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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路Ⅲ·魔晶仆从》
序章
他在正午炽烈的阳光之下潜行,他身上的披风似乎使得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下,尽管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阴影;而即使是无处不在的尘土似乎也都无法沾上他的身体。露天市场如同往常一样嘈杂不堪,小贩和顾客们为了每一个铜币的争夺而大呼小叫。小偷们藏匿于他们的最佳位置,也就是最繁忙、最拥挤的地方,在那里他们可以完全不被发现就偷到钱包,就算被发现了,他们也可以立刻消失在人山人海之中。
阿提密斯·恩崔立却清楚地知道每一个扒手的位置。他只需不经意地一瞥就能辨别一个人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偷东西的,并且他没有,也不需要躲开那些偷儿。他故意从每一个小偷旁边经过,甚至还将自己的黑色斗篷拉到一边,好让那些扒手看到他那鼓鼓囊囊的钱包——同时也看到保护着他的钱包以及他本人的那把著名的镶嵌宝石匕首。这把匕首是他的标志,是卡林港最令人恐惧的武器之一。
恩崔立对于年轻小偷们表现出的敬意感到很满意,而更令他满意的是,这是他的努力所应得到的奖赏。他是卡林港的最佳杀手,他花费了许多年才得到如此的声望,但他在逐渐老去。也许他也正在失去身上那耀眼的光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如此厚颜无耻地向所有的年轻小偷们挑衅——他年轻的时候绝对不会这么干——希望他们中能有一个人站出来试着攻击他。他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走向一间大排档式的酒馆。这里人群熙熙攘攘,但恩崔立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他的联系人,衣着奢华,戴着标志性明黄色头巾的沙拉吉·奥祖尔。恩崔立走向那张桌子。沙拉吉并不是一个人,但在恩崔立看来,那三个与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人并不是他的朋友,甚至根本就不认识他。另外三个人正在交谈着,不时发出笑声,而沙拉吉则靠在椅背上,神经兮兮地四处张望着。
恩崔立来到桌边,眼神带着疑惑看向那三位不速之客,沙拉吉尴尬地耸了耸肩做为回答。
“我们已经预订了这张桌子吃午餐,你没有告诉他们吗?”恩崔立冷静地问道。
那三个家伙停止交谈,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他。
“我试过和他们解释……”沙拉吉擦着从他黝黑的额头上流下的汗水。
恩崔立举起一只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威严地盯着三个无礼者。“我们在此有要事相商。”他说。
“而我们则有食物和饮料要消灭。”其中一个回答道。
恩崔立没有答话,只是更加凶狠地瞪着那个多嘴的,同时也用余光监视着另外两人。
另外两个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但恩崔立就好像完全没看到他们一样,只是继续凶狠地瞪着第一个敢于挑战的家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恩崔立仍然没有丝毫放松,甚至更加增强了眼神的压迫感,他的眼神似乎剖开了那人的胸膛,让他看到他正在面对着怎样的意志力,还有如此完美的决心和控制局面的能力。
“你想干什么?”另一个人发难道,他在恩崔立旁边站定。
沙拉吉喃喃地念起了通用的祈祷词。
“问你话呢,别装聋。”那人伸出手去想推恩崔立的肩膀。
杀手微微一动,手向上一抓,立刻拿住了冒犯者的大拇指,再轻轻一扭一按,马上就把那人给制服了。
整个过程中恩崔立没说一句废话,表情没变,就连眼神也丝毫未动,还是一直瞪着坐在他正对面的第一个敢于开口的人。
恩崔立手上又加了些力,那个站在他旁边的人痛苦地呻吟一声,另一只手伸向腰间去取他随身携带的弯匕首。
沙拉吉又念起了另一段祷辞。
那个人在恩崔立紧紧的注视下来到桌子这边,示意他的朋友保持冷静,把手从武器上拿开。
恩崔立向他点点头,然后示意他带走他的朋友,离开这里。他放开了那个敢于冒犯的人,后者仍然不死心地抓着自己疼痛的拇指,险恶地盯着恩崔立。不过他并没有再来找麻烦,他的朋友也没什么动作,只是把他们的盘子拿起来小心地走掉了。他们并不认识恩崔立,他也并没有露出他的匕首,但他所显露出的实力还是足以让他们意识到这个事实。
“我也想这么做来着。”沙拉吉轻笑着评论道。三位不速之客离开了,恩崔立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恩崔立盯着他,发现这家伙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副惹人讨厌的样子。沙拉吉的头很大,一张大圆脸,相形之下更显得他的身子又瘦又小,让人怀疑这副身子骨能否支撑起这个大脑袋。而且这张大圆脸上还总是带着微笑,白白的牙齿闪着光,与他的黑色皮肤和黑眼睛形成鲜明的对比。
沙拉吉再度清了清喉咙。“我很惊讶您亲自来与我会面。”他说。“你在巴沙多尼公会的崛起使得你成了许多人的敌人。您就不怕有人背叛吗,伟大的人?”他以辛辣的讽刺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又神经质地咯咯笑起来。
恩崔立还是没有答话,只是继续盯着对方。他确实害怕有人背叛,但他需要亲自与沙拉吉交谈。金穆瑞·欧布罗扎,为贾拉索工作的那位卓尔心灵异能者,此前已经彻查了沙拉吉的思想,并确信他没有参与任何的阴谋。
当然,考虑到消息的来源——一个从来就不喜欢恩崔立的暗黑精灵——杀手并不完全相信他得到的报告。
“您知道,对于强有力的人们来说,这可能成为他们的牢笼。”沙拉吉继续道。“可能成为一个比他们本身更强有力的牢笼。您知道吗?有很多帕夏不带上一百名以上的护卫就不敢踏出家门一步。”
“我不是帕夏。”
“您的确不是,但巴沙多尼公会属于您和夏洛塔。”沙拉吉回答道。夏洛塔·维斯帕利用阴谋成为了帕夏巴沙多尼的副手,在卓尔们进占公会的时候也幸存下来,成了公会的傀儡领袖。而此后,公会的力量迅速增长,达到了任何人都未曾预料到的高度。“每个人都知道。”沙拉吉再度惹人厌地咯咯笑起来。“我知道你很厉害,我的朋友,但我从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恩崔立报以微笑,但他露出笑容的原因却是因为他正幻想着用他的匕首99lib?切断沙拉吉的喉管,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没有办法忍受这个卑微的寄生虫。
然而恩崔立不得不承认,他需要沙拉吉,而这也是这位声名狼藉的告密者得以存活至今的唯一原因。沙拉吉的生存艺术就是告诉任何人想要知道的任何事情——当然,要收取一定的费用。他的这一门技艺炉火纯青,他与卡林港统治家族以及街头恶棍中的每一个人都同样了解并且熟悉,这使得他的存在对于经常处于交战状态的各公会而言显得极端重要,没有人愿意杀掉他并且承担所有的风险。
“那么,告诉我在巴沙多尼的宝座后面还隐藏着一些什么样的力量吧。”沙拉吉咧着嘴笑道。“那里肯定有些什么东西,对吗?”
恩崔立努力使自己的脸上不露出任何表情,他知道自己的任何一个表情都会透露太多太多的讯息,然而事实上,他很想嘲笑一下对于新巴沙多尼公会内幕一无所知的沙拉吉。沙拉吉绝不会知道,一支黑暗精灵军队已经在卡林港建立了基地,而巴沙多尼公会就是他们的前哨。
“我想我们应该是来讨论达拉巴德绿洲的事情吧?”恩崔立反问。
沙拉吉叹了口气,耸耸肩。“我们有许多更有意义的事情可以谈,”他说。“我恐怕达拉巴德并不是这些事情中的一件。”
“那你说吧。”
“二十年来,这里的所有事情都没有改变。”沙拉吉说。“这些年中并没有什么事情是我知道而您不知道的。”
“柯林·苏雷兹仍然占据着查伦之爪?”恩崔立问道。
沙拉吉点头回应。“当然。”他轻笑着回答。“仍然占据着,并且将永远占据着。它已经为他服务了数十年,而当苏雷兹死掉的时候,他的三十个儿子当中的一个无疑将继承它,除非那个野丫头阿达妮娅·苏雷兹抢先得到它。柯林·苏雷兹的女儿可真是野心勃勃啊。如果您想问我他会不会卖掉它,那您现在已经得到答案了。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说巴沙多尼公会。”
恩崔立的目光突然有些涣散,但只是一瞬之间的事。
“苏雷兹为什么要现在卖掉它?”沙拉吉故作若无其事状,挥舞着他的双臂问道,他那瘦弱的双臂与巨大的头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的朋友,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试图买下那把宝剑了吧?没错!第一次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破钱袋里只有几百个金币——我想那是老巴沙多尼的礼物吧?”
恩崔立不由得退缩了一下,尽管他的意志,还有他对沙拉吉的了解——虽然此人是这样的惹人讨厌,但他却是全卡林港最能通过表情和动作推断出真相的人——都不允许他这样做。然而,那记忆,连同最近发生的事件,引发了他内心深处的悸动。在很久以前的那一天,的确是帕夏巴沙多尼给了他一些额外的金币,并不是由于恩崔立这位大有前途的副官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而只是一件礼物。当他想起.99lib.此事时,恩崔立意识到,巴沙多尼是唯一曾经赠送他礼物,而不期望能得到什么回报的人。
而恩崔立杀掉了巴沙多尼,就在几个月之前。
“没错,没错!”沙拉吉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而在帕夏普克挂掉之后不久,你又提出要买那把剑。啊,那家伙死得可真惨呀!”
恩崔立只是继续盯着他。沙拉吉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把这个危险的杀手越推越远,于是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那时候我就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他说。“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我现在有了更多的钱。”恩崔立低声说。
“全世界的钱加在一起都不够!”沙拉吉高叫道。
恩崔立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你知道全世界的钱加在一起有多少吗,沙拉吉?”他冷静地问道——过分冷静了。“你知道巴沙多尼公会的金库里有多少钱吗?”
“我想你的意思是说,恩崔立公会。”沙拉吉纠正道。
恩崔立没有否认,而沙拉吉的眼睛惊讶地瞪大了。就是这样,任何一个探子都不可能得到比这更准确的信息了。根据谣传,老巴沙多尼已经死了,那个夏洛塔·维斯帕以及其他代理的公会负责人都只是些傀儡,而那个拉线的人就是阿提密斯·恩崔立。
“查伦之爪。”沙拉吉沉思着,嘴慢慢咧开了。“这么说来,在王座后的权力者是恩崔立,而恩崔立后面的权力者是——嗯,我猜是一个法师,因为你是如此急切地想要那一柄剑。一个法师,没错,而且还是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嗯?”
“继续猜。”恩崔立说。
“也许我会猜对?”
“如果你猜对了,我将不得不杀了你。”杀手说,仍然是那种令人畏惧的冷静语气。“去跟苏雷兹酋长谈。告诉我他的要价。”
“他不会要什么价的。”沙拉吉坚持道。
恩崔立的动作比任何一只追逐老鼠的猫都还要快。一只手按住沙拉吉的肩膀,另一只手抓住了他那致命匕首的柄,他的脸凑到离沙拉吉的脸只有一英寸远的地方。
“那将会是最不幸的事情,”恩崔立说。“对你而言。”
杀手将告密者推回他的座位上,然后站起身来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就好像一只猛兽突然感到饥饿并且打算找点牺牲品来喂饱自己。他又回头看了沙拉吉一眼,然后走出帐篷,消失在混乱的大市场里。
当恩崔立冷静下来并仔细思索着这次会面的每一个细节时,他无声地斥责着自己。他的挫折感正在击溃他的理智。他如此急切地要购买查伦之爪的动机已被他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毕竟,那件武器和那套护手的组合是为战斗法师设计的。
也许还有心灵异能者?
因为那些人就是恩崔立的折磨者,莱基和金穆瑞——贾拉索麾下达耶特佣兵团的副官——一个法师和一个心灵异能者。恩崔立恨他们两个,非常恨,而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他们也恨他。恩崔立知道他能用来对抗他们两个的唯一盔甲就是贾拉索本人,而这使得整件事情变得更加糟糕。让他惊讶的是,他正慎重地开始信任那个黑暗精灵佣兵头子,但他怀疑贾拉索不会一直保护他。
毕竟,意外之事总会发生。
恩崔立需要保护,但他不得不开始着手去运用他一贯的耐心和智慧去做事情,扭曲道路以免任何人能跟得上他,像他多年前曾做过的那样在卡林港好战的街道上用他的武力开路,使用许多微妙的真假信息并将它们完美地混合在一起,这样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敌人都不会有机会真正弄清他的秘密。当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真相的时候,那么他,只有他一个,就将会得到一切的控制权。
在令人头脑清醒的日光之下,他与富有洞察力的沙拉吉的会面并非完美,而恩崔立将此视做一个清晰的警告,这件事提醒他,他必须绝对地控制自身的反应,才能在险恶的黑暗精灵们中间得以幸存。没错,沙拉吉已经很接近事情的真相了,他甚至已经猜出了一半的事实。毫无疑问,这个长着一张大饼脸的男人会将这个消息卖给任何一个肯出合适价钱的顾主。最近这段时间里,卡林港有很多人都在竭力探寻在巴沙多尼公会突然而富有侵略性的崛起后面究竟掩藏着一个怎样的谜题。
沙拉吉已经猜出了一半的事实真相,那么很快就会有很多人猜测,在公会的后面有一个强大的大法师或一群法师在掌控真正的权力。
九九藏书尽管恩崔立性格阴郁,不过当他想到,如果沙拉吉得知关于巴沙多尼公会的另一半秘密真相,那张大饼脸上会出现怎样的表情,还是有些忍俊不禁。黑暗精灵们已经武装进驻了卡林港!
当然,他对那男人所说的话绝非虚言恫吓。一旦沙拉吉作出了这样的联想,那么,恩崔立,或是贾拉索数千部属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马上干掉他。
沙拉吉·奥祖尔在那张小小的圆桌边坐了很久,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恩崔立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姿态。他知道,自己关于巴沙多尼公会会长宝座后面必然有一个法师在掌权的猜测肯定是正确的,但那已经算不上新闻了。考虑到巴沙多尼公会崛起的迅速程度,以及它崛起之后对于对立的家族采取的破坏性侵略措施,早已有很多人猜测,必然有一个甚至更多的法师卷入其中。
沙拉吉的发现却并非仅此而已。他窥见了恩崔立的内心。
阿提密斯·恩崔立是一位自我控制的大师,一个堪称死神阴影的人物,然而今天的他却显露出一种与他的身份完全不符的内心慌乱——也许那其实是恐惧?从前的阿提密斯·恩崔立会以威胁的姿态去触碰某人吗?不,他不会。他只会用他的眼神来压迫对方,让对方毫无困难地了解到自己正在走向无可挽回的毁灭。如果冒犯者不知悔改,那么摆在他面前的也绝不会有更多的威胁语言,更不会有抓扯或是厮打。
只有迅捷的死亡。
这一不符合恩崔立特征的行为模式激起了沙拉吉的兴趣。他非常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让阿提密斯·恩崔立在恐慌之下变得如此反常——然而与此同时,杀手仍然明白无误地丢下了一个令人害怕的警告。沙拉吉很清楚,能让阿提密斯·恩崔立失去勇气的,不管究竟是什么,都毫无疑问可以极其轻易地毁掉沙拉吉·奥祖尔。
这是个相当有趣的形势,但它却让沙拉吉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序言
我生活的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着邪恶的化身。我并不是在说那些不道德的人,也不是在说那些通常都是属于邪恶的地精,甚至也不是在说我的同族,那些比地精还要邪恶得多的黑暗精灵。所有这些生物都具有极度残忍的特性,但即使是在最坏的情况之下,他们也绝不能被视为邪恶的化身。不。这个称号属于另外一些生物,属于那些被法师和牧师们召唤出来的恶魔与魔鬼。这些来自下层位面的生物是最纯粹而不受控制的邪恶。它们绝无可能得到救赎,在它们那漫长到接近永恒的不幸一生当中没有丝毫可能去做任何一件接近于善的事情。
我曾想过,如果没有那潜伏在每个理性生物内心中的黑暗,这些恶魔与魔鬼是否还能够存在?它们究竟是与那许多邪恶的人类和卓尔一样,是邪恶的源头呢,还是它们只是人们内心腐化的部分之于外在的表现,只是一种结果呢?
我相信后者是正确的答案。恶魔与魔鬼如果没有受到理性生物的召唤,是不可能来到物质界的,而这绝非偶然。我知道,它们仅仅是一种工具,仅仅是为了实现>那真正的邪恶之源而制造出的工具。
克什辛尼朋又怎样呢?它是一件物品,一件神器。虽然它本>..身是有意识的,但如果不依附于一个理性生物的智能,它同样无法存在。因为碎魔晶不能生长,不能改变,更不能自主行动。它只能不断尝试让自己被不同的人操控,并在不断失败的过程中更好地吸引周围人们的心。它甚至不能考虑,这样不断的尝试最终将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不。它的目的永远只有那一个。
那么,它就是完全邪恶的吗?
不藏书网是的。
不久之前我携带着这危险的神器旅行,其间我对它有了更多的了解,但即使是那时我都不会这样想。只是在最近,我收到了来自高飞之灵高级牧师凯德立·邦那杜斯的一条丰富详尽的信息,读过之后我才看到了碎魔晶的真相,我才开始懂得这件宝物本身是异常的,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它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满足那永不停息的对于力量和荣耀的渴望,而这只是由于它的第二个创造者,第八精神那扭曲的意志钻进了这件神器的精髓。
根据凯德立掌握的资料,碎魔晶最初是由七位巫妖创造的,它们原本打算制造一件拥有最强力量的宝物。亡灵国王有意征服所有其他的种族,为更好地达成这一目标,巫妖们将这件神器设计为所有生命之源——太阳的对立面。当它们的法力汇聚成一体之时,巫妖们却湮没了。有一些法师认为巫妖们的力量被吸取进克什辛尼朋中,造成了它们的毁灭,但凯德立坚持认为,毁灭它们的实际上是这件宝物所具有的与太阳相近的属性。因而,它们毁灭其他种族的意图反而造成了它们自身的毁灭,这些巫妖最后的遗骸只剩下灰烬和邪恶灵魂的碎屑而已。
许多人都知道这段碎魔晶的最早历史,包括那些急于得到它的恶魔。然而,凯德立发现的这件接下来的事情则是一个复杂得多的故事,并且指出了克什辛尼朋的真相。它是在被曲解的善良意图之下产生的一个无可挽回的失败结果。
数百年前,克什辛尼朋首次现身于物质界,地点是遥远的大陆札哈拉。在那个时候,虽然它的力量非常强大,但它只是某个法师手中的一件工具。它的作用也就仅仅是向敌人发射能瞬间把人烧成灰的强大火球以及闪电墙等>.等。它黑暗的过去一直不为人知,直到克什辛尼朋落到一位苏丹手中。这位伟大的领导者——他的名字早已失落在时间的洪流之中——发现了碎魔晶的实质,并且在他属下的许多法师帮助之下,决定完成巫妖们未能完成的工作。这也就是克什辛尼朋的“第二次创造”,在这次事件当中它的力量得以提升,并且获得了有限的意识。
这位苏丹的心中并没有控制与征服的迷梦,而只是想要在他好战的邻居中间获得和平与安宁。因此,他利用神器的力量创造了一系列守卫疆土的水晶塔。这些水晶塔连结了他的首都与经常被侵袭的第二大城市,两者之间的距离约有一天的路程。水晶塔的总数约有一百座。毫无疑问,一道几乎完美的防线形成了。
然而,在这样做的同时,苏丹过度使用了克什辛尼朋的力量。虽然他本人相信,创造每一座塔都会为宝物带来更大的力量,然而实际上,他的行为使得碎魔晶的力量,以及每一座塔的坚固程度都大打折扣。在此之后不久,一场强烈的沙暴来袭,横扫整片沙漠。这场威力强劲的自然灾害只是接下来邻国大规模入侵的序曲。那些水晶塔的防御是如此的薄弱。以至于它们象玻璃一样被击碎。水晶塔纷纷倒下的同时,也带走了苏丹关于和平与安全的幻梦。
邻国的大军蹂躏了苏丹的领土,在苏丹面前杀害了他所有的家人。然而,残忍的邻国酋长并没有杀死苏丹本人,他想要苏丹的余生中不断被痛苦的记忆折磨。但克什辛尼朋杀死了苏丹,得到了他的一部分灵魂。
那些久远日子中发生的其他事件鲜少为人所知,即使是已经达到半神力级别,几乎可与他的力量之源相提并论的凯德立本人也只知道一小部分。但这位德耐的年轻高阶牧师确信,这次克什辛尼朋的“第二次创造”是现在神器如此渴求力量的关键原因之一。如果克什辛尼朋达到了它所能达到的最高力量,如果那些水晶塔的防御依然如往常一样强大,蛮族的军团就会撤退,苏丹的家人,他亲爱的妻子和漂亮的孩子们就不会被杀。现在神器中浸透着七位巫妖邪恶的灵体,以及苏丹那备受折磨的灵魂,它继续狂热地追求力量以达到它的极限,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个故事中有很多隐含的意义。凯德立暗示说,虽然他还不能得到确定的结论,但他认为,水晶塔的建立实际上成了入侵行动的催化剂,因为邻国的酋长害怕水晶塔会很快越过边境,占领他自己的领地。那么,碎魔晶是否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教训呢?过度的野心,即使是建立在良好的愿望上的野心,也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苏丹想要加强他领土的防御,而因此他便使用了过度的力量。
那就是他本人,他的家人,以及他的王国被毁灭的原因。
那么,现在占据着碎魔晶的贾拉索呢?我是否应该去追踪他,试图把神器夺回,再交给凯德立让他毁灭它?如果没有这个强大而危险的宝物,这个世界无疑会变得更好。
但在此之后,仍然会有另外一个用来实现邪恶思想的工具,另一个邪恶的化身出现,不管那会是一个恶魔,一个魔鬼,还是另一个如同克什辛尼朋般可怕的造物。
不。邪恶的化身并不是问题所在,因为如果没有理性生物内心中的邪恶,它们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或是发展。
要小心啊,贾拉索。要小心。
——崔斯特·杜垩登
第一章 探求内心
瓦维尔·泰戈维斯蹑手蹑脚地走进黄铜赌局中一间灯光昏暗的小房间。瓦维尔,最有能力的女性半身人——善于使用她的诡计,善于使用她的匕首,更善于使用她的智慧——她并不会经常在这所房子里如此小心翼翼地走动,毕竟这里?是整个卡林港最安全的建筑之一。但她现在要见的是阿提密斯·恩崔立,当他在附近的时候,世界上没有一处地方可以称得上是安全的。
当她走进房间的时候,他正踱着步,就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她一样。瓦维尔好奇地盯着他。她知道恩崔立最近处于紧张不安的精神状态下,而且她也是除了巴沙多尼公会的人之外,整个卡林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黑暗精灵已经渗透进了卡林港的街道,而恩崔立扮演的角色则是为黑暗精灵们抛头露面的人物。不管瓦维尔此前对卓尔们的可怕程度是否有过什么怀疑,只要她看一眼恩崔立的样子,这些怀疑也都会烟消云散。他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但是瓦维尔并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真的这么紧张——瓦维尔也从没有想到他会做什么内心斗争。
更令她好奇的是,恩崔立邀请她来分享自己的私密。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然而瓦维尔并不担心这会是陷阱。她知道,不管看起来多么令人惊讶,但事实就是事实。与其说恩崔立是想和她瓦维尔交谈,还不如说他是想要和自己说话,以此来澄清他的思想;而由于某种瓦维尔还不能理解的原因,他愿意让她听到。
在她的心目中,这是他对她所能做出的最高程度的褒扬,而她也同样明白,伴随着这份褒扬而来的也有潜在的危险。带着这个不安的念头,公会的主人,女性半身人安静地坐了下来,谨慎地倾听着,试图抓住所有蛛丝马迹,领悟之前她不知道的事情。当她无意中瞥向一只靠墙放着的椅子时,不由得大大地吃了一惊,因为那椅子上面放着一瓶喝得半空的月影威士忌。
“在这座被诅咒的城市,每条街道的每个角落里,我都能看到他们,”恩崔立说。“浮夸的风气蔓延,人们将刀疤和武器视为荣誉的勋章,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只注重自己的声名,以至于忘记了他们真正想要完成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他们为了地位和荣誉不惜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却没有任何更为高尚的目标。”
虽然他的话音并不是非常含糊,但瓦维尔仍然能够清晰地意识到,恩崔立的确喝了一些威士忌。
“那么,阿提密斯·恩崔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那些偷儿们感到困扰的呢?”瓦维尔问。
恩崔立的脚步停了下来,瞥了她一眼,脸上现出一种表示默许的表情。“我必须要细致地观察他们,留心他们,因为我知道,我的声望是高于我本身的存在。就因为这种声望,街上的许多人都会很想要将匕首插入我的心脏。”杀手又开始踱步。“那时候,那个刺客将会得到非常,非常崇高的声望。他们知道我现在已经开始衰老了,他们认为我的动作不会有以前那样敏捷——说句实话,他们的推理是完全站得住脚的。我的动作确实已经没有十年前的我那么快了。”
听到这令人惊讶的坦白,瓦维尔紧张地眯起眼睛。
“但在躯体老去,动作变得迟钝的同时,头脑却会更加敏锐。”恩崔立继续道。“我同样注重声望,但却不是以从前的那种方式。我一生的目标就是,我必须要比我的敌人做得更为出色,无论是在战斗中还是在思考中,我都要挫败他们。我曾渴望成为最完美的战士,然而一个为我所轻视的黑暗精灵以行动告诉我,我的方法是错误的。我作为贾拉索的‘食客’被挟持到了魔索布莱,在那里,我那成为最强的狂热梦想以及..为之做出的努力都被贬为无物,我发现我的努力确实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整个世界上早已充斥着如梦想中的我那般强大的人物。我在每个转弯处都看到自己的影像,那些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异常冷漠的战士,他们对于那个目标是如此的投入,以至于丝毫不能享受达到那目标的整个进程。”
“他们是卓尔。”瓦维尔说。“我们无法理解他们的真实动机。”
“他们的城市很美丽,我的小朋友。”恩崔立回答。“它的势力大到你无法想象的程度。尽管如此,魔索布莱仍然是一个空洞乏味的地方,因为那里除了憎恨并无激情。当我从那个充满着杀手的城市回到这里时,我真的改变了,我对自己得以存在的基础产生了怀疑。说到底,我的目标,我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瓦维尔那双丰满小手的手指相扣在一起,她专心地研究着面前这个男人。莫非恩崔立打算要金盆洗手了?他是在拒绝接受他度过的整个生涯,拒绝接受他得到的光荣吗?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我们每个人都在思考同样的问题呀,不是吗?那个目标是金币或者尊敬或者财产或是权力……”
“当然。”他冷淡地说。“我现在能够更好地理解我是谁,以及我将遇到的挑战中哪些是真正重要的。然而我仍然不知道我希望达到什么目标,我将遇到哪些挑战。但我现在确实知道,最重要的事情是享受达到目标的过程。
“我还在意我的声望是否不同凡响吗?”恩崔立突然问道,此时瓦维尔刚想询问他是否已对自己的目的有所了解——考虑到巴沙多尼公会的力量,这一信息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我还想藏书网要继续努力以达成我成为卡林港最成功杀手的目标吗?”
“两者的答案仍然都是肯定的。但我自己的理由却绝不与那些在街角吹牛,妄图攻击我的蠢蛋们相同。对于我来说他们只是些躺在阴沟里的尸体。我注重名声的原因是,无论我做什么,它都可以让我更有效率地完成。名声会让我的敌人更加盲目地畏惧我,而我也不必去费心警告他们。即使是在他们追猎我的时候,他们也会害怕我。那种畏惧并不是正常的敬畏之心,它使他们麻痹,使他们不由自主地预测自己下一秒钟的死活。我可以用那种畏惧来对抗他们。只需要一些小小的唬骗和佯攻,我就可以用那种畏惧来让他们处于完全不利的位置。在对抗那些不太谨慎的家伙们时我可以假装露出一些破绽,这样我就可以占得先机并击败他们,如此一来,当我真正露出破绽的时候,那些谨慎的敌人也不会敢于贸然发起攻击。”
他停了下来,点了点头。瓦维尔意识到,他的思绪已经真正地完全理清了。“真是令人羡慕的处境。”她不失时机地赞同道。
“就让那群笨蛋们来追猎我吧,无数饥渴的杀手接踵而至。”恩崔立再次点了点头。“每杀死一个人,我就会变得更为睿智,而随着智慧的增长,我会越来越强大。”
他抓起那顶古怪的黑色窄沿帽,灵巧地将其扣在头上,这帽子与他新近理过的头发可谓相得益彰。这时瓦维尔才注意到,他浓密的山羊胡也修剪过了,只留下两撇小胡子以及下颌上和嘴唇下面的倒T型胡须。
恩崔立看着半身人,使了个恶作剧的眼色,然后大步走出了房间。
这一切都是什么意思?瓦维尔思考着。当然,她很高兴看到他终于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因为不修边幅本不是他的风格,这只能表现出他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更糟糕的是,失去了自己的心。
她长久地坐在那里,思考着她受邀参与这一事件的原因,思考着阿提密99lib.斯·恩崔立对她——而不是对其他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敞开内心的原因。她意识到,他顿悟了。而她突然发现,她也同样顿悟了。
阿提密斯·恩崔立是她的朋友。
第二章 幽巷生活
“动作快点!再快点!”贾拉索大叫着。他迅速移动着手臂,匕首夹着暴风雨般的攻势向腾挪、翻转、躲避着的杀手喷涌而下。
恩崔立挥舞着自己镶珠宝的匕首和一把长剑――一把他并不怎么喜欢的卓尔铸剑――一边上下翻转,一边格档对方猛烈的攻势。移动着脚步的同时,他也在努力在贾拉索那近乎完美的防守中找到一些破绽――对方的防守正因翻飞的匕首而变得更加无懈可击。
“破绽!”卓尔大叫一声,一把,两把,三把……数不清的匕首毫不停顿地攻了过去。
恩崔立抽回了剑,他知道对手的估计没错。于是低身一个侧翻避了过去,同时用手臂紧紧护住头部的致命部位。
“嗯,干的不赖。”贾拉索称赞道。此时恩崔立已做势起身,匕首打了他一下,刺进了恩崔立身后飘起的斗篷中。
恩崔立起身时发觉了腿后的那柄匕首。为了避免被它跘到,他高高抛起自己的匕首,然后迅速的从肩上拉下斗篷,又以同样迅捷的身手准备把它扔到一边。
他突然灵光一现,收回斗篷,进而拿回自己那致命的匕首,把它咬在牙间。他缓缓的挥动着那件卓尔魔法斗篷,做了一个很不错的盾牌,以如此方式与卓尔相对峙着绕过了半个圆的弧度。
贾拉索看着他,面带微笑,“临场发挥,”他的赞许之意溢于言表。“一个真正的战士的标志。”卓尔甫一收手,马上又挥起手臂,又一曲匕首的四重奏再次落向了杀手。
恩崔立旋即抛起斗篷,转了一个圈,再稳稳的接在手里。接着一个利索的后空翻,然后稳稳的落地,此时的斗篷已握在他手中。再看匕首:一柄深没入地板,一柄擦着恩崔立的头飞了出去,另外两柄的下场和先前那柄一样,刺入了斗篷的纤维中。
恩崔立继续挥动着斗篷,但因为三把匕首的重量,它的防御范围已大不如前了。“这个盾可能也不是那么好的呢。”贾拉索评价道。“你说的可比打的好,”恩崔立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这样的组合可真是糟糕啊。”
“我说是因为我很享受战斗,手脚麻利的朋友。”贾拉索回答说。
他的手臂收了回去,可恩崔立已经准备好突击了。他把手臂尽量伸远,以免斗篷跘到自己。就在刹那间,恩崔立已低身一个翻滚滚到了雇佣兵长身前,大大缩小了二人的距离。
贾拉索飞出一柄匕首,从恩崔立背上弹了出去,但同时这个卓尔的雇用兵长从魔法带中拿出一柄匕首,一折手腕,随着一声咒语,匕首随即延展成一把长剑。恩崔立这时已冲了过来,长剑直取贾拉索的腹部,卓尔则巧妙的躲了过去。
恩崔立继续保持较低的位置,开始滑动前进,他迂回的摆动着斗篷,意图在贾拉索的腿后将他捆住。于此同时,雇用兵长迅速移动脚步,但就在将要离开这个陷阱的时候却被一柄匕首勾住了靴子,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不由的向后倒去。尽管贾拉索和其他卓尔一样灵巧无比,但是恩崔立也不遑多让。人类冲到卓尔面前,长剑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贾拉索迅速躲开,仅用匕首挡住长剑。但是出乎卓尔的意料,杀手的长剑竟然被打飞了。但是他随即就明白了此举的意图所在:此时恩崔立空出的手已紧扣住他的前臂,远远推开了卓尔的武器。
而横在贾拉索眼前的,正是那把镶着宝石却足以致命的匕首。
恩崔立抓住这个破绽开始攻击,此时贾拉索既无法回避也无法格档。但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股彻头彻尾,无法遏制的绝望之情如同洪流一般迅速流过恩崔立的身体,让人措手不及,也完全无法抵抗。他感觉似乎是有人进入了他的大脑,模糊了所有的思想,切断了每一根反射神经,这一切使得他的行动不可避免地停了下来,贾拉索抓住这个机会发出一枚匕首,打在恩崔立的腹部,随即弹了开来。
这令人瘫痪的感情洪流继续在恩崔立的脑海里奔流,他踉跄着向后退去。而当他感觉不到那种感情后,先是迷糊了一会儿,然后才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正背靠着墙瘫坐在小屋的另一端,而贾拉索正在他面前微笑着看着他。
恩崔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将那些纷杂又令人迷惑的情绪从脑海里除去。他认为这是那个卓尔巫师莱基插手的结果,先前正是他对贾拉索和恩崔立二人施展了石肤术,这使得他们得以全心战斗,而无须担忧会伤害对方。但当他环顾四周时,却搜索不到巫师的影子。他这才又转向贾拉索,猜想这大概又是雇佣兵长那无穷诡计中的一个。并且很可能就是他使用了刚得到的那个魔物――强大的克什辛尼朋――来控制住了恩崔立的思维。
“似乎你的行动已经开始变慢了,我的朋友。”贾拉索说道。“多么可惜啊。所以说你在把崔斯特·杜垩登当作敌人时就打倒了他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要知道,在往后的数百年里,他仍会青春焕发,速度不减的。”
恩崔立表面上对这些话不屑一顾,但实际上,这一切一直都在啃噬他的心灵。构筑他生命的基础是他在战斗中的优势,而构筑这优势的基础正是完美的速度和精心的准备。即使是现在,人近中年,他也深信自己可以击败几乎每一个敌手――以他纯熟的战斗技巧,以他对敌人的深入了解,以及以他对每一处战场的精心布置――但是恩崔立不愿意变得迟钝。正是速度这点优势,使得他的每一次战斗都如此的辉煌,甚而在他的人生中烙 4e0b." >下了不灭的痕迹。显然,他极不情愿失去这一切。
他很想反驳贾拉索所说的一切,但他做不到,因为他心里很明白,在和崔斯特的那场战斗中,输家实际上是自己:如果不是金穆瑞·欧布罗扎的心灵干扰术,崔斯特是定当胜利的。
“你在速度上并没有占到便宜。”杀手晃晃脑袋,争辩道。
贾拉索向前走了一步,他炽热的眼睛眯缝了起来――一个极为危险的威胁表情。这位黑暗精灵领袖拥有绝佳的自我控制,杀手此前从没有见过这张俊美的面孔上现出如此强烈的怒气。
“我有这个!”贾拉索大声说道,他拉下斗篷,把那东西的顶端展示给恩崔立看――碎魔晶,克什辛尼朋正安静躺在口袋里。“别忘了这个。但就算没有它,我依然可以打败你,虽然你是很强,我的朋友――比任何我所认识的人类都要强悍。但是只要我拥有它……你也就仅仅是个人类而已。只要我和它合为一体,只需一个念头就可以让你粉身碎骨。你永远别忘了这点。”
恩崔立垂下目光,咀嚼着刚才的字句和语气,思考着在那张总是微笑的面庞上出现这不寻常的表情究竟意味着什么。和克什辛尼朋合为一体?……仅仅是个人类而已?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永远别忘记这点,贾拉索这么说,确实,对于恩崔立来说,这堂课也不是三五天就可以轻易忘记的。
当再抬眼看去,恩崔立又见贾拉索惯常的那副面具,那张狡猾且总挂着一丝笑意的面孔使得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很明白:这个诡诈的卓尔洞悉一切,所知之多甚而超越了他的极限。
看到贾拉索放松了下来,恩崔立这才回想起刚才那场比试是多么的不寻常,要知道,雇佣兵长是从不和别人比试的,当他告诉莱基要和恩崔立来一场公平的比试的时候,巫师差点吓晕了过去。
恩崔立明白这一切背后的逻辑。贾拉索之所以可以生存下来,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正是他总保持着神秘感,连同他手下的所有人也都是如此。甚至没有人可以真正的看清楚这名雇佣兵长的长相。他总是让自己的同盟和敌人们出乎意料,迷惑不已,一直迷惑不已,但是在这里,站在恩崔立的面前,他却暴露了如此之多的内容。
“那些匕首,”恩崔立说着,放松了一下,随即戴上自己一向狡猾的表情。“它们只是幻象而已。”
“大概是的,至少你这么想。”黑暗精灵以他一贯的模棱两可回答道。
“它们就是幻象,”杀手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不可能随身带这么多匕首,而且也没有任何魔法可以如此迅速地造出这么多。”
“虽然你这么说,”贾拉索回答道,“但它们和你的武器撞击时你亲耳听到了叮当声,而且也确实感觉到了它们坠在斗篷上的重量。”
“我只是认为我听到了叮当声,”恩崔立纠正道,很想知道自己在雇佣兵长那无止境的猜谜游戏中是否找到了哪怕一丁点儿的突破..口。
“那99lib?不是一样的么?”贾拉索大笑着,但在恩崔立看来,在笑声背后一定正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恩崔立举起斗篷,仔细端详着那几把匕首――确实是金属打造的匕首,固体的东西――它们仍然插在斗篷上面,同时他在衣服上也找到了几个洞,“那就是其中有一部分是幻影,”他毫无底气地争辩道。
贾拉索只是耸耸肩,不愿再多说什么了。
恩崔立愤愤地哼了一声,准备离开这个房间。
“请记住这个教训,我的朋友,只要你相信它的存在,就是幻影也可以杀了你。”贾拉索在他身后喊道。
恩崔立停下脚步,一脸严酷的转过头去,他并不习惯于如此露骨的警告或是威胁,但是对于这个特别的盟友来说,这些威胁绝不会只是空摆样子。
“而不管你相信与否,真家伙都可以你的命。”恩崔立回答道,然后转身向大门走去。
杀手双手颤抖着走了出去,尽管心情挫败,但这一切却激起了他的兴趣。贾拉索总是如此,恩崔立沉思着,而真正使他惊讶的是这个聪明又有着超常自制力的卓尔雇佣兵长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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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金穆瑞·欧布罗扎向他的两个同伴打着手势,莱基和柏殷永·班瑞――达耶特独立佣兵团地面部队新来的两个士兵。
柏殷永是魔索布莱城最有势力家族中最得宠的儿子,他的成长过程里,整个卓尔世界都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的――至少,他爬到了一个卓尔男性在魔索布莱城中所能得到的最高地位――然而不久前,他的母亲对一个矮人王国发动了一场血腥战争,这场战争以她的死亡而告终,这使得整个卓尔城市都陷入了混乱。就在那个充满了无止境的动荡和残杀的时期,柏殷永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了贾拉索和他手下这只难以琢磨的达耶特佣兵团。仗着身为城中最好的战士,以及和他那仍然实力强大的家庭――班瑞家――的家族关系,柏殷永在这里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并且迅速被提拔到了高等副官的位置。因此,他来这里并不是作为莱基和金穆瑞的侍从,而是以平等的身份来参加这次训练任务。
他打量着那个被金穆瑞定为目标的人类: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一身普通街头妓女的装束。
你读了她的心没有?莱基打了一个手势,手势之繁复正好和他丰富的表情相呼应,当然还有那张虽然英俊且棱角分明但正在被扭曲的脸。
一个便衣间谍,金穆瑞向他的同伴无声的证实了目标。他们刚才从那个女人的身边走过,现在正在汇报他们的发现。他们三个观察了女人一会后,互相交流了彼此的想法。
柏殷永小心翼翼的移动着,对身边这些奇怪的事以及那个有着奇怪力量的金穆瑞都感到极其的不自在。他希望这个时候金穆瑞没有在读他的思想,因为他正在疑虑:有这么个可以读心的家伙在身边,贾拉索怎么会有安全感的?他走进一个人的思想似乎与柏殷永走进一扇敞开的大门一样轻而易举。但当他想到狡猾的贾拉索显然会让这扇大门成为一个陷阱的时候,便不由得笑了出来,但随即就用咳嗽声掩饰过去。柏殷永觉得自己真该好好学学这招,如果它真能把金穆瑞逼得走投无路的话。
我们知道其他人在哪里吗?柏殷永用手势无声地问道。
如果我们不知道,这场表演又怎么会精彩呢?莱基同样用手势回答道。巫师的笑意溢满全脸,接着三个黑暗精灵的脸上就都写满了狡诈而饥渴的表情。
随即金穆瑞阖上双眼,呼吸变得缓慢而深沉。
莱基收到这个信号后,拔下一根睫毛,然后从腰带上的一个口袋中取出了一点阿拉伯树胶把它裹了起来。他转向柏殷永,向他来回晃动着手指。卓尔战士反射性地畏缩了一下――当某个还算正常的人正在被卓尔巫师施法时,他的表现定是如此。
第一道法术射了出去,柏殷永开始了隐形,身形渐渐从他人的视野中褪去。当完全看不见他后,莱基开始用一道心灵咒语来擒住目标的思想,以便迅速捉住她。
女人畏缩了一下,有那么一秒钟好像是被捉住了,但随即她挣脱了开来,紧张地环视着四周,很显然她开始戒备了。
莱基咒骂着开始了第二道咒语。隐身的柏殷永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近乎嘲弄的微笑――没错,这就是隐身的好处之一!莱基继续辱骂着人类,用尽了卓尔语言中所有表示垃圾和腐肉的词语。但从另一个方面看,他的惊讶也是显而易见的,要知道对于一个人类来说这个法术是十分难以挣脱的,同时柏殷永却发现,这个聒噪的巫师其实准备了不止一个法术。而理论上,对于一个没有抵抗的人类,一个法术就足够了。
就在这时,女人采取措施了:她快步离开了原地。
上!金穆瑞一挥手,就在同时,他的心灵之力同时闯进了三个卓尔和那个女人的思想之间。刹那间,那个女人就站在了眼前,虽然还是在街道上,但只有两步之遥了。柏殷永立即跳出去捉住了她,麻利地将她塞进了异度空间中,紧接着金穆瑞关上了入口。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迅速,以至于对于正在看着街道的人来说,所发生的好像就只是那个女人凭空消失了那般简单。
心灵异能者把他细巧的黑色手掌放在牺牲品的额头上,开始进入她的思想。他可以感受到她的恐惧,因为尽管身体正困在莱基的控制中,但她的思想还在运作,并且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正站在黑暗精灵的面前。
金穆瑞享受了一会她的恐惧,完全陶醉其中。然后就开始了对她思想的控制,他在她的头脑中构筑了一道防线,它可以吸收所有肉体上所承受的力量,这些就和他在那场恩崔立与崔斯特的战斗中所做的一样,完美无缺。
做完这些以后,他点了点头。
柏殷永迫不及待地挥起精美的卓尔长剑,一下子就砍穿了女人的脖子,原先那道隐身魔法随即就因这动作而被解除。接着卓尔战士开始跳起了虐杀的舞蹈,用那双精美的长剑迅速地砍刺,用力地刺杀,甚至有一次把双剑重重的砍在了女人的头颅上。
但没有喷出一滴血液,也没有一声痛苦的呻吟,因为金穆瑞的法术代替她的肉体吸收了这兽性的舞蹈中的每一个动作。
砍杀持续了一会,直到莱基警告说魔法的时效快到了,柏殷永这才住手,金穆瑞闭上了双眼,同时,莱基开始了又一次法术的吟诵。
另外两个旁观者――柏殷永和金穆瑞――都兴奋地看着莱基把一个用蝙蝠粪便做成,正散发着硫磺气味的小球塞进了女人的嘴里,同时注入了法术。女人的嘴里腾起一道火光,随即滑进了喉咙中。
人行道又浮现了出来,十分的迫近,这是因为金穆瑞把对应着街道上那点的出口开了一秒钟,莱基趁机把女人推了出去。
金穆瑞关上门,所有人一起看着外面,兴奋地等着好戏的开场。
首先解除的是束缚法术,女人蹒跚着,想喊出声来,但是从她那灼烧着的喉咙中发出的只有干咳声。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奇怪,正是完全的恐惧。
她感觉到体内这个正在流动的东西里包裹着能量,金穆瑞解释道。我没法再控制它了――只有她自己可以解除它。
要多久?莱基很关心这个问题,但金穆瑞只是微笑,并示意其他人继续欣赏这场演出。
女人奔跑起来,卓..尔们注意到有人向她围拢了过来,有些人显得很谨慎――这些应该是其余的间谍们――其他的人则显得很好奇,还有一部分人对此十分警觉,并且远远地避开她。
这时,她很想尖叫,但从仍在灼烧的喉咙里发出的只有一顿一顿的气息声。她睁大的双眼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可以感受到身体里那股巨大的力量,它渴望挣脱束缚,而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可以释放出它们。
她已经无法控制那个流动的东西了,最初的恐惧瞬间变成了迷惑。柏殷永对她所做的所有的伤害都在一刹那间出现,所有的砍伤,刺伤,重击以及在心脏上的绞刺,都从那个无助的女人身上突然的迸发了出来。而在那些旁观者的眼中,这个女人一瞬间.99lib?就变得支离破碎,大量的鲜血从她的脸上,头上和胸中喷射而出。
她旋即倒了下去,但是就在所有人来得及反应逃离现场或者去救助那个女人之前, 83b1." >莱基下的最后一道法术――一个姗姗来迟的火球――爆炸开来,瞬时间吞没了女人的尸体和她周围的许多旁观者。
火焰的外围,惊呆的旁观者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被烧焦的同伴和那些无辜的旁观者,他们脸上彻底的恐惧令残忍的卓尔们开心不已。
精彩的表演,确实很值得一看。
但对柏殷永来说,这光景还意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他必须要对他身边的这些副官们充满警惕。因为就算以卓尔们对于拷打和暗杀的高标准来看,这两个家伙都是十分胜任于此的,他们都是真正的个中高手。
第三章 一场耻辱的相遇
他夺回了自己原来的房间,甚至也回复了真正的姓名。路斯坎那些达官贵人们的记忆并不像他们所宣称的那样长久。
早些年,盗贼莫里克曾被控告企图谋杀英勇船只海灵号那可敬的船长杜德蒙,一位有名的海盗猎人。因为在千帆之城被指控几乎就完全等同于宣告有罪,莫里克不得不面对一种将在囚犯狂欢节的公开展示集会上被处死的可怕前景。事实上当他正处于最终的酷刑折磨之中时,是杜德蒙船长深深感到了那可怕景象的残忍恐怖,从而宽恕了他的罪行。
不管有没有被宽恕,莫里克都被永远逐出了路斯坎,对他来说这是死亡一样的痛苦。当然,不管怎么说后来他还是回来了。一开始他用伪造的身份作为伪装,但逐渐地他恢复了自己原来的服饰、真正的生活习惯、他在街道的关系网、他的房间,最后是自己的姓名和它所带来的旧有名声。那些高官也知道这些,但有太多太多的其他暴徒等着他们去折磨至死,他们看起来毫不关心这一切。
现在他已经能用一种幽默的眼光去回顾囚犯狂欢节那可怕的一天了。当有如此之多的罪行能正当地宣告自己有罪之时他却因一桩莫须有的控告而饱受折磨之苦,在莫里克看来这真是一种绝妙的讽刺。
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为回忆,一段关于以沃夫加之名阴谋与危机旋风的回忆。他已经再次恢复盗贼莫里克的身份,而一切也已回到原来的轨道……至少几乎是这样。
因为眼下一个新的变数,一个诱人同时也带有极大危险的变数,进入了莫里克的生活。他小心翼翼走向自己房间的房门,同时一个劲儿向狭窄的走廊四下张望,仔细检视一处处阴影。当确信现在自己是独自一人了,他快步走近房门,把它遮蔽保护起来以避开任何魔法形式的窥视魔眼,然后开始动手沿着门柱的两侧从顶上到底下解除将近一打的致命陷阱。这一步也完成之后,他取出一串钥匙打开门锁——一重,两重,三重的锁——然后咔哒一声开了门。他又解除了另外一个陷阱——这个是爆炸性的——然后进了房间,关上门并且再次把它遮蔽起来,所有的陷阱也都恢复原状。整个过程花了他比十分钟还多的时间,但每当回家的时候他还是会按全部程序不厌其烦做一遍。黑暗精灵们毫无预警不请自来地闯进了莫里克的生活。他们向他许诺只要完成交付的任务就能得到一个国王所能拥有的财富,同时也作出了保证、向他展示了那枚诱人金币抛掷起来所显露出的另一面。
莫里克检查了一遍靠近门边的一个小小的基座。他点点头,很满意地看到广口花瓶里的小球还在原处。这器皿涂上了一层接触性毒药而且安装有一个灵敏的压力触发陷阱。他为这个特殊的小球付了一大笔钱——那笔数目庞大的金子他必须辛勤偷盗一年才能赚得回来——但以莫里克恐惧的眼光来看,这东西很能值得这个天价。它被施予了一个防止次元门在这房间里开启的强大反魔法咒文,这能防止法师们以另一种途径——一个传送法术——闯进来。
盗贼莫里克绝对不希望再被一个站在他床边并且居高临下慢慢浮现出来的黑暗精灵从睡梦里惊醒了。
所有的锁都牢牢锁上了,他的小球静躺在保护容器里,然而还是有些微妙的蛛丝马迹,一种无形的暗涌,颈后头发的些微搔痒,向莫里克暗示着有些事情不对劲。他环视四周,目光从一处阴影游移到另一处阴影,又转向他那很久以前用砖头封死的窗户上静静挂着的窗帘。他望向自己的床铺,被子铺得整整齐齐,床缘下没有挂着毯子。莫里克稍微弯下腰仔细扫视>..了床底。没有人藏在那里。
这时他想到了窗帘,于是迂回路线朝着那个大方向开始移动以免遭到入侵者的任何攻击。一次突然的转弯之后他一个箭步冲到窗帘前,手里紧握着匕首,然后一把拉开窗帘用力刺了下去,却只看见空气。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莫里克因自己的多疑笑出声来。当那些黑暗精灵到来之后他的世界变得多么不同啊。现在他每天都处在神经高度紧绷的边缘。他总共不过见过卓尔五次,其中还包括早已过去的那次他们最初遭遇的情形,那时沃夫加刚在城里崭露头角,而他们,因着某些莫里克至今也没完全弄明白的理由,要求他密切注意这个巨大的野蛮人。
他总是保持着非比寻常的敏锐,总是十分机警,但他提醒着自己与卓尔合作所可能带来的潜在暴利。从所能推论出的种种来看,他之所以能再次成为盗贼莫里克,其中一部分原因就和贾拉索众多党羽之一与某一位当局者的某次会面脱不开干系。
他深感安慰地叹了口气,把窗帘又拉了回去,就在那时,当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而一把匕首的锐利锋刃紧紧抵上了他咽喉,他不由在惊骇之中呆若木鸡。
“那些宝石已经到手了?”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尽管语调平淡,却依然显示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与冷静。那只手从他的嘴滑下又向上游移到前额,迫使他的头充分后仰以提醒他他的咽喉是多么毫无防范和易受攻击。
莫里克没有作出回答,虽然他脑子里已经电光火石般闪过了许多可能——试图逃跑看起来是最不可行的,因为控制着他的那只手显示出令人恐惧的力量,而握着匕首抵住他咽喉的另一只则是异乎寻常地坚定不移。不管攻击者是谁,莫里克立刻就明白自己已经被打败了。
“我只再问一次,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那耳语再次响起。
“你不是卓尔。”,莫里克答道,尽可能地争取一些时间以确保这个人类——他知道这是个人类而肯定不是黑暗精灵——不会作出任何轻率的举动。
“也许我是,但处于某种法师法术的伪装之下。”攻击者说,“但那是不可能的——或者可能?——因为在这房间里没有魔法能够生效。”说完他随意一推莫里克,然后一边退后一边抓着这受惊盗贼的肩把他转过身来。
莫里克不认识这个人,但他还是明白自己处于迫在眉睫的危险之中。他垂下目光看向自己的匕首,和他对手持有的华贵而有着镶宝石把柄的武器相比它看起来真的很可怜——莫里克有些畏缩地意识到,那几乎可以说是它们各自的持有者相对力量的反映。
即使以路斯坎这个充斥着盗贼的城市而言,在街道上盗贼莫里克也算是一个出色的贼。他的名声,虽然因高明的诈骗手段而增长,却也已经在城市内部大大传扬。眼前的这个人类,也许比莫里克年长十岁以上,以一种如此冷静和安定的姿态站在他面前……
这个人进入了他的房间并且毫不为人所察地逗留在这里,尽管莫里克努力地检查过了四周。这时莫里克注意到他的被子已经变得乱七八糟——但是刚才当他检查的时候,藏书网它不是铺得十分平整吗?
“你不是卓尔。”莫里克大着胆子重复了一次。
“并不是贾拉索所有的代理者都是黑暗精灵,不是这样吗,盗贼莫里克?”人类回答道。
莫里克点点头轻轻把匕首收回腰带上的鞘里,一个意在缓和紧张气氛的动作,这是莫里克拼命想达到的目的。
“宝石呢?”那人问。
莫里克无法掩饰脸上的惊慌神情。
“那应该是你从Telsburgher手里买进的,”人类评价说,“渠道畅通无阻,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本来是畅通无阻的,”莫里克纠正道,“但有一个地方小官和我有旧仇。”
入侵者又开始了凝视,既没有耍阴谋的迹象也没有流露出怒气,莫里克根本无从得知他到底有没有兴趣听自己的任何借口。
“Telsburgher已经准备要卖给我了,”盗贼很快补充道,“以我们早就谈妥的价格。他所唯一犹豫的大概是担心那小官Jharkheld的报复。那个麻烦的家伙很记仇。他知道我回到了城里而且想把我弄回囚犯狂欢节上去,但听说因为上级的命令他做不到这一点。这还得感谢贾拉索。”
“你对贾拉索表示感谢的方式应该是完美地按照命令去做。”人类回答,而莫里克紧张地把身体重心从一只脚转移到另一只脚。“他出手帮你是为了充实他的钱包,不是为了把他的心塞满那些慷慨的同情。”
莫里克点头。“我没胆量和Jharkheld斗。”他解释说,“我发动攻击而又不招致路斯坎更高层权威愤怒的代价会是多么高昂,从而最终将给贾拉索的钱包带来损失?”
