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渡魂灵》 前言 听说在遥远的漠北有一条河,名为渡河,藏匿在朝夕余晖中,在连绵的戈壁后,在天地交接间。 那里是极黑之地。 河上有一艘船,名为渡船。船是普通的渔船,破烂不堪,行驶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上,无声无息。 船身笼罩在黑暗中,只有船头树着一宛若拐杖般的枯藤,上头挂着一盏鲛人灯。长明不灭,却也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船尾立着一块石碑,刻着: 渡魔不渡佛,渡魂不渡人,只渡有怨有恨有留念之魂。 后面还有一行字,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早已模糊不清。 船的尽头是一座漂浮在河中央的木屋,残垣断壁,年久失修。 当船停靠岸,铜铃轻响时,覆盖尘灰的木门便会吱呀呀的打开… 尘灰落下的时候,入内的魂灵便可以恢复生前的容貌,漂浮的魂魄亦可生出双脚… 第一章 琴瑟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亭台轩榭,琼楼玉宇,神霄绛阙。和皇宫一般无二,甚至更加富丽堂皇。 凭借生前的记忆,游走在皇宫之中,驻足在未央宫外。 往事依稀,眼眶湿润。竟有了些哽咽。 正徘徊不定之时,宫内响起一女子的声音,声音清脆干净,像涓涓细流的溪水。 “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琴瑟微惊,缓步入内,未央宫中的摆饰,每一个物件都格外的熟悉,与生前的一幕幕重合。 不同的是,宫中静的让人心安,周旁无一人,只有一妙龄女子端坐在梨花木圆凳上,面前摆着一瑶琴,正好奇的摆弄着。 琴瑟认识那把瑶琴,上好的桐木所制,是那个人的爱惜之物。后来也是这把琴,让她惊鸿一舞,荣获圣宠。 “这是把好琴,你可会弹琴?”女子忽然问道。 琴瑟苦涩的摇头,“只是略会一些。” “那真是可惜了。”女子有感而发,“这把琴的主人是谁?” “一个故人。” “一个很重要的故人?”女子忽的抬眸凝视着琴瑟。 琴瑟大惊,女子的容貌看起来格外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陌生却又熟悉。 半晌后,呢喃的问:“你是谁?” 女子想了下反问:“你自己来的这里,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渡灵?”琴瑟失声问,“不会的…世人皆说,渡河上的渡灵是一年迈丑陋的婆婆,怎么会是一年轻貌美的女子?” 渡灵莞尔笑道:“那只不过是世人眼中的渡灵,你眼中的渡灵什么模样,我便是何模样。” “我眼中的渡灵?”琴瑟有一瞬间失神,“确实是我印象中的模样…那这皇宫又是怎么一回事?” “皇宫阿…”渡灵环顾一圈,浅笑道:“象由心生,皆是你心中所念。看来你生前最放不下地方是这里。” 琴瑟微怔,悲伤溢于言表,“因为在这里我做了一个后悔一生的决定。” “所以你来到这里是为了改变这个决定?” 琴瑟点头,“是。” 渡灵又问:“这个决定便是你的心结吗?喝孟婆汤都起不了作用?” 琴瑟苦涩的浅浅一笑,“我喝了三碗,还是忘不了生前。孟婆让我来这,了却执念,否则入不了轮回,便只能做游荡世间的孤魂野鬼。我用了一百年才来到这…我想重新选择一次,即使只是梦境也无妨。” “一百年…”渡灵怅惘叹息,“于你而言应该是很长很长的时间。” “生前我只活了二十六岁,这一百年恍若隔世。” 渡灵叹了口气,招呼琴瑟道:“随我来吧…” 出了未央宫,向南直行,转过几个廊道,出了皇宫,是一桃花园,满树盛开的桃花,宛若粉红的霞云,树下有一梨花贵妃椅。 渡灵指着贵妃椅道:“你便躺在那吧。” 琴瑟留恋的抚摸着枝头的桃花,她记得,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在桃花树下,他弹琴,她舞蹈,那个时刻,他们只有彼此。 琴瑟顺从的躺在贵妃椅上,渡灵站在她的头前,抚摸着她额头的神识,“我需要获取你生前的记忆,在此期间,你会陷入沉睡之中,当再次醒来的时候…你便会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琴瑟轻声“嗯”了一声,便昏昏沉沉的睡去,睡前的片刻,恍惚中,仿佛听到了熟悉的琴声,琴瑟和鸣,那一年的桃花开的最为旺盛… 第二章 宝嘉四年春,那一年的桃花开的格外旺盛… “御兄!” 一欢快的身影直奔桃花树下。 微风习习,粉嫩的桃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在纯白的衣裳上,树下坐着一男子,眉目清秀,着一身白裳,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男子身前摆着一古琴,琴声悠然却又满是怅惘。 许御闻声却不曾抬眸,因着只听这声音便是是何人。 “御兄,你怎么还在这弹琴?府中发生大事了!”何谨言依附着蹲在许御身旁,一副夸张的神情。 听闻出了大事,许御这才有了些动容,忙问:“何事?” “何事?”何谨言挑眉,狡黠一笑,“秘密!” 许御听其欢快的声音,便知无大事,“嗯”了声,不再理会。 何谨言见其无动于衷,怎肯罢休,扯着许御的衣袖,“御兄,真真是大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不去你会后悔的!” 许御再次发问:“何事?” 何谨言撇嘴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干嘛非要问何事何事?” “你不说我又怎么去?”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你不说,我便不去。” 何谨言的脑子灵光一现,狡黠笑问:“那我说了,你便去了?” 许御想了一下,“可以考虑。” 何谨言无语凝噎,随后摆上一副笑脸,神神秘秘的说:“今天长公主府招了一批能歌善舞的女子,个个都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姿。现在就在勺园里,你不想去看看?” 许御直截了当拒绝。 何谨言不死心的问:“你当真不想去看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唉!你用你所剩无几的脑子想想,这些个美人聚集在一起,是多么美妙的场面!此生难遇唉!” 许御撇其一眼,冷声拆台,“上次你也这么说的。” “嗯…额…”何谨言微愣,“是吗?” 许御诚恳的点了点头。 “嗯…”何谨言打着哈哈说:“可是这次我换词了阿!上次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这次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许御不解的问:“有何区别?” “区别大着了!这代表小爷我对她们容貌天差地别的评价。”何谨言一副垂涎的模样,眼中冒着桃花,“而且这次我听说了,这一批皆是精品中的精品,倾城中的倾城,比起上批不知好了多少!你不去,真是亏大发了!要不再想想?” 许御认真的想了又想,摇了摇头,“没有兴趣。” “哎!喂!”何谨言恨不得给许御脑门一巴掌,“你是木头吗?美人阿!许御跟我念…美人…” 许御看白痴一样看着何谨言,却架不住他这热情如火的架势,随他意愿念道:“美…人…” 听到许御说出这两字,何谨言笑的嘴都快要咧到后脑勺,“对对!”一脸期许的问:“有感觉吗?美人!” 许御想了想,摇摇头。 何谨言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有气无力的头枕着许御的左肩,仰望晴天白云,无奈叹息。 许御想了下,主动宽慰道:“其实我明天就能看到。” “嗯?”何谨言顿时来了精神,瞪圆了眼睛看向许御。 许御解释道:“姑姑说府中的琴师生了病,需要修养一旬左右,所以…” “所以你便要去给那些个美人授课?”何谨言两眼放光,就像是狼看到猎物一般。 许御不禁往后缩缩,“可以这么说…” “什么叫可以?就是这么说!”何谨言这来熟的揽过许御的肩膀,“不过那也是明天的事,你今天就不想去瞧瞧?” “不想。” “喂!”何谨言松开了手,羡慕的说:“你小子就是命好!一出生就是长公主侄儿!长公主又疼爱你…什么样美人没见过?不过啊!”话锋一转,“你小子就是个榆木脑袋,对这些都不开窍,你说,你以后要是遇到喜欢的人怎么办?” 许御喃喃的回答:“我已经遇到了…” “什么?!”何谨言猛地跳起来,瞪大眼睛惊恐的看向许御,“你说什么?!你已经遇到喜欢的人了?谁?哪家的小姐竟然能入的了我们许三公子的眼睛!” 许御抚摸着瑶琴,满眼的柔情。 何言一愣,看看瑶琴再看看许御,“不会吧…你喜欢的人就是一把瑶琴?!” “哎呦!你小子!”何谨言抡起手臂,咬牙切齿。无可奈何的瞪其一眼,“你小子不去,小爷我可去一饱眼福了!” 许御浅笑着点头,何谨言见劝不动,又舍不得美人,独自一人前往。 “铮…” 琴声乍起,如鸣佩环,珠落玉盘。 “姑娘,还要看到多时?”许御忽然出声道。 一旁走廊柱子后一抹纤细的身影不禁颤了颤,琴瑟思量片刻,坦然而出。 “你是谁?”许御凝视着眼前的清秀脱俗的女子,好奇询问,长公主府中似乎从未见过此人。 琴瑟浅笑着应答:“我是新来的舞姬。” “新来的舞姬?”许御微皱眉,“你不应该在勺园吗?” 琴瑟想了下道:“我迷路了,所以便走到此处,听闻公子的琴声,情不自禁的多听了一会。” “你懂琴?” 琴瑟摇摇头,“我不懂琴...但...”话锋一转,“我感觉公子的琴声虽然轻快却满是苦涩,有些壮志难酬,郁郁寡欢的感觉。” 许御微惊,面无表情的脸微微有些动容,“你竟然能听出我琴声的内容?” 琴瑟莞尔一笑,“也许吧,我也不懂琴,只是凭感觉而已。” 许御暗自吃惊,“姑娘真的是凭感觉?” 琴瑟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 许御端详琴瑟几眼,忍不住又弹奏几段,琴瑟皆是对答如流。 别了,琴瑟忍不住说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伤心事?公子接连弹奏无论是欢快的悠扬的亦或是悲伤的,隐约中都有闷闷不乐的声音。” 许御抬眸看向琴瑟,忽然感觉到一丝心安,或许是伯牙遇子期的感觉。 琴瑟席地而坐在许御琴前,扬起一抹笑容,认真的说:“我阿娘说了,有了伤心事总是憋在心里容易积郁成疾,倒不如说出来痛快地多。况且你我二人萍水相逢,自不必顾及什么,大可向我诉说一二。” 许御愣了愣神,想了想说:“姑娘可愿听我唠叨?” 第三章 琴瑟浅笑着摊摊手,“反正已经迷路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况且你的琴声,我能听懂,也算是一种缘分…” “咚…” 正说着,远处传来铜钟的声音,琴瑟微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许御好奇相问:“怎么了吗?” 琴瑟叹息道:“铜钟响了,应该是要集合,我需要马上过去,怕是没有时间听公子的故事了,故而有些惋惜。” 许御宽慰说:“无妨,下次有机会再说。” “好。”琴瑟一口应下,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不打扰公子了。” 说着,转身匆匆离去。 许御望着琴瑟离开的背影,犹豫片刻,唤住琴瑟,“姑娘,在下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琴瑟回首一笑,阳光微醺下,竟有那么几刻令人失神,“萍水相逢,又何必互通姓名?来日方长,若是有缘,自会相遇。” “可是来日我如何寻你…”看着琴瑟消失在廊角的身影,许御喃喃自语。 “御兄!” 何谨言雀跃的声音再次响起,一溜烟的跑来,搂过许御的肩膀,兴奋的念叨,“御兄,你是都不知道,勺园的那些个美人,啧啧…看的小爷我是气血翻涌,都差点冒气的那种,每一个阿,都是国色天香,真不是小爷我吹得,这哪个男的看的都会腿软…” 说着,撇了毫不在意的许御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当然,你这种油盐不进的人除外,不过,你好歹给点反应阿,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多奇怪阿?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何谨言撇撇嘴,一脸的忧伤,半晌,不见许御回应,晃晃许御的肩膀,“不是,御兄,你现在是在失落吗?是你自己不去看的好不…没事,要不我们再去一次?不过现在勺园管事的嬷嬷正在训话,连小爷我都被赶出来了,不过…御兄你要是去肯定没事,嬷嬷不敢拿你如何,小爷我也好沾沾御兄你的福气,再去瞧上几眼。” 说着,拽起许御的胳膊就走,许御堪堪被拉扯起来,莫名其妙的看着何谨言,不解的问:“这是要去哪?” “去勺园阿!”何谨言兴致冲冲的应着,拉着许御头也不回的就往勺园的方向走。 “勺园?”许御失声道,连忙扯开何谨言的手。 何谨言感觉手里空落落的,回首询问:“怎么了?不去了吗?” 许御不解问道:“言兄为何突然要带我去勺园?” “不是你说要去的吗?”何谨言看着许御无辜的神情,瞬间明了,无奈的说:“不是,刚刚小爷我说了什么,你不会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吧?” 许御搔搔后脑勺,诚恳的说:“言兄刚才说了什么?我走神,没有听见。” “哎!喂!”何谨言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一脸的无可奈何,最后气鼓鼓的折回古琴旁一屁股坐下,“喂,你小子刚才在想什么?那么认真?我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许御缓步至古琴旁,坐下,抚摸着琴弦,想了想,坦诚相待,“刚才我遇到一个姑娘,她能够…” “姑娘?!”不等许御说完,何谨言惊喜的问,“是哪家的姑娘?长相如何?沉鱼还是落雁?” “嗯…我还不知道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什么?”何谨言震惊的盯着许御,“你确定你遇见了一个姑娘而不是在做梦?” 如此一说,许御竟有些犹豫,“应该是真的。言兄,她能够听懂我的琴声。” “所以呢?”何谨言不感兴趣的说,“那她到底是闭月还是羞花?” 许御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认真的说:“应该都算不上…但给人很温暖的感觉,笑的时候特别的灿烂。” 何谨言听的聚精会神,喜出望外的想要拥抱许御,可惜许御一个闪躲,落了个空,不过毫不在意的拍着许御的肩膀,喜极而泣的说:“御兄你终于开窍了!不容易阿!真是百年难得一遇!小爷我都没敢想象,在小爷我的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说起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人…” 许御莫名其妙的盯着何谨言,眼中露出的嫌弃越发浓重。 起身抱起瑶琴,便要离开,何谨言紧随其后,不死心的问:“御兄,你还没说她长什么样子呢!几个鼻子,几个眼睛?不是,什么样子的鼻子,啥样的眼睛?这茫茫人海的上哪找?也不是,公主府遇到的,定是公主府的人,不是,公主府人也很多啊…” 许御蓦然停下步伐,似乎想了什么,眉眼有了几分喜色,然后加紧步伐,匆匆离去,似乎想要甩开何谨言无止境的唠叨。 桃花树下恢复了安宁,纷纷扬扬的桃花瓣无声无息的落下,沾染尘埃。 一抹纤细的身影从柱子后缓步而出,琴瑟行至桃花树下,伸手接住一片桃花瓣,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悄悄离开。 “去哪了!” 一声呵斥,宛若晴天惊雷,琴瑟猫着腰想要混进队伍里的脚僵硬的不敢动弹,停在原地,缓缓直起身来,偷瞄了一眼气势汹汹的李嬷嬷,赶忙低下头不敢做声。 不出声解决不了问题,李嬷嬷原本是宫中的管事嬷嬷,后来长公主出嫁的时候便离开了宫,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可是依旧雷厉风行的很。 “问你话呢?!去哪了!”李嬷嬷再次出声呵斥。 琴瑟正想着关于李嬷嬷的平生事迹,听到这一声斥责,忍不住抖了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怀歉意的说:“回李嬷嬷的话,琴瑟想要如厕,不想迷了路,回来的晚,还请嬷嬷责罚。” “抬起头来!” “是。”琴瑟闻声抬起头,却始终不敢与之对视。 一双犀利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琴瑟,冷声问:“你想要什么样的惩罚?” 琴瑟微怔,咬咬牙道:“嬷嬷想要如何惩罚琴瑟,琴瑟都接受。绝无怨言。” 李嬷嬷沉声说:“好!掌手三十,今夜不能吃饭,你可接受?” 琴瑟暗自一惊,舞姬掌手后怎么跳舞?听说明日还有琴艺课,这算是拿她开刀立下马威阿… “怎么不服?”李嬷嬷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不耐烦。 琴瑟连声应道:“琴瑟接受,琴瑟感谢嬷嬷开恩。” 第四章 “那好!”李嬷嬷咬死便绝对不会松口,“来人,掌手!” 一声令下,一旁的小厮连忙上前,举着一尺的竹板对准琴瑟的手敲打起来。 这是毛竹,打人最为锥心,“啪!”,一声两声,后头站着的舞姬无不战战兢兢,唯恐殃及池鱼。 一席板子打完,琴瑟脸色苍白,手掌心参出血迹,却也咬着后槽牙坚挺着。 李嬷嬷心下的怒气消散去大半,便让琴瑟归队,别了,仍不忘训斥其几声,这才分了住宿的地方。 “你好,我是知愿,我们同屋…以后请多多关照。” 琴瑟正低头收拾床铺,便听见一旁有女子说话,遂回首望去,女子病娇态,柔柔弱弱却可顾盼生辉,盈盈一笑,惹人怜惜。 长公主府招的舞姬皆是万里挑一,遂能够入长公主府的寥寥无几,单是琴瑟这一批也不过十人,因此住宿便要宽敞的多,两人一屋。 琴瑟扬起了笑容,招呼道:“琴瑟,琴瑟和鸣的琴瑟。” 知愿浅笑,从袖子中拿出一瓷瓶,“这是伤药,我从老家带来的,你别嫌弃…” 琴瑟看着递过来的瓷瓶,犹豫片刻,婉拒道:“不必,我自己带了,多谢你的好意。” “你自己带了?”知愿满怀失落的呢喃,咬着薄唇,“这伤药真的很好…你莫不是也瞧不起我?我知道我是小县城来的…可是这个伤药真的很好…是我家自己弄的…” 三言两语琴瑟略有动容,念着以后的同屋之谊,不宜闹僵,于自己而言百害无一益,便伸手收下。 “那多谢了。” 知愿欢喜的应着。 “琴瑟,长安人氏。” “知愿,徐州畔河人氏。” “畔河?” “嗯…虽然是个小地方,却是特别的好看…” “若是以后有空,定要去瞧瞧。” “好。” 次日,许御因着何谨言百般纠缠来的比众舞姬都要晚一些。 “琴瑟姐姐…你瞧那个可是他们说的新来教授我们琴技的先生?”知愿小心翼翼扯扯琴瑟衣袖说道。 琴瑟顺着知愿指去的方向瞧去,眸子藏了一份阴晦的喜色,面无表情的说:“应该就是了。” 知愿少女怀春般的呢喃自语:“长的好生的俊朗,琴瑟姐姐,我听旁人说,这教琴的先生是长公主的侄儿,很受长公主疼爱,以前是从军的,也是个少将军,如今回来便住在长公主府上,弹琴作画。” “从军?”琴瑟微惊,“看他弱不禁风的模样,不像是从军的阿。” 知愿轻笑,“琴瑟姐姐,哪有你说的那般,只是有些单薄而已,算不上弱不禁风。听说他天生身子骨不好,但是武功高强,也立下过战功呢!” “是吗?”琴瑟微挑眉,“那可真是不能以貌取人,对了,他旁边那一位像极了登徒浪子的是谁?” “嘘!”知愿一惊,手指顶住薄唇,环顾一圈后小声道:“琴瑟姐姐,祸从口出。” 知愿这一动作,吓得琴瑟连忙噤声,片刻后,才小声询问:“是谁阿?有何说不得的?” 知愿解释道:“那个是长公主府的侍卫。” 琴瑟皱皱眉头,“一个侍卫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知愿扯了一下琴瑟的衣袖,“即使是侍卫,也不是普通的侍卫。听说那个侍卫原先是内侍郎的公子,而且还是独生子,受宠的很,可惜阿…” “可惜什么?”琴瑟连忙问道。 知愿叹息一声,“可惜那公子未到弱冠的年纪,内侍郎便被满门抄斩,内侍郎与长公主交好,长公主费了好生的力气才救下这唯一的独生子,在府中留作了侍卫。” “满门抄斩?”琴瑟心口痛了一下,“竟然还有这般的故事?” 知愿叹了口气,“也是命惨的人。”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知愿反问:“今日早上都传遍了,琴瑟姐姐不知道吗?” 琴瑟摇头,“今日未出门榻,竟然错过了。” “无妨,知愿说给姐姐听。”随后,扬起一抹令人怜惜的笑容。 琴瑟莞尔,伸手捏捏知愿的脸颊,余光撇到门口处,浑身一僵,连忙推推知愿,“李嬷嬷来了,快些坐好。” 知愿闻声亦是一惊,几乎同一时间,本有些窃窃私语的内堂瞬间安静下来,都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前头的两人倒是不知情,何谨言扯着许御的衣袖,一双满是秋波的桃花眼在众舞姬身上流连忘返,“到底是哪一个啊?小爷我怎么瞧不见?你说,你到底是不是骗小爷我?” 许御被其折腾的不耐烦,要知便不告与他了,抬眸,简单的环顾一圈,便定格在一人身上,“就是那个…” “哪个?哪个?”何谨言兴奋极了。 许御皱眉,“言兄为何这般兴奋?” 何谨言笑道:“铁树开花,你说兴不兴奋?” “两位公子,什么铁树开花?” 背后传来一声音,冷嗦嗦的,何谨言不由打了个寒颤,背后发凉。戳戳许御,“御兄,你有没有听见嬷嬷的声音?” 正准备抚琴的许御闻言抬头,大吃一惊,连忙起身,拱手道:“嬷嬷。” “嬷嬷…”何谨言声音止不住的哆嗦,战战兢兢转过身去,低头拱手道:“嬷嬷。” 李嬷嬷回礼道:“两位公子安好。” 礼毕,李嬷嬷紧盯着何谨言,“何公子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何谨言重复一遍,目光躲闪,想了半天,戳戳许御,“御兄,我为何在这?” 眨巴眨巴眼睛,许御心神领会,“嬷嬷,是我让言兄随我前来。” “何公子何时通晓音律了?既不通晓音律,来自做甚?”李嬷嬷追问。 何谨言背后一片湿漉,正盘算着,却听许御回道:“言兄想要学习瑶琴,所以一同前来。” “是!是,嬷嬷,我想学瑶琴,也好替嬷嬷分忧。”何谨言连声应下。 李嬷嬷嫌弃的撇了何谨言一眼,“你不添乱就好,分忧就不必了。” “嬷嬷说的是哪里的话?”何谨言一个箭步上前,揽着李嬷嬷的手臂,撒娇道:“谨言是诚心诚意的。” 第五章 李嬷嬷冷哼一声,冰冷的面容也柔和了几分,“你不添乱嬷嬷我便谢天谢地了,既然要学琴,便跟着公子好生学习,嬷嬷我便先离开了。” “是是。”何谨言保证道,搀扶着李嬷嬷,“嬷嬷,谨言送你离开。” 等何谨言回来的时候,许御方才开始授课,许御本将何谨言安排在自己身边,谁知那厮硬是跑到第一排最左侧坐在琴瑟身边。 一上去便开始搭讪,“姑娘生的好生清秀,不知在下有没有幸知道姑娘的芳名?” 琴瑟撇其一眼,“我不认识你。” “认识认识不就认识了吗?有何难的?”何谨言笑的一脸狡黠。“小爷我叫何谨言。” “何谨言?”琴瑟轻挑眉,“这个名字取得有深意。” “有深意?”何谨言微愣,忙问:“有何深意?小爷我怎么不知道的?” 琴瑟端详着何谨言,模样俊俏硬朗,性子却是大大咧咧。沉吟道:“谨言慎行,公子莫不是不知?如今是上课的期间,公子找我闲聊怕是不好。” “有何不好的?”何谨言不以为然,他来这便是寻她,既然寻到了,自然是聊天的,不然大眼瞪小眼? 琴瑟语气稍微有些强硬,“公子打扰我学琴了。” “哦哦。”何谨言歉意的应着,“那姑娘告诉小爷我芳名,小爷我就不打扰你学琴!” 琴瑟微皱眉,别过脸去,“公子随意。” “别介…沉鱼姑娘…落雁美人,你就告诉小爷我嘛…” 何谨言哪肯罢休,发挥他那无赖的精神,一遍又一遍的追问,“美人…别老是吊着小爷我的胃口嘛…虽然我们第一次见,可是小爷我其实在梦中都梦见你千百回了,若是按照那个计算的话…我们应该是老相识了!既然是老相识,通报一下姓名又有何妨?” 琴瑟紧锁眉头,何谨言一直喋喋不休,怕是要引起猜疑,遂无奈开口道:“琴瑟…” “琴瑟?”何谨言的眸子瞬间骤亮,“哪个琴?哪个瑟?” “琴瑟和鸣的琴瑟。” “琴瑟和鸣…琴瑟,许御…”何谨言独自一人念叨着,忽然脑海中蹦出一句诗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三个时辰的琴课终于临近尾声,琴瑟的脸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倒是嘴唇上却被咬的殷红。 都说十指连心,莫说那指腹,单是这手掌,亦是疼痛难耐。 “琴瑟姐姐,你的手掌流血了…”知愿一声惊呼。 顿时引起一旁正在神游的何谨言的注意。 琴瑟莞尔,安慰道:“无妨,只是一点小伤。” “怎么无妨?”知愿心疼的捧起琴瑟流血的手,拿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擦着,“琴瑟姐姐昨日来晚,被嬷嬷用那么长的竹板鞭打,这一下一下的,得有多疼,怎么能说无妨呢?” “都是过去的事,何必再提?只是没想到今日的琴课会上这么长时间。” 许是碰到伤口,琴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知愿一惊,“琴瑟姐姐,可是知愿弄疼你了?”一瞬间,泪水续满了眼眶,水汪汪的。 琴瑟不忍责怪,莞尔笑道:“没有,没有。” 知愿心疼的扁着嘴喃喃自语:“琴瑟姐姐手受伤了为何还要坚持弹琴?要不然我们去同嬷嬷说一声?若是再这么弹下去这伤口怕是永远也好不了。” 琴瑟苦涩笑笑,“昨日刚犯了错,惩罚也是我自愿的,今日如何能够去找嬷嬷请假?岂不是自讨苦吃?我本就不精通琴技,比旁人都已经落后很多,再不抓紧,怕是真的望尘莫及了。” “可是琴瑟姐姐这手…” “没事的,等回去的时候抹一些伤药还能撑的住。” “嗯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何谨言可是一刻也不松懈,这边刚探听完消息,转身便寻了许御。 次日便传来消息,琴师感染风寒,休课一日。 “琴瑟姐姐,今日不用上琴课了!”知愿欢呼着冲进屋来。 正在抹药的琴瑟微惊,“你说什么?” 知愿欢喜的说:“刚刚传来消息,说是今日琴师感染风寒,身体不适,今日不用上琴课,正好,琴瑟姐姐的手掌也可以休养一日了。” “琴师感染风寒?”琴瑟微微皱起眉头,“消息可是真的?” 知愿想了想道:“嬷嬷派人来说的,应该是不假。” 琴瑟“哦”了一声,垂眸陷入沉思。 知愿好奇的询问道:“琴瑟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琴瑟堪堪回神,“没什么…只是想着这手掌什么时候才能好。” “真的?”知愿显然有些不信,“琴瑟姐姐究竟是在想手还是在想哪家的少年郎?” 琴瑟的脸泛红,嗔怪,“你胡说什么呢?” 知愿撇嘴,“知愿才没有胡说,昨日那个何公子对琴瑟姐姐殷勤的很,特意坐在姐姐身边不说,还问姐姐的芳名呢!” 琴瑟连忙扯了扯知愿的衣袖,“这话可不能乱说,他只是问了我一些关于琴课上的事情,莫不可乱传。” 知愿心神领会的笑道:“知愿明白。知愿的小嘴一定闭的严严实实的。” 残阳如血,潜园的琴声依旧。 如血的残阳映照在满树的桃花上,像一片火烧云,风微动,花瓣纷纷扬扬落下,下了一场胭脂雨。 许御的肩膀、衣衫上落满了花瓣,最后一声琴奏罢。方才开口道:“姑娘打算何时出来?” “见公子抚琴入神,我自是不愿打扰。所以便在一旁听了片刻。”琴瑟信步而出,席地而坐在瑶琴旁。 “姑娘的手可好了一些?” 琴瑟反问道:“那公子的风寒可好了一些?” 许御一噎,嘴角微微上扬,“好了许多,姑娘呢?” 琴瑟瞧着绑着白布的手心,“也好了很多。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许御莞尔,“那姑娘说,我们可是有缘?” 琴瑟有感而发道:“自是有缘,我受了伤,你染了风寒,同是天涯沦落人。” 随后扬起一抹笑容,“琴瑟,琴瑟和鸣的琴瑟。” 许御浅笑,“许御,琴瑟在…”说了半句,猛然一惊,连忙改口道:“折冲御侮的御。” 第六章 “既然互通了姓名,那我们以后便是朋友了?”琴瑟灿烂笑道。 许御心微动,自然而然的点头应道:“自然。” 琴瑟弯弯嘴角,观赏着许御手下的瑶琴,“这瑶琴看起来好生珍贵,这上头雕刻的是什么图案?” 许御抚摸着琴尾上雕刻的图案,早已被抚摸的模糊不清,缓声道:“这是图腾,一只震慑四方的猛虎。” “猛虎?”琴瑟小惊一下,“公子好生奇怪,旁人的瑶琴上不是风花便是雪月,要不然便是墨竹秋菊,你却是猛虎?” 随后大胆的猜测,“公子莫不是从军之人?” 许御暗自一惊,忙问:“姑娘怎么知道的?” 琴瑟解释道:“用猛虎做图腾的我倒是见过,便是赫赫有名的黑甲军,他们战无不胜,厉害的很。而且公子的琴声大半是苦闷的壮志难酬,而剩下一半就是千军万马的豪情万丈。如此一来,我只需要大胆推测一下足矣。” 许御佩服道:“姑娘果真厉害。” “那是自然!”琴瑟微扬头,对于夸赞,她向来都是来者不拒,“那公子的伤心事也是因为如此?” 许御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空有报国之心,却无报国之力。志在边关疆场,却困于红墙惟院。终是与这瑶琴做伴。” 琴瑟垂眸,思索片刻道:“虽然我不知公子因何离开军营,困于红墙之中。但是好男儿志在报国,就不要拘泥于一种形式,我们大可以曲线报国。” “曲线报国是何种方法?”许御不解的问道。 琴瑟娓娓道来:“曲线报国就是从各种方面来报国,最后只要对国家有利便好。比如说…公子可以弃戎投笔,做一清正廉明的文官,或者公子喜欢抚琴,可以将一腔热血,满心的话语皆寄托在琴上,将琴谱流传后世,激励一代代少年郎。” 许御听的有些发愣,垂眸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琴瑟的话。 琴瑟叹息,伸手轻轻抚平许御皱起的眉头,“公子不应该老是皱眉头,这样所有的郁结都会积聚在眉头间,出不去的。” 许御抬眸看向琴瑟,微微一怔,琴瑟凝视着许御,四目相视,竟一时忘却了言语。 片刻后,琴瑟脸颊染上两抹红晕,莞尔笑笑,闪躲着目光,喃喃自语道:“那是我阿娘说的…” “嗯?哦哦…”许御收回目光,不太自然的应着。 琴瑟咬咬牙,一种莫名的感觉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遂转移话题道:“公子琴发音润厚古朴,有金石韵。可是上好的桐木所制?” 许御回神,脸上的喜色又多了几分,“这瑶琴是在下寻了最好的桐木所制,姑娘对瑶琴也有研究?” 琴瑟浅笑,“算不得研究,我阿娘喜欢各式各样的瑶琴,所以我耳睹目染了一些。”手指轻轻碰触着琴弦,“铮”,发出悦耳的声音。 犹豫的问道:“我可以碰碰它吗?” 许御连忙应道:“自然,姑娘要不弹一曲?” 琴瑟抚摸着琴弦,眼底阴晦不明,摇摇头道:“还是不了,有公子在这,我也只能是班门弄斧,不过我阿娘琴技高超,可惜她在世的时候,我没能学个她几成,继承她的衣钵。等到她离世之后,也没有了人教我,琴技也是个半吊子,对不起阿娘她。” 许御心疼的说:“姑娘一定很想自己的阿娘吧?” “是啊。”琴瑟莞尔,目光飘散,似在回忆着往事,“阿娘她最喜欢弹琴,特别是在花盛开的时候,微风习习之季,一弹便忘却了时间。我小时候啊,虽然不喜欢弹琴,但特别喜欢看阿娘弹琴,阿娘弹琴的时候特别美,就像是天女下凡一般。” 许御聚精会神的听着,脸上浮现出忧伤,似乎能够感同身受一般。 “公子…” “公子…你怎么了?”琴瑟接连唤了数声,许御方才堪堪回神。 琴瑟浅笑着问:“公子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唤你数声,你都没有听见。” “只是想起了我的…”话音戛然而止,许御摇摇头说:“没什么。” 许御不说,琴瑟也不多问。 许御突然问道:“姑娘觉得在下的琴技如何?” 琴瑟轻笑出声,“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见许御一脸期待的模样,琴瑟笑道:“自然是极好,高山流水,宛若伯牙在世。” 许御莞尔,“若在下是伯牙的话,那姑娘就是在下的…” “是什么?你怎么说一半就不说了啊?”琴瑟扬起小脸好奇的盯着许御的眸子。 许御面色微红,目光躲闪,闭口不言。 琴瑟扯着许御的衣袖,撒娇道:“说嘛…说嘛,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呢?真是扫兴。” 即使如此,许御仍是抿着嘴唇,躲闪着目光。 琴瑟气馁的松开小手,“算了,不说就不说了嘛,反正有一天你会主动告诉我的。” 许御怔怔的望着琴瑟,“姑娘怎么这般笃定?” 琴瑟想了想笑道:“直觉吧,女人的直觉。” 许御莞尔,想了想,郑重其事的说:“姑娘,如果你不嫌弃在下的琴技的话,以后便由在下教你琴技。”别了,后面还有缀上一句不确定的询问,“可好?” 琴瑟一愣,莫名其妙的问:“公子本不就是我的师父吗? 舞姬的琴课不都是由公子教授的吗?” 许御面色一红,喃喃的说:“那只是暂时的,琴师生了病,在下只是暂代他的课,也不过一旬而已。” “原来是这样。”琴瑟恍然大悟的说,忽然笑容满面的凝视着许御,“那公子可愿意教我?” 许御微红着脸,点点头。 “真的?”琴瑟不放心的再问一声。 许御肯定的回答:“真的。” “太好了!”琴瑟忽然高举双臂似在欢呼,一双眸子笑的格外灿烂。 许御不由自主的浅笑,“姑娘为何这般高兴?” “为何不这般高兴?”琴瑟反驳道,“公子亲自教授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我怎么可能不高兴,而且啊,公子对我来说很特别。” 第七章 “很特别?”许御微微动容,“怎么个特别法?” 琴瑟轻抿着嘴,认真的想了想说:“说不上来,就是很特别。至于怎么个特别法?这是一个秘密。” 许御好奇的脸上露出几分失落。 琴瑟浅笑着安慰道:“不过等公子告诉了我之后,也许我就能想起来是怎么个特别法。” 许御无奈失笑,抬眸正对着琴瑟凝视着他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从那里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影。 微微一怔,下意识抚摸上自己的脸颊,不解的问:“姑娘,在下的脸上可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啊。”琴瑟摇摇头。 “那为何…”许御犹豫着询问:“姑娘这般看着在下?” “因为…”琴瑟故作思考,随后扬起笑容,“我发现公子笑起来的模样好生俊俏。” “嗯?”许御身子一僵,不由自主的红了耳根。 琴瑟一本正经的说:“我是认真的,公子就应该多笑笑,笑起来多好看阿!” “真的吗?”许御不相信的问。 琴瑟点点头,“真真的,琴瑟不会骗公子的。就像这样…”说着,伸出食指按住自己的鼻子往上一推,形成小猪的鼻子,配上星星眼,却格外的可爱。 紧接着学着猪叫“哼哼”两声。 许御微愣,不由轻笑出声。 “你瞧,你笑了,我都说了,你笑的时候格外的好看!”琴瑟像是见了奇石珍宝一般欢呼雀跃。 许御本要面无表情的脸听到琴瑟如此一说,不由勾起嘴角,“姑娘倒是真真的有趣。” “那是自然。”琴瑟理所当然的应着,“对了,我刚刚逗你笑,这就算是学费了。” “学费?”许御不解的问道。 “嗯,我阿娘说不能白拿别人的好处,你教我弹琴,我逗你笑。”说着,扯着许御的衣袖呢喃,“好不好?” 许御望着琴瑟期盼的眼神,不忍拒绝,“其实不必…” 话还未说完,琴瑟便摇头,“本身就要麻烦公子,琴瑟有些过意不去,再说逗公子笑,是琴瑟力所能及的事情,公子,你就同意好不好?琴瑟心里难安。” “好。”许御无奈的应着。“那你今日可要练琴?” “今日?”琴瑟微挑眉,伸出右手在许御面前晃晃,“公子怎么这般恨心?琴瑟的手还没好呢,你怎么忍心让琴瑟练琴呢?” 说着,泪汪汪的水花瞬间溢满了眼眶,与知愿相比不逞多让。 许御心口一疼,慌忙道:“是在下不好,忘了姑娘的伤还没好…” 琴瑟忽的轻笑一声,“骗你的,已经好了差不多。明日弹琴绝对没有问题。” 许御长松一口气,本想责怪琴瑟一两句,一瞧见她会笑的眸子,瞬时升起的怒气烟消云散。 琴瑟转念道:“伤估计还要再养一个晚上,这琴现在怕是弹不了,不如,我跳舞给公子看?” “跳舞?”许御微微动容。 琴瑟点头道:“公子弹琴,我为你伴舞如何?琴瑟的舞艺可比琴技高多了呢!” 许御莞尔,“也好。” 琴瑟环顾四周,四面皆是走廊,最后目光落在身旁正飘扬着花瓣的桃花树上,商量着说:“不过,琴瑟还需要跟公子借一样东西。” 许御询问:“何物?” 琴瑟笑着指了指桃花树。 许御有些惊讶,“桃花树?” 琴瑟边点头边催促着许御快些让出一席座位来。 许御顺从的让了座位,面对着桃花树席地而坐,抚摸着琴弦,“姑娘想要舞什么曲子?” “什么曲子?”琴瑟想了下,莞尔笑道:“公子弹什么曲子,我便舞什么曲子。” 许御一惊,“姑娘确定?曲中的情感变化多端,姑娘不事先准备一二,怕是…” 琴瑟瞧着许御有些忧虑的神色,微扬起下巴,“怎么?公子不信我?公子无论弹什么样子的曲子,琴瑟都能舞出来。” “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 琴瑟再三肯定后,许御方才抚上琴弦,“铮”,琴声四起。 红绡学舞腰肢软,旋织舞衣宫样染。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花。一袭红衫,于纷扬花瓣中如飞舞的蝴蝶,朦胧飘渺,可望不可及。 许御失神,自小到大,见过宫宴上无数舞姬长歌奏舞,不可方物,却都无眼前之人来的惊艳,甚至心头生出一想将其藏起来的想法。 嘴角泛笑,琴声陡然一转,高山流水的清澈之音忽然转急,宛若千军万马整装待发,大有踏破山河的雄浑之势。 琴瑟稍惊,莞尔一笑,长袖曼舞,踮脚伸手折断一截桃花枝,瞬间化作气势长虹的利刃,剑指群雄,不战不退,不死不休。试与天公欲比高! 一曲琴声作罢,许御满眼的惊艳,琴瑟长舒一口气,额头冒出密麻的汗珠,莞尔浅笑,自花中走来,宛若天女下凡,笑问:“公子,琴瑟的舞如何?” 许御失了神,痴痴的看着,一时没了回应,不知什么时候,眼前浮现出琴瑟笑语盈盈的脸,猛然惊醒,不禁往后一退。 “公子?” “嗯?” “琴瑟舞的如何?可否能够跟的上公子的琴声?” 许御面色微红,不自然的点头,“极好,极好。能跟的上。” 心口暗自一惊,不由重新正视眼前的浅笑盈盈的女子,她不仅听懂自己的琴声。而且一袭歌舞竟然能够自己的琴声配合的天衣无缝… “公子在想什么呢?”琴瑟半跪在瑶琴前,托腮凝视着许御。 许御怔怔的摇头,“没想什么。” 琴瑟“哦”了一声,忽然有了些失落。抬头望了眼天空,月牙已经升起,自己竟然毫无知觉,神色变得慌忙,连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嬷嬷快要查房,我要先出去了。” 说着,就往走廊小跑过去,边跑边喊:“公子,明日琴瑟再来找你学琴!” “嗯,好。”许御望着琴瑟消失的背影,欲言又止,望着纷扬的桃花瓣,无奈苦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白色瓷瓶,瓶口散发出浓郁的药香,拇指在瓶口摸搓,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送出去,不过来日方长。 第八章 “御兄!” 风和丽日的早上永远缺少不了何谨言叽叽喳喳的叫声。 许御正坐在桃花树下抚琴,听闻声音,抬眸回应了声,“言兄。” 何谨言瘫坐在许御身旁,把一旁的垫子往身旁拉拉,躺在上面,微醺的阳光透过松散的桃花瓣,斑驳着映在脸上,不觉得刺眼,反倒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御兄,这大好时光的,你怎么还在这弹琴?城东开了家茶社,里面新来了个说书的先生,讲起三国来,口若悬河,甚是有趣,我们去瞧瞧?” 许御手微顿,仰望一树繁花,开的旺盛,凋零的也极快。 叹息道:“不去了,说书的先生永远在茶社,赶明的也能见着,这一树的桃花马上就快要凋零了。我想再看看。” 何谨言撇了眼映着阳光的桃花瓣,漫不经心的说:“你都看了一整个月,看不腻吗?再说了,来年春日还能见着,又不只开这一个春天。” 许御摇了摇头,“来年春日的桃花是来年春日的,今年的桃花是今年的,不一样。” 何谨言轻哼一声,满不在意的说:“有何不一样的?反正都是桃花。” 许御回首看着何谨言,“你今日怎么了?有气无力的,看起来很是颓废。” 何谨言懒洋洋的应着:“岂止是颓废,简直就是废了,御兄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许御想了想,诚恳的说:“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何谨言音量陡然提高,猛地翻身做起,直视着许御,认真的说:“今天是个大日子,惊天动地的大日子!” 许御被何谨言认真的神色惊住,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大日子?” 何谨言无力的躺回锦绣垫子上,满怀悲伤的说:“今个那个老不死的琴师来了。” 许御“嗯”了声,不解的问:“所以呢?” “所以呢?”何谨言不敢置信的大呼,“你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小爷我再也没有理由去勺园看我的沉鱼和落雁了!” 说着,不满的蹬蹬腿,像极了孩子吃不到糖时撒娇的模样。 许御瞧着,不由轻笑出声。 何谨言瞪其一眼,幽怨的说:“有何可笑的?!你这种木头脑袋,不进春水的,怎么可能懂小爷我的烦恼?!” 说完,瞧着许御上扬的嘴角,意味深长道:“御兄,你笑了。” “嗯?”许御被何谨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愣住。 何谨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认认真真的打量许御数眼,认真的说:“御兄,你是不是情窦初开了?!” 许御先是一愣,脸刷的一下通红。不自然的呵斥:“言兄,休要胡说。” “小爷我可没有胡说,小爷我是谁?那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的红尘常客,你这几日春风荡漾的神情,小爷敢打包票,你小子肯定是铁树开花了!”何谨言拍着胸脯保证道。 “怎么会?”许御喃喃自语。 “怎么不会?”何谨言反驳道,“你知道你以前啥样吗?跟个木头似的,不苟言笑,说话跟个冰山似的,不带感情。你再瞧瞧你现在,都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 许御听的一愣一愣,黑着脸,忍不住的问:“言兄,在下平日都是那样吗?再怎么也没有言兄说的那般。” “怎么没有?跟个木头似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何谨言眼中泛着精光,狡黠笑道:“御兄,你这不代琴课,岂不是瞧不见那位琴瑟姑娘了吗?你不心急吗?这好不容易铁树开了花,别到时候扼死在摇篮里。” “这感情阿…就需要多见见,多聊聊,陌生人也能聊成故人,故人嘛就有可能成为情人,你这见不到了,万一感情淡了怎么办?要不你向嬷嬷说说…” 何谨言絮絮叨叨念叨了大半天,许御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沉思了许久,说了句有事,便匆匆离去。 何谨言望着许御的离去的背影,大喊:“御兄,南方使节来朝,今夜长安街头热闹,你去不去?” 何谨言见其不应,撇撇嘴,“铁树十年开花一次,他今年二十五,想不开也正常。” 拨弄两下瑶琴,拍打几把桃花枝,百般无赖,哼歌离去。 “南方使节来朝?”琴瑟喃喃自语从柱子后面缓步而出,望着盛开而衰的桃花,缓缓一笑。 忽听见有人唤她的名讳,稍作一惊,匆忙离去,走过几个廊道瞧见正在四处寻她的知愿。 “知愿?” “琴瑟姐姐!”知愿瞧见琴瑟,扬起笑容,快步上前,嗔怪道:“琴瑟姐姐你去哪了?害的知愿好找。” “现在这个时节桃花快落了,听说长公主府种了几棵桃花,想着去看看。” “看到了吗?” 琴瑟眸中染上几抹落寞,“没有。长公主府太大,寻了好一会,都没有寻到。” “没事,来年春天还是会有的。” “你怎么来了?勺园有什么事吗?” 知愿搀着琴瑟的胳膊,神神秘秘的说:“琴瑟姐姐,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南方使节来朝?” 琴瑟思虑片刻,道:“有所耳闻,怎么了?” 知愿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听说李嬷嬷会在我们这些舞女之间挑选几个人去皇宫跳舞。” “真的假的?”琴瑟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嬷嬷那边已经放出了消息,后天好像要选拔三四个,等大大后日便可以去皇宫表演了!”知愿说的一脸的兴奋。 琴瑟担忧的问:“不应该阿,皇宫有歌舞,自然用的都是宫中的舞姬,也用不着咱们,而且,我们刚入府不久,我们上头还有一批舞姬,再怎么算,也轮不到咱们。知愿,你可是听错了?” 知愿斩钉截铁的说:“错不了,这消息传遍了整个勺园,应该错不了。而且我听说嬷嬷身边的人说,最近皇上接连铲除了几个太后和长公主的人,这不,长公主着急准备行动了吗?况且,这舞姬舞的好,幸运的话便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呢!” “原来是这样…”琴瑟琢磨着,“怪不得这几天长公主府的人人人自危,如临大敌,原来还有这般的故事。” 第九章 “谁说不是呢?”知愿叹了口气,细细的柳叶眉微微一皱,我见犹怜。“这皇上不是太后亲生的,而且听说皇上的生母当初可是被太后害死的…” “嘘!” 话还未说完,琴瑟赶忙捂住知愿的嘴巴,环顾四周,见无人之后,方才松了口气,责怪道:“当初你怎么教我的怎么忘了?祸从口出,那可是皇家的事,我们私下议论,可是要掉脑袋的!” 知愿后惊,连忙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说的起劲,竟差些忘了。反正这皇上和太后以及长公主的关系形同水火,这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实。” 琴瑟叹息,转移话题问:“即使如此,那之前的一批舞姬呢?模样身段样样不差,而且听说来长公主府已经一年有余,按理说,若是真的可以去皇宫,也应该是她们阿。” 知愿轻笑一声,扯着琴瑟的衣袖,“琴瑟姐姐,有所不知,那批舞姬虽然样貌身段样样不差,可惜那舞蹈终究比不上我们,而且听说最近不知道因为个什么惹怒了李嬷嬷,这才夺去了她们的资格,要不然也轮不到我们。” 琴瑟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竟然如此,若是去不了皇宫,不知那群舞姬应该何去何从?” 知愿想了想,不在意的说:“要不然等下一次机会,或者去各个官员的府邸做小妾,反正长公主是不会浪费的。” “做小妾倒也是条出路。”琴瑟感叹,这入长公主府的舞姬大都都没有显赫的家世,最多也不过官至五品。都想着依附着长公主凭借一身舞艺博一个好去处。 知愿不屑的轻哼一声,“做小妾有什么好的,总归比不上娘娘。入了府邸,上头还有正牌夫人压着,一辈子翻不了身。” 琴瑟轻笑,捏捏知愿的鼻子,“瞧你这话说的,做了娘娘上头不还是有皇后压着吗?有何区别?” “那不一样好不好…”知愿瘪着嘴,娇嗔道,“琴瑟姐姐愿意去那些官员府邸做小妾?” 琴瑟微怔,她的目地从来只有一个,至于旁的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沉吟:“嗯…不愿。” 说着,挣脱开知愿的小手,向前小跑几步,回首朝着知愿招手。 知愿跺着小脚,气哼哼的呼喊:“琴瑟姐姐,等等我...” “快些!” 夜色朦胧的撩人,月光皎洁,婆娑的树影都不见得可怕,潜园的琴声依旧。 琴瑟蹑手蹑脚的走到许御身后,伸手小心翼翼遮住他的双眸,特意压低着声音说:“猜猜我是谁?” “言兄?” “不对。再猜猜我是谁?”忍不住嬉笑一声。 “琴瑟姑娘?” “嗯...也不对...” “也不对?那在下猜不出你究竟是谁了。”许御无奈的说道。 琴瑟忍住笑意,松开手,“噔噔!是我啦!” 许御注视着笑容满面的琴瑟,撇嘴道:“刚刚在下明明猜出了姑娘,姑娘为何说不是?” 琴瑟微扬起头,一本正经的说:“公子刚刚明明说的是琴瑟姑娘,我是琴瑟,那姑娘又是谁?” 许御一噎,无奈哑笑,“在下说不过你,你说如何便如何。” “好!”琴瑟一口应下,“你猜错了人,你需要受到惩罚。” “惩罚?”许御微挑起眉,顺从的说:“什么样子的惩罚?” “什么样子的惩罚呢?”琴瑟想了想说:“今晚我不想练琴了。” “好。” “我想吃小混沌。” “好。” “听说今日南方使节来朝,长安街头热闹的很,我想出去看看。” “好。” 琴瑟一愣,忍不住戳戳许御的肩头,“你怎么什么都说好阿?” 许御宠溺柔声说:“不是说在下猜错了当做惩罚吗?” 琴瑟扬了扬嘴角,“这可是你说的,你都要做到。不过府中的舞姬不准单独外出,而且还是晚上。走正门被看到也不妥当,这可怎么办?” 许御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人,“无妨,有一个人他有办法。” “谁?”琴瑟惊讶的问。 许御莞尔,“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种事情他最有办法。我带你去见他,你便知道了。” 