,这让厉寒如何不怒,尤其是在听到少年竟然只觉得这是件小事时,厉寒整个人好像沸腾了一般。 打败我厉寒,竟然在你眼里只是不足挂齿的小恩怨? 轰! 如同血海翻滚,董难言面前血红一片,只见封血长剑上一道道血痕消散,没入厉寒肌肤之上,对董难言充满怒意的少年舍弃了手中剑,整个人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向董难言撞来。 出拳击打在厉寒身上的董难言闷哼一声,收回拳头,浑身上道道血痕的厉寒比之刚才那道血红剑浪,不知道要锋利了多少倍。 “师弟。” 正按照鬼主的吩咐掘动桃树的厉有疾见到厉寒这幅样子,不由得心中焦急。 厉寒现在施展的,正是剑血山庄不到迫不得已不会使用的禁忌剑术。 用剑之人,应是人御剑,以人主导,人剑相合,但是剑血山庄的这门禁忌之术,却是以剑驭人,将剑上的血痕烙印在身上,来强行达到人剑合一的秘术,虽然杀力惊人,但终究是偏门左道,落了下乘,一旦人心不稳,极有可能一瞬间就变成疯癫之徒,从此为剑驱使,成为一心饮血供剑的剑奴。 跟谋划算计的风洪不同,厉有疾可没有打算放弃这个师弟,树下剑阵运转如飞,男子几乎使出了全力。 近乎化为剑奴的厉寒眸光一片血红,血痕如同熔铸在肌肤上,散发炽热的红光,像是一道道曾经的剑下亡魂在燃烧。 尤其令董难言觉得恐怖的是,热浪下的厉寒开口之声,竟是变得跟以前大不相同。 毫无感情色彩,像是木讷呆滞的傀儡,血色眼眸泛起亮光的厉寒一掌探来,开口道:“我要你的血。” 拳头已经被带着热浪的锋利剑气灼伤,正在董难言捉襟见肘之际,破空声在耳边响起。 掠过空中,像是一道晴天彩虹的晚晴剑挡下厉寒的攻势,在炽热的剑气下,叶芷携着在地上捡起的幽草,递给董难言,“小师叔,我们一起对付他!” 接下幽草,董难言先一步迎上再度冲上来的厉寒,对叶芷喊道:“叶芷姑娘,这里交给我,你找个机会去救下桃树上的齐道长。” 不让叶芷跟他并肩作战,一是担心齐道真的安危,二是不想让叶芷受到伤害,因为此刻的厉寒,实在是强的令人发指。 幽草剑乃是落叶宗都为数不多的上等法宝,足以抵挡住炽热的的剑气,但是挥剑斩在厉寒身上,对方毫发无伤不说,董难言手里的长剑都险些脱手。 太强了。 就连厉寒立身的脚下,青石板都在剑气下开始崩裂,裸露的地面烧焦。 攻势如骤雨的零落剑法如同在给厉寒挠痒痒,叮叮当当中,厉寒伸出两指,捏住即将刺向他眼眸的幽草剑,嘴角露出残冷的笑容,随后在董难言的震惊中,出拳击打在剑尖上。 一股肆虐汹涌的剑气眨眼间便通过幽草剑传递而来,衣袍无风自动,鼓胀乱飞,但已经被秋色卸去的大部分力道的剑气仍是逼迫的董难言蹬蹬后退。 阵阵雷鸣声中,董难言后脚一蹬,稳定住身形的同时左掌在持剑的右手背上一拍,伴着雷鸣之音,人未动,剑先至,幽草再一次向厉寒袭去。 与上一次不同,厉寒这次伸出一只手掌,将带有雷鸣之声的幽草握在手里,剑气乱溅中,幽草剑停止震颤。 突然,幽草剑上平添一道剑气,剑尖再长一寸,由神光汇聚而成的剑尖延伸在厉寒眉心! 没有紧随幽草剑而至的董难言想象中的样子,被光芒剑尖刺中的少年微微抬头,眉心处只是留下一点点血迹。 身上血痕消散掉一大半,厉寒狞笑道:“还不够。” 将藏雷、零落剑法、藏华揉捏在一起,还是不能给厉寒造成伤害,一时间手段尽出的董难言有些束手无策,不过既然一剑不行,那就再来一剑,董难言倒退,准备再给递出一剑时,远处有一道人影急匆匆的赶至这边。 手心文字又浮现出来,董难言不敢掉以轻心,小心戒备着,生怕脚下又有一道剑气破土而出。 “厉兄,你不去催动剑阵破开封印,来这里干什么!” 一直等待着桃树封印破开,取走符牌的风洪见到厉有疾舍弃剑阵,急忙在男子心湖上出声道:“厉兄,厉寒现在杀的正酣,占据上风,况且有我看着,出不了差错,你快回去。” 小师弟已经快成剑奴了,厉有疾哪有功夫理会风洪,虽然看上去厉寒越来越强,战力惊人,但是厉有疾知道,这都是假象,是剑在操纵人,透支了厉寒的生命甚至潜能,才会这样。 每次受到攻击,厉寒身上的血痕就会减少一道,等到最后一道血痕消失,那厉寒就会彻底泯灭人性,成为那把封血剑的奴隶。 厉有疾不再催动剑阵后,桃树根基有逐渐向土里下沉的迹象,鬼主焦急中对风洪喝令道:“快去,不能让树根重新合上!” 厉有疾不理睬他 ,身后鬼主又在催促,不甘心半途而废,风洪接替厉有疾的位置,站在桃树下,袖中风起,如一条无形大河在奔腾,冲击着树根。 对好心好意挡在身前的厉有疾视若罔闻,已经被剑操纵的厉寒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前面那个少年。 四周缭绕剑气的厉寒像是带动了一片血海,少年每先前一步,身后剑浪就增高一分。 董难言就像是一叶孤舟,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血海,随时有着倾覆的可能。 但是出人意料,有一道同样是血红色的剑气斩开厉寒的剑浪,出手的厉有疾一指点在厉寒眉心,喝道:“醒来!” 师弟如今失去神智了,不管和那个少年交手是输是赢,都会成为剑奴,现在已经不奢求拿走宝物的厉有疾只希望师弟能够恢复清明。 但厉寒现在敌我不分,身前妖异的红芒一闪,就将厉有疾逼退在外。 硬挨下这道剑气,厉有疾没有抵抗,要是他出手,一定会加速师弟成为剑奴的进程,所以他不能出手,如今之计,看来只有斩碎封血剑了。 神识已经找到封血剑的厉有疾转头对董难言恳求道:“小友,以前的事是我们不对,如今我师弟陷入了魔障,希望小友能不计前嫌,把你手中剑借我一用,我保证救下师弟后就走,绝不在这里停留。” 厉有疾的长剑与厉寒的同出一脉,是斩不断封血剑的,但是董难言那把可以在陷入魔障的厉寒眉心留下伤痕的幽草剑,一定可以。 没有过多犹豫,董难言只是问了一句“你保证?”,就在厉有疾又一次表达自身态度后将幽草剑抛给了男子。 没有想到董难言这么果决,甚至接到手后知道手中这柄剑乃是一件上等法宝后,厉有疾都有些发懵,这得是家底有多丰富还是有颗大心脏,才能将上等法宝说扔就扔? 定了定心神,接下幽草剑的厉有疾这一刻才让董难言知道什么叫上等法宝。 以登楼四境的修为全力催动幽草,恐怖的气息瞬间就席卷整个陶氏禁地,就连上空的乌云,也都被长剑散发的剑气所撕裂,厉寒的剑浪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就是上等法宝吗?” 董难言聚精会神的看着这一剑,他只是凝神境,是无法发挥这幽草的神威的。 这一剑的气势惊人,就算是鬼主,也不由得看向这边。 如同刀砍豆腐一般,没有任何阻拦,封血剑就在厉有疾力劈之下化作两半,厉寒眼中红芒褪去,瘫倒在地。 “厉兄,快用着这把剑破开桃树封印。”,远处树下的风洪见到厉有疾一剑竟有如此威能,急忙喝道。 “你去斩断桃树,我必有厚报。”,鬼主眼中精芒一跳,没有再出言威胁厉有疾,而是好言相劝,利诱道:“这把长剑看上去应该是一件上等法宝,比之树下的神镜也不逊色多少,若是你能破开封印,我就一并送你!” “送我?这长剑也不是你的啊。”,抱起厉寒,厉有疾将幽草还给董难言,谢道:“多谢了,我厉有疾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说道做到,我马上就走,绝不参与这里的纷争了。” 男子走到董难言身边,“你借我长剑的这份恩情,我厉有疾记下了,我不喜欢欠人东西,这份情,我会还。” 不过男子缓了缓,继续道:“但是你把厉寒伤成这样,等于就是跟剑血山庄结了仇,恩怨分明,所以你最好小心些,这个仇,剑血山庄是一定要报的。” 董难言一笑置之,“我不图你的回报,当然,也不害怕你们剑血山庄,恩不用换,怨我接着!” 听到少年这么豪迈的话,厉有疾微微一笑,“有骨气。” 也对着风洪一抱拳,男子临走前说道:“风兄,你好自为之,这里的事,我剑血山庄不掺和了。” 暗骂一声剑血山庄都是窝囊废,见到厉有疾带着重伤的厉寒消失在眼前,已经将桃树又掘出一些根基的老者实在是不愿意放弃,向鬼主问道:“前辈,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 鬼主笑意玩味,“你不是还有一套大阵布置在这里吗,你慌什么?” 这回换成是风洪内心惊惧,这头老鬼,竟然发现了他布下的阵法? 这边只剩下风洪和他,对面却是千军马万,但是鬼主却丝毫不慌,反而在老者心湖上淡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小算盘,你是想要地下那件东西?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妄想。现在你我二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若是靠着大阵阻拦住这些人,同时解开桃树封印,那我承诺你,树下的神镜你可以取走,但是那块符牌你就别想了。” 在老者心思转动间,鬼主笑道:“至于你的那些小心思,最好收敛起来,一旦最后失败,我死了顶多算是伤筋动骨,不会对地下的本体造成太多影响,大不了我继续被封印,但是你,当真能在这些人的面前活下来吗?” 脸上阴晴不定,风洪咬牙道:“前辈所言当真,那面神镜事成之后,真的会送与我?” 没有想到他的想法竟然都被这头老鬼洞悉了,那么看来是真的要与那块符牌失之交臂了,不过要是能得到那面神镜,倒也算是对他的弥补,毕竟刚才厉有疾手持幽草剑的神威,还是深深烙印在老者脑海里的。 黑雾翻腾,正从桃树根基松动处吸收黑气的鬼主修为正在逐渐恢复,“我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 “好,那我就姑且相信前辈。” 不再抱有取巧夺宝心理的风洪取出一杆控制催云降雨阵的阵旗,黑色的大旗在手中猎猎作响,正要向空中一抛,老者突然手臂一僵,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向对面看去。 除了在秀林心头见到佛像后以外,不管是董难言的长剑是上等法宝,还是厉有疾师兄弟二人离开,脸上都波澜不惊的鬼主,在听到穿着金裙的少女小声说的那句话后,心中一惊。 不管是他还是风洪,都不是寻常人,所以哪怕叶芷小声开口,但还是被两人听了个真切。 “小师叔,别怕,什么剑血山庄,都不如咱们落叶宗的,等我回去,我就告诉叶净爷爷,让他给咱们出头。” “落叶宗!” 风洪惊讶道:“你们竟然是落叶宗的弟子?!” 老者被落叶宗这三个字惊得拿阵旗的手都有些不稳,深知落叶宗弟子下山都是有人带队的风洪左顾右看,想看看到底是哪位长老带队下山。 “怎么的,听到落叶宗害怕了?” 叶芷哼道:“要是怕了就赶快束手就擒,没准我们还能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你们一马。” “她叫你小师叔?” 从震惊中回味过来的鬼主气息阴冷冰寒,像是倾泻而出的冥河,在陶氏禁地里流淌。 脚步向前一踏,鬼主对着董难言桀桀问道:“你家开山鼻祖尚在否?” 第八十七章 和尚喝酒,道士下棋 沟儿岭的小酒肆里,知道和尚误会了,老者说道:“大师,你听我把话说完。” 这回老头主动给和尚酒碗里添上酒,酒不苦,但是老者却满嘴苦涩道:“谁怪罪了那搬山兽了,这搬山兽因为由乌金开窍而成,所以本事大着呢,自号搬山大王,虽然听上去像个妖怪,但是却真不怎么坏,跟我们这般挖矿的人不计前嫌不说,还搬来了一座座山岭,安放在沟儿岭,让这里的荒漠重新变成绿地,风调雨顺。” “阿弥陀佛。” 和尚吟唱一声佛号,“这搬山大王好一副慈悲心肠,真乃大慈悲。” “是呀,从此我们沟儿岭的百姓和这搬山大王,算是当上了井水不犯河水的邻居,而且祈雨消灾的事情,往往有求必应,神通大着呢,按照跟我们买卖乌金的仙师们说,搬山大王是叫什么来着…” 老头仔细想了想,一拍脑袋,“叫金丹境,有金丹境的修为嘞,咱也不知道啥是金丹境,但是看那仙师震惊的样子,保准厉害着呢。” 金丹境? 和尚喝酒越来越快,一碗接一碗,“老人家,既然这个搬山大王是头好妖,但又跟那两位施主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为何哭哭啼啼呢?” “搬山大王是个好妖,但是他的兄弟不是啊。” 酒已经喝下肚,老者缓缓道:“搬山大王有一结拜兄弟,是一头成了精的蛇妖,号称穿山大王,这蛇精平日里无恶不作,仗着一身修为和有一个本事更高的结拜兄弟,肆意横行,就连沟儿岭附近的不少门派仙师,都给它吞进肚子里去了,要不是看在搬山大王的面子上,再加上勉强算个邻居,我们这沟儿岭,早就成了一片埋骨地了。” “那搬山大王既然是它的结拜兄弟,他就不管管?” 老者摇摇头,“管什么,搬山大王对这蛇精好的很呢,早年间这穿山大王淫行大发,祸害了一个仙家门派里的女弟子,惹得人家老祖出手,险些杀了这头蛇精,最后正是搬山大王出手,雷厉风行,硬生生搬来一座大山,将那报仇而来的老神仙打成重伤,听到说再也不找他兄弟麻烦了,这才离去。只可惜留下他性命的搬山大王前脚刚走,那头暴戾阴毒的蛇精后脚就将老神仙一口吞下,连带着那个仙家门派,都被显露真身的蛇精穿山而过,碾碎塌烂。” “这就奇了怪了,为什么这搬山大王是个好妖,做着好事,怎么就对做着坏事的兄弟这么宽容呢?” “为什么?”,老者放下碗,叹道:“因为这头蛇精当初对着搬山大王有着点化之恩,听说正是因为蛇精的指点,那块乌金母金才能成形化作乌金搬山兽。” 平日里可不敢说什么蛇精,因为听说穿山大王有顺风耳的神通,能听到千百里外的声音,一旦被它听到有人说它坏话,那如参天大树树干大小的蛇尾可不是吓唬人的,但此刻因为喝了酒,再加上心灰意冷,已经抱着必死之心,老者反而不在乎了,唾骂道:“这头仗着兄弟为非作歹的畜生,生性荒淫浪荡,喜好娇嫩女子,而且凶性暴戾,被它祸害完的女子都被凌辱致死,吊挂在山头树枝上,作为它日常的甜点。要不是我是个没本事的卖酒翁,老头子真想扒了这畜生的蛇皮,剜出它的蛇胆拿回来泡酒!” 碗里酒水都随着老者的情绪而晃悠,眼泪眨巴眨巴掉到桌上,老者急声道:“大师,真不是我赶你走,是你再不走,你就要身陷险地了。” “前段时间沟儿岭的百姓祈雨,但因为搬山大王有事闭关,所以委托了那头畜生前来,这头畜生只是掐指一点,沟儿岭就久旱逢甘露。虽说忌惮他的凶威,但毕竟祈雨成功,百姓们杀猪宰牛,献祭给这头畜牲,当然少不了酒水,这沟儿岭,就属老头子我这的酒好喝,所以千不巧万不该,让这头畜生,瞧见了我的闺女。” 手里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生长的花容月貌的女子坐在另一桌前,如果早知道长得好看也是错,她真想在见到那头畜生前就把脸划的丑陋。在见到她之后,那头蛇精的目光便不曾离开她,不过化成人形的蛇精因为有事,没有立即将她带走,而是事后委托几只山精野怪来到酒肆,对老头扬言,“三日后将闺女送上洞穿山,不然连带着沟儿岭都要大祸临头。”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三日内将所有办法都想了一个遍的父女二人无计可施,见到过蛇精的本领,跑是跑不掉的,而不想被蛇精祸害,想要自尽留下清白的女子也被老者拦下,一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闺女死,二是担心惹得蛇精迁怒沟儿岭。 还好就在父女两人准备认命的时候,昨夜酒肆里,来了两批人,一个和尚,一对男女。 和尚癫狂,只知道饮酒,但那对男女到是侠义心肠,见到父女二人愁眉苦脸,以泪掩面,问出了原委实情后,叫吕仁义的男子对他们笑着说:“老丈,妹子,你们擦擦眼泪放宽心,明天照常生活即可,这件事我和郭妹替你们解决了。”,男子行事果断,说完就拿起了倚在桌子上的长剑,和女子携手向洞穿山走去。 “坏喽,坏喽。”,和尚摸了摸锃亮的光头,“到现在都一天了吧,还没有回来,这是凶多吉少啊。” 满心惭愧,老者觉得真是对不起那对侠义的男女,连累了他们葬身蛇腹,叹气道:“大师,前因后果我都跟你说了,你快走吧,走的晚了,真的就来不及了。” “哎呀,对,贫僧糊涂了,还在这傻待着什么,要来不及了。”,和尚起身急匆匆的向外跑去。 不怪和尚的见死不救,想着总算是少连累一个人,就在老者端起酒碗,要跟自家闺女喝口最后的送行酒时,酒肆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刚才急匆匆跑出去的和尚又急匆匆的跑回来,在老者和女子的目瞪口呆中,像一开始来时那样,一头扎进酒缸中,大口狂饮,然后左手拎着一壶酒,右手半捧着一壶酒,大步出门。 “大师,无妨,再多拿点。”,等到他一死,这间酒肆也就荒废了,老者非但不怪和尚趁火打劫,占着便宜,反而还希望这个嗜酒如命的和尚再多拿走两壶。 突然,老者一跺脚,急的连称呼都变了,叫喊道:“和尚,你走错方向了,那边去不得,那是洞穿山啊。” 拎着两壶酒的和尚像是喝醉了没有听到老者的话一样,摇摇晃晃向前走去。 可不能让他白白去送死,见到怎么吆喝都没用,老者撂下酒碗,就要向外去拦住这个和尚。 “爹。” 惊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只见女子指着酒缸喊道:“爹,你快来。” 摇摇晃晃的人影已经走远了,老者懊恼一叹,这和尚,这不是去赶死吗! 走到闺女身边,老者道:“闺女,别心疼几口酒了,给他喝就喝了,算是给他送行了。” 女子摇摇头,像是见了鬼一样,“爹,不是的,你快看。” “看什么?” 不知道闺女一直让他看什么,老者走上前,“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喝了两口…” 神情震撼,足足愣了一小会,老者把手伸进酒缸里,晃了晃,缓缓道:“闺女,把醒酒茶给爹拿来。” 喝完茶,确定没有喝多后,老者望着外面呢喃道:“这是个啥和尚嘞?!” 有一个方桌宽窄大小,比老者只矮了一头的酒缸里,空空如也。 山路上,满缸酒水入腹,有人摇摇晃晃道:“还酒钱去喽。” 金碧辉煌的宫殿建造在山顶,这座让周围不管是凡人还是修行人都闻风色变的洞穿山宫殿前,横陈了一地死尸,死后化为原形的精怪无一例外,都是被一剑洞穿心口而亡。 哪怕现在那对男女气喘吁吁拄剑而立,但洞穿山的喽啰妖精们还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都远远的离开那片区域,不光是害怕一剑毙命,更是担心被显露真身的自家大王碾成肉泥。 交手的烟尘中,一头庞然大物正在缓缓扭动,长达十几米的身躯盘旋而立,鳞甲上覆盖着一层闪烁着光泽的金属,像是通体被浇铸而成,两个竖起的眸子正阴冷的望着下方的男女。 这两个莫名其妙闯上山的男女,连话也不说,拔剑就杀,虽然只是区区凌虚境的修为,但是靠着相辅相成的剑法和如同一体的连击之术,竟是逼得他显露真身,不过这对男女的剑法实在太过诡异,虚虚实实,尤其是那两把像是一潭碧水一般晶莹剔透的长剑,上面泛着阵阵寒气,竟是能破开他的鳞甲! 还好关键时刻祭出结拜兄弟送给他的乌金甲丸,挡住了直奔七寸而去的剑气。 狰狞的蛇头不停的吞吐信子,乌金甲丸覆盖住全身的穿山大王蛇眸间满是恶毒之色,打斗了一天,这对男女看上去已经力竭了,那么接下来,该想想给他们怎样的死法了。 “仁义哥,这蛇精身上的乌金被祭炼的堪比灵宝,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了。”,郭铃兰的长裙上带着点点血迹,有敌人的,也有女子自己的。 没有想到这头蛇精身上的乌金鳞甲竟然能挡得住他的寒潭剑,吕仁义一边喘息一边道:“郭妹,你听我的,这头畜生穿着乌金甲,凭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缠斗过它的,所以我来拖住这头畜生,你先走,去沟儿岭那里把百姓们都送到安全的地方。” “仁义哥,我不走,我走了只剩下一把寒潭剑,你必死无疑。” “还想走?” 通体绽放出黑芒的穿山大王蛇尾一摆,像是搅动了无尽狂潮一样,风沙中夹杂着凶戾的气劲,震的吕仁义和郭铃兰二人腾空躲避。 黝黑的乌金向着蛇身两侧延展,最后定型为一对黑色翅膀,穿山大王展开双翼,冲天而起,一道带着腥风的寒蒙阴气从血盆大口中向下方的男女喷过去,凡是沾染上的土地瞬间就变得雪白冰寒,然后龟裂粉碎。 “仁义哥,小心。” 空中,被乌金覆盖的大嘴张开,穿山大王像是一座山一样不断朝着躲避寒气的吕仁义碾压过去。 危急关头,郭铃兰手指间剑气一闪,摁在自己的眉心上,从上到下一划,一柄长不过两尺的碧绿剑从中一闪而出。 即将将吕仁义吞进口中的穿山大王本能间心头一阵悸动,乌金再次变幻形状,像是从背后生长出来一条条蛛矛,穿插在大地上,借力一弹,一道碧绿光芒擦着蛇腹而过,在乌金鳞甲上留下一道印痕。 穿山大王惊讶道:“眉心剑,你是寒潭府郭家的人?!” ———— 与此同时,就在陶氏禁地内桃树根基松动,黑气弥漫而出之时,正在光滑似镜的水面上下棋的老道士手指突然一钝,好像心有所感,闭上双目。 对面头戴银白束发冠的老者嚷嚷道:“牛鼻子,快点下啊,在这闭目养神呢啊?磨蹭个什么?” 见到老道士身边还有一个老道在对着他吹胡子瞪眼睛,老者不敢示弱,也瞪回去,“你瞅啥,牛鼻子,连你也算上,说的就是你们。” 跟穿着一身朴素道袍和老者下棋的老道士不一样,吹胡子瞪眼睛的老道身上的道袍可谓是四海乾坤,道法万千,道袍后背底面上绣着万字曲水与折枝牡丹纹,其上复绣日月云霞,四周环以符箓,衣缘修以海水云龙与八卦纹。 头戴芙蓉冠的老道人冷哼一声,“瞅你咋的?” 指着那盘老者悔棋不知道多少次的棋局,被拉来当见证人的老道士摇头道:“看你下棋一次,贫道跟你们青神山的情谊就得减少百年。” 老者不解道:“为啥?” 头戴芙蓉冠的老道士没好气道:“恶心的。” “你说什么?!” 老者撸起袖子,“牛鼻子,在我家你还这么狂,信不信老子一会就把阵法打开给你胖揍一顿?” 不置可否,老道士不屑道:“有本事你别打开阵法,你看看你敢不?” “你这牛鼻子激我是不是?” “别说话,有本事你就来。” 老道士对付这个匪里匪气的老友早有一套对策应对,只见在道玄观里地位尊崇的老人扯着脖子,活脱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子,“来来来,你往这打。” 正在两人相互展示“绝学”间,与老者下棋的老道人缓缓睁开眼睛。 对待这位道兄,头戴芙蓉冠的老道士到是十分客气,“道兄,怎么了?” 老道士摇摇头,笑道:“小事,小事。” “那好吧,道兄放心,刚才我在这看着,他没有耍无聊。” “我会耍无赖?!你个牛鼻子,真想挨揍是不是?” 老道士笑呵呵道:“没事,没事,不碍事的。” 轻轻挪动棋盘上一颗“卒”子,老者心里微微一笑,当初被他吐出去的那颗桃核,都长得这么高啦。 第八十八章 为何人间苦难多 洞穿山上狂风搅动,砸在地上的蛇身立起,穿山大王盯着浮沉在郭铃兰头顶的碧绿小剑,蛇眸眯起道:“这不是你的眉心剑,应该是你家长辈给你的护身符,不然要是真跟你心意相通,你早就亮出来了。” “凌虚境,眉心剑,寒潭府,一男一女。” 穿山大王心中一震,问道:“莫非你们就是寒潭府跟江北吕氏两家联姻的当事人?” 别看这头依仗结拜兄弟的蛇精为非作歹,性情残暴,但是确实知道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平日里情报工作做得有模有样,对一些仙家宗门的实况实情,了解颇多。 寒潭府和江北吕氏,都是用剑的名家,家里各有一名金丹境老祖坐镇,威震四面八方。近日里听说江北吕氏的嫡长子和寒潭府郭家的长女喜结连理,看样子应该是面前的这两人了。 跟男子一样,出门从不显摆家世的郭铃兰和吕仁义互成掎角之势,对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冷喝道:“是不是寒潭府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头颅向下一探,穿山大王笑道:“当然有关系,而且还是性命攸关的大关系。” 杀气森森,死死的盯着这对男女,黝黑的巨蛇开口道:“若你们真是寒潭府和江北吕氏之人,那么能来到洞穿山,就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我当跟你们把酒一杯,冰释前嫌,另外多有得罪之处,我当奉上多年来搜集到的珍宝,任两位挑选,聊边歉意。” 以为这头蛇精在识得她和吕仁义的身份后畏惧了,见这畜生放低身段,言语中有低眉讨好之意,郭铃兰厌恶的同时稍稍松了一口气,还想着跟她和仁义哥把酒言欢? 女子嗤笑道:“和你这头畜生…” “郭妹小心。” 就在女子话刚说了一半,乌黑的蛇尾如蝎刺,化成一道黑色长虹,扫向郭铃兰。 吕仁义身体中有一刀一剑显化而出,只不过蛇尾实在太快,而郭铃兰又没有防备,所以还没等男子来的急赶到女子身前挡下这一击,郭铃兰就被蛇尾扫飞到山边。 吐出一口鲜血,就连浮沉在头顶的碧绿小剑都消散掉的女子喝道:“卑鄙。” 男子刀与剑交错在身前,挡住他蛇尾的抽击,穿山大王冷眼看待两人,笑道:“卑鄙?小美人,还真以为本王会畏惧你们寒潭府和江北吕氏?” 为何前段时间沟儿岭祈雨时是由他出手? 那是因为他的结拜兄弟,那头天赋异禀的乌金搬山兽正在闭关突破! 等到成功了,靠着那副乌金化成的身躯,别说是寒潭府和江北吕氏的两个金丹境的老不死的,就是元婴境,也拿他兄弟没辙! 面对着蛇尾和寒蒙阴气的一次次扫击,苦苦支撑在郭铃兰面前的吕仁义闷哼一声,和这头畜生缠斗了整整一天,男子已经是有些力竭。 被男子搀扶住的女子衣衫破碎间隐约可见雪白的肌肤,穿山大王眼中色欲一闪,从被他吞下的那个老不死的打上洞穿山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修行人的肉体了,尤其是像郭铃兰这样出众的。 在蛇尾的不断轰击中,阻拦在两人前方的刀剑已经消散,穿山大王蛇信一扫,正要扑闪过去, 突然,洞穿山上,有人轻诵一声。 “阿弥陀佛。” 将两壶酒放在地上,和尚面露慈悲之色,将悬挂在树上的一具具衣不裹体的尸体放下,草叶树叶,碎石乱沙,甚至和尚把上衣都脱了,当做遮掩之物。 “大师,你怎么在这?” 赤膊的和尚走上前,双手合十道:“来还酒钱。” 昨日里就知道和尚虽然行为怪异,但是确实是个普通人,吕仁义急忙道:“还什么酒钱,大师你快走,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 和尚晃晃头,“施主乐善好施,小僧佩服,但是就算不还酒钱,小僧也不能走。” 摇摇晃晃向那头庞然大物走去,和尚缓缓道:“小僧今日还要于这位施主说说佛法。” 吕仁义与郭铃兰相视一眼,眼前和尚一步步向前走去,毫无惧色,难不成,是他们看走眼了,面前这位,其实是一位得道高僧? 只是和尚的一幅举动有些破坏了两人心中的美好猜想,只见和尚拎起其中一壶酒,举过头顶,大口灌下,有点像是… 有点像是在壮胆。 喝完酒的和尚一边走一边对前方的庞然大物说道:“施主,你杀性太重,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若不早日放下屠刀,恐将来必有大祸临头,所以今日贫僧劝你迷途知返,认错赎罪,行善事,弃恶念,洗涮作孽。” 声音洪亮,听得穿山大王后面的小妖喽啰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我的乖乖,口气这么大,劝大王行善积德?这和尚是一位金身罗汉,还是一尊活菩萨? 光头锃亮,赤裸上身的和尚脸上一点胆怯之意也没有,一步步靠近中,继续道:“施主,贫僧所言非虚,你心中淫邪戾杀之念充斥眼底,你莫非不知?听贫僧一眼,早早忏悔,消除业障,行善布施,斩断淫邪之根,早日回头。” 和尚越来越近,不少喽啰们都开始往后退,担心着这位高僧一出手就是天崩地裂。 可是没有这群妖精想象中震撼画面,只见早就听得不耐烦的穿山大王尾巴轻轻一扫,开山裂石般将和尚整个人抽打在地上。 “啰里啰嗦。” 半天都没有人影从坑里站出来,不少妖精们笑了起来,感情这是一个没本事的蠢秃驴啊! 这和尚是脑子不灵光,本事没有,口气到是不小,就这样也敢来跟大王说三道四,讲佛法? 突然,不少小妖精一个激灵。 “大师。”,正在吕仁义焦急中,几米深的土坑内突然泥土翻滚,有人从中站起。 “呕。” 和尚挨了这一击后虽然站了起来,没有当场毙命,但是却翻肠倒胃的吐出了一地酒水,不过和尚一边呕吐一边继续道:“施主,听我一言…” 有些诧异这和尚竟然没死,穿山大王听到和尚又要絮絮叨叨,急忙下令道:“把他嘴巴给我塞上。” 相比于忌惮这和尚,洞穿山的妖精们更畏惧自己的大王,此刻听到蛇精吩咐,急忙一拥而上,有一个持着叉子的小妖精,将衣服撕下一角,塞进和尚嘴里。 看见被喽啰们塞上嘴巴的和尚努力伸手够向仅剩的那坛酒,穿山大王蛇眸里闪过一抹冷色,笑道:“想喝酒?” 和尚不能开口,但是点点头。 “把他给我绑到后厨,用酒蒸了吃!” 精疲力竭中,吕仁义仗剑起身,想要救下被小妖们抬往后厨去的和尚,但是面前这头蛇精根本不给他机会,锋利的獠牙脱口而出,对着他左攻又夹。 渐渐招架不住,吕仁义心想,难道今天就要葬身蛇腹了吗? 距离洞穿山不远的一处山洞里,有一身上流转黑色光华的男子猛然起身,一脸震惊。 就在穿山大王一尾卷起郭铃兰,一口向吕仁义咬去时,突然后方宫殿里,像是有一头洪荒猛兽,脱闸而出,传来一阵低沉的吼声,随后一股凶怖的窒息感瞬间降临。 难言的压抑,无尽的恐怖笼罩在身上,穿山大王回头看去,只见一道状若神魔的身影像是一团黑色神火在燃烧,让人睁不开眼睛。 被此人注视着,穿山大王好像感觉像是食物一样被人盯上。 “吼!” 惊惧之下,这头蛇精竟是一头扎进洞穿山里,想要不战而逃。 黑气翻涌间,那人嗤笑一声,探出一只漆黑如墨的大手,洞穿山摇晃,一股恐怖的气息自那大手中浮现,若是不钻出地面就会被直接震死的蛇精蛇头杵地,哀求道:“大师饶命,我愿悔改!” 无动于衷,缭绕黑气的和尚轻轻松松的撕裂开了穿着甲丸,防御堪比灵宝的乌金巨蛇,在吕仁义和郭铃兰的震惊中,缓缓走来。 “大师,你…你怎么了?” 面前的人实在是强的过分,而且杀伐果断,完全不像是前面只会跟人说法,劝人向善的那个和尚。 “大师?”,和尚讥笑一声。 “仁义哥,小心。” 郭铃兰一把扑过去,搂着吕仁义翻滚。 只见汹涌的气息自和尚探出的手掌中再次出现,不过距离在吕仁义和郭铃兰不过半步前,突然停止。 和尚嘴角泛起一抹冷色,“还与我有点交情?不过跟我没关系,还是得死!” 这次一掌已经到了这对男女面前,在吕仁义闭眼等死的时候,洞穿山上,突然飘起一阵浓郁的酒香。 和尚面部狰狞,喝道一声“该死!”,手掌急忙向前摁去。 突然,在酒香扑鼻中,和尚开始面露醉色,收回手,步履蹒跚,摇晃笑道:“两位施主。” “大师?” 和尚点点头,“两位施主受惊了。” “大师,你这是?” 身形摇摇晃晃,全然不像捏死蚂蚁般杀了穿山大王时的样子,和尚笑道:“说来话长,两位施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早早下山吧。” 吕仁义和郭铃兰点点头,虽然不明白大师身上判若两人的变化,但是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杀了这头穿山大王,他的结拜兄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得早做打算。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洞穿山喽啰抱头鼠窜,三人打算下山时,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山顶响起:“杀了我兄弟,说走就走?” 吕仁义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壮硕的男子站在空中,正俯视着他们。 沟儿岭地下的乌金,得天地造化,开窍成乌金搬山兽的搬山大王! 这位穿山大王的结拜兄弟,金丹境的搬山大王,其实早在和尚出手杀了他兄弟时就已经来到洞穿山,只不过一番衡量之下,男子发现他竟然没有想丝毫出手的欲望。 强,实在是太强了! 那和尚就像是撕裂了碎纸一样,撕开了他送给穿山大王的乌金甲丸。 不过那和尚似乎有些古怪,不能一直维持那个状态,所以此刻现身的男子冷声道:“杀人偿命,你们三人,留下来一个人,给我兄弟陪葬!” “施主,你就是那位搬山大王?” 见到和尚发问,男子哼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施主,我听说过你的故事,既然你行善事,为何又放纵兄弟为恶,岂不自相矛盾?” 男子冷笑一声,“和尚,我行事何须你来多嘴?” 指着下方沟儿岭,这位搬山大王开口道:“这般凡人毁坏自然,是我不计前嫌,搬来青山绿水,让这里恢复从前。这里天干物燥,是我施法降雨,让雨水滋润万物。我做了这么多好事,我的结义兄弟犯了点错,又有什么关系?” “施主,此言差矣,善和恶,从不相抵,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做恶尚可赎,伪善难改!” 搬山大王呸了一声,“和尚,你这狗屁逻辑说不服我,我那兄弟对我有造化之恩,我答应他,护他周全,哪怕他行恶,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和尚轻叹一声,“施主,你说说不服你,那你如何肯服?愿意认错悔改?” 知道和尚此刻应该跟刚才那种凶怖状态大不一样,这头号称搬山大王的乌金搬山兽笑道:“真想要我服?” 和尚点头,“降身易,降心难,施主不妨直说,贫僧如何能让你心服口服?” 男子乐道:“让我服容易,你搬来一座大山,能把我压在山下,我就服你!” 吕仁义觉得男子有些欺负人了,虽然刚才和尚疯癫的状态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但是吕仁义不觉得和尚能搬来大山压下男子,因为这头乌金搬山兽得天地造化而生,有金丹境的高深境界,天赋异禀,天生就有搬动山岭的神通,不然怎能号称搬山兽,怎能给沟儿岭搬来这连绵山岭? 就在吕仁义要出言提醒时,不曾想和尚竟是一口答应下来,“好,施主稍等,贫僧这就让你心服口服。” “和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是你搬来的山压不住我呢?” “那贫僧任施主处置。” “好!” 树林里静谧,和尚站在山顶,合上双手,默念佛经。 男子眼中露出讥讽之色,虽然刚才和尚那种状态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但是要论搬山的神通,他可不怵任何人,这和尚有些本事不假,可这四周的高山大岭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这和尚能搬来哪座山? 难道还能搬来灵山不成? 天地间风云色变,和尚停止念经,满山妖精和吕仁义,郭铃兰抬头看去。 只见男子头顶有一粒沙子正轻轻坠下。 搬山大王这个精壮汉子笑弯了腰,捧腹道:“和尚,你有本事,你这搞笑的本领,本王服了!” “阿弥陀佛,施主服了就好。” 男子头顶米粒大小的黄沙,骤然间大方光明。 佛说,一叶一菩提,一沙即世界,一座冲破云霄,在黑夜里搅动日月星辰的高山上佛光普照,像是佛祖菩萨说法,五百罗汉诵经,震天动地中,蔚然而下,瞬间将下方震惊的搬山大王压在山下。 和尚没有搬来灵山,和尚搬来的只是号称佛教小世界的中央之山。 须弥山! 哪怕只是一道投影,也轻轻松松的将这头有望元婴境的搬山大王压在山下,动弹不得。 山上更静了,脚步声响起,有人站在洞穿山顶,又站在须弥山下,轻轻问道:“施主,服否?” 已经化为本体,像一只穿山甲一样的巨兽整个身体只有脑袋留在山体外,哀求道:“服了,我服了。” “心服口服否?” “心服口服。” 和尚摇摇头,笑道:“心服口服,自然得出。” 不再管身后苦苦哀求的乌金搬山兽,也不理睬那些跪地叩头的小妖精,四处摸索,找到那坛酒,和尚一边饮酒一边哼唱。 “大神山压小妖怪,咿呀伊儿呦。” “穷和尚有酒喝,乐呵呦。” 注意到和尚向远处走去,知道是遇见前辈高人的吕仁义问道:“大师,你要去哪?” “去哪?” 和尚头也不回,摆摆手,继续向前走去。 走出很远,摇摇晃晃中,一坛酒空后,和尚倒在地上,迷糊道:“世间哀苦愁事厄,西土祥和极乐多,我去西天问问佛,为何人间苦难多。” 喝的伶仃大醉的男子。 醉时为佛,醒时为魔。 第八十九章 与落叶宗有关! “你家开山鼻祖尚在否?” 在双方对峙中向前一步的障林国鬼主的声音不大不小,落入董难言耳中。 叶芷怒道:“你这头恶鬼,好大的口气,我落叶宗鼻祖也是你配提及的?” “哦,连问问也不行?” 叶芷嗤声道:“问,问什么,想着攀交情啊,难道你还认识不成!” 拿出阵旗的风洪听到落叶宗后已经是心头一惊,不过在听到那头老鬼的“你家开山鼻祖尚在否?”这句话后,老者更是心中震撼,因为这头被封印千年的厉鬼,没准还真认识落叶宗的开山鼻祖! 身前黑气流转,鬼主笑道:“不认识。” 叶芷轻哼一声,认识了才是怪事。 一旁的风洪心中却是疑惑,既然不认识,那么这头老鬼为何要突然提上这么一嘴? 不过在听到鬼主的下一句话后,这位来自淋风谷的老者彻底打消了争抢符牌的想法,不敢在有一丝一毫的其他心思。 “认识到是不认识。”,像是在回忆往事,被鬼主占据的陶毅身体开口轻声一笑,“只是有些过节罢了。” 跟开山鼻祖,有过节?开玩笑的吧,要知道落叶宗传承到现在,已经连开山鼻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了,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印记磨灭在千年的岁月长河里了,就连祖师堂里最上方供奉的祖师灵位,都只是用一片金叶来代替。而现在,在这小小的障林国里,竟然有一头鬼物说他曾经跟落叶宗的开山鼻祖有过节,他当他是谁?是活了千年不死的老妖怪吗? 面对着黑气缭绕的鬼主,叶芷的衣裙上流淌起一层金色光华,将少女整个人都衬托的绚烂,手中晚晴剑散发出惊人的波动,少女喝道:“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一剑戳穿你的嘴!” 吸收着桃树地底弥漫而出的黑气,修为正在一点点恢复的鬼主笑道:“小丫头,本事不大,脾气到是不小。” 不再理会叶芷,只是望着被叫做小师叔的那个少年,鬼主再次问道:“落叶宗的小长老,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家开山鼻祖,还在世否?” 见到对面的少年不回应他,鬼主并未转身,对风洪问道:“如今的落叶宗是落魄了吗?怎么一个小小的凝神境就能成为长老,这小家伙是什么身份?” 风洪也不知道落叶宗何时有董难言这么一号人物,摇摇头道:“前辈,这少年我并不清楚,但是落叶宗开山鼻祖,晚辈到是知道,早已经陨落,不在当世。” “我让你替他回答了吗?” 浑身噼啪作响,黑气向肌肤中渗透下去,鬼主霍得向前再迈出一步,如汪洋一般的阴寒鬼气汹涌而去,将前方无数严阵以待的障林国军士吹得人仰马翻,这头千年老鬼冷声道:“我当然知道她不在世了,八百年前她就已经苟延残喘,如何活的到今天!” 风洪倒吸一口冷气,在场的障林国军士更是个个心惊胆颤,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是一头千年老鬼? “鬼话连篇,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叶芷提起晚晴剑就要上前,落叶宗就是她的家,少女可容不得这头厉鬼在这胡言乱语。 “叶芷姑娘,你先等一下。” 在听到鬼主第一句话,就心中产生一种惊人猜想的董难言叫住叶芷,对鬼主问道:“鬼冥花?” 杀气腾腾的叶芷徒然一愣,“小师叔,难道说他?” 想起在神通楼六层里那枚放置在最高处的玉简,董难言再次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鬼主似笑非笑,“小家伙,你知道的到是比这个后知后觉的小丫头多得多,还算有点脑子,怪不得你是她的师叔。” 一缕缕黑雾从身上溢出,带着一股浓郁的死亡气息,鬼主向前走来,“他是我兄长,小家伙,你们不提落叶宗还好,提了,那可是要新仇旧账一起算了。” 像是在打哑谜,他是谁?鬼冥花又是什么东西? 别说是淋风谷的风洪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宋皆宜等人也是不知道董难言说什么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众人,除了叶芷,皆是一脸疑惑。 没有了先前出手向前的勇气,叶芷眼中出现恐惧之色,握紧晚晴剑的手心满是汗水。 这个障林国的厉鬼,竟然和落叶宗枯井鬼牢里的那头渡海境鬼物是兄弟?! 鬼主迈步并不快,但是每一步落下,就像是在原地消失,然后快速出现在前方。 “叶芷姑娘,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络上知秋师姐吗?” 既然已经知道了鬼主的身份,董难言十分清楚,眼前占据陶毅这具身体的千年老鬼,绝对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对付的。 在落叶宗的记载中,关押在枯井鬼牢里的那头渡海境鬼物,之所以能从开山鼻祖的年代一直活到现在,是因为曾经服食过一种名为鬼冥的神花,这种花传闻只要食下一株就能让人延命千百岁,不过鬼冥花虽然能延命千年,但却极其稀少,而且充满了副作用。一旦服下,便立即不人不鬼,从此只能修行鬼道之术,而且在延命的同时,还要饱受煎熬,每隔二十年,便会有一种疼痛感降临在身上,而且这种痛彻心扉似万箭穿心的感觉不会削弱,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痛,并且永远无法结成金丹,来世无望。 “小师叔,我没有办法联系知秋师叔啊。”,叶芷焦急不已,谁能想到在这小小的障林国,竟然能遇到这种老不死的鬼物,要知道千百年来,落叶宗可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的从枯井鬼牢里取出鼻祖灵剑,可见那头渡海境鬼物的恐怖之处。 “轰隆!” 像是一片沉重的黑云从空中坠落,让之人窒息压抑,铺着青石板的大地直接蹦碎飞裂,地上露出一个掌印深坑。 和叶芷一起躲避开来的董难言左右手提着两个来不及闪躲的障林国士兵,退在后方。 松开手,董难言朝身后喝道:“邵太傅,赶快让这些士兵离开这里。” 被千军万马簇拥着的金甲老者回应道:“董公子,你放心,我们障林国的军士从不后退,没有孬种,就算他是个什么千年老鬼,今日也要把他碾成飞灰!” 董难言摇摇头,眼前这个自称和枯井鬼牢中渡海境鬼物是兄弟的鬼主,实力绝对不会低到哪里去,甚至很有可能,也是一名渡海境的鬼修! “邵太傅,你听我一言,赶快让这些军士撤离,他不是光用人数就能战胜的。” 另外,董难言又对叶芷道:“叶芷姑娘,你赶快掩护着这些人离开这里,看看能不能传讯回落叶宗,向宗里说明情况。” “别白费力气了。” 浑身散发出的气息更盛,鬼主笑道:“今天不管是你们这些落叶宗的弟子,还是这些罪奴,都难逃一死。” 实力恢复了三四成,鬼主对眼前这个落叶宗小师叔充满了好奇,只是一个凝神境的蝼蚁,竟然能从他的一掌之下逃开? 视线越过董难言,最终停留在被重重保护中的秀林,鬼主心有余悸,刚才要不是他及时从男孩身体中离开,恐怕就要在佛光下消融了。 不打算亲自动手,毕竟被封印了那么久,鬼主实在不想再次沉睡,手掌一挥,对风洪吩咐道:“启动大阵。” 身为登楼四境的修士,风洪能清楚地感觉到鬼主身上那股惊人的气息,心头一跳,老者不敢违背,连忙称是。 其实风洪不知道,虽然看上去气势惊人,但现在鬼主其实真实修为只有登楼三境左右,若是他拼上了老命,未尝不能将其拿下,只不过被吓破了胆的老者,哪里敢向一名曾经跟落叶宗开山鼻祖有过节的鬼主出手。 手中阵旗一飘,黑色的旗帜在空中迎风展动中,障林国陶氏禁地上空,乌云密布,在地上投下阴影,黑压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中,有莫名的狂风四起,将原先摆出阵型的障林国军士吹得东癫西倒。 董难言将幽草剑插在大地上,稳定住身形,茫茫不见天日中,少年散开神识。 狂风呼啸中,不少将士们都在慌乱中乱了心神,一片惊慌,相互踩踏。 风声太大,想要稳定军心的邵焕张开嘴,可是没等老者喝令,就被灌进了一口冷风,发不出半点声音。 好在围绕在三位老者和秀林身边的都是些极为出众的军士,一时间到是没有有失镇定,一个个紧握双手,围成一个圈,保护住邵焕等人。 周予和黄峰一人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握住秀林的双手,这可是陶氏最后的血脉了,就算是天塌下来,两位老者也不会松手。 同样将晚晴剑插在地上的叶芷也散出神识,于此同时,少女的心湖上响起董难言的声音,“叶芷姑娘,我去尝试拖延住他们,你赶快掩护大家撤退。” 知道事情紧急,叶芷传音道:“小师叔,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董难言点点头,又寻到站在秀林身旁的青衣少女,以密语传音道:“宋姑娘,这头鬼物极有可能以前曾经是渡海境,你有什么办法吗?” 狂风中别说是颠倒,就连身子都不曾摇晃一下的宋皆宜皱眉道:“董难言,他现在绝对不会是渡海境,不然早就把我们全杀了,何必在这里浪费口舌。” “我也知道,可是我看不出他的修为深浅,可就连剑血山庄厉寒的师兄,都听他吩咐,就算不是渡海境,至少也是凌虚了。” 一直就留意那株桃树的宋皆宜沉声道:“那株桃树才是关键,这头鬼物应该是被镇压这株树下,如今占据这具身体的,很可能只是一部分,所以他才寸步不离那株桃树,董难言,想要阻止这一切,只有让他重新被桃树封印。” “可是,怎么做呢?” “你有没有发现,不管是他在黑气时对秀林出手,还是占据这具身体后,他都没有主动碰触过桃树,只是吩咐别人去帮他,很有可能,这株桃树还是对他有着镇压之力,董难言,你只要出手阻止住那个现在催动阵法的老者,不让桃树倒塌,相信就能找到机会对付他。” “好,宋姑娘,那其余人,就拜托你了。” 狂风中幽草剑被重新拔出,董难言正要顶着狂风硬生生吐出一口气,正要努力前冲中,心湖上响起了一道声音。 “董难言,就是那个催动阵法的老者,也应该是在登楼境四五层左右,你没有办法抗衡的。” “你会死的!” “宋姑娘,就算是我不去试试,也会死的,但是万一侥幸成功了,那就不用死很多人了。” “我虽然本事不太大,但是我,不怕死的。” 虽然跟宋皆宜这么说,但是少年心里其实是怕死的,没有人不怕死,只不过董难言想到即使是他死了,若是能换回来在场这么些人的生命,他都觉得值了。 他的命,只有五年了,而在场这些人的命加在一起,董难言算不出来。 赚大了。 少年大喝一声,向前冲去。 陶氏禁地内,黑暗中,闪起了一道金色微光,而后又像是化成了一道金色闪电,向着桃树而去。 操控着这座淋风谷护山大阵缩小版的催云降雨阵,只见随着风洪掐指,桃树根下泥土不断被狂风吹起,裸露出一条条树根。 见到有人向这边冲过来,老者冷笑一声,双指一并,喝道:“降!” 陶氏禁地内,突然放亮,满是银白色的光,不是乌云消散,而是天空中,降下了一滴滴如银针般刺目亮眼的雨珠! 古语道,滴水能穿石,但是需要日积月累,而现在,陶氏禁地内,一滴滴雨水别说是穿石,就是连银盔铁甲,也都一穿而过。 一朵朵血花溅起,平常滋润万物的细雨,如今却变成了催魂夺命的利器。 “啊。” 一声声哀嚎和惨叫在这里响起,抬头望着乌云中雨珠落下的鬼主眼中出现一抹忌惮之色,别说是这些军士,就算是他现在的境界,身陷这大阵,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过鬼主心中微微一笑,催动阵法的老者到底是个酒囊饭袋之货,几句话就任他驱使,不足为虑,而且随着陶氏禁地血流成河,他脸上露出享受的笑容,张口吸纳血气,恢复修为。 “撑盾!” 好在降雨过后,狂风稍歇,终于能发号施令的邵焕心都在滴血,因为每一道银光亮起,伴随着一道血色,那就是一条人命啊。 想起刚才董难言对他说的话,老者大声喝道:“众将士听令,撑盾撤离,弓弩手远处协助。” 如闪电一般迅疾的董难言心中怒不可遏,身后那副人间惨状,连神识都不用散开都能知道。 乌云里降下的银针雨珠便是他都吃不消,脱下了秋色,用一只手擎着搭在头顶,董难言手掌中雷声一响,比雨珠更耀眼的光华从幽草中蔓延出去,像是夜晚里天上的明月垂下的一道洗荡黑暗的月光,向着桃树旁的风洪暴射而去。 “呲”的一声,光华乱散,四处涌动,跟着一道疾风纠缠在一起,冲向四面八方,将青石板都整个卷到了天空中。 桃树下,已经稍稍恢复的韩风华站起身,用出了一道宝贵阴风阻挡住董难言出手的青年喝道:“休要阻拦吾师!” “好,风华,拦住这个小子,为师马上就要成功了。” 桃树已经在缓缓抬高,风洪没有留意,全力在催动阵法,挂在枝头上的齐道真和武彪早就在桃树摇晃中被甩飞在远处了。 “师傅放心,他交给我了。” 身上的青紫色稍稍褪去一些,韩风华森然冷笑道:“一个小小的凝神境,真以为出身落叶宗就全然无惧了?” 再度取出那只竹笛,韩风华吐出体内最后一道阴风,将这支曲子吹奏的如歌如泣,尤其是在淋风谷阵法加持下,董难言四面八方,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千军马万,向他披挂冲杀而来。 根本无法闪躲,被一匹铁甲悍马双蹄踏下,董难言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就像是行军有素,作战有方的军队,刚刚驾马将人击倒,立即就有人持着矛上前一刺。 嘴角咳出一口血,忍着剧痛,董难言一手擎着秋色抵挡雨珠,一手护在身前,神识不断探扫,但是四周只有风声在呼啸,别无一物。 正在小心戒备的董难言浑然一惊,随着曲子的不断吹奏,眼前就如同有一支铁骑在冲锋陷阵,直接将他撞飞在地。 韩风华眼中阴狠光芒一闪而过,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实在是跟他设想中的相差太远了。 本来神镜、符牌,都是囊中之物,可现在倒好,只得到神镜不说,就是连他也身受重伤,经脉被阴风所裂。 青年心中怒气大盛,停止吹奏,向失去抵抗之力,披着秋色的董难言走去,天上的银针雨珠似乎像长了眼睛一样,自动在青年头顶移开,滴滴答答的落在举起秋色的少年身上。 在见到这件金色长袍在雨珠滴打下毫无损坏后,韩风华心情稍好,一脚踹在董难言身上,听到脚下的闷哼身后,青年笑道:“真是不识时务,你身为落叶宗的弟子,身上还有这么多法宝,看来地位一定不低吧?是不是投了个好胎,光用屁股坐在高位上享福了,怎么脑子就这么不灵光,为了这些凡人,让自己深陷险境,真是愚蠢至极。” 再度给了董难言两脚,将抵抗着银针雨珠的少年踹的蜷缩在衣袍里,韩风华冷笑道:“不过我倒是要谢谢你,本来我今天只能得到那面神镜,倒是你,好心让我又多了两份收成。” 第九十章 破开封印 韩风华目露贪婪的望着少年手中的幽草和秋色,这柄古朴长剑,锋利无匹,更是在厉有疾手里一剑斩断了封血剑,定然是品质不低,而这件能抵挡住淋风谷催云降雨阵的法袍,看样子更是了不得的护身法宝。 韩风华微微一笑,没有想到,今天的大头不是出在树下,而是出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一脚将董难言踹出很远的韩风华没有托大上前,反而是在远处遥指少年,嘲讥道:“没有想到会有一名落叶宗的弟子死在我手里,放在以前,我可是不敢呢,不过你放心,你不会感到寂寞,我答应你,马上你的那些同伴也都会下去陪你,还有你想保护的这些凡人,你想要伸张的这些正义,甚至就连这座障林国,也都会被我抹去,不会有人活下来的,我像你保证。” 一道风刃在指前凝聚,青年狞笑道:“你就先走一步吧。” 叶芷焦急的快要哭出来了,可是身处催云降雨阵里,少女都是自顾不暇,哪有本事去救董难言。 “大哥哥。” 风刃割开邵焕金盔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秀林不顾一切,就要冲上去。 邵焕死死的拉住男孩的手,将男孩抱在怀里,似乎有些不忍心见到这一幕,老者闭上眼睛。 陶氏禁地乌云之上,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叶澈眼中寒芒一闪,精疲力竭的师侄已经是做的很好了,能够以凝神境跟这么些登楼境周旋这么久,已经是殊为不易了,只是现在这场历练有些超纲了,再这么下去,只是让师侄受罪而已。 大言不惭,胆大包天的淋风谷,也敢对我落叶宗弟子出手? 心中怒意渐起,下方这些人,老者还真没放在眼中,就算是那个鬼主,也不过只是登楼境的修为,如何能让他放在眼里,何况就算是解开封印,鬼主也不可能一瞬间恢复修为,面对他,运气好了是逃亡败北,运气不好,没准可能就要灰飞烟灭了。 身形下降,正要下去解决这一切的叶澈突然按住云头,向下望去。 下方,正要用风刃结束了董难言性命的韩风华一愣,看向一步步朝他走来,气势惊人的男子。 在青年身边站定,男子开口道:“你…刚才…说什么?” 知道这头老鬼来历惊人,修为莫测,韩风华不敢放肆,收回手指,恭敬道:“前辈,您是指?” 这次男子的声音好像更连贯了一些,“你…刚才说什么?” 韩风华心中惊疑不定,猜测是不是这头老鬼打算将少年身上的两件法宝占为己有,开口道:“前辈,晚辈刚才只是说笑,这两件法宝,还是全凭前辈处置。” 见到男子摇摇头,韩风华赶紧仔细回想他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微微皱眉,青年不觉得其他的话有什么问题,此刻只能一句句重复道:“晚辈说要杀了这个少年,另外再替前辈将这些障林国的碍眼之人一并清除,前辈,可有问…” “噗。” 韩风华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成年男子粗细的手臂已经透过他的前胸,从后背露出。 “风华!” 站在桃树下催动阵法的风洪见到鬼主出手杀了自己的徒弟,震惊不已。 “前辈…” 尚且还有一口余气在,不明白为什么还要依仗他们师徒二人破开桃树封印的鬼主竟然出手杀他,青年死也要死个明白,艰难开口问道:“为什么?” 五官分辨不清的男子抽出右手,声音坚定,“她…不能…死。” 临死之前,青年瞪大眼睛,因为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眼前这个男子的声音,不是鬼主,反而有些像… 像是那个为了女人背叛一切的陶毅! 艰难的擎着秋色抵挡着雨珠,腿上,手上满是伤痕的董难言觉得眼前的鬼主有些不太对劲,因为这个男子只是一直在喃呢着:“她…不可以…死,她…不…可以…死。” 随着一声声喃呢,男子从董难言面前一闪而逝,像是缩地成寸一般,瞬间出现在正在催动阵法的风洪面前。 老者一边催动阵法,一边沉声道:“前辈,我徒弟言语失敬,冒犯了前辈,那也是他该死,死了就死了,还请前辈赎罪。” 眼看桃树就要掀起,风洪再度开口道:“前辈,马上这株桃树就要被我掘开,等到前辈真身脱困而出,晚辈愿意效犬马之劳,让这障林国死伤无尽,重化鬼蜮,作为我淋风谷恭贺前辈脱困之礼。” “死伤…无尽?” 风洪蓦然一惊,顾不得将桃树掀倒,急忙调动狂风,同时双臂护在胸前。 像是有蛟龙探出一爪,缭绕黑气的拳头轻而易举的穿过层层包围老者的狂风,击打在风洪身上。 幸亏老者平日里注重体魄修炼,勤于用淋风谷阴风淬炼肉体,所以面对这本该穿透他心肺的一拳,只是向后栽了数米,并无性命之忧。 来不及喝问,刚刚稳定住身形的风洪挡住拳头的双臂处火辣辣的疼痛,一个翻滚,躲避开男子的重腿一击。 身处催云降雨阵之中,风不再成为阻力,老者速度其快无比,身形飘忽间,开口道:“前辈,我并无冒犯之意,为何要咄咄相逼,真要鱼死网破不成?” 没有回答风洪,男子喃喃道:“不可以,羡儿…还在…宫里…不可以…死。” 占据陶毅身体的鬼主叫苦不迭,这具明明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躯体,既然对一个女子执念如此之深,像是刻在肌肤骨子里,哪怕魂飞魄散,依然还能记得。 眼下这具身体不再受他操控,反而主宰着他,借助他的修为出手,这让鬼主心里憋屈。 在阵法里人如旋风的老者身形变幻莫测,男子一时间站在原地,找不准方向。 不过也就是站了片刻,男子徒然一闪,腿如奔雷,划破长空,比风还要快,一击重腿踢在风洪身上。 “蓬!” 在踢中老者之际,汹涌的拳罡气劲夹杂着黑气,透过稍稍抬起的中指,男子一拳击在对方腹部,老者立即呕出一口鲜血。 肝脏碎裂,痛的紧闭上眼睛,老者毫不怀疑上空正在对他施展高空劈腿的男子会一脚把他斩作两截,生死攸关之际,风洪张嘴一吐,一口通体晶莹璀璨,银芒四射的小钟一震,迎风变大将老者罩在钟内。 “当!” 犹如大斩刀一样一腿劈下的男子狠狠劈打在大钟上,让这口银色大钟轰然作响,音波向四面八方震去,陶氏禁地内所有人的耳朵都在嗡鸣,不少人都捂住耳朵痛苦的跪在地上。 距离男子和风洪最近的董难言定睛看去,只见桃树旁边有一座巨大的深坑出现在眼前,少年思付便是他全力一击,也不可能有这种威力,而男子单单一击腿劈就在地上留下这种痕迹,可见实力有多恐怖。 面部模糊不清的男子全身气劲爆发之下,就连身上缭绕的黑气都徒然一震,脚下碎石在气劲的牵引下浮空一两寸,男子抡动仅剩的右臂,向着深坑一跃而起,重拳捶下。 深坑银钟内,哪怕有这件法宝护体,那一腿劈下的气劲还是在钟内四处流转,将风洪五脏六腑震的尽皆出现裂痕,此刻见到男子再度袭来,老者在用阴风护住心脉的同时,颤颤巍巍的一指点在钟壁内,像是镶嵌在坑内的大钟钟声大响,震动中,一道道银色似风的涟漪化成恐怖的风刃向上劈斩而去。 已经一击重拳挥出的男子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根本不会回头,也不躲避,迎着碗口大小的风刃,整个右臂变得漆黑如墨,一拳砸下! “当!” 银色的大钟在这一拳之下,发出一股响彻陶氏禁地的巨响,然后“咔嚓”一声,钟体布满裂痕,数十上百块碎片在拳劲的激荡下化作飞矢,在深坑内乱射。 在击碎了银钟后,男子这一拳去势不减,直直的打在正在钟内满目骇然的老者头上。 只不过没有脑浆乱迸,鲜血四溅的画面,一团清风分为两半,飘散在天地间。 深坑上,早就施展遁法从钟中逃出去的风洪在服下一颗丹药后,冷声道:“你这该死的老鬼,出尔反尔,杀我弟子,又对我出手,既然这样,那咱们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老者左掌拍打在右掌之上,双手一叠,大喝道:“风来!” 尖锐呼啸之音在老者身旁响起,整个陶氏禁地之风都荡漾在身后的老者犹不满足,再喝道:“雨来!” 深坑上,风雨交汇,景象骇人,将催云降雨阵法催动到他所能做到的极致的老者掌心握着一道阴风,开始绕着深坑极速移动,速度快到掀起无数幻影。 随着老者的急速奔跑,深坑四周飓风旋起,化成一道龙卷风,搅动层层乌云,疯狂移动的老者依然像是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仿佛从来没有动过一样,双掌分开,举过头顶,猛然向下一扯,喝道:“你这老鬼,给我死!” 围绕深坑的龙卷风随着老者一扯,旋起的飓风齐齐向中心汇去,夹杂着乌云中银针细雨,如龙卷雨瀑,轰然砸进深坑! 别说是陶氏禁地,就是障林国皇城都抖了一抖。 见到整个深坑被飓风阴雨所填满,风洪还是不肯大意,身前空气震荡中,一股恐怖的气息像火山爆发般从老者体内喷出,登楼四境的风洪身体上流淌纯粹的真气,像是凌虚境一样,踏在一道道阴风之上,迈步走上深坑上空。 澎湃的真气不断从体内流出,甚至搅动的陶氏禁地这片天地灵气都有些狂暴,风洪十指交叉,拇指一合,一道阴风从老者天灵盖而出,融杂着体表的真气,化成一道银白色的闪电,被老者握在两手之间。 踩着阴风立身在深坑上空,双臂高高举过头顶,随着猛然下方,那道银白色的闪电直接穿透进下方的飓风阴雨中,然后炸裂。 脚下风雨四溅,仿佛一个海中旋涡不停的旋转,不过风洪看也不看,竟是急忙闪到正在逐渐向地底扎根的桃树下。 不甘心功亏一篑,老者趁着这个机会,借助催云降雨阵,引导陶氏禁地内的灵气疯狂向身上流动,然后竟然是双手拽住数根,奋力向上一拔,这株在障林国扎根千百年的老桃树,直接被高抛到天上,然后轰然砸下。 知道树下应该还有那头老鬼的一部分神魂,风洪不敢大意,双指这数根下黑黝黝坑洞里一指,果不其然,有一面散发着柔和微光的古镜缓缓飘浮在空中。 一掌接过古镜,老者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深坑里占据陶毅身体的鬼主不知道是死是活,那他为何不取走那块符牌? 突然,一手持古镜,一手向下牵引的风洪徒然一惊,身形倒退,古镜散发一道微光,同时笼罩陶氏禁地的催云降雨阵骤然缩小,化作桃树粗细大小,封印在黑黝黝的坑洞上。 不再想着符牌,老者身形化作一道清风,瞬息远去。 就在桃树被掀开,神镜被风洪取出后,障林国,轰然一震! 封印在洞口上,让障林国军士死伤无数,让董难言和叶芷等人难以抵抗的催云降雨阵,就像是一层白纸,被坑洞中冲天而起的黑气瞬间撕破。 “我,终于出来了。” 在众人的震惊中,遮住天日的黑气开始聚拢,化成一道人影。 面黄肌瘦,双目凹陷,披散着头发的鬼域之主一招手,那座深坑内,便有一道黑气冲开阴风细雨,没入老者体内。 不再是占据他人身体,鬼主深深的呼吸一口,然后咂嘴道:“这就是外面世界的滋味吗?” “有点清淡了。” 原本浑浊的双眼,蓦然间闪过一道寒光,披散的头发乱舞,老者整个人在这一瞬间,气势徒然攀升。 彻底重见天日的老者望着对面战战栗栗刚从催云降雨阵中幸免下来的人群,右手隔空一握,顿时黑气化作一只尖指大手,在这障林国军士中随意一抓。 听着掌心哀嚎惊惧的尖叫声,老者神态反而越加平静,甚至嘴角还挂起了笑容,手掌一握,黑气手掌中鲜血乱溅,洒落在地。 第九十一章 出手 障林国皇城里的人们脸上都带着惊疑,就这么短短一会功夫,大地已经是晃动两次了,尤其是刚才这次,别说是人站不稳,就连一些结固坚实的房屋都在晃动中出现了裂痕,不少妇人都将家里的孩子抱出门,站在空旷的地方,生怕一会又有震动发生。 已经就快退出陶氏禁地,士兵包围保护之中,邵焕沉着脸,对黄峰问道:“黄兄,咱们陶氏禁地里,怎么关着这种鬼怪?!” 那个化作阴风逃走的老者好歹是操纵阵法才让他的麾下死伤惨重,而对面从桃树下走出的老者只是手掌一握,就是百十条人命,这让邵焕如何不惊不怒。 人活百岁,七十古稀,障林国的三朝元老黄峰摇摇头,“闻所未闻,皇宫乃光明正大之所,天子所居,怎会藏污纳垢,有着这样凶厉的恶鬼?” 前方血气滚滚,周予拉紧秀林的小手,说道:“先不管它究竟是何来历,当务之急,是如何除掉他。” 邵焕点点头,“黄兄,周兄,秀林就拜托给你们了。” 老者不再后退,上前一步,喝道:“众将士听令,步兵迟钝在前,弓弩手在后,随我协助那几位小仙师迎敌!” 另外,邵焕又从昏迷的祝山腰间一扯,将号令障林国军马的虎符信物交给身旁一位将领,说道:“你带着一队人马,保护太师和丞相撤退,出宫后拿着它给我调动皇城外骑兵,来宫中支援。” 将领知道身上肩负的重任,抱拳道:“我一定不负太傅重望!” 正当将领要带麾下保护黄峰周予等人撤出时,突然有人叫住他们。 见到是一直跟他们待在后方的青衣少女开口,在得知这群小仙师是来自落叶宗后,邵焕不敢怠慢,恭敬道:“这位小仙师,可还有什么吩咐?” 叫住将领的宋皆宜说道:“吩咐不敢,邵太傅,没必要让骑兵入宫了,而且你和这些剩下的军士最好也赶快离开这里,出去疏散皇城内的百姓,另外再派一队人火速去落叶宗求救,越快越好,不然可能就来不及了。” 虽然障林国不怎么与落叶宗打交道,但是这里距离落叶宗只有百余里,对于落叶宗的威名,老者可是一清二楚的。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如果早先听董难言的,让士兵从这里撤离,就不会再折损那些人在这里了,老者对将领点头道:“按这位仙师说的去办,你出宫后火速撤离百姓,另外派人去落叶宗求救,对了,你们的马太慢,换上我的汗血宝马。” 吩咐完将领,老者对宋皆宜道:“仙师,都按你说的来,但是还是在这里留点兵马吧,不然只剩下你们几位,老夫一来放心不下,二来心里有愧啊,就算是我们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有力出力,有命出命,总能帮上你们一些啊。” 宋皆宜知道老者的好心,但是摇摇头指着对面道:“你看。” 手掌一握,闻着新鲜的血腥味,鬼主面露陶醉之色,对着地面上流淌的鲜血一招手,顿时血液汇聚,成为一条血色长绳,被老者抓在手里。 宋皆宜对心底充满惊慌的邵焕说道:“邵太傅,这头鬼物刚刚从桃树的封印中走出,实力大打折扣,你的这些兵马,恰恰都成了他恢复修为的良药,若不是再执意留在这里,于事无补不说,此消彼长,反而成全了他。” 心中充满悔意,邵焕对陶氏禁地中的麾下喝道:“你们撤,出去疏散百姓!” 偷眼看了手握血鞭的鬼主一眼,邵焕没有撤离,站在宋皆宜身旁,“仙师,他们可以撤,但是只留下你们在这里,老夫有愧,而且这是我障林国的事,起码得有一个障林国的人氏在场吧,老夫留下!” 宋皆宜点点头,障林国的士兵开始逐渐向外退去,突然,一声叫声从撤退的人群中响起。 “放开我,我不走!” 被黄峰几乎挟在身边的秀林努力挣脱着,呼喊道:“我也要留在这。” 正当邵焕打算劝一下小男孩,告诉他这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时,远处鬼主桀桀道:“不想走?那就留下啊。” 老者每向前一步,就有人身体不受控制,一头栽在地下,在浑身抽搐中,七窍流血,大量的血液涌在地上,蜿蜿蜒蜒的像是一条条小蛇,向老者手中的血鞭上衔接过去。 邵焕神色大变,心神震动间大喝道:“快走!” 随着老者越来越近,倒地的人数越来越多,鬼主已经松开手,任由那道有水缸粗细的血蛇自动扭曲蔓延。 老者眯起眼睛,紧紧的盯住秀林,从他出来,障林国就已经宣告灭亡,这些罪奴的死亡,是早是晚,都掌握在手里,他根本不慌,但是这个心中有些一尊金身佛像的陶氏余孽,却是必须要死,越早越好,老者可不想节外生枝。 陶氏禁地内,明明淋风谷的风洪已经离去,催云降雨阵已经不在,但是众人却如坠冰窖。 脚步越来越近,鬼主嘴角露出一丝阴寒的笑容,声音如同阴风,向这边传来,“不用折腾了,早死晚死,区别不大。” 顺着老者一指,不断壮大的血蛇发出一声低吼,迅猛的向前方掠去,像是对血液充满吸力,血蛇下方的人群体内的血液直接破开皮肤,向着上空飞掠而去,融入蛇身。 老者微微一笑,他对着障林国人氏出手,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这群罪奴体内有着他的奴印,除非他死了,不然始终会代代相传,融入神魂血脉中,不管是过了多少年,都依然有效。 突然眼前不断壮大的血蛇被一道长虹拦腰斩断,腥气扑鼻,血花四溅中,老者目光闪动,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手呢。” 金色法袍发出刺眼的光芒,将血水阻拦在身外,一剑斩断这条血蛇的董难言右手握拳,隔空对着老者发出一击。 “砰!” 随手的抽开带着雷声的光华,鬼主轻咦一声,“你这小家伙,悟性倒是不错。” 从只是施展藏华,藏雷,到将藏华应用于幽草剑上,再到现在变成拳罡隔空打出,一目目看在眼里的老者笑道:“可惜了,你是落叶宗之人,不然,若是肯认主于我,倒是可以免于一死。” 血蛇只不过是针对障林国人氏随手施展的小法术,此刻修为已经恢复到登楼四境的鬼主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慕然间向地面一砸。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出,地面上出现无数裂纹,这些裂缝痕迹疯狂蔓延向董难言脚下,然后整个炸裂开来,好似旋风一样在董难言四周飞扬。 注意到锁定住他的这些乱石头碎块,董难言小心仔细的左右环视,不过好像是将他束缚在这里,这些乱石碎块只是围绕着他悬浮在空中,并没有什么攻击迹象。 与董难言擦肩而过,鬼主笑道:“悠着点,别乱动,不然虽然你身上穿着的那件法袍品质不低,但是想要从这里走出来,你得搭进去半条命。” 老者不屑的瞥了眼幽草和秋色,砸吧嘴道:“这两件法宝放在你手里,真是可惜了。” 先前老者动用登楼四境的修为击打大地上,被震碎而起的每一块石子里,都含着一份阴冷鬼气,虽然登楼四境的修为之力被这些石子分散开来,削弱了不少,但只要被困在其中的少年一动,那么每一颗都相当于登楼境一击的石子,就会在一瞬间将少年射成筛子。 说到底,还是少年太弱了,当初马由衷催动紫云山的镇山之宝紫云压山印,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更何况是凝神境的董难言来使用这两件上等法宝呢。 要知道,在这神州偏僻之地,像幽草和秋色这样的上等法宝放在外面,可都是需要打生打死争抢的,就连现在声势如日中天的森骨域,也只是白骨娘娘白露有着两件灵宝,除此之外,也没听说谁有。 一股股血色气息从那些倒地的人身上流出,在鬼主的呼吸之间,钻入口鼻,让老者舒服的呻吟一声。 这些血脉里蕴含着奴印的罪奴,对老者的修为恢复,大有帮助,每吸入一道血气,老者身上的气势就更强一分。 见到董难言被老者拘禁住,叶芷眉毛一沉,对着鬼主喝道:你跟我落叶宗开山鼻祖有过节,但你若是有本事,你去落叶宗叫嚣啊,在这里欺负一个你比年少千百岁的小辈干嘛?!” 真是被封印的久喽,难以理解现在外面的世道,鬼主冰冷无情的双目中极为少见的露出一丝笑意,摇头讥笑道:“你这小丫头,老夫的这身修为是一次次生死搏杀,承受着鬼冥花之痛,九死一生,辛苦修来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欺负人了?难不成要我把修为压制到凝神境跟他一对一厮杀,就叫公平了?真是可笑,尤其是这句话竟然从你们落叶宗嘴里说出来,更是让老夫觉得恶心,难道你们千百年前纵横无敌的开山鼻祖靠的不是修为和神兵,而是讲道理?” 老者对着正欲跟他辩解的叶芷冷目一扫,语气如寒冬之雪,冷声道:“况且谁说老夫不敢去落叶宗叫嚣?” 老者向前轻轻一踏,面前空气出现阵阵涟漪,下一刻他直接出现在叶芷身前,桀桀笑道:“知道老夫为何不杀你的小师叔,甚至也不杀你吗?” 老者脚下一跺,跟围困住董难言时一样,不过又有所不同,随着老者口中吐出一道血光,被震起的碎石开始变化,化作一条碗口粗细的,头上长着长角的红色小蛇,两个尖牙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抬起头颅,双目中露出嗜血之光,围绕着叶芷脚下旋转。 “世间最伤人的,果然是时光,我和我的大兄,应该已经八百年未见了,小丫头你别急,等我处理完这些罪奴,就带着你们几个,亲自去你们落叶宗拜访拜访!” 捋了捋长发,鬼主笑意盈盈的向着秀林所在的那个方向走去,陶氏血脉,今日一定要灭个干净! 突然间,老者脚步一停,远处有人道:“我们落叶宗开山鼻祖纵横无敌靠的是修为和神兵?你被封印的八百年里是不是一直靠着幻想度日啊,对付你,还需要我落叶宗鼻祖动用灵宝剑?真是笑话,你骗得了我,骗不了你自己!” 听到被困在碎石阵的董难言发出的质疑之声,老者勃然大怒,竟是返回走到少年面前,对董难言说话中语气中的仇恨程度丝毫不比障林国罪奴少,“你是说老夫在瞎编?” 老者激动地甚至一只手探进碎石中扯住少年的衣领,怒声道:“当年她已经寿元将尽,突破元婴无望,若不是靠着那柄神兵,我和我大兄会输?” 愤怒让鬼主一瞬间想到八百年前的那一天,当时他和他的大兄,两位渡海境的鬼物称霸一方,坐镇这片鬼蜮,只是没想到,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隔壁邻居,竟然一人仗剑,杀进了鬼蜮! 那一日,整个鬼蜮都算得上是天翻地覆,两位鬼主大打出手,集结众鬼之力,在自家地方上大战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早就有所耳闻,女子即将坐化,果不其然,双方一交手,他和他的大兄就意识到今日不光不是大祸临头,反而有可能是一场造化,只不过一开始占据上方的两位鬼主在女子拿出那柄灵宝剑后,这才意识到,刚才所想,只是一种幻想。 灵宝剑在手的女子,哪里像什么行将朽木的坐化之人,战力之强,简直让人匪夷所思,那具由万鬼冤魂打造出的至宝铠甲,被女子一剑就斩破,为何障林国山水迷障众多,那是因为他坐下那头凌虚境幻兽血溅当场,魂魄散入山水间! 只不过不知为何,仗剑独闯鬼蜮的女子只是抓走了他的大兄和另一头幻兽,反而是放过了他,他不是没有想过复仇,只是一百年后修为恢复八九成的他,没想到竟然被该死的罪奴们找到机会,趁机反叛,鬼蜮乱做一团。正当他想要出手把一切拨正的时候,天上掉下一块符牌,直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他镇压在地下,直至今日。 老者头顶都像是被气冒了烟,怒吼道:“不用那件灵宝,她算什么,早就被我们俩打碎金丹,魂镇鬼蜮了,小东西,你知道些什么,竟敢在这里口出狂言,真以为你们开山鼻祖那个贱人有多了不起吗?” “她?贱人?” 故意这么说,想要从鬼主口中知道一些关于开山鼻祖信息的董难言心中一惊,落叶宗的开山鼻祖,竟然是一名女子? 想从老者嘴里知道更多,少年反笑道:“哼,你真是胡言乱语,我们落叶宗里记载过,说当日我家老祖根本没有动用灵宝剑,只是凭借着一双拳头,就把你们这些打的四分五裂,溃不成军,怎么,如今我家老祖坐化了,你就在这里胡言乱语,乱改事实?” “狗屁的记载。” 鬼主直接把董难言从碎石阵中拎出来,指着远处一座一分为二,被障林国人们称作相望山的地方说道:“气煞我也,你们落叶宗真是不要脸,瞪大你的狗眼瞧一瞧,你眼前的这座山峰本是一体,就是那个贱人一剑斩成两半的。” “你一口一个贱人,我们家老祖打败了你,你被贱人打败了,那你算什么?” 董难言喝道:“我家老祖即将坐化的时候,你们都打不过,直到千百年后才敢出来吹嘘,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注意到鬼主脸色越来越阴沉,董难言知道老者正在气头上,趁机问道:“你可知我家开山鼻祖出自何处,就敢这么对待我落叶宗弟子,一旦惹怒上宗,降下雷霆,你承受得起吗?” 董难言从叶净那里知道,落叶宗的开山鼻祖是因为与师门长春宫的大道相违,所以才走出师门,另立山门,创下落叶宗,但是事情隔了这么久,如今的落叶宗连祖师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所以少年想趁机问一下,开山鼻祖真是向落叶宗所说那样吗?眼前这个老者,肯定知道的更多! “呵,你们家老祖不就是出自…” 在董难言的期待中,老者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徒然住嘴,笑道:“你在诈我?” “诈你?你开什么玩笑。”,董难言毫不慌张,镇静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换我来告诉你,我家老祖出自长春宫,乃是长春宫最得意的弟子,一旦你…” 反着来说,想看看老者表现的董难言被重新丢回碎石阵,鬼主冷笑道:“小东西,别试探了。” 活着千百年,什么没经历过的老者轻笑道:“你不就想知道那个贱人的来历吗,我告诉你,她确实是来自你说的长春宫,听说也是那里最得意的弟子,只不过,就算是我杀了她,我灭你了落叶宗,那座仙家福地也不会来找我的麻烦,说不定,还会对我重重有赏,赐下赏赐也不一定。” 老者笑容玩味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董难言默不作声,老者反而来了兴趣,“小家伙这么诈我,不会是你们落叶宗真不知道吧?” 见到少年的反应,老者简直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笑死我了,你这个落叶宗弟子,该不会是想通过我了解一下你们的开山鼻祖吧?” 本来想着拖延一会老者,顺便在从老者口中炸出一点关于开山鼻祖的信息,已经知道一些的董难言笑道:“是又怎样?,你还不是已经说了。” 老者冷冷的扫了一眼董难言,“无妨,无妨,只是你倒是让老夫来了兴趣,你们落叶宗究竟衰败到什么程度了?竟然连开山鼻祖的信息,都要从我这个敌人口中得知?” 充满好奇的老者右手一挥,竟然有一道还未消散被拘禁在陶氏禁地中的魂魄被老者握在手间,将这个长相酷似韩风华的魂魄一口吞下,鬼主略一掐指,然后闭上双眼。 片刻后,老者笑着睁开了眼睛,望着董难言,眼中嘲讽讥笑之色更浓,“你们落叶宗,竟然衰败到只有凌虚境坐镇?” 心里简直笑开了花,这趟破开封印,于情于理,老者都是要去一趟落叶宗的,不管是解救大兄,还是报当年之仇,老者都要让落叶宗化作鬼蜮,本来以为哪怕那个贱人死了,落叶宗也至少应该有渡海境坐镇,怎么也不会太轻松,不曾想,原来落叶宗竟然已经衰落到这步田地了。 鬼主心中野望渐起,从韩风华的魂魄中,他得知到如今这周边以森骨域为尊,而且森骨域跟落叶宗之间,似乎仇怨比他只多不少,那么是不是说,他可以联合那位渡海境的白骨娘娘,灭掉落叶宗,让自己的鬼蜮疆土,再次扩大? 尤其是在知道那个白骨娘娘只是初入渡海境后,老者心中更是想着,等到他去落叶宗解救出他的大兄,那么他们兄弟两个联手,那个初入渡海境的后辈,还不是任他们宰割? 那个贱人虽然用灵宝剑在鬼蜮大杀四方,但是人家是金丹境啊,一个凭借灵宝才能跨进渡海境的白骨娘娘,比那个贱人,可是差远了。 不过老者暂且按下心中对落叶宗的嗤笑和对灵宝的贪念,转身对董难言笑道:“小家伙,你就老老实实欣赏接下来的杀戮盛宴吧,但是别紧张,就算是眨眼睛也没关系,因为接下来,在落叶宗,你还会欣赏到的,我会让你看个过瘾的。” 再度向障林国人群中走去的老者回头道:“另外,看在你让我知道了不少东西的份上,我也告诉你一件事,那个贱人提前坐化,冲击元婴失败,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长春宫出手,她才身受重伤!” 在董难言瞪大双眼,心神皆震中,老者身子一晃,直接出现在秀林身前! 本着擒贼先擒王,解决了陶氏血脉,断了这般罪奴念想的老者轻轻一拍,保护在秀林身旁的众人和三位老者就翻滚出去。 看着老者一指摁向秀林眉头,周予直接惊得昏了过去,邵焕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怎么能快过鬼主,眼看指头已经要摁向秀林眉心,黄峰闭上双眼,哀叹一声的时候。 一道青光突然亮起,有人将秀林揽在身后,同时一拳递出,对上老者一指。 身形后退,老者对着身前的青衣少女问道:“你是谁!” 虽然不再藏着掖着,身上青衣如水,但少女好像是习惯了,对着远处努努嘴,道:“我是他的侍剑婢女。” 第九十二章 少女的实力 陶氏禁地内,老者蹬蹬蹬的向后退了数步,在地上留下深深的一行脚印,而且每留下一个脚印,地面都会轻颤震抖。 不再向一开始那样闲庭信步,胸有成竹,鬼主面色有了变化,“你到底是谁!” 老者决然不信这个一拳能将他逼退的青衣少女是个什么侍剑婢女。,有这样的修为,至少应该是堪比风洪和厉有疾的长老修士,怎么可能会是被困在碎石阵里的少年婢女? 一大片黑色雾气缓缓聚集在老者身后,黑雾翻滚中,隐约间可以见到一条条鲜红血气正在从雾中注入他的体内,这一刻,鬼主整个人达到了他现在的巅峰,暴虐的气息疯狂向前压去,只不过对面的青衣少女却在狂潮的气息中稳如一座擎天之山,不摇不晃。 鬼主皱起眉头,直到现在他都看不透这个青衣少女的修为,隐藏的这么深,莫非是哪家的高人在淋风谷和剑血山庄身后布局,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像是一座河流里的磐石,暴虐的气息在宋皆宜身前向两侧分涌去,少女前踏一步,笑道:“说了你又不信,不信还要再问,你烦不烦啊。” 随着宋皆宜一挥衣袖,前方那道恐怖的气浪直接被少女一袖甩飞,冲击在禁地围墙上,将其炸穿。 脚下有着一条猩红小蛇盘绕的叶芷呆若木鸡,鬼主不知道,但是她可知道,青衣飘飘的宋皆宜真是小师叔的侍剑婢女啊,怎么… 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厉害了? 碎石阵里的董难言见到宋皆宜出手,既震撼又担心,震撼的是,少女竟然能挡住这头鬼物,担忧的是,少女毕竟才是登楼一境,和这头曾经是渡海境的千年厉鬼相比比,境界还是相差太多了。 前方从老者体内涌出来的气浪已经被她挥散,宋皆宜对赶至秀林身边的邵焕点头道:“邵太傅,你照看好秀林。” 脸上又惊又喜的邵焕点点头,本来还觉得必死无疑的老者,看待宋皆宜的目光好像是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人见到了一丝曙光,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让老者笑道:“仙师,只管去对付这头厉鬼,老夫绝不给你添麻烦。” 听见老者喝令军士向外退去,宋皆宜没有顾前顾后,把注意力都放在鬼主身上,身上拳意流淌,一手附在背后,一手握拳向前。 鬼主一言不发,宋皆宜一袖之下就轻描淡写的挡住他的威压,这让老者的心里开始紧张起来,难不成这真是个高人? 虽然他现在只有登楼四五境的修为,但是他自认他经过千百年的镇压,虽然修为下降,但是神念却仍然保持在凌虚境左右,所以才能一眼就看出风洪和厉有疾的修为,出言震慑他们。 但是此刻无论是老者如何探查,眼前的青衣少女都像是一个凡人一样,看不出什么是何修为,这让老者心中忧惧,莫非是渡海境的高人伪装在此?可是从韩风华的魂魄里搜魂得知,这附近诸宗只有白骨娘娘一个渡海境啊?! 绝不可能是渡海境,可是为何却探查不出她的修为,想尽各种可能的老者心里忽然生起一个猜测,难道这个少女身上有着能遮蔽气机的宝物? 就在老者胡思乱想之中,宋皆宜心里也在思考,身上的青神衣足以保护她无恙,但是如何救出在场的众人,甚至是障林国呢? 刚才一拳能击退老者,一是凭借着青神衣护体,二是她从小就被家里倾尽资源培养,虽然她懒惰了些,修为境界不高,但是天天泡在神药仙珍里,少女的体魄可是变态的很,就连青神山那个喜好让后辈在阴寒水中锤炼体魄的老祖都曾说,等再过几年,就可以让她去阴寒水池中锤炼体魄了。 阴寒水池,那可是能淬炼元婴境体魄的砥砺之物啊,而且就算是元婴境修士进去,也要脱下一层皮,而那位老祖却认为少女只要在等几年就可以用其磨砺体魄,可见对少女的体魄充满信心,认为根基深厚。 宋皆宜盯着鬼主,根据她一直的观察,老者绝对是一个心思缜密,将一切都算计在内的人,不然也不会凭借几句话就会就让厉有疾和风洪任他驱使,更不会许诺出那面极品法宝,利用心中充满贪念的风洪,彻底破开桃树封印,重归自由。 少女认为,靠着刚才那一拳,只是会让老者心惊,但是要想让老者退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被封印在树下千百年,老者对障林国的恨意之深,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她继续站在这里跟老者废话或者等待老者出手再反击,是绝对起不到震慑他的效果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凭借着青神衣抢先出手,争夺先机,给老者造成一种她吃定他的假象! 果然,就在宋皆宜身形一晃,向前冲来的瞬间,鬼主内心忽然暗叫一声不好,这个少女定然是一个高手伪装,不然是绝对不会先行出手的! 先前少女一拳之威尚且记忆犹新,这次见她先行出手,鬼主一咬牙,张口一吐,将吸收进体内打算用来恢复修为的血气重新吐出。 身前血色气息弥漫,甚至在吐出这股粘稠血气后气势已经在下降的老者大喝一声,双手探进血气中,对着冲过来的少女一掌一掌拍去,每拍一掌,就有一个巨大血红掌印从血雾中呼啸而出。 若是老者对付董难言的碎石阵只是信手拈来的小法术,那么对付宋皆宜的血红掌印,就是老者倾力准备的杀招,每一道手印,都相当于登楼四境的一击! 只不过老者虽然不轻敌,一上来就是使出杀招,但是老者却万万没想到,对面这个少女身上穿着的,可是一件可以抵挡元婴境数次倾力一击的恐怖法袍! 向鬼主冲来的宋皆宜心中一喜,若是老者跟她拳拳相搏,她还会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但是老者要是想要用这样的神通法术来跟她交手,那可就正中她的下怀了。 身上青神衣散发出淡淡青色的光芒,肉眼难见的向着少女拳头上流去,那向着宋皆宜疯狂拍来的一道道血红色的手印,没有任何悬念,一个个瞬间崩溃涣散。 在老者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中,宋皆宜左拳好似一轮散发万丈青光的青色太阳,一拳破十掌! 见到少女一拳威力惊人,老者哪里敢抵抗,手指在虚空一点,好像摁在水面上一样,虚空泛起涟漪,在拳罡扑面中,老者向前一步,走入涟漪之中。 再次出现已经是在宋皆宜百步之外,老者凝望少女拳头上的罡气,沉默少许,说道:“阁下到底是谁,隐藏的如此之深,在此所谓何事?!” 能一拳破开他的血手印,这个少女绝对是一个深藏不漏的修为有成之辈,甚至很有可能这幅少女样貌都是伪装出来的,这张平淡无奇的面皮下,没准就是一个满脸褶皱,老态龙钟的老妪面容。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只会跑?来,让我看看你这个被封印八百年的老鬼到底有什么本事,敢在此叫嚣。” 见到鬼主已经被她迷惑住,宋皆宜左拳成掌,同时虚上右步出右锤,斜身向老者砸去。 青龙探海式! 宋皆宜这右手一拳锤去,前方的虚空都凭空泛起一道道波纹,像着青龙在海水中游荡,拳势飞快,直接就来到鬼主面前。 老者眼中露出忌惮之意,不同于刚才他施展法术让虚空泛起涟漪,面前的虚空波动,可是纯纯粹粹的被这依靠肉身体魄打出的一拳所搅动,可见这一拳的威力有多么的惊人。 一头长发飘散,老者不敢大意,将全身阴气集中在食指上,向前一按。 “化阴指!” 随着老者一指点在宋皆宜的拳头上,两者之间传出两道青灰二色的波纹,所经之处,虚空都无形中发出震炸的声音。 与宋皆宜一拳对过的老者闷哼一声,身子一晃,后退几步在浑身颤抖中竟然有黑气从体内涣散而出,老者满脸的震惊,他这威力惊人的化阴指上的阴死鬼气,还没等到少女身前就自行崩溃消散,到是他,在少女的一拳之下竟然直接身受重伤。 鬼主不知道宋皆宜身上有这件青神衣,不然,相信他一定不会选择和少女拳脚相搏,这件青神衣连元婴境的攻击都能挡下,金丹境以下更是可能被反震而死。 所以说还好老者修为没有全部恢复,不然用渡海境使出化阴指,没准眼前的少女毫发无伤,他可能就要一命呜呼,死在自己手里了。 鬼主勉强站直,不过这一拳之下,老者到是也掂量清了宋皆宜的实力,至少登楼四境! 老者不知道,之所以他认为宋皆宜是登楼四境,其实是因为他是登楼境四境,他的攻击被青神衣反弹回去,这才给老者造成这种假象。 明明身受重伤,但老者心中的紧张之色到是少了不少,不是什么渡海境、凌虚境,只是一个相当于登楼四境的小丫头,那就还好办,她只会出拳,从未动用过什么神通手段,看样子应该是一个枷锁境的武夫了,恩,一定是这样,这样才能说得通为什么自己看不出她的修为。 既然已经大致猜到了少女的实力,老者不再选择和她硬碰硬,毕竟除非是脑子傻了,才会选择跟武夫硬碰硬,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扬手一抬,黑雾如海,将老者整个人笼罩住,出现在距离宋皆宜极远之处,鬼主掐动指印,一股脱胎于黑气的灰色气体从他身上散出,搅动天空,形成一圈旋涡,一根灰色手指从中探出,像是一根擎天之柱,悍然向宋皆宜按下! “劫灰指!” 化阴指,灭身指,劫灰指,这三指乃是鬼主当初从鬼冥花旁获得的三式神通,乃是一位服食过鬼冥花的前辈高人所留,杀力惊人,化阴指主杀伐,是将体内阴气通过手指传入对方体内,让对方身体炸碎的恶毒指法。灭身指主远攻,摧毁人的肉身,至于最后的劫灰指,是最为恐怖惊人的,这式神通乃是观摩天地雷劫所创,效法天劫,让人在指下化成劫灰。 就是当初落叶宗的开山鼻祖闯进鬼蜮,要不是凭借着灵宝剑,也要在这式神通下吃尽苦头! 灰色手指像是带动着一片浩劫之力,直接笼罩住下方的少女,老者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哼笑一声,这劫灰指虽然被他以登楼境修为使出,但是绝对不会是这个枷锁境的少女能抵挡的住的,眼看着能将人化成劫灰的手指落下,老者自信,就是凌虚境,面对着这一指,也要当场陨落! “宋姑娘!” 碎石阵中的董难言腿上带着血,在催云降雨阵中,少年虽然用手擎着秋色,但是毕竟银针雨珠太多,而且又被韩风华攻击,闪躲不及中,左腿已经是被一滴银针雨珠所穿。 见到对着宋皆宜当头按下的灰色手指,董难言将秋色护住身上的重要部位,准备挥动幽草剑,从碎石阵中冲出时,有人叫住了他。 “董难言,你先别乱动,他不是说一旦你乱动,这些石子就会将你射成筛子吗,你别乱动,让小道来帮你。” “齐道真。” 董难言惊喜的看着蹑手蹑脚来到他身边的小道士。 风洪已经离去,被桃树甩飞的齐道真身上的风茧早就散去,此刻小道士走到碎石阵外,掏出一张符纸,对董难言说,“你不要乱动,我会用这张替身符换你出来,在我使用后,会有一股力量降临在你身上,你不要抵抗,不然就不灵了。” 董难言点点头,“你最好快一点。” 知道那边巨大的手指已经要按下,齐道真双指掐住符纸,然后蓦然松手,向前一点,“奉天地,顺五行,垂谟作典开太平。” 符纸周围虚空扭动,一股无形之力瞬间降临在董难言身上,按照齐道真说的,董难言没有抵抗,只见碎石阵里虚空同样扭曲,少年眼前一个变化,已经是身在阵外,回头望去,一张符纸静静的悬浮在他之前站立的地方,如同一个交换。 见到董难言出来了,齐道真松了一口气,跟贴在山顶破庙里的符纸不一样,这道符纸和对灵云山韩长老所用的那张,都需要他全神贯注,向其中灌输真气才可以使用,他本来就用的不是特别熟练,生怕刚才有什么差错,让他未来的小舅子命丧阵中。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张符纸太过玄妙,还是鬼主的注意力都放在劫灰指下的宋皆宜身上,此刻董难言从碎石阵中脱困,老者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但是随着一声巨响,老者猛然一个转头,看向这边。 原来跟齐道真一样脱困的武彪跟小道士兵分两路,前去解救被猩红小蛇围困住的叶芷,不过没有齐道真那样的替身符,在丞相府甘愿当个马夫的聚气境汉子全身气劲聚集在脚上,直接一脚将蛇头捻得粉碎。 由鬼主的一口血气和碎石所化的小蛇直接整个爆炸开来,还好叶芷早有留心,急忙提醒武彪,匆匆从爆炸的余波中逃出来。 “哼。” 对待这些小辈,老者眼中尽是不屑之色,没有过多的神情,老者再次将视线放在前方。 见到鬼主没有对她出手,叶芷急忙和武彪去跟董难言汇合,与此同时,天上的那道劫灰指,也轰然按下! 没有轰鸣,没有震动,平淡无奇中,少女身上像是盛开起了一朵青莲,绽放摇曳间散发无量青光。 那道携带这劫灭之意的手指从下至上,分崩离析! 鬼主满脸不可思议,明明没有受到攻击,却蹬蹬向后退了数步,“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 “我的天啊,董兄,宋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也太厉害了。” 齐道真看傻了一般,对董难言问道:“她真是你的丫鬟嘛?” 董难言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说道:“先别说这个,我们赶快去帮助她。” 头顶上浩劫般的力量来的也快,去的也快,青莲复归青衣,见到董难言他们已经脱困并且朝着这里赶来,宋皆宜对这群人伸出手,缓缓道:“先别过来。” “宋姑娘,小道知道你厉害,但是对付这个老鬼,还是别逞强,咱们大家一起上吧。” 不过宋皆宜像没听到一样,反而闭上双眼。 见到少女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齐道真正要再次开口,却被董难言示意先等一下,站在远处闭上眼睛的宋皆宜身上,好像有一种很玄妙的东西,董难言说不出来是什么,但是却能清楚的感受到。 刚才站在劫灰指下,心中有所触动的宋皆宜睁开眼睛,青衣猎猎作响中,瞬间移动到老者身前。 不是托大到要一个人对付鬼主,而是担心使出感悟出的这一招后,会伤到距离她太近的同伴。 方圆百里的之内的天地灵气像是都被抽空了一般,疯狂向宋皆宜的右拳上凝聚。 距离老者十丈,宋皆宜对着老者一拳挥去,拳罡像是一道白虹,轰击在双臂交叉的老者身前,然后穿透身体,直接在背后炸响。 大口咳出一口鲜血,鬼主强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忙催动阴沉鬼气在身前抵挡。 因为前方的少女又在九丈外,再度挥出一拳! 护体的黑气被击的粉碎,鬼主双脚在地上向后滑出一道深深的沟印,再也挺不住身上疼痛,跪在地上,大口喘息中死死的盯着缓缓向前的宋皆宜,他不相信,两拳之后,少女还能递出这样恐怖的拳劲。 但是有时候不相信也得相信,因为青衣振振中,八丈外,一道拳罡又至! 负隅抵抗之中老者直接被打了一个提溜转,栽倒在地上。 眼看少女还在继续向前,老者近乎疯狂,喝道:“不可能,你不可能再出一拳的。” 但是这次不光是言语上的打脸,来自七丈外的雄浑拳劲猛然击打在老者脸上。 六丈。 五丈。 被少女六道拳罡击打的跪伏在地,伤势加重到近乎不能开口说话的老者沙哑道:“呵呵呵,你的拳,已经一拳不如一拳了,来来来,今日你不能出拳打死我,那么就是你死!” 回应老者的,是四丈外的一拳。 “啊!”,老者奋力向前竖起一道黑气屏障,同时陶氏禁地内地面上的血气疯狂的向着他身上涌来,给他疗治伤势。 