“Jharkheld不构成威胁。”那人回答以一种如此确定的口气以至莫里克发现自己完全对对方的话深信不疑。“去完成这桩交易。”
“但是……”莫里克试着开口。
“就在今晚。”这就是答案,而人类已经转身开始走向房门。
就在莫里克眼前,那人的手以一种令人惊异的灵巧纯熟开始翻转作业,一个接一个陷阱被解除然后门锁被打开。即使是莫里克,要通过这扇门和这些他所设置的复杂陷阱也要花上好几分钟的时间,而且他还使用了钥匙来打开那三把理论上很难撬开的门锁,然而,在不过两分钟的时间里,现在门已经被大大推开了。
人类回头一瞥同时把什么东西抛到莫里克脚边的地板上。
那是一段金属丝。
“你最底下陷阱上的这玩意儿太长了,根本没用,”人类解释道,“我帮你把它修整过了。”
然后他走出去关上门,盗贼听见所有的锁和陷阱有效复原时发出了咔哒轻响和嵌板转动的声音。
莫里克谨慎地走近他的床把被子掀到一旁。床垫上被挖出了一个洞,大小正好能让入侵者藏身。盗贼无可奈何地笑起来,这一切更增长了他对贾拉索佣兵团的敬意。他甚至不必走近去检查陷阱花瓶就能知道现在那里面的小球只不过是个假货,而真的那个刚才已经出了他的房门。
当走进路斯坎下午晚些时候的阳光里时,恩崔立不禁眨了眨眼。他把手插到口袋里,触摸到他刚才从莫里克那儿带走的魔法物品。这个小球阻挠了莱基。当他试图亲自拜访莫里克的时候它使得他的法术完全无法生效,很可能就像它现在所做的一样。仅仅这个念头也让杀手感到满足不已。达耶特独立佣兵团几乎花费了一整个十日来调查莫里克突然隔绝魔法的原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使法师们的窥视魔眼无法达到他房间的。因此,恩崔立被派遣前来。他不认为这个指令和他的高超的盗贼技能有关,更确切地说,这只是因为黑暗精灵们不确定莫里克的抵抗力究竟怎样,只因他们不希望自己的任何同伴在这次查探中冒险。当然,贾拉索不会乐意见到莱基和金穆瑞强迫恩崔立去执行这次任务,但那对同僚很清楚杀手不会向佣兵头子透露这件事。
因此,恩崔立是为这两个强大而又可恨的黑暗精灵充当了消息传递人。
他所接到的带走小球和了结与莫里克的交易的指令十分明确。现在他应该把小球放到一旁然后用莱基交给他的魔法信号口哨通知身在千里之外卡林港的黑暗精灵们,但他一点也不急着这么做。
他知道自己应该杀了莫里克,既因为这个人试图自保的鲁莽行径也由于他没能交出必需的宝石。当然莱基和金穆瑞会要求这样的惩罚。现在他得证明自己保护莫里克的行为是正确的。
杀手十分清楚地了解路斯坎,他曾途经这座城市好几次,其中还包括就在不久之前当他独自和其他几个卓尔代理者了解到莫里克那魔法设计物品的真相时那一次长期的拜访。漫步街头,他很快就听到了囚犯狂欢节的叫喊和举杯欢庆声。他走进露天广场后方的时候某个可怜的蠢货正肚破肠流好像拖着一根长长的绳索。恩崔立几乎没有留意这公开展示的景象,转而集中注意力于那正在主持这场酷刑的面部特征鲜明、身材矮小罩着长袍的身形。
那个人对垂死挣扎的牺牲者高声叫喊,喝令对方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供出自己的同伙、犯罪的地点和时间。“为你能有一个更加愉快的后半生着想!”官员尖叫道,他的声音正和他的怒气、他棱角分明的脸一样突出。“就是现在!在你..死之前!”
囚犯只是哀号着。对恩崔立而言看起来就像是他早已经无法领会官员话语的任何含义了。
他很快就死了,然后展示结束。人们开始簇拥着走出广场,大多数人点头笑着,兴奋地谈论今天Jharkheld的精彩展示。
那就是恩崔立所需要听到的一切。
他从一片阴影游移到另一片阴影,尾随着官员走下从广场后方通向一座高塔的短短步道。那座塔里设有囚犯狂欢节相关官员的住处和办公处,同时地牢里也关着即将面对公开酷刑的那些犯人。
他沉思着自己拿到莫里克那小球的好运气,因为它能提供他某种保护以避开任何参与守卫高塔的雇佣法师。这使得他前进的路上只剩下一些岗哨和机械陷阱需要应付。
两者都不对阿提密斯·恩崔立构成丝毫威胁。
当太阳消失在西边天际的时候,他走进了塔门。
“他们有很多同盟。”莱基坚持着。
“他们会无声无息消失掉,”贾拉索笑容满面地回答,“仅仅只是消失了。”
莱基呻吟着摇了摇头,而金穆瑞走过房间在一张豪华的椅子上舒舒服服地坐下来,把一条腿搭到加了衬垫的扶手上,抬头望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你们还是怀疑我?”贾拉索问,他的声调轻柔而无害,丝毫不带威胁的意味,“想一想我们已经在卡林港和跨越地表所做到的所有这些事。我们在很多主要城市设有代理人,甚至包括深水城在内。”
“我们在别的城市找到了很多代理,”莱基纠正道,“所有人都在为我们好好工作,只除了一个,路斯坎的那个小贼。”他停下来扫一眼心灵异能者同伴,笑了起来。“也许是这样。”
一想到他们的第二位代理——贾拉索还不知道那个人类已经离开了卡林港——现在正在路斯坎辛勤工作,金穆瑞不由得吃吃笑出声来。
“其他人都还在起步阶段,”法师继续道,“其中一些很有前途,而另一些就不见得了,但现在还没有一个能称得上代理人这个头衔。”
“那么,也快了。”贾拉索说着,径直走向他自己的舒适座椅,“非常快!他们会成为有利可图的合伙人,否则我们就另外再找一些——在贪婪的人类中这不算什么太棘手的事。而卡林港这边的情形……看看四周。难道你能怀疑我们来到这儿的高明之处?珠宝美玉正源源不断地流进我们口袋,一条卓族急欲扩张领土到魔索布莱那有限财富之外的坦途。”
“如果契德·纳撒城的最高家族没有认为这是在切断他们的财路,我们就够幸运了。”来自其他卓尔城市的莱基辛辣地评价道。
对此佣兵头子只是报以嘲笑。
“我不否认卡林港的收益性。”法师副官继续说,“在我们最初计划前往地表的旅程时我们就都认同了它将带来直接而丰厚的利润。同样地我们也都达成了一致见解,这很可能只是一个短时期,而在最初的收益之后,我们应该好好认清自己的立场并且很可能撤回自己的领土,只适当留下获益最丰的贸易往来和代理。”
“所以现在我们应该重新考虑,而我已经这么做了。”贾拉索说,“看起来很明显我们低估了这次地表行动的潜能。扩张!我提议,扩张。”
金穆瑞再次露出了沮丧的神情。他还是看着天花板,好像以此作为一种对佣兵头子所提建议的可怜反对方式。
“便衣们希望我们能把交易限定于这一区域。”贾拉索提醒道,“然而能提供更多奇异货物——那些很可能在魔索布莱大受欢迎的货物——的工匠都在目前我们控制的区域之外。”
“那我们就和他们做一笔交易,让那些人也参与到这个他们以前没有插手、崭新而又有利可图的市场中来分一杯羹。”莱基提出了一项以达耶特独立佣兵团——一个永远想方设法把“相互受益”作为自己的商业信条、唯利是图又机会主义的团队——的历史来看绝妙而又完全合情合理的建议。
“他们不足为虑。”贾拉索回答道,同时向面前的空气中伸出拇指和食指然后把它们挤到一起仿佛正在挤去一个不必要的小小瑕疵,“他们只会简单地消失。”
“这不是一项你看起来所相信那样简单的任务。”门口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三个卓尔匆匆一瞥,看见夏洛塔·维斯帕正身着一件开叉很高、露出一条曲线优美大腿的长袍袅袅婷婷走进房间。“便衣们向来都因他们的组织网覆盖之深广而自傲。你无法摧毁他们所有的机构和他们所有已知的代理,甚至所有和他们那些代理有交易往来的人,总是会留下很多目击者的。”
“谁又会做那种事呢?”贾拉索问,他仍是微笑着,甚至拍了拍自己的椅子示意夏洛塔过去和他坐在一起,而那个女人也的确这么做了,亲密地蜷着身子靠在他身旁。这副景象使得莱基再次扫一眼金穆瑞。他们两个都清楚贾拉索把这人类女人——和恩崔立同为旧巴萨多尼工会最强大的幸存者——作为了自己的床伴,而他们都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事态发展。夏洛塔是一个狡猾的人,以人类而言,几乎已经狡猾得甚至能被卓尔社会所接受。她已掌握了卓尔的语言而且现在也能以黑暗精灵无声的复杂手势进行交流。莱基十分厌恶她,而金穆瑞,虽然觉得这女人很有异国情调,却也不喜欢她在贾拉索耳边偷偷提出些危险的建议。
然而在这件特殊的事上,就他们两者看来似乎夏洛塔是和他们意见一致的,所以他们并不曾像过去常常做的那样试图阻挠她。
“那些目击者会告诉每一个残存的工会,”夏洛塔解释说,“他们也将通知卡林珊的更高层权威。便衣工会的毁灭暗示着一股真正强大的势力早已经秘密入驻卡林港。”
“我们的确是这样做的没错。”贾拉索说着露齿一笑。
“而这势力的强大力量是基于保持隐秘的基础之上。”女人回答说。
贾拉索把她从自己膝盖上推下椅子去,于是女人不得不急急忙忙把她那修长匀称的双腿放下地来以防止狼狈地坐倒在地。
然后惟利是图的佣兵头子也站起身来,从夏洛塔身边径自走了过去,似乎她的意见根本无关紧要,他走近对自己而言更为重要的副官们。“我曾把达耶特独立佣兵团在地表所扮演的角色定位于进出口商,”他解释道,“这一点我们已经轻易地做到了。现在我已经看清了这个由人类所支配的社会的真面目,而那也揭示出关于其弱点的真相。我们能更进一步——我们必须这么做。”
“去征服?”莱基尖刻而又辛辣地问。
“和班瑞家族对秘银厅的图谋不同。”贾拉索急切地说明道,“不仅仅是吸收而已。”他脸上再次浮现出邪恶的笑容。“对于那些将要参与到这计划中的人而言。”
“也包括那些不会简单消失掉的人?”莱基问,但看起来贾拉索毫不为他的讽刺所动,只是越来越开怀地笑着。
“就在前几天你自己不就杀了一个便衣间谍吗?”贾拉索问。
“保守秘密和扩张势力范围,这两者有很大的差别。”法师回答说。
“从语义的角度来说是这样没错。”佣兵头子大笑着说,“仅仅是语义。”
在他身后,夏洛塔·维斯帕轻轻咬住下唇摇了摇头,她担心自己最新找到的这个支持者将会犯下一个巨大而又极其危险的过错。
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恩崔立侧耳倾听着从高塔传出的呼喊和骚动。当进入塔内的时候,他首先下楼去释放了一个讨人厌的囚犯。当向那人指出位于地牢后面那条相对比较安全的开放隧道之后,他沿着楼梯回到第一楼,然后继续往上走,有意沿着火把通明的阴凉走廊安静地移动。
找到Jharkheld的房间易如反掌。
那房门甚至没有上锁。
要不是正好目睹了这官员在囚犯狂欢节上的所作所为,阿提密斯·恩崔立可能会就莫里克的事对他进行劝服。现在莫里克完成自己任务和提供出宝石的门路非常清楚了。
恩崔立想知道那个逃脱的囚犯——卑鄙的Jharkheld那显而易见的谋杀者——是不是已经在隧道的迷宫之中被发现了。那个人将面临着多么悲惨的前景。杀手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因为他对自己出于自身利益而利用了那个不幸的人没有感到丝毫的负疚。毕竟那个白痴本该更加有所觉悟才对。为什么会有人毫无预警而且带着很明显的个人目的地前去救他?为什么当恩崔立把他从镣铐中释放出来的时候他没有向杀手开口询问?为什么,如果他足够聪明而值得活下去的话,没有试着就势抓住杀手,把这个不请自来的无名救助者锁上镣铐顶替自己的位置去面对那些刽子手?地牢里有这么多的囚犯进进出出以致于看守很可能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小小的改变。
所以,他完全是罪有应得,而且在恩崔立看来,这命运也归咎于那些他自己所曾做过的。当然,这个凶手会声称有其他某人帮助了他出逃然后妥善安排这所有一切使得那桩谋杀看起来像是他所做的。囚犯狂欢节根本不关心这样的申辩。阿提密斯·恩崔立也不。
他把这一切念头挥出脑海,机警地环视四周以确保现在自己是独自一人,然后把魔法反法术小球放到小巷的一侧。他走到巷子对侧然后吹响了魔法口哨。这时杀手很好奇于这玩意儿到底能怎么起作用。当然,要让他回到卡林港魔法终究是必需的,但如果他不得不带着那小球上路的话这一切该怎么生效呢?它所附的咒文只会简单地解除传送吗?
一道蓝色的光幕浮现在他身旁。那是一扇魔法门,不是由莱基所造而是出自金穆瑞之手。所以这就是答案,他沉思着。也许这小球无法与心灵异能相抗衡。
或者也许它可以,当走过去拣起这东西时这个念头使得向来坚定不移的杀手感到深深的不安。如果这小球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能够影响到金穆瑞的次元扭曲,结果会变成怎样?也许他会被传送到错误的地点——甚至是真实存在的其他位面?
恩崔立摇头把这个想法也赶出脑海。不管有没有和卓尔或是魔法球扯上关系,生活总是伴随着危机。他小心地把小球秘密藏到口袋里,这样的话任何窥视魔眼都得花上相当一段时间才能看清暗巷里的情形。然后他大步流星快速走向入口,一次简单的深呼吸之后,他穿过了门。
杀手头晕目眩地重新出现在千里之外卡林港工会建筑的秘密魔法大厅里,竭力保持着平衡。
金穆瑞和莱基站在那儿,严酷地注视着他。
“宝石呢?”莱基用恩崔立勉强能懂的卓尔语问。
“很快就到。”杀手用他那并不太流畅的地底卓族语言回答,“曾经出过些问题。”
两个黑暗精灵都惊奇地扬起了白色眉毛。
“只是曾经。”恩崔立强调,“莫里克不久就会买到那些宝石了。”
“这么说莫里克还活着。”金穆瑞尖锐地指出,“他想要躲开我们的愚蠢尝试该怎么处置?”
“那尝试更多是出于地方官员们想要把他对外界势力封锁起来。”恩崔立说了谎,“某一个地方官员。”他很快纠正说,同时看见对方脸上变得怒气冲冲。“我已经对事件结局作出补救了。”
看起来两个卓尔都没因这番话而变得高兴些,但也没人公然地出言抱怨。
“而这个地方官用魔法把莫里克的房间对外界窥视魔眼封锁了起来?”莱基问。
“还有所有的其他魔法。”恩崔立答道,“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用那个球?”金穆瑞追问。
“莫里克持有那小球。”莱基眯着眼评论道。
“很显然他并不清楚自己买了什么。”杀手面无惧色地冷静说,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策略已经生效了。
当然法师和心灵异能者会怀疑这一切都是莫里克在捣鬼而并非任何小官的杰作。他们会猜想恩崔立扭曲了事实以满足他的私欲,但杀手明白自己并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足够明显以使其得以采取行动的把柄——至少,在不增加贾拉索的愤怒这一前提下没有。
再一次地,恩崔立意识到他的安全几乎完全是维系在这惟利是图的佣兵头子身上,这个认知并不令他感到愉快。他不喜欢变得依赖,视这个词等同于软弱。
他必须改变这处境。
“你持有那小球。”莱基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说,那手看起来有一种欺骗性的病弱感。
“它留在我这儿比交给你更好。”杀手大着胆子回答,这番声明使得两个黑暗精灵都后退了一步。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恩崔立感觉到了口袋里传来的麻刺感。他伸手摸上小球,敏感的手指感觉到一种细微的振动从这魔法物品内部深处传出。杀手凝视的目光定在金穆瑞身上。卓尔正闭眼静立着,处于一种深沉的集中状态。
于是他明白了。这球的附魔根本无法对抗心灵异能者那可怕的精神力量,而且杀手以前曾经看过这样的心灵异能把戏。金穆瑞正在把精神力延伸入小球内部的潜在能量然后将它激发到爆炸性的程度。
恩崔立半真半假地想着他可以耐心等待直到最后一刻然后把球对着金穆瑞的脸狠狠扔过去。这卑劣的卓尔尝到自己众多把戏之一的苦头,这景象将会多么令人满足!
心灵异能者挥手打开了一个次元入口从这房间通往外面几近荒废满是灰尘的街道。它的开口对小球来说足够大了,但却没法让杀手通过。
杀手感觉到那能量正在增强,不断地增强……那振动早已不再那么轻微了。他仍然克制着,注视着金穆瑞——只是注视和等待着,告诉卓尔自己毫不畏惧。
这实在算不上是意志的较量。恩崔立口袋里正在酝酿着一场不断增长的爆炸,而金穆瑞站得足够远因此除了杀手喷溅的鲜血之外他只会受到很轻微的波及。杀手再次开始考虑把球扔向心灵异能者的脸,但再一次地,他意识到这种行为的徒劳。
金穆瑞将单单只是停止激发球里的潜在能量,完全中止这场爆炸正如把一个火把浸到水里熄灭那燃烧的火焰。而恩崔立将给予法师和心灵异能者他们所需要以彻底毁灭他的所有正当借口。贾拉索可能会发怒,但他不能也不会否认他们自卫的权利。
阿提密斯·恩崔立还没有准备好这样的一场战斗。
不是现在。
他把小球掷出那洞开的门然后观望着,片刻之后一声爆炸传来,它爆裂开来化为尘土。
魔法门消失了。
“你在玩火。”莱基评价道。
“是你的卓尔朋友引发了这场爆炸。”恩崔立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说的不是这个。”法师反驳说,“在你们人类之中有一句俗话,‘派一个小孩去做大人的工作是有勇无谋’。我们也有一种相似的说法,‘派一个人类去做卓尔的工作是有勇无谋’。”
恩崔立严酷地注视他,沉默不语。整个情形感觉起来开始有点像是那些他被抓去魔索布莱的日子,那时他明白,在一个有着两万黑暗精灵的城市,不管他变得有多出色,不管他的技艺是多么完美,他永远也不会被认为在那两万零一中拥有任何稍高的社会地位。
莱基和金穆瑞引用了一些他们的习语,极尽羞辱之能事,那些粗鲁,那些阴险,全都是针对恩崔立。
他把这一切忍受下来,一字一句每一个细节,而没有说任何话,因为他无法说任何话。他持续考虑着有关Dallabad绿洲和一把特殊的长剑及其配套的防护手套的事。
他接受了他们那些污蔑的话,因为他不得不如此。
现在不得不如此。
第四章 迷途错踪
恩崔立伫立在门口的阴影里,好奇地听着房间里的自言自语。他只能理解语句中很小的一部分。讲话者贾拉索正在用卓尔语快速、兴奋地说着。恩崔立的卓尔词汇量有限,而且离这么远他也没办法听清每一个词。
“他们无法保持领先,因为我们行动迅捷,”佣兵头子评论道。恩崔立听清了,也能够把这句话逐词翻译过来。好像是贾拉索在试着鼓舞谁。“没错,他们会一条条地失去街道。又有谁能抵抗我们的联盟?”
“我们的联盟?”杀手默默地重复这卓尔词语,以确认自己的理解正确。我们?贾拉索讲的肯定不是他与恩崔立的联合,也不会是跟巴沙多尼工会的残部。相较于达耶特兵团本身的力量,他们只能算是协助。难道贾拉索作了新的交易,而恩崔立还不知道?交易对象是那些帕夏,甚或是更强大的力量?
杀手往前凑过去,留意于可能的恶魔或是魔鬼名字——也许会是灵吸怪。这三种都令他不寒而栗。恶魔的行为难以预料,也太过凶残,不适于任何一种联盟。他们干什么都随心所欲,根本不考虑大局。魔鬼则可预知多了,他们太墨守陈规,并且在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之中,他们毫无疑问地处在最高的等级。
但和第三种可能性——那些灵吸怪相比,恩崔立倒是宁可从贾拉索嘴里听到一位强大恶魔的名字。他在魔索布莱城的时候曾不得不跟灵吸怪打交道——夺心魔是卓尔城市里不可避免的族群——他可不想再见到一只那种有着湿软脑袋的恶心造物。
他又听了一会儿,贾拉索好像平静下来,舒服地陷进他的椅子里。当恩崔立大步走进房间的时候,这位佣兵头子还在对自己嘀咕探索者公会将至的垮台。
“就你一个?”杀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响。”
当注意到贾拉索没有戴他的魔法防护眼罩时,恩崔立舒了口气。看来卓尔既不像是刚与灵吸怪打过交道,也不像是正打算这么干。这眼罩可以防护心灵魔法,而世上没什么会比恐怖的夺心魔更精通这个。
“我在想事情,”贾拉索解释说,他讲地表通用语跟讲母语一样流利。“有太多的事在筹备中。”
“大多都很危险。”恩崔立回答。
“部分是。”贾拉索咯咯笑着回答。
恩崔立怀疑地看向他。
“你不觉得我们能轻松击溃探索者公会?”佣兵头子疑惑地问。
“他们无法在实战中与我们对抗,”恩崔立回答,“他们也有很多年没这么做了,根本没法应对真家伙。但为了存活他们找到了别的解决之道。”
“因为他们很走运。”
“因为他们依靠更强大的力量,”恩崔立纠正道。“一个人若被巨人守护着,那他就不需要自身足够有力。”
“但如果这个巨人对他的敌人更友善,”贾拉索插话。“而且,众所周知,巨人们并不可靠。”
“你已经和卡林港的那些主子们谋划好了?”恩崔立不信服地问。“和谁?为什么没与我一起商量?”
贾拉索耸耸肩,没给任何提示。
“不可能,”恩崔立判断道。“探索者公会已经存在得足够长久,早就将自己牢牢地编织进全卡林杉的势力网里,即使你威胁到一个甚至更多的卡林港权力者,逼迫他们背叛,也不会对探索者造成太大的影响。他们有盟友去防备其他的盟友。即便是贾拉索跟他的达耶特兵团也无法控制将探索者屠戮殆尽的后果,这急剧的变动将动摇这地方的势力平衡。”
“或许我已经和造访过卡林港的最强之力结盟。”贾拉索戏剧性地宣告,当然语意模糊。
恩崔立眯起他的黑眼,凝视这个可恶的卓尔,想从这不寻常的行为当中找到任何可能揭示事实的线索。贾拉索总是话不明说、神神秘秘,不会放走任何能带给他力量或好处的机会,而现在,有些事情很不对劲。在恩崔立看来,即将进行的对探索者公会的进攻是个错误,根本不像是著名的贾拉索会干的事。很明显,这狡猾的卓尔一定与某些强大势力搭上了线,或是结盟,也可能是对局势有了更深的理解。但是恩崔立非常怀疑这一点,因为他认为没有谁会比他更了解卡林港街道上的事态,包括贾拉索。
即便是有了足够多的提示,有些在恩崔立看来还不太对头。贾拉索向来傲慢自大——他当然是!——但他从未像现在如此信心十足,特别是在当前这种一触即发的危急情况下。
当恩崔立想到对探索者公会的战争时,当下的局势似乎更加危险。他很清楚这些黑暗精灵拥有的毁灭力量,而且并不怀疑达耶特佣兵团会杀光敌对公会里的每一个人。但是,在通向这将至的胜利的途中仍然有着太多的弦外之音,至少不足以让贾拉索如此闲适。
“决定自己在这出戏里的角色了吗?”贾拉索问。
“我可没打算出场,”恩崔立回答,他的语调显示他很满意这个事实。“莱基和金穆瑞把所有的戏份都抢光了,把我晾在一边。”
贾拉索大笑。这声明背后的事实太明显了,恩崔立一定很愿意被晾在一边。
恩崔立瞪着他,没有一丝笑意。贾拉索必须了解到他已然步入的危险境地,这潜伏的灾祸能把他跟达耶特佣兵团扔回到魔索布莱城的深渊中去。可能就是这样,杀手沉思。大概贾拉索太想家了,便狡猾地促成迁徙。想到这个就令恩崔立畏惧,比起被拖回到那里,还不如让贾拉索直接宰了他。
或许恩崔立会成为他的代理人,就像路斯坎的莫里克那样。不,杀手断定,这还不够。卡林港比陆斯坎危险多了,一旦达耶特佣兵团的势力被除去,他决不能冒这个险。他们树敌太多。
“总攻很快就会开始,即便还没准备完毕,”贾拉索宣告。“因此,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比你预想的还要快,恩崔立思索,但他默不作声。他因周密的盘算才得以幸存,总是小心的权衡每一步行动和每一句话的因果关系。他明白贾拉索跟他相似,但他无法理顺今晚发生的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像是不必要的冒险。
到底贾拉索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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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塔·维斯帕顺着横梯爬下卡林港的下水道。她看上去和周围很不搭调。她穿着她那件标志性的长袍,头发也像往常一样整齐地用头巾裹好,有着异国情调的面孔略施粉黛,强调出她那双棕色的杏眼。尽管如此,她在这儿仍像在家里一样,任何了解她的人都不应惊讶在这里找到她。
特别是想到她的后盾时,就更不该感到惊讶了。
“上边怎么样?”莱基用卓尔语快速地发问。虽然法师对她并无好感,但还是对她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掌握了这门语言印象深刻。
“紧张状态,”夏洛塔回答。“许多公会的大门入夜后很快便锁上。黄铜赌局甚至不再接客——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街道上的人明白有些事正在进行中。”
莱基瞥了眼金穆瑞。两人刚商议好,他们的计划必须凭借暗地行动和奇袭,巴沙多尼公会和达耶特佣兵团必须同时对目标同时发动攻击,并确保别留下太多活口。
这多像在魔索布莱城!在这座卓尔城市里,家族间争斗(这并不稀奇)的胜利并不仅以实战结果衡量,不留下能证明这背叛行为的证人也同要重要。即使城中的每一个卓尔都清楚战争是哪个家族发动的,但除非有确凿的证据,那个家族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但这不是在魔索布莱城,莱基提醒自己。在地表,嫌疑会引来调查。而在这卓尔城市,怀疑却无实证的则会得到无声的称赞。
“我们的战士已经部属好了,”金穆瑞谈到。“卓尔们在公会大楼下面待命,足以铲平他们,巴沙多尼的士兵已经围住了三栋主建筑。他们无法料到袭击来自下方,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当他的同伙对夏洛塔详述计划时,莱基一直凝视着她,没有错过她那轻微的颦眉。难道达耶特兵团被出卖了?探索者布置了应对地下突袭的防线?
“查出那些眼线了吗?”卓尔法师对夏洛塔施压,提到了进攻的第一步行动:对那些瑞克街道上耳目的攻击,或者说是暗杀。
“还没找到,”夏洛塔如实回答,稍稍惊讶的语调显示出对这试探行为的厌恶。莱基再次瞥了眼金穆瑞。
“已经全部就位,”心灵异能者回答。
“窄道里集结的齐苟军团,”莱基回答,用了句古老的卓尔谚语,讲的是叫齐苟的狡猾奴隶,聚集了一大群地精准备造反,结果被座小城的黑暗精灵移民们彻底击溃了。卓尔们从家里走出来,上到关联的卓尔城市,对那狭窄的通道下了点力。莱基针对金穆瑞的叙述对当前的情形做了代换。
夏洛塔好奇地看向法师,他知道她对这谚语一无所知。达耶特兵团的士兵等在瑞克公会大楼下面的甬道里,简直就是同一个情形。
当然,莱基根本不关心夏洛塔明不明白。
“我们有没有查出这些眼线的逃跑路线?”莱基询问夏洛塔。“我们知道他们往哪跑吗?”
“大概是回到公会,”女人回答。“今晚只有很少的人在街上。”
再一次,这细微的暗示显示了太多事。夏洛塔真的背叛他们了?
莱基抑制住现在就审讯她的强烈欲望——用卓尔的审讯技巧可以快捷有效地整垮任何人类。但他知道,若他真的那么做,他就得跟贾拉索解释清楚,而他还没准备好——现在还没有。
如果在这个临界点上撤销先前的计划,让巴沙多尼和黑暗精灵战士们拎着他们没沾上一滴敌人的血的武器回到工会大楼,贾拉索肯定会不高兴——尽管他所有的副官都反对,但这个卓尔决意见到彻底的征服。
莱基闭上他的双眼,重新整理现在的情形,试着找到安全点儿的折中方案。有座属于探索者公会的房子远离其他的几栋,像是防守不严。虽然摧毁它对削弱敌对公会的势力影响不大,但这样的战果或许会平抚贾拉索那将至的怒火。
“召回巴沙多尼的士兵,”法师下令。“让他们的撤退被别人看到,派几个进到黄铜赌局或是别的设施里去。”
“黄铜赌局早就大门紧锁,”夏洛塔提醒他。
“那就弄开它,”莱基指示说。“告诉瓦维尔·泰戈维斯,她跟她的小氏族晚上不必吓得挤到一起。让我们的士兵被街道上的人看见——不是战斗队,分成小组。”
“那达耶特兵团呢?”金穆瑞关切地问。并非那么关心,莱基留意到,刚刚下达的指示取消了贾拉索明确的命令。
“重新配置伯殷永和我们全部的施法者去第八阵地,”莱基回答,指的是没防备的探索者公会房子下面的下水道。
听到这个命令,金穆瑞扬了扬他白色的眉毛。他们清楚对付这孤零零的前哨能有多大阻抗,胜利简直是唾手可得,而派伯殷永和更多的施法者去似乎没什么必要。
“这些必须完整谨慎地执行,就像我们是要去进攻班瑞家族,”莱基命令说,金穆瑞的眉毛扬得更高了。“重新制定我们的计划,重新配置所有必须的卓尔战力,实行这次进攻。”
“我们大可召集狗头人奴隶完成这任务,”金穆瑞嘲弄道。
“无需狗头人,也无需人类,”莱基解释说,强调每一个词语。“这是卓尔的工作。”
金穆瑞像是终于明白了莱基的想法,扭曲的微笑浮现在他的脸上。他扫了眼夏洛塔,对莱基点点头,便闭上了他的双眼。他用他的心灵异能去触及伯殷永和其他的达耶特指挥员。
莱基凝视夏洛塔。她的表情和身体姿势没有暴露出她的思绪。尽管如此,莱基确信她一定猜想到,他已经开始怀疑她和其他向探索者告密的人。
“你说过我们的力量是无以匹敌的,”夏洛塔说。
“今天的战斗也许是,”莱基回答。“要是会弄醒龙,明智的贼绝不会去偷它的蛋。”
夏洛塔盯着他,开始思索——他很清楚。他满意地看到这个聪明的人类女性突然开始闷闷不乐,无论是否出于心虚。她转向梯子,往上迈了一步。
“你去哪儿?”莱基问。
“去召回巴沙多尼的士兵,”她回答,好像原因是显而易见的。
莱基摇了摇他的头,指示让她下来。“金穆瑞会传达命令的,”他说。
夏洛塔犹豫了。莱基满意地看到她的踌躇,关切地看她接下来怎么办。但是,她移步下到通道的地面。
伯殷永对计划的改变感到难以置信。要是大半探索者公会的成员从奇袭里逃脱怎么办?他在魔索布莱城长大,在那个母系社会里,男性必须学会只接命令,别多问。现在,伯殷永也得那样。
他在魔索布莱城最强大的家族接受了最好的战术训练,手里握着对这任务来说压倒性的兵力——摧毁这栋探索者公会设在敌对地区的、没什么防备的小小房子。尽管他不满这计划的改变,对任务的目的还存有疑问,但伯殷永·班瑞还是用渴切的微笑回应。
侦察员回来了,他们是善于遮遮掩掩的卓尔中最鬼鬼祟祟的家伙。一分钟以前,他们被魔法通道送进上面的房子。卓尔的手指飞舞着,用的是无声的手语。
伯殷永的信心增强了,之前他很是疑惑为什么目标是孤零零的独栋。上面的小房子只有二十个人类,没有哪个像是施法者。据卓尔侦察员的估计,他们应该是些街上的恶棍,凭着可倚赖的阴影得以存活。
在黑暗精灵敏锐的眼里,不再有可倚赖的阴影。
当伯殷永和他的部队明晰了在上面的房子会遭遇到什么的时候,那些人类根本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厄运正在自下升起。
你告知指挥员他们的逃跑路线了么?伯殷永以手指和面部表情询问。他确认了事实,并提到敌人可能选择的逃跑路线。
法师们守在那里,一个侦察员无声地回答。
先锋队已经得知了他们的逃跑路线,另一个加上一句。伯殷永点点头,做出开始行动的指示,然后走回到他的奇袭组里。他的小组最后才会进入这建筑,
伯殷永的组里有两位法师。一位闭目站立,准备传递信号。另一个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向天花板,一撮来自幽暗地域的蘑菇孢子捻在手里。
就是现在,传来一阵魔法的低语,穿过墙体进入到所有卓尔的耳朵里。
施法者对准天花板开始施展魔法,挥动他的双手就像在画圆,拇指相触,小指相接,由前往后,从后往前,同时平缓地吟唱咒文。
他以一个像是嘘声的音节结束施法,伸出的手指指向天花板。
那部分石头天花板漾起了涟漪,像是法师把手伸进水里。法师维持这个姿势有一段时间,而波纹不断加强,直到石头变成了不清楚的污点。
法师上方的石头消失了,全不见了。在石头原来的地方出现一条上升的走廊,走廊直直穿过几英尺厚的石板,终结在探索者宅子底层的地板上。
一个不走运的探索者成员惊呆了,他的脚后跟正落在突然出现的洞的边缘。他的双臂奋力地划圈,突力地想要保持平衡。卓尔战士移到洞下面,跳了起来,然后凭借施展他们天生的浮空能力上浮。
第一个黑暗精灵在那个快掉下去的人旁边浮了上去,往后猛扯他的领子,让他栽进洞里。这个人类试着控制着地的方式,先是脚着地,再扣腿翻滚,以缓和坠地的冲击。他也以同样的流畅动作爬了起来,抽出一把短剑。
当他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时,脸变得煞白:黑暗精灵——卓尔!——正上浮进入公会。另一个卓尔,英俊而且强壮,拿着把他从来不曾想像过的利刃对着他。
也许他试着跟黑暗精灵交涉,向他们投降,但当他正挤出一句半句求他们饶命的话时,他的躯体却因完全的恐惧瘫痪,无法动弹。他讲话时手里仍紧握着他的小刀。而伯殷永也听不大懂地表居民的语言,根本无法理解这个探索者成员的意图。
卓尔停止猜测。他精工的剑前挑,砍下了那只持握短剑的手。然后他调整平衡与力量,再次出剑。精准而干脆地,剑尖穿透皮肉与肋骨,狠狠地贯穿了这个蠢货的心脏。
这个男人倒地了,死得很彻底,脸上还带着怪异的惊恐表情。伯殷永没去仔细地擦干净他的剑。他蹲伏,然后直直地跃起,快速地漂浮进房间。他的小麻烦只使他耽搁了相当于几下心跳的时间,而现在,通道上面的走廊跟房间的地板上已经被人类的尸体铺满了。
伯殷永的小组很快就离开了这间屋子,在法师一开始施放的穿越法术失效前。没有一个卓尔受到哪怕是一点轻伤,也没有一个人类能活命。
完事后他们发现,这栋探索者公会的屋子里面没什么值钱的——只有几个探索者成员往松动的地板下藏了点硬币——甚至连家俱都没有。魔法的火焰烧着了地板的每一寸,还有相连的墙壁。从外面看,这屋子像是平静、安全。而在里面,它烧得只剩下空架子。
这就是达耶特兵团的宣言。
“没什么值得称赞的,”伯殷永·班瑞碰上莱基、金穆瑞和夏洛塔后回答。
这卓尔说辞表示,这胜利对于获胜的一方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金穆瑞报以扭曲的微笑。“那栋建筑被高效地肃清了,”他说。“没有人逃出来。你照指令完成了任务。这确实没什么值得光荣的,但是值得赞许。”
就像他一整天做的,莱基仍在仔细审查夏洛塔·维斯帕。这个人类女性是否明白金穆瑞真正的语意?她是否了解来到卡林港真正的力量?一个公会如此干净彻底地清除掉另一个公会的一间宅子可是件大业绩,除非进攻者是来自地底的、比这世上所有族群都精于错综复杂的室内战术的卓尔。夏洛塔意识到这个了吗?若是那样的话,她还会这么愚蠢地为自己谋利吗?
现在她面无表情,但这正是阴谋的痕迹,莱基的答案是肯定的——两个问题的答案。卓尔法师对此微笑,他确信夏洛塔·维斯帕走进了危险的境地。Quiensinfulbiezzcopponquangolthcree,魔索布莱的卓尔谚语,也被所有的黑暗精灵世界使用,用来咒骂那些自认为了解卓尔的家伙们。
“贾拉索对他计划的改变怎么说?”伯殷永发问。
“贾拉索现在还不知道,”莱基回答。“他决定留在后方。军事计划由我来实行。”伯殷永想接着问莱基,但他最后只是朝这位代管者鞠了一躬。
“或许过会儿你会对我讲明你计划的原意,我也能更好地了解我们的敌人。”他谦恭地回答。
莱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跟贾拉索解释会很麻烦,”夏洛塔谈到,她的卓尔语好得令人吃惊。“他可不会认同你的计划,然后鞠个躬。”
当她讲完这句话,莱基凝视于伯殷永,正好看到愤怒自他炙热的红眼里闪过。夏洛塔的观察很正确,但这个结论来自一个非卓尔,一个iblith(或说‘粪便’),对于顺从于莱基所给出的解释的伯殷永来说,这从本质上讲完全就是对他的侮辱。莱基想到,虽然夏洛塔只是犯了个小错误,但只要再对这位年轻的班瑞来几句小小的讥讽99lib?,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从尸体的残片中辨别出这个叫做夏洛塔·维斯帕的女人。
“我们必须告诉贾拉索,”卓尔法师谈到,让对话继续。“我们在外面办事,所以觉得更改计划是必须的,但贾拉索过于呆在后方。”
金穆瑞和伯殷永一起好奇地望向他——为什么他在夏洛塔面前讲得这么直白?——但莱基安静快速地暗示让他们把话接上。
“我们可以召集多摩跟他的鼠人,”金穆瑞很快地接道。“尽管我担心得费时间杀他们几个。”他看向夏洛塔。“这件事大部分要看你的了。”
“巴沙多尼公会的士兵将最先撤离战场,”莱基加上一句。“他们的剑不会沾上鲜血。”现在他们三个一起盯着夏洛塔。
这个女人把持住自己,让她看上去还是很镇定。“那就是多摩跟他的鼠人好了,”她附和,明显地在想着什么。“我们将指示他们,不去做过多的挑剔。是的,是个办法。也许他们对我们的计划一无所知,或许还恰巧会被帕夏达克兰雇用来防御下水道。既然我们不打算让多摩那个懦夫知道我们的真实力量,我们就不会对他讲得太明白,只需直接控制未被看守的地区,主要集中在第八区。”
三位卓尔相互对视,然后点头让她继续。
“没错,”夏洛塔鼓起勇气继续讲。“我会把它变成我们对帕夏达克兰的优势。毫无疑问他已经预感到了灾难的到来,而听到外围据点被摧毁的消息后会更恐惧。也许他会相信多摩比我们想的更难对付,而且他会相信他仍然与巴沙多尼公会处于同盟状态,而且正是因为之前探索者与巴沙多尼的唯一一次交易加速了进攻的发动。”
“但那会不会让人觉得根本不是巴沙多尼公会发动进攻?”金穆瑞问道,扮演了莱基的话筒,把夏洛塔引向更深处。
“我们的扮演我们的角色,也只能这么演,”她回答。“转过头去对付他们日渐增多的间谍对我们不利。当然这要是实施成功,只会使多摩看上去更得力。如果我们使探索者公会相信他们正处在被毁灭的边缘,他们的行动就会败露,而贾拉索将赢得他的胜利。“她微笑着结束,三位卓尔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那就开始吧。”莱基下令,冲着通到他们下水道据点的梯子扬了扬手。
夏洛塔,被蒙在鼓里的蠢货,微笑着离开了他们。
“她用来对付帕夏·达克兰的诡计将在必要的时候加以延展,用来对付贾拉索,”金穆瑞评论道,很明显夏洛塔栽到她自己织就的网里了。
“你觉得贾拉索有点不大对劲,”伯殷永说得很直接,很明显这两人表现得太脱离于他们的领导。
“他的想法变了,”金穆瑞回答。
“你不愿来地表,”讲这话的时候,伯殷永脸上带着扭曲的微笑,像是对他同事的动机发问。
“没错,我会高兴地再次感受到纳邦德尔的热力。”莱基表示同意,说的是魔索布莱城炽热的计时器,使用红外视觉的黑暗精灵以这巨大柱子散发的热度计量时间。“你来的时间还很短,还没觉着这地方的荒唐可悲。很快你就会想要回家。”
“我已经开始想了,”伯殷永回答。“我厌烦再留在这里,无论景致还是气味,或是别的什么的,我都不喜欢,还有最糟的夏洛塔。”
“她跟蠢货恩崔立,”莱基回答。“现在贾拉索最喜欢他们两个。”
“他对达耶特兵团的领导算是要完了,”金穆瑞说。当听到这大胆的宣言时,伯殷永和莱基瞪大了眼。
事实上,他们都藏有这样的想法。贾拉索干的远非只把他们带上地表。或许他跟这些流氓团伙走得太近,早忘了和他原先的合作伙伴继续联系,这其中包括魔索布莱城中最强大的家族。这简直就是赌博,但可能的回报是,那些外来的珍贵物资涌进 9b54." >魔索布莱城。
而这计划搁置了有段时间了,早就够找几个代理商促成贸易。那会儿贾拉索正插足于征服巴沙多尼公会,还有跟危险的恩崔立重新勾结。而且似乎是为了给自己解闷,贾拉索盯上了最可恶的流亡者崔斯特·杜垩登。找完了这个被驱逐者的麻烦、偷了强大的宝物克什辛尼朋后,他放走了崔斯特,还让莱基用罗丝给予的治疗法术救这个可悲叛逆者的命。
这些行动,还有当前正在进行的攻击是为了得到权力而非利益,而除了贾拉索,达耶特兵团没有任何人需要这个地区的权力。
贾拉索只促成计划的几小步,却走了太多弯路。他已经把达耶特兵团的所有成员带离他们原本的任务,而所有人都不再对这个感兴趣了,包括莱基、金穆瑞和伯殷永。
“怎么处理夏洛塔·维斯帕?”金穆瑞问。
“贾拉索会为我们解决这个问题。”莱基回答。
“贾拉索喜欢她。”伯殷永提醒说。
“她正在谋划对他不利的诡计,”莱基一点也不担心。“我们都清楚,她也明白我们知道,”她会按照我们命令办。想到这个,卓尔法师露出微笑。他总是很愉悦看着iblith陷进卓尔社会的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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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很急切,我也一样,”贾拉索评论道。“不是我没有设想过,但可能不是现在。”
也许你太过信任你的副官们,他脑海里的声音回答。
“不,他们一定知道急切的我们不了解的事,”贾拉索推测。“尽管有时候很烦人,他们仍是值得信赖的,除非他们的个人利益与被分派的任务相悖,而现在的任务并不会。我必须再仔细考虑一下,也许有更好的途径能达成我们渴望的目标。”
这声音正要回答,但是佣兵头子结束了对话,把它关闭了。
谈话的终结提醒克什辛尼朋不能低估这个黑暗精灵。贾拉索意志坚定,而且就像那些恶魔首领那样难以被诱骗——这几个世纪里,有着自主意识的上古神器克什辛尼朋常跟它们合作。
实际上,像贾拉索一样坚决地终止它的召唤的,便是它的前任持有者,另一个卓尔,崔斯特·杜垩登。那家伙的精神防线架构在道德准则上。克什辛尼朋觉得落到一个牧师或是圣武士的手里还算好些,用赐予强大的力量蒙蔽、愚弄他们就足够了。
而这些只是令贾拉索防范得更严。这神器明白他没有什么道德感,对它邪恶的本质也没什么认识,不会去试图摧毁它。不,克什辛尼朋推断,贾拉索只把他碰上的所有东西看成工具,使他能驶在他既定道路上的交通工具。
这件神器会给这条路增加岔道,甚至能造成远超过贾拉索预想的转向,但是现在,这通路的指向不会突然改变。
克什辛尼朋,也就是碎魔晶,根本不考虑去寻找一位新的持有者,以往遇到阻碍的时候他都会这么做。当他体味来自贾拉索的抵抗,发觉那并不包含恶意。对这个有自主意识的神器来说,贾拉索强大而且很吸引人,对力量的渴求远超克什辛尼朋的预料。
事实是,这个卓尔并非仅是带来混乱与毁灭的工具——就像那些恶魔首领,更非那些很容易愚弄的人类——神器觉得这想法简直是多余,而这一切使它觉得更有趣了。
克什辛尼朋相信,他们得用相当长的时间联合。
神器将发挥出它全部的力量,而世界会有一场大灾难。
第五章 万事开头难
“已经有人尝试过了,其中还有些人比我们走得更远。”瓦维尔·泰戈维斯说。作为整个城市中唯一的半身人公会的创立者和领导人,她经常与其麾下的部分扒手和探子在黄铜赌局召开例会。“甚至还有人曾得到了那件被诅咒的物品。”
“被诅咒的?”恩崔立舒适地靠在椅背上问道。这个姿势是警觉的阿提密斯·恩崔立极少采用的。
采取这个非常规的姿态唤起了恩崔立对于这个地方的回忆。这个房间是整个城市中唯一一个他敢于喝一点酒的地方——当然,他决不会喝得太多。最近他越来越频繁地来到这里——虽然就在隔壁的另一个房间里,他杀掉了从前的合作者,那个可怜的顿顿·泰戈维斯。瓦维尔是顿顿的表姐,她知道是他杀了她的表弟,但同时她也知道,从某种角度来说,恩崔立是为那个废物做了一件好事。无论瓦维尔对此事究竟有什么看法,在她实用主义的思想中,这些都不成问题。
恩崔立知道这些,他也知道他在这里是受到瓦维尔和她同事们欢迎的。另一方面,他还知道黄铜赌局是整个城市中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当然,这里的防守也并非有多么坚固——只要从贾拉索带到卡林港的那些佣兵中抽出一小部分就足以把这座建筑铲平——但至少在这里谈话是安全的,这里的保镖们可以很好地防备试图偷听的家伙们,在这方面他们甚至跟巫师公会做得一样好。除了物理上的防御设施之外,瓦维尔也在这里利用上了她所有的资源来保障信息的安全。而黄铜赌局也是一个包打听们会聚一堂的场所,因此其他公会也愿意保护这里。从许多方面来说,瓦维尔和她的同志们与沙拉吉·奥祖尔的生存之道完全相同,那就是向所有可能成为敌人的人证明他们是有用的。
恩崔立不喜欢这种对比。沙拉吉是一个街头奸商,除了他自己之外他不会对任何人忠诚。他不过是一个中间人,他用金钱,而非他的能力来收买信息,然后将信息卖给出价最高的人。除了倒卖信息之外他什么都不做,不过他确实精于此道。他不能创造任何价值,只是一个吸血鬼。恩崔立怀疑,总有一天沙拉吉的尸体会在一条巷子里被发现,而且没有人会在意这.件事。
恩崔立意识到,瓦维尔·泰戈维斯也很可能遭到这种命运,但如果此事发生,会有很多忠于她的杀手出来为她复仇。
也许阿提密斯·恩崔立也会是其中的一员。
“被诅咒的。”瓦维尔略加思索后宣布道。
“对于那些遭到报复的人来说。”
“对于所有意识到它存在的人来说。”瓦维尔坚持道。
恩崔立将身子倾斜过去,歪着头仔细打量着他这位令人吃惊的小朋友。
“柯林·苏雷兹拿到这东西后就被困住了。”瓦维尔解释道。“他建了一座堡垒来保护自己,因为他知道那把剑的价值。”
“他有很多财宝。”恩崔立辩解道,但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瓦维尔是正确的,至少关于柯林·苏雷兹的看法是如此。
“但只有那把剑招致了巫师们的怒火,”不出他的意料,瓦维尔正是如此反驳的,“还有那些由巫师们保护着的人的怒火。”
恩崔立点点头,没再提出不同意见,但这并不表明他已经被瓦维尔说服了。也许对柯林·苏雷兹来说查伦之爪是一个诅咒,但如果确实如此的话,那也只是因为苏雷兹的所作所为使得那件武器成为了一个永久的诱饵,一个永久的威胁。而阿提密斯·恩崔立一旦拿到那把宝剑,他马上就会远远地逃离卡林港。苏雷兹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敢效仿。
“那把剑是一个古老的邪恶宝物。”瓦维尔的话再度吸引了恩崔立的全部注意力。“每一个宣称要得到它的人都会手拿着它死掉。”
毫无疑问,她觉得自己的警告富于戏剧性和说服力,但这并没对恩崔立起到什么效果。“每个人都会死,瓦维尔。”杀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在卡林港所遭到的不公待遇显然更加强了他的决心。“关键是他活着的时候该怎么活。”
瓦维尔好奇地看着他。恩崔立不由得开始怀疑他是否揭露了太多,或者在无意中引诱了瓦维尔去搜寻他本人以及巴沙多尼公会背后的力量。如果这个机灵的半身人发现了太多的真相,而贾拉索和他的副官们知道她发现了这些真相,那么,她所有的魔法守护,所有的同事——甚至包括阿提密斯·恩崔立——以及她所有已证实的用处,都挽回不了她被贾拉索的无情佣兵消灭的命运。黄铜赌局将被夷为平地,而恩崔立也将不会有地方可以放松了。
瓦维尔仍然99lib?盯着他,她脸上的表情既有一种专业的好奇,更有一种出于私人的——什么东西?——怜悯?
“是什么使得阿提密斯·恩崔立如此失常?”她问,但就在此话刚一出口的时候,杀手扑了上来,镶嵌宝石的匕首出了鞘。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以 81f3." >至于瓦维尔的守卫们还无法判断他的意图,而甚至瓦维尔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就在那里,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向?后拉,俯下身子凝视着她的眼睛,而他的匕首则抵着她的喉咙。但她能感觉到它——她感觉到了那把邪恶的,吸取生命的匕首。恩崔立在她的脖子上弄出了一个小小的伤口,瓦维尔能够感觉到,她的生命力正从那个小小的伤口中流失出去。
“如果这样一个问题传到了这个房间的外面,”杀手许诺道,他呼出的热气喷到她的脸上。“你会后悔我没有现在就杀了你。”
然后他又退了回去,瓦维尔很快举起一只手阻止了她手下十字弓手的行动。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脖子,捏着那个小伤口。
“你确定柯林·苏雷兹仍然占有它?”恩崔立问,与其说他是真想得到信息,不如说他是想改变一下话题,把形势拉回到专业水平上。
“他曾经占有它,而他现在还活着。”显然受到了震撼的瓦维尔回答。“这大概也就足以证明了。”
恩崔立点点头,又恢复了原来那个舒服的姿势,不过这个姿势似乎并不能与他眼中闪耀的危险光芒相配。
“你仍然想从可靠途径离开城市?”瓦维尔问。
恩崔立轻轻点头。
“我们必须要利用多摩和那些鼠——”半身人公会会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恩崔立打断了。
“不。”
“他控制着最快捷的——”
“不。”
瓦维尔试图再次开始争论。恩崔立的要求是,她必须将他秘密地送出卡林港,不允许任何人得知他的行动,而就算得到多摩的帮助,想满足这条件也绝非易事。恩崔立与巴沙多尼公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此事也是众所周知的。她突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恩崔立没有再说一个字,而只是瞟了她一眼,十年前那个危险至极的表情又回到了他的脸上。那个表情告诉对方,如果再纠缠不清的话就准备受死吧。
“那么我们就必须多花点时间。”瓦维尔说。“不会很长,我向你保证。也许一小时。”
“除了瓦维尔其他人都不允许得知此事。”恩崔立命令道,他压低声音以免那些隐藏在屋角阴影中的十字弓手听到他在说什么。“即使是你最信任的手下也不行。”
半身人认命地长叹了一声。“那么,两个小时。”她说。
恩崔立目送她离开房间。他知道她不可能完全不让任何人知道就把他送出卡林港——街道上的耳目太多了——但如果大家都开始公然谈论此事,那么恩崔立就会追究这位半身人公会会长的个人责任。
杀手想到这里,不禁轻笑起来,因为他不能想象自己会杀了瓦维尔。他喜欢她,尊敬她,既因为她的胆识,也因为她的能力。
不过,他确实需要保证他能够秘密地离开。如果其他人,特别是莱基或者金穆瑞,发现他出了城,他们就会开始调查,而且毫无疑问他们将很快察觉出他的目的。他不希望那两个危险的卓尔去研究柯林·苏雷兹。
瓦维尔很快就回来了,恰巧在她所预料的两个小时以内。她为他带来了一张粗制滥造的关于城市这一区域的地图,上面画着一条路径。
“在新月街的尽头会有人等你。”她说。“就在面包房门口。”
“由他来告诉我你手下的半身人所确定的第二段安全路径。”杀手推论道。
瓦维尔点点头。“我派出了我的亲戚和另外一些同事去做这件事。”
“当然,他们也会观察我的行动,同时收集我的地图。”恩崔立指出。
瓦维尔耸耸肩。“难道你本人不是一个伪装大师吗?”
恩崔立没有回答。他立刻就出发了,走出黄铜赌局后转入一条黑暗的小巷,当他从小巷的另一头出来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比原来重了五十磅,而且还成了个瘸子。
他在一个小时之内就来到了卡林港外面,沿着西北方向的路跑下去。当黎明到来的时候,他爬上了一座沙丘,向下俯视着达拉巴德绿洲。他仔细思索着柯林·苏雷兹,试图回忆起所
有他所知道的关于这个老家伙的事情。
“老了。”他叹了口气大声说道,事实上,苏雷兹刚过五十岁,比阿提密斯·恩崔立本人年长不到十五岁。
杀手将思维转向那座宫殿式的要塞本身,试着去回忆起关于这个地方的生动细节。从这个角度,恩崔立只能看到几株棕榈树,一个小池塘,一块孤零零的大石头,若干帐篷,其中有一个相对大一些。而在这些东西后面,就是那座渐渐隐入沙砾之中的棕色方形要塞。一些穿着长袍的哨兵围绕着要塞来回走动,他们看起来相当的烦躁。达拉巴德要塞似乎并不是那么坚不可摧——当然,对于阿提密斯·恩崔立这样的人来说不存在什么坚不可摧的防御——不过杀手知道得更多。
在他为帕夏巴沙多尼工作的时候,他曾经在不同的场合访问过苏藏书网雷兹以及达拉巴德好几次。在此之后,当他为帕夏普克服务的时候也曾去过。他知道,在那方形的护墙后面是一座圆形的建筑,它所有的走廊都一圈圈地环绕着柯林·苏雷兹那巨大的宝库,以及绿洲主人自己的房间。
恩崔立将瓦维尔最近对这个人,以及他的居所的描述添加到这些回忆当中,当他意识到她观察结果的正确性时,不由得轻笑起来。柯林·苏雷兹的的确确是一个囚犯。
不过这个监狱仍然是双向的,恩崔立不可能轻松地潜入并且拿到那个他想要的东西。这是一座宫殿,也是一座要塞,而这座要塞中充满了经过特殊训练,能够毫不费力地击败本地普通小偷的士兵。
杀手想到,瓦维尔的观点有一部分是错的。这监狱的创造者并非查伦之爪,而正是柯林本人。他太害怕失去这件他钟爱的武器,以至于被它控制和毁灭。失去这柄剑的恐惧麻痹了他,使得他丧失了保留住它的机会。苏雷兹上次离开达拉巴德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杀手不知道。他上次去卡林港的集市,跟他的老同事们交谈是什么时候呢?
不。人们为他们自己制造监牢,恩崔立知道。他知道得很清楚,因为事实上,他本人不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吗?那就是关于崔斯特·杜垩登的困扰。他不也曾愚蠢地非要与那个无关紧要,与他毫无联系的黑暗精灵一次又一次地战斗吗?
阿提密斯·恩崔立确信自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他俯视着达拉巴德,开心地微笑起来。是的,柯林·苏雷兹设计的堡垒足以防御那些想偷走他宝物的小偷们,但如果一支黑暗精灵的部队发动突然袭击,那些哨兵会遭到怎样的下场呢?
“他知道关于撤退的消息时你和他在一起。”第二天晚上,夏洛塔·维斯帕对恩崔立说,此时杀手刚刚潜回卡林港不长时间。“贾拉索有什么反应?”