琴瑟顺从的点点头,跟着许御走过几个廊道,在潜园最西头停了步伐。 许御敲敲正亮着灯的房舍。很快,屋中传来一高亢的男声,“谁个?这深更半夜的!” “言兄,是在下,在下许御。” “许御?”屋中的音量提高几分,“你自己推门进来,小爷我正在换衣裳!” 琴瑟忽的脸有些微红,不太自然。许御回首看向琴瑟,嘱咐道:“姑娘在这等等在下,在下一会便出来。” 琴瑟点头应下,乖巧的站在门口。 许御推门入内,又将门轻轻遮掩一些,“言兄?” 何谨言从屏风后缓步而出,正扣着新款春装的腰带。 “言兄,这是要去哪?” “白日里不是同你说了吗?今个南方使节来朝,长安街头热闹的很,小爷我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自然是去热闹热闹。” 说着,穿着衣服原地转上几圈,询问道:“小爷我这身衣裳如何?这可是小爷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了绣阁新款春装,全长安有这衣裳的不超过十人,如何,可配的上小爷?” “不行!”念叨着,忽然想起什么,折回一旁的台桌前,挑选了一把折扇,“哗啦”一声,将其打开,“怎么样?有没有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斯文败类?”许御挑挑眉头,“言兄,莫不是对这个四个字有什么误解吗?虽然算不上斯文败类,但也人模狗样的。” “真的?”何谨言兴奋道,“还是御兄的眼光最好,对了,这深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难不成回心转意了?想跟着小爷我出去快活快活?” “言兄,多想了。”许御红透了耳根,下意识瞟了几眼门外。心中竟有些忐忑。 何谨言撇撇嘴,“那你深更半夜的来干嘛?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许御一噎,何谨言说话总是让人无处是从。稳了稳,缓声道:“都说今日长安街头热闹,在下想着出去看看。” 第十章 “不还是想出去快活嘛,都是男人,没什么可害羞的,等着,小爷我再整理一下衣服,这就走!今晚不醉不归!” 何谨言说的起劲,对着铜镜左看看右瞧瞧,甚是满意。 许御倒是红了脸,“言兄,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其实在下不是一个人出去。” “当然不是一个人。不是还有小爷我嘛!” “倒也不是同言兄一起,在下另有人邀约。” “哦哦。”何谨言随口应答,猛然惊醒,不敢相信的看着许御,“你刚刚说什么?另有人邀约?啧啧,你这铁树也算是开了花了。是个姑娘吧,还是叫琴瑟可对?” 许御微愣,“言兄怎么知道的?” 何谨言鄙夷的打量着许御,“你瞧瞧你,什么话都写在脸上呢!让小爷我猜猜…你这次来寻我,定是有事想请我帮忙。至于什么忙,应该是如何出这长公主府吧?” 许御大惊,“言兄又是怎么知道的?” “扒着手指头算出来的。”何谨言随口应答,“你说要出去,却又来寻我,铁定是因为琴瑟姑娘的身份不宜外出,可对?” 瞧着何谨言料事如神时洋洋自得的模样,许御认命的点头,“言兄可有什么解决之法?在下记得上次嬷嬷罚你禁足的时候,在下却听闻言兄在烟花柳巷闹腾一番。” 何谨言刚想要许御着急的一句“没有”一下子哽咽在喉咙处,连忙上前数步,一脸讨好的说:“那个…嬷嬷知不知道这件事?” 许御莞尔,“嬷嬷知不知道就要看言兄怎么做了。” 何谨言黑了脸,撇了许御一眼,没好气的说:“潜园的最西边有一个废弃的后门,落了锁。” 话锋一转,笑容满面的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不过,小爷我神机妙算,早已经配了钥匙!” 许御眸子一亮,上前一步,一把拿走了钥匙,道了声,“言兄,多谢。” 话音一落,就往门外走。 何谨言一愣,冲着许御的背影大喊,“你小子!见色忘义!钥匙给你了,烟花柳巷那件事你就当做没听说过!” 刚说完,又感到后悔,急匆匆的嚷嚷着,“不对阿,钥匙给你了!小爷我可怎么办?!” 许御这才头也回的回了话,“现在又不是在禁足,言兄大可以从前门离开。” 何谨言在后面又嘟囔了几句,不过,许御已经带着琴瑟走出很远,听不太清楚。 “烟花柳巷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何公子那么害怕?”琴瑟没头没脑的忽然来了一句。 许御脚下一个趔趄,显些摔倒,脸微红,不自然的说:“是…是一个普通的地方而已。言兄那个人随便糊弄两句都会害怕。” “哦哦。”琴瑟随口应着。 西侧后门上的锁虽然有些陈旧,费了番力气才打开,总算也是出去了。 长安街头热闹无比,虽然已经是夜色朦胧之际,街上的人比白日里还要多上几分,街边的小摊子上挂着大红灯笼,一溜排的望过去,宛若一条盘桓的长龙,长龙底下,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甚是热闹。 街头的首饰胭脂没有吸引琴瑟多少的目光,倒是在几个耍杂技的那停留了半天的时光。 “公子,你瞧他们好生的厉害!”琴瑟一边跟着众人鼓掌一边同许御说道。 许御浅笑,“姑娘喜欢这个?” “不然呢?公子以为琴瑟应该喜欢什么?”琴瑟笑盈盈的反问道。 许御忽然想起了何谨言的话,不解的询问:“女子不都是喜欢金银首饰胭脂水粉一类的吗?” 琴瑟想了想,认真的说:“难道公子认为听的懂公子琴声的人是胭脂俗粉之辈?这是贬了公子?还是贬低了琴瑟?” 许御一顿,连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这话在下也是听言兄所说,在下以前常年征战沙场,军中也无女子,所以对女子不甚了解,让姑娘不悦,是在下的过失。” 琴瑟莞尔,“无妨。何公子的话也没有错,只不过琴瑟对于胭脂水粉之类并不感冒。琴瑟喜欢杂耍一类有趣的东西,要不然就是向公子学琴。” 许御忽的脸色又是一红。 琴瑟微惊,连忙伸手抚上许御的额头,关心道:“公子莫不是感觉到身体不适?为何脸色这般的红?额头也有些烫?” 琴瑟这一摸,许御的脸越发的红,简直能滴出血来,僵硬着身体,不自然的别过头说:“没什么…可能是热了…” “热了?”琴瑟轻挑起眉头,轻笑出声,“公子这晚风习习的甚至有些发凉,公子怎么可能会热了呢?” 许御此时真的觉得浑身滚烫的很,灼人般的热,额头冒出一片密麻细小的汗珠,喃喃自语道:“可能…可能是在下穿的有些多了吧…” 琴瑟凝视许御几眼,不再发问,转而将目光投向耍杂技身上。 许御这才松了口气,一时间,身上的热气瞬间悉数散去。 耳旁传来围杂技的两个女子的谈话。 “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今夜长安南山寺灯火通明,听说很多人都上山祈愿了。” 后面的对话,许御听的不是很清楚,心思只停留在一句,南山寺祈愿之上。 南山寺他也是有所耳闻,里面的主持皆是得道高僧,宫中的许多嫔妃经常前去祈福,连同皇上也去过一两次。 寺中有一几百年的苍天大树,历经了几朝的风雨,有了灵性,所以百姓经常在树下许愿,将愿望写在木牌上,系上红绳,扣于树枝上,祈祷上苍能够听到他们的心声。 当下心思微动,正考虑着如何向琴瑟开口,琴瑟却突然说道:“公子,可知道长安南山寺?” 许御微怔,点了点头。 琴瑟浅笑道:“小时候,阿娘带琴瑟去过那里许愿,很是灵验。刚刚琴瑟听几个路过的女子说,今夜长安南山寺灯火通明,不如…” “好!” “嗯?”琴瑟微愣,她都还没有说些什么呢。 许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本正经的说:“在下猜测姑娘是想去南山寺祈愿,在下刚好也有此意,所以方才说了个好字。” 第十一章 琴瑟并未多疑,扬起了一抹笑容。 长安南山寺坐落于南山之巅,不过南山并不巍峨,四平八方的小山,遂骑马上去即可,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从山底到山寺,一路上挂满了引路的红灯笼,宛若一条红丝带,缠绕在山腰间。如女子所说不假,通往山寺的路,人来人往,好生热闹。 寺中更是灯火通明,与万家灯火的长安遥遥相望。入了山寺,过了几个山门,便能看见那棵矗立了几百年的苍天大树,枝繁叶茂,虬枝盘旋。 枝头树梢皆挂满了红色的小木牌,写着世间多种祈愿。 入寺中诚心叩拜佛祖后再从小僧那里取得木牌,坐在一旁的桃木桌椅上书写。 琴瑟提笔径直写下一行小字,笔力劲挺,险些力透木背。而许御却行云流水般匆匆几笔,寥寥数字跃然纸上。 “公子,写的是什么?”琴瑟忍不住好奇的张望一眼。 许御伸手遮挡,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一个心愿罢了,姑娘又写的是什么?” 琴瑟垂眸看了眼木牌上写下的字,眼底忽的浮现出一抹恨意。 抬眸浅笑道:“一个执念而已。公子不说,琴瑟也能猜出几分。” 许御瞧了眼木牌上的字,“姑娘不妨说说是什么。” 琴瑟想了想,斩金截铁的说:“肯定是期望早日重返疆场,可对?” 许御睫翼微颤,委婉的说:“然也,非也。兴许等到实现的那一天,姑娘便可以知晓了。” 琴瑟忍住心中的好奇,反问道:“那公子可能猜出琴瑟木牌上所写的心愿?” 许御静思默想片刻,犹豫不决缓声道:“姑娘的心愿是否与在下…”最后一个字咬的极轻,半知半觉惊醒,当下暗自责怪一声,转言道:“与过些时日的嬷嬷举行的舞姬选举有关?” “舞姬选举?”琴瑟先是一惊,随后扬起笑容道:“公子竟然知道勺园选举之事?” 许御莞尔,“略有耳闻。只是不知姑娘对于这次选举怎么看?” “嗯?”琴瑟不解的看向许御,“只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怎么怎么看?” 许御清咳嗦了一声,想了又想,忍不住提点道:“听闻这次李嬷嬷会在你们之间挑选三四人入宫献舞,庆贺南方使者来朝一事。” “那又如何?”琴瑟听的云里雾里的。 许御微微蹙起眉头,“姑娘可知道…入宫献舞,舞姿优美者…极有可能入住后宫。” “知道。”琴瑟呆呆的点头,好像许御说的没错。 许御微愣,摸搓着木牌的边缘,琢磨如何开口聊表心意,思虑了半晌,也只问了一句,“姑娘可希望入选?” 琴瑟忽的轻笑一声,“公子想了半天就问琴瑟这个?琴瑟是长公主的舞姬,入长公主府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入宫献舞,自然是希望入选。” 许御闻言,心下冷却了大半,感觉到难过。 却又听琴瑟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公子可希望琴瑟入选?” 琴瑟话音一落,许御便脱口而出道:“不愿!” 琴瑟一愣,怔怔的看向许御,阴晦不明。 许御脸色微红,别过头去,“在下是想说后宫险恶,姑娘单纯活泼,不适合后宫。” 琴瑟垂眸,咬着下嘴唇,指盖在指腹印出月牙印,再抬眸时,眼中清澈,“公子都在说些什么?什么后宫不后宫的?生为舞姬,能在大雅之堂,皇宫大殿舞上一曲,是多少舞姬的心愿?公子都在想些什么?” “姑娘当真这么想的?”许御有些发愣,心底还有丝欣喜。 “自然。”琴瑟自顾自的点点头,猛然扬起笑脸紧紧盯着许御的眼睛,似乎能够窥视他心中的想法,“公子以为是什么呢?” 许御被盯的满脸通红,猛地起身,别过头去,躲闪着目光,“在下没想什么。” 琴瑟“哦”了声,却听出几分失落来。但她也明白点到为止,遂不再追问,转移话题道:“公子,我们把木牌挂起来吧。” “好。” 琴瑟挂的偏南一些,许御挂的偏北一些,两块木牌遥遥相望,两人于树下双手合十,潜心祈愿,以求上天庇佑。 月至中天的时候,两人方才回府,许御不放心琴瑟,一直送到勺园前的小亭子处才停下步伐。 琴瑟瞧了眼皎洁的月牙,“公子时辰不早了,琴瑟就先回去了。” 许御静静的注视着琴瑟,说了句,“好。姑娘早些休息,在下希望姑娘能有一个好梦。” “琴瑟也希望公子能有一个好梦。”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刚走了没几步,突然折回来。 “怎么了?” 琴瑟摇摇头,抿着薄唇,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在月光映照下格外生辉。 许御不禁失了神。 琴瑟犹豫了片刻,软软糯糯说:“今夜,琴瑟玩的特别开心…特别特别的开心…” 说着,微红着小脸,跺了下小脚,转身小跑离开,好似有人在后面追她一般。 许御微愣,随后扬起一抹笑容,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洁,落了一地的月光,刚好照亮回勺园的路。 琴瑟蹑手蹑脚回了房间,刚一关上房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幽怨的声音。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去哪了?” 琴瑟身子骨一僵,面对着关上的房门,不敢回头,额头刷的一下冒出一排细汗,耳旁的风都停止不动。 “琴瑟…琴瑟…瞧着今晚的月色好…就在园子中赏月…” “赏月?”身后的声音陡然提高半分,“今夜不是正月也并非十五,不睡觉赏什么月亮?!” 琴瑟一个哆嗦,后背险些湿透,“月亮弯弯的也还算是皎洁…” “嗯?”声音中有了一丝怒意,“还不说实话?!” 琴瑟咬咬牙,坦诚相告,“其实…其实也不全是月亮的缘故,琴瑟是想着马上就要比赛选出可以入宫献舞的人,所以琴瑟就趁着夜色大家入睡的时候偷偷的多练一会,还请嬷嬷责罚。” 一股脑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忽的耳畔传来一声轻微的笑声,虽然很短很轻,琴瑟却听的清楚,不禁皱了皱眉头。 第十二章 “原来是偷偷出去练舞了,你说,本嬷嬷应该怎么罚你?” 琴瑟轻挑起眉头,声音轻快了许多,“不知嬷嬷想要如何惩罚琴瑟?” “如何惩罚?容我想想。”片刻后,接着说:“不若就罚你替知愿端茶倒水,你可愿意?” “你说我愿意不愿意?”琴瑟反问道。 “本嬷嬷惩罚你的,你怎么反过来问我?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声音陡然提高。 琴瑟轻笑一声,毫不在意,“装作嬷嬷吓人,到底是谁不知天高地厚?” 身后的声音有些慌张,“你胡说什么呢?什么装作嬷嬷吓人?简直…简直是一派胡言…” “到底是不是一派胡言,我转过身来便能知晓。”说着,琴瑟转过身去,勾了勾嘴角,“知愿…” 躲在屏风后的知愿一惊,咬咬牙,自己走了出来,看着正生气的琴瑟,连忙扬起笑脸,小跑过去,拽着琴瑟的胳膊,“琴瑟姐姐,你说知愿装的像不像?是不是把李嬷嬷的声音模仿个十成十?” “是十成十,都把我给骗了过来。”琴瑟没好气的应声,先前真真的是差点吓坏了。 知愿嘻笑几声,哀求着说:“知愿也只是想捉弄一下琴瑟姐姐,没有恶意的,谁让琴瑟姐姐大晚上的一个人偷溜出去撇下知愿一个人独守空房呢?” 琴瑟戳戳知愿的额头,“捉弄到了,你可是开心了?” “没有没有。”知愿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知愿知道错了,琴瑟姐姐就当作知愿一时小孩子脾气,不知轻重,就原谅知愿可好?” 琴瑟瞧了眼知愿无辜的模样,叹了口气,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好吧。但是不准有下一次。” “好的!知愿明白。”知愿立刻保证道。 琴瑟的脸方才缓和许多,多了几分笑意。 知愿忽然询问道:“琴瑟姐姐你真的是偷偷一个人练舞才这么晚回来的吗?” 琴瑟身子不禁一僵,面不改色的反问:“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知愿回来的时候,舞房已经关了灯,落了锁。” 琴瑟轻笑,解释说:“我没有在舞房练舞,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上课呢,快些睡吧。” 知愿微蹙着眉头,也不再多问,“知道啦,琴瑟姐姐早些休息,明日里知愿还有几个地方想请教琴瑟姐姐。” “好,知道了。”琴瑟扬起了一抹笑容,伸手揉了揉知愿披散下来的墨发。 得到琴瑟肯定的回答后,知愿开心的回去,躺在床榻上准备睡觉。 朦朦胧胧之中看见屏风后的琴瑟正在脱衣裳,屏风稍矮,堪堪到琴瑟的肩头处。 知愿眨巴眨巴眼睛,皎洁的月光映照下来,她的左肩头上似乎有一个图案。 知愿又揉了揉眼睛,好像真的有一个图案,遂喃喃开口道:“琴瑟姐姐...你的肩头上好像有一块黑黑的东西…好像一个怪怪的图案,好生难看。” 正在脱衣裳的琴瑟大吃一惊,连忙抓起外套披在身上,整个人都有些惊慌。 “琴瑟姐姐…怎么又没有了?是知愿看错了吗?”知愿迷迷糊糊的坐起身起来喃喃自语道。 琴瑟强壮镇定转身,莞尔笑问:“知愿,你怎么还没睡?” 知愿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歪歪身子些许倒在被褥上,“知愿睡了…只是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知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琴瑟强扯着笑容,继续询问:“知愿可看到了什么了吗?” “看到了什么?”知愿半仰着头,似乎在认真的思考,半晌后方才回答道:“知愿好像看到了琴瑟姐姐肩头上有一块黑黑的脏东西。” 琴瑟暗自一惊,咬咬牙,耐心引导,“知愿可看清楚了那块黑色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知愿轻咬着嘴唇,揉揉鼻子,摇摇头,“好像是一个图案,具体是什么知愿没有看清楚,琴瑟姐姐可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印在了肩头上?” 琴瑟顺着知愿解释说:“可能是刚才练舞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呢?”知愿软软的说着,“琴瑟姐姐练舞的时候也脱衣裳吗?” 琴瑟微皱着眉头,缓步走到知愿的床榻旁,坐下,揉揉知愿惺忪的脸庞,“胡说什么呢,知愿练舞的时候才脱衣服呢。” “知愿练舞的时候才不脱衣服呢。”知愿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努力的睁了睁眼睛,“琴瑟姐姐你快去洗洗,嬷嬷不喜欢身上又脏东西的人,要是让嬷嬷知道,你就完了。” “好啦,琴瑟姐姐知道了,你瞧现在什么都没有。”说着,琴瑟特意展露右肩头给知愿看。 知愿摸了摸,傻傻的冲琴瑟笑,“琴瑟姐姐,真的什么都没有唉,琴瑟姐姐洗掉了?” 琴瑟莞尔,“是知愿睡的迷糊,看错了,琴瑟姐姐的肩头上怎么可能会有黑黑的脏东西呢?” “是知愿看错了?”知愿迷糊的反问道,“可是知愿明明看见琴瑟姐姐…” 琴瑟匆匆打断说:“知愿不是刚才看了吗?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刚才什么东西的黑影映了上去,知愿睡的迷糊,难免看错了。” 知愿呆呆的点了点头,“是知愿看错了,知愿困了,想睡觉。” 说着,歪着身子些许摔倒,琴瑟下意识扶住知愿柔弱的身子骨,慢慢的让她平躺下来,轻轻的将知愿额头前碎发拨弄到两旁,喃喃细语,“知愿今夜睡的迷糊,什么都没有看见…” 待确定知愿熟睡之后,方才起身离开,临近床榻时,脚下一滑,些许碰到床边。 总归有些魂不守舍的呆呆坐在床头,皎洁的月光透过纸窗映入房舍,落到半披半落的外套上,光滑的左肩有些凹凸不平,一个黑乎乎的图案赫然浮现于上。 丑陋的很。 清凉凉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一颗两颗,晶莹剔透,却又格外的苦涩。琴瑟轻轻的抚摸着左肩头凹凸的图案,一点点抚摸着图案的纹路,无声的哭泣。 第十三章 听说了吗?舞姬琴瑟是个奴隶。 这是今天早上最热闹的事情,比赛刚结束不过一日,入选的琴瑟便被爆出如此惊天的秘密。 刚从屋内出来的琴瑟便被一群舞姬团团围住。 心生诧异,遂开口问道:“各位姐姐,这是作何?” “一个卑贱的奴婢怎么能够和我们呆在一起?!” “是啊,奴婢怎么能够入宫献舞…” 七嘴八舌的指责嘲笑一番,琴瑟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顿时慌了神,眼神逐渐涣散。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抚摸那个让她感觉到耻辱的图案。 这一举动,却无疑告诉其他舞姬那个代表她奴隶身份的图案在哪。 顿时七手八脚的想要扯开琴瑟的衣服想要一看究竟,琴瑟惊慌失措,连忙捂住肩头,死死的捂住。 忽然眼前闪现一抹光亮,知愿正站在人群中间,阴晦不明的望着她。 琴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只手扯着知愿的衣袖,“知愿,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在说什么?” 知愿静静的看着琴瑟,面无表情的扯开琴瑟的手,嘲讽道:“一个卑贱的奴隶怎么能够抓住舞姬的衣袖,琴瑟,你真的是瞒的我好苦,亏的我还把你当成我的好姐妹…” “知愿你在说什么?”琴瑟震惊的看向她。 知愿冷冷的瞧着,不带一点温度,“一个奴隶怎么敢公然叫唤我们的名讳?真是可笑!” 琴瑟些许站不稳,头脑发昏,眼前的人影逐渐模糊,也听不清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只是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肩头,不让任何人触碰。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突然有一个人冲了进来,斥退了众人,扶住她的肩膀,“琴瑟…琴瑟,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琴瑟强忍许久的泪水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之后刷的一下溃堤而出,颤颤巍巍的握住许御的手臂,喃喃道:“带我离开...带我离开好不好?” 许御微皱着眉头,一阵心疼,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得知琴瑟入选后自己异常激动的冲了过来,便看到了这番场景。 “好,我这就带你离开。” 说着,一把抱起琴瑟众目睽睽之下直径离开。 那日的勺园喧闹的很。 许御带着琴瑟回到了潜园,去了自己房间,这才将琴瑟放下。 静静的守着,直到琴瑟止住了泪水。情绪稍微稳定之后方才开口:“怎么了?出什么事?” 琴瑟含着泪水看着许御,“许御...他们都知道了...都知道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知道什么了?没事的,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许御蹙着眉头,满眼的心疼,伸手轻轻的擦试琴瑟眼角的泪珠。 “知道了...”琴瑟几乎快要脱口而出,却又及时止住,异常惊慌的往后躲闪,“不能说...不能说的...说了,你再也不会理我的...不能说,这是秘密...谁也不能说...” 抱着自己的双膝,惊恐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许御心口一疼,“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不理你的...琴瑟告诉我可好?我帮你解决...” “你帮我解决?”琴瑟怔怔的抬头看向许御,忽的一笑,满是苦涩,“谁都不能帮我...许御,谁都没有办法,那个东西就印在那,是我一生的耻辱,没有人能够想办法把它消掉...没有人!”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流。神情满是悲戚,眼中尽是绝望的神色。 许御咬咬牙,上前一把抱住琴瑟,附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无论是什么,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琴瑟,无论发生什么,我许御定会护你一世安宁。” 在这一刻,他第一次有了不顾一切的想要保护守护一个人的冲动,琴瑟这个名字自此深深陋印在他心里。 琴瑟咬着牙关,趴在许御的怀里低声哭咽,许久之后,琴瑟红着眼睛,抽抽鼻子,慢慢起身。 “许御,你说的可是真的?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护我一世安宁?” “我许御在此立誓,从今往后,许御定会护琴瑟一世安宁。” 听的许御肯定的回答之后,琴瑟犹豫片刻,才慢慢的扒开左肩的衣裳。一个黑乎乎的奴隶印记赫然浮现于眼前。 许御一惊,失声询问:“这是什么?” 琴瑟咬着嘴唇,呢喃:“这是奴隶印记...” “奴隶?” “嗯...” 许御轻轻的抚摸那凹凸不平的印记,紧锁着眉头。 时间静默,良久无人说话。 琴瑟心头一咯噔,不安的说:“你可是害怕了?” “害怕什么?” “害怕我奴隶的身份...也是...我一个奴隶怎么可能能够得到世家公子的青睐...” 话尚未说完,突然嘴唇被一柔软的东西堵住,琴瑟震惊的睁大眼睛。 “御兄!御兄!你听说了吗?!琴瑟姑娘是...” 何谨言急里忙慌的跑过来,一入门便看到这番景象,惊讶的长大嘴巴,瞪大眼睛,愣了片刻,连忙又退了出去。 刚一退出去又匆匆进来,将门带上再次出去。 “许御...” 琴瑟身子往后一退,怔怔的看着许御。一时间竟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琴瑟...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琴瑟一惊,下意识询问:“为何道歉?” 许御心疼的抚摸着琴瑟的脸颊,“是我不好,没有早些遇见你...没有早些知道...” 琴瑟心口一紧,泪水再次溢满眼眶,轻咬着嘴唇,摇摇头。 “不怪你...是我没有告诉真相...其实...其实...” “你若不想说,便不用再说,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也不迟。” “没有什么说不得的。”琴瑟苦笑,“其实我家道中落,发卖为奴…在大户人家做了两年的丫鬟,后来听说长公主府招舞姬,所以我便逃了出来,隐瞒身份入了长公主府…” “很疼吧?” “嗯?” “当初印那个印记的时候应该很疼吧?” 琴瑟含着泪,莞尔一笑,“都过去了。” 伸手扯着许御的衣袖,满眼的惊慌,“现在整个勺园的人都知道了怎么办?李嬷嬷也会知道的,知道我是一个奴隶,我就会被赶走…许御,我不想被赶走…我不想离开你…” 第十四章 许御垂眸,轻咬着嘴唇,“不会的,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哽咽道:“这个奴隶的印记是耻辱…绝对不能让他们看见…绝对不能…你是世家的公子,他们怎么同意让你和我在一起?” 整个人顿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眼底浮现出恐惧的神色,止不住的颤抖。 猛然起身,慌张的四周张望,瞧见桌台子上有一把短小的刀,猛地扑了过去。 “琴瑟,怎么了?琴瑟…”琴瑟突然的动作将许御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询问。 琴瑟攥着那把刀回首怔怔的看着许御,一脸的决然。 许御大惊失色,突然感到了害怕,连忙说道:“琴瑟,别做傻事,只要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我说过,我一定会护你一世安宁,我说道做到,琴瑟,把刀放下,听话,把刀放下,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一切都会好的…” 琴瑟泪流满面,使劲的摇了摇头,“不会好的,只有这个印记还在一切都不会好的…不会的,许御…我不会做傻事…我只是想…” 说着,持着匕首的右手猛地刺向袒露左肩上那块让她耻辱的印记,一时间,鲜血顺着匕首刺入的方向滚滚而流,琴瑟紧锁着眉头,脸色骤然一变,锥心的疼,小脸刷的一下子没有了血色,皱在了一起。 瘫倒在地上,喃喃自语:“我只是想…想剔除这…这个印记…这样…她们便不会…赶我走…我们…” “琴瑟!”许御一声惊呼,往日沉稳的模样瞬间倾塌,飞奔抱住琴瑟,颤颤巍巍的一点点扒开琴瑟紧握住插在左肩上匕首的手,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掌,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比起在疆场上浴血奋战,死里逃生竟还有恐惧。 “不会的,没有人会赶你走的…不会有事的…” “许御…帮帮我好吗…” “好,无论什么我都会帮你,别动,我带你去找郎中,不会有事的…” 刚要抱起琴瑟,琴瑟却一把握住许御的手臂,“不要去郎中…许御…不要去…许御…我一个人…看不到,帮我,帮我把…印记剔除了…可好?我求求你了…” 许御眼眶润湿,“说什么胡话呢!不会有人在意的,我们这就去找郎中,不会有事的…” “不…不行…”琴瑟惨白着脸摇摇头,“就算所有人都不在意…可是我在意…许御…我不想…以一个奴隶的身份和你在一起…我会受不了的…许御…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遇见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许御颤魏的抚摸着琴瑟的眉眼,“我帮你…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把这个印记剔除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说着,猛然想起一人,面色一喜,“琴瑟,我想到一人,他能够帮我们。琴瑟,坚持住,我带你去找他…” “好…” 许御抱着血流不止的琴瑟冲出房间,守在房间不远处的何谨言一瞧,这般模样,大吃一惊,急声高呼:“御兄,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谈的你侬我侬,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副模样?” 许御没有时间理会何谨言的询问,大步流星的往外头走,“言兄!帮我备马车!” “备马车去哪里?!长公主府不是有御医吗?!”何谨言不解的追问。 “去药仙谷!” “药仙谷?!”何谨言一声惊呼,“莫不是伤的很严重?” 许御满脸着急的神色,没有时间精力和何谨言细说,高声呵斥,“备马车!” 何谨言一愣,当即觉得事情不简单,遂不再追问,连声应着,“是,我这就去准备。” 说着,飞快的跑远,前去准备马车。 一辆马车从长公主府的后门疾驰而去,何谨言在前头驾驶着马车,车内坐着心急如焚的许御以及面色苍白的琴瑟。 琴瑟小心翼翼的将琴瑟放在车内柔软的坐毯子上,便开始倒腾何谨言随手拿来医药箱,寻出几瓶药,喂琴瑟吃了几粒保命的药丸,有小心翼翼涂了些止血的药粉在伤口上。 药粉一触碰到伤口,便是火辣辣的疼,那种疼似乎能够连同心脉一般,眉头紧锁,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滚落下来。 “疼…许御…疼…” 琴瑟一锁眉,一呻吟,许御心头一揪,抹着粉末的手不禁颤了又颤,这种疼痛他体会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的疼。他为自己抹过无数次伤药,却没有一次像这般害怕,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涂抹完,琴瑟也几乎快要痛到昏厥过去,许御屈膝半蹲在她的身旁,紧紧的攥着她的手,“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这话像是对琴瑟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言兄!再快些!快些!” “好!” 马车飞快的在路上飞驰,溅起一路的尘沙。 许御的双腿已经蹲在麻木,却也感觉不到疼痛,一颗心紧紧系在琴瑟身上,夜色降临之际,琴瑟方才醒来,苍白的脸色缓和许多。 “许御…” “琴瑟!”许御紧锁的眉头舒展几分,“怎么样?可还难受?还疼吗?别急,我们马上就到了,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琴瑟莞尔一笑,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伸手去抚摸许御的眉头,“怎么又皱起眉头了…不好看…” 许御心头一颤,满眼的柔情。 “我不皱了…再也不皱了…” “嗯…许御…我们这是要去哪?” “药仙谷…” “药仙谷?” “去了药仙谷就不会有事了,药仙谷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医者,只要有他在,你不会有事的…印记也会消除的…” “医者?” “云鹤神医。” “云鹤神医?”琴瑟暗自惊呼,犹犹豫豫的说:“许御…我听说过他…他不问世事,脾气古怪,那些达官贵人,名门望族,甚至是皇亲国戚找他医治,都被他拒之门外…我只是一个…奴隶,他会救我吗?” 第十五章 许御温柔的抚摸着琴瑟额头前散乱的碎发,“你还有我呢。云鹤神医虽然脾气古怪,但也是个十足的琴痴,上次我为其弹了三天三夜,他应允我一个请求。所以,放心,他一定会治好你的。” “请求...那云鹤神医千金难买他一次诊治,就为了一个奴隶,值得吗?” “说什么傻话?为了你,什么都是值得的。” 琴瑟微怔,心头一颤,浅笑道:“许御...你真好。” 许御莞尔,“再休息一会,快到了。” “好。” 琴瑟闭上疲惫的双眸,陷入沉睡,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 等再醒来之时,满眼的茫然,简易却又不失风雅的装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琴瑟有些吃力的坐起身子,下意识伸手触碰自己的左肩,已经缠上白色的绷带。 听闻外头悠扬婉转的琴声,心思微动,下床缓步而出。 一眼便瞧见坐在凉亭中抚琴的许御,不禁失神,恍惚中,好像瞧见了一树纷纷扬扬飘落的桃花。 目光偏移,左侧坐着百无聊赖的何谨言,右侧则坐着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抖索的老人,正闭目倾听琴声,手指在半空中摆动,像是在打节奏一般。 琴瑟正犹豫着过去与否,便听到何谨言一声高呼:“琴瑟姑娘!” 这一声叫唤,许御停了手中琴,满眼惊喜的望着她,一旁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微微蹙起眉头。 众人瞩目下,琴瑟只好硬着头皮缓步走过去,刚走几步,许御飞快的迎了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怎么这般冰凉?感觉怎么样?可还疼?” 琴瑟莞尔,摇摇头,“不疼了。感觉好多了。可能是出来的时候穿的有些少...” 话音一落,许御便脱了身上的外套,披在琴瑟身上。 “虽说快要到五月,天气也渐渐变暖,可仍然要注意一些。” “嗯。我们过去吧。” “好。” 见了面,行了礼。云鹤神医许是看在许御的面子上,对她也算是和善,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云鹤神医离去,可惜何谨言这个没头脑的依旧傻傻的呆在这,“琴瑟姑娘。” “何公子。” “换我名字就好,不必拘束。” 琴瑟想了想,不好反驳,便点了点头。 何谨言犹豫一会,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终是作罢,闲聊两句起身离开。 待四下无人之后,琴瑟方才问出心里一直想问的,“许御...那奴隶的印记...” “不必担心,神医已经解决了。但是...琴瑟...” “怎么了?” “神医说...那个印记时间长久,而且又有了刀伤,所以清除那个印记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琴瑟失声惊呼,瞳孔中一瞬间续满了泪花。 许御心疼连忙解释说:“虽然全部清除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知道这个印记对你很是痛苦,所以...我便请求神医在你的印记上...雕刻了一朵桃花...你放心,这朵桃花完全能够掩盖之前的奴隶印记...琴瑟...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可是...” “许御,谢谢。” “嗯?” “桃花多好,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桃花树下,那棵桃花树,开了一树,热热闹闹的,像一朵霞云。漂亮极了。” 听闻琴瑟如此说,许御也算是放下心了,“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不会喜欢呢。” “怎么会?我喜欢桃花就像喜欢你一样,因为它能让我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我也是。” 在药仙谷休养数日,直到琴瑟左肩上的伤完全好利索,伤疤褪去,是一朵盛开的桃花,分外好看。 在此期间,何谨言曾私下找过琴瑟,也不过闲聊几句。 “琴瑟姑娘。” “何公子。”瞧见何谨言前来,心生疑惑,却也施施然行了个礼。 何谨言东张西望道:“御兄呢,怎么没瞧见他?” “许御他去厨房,说是要做些点心。” “做点心?”何谨言惊讶扬眉,“他一个武夫,最风雅的事就是弹琴,何时学会做糕点了?真是的,爱情容易使人冲昏头脑,琴瑟姑娘说是不是?” 琴瑟一顿,不解其中的深意,“琴瑟不知。” “不知,不知也罢。” “何公子可是要找许御?不如前往厨房...”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琴瑟微颤,面不改色的询问,“不知何公子找琴瑟所谓何事?” “想和你聊聊许御以及琴瑟姑娘。不知在下可否入内详谈?” 琴瑟思虑片刻,将房门完全推开,退让一步,“何公子请进。” 何谨言倒也不拘束,大步流星的入内,一屁股坐在藤木椅子上。 琴瑟连忙倒上一杯茶。坐在一旁候着何谨言所谓的事情。 “姑娘可了解许御?” “世家公子,长公主的侄儿,之前一直生活在军营之中,如今住在长公主府,喜好抚琴。” “姑娘倒是了解的详细,可是在下想和姑娘说关于许御旁的事情。” “旁的事情?公子请说。” “许御他自小生活在军营中,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对于情爱也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姑娘也算是他喜欢的第一个人。许御这人平日里比较木讷,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所以作为他的朋友,不希望他受到一点伤害,或者是利用,姑娘可否明白?” 琴瑟身子微僵,突然感觉到周身的寒冷,“琴瑟明白。” “明白便好,这是第一件事,至于第二件,在下有些问题想问琴瑟姑娘。” “公子请问。” “长公主府招收舞姬的流程极其严格,姑娘一个肩上印有奴隶标记的人,是如何通过选拔入公主府的?” “买通下人,用脂粉掩盖,蒙混过关。” 何谨言沉吟,又问:“姑娘是哪里人?姑娘入长公主户籍上写的语焉不详,在下去查看,发现并没有琴瑟这个人。” 琴瑟手指微微颤抖,“既然要掩盖奴隶身份,怎么可能会用真的性命?我是汾阳人。” “汾阳人?家中可还有其他人?为何发卖成奴?” 第十六章 “我原本姓林,后来为了去长公主府为了掩饰奴隶的身份便换姓名为琴瑟,家道中落,被汾阳当地的富商压榨,父亲被其害死,母亲投河自尽,家中还有一个长姐,两个兄长,皆因为父亲之事被富商折磨而死,我死里逃生到了长安,在一家富商人家做了两年的丫鬟,后来的事情何公子也知道” 何谨言看着琴瑟悲痛欲绝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心里头总还是有些不安,看来还需要再去查一查。 “瞧着时辰,御兄也快要回来了,在下便先告辞,今日在下前来寻姑娘之事,御兄不便知道。” 琴瑟起身相送,“琴瑟明白。” 临近门前,何谨言犹豫片刻,回首告诫一二,“御兄如何待你,你应该明白,你若是敢负,我不会放过你的。” 琴瑟微怔,垂眸道:“琴瑟明白。” 何谨言瞧着交代的差不多,匆匆离去,琴瑟站在门口眺望这药仙谷四季如春的景色,不由来的失神,世间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她也逃不掉。 “看什么呢?你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能出门?如果风吹到了怎么办?” 许御端着一盘糕点匆匆走过来,嗔怪道。 琴瑟莞尔,“这是五月,风暖的很,老是呆在屋子里,我都快闷坏了,想着出来看看景。而且我又不是孩子了...” 说着,看着许御手中端着的一盘糕点,白白胖胖的,上头还插了些五颜六色的东西。 “你做的这是什么?胖嘟嘟的。像个小人。” 许御憨憨的笑了笑,“厨房的食材不多,只能做这个,你尝尝。” “嗯,好。”琴瑟捏起一个,咬了一口,甜的掉牙。 “好吃吗?” 琴瑟弯着眼睛,点点头,“好吃,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甜的?” 许御摸摸鼻子,“草药太苦,我想着给你吃点甜的。” 琴瑟微愣,浅笑的伸手轻轻的触摸许御的鼻梁,刚才那一抹,摸上一层白灰。 “许御...我有些困了...”半眯着眸子,一副困意浓浓的模样。 许御关心道:“赶紧休息吧,这些时日你也没怎么睡好。” “嗯,不过,这个留下。”说着,伸手端过许御手中的盘子。 许御莞尔,“等你睡醒的时候,都凉了,我先拿去厨房,等你想吃的时候我给你热了过后再拿过来。” 琴瑟抿着嘴,嘟囔道:“不要,我就喜欢吃凉的,我一定会全部吃完的。” 许御摸摸琴瑟的头发,“别吃太多甜的,以后你想吃,我再给你做。” “你说的。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拉勾勾。” “拉勾勾?”许御微挑眉,看着琴瑟已经伸出的小拇指,无奈失笑,只好顺着她。 拉完勾后,琴瑟眉眼含笑,“拉过勾勾之后,你就不能反悔,反悔就是小狗。” 许御宠溺的看着琴瑟,“好。我不反悔。快些去睡吧。” “嗯。” 琴瑟抱着糕点进去,不依不舍的关上房门,听到外头离开时的脚步声后,整个人无力的依靠在门背上,瘫坐在地上,忽的,泪流满面。 看着白白胖胖的糕点,失声哑笑,大口吃了下去,不顾那齁牙的甜,吃到最后一个,却怎么也舍不得了,一点点,小口小口吃掉。 抹抹眼角的泪花,缓步走到铜镜前,扒开左肩头的衣裳,背身一看,上头有一朵盛开的桃花,妖冶美丽,已经完全好了。 琴瑟抚摸着盛开的桃花,忽然升起将其再划上两刀的念头,亦或者在旁的地方受些伤,这样就可以在药仙谷多住些时日,她竟然不想回去,也不想面对。 可是有些事躲不掉,呆了半月有余,他们告别云鹤神医启辰返回长公主府。 临上马车的时候,琴瑟忽的攥住许御的衣袖,喃喃细语道:“我们这么早就要回去吗?” 许御莞尔,“琴瑟不想回去?” “不是不想,只是觉得...觉得药仙谷风景极美,让人流连忘返。” 向来会说谎的她,不知怎么,这次竟然用了这么蹩脚的借口。 许御念及什么,心疼的将琴瑟揽入怀中,“没事的,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你的,姑姑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她会成全我们的,等回去以后把事情定下来,你什么想来药仙谷,我就什么时候带你来。” 琴瑟说不出反驳的话,喃喃的应了一声,瞳孔中满是纠结和失落。 此一去,她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一路上,她各种理由逗留了几日,许御明白其中的缘故,遂也任由着她胡闹,本来明明一日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三天。 马车还是停在了长公主府,南方使节来朝的宫宴已经结束,听说自己离开之后,名额落到了知愿身上,那场宫宴上她如愿的被皇上看重,封为了答应。 回公主府后,她便随着许御去了潜园,许御让她等待一会,他去找长公主,他前脚刚走,后脚李嬷嬷的人就将她请走。 带到李嬷嬷的房间,关上了门,房内只有她和李嬷嬷两个人。 一种无形的压力压迫着琴瑟,琴瑟皱了皱眉头,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嬷嬷安好。” 李嬷嬷端坐在藤椅上,睥睨琴瑟,并未搭腔。 琴瑟不敢自己站起来,只好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 过了约有两盏茶的功夫,李嬷嬷这才发话道:“起来吧。” “多谢嬷嬷。”腿脚有些酸痛,琴瑟并不敢伸手去揉,神态自若的起身。 “说说吧。怎么一回事?” 琴瑟一怔,“琴瑟知错。” “什么事就知错了?” 琴瑟咬咬牙,缓声道:“琴瑟并没有奴隶印记,是旁人看错了,那不是奴隶的印记而是一朵桃花。” “砰”的一声,李嬷嬷随手摔了茶杯,滚烫的热水溅到琴瑟的绣花鞋上。 “若是桃花印记,你们去药仙谷做什么?” 琴瑟一哆嗦,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欲盖弥彰,“琴瑟说了谎,确实是奴隶印记,去药仙谷也是为了将奴隶印记改成桃花图案。” 第十七章 李嬷嬷沉声道:“这么说,你承认你是奴隶了?” 琴瑟咬牙应道:“是。” 李嬷嬷面色一沉,“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来长公主府?!” “只是一个奴隶,来长公主府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入皇宫演奏。” “只是一个奴隶?”李嬷嬷轻哼一声,“区区一个奴隶,竟敢冒充舞姬入长公主府,这可是杀头的罪名,你若真的只是一个奴隶,你哪来的胆子?!琴瑟,往日真的是老身我小瞧了你!你是不是早就有所图谋,你是谁派来的?” 琴瑟一个哆嗦,连忙跪下,“琴瑟并非是何人所派,走投无路,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嬷嬷见谅。” “你为何要接近小公子,究竟有何目地?!” “琴瑟与公子只是巧合相识,琴瑟并没有接近公子。还望嬷嬷明察。” “不是故意接近,那你解释解释小公子为何对你另眼相待,勺园的一幕又是怎么一回事?!” 琴瑟一个哆嗦,“琴瑟不知,琴瑟不知公子为何对琴瑟另眼相待,这是公子的事情,琴瑟不敢过问。” “好一句这是公子的事情!”李嬷嬷猛然大怒,“来人,将她给老身拖下去杖毙!” 琴瑟大吃一惊,“嬷嬷不可如此!若是让公子知道的,定会不依不饶,到那时嬷嬷该如何交代?” 李嬷嬷冷笑,“老身如何交代用不到你操心,老身也照顾了小公子这些年,他不会为你这个卑贱的小丫头,开罪于老身!” 琴瑟锁着眉头,索性破罐子破摔,“许御立誓,要护我一世安宁,嬷嬷虽然对他有照顾之恩,但是他心里的人是我,若是嬷嬷今日非要处死琴瑟,他日许御又该如何待嬷嬷?!” 李嬷嬷冷哼,不屑一顾,“你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隶,男人的欢喜只不过是尝一时的新鲜,等他日,长公主为小公子求了亲,娶了豪门大家的小姐,他怎么还会记得你这个不入流的奴隶?!” 琴瑟浅笑,毫无畏惧,“许御带琴瑟如何,嬷嬷应该清楚,许御竟然敢公然和长公主摊牌,证明我在他心里的位置很重,不是嬷嬷所说的那样,一朝一夕就能忘记。” “一朝一夕忘不得,那就十朝十夕,老身到底想看看你究竟给小公子灌了什么迷魂药!” “就算是十朝十夕,许御终有一日将我忘记,可是在这段时间里,嬷嬷应该如何自处?!” “你!你个牙尖嘴利的小妮子!来人,给老身张嘴!” 琴瑟两条胳膊被两个小厮死死的钳住,动弹不得,眼前走来一小厮,对着琴瑟的左脸就是一巴掌。 眼看着,就要下去,琴瑟连忙出声呵斥,“等等!” 小厮一怔,回头看向李嬷嬷,询问怎么办。 琴瑟慌忙道:“琴瑟不是牙尖嘴利,琴瑟说的只不过是事实而已,嬷嬷不应该为了我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奴隶和小公子闹翻。” “哼!”李嬷嬷不屑轻哼,“你也知道不值得!”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嬷嬷解决眼下忧虑。” “怎么?”李嬷嬷皱了皱眉,“你有什么办法?不会是想老身放你远走高飞吧?” 琴瑟摇摇头,“我若是远走高飞,凭许御的性格,他一定会将奴隶再次寻回,也因此会怪责嬷嬷和长公主,他会认为是长公主和嬷嬷把琴瑟送走,所以不妥。” 李嬷嬷眸子阴晦不明,“如你所说,杀你不妥,放你走也不妥,你究竟有何办法?” 琴瑟想了想,决然道:“我请求见长公主。” “大胆!”李嬷嬷猛地一掌拍向桌子,呵斥道:“你一个卑贱的奴隶,有什么资格见长公主?!