不是没有遇到过枷锁境武夫,但是像少女这样古怪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能从劫灰指下毫发无伤不说,竟然还能挥出这样雄厚无匹的七道拳罡,她难道是怪物不成?不过少女的拳劲已经一拳不如一拳,就比如说这一拳,只是堪堪击碎了黑气屏障,跟头一拳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眼中开始出现笑意,伤势逐渐恢复的鬼主已经站起身了,二丈外的一拳像是在弹棉花,被他轻轻松松接下,一丈前的这一拳更是简直不配称为拳,软绵绵的像是给他挠痒痒。 鬼主咬牙切齿的对着这个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宋皆宜阴寒说道:“我说过,你杀不死我,你就要死,现在,你去死吧。” 携带着浓郁阴气的一指朝着宋皆宜眉心按去,不过在距离少女面前仅有半寸时,突然停下。 体内好像有亿万声巨响,像是九天上的雷霆滚动,又像是黄泉中冥河涌动,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拳劲都在这一刻,在他体内传递回荡,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你! 吐出这一个字的鬼主,眼中充满不甘,然后身体整个爆碎! 天空中,连叶澈都没有察觉不到一处地方,女子目中带喜,缓缓道:“崩山。” 崩山,乃是青神山上的一门至高拳法,拳势一开始刚烈霸道无匹,但是随着第一拳过后,拳势就会越来越弱,但越来越弱的拳,却最为致命,因为它可以引动先前的层层拳劲,然后全势爆发,摧枯拉朽,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仙家杀招。 青神山的一位老祖,据说就是用这这式拳法,曾经在荒芜妖界,递出整整一百拳,将一座逍遥境之上的高山巨妖,活活打的四分五裂,死的不能再死。 第九十三章 少年的选择 “我的天,董难言,这是宋姑娘吗?” 齐道真满心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昨天在雪地里走的辛苦,还需要董难言替她讨要神行符的少女,今天竟然几拳就把这头厉鬼锤的四分五裂。 这种感觉就像是成天跟你一起玩,知根知底的小伙伴,有一天在活泥巴的时候,你们身边没有泥巴了,伙伴对你说等一等,然后就叫来了一辆天马拉着镶金边的撵车,车里装着满满的泥巴来到你的面前,笑嘻嘻的对你说,咱们继续玩吧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少女几拳就把鬼主打炸,董难言也是心中惊讶,本来以为,他和她之间,只是凝神境和登楼境之间的距离,只要拨开迷雾,就能追赶上她,现在看来,他们之间,相差不知多远哩。 以前还以为宋皆宜只是一个怕平平凡凡,哪点都比不上她的丫鬟,现在见到少女出拳的惊艳风采,叶芷突然问道:“小师叔,你知道宋姑娘这么厉害吗?” “齐道真,叶芷姑娘,这件事我晚点跟你们解释。” 答非所问的少年望着远处依然还在站立的宋皆宜,心中好奇,那老鬼不是已经被除掉了吗?怎么她还不收敛身上的拳意? 云头上,叶澈心中的惊讶比董难言等人只多不少,老者心里暗暗道,看走眼了。没有想到师侄身边的丫鬟竟然如此深藏不漏,隐藏这身修为在落叶宗,自己竟是半点都不知道。不过看样子,这个叫宋皆宜的女娃娃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不然也不会出手替师侄他们解决危机。 不同于叶芷和齐道真这两个算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叶澈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凌虚境修士,见过的事多了,虽然心中对宋皆宜隐藏境界的本事感到震惊,但是这股惊讶劲儿也很快就过去了。 毕竟只是一个登楼境左右的丫头,还不能让他太放在心上。 叶澈微微一笑,继续向下望去,老者觉得下方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波接一波,层出不穷,他倒是还想要继续看看,这里还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递出崩山十拳,鬼主炸碎在眼前,身上那种玄妙之意已经缓缓褪去,但是宋皆宜却仍然握紧拳头,一点都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事情还不算完! 黑气依旧缭绕陶氏禁地,在鬼主肉体爆碎后,这片地方非但没有恢复原来的祥和宁静,反而更加阴森恐怖。 被崩山拳意轰炸的鬼主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残骸,也没有溅出血花,四分五裂中,只是有一团拳头大小的黑气一闪而逝,向后退去。 漫天黑气垂落,将鬼主体内的那团黑气罩下,然后翻滚涌动,黑气弥漫中,隐约可见有人形的生物,从中走出。 “好古怪的拳法。” 黑雾中走出的男子相貌不俗,身形挺拔,眉心处有一个红印,仔细看去,跟刚才鬼主的老者相貌,十分相似。 恢复年轻样貌的鬼主丝毫没有因为肉身被碎而实力倒退,反而此刻由鬼气塑造的身躯,气势更为惊人,隐隐间,男子仿佛双脚都要踏空而起。 服食了鬼冥花,其实在延年益寿的同时,便已经中了鬼冥花的诅咒,神魂虽然可以上百年不死,但是这幅身躯却要被这株奇花所改,变得不人不鬼,就像是一座囚牢,将神魂束缚在内,享受无休无止的疼痛,难以解脱。 所以此刻被宋皆宜用崩山拳意轰碎肉体的鬼主非但没不惧,反而更喜,这简直就是因祸得福啊。 当初落叶宗的那个贱人持着灵宝剑虽然可以斩破他的肉身,但是显而易见,对方没有这么做,没有想到今天,他一直以来的愿望,竟然在一个少女手中成真了,他竟然阴差阳错的脱离了鬼冥花的诅咒! 脱离了这幅躯体,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在享受长命的同时,另换一副肉身,从此不再有折磨神魂的疼痛,甚至摆脱了鬼冥花诅咒的他,没准可以打破另一个诅咒,修成金丹也说不定! “阁下的拳法高深,只是不知道…”,暂时先用鬼气作为身躯的鬼主冷笑道:“阁下能否让我再次感受感受?体会颇大呢。” 宋皆宜身上染着淡淡的一层青色光彩,皱眉哼道:“你倒是够难缠的。” 通过崩山拳意已经知道了少女真正的实力,心中打定刚才的十拳是少女最强一击的鬼主阴侧侧的笑道:“如果刚才那记拳法是你的杀手锏,那你可要小心了。” 脱离了鬼冥花束缚,甚至在刚才肉体蹦碎的生死间略有触动的鬼主如今深不可测,竟然飘然升空。 男子俯视着宋皆宜,又转头看向董难言等人,今日里横生波折,虽然每次都是有惊无险,但是也让他失去了耐心,此刻抱着必杀之意,鬼主笑道:“人老了,又被关的久了,出来后更难得这么热闹,所以难免有些唠叨了,既然跟你们已经说的够多了,那就不再絮叨了,送你们去死好了。” 男子凌虚站在上空,一指头顶黑气乌云,“鬼蜮长河。” 随着男子的一声大喝,乌云化成两条黑色长河,向下冲去。 没有想到连肉体粉碎都杀不死鬼主,董难言紧握着幽草剑,喝道:“小心。” 这条黑气的长河像极了传说中的冥河,或者说,它就是这障林国鬼蜮的冥河。 扭曲的黑色之手从长河中伸出,延伸在浪潮之上,随着长河滚动,向董难言等人扑抓过来。 猝不及防,武彪脚下不小心沾染上一些长河之水,只听得“呲呲”声音,汉子脚下的布鞋就已经瞬间消融,一股阴冷幽冥之气瞬间将他脚心灼烧的血肉模糊。 “各位小心,这东西碰触不得!” 源头在天上的长河不停的奔流,不断向他们轰击,眼看已经到了身前,用幽草剑挥斩黑色扭曲之手的董难言迫不得已,一跃而起,躲过河水冲击后将手中的上等法宝向下一丢,然后一脚踩在上面,这才没让自己坠入河中。 另一方面,叶芷也是如此,操纵着晚晴剑,在长河中左右抵挡,到是什么也没有的武彪,情势危急。 身为聚气境的武夫,汉子没有什么傍身的法宝,有的只是一双拳头,一拳打在长河,溅起无数水花的武彪身后突然出现一只黑色之手,向汉子脖子上抓去,危急关头,手指间掐着符箓的齐道真及时出现,将手心中的符箓往武彪背后一贴。 长河扑了一个空,汉子出现在数丈之外。 手中遁地符正正好好还有三张,齐道真双手向董难言和叶芷方向一甩,两道符纸精准的贴在两人身上,带着他们离去。 “呦呵,还有个小道士。” 先前齐道真被风洪用风茧束缚在桃树上,所以鬼主没有注意到,此刻见到他接连救出陷入长河中的三人,男子不由得冷哼一声。 哗啦啦。 齐道真身前瞬间卷起十数米高的长河,两条大水缸粗的黑色巨蟒几乎是同时破水而出,张开巨口,向前掠去。 刚刚送走董难言和叶芷的齐道真心弦瞬间紧绷,此刻无处可躲,一旦使用了袖中唯一的遁地符,那么独自面对一条长河的宋皆宜可能就要危险了。 不管了,先留下吧。 桃木剑高举过顶,正当齐道真准备抵抗时,两道流光突然从远处飞驰而来,分别刺破两条黑色巨蟒,让它们重新化作黑水,流入长河。 和叶芷一人递出一剑的董难言对着齐道真喊道:“快闪开。” 没有了两条巨蟒的围攻,小道士面对直直奔涌过来的长河到是没有那么吃力了,扭了个身就躲避过去。 突然,庆幸逃过一难的齐道真眼前一黑,直接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前的男子一拳打飞。 全身黑气缭绕的男子如同飘忽在夜里的鬼魅,在一拳打飞齐道真后,眨眼之间又出现在武彪面前,一掌拍下,直接将汉子打的倒塌在地,挣扎不起。 “咻!” 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迹,强烈的劲风直接让叶芷睁不开眼睛,来不及抵抗,直接被快速闪至这边的男子一击手刀击中后颈,踉跄倒下。 凭空出现在董难言身前,鬼主对非但没有放弃抵抗,反而一拳递出的少年冷冷一笑,“还在逞英雄?” 侧身闪躲过董难言光华流转的一拳,男子一记重脚踹中少年的心口,同时在双手向后一招,两道流光瞬间出现在男子手心。 一手幽草,一手晚晴,男子感叹道:“你们落叶宗也算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个凝神境的小辈,竟然人手一件上等神兵,真是财大气粗啊。” 一边把玩着这两柄神兵,一边缓缓上前,鬼主笑问道:“小家伙,我该用哪把剑给你个痛快呢?” 指着董难言的心口处的长剑挪动到脑袋上,要是用长剑刺坏了这件法袍,那就有些白瞎了, 鬼主长剑已经点在董难言头上,笑道:“恭喜你,你不用亲眼目睹落叶宗即将遭遇的悲惨景象了。” 男子就要一剑刺下。 突然,剑下匍匐在地之人高喝道:“等一下!” 鬼主手中一钝,嘲笑道:“现在贪生怕死了?” “不是。” 趴在地上的董难言右掌一拍,借力起身。 在头顶上贴着肩旁划过的幽草与秋色发法袍摩擦溅起火花的火花中,少年双指作剑状,直直向男子颈部刺去。 直接刺穿! 董难言不禁心里一喜,不过仅仅只是片刻,少年眼中的喜悦就换成了震惊。 眼前被刺穿颈部的男子没有流血,也没有化作黑气,而是扭曲的消散在他面前。 而且还不待他收回手指,消散的男子竟然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一拳将少年再度击翻在地,鬼主眼中讥讽之色更重,少年的几次出手,其实在他眼里看来都很是恰到时机,而且从不拖泥带水,出手决绝,并且每次都在战斗厮杀中提升实力,出手的招式不断演变,确实资质不俗,但是蠢就蠢在,少年始终看不清时事,就算是招式能变成花来,由他一个凝神境来施展,又能掀起多大风浪,能造成什么损伤? “别挣扎,我知道,你小小年纪就能拥有两件品质不低的法宝,看样子在你们落叶宗里地位不低,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能认我为主,答应在我日后去覆灭你们落叶宗时,作为我麾下的一员,我就放过你,而且你的这两件宝贝,仍然归你所有,你看如何?” 云头上,叶澈眼睛一眯,下方的董难言已经到了生死光头,但是他没有下去阻止,因为他也想听一听,少年的答案。 山门宗派收取弟子,有的看资质,有的看根骨,有的看大道,有的看性情,不一而定。 落叶宗收取弟子除了看资质外,当然也会重点观察一下弟子的心性,不然就算弟子天赋出众,但若是一个狼心狗肺,心狠手辣之徒,那给自身惹上麻烦不说,极有可能连累师门,带来祸患,一不小心,就是灭门之祸。 所以世间的各大宗门才会有弟子下山历练之说,一是让门下弟子出去看看外面的世道,二也是通过弟子的为人处世来看看他们的心性,然后记录在案,回去后由山门里的专人进行评估审核。 所以此刻叶澈紧张的望着下面,竖起耳朵,生怕漏了一个字。 天资出众的董师侄,在生死光头究竟是会恳求鬼物放他一马,卖宗求生。还是大义凛然,宁死不从呢? 老者心头忐忑。 最后的一招也被男子轻松躲开,董难言有些颓然的倒在地上,听见男子说的这个可以活命的机会,少年笑了笑,“当真?” 鬼主点点头。 少年笑道:“好,那我选择,认你为…” 在鬼主的不屑笑声,叶澈眼神黯淡中,少年缓缓吐出最后一个字。 “猪。” 第九十四章 棋胜一招? (这章一万字,所以今日只有一章啦。) “认你为猪好了。” 鬼主内心火气变大,毫不掩饰眼中的浓浓轻蔑与不屑,一脚将少年踩在脚下,呸了一口,寒声道:“我看你死后嘴还硬不硬!” 本来只是想杀了这个少年,但是见到这个少年这么不知死活,那他就要让他知道,有时候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死之后,更可怕! 已经决定要一剑捅穿董难言脑袋,然后取出魂魄日夜折磨的鬼主突然一愣,身后杀气冲霄,浑身绽放青色神芒的少女竟然直接从鬼蜮长河中横穿过来。 “嗡。” 跟上一次躲避宋皆宜的招数一样,身前虚空泛起涟漪,鬼主从董难言身前消失。 “锵。” 出现在远处的鬼主一拍剑柄,手中幽草被他催动到极致,比之厉有疾施展的那一剑还要恐怖,剑锋处气浪两分,但是却连破空之声都没有,直接出现在挥拳的少女背后。 男子相信这一剑就算是枷锁境武夫正面挨上,也要饮恨当场,更别说这样从背后袭击了。 然而少女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竟然拉着倒在地上的少年,脚下一蹬,躲过了无声无息出现在背后的长剑。 “轰!” 幽草斜插的大地上,就像是龟裂的瓷器一样,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然后轰然塌陷。 在远处将董难言放下,宋皆宜以密语对董难言说道:“我继续去拖住他,你带着叶芷和齐道真他们赶快离开这里,刚才逃出去的将领应该已经派人去落叶宗求救了,再坚持一下,应该就能挺到你的师叔们赶来这里了。” 董难言没有立即点头,问道:“你能保证安全吗?” 宋皆宜笑了一下,“放心,我自保不难,但是要保护你们,就不一定了。” 既然宋皆宜有把握,董难言没有优柔寡断,神识搜寻到晚晴和幽草,用神念将两柄神兵摄在手里。 将幽草剑递给宋皆宜,少年说道:“这把剑在你手里比在我手里有用,你先拿着。” 见到董难言给她的是幽草而不是晚晴,身处险地中,宋皆宜笑问道:“怎么不舍得给我另一把剑?” 董难言摇头笑道:“晚晴剑是叶芷姑娘的,我不好帮她决定,幽草是我的,你随意用。” 没有接下任何一把剑,宋皆宜遥望远处的鬼主,不再以密语传音,而是开口轻笑道:“你自己留下吧。” 化作一抹青色,既然今日已经不在遮掩修为了,那么少女倒是想要看看,以她现在登楼一境的境界,究竟跟凌虚境的差距有多大! 身上有青神衣,但是手中却没有一把趁手兵器的宋皆宜为何不要幽草剑? 答案是。 少女手中有剑! 春,即是生之所在。 宋皆宜身形向前狂奔中,像是有点点春雨出现在手心,一柄青色长剑,被她一把握在手里。 鬼主瞪大眼睛,这青剑始一出现,就连陶氏禁地内上空的黑气都开始有了消散的迹象。 本以为少女只是一个枷锁境的武夫,但是现在男子却不得不改变这个想法。 莫非她,是一名剑修?! 化阴指拿不下她,劫灰指伤不了她,鬼蜮长河被她一冲就散,此刻见到少女脚步坚定,青色长剑摇指着他而来,鬼主心里也是又憋屈又怒。 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么难缠! 整个人如同一尊九幽厉鬼一般,男子身上黑灰两色冲天,汪洋一般的恐怖波动汹涌而起,一股足以让障林国四分五裂的阴邪气息从这里爆发出来。 鬼主脸上露出无情的冷笑,他倒要看看,在他的神通法术下,到底是他先倒下,还是她先力竭。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鬼主每向前迈出一步,陶氏禁地内的上空就会扭曲摇动,在这种充满诡异节奏的步伐下,宋皆宜上空崩塌,一道黑色光柱直接砸下。 但是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终日不踏下金柳峰,被下人们认为是凭借着小师叔喜丑的独特癖好才获得恩宠的宋皆宜现在的实力简直超乎想象。 少女脚踏平地如凌波微步,速度飞快,直接冲出黑色光柱的砸落范围。 “哼” 见到宋皆宜躲开了,鬼主冷哼一声,好像走在自家的后花园里一样的男子连连踏步之下,气势浑然一变,最后一步即是百米高空。 身上黑灰两气交融,在他身后左右交织,向着身旁翻涌滚动的鬼蜮长河里一抓,成千上万的魂魄瞬间化作一个哀嚎嘶吼的古怪法盘,男子一脚踏在其上,重重喝道:“万鬼踏!” 疯狂的咆哮声由上至下呼啸而来,震的远处的邵焕都跪在地上痛苦挣扎,就连董难言也捂住耳朵,停止前进。 宋皆宜抬头仰望,有青神衣在,她根本不担心会被鬼主伤到,但是少女并不是想要一味防御,她想要看看,她现在面对凌虚境,到底有没有一战之力! “开!” 宋皆宜大喝一声,手中雨水剑绽放出一道极为惊人的剑芒,直接对着万鬼咆哮处斩去! 本以为剑芒与万鬼对抗间,至少会产生骇人余波,已经做好防御准备的董难言有些目瞪口呆,远处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大碰撞,甚至有些暖意从那边传来。 在少女的剑气下,从空中坠落的魂魄像是千万条绿色丝带,又想是春日里随风轻垂的柳叶,带着解脱之意,化作点点光雨,洒落纷纷。 万丈鬼气冲天高,剑下垂落碧丝绦,不知绿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虚空之上,鬼主惊骇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左掌,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是什么剑?!!” 按理说这具由鬼气塑造的身躯,就算是手掌被斩断也无妨,再用鬼气填充便是了,但是此刻想要让断掌复原的鬼主却惊骇的发现,不论他怎么调动鬼气想要让断掌再生,都没有任何效果,一股仿佛寒冰遇上烈火一样的融化之感从左臂传出,手臂剑痕处有着一道绿色的光晕,正在不断的向着他体内蔓延进去。 无论怎么阻挡,这股与他天生相克的气息都无法抹除,鬼主心中大惊之下,竟是一咬牙,将整个鬼气组成的左臂给撕下,这才脱离险境。 宋皆宜冷冷一笑,“没有用的。” 如是之剑,春夏秋冬。 剑名,春生、夏荣、秋劫、冬藏。 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 少女手中幻化而出的这柄青色长剑,剑上带着点点春雨,乃是春生六剑中的雨水剑。 雨水有三候,一候獭祭鱼,二候鸿雁来,三候草木萌动。 与董难言在换生湖边刺死章嵩,蕴含无尽肃杀的霜降不一样,雨水剑虽然只是春生六剑之一,但也是欣欣向荣的生机之剑,天生便克制一切阴邪之气,对于施展鬼法的鬼主来说,乃是天克之物! 果不其然,只见宋皆宜话音刚落,上空割去一臂的鬼主身上像是雨露沾染,竟然出现了点点绿色之光。 没有想到这道剑气这么难缠,鬼气消融之下,鬼主目露果决,对着心口重重一拍,跟一开始炸碎老者身躯时一样,一团黑气又重新出现在这里,只不过与上次相比,这次拳头大小的黑气,已经缩小了一圈。 “哪里走!”,眼看这才是鬼主的命脉所在,见到黑气想要逃走,宋皆宜轻叱一声,脚下一动,追赶上去。 没有想到竟然在少女手上吃尽了苦头,鬼主在逃遁中又惊又惧,重新再塑造一具鬼气之身不难,但是显然后方正在穷追不舍的少女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生死存亡关头,活了上千年的鬼主显然极有魄力,只见他命脉所在的黑气竟然是一分为二,一道继续向前逃遁,一道飘落在地,化作一个漆黑如墨的身影。 天上叶澈嗤笑一声,如此分割神魂,这头鬼物想要重回渡海境,难度起码得加大数倍不止。 漆黑如墨的人影长相正是一开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老者形状,满脸怒火的望着正提剑赶来的宋皆宜,老者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化成一道黑芒,直奔少女而去。 脚步向前一踏,右手一挥,一道雨水剑气刹那出现,宋皆宜怡然不惧,就连先前的男子都抵挡不住她手中的雨水剑,何况是一分为二,化作的这个老者? 不过这个老者的速度却是很快,简直像是行走在虚无中一样,躲开了剑气后,竟然露出一个极为阴森的笑容,然后身形一晃,没入地底。 那团黑气还在逃遁,而面前的老者又溜进地底,宋皆宜一时不知道追哪个好,不过至少得要除掉一个,所以少女选择那团前方肉眼可见的黑气。 轰隆隆。 正当宋皆宜想要仗剑追赶时,脚下突然轰隆作响,颤抖的大地上出现一道道裂痕,紧接着,黑气疯狂冒出,转眼间形成一个弧形的包围圈,将她困在其中。 见到包围着她的困牢上面的黑气涌动中有一张老者面孔浮现其上,宋皆宜冷笑道:“本来找不到你,不曾想,你竟然主动过来送死!” 围困住少女的黑气就是老者,此刻他桀桀笑道:“那就看看到底是谁死!” 老者的这张面孔重新化作黑气,消失不见,密不透风的弧形困牢,突然开始收缩,一股恐怖的令人压抑的气息从包围困牢的黑气中浮现。 老者没有出现,但是他的声音却在这里响起,带着怨恨与疯狂,这道声音冷冷道:“老夫倒要看看,在这个距离下,你能不能从我的自爆中活下来!” 原来鬼主已经打定主意,不惜让这部分神魂自爆,也要解决掉这个给他造成麻烦的少女。 眼看着黑气越来越近,宋皆宜轻笑一声,这种送死的行为,少女乐不得见到,此刻青神衣在身,但是她却没有等待着老者自爆,反而抬起手中剑。 望着漆黑不可见天日的黑气,少女咧嘴轻笑,是不是有点像昏无边界的囚书岛? 像,很像。 尤其是少女手中的雨水剑,颜色像极了天青。 所以就在黑气收缩之时,一道剑芒直接从中劈开,将其一分为二。 青色剑光惊天,陶氏禁地内尽是剑气! 董难言呆呆的望着远处那一边,随后会心一笑,赶到被鬼主一拳打晕的齐道真身边,摇晃叫道:“齐道真,你醒一醒。” 但是无论他怎么摇晃,小道士就是不醒,就差给一巴掌的董难言突然心生一计,鼓足气劲对着齐道真耳边大吼道:“醒醒啊,知秋师姐来了。” 这招果然好用,只见先前怎么叫都叫不醒的齐道真一个鲤鱼打挺,左顾右盼道:“哪呢?哪呢?知秋姐姐,你在哪呢?” 四处张望不见女子身影,齐道真急忙对董难言问到:“董兄,你师姐呢?” 董难言哑口无言,许久才吐出一句话,“齐道真,你被打傻了?” 回过神来的小道士这才发现他还在陶氏禁地,想起不省人事前面前漆黑如墨的那一拳,小道士左摸摸,右摸摸,最后使劲掐了一下大腿,没有疼痛感的他哭丧着脸道:“董难言,我们好惨啊,竟然刚下山就死了,太惨了,小道不想死啊,我还没有跟知秋姐姐在一起呢。” 董难言望着就要哭出来的齐道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还有叶芷和武彪等着他去救,少年说道:“你别哭,你还没死,应该只是刚才躺着压麻了。” 指了指宋皆宜那边,董难言说道:“战斗还在继续,你冷静冷静,恢复一下,我还要先去救他们,就先不管你了。” 董难言已经走了,齐道真呆呆的坐在原地,揉了一下眼睛,天边的黑云已经消散了不少,小道士遥望着正在仗剑独立的宋皆宜,一个激灵。 想到刚才对董难言说的那些话,齐道真惆怅道:“丢人丢大喽。”,不过紧跟着他又笑了起来,这番肺腑之言被未来小舅子听到了,没准还能感动他呢。 知道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恢复过来的齐道真站起身,正想要跟董难言一起行动时,突然一愣,望向一处地方,面露疑惑。 挥袖拨开黑气消散后留下的死气,清风吹过,宋皆宜长发飘起,继续向远处踏步而去。 从少女一道剑芒斩碎那具分身到现在,不过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到,逃遁的黑气一颤,一股许久未有的恐惧之感油然而生。 后方追赶不休的少女,跟当初一人杀进鬼蜮的那个女子,何其相似,都是一人一剑,所向披靡。 黑气中的慌乱之意尤为浓郁,原本以鬼主渡海境的修为,活了上千年的定力,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惊慌的,但是此刻就连分身自爆都无法阻挡住那个少女,这让鬼主实实在在有些恐惧,心中一颤,难不成,逃出封印之日就是他的丧命日? 来不及多想,鬼主现在无心他顾,只想着远离这里,治疗伤势,恢复修为。 陶氏禁地内,现在只有邵焕和周予保护着秀林,站在门口。其余人等已经退出,由黄峰指挥,撤离城中百姓和求救落叶宗。 见到宋皆宜将鬼主打得节节败退,周予微笑道:“落叶宗真是名不虚传,果然个个仙师都本领高强。” 目不转睛的望着远处,邵焕道:“只希望尽快除去这个鬼物,还我障林国一个平安。” 老者蹲下身子,对秀林问道:“还有什么呼唤声吗?” 从一开始,小男孩就说这里有一种声音在呼唤他,只是后来突然没有了声音。 秀林蹙眉摇摇头,指向一边,“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不是很真切。” 邵焕顺着男孩方向看去,远处除了横倒在地的桃树,黑黝黝的洞口外,再无一物。 老者皱眉,怎么他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呢。 赶去叶芷那里的董难言步伐已经跟平时没有两样了,甚至腿上丝毫看不出被银针雨珠刺穿的伤口,仿佛就在这段时间里,伤口就已经自动愈合。 “叶芷姑娘,醒一醒。” 董难言轻轻晃动少女的肩膀,见到少女细长的眉毛颤动,连忙道:“叶芷姑娘,快醒一醒。” 从昏迷中醒来的叶芷小声道:“小师叔,我…我这是怎么了?” 还有武彪要他去救,董难言长话短说,“叶芷姑娘,你刚才被那鬼物砸晕了,现在你赶快清醒一下,然后离开这里。” 脖子后面处传来一阵剧痛,叶芷摸着后颈,对站在原地不动弹的董难言问道:“小师叔,你不用担心我,你不是说要去救武彪吗?快去吧。” 望着远处,少年摇摇头,“晚了。” 远处天地之间,一道黑气急速而来,一闪没入倒在地上的汉子身上。 一味的逃跑只会让后面的少女有可趁之机,没有办法用鬼气重塑肉身的鬼主一咬牙,陶氏禁地里的这些人里,邵焕和周予都是两两垂垂老矣之人,他不会选择附身在上,而有着陶氏血脉的秀林虽然是附身的不二人选,但是体内拥有着一尊金身佛像,他若是附身进去,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见到叶芷和齐道真已经被董难言唤醒,若是在他附身之际稍稍抵抗,给紧跟在他后面的宋皆宜找到机会,那一切就完了,所以念头急转之间,鬼主选择了昏迷不醒的聚气境汉子,武彪。 武夫本就不修神魂,重肉身,再加上武彪此刻昏迷,所以没有丝毫阻力,鬼主直接成功占据这具肉身。 雨水剑剑气暴涨,已经赶上前的宋皆宜停下脚步,递出一剑,自然不是难事,但是面对不知死活的武彪,少女一时没有出手。 武彪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是很快,这具体魄强健的躯体就停止挣扎,双眼闭上,然后再度张开,眼眸深邃,笑道:“妇人之仁!” 若是刚才宋皆宜在他占据武彪身体之际出手,那他必死无疑,但是很显然,她没有这么做。 “我看你不像是什么千年老鬼,倒像是一头寄生虫。” 宋皆宜冷笑道:“就那么喜欢别人的身体?你是不是很自卑啊。” 根本不理睬少女的出言相激,鬼主的左手乌黑发亮,既然她不愿对这具身体出手,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占据一些先机? “咔嚓!” 占据着聚气境汉子肉身的鬼主一拳向前打去,登楼境的修为再加上聚气境的体魄,这一拳,连空气都产生了碎裂之声,只差一点,就可以将虚空打出裂缝! 面对着这一拳,宋皆宜巍然不动,有着青神衣的少女,可以说元婴之下先天利于不败之地,根本没有什么需要躲避的,只不过此刻她心里犯愁,到底怎么才能杀了占据武彪身体的鬼主? 有古怪。 宋皆宜心中思索如何除掉鬼主的时候,鬼主也在仔细打量着她。 不管是三式杀指,还是鬼蜮长河,万鬼踏,好像任何攻击都伤不到少女一丝一毫,鬼主渐渐的有些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少女,绝对不只是枷锁境那么简单,她的身上,一定有着一件防身重宝。 可是也不见她受到攻击的时候拿出什么东西啊。 鬼主眼睛一眯,难道是她身上的这件青色衣袍? 为了验证心中猜想,鬼主再次出手,脚下一踏,一块数丈巨石直接被他一脚震起,如大星压落,直接朝着宋皆宜砸去。 与此同时,鬼主眼睛都不眨一下,仔细的观察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没见到少女有什么动作,甚至连牵引的气机都察觉不出,那块巨石在靠近在她身前时,就自动粉碎消散。 鬼主心中稍定,原来如此。 但不管是凭借实力还是凭借法宝,少女这种万法不侵的本事都让鬼主觉得难以应对。 伤不到她,还怎么打过她? “你想要救下他?”,鬼主轻轻指向“自己”,“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宋皆宜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鬼主嘴角一扯,轻点脑门,道:“那我不妨把话说得直白一点,掏出一点诚意,他的识海太弱了,没法抵抗我的,除非你是渡海境或者金丹境的修士,才能将我逼出他的体内,而你,明显不是。” 既然提着青色长剑的少女没有冲上来,反而在听他继续说下去,鬼主觉得有戏,缓缓道:“如果你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主动离开他的身体。” “死到临头还跟我谈条件?” 雨水剑吞吐剑芒,宋皆宜喝道:“我看你能在剑下逃过几次。” “我逃不逃的出,暂且不说,但是这个男人能不能从你的剑下活下来,想必你心里有数。” 宋皆宜皱起眉头,如鬼主所说,就算她一剑刺过去,也会像以前一样,被他舍弃肉身逃走,顶多让他损失些修为罢了,不能一剑毙命。但是被她刺中要害的男人,可就不一定能活下来了。 少女心中暗恨这鬼物如此卑鄙无耻,冷声道:“什么条件?!” 鬼主心中暗笑一声,摆弄人心,拿人性要挟玩弄别人,是他最为擅长的,暗自庆幸一声,没有遇到像他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不然他哪有机会在这谈条件? 拿捏着宋皆宜的弱点,鬼主笑道:“若是你今天肯放我一马,答应不再出手对付我,让我离开这里,我就立刻从他身体里出来。” “而且。”,鬼主一点眉心,取出只有半个指甲大小一部分神魂,“既然你总怀疑我狡猾诡诈,那我到时候会以神魂发誓,让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假!” “小仙师,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啊,他就是在迷惑你啊。”,邵焕扯着脖子喊道:“一旦放他走,那就是放虎归山啊。” 鬼主一动不动,很平静的站在那里,就连缭绕在身上的黑气都收敛下去,没有什么话语,只是手中那块神魂散发出魂念之光。 就在宋皆宜拿捏不定之时,董难言和叶芷从远处赶到这里。 担心这两人会影响到宋皆宜的决定,鬼主沉声道:“我已经表示了我的诚意,若是不想救他,那就算了,我们再战一场!。” 虽然不知道鬼主所谓的神魂起誓有多大的约束力,但是在朝堂上沉浮一辈子的周予如何看不出男子是在步步为营,引诱逼迫少女答应他的条件,急忙出声道:“小仙师,你一定不能答应他,他就是在利用你心里的善念,来达成他的条件啊,他今日起码杀了上百之人,一旦放他归去,后患无穷啊。” 心中暗道一声老不死的坏事,鬼主表面上却是不漏声色,静静等待。 结果宋皆宜没有开口,到是后来的董难言出声。 少年问道:“放你离去可以,但是你必须要保证,今后绝不来找障林国的麻烦,而且不再滥杀无辜。” 听到董难言的要求,鬼主摇摇头,“我做不到。” 被鬼主占据着身体的汉子向四周一指,“这里的罪奴跟我的仇怨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洗刷掉的?你当你是谁?是佛祖还是至圣?” 鬼主口气阴沉,咬牙道:“障林国的这些罪奴,害得我被关八百年,如今我破封归来,若不把他们悉数抹去,我枉存世间!” 鬼主这么表态,周予当即叫道:“仙师们,听到他说的了吗,这种至恶之鬼,不会悔改的呀。” “闭嘴!” 鬼主冷笑道:““我恶,难道你以为你就是善人了吗?你不就是想逼他们杀了这个汉子吗?最后杀了我,来保你们障林国平安吗!” 周予上前一步,朗声道:“我是不是善人自有别人评判,但是你毫无悔意,执意要灭我障林国,那我只能保障林国千千万万条性命。” “好一个善恶自有别人评判。”,指着武彪这具肉身,鬼主喝道:“这难道就不是一条性命吗?” 周予沉声道:“休要以诡辩乱人心,一和千万,孰轻孰重?!” “都是性命,怎的在你眼里就有轻重了?” “杀一人是杀,杀千万人亦是杀,杀一人而救千万人,难道有千万人崇拜敬仰,就能无视被杀之人的仇恨吗?” 面对着鬼主的发问,董难言对少女传音道:“宋姑娘小心,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好像双方都有那么些道理。” 宋皆宜心里白了一眼,还用你说? 是牺牲一人来救万人,还是牺牲万人保全一人,这个问题,在当年百家论道中,就被人提了出来,足足辩论了三天三夜,但是谁也说不服谁,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理。 所以少女才会头大,她上哪解得开呀。 不想杀害武彪,也不想让鬼主在作恶障林国,董难言想了想,正要上前说话,不曾想,远处有一人比他更先开口。 稚嫩的声音清脆的回荡在众人耳边,“杀一人和杀万人,这本来就是不对的,为什么要杀人呢?” 秀林鼓起勇气,“杀那位叔叔是错的,杀了障林国这一国之人更是错的,为什么不能谁都不杀呢?” “谁都不杀?”,鬼主冷喝道:“难道我被封印八百年不见天日之苦,就因为你嘴里的一句不杀就能揭过?简直妄想!” 对于这个问题,董难言心中有所触动,向前一踏,正欲开口之际,突然间心湖上响起一道声音。 “董难言,你先稳住他,我已经有办法对付他了!” 站在桃树旁,面对着黑黝黝的深洞,齐道真传音道:“给我争取一些时间,贫道就能将他再次封印!” 脸上不动神色,但是毕竟已经踏出一步,在宋皆宜、周予、叶芷、鬼主等人的注视下,董难言后脚赶紧跟上,心里向齐道真问道:“你确定吗?真能将他封印回去?他现在可是占据着武彪的身体,你能把他们分离出来吗?” “贫道确定,你只要给我争取两三炷香的时间,当然如果可以,再多争取一点自然更好。” 既然齐道真这么有把握,董难言选择相信,此刻他开口对鬼主道:“你也说善恶,你以罪奴对待障林国先祖,那他们收到欺压,奋起反抗,有何不对?千百年前的恩怨,他们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你如今非要找他们子孙的麻烦,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鬼主知道这个落叶宗辈分高的少年在这群人中说话有份量,眼下听到少年继秀林之后再度发问,而不做出决定,他有些不耐烦了。 他本来就没有打算真正答应什么条件,一切只不过是形势所迫,所以他才会想出这样的计策。 什么神魂起誓,他从眉心取出的散发神念之光的神魂根本就不是他的,而是这具身体本主武彪的! 阴沉一笑,心思缜密的鬼主喝道:“休要跟我拖延时间,难不成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打着什么算盘?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快做决定,到底是否答应我的条件,不然在你们落叶宗的人来到这里这前,老夫一定先让他行销骨散!” “一炷香?太短了,三炷香,我跟她们研究一下,就给你答复!” “三炷香?好,老夫就给你三炷香。”,鬼主不认为三炷香的工夫落叶宗就会有人赶到这里,就算是跨马加鞭,从障林国赶到落叶宗,起码也得两个时辰吧! 但是鬼主不知道,现在就刚好有一名落叶宗之人,站在他头顶上空。 齐道真说过给他争取的时间越长越好,董难言见到鬼主点点头,心中一喜,“齐道真,你一定要快一点啊。” 与此同时,齐道真正悄悄的蹲在桃树根下的洞口边,伸手向里一探,气息牵引下,终于让一块巴掌大小的符牌从洞底升空,落在他的手里。 从清醒过后就觉得不对劲的齐道真轻轻拂去符牌上的灰尘,只见有两个已经模糊的大字在感受到他的气息后发出微微淡光。 太平。 符牌上的气息,分明就跟他同出一脉! ———— 青神山上,那局旷日持久的棋局还没有下完,不是双方棋力多么难分上下,也不是有人苦思良久,而是有人总是悔棋。 “等一下,等一下,我不下在这里了。” 头戴银白束发冠的老人将那枚刻着“炮”字的棋子重新拿起,然后放在另一个位置上,丝毫不觉得是在耍无赖,面露笑容,大喝道:“将!” 对面头上顶着芙蓉冠的老道人已经不在观棋了,原因无他,老人觉得恶心。 到是对弈的老道士不恼不怒,挪动一“士”,挡住炮轰,笑道:“有惊无险。” 危局被化解,老道士对头戴束发冠的老者问道:“宋兄,你悔棋没事,但能不能不要抖腿了?” 思索中双脚放在阴寒水池里不断抖动,让对面的老道士像是坐在波浪起伏中的老人一瞪眼睛,“你家我家?” 老道士无可奈何,不敢再说下去,不然恐怕对面又要说开启护山大阵胖揍他一类的话了。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旁远望花草的老道人转过身,对老道士说道:“道兄,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要不你们别下棋了,咱们俩跟他较量一下,真以为在主场就能无法无天了?不就一个破阵吗?狂什么狂?” “破阵?”,老人狂笑,反问道:“不比你们道玄观强?” 老道人无言以对,青神山的护山阵法,别说跟道玄观相比,就是比之神山,都不逞多让! “好了,好了,道友,我没事。”,跨州而来的老道人轻移棋子,“宋兄,听闻你家的一位老祖曾经用崩山拳意在荒芜妖界将一巨头打的四分五裂,外人都传说用了一百拳,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望着棋盘,姓宋的老人苦思棋局,想了好一会,说出一句让老道士哭笑不得的话,“你让我重新下一下,我就告诉你。” 见到老道士答应,老人漫不经心道:“没有一百拳那么多,也就七八十拳吧,为了不太招摇,也说出去好听一些,就凑了个整,说是一百拳。” 老道士点点头,正要说话。 突然,老人抬手一摆,重新拿起一颗棋子,放在一个位置上,大笑道:“这可是你托大,别怪我啊,将!” 看着老道士不慌不忙解开,老人眼中笑意更重,大方道:“确定了?我不愿欺负你,要不让你悔棋一次。” 让了老人不知道千百次的老道士摇摇头,笑道:“确定了。” “好,爽快。” 老人直接用“炮”将老道人的“车”拿掉,大声笑道:“抽车!” ———— 假借商量为由,实则是在跟宋皆宜等人传音告知拖延时间的董难言装模做样道:“我看不如就按他说的,放了他吧。” 旁边叶芷唱着反调,“不行,绝对不能放了他,就应该舍弃了武彪,相信要是能除掉这鬼物,武彪也会愿意的。” 三人的言语听得周予心一时紧,一时松,一愣一愣的。 “时间到了,赶快给出答复!”,鬼主这段时间倒也是没歇着,逐渐恢复的同时,他眯着眼睛,紧紧的盯着在远处商量的董难言等人。 “再给一点时间,没看没研究好呢吗?” 宋皆宜喝道:“你急什么急!” 瞧不出什么异样,既然如此,倒不如也再给自己一点时间恢复修为,到时候无论怎样,也都能应对,鬼主沉声道:“最后一炷香!” 一边装给鬼主看,一边传音给齐道真,董难言问道:“齐道真,你说两三炷香,现在已经三炷香了,好了吗?” 齐道真没有回应。 小道士此刻正处于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脑中仔细回想着隐约可见的太平二字,齐道真将符牌翻转过来,在背面伸指摹写。 “时间过了,你们到底怎么决定的!” 鬼主觉得不对,对面三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还是绕弯子,肯定在搞幺蛾子! “我们决定…” 齐道真一直不回话,见到鬼主已经开始攀升气势,准备出手,董难言最后尝试一遍传音给齐道真,“好了吗?我拖延不下去了。” 还是没有回应。 正当董难言握紧幽草剑的时候,突然间,整个陶氏禁地,有一股浩大的道音从远处传来,声音震耳欲聋,玄妙难言。 横倒的桃树旁,完整刻下“太平”二字的齐道真望着已经脱手而起,悬空而立,散发无量神光的符牌,不再神识传音,而是朗声笑道:“成了!” 于此同时,青神山上,在老人“抽车”之后,老道士将一“卒”轻轻向前一拱。 “将!” 第九十五章 这个够吗? (今日依旧一万字,一章。) 一股浩大的波动急速从远处传来,几乎是瞬息间就席卷了陶氏禁地! 道音弥漫中,无尽神光照亮天穹,净化万物,天上鬼蜮长河炸裂,所有黑气都瞬间消散。 “不可能!” 占据武彪肉体中鬼主肝胆欲裂,带着颤音吼道:“你怎么可能掌控它!” 那块镇压他的符牌,经过八百年的岁月侵蚀,早已经字迹模糊,威能远不如以往,所以他才能在国祚龙气消散和桃树倒塌中冲破封印,重现天日。 但是,现在远处那块字迹模糊的符牌竟然重放神光,每一道光芒,似乎都在灼烧他的神魂,让他痛不欲生。 不分敌我,神光普照整个陶氏禁地,但是跟鬼主跪在地上双手遮眼痛苦嘶吼不一样,光芒洒在董难言和宋皆宜以及叶芷等人身上,大家只觉得暖洋洋的,感觉恢复了不少精力。 “齐道真,真有你的。” 见到小道士的手段果真对鬼主有效,董难言连忙道:“齐道真,赶快将他封印,但是别忘了将武彪救出来。” “放心吧,交给我了,你们离远一点!” 齐道真轻喝一声,双手掐诀对着空中的符牌一指,“收!” 这块年岁已久的符牌蓦然一震,其上被他重新刻写的“太平”二字光芒大盛,带动起另一面模糊的相同字样。 “嗡” 隐约中,天地间像是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低语,“施洞极之经,名为太平。” 霞光冲天,瑞光普照中,符牌上的“太平”二字上涌出一片波纹,好像拥有天涯咫尺的神通一般,在董难言等人眼里才刚刚从符牌中出现,下一刻就已经来到鬼主面前。 像是在虚空中穿行的金色波纹倏地绷直,化成一条锁链,在男子的挣扎嘶吼中,直接扎进他的脑袋里。 “齐道真,你这样行吗?”,叶芷见到锁链都伸进武彪脑子里去了,不由得问道:“你可别把他也杀了啊。” “放心。”,宋皆宜让叶芷不要打扰正在全力催动符牌的齐道真,“那鬼物在我的攻击下失去了肉身,如今应该只剩下神魂,那条金色锁链应该是一种针对鬼物的神识攻击,不会伤到武彪的。” 身边这个给她解释的青衣少女可是敢追杀跟开山鼻祖一个时期活下来的这头鬼物的,对她的话,叶芷当然是相信的,所以不再说话。 按照齐道真说的,离得远一点,已经跟秀林和周予、邵焕等人汇合在一起的董难言望着远处,沉声道:“出来了。” 弥漫出浩大波动的金色锁链根本就不是鬼主所能抵挡的,锁链在武彪识海中一下子就发现了藏匿极深的那团黑气,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直接将其捅穿,然后将其缓缓向外拉出。 如果说蕴含生机的雨水剑只是克制鬼主的阴死鬼气,那么这块符牌,就是一切鬼魅的天克之物! 神魂被锁链钩穿,拽出武彪的识海,那团黑气中浮现一张面孔,疯狂的嘶吼道:“不可能,这块符牌已经神威不在,八百年了,不可能还能有这样的威力,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们的幻术!” 肉身已经被宋皆宜摧毁,只剩下神魂,那么这次若是再被封印,那想要出来,可就真的难了。 八百年的愤怒、怨恨化作鬼主最后挣扎的力量,黑气中延伸出两只黑手,紧握在缓缓向符牌里撤去的金色锁链上,顾不得神魂上穿来的剧痛,奋力拉扯,做着最后的挣扎。 还好形势没有一边倒,就像是势均力敌,双方僵持不下。 掐指不断向符牌中输送真气的齐道真额头上不听的渗出汗珠,如鬼主所言,这块跟他同出一脉的符牌,上面的字迹都已经模糊在八百年的岁月中,更别说镇鬼压邪的威能了。 凭借着同脉同根,才能在背面刻下太平二字的齐道真掐指之臂都在颤抖,别说是他刻下二个字,就是他刻下一千个字,也不一定能有这么大威力,之所以现在能将鬼主从武彪识海里拘禁出来并且将欲重新镇压,主要是他的“太平”二字,勾动起了正面模糊字样的百分之一的威能,这才能做到现在这样。 不过,毕竟只是百分之一的威能,再加上齐道真只是凝神境的修为,所以此刻在鬼主的拼死抵抗下,齐道真有些力不从心。 “哈哈哈,老夫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怎么样,这块符牌,不好催动吧?” 在跟金色锁链拔河中逐渐占据上风的鬼主的黑气神魂忍着消融之痛,出声大笑道:“老夫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符牌下方的小道士已经开始浑身颤抖了,鬼主心中大喜,只等小道士力竭。 “齐道真的状况有些不太对啊。”,董难言对宋皆宜开口道:“要不我们去帮帮他?” “是呀,宋姑娘,你不是先前追着他打吗?现在鬼物已经从武彪身体中出来了,你不用再有顾虑了。” 望着远处胶着处,宋皆宜摇头道:“齐道真现在这个状况很危险,我们要是贸然上去帮他,恐怕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董难言问道:“那按叶芷姑娘说的呢?既然他已经从武彪身体中出来了,你去用那把青色长剑试试?” “你们看。”,宋皆宜用剑指着远处,“他现在被齐道真的金色锁链钩穿住,如果我用于雨水剑去斩他的神魂,不一定一剑就能让他的全部神魂消散,一旦给他抓住空子,借机脱开锁链拘束,那就糟了。” “可是齐道长看样子要坚持不住了。”,董难言皱起眉头,远处齐道真的身形已经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确实,齐道真已经快要力竭了,催动这块符牌消耗真气之大,远超他的想象,所以小道士才会一直沉默,因为已经连开口说话,都会影响到真气流转了。 “我教你们一道运用神识之力的法决,你们听好。” 宋皆宜快速的将这门法决讲出,然后给董难言和叶芷示范道:“看好。 只见少女神识一动,手指间射出一道青色神识之光,轰打在正在跟锁链拔河的黑气上。 “该死!”,鬼主闷哼一声,黑气中紧忙幻化出一只手掌,抵住青色之光。 动用神识之力,并不是太难的招数,而董难言和叶芷资质都不低,在宋皆宜告知法决和亲自演示一遍后,一道金色之光从叶芷手指上射向鬼主。 这次黑气都没有出手抵挡,任由这道弱小的神识之力轰击在身上,抵抗着宋皆宜和叶芷的鬼主神魂仍是和齐道真的金色锁链僵持在半空。 明明三个人,却只有两道神识之光,宋皆宜转头看去,只见董难言不停的向前方伸指,但是指前却没有半点光芒。 “你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啊。”,少年手臂都挥酸了,但是每当按照法决动用神识的时候,就发现神识移动的很艰难,像是拉着一座万丈高山一样。 “你是不是法决记错了啊?”,宋皆宜重复一遍,“你再试试。” 不管怎么尝试都是一个样子的董难言皱着眉头道:“不行啊。” 见到平时修行上挺聪明勤奋的少年突然间不开窍,宋皆宜也没有办法,只能收回心神,竭力干扰鬼主。 金色锁链都开始颤抖,叶芷毕竟只是一个凝神境,哪怕鼓足全力,也不能对鬼主造成什么影响,而宋皆宜虽然有着青神衣这样的至宝,但是法袍只是庇护她,不能增强她的神识,所以一时间,就算是她,也只是让鬼主分分心罢了。 终于在这样纠缠下,齐道真率先坚持不住,一下子半跪在地上,不过还好他没有停止向符牌中灌输真气,所以金色锁链仍然在拘禁着鬼主。 来自锁链的拉力已经没有刚才那明显了,黑气中延伸而出的两只黑手伴着消融声,一点点将神魂向外抽出的鬼主冷笑道:“看样子,是你们先要不行了!” 正当现在毫无作用的董难言干着急时,有人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吃完饭后会揉腹踱步的大哥哥已经满头大汗的跪在那里,穿着青衣和金裙的两位姐姐也分身乏术,秀林抬起头对董难言说道:“大哥哥,你能带我去那边吗?” “秀林,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胆小鬼,不会抛弃朋友,但是你听我说,这里太危险了,一会我们没办法分心保护你,你快跟邵大人他们离开这里。” “不是的,董大哥,那边有人在呼唤我。” 董难言悚然一惊。 有人在呼唤? 这障林国皇城禁地里现在只有他和宋皆宜、叶芷以及齐道真,再加上秀林身边的邵焕、周予,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人? 神识虽然不能凝聚在指尖化作攻击之技,但是神识探查四周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董难言顺着秀林所指的方向,除了跪地的齐道真外,没有别的人了。 莫非是齐道真? 董难言问道:“秀林,是齐道真跟你说话吗?” 小男孩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齐大哥的声音我听得出来,不是他的,是有些苍老的声音,好像一个老爷爷。” 不可能,在他的神识里此地绝对不会有着什么老人,董难言接着问道:“他跟你说什么?” 在董难言的注视下,小男孩一板一眼说道:“他说让我过去帮着封印这头鬼物。” 神识之力无法给鬼主造成多大麻烦,宋皆宜蹙眉间突然发现董难言竟然领着秀林朝齐道真那个方向走去,眉毛皱了起来,不是跟他说了齐道真的状态玄妙,外人碰触不得吗,怎么不听话呢。 不过正想要传音再次告诫董难言的宋皆宜突然目露疑惑之色,因为带着小男孩的少年竟然绕开了齐道真,向着那株倒塌在地的桃树走去。 将秀林放下来,董难言问道:“秀林,你确定是这里?” 废了好大力气才说服邵焕、周予,跟董难言一起来到这里的秀林点点头,“就是从这边传出的。” 突然,董难言眼睛一凝,秀林身上,竟然升腾起一道龙形之气,径直没入倒塌的桃树之中。 难道是鬼主使计夺取秀林身上的国祚气运? 董难言一个箭步挡在秀林身前,正要抽出幽草剑斩断两者之间的联系时,突然,面前横倒在地的桃树中竟然传出一道声音,苍老而又沙哑,“停,小仙师,你切莫动手。” 董难言深吸口气,没有因为这道声音就停止剑势,幽草剑停在桃树与秀林相连的国祚龙气上,冷身道:“你到底是何人?想对秀林干什么?” 因为秀林的临近吸取到了国祚龙气,才能让外人听到声音的这株障林国境内唯一的桃树一阵颤动,竟然有重新直立而起的迹象,“我就是你面前的这株桃树。” 老桃树开口解释道:“障林国陶氏,今日解开祖训,失去了过国祚气运,再加上被人掘开根部,致使我无力镇压鬼主,让他脱逃。人挪活,树挪死,本来我该死的,但是你的那个少女同伴手中的那柄青色长剑,好像又让我再次多了一份生机,所以我才在呼唤这里唯一的陶氏血脉,希望你们能向我身上重新加持国祚气运,助我镇压鬼主!” “你的同伴要坚持不住了,小仙师,你赶快去帮我扶动树干,再晚一会,就真来不及了。” 桃镇鬼魅之说在来障林国的路上就听齐道真和宋皆宜讲过,再加上董难言心里想,应该不是鬼主使诈,让这株桃树重新立起,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在想通后,少年急忙就要去扶起树干。 “小仙师,别犹豫了。”,身前的少年刚要行动就有不动了,老桃树焦急道:“我不会害你们的,我扎根在障林国,障林国,也是我家啊。” “大哥哥,你快去吧,我没事的。”,体内的国祚龙气疯狂的向着桃树上涌去,但奇怪的是秀林并没有以前被抽取龙气时的痛苦之感。 “你需要多少龙气?” 叶师姐说过,一旦秀林体内的国祚龙气消耗殆尽,那么等待男孩的,只是死亡!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身上的国祚龙气,是陶氏祖祖辈辈,一代代加持上的,现在要重新封印鬼主,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 轰! 幽草剑散发一道剑光,董难言一剑斩断两者相连的国祚龙气。 苍老的声音苦涩道:“小仙师,你这是为何?” 董难言摇头道:“一旦他身上的国祚龙气消耗殆尽,他就会死,我知道你可能是好意,但是我们在想别的办法。” 一把拉起秀林想要离开这里的少年身子一钝,手中传来抗拒之意,拒绝跟在庙外救他一命又好心帮他查清身世的董难言一起走,秀林摇头道:“董大哥,我不能走的。” 董难言蹲下身子,“秀林,怎么就不能走,我们还有时间的,我们还会有别的方法,不一定一定要这样的。” 少年努力的说服着男孩,“就算齐道真的办法失败了,你的宋姐姐也能出手拦得住他,而且我们不是已经派人去求救我的宗门了吗,我宗门里的两位师叔很厉害的,他们一定会马上赶来帮助我们的。” 少年两只手拉住秀林,摇头道:“不用这样的。” “董大哥。” 秀林轻轻的抽出在少年手心里的手掌,脸上绽起笑容,但是声音却带着一点哭腔,“董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这次还是听我的吧。” 秀林笑道:“如果只牺牲我一个人,就能换回障林国家家户户平安无事,我是真的愿意的,大哥哥,我记得你在庙外跟我说过,你说过,不光要与人为善,如果有能力的话,希望我能在别人迷茫无住,遭受苦难的时候,尽力帮上一把,我觉得,如今就是这个时候。” 小男孩眼中带着泪花,况且我是障林国的人,而且我昨天才知道,原来我竟然还是个皇子呢,哪怕只是先帝的皇子,但作为皇子,不能光享福,不出力是不是?,这件事,就是我分内的事。” 董难言疯狂的摇头,“你住在破庙里,你想什么福了?!!”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秀林重重道:“董大哥,我绝对不会走的,你跟我说过,别认命,如果命运在我手里的话,我的选择,就是站在这里!” “我想让我的命,有意义一些。” 面前的少年已经低下脑袋,秀林柔声道:“大哥哥,你别哭了,还记得,在昨晚井边吗?” “就算老天不喜欢你,天大地大,也一定会有人喜欢你的。” 男孩脸上带泪,却笑容灿烂的对着董难言鞠了一躬,“谢谢你们喜欢我。” 擦了擦眼泪,秀林主动释放出体内的障林国国祚气运,架连起他和桃树,男孩轻声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哎。” 老桃树轻叹一声,枝杈开始颤动,想要重新挺立在大地上,但是哪怕在秀林的龙气加持下,这个过程也极为缓慢。 “你们真是贼心不死!” 宋皆宜都留意到这边,更别说现在占据上风的鬼主了,察觉到这边的动静,鬼主不惜自损修为,再次分离出去一道黑气,只不过这次分离出去的黑气没有化成人形,只是变成了一掌,重重向已经抬高的桃树枝头上拍去。 感受到这一掌,知道会被再次拍在地上的老桃树暗叹一声,正欲解开与秀林之间的连接龙气,突然,有一道剑气直接从它身旁而起,剑风带着枝叶飞舞,撞在黑气手掌之上,将其斩成云烟。 幽草剑静静插在地上,双指作剑的董难言大喝一声,抬起双臂,顶在树干上。 “秀林,加油,我陪你。” 擎住上方的桃树,董难言身形逐渐矮小,双手向前,一步一步摸索向树根方向摸索着抬动古树。 树下的少年心里想着,能少消耗一分消国祚龙气,秀林就能多一分安全。 不能再这些继续下去了,如果真给他们成功了,说不定真能将他封印,黑气没有眼睛,不然一定会发现鬼主现在双目通红。 从金色锁链上传出恐怖的震动,齐道真直接吐出一口鲜血,只见被拘禁的黑气像是在燃烧,一股比之前他解开鬼冥花封印时还要强大的气息铺天盖地的从黑气中传出,简直就是要炸裂虚空! “大家再坚持一会,他已经不行了,给董难言和秀林争取时间!”,在见到分裂出去的黑气只能化作一掌后,宋皆宜就知道鬼主此刻一定已经虚弱到极限了,此刻这样猛烈的气息波动,一定是他察觉到了危机,在垂死挣扎,但是换一种方式想,能让他感到危机,就说明董难言和秀林的方法,一定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叶芷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出手的这几个人中属她修为最弱,所以面对着鬼主的全力挣扎,属于她的那道神识之光直接被黑气泛起的波动震碎后,叶芷直接娇躯一颤,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浑浑噩噩,瘫倒在地。 已经不惜一切代价燃烧起神魂,就连八百年前跟那女子一战,都没有被逼成这样的鬼主歇斯底里怒吼道:“落叶宗,还有你们这些罪奴,你们真是该死啊!” 砰! 穿透黑气神魂的金色锁链直接崩碎,符牌坠落在大口喘息,满脸萎靡的齐道真身前。 只剩下宋皆宜在苦苦支撑,黑气直接化作一个浑身都在燃烧的男子,一掌捏碎了抵在手心的青色神识,然后直接向董难言那边逼压过去。 鬼主此刻的战力简直高的离谱,就连天上的叶澈也都皱起眉头,下定决心要制止这一切的老者降下云头,却被一道薄薄的气浪所挡。 “这?” 叶澈左手间雷声一响,藏雷一拳骤然轰击在上。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裂痕,气浪依旧。 “这怎么可能!” 叶澈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才没有着急,此刻见到他别说出手,就是连进都进不去,老者眼中露出阵阵担忧和后悔之意,生平所学尽出,全力轰击气浪。 一步就迈进叶澈拿着没辙的气浪中,女子脸上毫无担忧之色,平静的看待这一切,在宋皆宜不面临生死危机时,她是不会出手的。 女子望着还在不停轰击气浪的叶澈,摇摇头,这般燃烧神魂来获得几炷香的渡海之力,显然那头鬼物已经红了眼,而且用这燃烧的气浪围住这里,看样子他是做好了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女子轻轻嗤笑,一条渡海境的贱命而已。 神魂在剧烈燃烧,鬼主知道就算他今天从这里走出去,日后想要重回渡海境也是没有希望了,此刻怒气滔天之下,男子所过之处天地都随着他颤抖。 后面的青衣少女还在穷追不舍,男子眼中寒芒一闪,手掌向后一甩,十九盏铜灯挡住宋皆宜的道路,将她围困其中。 知道少女青衣古怪,万法不侵,鬼主竟然不惜以神魂点灯,组成一座迷阵,来困住宋皆宜。 十九盏铜灯上闪烁着黑色的光华,盏盏铜灯相连,燃起的黑色光华中迷离,黑的让人沉醉。 宋皆宜身上腾起青光,闪动清辉,雨水剑剑芒冲天,但是一剑下去,也只是十九盏铜灯齐颤,抵消了雨水剑五六分的剑势,只是灯芯闪烁,竟然没有一盏铜灯熄灭。 同一时间,鬼主脚步不停,如一尊燃烧的幽冥魔神,降临人世,乱动天下,打出的黑色幽暗的一拳,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像是一道坠下的流星,出现在董难言眼前。 面对这一拳的感觉,董难言觉得就像是面对白骨娘娘在落叶宗议事殿里将他击飞的那一拳一样,甚至更为让他震撼恐惧。 这次怀中可没有玉佩了,深知挨上必死的董难言脑海中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最后关头,插在身前的大地上的幽草剑被他神念驭起,横亘在拳头前方。 轰! 这一拳简直就是一件上等法宝的倾力一击,恐怖的威压瞬间降临在董难言身前,树下的少年直接都被暴烈的余波震的飞向远处,于此同时,倾斜着欲要重新扎根的桃树也直接在这股大力下飞上高空。 “铮!” 鬼主显然不满足只解决了一个,右手上手指锋利的像是五根蛛矛,对着天上的桃树虚划一下,手指前虚空立即裂开五道裂痕,直奔桃树而去,一开始只有手指大小,但是却逐渐越划越大,到最后变成一只虚空骨爪,一把抓下。 燃烧神魂的鬼主眼睛瞳孔蓦然一缩,竟然在他的骨爪要抓碎那株镇压他八百年的桃树时,有一道金色龙气咆哮抵抗,阻挡住了他的一击,还牵引着桃树向下方坠去。 “找死!” 鬼主神魂一动,一步就来到已经面色苍白的秀林身前。 先前鬼主击打在幽草剑的一拳余波,震飞了董难言,掀飞了桃树,但是却没能撼动身上龙气如瀑的秀林。 见到秀林,鬼主眼中的怒意格外高,“陶氏罪奴,万死莫赎。” 男子双目寒光一闪,渡海境的修为倾尽而出,“化阴指!” 一道带着无尽阴冷之气的黑色手指直接按在秀林身上! “咦?” 鬼主面带震惊,男孩身上的龙气金气就像是一道天然屏障,竟然挡住了他的化阴指! “我看你体内的气运能撑多久!” 每一指都可以让凌虚境重伤,让登楼境身死的化阴指疯狂的向秀林身上轰击,也就是国祚龙气在身,不然秀林恐怕早就死了千百回。 一指后男孩有些踉踉跄跄,几乎就要昏倒,鬼主冷笑一声,沿着刚才的方向再次一指摁去,化阴指直接撕裂看来秀林肩部的龙气,将男孩肩头按出一个雪花。 阴气疯狂的向体内涌去,哪怕很快就被同样呆在体内的龙气驱散,但是两种力量碰撞,那种剧痛也让秀林脸上露出虚汗,神色痛苦。 “还挺能撑。”,鬼主桀桀一笑,正欲解决了陶氏罪奴留在世间的最后一条血脉时,他突然面露狰狞,怒喝道:“你怎敢!” 轰! 有一物从天上坠下,重重的扎在地上,不偏不倚,不多不少,正正好好的扣合在黑黝黝的洞口。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彻在陶氏禁地,“镇!” “你是将龙气全部输送给了桃树,所以才被我一指洞穿?” 鬼主狰狞喝道:“你不怕死吗?” 虚弱至极,还在不停向重新扎根的桃树上灌输龙气的秀林点点头,“怕死,但是也不怕死。” 鬼主愤怒无比,怒笑道:“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就算这株桃树重新扎根又能如何,我不信还能镇我!” 一条粗壮的树根直接在将鬼主燃烧的神魂的束住,另一条树根从地上寻到那块符牌,相互伴随八百年,早就已经沾染上一丝符牌之意的桃树轰然一震,树根下露出一个缺口,符牌在内散发出微微的亮光,延伸到桃树身上,直接熄灭了鬼主燃烧的神魂,将其向洞中拽下。 ———— “将!” 头戴银白束发冠的老人见到老道士迟迟不认输,又不挪子,皱眉道:“牛鼻子,你是不是耍赖啊,可不能这样,是你说让我重新下的,怎么?现在不认账了?” “哈哈。”,老道士抚须一笑,没有挪动棋盘上的任何一字,反而岔开话题道:“宋兄,听说葬人殿的消息了吗?” 目光只在棋局中,宋姓老者笑道:“光我屁事?什么葬人殿,就算是三葬殿齐出,难道就能撼动我青神山?再说了,葬人殿出世,自然有别人去管,我操那份闲心干嘛?” 阻止住又要发怒的道玄观老道人,老道士笑道:“宋兄高见。” “得得得,你这牛鼻子老道别拍我马屁,你痛快点,赶快认输,咱们就算下平了。” 已经在数月前跟老道士下过一场,只不过棋差“半招”的老人摇头咂嘴道:“跟你们这些人下棋,真是没劲透了,老夫当初怎么就答应跟你有五局之约了呢?有这墨迹下棋的闲工夫,老夫还真就不如出去找神山那老东西活动筋骨去了。” 来自道玄观的老道人这次没有拆台,因为对面这个束发冠老者,实力恐怖无比,哪怕是对上神山那人,也是胜负五五之间,两人比试,从无输赢。 提到神山,老道人明显来了兴趣,主动询问道:“道兄,你从那边来,现在神州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来自神州的老道士依旧不挪动棋子,轻叹道:“道友,神州最近多事之秋,在我来时,听说葬人殿出现在神州东部,看样子,最近是神州是消停不了了。” 听闻此言,一旁头戴芙蓉冠的老道人唏嘘道:“谁能想到神山弟子,竟会如此行事。” 老道士不说话,摇摇头。 话题越扯越远,宋姓老者制止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合伙在这耍赖啊?牛鼻子,你别扯了,赶快认输,别想着在这拖延时间。” “好好好,宋兄莫急。”,老道士终于挪动一子,下在前方。 棋活了。 束发冠老者却哈哈大笑。 “宋兄,为何笑?” 宋姓老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子吃掉了老道士最后一个“车”,然后笑道:“我笑你棋力也就这个水平了,你以为我刚才就光听你们两个在这胡扯?我早就算到你这一步喽!” 对面的老道士仅剩一炮三卒,自己这边却有千军万马,老人笑道:“牛鼻子,你拿什么赢我?” 老道士怡然不慌,轻轻的将一颗卒子推前一步,笑道:“宋兄且看。” ———— 桃之精、国之气、符之灵,三者合一,闪耀着神光的树根直接让鬼主失去抵抗之力,被倒扯向洞中。 被落叶宗开山鼻祖抓走大兄,被罪奴反叛,被符牌砸进地底,更是被封印了八百年,好不容易今日接着机会重见天日,结果竟然栽在了几个凝神境的小家伙手里,尤其是,现在欲要重新封印他的这些人,恰巧又是落叶宗,又是陶氏罪脉,又是符牌之力,鬼主心中泛起苦涩,癫狂喝道:“怎么总是你们!” 本以为走出封印,又破开了鬼冥花诅咒,等他抹除障林国,重回渡海境,杀进落叶宗,报仇雪恨的男子大喝一声,“一起死吧!” 天空中环绕住陶氏禁地的气浪是男子最后的手段,他宁肯死,也不想再度被封印到不见天日的地下,此刻被树根卷起的男子手掌一握,正欲引爆上空的气浪,带着这里的众人一起去死。 嗡。 树根上神光一闪,直接将鬼主的双手束缚起来,于此同时,神光蔓延在他身上,封闭住他的神魂。 “该死,该死啊!” 鬼主神魂中燃起一抹疯狂之意,他大笑道:“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那就算我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 轰! 鬼主的神魂直接自爆开来,但是没有伤到众人一点,而是化作星星点点的黑气,从这里向四面八方,瞬间飞去。 十九盏铜灯瞬间熄灭,脱困的宋皆宜赶到桃树下,问道:“怎么回事?给他跑了?” “不是,是他自己断绝了生路,将带着怨气的神魂散在障林国里了。” 焦急的声音从老桃树身上传出。 障林国,这次真的是整个轰然一震。 障林国的鬼魅,不管是何等修为境界,带着怨气的黑色光雨如同锁定住它们,但凡沐浴上光雨,一头头鬼魅就像发了狂一样,眼中带着赤红之色,疯狂向障林国里的百姓攻击。 平日里见到阳光就会消散掉的弱小鬼魅,哪怕被阳光照耀的浑身冒烟,也想发了疯一样的冲上去撕咬。 障林国,本就鬼魅众多,此刻一时满城都是鬼魅,又正逢黄峰下令疏散百姓,所以一时间,街道上人群在一头头或飞,或跳,或爬的厉鬼攻击下,人心慌乱,乱作一团。 不光是障林国,从陶氏禁地内向四面八方冲去的黑色光雨撒落范围极广,就连程缘所在的乱葬岗,都被光雨沾染到。 躲在一口棺木里,程缘紧紧的握着一支朱钗,乱葬岗里的鬼物就像发了疯一般,一个个双目通红,嘶吼着向远处的城池冲去。 身上也沾染上光雨,却被朱钗上的散发出一抹青光保护住的少女在棺木中轻声道:“神仙老爷保佑,董大哥和宋姐姐他们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神识注意到外面的乱象,甚至就连皇宫内都有厉鬼闯入,宋皆宜急忙道:“有什么办法阻止吗?” 老桃树发出苍老的声音,“小仙师,赶快将那个小道士带到我面前来。” 齐道真? 宋皆宜脚下一点,飞快将已经没有力气的齐道真带来这里,“你要他干什么?” 还在吸收着秀林身上国祚气运的老桃树道:“小道士,你赶快再施展一次刚才唤醒符牌的法术,不用你出多大力,只要勾动起符牌即可,配合上陶氏的龙气,我应该可以镇压百鬼!” 小男孩那么小的年纪还站在那里倾尽全力,立志要天下太平的他怎么可以毫无作为? 齐道真瘫坐中掐指道:“施洞极之经,开太平!” 嗡! 根部地下那块符牌轻轻一亮,老桃树紧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树干一颤,三者结合的波动从树根下向障林国四面八方传去。 被光雨影响到的,心中有善的鬼物眼中恢复清明,逃匿离开,本就穷凶极恶的厉鬼,直接被地底破出的一根根枝条所颤,拽进地底。 “呼。” 就在宋皆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老桃树树干竟然出现一条条裂缝,沙哑的声音带着痛苦道:“我忽略了,地底下已经没有神镜了,符牌失灵,只靠我和障林国的国祚气运,只能镇压住他们半个时辰!” “那该怎么办?” 竭力对抗地下挣扎的鬼物,老桃树说话的声音都已经不连贯,“需要…需要一件跟神镜一个级别的法宝来替代神镜镇压在这里。” 老桃树已经不抱着什么希望了,法宝本就稀少,谁会愿意将一件能提升自己实力的法宝留在这里? 知道这几位小仙师手里可能有一两件,但是老桃树不愿这样强求于人,在修行人中,有时候夺宝跟杀人,没什么区别。 老桃树沙哑对着宋皆宜等人道:“各位仙师,感谢你们这次出手,但是我只能在坚持半个时辰了,劳烦各位,带着障林国的百姓,能走多远是多远吧,大恩大德,我感激不尽!” 就在陶氏禁地里的众人沉默无言之际,有一道拖动身子摩擦土地的声音从一边传出,有人撑着剑,拖着受伤的左腿走到树下。 看样子这人实在是精疲力竭了,他倚在树干上,举起用来代步行走的长剑,认真问道:“这个可以吗?” 第九十六章 棋局 寒池神山上,镜天无一毫,青山与春色,气势两相高。 棋盘上剩下的棋子寥寥无几,尤其是黑色的那方,可怜的一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不过还好,三个“卒”已经过河,当头一炮架上,老道士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看似漫不经心,欣赏花草的老道人其实注意力一直都放在棋局之中,这五局棋局,赌注不小。 从神州而来的道兄已经先下一局,眼下这局再一旦赢下,那可就是拿到了主动权,掌握了赛点。头戴芙蓉冠的老人想不通,为什么跟他交情颇深的老友,会欣然接下这个赌注呢?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 黑色“卒”子已经跨过长河,一步步向前紧逼,但是宋姓老者全然不在乎,对面的只剩下五个棋子,难道还能玩出花来?略一沉思,他调马动车,排兵布阵,笑道:“牛鼻子,该你了。” 不紧不慢,将“卒”往左一挪,只见“卒”子逼宫,“炮”架当空,老道士轻笑道:“将!” 正中下怀,早就布下阵仗,等着老道士下出这步的老人开怀大笑,拿起刻着“车”字的棋子轻敲老道士的“炮”。 仅剩的五子又要被他拿下去一个,毕竟悔棋太多,反正已经胜券在握,老人笑道:“牛鼻子,给你一次机会,反悔不?” 老道士摇头笑道:“棋差一招,技不如人,宋兄拿下便是。” “哦?”,老人敲了敲棋盘,“除了待在老巢的帅,你可就剩下三颗卒子和这个炮了?要是再被我吃了,你舍得?” 老道士抚须而笑,“当然舍得。” ———— “小仙师,你这是?” 陶氏禁地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董难言身上。 邵焕和周予不知道什么是神镜,什么是所谓的级别,但是见到董难言出声,两位老者眼中一亮,难道小仙师手中的这把剑可以? 叶芷则心里不是滋味,不光是因为董难言手中的幽草剑乃是和她手中的晚晴剑成双成对,还有的是,少女拟心自问,换做是她,她是不愿意的。 像幽草和晚晴这样的上等法宝,就是连落叶宗也没有几件啊。 宋皆宜倒是心里没什么感觉,因为她深知,少年就是个败家子,连张三亲手送与他的长剑都能送人,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青衣少女眼光柔和,不过这次,倒是不能说他败家。 斜靠在桃树身上的少年举起手中古朴的长剑,“我的意思是,我这柄剑的级别够吗?能不能代替神镜,镇压鬼物?” 见识过幽草剑的威力,知道它完全可以代替神镜,但是老桃树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可以是可以,只不过,小仙师…” 在刚才那一掌的余波下精疲力竭,浑身是伤的董难言将幽草插在地上,“只不过是什么?不是说只能坚持半个时辰吗?既然可以,那就别耽误时间了,我该怎么做?” 老桃树不敢置信,世间还有这么大方的人? 以为董难言没有听清楚,老桃树再一次解释道:“小仙师,你是不是误会了,你手中的这把神兵锋利无匹,足以代替神镜,但是一旦放在我的树根下镇压百鬼,除了再找到另一件同级别的神兵代替外,就再难取出了。” 老桃树的声音有些苦涩,“小仙师,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这个要求是有些过分了,我不奢求什么,只希望小仙师你能帮我疏…” “对不起。” 老桃树心里叹息一声,哪有什么对不起呢,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它知道这伙小仙师性情不坏,做到现在这样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想要安慰一下少年,正欲开口的老桃树一愣。 原来那句对不起,不是对它说的。 董难言对着金裙的少女轻声道:“不好意思啊,叶芷姑娘,我回去之后一定跟师兄如实说明,等到有机会,我一定再回来换回它。” 这把剑是叶华师兄在祖师堂里送给他的,而叶芷又是叶华的女儿,所以董难言跟少女说了声抱歉。 叶芷轻轻一笑,“没事的,小师叔,幽草是你的,我相信我父亲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也一定会赞成小师叔的做法的。” 邵焕和周予本就人老成精,哪里会听不出少年的幽草十分贵重的意思,见到董难言这般大义,连忙欠身拱手道:“小仙师如此高义,我障林国上下感激不尽,小仙师有何吩咐,只管直说,我等定当满足,偿还仙师恩情。” “两位客气了,没有什么要求。”,秀林还在对桃树释放体内龙气,知道事情刻不容缓,董难言急忙道:“桃树前辈,我该如何做?” 既然少年有这个意思,心里感慨一声高风亮节的同时,树干上布满裂痕的老桃树挪动开树根,露出黑黝黝的洞口,“小仙师,将你的剑送入其中即可。”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在老桃树话音刚落,董难言就拔出幽草剑,丢进洞里。 陶氏禁地上空,鬼主死后,气浪已经消散,叶澈立身虚空,见到董难言的所作所为,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这个师侄无论是资质还是心性,都让老者大为满意。虽然宗里为数不多的上等法宝丢在这里有些可惜,但是想起一件事情,老者轻笑一声,“倒不是太亏。” 既然危机已经消除,叶澈身形一闪,离开这里,向远处掠去。 深宫之中,一拳击碎一头疯癫厉鬼的吴羡心如刀绞,从她醒来,屋子里竟然只剩下她一人,不见陶毅,而且在桌子上竟然放着一枚死符解药,来不及服食,远处就穿来一声惊雷般的巨响,远远望去,竟然是陶氏禁地。 心中焦急担忧要向那边赶去的女子面对密密麻麻,多不可数的鬼物,皱起眉头。 她脸色难堪,怎么会有这么多鬼物出现在皇宫禁地?难不成是风师叔他们成功了? 一指击碎狞笑冲来的厉鬼喉咙,女子心脏砰砰直跳,陶毅,你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突然,就在吴羡奋不顾身冲入厉鬼群中,要杀出一条血路时,只见这群鬼物脚下有树枝破土而出,泛着幽光,束缚住它们的双脚,将他们拉进地底。 吴羡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竟然前方没有东西阻拦,她骤然一跃,冲破屋顶,踩着宫砖墙瓦,火速赶向陶氏禁地。 在董难言将幽草剑投入洞中后,桃树上裂痕不在蔓延,树身的晃动幅度也开始变小。 董难言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上去疲惫不堪,但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总算成功的解决了这件事,而且秀林也没有龙气消耗殆尽,不会有性命之忧。 想对小男孩说声好样的,少年转头过去,“秀林,你真是…” 董难言一愣,眼睛蓦然睁大,只见站在旁边的秀林满脸苍白,一道浓郁的金气龙气依旧与桃树相连。 怎么回事,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吗? 正当董难言想要询问时,突然,“咔嚓”、“咔嚓”的声音从背后传出。 若不是金色的龙气流淌在上,这株已经出现有手掌大小宽窄裂痕的老桃树恐怕直接就会四分五裂。 “这是怎么回事?” 董难言惊讶道:“桃树前辈,怎么了?” 宋皆宜等人也一个个皱着眉头,面色难堪,不是已经将幽草剑放入洞中了吗?怎么还会这样? 障林国,疏散撤离的百姓在拦路的厉鬼被拉入地底后,一个个虽然惊魂未定,但是心里也松下一口气。 被一群身披盔甲的士兵保护住,有一名穿着淡蓝色棉袍的妇人轻擦着女儿脸上的泪水,“乖,别哭了,没事儿了,娘在这,你看,有这么多叔叔保护我们呢,都过去了,别害怕。” 在娘亲的安慰下,小女孩非但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哭的更大声了,让妇人心疼不已。 其实妇人也是吓坏了的,虽然障林国鬼魅多,但是这么凶狠残暴,光天化日成群出现攻击人的,她也是第一次遇见。 女儿的哭声越来越大,妇人并没有嫌弃吵闹,知道孩子年纪小,被吓到了,她轻柔的抱住哭泣中的小女孩,想将她抱在怀里。 突然,妇人皱起眉头,因为眼前的女儿怎么也抱不起来,以为是女儿抗拒,她露出笑容,哄道:“乖,不哭了,娘亲抱抱。” 哭泣的厉害的小女孩摇着头,抽泣中指着脚下,“娘,下…下…面…有东西在拉住我的脚。” 心里一惊,妇人顺着女儿手指向下望去,心顿时凉了半截。 只见一只干枯细长的黑色鬼爪,正握在女孩脚踝,五根长长的手指不停扭动。 与此同时,人群中再次响起尖叫声。 很显然,像这样从地底钻出的鬼爪,不止一个。 陶氏禁地内,董难言面前的老桃树声音沙哑,像是在忍受着莫大的痛楚,艰难开口道:“小仙师…是我错了,没有想到原来符牌失灵之后,只凭借你的神兵,我竟然镇压不住地下的鬼物。” “不是说只要跟神镜一个级别就可以吗?前辈,是不是我的幽草剑级别不够?” 桃树的枝头都已经断裂在地,在叶芷、宋皆宜、齐道真等人的震惊中,董难言脱下身上的秋色法袍,以人力挪开树根,再次向洞中投入一物。 “小师叔!” 落叶宗还有与幽草剑媲美的攻击法宝,但是董难言身上的秋色法袍,可是真正的珍贵无比啊。 少女心中到没有特别心疼宝物的得失,而是心疼身上再无一件傍身物的董难言。 这趟下山历练之旅才刚开始,小师叔身上的幽草和秋色就都没了,这接下来的路,可怎么走? 秋色可是能抵挡住登楼境的攻击啊,那么在接下来危机四伏的偏心城,小师叔一旦遇到危险,那不就完了吗? 跟董难言的状态差不多,瘫倒在地的齐道真心里对董难言竖起大拇指,其实他以为昨天雪地里的董难言掏出灵玉石只是在做做样子,因为在他说不要后,董难言就立刻收了起来,不过现在看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都能将身上的两件法宝一并无偿的送入洞中,哪里会是计较那点灵玉石的人呢! “前辈,现在呢?”,董难言仰头仔细观察着桃树的状态,就算是幽草的级别跟神镜有些差距,但是再加上一件秋色,就该补足差距了吧? 轰! 不用桃树回答,洞口下两道光芒一闪,先前扔进去的幽草剑和刚刚放下去的幽草直接从洞中震出,跌落在地上,与之一起的,还有那块彻底失效的符牌。 只靠着秀林身上国祚龙气勉强镇压地底鬼魅的老桃树的声音虚弱的就像一个垂垂老矣,即将死去的老人,“小仙师,没用了,快快收起你的法宝,带着障林国百姓离开这里。” “前辈,你不是说我的剑跟神镜相差不大吗?我这次把法袍也放下去了,一定不会跟神镜有差距的,为什么会这样?” “小仙师,镇压鬼主和障林国鬼魅之力,都是来自之前掉落在障林国的这块符牌,而我,只不过是随它落在这里的一株普普通通的小桃树,在陶氏的龙气浇灌下开了灵智,凭借着我自身的精华,配合龙气与法宝神镜,辅助符牌上的莫测伟力,镇压障林国鬼魅。现在符牌在岁月流逝下,彻底变为凡物,所以现在只凭借我和法宝龙气,是镇压不住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已经击败了那头修为境界高深的鬼主,但结局仍是这么不如人意,董难言不甘心,“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老桃树叹息一声,“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 “除非什么?”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董难言追问道:“除非什么?” 确实还有办法可以改变结局,但是这个办法就像是远在天边的彩霞,它这株桃树只能远望,一辈子也够不着。 老桃树苦涩道:“现在没有了符牌,光靠法宝是不行,除非,除非有一件灵宝。” 无声的沉默。 董难言双手扶在地面上。 灵宝? 别说是他没有,就是落叶宗也没有。 这片地界,只有森骨域的白骨娘娘持有灵宝,所向披靡。 少年轻叹一声,低下脑袋。 办法他听到了,但是根本不可能实现。 ———— 寒风呼啸,有人双手插进雪里,用雪块抹了一把脸。 一股冰爽的感觉扑面而来,老者努力平复下激动的心情,阴冷一笑。 就连他站在这里都能感受到刚才远处传来的波动,风洪冷笑道:“打吧,狠狠的打,打个天翻地覆才好。” 没有将谋划的符牌带出来,但是至少得到了一件极品法宝,从陶氏禁地逃出来的风洪心情大好,掏出藏在怀里的铜镜,细细抚摸,有了这面铜镜,那他在淋风谷的地位一定会水涨船高,到时候配合师兄,架空淋风谷也是指日可待。 幻想连篇的风洪脸上笑吟吟的,仿佛今日死在陶氏禁地里的韩风华不是他的弟子一样,丝毫没有什么替他伤心之意。 略作休息,这里虽然距离障林国已经很远了,但是老者还是打算立即动身返回淋风谷,他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禀告给谷里老祖,那头鬼物很明显还没有恢复修为,结下仇怨留着迟早是个祸患,要是能借老祖之手除掉它,那不管谁输谁赢,对他和他师兄而言,都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突然间,正欲离开的风洪脸色一变,谨慎的他虽然在这里停留,但是也布下了一道阵法禁制,而现在这道呼啸中带着寒冷气息的阴风直接在一双手掌的轻轻一划下就四分五裂,这让老者心头一悸。 风洪转身望去见到那人面貌后,老者简直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道:“叶…叶澈老祖!” 风洪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落叶宗的老祖怎么来的这么快? 惊惧中风洪面部带笑,看上去一点亏心事也没做,笑问道:“在下淋风谷晚辈风洪,见过落叶宗叶老祖。” 面前的矮小老者可跟那个没有完全恢复修为的鬼主不一样,老者可是落叶宗里威名在外的凌虚境巅峰修士,想要杀了他,不就跟捏死一头鸡崽一样简单?所以他不敢跑,只能心里赌,他赌这叶澈不知道陶氏禁地里发生的事,他赌叶澈只是见到这边有动静前来看看。 不过叶澈的一句话直接让抱着侥幸心理的风洪如丧考妣,直接施展全力,全速逃离。 “你这个老不死的还在这里装什么呢?” 矮小的老者气焰暴涨之间发丝飞舞,目光锐利如剑,身边空气徒然传出一阵爆裂声后,他就已经出现在逃离数十丈外的风洪面前。 被追赶上的风洪浑身汗毛竖起,生死关头全力出手,像是激发了潜能,透支了生命一样,他掐指喝道:“风起。” 刹那间,一股阴沉的像是风中带水的黑风蓦然间从风洪身前出现,化作一条黑色蛟龙,张开大口,咆哮嘶吼中对着叶澈吐出一道黑风。 叶澈冷笑一声,体表外直接腾起一道浑圆罡气,身为五境贯通的小宗师境界高手,老者没有动用任何神通法术,身子向前一撞,轰隆隆的巨响直接回荡在这片静谧的山林雪地里,震的树上的白雪簌簌落下,而后被撞成两截的蛟龙重新化作阴风,将这片山林古树吹得七歪八倒,一片狼藉。 “三息内,你若是不回来叩头认罪,老夫就将你挫骨扬灰!” 急速逃遁的风洪身形一滞,面带犹豫,多番权衡之下,他发现就算是他祭出这面神镜,也不会是后面老者的对手,毕竟两人境界相差实在是太大了,况且作为落叶宗的老祖,叶澈手里会没有上等法宝? 在二息内灰溜溜返回的风洪噗通一声跪在雪地上,献出神镜,哀求道:“叶老祖,您大人有大量,是我错了,求老祖您开恩,念在我这么大年岁,修为不易,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一定日夜感恩戴德,念您的好。” 呵呵一笑,叶澈接过风洪献上的这面神镜,想着就算是师侄没了幽草剑,至少有了这面毫不逊色于幽草的的神镜弥补,老人心里好受不少。 “你放心,老夫说到做到。” 也许是嫌脏了手,老者向叶知秋当初对待灵云山一样,手掌一握,身前的雪地便一片通红。 老者说话算话,既然风洪三息之内回来了,他就给他留了个全尸。 对着铜镜轻轻呵了呵气,叶澈摇摇头,从陶氏禁地内将一切瞧了个便的老者知道,风洪此人,罪不可恕,所以也懒得听那些求饶话语,直接除根。 老者微微一笑,看来有时候知秋师侄的那套道理也没错,耳边果然清净了许多。 一挥手用冰雪将风洪的尸体掩埋,还不知道障林国情况的老者摸着胡子思索着,障林国已经安全了,知秋师侄又先一步在偏心城等待董难言他们,出不了什么差错,既然这样,要不再去一趟淋风谷? ———— “舍得?” 老道士不悔棋,宋姓老者当然更开心,本来就已经在之前较量中输了一局的老人眼疾手快,拿掉“炮”,大手一挥,意气风发道:“下一局。” 没入阴寒水池中的腿一抖,池水震动中,棋盘上棋子也开始震动,欲要重开一局。 一直望着棋盘的老道士盘膝坐在水面上,手掌轻拍一下,立即水面平静,不在波动。 老人皱眉道:“干啥?” 老道士笑呵呵道:“宋兄,你急什么,不是还没下完呢吗?” 老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棋盘气笑道:“你就剩下三个卒子,你怎么赢?痛快点,别浪费时间,磨磨唧唧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来我这蹭地方修身养性呢?” 老道士摇摇头,“宋兄说笑了,五局三胜咱们已经说好,而且有道友在这见证,既然这局没输,为什么要重新开始下一局?” “没输?”,老人对着他棋盘上的千军万马指指点点,“你拿什么赢?” 老道士微笑道:“宋兄,有时候棋子多少,并不是胜利的关键,反而还有可能成为围困自己的囚牢,变成获胜的阻力。” “牛鼻子,你少在这给我拿棋局说道理,你以为你是谁,你姓易?” 老道士摇头,“我就是一个道士,哪有本事跟人家比。” “你还知道?” 老人喝道:“赶快下一局。” 老道士不为所动,反而推动卒子向前,然后笑道:“该你了。” “你讲点规矩吧,耍赖悔棋人家道兄都不跟你计较,现在没下完你就觉得你赢了要下下一局,你能再无耻点吗?” 头戴芙蓉冠的老道人看不下去了,仗义出言。 “哼,是我不讲理?明明就是这牛鼻子在这浪费时间。”,老人喝道:“牛鼻子,继续下可以,既然你想要输个明白,我就陪你继续下,不过我可不是白下,这局要是我赢了,我就算赢了两局。” “哦?”,老道士笑问道:“那要是我赢了呢?” 就这么两三个子还想赢?老人手指一动,车长驱直入后豪迈道:“要是你赢了,那就赢了被,你还想要啥?” 这么理直气壮的言语让老道士哭笑不得,不过随后老者笑道:“那就承让了。” 过河的卒子下一步就是将的位置。 老人不慌不忙,将将向左一挪,笑道:“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卒子已快要到边界,再难向前,老道士轻笑道:“何须撞墙。” 棋盘上,将左边是士,右边是空,前面是… 帅。 将帅不可以碰头。 黑棋输。 ———— 董难言神色悲怆的跪在地上,手掌不断颤抖,地面上的每一次震动,都是地下万鬼的一次挣扎。 真的没有办法了。 对付厉寒,韩风华,境界相差他可以拼死相搏。 跟鬼主缠斗,他有宋皆宜和齐道真以及叶芷的帮助 但是现在面对老桃树说出的能拯救障林国的唯一方法,他没有办法。 从落叶宗和森骨域当年那场打生打死的,死了众多凌虚境的争斗中就能看出来灵宝的重要程度。 “小仙师,多谢你这次出手了,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障林国的结局已定,还请小仙师赶快带着大家逃走吧,我坚持不了多久。” 带着裂痕的桃树对面色苍白的秀林道:“孩子,你也收手吧,不用再浪费龙气,不然你也会死的。” 不料秀林却是不肯停下,“桃树爷爷,我一松手,你坚持不了多久吧。” 小男孩眼神坚毅,“哪怕我多撑一秒,也会少死一些人。” 转头望向董难言,秀林轻声道:“董大哥,你们快点离开这里吧,城中还有百姓等着你们帮助,不要在我们这里浪费时间了。” 眼中泪花打转,秀林不想最后一面留给董难言的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低下头,“董大哥,如果可以,我最后想求你一件事。” 董难言也不看秀林,只是低着头,声音沙哑道:“你说。” 像是想起了有意思的事,小男孩笑着说:“董大哥,我对那座庙许下过承诺,我希望董大哥如果有机会,能帮我在庙里塑一尊真正的佛像,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 小男孩笑得灿烂,“董大哥你知道我一穷二白的,没有什么家底,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报你,我只能跟你说,西边山头里的那些果子,可甜哩,都是野生的,没人管,董大哥你一定能吃个够。” “拜托你了,董大哥。” 站起身,背对着秀林,没有回头的少年声音平静,风轻云淡道:“我知道了。” “我们走吧。” 招呼着大家准备出去解救百姓的少年刚刚走出一步,就被人一把拉住。 望着董难言湿润的眼角,秀林苍白脸上的泪痕,宋皆宜笑道:“哭哭啼啼的烦不烦啊。” 少女再指着愁眉紧缩,老泪纵横的邵焕、周予,惊讶道:“不会吧,邵太傅,你不是说你们障林国没有怂包吗?你多大年纪了还哭。” 宋皆宜嬉笑的对着失落写在脸上的齐道真和叶芷二人喊道:“开心起来。” 董难言望着一反常态的宋皆宜,难道她疯了不成? 没错,少女是疯了,不然要是正常,谁会身在异乡,将唯一的一件护身之物就这么轻易送出? 宋皆宜脱下青衣。 别人不解,但是董难言却瞪大眼睛。 难道? 天上的女子满脸震撼,但是家里老祖说过,除非是生死的危急关头,不然不允许她现身干预,所以只能忍着心疼,心里都在滴血的女子选择闭上眼睛,不去看下方的这一幕。 失去了青神衣,不再遮掩气机的登楼境少女缓缓向树根那走去,没有任何犹豫的将青衣放进洞中,宋皆宜笑道:“多大点事儿。” 老桃树突然生起一个荒唐的想法,难不成,这少女手中的青衣是一件灵宝?! 轰! 来不急多想,一股蓬勃生机直接从树下传出,只是一瞬间老桃树身上的裂痕就重新愈合,与此同时,一股如大海汪洋一样浩大的青色涟漪以这里为中心,疯狂向障林国席卷过去。 若是有渡海境的修为就会发现,地下那些之前狂暴凶虐的恶鬼,此刻一个个在地下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就像是被一道春风吹过,先前被鬼爪抓住脚踝的小女孩对妇人笑着道:“娘,你看。” 妇人低头看去,只见寒冬时分,雪地上竟然长出一株株生机勃勃的小草,展叶轻摇,春意深。 宋皆宜的青神衣,不贵重,一件仙兵而已。 ———— 浪花拍打着岸边礁石,有一座高楼建造在海里,九层之高,通体用竹子打造。 海风呼啸中楼下海水里有生物在游曳戏水中露出金色的鳞甲,闪动着一股恐怖的威压,简直像是要将天上的星辰震落。 九层楼上,有一名白发老者身穿白袍,正在捻子下棋。 蹬蹬蹬。 脚步声响起,有银铃般的悦耳笑声从楼梯处传来,只不过欢庆喜悦的小女孩没想到师傅正在这里,脸色一变,屏气凝神,踮起脚尖猫着腰,悄悄地向楼下走去。 “来都来了,当我不存在?” 小女孩撅起嘴巴,“师傅,我错了。” 老者将黑子放下,笑道:“哪里错了?” 小女孩撅着嘴巴道:“我应该在三楼待着的,不达到渡海境,不许上楼的。” 小女孩委屈巴巴的,本来想着在楼顶给小鱼喂食的,不过现在被师傅逮个正着,看样子别想了。 先发制人,后动遭殃,小女孩举起手掌,主动道:“师傅,我错了,我这就去抄通玄经。” 本来刚想惩罚一下这个顽劣的小徒弟去抄一遍逍遥经,小女孩这副算计他的样子到是让老人一笑,“谁说让你去抄通玄经了?” 