“跟平常一样冷淡。”恩崔立实话实说。“贾拉索领导达耶特佣兵团已经有好几个世纪了。他不是那种有必要掩饰自己感受的人。”
“但是,他面对的可是阿提密斯·恩崔立啊,一个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来他昨天晚上吃的是什么东西的男人。”夏洛塔奸笑着说。
不过这种笑容在恩崔立极其冷静的表情面前维持不了多久。“你对于已经加入我们的新盟友一无所知。”他严肃地说。
“你的意思是,那个所谓的新盟友是来征服我们的。”夏洛塔回答。从上次占领行动以来,恩崔立第一次听到她语气中隐含的对于黑暗精灵们的厌恶意味。他并不感到惊讶——人人都会很快就开始讨厌那些可恶的卓尔的。另一方面,恩崔立早知道夏洛塔是个墙头草型的人物,无论是什么样的盟友,只要能为她带来她所渴求的力量,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对方。
“如果他们选择这么做的话。”恩崔立一字一句地回答道,语气仍然极端严肃。“如果你敢于低估黑暗精灵们的能力——不管是他们战斗的能力,还是他们隐藏自己内心的能力——你都会死得很惨,夏洛塔。”
夏洛塔像是要回嘴,不过什么都没说,因为无助的表情已经浮 73b0." >现在她脸上,而她不得不竭力压制这个不符合她性格的表情。他知道,她现在的感受他也曾有过,就在他游历魔索布莱的时候,就在现在,特别是莱基和金穆瑞也在这附近的时候。只要呆在这些英俊又冷漠的生物附近,人人都会感到自我的渺小。卓尔总是知道一些他们不该知道的东西,又绝不会把他们知道的所有东西都揭露出来。他们含蓄的威胁后面总是隐藏着不可否认的强大力量,而这使他们更显得神秘感十足。在当前的形势下,达耶特佣兵团显然可以轻易地收拾掉巴沙多尼公会的残部,包括阿提密斯·恩崔立。现在让他们苟活不过是一种恩赐的态度,但这态度正在变得越来越恶劣。这是一个令人感到痛苦却又一刻不停的提醒,告诉他们谁是主人,谁是奴隶。
他知道自己的感觉与夏洛塔完全一致,而这感觉每过一刻都在增长,因此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寻求夏洛塔的帮助,以完成自己攻占达拉巴德并且获取巨大利益的秘密计划。
他几乎就要这么做了——然后恩崔立重新考虑了自己的计划,发现自己对于莱基和金穆瑞的感觉差点让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不由得感到震惊。在他的一生之中,除去极少的例外情况之外,阿提密斯·恩崔立一直独来独往,用自己的智慧来诱捕那些无意的和不知情的同盟。他的同伙不可避免地会知道得太多,而恩崔立与知道太多秘密的人绝对是不共戴天。最近又出现了一次例外,原因很简单,他需要瓦维尔·泰戈维斯,并且他确信她永远不会出卖他,就算她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黑暗精灵也一样。那正是瓦维尔和她半身人伙伴们的美德。
不过,夏洛塔却属于另外一个类型,恩崔立尖锐地提醒自己。如果他试图找夏洛塔来帮忙进行他猎杀柯林·苏雷兹的计划,在此之后他就必须一直紧紧盯住她。她很可能从他口中套出信息,然后马上去向贾拉索告密,她甚至有可能向莱基和金穆瑞告密,利用恩崔立那具很快就将失去生命的躯体作为向上攀登的阶梯。
此外,恩崔立没有必要把关于达拉巴德的实情告诉夏洛塔,因为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计划。瓦维尔用几个巧妙的谎言就可以将夏洛塔引诱到达拉巴德去,而夏洛塔所将做出的反应尽在恩崔立的掌握之中,因为他知道她行事的原则就是为自己谋取利益。她会将这个信息告诉贾拉索,但这只不过是为恩崔立自己的建议提供更好的证据而已。那时,恩崔立就会告诉贾拉索,攻占达拉巴德将会是一个富有战略意义且能得到丰富回报的行动。
“我以前从没想到我竟然会怀念帕夏巴沙多尼。”夏洛塔突然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但这也许是她有生以来说得最真诚的一句话。
“你恨巴沙多尼。”恩崔立提醒她。
夏洛塔并没有表示否认,但也没有改口。
“你惧怕他的程度不及你惧怕卓尔的程度,而且你的判断完全正确。”恩崔立指出。“巴沙多尼不会轻易变卦,因此是能够掌握的。黑暗精灵则完全相反。他们太危险了。”
“金穆瑞告诉我说,你在魔索布莱的黑暗精灵们中间生活过一段时间。”夏洛塔说。“你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我生存下来是因为他们太忙了,没有时间动手杀我。”恩崔立诚实地回答道。“对于他们来说,我是个dobluth,一个非卓尔的流亡者,根本犯不上为我费心。另一方面,我现在认为当时贾拉索是利用我来加深他对卡林港的人类的了解。”
听到这话,夏洛塔丰满的唇边浮现出一个微笑。“我可不认为阿提密斯·恩崔立能够作为卡林港的人类的典型。”她说。“而如果贾拉索认为所有人都拥有像你这样的能力,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敢来这个城市,即使整个魔索布莱的黑暗精灵都跟在他身后也是一样。”
恩崔立微鞠一躬,礼貌地接受了这句赞美之词,尽管他根本不认为恭维会对任何人有用处。按照恩崔立的思维方式,一个人或者有足够的能力,或者没有,无论说多少废话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而那是我们现在的目标,为了我们两个的性命。”恩崔立继续道。“我们必须让卓尔们一直处于繁忙的状态。鉴于贾拉索突然渴望扩张他的地表帝国,我不认为这是个很困难的任务。如果巴沙多尼公会处于战争状态,我们就会更安全一些。”
“但是战争不能在城市中展开。”夏洛塔回答。“权力者们已经开始注意到我们的行动,他们不会一直像之前这样毫无反应的。如果卓尔们卷入战争我们确实会安全一些,但如果他们利用我们做炮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恩崔立点点头,很高兴地看到瓦维尔的小建议在夏洛塔身上发挥了作用,这个狡猾的女人很快就得出了他希望她得出的结论。的确,如果巴沙多尼公会扩张得太远或是太快,真正的权力者们就会发现这一点。一旦整个卡林杉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么反对贾拉索及其属下的对抗行动将会是不可抵挡的。在不久之前,恩崔立还幻想着这样一幕并且自得其乐,但现在他已经着手开始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怀疑,如果达耶特兵团撤退的话,他本人或者巴沙多尼公会的任何一个iblith都不会有幸存的机会。
因此,造成终极混乱的计划被打成了备用方案。
“但你是正确的。”夏洛塔继续道。“我们必须让他们保持繁忙的状态——至少他们的军队必须如此。”
恩崔立脸上露出微笑,轻易地阻挡了想要寻求她帮助对抗柯林·苏雷兹的念头。瓦维尔很快就会处理这件事,而夏洛塔将永远不会知道她为阿提密斯·恩崔立提供了什么帮助。
或者也许这个狡猾的女人会发现事实的真相。
那么也许恩崔立将不得不杀了她。
对于已经被夏洛塔·维斯帕两面三刀的行为折磨了很多年的阿提密斯·恩崔立来说,这不能说是一个令人不快的想法。
第六章 共同利益
阿提密斯·恩崔立很确信这是谁的声音,但是对这语调却很生疏。无论是在地表或是幽暗地域,在他和贾拉索共事的几年里,他从来没有听到过佣兵头子因愤怒提高自己的语调。
贾拉索现在在喊叫。好奇的同时,恩崔立感到格外愉快,因为贾拉索正在冲着莱基和金穆瑞大喊大叫。
“这将标志着我们的胜利!”贾拉索吼道。
“这只会让我们的敌人把焦点投到我们身上。”金穆瑞对此反对。
“除了一个新公会,他们什么也不会发现。”贾拉驳斥说。
“这种建筑倒是很常见。”莱基用更冷静、更自控的语调回答。
这时恩崔立走进屋子,看到他们三个相视而立。第四个卓尔,伯殷永·班瑞,正舒服地靠在墙边。
“他们不会知道卓尔隐藏在那座塔里,”快速地朝那个人类投去轻蔑的一瞥后,莱基继续讲,“但他们会明白,已经有新的势力进驻巴沙多尼公会。”
“他们早就猜到了。”贾拉索推测说。
“他们正在怀疑,就如他们猜测老巴沙多尼已经死了,”莱基反驳说。“让我们别再应证他们的怀疑。让他们继续探察我们好了。”
贾拉索眯起了他那只可视的眼睛——今天他的魔法眼罩戴在了左眼上——然后突然凝视恩崔立。“你对这城市的了解比我们谁都多,”他说,“你怎么觉得?我打算建一座塔,类似你与崔斯特交手时所处的克什辛尼朋的水晶映像。我的副官们担心这会引来其他公会的不必要的关注,甚至会惹到卡林杉的那些强大势力。”
“至少会是法师公会,”恩崔立冷静地分析道,“危险的一群人。”
贾拉索惊讶地向后退了一步,因为恩崔立竟没有赞同他的计划。“这些公会总在不停地造房子,”佣兵头子争论说,“跟我打算使用克什辛尼朋建造的相比,那些简直就是浪费材料。”
“但他们直接雇用那些工匠——还有法师,如果需要使用魔法协助的话。”恩崔立向他解释。
恩崔立站在那儿快速地思考对策,他对贾拉索提议的危险提议吃惊不小。他一点也不想站在莱基和金穆瑞一边,因为他很清楚这样的联合对他很不利。虽说如此,但贾拉索用克什辛尼朋在卡林港正中间建起一座水晶塔的计划简直是蠢到家了。
“你听到了吧,”莱基咯咯笑着插话,“就连你的马屁精都不觉得这是个可行的计划。”
“尽管去说吧,莱基。”恩崔立迅速回答。他意料到这讨人嫌的法师会在那儿对他指指戳戳,于是向他投去厌恶的表情。
“在卡林港建塔只会引来麻烦,”恩崔立对贾拉索讲,“但也不是不可能。我们或许能雇个公会法师为我们的建筑物做挡箭牌。当然,如果我们把它搭在城市边缘会更容易,或许直接建在沙漠之中,这样这座塔就能享受更充足的日照了。”
“重点是树立起彰显我们权势的标志物,”贾拉索提醒说。“我可不希望建在空荡荡的沙漠里,只给那些蜥蜴和蛇敬拜。”
“达耶特佣兵团的信条是隐藏自己的实力,”金穆瑞打断道,“难道要在这样一个周围都是潜在的敌手的世界中改变这个有用的法则吗?你又一次忘记我们是谁,贾拉索,还有我们身处何处。”
“我们可以掩藏这座塔建造的实质,为这位尊贵的王子,”恩崔立回应说。“我或许能找到符合你们要求的地点,”他对贾拉索说完,便转向莱基和金穆瑞,“并且缓和你们理由充分的担忧。”
“去做吧,”莱基答道。“做些有用的来证明我的错误。”
恩崔立用无声的微笑答复了这假意的赞同。他早就策划好了最佳选址,这样就能把贾拉索和他的达耶特佣兵团引向柯林.苏雷兹和达拉巴德绿洲。
“我们有什么来自探索者公会的情报吗?”贾拉索发问,走到房间另一边坐到椅子上。
“夏洛塔·维斯帕正在与帕夏达克兰会面。”恩崔立回答。
“他会不会为报复我们把她宰了?”金穆瑞问到。
“反正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莱基..刻薄地讽刺说。
“帕夏达克兰对我们很感兴趣——”恩崔立开始讲。
“我想你的意思是,印象深刻。”莱基纠正道。
“他对我们很感兴趣,”恩崔立坚定地回答,“不会贸然动手。很显然,他并不恼怒丢掉了一个外围的小哨所,他更想弄清楚我们的实力与意图。或许他会把她杀了,但不过是为了试探我们的反应。”
“如果他这么做,我们或许会彻底铲除他和他的公会。”贾拉索说道,微微地扬了扬眉毛。
恩崔立有点吃惊。杀手开始怀疑贾拉索近乎疯狂的举动背后另有目的。通常,贾拉索会试图与像探索者公会的帕夏达克兰这样势力强大的人建立起互利关系。黑暗精灵佣兵头子从不浪费时间、精力,还有珍贵的军力——对他来讲当务之急的是建立起据点。而现在,他在卡林港的立足点是牢靠的,于是贾拉索的欲望开始膨胀。
恩崔立并不理解,但也不太担心,开始谋算如何利用这个为自己获益。
“在我们采取任何针对达克兰的举动前,我们必须削弱他的外援。”杀手谈到。
“外援?”贾拉索和莱基一起问道。
“帕夏达克兰的势力宽广,”恩崔立解释。“我怀疑他有着范围广大的防卫圈,甚至超出了卡林港的范围。”
从黑暗精灵脸上的表情来看,恩崔立可以确信自己成功地打下了根基,而此刻什么都无需多说了。事实是,他很清楚老帕夏达克兰根本不会伤害夏洛塔.维斯帕。如此公然的复仇根本不是达克兰的行事方式。没错,他应该会邀请夏洛塔使对话继续下去,因为巴沙多尼公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摧毁了一个属于他的外围哨所,因为照他的理解,巴沙多尼公会一定已经获得了一些全新的武器或是强大的盟友。帕夏达克兰想要确切得知这次袭击是由公会的新领袖发起的——如果照谣传所说的那样,巴沙多尼真的死了——或是由于他突然变得自信十足。真相一定会来自夏洛塔本人,她一定已经被提升到公会中极高的位置,并且亲自前来送给他关于巴沙多尼的线索,或是至少也能为他提供这次袭击的解释。这样看来,帕夏达克兰并不打算给自己招来灾祸。
夏洛塔会安全无恙地离开达克兰的屋子,她也会听从瓦维尔·泰戈维斯之前的提示,在晚些时候去找贾拉索,告诉佣兵头子她很确信达克兰在城市外围设有防御——一个盟友。而恩崔立稍后会向他讲明谁的位置将会是建起高塔的最佳地点。
是的,一切会很顺利,都会按杀手的计划进行下去。
*****
“消灭了柯林·苏雷兹,帕夏达克兰在卡林港外围将不再有盟友。”夏洛塔·维斯帕当晚向贾拉索汇报。
“他在城市外根本无需盟友,”贾拉索回应,“根据你和其他副官提供的消息,达克兰在城中的那些援手就够我们在征战时好好对付的了。”
“但帕夏达克兰根本不明白这一点。”夏洛塔毫不犹豫地回答。
在贾拉索看来,显然这个女人早就盘算好了。她看上去相当轻松愉快,在与达克兰会面后,她肯定跟部属在街道上的耳目碰过头。她一定取得了一些关于达克兰的确切情报,毫无疑问他正处在戒备状态。他肯定正在担忧外围较小的据点会全部沦陷。达克兰并不清楚巴沙多尼的实力几何,也不知道公会内由谁掌权——这则使他最为担忧。
贾拉索用他灵巧的黑色手掌托住自己的尖下巴。“他觉得帕夏巴沙多尼已经死了?”他第三次问。同样,夏洛塔第三次回答:“是的。”
“也许在你们的社会里,”夏洛塔回答,“信奉罗丝的主母们绝对掌控着卓尔家族。但在这儿,死了一个头领只会带来少许混乱,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什么了。公会之间则很少开战,因为战争对各方都有害。这也许是原先的帕夏们经过多年,甚至几十年才得到的经验。然后他们把这个教给自己的孩子,或是他们选择的接班人,就这么一代代地传承下去。”
当然这些贾拉索全都理解,但是他却装出困惑的表情,促使她继续讲下去。实际上,贾拉索更多的则是试着了解夏洛塔,而不是卡林港的地下势力的运作方式。
“我们进攻的结果就是,帕夏达克兰相信老巴沙多尼已死的传言,”这个女人继续说,“在达克兰看来,若巴沙多尼已死——或是失去了公会的掌控权——那么我们就更难对付了。”夏洛塔浮现过她那带有讽刺意味的邪恶微笑。
“如果我们开始铲除他的外围——首先是那些较小的公会以及达拉巴德绿洲——那么就会让达克兰开始坐立不安。”贾拉索推断道。
“这样我就能强迫探索者公会签订对我们更有利的条款,”夏洛塔说,“甚至达克兰会把那些较小会所的地盘全送给我们,来让我们满意。反正他控制那些区域的根据地已经被我们除去了。”
“不是很丰厚的犒赏。”贾拉索评论道。
“当然,但想想别的公会若是知道了帕夏达克兰把我们侵扰过的地区拱手送给我们,那巴沙多尼公会将会赢得怎样的声望啊。”夏洛塔喋喋不休。她一直在耍弄诡计,戴高帽子,所有这些让贾拉索对她更感兴趣。
“达拉巴德绿洲?”他问到。
“它本身就是对我们的奖励,”夏洛塔很快作答,“即便我们没得到什么实际物资,控制它也能补偿我们跟帕夏达克兰的游戏所花费的开销。”
贾拉索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并且狡猾地看了一眼夏洛塔,朝床那边颔首示意。大赚一笔的想法总能成为他的壮阳剂。
那天晚上迟些的时候,贾拉索在他的房间里踱着步,刚刚遣走了夏洛塔,他开始独自忖度她带来的情报。按照瓦维尔简短的叙述——达拉巴德绿洲是帕夏达克兰的中继站,他通过这儿与远在卡林港之外的强大盟友联络。一名叫苏雷兹的小军阀控制着达拉巴德,而它是个中立的要塞。它并非直接从属于探索者或是城中其他的公会。苏雷兹靠传递情报获取酬劳,还有偶尔向西北来的商队收取过路费,这些夏洛塔已经向他解释过了。
贾拉索继续踱步,思索这信息,将之与早先来自阿提密斯·恩崔立的提议联系在了一起。他感觉到,自己的新盟友用心灵感应碰触自己,但他只是调整魔法眼罩拒绝了这呼唤。
这几件事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一定有什么计划隐藏在事实背后,肯定是关于卡拉巴德的战略位置和夺取它带来的收益。恩崔立之前不是建议让贾拉索在卡林港之外占据用来建造水晶塔的地盘吗?
而现在看来:这绝佳的占领地简直是送上门来,在这儿达耶特佣兵团可以一举多得。
精神上的刺探还在继续。这是一次强烈的召唤,而通过自己的眼罩贾拉索从没感觉到过比这更强烈的呼唤。
他想获得些什么,克什辛尼朋在佣兵头子脑海中低语。
贾拉索开始将这碎片取下,他觉得自己独立探究就能洞悉全局,但克什辛尼朋的第二次陈述打消了他准备结束对话的考虑。
阿提密斯·恩崔立有更深的图谋,碎魔晶强调。也许是深仇,或是有什么宝藏。
“绝不是复仇,”贾拉索大声说,移去了防护眼罩以便和碎魔晶更便捷地交流。“如果恩崔立有这么个打算的话,那他早就亲自解决这个苏雷兹了。他一向对自己独来独往很是自傲。”
你相信突然提出强占达拉巴德绿洲,一块儿之前我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竟能同时符合削弱探索者公会的目的还有我们建塔的要求,难道不是个太幸运的巧合?碎魔晶问完,在贾拉索做出回答之前,克什辛尼朋继续阐明了自己的观点。阿提密斯·恩崔立对进攻达拉巴德绿洲有深层的动机。这毫无疑问。可能他知道我们的联络人会向我们提议占领达拉巴德可以威慑帕夏达克兰,以便在谈判中占据主导权。
“更可能的是,阿提密斯·恩崔立引导我们的联络人做出那样的结论。”贾拉索推测,说完咯咯地笑出声。
或许他正试图把我们引向毁灭,碎魔晶讲道。这样他就能获得自由并且独揽大权。
贾拉索在这推断全部进驻脑海前就开始摇头。“如果阿提密斯·恩崔立想摆脱我们,那么他会找些借口离开这城市。”
它说的是没错,贾拉索不得不承认。达耶特佣兵团在地表呆的时间够长了,长到足以抓回一个叛逃者。除此之外,贾拉索也很怀疑碎魔晶的最后一个推断。首先,阿提密斯·恩崔立很清楚达耶特佣兵团不会盲目地袭击达拉巴德或是其他敌对势力。同样,在贾拉索看来,要是想把达耶特佣兵团清除出地表,这个策略也太冒险——要真打算这么做的话,直接告诉卡林杉那些更强大的势力,一队黑暗精灵已经来到卡林港不是更容易达成吗?
他仔细思索过克什辛尼朋所有的建议,与这个神器取得了共同的结论,很可能绿洲藏着什么宝物,就如它第二次所说的。
卓尔佣兵团长闭上双眼,当体察到碎魔晶对这些怀疑和猜测的感受时笑出声来,他知道这件神器和他一样已经接受了这个论断,对此加以关注。他们更多的感觉到有趣、惊奇而非愤怒。无论恩崔立怀着怎样的个人目的,也不管关于达拉巴德与帕夏达克兰的情报是否属实,这块报酬颇丰的绿洲确实很值得一试。
这样做并非对黑暗精灵,而是对神器更有好处。克什辛尼朋已经对贾拉索言明,它需要创造自己的水晶映像来吸收明耀的日光。
这离它一直以来的最终目的又近了一步。
第七章 优势,还是灾难?
柯林·苏雷兹抬起右臂,将思绪集中在他右手上戴着的那只黑色的、带有红色饰带的护手。那些饰带似乎正在搏动。对于这个隐居的男人来说,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了。
有人正在试图窥探他和他位于达拉巴德绿洲上的城堡。
苏雷兹更加专注于这只魔法护手。最近,有一位卡林港的仲裁人前来询问,他是否有可能卖出他心爱的长剑查伦之爪。当然,苏雷兹当即对这个荒谬无稽的要求表示拒绝。对于他来说,这柄剑比他成群的妻妾、数以百计的儿女都更亲近。但是对方的出价也并非开玩笑,这次提议许诺了超出常人想象的财富,只为了得到这一件物品。
苏雷兹知道卡林港的公会成员们是些什么样的人。而且,他拥有查伦之爪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足以让他知道这样一次严肃的出价被丝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会为他带来些什么,因此他对于窥探魔眼的出现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一些特殊的情报来源指出,这次的意欲购买者可能是阿提密斯·恩崔立以及巴沙多尼公会,苏雷兹的警惕性就提得更高了。
苏雷兹确信,他们将会寻找他的弱点,但必将无功而返。
当苏雷兹进入更深层次的专注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个新的元素,这很危险,因为它暗示着这次前来的小偷恐怕不会轻易退缩。这不是法师所拥有的奥术能量,也并非预言牧师的祈祷。不,这种能量与他此前所期望的并不相同,但也绝非超乎苏雷兹和护手理解范围之外的东西。
“心灵异能者。”他大声说,抬眼看着他的高级属下们,这些人都全神贯注地站在他的王座室里。
其中有三名是他的孩子。第四个是门农的高级军事指挥官,而第五个则是一位著名的盗贼,业已引退,来自卡林港。这倒是很方便,苏雷兹想,这个盗贼从前正是巴沙多尼公会的成员。
“阿提密斯·恩崔立和巴沙多尼公会的人。”苏雷兹告诉他们。“如果这的确是他们的话,那么他们最近一定招募了一个心灵异能者。”
五位副官互相低声交谈了几句,交换了关于这个新信息的一些看法。
“也许那就是阿提密斯·恩崔立这些年来的优势所在。”其中最年轻的一位提出。这是柯林·苏雷兹的女儿,阿达妮娅。
“恩崔立?”那个老盗贼,普雷利奥,笑了起来。“当然,他拥有强大的意志力,不过,心灵异能者?呸!他根本不需要那种家伙,他只用刀已经够厉害了。”
“但是,不管是谁,只要想要我的宝物,肯定都拥有心灵之力。”苏雷兹说。“他们以为他们获得了一个可以利用的优势,或者说,一个我和我的宝物的弱点。当然,这种想法只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我们即将遭到一次攻击。”
所有的五名副官听到这个断言,都不禁显得有些不自然,但是看起来都不很担心。卡林港的大部分公会并没有参与攻击达拉巴德绿洲的计划。这是柯林·苏雷兹花了大价钱获得的确实情报。这五个人知道,即使是两三个公会联合起来,也无法占领达拉巴德,更不用说是仅仅一个公会了——当然,前提条件是,苏雷兹装备着可以使所有法师毫无用武之地的那柄长剑和那只护手。
“没有任何士兵可以突破我们的城墙。”阿达妮娅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自信的做作微笑。“也没有任何盗贼可以潜行进入我们的内部建筑。”
“除非利用某种属于魔鬼的心灵之力。”普雷利奥眼睛看着年长的苏雷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柯林·苏雷兹只是以大笑做为回应。“他们以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弱点。”他重申道。“我可以用这个来阻止他们——”他抬起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当然,我还有别的法子。”下面的人很快理解了他的意图,也因此所有人的脸上都现出了和他一样的微笑。毕竟,他们还拥有第六位副官,一位很少出现也很少被打扰的副官,一位被当作一件用于拷问和折磨的工具的副官,一位宁愿尽可能少地与人类呆在一起的副官。
“加强物理防御。”苏雷兹命令道。“我将负责心灵之力的防务。”
他挥手驱走属下们,靠回椅背,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黑色的强力护手,以及其上如同血脉一般的红色饰带上面。没错,他能够感觉到那个细小的魔眼。尽管他很希望那些妒嫉的家伙们能够退去还他一个清静,却又很期待能够享受一点点他们为他带来的刺激和乐趣。
他知道雅拉斯克里克一定会享受的。
在柯林·苏雷兹宫殿下面的地底深处,苏雷兹的大部分士兵都不知道其存在的幽暗隧道里,雅拉斯克里克早已经发觉到,某人——或某物——正在使用心灵异能探查整个绿洲。雅拉斯克里克是一个夺心魔,一只灵吸怪。这是一种类人生物,拥有球根状的头和巨大的大脑,在它的脸上,本应长着鼻子、嘴和脸颊的地方却伸出数根细长的触须。灵吸怪看起来很可怕,并且拥有相当强大的体魄,但它们的真正力量却存在于精神的世界中,这种心灵异能要远远强于人类、或是卓尔心灵异能者所能达到的程度。利用精神能量的冲击,灵吸怪可以轻易地毁掉对手的心智,此后这些不走运的与灵吸怪作对的家伙们不是被剥夺智力而成为懵懂的奴隶,就是干脆被那些触须吸出了脑浆子。
雅拉斯克里克已经为柯林·苏雷兹工作了许多年。苏雷兹对待它的态度介于仆人和奴隶之间。自从某天苏雷兹在一场短暂的战斗中,利用护手吸收了灵吸怪的精神冲击从而击败了雅拉斯克里克之后,此人就确信他与这个生物之间已经达成了一个公平的交易。事实上,苏雷兹并没有真正击败灵吸怪。因为,假如苏雷兹手中致命的长剑向夺心魔刺下的话,雅拉斯克里克就将会利用不能对苏雷兹构成直接威胁的能量化作液体,在石缝之间溜走,从而逃离护手的作用范围。
但是,苏雷兹并没有攻击雅拉斯克里克。夺心魔那睿智的公脑认为,这个机会主义者发现了一个可能牟利的机会,他保证了这个灵吸怪的生命安全,并且提供一个舒适的地方让它冥想——或者任何灵吸怪可能喜欢做的事——用这些条件来交换他可能需要的帮助,当然,主要是帮助防守达拉巴德绿洲。
在这些年当中,柯林·苏雷兹从来没有怀疑过雅拉斯克里克来到达拉巴德的真正目的。事实上,这个灵吸怪是被它的同族们选中来执行一个特殊的任务,那就是找到并研究那只黑红交间的护手,因为夺心魔经常会需要研究任何可以防御它们的力量的物品。尽管雅拉斯克里克这些年都没有太多机会来研究那只护手,但它对此从不感到焦虑。聪慧的灵吸怪是整个多元宇宙中最有耐性的生物种类之一,它们更喜欢品味过程,而非结果。雅拉斯克里克在隧道里过得很惬意。
一股心灵异能的潜流触动了灵吸怪的感受器官,通过对感受的判断,雅拉斯克里克确认这并非是其他的灵吸怪在使用心灵异能窥探达拉巴德绿洲。
这个如同它的同类一样,对于自己的超强能力确信无疑的夺心魔对此并不感到担忧,反而产生了一些兴趣。它甚至感到有些忧虑,因为那个蠢货苏雷兹利用护手也能感受到这股心灵异能,但这一次,能量转到了灵吸怪的方向。雅拉斯克里克做出了回应,让自己的心灵漫游之眼下降,下降,直到最深的洞穴之内。
灵吸怪看到这股能量的源头之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而对方——一个卓尔——则完全暴露了自己的震惊之情。
Haszakkin!卓尔的思想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这个词在他们的语言中是“灵吸怪”的意思——一个带有尊敬意味的词,而卓尔们鲜少对非卓尔的生物表示出尊敬。
迪翁·哲内华兹?雅拉斯克里克问。这是它从前所熟知的一个卓尔城市的名字。
魔索布莱,心灵异能者回答。
欧布罗扎家族,睿智的生物指出,因为那个特异的卓尔家族广为费伦幽暗地域的夺心魔所知。
已经不存在了,金穆瑞的回答传来。
雅拉斯克里克感受到对方的愤恨之情,金穆瑞将自己的记忆呈现给它,于是它知道了那个傲慢自大的家族是如何被毁灭的。在动荡之年当中,魔法的力量被削弱,但心灵异能者则毫发无伤。因此,就在那段非常短暂的时间里,欧布罗扎家族的领导者向魔索布莱最强大的家族以及最强大的班瑞主母发起了挑战。随着诸神的交替轮转,各种力量也在此消彼长,心灵异能者们一度得到了重要的地位,但不久之后,传统魔法的能量恢复到了正常强度。对于欧布罗扎家族的威胁,班瑞主母的处理方式是,将他们所有的家族建筑以及成员全部推下了城中一道被称为爪裂谷的大峡谷。只有金穆瑞一个人侥幸逃脱,因为他狡猾地利用了他与贾拉索以及达耶特佣兵团的联系,匆忙逃出了魔索布莱。
你想征服达拉巴德绿洲?雅拉斯克里克问。它很期待一个肯定的答案,因为使用心灵异能交流的生物之间存在着一种忠诚,这种忠诚甚至胜过他们对于同类的忠诚心。
这个黑夜过去之后,达拉巴德就将是我们的了,金穆瑞诚恳地回答。
联系突然中断,雅拉斯克里克意识到,这是因为柯林·苏雷兹走进了这个黑暗的房间,他的手上戴着那个该诅咒的护手,因此心灵间的交流被干扰而中断了。
灵吸怪在它自以为是的主人面前鞠了个躬。
“我们被窥探了。”苏雷兹说,他走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在夺心魔看来,他的紧张情绪是显而易见的。
“心灵之眼,”灵吸怪用它那富于质感,听起来如同水声的声音回答。“我感觉到了。”
“强吗?”苏雷兹问。
雅拉斯克里克发出一种低沉的汩汩声,对于灵吸怪而言,这种声音相当于人类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耸肩动作,表示它对于任何不是灵吸怪的心灵异能者都不会有什么尊重。尽管那个心灵异能者是个卓尔而非人类,并且还来自于夺心魔所熟知的一个家族,但这仍然是一个诚恳的评价。然而,虽然这个夺心魔并不认为可能会发生的、与这个卓尔心灵异能者之间的战斗值得过多考虑,但它知道,黑暗精灵们肯定已经意识到,欧布罗扎家族的心灵异能者绝不是柯林·苏雷兹面前最大的难题。
“‘强’永远是一个相对的概念。”灵吸怪隐晦地回答道。
当柯林·苏雷兹走在盘旋向上的楼梯上时,他感受到了魔法能量带来的刺痛感。他突然跑了起来,全身的肌肉都进入极限状态,但他那把老骨头并没有感到疼痛。他希望能尽快回到达拉巴德上属于他的宫殿,因为敌人的攻击也许已经展开了。
但他设法冷静了下来,放慢速度,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他走进宫殿当中,发现许多士兵在到处游逛,兴奋地互相交谈,但他们的情绪似乎是一种好奇而非恐惧。
“那是你的吗,父亲?”阿达妮娅问,她黑色的双眼闪着光。
柯林·苏雷兹好奇地盯着她。他在阿达妮娅的带领之下,来到了一间拥有面向东的窗子的房间。
它就矗立在那里,达拉巴德绿洲的中央,柯林·苏雷兹要塞的外墙里面。
一座水晶塔,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夺目的光线。这就是被称做厄运之呼唤卡片的邪恶遗物——克什辛尼朋的一个映像。
柯林·苏雷兹注视着这座建筑的时候,他的右手因魔法能量的刺激而颤抖着。他的护手可以俘获魔法能量,甚至可以利用这能量反过来攻击敌人。它从没有让他失望过,但只是注视着这座壮观的水晶塔,就能够使他突然意识到,他和他的“玩具”都微不足道。他甚至用不着走出去试一试就可以确知,他不能指望自己可以利用这座塔释放出的能量来攻击对方,如果他这样做的话,这巨大无匹的能量将马上吞没他和他的护手。他想到,自己完全有可能被这能量给冻结,甚至可能被石化,成为永远蹲在塔顶的一个石像鬼。
“那是你的吗,父亲?”阿达妮娅又问了一次。
她语气中的渴望和眼中的火花全都消散了,因为柯林·苏雷兹转过来看着她。他已是面无血色。
在达拉巴德要塞的城墙外,一小丛棕榈树的遮挡之下,贾拉索藏身于魔法斗篷创造出的黑暗当中,无声地呼唤着那座塔。它的外墙开始变形,伸出一条细长卷曲的管道,穿过魔法创造的黑暗,一直延伸到佣兵头子脚下。贾拉索确认他的士兵已全部就位之后,便以合适的方法沿着管道进入了塔中。一念之间,他命令碎魔晶收回管道,将自己封闭在塔中。
贾拉索站在这个位于城中的制高点上,准备观看即将出演的一场大戏。
你能让光线暗淡些么?他无声地问道。
光就是力量,克什辛尼朋回答。对你来说也许是这样,佣兵头子说。对我来说,它让我很不舒服。
贾拉索感到碎魔晶表露出一种类似嘲笑的感情,但它遵守了他的命令,将东边的墙壁加厚了,因而也就显著降低了房间中的光线。它还为贾拉索提供了一张漂浮座椅,这样他就可以在房间中四处环视而丝毫不用费力,便于仔细观察即将展开的战斗。
注意,阿提密斯·恩崔立也将加入战斗,碎魔晶提醒道。它让椅子飘到房间的北侧,贾拉索得到这个提示之后,努力看向墙外的远方,那些帐篷、树木和石头。在碎魔晶的提示之下,他终于发现了在阴暗中潜伏着的那个身影。
当我们计划攻击帕夏达克兰时,他可没有这么做,克什辛尼朋补充道。当然,碎魔晶知道贾拉索也在想着相同的事情。这也就意味着,恩崔立想要实行一些秘密的计划,为他自己谋取一些利益,或许是背离达耶特佣兵团目标的事情,也或许是想要在佣兵团中获得仅次于贾拉索的地位。
不管事实究竟如何,贾拉索和克什辛尼朋都不认为这会有什么威胁,反而是带着一种找乐的心态观察此事。
飘浮座椅转向小小的圆形房间的另一边,这样贾拉索就看到了第一波牵制攻击,那就是被释放在外墙顶上的许多个黑暗结界。城墙上的士兵陷入恐慌,他们开始匆忙地四处奔跑、叫喊,在结界范围之外组织起一道防线,贾拉索注意到,即使在后退当中,这些士兵们的行动也颇有秩序。然而正在此时,真正的攻击力量从庭院中间的地下现身了。
在此之前,莱基已经使用一只魔杖中储存的穿墙魔法在庭院地下开出了一条通路,每次施展魔法只能前进十尺。所幸法师在要塞的下面找到一个天然隧道,这样他才得以使用最后的一些魔法能量创造出一条通向上方的通路。
达耶特兵团的士兵们立刻使用浮空能力跃到庭院上空,同时也释放出了黑暗结界,既是为了迷惑敌人,也是为了抵挡火热的太阳所造成的日光盲效果。
“我们真应该在晚上发起进攻。”贾拉索大声说。
我的力量只有在白天才能达到巅峰,克什辛尼朋立即回答。贾拉索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表达方式后面的潜台词。克什辛尼朋的暗示是,它比达耶特兵团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更为强大。
由于某种他还未能完全领悟的原因,佣兵头子对于这种自信心感到非常不安。
黑暗精灵士兵们到处跑动、使用浮空能力,投入渴望已久的战斗中。莱基站在洞里,发布着各种命令。法师今天特别的活跃。正如在每一次征服行动中一样,他的热血冲上头部,但他对于贾拉索决定在黎明时分发起攻击感到非常不满。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交换有多么愚蠢:用士兵们在强光下战斗力减半的劣势来交换一座水晶塔的力量顶峰。无疑,水晶塔的出现确实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这已经向防御方宣示了入侵者的力量。莱基并没有低估水晶塔所造成的恐慌的价值,但每当他看到自己的士兵跳出洞外,被阳光晃得双眼流泪的时候,法师就开始思索自己主人越来越令人惊奇的行为,并且充满挫折感地咬紧了牙关。
另一方面,将黑暗精灵们公然投入攻击要塞的战斗似乎完全是一种赌博行为。若是像对付帕夏达克兰那样,使用人类甚至狗头人士兵当作炮灰,而黑暗精灵们悄然暗中渗透,难道就不能完成这场征服吗?最重要的问题是,征服达拉巴德之后又怎么处理呢?大部分在战斗中幸存的人——而且可以肯定会有很多的幸存者,因为黑暗精灵们使用的远程狙击手段是手弩,箭头上淬过让人沉睡的毒药——都必须被杀掉,以免他们透露关于征服者的真相。
莱基提醒自己注意自己在公会中的地位。他知道,贾拉索迟早会犯下一个大错,以至于使达耶特佣兵团的大部分成员丧失生命,这样,他就可以获得足够的支持力量,推翻贾拉索。也许现在贾拉索就正在犯下这样一个大错。
法师听到上方传来的呐喊声突然变了调,于是抬眼向上瞥去。他发现阳光已经变得更为炽烈,而黑暗精灵们释放的黑暗结界时效已过,已然消失。魔法创造的井筒状通道也突然消失了,重现的石材和泥土恰巧夹住了两个正在上浮的士兵。这只是短短一瞬之间的事,很快就有什么东西突然跑出来,赶走了试图驱散莱基施放的穿墙魔法的那股能量。但这已足够将那两个不走运的卓尔士兵压成齑粉。
法师无声地诅咒着贾拉索。
他提醒自己保证99lib.t>自身的安全,准备看看最后的结果。就算这次征服行动成为一场彻底的失败,对于他个人而言倒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对于护手来说,解除黑暗结界或者封闭地面上敌人的入口都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苏雷兹受到一股能量的反制,竭尽全力才稳住身形。这股能量是原始纯净的魔法力量,他无法期望自己能够吸收它。他知道这能量肯定是来自于那座塔。
那座塔!
黑暗精灵!
他的毁灭即将来临!
他撤退到中厅,命令士兵们战斗到最后一息。他冲进一条无人的走廊,向自己的私人房间跑去,他的女儿阿达妮娅一直跟在他后面。在快速的行进当中,他呼唤着雅拉斯克里克,希望它能赶来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没有回音。
“它一定已经听到我了,”不管怎样,苏雷兹还是向女儿做出了保证,“我们只需要跑得够远,雅拉斯克里克就能找到我们。然后我们就可以逃出要塞,将黑暗精灵的到来告知卡林港的领主们。”
“走廊里的陷阱和门锁肯定会拖住我们的敌人。”阿达妮娅回答。
尽管阿达妮娅对于敌人的真相感到万分惊讶,但她仍然确信自己所说的不会有错。达拉巴德的圆形主建筑中遍布漫长的走廊,其间还有许多沉重的石门或木门,每道门都使用钢带加固,它们可以阻挡绝大多数的闯入者,无论是使用魔法或物理手段都很难打开它们。另一方面,在外墙与柯林·苏雷兹的秘密祭坛之间布置了大量的陷阱,足以使最有经验的盗贼也感到万分沮丧。
但对于最聪明、最狡猾的盗贼而言,情况则并非如此。
阿提密斯·恩崔立已经潜行来到了要塞的北墙下面。这可不是件轻松的事——事实上,在通常情况下,这根本不可能,因为在要塞周围有一片广阔的空场,从要塞的墙边到周围的树木、帐篷、巨石以及数个小池塘之间有将近一百尺的距离毫无掩蔽之处。但是,现在恰好不是通常的情况。要塞正中央出现了一座实体化的水晶塔,大多数的卫兵都在四处乱跑,试图弄清楚这究竟是敌人入侵还是柯林·苏雷兹搞到的另一个神秘魔法物品。甚至连城墙上的卫兵都不由自主地盯住那座塔,目光中充满敬畏。
恩崔立将自己隐蔽起来。他身上的黑色披风是他借来的卓尔伪装斗篷,在阳光下的效果不会很持久,但还是能够避免他被二十尺高的城墙上的卫兵发现。
杀手等待着,直到战斗的喧嚣声转为从要塞内部传出。
对于普通人来说,看到柯林·苏雷兹要塞的墙壁,一种不可逾越的感觉就会油然而生。墙壁由褐色的砂岩和灰色的花岗岩砌成,接合部采用抛光的白色大理石。然而在恩崔立看来,它更像一道楼梯而非一堵墙壁,到处都布满了落脚点和可以用手指抠住的裂缝。
在几秒钟之内,他已经爬到了接近顶端的位置。杀手抬起自己的身体,瞥了一眼城墙上面的情况,只见两个卫兵正在焦急地为十字弩上箭。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激战正酣的庭院中央。
杀手在披风的掩护之下,无声地翻过墙壁。几秒钟之后他就来到了墙下,并且装扮成柯林·苏雷兹卫兵的样子。
恩崔立混进几个正匆忙跑向主建筑的士兵中间,但在他们加入混战之前就及时脱队了。他再度来到墙边进入潜行状态,悄悄摸进了敞开的大门里,在那里,他看到了柯林·苏雷兹,此人正在与卓尔的魔法能量进行激战,手中还挥舞着那把奇异的长剑。恩崔立继续奔跑着,假装是顶不住压力而撤退,但他一直都只在苏雷兹前面几步远。杀手赶在苏雷兹和其女儿之前进入了主建筑。
恩崔立继续向前跑着,隐蔽而安静,他跑过走廊,穿过打开的门,越过被解除的陷阱,一直领先于两名贵族和保护他们领导者的士兵们。杀手到了苏雷兹私人房间的大门前,还剩有足够的时间检查了门上所有的警报器和陷阱,确定它们已经全部就位,并且还做了点手脚。
因此,当阿达妮娅·苏雷兹推开那扇饰以金叶的华美大门,跟她父亲一起走进这个看似非常安全的房间中时,阿提密斯·恩崔立早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就在一条挂毯后面,平心静气地站着。
要塞的西墙脚下,三名黑暗精灵正与三个达拉巴德士兵相对峙。这三个人类经受过良好的训练,装备着良好的武器还有闪亮的链甲与小盾牌,但在黑暗精灵面前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恐慌。尽管如此,他们还并没有失去理智。他们互相掩护,借助墙壁保护后方,站成了三角防御的阵势。
相对地,黑暗精灵则呈扇形散开,并同时趋前进攻。三个卓尔都是双手各持一把精致的卓尔长剑,总共六柄长剑展开如同水银泻地般的攻势。
三个人类凭借彼此坚定的信任守住了自己的位置,不时地使用闪避和格档化解敌人的攻击。附近的一些人类士兵已经开始尖叫以及四处乱跑,这样只会带来灾难,但这三个人并没有这样。在连续的防守之中,三个人类开始对卓尔们那些富于欺骗性的剑舞有了一些了解,因此逐渐也能够偶尔做出一些反击。
这样交战了数回合之后,人类仍然明智地守住了他们的阵势,而没有跟从他们的同伙一起从黑暗精灵的身边逃走。长剑相撞的金铁之声嘤咛不绝,柯林·苏雷兹为他最优秀的士兵配备了魔法长剑,这些武器足以同卓尔长剑相抗衡。
黑暗精灵们互相交流了几句,当然,他们所用的语言人类是无法懂得的。然后,三个卓尔同时发动进攻,六柄长剑高高挥起。人类举起长剑和盾牌,同时顶住了所有的攻击,六次金属的撞击,却产生了如同一个音符一般的协同效果。
然而这个音符却很快降低了音调,三个人类士兵突然意识到,攻击他们的三个卓尔各自丢掉了一柄剑,但尽管他们意识到这一点,却根本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举起的长剑与盾牌仍然在抵挡来自上方的攻击,他们无法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现在已经完全暴露,但等到他们听到十字弩射击的声音,感受到箭矢扎入自己的肚子时,一切已经太晚了。
三名黑暗精灵不约而同地各自后退了一步。站在中间的那个人类士兵名叫图纳金·塔萨尔兹,他呼唤着自己的同伴,告诉他们自己被击中了,但没什么大事。图纳金左边的那名士兵也说自己没事,但他的话语已显得不是那么清晰。图纳金转头瞥了一眼,刚巧看到他直挺挺地脸朝下摔倒在尘土里。而图纳金右边的那位同伙则丝毫没有反应。
只剩下图纳金一个人了。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后背紧紧靠在墙上,这时三个黑暗精灵已经将他们丢掉的剑捡了起来。其中一个对他说了一些话,虽然他无法理解话语中的意思,但他能够理解那个卓尔脸上的表情。
他应该躺在地上睡去,卓尔是在告诉他这一点。对于图纳金来说,这正是他当前最想要做的事,然而三个卓尔突然冲来,六柄长剑形成了致命的完美攻击。
图纳金·塔萨尔兹在倒下之前还设法挡住了其中的两柄,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庭院中央和墙边所进行的战斗情况大抵如此。虽然贾拉索的佣兵们主要是使用武器,但他们看来也不介意使用大量的魔法伎俩进行辅助,也正因如此,他们压倒了达拉巴德的士兵。佣兵头子已经命令他的杀手们尽可能保存大多数人的性命,多使用睡眠箭,并且接受投降。尽管如此,他还是注意到,许多卓尔发现对手能够抵抗睡眠毒药以后,并不打算等待对方决定是否投降,而是直接杀掉了事。
对此,贾拉索只是耸耸肩,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忧虑。这是一场公开的战斗,他和他的佣兵此前对这种战斗都没有太多的经验。即使柯林·苏雷兹的士兵被杀得太多,以至于无法维持这个绿洲要塞的正常运作,那么贾拉索和克什辛尼朋也只需要另找一些人来代替死者就行了。不管怎么说,当苏雷兹被碎魔晶纯粹的力量给吓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的时候,这也就意味着攻击行动已经进行到了第二幕。
事态发展完全不出意料。庭院和墙壁现已被黑暗精灵给控制,在好几个地方,墙壁已经被打破,有些士兵已经冲了进去。现在,金穆瑞和莱基终于登场亮相了。
金穆瑞命令几个清醒的俘虏走在他前面,迫使他们为他带路进入建筑。他们在这个充满陷阱的迷宫行走的时候,他会用他强大的意志力阅读他们的思想,从而安全地走向最终的目标:苏雷兹。
贾拉索在水晶塔里舒适地坐着。他很想离开这座塔,和金穆瑞一起加入有趣的猎杀行动,但他还是决定呆在这里,与他最强大的伙伴——碎魔晶分享这一时刻。他甚至允许它将东面的墙壁再次变薄,从而让它获得更多的阳光。
“它在哪?”柯林·苏雷兹一边在房间里沉重地踱步,一边怒吼道。“雅拉斯克里克!”
“也许它没办法过来。”阿达妮娅推测道。说话间,她恰巧走到了恩崔立藏身的那张挂毯附近。
恩崔立知道自己可以走出来干掉她,然后直取他的猎物。但他压抑了自己的冲动,继续机警地聆听他们的谈话。
“也许那座塔的力量也同样使它——”阿达妮娅继续道。
“不!”柯林·苏雷兹打断了她的话。“雅拉斯克里克的力量远比那东西强大。它的族类对于事物的看法——所有事物——都与我们完全不同。”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阿达妮娅突然惊讶地吸了一口气并且后退了一步,刚巧走到恩崔立的视野当中。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盯着她老爸的方向,后者则不在恩崔立受限的视野之内。
恩崔立确信,这个女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她看到的东西上面了,不管那究竟是什么。所以他悄悄地单膝跪地,往挂毯外面瞄了一眼。
他看到一只灵吸怪从心灵任意门中走进这间屋子,并且站在柯林面前。
一个夺心魔!
杀手连忙躲在挂毯后面,心念急转。这世上很少有什么东西可以使阿提密斯·恩崔立感到慌乱不安,因为他是在街道上成长,从一个年幼的孩子成为顶尖的职业杀手;他还曾进入魔索布莱,遇到过很多很多的黑暗精灵,并且仍然存活于世。然而,夺心魔正是可以让他感到慌乱的东西之一。他曾在黑暗精灵的都市中见过几个夺心魔,并且他憎恨它们甚而超过其他所有他见过的生物。令他感到憎恶的并不是它们的长相,虽然它们的样子确实极其丑恶。不,是它们那特殊的习性,它们对于这世界的完全不同的看法,正如柯林方才所暗示的那样。
在他的生命当中,阿提密斯·恩崔立之所以能强过其他人,正是由于他的对手们并不那么理解他,而他则能理解他的敌人。他发现要理解黑暗精灵的思想更有挑战,因为卓尔的经验太丰富了,他们对于阴谋诡计非常的精通,因而他也没办法真正地理解他们……至少,他对他们的理解并不足以使他拥有任何的自信。
而在与灵吸怪的接触当中,尽管他只与它们短暂地接触了几次,这个劣势就显得更为明显,并且完全无法逾越。阿提密斯·恩崔立不可能理解这种特殊的敌人,因为他无法站在灵吸怪的角度上来观察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办法。
因此,恩崔立尝试着让自己的身体缩得更小一些。他聆听着每一句话,每一次音调的调整,每一次吸气,非常的谨慎。
“为什么你没有早些回应我的召唤?”柯林·苏雷兹质问道。
“这些是黑暗精灵。”雅拉斯克里克用那种如同流水汩汩的声音回答。在恩崔立听来,这声音就如同一个喉咙里有着很多粘痰的、非常老的人所发出的难听声音。“他们已经进入了建筑。”
“你应该早些来!”阿达妮娅尖叫道。“我们本来可能击败他——”她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并且开始喘息。她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看起来仿佛要摔倒了。恩崔立知道,夺心魔刚刚使用某种精神力量攻击了她。
“我应该做什么?”柯林·苏雷兹悲号道。
“你什么也不bbr>.能做。”雅拉斯克里克回答。“你不能指望自己可以活下去。”
“西——向——向他们投降吧,父亲!”正恢复过来的阿达妮娅尖叫着。“把他们想要的东西都给他们——否则你就没希望活下去了!”
“他们会拿走所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雅拉斯克里克对她说,然后再次转向柯林·苏雷兹。“你没有任何条件可以交换。没有任何希望。”
“父亲?”阿达妮娅问。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弱,几乎令人感到同情了。
“你去进攻他们!”柯林·苏雷兹命令道,手中致命的长剑指向灵吸怪。“击溃他们!”
雅拉斯克里克发出了一种声响。恩崔立聚集起足够的意志力,从挂毯后面瞥了一眼,从而认识到这是一种类似欢笑的表情。实际上,这声音根本不是笑声,而更像是一种连喘带咳的声音。
柯林·苏雷兹似乎也理解这种回应的意义,因为他的脸变得通红通红的。
“他们是卓尔。你现在明白了吗?”灵吸怪问。“没有任何希望。”
柯林·苏雷兹似乎想要再次命令雅拉斯克里克发动攻击,但他突然间仿佛意识到了一切,他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那位长着章鱼状脑袋的“同伙”。“你知道!”他指责说,“那个心灵异能者窥探达拉巴德的时候,他告诉了你……”
“那个心灵异能者是个卓尔。”灵吸怪证实道。
“背叛者!”柯林·苏雷兹尖叫着。
“并没有什么背叛。我们根本就没有友谊,甚至连同盟也不是。”灵吸怪中肯地评论道。
“但是你知道!”
雅拉斯克里克根本没有费心去回答。
“父亲?”阿达妮娅又问了一次,她在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柯林·苏雷兹开始大口喘息。他抬起左手擦去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我应该怎么做?”他说,但更多地是在问他自己。“怎样才能……”
雅拉斯克里克又发出了那种类似咳嗽的笑声,这一次,恩崔立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生物正在嘲笑可怜的苏雷兹。
柯林·苏雷兹突然镇定下来,怒视着夺心魔。“这让你感到愉快?”他问。
“对于低等种族所做的讽刺之事,我一直感到愉快。”雅拉斯克里克回答。“你的悲鸣与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所发出的是多么类似。柯林·苏雷兹即将在一个更强大的敌人面前乞求自己的生命,而那些曾在他面前乞求他放过自己的人,他们的性命得以保存了吗?”
“但是那个敌人你已经知道了!”柯林叫道。
“相对于 4f60." >你们这些卑微的人类,我更青睐卓尔。”雅拉斯克里克直率地承认道。“他们从不乞求怜悯,因为他们知道不会有怜悯。他们接受失败的态度正是有独立意志的生物所应有的,不像你们这些充满奴性的人类。他们之间没有太多交流的手段,而你们则是根本没有,但他们了解并且承认自己的这个弱点。”灵吸怪浅浅鞠了一躬。“这代表我在你的死期对你的全部敬意。”雅拉斯克里克解释道。“我将向你的方向发射能量,你也许可以抓住它,用它来对付那些黑暗精灵——他们已经离这里很近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但是我会选择不那么做。”
这个时候,阿提密斯·恩崔立发现柯林·苏雷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这是从绝望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的愤怒的转变,在他的街巷生涯中,恩崔立曾经无数次地目睹这种变化。
“但是我戴着这个护手!”柯林·苏雷兹有力地说,并且,他将那把奇迹之剑向雅拉斯克里克刺去。“至少,我要成为你死亡的第一个目击者!”