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琴瑟直视李嬷嬷,沉声道:“我只同长公主说,琴瑟见过长公主之后,保证嬷嬷忧虑全无,只让许御记恨于琴瑟,嬷嬷只需要告诉长公主,琴瑟有万全的法子,而且他日琴瑟必定对长公主有用!” 李嬷嬷暗自一惊,坐在藤椅上想了半晌,屏退了众人。 琴瑟刚一出院子,便看见迎面走来着急不已的许御,刚一见面,还未来的说话,便被他拥入怀中。 “还好,你没事,是我不好,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琴瑟微微颤抖,喃喃的说:“我没事。” 许御松开了手,握住琴瑟的肩头,关切的问:“怎么一回事?我回潜园的时候,发现你不在,我以为是李嬷嬷把你叫走,我找到李嬷嬷,嬷嬷说你在姑姑这,琴瑟,姑姑说了什么没有?有没有欺负你?” 琴瑟莞尔笑笑,摇摇头,“长公主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跟我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那就好。”许御松了一口气,急忙又问:“那她说什么了没有?琴瑟。你不要担心,姑姑只是一时想不明白,等明日我再去找姑姑,一定能说动她,实在不行,我带你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琴瑟缓缓笑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你一个堂堂的世家公子,怎么能够带一个奴隶远走高飞呢?” “世家公子如何?奴隶又如何?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琴瑟就足够了。” 琴瑟心头猛然颤动,苦笑道:“之前何公子说你不开窍,不懂男女之情,看来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许御总觉得怪怪的,着急询问:“姑姑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无论什么你都不要在意,娶你的人是我。不行,我得去笑姑姑问问。” 说着,就往院子里走,琴瑟连忙拉住许御,“别去。” “不用害怕,没事的,有我在,没人能欺负的了你!” 琴瑟无法,死死的拉着许御的手,“我是说不用去。” “怎么不用去,若是不去姑姑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没事的...” 琴瑟挡在前头,莞尔一笑,“我是说不用去,因为...长公主已经答应我和你的事了。” 许御微愣,下意识反问:“你说什么?” 琴瑟笑道:“我是说长公主已经答应我们的事情了,所以不用去找她。” 第十八章 许御垂眸憨憨一笑,随后笑出声,小心翼翼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姑姑真的答应了我们的事?” 琴瑟莞尔,“是真的。” 许御不敢相信道:“刚才我去求姑姑,姑姑还怎么都不愿,你这一去,反倒是同意了。你怎么同姑姑说的?” 琴瑟微怔,想了想,宽慰道:“只是说...说长公主若是不同意,琴瑟就每日去求一遍,一次不成就两次,直到长公主同意为止,长公主觉得烦躁,倒也是同意了。” 许御蹙起眉头,他虽然不知说了什么,但他明白长公主是怎样的性子,如此说法,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琴瑟,你同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说的?姑姑是不是威胁你做什么了?你告诉我,我去找她。” “找她也没用,这是最好的结局。”琴瑟脸上露出一抹落寞,苦笑道:“长公主虽然是应下了,但是没有名分,只能做一个婢女陪伴在你身边。” 紧紧握住许御的手,“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我们在一起了不是吗?名分又能算得了什么?” 许御一怔,满心满眼的心疼,紧紧抱住琴瑟,低声呢喃:“你知道的...我只想让你做我的妻...没事的...我再去求求姑姑...实在不行,我们就离开这里...” 琴瑟抚摸着许御的后背,柔声宽慰道:“说什么傻话呢?我只不过是一个奴隶,不值得你如此做...” “我说过你是我的琴瑟,仅此,便是值得的。” 琴瑟微微上扬起嘴角,“有你这话就足够了,我一个奴隶,长公主能够松口让我有幸呆在你的身边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琴瑟怎敢祈求些别的?有没有名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就足够了。”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若非说名分的话,等过几年我若能生下一子,等到那时再同长公主讨要名分也来的急。” 许御心微动,心疼道:“可是...这样会委屈了你...”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委屈。” 许御温柔抚摸着琴瑟的眉眼,深情呢喃:“琴瑟...” 琴瑟莞尔一笑,并不言语。 许御郑重其事的保证道:“我说过,我会护你一世安宁,可能姑姑刚刚得知正在气头上,等过些日子姑姑的气消了,我再去同她说,一定可以的。” 琴瑟怔怔的看着,“许御...” 许御柔和笑笑,“这事你得听我的。” 琴瑟想了想,浅笑着点点头,“好,但凡事莫要强求。” “没事的,放心。回去吧,言兄正等着我们呢。” “何公子?”琴瑟惊诧道。 许御笑道:“他啊,一听说我们出了事,着急的不得了,正候在潜园等我们的消息呢。” 琴瑟莞尔,“何公子倒也是有心。许御你同何公子相交多久了?” “打小的玩伴,我们两家是世交,入兵营之前,我就他这一个朋友,从兵营回来之后,也就只有他这一个兄弟,所以感情自然是很好。” “真好。”琴瑟由衷道,“我们快些去吧,莫让他等急了。” “嗯。” 一入潜园,便瞧见在院中四处踱步的何谨言。 “言兄。”许御出声唤到。 何谨言连忙抬头看去,伸手高呼:“御兄。”紧接着赶紧跑了过来,急忙忙的问:“怎么样了?长公主怎么说的?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你放心,这马车衣服金银什么的我都给你们备好了,就停在后门,你们上了马车,一路向南。山清水秀的,天高皇帝远,长公主也奈何不了你们!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不是,你们倒是说说阿,到底怎么样了?别让我干着急啊!” 许御和琴瑟相视一笑,许御笑道:“言兄,慢些,你总要给我说话的空当。” “好好,我给你,你倒是说说,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这件事呢...”许御故意卖了个关子道:“言兄的马车的怕是用不着了。” “用不着了?”何谨言一声高呼,“那可怎么办?!长公主想怎么样?不放过你们?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们杀出去,为了你这颗百年开花的铁树,小爷我是豁出去了!” 说着,就往外走。许御赶忙拉扯住,“言兄,你看我这神情像是要鱼死网破的吗?” 何谨言认真的打量许御几眼,“像,特别像!不是我说,就你这木头脸,谁能看出来你高不高兴阿?” 许御一噎,面色稍有些暗沉,“那这是言兄一个人去吧,我们就不掺和了。” “不是,你们几个意思阿?”何谨言微扬起下巴,片刻后,不敢置信的问:“你们的意思不会是长公主同意了吧?” 许御浅笑着点点头,“同意了,言兄。马车你赶紧撤了,让旁人看见不好。” 何谨言咋舌,啧啧称奇,拱手敬佩道:“御兄,佩服,请受小弟一拜!” 许御连忙扶住何谨言的胳膊,面色一红,“不是我说动的姑姑,是琴瑟。” “琴瑟姑娘?!”何谨言声音陡然提高半分,说是许御劝动他都不敢相信,如今却是琴瑟,简直跟奇迹一般,“琴瑟姑娘,厉害!” 琴瑟施施然行礼道:“何公子,客气。” 何谨言退后两步,认真的上下打量琴瑟,看的琴瑟都有些不知所措。赞叹道:“琴瑟姑娘果真是奇人,真的,小爷我这辈子什么没见过,唯独没见过两件事,铁树能开花,阎罗王能松口,现在都给小爷我给碰上了,大奇!简直是大奇!” 许御嗔怪道:“言兄,又在胡说了,姑姑是姑姑,哪来的阎罗王,小心让姑姑听去,又要掌你板子。” 何谨言不屑一顾的撇撇嘴,嫌弃的说:“还掌板子?多久以前的事,那时候我才多大?陈年旧事,煞风景。而且这里你不说,我不说,琴瑟姑娘肯定不会,长公主哪里会知道阿?!不过,这好不容易有两件大喜之事,需要好生庆祝一番!” 许御一惊,连忙道:“不会又是那种地方吧?去不得,去不得,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第十九章 何谨言一噎,撇撇嘴,满脸的嫌弃,“你小子什么个意思?什么叫做那种地方?真没情趣?还有啊!瞧瞧你那一脸得意的样!” 说着,学做许御一本正经的说:“我是有家室的人。” 冷哼一声,“怎么,有家室的就瞧不起我们这些粗爷们?!小心阿!乐极生悲!” 何谨言这话只是玩笑话,不想一个月后竟然一语成畿,悔不当初。 清晨的时候,琴瑟还与许御玩闹着早上吃些什么,刚吃上几口,就被长公主的人唤去,说是有事商量,等再看见许御的时,便是在繁华似梦的宫宴上。 宫中任何一个重要些的宫宴,长公主都不会错过,尽可能让府中招来的舞女上去露露脸,万一有幸被皇上看上,她长公主就多了一个稳固地位,朝皇上耳边吹风的枕边人。 琴瑟今夜是独舞,长公主好不容易弄到的机会,偌大长公主府中的舞姬都不曾有这般的运气。 燥热的夏日,即使是入了夜,风也是热气腾腾的。 最后一场舞的,众位大臣无一呆的是汗流浃背,只想着快些结束。却见奴才端来一盆盆旱冰,摆放在舞台四周,都快结束了,再摆上旱冰做甚?众人纷纷心生疑惑。 琴瑟静静的站在帘幕后面,透过缝隙看着整个宫宴,看着坐在世家公子席位上与何谨言说笑的许御,即使是在说笑,依旧是满脸的忧虑。 虽然看不太清楚,琴瑟却笃定他的眉头这个时候一定是紧锁住的,怕是因为找不到自己了... 风吹拂过眸子,忽的,通红,似有泪珠打转。 过了今夜,一切都会不一样...成败在此一举,可她却怎么也移不动脚步,甚至生出不被皇上看上的念头,可是她又心知这有多么可笑。 “姑娘,该出去了。” 一旁候着的太监提醒道。 琴瑟猛然一惊,泛起一抹百感交集的笑容,她决然的从帘幕后而出,隐藏在旱冰腾起的白雾中,一滴清泪滴落,心口猛然诛心一痛。 “铮!” 琴声大起,琴瑟莞尔。 许御,对不起... 顺应着琴声,长长的水笼烟袖向两侧飘舞,身子随着旋律而动。白雾蒙蒙,隐约瞧着一起舞的女子,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如梦如幻,看的不真切,却移不开眼眸。 悠扬的琴声陡然高亢,渐入高潮,忽的有一阵微风拂过,雾气吹散开来,混入燥热的空气中,顿时一片清凉。拨开白雾,女子也逐渐显露真容,众位大臣纷纷伸着头着急的张望,连同皇上都向前坐了坐,想看个究竟。 一袭白裳,裙角染了一圈子的墨,发髻上清一色的银制发簪还有铜铃,罩着长长的面纱随风而去,赤足上套着银钏,踩在清水池中,每动一下,银钏上的铜铃叮咚作响,带起清澈的水花,舞姿轻灵,身轻似燕,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花。 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大抵不过如此。 舞罢,众人久久无法回神,半晌后,皇上方才开口问道:“你是谁?” 琴瑟跪拜,柔声道:“舞姬琴瑟。” “琴瑟...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是个好名字。”皇帝大赞道。 随意又同长公主闲聊几句,便让琴瑟退下,直到退下,琴瑟都不敢去看许御一眼。 刚入了帘幕,便被一个人阻挡住去路,琴瑟抬眸看去,是一双五味杂陈的眸子,震惊,不解,痛心,所有的所有的都交织在一起。 琴瑟莞尔一笑,漫不经心的问:“许御,我跳的可好看?一舞惊鸿不过如此。可惜那琴师相比起你来相差甚远,否则今夜我一定可以舞的更好。” 许御凝视着浅笑盈盈的琴瑟,沉声怒问:“你怎么在这?你不应该在这?!” 说着,拉着琴瑟的手腕就往外走,“我们走!” 琴瑟蹙起眉头,狠狠的甩开许御的手,“你弄疼我了!” 许御慌张的看着琴瑟,心疼道:“是我不好,琴瑟,我们回去好不好?” “回去?”琴瑟嘲讽的勾起嘴角,“我为什么要回去?回去我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隶,而在这里,你看见了吗?皇帝看我的眼神,很快我的封赏就来了!以后我就是入住后宫的娘娘,那个时候你见到我都要行礼作揖!” 许御浑身一怔,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他捧在心口的女子,惊慌失措的握住琴瑟的手,“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什么地方没有做好?是我不好,琴瑟,你不是奴隶,等回去之后我便向姑姑讨要,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好不好?” 琴瑟讥笑,满脸的冷漠,“不好,许御,我过够了受人白眼的日子,如今我有机会飞上枝头做凤凰,你应该祝福我啊!且不说长公主能不能答应,你许御的妻子哪里能比的上娘娘?!” 目光落到被紧握住的双手上,冷言道:“许家三公子请自重。” 许御浑身发寒,那股寒气从心底而生,一点点的刺痛他的心脉。“琴瑟,你不是这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今日姑姑找你说了什么?你才会这样?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你是喜欢我对不对?” 琴瑟冷笑,不带有一丝温度,冷言嘲讽,“许三公子还真是自恋,琴瑟什么样,公子难道还看不清楚?我喜欢你,简直是笑话,你有什么好的?一个处处听从长公主话的懦夫!我接近你,只不过是因为你好骗,我不想做奴隶,而现在我有更好的机会,做娘娘!我为什么不抓住?!” “琴瑟...我们回去好吗?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琴瑟嗤笑一笑,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一般,“自恃清高的许家三公子原来也可以这么卑微阿...今夜的乐事可真多,我劝你还是赶紧放手,等会李公公来了。我可就叫非礼了!”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和我回去?” “做梦吧。许三公子你也应该醒醒了,你面前的不是那个只能躲在你身后的奴隶琴瑟,而是以后王朝后宫琴瑟娘娘,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第二十章 琴瑟叹了一口气,硬生生扒开许御的手,“许三公子当众轻薄未来的娘娘,若是让旁人瞧见了,让皇上知道了,你可知道是什么下场?!” 许御一声怒吼,“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琴瑟,我们远走高飞,从此再也不回来,好不好?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 “可是我不愿意。我以后是要做娘娘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谁会去跟你过清贫的日子?我要的你从来都给不起!” “你要什么?!我什么都给你!” 琴瑟轻笑,越过许御,缓声道:“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你给不起。” 许御一僵,身子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站都有些站不住,只有心头锥心的痛一遍又一遍刺痛他每一根神经。 “琴瑟...” 猛地转过身去,想要拥抱住琴瑟,谁知,琴瑟闪躲开,厉声呵斥:“许三公子自己不怕死,可连累到他人,别忘了你们许氏一族本就遭皇上猜疑,如履薄冰,许三公子这是要为了一己之私至全族人的性命如不顾吗?!” 许御猛然一怔,双脚上似乎生了钉子,死死的扎在地下,无法动弹半分。 红透的双眸凝视着琴瑟,眼底的那股悲伤充斥着整个瞳孔,琴瑟微微偏转过头,躲闪炽人的目光,不敢直视。 琴瑟静静的看了许御一眼,嘴角泛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转身离开。 许御想唤住琴瑟,却开不了口。 出了帘幕,李公公便上前来道:“姑娘,封赏来了,长公主让你去大殿上候着。” 琴瑟点了点头,“琴瑟知道了。” 李公公想了想,嘱咐道:“长公主还有一句话让老奴托付给你。” “公公请说。”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入深宫深似海,姑娘请多保重。” 琴瑟微怔,莞尔笑道:“琴瑟明白,还烦请李公公替琴瑟转答,琴瑟定不辜负自己的承诺。” 李公公笑意浓浓道:“姑娘明白就好。” 一道圣旨下来,琴瑟被封为琴嫔,入住和春宫。至于后头圣旨上还说了些什么,琴瑟都没有听进去,她只知道真的没有回头的路了。 入住后宫之后,独享皇帝专宠,宠冠六宫,一时风光无限,出入之地连同妃位之人也要退让三分。 再遇见知愿是入宫半个月后,知愿带着宫女在和春宫前局促徘徊不定,被宫中的宫女瞧见告诉了琴瑟,便请她入内。 珠玉满头,衣鲜亮丽,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戾气,见到琴瑟的那一瞬间,完美的收敛起来,柔柔弱弱的,令人忍不住的怜惜。 施施然上前行礼道:“知答应见过琴嫔。” 琴瑟抬眸深深的看了知愿一眼,满眼的陌生,不咸不淡的应了句,“免礼。” 知愿起身痴痴的望着琴瑟,欲言又止。琴瑟漫不经心的抚摸怀中刚进贡的波斯猫,一脸的闲适,也不心急,静静的等待着知愿能够说些什么。 局促的半晌,知愿软声唤了一句,“琴瑟姐姐...” 琴瑟微怔,捋毛的手一顿,随后自嘲的笑笑,“知答应入宫这么久,难道连规矩都没有学会吗?本宫大你两级,知答应怎么敢直呼本宫的姓名?!可是要坏了宫中的规矩不成?” 知愿咬着下嘴唇,眼眶中含着泪花,楚楚可怜,“姐姐,非要如此吗?” 琴瑟蹙眉望去,眼底露出几分厌恶,“这话应该本宫问知答应才对,知答应,非要如此吗?” 知愿浑身一颤,泪水溢满眼眶,喃喃道:“姐姐,知愿知道错了...知愿不是有意的...” 琴瑟勾勾嘴角,将波斯猫递给一旁侍奉的宫女,缓步走到知愿跟前,一手握住知愿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看向自己,“你可知你的无意差点把本宫逼入绝境?” 知愿颤颤巍巍的说:“知愿不知...知愿也是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琴瑟冷哼一声,“这世间好像所有做错事的人都有难言之隐。” 松开了手,冷冷的看着她。不带一丝温度。 “姐姐...”泪眼婆娑的望着,“知愿后悔了...知愿只是一时起了邪念...明明我那么努力的练习却永远也跟不上你们...在你们的面前,我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我不服,我是小县城来的,没有任何背景,一家子的人都盼望着我能够出人头地,家中所有的钱都打点了选拔的小厮,我才能进入长公主府,我如果进不了宫,我如何有脸回去?又如何交代?” 琴瑟嗤笑一声,“所以你就可以害本宫了?” “可是我没有办法...姐姐...知愿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原谅我好不好...” 琴瑟皱了皱眉头,心底仍留有一丝疼惜,转言道:“宫里的日子不好过?” 知愿一怔,满面愁容,“以前觉得嫁给这世间上最至高无上的人是最幸福的人。做后宫的娘娘可以享尽荣华富贵,一生无忧,可是入了宫才知道,帝王之爱,像风,乍起散去,不过一瞬间的事。日日守着空房,门前小路上的鹅卵石都数了不知有多少遍...” 忽的猛然拽住琴瑟的衣袖,眼中充满了希冀,“姐姐,你不会明白的...如今你正得盛宠,可保不齐哪一天就会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所以...” “所以呢?” “所以,只要你我联手,就像汉宫的双飞燕一样,这样圣宠不衰,无人可以左右我们姐妹了。” 琴瑟可怜的瞧着知愿,一点一点扒开她的手,冰冷的很。 “想法不错,可惜...背叛过的人都不能再用,因为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姐姐这是还不肯原谅妹妹吗?” “你从背后插了我一刀,和我说句抱歉我就要原谅你,世间怎么会有这么轻易的事?” “那你想怎么样?!” 琴瑟上下打量了琴瑟一番,虽衣着华贵,却难掩落魄,“看你如此,我便安心了。回去吧,和春宫不欢迎你,以后也莫要再来,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招惹我,我绝对不会对你动手。” 第二十一章 “琴嫔的意思是不愿同我联手了?”知愿的神色声音皆是一变,柔弱的神情瞬间愤愤然。 琴瑟轻挑眉,莞尔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红叶送客。” 抱着波斯猫候着的宫女连忙上前。 “把猫给本宫。”瞧着憨态可掬懒洋洋的波斯猫倒是生出几分欣喜。接了过去,轻柔柔的捋着它的皮毛。 红叶上前一步,挡在知愿身前,面无表情道:“知答应,请。” 知愿横眉竖眼,开口怒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拦本宫?!” 红叶瞧了一眼,波澜不惊道:“知答应再不离开,奴婢就唤侍卫来了。” “你!”知愿怒目相视,忽然想起什么,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琴瑟...真是个好名字,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只是不知这在御在哪个御?” 琴瑟神色陡然一变,阴晦不明的盯着知愿,沉声问:“知答应,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讨好不成,想和本宫打字谜?” 知愿浅笑道:“妾身怎敢?字谜谈不上,只不过忽然想起了住在长公主府的世家公子,许御许公子,妾身在皇上的耳边说上那么一两句。你说皇上会不会联想到什么呢?” 琴瑟轻笑一声,满满的不屑,“那知答应也能让皇上去你宫中才行阿,否则只能想想。” 知愿横眉竖眼,皱起的眉间皆是恨意,“你休要得意!皇上只是一时被你这个狐媚子迷了魂!等我禀告圣上之日,就是你跪地求饶之时!” “呵...知答应这是要和长公主对着干吗?莫要忘了,许御许公子可是长公主心尖上的侄儿,知答应若是对他不利,岂不是是向长公主宣战,别忘了,知答应是如何进的了宫,如何荣获圣宠。即使不顾栽培的情谊,知答应还是要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敢对长公主不利?!” 琴瑟说的平淡温和,波澜不惊,听在知答应的耳朵里却犹如惊雷般,“轰”的一声,炸的整个人都是一蒙。 咬咬牙,不愿如此退败,碰一鼻子灰。眉头一横道:“那又如何?!皇上本就忌惮长公主和太后,若是因为这事可以给长公主沉重一击,那我就可以因此取信于皇上,成为皇上的人,不但可以重获恩宠,而且有皇上在,长公主若是敢动我,便是和皇上公然为敌!”嘴角划出一抹狡黠的笑,“而我,相信长公主不会也不敢这么做。” 琴瑟微惊,随后嗤笑一声,回首看向红叶,漫不经心的问:“红叶...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那个当初背叛丽妃投奔本宫的那个太监怎么样了?” 红叶面无表情的回答:“小主说,背叛自己主子的人永远不能用,因为不知什么就会背叛自己。听说那个不知死活的太监在酷刑司被折磨的死去活来,昨日酷刑司的人还来过问,要不要解决了。” “今个你就去回话,本宫还不想他死,只想让他生不如死。” “是。奴婢明白。” 琴瑟擒笑,意味深长的注视着颤颤巍巍的知答应,“知答应...你说皇上是九五至尊,眼中可揉的了沙子?本宫尚且如此,你说皇上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知愿浑身僵硬,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心头,不禁连着打了好几个寒颤。 “你...你...你莫要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呵...究竟是谁痴痴的跑过来像疯子一样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你!”知愿攥紧了拳头,柔弱的小脸都因怒气都紧巴,“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等到了皇上面前,我看你如何为自己辩解!” 琴瑟满不在乎的撇了她一眼,懒洋洋的问:“知答应这是宁可自损一千杀敌八百?” “是又如何?!只要能撕下你这张虚伪的嘴脸,无论怎样,我都甘愿!” “好!”琴瑟一声高呼,若不是怀中抱着波斯猫,怕是恨不得为其鼓掌,“知答应好志气!只可惜阿...知答应不是一个人,知答应可以奋不顾身,但知答应家人呢?耗尽所有为了将你送入长公主府,你可是要连累他们?!” 一听见家人这两个字,知愿就仿佛被抽干身上所有的力气一般,惶恐不安的怒问:“你什么意思?!你究竟要做什么?” 琴瑟轻笑出声,“知答应此言差矣,不是本宫要干什么,而是知答应想怎么做。听说令尊仗着自己的女儿是娘娘在当地横行霸道,大肆收礼,答应帮别人办事,你说你若是倒台了,那些令尊收礼的人还有被欺压过的百姓该怎么对付令尊?啧啧...想想都觉得可怕。” 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笑道:“对了,差些忘了,令尊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贪污也就罢了,但你可知他贪污了多少钱?黄金千两!区区一个县令怎么贪污这么多钱?哪来的胆子?怕不是因为仗着自己有一个做娘娘的女儿吧?” 一言一语,听的知愿浑身发抖,如同坠入冰窖一般,父亲的事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明里暗里也提点了些,不曾想他却丝毫没有收敛之意,她没有办法只好任由着他去了,可是万万没想到,琴瑟竟然知道! “你调查我?!你竟然敢调查我!” 猛地扑向琴瑟,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如此都不解心头之恨! 千钧一发一际,红叶及时挡在琴瑟面前,拦住发了疯的知愿。 琴瑟嫌弃的上下打量着她,轻蔑一笑,“知答应这可是要公然袭击嫔妃,你要知道,袭击嫔妃是何等的罪过,诛九族的!不知道知答应能不能受的住?!” “你!你!”知愿忽的红了眼,血丝布满了眼眶,咬牙切齿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忽的,“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琴瑟微惊,了然笑笑,“知答应这是做什么?刚才奋不顾身的要杀了本宫,这又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跪下?知答应这一跪本宫可受不起。还是起来吧。” 知愿咬着牙,豆大的泪珠断了线似的簌簌而下,“知愿恳求琴嫔放过我的家人。” 第二十二章 琴瑟面色微冷,“本宫说过,只要你不触犯于我,往日的过错本宫皆可以既往不咎,今后也会相安无事。可惜...” 缓缓蹲下身子,一把捏住知答应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瞧着泪流满面柔弱的神情,却再也生不起一起怜悯。 “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得寸进尺,白日做梦,竟然还想着用许御来威胁本宫,你让本宫再如何容你?!” 知答应浑身一颤,连声求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姐姐再原谅知愿一次好不好?以后知愿以姐姐马首是瞻,姐姐让我往东,知愿绝不往西。就饶过知愿这一次,知愿再也不敢了...” 哭的泪声俱下,如能断肠一般。 琴瑟面无表情,冷眼瞧着,“原谅这个东西,次数多了,就不值钱了。瞧瞧你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让人...恶心!” 说着,怒甩开知愿的下巴,弱不禁风的知愿一下子歪倒在地上。 琴瑟缓而起身,一旁的红叶眼力劲的递去一块绢帕,顺手接过琴瑟抱在怀中的波斯猫。 琴瑟拿着绢帕一点一点擦拭沾在手指上的泪水,满眼的嫌恶。一根一根擦拭干净,随手扔在知愿面前。 歪倒的知愿含着泪慢慢的跪正,看着面前被扔落得绢帕,瞳孔中猛然闪过一丝强烈的恨意,随即转瞬即逝,死死的咬着下嘴唇,对着琴瑟的珐琅绣花鞋。 “砰!砰!” 一声接着一声磕头,一声比一声响,空旷的大殿上格外响亮。 不一会,波斯地毯上磕出一个红印,琴瑟冷眼看着知愿的举动,意料之中的事,但瞧见那个红印的时候,还是露出一分黯然。 叹息一声,“红叶,扶她起来。” “是。”红叶顺从的将波斯猫放在一旁,扶着知愿起身,知愿眉间一喜,却仍是我见犹怜般含着泪花楚楚可怜的望着琴瑟。 攥着衣角,小心翼翼呢喃:“姐姐...再给知愿最后一次机会,知愿再也不敢了。” 琴瑟看着额头磕的血红一片的知愿,微蹙眉,沉声道:“本宫是琴嫔,知答应请慎言。” 知愿一惊,腿脚一软,若不是红叶搀扶着,怕是又要跪下继续磕头谢罪。 “琴嫔...妾身知错。” 琴瑟皱眉,警告道:“知答应...机会不易,今日本宫就当作你从来没来过和春宫,往后切莫再犯糊涂,这和春宫还是不要再来了。” 知愿大喜,连忙谢恩。 琴瑟看着,没由来的烦躁,一刻也不想让知愿在这里呆下去,遂吩咐红叶道:“送知答应离开,莫要让人瞧见她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本宫这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呢。” 知愿闻言,心头一颤,连忙用衣袖胡乱的擦拭着泪水,妆也哭花,瞧着这幅模样,不知情的人,难免胡思乱想。 “妾身明白,妾身今日从未来过和春宫,也不会让他们知晓。” 琴瑟“嗯”了一声,随意的摆摆手,让红叶带她离去。知愿这么一闹,额头不经有些发疼。 待红叶回来后,发现琴瑟正四处寻找些什么,连忙上前询问,“娘娘,再找什么?需不需要奴婢帮忙一块寻找?” “波斯猫,一转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了。” 红叶四处寻找,终是在桌子下面发现了正打瞌睡的波斯猫,连忙抱给琴瑟,“娘娘,您瞧,找到了,在桌子上打瞌睡呢。” 琴瑟皱起的眉头缓缓的舒展开,接过猫搂在怀里,轻柔的抚摸着它的毛发。 许是弄的舒服,波斯猫懒洋洋的“喵”了一声,趴在琴瑟怀里任由她抚摸。 “皇上说这波斯猫不同平常的猫,非比寻常,果真是非比寻常,懒得很。” 红叶弯弯嘴角,“不过也懒得可爱。” 随后犹豫道:“娘娘,现在皇上不在,不如让奴婢来吧。” 琴瑟宽慰道:“无妨,吃了药,抱起它来也不是很难受。” 红叶心疼的说:“娘娘本身就对动物的毛发过敏,又何必日日抱着它呢?” 琴瑟轻声叹了口气,“皇上喜欢这猫,你没瞧见,上贡的东西中,皇上只对这只猫多看了好几眼,皇上说,这猫橙黄色,贵气,还皇家风范。” 嗤笑一声,“一只猫而已,哪来的皇家风范,可惜,皇上就是喜欢它,皇上喜欢它,本宫就要伺候它,日日给它顺毛,这能它才能依赖本宫,让皇恩更为巩固一些。” 红叶满眼的心疼,欲言又止。 琴瑟知道她要说什么,遂转移话题道:“人送走了?可有人看见?” “送走了,没有人看见。” “嗯,那就好,让人给长公主那边透点风,长公主会处理的。” 红叶微惊,却也了然,“娘娘是要借长公主的手除了知答应?” “她今日敢威胁,他日便敢要了本宫的命,留着始终是个祸害,让长公主去办,和春宫也会少了很多麻烦,即使东窗事发,我们亦可以独善其身。” 红叶沉吟,“奴婢明白,这就去让人将今日的事透露给长公主。” 琴瑟“嗯”了一声,抱着波斯猫朝着贵妃椅走去,忽的停了步伐,看着地毯上那一抹红,有些出神。 随即叫唤住红叶,红叶连忙折回,询问:“娘娘,怎么了?” 琴瑟叹息道:“罢了,这件事还是不要麻烦长公主了。” “那知答应那边...” “派人盯着,过些时日,再除掉她。” “可是...娘娘不是说留着始终是祸害吗?” “太早了,会引起怀疑,等些时日吧。她在看本宫这受了惊吓,即使有报复的心,一时半会也不会行动,过了风头再说。” 红叶皱了皱眉,忍不住提醒道:“若是娘娘亲自动手,万一弄不好,会连累到娘娘。” 琴瑟垂眸,一双眸子阴晦不清,露出几分惆怅。“透露给长公主,怕是她苦苦求来的一家子人也无一幸免。” “娘娘是想保住知答应的家人?” “嗯...” “娘娘是顾及和知答应的情谊?” 琴瑟莞尔笑笑,摇摇头,“情谊?她撕破脸皮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只是看着她求本宫的时候。忽然想起本宫的以前,只可惜那个时候,本宫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爹阿娘死在自己的面前…罢了,罪不及家人,远在天边,碍不了本宫和长公主的事。” 第二十三章 红叶垂眸,关于琴嫔的往事,她知道的也不过一星半点,只知晓那是旁人不能提及的往事,也是她入宫的原因。 宫中的日子波澜不惊,偶尔有点摸搓,但也无伤大雅。只是这知答应莫名其妙的就在寝宫的自杀死了,掀起几日的轩然大波,不过也就几日,这宫中的女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谁能记得清谁是谁? 和春宫的喧闹也渐渐平静许多,相隔两个宫殿的庆祥宫却格外的热闹。 红叶站在门前朝着庆祥宫的方向张望了好久,连同琴瑟唤她时都不曾听见。 “红叶...” “红叶...” 连接唤了数声,不见其回应,琴瑟不禁好奇的裹了裹披风缓步而出,立在红叶身旁,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在看庆祥宫?” 红叶“嗯”了一声,随后一怔,回过神来,连忙俯身行礼。“娘娘外头冷,还下着雪呢。您身子骨不好,万一吹了风,受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琴瑟莞尔笑笑,“唤你数声,你都没有回应,本宫也只好出来寻寻,看看到底是什么勾了你的魂。” 红叶紧张谢罪道:“红叶知罪,请娘娘责罚。” “什么知罪,惩罚的。哪来那么多的过错,起来吧,本宫身子骨还没有那么娇气。” 琴瑟随意摆摆手,让红叶起来。 “庆祥宫热闹,羡慕了?” 红叶一惊,连忙道:“奴婢没有任何的意思,就算再热闹,奴婢也不会离开娘娘,奴婢只是有些妒忌而已...” 琴瑟盈盈笑脸,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妒忌什么?” 红叶咬咬牙,“娘娘是宠惯六宫的人,那欣贵人是什么?只不过是一个乡间女子,泼辣的很,也不知怎么入的宫,将娘娘的恩宠都夺了过去,日日笙歌的,也不知做给谁看!” 琴瑟瞧着琴瑟奏乐的地方,时不时传来几声欢声笑语,掠过一抹落寞,莞尔一笑,平淡道:“都不是心尖上的人,谁也不能荣宠不衰,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无情帝王家,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大抵如此。也没有什么可羡慕的。” 随后想了想,提醒道:“你以后说话也要注意一点,这女子虽然来自乡下,可模样甚是好看,脾气虽然泼辣了点,但在这死气沉沉的深宫里倒也是别出一格,皇上难免多看几眼。而且这女子是宰执献给皇上的,不可小觑。” 红叶轻咬着嘴唇,应声道:“奴婢明白,只是...”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方才开口道:“这宰执大家都知道他是皇上的人,如今唯一能和长公主还有太后抗衡的一派,现在皇上宠信宰执的人,是不是是要向长公主宣战的意思?” 琴瑟一惊,不想这宫女什么都能往外头说,当即呵斥道:“这种话莫要胡说,皇家之意不是你我可以揣度的,隔墙有耳,若是被人听去,大作文章,你我将地位不保。” 红叶大惊失色,“奴婢只是...只是猜测而已,瞧着这里没人...所以就...” “罢了,日后注意些,小心些总是无妨的。外头冷,你随本宫进来。” “是。” 入了内,也不必外头暖和多少,一瞧,原是烧炉的炭火所剩无几。 红叶皱了皱眉头,一时间怒火蹭蹭的往上冒,“一群见高踩低的畜牲!以前娘娘得宠的时候,他们巴不得日日跪在这宫殿外孝敬娘娘,如今皇上只是半个月没来,他们竟然敢克扣娘娘的薪火!简直太过分了!” “好了。”琴瑟依靠在贵妃椅上懒洋洋打断的道:“领的时候你就发了一通脾气,这会又发了一通脾气,总该有个气消的时候吧?” 红叶皱着眉,嘟着嘴,恨不得再跺上两****婢只不过是气不过而已!不行,奴婢再去趟内务府,把剩下的炭火都领回来,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说着,急匆匆的就往外头走。 琴瑟连忙呵斥,隐约中有一丝怒意。“回来。” 红叶无法只好折返回来,满脸的愤怒和委屈。 琴瑟叹息道:“你去了有何用?不过去寻一顿奚落而已,这些个炭火省着点用,这个月还是能撑得过去的。内务府,犯不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娘娘,这怎么行?!奴婢去找太后,有太后出面,内务府肯定不敢亏待娘娘。” 琴瑟嗤笑一声,“内务府的人都是在这深宫中磨练很多年的老人,最懂得也就是审时度势,你去找谁也没用,今个就算太后去了,明个呢?后个呢?日日不满,日日去找,太后也会厌烦。而且这点小事也不必麻烦她老人家,太后喜欢对她有用的人,可不喜欢因为一点小事就麻烦她的人。” “娘娘...如此不是委屈了自己吗?您可是长公主的人,他们怎么敢如此亏待于您?” 琴瑟莞尔笑道:“你不都说了吗?如今皇上宠幸宰执的人,便是向长公主宣战,这内务府是在皇宫,依靠的是皇上,他们哪有胆子因为失势的长公主得罪皇上?而且以前荣宠六宫,得罪了不少人,也红了不少人的眼,这些都是内务府开罪不起的。” 红叶咬着牙,鼻子酸了酸,眼眶红了圈,小声的问:“娘娘就这么算了吗?” “算了?”琴瑟挑挑眉头,她的目地还没有达到,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让她们先得意一会,本宫也好趁着这个机会静静心,修身养性,荣辱不惊,日后的盛宠才是长久不衰。” “可是...”红叶犹豫了,正琢磨着怎么开口。 琴瑟倒是看的明白,直接开口问道:“可是长公主那边来信催你了?” “嗯...长公主让娘娘想想办法...让娘娘不要忘了当初的誓言。” 琴瑟心头一咯噔,表面上却波澜不惊,“本宫明白,你去回了长公主的话,琴瑟知道该怎么做。” 红叶想了想,担忧道:“可是...娘娘,万一长公主真的失势,无力回天,娘娘该怎么办?奴婢虽愚笨,却也看的明白,皇上宠爱公众任何一个娘娘都是存在这利益关系,对娘娘也是如此,长公主得势的时候,娘娘宠冠六宫,长公主失势的时候,就冷落了娘娘...” 第二十四章 琴瑟蹙了蹙眉头,随后舒展开来,不在意的笑道:“长公主会东山再起,本宫也会再获恩宠。” 红叶不解,疑惑道:“娘娘为何这般笃定,可是有什么办法了?” 琴瑟解惑:“办法谈不上,只不过是这皇宫里久了,虽然皇上顾忌后宫干政,可是多多少少也能听闻一些,皇上依靠长公主和宰执内斗来巩固大权,所以为了谁也无法功高盖主,权倾朝野,所以他不会站任何一方,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宠着宰执,也不过长公主最近太过得势,过些日子,瞧着差不多的时候,皇上自会回来。” 红叶恍然般如同小鸡啄米点头,转念一想,又有些犹豫,“可是…宰执不是皇上的人吗?如今即使是后宫里都在议论,长公主要失势,长公主推荐入宫的几位娘娘都已经开始准备另攀高枝,连同太后的宫中都冷清了许多,娘娘就不打算有别的考虑了吗?” 琴瑟轻笑一声,调侃道:“你莫要忘了你可是长公主的人,如今你怎能怂恿本宫去背叛长公主呢?” 红叶闻言大惊,这些时日急昏了头,有些话竟脱口而出,忘了本来进宫的目地,神色陡然慌张起来,“奴婢可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扑通” 跪倒在地,请罪道:“奴婢这些日子,急昏了头脑,光顾及娘娘的将来,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还请娘娘恕罪。” 琴瑟淡淡的打量着红叶,一时间也分不清,这一席话究竟是真的为了自己好,还是试探自己的态度。 浅笑着虚扶手,“起来吧,既然为了本宫好,本宫又怎能怪你,只不过若是真的为了本宫好,就不应该说这样叛主求荣的话,可明白?” 红叶紧张的咬了下薄唇,连忙道:“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好了,都让你起来,为何还要跪在地上,这冬天太冷,地上凉。” 红叶闻言长松一口气,和琴嫔相处的这段日子虽然不长,但也知道几分琴嫔的处事风格,遂也能揣摩几分意思。 “多谢娘娘。” 琴瑟莞尔笑笑,瞧着红叶还有些担忧而皱起的眉头,宽慰道:“若当真皇上重用宰执,长公主从此失势,如此便要鸟尽弓藏,宰执一步步上位不会不懂这个道理,皇上也不愿看一个大臣权倾朝野,威胁皇位,而宰执才高八斗,皇上若是除掉他,心里难免有多少不愿,而且现在长公主根基仍在,在朝堂上仍有话语权,所以也没有到鱼死网破的地方,皇上也不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红叶半知半解的点点头,虽然听不大个明白,可知道长公主仍会起势,而娘娘也即将获得恩宠,如此一想,嘴角忍不住上扬,甚至猜想问:“娘娘,你说皇上什么时候会来?” 琴瑟嗔笑一声,“皇上几时来本宫怎么会知道?瞧着已经冷落长公主许多时日,这宠幸也应该快了。你这小丫头,为何这般着急?” 红叶撇撇嘴,心有不满的抱怨,“娘娘受宠的时候,哪一个不得敬着娘娘?这娘娘受了冷落,这一个两个的都像是避瘟神似的,躲躲远远的,甚至还有过来奚落的,还有…还有那个丽贵人…” “好了。”琴瑟不轻不重的呵斥一声,声音中多少有些不悦,“经的起多大的苦,今后才能受的起多大恩宠。你这一生依附着太后,也没有什么波澜,这一次便当做历练,好好练上一练。心平了,才能在这深宫走的更远,站的更稳。” 红叶一惊,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应声,“奴婢明白。” 琴瑟“嗯”了一声,不悦之色也慢慢褪去,往门口处探了一眼,门帘遮挡,也看不见,“这外头可还下着雪?” 红叶不解,却也顺从走到门前,拉开门帘,这刚一拉开,呼啸的风卷着大片大片的雪花猛地涌了进来,花白了红叶的前发。 连忙关上门帘,回去复命,“娘娘,还下着呢。而且这雪势越来越大了呢。” 琴瑟轻轻的叹了口气,“都说雪后寒,怕是这些炭火不够这个月了。红叶,上个月皇上赏赐的雨前龙井可还留着?” “留着呢,娘娘说太后喜欢雨前龙井,所以让奴婢留着,以防不时之需。”话音一落,后知后觉道:“娘娘可是要去求太后?娘娘不是说太后不喜欢管这些小事吗?” 琴瑟弯弯嘴角,“本宫确实要去求太后,不过不是为了这点小事,过些时日便是太后生辰,虽然太后一直要求小办,可是这寿宴上的舞总是不能少的,只要让太后点名要本宫献舞即可。” 红叶思索片刻,犹豫道:“寿宴上献舞娘娘自己提出便可,又何必去送什么礼呢?这礼不应该用到刀刃上吗?” “那你认为什么时候算得了刀刃呢?” 红叶轻轻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只是认为这无风无浪的,而这雨前龙井却又是极为珍贵,连同这和春宫也只有这两罐子,难免有些可惜。”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若是想让一个人心里有你,总是需要付出点什么,不能什么都舍不得,这深宫后院的太后是从一个贵人慢慢熬成太后的,懂得自然比我们多一些,而且长公主在外,并不能事事能够顾及到,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多和太后亲近不会错。皇上虽然忌惮太后,但太后始终是他名义上的母后,他不会做不孝之事。最后…” 嘴角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太后宫中冷清,这个时候仍然不忘了亲近,无异于见人心,也需要让太后看看无论发生什么,本宫都现在她身边,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的好,太后得势的时候,送的东西琳琅满目,我们那些小玩意在里头压根就不出奇,这失了势,面前的东西少了,她也能看的见,那这就不仅仅是两罐雨前龙井的事,你可是明白?” 红叶恍然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第二十五章 话音一落,便急匆匆的去准备。 琴瑟不急不慢的唤住,“红叶...” “嗯?”红叶微愣,连忙上前听候差遣,“娘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上次长公主送来用来打赏的珠宝带上一些,这和春宫的日子不好过,入了冬连过冬的炭火都没有,太后那也要漏漏口风。” 红叶面色一喜,“娘娘,这是想要太后替咱们出面?” 琴瑟蹙了蹙眉头,“你这丫头怎么还惦记着内务府那一档子的事?太后她老人家是不会出面的。咱们也请不动,明白了吗?” 红叶失落的“哦”一声。 琴瑟轻轻叹息,“虽然这人我们是请不动的,但这心意还是要让她明白。” 红叶眸子渐亮,应声道:“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办的漂漂亮亮。” 琴瑟莞尔,忽然想起什么,环顾整个宫殿,询问道:“这殿中怎么这般安静?” 红叶先是一愣,随后恍然般解释道:“娘娘,莫不是忘了?这波斯猫前些个日子死了。” “死了?”琴瑟声音微微提高几分,好像有那么一回事,却不知怎么的就给忘了。 红叶叹息一声,眸底浮现出气愤,“前些个日子,这波斯猫偷溜出去,冲撞了欣贵人,后来便被皇上赐死了。” 话音刚落,又忍不住嘲讽上一句,“这欣贵人一个乡下来的野蛮女子,泼辣的很,怎么可能会怕一只猫呢?!分明就是故意而为之,幸亏皇上没有牵连到娘娘。” 琴瑟嗤笑一声,尽是嘲讽,却又满目凄凉。 红叶一愣,忙问:“娘娘也觉得可笑?一个平日里那么泼辣的娘娘怎么可能会怕猫呢?!真真是可笑之至。” “可笑,确实可笑。”琴瑟微扬起嘴角,却看不出一点笑意,“皇上宠幸本宫的时候,这猫有皇家之气,旁人都得宠着,这皇上宠辛了新人,他日捧在手里的猫,说杀就杀,毫不留情,果真是无情帝王家。红叶,你说,本宫像不像这波斯猫?” 红叶一惊,垂眸,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想了想,宽慰道:“这波斯猫怎么能同娘娘相比呢?娘娘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还长着呢。深宫夜漫漫,熬是一天,不熬也是一天,这日子总得过。”琴瑟叹息着感慨道:“本宫只是觉得捧在手里顺了那么长时间毛,突然有一天手中空落落里,还真有些不适应。” 红叶思索片刻,提议道:“不若娘娘再养一只如何?这珍品的猫多着呢,都不比那波斯猫差。” 琴瑟莞尔笑笑,眉间有些疲惫,“再好的猫也不是前一只,还是算了吧。你且去吧,本宫有些乏了。” “是。”红叶应声离开。 雨前龙井送了,身旁的嬷嬷也顺口有意无意的提了那么两句,改明个,太后便召见琴嫔去坐坐,一坐便坐到了寿宴上。 这冬日寒风瑟瑟,瞧着舞蹈都觉得冷,琴瑟倒也是另辟蹊径,在殿中央摆上烧的通红的火板,底下炭火烧的噼里啪啦的直响,上头身着红裳跳的是一舞惊鸿。 这一舞惊鸿,所谓惊鸿,便是举世而无双,不是旁人所能跳的,琴瑟瞧着皇上入迷的神情,她便知道,这和春宫又要热闹了。 宴席结束,应着是太后的寿辰,所以晚上,皇上便没有去各位嫔妃那休息,在坤宁宫陪太后闲聊半会,便回了自己的寝宫。 “娘娘,你这脚还疼吗?”红叶扶着琴瑟慢慢腾腾的往寝宫走,心疼的询问道。 琴瑟皱了皱眉头,倒吸一口气,转门挑雪厚的地方走,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深雪里,这脚上的热气也能消散几分。 “没事,还能撑的住,等回宫了,拿些伤药涂涂便好。” 红叶含泪“恩”了一声,看场景她一个旁观的人看着都疼,忍不住愤愤道:“都怪小李子说什么涂蜂蜡就不烫了,都是胡诌,都是骗人的。” 琴瑟轻笑,“人家说的是烫伤后涂蜂蜡管用,可没说在那之前,怪不得他。不过涂了些也还是有效果的,最起码明天侍寝的时候,这脚没有被烫伤。