完蛋了。 小女孩苦着脸,耷拉着脑袋,“那我去抄逍遥经了。” “我说过让你抄逍遥经?” 不让我抄逍遥经?难道是… 小女孩想到那几乎有半层楼高的经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果然这招最灵,老人见到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没了辙,将小女孩领到身边坐下,笑道:“不罚你了,别哭了。” “好,师傅,咱们一言为定。”,小女孩的眼泪和哭声像是收放自如,说停就停。 老者无奈一笑,果然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 既然小徒弟来了,老者倒也没有撵人的打算,就让小女孩坐在一边,看他下棋。 可最适合下棋和修炼的小女孩却对这个一点兴趣也没有,心不在焉的看着师傅下棋,心里却在想着楼下海里的小鱼。 见到老人思索半天才下了一颗黑子,小女孩实在是无聊,没话找话道:“师傅,下在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啊,随手一下。” “随手一下?”,少女顽劣的拿起一颗除了老人外,就连逍遥境也拿不起的棋子,真真正正的随手一下,邀功道:“师傅,那我这个随手一下咋样?” 老人哑然一笑,不过竟然是仔细看向棋盘,端详片刻,点头道:“不错,不错,你下的这手无理手到是恰到好处,要是让三葬殿那个老道士知道了,说不是还要重重的赏你呢。” “真的?”,听不出好话赖话,小女孩傻乐道:“哪三葬殿在哪,我去找他去。” “哎呦。” 赏了小徒弟一个板栗,老人笑道:“没个吃相,忘了师傅怎么跟你说啦,不到六楼不准出楼!” 小女孩摸摸头,头上没有包,那就不影响形象,她嘿嘿一笑,傻乐着问道:“师傅,为什么我下的那颗黑棋叫葬人殿啊。” 老人一阵头大,“你的问题,从四五六七八层楼中就能知晓。” “哦。”,小女孩顿时没了兴趣,那得猴年马月啊。 瞧着旁边泫然欲泣的小脸,老人是拿这招一点办法也没有,笑呵呵道:“怕了你喽。” “既然想听,那就听好喽。” 老人沉声道:“世事如棋,众生皆在棋局中,故棋子有名。” 老人指着被小女孩随手一下的那枚黑子,“就比如这颗棋子,它就叫三葬殿。” 又指着刚才他沉吟许久才放下的,和另外几枚棋子连在一起的黑子,说道:“比如这几枚棋子,就是长生州的长生道人。” “师傅。”,听着老人的解释,小女孩抬起双臂在空中划出一个圆,不解道:“师傅你说众生皆在棋局中,可这棋盘就这么大,哪里放得下那么多人啊?” 哎,到底是九层楼的东西,三楼的小徒弟还理解不了,要是把所有人都放进去,别说是棋盘,就是咱们这座楼也放不下那么多棋子啊。 老人耐心解释道:“不是所有人都配出现在这幅棋盘上,这纵横交错的棋盘,每一个纵横交点,你都可以理解为它代表着天地间的一个人,或者一个势力,虽然有资格入局,只不过修为太低,底蕴不够,只能作为组成棋盘的一部分,难以移动,左右不了局势。” 从棋篓里捻出一枚棋子摊在手心里拿给徒弟看,老人道:“而这样的棋子,就比棋盘上的纵横交点要强上一筹,可以移动,可以影响局势。” “哇,这么厉害。”,小女孩眼中都是小星星,充满期待的问道:“师傅,师傅,那我是哪个点啊?” 老人望着这个既有自知之明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徒弟,笑道:“你不在棋盘中。” “这样啊。”,小女孩拄着小下巴,有点小失落,不过很快就打起精神,“师傅,我要下楼啦。” 蹦蹦跳跳的向楼下走去,她觉得她要认真努力,不给师傅丢人,争取早日出现在这局棋盘上。 恩,就这样。 楼梯旁的窗户上,她把双手放在嘴巴边,朝海里喊道:“小鱼,今天你自己玩吧,我要去用功啦。” 噗。 一道水柱正好升起到女孩面前,像是在回应她,海里的庞然大物欢快的向深海中游去。 一黑一白,颜色分明,在女孩走后的老人继续在下棋,脸上有着欣慰,小徒弟知道用功了,是好事,不过他若是知道女孩是因为想成为棋局中的棋子才努力用功,他肯定一口老血喷在棋盘上。 在老人心里,她可是唯一有资格接替他,成为执棋之人的那个人啊。 老人捻着棋子,轻轻念叨。 “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执子无人空蕴愁。如今愁味满腹是,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人心凉如秋。” 号称世间无物不可算计的老人放下一子,世间便掀起一片波澜。 感知到楼下的小徒弟正在埋头读书,老人自言自语,呢喃道:“好徒弟,努力吧,为师再替你下上十年!” 将手指上的黑子在棋盘上轻轻一按,老人笑看着前方,嘴角一扯,笑道:“该你了。” 老人对面无人执白子,像小女孩就一直以为是师傅在等待棋力相当的人,所以虚位以待。 但这只是小女孩的猜想,她从没问过老人,老人就当然也没有告诉她。 对弈,对弈。 姓易的老人和谁在下这盘棋? 和天地! 第九十七章 此地风波息,他处波澜起 这次是真真正正的解决了障林国的隐患,在青神法袍中重现生机枝繁叶茂的老桃树激动的树枝都颤抖,“小仙师,你们对障林国,真是有再造之恩啊。” 根本就不用它再镇压,只凭树根洞中的青衣,就可以让地下的鬼物无法挣扎。 但是劫后庆幸之余,老桃树又有些愧疚,因为少女脱下的这件青衣,实在是太贵重了,珍贵到它不敢接受。 这份天大的人情,怎么还? 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昨天还是个普通人的宋皆宜今天就变成了修为比他还高的修行人,而且还能再跟鬼主的交手中占据上风,甚至就连身上穿的青色衣服都是一件品质至少是灵宝的罕见物,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呀?怎么会是金柳峰的侍剑婢女呢? 齐道真忍不住问道:“董难言,宋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啊?” 董难言摇摇头,少年心中的惊讶不比齐道真少多少,他觉得他还是有些小看宋皆宜了,就算早就知道能遮掩气机的青神衣不俗,但是董难言也没有想到,这件青色法袍会是一件灵宝。 以密语传音给宋皆宜,董难言问道:“宋姑娘,你把你的衣袍放进去了,你怎么办啊?” “那我不放进去,难道看着你们一个个哭哭啼啼,愁眉苦脸的?” 少女微微一笑,“反正我都已经当着齐道真还有叶芷的面出手了,有没有青神衣遮掩修为,都没什么关系了。” 朝董难言眨巴一下眼睛,宋皆宜笑道:“正好趁机摆脱你侍剑婢女的身份,想想还有些开心呢。” 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宋皆宜觉得借这个机会挑明身份其实也不错,起码保护了她的智商不是? 要不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早晚得被他的那股傻劲传染。 “小仙师。”,邵焕和太师周予联袂来到宋皆宜面前。 在障林国位高权重的两位老人弯下腰,欠身一拜,沉声道:“小仙师,多谢你仗义出手,障林国深感大德,在这里我们替障林国百姓谢谢你。” 不光对着少女,两位老者还对着董难言等人抱拳拱手道:“各位小仙师,大恩不言谢,请你们稍事休息,等我们处理完这些琐事,一定将你们对障林国的恩情如实告诉全城百姓,给你们立生祠。” 坦然接受两位老者一拜的宋皆宜笑道:“邵大人,周太师,你们俩的谢意,我心领了,这件事呢,就到此结束,可不要搞得人尽皆知的,更别提立什么生祠了。” 没有了青衣的少女把脸色苍白,但是眼里带着笑意的秀林拉到身边,因为有青神衣镇压的缘故,老桃树没有费什么力,男孩体内的国祚龙气也没有消耗殆尽,所以此刻他只是感到有些疲惫,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宋皆宜对两位老者说道:“要是感谢我们的话,就请两位满足秀林的心愿,皇城外的庙里修一尊佛像吧,毕竟我们当初来的时候在那里借宿过一晚,可不能白住人家的。” 邵焕抹了把脸,把脸上因为紧张又激动出的汗水给抹掉,笑着对宋皆宜说道:“小仙师,你这是说的哪里话,秀林这孩子如今的身份不用证实了,他定然是陶氏存留下来的唯一血脉,是要继承障林国王位的人,他的心愿,我们如何能不满足?” “一码归一码,佛像是要建的,但是也不影响给小仙师你们立生祠,你们做了这么大的事, 最起码也得让我们有个日夜供奉的地方啊。” 老人说的一套一套的,宋皆宜眼神示意董难言,那个意思是,你来吧,我说不过他们。 虽然过程很曲折,但是结局总算是好的,董难言对邵焕和周予笑道:“两位大人,你们好意我们心领了,真的不必这么劳师动众,我们不是因为想让障林国百姓日夜念我们的好才这么做的,而且我们本来就是下山历练的,立一座生祠,也太招摇了,所以两位大人千万不要这样。” “好好好。”,周予轻轻拿胳膊碰了一下还想说话的邵焕,心里埋怨一声真是不开窍。 还在这跟这些孩子犟什么呢,都先答应下来不就好了,机会不是有的是,何必纠结在这一时?、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打定主意依着董难言他们想法的周予想好了,等一会他就派人去通知全城百姓,老者就不信,开弓还有回头箭? “都听小仙师你们的,你们说不行,咱们就不干。”,周予笑呵呵道:“咱们先从这里撤出去吧,赶快叫住还在疏离百姓的黄兄,不然一会这障林国可就只剩下咱们几个了。” 是呀,而且还不知道现在派出落叶宗求救的人到哪里,董难言想着一会没准两位师叔回来,急忙道:“那我们这就出去吧。” 宋皆宜等人点点头。 就在众人跟老桃树告个别,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间,有一道罡风直接冲进陶氏禁地。 烟尘滚滚,声势浩大,凤袍加身的吴羡站在早已经支离破碎,布满乱石沟壑的地面上,四处寻望。 好像这里只有面前这些活人,女人双目无神,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大胆妖女!”,见到吴羡后,邵焕和周予双目紧瞪,怒道:“你们这些祸乱障林国的妖人,怎么不死个干净。” 恼怒归恼怒,但是邵焕和周予知道他们两个不是女人的对手,所以对董难言他们说道:“各位小心,他就是迷惑在我们陛下身边妖女,一定跟刚才那些人是一伙的。” 叶芷从腰间抽出晚晴剑,跟齐道真互相搀扶的董难言皱起眉头,宋皆宜则是静静站在秀林身旁。 女人一步一步向前走来,声音沙哑,对两位老者问道:“邵太傅,周太师,陶毅呢?他在哪?” 就是为了诛杀眼前这个妖女才会带兵进宫的邵焕老者脚尖一挑,手里接下挑起的铁剑,一剑对着吴羡刺去。 老者大声喝道:“你这个隐瞒身份潜伏在宫中的妖女,你的同伴死的死逃的逃,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你真是胆大包天,既然你不想走,那你就留下吧。” “你…”,邵焕一愣,女子竟然不闪不躲,任由铁剑刺穿她的肩膀。 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将凤袍上展翅的鸾鸟染得通红,就像一头浴火重生的凤凰一样。 “陶毅他到底怎么了,他现在在哪?” 听出女人口中的关切之意,周予喝道:“你这个妖女,还在这里假惺惺的作什么,你潜伏在陛下身边谋划,图谋着这里东西,如今害死了陛下,还来这里发什么假慈悲!” 女子踉跄的退后两步,长剑直接从肩口被带出,鲜血汹涌而出,滴落在地上。 “死了,他死了。” 身上带着血腥味的女子一下子掐住邵焕的脖子,歇斯底里的叫道:“他怎么死的,他死在哪里了?” 还不等董难言等人出手解救邵焕,女人直接把喘不过来气的老人放下,然后跪在地上,痛苦的哭了起来,就像是一头离开雁群的大雁,充满孤苦,声音凄凉,让人一听就心生悲伤。 董难言和宋皆宜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秀林向前边张望一眼,然后缓缓向前走去。 “孩子,你干什么去,快回来。”周予以为秀林是被这个妖女迷惑到了,连忙冲上去一把拉住男孩。 “老爷爷,我认识她。” “认识,你怎么可能认识她?” 秀林望着前方正在哭泣的吴羡,小声道:“以前照顾我的老爷爷去世后,我就偶尔会来到这座城里,捡一些吃的,或者帮一些愿意雇我的人打打水,跑跑腿,挣一些铜钱,有一次秋天的时候,我正送完了一封信,当时得到了好几枚铜钱,正想着去买包子带回山上吃的时候,不小心惊扰到了一辆马车,本来以为少不了一顿教训,但是没想到从马车里走下来的两个人非但没有怪罪我,还请我吃了一顿包子,还送我一件秋衣。” 在穿着董难言送给他的棉袍之前一直都穿着那件秋衣的小男孩对着哭泣的女人轻轻道:“你还记得我吗?” 吴羡泪眼模糊的看着秀林,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他,当初淋风谷、剑血山庄和灵云山三家图谋神镜,所以被风洪派来安插在障林国的她可是亲手杀了男孩的父母啊。 正是她在陶锌的饮食中动了手脚,导致障林国的先帝夫妇英年早逝,而且也是她篡改先帝遗诏,拥陶毅继位,同时谎称太子秀林死于火中。 最后,要不是发现名不正言不顺的陶毅身上没有国祚气运,哪怕有化实境老宦官保护的男孩,恐怕也是难逃一死。 女子的声音更加沙哑,“记得。” 秀林咬牙道:“你说的陶毅,是跟你下车的那个男人吗?” 女人轻叹一声,“是,他是你叔叔。” “都是我的错,他没有要伤害任何人的意思,都是我在勾引他,他很惦记你的,他时常问我你过得好不好,山上凉会不会冷,都是我的错。” 吴羡声泪俱下,“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你别哭了。”,秀林指着远处的一座深坑,“他…应该在那里。” 像离弦的箭一样,女人一下子就赶到深坑上,双目望去,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突然女子泪眼一凝,从下方的坑内,她感受到了淋风谷阴风的气息,于此同时,深深嵌在土地里的残钟碎块让她感觉有些熟悉,那不正是风洪的护身法宝吗? 下面就连残肢断臂也没有,女子跪在坑内,捡起一角衣衫,悲哀道:“他是怎么死的?” 秀林和董难言等人在陶毅死后才来到这里,他们也不是很清楚。 一道苍老声音在这里回响。 作为唯一一个全程在场的“人”,老桃树开口道:“他吸纳了淋风谷给他的龙气,解开了我身上的封印,被龙气反噬而死。” 想到男子为了女人不惜断却一臂也要讨要解药的一幕,树枝晃动,老桃树缓缓讲明实情道:“就这样,给你讨来解药后,他虽死,但是心有执念,被鬼主附身之后,可能听闻淋风谷还想对你不利,所以就靠着最后一丝执念,击杀了淋风谷那个青年,最后肉身粉碎在淋风谷老者的催云降雨阵里。” 枝条倏地缠住哭泣中的吴羡,老桃树正色道:“跟你说这些,是念在他对你的这份痴情上,而不是说宽恕了你,现在既然都跟你说清楚了,那么你现在就需要付出你祸乱障林国的代价。” 突然,点在女人眉心上,就要洞穿而过的枝条突然停下,远处有人喊道:“桃树爷爷,等一下。” 秀林轻声道:“桃树爷爷,能不能放过她?” 老桃树诧异道:“你是在替她求情?” 陶氏禁地有的地上仍然是血红一片,秀林摇头苦涩道:“今天死的人,够多了。” 老桃树轻叹一声,松开吴羡,“你走吧,不要在出现在这里。” 毫不在意枝条是否会洞穿她眉心的女人小心翼翼的将陶毅唯一留下的一角衣袖收好,放在怀里,毫不拖泥带水,从深坑中一跃而出。 女子在跟替她求情的秀林擦肩而过时,轻声开口,让小男孩身躯一震。 “陶毅不欠你什么,若是欠,他欠你的,我替他还,他欠障林国的,我也替他还。你的父母都因我而死,因淋风谷而死,这趟之后,若是我活了下来,那我亲自引颈就戮,来找你领死,若是我死在淋风谷…” “那你就当是少了一个仇人吧。” 女人眼中带着强烈的恨意,一股杀气浓郁的挥之不散,身形飞跃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哎。” 齐道真叹息道:“这就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原来秀林的父母是因这个女人而死,董难言淡淡道:“十分可恨。” 但是想到女人刚才哭的痛彻心扉的样子,少年又轻声道:“半分可怜。” 董难言还有齐道真都受了伤,行动不便,所以通知黄峰危机已过,不要撤离百姓的任务就交代在了叶芷身上。 因为有厉鬼阻拦,所以导致百姓撤离的不是那么快,所以很快,大家就各回各家。为了避免让大家惊慌,黄峰也没有说出真相,只是对外宣称,是有一个鬼修来此作乱,不过不要紧,已经被禁军击杀。 另外三位老者一商量,依照周予的意见,老者们准备过段日子再宣布陶毅去世的消息。 因为天色已昏,所以今天董难言这群人都没有出宫,丞相黄峰选择了几座用来接待贵宾的宫殿,拿来招待这群对障林国有恩的少年们。 洗漱过后,正在辉煌豪华的宫殿中休息的董难言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原来是小男孩秀林。 “董大哥,你好些了吗?”,秀林关切的问道:“邵爷爷说已经给你请什么御医,我也不是很懂,但是应该是个了不起的大夫,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董难言撸起裤腿,笑着跟秀林说道:“御医就是专门给宫廷里的皇上皇后太子这些人看病的医师,秀林,你帮我谢谢邵大人,让他不用叫御医来了,你看,我都好的差不多了。” 秀林惊讶的看着董难言的左腿,他可是见到之前这条腿鲜血淋漓的,而且董大哥那时候走路都得靠着幽草剑,这么现在这么快就好了? 小男孩坐在椅子上,认真道:“董大哥,怪不得你们是神仙,原来你们根本就不会受伤呀。” 董难言微微一笑,笑着解释道:“什么神仙,我就是一个刚入门的修行人,离你说的神仙,还差着这么高呢。” 秀林咽了一下口水,因为眼前的董大哥一手指着头上房顶,一手指着脚下。 看出小男孩有些欲言又止,董难言主动问道:“怎么了,秀林,你这趟来不光是这件事儿吧,还有什么别的事?跟我就别客气了,直说吧。” 来这里的一路上想着如何开口的小男孩没有想到董难言会主动问他,所以导致他现在有些紧张和羞涩,小声道:“董大哥,我知道你们过几天就会离开这里,我也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是我想问,你们走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一个,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董难言问道:“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呢?” 少年想了想询问道:“因为你的身份?” 秀林点点头,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男孩就很犯愁,他就连梦里也没有梦到过,他竟然会是障林国的太子,而且现在,还极有可能成为皇帝。 从一个住在破庙里的流浪儿变成以后要睡在皇宫里的皇帝,这样的反差让秀林有些接受不了。 知道秀林的想法,董难言摇头道:“秀林,我不能让你跟我们一起走。” 怕小男孩以为是他是因为嫌弃他才拒绝的,董难言仔细的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不瞒你说,我们这趟下山,其实是有些危险的,在陶氏禁地里,你也看到了,我们虽然有一点本事,但是也仅仅是一点而已,有时候自身都难保,如果带上你,一旦遇到什么危险,我们不一定能保护好你。” 知道秀林一定会说他不怕危险,董难言笑道:“我知道你不怕危险,也很有勇气,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少年拿起那把幽草,“我以前只是一个靠着捕鱼为生的孤儿,但是我拜入落叶宗后,却成了宗里天资最好的天骄,是不是跟你这种境况一样,反差大吧?但我也没有逃避。秀林,你是这里皇室的唯一血脉,如今陶毅死了,如果没有人继承皇位,一定会让这里发生混乱的。” “你心地善良,在陶氏禁地内哪怕身死也想要多拖延一些时间,换回更多生命,所以我认为,如果你要是当了皇帝,你也会是一个体恤爱民的好皇帝。”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帮助那些遭受苦难,有着悲惨遭遇的人们,如果你继承了皇位,那么这些,你都有机会实现。” 董难言越说眼睛越亮,带动小男孩那双明亮眼眸,“你想想,到时候这里家家安居乐业,邻亲友善,山野外没有在破庙中过夜的流浪儿,城中没有祝之绪那样草菅人命的跋扈弟子,你说那样不是很好吗?” 轻拍了一下陷入想象中,嘴角露出微笑的小男孩秀林,董难言笑道:“别想太多了,走吧,到饭点了,先出去吃饱肚子。” “恩。” 小男孩急忙跟上少年的脚步。 关上房门,跟秀林并肩走在深宫中的董难言突然停下脚步。 小男孩仰起头,:“怎么了,董大哥?” 在屋子里跟秀林说了很多董难言摇摇头,“没事儿。” 继续向前走去,少年轻声道:“不管是做皇帝,还是做普通人或者修行人,问心无愧就好。” 大殿内,精美佳肴摆在桌子上,随着董难言和秀林走进,人就算是到齐了。 左侧的,有障林国的三位老者,有险些丧命于鬼主手里的武彪,有执掌兵权,在风洪手中身受重伤的祝山。 右边的,则是失去青神衣后换成一袭白衣的宋皆宜,恢复不少的齐道真和眼角间依旧妩媚动人的叶芷。 黄峰笑道:“小仙师,快快入座,没有你,你的那些同伴可都不动筷子啊。” 董难言歉意对着老者一笑,“不好意思,来的有些晚了。” 恢复了不少,但仍是浑身酸痛的齐道真见到董难言生龙活虎的走进来,惊讶道:“董难言,你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啊,怎么啥事儿也没有呢?” 董难言坐下笑道:“要是有灵丹妙药,我还能藏着独吃不给你?” 那倒也是,少年不是这样的人,齐道真嘿嘿一笑,“我不就是好奇嘛,你这恢复能力也太惊人。” 邵焕举起酒杯,“哈哈哈,齐小仙师莫慌,我已经安排了御医,饭后就给你过来调理,两天之后,保证让你健步如飞。” “两天?”,齐道真和董难言筷子一停。 “怎么了?难道是菜不好吃?” 董难言摇摇头,“不是,这些饭菜都很好吃,只是刚才听到邵大人说的话,我们应该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明天应该就会离开。” “啊?急什么啊,起码待上个三五天啊。”,邵焕撂下酒杯,“小仙师,你们受了这么重的伤,着什么急啊,起码等伤好了再走啊。” “董大哥。”,虽然刚才董难言就跟他说会离开障林国,但是没有想到就是就是明天,秀林脸上满是不舍。 其实本以为昨天就可以动身去偏心城的董难言等人已经在分别之时跟叶知秋约定好,今日就会在偏心城跟她汇合,只不过没想到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耽搁了行程。 想到已经让知秋师姐久等了一日,董难言摇头道:“因为前面还有人在等着我们,实在是不好耽误,所以谢谢各位的招待,咱们有缘再聚。” “好。” 邵焕也不是什么拖拉之人,举起手中酒杯,道:“既然各位仙师明天就要走,那老夫就先行敬各位一杯,多谢各位仗义出手,老夫不善言辞,感谢的话,都在酒里了。” 豪迈的将辛辣烈酒一口饮下,老者咂嘴道:“爽快!” “小仙师,他喝他的,你们莫跟他学。”,对面的这群少年虽然是修行人,但是毕竟年纪在那摆着,早就吩咐下人在对面摆上鲜果甜汁,平常不爱喝酒的周予此刻竟然有些兴致,举起酒杯,“多谢各位仙师,你们慢点喝,老夫干了!” 对面的人一坐一起,才敬过酒的周予刚刚坐下,黄峰就站了起来,举杯道:“各位小仙师心肠慈悲,定然福缘深厚,老夫祝各位大道通顺。” 被鬼主附身的马夫武彪从座位上站起,汉子没有举起酒杯,而是抱起一壶酒,一饮而尽后抱拳道:“我这条命,是各位小仙师救得,我武彪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吐口吐沫是个钉,以后仙师们若有吩咐,我定然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武大叔,严重了。”,董难言摆手道:“不用这么客气的。” “好,既然你说不客气,那我就不像前面他们那样,我跟你说点不客气的。”,浑身是伤的祝山挣扎着从座位上站起,有些勉强,男子轻轻点着自己心口,“我儿子死在你手上,这仇,我得报,你救了障林国,这恩,我得还。” 男子一碗酒饮尽,似乎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烈酒的辛辣,祝山咳嗽的面都红了,“这恩我一辈子还不完,难道这仇,我一辈子也报不了?” “董难言,我今天斗胆问你,可否给我一个机会,在你寿命断绝之时,来障林国,与我来一场较量!” “到时候那场较量,你赢了你随意处置我,我赢了,我不杀你,还有,若是你活了百岁千岁,来的时候我已经成了一抔黄土,那就请你在我坟前带上一壶酒,我们就算怨了,如何?” 男子大笑道:“至于我欠你的情,我这辈子肯定还不清了,但是老子不爱欠人东西,老子下辈子还!” 本来想要阻止得意弟子胡言乱语的邵焕心里叹息一声,祝山已经人近中年,如何能等到对面年纪轻轻的小仙师寿元断绝之际,祝山这么说,这不过是给董难言一个消怨的借口罢了。 只是老者不知道,对面看上去那个岁数还小,大有可为的小小少年,只有五年之命了。 董难言站起身,抱拳道:“一言为定。” 酒已经敬了一圈,本该开始闲谈吃饭,但是在邵焕等人的震惊中,董难言拿起一壶酒。 “小师叔,你…” 叶芷瞠目结舌,难道小师叔爱喝酒? 秀林轻嘬杯中的鲜果汁,心里疑惑道,难不成酒比果汁还要好喝? 想着把今天出的力气都在桌上找回来,大口夹菜吃饭的齐道真停下筷子,原来董难言好这口? 以为是知道了董难言喜好的齐道真看着酒壶,心中窃喜,等他给少年送上两壶好酒,还愁少年不在他师姐面前说好话? 跟这些人想的不一样,宋皆宜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 拿过酒壶,少年没有喝,而是转身将酒倒在地上后,他扬起空空的酒壶对远处沉声道:“敬你们!” 一瞬间,众人心神一震,皆随着少年站起,对着远方敬酒。 远方是哪? 远方是陶氏禁地。 远方有什么? 远方有热血忠骨。 ———— 偏心城,这段时间在这座号称地上观云迹,雾里听雨声的霖蔼府算是声势日大,隐约间有一家独大的迹象。 心情颇好,在雨中拍扇轻打栏杆的雨霖公子一脸陶醉,早知道当初被女子踩着头就能换来如今的这些好处,要不是女子早就离开了,男子真想再主动把头伸到女子脚下,让她再踩一踩。 想着这次算是和森骨域搭上线了,雨霖公子笑意更重,在鱼龙混杂的偏心城,聪明人才能混得开,人与人之间都讲究一个算计,尊强弱,轻好坏,所以说他当初的做法是正确的,选择低下头,不仅保住了性命,反而还凭借着森骨域这株大树,赚来了无数好处,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想到被女子灭掉的那几个一直以来都被他试作眼中钉的势力,男子脸上简直笑开了花。 “主人。”,有着一头垂到小腿处碧绿长发的女子轻声道:“主人,外面有一个长相出众的女子站在门口,既不进来也不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女子?”雨霖公子打开扇子,轻轻摇动,对着这朵成精的花妖说道:“是不是给咱们府里送女子的那批人回来了?” 原来自从当日森骨域的夜晓蝉拿出那幅画卷,让他好生招待画中人后,他生怕怠慢了这位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少年,面子大到竟然需要森骨域提前来吩咐他,可见背景惊人,总之不是他得罪的起的,所以为了能让还未到达这里的这位爷在他的府里感觉到舒服,他特意吩咐了一群人出去寻找各式各样的女子,各种有趣好玩的宝物带回府中,希望以此取悦那位爷,哪怕不让他心满意足,至少也能让女子感觉到他是在用心办事。 “主人,不是,女子是单独来的。”,在霖蔼府担任管事的花妖女子皱眉道:“我透过门缝看,那个女子好像脸上带着杀气。” “杀气?”,雨霖公子轻轻一笑,“如今的偏心城里有人敢对霖蔼府有杀气?” 森骨域,就是神州东部偏僻之地的主宰者,在这小小的偏心城里,会有人敢对傍上这株参天大树的霖蔼府有敌意? 除非是那人傻了,一心求死! 偏心城有善人恶人,强人弱人,唯独就是没有傻人! 但是偏心城是没有人会傻到对霖蔼府出手,但若不是偏心城的人呢? 几乎就是在雨霖公子的不屑声音刚落,远处的门口,就传来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只见一条巨大的裂缝直接从门口蔓延到他脚下。 右脚一踏,登楼五境的雨霖公子手中折扇一拍,整个人轻飘飘的退到后方,但是他最近最为宠爱的婢女就没有那么好运了,碧绿头发的女子直接被这道裂缝吞噬。 雨霖公子朝着门口冷声道:“何人?!” 一头长发飘散,女子在裂缝上空闲庭信步,踩着虚空走进来。 “就这么点本事,就要在门缝里看人?” 看都不看在裂缝中苦苦挣扎的花妖,女子环顾四周,厌恶道:“令人作呕的气息。” 雨霖公子不知道天上的女子在胡言乱语什么,不过男子微微收起心中的不满,对方毕竟是一个能脚踏虚空的凌虚境修士,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也不愿招惹。 “这位仙子,不知道我霖蔼府哪里得罪仙子了,若是因为我这下人不懂规矩,冒犯了仙子,那是我的错。” 雨霖公子一挥扇,裂缝中的女子顿时香消玉殒,化作一片片花瓣,轻荡在雨雾中。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仙子消消气?”,雨霖公子合上折扇,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笑道:“不打不相识,若是仙子气消后,不如给我一个聊表歉意的机会,在我这座府邸听听雨,喝喝茶,看看雾,别有一番风味。” 只不过雨霖公子越是这样,上空中的女子脸色就越是阴沉,最后化作一声冷笑,“看来之所以你活着,是她在恶心我。” 神识将这里锁定,女子神色冰冷,右手随意向前一指,立即指前虚空出现波纹,向着雨霖公子扩散去。 一声冷哼传出,雨霖公子折扇一摇,顿时霖蔼府中云雾向他身上涌来,化作一副灰色盔甲。 男子面带杀机,他自认为他已经放低姿态,表达出他的善意,没有想到女子竟然还是这么蛮横不领情。 背后有一道巨大的植物虚影在云雾中闪现,雨霖公子寒声道:“我今日就让你知道,在偏心城,凌虚境真的算不了什么!” 能在偏心城雄踞一方的雨霖公子,当然是有些真本事之人,虽然男子只是登楼五境的修为,但是凭借着一门妖术,他当年的成名之战,就是以背后这道吞仙妖花虚影,生生的吞噬掉一位凌虚境修士。 吞仙花,乃是天地间最为凶残诡异的稀少花种,从名字中就能看出来,这种花一旦成长起来,便是连仙都能吞,是真真正正的天地异种。 雨霖公子身后这株,当然不是吞仙妖花,而只是血脉稀薄,继承了千万分之一吞仙之力的后代血脉,不过这样,也足以让登楼五境的雨霖公子对付凌虚境,可见吞仙妖花的恐怖之处。 偏心城没有什么留手之说,所以雨霖公子上来就是杀招,只见他双手掐诀之下,身后的恐怖花影直接在狰狞中爆碎,一道惊天巨响从霖蔼府中轰然响起。 女子所在的天空上,虚空开始扭动,破碎在男子背后的吞仙妖花直接出现在她背后,张开巨大的花骨朵,欲要将她吞下。 雨霖公子胸有成竹,这式杀招,是他纵横偏心城的依仗,除非是像夜晓蝉那样恐怖的凌虚境才可能抵挡,一般的凌虚境,是绝对抵抗不了的。 莫名其妙闯进他府邸的这个女子虽然有些本事,但是她以为她是谁,能跟夜晓蝉相比? 雨霖公子摇摇头,可惜了这幅长相不俗的面容喽。 正要欲呼唤下人,收拾一下府邸,突然男子脸色大变,猛然回头望向天空。 只见一股极为磅礴的威压,刹那间冲开吞仙妖花的花骨朵,弥漫在霖蔼府中。 从空中一步一步走下的女子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头,震散了他的灰色盔甲,让他五脏六腑都出现裂痕,跪在地上。 从男子背后掐出一朵萎靡的花收入乾坤袋中,女子淡然道:“除了这朵花还算让我惊讶,除此之外你就这点实力?” 女子冷笑道:“看在这意外之喜的份上,你不如自爆吧,我省事,你也省力,不然挣扎中你还要感受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女子一定要杀他,脑海中筛查一遍,从未有这人印象的雨霖公子忍着剧痛,问道:“为什么,我不认识你,也跟你没有什么仇怨,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女子轻蔑一笑,“为什么这句话是能从你们偏心城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感受到女子强烈的杀意,雨霖公子亮出最后的底牌,对女子喝道:“你不能杀我,你知道霖蔼府背后是什么吗?是森骨域,你若是杀了我,森骨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亮出底牌的男子明显底气硬了很多,不相信有人会不给森骨域的面子,他冷声道:“你现在赶快放了我,我可以跟你既往不咎。” 怕女子以为他在胡乱诓骗,雨霖公子对她恐吓道:“而且我身上还有任务没有完成,一旦你杀了我,交代给我任务的人不会放过你的,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森骨域白骨娘娘的弟子,夜晓蝉!” “你还不收手!” 听到男子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女子冷哼一声,“知道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杀你?” 在雨霖公子满脸的错愕和不敢置信中,女子一掌击碎他的天灵盖。 第九十八章 相逢就是缘 昨晚皇宫里这场庆功酒变成了饯行酒。 酒过几巡,黄峰和邵焕等见到这群小仙师们身上都带着伤,又不会喝酒,所以在董难言他们酒足饭饱了,这场酒席,自然也就散了。 老者们说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给他们饯行。 等董难言回到宫殿的时候,已经是夜深时分了。 打开窗户,少年望着窗外。 红光洒在地上,风一吹,大红灯笼轻轻摇动。 听引领他的那个宫女说,就算是在这深宫里,夜里也是不会亮起这么多灯,因为被白天的鬼魅惊扰到了,所以今夜宫里灯火不熄,照亮人心,驱除恐惧。 饭后,少年跟大家一起被引领回屋,齐道真和叶芷什么也没有开口问,董难言也就什么都没说。 趴在窗边,少年心里想着,明天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宋皆宜的身份呢? 突然间董难言一个激灵,揉了揉眼睛。 他发现,好像有一个白色的东西从远处一闪而逝。 莫非还有残余的鬼魅? 董难言把头探出窗户,小心谨慎,神识外露,如潮水一般向四处扫过。 什么也没有发现,董难言揉了揉眼睛,难不成是他刚才眼花了? 正欲关上窗户,突然少年眼睛一瞪,吓得倒退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使劲拍着胸口,董难言叹气道:“你半夜不睡觉,出来吓什么人啊?!” 屋外窗边,一袭白衣的少女倒挂在外面,双手轻轻扶着窗框,翻然一跃,站在地面上,隔着一扇窗笑道:“谁想到你胆子这么小。” 学着邵焕说话的语气,少女绘声绘色的道:“董小仙师一表人才,本事大,心肠好,将来一定是斩妖除鬼,名传天下的神仙人物。” 少女的眼睛像月牙一样,对受到惊吓的董难言笑道:“就这?” 见到董难言不说话,少女啧啧道:“不会吧,这吓到你了?” “嘘。”,董难言皱起眉头,“不对劲,你后面还有人!” 表情凝重的少年受到这份惊吓,不甘示弱,在少女转身回头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她面前,扮起鬼脸。 “哎呦。” 宋皆宜对着龇牙咧嘴的捂着脑袋的少年笑道:“还想吓我?” 没有宋皆宜反应这么快,脑袋上吃了她一拳,董难言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道:“你这么晚来这就是为了吓我?” 白衣飘飘,宋皆宜摇摇头:“看你害怕的样子倒是挺有意思的,但是至于我不睡觉跑过来?” 双手搭在窗边,少女问道:“你想好怎么解释我的身份了吗?” 这个时候出现这,就是因为少女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青神衣已经用来镇压百鬼,她身上的青神玉牌还是打不开,没有了东西遮蔽天机,宋皆宜在想,她该编个什么身份。 丫鬟下人的身份让她觉得无聊死了,好不容易摆脱,少女心里担心没有提前沟通好,明天董难言再给她安排个别的什么身份,所以今夜到此,想要提前跟他串通一下。 “身份?”,他也正在为这件事犯愁呢,揉着脑袋,少年刚要把刚才想的几个想法跟宋皆宜说一说,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快点,刚才这边有动静。”,为首的禁军将领吆喝着盔甲整齐的麾下,齐刷刷的向这边赶来。 原来这群人是邵焕安排守护在董难言他们这里的禁军,因为刚才董难言开着窗户,深夜里深宫有十分寂静,所以刚才少年被吓得撞到桌子的声音传了出去,被人听到。 不想被别人发现,宋皆宜没处可躲,双手一撑,跳进屋子里。 “蹬蹬蹬。” 脚步声在屋外停下,火急火燎赶来这边的将领看到这边没什么情况,压低声音道:“小声点,被惊扰到人家睡觉,都给我把眼睛睁大,仔细巡查一圈。” 刚才惊扰到董难言的“不速之客”正在屋里,殿外的这群人当然只能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四处瞭望了一会,担心麾下这群汉子会影响到里面的贵客,将领大手一挥,“走。” 等到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屏气凝神的董难言这才长舒一口气,不过少年一愣,不对呀,这是他住的地方,他又不是贼,他心虚什么?! 董难言对正在桌边用手指拨弄香炉上空香气的少女说道:“我是这么打算的…” “咚咚咚。” 正当少年要说话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董难言再度屏息,难道是那群人又回来了? 既然已经敲门了,总不能装睡吧。 董难言轻轻喝问道:“谁啊?” 门外有人轻声回答道:“小师叔,是我,叶芷。” 叶芷?这么晚了她来作什么? 董难言担心屋外叶芷的声音大再度引来禁军,他转过头打算跟宋皆宜说,让她先藏一下,不然一会被叶芷发现他们俩个正在“对口供”,可糟了。 转过头的董难言轻轻哀叹一声,只见白衣少女使劲捂着嘴,别让自己发出笑声。 “董难言,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碍着你好事了?哈哈哈。”,在董难言心湖上传声的宋皆宜哈哈大笑。” 鄙夷的看了一眼少女,董难言告诉她赶快藏起来,然后起身向门口走去。 打开门,大红灯笼的映衬下,金裙少女美艳夺目,愈发动人。 “小师叔,我没吵醒你吧?” 董难言摇摇头,面前的少女蹙着眉头,他问道:“怎么了,叶芷姑娘,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小师叔,我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 眼中似有秋波流转,叶芷低声道:“对不起,小师叔。” 在百年老店里,她许诺过董难言保护他,可是她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这么大的危险,看到董难言满身是伤的模样,她心里不是滋味,而且在那株桃树说需要一件与神镜相当的法宝来镇压鬼物之时,拥有晚晴剑的她,是距离那里最近的,但是最后反倒是被鬼主打飞的少年一瘸一拐的走来送出幽草,这让少女心中忐忑,担心董难言会因此对她心有介怀 站在屋里,董难言赶紧摇摇头,安慰道:“叶芷姑娘,你别这么想,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谁能料到这里会遇到这种危险呢?” 对着叶芷轻轻一笑,董难言开玩笑道:“叶芷姑娘,你也把你的小师叔想的太狭隘了,我怎么会因为你没有先送出晚晴而怪罪你呢,我上山也有些日子了,知道法宝对修行人的重要性,这都是人之常情,晚一步,早一步,没什么关系的,说起来还是怪我,赶着出风头,抢了先叶芷姑娘一步。” “小师叔,你真的不生我气吗?” 董难言认认真真的点头,“当然不生啦。” 眉头舒展开,脸上露出笑意,一颦一笑间有动人风情的叶芷开心道:“小师叔最好了。” “啪。” 小师叔身后的屋子里有动静,叶芷张望了一下。 董难言赶紧咳嗽一声,“怎么了?” “小师叔,你刚才听到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 “就是床板之类在震动的声音。” “是吗?”,董难言面色一变,“不好,可能是那群巡逻的禁军来了,叶芷姑娘,你看天色这么晚了,要是让他们瞧见,有些不好,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们还要跟赶路去偏心城找知秋师姐汇合呢。” 叶芷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不说不出来哪里奇怪,“那好吧,小师叔你也早点休息。” 关上门,董难言神识发现叶芷已经走了,这才开口道:“宋姑娘。” 从一面屏风后走出来,宋皆宜知道刚才是她不好,发出了声音。 听到小师叔最好了,忍不住出掌拍墙的少女正色道:“怪我怪我,刚才是我错了。” 找个地方坐下,宋皆宜说道:“我来找你,主要就是告诉你明天你应该怎么跟他们解释我的身份。” “停!” 董难言摆手道:“还是我自己想吧。” 当初他就不同意少女编的那个丫鬟的身份,结果拗不过她,果然吧,现在还得帮她擦屁股。 “你想?你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宋皆宜拄着下巴,眨巴眼睛道:“你说出来我听听。” “肯定比你的好。”,董难言想了想,挑出一个他认为最让人信服的理由,“我就这么说,你是一个山上大宗里的弟子,背着师门偷偷自己下山历练中结识了我,因为担心怕身份暴露,所以就隐瞒了身份,伪装成我婢女,随我进入落叶宗,没有什么别的企图,只不过是想外面历练历练。” 董难言得意笑道:“怎么样,我这个理由是不是天衣无缝?” 少年挠挠头,“只不过,这个理由虽好,但是你师门的名字,我编不出来,我只知道这附近的宗门,外面的大宗我没去过也不了解,不知道编一个什么名字。” “宋姑娘,你呢,你知不知道,要不你想一个名字吧。” 惊讶的姿势都定型了,一动不动的拄着下巴,少女的睫毛一动,我的天,编个什么名字?编个青神山好了,直接这就是真相了! 宋皆宜满脸狐疑的盯着董难言,难不成,他发现了? 少女试探道:“董难言,你听说过青神山吗?” “青神山?”,以为宋皆宜想编这个名字,董难言问道:“”你是不是借鉴了张三大叔的神山起得这个名字啊?青神山?” 少年想了想,摇摇头,“听起怪怪的,不太好,青神山,怎么不叫赤神山、黄神山、绿神山呢?” “我想到了。”,少年眼睛一亮,“赤橙黄绿青蓝紫,宋姑娘,不如改成彩虹山怎么样?” 强忍住出拳打死董难言的冲动,心里气炸了的同时,宋皆宜打消了心里的疑虑,看样子他只是碰巧编出了真相,而不是真的了解什么。 “彩虹山,也不错啊。”,打碎的牙齿往肚子里咽,宋皆宜转移话题道:“只不过,你的这想法虽然好,但是不能用。” “为什么?” 为什么?照着你那套的说辞直接就是把真相说出了,还编什么编,从家偷偷跑出来的少女可不想露出一点马脚,生怕被家里发现。 “你想呀,万一你编的这个宗派根本就没有,或者说真的有这个宗派,到时候不就又说不清楚了?” “所以还是按我说的来吧。”,宋皆宜娓娓道来,“明天你这么说,你就说我的师傅跟你的爷爷有交情,所以在知道在知道你的情况后派我过来看看。” “至于我师傅的境界身份,你一概不需要说,到时候我自己说就好。” “可是我还是我觉得我的那个好一点。”,董难言说道:“上次听你的,这次听我的。” “不行!”,宋皆宜刚想要跟少年较真,突然,少女哀叹一声,低下头,“算了算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不打扰你了,我走了。” “喂…”,董难言喊住她,但她只是五境打采的摆摆手,走了出去。 董难言叹了一口气,难道她生气了? 给他关上门,宋皆宜有些唉声叹气,还编什么理由,随便了吧。 没有了青神衣遮掩气机,偷偷溜出来的她一定很快就会被家里寻到。 少女双手托着脑袋望着明月,还能在神州待上几天? 等到白衣少女走了,董难言的屋子灯火熄灭了,总觉得不对劲,去而复返的金裙少女轻叹一声。 深宫静夜,三人皆有愁绪。 一夜到天明,昨晚睡得很晚的董难言起得却很早,洗漱过后,他向外走去。 天蒙蒙亮,在外面雷打不动迎着晨曦吐纳练气后,董难言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起得早呀。” 齐道真提着一把桃木剑,“我以为我这闻鸡起舞就够刻苦的了,没想到你起得比我还早。” 董难言回头笑道:“皇宫里哪有鸡,” 早起练习一遍剑术的齐道真笑了笑,“打个比方,别较真。” 见齐道真脚步轻盈,董难言笑道:“看样子你没什么事儿啦。” 齐道真笑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伤,就是力竭了,休息休息再加上昨天邵大人给我请的御医医治,就没什么事了。” 就在董难言和齐道真两人闲谈中,约莫着过了一两个时辰,宋皆宜她们才醒。 齐道真瞧着叶芷脸上有些憔悴,问道:“叶芷姑娘,昨天那御医没去你哪?” 叶芷摇摇头,不说话。 董难言望了望宋皆宜,少女的脸色有些萎靡。 大殿里,依旧是丰盛美味的早餐,喝了一碗粥,董难言对邵焕问道:“秀林呢?” 想瞒着董难言给他一个惊喜,邵焕假装不知道,“我没瞧见啊。” “小仙师,多亏了你啊,才能让我们找到秀林。”,黄峰激动地握着董难言的手,少年他们今天就要走,这让老人心里不是滋味,“你们的恩情,我们怎么还啊。” 吃过饭,大家也都收拾好,只是在这等着跟秀林告别,董难言笑着道:“黄丞相,别总提什么报答不报答,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的,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秀林,他面对他的身世,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你们给他点时间,慢慢来。” 黄峰点头,“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秀林受半点委屈。” 跟三位老者一起经历过生死的董难言相信他们的为人,而秀林又是陶氏最后的血脉,所以在障林国,应该是最安全的。 等待着不知道去哪了的秀林,董难言微微担忧道:“要不我们去找找吧。” 周予笑道:“小仙师,你别急,在等几分钟。” 老者说的话倒是准,几分钟后,只见远处小男孩手里捧着一堆东西,快步赶来。 昨夜三位老者又去了一趟陶氏禁地,再跟老桃树谈论一番之后,有一条粗壮的枝条坠落,被送到皇宫里的能人巧匠手中,连夜打造。 见到董难言他们,火急火燎跑过来的小男孩眼中有些笑意。 “秀林,你这是?” 抱着一大堆东西的秀林笑道:“这是桃树爷爷和邵爷爷他们三个送给你们的。” 将手里的一串桃珠手链送给叶芷,将一块没有任何字迹的桃木符牌送给齐道真,最后将两柄桃木剑递给董难言和宋皆宜,小男孩一样样解释道:“这都是用桃树爷爷赐下的枝干做的,他说他实在是心里有愧,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们,这些由八百多年的桃木精华打造出来的东西,一定请你们收下。” 这次没有拒绝,董难言笑道:“谢谢你们了。” 抱拳一握,董难言最后悄悄在秀林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跟众人笑着摇手,向宫外走去。 秀林脸上有着不舍,但是这次却没有哭出来,因为他知道,就像他要在这里做着他该做的事情一样,董大哥,也有他的事要去做。 等到董难言等人从视线里消失,邵焕拉着秀林的小手,笑道:“秀林啊,你的董大哥跟你说什么了?” 秀林微微一笑,“秘密。” 走出了皇宫,董难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他刚才跟秀林说,要他成为一个好的皇帝,要做好事,还要… 帮他照看好那件青衣。 少年在男孩耳边笑道:“看好了,别丢了,等我下次拿东西来换出它。” 背负幽草,腰挎桃木,董难言望了眼身旁告别后仍是闷闷不乐的白衣少女。 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 偏心城距离障林国约莫有八百余里,路途很远,哪怕董难言等人全力赶路,估计到了也是晚上,所以一行人在障林国皇城里,买了些干粮,才动身赶路。 一路上众人脚步极快,往往脚尖朝地下一点,就是跃出去十余丈。 临近午时,众人在一处溪水旁坐下,略作休息,吃了些干粮。 已经让知秋师姐苦等许久了,董难言他们不敢拖延,吃好饭后,就随即动身。 跋山涉水间,停在一个枝头上正要再次向前的董难言见到前方叶芷回过身对他们伸出一只手,不由得停下脚步,“怎么了?” 顺着叶芷的手指看去,远处树林下方,正站着一群人。 为首的四人,一个看上去器宇轩昂,腰间挎着一柄长剑。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后背两把宣花大斧。至于最后的那两人,则是一对模样难分的同胞姐妹,此刻手里正掂量着一柄匕首,笑意盈盈。 在四人身后,林间干枯草丛或者树梢隐秘处,还有一个个目光中寒气逼人,或持箭或持刀的青状汉子,一动不动,就像与周围环境融如一体。 显然对面还没有发现他们,不清楚这些人在这干什么,叶芷对董难言问道:“小师叔,怎么说?” 感受到下方那群人身上带着一股血腥肃杀之意,董难言示意大家都在枝头上等一等。 哪怕背着两柄巨斧,后背仍是宽敞有余的大汉粗声道:“大当家的,到底消息准不准啊,咱们都在这等了半天了,怎么也没个人影呢?” 不停的在手里抛丢匕首的姐妹花中的姐姐姿色不俗,一双长腿雪白,声音一听就让人身子一酥,“你这是在质疑大当家?” 这道足以让定力不强的男人骨肉酥麻的声音好像对这位壮汉好像没有什么用,取下后背背着的宣花巨斧,汉子冷声道:“你别在这说些风言风语,不然我饶的了你,就怕我的斧头饶不了你。” “煞虎哥哥好凶呢。” 娇嫩的手掌轻轻拍打着斧身,长相比姐姐多了一分冷峻的女子笑起来却比姐姐还要勾魂。别人不清楚,但是汉子却知道,一旦那些贪恋美色的男人沉浸在这张娇美笑脸里,那就像是掉入蛛网中的猎物,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口一口吃掉自己。 “嘘。” 器宇轩昂的男子冷声道:“都消停点。” 腰间的长剑锵然出鞘被他握在手里,专门替偏心城办事的凝神境男子持剑在手,前几日霖蔼府散出的泼天富贵竟然没有落到他的手里,这让他很不甘心。 眼馋那笔丰厚的赏金,男子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花了大价钱打探到接下霖蔼府任务那伙人的行踪,埋伏在此,打算在这里将他们一网打尽。 “埋伏好,我的消息不会有误,今日他们一定会从这里经过,吃掉了,咱们金盆洗手,下辈子无忧。” 壮汉和姐妹花不再争吵,藏身到树后,背后的一双大斧寒气凛凛,一会一定要杀个痛快。 姿色艳丽,气质不俗的两个女人则是身轻如燕,藏身到比树梢上,扫视四周。 被称作大当家的男子则是挥手一抛,长剑在地上划出一个圈,他站了进去,竟然就像是隐身了一样,外人再也看不见他。 这群人以一个凝神境为首,显然是察觉不到董难言这一行人。 大概听出下方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多半干着打家劫舍的买卖,叶芷对着董难言做了一个手掌在脖子上一抹的动作,然后做好战斗的准备,等着董难言的决定。 在叶芷看来,一向嫉恶如仇的小师叔一定会出手解决下方这群贼人。 不料,董难言竟然是对她摆摆手。 运气凝神,从地上将一些碎石子摄在手里,董难言一弹指,一道流光便从他指前飞过。 当! 背后的宣花斧上传来一阵大力,猝不及防之下,煞虎直接脑袋怼在树上,震的树上积雪纷纷落下,直接将他埋下。 与此同时,在寒冷雪天里露出白腿的女子有东西一闪而过,在女子的诧异之中,手中匕首便已经没了踪影。 至于站在另一侧的女子,则是脚下的树枝突然断裂,害的她慌乱之间不得不叫出声来。 “啊。” “小心。”,隐身在天地间的男子喝道:“有敌人。” 可是这伙人小心谨慎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没有靠近大当家,以免暴露了男子的位置,煞虎提起两把大斧,抡动起来,一些稍细一点的树木当即被拦腰斩断,汉子的身边一片空旷。 “奇了怪了,没有人啊。” 别说是人,就连鸟都没有,那对姐妹花的身影如同在黑暗中潜行的蛇蝎,游走在树枝之上。 “没有人。” 站在长剑所画的圆圈里才能隐身的男子神识谈扫一遍,也没有什么发现,他皱起眉头,没有人,难道是上天显灵在提醒他们这趟会师出不利? 正在男子思索之间,犹如金石击打在钟鼓上,男子身前圆圈上升起一道光芒,堪堪挡住不知何物的攻击! 找不到人,不管是有天意预兆还是高人在此,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身形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男子有些惊恐,大叫道:“兄弟们,撤!” 藏在暗处的那群人听到当家的发话,连忙跟在四位头领身后,头也不回向远处逃去。 枝头上,叶芷好奇的对着用四个石子吓退这些贼人的少年说道:“小师叔,他们不过是一些凝神境之流,我们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完全不会有事的,为什么放过他们呢?” 董难言笑笑:“他们有杀心,但毕竟没有还没有杀人,若是能提前警醒他们,让他们心生退意,或者迷途知返,那不也是一件好事吗?总比在他们没犯错误前就杀了他们好吧?” 叶芷点点头,“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小师叔,你觉得这些人是能迷途知返的人?我看他们就是现在害怕,等到这股劲消了,到时候又会出来为恶。” 齐道真心里点点头,虽然他觉得董难言做的有道理,但是叶芷说的同样也没错。” 一跃到另一个枝头上,董难言眺望远方,“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迷途知返,但是起码因为我们,今天这里少了一场战争,不会有人死。” 紧跟上董难言,叶芷道:“那若是今天这群人小师叔你下次遇上发现他们还在这样呢?你还会接着出手?” 少年想了想,缓缓道:“应该还会。” “那什么时候是个头?” 没有回答叶芷,董难言脚尖一动,就算是在施展降尘,脚下的树木也是轰然一震,抖落积雪无数。 什么时候是个头? 有人跟少年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再一再二不再三,若是再被他撞见… 已经有些了解董难言心境的宋皆宜望着少年脚下落雪纷纷的景色。 再有下一次。 落到地上的,是雪花还是血花? ———— 从女子走出废墟后,偏心城就再也没有叫霖蔼府的地方了。 女子和雨霖公子交手的动静不大,照理说理应不该有这么打探消息的人汇聚在府外的,但是女子将霖蔼府毁成废墟的一脚,动静着实是有些大了,整个偏心城都像是地动山摇一样,所以各大势力都派出探子,来看看攀附在森骨域的霖蔼府究竟怎么了,有这么大的动响。结果一探不要劲,看到号称地上观云迹的霖蔼府,变成了废墟? 看到女子从中走出,哪怕藏在暗处,不少探子都忍不住的吞咽一口口水,向后挪动脚步。 这女子的目光,实在是太冷了。 比当下季节里的寒风还要刺骨。 女子环视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所有的探子都不敢在正式她的目光,急忙离开这里,担心被女子盯上。 这里已经被她回去,女子当然也没有留在这里,一步迈出,踏上高空,消失不见。 偏心城外一道通坦大道上,有女子正在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 白纱飘飘,女子停下脚步,笑道:“慢了” 从空中落下,掀起一道狂风,刚从偏心城中赶出来的女子冷冷道:“你在打他的主意?” 在董难言没被落叶宗发现之前,开窍数量称最的夜晓蝉笑道:“一起走走?” 仅比她少开一窍的女子没有说话,站在这条通坦大道的边上,向前走去。 夜晓蝉微微一笑,迈步跟上。 附近诸宗都知道森骨域白骨娘娘战力之强,但是对于她的徒弟夜晓蝉,却是了解不多,女子仅有的一次出手,就是战败了一位凌虚境巅峰修士,除此之外,好像就再也没听说过她还有什么战绩。 好像这位出身森骨域的天骄,是一位不好打斗,性情恬淡的温文女子一样。 “他怎么样?” 披着白纱的女子打破沉默,笑着对另一侧女子问道 已经在偏心城苦等快要两日的女子依旧是态度冰冷,“比你强。” 夜晓蝉轻笑道:“比我强?那算是你捡到宝了,只不过,这个宝,捡的有些晚了。” “哼。”,叶知秋冷笑一声,“为时尚早。” “不早了,就算是你也已经成了凌虚境,但对落叶宗的大局,没有多大影响的。” 取出夜晓蝉给雨霖公子的那副画卷,将它扔给女子,叶知秋说道:“别打他的主意。” 女子手掌一挥,那副画卷就化作飞灰,她笑道:“我要是真想打他的主意,你挡得住我?” 夜晓蝉微笑道:“还有,我是为了我,而你只是为了你。” 叶知秋破天荒的没有说话。 沿着这条通坦大路,两个女子继续向前走,前方,出现了分歧。 道路两岔,一左一右。 站在道路的右侧尽头,与夜晓蝉算是隔岸相望,叶知秋淡淡道:“你走吧,这次就不和你打了。” 夜晓蝉摇摇头,“我也不想和你打。” 要离开这里的女子选择了左侧的岔路,缓缓向前走去,她轻声道:“不知道有时候你想过没有,各走各的路,其实也挺好的。” 没有回答夜晓蝉,还要回偏心城等待董难言的叶知秋转身往回走。 “大道万千,殊途同归,不管是你走的左边的那条路,还是右边的那条路,最终都会变成身后的这条大路。” 叶知秋轻轻道:“当年的我们错了。” ———— 马车的轱辘在厚厚的积雪山发出“吱吱”的声音,由于雪下的太厚了,完全无法辨认原先清晰可见的官道,导致只能靠着驾车之人对于行进路线的熟悉程度来驾驶马车。 “咚咚咚。 有人轻轻敲着三辆马车最前面那辆车厢的帘子。 一只满手都是茧子的矮小汉子拉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从一开始就跟随在朱器身边的兄弟问道:“大哥,马上就要到偏心城了,咱们是不是得小心点。” 本是偏心城的人,但是离偏心城越近,男子反而越不安稳,因为这趟他们接的这个活,可是城里霖蔼府雨霖公子亲自发布的,那丰厚的奖赏,足足可以让他们这群兄弟这辈子不愁。可出身自偏心城的他知道,奖励越丰厚,也就意味着,除了你之外,还有更多的人,再惦记着这份奖励。 一路上已经遇到了三波袭击,虽然他们这边没有折损一人,反而收货又多了不少,但是这位山羊胡的二当家还是有些不放心,甚至是心中有些惊惧。 三拨人几乎前后脚的袭击,可不光说明了那些人的贪心,更是说明了,他们的线路,可能已经走漏了出去。 眼看离偏心城越来越近,二当家就更是心有不妙之感,走到哪都觉着会有人在埋伏伏击他们。 坐在车里,享受着身后女子的按摩,朱器对留着山羊胡的男子笑道:“人家的二当家都是足智多谋谨慎,你倒好,光剩谨慎了,脑子呢?” 朱器一拱肩,身后的女子被他震的撞到车厢上,望着窗外,矮小的男子满脸不屑,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胸有成竹。 示意外面骑马的护卫在车队的二当家离窗口更近一点,朱器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前路危险还要坐在最前面这辆车上吗?” 二当家摇摇头,他早就劝阻过朱器,只不过他执意不从,硬是要坐在这。 朱器笑笑,“你去掀开最后那辆马车的帘子看看。” 二当家不知道朱器卖着什么关子,驾马赶到后方。 男子伸手拉开帘子,这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压阵的一队兄弟吗? 马背上,掀开帘子的二当家脸上一惊,满脸震撼。 大当家好大的气魄。 只见最后压阵的这辆马车里,足有数十个姿态万千,风情各样的女子,正惊恐的看着掀开帘子的山羊胡男子。 快马赶回朱器身边,二当家说道:“大哥,你怎么把他们放到后面去了。” 朱器笑道:“我这三辆马车,别人都以为居中的是重要的,前面的是冲锋的,后面的是压阵的,可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怎么样,兄弟,我的脑子,比你灵光吧?” 二当家皱起眉头,“大哥,你这么想没错,可要是敌人真就不来”擒贼先擒王”那套,直接从正面或者后面击破咱们呢?” 朱器嗤笑一声,“咱们丧尽天良,刀口舔血的买卖为了啥?” 从怀里取出一袋金子,山羊胡男子接下后胯下宝马都是一沉,朱器冷笑道:“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男子笑道:“不管是谁来劫杀我们,一定都会奔着那一车的女子去,所以要是咱们中间没有奸细,没人会知道把这车女子放在了最后,而不是中间,就连你,也是现在才知道,更别说其他人了。” “可是大哥。”,二当家不解道:“我知道大哥这么做能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但是前面那些劫杀我们的都是一些贪心大于本事的人,我担心的是,靠近偏心城,萧鸢煞虎那群人,可不一定回放着我们安然入城。” 身为凝神境的修行人,朱器对男子传音道:“我等的就是他们。” 这群车队中间的那座车厢里,两名老者收敛气势,在车里盘膝打坐。 朱器笑道:“就怕他们不来,不然我的银子,岂不是白花了?!” 不过夜幕就要降临了,前面马上就要看到偏心城的轮廓了,也没有见到有任何一队伏兵,气的朱器有些心疼。 马车里的那两名老者价格可不低啊,费用都快占到这趟赏金的四分之一了。 正在朱器拉开帘子,向外呸了一口的时候,眼尖的男子突然见到远处有一群人影。 朱器眼睛一亮,赶紧喝令马夫停车。 同时,正在雪地里啃着干粮的少年也抬头向这边望来。 头上插着一支青簪,少年对着停下马车不走的这群人问道:“有事?” 第九十九章 城外,宗内,域上,宫中 停在不远的队伍规模不小,除去三辆马车外,更有二三十人持刀驾马,护卫在马车两边。 这里距离偏心城不远了,一路上马不停蹄赶路,正在树下小憩的董难言微微皱眉,他们只是在树下雪地间席地而坐,并没有挡住道路。 见到车队停下,有人掀开帘子朝这边望来,少年问道:“有事儿?” 模样就像是一个矮小的庄稼汉子,接下霖蔼府任务的朱器没有搭理少年,而是双眼放光,直勾勾的盯着董难言的另一侧。 面容精致姣好的金裙少女正坐在雪地上,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器自认不是没有见到过美人胚子,但是像这样一举一动间就有无限风情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把视线从叶芷身上挪开,矮小的男子扫视一眼另外三人。 背负着一柄长剑,腰挎桃木剑的青簪少年,背着背筐身穿道袍的小道士,还有一个让他提不起半点兴趣的普通少女。 有意思。 骑马护卫在朱器车厢的二当家小声道:“大哥,小心点。” 朱器心中微微一笑,连他这个会点功夫的兄弟都能看出这群人不简单,他一个凝神境如何看不出来? 寒冬时分,什么人家的姑娘会穿着一件金裙出来晃悠? 朱器将帘子拉到一侧,笑道:“没什么事儿,就是路过此地,见到几位在此,这冰天雪地的,几位要是不嫌弃,不妨跟我们一路,上车暖暖身子。” 汉子言语真挚,董难言思付道,遇到了一群热心肠的人? 在这寒冷天气里,他们四个人的脚力,绝对比马车快上不少,已经让叶师姐久等了,董难言不想再拖沓时间,所以摇头谢道:“好意心领了,但是我们还有事在身,你们先走吧。” 车队没有向前动弹的迹象,矮小的男子询问道:“这位公子,看你们这个方向,可是去往偏心城?” 董难言点点头,这不是什么秘密。 “那真是巧了,我们正是偏心城的本地人,这趟外出归来,遇上几位,也算是缘分,我看公子就不要客气了,这外面天都要黑了,晚上的偏心城,可乱着呢!” 矮小男子眼中笑意闪闪,看上去让人心生好感,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种笑意,就是朱器准备动手前的表现。 略微靠近马车,离得近一些后,山羊胡的男子正要压低声音跟朱器言语时,心中突然想起男子的声音。 “你别开口,对面这几个小东西,都不简单。” 朱器表面上像是等待着董难言的回答,暗地里却在不断以传音对男子密语,“你听到我说的就好,你一开始口,没准会被他们察觉到。” 早就跟在这位大当家身边,山羊胡男子手指轻叩在马鞍上,用他们之间的暗语来进行交谈。 “大哥,你是有意思对那个丫头动手?” 矮小男子笑道:“不然你觉得我真是热心肠?” 敲击的速度明显加快,这位二当家有些犹豫道:“大哥,咱们这趟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没必要再冒着风险吧?” 按照雨霖公子的吩咐,他们已经在四处搜罗到了二三十位姿色出众,性情不一的女子们了,完全可以回去交差。对面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人的四人,他觉得朱器完全没有必要出手,免得横生枝节。 他这么想,朱器可不这么想,“我们当然是可以回去交差,但是你觉得我们车上的那些俗货,能够跟对面这个美人胚子相比?” 矮小的男子已经下定决心,“我知道你担忧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先出手,对面这几个,要是我的感觉没有错,肯定是某个仙家宗派里的弟子,下山历练来了。” 山羊胡的男子心里一惊,“大哥,既然这样,那咱们还要…” “要!怎么不要!”,朱器冷笑一声,“送到嘴里边的东西,有不收下的道理?要是他们跟咱们一路,那就将他们带到霖蔼府,有雨霖公子在,我们怕什么?不管是什么仙家宗派,还有胆子来偏心城要人不成?” “大哥,可要是他们不跟咱们一起走呢?” “不跟?”,朱器笑道:“你以为我高价请的那两位,是吃素的?” 矮小的男子冷哼一声,“先礼后兵罢了!” 在朱器和山羊胡男子暗中密语的时候,突然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他心里想起。 “小心,他们可能已经有所察觉了。” 用神识向车队探查的宋皆宜对董难言他们开口道:“小心些,不太对劲。” 向车队中探查过去的神识被在中间那辆马车里腾起的一道灰光阻拦,宋皆宜的声音在董难言心口响起,“不知道是不是好意,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们走吧。” 想起叶净师叔跟他所说偏心城鱼龙混杂,各色人物皆有,再加上确实他散出的神识也被人阻止,董难言冲车队这边抱拳道:“多谢各位,但是我们还有要事,就不耽误了。” 对身边的叶芷和宋皆宜等人示意一下,少年率先迈开步子,一跃而起,身形就已经出现在几丈之外。 “咻。” 突然,董难言停下脚步,一支破空箭矢精准的插在他的前面的雪地里,箭尾红色的翎羽随风摇晃,像是有人在摇手告诉他们。 今天谁也走不了。 没有回身,背对着车队的董难言问道:“各位这是何意?” 来者不善,做好战斗的准备,齐道真已经向背筐摸去,叶芷更是眼睛一凝,拇指抵在晚晴剑柄上。 拉开后背上的牛角大弓,山羊胡的二当家笑道:“各位不要误会,我看各位谈吐不俗,如此年纪就本事惊人,不知出自哪座名山?” 天色不早,寒风已起,董难言回过身,“阁下误会了,我们就是些途经此地的江湖人。” “江湖人?”,臂力惊人,刚才将手中牛角大弓拉成一个满月状的二当家轻笑道:“我生平最佩服的就是山上的修行人和山下的江湖人,总想着有朝一日能跟他们过过招,今日遇到各位,不知道可否赏脸,让在下跟你们讨教一二,交交手,一解平日之憾。 董难言摇头道:“刀剑无眼,何况我们本事低微,哪里是阁下的对手,今日遇上,也算是缘分,我们山高路远,他日再见。” “那就是不肯赏脸喽?”,弓弦再度拉开,有心试试对方本事的二当家喝道:“吃我一箭!” 势大力沉的箭矢破空而至,这个距离,山羊胡男子相信,就是顽石硬挨上这一剑,也要当场裂成两半! “咔嚓。” 紧盯着董难言的二当家眼睛瞪得溜圆,不见有何动作的少年面前有金光一闪,白皑皑的雪地上像是映出一副雨过天晴的模样,那把在金裙少女手中的长剑只是一挥,他的箭矢就直接分作两半。 与两次出箭的二当家对峙,晚晴剑直指对面,叶芷神色冷漠道:“别在纠缠,不然后果自负!” 在她手中的晚晴剑出鞘后,就连朱器车厢里的佩剑都在微微颤动,这让矮小的男子心中一惊,好一把锋利的剑! 在叶芷亮剑后,被朱器花大价钱请来的两位老者则是猛然从闭目中睁开眼睛,对视一眼,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惊喜。 陶氏禁地中,鬼主是瞧不上幽草和晚晴,有无这两柄剑,对曾是渡海境的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两样。 而厉有疾和风洪虽然眼馋,但是面对着障林国的千军万马,再加上双方之间相互制衡,所以谁也没去抢夺。 此刻马车中的这两位登楼二境的老者,欣喜若狂,这个凝神境的小丫头身上,竟然有着这样一件法宝? 左侧的黑衣老者已经按捺不住,正欲起身出去夺宝时,被身旁的灰衣老者叫住。 “先等等。” 比起黑衣老者,灰衣老者明显有镇静许多,对面这些小辈只有那个白衣少女是个登楼境,剩下都只是凝神境而已,但是能在凝神境就有这种法宝,多半来力不俗,也许有着隐藏在身后的山门长辈也说不定,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等一等,若是只是这些小辈,那那件法宝就是他兄弟二人的囊中之物,若是还有山门长辈,那也要看看修为是什么境界,若只是登楼三四境,那么对修有合击之术的他们来说,也不是不可杀! 惊讶于叶芷晚晴剑的锋利,但是这非但没能让朱器有后退之意,反而更加激起了男子心中的贪念。 后面车厢里的那群女子和这个金裙少女相比,简直是沧海之珠与苍穹明月之间的区别啊,这样有本事有性格的美人胚子送到霖蔼府,雨霖公子会赐下什么赏赐? 朱器心头火热。 既然已经刀剑相向,那打定主意要吃下董难言他们的矮小男子所幸也就不再遮掩了,直接亮出本来面目,笑道:“后果自负?” 朱器摸摸肚子,“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从我肚子里溜走!” 男子对请来坐镇的两位老者传音道:“劳烦两位出手,除了那个金裙少女留下,其余皆杀!” 修有一套合击之术,在偏心城名气不小阴煞二老中修行阳罡之法的灰衣老者摇头一笑,“这个朱器,到是不傻。” 按照兄长说的,本想要等待朱器跟他们交手后看看是否有人藏匿暗中的黑衣老者笑道:“偏心城里会有傻子?” 矮小的男子摆明了是不想损伤自己的一兵一卒,所以直接请出他们,灰衣老者从盘膝中起身,笑道:“既然这样,那咱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马车上帘子一掀,两位老者身形一晃,人影就消失不见。 站在车顶,一道黑色指芒直接从黑衣老者手间弹出,比山羊胡二当家的箭矢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如在水波中笔直游荡的黑色鲫鱼,撞在晚晴剑上。 “叮!” 指芒带着一股大力,叶芷晚晴剑直接脱手,被击上空中,于此同时,马车上的灰衣老者则是整个人如同化作一支强弩箭矢,向空中一跃,一把抓向被震起的晚晴剑。 眼看即将够到长剑,窃喜之中,灰衣老者突然右掌便拳。 前方气势如虹,有一道身影拔地而起,一拳递出,气势如虹。 嗤笑一声,灰衣老者本以为少年是以卵击石,不料拳拳相接后,有一股炸裂般的拳劲直接透过他的胳膊,传进他的体内。 灰衣老者整个人都颤悠了一下,整个人在这股大力之下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最后斜着砸回跃起之处,把足以容纳二三十人的宽敞车厢砸的四分五裂。 “吁”、“吁”、“吁” 大地震颤,惊的这里的马匹都扬起前蹄,护卫在马车周围的汉子都拉动缰绳,双腿一夹,制止住坐骑的嘶吼躁动。 一拳将灰衣老者击退的董难言接下晚晴剑,稳稳的落在地上,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 少年并没有什么伤势,只是觉得拳头出略微有些灼热感,将晚晴剑物归原主后,董难言脚下一动,趁着对面车队紧张慌乱,竟然是前冲过去,再次递出一拳。 擒贼先擒王,董难言没有对灰衣老者出手,而是转换了目标,直奔着离他更近一步的朱器冲去。 矮小的男子已经从车厢内站起来,眼神中有着惊惧,朱器没有想到对面这个少年竟然能一拳打退他请来的阴煞二老,此刻见到他一拳打来,男子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跑。 开玩笑,连登楼二境的阴煞二老都不是对手,他还能在少年手下活命不成? 朱器取下挂在车厢内的佩剑,一剑斩破车壁,也顾不上车里陪伴他多夜的女子,慌张向阴煞二老旁边赶去。 眼见董难言紧追不舍,抡动牛角大弓上前阻拦的山羊胡二当家倒不是跟朱器有情有义,而是朱器还没死,他还不敢视这位大当家的话为耳旁风。 不过这位二当家可能是高看了自己,连朱器请来的阴煞二老都被董难言一拳击退,难道就凭借他的这把牛角大弓就能阻拦住? 咔嚓! 没有任何悬念,这把陪伴他多年的牛角大弓在少年的拳头下断作两半,接着拳头还未到身前,他就被拳风打的翻滚在地。 周围听到朱器喝令阻拦的汉子们一下子不敢上前了,本领不俗的二当家直接被打的大口吐血躺在地上,他们这些三脚猫上前那不是送死吗? 收回拳头,向后一跃站在山羊胡男子的那匹马上,董难言深深的望了一眼躺在地上吐血的男子,心里哭笑不得。 打断了牛角大弓,他已经收了五六分的力,就算是正面打在男子身上,也不会这样,更别提拳头根本就没打到,只是拳风将他掀飞了。 雪地上,一口口呕血的二当家见到董难言没有追赶过来的意思,暗自庆幸一声,不枉费他心狠手辣给自己一掌,这下报了小命不说,在大当家那里也算是有了交代。 “前辈救我。” 慌慌张张跑到已经从车厢废墟中站起的灰衣老者身后,朱器对这两位号称阴煞二老的老者说道:“前辈,救我一命。” “你退到一旁。”,毕竟是收下了男子的钱财,灰衣老者一挥手,示意朱器退在一边。 黑衣老者则眯着眼,看着站在马背上拳意厚重的少年。 不光是为了朱器而出手,今天遇上董难言他们,只要被他二人知道他们身上有晚晴这样的宝物,这两位老者就一定会出手。 “小心些,他的拳法有些古怪。”,刚刚被一拳击退的灰衣老者掐诀道:“不可近战!” 黑衣老者不置可否,“再会会他!” 灰衣老者掐诀手速飞快,转眼间,手中便出现一团灰色蠕动之物,被老者捏爆在手心。 嗡嗡嗡。 无数震动翅膀的声音骤响在天地间。 无数灰蒙蒙似针尖大小的飞蝗在老者手心飞起,翅膀短小,但速度飞快,如同天上泼洒的细雨,向马匹上的董难言激射而去。 董难言只觉得眼前一黑,站在马背的他就瞬间被这群灰色飞蝗包围,像是一轮轮攒射的箭雨,密密麻麻的向着他全身射来。 惊雷声炸响,从远处看去,灰蒙蒙的圆形包围圈中似乎有闪电在闪烁雷光。 但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不是闪电,而是董难言不断挥舞的拳头。 这些如针尖大小的飞蝗不光速度惊人,那激射过来的小小身躯,每一支都足以跟二当家那由牛角大弓射出去的弩箭一样,都可以破甲碎石。 但是无论哪只飞蝗,只要激射在少年身上,就会在触及淡金色衣袍的一瞬间,化作灰色飘散。 而且跟上一次在陶氏禁地秋色只能护住身躯不同,经过上次,这次董难言发现他使用这件法袍好像已经有些顺手,随着他的操控,秋色上竟然会升起一层淡光,庇护住全身。 但是虽然用秋色护体,飞蝗只要碰触就会自行消散,但是总不能被动挨打吧,董难言抡动起想着雷音的拳头,左右挥拳。 突然,正在不断出拳的董难言一个踉跄,脚下不稳,身形倾斜 原来飞蝗虽然对少年无可奈何,但是少年脚下的那匹马可挡不住它们,所以在密集的激射下,董难言脚下的马匹直接满身血孔,轰然倒下。 施展法术的灰衣老者微微皱眉,没有想到他的这式招数竟然对少年没没起到什么作用,不过他也不慌,因为真正的杀招,可不是这招,而是等待董难言出现破绽的黑衣老者。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董难言上方,在董难言身形随着马匹倒下而倾斜欲倒时,黑衣老者在空中一跺脚,像是踩在了大地上,身形竟然惊人的升高一丈,然后一脚对着下方董难言的天灵盖踩去。 突然老者踏下的这条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面前白衣飘飘,有少女拿着一柄桃木剑冷笑道:“就你们人多?” 少女手腕一转,桃木剑由竖变横,,就要横砍过去。 少女手中的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是一把木剑,但是腿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还在,万一真的一剑把自己的腿砍断呢? 不想变成瘸腿,黑衣老者心中一动,不敢再继续踩下,急忙在空中一转,整个人飘然退去。 与此同时,在催动飞蝗攻击董难言的灰衣老者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符纸,紧接着有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爆!” 在这张符纸剧烈抖动之下,灰衣老者身前像是有一颗天雷划过,爆炸的气浪吹得老者头发飞舞,说不定是什么压箱底的攻击宝贝,老者不敢硬抗,双掌一握,将包围住董难言的灰色飞蝗收回,围绕在他与符纸面前,护住他的身体。 被桃木剑逼退的黑衣老者还没落到地面上就听到下方的这身巨响,正为兄弟赶到担心间,他面前竟然像是有一道晚晴向他划过。 虽然持着这柄剑的只是一个凝神境的少女,但是老者还是不敢撄锋,一掌拍在左臂上,借助着这股自伤八百的力量,避开这把神兵利器的锋芒。 陶氏禁地之后,显然这群少年配合之间已经有了默契。 耳旁的轰响声消失后,灰衣老者睁开眼睛,气的咳嗽一声,原来这张像是内含雷珠的符纸是雷声大雨点小,在那响天彻地的轰鸣声后,他调回面前阻挡的飞蝗竟然是一只也没有死。 见到灰衣老者因为他的符纸收回飞蝗,让董难言得以脱困,齐道真嘿嘿一笑,吓唬住老者的 这张符纸,这算是一张他自创的符纸,这趟下山给人解签就打算在别人不信的时候靠着这个露一手,撑撑场子,没有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发挥了意料之外的作用,震慑住了这个老者。 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晚晴剑几乎没有人敢直视,叶芷喝道:“你们这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就这么点本事还敢心怀鬼胎?” 为了躲避晚晴剑锋芒而自伤身体的黑衣老者扶着肩膀,对眼中怒火燃烧的灰衣老者笑道:“师兄,看来我们被小瞧了呢。” 体内在窍穴经脉间流转循环的气机如同奔涌的长河,灰衣老者喝道:“别再试探了,早点解决掉他们。” 黑衣老者点点头,他们看上去在这群少年手中吃了点苦头,没有占据什么上风,但是其实不是这样,虽然董难言他们的实力让他俩感到惊讶,但是两位老者并没有觉得今天会败在这里。无论是飞蝗攻击还是相互配合,都只是试探试探董难言他们的本事和背后是否有人暗中保护,如今想要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两位老者相视一眼,体内同时涌出两轮一黑一灰的圆盘,飘浮在他们脑后,散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 在他们二人身后,凝神境的朱器早就两腿哆嗦,颤颤巍巍,强忍住那股想要顶礼膜拜之意。 幻化在两位老者头顶的黑灰圆盘,名为阴阳盘,是他兄弟二人从弑师而得的秘籍上习得,因为这门功法歹毒邪恶,被意外获得的老者认为是邪门歪道,习之只会坠入魔道,危害生灵,所以欲要将其焚烧,只不过在刚把它扔到火盆时,被这两个欺师灭祖的徒弟弑杀。因为盆中火旺,所以也就导致他们兄弟二人得到的,只是残本,但是哪怕这样,这门相互合击可以轻松绞杀登楼三境的阴阳之术,也足够让他二人在鱼龙混杂的偏心城扎稳脚跟。 都说阴煞二老能以登楼二境杀三境,其实不是这样。 两人分明是能以二境杀四境! 附近山门就有一名登楼四境的长老,死在他们手上,之所以不为别人得之,主要是他们两个向藏藏底牌,同时也是担心一旦穿出去会惹的那座山门老祖追杀而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董难言至今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这发生这种冲突,但是既然对方咄咄相逼,那少年自然不会束手待毙,见到两位老者身后圆盘上腾起的恐怖气息,董难言深知不能再给他们蓄力的机会,身上亮起一道藤蔓状的神光,戳向圆盘。 只不过一向威力惊人的藏华神花竟然在触及圆盘的一瞬间就变得支离破碎,像是根本撼动不了一样。 光雨纷纷,散落在地上,让黄昏中的雪地更是晶莹闪烁,没有想到董难言竟然会敢主动出击,黑衣老者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一黑一灰的圆盘脱离两人脑头,在他们身间相互旋转,最后竟然融合一体,变成黑灰两色的圆轮,悬浮在空中。 “去!” 随着阴煞二老大喝一声,圆轮一动,比之藏华神光还要快的黑灰光芒从中飞出,在董难言来不及惊讶藏华为何一点作用的时候,就已经轰击在他胸前。 除了宋皆宜,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只见白衣少女健步向前,手中桃木剑一转,挡在董难言身前。 可是从圆轮中射出来的黑灰光芒就像是泥塘里滑不溜秋的一条泥鳅,竟然在宋皆宜的桃木剑面前一顿,然后角度刁钻,极其灵活的绕过木剑,与秋色法袍接触上。 之前没有察觉到攻击,但是在宋皆宜挡在他身前时,董难言刚想要有所动作,就已经被光芒击打在身上。 足足退去十来丈之远,董难言整个人后倒在雪地中,嘴角溢出一口鲜血。 就像是在面对厉有疾那道从地下破出的剑气时一样,在圆轮上的光芒击中他的时候,董难言就暗叫一声不好,只不过这道光芒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他连用赵妙给他的护身符抵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硬挺着挨上这一击。 “小心些,他们两个人不比厉有疾差。” “咦?”,黑衣老者皱眉望向中了他们的杀手锏后不但没死反而还在起身提醒同伴的董难言。 怎么回事,他怎么没死? 心中生起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黑衣老者眼睛一亮,和灰衣老者相视一眼。 难道,这个少年身上的那件淡金色法袍是一件品质不低的法宝? “大哥。” 黑衣老者激动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灰衣老者也是如此,嘴角露出笑容,看样子今天,他们兄弟二人是撞上大运了。 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黑衣老者收敛心神,和灰衣老者一起向前奔去。 悬浮在空中的圆盘上垂落一道道光芒,被他们两人踩在脚下,使得他们两人像是在凌空踏步一样。 两位老者手中各持有一把光芒幻化的长矛,对着叶芷掷出。 就连董难言都抵挡不过这种速度,更何况是叶芷,就在远处董难言为金裙少女提着一颗心的时候,两道黑色长矛在距离叶芷越有七八寸远的时候,自行消散。 已经要甩手对叶芷抛出一张符箓的齐道真疑惑道:“怎么回事?” 远处的董难言突然心生警觉,抬头向另一个方向一望,不知何时,那轮圆盘已经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天瞬间黑了下来。 弥漫着灰黑两色的巨大圆轮在董难言头顶出现,像是一面流淌着黑色和灰色水流的湖泊,当头压下! 对叶芷掷出的黑色长矛,不过是两位老者的障眼法罢了,他们真正想要率先解决的这个人根本不是叶芷,而是刚刚被阴阳轮光芒击中的董难言。 两位老者额头青筋暴起,双手合十,然后向下一拍,这里响起了一声重物砸在地下的巨响。 来自大地上剧烈的震动让马匹站立不稳,朱器的手下都在摇晃中栽下马背。 阴阳轮砸下的掀起的气浪吹得二当家睁不起眼睛,圆轮底部紧紧的贴着贴面,自伤一掌的男子震撼道:“亏了。” 距离这里不远,腰挎长剑的男子皱着眉头,向着偏心城狂奔。 男子也合该是命大,没有遇到朱器,不然就算是他精心筹划了一场埋伏,也是万万抵挡不住受雇于朱器的阴煞二老的,而且与其说是他萧鸢在埋伏朱器,更不如说是朱器在等待他自投罗网。 只不过命里有时当须有,被董难言的石子惊退的萧鸢停下脚步,猛然抬头望向前方。 那里传来的一声巨响,众人在这都能听到。 感受到脚下的震颤,煞虎问道:“大当家,怎么说?” 两朵娇嫩欲滴的姐妹花也看向萧鸢。 男子望向前方回偏心城的必经之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 ———— 落叶宗净叶峰上,叶净正在品着香茗,障林国发生的事,老者还一概不知。 被黄峰派出落叶宗求救的人,虽然是快马加鞭想要赶往这里,但是还没等到出皇城,就被各种各样的厉鬼截杀住,所以到了最后,等到危机都解除了,求救之人也还没出多远,所幸董难言等人及时寻到,避免了一场乌龙。 董难言本来想修书一封,让障林国帮忙送到落叶宗,说明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过少年想到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就不惹师叔担心了,等到见到知秋师姐,跟她说完后,看她怎么说,所以就没有送信回来。 品着茶的叶净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就在老者要把茶都喝完的时候,终于是有一道人影踏进门。 被老者安插在何枋身边的女子欠身道:“老祖。” 叶净问道:“他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从议事殿那天何枋提出董难言下山一事起,叶净就对他心生怀疑,所以动用多年前就安插在老者身边的棋子,让她负责监视何枋,注意他平时的一举一动,定期来向他汇报。 在何枋刚入落叶宗时就被安插在身边监视的女子摇头,“回老祖,何枋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这些日子未见他与人有所往来,也没有书信传出,他就是整日在山洞里闭关。” “整日闭关?”,叶净想了想,又问道:“那最近有什么人踏上掌戒峰吗?” 女子又摇摇头,“老祖吩咐后,我就整日注意,绝对没有什么动静。” “好,你退下吧,继续注意他,不可松懈。” 让女子退下后,叶净手握着茶杯,心中疑惑,难道真是他和叶澈多虑了? 属于刘耀的那座山头上,刚跟女子温存完的青年趴在床上,手指对着虚空轻轻点着。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数着天数的刘耀脸上露出一个冷笑,“四天时间,除非耽误太久,不然应该已经到偏心城了吧?” 刘耀起身穿好衣裳,走出门。 鸟鸣声不绝于耳,掌管传讯山的是一名凌虚境的老者,跟着上山的刘耀光明正大的在山上挑选送信灵鸟,老者笑道:“你胆子真是大,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被人发现?” 当然,老者是以传音的方式说出这句话,而是不是开口直言,不然,他可真就是活腻歪了。 将写着董难言下山历练大致路线和现在具体位置的信绑在一头灵鸟腿上,刘耀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怕别人发现什么?” 老者笑道:“那么久提前恭喜宗主了。” 刘耀微微一笑,不再回答。 就在刘耀下山送信的时候,刚刚跟他云雨一番的女子也起身穿好衣服,洗漱过后,焚烧起三柱清香。 等到香火燃尽,她面前的这面铜镜镜面就开始扭曲,如同镜中有漩涡。 将一封背着刘耀写下的信恭恭敬敬的递进漩涡中,听到屋子里脚步声,女子开始对着铜镜打扮。 森骨域。 独属于白骨娘娘宫殿之中,没有什么王座,只有一座庞大巍峨的白骨雕像屹立在上,这座呈跪地拄剑状的雕像一只手握着一柄巨大的白骨剑,另一只手拇指抵在中指上,其余三指朝天,不过高度本来与食指相当的无名指,却是早已经粉碎,像是被人拦腰斩断。 此刻渡海境的白骨娘娘正盘膝赤脚坐在最高的食指上,闭目中,女子头上的骨冠一颤,她伸出右手,接下了从旋涡中飘出的这封信。 没有打开这封信,她只是手指轻轻在信封上一划,就好像已经知道里面的内容。 起身站在巨指上,她将这封信向身后燃烧着火焰的眼眶内一抛,然后森骨域里响起了一道声音。 “传我令,放三千厉鬼入偏心城。” ———— 谁都知道神州东部的长春宫有一宝,名为万古长青树,当年长春宫的通玄境鼻祖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在这株宝树下开宗立派,创下此宗。 这株比落叶宗那颗长青树大上不知道多少倍的万古长青树,现在光秃秃的,树上一片树叶也没有。 两三个月前,万古长青树突然莫名的摇动起来,一枚枚绿叶像暴雨一样骤急的落下来,砸的人头疼。 收集完所有落叶,长春宫足足耗时连个多月才将这股四处宣泄的山水气运稳定镇压住。 在一座大殿里,盘膝在蒲团上的老者手里握着一片绿色发呆,作为现任长春宫的主人,在老祖闭生死关突破元婴境的时候,发生这档子事,让他感觉很难受。 “师傅,宫里典籍都查过了,一点线索也没有。”,成熟稳重的男子名为常青,是长春宫里名副其实的天骄,身为金丹境的顶梁柱,男子查阅了很多宗内密卷,可都没有记载过万古长青树会有这种落尽树叶的情况。 “师傅,我看等老祖出关吧,老祖知道的肯定比咱们多。”,另一个男子比常青少了一份稳住,多了一分桀骜。 老者摇摇头,“老祖再闭生死关,哪能那么快救出来。” 老者闭上眼前,在心里不断推敲。 万古长青树已经近百年没有落叶,为何突然间全叶落下? 宗门内外没有人出手攻击长青树,为何树干上竟然出现一条金色裂缝? 对于这株万古长青树,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就算是金丹境手持灵宝一击,也不可能撼动这株古树丝毫。 突然间,正在细细推敲的老者的心里没由来浮现一幕场景。 那是他还小的时候,深深烙印在心里的一幅画面。 磅礴大雨中,有女子站在空中手持长剑,衣袖飘摇间,对着万古长青树。 一剑斩下。 第一百章 巧 这里本就离偏心城不远,在阴阳轮撞击大地后,一股剧烈波动向四周扩散。 偏心城里,除了几座有阵法庇护的府邸纹丝不动外,整个城池都微微一震,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 这里的普通百姓或者江湖客并没有像障林国人氏那样慌乱,因为对偏心城来说,这种由战斗产生的波震实在是太常见了。 一切恢复如常后,不少人都望着城外波动传来的方向。 看样子战斗结束了。 荒野雪地里,早就吓得魂飞胆丧的朱器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前方战斗的余波波及。 这位大当家的身旁,一个个平日里舞马弄枪的青壮汉子连大气都不敢喘,早就被神仙打架吓得屁滚尿流的一个汉子扶起还在呕血的二当家,带回后方。 对替他出手,在“董难言”拳下重伤的山羊胡男子没有任何好言安慰,朱器盯着远方,那个对他出拳的青簪少年现在就像磨盘下的一只虫子,男子不相信他能在阴煞二老的阴阳轮下活下来。 但危机已除,朱器脸上非但没有露出笑容,反而愁眉紧缩。 他虽然只是一个凝神境,但是偏心城登楼境厮杀极多,所以见的多了,男子对登楼境的实力划分非常了解。 