但正在他做出如此这般的宣言之时,雅拉斯克里克已经从脚部开始溶化并且进入了石头里面。
“他妈的!”柯林·苏雷兹尖叫道。“你这该死的——”他的激烈演说突然中止了,因为敲击的声音已经从门口处传来。
“你的魔杖!”苏雷兹对他女儿叫道,同时转过来面向她,面向那条装饰着他房间的挂毯。
阿达妮娅站在那里,瞪大眼睛,并没有伸手去拿挂在她腰带上的魔杖。事实上,她根本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地板上。阿提密斯·恩崔立正站在那里。
当她倒下去的时候,柯林·苏雷兹瞪着大眼注视着这一幕,但他似乎并不关心阿达妮娅是如何倒下的,除非这暗示着他自身的安全受到了威胁。他的眼睛凝视着恩崔立。
“要是你把那柄剑卖给我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杀手评论道。
“我知道这是你干的好事,恩崔立。”苏雷兹以怒吼作为回答。他上前一步,手中血红的长剑闪着光。
“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把它卖了的机会。”恩崔立说,听到这话,苏雷兹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脸上写满怀疑的表情。“我开出的价码是她的命。”杀手补充道,手中的镶宝石匕首向下指着阿达妮娅。“你自己的命我会留下,不过你得用它来跟其他人交易。”
走廊里又传来“砰”的一声,另外还有一些战斗的声音。
“他们已经迫近了,柯林·苏雷兹。”恩崔立指出。“迫近,并且不可阻挡。”
“是你把黑暗精灵带到了卡林港。”苏雷兹再度怒吼道。
“他们是依照他们自己的意愿而来。”恩崔立回答。“我只是足够明智,没有成为他们的对手。这就是我的出价,不过这是最后一次。我能挽救阿达妮娅——她没死,只是睡着了。”为了强调他的论点,他举起一支设计很独特的箭,正是卓尔们所用的,上面涂有使人陷入沉睡的毒药。“把剑和护手交给我——马上——她就能活命。然后你可以为了你自己的性命讨价还价。那柄剑不会帮助你对抗黑暗精灵,因为他们要干掉你根本用不着魔法。”
“但如果我需要为自己的性命讨价还价,我干吗不把这剑拿在手里这么做呢?”柯林·苏雷兹问。
恩崔立瞥了一眼沉睡的阿达妮娅。
“我能信任你的诺言吗?”苏雷兹问。
恩崔立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沉重的门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柯林·苏雷兹仿佛被逼近的危险给弄得非常激动,他一跃而起,猛力挥舞着手中的剑。
恩崔立本可以先杀掉阿达妮娅再行闪避,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向后一蹿,到了挂毯后面,同时矮下身形,向侧面一个滚翻。他听到身后的挂毯撕裂时发出的声响就知道苏雷兹在那边又是砍又是戳的。查伦之爪很轻易地切断了沉重的织物,甚至还把挂毯后面的石头墙壁削下来好几块。
恩崔立从另一个角度现身,他发现苏雷兹已经在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移动了,那男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已经是疯了一半,事实上,他现在正在大..t>笑。
“要是那些黑暗精灵进来这里,看到阿提密斯·恩崔立已经死了,他们会对我的能力做怎样的评价呢?”他尖叫着,同时将长剑向前一刺,但这是一个骗招,他中途变向,砍向恩崔立的肩膀。
此时恩崔立已经拔出了自己的长剑,放在右手,而匕首则仍然拿在左手,他提起匕首将对方的剑拨开。苏雷兹很有能力,他在恩崔立使用匕首发起进攻之前,就用那把强大的武器紧紧守住自己的门户。
对于这个男人的敬畏,还有更重要的,对于那把武器的敬畏使得恩崔立从对手身边退开一步。他对于查伦之爪非常了解,他知道,即使是在一次成功的格挡之中,手上也很可能被对方的武器造成轻微的划伤,这本身没有什么要紧,但如果对方用的是查伦之爪,因为它造成的伤口会发炎溃烂,一个小小的创伤就可能使人丧命。
杀手很确定自己的开局是成功的,他开始缓步向对手逼近。
苏雷兹再度发起攻击,这次是以较低的角度刺出,恩崔立向后一跳避开此招;接下来是一次角度较高的刺击,杀手矮身躲过。恩崔立用自己的长剑别开敌人的武器,然后刺向对方的胸口。这是一次如同闪电般快速的攻击,绝大部分的对手都会被这一剑刺个对穿。
苏雷兹根本没有机会击中恩崔立。此时他不得不做了一个滚翻,滚向左侧,因为杀手在格挡这第三击的同时,不知不觉间已经快步来到了他的右侧,他必须做出这样的闪避方能躲过对手接下来的攻势。
柯林·苏雷兹充满挫折地吼了一声,他们现在又成了平手,互相面对着对方,中间有大约十尺的距离,恩崔立则仍然沉稳地继续向前逼近。现在苏雷兹也动了起来,他绕着圈,准备阻挡对方的攻击。
恩崔立注意到,对方在移动的时候,后面那只脚从不离开地面,这也就意味着对方一直在改变方向,试图截断任何可能的逃跑路线。
“你是如此的希望得到查伦之爪,”苏雷兹自鸣得意地奸笑着说。“但是,你理解这件武器真正的美妙之处了吗?你甚至根本就没办法猜到它真正的力量所在,以及使用它的诀窍,杀手。”
恩崔立继续向前走,不断转变自己面朝的方向,这也就使得苏雷兹可以缩小战场的范围。杀手的耐心正在逐渐被消耗,而另一方面,房门处的声音也告诉他,走廊中的抵抗已经被彻底瓦解了。这房间的门相当的结实,但也绝不会坚持太长的时间,而恩崔立希望在莱基和其他的黑暗精灵到来之前就办完自己的事。
“你认为我已经老了。”苏雷兹嘴上说着,同时向前一个冲刺,长剑直指恩崔立。
恩崔立拦截了这一击,这次他做了一个标准的划圆防守动作,用自己的长剑在苏雷兹的剑刃之下将其荡开。杀手转过身向前走了一步,同时刺出自己的匕首,但他不得不闪身躲避那把强大的长剑。在恩崔立用自己的长剑格档了对方的攻击之后,对方的附魔长剑滑到了恩崔立的右手附近,非常危险,如果不作出躲避动作的话,他就不得不迅速逃离苏雷兹长剑接下来将要挥砍攻击的范围。
“我的确已经老了。”苏雷兹继续说,听起来颇有大无畏的精神。“但是我能够从这柄剑中获得力量。我是一个与你势均力敌的对手,阿提密斯·恩崔立,而我拥有这一柄剑,所以你必将被毁灭。”
他又一次发起攻击,但是恩崔立轻易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到正对着门的墙边。他知道这样就会使自己失去腾挪的空间,但对于他来说这并不要紧,关键是,柯林·苏雷兹也同样失去了空间,而另一方面,对手也正在失去时间。
“啊,没错,退后吧,我可怜的小兔子。”苏雷兹嘲弄道。“我认识你这个家伙,阿提密斯·恩崔立。我认识你。看吧!”说完之后,他开始挥舞自己的长剑,而恩崔立不由自主地眨着眼睛,因为那柄剑似乎正开始追踪黑暗。
不,那并不是追踪黑暗,杀手惊讶地意识到,那柄剑是在释放出黑暗。空气中出现了一团团不透明的黑色烟尘,而这意味着,柯林·苏雷兹正依自己的意愿改变战场的地形。
“我认识你!”苏雷兹吼道,同时迈步向前,在空气中放出更多的烟幕。
“的确,你确实认识我。”恩崔立冷静地回答,而苏雷兹的动作则变得缓慢了。恩崔立的声音提醒了他,这个特殊的敌手拥有怎样的力量。“你在夜晚的噩梦中都会见到我,柯林·苏雷兹。当你将目光投向梦境中最幽暗的黑影之时,难道你没有见过那双紧紧攫住你目光的眼睛吗?”
说完之后,他向前走了一步,用恰到好处的力量向前掷出自己的剑,而他所选择的角度,恰恰是使得柯林·苏雷兹除了逼近的剑尖之外什么都看不见的这一个角度。
房间的门爆炸了,变成了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碎屑。
苏雷兹对此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柄向他刺来的长剑上面,他用自己的武器将那把剑向下拍、向上敲,以及向左右挡。但是恩崔立所选择的角度和力量太精妙了,借助对手用武器格档的力量,这柄剑一直还在飞向苏雷兹的致命部位,这给苏雷兹造成了一种幻觉,认为这武器的另一头仍然拿在恩崔立的手里。
他向前一跳,穿过他的魔法长剑释放的烟幕,将长剑用力刺向恩崔立必然处于的位置——但他的计算完全错误了。
在苏雷兹感到背部已被刺中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一下子变得非常僵硬。恩崔立的匕首已经插进了他的身体。
“难道你没见过那双在你梦境的阴影里盯着你的眼睛吗,柯林·苏雷兹?”恩崔立又问了一次。“那就是我的眼睛。”
苏雷兹感觉到那把匕首正在吸取他的生命力。恩崔立并没有把这生命力吸入自己的身体,他不需要那么做。敌人已经被打败了,而且他自己也知道。苏雷兹松开手,查伦之爪落在地上,他的胳膊也垂了下来。
“你是个魔鬼!”他向杀手怒吼道。
“我?”恩崔立故作无辜地说。“难道只为了一件武器就宁愿牺牲自己女儿的人不是柯林·苏雷兹吗?”
说完之后,他迅速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拽掉了苏雷兹右手上戴着的护手。令苏雷兹大吃一惊的是,那手套被扔在了地上,就躺在剑旁边。
在已被打破的门口处,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富于韵律感但却非常尖锐,而且所说的语言苏雷兹完全不懂,听起来语速很快,但常常夹杂着一些短促尖锐的辅音。
恩崔立从苏雷兹身边走开。苏雷兹转过身,看到烟幕逐渐散去,几个已经进入房间的黑暗精灵的身影慢慢浮现。
柯林·苏雷兹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他曾经与比卓尔更糟糕的东西打过交道,他默默提醒自己。他曾与一只灵吸怪赌博,也曾与卡林港最为声名狼藉的公会主人会面,而他安然度过了这一切。然后,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恩崔立身上,他看到那杀手正集中精神与看起来地位最高的一个黑暗精灵交谈,他看到那杀手正逐渐远离他的身边。
而他珍爱的长剑就在他旁边,那是他最重要的财产——如果有可能,他的的确确会用自己女儿的性命来保护它。
恩崔立距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而且没有一个卓尔向苏雷兹走来,他们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查伦之爪和他的距离是那样的近,它似乎正在呼唤他。
柯林·苏雷兹聚集起全部的力量,绷紧自己的肌肉,在脑海中计算着当前最为便利的逃跑方式,他深深弯下腰,迅速捡起了那只黑红交间的手套,然后,在他意识到那把强大的附魔长剑已经不能够正常在他手中工作的时候,他将它捡了起来。
他转过身面向恩崔立,吼道,“告诉他们,我要与他们的长官谈判……”他说到这里,接下来的话突然变成一片混乱,他的声调降低,速度也减慢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拉扯他的声带。
柯林·苏雷兹的脸开始怪异地扭曲,他的整个身体似乎都在被向那柄剑的方向拉长。
房间中的交谈停止了。所有的眼睛都怀疑地看向苏雷兹。
“我——我会在九——九层狱里等着你,恩崔立!”那男人结结巴巴地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出一声低哑的呻吟。
“他在干什么?”莱基质问道。
杀手并没有回答,只是饶有兴致地观看着柯林·苏雷兹与查伦之爪的强大魔力之间的争斗。现在那老男人的脸变得更长了,身体上到处飘起缕缕轻烟。他试着叫喊,但发出的只是任何人都无法解读的咕噜声。烟变得越来越浓,苏雷兹开始剧烈地颤抖,在此期间,他一直试图发出某种惨叫。
但除了更多的烟,没有任何东西能从他口中喷出。
然后,一切似乎都停止了,苏雷兹站在那里呆呆的盯着恩崔立,并且粗重地喘息着。
他的生命中所余下的时间刚好足够他将一副恐惧和震惊的表情放在脸上,恩崔立有生以来还没有见过比这更强烈的表情。这个表情使得恩崔立非常愉快。苏雷兹这个轻易放弃自己女儿的人,他的结果可也不是那么好。
突然,柯林·苏雷兹的身体发出咝咝声,然后爆裂开来,彻底崩溃了。他头上的皮肉都被烧焦,只剩下一个洁白的骷髅头,以及一双恐惧地瞪大了的眼睛。
查伦之爪再次落到地上,但这次所发出的却并非金属落地的叮当声,而是一种非常沉闷的声音。它砸碎了柯林·苏雷兹的尸体。
“解释。”莱基命令道。
恩崔立走了过去,他的手已经戴上了一只与柯林·苏雷兹所拥有的完全一样的护手,但这两只并不能配成一套,因为它们是为同一只手设计的。他伸出手,平静地捡起了他最新的战利品。
“最好祈祷我不会去九层狱,当然,你肯定是会去的,柯林·苏雷兹。”致命的杀手..对尸体说道。“因为如果我在那里看到你,我会继续折磨你,直至永恒。”
“解释!”莱基更有力地命令道。
“解释?”恩崔立重复道,转过身来面对那怒火熊熊的卓尔法师。他耸耸肩,就好像他的答案应该是显而易见的。“我准备很充分,而他是个蠢货。”
莱基威胁地怒视着他,恩崔立则只是回以微笑,暗自期待自己愉快的表情能够挑拨法师发起战斗。
他现在拥有了查伦之爪,而且他还戴着可以抓住魔法能量、并且使其转向的护手。
这个世界从刚才那一瞬开始,已经以莱基那个废物无法理解的方式展开了
第八章 简单的理由
“留着塔,贾拉索已经说过了,”金穆瑞说,“要塞很好地掩藏了我们的攻击行动,达拉巴德完全可以平稳工作,甚至不会让任何处在绿洲之外的人知道里面已经被袭击了。”
“工作,”莱基回应道,挤出这个令人不快的词语。他盯着恩崔立从自己身边经过走进了水晶塔。莱基的眼神足以表明他嫉恨杀手这天所做的事,并且打算随时找恩崔立的茬。“是不是以后达耶特佣兵团就要成为一个大收费站的工头了?”
“达拉巴德为达耶特带来的利益远超你的想象,”恩崔立用他不熟练的卓尔语回答。“在其他人看来这个地方跟巴沙多尼毫无关系。我们安置在这里的同伙会观察道路,而且还可以在卡林港的那些人之前就搜集到情报。我们可以以这里为起点进行多种行动,远离帕夏达克兰的耳目和爪牙。”
“哪一位盟友能值得我们这么信赖,以至能将达拉巴德作为达耶特前哨来运作呢?”莱基提议。“我考虑过派多摩去。”
“多摩和他的肮脏同类们离不开下水道的垃圾。”夏洛塔插话。
“一个洞对他们来说都太奢侈了。”恩崔立嘟囔着。
“贾拉索暗示过或许达拉巴德的幸存者可以胜任。”金穆瑞解释着。“几乎都没有被杀掉的。”
“和一个被征服的公会结盟。”莱基摇头叹气,评论道。“一个被我们打垮的公会。”
“这与同一个已经没落的魔索布莱家族结盟是完全不同的,”恩崔立看穿了黑暗精灵所表现出的内在推理的错误。莱基是在戴着魔索布莱的有色眼镜看事情,他所考虑的是不同家族间、家族内部、还有每一个人之间的世代恩仇与斗争。
“我们会看到的。”卓尔法师回答,金穆瑞,伯殷永,还有夏洛塔一起动身走上去水晶塔二楼的时候,他示意恩崔立留下来。
“我知道你想将达拉巴德据为己有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当只剩下他们两人在场的时候,莱基指出。“你也许是为了复仇,也许是为了你正戴在手上的护手和正挂在你屁股上的刀鞘中的武器。不管实际情况究竟是怎样,你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情能够逃过我的眼睛,人类。”
“达拉巴德是宝贵的资产,”恩崔立回答道,丝毫没有畏缩。“贾拉索获得了建造及维持水晶塔的安全地点。这里可以满足所有人。”
“甚至包括阿提密斯·恩崔立。”莱基评论。
杀手并未回答,只是抽出查伦之爪,将它平递到莱基面前,让这个卓尔法师见识一下它的魅力。它刀刃锋利,刀身散发出幽暗的红色光芒,长度正合适于长袍的构造,刀头型似长镰,一条刻在中心,贯穿刀身的黑色血槽引人注意。恩崔立尽量张开手掌,好让法师看清楚刀柄末端的半截头盖骨装饰,以及外形为惨白色椎骨的刀柄。沿着刀柄雕刻着类似脊椎骨及肋骨的装饰,直至刀的护手,而护手本身,雕刻成盆骨骨架的形状,连着盆骨,两条分开的腿骨弯向头部,所以挥动它的手可以很巧妙的帖服于这个“骨瘦嶙峋”的构架。所有的刀柄圆头,刀柄和护手都是惨白色的,而且是被漂白了的骨头的那种白色,然而半截头骨装饰上的眼窝则例外,第一眼看它会以为是个黑色的凹槽,但随后就会发现它散发着红色的火焰。
“我对我所得到的回报感到十分满意。”恩崔立承认道。
莱基死死地盯着这柄剑,但他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另一件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宝物:恩崔立手上戴着的那只黑色夹杂红色斑纹的手套。
“这种武器与其说是好运,倒不如说是诅咒,人类。”法师评论道。“它们带有傲慢自大的禀性,并且常常让愚蠢的自满情绪压倒掌握者的意志力量,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两人对视着,恩崔立的脸上现出一抹近于嘲弄的微笑。“你更想要目睹哪一种结局呢?”他说着,将致命的剑刃向莱基逼近,以自己的方式来回应法师那显而易见的威胁。
莱基眯起眼睛,转身走开了。
恩崔立目送法师走上楼梯,脸上的微笑一直没有消失,但事实上,莱基的警告确实引起了他的某种共鸣。的确,查伦之爪拥有强大的意志力,恩崔立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这一点。如果他对此稍有疏忽,这柄剑将带来灾难,或者,他会像柯林·苏雷兹那样被它杀掉。
恩崔立谨慎地向下瞥了一眼,提醒自己,绝对不能用没有戴手套的那只手碰到那柄剑的任何一部分。
在目睹查伦之爪将柯林·苏雷兹的脑袋烧成骷髅的可怕景象之后,即使是阿提密斯·恩崔立本人,也不可能对此安之若素。
“克什辛尼朋轻松地控制了幸存者中的一大部分。”稍后,贾拉索在魔塔的二楼中的接见室里对他的主要顾问们宣布道。“对于达拉巴德绿洲之外的人来说,整件事情看来只是苏雷兹家族内部发生的一起政变,而其中一方获得了巴沙多尼公会的强力支援。”
“阿达妮娅·苏雷兹愿意留下来?”莱基问。
“在克什辛尼朋侵入她的思想之前,她便早已想要占据达拉巴德庄园了。”贾拉索解释道。
“忠诚。”恩崔立低声评论道。
杀手做出这辛辣讽刺的同时,莱基说,“我早已对这位年轻的女性抱有好感了。”
“但我们能信任她吗?”金穆瑞问。
“你们信任我吗?”夏洛塔·维斯帕插了进来。“现在的情况与此类似。”
“现在的问题是,她效忠的公会头领同时也是她父亲。”金穆瑞提示道。
“阿达妮娅·苏雷兹以及其他将留在达拉巴德的人都不能构成任何威胁。”贾拉索做出了结论,迫使辩论中止。“现在那些活着的、并且将继续活下去的人都属于克什辛尼朋,而克什辛尼朋属于我。”
恩崔立注意到,贾拉索发布最终宣言的时候,莱基脸上有种怀疑的表情一闪而逝。而事实上,他本人也同样怀疑,佣兵头子完全没有意识到究竟是谁属于谁。“柯林·苏雷兹的手下不会背叛我们。”贾拉索继续充满自信地说。“他们甚至不会记得这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会全盘接受我们编造的谎言,将此当作完全的事实——如果我们打算这么做的话。达拉巴德绿洲现在属于达耶特兵团,就算我们放一支黑暗精灵部队在这里,我们的统治也不会更加牢固的。”
“那么,你信任那个阿达妮娅,让她领导这些人,而且你还刚刚杀掉了她的父亲?”金穆瑞的语气几乎没有显示出这是一个疑问句。
“她父亲是因为拥有那柄剑才死的,她对此深信不疑。”贾拉索回答。在他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凝视着那把在恩崔立腰带上松松垮垮地挂着的武器。莱基更是用危险的眼神盯住恩崔立,仿佛正在无声地重复着他俩上次谈话时他所提出的警告。
法师用那些警告做为对恩崔立的威胁,提醒杀手,从此刻开始,他将会更谨慎地关注着恩崔立的每一个行动,提醒杀手,他知道他事实上是利用了达耶特兵团来获取个人的利益——一个危险的尝试。
“你不喜欢这样。”两人返回卡林港后,金穆瑞对莱基说。
贾拉索留在达拉巴德绿洲,保护着柯林·苏雷兹的残余部队,并向阿达妮娅·苏雷兹解释她在战略上所应作出的小小变化。
“我能喜欢吗?”莱基反问。“我们原本的目标只是在地表站稳脚跟,但现在,每一天这个目标都在膨胀。我曾以为在这个时候我们早该回到魔索布莱了,结果我们现在却成了站在石头上的剪径贼。”
“是站在沙子上。”金穆瑞纠正道,语气显示对于达耶特兵团无休止的地表扩张计划也感到不满。
贾拉索最初的计划是,来到地表,寻找一些适合的联系人(其中人类占大多数),让他们做为前锋,替卓尔佣兵团进行贸易,从中牟取暴利。虽然他并没有对两人讲过这个计划的细节,但他的解释足以让两人相信,他们在地表上不会停留很长时间。
但现在,他们开始扩张了,甚至夺取了一座地表上的建筑,而在征服了巴沙多尼公会之后,最近又建立了第二个基地。更糟糕的是——两个黑暗精灵都在想着这件事,但并没有说出口来——也许在贾拉索朝三暮四的态度后面还有其他一些东西。也许佣兵头子从那个杜垩登家族的叛逆手中夺取那个圣物是犯了个大错。
“贾拉索好像很喜欢地表。”金穆瑞说。“我们都知道,他对于我们故乡的勾心斗角感到有些厌倦了,但也许我们低估了他厌倦的程度。”
“也许吧。”莱基回答。“或者,也许我们的朋友只是需要一个提醒,提醒他这里不是我们的地方。”
金穆瑞紧紧盯着他,显然是在询问要怎样才能“提醒”伟大的贾拉索。
“从旁敲侧击开始。”莱基回答。这句话是贾拉索的口头禅之一,也是达耶特兵团最常用的战术。佣兵团在进行渗透或者征服的时候,都会首先蚕食对手的外围势力,然后咀嚼,消化,同时再进一步的蚕食,一直到敌人彻底消亡。“莫里克把珠宝送来了吗?”
它就在他面前,散发着邪恶的光彩。
阿提密斯·恩崔立盯着查伦之爪,十指揉搓着他没戴手套的湿黏手掌。他很想伸出手去抓住它,现在就开始用他自己的意志力来与这柄有自主意识的长剑进行战斗,因为他知道这场战斗早晚都会发生。如果他赢下这场战斗,长剑就真正属于他了。但如果他输掉……
柯林·苏雷兹一生的最后一刻又生动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悲惨,可怖。
但正是这悲惨的一幕催促着恩崔立拿起这柄剑,虽然这近似于自杀。他是自负的,他不认为他和那个苏雷兹一样。他不会容许自己成为这柄剑的囚犯,一个被困在自己设下的陷阱中的人。决不。或者让他支配一切,或者,让他死。
但是,那种可怕的死法……
恩崔立伸出手去,凝聚起自己的意志,来对抗即将到来的冲击。
他听到门外的走廊里有人在走动。
在门被推开之前,他就已经戴起手套,然后用右手拿起了长剑,以流利的动作将它入到鞘中。虽然这个房间是他的私人房间,不过对于达耶特兵团的人类而言,是没有足够私人的房间的。
“来。”金穆瑞·欧布罗扎说,随即转过身来走掉了。
恩崔立没有动,卓尔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又转了回来。金穆瑞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上露出探询的表情,这表情很快又转化为威胁,因为杀手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得到了一件极其出色的武器。”金穆瑞说。“它可以完美地弥补你那把下流的匕首的弱点。不用害怕。莱基和我都没有低估你一直戴在手上的那只手套的价值。我们知道它的能力,阿提密斯·恩崔立,而且我们知道如何击败它。”
恩崔立仍然盯着卓尔心灵异能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是欺骗吗?或者,博学的金穆瑞和莱基真的找到了绕过这防魔手套的方法?恩崔立脸上现出一个扭曲的微笑,伪装出全然的自信:对于金穆瑞而言,不管他暗示的是什么,对于即将发生的状况都不会有丝毫的帮助。恩崔立知道这一点,而他的表情也使得金穆瑞意识到:就在此时此地,他就可以穿过房间,利用手套轻易破除金穆瑞的心灵能量防御,然后用这柄威力无穷的长剑将他刺个透明窟窿。
如果这个冷静而强大的卓尔真的有了烦恼或者担心的感觉,那么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但恩崔立同样烦恼而且担心。
“在路斯坎有工作要做。”金穆瑞详细解释了一下。“我们的朋友莫里克还是没把珠宝送来。”
“我又要去充当送信人了?”恩崔立讽刺道。
“这次没有消息要给莫里克了。”金穆瑞冷酷地说。“他不值得我们信赖。”
语气中那种斩钉截铁的意味深深震动了恩崔立,但他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惊讶,直到金穆瑞再次转过身离开。当然,杀手很明白金穆瑞的意思,就是要他前往路斯坎,杀掉莫里克。这个要求也算不上奇怪,因为莫里克显然达不到达耶特兵团的期望。但在恩崔立看来,贾拉索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斩断通往路斯坎广阔市场的唯一途径,至少他肯定会要求那个喜欢耍诡计的小盗贼做出一些解释。当然,贾拉索近来的表现是有些奇怪,但他会有这么糊涂吗?恩崔立举步跟上金穆瑞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次暗杀很可能与贾拉索完全无关。
这些猜测和恐惧在他踏入这个小房间的时候都加剧了。他跟着金穆瑞走进了这个房间,但房间里却只有莱基一个人在等着他。
“莫里克又一次让我们失望了。”法师立刻开始陈述。“我们不能再给他机会了。对于我们他知道的太多,而且显然缺乏忠诚心,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去路斯坎,消灭他。一..个简单的任务。我们不再介意那些珠宝了。如果珠宝在他手里,你可以随意处置。只要把莫里克的心脏带回来给我。”说完之后,他往旁边走了一步,露出了他身后的魔法传送门,恩崔立认出门里模糊的景象正是莫里克宅邸旁边的小巷。
“你必须要取下手套才能穿过这道门。”金穆瑞说。这句话是个非常狡诈的陷阱,恩崔立甚至以为整件事都是为了让他取下手套而设计的一个阴谋。当然,足智多谋的杀手早就知道他们一定会让他穿越传送门,所以他只是对着金穆瑞轻声笑了笑,然后走向传送门,直接跨了过去。
已经身在路斯坎的他回过头去,通过正在关闭的魔法传送门瞥了一眼。金穆瑞和莱基都在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显示着困惑、恼怒和深思熟虑。
恩崔立举起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嘲弄地向他们挥了挥,然后那两个人就从视野中消失了。他知道,他们此刻一定正在寻思,他究竟是如何能将这驱散魔法的手套运用得这般熟练。他们试图获得对于这手套能力的直观印象,而即使是恩崔立本人,也还没有发现它的能力极限。当然,他并不想让这两个安静的敌人获得任何一点点线索,所以他早就将真的魔法手套换成了一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赝品,当初他也是这样骗过苏雷兹的。
传送门关闭之后,他便走出了小巷,同时也换上了真的手套,然后把赝品收在腰带后面的一个隐藏袋子中,再用斗篷掩盖好。
首先,他进入了莫里克的房间,并且发现这个小贼并没有安装新的锁头和陷阱,也没有重新布置防御法术。这使得恩崔立有些惊讶,因为如果莫里克真的再度让他那些残忍的头目感到失望,他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此外,这个小偷显然也并没有逃离这座小公寓。
恩崔立不愿意在这里坐等,所以他又来到了路斯坎的大街上,走过一家又一家的酒馆,用敏锐的眼睛搜索着每一个角落。一些乞丐试图接近他,但他只用一个恐吓的眼神就将他们赶走。有一个扒手摸到了他腰带上的钱包。恩崔立稍一用力就扭碎了他的手腕,把他推得一屁股坐到阴沟里。
过了一段时间,杀手寻思着差不多该回到莫里克的住所了,于是他走进了半月街上一家名叫弯短剑的酒馆。酒馆里面几乎都空了,肥壮的老板正在擦拭肮脏的吧台,一个瘦小枯干的男人坐在老板对面说着闲话。寥寥无几的顾客中,有一个人吸引了恩崔立的注意。那个人安静地坐在吧台的最左端,背靠墙壁,用连着斗篷的头巾把头蒙住。从他有节奏的呼吸、肩背的隆起以及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的头部来看,此人好像是睡着了,但恩崔立注意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例如,此人不停摇晃着的脑袋实际上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这使得恩崔立对他有不同的评价。
杀手还注意到,当这个假装睡觉的人发现他的时候,双肩立刻轻微地紧张起来。
恩崔立大步走向吧台,坐在了那个神经兮兮的瘦小男人旁边,后者说道:“艾伦今晚不做生意了。”
恩崔立向旁边瞥了一眼,立刻就判断出了这个家伙的全部实力。“我的金币对你来说太少了吗?”他向酒吧老板询问道,同时也在仔细地打量这个躲在吧台后面的胖子。
恩崔立注意到,酒吧老板也同样仔细地观察了他一番。他看到艾伦的目光中逐渐加入了尊敬。他并不感到惊讶。这个酒吧老板,和其他许多同行一样,能活下来的主要原因就是对自己的客户有识人之明。恩崔立优雅而坚定的动作丝毫没有掩饰他的真正实力。那个在吧台上假装睡觉的家伙什么都没有说,那个神经兮兮的人也是一样。
“嚄,裘西是乱说的。”那个名叫艾伦的酒吧老板说道。“不过我的确想过要早点关门。今晚来喝酒的人不多。”
恩崔立对此感到满意,于是他向左瞥了一眼,那个装睡的家伙仍然显得很紧张。“两杯蜂蜜酒。”他将两个闪闪发光的金币扔在吧台上,这些钱足够买二十杯蜂蜜酒。
杀手继续盯视着那个“睡觉的人”,对于艾伦和那个紧张的小个子裘西根本不予关注。裘西一直不安地在他身边挪动着身体,甚至还询问恩崔立的姓名,但杀手没有理睬。他只是一直盯着那个人,研究他的每一个动作,找出与莫里克的相似之处。
当他听到酒杯放在吧台上发出的响声时,他转过身来,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拿起其中一杯,将黑色的液体送向嘴唇。而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也握住了另一杯酒,但并没有举杯,而是将它推向吧台的另一端,角度略微偏向外侧,正好瞄准了那个假装睡觉的人,如果他不作出反应,这杯酒就会全洒在他的腿上。
酒吧老板发出一声惊呼。裘西·帕杜斯跳了起来,开始接近恩崔立,但后者不为所动。
那个人在最后一刻抬起手来,抓住了蜜酒杯,然后顺着酒杯的惯性把手向后一拉,从而吸收它带来的冲击,也同时避免了杯中的液体洒在自己身上。杀手笑了起来,因为这个人果然是莫里克本人。
恩崔立从酒吧的高脚凳上站了起来,拿起他那杯酒,示意莫里克跟他一起出去谈。不过,在他踏出一步之前,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向他的手臂移动。他..转过身来,发现是裘西·帕杜斯试图拉住他。
“不,你不能!”瘦小的男人说。“你不能拿着艾伦的酒杯出去。”
恩崔立看着那只向他伸来的手,然后抬眼凝视着裘西·帕杜斯的眼睛,让那个男人知道,仅仅是一个眼神就有如此的威力以及冷静的致命感觉,如果他的手真的碰到了恩崔立的手臂,他将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你……”裘西还想再说一遍,但他的嗓子却不再听他的使唤了,而他的手也没法再往前移动一寸。他知道。瘦小的男人失败地重新坐回吧台旁边。
“我付的金币应该比酒杯的价值高吧。”恩崔立对酒吧老板说。艾伦看起来也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杀手向门外走去,听到酒吧老板低声训斥裘西的愚蠢,不禁为之莞尔。
外面的街道黑暗而且安静,恩崔立可以感觉到莫里克非常的不安。他那谨慎的姿态和闪躲的眼神无不说明了这一点。
“我拿到珠宝了。”莫里克迅速声明。他走向自己住所的方向,恩崔立跟在后面。
一进入到那个黑暗的房间,莫里克就将珠宝交给了杀手,恩崔立觉得很奇怪——而且从珠宝袋子的大小来看,莫里克显然已经达到了卓尔们的要求。如果说莫里克拿到了珠宝,他为什么不及时将珠宝上缴呢?莫里克并不是笨蛋,他应该知道他的同伙那种易变而危险的天性。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联络我。”莫里克显然是在强装冷静。“你走后第二天,我就拿到它们了,但莱基和金穆瑞都没有给我发过任何信息。”
恩崔立点点头,但没有表露出惊讶——而事实上,仔细考虑过之后,杀手根本就不惊讶。毕竟,他们是卓尔。只要条件允许,并且他们也想要这样做,他们就会杀人。也许他们把恩崔立派来杀莫里克,只是因为他们想检验一下这两人的实力谁更强。也许两人中谁死谁活对他们都无所谓。无论谁死了,他们都会很开心。
或者,也许莱基和金穆瑞急于削除贾拉索在地表上为达耶特兵团建立的阵地。杀掉莫里克以及其他类似的人物,切断所有的联系,然后回家。他举起右手,利用手套的能力检测附近的魔法波动。他发现莫里克身上有一些魔法光亮,房间里面和周围也有一些小的魔光,但似乎没有任何的窥探魔法。不管怎么说,即使有这种魔法,手套对它们也是无能为力。恩崔立早已知道,这手套只能抓取以他本人为特定目标发动的魔法。事实上,这个效果是相当有限的。如果莱基向他发射一枚闪电箭,他可以将它接住,反过来攻击法师,但如果莱基用一个火球术让房间里充满火焰……
“你在做什么?”莫里克向显然走神了的杀手问道。
“离开这里。”恩崔立指示道。“逃出这间房子,逃出这个城市,至少在外面暂避一段时间。”莫名其妙的莫里克只是怀疑地看着他。“你没听到我说的吗?”
“这是贾拉索的命令吗?”莫里克看起来非常疑惑。“莫非他是害怕我被发现,因而会妨碍到他的计划?”
“我已经告诉你了,赶快离开,莫里克。”恩崔立回答。“是我说的,不是贾拉索,当然,也不是莱基和金穆瑞。”
“难道我对你构成了威胁?”莫里克问。“我是否无意中延误了你的升迁?”
“你真的蠢成那样了吗?”恩崔立回答。
“这只是因为有人许诺给我大笔的钱财!”莫里克抗议道。“那就是我同意的唯一原因——”
“是因为你没有别的选择,”恩崔立反驳道。“我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原因,莫里克。也许正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你才能活到现在。”
莫里克摇着头,显然既失望又不信服。“路斯坎是我的家,”他开始解释。
查伦之爪带着红色与黑色的闪光刺出。恩崔立分三次刺向莫里克的左边、右边和头上,长剑在这三次刺击的轨迹上留下灰色的轨迹,莫里克实际上已经被恩崔立困在不透明的盒子中央了。恩崔立出招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头晕眼花的盗藏书网贼甚至根本没有抽出武器的机会。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拿走珠宝,甚至也不是来责备或者警告你,蠢货,”恩崔立极端冷酷地说。“我是被派来杀你的。”
“但是……”
“你还不知道,与你结成同盟的是怎样的邪恶,”杀手继续道。“逃离这个地方——这座房子,这个城市。不逃你就没命了,傻瓜莫里克。如果他们不能很容易的找到你,他们也就不会费心地寻找——你还 4e0d." >不值得他们这么麻烦。所以,逃跑吧,逃离他们的视线,祈祷他们会就此放过你。”..t>
莫里克站在灰雾的墙壁中间,惊讶得合不拢嘴。他左右扫视了一下,狠狠吞下一口口水,显然,他直到此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恩崔立的差距有多么大。虽然杀手上次来访的时候轻易化解了莫里克的陷阱,但这是阿提密斯·恩崔立第一次在莫里克面前显示自己残酷而致命的剑术。
“他们为什么要……?”莫里克鼓起勇气问。“我是一个盟友,达耶特兵团在北地的眼睛。贾拉索本人指示我……”他的话语被恩崔立的大笑打断了。
“你是一个iblith,”恩崔立解释道。“粪便。不是卓尔。只是这一点,就注定了你只不过是他们的一个玩物。他们会杀了你——我收到的指示正是来自他们,那就是在此时此地杀死你。”
“但你却违背了他们的命令。”莫里克说,他的语气显示对于恩崔立,他现在是半信半疑。
“你以为这是在测试你的忠诚心。”恩崔立准确地猜了出来,但他一直在摇着头。“卓尔不会测试忠诚心,莫里克,因为他们根本不期待你会有忠诚心。对于他们来说,迫使他人服从命令的唯一手段就是恐惧。”
“但是你要放我走,这就显示了你对他们的不忠。”莫里克说。“我们算不上是朋友,谁也不欠谁的,甚至都没有太多联系。为什么你要告诉我呢?”
恩崔立向后靠去。这个问题比莫里克所期待的更加深入地引起了恩崔立的思索。盗贼本人也开始意识到这想法中的不合理之处。恩崔立的行动显然并不符合逻辑。他现在本应已经完成自己的任务并且返回卡林港,任何事情都不能对他构成真正的威胁。相反,从所有符合逻辑的推理来看,放走莫里克对恩崔立并没有任何好处。
为什么是现在?杀手扪心自问。他杀过许多人,而且其中有很多就是在类似的情况下被杀的,例如依照公会会长的命令惩罚一个无礼的或是危险的下属。他曾经依照命令杀死许多人,其中大部分人的冒犯行为并不为他所知;或者,也许是像莫里克这样的人,他们事实上完全没有任何的冒犯行为。
不。阿提密斯·恩崔立并不能够确信最后那句话。他所杀死的每一个人,都与黑暗的罪犯社会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或者本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家,不幸被卷入本来与其无关的漩涡中,从而阻挡了杀手的脚步。就连那个长着卓尔皮肤的圣骑士崔斯特·杜垩登,与恩崔立成为敌人的原因,也不过是他阻止了恩崔立从半身人瑞吉斯手中夺回那个从帕夏普克处偷来的红宝石吊坠。虽然花费了数年的时间,但对于恩崔立来说,杀死崔斯特·杜垩登是这场邪恶而不必要的冲突的顶点。在恩崔立的脑海和心灵中,死在他手中的人全都参与了这场巨大的赌博,全都为了权力或是金钱而丢掉了他们的清白之身。
在恩崔立的心中,他杀死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死,因为他是杀手中的杀手,这个残忍的赌局中的幸存者,正因为如此,他想杀死的每个人都死了。
“为什么?”莫里克又问了一次,打断了恩崔立的沉思。
杀手盯着盗贼,然后,他给出了一个相对于这复杂的问题来说,相当简单明了的答案;一个连阿提密斯·恩崔立本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正是真相的答案。
“因为比起人类,我更憎恶卓尔。”
序言
恩崔立又一次与贾拉索结成了联盟?
这似乎是个非常奇怪的组合,而且对某些人来说(最初我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这就意味着他们所能想象的,最令人不安的梦魇。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比达耶特佣兵团的贾拉索更诡诈多计,这位完美的机会主义者和老谋深算的领导者竟然可以在罗丝的粪便当中极其精巧地创造了一个王国。而更重要的是,贾拉索和任何一名魔索布莱的主母一样,都是在女性家长的社会制度下成长起来的。
这个神秘的贾拉索认识我父亲扎克纳梵,并且宣称他们之间曾存在着友谊。
一个曾与扎克纳梵为友的卓尔怎可能又去与阿提密斯·恩崔立结成联盟?粗粗看去,这似乎很不正常,甚至相当荒谬。而另一方面,我的确相信贾拉索关于过去友谊的陈述是真实的,也毫不怀疑他现在与恩崔立的联盟确有其事——而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结盟了。
以我对他们二人的了解,我在这次联合当中看不出任何值得疑惑之处。恩崔立一直更倾向于隐藏在暗影之中,作为一件武器,为出价最高的主人效劳——不,不是主人。我怀疑阿提密斯·恩崔立从未曾将任何人视为他的主人。甚至在公会当中,他也一直把自己孤立在佣兵的位置上。当然,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佣兵肯定可以在达耶特佣兵团里找到一个位置,特别是考虑到他们进占地面的行动需要将自己的真正身份掩藏起来而派出人类抛头露面。因此,对于贾拉索来说,与恩崔立联合确实是一件非常有利之事。
但是在他们之间,还有着其他一些什么。从贾..拉索谈起那人类时的表情与腔调,以及这位佣兵头子特意跑了很远安排我与恩崔立之间的最后一场战斗这件事,我可以得知在他们两个之间,的确有什么东西。安排那场战斗纯粹只是为了平复恩崔立的精神状态,贾拉索绝不可能是出于赏我一个面子,或者寻求娱乐之类的想法。也许他在考虑到恩崔立优秀技能水平的同时,也将这位杀手视为自己的朋友。
但他们之间存在着无法调和的矛盾。
因为,尽管恩崔立和贾拉索的职业技能恰可取长补短,但他们在脾气、或者道德标准上都很难互相适应——而这似乎正是良好的友谊所必需的两个要素。
或者也许,并不是不可调和的。
贾拉索的心地远比阿提密斯·恩崔立更加宽广。当然,这位佣兵头子可以做出一些非常残忍的事情,但绝不会毫无理由地这么做。他的一切行动都以实用做为最高的原则,他的眼睛永远盯着可能存在的利益,但即使是在这种高效的实用主义影响之下,贾拉索的感情也常会压倒对于利益的贪欲。例如,他曾有数次将我放走,而如果那时他将我的头献给马烈丝主母或班瑞主母的话,将会得到巨大的收益。阿提密斯·恩崔立会有这么慷慨吗?
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事实上,我认为,如果在那座塔中恩崔立得知贾拉索将我从濒死的境地拉了回来,他仍将首先试图杀死我,然后对贾拉索大发脾气。那场战斗本来很有可能发生,而如果的确发生了,我相信阿提密斯·恩崔立会发现自己已被彻底击败。贾拉索并无需亲自出手,尽管他在传言中是个很好的战士,并且非常狡猾。只需要这个注重实效的贾拉索那许许多多的致命同伙中有几个出手就行了。
这就是贾拉索为什么会对阿提密斯·恩崔立感兴趣,并且控制他的真正原因。贾拉索发现了这个人类的能力,并且对他没有惧怕的心理,因为贾拉索拥有绝佳的,建立互助同盟的能力,而恩崔立则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恩崔立不会试图杀死贾拉索,因为恩崔立会需要贾拉索的帮助。
因为贾拉索会有办法让恩崔立确实需要他。他织 5c31." >就了密布于他周围的一张罗网。在这张网中,人人都能帮助贾拉索,同时从他那里获得利益;在这张网上所有的保安措施——达耶特佣兵团有很多危险的敌手——都不可避免地依赖于贾拉索的控制和他冷静的影响力。他是最好的舆论制造者,最出色的外交官,而恩崔立是一个孤独者,一个必须支配他周围所有事物的人。
贾拉索使用的手段是胁迫。恩崔立使用的手段是控制。
但是恩崔立跟贾拉索在一起就无法控制任何东西。佣兵头子的权威太强,本人也太聪明了,他不可能允许其他人控制什么。
不过,我仍然相信他们的同盟不会崩溃,他们的友谊也会逐渐增长。当然,他们会有冲突,也许还会有相当危险的冲突。也许恩崔立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了我的真正下落,并且已经杀掉了贾拉索,或已经在尝试这么做的时候被杀。但是这个联盟维持的时间越长,它就会变得更加有力,他们的友谊也会日益增长。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相信,到了最后,贾拉索的人生观一定会取胜。在这两人当中,阿提密斯·恩崔立的能力因为性格上的缺陷而受到了限制。他之所以渴望绝对的控制他人,正是因为他缺乏信任他人的能力。虽然这种渴望引领他成为了我所见过的最优秀的战斗者,但它也同样引领他变成了一个他正开始意识到的,空虚的存在。
于是,贾拉索保证阿提密斯·恩崔立的安全,这也正是他能够努力工作的基础。而恩崔立则为贾拉索和达耶特佣兵团的所有人提供通向地表世界的清晰通路。
但从个人的角度上说,贾拉索为恩崔立提供的更多,他提供给他一个打破自己人格的机会,让他发现所谓人格并非像他所假定的那样坚不可摧。我记得和我一起逃离魔索布莱的那个恩崔立,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囚徒,不过却不是以相同的方式囚禁起来的。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加入了达耶特佣兵团,但在那地下的都市当中,阿提密斯·恩崔立发现了一面空虚的黑色镜子,他不喜欢它。那么,为什么他现在又回到贾拉索身边了呢?
这就是贾拉索人格魅力的证明,大多数最为狡猾的黑暗精灵都使用这种直觉的理解力来创造需求和同盟。恩崔立又跟贾拉索在一起了,这件事情告诉我,在他们最基本的人生观、脾气和道德标准之间这场不可避免的战斗中,佣兵头子已经取得了胜利。尽管我可以确定,恩崔立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贾拉索对他的帮助,更多地是因为他正作为杀手的榜样,而非作为他的同盟。
也许,在贾拉索的帮助之下,阿提密斯·恩崔立会走出他目前这种空虚的存在。或者贾拉索最后终于会杀了他。我想,这两种结果,不管是哪一个真正发生,这世界都会变得比以前更好些。
——崔斯特·杜垩登
第九章 控制与合作
黄铜赌局今晚生意不错,半身人多数聚集在桌旁,玩着掷骰子或其他的赌博游戏,而且都在交流最近在城内外发生的事件。不过,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因为当前正呆在这里的数个人类当中,有两个正是与最近的大事件相关甚密的人物。
夏洛塔·维斯帕对于许多人对她投来的怒视目光非常的警觉,而且她也知道,藏书网这里的半身人有许多都是她今晚这位同伴的秘密同伙。当恩崔立邀请她今晚来这座属于瓦维尔·泰戈维斯的房子私下会面的时候,她差点就拒绝了,但她意识到了这个地方的价值。莱基和金穆瑞的窥视魔法都无法监视到黄铜赌局里面的情况,而恩崔立指出,对于任何“私下会面”来说,这都是一个非常必要的条件。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会公然配着这柄剑走在卡林港的街道上。”夏洛塔低声说。
“这确实有些特别。”恩崔立承认道,不过语气中没有一丝警惕的意思。
“这柄剑可说是众所周知啊。”夏洛塔回答。“只要是听说过柯林·苏雷兹和达拉巴德的人,都会知道他绝不会情愿与它分开,而你却在这里将它展示给任何可能朝你的方向瞥上一眼的家伙看。人们肯定会想到达拉巴德的陷落与巴沙多尼公会有着必然的联系。”
“怎会这样呢?”恩崔立问,然后他就很愉快地看着夏洛塔脸上的恼怒表情。
“柯林死了,而阿提密斯·恩崔立配着他的爱剑。”夏洛塔冷淡地指出。
“他死了,所以这柄剑对他来说也派不上啥用场。”恩崔立无礼地评论道。“在街道上的传言中,据说是他的亲女儿发起政变干掉了他,而且,听说那女的不打算像柯林·苏雷兹那样被这柄剑给困在要塞里。”
“所以它就落到了阿提密斯·恩崔立的手上?”夏洛塔怀疑地问。
“据消息提供者透露,正是由于柯林拒绝了某人以荒谬的巨额金钱收购这柄剑的要求,才导致政变发生。”恩崔立舒适地靠在椅背上,继续说道。“阿达妮娅知道她老爸拒绝交易之后……”
“不可能。”夏洛塔深吸一口气,摇着头。“你真以为会有人相信这种瞎话吗?”
恩崔立脸上现出一个嘲弄的微笑。“沙拉吉·奥祖尔所说的话经常都会被相信。”他指出。“在达拉巴德的政变发生之前几天,正是沙拉吉前往那里展开了对于那柄剑的询价行动。”
夏洛塔靠回椅背,苦苦思索,试图消化吸收这些信息。街道上的谣言的确在传说着,柯林是在政变中被杀——贾拉索利用碎魔晶的力量控制了达拉巴德的残余势力,由此也便控制了从绿洲向外传出的消息。只要克什辛尼朋的支配力量仍然存在,就不会有任何证据可以揭示达拉巴德陷落的真相。如果恩崔立所言的确是实——而且夏洛塔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他的话——那么就将不会有任何人想到正是巴沙多尼公会发动进攻并且窃取了宝物,而只会将柯林拒绝卖掉查伦之爪一事认作政变发生的导火索之一。
夏洛塔紧紧盯着恩崔立,脸上的表情混合着恼火以及钦佩。他在开始行动之前,就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工作,确保自己拿到这渴望已久的长剑时使得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夏洛塔知道恩崔立与那两个危险的黑暗精灵,莱基和金穆瑞之间的关系,因此她毫不怀疑,正是恩崔立促使黑暗精灵们攻占达拉巴德,而他的目的则只是为了更容易地获得那柄宝剑。
“你织了一张有许多层的网。”女人评论说。
“我在黑暗精灵身边呆得太久了。”恩崔立随意地回答。
“但你是在悬崖的边缘行走。”夏洛塔说。“有许多公会已经将达拉巴德的陷落与巴沙多尼公会联系在一起了,而你却公然配着查伦之爪上街游逛。当然,那些谣言听起来也挺像回事,但你的行动似乎正在宣扬我们与柯林·苏雷兹被暗杀一事有些说不清的关系。”
“帕夏达克兰和帕夏朗宁的立场如何?”恩崔立装出关切的样子问。
“达克兰很谨慎,表面上看来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夏洛塔回答。恩崔立听到她这诚恳的语气,不由心中暗笑,显然她已经吞下了他丢出的诱饵。“不过,他对于目前的形势,以及从达拉巴德当前状况所得出的推论都相当的不满。”
“他们都会感到很糟糕的,”恩崔立推论道。“除非贾拉索被他那些水晶塔给弄得昏了头。”他再次使用了伪装得很严肃的语调,既有掩藏夏洛塔目前还不知道的信息的目的,更是为了观测她的反应。他确实看到她的嘴唇微微震颤了一下。她感到挫折?恐惧?还是厌恶?恩崔立知道莱基和金穆瑞当前在贾拉索身边不太快活,而且,这两位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副官也许认为,使用碎魔晶的支配力量会造成一些相当严重的问题。他俩命令他去追杀莫里克显然是为了削弱公会在地表世界的力量,但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夏洛塔还活着呢?莫非她也卷入了两位可能的谋反者的阴谋,帮助他们实施夺取达耶特兵团黑暗王座的计划?
“事情已经做完了,不可能回到原来的状态。”恩崔立说。“的确,我渴望得到查伦之爪——话说回来,哪个战士会不想要得到它呢?——但是,沙拉吉·奥祖尔已经流传了关于柯林拒绝了一个高昂出价的谣言,另一方面,阿达妮娅·苏雷兹也公开对她父亲的选择,尤其是拒绝卖掉这柄剑的决定表示轻蔑,这些都是对达耶特兵团和我们的工作十分有利的。贾拉索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来使水晶塔实物化,而我们为他提供了这样一个地方。现在,达耶特兵团在城外也有了眼睛,在那里,我们可以看到以我们现在的权力本来应该是看不到的所有阴谋。每个人都是赢家。”
“而且,恩崔立还拿到了宝剑。”夏洛塔指出。
“每个人都是赢家。”杀手重复了一遍。
“除非我们过于大胆冒进,闹得全世界都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夏洛塔说。
“贾拉索已经在灾难的边缘住了好几个世纪了。”恩崔立回答。“而他现在还没摔倒。”
夏洛塔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不过,恩崔立早已知道了她想说的话,在这场交谈中,她吸收和回复信息都相当的快,逐渐浮现的兴奋和动力已经使得她方寸大乱,透露了太多的信息。她正打算说的话就是,在之前的几个世纪中,贾拉索并未拥有克什辛尼朋,反过来说,克什辛尼朋也并未拥有贾拉索。
“不要将我们的讨论告知莱基和金穆瑞。”恩崔立指示道。“他们已经很恐惧了,而被惊吓的生物可能犯下严重的错误,即使是卓尔也一样。你我应当远远地观察——如果他们打起内战的话,我们也许刚巧可以脱身。”
夏洛塔点点头,而且准确地理解了恩崔立的语气暗示的逐客之意。她站起身来,再次点头致意,然后走出了房间。
恩崔立根本就不相信她的点头。他知道那女人很可能马上就前往莱基和金穆瑞那里.?,并试图将这场谈话向对她有利的方向进行歪曲。但那就是这场谈话的目的,难道不是么?在这张一直在扩展的阴谋之网中,恩崔立已经迫使夏洛塔表露出她真正的倾向。很显然,他的最后一句话,也就是指出逃离可能性的那一陈述,对于夏洛塔来说是毫无意义,因为夏洛塔了解他,知道他绝不可能费力气带上她逃离达耶特兵团。毫无疑问,他会将匕首刺入她的后背,正如他杀掉此前他那些所谓的同伴一样,包括塔兰·贝尔摩以及鼠人瑞西塔等等。夏洛塔知道这些,而恩崔立知道她知道。
但是,杀手也同样意识到,也许夏洛塔、莱基以及金穆瑞当前的想法是正确的,克什辛尼朋的确对贾拉索带来了一些不利的影响,那邪恶的宝物正引领狡猾的佣兵头子走上一条导致达耶特兵团地表力量完全毁灭的道路。当然,这对恩崔立来说没什么影响,他并不以为黑暗精灵撤回魔索布莱是什么坏事。以恩崔立的立场来说,更为重要的是他与佣兵团在原则层面上的冲突。莱基和金穆瑞是众所周知的种族主义者,他们恨他,也恨任何一个不是卓尔的人——但是他们更恨他,因为恩崔立的技术和生存本能更为出色,并且让他们感到震惊和惧怕。如果没有贾拉索的保护,阿提密斯·恩崔立的结局是不难想象的。如今他获得了号称法师屠杀者的查伦之爪,也感到心里有了一点底,但他还是不能认为自己在与卓尔法师/牧师和心灵异能者的战斗中有一半以上的机会取胜。如果那两个家伙获得了达耶特兵团的控制权,手边随时有一百多个卓尔战士可以指挥……
恩崔立不喜欢这个前景。
他毫不怀疑,一旦贾拉索倒下,下一个就会是他自己。
金穆瑞走在达拉巴德地下的隧道里,身体略微有些颤抖。毕竟,这是一个haszakkin,一只灵吸怪——不可预知而且致命。然而,卓尔还是一个人前来了,而且还欺骗了莱基,告诉他自己不会这么做。
有些事情只有心灵异能者才能理解以及重视。
走过隧道中的一个急转弯之后,金穆瑞来到了这个章鱼头生物面前,后者正冷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后背靠着隧道壁上一个小小的凹陷。雅拉斯克里克的眼睛是闭着的,但金穆瑞知道它很清醒,因为他能感受到这个生物释放出的精神能量。
看来我选择达耶特佣兵团这一边是正确的,灵吸怪使用传心术说道。这没什么疑问。
卓尔比人类更强,金穆瑞利用灵吸怪的传心通路表明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比这些人类强,雅拉斯克里克纠正道。
金穆瑞鞠了个躬,打算改变话题,但雅拉斯克里克仍想讨论更多。
比柯林·苏雷兹强,灵吸怪继续道。因为他持有一个特殊的魔法物品,结果反而削弱了他的战斗力。
金穆瑞开始有点明白了,在这个夺心魔跟达拉巴德绿洲的可怜家伙们之间存在着某种逻辑上的联系。毕竟,像雅拉斯克里克这样一个强大的生物为什么要在这些次等生物身上浪费自己的时间呢?
你是被派来观察那柄魔法剑和那只护手的,他推论道。
我们希望理解那些可以偶尔击败我们攻击的东西,雅拉斯克里克直率地承认道。不过,任何魔法物品都有其极限。那两个物品都不像柯林·苏雷兹所相信的那么强大,否则你们的攻击就没可能成功。
我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金穆瑞表示赞同。
我与柯林·苏雷兹在一起的时间就快要结束了,雅拉斯克里克说。这很清晰地表明,这只灵吸怪——它们被认为是整个多元宇宙中最小心谨慎的生物族类——确信它已完全理解了那柄剑和那只护手的所有秘密。
那个名叫阿提密斯·恩崔立的人类拿走了护手和查伦之爪,卓尔心灵异能者解释说。
当然,那就是他的意图,灵吸怪回答。他害怕你,而且这么做确实明智。你的意志力很强大,欧布罗扎家族的金穆瑞。
卓尔再次鞠了一躬。
要注意那把名叫查伦之爪的长剑,更要注意那个人类现在戴在手上的护手。如果你不够小心的话,他可以利用这些使用你的能量反过来攻击你。
金穆瑞保证说阿提密斯·恩崔立和他危险的新武器将被严密地监视。在此之后他问:你观察这一对物品的时日已经完结了么?
也许,雅拉斯克里克回答。
或者,也许达耶特佣兵团中有一个适合你特别才能的位置,金穆瑞提出。他不认为说服贾拉索接受这一安排会很困难。在幽暗地域当中,黑暗精灵就常与灵吸怪联盟。
雅拉斯克里克没有回答,这对于富于洞察力和智慧的卓尔来说就相当于是一个答案。“你能开出更好的条件?”金穆瑞大声问了出来,同时轻声笑着。
也许我该保持中立更好,因为我不了解达耶特兵团的其他人,除了金穆瑞·欧布罗扎,雅拉斯克里克非常严肃地回答。
一开始,金穆瑞对这个回答感到非常困惑,他以为灵吸怪是害怕达耶特兵团会跟恩崔立以及查伦之爪联合,最终造成雅拉斯克里克和恩崔立的对立,但在他做出自己的保证之前,灵吸怪就为他传来了一幅清晰的图像,上面有一座水晶塔,正在达拉巴德绿洲的棕榈树上方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那些塔?”金穆瑞大声问道。“它们只是克什辛尼朋的表现形式罢了。”
克什辛尼朋。灵吸怪传来的这个词语在金穆瑞的感觉中,有着一种坚持和非常重要的意味。
那是一个上古宝物,卓尔用传心术解释说。贾拉索收集的一个新玩具。
并非如此,雅拉斯克里克回答说。我恐怕绝对不仅仅是这样,你也应该重视这一点。
金穆瑞眯起他那散发着红光的眼睛,将精神谨慎地集中于雅拉斯克里克的思想上,他期望对方能够确认他和莱基此前一直在讨论的一些可怕想法。
我不能获知贾拉索的想法,灵吸怪继续道。他有一个防护物品。
是个眼罩,金穆瑞无声地回答。它能阻止任何的法师、牧师或心灵异能者闯入他的思想。
但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工具不能挡住克什辛尼朋的侵犯,雅拉斯克里克解释说。
你怎么知道关于那个宝物的事情?