惊扰了圣驾。” 红叶撇撇嘴,迟疑的问:“娘娘,你说皇上明天会来吗?要是不来怎么办?那今个岂不是白遭罪了?” 琴瑟好笑的戳戳红叶的脑袋,“哪有什么白遭罪的?你没看到皇上那入迷的神情?明天会来的,即使明个不来,以后也会来的。一舞惊鸿,瞧过本宫的惊鸿,至于旁的舞怕是难以入目。” “真的?”红叶兴奋的惊呼,“不过娘娘的话一点也没错,一舞惊鸿,谁能比的上娘娘?皇上一定会来的。” “你便那么希望皇上去吗?” 一低沉的男声陡然响起,红叶一惊,连忙看向四周,娘娘爱清净,所以身边就她一个侍奉跟随的,莫再遇到坏人才好。 琴瑟身子一僵,整个人便愣在原地,神情有些恍惚,这声音格外耳熟。 “许三公子?” 话音一落,从一旁的树丛后走出一身着深蓝色官服的男子,见到琴瑟后,施施然行礼道:“卑职带刀侍卫长见过琴嫔,琴嫔娘娘吉祥。” 琴瑟怔怔的看着眼前行礼之人,眼眶忽然通红一片,昨日的话尤然在耳。 ——以后我就是入住后宫的娘娘,那个时候你见到我都要行礼作揖! 身子微颤,佯装镇定道:“平身。” “多谢娘娘。”许御缓缓起身,抬眸望向琴瑟,似有千言万语,可见到了,却只字片语都觉得哽咽。 琴瑟想了想,也只是问出这一句话,“你怎么来了?” 许御莞尔,“闲赋家中,终日无趣,便向皇上寻了个官职,入宫做了这个带刀侍卫。” “你...近来可好?” 许御苦涩笑笑,“卑职一切都好,劳烦娘娘挂心了。” 琴瑟一怔,眼角微微湿润,“你我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疏离了?” “娘娘说的是哪里的话,娘娘是主,卑职是仆,主仆之间哪有什么疏不疏离的?娘娘往后还是要注意言辞,莫让旁人误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十六章 许御回答的客套,琴瑟却是猛然一颤,泪珠子续满了眼眶,微微扬起头,才没落下。 “你不...应该来这...” 许御苦涩一笑,“娘娘放心,卑职当自己的职,不会叨扰到娘娘,误了娘娘的荣华富贵。” 琴瑟心头一咯噔,“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深宫险恶,长公主和皇上之间纷乱不休,你入了宫,无疑便成为了皇上手中的人质...” 许御抬眸,直视琴瑟,反问道:“深宫险恶,娘娘是为何入宫?” 琴瑟微怔,蠕动着嘴唇,却说不出来半个字,沉默良久,轻叹一声,扯出一抹决然的笑容,“富贵险中求。” 许御眸子的期许渐渐落寞,莞尔笑笑,“既然如此,卑职也是来这险恶之地求一求富贵。” “可你不需要!” 琴瑟厉声呵斥,“你是世家公子,长公主的侄儿,你一出生便是荣华富贵,你不需要到这来求,你不适合这,你也不应该来这...” 许御轻笑出声,浑然不在意琴瑟的呵斥。 “我许御上的了战场,历经过生死,区区深宫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琴瑟浑身一颤,哽咽道:“这区区深宫,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许御眸子微暗,决然般拱手行礼道:“卑职决定的事情,还请娘娘不要多言。夜深天寒,娘娘还是早些回去,卑职便先告辞了。” 话音一落,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琴瑟痴痴的望着许御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出声呼唤。 “许御...” 声音悲切,载着一腔的哀怨与悲情。 许御身子微僵,脚步一顿,垂眸凝视前方良久,轻叹一声,快步离开。 “娘娘,人走远了...” 瞧着琴瑟痴痴的望着前方,一旁搀扶着的红叶忍不住开口道。 琴瑟“嗯”了一声,堪堪回神,喃喃自语,“他不应该...来这...不应该...” 红叶望了两眼许御离开的方向,皱了皱眉头,思量着该如何是好。 回首看向琴瑟,心头一惊,“娘娘...你哭了。” 琴瑟下意识伸手抚摸面颊两旁,佯装镇定道:“这晚间的风太冷,冷的让人揪心,这泪水不知不觉也就下来了。” 红叶应了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应答的话。 杵在原地良久,琴瑟抬眸望了望漆黑的天色,缓声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是。” 回到了和春宫,两人的身子骨几乎已经冻僵,围绕着火炉烤火,里头的炭火烤得格外旺盛,像极了今夜大殿上摆着的烧的通红的火板,底下烧的炭火也是这般噼里啪啦的作响。 “娘娘,可暖和了一些?” 红叶不放心,搓着手,又拿了一件毛毯给琴瑟盖上。 琴瑟魂不守舍的看向红叶,神情恍惚。 “红叶...” “娘娘,奴婢在呢。” 红叶一边为琴瑟掖好毛毯的边角一边担忧的回应道。 “红叶,传信给长公主,告诉她许三公子的事...” 红叶轻叹一声,反问上一句,“娘娘,若是长公主知道了今夜的事,怕是会责怪于娘娘,长公主是娘娘在这深宫里唯一的依靠,娘娘马上就要东山再起了,这个时候还是莫要开罪的好。” 琴瑟微怔,红叶说的她都明白,可是... 红着眼眶,咬了咬嘴唇。 “无妨...只要本宫还有用,只要他日本宫能够东山再起,长公主还是会支持于本宫,你去的时候定要谨记,一定要说明本宫全心全力为长公主办事的决心,绝对不会顾及所谓的儿女私情。” “娘娘...”红叶无可奈何的唤了一声,眉宇之间皆是忧虑,“娘娘你聪慧无比,如今为何想不明白?许三公子是长公主捧在手心里的侄儿,他若是进了宫当了差,长公主怎么会不知道?如今他还在宫中,便是找长公主都无用阿!” 顿了顿,小手紧紧攥住衣角,瞳孔中闪过一丝冷冽。 “娘娘,现如今你担心的不应该是许三公子,而是您自己个,奴婢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奴婢瞧的出娘娘和许三公子之间有故事,可是这入了深宫,便是皇上的女人,稍有不慎,那就是断头的事。长公主那必然也是顾及的,奴婢自会前去说明娘娘对于许三公子的态度,至于旁的...娘娘还是三思为好。” 琴瑟有气无力的依靠在贵妃椅上,思量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 “只要本宫与许三公子之间无事,皇上念及长公主,只要长公主和太后都在,许三公子便会没事。” 红叶心头微颤抖,垂下双眸,暗自担忧。再抬眸时,所有的忧虑悉数收敛起来。 “娘娘说的没错,许三公子有长公主和太后即使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也能安然无恙。” 琴瑟“嗯”了一声,脸上的担忧散去几分。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来。 红叶见状,悬起来的心也稍稍安抚一些,目光撇向琴瑟穿着的鞋底已经烤糊的绣花鞋。 “娘娘的脚可还好一些?这屋里的气温上来了,这脚可是要发疼了。奴婢记得上次太医送来的伤药还剩了一些,奴婢拿来给娘娘上药。” “嗯,也好。” 琴瑟缓缓坐起身来,伸手将糊掉的绣花鞋小心翼翼的脱下来,自从回来,满心满脑子都是许御的事,倒是忘了疼痛,这方才回想起来,揪心的疼,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下意识伸手摸摸左肩后的桃花印,当初用刀割那烙印都时候好像也是这般揪心的疼。 “娘娘,可是疼了?” 琴瑟咬着嘴唇,惨白着脸,点了点头。 红叶急匆匆的跑过来,跪在贵妃椅旁,打开一个白色的瓷瓶,正准备给琴瑟上药,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紧接着传来选中小太监尖锐的声音。 “娘娘,坤宁宫的林公公有事来访。” 琴瑟和红叶互视一眼,琴瑟连忙用裙摆遮住通红的双足。红叶则连忙将瓷瓶塞在怀中,再将烤糊的绣花鞋放在屏风后,收拾妥当后,方才去开了门。 第二十七章 林公公入内,抖了抖肩头上的雪,抻着拂尘,佝着身子站在外室,面对着屏风,隐约能瞧见琴瑟的身影,行了个礼。 “奴才参见琴嫔娘娘...” 琴瑟平淡如水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 “公公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待林公公起身后,琴瑟方才开口询问:“夜深雪重,不知公公前来有何要事?” “回娘娘的话,奴家是奉太后口谕前来。有些话需要转告于娘娘。” “太后口谕?”琴瑟微微皱起眉头,连忙呼唤红叶,“红叶,快扶本宫起来行礼。” 红叶应了一声,匆匆进入内室,正准备着搀扶琴瑟起身,林公公的话便传了过来。 “娘娘只是口谕,不必行礼。” 琴瑟“哦”了一声,“不知太后娘娘有什么话提点本宫?” 林公公从屏风边角处烧糊的绣花鞋上慢慢地转移目光,“回娘娘的话,太后让奴才来为之有三,其一,让奴才先好生恭喜娘娘,恩宠指日可待。” 琴瑟眉眼间浮现出几抹喜色,一旁的红叶更是兴奋的眉开眼笑,有几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意味。 “其二...”林公公从衣袖中掏出一白瓷瓶,“太后特意叮嘱奴才问候娘娘的伤势,这是上等伤药,太后娘娘让奴才拿来给娘娘,让娘娘好生用着,不出三日,定然能够全好。” 琴瑟连忙谢恩,“谢谢太后娘娘的恩赐,太后娘娘对本宫的关心,本宫不会忘怀。” 红叶也赶忙迈着愉悦的小步子,上前双手接过白瓷瓶。 “娘娘客气了。这其三...”林公公犹豫了片刻,缓声道:“这其三,是关于许三公子的。” 琴瑟心头一咯噔,神情惶恐不安。搭在贵妃椅扶手上的手指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不知太后娘娘有何告诫...” “谈不上告诫,太后娘娘只是说娘娘是聪明人,该怎么做心里头清楚,别一步错步步错,位置再高,走错一步,那便是粉身碎骨,到时候自己得不偿失,还要连累他人。” 林公公慢慢悠悠的一席话,听的琴瑟心惊胆战,惴惴不安。 “还劳烦公公回去禀告一声,琴瑟明白,知道该怎么做,不必太后娘娘费心。” “如此便好。奴才的话也说完了,娘娘好生休息,奴才便先告退了。” 说罢,捋捋拂尘,便准备离开。 琴瑟连忙开口叮嘱红叶。 “红叶送送林公公。” “是。” 红叶应了一声,送林公公出门而去。 火炉中的火烤得极为旺盛,映着琴瑟的脸庞,却是惨白的一片,没有半分的血色,瞳孔中浮现出泯灭之色。 “娘娘...” 红叶送完林公公,肩头上发髻上的雪来不及抖便匆匆忙忙跑到琴瑟身边。 琴瑟抬眸怔怔的看向红叶,好一半会,回过神来。 “东西送了吗?” “送了,东海的夜明珠,拳头般大小。” “林公公神情如何?” 红叶撇了一下嘴,几分不屑的回道。 “还能如何?自然是喜笑颜开的收着,说他心里头清楚,回去之后知道该怎么说。” 琴瑟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红叶从衣袖中掏出刚才林公公给的药瓶递给琴瑟。 “娘娘...这就是太后给的药瓶。” 琴瑟撇了一眼,没有太大的波澜。 “收起来吧。” 红叶微惊,下意识问道: “娘娘,这可是太后那给的药瓶,肯定是极好的,娘娘为何不用?” “不了。” 琴瑟轻轻的摇了摇头,委婉的回应红叶的问题。 “伤势不大,这么好的东西留着关键的时候再用。” 红叶想了想,点点头。 “给我上药吧...” 琴瑟依靠着贵妃椅,目光渐渐迷离,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万千。 而红叶依附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伤药,生怕弄疼了琴瑟。 琴瑟预料的不错,皇上的恩宠很快便降临在和春宫,清清冷冷大把个月的和春宫再次热闹起来,这也惹红了后宫诸位的眼睛,特别是皇上一入和春宫时发现炭火不足,连同吃饭的饭食都是青菜白粥,杯碗裂了口子。大发雷霆了一番,将内务府上上下下都罚了一通,方才罢休。 一时间,琴瑟琴嫔的风头一时无二,圣恩正盛,即使是曾经一时宠冠六宫的欣贵人都不值一提。虽是惹红了后宫的眼睛,但琴瑟却是越发的谨慎,除却必须去的,拜见的,便一直呆在自己宫里头,足不出户。 一是避开各位嫔妃怕是闹了矛盾,二便是有意避着许三公子。 后宫的嫔妃都是人精,可惜也有例外的,比如乡间女子欣贵人,往日里仗着恩宠在后宫中作威作福,也开罪了不少人,如今这恩宠已逝,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欣贵人倒也差不多。 隔三差五便被后宫中的妃子刁难一番,这一下下,哪里能承受的了?也不知是何人怂恿,将一腔怒火全部都撒在琴瑟身上。 时不时过来找事,可惜,后宫中那些阴险的手段,她虽然学得有模有样,却是不精通,在琴瑟面前也不过是跳梁的小丑,瞎蹦哒。 这送上门的东西,琴瑟也没有不收着的道理,故意唤来的皇上,让皇上瞧个究竟。 欣贵人见琴瑟一直避让,以为是个软柿子,正想着一招致命,却被皇上看个正着,落得个妒妇的名声,关了禁闭,罚了俸禄。若不是欣贵人最后苦苦哀求,怕是这名头都是保不住了。 “娘娘,今个可是个大喜的日子,你瞧瞧那欣贵人被拖出去的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平日里嚣张惯了,谁能想到还有今天。” 红叶为琴瑟锤着小腿肚,闲聊着说道,脸上难掩喜色。 琴瑟目光从书中转移,嘴角微微上扬。 “她阿,还是涉世未深,泼辣惯了,往日里得恩宠的时候,在后宫作威作福,这恩宠去了,难免心中堵的慌,自然来这寻不快。只不过...” 琴瑟话音一顿,意有所指的看向红叶。 “你还是要收敛一点,这欣贵人在我们和春宫出了事,你莫要太过高兴,让旁人瞧了去,难免会招惹一些闲言碎语。” 第二十八章 另一个丫鬟扯扯衣袖神神秘秘的说:“你难道不知道吗?这几天琉璃川水底下有动静。水面上波涛汹涌。” “有动静怎么了?” “有动静怎么了?你难道忘了那是什么地方吗?像你我这种武功低的还是不要过去的好,毕竟那种地方,不是尔等可以冒犯的。” “是是,说的是,那我们原路返回吧。” “嗯。” 待两个丫鬟离去后,青云从草垛里出来,凝视着前往琉璃川的方向,暗付:神圣不可侵犯,岂不就是指魔教的圣地吗?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琉璃川崖下,烟波浩渺,也称不上汹涌,连澎湃都还差些距离。不想,魔教的丫鬟胆子都这般的小。 只身潜入水底,取走魔族令。一切简直易如反掌。 “青云取走了魔族令。” 冥皊凝视着正坐在凉亭内弹琴的古煞缓声说道。 古煞应了一声,抚琴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我知道。道宗想用魔族令来证明魔教并不是不可攻破,以此来号召武林正派,随他去吧。” “你便不担心?” “无妨,让他们折腾吧,我只是在想...烈火他们去寻铜铃为何还没有消息?” 冥皊蹙了蹙眉头,沉吟道:“应该快了。青云要离开魔教了。” “嗯...让他走吧。这天快要变了...听说每一次大战之后都会下一场大雨,可以洗尽人间的血腥...” 冥皊抬眸凝视东边阴暗的天空,陷入了沉默。 青云并没有同古煞告别,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留下一封信,趁着夜色朦胧悄然离开了魔教,一路向北。 “铜铃?” 风姜背负着七星龙渊一步一个脚印,在前头披荆斩棘,气喘吁吁回头呼唤铜铃。 “嗯?” 铜铃吃累的抬眸看向风姜,和风姜相比,满头大汗,没有好到哪里去。 “你确定是这条路?” 风姜精疲力尽的依靠在一旁的树干,歪歪身子,瘫坐在一旁。 铜铃见状,环顾四周,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擦着额头的汗珠子,“确定...这每个魔教堂主之上级别的人都必须记得这路的走法,不过,这路艰险,而且陷阱多,好多年没人走过,没想成这杂草杂根的长了这么多,压根就不好走。” “你也知道不好走?!” 风姜抱怨的瞪了铜铃一眼。“当初我们就应该从华阳城走,远是远了点,也没有这么受罪,直接爬山的,你瞧瞧,这没有省下时间,反而累的一塌糊涂。” 铜铃撇撇嘴,也甚是委屈,不满的叫嚣,“怨的了我吗?!我多年没有下山,怎么可能知道下头是个什么鬼样子的?!” “好好...不怨你...不怨你。” 风姜哪敢同铜铃争吵,生怕她一个来气就把他扔在这个地方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处处都是陷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铜铃不满的冷哼一声。 正准备说点什么,忽然听见,草丛中有所动静,紧接着传来一洪亮的男声。 “谁在那?!” 铜铃和风姜一惊,相视一眼,赶忙起身招手。 “在这?!有人吗?!” 随后跑来了两个身着布衣的男子,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 “你们是谁?” “魔教的人。” 铜铃赶忙应声,“你们怎么会在这条路上?” 两个男子相视一眼,回答道:“我们本身就在这条路上。” 铜铃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瞧着穿着应该是魔教中最次一等的仆人。能够在这条路上的,应该是驻守在这的教徒,不过瞧着穿着,怎么这么朴素,难不成因为这条路满是荆棘所以换了粗布衣裳。 因为累的够呛,又是在魔教的地盘,瞧他们对路线熟悉,应该是魔教中人无疑了。 “你们在前头可有驻扎的地方?” “有。有一片营寨。” “营寨?” 铜铃蹙了蹙眉头,“你们有多少在这条路驻守的人?” “一百人。” “一百人?” 铜铃低声惊呼了一声,“就这路满是陷阱的,还一百人驻守。看来是世风日下了。” 感慨一两句后,吩咐道:“带我们去营寨休息。” 两个男子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便在前来开路。 他们口中的营寨便在这通往魔教的山路的中央一块平缓都地方,因为上头有宽大的树木遮挡,所以不注意是瞧不见地方的。 “铜铃,这营寨里的人怎么不怎么说话?和魔教里头人完全不一样,虽然不说话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入了夜,风姜逗留在铜铃的房间里聊天。 铜铃蹙了蹙眉头,虽然感觉到几分怪异,却微也没有多想,“可能常年驻守在这条路上的,都不怎么喜欢说话。” “岂止。” 风姜挑了挑眉头,“反正小爷我感觉这里怪怪的,而且今天那个接待我们的头头,听到我们是魔教中人满眼的吃惊,后来才问了我们的名字,就连忙离开了。” “可能是常年没有看见过魔教教徒来,所以才会这么吃惊。但是...” 铜铃皱着眉头,小声嘀咕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来时,东边的几座房子里有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野兽在嘶吼,但是这路上都是陷阱的,怎么可能会有野兽?” “而且靠近东边房间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奇奇怪怪的药味,很多种药混杂在一起,混在一起暂时分辨不出来。” 风姜肯定了铜铃的说法,同时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两人相视一眼,某种奇怪的念头一拍即合。 “你走路声音小点。” 铜铃蹑手蹑脚的进入房间种,不忘回首小声的警告风姜。 风姜浑然不在意的撇撇嘴,“都已经迷晕了,醒不来的,你放心好了。” 跟在铜铃身后,轻手轻脚潜入房间,随手将门关上。 铜铃环顾四周一眼,简单的装饰,并没有任何奇怪的,除却墙边摆放着几个架子,架子装着些药材。 “怎么什么都没有?” “你希望有什么?若是真有什么,我们估计就一命呜呼了。” 风姜呛了铜铃一句,仔仔细细检查都是什么草药。 第二十九章 “林姓富商和人贩子马三?!” 琴瑟低呼一声,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硬寒气从脚底往上涌,忽然眼前漆黑一片,险些晕倒。 红叶大惊连忙上前搀扶住琴瑟。 “娘娘,这两人有什么不妥的吗?” “没...没事...” 琴瑟微垂着眸子,否认道,“怕是欣贵人知道了些什么,她怎么会知道的?还是谁告诉她的...” 红叶听的一脸茫然,却也知道这两人定然和琴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暗自担忧。 忽然,琴瑟一把握住红叶的手腕。 “去查...去查查欣贵人最近见过谁?查查欣贵人的底细,一五一十的都要查清楚!” “是是...奴婢这就去办!” 红叶连忙应声,急匆匆的就往门外跑去。 琴瑟又连忙唤住,“等等。” “娘娘,怎么了?” 红叶又火急火燎的折了回来,“娘娘,可还有别的吩咐?” “不行...她们既然已经派人去寻,怕是从头查怕是已经晚了...红叶,你去找长公主,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告知长公主,请长公主搭救。” “哦,好。” 红叶连忙应声,正准备去寻,忽然顿住步伐,一脸着急的说: “娘娘!你忘了?太后去寺庙祈福,长公主是随同,昨日就出发了!” 琴瑟一怔,“怪不得,欣贵人这此时出了事端,原是想趁着长公主不在方才动的手,没了长公主,宫外的事,本宫难以对付。红叶,长公主那可说何时回来?” “长公主那说是出去三日,昨日才去,怕是要等后天才能回来。” 红叶着急的紧紧攥着自己两边的衣角,清冷的日子额头竟闹出细汗来。 “娘娘,这可怎么办?!宫外头的事情,我们鞭长莫及,这入是入了宫,怕是就晚了...” 琴瑟战战兢兢的,有些六神无主,一双玲珑小脚止不住的发软,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后的那朵桃花。 它终究成了自己的催命符,即使自己拼尽全力去遮掩! 忽然,目光陡然一亮,染上几分希望。 “红叶,你可还记得许三公子?” “许三公子?” 红叶努力的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奴婢记得。” “你去找许三公子,便说...便说...欣贵人派人出宫寻了林富商和人贩子马三,想致本宫于死地,还请他...” 琴瑟的声音微微颤抖,犹犹豫豫,吐出最后几个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本宫替长公主做事的份上,搭救本宫一次。” 红叶连忙“嗯”了一声,“奴婢这就去...” “等等...” 琴瑟慌慌张张的唤住红叶,双手紧紧的握住红叶的肩头,“一定要小心谨慎,莫要让旁人瞧见,一定不能被人瞧见,太后先前来了警告,这些时日刚得了太后的欢喜。不能因为这事闹了差错。” “奴婢...奴婢明白...” 红叶紧张的说话都有一些说不利索。 “娘娘...万一许三公子不帮怎么办?” 琴瑟咬了一下嘴唇,瞳孔中尽是不知所措。笃定似的摇摇头。 “不...不会的。你去找他。他一定会帮我的...” 如今,她也只能赌,赌许御对她还有情...赌他们曾经的感情... “好,好。” 听琴瑟如此说,红叶也是别无他法,只能赌上一把,但愿这个许三公子能够帮娘娘度过难关。 欣贵人派人出宫寻的林富商突然离开长安,而那个姓马的人贩子横死家中,本以为是天赐良机,这一弄得,欣贵人窝了一肚子的火,噔噔的踩着绣花鞋便来了和春宫。闹腾了好一通,不仅没有泄了火,反而更加窝心,又被皇上给撞见,责骂了一番,又关了禁闭。 如此之事便也就草草了事。 ............... 这教徒得了令,便手持利刃,不顾一切的扑向青云,青云无法,咬咬牙,看着三长老得意的神情,衣袖下的利刃往回一缩,赤手空拳的和之搏斗起来。 保命的前提下,招招谨慎小心,避开了教徒得要害,否则即使他澄清了不是道宗的眼线,也会因为伤害魔教教徒而被几位心怀叵测的长老抓住小辫子喋喋不休。 远处屋檐上侧身躺着把弄折扇的烈火尧有兴致看着,时不时点评那么一两句。 “这个青云平日里看着有勇无谋,今个倒也是开了窍了。” “不过...他这功夫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行,上次和我比试完到今日都多少时日过去了,还是没有长进。” ... 随口点评了那么两句话,不知从那摸出一小瓶酒来,汩汩就喝了起来。 一时三刻,赤手空拳的青云和手持长剑利刃的教徒胶着着,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着一堆嗷嗷直叫的残兵败将,而青云也同样负伤,相比之下,并未好到哪里去。 面面相窥,相互僵持着。 青云掠过虎视眈眈的教徒,直勾勾的看向他们身后的三位稳若泰山的长老,额头冒出一排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有些体力不支。四肢腹部也参出些许的血迹。 青云咬咬牙,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急中生智,朝三位长老喊道: “三长老,公然私刑的罪责你可担的起?!” 三长老神色陡然大变,瞳孔中有一些惶恐,这公然私刑的罪名可不小,倒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知道魔教的规矩,这下可如何是好? 转而求救一般的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四长老,“四长老,你看这事怎么办?” 四长老脸色方才微微有了变化,看了青云一眼,长叹一声,转而对三长老说:“三长老,你做的事情可是为了整个魔教,怎么因为一个眼线的几句话就乱了阵脚呢?放心,你后头还有我和二长老呢。” 二长老闻言,眸子一禀,掠过几分不悦,似乎并不愿意和这件事扯在一起。 三长老听完,眉眼带笑看向前头的二长老,二长老微微侧过身子,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得到了二长老的回复,三长老也就算是将心放在了肚子里,脸上的纠结一扫而空。 “老夫这是为了整个魔教,即使受罚,也心甘情愿!” 第三十章 没了欣贵人的闹腾,这后宫又宁静了几日,虽然有些小打小闹却也无伤风雅。 等再见到许御的时候,已经是春入了夏,知了叫了遍地,夏日的花开满了整个和春宫。 欣贵人的事,琴瑟一直都不曾向许御道谢,只是因为害怕见到他,不知如何说话也害怕让人瞧见,这倒是正面碰上了,一时间失了主心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两人怔怔的看了半晌,四目相视,如同隔世,沉默良久无言。 最后还是许御率先开口说了话,拱了手作了辑行了礼。 “卑职参见琴嫔娘娘,娘娘安好。” “免礼...” 琴瑟声音有些哆嗦,指甲掐着指腹,映出一个个月牙,努力让自己稳定阵脚。 “娘娘,近日可否安好?” “尚且安好...许三公子呢?” “卑职近些时日也不错。” 许御往琴瑟身后瞟了一眼,“怎么没瞧见娘娘身边跟着丫鬟?” “红叶忘记拿东西了,便折回去一趟,本宫在这等她。” 琴瑟努力的让自己声音平缓一些。 许御“哦”了一声,只是静静的看着琴瑟, “阁主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古煞站在大殿的玉台阶之上,凝视着下头正在收拾打扫的尸横遍野,血染大殿。 冥皊从大殿中缓步而来,听到古煞的话,目光一禀。 “教主这是何意?” “与其问我何意,倒不如说四长老死之前所说的话是何意?” “和教主所想的差不多,在下也曾有落魄的时候,而恰好幸得四长老所搭救。所以才会有了那么一番话。” 冥皊回答的云淡风轻,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真假。 古煞微垂着眸子,“既然是搭救之恩,阁主又为何...” 话音一顿,古煞并未直接问出口。 “教主是想说...为何在下要杀了他背叛他对吗?” “确实。阁主可方便直言?” “无妨,他确实是搭救了破魂的在下,可同时让在下坠入深渊他也是功不可没,教主可以理解成一个想要报仇的人,可惜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所以只好一直等待,等待机会,如今机会来了,自然是要复仇。” “看来...阁主那段经历断然是痛彻心扉的。” “差不多吧...” 冥皊轻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沧桑之感,“算不上痛彻心扉,但也是瞧遍了人间所有的恶意。教主呢?” “瞧过恶意,却也见过绝无仅有的光。” 古煞轻声回应,目光柔和。 冥皊心头一颤,“看来教主比在下幸运一些。” “或许...” “教主这一战不费余力借了四长老的手除却了二长老三长老以及五长老,余下一个大长老虽然苟活,但也已经架空,而且他年纪已高,成不了教主的威胁。如今,教主可以高枕无忧了。” 古煞嘴角微扬,“那也得感谢阁主的情报和协助,否则我也不会如此顺利拿下整个魔教。” “教主客气了...只不过魔教这一大阵仗,正道十三派那边怕是要有所动静。” 古煞“嗯”了一声,清冷如月的眸子淡淡环视满地的尸体,眉头狠狠一皱,“怕是这魔教的大殿又要被血洗一遭。” “正邪不两立,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这么好的时机,道宗定然不会放过,况且还有教主亲手送出的魔族令。怕是此次前来征战魔教的人怕是不少一个。” “无妨,如果阁主所说,正邪不两立,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做一个了断罢了。” 东边的天际上的云层越发的厚重,一层一层的堆积,如同深冬中的被褥,压在人的身上,烦躁又喘不过来气。 稀里咣当,外头嘶喊声,兵戎相见的声音越发的热烈。 铜铃侧耳倾听着,眉眼之间沾染些许喜色,连忙拽了拽风姜的衣袖,“听听,好像有人来了!” 正在小睡的风姜一个腾身连忙跃起,“什么,什么,谁来了?” 揉了揉自己睡意朦胧的眼眸,四处张望。 铜铃撇了撇嘴,腹诽一句,“睡的可真沉,都被关押住,火烧眉头的时候,你还能睡的这么死,这是有你的!” 风姜不在意的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裳,“你还好意说我,也不知道谁昨个晚上睡的那?叫一个死!怎么叫都起不来!而且还打呼噜!” 铜铃小脸忽的涨的通红,咬牙切齿的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向风姜的小腿,疼得风姜嗷嗷直叫,“铜铃,你这是谋杀!” “谋杀?!” 铜铃冷哼一声,扬着头,“姑奶奶我要杀你,谋杀都这种不入流的姑奶奶是不会的,要杀也是光明正大的!直接将你五马分尸!” “哼!” 小步走到门前,推开门,左右探头瞧上一瞧。 “最毒妇人心!” 风姜愤愤的说上一句,有连忙跟了上去,杵在铜铃身后,小声的询问:“怎么样?出什么事了?有没有人?” “没人。” 铜铃蹙了蹙眉头,左右瞧不见人,不禁有些疑惑。 风姜一个手指头敲在铜铃的后脑勺,“没人还不赶紧走,没听见前头的打斗声吗?!肯定有人来救我们了,还不走?” 铜铃瞪了风姜一眼,“就你知道!” 风姜摊摊手,“没办法阿...快些走吧...” 说着,赶忙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包袱,急匆匆的拉着铜铃离开。 偌大的营寨,一百多号人,瞬间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烈火敲着二郎腿,坐在营寨最好的瞭望塔上环顾整个营寨,手中拿着沾满鲜血的折扇,一点又一点静静的擦拭着。 缓慢而又优雅。 “烈火大哥!” 铜铃兴冲冲的站在瞭望塔下,朝着上头招手高声大呼。 烈火闻言,低头一瞧,眉眼之间染上几分喜色,瞬间飞身而下,衣角瞧瞧,一柄血红色的折扇洞然打开,配上一双戏谑的眸瞳,惊艳的时光。 “我的小铜铃,你可是害的我一通好找阿...” 烈火宠溺的用折扇轻敲了一下铜铃的额头。 铜铃委屈的扁着嘴,摸了摸额头,“哪有...都怪这些人,心怀鬼胎,竟然是四长老的手下,哦,对了,烈火大哥可同教主说了?” 第三十一章 琴瑟手下意识往回缩了缩,迅速收敛目光。转而看向红叶,“许是天冷,眼眶泛红,手背发凉。” 红叶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可是...娘娘这都入了夏,寒冬早已经过去,这天烦热难耐不说,怎么可能冷呢?” “嗯?” 琴瑟一怔,迅速又找好别的缘由,“虽说是入了夏,本宫也时不时觉得有些冷冽,可能是寒冬的时候落下的毛病,不碍事。” 琴瑟如此说,红叶便不再疑惑,只是关心的说:“等从太后宫中出来,奴婢去请太医院的太医给娘娘看看...” 琴瑟思虑片刻,缓慢的点点头。 “也好。早些去吧,再过些时刻,太后便该用午膳了。到时怕是多有打扰。” 自打寒冬以后,长公主便一直抱病府中,连同皇上都去长公主府问候过几次,这宫中大半的太医都在长公主府中为其医治,只不过长公主不敢轻易用宫中的太医,但也无法驳了皇上的面子,所以只好留在府中。 长公主大病以来,迟迟没有渐好的迹象,朝野中也是议论纷纷,长公主一派的生怕她一病不起,如此便群龙无首,树倒猴孙散。而宰执一派却一直没有任何大的动静,估计还是在观望,不敢轻举妄动。至于皇上,琴瑟不敢轻易揣度圣意,但瞧着恩宠并没有随着长公主的病日益衰败,反而越发浓重,也是有了些自己的想法。 欣贵人被废,宰执又赶忙送进来了个茹常在,妃位虽然不高,但是为人谨慎的多,品行也不像之前的欣贵人冲动暴躁,反倒是名门闺秀,一举一动,落落大方,气质如兰。谈吐文雅,秀外慧中,柳絮才高。模样也是秀丽,虽然比不上琴瑟,但也在后宫之中胜在气质和年轻上。 从太后宫中回来也不过半个时辰,太后因着长公主的事情担忧,琴瑟也不好多做打扰,情谊到了,便也就独自离开。 回了和春宫,红叶便急急忙忙的去请了太医,那小丫头,关于琴瑟的身子上紧的很,有点不舒坦的地方就着急上火,生怕有个万一。 琴瑟明白,其中也有长公主的缘故,便也不多说什么,任由着红叶忙活。 “太医...我家娘娘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大碍?” 红叶不安的摸搓着手掌杵在后头,瞅着正在给琴瑟把脉的常太医,小心翼翼的询问。 常太医年过半百,医术不错,但是在太医院却是个不起眼的人物,不过他为人随和,来过和春宫数次,好交流些。同时常太医也算得上是宫中能够信的过的太医,和长公主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听到红叶问话,常太医也没有恼怒。只是收起怪异的脸色,沉吟道:“娘娘体质微寒,需要多加休养,并无大碍。只不过...” 红叶眉头一紧,急匆匆的问:“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 常太医抿了抿嘴,起身退后几步,行礼道:“微臣恭喜娘娘,有喜了。” “有喜了?” 红叶重复一遍,蹙了蹙眉头,一时片刻,没能反应过来。 随即惊喜的欢呼道:“娘娘!有喜了!有喜了!” 嘴角眉尾一同扬了上来,连同行礼的常太医脸上也多了几分刚刚好的笑容。 依靠在床围上的琴瑟微怔,常太医的话压根就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在想许御的事情,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要不然怎么会说出那种话来? 突然,被红叶这一惊呼,陡然惊醒过来,瞪大了眼眸怔怔的看着喜笑眉开的红叶,她的话冲击力太大,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半晌,也不过是下意识的伸出芊芊细指慢腾腾的攀附在小腹上,不敢置信的反问:“本宫...有喜了?” 红叶使劲的点了点头,眉眼间都含些笑,娘娘这有了喜,如今恩宠正盛,他日若是能够诞下一龙子,那可真的是风光无限,无人可敌。 即使是矫揉造作的茹常在她们也不必怕。 琴瑟看着红叶,嘴角微扬,眉眼却低垂,神色复杂,转而看向跪地的常太医,求证般询问道:“太医...本宫确定可是真的有喜了?” “微臣确定,娘娘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虽然喜脉不明显,但是微臣敢以微臣的太医的名头做担保。” “喜脉不明显?太医这是何意?” 看常太医一本正经的模样,琴瑟便已经心下了然,却也忍不住再问上几句。 有喜?不应该阿... 常太医皱了皱眉头,用通俗的话解释道:“娘娘身子骨弱,之前可能服用过许多寒性的药物所以伤了身子,这一胎来之不易,遂有些不明显。” 琴瑟闻言微微点点头,若有所思,并没有接着再多问上几句。 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眉头一横,漫不经心的问道:“依照常太医所说,本宫身子骨弱,而生育需要十月怀胎,不知道本宫能不能撑得住?” 常太医一惊,没有常人的惊喜,一上来便问这种问题,不过,为母心忧,也是情有可原。 “娘娘无需多虑,娘娘虽然身子骨弱,但是依照微臣所言,这一胎顽强,娘娘只需要多加修养,注意饮食,便没有太大的问题。” 琴瑟“嗯”了一声,看不出有几分喜悦,蹙起的眉头间还有几分淡淡的忧伤,“常太医。” “微臣在。” “常太医也是宫中人,这后宫之中的险恶常太医虽然置身事外也应该有所耳闻。” “略知一二。” “如今本宫宠冠六宫,看似风光无限,这暗地里也惹红了不少人的眼睛,本就是众矢之的,现又怀上龙嗣,怕是往后的风雨是不会少的。本宫只想问一句,若是这个孩子没了...本宫以后还有机会再怀上吗?” 前头的话常太医理解,这后头的话着实一惊,这刚怀上喜悦不说,便担心以后的事,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即使如此,也琢磨着回答:“回娘娘的话,怕是难比登天。如微臣所说,娘娘身子骨弱,之前又服用过许多寒性物质,这一胎本就来之不易,若是没了,娘娘怕是以后再无可能。” 第三十二章 “再无可能...” 琴瑟失声呢喃,神色怔了半晌,方才缓声道:“看来这一胎真是来之不易...要好生养着。” 常太医蹙了眉头,犹豫道:“其实娘娘也不必忧心,后宫虽然险恶,但还有太后以及长公主,定然保证娘娘无忧,平安生下龙子。” 琴瑟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常太医说的是,是本宫多虑了。不过...” 话音一顿,眸子紧了紧,“本宫有喜之事还烦请常太医暗中禀告长公主,请长公主定夺,毕竟宫中人多眼杂,心思各异。还是暗中告知了长公主之后再定夺最为妥当。其次,长公主大病,本宫也甚是心忧,也希望这件事能给长公主冲冲喜气也是好的。” 常太医思虑片刻,应声道:“微臣明白,微臣这前往长公主府告知,还请娘娘放心。” 琴瑟“嗯”了一声,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让常太医下去。 常太医一走,琴瑟眉间上的愁容顿时涌起,挥之不去。 红叶将常太医送到了宫外便一路兴奋的小跑回来,酷暑的日子,动动便是一身的汗珠子,红叶一边漫不经心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子,一边下意识的往贵妃椅旁的冰块盆处靠了靠。 时而不忘开心的开口恭贺:“娘娘有了龙嗣,等晚上皇上来了,告诉皇上,娘娘以后阿,恩宠自然少不了,放眼后宫,看谁再敢给娘娘绊子使?!” 嘴角的笑几乎快要裂到后脑勺去,眼底的笑意怎么样都遮掩不住。 琴瑟抬眸看向满怀喜悦的红叶,眉头微微舒展开来,似乎那种喜悦能够感染到她一般。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件事太突然了,你勿要说漏了嘴,等缓一缓,长公主那来了话再做打算。” 红叶自然而然的点头应道,猛然看向琴瑟,心头一咯噔,“娘娘...不高兴?” “嗯?” “有了龙嗣,若是放在其他娘娘那,怕是乐的合不拢嘴,即使顾及旁的不即使公布出去,那也是高兴的,可是娘娘看起来不像是惊喜倒像是惊吓到了。” 琴瑟眉头隆起矮峰,眉眼低垂,手指攀附上腹部,轻叹一声,“谈不上喜也算不了忧,只不过是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些。让本宫有些措手不及。” 红叶莞尔笑笑,蹲下身来,拿起一旁矮桌上团扇,轻轻为琴瑟扇着,习习微风能够将其满腔的忧愁吹散似的。 “娘娘这是没有缓过劲来,等缓过劲来,就高兴了,娘娘瞧瞧贤妃还有澜嫔不得宠,可膝下有子,在后宫中各位嫔妃也得敬着,连同皇后娘娘也得礼让几分。娘娘现在恩宠正浓,又得了子嗣,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琴瑟闻言,眉眼间多了几分喜色,却也轻叹一声:“如今还是要顾及长公主的病情。这子嗣来的太突然,不知是喜是忧。” 红叶摇扇子的手一顿:“娘娘可是担心长公主一病不起,往后失了势,这和春宫便会不安宁?” 琴瑟垂眸看了红叶一眼,又瞟了几眼屏风外,红叶自是明了,起了身,迈着小步子走至门口,左右吩咐了一声,关上了门回到琴瑟跟前。 蹲下身子,继续摇着蒲扇。 一下一下,慢慢悠悠。 待左右都静了下来,琴瑟方才忧心忡忡的开口:“确实有那么几分,长公主的病你我都知道,虽说一直阴晦,却也能猜到几分,近些时日,太后娘娘不是外出上香便是在坤宁宫烧香礼佛,为了无非便是给长公主祈平安。” 红叶眉头皱了皱,先前的喜悦荡然无存,“虽说如此,可娘娘这一喜事也来的及时,长公主得了消息,定然大力扶持娘娘稳坐后宫,即使...即使万一真的没了长公主,还有太后呢...” 琴瑟轻轻摇摇头,太后虽然位高权重的,可是这权利尽数托付给了长公主,若是长公主一日没了,怕是太后也难以一时收拢权利,况且,太后和长公主亲近是常人所知的,只怕到时候,太后再无权利之心。 若没了长公主,怕是单凭一个她,难以在后宫立足。 “再去探探长公主的消息吧...若是长公主一病不起,怕是宰执得了势,那这孩子日后便是眼中钉,活不长。” 红叶唉声叹气,眉头皱的更紧,“奴婢明白,奴婢的姑母就是长公主贴身的嬷嬷,得长公主信任,奴婢待会再去问问。” “娘娘...” 红叶犹豫着开口,欲言又止。 “嗯?” “娘娘你说...”红叶轻咬着嘴唇,满眼的纠结,“这孩子来的是时候吗?” 琴瑟轻笑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怕就怕想要这孩子命的并非是宰执还另有他人,这一切还是要等到长公主大病之后,皇上和宰执纷争之后才有结果。 和琴瑟料想的不差,长公主得知消息后大喜,病情顿时好上许多,立刻让太医去和春宫候着,找个时机将这件事和皇上捅漏一下。 皇上知道了以后,赏赐一波接着一波,琴瑟本就是宠惯六宫,一时间更是风光无限,孩子尚且不过一个月而已,便下旨封琴瑟为琴妃,这等的荣誉也是旁人不能及的。 就连同太后也来了问候和赏赐。不知惹红了多少人的眼睛。 “娘娘...你瞧瞧这连绵不断的赏赐,和春宫的灯光岂是旁人所能及的?” 红叶看着源源不断送进和春宫的赏赐,眉开眼笑,低声同琴瑟说道。 琴瑟立在门口,瞧着满天的霞光,一点也不曾因为赏赐而开心,甚至隐隐约约的担忧,心烦意乱。 “红叶...谨言慎行。” 红叶一惊,连忙收起笑脸,努力摆出一副平淡自若的模样,“娘娘,可还在担心些什么?长公主那也来了消息,听说好了不少。以后娘娘有了子嗣还有长公主傍身,荣华富贵,断不会少的。” 琴瑟凝视着霞云万丈的天,心口总是闷闷的,不安。 忽的嗤笑一声。将一旁的红叶吓了一跳。 “娘娘怎么忽然笑了?在笑什么?” 三分轻蔑,两分无奈,四分悲戚,余下一分尽是阴晦。 第三十三章 “没什么。” 琴瑟淡然开口,垂下的眸子皆是悲戚。 若是长公主大好,怕是她这个孩子也留不住... 总归,是留不住了... 轻咬着惨白的薄唇,手指轻轻抚摸着腹部。暗自呢喃: “人间悲戚,你本不应该来。” 红叶见琴瑟不言,便也没有再多问些什么,只是瞧着源源不断的赏赐,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你若是喜欢,随便拿几样去,这些时日也是苦了你了。” 琴瑟忽然开口,一旁的红叶先是一惊,随即眉开眼笑起来,摸搓着小手,“奴婢不辛苦,伺候在娘娘身边是奴婢的荣幸。” 琴瑟知道红叶这是客套话,浅笑着戳戳红叶的额头,“好啦,这儿也无旁人,便不用这般客气,有你伺候着,也是本宫的幸事,喜欢什么便自己挑。” 红叶扬起头,漾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多谢娘娘。” 琴瑟“嗯”了一声,便偏转了目光,望着绯红如血的晚霞,慢慢的陷入沉思。 许御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知道了她能够如何?不知道她又能如何? 入了深宫之后,一切便注定了物是人非,她亦是没有回头路。总是无可奈何,身不由己。 “红叶...” 琴瑟依靠在贵妃椅上,手持着一卷书,忽然出声呼唤一旁吃着点心的红叶。 “嗯?” 红叶猛然抬头,没来得及反应,嘴角上还沾着糕屑。 慌慌张张的询问道:“娘娘,可是奴婢吃东西的声音太大吵到娘娘了?” 琴瑟落下一卷书,轻轻的摇摇头。 红叶顿时心安了不少,又急忙忙的捧着余下的糕点半跪在琴瑟跟前,“娘娘可是想吃糕点了?这糕点是御膳房新做的,奴婢尝过,甜而不腻,挺不错的。” 琴瑟垂眸看了几眼碟子中余下花瓣形精致的糕点,再次摇摇头。 轻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红叶瞧着琴瑟摇头,倒是愣了神,将糕点端回矮桌上,拿起一旁的蒲团,轻轻的扇风。 “娘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琴瑟眉眼低垂,轻叹一声,“一转眼,本宫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算算日子,确实有两个月了。娘娘可是身体不舒服?” “那倒没有,只是心里头闷闷的...有些不安。红叶,长公主那可有回信了?” 红叶眉头聚拢,顿时明白了琴瑟的忧愁,“娘娘...还没有,估计这几天长公主身子方才大好一些,还没有顾及的上...” 琴瑟“嗯”了一声,知道红叶这是在安慰于她,“赶明个,再去催一催。” 如今她在后宫之中盛宠正浓,又怀有皇嗣,长公主见她有用,便许了她一件事,可惜,这件事一拖再拖... 似乎没有个结果。 红叶应了一声,手中的蒲团越扇越慢,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关于琴瑟所说的事,她也是知道一些,只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娘娘...” “嗯?” “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琴瑟眉心一跳,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直觉告诉她,应该不是好事。 即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的说:“但说无妨。” 红叶长舒一口气,将心里头的事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奴婢的姑母是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所以奴婢听到了些,娘娘的事怕是有些困难。” 琴瑟心头一咯噔,“怎么说?” 红叶咬了咬牙关,“姑母说,科举舞弊的案子当初闹得是沸沸扬扬,当初这事是宰执经的手,定了翰林学士的罪,如今若是要给翰林学士翻案,怕是直接和宰执对着干,得不偿失。而且这件事一旦翻案,宰执一派所有的污秽全部都会被挖出来,怕是朝堂动荡,民不聊生。” 琴瑟心下一沉,她心知不会如此简单,今日红叶的回复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可是...长公主不是向来和宰执明争暗斗,她若是为翰林学士翻案,宰执一派不就败于她手了吗?” “奴婢当初也是这般问,可是姑母的神情顿时可怕的很,姑母说,这件事没有致命的证据不可以轻举妄动,而且这件事动及根本,长公主怕是也是...也是心有顾虑。” 红叶说的委婉,时不时偷瞄琴瑟的神色,满眼的担忧。 琴瑟闻言,心底最后几抹希冀也随之泯灭,瞳孔黯淡无光。 红叶咬着嘴唇,局促着开口宽慰,“娘娘如今正得盛宠,要不然向皇上吹吹耳边风?” 琴瑟苦笑着摇摇头,满目疮痍,“哪有那般容易,本宫虽然得宠,可皇上也是心有顾忌,本宫只要一谈及朝堂上的事,皇上便变了脸色。估计还是在忌惮长公主的缘故。” “那可怎么办?” 红叶瘫坐在地上,手中摇晃的蒲扇彻底没了力气,本以为娘娘有了龙嗣,这以后的路越来越好过,谁知道这突然被堵的结实。 琴瑟揉了揉眉心,轻叹道:“再等等看吧。这一年半载也熬了过来,也不差这些时日。” 红叶应了一声,想说些宽慰的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些时日,你帮本宫再查一件事。” “娘娘请吩咐。” 红叶闻言,顿时来了些许精神,翰林学士的事她无能为力,或许旁的她还能帮着做些什么。 琴瑟蹙了蹙眉头,眉眼间浮现几抹纠结的神色,犹豫良久,方才开口道:“去查查许三公子。” “许三公子?!” 红叶低呼一声,不确信的再问上一句,“娘娘,说的可是长公主的侄儿,世家公子许三公子?” 琴瑟点了点头。 