朱器他脸色阴沉如水,偏心城人人都说阴煞二老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合力将一名登楼三境的老者击杀,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眼前被他重金请来的两位老者刚才施展的神通,杀登楼三境不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吗? 朱器眼中露出浓浓的担忧之色。 偏心城,信钱不信诺,黑吃黑是常有的事,一旦前方的两名老者打上他的主意,他怎么办? 刚刚跟师兄联合催动阴阳圆轮发出一击,黑衣老者站在雪地上,脚下没有丝毫凹陷。 这趟他和灰衣老者受雇于这伙人,其实一开始,他们两个确实是打着黑吃黑的主意,只不过再知道这伙人是接下雨霖公子的任务,他们两人就打消了这一念头。 先不说霖霭府是不是攀附上了森骨域,光凭雨霖公子在偏心城的威望和实力,除非他们两个不想在偏心城待了,不然他们两个人是万万不敢跟霖霭府结下仇怨的。 想到这,黑衣老者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谁能想到本以为只是能得到些佣金的他们兄弟二人竟然在这里遇上了意外之喜! 一件神兵,一件护身法袍。 舔了舔嘴唇,黑衣老者准备收去阴阳盘的神通,取出那件法袍,虽说法袍上可能全是肉泥,但老者并不介意。 突然,老者全身一颤,满脸震惊道:“这怎么可能!” 阴阳盘在没有被他催动,竟然自动在缓缓抬高! 灰衣老者心头像是被木桩一撞,平时比黑衣老者稳重不少的他喘着粗气,不敢置信的看着整一寸寸升高的阴阳盘! 因为这门神通当年被师傅扔进火盆中,等到被他们捡出来,已经就是残篇,所以他们施展出的,纯粹由黑灰二气组成的圆盘便是他们也不敢碰触。 所以现在,在看到有人赤手空拳的举起阴阳盘时,可想而知他们二人心中的震撼了。 灰黑二气组成的圆盘下,有一抹白色极为显眼。 灰衣老者瞪大眼睛,“她一个登楼一境怎么可能在阴阳盘下毫发无伤?” 一手擎住黑灰二气圆盘的白衣少女笑道:“你饭量不错呀,出门还要自带盘子?” 随着圆盘缓缓被宋皆宜抬高,露出了地上一个一丈宽的大坑。 坑中,面对着圆盘落下根本无力抵挡的董难言正在大口喘息。 刚才替叶芷担心的他没有想到对方真正的目的竟然是他,本来就被打成重伤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说对方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灰黑二气组成的形似阴阳的图案充满着莫名的威压,充满着邪气,在他手掌都没抬起来之前,就已经极速的压在头顶。 董难言望了望站在她身旁的宋皆宜。 刚才就在他命悬一线的危机时刻,眼前突然闪过一抹白色。 有人一只手擎住当头砸下的圆盘,就像是顶天立地的巨人。 虽然宋皆宜言语中满是轻松之意,但是董难言看了看少女深深陷入泥土里的双脚,显然接下这一击的少女并没有言语中的那么容易。 宋皆宜掌心青色光芒一闪,少女大喝一声,擎着圆盘的手臂向上猛然用力,头顶上的圆盘直接被她顶起在空中。 黑衣老者眯着眼睛,“师兄,怎么办?” 阴阳盘已经是他们两人的杀手锏,但是竟然被这个登楼一境的白衣少女接下,这让老者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能在偏心城混的如鱼得水的人阴煞二老,都不是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的人,行事果断,心思缜密的灰衣老者对师弟传音道:“她只有登楼一境,我们再试一次,如果成了,我们直接继续出手,杀了那个少年和少女,取走法宝。” “如果不成,那就别再继续白费力气了,这两人家底丰厚,一看就是出身不俗,在拖延下去恐生意外,我们直接离去。” 黑衣老者点点头,立刻跟灰衣老者一起对着阴阳盘一指。 足以震死登楼四境的恐怖气息再度从圆盘上浮现,这不过这次不用宋皆宜帮忙,已经有所防范的董难言手掌上有密密麻麻的文字跳动,少年充满自信,一掌向前拍去。 “走!” 这一次阴阳盘直接在少年的掌下碎成两半,灰衣老者再也生不起夺宝的心思,毕竟与法宝相比,还是命比较重要。 对着黑衣老者大喝一声,老者身形一跃,踩着树枝,几步之间就消失在董难言众人眼前。 一掌击碎阴阳盘的董难言没有任何得意,毕竟赵妙给他的护身符只能庇护他三次,而他短短的两天就已经使出两次,正想着接下来怎么抵抗阴煞二老攻击的少年见到两位老者一前一后跃向远处,不知道这两人在准备什么诡计花招,全神贯注的注意四周,警惕着突然袭击。 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分流逝,别说是什么攻击,就是连个动静也没有。 “他们应该是走了。” 宋皆宜神识散去很远,看到树枝上积雪被一脚踏出的印痕,少女由此推断,那两个老者,应该是走远了。 董难言哑然一笑,就这么逃了? 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他们占据上风,怎么说走就走呢? 不过总归是好事,少年扭扭脖子,望向远方。 哪怕被众人簇拥,朱器也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心里将阴煞二老骂了无数遍,矮小的男子没有想到这两位老者竟然一走了之,心里又怒又惧,还有一点羡慕。 他要是也能像他们这般说走就走,该有多好。 朱器心中充满着无限悔意。 何必贪心,招此祸端。 矮小的男子手中佩剑都已经放下,连阴煞二老都拿不下这个青簪少年,落荒而逃,他哪敢抵挡。 朱器脸上露出苦笑,现在什么面子,什么身份他都放下了,只求希望对面走过来的少年能够放他一马,他拱拱手,抱拳道:“公子,是我一时糊涂,见财起意。” 朱器咬咬牙,当着他手下的面,“噗通”一声跪在董难言面前,“恳请公子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把,小的愿意鞍前马后,给公子你当牛做马,以还恩情。” 就在董难言静静地望着朱器的时候,突然旁边有声音传来。 “小师叔,你快来看。” 朱器暗道一声不好,原来叶芷已经掀开最后面的马车。 马车里二三十多号娇美的女子如同喝醉了酒一样,神志不清,迷迷糊糊,不断自言自语,轻声呢喃。 怪不得会有探查的神识会被打散,原来他们是想要隐藏这个,董难言一剑抵在朱器头上,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货物”没有了,大不了就不回偏心城了,另投他处,倒是要是命没有了,那可一切都没了。 剑就架在脖子上,朱器不感隐瞒,“回公子,我们是偏心城里替雨霖公子做事的江湖人,奉着雨霖公子的命令,出来寻找一些娇美的女子,带回。霖霭府,要是…要是公子喜欢,这些女子,公子都收下便是,千万莫要跟我客气。” “客气?” 不等董难言回答,宋皆宜直接飞奔过来,一拳将朱器打。倒在地,“你把她们当做什么?当做你的货物吗?她们跟你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你竟然将她们当做货物?!” 少女显然是动了肝火,对着倒在地上的朱器拳打脚踢。 矮小男子命都捏在这群人手里,哪里敢反抗,只是抱着头,任由宋皆宜踢打。 出过气,要是把这个男子打死了,这群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女子们怎么回去?宋皆宜一把薅起男子,没有什么好言语,竟然直接是一拳打在他的心口上。 朱器的心脏停顿了两息,男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堵。 宋皆宜冷声道:“从哪里请来的,就给我送回哪里去!” 显然少女心头还是有着怒气,直接将朱器向远处一丢,砸在地上,“我也不跟你说什么道理,我刚才那一拳,拳劲内敛在你心头,若是没有被我化解掉,三天之内,就会透体而发,震碎你的五脏六腑!” 朱器面色大变,身为凝神境的他稍一运气,当即就感觉到心头有一道隐藏极深的气息。 知道宋皆宜所言非虚,矮小的男子当即跪倒在地,叩头道:“仙子饶命,仙子饶命啊。” 男子现在叩头有多诚恳,宋皆宜心里就有多少怒意,少女身形一闪,就只是一瞬间而已,朱器的所有手下就都跟男子一样,被她一拳撂倒。 “想活命可以,三日内,将这些女子都给我平安送回原处,我就给你们活命的机会,不然…” 宋皆宜冷笑道:“我劝你们别起别的心思,就算是登楼四境,也不一定能解得开我的拳劲,到时候死了,可别怨我!” 既然有活命的机会,朱器当然不愿意放过,急忙问道:“仙子,都依你,都依你,只是不知道,我将她们送回去后,去哪寻找仙子救命?” 宋皆宜冷哼道:“三日之后,来偏心城找我!” 他搜寻到这些女子可足足用了七日,想要三日内就送回去,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朱器商量道:“仙子,能否宽限几日?”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三日后死,要么三日后去找我活命,你自己选!” 宋皆宜不愿意再跟朱器墨迹,“你有这个时间,说不定已经快送回去一个了,生与死,不在我这,都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说完,少女竟然是直接向远处走去,“董难言,走吧,去偏心城!” 董难言和叶芷、齐道真三人面面相觑,见到宋皆宜已经走得有些远了,少年朝另外两人点点头,迈步跟上。 宋皆宜走出不远后就站在那里等着他们,所以董难言等人很快跟上,齐道真皱皱眉,终于是问道:““宋姑娘,咱们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唐突啊?万一这群人鱼死网破,也不要命了,把那些女子都杀了怎么办?” 叶芷也是皱着眉头,见到这群人将那些女子视为“货物”,她也很生气,此刻她开口道:“要不我们辛苦点将那些女子送回去吧,这样稳妥一些。” 宋皆宜摇摇头,出过一些气后的少女说话语气渐渐已经恢复正常,“不用。” 少女先对齐道真说道:“这群人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不畏生死,那早就跟咱们拼命了,何必卑躬屈膝的跟我们求个活路?所以他们肯定不会鱼死网破,反而会提高效率,加快速度,不说三日,说不定两日就将这群女子送回原处了。” 接着,少女又对叶芷解释道:“我们确实可以当着这群人的面将这些女子送回去,甚至将这群人尽数打杀也无所谓,只是像董难言说的,不如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生死关头,往往最让人回头。” 宋皆宜说的头头是道,齐道真是找不到漏洞。 “宋姑娘,若是他们三日内回不来,当真会死吗?” 听到董难言的问题,宋皆宜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不然我怎么能白白放他们走!” “好吧。” “那就按宋姑娘说的,我们走吧。” 四人刚刚走出不远,突然齐齐脚步一停,回身向后望去。 目送着董难言一行人离开,朱器不敢耽误,清点了一下人马,对二当家说道“这些女子有没有记录?都是从哪来的?”。 所幸被男子认为关键时刻没有脑子,缺乏智谋的二当家这次没有掉链子,他拖着伤势略重的身躯回答道“大哥你放心,我都一清二楚,三日之内必将她们送回去,然后返回偏心城。” 既然二当家这么说了。朱器不肯耽误一分一秒挥手道“出发吧!”。 只不过突然正当朱器一行人回返的时候有一道厚重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朱器刹那间面如死灰。 “真是塔皮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伴随着煞虎的大笑,有一对姐妹花缓缓从树林后走出,萧鸢腰挎长剑,在一群青状汉子的簇拥下走出,“朱器,没有想到在里遇上你了。” 萧鸢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命中注定是他的,就一定是他的, 见到这边像是有着厮杀的痕迹,萧鸢笑道:“朱器,你莫不是在这里遇险了?要不要我帮帮你?”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遇到萧鸢,朱器大声道:“萧鸢,我知道你所为何来,实不相瞒,我刚刚遇到一群仙师,他们让我将这批女子送回原处,今日你卖我一个人情,他日我必有厚报!” “仙师?” 萧鸢哈哈大笑,“朱器,你以为随随便便撒个谎我就能放你走?什么人情不人情的,我卖你,只不过你不用日后还了。” 男子阴冷一笑,“你今天还就好了。” “萧鸢!” 朱器大喝道:“我劝你不要阻拦我,赶快放我过去,那群仙师刚走不远,没准察觉到这里的情况就会回来,到时候你得罪了人家,谁也救不了你!” “哈哈哈,真是难得啊,朱器,你死到临头了还想要救我,真是让我好生感动啊。” 萧鸢怎么会信矮小男子说的话,大手一挥,喝道:“给我杀!” 无心与萧鸢厮杀,朱器一马当先,冲上前,大声道:“萧鸢,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若是违背了仙师之令,你我真的在劫难逃!” 矮小的男子指着远处阴煞二老与董难言等人打斗造成的痕迹,“你看,这就是刚才仙师跟阴煞二老交手留下的痕迹,你看看便知真假,听我一言,赶快收手!” 朱器所说之话让萧鸢心头一动,他顺着男子的手指看去,果然,远处有一座深坑。 宽有一丈。 第一百零一章 再三之后有无再四? 顺着震动方向一路寻来的萧鸢皱起眉头。 眼前这一丈宽的深坑难道就是震动的震源之地? “大当家,莫要听他胡说!” 粗狂的大汉煞虎瓮声道:“大当家,我看朱器这畜生就是在骗人。” 汉子大斧一指朱器这群人马,“这一丈宽的深坑,是你们跟神仙打斗打出来的?” 对朱器这伙人了解的很,煞虎讥讽道:“你们配吗?” 对面这群人一个个摩拳擦掌,好像随时都要上前的样子,朱器再次开口道:“煞虎,我知道你想吃掉我们,我最后再跟你们说一遍!...... 《问剑青天》第一百零一章 再三之后有无再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 出剑 没有想到萧鸢在他说了这么多之后还是选择出手,矮小的男子暗叹一声,他并没有怨恨萧鸢,因为同样要是换做是他,他可能也会像萧鸢这么做。 萧鸢要出手夺走那群女子,求的是财,但同样求的也是他朱器的命。 命,哪有白白给人的道理?! 面对冲上前的那群人,朱器拔出身前插在地上的佩剑,虽然他们这群人心头都有着拳劲,但是对他们的实力并没有什么影响,朱器相信“图命”的他们未必就会输给图财的萧鸢,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大喝一声鼓舞...... 《问剑青天》第一百零二章 出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叶知秋的震惊 巴掌大小的玉牌散发着红光,像是从尸山血海中飘浮而来。 老者早就从蒲团上站起,一步踏出,恭敬的伸出双手,接下这块玉牌,“长春宫付霆,遵上宗之命!” 在付霆接下这块玉牌后,其上的红光逐渐消散。 长春宫上空,有一道红色人影缓缓闭上睁开的双目,然后隐没在虚空之中。 付霆眯起眼睛。 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会有这样一道封命来将常青调走,老者把手中的玉佩对着常青一抛,“此去祁朦山,万事小心。” 常青接下玉佩,欠身道:“师傅放心...... 《问剑青天》第一百零三章 叶知秋的震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四章 师姐,你会怎么做? “知秋师姐。” 董难言见到叶知秋望着宋皆宜,知道少女失去了青神衣,已经不能再遮掩天机,怕叶知秋误会,他连忙解释道:“知秋师姐,你别误会,宋姑娘她没有恶意,之前隐瞒是因为…” 叶知秋微微一笑,“师弟,你急什么。” 女子一步一步向宋皆宜走去,“多谢宋姑娘出手,救下我落叶宗的弟子。” 宋皆宜笑道:“知秋姐客气了,我跟大家本来就是朋友,不用见外的,要是说谢谢,那落叶宗好吃好喝好住招待我这么多天,是我该谢谢你们呢。...... 《问剑青天》第一百零四章 师姐,你会怎么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画卷中人 偏心城外,两侧柳树银装素裹,每一株都很粗壮,估计需要两个他展臂才能抱住。 别看这些柳树现在光秃秃的,等到春风一吹,季节一到,肯定又是一片青葱茂盛,摇曳生姿。 恍惚间,董难言不由得想起了离南镇里的柳树娘娘。 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现在那株柳树怎么样了? “小师叔,你瞧。” 正当董难言心里想事的时候,叶芷指着前面一处笑道:“是镜花!” 董难言向前看去,只见有成年男子高的一块镜子立在城门口,旁边站着几位专门在...... 《问剑青天》第一百零五章 画卷中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挑衣 都说偏心城鱼龙混杂,可其实走进去一看,董难言觉得跟他的家乡离南镇和去过的青耀郡、障林国皇城那些地方相比也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占地极为广袤,街上行人更多罢了。 人头攒动中,董难言没有因为跟叶知秋汇合就掉以轻心,反而一直全神贯注,小心警戒着四周。 偏心城可是被叶净师叔认为是这趟历练最为危险之地,董难言可不敢在这里有什么马虎大意。 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里走,董难言他们打算先找一间客栈住下来,准备明日去一趟位...... 《问剑青天》第一百零六章 挑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吹吹风 接过青衣,董难言跟文夫人和妇人道了一声谢后就要离开。 “公子。” 已经一只脚迈过门槛的董难言停下脚步,转过身道:“夫人还有什么事?” 这么大的年纪就已经拥有了凝神境的修为本事,看样子少年的出身一定不俗,在别的世俗山下,一定是妥妥的神仙人物。 但是放在偏心城。 不行。 偏心城的水可深着呢,就连登楼境都不敢说能一直浮在这泥潭上,更何况是一个看上去涉世不深的凝神境少年呢? 少年言谈举止中待人的那种善意让这位在偏心城乐...... 《问剑青天》第一百零七章 吹吹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 公平一战 擎山鸟仍然按照既定的航线在万丈高空上继续飞行。 吵吵闹闹的少年被男子扔下去后,在呼啸的风声中,连呼喊声都听不到。 黄管事眼里惊惧不已,前方对峙当场的,很可能是两名金丹境啊! 双腿在剧烈的打鼓,要不是他是这里的负责人,他真想一头扎下云层,溜之大吉。 宝贝心肝被男子扔下去后,简夫人眼眶泛红,但很快她就平静下来,站在丈夫背后,只是恶狠狠的盯着男子。 “咻!” 感受到身后的剑气,有人怀抱着刚刚掉下擎山鸟的少年踏上三楼...... 《问剑青天》第一百零八章 公平一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 同一个夜 不同于在擎山鸟上的那道剑气,六剑合一下,天轮剑简直威不可当,剑气摧枯拉朽的向前冲去,撕裂面前的一切。 依剑仙冷笑一声,他相信就算是元婴境,在他这道蓄养万里剑意的天轮剑气下,也要避其锋芒! 迎面的剑气呼啸而来,面对着剑气的常垣明显感受更深,这道神念分身开口叹道:“你命还真是好。” 中等灵宝,在长春宫里也属于比较珍贵之物,就连他常垣,也只是被赐下一件跟天轮剑一样的护身法宝,除此之外,哪怕男子苦寻多年,碰到过...... 《问剑青天》第一百零九章 同一个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历练的最后一程 (求订阅,求收藏。) 柔和的月光洒在石板铺就的地上,挂在过廊上的鸟笼里,鸟儿都已经熟睡。 轻敲了三声门,屋子里没有动静。 睡着了? 住在这屋子里的是一位姑娘,董难言也不好用神识确认到底宋皆宜是没听见还是睡着了,他想了想,转过身准备离开。 “吱呦。” 黄花梨木的房门被人朝内拉开,睡眼有些惺忪的少女披着一件袍子,眯眼道:“怎么了?” 饭后回来动手清洗白衣污渍的宋皆宜觉得洗衣服简直比跟障林国的渡海境鬼主交手还要累,废...... 《问剑青天》第一百一十章 历练的最后一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白衣对青衣 真珠国。 据说其名之由来,是因为在真珠国地下发现了一条不知种类的蛇身骸骨,其口中所衔的珍珠大如屋舍,堪称至真之珍。 在离开偏心城后,因为叶净师叔交代过董难言,让董难言在到达真珠国的时候要告诉他一声,所以董难言通过叶知秋的山门秘法联系过落叶宗一次,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汇报回去,并且告诉叶净师叔他已经要到达真珠国,让老者放心。 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后,站在一条大河旁,董难言一行人都轻松不少。 真珠国距离落叶宗不...... 《问剑青天》第一百一十一章 白衣对青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先祖 正是用膳进餐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打开房门,准备出去吃饭。 但是不管是谁,好像都没有发现正在对望的白骨娘娘和宋皆宜,仿佛她们不存在一样。 屋檐上的白纱女子对脸色泛红的少女笑道:“说到你心坎里去了?” 少女满脸通红,不认为这位神州偏僻之地第一人的女子是来调侃她的,宋皆宜比面对鬼主时还要认真,垂在腿侧的手掌已经是握起成拳,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中有微微的青光浮现,随时准备祭出雨水剑! 从她立身此处开始,这里便是她...... 《问剑青天》第一百一十二章 先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上星河多,我是哪一颗 闯进这里指名道姓要找风洪师兄的落叶宗老祖在淋风谷里大闹一场,惹得对方倾巢出动。 眼看老者杀了风师兄后还想管他们要钱,淋风谷老祖身后一名长须老者暗中传音道:“老祖,这叶澈太过分了,我们何不开启大阵,直接将他击杀!” 被人打进山门,当面要钱,在宗门弟子面前丢尽了脸的淋风谷老祖眼中有着一丝精光闪过。 本来叶澈说的话,他还只有七八分相信,但是再听到刚才长须老者给他传音后,他有信了。 风洪和风澜这两个家伙,有可能真...... 《问剑青天》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上星河多,我是哪一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四章 偶遇 董难言认识这名女子,是周摇母亲身边得一名贴身丫鬟,看得出来妇人没有把她当做什么外人,今天晚上得那场接风宴里,她也在座。 身材婀娜的女子人如其名,如杨柳一般的腰肢一拧,嘴如樱桃,眼含秋水的女子问道:“打扰公子了,夫人让我来问问公子,公子对住的地方可还满意?” 这里环境幽静,景色怡人,抬眼就是满天繁星,没有托大,董难言起身笑道:“让杨柳姐来这边跑一趟,真是辛苦了,劳烦杨柳姐转告周姨,在这里住的很舒服,我很...... 《问剑青天》第一百一十四章 偶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五章 意外所获 一身碧绿色长袍,长发自然垂下的男子身材挺拔,让人看上去就心生好感。 董难言不认识这名男子,也不知道举杯相望的男子是什么意思,少年对着男子拱拱手后,离开这间小鱼馆。 跟在周夫人的身边,被手上带着碧绿指环的男子轻轻一扫,女子感觉在男子的视线下,她没有一点秘密可言,仿佛全身都被看穿。 这名男子主动对董难言说话,难道说? 杨柳有些惊惧,莫非入局的是她? 身为森骨域里渡海境女子的心腹,拥有着莫大的权利,视情况自行拿捏...... 《问剑青天》第一百一十五章 意外所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识破身份 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正午的阳光依然很足,但是听到敲门声后,董难言却有些后背发凉。 “董公子。” 见到屋子里没有人回应她,门外柔弱的声音稍微抬高了些,“董公子睡了吗?” 知秋师姐就在这里,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董难言转念一想,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女子,他装作有些虚弱的样子,“杨柳姐,我没睡,你进来吧。” 轻轻推开门的女子见到少年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将手里捧着的装着烫伤药的盘子放在桌上,她关切道:“...... 《问剑青天》第一百一十六章 识破身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黄毛丫头 镇! 在叶知秋的冷喝下,黄昏的天空蓦然一变,随着碧绿的树叶落下,真拳派就像是下了一场绿色的雨! 已经距离战场很远,但是在那股白骨长矛出现后,那股暴虐汹涌的气息就直接让真拳派的人压抑的无法动弹,现在为止,能够行动自如的,就只是董难言三人和周摇父母。 身为淬骨境武夫,又是真拳派的掌门人,周摇父母极为有远见,当初创立真拳派时,所有的建筑材料都是不怕昂贵,只求最好最结实,每建造好一座宫殿房屋,这对夫妇便会亲自验...... 《问剑青天》第一百一十七章 黄毛丫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好记性 身为森骨域白骨娘娘左膀右臂的何渔第一次心里产生了恐惧。 因为此刻俯视着她的女子眼睛深邃的吓人,在她的注视下,何渔感觉她就像是一头渺小的蝼蚁,正在俯视着巨象。 两者之间的差距并不单单是大小,而是生命层次上的差距。 巨象从来不会在乎蝼蚁的死亡,不是因为它们冷漠无情,而是蝼蚁的死活根本入不了巨象的眼。 “你怎么可能这么强?你不应该这么强的。” 被叶知秋甩飞在地上的何渔双目无神,她目光呆滞,不停的摇头。 跟森骨域里的...... 《问剑青天》第一百一十八章 好记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明知是计 逆流而上的灵气长河来势汹汹,血婆婆脸色一变。 在叶知秋的这式神通上感受到威胁后,老妪终于收起了之前风轻云淡的表情,面色凝重中,手中的血红拐杖向下一戳。 有一股无形之力自拐杖中传出,划在灵气长河上,呲呲作响。 河水两分之中,用拐杖划开长河的老妪借势向后一退,到没有什么狼狈之色,血婆婆笑道:“怪不得你能让何丫头吃了那么大苦头,看来有点本事儿!” 叶知秋已经收起了落叶渡舟,浑身气势升腾,没有因为这一击而...... 《问剑青天》第一百一十九章 明知是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 他会不会来? 森骨域竟然在真拳派里安插了这么深得一颗棋子,叶净严查了真拳派上上下下,但是查到最后什么发现都没有,包括周摇父母,根本就是一概不知。 叶净没有办法,总不能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吧,告诫真拳派有什么问题及时上禀后,让周摇父母备上两辆马车,返回落叶宗。 以叶净、叶澈、赵妙得能耐,带着董难言返回落叶宗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清醒过来的董难言已经几次想要跑出去,这让落叶宗的这些老者没办法。 ...... 《问剑青天》第一百二十章 他会不会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两扇如小山般大小,类似巨兽肋骨形状得大门无声无息得向内大开,仿佛在迎接着站在门外雪地里得两名客人。 董难言将桃木剑攥得更紧了。 “董难言,看样子不用让我在外面等着了,这里面,看来早就发现我们了。” 俗话说开门迎客。 董难言可不觉得对方门户大开是在迎接他们。 既然对方已经察觉到他们两人了,董难言轻声道:“齐道真,现在后悔没准还来得及。” “嘿,要是后悔我就...... 《问剑青天》第一百二十一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放了她 听到齐道真声音后,脸上充满着喜悦之情的董难言耳边再度响起女子的娇笑声。 她们难道如影随形,怎么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显然是忽略了齐道真的那句“怎么还在这里啊”,本来想要睁开眼睛的董难言闭眼握剑道:“齐道真,小心!” 这些女子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用金色符箓离开这里的齐道真十分震惊。 明明已经到了董难言身边,怎么这些女子还会出现? 眼不见心不烦。 齐道真闭上...... 《问剑青天》第一百二十二章 放了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长生楼 被白露封住修为,像一片青色落叶向下飘荡的少女身影一顿,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绳索拽住她,让她悬空而止。 白露身上的白纱无风自动,从身上延伸过去,扫开冲上前的少年手中的桃木剑,同时一下子缠住董难言的双手,一下子将他拽到身前。 董难言全身的窍穴绽放光华,没有一丝保留,但是在这位白骨娘娘身前,那一道道威力不俗的光芒却只是堪堪透出体表,根本攻击不到女子。 “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 《问剑青天》第一百二十三章 长生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 顾谦之密 不敢大张旗鼓的出现在森骨域附近,浑身气机收敛到极致的叶净和叶澈等人震惊的望着森骨域里。 万丈高楼平地起! 一座金色的楼宇凭空出现在落叶宗这群人眼里。 “这是什么?!” 距离它这么远,依然能感受到其中散发着的耀眼光芒,坐镇神通楼的赵妙双眼瞪得溜圆。 他时常跟神兵阁的老者切磋,见识过那件极品法宝的神威,但是此刻与这座高入云海的金色楼宇一对比,两者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这么惊人的威势,难道是森骨域对董难言出...... 《问剑青天》第一百二十四章 顾谦之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故事的问题 “你发什么疯?他不是顾谦,你快放手呀!” 被白露刹住脖子的董难言已经面色煞白,动弹不得的宋皆宜使劲的拍打着束缚她的白纱。 可是女子根本没有撒手的意思,愤怒的五官都要皱在一起。 顾谦这两个字仿佛是女子的逆鳞,失心中误将董难言当成是那个男子的白骨娘娘手掌之内的气息像是山洪一样暴发出来,不过在即将将董难言轰成碎片时,眼中恢复了些许清明的她怔怔摇头道:“你确实不是他。” 明白的这个落叶宗少年能不畏生死,独...... 《问剑青天》第一百二十五章 故事的问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宋皆宜的办法 顾谦死在了落叶宗枯井鬼牢中? 屏退左右的白露眼中露出一道精光,“你接着说下去。” 叶净师叔他们都已经退出森骨域,相信不管是白露信也好,不信也好,都不会迁怒到他们,董难言继续道:“宗里的记载,他背叛落叶宗,投敌森骨域,自觉有愧,跳进枯井鬼牢而死。” “死在了枯井鬼牢中?” 自觉有愧? 安插在落叶宗刘耀身边的棋子早就已经跟她说过,从刘耀口中旁敲侧击知道,顾谦确实是死在了落叶宗的枯井鬼牢之中,不然她上一次打上落叶...... 《问剑青天》第一百二十六章 宋皆宜的办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回宗 正值午时,但是森骨域的上空仍然是布满一层迷雾,像是一层朦朦胧胧的白纱,笼罩着天空。 刚才已经吃到过森骨域阵法的苦头,叶净心里不由得对白骨娘娘的实力,有了更深层次的判断。 宋皆宜说的方法固然是好,但是落叶宗里是没有人能下枯井鬼牢的,难不成真要让渡海境的女子下去? 不行! 绝对不行! 上次连落叶宗的杀阵都没能留下这个女子,让她再进落叶宗,岂不是引狼入室? 这个方法不可行,得换一个。 “既然这么说,那你还有别的方法吗...... 《问剑青天》第一百二十七章 回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好心 “齐道真,你怎么不说了?接着说啊,我摇的签上写着什么?” 怪不得师傅对他说言多必失,言多必失,看来果然没错。 眼角余光瞄见叶芷,哪里还敢继续说下去,齐道真笑道:“签都被风吹跑了,我怎么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小道士讪讪道:“活跃一下气氛,活跃一下气氛。” 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齐道真,宋皆宜坐在木椅上,问道:“叶芷姑娘,我想请问你一件事。” “宋姑娘请说。” 在偏心城客栈里,她遇到白骨娘娘,随后真珠国真拳派里,董难言...... 《问剑青天》第一百二十八章 好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是障林国陶氏用来掩人耳目,说是从天而降镇压鬼物的铜镜就在眼前,虽然真正镇压鬼物的是那块符牌,但是这面铜镜仍然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比幽草剑品质还要好的极品法宝。 董难言拒绝道:“师叔,这太贵重了。” 如今他身上攻击有幽草剑,防御有秋色衣,对于这面铜镜,他没有接受的理由。 叶澈把这面从风洪身上抢回来的铜镜塞进董难言的手里,“师侄,贵重什么?师叔给你的,你就收下!” 这面铜镜落在手里,不怎么沉,反而还有些轻飘飘的...... 《问剑青天》第一百二十九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 谁说你不能死了 下了山,跟叶澈闲谈了一会的刘耀立刻收起笑脸,在老者面前笑容和煦的他脸色阴沉。 刚才在山上,叶澈基本上每过几句话就要提起董难言一次,关键是他还只能应和,不敢说什么。 没有想到这次竟然是老者暗中随董难言下山,刘耀心中有些庆幸,还要他当时没有带队下山,不然他路上动了什么手脚,万一被老者发现了,那可就完了。 行走在落叶宗山间,青年似乎比夜色更加黑暗。 在议事大殿召集众人的叶净跟落叶宗的人说了关于白骨娘娘来落叶宗入...... 《问剑青天》第一百三十章 谁说你不能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不曾负落叶宗 月色静如水,在周摇师傅的相送下,董难言下了这座山峰,往金柳峰走去。 周摇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了,董难言感觉身上轻松不少,走的不是那么急,他沿着山路缓缓前行。 咻。 在董难言眼神一凝之中,有一枚看不清是何物的东西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 身后石板上传来一声巨响,可想而知,要是这一件打在没有丝毫防范的少年头上会是什么样子。 山路之间如同有一轮明月升起,与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 董难言身上光芒闪耀,他冷喝道:“是谁!” 少年...... 《问剑青天》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不曾负落叶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陪你 栽种在门前的长青树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祖师堂内静悄悄的,青烟袅袅中,叶净望着上面的供奉着的一块块牌位,静默无言。 少年在祖师堂弯腰一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叶净望着刻有叶心二字的牌位,轻声道:“师兄,我究竟该怎么办?” 空寂的祖师堂当然没有人回答老者,不过却有脚步声从叶净身后响起。 叶净没有回头,“你来为他求情的?” 外面寒风凛冽,虽然以少年现在的境界,完全可以抵抗住风寒,但是看到关在囚牢之中的董难言脸上的神...... 《问剑青天》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陪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宋皆宜说一定是他 跟着宋皆宜后面赶来的叶净站在空中,他听到了少年少女的对话,看到董难言被冻的有些发红的脸颊,他心有愧疚。 登楼境的宋皆宜和董难言是不可能察觉到他的,而董难言没必要跟少女撒谎,叶净心中对董难言的怀疑之感减轻,他降下云头,落在山顶。 “叶净师叔。” 宋皆宜一下子跃进光牢内,这让董难言既感动又生气,虽然在这个时候她还愿意来到这里,但这不也是让她自己身处险境了吗? 还来不及把宋皆宜劝出去,董难言就发现老者降临到这里...... 《问剑青天》第一百三十三章 宋皆宜说一定是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次我陪你 在归根山叶华闭关之地的石门开启的一瞬间,就像是开闸而泄的大江之水,黑烟瞬间就弥漫在山清水秀的落叶宗上空。 然后不断翻涌的黑烟之中,有白皙的如玉的手掌扣在密室石壁之上。 叶华给董难言的印象,一直是一个温文儒雅的形象,但是此刻,原本衣冠楚楚的男子披头散发,黑烟缭绕之间,一股邪气从他身上传出。 目光不再向以往那样温柔,被钟声从闭关中叫醒的叶华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冷色,“发生什么事了?” 宗主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少...... 《问剑青天》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次我陪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好梦由来最易醒 枯井鬼牢开关之法只有落叶宗的宗主才能掌握,还没来得及降落在地,看到董难言一头栽进枯井中,叶净两眼一黑,险些坠下空中。 正在闭合中的井盖还剩下最后一丝缝隙,老者从空中俯冲而下,在后山的寂静雪地上掀起风暴。 叶净双手扣在缝隙处,指前不断有灵气深入其中,阻止井盖闭合,“叶华,赶快打开封印!” 男子无动于衷,已经让井盖出现如手指大小缝隙的老者再也坚持不下去,从井上退下。 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瘫坐在雪地上的...... 《问剑青天》第一百三十五章 好梦由来最易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们命理不和? 眼前一片昏暗,坠落中好像砸到人了的董难言凭借着本能挡住了宋皆宜的这一拳,知道被砸到的肯定是先他一步坠下枯井鬼牢中的宋皆宜,在握住这一拳后,见身下的人没有回应他,董难言轻声道:“宋姑娘?” 听出是董难言的声音,但是现在少年就坐在她的肚子上,羞人的姿势让黑暗之中的宋皆宜脸颊一红,被砸的浑身酸痛的她吐了一口气,“你想把我压死吗?” “啊。”,反应过来的董难言连忙起身,这里实在是太黑暗了,想让手上亮起光芒的董...... 《问剑青天》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们命理不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杀进落叶宗 像是通往地底的一处洞穴外内,正在给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讲解修行事的夜晓蝉耳边突然响起白露的声音。 “晓蝉姐姐。” 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听到师尊说要倾森骨域之力攻打落叶宗,她的脸上满是担忧。 夜晓蝉笑着捏捏了女孩的脸蛋,“别担心,就算是去打落叶宗,也不会让你们这些连凝神境都不是的小家伙们上战场的,你就安心的留在森骨域,这里安全的很。” 不是害怕自己要上战场,而是平时听森骨域的师姐们说落叶宗的人坏的很,要是打起来...... 《问剑青天》第一百三十七章 杀进落叶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枯井墙壁有字 还不知道外面已经战火连天,在这连渡海境都出不去的枯井鬼牢下,董难言头顶亮起微微弱弱的青光。 向着光芒亮起处赶过来的宋皆宜看到发亮的青色发簪,她惊讶道:“董难言,你这发簪是个宝贝?” 微微弱弱的光芒已经让董难言可以看清对面少女的面貌,将头顶的发簪轻轻取下,“这支发簪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宝贝,但是它是张三大叔送给我的。” 三只金香,一支青色发簪,一个锦囊,以及后来的一枚玉佩和一把剑,这就是张三送给他的所有东...... 《问剑青天》第一百三十八章 枯井墙壁有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 众人齐聚后山 落叶宗里像是有汪洋涌进,在白露的渡海境气息下,就算是叶净,也不由得身子一顿。 正在与三位森骨域长老交手的赵妙从书上撕下一页,向下抛去。 字迹如雨,落在落叶宗弟子身上,帮他们抵挡着白露的威压。 “赵妙,你自顾不暇,还是省省力气吧!” 围绕的老者厮杀的森骨域长老长相如同二八的女子,但是声音却像是入土半截的行将朽木之人。 只见随着她掌心的白玉小碗一转,漂浮在赵妙身前的文字就被它吸在碗壁之上。 这个凌虚境巅峰的老妪手...... 《问剑青天》第一百三十九章 众人齐聚后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章 他在哪里? 声音寒冷的的像是从幽冥地底传上来,让正在聚精会神在墙壁寻找其他线索的董难言和宋皆宜胳膊上长起了鸡皮疙瘩。 难道是那头渡海境的鬼物? 脚步声越来越近,总不能把用后背面对它吧,董难言和宋皆宜缓缓的转过身。 借着发簪的微弱青光,只见从后面黑暗中走出一个胡子拉碴,长发垂到后背的男子。 男子看上去也就三四十岁,完全不像声音中的那么苍老,他在距离少年少女大约几步外站好,再次问道:“落叶宗弟子?” 在这里灵气被限制,神识...... 《问剑青天》第一百四十章 他在哪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更与何人说 顾谦的话就像是从万丈山峰上坠下的巨石,砸在董难言和宋皆宜的心湖之上,溅起无数水花。 没有想到这一切的幕后真凶竟然是叶望,董难言见到男子指了指自己,他问道:“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滚!” 男子猛然大喝一声,一股刚猛无比的气息自他身体上传出,不过并不是针对少年少女,仿佛是在自喝。 眼中重新出现的一点浑浊被顾谦重新镇压下去,他痛苦的呻吟一声,“叶望他还没有死!” 男子捂住脑袋,“他就在我的身体里!” 这件导致...... 《问剑青天》第一百四十一章 更与何人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来自长春宫 后山上落针可闻,谁也没有想到倒飞出去的竟然是白骨娘娘。 红线缠绕在白骨冠上,止住倒退之势的白露倏地从远处消失,然后下一刻,后山上的众人眼前有一道刺眼的白光亮起,让人不得不闭上眼睛。 卷成锋利长矛一样的白纱被男子双指夹住,“你也找死?” 刚刚跻身渡海境的小丫头当真以为有着两件下等灵宝就可以伤的了他了? 双指上升起一道恐怖的气焰,常垣当着所有人的面,手掌转动中,硬生生的将这件卷成长矛的白纱掰弯。 这究竟是什么人...... 《问剑青天》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来自长春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开山鼻祖! (如果有兴趣,可以收藏,评论哦。) 不要看男子长相年轻,真要是比拼年龄,恐怕两个叶净和叶澈加起来也没有常垣年岁长。 本身就是长春宫的天之骄子,这么多年以来,常垣不知道见过了多少天骄,但是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看走了眼。 刘耀神魂中的人影,不就是他在湖边遇到的那名少年嘛! 在真珠国鱼馆里,常垣就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有一个能入他法眼的天骄苗子,以他的眼界,一眼就看出了,董难言的开窍数量,绝对要超过一百,甚至至少要...... 《问剑青天》第一百四十三章 开山鼻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 睁眼! 被关在枯井鬼牢中的董难言和宋皆宜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在听到那声轰响后,依照着顾谦临走前所说,他们借助着青光,向通道深处走去。 无声无息隐匿在宋皆宜背后的女子抬了抬头,对枯井鬼牢上的封印熟视无睹,在感受到那两股金丹境的气息后,女子摇了摇头,旋即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宋皆宜身上。 听着顾谦如同遗嘱的话,董难言知道男子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很有可能,他是想借着他现在可以掌控肉身,去跟那头渡海境鬼物自爆,将它和身体...... 《问剑青天》第一百四十四章 睁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意如此,适可而止 落叶宗后山上,两道针锋相对,似木龙,似火蛇的气息压抑的让在场的众人感到窒息。 随着第二道惊人的气息从这里向四面八方弥漫过去,一股无形之力从摇动的落叶诸峰之上向后山汇聚而来,将还在空中悬浮的碎石搅个粉碎! 白纱飘动,芊芊玉足轻踏着虚空,以往脸上带笑的女子多了一丝冰冷,看的出来她还没有使出全力,但是光是这样,气势就已经超过这里另一个身穿白纱的女子不知道多少倍。 夜晓蝉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血婆婆呆滞道:“娘娘...... 《问剑青天》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意如此,适可而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师叔祖 常垣握紧天轮剑的手掌上渗出汗水,从他成为金丹境开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紧张过了。 女子指名道姓所提的常春,正是如今欲要开辟出通玄境道路,正在长春宫闭生死观的老祖! 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知道老祖的姓名?! “怎么不说话?难道常春他死了?” 夜晓蝉的脸上的表情带着追忆,“一晃这么多年,当真是物是人非。” 女子的口气像是跟长春宫是一个年代的人,常垣喝道:“休以为继承了她的衣钵就可以肆意妄为,真以为没人能收...... 《问剑青天》第一百四十六章 师叔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七章 霞云降,金光起 被女子掐住脖子的常垣提不起一丝一毫的真气,甚至在夜晓蝉面前,他体内的真气都仿佛正在溃散。 再这样下去,恐怕真像那个算命的所说,他会死在这里,涨红脸的常垣开始拼命,一股更加惊人的气息瞬间席卷落叶宗! 被逼得逐步后退的夜晓蝉松开手,“万载长春术。” 春,蕴含着勃勃生机。 长春宫的镇宫之术,万载长春术,乃是可以借助万载长青树的生机,让自己实力剧烈提升的一门法术。 例如眼前的常垣,在没有使用万载长春术之前他只是一名...... 《问剑青天》第一百四十七章 霞云降,金光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金夜里灵剑碎 今天带给落叶宗和森骨域众人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已经让人麻木。 从长春宫来,轻松击败白露,执意要开枯井鬼牢的男子竟然是一位金丹境的修士? 而且听他们交谈,吞噬掉落叶宗叶知秋的夜晓蝉竟然说她是一千多年前落叶宗的开山鼻祖? 并且女子的实力强大到可以轻易的辗压金丹境的常垣,甚至无惧长春宫的老祖? 疯了,彻底疯了,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简直颠覆了落叶宗和森骨域的想象,尤其是在枯井鬼牢的金光冲天而起后,见到现在正抓住...... 《问剑青天》第一百四十八章 金夜里灵剑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魂散道梦醒 金色的夜里,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落叶宗后山上,将这里寂静的吓人。 神州偏僻之地,除了森骨域的白露之外,没听说再有什么人拥有灵宝,可见灵宝的价值。 伴随着被捏碎成粉末状的剑身从空中落下来,还剩下的两截剑身插在裸露的地面上,在场的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要是用另一件灵宝或者更高级的法宝击碎灵宝剑都不至于让众人惊讶的呆若木鸡。 少年可是徒手捏碎灵宝的! 这是人? 躺在深坑里,一动不动的常垣心脏早已经震动的飞出九霄云外。 不...... 《问剑青天》第一百四十九章 魂散道梦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章 青簪动,故人现 点点金光点缀的夜空中,璀璨如星辰的耀眼光芒昙花一现,在空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落叶宗的开山鼻祖,就这么死了? 张口呼吸之间就杀了一名金丹境,怎么能这么简单?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众人心头,此时此刻,这些人已经不在乎生死了,因为生与死根本就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而是掌握在天上的少年手里。 叶净神色复杂,既有震惊,又有歉意,还有一种深深的担忧。 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了,叶澈的事情跟董难言没有半点关...... 《问剑青天》第一百五十章 青簪动,故人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一章 剑错,玉对 剑修剑修,没有剑怎么叫剑修? 就算是那些剑修中有人号称什么人剑合一,人就是剑,剑就是人,但是大多都是只见树木,未见森林,自欺欺人罢了。 剑锋易磨,人锋难利。 把这把青色长剑扔在那些觉得人剑合一无需用剑的那些人面前,你看他们会不会抢破了脑袋? 没有想到这柄青色发簪竟然会是天青剑,心中大呼走眼的同时,少年一只手握住剑尖,青色长剑的剑气锁定住他,少年知道男子是不会伤到这具身体的,“你不是靠着天青剑抵挡住本命牌的...... 《问剑青天》第一百五十一章 剑错,玉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睡一觉 青山绿水之间,刚刚走过寒冬的小道士坐在树荫底下,靠着山风来吹散夏季带给他的炎热之感。 “师傅,为啥咱们非要像个凡人一样啊,这天也太热了,我都要被烤熟了,能不能让我动用一点体内的灵气啊,就一点点。” 同样借着树荫避暑的老道士站在另一株树下,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但是站在这树荫里,还真是不凉快。 闷热的空气,炽热的太阳,老人扶着树干,额头上渗出汗水,“那怎么行,不是说好了要跟师傅一起体会体会人生,怎么到这就挨...... 《问剑青天》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睡一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些事情没道理 在离南镇子里听那些饭后坐在街头上闲谈的人们说,如果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那就试着掐一下自己的大腿,因为梦里人是不会疼的,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重新躺下的董难言闭着眼睛,但是他隐隐之间有着一种感觉。 好像刚才那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怎么可能是真的? 紧闭着眼睛的董难言双手紧贴着裤腿,然后他伸出手指,狠狠的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眼睛狠狠的闭了一下。 这也太疼了。 宋皆宜看着董难言纠着眼睛的样子,难道是他还不董难言,还...... 《问剑青天》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些事情没道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道可修 哀莫大于心死,而更悲哀的是更怕心不死。 本来已经恨透了顾谦的白露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在女子的帮助下看到枯井鬼牢下那一幕幕场景,尤其是在听到顾谦让少年转告她,他对不起她的时候,白露泪如雨下,同时心中深深的自责。 为什么她不相信他,为什么当初不让他把事情说清楚?这么多年,他都在这枯井牢里,他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啊?在感受到女子的情绪后,骨冠和白纱都在哀鸣,有一种难以言表的伤悲从这里蔓延出去,让人心有所动...... 《问剑青天》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道可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五章 真容,剑气,金身 相比于落叶宗里手忙脚乱收拾残局的众人,金柳峰则显得安逸得多。 这座山峰和隔壁的知秋峰没有受到战火的洗礼,还是一如往常静谧的样子。 站在金柳峰山边,董难言低下头,凝望着山下。 当初送给他一袋灵玉石的白衣女子就是从这里一跃而下,没有想到这位待他不错师姐竟然会是落叶宗开山鼻祖的一道魂,站在山边良久的董难言就像是身旁的那株树木一样,一动不动。 “在想什么呢?” 宋皆宜放轻脚步,“是在为落叶宗的遭遇而感到难过?” 董难...... 《问剑青天》第一百五十五章 真容,剑气,金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一直都在 (因为最近比较忙,所以都是八九点钟开始写,难免有些仓促,等稳定下来会改正的) 前几天还充斥着血腥之气的落叶宗经过众人的收拾,现在空气已经清新起来,尤其是没有被战火波及到的金柳峰,提着食盒走在山路上的女子感慨不已。 杀进落叶宗的人只针对宗里的那些山峰出手,所以住在小山中的普通下人门反而一个个安然无恙,除了侍奉在各大山峰上的偶尔几个下人遭遇不测外,其余人都是平平安安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董难言收到诬陷,...... 《问剑青天》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一直都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七章 记性差 昨晚上的夜很静,静到让少年和少女竟然在静看星空中入睡了。 等到董难言第二天一早醒过来,清晨的微微日光像是一道金粉,洒在少女的眉眼上,明媚耀人。 原来她昨天中午一直没有离开,怪不得打开门就能看到她。 少年的眼神复杂,顺着心中的本意来说,从换生湖里如梦的恍惚一见后,这个样貌就已经刻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就比如为什么当初在落叶宗祖师堂里,他会多看了叶芷两眼,那是因为少女长得好像跟她有一丝像,所以他才会把目光落...... 《问剑青天》第一百五十七章 记性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八章别叫我师兄 能够修成元婴境的,可以说每一个都是天资出众,拥有异于常人的机缘,但是长春宫的元婴境想要跟青神山的较量两下,那就有些让人贻笑大方了。 在苏如是和状态诡异的“少年”面前,女子是显得有些不入流,但是要是在神州东部同等境界里选,她还真不惧怕谁! 还好那个老者走得快,不然很有可能,就要有一名元婴境陨落当场了。 女子现在拿不定主意,老祖吩咐过,要她隐藏在暗处,等到小姐有危险的时候带小姐回青神山,但是现在她已经显露真...... 《问剑青天》第一百五十八章别叫我师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九章 怪物 如果不愧是百窍齐开的天骄。 这一掌要是放在别的登楼一境上,叶华觉得不会有人能活着跟他问话。 缓缓收回这一掌,他对董难言笑道:“干什么?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黑暗重新充斥在这里,阴侧侧的寒冷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我要杀你呀!” 虽然少年在后山上可以一口气吹散夜晓蝉的魂魄,但是叶华不觉得少年能随时切换那种状态,不然那么逆天,实力修为早已经超脱神州偏僻之地,又何必还要来落叶宗拜山修行? 虽说感觉少年的那种状态不能...... 《问剑青天》第一百五十九章 怪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章 天大寒 除了董难言和宋皆宜以外,在场的落叶宗众人全都战战兢兢的,身体像是被周围无形的空气所挤压,只要女子稍一用力,就会血肉模糊,血溅当场。 “三...三叔,你看到...了吧...” 叶华牙齿作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他并不担心激怒女子,因为按照他对董难言的了解,少年是绝对不可能让女子将落叶宗的这些人全杀了的。 果然,就在女子面色冷漠中,董难言出声制止道:“林姐姐,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求你放过其余人一马,不管他们的...... 《问剑青天》第一百六十章 天大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好冷 落叶宗的空气向来清新的沁人心脾,但是在那柄寒气扑鼻的雪白长剑出现后,空气都仿佛凝结成冰坚,侵入人的五脏六腑。 天大寒! 站在露出喜悦表情的宋皆宜身旁,看到双手持剑的董难言,女子不由得心中把少年的“位置”在次向上提了提。 霜降剑,大寒剑。 如是剑秋冬两剑。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青神山的女子当然没有学过如是剑决,但是几百年前,她却是曾经跟有资格学过如是剑的人并肩作战,所以对此并不陌生。 如是剑乃是至高无上的剑决...... 《问剑青天》第一百六十一章 好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二章 恍惚中 每一件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往往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在少年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跟老者一起生活着,靠着老者的那些微薄积蓄和后院里的那些小菜,他们两人勉强维持着生活,虽然说吃不上什么好吃的,但是也是能保持一顿三餐饿不着。 不过老者自己少吃一点倒没什么,年纪小的董难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有时候老者会拿些小菜,去前街上卖,换一些小钱来给董难言改善改善伙食。 只不过有一天,老者出去了很久还没有回来,在院子里等...... 《问剑青天》第一百六十二章 恍惚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狭路相逢 夕阳的余晖洒在脸上,屋檐旁边的烟囱里生起袅袅炊烟,停在指前的鸟儿收到惊吓,扑闪着翅膀飞走,男子转头道:“你激动什么?” 在他心目中,自己的师傅就是完美的存在,仅次于他帅,气质只比他稍逊一筹,个头高但是迟早他能追上,境界深他日后也能赶上,现在听到有人竟然敢这么埋汰自己的师傅,少年义愤填膺,替师傅打抱不平。 “师傅,这人是谁啊?也忒不会说话了,你把他名字告诉我,你咋不给他身上捅出几个窟窿呢?!” 男子哑然一...... 《问剑青天》第一百六十三章 狭路相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四章 错过 双臂自然下垂,看上去自然而然,但是实际上董难言已经提起了精神,真气在体内疯狂流转,随时准备应对接下来有可能袭来的攻击。 相逢即像是刻意又像是偶遇,对面看上去面貌平平的男人看上去倒不是凶神恶煞,突然停在他们身边,让宋皆宜猜不透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距离男人还有三四丈,就有一股侵蚀之意从他身上传出来,让董难言觉得浑身好像要融化了一样。 也许是巧合也说不定,宋皆宜拉住董难言往侧面让了一让,把道路让了出来。 像是与...... 《问剑青天》第一百六十四章 错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下棋者敲棋桌有三 如果说之前还能跟男人周旋一二,那么现在,董难言和宋皆宜是彻底陷入被动。 连男人的身都进不了,少年少女在侵蚀之意下苦不堪言。 宋皆宜的青衣已经出现破损,被透过剑气空档的气浪侵蚀掉,而董难言则更加狼狈不堪,秋色已经还给了叶华,左手的袖口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后背上更是出现三道裂痕。 而且现在就连霜降剑和雨水剑都开始有了消融的迹象,董难言感觉就算是身穿秋色,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是如是剑不够强,而是现在宋皆宜...... 《问剑青天》第一百六十五章 下棋者敲棋桌有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六章 配也不配 神州东部,有一小山,崇山之上遍是兰花,花型缥缈奇特,花色惨白,其因在风中摇摆的姿态仿若幽灵,故而得名“鬼兰”。这鬼兰甚少,却在这小山上似冬雪遍野一直蔓延生长到小山的北部。 “哼,尊卑不分的东西!”女人的声音从鬼兰尽头的府邸传来。“真当北山府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从北山府大门笔直延伸至主殿的路上,不同于山门外素白的兰花,暗红色的地毯两边摆满了叶绿似荧花红如火的翡翠兰。 路得尽头有一三十六阶高的...... 《问剑青天》第一百六十六章 配也不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苟言笑是通玄 北山府的事情暂且不提,落叶宗外,董难言很想去看看从他身边倒飞而过,倒在后面的宋皆宜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现在面对着男人,他就像是在惊涛骇浪之中左右飘摇的孤舟,根本不能行动自如,只能被迫行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跟在离南镇以前一窍不通的他相比,如今的董难言虽然只是登楼境,但是他的眼界却是高了不少。 男人一开始的实力大致跟他和宋皆宜相当,就算看上去金刚不坏,实力有些出入,但是也绝对不会超出登楼境太多。 可...... 《问剑青天》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苟言笑是通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八章 相见时难别时易 天穹出现裂痕,大地涌出岩浆,风不在流动,随着女子背后的朦胧虚影眼皮一抖,连高挂在头顶的群星都因此而一闪一闪的摇动。 被女子召唤而出的虚影要比宋皆宜的凝实一些,不过给董难言的感觉,却是不如宋皆宜身后人影那么亲近,反而感觉有些疏远和说不出一种虚幻。 明明肉眼可见,但是又仿佛不存在。 能够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种层次的战斗,董难言不愿意错过,虽然前方的声势骇人,但是经过女子刻意的引导,那些足以震死他和宋皆宜战斗气...... 《问剑青天》第一百六十八章 相见时难别时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九章 没有小师叔了 如果说有一天有人告诉凌虚境的叶净,他会被类似鬼魅扰乱神识感官,中“鬼打墙”的计量,叶净肯定不会相信。 他是谁?他是一名凌虚境巅峰的修士,是落叶宗的老祖,他怎么可能会中这种不入流的小伎俩? 而现在,心急如焚向波动源起处飞过去的叶净急得满头大汗,任凭他是伸展神通法术,还是闭上眼睛一直狂飞,他眼前的景色都是一样的。 落叶宗外没有什么山水迷障,这肯定是对手施展出来阻止他们来相助董难言的。 连他都冲不出去,深陷迷阵...... 《问剑青天》第一百六十九章 没有小师叔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章 是谁! 山门外,古道边,人影如树偏。 夕阳下,跟时一样,依旧是一身粗布衣衫的董难言手里握着的一片枯叶被一阵风吹的扬起飘走。 在归根山待了好一会,最后一站准备跟门口边的齐道真道个别,只不过很不凑巧,小道士今天没有在山下摆摊,也没有在茅草屋里,带着遗憾,董难言提笔写下一封书信,然后径直走出了落叶宗。 不再是落叶宗的弟子了,但是谁也无法改变他在这里经历过的事。 已经走出很远的少年转过身,余晖打在脸上,地上的人影一弯。 净...... 《问剑青天》第一百七十章 是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一章 跪下认错,不得有误 现在说书楼里,如果要说谁最震惊,那肯定就是伤势有一些好转的马由衷了。 唐书父子和许渝都只是普通人,除了能看出来董难言高矮胖瘦外,看不出什么别的。 一直受背后寒毒阴掌的折磨,马由衷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与寒气和疼痛抵挡上了,所以他刚才没有也无法用神识去查看董难言,但是现在,被董难言用藏雷和光华遏制了寒毒入侵,伤势好转些的他有精力使用神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现在就连他也看不出来董难言究竟是什么境界了! 这...... 《问剑青天》第一百七十一章 跪下认错,不得有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 剑与拳,绿石难 绿石府头顶的护山大阵就像是一口倒扣的绿碗,一道道水流在碗内涟漪波动,不断抵消着从少年手中散发出的剑气。 凌虚境,放在落叶宗和森骨域那样家大业大的宗门里来说也是中流砥柱,可以说算是神州偏僻之地的顶尖战力了,除了底蕴、弟子、山门灵气外,衡量一个宗门实力,就是看这个宗门内有多少凌虚境这种顶尖战力! 绿石府虽然比不过底蕴深厚,开山鼻祖无敌神州偏僻之地的落叶宗,比不过现在拥有如日中天,声势显赫,拥有渡海境修士的...... 《问剑青天》第一百七十二章 剑与拳,绿石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三章 抽刀水不流,举杯愁更愁 在人群之间横冲直撞,以前穿着秋色法袍,替他抵挡攻击,所以董难言并不清楚他的肉身体魄究竟有多强,此刻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被他的一双拳头打的崩曲碎裂,这种强悍程度就连董难言自己都惊讶不已。 他什么时候体魄这么强了? 炼气士的最明显的弱点就是体魄,除了修炼藏雷拳法以外,董难言没有再修行过什么增强体魄的功法,侧目一看,将刀刃撞成两截的肩头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简直就跟穿着秋色法袍一样! 之前他的体魄可没有这么强,就算穿着秋色法袍,他也依然被打的狼狈不堪,但是现在,这样刀枪不入的体魄,恐怕跟专修肉身的武夫相比也相差不多吧。 这种变化好像是从他昏迷之后才开始出现的,董难言双臂一展,将两名冲上前的绿石府弟子打的口吐鲜血,倒翻在地。 “结阵!” 二十四把长剑剑尖叠起交叉,像是伞骨,组成一把剑伞,旋转之间,剑气激荡,形成剑牢,将董难言困在当中。 这种剑伞阵,绿石府弟子平时操练已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对于阵法了然于胸,各自站好位置,掐起剑决,牵引长剑。 二十柄长剑已经分散到围住他的这些绿石府弟子手中,董难言抬头一看,长剑虽然被他们取走,但是天上的剑伞依旧在旋转。 剑气作伞! 挥拳之中,密密麻麻的剑气打在他的拳头上,虽然没有让他皮肉开裂,但是也让董难言感觉到一阵酥麻。 不光是天上随着剑伞垂落的剑气,暗中不时有剑光闪过,人影飘忽之间,长剑如水中游鱼,在董难言身边呼啸而过,配合着剑气,伺机寻找着致命一击。 董难言伸手捏住一把长剑,然后转身一捏,将长剑掰的弯曲如弓。 在这个过程中,少年的后背露出破绽,剑阵中有人喝道:“好机会!” 足足有十把长剑剑身一转,对着董难言的后背刺去,想要将他射成刺猬,与此同时,其余持剑之人在少年左右两侧干扰,牵制住少年的动作,只要他像回身阻挡,那么他的身体两侧可能就要出现几个窟窿了! 然而出乎这群绿石府弟子的意料,被一人勾引,左右背后都有长剑,无论怎么取舍都会受伤的董难言竟然嘴角一扬,没有选择回身阻挡长剑,也没有任何要对左右两侧攻击作出回击的意思,只见他深深看了一眼面前正露着冷笑的男子,然后手掌一动,将长剑掰折,淡然道:“起!” 背负在身后的如是剑轻轻一颤,一道剑气瞬间从后背冲天而起。 那十把对着董难言背后刺去的长剑还有没等碰到少年,就直接被冰寒的剑气搅烂! 而准备向少年左右两侧攻击的绿石府弟子脸上的表情更是像手中被冻结住的长剑一样僵硬。 露出冷笑的男子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见到少年取下背负在身后的长剑,他哆嗦道:“我…别…杀我…” 跟如是剑的剑气相比,这座剑伞阵真是小巫见大巫,在少年手中握起如是剑的时候,头顶的剑伞就自动溃散,不堪一击。 没有出手杀了面前这个弟子,董难言提起如是剑,转头望向卢威和卢贲父子。 这两个人才是他今天要杀之人! 而在少年望着他们的时候,卢威的视线同时也跟他相对。 这名会落叶宗拳法的少年看样子是没那么简单就能解决掉的了,布下剑伞阵中甚至有登楼三四境界的弟子,但是都没能拿下他,看来只有靠凌虚境出手了。 虽然靠着这么多弟子,就算磨,没准也能让少年累死,或者磨去半条命,但是不确定是不是只有少年一个人来,落叶宗虽然风雨飘摇,却也还是让人忌惮,卢威觉得还是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了。 “你们都退下。” 吩咐弟子退到安全的地方,身边有一把绿色的匕首环绕,卢威上前一步。 “府主,杀鸡焉用牛刀,让老夫来就好。” “算了,我看他赶着去死,还是由我来吧,也好早点送他上路。” 卢威对董难言笑道:“你觉得如何?” 如是剑的剑气更冷了一分,董难言想到传到临江宫,逼的曹婉儿散魂去死的信,他冰冷道:“我觉得你还是跟你的儿子一起上比较好,这样路上也能有个伴,黄泉路上不寂寞。” 绿色匕首倏地对准董难言,卢威阴沉一笑,“多说无益,别一会死了才发现自己只会玩嘴。” 董难言没有说话,如是剑剑气如潮水向前,少年大踏步向前! 水流湍急的大江之畔,因为水流汹涌,这条江上没有任何桥梁,因为这里建不成,就算勉强建成了,也几天就被冲垮了。 但是虽然没有桥,但是却也间接催生了一种行业。 摆渡人。 水性上好,撑船的老翁都是在这河边土生土长的,撑船技术好,能顺利把往来客人送往两侧岸边。 “小伙子,别探头,危险。” 头戴草帽的老汉对着把头探出船外的男子喊道:“赶快把头缩回来。” 坐在男子旁边的少年忍不住的笑。 缩回来?这不是说他师哥是王八吗? 这也太形象了,他怎么知道他师兄是个王八精? 把头探出船外的男子别看其貌不扬,但是真身却是一头就躺着惊人血脉的玄龟,哪里会怕掉进这条江里? 头上插着一支玉钗,女子笑着摇了摇头。 “女娃,你笑啥?” 老汉一边撑船一边道:“你的朋友会水?” 第一次下山,但是没有觉得俗世无聊,反而处处都觉得有意思的女子笑道:“他应该会一点。” “会一点?” 老汉告诫道:“会一点就更不能这么做了,这大江水流湍急,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我们这些常年在水里泡着,撑船的老家伙掉进去也是九死一生。” 撑了约莫有两个时辰了,眼看着对岸已经有了轮廓,老汉苦口婆心道:“你们这些娃娃正是年纪最好的时候,跟我们这一把年纪的老家伙不一样,你们可得爱惜自己的生命呀。” 听得出来老者是好心,女子没有觉得老者不耐烦,反而觉得在这艘船上多了一些山上没有的人情味。 “喂,八哥,别愣着了,你得好好谢谢这位大哥,我跟你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你可别不信,要是掉进去你爬不上来,我可没办法捞你,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无情。” “喂,生气了?” 见到男子不理睬他,对男子心湖传音的少年正要继续传音,却被女子制止住。 截听到少年的传音,女子对少年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对玄师兄尊敬一些,不要没大没小的。” 这趟下山出行,是师傅派金丹境的师兄下山保护他和师姐,他虽然平时嘴贫了点,但是要是男子真生气了,他还是会怕的。 可是偏偏男子的性格温和得很,只有听到少年用王八来称呼他的时候,他才会皱起眉头。 听到师姐教训他,少年吐了吐舌头,不说就不说呗,只是玄龟跟王八,真的有什么区别吗? 男子一直望向窗外,少年也跟着凑热闹,把头伸到男子旁边,贱兮兮道:“八…玄师兄,你看啥呢?” 船已经距离岸边不远了,顺着男子的目光看去,少年的视线里出现一名少年。 揉了揉眼睛,看清楚少年的动作后,这名唇红齿白,手上戴着一串玉珠的少年呆道:“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大江对岸低洼之处,一名穿着普通,手心皮肤黝黑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柄雪亮长刀,正在不断的对着大江劈砍。 “他不是傻子,这孩子是从小在咱们这里长大的,从小看着听聪明的,只不过自从拜了十几年前来到这里的男人为师后,他就一天比一天傻了,成天站在这里劈大江,也不是练个什么劲。” 船在波浪翻滚之中缓缓靠岸,跟老汉道了一声谢,少年撒腿向岸边挥刀的少年那边跑去。 脚步一迈,别人都没有看清男子动弹,男子就已经出现在了少年的身前。 都说王八走路慢,但是这位师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吓了一跳的少年说道:“怎么了,玄师兄?” 从上船的那一刻就一直在观看对岸挥刀劈砍大江的少年,男子淡淡道:“过去可以,但是不要做过分的事,希望你有一点分寸。” 下山这么久,男子一直默默地跟在他和师姐身边,像这样主动告诫他,这还是第一次。 “玄师兄,什么意思?难道这少年是我们惹不起的人?” 男子摇了摇头,望着顶着炽热的太阳,却一刻也没有停下,不断挥刀的少年,他眼中有着赞许,“这种毅力,很难能可贵。” 注意到有人朝这边过来,满身是汗的少年停止挥刀,转头笑道:“有事儿?” 还以为像傻子一样出刀挥江的少年多半是性情古怪,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平易近人,手腕上有一串玉珠的少年笑道:“没事儿,就来欣赏欣赏你的刀法。” 在这里没日没夜的练刀,从来也没有什么人说要来欣赏欣赏,看到这群人中还有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子,黝黑的少年涨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拿起刀。 拍岸而起的江水溅在少年身上,但是少年没有任何影响,拿起刀的那一刻,少年仿佛变了一个人,眼神坚毅,一刀挥出。 少年的气势虽然很足,但是大江却毫无变化,只不过是多了一些人为造成的浪花。 这种程度的大江,如果不是用什么填海移山的术法,就算是自己的师傅来也拿它没有办法吧。 少年不忍心看黝黑少年这样傻下去,正要出言告诉他不要这样做无用功时,一旁的男子竟然率先开口。 “为什么要在这里出刀?” 黝黑少年擦了下额头滴下的汗水,“因为我师傅让的。” “你师傅?” 虽然少年的筋骨不错,倒是也是一个普通少年,让他成天站在这里对着大江练刀,难道他的这位师傅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虽然少年的根骨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是就凭这种持之不懈的毅力,就让男子另眼相看了。 出于赞赏,也动了收徒之意,男子对黝黑少年抛出橄榄枝。 “我叫玄癸,来自九玄山,是一名金丹境的修士,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随我一起修行?” “可能你不知道什么是九玄山,金丹境又是什么东西,我给你展示一下。” 在黝黑少年的震惊中,男子闲庭信步的走在波涛汹涌的大江之上。 如履平地! 这是遇到神仙了? 望着哑口无言,只顾着握紧刀柄的少年,本体乃是一头玄龟的男子笑道:“不用惊讶,随我修行,日后你也可以这样。” 手上戴着玉珠的少年心情激动,在九玄山上现在就属他的辈分最小,如果玄师兄收了一个弟子,那不就相当于他收了一名师侄吗? 这本该是天大的机缘,但是少年却没有任何犹豫,他把长刀斜插在腰间,抱拳道:“多谢好意。” 少年可能不知道九玄山是什么宗门,也不知道金丹境是什么,但是他已经施展了一手,少年应该知道知道他的本事才对呀。 “为什么拒绝?” 从大江之中走出来的男子和颜悦色,就算被少年拒绝,他也一点不恼怒。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一点,生性恬淡的他比谁都懂。 黝黑的少年挠了挠头,“哪个,我已经有师傅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可是你的师傅只知道让你在这里劈江水,这样对你没什么帮助呀,这么大的一条江水,想要用刀把它劈开,我实话实说,就算是我师傅也做不到。” 黝黑的少年一跟女子说话就脸红,“总得试试才能知道,而且我也才刚练了没多久,我们村里人都说滴水穿石,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劈开这条大江的。” 想要劈开这条大江,至少需要元婴境,既然少年不愿意拜他为师,那男子也没有强求,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男子说了句好样的,就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棍,能把少年洗脑洗成这样,连玄师兄道明身份都不能让少年心意转变,女子暗道一声遇人不淑,冲着少年笑了笑,也转身离开。 没有变成师叔,手上戴着一串玉珠的少年垂头丧气,不过想到黝黑少年不停的出刀劈砍大江,少年心里觉得自己的这种小失落根本不算什么。 冲着对他们抱拳的黝黑少年眨了眨眼,少年跟上师兄师姐,离开了这里。 等到人走了,刚才脸上还挂着笑容的黝黑少年神气有些低迷,坐在岸边,将雪白的长刀横放在膝上,他望着这条大江发呆。 他拒绝男子的话有真有假,假的是,他觉得男子男子说得对,他根本就劈不开这条大江,他的豪言壮志,只不过是拒绝男子的一种说辞。 至于真话,则是他确确实实心里已经把那个酒鬼当成师傅了,要是他去那个叫什么九玄山的地方,认那个金丹境的男子当师傅,那以后谁来给那个酒鬼买酒喝? 正当少年情绪不高,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突然有酒香传来。 “臭小子不好好练刀,在这里偷懒是不是?” 胡子拉碴的男人怀抱着一壶酒,看上去真的没有什么高人风范,就像是最普通的一名庄稼汉子成了醉鬼,他仰头喝了一口酒,然后出脚在少年的后背上轻轻一踹。 “休息够没?快起来练刀!” “别踹我,给我踹下去了,你就没酒喝了。” 黝黑少年站起来,却没有拿起刀,“师傅,我都在这练了这么久了,可是一点成效也没有,我看我还是算了吧。” 注意到男人不说话,少年连忙道:“师傅,你别误会,我不是不在你这学艺了,而是想学一点别的,你不是说你是一名刀客吗?你教我一点刀法,一点刀法就行。” 男人摇摇头,“我能教你的,就只是出刀斩江。” “可是师傅,我……” 发现男人正在直勾勾的望着他,少年小声道:“师傅?” 今天要不是徒弟意志坚定,他恐怕就要被一个王八精抢走挖墙脚了,传出去他脸还往哪搁? 既然那只小王八都给徒弟露一手了,男人想了一想,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大江之畔。 师傅该不会是听到他这么说,想不开了吧? 黝黑的少年冲上前,正欲抱住男人的大腿,不料却被男人一只手拎了起来。 “徒弟,你仔细看好了。” 让少年一直在这里对着大江劈刀并不是什么练什么的刀法,而是在蓄养少年的刀意。 当下大江之上无船,男人手掌成刀,对着大江轻轻一劈。 大江一线开! 上面的江水被刀意所挡,没有流下一滴。 谁说抽刀断水水更流? 把已经呆滞的不能说话,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少年放下来,男子举起酒壶痛饮一口。 举杯消愁愁更愁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绿石 落坐在山巅的青石府里,一些后退不及时的弟子直接被董难言和卢威对拳的冲击波击飞,然后像下饺子一样的重重的摔在地上。 身形向后退去,董难言的左手腕已经出现红肿,不过气势上没有半点消退,持剑少年身上的拳意反而愈发浓厚。 刚才绿色匕首在雪白的剑身上一划,迫使董难言收剑出拳的卢威经过这次对拳,大概已经掂量出少年的实力。 能让他手掌微微有些发麻,少年的这一拳至少堪比登楼五境的一击了! 就算董难言一剑斩杀凌虚境,一剑破开护山大阵,能够从这么多弟子之中来去自如,卢威都没有这么震惊,因为在少年使出藏雷拳法后,他跟绿石府的凌虚境老者们想的一样,来绿石府闹事的这个少年,多半是落叶宗一名长老所伪装的,但是经过刚才跟少年的对拳,拳拳相交之中,卢威发现他的骨龄竟然真的就只是少年的年龄,这怎么可能?! 在少年这么大的年纪,别说是跟凌虚境为敌,就是登楼境,他也不敢招惹呀! 藏雷拳法做不得假,如果这个少年真的是来自落叶宗,那么一定有着极为恐怖的背景! 正当卢威打算收手,再次询问一下的时候,面前却突然闪过一道剑芒。 身后尘土飞扬,将全身真气灌输在如是剑上,董难言抓住卢威惊讶愣神的间隙,骤然加速,剑尖直指男子的眉心。 “府主!” “爹!” 没有想到卢威竟然会露出这么大的空档,三名凌虚境老者都认为男子稳操胜券,所以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一幕。 雪白色的剑尖刺在了卢威的眉心之上! 在绿石府众人大惊失色中,本来应该露出笑容的董难言的脸色却突然一变,连忙后退。 只差一步。 要不是董难言反应及时,他恐怕下一刻就会被全身覆着一层绿色石甲的男子握碎头颅。 卢威的眉心上有一点白色痕迹,要不是他刚才及时祭出这件绿石府代代相传的秘宝战衣,恐怕他现在脑袋上早就出现个窟窿了。 就像是一座人形翠绿山峰站在面前,除了那个堪称金刚不坏的男子之外,董难言还是第一次发现有人竟然能挡住如是剑的锋芒。 “哈哈,是绿石甲,他死定了。” 卢贲看到浑身被绿石盔甲覆盖的父亲,激动不已。 为什么绿石府要叫绿石府? 那是因为府里有一件宝物,名为绿石甲,不知品质,但是防御力却强的惊人,曾经承受过叶望和叶心的全力一击而不碎,是绿石府只有府主才可以使用的镇府之宝,就算是正在府邸密室闭关的老祖也没有资格使用。 但是跟卢贲相比,白须老者等三位凌虚境脸上没有露出笑容,反而更加凝重。 绿石甲确实是坚固无比,防御力惊人,但是府主动用它,也就同时说明,对方的攻击实在是太强了,逼的他不得不用万不得已不能动用的绿石甲来抵抗。 甩了甩手腕,董难言的气机重新锁定住卢威,在少年的字典里,他就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一次出剑不能成功,他可以两次,两次不行,他可以三次,他会一直出剑,直到对方倒下! 如是剑上的剑气不断在攀升,剑气如狂风暴雨,气势连绵。 剑雨涤绿山。 剑气击打在卢威身上,他同样也不甘示弱,顶着剑气,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这个真实年龄只是少年的少年的剑气太过凌厉,卢威自认他要是不穿着绿石甲,恐怕身上早就千疮百孔了,不过穿上之后,那就另当别论了。 为何绿石甲只有当代府主才能使用? 那是因为绿石甲上蕴藏着只有府主一个人可以知道的秘密。 这幅盔甲,可是承载着绿石府的起源! 虽然对外界宣传这是一件极品法宝,但是实质上,绿石甲并不是法宝,而是一件灵宝! 先天灵宝! 是当年开创绿石府的人无意中在这座山上所得,经过了多年的研究,从中参悟出了许多,所以在这里开宗立派,并将灵甲代代相传。 神州偏僻之地只有白露拥有两件灵宝,可见灵宝的珍贵,所以不怕贼偷还怕贼惦记,担心因为这件灵宝为绿石府引来灾祸,有一代府主立下一条规律。 “对外宣称绿石甲只是一件极品法宝,不得过度张扬,灵甲只能由府主使用,除了绿石府出现渡海境外,谁也不能泄露灵甲的信息。” 身上穿着品质规格还在白露之上的灵宝的卢威很有自信 现在他已经祭出了绿石甲,那么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少年再强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出剑击碎灵宝? 除非他手中的长剑也是一柄灵宝! 想到这,卢威哈哈大笑,是他想的太多了。 就在卢威冲开董难言挥出剑气的同时,董难言也没有什么都不做,不知道卢威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灵宝,少年只觉得是他的剑还不够快,他还不够强,所以刺不破这盔甲,所以他迎上卢威,在狂奔中闭上眼睛,凭心顺意的递出一剑。 少年不知道卢威穿着的是灵宝甲,卢威不知道少年手持的是无上剑决,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两人相互撞击在一起。 比刚才董难言和卢威对拳的动静要小上百倍,如是剑和绿甲相碰,没有什么惊人的波动传出来。 咔嚓。 绿石府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是少年的长剑碎了? 还是府主的绿石甲裂了? 把视线放在两件物品上,找了好久也没有看到长剑裂痕,或者绿甲有缺口,正在他们要把视线投在交战双方的身上时,有人突然惊呼道:“你们看!” 众人齐齐望去。然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董难言和卢威之间,如是剑和绿石甲交汇处,像是承受不住它们的撞击,虚空开始碎裂塌陷,米粒大的黑色坑洞出现在虚空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现在,已经变成了碗口大小。 “府主,快闪开!” 卢贲高呼道:“爹,再不闪开,你就要被黑洞吞噬了。” 卢威就像是没听到绿石府众人的呼喊,他一动也不动,保持着跟董难言僵持的状态。 身为当事人,董难言当然比那些人更早发现虚空坍塌而成的黑洞,不过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不能走。 不管他还是卢威,谁先卸力,谁就会被黑洞吸住,所以他们两人只能这样耗着,看到底是谁坚持不住。 “别坚持了,你一个登楼境,拿什么跟我斗!” 在跟董难言如拔河般僵持中,卢威已经确定能够灭杀凌虚境的少年只是一名登楼境,而且登楼层数还不高,因为少年的后劲实在是太弱了,卢威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少年已经后劲不足,这绝对不是一个有些底蕴的凌虚境该有的现象。 董难言咬紧牙关。 确实,他根本就不能跟卢威这样抗衡,他现在的境界不足以支撑他跟一名凌虚境巅峰比拼真气,现在能做到这样,是因为他开窍数多,所以才能坚持这么久,只不过他还没有将所有的窍穴内都存入灵气,所以现在开始,他已经有一些捉襟见肘。 后脚深深陷入进泥土中,然后不断后退,处于下风中的董难言甚至发丝都开始向着黑洞的方向飘过去。 再这样下去,死在这里的那个人可能就是他了,在不断后退,黑洞愈来愈大的关头下,董难言脑海中闪过了马由衷和曹婉儿两个人的身影。 这趟过来就是为了给马由衷和曹婉儿报仇,他怎么可以死在这里,而且还是死在面前这个逼死曹婉儿的人手里? 还有着账没有讨,还有着仇没有报,董难言大喝一声,然后全身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将藏华施展到极致,董难言光芒耀眼的就像是一轮太阳,让所有人不敢直视。 