克什辛尼朋对于我的族类而言并没有任何的神秘之处,因为它的确是个拥有久远历史的物品,而且我们灵吸怪曾经遇到过它很多次,雅拉斯克里克承认道。的确,克什辛尼朋,碎魔晶,它轻视我们,因为只有我们才能阻止它诱人的影响能力。只有我们这个伟大的种族才拥有足够的精神抵抗力,阻止碎魔晶那种绝对控制他人的强大渴望。你,金穆瑞,也可能很轻易地落入克什辛尼朋的影响之中。
卓尔思索了很长时间领会此话当中的暗示,但是很自然的,他迅速得出了结论,雅拉斯克里克事实上是告诉他,心灵异能者不用任何外在的防护措施就能抵抗碎魔晶的侵扰,因为贾拉索的眼罩是以法师的魔法作为其根本,而非心灵的强大力量。
克什辛尼朋所发动的最早一次进攻是它自己组织的,灵吸怪解释说。它利用地位和财富诱惑了一批奴隶。
与卓尔的方式没有太大不同,金穆瑞指出,他想到了达耶特佣兵团在莫里克身上所采取的战术。
雅拉斯克里克发出一种像是水在冒泡的笑声。掌握它的人野心越大,就越容易被它控制。
但如果那个掌握者既野心勃勃,又极其谨慎呢?金穆瑞问。他知道贾拉索从不会允许自己的野心压倒良好的判断——至少,在这之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而他本人、莱基和其他人只是在最近才开始对佣兵头子所作决定的明智性产生疑问。
某些次等生物的确可以拒绝它的召唤,灵吸怪承认说。金穆瑞不用想也知道,雅拉斯克里克所谓的次等生物是指所有不是灵吸怪,甚至连个心灵异能者都做不成的生物。对于圣武士、善良牧师、正直的君主和高尚的贫民,克什辛尼朋都不会造成太多的影响,但只要一个人希望得到更多——而包括卓尔在内的所有次等种族当中,谁不希望得到更多呢?——,而且愿意利用欺骗、毁灭等手段延缓自己的死亡,他就将不可避免地落入克什辛尼朋的掌握之中。
当然,这在金穆瑞看来相当的合理,而且也解释了为什么崔斯特·杜垩登和他那些“英勇”的伙伴们似乎可以完全抵抗这个宝物的影响。这也同样解释了贾拉索最近的行为,确认了金穆瑞对于达耶特兵团正被引入歧途的怀疑。
通常来说我不会拒绝达耶特佣兵团的邀请,在金穆瑞理解了隐藏的信息之后,雅拉斯克里克说。至少你和你著名的同族会很有趣——也很可能给我以启发或是其他的利益——但我恐怕达耶特兵团很快就会全部落入克什辛尼朋的控制。
那么,如果克什辛尼朋成了我们的领导者,继续引领我们追求我们已经在追求的力量,这一件事又有什么可怕的呢?金穆瑞问,但他同时也恐惧地想到自己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
我不信任卓尔,雅拉斯克里克承认道。但我理解你们的追求和手段,我知道你我都不需要成为那些卑微人类的敌人。我也不信任你,但我同样不惧怕你,因为如果我死去的话对你没有丝毫益处。事实上,你知道我是我的族类中的一员,如果你杀了我,你就会为自己招来大批的强大敌人。
金穆瑞鞠躬致意,承认灵吸怪的洞察确实准确。
但是,克什辛尼朋不具备这样的理性,雅拉斯克里克继续说。它贪得无厌,正可谓这世界的祸根之一,它控制它能控制的,消灭它不能控制的。它是恶魔的屠戮者,魔鬼的最爱,它给一切带来混乱和毁灭,否决一切法则。你们的罗丝女士肯定非常喜欢这样一个宝物,并且会享受它所造成的混乱带来的乐趣——但是,克什辛尼朋并不像她的卓尔代理人一样了解混乱应是有限的,它只会一直挥霍所有的物质与财富,当她了解到这一点,就不会再喜欢它。克什辛尼朋会为达耶特兵团带来强大的力量——看看它为你们提供的这些心甘情愿的奴隶吧,其中还包括被你们击败的那个男人的女儿。但到了最后,克什辛尼朋会抛弃你们,为你们带来远超过你们所能应对的敌人。这就是碎魔晶的历史,在过去的数个世纪中,它一次又一次地做着同样的事。无法控制,毫无原则的欲望,注定会膨胀然后死亡。
想到这些,金穆瑞不由自主地畏缩了一下,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达耶特兵团必将走上的那条毁灭之路,尽管现在他们还只是初窥门径。
它贪得无厌,雅拉斯克里克又说了一次。它控制它能控制的,消灭它不能控制的。
而你就属于它不能控制的那一类当中,金穆瑞推论说。
“你也一样可以。”雅拉斯克里克用它如同流水般的声音说。“使用坚固意志和心智空白。”灵吸怪背诵道,这是高级心灵异能者的典型防御模式和异能,在心灵异能者的互相战斗当中常被使用。
金穆瑞一声怒吼,他明白了灵吸怪在他面前设下的陷阱。雅拉斯克里克显然很惧怕金穆瑞背叛它,将它的存在向贾拉索和碎魔晶告密,因此才将这个信息告诉他。他当然知道这些防御模式和异能,而且他现在也知道了它们可以抵御碎魔晶的心灵侵扰,那么在此之后,如果碎魔晶试图控制他的精神,他就会不自觉地使用它们,而且无法阻止。因为,正如所有的心灵异能者,或是所有理性生物一样,金穆瑞的自我和本我绝不会允许任何其他东西控制他。这样一来,金穆瑞将不得不同雅拉斯克里克结成联盟。
他紧紧盯住灵吸怪,他既憎恨这生物,但同时也对雅拉斯克里克对于碎魔晶的惧怕感到同情。或者,也许,雅拉斯克里克是拯救了他。克什辛尼朋早晚都会试图来控制他的,如果不能控制就只能毁灭,而到了那时候,如果金穆瑞凑巧蒙对了抵御它侵袭的方法,那么他就会立刻成为一个敌人,而那时的情况将非常不利于他,相对而言,现在对于情势更为了解的是他,而不是克什辛尼朋。
“你会庇护我们吗?”他问,很希望灵吸怪的答案是“会”。
他感觉到一股思想的川流围绕着他,这些思想暧昧不清,没有给出任何确定的答案,但清晰地暗示说雅拉斯克里克会仔细盯着那个可怕的碎魔晶。
于是,他们结成了联盟,这联盟纯粹出于各自的需求。
“我不喜欢她。”瓦维尔·泰戈维斯那尖利而兴奋的嗓音传来。半身人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坐在恩崔立那张桌子旁边夏洛塔腾出的椅子上。
“莫非是她的修长身材和姣好长相让你觉得受了冒犯?”恩崔立讽刺地说。
瓦维尔做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因为她不诚实。”半身人解释说。
这个回答使得恩崔立的眉毛挑了起来。卡林港街道上的每一个人,包括恩崔立和瓦维尔在内,难道不都是些欺诈者么?如果说因为一个人不诚实就不喜欢她,那么做出这评论的人将发现自己在卡林港相当的孤独。
“这是不相同的。”瓦维尔解释道,同时挥手招来一个侍者,从他的托盘上拿了一杯饮料。
“所以我们又回到身材和长相的问题上了。”恩崔立微笑着说。
他的话把他自己都给逗笑了,但更让他喜欢的是,他发现自己可以同瓦维尔用这种态度聊天,而且经常这么做。在他的一生当中,阿提密斯·恩崔立没有发现几个可以与他进行一场轻松谈话的人,但他觉得跟瓦维尔在一起特别轻松,他甚至都开始考虑应该找个法师,看看是不是她对他施了什么魅惑魔法。事实上,就在此时此刻,恩崔立正暗暗握紧那只戴了手套的手,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手套上面,试着确认瓦维尔是否对他施加了一些魔法的影响。
什么都没有,瓦维尔对他只有诚挚的友谊,在阿提密斯·恩崔立看来,这玩艺儿才真称得上是一种特别古怪的魔法。
“对于人类的女性,我经常感到嫉妒。”瓦维尔同样辛辣地讽刺道,并且还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毕竟,她们有很多都高到可以让食人魔对她们感兴趣。”
恩崔立笑了起来,这种情形对于他来说是如此的少见,他甚至都不敢相信听到了自己的笑声。
“夏洛塔与包括你自己在内的其他许多人不同。”瓦维尔继续道。“说到底,我们参加这个游戏只是因为我们需要这么做才能生存下去——为了达到我们的目标,我们都会欺骗、耍阴谋、歪曲事实、编造类似的谎言,等等。但是包括夏洛塔在内的其他一些人不一样,他们试图掩饰自己的目标。我理解你。我知道你的渴望,你的目标,而且我知道如果我试图阻止你,我就会有危险。但是我同样信任你,我相信如果我不阻止你实现目标的话,我的结局就不会是死在你那两把漂亮的刀刃之下。”
“顿顿也是这么想的。”恩崔立插话道,他指的是顿顿·泰戈维斯,瓦维尔的表弟,而且也曾经是恩崔立在这座城市中最亲密的朋友。在恩崔立与崔斯特·杜垩登的最后一场交战结束后不久,恩崔立返回这里,杀掉了那个可怜的顿顿。
“我可以保证,你对顿顿所做的事他早已预料到了。”瓦维尔指出。“正因为你跟他的关系够好,所以你才杀了他,如果陷入他那种境地的人是你,他也会杀了你的。你帮了他一个忙。”恩崔立耸耸肩,对此并不十分确定,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杀死顿顿的动机。他这么做,真的是为了从顿顿那暴食的结局、从那些把他锁在一个房间之中的链子以及永久的丧失能力的状况之下将他释放出来吗?或者,他杀死顿顿只是因为他对这个让他失望的家伙感到非常愤怒,因为他不能忍受看到那个从前的顿顿变成了那样一个可悲的人?
“夏洛塔不值得信任,是因为你不能理解她的真实目标以及动机。”瓦维尔继续道。“她渴望得到力量,这没错,很多人都这样,但一个人永远不可能理解她打算怎样获得力量。在她心里没有任何忠诚,即使是对那些在人格和行动上都能保持一致的人她也没有忠诚。不,她只会要求更多的利益,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被她用来交换。”
恩崔立点点头,对于这话他并不反对。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夏洛塔,而且跟瓦维尔一样,他也从没有信任过她。在夏洛塔·维斯帕的心中没有任何的顾虑或是准则,只有浮华的利益而已。
“她每次都越过那条线。”瓦维尔指出。“对于利用自己的身体来得到利益的女性,我从来没有丝毫好感。你知道,我也有我自己的魅力,但是我从不会,也没必要那样辱没自己。”
最后一句俏皮话让微笑再次在恩崔立脸上浮起,而且他知道瓦维尔并不完全是在说笑。她的确有她自己的魅力:一张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的脸庞,所穿的服装也很相衬,拥有相当程度的智慧,而且对于周围的事物有着非常敏锐的感受力。
“你跟你的新朋友处的怎么样?”瓦维尔问。
恩崔立好奇地看着她——她确实有办法让谈话的气氛活跃起来。
“那把剑啊。”瓦维尔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你现在拥有它了,或说它拥有你。”
“我拥有它。”恩崔立保证道,同时他的手落到了骨制的剑柄上。
瓦维尔怀疑地盯着他。
“我还没用查伦之爪战斗过。”恩崔立承认道,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把这事告诉了她。“但是我不认为这武器强大到连我都需要惧怕它的地步。”
“就跟贾拉索对克什辛尼朋的看法一样?”瓦维尔问,而恩崔立的眉毛再次挑了起来。
“他建起了一座水晶塔。”一直都很敏感的半身人指出。“那正是碎魔晶最渴望做的事情之一,如果我可以相信那些老贤者的话。”bbr>
恩崔立想问问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包括碎魔晶、达拉巴德上的水晶塔以及其他种种联系之类,但他还是没有费这个力气。瓦维尔当然知道。她总是知道——这正是她的魅力之一。恩崔立在与她的交流中已经透露了很多,而且她还拥有难以计数的其他消息来源。如果瓦维尔·泰戈维斯得知贾拉索得到了一个据说是克什辛尼朋的宝物,那么毫无疑问,她将去拜访那些贤者,付出大量的金钱来获取任何有关那个强力魔法物品的消息。“他以为他控制了它。”瓦维尔说。“不要低估贾拉索。”恩崔立回答。“许多人这样做过。他们都死了。”
“不要低估碎魔晶。”瓦维尔毫不犹豫地还嘴。“许多人这样做过。他们都死了。”“如此说来,这可真是个了不得的组合啊。”恩崔立说。他用手托住下巴,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脸颊,又用手指拽了拽下巴上特意留的一撮胡子,考虑着对方的暗示。“贾拉索能够控制那个宝物。”他下了结论。瓦维 5c14." >尔不认同地耸耸肩。“比那更多。”恩崔立继续说。“如果克什辛尼朋能证明它的力量足以同贾拉索相提并论,那么贾拉索将很欢迎这个联盟。那就是他和我的不同。”他解释道。与其说他是在跟瓦维尔说话,不如说是在对自己说话,将自己对于这复杂事件的许多感觉整理起来。“如果必要,他会允许克什辛尼朋成为他的伙伴,而且他会制造条件,使得他们的目标变成完全一致。”
“但是阿提密斯·恩崔立没有伙伴。”瓦维尔推论道。恩崔立仔细地思索这句话,甚至还低头看了一眼他现在佩戴着的那柄强大宝剑,这柄剑具有感觉和影响的能力,而它的灵魂则显然正是毁灭与控制。“是的。”他赞同道。“我没有伙伴,我也不需要。这柄剑是我的,它会为我服务。我不需要它做其他的事情。”“否则?”
“否则它就会发现自己被扔进了黑龙的嘴里。”恩崔立强有力地吼了出来。瓦维尔不打算对于他以这种语气说出的话表示反驳。
“那么谁才是更有力的,”但是瓦维尔敢于这样提问,“合作者贾拉索,还是孤独者恩崔立?”
“我。”恩崔立毫不犹豫地说。“也许贾拉索现在看起来很强,但他迟早会发现在他的合作者当中,有一个会背叛,然后击败他。”
“你永远不能忍受要服从命令的想法。”瓦维尔大笑着说。“那就是你觉得这个世界如此令你困扰的原因!”
“要服从命令就意味着,你必须信任给你下达命令的人。”恩崔立反驳道,用的是善意的开玩笑的口气,表明他并不觉得自己受了冒犯。事实上,在他的声音中有一种难得一见的热切情绪,这正是瓦维尔·泰戈维斯拥有许多魅力的证明。“我亲爱的小瓦维尔,这才是我觉得这个世界令我困扰的原因。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到,除了我自己之外,我不能信任任何人,不能依靠任何人。这样做只会引来欺骗、绝望,让别人找到可以利用的缺点。这样做只会让我变得软弱。”
现在轮到瓦维尔靠回椅背来思索这些话了。“但是,你似乎已经开始信任我了,”她说。“因为你能对我说这些话。我让你变得软弱了吗,我的朋友?”
恩崔立再一次微笑起来,但这一次是个扭曲的微笑,瓦维尔无法判断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的话可笑,还是在警告她不要过早做出这样的结论。
“也许那只是因为我了解你和你的团伙,所以根本不用惧怕你。”自大的杀手指出,同时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肢体。“或者,也许只是因为你还没有蠢到试图对我下命令的程度。”
笑容仍然挂在他的脸上,但是瓦维尔也同样在微笑。她在恩崔立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感谢的暗示。也许他们之间的谈话对于恩崔立那种冷酷无情的思考方式而言,的确是一种软弱。但不管他是否承认,事实就是,他的确信任她,也许她正是他一生中最信任的一个人。或者,曾有一个人是他更为信任的——瓦维尔想,那个人几乎可以肯定是他的父母之一,或一个近亲——但那个人彻底地背叛了他,让他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恩崔立向房门走去,依然是随意的步行,如同任何一位宫廷舞者那样,平衡且优雅。有许多人转过头目送他离开——总是有许多人关注致命的阿提密斯·恩崔立,以及他身边的一切。
但是瓦维尔则不是这样。她早已理解了他们的关系,他们的友谊,就在顿顿死后不久。她知道如果她触怒了阿提密斯·恩崔立,他一定 4f1a." >会杀了她,但她同样知道那条致命的底线在哪里。
那天晚上,当瓦维尔注视着她那危险的朋友离开黄铜赌局的时候,她脸上的微笑是诚恳的,舒适的,自信的。
第十章 被高估的智能
“我的主人,他说我应该付你钱,对不?”一个口水淌得挺老长的小个子棕皮肤男人对一名要塞卫兵说。“柯林·苏雷兹是达拉巴德,对不?我的主人,他说我付柯林·苏雷兹钱,换水和阴凉,对不?”
那个达拉巴德卫兵瞅了他笑嘻嘻的同伙一眼,于是俩人都开始打量这个小个子,这家伙的脑袋还在愚蠢地晃荡着呢。
“看到那座塔没有?”第一个卫兵指点着那个小个子看向那座在达拉巴德上方闪耀着光芒的水晶建筑。“那是阿达妮娅的塔。阿达妮娅·苏雷兹,达拉巴德现在的统治者。”
小个子仰头看着那座塔,显得相当的敬畏。“阿——达——妮——娅。”他一字一顿地慢慢说道,好像是极力想把这名字记在脑海里。“苏雷兹,对不?跟柯林一样。”
“是柯林·苏雷兹的女儿。”卫兵解释说。“告诉你主人,就说阿达妮娅·苏雷兹现在统治着达拉巴德。你通过我将钱付给她。”
小个子男人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他递上一个看起来不是很满的钱包,“我的主人能跟她见面,对不?”
卫兵耸耸肩。“也许吧,如果我愿意去问她的话。”他伸出一只手,小个子好奇地看着它。
“如果我有足够的时间并且愿意费力告诉她。”卫兵更具指向性地说道。
“我付钱,你去告诉她?”小个子问。另一个卫兵很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并且摇着头,对于小个子男人的愚蠢感到极为不满。
“你付我钱,我告诉她。”卫兵直率地说。“你不付我钱,你主人就不可能见到她。”“但如果我付你钱,我们……他,能见到她?”“如果她愿意的话。”卫兵解释道。“我会把这事告诉她。我不能承诺更多。”
小个子男人的头仍然在左摇右晃,但是他直楞的眼神却飘向另一边,仿佛正在思索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我付钱。”他说,并且递上了另一个更干瘪的钱包。
卫兵一把抓起那钱包,在手里掂了掂分量,然后摇摇头,板起了脸,这显然意味着钱包的重量不足。“我只有这些!”小个子抗议道。“那就去取更多。”卫兵命令说。小个子男人在那儿跳着脚,看起来没什么信心,并且相当的焦虑。他伸手去拿第二个钱包,但是卫兵将它拽了回来,对他怒目而视。小个子又在旁边走了几圈,不停地跳着脚,过了一会儿,他发出一声尖叫,然后跑掉了。
“你觉得他们会发起攻击吗?”另一个卫兵问。从他的语气中显然可以发觉他对于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很担心。
这支由六匹马车组成的商队于这一天早上进入达拉巴德,寻求阴凉的庇护。驾车人共有二十名,体格倒是很强健,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很难对付,而且任何一个的样子都一点不像法师。要是这支队伍试图攻击达拉巴德要塞,恐怕不过是给这些现在效力于阿达妮娅·苏雷兹的士兵们提供几分钟的乐趣而已。
“我想我们那位小朋友已经忘了他的钱包啦。”先前那个卫兵回答说。“或至少,他忘了他是怎么把它丢掉的。”
另一个士兵只是以大笑作为回应。柯林·苏雷兹垮台之后,绿洲的一切并没有改变多少。他们仍然是采用类似海盗的手段征收过路费。当然,卫兵仍然会告诉阿达妮娅说那个商队的头目很想见她——毕竟,阿达妮娅就是这样收集信息的。至于勒索那个小废物一点点钱的事情,那很快就会消散于无形了。是的,几乎什么都没有变。
“这么说来柯林真的已经死了。”里普奇指出。此人是侦查队的调度员,也即“商队”的头目。
他从帐篷的门缝处向外窥视,观察着那座闪光的尖塔——使得整个卡林杉感到不安的源头。柯林·苏雷兹终于被杀算不上什么大事,他女儿似乎继承了达拉巴德绿洲的统治权,这也不算什么,但是,谣传这一事件与卡林港最强大的公会之一有联系,那个公会正将大量的战斗力转移到这个绿洲,也正是为了验证这说法的真伪,这个地区附近散布着很多的军团护卫。
“当前占据这里的是他女儿,这也是真的。”特鲁布回答。他从衬衫的后领处将一块垫料取了出来,正是这玩意让他看起来像是驼背,而且他还特意做出淌口水和拖着脚走的蠢样子。“她真该诅咒,竟然如此对付自己的父亲。”
“除非她在此事当中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核心集团的第三名成员罗曼尼特指出。“有人看见阿提密斯·恩崔立佩戴着查伦之爪走在卡林港的街道上。也许正如某些传言所说,阿达妮娅把剑卖给了他。也许另一种传言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她用那柄剑换取了这个可以建造塔的魔法。或者,也许那个下流的杀手是从柯林·苏雷兹的尸体上拿起了那柄剑。”
“肯定是巴沙多尼。”里普奇推论道。“我认识阿达妮娅,她不可能突然转过身对付她父亲,至少不可能只因为一柄剑的交易问题就这样做。达拉巴德并不缺钱。”
“但是,为什么巴沙多尼公会让她留在这里指挥达拉巴德呢?”特鲁布问。“或者,更准确的说,如果她对她父亲还有一丝一毫的忠诚,他们又怎么会让她来指挥呢?那些卫兵肯定不是巴沙多尼的人,”他补充道,“我可以肯定这一点。从他们的皮肤可以看出是受过沙漠风沙和烈日的长期侵袭,而达拉巴德军团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但是终日混迹于卡林港街巷的人则不可能有这样的皮肤。柯林·苏雷兹对待属下相当不错——以前我们经过这儿的时候,就算是最差劲的士兵和勤务人员都能有闲钱小赌两把。这么多人会这么快就放弃对他的忠诚吗?”
有那么一会儿,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在卡林杉的所有公会和小团伙之中,忠诚从来都不是一种有力的约束。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特鲁布承认道。“不过在我看来还是有些地方不对劲。我总觉得这肯定不是一次简单的政变。”
“我倒认为我们俩并不是不支持你的意见。”里普奇回答。“阿提密斯·恩崔立拿到了柯林的魔法剑,而阿达妮娅现在正需要稳固自己在达拉巴德绿洲的统治,考虑到这一点,她会轻易放弃一个那么强大的物品吗?现在不正是她最可能遭到报复的时候吗?”
“除非她雇用恩崔立来杀掉她父亲,报酬则是查伦之爪。”罗曼尼特推论道。提出这个灵光一现的想法同时,他点着头,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似是而非,却又能解释很多问题的怪圈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可以说是卡林杉几个世纪以来最昂贵的暗杀行动了。”里普奇指出。
“但如果不是那样,是怎样呢?”感到有些泄气的罗曼尼特问。
“巴沙多尼。”特鲁布决定似的说。“肯定是巴沙多尼。他们在城市里面就已经开始大肆扩张,而现在他们又在城外伸出手来了,打算借此躲开窥视魔眼。我们必须确认这个。”
另外两人点着头,看起来都相当勉强。
贾拉索,金穆瑞还有莱基舒适的坐在水晶塔第二层的椅子上面。一面魔镜,混合了莱基和克什辛尼朋魔力的造物,揭露了三个间谍之间的整场对话,在此之前,自从那个小个子驼背将钱包递给要塞外的卫兵那一刻起,这魔镜一直在跟踪着他。
“这不可接受。”莱基转向贾拉索,壮着胆子说。“我们扩张得太大也太快了,因此也招来了人们的注意。”
金穆瑞将自己的思想传送给他的法师朋友。在这儿不行。在克什辛尼朋的塔状映像里不行。就在他发送这信息的时候,他感受到碎魔晶的能量牵引着他,在他的精神防御周围窥探。雅拉斯克里克的警告在金穆瑞的脑中回响,他此刻绝不愿意让克什辛尼朋发现到自己能够抗拒它的侵入,因此他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心灵异能活动。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莱基更为冷静地问道。他对金穆瑞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已经收到了信息,并且将会把这明智的提示加入到自己的考虑之内。
“毁灭他们。”金穆瑞推论道。
“我倒是打算收编他们。”贾拉索更正说。“他们这一伙里有二十个人,而且显然与其他的许多公会都有联系。他们会成为非常好的间谍。”
“太危险了。”莱基指出。
“服从于克什辛尼朋意志之下的人将会为我们服务。”贾拉索极其冷静地回答。“不这样做就会被处死。”
莱基似乎并没有被说服。他想再次加以反驳,但是金穆瑞将手放在他的前臂上,无声地告诉他不要再纠缠了。
“你愿意处理他们?”金穆瑞问贾拉索。“或者你更希望让我们派出士兵,将他们捉住,送到这里来接受碎魔晶的审判?”
“克什辛尼朋在这里就可以触摸到他们的思想。”贾拉索回答。“服从的人将会很愿意杀掉那些不服从的人。”
“那如果不服从的人更为强大呢?”莱基问,但金穆瑞再次示意让他安静,而且,心灵异能者站了起来,请求法师跟着他一起离开。
“达拉巴德的统治者发生了变化,而且还有这么显眼的一座塔在这里,我们必须得加强守卫才行。”金穆瑞对贾拉索说。
佣兵头子点点头。“克什辛尼朋一直都很机警。”他解释道。
金穆瑞回以微笑,但事实上,贾拉索的保证只是让他?99lib?更加紧张,只是让他更加确认雅拉斯克里克关于克什辛尼朋的说法是准确的。
两个卓尔离开了他们的头目,让他一个人跟他的新伙伴,那件有意识的宝物呆在一起。
罗曼尼特和特鲁布走出帐篷,在刺目的阳光下不停地眨着眼睛。在他们周围,其他人正在不紧不慢地干着各种杂活,刷洗马匹和骆驼,装满水袋,准备应付通向卡林港的最后一段旅程。
另外还应该有一些人去探查绿洲附近的情况,调查守卫达拉巴德要塞的士兵,但罗曼尼特很快意识到,除了他们三个领导者之外的十七人全部都在附近。他还注意到许多人都在看着他,脸上还带着好奇的神情。
一个特殊的人物吸引了罗曼尼特的注意力。“难道他还没有把那些水袋装满?”罗曼尼特低声询问他的伙伴。“而且,难道他不应该是在东墙边调查岗哨吗?”说完之后,他转过身看着特鲁布,但他发现那个安静地站着的男人正满眼渴望地盯着那座水晶塔。
“特鲁布?”罗曼尼特问,他朝那个人走过去,但很快就发现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连忙将思维转了个弯,转向一边。
特鲁布的脸上现出一种非常安宁的表情。“你听不到吗?”他瞥了一眼罗曼尼特。“那音乐……”
“音乐?”罗曼尼特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来看向那座塔,仔细聆听着。
“很美妙的音乐。”特鲁布高声说,附近的几个人点头表示赞同。
罗曼尼特竭尽全力保持自己的呼吸稳定,或至少装出冷静的样子。这个时候,他真的听见了音乐,那是一种精妙的曲调,带来和平与繁荣的信息,做出利益和权力的许诺,而且……要求得到忠诚。
“我打算留在达拉巴德。”里普奇突然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大声宣布说。“这里比在帕夏布罗卡雷手下更有机会出人头地。”
罗曼尼特的眼睛瞪大了,他不得不非常努力地阻止自己警惕地看向周围,或者干脆逃跑。他现在惊讶地张口喘着气,因为一切都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一个法师的法术,魅惑敌人,化敌为友。
“美妙的音乐啊。”旁边有一个人赞同的说。
“你听到了吗?”特鲁布问罗曼尼特。
罗曼尼特竭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在脸上做出一个严肃的表情,然后转过身来面向他的朋友。
“不,他没有听到。”没等罗曼尼特完全转过身,就听到里普奇在远处这样说着。“他看不见我们面前的机会。他会背叛我们!”
“这是一个法术!”罗曼尼特抽出自己的弧形剑,高声叫道。“一个法师所施展的魔法,诱捕我们落到他手上。战斗吧!拒绝他,朋友们!”
里普奇攻了上来,用力地挥舞着长剑,罗曼尼特娴熟地避开了。正当他要发动反击的时候,特鲁布也加入了战团,向着罗曼尼特的心脏刺出致命的一剑。
“你们不明白吗?”罗曼尼特狂叫道。只是由于良好的运气才使得他避开了第二次的攻击。
他开始逐渐撤退,不停四处张望,寻找盟友并且注意到更多的敌人。他发现在水池旁边发生了另一场战斗,几个人已经把另一个给打倒在地,并且仍然毫不怜悯地继续踢打他。他们一直在对着那个人喊叫,说他听不到音乐,所以会背叛他们,阻止他们得到最伟大的荣耀。
另一个显然抵抗了那种诱人召唤的人正在逃跑,先前那伙人开始追逐他,第一个牺牲品则脸朝下倒在水中。另一边发生了第三场战斗。罗曼尼特转向他的两个对手,这两个人在过去的几年中都是他最好的朋友。“那是谎言,把戏!”他坚持说。“你们不明白吗?”
里普奇向他的下盘刺出长剑,接着手腕一转,剑锋上挥,这次狡猾的攻击使得罗曼尼特向后退去,难以保持自己的平衡。里普奇再向前冲出一步并且将长剑刺向罗曼尼特,后者已经完全无法防御了。
特鲁布的长剑横着挥了过来,挡住了里普奇的致命一击。
“等一下!”特鲁布对惊讶的里普奇喊着。“罗曼尼特说的是真的!我请求你,更加深入地倾听那许诺吧!”里普奇已经完全被碎魔晶控制了。他真的停了下来,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但这只是为了骗取特鲁布的信任。当特鲁布点头微笑,手中的长剑也已垂下之时,里普奇迅速出击,在他的喉咙上开了个大口子。
他转过身来,发现罗曼尼特正全速跑向水边的马匹。
“阻止他!阻止他!”里普奇一边喊,一边身体力行地追了上去。另外几个人也开始追逐罗曼尼特,并且试图阻住他所有的逃跑路线,但是罗曼尼特已经爬上了他的马。他是一个很好的骑手,通过选择最合理的路线,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止他。
他像闪电一般冲出达拉巴德,根本就没有试图去营救其他抵抗了碎魔晶召唤的人,那些人不是已经丧命,就是正在逃亡,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得出去,很快他们就会被抓住然后屠杀。不。罗曼尼特只是沿着沙路,直奔遥远的卡林港。
贾拉索,以及克什辛尼朋的思想将塔中的魔镜锁定在孤独的逃亡者身上。
佣兵头子可以感觉到水晶塔中正在酝酿着强大的魔法能量。一种低沉的蜂鸣声响了起来,这说明水晶塔正在制造一系列的棱镜和反射镜,准备将阳光聚集起来,从塔尖处发射出一道致命的强烈光线。当然,他明白克什辛尼朋要做什么。鉴于有人能够成功逃脱所暗示的含义,这似乎是一种符合逻辑的行为。
不要杀死他。尽管如此,贾拉索还是下了这样的命令,而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所能告诉他上级的事情,并不比他们已经了解到的更多。这些间谍根本不知道在达拉巴德的颠覆过程背后的真相,他们只会假定有一个法师……但是他感觉到能量仍在聚集,而宝物也没有与他交流、争论或者其他什么。
贾拉索看着镜子里面显示的那个惊慌失措的逃亡者。略微思考之后,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没有什么原因一定要杀死这个人。事实上,允许他向他的主人报告这一场彻底的失败也许将会对达耶特佣兵团有好处。这个任务显然非常重要,因此被派来的这些人肯定都不是普通的间谍,而这些人却被彻底的击败了,这将会产生非常强烈的印象——也许会使得其他的帕夏们公开来到达拉巴德,试图达成休战约定,而贾拉索显然将从此中获得更多的利益。
贾拉索通过自己的思维将这些想法都传给了碎魔晶,同时重申了他要求它停止的命令,既是因为这样对整个团体更加有利,也是因为,在他的心底,并不希望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杀死一个人。
他感觉到能量在聚集,聚集,现在已经准备要释放了。
“够了!”他大声说道。“停止!”
“怎么了,大人?”这是莱基的声音,法师和与他形影不离的心灵异能者伙伴从门外冲了进来。
他们看到贾拉索站在那里,非常愤怒地盯着魔镜。
然后,魔镜放出了巨大的光芒。那是像电光一般的一闪,对于卓尔们敏感的眼睛来说,亮得简直令人痛苦,就像太阳一样。一股纯粹的热能从塔尖飞出,穿过沙漠的空中,击中了骑手和他的马匹,像黄白色的裹尸布一样掩住了他们的身体。
一瞬间之后,一切都结束了,只剩下罗曼尼特和他的马那些烧焦的尸骨,躺在空旷的沙漠中央。
贾拉索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压下吼叫的冲动。
“令人印象深刻。”金穆瑞说。
“十五个人投向我们这边,看来另外五个都已经死了。”莱基指出。“大获全胜。”
贾拉索对此并不十分确信,但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来以冷静的表情面对着他的副官。“克什辛尼朋将会辨别谁是被完全控制的。”他告诉这机警的一对。“这些人将会被送回所属的公会——也许不止一个——关于这场溃败,每个人都会说出相同的合理解释。另外一些人将接受审讯——而且他们将会..愿意回答我们的所有问题——所以我们也许会完全得知这场窥探我们行动的阴谋究竟有些什么样的底细。”
莱基和金穆瑞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精明的贾拉索一下子就意识到,他们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他有哀伤的神色。尽管佣兵头子不知道他俩对此有何见解,不过此时,他确实不可能太高兴。
“恩崔立回卡林港了?”他问。
“他在巴沙多尼公会当中。”金穆瑞回答。
“我们也都应该回去。”贾拉索下了定论。“我们要审讯这些最近加入的人,然后把他们交给阿达妮娅处理。伯殷永和一支小分队将留在这里负责保卫工作。”
两个卓尔又交换了一个眼色,但是没有做出其他的回应。他们鞠了个躬,离开了房间。
贾拉索盯着镜子里面那一人一马的焦黑骸骨。
必须这样做,克什辛尼朋在他的脑海中低声说。如果他成功逃脱,将会招来更多好奇的目光,而且他们会更加精心的准备。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应付那些。
贾拉索知道这是一个谎言。克什辛尼朋不惧怕任何好奇的目光,它甚至根本不惧怕任何的军队。碎魔晶一直自傲地认为它能够轻而易举bbr>..地将大部分的进攻者转换到自己这一边,反过来用他们来消灭那些不愿服从它意志的人。贾拉索很想知道,它究竟可以控制多少人?几百?几千?还是几百万?
任何一个镜像都拥有控制力,不仅仅是控制卡林港的街道,也不仅仅是整座城市,而是整个世界。克什辛尼朋“听到”了那些没有问出来的问题,并且试图回答。
贾拉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眼罩并且加强了自己的专注,以减低宝物与他之间的精神联系,试图尽可能的将自己的思想保护起来。不,他知道,克什辛尼朋杀死那个逃亡者并不是因为它害怕任何可能的反击行动。也不是因为它不赞同贾拉索的判断,才将不可抑制的怒火释放在那个孤独的骑手身上。
不。碎魔晶杀死那个人只是因为贾拉索命令它不要这样做,因为佣兵头子在下命令的时候就已经越过了那条界线,不再将它视为一个平等的伙伴,而是试图控制它。
克什辛尼朋不能允许的是这一点。
如果这个宝物可以如此轻易的拒绝这种事情发生,那么,它有没有可能从相反的方向越过那条界线呢?
这个令人烦躁的念头并不能给予贾拉索任何的安慰,因为在他大部分的生命当中,他从没有做为其他人或者主母的奴隶而存在过。
“我们控制了更多的盟军,因此我们变得更强了。”当莱基和金穆瑞还有伯殷永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他辛辣地评论道。
“我们的人数确有增长。”伯殷永表示赞同。“但这也增加了我们暴露的几率。”
“还有变节的几率。”金穆瑞补充说。“你们注意到没有,在那些间谍们开始混战的时候,有一个原本处于贾拉索宝物控制之下的人转而开始阻止我们。那种控制并不完全,也不是牢不可破的。我们利用这个手段每增加一个不知情的士兵,我们内部发动起义的可能也就增加一分。当然,即使真有人能够逃脱碎魔晶的控制,并且发动叛乱,也很难造成什么真正的损失——毕竟他们只是人类罢了——但是,也可能有人会逃离控制,然后逃走,将新巴沙多尼公会以及达拉巴德的真相透露给其他公会知道。我们不能够小视这个可能性。”
“如果达耶特佣兵团的真相泄露,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关于这一点我们早已达成共识了。”莱基悲观地指出。“这一伙人之所以来到达拉巴德,正是为了寻找假象后面的答案,而我们越是将假象拉大,就越可能被发现。在这个愚蠢的扩张任务当中,我们失去的是我们隐藏在暗处的优势。”
三个人一言不发地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金穆瑞低声问,“你打算把这些告诉贾拉索吗?”
“我们是应该将这个问题向贾拉索报告呢,”莱基的声音中充满着讽刺。“还是向达耶特佣兵团的真正领导者报告呢?”
听到这直率的宣言,另外两个卓尔再次陷入时间更长的沉默。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贾拉索已经丢掉了控制权,现在领导他们的实际上是那个有智能的宝物。
“也许我们该重新考虑我们的方针。”金穆瑞阴沉地说。
金穆瑞和莱基已经在贾拉索的手下服务了很长时间,他们都明白这暗示有多么沉重。从贾拉索的手中夺取达耶特佣兵团,就好比在班瑞主母最强大的那些世纪当中从她手中夺取班瑞家族。事实上,贾拉索非常狡猾,非常重视自己的防御,对于周遭的一切都具有非同一般的理解力,从这些方面来看,他甚至比班瑞主母还要难对付得多。
现在所谓的“方针”在三个卓尔看来已经是非常明显了,那就是自从他们着手夺取巴沙多尼公会以来,一直在谋划的一场政变。
“我可以通过某种渠bbr>..道,获得更多有关克什辛尼朋的信息。”金穆瑞说。“也许,我们能够毁掉它,或至少使它暂时失去力量,以便我们对付贾拉索。”
莱基看了伯殷永一眼,然后他们两个阴郁地点点头。
阿提密斯·恩崔立开始意识到贾拉索有个非常大的麻烦,因此他自己也有了麻烦。在大部分黑暗精灵返回巴沙多尼公会之后不久,他就听说了在达拉巴德发生的事件,而且,从贾拉索几个高级属下脸上的表情还有语气来看,他们一点都不为此感到激动。
恩崔立也是一样。他知道莱基和金穆瑞的抱怨确有道理,他知道贾拉索的扩张政策正将达耶特兵团引向极其危险的境地。一旦巴沙多尼公会的真相、以及占领达拉巴德的事件被泄露出去——恩崔立毫不怀疑这一定会发生——整个地区的所有公会、领主以及权力机构都会联合起来对抗达耶特兵团。贾拉索确实很狡猾,他手下的佣兵团也确实强悍,在碎魔晶的协助之下他们的力量还会变得更强,但恩崔立认为,毫无疑问,他们全部会被立刻消灭,一个不留。
不,杀手意识到,事态可能不会那样发展。事情的本质已经展现在每一个人眼前了,恩崔立认为,金穆瑞和莱基很快就会起来反对贾拉索。他们脸上的愤怒越来越强烈,他们的话语也越来越大胆。
这个看法又向恩崔立提出了一个困惑难解的问题。碎魔晶是否加速了阴谋的发动,就像罗丝在魔索布莱的家族中所作的一样?宝物是否认为使用魔法的副官是更适合它的持有者?或者,也许阴谋是在贾拉索的授意下,利用克什辛尼朋的影响力激发起来的?
不管怎样,恩崔立知道,他正在变得非常脆弱,即使是最近获得的魔法物品也帮不上太多忙。不管他打算怎样度过这段艰难时期,贾拉索都将是他生死存亡的关键。
杀手转向一条熟悉的林荫道,尽量不引起街上那些乌合之众的注意,将自己潜藏在阴影里,同时也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他必须找到某种方法让贾拉索重新处于强势地位。为了活下去,他需要让贾拉索完全控制达耶特兵团:不仅要控制他们的行动,更要使他们心服。只有这样才能阻止政变的发生——政变对于恩崔立来说只可能是一场灾难。
是的,他必须保护贾拉索的地位。然后他必须设法远远躲开这些黑暗精灵以及他们危险的阴谋。
黄铜赌局的哨兵看到他时几乎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他们甚至还告诉他,瓦维尔正在后面的房间里恭候着他的大驾光临。
他意识到,她已经听说了达拉巴德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摇摇头,提醒自己这并不值得惊奇,也提醒自己,他今晚来这里的原因正是瓦维尔超强的获取信息能力。
“是门农城的布罗卡雷公会,”恩崔立走进房间,坐在半身人对面的地上摆放着的坐垫上,瓦维尔告诉他。
“他们反应挺快,”恩崔立回答。
“那座水晶塔在沙漠的废土中就像一座灯塔一样显眼,”瓦维尔说。“为什么你的同谋在明显需要保密的情况下这样暴露自己呢?”
恩崔立并没有开口,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将他的大部分恐惧透露给瓦维尔了。
“他们犯了个错误,”瓦维尔领会了他的恐惧。“他们已经拥有了巴沙多尼公会,在这个掩护下做买卖就已经非常完美了。为什么他们要把手伸得这么长,引发一场他们不可能胜利的战争呢?”
恩崔立仍然没有回答。
“或者,也许挑起战争正是这一小撮卓尔来到地表的真正目的?”瓦维尔的语气中有一种真正的关切。“莫非你还不够清楚这个种族的天性,因而相信他们的目的是获取利润——也许你也能从中得利,但实际上,他们只是一群非常好战的家伙,准备挑起足以毁灭卡林港以至于整个卡林杉的战争?”
恩崔立摇摇头。“我很了解贾拉索,”他回答。“他来到这里的目的确实是为了获取利润——而且对于那些站在他这一边的人来说,的确也是桩互利的交易。这就是他行事的风格。我不认为他会服从于某些危险的主战派。不管从何种角度来说,贾拉索都不是一个军阀。他就是个投机者,其他什么也不是。他根本不关注荣耀,只关注自己的舒适。”
“尽管如此,他却建立了那座塔,现在它就像一座纪念碑一样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瓦维尔回答。她抬起圆滚滚的脑袋,仔细观察着恩崔立沉思的表情。“怎么了?”她问。
“你对克什辛尼朋知道多少?”杀手问。“那个碎魔晶?”
瓦维尔皱起眉头,深思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知道得不多,”她承认道。“我知道它变成塔时的形状,但不知道更多了。”
“它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宝物,”恩崔立解释道。“我不能确定这个古老宝物的目标是与贾拉索的目标完全一致的。”
“有许多宝物有自我意志,”瓦维尔平淡地指出。“这样的宝物通常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你要掌握尽可能多的,关于这个宝物的知识,”恩崔立命令道。“而且要赶快,在你预料到的灾难降临卡林港之前。”他停了下来,开始寻找一个让瓦维尔不要对近期的事件太过注意的理由。“试着调查一下崔斯特是怎么拿到它的,在哪里——”
“九层狱啊,崔斯特是什么东西?”瓦维尔问。
恩崔立刚要解释,但想到世界是如此的广大,马上停了下来,只是大笑几声。“另一个黑暗精灵,”他回答。“他已经死了。”
“啊,知道了,”瓦维尔说。“你的死对头。你以前管他叫‘杜垩登’。”
“不必在意他,就连我都已经忘了。”恩崔立命令道。“我在这里提到他只是因为贾拉索的手下是从他那里得到了碎魔晶。当时他们假扮成一个可能是名叫凯德立的牧师,这个人有些名望和神力,居住在雪片山脉附近。”
“一段漫长的旅途,”半身人评论道。
“但是它值得,”恩崔立回答。“而且咱们俩都知道,只要一个法师准备了合适的法术,这点距离连个屁也算不上。”
“这可要花掉你很多钱。”
恩崔立饱经磨练的腿部肌肉轻轻一转,就完成了一个年龄不到他一半的熟练战士也很难灵活完成的动作。他站了起来,在瓦维尔面前显得高大威猛,然后倾身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他戴了手套的右手。
她收到了这个信息。
第十一章 基础
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金穆瑞对雅拉斯克里克说。
灵吸怪听到卓尔心灵异能者率直的陈述,故作惊讶。雅拉斯克里克曾经对金穆瑞讲过该怎样才能抵御碎魔晶侵入思想的能力。灵吸怪一直都期望着形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谁将拥有它?雅拉斯克里克无声地询问道。金穆瑞还是莱基?
莱基,卓尔回答。他与克什辛尼朋将会完美地补足彼此的缺点——克什辛尼朋可以从远处向他输入力量。
你们两个都这么认为,灵吸怪回答。但,也许克什辛尼朋将你视为一个威胁——这是个很有可能并且符合逻辑的假定——所以它只是在煽动你和你的同伴,让你们走向彻底的毁灭。
我没有否认这个可能性,金穆瑞似乎毫不紧张地说。那就是我来到雅拉斯克里克面前的原因。
灵吸怪好久都没有反应,它在消化这个信息。碎魔晶不是个小玩意,这生物解释道。你要让我——
只是暂时缓解一下,金穆瑞打断道。我并不希望让雅拉斯克里克陷入与克什辛尼朋的争斗,因为我知道它比你更强大。他表达这些思想的时候丝毫没有担心这样会让夺心魔觉得受到了侮辱。金穆瑞知道,完全理性的灵吸怪是不会有超出合理范围的自负心的。当然,它们认为它们的种族比大多数其他种族都更高级,这其中包括人类,甚至卓尔;但是在这种强大的自信心当中有一个理性的元素,阻止它们将完全符合逻辑的陈述当作侮辱。雅拉斯克里克知道,克什辛尼朋比任何一个还没有封神的生物都更强大。
也许,有一个,办法,灵吸怪回答道,而金穆瑞的笑意变浓了。坚定意志的影响范围可以将克什辛尼朋整个包容进去,从而阻止它对精神的侵袭,也可以阻断它对战场上它所建立的其他水晶塔的控制。这是暂时的,这生物强调道。除非有一个军团的灵吸怪一起对它施加影响,否则我不认为有其他的心灵能力能永恒地削弱伟大的碎魔晶的能量。
“对于贾拉索的垮台而言,这时间已经足够了,”金穆瑞大声表示赞同。“这就是我所需要的。”他鞠了个躬并转身离开,跨入传送门,直接回到了卡林港他和莱基共用的私人房间里,而这最后的宣言仍然在他脑中回响。
贾拉索的垮台!金穆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参与了这样一个阴谋。毕竟,是贾拉索庇护他免遭欧布罗扎家族中他自己的主母、还有那些恶毒姐妹的毒手;也是贾拉索在班瑞主母宣称要将欧布罗扎家族荡平的时候把他带离危险的城市。暂且不论他对佣兵头子还保有的忠诚心,还有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在这次斩首行动之后,达耶特兵团将何去何从呢?是贾拉索一手建立了这个佣兵团,也是他在一个世纪之前就让兵团声名鹊起,而在这个团伙中的其他所有人,包括那个总是自信满满的莱基,都无法否认贾拉索对于达耶特兵团的生存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就在他走向莱基的时候,这些思绪仍然萦绕在金穆瑞的脑海中。而莱基则忙于筹划即将推翻贾拉索的这场进攻。
“你的新朋友能帮我们的忙?”热切的法师兼牧师看到金穆瑞,急忙问道。“很可能。”金穆瑞回答。
“压制碎魔晶,攻击行动就可以完成,”莱基说。
“不要低估贾拉索,”金穆瑞警告说。“他现在拥有碎魔晶,所以我们必须首先消灭这个强大的宝物,但即使没有它,贾拉索也花费了许多年来增强他对达耶特兵团的控制。即使他没有取得那个宝物,我也是不会试图对抗他的。”
“但正是因为他取得了那个宝物,所以他的力量变弱了,”莱基解释道。“甚至连普通的士兵也对我们现在的路线感到恐惧。”
“我倒是听说,有些普通士兵甚至不敢相信我们力量的崛起,”金穆瑞争论道。“有些人宣称,我们将支配地面世界,贾拉索会让达耶特兵团在弱小的人类当中势如破竹,然后载誉而归,回头征服魔索布莱。”莱基听到这个说法,大声笑了起来。“我知道,那个宝物确实很强大,但它也是有极限的。夺心魔难道没有告诉你吗?克什辛尼朋已经快要达到它的极限了。”
“这场幻想中的征服能否发生与我们当前的形势没有关系,”金穆瑞回答。“有关系的是,达耶特兵团的士兵们是否相信它。”
对于这次的推理,莱基无法争辩,但他仍然并不是很在意。“伯殷永站在我们这边,所以投入战斗的卓尔不会很多,”他解释道。“我们可以利用人类,还有数千的狗头人。”
“别忘了,那些人类中有许多都是因为克什辛尼朋的影响才投向我们这边,”金穆瑞提醒道。“而如果雅拉斯克里克不能完全压制碎魔晶的力量,那么我认为它用剩余的力量控制那些狗头人也应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们还有鼠人,”莱基不为所动地继续道。“变形人可以更好地抵御精神上的侵扰。他们内心的斗争就够激烈了,足以拒绝外界的任何影响。”
“你获得了多摩的支持?”
莱基摇摇头。“多摩这家伙很难说服,”他承认道,“不过我已经联系了他的几个鼠人副官。如果多摩死了,他们会投向我们这边。为此,我派遣了夏洛塔·维斯帕。我让她告诉贾拉索,多摩曾经传播过关于我们达耶特兵团的消息,而帕夏达克兰听到了这些消息。我们确信,这位帕夏将派人到达拉巴德来调查。”
金穆瑞点点头,但脸上仍然愁眉不展。贾拉索是一个心理游戏的大师,他也许能看穿这个诡计,反过来让多摩和所有鼠人再度站到他那一边。
“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是很明显的,”莱基承认道。“克什辛尼朋无疑将会相信夏洛塔说的话,但贾拉索会坚持在对多摩不利之前,首先要谨慎地调查清楚。”
“你认为那个鼠人领袖会在那一天就死掉,”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金穆瑞推论道。
莱基微笑起来。“碎魔晶是贾拉索的力量,但同时也是他的弱点,”他邪笑着说。
“先前是那个手套,现在又是这个,”瓦维尔·泰戈维斯长叹一声,说。“啊,恩崔立,等你不管我了,我还可以靠伪造魔法物品谋生呢。”
恩崔立没有被这个笑话给逗笑。“要快点干,”他命令道。
“夏洛塔的行动让你非常紧张,”瓦维尔说。她早已注意到了,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当中,那个女人显得相当忙碌,与鼠人公会中的不少知名人士联系过。
恩崔立只是点点头,他不想把最新的消息告诉瓦维尔——只是以防万一。事情发展得很快,他想道,实际上是太快了。莱基和金穆瑞正在为他们的攻击行动打下基础,但至少,贾拉索显然已经看出了问题的苗头。在不久之前,佣兵头子召见了恩崔立,并命令他必须去与一个非常邪恶的鼠人见面——这个鼠人的名字叫做多摩。恩崔立怀疑,如果多摩真的参与了阴谋,那么莱基和金穆瑞很快就必须填补他们计划中出现的漏洞了。
“我会在两小时以内返回,”恩崔立说。“把它准备好。”
“要制作你要求的物品,我们没有相应的合适材料,”瓦维尔抱怨说。
“只需要颜色和形状一样就可以,”恩崔立回答,“材料并不一定要完全一致。”
瓦维尔耸耸肩。
恩崔立走出黄铜赌局,进入了夜空下的卡林港,他将斗篷紧紧裹在肩膀上,迅捷地移动着。并没有走出多远,他便转进一条巷子。然后,在迅速确认了没有人跟踪他以后,他从一个敞开的下水井滑了下去,进入了城市下面的地道。
又过了一会儿,他便来到了贾拉索指定的房间中,面对着后者。
“夏洛塔通知我说,多摩正在传播关于我们的秘密,”贾拉索说。
“那鼠人也要来这儿吗?”
贾拉索点点头。“而且很可能是和很多同伙一起来的。你准备好战斗了吗?”
恩崔立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一场与鼠人的战斗?他怎么可能没准备好呢?但尽管如此,他仍然不能忽视贾拉索的信息来源。他意识到,夏洛塔在为争斗的双方服务,她既与莱基和金穆瑞有非常密切的联系,但也没有切断与贾拉索的来往。他怀疑,也许夏洛塔和她的卓尔同伙并不打算在此时发动争夺达耶特兵团控制权的决战。这些错综复杂的计划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发动,而即将到来的大战绝对不可能在卡林港的下水道里开打,因为那很快就会暴露所有的秘密。
尽管如此……
“也许你应该多在达拉巴德呆一段时间,”恩崔立说,“在水晶塔里监视这次新的行动。”
“我并不怕多摩,”贾拉索回答。
恩崔立狠狠地盯着他。难道他真的对达耶特兵团中越来越明显的阴谋迹象视而不见?这是否意味着,是贾拉索本人利用碎魔晶的能力促使莱基和金穆瑞发动叛变行动?或者,也许这说明恩崔立过于谨慎,预见到了根本不存在的叛乱苗头?