红叶惊诧的瞪大眼睛,虽然娘娘和许三公子以前有些什么她不知晓,可是通过各方的态度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娘娘...想查什么?” “查查...许三公子是否知道了翰林学士的事。” “翰林学士?” 红叶眉头皱紧,“娘娘,可是怀疑许三公子知道了翰林学士的事?” “不知道...” 琴瑟低声呢喃,一种疲惫忽然涌起,挥之不去,“总归有些不安,总觉得他知道了些什么,否则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查查...总归心安一些。” 第三十四章 红叶咬着嘴唇,若有所思,“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查查。” 琴瑟“嗯”了一声,撇了眼半开纸窗外的天色,“这些时日,身子乏的很,你且去查查,本宫小睡一会。” “是。” 红叶恭敬着起身,将蒲扇放置一旁,蹑手蹑脚的出门而去。 过了两日,琴瑟主动问起的时候,红叶方才说起。 “许三公子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 红叶回答的犹豫,暗自腹诽,长公主生了病,虽然有渐好的迹象。这许三公子回了长公主府,自己也寻的找他,这娘娘问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知道了...?” 琴瑟眉头皱了皱,垂下的眉眼,满是忧愁,“他是怎么知道的?长公主不应该同他说起...他不应该知道...” “或许是...” 红叶摸搓着小手,满目焦灼,“或许是许三公子突然听得的也说不定...” 琴瑟显然不信红叶这种说法,想都没想便否决道:“不应该的...许三公子他性情淡泊,这种嚼舌根的事他又如何听得?” 红叶一怔,神色有些慌张,手心手背都是汗,琢磨着如何开口。 琴瑟纠结了良久,不得其缘故,只好长叹一声,“或许是何谨言何公子的缘故...是他,倒是有那么几分可能。” 何谨言和许御向来交好,因着许御的缘故也曾警告过她,何谨言看似好女色,吊儿郎当的,实际上心思洞明的很,自己也曾被他看破过一二。 琴瑟提及何谨言,红叶跟着连忙应声,“是是...大抵是因为何公子的缘故,奴婢听长公主府的人说,何公子经常游走在长安街头,所以听到些什么也不足为奇。” 琴瑟沉吟着点了点头,“或许吧。” 红叶见琴瑟不在纠结,也心安了几分,却又忍不住好奇的询问道:“可是,娘娘,既然娘娘是有苦衷才入的宫,为何不同许三公子说明白呢?” “说明白?” 琴瑟蹙着眉头,“怎么说明白?说不明白...从一开始,从本宫踏入长公主府的时候便说不明白。” 打她进入长公主府的时候便是存了利用的心思,从始至终,从那心思萌生的时候开始,便也就注定了一切身不由己。 “娘娘...其实告诉许三公子也不错,这样许三公子不会责怪于娘娘,而娘娘也不必左右为难。” 红叶局促着犹犹豫豫开口,夹杂在两人中间,虽然没有感同身受,却也觉得心忧。 不知为何这般的无能为力。 琴瑟眉头蹙起,苦笑道:“告诉他又能如何?这宫本宫依旧要进,该洗刷的冤屈本宫也不会忘记,告诉他了,也不过是多一个人烦忧,与其如此,倒不如本宫一个人承受。再者,也不必麻烦于他,毕竟本宫已经麻烦他很多很多了...” 许御,许三公子,长公主的侄儿,世家公子,他本应该前途似锦,她又怎么能够为了自己的私心,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也拉到这无间地狱来?! “娘娘...” 红叶失声呢喃,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半跪着身子依靠在贵妃椅旁,目光渐渐有些呆滞。 若是她怕是也会如此做吧? 宫中的日子虽然无趣但也过的极快,转眼的功夫便是三个月有余,入了深秋的季节,瑟瑟的秋风吹卷着黄透的枯叶,哗啦啦,铺天盖地得落下一堆堆。 一生在权利争夺中的长公主就是在这样一个深秋病重不起,琴瑟和红叶一直守到了深夜,却还是听到了长公主逝世的消息。 “娘娘,怎么办?怎么办?长公主没了...” 红叶急得来回踱步,本以为先前说有些渐好是个喜讯,本以为和春宫会在长公主的关照下高枕无忧,谁知道,那是回光返照,这是彻底的跌落尘埃。 琴瑟也急得紧锁眉头,五个月的身孕让她已经显怀,小腹隆起,遂不能如同红叶一般来回踱步,依靠在贵妃椅上,满目的焦灼。 “你去,你去再打听打听,到底是真是假,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红叶攥着两侧的衣裳,早已经六神无主,听闻琴瑟的话,连忙点点头,飞快的跑了出去。 琴瑟看着红叶离开的背影轻叹一声,咬咬牙,手撑着贵妃椅站起身来,都说怀孕六个月方才水肿,不曾想她不过五个月,先前的绣花鞋便已经穿不上去,这身子越发的乏的厉害。 和春宫一片寂静,像是衰败前的预兆,深秋的晚风冷的让人心寒,琴瑟一步一步挪到门前,依靠着门板,抬头仰望漆黑的夜,黑乎乎的布匹铺盖满整张天空,连同最后一星半点的光都被遮盖的一干二净,月牙也藏匿在乌云之下,瞧不见踪影。 “娘娘...” 宫院中的小太监瞧见琴瑟,急忙忙的走过来。 琴瑟并未瞧他,便随意的挥了挥手,“无妨,屋里闷,本宫一个人站在这吹吹风,你无需担忧,忙自己的事去吧。” “嗻。” 小太监闻言,便匆匆离去,不敢打扰到琴瑟。 琴瑟站在门票吹了约有一个时辰的寒风,吹得手脚冰凉,整个人都有些瑟瑟发抖之时,红叶这才折回。 远远的望见杵在门口的琴瑟,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搀扶着琴瑟往屋子里走去,忍不住责怪一两句,“娘娘现在是有了身子的人,怎么能够站在门口吹风呢?而且现在是深秋,这晚上的风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冷,万一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办?” “娘娘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凡事都要注意一些,你瞧瞧,你的手都冷静成什么样子了?怎么还能在门口站着呢?也都怪奴婢,回来的晚了...”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直到搀扶着琴瑟坐下,又将手炉放在琴瑟怀中,再倒上一杯冒着白雾的热水这才住了嘴。 瞧着红叶好不容易住了嘴,琴瑟这才开口询问:“怎么样了?打听的如何了?” 琴瑟这一询问,红叶的脸顿时阴云密布,满目愁容,“是真的,奴婢问了太医院的人还有几个交情深些的人,都说是真的。今个晚上连同太后都没有回来,皇上也突然出了宫前往长公主府,八九不离十了。” 第三十五章 琴瑟捧着暖炉的手猛地颤抖几下,暖炉险些跌落下来。 “八九不离十了...” 喃喃重复红叶的话,目光渐渐有些呆滞无神。 红叶瞧见,冻的红扑扑的小手连忙握住琴瑟的手,“娘娘,小心暖炉。” 将暖炉放置好之后,又收回了手,两手摸搓着,怕是自己的冰冷的手冻着琴瑟。 “娘娘...如今...该怎么办?” 红叶一脸茫然的看向琴瑟,早已经六神无主。 琴瑟垂眸看向跪在自己身旁的红叶,呆滞的目光渐渐回过神来,颤巍的伸出手来抚摸上红叶的面颊。 “没事的...再等等...再等等...” “娘娘,可要等什么?” “等时局...” 等时局明朗了,她也方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委曲求全还是逆流而上,都要看这后宫的时局,看皇上和宰执之间的斗争。 红叶不解,却听琴瑟如此笃定的说,也有几分心安,“娘娘,时局什么时候来?” 琴瑟怅然若失的应着,瞳孔中却闪过几丝决然,“快了...等长公主下葬后或者下一个冬至的时候,时局便会明朗...你我兴许还有几分转机。” 红叶“嗯”了一声,重重的点了点头。 心里头也正盘算着,何时去坤宁宫孝敬,好让太后多多招抚和春宫。 “红叶...” “嗯?” “长公主下葬,举国悲痛。这些时日你不要再往外头跑了。” 红叶一咯噔,连忙应声:“是,奴婢明白。” 琴瑟垂眸看了红叶一眼,轻叹一声,红叶活泼好动,时常溜出和春宫玩耍,她虽然知道,却一直没有多说,甚至不曾问她去了什么地方。 只不过,往后的日子就不一样了...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她算不得凤凰,只不过是一只想着爪牙的鸟而已。 “往后少些出去,凡事多忍耐了一些。呆在和春宫中虽然无聊了些,总归是无虞。” 红叶眼皮猛然一跳,顿时明了,随即应声,“奴婢明白。还请娘娘放心。” 琴瑟“嗯”了一声,也没有再过多嘱咐,点到即可,瞧了眼摇曳的烛火,身子骨越发的疲惫。 “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是。” 红叶恭恭敬敬服侍琴瑟上床,待其入睡后方才蹑手蹑脚的退出来,回了自己房间。 长公主病逝的消息也没有多加隐瞒,次日一早便宣布出来,转眼的功夫,满朝文武皆知,赶着趟的站队避嫌哭丧。 皇上虽然和长公主不是一母同胞,但太后也只有皇上和长公主两个子嗣,所以长公主在名义上算得上是皇上的嫡亲长姐,两人对外关系一向极好,如今长公主病逝,皇上即使出于多方面的顾虑,也按照皇朝最高规格下葬了长公主,号称皇太女。 连同后宫之中也挂上了白布,嫔妃们一律穿素色衣服,佩戴简单的首饰,和琴瑟所练到的不错,太后一夜之间,光彩顿失,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往日里得野心也消失殆尽,仿佛抽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副沉浸在悲伤中的躯壳。 长公主葬礼之后,太后也不愿再呆在宫中,便同皇上辞行,前往寺庙修行,为长公主祈福,为大魏祈福,为天下黎民百姓祈福,也为皇上祈福。 皇上多次挽留无果,便任由着太后离开,太后离开之时曾找琴瑟闲聊一时片刻,说的话不多,却都是敦敦教诲。 长公主离世,太后离宫,盛极一时的许家渐渐的也有了衰败之像。 许家昌盛,上有长公主和太后加持,下有年轻下辈长安佼佼者许三公子还有几个武将几个文臣;许家衰败,许家家大业大,子孙满堂,却多的是纨绔子弟,昏庸无能之辈。 许家男子居多,女子却少之甚少,曾经送过宫中一两个嫡女,却奈何娇纵,适应不了后宫,早早的败下台来。这才让长公主挑选舞女入宫为妃成为他许家的眼线。 琴瑟幸运也是不幸,从一开始便和许家绑上了关系,如今长公主不在,琴瑟也便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许家的棋子。 任由摆布的棋子。 红叶站在帘子外一动不动的看着跪在观音像下礼佛烧纸的琴瑟,这儿是寺庙,琴瑟是随同太后前来,不过只是送送而已,琴瑟说是为腹中的龙子祈福,皇上便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增加人马跟着,怕是出了个什么万一。 一直等到琴瑟准备起身,红叶脸上的神情方才有些动容。急忙忙的上山搀扶住琴瑟。 顺便撇了眼禁闭的房门。 “娘娘...” 琴瑟坐在一旁的圆凳子上揉了揉有些红肿的膝盖,柔声安慰道:“无妨。” “娘娘,怎么突然想起来在房间里烧纸钱了?可是烧给长公主的?” 红叶扶着琴瑟坐下之后,便收拾起燃烧殆尽的火盆,忍不住好奇的问出声。 琴瑟轻轻的摇摇头,“不算是,翰林学士府满门抄斩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深秋的季节。” 红叶闻言一惊,刚端起来的铁盆“咣当”一声摔在地上,里头黑乎乎的纸屑扬了一地,红叶大惊失色,连忙蹲下身子拿起铁盆。 谁知下意识猛然一端,没有拿好的隔热的手垫,火辣辣的被烫了一下,红叶连忙收回手,倒吸一口气,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娘娘...对不起...对不起...奴婢这就收拾...” 紧张的连同话都有些哆嗦。 琴瑟轻叹一声,到不曾想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将这个小姑娘吓着,微皱起眉头,朝着红叶招手,“不碍事...你过来...” 红叶轻咬着嘴唇,顺从绕过纸屑走了过去。 “娘娘...” “不碍事...你也是无心的,来...让本宫看看,可是烫着了?” 琴瑟柔声宽慰道,生怕再吓到红叶。 红叶抽红着鼻子,将手藏在身后头,使劲的摇摇头,“娘娘,奴婢不碍事...奴婢不碍事,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将铁盆失手摔下,这可是大不敬,掉脑袋的事,越想越发的害怕。 身子都有些颤抖。 第三十六章 琴瑟轻叹一声,声音又柔和几分,“不打紧,无妨,你不必害怕,许是怪罪本宫这么长时间才给他们烧纸钱,这才跌落了铁盆,与你无关。” 听着琴瑟的安慰,红叶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红了眼眶,泪珠子还在打折转,“娘娘...” 琴瑟莞尔一笑,向红叶伸出手,“让本宫看看,可是伤着了?” 红叶“嗯”了一声,慢慢腾腾的将胖乎乎的小手递了过去,四指指腹通红了一片,瞧着便让人心疼。 琴瑟蹙了蹙眉头,将桌子上凉透的水轻轻浇灌于上头,“怎么这般严重?” 温凉的茶水润湿了通红的指腹,灼热之下短暂的清凉,倒是让红叶揪起来的心稍稍平静一些。 “待会去寻这儿的主持要些伤药,便说本宫要的即可。” 茶水倒完了,琴瑟也不敢用帕子给她包扎,只好这样暴露于空气之中。 红叶颤巍的收回手,擒着泪,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跌落的铁盆以及满地的纸屑,风儿一吹,便会满天飞扬。 琴瑟顺着红叶的视线望去,时而明了的宽慰道:“等会寻个丫鬟来收拾了就好,说是给长公主烧的纸钱,也不会有人心疑,无妨。” 红叶感恩的看向琴瑟,想了想说:“娘娘,屋子里头烟味大,满屋的纸屑怕是对您身子不好,奴婢扶你出去走走,让宫女过来打扫一二。” “也好。” 琴瑟想了想,屋子里头的烟味确实大的厉害,出去走走倒也无妨,便伸出手搭在红叶尚未受伤的那只手上,出门而去。 屋子外头是深秋的时节,寺庙建在高山之上,山上的时节总比山下头的晚上一些,山下枯枝断木,山上只是微微有些泛黄,尚未凋零,左右还有一些含苞欲放的菊花,甚是喜人。 既出了房屋,琴瑟便陪同红叶一起去寻了主持要了伤药,寻完了也没有直接回屋,而是去了寺庙后院的园林之中漫步。 红叶将烫伤的地方暴露于空气之中,刚刚涂抹完,火辣辣的疼,和刚被烫的时候不逞多让,暴露之下,瑟瑟的秋风吹着,倒有几分凉爽之意,吹去几分火辣的疼痛。 “娘娘...” 红叶刚唤出声,却又欲言又止。 琴瑟莞尔一笑,“你想问什么便直接问吧...寺庙中的人都聚集在太后那,这后山无人。” 红叶微怔,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奴婢只是好奇翰林学士的事情...” “好奇什么?” 红叶壮着胆子,一股脑的将心里头的疑惑全部托盘而出,“奴婢听说翰林学士关于科举舞弊的事情满门抄斩,娘娘和翰林学士又是什么关系?怎么会为了帮他洗刷冤屈而冒这么大的险?” “他啊...” 琴瑟眺望远处的丛林枫树,眉眼间染上几抹愁容,“是我阿爹。” “娘娘的父亲?!” 红叶一声惊呼,满眼的不敢置信,“可是当初满门抄斩...娘娘怎么会?” 琴瑟苦笑道:“翰林学士虽然是本宫的阿爹,但是本宫的阿娘是歌姬舞女,一直不得名分,所以我也只不过是养在外头的而已,不想成到最后却能够逃过一劫。” “可...” 红叶一咯噔,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般的渊源。 “你可还记得当初本宫让你去寻的林姓富商和一个叫马三的人贩子吗?” 红叶细细思索片刻,应声道:“奴婢还记得。” 琴瑟瞳孔中掠过几抹阴晦恨意,声音渐渐的也有些阴沉,“翰林学士满门抄斩,本宫虽然算不上翰林学士府的人,却也没有彻底逃得过,被发卖成奴,左肩后的桃花瓣原本是奴隶的印记。那个叫马三的人贩子就是买卖本宫的官吏狗腿,姓林的富商,本宫曾经在他家的府邸做过奴隶。至于本宫的阿娘在发卖的途中病死了。” 琴瑟说的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红叶却听的心惊胆战,她本以为宫中的娘娘是高高在上的枝头凤凰,虽然出身舞女,但也应该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不曾想竟会如此。 “娘娘...这些年过的可是辛苦?” 琴瑟一怔,冰封的心口忽然一酸,眼眶也发了涩,这些年过来也就过来了,倒还真没有想过辛不辛苦,也不曾有人问过她辛苦与否。 莞尔笑笑,“都过去了...” “娘娘...” 红叶看着琴瑟的侧颜,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垂下的眉眼,瞳孔中波光粼粼。 “为何要替翰林学士洗刷冤屈,而搭上自己,毕竟娘娘也不算是真正的...” 红叶斗胆说出,至于后头的话红叶不敢说完。她也不明白,既然不是真正的高门大户的小姐,只不过是养在外室的私生子,那应该和翰林学士没有多大的感情,何苦为了帮他洗刷冤屈而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如果当初,不进宫,娘娘现在和许三公子就应该是惹人羡慕的一对。 琴瑟明白红叶的意思,所以也没有生气怪罪,只是解释说:“或许你不相信...阿爹阿娘认识的很意外,但算是一见钟情,那个时候阿爹已经有了正妻还有几个妾室,但是阿娘却不介意。可是即使如此阿爹的母亲顾忌阿娘歌姬舞女的身份,不愿让她入府,连同一个小小妾室的身份都不愿给阿娘,阿爹违背不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只好将我和阿娘养在府外的宅院。” “阿娘虽然一直没有名分,可是阿娘不在意,因为她是真心喜欢阿爹的,阿爹也喜欢阿娘,三天两头的就跑过别院去,阿爹对本宫也是极好,大概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阿爹不喜欢小孩,却对本宫百依百顺,只可惜...阿娘还没有等到阿爹给她身份的时候便惨遭变节。” “本宫虽然是养在外室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可是在阿爹阿娘的照顾之下过的也是快乐,所以阿爹的冤屈本宫一定要为他洗刷干净,阿爹一生正直,断然不会做出科举舞弊这种不堪之事,也不过是被人当成了替罪羊了而已。” 第三十七章 琴瑟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像是将以前无法说出口的话一口气全部都说了出来,红叶守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不插话,不多言,却感觉到了悲戚。 她无法想象在一个妙龄女子的肩头烙印奴隶印有多疼,也不知道琴瑟这一路走的有多么的决然。 “阿爹被满门抄斩的时候就是在这样一个深秋的季节,行刑的地方种着高大的树,枝头的树叶几乎落了个干净,只留下几片孤孤零零。阿爹行刑的时候我和阿娘没有赶过去,去的时候围观的人已经散了,只留下满台子上的鲜血,特别的红,像是长安南的枫叶,阿爹被抓之前还带我和阿娘去看过,如血的红。” 琴瑟凝视着远处高矮错落的枯树痴痴的呢喃,“回去以后,我们便被抓了起来,发卖成奴,阿娘身子骨弱,经不住,还未等到初雪的时候便也走了...大抵也想留在深秋里,想追上阿爹的步伐,陪他一起...” “娘娘...” 红叶搀扶着琴瑟,声音有些哽咽,凝视着琴瑟的侧颜,看着眼角上的那一颗泪珠缓缓滴落,顺着脸颊,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没有声响。 琴瑟轻叹一声,下意识的伸手喈了一下眼角,脸上的悲戚已经收敛的不剩几分,“有了身孕,人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动不动便容易流泪...” “一入了深秋便想哭,可能是阿爹死的时候没有哭,如今全部都要补回来。阿爹如此,听闻许三公子和长公主向来亲近,长公主这突然去了...也不知道他现如今如何了...” “娘娘,可是在关心许三公子?” 红叶好奇的抬眸看向琴瑟,极少听琴瑟提及许三公子,关心的话这更是第一次,难免有些八卦的意味。 琴瑟一惊,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些什么,连忙转移话题,“就你知道...本宫只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对了,你手上的烫伤如何了?” 红叶撇撇嘴,就知道她嘴硬,却也顺从的伸出手来,“娘娘,你瞧,好上一些了,总归没有刚才那般疼。” “那就好。” 琴瑟瞅着红叶手上红肿的地方有些触目惊心,忍不住责怪一两句,“日后注意一些,这些日子你便不要干那些个事,好生养着。” 红叶闻言,眉开眼笑的应了一声“是”。 寺庙的生活平淡清净,可是总归还是要回去的,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长公主刚去世没有多长的时间,转眼的功夫,后宫便变了风向,更不必提前朝了。 琴瑟的处境多多少少有些尴尬,没了长公主的庇护寸步难行,可是这又是怀有龙嗣的人,有了依靠,皇上也不曾因为长公主去世的缘故冷落了琴瑟,所以大都都处于在观望的状态。 都在瞅着琴瑟肚子里的龙嗣,什么时候生下来?男的女的?能不能生下来? 初雪刚降之时,皇上去了寺庙为来年祈福,随行了几个嫔妃,琴瑟怀着孕无法前往,只好搁置在后宫之中。 “娘娘在看什么?” 红叶拿着披风走到站在门前的琴瑟身边疑惑道。 琴瑟凝视着外头飘扬的雪花,莞尔一笑,“看雪,初雪。” 说着,伸出微红的手接过一朵白绒绒的雪花,雪花安安静静的躺在手心中绒绒的,微凉,接触到掌心传递来的温度,化作一潭微凉的水。 红叶一惊,连忙从怀中掏出手绢上前将琴瑟手中的水擦拭干净。 “娘娘,外头冷,我们回屋去吧。” 边说边将拿来雪白的白狐毛的披风盖在琴瑟身上,小心翼翼将带子系好。 琴瑟一动不动任由红叶穿戴,回到屋内,坐在铺着毛毯的贵妃椅上,一旁火炉中的炭火烤得噼里啪啦的响。 身子骨稍微暖和了些,琴瑟方才开口说道:“转眼,本宫入宫已经一年半了。” “是啊,这宫里头日子过得快得很。” 红叶一边应着一边又从衣柜中拿出一块毯子给琴瑟盖着冻的有些麻木的双腿。 “红叶,前堂如何了?” 红叶唉叹一声,“自从长公主走后,太后也离开了皇宫,许家一派日渐衰败,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昌盛。这才过了多少的功夫,朝堂上下竟然被宰执收买了大半,等再过些时日,怕是就成了宰执的天下。” “慎言!” 琴瑟眉眼一惊,瞪圆,伸出手就对着红叶的肩头拍了一下,不轻不重。 红叶后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噤声,不敢再多言,生怕又说错了什么话。 沉默了良久,直到琴瑟问起,“那个人怎么样了?” “那个人?” 红叶先是愣了一下,撇了眼琴瑟的眼色,随即反应过来,“那个人啊...听说一直都在长公主陵墓前守孝。从深秋一直守到冬至...” 真不知道要守到什么个时候? 琴瑟似乎能够读懂红叶心中所想,自顾自的解释道:“那人重情,他亲生母亲走的早,一直都是跟在长公主身边,后来入伍参了军,战场上刀光血影的,回来之后也是跟在长公主身边,长公主一生无以,他为她守孝也是应该的。” 红叶“嗯”了声,眉眼低垂,初雪一下,心里头冷飕飕的难受。 “皇上什么时候回来?” “听大太监说,大概还需要个三两日,娘娘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总归有些不安。” 听闻琴瑟这话,红叶不禁紧张起来,“娘娘可有哪里不舒服了?” 琴瑟瞧着红叶紧张的神色,噗呲笑出声,“是不安又不是不舒服,只不过是胸口闷闷的,大抵是因为本宫想多了。” 红叶撇了撇嘴,别过头去,嗔怪道:“娘娘真是的也不说清,害的奴婢白担心。” 琴瑟笑着戳了戳红叶的额头,“明明是你听错,怎能怪在本宫身上,你这小丫头,看着本宫打不动你了,越来越无法无天。” “奴婢哪有?” 红叶反驳道,小脸微扬,眼底却尽是笑意。 “瞧你...” 琴瑟的话尚未说完,便响起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就是院中太监尖锐的声音。 “娘娘,凤华宫的容嬷嬷求见!” 第三十八章 凤华宫的容嬷嬷?! 琴瑟和红叶相视一眼,红叶连忙起身去开门,凤华宫是皇后居住的宫殿,容嬷嬷是宫中的老人,又是皇后身边的亲信,自然怠慢不得。 容嬷嬷入了屋,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琴妃娘娘,皇后娘娘说初雪甚美,邀请娘娘和各位嫔妃一同前往凤华宫坐坐。” 琴瑟看了几眼容嬷嬷面无表情的脸色,沉吟着拒绝道:“还是不了,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只不过本宫怀有身孕,怕是不能前往,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容嬷嬷从鼻腔中嗤笑一声,“琴妃这是仗着自己有了身孕,便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吗?” 琴瑟脸色陡然一变,“容嬷嬷这是何意?本宫身体不适无法前往已是愧疚,而嬷嬷在这挑拨离间,又是何意?!” 连同一旁的红叶都警惕的盯着容嬷嬷,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话倒是没错。 容嬷嬷亘古不变的脸色微微有些动容,冷笑着说:“娘娘这是错怪老奴了,老奴只是传达皇后的旨意而已,明日的宴会还是请娘娘多加考虑。毕竟这后宫究竟是谁做主还请娘娘明白。” 琴瑟蹙着眉头,阴沉的应了两声,便送容嬷嬷离开。 红叶送完容嬷嬷折回便看见琴瑟一脸的阴晦,不禁暗自担忧,“娘娘...皇后这是何意?娘娘要去吗?” “去...” 琴瑟无力的应了一声,“怎能不去?明个不去后个也得去,你又不是没有听见容嬷嬷的话,这后宫是谁做的主?本宫若是不去,怕是被架着也得去,到时候再落个不敬的罪名得不偿失,倒不如自己个前去。” 红叶绞着手帕,眼底的担忧越发浓重,总觉得不安。 “娘娘,你说皇后这是何意?非要娘娘前往?” “何意?” 琴瑟眉头轻挑,“无非是杀鸡儆猴罢了。皇后虽然位居中宫,但娘家实力一直不济,皇上对她相敬如宾却谈不上什么喜爱,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沉默寡言,皇后之位坐的憋屈。” “而现如今,她母族搭上了宰执这条线,她也跟着水涨船高,自然要好好整顿整顿后宫,而刚好本宫便是她杀鸡儆猴的典范,无非便是因着长公主病逝,太后离宫,本宫没有依靠罢了。再者...” 琴瑟轻轻抚摸上隆起的小腹,眼底泛起几抹愁容,“也是因为这肚中孩子,招人嫉恨。” “娘娘...” 红叶失声低呼,越发的不安。小手死死地拽着琴瑟的衣角,声音渐渐惶恐不安。 “娘娘,要不然我们就别去了,就在这和春宫里,等皇上回来,等皇上回来一切就没事了...等皇上回来...” 琴瑟眉眼低垂,苦笑着轻轻拍打着红叶的小手,“来不及了...本宫若是不去,即使皇上来了,怕是也会落下个罪名...倒不如前去瞧瞧,看看她究竟想怎么立威!” “娘娘,去不得,去不得!” 红叶含着眼泪使劲的摇头,“皇后娘娘分明就是想对龙嗣对手,娘娘去不得...一定是宰执指使的,所以皇后娘娘想对你对小皇子动手,去不得...去了就完了...” 琴瑟细长的眉头微微皱起,骨瘦如柴的手轻轻抚摸红叶的墨发,“没事的...不用担忧,谁指使的都一样,关键是看她怎么做。本宫也不想去...可是不得不去...也没有办法不去...” “听话,别哭了,你阿,擦干眼泪,去找常太医...” 红叶“嗯”了两声,胡乱的擦拭着泪水,“娘娘找常太医做什么?” “找他阿...保命...” 琴瑟一脸疲惫,说的阴晦,红叶也没有多问,满心的着急,急忙忙的起身就去寻找。 这等着红叶起身去寻,琴瑟又忽然唤住了红叶,“等等。” 红叶擒着泪,声音有些哽咽,“娘娘,怎么了?” “再去帮本宫办件事。” 红叶使劲的点点头,只瞧见琴瑟努力着身子起来,移步到书桌旁,铺平一张宣纸,提笔于上头写着些什么,娟秀的小字,红叶泪水模糊了眼眶,也瞧不清写了些什么。 只瞧见琴瑟匆匆写好,晾干上头的墨水,然后装入信封封好,又从一旁的首饰盒子中拿出一块上次皇上赠予的玉佩,上头盘桓着一条龙蟒。 “将这两样东西交给大太监,让他连夜送给皇上。” 琴瑟将信封和玉佩交到红叶的手中,又咬着牙起身走到衣柜旁,从一侧各式各样的锦盒中拿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一并交给红叶。 “这是东海的夜明珠,交给大太监,便说是酬金,他会帮我们的。” “嗯。” 红叶双眼含泪,小心翼翼的收好琴瑟给的东西,“奴婢这就去,娘娘放心,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像是对琴瑟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琴瑟莞尔一笑,倒没有红叶这般紧张恐惧害怕,反而有几分淡然,像是一切都预料的到一般,多了几分坦然无畏。 “本宫知道,不会有事的。” 伸手从怀中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红叶眼角的泪珠,“别哭了,外头寒风瑟瑟,等出去了,吹在哭过的地方,皮肤会皱的,听话。” “嗯嗯。” 红叶点了点头,抽着鼻子,止住了哭腔。 琴瑟莞尔笑笑,拍了拍红叶的肩头,“好了,去吧。” 红叶将东西小心翼翼的收好,便匆匆离开,先是寻了常太医,随后又去找了大太监,将东西交付给他,给了夜明珠,大太监答应的也是爽快,转眼的功夫便让侍卫骑着最快的马飞奔而去。 琴瑟目送着红叶离开,站在门前看了好一会初雪,看着打了哆嗦后,方才慢慢腾腾回了房间。 该来的总该来。 琴瑟和常太医谈了很久的话,红叶回来的时候,常太医还没有走,只是瞧见她回来了,忽然转变了话题,琴瑟吩咐红叶去倒一壶热茶,红叶顺从的去了,也不曾多想些什么。 只是回来的时候,常太医已经离开,琴瑟手中捏着一个白色的瓷瓶出神,瞧见红叶回来又不留痕迹的将瓷瓶收好。 第三十九章 “可是今年新的乌龙茶?” 说话的时候,失魂落魄的神态又恢复自若。 红叶点了点头,将温好的茶壶放置在茶桌上,环顾四周一圈,“常太医走了吗?真是可惜,这上好的乌龙茶。” 琴瑟莞尔笑笑,“他阿,可能是没有口福而已,对了,信可是送去了?” “送去了,大太监收了夜明珠,笑的合不拢嘴,所以信立马就送了出去,而且还是快马加鞭,估计阿,一日就能送达。” 红叶略有些嫌弃的说,想想大太监收夜明珠时的那副嘴脸,红叶多少有些嫌恶。 “娘娘?” 红叶忽然出声唤了琴瑟一声。 “嗯?” 琴瑟微愣,抬眸茫然的看向红叶,“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瞧着娘娘突然出神便唤了娘娘几声。” 红叶一边说着一边将将刚温好的暖炉放在琴瑟手中,念叨起来,“娘娘,这初雪下了,天气更加的冷,你手冻的冰凉,怎么也不拿一个暖炉捂着,你不在意自己,也得多在在未来的小皇子阿...” 忽然一顿,念及小皇子,红叶脸上顿生愁容,眉眼低垂着,轻咬着嘴唇,欲言又止道:“娘娘,可是准备好了明日该怎么办?” 长公主虽然去了,但是娘娘怀有龙嗣,这些个时日皇上对娘娘也是不错,甚至比以前更上心了些,也不曾因为长公主的缘故而冷落的娘娘,这好不容易的,提到嗓子眼的心刚刚落下,这一下又提了上去。 琴瑟垂着眉眼,轻叹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事的...” “怎能没事,皇后就要对你和小皇子动手了,怎能没事?!” 红叶着急的很,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一圈。 琴瑟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着红叶的眉眼,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这般的好哭? “没事的...明个是在凤华宫举行的聚会,众目睽睽之下,皇后是不敢动手的,再说了,本宫若是在凤华宫出了意外,皇后也难逃其咎,她不会这般的傻。” “那皇后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杀鸡儆猴,无非是瞧着本宫怀有龙嗣,又得皇上恩宠,所以嫉妒,这才想拿本宫立威,再者说,本宫乃是长公主一派,于情于理都不对付,所以拿本宫立威也是意料之中,不过,顶多是把本宫叫过去责难一番,训斥一顿而已,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琴瑟说的云淡风轻,红叶听得格外气愤,愤愤的攥起拳头,“她阿,无非是看着我们现在落魄了,就想着在我们头上踩一脚,讨好宰执大人,娘娘,太阴险了!” “好啦。” 琴瑟吃笑着戳了戳红叶的额头,并不曾因为红叶的过激之言而责怪于她,“后宫之人都身不由己,各有各的难处,皇后娘娘也是不易。” “娘娘,你怎么可以这样,皇后可是要刁难你的,你怎么可以帮她说话?!” 红叶气愤的嘟囔着小嘴,一脸的嫉恶如仇。 琴瑟轻笑,解释道:“不是帮她说话,只不过站在她的角度来看而已,本宫若是她也会这般,毕竟这后宫,心慈手软是站不稳脚跟的。不过,从本宫的角度,本宫也是不会原谅她的。” 红叶闻言,了然的“嗯”了一声,最后忍不住担忧的说上一句:“娘娘只要停过明天就好,明个奴婢就守在娘娘身边,让小太监守在外头,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奴婢就让小太监去找常太医。” 琴瑟莞尔笑笑,“好。放心,没事的。” 一切都会挺过去的。 手指轻轻抚摸上隆起的小腹,眼底是浓郁的悲伤。 阿娘终究是对不起你,只能愿你来生,莫要投胎帝王家。 初雪飘扬,不大也不小,生生的下了两日,像是春风下的柳絮,一朵一朵,一片一片,从空中纷纷扬扬的落下,红墙碧瓦,染了一层白。薄薄的,雪白色,像是云压了一般。 琴瑟便跪在这雪地中央,红墙碧瓦下的深宫中,上头黑压压的坐了一片看戏的嫔妃,看着纷扬的初雪,看着落魄的琴瑟。 红叶跪在琴瑟的后头,咬着牙,红着眼眶,担忧的看着琴瑟,生怕她耐不住,苦苦求饶了一番,皇后都置若罔闻。 相反红叶的担忧,琴瑟早已经惨白的脸,嘴唇毫无血色,眉眼之间皆是痛苦之色,瞳孔中确是决然,身体下暖洋洋的,似乎有什么在流失一般。 后头的惊呼琴瑟没有听的清楚,只是在昏倒之前瞧见一片殷红,刺眼的很,而后便是红叶声嘶力竭的尖叫,上头坐着黑压压的人群也有了骚乱,慌张,恐惧充斥着他们的内心。 隐约中应该还有几分隐藏的喜悦。 紧接着是冲进来的常太医,隐约中琴瑟还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有一张魂牵梦绕的脸庞,一想起,心口处就揪心的疼。 等琴瑟醒来之时已经是三日之后,皇上匆匆赶来,而琴瑟也是刚刚醒来,似乎是在等这一瞬间,平坦的小腹,声嘶力竭的哭泣,断线的泪珠,王者的震怒,跪了一地的嫔妃以及头发散乱的皇后。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在雪地里跪了不足片刻钟的琴瑟就那么突然血崩了... 而她这算是谋害龙嗣,罪不可赦。 折腾了一日,皇上也下了惩罚,皇后禁足,日日在凤华殿中都需要跪满两个时辰。直到琴瑟康复,至于其他的嫔妃,严重者降下一级,禁足,轻者禁足抄写经文。 一连数日皇上都来看望琴瑟,子嗣没了,太医说琴妃很难再怀有身孕,皇上虽来,但琴瑟也是爱搭不理的,即使如此,皇上依旧日日前来,询问她的情况。 红叶说皇上对娘娘动了深情,琴瑟也不过苦笑一声,因为她知道,这只不过是愧疚而已,无法怀孕的愧疚而已。 可是论愧疚,她亦是最愧疚的那一个。 “娘娘,可是好了一些?” 红叶眼明手快的扶着琴瑟起身坐起来,又拿了柔软的被褥放在琴瑟的身后好依靠着。 琴瑟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上也没有多少血色,但是比前几日要好上许多。 第四十章 琴瑟双目无光,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只是“嗯”了一声,红叶顿时泛起了心酸,那血殷红了白雪赫然入目,时至今日仍然不能忘怀。 刚一开口,哭腔便随之而来,泪水打折转。 忍了又忍,平静了几分,故作轻松的说:“娘娘想吃点什么?奴婢给娘娘做?” “不了...” 琴瑟随口应了声,瞳孔黯淡没有半点光泽,艰难的转过头来看向红叶,“皇上呢?” 红叶瞧着琴瑟主动说话,大喜道:“皇上刚走,娘娘可要见皇上,奴婢这就去请?” 琴瑟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必了。” 转而偏转过头,凝视着床榻上方雕刻的桃花木雕。 “皇后呢?” “皇后现如今还跪在凤华宫,皇上说了让她日日跪着,直到娘娘恢复健康。” 红叶愤愤的说道,攥紧了拳头,本以为只是刁难,不曾想竟然这般狠毒,明明知道娘娘怀有身孕,还让她跪雪地! 毒妇! “嗯...那前堂呢?宰执如何?” 如今这也是琴瑟这关心的问题,但也没有一上来就询问。 红叶想了想道:“前堂还是那样,不过自从娘娘受伤之后,皇上对于宰执冷落了许多,动不动就找宰执的霉头,估计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 “看来他还是不敢轻易动手...” 琴瑟轻叹一声,满脸的疲惫无无奈。 “嗯?” 红叶不解的看向琴瑟,“娘娘在说些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 “没什么...” 琴瑟莞尔笑笑,忽然想起某事,犹豫片刻,缓声询问:“那日在凤华宫,许三公子可是...也在?” 红叶一怔,心里头打着鼓,摸搓着小手,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了?” 见红叶持久不答,琴瑟艰难的偏转过头看向红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宫?” “没有!” 深低着头的红叶猛然抬头否定道,“没有...没有,奴婢只是...只是有一点点小事忘记告诉娘娘了?” “什么事?” 琴瑟疑惑的看着纠结紧张的红叶,大概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红叶纠结了片刻,战战兢兢的抬头看向琴瑟,蠕动着嘴唇,“其实...那天容嬷嬷召娘娘去凤华宫赏雪的时候,奴婢就特别害怕,所以就偷偷去找了许三公子,不过,奴婢不是有意不告诉娘娘的!奴婢只是担心娘娘而已,怕娘娘知道了之后不同意,所以才没敢告诉娘娘...” 琴瑟蹙了蹙眉头,眼底闪现几抹阴晦,轻叹一声,“罢了,若不是有他在,怕是本宫也没命和你在这闲聊。” 红叶听琴瑟这话音应该是不生气,遂也稳定了些,竟主动讲起这几日的事情。 “娘娘,岂止,皇上没赶回来的那几日,凤华宫那位还有后宫的几位那可是慌张的很,竟想着再害娘娘,要不是许三公子这些时日一直守在这和春宫附近,怕是...” 后头的话红叶没说,点到为止便好。 琴瑟垂眸,一双眸子流光易转,看不清思绪,“辛苦他了。你若是能同他见面,托本宫说一声谢谢。” 红叶欲言又止,犹豫一会,应了一声。 琴瑟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忽闻窗外悠悠琴声,心头一颤,世间琴声一般无二,可唯独心中的琴能够听出几分不同。 “这琴...” 红叶“哦”了一声,抬眸朝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这几日也不知谁在弹琴,不过琴声挺好听的,所以也没有人去叨扰,娘娘可是觉得惊扰?若是惊扰,奴婢现在就去寻。” 琴瑟睫毛微颤,偏转过头朝向里头,“不了,这琴声不错。你先退下吧,本宫乏了,想休息。” 红叶见琴瑟这般模样,也不曾多想,便起身离开,临走时不忘嘱咐一句,“娘娘若是有什么事便摇晃这床头的铜铃,奴婢就在外头候着,娘娘一摇,奴婢就赶过来了。” “知道了...” 琴瑟侧过身子,微微蜷缩着,泪水情不自禁打湿了被褥,断了线似的。琴瑟用尽全身力气攥紧被褥,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她只身进宫,舍弃一切,机关算尽,甚至连忙腹中孩儿的命也算了进去,却仍然无所得... 琴瑟在床榻上躺了半个月,便起身着华裳,歌舞升平,重得盛宠。 “娘娘,别练了,你这身子骨刚好怎么能练舞呢?” 红叶瞧着琴瑟歪歪身子,顿时心惊胆战,连忙上前搀扶。 琴瑟垂眸瞧了眼脚腕,吃痛的倒吸一口气,“扶本宫去那边坐会。” “是。” 红叶扶着琴瑟坐下后,便担忧的询问:“娘娘,可是哪疼着了?哪碰着了?” 琴瑟咬着嘴唇伸手抚摸自己的脚腕,“刚才不小心扭到脚了,应该没什么大事。” 说着,额头密密麻麻一片的汗珠子。 红叶连忙脱下琴瑟的鞋袜查看,脚腕处通红了一片,都已经肿胀起来,红叶咬咬牙,赶忙起身取了伤咱,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上头。 “这还叫没什么大事?娘娘,你瞧,都红肿了一片,这该有多疼阿!” “没事...小伤而已,过几天便没事了。” “不可。” 红叶想都没想便否决道:“娘娘,这事奴婢不能听你的,真的不能再练了,娘娘的一舞惊鸿已经够美的,放眼整个后宫谁能比的上娘娘?” 琴瑟嗤笑一声,满是心酸的滋味。 “一舞惊鸿确实美,可总有看腻的时候,转眼的功夫宫里头又进了几个年轻的女子,个个生的貌美如花,能歌善舞,本宫若是想盛宠不衰,总得把她们比下去才行,更何况这些时日以来,本宫都不曾跳过舞,也生疏了很多,得多加练习。” “可是...娘娘也在这一会功夫,还是休息休息再说,你都连数天在这跳舞,即使是神仙身子骨也撑不住啊。” 琴瑟微皱眉头,轻叹一声,“马上就要上元节,本宫必须再次一舞惊鸿才可,盛宠不衰,本宫才能在这后宫站的稳脚跟。” 如今没了长公主和太后的依靠,她也只能依靠于一个男人的宠爱,方才这般着急。 第四十一章 见到许御是在两个月后,开春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那个时候许家已经外强中干,里头衰败的不成样子,加之好不容易出的几位大将随之病死战死,更加加剧了许家的衰败,随之许家的衰败,宰执一派日益强盛,渐渐的也成了皇上的心头刺,眼中钉。 “娘娘,为了盛宠真算是勤奋。” 一句不阴不阳的话从竹林中传出,琴瑟却硬生生的哆嗦一下,语气怎么变化却也改变不了腔调。 琴瑟停了舞姿,怔怔的杵在原地,指甲插入指腹强迫自己镇定自若。 “许三公子怎么在这?” “偶然路过。” 说着,许御从竹林中缓步而出,一张温润如玉的面颊消瘦了许多,宽大的衣服衬的他更加弱不禁风。 一双眸子流光易转,让人看不清思绪。 “娘娘,奴婢瞧着那头的花开的正盛,奴婢去采一些来。” 红叶有眼力劲的随意指了一个方向,便匆匆离去,替两人守着。 “琴妃娘娘,好久不见。” 许御施施然行了礼。 琴瑟虚空一扶,应声道:“不必多礼,许三公子,也是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许御凝视着琴瑟,莞尔笑笑,“不好。” 琴瑟一怔,不曾想许御连同一点虚伪都不加装饰。 “琴妃娘娘呢?可心想事成了?” 许御意有所指,琴瑟浑然一颤,“看来许三公子是知道了些什么。” “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也不想知道的。” 许御垂眸轻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红色木牌,翠绿的竹林下,红的格外耀眼,“寺庙的树断了一节,娘娘的愿望还是自己收着更为妥当。” 说着,缓步上前,将红色木牌放置在凉亭中的小圆桌子上。 琴瑟垂眸看去那红色木牌,上头娟秀的小字有些模糊却依旧可见。 愿苍天助我洗刷阿爹的冤屈,还我阿爹清白。 琴瑟嘴角微扬,颤抖着手将木牌拿起,“许三公子也是有心了。千里迢迢将其送来告诫本宫。” 许御嗤笑一声,“卑职不是有心,只是无意间重返寺庙,偶得木牌,想着是琴妃娘娘所写,怕惹出什么误会,便亲自送来。” “那本宫应该多谢许三公子。”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自是不必。” 许御回答的客气,目光却微微偏转。 琴瑟微微一颤,沉默良久道:“不知许三公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若是说是偶遇,她又怎么可能会相信? 许御抬眸怔怔的看向琴瑟,一样的容颜,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眸子,偏偏失去往日的欢快,变得成熟冷静,不择手段。 “卑职只是想过来弄清楚一件事...” “何事?” “从琴妃娘娘入长公主府,再到接近卑职可都是计划好的?” 琴瑟心头一痛,睫毛微颤,轻咬着嘴唇,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确实。” 许御瞳孔猛然一缩,虽然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却她亲口承认,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都是为了洗刷冤屈?” “是。” “连同你肚子的孩子也是?!” 许御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像是低吼的野兽。 琴瑟往后退了两步,一股寒气从脚底涌起,充斥着四肢全躯,心脏骤停。 “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知道了些什么?” 许御嗤笑一声,瞳孔中皆是悲戚,“知道什么?知道你为了洗刷冤屈,连同肚子中的孩子也设计上了吗?!你!怎么变得如此狠毒?!” 琴瑟轻笑出声,泪珠子却止不住往下掉,明明没有哭腔,却忍不住。 “我狠毒?我本应该无忧无虑的生活,等到了及笄的寻一户好人家,然后相夫教子,可是他们!他们却给阿爹安了莫须有的罪名,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什么都没有了!阿爹被斩首,阿娘病死,而我呢!被烙印上奴隶的印记,发卖成奴,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我应该怨恨谁?!” “我只是想洗刷阿爹的冤屈,还我们颜府清白!我也不想如此,可是我没办法...没办法...常太医说了,他说那个孩子是个死胎,是个死胎,活不了。既然如此...我只能稍稍的利用他一下,想着让皇上对宰执,对皇后起铲除的心思...可是...” 痴痴的笑出了声,目光呆滞迷茫,“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败了...” “琴瑟...” 许御看着琴瑟陷入魔怔的神情,满眼的心疼,颤巍的伸出手想要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却停置于半空,陷入无奈。 咬了咬牙,拭去她眼角泪水的手改为抚摸她的额头,“我知道...没事的,我会帮你...” “帮我?” 琴瑟嗤笑道:“谁也帮不了我,即使是皇上也帮不了我,他能如何?如今宰执的势力日渐强大,皇上都奈何不了他,除非有足够实力的人与之对抗,协助皇上拿下宰执,也只有瓦解了他们的实力,阿爹莫须有的冤屈才能洗刷干净...可是这一切太难了...” 说着,挥开了许御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满脸的悲伤,“我已经麻烦你太多太多了...这件事你还是当做不知道的好...今日本宫在许三公子面前多少有些失态,还请许三公子莫要介怀。” 说罢,擦拭着眼泪便要离去,刚走没几步,便被人拉住了手腕。 琴瑟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只是冷冷的呵斥道:“还请许三公子注意言行举止,莫要失了分寸。” 许御死死的拽着琴瑟的手腕,比以往更瘦了些。 压根不在意琴瑟的说辞。 “我只问你一句...若是可以沉冤得雪,你可愿意离开这深宫?” 琴瑟浑然一怔,微垂着眸,嗤笑道:“深宫之中,一旦踏进,哪有出去的路?许三公子莫要在痴人说梦话了。” “我只问你愿与不愿?” 琴瑟咬着嘴唇,凝视着远处的红墙碧瓦,如果真的可以,她为何不愿? 这深宫,没有温度,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的地方。 “如果真的有朝一日,能够沉冤得雪,我必当褪去荣华富贵。” “好。” 第四十二章 宝嘉六年春夏之际,许家三公子初露锋芒,大展风采,外出征战一年有余,便收复三座城池,一时间名声大噪,待回长安,于朝堂之上,翻云覆雨,风光无人可比。 即使是曾经辉煌一时的宰执也自叹不如,许家东山再起,凭借着多年积攒下来的实力在朝堂上重新夺回一席之地。 又隔两个月,曾经震惊一时的科举舞弊案重新翻案,证据确凿,将宰执一行人逼上梁山,彻底击溃,还曾经的翰林学士颜大人一个清白。 “娘娘!” 红叶欢呼着小跑入了和春宫,将前堂之事一一告诉琴瑟。 “娘娘,宰执一行人被满门抄斩,三日后午时行刑!” “真的?” 