然后在卢威的震惊中,只见随着少年身上的光华向身前涌去,跟绿甲相交的如是剑上仿佛披上了一层洁白的月纱。 又一声咔嚓声传来。 绿石府的起源之物,品质犹在白骨冠和白纱之上的先天灵宝绿石甲。 碎了。 有鲜血顺着破裂的绿石甲缝隙中流出,卢威不敢相信道:“你…怎么可能…” 后背已经湿透了,董难言抽出刺进卢威身体内的如是剑,冷眼看着男子被黑洞吞噬。 “咳。” 就在卢威即将被黑洞吸进去的时候,有一声苍老的声音在绿石府上空响起,声音中蕴含着一种沧桑。 “山上鸟鸣,绿石草轻。” 被董难言一剑捅出一个洞的护山大阵上有成群的鸟儿飞过,然后在鸟儿留下痕迹的天空上,长起一株草,将卢威缠住,带到安全的地方。 “闯绿石府,杀长老,战弟子,剑刺府主,如今又扰老夫闭关清修,五宗罪过,你可认?” 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来人是谁,董难言知道这有可能就是绿石府的老祖,少年没有任何害怕,反而是继续盯着他的猎物出手。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截星! 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眼见着少年提剑向着卢威飞掠过去,还盘膝坐在密室内的老者生起恼怒之意,绿石府上风起云涌,护山大阵上有一张脸孔出现,对着董难言一声咆哮。 “停手!” 不少绿石府的弟子都被这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震的七窍流血,董难言一只手捏起拳头,朝着天上扬起。 平地起惊雷! 雷鸣声与咆哮声相对,空气产生的震感让绿石府建筑的墙壁出现裂痕,灰尘簌簌的落下。 刚刚勉强站起来的绿石府弟子,还没等站稳脚,就重新倒下去。 双手交叉,长长的指甲在空气中上下摆动,老者望向天空中的巨大面孔,“猜一猜,老祖会用什么手段杀了他?” 绿石府的老祖在叶望和叶净那个年代都算是头角峥嵘的人物,如今更是隐隐触摸到渡海境,有突破的迹象,就算少年的实力再诡异,相信也难逃老祖的手心。 “我猜老者会搜了他的魂,然后把他挫骨扬灰,怎么样?该解气了吧?” 华长老的话让白须老者眉毛一沉。 不管少年是怎么个死法,他的徒弟,那个凌虚境的中年男人也都活不过来了,本来同是凌虚境的师徒二人在了绿石府风光无限,可是现在,老者望着董难言,眼中充满怨恨。 “绿石府和落叶宗井水不犯河水,你身为落叶宗弟子,却跑来这里捣乱,杀人逞凶,你难道想让双方兵戎相见吗?” 头顶上的脸孔嘴唇开合之间,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人心魄。 “我不是落叶宗的弟子。” 董难言停下脚步,“我来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只要你们绿石府府主和他儿子认罪伏法,我就离开这里。” “哦?” 由护山大阵组成的巨大脸孔又下沉了一分,“认什么罪?伏什么法?” “绿石府府主之子见色起意,纵使手下重伤我朋友,而后绿石府府主又写下书信,逼死别人,冤有头债有主,今天他们两个必须要死!” “哈哈哈。” 天穹上的脸孔大笑起来,然后问道:“就这些事?” 董难言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冷冽,锁定住卢威和卢贲父子。 “卢威,可有此事?” 面对着老祖的提问,卢威虽然是绿石府府主,但是他却依然恭敬道:“启禀父亲大人,确有此事。” 董难言的瞳孔一缩。 绿石府的老祖是卢威的父亲? 感觉到少年身上的剑气又浓郁了一分,绿石府的老祖笑道:“不要紧张,既然卢威已经承认了,看来你确实没有说谎。” 密室里的老者开口,天上的脸孔说道:“你说你不是落叶宗的弟子?” 董难言眯起眼睛,没有抬头,握紧如是剑,“不是。” “会落叶宗的藏雷拳法,又不是落叶宗的弟子,闯我绿石府,杀我弟子,那么……” 少年头顶的脸孔双目中射出一道实质性的精芒。 “你该死!” 两道绿色的光芒如影随形,董难言已经躲开了很远,但是它们还是调转方向跟在他后面,根本甩不开,躲不掉。 董难言轻喝一身,在绿光靠近他的时候,一道雪白剑光挡在他和绿光之间。 “不就是害怕我落叶宗弟子吗?我说了,我不是,别这么多废话了。” “如果再阻拦我。” 董难言的声音在绿石府回荡,像是单独对着绿石府老祖说,又像是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少年抬剑指天,“连你也算上。” 密室里的老者睁开眼睛,然后冷哼一声,摇头而笑。 连他都想杀? 这个少年以为自己是谁?真当自己是那个无敌神州偏僻之地的白露了? 老者的眼神中露出不屑。 虽然已经从卢威的神识传音中得到少年的底细情报,知道能够杀死凌虚境,甚至能剑碎先天灵宝绿石甲的少年只是一名登楼境,心中极度的震撼,但是几番试探之后,既然少年口口声声他不是落叶宗的弟子,那么当然就没有留他性命的理由。 老者身在绿石府隐蔽性极强的密室内,但是却好像可以看见少年手中的长剑,望着这柄击碎绿石甲的长剑,老者眼神贪婪且炙热。 登楼境的少年能够击杀凌虚境,这其中本来就有大古怪,要么少年就是那种千万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天骄,要么就是,少年身上有着能让他战力飙升百倍的异宝! 泥塘里怎么能容得下蛟龙,相比于前者,老者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这柄长剑一定是品质等级还在绿石甲之上的宝物! 其实询问董难言是不是落叶宗的弟子,根本不是因为老者惧怕落叶宗,落叶宗如今已经风雨飘摇,自顾不暇,有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老者怎么可能会怕! 之所以那么问,是因为如果少年出自落叶宗的话,落叶宗根本不可能拥有能够击碎绿石甲的宝贝,不然当初叶望早就用它横扫诸宗,一统神州偏僻之地了,所以老者就更偏向相信少年是千万年难得一遇天骄的那种可能性,但是少年说不是,那么… 老者蹭的一声从蒲团上站起来,身形一闪,再出现时,已经是在董难言的身后! 浑身汗毛都竖起来,董难言感觉后背发凉,闪躲已经来不及的少年做出了一个完美的动作。 将指着天空的如是剑背负身后。 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董难言刹那间被一股大力顶的如一支弩箭一样射向远处。 这一记手刀本应该穿胸而过的,关键时刻被如是剑所挡,老者微微有些诧异。 好惊人的感知力。 不过震惊会震惊,但是身经百战,连叶望叶心,甚至连以前森骨域祁夫人都没吃下的老者尽显袅雄本色,没有什么过多的言语,本着趁你病要你命,根本不给董难言什么喘息的机会,老者瞬间出现在刚刚倒在地上的董难言面前,头丝飘荡之间,一拳向少年头顶轰过去。 这一拳可得要了你的命吧? 一拳砸下去的老者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他这个一拳根本就没有砸到少年,而是砸在了地面上! 耳朵一动,感觉到脑后刺骨的剑气,这次换成是他闪躲不急了,向着腰间一拍,老者身边出现了一口形似水桶的东西,将他整个人扣住。 就连绿石甲都被如是剑击碎,更别说这件品质跟绿石甲相差甚远的护身法宝了,只不过是牺牲一下,给他争取一点时间,在这件法宝应声而碎的时候,老者动作迅速,躲开了继续向前刺来的如是剑。 要不是他手里有一张齐道真送给他的符箓,恐怕他刚才就真的要死在老者的手上了,董难言稳住呼吸,连番的战斗,让他的真气有些紊乱,流转迟缓。 少年究竟是怎么躲开他那一拳的? 损失了一件法宝的老者非但没有心疼,反而嘴角竟然不自觉的勾起。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少年能出人意料的躲过去,说明少年身上除了那柄长剑外,很有可能还有其他的宝贝。 老者两眼放光,这简直就是一个宝盆啊! 如果今天没能把少年留住,恐怕会是他一辈子的遗憾,老者伸出一只手,这座山峰都开始震动起来。 绿石府的山水气运疯狂向着他的指前涌动,而且与此同时,胸口破碎,被卢威穿在身上的绿石甲传出一阵铿锵声,自动从男子身上落下,化成一颗有缺口的绿色圆球,飞到老者指前。 望着绿石府代代相传的绿石甲上的缺口,老者有些心疼,不过想到一会的收获,老者的心情有阴转晴。 聚集绿石府山水气运的老者如果知道叶华曾经也这么做过,但是结局却是被少年一剑破之后,老者肯定不会这么做,只不过老者不知道,而同时,少年也不是当初被如是剑情绪影响得状态,所以以绿石府山水气运为辅,绿石甲为辅,一颗缭绕着浓郁绿色光芒的圆球出现在老者指前。 董难言有一种感觉,如是剑挡不住这一击,或者说在少年心中产生这种念头的时候,如是剑就挡不住了。 本来他应该还是落叶宗的弟子的,本来他应该还在那座金柳峰上眺望云海,静坐修行的,本来她不会离开的,本来…… 本来他就是一个怪物,是一个灾星。 带着心中的失落与痛苦,回到离南镇的董难言发现他竟然连离南镇的朋友都保护不了,马由衷被寒毒入侵身体,要认他做小弟的曹婉儿成了活死人,而为了他着想,许渝姨他们竟然一直都没有告诉他,心中有着惭愧,有充满怒意的董难言望着朝他飞速掠过来的绿色圆球,他背负起如是剑,悍然出拳! “找死。” 不理会老者的嘲讽,少年拳势如浪! 拳头上血肉模糊,老者讥笑道:“你不是想要杀了卢威和卢贲吗?你要是能赤手空拳的挡住这一击,不用你动手,我替你杀。” 拳头上已经露出白骨,董难言出拳中突然一愣。 面前的绿色圆球就像是一颗绿色的星辰,想到那个让他永远记得的夜晚,董难言闭上眼睛,向前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截星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公子怎么称呼? 稀里糊涂就开了百窍,董难言不知道他的天资到底有多么惊人,但是唯一有自知之明的是,他的记忆力,真的很好,堪称过目不忘。 在去青耀郡的路上看了一眼曹婉儿的手势就记住了现形术,在清白河看到钱师姐摆起的拳架后,他就能在换生湖旁有模有样的学出来,而这段时间,让董难言印象最深刻,感触最深的就是那个夜晚了。 站在打坐调息的宋皆宜面前,除了正面面对女子的木楞男子外,恐怕就是董难言对那一指看的最仔细了。 夜色里,距离这里遥远的另一座的大州,不久前将偷溜出去的少女带回家的老者倏地睁开眼睛,让诸天星辰都变得暗淡。 宛如天地初开,至高无上的存在拨动摆列星辰,威能无法形容。 是绿石府的起源之物,本身就是一件先天灵宝,周围缭绕着山水气运,化成一颗圆珠的绿石甲彻底崩碎,就像是一团炸裂的焰火,在碎碎之中让人感觉到一种湮灭之美。 施展出这一指,董难言感觉身上的灵气都被掏空了大半,要不是他天天勤勤奋奋的在沉气入窍,恐怕这一指就会让他灵气枯竭而亡。 剩下的灵气估摸着还够再施展一次,董难言望着陷入沉默的老者,缓缓抬起手指。 表面上看起来风情浪静,但是实际上,老者宽松的衣袍下,双腿都在不停的打颤,在董难言击碎了绿石甲后,他肝胆欲裂。 老者可不觉得他这把老骨头能挡住连先天灵宝都击碎的一指,见到少年把手指指向他,老者突然道:“等一下。” 有心想要求饶认错,但是在这么多弟子面前,这不就是等于要了他的命吗?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件事,我认为绿石府确实有不对的地方,这样吧,我让卢威和卢贲跟你认个错,赔个礼,一切就此揭过怎么样?” “赔礼?” 董难言冷笑道:“好呀。” 老者大喜过望,这一身本事不像是一个少年该有的,但是这种随波逐流,没有主见的处事风格,到是稚嫩的不行。 “卢威,卢贲,还不过来赔罪。” 只要是他的面子没有丢就行,老者不在乎大庭广众之下让卢威道歉会不会让这位当代府主丢人,现在感受到了死亡的压力,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别人看不出来怎么回事,但是知晓绿石甲秘密的卢威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 怪不得父亲会委曲求全让他给少年道歉,连先天灵宝都能击碎,这还是人吗? 所以觉得在鬼门关上走上一圈的男子抱拳弯腰道:“对不起,这件事是绿石府做错了,希望公子能够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卢威在这里给公子赔罪了。” 站在后面的卢贲看到父亲弯腰鞠躬的样子,虽然心中极为不情愿,但是他还是像卢威一样,甚至当着绿石府众位弟子的面,他的态度放的比卢威还低。 别看卢贲平时张扬跋扈的样子,但其实他办事比谁都小心谨慎,在离南镇说书楼,本来他可以直接将看上眼的曹婉儿带走,但是见到有马由衷出来阻拦,而一时半会又不知道少女的底细,所以他忍住了心中的欲望,回到了绿石府,派人仔细打探了一下马由衷和曹婉儿的底细,知道都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大猫小猫三两只后,他才求父亲赐下书信,传往临江宫,羞辱少女,让临江宫威胁曹婉儿,让她主动来绿石府,但是没有想到少女竟然这么刚烈,宁肯自尽也不愿来这里,这倒是让少年有些出乎意料。 将仇恨和怒怨藏的很深,卢贲把头埋低道:“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因为我才导致了你的朋友受伤和发生意外,我在这里像你赔罪了!” “来人,把解药拿来。” 从怀里拿出解寒毒的药,这名将马由衷打成重伤的扈从见到主子都道歉了,他哪里还敢托大,万一最后让他当了替罪羊,那他岂不是冤死了? 好在老者混迹江湖多年,深谙为人处世之道,他委婉且含蓄道:“这位公子,我只是主人麾下的奴子,那日不关主人的事,是我下手重了,在这里老奴给公子道歉了!” 单手接过解药,董难言觉得这老者确实是精,虽然没有直说,但是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我只是一个奴隶,这件事不是我主动要求去做的,我只是听主子的命令。 “这位道友,这只是口头上的道歉,不知道道友满不满意?为了表达我绿石府的歉意,请道友到我府邸典藏库里一览,虽然家穷业小,但是相信总能有一件东西入得了道友法眼。” 本着破财消灾,老者打算让董难言挑选点宝贝,然后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 “满意,我很满意。” 就在老者稍稍放心的时候,他的面前有一道截星戳月的指光猛然亮起! 绿石府的护山大阵被彻底撕碎,灵气暴动和窜流中,卢威父子和那个扈从老者从他面前消失,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 血脉被人在眼前就这么抹去,老者说不出来话,脑袋不停的嗡鸣,老者在也不能再假装维持镇定,说话结结巴巴。 “你…你…怎么…为…什…么…” 这一指彻底的让董难言体内的灵气十不存一,有一种昏昏欲睡之感的少年说道:“别激动。” 重伤了马由衷,逼得曹婉儿不死不活,现在却以为只靠一句道歉就等解决? 对着老者弯腰一拜,以己之道,还施彼身的少年低头道:“不好意思,给您道歉了。” 消失在他面前,连灰烬都没留下的可是他的孩子和孙子啊,老者心中悲痛的同时,他死死的盯着正在给他赔礼的少年。 血脉被董难言抹去,让老者悲愤的想要拼命,不过如今绿石府一天之内已经死了两名凌虚境了,还伤了很多弟子,就连最重要的绿石甲也都被击碎了,这样老者心中不由得生起感叹,难道真的是天要亡他绿石府? 绿石府代代都是血脉相传,如今卢威和卢贲死了,绿石府的未来也就没了,老者虽然很想跟少年拼命,但是想到还有绿石府在,他还不算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血脉可以再陪养,但是要是绿石府没了,那就算他侥幸活下来,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罢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老者望着少年,虽然感觉到少年现在好像有些虚弱,但是老者不敢赌,他不敢拿他和绿石府的命来跟少年的一条命赌,一旦赌输了,少年还能再施展一次,那么他和绿石府今天就要在神州偏僻之地除名。 “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是老夫小看你了。” 老者对董难言说道:“你想杀得人都已经杀了,还有什么不满?还想杀谁?你今天一并了结了吧。” 他想要杀的人已经杀了,董难言缩回手,再杀下去就是滥杀无辜,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的意义,董难言转过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少年的脚步都有些沉重,甚至身形有些摇晃,心中摇摆不定,老者纠结了很久,直到董难言消失在他眼前。 “你们都下去吧。” “遵命。” 喝令所有人都离开这里,老者站在什么也没有留下的空地上,泪流满面。 已经从一开始的脚步沉重到现在的踉踉跄跄,走出了很远很远,确认后面没有人跟来,而绿石府的神识又扫不到这里后,董难言扶着一棵树,气喘吁吁。 老者没有对他出手,看样子这场心里博弈,是他胜了。 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回到离南镇,都是不怎么安全的,只有让那些人忌惮,他才能安全,盘膝坐在树旁,董难言开始吸纳天地灵气,让自己抓紧时间恢复过来。 从离南镇到这里来,董难言一刻也没有休息过,全速赶路,而登上山,踏上绿石府后更是没有一刻休息,都是在不停的战斗,如今体力透支,正在盘膝打坐的董难言充满困倦,脑袋耷拉下去,少年靠在树上睡着了。 等到少年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不是树林的景象,从木床上坐起来,董难言听到了屋外传来的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走出屋外,这里好像是一个寂静又安逸的山间小屋,屋外的木桌上摆着两盏清茶,有人裹着裘皮大衣从林间走来。 裘皮大衣都挡不住女子的妙曼身姿,见到董难言站在外面,女子笑道:“你醒啦。” 他不是在盘膝炼气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现在平安无事,看样子这位姑娘应该是没什么歹心,董难言问道:“姑娘,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姑娘?”,女子掩嘴一笑,“你应该叫我姐姐。” 女子示意董难言坐下,“我就住在这里,昨天路过那片树林的时候见到你倒在那里,就把你带回来了。” 给少年推过去一盏桌上的清茶,女子笑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第一百七十七章 喝茶 这里就像是金柳峰上的清晨,风吹雪动,安静祥和。 是他精疲力尽,倒在雪地上了? 董难言起身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姐姐相救,感激不尽。” 正对着女子低头抱拳的董难言睫毛微微一颤。 低着头,少年发现被女子推过来的茶杯里,茶水竟然没有一丝涟漪,平静如镜。 重新坐下,董难言没有立即喝下这杯茶,看着女子的眼睛,他轻声问道:“姐姐是修行人?” “什么修行人?” 董难言指了指茶杯,“杯动而水静,姐姐对气机的把握堪称完美。” “你说这个?” 女子把她面前的茶杯向董难言面前一推,水面依旧平静,“什么气机把握我不是很懂,但是这个真的很难吗?” 女子跟少年大方道:“这大山里人烟罕见,很难见到生人,所以要是遇见了人,往往都会以礼相待,煮茶待客,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学着推茶,现在自然而然就能做到这样了。” 董难言没有从女子身上感觉到恶意,况且他想了想,要是女子想要杀他,何必这么大费周折,直接在他昏迷中动手不就行了。 把推过去的茶杯拿回来,女子抿了一口,“公子看着面生,应该不是这附近的人吧?” 还没等董难言回答,女子突然撂下茶杯,向房间里跑去,等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件大衣。 光顾着跟少年说话了,看到他身上衣服这么单薄,昨天从雪地上把董难言背回这里的女子将大衣递过去,“这是我父亲的,可能大了些,但是你先将就穿上,要不山上风寒大,你本来就晕倒了,现在要是再着凉,扛不住的。” 从这里清醒过来,还有些虚弱,但是出人意料,董难言却发现他的修为竟然没有因为过度消耗灵气而跌落,反而更加精进,只要他吸纳灵气,他就是登楼二境了。 自从在枯井鬼牢中昏迷后,董难言就感觉到了他身上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修为和体魄突飞猛进,让他自己都心惊。 没有接过这件大衣,以他现在的体魄,这种寒冷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把这件大衣给了他,她父亲穿什么? “谢谢,我没什么事的,还是给你父亲穿吧。” 灵动的眼睛暗淡了一分,少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伤感,“你穿上吧,他不在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董难言接过大衣,脸上充满歉意。 “没事。”,女子摇了摇头,“我没那么矫情,一会茶凉了,你趁热喝点吧。” 光闻到茶水的香味就知道味道一定差不了,董难言端起茶水,正要品上一口的时候,外面突然想起了脚步声。 积雪传出吱吱的声音,看来人数不少,而且来的很急,董难言转头看去,只见有一些裹着棉袄的村民双手握着木栅栏,向里面叫喊道:“求求你了,帮帮忙吧,再这样下去,村子里的人都活不下去了。” 董难言知道些人不是对着他说,再次回过头,只见女子无动于衷,正在慢悠悠的喝着茶水。 “路是你们自己选的,现在又来求救,你们当初是怎么对我爹的?!” 女子把茶杯往桌子上一砸,“还有脸来这里求救,不害臊吗?快点给我滚!” “你怎么一点也不像你爹,你这么自私,怪不得是个孤儿!” “村子里的人要是都死了,你心里没有愧吗?” “算了,不求她了,我看她呀,没准早就跟那些妖怪勾搭上了,才不会管咱们得死活呢。” 对面的茶杯里泛起涟漪,女子起身作势拿起一张狩猎野兽用的大弓,遥指着这群透过栅栏喋喋不休的村民。 “你看看,她还想杀我们。” 有人扯着脖子仰着头,“来来来,往这射,反正都要死,死在你手里,起码还能留个全尸。” 此起彼伏的唾骂声和怨恨声从门外传过来,已经听出了个大概轮廓,董难言有些听不下去了。 重重的一跺脚,除了女子还能稳稳站立外,门外的那群村民已经有不少倒在雪地上。 不认识这个少年是谁,但是看到董难言皱着眉头瞪着眼睛走过来,这群人不敢向对女子那样对付董难言,左右相望了一眼,一溜烟的消失在董难言的面前。 “谢谢你了,让你见笑了。” 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混倒在雪中的少年刚才那一脚竟然有那种动静,女子自认为自己都达不到,“你是?” 董难言笑道:“实不相瞒,我是一名修行人。” “修行人?” 女子皱起眉头,然后猛然起身道:“你是仙人?!”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登楼境,哪里配的上仙人的称呼,董难言摇头笑道:“称不上。” 女子狐疑的看了一眼董难言,“既然你没有什么伤势,那你就离开这里吧。” 女子伸手,要把摆在董难言面前的茶杯拿过来。 不过少年的动作比她更快,拿起茶杯,董难言笑道:“刚才还说热情带客,怎么茶还没凉,就急着赶人了呢?” 刚才少年帮了她,那么也就跟她两不相欠了,女子说道:“那你就喝了这杯茶再走吧。” 董难言轻轻抿了一口,“这附近有妖怪?” 女子似乎不愿意多说什么,“放心,以你的本事,碰不到厉害的,死不了。” “那厉害的有多厉害?” 少年打破砂锅问到底,让女子有些不耐烦,“你问这么多干嘛,快点走。” 董难言望着女子手指上张裂的伤口,轻声道:“你手上的伤口应该很新,刚刚凝成血痂,而你说是昨晚遇见我把我带回这里的,所以你昨天晚上出手了对不对?” 见到女子急忙把受伤的手掌背过去,董难言问道:“你既然出手帮他们了,为什么要隐瞒不说。” “不用你管。” 女子站起身,指着大门道:“请你离开。” 非但没有走,反而重新坐下,董难言把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赶人走可不是待客之道,姐姐,要是妖怪本事比我大,那我遇到了可不就是送死吗?您好人做到底,等你给我指条明路,我就走。” “你出门顺着山路往左拐,保证你安安全全。” 女子这回站在门口把门打开,董难言跟女子拜了拜手,笑着消失在女子面前。 等到这名少年走了,女子呆呆坐在木桌前,望着属于她的茶杯,怔怔出神。 这里的山没有名字,山下的那些村落也没有名字,不过在村落附近的湖泊却有名字,而且名字很有意思,十分形象的形容出湖泊的形状。 玉盘。 玉盘湖的湖水用来泡茶,滋味可是妙极了,人们往往在酷暑的时候去湖边消暑乘凉,寒冬时去那里破冰捕鱼,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且安逸,只不过这种好景不长,在一个夏天,人们在湖边戏水时,有一条庞然大物从天而降,掀起湖水浪花无数。 人们定睛看去,是一头满身都是伤痕的蛇形之物! 穷乡僻壤,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庞然大物,随着有人大呼一声“龙”后,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遇到行云布雨,只活在传说中的龙类了,成片的跪在地上,不断喃喃祈祷,祈祷保佑这里风调雨顺,祈祷保佑自己福寿延年。 就在这种神圣而又虔诚的时候,有人出声打破这种气氛。 “这就是一头赖皮蛇,你们拜什么呢?” 在大热天背着一张大弓,赤着脚的汉子带着一顶草帽,望着伤痕累累躺在湖边,半截身子没入水中的巨蛇,他果断拉起弓,对着它的头顶射了一箭。 “姓黄的你疯啦,这可是龙,你敢射龙,你这样是要遭到报应的。” “你不想活了别连累我们呀!” 跪在地上的村民起来挡在巨蛇面前,让汉子下不了手。 “我说了,它是蛇,不是龙。” 任凭汉子如何劝说,但是多年的邻居交情还是比不上亲眼所见的蛇形之物,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不是龙,一气之下,汉子只能无奈的离开那里。 众人将村子里犁地的牛都拿出来给这头满身伤痕的巨蛇进食,就这样经过了一周,从天而降的巨蛇一个扭头,没入玉盘湖之中。 对龙有恩,龙自然会回报你。 村民抱着这种想法,经常向湖中投喂牲畜食物。 果然没有用上一周,那头巨蛇就又重新浮出水面,而且在湖水高升之中,它化成人形,一步一步,踩着水花从空中落下,站在湖面之上。 当时在场的众人纷纷跪在地上,高呼龙王爷。 没有与这里的人有过多的接触,有一道声音从湖面上传过来。 只要每年向湖里献祭一对童男童女,它就可以保佑这里风调雨顺,四季平安。 而且被这对童年童女并不是死了,而是在玉盘湖里侍奉它,从此脱凡化龙。 眼见着它从一条庞然大物变成人形,在场的众人一个个都深信不疑,尤其是听到龙王爷要选人侍奉它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为了这两个名额争抢了起来,甚至不少人大打出手。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于山巅望人右走 随着“龙王爷”入住玉盘湖,原本波澜不起的湖面不时出现惊人涟漪,以湖心为中心,向着四面散去。 得到了“龙王爷”的指使,挑选了一个大吉的日子,附近的大小村落是锣鼓喧天,由十数个大汉抬起一辆特意花了大价钱打造出来的轿子,上面载着两个争破头颅才抢到这样机会,送去服侍“龙王爷”的幸运儿。 等轿子到了玉盘湖,湖面上的动静更大了,都没有等人把童男童女送入河中,湖水上就突然升起一道水龙卷,风卷残云的将轿子上的童男童女卷进湖中,这种异象让围住湖边的村民祈祷的更为虔诚,头都快要埋进地里了。 在大山上消息闭塞,总喜欢在背后背着一把大弓的汉子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也不算太晚,怒发冲冠的汉子提着一把铁锹,连夜赶往玉盘湖。 能一眼看出这是蛇精而不是龙类的汉子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聚气境的武夫,因为一场战斗,殃及了他的妻子,心灰意冷之下,汉子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隐姓埋名,匿迹江湖去了。 生老病死,恩怨情仇的种种他管不着,但是这种残害人命的畜生,他必须要动手除掉! 那天是因为村民们的劝阻,再加上尚且不知道那头畜生到底是什么本性才没有趁着它虚弱之际杀了它,但是现在得知这头畜生竟然要什么童男童女,汉子盛怒之下,直接跳在玉盘湖上,脚掌如履平地,然后向下重重一踏。 “滚出来!” 湖面上没有任何动静,但是水面之下却已经是翻江倒海。 在湖底沙砾旋转,鱼虾碰撞之间,有一头不受影响的庞然大物冲出湖面,竖起的瞳孔阴寒的望着汉子。 蛇身之上的伤痕已经愈合,不确定那两个孩子是否已经遭遇不测,汉子伸手道:“把人交出来!” 它负伤那日就是这个人想用弓箭射死它,要不是那群蝼蚁求情,恐怕它那天就死了。 十分记仇,眼睛中闪过一丝玩味,这头身上泛着淡青色鳞甲的蛇类笑道:“交什么人?” 就像是最普通的干活庄稼汉在铲土,汉子把铁锹往湖水上一插,然后向上一扬,无数蕴藏气劲的水珠如箭群一样向着蛇精暴射过去。 “别说废话,把人交出来!” 能够化成半个人形的蛇妖虽然现在还没有回复到巅峰,但是本就肉身强劲的妖类怎么可能惧怕一个聚气境武夫,要是一名登楼境的练气士在此,它现在也许会敬他三分,但是如果只是这么个男子的话。 蛇躯一震,将水珠中的气劲尽数震碎,这头蛇妖狞笑道:“人是还不回来了,不过骨头你要不要,我这身子虚弱,最近消化不是很好,也许能给你吐出来一点。” 蛇口一张,它竟然真的是向外吐出东西。 不过不是什么骨头,墨绿色的毒液如同水柱一样,喷向面部已经绷起青筋的汉子。 水面响起嘶嘶的腐蚀声音,向后暴掠躲避的汉子在后退的间隙中撑开背负的大弓,只听得嗖的一声,在破空声响起后,黑夜里,一道亮光擦着墨绿色的毒液,一箭刺在蛇妖的颈下! “嘶。” 收起毒液,蛇躯不停地摇晃,搅乱的玉盘湖水,蛇妖嘶吼道:“你该死。” 不过没能蛇妖嘶吼完,第二道亮光随后而至,这一次的目标,是它的眼睛! 脑袋一晃,迫使弩箭改变方向,擦着它的鳞甲溅出一串火星,蛇妖竖起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慌。 因为耳边响起连续的破空声,有十几道亮光向着它的七寸位置上射去! 打蛇打七寸。 没有想到这名汉子的箭竟然能射穿它的鳞甲,蛇妖身形一变,在弩箭射来之前,它化成人形。 因为体型突然变下,所以那些瞄准着它七寸而去的飞箭当然不可能准确射中,顶着蛇头,身子却是人形的蛇妖冷哼一声,身上瞬间便覆盖上一层青色的鳞甲,然后它伸出双手,两条手臂突然伸长,横跨着玉盘湖,手指前指甲锋利,让人不寒而栗。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对手,别的不说,但从体型上看,汉子那日发现这头蛇妖时,就觉得一定要趁着机会除掉它,不然等到它恢复过来,谁能制得住它? 现在就这么几日,弩箭可以射穿它的鳞甲,看样子它还是很虚弱,今天可能是最好的机会了,汉子挥动起铁锹,向前就是一拍。 本来就是一件凡物,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铁锹外面被汉子的罡气所包裹,不再像是铁锹,反而像是一柄冲天而上的银刀。 与伸长得更桥索一样的手臂撞击在一起,玉盘湖一时间沸腾。 虽然到最后,拿着半截铁锹的汉子倒退出数十步,但是从破开肉绽的十指上传来的疼痛让蛇妖的眼神更加阴冷。 要不是它现在实力还没有恢复上一半,像是这样的聚气境,不就是尾巴一扫的事儿? 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以免被那货差点杀了它的人发现,黑夜里,玉盘湖水面上重新倒映出一头体型庞大的蜿蜒身躯。 妖兽的体魄比人要强出太多太多了,铁锹只剩锹把,汉子回头向山上望了一望,然后哑然一笑。 虽然住在山上,但是在这里待得久了,难免产生了感情,不想让这头蛇妖在这里残害这些村民,更不想让它破坏这里的一草一木,抱着必死之心要在今夜杀死这头蛇妖的汉子心里面最后闪出两个人影,然后又重合变成一个。 该教给女儿的东西都教了,这么多年,也是让她一个人在下面久等了,随着一声大喝,汉子身上的罡气燃烧起来,湖面上仿佛有一朵火红荷花盛开。 看来他是要拼命了,谁都不想死,能感觉到汉子带给它的压力,一颗亮晶晶的明珠从蛇嘴里吐出来,璀璨的照亮了玉盘湖。 这颗蛇珠虽然威力无边,但是这样暴露出来,一旦被打碎,那么它会立刻死亡。 这场战斗的动静很大,但是时间不长,各个村子里的人都被惊醒,走出屋子看去,夜空像是燃烧了起来,玉盘湖上空一片橘红色的光亮。 点着灯,摸着黑,各家各户的成群结队的向着玉盘湖走去,想要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有这种景象?难道是“龙王爷”发出的祥瑞之兆? 等到了玉盘湖,火把烛火亮起,众人借着灯光一看,皆是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冷气,向后退了一步。 湖畔边上,泛着青色光亮的身躯上满是血迹,鳞甲成片的掉落,在没有掉落的鳞甲上,竟然有着密密麻麻的拳印! 跟刚刚出现在这群村民面前时一样,“龙王爷”奄奄一息,目光黯淡。 谁能将“龙王爷”伤成这样? “当!” 有声音从另一侧传出,吓得不少人尖叫了起来。 一些胆子大的拿着火把照亮过去,光亮中,有人正一拳一拳的朝着鳞甲上打去。 燃烧的不光是罡气,还有这具身躯,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血肉模糊的汉子声音不再向以前一样粗狂洪亮,他变得有些沙哑,“它现在丧失了攻击的能力,你们快一起上,杀了它。” 这是山上的那个打猎汉子? 有一位老者走上前,怒声道:“姓黄的,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能对龙王爷不敬?” 老者向着躺在地上的庞然大物低头弯腰道:“龙王爷恕罪,龙王爷恕罪。” 有人开头,这玉盘湖边几乎所有人都像老者一样,神态虔诚,不停地弯腰呢喃。 已经用上了所有的力气,甚至连性命都透支了的汉子摇了摇头,正当他想在临死前用尽所有力气告诉这群人,他们跪拜的不是龙王爷,而是一头蛇妖的时候,有人拨开密集的人群。 “爹!” 没有想到在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还能看到女儿,汉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掌,给她擦了擦泪水。 “别哭,爹陪你这么久,该下去陪你母亲了,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已经站不稳了,望着护在蛇妖身前的人群,周围没有一个人的汉子对脸上充满杀意的女子轻声道:“记住爹的话,也许有些人是很过分,但是这里面也有一些本性不坏,随波逐流的无知人,希望你以后能救下几个是几个,当然,如果他们真的执意不听,那你也不要管了,你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像爹当初带你一样,找个清静的地方安顿下来。” 这是汉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很可惜,她没有听。 今天的夜跟当初父亲出去的那个夜晚一样的漆黑寂静,女子背负着一张大弓,腰间挎着刀,关上了栅栏门,向着山下走去。 前面有两条路,女子向左望了望,今天那个少年只要向左走,就会平安无事的,轻轻摇了摇头,女子走向了右侧。 山上风起,跟以前猎猎作响的秋色法袍不一样,身上的粗布衣衫贴身的很,回味着今天的茶香,站在山巅的少年活动活动筋骨,然后望向远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噩梦之始 在汉子失去呼吸,倒在地上之后,痛苦的女子不是没有想过杀了那头还在喘息的孽畜,只不过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她最后放弃了。 像从小被父亲背着那样,女子背着汉子,在人群的注视中向山上走去。 “我看这姓黄的就不像是好人,还口口声声说龙王爷是妖怪,我看他这是倒打一耙。” “是呀,正常人谁会跑到大山里搭造房屋,没准他还真是个妖精。” 从一开始的小声嘀咕,乌泱泱的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我看八成是这姓黄的被龙王爷揭露了真面目,所以才有了这场战斗,被龙王爷杀死了。” “对呀,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跟龙王爷,一定是这样。” “这么大的动静,一个打猎的怎么可能做出来,他肯定是妖怪。” “没错,他隐藏身份,一定包藏祸心。” 这么一想,不少人转身跪在地上,对着倒在地上只有呼吸的庞然大物拜道:“感谢龙王爷出手诛杀此獠,我等村民,感激不尽。” “是呀,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呀。” 虔诚而又恭敬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刺耳,在充满厌恶和恶毒的眼神下,女子背着汉子,脚步沉重。 那一路上除了想着父亲,女子还在想。 好心为什么没有好报。 在女子回到山上的时候,另一边,被村民们提着水桶不停向身上泼水,往身上涂抹草药,甚至杀猪宰羊献祭的庞然大物已经可以动弹了,眼神阴冷的望了一眼大山深处,它在众人的惊呼中,扭头返回玉盘湖里。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玉盘湖附近的真的是风调雨顺,以往的旱灾和洪涝都没有了。 附近村落的村民们当然开心的不行,这一切都归功于龙王爷保佑,他们在玉盘湖边上修建一座龙王庙,专门用来祭祀。 只是好景不长,这头享受着祭祀的蛇妖终于张开了它的獠牙,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保佑玉盘湖附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以,但是有相应的要求,玉盘湖附近的大小村落,每个村落每年必须向玉盘湖里献出一对童男童女。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家里的孩子能够去侍奉龙王爷,这得是多大的荣幸啊! 家家户户都很积极,争抢着村里的名额,甚至有一些没有争抢到的在祭祀当天,竟然打算鱼目混珠,混进祭祀的童男童女之中。 就这样一直过了几年,玉盘湖附近的村民们终于意识到不对。 说是这些人去侍奉龙王爷,可是这几年,也没见到谁从湖里出来过,而且龙王爷定下的条件苛刻,村子里的童男童女都已经被献祭光了。 没有办法,去年的献祭日,没有童男童女可献的村民们只能向湖水中升起,用来“接引”童男童女的龙卷中投入一群牲口,希冀龙王爷能够继续保佑他们,保佑这里风调雨顺。 只不过事情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这样发展,享受了这么多年的人味,现在突然变成了牲畜味,这头嘴巴已经吃刁了的蛇妖蹭的一声掠出湖面! “童男童女呢?” 跪伏在地,没有童男童女可献的村民们面面相觑,推选出一个话事人,对龙王爷仰慕的紧的老者恭敬又忐忑的趴在湖水边,低头颤声道:“龙王爷息怒,这附近的村子里已经没有童男童女了,不过您放心,下次我们一定再多献上点牲畜,保证让您满意。” 竖起的眼眸中充满了阴冷,要不是绿石府那边告诉它行事不要过分,它真想在这里吃个痛快,将这些血食全都吐进肚子里。 不过想归想,但是被一座宗门追杀,侥幸逃到这里的蛇妖还真不敢违逆绿石府,只有一个凌虚境的宗门就差点打死它,更别说拥有好几位凌虚境的绿石府了。 绿石府的人允诺它,只要它每年献给绿石府三两重的生之息,那么在这片地界上,绿石府就会庇佑它,保护它不被仇家追杀。 生之息是它通过进食血食炼化出来的,三两重的生之息,那可就是每年玉盘湖附近的村落祭祀的那几十个童男童女的三分之二呀。 让它规规矩矩办事,最后落进它嘴里的却只有三分之一的血食,这让它心中不悦,不过没有办法,如果违逆了绿石府,那它的下场定然极为凄惨。 献给绿石府后,余下的那些生之息别说是让他增进修为,就连修复遗留下来的暗伤都做不到。 人身上的生之息最多,没有了那些童男童女,仅靠这些牲口连牙缝都不够塞,这头巅峰时期曾是登楼五境,实力堪比凌虚境修士的蛇妖向下冷眼一扫。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后天之前,一定要有二十四个童男童女进入玉盘湖。” “不然。”,湖水掀起三四层楼高的巨浪,蛇尾一扫,将湖边一圈树木抽打的粉碎。 “让你们村落洪水滔天!” “龙王爷息怒啊,龙王爷息怒啊。” 跪在人群最前面的老者磕头,“龙王爷,我们这附近真的没有童男童女了。” 这么些年,这些村落至少送进来上百名童男童女了,以这些村子的规模来看,看样子是真的送光了,蛇妖不认为这些愚昧的一直认它为“龙王爷”的村民会有胆子欺骗它。 虽然成年人身蕴含的生机更多,但是以它现在的境界,在炼化过程中就要浪费十之八九,根本没有童男童女那样轻松,但是既然事情已经是这样了,这里也凑不出童男童女了,那它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明日选二十个年轻健壮的成年人送进玉盘湖。” “龙王爷……” “聒噪!” 蛇尾一甩,轻而易举将低头的跪拜的这身松懈皮囊抽的骨碎肉消。 “明天如果再拿着牲畜来糊弄,那么就是这个下场!” 撂下这么一句话,蛇妖庞大的身躯重新没入水面。 那一地的碎骨残血看的人心里发慌,忐忑不安的村民们没有各自回村,聚集在一起,研究明天选谁入湖祭祀。 送童男童女入湖,大家到还能理解,因为孩子干净,悟性好,所以龙王老爷喜欢他们,但是随着今天说要二十个成年人入湖,村里的人不这么认为了。 让他们这群只会种庄稼的去湖底,难不成龙王老爷要在湖底建宫殿?还是种花园? 成年人跟孩子不一样,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旦入湖了,那家里的生计来源可就没有了,所以跟当初争抢着童男童女入湖的名额不一样,现在家家户户都开始推脱,不愿意入湖。 正在大家为了谁去湖里祭祀而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人跟着三个人扯着脖子吵,占据上风的妇人掐着腰,看到走上她面前的瘦弱男子,怒道:“赵老狗,怎么得,你也敢跟上来跟老娘讲话?我跟你说,今天我把话放在这,谁去都行,就是我们家男人不去。” 吐沫星子溅了别人一脸,肩膀都快赶上男人粗的妇人见到男子脸色煞白,双腿打鼓发颤的样子,再次讥笑道:“赵老狗,瞅你吓这样,至于吗?你说别人家都是拖家带口的,你就一个没有媳妇的光棍一个,你怕啥?” 妇人伸手在男子的脑门上一戳,“你能去侍奉龙王爷,那是你的福气,你回家看看,是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妇人这么说,大家伙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赵老狗,你别怕,就你这怂样,龙王爷没准看不上你呢。” 听着大家取笑他,今天在玉盘湖偶然间抬起头,看到令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一幕,赵老狗就像发了疯一样向外跑出去。 怪不得那些入湖的童男童女再也没有回来过,原来那打猎的汉子说的是真的,玉盘湖的那个东西,真的不是龙王爷。 “把他抓回来。” 男子可是入湖名单上的一员,要是他跑了,还得重新选,那可伤脑筋了。 男子是他们村子的,看着被人摁住双肩的赵老狗,几名主事中的一个老者觉得脸上无光,丢了面子,“瞅你这样子,真给咱们村丢人。” “完了,完了。” 回想起来抬头看到的那一幕,被抓回来的瘦弱男子牙齿都在打颤,“它不是龙王爷,姓黄的没说谎,他不是妖怪,它才是妖怪啊!” 想到了那些送入湖中杳无音信的童男童女,已经被吓得说话都在呜咽的男子身上发抖,“都死了,都死了,都被我们亲手害死了。” “要不然换一个人吧,我看你们村这个人有些疯癫,把他送进湖里,没准会惹的龙王爷不满。” 老者皱着眉头,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再换一个人。” 本应该被拖走的男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手指死死的扣进土地里,嘶吼道:“不能再害人了,它不是龙王爷,它是妖精啊!” “妖,妖,妖,我看你是脑子糊涂了,胆敢亵渎龙王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龙王爷?” 想到今天抬起头看到的那副画面,瘦弱的男子大喊道:“龙会吐信子吗?” “只有蛇才会!” 第一百八十章 夜临玉盘湖 龙王爷吐信子? 为首的老者怒道:“赵老狗,你胡说个什么,污蔑龙王爷,我扒了你的皮!” “它不是龙王爷啊!” 在跪伏中因为颈椎疼痛难忍,不小心抬头活动一下,却恰巧看到了“龙王爷”在吞吐信子,瘦弱的男子直到现在,身上还起着鸡皮疙瘩。 “我不会看错的,在这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什么是蛇?!” “你能看出来什么?”,男子竟然还敢跟他顶嘴,老者勃然大怒,“人家是龙王爷,你个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你认得出来什么是真龙吗?” 男子霍的一下抬起脑袋,“这几年往玉盘湖中送进去那么多童男童女,可是有几个回来的?” 男子声嘶力竭道:“一个都没有!” 在场看笑话的众人不说话了。 除了打光棍的赵老狗之外,基本上每家每户的孩子都在龙王爷身边,当初说是挑选童男童女侍奉在身边,结果从入了湖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赵老狗,你不要胡言乱语,龙王爷保佑咱们这里风调雨顺,你怎么敢这么想!” “村长。” 在老者气的用拐杖直往瘦弱男子身上敲的时候,有一名带着斗笠的汉子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 “于洋,你又有什么事?” 这名头戴斗笠的汉子是打渔出身,以前龙王爷没来的时候,他就成天在玉盘湖里晃荡,撒网捕鱼,不过自从知道湖里有着龙王爷后,他就再也不敢去动玉盘湖里的鱼虾河蟹了。 汉子脸色十分难看,犹豫了半天,说道:“村长,你先别打他,听完他说的,我也有些话想要说。” 以前都是捕鱼为生,现在突然让他种地,汉子反而有些不适应,所以清晨无事的时候,他会远远的绕着玉盘湖走上一圈,眺望着湖水,怀念着以前乘舟撒网的日子。 就在平常的一天,早早出门的他绕着湖水走了一半的路程,眯着眼睛眺望着湖水时,突然有一抹红色出现在他眼中。 眼神极好的他脸上露出笑容。 这不是送进湖里那些去侍奉龙王爷的童男童女们穿的衣服吗? 难道是他们其中有人回来了? 想看看是哪家的娃娃,他快步向湖边赶去,嘴里吆喝着,“喂,你是哪个村子的娃娃?” 只不过很不凑巧,还没等汉子赶到岸边,水花一动,那抹红色就消失在他的眼前。 是自己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的汉子向着湖里又张望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现,就在他即将没回身子的时候,突然他面色一变,头顶上流出冷汗。 在湖水中,有一件破碎的红色衣衫从他面前一闪而过,就在那一瞬间,男子看到衣衫的胸口有一个大洞,好像被什么尖锐锋利的东西戳破。 这种不敢确定的事情汉子也不敢说出去,事后回去只当自己是看错了,但是今天听到赵老狗的这番话,他终于是按捺不住了,“村长,有没有可能,它真的…” “闭嘴,绝无可能!” 老者拐杖重重的向地上下戳,“龙王爷就是龙王爷,不可能会是蛇精的。” 像人群中一扫,老者问道:“你们觉得谁说的是对的?你们相信谁?” 本来觉得大家都会站在他这边,但是没有想到,人群出奇的沉默,就算是一开始把人骂的抬不起头来的妇人也都不说话了。 这么多年,确实没有一个人从湖里走出来,听到赵老狗和打渔的这么说,再加上今天看到“龙王爷”的凶态,众人心中难免生起一些别的想法。 “我真的没有看错,它真的在吐信啊!” 赵老狗焦急道:“姓黄的不是妖怪,他当初说的没错,现在能救我们的,只有他的女儿了,村长,赶快去找她吧,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啊。” “村长,我说句实话,虽然我很不想承认它不是龙王爷,但是按现在的这些猜测来看,恐怕我们不信也不行呀。” 因为这里意见不一,所以到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肯入湖,大家议论纷纷,都说要见到入湖的那些童男童女无事后才愿意入湖。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又到了去玉盘湖祭祀的日子,只不过这次,蛇妖的真面孔彻底暴露在众人眼中。 被这些愚昧的人称为龙王爷,这让这头蛇精十分享受,只不过享受归享受,可不代表它会对这群“食物”心生怜悯。 它可怜他们,谁来可怜它? 绿石府那边还有三斤生之息的任务,可是这帮人今天没有一个人愿意“祭祀”它,这让这头蛇妖忍不住心中的怒火,露出两根毒牙。 听到下方有人问道能不能让那些童男童女出来亲人相见一下,知道这群人可能已经对它心生怀疑,蛇妖索性也就不要掩饰了。 入湖的那些人早就成了它的腹中餐,怎么可能出来相见? 还有任务需要完成,既然他们不主动,不愿意自我牺牲,那只好它辛苦一点,亲自动手了! “想见面?” 在众人的震惊和尖叫中,嘴里吐出蛇信子的庞然大物扭动着身躯,张开大口向着他们一口咬下。 “来我的肚子里跟他们相见团聚吧!” 原来这不是龙王爷,这真的是一头蛇妖! 这是站在最前面的老者生前最后的想法,被蛇口咬住向上一抛,老者整个人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一口将老者吞了,蛇妖觉得一点也不过瘾,又一连挑选了几个精壮汉子吞进腹中,蛇妖这才心满意足的缩回身子。 绿石府交代过它,不要做的太过分,而今年的任务又没有完成,所以它努力克制住自己进食美餐一顿的欲望,冷眼扫视着人群,“我不管你们怎么商量,用什么办法,三天之后,我一定要在湖边见到三十个活祭品,如果没有凑齐,那么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个数量了,你们这些村子,一个也别想留下。” 稍稍的跟在跨刀背弓的女子身后,董难言能看到女子略显不协调的左臂,看样子,昨天她应该是在蛇妖手里受了不轻的伤。 隐匿在后面,董难言停下脚步。 随着女子临近玉盘湖,玉盘湖升起水浪,有一位全身盔甲的虾头妖怪和一只跟清白河中蟹怪差不多,只是颜色不一样的妖怪踩在浪花上。 应该是领略过女子的箭法,虾妖看到女子张弓搭箭,连忙道:“停一下,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出来传达蛇妖的命令,虾妖对岸边的女子说道:“我家大王说了,只要你愿意来玉盘湖做龙宫夫人,大王就可以饶恕你昨天的大不敬。” 在它看来,这已经是性情暴虐的大王法外开恩了,没有想到,等到他话说完,回应它的,是一声箭响! 这几年,女子已经不比她的父亲差多少了,甚至在某种方面来说,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箭要是射在它的脑袋上,还不得把它的头射爆呀? 一道壮硕的身影挡在虾妖的面前,已经可以幻化出两只手,这头被蛇妖收服的蟹怪实力非同一般,只见它双手交叠向前一推,那支箭便从中间崩断,折在地上。 女子皱起眉头,不过很快就松下去,她的箭法赶不上他的父亲,但是她的刀法却让她有信心战胜这个蟹头人身的妖怪。 雪白的刀光在黑夜里亮起,蟹怪只觉得左肩一沉,原来刚才还在数十米之外的女子竟然刹那间就出现在它的身前! 雪白的长刀砍在蟹怪的肩膀上,与那身盔甲摩擦出火花,女子刀身一横,“卸甲!” 刀的轨迹异常,贴着生长在蟹怪身上的盔甲,寻找到缝隙,然后刀身向里面一撬,直接让蟹怪肩头溅出血花。 “我的妈呀。” 没有什么本事,充当玉盘湖里狗头军师的虾怪一下子跳进湖里,避免伤到自己,在湖里观战。 果然不亏是让大王亲自去收服的,只见它这头蟹怪兄弟在盔甲被卸下的时候,手掌竟然变成蟹钳,直接朝着女子出刀的右臂上钳去。 这么纤细的胳膊,还不得立刻变成两截啊。 “我要她完好无损!” 就在蟹怪即将得手的时候,玉盘湖下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这应该就是那头蛇妖的声音了,看样子它虽然在湖底,但是却一直关注着这里。 董难言注意到蟹怪即时的收回手,所以他也缩回脚。 蟹怪听蛇妖的话缩回手的时候不代表女子什么也不会做,在霎那之间,女子就一脚揣在它的腹部,长刀贴着盔甲缝隙,竟然是欲要向它的颈部砍去。 不过在她即将得手的时候,她与蟹怪之间突然出现一道水柱,让她不得不退后。 董难言眯眼望去,被这里人误认为是龙王爷的蛇妖冲出水面,眼神阴冷又充满贪婪的望着女子。 “昨天你已经被我打伤,好心放你一条生路,你竟然还不自知?” 蛇尾一甩,就要将女子卷回湖底,突然,有一只手轻轻的抵在蛇尾上。 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少年抬起头,蛇妖在与之对视的瞬间。 它遍体生寒。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也在寻找 “是你?” 他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做好防御姿势的女子担心道:“你快闪开!” 少年是个修行人不假,但是更了解这头蛇妖的恐怖之处,女子不愿意把董难言拖下水。 “我离开这里,看着你成为它的腹中餐吗?” 拖住蛇尾的董难言手掌向外轻轻一推,青色的蛇尾在玉盘湖里溅出水花,没入湖中。 阴冷的蛇眸开始闪躲,蛇妖竟然有些不敢直视董难言的眼睛。 蛇是冷血动物,在少年的眼睛里,蛇妖敏锐的感觉到了比它的阴冷还要冷的寒冷...... 《问剑青天》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也在寻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三山妖王,两位少年 深山里横生沟壑,站在空中向下望去,就会发现沟壑十分有规律,像是一张被人刻画的笑脸。 周围的树木全都拔根而起,横倒竖歪的在地上,模样吓人,背后生有白色双翅的人身虎形的妖兽浑身毛发倒竖,额头上有着一点猩红。 占据这黄树山,统领十几个小妖的大王,号称虎啸天的妖兽现在双目赤红,几欲滴血。 太恐怖了! 现在正坐在树梢上的少年实在是太恐怖了,这才多大的年纪,竟然就能凌虚御空了? 随手打下来的剑气就可以改变地形,差点打穿...... 《问剑青天》第一百八十二章 三山妖王,两位少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切磋一下? 像玉盘一样的湖泊被水下的光芒映照的变成了碧绿颜色。 驻足在玉盘湖外围,从黄树山那边凌空而来吴剑啧啧称奇。 这条小泥鳅竟然有结根石? 作为破坏山水气运的一种异物,结根石一旦接触到大地,就会长出根须,疯狂向地底扎根,遍布的范围大小,因它的等级和品质来定,比如现在被蛇妖撞碎的这块,只能说是勉强算作结根石,根须只能覆盖数十里。 吴剑右手不由自主的放在背负的长剑上,扎根在大地上的结根石只要碎裂,那么石中蕴含的灾恶物...... 《问剑青天》第一百八十三章 切磋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可一剑挡之! (明天好像有大封推荐,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投投月票推荐票,我会努力更新的~) 作为剑荡山这代的骄子,能够被通玄境剑修收为亲传弟子的吴剑有些见猎心喜,用来握剑的那只手掌上的手指轻点虚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身为剑修,吴剑身上却没有剑修的那种傲气,反而跟普通人一样,这一切都归功于他那名通玄境师傅,只有当遇到对手,或者说有了想出手的欲望时,埋藏在骨子里的胜负心才会显现出来。 “你放心,我们只是切磋,只分高下,...... 《问剑青天》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可一剑挡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顺心 换生湖边,在老者出现后,仿佛改变了天地四季变化规律,岸边枯枝抽芽,地上野草开花,换生湖上厚厚的冰层开始融化。 水波荡漾之中,老者脚尖轻轻点了点仍然结着冰的水坑。 下面没有人回应他,老者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能忍忍,其实这世道就真的那么差吗?非要先做那个出头鸟,结果呢?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何苦来哉?” 老者自说自话,“这世上不可能什么事都称心如意,有些时候呀,在遇到见不惯,看不顺眼的事情的时...... 《问剑青天》第一百八十五章 顺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下山 顺着本心? 说的容易做的难,在这世界上,谁能够真的完全顺着心意行事? 董难言见到女子不说话,问道:“你觉得那些人是真心过来感谢你的吗?” 从小跟着父亲,在这深山中长大的女子虽然接触外界不多,但是就像是动物有着感应危险的本能,女子恰恰能读懂人心。 轻轻摇了摇头,女子说道:“再不吃,粥就要凉了。” 粥凉了可以再热,但是人心凉了,拿什么去暖? 那群人大清早就来山上献礼,原因无非有二,一是玉盘湖里已经没有蛇妖了,笼罩...... 《问剑青天》第一百八十六章 下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多谢好意,我不过去 跟着董难言一起下山的黄莛身上的三个大包裹已经不在身上了,连带着她背后那张显眼异常的大弓,一起被董难言收紧乾坤袋之中。 披着毛皮大衣,腰间挎着一把刀的女子跟上董难言,“董难言,你这个袋子这么厉害,能不能把这座山头给收进去呀。” 女子这个样子跟自己当初要离开离南镇的时候一样,刚才等着黄莛去祭拜告别她的父亲,跟她一起下山的董难言笑着说道:“黄莛姐,这我可做不到。” 下山的时候,看女子拎着大包小包的,董难言就将...... 《问剑青天》第一百八十七章 多谢好意,我不过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月黑风高夜 院里飘起了小雪,同一条街上泾渭分明。 靠近街道左侧,由质地结实的厚重石板铺就,占据了这条街的九分之一,只留下一个充满泥泞的狭小土路,靠近着在寒风中胡乱飘摇的破旧旗帜。 雄伟的大殿里,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客人竟然不选择他们这而去对面,欲要出手将少年打的卧床不起的男子对坐着品茶的男子,不忿道:“大哥,为什么不让我教训教训那个小崽子,按照你平时教我们的,这可是断了严家血脉的好机会呀!” 按照对喝茶男子的了解,男子...... 《问剑青天》第一百八十八章 月黑风高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杀人放火时 寒光在面前闪过,嵌在箱子上的刀被人当做标枪,从远处掷过来,就在严悟大声提醒的时候,一阵破空声从镖车后面响起。 箭雨! 铺天盖地的飞箭就像是蝗虫一样向这边扫射过来,好在有严悟提醒,而且在场的这几个汉子都是底子结实的练家子,一个个耳力出众,听到了那拉弓开弦的声音,抽刀抵抗。 “哼。” 有一名汉子闷哼一声。 箭雨实在是太密集了,哪怕他的刀已经斩断了十几只箭,但还是有一支箭从他挥刀的缝隙中穿过来,射在他的左肩上。 “...... 《问剑青天》第一百八十九章 杀人放火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章 以柔克刚 “你这句话是跟谁学的?” 明明少年的个头远不及他们高,甚至还不到他们的肩膀,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敢掉以轻心小瞧董难言,反而提起精神,互成掎角之势。 三个受伤的严家镖局之人被黄莛搀扶着放在地上,望着那名手腕耷拉下去的汉子,黄莛满脸气愤。 她跟董难言一直藏在箱子里,来看看到底是谁在针对严家镖局,在严悟他们遭受攻击的第一时间,董难言和黄莛就已经准备出手,只不过随着马车倒扣在地上,担心破开箱子出去会伤到身边那...... 《问剑青天》第一百九十章 以柔克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有龙抬头 跟在换生湖中溺水的感觉一样,董难言屏住呼吸,身边的水流之上隐隐有雷霆游走。 在水中他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肌肤在水里都要褶皱了起来,董难言望着脸上挂着笑容,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的男子,一道光芒骤然闪烁在他面前。 “没有用的。” 那种让他感觉到一丝危机感的光芒才刚刚从少年身上亮起,就很快消散,李文秀站在董难言面前,笑不露齿,“现在你身上几大窍穴已经被我的弱水拳劲封住,练气士,省省力吧,别挣扎了。” 向前伸出双指,...... 《问剑青天》第一百九十一章 有龙抬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刀染血 海水翻滚,水浪沉浮,当董难言背后的龙形之物探出水面之后,天空上的九条游龙停滞不前,只是冲着下方咆哮嘶吼,不敢上前。 李文秀现在心神震撼到了极点。 从对面少年身上看到了弱水拳法的影子,李文秀不敢置信的望着那昂首挺胸,一声怒吼将九条游龙震慑而退的漆黑蛟龙。 这不就是他的弱水拳法吗? 在山洞中偶然得到这部拳法的李文秀相信这是一部孤本,除了他之外,不会有别人会,但是现在董难言让他感到熟悉的动作和背后那头狰狞出海的...... 《问剑青天》第一百九十二章 刀染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三章 火沾衣 金木水火土,盘结运行,演化世间万物,称为五行,缺一不可。 凡有气血筋骨者,莫不以阴阳立性,蕴五行著形,所以有阴阳二气之说,木骨,金筋,土肌,水血,火气之论。 邻天州,是距离浩瀚苍天最近的一个大州,在这里只要一抬头,天空仿佛近在咫尺。 然而就是这样毗邻苍天如此之近的地方,却有着一处让万物胆寒,让生灵绝望的禁地! 火花一朵一朵的绽开,这片连青天都被燃烧成虚无的火焰禁区,被人称为焚天,各色各样的火焰充斥在空间之...... 《问剑青天》第一百九十三章 火沾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到了 距离城池还得上一会,董难言一行人停下来,在一处稍微可以遮风避寒的的地方休息。 跟李文秀拳拳到肉相搏的董难言其实不怎么累,一支箭就把那些蒙面汉子都射倒的黄莛更是从头看到尾,境界悬殊,她只能在远处观望战局,所以要说累,她也不累。 真正喊停队伍,停下来在这里休息的人,其实是瘸腿的严悟。 没有了马匹,哪怕拉车的汉子壮如烈马,但是要拉着这一车人返回严家镖局,那也不容易。 所以严悟跟董难言说了一声,停下马车,在这里稍...... 《问剑青天》第一百九十四章 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五章 狗尾巴草 久别重逢,上一次见到董难言的时候还是去年,急匆匆赶至山脚的钱师姐望着仍然是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心中感慨万千。 “钱姐姐。” 当初去青耀郡的路上,女子曾经问过他,要不要去临江宫修行,现在想想,如果当初真随她去了这里,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样了? “高了,长高了……” 看到董难言身后的黄莛,钱师姐一瞬间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 “来,别站在这里了,我们上去说。” 留下那群弟子看守山门,钱师姐亲自带着董难言和黄莛走...... 《问剑青天》第一百九十五章 狗尾巴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天上星河远 右手一拍腰间布袋,董难言看着手里跟他所画图样无二的药草,激动到说不出话。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一直苦苦追寻的东西,最后竟然在身边发现的那种狂喜! “黄莛,你是从哪里得到凝魂草的?” 在落叶宗的记载中,凝魂草这种奇药十分难寻,就连底蕴颇深的落叶宗里也没有一株。 “凝魂草?这东西不就是我家后山上常见的狗尾巴草吗?” 黄莛不懂董难言为什么这么激动,“这个东西在我家后山上有的是,你要是想要,我回去给你再抓一把。” 感情...... 《问剑青天》第一百九十六章 天上星河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七章 算计 可以说到了临江宫,就已经算看见南信国了,走了一夜,没有夜闯城池的董难言从树上跳下来,然后径直向前走去。 天刚蒙蒙亮,守城的士兵已经换班交替了一波,有些还睡眼惺忪。 揉了揉眼睛,一副吊儿郎当的士兵突然打起精神,看着往这边走来的少年。 天寒地冻,铁甲里裹着一层大衣,脚下穿着一双棉鞋都觉得有些冷,怎么有人穿这么单薄的衣服出现在城外? 男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该不会是碰到了什么孤魂野鬼了吧? 这里是一群血气方刚的老爷...... 《问剑青天》第一百九十七章 算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太年轻了 城隍庙外尘雪飞扬,地上到处都是马蹄印,这只上千人的队伍将这里围绕一个水泄不通,如铁桶一般。 坐在横梁上的董难言刚才因为老者的反应,担心被他有所察觉,所以将气息收敛到极致,感受到外面那种肃杀之意,少年眯起眼睛,留意着身下。 “韩元,那范老魔就在里面?” 脸上带着一丝淡笑,在十魔中排行第二,被人称为诡面书生的儒衫男子回应道:“刘将军,确定无误,那范老魔就在里面。” 在铁甲铮铮的队伍前方,还依次战列着几个人。 十...... 《问剑青天》第一百九十八章 太年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九章 出拳所为何? 没有听见神像碎裂的声音,刘岩缓缓放下大弓,铁甲银盔,让他看起来比地上的白雪还要让人感到寒冷。 镇西城的郡守是个窝囊废,作为这里的将军,出身刘氏的他拥有着莫大权利,可以说生杀予夺,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麾下有三千兵马,刘岩心里从来都对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嗤之以鼻,就算是南信国第一人,国师文秋也做不到千人敌,在这南信国的镇西城里,难道有人能? 坐下战马嘶咈,刘岩冷笑一声,指着墙壁上箭矢大小的洞口,“射!” 城隍庙...... 《问剑青天》第一百九十九章 出拳所为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章 城隍庙里一人战十魔 城隍庙里,大战一触即发。 在镇西城里让人闻风丧胆的五魔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调整气势,跟站在大殿之上的老者对峙。 谁也不是傻子,先冲上去,很可能就死了,他们可不愿意做给别人铺路的好事,为别人的获利添砖加瓦。 穿着罗纱裙,气质不俗,身为十魔,却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感觉的女子舔了舔嘴唇,缓解面前老者带给她的那种压抑。 动静最大,撞开墙壁冲进来的铁宣花眼神如同恶狼一样凶狠,但是身体却像木桩一样杵在那...... 《问剑青天》第二百章 城隍庙里一人战十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一章 老者出拳少年看 拳起天地动。 董难言脑子里不停的闪过刚才范仕出拳的动作,老者的全招看似平淡无奇,但是其拳术之妙,董难言相信就算是化实境的叶澈师叔也比不上,甚至在出拳时老者给他的感觉,甚至还要在叶澈师叔之上! 但是无论怎么观察,老者都只是一个半只脚跨进聚气境的武夫,这让董难言觉得甚是奇怪,如果老者真只是聚气境,那么靠着这种拳意,他几乎超过了化实境的武夫,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 不知道吞服下什么东西,变得跟泥人一样的胡茬汉子...... 《问剑青天》第二百零一章 老者出拳少年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二章 韩家有罪 失去了开天大斧,“撞进”女子虚幻身体里的铁宣花双手插进地面里,正在不断地嘶嚎着,发出痛苦的叫声。 肉眼可见,跟铁宣花重合在一起的虚幻女子身外正不断冒着白烟,跟燃烧的烟火一样,就差没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就像是被人从头上泼下一盘冷水,召唤出这具分身,女子现在的状态十分难受,这具由地下腐蚀气体变幻而成的分身只能选择一次目标,然后不能再换,先前她施法选择的是范仕,却没有想到被老者躲了过去,反而是把铁宣花塞了...... 《问剑青天》第二百零二章 韩家有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三章 尝尝江湖 可能是听到事情太过于惊讶,或者说没有差距到老者正在换气,董难言发现刘岩那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动作,而韩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痛苦的往事,在范仕缓缓进行换气的时候,他也没有趁机出手。 通过董难言的观察,韩元大概是走一条武夫和练气士共修的道路,只不过男子在练气士上的这条道路上走的要比武夫远一些,但是在这种距离下,要想打败范仕,董难言觉得有些难,不认为男子能够做到。 从城外军营赶来这里的几百名骑兵已经到位,整...... 《问剑青天》第二百零三章 尝尝江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我不是英雄 眼看着老者已经要不行了,脸上带着喜色的刘岩抬起手,示意铁骑停下来。 这个突然出现在阵前尘土外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驾马来到铁骑队伍前,刘岩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在这里妨碍本将军?还不速速让开!” 刘岩不觉得这个少年会是什么前辈高人,看他的年纪这么小,就算打娘胎里修炼,那又能如何? 突然刘岩的一皱眉头,从灰尘中又冲出来一个人影,正是捂着心口的范仕。 一把抓住董难言的衣袖,老者将他往自己身后拉,“胡闹,在这...... 《问剑青天》第二百零四章 我不是英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五章 有人站出来吗? (两个月之后重新开始更新啦~) 寒风凛冽,血液刚刚流出就被冻住,点缀在目瞪口呆的男子脸上。 呼啸的风声呼呼作响,刚才只觉得眼前一闪,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听到少年调侃的声音,刚要发作的刘岩看清了飞回少年手里的两道流光。 这位在镇西城算是土皇帝的男人呼吸有些困难。 飞剑! 身为南信国大户子弟,坐镇一城的刘岩有资格了解到一些从国师府传出来的密函,其中在记载关于修行人的那本厚厚书籍上,首页就是国师文秋亲笔...... 《问剑青天》第二百零五章 有人站出来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终有阳光 罡气逼退风雪,没有了呜呜的风声,城隍庙内外静的可怕,银针落地可闻,只有范仕不断喃喃自语的声音。 “你们能为了钱站出来,怎么就没有人为了公道站出来呢?” “哈哈哈。”,被范仕按在地上,肩骨已经碎裂的刘岩抬头嗤笑,“公道?谁能保证你的“公道”就是真正的公道?” 众人一旦认可范仕的想法,那他今日可能就必死无疑了,刘岩忍着钻心的疼痛,跪在地上沉声道:“听我号令,今日我被擒下,毫无生机可言,此魔实力惊人,又有外乡...... 《问剑青天》第二百零六章 终有阳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七章 肉包子打狗 足以改变镇西城未来走向的事情在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中发生了,坐在一张老旧的长凳上,刚刚吃了两个包子的董难言端起一碗稀粥,与对面那个豪气的一饮而尽的老者不一样,董难言小口的喝着,不紧不急。 这家只能摆上两三桌的小店看上去生意不错,一个人在这里打点的老板是个中年人,刚刚给隔壁的桌子抹了抹油渍,看到董难言这桌上盘子已经见光了,急忙说道:“两位,在等一会,这几屉包子马上就好了,别着急。” 董难言其实已经吃饱了,...... 《问剑青天》第二百零七章 肉包子打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八章 雾起 绿石府现在已经变成遍地狼藉,从剑荡山来到这里游历的吴剑连剑都没出,绿石府上的所有剑器便自行断折,碎裂在他身前。 “怎么一言不合就要跟我打打杀杀,我都说了,如果你们愿意悔改,我还是能给你们机会的,现在倒好,你们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看到少年不屑的摇摇头,绿石府的众人真是叫苦不迭,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才刚刚送走了那个大闹绿石府,杀了府主父子的少年,谁能想到紧接着就有人上门问罪,怒斥他们为何纵容妖物危...... 《问剑青天》第二百零八章 雾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九章 吾名… 浓郁的化解不开的黑雾让人视线一片昏沉,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董难言没有散出神识,都能看清从山体中冲上天穹的黑雾浓柱,可见其黑暗的纯粹。 “范前辈,小心一些,不要近距离接触它。” 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董难言散出神识,朝着前方探查过去。 隐约间有一种让人心悸的感觉出现,黑雾仿佛带着一种侵蚀性,董难言只觉得脑袋一痛,急忙收回神识,不敢再继续探查。 范仕已经摆起拳架,在蓄养着拳意,“没有别的办法了,让我来跟它来个硬碰...... 《问剑青天》第二百零九章 吾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章 口舌之快,妇人之仁 灵气源源不断的顺着手掌向全身流淌,这种畅快的感觉不知道多久没有享受过了,戈裂舒服得恨不得仰天长啸。 “咦?” 戈裂眼神一变。 一个蝼蚁怎么可能有着这么多灵气,让他吸收了如此之久?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正眼瞧过董难言,戈裂略一侧目,双目徒然一缩。 怎么会有如此好的天赋根骨! 男子眼睛一扫,就已经大致瞧出董难言体内的窍穴,心中一惊。 明窍二百,少年竟然已经全部打开! 戈裂眼中昏暗不定,罕见的皱起眉头。 这么年幼的且出众的天...... 《问剑青天》第二百一十章 口舌之快,妇人之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一章 忌惮 这座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山上,大战一触即发。 从斩魄剑的哀鸣声中缓过来,调整好状态的戈裂冷眼看着吴剑,心中杀意滔天。 在那把剑上感受到了太多同类的呼喊与哀嚎,那上面沾染着化不尽的仇怨,每一声惨叫,不光让戈裂心神恍惚,更让他痛心疾首。 这把剑,今日一定要碎在他的手上! 另一旁,吴剑心情略有不快。 就差一下,只要斩魄剑刺进它的心窝,那么这头看上去应该正处于虚弱期的大妖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是不痛快是不痛快,可惜是可惜,...... 《问剑青天》第二百一十一章 忌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二章 暗翅降云 从来到落叶宗之后,董难言已经跟人交手多次,登楼境也好,凌虚境也罢,就连神州偏僻之地中仅有的渡海境,森骨域的白露,董难言也曾经与她交手,在她掌下侥幸不死。 在董难言看来,附身在男子身上的戈裂虽然实力强劲,看不透彻,但是远不如白露带给他的那种压迫感,所以在听到吴剑让他小心后,董难言问道:“它会是渡海境? 吴剑一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董难言是跟他开玩笑,还是真的这么觉得,要是面前的戈裂只是一头渡海境修...... 《问剑青天》第二百一十二章 暗翅降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三章 问罪剑荡山 不管是生物还是死物,这座剑气围笼中的所有东西,都在向着展翅在戈裂背后的虚影口中移动着。 吴剑从天空中的斩魄剑上接引下一道剑气,竭力护住范仕和姚草,但也只能是降缓移动速度,不能保持身形不动。 庇护着两个人已经是他的极限,吴剑见到艰难的递出一拳一拳的董难言已经他的十几丈外了,大喝道:“董难言,没用的,别浪费力气了,全心抵抗吸力,不要再出拳了!” 暗翅降云鸟发育完全之后就是金丹境,昏暗若阴云的翅膀让它拥有着翱...... 《问剑青天》第二百一十三章 问罪剑荡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四章 问剑需还礼 剑荡山上空一片寂静。 在戈裂“来剑荡山问剑”的话音刚落,剑气如真龙腾空,从剑荡山上暴射升空,刹那间让天地都黯然失色! “问剑剑荡山?你不配!” 比刚才的千万道长剑要快上数倍,也强上不止一分,龙形的剑气摧枯拉朽般的破开飓风。 戈裂竖起的眼眸中徒然亮起一道神芒,神色冰冷中,向前伸出一只手掌。 看似漫不经心,轻描淡写,但戈裂这一爪下去,威视惊人,就连上品灵宝,也要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在那些观战剑修的眼中,戈裂一爪按...... 《问剑青天》第二百一十四章 问剑需还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五章 极速 剑荡山有一处炼剑池,与他处不同,里面尽是妖族精血和魂魄,用来洗涤剑锋,祭养剑气。 在剑荡山斩妖除魔,从这口炼剑池中祭炼出一把斩魄剑后,其中的精血魂魄其实已经所剩无几,消耗的差不多了,但是正是拥有“流河”的老者出手,炼剑池才没有枯竭,反而逐渐恢复当年“盛况”。 境界低的就不谈了,金丹境之上,死在老者手里的妖族,一双手绝对是数不过来的。 剑荡山剑术分为几脉,轮流主持剑荡山大局,这前后两百年的时间正是老者田旌...... 《问剑青天》第二百一十五章 极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分别 尘埃落定。 随着微风消散在这里,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山头已经成为了一片平地,董难言身上提酸楚,提不起力气,正在吐纳练气。 “董小子不会有什么事吧?” 范仕背着昏迷未醒的姚草,脸上写满了担忧,“我是一个粗人,懂得东西不多,况且我这武夫路数跟你们这些练气士不一样,我不敢贸然给他传输真气,这位兄弟,依你所见,董小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跟范仕一起站在董难言的身边,吴剑仔细探查了一圈,示意老者不...... 《问剑青天》第二百一十六章 分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七章 候鸟 剑荡山上空轰鸣之声不断,肉身相互撞击的声音震耳欲聋,不少御剑升空的弟子都站不稳脚,摇摇晃晃的操纵着飞剑降落在剑荡山,目不转睛观看这场罕见的交战。 通玄境妖兽对通玄境剑修! 中年人眼睛快速的转动着,饶是他这种境界修为,稍不注意,也会看不清天上的战况,因为那两个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田旌师叔这是打出真火了。” 已经没有了出手之意,将“连环”背负在身后的青年剑修没有想到老者竟然被逼到了这种地步,开始用流河剑...... 《问剑青天》第二百一十七章 候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为了世道更好 高高山岭下的小酒肆里生意红火,几张不大的小酒桌上坐满了来客,脸上挂着笑意喜迎八方来客的老者在各个酒桌间添杯倒酒,忙的乐在其中。 “贾叔,坐下来喝两盅啊。” 围坐在酒桌一圈,一个模样长得还算不赖的男子拉住老者的衣袖,盛情邀请道:“来呀,贾叔,酒都给你满上了。” 老者把袖子从男子手里扯出来,满是老茧的手指在男子额头上一戳,“小子,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能不知道?告诉你,我们家已经有老头子我这一个酒蒙子了,绝对不...... 《问剑青天》第二百一十八章 为了世道更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九章 希望 碧海倒映着蔚蓝青天,只不过这不过是一时的平静,不时就会有一道滔天大浪腾空而起,水浪滔天,吓得盘旋在空中的黑色鸟儿成群乱飞。 “怎么?难道瞧不起我这个徒弟?你只管全力出手,他是死是活,我都不怪你。” 老者立身之处云遮雾绕,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眸,又或者说,无论是什么障眼法,都无法遮挡住这双眼睛! 碧海仍是碧海,青天仍是青天。 一身灰色长袍的老者扭头一笑,“云夫人,说到底大家都是一家人,我这弟子修为有成了,也给...... 《问剑青天》第二百一十九章 希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章 入局! “本来你该被我一掌拍死的,不过念在做了这么久邻居的份上,就让你绚烂璀璨一次好了。” 天地重归于黑暗,只有头顶那一点微弱的亮光浮沉,头上有着两根犄角的老者缓缓将手缩进袖中。 老者身上的气息要比这无穷黑暗还要黑暗,浓郁的化解不开。 被满身剑气的男子这么一阻挡,下一次的攻势看来需要个三五日才能重新准备,老者丝毫不怒,反而来替那座城池里的人操起心来。 “下一次该是谁出来送死呢?” 这几十年以来,老者眼中的熟面孔就只...... 《问剑青天》第二百二十章 入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一章 无剑有嘴 人海茫茫,物我皆忘。 天已经蒙蒙亮,董难言恍然惊醒的时候,远处天边正泛着鱼肚白。 这一觉睡得有些乏累,梦里似乎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但董难言现在偏偏一件都记不得,只是模糊中有印象,他好像翱翔在九天之上,御风远游,快意潇洒。 从镇西城离开后,董难言的脚步已经加快很多了,短短两天就走过三座城,路上吃了一顿午饭填饱肚子,终于给他在现在这个时候赶到了这里。 再往前走个一二百里,就是青耀郡了。 董难言从树枝上一跃而下...... 《问剑青天》第二百二十一章 无剑有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二章 相配 出身自荃奉国将军府,从来都是他骂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被人阴阳怪气过? 年轻人脸色阴沉的可怕,“趁着你现在还有命说话,你可以再多说一点,过过嘴瘾,要不然等进入藏兵境,我怕你出不来!” 听出了威胁之意,吴剑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受虐倾向?好,既然你想要挨骂,那么我满足你!” 周围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看最后走进来的少年又要开口,小铸山的管事急忙制止。 藏兵境马上就要开启了,这样在这里斗嘴成什么样子? “两位,休要...... 《问剑青天》第二百二十二章 相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才登楼五境? 隐隐约约之间有一种被锁定住的感觉,董难言心里不安之意愈发强烈。 下了这座山就是青耀郡,董难言提起真气,灵气在四肢百骸内快速流转,想要来消除这股不安之意。 “怪不得能够能剑荡山那小子有交集,有意思。” 荣纯元作为小铸山的老牌元婴境,代盛氏掌控藏兵境,可以说藏兵境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老者的法眼,借助藏兵境和本就擅长的探查之术,剥茧抽丝,顺藤摸瓜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拈来的事。 白玉广场上再度升起一道朦胧彩光,...... 《问剑青天》第二百二十三章 才登楼五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交手 小铸山一百年一开,但凡是再次期间进入小铸山者,无论是何身份背景,皆凭借这份机缘进入藏兵境寻宝。 青年的师尊乃是一位散修,境界修为不是太高,只不过金丹境而已,平日喜好云游些名山大川,对于教导弟子,算不上上心,大有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意思。 但是教导他们的师傅毕竟是金丹境的修士,再加上他黄跃霖还算是有些机灵,修道上也稍有福缘,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从登楼五境踏上凌虚境也是早晚的事。 师弟已经被他支走,天上掉...... 《问剑青天》第二百二十四章 交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乐意 霜降剑与这片枝繁叶茂的森林格格不入。 点点霜花在剑身旋转飘荡,董难言这一剑只用了七成力,见到黄跃霖现在的态度,董难言笑道:“不想杀人越货了?” 黄跃霖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开什么玩笑,仅仅这一道剑气就把他的本命物磨平,他可没有勇气再上前交手。 黄跃霖视线稍稍下移,不漏声色的瞥了一眼董难言手中的霜降剑,然后下意识的吞咽一口口水。 这就是那件神兵吧?! 如此锋利,怪不得能一剑削平他的本命长枪! 少年的真实境界还...... 《问剑青天》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乐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六章 观战 眼帘之中尽是绿色,在一株古树之下,董难言思考着现在的处境。 从黄跃霖身上,董难言得到了三个有价值的线索。 这里好像叫藏兵境。 有很多人一起进入这里,为的好像是寻找宝物。 然后最有价值的就是,黄跃霖说出去后有机会再见,说明这里是能走出去的! 梳理推敲好这些结论,董难言一跃而上,站在古树枝头。 对秘境和宝物并没有什么兴趣,离家已久的少年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家乡。 “这里是藏兵境的边缘,可是往外看去,根本没有...... 《问剑青天》第二百二十六章 观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七章 巧了 侧身在树下,董难言坐山观虎斗,神识内敛,仅凭肉眼去判断战斗双方谁会是最后的获胜者,并且借此机会来更多的了解一些信息。 从人数上来看,水龙宗这边占据很大的优势,除了正在跟黄翰山交手对峙的刘華外,还有几名水龙宗弟子持剑而立,只要刘華一声令下,董难言相信他们会立刻驰援过来,在人数上形成碾压之势,到时候就算是这位淬骨山男子体魄再强,在这么多人的夹攻下,必然会露出破绽,被水龙宗拿下。 不过话虽如此,注意到缭绕在...... 《问剑青天》第二百二十七章 巧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八章 救命啊 在距离刘華和黄翰山交战处不远,有一名少女正噤起鼻子,揉着脑袋。 刘華眼睛一扫,看到少女手里握着一个巴掌大的袋子,不禁心生不妙。 从交战开始到现在,他的神识早就覆盖住这方圆数十里,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绝对不会逃脱他的掌控,怎么会莫名其妙见到一个揉着脑袋的文静少女? 莫非? 莫非她是将气息内敛入凡的恐怖修士? 总之现在乾坤袋在少女手中,刘華一时之间摸不透她的底细,没有强取豪夺,刘華微微一笑,不失礼貌的询问道:...... 《问剑青天》第二百二十八章 救命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九章 意已决 如果说刘華跟黄翰山的争斗是为了宝物,那现在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言语下作,并且还要动手动脚,董难言就觉得有些过分了。 从树后站了出来,董难言对向他投来凶狠目光的刘華不客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路见不平,仗义出手的侠客啊?” 