杀手深深吸入一口气,摇着脑袋清理自己的想法。
“夏洛塔可能搞错了,”但他还是说。“她可能有自己的原因要除掉这个讨人厌的多摩。”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贾拉索回答,同时向某条隧道的方向点头示意。这时,呈现出巨大人形老鼠模样的鼠人领袖从那条隧道里走了出来,身边还有另外三个鼠人。
“我亲爱的多摩,”贾拉索问候道,鼠人领袖则鞠了个躬。
“您能来到我们这里真是太好了,”多摩回答。“我很讨厌在这个时候到地面上去,甚至连巴沙多尼公会的酒窖也不行。我恐怕那里太让人刺激了。”
恩崔立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没用的变形人。他觉得这个答案至少可以说是很古怪的,但他极力抑制自己想把这句话这样或那样地理解出来的冲动。
“其他公会的代理人也会像这样到下面来见你吗?”贾拉索问,这个问题使得多摩马上作出了戒备。
恩崔立瞪着这个卓尔,他明白了,是克什辛尼朋命令贾拉索让多摩进入防备状态,这样如果这个鼠人真的有潜在的背叛想法,就会被他们更轻易地发觉。然而,贾拉索似乎还是太急了一点,随意闲谈几句,或者使用些交际手腕也同样可以获得所需要的信息,并不一定要动用那个有智能的宝物那种直接的精神侵袭手段。
“我本人必须与其他公会的代理人会面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不过如果真有这样的事,他们的确都是到下面来找我,”多摩试图保持冷静,但恩崔立发现,他的重心不停地变换着落在左脚和右脚上,这显示了他的不安。杀手冷静地将双手落在腰带上,轻轻地落在他那两件强大的武器的柄上,这个姿态显得放松、舒适,但同时也准备好了随时拔出武器进行战斗。
“那么,你最近有接触过他们吗?”贾拉索问。
多摩退缩了一步,然后又退缩了一步。恩崔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那个宝物试图探查鼠人的思想,就在此时此地。
另外三名鼠人在他们领导者的身后不安地交换着眼色,并挪动着身体。
多摩的脸扭曲了,开始变成他的人类形态,然后几乎是立刻就又变回了老鼠形态。他的喉咙中发出了低沉而凶猛的咆哮声。
“怎么了?”他身后的一个.鼠人问。
恩崔立可以看到贾拉索露出一种被挫败的表情。他好奇地瞥了多摩一眼,心中考虑着自己可能确实低估了这个丑恶的生物。
贾拉索和克什辛尼朋完全没有办法探查这个鼠人的思想,因为碎魔晶的侵扰激起了变形人内部的斗争,而那堵代表痛苦与愤怒的墙壁拒绝了所有的探查手段进入。
贾拉索越来越泄气地狠狠盯着那鼠人。
他背叛了我们,克什辛尼朋突然坚决地说。
贾拉索的脑海里充满了怀疑和迷惑,因为他并没有得出相同的结论。
一瞬间的脆弱,克什辛尼朋的呼唤如是说。在那堵愤怒的墙壁之后,有一道真实的闪光。他背叛了我们……两次。
贾拉索转向恩崔立,这是个微妙的信号,但一直憎恶鼠人的饥渴杀手迅速收到了这个信号,并且将其放大了。
多摩和他的同伙也同样收到了这个信号,他们也从鞘中拔出了自己的剑。在他们抽出武器的同时,恩崔立已经开始冲锋了。查伦之爪在他面前挥舞着,制造出一面黑色的烟雾墙,恩崔立可以借此分割战场,避免他的敌人合力攻击。
他转向左边,绕过烟雾墙,同时身形一矮,避过多摩挥来的细剑。杀手的剑向上刺出,将多摩逼退。仍然处于蹲姿的恩崔立向前移动,同时刺出了手中的匕首。
然而,距离多摩最近的鼠人冲了上来,恩崔立不得不滑向后方闪避,并用他的长剑格挡了这次攻击。然后他向后一个滚翻,右手在地上一撑,重新站立起来,迅速退回他最开始的位置。那个愚蠢的鼠人追了上来,将多摩和另外两个鼠人留在了烟雾墙的另一侧。
在恩崔立身后,贾拉索的手动了一下,两下,三下,匕首几乎是擦着恩崔立的头发飞过,然后钻进了烟雾墙,在飘荡的烟雾上留下了几个透明窟窿。
在另一边传来一声呻吟,恩崔立意识到多摩的同伙已经减少为两个了。
然后又减少到一个,因为杀手迎上了那个全速冲锋过来的鼠人,他的长剑旋出一个剑花,将刺来的剑荡到旁边。恩崔立继续向前,那个鼠人也是一样,他想咬住这个人类。
很快他就对自己的决定后悔不已,因为他只咬住了恩崔立的匕首。
突然的第二次刺击将那生物的头拉向后方,杀手脱离开来,然后迅速转身。他看到另一只野兽从烟雾墙里冲了出来,也听到了多摩逃走的脚步声。
他向前一个翻滚就到了烟雾墙下面,一把抓住那个冲锋的鼠人的脚踝,将他摔了出去。那家伙脸朝下趴在了贾拉索的面前。
恩崔立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他继续翻滚向前,然后站立起来,全速追逐那个逃跑的鼠人。对于黑暗,甚至于这隧道中全然的黑暗,恩崔立并不陌生。事实上,他大部分的杰作都是在地下完成的,但他现在面对的是拥有红外视觉的鼠人,他在这方面没有优势。所以他抽出了他的魔法长剑,将其横在身前,命令它发光——同时期望着它能像许多其它的魔法剑那样散发出一些微光。
长剑发出的魔光令他微微吃了一惊,因为那是一种黑色的光,恩崔立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这光芒让所有的走廊看起来都具有某种超现实主义风格。他低头看了长剑一眼,以为自己将会看见一个光彩夺目的光源,但事实上,长剑上并没有明显的光芒。他认为,也许这意味着他可以照常潜行,即使他就是散发这光芒的源头。
他来到一个分叉的路口,停下脚步,转动着头凝神聆听着周围的声音。
脚步声的轻微回音是从左面传来,所以他朝那个方向跑去。
贾拉索迅速解决了那个趴着的鼠人,手臂不停抖动,一只接一只的匕首刺入了那蠕动的生物体内。他将手伸入衣袋,放在克什辛尼朋上面,同时冲过烟雾墙,试图追上他的同伙。
指引我,他对宝物说。
上面,意料之外的答案传来。他们回到街道上了。
贾拉索一个急停,感觉非常困惑。
上面!无声的呼唤更加强调地指出。到街道上去。
佣兵头子迅速冲向另一个方向,穿过走廊,找到了梯子。这梯子带领他爬出下水井口,回到了黄铜赌局附近的巷子里。
指引我,他再度告诉碎魔晶。
我们现在太显眼了,宝物回答。藏在阴影里,然后回到巴沙多尼公会——阿提密斯·恩崔立和多摩在那个方向。
恩崔立转过一个弯,谨慎地放慢了速度。在藏书网他面前,多摩和另外两个鼠人拿着长剑呆在那里。恩崔立以为自己已经被发现了,正打算走上前,在对方的三人组织起防守之前击破他们。但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多摩左边的那个鼠人开始用极低的声音讲话。
“我闻到了他的气味。他接近了。”
“非常接近,”多摩的另一个同伙说,同时斜着眼睛四处张望,眼底散发的一丝红光表明他此刻正在使用红外视觉。
他们用红外视觉做什么?恩崔立很不理解。在查伦之爪的黑色光芒下,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三个,就如同他们所有人都站在一个光线暗淡的房间里一样。他知道他应该直接走上前攻击,但这奇特的一幕激起了他的好奇心,所以他从墙边现出身形,站立在三个鼠人面前。
“他的气味很浓,”多摩赞同道。三个家伙都紧张不安地四处张望着,长剑到处乱挥。“其他人呢?”
“他们本应在这儿,但却没来,”他左面的鼠人回答。“我恐怕他们已经叛变了。”
“诅咒那些该下九层狱的卓尔,”多摩说。
恩崔立几乎不敢相信他们真的看不到他——又是这把奇特长剑的一个效用。他想,也许是因为他们现在使用的是红外视觉,如果将视觉转到通常的光谱段,也许就可以看到他。但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可以日后再去解决。他专注、缓慢但却绝对没有声音地移步向前,走向多摩的右侧。
“也许我们应该听从那个黑暗精灵法师的话,”多摩左边的那个鼠人低语道。
“去对抗贾拉索?”多摩怀疑地问。“那就是末日。决不会有错。”
“但是……”那鼠人开始争论,但多摩严厉地低声训斥起来,用手指着那鼠人的脸。
恩崔立趁机溜到另外一个鼠人身后,用匕首顶着那家伙的后背。这生物的身体一下变得僵硬了,恩崔立在他的耳边低语道,“滚。”
这个鼠人迅速沿着走廊跑掉了,多摩发现的时候,马上停止了训斥,朝那个方向追了几步,吼叫着一些威胁的字眼。
“滚,”溜到仅剩的那个鼠人身后的恩崔立说。
但这一个并没有逃跑。他发出一声尖叫,然后转过身,长剑在胸部的高度横向砍来。
恩崔立轻易地低身避过了这一剑,然后刺出了自己镶着宝石的匕首。匕首刺入了鼠人肋骨下面的位置,然后向上一挑,刺透了他的横膈膜。这生物再次嚎叫一声,但此后就开始剧烈的痉挛。
“怎么回事?”多摩转过身来。“怎么了?”
那鼠人倒在地上,死去的同时仍在颤抖不止。恩崔立毫无掩蔽地站在那里,手中拿着匕首。他命令匕首散发出自己的魔光。
多摩向后一跳,长剑横在当胸。“舞空剑?”他低声询问。“是你吗,卓尔法师?”
“舞空剑?”恩崔立低声回答,同时低头观看正在发光的匕首。在他看来这根本是疯狂。他将目光再次投向多摩,看到鼠人眼中的红光逐渐消失,他正从鼠人形态变为接近人类的形态。同样,他的红外视觉也转变为正常光谱视觉。
阿提密斯·恩崔立的身形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差点跳了起来。“这是什么把戏?”鼠人喘着粗气问。
恩崔立完全不能确定该怎么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查伦之爪散发出的黑色光芒有什么样的效果。莫非它完全阻挡了红外视觉,但在常规光谱下却有照明的效果?那么,或许它对于红外视觉而言就像营火一样?红外视觉会受到强热源的剧烈干扰,但恩崔立并没有感觉到长剑在散发热量。
这的确是个有趣的问题——也是出现在阿提密斯·恩崔立面前的许多谜题中的一个——但同时,这仍然是一个可以留到日后再解决的谜题。
“这样说来你没有同伙了,”他对多摩说。“只有你和我两个。”
“贾拉索为什么要害怕我?”恩崔立前进一步的时候,多摩问。
杀手停了下来。“害怕你?或者厌恶你?你知道,这很难说是一回事。”
“我是他的盟友!”多摩抗议道。“我站在他这一边,甚至连他下属的接洽也都被我拒绝。”
“你是这么对他说的,”恩崔立说,同时用眼神示意着那个躺在地上,仍然在颤抖和呻吟的家伙。“你知道些什么?快点说清楚,你还可能有机会离开这里。”
多摩的老鼠眼睛愤怒地眯了起来。“就像瑞吉塔从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离开那样?”他问。瑞西塔是鼠人公会中最伟大的领袖之一,他曾经与恩崔立一起为帕夏普克效力,后来恩崔立杀掉了他。卡林港的所有鼠人都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恩崔立冷静地说。
他发现旁边有什么东西在轻微地移动,并且意识到,这是已经返回的第一个鼠人,他正在阴影中等待着跳出来攻击恩崔立的机会。恩崔立并不惊讶,也并不害怕。
多摩咧开嘴,露出长长的牙齿。“贾拉索和他的同伙并不像你所认为的那样是铁板一块,”他揶揄道。
恩崔立再向前一步。“你必须说得更清楚一些,”他说,但在此话刚出口的时候,多摩就嚎叫着跳向他,手中的细剑也向他刺来。
恩崔立手中的查伦之爪几乎都没有移动,他只是将长剑换了个角度,便挡开了多摩的攻击,并将对方的剑荡到一边。
鼠人马上再度发动攻击,仍然是迅猛地刺来,然后是再一次。每一次,恩崔立都几乎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用武器精妙地格挡,多摩的剑每次都只能与他的身体失之毫厘。
再一次,鼠人退后一步,然后再次袭来,这一次是猛力的挥砍。
但他退后的那一步太大了,恩崔立只需要轻轻向后一仰,就避过了砍来的长剑。长剑在他面前无害地发出劈空的嗡嗡声。
多摩的同伙从旁边的阴影中发动了不出意料的冲锋,而多摩也很好地扮演了他的角色,他跨步上前,手中的细剑大力刺出。
多摩没有理解阿提密斯·恩崔立剑技的美妙和高效。再一次,查伦之爪阻拦了这次攻击,将它荡向一边,但这一次,恩崔立手腕一翻,将长剑递到多摩细剑的外侧下方。接下来,它用力将多摩的细剑挑向空中,同时释放出了烟雾墙,阻挡了多摩和另外一个鼠人之间的视线。借助这一击的力量,恩崔立向右转了一圈。当多摩再次处于他的右侧时,他右手上的查伦之爪向下一挥,长剑带着滚滚冒出的烟尘向多摩劈去,与此同时,恩崔立的左手一伸,将镶嵌珠宝的匕首刺入了那个冲过来的鼠人的肚子。
查伦之爪在空气中划过一个整圆,在战斗者之间形成了一道圆形的墙壁。多摩一头冲过墙壁,再次全力刺出细剑,但恩崔立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在此之前,恩崔立已经朝着另外一个鼠人的方向滚翻过去——后者虽然腹部中了恩崔立的匕首,但仍然没有倒下,还在死命挣扎——恩崔立的查伦之爪向着鼠人的膝盖砍了过去。令杀手惊喜的是,这一剑不仅斩断了鼠人离他较近的那条腿,连另一条也一并斩断了。那生物倒在石头上,痛苦地嚎叫着,鲜血喷涌而出。
恩崔立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他再度旋转半圈,将长剑向上一挑,再次挡开了多摩刺来的长剑,同时又打掉了鼠人领袖精确地掷来的一只匕首。
多摩的脸色变了,显然他已经用掉了他最后的王牌。现在恩崔立转入进攻,他在一剑之内连续刺向多摩的上中下三路,多摩只能向后退却,极力保持自己的平衡。
恩崔立跳跃向前,没有给这个远比他弱小的生物喘息的机会。他的长剑狂暴地挥舞着,有些时候会带出烟雾,有些时候则没有,这一切都是经过精确的设计,最大限度地限制多摩的视野和动作。很快,鼠人就被迫退却到墙边,背靠着墙壁的多摩,眼中的表情却告诉恩崔立,他并不惧怕被逼到角落里。
得到这个线索的恩崔立连续劈下两剑,造出一道垂直于地面的烟雾墙和一道垂直于前一道烟雾墙的烟雾墙,这两道类似L形的烟雾墙挡住了多摩观察恩崔立的视线,事实上,他现在只能看到他的右侧。
鼠人一声吼叫,他以为恩崔立将会在他的右侧也造出烟雾墙,因此绝望地向右面冲出,并刺出一剑。他刺到的只有空气。然后,他感觉到杀手出现在他的右侧。因为这个人类已经预料到了他的行动,所以直接转到了他的后面。
多摩将他的细剑掷在地上。“我什么都告诉你,”他叫道,“我什么都——”
“你早已这样做了,”恩崔立说。查伦之爪切断了鼠人的脊柱,然后直插进去,剑尖从多摩的肋下穿出。
“这……很痛,”多摩气喘吁吁地说。
“理应如此,”恩崔立回答。长剑突然一抖,多摩吐出一口气,死掉了。
恩崔立拔出长剑,冲到另一边去拿回他的匕首。他的思维现在非常混乱,因为多摩确认了他的怀疑,在达耶特兵团中确实酝酿着某种叛乱行动,但这却带来了许多的新问题。不过,多摩并没有欺骗贾拉索,也没有参与对抗佣兵头子的计划,至少,这一点是恩崔立可以完全确定的。然而,正是贾拉索本人下令进行对多摩的这次攻击。
或者,真的是他本人吗?
碎魔晶在和贾拉索玩贾拉索最喜欢的游戏。它究竟胜过他多少?阿提密斯·恩崔立爬出卡林港的下水道时,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干得漂亮,”莱基对金穆瑞说,此时这两人正通过窥视魔镜观察返回巴沙多尼公会的阿提密斯·恩崔立。不过,法师说完此话,马上切断了联系,因为那个狡猾的杀手脸上的表情显示,他也许已经察觉了窥视的魔法。“他在无意中完成了我们的命令。现在所有的鼠人都会起来反抗贾拉索了。”
“我真为多摩感到悲哀啊,”金穆瑞大笑道。但是,他突然停了下来,换上了一副严肃得多的表情。“但是,恩崔立该怎么处理呢?他很强大,有了那手套和长剑他就更强大了,而且还足够明智,所以他不相信加入我们这一方会对他有任何好处。也许我们应该在把目光转向贾拉索之前先干掉他。”
莱基考虑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表示赞同。“必须用地位比不上他的人来下手,”他说。“例如,夏洛塔和她的下属,因为他们在接下来更大的政变当中派不上什么用场。”
“如果贾拉索知道我们要干掉恩崔立,他肯定不会高兴,”金穆瑞赞同道。“那么就是夏洛塔了,而且不能直接下命令。我会在她脑中放进一个念头,告诉她恩崔立准备消灭她。”
“如果她真的相信了,她很可能会直接逃跑,”莱基指出。
“她太自满了,所以不会那么干,”金穆瑞反驳道。“我也会通过其他的手段微妙地让她得知,达耶特兵团中有很多人对恩崔立不满,即使是贾拉索也对于他总是不服从命令的行为感到厌烦了。如果她相信,只有恩崔立一个人对她怀有仇恨或敌对的情绪,而她又可以支配真正的军队,利用军队来毁灭他,那么她就不会逃跑,反而会猛力出击,”他再次大笑起来。“虽然我的看法与你并不完全相同,莱基,我还是不能确信夏洛塔以及巴沙多尼公会的其他人能够完成这个任务。?”
“至少他们可以让他难以分身,不来挡我们的路,”莱基回答。“一旦我们干掉了贾拉索……”
“恩崔立很可能已经跑得很远了,”金穆瑞分析道,“就像莫里克那样。也许我们应该 627e." >找找莫里克,否则他很可能成为恩崔立的好榜样。”
莱基摇摇头,显然意识到他和莱基有比追踪一个遥远的、无关紧要的城市中的一个二流背叛者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阿提密斯·恩崔立跑不掉的,”他断然说。“他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麻烦,所以我绝不可能忘记他,或者原谅他。”
金穆瑞认为,这种表达方式或许有些过分,但从本质上说,他能理解这种情绪。也许恩崔立最大的罪过就是他的能力,卓尔心灵异能者沉思道。也许正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能脱离人类的水平,才激发了莱基和金穆瑞心中的憎恨。心灵异能者和法师都足够明智,他们知道这就是事实。
但这并不能让情况变得对阿提密斯·恩崔立有利。
第十二章 当一切都是谎言
“一环套一环的阴谋!”恩崔立愤怒地说。在黄铜赌局后面的房间里,他将拳头砸在小桌上。他在这里仍然可以感觉到自己是安全的,可以躲开莱基和金穆瑞那些几乎无所不在的窥视魔眼,而在卡林港,这样的地方不多——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感觉到了那些注视着他的眼睛!“这不知多少环的阴谋组成了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圈套!”
瓦维尔·泰戈维斯向后靠在椅背上,关注地注视着这个男人。在她认识阿提密斯·恩崔立的这许多年当中,她从未看过如此富有活力,或者如此愤怒的他——而如果阿提密斯·恩崔立发怒了,那些呆在这杀手附近的人必定要更加小心。对于半身人来说,更让人惊讶的是,恩崔立杀死他一直憎恨的多摩之后竟然如此愤怒。通常来说,杀掉一只鼠人至少能够让他的情绪比现在好得多。然而,瓦维尔可以理解他的挫折感。这个男人在与黑暗精灵打交道,尽管瓦维尔对于错综复杂的卓尔文化并没有太深刻的理解,但她已经目击了足够多的事实,她明白黑暗精灵是欺骗与诡计的大师。
“太多阴谋了,”恩崔立更为冷静地说,他的怒火已经渐渐熄灭。他转向瓦维尔,摇着头。“我在网中的网中迷失了。我几乎不再清楚什么才是真实的。”
“你还活着,”瓦维尔安慰道。“所以我猜,你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恐怕我杀死多摩是犯了个大错,”恩崔立摇着头承认道。“我从来都不喜欢鼠人,但这一次,也许我应该让他活着,就算只为了阻挠对抗贾拉索的那个逐渐壮大的阴谋也好。”
“你甚至都不知道,当多摩和他那些邪恶的同伙说出关于卓尔阴谋的事情时,他们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瓦维尔提醒道。“他们说出的可能只是虚假的信息,而且他们知道你会把他们的话告诉贾拉索,从而在达耶特兵团中引起不和。或者,多摩也许只是为了保命而顺口胡诌。他知道你和贾拉索的关系,他也明白只要贾拉索在位,你的地位就比他高得多。”
恩崔立只是瞪着她。多摩连这些都知道?他当然知道,杀手告诉自己。尽管他憎恶那个鼠人,但他不能忽视那生物控制公会的手腕,而鼠人公会要比一般的公会还棘手得多。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关系,”瓦维尔继续道。“我们都知道鼠人在达耶特兵团的内部斗争中将只能扮演些小角色。如果莱基和金穆瑞真的开展了一场阴谋,那么多摩和他的同族将不会有什么办法能劝阻他们。”
恩崔立再度摇头,感到彻底地灰心丧气。他相信,只要是一对一的战斗,他在战技和计谋两方面都可以击败任何一个卓尔,但他们不会单打独斗,永远不会。佣兵团的派系中那些和谐的行动让恩崔立无法得知任何真正的事实。而碎魔晶的加入更搅乱了所有事情,将关于叛变起源的真相变得模糊——如果真有叛变的话——而且让杀手搞不清楚究竟贾拉索是这宝物的主人还是它的奴隶。恩崔立知道贾拉索会保护他,但他同样清楚碎魔晶想让他死。
“你忽视了所有你曾了解的事情,”瓦维尔用冷静、抚慰的声音指出。“卓尔们所玩的游戏并不比帕夏普克玩过的那些更高级——还有帕夏巴沙多尼,以及其他人,还有所有人的综合。他们的舞蹈在卡林港已经上演了几个世纪之久。”
“但卓尔是更好的舞者。”
瓦维尔点头,微笑,承认了这一点。“但解决方法难道不是一样的吗?”她问。“当一切都是伪装……”她停了下来,让这句话悬在空气中。这是街道上的基本真理之一,而阿提密斯·恩崔立显然和其他人一样清楚这一点。“当一切都是伪装……?”她又一次说道,提示着他。
恩崔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迫使自己忽视对黑暗精灵那些过分的敬意,甚至恐惧,特别是对莱基和金穆瑞。“当一环套一环的阴谋设好,在这种情况下,”他背诵道,这是在公会中未来被看好的年轻人所必须学会的一课,“当一切都是伪装,缠绕在欺骗的网中,真相就是你为之努力的那一个。”
瓦维尔点点头。“你会知道哪条路是真实的,因为你将会使那条路变为真实,”她赞同道。“对于一个说谎者而言,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他的对头将他的谎言变成了现实。”
恩崔立点头表示赞同,而且确实感觉到好多了。他知道事情会这样的,而这正是他在感觉自己受到监视之后,很快溜?出了巴沙多尼公会,并且直接来到黄铜赌局的原因。
“你相信多摩吗?”半身人问。
恩崔立思索了一番,然后点点头。“沙漏已经转了过来,沙子也正在流动,”他指出。“你收集到我需要的信息了吗?”
瓦维尔在她坐的椅子下摸索了一番,拿出了一个装满羊皮纸的包包。“凯德立,”她将它们递了过来。
“那个东西怎么样了?”
半身人的手再次向下伸去,这一次,她取出了一个小袋子,跟贾拉索现在挂在腰带上的那个袋子很相像;而恩崔立甚至不用看就知道,这袋子里面有一块看起来很像克什辛尼朋的水晶。
恩崔立将袋子接了过来,双手有些颤抖。因为对他来说,这是终极并且不可挽回的确认,确认他真的准备踏上一条危险的道路,也许是在他的一生中最危险的一条道路。
“上面没有魔法,”瓦维尔注意到了他焦虑的表情。“我只命令他们加上了一些魔光,这样如果有人试图侦测魔法,就不会看出这不是真的宝物。”
恩崔立点点头,将袋子挂在自己的腰带后面,这样它便可以完全被披风覆盖。
“我们可以直接送你出城,”瓦维尔提出。“这要比雇用一个法师将你传送到那么远的地方便宜多了。”
恩崔立想到这个方法,不禁笑了起来。自从达耶特兵团来到卡林港,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已经出现了不下一千次,但他每次都只是忽视了这个可能性。他能跑多远?他知道他绝对逃不脱莱基和金穆瑞的追杀。
“一定要靠近他,”瓦维尔警告道。“当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的速度必须比他快。”
恩崔立点点头,然后站了起来,但突然,他紧紧地盯住了瓦维尔。他意识到,她诚恳地关心他在冲突中将做出的举动,而且他知道,瓦维尔对他的关注并不能为她个人带来任何好处,而这一点深深地打动了他。在他痛苦的一生中他很少有这样的一个——朋友。
他没有马上离开黄铜赌局,而是走进了一个相邻的房间里,开始研究瓦维尔带来的,关于那个牧师凯德立的大量情报。这个人会是解决贾拉索的窘境,从而也让恩崔立从中解脱的关键吗?
贾拉索迅速走在通向达拉巴德的路上,引领着他的除了挫败感别无他物。当然,他使用了许多魔法物品来帮助他安静、隐蔽地行走,但他有意地不使用碎魔晶所提供的任何帮助。
卓尔领导人意识到,这就是对于他最新伙伴的真正测验。也许碎魔晶在他们的关系中占到了上风,这让贾拉索大为震惊,所以他决定将事情调整到正确的方向。
他将会拆掉那座水晶塔。
克什辛尼朋也知道这一点。贾拉索能感觉到那宝物在袋子中不安地跳动着。他很想知道,这强大的物品会不会绝望地将自己的意志力向他摊牌,只能有一个胜利者离开。
贾拉索已经准备好了。他总是乐于分担责任和决定权,只要这样能将他引向他自己的目标。然而,最近他开始明白,碎魔晶似乎正在改变那些目标。它似乎正将他引向距离他的选择越来越远的方向。
太阳下山之后不久,在卡林杉的漆黑夜晚中,贾拉索站在水晶塔面前,狠狠地盯着它。他下定决心,用坚定的精神支持着自己,因为他知道马上将有一场不可避免的争斗。向身边扫视了最后一眼,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他将手伸入袋中,将有智能的宝物拿了出来。
不!克什辛尼朋在他的思想中尖叫着,它显然知道这个黑暗精灵要做什么。我不允许你这么做。水晶塔是我的——我们的力量的表现,而且它确实能加强这力量。毁掉它是不允许的!
不允许的?贾拉索怀疑地重复道。
这不是我想要做的——
我决定我想要做的事,贾拉索强有力地打断了它。而现在,我想要拆掉这座塔。他聚集起自己所有的精神能量,将其灌注到一条对碎魔晶的强大命令当中。
一场意志力的搏斗就这样开始了,虽然力量巨大,但却寂静无声。贾拉索用他数百年积攒下来的知识和磨练得近乎完美的狡诈,来与古老的宝物克什辛尼朋相抗衡。在战斗开始后的几秒钟之内,贾拉索就感觉到他的意志开始退缩,似乎那宝物要将他的智力全部摧毁。他感觉到,仿佛他思想中所有阴暗角落里潜藏着的恐惧都开始现形,成为现实。这恐惧无情地走向他的思想,他的记忆,以及他的所有个性。
他赤裸得如同新生的婴儿!他暴露在强大的碎魔晶那些飞舞的飞镖和石弹面前!
贾拉索强自镇静下来,努力将那些恐惧的图像分开,分离出每一个恐怖的具象,将它与其他具象孤立。然后,他将自己的思想集中在其中一个生动成型的恐惧上,利用拥有强大力量的感情,回忆着所有让他成为达耶特兵团的领导者的经验,以及所有让他这个男性的黑暗精灵在魔索布莱这个女权主义的地狱中获得高贵身份的能力,他反击了。
一个又一个的梦魇在他面前倒下。当他内部的斗争开始平息的时候,贾拉索将内心中凝聚起来的意志力投向那个宝物,再次发出了那一道强大的命令:
拆掉水晶塔!
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强权,是充满荣誉的图像。成群的军队在水晶塔的阵线前崩溃,君主们跪在他的面前献上他们王国中的珍宝,魔索布莱的主母们指定他为她们的终身统治者,他在她们之间的地位就如同罗丝女士。
对于贾拉索而言,现在的这些欺骗手段在许多方面都比之前更为难于控制和击败。他不能否认那些图像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否认对于达耶特兵团和他本人来说,在碎魔晶的帮助之下,确实有达成这些目标的可能。
他感觉到他的决心渐渐消失。克什辛尼朋和贾拉索的目标毕竟还是可以妥协的,他们终究可以获得他们所想要的一切。
他准备收回他的命令,承认拆毁水晶塔的行动是愚蠢的,放弃他自己的想法,重新建立这个不可否认地有利可图的同盟。
但他记起来了。
这并不是合作关系,因为碎魔晶不是合作者,不是真实、可控、可代替或者可预知的合作者。不,贾拉索提醒自己。它是一个宝物,一个魔法物品,尽管它有自己的意识,但它的智能仍然是被创造出来的,它的目标早已确定,它的所有推理都是基于这个确定的目标做出的。在这种情况下,它的目标是获得尽可能多的追随者,和尽可能多的力量,只要它的魔法能够允许。
贾拉索能够理解,甚至可以同意这个目标,但他提醒自己一定要记住,他才是掌握命令权的那个人。他开始与这些诱惑斗争,拒绝了碎魔晶的引诱,就像他在战斗开始的时候打败它的直接攻击一样。
突然之间,那条绳索被拉断了,他感觉到克什辛尼朋在轻叩他的意识,给了他他想要的答案。
贾拉索是主人。他的决定将引领达耶特兵团,碎魔晶将遵从他的命令。
于是,他确信无疑,他随时可以摧毁这水晶塔,因此他命令碎魔晶服从他的命令。这一次,贾拉索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愤怒、拒绝或是反击,只有深深的凄伤。
被击败的宝物发出蜂鸣声,开始聚集摧毁它的大型魔法映像所需要的能量。
贾拉索睁开眼睛,露出满意的微笑。正如他的预计,这场战斗极其艰苦,但到了最后,他确信自己已经取得了胜利。在水晶塔的物理存在开始弱化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某种刺痛。约束这座塔的能量将被取走。然后,由克什辛尼朋的魔力组装起来的材料将散失在风中。正如他所要求的那样——而他也知道克什辛尼朋将会服从他的要求——将不会有爆炸,不会有坍塌的墙壁,只是渐渐消散。
贾拉索点点头,在他漫长而充满斗争的生命中,并不是每次胜利都会使他如此满意。
他开始构想没有了水晶塔之后的达拉巴德,很快就意识到,将会出现新的间谍,前来调查水晶塔到哪里去了,还有它最开始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以及阿达妮娅是否还掌控这里。
“停!”他命令道。“以我的名义,保留这座塔。”
蜂鸣声立刻停止了,碎魔晶似乎非常谦卑地静静呆在贾拉索的思绪里。
贾拉索笑得更开心了。是的,他会保留这座塔,而且他决定,等到天亮之后,会在这座塔旁边再建起一座。达拉巴德的双塔。贾拉索的双塔。
至少两座。
因为现在,贾拉索已经不再惧怕这些塔,甚至也不再惧怕那迫使他消灭第一座塔的、水晶塔力量的源头。不,他打赢了这场战斗,所以他可以使用碎魔晶将他送上新的权力高峰。
而且,贾拉索知道,它不会再威胁他了。
在距离巴沙多尼公会、以及其他公会的距离都很远的地方,一家毫无特点的旅馆里,阿提密斯·恩崔立在他租来的小房间中踱着步。在床边的一张小桌上,摆着他那只黑红相间的手套,查伦之爪就放在手套的旁边,这红色的长剑在烛光之下微微闪烁着。
恩崔立不敢确信自己真的决定这么做。如果旅馆老板稍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恩崔立头部变成骷髅的尸体,而且还在闷烧,恩崔立没法想象那个人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的确有这种可能,杀手提醒自己。每次他使用查伦之爪的时候,它都会向他显示一个新的用处,>一个新的魔法能力;而他了解这种将智能赋予物品的魔法,他知道,这样的宝剑拥有的能力越强,它的意志力也越强。恩崔立早已见过,在意志之间的战斗中被这柄邪恶的剑打败会是怎样一个下场。在他的脑海中,柯林·苏雷兹那恐怖的死状仍然记忆犹新,他似乎还能看见那男人脸上的皮肤融化、流淌下来的样子。
但他必须做到,而且必须是现在。他很快就将对抗碎魔晶,而如果他仍然在与他自己的宝剑进行着什么思想斗争的话,对他是极为不利的。就因为思绪中的这种恐惧感,他甚至考虑过要将这柄剑卖掉,或者将它暂时藏起来,但当他想到另外一些潜藏的敌人,也就是莱基和金穆瑞的时候,他意识到,他必须持有这宝剑。
他必须持有它,而且他必须完全掌控它。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恩崔立走向那张桌子,不停地搓着手,然后将手举到嘴边,往手心里吹了一口气。
在将手伸向那柄剑之前,他猛然转过身,仔细思考着,搜寻着变通的方式。他再一次开始考虑是否可以将这恶毒的宝剑卖掉,或者将它交给瓦维尔,锁在一个深深的地窖里,直到黑暗精灵们离开卡林港,而那时,他将回来把它取走——但只是也许。
也就是说,他将被贾拉索那些可恨的副官们赶出这座城市。这个念头激起了杀手心中的怒火,他断然大步走到桌旁。在他重新开始考虑可能的方案之前,他怒吼一声,将手伸了出去,毫无保护的手掌握住了查伦之爪的剑柄。
他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拉力——这拉力并非作用于身体之上,它更为深刻,是一种直接接触到阿提密斯·恩崔立的存在、他之所以为人的灵性的力量。这宝剑异常饥渴——他能感觉到这种饥渴。它想要吞噬他,完全彻底地消灭他,只因为他过于大胆,或过于愚蠢,以至于不戴上那个保护性的手套就拿起99lib.它。哦,它是多么想要吞噬他啊!
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开始抽搐,皮肤开始颤抖。他觉得自己也许快要开始燃烧了。恩崔立将这个想法赶走,重新将精神专注于这场战斗上。
拥有智能的宝剑无情地拉扯着他,恩崔立能够听见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狂笑,那声音以绝对的自信提醒他,查伦之爪永远都不会疲倦,而他则肯定会。另外一个念头也传了过来,他知道就算自己松开手,也无法放开这宝剑,他已经被禁锢在这场战斗之中,不能回头,更不能投降。
这就是这恶魔般的宝剑的策略,它首先向挑战它的人灌输一种完全的绝望情绪,以绝对确定的用语告诉挑战者,这场战斗一定会导致他的灭亡。对于恩崔立之前的许多人而言,这条信息毁灭了他们的精神,而宝剑则以此作为通向完全胜利的跳板。
但对于恩崔立来说,这个策 7565." >略只是激起了更强烈的愤怒,形成一堵决意的、专注的怒气之墙,防护着他的心灵。.
“你是我的!”杀手的咆哮从打战的牙齿之间冲出。“你是一个物品,一个东西,一片该死的铁!”他举起散发着红光的宝剑,命令它发出那种黑色的光芒。
它没有服从。宝剑仍然在对恩崔立发动进攻,就像它对柯林·苏雷兹发动进攻一样,它试图从精神上打败他,烧掉他的皮肉;它试图吞噬他,就像它之前吞噬过的那许多人一样。
“你是我的,”他又说了一次。他的声音现在冷静了许多,因为尽管宝剑仍然在猛烈进攻,但恩崔立抵御这进攻的信心开始增强了。
他突然感到内心一阵刺痛,那是一种烧灼般的感觉,查伦之爪已经将它全部的能量都投向他了。但他并没有拒绝这能量,反而接受了它,将这些能量从宝剑上抽走。这能量开始振动,并且逐渐增强。最后,它爆裂开来了。
黑色的光芒照亮了这个狭小的房间,恩崔立露出了愉快的微笑。这光芒证明,恩崔立已经征服了查伦之爪,宝剑已经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他将宝剑放低,做了几次深呼吸来使自己冷静下来,极力不去想他刚才是在湮没的悬崖边缘上走了一遭。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他击败了这宝剑,打破了它的灵性,它现在完全属于他,就像他腰上佩戴着的那把镶嵌宝石的匕首。以后,或许查伦之爪仍然会寻机从他的手中逃走,但那不过是会为他带来一些不便而已。
“你是我的,”他冷静地又说了一次,然后命令宝剑停止发出黑色的光芒。
房间中再度只剩下烛光。查伦之爪,属于恩崔立的宝剑,没有作出争辩。
贾拉索以为他知道。贾拉索以为他赢得了这场战斗。
因为是克什辛尼朋让他这样想。因为克什辛尼朋想要让这位佣兵头子和他野心勃勃的副官们之间来一场公平的战斗,以便决定谁才是更适合掌控它的人。
碎魔晶仍然更青睐莱基,因为它知道,莱基更有野心,也更愿意杀戮,甚至是渴求杀戮。
但它也没有忽视留在贾拉索身边的可能性。将他困在欺骗的网中绝非易事,但克什辛尼朋已经成功地将贾拉索带到了它所希望的位置上。
接下来的这个黎明,达拉巴德绿洲上出现了第二座水晶塔。
第十三章 当沙漏开始翻转
“你知道在每种不同的局面下,你应该扮演什么角色了吗?”恩崔立和瓦维尔再次在黄铜赌局附近的暗巷中会面时,恩崔立问道。这个地方同样被瓦维尔的防窥视手段保护着,任何预言法术都无法获知这里的情况。
“只要你给我讲过这种局面的话,”半身人的微笑中含有某种警告的意味。
“那么,你就是知道所有的局面了,”恩崔立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他非常自信地向瓦维尔回以微笑。
“你考虑到所有可能的状况了吗?”半身人怀疑地问。“他们是黑暗精灵,是诡计和欺骗的大师,他们营造他们所希望的状况,并且制订他们所想要的规则。”
“但他们不是在他们的故土上,他们不了解卡林港事务的微妙之处,”恩崔立安慰道。“他们将整个世界都视为一个大号的魔索布莱,更重要的是,他们以此来估计其他人会做出的反应。我是个iblith,是低等的生物,因此他们不会想到,他们设下的骗局正在成为现实。”
“时候到了吗?”瓦维尔的语气中仍然存有疑惑。“或者,你打算现在就展开决战?”
“我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恩崔立承认道,但他嘴角的邪笑反而加深了。
“每种不同的局面,”瓦维尔说,“也就是说,每种你设计出来的真实。要小心啊,我能力非凡的朋友,不要在你所设计的不同计划当中迷失。”
恩崔立正要发火,但马上将负面的情绪摒除,他意识到瓦维尔是在为他提出理智的建议,帮助他在这场平生最危险的游戏中击败最危险的敌人。阿提密斯·恩崔立知道,即使是在最好的环境下,他的成功、以至于他的生命,都依靠于电光火石般的瞬间中的一个反应或一个动作,反过来说,只要他有一点点错误,甚至仅仅是运气不够好,都会丧失一切。但现在正在发生的事件不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杀手所采用的精确打击,而是一个被逼无奈的人最后的绝望搏斗。
尽管如此,当恩崔立将目光投向他的半身人朋友时,他的自信和决心又找到了支撑。他知道瓦维尔决不会让他失望,她会用尽全力,协助他完成他的计划。
“如果你成功了,我就不会再见到你,”半身人说。“而如果你失败了,我恐怕也没办法找到你的遗骸。”
恩崔立认为这率直的语句是出于他们之间纯粹的友情。他的微笑十分诚恳——对于这个杀手而言,这是很稀罕的一件事。
“你会再见到我的,”他对瓦维尔说。“卓尔会对卡林港感到厌烦,他们将退回那些不见阳光的洞穴,那里才是属于他们的地方。也许是在几个月之后,也许是在几年之后,但他们终究会离开。这是他们的天性。莱基和金穆瑞明白,对于他们本人或是整个达耶特佣兵团来说,在地表世界开展贸易并没有长期的利益。只要被发现了,就意味着战争。这也是他们之所以对贾拉索感到不满的主要原因。所以他们会离开,但你不会。而我会回来。”
“就算那些卓尔现在没有杀了你,难道我就该相信,只要你离开,你面前的道路就不再危险?”半身人轻轻地嗤笑道。“对于阿提密斯·恩崔立而言,有那种安全而平坦的道路么?我说,没有。事实上,借助你的新武器,以及那个防御性的手套,你大概会去猎杀那些杰出的法师,作为你复出的宣言。而且,毫无疑问,将会有一名法师搞清楚你的新玩具,以及它们的极限,他会把你烧得只剩下一张冒烟的皮。”她轻笑着,摇着头。“是的。去猎杀凯尔本、维加德哈斯特,或者伊尔明斯特本人吧。至少你会死得很快并且毫无痛苦。”
“我的确说过,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恩崔立赞同道。
让他和半身人都非常惊讶的是,瓦维尔突然冲向他,然后跳到他的身上,用力拥抱了他。她很快松开手向后退,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只是祝你好运,”她说。“比起那些黑暗精灵,我当然更希望是你取胜。”
“这只是因为对手是黑暗精灵,”恩崔立试图让对话的气氛轻松起来。
他知道在等待着他的是什么。那将是一场残酷的测试,测试他的技能——他的所有技能——以及他的神经。他正走在灾难的边缘。他再次提醒自己,他可以完全信任瓦维尔·泰戈维斯,最有能力的半身人。他凝视着她,意识到她将会依照他刚才那句话来行事,她不打算表示否认,或者告诉他,她的确将他视为她的朋友。
如果她那样做了,阿提密斯·恩崔立将会非常失望。
“小心,不要让自己陷入到自己编织的谎言之中,”瓦维尔说话的时候,杀手已经准备离去,正将自己的身影隐入暗影之中。
恩崔立将这句话深深记在心里。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的分析混合起来,的确容易让人迷惑。也许只需要超强的反应能力就能使他渡过难关,而恩崔立的整个生命都是在灾难的边缘度过的。他一直被迫依赖自己的智慧,自己的反应能力来挑战一切,这样的情况已经有十几次,甚至二十几次,而他仍然活了下来。他对于每种可预见的情况都有自己的计划。尽管他对于自己的能力以及自己设下的计划都非常自信,但他从没有忽略过,一旦真的有他未曾预料到的事情发生,或者他自己犯下一个错误,并且没有及时想出补救办法的话,他就会死。
而考虑到莱基的个性,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卡林港的所有大街都非常繁忙,而这条街道也同样如此,但现在整条街上最不平常的人看起来却最不起眼。阿提密斯·恩崔立化装成乞丐的形象潜藏在阴影里,他并没有在阴影之间移动,那样会引来怀疑。他只是静静地潜伏着,观察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他的行动并非毫无目的。他一直在观察着他的猎物。
夏洛塔·维斯帕走过这条大街的时候可算得上是大张旗鼓了。这位被认为是巴沙多尼公会真正头目的女性正在走向危险的帕夏达克兰所控制的地区。很多饱含怀疑甚至敌意的目光投向她,但没有人会向她出手。根据莱基的命令,她要求与达克兰进行一场会面,而与此同时她也将自己置于达克兰的保护之下。因此,她现在摆出的是一副自信满满的伪装。
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在这些注视着她、包围着她的人当中,有一个并非是依循帕夏达克兰的命令而来。
恩崔立了解这片区域,因为他以前也曾几次为探索者公会效力。夏洛塔的行为让他确信,这个女人这次是带着很大的赌注前来的。很快,她又走过了一个可供会面的场所,恩崔立知道,可以会面的地方只剩下一个了,事情必然会在那里发生。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场会面对于莱基和金穆瑞的重要程度。
“你在使用你那奇特的精神力观察她迈出的每一步吗,金穆瑞?”他无声地询问道。
他开始思索如果事情确实如此,他该做出怎样的对策。尽管他认为那两个卓尔正忙于考虑自己的计划,不太可能去监视夏洛塔的行动,但这种可能性毕竟是存在的。恩崔立想到,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很快就可以确认这件事。他所能指望的只有,当事情发生时,及时改变自己的策略。
他迅速移动起来,穿过偏僻的巷子,绕到那女人的前面去。他甚至爬到房顶上面,然后跳向另一栋房屋的房顶,然后是另一栋。
很快他就来到了一条小巷中,并且发现在一座房子的房顶上,有一个身影正在窥视巷子里的情况。这更使得他确信,夏洛塔将经过这条小巷。
如同死神般寂静无声的恩崔立悄然摸到了那个哨兵的背后,对方的注意力显然集中在下面的巷子里,对他竟是毫无所觉。但恩崔立仍然十分小心,因为他知道,既然发现了一个哨兵,那么附近肯定会有更多。他花费了一些时间,探察了整个区域,并且发现小巷对面有两个哨兵,而他自己身后的一座建筑上还有另一个。
他对自己面前的这个哨兵没怎么注意,但对于另外三个则非常重视,他研究着他们的每一个 52a8." >动作,每一次转头。最重要的是,他要猜测他们注意的焦点。终于,他找到了一个机会,当另外三个人都没有朝这个方向看的时候,杀手出击了,一把将他的牺牲品拉到了一张天窗后面。
过了一小会儿,帕夏达克兰派出的四个哨兵看起来又各就各位了,所有四个人都非常专心地注视着下面的小巷。这个时候,夏洛塔·维斯帕转进了巷子,两个达克兰的士兵守护着她的后背。
恩崔立的大脑开始全速转动。有五个敌方的士兵,还有一个表面上是同伙,但实际上比任何人都更怀有敌意的女人。他也不会以为敌人只派来了这五个士兵。在巷子外面的主街上,近百名游荡的家伙里面肯定还有达克兰的人。
不过恩崔立还是行动了,他翻身将自己的身体悬挂在二层楼楼顶的边缘,只用双手抠住楼顶,然后轻巧地落地,来到了惊讶的夏洛塔旁边。
“这是个陷阱,”他用刺耳的声音低语道,同时转过身面对着那两个跟着他的士兵,伸出手来命令他们停下脚步。“金穆瑞已经在房顶上设下任意门供我们逃离此处。”
久经考验的夏洛塔虽然很好地掩饰了她内心的情绪,但恩崔立还是能看出她心情的转折:从惊讶,到愤怒,再到冷静。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迷惑了她,借用金穆瑞的名字,让她相信了自己这个荒诞的说法。
“我要把她带走,”恩崔立对卫兵说道。他能听到从巷子的尽头和两边传来的声音,并且由此得知,另外三名哨兵中,有两个人开始向这边移动,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其中也包括曾与恩崔立呆在巷子的同一侧的那个哨兵。
“你谁啊?”夏洛塔身后的一个士兵怀疑地问道,与此同时,他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普通旅行斗篷里面,摸上了他那把精制长剑的柄。“快走,”恩崔立低声对夏洛塔说。那个女人还在犹豫,所以恩崔立干脆不再用任何语言来提醒她。他抽出了镶嵌宝石的匕首和查伦之爪,将披风全部展开,露出了全身的华丽装备。他向前一跃,长剑挥向提问的那个家伙,而匕首则向另外一名士兵刺去。
对方的剑也挥了出来。其中一柄剑招架了查伦之爪的挥击,但这一次的格挡却迫使持剑者不得不后退了两步。而这正是恩崔立的主要目标。另一个士兵就没那么好运了。当他持剑准备格挡的时候,恩崔立手腕轻轻一抖,匕首绕过了长剑,直接刺入了那男人的腹中。
因为其他敌人正在迅速接近,杀手没有时间去彻底杀掉他,但他使用了匕首的吸取生命能力,让那个男人感受到了他从未想象过的绝对恐怖。实际上,他受的伤并不是非常严重,但他倒在地上,捂紧肚子高声惨呼着。
此时,夏洛塔·维斯帕正在攀爬墙壁准备逃上屋顶;杀手急速向后退却,将敌人引离了那堵墙。
被恩崔立的长剑逼退的那名士兵又从左边攻了过来。另一个敌人从右方接近,还有另外两个人正从巷子的另一端向这边接近。恩崔立向右边的敌人刺出一剑,但迅速将剑锋转向左边。这次转变并非是出乎四个敌人的预料,但正当他们寻思该如何应对的时候,杀手又再一次冲向了右方,而此时,右边的那个士兵正在加速准备追逐他。
这名士兵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阵剑刃的飓风当中。他能够很好地使用自己的长剑和长匕首。他绝对不是一个没有经验的战斗者,但他面对的是阿提密斯·恩崔立。只要他做出招架的动作,恩崔立就会改变出刀的角度。他艰难地抵挡了一阵,但匕首最终还是在他的右臂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割伤。在废掉他这条手臂的同时,恩崔立旋转了一圈,用查伦之爪挡开了身后敌人刺来的剑,然后再转回来,穿过伤者被削弱的防守,当胸将他砍成了两段。
与此同时,恩崔立的邪恶长剑释放出了黑色的烟雾。烟雾呈水平状,而非垂直于地面,因此并不能遮挡敌人的视线,但这奇特的景观还是使得他们的动作略有停顿,恩崔立趁机干掉了他右边的敌人。然后杀手开始迅速地舞剑,制造出了一堵不透明的墙壁。
剩下的三名士兵不敢贸然穿过这堵墙壁,他们在墙壁的另一边迷惑地试图作出某种有限的协作,但在他们鼓起勇气穿越烟雾墙之后,却发现杀手已经不在那里了。
此时的恩崔立正在屋顶上注视着他们,为他们的无能而摇头叹息,同样也为宝剑未能遇上称职的敌手而叹息——每结束一场战斗,他就会对这柄剑愈加的喜欢。
“它在哪儿?”夏洛塔在另一边向他喊道。
恩崔立嘲讽地看向她。
“传送门呢?”夏洛塔问。“在哪儿?”
“也许达克兰做了某种干扰,”恩崔立回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莱基和金穆瑞似乎并没有密切关注夏洛塔的行动,杀手不由得一阵窃喜。“或者,也许他们决定放弃我们,”他又补充道。如果这句话能让夏洛塔对她的世界观以及黑暗精灵阴谋者们产生一点动摇,他不会介意的。
夏洛塔听到此话,只是皱起了眉头。
身后的噪音告诉他们,小巷中的士兵并未放弃对他俩的追捕,同样也提醒他们,这是个充满敌意的地区。恩崔立跑到夏洛塔前边,示意她跟上,然后跳过另一条巷子,来到另一边的房顶上,然后又跳过第三条小巷,此后他们从屋顶跳下,穿过阴暗的僻静街道,最终进入了下水道之中——恩崔立本就不惧怕进入下水道,而在最近杀掉了多摩之后,更是连一点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了。他们并没有在地下呆多久,就再度回到地面,而此时他们已经远离了达克兰控制的地域,回到巴沙多尼公会附近的地盘了。
恩崔立仍然走在前面,他一直快步前行,直到他们来到黄铜赌局附近的一条小巷,在那里,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夏洛塔似乎并不为这次“拯救”而感谢他,反而甚为恼怒,显然是在怀疑所谓陷阱的真实性,也不认为这种逃亡有任何必要。她走过他的身边,并没有停步,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但是,杀手的长剑伸了过来,抵住了她的喉咙。“我想你最好别往那边走,”他说。
夏洛塔瞥了他一眼,他则示意她继续向前走,进入通向瓦维尔黄铜赌局的小巷。
“这是什么意思?”女性的人类询问道。
“这是你活命的唯一机会,”恩崔立回答。但她仍然没有任何的动作,于是他抓住他的胳膊,以惊人的力量拉着她走进小巷。他的长剑不断指向夏洛塔身上的各个部位,胁迫她继续往前走。
他们穿过巷子里的一个密门,进入了一个狭小的房间。房间中有一把椅子,恩崔立以不太客气的手段逼迫夏洛塔坐在椅子上。
“莫非你已经把你原有的那点儿理智也给丢掉了?”女人问。
“跟黑暗精灵搞秘密交易的人可不是我,”恩崔立回答。在夏洛塔来得及掩饰自己的表情之前,恩崔立就已经从中察觉了事实的真相。
“我们大家都得做一些必要的交易,”女性的人类愤怒地回答。
“交易?还是耍两面派?这两者可不大相同,即使对于黑暗精灵而言也是如此。”
“你在说蠢话,”夏洛塔怒斥道。“不过你比我更接近死亡,”恩崔立凑到夏洛塔面前,手里拿着镶嵌宝石的匕首,脸上的表情告诉夏洛塔,他可不是在说大话。夏洛塔非常清楚这匕首那吸取生命的可怕能力。“你为什么要去与帕夏达克兰会面?”恩崔立开门见山地问道。
“达拉巴德发生的变故引起了怀疑,”女人回答。这答案非常确实,但也显然不够全面。
“这种怀疑还不至于让贾拉索产生忧虑,”恩崔立说。
“但某些人的怀疑确实可能引起一些麻烦,”夏洛塔继续说道,恩崔立明白这句话完全是她临场发挥的成果。“我与帕夏达克兰会面是为了向他保证,无论是在街道上,还是其它什么地方,形势都会逐渐缓和到原有的态势。”“那不就是说巴沙多尼公会的扩张就此终结了?”恩崔立怀疑地问,“等到贾拉索进行下一次的征服,你的话就变成了谎言,将会遭遇更猛烈的怒火啊。”“下一次征服?”
“你觉得我们那位突然变得野心勃勃的领导人会在这个时候停手么?”恩崔立问。
夏洛塔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思考这个问题。“至少,我被告知巴沙多尼公会将会逐渐撤出目前占领的区域,返回此前的地盘,”她说。“只要我们没有遭遇到外界的其它影响的话。”
“就像达拉巴德出现的那些间谍,”恩崔立表示赞同。夏洛塔连忙点头——恩崔立觉得她有些过于急切了。“也就是说,贾拉索的欲望终于得到了满足,而我们也可以返回到更为安静和安全的路线上来,”杀手评论道。
夏洛塔并没有回答。
恩崔立露出了微笑。毫无疑问,在看穿了夏洛塔的谎言之后,他已经了解了事实的真相。假如这是在从前那个时候,那个贾拉索能够轻松掌握他的下属,将恩崔立带到魔索布莱的时候,恩崔立绝对不会在他面前玩这种把戏。但恩崔立知道,现在的佣兵头子已经陷入了克什辛尼朋的欲望之中,再加上瓦维尔提供的信息,他也完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事实的真相与夏洛塔刚才编造的谎言大相径庭。
夏洛塔号称自己是在贾拉索授命之下去与达克兰会面,而事实上,她背后的指使者必然是莱基和金穆瑞。恩崔立由此得知,留给他的时间的确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仔细考虑着新得到的信息,试图推断出内讧会在何时、何地发生。同时,他也注意到夏洛塔正在紧紧盯着他。
夏洛塔的动作如同猫一般优雅而迅捷,她从椅子上向前一个滚翻,同时抽出匕首掷向恩崔立的心脏,然后冲向了房间另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暗门。
恩崔立在匕首飞行的途中就将其抓住,然后在手中将匕首转了过来,并在夏洛塔到达暗门之前,将它掷了出去。匕首扎在门上,还不停地抖动着。夏洛塔的眼睛惊讶地瞪大了。
他抓住她,粗暴地将她的身子扭了过来,然后一个直拳打在她的脸上。
她抽出另一柄匕首——或者说她试图这么做。在匕首从隐蔽的刀鞘中抽出的一瞬间,恩崔立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扭一推,夏洛塔的手上立刻没了劲儿,匕首从她的手中掉在了地板上。恩崔立再度向前一推,然后松开了手。他跳到女人面前,连续扇了她两个耳光,然后狠狠抓住她的双肩,把她按到了椅子里。
“你难道还不知道你在跟谁玩这些愚蠢的把戏么?”他对着她的脸怒吼道。“他们会利用你,然后抛弃你。在他们的眼中,你是个iblith,这个词的意思是‘不是卓尔’,同时也代表牲畜、废物。而莱基和金穆瑞是贾拉索的副官中种族主义观念最强的两个。你在他们那里不会找到任何好处,蠢货夏洛塔,你能得到的只有可怖的死亡。”
“那贾拉索又怎样呢?”她尖叫着回答道。
杀手所指望的正是这种下意识的感情爆发。这种现象再清楚不过地表明,夏洛塔的确跟那两个密谋夺取达耶特兵团控制权的家伙站在一起。他略微后退了一小步,注视着椅中烦扰不安的夏洛塔。
“我给你一个机会,”他对她说。“不是因为我对你有什么良好的看法——根本没有。不过你确实有一些我所需要的东西。”
夏洛塔试图将她的衬衫和罩衫拉直,以重新寻回自己的尊严。
“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恩崔立直截了当地说。“关于这阴谋的一切——时间,地点,方式。我知道的东西远超过你的想像,所以别跟我玩那些骗小孩子的伎俩。”
夏洛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回答。“要是你知道的话,你就会明白你现在已经是个傻瓜了。”
就在“傻瓜”二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一瞬间,恩崔立已经移动到了她的身后,他的手粗暴地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向后拽,而那把致命的匕首则抵在她毫无防护的喉咙上面。“最后一个机会,”他极其冷静地指出。“还有,你别忘了我可不怎么喜欢你,我最亲爱的夏洛塔。”
这个女人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她的目光已被恩崔立可怕的凝视所攫住。
恩崔立的威名增强了他眼中威胁的意味,夏洛塔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也没有任何原因要保持对于那些黑暗精灵的忠诚,因此她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她所知的关于阴谋的一切都说了出来,甚至包括莱基和金穆瑞准备用来使碎魔晶失去作用的方法——某种心灵魔法可以暂时做到这一点,他们已经将所需要利用的魔法能量充入了一个类似提灯的容器。
当然,这一切都并不令恩崔立感到惊讶。尽管如此,在他听到这些话语被公然说出的时候,确实感到有些震撼,这提醒了他,他的位置是多么的不稳固。他不断地悄然告诉自己,他必须利用复杂的阴谋之网中的丝线来编制他所需要的真实,而他本人也与他的两个对手一样是有能力的竞争者。
他离开夏洛塔面前,来到房间内侧的暗门门口。他将插在门上的匕首拔了下来,然后在门上狠狠砸了三下。过了一小会儿,那门便开了,满脸惊奇的瓦维尔·泰戈维斯进入了房间。
“你怎么来了?”她向恩崔立问道,但此时她发现了精神萎靡的夏洛塔,于是仔细瞧了这女人一眼。然后她再度转向恩崔立,显得又惊又怒。“你做了什么?”半身人向杀手质问道。“我不会参与巴沙多尼公会的任何内斗!”