正在念佛的琴瑟惊喜抬眸望向匆匆赶来的红叶,连忙起身,“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说的,刚刚拟好的诏书,已经派人去颁布颁旨了!” 红叶说的激动,都有些吐字不清。 “那...翰林学士呢?颜府呢?” 琴瑟颤抖着声音询问。 红叶嘴角止不住上扬,“大太监说,洗刷了冤屈,翰林学士大人沉冤得雪了!” “沉冤得雪了?” 琴瑟身子微微颤抖,嘴角却往上扬起,低垂的眉头,滚落下豆大的泪珠。 红叶一惊,忙声询问:“娘娘,你怎么了?这是好事啊!你怎么哭了?” 琴瑟笑着擦拭眼角的泪花,“本宫这是高兴,这是高兴的哭了...一切都没白费...一切都没白费...” 同床共枕多年,她怎能瞧不透枕边人的心思,即使搭上肚子中的孩子,也不过是让他对宰执起了戒心罢了,但只要戒心就足够了,皇权外放,皇上看似高高在上,实际上的权利也不过是宰执和长公主两派的手中。 他一直维持两派的斗争的关系,也不过是巩固自己的皇位坐的安稳一些罢了。可是,长公主突然病逝,许家无能,让宰执迅速收拢大权,从而成为他不得不除的眼中钉,但皇权没落,他没有足够的实力连根拔起,只好借助外力,而许御的突然出现,给了他希望,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利刃,曾经的科举舞弊一案也不过成为定宰执一派罪名的稻草而已。 红叶是许御的人,琴瑟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了...可能是欣贵人的时候,也可能是炭火上跳舞的时候。但她一直没有说破过,本来她也不愿牵连许御,只是没想到长公主突然大病不起,她没有办法,只好利用许御对她的感情,让他成为皇上手中的剑,彻底击败宰执一派,还翰林学士清白。 宰执一行人被满门抄斩的那一天也是在深秋,秋风瑟瑟,光秃秃的树枝,树根下堆积枯黄腐烂的树叶,满目凄凉。 鲜血是深秋一道亮色,染红了肃杀的秋,也染红了行刑台,长安又一次坠入红色的颜料缸中。 “娘娘,你这是要去哪?” 红叶刚回来,便瞧见琴瑟披着一件血红色的披风往外头走。 琴瑟顿足,抬眸忘了一眼一贫如洗灰白色的天空,莞尔一笑,“今日是行刑的日子,本宫想在皇宫中走一走。” 红叶蹙了蹙眉头,满是不解,却也顺从的问:“娘娘,可要奴婢陪同?” “也好。不过,你脚步要快些。” “是。” 秋风萧瑟,深秋的一切都渐变凄凉,唯独这红墙碧瓦依旧鲜艳,琴瑟缓步走在红墙小路上,从和春宫的方向一直走到入宫的地方,先前在这深宫之中奔波尚且不能自保,也不曾好好看过这红墙碧瓦的小路。 如今走来,物是人非,心境早已不复当初。 琴瑟手指轻轻划过红色的砖墙,迎着灰白色的天,朝着外出的地方走去。 “红叶...” “娘娘...” 红叶紧随其后,脸上淡然自若,有几分喜色,毕竟人逢喜事精神爽。 “入宫的时候,本宫走的就是这条路。等再过两个路口,便是大殿,本宫便是在那宫宴上一舞惊鸿,入了皇宫。” “那时入宫,满心都是如何洗刷冤屈,复仇,还我颜家清白,如今心想事成,再走这条路是格外的轻快,因为这是离开皇宫的路,红叶,离开这深宫以后你想做些什么?” 红叶歪着头想了想道:“自然还是跟着娘娘,奴婢一时跟着娘娘,自然一辈子跟着娘娘,除了跟着娘娘,奴婢也想不到别的东西。” 琴瑟莞尔笑笑,“也好,出了这深宫以后,寻一个有桃花的地方,偏僻一些,最好是在一个远离喧嚣的小镇子上,有琴有舞。” “许三公子派人来说等这次大捷之后马上快马加鞭回来带娘娘离开...” “嗯...” 琴瑟抬头望向灰白色的天,发自内心的莞尔一笑。 在这深宫久了,都快忘了外头是什么样的天,长安的大街小巷,寺庙的千年古树,街头的杂耍杂技。 琴瑟等了一个月,没有等到许御回来,却等来一把沾血的古琴,那把古琴,琴瑟熟悉的很,琴头上还有一威震四方的猛虎,那是黑甲军的标志。 琴瑟抱着那把古琴坐了整整一个晚上,滴泪未流,只是静静的坐着。 她忽然想起许御出征之前和皇上的谈话,是啊,这一场局,她是布局人,也同样是别人局中的棋子,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她怎么不知皇上的为人,有第一个宰执,难免不会有第二个,所以他想要将所有的权利都紧紧握住手中,鸟尽弓藏,谁又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一朝入宫,生生世世都是皇上的人,皇族的荣耀,一个嫔妃怎么可能活着离开这深宫,那是皇家的耻辱,无论从哪一条,他都不会让许御回来。 她猜到了,可是她说服不了自己,只有他去了,皇上才能下定决心铲除宰执一派,只有他去了,才能让宰执掉以轻心,也只有他去了,她才能大仇得报,沉冤得雪。 这些她都知道... 那一夜之后,琴瑟生了一场大病,药石无医,所有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琴瑟知道她大限将至。 大抵临死之前都有一种预感,预感着要离开。 离开之前,她去了寺庙祈福,跪了很久很久,出来的时候,寺庙中的那棵千年古树枝繁叶茂,上头的红木牌子随着风碰撞在一起叮咚的响,煞是好听。 她取了曾经的木牌。 上头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本章完— 第一章 夜色朦胧下的长安街头车水马龙,万家灯火。 “舞势随风散复收,歌声似磬韵还幽。千回赴节填词处,娇眼如波入鬓流。” 李大公子持一折扇微扬起下巴,满腹诗情的吟诗一首。 一旁并肩而行的两位翩翩少年郎各自手持一把折扇品味般连连点头。 “李大公子今日不错啊,竟然学会作诗了,这诗听起来有那么几分意味!” 说话的是尚四公子。 “尚四公子此言差矣,这诗不是李大公子所做,乃是前些时日有人用来形容红袖楼花魁的,此诗形容那花魁恰到好处,方才广为流传,入了李大公子的耳朵里。” 接话的是许三公子,此三位公子皆是官家子弟,年龄相仿,生的俊俏,又都风流倜傥,遂时常聚集在一起打马走灯,长安城内也是赫赫有名的。 “许三公子瞧你这话说的,弄的本公子只知道这类不入流的诗似的。” 李大公子佯装不满嗔怪一句,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不忘在来往的妙龄女子身上流连忘返,惹得女子脸红娇羞。 许三公子轻笑一声,浑然不在意,“不不,李大公子此言差矣,这诗怎能说不入流呢?那红袖楼的花魁名震长安,多少王侯将相为其折腰都难见其一面,比你我二人可金贵多了!” 李大公子的折扇刷了一下展开,慢悠悠的扇了两下,丝毫没有因为许三公子的话而生气,反而赞同道:“确实金贵的多。” 这红袖楼的花魁一舞惊鸿,传闻为人高冷清淡,一般的凡夫俗子都入不了她的眼,时隔几个月才登台演出一次,不接客不待客,尚书令曾邀请她同舟泛游,只因为说错了话,将她和青楼中的姑娘相比,竟惹其生气,当场冷脸离开,尚书令然不能将其奈何。 倒也是与众不同。出落风尘,却不染风尘。 许三公子和李大公子的一来二往的,惹得站在一侧的尚四公子好奇不已,连忙相问:“到底怎么个来由?这红袖楼的花魁是谁?竟然比你我等都金贵?!本公子怎么不知道?” 走在中间的许三公子笑盈盈的一把搂住尚四公子的肩头,“谁让你去了一趟华阳,还一呆就是一年半载,这长安有什么新动静,华阳远在天边上哪能够知道?” 尚四公子无奈的撇了撇嘴,抱怨道:“这哪能怪的了我?谁让我家那两个非让我去华阳办事,那些腌杂的事下头的人去办就好了,哪里用的了本公子?!真真是大材小用,且不说别的,那华阳城偏远小城哪里比的上我们长安繁华,真真是受死本公子了!” “说的也是。” 李大公子应声道:“哪里能够比得上长安,有诗言: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这长安的繁华岂是他们能够比得了的?!” 尚四公子并未接李大公子的话,反而朗笑道:“李大公子今个是怎么了?左一句诗,右一句诗的,倒不像是你的作风,要知道平日里要你说出半句诗来都难比登天。” 李大公子的兴致顿时熄了一半,怏怏的摆摆扇子,“别提了,别提了,你就当做,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就好了。” “你这可不是刮目相看,简直就是脱胎换骨阿!” 尚四公子可没打算放过李大公子,接着打趣道。 李大公子仰天长叹一声,说不出的心酸泪目。 许三公子瞧着尚四公子不解的模样,轻笑着附其耳畔解释说:“这不马上就快要到长安四年一度的诗赛了吗?他父亲给他下了死命令,非要在这诗赛上初露头角,这不,就走火入魔了?” “竟是如此?!” 尚四公子恍然大悟道:“倒也是苦了他了。” 说的同情,满脸上却全都是笑意。 不巧,不偏不倚刚好落在李大公子眼中,当即怒道:“你就笑吧!本公子就不信你家那两位不让你参加?!” 尚四公子“哎”了一声,“不巧,我这刚回的长安,我家那两个还未曾提起,不过,就算提起,本公子也无所畏惧,头筹虽无可能,小露头角还是十拿九稳的。 想当初,本公子头悬梁锥刺股吟诗作赋,叫苦连连之时,你李大公子可是打马走灯乐逍遥,不想成,你还有今日,这真真是风水轮流转,试问苍天饶过谁?!” 李公子本欲反驳几句,蠕动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愤的丢下一句,“小人!幸灾乐祸!” 便偏转过头去,尚四公子说的也是,当初,那可真是一个乐逍遥,还时不时挖苦捉弄尚四几下,如今,可真谓是风水轮流转! 尚四公子瞧着李大公子恼羞成怒,笑的眉飞起舞,说不出的高兴。 许三公子挺身而出,搂过二人的肩头,打圆场道:“区区一个诗赛而已,有什么的?!反正最后这头筹定然是小爷我的!” 尚四公子笑脸顿时僵硬住,与李大公子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德性!” 话音一落,不约而同的甩开许三公子的胳膊,快步向前走去。 许三公子愣在原地,摸摸鼻子,笑着呦呵道:“瞧瞧你们两个,就是嫉妒小爷我才华横溢,一表人才!” 尚四公子和李大公子顿足,不屑轻哼一声。 “李大公子,你嫉妒吗?” “怎么会?!”李大公子摊摊手,“你呢?嫉妒吗?” 尚四公子像是听到天大笑话般笑道:“那我就更不可能了!” “那谁嫉妒他呢?” “谁知道呢?反正就一句话!” 两人面面相视,同声道:“德性!” 许三公子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不在意笑道:“得得!小爷我就这德性!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小爷我才貌双全呢?!这就是底气!” 说着,摸了摸束发的玉佩,“刷”的一声,折扇洞开,轻悠悠扇那么两下,惹过往的女子纷纷侧目,含情脉脉。 尚四公子鄙夷的看着许三公子,“得,还是那一句话,德性!” 李大公子宽慰的说:“你第一天认识他吗?就这德性,习惯习惯就行,这往后阿,也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入了他的眼。” “怕是得天上的仙女。”尚四公子愤愤的怼上一句,“不不,怕是仙女他都不一定能看的上眼!” 第二章 许三公子笑着缓步走近,“尚四瞧你这话说的,小爷我全当你夸我眼光高了!” 尚四公子一噎,撇撇嘴,“德性,就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到最后指定要孤独终老!凄凄惨惨,惨惨戚戚,到时候别羡慕我们两个儿女双全,子孙满堂!” “尚兄这话说的是,你可不知道,前些日子,许三这小子竟然把郡主的婚事给退了!那郡主可是长的貌美如花,也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才女,这小子竟然一句,没感觉就把婚事给退了,你说气不气人?!就他!注定孤独终老!” 李大公子跟着附和道,生怕少说几句,以后便没了编排的机会。 “郡主!”尚四公子一声惊呼,不敢置信的说:“那可是郡主,这长安城里多少青年才俊的梦中情人啊!你!你竟然给退了!” 尚四公子气的话都说的不利索,喘着粗气。许三公子不在意的撇撇嘴,“消消气,你这刚回长安,这接风宴还没开始呢,别气死在这了,晦气。再说那郡主确实是不错,放眼长安也没几个人能比的了她的,可惜阿,小爷对她没有心动的感觉。” “心动的感觉?!”尚四公子瞪眼低吼道:“你对谁有心动的感觉?没心没肺的,孤独终老算了!” “尚兄的话在下是特别特别的赞同,不过...”李大公子参和进来,揶揄笑问道:“瞧尚兄这气急败坏的模样,能不成对这郡主心动了?” 尚四公子一惊,随即反驳道:“你胡说些什么?!” “能不成不是?既然不是,干嘛这般生气?退不退与你何干?” 李大公子笑着用胳膊撞了撞尚四公子的肩头,连同一旁的许三公子都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尚四公子。 尚四公子涨红了脸,坚决否认道:“怎么可能?!我!我这是在替许三生气好不好?” 许三公子扬眉疑狐道:“替我?” “那可不是?!”尚四公子笃定的说:“多好的一门亲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说推就推,我这是不是替你感到惋惜吗?” “惋惜什么?” 尚四公子愤愤的瞪了许三公子一眼,“惋惜你注定孤独终老!” 许三公子轻笑出声,浑然不在意的摊手道:“若无心动之人,孤独终老又有何妨?小爷我从来不愿意将就!” “今个是你回长安的日子,还没有好好的给你接风洗尘,这大好时光的,春宵一刻值千金。谈这些闹心的干什么?” 许三公子将胳膊搭在尚四肩头上,宽慰道。 尚四撇了撇嘴:“还不是李大公子提了这一岔吗?” “我?!”被点到名的李大公子难以置信的瞪着尚四,“你的意思是怪我喽?”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倒也没什么意见。” “你!”李大公子怒道:“我只不过随口一提,与我何干?!要是源头还不是怪许三推了亲事,你若不推了亲事,我自然也不会提及。” “得!”许三公子认命道:“都怨我小爷我,没心没肺的瞧不出郡主的好,不过,尚四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对郡主动心过?” 尚四矢口否认:“没!怎么会?!” 李大公子调侃道:“瞧瞧,这气急败坏的模样,还不承认呢?这郡主长的国色天香,又是长安第一才女,这偌大的长安城里有几个世家公子对其不动心?当然除了这位,你就算承认也不丢人!” 尚四公子的脸忽的泛起红晕:“其实也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李大公子显然不信,“难不成郡主的魅力还不够大?” 尚四公子变扭的转移话题:“不是说今个给我接风洗尘吗?去哪?可有什么乐子?” 李大公子“啧啧”两声,“瞧瞧,一聊到正经事就转移话题,真真是没意思。” “不是,我就纳闷了!”尚四疑惑道:“这诗赛近在咫尺,你家那两个怎么会让你出来溜达的?” 李大公子坦率的回应:“这你就放心,我跟我家那两个说了,今个你回来,我和许三给你办接风宴,所以就顺理成章的出来了,就算不给你面子,也会看在你我两家世交的份上。” 尚四公子脸色暗了几分,“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啊,总感觉你在变着法贬低我?!” 李大公子无辜的摊手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倒也没什么意见。” 成功的将句话反击回去。 “你!”尚四公子气结,“有这闲工夫你还是背你的诗吧!省的到时候干着急!” 李大公子垮着一张脸,别过头去:“无情,本公子好心好意出来帮你办接风宴,你倒好,专门过来戳心窝的!” 尚四无所谓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倒也没什么意见。” “你!”李大怒指尚四,气的说不出话来。 看了好一会戏的许三只好再次无奈的出来当和事佬,“好了,你们两个在这么闹腾,怕是看不到惊鸿一舞了!” “惊鸿一舞?”尚四低呼,瞬间来了兴趣,“我这接风宴不会是在红袖楼吧?” 许三理所当然道:“要不然呢?” “果然是知我者莫过于你们两个!”尚四眉开眼笑,“在华阳这段日子,心里头可是痒痒死我了!不过你这惊鸿一舞,说的可是那红袖楼的花魁?” “诚然。” 李大公子点点头,露出几分向往的神情。 尚四生起浓烈兴趣,忙问:“这花魁如何,之前听你们说起,还没来的急问。” “如何?”许三看向憧憬的李大公子,李大公子顺口应道:“自然是人间仅有的美貌,传闻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舞惊鸿,能瞧上一面,此生无憾矣!” “传闻?!”尚四抓重点惊呼:“你们两个没见过?” 许三和李大相视一眼,齐刷刷的摇头,“没见过。” 尚四顿时兴趣丧了大半,“传闻十有八九都是假的,所谓传闻,七分假,三分还不知真假,都是闲的无事之人以讹传讹。” 许三轻叹一声,“我们也想见见,可这花魁哪是那么容易见的,每月只露面一次,舞一支,日子也不确定,全凭心情,去看的人都快把红袖楼挤炸了,我们也要有机会才行。” 第三章 尚四瞪大眼道:“竟会如此?!那我们岂不是要快一些,否则到时候白跑一趟。” “不着急,不着急。”许三用扇子轻敲尚四,“无论我们去的早还是晚都有位置。所以不必着急。” 尚四见许三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禁疑惑道:“你刚刚不是说人都快把红袖楼挤炸了,这会怎么又不着急了?能不成你暗度陈仓,背地里给红袖楼的妈妈塞了银两不成?” 刚说完,又自我否定道:“也不应该阿,若是按照你说的,这花魁这般吸引人,花钱买位置你也排不上号阿,难不成...”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尚四的脑海里涌现,不敢置信的盯着许三,噗呲笑出声。 许三神情变扭的别过头去,只是一个回眸,又不知惹得多少路过的妙龄女子脸红羞涩。 李大急匆匆询问:“难不成什么?你猜到了什么?” 尚四意味深长的看了李大一眼,“你说呢?” 李大微怔,嘴角上扬,咯咯的笑出声来。 许三眉头狠狠一皱,不自然的撇下两人,朝前走去,“已经夜深,再不去怕是连个影子都瞧不着,你们两个还不快些?!” “得!这就来!”尚四高呼应声,用胳膊撞了撞李大,“真的假的?许三他可真的出卖了...” “真真的。”李大肯定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红袖楼乃是这长安第一青楼,楼里的妈妈你又不是没见过,她阿,什么样的达官贵客没见过?怎么会理会我们几个?可惜阿,一把年纪了,还是好美色。” 尚四强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努力摆出一副感动的模样。 “快些走吧,这次许三可是为了你的接风宴,连同色相都出卖了。” 尚四撇撇嘴,“哪里是为了我?怕不是为了那红袖楼里的花魁吧?” “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走了数米远的许三驻足回首愤然道:“小爷我劳心劳力的,到最后还不讨个好?你小子竟然误会小爷我的一片诚意!这朋友简直是没法做了!” “好好...”尚四快步上前,妥协道:“我错了,我不识好人心,我的错,我的错,竟然将你和那些贪图美色的人混为一谈,错了,我错了...” 许三脸色微变:“你这道歉小爷我怎么听的那么变扭呢?” “确实,总感觉好像在骂你贪图美色...”李大不嫌事大调侃道。 许三认同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得!”瞧着许三和李大一唱一和,尚四只好求饶道:“是我不会说话,今晚上所有的费用记在本公子账上!算是赔罪了。” 许三和李大相视一眼,笑容满面。 许三一把搂过尚四的肩头,“果然是好兄弟,就等你这句话了!” “走!红袖楼走起!” 尚四扁着嘴,腹诽道:“怎么有种上贼船被骗了的感觉?不是说好是给我举行的接风宴吗?怎么到头来要我花钱呢?还有没有天理了?” 李大依附一旁,笑嘻嘻道:“今夜可有长安第一美人的惊鸿一舞,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说是长安第一美人,你们两个谁见过?别是以讹传讹,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怎么会?放心好了,就算一个两个的以讹传讹,也不至于整个长安都在以讹传讹吧?” “但愿如此...” 红袖楼位于城东最繁华的地段,即使到了深夜,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依旧热闹的很。红袖楼的门前,女子花枝招展招手弄姿,达官贵客进进出出,无一不笑容满面。 许三几人来的时辰刚刚好,到二楼入了座,正对着舞台,视野极佳。刚一入了座,招呼的小二端了酒水和点心,楼下的妈妈要呦呼着花魁出场。 尚四听着兴奋,四处张望,“花魁要出场了?” “应该吧...”李大随口应着,左顾右看,想看看这长安第一美人究竟是何等的美貌仙姿。 “瞧瞧你们两个...”许三不屑一顾,“收敛一点,四处张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好歹我们也是长安数一数二的世家公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李大反驳道:“这可不一样,传的神乎其神的,谁不好奇,也就是你,万花丛中过,什么样的美人你没见过?” 许三蹙眉反问:“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你我三人自幼相识,狼狈为奸,常年厮混在一起,我若见过,你俩怎么可能没...” 话音一顿,目光静静盯着缓步上台的柔荑女子,一时间忘却言语,女子身着红裳,衣上绣着张牙舞爪的奇形异兽,脖颈、耳垂皆带着奇怪的银饰,眉间还有一形如莲花的花钿,红绡遮面,只露出一双冰冷如月的凤眸。 台下短暂震惊后,随即爆发不满,纷纷叫嚣着让女子摘掉面纱,一探究竟。 女子尚未回应,琴瑟洞起,潇潇然,时而伴随清脆如金石的钟鸣声。 红绡学舞腰肢软,旋织舞衣宫样染。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花。时而琴声陡转,宛若千军万马整装待发。女子长袖曼舞,随即将红袖化作气势长虹的利刃,剑指群雄,不战不退,不死不休。试与天公欲比高! 一舞惊鸿,众人叹为观止,久久不能回神,琴音落罢,女子正欲行礼退场,不料,面颊上的红绡松动,松松然滑落,露出绝世容颜,众人纷纷瞪大眼睛,瞳孔中充斥着不敢置信以及羡慕贪婪的目光。 女子眉头微蹙,似有不悦,红绡稍未拾起,便匆匆退场。一时间,台下喧哗一片,纷纷要求美人出来,不知是谁带的头,竟往舞台上砸钱,买下那掉落的红绡。 “果真是美人...” “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这种俗气的词都不足以形容...” 李大和尚四接二连三的感慨,眼中满是留恋。 许三半天回过神来,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小爷我心动了。” 李大和尚四不以为然的“哦”了一声,继续沉沦在女子的美貌中。 李大最先反应过来:“不是,你刚才说什么?” 第四章 许三笑道:“小爷我心动了。” “心动?”尚四愣神,“不会是那花魁吧?” 许三点头道:“诚然。” 尚四嗤笑出声:“你在开玩笑吧?怎么可能?你小子没心没肺的,怎么可能会心动,你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吗?” 许三浅笑道:“心跳加速。尚四!” “嗯?” “小爷我要拿下那红绡!” “什么?!”尚四低吼道:“你不会认真的吧?” 转而看向李大,李大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你真的?” 许三手持折扇轻敲桌案,一槌定音,“真的。” 尚四和李大面面相窥,转换几个眼神,几抹兴奋还有几分隐约的担忧。 “就算是真的...”尚四饮了一口酒,“你拍红绡就拍红绡,你叫我做甚?” 许三意味深长的盯着尚四,“你知道的...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瞧瞧这价格都抬出天价了...你兄弟我这可是第一次动心,你难不成想看着我孤独终老不成?” 三个兄弟中尚四虽然世家子弟,但是家族中历代有人从商,腰缠万贯,富可敌国,虽然夸张了些,但确确实实比李大和许三两个好上太多。 尚四一噎,脸涨的通红,“说实话,做兄弟的还真想看你孤独终老,省的祸害别家的姑娘...” 说着起身,脚步外移,“那个...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明个再说...” 刚一转身,只瞧见一抹恍影,再定睛一看,许三正满脸笑容的瞧着他,将胳膊搭在他的肩头上,“瞧瞧你,小爷我可是伤心了。” 尚四嗤之以鼻道:“得了吧,像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哪里会伤心?” “瞧你这话说的。”许三情真意切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你都不心疼心疼我?今个出来,我可是和令尊说好的,今夜在我家过夜,不知你这匆匆离去所谓何事?” 尚四无力反驳,只好翻旧账道:“你可还记得去年夏至时,我们几个去岚皋城,你瞧上那里的清馆,你也跟我说心动,千金博美人一笑,还没一个月呢,你就忘了有这么一号人。” “有吗?”许三蹙眉努力的回想,转而看向李大,“有吗?” 李大点头道:“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不过记不清叫什么了,就记得长的不错,一手琵琶弹的可真所谓出神入化。等过些日子,我们再去瞧瞧,听听小曲,看看美人。” 许三“啧”了一声,“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不是。”尚四肯定的说:“不过,你也不不记得人家叫什么了吗?你们俩不成多让。还有前年那个花满楼的花魁...” “唉...”许三打住道:“这个可不是我,是你。这个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可是你喝醉了酒...嗯...你懂的。” “是吗?”尚四愣神,转头问道:“真的?” 李大想了想道:“确实,这个还真的是你。瞧瞧,连你自己都记不清。” 许三嫌弃道:“还有脸说我们。” 尚四嘴硬道:“那是我忘了,前年的事怎么能跟去年比?” 许三悠悠调侃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当时可是爱的死心塌地,要死要活的...” 尚四涨红着脸,偏偏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细细想来,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个人。 李大依靠着椅背,啧啧道:“都是一丘之貉,也不知道你们在争论什么?” 许三和尚四相视会心一笑,再次落座观看下头的竞拍。 区区一条红绡竟然拍到一万两的高价,甚至持续走高。 李大瞧着二楼左侧雅座中胸有成竹的中年男子,皱眉道:“尚书?王大人?” “王明年?”尚四闻言,吃惊的顺势望去,不怀好意笑道:“没想到,平日里克己复礼的王大人竟然也会为美人的红绡而竞价。” 许三总结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话音一落,身子后仰,慵懒的依靠在椅背上,全然没了刚才的紧张感。 尚四疑惑道:“怎么?你这是打算放弃了,还是胸有成竹?” 许三懒洋洋道:“放弃了。” “放弃了?”李大蹙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还是你死皮赖脸的求尚四帮你拍这红绡,怎么转眼个功夫就放弃了?倒是不像是你的作风,再怎么说也得坚持个一两日才是,毕竟也是绝世的美人。” “瞧你说的。”许三撇了李大一眼,“什么叫死皮赖脸?还作风?小爷我的德行就那么差吗?” 李大和尚四不约而同的点头肯定。 许三噎住,轻叹道:“交友不慎阿!交友不慎啊!” 尚四急性子,忙问:“不是,你到底怎么一回事?怎么想的?” 许三远远的望了一眼,浅笑道:“王大人鼓着劲呢,我等也不好横刀夺爱。” 李大噗呲笑出声:“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让人不信呢?你不暗中作祟就是天大的好事了,还不愿横刀夺爱,这种事你做的还少吗?” 许三委屈的瘪着嘴,“其实小爷我也有好的一面...” 尚四挑眉问:“比如说?” “额...”许三沉吟着饮几口酒,“执着。” “那是死皮赖脸。” “乐于助人?” “那叫火上浇油。” “……” “得…”许三长叹道:“小爷我怎么说也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万千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怎么到你们这,就一文不值了呢?” “因为我们俩是男的,异性相斥,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许三想了想道:“说的也是。” 尚四疑惑道:“不过你到底怎么想的?” 许三狡黠笑道:“王大人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了解吗?为人胆小如鼠,四处拍须溜马。等会散席走一趟,省的花冤枉钱。” 李大了然道:“就说你小子肚子里头没憋着什么好水,堂堂的朝廷命官你都敢打主意,日后不是要翻天了不成?” “那又如何?”许三浑然不在意道:“那小子忌惮的多,处处附和,即使发现了也不敢多言半字。怎么样?去还是不去?” 第五章 “去!当然去!”尚四朗声附和,“这等有趣的事怎能不去?” 李大笑道:“你怕不是因为有趣而是为了省钱吧?” 尚四坦然道:“确实,不过既能省钱又有趣,何乐而不为呢?” 李大疑惑道:“我也就想不明白了,你家那么有钱了,干嘛还这么省?” “这你就不懂了。”尚四扬着眉头,津津乐道:“虽说是有钱,但也是一点一滴省下来的,能不花就不花。” 李大弃之以鼻道:“还不是守财奴?这种事你应该学学李白。” “李白?”尚四微愣,不解道:“这跟李白有什么关系?” 许三笑着解释道:“李白不是有一句诗嘛,千金散去还复来。李大这是让你散千金,等时机到了,自然就回来了。” 李大伸手拍拍许三的肩膀,“还是许三懂我,本公子就是这个意思。” 尚四嗤笑道:“照你这么说,钱都是大风刮来的,我读书少,你们两个别合起伙来骗我。” 许三“啧啧”两声,捂着胸口,“瞧你这话说的,伤心了。” 尚四撇了许三一眼,“一天到晚伤心,你丫的心是琉璃做的吗?那么易碎?” “不不。”许三摇头道:“琉璃没有水晶易碎,小爷我这可是东海水晶做的。不过...”转而问道:“李大,你到底去不去?” 李大应声道:“你们两个都去,我怎能不去?既然有趣,去看看又有何妨?” 许三撇嘴道:“瞧瞧这话的,多么大义凛然。” “一句话总结。” 尚四和许三相视一眼,“德性!” 李大莞尔笑笑,不以为然。 不出许三所料,尚书王大人最终拍下了美人的红绡。 三巡酒过后,许三催促道:“别喝了,别喝了,人要走了。赶紧跟上去。” “急什么?”尚四醉醺醺的摆摆手,“再来!来,喝酒!不着急。” 许三也不同尚四废话,直接一爪子上去,抓住尚四的领口,拖拽起来。尚四酒量不好,不过一两瓶,便分不清东南西北。 拖拽起尚四,便看向李大,“快些,等会就来不及了。” “好好。这就走...”李大附和道,手里头的酒却一杯接着一杯,急忙忙的喝了两杯,在许三强烈的注视下,这才幸怏怏的起身跟上。 出了红袖楼,迎面风来,吹散大半酒意。尚四和李大依偎着站好。瞧着宁静的街道,背后是喧哗的温柔乡。 眼看着尚书王明年的马车从红袖楼一侧的小巷子使出朝着西头策马而去。 李大好奇问道:“你怎么打算的?马车已经走了。” 许三远远眺望着,扇子轻轻摇动,“不急,这往西去应该是回府,小爷我知道一条近路,能够赶在他们前面拦住马车。” “然后…然后呢?”尚四醉意熏熏问了一句。 “然后?”许三挑眉轻笑,附在两人旁低语几句。 宁静悠长的街道,马蹄急促。忽而,“嘞!”的一声,马蹄腾空而起,马夫惊恐的嘞住缰绳以控制失控的马。怒视前头站着的三人。 “谁家小儿郎?!不长眼!找死!” “呦呵!”尚四响亮的吹了个口哨,“谁家的马夫竟然这么大口气!可知道爷爷我是谁吗?!” “还爷爷?!”马夫嗤笑道:“醉酒的儿郎快快起开,这可是尚书王大人的马车可不是尔等能够得罪的起的!” “尚书大人?”李大悠悠反问道:“尚书大人家的马车就能随意撞人吗?!” 马车脸色一变,回首对着马车里头低语几句。随后马车中响起一浑厚的男声,“究竟是何人?胆敢过来寻老夫的麻烦。” 说着,掀开车帘往外一看,话音戛然而止,脸色变了又变。 许三蹙眉扬声道:“尚书大人真是好大的敌意!” 王明年柔和眉眼连忙从马车上下来,近前道:“原来是许家,李家,尚家三位公子。是老夫没管教好吓人,惊扰三位公子了,不知三位公子可受到惊吓?” “我倒是没事。”许三转而看向尚四,“倒是尚兄真真是被这不知死活的马儿吓了一跳,瞧瞧这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 说着,伸手从背后推了尚四一下。 尚四随即揉着额头,失魂落魄道:“刚刚吃酒吹风正高兴着,这突如其来的马儿真真吓死本公子,这额头被这一跳晕乎乎的,刚刚好像还被马蹄踢到了。李兄,你瞧瞧我这额头可是红肿?” 李大撩起尚四额前几抹刘海,仔细查看一番,叹惋道:“好像...尚兄,还真的别说,好像真的红肿了...” “真的阿?!” 尚四一声嚎叫,带着哭腔。吓得一旁的王明年都变了脸色,眼前三位都是世家子弟,官居一品,岂是他小小一个尚书能够得罪的起的?! 连忙上前询问:“尚四公子,可是哪里红肿不适?” 瞪大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瞧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谁知,这刚一上前,眼前一黑,似有东西撞过来,紧接着身子后仰,随后便是浑身骨头都散了架。 “哎呦呦...”王明年吃痛的呻吟着,“疼死老夫了...” “尚四!!” 许三和李大惊呼,连忙上前搀扶起趴在王明年身上醉意朦胧的尚四。 尚四由两人搀扶着,朦朦胧胧站起身来,“怎么了?感觉好像压着什么东西...” 低头往下一看,惊呼道:“王大人?!你怎么躺在地上?难不成你也喝了酒?” “喝了...一点...”王明年咬着牙吃痛道:“尚四公子可有伤到?” “没,没。”尚四摇头道:“幸亏王大人眼明手快,在下这才没有受伤,回去之后定要同家父说说。” 许三和李大两人将王明年扶起,本正哎呦直叫的王明年闻言,顿时一本正经道:“能帮助尚四公子是老夫的幸事,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别。”尚四摆手道:“看王大人伤的也不轻,怎么能说是小事呢?这件事定然还要同家父提上一提。” 王明年眉开眼笑,也不再推辞,只是关心道:“不知,尚四公子额头上的伤如何了?” 第六章 “无妨无妨!”尚四摆手道:“区区小伤比起王大人的救命之恩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李大接话道:“瞧王大人伤的不轻,这深更半夜的,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着,挥手招呼一旁战战兢兢的马夫上前搀扶着王明年。 王明年也不再推脱,告辞离开,马车绝尘离去。 三人并肩而立目送着马车远去,直到瞧不见踪影,李大方才撞了撞尚四的胳膊,“怎么样?拿到了没有?” 尚四低垂眉眼道:“没呢,这刚刚不过深秋时节,这丫的穿的都头猪一样,多的要死,我摸了半天都没摸到。” 尚四咬着嘴唇,正准备询问许三怎么办,只见眼前飘过一红色的丝巾,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这是?”尚四惊诧的看向许三,“你什么时候偷得?” “哎。”许三一本正经的呵斥住:“什么叫做偷?拿而已。刚刚扶王明年起来的时候,顺手从他怀里拿的。” “顺手牵羊岂不就是偷?”尚四撇撇嘴,又嫌弃的说:“我在他腰间摸了半天,我说怎么没有呢,没想成竟然藏在怀里,真真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李大撞了一下,指向一旁的许三,尚四侧目而视,只瞧见许三小心翼翼的将红绡叠好放进怀中。 尚四一怔,话哽咽在喉咙里,蹙了蹙眉头,仍然毫无畏惧的说出那两个字,“恶心。” 许三挑眉拍拍尚四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你还小,不懂。天这么冷,这红绡放在心窝里,暖人。” 尚四“切”了一声,“更恶心了。” 转而看向李大,询问他的看法。 李大支持的点点头,“确实有点。不过,许三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许三眺望着远方,眼中全是那美人的惊鸿一舞,“谁知道呢?或许吧。” 李大“嗯”了一声,见许三在兴头上,也不愿说什么扫兴的话,转言道:“尚四好不容易回来,今个晚上不醉不归,我请客!” 许三和尚四异口同声道:“好!” 三人勾肩搭背的朝着酒肆方向走去,时而欢笑时而打闹时而歌唱,慢慢腾腾一路。去了酒肆,两坛女儿红下去,都红了脸,从脖子一路红到耳根,醉醺醺的或趴或仰嬉笑吵闹。 酒肆是一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开的,名不出奇却酒香扑鼻,位置偏僻所以来往的酒客并不多,但酒家有眼力劲而且知而不言,遂许三几个常常来此处喝酒,即使说了什么也不必担心外传出去。 不知谁谈起了国家大事,三人纷纷沉默寡言,原本嬉闹的酒肆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声。 天保三十年,皇帝年迈,太子未立,七子夺嫡,各自为政,上头纷乱,下头跟着也人人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观察局势,站阵营,一个不小心便是灭九族的灾祸。 许三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朗声道:“谈这些做什么?扫了兴致。今个是来喝酒的,只谈风花雪月,不问朝政!” 尚四随即附和道:“对对!什么乱七八糟的朝政?你我几人尚且还未能谋个一官半职,用不着我们操心。也轮不到我们操心费力。” “说的也是。只不过...”李大眉头狠狠一皱,笑道:“罢了,罢了,今个这儿只有风花雪月,美酒美人。尚四,你这华阳城一行,有什么有趣的事没?给我们两个讲讲。” 谈及华阳城,尚四苦着脸道:“说起这华阳城,你们真应该去看看,边关之旁,成宿的漫天风沙,吹得我脸都快皲裂了...不过那儿有外头的姑娘,和我们今个在红袖楼里看见的那个美人像的很。” 许三急匆匆问道:“像?怎么个像法?” “自然不是长的像。”尚四打趣道:“不过也有几分相似,也就是那一舞惊鸿还有那花魁身着的衣裳我在华阳城曾看那些外族姑娘跳过,只不过没有花魁那么惊鸿罢了。” “外族?”许三关心道:“可知道是哪一族?” “这个没问,我是去风花雪月的,又不是去问祖宗十八代的。”尚四摇了摇头,不过瞧许三失落的神情,笑道:“不过听下头有人说是南夷的。” “南夷?”许三一惊,“岂不是就是南疆旁边的那个小国吗?” “怎么会是南夷人?”李大也是惊诧,“南夷灭国之后,南夷人上下皆为奴,怎么会在红袖楼做了花魁?” 天保二十四年,便也就是六年前,三皇子为了给皇上祝寿,亲自发兵攻打南夷。南夷弹丸之地,兵弱马衰,遂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南夷国,取得图腾作为寿礼,皇上龙心大悦,大肆嘉奖了三皇子一番。 “这...”尚四沉思道:“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些相似,到底是与不是,我也不敢确定。” 李大活跃气氛道:“不确定的事你也敢拿到台面上来说?” 尚四撇嘴不服气道:“还不是你问得我华阳城的事?我这说顺嘴便一骨碌的说出来。” “得。”李大举手投降道:“怨我,怨我,这事怨我。我自罚三杯。” “岂止三杯?”许三不愿道:“怎么说也得一坛子。” “许三,你这可就有点过分了哈!” “过分?”许三挑眉看向尚四,“今个是为你办的接风宴,那你就是主,你说说应该喝三杯还是一坛才能表明心意?” 尚四想都没想道:“自然是一坛,三杯哪尽兴?小二!上酒!上这儿最好的女儿红!” “得嘞!”远远的应和一声。 李大苦着脸道:“你们两个没心肝的人,一坛子你们是想喝死我不成?” 尚四起哄道:“一坛子而已?谁不知道李家大少擅喝酒,喝不死的,有言是,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李大苦思冥想道:“这诗听着好生耳熟,好像在哪看过,等等,我瞧瞧。” 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诗集,翻看着。 第七章 许三打趣道:“瞧瞧,这还不算走火入魔吗?” “得!”尚四一把抢过诗集,“一本破烂诗集你翻它做甚?是不是想着用它逃酒阿?” 李大无奈哑笑:“不是,不是,只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说的。” 尚四将酒坛子往李大面前一送,诗集拍在桌案一角,“岑参说的。” “岑参?怪不得听着那般耳熟。” 许三悠悠道:“你听哪一句不耳熟?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而已。” 李大脸色微变,瞪向许三,“总归本公子我还有一颗好学的心吧?!” “对对。”许三妥协道:“是小爷我说错了话,有眼不识泰山。不过这酒你还是得喝,逃不掉的。” 李大皱眉,从两人脸上环顾一圈,无奈举起酒坛,“得得,逃不掉就逃不掉。本公子认了!也不知道从哪认识你们两个狐朋狗友。” 许三和尚四相视一笑,“这种事估计得从我们的上一辈子问起。” 见李大举着酒坛,许三和尚四也不逞多让各自举起一碗酒,“咣当”碰撞,各自饮尽。 直到清晨,天色朦胧微亮,三人趴在酒桌上惺忪揉眼。 “什么个时辰了?”李大率先开口询问。 尚四瞅瞅通亮的纸窗,忽的笑出声,大喊:“小二!你家的烛台坏了!这火苗映出的光怎么会是白色的?!瞧着刺眼,赶紧换了。” 许三伸了个懒腰,后仰到椅背上,“说什么胡话呢?不是烛台坏了,是天亮了...” “天亮了?”尚四皱眉,翻了个身,头埋在胳膊里,“一大清早的,你们吵吵个啥?真是越发没有规矩,来人,把他们都拽下去!以后不得进屋!” 李大上去就一巴掌,“你小子好大的口气,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竟然敢把我们两个拽下去?!你也不瞧瞧这是在谁家?!” “嗯?”尚四吃痛的捂着后脑勺,抬头懵懂的望向四周,“这是谁家?” 许三无奈道:“这是酒肆,昨夜一醉方休难不成你们都忘了?” “一醉方休?!”尚四声音陡然提高几分,又怏怏的摇头道:“不记得了...” “你呢?”许三转而问向李大。 李大嘻笑道:“记得,记得,来来,一醉方休!一醉方休。” 许三头痛的揉着额头,摸了摸胸口,掏出一红绡,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一舞惊鸿,痴痴的笑。 将红绡收好后,跌跌撞撞的起身,招呼一旁打着瞌睡的小二,“小二!” 小二一个激灵,高呼道:“爷,有什么吩咐?” 许三扶着椅子,晃晃悠悠的朝门口走去,“给这两人弄点醒酒汤,小爷我先走了!” “爷,不喝吗?” “不喝了!”许三笑道:“爷我没醉!” 尚四问声抬头,呦呵道:“许三,你要去哪?!我也去...” 说着,强撑着胳膊起身,好不容易站起,“扑通”一声,一屁股又摔在板凳上。 “嘻嘻...” 尚四嬉笑两声,摆摆手道:“起不来了...李大你扶着我点...” “扶什么扶?”李大懒洋洋的应声,一巴掌将尚四重新按到椅子上,“这大清早的,睡会...别动。” “是啊。”许三笑道:“你都起不来了,怎么去?我背你?” “背我?”尚四挑眉道:“也好,也好。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许三一口回绝,“小爷我自己个都打晃,哪有力气来背你。你就在这睡会,小爷我一会回来。” “好,好。”尚四眯着眼睛问:“不过,你要去哪?可是什么好地方?” “去...”许三失声笑道:“去找我的红绡姑娘!” “红绡姑娘?”尚四戳了戳李大,“长安有叫红绡的姑娘吗?” “红绡?!”李大怔怔的抬头,笑道:“没有叫红绡的姑娘,倒是有一个叫尚四的公子。” “嘻嘻...”尚四指指自己,“我认识吗?” 李大扁着嘴,努力睁开眼睛看向尚四,笑道:“我不知道...我要睡觉...” 说着。头偏向一旁,歪歪身子,一个不小心,直接栽倒在地,“扑通”一声巨响。 谁想,李大竟没感觉般,在地上摸蹭两下,抱起一旁的酒坛,打起了呼噜,震天响。 尚四抬头愣了一下,愤愤的踹了李大一脚,别过头去呼呼大睡。 许三无奈笑了笑,挥挥手中的红绡,摇摇晃晃出门而去。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时分,尚四和李大揉着额头,疼得厉害,犹如天崩地裂般。 “许三人呢?怎么没瞧见?” 李大环顾一圈道:“不知道趴哪睡了吧?我这起来也没瞧见。” 尚四皱眉高呼道:“小二!” “爷!来了!” 随着话音,从柜子后面跑出来一瘦弱的小厮,“两位爷,有什么吩咐?” 尚四直奔主题道:“你可曾瞧见许三公子?这丫的趴哪睡了?” 小二赔笑道:“许三公子一大清早就离开了,还嘱咐小二给两位爷准备醒酒汤。两位公子还送了送许三公子呢。” “一大清早离开的?”尚四茫然的看向李大。 李大摇头道:“想不起来,记不清了,你有印象吗?” 尚四想了想道:“没。他走前可有说了什么吗?” 小二回想道:“许三公子离开之前,曾同两位公子说,他要去找他的红绡姑娘,至于去了哪小的就不清楚了。” “红绡姑娘?”尚四愣了愣,“那不就是红袖楼里的那个花魁吗?好家伙,一大清早的,自己个兄弟不管,先去沾花惹草,真真是重色轻友。” “得了吧。”李大反驳道:“你没听小二说吗?我们俩还送了送他,不过,你说许三这次这么勤快,是不是真的动心了?” 尚四微愣,随即笑出声来,“怎么可能,就他三分钟热度,转个头就忘记人家叫什么,怎么可能会动心?” 李大不以为然道:“那可说不好,别忘了许家都是痴情种,许三也可能不例外。” 尚四愣神,李大这话说的也在理。许家门阀,从他祖父那辈开始,族内之人大都都是一夫一妻,都是痴情种。许三虽然现如今万花丛中过,但也保不齐哪一天不动心。 第八章 两人离开酒肆前往红袖楼,瞧瞧许三究竟是如何抱得美人归。 一路上讨论来讨论去,临近红袖楼,两人却愣住,只瞧见红袖楼外围绕上许多人,吵吵闹闹,纷纷扬扬。 这红袖楼乃是青楼,晚上热闹,白日里应该寂静,现如今围绕在这红袖楼门口吵闹,难免让人惊诧好奇。 尚四疑惑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不成?怎么这么多的...姑娘?” 李大往人群中探了两眼,“不清楚,总归事出反常必有妖,去瞅瞅?” “好嘞!”尚四爽快应下,有趣的事有趣的地方怎么能缺少了他? 快步上前,穿梭过人群,近前一看,彻底愣住神。 紧跟而来的李大询问:“前头什么事?可是什么有趣的事?” 边说边努力在人群中穿梭。 “这...”尚四哑言:“应该不算是什么有趣的事吧?” “许三?!!” 看到场景,李大惊诧低呼,只瞧见额头青肿,衣着破烂的许家三公子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李大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转头问道:“这是许三吗?” 尚四迟疑又肯定道:“大概也许是吧。” “额...”李大瞧着越围越多的人,用扇子遮住面颊:“我们可以装作不认识他吗?” “我也想。”尚四哭丧着脸,“但是...怕是不行。” 说着,上前搀扶起许三。李大则站在外围呵斥围观的人。 “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手持着折扇四处挥舞,试图驱赶。 “那是不是李家大少?瞧着有些眼熟。” 人群中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顿时激起万层浪。 “怪不得,长的那么帅,连同挥舞折扇都那么帅。” 李大闻言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嘴角上扬。瞬间又引起声声尖叫。 “那可不,长安三公子个个风度翩翩,貌比潘安。今日也不知撞了什么好运。不过,这个是李家大公子,搀扶着的是尚家四公子,那醉酒岂不是许家三公子?!” “好像真的是哎!不过他怎么醉倒在这...这...” 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仰望,赫然入目的“红袖楼”三个大字。 兴致勃勃的李大瞬间哑炮,阴着脸,一本正经的说:“各位姑娘这是认错人了,我们几个都并非长安人士,也不认识什么长安三公子。” “怎么会?”人群中有人出口反驳道:“长的那般的像怎么不会是长安三公子呢?上次在酒楼里偷偷瞟了几眼,帅气逼人,难以忘怀。” 话音一落,人群中传来一阵低声痴痴的笑声。 