好事被打扰,有些恼怒的刘華反而笑了出来,只不过笑容里夹带着一种让人生寒的凉意。 侠客他到是见过,但是侠客这种爱管闲事的东西,好像死的都挺早的。 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登...... 《问剑青天》第二百二十九章 意已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章 他是好人,但只可惜…… 除了身在藏兵境里的盛源源,妇人才是小铸山真正当家作主的人。 在妇人如此说之后,荣纯元与骆婆婆等人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凝望着水幕中的画面。 刘華的神通法术被董难言破掉,荣纯元望着神色变幻的刘華,叹息道:“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事事休,水龙宗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 占据着一条通海大渎的中游,水龙宗的水法极为出彩,据说在千年之前,因为有龙类沿大渎入海而不守规矩,致使两岸中游地带洪水连天,城淹池没,百姓苦不堪言,而又...... 《问剑青天》第二百三十章 他是好人,但只可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同行 董难言决定下次见到吴剑一定要好好的感谢一下,他给的真的灵药,从午日到黄昏,黄翰山就已经呼吸平稳,缓缓的睁开眼。 身子骨虽说没有完全痊愈,但终归是摆脱危险,黄翰山眼中满是感激之色,少年跟自己素昧平生,能拿出这样的救命药来相救,足以见其为人之高尚。 黄翰山弯腰一拜,诚恳道:“小兄弟,我这条命是你救下来的,我黄某不愿意说什么空话,只要小兄弟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董难言扶起黄翰山,摇头道:“我不是...... 《问剑青天》第二百三十一章 同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拔不出来的 在道路中间,体格壮硕的汉子手掌在地上重重一拍,震的这条大路都晃了三晃,力气非比寻常。 黄翰山眯起眼睛,右脚一踏,无形的罡气抵消住这股晃劲儿,“傻大个,把路让开。” 起身的汉子就像是一座小山,把坑坑洼洼的圆锤从肩膀上放下来,他嗡嗡道:“你说谁傻?” “黄大哥” 董难言叫住了黄翰山,没有必要跟这汉子较真,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董难言笑道:“这位朋友,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三个人过去?” 这个个头稍小一点的说话还算那...... 《问剑青天》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拔不出来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同病相怜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汉子是没有想到盛源源竟然会拿一件下品灵宝来跟他赌,董难言与黄翰山则是惊讶少女的表现。 拿一件灵宝来当赌注?这也太豪迈了! 黄翰山心里头对盛源源竖起了大拇指。 盛源源接下董难言投过来的目光,轻轻一笑,落在董难言眼里,少女好像胜券在握的样子。 盛源源问道:“想好了没?敢不敢跟我对赌一下?” 汉子冷哼一声,“赌就赌,只不过你可别吹牛,你确定能拿出一件下品灵宝当赌注?” “大个子,你瞧不起谁呢?” 黄...... 《问剑青天》第二百三十三章 同病相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起看外面的世界 黄翰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要,那不要,能得到一份机缘够不错了,还在这挑三拣四? 黄翰山这次是真忍不住了,怒道:“你不想要你挡在路中间,你在这拔个锤子呢?” 汉子一脸认真,惊问道:“你咋知道我想要拔个锤子呢?” 黄翰山哑口无言,这汉子怕真不是脑袋里缺了一根筋吧? 董难言也不清楚汉子是什么意思,避免一会黄翰山火气上来,口无遮拦后再跟汉子发生冲突,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道:“这位朋友,取出兵器的方法已经告诉你了...... 《问剑青天》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起看外面的世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五章 臭味相投 一处隐秘的山谷密洞之内,衣衫有些破损的男子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睛后,眉毛一皱,洞穴中顿时充盈起杀气,让人如同置身于刀山血海之中。 在男子背后,正在轻吐浓郁灵气清风,给男子治疗伤势的女子小心提醒道:“主人,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动怒。” “不用你来多嘴!” 男子手指旋旋一握,背后由他召唤出来的灵体女子便化作一道轻烟没入他的掌心之中。 杀气渐渐消散,段绪再次闭目,脑中复盘推敲。 这次伤得这么重,确实是怪他自...... 《问剑青天》第二百三十五章 臭味相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六章 分别 听到段绪有话要问,刘華对段绪笑道:“段兄但说无妨。” 段绪嘴角掀起一丝笑容,“刘兄,事成之后,我们三个人又该怎么分呢?两个凌虚境,再加上刘兄你一个登楼境,宝物就一件,好像不够分呢。” 听出段绪在登楼境上发音很重,刘華点头道:“谁得到第一秘宝,就要相应的拿出三件宝物来换,这样避免冲突,谁也不亏,藏兵境中的秘宝,我一件也不要,不过从其他人身上夺得的宝物,我要分其中两成,两位各拿四成,如何?” 小侯爷眉毛一沉...... 《问剑青天》第二百三十六章 分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丢掉的东西 荣纯元望着水幕缓缓说道:“这群人不管是不是以真心待小姐,至少从现在来看,这几个人表现都可以,小姐宅心仁厚,于心不忍,也是正常的。” 荣纯元的这番话让骆婆婆发出一声嗤笑,老妪盯紧水幕中的情形,缓缓道:“你这把老骨头活了这么久的岁数,难道还看不出来?还好董难言今天提出来要各走各的,要不然小姐说不定要为这群人用上一次机会呢,荣纯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小姐成功的几率可能会大打折扣!” 荣纯元叹息一声...... 《问剑青天》第二百三十七章 丢掉的东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先礼后兵,图个心安 白发如有灵性,交错蔓延,从各个方向攻击,速度齐快,在吴剑以剑气硬撼的同时,一道人影竟然悍然出现在他面前,隔着坚硬如铁的白发,一拳打在吴剑的心口位置。 这一拳直接打散吴剑的护体剑气,迫使吴剑倒退百米。 旌胜直言不讳道:“不要怪我,你太碍眼。” 男子的面相看上去有些吓人,满脸狰狞的疤痕像是在诉说着他所经历的每一场大战,朝吴剑招了招手,旌胜伸拳而立。 藏兵境中修成金丹,臧顺将手探出淡黄色的长袍,手指一捻,一道风...... 《问剑青天》第二百三十八章 先礼后兵,图个心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九章 围攻 凌虚境,本应凌虚御风,翱翔于天地之间才对,怎会在空中被风吹的站不住脚? 这是什么风?! “连枕池的雷霆长枪都被吹的改变轨迹,这太恐怖了!” “难道是这剑修的神通?” “不是,没看到他也在用剑气抵挡吗!” 在这狂风下,在众人各显神通中议论中,也有人狂喜道:“先是大雾,又突然生起狂风,一定是有重宝要现世了!” 枕池眼中似有雷霆在快速闪动,一瞬间而已,雷电自他身体中向外扩散,让他稳住身形,不受这怪风影响。 吴剑不闪躲...... 《问剑青天》第二百三十九章 围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吴剑脊背处咯吱作响,人身如剑,剑气从脊柱冲霄而起,与从天而降的闪电相撞在一起。 前有旌胜挥拳,后有追赶而来的白发千万剑,吴剑这一口气强提着很久,但是终究是在这种紧密没有空隙的夹击中稍稍停滞了一下,就是这换气的一瞬间,被枕池抓住空挡,一脚踩下剑气。 雷霆万钧,剑气猛然倒卷之下,吴剑被枕池踩着肩膀,坠落下空中,把地面砸的四分五裂。 “谁还不是个凌虚境啊,还想要以一对敌这里的众人,剑修了不起啊?我呸。” 小侯爷...... 《问剑青天》第二百四十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一章 野修 旌胜险些揉了揉眼睛,这个少年也是一名剑修? 董难言腹部还有些疼痛,刚才好像被巨石击中,着实让他感受到了痛感。 见到有人想要趁机对吴剑出手,董难言匆忙之间祭出大寒剑,剑气凛然。 “你们不用管,继续出手,我来对付他!” 旌胜惊讶归惊讶,但是战场之中分心就是找死,不管少年是隐藏极深的高手也好,还是剑修也罢,只要敢干扰自己的好事,那就得死! 旌胜狞笑一声,抢先一步出手,到希望少年是剑修,他的融剑咒,可就是为了剑修准...... 《问剑青天》第二百四十一章 野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二章 剥皮 好戏连台,一出接一出,南玉负手在后,置身事外,听书看戏一样。 这趟小铸山之行不过是次要,在一次聚会中偶遇黄梨,南玉惊为天人,自此黄梨每次走出渡河川之后,都会有一个人影远远的吊在身后。 薄纱遮住脸颊,但是挡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眸,黄梨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睫毛一动,便是万种风情。 与置身事外的这两人不同,孙宴轻轻一笑,婉拒卓忍雪的邀请,“卓兄先请。” 多年摸爬滚打,孙宴见过人上人的风光,也体会过人下人的悲苦,行...... 《问剑青天》第二百四十二章 剥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三章 立春 董难言观望着战况,这场战斗实在是太艰险了,八名凌虚境围绕一人展开厮杀,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这也就是吴剑实力强横,不然换做别的凌虚境进去,估计一瞬间被联手撕碎了。 董难言还是对吴剑抱有很大希望的,一是他相信吴剑,二来则是这八张人皮别看都是散发出凌虚境的气息,但是就刚才交手的情形来看,实力应该是参差不齐,除了三四名真真正正可以匹敌凌虚境之外,其余的不过是勉强达到凌虚境这个境界。 前方剑气搅碎层层黑云...... 《问剑青天》第二百四十三章 立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喜欢你 卓忍雪和孙宴已经离开了,这片战场上仍然有人在虎视眈眈,吴剑知道这不是谈心的时候,尤其是现在他本命飞剑一碎,伤及修行根本,实力大打折扣,一旦跟人交起手来,恐怕会成为董难言身边的累赘。 吴剑从地上坐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走吧。” 董难言点了点头,现在确实是趁机离开这里的好机会,正当他扶起吴剑的时候,脚下大地突然震动起来,沉重的重踏声从远处传来,掀起一片风暴涟漪。 董难言一行人抬头望去,只见远处天...... 《问剑青天》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喜欢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五章 喜欢人做伤心事 我喜欢你。 黄梨说出的这四个字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董难言的反应更是让吴剑觉得他们两个是不是之前就认识,不然怎么会回答的这么干脆果断? 吴剑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 黄翰山暗道一声董兄弟不懂风情,虽然不知道女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单论模样来说,女子的长相已经足够让他怦然心动了。 铁大锤到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是在思考着黄梨是不是敌人,用不用一锤把她拍走。 黄梨一笑起来,很少有异性不沉...... 《问剑青天》第二百四十五章 喜欢人做伤心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六章 怒从心起 小铸山上风云汇聚,盛夫人手心上的汗水从指缝中渗出来,可见现在情绪紧张成什么样子。 盛源源进入藏兵境后,盛夫人是又担心又期待,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女人心里只剩下担心。 妇人是代替盛氏执掌小铸山的一山之主,可同时她更是盛源源的母亲! “荣叔,试试能不能查到臧顺的踪迹。” 荣纯元双袖鼓起,用尽全身力气,推演着臧顺的下落,不过很快,老者满头是汗的摇摇头,“查不到,它出世造成的混乱让藏兵境里面的气息都变得模糊,我现在...... 《问剑青天》第二百四十六章 怒从心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七章 相逢未必还是友 孙宴浑身上下都燃起了火焰,被密密麻麻的火鸟包围。 跟寻常的火焰不同,每一只火鸟的头顶都有一缕淡蓝色的火焰头翎,撞在孙宴身上,很快就没入七窍之内,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火伞撑天遮日,站在董难言身边才能感受到一股清凉,黄翰山往里面凑了凑,“这孙宴看样子是完了,火都钻进身体里了,不得把肚子烧出个窟窿?” 吴剑不这么看,“不一定,他没有这么容易死。” 董难言突然说道:“你们看。” 在火焰焚烧扭曲中,诡异的一幕出现,...... 《问剑青天》第二百四十七章 相逢未必还是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八章 出手未必真是敌 盛源源站在极高处,俯视着所有人。 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带着一股天地大势,盛源源心中略有愧疚,脸上有一丝不忍,不过很快就恢复冷淡。 有人一拳击碎冰面爬上来,手掌撑在冰面上,将吴剑拉上岸,董难言弯腰喘息着。 吴剑脸都肿了,呲牙道:“董难言,你实话实说,不会欠了什么风流债吧?” 董难言没好气道:“你跟我开玩笑没关系,要是想左右脸匀称一点,你可以再说一次给她听。” 吴剑马上闭嘴了,不再开玩笑,跌境的少年棘手道:“小心点...... 《问剑青天》第二百四十八章 出手未必真是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九章 无题 天穹之下刹那之间多出三轮大日,与天上争辉,光照九天十地! 银冠老者背后古树抽枝,枝条抽打在圆日之上,虚空寸寸炸裂,露出漆黑一片的虚无。 与此同时,从青摇州而来的老者向下方一握,举手投足间,山河变化,江流改道,依江而存的仙家宗门旁,奔流入海的江水消失不见,化作一条长鞭被老者摄在手间。 一鞭将又一轮大日抽开,裸露出河床的江水河道重新被天上倾泻而下的“大雨”填满,虽说江水中生灵尽皆平安无事,可如此行事,早已是...... 《问剑青天》第二百四十九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章 阻止它! 霜降剑的寒气锁住伤口,吴剑没有感觉到疼痛,浑身发寒,说道:“我怎么了?怎么头这么疼,刚才发生什么了?” 被愤怒冲昏头脑,吴剑有短暂性的失忆,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在他感觉到有出手冲动之前,只记得叫董难言快走。 董难言注意到吴剑的眼底已经彻底恢复清明,急忙拔剑,避免对吴剑造成一些不必要的伤害。 从头到尾把这件事讲明,董难言提起剑,“你小心一些,我去帮这些人清醒过来。” 这些人? 吴剑问道:“有仇的也要救?” 董难...... 《问剑青天》第二百五十章 阻止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一章 跟神剑抢灵气! 没想到因为她的一丝留情而导致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既然是因为董难言让这群人清醒过后攻击神兵,盛源源杀意起伏,准备拨乱反正,灭杀掉带给她许多意外的少年! 盛源源不需要有任务动作,藏兵境就是她,她就是藏兵境,一个念头之下,董难言脚下的突然间凸起锐利一角。 少女的攻击方式太古怪了,令人无法防御,董难言在关键时刻用霜降在身体上一拍,横移出去之际,衣衫被锐角划破,有惊无险的躲过这一击。 还不待董难言松开紧张的心弦,仿...... 《问剑青天》第二百五十一章 跟神剑抢灵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二章 谁能厌胜天地 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丹者,圆满光净无亏。 金丹者,真性火煅,精、气、神三者凝聚,结成金丹。 金丹成,方可借此参大道,目视百步而见秋毫,掌视脉络而现山河,种种妙处,不可一一胜数。 本来已经吸不到灵气了,董难言见到长剑颤鸣后,灵气又再度涌来,心中一喜,急忙如老僧入定,再次盘坐引气沉窍。 像这样毫无顾忌的吸收灵气,董难言这还是头一遭。 在金柳峰上第一次运转练气法诀的时候,落叶宗的灵气险些就被他一扫而空,为了稳固山...... 《问剑青天》第二百五十二章 谁能厌胜天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古今谁堪一握 (这章过后,就已经写了一百万字了,有些话在后面说。) 小铸山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则是风雨飘摇,很难预测未来。 在长剑出世的这一刻,盛夫人心都揪在一起,替藏兵境里的少女感到担心。 没有剑气浮现,没有气息波动,不再吸收灵气的长剑在传出一声剑鸣后,就静静地悬浮着。 唯一有变化的是,长剑的立场范围扩大了数倍,让臧顺和董难言不得不退走离开。 “多谢。” 董难言对臧顺道了一声谢,要不是男子拉了他一把,仅靠他的速度是逃...... 《问剑青天》第二百五十三章 古今谁堪一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眼万年! 金丹无暇,也抵挡不住岁月冲刷。 臧顺祭出山河画卷图,真身都没有碰触到长剑,就被说梦吸进百载寿命,连他都是如此,更别说手握着长剑的少女了。 盛源源已经衰老的不成样子,五千年岁月时光,藏兵境之力帮她抵消了将近一半,这座小天地都散发出一种死气,断了与盛源源之间的联系,她一人之力,还不够长剑塞牙缝的。 还在握剑的少女抬起干涩褶皱的手掌,不再跟长剑岁月相抗,用最后的力气斩断董难言等人与长剑之间的联系,阻止了长剑继...... 《问剑青天》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眼万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五章 岁月长河,古今未来 岁月之力席卷藏兵境,不带有伤害之意,就只是激荡流转。 少年握住长剑之后闭上眼睛,身处在岁月深处,面不改色。 盛源源惊诧道:“他为什么会不受岁月影响?” 盛源源握住过长剑,知晓剑身上的岁月是多么恐怖,她不知道少年为什么能够安然无恙的站在那。 臧顺亦是惊愕失色。 连金丹境都承受不住的岁月流逝在少年周身缭绕,身上没有一点岁月留下的痕迹,少年仿佛超脱岁月时光之外,光阴难伤。 这不应该呀! “董兄弟这是?” 黄翰山疑惑道:...... 《问剑青天》第二百五十五章 岁月长河,古今未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六章 岁月长河战! 时间静止,贯穿古今未来的岁月长河上,有人伫立千秋万古。 头上生长着双角,脸颊上覆盖着黑色的鳞甲,从时光浪花中挤身而出,一条分叉的尾巴没入岁月长河中,在董难言身上感受到因果的存在都不用开口,大道至简,已经替它将声音显化在这里。 “你要挡我?” 持剑而来的男子没有回应,让它眼眸竖起的瞳孔中露出一阵寒意。 阴寒的水汽从人身蛇尾的男人身上传出来,浓郁的水运成河,在岁月长河之上,在蛇尾摇摆之下,高逾万丈的撼天巨浪在...... 《问剑青天》第二百五十六章 岁月长河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七章 狂妄的男子 有本事你就来试试! 背负双手的男子目露冷光,径直向前,毫不畏惧! 一件准道兵算的了什么,就连真正的无缺道兵都被他打断过! 哪怕这里是岁月长河,哪怕他只是一道神魂,他依然有横推岁月的无敌意,龙行虎步之中,睥睨天上地下。 金色血液滴落,每一滴都如小山大小,可坠落在岁月长河中,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见到人身蛇尾的男子气息锁定少年,这尊远古神灵怒吼一声,舍弃了眼前的眉心上印有红点的男子,抽拳回砸,拳音晃动万古岁月! 人...... 《问剑青天》第二百五十七章 狂妄的男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八章 葳牙狱碎! 准道兵的威能被催动到极致,漆黑的锁链从巴掌大小的葳牙狱中伸出,不断的轰击着青色剑气。 一声巨响,宛如天地崩开,葳牙狱镇压在青色剑气之上,锁链团团围绕,有晦涩深奥的漆黑符号向下流动,与剑气接触后发出哧哧的声音,侵蚀腐化着一切。 长剑刺入原主胸口,男子说道:“跟我交战也敢分心?” 跟那尊远古神灵不一样,胸口被天青刺入,张三没有滴落血液,不过身体却有一些模糊。 剑意交织,刺入胸口的道兵被张三逼了出去。 剑气澎湃而...... 《问剑青天》第二百五十八章 葳牙狱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九章 剑来不如剑去 古今未来震撼! 凡兵,法器,灵宝,仙器,道兵。 被白袍男子捏碎的,可是一件准道兵啊!! 葳牙狱的碎片漆黑,没有什么光亮,可是在白袍男子手里,简直明亮到耀眼,闪动岁月长河。 不是虚幻投影,这可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准道兵,见到白袍男子就这样一掌握碎了葳牙狱,众人表情不定,哪怕他们是跨越岁月来到光阴长河的存在,也依旧满脸震撼。 披着一件破烂古甲的人影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身上的这件古甲跟葳牙狱的品秩差不多,那不是说,他...... 《问剑青天》第二百五十九章 剑来不如剑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章 天下第一 佘钭境界高深恒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遇事不慌。天赋神通燃魂炽热,可也属于蛇类,冷血无情,沉着镇静,可以待敌制胜。 可就算是这样,在佘娓被剑气消磨殆尽后,佘钭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天赋异禀的胞兄就这样被杀了? 佘钭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十分梦幻。 老者脸色苍老,上面的褶皱似沟壑一样深,历经无数大战,两角上有着刀痕剑印。 海袍上浪花朵朵,山峰倒凸成刺,在这里闭关的老者被佘钭称为二祖。 同样...... 《问剑青天》第二百六十章 天下第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一章 齐聚小铸山 等董难言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间书盈四壁的小屋子里。 屋子里的一切再熟悉不过,董难言望着一尘不染的书籍,神色恍惚。 他回家了? 从床上起身,随着董难言的动作,有一柄长剑掉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 董难言低头一看。 藏兵境盛氏所铸神兵。 说梦。 少年竭力的回想着,可是越是想,头就越痛。 岁月长河的一幕幕画面支离破碎的在脑海中闪过,董难言只记得最后人影虚幻的张三大叔摸着自己的头,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里确实是自己...... 《问剑青天》第二百六十一章 齐聚小铸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二章 目标 有别于金丹境,乐生洋此刻气息飘渺,背后天雷震震,有一尊与他相貌无二的神人法相出世,眼神冷漠。 法天相地! 这是元婴境才能拥有的神通! 洪旭笑道:“可喜可贺,想不到道友已经突破金丹境,结成元婴,未来大道可期,恭喜恭喜。” 神人法相顶天立地,向下伸手一探,就将枕池握在手里,然后就没有了动作。 “枕池,把里面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枕池对于这位亦师亦兄的男子十分尊敬,站在雷霆法相上,为乐生洋突破金丹境而兴奋的枕池将藏...... 《问剑青天》第二百六十二章 目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三章 铁匠铺里她在 有人正在往董难言那里赶过去? 盛源源注意到荣纯元掌心上的几点光亮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移动着,“荣爷爷,这是什么情况?” 荣纯元凝重道:“小姐,恐怕有麻烦了,是我忽略了一点,说梦剑和董难言一起消失,他们又相继火速离开小铸山……” 盛源源急道:“荣爷爷,你是说那些人奔着说梦剑过去了?” 荣纯元点点头,盛源源急的一跺脚,“荣爷爷,那还等什么?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元婴境的速度极快,何况是这几个人在你追我赶,荣纯元就算...... 《问剑青天》第二百六十三章 铁匠铺里她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说书楼里的老菜单 从摇椅上起身,女子眉下双眸犹似一泓清水,柔软且浓厚的长发披在身后,淡青色的金线长裙外披着碧水烟罗裙,手指白皙如青葱,手腕处有一条淡红色的手链,细腰曼妙,一双金丝线绣青云攒珠鞋。 已经不能够用秀色可餐来形容,姿色气质皆是绝世的女子没有先跟银冠老者打招呼,反而是在见到了父亲身后的白袍老者之后,施礼道:“见过叶前辈。” 银冠老者气的浑身发抖,女子平常不管是谁都懒得搭理,这次能够破天荒的主动施礼问好,还不是爱...... 《问剑青天》第二百六十四章 说书楼里的老菜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人回,剑走 窗边的这张单桌位置其实不是太好,就靠着门口窗边,人来人往的,尤其是在说书的时候,酒楼外面站着听书的看热闹的其实不少,你一言我一语,有时候没听见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段子,先三碎语到是听了满耳,好不痛快。 可是以往中年男人就坐在这,一壶烧酒,就着一碟花生米,从头听到尾,然后第一个离开酒楼。 董难言还记得那个时候蹲在酒楼墙根下,有时候不经意间跟男人对视,男人往往还会对他一笑。 说书楼现在不说书了,唐书成了酒楼里的...... 《问剑青天》第二百六十五章 人回,剑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六章 拜师 董难言暂放在马由衷这的长剑跟玉佩一样,都是当初第一次打开锦囊时,张三一并赠送的,得知它自动飞回铁匠铺子里了,董难言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 马由衷说道:“三天前的事情,送药的人到了,小友你却久久不归,当时我正要去寻你,没有想到屋子里的长剑竟然飞进铁匠铺,还以为是你的大叔回来了,又或者是有什么交代暗示,我就没有动身,也不敢去铁匠铺里一看究竟。” 自从当日一别,除了曾经在云海上见过铁匠大叔之外,最近的一次,就是在一回想起来就头痛欲裂的似幻梦中了。岁月长河中的经历,在醒过来之后只能说是依稀记得一点,铁匠大叔确实对自己说过要带他回家,难道大叔真的也回来了? 已经是几天之前发生的事情了,不急于一时,董难言对马由衷说道:“我一会过去看看。” 现在已经看不穿董难言的境界了,马由衷感叹道:“小友果然天赋异禀,这才半年时间,就赶超了我一辈子,真是让人惭愧啊。” 马由衷自叹不如之后哑然一笑,跟董难言这个百窍齐开的天之骄子去比较,他不是自讨苦吃嘛。 楼下传来了开火做饭烧菜的声音,看样子今天的午饭是有着落了,董难言趁着饭菜还没好的功夫,向马由衷请教。 “马老先生,成为登楼境之后就可以在长生楼中祭炼自己的本命物,有没有具体之法?” 马由衷诧异道:“小友在落叶宗没有学到?” 董难言摇了摇头。他是在森骨域里突破,成为登楼境之后又逢一系列变故,直到今天,对于如何祭炼蕴养本命物于长生楼,董难言确实不甚了解。再者说董难言的长生楼跟其他人的大不一样,在外人眼里已经是登楼三境的董难言,实际上刚刚才在长生楼内踏上一层。 平时对敌有霜降和大寒,但是毕竟不是本命物,董难言静等着老者给他讲解一二。 马由衷沉吟少许,“小友,本命物分两种,一种是外炼,将外物放进长生楼中,将其炼化成与自己心魂相合的独属本命物。第二种就是内炼,当踏上登楼二境之后,就可以用心魂引动长生楼中本源灵气,魂锤魄打,本命物由自己决定。” “内炼和外炼难度不一,外炼取决于外物的品秩,如果品秩过高,长生楼又承载不住,那么压塌了长生楼,大道之行也就到此为止了。” 马由衷说着说着老脸一红,咳嗽一声,“至于内炼,说来惭愧,我一直不得其法,长生楼本源灵气在我的引动下缓慢的像蜗牛爬,从长生楼上流动下来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选择了外炼。” 跟马由衷认识接触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期间见过几次老者出手,董难言好奇道:“马老先生,你外炼的本命物是那方印章?” 马由衷曾经在青白河祭出一枚印章,迎风变大,跟小山一样,上面云笼青山,一下子就把青白河妖王压成肉泥,让董难言印象深刻。 马由衷取出紫气盎然的印章,放在桌面上,“这是紫云压山印,算是一件不错的法宝,当初灭了紫云山之后被我所得,不是我的外炼的本命物。” “那你的本命物是?” 除此之外,董难言没有见到过老者祭出什么法宝,对于马由衷的本命物,少年很是好奇。 马由衷笑道:“我的本命物,小友你应该已经见过了,现在不在我手里,也不是我的本命物了。” “我见过?”,董难言想了半天,突然醒悟道:“是那颗珠子?” 马由衷曾经送给曹婉儿一颗圆珠,在青耀郡被背着瓶瓶罐罐的青年惦记上,还好最后是叶心从天而降,帮忙解围。 马由衷点头道:“不错,正是噬魂珠,这件品相不错的法宝机缘巧合之下被我外炼成功,在你铁匠大叔点醒我之后,我心境有所转变,此物留在我身边也没用,就干脆送给曹婉儿。” 董难言喝了一口茶水,“本命物还能送给别人?” “可以,只不过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光是痛入神魂的感受就足够让人“回味无穷”,马由衷没有细说。 董难言和马由衷又谈了些修行上的其他事,闻到楼下飘来的菜肴香味,马由衷笑道:“沾小友的光,今天有口福了。” 许渝亲自端菜上楼,听到老者这么说,许渝笑道:“马前辈,你这话可就有点伤人喽,我这酒楼可没亏待着你吧?” 董难言起身要过去帮忙,却被许渝按在椅子上,马由衷笑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今天咱们掌柜的下厨,这手艺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今天可得多吃两碗。” 许渝的手艺确实算是一绝,只不过女子一年到头下厨的次数一双手都可以数的过来,有幸品尝到许渝美味佳肴的人数自然也不多。 马由衷已经在离南镇待了大半年,早就拿老者当成自家人对待,许渝对董难言打笑道:“听见没,一会可得多吃一点,不然他们可都不会跟你客气。” 菜上齐了,都是些家常菜,距离上一次这样围在一起吃饭,他身旁还坐着曹婉儿,拿起筷子的董难言一阵恍惚。 原来只是一眨眼的光景,就已经是半年的光阴流逝过,岁月不等人。 今天董难言平安回来,又听到曹婉儿很快就会苏醒过来,这都是让人露出笑颜的好消息,言谈之中,唐书袋的一句话,突然让董难言心湖上骤起波澜。 “董难言,你这次怎么是自己回来的?当初跟你一起走的那个姑娘呢?” 见到董难言有些失神,马由衷岔开话题,吩咐唐书袋下楼给他取上一壶酒。 “我看吃的也差不多了,要不今天先就这样,小友你当初嘱咐我替你照看屋子,回去看看满意不,好好休息休息。” 这顿饭就这么散了,董难言跟许渝她们道了谢,答应许渝明天还会来说书楼。 一直目送着少年远去,许渝瞧出了些东西,问道:“马前辈,董难言这趟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啊?” 女人本就心思玲珑,况且许渝经营酒楼多年,待人接物滴水不漏,上一次少年回来之后就立即离开,许渝没发现什么,这次回来吃了这顿饭,许渝明显发现少年不一样了! 别看少年言谈举止还是跟以前一样,可是许渝总感觉少年仿佛在刻意压制着什么,压抑着某种应该宣泄的情绪本能! 唐书也皱眉道:“人还是那个人,可是感觉跟以前是不一样了。” “不管怎么不一样,你们感觉对你们的态度还像是以前一样就行。” 马由衷往酒楼里走,轻轻说道:“人总是会变得,你觉得他变得不是他,也许他才是真的他。” 太阳高悬在头顶,这个季节的阳光不是那么晒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董难言知道马由衷是在帮他绕开刚才那个话题,在唐书袋询问起宋皆宜后,董难言心里的失落仿佛被勾起,让他一下子陷入与少女相处的回想里。 跟董难言相处最久的,其实算来算去就是三个人。 董爷爷,张三,宋皆宜。 三个人都曾朝夕相处,三个人也都先后离去。 董爷爷还好,董难言知道老者在哪,有时候回去老者坟前说些心里话,可是张三和宋皆宜,董难言真的是不知道去何处寻,何处找。 怀着这种淡淡伤感的情绪,董难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铁匠铺子,想到马由衷说的飞剑自己飞了回去,董难言在门前停下脚步。 跟以前一点变化都没有,铺子门口放着一口大水缸,只不过水缸看样子已经空了,董难言弯下腰,轻轻抬起缸地,摸到了一把钥匙。 没有立刻走进这间铺子,董难言先是在门口轻轻扣了扣门,等了片刻,不见里面有声响回应,这才拿起钥匙开锁,打开了这间其实尘封不久的屋子。 这里就像是董难言的第二个家,熟悉的不能在熟悉,董难言迈步走进屋子。 “大叔,你在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看样子大叔是不在了,董难言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准备收拾收拾屋子,打扫一些灰尘。 突然之间,董难言脸色一变,他发现,这间屋子许久没有人打扫的屋子竟然一尘不染,仿佛有人刚刚打扫擦拭过一样。 霜降剑和大寒剑都来不及祭出,一股让董难言无法抵抗的力量突然降临在他身上,迫使少年双膝跪在地上,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双手掌按在头顶,双膝跪地的董难言开始向前方叩头。 前面有脚步声响起,缓缓向他走来,董难言竭尽全力,叩头中咬牙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长剑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有人站在少年面前。 “你问我是谁?” 眼眸似一泓清水一般清澈明亮的女子对董难言说道:“叫我师傅。” 第二百六十七章 试探 叫她师父? 听声音是一名女子,在董难言叩完三个响头之后,身上的压制之力已经消失,董难言抬起头,一袭淡青色长袍人影映入眼帘。 她手里握着的正是他暂时放在马由衷那的长剑,董难言抬头不说话,就只是打量着女子。 女子身上没有杀意。 就在少年逐渐抬头,从下往上仰望女子的时候,脑袋上突然有一物砸下,让董难言吃痛叫了一声。 长剑拍在少年头顶,铁匠铺里的女子自然是宋静娴。从青神山来到神州这里之后,宋静娴就取走了说书楼里的长剑,住在铁匠铺里,离南镇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少年,宋静娴当然知晓,更何况那间小院她本来就去过。 “行完拜师礼,为何还不叫我师父?” 女子用剑拍在他的头上,董难言浑身灵气仿佛被锁死一样,动弹不得。 “什么拜师礼,你究竟是谁?” 啪的一声。 宋静娴又是一剑拍在董难言头顶,“出言不逊,我是你师父!” 董难言脑袋上都快要被敲出一个大包了,从进来到现在,除了下跪叩头就是挨打,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董难言本就情绪不高,再经过这么一番敲打,心中难免对面前这人生出怒意! 董难言牙齿咬的咯吱作响,跪地撑扶的手掌一转,竟然给少年伸出一条腿向前方横扫出去! 宋静娴稍感意外,她连一分力也没用上,可也不是一个登楼境能够挣脱的。怪不得能够走进这间铁匠铺,被原来的主人青睐。 想到被带回青神山的少女在自己面前眉飞色舞的讲着少年怎么样怎么样,宋静娴脚掌微微抬起半分,轻轻踩住董难言的扫腿。 “徒弟对师父动手,是大逆不道”,宋静娴一拂袖,在铁匠铺门口玩耍的几名孩童只听到当的一声,吓得他们一溜烟的逃离这里 倒滑向后,最后倚靠在门口,董难言身上的压制之力消失不见,这才得以抬起头。 想要看看面前到底是何方神圣,董难言一眼望去,愣在原地。 站在面前的女子气质清冷,金线编织成的裙摆轻荡,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中仙子。 董难言从离开离南镇开始,期间也见过所谓的“山上仙子”,可是与面前的她比较,都相差甚远,甚至不能相提并论。 董难言的心湖犹如被整个翻起,结结巴巴道:“你…你跟…宋…宋皆宜是…什么…关系?” 面前的女子容貌跟宋皆宜有六七分相像,尤其是眯起眼睛的样子,简直跟宋皆宜一模一样,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女子听到皆宜这个名字,心里默念了两遍,觉得少女取名不错,名字念起来还挺好听顺口的。 宋静娴眯起眼睛,长剑明明没有拍打在董难言头顶,可是还是让董难言疼的皱着眉头。 “你不需要知道我和谁的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你师父。” 董难言不明白为什么女子非要收他当徒弟,正想要开口问一句问什么,不料宋静娴手中的长剑由横变竖,剑锋的亮光在昏暗的屋子里明晃耀眼。 宋静娴说道:“事不过三,再多问一句,这次落在你头顶的,可就不是横着的剑身了。” 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女子身上的冷清寒意冲散了董难言身上的火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董难言在低头之前,还是多说了一句。 “我就算叫你师父,也不是真心的!” 剑光一晃,长剑真就刺了过来! 不过等董难言睁开眼睛一看,长剑并没有刺在他身上,而是钉在门板上。 宋静娴说道:“是不是真心不要紧,我是不是你师父,这很要紧。” 董难言低下头,良久之后,没有拖泥带水,吐字清晰的叫道一声师父。 长剑已经开始因为宋静娴的杀意而颤动起来,董难言苦笑道:“逼着我叫师父,不叫师父你打我,如今叫了师父你又要杀我,我挺难的。” 宋静娴毫不掩饰杀意,“你不傻也不笨,相反你应该很聪明,我出现在这里,再加上我的样貌,恐怕你早就判断出来我对你并无恶意,三次皆是拍你头顶,最后一次出剑也没有伤你,你有悟性,应该明白你不受我威胁,不开口叫我为师才是正确的做法,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世间从不缺少天赋异禀之人,纵古观今,天资出众的天骄如过江之鲫,可是能坚守本心不移着,寥寥无几。 山上修行,除了要有天赋根骨之外,更是看重本性本心。 有出自道德清高的山上仙家因为收徒不慎,曾经看上去忠善纯良的弟子在宗门最需要他的时候在背后捅了宗门一刀,杀人不见血,却最为要人命。也有穷凶极恶的魔道阴宗,门下弟子竟然被人劝说的“改邪归正”,自己挣脱泥泞不说,还里应外合,来了一个大义灭亲,把自家宗门连根拔起。所以山上修行,更讲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修行人岁月悠久,不管善也好,恶也好,一旦本性生变,都不是好事,所以在收徒或者入宗之前一定要摸偷好弟子的人品心性,曾经就有一位术法高深的老仙师,为了这身衣钵不传错人,足足考验了弟子一百零一年,最后在弟子垂垂老矣,即将闭目于世间的时候,才将其收为弟子,传授一身所学。 宋静娴想要收徒董难言不是假,但是她更想要替宋皆宜,替张三看一看,少年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趋炎附势,曲意逢迎,说与做不一,墙头草而已。 宋静娴很失望。 董难言靠在门上,女子的杀机让他寒毛倒竖,甚至体内的经脉窍穴都要被寒意冻结。 “为什么叫你师父?” 董难言反问道:“不是你让我叫的吗?” 少年好像是在自说自话,“我是判断出来你可能对我没有恶意,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我不能把我的命全放在可能二字上。你说事不过三,我再不喊师父二字你就要动手,我只能喊了,因为我的命还不能丢在这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我已经告诉你我不是真心叫你师父了,既然你还让我叫,那我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叫了。” 长剑已经被女子重新摄在手里,董难言笑道:“你想杀就杀吧,反正你拳头大,道理都在你那里,你出剑吧。” 头顶上被长剑拍打了三下,董难言身上酸痛,一点力气都没有,强撑着门站起来,伸出一只手,做出拳状,“不过在此之前,我可不能跪着死,都跪了这么久了,最后总得体面一点走吧。” 拳架实在是不堪入目,到处都是破绽,不过这身拳意到是尚可。 宋静娴一剑刺出,在董难言的错愕中,长剑飘然若柳絮,落在了他的手中。 “从即刻起,你就是我的弟子,这把剑还你,你小心收好,再让我知道你把他给你的东西送给别人,你就真该死了。” 宋静娴挥了挥手,示意还处于懵眩之中的董难言可以离开这里。 董难言拿着长剑,问道:“这也是你的试探?” 看来少年是被她给吓怕了,转过身去的宋静娴嘴角一扯,“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多一刻也不愿意再见到这个女子,董难言走的干脆,拿着长剑,转身就要离开,在离开大门之际,董难言转身道:“你真不动手?” 宋静娴现在开始怀疑少年是不是真的聪明了,难道先前都是对牛弹琴? 宋静娴反问道:“你真想死?” “不想”,董难言小心问道:“你认识宋皆宜吗?” 见到少年还特意伸手比划了少女的身高胖瘦,宋静娴点了点头,“认识。” 董难言眼睛里一下子有了光亮,再次问道:“那你也认识张三大叔了?” 宋静娴这次没有说话,只是一笑。 董难言开始觉得眼前女子不是特别让他讨厌了。 既然同时认识张三和宋皆宜,女子肯定不是什么坏人,董难言问道:“你是张三大叔的好朋友?” 好朋友?宋静娴摇了摇头。 不是好朋友?还能这么出现在这铁匠铺里,董难言小声问道:“难道你是张三大叔的夫人…” “怦怦” 铁匠铺子里的心跳声加快,女子脸上生起一道红霞,虽然对这个称呼最为满意,但是女子摇了摇头,声音中似乎带着遗憾和叹息,“也不是?” 不是好朋友,也不是那种关系,董难言奇怪道:“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待着?” 跟宋皆宜说的一样,有时候这个少年还真是傻! “我为什么待在这不用你管,你赶快给我滚”,宋静娴手掌一拨,董难言的人影就消失在铁匠铺里。 重新坐回摇椅上,宋静娴望着一件件凡兵俗物,仿佛能想象到当初男子在这里敲打铁具的模样。 以前一袭白衣,出剑潇洒,快意恩仇,之后一身黑袍,收剑于己,爱讲道理。 两个他,都是他。 她都喜欢。 第二百六十八章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前一晃,董难言眨眨眼睛,踉跄之中,原来已经回到了自家小院。 女子的实力不可揣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董难言不再多想。 正午太阳刚好,阳光透过枝杈洒落在地,董难言望着枯树,心思飘浮回过往。 女子和宋皆宜长得有五六分神似,董难言脑海里又想起第一次遇见宋皆宜时的样子,当时还以为她是索命的吃土恶鬼,不曾想最后却成了他的“侍剑婢女”。 换生湖旁的人影和金柳峰上的少女重叠在一起,她是她,可是她又不是她。 董难言心里有些茫然,下次再见到的宋皆宜,究竟是金柳峰上的“侍剑婢女”,还是换生湖里容貌身影? 满打满算,他的寿命现在也就只有几年,这几年之内,还能再见到她吗? 越想越乱,董难言的心境开始起伏,刹那之间的想法如重岩叠嶂,隐天蔽日,大滴大滴的汗水从董难言的头顶滑落。 “聚灵气与窍穴,沉心静气,切莫乱想。” 在董难言心境波动之际,有人在耳边对少年大喝一声,把董难言从乱杂的思绪想法中拽了出来。 运转静心沉气的法决,董难言见到出言提醒自己的男子,说道一声谢谢。 现身在此,何砚轻笑道:“不必客气。” 何砚身后还站着乐生洋,洪旭,杜长老,感谢何砚叫醒自己之后,董难言说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董难言是看着这些人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怎么这会儿又出现在他家里? 洪旭上前一步,笑容让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少爷,我们不能走,既然说是要侍奉你一百年,那就是一百年,咱们修行人一口吐沫一个钉,绝对不能食言。” 在铁匠铺里见到了宋静娴之后,董难言好像有些明白洪旭他们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了,没有意外,让这几个人给自己当狗的,应该就是铁匠铺子里的女子了。 董难言问道:“是不是她让你们这样做的?” 不知道是他还是她,在幻界珠里面的声音不带有丝毫感情,冰冷的让人无法分辨性别,何砚跟洪旭一样,以仆从的身份,称呼董难言一声少爷,“正是如此,所以请少爷你接受我们几个,不然可真是把我们几个往死路里赶,“天意”难违啊。” 董难言在铁匠铺的女子手里刚吃过苦头,对于何砚用天意难违来形容女子的施令不感到有半点意外,既然何砚这么坦白直说,董难言倒也不想真的把谁往死路上逼,虽然说何砚说过他们曾经对自己起过不好的念头,但是董难言还是愿意网开一面,给这群外乡之人留一线生机。 董难言直接说道:“不要叫我少爷,你们也看到了,我就是这镇子里的普通人,不是什么少爷,你们要是这么叫我让别人听见了,会让人感到奇怪的。” 看样子少年是愿意接纳他们了,何砚笑道:“无妨,既然不喜欢我们这么称呼,那换一个就是,这点小事,我们心里有数。” 董难言看了看院里站着的四个人,还不知道这四位的本事,董难言以为何砚他们应该是藏兵境里面那群人的师门长辈之类的,远远没有往高了想,董难言问道:“你们几个都能飞吗?” “飞?” 董难言见到这几个人相视一眼,把刚才的话换了种意思,“我是说你们几个都是凌虚境吗?” 敢情是被小瞧了呀,何砚笑道:“我们都不是凌虚境,不过都会飞。” 堂堂元婴境修士,朝游东海暮而归有些牵强,但是凌虚御空,抬脚间行千百里路,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不是凌虚境?”,这几个人的实力和辈分一定比藏兵境里的人要高,不然也不会寻来这里,想要找自己的麻烦,那么这几个人应该就是渡海境的高手了,不过不管是凌虚境还是渡海境,只要会飞就好说,董难言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家比较小,住你们四个肯定是住不下,你们要是会飞的话,可以在夜晚离开这里,随便去哪都好,你们可以把这个当成我对你们的要求,不算是你们违逆她。” 好嘛,原来是这个意思,何砚心中微微一笑,到了他们这种境界,于何处睡已经不重要了,想要做眠时,往云上一趟,天地做床被,哪有拘泥与住所这么一说?况且不说其他,就在腰间的乾坤袋里,还有好些座可以移动的避暑行宫以及暖冬楼阁,随便一座拿出来,恐怕都要比南信国的皇宫还要气派奢华,只不过“入乡随俗”,何砚不会拿出来显摆罢了。 何砚算是替其余人一起答话了,“感谢公子接纳我们,我们几个行云餐月早已经习惯,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不劳公子费心。” 不是少爷就是公子,这些称谓听着都听别扭,董难言有心想要让何砚再换一个,不过想到不近人情的女子,董难言最后还是把话憋在了肚子里。 既然这都是她的安排,董难言拒绝不了,只好就听之任之了,刚才体内的灵气因为心境起伏而胡乱窜行,董难言跟何砚等人说了一声你们随意之后,就盘膝而坐,开始吐纳练气,平复窍穴和经脉之中的灵气。 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被少年鲸吞,何砚瞧见少年身上的开窍数,惊叹道:“真是闻所未闻。” 水龙宗存世的时间远要比雷鸣宫,玄火门,净虚苑悠久,作为扎根在入海大渎旁的宗门,有些事情,杜长老要比何砚他们知道的更多一点。 水龙宗开宗三千一百年,宗内记载横推至顶,都没有这样惊才绝世的人! 杜长老感叹道:“他不应该是我们这片小地方能诞生出来的人,他应该在更辽阔的地界才对。” 乐生洋自认已经是水脉灵体,根骨罕见,天资难寻,但是在今日见到少年吸纳灵气的气象,乐生洋感觉他真是井底之蛙了,与少年相比,就如萤火与皓月争辉无异。 随着董难言接引吸纳灵气,更在藏兵境中不一样,董难言与说梦剑争夺灵气,当时因为身处小天地之中,所以并未造成什么异象,但是现在已经回到离南镇,当董难言踏上一层长生楼,开始第一次吸纳灵气的时候,有异象骤起! 一片又一片金花飞舞,落地之处有金莲盛开,有许许多多荷花莲藕小人盘坐在金莲之上,而后董难言头顶有一朵朵祥云飘过,降下甘霖成泉,泉水中竟然有一条条蜿蜒细长的生灵在游曳,有时探出头颅,鳞角刺目。日月之光凝聚,日华月魄各成一轮圆日明月,没入少年的双眼之间,恍惚之中,仿佛有金色霞光涌现,无人可与之对视。 呢喃声音响起,似有人在董难言身旁呢喃低语。 乐生洋浑身颤抖,他是水脉灵体,对于水法感悟深刻,修行起来事半功倍,随着金莲上的莲藕小人异口同声的诵唱,乐生洋只感觉如坠藕花深处,于泥泞中争渡,争渡,观看金莲无数。 水龙宗杜长老双目茫然,眼前这片异象甘霖泉水,水运茫茫,深不见底,让他有一种欲要顶礼膜拜之感,尤其是水中不时探头而出的龙类,绝非蛟龙异种,很有可能是水运大道显化真龙形体! 何砚率先坐下,闭眼仔细回想刚才日华入目的过程,参照感悟。 “大道梵音,大道梵音啊!”,在呢喃声中有所触动,瓶颈都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原来给少年当狗也不是什么怀事,甚至有可能是天大的福分,这一刻别说给董难言当狗,就算是当个龟孙子,只要董难言认,洪旭也干了! 离南镇的天地灵气不多,按理来说是不应该有如此多的灵气让董难言如此鲸吞的,不过铁匠铺里的女子财大气粗,那也就不足为怪了。 灵玉石分为三种,最为常见的白色灵玉石品相下乘,蕴含灵气不是太多。黑色灵玉石品相中等,黄金千两难买,灵气比白色灵玉石不知道多出多少。所含灵气最多的灵玉石,颜色为青色,各州均有产出,不过产出最多的,当属青神山境内的青玉山脉,其中灵玉石矿无数,皆为青灵玉石。 每当天地灵气不够董难言吸纳的时候,宋静娴就会捏碎一颗灵石,不是白黑青三种灵玉石,而是蕴含有一丝仙气的仙灵石! 随着天地异象恢弘显现,宋静娴施展禁制,隔绝了小院里惊人气象,捏碎灵石的速度更快! 铁匠铺里的铁器发出律动,宋静娴手掌一顿,有一柄残剑瞬间刺入小院禁制之中,缩小如芥子,没入少年的眉心之间,与此同时,少年身上有三种剑意升起,霜杀金莲,雪封甘泉,春生天地。 换生湖里有人怒道:“你这样是在要他的命!” “我不会要他的命,我只是想逼你出来!” 降临在换生湖边,宋静娴问道:“苏如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六十九章 湖边又是两人 换生湖旁,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面对几次三番前来的女子,眼睛里写满了怒意。 “真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你留在这里。” 宋静娴说道:“你不用管他们的想法,我只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张三究竟做了什么!” 出现在湖畔的人影开口道:“想要知道,青神山自己问去!” 宋静娴耐着性子说道:“如果能从别处了解,我还来这里找你干什么?你是这件事的当事人之一,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在水底清净,苏如是笑了起来,“都说青神山宋静娴不静娴,要不今天苏某就讨教讨教?” 宋静娴眯起眼睛,“如果你苏如是不怕这道残魂就此消散于天地,我倒是不吝赐教!” 女子何至于霸道至此? 苏如是见到女子一抖手腕,他不得不手掌向下一按,压制住沸腾的换生湖水。 女子青丝飘荡,要不是换生湖地势特殊,恐怕早就在宋静娴的气机下四分五裂了。 银冠老者能够放心留下宋静娴在神州,不仅仅是因为青神山刚帮了神山一个忙,而是因为宋静娴本身实力就不弱,甚至稳压目前执掌青神山的兄长一头,要不是因为宋静娴的性格不适合掌管青神山,恐怕如今青神山这一代的话语人就要是一位女性了,不过想来这种情形也不远了,宋静娴兄长的子嗣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天资冠绝青神山,堪称第一! 换生湖水波荡漾,湖水朝着中间推荡,眼看大战一触即发,宋静娴和苏如是不约而同抬起头,有一道声音在换生湖上空响起。 “成何体统!” “她胡闹也就罢了,你苏如是跟她较什么劲?要是真想要这道残魂早早消散,那我可以帮你!” 远在神山雪地上的白袍老者叶宜春对宋静娴喝道:“丫头,你爹刚帮了我一个大忙,看在他的面子上,对你我不多说什么,但是你要记住,这里是神州,不是青摇州!” 苏如是收回手,笑道:“不劳叶前辈费心。” 苏如是已经罢手,宋静娴却没有动作,叶宜春说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在铁匠铺子里起身对白袍老者表示尊敬,可不是因为老者实力多强,而是因为他叶宜春是张三的师父,仅此而已。 宋静娴斜眼看着苏如是,“我也不劳叶前辈你费心,我自己打散他这道残魂!” 叶宜春眉毛一沉,想要出手替老友管束一下女子的时候,神山上有一道星光冲起。 “张三!” 有人站在神山登山阶梯上,仰头一笑,然后对叶宜春一拜,轻声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吧。” 三种剑意流转,张三伸手一摄,没入董难言眉心的残剑就出现在他的手间,轻轻一拍,残剑先至换生湖,张三随后就到。 接过残剑,苏如是笑道:“上次不是说就是最后一面了吗?” 因为某种原因出现在这里,张三说道:“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一些。” “张三,是你吗?” 在男人现身在换生湖后,宋静娴人如其名,真的“静娴。 手指有些失措的捏紧金线衣角,宋静娴望向张三,眼中神采奕奕。 “好久不见”,张三轻轻摇头道:“你不要怪苏如是不跟你交代,这件事情,你不应该参与进来的。” 在青摇州的时候,一袭白衣,一件青袍,并肩走过山河万里,宋静娴在张三背后看他出剑无数,而今换她站在身前,其实宋静娴无所谓的。 如何看不出来面前的张三只是一道神念,宋静娴声音轻柔,比沉静下来的换生湖水还要温静,“你现在怎么样了?我真的不是想要为难谁,我只是想帮你做一些事情。” 张三背后早已经没有了苏如是的人影,苏如是识趣的离开这里,出现在陷入一种奇怪状态下的少年家的小院里,苏如是知道,张三还会回到这里的。 还记得在青摇州第一次遇见宋静娴的时候,两人差点没打起来,张三席地而坐,说道:“在浮海苦山之后,我的本命牌被抹去之后,我就已经不应该存在于天地中,之所以你现在能见到我,是因为王二凑齐了五行物,给我争取来了一线生机。” “王二?” 宋静娴没有见过王二,但是却常常听张三在口边提起。 就坐在张三身旁,宋静娴和张三一起眺望着换生湖,张三没有侧过头,视线落在湖面上,张三说道:“静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用想要帮我做什么,你不光光代表你自己,宋静娴这三个字本来就代表着青神山,青神山是个好地方,被我脱下水,有些可惜。” 宋静娴将头发抚在耳后,“宋静娴代表青神山,可是宋夏青只是宋夏青啊。” “静娴,你不用这样…” 宋静娴笑道:“那她呢?她不一样是代表着神山吗?她可以为你做的,我也可以!” 张三叹息道:“你对他起了杀心。” 宋静娴不否认,“没错,我是对董难言起了杀心,我们一起游览青摇州,你设下的禁制对我来说不起作用,我可以看到被你掩藏起来的真相,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留下他!” “原来在我心目中,张三是一名出剑果断潇洒的剑仙,后来你变了,变得喜欢用剑讲道理,你的剑递出的很慢,可是我还是爱看,他还活着,如果是因为你的道理让你这一剑慢了二十年,那就由我来替你出这一剑!” 宋静娴情绪激动,张三只是默默地听着,默默地眺望着湖面。 张三轻声道:“静娴,把你的分身收回来吧,别再做傻事了。” 在距离一座高悬在九州上的小天地附近,有一名女子青衣飘飘,闻言一愣。 “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静娴咬牙道:“就是他划掉你的本命牌,你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要他死!” 当年并肩行走青摇州,宋静娴和张三曾经误打误撞进入一座远古遗迹,从中得到一件极为隐匿且杀力高出天外的至宝,张三当时要一剑无敌于世,固而这件至宝就由宋静娴收下,因为本身就具有隐匿的属性,所以除了张三之外,再没有人知道宋静娴拥有着这样一件杀器! 怀揣着至宝,宋皆宜的分身足以抹灭掉那座菜园小天地,张三侧目望向女子,笑着问道:“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因为什么差点打起来的吗?” 初到青摇州,张三就先后问剑两座山巅宗门,无一例外,都没有能够在张三手下接过完整一剑,感到无趣至极,张三正感到意兴阑珊的时候,恰巧当时青摇州评选十大通玄境高手,其中排名第一的名叫贺春遥。 张三仗剑前去,跟这名青摇州第一通玄问剑,不曾想正好撞见贺春遥行凶做歹,只因有人冲撞到他,不仅不听道歉的直接将其格杀,还要将对方的整座宗门都炼化成灰烬,所以张三当时出剑极快,剑势极猛,一剑破开贺春遥布下的炼化大阵,一剑斩碎贺春遥的护体宝甲。不过贺春遥的本事不俗,能够在几座隐世仙宗不出的情况下被评为青摇州通玄第一,没有点真本事可真不行,所以再挨了两剑之后,贺春遥立刻反应过来,与张三大打出手之下,不知道轰碎了多少座山峰,烘干了多少条大河。 可惜贺春遥的对手叫张三,本就出自隐世仙宗的张三对手不是贺春遥这类人,哪怕对方是通玄境,金丹境的张三依旧打的贺春遥陷入下风,要不是有一件件保命物顶替,估计早就成了剑下亡魂。 就在张三即将要了解贺春遥的时候,有一道流光闯入战场! 听到有人高喊剑下留人,张三出剑的速度反而更快了,一剑刺死贺春遥,张三以为这个女子跟贺春遥有什么关系,提剑冷漠道:“男人的事,女人最好别插手。” 这句话气的当时想要亲手灭杀贺春遥的宋静娴火冒三丈,当时就要跟张三打个你死我活,而张三以为宋静娴要替贺春遥报仇,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倒是不介意再出几剑。 最后还好被张三及时救下来的仙家门派来了一位女长老跟张三说明情况,宋静娴跟贺春遥没有什么关系,是因为接到了女长老的求救才赶过来解围,张三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与宋静娴说了声抱歉,这才算是平息下女子的怒火,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张三才与宋静娴相识,一个问剑青摇州的神州来客,一个青神山偷溜出来的女子,两个人结伴而行,并肩行走。 男人的事,女人最好别管。 换生湖旁,回想起来以前,宋静娴笑起来的一刹那,一切都失了颜色,所有的色彩都集中在女子身上,灿烂若春花。 如果当初打起来就好了,他的剑快,自己的本事也不差,不管是他被她打死,还是她死在他的剑下,她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喜欢他了。 第二百七十章 剑出明月 碧波荡漾,开枝散叶的树冠可以遮挡住一整座海岛,在一株古树下,已经集齐了世间最好五行物的王二小心翼翼的取出怀中的一轮明月,将被她炼化好的五行物送入明月中。 由诸天星斗映耀精华汇聚而成的母金拥有可以斩破万物的锋利,当年观看星河时,只因她说星辰好看,她的师傅叶宜春就暴殄天物的将星斗母金打造成朱钗模样,戴在她的头上。 树之高,天之极尽,树名通天,顾名思义,可通上天。 一颗浓郁鲜红的水珠,不仅仅蕴含着九海的水运,更是带着一片海域的生机,散发着让人陶醉了迷离香气。 有一小撮形似嫩蕊的白色火焰在燃烧,来自焚天之地,这朵焚天火焰可以让一切都燃烧至虚无。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神山根部的土壤王二离开之前足足挖了一大袋子,份量充足,将一粒沙土丢在海里,可以填海成陆。 金木水火土,五行以成! 随着这五件被王二祭炼过的物品进入明月中后,在王二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明月上竟然有颜色! 黑白二色,阴阳两气! 明明澄澄的明月上黑白交错,如两条阴阳鱼在追逐,而后肃杀,生机,温暖,躁动,厚重,五行之气弥漫出明月,仿佛在明月里有天地重开。 王二猛然抬起头,杀气冲天! 海岛上空原来蔚蓝的青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景象,碧波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游曳翻滚,海浪层层叠叠,向远处看去,当头一浪似乎已经与黑云相接。 树冠可以遮盖住整座海岛的古树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变成一根通天火炬一样,火光在黑云下极为显眼,像是在接引着黑暗中迷茫游人。 有嫩小的枝芽顶开土地,一瞬间就长成参天大树,在草木疯长中,这座海岛轰的一声开始下沉。 五行之力降临明月上,天地以大五行之力镇压明月! 雷耀金威,黑云中降寒剑! 木蕴生机,水藏柔劲,从只有起没有伏的巨浪中走出一尊由海水气运组成的莫名形体,呈百臂千手像,踏浪而来,手持无数参天巨树,挥舞如长鞭! 火烧万物,土重万钧,在焦黑树干上盘旋的火焰剧烈燃烧起来,火焰巨手一举突破上天,只手握着从天而降的巍峨山岳,火焰流转在上,仿佛明星坠落。 天地不允许明月中五行生! 王二眼中的寒意简直要冰封一切,身体已经稍稍前斜,正在她准备出手的时候,突然间明月一阵颤抖,发出像是龟裂一样的声音。 有五道剑气冲出明月! 有人白衣如雪,脚踏青剑,与黑云寒剑对撞,御剑冲天,剑上恣意妄为,神韵猖狂,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有人青衫仗剑,锋芒毕露,一剑递出,先是踏浪而来,呈百臂千手像的形体被一剑轰碎,而后剑威不减,剑气划开海面,露出一条不知尽头的笔直大路! 草木生气使然,从空中坠落的残木枝干在焕发生机,枝叶繁密生长,似乎要串联起那尊被剑气轰碎的形体,让其再现与天地。 有人手中无剑,伸手一指,从空中坠落的水滴化剑,不可数,不可究,温润内敛中灭杀一切生机。 有人黑袍上沾着风雪,在他与坠落的巍峨山岳之间,有一条雪白森寒的剑光! 一剑光寒九州,小小山岳,怎挡剑威? 山体冰封冻裂,有人单手握剑,轻吐一个熄字,言出法随,燃烧缭绕的火焰顿时熄灭。 天地异象退去,有一声不甘的怒吼声响彻在这座海岛,随后一切归于平静。 王二赶紧望向明月,可是明月中并没有的人影并没有走出。 “为什么?天地已经不再压制这里,为什么反而没了动静?” 明月上再没有什么阴阳二气和五行之力,跟以前一样,只是一轮散发澄光的圆月而已。 王二失落道:“难道五行物也不行?” 青衫仗剑的男子来到王二身前,“刚才我确实短暂苏醒了一下,可是随后就又沉睡下去,只来得急把五道剑意送出明月外。” 王二怀抱着明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醒过来?” 身边这五道剑意皆是张三,解铃还须系铃人,张三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现在的情况应该比之前好一些,现在这五道剑意显露在外还没有消散,就说明天地对我的限制至少少一些了。” 久住明月中,不闻身外事,走出明月外的五道剑意皆在感知着天地。 青衫仗剑过海去,王二问道:“你要去哪?” 温润内敛的张三目视着青衫远出,淡笑道:“既然好不容易再现天地,总得做点什么。” 王二急道:“不要再出手了,你要做什么我可以代你去做,你这五道剑意是无源之水,如青萍微末,不能再耗尽了。” 白衣御剑,扶摇九天,又是一道剑意离开这里,张三安慰眼眶微红的女子,“有些事情是需要我亲自去做的,由你去做,我一是不放心,二是担心。” 除了这道剑意留在这里外,其余的两道剑意也都相继离开,王二依依不舍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我一定会救你醒过来的!” 王二神色寂寞道:“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你说的。” 不想让他看到她这幅神情,王二紧跟着说道:“你走吧,等你醒来再跟你说。” 出乎王二的意料,没有离开这里,张三笑容温润,“你现在就可以说。” 王二摇头道:“我不愿意浪费你的时间,你去做该做的事情吧。” 仅剩的这道剑意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对王二笑道:“这就是我该做的事情。” 天地是它,王二是她。 它和她,皆不能辜负。 ———— 跟青衫仗剑去往离南镇的男子不一样,一袭白衣的男子御剑降临在一块礁石上,视线前方有一座通体用竹木打造的九层高楼耸立在海面。 浪花拍打着礁石,因为这道恣意妄为,目空一切的剑意出现在这里,原本海风呼啸海面上瞬间安静下来。 随着张三低头看去,海水简直沉静的吓人,平稳的犹如深渊。 在楼下海底游曳戏水的生物如今瑟瑟发抖,蜷缩在一切,被张三的目光扫过,它浑身的金色鳞甲都因惊恐而律动,惧怕沾染着同类鲜血气息的剑气一剑扫下。 竹楼的大门吱呦一声打开,有一道声音从楼顶传下来,声音平淡,波澜不惊,“好啦,门都给你打开了,就不要在吓唬它了,有话进来说吧。” 门开不开是你的事,但怎么进就是我的事了。 张三嘴角一扬,白衣拂袖,在水底生物的颤抖中,御剑升空。 御剑登楼! 莫说此地凶险,但是这九层楼外的禁制就多不可数,是真真正正的龙潭虎穴,甚至连一些禁地与之相比都相差甚远。 见到张三一剑无阻的直冲而上,楼顶上的老者白袍加身,执棋欲下的手指一顿,没有起身。 御剑而起,在张三越过一半楼层的时候,有张窗户突然打开,露出一个小脑袋,好奇的打量着张三。 小女孩趴在窗户上,使劲往下摆手,叫道:“你不要命啦?我们这里是不能乱飞的。” 先前也有人这么胡乱飞行,忘记没有男子飞的这么高了,不过还不都是让师父给拍打进下去,掉进海里了? 九层楼顶的下棋老者摇头一笑,只见楼下的小女孩伸指在嘴边,然后又指了指头顶,悄声道:“趁着我师父他老人家没发现,你快点走吧。” 张三多瞧了几眼小女孩,然后真就是御剑而下。 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小女孩想要推开门看一看,结果却发现楼门紧闭,她根本就出不去。 见到白衣男子提剑上来,正在捻子下棋的老者背对着张三,头也不回的笑道:“怎么看都不像是客啊。” 姓易名弈的老者在一子下落后,转身道:“张三,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没有坐下,张三登楼之后就站在原地,举步维艰。 在这座高楼里,老者即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走进了这里,就等于进入了屋檐下。 人在屋檐下,如何能不低头? 在老者的意料之中,张三脚步虽慢,但是却逐步向前。 男子边走边说,“第一次?我未见你,可是你心心念念,不是早已见我多次?” “心心念念?”,易弈摩挲着棋壶,“现在的年轻人啊,总是太有自信,是朝气蓬勃吧,却总显得有些不自量力。” 睹人思人,见到了张三,易弈难免想到男子的师尊,于神山深潭垂钓大日的叶宜春。 当初与叶宜春在这里的另一盘棋上对弈,易弈是感到“心力交瘁”,让子也不对,赢也不对,最后非要在棋壶里装上一轮太阳才对。 那一盘棋下的易弈恶心,哪怕现在一回想起来,老者一阵恶寒,觉得有些反胃。 好一个臭棋篓子。 第二百七十一章 握剑 滨海高楼,老者长袖一抖,双指伸入棋壶里搅动着棋子,旁若无人的凝视着棋盘。 一步步向前,白衣张三虽然走得缓慢,但是始终在前进着。 棋盘上面纵横交错,黑白二字密布,张三刚要开口,就被老者打断。 易弈背对着张三,手指在棋盘之上偌大的棋盘之上虚晃,不知道会下在哪里,“如今天下秩序混乱,崩坏之初,我不强求你是求仁,求义,尚勇的君子,但是观棋不语,你总能做到吧?” “君子处事要恰到好处,中庸二字即是君子”,张三前进之中摇头道:“我不是君子。” 易弈将由夹在中指和食指之间的棋子放在拇指上摩擦,“确实,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你张三眼界不可谓不高,可目光短浅,行事由心,言语间有大狂妄,疑难处自观,不忿之中凭己,的的确确不是君子所为。” 老者扭头笑道:“别嫌弃我话说的难听,你张三虽然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很难得了。” 张三第一次停下脚步,反问老者道:“我知道我不是君子,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 “君子有四不。不妄动,不徒语,不苟求,不虚行。” 棋盘很大,大到老者的身躯遮挡不住,张三笑道:“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你说你是什么?” 易弈把棋子握在手心,抚掌笑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神山弟子,巧言夺意,你只知君子四不,却不知君子四不只后还有话说。” 老者沉声道:“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 “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 “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 “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 老者双手握拳放在双腿上,正襟危坐,自言道:“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白衣背后青剑轻鸣,张三所行甚快,快步来到老者身前。 易弈仍然是毫不慌张,反而提醒道:“不要紧张,既然今天已经来了,那就不要着急,这么消耗这份剑意,你待在这里的时间可不会太长,我最讨厌别人话说一半,徒留心思玄机,给谁猜呢?” 白衣如雪,张三脸上尽是桀骜不驯的之意,拄剑立在易弈身前,“不劳你操心。” “不识好人心啊”,易弈叹气道:“那就长话短说,来这里找我有何事,你尽可说说,别让我来猜。” 在神山上,张三记得师尊曾经说过,天下第一心算者,易弈也。 白衣男子问道:“我为什么来这你不清楚?” 坐在棋盘前,易弈需要抬头仰视着这位远方来客,易弈笑道:“天地好算?还是人心好算?” 指着棋壶里的棋子,老者自语道:“如果只算天地不算人心,那么何须这盘棋下的这么久?何须这么多棋子?” 易弈神色一变,庄重道:“君子者,权重者不媚之,势盛者不附之,倾城者不奉之,形秽者不恶之,强者不畏之,弱智不欺之,从善者友之,从恶者弃之,长则尊之,幼则庇之,此君子行事之准。” 像是在盖棺定论,老者脸色有些憔悴道:“现在来看你不是君子,但是后世自有后世评说,短则千百年,长则万载,依老夫评判,你是头一等君子。” 张三没有坐下,手拄长剑,剑尖刺在竹木上,颇为有些咄咄逼人,锋芒毕露。 “话好听,但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都感觉像是算计!” 不管是谁,跟易弈谈话都要小心斟酌,仔细推敲,生怕老者话里有话,暗藏玄机,曾经就有一位大学问者在神州老生楼里跟易弈萍水相逢,相谈一场,据说回去之后就著书一本,上面详细的记录着他与易弈交谈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话旁边,都有少则上百,多则成千的注释,书名“易中译”,受人追捧,成为美谈。 易译相貌有些苍老,不过眼中神采仿佛当打之年,锐利深邃并且波澜不惊。 易弈说道:“哪有那么多的算计,人与人相处,总是喜欢猜疑,拘押着那份本心天性,明明一句话能解决的事情,非要拐弯抹角想半天,累也不累?不过其实也不怪他们,世道如此,就算有些人明明生性率真洁简,却也要在这狗日的世道里被打磨雕琢的繁琐,让人一想到就心生无奈。” 老者认真道:“评判你是头一等的君子,确实是我发乎本心的话。” 平常对谁都是不苟言笑,只有对楼下的小女孩才会露出笑脸的易弈破天荒的笑了起来,神色舒展,对张三说道:“说来我们也有缘,我算计了你不下百次,你都着了道,这次我实话实说,你偏偏不信。” 注意到张三的剑锋一移,易弈笑道:“别激动,我的算计是建立在你的本心之上,你本就意要如此,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今天老者的话有些多,竟然“自投罗网”的将算计张三的事情对张三娓娓道来:“之前那些事情我就不说了,有些久了,都是些可有可无的草灰蛇线,算是我埋在你心里的小种子,生根发芽了最好,不然也无伤大雅。” “不管是算天算地,还是算人心也好,这么多年以来,我只有两次失手,说起来你应该值得骄傲,你就是其中之一。” 张三眼露精光,剑意已然是透过竹木向楼下蔓延,“二十年前哪次?” 楼下还有弟子在,易弈虽然相信张三不会伤害到楼下的小女孩,但是仍然是轻轻敲了一下棋盘,震散了蔓延的剑气。 易弈点头道:“不错,你其实也应该有所明白,二十年前,确实是你与我的一个转折点,成也张三,败也张三,按照我的推算,就算是一万次,你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可是到最后,你竟然让我失望了。” “二十年前,苏如是会死,但是不会死在换生湖的,是在我的冥冥指引之下,才有了当初那场好戏,因为神山里有人跟苏如是有旧,不方便出手之下,只好由你代劳,这一切环环相扣,天意难违,我已经算遍天地,我就是天意,谁能违我?” “白衣如雪,青衫仗剑,一剑斩开囚书岛天幕,传下那句“世间道理一箩筐,难抵天青三寸长”的张三,会在换生湖选择出手的,毕竟剑有不平则鸣,从神山下山游览一圈天地山河,总会发现山上山下是不一样的,现在说起来可能会让你感到愤怒,当初你下山有一些所见所感,其实都是我让你见到的。” 让易弈有些失望,白衣男子身上的杀意反而开始下降,易弈瞥了一眼长剑,叹息一声道:“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我万万也想不到,按照我既定路线来行走的张三,竟然会在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出了差错,没有刺下去那一剑,张三啊,张三,你可知道,你收手的这一剑,让我花了多少心思来弥补?一步错,步错,为了挽救这一手败棋,我的计划又往后推迟,造成的影响有多重,你知道吗?都是老夫在替你担着!” 易弈的语气开始加重,竟然是一指棋盘,对张三喝问,“人心难测,有些莫名其妙的行为我能理解,可是最让我感到好笑的是,囚在离南镇二十多年,你竟然有本事可以跳出这盘棋局,成为观棋者,为何还要自甘堕落,成为棋子,进来搅局?!” 说道痛心处,老者竟然是指着张三的鼻子,大声道:“你可知道,我对你给予多少厚望,青者,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从他手里得到天青剑,你就是继他之后最有可能代替他,甚至超越他的人,他自有大用,如果不是被你胡搅一气,我会让他入局?!” 老者痛心疾首道:“张三,说实话你该死!” 话已经说完,易弈下了逐客令,“从哪来回哪去,趁我没有打杀你这道剑意之前,给我滚出去!” 默默站在原地听完,张三眼神深邃,双手从长剑上放下,恭敬的对着易弈弯腰一拜。 “感谢易先生当初让我看见的一幕幕,先生学究天人,晚辈深感佩服。” 张三双手负后,长剑蓦然悬空而起。 张三说道:“尊称你一声易先生,我这趟前来,主要是希望先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男子想了一想,“或者是一剑事情。”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易弈说道:“何事?” 张三望着棋盘中那颗被围困的层层叠叠的棋子,“请易先生把它取下,十年之内不可放在棋盘上。” 易弈勃然大怒,“二十年前是因为他,二十年后同样是因为他,张三,你到底在想什么!” 易弈断然拒绝道:“当年这盘棋因你而出现差错,如今被我拨乱反正,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既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张三一把握住长剑! 第二百七十二章 隐山派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身轻如燕,在密林之中窜行而过,衣袍样式别致的中年人走过七重假山,在倾斜的山道上掐指一点,身侧的山崖打开一扇大门,里面别有洞天。 奉命下山去的中年人踏进去之后,满脸陶醉的呼吸一口气,这里的灵气外界根本没法比。 这里地方不大,也就是几座山峰,皆是被中年人的师门老祖开辟出来的,走进一间屋内,中年人跪地拜道:“弟子余峰,向师父请安。” 屋内有一名古稀之年的老者睁开眼睛,身形高大,皮肤白皙剔透,看上去一点也不显老。 赵安是这代隐山派的宗主,说是隐山派,其实不过只有赵安这个凌虚境和一个登楼境的弟子余峰而已,一共就两个人。 不过隐山派确实大有来历,赵安的的师尊跟祁夫人与叶澈等人处于同一个年代,当年神州北部偏僻之地战火纷纷,赵安的师尊先大战落叶宗四兄弟,后来又因为不肯归降祁夫人而被森骨域几位长老合力打成重伤,隐山派分崩离析,仅剩赵安这一名弟子忠心耿耿的跟着重伤的师尊来到这里,赵安的师尊交代一句赵安接替他成为隐山派的门主后就赶紧去闭生死关疗伤,留下这一个门主即是一个宗派的赵安。 这么多年过去,本来资质不错的赵安听说当年从隐山派离开的其余同门有的成了森骨域的长老,跟在白露后面耀武扬威,威风八面。有的人自成一派,日子也过得有模有样,只有他赵安,什么都没有,勉强修成了凌虚境,却只能待在这里,独享“隐”字的精髓,日子过得有些苦。 不过苦是暂时的,赵安相信很快就会苦尽甘来! 他的师尊在闭生死关的时候突然开窍,有所感悟,不禁一举渡过苦海,成为渡海境不说,还一下子感悟到了金丹大道,有望破开两座瓶颈,一举结成金丹! 师尊当年曾现世一次,当时就已经是不测揣度,只要顺利结成金丹,那么什么森骨域,落叶宗都要靠边站,现世的隐山派才是这神州北部偏僻之地第一宗派,到时候赵安要让所有人瞧一瞧,尤其是那些离开隐山派的弟子,他要告诉他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赵安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那一个! 跪在身前的余峰是赵安收取的弟子,赵安觉得余峰才是最后福气的人。别看现在跟他一样过着隐世不出的生活,可是等师尊出关,隐山派正式出世,余峰不就摇身一变,直接成了隐山派的第三代传人,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待在这深山秘境久了,许久不开口说话的赵安声音变得有些阴柔,对余峰问道:“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隐山派的四周原本是荒无人烟,可是最近一段日子竟然有不少人往这边涌过来,携家带口的,人数众多,神情慌张。赵安从人口中得知,原来不知道什么情况,原本好好的家园土地都变得枯萎,不管是人还是牲畜,只要逃得慢的,都干瘪的不成样子,没了生机。 这件事非同小可,赵安倒不是担忧这帮人的死活,只是师尊还在这里闭关突破渡海境,不允许节外生枝,出什么差错,所以赵安派弟子余峰出去走一遭,查查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余峰跪在地上恭敬道:“师父,弟子照着那些人说的方向,前去查看,果真如他们所说,只剩枯萎的贫瘠的土地,大地仿佛被抽走了生机,不知是何人所为。” “何人?” 赵安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有人特意为之,人为造成的?” 这几天一直在实地打探消息,余峰回复道:“依照弟子的愚见,不像是自然发生。” 余峰仔细回想这几日的所见,“大地干枯,生灵死绝,而且弟子观其移动蔓延的痕迹来看,皆是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移动,恐怕是有修炼邪魔攻法的恶毒之辈,造此惨绝人寰的景象。” “朝着人群密集处移动?” 赵安眉头紧锁,然后猛然一惊,神识扫荡诸山。 “师父,怎么了?” 赵安凌虚境的气息扩散外放,“峰儿,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回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除了感觉有些冷,余峰感觉是因为突然从外面回到隐山派,突然产生的不适应,余峰摇头问道:“师父,怎么了?” 天灾还好,可要是人祸,很明显对方下手的对象放在了是根据人群密集情况来定的,现在隐山派外面全是逃难过来的迁徙流民,赵安正在担心会不会把对方吸引过来的时候,堂下的余峰突然昏倒在地。 “峰儿,你怎么了?” 怎么叫男子,男子都没有反应,赵安双指点在余峰脑门上,可是紧跟着就被一股反震之力震的蹬蹬后退几步。 神念进入不到余峰的体内,眼看着余峰身上生机暗淡,一点点灵台之火随时有熄灭的可能赵安知道余峰是着了道了,这是隐山派仅有的三代弟子,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赵安不愿意让余峰就这么死了,所以脸色变幻之中,赵安伸手一抓,带着昏迷不醒的余峰离开这里,出现在一座山间巨石旁。 如余峰见他时候的神色一样,赵安捡起地上的枯枝,在一人高的岩石上作画,恭敬道:“弟子赵安,有请恩师出山!” 空山寂静,等了大约半刻钟的功夫,在赵安等的急不可耐的时候,岩石中突然有了回应。 “何事唤我?” 赵安立刻拜跪,低头道:“恳请恩师救我弟子一命。” 在听到赵安极为简洁干练的讲述后,从岩石中传出的声音明显一顿,有一只手从岩石里探出,肤色洁白,抓住昏迷不醒的余峰。 一股浩然庞大的力量骤然笼罩余峰全身,岩石中盘膝打坐的老者说道:“不用谢我,当了这么多年的甩手掌柜,是我对不起你。” 神识一遍又一遍的筛查着余峰的身体,再施以控制的极为精巧的灵气,老者终于在余峰体内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像是一枚钉在窍穴经脉上的钉子,一半指甲大小的黑色物质附着在余峰体内,最后在老者的牵引下被取出。 赵安见到让他束手无策的问题被恩师轻而易举的解决,赵安欣喜之余赶紧对刚刚苏醒的余峰说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感谢祖师出手救你性命!” 才刚刚苏醒的余峰一脸茫然,全然不知道师祖在哪里,不过余峰很听赵安的话,师父让他感谢,余峰自然不敢不听。 在余峰叩谢之后,在岩石中闭关的老者叹息一声,“祖师帮弟子,无须多谢。” 再次带余峰谢过恩师,赵安这才离开了老者的闭关地,跟来时不一样,走着下山中,赵安给弟子讲了一遍隐山派的历史,余峰听得心潮澎湃。 “师父,师祖真是马上就要突破凌虚境,成为金丹境了?” 余峰走路的步伐都有些飘了,赵安转身道:“峰儿,不管你师祖能不能成金丹境,难道你就不是你了?隐山派就不是隐山派了?” 赵安语重心长道:“你的师祖,也就是我的师尊,成为金丹境是好事,我们这种小地方千百年难见金丹,我们隐山派能够有幸开创先河,是幸事,不光是你,就是师父我每每想起也都很激动,觉得与有荣焉,但若因此而沾沾自喜,以为背后有靠山,荒废了修行,不光是得不偿失,终生无缘大道也说不定,所以为师劝你摆正心态,好自为之。” 余峰能够被赵安看重,成为隐山派的唯一传人,当然有其优点,余峰说道:“弟子谨记。” 这块落坐在山路边的岩石内有宽窄将尽两三丈的空间,老者望着从余峰体内取出来的黑色物质,心生疑惑。 听赵安讲述,这似乎是余峰在去外界查探情况时沾染上的东西,与死物无异,可是竟然能进入余峰的体内吸收生机,实在是怪异非常。 老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想要回忆起一些蛛丝马迹的时候,老者眼神一变! 这处密闭的空间中竟然传来了不属于他的笑声。 “是谁!” 老者站起身,气血澎湃,简直像是血气方刚的青壮汉子。 真气护体,老者沉声道:“是哪位道友在此,为何不现身一见?” 没有人回应老者。 绝对不可能是幻听,老者怒道:“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抽出一张现身符,老者一指,符咒便自燃起来。 除了他之外,闭关地之内没有别人,老者不信邪,各种手段尝试,可是还是没有人出现。 难道真是自己幻听了? 正在老者动摇之际,那道桀桀的笑声再度传出。 “你让我现身,可是我已经现身了呀,你怎么就是发现不了呢?” 老者悚然一惊。 这里确实没有别人,只剩下他自己而已。 第二百七十三章 拭目以待 无人回应,老者心起波澜。 修行人不光修身,更加修心,唯恐在修行路上产生心魔邪念。 跟善恶不同,贪念,执念,妄念,仇恨念,种种念想,都可化成心魔,可以一直存在,可以突然产生,可以隐匿,可以吞噬人,可以历练人,比如道家的斩三尸,破执念,清静无为。佛家的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明心见性。儒家的平静而致远,吾日三省吾身,都是为了克制和去除心魔。 老者心生忧惧。难道刚才的笑声和言语声是暗地滋生的心魔? 自从被落叶宗四兄弟击败,再到被森骨域众位长老联手攻击,隐山派不复存在,老者大起大落经历了太多,因祸得福在这里闭关近百年,终于是触及到了金丹境的门槛,难道是在这长年累月的闭关修炼中心性出了问题,导致心魔降生? 老者闭上眼睛,试图自视己身,与己问话。 阴森的笑声再度在老者耳边响起,“别找了,我不是已经现身了吗?你还在找什么?” 无影无迹,无处可寻。 这难道真的是在他闭关时悄然诞生的心魔? 不愧是破而后立,在重伤中破境的老者心生大毅力,管他是怎么诞生的,干脆就斩破心魔,以此作为结金丹的契机! 突然之间,老者通体一震,有心想要逼出心魔的老者一半身躯僵硬,仿佛不受控制一样的敲打着另一侧胸口。 半只嘴唇微张,老者艰难发声,喝道:“区区心魔,也想反客为主,你把老夫当什么了!” 还能受控制的身体上绽放无量光,映照的外面的岩石如明玉,这是老者心中的光明体现,是浓郁厚重的生机。 “心魔?”,老者另一半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你把我当做什么了?” 黑白颜色泾渭分明,老者的半副身躯漆黑如墨,吞噬一切光亮。 瞳孔已经变得漆黑,这种趋势向另一半身躯蔓延,意识逐渐模糊,老者全力反抗下仍然改变不了结局,神魂上仿佛被群蚁噬咬,苦修百载的肉身即将易主,被取而代之,老者双眼彻底陷入黑暗前,看到眼前握成拳头的手掌,在陨落之前终于有所察觉。 从余峰体内取出来的黑色物质,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原来…是……” 老者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中的黑色褪去,“老者”活动活动这具身躯,然后指着脑门笑道:“有眼不识泰山,蝼蚁不识真神,脆弱渺小的你,怎么可能诞生出如我一般的心魔?” 从镇西城外走出的他在一路潜行吸收生机之后,早就发现这附近有一道气息在潜伏着,所以依附在查探情报的余峰身上,从而接触到老者,占据了这具目前来说已经是最好选择的肉身。 轰! 还没步行下山的赵安师徒回头一看,作为隐山派祖师闭关地的岩石已经炸开,老者悬浮在空中,笑容满面。 “恭贺恩师破关!” “恭贺师祖破关!” 隐山派的祖师神魂都被他吞噬,想要转世投胎都是妄想,已经被鸠占鹊巢的老者对向他跪拜的师徒二人笑道:“是我应该谢谢你们才对。” 在赵安师徒二人的不解中,老者伸出一只手,然后骤然握紧。 隐山派分崩离析! 以赵安师徒为首,漫山遍野的生灵生机全数被老者抽尽,没入身体。 实力又强横了一截,满地衰败枯萎,老者自言自语,笑道:“帮你成为金丹境了,你安心的去吧。” 