“你会依照命令行事,”杀手冷酷地回答。“你会让夏洛塔作为你的贵客,舒适地单独待在这里,直到我回来并允许你释放她。”
“允许?”瓦维尔怀疑地问,同时她的目光从恩崔立转到了夏洛塔身上。“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个傻瓜?”
“要是你再侮辱我的话,你将会付出你的舌头作为代价。”恩崔立完美地扮演着自己的冷酷角色。“你会依照我的命令行事。不允许有丝毫差池。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就连夏洛塔也会感激你,因为你在没人能确定自己安全的时候保护了她。”
恩崔立说话的时候,瓦维尔狠狠盯着夏洛塔,无声地试图与其进行联系。女性的人类非常轻地点了点头。
瓦维尔转向杀手。“出去,”她命令道。
恩崔立将目光投向他进来时所经过的那个暗门,它被掩盖得非常完美,只有注意观察才能在墙上看到它的轮廓。
“不是那边……那个门只能往里开,”瓦维尔讽刺地说,同时指向那个相对普通的门。“从这边走。”她走上前,将他从门口推了出去,自己也跟着走出房间,并转身将门给反锁上了。
“事情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等到两个人安全地进入走廊的时候,瓦维尔问道。
恩崔立阴郁地点点头。
“但你仍然打算执行你的计划?”瓦维尔问。“尽管事情发生了这样出人意料的转折?”
恩崔立的微笑提醒半身人,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出乎他意料的。
瓦维尔点点头。“即兴的逻辑推理,”她指出。
“你清楚你的角色,”恩崔立回答。
“而我认为我扮演得很不错,”瓦维尔笑道。
“你扮演得太好了,”恩崔立对她说,此时他们已经接近了另外一道通向小巷的门。“我说要割下你舌头的时候可不是在开玩笑。”
撂下这句话之后,他便走出了黄铜赌局,将浑身发抖的瓦维尔丢在后面。不过,只过了一小会儿,半身人就摇头轻笑起来。她怀疑就算她怎样侮辱恩崔立,他也不会像他所威胁的那么做。
只是怀疑,并非确信——绝不是。这就是令人无法捉摸的阿提密斯·恩崔立。
在黎明之前,恩崔立就已经在城区之外了,他鞭笞着胯下那匹未经其主人允许便借来使用的马,一路向达拉巴德绿洲狂奔。他很熟悉这条道路。这里经常簇拥着一群群的乞丐和强盗。但这并不能让杀手止步,甚至不能让他将速度放慢一点点。太阳从地平线下升起,照耀着他的左肩,他只是又加快了速度。他必须及时赶到达拉巴德。
他已经告诉瓦维尔,贾拉索现在正在水晶塔中,而杀手本人将迅速赶到那里。恩崔立知道,半身人已经得到了计划中止时该如何做的暗示。一旦她将夏洛塔释放……
在上午越来越强的阳光之中,恩崔立将头深深低下,继续催马向前。他距离绿洲仍有数英里,但他已经看到了水晶塔的尖端……不,是两座塔,他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他看到了两座在阳光下迅速成长的水晶柱。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他并不感到担心。贾拉索就在塔里,这信息来自于许多独立的报信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处于莱基、金穆瑞以及他们所有属下的接触范围之外。
很快他便感觉到有人在利用魔法窥视着他。但绝望的杀手只是将头埋得更低,继续催促着那匹偷来的马,决意打败这残忍但却是他自愿承担的时间表。
“他正迅速奔向贾拉索,而我们仍然不知道夏洛塔·维斯帕去了哪里。”金穆瑞对莱基说。
这两个人正在卡林港的地下,与伯殷永·班瑞一起观看着骑马跑向城外的杀手。
“夏洛塔也许呆在帕夏达克兰那里,”莱基回答。“我们不能确定。”
“那我们应该搞清楚,”显然非常紧张的金穆瑞提议道。
莱基看了他一眼。“这很简单,我的朋友,”他说。“阿提密斯·恩崔立对于我们来说算不上什么威胁,只不过是个小麻烦罢了。跳蚤们呆在一起更容易被全部碾碎。”
“更完全、更迅速的胜利,”伯殷永表示赞同。
金穆瑞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一个不大的方形提灯,它的三面都有屏障,剩下的一面则是开着的。
是雅拉斯克里克将这个东西交给了他,并且向他保证,只要金穆瑞点燃其中的蜡烛,让它的光芒照在克什辛尼朋上面,碎魔晶的力量就会被抑制。但灵吸怪也警告他,这个效果只是暂时的。即使是自信的雅拉斯克里克也不认为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这宝物长时间地失去效用。
但是根本不需要太长时间,金穆瑞,以及其他人都知道这一点,就算阿提密斯·恩崔立站在贾拉索一边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要宝物被抑制,贾拉索将迅速而彻底地被推翻,而所有站在他那边的人,包括恩崔立,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
今天将会是甜蜜的——或者不妨说是今晚。莱基和金穆瑞将进攻的时间定在了晚上,那时碎魔晶将会处在力量的低谷。
“他是个傻瓜,不过我觉得他表现出的恐惧是真实的,”当瓦维尔·泰戈维斯回到小房间里时,她这样告诉夏洛塔。“我请求你至少对他有些同情心。”
被软禁起来的夏洛塔只是怀疑地看着半身人。
“哦,他已经走了,”瓦维尔说,“所以你也可以走了。”
“我以为我是你的囚犯,”女人试探着说。
瓦维尔轻笑起来。“你打算一直在我这里呆下去么?”她的语气中显然有讽刺的成分。“阿提密斯·恩崔立感到害怕了,所以你也一样应该感到害怕。我承认关于黑暗精灵我知道得很少,但是——”
“黑暗精灵?”夏洛塔重复道,极力伪装出惊讶和茫然的样子。“这跟黑暗精灵有什么关系?”
瓦维尔再度笑了起来。“消息早传出来了,”她说,“关于达拉巴德以及巴沙多尼公会。傀儡主座后面的权力者早就人尽皆知了。”
夏洛塔开始低声咒骂恩崔立,但瓦维尔打断了她。“恩崔立连一个字都没透露,”她解释道。“你觉得我需要询问像恩崔立那么强大的角色才能获取如此普通的信息吗?我对自己有很多评价,不过我不认为愚蠢是其中一项。”
女性人类向后靠在椅背上,狠狠地盯着半身人。“你认为你知道得很多,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说。“那是个危险的错误。”
“我只知道我一点都不想在这趟浑水里掺一脚,”瓦维尔反击道。“包括巴沙多尼公会还有达拉巴德绿洲。也包括夏洛塔·维斯帕和阿提密斯·恩崔立之间的不和。”
“不过看起来你早已是这不和的一部分了,”女性人类回答,她闪烁的黑色双眼眯了起来。
瓦维尔摇摇头。“我只是做我不得不做的事情,没别的了,”她说。
“那么我可以自由离开?”
瓦维尔点点头,然后侧身让出了离开的通道。“我确定恩崔立走远了之后立刻就来到这里。我很抱歉,夏洛塔,但是如果与你结成盟友就意味着要与恩崔立为敌,那么我是不会那样做的。”
夏洛塔还是紧紧地盯着这个令人惊讶地心直口快的半身人,但她也没有办法驳斥这句话的逻辑。“他去哪里了?”她问。
“据我的线人报告,他离开了卡林港,”瓦维尔回答。“也许是去了达拉巴德?或者是更远的其他地方——绿洲那里有离开卡林杉最近的道路。我认为如果我是阿提密斯·恩崔立的话,必然会取道那里。”
夏洛塔并未回答,但她的内心中非常赞同这一观点。她对于近期发生的事情仍然感到非常迷惑,但她现在清晰地意识到,恩崔立所谓的针对她的“救援行动”不过是某种形式的绑架,以便从她这里榨取他所需要的信息。而她已经提供了大量的信息,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她告诉他的事情太多了,莱基和金穆瑞绝不会接受这种事情。
她离开了黄铜赌局,竭力试图整理好纷乱的思绪。她所能够确信的一点就是,黑暗精灵很快就会发现她的踪影。女人点点头,她认清了摆在面前唯一现实的选择,并且开始全速奔向巴沙多尼公会的驻地。她要把恩崔立的阴谋告诉莱基和金穆瑞。
恩崔立看向低垂在东边天空的太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时间已经到了。瓦维尔已经按照事前的约定释放了夏洛塔。毫无疑问,那个女人将会立刻去寻找莱基和金穆瑞,从而触发一些更为重要的事件。
只要那两个黑暗精灵仍然呆在卡林港。
只要夏洛塔并没有分析出绑架事件中隐藏的诡计,并且正如事前预计的那样行动。
只要黑暗精灵们没有提前发现夏洛塔身在黄铜赌局并因而将该地荡平,那么,达拉巴德和碎魔晶现在应该还没有进入莱基那双危险的手中。
如果莱基和金穆瑞发现了事实的真相,但并没有回过头逃往魔索布莱的话。
如果贾拉索仍然身在达拉巴德的话。
最后一个必要条件使得恩崔立深深担忧。不可预知的贾拉索也许是整个未知列表中最不稳定的一个。如果贾拉索离开了达拉巴德,整个计划都会遭到全面而巨大的麻烦。莱基和金穆瑞甚至可能在他毫无所觉的时候就轻易地抓住并杀死他。
杀手摇摇头,赶走所有的疑虑。他对于这种不够自信的情绪一点都不习惯。也许这正是他憎恨黑暗精灵的原因。在魔索布莱,即使是强大有力的阿提密斯·恩崔立也感到自己的确非常渺小。
真相就是你为之努力的那一个,他提醒自己。是他在这里编织了阴谋和欺骗的网,所以拥有真正控制权的人也是他——不是莱基和金穆瑞,不是夏洛塔,甚至不是贾拉索和碎魔晶。
他再次观察太阳,然后瞥向另一边。在那里,壮丽的双塔矗立在达拉巴德的棕榈之间。他提醒自己,这一次,是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人,转过了那只沙漏。
时之沙已经开始流转,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用力向马匹的侧腹踢了一脚,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绿洲。
第十四章 当时间之沙流尽
恩崔立不断告诫自己,偷走碎魔晶是他此行的首要任务。他的所有想法就是,不管要让贾拉索受到多大的损失,也必须要将宝物拿到自己手里,但对于佣兵头子他仍然怀有一丝同情。恩崔立一次又一次地演练着自己的想法,但他怀疑,在宝物力量的中心这里,也许碎魔晶甚至不会扫描他的思想。
在水晶塔二楼的一个圆形房间中,稀稀拉拉地摆着两张椅子和一张小桌,贾拉索就在这地方等着他。恩崔立走进房间,发现佣兵头子在正对着门的墙边站着,他马上意识到贾拉索是在尽可能地远离他。
“你好,”恩崔立说。
今天的99lib?贾拉索不知为什么没有戴那个眼罩。他轻轻碰了一下宽边帽的帽沿,开口问道,“你来这儿干吗?”
恩崔立装出吃了一惊的样子看着对方,但这句话在他的脑海中却形成了一个极其辛辣的讽刺:我来这儿究竟要干吗!
贾拉索沉下脸色,这不符合他的个性,杀手由此推断出,碎魔晶一定听到了他的思想,并将其告知了贾拉索。毫无疑问,宝物现在一定向贾拉索提出了将恩崔立赶走的建议,而贾拉索显然是在抵抗这个想法。
“你不该来这儿,”能看得出贾拉索内心的斗争正在升级,连说话也不像平时那般从容。“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恩崔立将重心落到脚跟上,做出一个表示沉思的姿势。“那么,也许我应该离开,”他说。
贾拉索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虽然恩崔立知道对于像贾拉索这样的人,不能指望他完全没有防备,但杀手还是破釜沉舟地发起了进攻,他矮身向前一冲,然后一个滚翻,站起来之后再直直地向他的对手跑去。
贾拉索抓住腰带上的小袋子——他甚至不需要将碎魔晶取出来——同时将另一只手指向杀手。从他的指尖发出了一道白色的纯净能量。
恩崔立利用他的魔法护手抓住了这道能量。不过他抓住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这能量已经超过了护手能够完全控制的范围。尽管这只是碎魔晶的一小部分力量,但杀手还是感觉到了疼痛和剧烈的愤怒。
那东西究竟有多大的威力?他不禁肃然起敬,并意识到自己也许陷入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手套显然无法长时间地承受这能量,因此恩崔立将这道魔法掷了出去。他没有将它掷向贾拉索,因为他并不想杀死这个卓尔。他将这能量投到了黑暗精灵身后的墙壁上。它爆裂开来,光焰刺目,声如雷鸣,更带有难忍的酷热。人类和黑暗精灵都头晕目眩地退到了旁边。
贾拉索的双手不断掷出匕首的铁流,但恩崔立一直向前,用他的双刃将飞刀一一拨开,同时扭动身体加以躲闪。然后,他迅速冲上去,试图将体重较轻的黑暗精灵推倒。
但他完全没有命中目标,只是撞上了贾拉索身后的墙壁。
恩崔立很快想到,这个卓尔也许穿着一件移形换位披风,或者这是那顶看起来完全是装饰品的帽子所附带的魔法功效。但没有时间再让他想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些魔法面前异常的脆弱。他转过身体,同时挥舞着查伦之爪,命令它放出烟雾,遮蔽两人之间的视线。
恩崔立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他冲出了烟雾障蔽,直接朝着贾拉索奔去,令后者一时间有些迷惑,而这个机会让恩崔立得以靠近贾拉索,并调整好了攻击的角度,从而能够施放他自己的“魔法”。
凭借着当世无人能及的技能,恩崔立将查伦之爪收入鞘内,戴着手套的右手抽出了他的匕首,而另一只手则抓着装有碎魔晶复制品的那个小袋。他绕到贾拉索的旁边,黑暗精灵腰带上的小袋子就在眼前,他灵巧地将袋口的绳子切断,在袋子落地之前就用右手将它接住,同时将左手中的假袋子扔在佣兵头子的脚下。
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的猛烈攻击,贾拉索好像是在使用类似铁锤一类的东西击打他。恩崔立通过滚翻进行躲避,转过身来的时候,刚巧打飞了一支飞刀,但另外一支飞刀击中了他的体侧。他呻吟着,并在痛苦中尽可能加快自己的速度,远离他的敌人。他现在看到了,贾拉索的手中拿着一只小的战锤。
“你觉得我要杀你还需要碎魔晶的帮助吗?”贾拉索俯身拾起袋子,同时自信地问道。然后,他举起战锤,默念了几句咒语。锤子缩小了,贾拉索将它藏在帽檐下面。
恩崔立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也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尽管那只飞刀并未命中要害,伤口也不甚深,但却异常的疼痛。更糟糕的是,他的脑海中开始奏起一支他从未听过的乐曲,这音乐命令他立刻向他现在所持有的宝物投降。
“我有一百种方法杀掉你,我从前的朋友,”贾拉索指出。“也许克什辛尼朋可以告诉我这些方法当中哪一种最高效。说句实话,我不打算让你受过多的折磨。”
然后,贾拉索抓紧了腰间的袋子,一种古怪的表情在他的脸上一闪而逝。
但是,恩崔立仍然无法注意到贾拉索的话语和行动。古老邪恶的宝物攻击着他,它的触角直伸向他的内心深处,向他宣示着绝对的绝望,即使是如此强大的杀手,也几乎要双膝跪地、泪流满面了。
贾拉索耸耸肩,在斗篷上擦去手上的汗水,然后再次命令他的魔法护腕制造出大量的飞刀。他后退一步,开始向似乎毫无防备的人类瞄准,试图打出致命的一击。
“请告诉我,为什么我必须这样做,”卓尔问道。“难道是碎魔晶在召唤你?或许是你自己的野心压倒了一切?”
一幕幕绝望的景象攻击着恩崔立,这绝望远比他曾经有过的任何感受更为深切。但在阿提密斯·恩崔立摇摇欲坠的神志当中,一个想法露出头来:为什么碎魔晶没有将它的能量召唤出来,就在此时此地消灭他?因为它不能!恩崔立的意志回答道。因为我现在掌握着它,而碎魔晶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告诉我!”贾拉索质问道。
恩崔立凝聚起所有的意志,数十年来积攒的每一点自制力。他命令宝物停止,他命令它关闭所有与他的链接。具有智能的宝物抵抗着他的命令,但并没有抵抗太长时间。恩崔立的壁垒是以纯粹的自制和怒火所锻造,碎魔晶被完全封锁了,正如同崔斯特·杜垩登持有它的那段时间那样。身为善良游侠的崔斯特之所以能封锁碎魔晶,凭借的是高尚的品德,而恩崔立凭借的则是纯粹的意志力,但效果是一样的。碎魔晶被关闭了。
恩崔立眨眨眼睛,恢复知觉的时候,刚巧看到一连串的飞刀向他袭来。他迅速进行闪避,并用自己的匕首格档飞刀,虽然很难让飞刀完全偏离方向,但至少让它们不再那么致命。其中一支飞刀打中了他的颧骨上面,眼睛下面的位置,但在此之前,他已经改变了飞刀的角度,所以击中他的只是飞刀的柄而非刀刃。另一支飞刀擦过他的前臂,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如果我还击的话可能早已经杀99lib?掉你了!”恩崔立在忙乱中还是喊出了这一句。
贾拉索的手臂再次挥出,这次掷出的飞刀攻向跳跃躲避的杀手的下盘,命中了他的脚。但杀手的话语起到了作用,佣兵头子停了下来,手上已经准备好的飞刀并没有掷出。他怀疑地瞪着恩崔立。
“我可以利用你的攻击来杀掉你,”恩崔立在疼痛中嘶吼道。
“你害怕你会毁掉碎魔晶,”贾拉索推论道。
“碎魔晶的能量是不会毁掉它自己的!”恩崔立反驳道。
“你来这里是为了要杀掉我,”贾拉索宣告说。
“不!”
“夺取碎魔晶,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贾拉索反击道。
恩崔立的腿已经因疼痛而失去了力气,他靠在身后的墙上,用一只眼睛盯住卓尔的双眼——另一只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了——聚集起所有的决心。“我来到这里,”他的语速很缓慢,强调着每一个字,“正是要通过宝物,让你认为我的目的是要夺取碎魔晶。”
贾拉索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绝少出现的迷惑表情,拿着飞刀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怒气似乎已经被好奇所取代了。
“他们会来找你,”恩崔立含糊地解释道。“你必须做好准备。”
“他们?”
“莱基和金穆瑞,”杀手解释道。“他们认为你在达耶特佣兵团的统治该结束了。你将整个佣兵团暴露于太多强大敌人的眼前。”
贾拉索的表情不停变换,但总的来说是介于迷惑与愤怒之间。他低头看着手中装着“碎魔晶”的小袋子。
“宝物欺骗了你,”疼痛终于开始减轻,恩崔立慢慢地站直身体。他将手伸向匕首,用颤抖的手指将武器抽了出来,然后扔在地上。“它推动着你走出了理性的边界,”他继续道。“而与此同时,它开始嫉恨你的能力……”
他停了下来,因为贾拉索打开了袋子,用手抚摸着碎魔晶的赝品。但在他再度开口之前,他发现空气中有一道蓝色闪光,穿过了整间屋子。然后,突然之间,他似乎是在一扇窗前,看到了达拉巴德绿洲的土地。
莱基和金穆瑞从传送门中走了出来,在他们身后的是伯殷永·班瑞和另外两个达耶特佣兵团的士兵。
恩崔立迫使自己站直,用怒吼赶走疼痛,因为他知道,除非能把自己保持在最佳的状态,否则就将失去一切。然后,他注意到,莱基已经将那个看起来很奇怪的灯笼取了出来,但金穆瑞并没有关闭传送门。
也许他们准备让水晶塔倒塌,或者金穆瑞是准备随时逃跑。
“你们的到来并未得到允许,”贾拉索对他们说,他从袋子里将碎魔晶取了出来。“当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会叫你们来。”佣兵头子在这些人面前显得很高大,他的眼睛盯住莱基。恩崔立觉得,贾拉索的表情符合他做为一个权力者的身份。
莱基将灯笼举到面前,它的光芒静静地照亮了贾拉索和“碎魔晶”。
就是它了,恩崔立意识到。这就是用来压制碎魔晶的手段,影响双方力量消长的要点。杀手知道,这些入侵者犯了一个战术错误,而这正符合他的预期。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碎魔晶上,正如他们事前的计划,但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宝物已经被换走,贾拉索手中的东西不过是个玩具。
你看到他们会怎样拒绝你的要求了,恩崔立静静地用思想告诉碎魔晶,后者正安全地躺在他腰间的袋子里。而你竟然会召唤他们来帮你实现你所想要的荣耀?
他感觉到了宝物的迷惑,他感觉到宝物在回答:莱基只是为了得到它才会暂时地让它失效,而此后……
就在这迷惑的一瞬间,阿提密斯·恩崔立发起了进攻,他向克什辛尼朋发出心灵的怒吼,命令它立刻将水晶塔拆除。与此同时,他抽出查伦之爪,向前跳到贾拉索身边。
毫无防备的碎魔晶差一点就服从了恩崔立的命令。水晶塔开始剧烈地抖动。虽然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害,但这摇动足以让正准备拦截恩崔立的伯殷永以及另外两名士兵失去平衡,同时也打断了莱基正在施放的魔法。
恩崔立改变了冲刺的方向,他冲向距离最近的一个卓尔士兵,荡开失去平衡的黑暗精灵手中的长剑,然后狠狠地刺穿了他。黑暗精灵倒了下去,杀手抽出剑,上下舞动着,释放出黑色的烟雾,让整个房间中的敌人都陷入了迷惑。
他向侧面一个滚翻,来到了贾拉索附近。贾拉索仍然呆立在当场,盯着手中的“碎魔晶”,那表情仿佛他已众叛亲离。
“别管它了!”杀手吼道,他一把将贾拉索拉了过来,与此同时,一支淬过毒的十字弓矢飞过黑暗精灵原先站立的位置。“门口在那边,”他低声对贾拉索说,同时将对方往前推。“战斗吧,不然你就没命了!”
贾拉索怒吼一声,将“碎魔晶”放回袋子里,开始与杀手一同战斗。他的双手不停耸动,将大量的飞刀射向莱基,但它们全部被法师的石肤术挡住了,没有发挥任何效力。他又向金穆瑞发起了同样的进攻,心灵异能者使用动能壁垒吸收了所有攻击。
“只要把东西给他们就行了!”恩崔立出人意料地大喊道。他冲到贾拉索身边,将袋子抢了过来,并掷向莱基和金穆瑞的方向——或者,更恰当地说是远远地扔到了他们的身后,袋子飞向远离房间中金穆瑞的传送门的另一端。莱基立刻转过身,他试图将宝物继续保持在灯笼的光芒照耀的范围之内,而金穆瑞则迅速跑向袋子落下的位置。恩崔立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绝不可能再出现一次的机会。
他粗暴地一把抓住惊呆的贾拉索,拽着他冲向金穆瑞的传送门。
伯殷永挡在了两人面前,他手中的双剑凶猛地攻击着恩崔立,试图找出后者防御中的漏洞。而杀手身为崔斯特·杜垩登的宿敌,对于使用双剑的对手并不陌生。他精确地闪躲过了卓尔战士的攻击。
另一名黑暗精灵士兵挥剑砍向贾拉索,后者俯身躲避,同时取下了帽子上的那根大羽毛,放到唇边,用力一吹。他面前的空气中立刻出现了大量的羽毛。
士兵怒吼着试图将这些东西拨到一边去。但他击中了一个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推开的东西,当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只高达十?的戴翠玛鸟的时候,才终于感觉到了恐惧。
恩崔立利用不断挥舞宝剑放出烟雾的手段,一样起到了迷惑敌人的效果。但不管怎样,他的目标始终是向着传送门移动。他知道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很轻易地达到目标,因为真正的碎魔晶现在在他手上;但出于某种他现在还不甚了解、甚至都不愿去细想的原因,他转过身来,再次抓住贾拉索,拉着这个卓尔向前冲去。
这段耽搁使得他又受了些伤。莱基设法放出了几个魔法飞弹打在杀手身上,令他感到一阵刺痛。恩崔立注意到,法师打在贾拉索身上的魔法弹全部被那顶帽子给吸收了,杀手不禁有些嫉妒。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把戏没使出来?
“干掉他们!”金穆瑞的喊声传到恩崔立的耳朵里,同时,他也感觉到伯殷永的致命长剑正刺向他的后背。
恩崔立突然一阵头晕目眩,随后发现自己正在达拉巴德的砂砾上翻滚着,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穿过了金穆瑞的传送门。不过杀手还是极力爬了起来,抓住了有同样头晕症状的贾拉索,把他拉了起来。
“他们拿走了碎魔晶!”佣兵头子抗议道。“让他们拿!”恩崔立吼回去。他听到莱基的狂笑声从他们身后传送门的另一端传来。是的,卓尔法师以为他现在拿到了碎魔晶。他很快就会试图使用它,毫无疑问,他将召唤一道能量光柱,就像贾拉索杀掉那个逃跑的间谍那样杀掉他们。也许这就是那些人之所以没有从传送门中出来追杀他俩的原因。
恩崔立向前奔跑着,同时将手再次放在真正的碎魔晶上面。他感觉到宝物非常愤怒并且不安,他知道,这是因为恩崔立刚才靠近贾拉索的时候,也使得宝物靠近了莱基手中那道足以压制宝物力量的光芒。
“关闭那道魔法传送门,”他向宝物发出命令。“将他们困在里面,然后把他们压死。”
杀手回头看去,发现金穆瑞的传送门已经不见了。由于这道门有一半是完全处于克什辛尼朋的领域之内,对于宝物而言关掉它可谓易如反掌。
“水晶塔,”恩崔立在心中命令道。“现在把它拆掉,以后我们会在整个费伦建起一百万座!”
这个承诺中包含有高涨的热情以及确切的实力,杀手向碎魔晶许诺的方式,正如同碎魔晶向从前的那些拥有者许诺的方式一样,因此宝物立刻就听从了他的要求。
恩崔立和贾拉索听到地下传来的隆隆声。
他们继续向前跑去,直奔达拉巴德绿洲上的宿营地。他们听到身后的要塞中士兵们的叫喊声,还有正在绿洲休息的商人们所发出的惊讶的尖叫。
当这些商人看到正在接近的两人之后,他们只是更加用力地尖叫着:一个黑暗精灵正向他们走来!
不过,恩崔立和贾拉索并没有时间去与这群迷惑而害怕的家伙们交战。他们直接跑向拴在附近一辆马车上的马匹,迅速解开绳子。在几秒钟之内,他们就把怒吼和咒骂声抛在脑后,两人骑在马上,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达拉巴德,尽管在烈日下骑马似乎使得贾拉索非常不适。
恩崔立是个很好的骑手,尽管他藏在马匹的侧腹之下以避免被太阳直射到,但还是很快超过了贾拉索。
“他们拿走了碎魔晶!”贾拉索愤怒地呼喊着。“我们就是逃跑又能跑多远?”
“他们的魔法压制了碎魔晶,”恩崔立撒了个谎。“碎魔晶现在不能帮助他们追踪我们。”
在他们身后,双塔中的主塔倒了下来,而另一座塔则从顶部裂成了两半,发出如同雷鸣的轰隆声。所有的能量都已逝去,而所有的魔法都迅速地在风中消散了。
恩崔立并不会幻想这场大灾难能够取走莱基、金穆瑞,或是他们手下任何一个人的性命。他们太敏锐也太狡猾了。杀手所期待的仅仅是,这场毁灭能够拖住他们足够长的时间,好让他和贾拉索跑得更远些。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口究竟情况如何,但他感到非常疼痛以及虚弱。当下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是与一名法师,或者心灵异能者,或者像伯殷永·班瑞那样的老练剑客再度交战。
幸运的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并没有人来追逐他们。他们放慢速度停了下来,不论是人还是马都已经精疲力竭。恩崔立听到脑海中传来克什辛尼朋的美妙音乐,它向他许诺,如果他可以在此处建起另一座水晶塔,就可以得到他急需的庇护以及休息。
他几乎要那样做了,甚至都已经忘记了为什么他会有拒绝碎魔晶的念头,宝物所提供的方法与他自己的方法难道不是一样都能达成他的目标吗?
但是,杀手微笑了一下——尽管这微笑在他写满痛苦的脸上比哭还要难看——还是拒绝了碎魔晶的提议。克什辛尼朋确实很聪明,它总是能够找到人的弱点并加以利用。
另一方面,阿提密斯·恩崔立并不是毫无准备就从达拉巴德绿洲转而逃入大沙漠的。他翻身下马,发现自己几乎已经站不住脚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将自己的背包取了下来,扔在面前的地上,然后单膝跪地开始解开包裹。
贾拉索很快就来到了他身边,并帮助他打开背包。
“药水,”恩崔立解释道,同时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并不由自主地张口喘着气。
贾拉索在包裹里翻弄了一阵,取出了一个小药瓶,里面装有蓝白色的液体。“治疗药水?”他问道。
恩崔立点点头,示意对方把药水拿过来。
贾拉索的手收了回去。“你需要向我解释一些事情,”他说。“你袭击了我,而且还把碎魔晶给了那些人。”
恩崔立的额头上满是冷汗,他再次示意贾拉索把药水递过来。他将手伸到藏书网侧腹部,这只手再次抬起来的时候,上面满是鲜血。“你掷得真准,”他对黑暗精灵说。
“说实话,我真的一点都不理解你,阿提密斯·恩崔立,”贾拉索将药水拿了过来。“也许这就是我如此喜爱与你同行的原因。”
恩崔立一口吞下药水.99lib.,然后马上跌坐在地,闭上眼睛,让药水修复他的部分伤势。他很希望能有另外五瓶这样的药水,但这一瓶是他仅有的,它必须满足他的需要——而且他相信它可以。他的需要只是维持自己的生命,然后身体就会自动开始修复到最佳状态。
贾拉索看了他一会儿,不过很快就将注意力转向更急迫、更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天上散发着炙热光芒的骄阳。“这种阳光会把我们晒成肉干,”他指出。
作为回答,恩崔立再次艰难地挪动身体,从背包中找出了一个很小的棕色帐篷。他把它放到面前,默念了几句口诀,然后将它扔到了一边。几秒钟之后,小帐篷开始变大,最后长大到可以装下人类、黑暗精灵以及两匹马的程度。
“够了!”帐篷变得足够大之后,恩崔立说。
“在开阔的沙漠上这东西一定很显眼,”贾拉索评论道。
“事情并非如你所想,”恩崔立仍然是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息一番。“我们进去之后,它就会缩小成最开始那样的大小。”
贾拉索微笑起来。“你从没告诉过我你有一个如此有用的沙漠工具,”他说。
“因为直到昨天晚上之前,我都还没有这个玩意呢。”
“也就是说,你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你知道我们两个会跑到沙漠里,”佣兵头子似乎对于自己的聪明才智相当满意。
恩崔立并未如贾拉索所想的那样进行争论,他只是耸了耸肩。贾拉索把他搀了起来。“我希望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杀手说。
贾拉索好奇地盯着他,但并没有追问。现在不是时候。黑暗精灵回望着达拉巴德的方向,显然是在思索他从前的副官为什么会这样做,还有这一切事情突然发生的原因。睿智而狡猾的贾拉索绝少如此困惑。
“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的最大目标,”金穆瑞试图劝解他大发雷霆的同伴。“达耶特佣兵团已经在我们的领导之下了——我们很快就将返回幽暗地域,还有魔索布莱,我们属于那里。”
“这根本不是碎魔晶!”莱基怒吼道,他将那个赝品狠狠地扔在地上。
金穆瑞怀疑地看着他。“我们的目标并非是要得到碎魔晶啊?”
“贾拉索仍然拥有它,”莱基咆哮着回答。“你觉得他会允许我们领导佣兵团多长时间?他必须死,宝物也必须属于我!”
尽管法师的用词十分古怪,但金穆瑞脸上虚伪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明白,莱基之所以会这样讲,正是因为克什辛尼朋召唤了他,准备将他作为自己的奴隶。是的,雅拉斯克里克的确教会了他很多关于那个强大危险的宝物的事情。但是,另一方面,强大的贾拉索还活着,金穆瑞同样认为他们现在的处境很微妙。
一直以来,金穆瑞都不希望真的与贾拉索为敌——并不是因为他与那个年长些的卓尔有什么友谊,而只是因为恐惧。也许贾拉索现在已经在返回魔索布莱的路上了,等他回到那里,他就会纠集起达耶特佣兵团留在那里的大部分人马,远比来到地面上的士兵更多,当莱基和金穆瑞带着这些人回到卓尔城市的时候,无疑将遭到贾拉索的阻击。也许贾拉索还会召来摸索布莱的大法师贡夫·班瑞本人,检查一下最强的法师究竟是他还是莱基。
这个前景当然也不是那么令人兴奋,但金穆瑞清楚地知道,莱基之所以有如此强烈的挫败感,并非是因为让贾拉索跑掉,而只是因为没有能够拿到碎魔晶。
“我们必须找到他们,”过了一会儿,莱基说。“我想要贾拉索死。除非他死了,否则我又怎能得到喘息的机会?”“你现在是魔索布莱唯一的男性佣兵团的首脑,”金穆瑞回答。“你不会有机会喘息,主母们的危险游戏永远都不会停止。这就是权力的象征,我的伙伴。”
莱基脸上出现的表情绝不是代表友谊。他很愤怒,金穆瑞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样子。他不顾一切地想得到碎魔晶。金穆瑞知道,雅拉斯克里克也是一样。假如他们能够追上贾拉索和克什辛尼朋的话,心灵异能者定会设法让灵吸怪得到宝物。让雅拉斯克里克、以及所有强大的夺心魔控制克什辛尼朋,研究它,最后将它销毁。即使是那样,也比让莱基带着它返回魔索布莱要好得多——不过也许碎魔晶本身并不会同意前往魔索布莱,因为雅拉斯克里克对金穆瑞说过,宝物的力量是源自阳光。假如金穆瑞必须接受克什辛尼朋作为同盟,他就必须要继续全力防备。宝物永远不会接受他,因为他身为一个心灵异能者,能够抵抗它对于心灵的侵入以及控制。
他很想要现在就开始对抗莱基,阻止法师去寻找贾拉索,但他清楚地知道,不管身上有没有碎魔晶,贾拉索都是一个强大的敌人,这样的敌人绝对不能轻易让他跑掉。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冥想。门开了,伯殷永·班瑞走了进来,几个卓尔士兵跟在他后面,拽着被锁起来的夏洛塔·维斯帕。更多的卓尔士兵拥了进来,在他们身后,一个大腹便便、狐假虎威的鼠人也进入了室内。
金穆瑞示意押着夏洛塔的士兵先靠边站,这样他就可以直面那个鼠人。
“戈德·艾伯 745e." >瑞克斯,愿意为您服务,尊贵的金穆瑞·欧布罗扎,”鼠人深鞠一躬。
金穆瑞狠狠地瞪着他。“你现在是卡林港鼠人的头目?”他用不甚熟练的通用语问道。
戈德点点头。“所有的鼠人都在为巴沙多尼公会效劳,”他说。“都在为——”
“那就是你需要知道的,要是你够聪明的话就别说更多,”莱基向他怒吼道。尽管鼠人故作威严的姿态,但他还是畏缩了,下意识地想要远离所有的黑暗精灵。
“把他带走,”金穆瑞用他自己的语言向卓尔士兵们发出指示。“告诉他,我们决定鼠人新的行动方针时会叫他来。”
在被带离房间之前,戈德·艾伯瑞克斯还是尽力鞠了一躬。
“你又怎么样呢?”金穆瑞问夏洛塔。他可以使用自己的母语与她交谈——这就足以提醒他,这个女人确实足智多谋,也因此还有潜在的用处。
“我做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尽管夏洛塔现在身处绝境,她提出的问题还是难于应付。
“你觉得我们这样对你一定是因为你做过什么事情吗?”金穆瑞冷静地回答。
夏洛塔试图反驳,但很快就意识到,她确实没有办法能够驳斥这个问题当中的简单逻辑。
“我们派你去与帕夏达克兰会面,这是非常必要的,但你并没有去,”莱基提醒她。
“我被恩崔立欺骗而且被抓住了,”女人抗议道。
“失败就是失败,”莱基说。“失败会带来惩罚——也许更糟糕。”
“但是我设法逃了出来,并警告你们恩崔立已经转投贾拉索那边,”夏洛塔争辩道。
“逃了出来?”莱基怀疑地问。“根据我的情报,那个半身人不敢把你留在她那里,所以她把你放了出来。”
这些话语在金穆瑞的思想中发出不祥的蜂鸣声。也许这也是恩崔立计划中的一部分?也许正因为这样,金穆瑞和莱基才没有能够在正确的时间到达达拉巴德的水晶塔?也许正因为这样,恩崔立才有时间将真正的碎魔晶藏了起来,并用一个赝品破坏了他们之前的所有努力?这个想法非常诱人,卓尔心灵异能者思索着,也许他可以把那个名叫瓦维尔·泰戈维斯的半身人抓起来拷问一番。
“我立刻就来找你们了,”夏洛塔的语气直白而激烈,她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输掉的东西了。
“失败就是失败,”莱基重复道,同样激烈的语气。
“但我们并非毫无仁慈之心,”金穆瑞立刻补充道。“我甚至认为事情仍有补救的可能。根据你的说法,是阿提密斯·恩崔立将你陷入了如此不利的境地,所以,你应该去找到他,杀掉他。把他的头给我带来,否则我就砍掉你的脑袋。”
夏洛塔无助地摊开双手。“从哪里开始?”她问。“我可以利用什么资源——”
“所有的资源,包括巴沙多尼公会以及达拉巴德的所有士兵,以及那个鼠人和他的部下所能提供的协助,”金穆瑞回答。
夏洛塔脸上仍然写满了怀疑,但她的双眼中有一道精光一闪而过,金穆瑞注意到了这一点。对于阿提密斯·恩崔>立,她同样非常愤怒,至少跟莱基还有金穆瑞同样愤怒。是的,她很狡猾,够资格当他的敌手。她将会努力寻找恩崔立并试图将他杀死,这对于莱基和金穆瑞寻找贾拉索、夺取碎魔晶的行动将会提供相当大的助力。
“我什么时候开始?”夏洛塔问。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呢?”金穆瑞反问。
女人领会了这个暗示,蹒跚地爬了起来。卓尔士兵们同样领会了这个暗示,他们冲上去将她搀了起来,迅速解开了她身上的锁链。
第十五章 亲爱的瓦维尔
“啊,我的朋友,你竟然如此地欺骗我,”贾拉索低声对恩崔立说道。后者的伤势远未痊愈,他进入了一种虚弱、无助的境地。贾拉索完全有能力完全治愈陷入半昏迷的杀手,但他并没有这样做,反而开始考虑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试图弄清楚,恩崔立是救了他的命,还是给他带来了厄运,但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种召唤——一种非常非常熟悉的召唤。
贾拉索的目光落在恩崔立身上,黑色的英俊脸庞上浮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克什辛尼朋!克什辛尼朋在这个人类手上!贾拉索在脑海中重新回放当时的情景,并很快明白了恩崔立是在最开始那出乎意料的一击时,就将宝物掉了包。这个聪明的人类将真正的宝物拿到自己手里,将一个装着碎魔晶赝品的袋子留在了贾拉索身上。
“我卑鄙的同伴啊,”尽管佣兵头子并不确定恩崔立是否能听到他说话,但他还是说了出来。“能再次意识到这一点真好,我从来都没有低估你!”说完之后,佣兵头子走向恩崔立,准备取下他腰间的袋子,而且他一直在微笑着。
杀手猛然抬起手来,抓住了贾拉索的胳膊。
眨眼之间,贾拉索那只没被抓住的手中就出现了一柄匕首,准备刺向恩崔立的心脏,但他注意到恩崔立并没有发动进攻。杀手没有去拿他的匕首或其它任何武器,他只是悲哀地盯着贾拉索。贾拉索听到碎魔晶在他的脑海中召唤着他,引诱他干掉面前这个男人,重新夺回本应属于他的宝物。
他几乎要这样做了,尽管克什辛尼朋的呼唤并不像他持有它时那样有力以及悦耳。
“不要这样做,”恩崔立低声对他说。“你不能控制它。”
贾拉索的手挣脱出来,他紧紧盯着人类。“但是,你能?”
“这就是它召唤你的原因,”恩崔立回答。他的呼吸甚至比早些时候还更困难,鲜血也再度从他体侧的伤口中流出。“碎魔晶不能够控制我。”
“而这又是因为什么?”贾拉索怀疑地问。“难道阿提密斯·恩崔立接受了崔斯特·杜垩登的道德观念?”
恩崔立笑了起来,但他的脸很快就被难以忍受的痛苦给扭曲了。“崔斯特和我在很多方面都并不是那么不同,”他解释道。“至少,我们都很自律。”
“仅仅自律就可以不让碎魔晶控制你?”贾拉索的语气中仍然透着不信服。“那么,你是说我的自制力还比不上你或者那个——”
“不!”恩崔立吼道,他几乎坐了起来,但还是在阵痛的袭击下躺倒了。
“不,”过了一会儿,他更为冷静地说,但他的喘息越来越剧烈了。“崔斯特的信条拒绝了宝物,我也是一样——但并非道德标准的信条,而是独立自主的信条。”
贾拉索略微向后退了一步,他的表情从怀疑逐渐转变成沉思。“你为什么要拿走它?”
恩崔立看着他,试图作出解释,但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贾拉索摸向披风下的褶袋,拿出了一个小的宝球,他将它放在恩崔立面前,开始吟唱咒语。
杀手几乎立刻就感觉到自己的伤势在好转,伤口在愈合,呼吸也更容易控制了。贾拉索念了一阵子咒语,每一秒钟恩崔立都觉得自己好多了,但是在治疗彻底完成之前,佣兵头子停止了咒语。
“回答我的问题,”他命令道。
“他们准备来杀你,”恩崔立回答。
“这很明显,”贾拉索说。“难道你就不能直接提醒我吗?”
“那样做是不够的,”恩崔立坚持道。“反对你的人太多了,而且他们知道你最主要的武器就是碎魔晶。因此,他们暂时地压制了它。”
贾拉索的第一个念头是命令恩崔立交出碎魔晶,然后去找莱基和金穆瑞,让他们为背叛行为付出代价。但他强压下这个想法,让恩崔立继续讲下去。
“他们想要从你手中夺取它,这毫无疑问是正确的,”杀手大胆地指出。
贾拉索对他怒目而视,但只是一瞬间。
“往后退一步,”恩崔立劝诫道。“拒绝它的召唤,仔细想一想过去几十天里贾拉索的行动。如果你们的真实身份暴露,你们就不可能在地表上呆下去,而你竟然建起了水晶塔!达耶特佣兵团是很强大,但就算将它连同克什辛尼朋的所有力量加在一起,也不能统治整个世界,甚至不能统治卡林港——但是,你看看你的计划。”
贾拉索一次次地尝试回答,但每一次,争辩的话语在说出口之前就消散了。他知道,杀手是对的。他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但是我们现在已经不能回去,向篡位者解释这些了,”佣兵头子指出。
恩崔立摇着头。“碎魔晶才是这场针对你的政变幕后的主使者,”贾拉索听到此话,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就像有人打了他一个嘴巴一样。“作为它的持有者,你过于狡猾了。但是,克什辛尼朋认为那个野心勃勃的莱基将会很容易接受它的计划,从而为整个世界带来混乱。”
“你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安抚我,”贾拉索指控道。
“我这样说是因为这就是事实,没有其它目的,”恩崔立回答。然后,他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一阵剧痛袭击了他。“而且,如果你仔细想想的话,你会知道我说的就是事实。克什辛尼朋一直试图将你转向它所希望的方向,但它遭到了很多阻碍。”
“碎魔晶或者没有控制我,或者控制了我。不可能两者都对。”
“它确实操纵了你。你对此还感到怀疑吗?”恩崔立回答。“但是它知道,它操纵你的程度绝不会高于它操纵莱基的程度。”
“我去了达拉巴德,准备毁掉水晶塔,宝物绝对不希望我这样做,”贾拉索争辩道。“但是,我完全可以做到!碎魔晶的干涉全部被我拒绝了。”
他还想要继续说下去,但恩崔立打断了他。“你可以做到?”杀手怀疑地问。
贾拉索有些张口结舌。“当然。”
“但是你没有那样做?”
“虽然我发现自己可以毁掉水晶塔但我觉得没有必要马上就这么做……”贾拉索试图解释,但当他听到这样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受到了打击。沉重的打击。他被愚弄了。贾拉索,诡计与欺骗的大师,被碎魔晶愚弄了,而他还以为自己才是控制着局势的人。
“把它放在我这里吧,”恩崔立对他说。“碎魔晶将会一直尝试操纵我,但它并不能提供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因此,它对于我来说毫无力量。”
“它会折磨你,”贾拉索告诉他。“它会寻找所有的弱点,尝试利用它们。”
恩崔立点点头。“它的时间不会太长了,”他指出。
贾拉索怀疑地看着他。
“如果我没有一个行得通的计划的话,我才不会浪费力气和时间把你从那些废物手里拉出来,”杀手说。
“告诉我。”
“时候到了我会说的,”杀手许诺道。“现在我请求你不要取走碎魔晶,我同样请求你允许我休息一下。”
他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他很清楚,如果贾拉索攻击他,他只能利用碎魔晶的力量进行防御。他也同样知道,一旦他使用了碎魔晶,它就很可能会找到许多许多方法来削弱他的自制力,最终他会放弃他的任务,而碎魔晶将成为他的向导。
成为他走向毁灭的向导,他知道,也许是走向比死亡更糟糕的命运。
但当恩崔立看向贾拉索的时候,他得到了一点安慰,因为他再度看到了那种狡猾而乐观的风度,这代表着,在做出任何可能过于冒进的行动之前,这个人都会仔细地考虑各种可能性。而恩崔立刚刚向卓尔佣兵头子解释了一切,取回克什辛尼朋显然也是属于过于冒进的行动。不,他相信贾拉索不会攻击他。卓尔佣兵头子将会让形势继续自由发展,直到事情脱离现在这种他显然不能够完全理解的局面。
想着这些事情的..
恩崔立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就在他的意识在虚无中飘浮的时候,他感觉到贾拉索宝球中的治疗魔法再度降临到他身上。
半身人惊讶地发现,当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短笺时,她的手指竟然在发抖。
“哎,阿提密斯,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会写字,”瓦维尔窃笑着说。羊皮纸上的字体工整而漂亮,尽管在瓦维尔喜爱奢华的眼光看来,这些字显得有些简朴,过于讲求效率。“我亲爱的瓦维尔,”她大声朗诵道,但马上停了下来,考虑着这种用词。她不能够确定该怎样看待这个称呼。这是一个正式而恰当的标题吗?或者这代表着真正的友谊?
半身人意识到,其实她根本不了解阿提密斯·恩崔立的内心。杀手一直宣称他唯一的目标就是要成为最强大的人,但如果这是事实,那么为什么他拿到碎魔晶之后,没有立刻将其用于破坏呢?而且,瓦维尔知道他一定拿到了碎魔晶。她留在达拉巴德的联系人向她详细地描述了水晶塔倒下时的情况,以及一名人类——恩崔立——还有一名黑暗精灵的逃亡,她不得不相信那个黑暗精灵就是贾拉索。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恩崔立的计划成功了。尽管她并未亲眼目睹,而他的敌人们也是人们公认的强大对手,但是瓦维尔从未怀疑过那个人类。
半身人走向门口,确定门已?经锁好了。然后,她在小桌边坐下,展开短笺,将它平铺在桌子上,用巨大珠宝做成的镇纸压好,开始读这封信,并且决定要在第二次读的时候才会开始理智地分析。
我亲爱的瓦维尔,
我们分别的时刻就这样到了,我为此感到万分遗憾。我会怀念我们所有的谈话,我的小朋友。很少有人能获得我的足够信任,让我可以自由自在地说出我心中真实的想法。我现在就会这样做,最后一次,并不是希望你会对我以后的道路提供建议,只是,这样会让我更深刻地理解我对这些事情的感受……但是,这正是我们的谈话之所以美好的原因,不是吗?
既然谈到了我们的讨论,我回想起来,发现你绝少提供建议。事实上,你甚至很少说话,而只是倾听。我向你解释我的想法和感觉,与此同时,我听着我自己的话语,慢慢地整理自己的思绪。你的表情,颔首,抬眉,有目的地引导我找到答案,不是吗?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这简直成为了在我的生命中需要不断重复的一句祷辞,瓦维尔。我感觉到,我的信念和行动似乎建立在不牢固的基础之上,它不断塌陷,就像沙漠中的沙子。在我年轻的时候,我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我活在一个确实的、既定的世界。现在我老了,活了四十年,我所确知的唯一事情,是我并不确知任何事。
做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容易多了。只凭借着信念在这世上行走容易多了。
我想,这信念是基于仇恨,它驱使着我,要成为掌握最佳的黑暗技艺之人。那就是我的目标,要成为整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战士,将我的名字镌刻在费伦的历史当中。很多人认为我这个理想只是为了虚荣,为了让人们仅仅提到我的名字也会胆战心惊。
他们的想法并非全然错误。我们都很自负,尽管我们对自负的定义或许不尽相同。但是,对我来说,增长我的声望这个愿望并不如另一个愿望那般强烈。不,不是愿望,是需求,掌控最佳的黑暗技艺的需求。我乐于见到声望的增长,但并非出于虚荣,而是因为我知道,这声望能穿透对手情感的装甲,让我获得更大的优势。
颤抖的手无法准确地刺出锋刃。
我仍然不断向着顶峰前进,没有恐惧,但只是因为这样做能在我越来越缺少欢乐的生命中增加一个目标。
对于我来说,这是个奇怪的转折:我击败了那个一直以各种方法试图让我了解自己的黑暗精灵,但只是在那之后,我才发现他所说的竟然是事实。崔斯特·杜垩登——我仍然恨他!——他认为我的生命毫无意义,是一个空洞的圈套,捕捉不到真正的实质和快乐。在这一点上,我并非完全不认同他的评价,我只是觉得这无关紧要。他生存的理由从来都基于他的朋友,他的团体,而我只为我自己而活。不管以哪种方式,对我来说都像是一场戏,一场毫无意义、为娱乐众神而演出的假戏。攀登的高山只是土堆,越过的深涧只是浅溪。生命本身的琐碎才是我最大的痛苦。
或许并不是崔斯特让我看清我脚下流动的沙子,也许是你,瓦维尔,是你给了我一些我从来不曾真正了解到的。
朋友吗?我仍然不确定我是否理解了这个概念,但如果我有一天打算这么做,我会以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作为标尺。
因此,写这封信也许是为了致歉。我不应该强迫你软禁夏洛塔·维斯帕,尽管我相信你已经依照我所说的,将她折磨至死,并且埋得远远的。
多少次你询问我的计划是什么,我只是以笑代答,但你应该知道,亲爱的瓦维尔,我试图在其他人能够染指之前,偷取一个强大的神器。这是一次冒死的尝试,我知道,但我不能阻止自己,因为那宝物在召唤我,命令我将它从当前的、不称职的持有者那里取走。
我将拥有它,因为我的技艺确实是最强大的;我会离开,远离这里,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永别了,瓦维尔·泰戈维斯,祝愿你的一切尝试都能一帆风顺。我向你保证,你不欠我什么,相反我觉得我还亏欠着你。我面前的路漫长而充满危险,但我的目标就在眼前。成功将使我免受任何伤害。永别了!
——阿恩
瓦维尔·泰戈维斯将羊皮纸推到一边,擦去眼中的一滴泪水,马上又为这荒谬的一切而笑出声来。如果在几个月之前,有人告诉她,阿提密斯·恩崔立离开她的时候她会感到哀伤,她一定会狠狠地嘲笑那个人,把他称作傻瓜。
但这封信就是证据,它的措辞正如同瓦维尔曾经与恩崔立一起进行的讨论一样亲密。她发现她已经开始怀念那些讨论了,或者,也许她是为了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与那个人进行那样能够的讨论而感到遗憾。至少,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有机会了。
恩崔立说他也会怀念那些讨论。这深深地震撼了瓦维尔,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对那个男人有如此的吸引力——那个在二十年前就开始秘密统治卡林港的街道的男人。能如此接近阿提密斯·恩崔立的人有几个?
瓦维尔知道,在还活着的人当中,她是唯一的一个。
她将信笺结尾的部分重新读了一遍,关于恩崔立的目的的那一部分。在知道事实的她看来,这明显都是谎言。他是有意这样写的,这样就会让其余的黑暗精灵以为瓦维尔什么都不知道,也掩饰了她帮助他制作假的碎魔晶的事实。而关于如何处置夏洛塔的谎言则让瓦维尔更为安全,因为这会让夏洛塔以及她的秘密支持者对于瓦维尔怀有一些同情。
这个念头让瓦维尔浑身发抖。她绝对不想把自己的性命押在黑暗精灵的同情心上面!
事情不会演变成那样,她意识到。就算敌人真的循着各种迹象来到她的基地,她也同样可以欣然将这封信交给夏洛塔,而这样一来,夏洛塔就会将她视为一个有价值的资源。
是的,阿提密斯·恩崔立为了掩护瓦维尔,自己承担了许多的痛苦,而这件事实所揭示的,他们友谊的深度,远远超过信笺中所有亲切的词句所能表达。
“跑远一点,我的朋友,深深地掩藏自己,”她低语道。
她慢慢地将羊皮纸重新卷起来,将它放在精美的衣柜中的一个抽屉里面。抽屉关闭的声音在瓦维尔的心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她将会非常非常想念阿提密斯·恩崔立。
序言
恶魔纯粹的丑陋中存在着简单的美。关于如何对待这些造物,没有模糊不清,没有犹豫踌躇,没有误解。你不会与恶魔赌博。你不会听信他们的谎言。你驱逐他们,毁灭他们,使世界摆脱他们——即便这诱惑是,利用他们的力量保护你所认同的,陷入绝境的善。
这是很多人难以理解的观念,亦造成许多错误地召唤了恶魔,并役使这些造物去达成他们初衷——可能是某个问题的答案——的法师与牧师的堕落,因为他们被恶魔的力量所吸引。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认为,迫使恶魔为自己效力,用恶魔的力量支持他们的理想、他们的军队,将是有好处的。他们认为,如果最终的结果更好,这样做有什么错误呢?如果地精们正威胁他的国土,一个优秀的国王不是也会在深思熟虑后役使那些“被控制”的恶魔?
我并不如此认为。如果善的存在依赖于如此显著而无可救拔的邪恶对邪恶的斗争,那么将没有什么东西是真实的、值得保护的。
于是,恶魔唯一的用途就是吐露邪恶力量的动机,并且在他们没有逃脱希望之时才能被召唤。卡德利在高飞之灵安全的召唤室内就如此做过,就像我所确信的,数不清的牧师和法师们所做过的一样。但即便保护法阵是完美的,在巴洛魔或六臂蛇魔之类的强大力量诱惑之下,这样一次召唤也并非没有风险。
诱惑中总存在着无可救拔的邪恶的真相。无法救赎,毫无希望。而救赎在这种交道中占着至关紧要的决定地位。当救赎尚可能之时,将你的刀刃回火,当救赎即将到来之时,握紧你的刀,而当你的对手毫无救赎希望之时,就毫不留情地将之刺入他的身体。
我想知道,阿提密斯·恩崔立站在这一尺度的什么位置?他是否果真远离帮助与希望?