李大却没有心情在这同这些个迷妹谈天论地,搀扶着许三协同尚四越过人群匆匆离开。 直到走进一条人迹罕见的小巷子里方才松了一口气,将许三放在一旁的石头上,李大便依靠着石墙喘着粗气,后怕道:“也不知道认没认出来,要不然我们几个一世英名全都毀了,堂堂长安三公子竟然出现在烟花巷柳之地,还醉倒在门外,衣着破烂,不知道的,还不知道要怎么样编排。” 尚四没精力理会李大的话,蹲在许三身旁,拍打着他的肩膀,“许三,醒醒。” 连叫了数声,都不见其醒来。 李大慌张道:“有反应了没有?怎么睡的这么沉?不会有什么事吧?” 尚四心惊胆战道:“没有不会在红袖楼里发生了什么吧?” 李大一惊,连忙也蹲下身来,查看许三的情况。 “许三,许三?!许家三少,喂,醒醒。” 仍无反应,李大和尚四相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害怕担忧。 “要不然?” 尚四疑惑道:“要不然怎样?” “要不然...”李大念念有词,挥舞着手掌,“啪”的一声,拍在许三的脸上,许三歪歪脑袋,一个鲜红的巴掌赫然入目。 极为响亮的一声,在狭窄的巷子回响不息。连同一旁的尚四都愣神怔怔的看向李大,半张开嘴巴,震惊到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一巴掌,许三抽抽嘴角,猛然惊醒,脸颊火辣辣的疼,让他猛地跳起来,下意识捂住脸颊,恶狠狠盯着眼前两人。 “谁打的小爷?” 两人皆不言语,许三吃痛的捂着脸,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尚四不留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转而看向微低着头的李大。 许三明了道:“是你打的小爷我?” 李大面不改色的转移话题:“你不是说去红袖楼找花魁吗?怎么会躺在红袖楼门外?” “什么?”许三惊呼:“你说小爷我躺在红袖楼门外?我怎么不记得了?” 转而求证般看向尚四,尚四为难的点头道:“而且衣衫不整...额头青肿的躺在红袖楼门外...” 许三皱眉,连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衣衫,不知什么时候右胳膊处划破一大块,整条臂膀都袒露在外,怪不得一直觉得右边凉飕飕的。 许三迟疑问道:“你们看见我时,我就这般模样?” 李大诚恳道:“不止我们,全长安的姑娘都瞧了个遍。怕是长安三公子醉倒青楼的消息已经满天飞了。” 许三紧锁眉头,脸色低沉。 尚四担忧道:“你还没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吗?” 许三抿嘴摇了摇头,“头疼了厉害,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只记得自己一个人从酒肆离开摇摇晃晃就去了红袖楼,踹了大门,直奔花魁那去,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紧接着就被李大一巴掌给打起来!” 李大尴尬的往后缩缩,辩解道:“尚四怎么叫你你都没醒,我这不也是没法子的事吗?可是疼了?” “你说呢?!”许三愤然道:“可疼可疼了,小爷我长这么大,你还是第一个敢打我嘴巴的人,你若不是我兄弟,我就...” 说着,挥舞着拳头上去。李大连忙求饶似的双手抱住许三的胳膊,解释道:“这事怪我。是我心急没考虑清楚。这件事我一定会负荆请罪补偿你。不过我们现在纠结的不应该是这件事,而是红袖楼...” 谈及红袖楼,许三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别说红袖楼了,光是这衣衫不整躺在搂外的事情传出去,不仅没脸在长安行走,怕是回到家都不好受。” 第九章 尚四忧心道:“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许三咬牙摇头道:“想不起来。不行,今晚上红袖楼走一趟。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敢谋害小爷。” “那...”尚四欲言又止道:“伯父那?长安城内即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瞒不住的,怕是伯父那应该早已知晓...正暴跳...” 李大应声道:“暴跳如雷。你若不回去解释清楚,想着要满长安找人了。” 许三哀叹道:“正已经暴跳如雷,我要是现在回去,别说连家门都出不了了,怕是这腿都要被打断。” 许父暴跳如雷,火冒三丈的模样出现在三个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颤了颤。 许家武将世家,许家人半大点孩子都上过战场,七八岁都会舞枪弄剑,十三四岁便随父出征,四处征战。也唯独到了许三这,老年得子又是幼子自是得宠,又会讨老太太关心。老太太不愿瞧着满门的武夫,便让他学了文。 谁知这小子聪明伶俐,出口成章,在长安学子中也是一枝独秀。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所青睐的缘故,许三这小子,不仅能文也能武,虽然没有大成,但一些拳脚功夫倒是不差。按照他说的,若是上了战场,定然也是个挥斥方遒的大将军。 尚四忧虑道:“那怎么办?总不能不回吧?” 话音刚落,便一脸警惕的盯着许三,“别上我家。上次出了事你就躲我那,伯父差点没把我家给拆了,闹得鸡飞狗跳的,害的我因为你挨了好几顿告诫。” 许三刚欲说出口的话瞬间被堵在嗓子眼里,理解的看了尚四两眼,便一脸期许的望向李大。 李大一个哆嗦,往后退了几步,“别。我家也不行。徐州那一次,你就躲在我家...” 许三幸怏怏的别过头去。 李大犹豫道:“其实你躲在我们两个人那根本没用,伯父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伯父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你藏谁那,倒不如...” “倒不如什么?”许三挑了一下眉头,“回去认错?” 李大和尚四异口同声刚要说出来的话顿时哑声,诚恳的点点头。 “其实吧...”尚四犹犹豫豫道:“你回去认个错,说不定还能打的轻一些。再说了,还有老太太护着你,伯父就算再生气也会顾及老太太。” 许三无力瘫坐在石头上,“怕是这次连同祖母也没用,平日里小风小浪的,祖母还能替我挡上一挡,可如今是关乎于我许家颜面的事,那个老家伙怎么肯放过我?而且祖母虽然疼我,但是也是极为注重颜面名声...” 李大和尚四闻言,垂着头,皆愁眉不展。 更不必提愁云满面的许三,“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尚四忙道:“什么想法?” 许三咧嘴笑道:“不如外出游历?” “外出游历?你还不如说离家出走呢。”李大泼凉水道:“你忘了你七八岁时砸碎了伯父最爱的紫青宝瓶,吓得离家出走,到最后还不是乖乖回来吗?” 许三反驳道:“纠正一下,当初是我们三个,三个一起砸的,一起离的家出的走。到最后是我们给他们重新改过的机会才回来看看的。” 顿了顿,又道:“这次不一样。小爷我今年二十又一,风华正茂,满腹经纶,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何物不懂的小屁孩。所以放心吧。” 尚四蹙了蹙眉头,犹豫良久,问上一句,“你有钱吗?” “什么钱?”许三显然愣了一下,“昨个出门就没带。” “那你有钱吗?”尚四转而问向李大。 李大摇头道:“没了,昨晚上喝酒全花光了,本公子的兜比我的脸都干净。” 尚四诚恳的问:“都没钱,你怎么外出游历,行走江湖?这外头哪一样不需要花钱?” “说的好像也是。”许三沉思道:“你身上有吗?” 尚四无辜摇头道:“我身上就几张银票,昨个都花在红袖楼了,大的花销也都是记账。” 许三失望的低垂脑袋,不死心的问:“你们俩真的一点都没有吗?” 尚四和李大相视一眼,齐刷刷的摇头。 “要不然还是认错吧?”尚四建议道:“态度积极点,最起码能减少许多责罚。” 许三耷拉着脑袋,有苦说不出。“即使我想认错,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个认错法?” “不行!”一巴掌拍向大腿,斩金截铁道:“小爷我还是再去一趟红袖楼,我明明记得是走着进去的,怎么会躺着出来?还睡在大门口?!” 尚四不确定的问道:“你真的还要去?” 李大附和道:“怕是现在伯父正满长安的带兵抓你,你再去红袖楼岂不是自投罗网?而且还罪加一等。” “得得。”许三无奈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照你们这么说我只有乖乖等死,没有别的出路了?” “额...”尚四迟疑的看向李大,李大直接了当道:“没有。你就死心吧。” 许三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不行。这红袖楼我还是得去。至于老家伙那等回来了再说。” 尚四疑惑道:“不是,你这非去干嘛?” “面子!”许三拍拍脸颊,“小爷我的面子,堂堂长安三公子,竟然莫名其妙的睡在青楼门口,小爷我要去找回面子,顺便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尚四撇撇嘴道:“或许是你喝醉了酒自己睡在人家门口忘了也说不定啊?” “什么?!”许三瞪大眼睛,“你再说一遍?!小爷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小爷我进去了!进去了!” “好好。”李大妥协的拍拍许三肩膀,“我相信你进去了。既然你非要弄清除,那晚上我们再去一趟就是了。” “不不。”许三盯着李大意味深长的摇头。 李大下意识往后一缩,总觉得凉飕飕的,“你想做什么?” 许三狡黠笑道:“如你们所说的,老家伙正满城的抓我,肯定也会在红袖楼布满人手,所以我们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第十章 “然后呢?”李大不安问道。 “然后?”许三声音低沉,哭兮兮的拉着李大的手:“需要有个人替我引开老家伙在红袖楼布置的人马。” 李大微眯着眼眸,果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然!”许三陡然提高音量,一副慷慨悲壮的模样拍拍李大的肩头,“这种重任,不是谁都能担任的!也只有像你这样侠肝义胆,见义勇为,风度翩翩之人才能挺身而出,拔刀相助,义不容辞!” 李大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 许三见状,解释道:“你也知道老家伙那脾气,要是被他看到我再去红袖楼岂不是要被他打死?于情于理,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李大软下脸色问道:“要我怎么做?” 许三喜道:“不难,你只要不留痕迹的被老家伙碰到,然后告诉他,我心知犯了大错,害怕责罚,所以已经逃离长安,外出游历。等父亲气消之后再回来受罚。这样老家伙就会将所有的人马安排出去找我。如此一来,红袖楼便无人看守。” 李大蹙蹙眉头,有些不愿意道:“为何是我不是尚四?” 许三一本正经道:“相比较尚四,老家伙更相信你一点,毕竟你比我们两个年长几个月。” 李大翻翻白眼,“年长几个月而已...” “虽然年长几个月,但是...”许三话音一转,“你成熟稳重,老家伙经常说你若是从了军,定是练武的好面子,而且我们三个里面,你武功最好,就算动起手来,你还能跑,若是尚四。怕是已经被打的满地找牙。” 尚四刚想反驳几句,但是一想起怒气冲冲的伯父,顿时焉巴。 李大上下打量了几眼弱不禁风的尚四,思量片刻,无奈的应声:“好吧,仅此一次。” “好的好的。”许三保证道:“就这一次,小弟若是这次大难不死,来日必当相报!” “得。”李大爽快应道:“我也不求你来日相报,只求你大难不死就好。” “自是当然。小爷命硬死不了。”许三笑道,脸上多了几分神采。 商量一番后,李大便先行离去,故意让许家家主瞧见,拿了去,盘问了去处,浩浩荡荡的带兵出城搜捕。 “啧啧。” 尚四躲在路两旁的小摊子后望着浩浩汤汤的军队啧啧称奇道:“你说说,你说说,伯父是找儿子的还是捉犯人?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出兵打仗呢。” 许三挑眉道:“小爷我是谁?三三两两的兵马怎么能抓得住我?自然是多带些为好,再说了。也是做给满长安的人看,堂堂大将军为了许府颜面四处捉拿自己的亲生儿子。” “瞧瞧,这不满的酸味。”尚四轻笑道:“你若不喝醉酒去这红袖楼怎么会有这一出?照我说啊,你纯属...” “纯属什么?!”许三瞪大眼睛盯着尚四,恶狠狠的说:“你想说些什么?你以为我想吗?” 尚四犯怵的回避目光,“没什么,没什么。不是,你不想你怎么突然去的红袖楼?” 许三摸摸胸口的地方,转移话题道:“不知道,反正一切都奇奇怪怪,别想这些了,马上就天黑了。这李大怎么还没有回来?” 尚四四处张望道:“可能在伯父那缠住了,脱不开身吧,要不然,估摸着时间早应该回来了。” 许三低头瞧瞧左手臂随风飘扬的碎布条,叹息道:“再等等吧,我这衣衫褴褛的模样也不方便出去,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什么?”见许三没有接着说下去,尚四随口一问,转头便瞧见许三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生生打了个哆嗦。 尚四往后退了几步,不安的说:“你想干嘛?别用那样眼神看我,就知道没好事。” 许三皱皱眉头,不悦道:“不是,小爷我还都没有说话,你躲什么躲?就好像能吃了你似的。” “呵...呵”尚四干笑两声,不相信道:“这可不好说,你若是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 “得。”许三无奈皱眉,上前几步,将尚四逼至墙角,单手撑着墙壁,嘴角上扬:“这可是你说的...” 尚四一愣,只瞧见一只爪子正扒他的衣服,短暂的震惊后,惊恐叫道:“你!你要做什么?!” “这...你瞧不出来吗?”尚四不怀好意笑了笑,两手一起上,扒的越发起劲。 “许三!你丫就是个流氓!” 尚四怒吼着,连忙护住自己的衣裳,拼了命想要挣脱开许三的钳制。 许三挑眉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是什么样人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流氓!变态!” 尚四嘶吼着,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当初让李大去行骗伯父的时候他还沾沾自喜,幸亏不是自己,不想成,如今自己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男的扒了衣裳,失了清白。还不如去呢! “小声点!”许三眉头一紧,左右瞧了一眼,还好在小巷子中左右无人,要不然明个的长安城关于许家三少的丑事又要多了一件。 “你也别叫了,你又打不过我,倒不如乖乖的从了,你说呢?” 尚四委屈道:“我说呢?!我能说什么?!你干嘛要扒我衣裳?你想破罐子破摔,别带上我啊?!我还没向郡主提亲呢!” “郡主?”许三微愣,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慢,“好你个小子,上次就说你喜欢人家郡主,你还不承认,现在倒好,自己个说出来了吧。郡主人美心善,又是第一才女,配你小子绰绰有余。” “你还说人家人美心善,那你当初干嘛要拒绝人家?” 想想郡主写来的信,尚四便一阵心疼。 “朋友之妻不可欺。以前就瞧出你小子对人家有意思,只是一直没说出来而已。你我又是兄弟,你喜欢的人,做兄弟的怎么可能碰呢?” 尚四心下一暖,随后又苦涩道:“可是她还是比较中意于你。” “得了吧,什么中意不中意的,她阿,也做不了主,都是侯爷拿的主意。不过这次你小子算是因祸得福。” 第十一章 尚四不解问:“怎么说?” 许三问道:“侯爷中意的女婿人选是谁?” “你。” “那侯爷在意候府的名声和颜面吗?” “自然。” “那他会中意一个醉睡在青楼外的人吗?而且闹的满城风雨。” 尚四想了想,摇头道:“不会。” “那不就结了吗?!” 许三趁尚四思索之际,一把将衣服扒拉下来。 嗖嗖的风呼啸而过,尚四生生打了个寒颤,低头瞅瞅自己乳白色内衫,震惊之余双手环抱于胸前,怒盯着正在换衣服的许三。 “许三,你丫的就不是人!” 许三摸摸鼻梁,“这话又从何说起?” 尚四委屈道:“你趁我不备,扒我衣裳。” “嗯...”许三深思道:“确实挺不是人的,不过...是你心甘情愿的。” 尚四怒道:“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心甘情愿的?!” 许三将衣服换好,随手将破碎的衣裳扔给尚四,“虽然破了,好歹遮风。赶紧穿上吧,大庭广众的,衣不蔽体的成何体统?” “你也知道不成体统??”尚四反问道,说着,几个健步上前就要扒拉许三身上的衣服。 “不是,你这是要干嘛?” 许三连忙往后退,“你信不信我喊人了?光天化日,有人心怀不轨,欺辱良家男子!” 尚四破罐子破摔道:“喊吧,喊吧,明个长安城里就会多一个丑闻,许家三少和尚家四公子在小巷子里行为不轨,大有龙阳之好!” 许三脸色微红,啧啧两声,“尚四阿,尚四,你也是个狠人。” 瞧着尚四逼近眼前,许三大斥一声:“等等!” “怎么了?” “你还记得刚才我说的话吗?你小子是因为小爷我因祸得福。” “所以呢?” “所以…”许三意味深长道:“你应该感谢我,我也不贪心,这件衣服就当作谢礼了!” “谢你丫...” 尚四刚要开口骂道,便被许三打断道:“你想想,若不是我醉倒在红袖楼外传的沸沸扬扬,侯爷怎么会断了让我娶郡主的心思?那你又怎么有机会趁虚而入呢?” 尚四想了想道:“说的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岂止是有那么几分道理?”许三翻了个白眼,“我那可是为了你阿!为了让侯爷断心思,为了让你趁虚而入。我可是连同名声都不要了。这以后别说是郡主了,怕是普通的官家小姐见我都要考虑三分。” 尚四脸色软和下来,忽然觉得也没有那么冷了。心里头愉悦了,嘴上依旧不饶人,“别说的那么动听,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我?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虽是抱怨,话音却是柔和了许多。 “得得。”许三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我如此为你,你竟然还要猜忌于我!” 尚四噗呲笑出声,“好好,我错了,我的错。” 许三莞尔一笑,“这还差不多,赶紧把衣服穿上吧,天怪冷的。穿着破衣裳也不好到处乱晃,你就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也好...” 尚四话尚未说完,只听见一男声:“三公子,四公子。” 尚四和许三转头望去,一小厮模样的男子抱着一件衣服战战兢兢,红着脸杵在石头旁。 许三问道:“李大公子叫你来的?” 小厮点点头,“李大公子说有事牵绊,脱不开身,便让小的将公子的衣裳送来,只是两位公子这是在...” 小厮小心翼翼的瞟了许三二人一眼,便红着脸匆匆低下头去,像是看见什么羞耻却又不可言喻的事情。 许三和尚四皆是一愣,互视一眼,方才发现不知何时两人竟然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抱在一起。尚四手拦住许三的脖子,双腿钳住许三的腿部,防止他脱离。而许三左手顶住尚四的肩头想要将其推开。 许三轻笑出声,这一笑彻底让尚四红透了脸,瞪了许三一眼,“别笑了。” 许三强忍住笑意,笑弯着眼睛,转头对杵着的小厮道:“把衣服放在石头上你便可以离开。至于我们两个,应该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小厮深低着头,不敢直视,几乎快要把头伸到肚子里。一双红透的耳朵格外显眼,匆匆将衣服放在石头上。 “三公子,四公子,小的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说完便撒腿就跑。 “等等!” 刚跑出没几步,便被尚四叫住。 小厮战战兢兢的回过头来,“四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尚四瞪了眼笑容满面的许三,沉吟道:“那个...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模样,本公子没有那方面的取向。” 小厮捣蒜似的点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尚四“嗯”了一声,烦恼的摆摆手让其离开。见没了踪影后方才松了口气,转头欲图找许三的麻烦。 谁知,刚一转头,眼前便是一张放大到一百八十倍俊朗的脸庞,近在咫尺,只要稍稍一动,便能碰到。 炙热的鼻息扑面而来,尚四涨红着脸,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许三莞尔笑笑,“其实,有一件事我藏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我也不防直说,其实我...喜欢你...” 尚四瞪大着眼睛,彻底震惊住。直到许三身子后倾,推后几步,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许三蹙了蹙眉头,伸手轻轻拍打尚四的脸颊,念念有词:“不是吧,至于吗?小爷喜欢你是你的福气,也不至于高兴傻了吧?” “高兴?!”尚四惊恐的看着许三,连忙退后数步,“我是吓傻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尚四难以启齿道:“你喜欢我是什么时候的事?怪不得呢,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原来是这个原因。” 许三忍笑道:“小爷那是看不上她们而已。” “那郡主呢?长安第一才女,国色天香,身份尊贵,这你总不能看不上吧?你为什么又主动退婚呢?是不是因为你那个?” 第十二章 许三无奈耸肩摊手道:“都说了,没有心动的感觉。” 尚四疑狐的上下打量着许三,咬咬牙,“你...你真的喜欢我?” 许三想了想,点头道:“喜欢。” “家门不幸阿!”尚四哭丧着脸,哀嚎:“我可告诉你,我不会喜欢你的,本公子可是个正正经经的公子,对男子没有癖好,无论是谁!!” 许三翻翻白眼,悲痛欲绝道:“真是无情。好歹你我兄弟二十载,竟然对我没有任何的想法?亏的我满腹柔情似水。” “即使是兄弟,也不能有任何想法阿!”尚四一张俊俏的脸纠结的几乎快要哭了,“伯父伯母知道这事吗?” 许三皱眉,认真道:“知道。” 尚四彻底震惊住,咆哮道:“知道?!伯父伯母竟然知道你有那种癖好?他们怎么说的?那他们可知道你喜欢于我?” 许三无辜的点点头。 尚四踉跄的往后退几步,有些六神无主的揣测道:“依照伯父伯母的性子,估计会把我绑了去同你大婚,不不,你这事不能传扬,怕是要离开长安。这离开长安了,我还怎么娶郡主?” 越想越发悲戚,寒风瑟瑟,悲伤更发浓重。 许三撇撇嘴,瞧着玩笑开的差不多了,朗声道:“别想那么多,还不至于。小爷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兄弟间的喜欢,没别的意思,再说了,若是要娶你,小爷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尚四一愣,喃喃道:“那你一直都在开玩笑?” 许三无奈的点点头,“七分真三分假,喜欢是真的,龙阳之好是假的。” 说着,缓步走到石头旁,弯腰将衣裳拿起,转手扔给尚四,“寒风瑟瑟的,赶紧穿上吧。瞧着天色差不多,红袖楼估计也应该开门迎客了,我们快些去弄清楚。” 尚四几个抖索,颤颤巍巍的连忙穿好衣裳。他和许三的身高身材都差不多,所以穿起来并无不适合之处。 临近红袖楼,尚四仍然不放心的问上一句,“你真的对我只有兄弟之情?” 许三再三肯定道:“真的,小爷我喜欢一舞惊鸿的女子也不是你这种小白脸。” 话音多少有些无奈,这一路上,尚四欲言又止多次想要询问,让他不胜其烦,早知道便不开这种玩笑了。 尚四见许三再三肯定,方才当下心来,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拍拍胸脯,长吁短叹:“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许三撇了尚四一眼,一把将其抓到前头去,“挡着点,别让人认出我来。” 尚四悠悠调侃道:“你都用扇子遮脸了,谁能瞧出来?” 许三反驳道:“虽然遮脸,可这气质可是遮挡不住的。小爷我走到哪都是万众瞩目的那个。” 尚四翻了翻白眼,任由许三将其当成挡箭牌进了红袖楼中。 一入红袖楼,许三便抓着他飞奔到花魁的住所。 尚四犹豫的问道:“你真的要问?” 许三点头道:“自是当然,若是不问清楚了,谁知道我会给她留下什么印象?” 尚四惊诧的瞧着许三,低吼道:“闹腾了半天,你压根就不在意满城的风言风语,伯父伯母的责罚,就是为了知道她怎么看的?你疯了吧?” 许三蹙蹙眉头,摸摸鼻子,不自然道:“或许吧。不过,这都不打紧,你瞧瞧小爷我这身可还算得当?” 尚四惊奇的看着许三,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摇头叹道:“完了,完了,你小子算是完了。” 许三撞了撞尚四的胳膊,“得了吧。” 说着,擒着一抹刚刚好的笑容,满面春风的上前敲门。 随后屋中传来一清冷的女声,“谁?” 许三清咳两声,朗声道:“在下许家三公子,特意过来拜会姑娘。” “不见。” 许三笑容僵硬住,缓声道:“在下只是想弄清楚早上究竟发生了何事,并无恶意,还往姑娘不要介怀。” 屋中长久的沉默,许三本以为自己没戏之时,忽然木门吱丫丫的打开,从里头出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 许三因门打开燃烧起的希望瞬间化为乌有。 丫鬟上下打量许三一番,“你就是许家三公子?” 许三笑道:“正是本人。” “那这位公子是?”丫鬟掠过许三望向他身后的人。 尚四应声道:“尚家四公子,你是花魁的丫鬟?” 丫鬟点了点头。 许三忙问:“姑娘让你出来所谓何事?可是同意在下拜会?” 丫鬟摇头道:“姑娘说,公子有什么问我便好了,问完之后还请公子早些离开,别让令尊担心,闹的红袖楼乌烟瘴气。” 许三脸色一沉,歉意道:“是在下行事不妥,连累红袖楼了。” 丫鬟“嗯”了一声,随后问道:“不知公子想要问些什么?” “今日下午为何在下会躺在红袖楼外?” 丫鬟抬眸看了许三两眼,短暂的惊艳过后,掠过几抹笑意。顿了顿声道:“许三公子喝醉了酒,吵吵闹闹,跌跌撞撞砸了我红袖楼的门进来,直冲进姑娘的厢房。” 许三一惊,忙问:“那在下可有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不妥的话?” 丫鬟轻笑道:“那倒没有,公子只是入了厢房,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额...”许三面露囧色,“原来是这样阿。” 站在身后的尚四噗呲一声笑出声来,拍打着许三的肩膀,笑道:“怎么,你想有点什么吗?想不到啊,堂堂的许家三公子不远千里迢迢,为的就是趴在姑娘家的厢房里睡觉?你这得是喝了多少酒?” 许三回首瞪了尚四一眼,更是窘迫,要知道就不过来问了,白白让人看笑话。 丫鬟抿嘴轻笑道:“这也怨不得许三公子,我家姑娘近来睡眠不足,所以房间里会点助眠的香,公子应该是酒意正浓,又闻了香才会一睡不起。” 丫鬟的一席话也算是给许三半个台阶下,许三立马应声道:“怪不得,我什么都记不得。只不过,不知在下的衣服为何破了?” 丫鬟道:“姑娘瞧见公子在桌子上睡觉,便让下人把公子扔了出去,出门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门旁的架子,衣服方才被刮出一道口子。” 第十三章 许三错愕,苦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长安街头,畔河桥头,立着一个人,蹲坐着一人。远处一片寂静,皓月当空,倒影入河,晚风拂面,波光粼粼。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 急匆匆赶来的李大喘着粗气询问道,额头上密密麻麻一层汗珠子。 尚四迎上去,解释道:“本要回小巷子,谁知竟忘了是那条巷子,怕你找不到,所以只好在这桥头等着。你那,怎么样了?伯父那怎么说的?” 李大苦着脸道:“你说呢?围绕着长安郊外狠狠的找好几圈,你是不知道伯父眉头倒插,皱着鼻梁,瞪圆眼睛有多恐怖。” 尚四闻言脑海里情不自禁回想起当初许伯父上门要人的情景,阵阵后怕。 “不敢想,不敢想。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李大诉苦道:“后来还能怎么样?这长安城外找不到许三,许伯父都快要杀人了!说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不,又加派人手,满国搜索!” “阿?”尚四低呼道:“看来这次伯父气的不轻阿,那许三这次岂不是难逃一死?” 李大挑眉道:“你说呢?对了,你那边怎么样了?那小子怎么坐在那一脸的无精打采,难不成为了自家性命担忧?倒也不像他的风格。” “他阿?”尚四轻笑道:“哪能呢?士尚有一死,他才不会拘束于此。” “哦?”李大掠过尚四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尚四,越发好奇道:“那他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是...” 尚四笑着点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自诩风流眼高于顶的许三公子也逃不过阿!” “好你个尚四,时至今日,你还有闲情打趣于我?!” 许三忽的怒吼一声,只瞧着一把折扇向尚四扔了过来。 尚四反应敏捷,弯弯身子,避开折扇。李大尚还来不急反应,眼瞧着折扇直冲他脑袋飞来,“啪”的一声,头晕目眩。 捂着脑袋,嗷嗷的叫。 尚四弯腰拾起折扇,啧啧道:“许三你现在的手法越发的好,瞧瞧,一把折扇被你丢的快准狠!” “起来!别烦我!”许三愤然道,头别到一旁,不再理会尚四。 李大本想着开口问责,见状,便转移矛头道:“什么快准狠?明明丢的是你,害的我被打,你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尚四撇嘴摊手道:“这也怨不得我阿,谁让你没躲开呢?你瞧瞧我就躲开了,没打着!” “你!”李大语塞,哭丧着脸,“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白日里在长安人里丢了脸面,傍晚时分又战战兢兢,如今却还要平原无辜挨打?还有没有天理了?” “天理?”尚四毫不吝啬笑道:“你想知道有没有天理,你去同老天说去!” 李大指着尚四啧啧两声,“瞧瞧你幸灾乐祸的模样,真真的小人!” 尚四吐舌,浑不在意,“小人如何,君子又如何?堂堂正正笑话的小人总比背后偷摸嘲笑的君子要强上许多。” “强词夺理!” 李大愤然甩袖,却又无可奈何,便转移话题道:“你还没说说,许三这是怎么了?去了红袖楼一趟便这般失魂落魄,无精打采?” “他阿!”尚四撇了远处的许三一眼,拉扯着李大走到一旁,将今日的事端娓娓道来。 “竟是如此?”李大惊诧的瞪大眼睛,随后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尚四食指抵住薄唇“嘘”了声,“小点声,他正烦着呢。不过倒是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真的动心了。” 李大瞧了许三几眼,中肯道:“我瞧他阿,倒也不像是动心,倒是碰了壁受挫呢。” 尚四笑道:“他阿,人前人后受尽宠爱,天底下的女子没几个能够拒绝的了他,如今出现对他不屑一顾的人,只怕刚开始是受了挫,记在脑海里,日后便挂在心上,逃不了。” 李大赞同道:“你这话我赞同,只不过与其现在想这个,倒不如想想今晚他怎么过吧。” 尚四长叹一声,垂头耷脑道:“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负荆请罪阿...” 一星期后,长安茶楼。 “刘备,张飞正饮间,见一大汉,推着一车子,到店门首歇,入店坐下,便唤酒保:“快斟酒来吃,我待赶入城去投军!” 台上白眉老人口若悬河,唾沫横飞,一醒木拍的满堂叫好。 “一猜便知道你俩在这。” 许三上了二楼,瞧见尚四和李大便径直入座。 尚四和李大闻声瞧去,惊诧万分,纷纷询问道:“你不是在家禁足反省吗?” “跑出来了。”尚四随口应道,边说边试试茶壶,“有水吗?跑了一路,躲了一路,小爷我都快渴死了。” “怎么都没水了?”抱怨一声,随即高呼道:“小二,上茶水!雨前龙井!” “好嘞!爷!” 守在楼梯口的小二立马上前端着茶壶下去。 “不是,你怎么跑出来了?这才不到一个星期,要是让伯父知道,你这屁股估计又要开花了!” 话音一落,尚四和李大不厚道的笑了笑。 许三撇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好汉不提当年勇,一顿扳子算得了什么?我许家的人都是上过战场!血里来血里去的人!” “那是。”尚四悠悠调侃道:“可是你上过战场吗?杀过人吗?刀剑下死里逃生过吗?还好汉不提当年勇。” 许三瞬间哭丧着脸,“所以这屁股是真的疼。我这一连好几天都没下得了床。” 尚四不解道:“都好几天没下得了床,你今个怎么敢来寻我们?就不怕伯父发现,再一顿扳子吗?” 许三神秘道:“瞧你这话说的,小爷我虽然没经历风雨,但区区一顿扳子还是无所畏惧的。今个来找你们是有重要的事。” 李大挑眉问道:“什么事?” “就是...” 许三刚要开口说,李大又匆匆打断道:“别,你还是别说了,反正从你嘴里的也不是什么好事。我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妙。” 第十四章 “别介!”许三着急道:“这可是关乎你兄弟我下半生的幸福,你怎能不管不问?” 尚四调侃道:“照你这么说,你这前半生都不幸福了?这事得跟伯父伯母讲讲,也不知他们二老怎么想的。” 许三瞪了尚四一眼,“你现在怎么和李大一样喜欢调侃人了?不过,这次你们真的得帮我。” 尚四和李大相视一眼,意味深长道:“那你先说来听听。” 许三一喜,回答的也爽快,“小爷我所求之事便是那红袖楼里的花魁!” 李大持着折扇轻轻敲打桌案,“意料之中的事。” 尚四附和道:“不出所料的事。” 许三微愣,随后感动涕零道:“不愧是我两兄弟,小爷我就在谢过了,来日必当报答!” “得了吧。”尚四不屑一顾道:“你这个来日必报都不知说了多少遍,也没瞧见过一次。” 许三摊手无奈道:“可是现在太平盛世的,你们两个也没有什么需要我报答的地方啊?只好先欠着喽。” 尚四撇撇嘴,“德性。” 许三不予理会,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瞧着天色尚早,今个说书人说到那一段了?” 李大回道:“桃园三结义,你来的刚好,这说书人才刚讲没多久,能听个全乎。” “桃园三结义?”许三往楼下探了几眼,回首道:“这三国不知都听了多少遍了,别听了。别听了。我们去干重要的事。” 尚四嗑着瓜子,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重要的事?你这要去红袖楼也得等到天黑的,这还有一两个时辰呢!” “谁说要去红袖楼了?” “那你要去哪?” “碎玉轩。” “碎玉轩?”尚四回过神来,疑惑的看向许三,“怎么,你小子今日不过逛花楼了准备做个雅人不成?” “什么雅不雅的?”许三满不在乎道:“听说碎玉轩有几幅墨宝,都是上乘之作,我准备去买下来。” 尚四随口道:“怎么为诗赛准备的?墨宝如何?我也去买两个,正好回去给我家那两个看看,省的一天到晚说我不务正业。” 许三摇头道:“不是为了诗赛,我打听说她不好胭脂水粉,反倒对墨宝又所为研究,所以想着不是投其所好嘛。” 李大打趣道:“上次没看清楚,这次倒是真要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我们许三公子一个登徒浪子收...” “是风流才子!”许三纠正道:“什么登徒浪子,登徒子岂有小爷我这么玉树临风吗?” “是是,是风流才子。”李大妥协道:“能让这个风流才子收了心,这倒是我第一次瞧你主动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 许三笑道:“我许家人都是痴情种。我自然也不例外。” “是是,痴情种,你也不例外。” 尚四和李大本不愿去,却耐不住许三死缠烂打,威逼利诱,出了茶楼便直奔碎玉轩。 都说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刚一抵达便瞧见一小轩车,古朴典雅,紧接着从上头下来一绝色美人,虽带着面纱,但那一双顾盼生辉却又清冷如月的美眸便可摄人心魂。 许三一喜,清咳两声,主动上前道:“姑娘许久不见,风采依旧。” 女子平淡的看了许三一眼,无悲无喜,便从一旁绕道而行,径直入了碎玉轩,上次门口传话的小丫鬟紧随其后。 女子刚离开,尚四和李大不约而同爆笑出声,纷纷打趣道:“许三公子许久未见,风采可是依旧?” 许三瞪了两眼,“得得,你们两个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尚四笑道:“不是,不是,只觉得你这话说的啧啧风采依旧!你当这是故人重逢阿?” “我这不一紧张酒说错了话吗?”许三撇了撇嘴,说着抬步入碎玉轩,“快些。” “好嘞!” 入了碎玉轩,许三凭借着满腹经纶以及对墨宝的深刻见解,引的女子另眼相待,冷漠的神情也柔和下几分,倒是把许三高兴坏了,当天晚上,便拉着尚四和李大对酒当歌。 “以前阿觉得学那些个琴棋书画没什么个用处,如今想来,祖母实在是太英明了!” 许三举着酒杯兴奋道。 尚四撇了许三一眼,打趣道:“也是,要是让许祖母知道她苦口婆心教导的孙子用她教授的才能不去一展宏图反而去追女子,怕是要气吐血吧?!” “瞧瞧,你这就是嫉妒我。”许三撇撇嘴,满不在意道:“家里头,大哥和二哥都成家立业了,如今也就剩下我,前些日子祖母还念叨着我的婚事,说我不上心,这事若是让她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心呢!” 尚四嘴巴半张着,欲言又止,思虑了半晌,婉转劝道:“你前些日子刚犯了错,你若是将这事同祖母说了,怕是当时候定然要问你怎么出的府!” “说的也是。”许三赞同的点点头,忽然猛地一惊,瞪大眼睛,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是偷跑出来,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了,要是让老家伙知道,怕是又要掉一层皮!” 李大悠悠调侃道:“你倒是也不容易,天都黑了,才想起这事。” 许三挑眉辩解道:“我这不是高兴过头了吗?不说了,小爷我得赶紧回来,今晚的酒算在我头上!” “好!”尚四爽快道:“就等你这句话了!小二,把店里最好的女儿红,米露,桂酒,不管什么酒,只要是好的,都给本公子上来!” “好嘞!” 许三啧啧两声,“你们俩这是打算把自己喝死不成?” 尚四笑道:“那倒不是,喝不完,带走!” “无情!” 尚四摊手道:“我们俩陪了你一天,喝你这点酒不过分吧?” 许三想了想,摇头道:“不过分。你们先点着。小爷我呢先走了。” “等等!” 许三刚迈出一步,李大当即唤住。 许三机械般转头,不解道:“怎么?” 李大眉头一挑,狡黠笑道:“走可以,先把酒钱付了。” “额...呵呵...”许三尴尬又不失礼貌笑了笑,“瞧你这话说的,先记账上,等下次一同付了。” “别!”尚四当即反驳道:“每次都记账上,结果每次都是我替你付的,这次你不付就别想走,到时候伯父若是发现你不在了...” 第十五章 许三愤然道:“都说最毒妇人心,你们两个比起妇人来也不逞多让!” 尚四和李大相视一笑,浑然不当回事。 尚四拱手笑道:“多谢夸奖,瞧着天色渐黑,你还是快些吧。别到时候浪费了时辰平原无辜的再挨一顿打,那滋味啧啧估计有的受的。” 许三深思片刻道:“说的也是,所以小爷我现在就得赶紧回去!” 话音一落,许三飞奔逃窜,那脚步快的,如同一道幻影,刷的一下,没了踪影。 尚四半抬着手,半张着嘴巴,一脸的惊愕和无奈,“这小子!又谈单,早知道就不信他的鬼话了!” 李大抿了口酒,悠悠道:“你阿,每次不是这么说的?结果每次都让他得逞。” 尚四愤愤的攥紧拳头,挥舞两下,下定决心般道:“下次不会了!” 小二抱着两坛女儿红走来,小心翼翼的询问:“两位公子,那这酒还上不上?” “还上什么上?没瞧见买单的人都跑了吗?”尚四没好气道。 李大笑了笑,招呼着小二道:“别听他的,把好酒都上上来,再打包四瓶上好的女儿红给我们两个带走。” “好嘞,爷稍等。” 小厮得令,将怀中的女儿红放下,便匆匆退下去。 尚四愣了愣,不解的望向李大,下意识的抱紧自己的腰带,“许三都跑了,这酒谁付钱?” 李大笑着替尚四斟一杯酒,推到他面前,“瞧你这模样,这酒我们两个谁都不用花钱,该是谁买单自然就谁买单。” “得了吧!”尚四不相信道:“上次出事以后,听说许祖母就断了许三的零用钱,刚才在碎玉轩充大头估计都快把他积攒的家底全部用光了,哪来的钱结账?” “他可能确实没钱,但是...”李大话音一转,目光瞟向之前许三坐的地方,“抵押的东西倒是留在这了。” 尚四顺势望过去,只瞧见桌角处随手放的几副卷起来的画卷,上头还印有碎玉轩的标志,怕是刚才走的着急,东西都忘带了。 尚四笑道:“这次怕是他逃不了了。” “自然。” 李大意味深长笑笑和尚四碰了个杯子,酒水荡漾而出,落下一夜的欢声笑语。 没隔两日清晨,尚四正裹着被褥睡觉,突然感觉凉飕飕的,身上也是空落落的,尚四下意识的抱紧自己的身体,蜷缩着,打着哆嗦。 直到阿沁一声一个喷嚏猛然惊醒过来,眼前浮现出一张俊美惊艳的脸颊,柔眉星目,灿烂如晨。艳红的薄唇轻启,发出一声卯足全力的呐喊:“尚四!起床了!” “阿!” 尚四一声尖叫,往床里躲了躲,一骨碌坐起身来,才瞧清眼前的人,愣了愣神,皱起眉头,一把将枕头扔了过去,“许三!你丫有病阿?!一大清早的!” “这话说的没错。”许三伸手接住枕头,一本正经道:“小爷我病了。” “病了找郎中!你来找我做什么?!”尚四愤愤道,边说着边把一旁的被褥拉扯裹在身上,生生的哆嗦几下,鼻子吸溜着。 许三无奈的坐在床头边,一筹莫展道:“找了。可是郎中治不了,他说我这病无药可治。” “确实是无药可治!简直就是无可救药!”尚四哆嗦着身子,正在气头上,浑然不将许三的话当回事。 许三低垂着眉眼,不搭话,只是用他那一双充满悲伤的眸子静静的望着尚四。 看的尚四心里头都发毛,升起的火气瞬间降了下来,不敢置信又小心翼翼的问:“你...你真的病了?” 许三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轻叹一声,说不出的悲伤。 尚四一惊,忙问:“什么病?郎中怎么说的?可有大碍?宫里头的太医瞧过没有?伯父伯母知道吗?” 许三又是一声轻叹,摇了摇头,“没用的,都看过了,说治不了,他们说,我的时日无多了...” “什么?!”尚四一声惊呼,一骨碌的从床上爬起来就去穿衣服,“别急,那些个都是什么个太医郎中,没用,他们诊断的不行,你年纪轻轻的,不会有事的,你别着急,我们再去找郎中,找个好的。” 随便扒拉了两件,胡乱的穿着,便拉着许三的手往外头走,可是许三就像是钉在了床板上似的,一动不动。 “怎么了?”尚四着急上火,满眼的急色,“我认识一个神医,比宫里头的强多了!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别着急。” 许三看了眼尚四,悠悠的说:“其实我不着急...” 尚四一愣,“你是不是疯了?刚才你不还说是无治之症,怎么不着急?你是不是绝望了?不是,这种事,你得听我的,这年头的郎中十个有九个不靠谱,等会...” 尚四叽叽喳喳的念叨着,许三忍不住打断道:“其实...郎中说也不是无药可治,只是需要你帮忙...” “我?”尚四微愣,“帮忙什么?是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天山的雪莲?荒漠的陆葵?不管是什么,只要你需要,价值连城,我也给你弄来!” 许三讪讪的笑笑,摇摇头,“不是那些...” “那是什么?”尚四不解的问:“你快些说,都快急死我了,只要你要的,我有的,做兄弟的肯定都帮你!” “真的?”许三惊喜的看着尚四,一把搂过他的脖子,“小爷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真不愧是我兄弟,有你这句话小爷我死都瞑目了!” “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别说胡话,没事的,没事的。” 尚四拍着许三的后背,柔声宽慰道:“对了,郎中怎么说的,什么病?需要我怎么帮你?” 许三松开手,咬着嘴唇,深情的看着尚四,“也不是什么大病,郎中说我得了相思...病。” “相思病?”尚四眉头一皱,下意识问:“需要我怎么帮你?” 许三莞尔笑笑,“其实很简单,郎中说,相思还需相思人来解,你只需要帮我追到花魁,我这病就迎刃而解了。” 第十六章 “花魁?”尚四又是一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哦哦,好。” 许三一喜,拍着尚四的肩头,“你答应了哈!” 尚四下意识点点头,随后猛然清醒过来,“你说的是相思病?!” 许三不可置否的点头,捂着胸口,“这里疼的很,茶不思饭不想,你瞧瞧我都瘦了。” “这里疼?!”尚四戳着许三的胸口,压制着火气沉声问:“一大清早来,说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就是为了追一个女子?!” 许三讪笑道:“其实也不全是,我来这是因为我想你了,所以想着过来看看你,顺便求你帮忙。” “想我了?!”尚四挑眉,阴阳怪气道:“一大清早吓唬我就是因为想我了?” “呵...呵...”许三往后退,直到顶着床边退无可退,“其实是真的,我真的得相思病...真的,不信你去问郎中...” “我信你才有鬼呢!”尚四一把拉开许三,“相思病?!你干脆病死算了,也算是为国除害了!” “别阿!”许三扯着尚四的袖子,可怜巴巴道:“你忍心哪...” “我忍心?”尚四怒不可赦道:“我不忍心,你忍心一大清早扰人清梦,吓人心魂吗?!” “我...”许三讨好似的挤出一抹笑容,诚恳道:“我错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不好!”尚四想起刚刚自己被吓着的模样就忍不住的来气,想都没想一口回绝道。 “别嘛...” 尚四瞪了许三一眼,推搡到门口,“赶紧的,这儿是我尚府,不是你许府,这是我的房间,赶紧走,赶紧走。” “都说知道错了...”许三顶着门口,防止尚四将门关上,“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嘛...” “不!”尚四挺着腰板,斩金截铁道:“我拒绝,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让人请伯父伯母来,看看你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 “尚四,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许三愤然道。 尚四挑眉不屑道:“这是在我家,你能把我如何?而且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中呢!” 许三垂着眉眼,无可奈何道:“果真是无情!不过...” 话音未落,尚四只瞧见眼前一道晃影,紧接着胳膊似乎被撞了下,等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空无一人,再转头一看,不知何时许三那小子已经脱了靴子溜到床上,呈一个大字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尚四惊诧又无可奈何的指着许三说不出话来,“你!你...” 许三挑衅似的笑笑:“我不管,你已经答应我了,你要是反悔,我就赖在这不走了!” “不走了!” 一边高喊一边满床打滚,像极了街边耍无赖的混混。 尚四瞪大着眼睛看着撒泼耍赖的许三,虽然他们几个风流成性都不怎么着调,但好说好歹也是世家公子,高门大户的子弟,什么时候和街头的无赖有的一拼了?! 尚四手撑着额头,揉着太阳穴,如今肠子都快悔青了,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泼皮无赖了呢?! “不走了!你不答应,就不走了!” 许三仍然在叫嚣着,尚四愤愤道:“你不走!我走!” 说完,怒甩衣袖,大步流星的出门而去。 “公子,这是要去哪啊?” 一出门,守在院子里的小厮便上前问候。 尚四正处在气头上,怒道:“离家出走!” 小厮“哦”了一声,紧接着又问:“那许三公子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尚四皱眉,一把挥开挡在眼前的树枝,这一挥不要紧,不仅没挥段,反而被上头尖锐的刺划伤的手背。 