老者霍的转身,一道惊人的气息稍纵即逝,老者激动道:“元婴境!” 以他现在恢复的情况来说,对付一个元婴境还有些太早,不是十拿九稳,而且元婴境大多都坐镇山门,有阵法加持,战力还要再提高一些,远不是他现在能够应对的。 吸食一些蝼蚁生机根本无法与吞噬元婴相比,占据元婴境的肉身,才算是勉强有了立身之本,等他稳固一下这具肉身,就可以下手了,而且刚才感应到的气息零星一个,看来是一个独自在外的元婴境,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老者目光锁定在一个方位,舔了舔嘴角。 –––– 小院台阶前,先是大道显化,道音呢喃,后又有剑气抹除一切,让处在感悟之中的洪旭痛苦的喘息着,无法再收敛住气息。 在元婴境的威压出现在离南镇的一刹那,宋静娴就出现在院内,大概是嫌弃乐生洋他们几个碍眼,宋静娴一抬手,小院终于显得空旷起来。 复杂的看着董难言,宋静娴在金光已经消散的少年额头上一点,等着董难言清醒过来。 感觉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梦中有天上宫阙,站在上面可以俯瞰天下人间。 这不是董难言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在梦里,他仿佛脚踏金莲登天,一步一重天,高出日月,身下星辰,直至天宇极尽。 睁开眼就见到铁匠铺里的女子,吓得董难言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 “你怎么在我家?” 看样子少年是有些害怕她了,宋静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很满意董难言的反应,笑道:“师父来徒弟家,不是天经地义?倒是你这个当徒弟的,就是这么招待师父的?” 虽然说是被危逼的,但在铁匠铺子确实喊过一声师父,董难言起身进去搬来一个板凳。 凳子是在是矮小的不像话,宋静娴问道:“就这?” 董难言说道:“你要是嫌弃的话就等我一会,我出去借一把回来。” 董难言的头上好像被人打了一掌,宋静娴坐在凳子上,收起轻动的手指,“记吃不记打,说过多少次了,要喊我师父。” 委实是怕了这个女子,董难言揉着脑袋,喊了一声师父。 “这样还差不多”,宋静娴点头,“亏得你还是登楼境,家里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就这么亏待自己?” 家里的凳子桌子都是以前董爷爷自己做的,睹物思人,董难言不想换。 绕过这个话题,董难言问道:“师父来我这里有什么指教?” “你这个不是真心叫的师父听上去还是挺顺耳的”,宋静娴坐在凳子上,后背挺直,仪态大方,“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放心,为师不是来吃你们家大米的。” 离开换生湖后,宋静娴对董难言的态度有了转变,不再向之前那样咄咄逼人,宋静娴说道:“我知道你心中的疑惑,你在铁匠铺里不是问我是不是认识张三,是不是认识宋皆宜么,现在我告诉你,我都认识。” “我是你张三大叔好朋友,是宋皆宜的姑姑。” 宋静娴见到董难言目瞪口呆的样子,笑道:“不信?” 宋静娴跟宋皆宜的模样很像,董难言早就猜测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听到女子主动讲明,董难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难怪女子能出现在铁匠铺里,原来她跟张三大叔是好朋友呀。 宋皆宜的人品,董难言是信的过的,算是爱屋及乌,宋皆宜的姑姑,董难言自然也愿意以善意去相信。 “师父,宋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这声师父叫的语气明显真诚了很多,宋静娴打量着董难言,问道:“她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董难言无言,而后心底又有些黯然,他跟宋皆宜,好像真的也没什么关系。 ———— 剑芒吞吐,棋声铿锵。 剑芒如横空坠落的大星,青色的光芒映照的竹木的颜色更加亮丽。 棋盘上棋子纹丝不动,可却响起了落子的声音,像是下在了执剑人的心上,如擂鼓一般轰击。 易弈淡定自若,依旧稳坐棋盘前,执子未动。 莫说面前只是张三的一道剑意,就算是张三真身前来,老者也依旧不怕! “张三啊,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啊,可惜了你能够扭转乾坤的棋子身份。” 易弈叹息一声,似乎已经下定主意,一手拂袖,一手落下。 高楼之上起长风。 棋子下面是划开囚书岛天幕的青色长剑,剑尖落子在棋子下,易弈保持这个姿势,“张三,真要我打散了你这道剑意才肯罢休?” 张三白衣飘摇,“易先生可以打散我的这道剑意,但是一定要把他从棋盘上拿下去。” 棋壶里的棋子缭绕在易弈周身,老者显然是动了真怒,“张三,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易先生棋艺高出天外,我自认不如,这盘天地棋局,我下不得,也没资格。 张三把天青剑从棋子下挪开,然后在斜插在棋盘下。 “不过张某下不了棋,不代表张某不能掀了棋盘!” 随着张三发力,棋盘竟然呈现倾斜之势! 易弈瞪大双眼,震撼道:“张三,你竟然…” 天青剑不动,没有从棋盘下抽出去来,也没有掀翻棋盘,张三只是望着易弈,等待着老者的下文。 易弈叹息一声,妥协道:“为什么非要让我给他这十年,有意义吗?十年之后,他仍然难逃这命运。” 把剑收回,张三笑道:“拭目以待。” 第二百七十四章 少爷和仆从 春风吹拂,天气晴朗,董难言打过一盆清水,按照昨天宋静娴交代的,凝视着水面。 水映人心,宋静娴说董难言心不静,在她指点他之前,需要先让心静下来,方可学有所成。 董难言凝视着水面,女子说等到水面平静的时候就算他成功,现在风轻盆不动,水如何动? 水面突然上泛起涟漪,像是有水滴在中心,一圈圈波纹扩散。 董难言皱起眉头,水面上涟漪越来越大了,难道是她在故意刁难自己? 少年眉头缩紧,心中胡思乱想之际,水花已经开始乱溅,落洒在地。 水面下似乎有东西在移动,宋静娴现身,一手轻轻按住盆沿。 董难言心湖之上像是沉下去一座五岳雄峰,压住波澜起伏的心潮。 宋静娴摇头道:“你心不静,接下来还是不用跟我修行,每日观望水面不可超过十息,什么时候十息内水面纹丝不动,你才算成功。” 董难言问道:“怎么能够心静?” 宋静娴笑道:“这得问你自己。” 还有几个人站在门外,宋静娴淡然道:“进来。” 乐生洋和洪旭闻声而来,恭敬的对宋静娴一拜,然后站在原地,听候吩咐。 除了乐生洋以外,其余三人也对董难言弯腰报拳,宋静娴长长的睫毛一眨,“你觉得你的尊严比你的命重要?” 乐生洋解释道:“前辈,我并不是…” 宋静娴打断他的解释,乐生洋如遭雷击,跪伏在地上,身形前方正是少年。 “毁你三座气府窍穴,废你百年道行,再有下次,你就可以指望你下辈子投个好胎了。” 乐生洋噤若寒蝉,朝着董难言低下头颅,仔细酝酿一番措辞,低声道:“没有下次了。” 洪旭几人面不改色,实际上在心里看着乐生洋的笑话。金丹境小无敌,这绰号听起来是厉害,可是你在女子面前高傲个什么劲,老老实实当狗不好吗?这会好了,百年修行毁于一旦,自找的怪谁? 宋静娴立身之处就像是有一层云雾遮挡,除了董难言之外,别人根本看不清她的真实相貌,只能依稀分辨出性别。 宋静娴对董难言说道:“这几个人对你不怀好意,现在我在这里,你就是他们的主子,随意调遣他们,不管你下什么样的命令,他们都会顺从,我也不会过问。” 洪旭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站在一排,像是货物一样听候着发落。 董难言说道:“我能拒绝吗?” 宋静娴摇头道:“不能,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违抗你师父的命令!” 董难言无奈的点头道:“好,我知道了,都听师父的。” “现在师父这两个字你倒是叫的顺口了”,宋静娴笑道:“今日再凝实水面五次,不可超过十息,有事可去铁匠铺里寻我,当然,我会时时刻刻关注这里的。” 恭送着女子离去,董难言从地上起身,“你们不用太拘束,我也没什么事情要求你们做,你们就当暂住在我这就好。” 董难言这么说是好,可是洪旭等人哪里敢顺着少年的话接下去,宋静娴虽然正眼都没有扫过他们一眼,离去前最后一句话看似是对董难言说,实际上却是明摆着告诉洪旭他们几个老老实实听话,别当我不存在。 洪旭卑躬屈膝道:“少爷,刚才前辈说的没错,既然我们几个犯了错,那受到责罚也是应该的,少爷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随时吩咐我们几个就是。” 董难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那你们就先在这里,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洪旭说道:“少爷要去哪里?老奴可以给少爷带路。” 只不过是要去趟说书楼,董难言笑道:“不用你带路了,这地方我熟。” 隔了一天再次来到说书楼,董难言快步上楼,找到马由衷。 正在品茶的老者见到董难言火急火燎的走上来,起身问道:“小友,出什么事了?” 董难言先摇了摇头,有心要以心声跟马由衷交谈,但是想到曾经听宋皆宜说过,在大修士面前,心声也会被截听到,董难言就不这么做了。 铁匠铺子里,宋皆宜的姑姑摆明了是一位境界高深的大修士,董难言干脆就出声直言,跟马由衷简单的说明一下情况,告诉老者不要去铁匠铺子那边找麻烦。 马由衷倒吸一口冷气,跟那位存在是朋友,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找麻烦啊。 马由衷说道:“既然她跟你张三大叔是朋友,小友你不必害怕,想来这个是一桩机缘,你和她有师徒之份。” 董难言想要女子可能会以掌观山河之术观看这里,赶忙收起苦笑的表情,今天来除了告诉马由衷注意宋静娴之外,董难言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马老先生,你修为反哺天地,如今怎么样了?” 马由衷眼中流露出一抹感激和愧疚之色,“小友,说来惭愧,你的那位张三大叔,真是神人,其实在你还没有回来之前,我的身体就已经熬不住了,修为散尽之际,我隐约间感到怀中长剑在发光,等我清醒时,不仅我没死,反而修为还有些精进。” 董难言说道:“是我放在你那的那把长剑?” “对,小友,实不相瞒,我甚至想过,你的张三大叔是不是已经预知到这一切,留下这把长剑,如果我真的改邪归正,散尽修为,他就会救我一命,如果我有二心,长剑会不会斩我?” 在说书楼吃过一顿饭,还要回去看水,董难言告辞离开了说书楼,回到了家里。 提着四大盒饭食,董难言说道:“过来吃点东西吧。” 金丹境就可以辟谷,只饮甘露,餐食灵气,再不就是珍贵的仙家佳肴,许久没有见到这样的人间美味,何砚接过饭食餐盒,笑道:“多谢少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董难言笑道:“吃个饭没这么多讲究,你们都过来吃吧,许姨做的菜,真的特别好吃。” 一个是掌管水龙宗戒律的杜长老,一个是净虚苑德高望重的威严老祖,此刻蹲在一块吃着饭,洪旭笑道:“杜兄,怎么样,我家少爷人品好吧?” 杜长老白了一眼老者,“你可真是个俊杰。” 当初来离南镇的时候就属洪旭速度最快,现在听到他一口一个少爷,杜长老不甘人后道:“不也是我家少爷?” 洪旭也不与杜长老挣,算是开开玩笑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老者眼睛一亮,“杜兄,你看。” 不能因为这些人在这就不修行,在观水之前,董难言摆起拳架,打算练一练拳,来静一静心。 藏雷拳法已经是融会贯通,不敢造成太大声响,董难言掌心中的雷鸣声似飞蚊振翅,出拳缓慢,少年握拳摆臂。 “雷法为刚,这拳不俗,大有深意可言。” 洪旭扒拉两口饭,对乐生洋说道:“要说到雷法,我们三个都不如你,你不过给少爷指点指点?” 乐生洋细嚼慢咽,“我去指点?我配吗?” 何砚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少爷的师父实力不可揣度,但是我们仆从的,为主子分忧解难是应该的,指点两下,相信无妨。” 洪旭笑道:“是啊,我看你该去试试,没准到时候少爷一高兴,你那被抹去的百年道行,没准都能给你还回来。” 提起那百年道行,乐生洋心中难免有些郁闷,放下碗筷,有心想要上前指点一两处,突然之间,拳法又变。 于化实境武夫李文秀身上学到弱水拳法,董难言迈步挥拳,拳中雷鸣已散,只有一股柔劲随着拳头而舞动,掌如推水,气劲如游龙摆动。 杜长老称赞道:“好拳法,好拳法,水脉柔劲给体现的淋漓尽致,柔性难得。” 正在练拳的董难言停下脚步,对来到他面前的乐生洋问道:“有事吗?” 乐生洋既是雷法有成,又是水脉灵体,在雷水二法上的造诣高于其余几人,在指点董难言之前先不忘朝董难言一拜,乐生洋说道:“看到少爷练拳,看出一些端倪,想提醒提醒少爷。” 董难言笑道:“不用客气,但说无妨。” 乐生洋学着少年握拳的样子,指正道:“雷法乃至刚至阳之外,少爷握雷于手心,随是藏雷不假,但是拳上本有真意,磨损雷法,少爷实际上打出的一拳,威力虽说十分惊人,但是难免要减去三分威力。” 乐生洋虚握拳道:“不如这样,此拳不必握紧,留出一些空隙,一方面御雷于拳心,一方面可以尝试拳中真意流出掌心,这样威力不会减弱太多。” 董难言试了一试,果真如乐生洋所说。 少年喜道:“还真是如此,多谢乐先生。” “少爷不用客气”,乐生洋继续道:“少爷你第二套拳法,柔劲有余而绵长不足,过柔就是真柔,未必能克刚,反而练久了要出大问题,不妨出拳在慢一些,以不变应万变,以长做柔,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二百七十五章 渡海境愧不敢当 将藏雷拳法和弱水拳法按照乐生洋说的重新施展了一下,威力确实有所增加,董难言真诚道:“多谢乐先生指点。” 如今可当不得先生二字,乐生洋都害怕自己点头之后,下一刻就会再被削去百年道行。 “少爷客气了,先生二字不敢当,是少爷天资聪颖,一点就通。” 乐生洋是这四人中最有仙气的,洪旭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一副和蔼邻家翁的样子,杜长老因为在水龙宗执掌戒律的关系,性格难免有些冷漠,给人感觉生人莫近,至于何砚则是入乡随俗,要不是这身穿着,董难言都以为他是自己的老乡了。 还是乐生洋性格冷清,不苟言笑,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名山大川中出来的隐世仙人,仙气十足。 “乐先生过奖了,要不是你替我指点迷津,靠我自己多半是琢磨不透的。” 董难言猜测道:“乐先生是渡海境?” “渡海境?” 就当是个渡海境吧,乐生洋笑而不语。 洪旭捻着胡子,要是让外界知道他们几个元婴在这里给登楼境当仆从,恐怕得惊掉一地下巴。不过洪旭现在倒也没觉得有多丢人,不光是因为宋静娴的存在,而是董难言吞吐灵气时引发的天地异象让他心生震撼,他险些就在异象中悟道! 给一个登楼境当狗做仆怎么了? 谁敢说董难言没有站在山巅的那一天? 少年的天资和身后的背景告诉洪旭,只要给他时间,假日时日,现在小院里的这个粗衣少年很有可能是元婴境都需要仰人鼻息的存在! 给这种潜力股当狗怎么了? 不趁着这个时候当狗,以后等董难言真的成长起来,再想当狗,恐怕还晚了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能够沾上一个“犬”字,洪旭觉得已经有些知足了,退一万步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以后遇到什么摆不平的麻烦,身后就是等于有了靠山? 洪旭飘然间从墙头落下,“少爷,老奴这里有一门静心养性的法决,能让少爷的拳意更加自然,接近本心。” 跟还是在细嚼慢咽吃饭的何砚相比,杜长老坐不住了,眼下乐生洋给董难言指点拳法,洪旭自荐法决,他可不能落在后面。 杜长老轻若乘风,抱拳道:“少爷,老仆这里有一枚水灵丹,不光有服之生津近水的功效,更是能除污攘垢,水灵仙肌。” 洪旭瞥了一眼杜长老,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手册。 杜长老也不甘示弱,立刻将水灵丹从乾坤袋里取出。 两人不由分说的把东西塞进董难言手里,然后相视一眼,较上劲来。 虽说白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毕竟是跟洪旭他们还不熟悉,董难言不愿意收下。 吃完了饭食,何砚满足的伸了个拦腰,“少爷,既然是他们送你的,你就收下吧,不然送不出东西,多难堪啊。” “我…” 小院里,乐生洋四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抬起头,目视远方,董难言则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也把视线移了过去。 在距离离南镇有些远的地方,有妖气冲天而起! 洪旭轻咦一声,“咦?有点意思,一个凌虚境修士误入妖道,竟然去找一个阴灵鬼物寻求帮助,不过这个阴灵鬼物倒也不赖,虽说看样子是有火候不到家的修行人帮他聚拢水运,可是能身怀这么浓重的水运精华,隐隐间甚至与地形水势相结合,庇护一方,真是难得。” 杜长老点头道:“不错,已经不能说是阴灵鬼怪了,一般河里的阴灵鬼怪,会被水运灵气压制,很难从江河里走出来,所以世间才有溺死鬼寻找替身这么一种说法,这条河水虽然不是多广阔,可就算是精修水法的凌虚境都做不到像他这样的契合程度。” 来自玄火门的男子说出了关键所在,何砚洞若观火,缓缓吐出几个字。 “浩然之气!” 吾善养吾浩然气,固虽为鬼魅,心亦人也。 董难言脸色一变,现在才发现妖气冲天而起的地方是青耀郡,惊呼一声不好,急忙起身。 “少爷”,洪旭叫住董难言,“其中有少爷相识之人?” 董难言火急火燎道:“你们说的阴灵鬼魅是我的好朋友。” 面前有人突然出现,阻拦在前方,董难言站在何砚的阴影之下,对青白河情况忧心忡忡的少年皱眉道:“快闪开。” 何砚笑道:“少爷无须担心,不是有人要对你的朋友出手,而是有人要向他寻求帮助,况且有我们这些奴仆在这,何劳少爷费力奔波?” 在董难言的惊讶中,何砚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恭敬道:“请前辈准许仆从何砚带少爷前往。” 铁匠铺里,有人叩指在椅背上。 “准。” 董难言只感觉眼前一晃,脚下微凉,低头一看,原来已经身在青白河上。 身旁还是何砚洪旭他们四人,董难言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渡海境果然厉害。” 何砚等人笑而不语,目视着远方,在妖气冲起处,河水成龙卷一样,随着气流在空中旋转。 “乔大哥!” 董难言目光一聚,穿透层层障眼法,瞧见狰狞嘶吼,浑身长满毛发的妖兽面前的男子,大步迈出,乔壮园设下的禁制在董难言面前形同虚设,少年几步就来到乔壮园身旁。 “董难言!” 乔壮园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很久了,乔壮园双手不断推动着青白河水运镇压着面前的妖兽,现在跟董难言叙旧不是时候,稍有不慎,可能青耀郡可能会面临比当初还要危险的局面。 乔壮园说道:“董难言,你先离开这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就是为了乔壮园而来,董难言怎么可能离开,“乔大哥,这是什么情况?” 说来话长,人形的妖兽咆哮一声,青白河水运竟然被逼退开,眼看着妖气充斥河底,场面无法收拾的时候,这头眼冒凶光的妖兽竟然哀嚎在地,身躯瑟瑟发抖。 有四道人影出现在董难言身后,洪旭稍稍外放一缕气息,就让这头半妖半人的修士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 注意到乔壮园要引动水运对敌,杜长老心中轻念一个定字,青白河水运顿时静止,不再受乔壮园控制。 何砚笑道:“不要紧张,我们是跟少爷来的,没有恶意。” “少爷?” 乔壮园呆呆的看着董难言,看到后者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乔壮园笑道:“够深藏不漏啊,原来你还是个大户子弟。” 这话说得董难言脸一红,什么大户子弟不大户子弟的,他不过是离南小镇的后街院里粗布衣衫少年罢了。 解释洪旭等人身份说来话长,见到乔壮园面前的妖兽已经被制服,董难言问道:“乔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调动青白河水运不轻松,乔壮园气喘吁吁道:“他疗伤的时候因为使用了一种妖门邪术,导致他跟一具妖体相结合,被妖物影响,丧失神智,他自己控制不住这种状态,在宗门担心危害弟子,去别的宗派求救又担心会被当成妖兽击杀,所以情急之下来到我这里,靠我的青白河水运来压制他身上的兽性,免得他沦入妖道。” “他是人?” 面前的“妖兽”浑身都是黑色绒毛,看不清相貌,乔壮园叹息道:“说来你应该也认识他,他就是伤春谷谷主,安青。” 安青? 董难言当然认识了,当初就是安青和叶净寻到他家门口,引他上落叶宗,后来在落叶宗上,白骨娘娘还假借安青相貌对他出手,那一掌险些让他魂丧落叶宗议事大殿。 安青现在状态董难言是解决不了的,转身对洪旭他们四人一拜,董难言沉声道:“各位有没有什么办法解救一下他?” “使不得,使不得。” “少爷折煞老奴了。” 乐生洋行事干脆,走近颤抖中的安青,隔空一按,水中如有雷鸣! 雷法浩然正大,至刚至阳,乃是天地正道的代表,威力浩大,刚猛无挡,最为克制妖邪鬼魅。 安青身上的黑色容貌被雷声真的簌簌落下,恢复了男子以前的样貌,可却让人更加大吃一惊。 蜷缩着的男子浑身都是血痂,董难言一瞬间有些懂了,可能当年进入落叶宗的安青外貌,真的就是安青。 见到董难言眉头不展的样子,杜长老察言观色,也走上前,不受乐生洋的雷法影响,手掌按在安青手顶,笑道:“我家少爷宅心人手,菩萨心肠,接下来可能会有些痛,你忍着些。” 青白河水运疯狂乱涌,水魄精华如刀,割开安青身上的结痂的伤痕,让男子再次变成一个血人。 杜长老一手抚在安青头顶,另一只手掐诀,青白河水脉生机笼罩在安青身上,很快就让男子身上出现如婴儿般细嫩的肌肤。 活死人未见,肉白骨当真。 董难言震撼道:“杜前辈和乐先生真不愧是渡海境高手。” 何砚闻言笑道:“我等愧不敢当。”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三思 冲出青白河的妖气消失不见,安青体内的妖邪气息被雷法除净,肌肤生长出来,已无大恙,不过暂时还处于昏迷中。 水流平稳下来,有一名女子从水草洞府中探出身子,担忧张望着,看到乔壮元平安无事,长舒一口气后,见到还有外人在场,并且向这边回望过来,女子脸一红,略显羞涩的点头打了个招呼,同时对侧目过来的少年感到有些熟悉。 董难言说道:“乔大哥,这是青然姐?” 当初离开青耀郡的时候,乔壮园曾经赶上他们,送出含有青白河水运的水珠,当时安静贤美的女子就在后方站着,眉眼带笑的看着乔壮园。 乔壮园点头道:“是,青然三魂六魄虽然被叶老先生聚拢,得以再次出现在世间,但是若没有青白河水运滋养,维持不住多久,在加上安谷主来的突然,所以她没有办法出去通知青耀郡的人避难,我只好让她躲在水草洞府里。” 安青还没苏醒,乔壮园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年光景,想不到你竟然已经成长到这一步了。” 董难言在水底可不能开口说话,不过背后有洪旭他们四个在,青白河水跟本靠近不过来,虽在水底,但是董难言仍然可以说话,“乔大哥可别夸奖我,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乔壮园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叶老先生当初送给我一箱书籍,在这半年里,我基本上都看的差不多了,老先生曾经有一封书信夹在书页里,上面交代我,如果你想看这些书,可以让我转送给你。” 董难言有些伤感,乔壮园口中的叶老先生自然就是叶心,在跟叶望因顾谦事件发生争执,心灰意冷下离开落叶宗的老者就是在青白河不远处的石子山上,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青耀郡死去亡灵皆有来世,皆得福报。 董难言说道:“乔大哥,书先放在你那吧,我可能暂时看不进去。” 现在没有什么比修炼更加重要,当务之急就是要早早成为元婴境,改变自己仅剩几年可活的宿命,董难言真的没有时间看书,而且心不静,心思不在书上,看也是白看。 乔壮园是书生,没有借助青白河水运,乔壮园这次与董难言交谈,发现少年好像变了。 曾经就感觉少年内心有些裂痕,现在一看,已经是随时有破碎的可能。 乔壮园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安青,“董难言,多亏了你来,现在安青已经没大事了,不过这里水运紊乱,而我又不方便上岸太久,所以就不与你多说了,来日方长,我们改日再见。” 董难言说道:“好,乔大哥,我把安谷主带走吧。” 乔壮园摇头道:“安谷主就等他苏醒了再让他离开这里吧,你放心,不碍事的。” “那好吧,乔大哥,我们就下次再见,到时候我再来看你。” 董难言先是对着乔壮园抱拳,而后又对着刘青然笑着点点头,随后率先离开青白河。 刘青然游荡到乔壮园身边,“壮园,你怎么也不留一留他们呀,我们又是相识,他们又是特意过来帮你,你这么做是不是显得有一些冷漠了呀。” 乔壮园解释道:“青然,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会对董难言冷漠呢,不是我不想留他待一会,而是我担心安青醒了,事情又会变得更加麻烦。” 安青为什么会冒险与妖体相结合?究其原因,是因为安青被白露剥皮,而白露又是去对付董难言。 修行世界强者为尊,安青心底其实对白露的恨意不是特别大,恰恰相反,安青对跟他毫无仇怨的董难言,意见最大! 要不是董难言,他也不会被白露剥皮,不会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会冒险与妖体结合,更不会变成现在这种认不认妖不妖的样子,在用青白河水运压制安青的时候,乔壮园听到歇斯底里的安青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董难言,我恨你,我好想让你也感受一下这份滋味呀!” 正是因为如此,乔壮园才没有挽留董难言,而是像下逐客令一样劝走少年。 倒不是担心安青会与董难言拼个你死我活,乔壮园是担心这件事会加剧董难言本就摇摇欲碎的内心。 离开青白河之后,洪旭忍不住道:“少爷,这人真是你的朋友?” 董难言回头道:“是呀,也不算是我的朋友,算是一位大哥哥,人很好。” “人很好?” 洪旭替董难言愤愤不平,“少爷你特意过来帮他,结果倒好,连个客套寒暄都不会,把我们当做工具人也就罢了,怎么能对少爷也这样,要不是少爷你说他是你朋友,老奴真想一巴掌把他拍死。” 董难言停下脚步,仔细的看了一眼洪旭,看的老者心中发毛,“洪前辈,我不反驳你,可是我想说,这趟我们特意过来,不是为了跟乔大哥寒暄以及让乔大哥记住我这份人情,我只是避免意外发生,不想让乔大哥出事,现在我想要的都做到了,不就够了吗?洪前辈你法术高深,但是要是因为一点自己觉得不顺心的小事就要用巴掌拍死人,恐怕吃饭睡觉都要带着血腥味,我觉得是不好的。” 现在董难言说什么就是什么,洪旭赶紧道:“少爷说的对,是老奴愚昧,只知道打杀,还请少爷责罚。” 董难言按下老者赔罪的拳头,“洪前辈,不用这样,我说的不一定就全对,你做的也不一定全错。” 没有在青白河底就让何砚带他回去,董难言对何砚笑道:“劳烦何先生再把我捎回去。” 何砚伸手在董难言肩上,同时手腕一抖,天地之中就有微弱难查的魂魄从青耀郡中飘荡过来,落在何砚手心,被男子大袖一甩,落进青白河里。 能够在魂魄中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董难言问道:“何先生,你这是…” 刘青然不能踏出青白河太久,是因为当年叶心的境界不够,无法将女子的魂魄全部聚拢,有一些还散流在青耀郡,而今何砚将其全部打入青白河底的女子身上,让刘青然魂全魄聚,何砚淡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 皇城深宫内,府邸中门打开,算是里面那位规格最高的待客方式了。 从另外一座大王朝跋山涉水而来,有六根手指的老人欠身低头,施礼道:“楚天寒拜见大源王朝。” 府邸中无人回应,在白发苍苍的楚天寒欠身良久后,终于有一道略显阴柔且尖锐的嗓音回荡,身穿大红袍的老宦官自宅邸里慢步走出,红袍上有流光荡漾,似水墨染彩。 老宦官不合礼仪的伸手擦了擦下巴,弹去下颚沾染的灰尘,不动声色道:“楚天寒,算你聪明,你该庆幸你刚才没有口称吾王名讳,否则你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而是该挂在这府邸上了。” 楚天寒保持着施礼的动作,看都没有看一眼老宦官,沉声道:“楚天寒拜见大源王朝。” 老宦官脚步向前一踏,不见有任何异动发生,实则在老者的一怒之下,大源王朝境内已经有孤山粉碎。 为奴者替主分忧,既然主子不愿意答话,老宦官自然没有让楚天寒在开口的道理,“楚天寒,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情分上,今日我大源朝也让你进了,你若在喋喋不休,休怪老夫不念那一点人情了。” 楚天寒无动于衷,在老宦官的震惊之中,弓腰跪在府邸门口,第三次沉声道:“楚天寒拜见大源王朝!” 老宦官本姓为丁,与跪在门前的老者是同乡,一个在大源王朝侍奉过三代明君,一个在帛木圣都为臣,辅佐六代明主。 丁奉心怒道:“楚天寒,你是真不要脸?!” 身形暴起,眼看着丁奉心掠空而去,即将一掌击在跪地老者的身上时,这座府邸突然亮起了一层金光。 楚天寒终于抬头,在视野尽头,金光铺起一道大路,皇袍加身的男子背后仿佛有龙类张牙舞爪,帝道皇威弥漫。 丁奉心跪伏在地,恭敬之意不用言表。 不怒自威的男子笑道:“早就听说帛木圣都的楚天寒跟丁爷爷你是同乡,这股犟劲还真是像。” 丁奉心诚惶诚恐道:“主子,老奴该出手再快点的。” 中年男子摇头道:“丁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无端动手,终究不是待客之道。” 坐拥大源王朝的中年男子问道:“楚天寒,孤已知晓你的来意,请回吧。” 楚天寒的眉毛一挑,跪地道:“楚天寒请陛下三思!” “三思?” 中年男子大笑道:“哪三思?” 楚天寒进言道:“思民思国思社稷。” 府邸墙壁上刻画的金龙游曳在墙壁和地面上,最后聚集在中年男子脚下,好似万龙低首,共尊一人。 中年男子轻声念叨楚天寒所说的这三思,然后摇头道:“这三思,孤的祖辈在思,孤的父辈在思,所以给孤留下了这份基业。” 轻轻一笑,复姓独孤的男子声音如洪钟大吕,响彻在楚天寒耳边。 “孤有三思,思大源未来,思九州天下,思…” 中年男子抬头看天。 第二百七十七章 王不见王 帛木圣都。 在宫廷之中有着一处简雅素朴的木屋,被当今圣都皇帝亲笔提下“静心”二字,男子闲来无事就会脱下龙袍,来到这里静坐。 今日一反常态,圣都皇帝一身龙袍,在静心屋中召见一人。 跟大源王朝不一样,圣上召见,刻不容缓,得到准许之人可以施展神通,火速面见圣上。 静心木屋外凭空生起涟漪,有身材高大的身影伏身在屋前,“傅羡叩见圣上。” 这又跟大源王朝不一样,静心木屋内只有圣都皇帝一人,龙袍上五爪金龙耀耀生辉,男子笑道:“傅前辈免礼,前辈算是我的半个老师,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比朝堂,免了那些重礼,进屋一叙。” 傅羡身材高大威猛,需要弯腰佝偻着身躯才能进入静心木屋,没有按男子的示意坐在一旁,老者就这样佝偻着腰,头离屋顶不过三尺。 圣都皇帝叹道:“傅老,真不必如此,在我还不是储君之时,你就是我的授业恩师,你就当现在与你说话的是当初那个不成器的九皇子,不必这么拘谨。” 当年帛木圣都先帝有九子,皆是人中龙凤,才华无双,不管是按照长幼还是资质,龙椅本不该归属于末端的九皇子,不过前面的皇子储君先后暴毙,这张龙椅最后只能转到九皇子面前。 傅羡低头恭敬道:“圣上当初是皇子,傅羡受先帝之命教导圣上,如今圣上已经贵为圣都至尊,傅羡何德何能,敢以师称之?” 静心木屋内案上多纸笔,满是圣都皇帝写画的痕迹,龙袍男子低头看见一张龙生九子图,伸手抚平纸图,问道:“傅老,当初可曾想到这帝位会有我来继承?” 傅羡心头一惊,仔细斟酌一番后,措辞严谨道:“圣上,傅羡心在圣都,不在朝堂。” 圣都皇帝木染心大笑,握拳捶案,“好一个心在圣都,不在朝堂,傅老,单凭这一句话,作为我的授课先生,私自会见我那两个兄长的两笔账,就此抵消。” 身材高大的老者已经头抵地面,木染心摇头道:“傅老,我不是找你问罪的,要是真的记恨在心,从我继位到现在已经三十三年,帛木圣都哪能还有傅羡这人?” 先帝九子,长子帝王权术烂熟于心,朝中群臣皆在其掌控中,赏罚分明,拿捏人心,可谓是滴水不漏。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圣上木染心的长兄身怀一颗圣贤仁心,不光坐稳朝堂,更是立利民法于众,身受圣都子民爱戴,还未继承帝位,就被誉为是千古圣帝。 只可惜天妒英才,世厌圣君,先帝长子突然死于一场大火中,但是引起帛木圣都震动,因为死因太过于扑所迷离,当时圣都坊间都传是皇储争夺,八子设计杀长兄,先帝盛怒之下还清扫了一番朝堂,八名皇子都挨个进圣木殿被审问,不过最后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先帝因此思子成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最能服众的长兄逝世,自然让其余皇子心生野望,既然都不是长子,那么这张龙椅,谁都有资格坐! 当时帛木圣都朝堂上分为八阵营,每个皇子派系不同,其中以二皇子和四皇子势力最强,站在九皇子这边的人数最少,傅羡当时虽然没有反水对付木染心,但是也确实联系过其余两位皇子,想要当那扶龙之臣,只不过天意弄人,让人大跌眼镜,因为前面七位皇子先后暴毙,最不被看好的九皇子反而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大位,成了帛木圣都之主。 而成帝之后,众人才发现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九皇子手段之高,刚坐上龙椅,九皇子就传下皇命,于内追封八位皇兄,于朝堂上安抚众臣,于外大赦天下,颁下“谏圣令”,但凡有人指出他这位圣都之主的做的不好地方,言之有理,有人附议者,可得黄金千两,良田百亩,有朝堂官员谏圣,可官升一级,期间若有阻碍上谏者,无论是何人何职,皆斩之。 当时追随木染心的重臣曾借着圣心大悦之时试探过圣意,“圣上,谏圣令是否不妥,圣威不容冒犯,若是上谏者触怒圣上,圣上到时候赐之心生不满,斩之惹人非议,到时候如何是好。” “爱卿言之有理。” 圣都皇帝笑道:“既然这样,上谏者赐丹书铁券,免其一死,这样就算是让朕恼火,也可免其一死,只管上谏。” 宴会群臣莫不震撼,从此以后,帛木圣都彻底尊木染心为帝,再无人非议。 傅羡咬牙道:“是傅羡愚昧,不懂圣意。” 圣都皇帝坐在案前,泼墨提笔,“傅老,君臣芥蒂今天就算是揭过去了,今天我召你来这里,主要是想问你一件事。” 老者不敢抬头,“傅羡知无不言。” 宣纸上跃出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既有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又有温柔春风的绵柔之意,圣都皇帝缓缓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 傅羡不敢揣摩圣心,又不知何意,只好开口问道:“圣上,他是指?” 宣纸上二字是一个人名,圣都皇帝轻笑道:“傅老离开帛木圣都二十年,如果连这都要朕指名道姓的说出来,是不是有些太可笑了。” 这是圣都皇帝跟老者言谈中第一次以朕自称,傅羡冷汗直流,恍然大悟。 “圣上,您指的是那位?” 圣都皇帝不再说话,面前宣纸上两字共计十画。 七画为张,三画为三。 张三! 张三被囚罚离南镇十年,有六人盘膝坐虚空,配合锁龙钉结成大阵,镇守这一方天地,防止男子擅自外出。 傅羡就是其中之一,坐镇东方,在张三离开离南镇的时候,还出言询问是否不妥,结果被男子一个眼神过来,立刻就闭上了嘴。 傅羡他们六个心底有自知之明,所谓镇守,其实不过是摆个形式,装装样子,谁能镇守住那位?可能有人能,但绝不是他们六个! 傅羡不明白为何圣上突然之间会向他询问张三,谨言慎行道:“圣上,我虽然在那坐镇二十年,但是真正接触过那位的次数,只有两次,一次是奉命前去之时见过,再就是破开锁龙钉封印之后,面对面的见过那位一次,仅有这两次而已,所以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接触不多,实在是不好妄言。” “哦?” 圣都皇帝对着毛笔呵了一口气,“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仔细回想,傅羡说道:“二十年间,完全从他身上看不出什么谋划,就像是融入进了尘世里,每天挑水打铁,锻兵铸器,没事时候会站在街巷里看人下棋,有热闹时会去酒楼里听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就没有什么别的异常?” 傅羡躬身道:“没有,除此之外,除了跟一个老者和孩子走的稍近一点,再没有什么异常。” “孩子?你上次回来的时候我听你说过,就是那个叫什么…” 圣都皇帝回想道:“董难言?好像是一个气数不怎么好的小家伙。” 傅羡点头道:“圣上所言正是,只是一个命理气数差的孩子,不过能得到那位的垂青,这气数其实也不差了。” “张三,张三…” 圣都皇帝手指轻敲案上宣纸,叹息道:“不曾一见,实属遗憾。” 身上的龙袍传出阵阵龙吟,圣都皇帝狭长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精光,感慨道:“锁龙钉,镇穴锁脉,只有一颗,都让朕感到隐隐间有种不得意的束缚之感,真不愧是龙类龙气的克星。” 在破开封印之后,张三将锁龙钉送给坐镇上空的六个人,傅羡得到其中之一,此刻老者诚惶诚恐道:“圣上…” 圣都皇帝摇头道:“不是要问你的罪,我只是感叹,仅仅一颗就有这样的威力,九颗加身,竟然还是不能镇压住他,真是让人心生震撼。” 从案旁起身,圣都皇帝走出静心屋,傅羡跟在身后,不知这位圣都之主要干什么。 “傅老,你知道楚天寒已经去往大源了吗?” 傅羡在帛木圣都没有一官一职位,不过按实力来说,不属于最强那一列,却也是中流砥柱,“不瞒圣上,当时动静不小,我确实有所察觉,但是不知道是去往大源。” 静心屋外有一条林间小路,站在这条路的尽头,圣都皇帝轻声道:“你觉得大源怎么样?” 傅羡再次跪伏在地上,以手指天,“天地明鉴,我傅羡人在帛木圣都,心在帛木圣都,绝无任何二心!” 圣都皇帝一愣,单纯是想听老者发表一下看法,没有想到傅羡来这么一出,看来今天是给他吓坏了。 让惊魂未定的傅羡回去休息,木染心独自一人站在林间小路上,抬头凝望着抽长出嫩芽的枝条,男子问道:“怎么样?” 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圣都皇帝耳边响起,“王上放心,没有泄露出去一句。” 浓郁的龙气在身后形成一张龙椅,有这道声音保证,圣都皇帝挥臂砸向龙椅,脸上怒意满满,“做够了这张椅子!” 手臂在龙椅上方停住,木染心脸色一变再变,终于是低头叹息一声,放下了手。 “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废物,没有胆子?” 声音回荡在林间小路,“已经很好了。” 目光往上看,圣都皇帝突然笑道:“若是有可能,朕真想去见一见独孤无双,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谁给他的胆子,他怎么敢!” 男子突然黯然。 谁说龙椅之上至高无上? 若无旨意。 王不见王! 第二百七十八章 来了 从青白河回来已经将近半个月了,因为水盆里仍然有波澜起伏,证明董难言的心还不够静,没有达到宋静娴的要求,所以女子没有来小院指点,不过董难言这段时间到也没闲着,跟乐生洋学了不少雷法,从何砚那学了不少火术,洪旭硬塞给他好多心法咒术,杜长老也是让董难言知道什么叫大水漫不过鸭背。 还不知道这四个人是名副其实的元婴境,以为他们是渡海境,董难言见到渡海境就有如此实力,不由得对元婴境心神望之。 元婴就在面前而不识,不能怪董难言见识短浅,本就身处于神州北部的偏僻之地,关于金丹境的记载要说还有那么蛛丝马迹可寻,那么元婴境就真是杳无音信了,不管是森骨域还是落叶宗,没有一丝一毫的记载。 董难言今日凝视水面之后,开始雷打不动的练拳,每天早晚两次,从不停歇。 跟坐在院内晒太阳的何砚,在翻书的乐生洋不一样,洪旭和杜长老坐在土墙上,抚须道:“早知道少爷对于拳法这么痴迷,当初就不应该让于狷老儿离开,留他在这教教拳法多好,省的咱们这些门外汉在这替少爷干着急。” 杜长老性格挺冷的,但是架不住洪旭话多,这半个月下来,杜长老也有些被洪旭感染,话都渐渐多了起来,嗤笑道:“洪旭,不会这几天下来真当自己是传授少爷本事的老师了吧?” 杜长老提醒道:“记住这一百年内咱们的身份,不然小心你大祸临头。” 洪旭也不顶嘴,“杜兄说的是,我哪有这福分收到这样的弟子,少爷看的上我的静心功法,那是瞧得起我。” 洪旭和杜长老交谈都是以心声,外人听不见,不过何砚不用听都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八九不离十就是那几句话,翻来覆去的,也不嫌个累。 何砚把椅子再朝太阳下挪了挪,晒着太阳,看着董难言练拳,何砚倒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最少要比雷鸣宫的男子有滋味。 看似在翻书,乐生洋实际上心思完全不在书本上。一向自傲的男子这些天来心神越发躁动,在这里又不好打坐,行动又受拘束,让被斩了百年道行的乐生洋心烦意乱,脑中一团浆糊。 “乐先生。” 乐生洋从失神中清醒过来,董难言说道:“乐先生要是看不进去这些书籍,我可以让人去前街的学塾借一些书,那的藏书比我这丰富多了。” 乐生洋问道:“少爷怎么知道我看不进去?” 董难言面露怪色,说了一句话,让何砚大笑,“乐先生,你把书拿反了。” 何砚在阳光底下笑的灿烂,“少爷,我可得替乐先生打抱不平,乐先生就好看反书,这是他的过人之处。” 董难言听出来这是何砚的戏言,也不好再让乐生洋尴尬,就又继续打拳去了。 董难言脚步缓慢,如脚踏大江大河,站立在上而不惊,头顶炎炎烈日,臂如流水,拳如雷鸣! 洪旭每每见到这一幕,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跟不上这个世界了,世上真有人能天赋如此惊人,悟性如此之强? 洪旭觉得他这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跟董难言一比,他这个元婴境简直笨的可怜! 任何法术和咒术,只要跟董难言讲过一遍,少年很快就能丝毫不差的施展出来,不是重复的模仿,而是术中带有真意,与洪旭他们相比,只不过差在威力之上! 董难言心中默念静心诀,仿佛身入无人之境,出拳速度越来越快,在快到一个极点之后,突然好似陷入淤泥中,每一拳挥出,都犹如深陷,难以自拔。 曾有武道高者点明过拳法,“初学拳者求速,求力,求胜,方可算学拳。学拳者要学心,拳出极快,可触淤泥,心拳合者,出淤泥而不染,生拳风,诞真意,心拳不一者,浑浑污浊气,拳伤人,更伤己。” 董难言收起拳,不是他不继续练拳,而是何砚出现在他面前。 洪旭和杜长老从墙头上站起来,乐生洋则是合上了手中的书籍。 董难言说道:“何先生,你们这是?” 何砚皱起眉头,明明离南镇外什么风吹草动也没有,可是偏偏他却感觉浑身发毛,如临大敌! 换生湖。 湖底残剑刚刚要出水,就被人制止住。 苏如是从现身在湖岸,注意到那一抹元婴境都察觉不到黑光已经进入离南镇,倒不是着急,只是有些不解,苏如是问道:“问什么不让我一剑解决了他?” 阻止残剑出水的不是别人,正是宋静娴,“有你和我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苏如是皱眉道:“我不喜欢变数。” 宋静娴一语惊人,“所以你是一个死人。” 小院间像是有阴风吹过,董难言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阳的光芒正好被人遮挡住,在距离小院有十余步之遥的土墙上,有人正站在墙头,打量着董难言他们。 在神识中根本没有发现这个老者是何时出现在面前的,担心是否是董难言的旧识,洪旭没有发下喝问,只是起身远观,静待下文。 “你是谁?!” 何砚发问,董难言现在的神色已经十分茫然,这人绝对不是他的旧识! 老者蹲在墙头上,俯视着何砚与董难言,有些疑惑道:“不是你的气息。” 半个多月之前,元婴境的气息就是从这里被他感应到的,占据了隐山派祖师的肉身,稳固下来境界之后赶到这里的老者侧目一望,在看到洪旭之后,笑道:“原来是你。” 洪旭四人气息收敛的厉害,看上去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不过在董难言引动天地异象的时候,洪旭因为悟道中被迫中止,没有压制住境界,导致气息外放,可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就被人察觉到。 占据隐山派祖师肉身的黑气拥有姓名,名为廊曜,生前境界比元婴境只高不低,在近距离之下,察觉出洪旭和被他察觉到元婴境气息一模一样。 金丹境还是太脆弱了,元婴境倒还凑合,正当廊曜对洪旭露出一个笑脸,想要速战速决,换一副肉身的时候,廊曜突然脚步一停,霍然转身。 白色火焰如将廊曜层层围住,何砚的声音直入云霄,惊得白云震推,天现晴空。 “我问你到底是谁!” 又一个元婴境?! 廊曜眼睛一眯,虽说他现在彻底掌控了这具肉身,但要是同时对抗两个元婴境,好像有些棘手啊。 哗啦啦水流声在院外响起,水深必然无声,当地下一截水流被杜长老摄在手中后,水声骤停,而后廊曜如踏水面,脚下深不见底。 又一个元婴境?! 正在廊曜觉得是不是中计了的时候,天雷滚滚,明明小镇上空天气晴朗,可是小院里却偏偏降下了九霄雷霆! 洪旭干笑一声,立身在墙头上,元婴威压显现。 东南西北,四位元婴! 廊曜想骂人,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既然会有四位元婴境,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好在没有出手,廊曜真想补救一二的时候,突然有一道白色的匹练向他打来。 廊曜气势浑然,一手握拳放在背部,一掌伸出,简直有横推山岳的气势! 灰尘飘散,廊曜纹丝不动。 只是廊曜身上感觉到一阵寒意,何砚以心语喝问洪旭,“为何出手?” 洪旭有苦说不出,刚才那一击真不是他的本意,像是有人在他耳边蛊惑,鬼使神差的打出一击,洪旭一咬牙,说道:“出手怎么了?我看他就不像是好人!” 确实不是好人,廊曜脸上露出凶狠之色,四个元婴境怎么了?既然遇见了,干就干一票大的,一个元婴境吃着刚刚好,四个元婴境,正好吃个饱! 吞食掉这四个元婴境,好比吃上了一颗大补仙丹,距离恢复境界修为就又近了一步,廊曜细想之下,脚掌一踏,董难言家的土墙顿时被他一脚踩塌。 如同一枝激射而至的箭矢,廊曜身上的黑气让董难言感觉如坠深渊,仿佛有黑暗在向他逼近,要将他吞噬进去。 “少爷莫慌!” 何砚站在董难言面前,有些意外老者竟然是率先对他出手,何砚提起一口真气,张口一吐,风助火势,火涨风威,白色火焰漫天。 黑暗又空寂,廊曜在白色火焰中窜行,在何砚震惊之中,火焰尽皆被老者吞噬。 廊曜从天而至,一脚踏在大地上,一脚高抬,踢中何砚的腹部。 护身真气不是被这一脚踢散的,而是被吞噬掉的,何砚身形向后倒滑,双掌按在地面上。 先前注意力都放在洪旭他们身上,在何砚被他击退,露出身后的人影,廊曜这才发现此地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根骨绝佳的少年。 元婴境的吸引力开始减轻,像是发现了一处宝藏,细细的打量着董难言,廊曜脸上带着笑意,贪婪道:“这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 第二百七十九章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一尊擎天蔽日的法相出现在洪旭背后,庄严的劈出一掌,如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拦在廊曜和董难言之间。 在廊曜行动的瞬间,杜长老就已经施法改换战场,脚下不再是离南小镇,而是改天换地一般的出现在一处辽阔地界。 在董难言震撼之中,长相与洪旭一般无二的法相手掌一横,在护住董难言的同时,横移向廊曜,沿途掀起万丈狂沙! “少爷放心,有我等在此,容不得他放肆!” 法相松开手,清风护着董难言平安落在杜长老身旁,洪旭朗声道:“何砚,乐生洋,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漆黑里蓄势着雷威,天幕垂落下九道贯通天地的雷柱! 乐生洋做老僧祷告状,双手合十中,雷柱开始缓缓移动,聚拢归一! 何砚掸了掸腹部的脚印尘土,伸手一抹,白色涟漪荡漾而起,火焰灼烧在大地之上,纵横交错,赫然是某种复杂的焚烬阵法! 改换了天地,杜长老没有选择跟洪旭三人一起出手,他的首要职责就是保护好身边的董难言,他大袖轻抖,吹开飘荡在空中的火焰与灰尘,眯起眼睛注视着这场不可多见的战斗。 巨大的法相一掌横击在廊曜身上,没有像火焰一样被吞噬,大手打得廊曜倒滚出去千百丈! 洪旭没有继续出手,因为早已经有人恭候多时,“迎接”廊曜。 在火焰灼烧滚动的大地上,交错的烈焰抬头,如盛开的花蕊含苞,将廊曜包裹其中,影影绰绰间只见火焰中人影晃动,很快就看不清晰。 双手合十的乐生洋温养着雷柱,水脉灵体是雷霆最好的载体,在他的加持下,这道九雷镇魔术威力不知道被放大了多少倍,九道雷霆光柱产生的声势惊人,朝着火焰花蕊聚拢,要将花蕊内的老者镇死在雷柱之下! “杜前辈,你们真是元婴境?” 直到这一刻,董难言才发现,原来这半个月以来被他当做渡海境的洪旭等人,竟然是四位元婴境大修士?! 杜长老的真气覆盖住董难言,关注战场,却更加留意董难言的安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那个女子前辈没有出手,但是杜长老知道一点,一旦董难言出了什么事,那么他们几个也别想好! “少爷,我们几个确实都是元婴境。” 董难言只感觉做梦一般,原来一直做梦都想要变成的元婴境,竟然会一下子出现四位,而且就在他身边,而且更让董难言细思震撼的是,能让这四位元婴境当自己的仆从,宋皆宜的姑姑,强迫自己叫师父的女子又该是什么境界? 董难言只感觉他跟宋皆宜之间的距离被一下子拉大,遥不可及。 “你们这些元婴境,修炼的火候还不到家啊,还是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元婴境已经跌了份,落了档次?” 火焰花蕊被人从内部撕开,廊曜双臂一扯,就撑住了两道雷柱! 抬起头的老者的眼神中似乎有黑色的寒芒闪过,净火纷飞,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机轰然而动,雷柱因此而破碎,大地龟裂,触目惊心的裂缝在地面上蔓延。 巨大的阴影笼罩,廊曜抬起手,擎住砸下来的法相手掌,仰头笑道:“原来不是你们太弱,而是我太强了。” 不成正比的老者渺小如蝼蚁,可是偏偏却可撼动大树,廊曜单手一甩,洪旭的法相竟然被他拽着扔出,重重的砸在大地之上! 在雷柱破碎的那一刹那,乐生洋合十的手掌就被迫分开,廊曜之的实力有目共睹,乐生洋对杜长老说道:“保护好少爷!” “少爷?”,廊曜笑道:“你们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想保护谁?” 面对这尊来历不明的邪魔外道,乐生洋冷声一笑,身边绽放出不计其数的雷霆闪电,疯狂的轰砸下去,让人眼花缭乱。 廊曜就站在原地,看着如汪洋一样落下的电闪雷鸣,他背负着双手,不屑笑道:“煌煌天日,耀耀威雷,立身之处,万法避退。” 言出法随,雷霆真就在廊曜面前消失,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让洪旭都下意思的揉了揉眼睛。 廊曜仰头朝乐生洋笑道:“假借天威,今日就让你看一看什么叫真正的雷霆!” 老者所掐之诀晦涩难明,在乐生洋看来根本没有任何雷诀术法的痕迹,可是在廊曜掐诀过后,竟然真有一道漆黑如墨的雷霆从天而降,让乐生洋失声道:“这不可能!” 这种颜色的雷霆别称暗雷,乃是雷法大成者才能掌控的禁忌雷术,连出身于雷鸣宫的乐生洋现在都掌握不了,怎么可能会被老者施展出来? 来不及多想,乐生洋大喝一声,双手结印,与头顶的暗黑相反,乐生洋手心的雷霆璀璨光明,刹那之间迎上。 两道雷霆交锋,璀璨雷霆一个照面就被划破,乐生洋心知不妙,瞬间运转周身灵气阻挡在身前,可还是被劈进地底。 暗雷若斧头,好似要一斧劈开这天地,大地上的裂痕不知道延伸出去多远,这一雷之威,竟然是开辟出了峡谷! 廊曜感叹道:“山河犹在,不闻当年旧音。” “杜前辈,你…”,董难言注意到杜长老的身体在颤抖。暗雷轰裂的不仅仅是大地,改天换地腾挪战场到这里,杜长老并不轻松,一旦这处地界破碎的厉害,杜长老本身就要受到神通反噬。 如地牛翻滚,山岭起伏,洪旭的法相健步如飞,来到裂缝处,双臂张的极大,死死的按住两侧地表,全身力气使出,向中间推动着。 于此同时,真身远在另一侧的洪旭满脸涨红,颤声道:“你快走!” “走,我也得走的了啊。” 峡谷底部,乐生洋闷哼一声,极为艰难的直起腰板,双膝逐渐撑起,握着这道暗黑,乐生洋的手掌已经没有血肉,尽是白骨。 被削去一百年道行的乐生洋怒道:“给我起开!” 雷鸣宫有镇宫神术,千百年内,除了乐生洋之外,无人可以施展,而就算是金丹境小无敌之称的乐生洋,在外对敌也从没施展过这门神术,因为此术虽然威力绝伦,但是风险太大。 乐生洋身上绽放出无量神光,真气不再抵抗暗雷,竟是接引着暗雷入体! 像是吸收灵气一样将这道毁天灭地的雷霆吸入窍穴经脉中,最后没入乐生洋体内的元婴中。 “乐生洋,你疯了不成?” 元婴乃是大道根本,洪旭倒吸一口冷气,撑住两侧裂缝张裂的法相双臂颤抖,在他的背部,廊曜抬起一只脚,向下一踏,便是成块的法相碎片崩溃脱落。 “姓乐的,你再不出来,老夫要撑不住了!” 引雷入窍进婴,正处于关键时刻的乐生洋双手结印,体内元婴缭绕着黑色的电光,猛然间睁开双眼,“再给我争取一些时间!” 洪旭真的很想骂娘,眼看着这尊法相要在廊曜的践踏下变的粉碎,洪旭左右双指并拢,轻敲在太阳穴处,从起头顶渗出如雨丝浓雾状的薄烟,向法相一指,只见被廊曜踩的崩溃脱落的法相碎片竟然重新附着回去,法相高度再涨,一个翻身拱背,夹住张裂的大地,对起身腾空的廊曜吹了一口寒风。 可不是吹吹气那么简单,这口风乃是洪旭苦修的本命阴风,冻结天地,寒封万物。 廊曜稍稍感觉有些棘手,注意到地下的波动还有远处一直蓄势的另一股气息,廊曜像是在虚空随手涂鸦,只听得说道一个“封”字,下方洪旭的法相竟然果真闭上了嘴。 “他娘的,这都是什么邪术啊。” 在洪旭急的跳脚的时候,地面下终于有了动静,缭绕着黑色雷霆走出峡谷的乐生洋目光冷漠,如果说之前男子所御雷霆正气凛然,如威严神灵降雷行罚,那么现在,乐生洋就像是从幽冥地府走出来一样,带给人一种邪气。 廊曜微微一笑,“不得法门,误入歧途,看样子是拼命了?” 乐生洋不答话,气势高涨中,暗雷结成如玉盘一样的飞轮,在脑头盘旋。 廊曜抬头。 天空映起了晚霞,何砚盘坐在祥云之上,布下一座大阵的他,轻声说道:“烬火焚天。” 杜长老护住董难言,看样子是要决一胜负了。 董难言手心满是汗水,这场神仙打架,看的是惊心动魄,没有想到洪旭四人是元婴境,没有想到不速之客的老者这么强,站在洪旭他们这一边,董难言默默祈祷一定要赢。 廊曜突然收敛气息,在洪旭以为老者是要放弃抵抗的时候,廊曜指着董难言说道:“对于你们来说,修成元婴境确实不易,把他交给我,你们可活。” 何砚笑道:“就凭你这具已经满是裂痕的躯体?” 乐生洋则漠然道:“占据别人的肉身,说到底还是见不得光的阴险东西。” “见不得光?” 廊曜大笑一声,这具隐山派祖师的肉身沉底碎裂,有五道人影从中走出。 “让我见光,有人会坐不住!” 第二百八十章 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五道人影从隐山派祖师的粉碎的肉身中走出。 一个廊曜对上乐生洋,笑看男子脑头如飞轮旋转的玉盘暗雷。 一个廊曜脚踏虚空而起,无比轻松的坐在何砚对面,笑容满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这方圆百里空气都要被抽干的时候,一个廊曜终于停下动作,也不吐气,朝着洪旭的法相勾起嘴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剩余的两道身影合二为一,廊曜向前一跨,手肘拄着膝盖,手掌支起下巴,毫不掩饰着脸上的贪婪之意,“这个少年我要定了。” “妄想!” 何砚率先发起攻势,火烧半边天的云层里传出一声咆哮怒吼,有一尊肩上挂着一条火蛇的火焰巨人大手一探,一把向廊曜抓去。 红色云霞随之涌动,这尊法相与洪旭的大不一样,这乃是立身于何砚大阵中的元婴法相,不光具有法相之威,更兼阵法之力,作为烬火焚天阵的阵眼,这尊法相被加持到极致,巨大的手掌转瞬间就来到廊曜面前,一把按下,要活活将其炼化在掌间。 坐在何砚对面的廊曜笑道:“为何舍近求远?” 原来何砚这一击是朝着拄膝的廊曜打出,坐在云层上的廊曜面相俊美,手掌触及火红的霞云,廊曜对何砚说道:“火法神通,我其实并不擅长,不过对于阵法一道,你到是有点班门弄斧了。” 何砚震惊的看着手掌一抬,就撼动他布下的烬火焚天阵的廊曜。 “天地有别,阵法别脉,云海霞净,天清地长。” 廊曜沉声道:“速速散去!” 天地之间有声音回应,有一道极为模糊不清,但是让何砚心湖炸开的声音缓缓道:“谨遵…敕令…” 云霞上红光褪去,作为阵眼的元婴法相剧烈的颤抖,因为大阵被迫,导致火焰法相一时之间竟然僵住,不能在多进一步。 辛辛苦苦布下的大阵就这么被破了,何砚有些不敢置信,就没有听说过有人动动嘴就可以让阵法主动消散。 这个与何砚面对面廊曜笑道:“觉得理解不了对不对,不要紧,毕竟你与我的层次相差太大,这个世界在你眼里和在我眼里,其实是不一样的。” 趁着何砚惊魂未定,廊曜手指快若疾风,势如闪电,点在何砚的眉心,轻吐道:“封!” “何砚!” 想要跟跟何砚一起同时发动攻势的乐生洋没有想到何砚这么快就败下阵来,站在他面前的廊曜乐道:“不要急,你不一定能比他好到哪去。” 跟洪旭和何砚不一样,乐生洋自始至终都没有显现出元婴法相,这不是因为他刚入元婴境,动用法相不能得心应手,而是有金丹境小无敌之称的乐生洋,拥有着一柄神兵利器,乃是雷鸣宫雷池内的定池神枪,能够让雷霆都要避其锋芒的神枪,名为“惊雷”,被他炼化成本命物。 乐生洋打遍金丹境,诸宗难逢敌手,为何要冠以一个小字在无敌前,是因为他志不在金丹,要无敌,就要当元婴境真无敌! 灵宝惊雷枪在手,乐生洋脑后的暗雷飞轮融入神枪中,让这柄锋芒无匹的神枪更添一份寒意,附着着乐生洋的不败意,让周围的虚空发出碎裂声,像是一道黑暗的闪电划破夜空,在惊雷炸响中,就已经来到廊曜眼前。 廊曜称赞道:“这才对嘛,这一枪才有点元婴境的意思。” 惊雷枪已到眼前,廊曜犹有闲情逸致,点评道:“你们几个,只会动用法相的老东西最为无用,这么脆弱的法相也好意思搬出来,除了个头大,还有什么用,吓唬人?头顶上那个,脑子到是聪明一些,机会也找的好一些,可惜粗心大意,漏洞百出的阵法也拿出来对敌,这不是找死么?” 廊曜称赞道:“至于你嘛,到是真真切切让我感受到了那么一丝元婴境应该有的实力,除了我之外,放在别人身上,这一枪足够要人半条命了,只不过挺遗憾的,雷霆之术,对我无用。” 廊曜一把握住惊雷枪,在枪身上一抹,乐生洋大口吐出鲜血,满脸骇然。 与惊雷枪的联系已经断了,乐生洋不相信属于他的这件本命物被廊曜随手一抹就能抹消掉他与惊雷之间的联系,可是本来心意相通的关联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根本没有用。 “不要这样看着我,雷法本非你们所能拥有,我只不过是收回本不应该属于你们的东西,不过你要是想要,那我倒是可以还给你。” 廊曜手持着惊雷枪,没有倒转枪身,以枪杆遥指乐生洋,然后用力一掷。 惊雷出而复回,在乐生洋的瞳孔中越方越大,眼看距离不过一丈的时候,有一声大喝在失神的乐生洋耳边响起,“乐先生!” 乐生洋回过神来,眼看着惊雷已要触身,已经躲不过去的乐生洋心生死意,正准备做枪下亡魂的时候,那道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乐先生,藏雷拳法和弱水拳法!” 乐生洋恍然大悟,在惊雷近身的瞬间,乐生洋的左臂抬起,让身上露出一个空隙,同时身如柔水,气劲绵长,一掌拍在惊雷枪上,险而又险的擦肩而过。 掷出惊雷枪的廊曜没有动作,拄膝的廊曜视线就没从董难言身上离开过,见到董难言出言提醒,让乐生洋逃过生死危机,廊曜说道:“你能够看清这一枪?” 这一枪的速度快到连乐生洋都反应不过来,自觉躲不过去,一个登楼境的少年是如何看清的,就算他天资再高,根骨再好,也不应该如此才对呀。 廊曜觉得是件怪事,感到好奇,觉得怪异。 站在杜长老身旁,董难言确实看清惊雷枪的轨迹,甚至连前方这些元婴境交手的动作,董难言虽然没有全部捕捉到,但是也看了个大概。 这一切不仅仅是有赖于董难言的天资根骨,在岁月长河忍着剧痛也要睁开双眼观战后,董难言眼中的世界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是乐生洋,洪旭,以及廊曜速度不够快,而是相对于岁月长河中的那些存在来说,廊曜他们现在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张三当时让董难言能看多少就竭力看多少,在见过了最高最远后,把视线放低,下方的高度好像也就没有那么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了。 在岁月长河中,有人一拳就可以打的长河逆流,有人身蛇尾手持漆黑宫殿快过光阴,有人一剑跨越古今… 在看到了这些之后,虽然给董难言增加了无形的压力负担,可同时也拔高了董难言的眼界和见识,让董难言如今可以看清廊曜等人的动作轨迹。 杜长老护在董难言身前,挡住廊曜的眼神,身上衣袍震动,有如龙吼。 死里逃生的乐生洋朝董难言道谢,董难言所提醒他的,正是当时他指点董难言藏雷和弱水的拳法缺陷,没有想到董难言竟然能够活学活用,乐生洋不由得心中对少年刮目相看。 满脸笑意的廊曜就任由着洪旭来到乐生洋身旁,洪旭望了一眼云层上一动不动的何砚,沉声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除去伸指封印住何砚的廊曜外,现在还有三个廊曜要对付,可是他们这方现在只有他和乐生洋,二打三,怎么看都不占优势啊。 虽然惊雷重新被他掌握,可是神枪上与他的联系却不复存在了,本命物被抹去,乐生洋现在的状况跟藏兵境里的本命物碎裂的吴剑差不多,只不过伤势被他以元婴道果压制住。 “不行的话,你跟他护着少爷离开这里。” 洪旭咽下一口唾沫,“你不想活了?” 乐生洋握紧惊雷,“那要不你留下?” 不料向来被乐生洋瞧不起,墙头草两边倒的洪旭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这让乐生洋诧异道:“这不像你啊。” 洪旭唾了一口,很没有高人形象,搓搓手道:“这家伙就不像个正常人,谁知道能不能逃出去,要是少爷有了什么闪失,出去也要被她打死,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死在这里,听起来也壮烈点不是?” 洪旭扭头大笑道:“杜老弟,活下去跟她邀功的机会就留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一向唯利是图的老者赴死之前,狠狠的对董难言喊了一句,“少爷,你是少爷,可我可不是狗!” 乐生洋重新认识老者,轻轻一笑,旋即做好再度出手的准备。 杜长老抓住董难言,深深的看了一眼挡在廊曜面前的两人,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董难言表情沉重,在脚离地面之际,他拽了拽杜长老的衣角。 “杜前辈,放我下来。” 没有再像之前一样恭敬的叫道一声少爷,杜长老喝道:“休要胡闹,赶快离开这里!” 董难言轻声道:“其实杜长老也不想就这么离开这里对吧?” 因为董难言,一直没有参与战斗的杜长老没有好语气,“不想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因为要护你周全?” 没有在多说话,杜长老抓紧董难言,速度更快。 有光芒绽放于衣袖,杜长老大怒道:“董难言,你在这样胡闹下去,我…” “杜前辈,我们不走了,五个人一起从小院里来到这,只剩咱们两回去,不是那么回事。” 衣袖上的光芒越来越亮,杜长老像是袖揽明月,他问道:“你当真不怕死?” 董难言摇头道:“怕的,杜前辈不怕?” “也怕。” “那杜前辈,你觉得乐先生他们怕不怕?” “他们啊,他们估计比老夫还要怕死!” 在杜长老的气机牵引下,董难言可以站在空中,俯视着辽阔大地,少年说道:“既然我们都怕死,那么可不可以都不要死。” 董难言坚定道:“去帮他们!” 杜长老确认道:“真不走了?” 见到董难言点点头,杜长老仰头大笑,然后恭敬道:“老奴谨遵少年之命!” 少年这番意气,与当年水龙宗老祖拦截入海蛟龙何其相似,心神震动之中,杜长老甚至没有发现,没有了他的牵引,少年竟然还能御空而立! 第二百八十一章 附身 有时候不管是山下凡人,还是成了山上修行人,都应有血性。 杜长老真心实意的叫了一声少爷,带着董难言降下云头。 白云去又返,洪旭怒道:“姓杜的,你怎么个意思,你脑子里装的是不是狗屎啊,你想死可以,别带着少爷一起!” 平白遭了洪旭一通骂,水龙宗掌管戒律的杜长老本应该火冒三丈,放在以往说不定已经大打出手了,可是这一次,杜长老只是笑了一笑。 董难言替杜长老说道:“洪前辈,不怪杜长老,是我主动要回来的。” 洪旭脸上怒意不减,对董难言一笑后指着杜长老的鼻子,骂道:“姓杜的,你他娘的真是要气死我了,少爷年纪小,不懂事,你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能这么意气用事,让你带少爷出去你还有意见了?我们几个都死在这里你就满意了是不是?” “洪前辈!” 董难言沉声道:“我知道前辈的好意,杜前辈确实阻止过我,洪前辈你就当我一意孤行好了,如果就这么离开,不光是杜前辈心有不甘,我也会心中有愧。”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有可能就是这辈子最后的一场战斗了,抛开城府算计,单单是长辈教导晚辈,洪旭语重心长的对董难言说道:“少爷,你还不懂,愧疚什么的哪有活着重要呀,活着才有意义,其他都是陪衬空谈。” 洪旭身材高大,董难言需要仰头才能与之对视,“洪前辈,既然活着才有意义,那你为什么还要赶走杜前辈,不让他帮助你们,这样活下来的机率不是更大吗?” 洪旭摸了摸董难言的头,慨然长叹道:“少爷,我也想活呀,可是也得有人去死啊,我的死能够换来少爷你的活,这就是我死的意义。我知道少爷你宅心仁厚,心地善良,不要觉得愧疚,你现在赶紧和杜长老离开这里,这才是不愧对老奴,少爷,好好活下去,连带着我们三的那一份!” 杜长老重重的叹息一声,手掌重新放在董难言肩上,不料却被少年抖下去。 董难言看向洪旭,乐生洋,杜长老三人,“我听我师父说,当初你们想要对我不利,为什么现在反而要救我性命,反正你们都是要死,为什么不让我也一起死在这?” 这句话是董难言的心里话,洪旭与乐生洋,杜长老相视一眼,代表两人回答董难言,“实话实说,若是没有少爷这一声声前辈,先生,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可能会像少爷说的一样,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带着你一起共赴黄泉了。可是话又说回来,少爷你宅心仁厚,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奴隶对待,老奴眼睛又不瞎,这些都瞧在眼底,记在心里。我们反正都是要死,为什么不死的更有价值一点呢?少爷你的根骨和天资世所罕见,假以时日,终会站在山巅俯视着茫茫天地,一想到我们四个曾经指点过少爷,我就感觉到与有荣焉,快意至极。” 洪旭大笑中一拂袖,真气裹着董难言,欲要送少年去远方,“祝少爷一帆风顺,就当我们几个帮你铺平登高山路了。” 杜长老朝着洪旭和乐生洋抱拳,无声作别后,想要带董难言离开的老者转头一看,有人身上寒气生,逆着真气传递过来。 董难言手上已经握着两把剑,在真气中双剑合一,可还是逐渐后退的董难言艰难抵抗,一字一句道:“你们不想让我死在这,我也一样,我也不希望你们死在这里!” 董难言怒吼一声,握住长剑的手掌上有六月惊雷响,月色顺着胳膊向剑身上流淌,一剑刺出,董难言逆着洪旭的真气向前踏出了一步。 “洪前辈,你们一起对敌,我相信你们能打赢他!” 洪旭叹息一声,不忍心看到董难言苦苦哀求的这一幕,闭上眼睛手掌一挥,却被乐生洋伸手拦下。 “既然少爷已经表明了决心,我们这些仆从就不要违逆主意,少爷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了。” 乐生洋破开包裹住董难言的真气,笑道:“既然少爷不愿走,那就请在一旁静观,看我们几个杀敌。” “乐生洋,你怎么也……” 洪旭摇头一叹,真气流转不停,气势如虹,“罢了罢了,今日拼了一条老命,也要保少爷平安!” 一直旁观的廊曜笑道:“给你们时间统一意见,别这么大杀气,既然做好了死的准备,那就走的安详一点。” “混账,你先走一步吧!” 杜长老大喝一声,一直负责保护董难言,没有出手的机会,早就憋着一肚子气的杜长老左右两侧有两条水龙显现,按着两颗龙头,杜长老张口一吐,廊曜头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虽然在廊曜的气机下根本落不到身上,但是水汽却如玉珠一样弥漫在廊曜周身。 双龙戏珠。 两条水龙直奔廊曜而去,龙尾抽打,龙爪抓划,最后化水而去,一颗直径有十几丈的水珠出现在天地间! 杜长老一瞬间掐出十数道法诀,最后结成一印。 镇水印!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孕育着生机,也蕴藏着毁灭。随着镇水印结成,水珠内部空间充斥着毁灭之意,丝丝缕缕的水汽若寒针,闪烁着锋芒,董难言哪怕身在远处,都有些不寒而栗。 头顶是镇水印,四周是烟雨寒针,被锁在里面的三个廊曜同时一笑,最中间的,也是合二为一的廊曜说道:“刀山火海都走过,你这小小银针,能耐我何?” “那再加上我呢?!” 乐生洋一掌拍在水珠之上,暗黑涌动,黑色的雷电如鱼得水,让廊曜产生酥麻之意,麻痹着他的五感。 一杆惊雷入水。 洪旭见到惊雷枪已经刺入水面,这位来自净虚苑的老者施法,眼皮一翻,点缀在发冠上的七彩琉璃珠依次亮起,仿佛歪歪斜斜的彩虹落在洪旭头顶,光芒照耀十方。 “以吾之力,净兵之气,增兵之利,锋芒无匹,无往不利!” 惊雷枪上似也有七彩琉璃珠的颜色,随着洪旭施法,长枪发出一声嗡鸣,响彻在这片天地,让镇压在上的镇水印都有些不稳,开始晃动。 这一次惊雷枪终于贯穿了廊曜,穿过廊曜的一只胳膊,再透过胸口,乐生洋握紧枪杆,向下一压,惊雷枪就挑飞了廊曜的半截身子,触目惊心的伤势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解决了一个,见到另外两个廊曜在淡淡的笑,洪旭也笑道:“还笑的出来,一枪一个,等会把你们都杀了!” 被惊雷枪刺中的廊曜主动消散,另外两个廊曜笑容玩味道:“镜中花,水中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出现在洪旭背后的廊曜轻轻拍了拍老者的肩膀,然后高抬一脚,踩在洪旭的肩膀上,一脚将洪旭踩进地下。 “不好!” 虽然不知道廊曜是用什么办法出来的,既然能出现在洪旭背后,那么同样也可以出现在…… 杜长老和乐生洋同时转身,但是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在董难言身旁,另一个廊曜笑道:“你现在是我的了。” 手掌向董难言探去,只要抓到这少年,他就能取而代之,入主这副潜力无穷的身体。 可是廊曜失败了。 在廊曜手掌即将触碰到董难言的时候,董难言突然挥动手里的长剑,喊道一声。 “截星!” 截下诸天星辰,霜降和大寒合一的长剑按照截星的轨迹移动,一剑斩在廊曜的手掌之上,爆发出一道刺目光亮。 “这是……” 廊曜眼中猛然爆出一道精光,他的手掌被一剑斩的偏移出去,这本来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董难言只不过是登楼境啊! “九天玄雷法,雷动九天!” 雷电像不要钱一样从廊曜头顶坠落,春天垂落的柳条不过如此,雷电多的都看不见人,只是一道道闪电在轰鸣。 杜长老趁机要把董难言带回身旁,不料竟然被人阻止。 一个廊曜被惊雷枪挑碎,一个廊曜正“沐浴”雷霆,另一个坐在云层封印何砚,仅剩的廊曜一脚将杜长老踹回去。 施展镜花水月之术从镇水印下走出的廊曜说道:“一切都是无用功,我说过,我们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你等只见树,却未见森林。” 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董难言身后,廊曜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着说道:“对不起,你的这具身体,我要了!” 廊曜的身体睡觉化为一团黑色气体,从接触董难言的肩膀处进入少年的体内。 “不可以!” 杜长老拼命冲过来,却被一只眼睛已经变成黑色的董难言一拳打在心口。 本来应该是十分力道的,不过因为另一半身躯和董难言的精神正在抗拒排斥他,廊曜这一拳并没有要了杜长老的命。 “不要抗拒,能够被我看中,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放弃抵抗,从此以后,肉身与我一起不朽,共看天下!”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他” 目的已经达成,已经占据了董难言的这副皮囊,没有必要在让一道分身显现在外了,封印何砚的廊曜身体化作一缕黑光,然后嗖的没入董难言的体内。 跟隐山派祖师一样,董难言原本清澈的眼底逐渐被黑色所染,一只眼睛已经彻底漆黑,另外一只也即将不保。 换生湖。 哪怕杜长老施展改天换地的术法,暂时将战场替换,可是对宋静娴和苏如是来说,影响并不大。 在廊曜进入董难言体内后,苏如是眸光中蕴含杀气,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你俩坐在湖边光是卿卿我我了,他还没说服你?” 不能在放任不管了,苏如是倒不担心廊曜占据了董难言的肉身,对于这种鸠占鹊巢的行为,苏如是有太多的办法解决了,到头来只会是董难言得了一场机缘造化,廊曜则是为他人做嫁衣。 苏如是真正担心的,还是董难言自己的问题,要是廊曜引起了董难言身上的变化,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苏如是一只手按在残剑上,由二十四节气组成四季剑,四季变幻,最后世间如是一剑,如是如是剑,只不过现在,这柄如是剑已经半残,仅剩半截剑身。 残剑遥指董难言的方向,宋静娴手掌向下一压,换生湖的天地都随之倾斜了一下,让残剑的无法锁定董难言的气息。 宋静娴平静道:“这场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你只管看着就是了,况且他现在是我的弟子,我自有我的打算,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宋静娴眼神似乎可以洞穿虚无,看到董难言身上的变化,嗤声笑道:“接下来你猜“他”会不会有所动作?” 苏如是冷声道:“那廊曜是幸存下来的远古余孽,一旦……” “一旦怎么样?” 宋静娴说道:“火中取栗,他不过是被我引导向董难言的可怜虫,不起他心还好,当他对董难言生起贪心的时候,结局其实就已经注定了,不过在这之前,被我用来试探一下“他”的状态,再好不过。” 就跟水面晃动的换生湖一样,神情总是古井无波的苏如是情绪波动明显,带着怒意,“你这样是在玩火!” “苏如是!” 宋静娴提高音量,“你好好看着就好,既然张三把托付给我,我就会尽到师父该尽的义务,我跟你不一样,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我做不到!” 苏如是握紧残剑,“但愿吧。” 董难言的登楼二境就算再与众不同,也抵挡不住廊曜的侵占剥夺,眼看着这具皮囊的主导权即将被廊曜全权掌握,突然间有一声大喝在董难言耳边响起,如佛家狮吼,要一语惊醒梦中人。 净虚苑讲究两个字,净与虚。净心归虚,在心经这方面,净虚苑有其独到之处。从董难言身后地底冲出的洪旭无名指与食指相交,中指戳在董难言后背脊椎,五指如鹰爪一样扣在头顶,喝道:“少爷,静心沉气,想想老奴教给你的心经,让老奴帮你驱他出体!” 歪理,邪念,贪婪,野心,执念,种种皆为心魔,洪旭口诵驱魔心经,戳在脊椎上的中指与扣在少年头顶上的五指之间有真气流动,一遍又一遍循环,自成天地,如果董难言也能由内默念心经,那么内外共鸣,洪旭会更快把廊曜逼出来,只不过董难言双眼已经逐渐漆黑,眼皮耷拉,遥遥欲睡。 洪旭大喝道:“少爷,醒一醒,不能睡啊!” 董难言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也许就不再是少年了,洪旭拼命向董难言体内灌输真气,突然之间,董难言遥遥欲睡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向后一抓,就握住了顶在后背上手指。 声音还是董难言的声音,只不过洪旭知道说话之人已经不是董难言了! 这具身体已经占据的差不多了,即将一口吃掉董难言的神魂,廊曜握住洪旭的手指,头也不回的说道:“有眼无珠,驱什么魔?” 五指连心,手指被廊曜掰折,洪旭闷哼一声,真气不能再连同成一气,看到满眼漆黑的少年缓缓闭上眼睛,董难言身上升起气劲罡风,把洪旭吹起升天。 “不能让他睁开眼睛!” 乐生洋和杜长老一起出手,可是缭绕在董难言身边的罡风实在是太密集剧烈,没有靠近董难言,他们两个到是深陷进去,罡风缠在四肢上,挣脱不得。 “咦?” 在即将彻底占据这具肉身之际,董难言的神魂突然间竟然消失不见了,就像是从来没有过一样,让廊曜十分诧异。 按理说不应该有这样的情况才对,可是事情偏偏就这样的发生了,不过左右已经占据了这副皮囊,在感受到让他兴奋颤栗的资质根骨后,廊曜缓缓睁开了眼睛。 “董难言”眼眸已经自然,满意的握了一下手掌,廊曜简直是欣喜若狂,这具肉身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举一动契合天道,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都可以听到大道梵音,就算是在他那个时代,这也是只能在传说中听闻的罕见道骨! 可惜这个少年只是登楼境,如果是金丹境,哪怕是渡海境的体魄,也许他都不用再想办法恢复修为了,这具身躯就可以让他发挥出全盛时期的六七成实力。 尽管是这样,可是也足够了,至少对付这几个元婴境,实在是绰绰有余,廊曜眸光开阖间似有日月星辰在眼中流转,开天辟地一般,恐怖至极。 本来打算对付一个元婴境,可是等来了才发现,这里竟然有四个元婴境,要不是已经开始消耗本来就所剩不多的本源之力,恐怕连洪旭一个,廊曜都会有些吃力。不过现在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皮囊肉身,廊曜觉得一切也都值了,有了这具肉身,相信很快他就能重回巅峰,并且很有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已经没有必要再夺舍元婴境了,已经得到了最佳肉身的廊曜霸道无比,想到还需要一些追随之人,方便替自己办事,廊曜冷漠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归顺我,你们人人皆可通玄,否则死路一条,元婴碎,神魂消。” 董难言应该已经被他“吃掉”了,洪旭悲愤的双拳捶地,“通玄境?你以为你是谁?你杀了我家少爷,老夫与你拼了!” “说的好,洪兄,听他说完,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当那墙头草,现在看来,到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洪兄莫要和我见怪,我跟洪兄你一起走,黄泉路上有个伴!” 水龙宗的杜长老指着廊曜骂道:“窃居他人体内,丧家之犬!” “好一个丧家之犬”,洪旭对乐生洋问道:“乐生洋,你怎么说,是听这个丧家之犬说的,得份有可能的机缘,还是替叫你一声乐先生的少爷讨个公道?” 喊少年少爷是被逼无奈,可是少年喊他乐先生却是情真意切,乐生洋向前一步,摇头道:“我的通玄境由我自己修!” 廊曜叹道:“天大的一份机缘摆在你们面前,你们却抓不住,没有这个福分,也没有这个命,也罢,就此别过吧。” 廊曜说的就此别过是离别,更是天人永别,五指上有五种颜色的雷霆闪烁,乐生洋听都不曾听到的五雷轰顶术被廊曜施展出来,五种颜色降色的雷霆各有千秋,轰开了杜长老的水气神龙,破开了乐生洋的雷霆秘法,把洪旭的元婴法相砸的一个破碎。 就在洪旭他们陷入生死威机中的时候,突然之间,异变凸起! 换生湖旁,苏如是手中的残剑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发出一声高亢的剑鸣声。 在董难言身上又有第三种气息出现,玄而又玄,仿佛这道气息才正主。 宋静娴说道:“终于出来了。” 董难言不动了,廊曜不能动了,随着点点金光落在眼底,董难言脸上的表情玩味,三分厌恶,七分不屑。 双手下意识的想要缩进袖中,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这件粗布衣衫实在是太合身了,合身到没有一寸大小是多余的,董难言自嘲一笑,“怎么这具身体就这么好吗,谁都想往这里钻,当这里是什么?” 董难言清吐一声滚。 一团黑色气体从少年的天灵盖上飞出来,化作一个男子身影,匍匐在地上,脸上的神色表情震撼到极点,“是您吗?你还活着,您竟然还活着!” 董难言一脚踩在男子头顶,“我应该死吗?” 廊曜头也不敢抬,托住董难言的脚,“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的,能够见到您,我实在是太激动了。” 廊曜恭敬且庄重道:“雷部廊曜,拜见……” 似乎不愿意听到后面那声称谓,董难言一脚将男子踩的面贴大地,发不出半点声音。 双眸灿灿,董难言俯视男子,“有些话,说了就会死。” 廊曜脸上依旧全是谦卑恭敬神色,但是却挣扎的抬起头,“您不愿意听,可是哪怕再过去一万年,哪怕会死,你在廊曜心中依然不变。” 第二百八十三章 识时务者 在水龙宗杜长老改换天地内,少年眼眸呈金色,收起了脚,眺望向远方。 换生湖波光粼粼,像是秋季碎裂的梧桐落叶,水面上洒满点点滴滴的细碎金光。 跟出剑斩断这股气息的苏如是不一样,宋静娴眯起双眼,与金色的眼眸相对,毫不畏惧。 董难言淡笑道:“死者为大,死后谁会管洪水滔天,苏如是怎么行事我都不奇怪,不过青神山愿意掺和进来,到是出乎我的意料。” 廊曜脸色一变,“难道有人拿我当诱饵,在试探您?” 到现在才如梦初醒,怪不得能在这偏僻之地遇见这么一位天资根骨超凡脱俗的少年,在见到了“他”之后,一切就说的通了。廊曜低声道:“这不会对您造成什么影响吧?” 很明显现在的董难言已经不是董难言,眼底的金色越来越明显,他似笑非笑道:“影响,你觉得你配吗?” 董难言淡然道:“你走吧,既然能够从镇封中逃脱出来,就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机缘。” 来头颇大,被宋静娴称为“远古余孽”的廊曜跪地不起,董难言皱眉道:“不走?” 除了董难言和廊曜以外,这片辽阔天地里的所有人都静止不动,仿佛时间和空间都停滞在这一刻。 廊曜沉声道:“请您允许我跟随在您身边,我……” 董难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各走各路吧。” 廊曜身体不受控制的撞出这处天地,董难言轻轻跺了跺脚,眼前又换了一番景象。重新回到离南镇小院,发丝上有一物轻轻一颤,董难言扭头笑道:“不是都出手过一次了,还觉得不够?” 不管陷入昏沉状态的洪旭几人,董难言一步踏出,来到换生湖,脚下金光化舟,横在湖心。 董难言笑问道:“可敢来舟上一叙?” 董难言站在船头,环顾四周,看到倏忽出在,立身在船尾上的倩丽人影,不由得笑道:“我就猜到来的不会是苏如是。” 换生湖早就被三道气息所笼罩,以宋静娴的气息最为强大,所以金光闪闪的水面上浮现一抹青色,湖水荡漾,吹起女子的一角衣袖。 宋静娴说道:“有话想对他说,你大可以过去找他。” 水映虚空,不见日月,船头上有人摇头一笑,“还是算了吧,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们两个可谈不到一块去,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了,况且他巴不得把我也拖进水里呢,跟他谈,我还得处处小心,太难。” 剑气已经从岸边传到了湖心,宋静娴问道:“你不会真以为你的情况会比他强很多吧,你怕他,难道就不怕我?” “张三难道还没有跟你说明白?” 少年孩童心性的在船头蹦跳,金色的小舟摇晃,唯独船尾稳如磬石,在宋静娴的冷眼相看下,董难言停下动作,手指戳了戳胸口,“他不过是一个只剩残魂的可怜虫,而我却即将重获新生,我怎么不比苏如是强了?而且你说对了,我真就不怕你,因为……” 董难言沉下眼皮,冷声笑道:“你太弱了,还不够格。” 注意到女子想要动手,董难言笑道:“不能因为我说实话就生气啊,我可把话先撂在这,我知道你因为张三不会对我下杀手,不过皮肉之苦我也不想受,在你动手的时候,他会醒过来,替我受这份罪。” 宋静娴突然踮脚跃离船尾,这艘金色孤舟小船从中间一分为二,董难言目不转视,对站在水中的宋静娴笑道:“剑未出鞘,杀伐剑意就透体而出,我跟他是谈不来的,至于这次现身在这里,我主要是来找你的。” 董难言气势鼎盛,毫不掩盖眼中的不屑,“你们青神山都不愿意插手的事情,你一个小丫头凭什么干进来横插一脚,嫌命长吗?” “啪!” 声音响亮。 宋静娴一巴掌拍在少年脸上,直接一掌打的董难言转了一圈,然后翻滚进湖里。 湖水底下金光大盛,有人按住恼羞成怒的少年的脑袋,就像是砸核桃一样使劲的向湖底敲砸,震的湖水涟漪不断。 大概是没有想到女子竟然真的会出手,董难言正欲开口,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让岸边的苏如是放声大笑,不过见到宋静娴沉着脸转过来,苏如是赶紧闭嘴。 他只知道青神山,却不知道青神山有一位无法无天,性格乖张的女子,苏如是早在如是宗里就对宋静娴早有耳闻,见到董难言现在吃瘪的样子,苏如是心中甚是快意,忍不住出言道:“此地有禁制,在董难言可以承受的住的范围内,宋静娴你怎么出手都没事。” 无形的手掌薅起少年的头发,扔出湖外,宋静娴脚下的水面轰然一震,掠过长空,刹那之间来到岸边。 “我知道我很弱,可是你也不要太把自己当做一回事了,你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不择手段的该死之人罢了。” 宋静娴继续道:“是,你是有即将重获新生的可能,可是只是有机会而已,你依靠他,也受制于他,就比如现在,你简直弱小的可怜。” 金霞满天。 换生湖上空有异像降临,不过刚刚露出一点苗头,就被宋静娴挥手打散。 一脚踩在少年脑袋上,宋静娴寒声道:“给我记住,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做什么打算,董难言是我的弟子,他叫我师父一天,你就给我老实一天,是龙就卧着,是虎就盘着,是你这种苟延残喘的,就最好沉睡!” 少年大笑不已,“好,好一个为弟子出头的师父,师父的情我记下了,他日我自当登山拜访,送你们青神山一场浩劫!” 宋静娴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吗?” 在少年准备回复的时候,宋静娴重重的一脚踩在少年头顶,冷声说道:“因为你看不清时务!” 这一脚震散了董难言眼中的点点金光,换生湖只剩下两道气息,苏如是来到董难言身边,看到董难言平安无事后,他问道:“你就是为了这个?” 宋静娴回答道:“师父替弟子出个头,难道不应该吗?” 女子的思维根本就不跟他在一个水平线上,苏如是在离去前说道:“听闻青神山有一座降神殿,里面供奉侍奉青神的神祇,犯错的青神山弟子还有青神山的敌人会视 其情节轻重大小定罪,罪大者拘押进降神殿,那些神祇会降临在原本寂然不动的神像之上,折磨审问这些拘押之人,然后一点一点分解他们的灵魂,献祭给青神,对吗?” 这些事情算不得什么机密,宋静娴点头道:“确实如此。” 苏如是已经没入水面,重新盘坐在水底,残剑在膝,他想到了当初传进如是宗的一条消息。 传闻青神山曾有嫡系女孩误打误撞进入降神殿之中,随着那些罪大恶极之辈一起接受神祇拷问,当青神山发现以后,本来以为这孩子活不了了,可是当打开降神殿大门的时候,却发现了惊人的一幕。 神像簇拥着熟睡的女孩,在那尊最高的神像手掌内,手腕上多了一条红色手链的女孩正在酣睡。 宋静娴拎着昏迷过去的董难言回到小院里,院里洪旭他们四个早已经苏醒过来,可是身边没有董难言,也不知道怎么联系宋静娴,正当他们发愁忧虑的时候,见到宋静娴带着董难言回来,可让他们内心松了一口气。 就算女子责罚他们保护不利,或者说他们几个是废物也可以,看到董难言平安无事,洪旭四人对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宋静娴抱拳道:“还请前辈恕罪。” 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管这群人是畏惧她还是真心想要保护董难言,至少这次做的还算不错,让宋静娴刮目相看了几分。 宋静娴说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念在你们这次出手利落,每人免去仆期二十年。” 等到女子走后,洪旭听着屋里少年的呼吸声,笑道:“前辈她果然深不可测,那个难缠的家伙看样子已经是被前辈解决了,活该,谁让他这么大胆,竟然想对前辈的弟子出手,没看见我们这几个前车之鉴吗?” 杜长老点头道:“不错,我们这没有多出一个人,看样子前辈是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打杀了。” “打杀的好”,洪旭转头问道:“何砚,你咋从醒了就不说话,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有你,乐生洋,直接打坐起来了,怎么?赶着补上你那一百年道行啊?” 何砚不想理会洪旭,可有架不住老者一直絮叨,索性就挤出一个笑脸,对洪旭问道:“有心情关心我们,你不如先看看你那个元婴法相,碎的不严重吧?” 洪旭一愣,然后长吁短叹道:“还看什么,碎的不成样子,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弥补,我看我这辈子就这样喽。” 乐生洋闭目中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这辈子可不想就这样。”