正当尚四疼得呲牙咧嘴时,谁知,这好死不死的树枝竟然像弹簧一样反弹回来,硬生生的“啪”的一下打在尚四的脑门上。 尚四顿时懵了,随即勃然大怒道:“爱怎么办就怎么办!这哪来的树?!竟然也敢欺负本公子,把他给我砍了!砍了!赶紧砍了!” 光说不解气,尚四还要在树身上踹上两脚方才解气。 小厮倒是慌了,等尚四稍微平定些方才开口:“公子砍不得,砍不得。” “什么?!”尚四横眉竖眼怒吼:“你说什么?!本公子要砍了它你跟我砍不得?!你胆子肥了不成?!” “不是这样的,公子。”小厮慌慌张张低着头,喃喃道:“公子莫不是忘了,这可是桃花树,当初郡主来府游玩的时候说特别喜欢前院的桃花树,公子就特地将其植到自己院子里头,小心呵护着。” 尚四微愣,退后几步,定眼一看,似乎有那么几分熟悉,火气顿时消去一大半,摆摆手,“算了,算了。” 话音刚落,转眼又想起许三哄骗自己的事,火气蹭蹭往上冒,随手指向一旁打蔫的残花,“这是什么玩意,把这个本公子都铲了去!一个也不许留!” 小厮一惊,连忙道:“公子,公子这个更不行了。” 尚四闻言顿时火冒三丈:“那个不行,这个也不行,来,你说说,这个又跟谁有关系?!” 小厮打着颤,哆哆嗦嗦的回答:“这个可是上头赏赐下来的兰花,当初兰妃好兰花,回府的时候,皇上特意赏赐的,公子说喜欢便向兰妃娘娘要来,便种在这个院子里。” “得!得!”尚四气的上头,脸涨的通红,一挥手,“都碰不得,都碰不得,都欺负本公子,好你们一个个都欺负本公子,本公子不干了!不干了!” 说着,就怒气冲冲往外头走,小厮赶忙跟了上去,“公子这是要去哪?” “去哪,你不知道吗?!” “小的不解,还请公子告知。” 尚四语塞,歇斯底里的怒吼道:“离家出走!你听清楚了,本公子要离家出走!” “是是。”小厮连忙应声,“那用不用跟夫人说一声。” 尚四脚步一顿,转头无语凝噎的望着战战兢兢的小厮,“离家出走!你懂不懂离家出走?!去去,爱跟谁说跟谁说,别跟着本公子!滚远点!” 第十七章 “对了!”刚走没几步,尚四突然转过身来道:“派人通知伯父让他把许三那个杀千刀的混蛋带走!” 小厮低声应了几声,随后又为难道:“要是通知了许大将军,那许三公子岂不是有罪受了?” “就是让他有罪受!谁让他骗我的?”尚四气不打一出来,说完便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可走了几步,又悠悠传来一句话,“军事繁忙,还是不要去打扰伯父了!” 小厮一愣,举棋不定道:“公子那是告诉还是不告诉?” “随便!” 尚四潇洒的摆摆手,转眼入了拐角处的走廊,枯藤古木遮挡住身影。 长安街,虽已是立秋时节,街头街尾依旧热闹如盛夏,裹的厚厚实实的棉服也挡不住戏耍吵闹的乐趣,尚四四处闲逛,走东串西,左右无趣。 时不时一阵寒风吹过,忍不住打几个哆嗦,嘴唇有些泛紫,尚四环抱于胸口,暗自腹诽着许三这个混蛋。 若非是他,他又何必急匆匆的出来,不带银两不说,连一件厚实的衣服都没穿,哆哆嗦嗦的,跟那街头的乞丐有何区别? 即使如此,却也不愿就如此回去,说好的离家出走。可这一出门,天高水远的,去哪可好? “天高水远的,兄台可是要去哪流浪?” 一声爽朗清脆的声音从尚四头顶响过,尚四微愣,抬头往上看,只瞧见一青衫白褂都男子大摇大摆的坐在房脊上,嘴里叼着一狗尾巴草,挑眉俯视着他。 尚四愣了愣神,眉头紧皱,斜了一眼,便抬步离开。 房脊上的人急了,连忙起身跟了上去,一个走房顶,一个走街道。 “还生气那?这次算小爷我不好,你说怎么惩罚我,我都认了,前个买的墨宝都送你成不成?” 尚四目不斜视道:“前个的墨宝是抵酒钱的债。” “好好,抵酒钱的。”许三妥协道:“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你总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办法吧?” “不好。”尚四一口回绝道:“你瞧瞧你那口气,是求人的口气吗?不好,就不好!” 垛了垛脚,嚷嚷道,像是没吃到糖的孩子。 “好好。”许三低眉顺眼的,用哄孩子的语气求饶道:“我错了,你说吧,怎么罚我,我都认了。但有一条,你可不准生气了,离家出走也不带上小爷我,出了门,谁替你保驾护航阿?” 尚四撇撇嘴,头微微偏转到一旁去,紧锁的眉头不知不觉间平和了许多。 “这可是你说的?怎么罚你都行?” 许三举手投降道:“小爷我没别的本事,就剩下这一言九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尚四朗声应道,蹙了蹙眉头,认真的盘算着究竟要些罚些什么好呢?才能解他这心头气? “想好了没?” “正想着呢!” 许三莞尔笑笑,飞身而下,一把搂过尚四的肩头,“想的怎么样了?” 尚四皱着眉,一把拍掉了许三的手,“注意些,现在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好好...”许三讪讪的收回手,腆着笑脸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原谅我?” “等个十年八年吧!” “十年八年?”许三惊呼道:“是不是太久了些,等个十年八年的,你我估计都儿孙满堂了...” “别...”尚四拉扯开与许三的距离,“十年八年,孙子肯定没有,儿子不好说。你要是想让我原谅你,你就要态度诚恳些,再诚恳些。” 许三愤愤的垛了两下脚,低眉顺眼的拉扯着尚四的衣服,“小爷我已经很诚恳了…再诚恳些,小爷我不要面子的阿?” “嗯?!”尚四眉头扬起,一脸危险的看着许三。 许三连忙赔笑道:“你我谁跟谁,要面子做甚?见外,不过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个道歉礼。” “什么道歉礼?”尚四扬眉看着许三,瞳孔中浮现出几抹期许,可嘴上却是不屑:“不会又是街头的小笼包,街东的桃花酿吧?” “瞧你这话说的。”许三摇摇头,“那些个低俗之物怎么可能与这次的相比?而且我保证你绝对会喜欢。” “那是什么?” 许三莞尔笑笑,神神秘秘道:“再过几日,诗赛前,祖母准备办一个赏菊宴,到时候全长安的世家公子和小姐都会来,当然还有郡主,宴会后有个打马球的比赛,你马球打的最好,到时候拔得头筹,定然能够让郡主刮目相看,如何?” 尚四听着心动不已,明面上却满是嫌弃,“说了半天,和你有什么关系?宴会是许祖母举办的,你也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 “怎么能够叫顺水人情呢?”许三当即不愿,解释道:“这赏菊宴虽然是祖母要办的,可这打马球可是小爷我提议的,可是专门为了你,到时候你我还有李大里应外合,一定能够让你拔得头筹,博的郡主青睐。” “说得好像挺不错的...”尚四的脸色几乎已经柔和下来,眼角处也多了几分喜色,不过仍然不放心的问上一句,“你确定能够拔的头筹?长安的公子哥都去,我若是记得没错,兵部尚书家的公子还有刺史家几位公子都打的不错,兵部尚书那个去年还得了头筹。” “那都是去年的事,今时不同往日。” 许三拍拍尚四的肩头让他放心,神神秘秘的说:“你放心吧,哥几个马球也不错。去年只不过稍微差那么一点点。” “那是差一点点?”尚四撇了撇嘴,“差多了好不好?前三都没排上。” “那有什么重要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都会死在沙滩上,今年我们几个肯定能够拔的头筹。” 尚四上下打量着许三,疑惑道:“不是,你哪来自信?能说出这么自大的话来。” 许三笑了笑,拍着胸脯道:“前些日子,叔父从蛮人手里头弄来几匹汗血宝马,那种好东西可不是普通的马种能比的。” 第十八章 “汗血宝马?!” 尚四听的眼睛亮了,“可是那头细颈高的枣红色宝马,听闻日行千里呢!” “自是当然。”许三骄傲的扬起一巴,拍着胸脯保证道:“有了这汗血宝马,这头筹必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尚四闻言也是眉开眼笑道:“有了极品坐骑,到时候我们三个再打配合,这谁能比的上我们?!不过...” 刚开心没几分钟,尚四顿时又满是忧愁道:“若是用了汗血宝马,到时候赢的也不一定光彩阿?” “额...” 许三洋洋自得的笑脸垮下几分,“确实有些,不过不要紧,这种事,我早就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 尚四急忙忙的问,平日里属许三鬼主意多,关键时刻还是要常常让许三出主意。 许三左顾右盼一眼,附在尚四的耳旁,神神秘秘道:“放心好了,汗血宝马虽然出众,门道里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来,所以这次打马球比赛我决定所有人都用汗血宝马。” “什么?!” 尚四一声低呼,不敢置信的看着许三,“你是不是傻了?要是所有人都骑汗血宝马,那我们的优势在哪?岂不是要输的一败涂地,我不管,你答应我的,这次要让我拔的头筹!” “自然,自然。”许三轻轻拍打尚四的肩头,“放心好了,小爷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了?虽然都用汗血宝马,但这只是一个障眼法,此汗血宝马非比汗血宝马。” “此汗血宝马非比汗血宝马?” 尚四愣了愣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个意思?到底是用还是不用?” 许三狡黠笑笑:“你可听说过杂种马?” “杂种马?那是什么?” “就是...就是...”许三想了想,爽朗笑笑:“我也不知道。” 尚四怔住,一巴掌拍向许三,“你丫是在逗我开心吗?!不用说了,我决定我不原…” 许三匆匆打断道:“别急嘛,听我把话说话,杂种马我虽然一时片刻想不起来是什么马,不过这个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杂种马,长的和汗血宝马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尚四疑惑的望着许三,“什么都一样?” “也不能这么说,长相差不多,只不过这速度和性能差远了,到时候我们用汗血宝马,给他们杂种马,反正看起来都一样,不会有纰漏的!” 尚四心下忐忑,迟疑的问道:“你确定?” “确定!”许三一口笃定,“小爷我办事,什么时候有不确定的时候?怎么样?还生我的气不?” 尚四撇了撇嘴,头别到一旁去,羞涩道:“这次...这次就算了,不过!” 转过头来,一本正经道:“不是因为什么劳资的打马球赛,而是因为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计较。” “好好,你大人有大量,既然你开心,那小爷我的事...你是不是应该出一份力?我也不管,你答应我的!” 许三双手叉腰,嘟囔着嘴,一副耍无赖的模样。 尚四一噎,一阵阵头疼,“好...我应你了,不过还要去红袖楼?上次闹的沸沸扬扬,这才刚刚消停没几日,你又要去?” “没事,这次我不去。” “不去?”尚四上下打量着许三,笑道:“那你还说自己得了相思病,怎么这又不去了?不是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红袖楼是不去了,我们去相国寺!” “相国寺?” 尚四彻底愣神,许三这一跳一跳的想法跳跃的太快,他倒是有些跟不上,迟疑道:“是不是花魁也去?” “自然。”许三一副理所应当道:“若不是她去,我去那劳资的地方做什么?又不是出家当和尚。” 尚四“切”了一声,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去相国寺,又不是让你出家当和尚,是礼佛好不好?不过我还真想去,去问问佛祖,我怎么就认识你了!” “这种事你问佛祖没用。” “问佛祖没用?问你有用?” “问我也没用,我只能告诉你这就是命,问佛祖,就那么几座泥雕像,又不会说话,怎么可能会告诉你,她若是能告诉你,我倒是想去问问,什么时候能够让小爷我美人在怀。” 尚四撇了许三一眼,不屑道:“低俗。” 许三撇撇嘴,满脸的不以为然,“怎么样?明个午时,一起去。” “去偶遇?” 许三摇摇头,“去打劫。” “打劫?打劫谁?”尚四疑惑的看着许三,忽然恍然大悟道:“你不会想打劫花魁,然后自己再来个英雄救美吧?这么烂大街的套路,你不会想用吧?” 许三不以为然的反驳道:“你别看烂大街,可是事实证明真的管用,试问问,这天底下哪个女人不喜欢英雄?而且还是救美的英雄?”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尚四犹豫不决道:“靠不靠谱啊?” “放心好了,人手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要去给我做个辅助就行,适当的时候衬托下小爷我的英雄气概。” “行!”尚四见许三胸有成竹,答应的也爽快,“李大你叫了吗?” “叫了,不过他明天有事。我只跟他说了打马球的事,他说没问题,所以明天就看你的了,小爷我的终身幸福就交托在你的手里了!” “别,别!”尚四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拒绝道:“我只是个辅助,起不到什么作用,你别指望我。不过,我相信你,肯定能行!” “真的?” 许三惊喜的看着尚四,想要得到求证肯定一般。 尚四笃定的点点头,虽然有些不安的感觉,说不出来也道不明,不过听了许三的一席安排倒也没感觉到有什么纰漏的地方。 许三和尚四约定好后,次日清晨便到通往相国寺的小道上埋伏好。 “不是我说,不是说了是午时吗?这一大清早的你把我拽来干什么?” 尚四打着哈欠,耷拉着眼皮依靠在大树底下埋怨道。 一旁的许三则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四处指挥从府邸带来扮演土匪的士兵,“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未雨绸缪,事先安排好了,防止有什么变动阿。” 第十九章 “能有什么变动?”尚四不以为然的说,依靠着树干,百般无赖的抬头仰望天空,清晨的天还有些灰蒙蒙的,静的出奇,时而有一两只不长眼的鸟雀叽喳飞过。 许三忙的到时不亦乐乎,凡事都亲力亲为,忙活的好一阵子,满头大汗的瘫坐在尚四身旁。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 《渡魂灵》第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章 “快些!快些,别听他的!” 许三当即开口呦呼道,话音落了,还一脸得意的看着尚四。 尚四蹙眉,不屑冷哼了一声,吐出两个字,“幼稚!” 许三不在意的吐吐舌头,做鬼脸道:“幼稚就幼稚...小爷我乐意!” “幼稚!” “你才幼稚!” “你幼稚!” 《渡魂灵》第二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一章 “时机差不多了,该我们上场了!” 尚四拍了拍许三的肩头,正欲策马而出,却被许三拉住胳膊。 “你瞧小爷我这身装扮如何?” 尚四上下打量着许三,“身着宝青阁的墨染青衫,外套秀华坊的金丝白褂,腰配御赐的极品白璞玉雕虎,手持碎玉轩的竹青扇。啧啧,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渡魂灵》第二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二章 许三勃然大怒,一声呵斥:“做梦!” 随后轻笑道:“尔等粗野莽夫,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小爷我的厉害!” “别光说不做阿!有本事过来和爷爷我一较高下!” 独眼大汉鄙夷嗤笑道,浑然不将许三放在眼里。 “你!” 许三脸色阴暗,漆黑如墨,眉头紧锁,瞳孔中燃烧着 《渡魂灵》第二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三章 许三缓步向前,与梁山太保对面而立。 梁山太保抡起铁锤直指许三,“小子!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厉害!” 说着,就抡起铁锤冲向许三,如同一头狂奔的野牛,奔跑时带起的狂风吹得许三心中忐忑,临近之时,许三一个转身堪堪躲过,却不想一条铁链直接打在小腿肚上,火辣辣的疼,让许三差点跪下。 《渡魂灵》第二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四章 尚四失声哑笑,“好好,你的风头,大的你打完了,小的总要我去收场吧?在这等我。” “好,小心些。” 尚四“嗯”了一声,将许三交付给站在后面战战兢兢的小厮,便拿着折扇迎面而上。 三四大汉群起而攻之,尚四虽然武功尚可,拳脚功夫不错,不过也不是一群刀尖上讨生活不要命人的对手 《渡魂灵》第二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五章 马车出了小道,行至岔路口,许三忽然唤住马车,撩起车帘往外探望,先前堵的水泄不通的大道早已行路通畅,而路的一旁停着两辆让许三朝思暮想的马车。 “小姐!是许三公子!” 许三还未开口说话,左顾右盼的小厮便率先看见马车里头的许三,一脸欣喜若狂的急忙忙的朝着马车里喊。 马车里 《渡魂灵》第二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章 马夫低着头,波澜不惊道:“公子请回,姑娘不适,不宜见客。” “你!” 尚四一巴掌拍向车帘槛,勃然大怒道,身旁又是沉睡不醒的许三,尚四只好将一腔怒气收敛,看了眼远处的马车,沉声道:“今日许三为姑娘所做所为,姑娘可以不屑一顾,但不能不感谢,姑娘若真无心许三,便早早说个明白,别到 《渡魂灵》第二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七章 许三喜上眉梢,自顾自的说道:“我就说英雄救美这个主意不错,看来小爷我这伤没白受,尚四,她可说什么时候了吗?” 尚四一怔,胡乱的搪塞道:“反正等你好了之后,至于什么时候没说,毕竟这身份有些特殊,也不好登门拜访。” 许三正欲开口说话,只听见外头欢天喜地嘈杂的声音往这边涌来,只好 《渡魂灵》第二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八章 二人匆匆入内,还未请安,便听见许伯父和许伯母骂骂咧咧的吵闹声,李大和尚四相视一眼,识趣的绕道离开,转到后院去寻许三。 未进院落,便瞧着不顾小厮阻止扶墙外出的许三,大惊,连忙上前搀扶询问。 “这是怎么了?伤都还没好利索,你这是要上哪去?别到时候...” 尚四一边搀扶着 《渡魂灵》第二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九章 “你怎么了?有些心不在焉的。” 许三疑惑的看着李大,好像从谈及叶子楣先斩后奏阴谋的时候便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没...没什么。”李大躲闪着转移话题,说出自己的担忧,“我只是担心外头的流言蜚语而已。” 话音一落,本来还慷慨激昂的两个瞬间像霜打的茄子蔫巴,流言如同洪水猛 《渡魂灵》第二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章 “再者说,小爷我也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这些花花草草也该断了,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断的干净,叶子楣这一闹腾,世人都心知肚明,日后想靠近小爷,也要掂掂自己的份量!” 尚四笑着打趣道:“得!得!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给你说的有鼻有眼的,闹腾这么一会,搞了半天是我和李大瞎担心了。” 李 《渡魂灵》第三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一章 春初,万物复苏之际,许三的伤势也随着雨化复苏而痊愈。许家欢喜,张灯结彩数日,开铺施粥又是数日,算算,马球赛近在咫尺,也不过不足一旬的时日。 长安城外,广袤原野,春草初生,稚嫩青绿,哒哒马蹄声奔驰于上,肆意昂扬。 “李大!怎么样?这汗血宝马名不虚传吧?” 许三策马奔驰 《渡魂灵》第三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 小厮抬眸偷瞄了眼许三的神情,知其不悦,但事发紧急又不得不说。 “公子之前要的杂种马可能运不来了。” “什么?!” 许三一听,顿时炸毛,这马球赛本就因为种种缘故推迟,如今定在十日后已经是最后的期限,若是再不办,那便是来年的马球赛,又要等上个些许个月份。 小厮一 《渡魂灵》第三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三章 李大的话一出,许三和尚四皆是一怔,确实他们太着急了些,乱了阵脚,比赛之前,夺冠的热门突然全部被人殴打卧床不起,任谁都会怀疑,而他们几个有能力,有作案动机,是最大的被怀疑对象。 本激昂的神情瞬间暗淡下来,清爽拂面的微风也有些凄凉的感觉,天色也逐渐暗淡下来,一如他们脸上的神色,争论了一 《渡魂灵》第三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章 “这...”至于输赢,许三也不敢打包票,只是宽慰的说:“总归比什么都不做的要好一些。毕竟还有九天的时光,师父又是一等一的高手,再怎么样,我们也不会比之前的差。” 尚四闻言,失落的眸子渐渐有些光泽,即使如此,还是担忧道:“要不然你同祖母说说,推迟几天如何?九天时间确实有些太急了。” 《渡魂灵》第三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 “你这没喝酒,怎么就醉了呢?” 许三醉眼朦胧的望向尚四脸颊那两末无法忽视的红晕。 许三这一问,尚四的脸越发的红,眼神不自然的四处躲闪。 李大轻笑,了然道:“许三你醉了,尚四没喝酒怎么可能醉了呢?” “嗯?”许三不解的看向李大,指着尚四的脸颊道:“那为什么红了 《渡魂灵》第三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六章 李大愣了下,讪笑着反问:“你说呢?好好一顿庆功宴,生生被你弄成誓师大会了!” 尚四撇了撇嘴,“哪有阿?来!来!喝酒!” 说着端起酒杯,“庆祝我们大获全胜,拔的头筹!庆祝本公子博美人青睐!” 许三和李大相视一笑,纷纷举起酒杯,杯盏碰撞,叮当响,满堂的欢声笑语。 《渡魂灵》第三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七章 “真的?” 尚四惊喜的看着许三,“可是...”言语间又有些犹豫道:“还是算了吧?马球赛或许比较容易,但如今可是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这怕是...” “那你可相信我?” 许三握着尚四的肩头,凝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一本正经的说。 尚四怔怔的看向许三,那双眼中充 《渡魂灵》第三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八章 “诗赛。” “我问你是方法,你同我说诗赛做什么?!”尚四有些不烦恼的嚷嚷,“你说的方法不会就是诗赛吧?!” 尚四一脸震惊的看着许三,也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诗赛和侯爷有什么关系? “诚然。”许三意味深长道:“小爷说的就是诗赛。你可记得诗赛前三者入太学,赐 《渡魂灵》第三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九章 尚四怀揣着许三给的宣纸像是揣着百万巨款似的,一路小心翼翼又火急火燎的跑回尚府,一入了府便直奔自己的院落,频退小厮,将房门紧锁,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宣纸拿了出来。 宣纸厚厚一叠,约有十来张,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不拘一格的字,尚四蹙着眉头翻看着,都是些诗句,不懂许三是什么意思 《渡魂灵》第三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一月后,南夷小城一四四方方的小院。 “许三,你这住处让我真是好找!”尚四瘫坐在院中石椅上,边擦着额头的汗边抱怨道。 “确实。”一旁同样汗流浃背的李大跟着附和道:“不过你倒也是厉害,说离开就离开。跑到这蛮荒之地来。” “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麻...”许三无奈笑笑,端着茶 《渡魂灵》第四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一章 “那个房间...”尚四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迟疑道:“那房间有多大?几居室?” 许三回头瞅了眼房屋,知道尚四向来娇生惯养,遂也不曾生气,“两个,一东一西,两张床,我和瑶姬睡东边,你和李大睡西边。” “我和李大睡一张床?” 尚四眼睛瞪的更大了,知道环境不好,却也不知竟 《渡魂灵》第四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最近魂灵岛真的是越来越热闹了,来来往往倒像是人间的客栈、酒肆亦或是寺庙。人烟味也浓厚了许多,不过这种比喻似乎有些不恰当,不过,管他呢!对了,客官,你的执念是什么?” “我的执念,似乎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 “无妨,这儿有酒有花,公子可以慢慢说。” “多谢,我记得 《渡魂灵》第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花容小心翼翼的询问:“公子可是觉得贵了?这可是独一家,别说整个长安,就算是整个梁国你都找不到一样的。” “确实有些。”项子喻坦诚,暗自腹诽:怪不得看了半天,画这么好,竟没有一个卖的,原来是卖出了天价,是谁都会被劝退。 花容心头一咯噔,又是嫌贵了... “要不然... 《渡魂灵》第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怀南公子千万不要这么说...若非公子,尔等也不可能有今日的高就。至于地方...根深蒂固已久,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公子心怀抱负,又能力非凡,只不过没有适当的时机而已。”刘竹拱手抱拳:“尔等愿追随公子,平四海,灭六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尔等皆愿!” 刘竹一起头, 《渡魂灵》第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我等感激公子,誓死追随公子!” 众人起身举杯感激项子喻,光是是誓死追随几字,半个时辰内都听了不下数遍,可依旧不厌其烦的宣誓,好像在一遍又一遍的肯定。 项子喻嘴角微扬,也不在意身份尊贵,与诸位同饮美酒。 死寂般的气氛瞬间又活跃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虽说一波三 《渡魂灵》第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那可不?”尚姓公子紧跟着附和调侃一句。 沉默良久的刘竹忽然开腔道:“其实也不尽然,那摊上的扇面在下曾和丁酉公子一起瞧过,青山墨水,笔锋苍劲有力,有浑然磅礴之气,非一日之功,少则也需要三五载才能有之其一。二百两一副扇面虽有些价高,但等到画扇面之人扬名四海,便不只这区区二百两。” 《渡魂灵》第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项子喻撇了撇嘴,总结似的吐出两个字:“妹控。” 花煜扬眉不以为然,母亲早逝,又生在大户人家,夫人有五,小妾有三,各有子嗣,妹妹年幼五六岁,他也不过十岁,便开始相依为命。 “对了,你提着的是什么?”花煜忽然想起了什么。 项子喻脸色微变:“没...没什么。” 花 《渡魂灵》第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走了?”花煜错愕,抬头望天,日头正好怎么就走了? “走了!走了!”老大爷不耐烦的挥挥手,若是不买东西,别在站着碍事挡着他做生意。 花煜折回到项子喻面前,两手一摊:“喏...收摊了...” 项子喻略有些失落了望了眼之前摆摊的位置,笑道:“走了就走了吧,我们也回去吧, 《渡魂灵》第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花容含着泪花哽咽:“我知道,可是这胭脂是长安最流行的款式,容儿也想要,容儿就只是出门买了个胭脂而已,真的,就买了这个胭脂。” 怕花煜不信似的,特意从怀里掏出小心翼翼包装好的两盒胭脂,“阿哥以前从来不会凶我,如今只是出门买个胭脂,阿哥就会发怒,容儿又不是不懂事,阿哥只要好好和容儿说, 《渡魂灵》第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花容抚摸着胭脂盒,劫后余生般感慨道:“幸好来的时候将那些画的扇面都藏起来了,要不然给阿哥看到后肯定麻烦大了!” 念及卖扇面的事,华露后怕的扯着花容的衣袖:“小姐,要不然就算了吧?这终究纸包不住火,万一有一天被少爷发现可就遭殃了!” “哪有什么的?”花容不在意的回答:“只要我 《渡魂灵》第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 花容微愣,自然而然道:“我同子虚公子相识已久,心有灵犀,子虚公子怎么想的我大概也可以猜测出个一二,所以在很多时候,我可以代表子虚公子,这点,还请公子放心。” 项子喻意味深长的“奥”了一声,倒也没有多言,“只是,这画有些风格,图案等方面的要求,姑娘可有时间听听?” “当然有。 《渡魂灵》第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 小偷瞧见花容出现在跟前,大惊失色,转身就往后头跑,花容岂容他逃脱?飞身踩着一旁灯笼摊子顶上,连踩数个,轻而易举的站在小偷的前面,“别跑了,你跑不过我的,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刚才的事既往不咎。” “哼!”小偷恶狠狠的打量着花容,弱不禁风的模样,压根就不放在眼里,就 《渡魂灵》第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 花容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那小偷阿就是个纸老虎,中看不中用,我呢就三下五除二把他给打趴下了。” 项子喻听的心惊胆战,自己从茶楼上看到的小偷可不是这样的...虎背熊腰,身手敏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对了,公子你怎么在这?”花容疑惑的看着正在发神的项子喻。 “我?” 《渡魂灵》第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夜色阑珊,映着万家灯火,都说长安景美,回望绣成堆,回眸百媚生,从房梁上眺望,星星点灯,晕染了整个长安城,长安确实如此。 “你腰怎么样了?”花煜饮了口酒,担忧的问道。 “还好,死不了!”项子喻笑着摆摆手,已然有几分醉意:“花煜,我可同你说,良辰美景里就得配好酒,既有好酒又怎么 《渡魂灵》第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 “喜欢钱?钱越多,就越热情?”花煜越听越不对劲,“你喜欢的不是个青楼姑娘吧?专门骗你钱?!” 项子喻一愣,上去直接一巴掌拍向花煜肩膀:“胡说什么呢?!什么青楼姑娘?人家是正把八经卖扇面的姑娘,你买的多,人家岂不是越开心?” 花煜琢磨片刻:“说的也是。”清咳两声,下定决心道: 《渡魂灵》第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五章 “不会吧...”花容故作镇定,随后回头敲了一下华露的脑门:“别瞎说,别瞎想,镇定,镇定!” “好好...”华露长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自若。“不过,小姐,少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才突然这么问?” “不应该阿...”花容琢磨道:“那些扇面都收好了什么?” 华露肯定 《渡魂灵》第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六章 花容揉了揉眼眸,带着些许的睡意,“阿哥醒了?头还疼吗?” 花煜莞尔笑道:“好多了,你怎么在这睡着了?怎么没叫醒我的?” 花容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懒洋洋道:“我过来送鱼汤的,老管家说宿醉醒来后喝鱼汤能够缓解头疼,过来的时候,瞧着阿哥在熟睡,所以就没有打扰,只是没想到阿哥睡了 《渡魂灵》第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七章 “小姐,你看什么呢?”路过的华露好奇的走过来。 花容指了指眼前的桃花树:“喏...看它呢。” 华露不解道:“平日里开的正旺盛时也不曾瞧见小姐多看两眼,今个天色阴沉,桃花树都黯然失色,小姐竟然在这里看的出神。” 花容莞尔一笑,嘴角勾着笑意,仿佛能看见来年初春时桃花盛开 《渡魂灵》第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八章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花煜忍不住问上两句,毕竟在这么阴沉的天里,坐在寥寥无几的茶楼里,实属有些百无聊赖。 “没,没什么。”项子喻回过神来,又忍不住往对面的画铺望上两眼,刚才瞅见一个身着月牙白,戴着面纱的姑娘,旁边还跟着一个嫣红色衣服,扎着两个小揪的丫鬟走进那家画铺。 瞅着 《渡魂灵》第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九章 花容顺着店家指的方向望去,灰蒙蒙的一片,瞧不清个究竟,“他现在还住在那吗?叫什么名字?”花容提着手中包装好的画,想着前去拜访一二。 店家的脸色有些怪异,最后感慨似的说:“他啊。精瘦精瘦的,平日里也不爱说话,成天的就知道画画,我们这一溜的人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平日里也就瘦子瘦子的这么叫 《渡魂灵》第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章 还未等她们松一口气,额头,肩膀,头发便是湿漉漉的一片,这油纸伞就好像没有似得,雨水哗啦啦的下,两人抬头一看,哦!不!不知什么时候油纸伞破了一片,破一处还是好的,竟然破了好几处,整个油纸伞就好像没一块好地方起的,一溜圈,破了个齐全。 两人惊慌失措的往街道两侧的屋檐下靠拢,往东去,这一 《渡魂灵》第二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一章 项子喻回过神来,宽慰道:“姑娘别急,此时雨大,街上也无旁人。”话一说完,花容和华露皆愣住,项子喻也后知后觉的回味过来,瞬间红了脸,手忙脚乱的解释说:“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在下的意思是说...是说...” “算了。”花容莞尔一笑,坦坦荡荡的露出俏丽的容颜,“怀南公子说的不错,这里没有旁 《渡魂灵》第二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二章 华露有些得意的回道:“那是当然,追我家小姐的从城南能排到城北,所以公子也不是独一份。比公子优秀的那也是数不过来的。” 项子喻一噎,讪笑几声,“那是自然,只不是不知道你家小姐可有...属意的人选。”项子喻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华露说出什么让自己大失所望的话来。 华露上下打量了项子 《渡魂灵》第二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三章 “我啊…”项子喻战战兢兢的回着,想起雨中奔跑的一幕,止不住打了个寒颤,“掉一个水坑里了…那个水坑有点大…” 还不是一般的大,项子喻暗自想到,那大的程度比他这个人都高,本来好好的在雨中奔跑着,大雨哗哗的,眼睛早都已经模糊不清,强忍着雨水钻进眼眶的酸痛感才辨别清方向,谁知,一个不小心就 《渡魂灵》第二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四章 花煜大惊,“怎么说?” 项子喻清咳两声,意味深长道:“听说,刑部侍郎和横北王爷在此之前走动过一次。” 花煜眼睛微眯,“你的意思说,横北王爷搞不定这事,但是想搞垮怀远王爷,同时又捎带出你,所以让刑部侍郎假意投降,然后来个借刀杀人。他自己坐享鱼翁一利?” “可以这么说。 《渡魂灵》第二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五章 站在街头等了没一会,便远远的瞧见一抹挺拔的身影,华露还没有反应过来,花容便快步迎接了上去,上前,扔掉手中的油纸伞,钻入那伞底下,一把揽住那人的脖子,唤道:“阿哥!” 男子愣住了神,定在原地,不敢相信的看着怀里的女子,“姑娘?!” 花容愣住,抬头望去,是一张不同于阿哥硬朗的温 《渡魂灵》第二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章 前堂临窗处横跨出来的地方,正好对着磅礴的雨以及凋零的桃花树,一壶清茶香气四溢,三人围坐在小方桌旁,项子喻和花煜面对面坐着,花容正对着桃花树,不过坐的时候,仍然特意的往花煜身边挪了挪。 “真没想到那天遇到的姑娘竟然是舍妹。”项子喻率先开口感慨一番。 花容干笑两声,撇了项子喻几 《渡魂灵》第二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七章 既然被发现了,花容便大大方方的走出来,慢慢腾腾的靠近花煜身旁,扯着他都衣角,“阿哥看起来心情不好,可是生气了?” “没有。”花煜面无表情的回应。 “分明就有。”花容小声的嘟囔道:“那个...容儿真的没有注意道那个是怀南公子,我以为是阿哥我才会抱的...” 花煜低头凝 《渡魂灵》第二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八章 花煜敲了好一阵门,花容都没有搭腔,直到花煜急得准备一脚揣开门时,屋里才传来花容特意压低哭腔的声音,“我没事,容儿只是想睡觉了,真的,容儿没事,没事...” 花煜举起敲门的手,再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放下了,“那好,容儿先睡觉,阿哥明天早上过来找你,有什么事你便和阿哥说。无论发生什么事, 《渡魂灵》第二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九章 花容怔怔的看着华露,像是六神无主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板一样,“我相信你...” 华露凝视着花容,认真的说:“那小姐要记住,小姐对少爷只是兄妹之情,至于旁的,只是因为你们从小相依为命,你们只有彼此,而小姐只是没有安全感,所以才想着不顾一切的抓住少爷而已,等...” 华露顿了顿,脑 《渡魂灵》第二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章 “说书人?”华露脸上染上几分欢喜,以前在江南听过说书人说过那么几段,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呢!“小姐,那可说好了,明天去听说书的!” “嗯嗯!”花容赞同的点点头,“你说,城北茶楼里的说书人有没有大胡子?江南的说书人都有大胡子?” “奴婢不知,不过说书人都有一对深邃的眼睛,这可是公 《渡魂灵》第三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一章 “但...”花煜犹豫了一下,“如果到时候横北反咬一口怎么办?” 项子喻拍拍花煜的肩头,“放心好了,安排的人是和硕的人,即使追查下去也与我们无关。” 花煜目光一凛,笑笑,“看来这次横北王爷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项子喻挑眉笑道:“也不看看反击的人是谁!哦,对了。”项子 《渡魂灵》第三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 项子喻“嗯”了一声,眉眼带笑。 “淮南哥哥?!”一娇滴滴的声音陡然响起,在说书人粗矿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项子喻一个哆嗦,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简直就像是来夺命一样,耸了耸肩膀,抬头望去……嗯……真的是来夺命的! 花容问声望去,不知何时眼前站着一个穿花戴绿又极为雍容华 《渡魂灵》第三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三章 项子喻心下也有顾虑,看花容摇头后只好无奈坐下,对着一旁的小二挥挥手,“下去吧!”虽没有再赶项舒雅离开,但已然下了杀心。 “哼!”项舒雅高傲的冷哼一声,她就说嘛,自己堂堂一个郡主,谁敢赶她离开?!即使不顾及她的身份,可她上头还有侯爷罩着呢! “喂!那个叫花容的?你和淮南王什么 《渡魂灵》第三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章 花容无辜的看着项舒雅,诚恳的说:“我回答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而已。” “你!”项舒雅一声暴怒,这都算个什么答案?什么回答还是没回答?! “小姐……”站在项舒雅身后的丫鬟附在项舒雅耳旁挑拨离间道:“小姐,她在耍你。” “要你说?!”项舒雅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丫鬟一眼,“ 《渡魂灵》第三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 花容低头瞅瞅自己的穿着,确实清淡了些,一袭白衫,没有任何的装饰,头发也只不过用一根发簪卷起来而已,比起穿金戴银的项舒雅确实显得穷酸了些。 “嗯...那就当成我在攀附你好了,那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项舒雅一噎,瞪大眼睛看着花容,这个女子怎么怎么说都无动于衷阿?她知不知道攀附是 《渡魂灵》第三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六章 两辆马车刚刚停下,马场的小厮便快步上前,恭恭敬敬的候在马车外,兴许是看到马车上雍容华贵的装饰,断定里头坐着的不是一般人。 项子喻马车在前,先行下车,小厮满带着笑脸迎接了上去,“王爷,今个可是来骑马的?” 项子喻摇摇头,“不了,今天我便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来骑马射箭。” 《渡魂灵》第三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七章 “你这算是什么头筹?!” 花容耸了耸肩,“这是我的要求,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比如你赢的话,你希望我做什么?” “做什么?听起来有些意思。”项舒雅歪着头,努力的想了想,不能觊觎淮南哥哥,她已经答应了,看她这幅穷酸样,还能要些什么呢?“要是本郡主赢了,那你就先欠着,到时候再说。” 《渡魂灵》第三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八章 “小姐...这花小姐好像不一般啊...”给项舒雅送茶的丫鬟远远望着,由衷的感叹道。 项舒雅狠狠的撇了丫鬟一眼,一把夺走茶杯,“什么不一般?!很一般好不好?!只是骑马还可以,别忘了,我们这是骑马射箭!还有射箭呢!”她就不相信那个蝼蚁射箭能比的过自己。 华露看了眼极其败坏的项舒 《渡魂灵》第三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九章 “阿哥!” 一看见花煜回来,花容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张开双臂本想着拥抱花煜,临近跟前,又讪讪的收回手,扬起一抹笑容,“阿哥,回来了。” 花煜“嗯”了一声,对于花容的举动并不吃惊,只是伸手揉了揉花容的头发,“今天玩的怎么样?” “很开心!”花容眉眼带笑,将今天有趣的 《渡魂灵》第三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襄垣侯见花容朝自己行礼,略显得惊讶一些,在印象中没见过这位小姐,如此惊艳,他应该有印象才是,“你怎么知道我是侯爷的?”兴许是自己这话的有些白痴,襄垣侯不急不慢的又缀上一句,“不是前来拜访的达官贵人呢?” 花容莞尔笑笑,“我认识郡主,侯爷和郡主在某些方面相似,所以这才认出了侯爷。” 《渡魂灵》第四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一章 “小姐...”华露扯了扯花容的衣袖,总觉得有些...瞧不起人。 花容莞尔笑笑,轻轻拍了拍华露的小手,“没事的,时辰还早,我们就在这等等,不过,老管家说的那个古树真的有那么灵吗?祈愿都可以实现?” “应该吧...”华露的话说了一半,项舒雅便伸着懒腰从房间里走出来,估计刚才的谈 《渡魂灵》第四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 项舒雅写的最快,就好像多年以来写的都是一个心愿,所以烂熟于心。写完之后,便将红木牌扣住,漫无目的的四处相望。 随后,花容等人依次写完,花容看着木排上公公整整的绣花小字,眉眼带笑,一旁的华露好奇的凑过来张望,“小姐,写的是什么啊?” 花容连忙盖住,神秘笑道:“不能说。” 《渡魂灵》第四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三章 正当项舒雅犹豫这一巴掌下不下去的时候,花容突然握住了项舒雅的手腕,将其轻轻放下去,和善的打量着眼前叫嚣的女子,“姚晓荷?姚家二小姐...小小一个庶女,因为嫉妒嫡女,所以企图攀附郡主,没想到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算是恼羞成怒吗?” 花容说的极为平淡,言语间似乎再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渡魂灵》第四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 对于花容的话,身为嫡小姐,又没有任何后宅之争的项舒雅并不太了解,但直觉告诉她,花容说的有道理。 “嗯……那个……”项舒雅犹豫了半晌吐出几个字来,“你为什么要帮我?” 花容诚恳的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项舒雅楞了楞神,心头一软,佯装不屑的别过头去,“哼!我是谁?堂 《渡魂灵》第四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 项子喻意味深长笑笑,“所以七年前项舒雅受屈辱的时候,本王才会出手相助,不过也没想到项舒雅会因为这事一记便是这么多年,只不过七年前那件事后,项舒雅性情大变,旁人不宜接触,那些没有看清局势,提前下手的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项子喻轻轻敲打着桌面,好像讨论只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 《渡魂灵》第四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