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三千登楼 醒过来已经是拂晓了,屋外传来啼鸣的鸡叫声,董难言坐起身,看到屋里角落里已经燃尽的火盆,头脑有些昏沉,向屋外走去,像是步入一条深邃幽静的深山隧道,曲曲折折后终于见到一抹微光。 “少爷,你醒了?” 一道声音把董难言叫醒,定睛一看,身穿一声素净长袍的老者正站在台阶下,董难言问道:“洪前辈,你们救了我?” 如果仔细看,这间小院上方虚空中有文字游走,是洪旭以净虚苑静心咒为引,刻画布下的阵法,有祛秽辟邪,静心养气的功效,洪旭笑着摇头道:“少爷,是你师父出手救了我们。” 董难言什么都记不清了,努力的回想,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我师父她人呢?” 洪旭又是摇头道:“少爷,尊卑有别,你师父的去向我们几个哪能知道,你别着急,先休养休养,没准你师父一会就来了呢。” 有一道身影出现在院落内,乐生洋,杜长老,何砚三人瞬间起身,内心怀疑洪旭的嘴是不是开过光,要不然怎么这么灵。 出现在董难言面前的身影就是宋静娴,董难言行礼道:“拜见师尊。” 洪旭识趣的往后退几步,给女子和少年留下独处的空间,宋静娴说道:“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其实女子想问的是看看少年记不记得昨天被她扇耳光踩脑袋,不过董难言显然是忘得一干二净,以为宋静娴是问他记不记得昨天经历过的那场战斗,董难言想不起来,脑海里全是些残枝末节的记忆碎片,只知道洪旭几人舍生忘死的阻拦廊曜,其余的,少年一概记不起来了。 宋静娴一步都没有动过,可是在洪旭等人眼中,院落里已经没有她和董难言和身影了。 宋静娴问道:“这几日观水有什么收获,能否让水面静下来?” 董难言如实说道:“没有什么收获,按照师父指教的,我每天都在观水,可是没有一次水面会平静下来,有时候是会稍稍静一点,可是更多的时候往往都是升起涟漪,我想是不是我不适合学习师父的功法,也可能是我太愚笨了。” “没有一次静下来?” 宋静娴笑道:“我看你喜欢练拳,今日传你一式拳法。” 见到少年错愕的样子,宋静娴问道:“你这个表情,是不想学?” 董难言赶忙摇头,“师父,你不是说我没心静下来之前不教我东西的吗?怎么现在说要传我拳法了?” 宋静娴的一句话让董难言呆住,“我随便说着玩的。” 宋静娴双指并拢,向前轻轻一点,在即将触及到董难言胸口面前时,手掌成拳,震的董难言的碎发乱舞。 董难言感觉到有一股气机在牵引着他,浑然之间,好似身处一座演武场中,四下无人,只有这处辽阔不见边界的偌大天地。 水润动人的秋水眼眸灵动,宋静娴轻声言语,声音回荡在董难言耳边,却如春雷炸响。 “我让你观水静心,是我随便说着玩的,真正的静心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这几日与其说是你在观水,倒不如说是我借此水观你心,我不知道你都经历过什么,但是一个人的心不该是死水一片,心如果不跳动,不管是什么事都静止如一,那还是人吗?枯如槁木,活着有什么意思?” 这片演武场内风沙大起,沙尘起处隐隐约约有无数人影朝董难言飞奔而来,声喊镇天。 “你心不静,不是说不好,其实反而更合我的意,现在这风沙里有登楼境三千,你出拳给我看看。” 容不得董难言询问一二,黄沙就已经伴着密密麻麻的人影来到面前,有人率先一拳发出,就让董难言身子一栽,险些倒在地上。 且不说视野里这数不清的身影有群蚁噬象之意,董难言不过才是登楼境,不是什么大象,在一拳又一拳的轰砸中,董难言向后掠去,不过四面楚歌,显然已经陷入包围圈里,在董难言蜻蜓点水踩着一道道身影向上攀登的时候,有人高高跃起,一脚踩在董难言肩膀上,直接将董难言踩进下方人群之中,溅起碎石黄沙无数。 这是登楼境么? 躺在土坑内的董难言自思以前遇到的登楼境都没这么强啊,来不及多想,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一起向他出手,这要是挨上了,恐怕骨头都得被打碎,危机之下,董难言脚掌重重的踩在土坑下,也顾不得形象,借着这股力,用脑袋破开头顶的泥土,撞出一道三四丈长的沟壑,然后赶紧起身。 在落叶宗学的身法降尘,董难言自认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可是在飞驰躲避之中,眼角余光注意到左右两侧已经跟他平行的人影,董难言满脸骇然。 后发而先至,有人影跟在董难言平行而动,紧紧的跟在左右两侧,在董难言想尽办法想要甩掉他们,留出喘息的时间想办法对敌的时候,有几道身影在他眼前一闪而逝,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在黄沙中拉扯出几条气劲长虹。 董难言面色一变,注意到这几道身影折返,董难言向上一跃,试图躲避开迎面而来的撞击,不过还未等他这一口真气流转起来,就被人踹中腹部,再次砸进人海之中。 这哪里是试炼,这分明是让他挨打。 这一次董难言没能在站起来,一拳接一拳,打的少年蜷缩着身子,任人宰割。 “哎” 董难言猛然睁开眼睛,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宋静娴的声音再度回荡在这里,“你的拳,就这样?我很不满意。” 上一次是没有心理准备,三千登楼境来的突然,董难言身上毫无伤势,从地面上站起来,董难言问道:“能不能让我再试一次?” “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跑都跑不出去,最后被群殴,董难言点头道:“我想再试一次。” 宋静娴沉吟一下,“好,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机会不是白白给你,你知道这是我对你的试炼,你不会死,这样再试一百次也毫无意义,从这一次开始,一旦你失败,你就会耗掉一半的体力,等到体力耗尽,我能保证你不会死,但是不保证你以后还能不能修行。” 宋静娴问道:“现在还要再试一次吗?” 被人打的痛楚是能切身感受到的,董难言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再试一次!” 黄沙滚滚,三千登楼境再度袭来,宋静娴有些好奇的问道:“既然都准备再试一次了,你犹豫这一下干什么,说服自己?” 有了上一次的惨痛教训,董难言提起一口真气,做好交战的准备,“我犹豫,是因为我怕死。” “怕死?怕死你还要试?” 心无杂念,眼睛死死的盯住从黄沙中打出的一拳,董难言突然之间闭上眼睛,提起的一口真气在如江河入海,董难言沉声道:“我想试一试能不能不死!” 面前是敌手三千,仅仅只有一人的董难言背后生起滚滚黄沙,猛然睁开眼睛,这一次董难言不再后退,向前狂奔,北风过境百草折,董难言先行迎上,率先递出一拳! “藏雷!” 在烟尘中的人影还来不及走出的时候,董难言一拳拳递出,势大力沉又刚正浩大的藏雷拳劲轰击着黄沙,董难言下弓身子,扛起一个人影,向着前方一丢,然后在大地上一跺脚,不再是身形高跃远遁,借助着大地反震之力升空的少年大喝道:“弱水!” 有三条弱水拳劲的蛟龙在董难言背后抬头,咆哮着向着同样已经跃起的人影甩尾而去。 董难言一步踩在龙头之上,拳罡如虹,拳劲不断向下方人群中轰打,像是在施展神通法术,让大地震动。 人之气有长短,这么折腾一番,董难言提起的一口真气早已经挥霍殆尽,急需一个换气的时间,多则十余息,短则三四息,在这期间势必会露出破绽,正在下落的董难言浑身绽放流水般的月华神光,如蛛腿一样从后背延伸出去,斜插在大地上,在无数人影扑上来之前,争取到了难得可贵的三息时间,让董难言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提气迎敌。 拳罡冲天而起,这三千登楼境不是木头人,任董难言出手攻击不还手,相反,这三千登楼境每一个的实力都不逊色于董难言,大地龟裂成密布的蛛网,由内而外轰然一声坍塌,露出百尺的深坑,有数百道人影跃起,或是出拳或者出掌,董难言前方仿佛是一片气劲云霞,三条弱水蛟龙来不及发出嘶吼,就被拳劲罡气消磨殆尽。 董难言双臂交叉于胸前,可是也根本挡不住百名登楼境联袂出手,气劲云霞夹着他,从天空坠落到地上,炸裂的气劲不知道让多少道立身近前的人影消散。 眼前又是空无一人,董难言感觉身体突然之间有些疲惫倦意,耳边又想起了宋静娴的声音。 “还要不要再试一次?”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五岳之上再来峰 山道蜿蜒曲折,如巨龙卧眠,充沛的天地灵气滋润着这里,恍如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松柏倒挂悬崖峭壁,白鹤翔于天际,潺潺清泉在两峰之间流淌,有人坐卧在山顶,向下望去,有茫茫多的人在沿着山路登山而行。 “拂云童儿,这次有多少人登我六岳山?” 老者卧身的云团大有说法,是聚集日月精华所生,似云非云,是一件先天灵宝,缥缈山水间,能够日行万里,来去无踪。 长相与孩童无疑,实际上真实岁数已经有上百年的拂云童子不敢怠慢,上前躬身道:“禀老祖,这次四国八宗,山上修行者,皇室贵胄,王侯子弟,街井百姓,共计三千有余,按照老祖旨意,皆从山脚行,登卧龙道。” 左眼上有一道横划而下的疤痕,让长相和善的面孔了多一分凶气,以他的本事,哪怕是刚刚从“攘忧”上结束了百载的卧眠,也根本不需要向金丹境的拂云童子寻问登山人数,在老者眼里,下方那些微弱气息清晰明显,闭目可见。 这座山有讲究,敢以“六岳”冠名山前,就可以知道这座山不简单。 五岳之外,唯我独尊! 敢有这么大气魄,倒不是说占据六岳山的老者任沅有多强,修为虽然不俗,但是通玄境的修为,还真的配不上这么大的口气,之所以六岳山能够在神州站稳脚跟,还是源于,或者说缘于任沅的一双慧眼。 任沅的人脉实在是太广了,别看不过才是通玄境,可是老者的至交好友哪个不是逍遥境? 六岳山每四十九年会举行一次收徒试炼,凡是走卧龙道率先登顶六岳山者,便为六岳山门人,可入山学法,等到结成金丹之后,不管是留在山上也好,还是下山改投其他门派也罢,六岳山从无任何约束,甚至乐于见到弟子离山,另投他处,这么多年下来,除了一个拂云童儿外,任沅这座六岳山可以说是杳无人烟,甚至当拂云童子有事下山历练的时候,卧于山巅的老者更是显得形单影只。 不过可千万不要因此而小瞧六岳山门人这几个字的份量,千百年来,六岳山门徒众多,有的成了别宗老祖,有的成了王朝供奉,皆是身居高位,更有甚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了江岚王朝的大供奉! 对于每一个六岳山弟子,任沅都是倾囊传授,故而下山之人皆念这份师徒之情,而且同出一处,这种师兄弟之间的同门之谊也成为这群人相互之间联系的纽带,彼此之间往来中难免多了一份异于常人的亲切,所以登六岳山的人数一次比一次多,如果说以前是单纯的为了拜师学艺,那么现在当一些家世显赫,本就身份背景不比任沅差的大族子弟走上卧龙道,为的可就不是拜师学艺了,他们看中的,乃是六岳山弟子这个身份能够给他们带来的庞大价值。 成了六岳山弟子,那就摇身一变,等于成了江岚王朝供奉以及周边掌握宗门实权人氏的小师弟了,这样的人脉圈,所带来的的好处,是连他们这些大族弟子都难以想象,无法估量的! 下方登山众生相一一映入任沅眼中,笑而不语中,任沅对身后童子眯眼问道:“拂云童儿,在我酣睡期间,你晏师弟可有书信往来于六岳山?” 因为独留此处,常伴老者的童子被任沅赐号拂云,意为微风轻拂,云海花开,早已经忘了真名是什么,返老还童的拂云童子听到晏师弟这三个字,脸上露出笑容,与有荣焉道:“老祖,最近江岚王朝有一场牡丹花会,晏师弟可能比较忙。” 任沅点着童儿的脑袋,笑骂道:“你呀,就会替他说话,再忙能忙到哪去?区区一个牡丹花会,难道他一个堂堂供奉去忙前忙后?你这理由,可糊弄不了我。” 这段时间确实没有书信从江岚王朝来,拂云童子苦笑道:“老祖,晏师弟不是忘恩负义的之辈,兴许真的是有什么琐事脱不开身,抽不出时间呗。” 任沅这次是拍打童子的头了,“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他怎么不去忙死啊,你这么护着他,我看你干脆下山跟他混去好了。” “老祖,拂云不敢,拂云只是平心而论。” 任沅轻叹一声,“你怎么就是不懂呢,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数落你?你什么时候能有点长进啊?” 任沅语重心长道:“六岳山弟子中,以晏恕的本事最高,未来大道最宽敞,而历代弟子之中,又以你跟他的关系最好,当年他入山之后,你没少帮助他,算是他的半个师傅,以你和他的这份同门情,你没事的时候多下山去江岚王朝走动走动,跟着他,不比跟我这个糟老头子强?我一直跟晏恕联系,信上内容除了师徒叙旧外,也曾隐晦的提过此事,他并不反对,反而在信中曾跟我说,如果是拂云师兄去江岚王朝,他会以最高之礼待之,留你在江岚共同辅佐江氏,晏恕他是逍遥境,你在他身边,得到他的指点,再加上江岚的资源,破丹结婴指日可待,成为通玄也是板上钉钉,何必跟我在这里虚度光阴,独守空山,拂云童儿,你为何就是不懂呢?” 从登上六岳山以后,不再山上的日子,掰着手指都能算出来,拂云童子恭敬道:“老祖的好意拂云已知,但是在山已久,早已习惯,拂云虽然跟晏师弟相处颇好,可是老祖对我有知遇之恩,传拂云金丹技,这身本事都是从老祖身上学来,绝不敢忘,拂云最大的梦想,就是跟着老祖,不管在哪,皆是拂云的归宿。” 看着任沅欲言又止的模样,拂云童子说道:“老祖,人各有志,就只当是拂云胸无大志吧。” 这个弟子太念恩情,让任沅心里不是滋味,明明知道拂云的好意,可是老者还是替他感到不值。 要论资质,被老者赐号拂云的童子其实并不差,虽然不如晏恕,可是在六岳山历史上,也排的进前五之内,有通玄境的资质,而是与云团形状的攘忧灵宝生有感应,所以才被任沅根外看中,赐下拂云名号,希望有朝一日这个弟子能够拨云见日,大道有成。 本来准备在弟子下山之时将攘忧送给他,可是看样子是等不到那日了,任沅回望山脚,“你替为师把关的怎么样了,这次登山之人中,你觉得有谁会是你日后的小师弟?” 任沅往往在云团上一卧就是百年,有时候六岳山收徒一事其实都是拂云童子代师收徒,这次任沅从酣睡闭关中苏醒过来,其实在拂云的意料之外。 卧龙道并不轻松,算是一步一个坎,一道一座关,拂云童子遥望走在最前面的年轻人,说道:“老祖,此人是沛阴罗家的嫡长子,是罗前辈亲自送到六岳山脚下,对我点了点头之后,才腾云驾雾而去,期间还依依不舍的留恋回头,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做给我看的。” 任沅大笑道:“当然是给你看的,罗老儿这个蠢货,通玄境扭扭作态的样子会被金丹境瞧见,他真是一点脑子也没有,怪不得沛阴罗家不负昔日盛况,有这么个老祖在,不衰败就不错了。” 拂云童子又指着正在卧龙道上驾驭着一匹神驹狂奔的男子,任沅啧啧称奇,哎呦一声,目光停留在那匹色泽鲜红,头顶上长有一根鲜血欲滴的独角的神驹,乐道:“这一百年不见,又是哪家发达了?连血角追月马这么难寻的神驹异种都舍得送给晚辈,真是大气。” 拂云童子说道:“这是一名散修,听闻是身负机缘,引的这头神驹追随,不过为何仅仅只是渡海境,却能保护住这头神驹不被他人夺取,我到很是好奇。” 血角追月马乃是难得一见的龙种,相传是碧水龙窟内的蛟龙之属与追月马所遗后代,马身龙音,据说曾有人见过血角追月马头顶的血角颜色褪去,融入马身,化作一条蛟龙扎进深潭,总之不管传说如何,这都是一匹金丹境趋之若鹜,元婴境见了都要心动的代步神驹。 任沅笑道:“应该是这头神驹选择了他,血角追月马性格刚烈,不事二主,估计惦记这匹神驹的人也不希望它随主去,所以没有下手,不过仗着这样的异种,却仅仅排在第二,我倒是对他有些失望。” 拂云童子最后手指落在中间,指着每走一步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拂云童子说道:“权当是压个彩头,一介凡夫俗子,能踏足卧龙道,还走在中间,让我刮目相看了,而且他还在继续向前,看的出来,对于这份仙家机缘,他有决心,也够努力。” 任沅目光随着拂云童子的手指而动,看到满头大汗却在咬牙前行的男人,每走一步都是煎熬,都是折磨。 任沅轻声道:“毅力,信念都不错,只可惜想要登顶六岳山,光看努力是不够的,以他的资质,终归是会失败。” “那老祖的意思是?” “再给他一百次机会,他还是会失败,何必让他自讨苦吃呢?山上虽好,可登山之路对他来说确实折磨,不如劝他早些放弃。” 任沅打了个哈欠,咬牙前行的男子面前就出现一阵旋风,将他卷起,落在山脚下。 “你猜他还会再登山吗?” 老者自问自答道:“我觉得不会了。” 与此同时,神州北部,宋静娴耳边响起又响起了一道声音。 已经不知道失败多少次了,董难言身体虚弱,可是双眼却炯炯有神,摆好拳架对敌,说道一声,“再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无题 积少成多,三千登楼境如蝗虫过境,拳罡气劲所过,山崩地裂。 董难言侧身躲过角度刁钻,从背后腋下横贯来的刺掌,伸脚在地上划了一个半圆,铲倒迎面而来的人影,双臂向后一拉,拽着身后的人往前砸。 不是像木人桩一样站着不动给董难言打,被高举过头顶的人影双手绕着董难言双臂,如果董难言不松手,保持着这个姿势,双臂就会折断。 人潮像流水一样涌过来,董难言当机立断,把擎着的人影向下一砸,大喝一声,藏华光芒横扫四面八方。 还好这三千登楼境全都是出拳,没有施展过任何神通法术,不然那铺天盖地的法术打过来,董难言可就要叫苦不迭了。 前几次积攒下来的经验,要一鼓作气打倒这些人不现实,只有在交手中留出来换气的时间,这样才能争取到一线胜机! 董难言出拳之后快速转移,不求出拳致胜,只是拉扯出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给他转换真气。 人影叠叠,哪怕已经事先预留出来时间和距离,可是仍然有人能够追上他,在换气的间隙中,擒住他的双肩,把董难言按在地上,随后雄厚的拳意汹涌扑下,打的董难言气血翻滚,又一次败下阵来。 少年的气息已经有衰竭的迹象,宋静娴这一次现身在董难言面前,“还要再试一试吗?” 董难言执着的点了点头,不过这一次,多问一句,“我不想放弃,可是师父,我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了,你认为我真的赢得了吗?” 宋静娴淡然道:“你能不能赢得了我知道,可你想不想赢,我不知道。” “很有骨气的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你是不是觉得虽败犹荣?” “你以为我是真想让你打赢三千个登楼境?我告诉你,这三千个登楼境是按我心中观想所现,别说是你,就算是渡海境陷入其中,也要被人海堆死,所以根本不存在输与赢之说,我真正想要看的,是你出拳的勇气以及你的拳意。” “在出拳的时候,如果不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出拳,那你出拳为什么?既然已经选择了出拳,那就要有无敌的信念,不管你是不是真无敌,在你出拳的时候,你都要有举世无敌的意念,这样你打出的拳才是你的最强拳,而不是犹有余劲!” 黄沙滚滚,无数尊开天神魔一样的身影显现于荒凉大地,宋静娴站在董难言身前,轻声道:“看好了,我传你的这式拳法,叫无敌!” 跟叠引拳劲的崩山拳一样,宋静娴眼神冷冽,真正的目中无人,一拳打出,狂风黄沙倒卷,万丈高的人影脆弱如陶瓷瓶器,碎裂满地,化作灰屑飘逝。 宋静娴转头道:“看仔细了吗?” 就像是在自家屋顶看黑袍男子出剑一样,少年心神往之,跟着这一拳去到远方,听到女子的话猛然回神,董难言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然后又连连摇头。 宋静娴一拂手,董难言身上又重新恢复生机,再度消失在他面前,黄沙重现,人影又至,宋静娴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开始练吧。” –––– 六岳山,卧龙道。 出乎任沅的意料,被他丢到山脚下的男子非但没有心灰意冷的知难而退,反而迎难而上,从头再来过,一步一个脚印的向上前行,脚踏实地,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难。 任沅摩挲着下巴,稍稍改变坐姿,“拂云童儿,这个年轻人没有什么别的来历?” “老祖,他就是这附近的市井凡夫,没有什么来历,能看着毅力走上六岳山,实属难得。” 任沅一双眼睛把男子看的通透,确定这个登山之人身上没有什么他人痕迹之后,任沅饶有兴致,“那就看看他能走到哪里。” 卧龙道谈不上险阻,不过看似平坦的道路,实则暗藏凶机。就比如目前排在第二位的散修,如果不是靠着血角追月马,马蹄踏处压下平地升起的飓风,哪能一马当先,遥遥靠前? 不过这侧面也说明了沛阴罗家嫡长子的实力,能够不倚仗外物,走在最前方,就已经说明一切了,袅袅生起的火焰近不了他的身,山间倒挂的松柏迷不住他的眼,独步向前,大有志在必得之势。 默默走在最后方的男子叫栾安,家就在六岳山百里外的古城里,年少就有修行梦的栾安在得知六岳山上有仙人收徒,并且亲眼在山脚下见到这成千的修行人后,非但没有让他心生退意,反而更加坚定了栾安的决心。 不甘心默默无闻,不愿就这么平凡的度过一生,想要把日子过得波澜壮阔一些,栾安觉得爬上六岳山是他实现梦想的唯一出路,所以再苦再累都可以接受,都可以忍,栾安低着头,迈步行走间,一身骨头架子都要碎裂。 卧龙道上的压力特别大,栾安被异于外界的重力压的卑躬屈膝,还好是曾经走过一次,有了一些经验,这一次栾安只是浪费体力,到没有像第一次一样匍匐前进,手脚并用。 能够一凡人的身份走在卧龙道人群中间,栾安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很多试图来六岳山争取这份师门人脉的修行人都受不了上山之苦,甘于当着陪衬,而栾安这种心志坚定毅力超绝之辈,则是抬头仰望着那些一骑绝尘的天骄,被打击的全然没有了心气。 轰隆一声! 原来是沛阴罗家嫡长子走过卧龙道半数,引动了卧龙道禁制,本就异常艰难的山道上有巨石滚落,占据着整条山道,让人避无可避。 “吁”,散修刘阳大喝一声,胯下血角追月马停下脚步,鼻子里喷出两团白气,在巨石滚到他们面前时,这头蛟龙异种竟然一跃而起,马踏巨石,在翻滚的巨石上快奔,不一会就踏在高处,然后俯冲而下。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人丢出一件器物,然后掐诀施法,与器物交换位置,出现在巨石后方,继续向前,也有人选择硬碰硬,仗着自己的神兵锋利,挥剑一斩,欲要把这巨石一分为二,只可惜高看了手中长剑,也小看了巨石硬度,跟螳臂当车一样,长剑抵在巨石上,还没等剑气找到一个点散发出去,长剑就崩碎当场,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下来,就被碾进巨石之下,再也没有站出来。 等到巨石滚到栾安这里已经不重要了,已经清过一圈场的山岳巨石向着卧龙道上的末尾者碾去,佝偻着腰的栾安脸上有些犹豫,最终拿捏定主意,在巨石来临的瞬间,栾安侧身向山体峭壁上一跳,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 任沅抚掌说道:“拂云童儿,加大一些难度。” 这座六岳山其实是任沅炼制成的宝贝,在老者沉睡期间,六岳山一直是由他暂管,听到任沅说要加大难度,拂云童子问道:“老祖是想要尽快看个结果?” 六岳山上清净,平时不是任沅睡卧于攘忧云上,就是拂云童子坐在山顶门槛上发呆,明明是拂云童子的师尊,却偏偏喜欢让拂云童子叫他老祖,任沅指着山腰上一名女子说道:“其实收个女弟子也不错,恩师如父,女儿是贴心小棉袄,传了一辈子坎肩了,这老了,也得暖和暖和身子不是?” 拂云童子听出了老者的言外之意,六岳山从来是不收女弟子的,拂云童子解释道:“老祖莫怪,且弟子道来,这位红锦女子是红翠山老祖的长女,红翠山老祖嘱托给我,让我帮着照顾一二,她这趟登山不为别的,权当是磨炼磨炼心性。” 任沅眯起眼睛,有着一道疤痕的眼睛显得十分狰狞,“那她要是走上这里,你说我是收还是不收?” 拂云童子请罪道:“是弟子有错,擅自替老祖答应下来。” 红翠山自有其强势之处,而老者又当个甩手掌柜,任沅心中明白拂云童子的难处,板了板脸,说道一声下不为例,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拂云童子掐诀,卧龙道上的难度再度提升,走在最前面的罗家嫡长孙面前出现两人,皆是孔武有力的汉子,一左一右的站在大道两侧,目露寒光的盯着他。 坐下血角追月马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不过紧接着有一声声音更为狂野的吼声从卧龙道上传出来,有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蟒横在山路上,虎视眈眈看着血角追月马,仿佛盯上了属于自己的猎物。 炼气士面前出现武夫,异种神驹面前出现凶兽,走在人群最后方的栾安面前一阵迷雾飘过,面前好像有仙人高坐山巅传道授业,气派庄严,惹人惊羡。 栾安痴迷的看着这一幕短暂的画面,抬头望了一望难见尽头的六岳山,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大跨步的向着山上迈进,让拂云童子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执念这么深,是好事也是坏事,能够让人产生多大的动力,也能够让人挣扎不出,被困其中。 第二百八十七章 老道 离南镇的小院里,董难言大汗淋漓的躺在地上,可是吓坏了洪旭他们四个。 经过她点醒之后,少年出拳的样子才勉强算那么回事,宋静娴比较满意,告诉董难言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一天,明天继续练拳,看也不看洪旭几人,径直离开了小院。 洪旭等人抱拳恭送女子离开这里,杜长老抚须问道:“你们看出来前辈她和少年究竟是去了哪么?” 从闪躲挨打再到后来出拳,这么长的时间在外界杜长老他们看来不过一瞬,何砚若有所思道:“看不出来,不过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不是改天换地的神通,她应该瞬息间在这里开辟出了一界。” 洪旭倒吸一口冷气,竖起手指,“你的意思,她的境界那得是……” 不管是水龙宗,净虚苑,玄火门,雷鸣宫,关于逍遥二字的记载都是一鳞半甲,所知不多,传闻中,通玄境之上的逍遥境可以开辟一界,神通莫测。 乐生洋点头道:“不错,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她现身的时候,这片天地根本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她从未离开过这里一样,她临时随手开辟出来的这一界,看样子十分的稳固,恐怕在境界上,她已经在逍遥境上走的极远。” 洪旭听的是冷汗直流,一想到渡河川曹宇的下场,洪旭突然觉得从女子手上活下来,还有幸成为她弟子的仆从,就哪是倒霉事,这简直是他洪旭洪福齐天,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董难言缓歇了好一会,才有了支撑身体坐起的力量,杜长老很有眼力见的过去帮忙,清风水气柔和的洗净董难言身上的汗渍污浊,杜长老搀扶着董难言坐下,“少爷,你刚刚消耗体力元气,不宜乱动,有什么想要做的吩咐我们几个就好。” 董难言嘴唇发白,面对三千登楼境,一次又一次出拳摸索无敌拳意,虽然到用尽最后一分力气为止,身前还站着数不尽的人影,可是至少已经可以保持不退,并且已经可以前进出拳了! 按照宋静娴对董难言的点评,想要磨炼出这种无敌拳意,若非先天拥有无敌心气,除了出拳,别无他法,所以从明天起,董难言每天都需要进入演武场对敌三千登楼境,什么时候真正一拳打出,身前无人,拳法才算练成,不然空有一身无敌意,算不上什么无敌,只能说是不怕死而已。 见到洪旭要拎过来一张椅子,董难言斜靠在树干上摇摇头,“洪前辈,用不着,我靠着一会就好了。” 董难言是她的弟子,以少年的资质,她肯定会倾力栽培,说不准面前这位未来的高度有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日后说不定元婴境去给人端茶送水都被嫌弃,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董难言性格这么好,如果这都把握不住这份“机缘”,他洪旭干脆一头撞死好了。 不甘心落在杜长老后面,拎着椅子的洪旭讪笑一声,知道故作关怀反倒有可能落了下乘,洪旭放下椅子,“少爷,老奴身上带着几种灵丹,其中就有能让人恢复体力的,少爷要是瞧得上眼,信得过老奴,可以服下,保准马上就生龙活虎。” 何砚斜视了一下洪旭,玄火门和净虚苑走动的不算太过频繁,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不是特别亲密,可是怎么也是相处数百年的宗门了,何砚心中诧异,以前瞧着挺有威严的净虚苑老祖,怎么内在竟然是这么奉承讨好的一个人呢? 曾经被少女砸倒的树木还光秃秃的,董难言靠在树干上,缓慢的吞吐着天地灵气,拒绝了洪旭的好意,“洪前辈,我当然信的过你,不过能让前辈你认为是灵丹妙药的丹药,一定是功效非凡,我现在又不是身受重伤,就是有些疲惫,休息一会就好了,犯不上用灵丹妙药恢复,太浪费了。” 洪旭已经取出了一个瓷瓶,轻轻拔下瓶口塞子,一股清香就从里面传出来,小院里顿时充满了生机,仿佛万物迎新,春季提前到来。 “少爷,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好钢用在刀刃上,只要服下一颗回神丹,少爷你立马就龙精虎猛,体力恢复。” 洪旭手里瓶中的回神丹是品质上乘的灵丹,就算是元婴境,也会有灵气不够用的时候,而回神丹能够快速补充灵气,有着扭转战局的功效,所以见到洪旭拿出回神丹给董难言后,何砚和杜长老他们面色都有些变化,觉得洪旭省的下本钱。 没有因为老者把丹药递过来就接下,董难言说道:“洪前辈,我都恢复的差不多了,真不用了。” “少爷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老奴又不瞎,少爷你如果要靠自己恢复体力,怎么也得两三个时辰,这不是白瞎了光阴吗?” 两三个时辰和一颗灵丹比较,董难言还是乐于接受前者,怎么也不肯收下洪旭递过来的丹药,小院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院里的众人同时扭头看去,只听得门口有人一边敲门一边说道:“有人在家吗?贫道路过此地,有些口渴,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借一碗水喝?” 在乐生洋几人的神识中,门外的老道身穿一声朴素到极致的道袍,看不出出身何处,倒像是有些半吊子功夫出来招摇撞骗的家伙,不过看样子真是口渴了,老道不时伸出点舌头舔着嘴唇。 毕竟他们只是奴仆,不是这家的主人,洪旭问道:“少爷?” 董难言实在是没有撑起身去端水的力气,只好第一次“吩咐”洪旭,“洪前辈,麻烦你去接一碗水,给门外的老人家喝。” “少爷不用吩咐,我去就好”,不等洪旭应下来,何砚抢先一步,也不管洪旭朝他瞪眼睛,高喊一声稍等,端着水打开门。 老道估计是口渴坏了,接过碗一饮而尽,拿袖子擦了擦下嘴角,这才答谢道:“小伙子,多谢了。” 这一声小伙子让院子里的洪旭笑了起来,按照老道这岁数,何砚当他祖爷爷都够了,这不是占便宜是什么? 不知者无罪,何砚表情没有变化,没有称呼一声老人家,瞧见老道喝个精光,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何砚笑道:“再来一碗?” 老道乐道:“这哪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实际上是因为老道半个身子都要探进院子里了,董难言感觉到一股神识笼罩着自己,知道何砚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董难言轻轻的点了点头,何砚就侧开身子,让背着一个不小包裹的老道进了院。 “哎呀,院里原来还有这么多的英雄人物,了不得,了不得,这真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宝地啊。” 何砚又去接水,与杜长老相视一眼,比老道士要仙风道骨多得多的洪旭上前笑道:“道长,你这可就用词不对了,这里有英雄人物不假,可是把我这么个老不死的也算在内,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老道不说话,杜长老忍不住问道:“道长,你这是?” 老道认真的一席话让面无表情的乐生洋嘴角都抽搐了一下,紧盯着洪旭,老道对杜长老说道:“嘘,贫道在给他看面相。” 给元婴境看面相? 董难言也忍俊不禁的笑了,担心这位老道因为算得不准而受到打击,董难言刚想好意出言劝阻一下,不曾想连凝神境都不是的老道竟然已经看完洪旭的面相,言辞凿凿道:“老英雄,你谦虚了,通过你的面想,贫道发现你真是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想必当年也是仗义直行,光明磊落,不过应该经历过伤心事,历经沧桑,看山不是山,看云不是云,现在云笼青山,山外有遮挡,虽然外表虚像,实则本心未改,够难得了。” 如果说前半句听得洪旭想笑,那么在听到后半句之后,洪旭眼神就一变,想要继续追问,却被老道示意不要说话,“贫道这有个规矩,一天一人只答一问,只算一卦,只解一事,现在已经答你一问,虽然你英雄了得,但是贫道也不能坏了规矩。” 老道抖了一抖道袍,笑道:“毕竟要这个吃饭的嘛。” 人的命确实能够勘测,就像给那些凡夫俗子卜问吉凶,推测命数的算命先生,就是靠勘验命数,来给人断定吉凶,至于算得准不准,就得看算命先生的本事,以及是给谁算命了。 修行就是与天挣,与地斗,从天地间夺取寿元命数,一旦踏上了修行路,跟那些山下凡人相比,修行人的命数要难推断太多了,尤其是给修炼有成的修士勘测命数,那勘验者所要承担的天地反噬,不可想象,往往要付出很多,甚至是搭上性命,就比如说小铸山盛氏老祖,为了推演盛氏天机,连通玄境的修为都承受不住,下场凄苦。 不过说来也对,如果命数真的这么简单,那元婴境直接就找个能算命的算一下,然后干等着结果就好了,还修炼干什么? 杜长老哈哈大笑,在老道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给他算完了,那么道长帮我看看,我是什么命?” 第二百八十八章 精诚所至 董难言对于算命并不陌生,照顾他的老人在信南国官任司天,掌管着有关天象的事物,负责观察天象运转以此来占断吉凶,董难言所谓的十年之命,就是老人在撒手人寰之前通过占卜推断得出。 而且在离南镇逐渐被南信,信南两国接受后,偶尔会有推着小车的算命先生来小镇里摆摊算命,替人看手相,卜问前程,也测姻缘,当时避免被人瞧见咒骂一声晦气的少年躲在阴暗狭窄的小巷里,有时候一看就是半天,瞧见算命先生点头,前来算命的就兴高采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而见到算命先生眉头微皱,求算之人心中的忐忑,坐立不安,董难言就知道多半是算命先生即将要说的话不太好听了,不过当求算之人掏出些碎银铜钱的时候,算命先生却又转而一笑,眉飞色舞,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让人不做惊慌。 尤其是在男女一起算姻缘时,往往只要男子或者女子偷摸递出一些钱,算命先生那里的好话半刻钟都不会重复一句,就连小镇里的学塾先生都要自愧弗如。 趁着老道打量杜长老面相的时候,董难言仔细观察了一下老者,这位衣袍模样简洁的不能在简洁的老道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像是长途跋涉,跋山涉水过,道袍的袖口和底襟都已经出现脏痕污渍,不像是从哪座名山道馆走下山的得道高人,背后大包小包的,倒像是做生意的生意人,不过让董难言觉得奇怪的是,这位他乡老道竟然除了这一身道士装束外,竟然没有一点算命的家伙事儿,比如什么旗招子,摇签竹筒,五行阵图,老者一样都没有,就是一脸正经的相着杜长老的面相,看的杜长老都有些发毛。 老道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看个精光,杜长老不耐烦,摆了摆手,“盯得我发毛,是不是道长你老眼昏花看不清啊,用不用我往前来一点?” 老道伸手阻止杜长老向前,示意杜长老把手伸给他,老道笑道:“非也,非也,你要是不动弹,我马上就给你相完了,可是你这么一动,前功尽弃,现在你把手伸出来,贫道从手相上给你看看你是什么命。” 杜长老觉得好笑,全当图一个乐子,“什么意思?看他相面就行,到我这就要看手?我看不是前功尽弃,是道长你本事不精吧?” 老道沉默了好一会,杜长老还以为他要走,不过原来转过身的老道士只是卸下了他的包裹。 包裹里面一堆东西,从里面翻腾了好一会,老道取出了两幅旗招子,没地方插,干脆就别到了自己后背衣服里。 杜长老定睛一看,轻念道:“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算尽天下事,是凶也化吉…” 掌管水龙宗戒律的杜长老再也忍不住了,没有捧腹大笑,但是也差不多了,“好道长,好道长,真真是高人,老夫佩服,佩服!” 老道毫不谦虚,抱拳道:“过奖,过奖,这话等贫道替你看完手相再说,要是说得准,你接着夸,要是不准…” 老道捻须笑道:“你放心,在贫道着算命看相,就没有不准这一说。” 从屋子里接过一碗水的何砚在门口笑看杜长老将手伸给老者,杜长老神色玩味道:“那就劳烦道长了。” 看到老道士在观看着杜长老的手相,何砚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仔细再探查了几遍老道,可是依然毫无所获。 乐生洋的声音在何砚的心湖上响起,“你也注意到了,是不是很怪?我觉得他有问题!” 先不说来讨口水喝的老道士行迹有些可疑,现在抓着杜长老手掌的老道难道没发现手里的手掌光华如白玉,根本不像是六七十岁的样子? 何砚沉声道:“是有问题,可是偏偏却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反而是最大的问题了。” 神念中的老道只是凡人一个,乐生洋皱眉道:“难道又是一个实力在你我之上的?” 别看这个地方灵气贫瘠,偏僻不堪,但是女子和董难言在这里,这里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何砚说道:“有可能,现在不知道来者何意,我一会再试探一次,你保护好少爷。” 乐生洋没有再说话,不过身体却不动声色的左移了一步,隐隐间刚好夹在老道和董难言之间。 “呵呵” 给杜长老看手相的老道松开手,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做出了定论,“你是水命,前半生虽然清,但可惜川流越聚越多,浊流清流都有,相混相处,难免清中带浊,浊中带清,不过清浊本就是一体,清清浊浊,反而说明百川正在交汇入海,现在是你命中的转折点,若是遇到贵人相助,浊坠底,清流芳,你大有可为。” 何砚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了,水龙宗曾经不畏强贵,先辈老祖拦截兴风作浪蛟龙,不惜与王朝交恶,也要阻止蛟龙入海,甚至放出豪言,要让源头变海口,一时之间名传诸宗,不管是否敌对,都忍不住对该宗所做之事拍手称快,可是也许是富不过三代,打抱不平的侠义心留不住千年,随着时间一点点退役流逝,仿佛在一泓清泉里注入污水,水龙宗渐渐有另一种人出现,他们投机取巧,阴险且贪婪,不乏有刘華之类的弟子涌现,甚至就连曾经在水龙宗祖师堂发下誓愿,要惩强扶弱,掌管戒律的杜长老也会因为贪婪说梦剑而来到离南镇,水龙宗不知道是从上到下,还是从下到上,人心都已经被污水侵蚀。 老道所说简直就是契合水龙宗的变化,修为臻至元婴境的杜长老呆呆的看着手掌,耳边不停的回响着老道的声音。 何砚表情凝重,满满一碗水被他一掌推去,“再给道长一碗水喝!” 被老道点评过的洪旭和杜长老相继陷入沉思,仿佛在思悟着什么,老道士稳稳接住水碗,纠正道:“这个“给”字用的不对,贫道向来有借有还,该是“借”字才对。” 看样子又是一位深藏不漏的得道高人了,不知道老道士来这要干什么,乐生洋护在董难言身前,问道:“有借有还?不知道长要怎么还?” “这还用问?” 老道笑脸灿烂道:“贫道只会推演些数术,前后这两碗水,贫道替你们四个元婴境算上一卦,你们不亏。” 在何砚面色剧变中,老道掐指一算,笑道:“何砚,到是挺不错的一个人,玄火门多了一丝人情味,一旦跟你那弟子南玉之间的心结解开,你通玄有望,不过凡事都在三思之间,是一步登天,还是一步深渊,不光看你,也看你那情种弟子。” 老道士咕咚咕咚喝过掌中这碗水,“水可甜,看在给贫道端水的份上,贫道再提醒一句,玄火门的名字趁早改一改,不是说这名字不好,再等个十余年,如果再叫这个名字,说不定就要遭受一场无妄之灾,有个老家伙脾气可不太好,玄火二字,他一向不喜欢。” 乐生洋见到何砚摇摇欲睡,大喝道:“何砚,你醒一醒!” 面前电光雷动,老道士对乐生洋淡笑道:“你命里沾水,水运凝你体魄,确实有高于常人的资本,不过也只是在这片地方,放在更大的地方,其实什么也不是,什么时候等你心里放弃水脉灵体的优势,你才能走的更远,不然除非你再能得到一份大机缘,不然想要成为通玄境,简直是痴人说梦。” 乐生洋眼皮已经耷拉下去,老道探头笑道:“怎么这么淡定,这四个元婴境都这样了,你就不怕贫道对你不利?” 董难言笑道:“我师父刚走。” “师父?” 去而复返,一直站在门口的女子刚要推门而入,老道突然说道:“静娴侄女,能否给贫道一个薄面?” 没有想到在青神山跟父亲下棋的老道士竟然回来到这里,宋静娴不放心,眼眸逐渐生起寒意,不过前脚刚要抬起,女子就一怔,然后眼里的寒意逐渐散去,最终是离开了这里。 老道笑道:“没错,你师父这回是刚走了。” 董难言强撑着身子,起身恭敬行礼道:“董难言拜见道长,不知道齐道真是否与道长一起前来?” “董小友是如何发现的?” 被人注视,董难言感觉像是吃了灵丹妙药一样,体力逐渐恢复,老道士哈哈大笑道:“贫道正是齐道真的师父。” 一开始怎么也不会把老道和齐道真往一起想,只不过当那对唬人的旗招子被老道取出的时候,董难言就觉得有些眼熟。 落叶宗里,齐道真的算命摊子后面也插着相同制式的旗招之。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算尽天下事,是凶也化吉。 信则有,不信则无。 老道士注意到董难言的视线,扭头自视,然后笑道:“是有些招摇了。” 董难言问道:“既然道长连元婴境都可以推算命数未来,为何要问我是如何发现的呢?” 似乎早就料到董难言会这么问,不是对所有人都勘测命数的老道士笑道:“精诚可以动人。”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人间荒唐 道长,洪前辈他们几个?” 老道士摆摆手示意董难言,丝毫没有前辈高人风范,一起席地而坐,“放心吧,他们跟贫道无冤无仇,到是还与贫道有端碗送水之情,有借有还,送他们一场点悟,就权当是贫道还了相逢之缘了。” 在下山历练的时候,总能听到齐道真抱怨,说他师傅是如何如何的不好,自己逍遥快活去,留他一个人在别人家里“看家守院”,又说老者总是不好好教他道法,什么符箓道诀都不传授,整天让他一个半吊子摆摊算命,净遭人白眼,总之只要提起他的师傅,齐道真就像是竹筒里倒豆子,根本停不下来,不过有一点值得说的是,齐道真说了很多老者的不是,但是脸上却总是笑意盈盈的,有些小抱怨,但是绝对跟记恨挂不上勾。 眼下齐道真的师傅就坐在眼前,董难言有些拘束,“道长,你是来找我的?” 在青神山下过一盘棋,当时状况复杂,要不是最后他心有灵犀的下了一手神来之笔,让双方平局,恐怕他还真不好从青神山走出来,随后银冠老者离开青神山,主人都走了,作为客人的老道士和另外一位德高望重的真人当然也不好意思在逗留,当即一起下了青神山,拒绝了这位道兄的邀请,这一次老道士没有取出可以瞬息间跨越一州的符箓,而是风尘仆仆的一路赶来,不早也不晚,刚刚好在云海上各方平息,董难言从小铸山回到离南镇之后,老道是才正正好出现在门外,讨要一碗水喝。 老道士取下插在衣服领子里的旗招子,卷了卷后塞进包裹了,完全没有道家真人模样,跟唠家常一样,说道:“说不是来找你吧,确实太假,不过也不是刻意来此,主要是正好经过,也就正好来见一见你,我那徒弟受你恩惠,当徒弟的没出息,现在还不上,只好我这个师傅替他还一还了。” 老道士可以丝毫没有前辈风范,但是董难言可不行,老者简简单单就可以点悟元婴境,更是让宋静娴没有现身在这里,修为境界已经不言而喻,更何况又是齐道真的师尊,是他的长辈,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老者面前放肆,董难言执晚辈礼,苦笑道:“道长说笑了,我跟齐道真是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帮衬,哪能说是恩惠。” 之前只在掌间看过董难言模样,如今面对面来看,老道士满意笑道:“你跟齐道真当然是朋友,如果是齐道真来谢你,那这份朋友之情确实是变了滋味,不过我这当师傅来谢你,就另当别论了。” “另外不用客气,这一声声道长有些见外,贫道道法也没那么高,当不得一个长字,如果不嫌弃,叫我一声江前辈就行。” 老道摊开手掌,手心上浮现董难言一行人下山历练的光影,“这是你第一次下山历练,同样也是我这徒儿第一次下山,圣人云“三人行,有吾师”,跟你这趟下山,对于齐道真来与意义重大,这段心路历程对他大有裨益,所以说我这个当师傅的替他谢谢你,自然是责无旁贷。” 董难言欲言又止,然后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江前辈,真不用还什么的,我跟齐道真是好朋友,虽然前辈有前辈的道理,当时要是我收下前辈的东西,我到底心里有芥怀,以后跟齐道真在见面相处,我肯定不自然,时时刻刻小心注意,我跟他的友情可能就不一样了。” 老道眼中露出赞许之色,然后笑眯眯道:“谁说我要送你什么东西了?” “啊?” 老者说是来替齐道真还恩情,但是确实没说送东西,瞧见董难言脸都红了,老道士笑道:“只要道理对,贫道愿意听人讲道理,我这次来见你,主要就是做师傅替徒弟来替你说声谢谢,那沉甸甸的一袋灵玉,总值得这两个字吧?” 在障林国的时候,没膝大雪夜里,董难言给过齐道真一袋灵玉石,弥补齐道真这一路的符箓花销,这件事要不是用心去想,董难言都快忘了,没想到坐在对面的老者竟然都知道,董难言佩服道:“江前辈道法高明,晚辈不敢不受。” 道法高明? 高明? 以往别人可都是在道法后面加上通天两个字来称赞自己,老者第一次听到高明这两个,心里仔细念叨两声,反而还觉得更顺耳一些。 “江前辈,你是从落叶宗来吗?齐道真没有跟你一起来?” 本来按照老道士的计划,是要先回一趟落叶宗的,不过好巧不巧的是,在老者跨州赶路的时候,因为一人一事,迫不得已改变的既定路线,提前来到了离南镇。 老道士轻吹一口气,吹散了手心上光影,“还没有回过落叶宗,这趟来见你,除了答谢之外,主要是受人所托,过来帮你一个忙。” 从波涛汪洋之上横渡,即将踏上神州大地的时候,老道面前有黑袍展动,剑气划过大海,瞬息来到面前。 同样是执晚辈礼,张三这道剑意将掌心的森寒长剑递过去,相求道:“有一件小事恳求江道长帮忙。” 没有接过这把蕴含着张三剑意的长剑,老道士在听过张三所求之事后,笑言道:“这些小事,大把人可以做到,为何费劲波折来此寻我?” 当时男子说的话让老道久久不忘,“确实小事,也有别人能做到,但是江道长做的最好。” 所以短暂的相谈一番后,老道士来到这里。 董难言惊讶道:“是张三大叔让江前辈你来找我的?” 老道士点头道:“不错,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自从在离南镇最后一别后,除了在岁月长河里见过一次外,董难言根本不知道张三的去向,突然听到这件事还跟张三有关系,董难言问道:“江前辈,张三大叔跟你说什么了吗?” 想到张三相求他的那件事,老道士缓缓道:“张三跟我说,你曾经求他帮你让一些已故之人来世过得好一些,多些福报,他说这件事虽然他能帮你,但是做的不是太好,恰好贫道对这种事比较在手,所以他请我帮忙,让我来这见你一见,想要让谁来世过得好一些,现在可以告知贫道了。” 曾经在铁匠铺子朝男子跪地叩头的少年没有立即就告诉老道士,而是轻声说道一声谢谢。 谢前来帮忙的江前辈。 更谢不知身在何处的男子。 离南镇外突然有霞光闪烁,更有金鼓击鸣之声传入云霄,只不过这一切都被老道禁锢在这里,除了站在身边的董难言,铁匠铺子里的宋静娴,换生湖的苏如是外,没有人能察觉到这种异象。 亲笔在符纸上勾画,数十张符纸各自没入虚空,像是打通开了阴阳二界,隐约听得见符纸的律动之声。 “这是贫道亲笔所写的敕令,为你所求之人谋一世福缘,不成问题。” 董难言还不知道这数十张符纸有多珍贵,其实最珍贵的不是符纸,而是符纸上老道用心神所书写的痕迹,要知道就连通玄境,都可以凭借几张这样的符纸而得来生,就更别说这些根本没有修为境界的凡人了。 人人都得造化,人人皆有福报。 在完成答应张三的事情后,老道士跟董难言辞别,告诉少年等到他回山之后,如果没什么意外,会让齐道真下山来过来找董难言叙叙旧。 走出了董难言家的小院,老道士笑道:“你这姑娘,有甚么不放心的,贫道跟他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也事先告诉你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贫道身上可没过路钱的,不值得一劫的。” 老道修为确实非凡,可也不是让宋静娴之前退步的理由,宋静娴之所以没有推开门,主要是因为老道以心声密语告知宋静娴遇见张三,受张三所托而来,所以宋静娴才会选择退步,不然以女子的脾气,说是忌惮老道,但是真动起手来,她还当真半点不怵。 “江道长只要留下那道剑意,我不拦着。” 老道士心里感慨一声,知道这位女子的性格,极为痛快的取出张三的剑意,送给女子。 “姑娘啊,贫道可真是个老好人了,你要的都给你了,行个方便,让贫道早点过去呗。” 知道老道还会去换生湖一趟,接过长剑的宋静娴让开道路,在与老道擦肩而过后,叫住了大步流星的老者。 取出一枚印刻有道法无量的青神山石刻印章抛给老道,宋静娴施礼道:“多谢道长。” 青神山不光有灵石脉矿,更产青神石,其母根石料的边角料被打磨成一块印章,先后共有四大真人在上题字,终成一方法印。 法印印法道法无量,四方众生万寿无疆。 老道士接过这枚沉甸甸的法印,转身回礼道:“贫道亦是多谢姑娘。” 山路崎岖,换生湖旁,老道士向水底问道:“苏居士,人间荒唐否?” 湖如井,水如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水下人答道:“人间太荒唐。” 第二百九十章 落叶飘苦海 落叶宗。 还是当初第一次跟董难言相逢的地方,摆起算命摊的小道士心不在焉的拨弄着签筒里的竹签,思绪随着目光飘向远方。 一直心心念念的知秋姐姐竟然与森骨域的夜晓蝉同是落叶宗开山鼻祖的魂魄,一想到以后再也不到那道倩影,齐道真心中有些难过。 算命摊今天又有常客过来,坐在对面。 老熟人了,齐道真眼皮也不抬一下,把签筒往前一推,那意思是你自己随便摇。 叶芷虔心的从签筒里摇出一只,在叶华性情大变,叶澈师叔重伤,小师叔离开落叶宗这一系列打击之后,好像变得成熟了起来,摁紧竹签,随着手指缓缓下移,签文逐渐映入眼帘。 “意中人,人中意,则那些无情花鸟也情凝,一般的解结枝头学并栖。” 叶芷神情恍惚,旋即轻声一笑,“齐道真,你算的不准对不对,不然哪有这上好的姻缘签,怎么就不灵呢?” 齐道真轻声一叹,自从董难言离开落叶宗之后,叶芷几乎每天都会来到山脚门口旁的算命摊上摇上一只签,摇完签之后就手握竹签,安静的坐在这里凝视着远方大门,像是在等待着谁。 落叶宗的一系列变故对少女打击颇大,齐道真能体谅到她的不容易,被叶芷的情绪感染,想到没有见到下山的少年最后一面,齐道真不是滋味道:“叶小姐,其实当初我骗了你,你前后摇的那两支姻缘签,都是下签。” 叶芷视线落在远处,摩挲着这支现在才被她抽出来的姻缘上签,自嘲一笑,“其实我都知道,只不过每每想起人定胜天,事在人为这几个字,就总是不死心,可是不死心能怎么样的,他还是不喜欢我,我就是自欺欺人,始终在欺骗自己而已。” 齐道真叹了一口气,联想到自己和叶知秋,有些伤感道:“谁还没个喜欢的人呢?喜欢谁没有错,错在以为喜欢的人会喜欢你,这才是错了。” 齐道真问道:“叶澈前辈的伤势怎么样了?” 在叶净和叶澈面前都沉默少语的叶芷在齐道真面前反而能多说几句话,“叶澈爷爷基本上没什么事了,调养巩固一下修为,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正常了。” 现在落叶宗内还是叶净主持大局,后山的仍然是禁地,宗主叶华自囚在枯井鬼牢之中,与森骨域的关系虽然还是很僵硬,但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两宗多多少少缓和了几分,井水不犯河水,门下弟子一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的现象,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个已经离开落叶宗的少年,齐道真又问道:“我听你们山上的人说,森骨域差一点灭了绿石府?” 叶芷点头道:“你的消息还挺灵通,不过也没有他们传的那么邪乎,不过差一点,绿石府的老祖就险些死在白露手上,而且这件事,跟小师叔有关系。” “跟董难言有关系?” 齐道真静静的听着,叶芷说道:“这件事我是偷偷听赵妙长老说的,叶净爷爷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前段时间,小师叔曾经去绿石府大打出手,杀了绿石府的府主父子,叶净爷爷差人去问,听说是因为绿石府威逼跟小师叔有交集的人,小师叔所以才去为朋友讨一个公道。” 董难言当然是顶仗义的一个人,齐道真疑惑道:“那这跟森骨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是森骨域差点灭了绿石府呢?” 说起这件事,叶芷脸上难得有些笑容,“你也知道,森骨域跟落叶宗能够缓和关系,是因为小师叔,为顾谦师兄洗刷冤屈,也间接的替白露平反,也许白露心里还恨落叶宗,但是绝对不会恨小师叔,甚至还亏欠小师叔的。绿石府不知道这个缘由,还去森骨域投名,要联合森骨域一起灭了落叶宗,结果阐述完事情原委之后,就差一点被白露当场击杀,不过就算没死,估计也是半死不活了。” 齐道真懒洋洋道:“这就叫活该,亏得董难言还放他们一条生路,要我说,就应该把他们…” “把他们怎么?” 算命摊这又多了一个人,齐道真说不出来话,揉了揉眼睛,惊喜道:“师父?!” 叶芷转头一看,只见一名衣着朴素的老道士正站在她身后,叶芷起身行礼道:“见过道长。” “哎呦,叶小姐这是干什么,贫道可受不起啊。” 老道士不敢接礼,让叶芷坐下,跟坐立不安的齐道真笑道:“道真啊,你接着说啊,要是换做是你,就应该怎么的?” 从前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师父回来,但是现在师父回来了,齐道真反而心中到是没有那种盼望了。 没有藏着掖着,本心真直的小道士说道:“要是换做是我,打死这帮不知悔改的家伙。”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接着说下去,怕什么?” “我怕什么,还不是怕你不乐意听嘛,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有什么好怕的,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被人打呗。” 老道士过去揉了揉徒弟的头发,把小道士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叶芷不愿意打扰到这对师徒重逢,正欲起身告辞,老道士说道:“叶小姐暂且留步。” 叶芷说道:“道长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二字谈不上,贫道师徒二人一直借住在贵宗宝地,给贵宗带来诸多不便,这点贫道心底一直过意不去,这不正好这趟出门,特意给贵宗带了两样东西,劳烦叶小姐交给叶宗主,算是贫道师徒的一点心意。” 一片绿色的树叶,一壶浓郁清香的清水,叶芷没有拒绝老道士的一番好意,更没有任何嫌弃,礼轻情意重,叶芷笑着谢过老道,并说一定会替道长转达到这片心意。 叶芷一走,齐道真就像是从泥泞里挣脱爬出一样,长舒一口气,说道:“师父,你干嘛不让我说话啊。” 老道士默默的收着算命的物件,“还不是怕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破坏了为师的这番好意。” 齐道真正了正头上发冠,“师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虽然穷酸了点,但是这样也太不成样子了,在人家地盘上白白待了这么久,头一次送人东西,好歹也送点拿得出手的呀,那破树叶,破水壶,哪有你这么糊弄人的,且不说人家怎么看咱们,咱们自己脸上也没光啊。” 老道士哦了一声,收拾好了算命摊,瞧见了摆在桌子上的几颗灵玉石,笑道:“怪不得说话有底气了,原来是挣着钱了,好小子啊,为师在的时候一点收成都没有,为师走了你倒是来了能耐,是不是为师克着你了?” 齐道真见到老者要收起这几枚灵玉石,急忙上前护住,“师父,这几个不能花。” 老道士好奇道:“挣得为何花不得?” 齐道真摇头道:“这些灵玉石不一样,我不想把它们花了,师父你权当是你借给我的,我再挣到再还你。” 老道笑道:“道真啊,这几个灵玉石给你没问题,可是你怀里还有一袋沉甸甸的,也是花不得的?” 看到齐道真双手捂住胸口的样子,老道士说道:“为师跟你开玩笑的,什么来头,能让你这么护着?” 齐道真告知老者,“师父,这是别人给弟子的,也是弟子欠别人的,不管以后用什么方式还,这袋东西,弟子是不想动的。” 老道士眯眼问道:“董难言那小子的东西就这么好?” “董难言他…” 齐道真惊呼道:“师父,你知道董难言?” 在齐道真心底,老道士的本事他不是太了解,只不过按照齐道真的猜测,就算没有凌虚境,怎么也应该有登楼五六境左右的修为,反正不高不低就对了。 被弟子小瞧,实际修为高度早已让无数人仰望的老道士点头道:“不仅知道,而且见过,人还不错。” ———— 后山枯井鬼牢,满头长发的男子睁开双眼,“芷儿,你怎么来了?” 其实手里的两件“礼物”都是可以不给叶华送过来的,但是不忍心让老道士的一番好意白瞎,叶芷哪怕在不愿意来这,也还是来了。 叶华转身,见到少女的转变,心生愧疚道:“芷儿,是爹错了,爹不应该…” 叶芷摇头道:“爹,不怪你的,我知道爹身上的压力,为了落叶宗,爹一直以来都太累了。” 强行突破凌虚境失败,沉沦苦海中的叶华接下叶芷递过来的两物,“这是?” 叶芷说道:“这是寄住咱们山头的道长给你的,礼轻情意重,特意嘱咐我交给你。” “礼轻情意重…”,叶华对转身离开的叶芷说道:“芷儿,爹说如果,如果爹去求他,他还能回来吗?” 叶芷摇了摇头,“爹,小师叔也许走了,但是我想他一直还在的。” 少年是叶心名义上的弟子。 人不在,也许心在。 在叶芷走后,叶华凄惨一笑,想到从他继承宗主位的种种,一直到如今,男子将壶里的清水仰头狂饮。 苦。 闻着清香的泉水苦在嘴里,苦到心里。 一壶过后,迷癫的叶华突然一怔,手里的绿色上有一串字划过,密布铺满在眼前。 苦海饮过,人间滋味。 沉沦陷于海底的男子被人一手拎出。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一州两界两王朝 天下九州,以邻天州地势最高,所以也又被称之为“天下第一州”。 跪在地上的男子肩头一沉,从体内鼓荡而出的真气被一脚踩散,同时一股极为阴沉,仿佛阴冥河水一样的寒气进入体内,沿途寒封窍穴经脉,最后冰冻住他的丹田气府,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同样跪在地上,年级大致与男子相仿的另一个抬头道:“我们知道的都说了,你还要怎么样,就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师弟,你别向他求饶,我们俩死可以,但是老树山的骨气不能丢!” “老树山?”,高岩石上,汉子俯身笑道:“我看你老鼠山才对吧。” 跪在地上的这两个师兄弟,都是老树山舒字辈的弟子,一个叫舒心,一个叫舒意,汉子脚踩着舒心,眼中满是不屑道:“你想死当然可以,可是妨碍别人活,那就是你这个师兄的不对了,骨气?我看不是你们老鼠山的骨气重,而是你死也不想让我得到那件宝贝吧?” 汉子把头转向一边,“舒意对吧?问我能不能放你们一条生路,能啊!只要你们俩说出悬棺洞里《控神驱尸书》的下落,我不仅会放过你们两个,还会送你们一份大礼。” 指着遍地的尸骸,汉子笑道:“这里的法宝器物,灵丹妙药,功法经书,任君挑选。” 看到陷入沉思的舒意,汉子满意一笑,这趟悬棺洞之行来的晚了,等到赶来这里,里面都已经被人搜刮分取得差不多了,对于藏在洞中最深处的瑰宝千年尸丹瞧不上眼,真正让汉子闻风而来而且势在必得的,是一本叫做《控神驱尸书》的古书奇经,关于它的线索都指向悬棺洞,据说曾经这里的主人收藏过这种奇书。 来悬棺洞探索寻宝的人太多,为了知道到底是谁拿走了这本奇书,问一下杀一个,除了这对师兄弟之外,所有人都被汉子当场格杀,正在打算杀了这对师兄弟灭口,自己亲自动手好好翻一翻找一找的时候,没曾想竟然在最后这里有了收获,这两人中既然有人说见过这本古书奇经! 汉子没有任何催逼,很有耐心的等着舒意的回答,在沉思片刻过后,舒意看了一眼师兄,说道:“师兄,你别怪我,我不光是为了我能活,我也不想看你死。” 看到舒心叹息一声,汉子笑道:“怎么你活得还挺委屈,要是觉得屈辱着了,我看你干脆咬舌自尽,这样你死的清白磊落,我也能尽快知道我想要东西的下落,咱们两不耽误。” 不等舒心说话,舒意抢先道:“我已经答应要告诉你东西在哪了,你如果再对我师兄咄咄相逼,那你就永远别想知道那东西的下落!” 汉子根本不理睬舒意,眼神玩味的看着舒心,笑意盈盈道:“装的这么有骨气,其实不就是等着你师弟开口么,到时候活下来了,还要语重心长并且痛心疾首的对师弟谴责几句,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做人要有骨气,人可死,宗门名声不能丢,对了,一定少不了最后告诫你师弟,我想想啊,你应该会这么说,“师弟,这次就样了,下不为例,你我回去之后守口如瓶,下次我们就算是死,也一定要做老树山弟子该做的事!”,可怜你这师弟现在还能惦记你的生死,估计他被众口唾骂嫌弃的时候,也猜不出来主动将这件事传遍山门内外的,竟然会是你这个师兄,舒心啊,你可真是心思玲珑,不枉费名字上有一个心字。” 汉子笑眯眯道:“别这么惊讶的看着我,你是不是在想问什么我能猜出来?” 舒意一身白衣上满是血迹,在男子的震惊之中,被一脚踹的人首分离的舒心倒了下去,汉子乐道:“因为我和你是一类人啊。” “师兄!” 舒意颤声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我师兄!” 汉子似乎不喜欢环胸抱臂,以手拄着下巴,汉子笑道:“我这不是为你好么,刚才你师兄的表情你又不是没见到,很显然我说的都是真的呀,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开诚布公的跟你谈条件,你师兄看上去正人君子,光明磊落,可是实际上心里不知道都阴险黑暗呢,我帮你除了他,你非但不谢我,还要质问我,这好人真是难做,不怪我当个恶人。” 汉子脚尖往舒意身上蹭了蹭,雪白的长袍上顿时沾染了一片血迹,“说吧,我要的东西在哪,之前你说的位置太笼统了,那可不好找,我要具体位置。” 师兄的尸体就倒在脚边,只剩下自己了,舒意呼吸急促道:“我说了,你真的会放过我?” 汉子笑道:“信不信由你。” 舒意是不想死的,为了一本晦涩难懂,读起来拗口的破书,就要把命搭进去,他从一开始就不愿意,“那东西就在悬棺洞入口处,我把它藏在洞口上方石…” 舒意低头,心口被手掌插进,舒意艰难开口道:“你说过会放我一条生路的…” 猛然将手掌拔出来,分寸拿捏的刚刚好,不会一下子就让舒意死去,汉子一边拉扯白袍擦拭着身上的血迹,一边笑道:“我说过呀,我说你说出东西在哪,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你说了,不过我只听了一半,我也没有杀你,不过是捏碎了你的心脏,以你的本事,估计再活个一两炷香的时间不成问题,至于之后怎么继续活下去,那就要靠你自己解决了。” 生机在逐渐流逝,这样饱受折磨的死去,还不如像师兄一样瞬间毙命,舒意咬牙道:“你这个魔鬼!” 汉子不疼不痒,蹲在地上看了舒意半天,看着男子饱受煎熬的样子,笑道:“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如果有机会,我们再见。” 留下必死无疑的舒意在这里,汉子转身离去,来到悬棺洞洞口,阴森的灵气呈鬼手形状,在身后腾起,扒开悬棺洞洞口。 将随残砖瓦砾一起落下的古书接下,拂拭一下上面的灰尘,见到控神驱尸四个字,正当汉子心满意足的时候,本应回归到体内的灵气手掌突然一把将这本古书扯过,然后整只手掌冒着青烟,剧烈燃烧起来。 “章念,你这个魔鬼,我不会让你得到它来为祸人间的!” 汉子在空中盘腿而坐,饶有兴致的自言自语,“你说我是魔鬼,可是这个魔鬼的名字叫柳阳啊。” 汉子体内的声音似乎愤怒至极,“章念,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汉子笑道:“如果你想这么做,不早就做了吗,现在我们一体共生,等到再过一些时辰,你主控这具肉身的时候,你大可以一死了之。” 如果能这么做,柳阳早就做了,可是自从身体被那个道号古怪的道人动过手脚后,每当有这种念头,身体都不受他的控制,根本无法进行任何动做。 章念伸手一招,在灵气燃烧下也不曾有任何损坏的古书重新被他握在手里,“你说你这愚笨的蠢货怎么狗运这么好,能够从转藏中活下来,能够随我一起觐见仙师,更得仙师青睐,你就该好好感恩戴德,跟我一起玩转掌控这天地人心,你不是柳阳,我是章念,你亦是章念!” 柳阳竭力与章念争夺着这具肉身的掌控权,“呸,还仙师,那妖道跟你一样,都是魔鬼,老子就是老子,老子就是柳阳!” 一缕清风突然没入汉子体内,化作拂尘,抽打柳阳的魂魄,高坐在宫殿之内的道人座下只剩一个道童,一甩龙骨拂尘,大殿内顿时流光溢彩,显现出一尊尊伏地的人影。 拖着这座葬地殿的玄龟正在逐渐起身,道人笑道:“好一个妖道。” ———— 荒芜妖界,在地底深处窍穴内,浓郁的如岩浆般一样的妖血上漂浮着一枚黑色巨蛋,有人坐在巨蛋上,垂下的蛇尾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在巨蛋裂缝之上,好像不想让里面的东西这么早出世。 如果董难言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来,坐在这枚如小山一般高的蛋上的男子,正是岁月长河中对他出手,第一个被清扫出岁月长河的人首蛇身存在。 感受到蛋中的悸动,蛇身缠绕的更紧,佘钭轻声道:“再多汲取一些妖血吧,尽情的喝吧,不管你喝下多少,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的一切,尽是你的食物。” 想到无尽岁月前的那一日,佘钭寒声道:“大兄,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也是荒芜妖界,几乎与天齐高的山脉起伏相连,一座山体被掏空的巍峨雄峰,人形白骨堆积如山,白骨打造的晶莹王座上,有女子正慵懒的躺在上面,听着从下方白骨堆里站起的骷髅白骨汇报消息。 说是骷髅白骨,可是这具骨架确实呈现出一种淡金色,让人感觉极为坚硬,她说道:“夫人,浮海苦山之后,因为我们露出了马脚,他们顺着蛛丝马迹推演,很快就寻到了我们埋伏在那边的几枚棋子,有四个已经被铲除,最近听说道玄州玄清观已经传下道令,号令万里之内的大小宗门,要封锁万里地界,截杀一对主仆,根据道令里描述的侍女模样,是青梅无疑了。” 白骨而已,看不出神情,不过光从声音来判断,有些紧张和严肃,“夫人,不同于其他,青梅对于我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她被寻到,死了还好,如果有人从她身上探知出什么,那么夫人的计划就可能前功尽弃了,夫人,请允许我去接应青梅回来。” 白骨王座上女子轻敲座椅,神色如常道:“煮酒,你知道为什么是青梅被我安插出去,而不是你吗?” 女子坐直身子,但还是给人一种慵懒之意,“你比较一根筋,简单好操控,而青梅跟你不一样,她有自己的主见,有时候虽然不全按我的旨意办事,但是最终结果却让我满意,所以也就无伤大雅,把她安插在外,我会比较放心,如果连这点难关都过不去,也就不配为我效劳,而且你也不必担心,她已生长出七尾,最是机敏过人,相比于这个,碧海云树那边有什么动静?” 青梅煮酒,赏月品茶,弦音悦耳,容貌倾城。 作为女子手下八位婢女中的第二位,煮酒欠身道:“碧海云树那边阵仗颇大,因为云夫人的弟弟死在了神州,所以一直保持中立,不搀和进来的云夫人主动请缨,据说杀气已经灌冲碧海,看来这次不杀个天翻地覆是不会罢休了。” “另外,碧海云树那边希望我们能够配合一下。” 仿佛青春永驻,容颜不老的女子笑道:“怎么配合?” 煮酒沉声道:“金烈说希望夫人能够动用一些安插在神州里的棋子,里应外合,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晶莹骨座震动,女子大笑后冷声道:“他倒是敢说!” “我安插埋下的棋子自有我的用处,每一枚皆是耗费无数心血种下,好不是开花结果的时候,告诉金烈,想都不用想!” 煮酒恭敬称是,女子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既然这次碧海云树想要出手,我们理应相助,你可以拨付三千骨兵助阵,虽然最后一个也回不来,有些可惜,但也不算我们坐视不理。” 三千骨兵,那就是三千个金丹境! 虽然有些实力会打一些折扣,但也远胜渡海境,听到女子说一个也回不来,读懂了言外之意,煮酒心中一惊,询问道:“夫人的意思,是碧海云树必输无疑?” 白骨堆里伸出一只玉手,紧跟着有人挣脱出来,掩嘴笑道:“煮酒姐姐何时这么愚笨了,这种一听就懂的话,还需要再问夫人吗?” 名为品茶的女子身段正好,仿佛量身打造的一般,填一分太过,减一分太少。 骨座沉浮,而后蓦然间变得漆黑无比,要是有人站在远处看去,就仿佛是有人滴墨在这轮人间明月上。 “云戈死了弟弟,正值伤心时,一定会全力出手,要是换做其他几州,我们几方估计都会押宝在碧海云树,可惜金烈这个老糊涂,非要一口气吃成胖子,以为三葬殿出现在神州,再加上浮海苦山之事,正是攻打神州的好机会,可是他也就不想想,作为九州中心的神州是那么好攻打的?就算这次云戈出手,我看碧海云树也吃不下一座王朝,顶多能在神州搅起一股风云,至于最后便宜了谁,那就不好说了。” 女子吩咐道:“煮酒,一会你就拨付三千骨兵去碧海云树,另外我会让品茶挑选一些心思伶俐的,到时候跟着骨兵一起过去,最后不管能有几个混入神州,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只赚不亏。” 煮酒和品茶俯身称是,等到两位婢女离开,白骨堆寂静,骨座上的女子侧目远望,轻声道:“宫阙万间都做土,终有一天,人人化白骨。” ———— 帛木圣都。 出使大源王朝的楚天寒得到皇帝喻令,左转朝天宫,来到静心屋前。 “圣上,大源意已决,绝无回头可能。” 木染心停下笔,“是大源意已决,还是独孤无双意已决?” 回复的声音无比肯定,让木染心沉默。 “圣上,是大源意已决,只等他破关,再寻一个时机……” 一想到即将要发生什么,饱经风霜的楚天寒不禁感到一阵恶寒,叹了一口气,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圣上,理应早做打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至多两三年。” 静心屋沉默。 许久之后才有声音传出,言简意赅,只有寥寥四字。 “朕知道了。” –––– 大源王朝,一袭黄袍的独孤无双站在深宫高亭,视线所及,是整个大源王朝的中轴核心。 “主子,楚天寒已经回去了,想必应该跟那帛木圣都木染心把一切都交代了,不出意外,不管帛木圣都如何决定,近期都会有所动作。” 其实大红袍加身,辅佐过大源三代的老宦官拥有者调动边军的特权,不过从来没有使用,这次也不例外,不愿意越俎代庖的老宦官静等着男子发话。 “丁爷爷,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不用调动大军严防边境,到时候闹得人心惶惶,百姓的日子会过不安稳的。” 老宦官从不质疑男子的决断,但是愿意替男子查缺补漏,“主子,防患于未然,大军不动,那么我就安排修士相隔十座烽火台,以免生变。” 独孤无双点头道:“那就按丁爷爷说的去办吧。” 替男子披上长袍,老宦官欠身告退,去忙着抽掉人手。 大好江山看遍,独孤无双握紧白玉栏杆,在大源皇宫之外,有人结庐为伴,作为这座大王朝的皇帝,独孤无双能够清楚的凭借着帝王气感受到茅庐里的恐怖气息,仿佛可以直冲九十九重天,冲破一切。 男子喃喃道:“还不够呀。” 第二百九十二章 小院闲谈 寒冬已过,春雨欲来,原本光秃秃的枝干上一夜之间长出了含苞嫩芽,在山巅老树底下,站着一位矮小的老人。 天气不是很好,今日雾气大得很,向远处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是云还是雾。 负责照顾老人起居的婢女站在不远处,季节变换,早晚微凉,自家老祖身体正处于恢复期,还是少受一些寒凉,正抓起一件绒袍准备过去老人披上的时候,突然有人从云雾中降下,这位婢女在看清来者何人后,当即恭敬道:“见过叶净老祖。” 来者是叶净,那么能让目前执掌落叶宗大局的他亲自前来看望的,站在山边的老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落叶宗的另一个老祖,刚刚好转苏醒的叶澈。 自从金柳峰上不需要送餐后,金茗就被叶净调到这来照顾叶澈的起居,对金茗笑着摆了摆手,叶净拿过那件绒袍,走到山边。 叶澈虽然苏醒过来,但是身体还很虚弱,根本不能动气,在这一年半载之间算是手无缚鸡之力。 见到给老人披上的绒袍被一把拽下,叶净叹道:“山上冷,你多穿点,如今就剩下我们这两个老骨头了,多加注意吧。” 叶澈不说话,没有捡起脚下的御寒的绒袍,老人在山边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折了些树枝,用最原始的方式,钻木取火,火光映在老人的脸上,苍老的很。 叶净也席地而坐,往篝火中添加一些枯枝,让火燃烧的更久更旺一些,“还在生我的气?” 叶澈用树枝拨弄着篝火,也不说话。 “我知道怪我,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我是落叶宗的罪人,我认。” 篝火另一边的叶澈终于抬起头,“你都知道怪你,还想让我跟你说什么,这把年纪了,非要找骂?” 老人说对了,叶净就是找骂,从董难言离开到现在的每一天里,叶净无不处在痛苦和内疚之中,他真想找人痛骂他一顿,骂的越狠越好,这样他心中的愧疚也能稍稍得以释放,不然再这么憋下去,叶净真担心他会悔恨疯掉。 出乎叶净意料,叶澈一声不发,许久之后一声轻叹,没有言辞激烈的唾骂,只是幽幽说道:“从得知这件事以后,我就在想,当初为什么昏迷的不是你,而是我?” 篝火堆被叶澈一枝挑飞,散落在山边。 “你还知道我们两个都是老骨头,叶净,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血气方刚的年纪时候的我们了,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我们都已经风烛残年了,等到你我不在的时候,落叶宗交给谁,你知道吗?!” 叶澈没有指着叶净的鼻子痛骂,而是指着自己的脸,“我谢谢你哈,让我体会了一把兄弟情深,就为了我这么一个半只脚埋进棺材里的老骨头,你凉了董师侄的心,我何等何能,能有你这么一个兄弟啊!” 阴阳怪气要比张口大骂更有杀伤力,听到叶澈的讽刺声,叶净心如刀绞,苦涩道:“当初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我心里不愿意相信,可又实在找不出不是他的证据,我希望落叶宗有一位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中兴之主,但我又更怕他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现在事后想想,如果当初我能多站在他的立场和角度想一想,多给他一点信任,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结果虽然还是未知,但是总比现在要好,我错了,我是真的错了啊。” 叶净思绪一团乱麻,“现在说再多也没有用了,他走了,当初是我亲自带他上山,又是我因为我的原因让他离开,哈哈哈,人生大起大落,都让我给赶上了。” 落叶宗如今还是落叶宗,虽然在森骨域的举宗进攻下伤亡惨重,弟子和长老伤亡惨重,看似伤筋动骨,可又实则解除了暗疾隐患,跟森骨域之间的不死不休的恩怨得以化解,要不是少年离开了落叶宗,落叶宗其实跟这季节一样,正是枯木逢春的大好时候,只可惜好事难成双,月有阴晴,不如意事太多。 叶澈暗自神伤,不知不觉间老泪纵横,脸颊落下两行泪,“不说了,不说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世上要是有后悔良药可买,世上哪有不称心事,不如意人?” 云雾遮笼下,隐隐可见一座山峰矗立在侧,叶澈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跟以往远眺金柳峰一样,自语道:“董师侄,我还能再见你一面吗?” 正在演武场出拳的董难言打了一个哈欠,前方拳罡如波涛一样汹涌,董难言后脚一撤,前脚站立不动,缓缓一拳向前打出。 一拳激起千层浪! 拳罡气浪在一瞬间倒退而去,正当董难言想要再近一步时,前方却突然空无一物,随后就是宋静娴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行了,教你的这式拳法你勉强算合格了,再出拳没有必要。” 刚才那蕴含无敌意的一拳不过打退了三分之一的拳劲,董难言问道:“可是还剩下很多人啊。” 少年已经超过她的预期了,在宋静娴心中,单轮天赋来说,恐怕之后家里的那个少女能够跟董难言不相上下了,宋静娴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我是让你一拳打倒三千个登楼境吧?” “难道不是吗?” 无敌拳主要讲的是意,不是拳劲强弱,宋静娴懒得回答董难言,取出一柄篆文为“腰肢”的袖珍飞剑,“算是你通关的奖赏。” 双手接过飞剑,董难言眼前景色一变,再次回到自家小院之中。 对此见怪不怪,能够不现身就将少年摄走,再悄无声息的出现,习以为常之后,洪旭他们几个已经能做到心中不惊不叹了,反正那位女子修为不可想象,那还自找苦吃的想它干嘛。 洪旭正在品茶,这茶从说书楼里拿来的,前几天经过董难言的介绍,老者跟马由衷那是相见恨晚,一见如故,一个一口一个马老弟,一个张口就是洪大哥,要不是董难言在那咳嗦两声,估计两人都能勾肩搭背去说书楼后院杀鸡取血拜把子了。 水盆里的活鱼正在活蹦乱跳,何砚自从吃过了许渝亲手下厨做的菜后,感叹美味之余,对如何做出好吃的菜肴比较好奇,没事就会去说书楼跟许渝学艺,为此还没少遭唐书袋的白眼,提醒着父亲唐书要多加留意这个家伙,按照唐书袋的话说,这家伙长得俊俏,说话又好听,一个不留神,也许以后爹你就得在他手下算账了。 为此唐书袋脑袋没少挨敲,不过同样笑骂儿子胡说的时候,唐书还真就多出心思留意何砚,让身处于街井小巷里的这位元婴大修士哭笑不得,为了避嫌,何砚这段时间就算是学厨艺,也是在唐书和许渝一起都在酒楼的时候才去,以免男子多想。 君子远庖厨,可我何砚又不是君子,想着今天晚上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何砚一刀拍在鱼头上,打的这条案板之上活鱼一个打挺,随后直勾勾的躺下去。 跟靠坐在墙边翻书的乐生洋不一样,杜长老每天早晚都会去前街水井里打上两桶水,小心翼翼的用扁担挑着,担在肩上扛回来,小心翼翼的,生怕洒了一两滴水。 这小镇的水源有古怪,照理说这么阴寒的水,就算是修行人喝了一口都要身体发冰,五脏受寒,这里的凡人是怎么能够承受的住的呢? 好奇的打上来一桶水,杜长老在亲自饮过之后,双眼一亮,有所察觉,这水虽然阴寒异常,不适合人饮用,可是水里却偏偏夹杂着一种另类的气息,无形之中抵消了这水中寒煞,玄妙不可言,像是为精通水法的老者打开另一扇大门,让他沉浸其中,乐此不疲的日夜推敲演化。 墙边翻书的乐生洋是水脉灵体,对于小镇里的水有古怪一事,要比杜长老知道的还要早,不过对此到是不怎么感兴趣,自从得到说书人唐书亲笔撰写的《换生湖神游记》之后,乐生洋就越看越起劲,当天就一口气把书看完,然后一遍又一遍,到了今天,这本书都快被他给翻烂了。 《换生湖神游记》里面的故事俗套的很,要是乐生洋来写,估计像里面这样的故事情节,乐生洋能写下一筐,所以这本书里的故事没什么意思,无非是仙人匡扶正义,除妖为民,这种老掉牙的故事,能值的乐生洋这个元婴境翻书几回?真让乐生洋把书翻烂的原因,是因为这书里的故事是真的,说书人唐书一定是亲眼所见,不然这本书里关于仙人执掌天雷的场面怎么会描写的那么详细,详细到让乐生洋所读之后,关于雷法的瓶碍隘口竟然有所松动! 跟以前不一样,董难言这一次回来之后不是两手空空,而是双手捧着一把袖珍小剑,洪旭放下茶杯的同时也把翘起的腿放下,眼睛一眯,小步来到董难言身旁,“少爷回来啦,看样子今天在修行路上,少爷又是突飞猛进啊。” 跟洪旭他们几个相处久了,董难言也有些习惯了洪旭的马屁,宋静娴虽然是他的师父,可是基本上除了她想见他之外,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正好有些问题需要请教,董难言笑看了洪旭一眼,问道:“有一件事想向洪前辈请教一下。” 洪旭受宠若惊道:“少爷,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莫说是一件事,就是百件千件,老奴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董难言心中苦笑,“好啦洪前辈,咱俩能不能好好说话,在这样我可向乐先生他们请教去啦。” 洪旭咳嗦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少爷问他们干什么,你别看何砚和乐生洋看上去懂得挺多的,可他们那点岁数,能比的上我吗?山下有句俗话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忙着做鱼和翻书的何砚与乐生洋早就习惯了,对此充耳不闻,杜长老更是一心沉浸在水法里,压根不知道洪旭在说什么。 举目四周无敌手,洪旭心中得意一笑,说道:“少爷,请说吧。” 这件事现在还真就只能向洪旭他们几个请教,董难言手握着篆文为“腰肢”的袖珍飞剑,轻声道:“洪前辈,为何这把剑不能收进我的乾坤袋之中,我尝试了几次,每次都有莫名的阻力,一直不能成功。” 原来是这种小事,洪旭抚须笑道:“少爷,能否让我看看你手里这把剑。” 董难言不担心洪旭拿剑会怎么样,将剑交予洪旭,洪旭接手端详一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把飞剑不过巴掌大小也就算了,剑身极为纤细,怪不得上面篆文“腰肢”,多半是因此而来。 只靠这么看,看不出这剑是何品秩,不过既然收不进乾坤袋,除了剑的问题之外,还有可能是乾坤袋本身出了问题,洪旭从腰间摸出一个金丝编织的口袋,连同着腰肢一起交到董难言手里,“少爷,你试试用这个乾坤袋装取这把剑试试。” 洪旭交到手里的乾坤袋明显跟董难言手里的不一样,董难言问道:“洪前辈,你的乾坤袋和我的有什么区别吗?” “少爷,虽然都叫乾坤袋,但是这其中的区别可大了。” 洪旭给董难言解释道:“所谓乾坤袋,便是袋里自成乾坤,能够装载一些物品器物,便于携带,也方便拿取,这乾坤有大有小,里面空间稳定程度不一,老奴如果没看错的话,就像少年你腰间这个乾坤袋,应该就是乾坤袋中空间最狭小的那种,装不了太多东西,当然如果东西的等级品秩足够高,里面的小天地也可能承载不住,所以才会产生排斥之意,导致你无法将东西收进去。” “洪前辈,那到底是这把剑品秩太高,还是我的乾坤袋地方太小啊?” 洪旭笑道:“光凭肉眼所见,老奴也分不清,不过既然东西就在眼前,少爷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似乎看穿了董难言的心思,洪旭又取出相同质地的乾坤袋,“少爷,你放心收下,这东西老奴这里还有挺多,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其实这话洪旭说的挺昧着良心的,像是他手中的金线编制的乾坤袋,他也不过仅有这么两个,装山填海不一定,但是将这座离南镇都收进去袋中,估计是不在话下。 “好,我试过之后就还给洪前辈。” 乾坤袋这种东西是不需要认主的,散出一缕神念打开乾坤袋,正当董难言要将“腰肢”放入其中的时候,跟之前一模一样的排斥之意又重新出现。 “腰肢”已经飘浮起来,洪旭提醒道:“少爷,心无旁骛,用神魂固定住飞剑,让它跟着的神念往乾坤袋里去。” 董难言摇头道:“不行,还是那种感觉,它们相互排斥!” 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排斥之意,就算这巴掌大的飞剑是上等灵宝,这乾坤袋也能承载的住,洪旭手掌按在董难言的肩头,沉声道:“少爷,不要抵挡,让老奴帮你来收住这柄飞剑!” 如大海一般磅礴的气机从肩头上传下来,刺破了董难言感觉中排斥的隔膜,掌中的飞剑嗖的一下没入乾坤袋之中。 洪旭收手笑道:“这不就成功了!” 看样子是自己本事差了,董难言弄清楚为什么收不进飞剑之后,刚要把飞剑取出来的时候,手里系紧了的乾坤袋突然像泄了气一样,有东西从底下掉出来,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这是…!” 乐生洋,何砚,杜长老撂下手里的活,瞬间来到这里,当中要数何砚反应最快,一指点在干瘪之后又快速膨胀的乾坤袋上,真气顿时包裹在上,不断压缩着如气球一样鼓胀的乾坤袋。 金线编制的乾坤袋逐渐瓦解,里面的空间在何砚的真气中坍塌崩溃,里面的物品全被碾压搅碎,皆是不能扛得住虚空挤压,没有一件留下来。 何砚瞪了一眼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原地的洪旭,还好及时在乾坤袋空间坍塌之前将其控制住,不然距离这么近,洪旭和董难言都是首当其冲的,洪旭能从虚空中挣脱出来,可是董难言就未必了。 还好没有酿成大祸,何砚仅仅是埋怨一下洪旭,旋即也目露惊讶之色,望着躺在地面上的袖珍飞剑,心生震撼。 “连乾坤袋都装不下它,这飞剑的品秩不可想象,难道会是一件上等灵宝?” “不好说,洪旭的乾坤袋还是能承载住上等灵宝的,如此锋利的剑锋,竟然能够刺破一处空间,只恐怕品秩还要再往上…” 再往上就是极品灵宝了,杜长老有心说一句不可能,但是想想董难言的那位师父,杜长老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乾坤袋碎裂,就像是看了一场天地崩塌的场面,董难言充满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啊,洪前辈,白瞎了你的东西。” 心思还在猜测篆文为“腰肢”的飞剑究竟是何品秩,洪旭闻言摇头道:“哪里话,少爷,不怪你,碎碎平安,这是个好彩头!” 杜长老眼中弥漫着水汽,眼里布满血丝,在水汽的映衬下显得双眼通红,这一双水目天眼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飞剑,双眼都有些刺痛,也还是跟洪旭一样,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无奈作罢,杜长老问道:“少爷,这是前辈给你的?” 董难言弯腰从地上捡起袖珍飞剑,杜长老口中的前辈就是他的师父宋静娴,董难言点头道:“是师父今天给我的。” 那就说的过去了。 何砚吹散了空中弥漫的残存灰烬,开口笑道:“看样子是个宝贝,少爷你可得留好。” 如果放在以前,要是在别处见到了这种乾坤袋都收不下的宝贝,洪旭不介意打烂对方的脑袋,然后夺宝而走,但是以老者现在的心境,更为配得上净虚二字,只是多瞧了董难言手里的“腰肢”一眼,洪旭就重新坐回到原处,一边品着茶水,一边可惜着乾坤袋。 乐生洋重新依靠在墙上,那模样像极了给财主老爷家放牛的牛娃偷着时间读书,那股认真的样子,让董难言都怀疑唐书是不是又新编了什么故事。 正值午时,刚刚练完拳,董难言见识过“腰肢”的锋利,也不敢放在怀里,只好先把它放在屋子桌上,用棉布盖上,以免蒙尘。 现在没什么事做,董难言搬张凳子坐到何砚旁边,向这几天一直操刀的“大厨”问道:“用我帮什么忙吗?” 何砚没有客气,把活鱼开膛破肚之后,还需要把鱼冲洗干净,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灵气或者神识,何砚切着葱姜蒜,刀工简直比许渝还要出彩,“麻烦少爷你给我洗洗鱼,正好当检验之下少爷的水法学的怎么样,要是不行,回头我就得说说杜长老,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教的。” 这几天除了练拳之外,董难言就在闲暇之余跟这四位元婴境修士学些傍身的“小本事”,驾驭雷霆火焰,呼风唤雨,观相望心,这四位元婴境教的认真,董难言学的也快,甚至都不用一点就通,当何砚他们展示完一遍,董难言就能分毫不差的施展出来,用洪旭的话说,少年简直就是天生修道的好苗子。 董难言抬起一臂,按照杜长老说传授的法门,运转真气出心水,顿时一股清水从指间流出,冲洗着鱼声。 杜长老白了一眼何砚,意思是怎么样,老夫教的没有问题吧。 何砚笑着擦了一把汉,总算是切完了佐料,翻手间取出一口大锅,下面用石砖垫着,里面放着早晨上山捡的那些枯枝,何砚张口一吐,铁锅下面就烧了起来。 倒油,放葱姜蒜,一气呵成,何砚把几条鱼在锅里有模有样的翻炒了几下,等到差不多了,让董难言往锅里添水,然后盖上锅盖。 临时改了主意,准备炖鱼吃的何砚悠闲的坐在锅前拨弄着柴火,让火焰分布均匀一些,董难言挪了挪凳子,终于是开口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何先生,为什么我感觉你不像是个修行人呢?” 要不是知道何砚确真无疑是一名元婴境大修士,董难言都要以为他就是这小镇土生土长的同乡了。 何砚把拨弄柴火的枯枝丢进火里,笑道:“少爷觉得怎么才能叫修行人?” 以前不知道什么是修行人,只知道神仙,董难言觉得能飞的就是神仙,后来莫名其妙的开了窍,踏上落叶宗修行,董难言又觉得修行人好像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普通人会有恩怨情仇,修行人也会有恩怨情仇,普通人会为了柴米油盐发愁,修行人会因为灵气多寡,傍身宝物而奔波,难道真就有什么区别吗? 董难言脱口而出道:“修行人就是人啊。” 何砚乐道:“少爷你骂我不是人?” 第二百九十三章 水祠历练 少年惊慌失措的解释,本来就是开玩笑打趣的何妨笑着挥挥手,说道一声别当真,错开一下锅盖,闻着锅里的鱼香。 跟洪旭四个人接触,董难言觉得何砚的脾气是极好的,宠辱不惊,脸上总是挂着笑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我就是觉得何先生跟我见到的修行人都不太一样,别说何先生是元婴境,就算说是个普通人,我也是相信的。” 何砚的火候控制的很好,火焰在锅底熊熊燃烧,鱼香越来越浓郁,香飘满院,害得洪旭嗅了两下,急忙挥袖拍散...... 《问剑青天》第二百九十三章 水祠历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