是的,我相信先前如此,但今后不会。无人帮助阿提密斯·恩崔立,是由于他从不接受任何援助。他最大的缺点是他的自尊,并非那些弱于他的战士们的骄矜,而是完全的独立与坚定的自恃。我可以像以任何方式了解了他的其他任何人一样告诉他他的错误,但他不会听取我的话。
即便如此,他可能还有获得救赎的希望。我不知道他怒气的来源,尽管它一直在增长。但无论这源头多么痛苦和骇人,我并不认为这能作为他杀戮行为的借口。恩崔立的标志物剑和匕首上的血迹需要他自己承负。
我相信,他承负这一切时并不好受。它如同黑龙的吐息般焚烧着他的肌肤,啮咬着他的内心。在我们?99lib.上次的战斗中,我看到他黑色眼瞳中寂静的钝痛。我击败了他,可以杀死他,我也相信他希望我完成这个使命,结束他加于自己的痛苦。
然而那痛苦止住了我的刀,我希望阿提密斯·恩崔立内心深处明白他需要改道而行,他现在的道路只通向空虚与最终的绝望。我站在那里,手持双刀,面对毫不抵御的他,无数思绪闪过脑海。当我看到他眼里的痛苦,并意识到这种痛苦将导向救赎时,我怎能挥刀?但若我不挥刀,而让阿提密斯·恩崔立走出魔晶塔,又将意味着多少人的末日?
这是两难的选择,是道德与平衡的转折。我在关于我父亲,札克纳梵的 8bb0." >记忆中获得了答案。我明白,恩崔立和札克纳梵的心态并非截然不同,而是确实存在相似之处。他们都生长于险恶的环境,各自有着对邪恶的判定。依他们各自的判定,他们都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不该杀的人。为卡林港那些肮脏的帕夏们卖命的佣兵与杀手难道比卓尔家族的士兵好多少么?因而,在许多地方,札克纳梵和恩崔立的行为如此相类:他们都生存在充斥着阴谋、危险与邪恶的世界,他们都从惨酷无情的法则下幸存。如果恩崔立像札克纳梵看待魔索布莱城一样看到他的世界、他的牢狱的悲惨可怜,那么在界定自己的行为上,他和杀死了无数黑暗精灵的杜垩登家族武技长会有什么不同?
这种比较是我追击把瑞吉斯作为囚犯带走(我必须承认这种做法是正当的)的恩崔立,初次到达卡林港时所领悟到的,它一直真切地困扰着我。精妙的刀法,不假掩饰的杀戮欲望,他们是多么相像?那么,是不是心里对于札克纳梵的感情在我能够击倒恩崔立之时止住了我的刀锋?
不,我必须说,也必须相信,札克纳梵显然更能够辨别该杀谁或不杀谁。我了解札克纳梵真实的内心。我知道札克纳梵拥有爱的能力,而阿提密斯·恩崔立的天性简直无法与之相比。
至少,在现在不能。但他是否能够从杀手的杀戮外在之下找到一线光明?
可能如此,我也将很高兴知道他能拥抱那线光明。但我怀疑,是否有任何人或事能透过阿提密斯·恩崔立那厚重而难以穿透的冷漠护甲,唤起他失落的怜悯心的辉光。
——崔斯特·杜垩登
第十六章 晴朗日子里的秘信
丹妮卡坐在一道宏伟山脉的某块突出岩壁上,旁边的原野上矗立着壮丽的高飞之灵。这是一座有高耸尖顶和飞扬拱壁的教堂,装饰华丽的宽大窗户上镶嵌着五彩玻璃。修剪得很好的灌木篱墙环绕着大片土地,许多灌木都呈现出动物的形象,其中一道则不断盘旋成为一个巨大的迷宫。
高飞之灵由丹妮卡的丈夫卡德利,知识之神迪奈的一位强大的牧师所建造。这座建筑是卡德利最引人注目的造物,但让丹妮卡评价的话,他最珍贵的造物莫过于正在迷宫门口嬉闹的那对双胞胎和他们正在教堂里睡觉的妹妹。双胞胎跑进了灌木篱墙的迷宫,令矮人派克·石肩颇为惊慌。派克是修习神术的德鲁伊,他创造了这个迷宫和其他令人惊异的花园,但这些法术却被他坏脾气的兄弟伊万所拒斥。
派克高叫着“哎”以及其他种种派克式的话语,跟在孩子们后面跑进了迷宫,一边揪着他染成绿色的头发和胡子。他的迷宫还没有准备好迎接访问者,根系扎得也不是太牢固。
当然,就在派克跑进迷宫的时候,双胞胎偷偷地溜了回来,安静地在迷宫门前玩耍。丹妮卡不知道绿胡子的矮人沿着迷宫那令人惑乱的道路跑了多远,但她听到他的声音迅速地低下去,表明他在今天之内已经第三次迷失在迷宫里,要多快有多快。
一阵风卷过山壁,吹得丹妮卡暗金红色的浓密头发遮住了她的脸?99lib.。她吐出嘴里的几茎发丝,把头扭向一边,正好看到卡德利向她走来。
他身着剪裁合体的服饰,浅褐色的束腰短上衣和同色长裤,明蓝的丝质披风,还有他的标志物,那顶插着羽毛的蓝色宽沿帽。在建造高飞之灵时,卡德利的岁数已经相当大,他和丹妮卡都相信他已经到了寿限。更令丹妮卡惊慌的是,卡德利期望一死并成为那座庞大的藏书室的祭品。但在主要建筑物完工后不久——那些细部,比如许多门扉上的华丽雕饰与环绕着优美拱门的纯金叶饰,或许永无完工的可能——年岁的增长逆转了,他以几乎同等的速度恢复青春>99lib?。现在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有着充满活力的步伐,看向丹妮卡时眼神总是闪闪发亮。丹妮卡也曾忧虑这个过程将不断持续下去,而不久她将发觉自己有了四个孩子而不是三个。
然而他没有再变得年轻,而是维持着从前那个健康快活的青年形象,仿佛回到了埃迪费参藏书室的麻烦尚未开始的时候。那时,迪奈的古老秩序尚未毁灭,混乱尚未降临,那座雕像仍立在这片地面上。为新的圣地与新的秩序奉献一切的意愿满足了迪奈,于是,卡德利·邦杜斯被赋予了新生,这生命因他的妻子和他们的孩子而更加充实。
“今天早上来了个客人。”卡德利一边向她走过去一边说。当他听到迷失的派克再度狂乱地呼喊之时,扫了双胞胎一眼,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
丹妮卡惊异于她丈夫的仿佛也在微笑的灰色眼睛。“从卡顿来的。”她点头回应,“我看到他进来了。”
“他带来了崔斯特·杜垩登的消息。”卡德利解释道。丹妮卡转向他,忽然兴致盎然。她和卡德利早些年曾和那个不寻常的黑暗精灵相遇,并用卡德利的某个风行法术将他送回北地。
丹妮卡打量了卡德利片刻,思索着他平日冷静的面容上此刻浮现的强烈情感。“他拿到了碎魔晶。”她推理道。她和卡德利上次与崔斯特和他的人族伙伴凯蒂布莉儿在一起时,就谈到碎魔晶。崔斯特承诺他将夺回那件古老而邪恶的魔器,带给卡德利销毁。
“他一度做到了。”卡德利说。
他递给丹妮卡一卷羊皮纸。她接过纸卷展开。当她读到崔斯特一度失去的朋友沃夫加逃离了恶魔厄图的牢狱之时,笑意在她的脸上闪过。在翻开第二页时,她吃惊地张开了嘴,因为它提到碎魔晶的失窃。一个名叫贾拉索的黑暗精灵浪荡者派遣他的一名手下伪装成卡德利的样子,出现在崔斯特面前。
丹妮卡中止了阅读,抬起头来。卡德利取回了羊皮纸。“崔斯特认为魔晶很可能被带到地底世界,黑暗精灵的城市魔索布莱城去了。那里是贾拉索的大本营。”他解释道。
“那么,对魔索布莱城可是件好事。”丹妮卡严肃地说。
她和卡德利曾详细讨论过这块有意识的晶体的力量,她明白它将成为一件毁灭的工具——毁灭持有者的敌人,他的盟友,最后是他自己。
在卡德利的推断中,和克什辛尼朋相关的事物没有也不可能有其他的结局。占有碎魔晶的病态欲望,终将成为旁人的灾难。
在丹妮卡的感性情绪平复之前,卡德利摇摇头。“碎魔晶是阳光的造物,就它的象征意味来看,可能阳光是它最大的力量之源。”
“但卓尔们是他们那些黑暗洞穴的造物。”丹妮卡推理道,“如果让他们拿着它回去,在地底世界,碎魔晶的力量或许会被削弱,甚至被毁灭。”
卡德利又摇摇头。“魔晶和持有它的人,”他问道,“哪个更强呢?”
“听起来,这个特别的黑暗精灵是如此狡诈。”丹妮卡答道,“我想,欺骗崔斯特·杜垩登并非易事。”
卡德利耸耸肩,咧开嘴笑了。“我怀疑,克什辛尼朋一旦发觉操纵持有者心灵的方式,还是否会允许他退回地下,除非这个贾拉索有着和崔斯特·杜垩登相同的心。”他解释道,“这不一定是哪个更强的问题。魔晶的精明之处在于它引导持有者达成协议的力量,而非支配他。”
“而一个黑暗精灵的心将会被轻易掌控。”丹妮卡推论。
“是的,一个典型的黑暗精灵。”卡德利表示同意。他们沉默了片刻,两个人都思索着这番对话与新的消息。
“那么,我们该做什么呢?”最后丹妮卡问道,“如果你认为碎魔晶不会同意退回没有阳光的地底,难道我们能让它在地表世界掀起复仇的浩劫吗?可我们知道它在哪里吗?”
卡德利仍在深思中,没有立刻回答她。该做些什么,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该承担起什么职责,这些问题都触及了被思想包围的力量核心。作为一个牧师,卡德利是否该去追捕碎魔晶新的持有者,那个黑暗精灵小偷,用武力夺回碎魔晶并破坏它?如果是这样,世上其他的不法现象怎么办?落星洋上的海盗呢?卡德利是否该租一条船去追捕他们?声名狼藉的赛恩红袍巫师会呢?去搜寻他们并和每一个人战斗是否是卡德利的职责?还有铁王座、散塔林会、影贼……
“你记得我们在这里与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碰面的时候吗?”丹妮卡问道。卡德利觉得这个女子仿佛在阅读他的思想。“当我们意识到我们对厄图的召唤却使这个魔鬼从崔斯特在几年前对它的放逐中解放,崔斯特是多么悲哀?那时为了使他恢复,你对他说了什么?”
“厄图的解放并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卡德利再度确认了他的话语,“总会有恶魔被心怀邪恶的巫师利用。不是厄图,就是别的什么。”
“厄图只是古老的混沌中的一员。”丹妮卡推论,“而碎魔晶是混沌的另一种形式。它带来的任何一场劫难都只是代替混沌的其他无数工具所进行的报复,对吗?”
卡德利对她微笑了,凝视着她深邃的棕色杏眼。他如此爱着这个女子。聪慧、拥有卡德利所知的最广博的学问,丹妮卡仅仅以倾听和提出建议就能帮助他在困境中作出选择。
“产生邪恶的是心灵,不是毁灭的傀儡。”他完善了她的思路。
“碎魔晶是心灵的工具吗?”丹妮卡问。
“这就是问题所在,不是吗?”卡德利回应,“一只被召唤的恶魔,一个毁灭的傀儡,他们的心已经被污染,魔晶是否和它们相同?或者它是一个支配者,一个独一无二的邪恶创造者?”他伸出双臂,对此无法作答。“无论如何,我想我会接触一些特殊而可靠的消息来源,看看是否能找到魔晶和这个黑暗精灵,贾拉索。我想知道他用碎魔晶做了些什么,或者,比这更麻烦的是,碎魔晶想要让他做些什么。”
丹妮卡想问他在说些什么,但在问题出口前她就领会了他话语的含义。她的嘴唇失去了血色。或许,碎魔晶宁可让这个贾拉索把它带到没有阳光的地底世界,利用他作为卓尔军队入侵地面的先锋?或许,碎魔晶想利用它的新持有者的身份和种族,造成前所未闻的大劫难?更糟的是,贾拉索用伪装成卡德利的方式偷走了魔晶,他当然了解卡德利。如果贾拉索了解卡德利,碎魔晶也一样,甚至清楚卡德利可能知道毁坏它的方法。忧虑的神色在丹妮卡的脸上闪过,她本能地开始担心孩子们,而卡德利没有忽视这个表情。
“我会试着去寻找他和魔晶的下落,看看他们已经惹了些什么麻烦。”卡德利解释道。他无法很好地解读丹妮卡的神情,并担心她是否并不?99lib.那么相信他。
“你去做吧。”全心信赖着他的女子以最严肃的姿态说,“就是现在。”
迷宫深处的一声尖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是派克。”女子说道。
卡德利微笑了:“他又迷路了吗?”
“‘又’吗?”丹妮卡问,“还是一直呢?”
他们听到不远处传来抱怨声。派克古板的兄弟,伊万·石肩,正摇晃着走向迷宫,每走一步都牢骚不断。“废物。”黄胡子的矮人嘲弄着派克的发音,“没错,废-物,竟没法从一道灌木丛里出来。”
“你会帮他吗?”卡德利对矮人喊道。
伊万好奇地转过身,似乎是刚刚注意到他们。“我这辈子都在帮他的忙。”他哼了一声。
卡德利和丹妮卡都点头同意,让伊万继续做他的白日梦。即使伊万并不知道,他们却都清楚,他为派克帮的忙常常令两个矮人都陷入麻烦。果然,几分钟过后,伊万也迷了路,他的喊声和派克的声音一样大。卡德利和丹妮卡,以及双胞胎,都坐在曲折的迷宫外,以此为乐。
几小时后,在安排好法术的次序,并检查了这位重获青春的牧师素来用以对付低层位面的大多数较弱生物的保护法阵之后,卡德利盘膝坐在召唤室的地板上,吟唱咒文,召唤某个小恶魔,一个小鬼来到他面前。
过了一会儿,那个长着角和蝙蝠翼的小形象真实地出现在保护法阵中。它困惑而愤怒地跳来跳去,终于将目光投向卡德利。它对这个男子打量片刻,无疑想察觉他的动机。小鬼被召唤到主物质位面,或者是为了打听消息,或者是为同样邪恶的巫师服务。
“迪奈?”小鬼用嘶哑刺耳的声音问,卡德利觉得它的声音与它所处的烟雾弥漫的环境颇为相称。“你穿着迪奈牧师的服饰。”
这个小鬼盯着卡德利帽子上的红色饰带,那里缀有一个镶金的瓷质垂饰,刻划出一支在一只眼睛上燃烧的蜡烛,迪奈的徽记。
卡德利点了点头。
“呸!”小鬼向地上吐了口口水。
“你期望着一个寻找同类的巫师吗?”卡德利狡黠地问。
“什么都比你来得好,迪奈的牧师。”小鬼反击。
“接受现实吧。”卡德利说,“无论如何,能暂时离开你那地狱般的处境来到主位面,总比不能来要好。”
“你想要什么,迪奈的牧师?”
“消息。”卡德利答道。但说出这句话时他意识到,对于这样一只小恶魔来说,这些问题确实比较困难。“我只需要你告诉我一个更强大的恶魔的名字,好让我能够召唤它前来。”
小鬼像狗一样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用带刺的舌头舔着薄削的嘴唇。
“就像六臂蛇魔那样强大。”看到小鬼狡黠的微笑变深,卡德利迅速地说,好限制他下次召唤的生物的力量。六臂蛇魔并非低等恶魔,但至少在卡德利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之前,他的力量无疑能够制约住它。
“噢,迪奈的牧师,我会告诉你一个名字……”小鬼开始说,但当卡德利开始吟唱一段造成痛苦的咒文时,它突然痉挛了。小鬼倒在地下,翻滚着诅咒着。
“那个名字?”卡德利说。“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欺骗我,让我召唤一个更强大的存在,我会立即遣返它并再度找到你。比起那时我将施加在你身上的,现在这点痛苦简直微不足道!”
他有力地吐出这番宣言。对这个温文尔雅的人来说,只是施予这种程度的折磨已经令他感到痛苦,即便对象是这样一个肮脏的小鬼。但他以他的问题的重要性警醒自己,支撑着他的决意。
“米兹费克!”小鬼尖叫,“一只迷诱魔,愚蠢的家伙!”
卡德利把小鬼从咒文的折磨下解放出来。小鬼拍了下翅膀,站正身子,冷冷地看着他:“迪奈邪恶的牧师,我完成了你的命令,放我走!”
“那么走吧。”卡德利说。小鬼的形象开始渐渐模糊,一边比划着几个下流的手势。卡德利不得不打断它:“我会告诉米兹费克,你是如何评价它的智力的。”
他相当满意地看到小鬼脸上最后流露出的恐惧神情。
那一天的晚些时候,卡德利召来了米兹费克,这只高大的,长着螯臂的迷诱魔拥有他所憎恨的恶魔的一切表征:污秽、邪恶、放纵,以及卑鄙的自私自利,企图从说出的每个字眼中获取尽可能多的好处。卡德利令这次会面简单而扼要。恶魔被要求说出其他非常可靠的东西,关于一个很可能正呆在费伦大陆地表的,叫贾拉索的黑暗精灵的行踪。为防止恶魔踏入主物质世界,卡德利在它身上施加了强大的咒文,但使它能够回到深渊魔域,利用那些消息来源去辨明信息。
“那需要更长的时间。”米兹费克说。
“我将每天召唤你。”卡德利说,尽可能地令他的声音饱含无情的怒气。“每过一天我都会更不耐烦,你的痛苦也会不断加深。”
“你使得米兹费克成为你可怕的敌人。卡德利·邦杜斯,迪奈的牧师。”迷诱魔说,显然它想以说出卡德利真名的方式来震慑他。
而卡德利聆听着迪奈有力的圣歌,其清晰一如聆听他自己的心弦,他将恐吓仅仅付诸一笑。“蠢材米兹费克,如果你从监禁中解脱,又能够踏上托瑞尔的地表的话,就来找我吧。我会非常乐意把你的身躯化为灰烬,并放逐你的灵魂离开这个世界一百年。”
恶魔咆哮着,而卡德利仅仅一挥手,吐出一个单字,就将它遣返回去。他多次听过一只恶魔所能发出的任何一种威胁。在这位青年牧师的生命中,他曾面对一只红龙,与自己的父亲交手,同混乱诅咒战斗,甚至将全部的生命祭献给他的神祗。在经历了这些试炼之后,几乎没有什么生物的言语能令他恐惧,无论那是不是恶魔。
在接下来的十天中,他每天都重新召唤这只迷诱魔,直到它终于带来了碎魔晶和那个卓尔精灵,贾拉索的一些信息,包括一条令人惊讶的消息。贾拉索已不再拥有魔晶,但是他正和一个人类,阿提密斯·恩崔立结伴同行。那个人拿着碎魔晶。
根据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在高飞之灵的那次短暂停留中所讲述的经历,卡德利对这个名字相当熟悉。那个男人是名刺客,一个无情的杀手。据恶魔的消息,带着碎魔晶的恩崔立和那个黑暗精灵贾拉索正向雪花山脉进发。
迷诱魔传来消息时,卡德利摩擦着他的下颏。他明了这些消息的真实性,因为他下了一道咒语,这能使他确定恶魔并未对他说谎。
“我按照你的要求做完了。”迷诱魔咆哮道,不安地开合着螯状肢发出咔嚓声,“卡德利·邦杜斯,我已经从你的束缚下解放了。”
“那么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张丑陋的脸了。”青年牧师答道。
恶魔威胁地眯起巨眼,双螯嚓嚓作响,“我不会忘记这一切的。”它宣称。
“如果你忘记了,我会很失望的。”卡德利随口回答。
“我听说你有孩子,蠢材。”米兹费克说着,渐渐从视线中消失。
“米兹费克,ehugu-winance!”卡德利大喊,在恶魔消失并回到烟雾缭绕的深渊魔域前及时抓住了它。以绝对的法力将之禁锢在原地,卡德利用咒语的力量使恶魔的身躯痛苦地扭曲起来。
“你感到恐惧了么?人类?”米兹费克挑衅道。
卡德利地微笑了。“恐怕一百年内你无法再回到主物质位面了。”这句公然出口的威胁从召唤的束缚中释放了米兹费克,但恶魔仍被卡德利的另一条咒语禁锢着。一条强制的咒语。
米兹费克制造出的魔法黑暗充满了房间。卡德利顾自吟诵着圣歌,他的声音因伪装的恐惧而颤抖。
“我能嗅着你,愚蠢的人类。”米兹费克说道。卡德利听到它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但他准确地猜到,米兹费克用了腹语术以使他不被察觉。青年牧师完全沉浸在迪奈圣歌的旋律中,聆听着每一个优美的音符,迅速而彻底地汲取着魔法力量。他首先侦测邪恶,轻而易举地锁定了迷诱魔强大的负能量,但接着是另一股强大的负能量,似乎恶魔召来了同伙。
卡德利维持着勇气,继续计划着。
“我会先杀掉孩子,蠢材。”米兹费克宣告。它开始用深渊语对它的新同伴说话,而卡德利,虽然正在使用一个他在今天召唤米兹费克之前准备的法术,却完全听懂了这番话:迷诱魔让它的恶魔同伙在它去杀死孩子们的时候拖住这个蠢牧师。
“我将把他们作为牺牲品带到你面前。”米兹费克开始说,但句尾在卡德利的法术爆发时变成了扭曲的尖叫。一列飞旋的刀锋环绕在两个恶魔身周。接着,牧师放出一个光球,抵消了米兹费克的黑暗术。米兹费克和他的同伙,一只巨虫般的较小的恶魔被劈砍的形象显露出来。
米兹费克怒吼着,用喉音吐出一个字眼,卡德利认为它想把自己传送走。法术失败了。青年牧师在迪奈的圣歌声中变得十分强大,动作也更快。他进行祈祷,在恶魔逃走之前消解了它的法术。
紧接着是一道禁锢的法术,将米兹费克牢牢地定在当地。而魔法刀刃持续着劈砍与毁灭。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米兹费克咆哮着,愤怒而痛苦地挤出话来。
“很好,你将明白最好不要回来。”卡德利怒吼着回应。
他施展了第二道刀锋障壁。两个恶魔被撕裂了,他们的肉体被切割成一堆带血的碎块,这使得他们从主物质位面被放逐一百年。卡德利满意地离开了他满是恶魔血迹的召唤室,他需要从迪奈那里找一个合适的法术来清洁他的衣服。
关于碎魔晶,他有了自己的答案。这对他似乎是件好事。既然一个危险的杀手,一个同样危险的黑暗精灵,以及更加危险的碎魔晶显然正在来拜访他的路上,他需要想办法阻止。
他得和丹妮卡谈谈,让整个高飞之灵和迪奈的秩序都做好准备,为了可能发生的战斗。
第十七章 一次求援
“我必须承认,这些兽类也有让人愉悦之处。”和恩崔立一起穿过一座山口时,贾拉索说。
杀手迅速下马,跑到崖边观察下面的小径,同时也观察他认为仍在锲而不舍地追击的兽人队伍。他们两个已经将沙漠抛在身后很久,最终进入了一块山壁崩裂,遍布岩石的地域。
“如果我有一只魔索布莱城的那些蜥蜴在,我能相当轻松地迅速爬上山顶到达另一边。”卓尔继续说。他摘下插有羽毛的大帽子,用一只手摩擦着他的光头。这天的阳光很强烈,但黑暗精灵的表现远超过恩崔立的期望,在这样毒辣的阳光下,不会有其他卓尔比他更加自如。杀手再度怀疑贾拉索是否使用了一些法术去保护他敏感的双眼。“魔索布莱城的蜥蜴是有用的兽类。”贾拉索重申,“我应该带几只到地表来的。”
恩崔立对他扯开一个假笑,摇摇头。“和一个卓尔一起走遍半数的城镇已经够困难了。”他评价道,“如果我骑着一只蜥蜴进城,是不是会更受人欢迎?”
他又向山腰看去。当然,兽人的队伍仍跟着他们,虽然这些肮脏的家伙明显已经精疲力竭。尽管如此,他们就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被迫行进。
正确判断出强迫他们的事物为何,这对阿提密斯·恩崔立并不难。
“你为什么不拿出魔法帐篷,让我们从他们面前消失?”贾拉索第三次问道。
“魔法是有限的。”恩崔立再度回答。同时他瞥了贾拉索一眼,惊异于这个狡猾的卓尔竟重复着相同的问题。可能贾拉索是在尝试收集关于这个帐篷的一些信息?或者更糟的是,碎魔晶影响了这个卓尔,巧妙地使他把恩崔立导向这个思路?毕竟,如果他们取出帐篷消失掉,他们会在相同的地方再度出现。这样的话,碎魔晶会不会知道如何在位面之间传送它的心灵呼唤?或许,下次恩崔立和贾拉索用完位面转换帐篷回到主物质位面时,会发现一支被克林辛尼朋召 6765." >来的兽人军队正等着他们。“马开始疲累了。”贾拉索指出。“它们比兽人跑得快。”恩崔立回应。“可能吧,如果我们解除>?99lib.它们的负担的话。”“他们只是兽人。”恩崔立咕哝,尽管他几乎无法相信这个团体还有多少稳定性。
他转向贾拉索,不再怀疑卓尔的主张。马确实累了,在意识到兽人正跟踪他们之前,他们已经骑乘了很久。实际上,他们骑马进入干燥的沙漠是为了尽快走出这块空旷的不毛之地。或许到停止奔跑的时候了。“他们只不过得了一分。”恩崔立评论道,看着兽人们在低矮的山坡上缓慢行进。
“二十比二。”贾拉索提醒他。“我们藏到你的帐篷里,让马可以休息,然后再出来开始新的追赶。”
“我们可以击败并赶走他们。”恩崔立坚持,“如果我们选择并战场。”
杀手惊奇于贾拉索对这种可能性并不热衷。“他们只是兽人。”恩崔立重复。
“是吗?”贾拉索问。
恩崔立开始回应,但他停顿了足够长的时间去考虑黑暗精灵话语的含义。这次追击是偶然的遭遇?或者,这并非一支看似普通的怪物军队?
“你认为金穆瑞和莱基在秘密领导这支队伍。”比起发问,恩崔立更像是在下结论。
贾拉索耸耸肩。“他们两个总喜欢用怪物当炮灰。”他解释道:“他们利用兽人,或者狗头人,或者任何其他的生物,冲上去使对手疲累,而他们则准备致命一击。没有任何新意的战术。他们就是用这样的诡计拿下了巴萨多尼工会,迫使狗头人冲锋在前,承受了绝大多数伤亡。”
“可能如此。”恩崔立点头同意。“又或许这是另一种阴谋,它的根扎在我们中间。”
贾拉索花了一会儿工夫领会他的意思。“你认为我在驱使这些兽人?”他问道。
恩崔立拍拍装着碎魔晶的口袋作为回答。“可能克林辛尼朋开始认为它需要从我们手中被拯救出来。”他说。
“比起你或者我,碎魔晶会喜欢一个兽人持有者吗?”
“我现在不是它的持有者,今后也不是。”恩崔立锐利地指出。“你也不会是。否则在我们离开达拉巴德后的第一晚,你就会把它从因受伤虚弱而无法反抗的我这里拿走。我了解这个事实,你也是,而克林辛尼朋也一样。它明白我们已经超越了它的影响,它害怕我们,或者至少害怕我,因为它知道我的心思。”
他以无懈可击的沉着与冷漠吐出这番话,对贾拉索而言,理解他在说什么并不困难。“你想毁灭它。”卓尔说,他的语气让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谴责。
“而且我知道该怎么做。”恩崔立坦然补充。“或者,至少,我知道谁明白该怎么做。”
浮现在贾拉索英俊的脸上的神情不断变化,由怀疑到纯然的怒气,到再某些不显著的,深埋其下的东西。杀手明白他是在冒险,如此坦率地对这个一度完全被碎魔晶欺骗的卓尔宣告他的意图,尽管恩崔立不断暗示他放弃碎魔晶是一件好事,但他仍不能完全确定。贾拉索模糊的态度对他是否是一个信号,碎魔晶再度影响了这个卓尔首领,并从那时起通过贾拉索在寻找一条脱离恩崔立惹人厌烦的干涉的道路?
“你不可能找到能毁灭它的心灵之力。”贾拉索指出。
现在轮到恩崔立露出迷惑的神情了。“即便你找到某个方法——我怀疑它是否存在,在那一刻到来时,阿提密斯·恩崔立将无法找到一颗心灵,能够摆脱克林辛尼朋这样一个强大的,潜在地唯利是图的东西的影响。”贾拉索狡猾地说。黑暗精灵咧嘴一笑:“我了解你,阿提密斯·恩崔立。”他仍然咧开嘴笑着,“我知道你不可能丢弃这样的力量与许诺,像克林辛尼朋这样美丽的东西!”
恩崔立狠狠地瞪着他。“我不会有丝毫犹豫。”他冷冷地说,“你也是,如果你不曾被它诱惑的话。我知道它的魅力是一个陷阱,为了暂时利益的轻率举动只会导向绝对的毁灭。你令我失望了,贾拉索,我原以为你会更聪明的。”
贾拉索的神情也变得冰冷。愤怒的火花点亮了他深暗的双眼。一瞬间,恩崔立认为,他正面临这一天的第一场战斗。贾拉索闭上双眼,他的身子晃动着,仿佛在集中他的思想和专注。
“战胜这个欲望。”杀手发觉他正屏息低语。恩崔立,一个至上的独行者,一生中除自身之外从未依靠过任何人的男子,吃惊地听到自己正如此说道。
“我们是继续跑,还是和他们战斗?”片刻后,贾拉索问。“如果这些家伙被莱基和金穆瑞指引,我们将很快明白这一点——很可能就在我们忙于战斗之时。在山地战场上与兽人进行十对一甚至二十对一的战斗,这个决断并不会令我有丝毫惊慌,但事实是,我不愿面对我从前的副手,哪怕是在二对二的情况下。以他法师与牧师结合的力量,莱基的善变足以在贡夫·班瑞的心中造成恐惧,而金穆瑞·欧布罗札的谋略是难以预料甚至领会的。在他为我服务的所有这些年中,金穆瑞对我都是个未曾解开的谜。我只知道他十分富于效率。”
“继续说。”恩崔立咕哝道,又向下看着兽人,他们离得更近了,任何地方都可能成为战场。“你让我感到我早就该把你和碎魔晶丢下。”
当他说话时,他捕捉到贾拉索神情的轻微变化,一个微妙的暗示。或许唯利是图的领导者始终在怀疑恩崔立为什么同时被盗窃和援救两种行为所困扰。毕竟,如果恩崔立只是想要毁坏碎魔晶,为什么不自己离开,把碎魔晶,以及贾拉索和他危险的副官们之间的不和抛在身后?
“我们会讨论这些的。”贾拉索回答。
“下次吧。”恩崔立说,沿着山壁向右小跑起来。“我们要做的事很多,而我们的兽人朋友们很着急。”
“一头扎向死亡。”贾拉索平静地评论。他滑下马背,跟在恩崔立身后。
不久之后,两个人就到达了山脉东北方陡峭的上坡路上。贾拉索担心一些兽人会如他们一样从另外的小路爬上来,夺走他们地势较高的优势,但恩崔立确信,由于魔晶持续着对这些生物的召唤,他们会改变路线以直接朝向克林辛尼朋。这条路线将使他们攀越山这边的几道高崖,走上易于防御的狭窄小径。
确实,在到达新的位置后的几分钟内,恩崔立和贾拉索看到顺服而渴望的兽人队伍在岩层上攀爬着。
贾拉索开始了惯常的饶舌,但恩崔立并没有在听。他将思想转向内部,倾听着碎魔晶,听到它正在召唤兽人。他密切关注着它狡猾的召唤,自持有魔晶之后,他就相当明了这些。因为他虽然拒绝了碎魔晶,并尽可能清楚地表明这件物品无法给予他任何东西,碎魔晶诱惑的呼唤却不曾放松。
他听到那召唤此刻正飘过山间小路,影响着兽人,请求他们前来寻找这个宝物。
恩崔立默默地对魔晶发出指令以阻止它的呼唤。这些生物对你我而言没有被奴役的价值。
随后他感到魔晶短暂的困惑与期待。恩崔立对此没有任何怀疑,克林辛尼朋确实希望他成为它的持有者!紧接着是……疑虑。恩崔立抓住这一刻,把他自己的思想加入源源不绝的心灵召唤中。他并未措辞,因为他不懂兽人语,也不认为那些生物能听懂他说出的任何一种人类语言。他仅仅让他们想像兽人奴隶们如何被黑暗精灵主人奴役。他将贾拉索的形象描绘得比他更令人难忘。恩崔立向他们展现,一个兽人被卓尔吃掉,另一个则被卓尔击倒,带着残忍的欢乐撕成碎片。
“你在做什么,我的朋友?”他听见贾拉索不懈的呼唤,声音之大让他意识到他的卓尔伙伴似乎已经多次重复了这个问题。
“向我们丑陋渺小的野外追踪者的脑子里植入怀疑。”恩崔立回答。“夹杂在克林辛尼朋的呼唤里面,希望他们无法区分这两个谎言。”
贾拉索真正露出困惑的神情,恩崔立了解其下一切可能的怀疑,因为他也心存相同的疑虑。确实,两个谎言。但克林辛尼朋的许诺真的是谎言吗?杀手不得不问自己。即便抛开这个基本的疑惑不谈,杀手仍清楚贾拉索必然惧怕他的动机。恩崔立的说话方式是不是想令这个唯利是图的卓尔接受他的评论:是杀手,而不是黑暗精灵,适合持有碎魔晶?
“无视克林辛尼朋正加在你身上的一切疑虑。”恩崔立完美地解读了黑暗精灵的表情,下了判断。
“即便你说的是实话,我恐怕你是在和魔晶玩一个危险的游戏,它远超 51fa." >出你的理解力。”贾拉索再次停下来深思后,反击道。
“我知道它是什么。”恩崔立向他保证,“我也明白它洞悉我们关系的实质。这就是克林辛尼朋如此希望摆脱我,并因而呼唤你的原因。”
贾拉索狠狠地瞪视他。有片刻的工夫,恩崔立认为卓尔会向他扑过来。
“别让我失望。”杀手仅仅说道。
贾拉索眨眨眼,再次摘下他的帽子,开始擦着光头上的汗。
“看那儿!”恩崔立指着下面的斜坡说。在那里,两群兽人间爆发了一场争斗。没有一个丑陋的畜生想要恢复和平,这就是混乱的兽人的习俗。最微小的火星就能在一个兽人部落中引发战争,夺走无数生命,直到一方完全精疲力竭为止。而恩崔立给予他们的对于折磨和奴役,以及一个卓尔主人的想像,其作用远超过点亮一颗火星。“比起碎魔晶的召唤,他们中的一些人更加关注我的呼叫。”
“我早就觉得今天会有些刺激的事情。”贾拉索评价道。“我们要在他们自相残杀前加入吗?当然,是加入失败的一方。”“有我们加入,那一方将很快获胜。”恩崔立推论,而贾拉索毫不惊讶地作了回应。
“当然。”卓尔说,“为了荣誉,我们必须加入失败方。这会是个错综复杂的下午。”
恩崔立微笑着,在他们此时所处的岩壁上徘徊,寻觅一条下到兽人中间的捷径。
在接近战场时,他们意识到他们对一群兽人的估计发生了严重的错误。那里有至少五十只兽人,都在暴怒地四处奔跑,用棍棒、树枝、刺棍和少量手工武器狂乱地互相攻击。
贾拉索向恩崔立倾斜了下帽子,示意恩崔立向左边去,自己则跑向右边,完全融进了阴影中,以至于恩崔立眨了眨眼,以弄清楚他们并未欺骗他。他知道贾拉索像所有的黑暗精灵一样诡秘。他同样知道贾拉索的斗篷并非普通的卓尔魔法斗篷,其上附有许多魔法特性。这令他吃惊,在并未使用法师无形的咒语时,还有人能够完全隐藏起那顶插有羽毛的大帽子。
恩崔立甩开这些想法,跑向左侧,在稀疏的树木、岩石和山脊之间寻找一条覆盖阴影的省力路径。他接近了第一批兽人——四个战斗中的家伙,三对一。杀手无声地移动到那三只兽人身后,想用一次突袭扯平数目。他知道他一直在树木、岩石和山脊之间完美地隐匿着,没有发出声响。近三十年来他一直实施着这样的攻击,使暗杀达到空前完美的水准,而这些只是兽人,头脑简单的愚蠢兽类。
所以,当三只战斗的兽人中的两只嚎叫着跳转,向他冲过来时,恩崔立才会如此吃惊。而正与他们对战的兽人也无视近在咫尺的战斗冲向杀手,在途中就被剩下的那个对手迅速砍翻。
恩崔立受到相当的压力。他左右挥动着长剑,在闪避两支劣质的长矛戳刺的同时,削断了其中一支的尖端。他用脚跟站立,处于危险的平衡中。如果是和一个有完美战技的对手战斗,他此刻已经被杀死了。但这些只是兽人。他们的武器粗制滥造,战术也毫无章法可循。他避过了他们的首次刺杀,他们唯一的机会。但他们仍继续轻率而狂热地攻击着。
查伦之爪在他们面前挥动,在空气中展开一道不透光的尘埃障壁。他们直接穿了过来——他们确实这样做了!但恩崔立已经掠向左侧,闪过了最靠近的兽人的冲锋,把他的匕首深深刺进那个生物的肋下。他没有立刻拔出刀锋。如果他脱开身来,本可以轻易杀死第二个蹒跚的兽人。但是他没有,他用匕首将垂死的兽人的生命力吸收进自己体内,使他的旧伤迅速痊愈。
当他任无力的兽人倒地时,第二个兽人已经瞄准了他,狂野地戳刺着。恩崔立用匕首的护手架住长矛,轻易地使之抬高,从他肩头掠过,同时矮身前冲,查伦之爪环扫横切。兽人本能地抬起手臂阻挡,但长剑透过他的手臂没入体侧,切断肋骨,洞穿肺叶,直刺入心脏。
恩崔立几乎不敢相信,在看到他如此轻易而完美地杀死了两个同伴后,第三个兽人还会对他发起冲锋。他随意地将左脚踏在被他的长剑刺穿,倒地垂死的兽人胸口,等待着确切的时刻。当那一刻到来,他翻转过兽人的尸体,将之踢向他嚎叫着前冲的同伴。
兽人被绊了一下,直向着恩崔立跌过来。杀手无情地将匕首刺进兽人的下颌,锋刃向上没入头颅。兽人脸朝下摔倒时,他倾斜身体,直至把兽人的头压制在地。濒死的兽人断续地抽搐着。
恩崔立猛一拧匕首将之拔出,仅停留了片刻以在死去兽人的背部擦拭两柄武器,就投入了对其余牺牲者的追击。
这次他的步伐更加平缓,尽管从背后接近那三只兽人的失败令他颇为烦扰。他相信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碎魔晶对他们发出警告。但携带这个邪恶的物品时会失去他擅长的攻击方式与最强的防卫能力,这种思考并不只是轻微的不安。
他沿着岩层掠过,在一切可能的地方寻找着阴影,却毫不关心隐蔽。他明白,有了腰上的碎魔晶,他就如同在黑夜里坐在熊熊燃烧的营火边一般明显。他穿过一小片灌木丛,到达了斜坡下沿裸露的岩石地带。恩崔立一边诅咒着这片开阔地一边开始穿越,却丝?毫没有放慢速度。
他从眼角看到另一个兽人的冲锋,直奔向他的同时,一只手臂后撤,准备投掷长矛。
兽人掷出长矛时距他仅有五步远近,但事实上恩崔立无需躲避那件毫无准头的武器,而是可以让它无害地飞过。他确实以生动的动作对此作出了反应,而这鼓舞了热切的兽人攻击者。
他跃向这个看似易受攻击的男人,目标是擒抱住恩崔立的腰。杀手敏捷地跨出两步,离开了危险的轨迹,在兽人飞过的同时挥动长剑砍向他的背部,强有力的武器截断了这个生物的脊骨。兽人的脸狠狠撞向地面,残缺的上身和手臂狂乱地蠕动着,两条腿却已经无法动弹。
恩崔立甚至不愿费心去结果这个悲惨的家伙。他只是继续奔跑。他调整了一下奔跑的方向,因为他听到某个卓尔不容错认的大笑声,仿佛获得了相当的乐趣。
他看到贾拉索站在一块巨石上,巨石四周是大群喧嚷战斗的兽人。他用恩崔立听不懂的令人兴奋的语言激励着其中一方,掷出匕首逐个击倒他们的对手。
恩崔立停在一棵树的阴影里,看着这幕景象。
千真万确。不久贾拉索改变了方向,呼叫另一些兽人,并向他刚刚激励的那些兽人无休止地掷出匕首,嘲笑着他们。
兽人的数目明显地减少。最终,即便是愚蠢的兽人也察觉了这个致命的诡计。他们一致转向贾拉索。
一打长矛飞向他之时,卓尔只是不遗余力地大声嘲笑他们。每支长矛都由于卓尔斗篷上的移位魔法严重偏离了目标,不幸地指向了兽人们自己。卓尔一边计数,一边一柄接一柄地掷出匕首。在高处环视的贾拉索总能找到最接近的兽人,也总能用一次完美的投掷将之送回老家。
恩崔立如同一阵强烈的旋风般从阴影中现身,准确有效地刺出匕首,却狂野地挥舞着长剑,制造出流动的尘埃障壁,将战场如杀手的意愿般分隔开来。每当恩崔立和一个兽人一对一遭遇,这个生物便带着几处刺伤倒地死去。
不久之后,恩崔立和贾拉索缓步走回坡上。卓尔抱怨着兽人身上的银币太少,但恩崔立几乎没在听,他更关注首度把这些生物引领到他们面前的呼唤——克林辛尼朋祈求援助的尖锐呼叫。这队兽人只是乌合之众,但碎魔晶下次会召唤来多强大的生物?
“魔晶的呼唤是强有力的。”他对贾拉索承认。
“它存在了数百年。”卓尔回答,“它很清楚如何保护自己。”
“这种存在即将终结。”恩崔立冷酷地说。
“为什么?”贾拉索十分坦率地问。
是他的语气而非话语令杀手定定地停住脚步,转向他令人惊奇的同伴。
“我们需要重新经历一遍这些事情吗?”杀手问。
“我的朋友,我了解你为什么难以接受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占有碎魔晶,但这为什么会转变成毁灭它的需求呢?”贾拉索问。他停了一下,四处环视,并示意恩崔立跟上。他引着杀手来到一道相当深而偏僻的溪谷边。“为什么不把它扔掉?”他问道,“把它从这道悬崖上扔下去,让它掉在随便什么地方?”
恩崔立凝视着遥远的山谷,几乎就要认同贾拉索的建议。几乎如此,但是一个真切的事实在他的脑海中回响着。“因为它会很快找出回到我们的敌人手中的方法。”他答道,“碎魔晶在莱基身上看到相当大的潜力。”
贾拉索点点头。“显然。”他说道,“他一直过于野心勃勃地追求自身的利益。但是你为什么在意这个呢?让莱基占有它,占有整个卡林港吧,如果魔晶能把那个城市交给他的话。这对离开了那里,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去的阿提密斯·恩崔立有什么影响呢?我从前的副手可能会全神贯注于他从手中的魔晶那儿可能获得的潜在利益,不再关注我们的存在。或许,从魔晶的重负下解放我们自身,确实能够避免我们正在担忧的身后的追杀。”
恩崔立花了一段时间思索这个推论,但一个事实仍在不断提醒着他。“碎魔晶知道我希望看到它的毁灭。”他答道。“它知道我恨它,想要找到摆脱它的方法。莱基感到的危险来自贾拉索,只要你活着,他永远不能确立他在达耶特佣兵团的地位。如果贾拉索再度出现在魔索布莱城,联合老朋友们反对那些夺走达耶特佣兵团宝座的傻瓜,将会怎样呢?”
贾拉索没有回答,但他深暗眼睛里的闪光告诉恩崔立,比起这个,他的卓尔同伴不会有更加想做的事情了。
“他希望你死。”恩崔立坦率地说。“他需要你死。如果碎魔晶受他支配,这并非一件太难的事。”
贾拉索深暗眼里的光芒依然存在,但思考片刻之后,他只是耸耸肩,说道:“带路吧。”
恩崔立正是如此做的,走回他们的马那里,回到朝向东北方的落雪山脉和高飞之灵的路上。恩崔立非常满意于他对付贾拉索的方式,以及他关于毁坏碎魔晶的辩论的力量。
但这些都是扯淡,他知道,这只是他对内心想法的合理化。是的,他决心毁坏碎魔晶,想亲眼看到它的毁灭,但并非因为害怕报复或是追杀。恩崔立想毁灭克林辛尼朋,是因为专横的碎魔晶仅是单纯地存在就令他厌恶。碎魔晶试图强迫他的举动深深侮辱了他。他并不认为没有碎魔晶,这个悲惨的世界就会变得更好,也不在乎它是好是坏,但他确信,如果知道存在某个在邪恶卑劣方面不如碎魔晶的事物,他会对自己在世上的生活更加满意。
当然,克林辛尼朋在同一时刻了解了恩崔立的心思。碎魔晶惟有愤怒,惟有希望它能找到一个比阿提密斯·恩崔立意志薄弱却更加强悍的人,杀死他,把它从他手中解救出来。
第十八章 可敬的对手
“是恩崔立。”夏洛塔·维斯帕诡诈地露齿而笑,说道。几天后,她正在检查这座山一侧的兽人尸体。“精准的伤bbr>.害……看,这是匕首刺的,那是长剑砍的。”
“很多人都用长剑和匕首。”鼠人戈德·艾伯瑞克斯答道。这个正以人类形态出现的家伙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手,展示着他自己腰带上的长剑和匕首。
“但很少有人刺得如此神准。”夏洛塔争辩。
“还有这些。”伯殷永·班瑞以他一贯居高临下的做作口吻说。他挥臂指向死在一块巨石边上的许多兽人的尸体。“这么多投掷匕首造成的伤口。我只知道一个战士有着这样的装备。”
“你数的是伤口,不是匕首!”戈德·艾伯瑞克斯驳斥。
“在如此狂乱的一场战斗中,它们是一回事。”伯殷永解释。“这些是投掷而不是刺击,因为伤口旁没有撕裂,只是一个单纯的孔洞。我想没有人会对一个对手投掷几把匕首后,以某种方式跑过去把它们拔出来,再向下一个对手投掷。”
“那么这些匕首去那里了呢,卓尔?”鼠人首领怀疑地问。
“贾拉索用的是会消失的魔法匕首,”伯殷永冷冷地答道。“他的储备几乎是无限的。我知道这是贾拉索干的,而且并非他最好的身手,我警告你们。”
夏洛塔和戈德·艾伯瑞克斯交换了紧张的一瞥,但鼠人首领仍然带着怀疑的神情。
“你还没有学会恰当地尊敬卓尔吗?”伯殷永尖锐而险恶地问他。
戈德·艾伯瑞克斯向后缩了下身子,在身前举起空空的双手。
夏洛塔紧盯着他。她知道,戈德·艾伯瑞克斯想要战斗,对象就是站在他前面的这个黑暗精灵。夏洛塔并未真正见过伯殷永·班瑞的战斗,但她见过他的手下,怀着极度的敬意提到这个年轻的班瑞的那些黑暗精灵们,即便是他们也能轻而易举地干掉这个自大的戈德·艾伯瑞克斯。是的,夏洛塔当即明白,她想要自保,就必须尽可能地远离戈德·艾伯瑞克斯和他的下水道住民们。因为这里没有尊敬,只有对阿提密斯·恩崔立可怜的恨意和对黑暗精灵真实的厌恶。毫无疑问,戈德·艾伯瑞克斯将会引导他的同伴,鼠人和其他人,走向彻底的灭亡。
夏洛塔·维斯帕,这个幸存者,并不想成为那种角色。
“尸体已经冰冷,血迹也干了,但它们并未被搜刮干净。”伯殷永观察一番,说道。
“不过几天时间,不会更久了。”夏洛塔补充道,她像伯殷永一样看向戈德·艾伯瑞克斯。
鼠人点点头,露出邪恶的微笑。“我会抓住他们的。”他宣称。他走开了,去和他远远站在战场边缘的鼠人伙伴们商议。
“他会直达死亡世界的。”当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时,伯殷永平静地告诉夏洛塔。
夏洛塔好奇地看着这个卓尔。她当然如此认为,但她需要思考,如果黑暗精灵们知道这些,他们为什么让戈德·艾伯瑞克斯在这次如此重要的追击中担任这样一个关键角色。
“戈德·艾伯瑞克斯认为他能抓到他们。”她答道,“他们两个。但你似乎没有这样的信心。”
伯殷永报以轻笑,他显然认为这个答复很荒谬。“毫无疑问,恩崔立是个致命的对手。”
“比你所知更可怕。”深知恩崔立手段的夏洛塔迅速补充。
“而无论怎样考虑,他还是比较容易对付的那个。”伯殷永肯定地说。“贾拉索凭着他的头脑和能bbr>力活了几个世纪。他在卡林港人无法想像的险恶环境成长。他在一座不许男性出头的,战乱不断的城市攀登到了权力的最高峰。我们可怜的同伴,戈德·艾伯瑞克斯无法确知贾拉索的真实,你也不能。由于你这几十天来对我的尊敬,现在我告诉你——当心那个人。”
夏洛塔踌躇了,认真地久久注视着这个令人惊讶的卓尔战士。对她致以敬意?这个想法立刻让她既高兴又害怕,因为夏洛塔已经学会设法遵从她的卓尔同伴们的任何言语。或许伯殷永是在慷慨地给予她高度的恭维。或许他在利用她对付灾祸。
夏洛塔咬着下唇,眼光垂向地面,陷入沉思。她整理着她的思路。她再次推测,伯殷永可能在利用她,就像莱基和金穆瑞利用戈德·艾伯瑞克斯那样。想到强大的贾拉索和他拥有的那件物品之时,她开始领悟到,莱基当然并不相信戈德·艾伯瑞克斯和他喧闹的鼠人队伍能击败久负盛名的恩崔立和同样久负盛名的贾拉索。一旦如此,戈德·艾伯瑞克斯就将获得碎魔晶,而在莱基和金穆瑞能将它从他那里夺走之前,他会惹出什么麻烦?不,莱基和金穆瑞不相信鼠人首领能接近碎魔晶,而且,他们也不想让他接近它。
夏洛塔重新看向伯殷永,他正诡秘的微笑着,仿佛清晰地解读了她的推理,就好像她将之大声说出一般。“卓尔总利用低下的种族开启战争之路。”黑暗精灵战士说,“当然,我们从未切实地了解过,我们的敌人本来准备了多么令人吃惊的东西。”
“炮灰。”夏洛塔评论道。
伯殷永面无表情,没有流露任何怜悯之色。这使夏洛塔获得了全部的证实。
一阵战栗沿着夏洛塔的脊柱窜上来。她意识到这纯然冷酷无情的脸色是一个并不矫饰的暗示:黑暗精灵确实截然不同,而且,非常、非常危险。或许,阿提密斯·恩崔立是她所认识的在气质上最类似卓尔的人,但就绝对的邪恶而言,相较之下他也苍白失色。这些有着漫长生命的黑暗精灵追求效率的无情手段已经臻于完美,人类无法理解,更不用说模仿。她转而注视戈德·艾伯瑞克斯和他热切的鼠人们,暗自发誓要尽可能远离这些注定毁灭的生物。
恶魔痛苦地在地板上翻滚,它的皮肤冒着烟,血液在沸腾。
卡德利并不同情这个生物,虽然将降低自身的水准令他痛苦。他并不享受折磨,即便是折磨一个恶魔,本该得到如此待遇的一个生物。他一点也不喜欢和低层位面的住民们打交道,但为了高飞之灵,为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们,他必须这样做。
碎魔晶正向他接近,他知道,是为了他而来。正在迫近的同这件邪恶魔器的战斗或许和他同Tuanta Quiro Miancay,令人恐惧的邪恶诅咒的战斗同样重要。
这和他对高飞之灵的建造同样重要,如果克林辛尼朋将它毁坏成石块,这座非凡的神殿还能保有什么永恒的影响呢?
“你知道答案。”卡德利尽可能冷静地说。“告诉我,我就释放你。”
“迪奈的牧师,你是个蠢货!”恶魔咆哮道,它带着喉音的话语因身体的阵阵痉挛而断断续续。“你知道你树下了米兹费克这个敌人吗?”
卡德利叹了口气。“它还在继续。”他仿佛是在对自己说,但清楚地意识到米兹费克会听到他的话,并清晰地理解它们所带有的痛苦的暗示。
“释放我!”迷诱魔要求。
“Yokk tu 米兹费克 be-enck do-tu。”卡德利念诵道。恶魔嚎叫着,在地板上完美的防护法阵里狂野地抽搐着。
“这会按你的意愿一直持续下去。”卡德利冰冷地告诉恶魔。“我告诉你,我对你的族群没有怜悯。”
“我们……不……需要……怜悯。”米兹费克咆哮。而后一次强烈的痉挛击溃了这只恶魔,它狂乱地抽搐着四处翻滚,用它亵渎的魔力语言尖声嚎叫出句句诅咒。
卡德利只是静静地念诵出更多的束缚咒文。或许他的孩子们很快就会陷入致命的危险中,他不断如此提醒自己以支撑他的决意。
“你没有迷路!你在玩!”伊万·石肩对他绿胡子的兄弟怒吼。
“卓-坏迷宫!”派克激烈地争辩。
总是很温和的矮人的语气让他哥哥有些吃惊。“自从你成了一个卓-坏,你就变得多嘴了,是吗?”他问。
“噢-噢咿!”派克尖叫,向空中挥着拳头。
“好吧,卡德利做着这么黑暗的事情的时候,你不该在你的迷宫里玩。”伊万斥责道。
“卓-坏迷宫。”派克轻声嘀咕,垂下了目光。
“是的,无论你叫它什么。”伊万咕哝道。他从来不怎么喜欢他兄弟的森林召唤,认为这对一个矮人是相当反常的事情。“他可能会需要我们,你这个笨蛋。”说着,伊万拿起他的大斧子,屈伸着他短而有力的手臂上凸出的肌肉。
派克的回答是独特的咧嘴一笑,举起了一根木棒。
“真是对付恶魔的好家伙。”伊万咕哝。“沙-拉-”派克开始说。
“是的,我知道它的名字。”伊万打断他,“沙-拉-拉。我在想一只恶魔可能会叫它咔-零-零。”派克的咧嘴笑变成了强烈的皱眉。通向召唤室的门被拉开了,非常疲倦的卡德利走了出来,或者试图走出来。他绊到了什么东西,脸朝下四肢摊开摔倒在地。“唔。”派克说。
“我弟弟在门口设了一个他的魔法陷阱。”伊万帮助牧师站起来,一面解释道。“他害怕恶魔会跑出来。”
“是的,当然,派克会把那家伙绊倒在地,用他的棍子痛打它。”卡德利站了起来,淡淡地说。
“沙-拉-拉!”派克快乐地尖叫着,丝毫没注意青年牧师讽刺的语气。
“那里,没有东西出来吧?”伊万问,向卡德利身后看去。
“那只迷诱魔,米兹费克,已经回到它那污秽的位面去了。”卡德利确定地告诉矮人们。“我废除了刚刚加在它身上的一百年的放逐,再度召唤它回答一个特殊的问题。在做完这件事之后,它对我就没有用了,我希望永远如此。”
“你该把它留下,这样我和我弟弟可以痛打它几顿。”伊万说。“沙-拉-拉!”派克同意。
“留着你们的力气吧,我怕我还会需要它。”卡德利解释道。“我知道了毁坏碎魔晶的秘密,或者至少,我知道了能完成这件事的那个生物。”
“恶魔?”伊万问。
“卓-坏?”派克充满希望地补充。
卡德利摇摇头,开始对伊万解释,然而又停下来想要抹消绿胡子矮人脸上完全的迷惑神情。令人尴尬的是,派克仅仅耸耸肩,说道:“喔。”
“不是恶魔。”最后,他对另一个矮人说道。“是这个世界的生物。”
“巨人?”
“更大。”
伊万想要开口,但停住了。他看着卡德利发苦的表情,根据他们共同的经历思索着。
“让我再猜一次。”矮人说。
卡德利没有回答。
“龙。”伊万说。
“喔。”派克说。
卡德利没有回答。
“红龙。”伊万说明。
“喔。”派克说。
卡德利没有回答。
“大型红龙。”矮人说,“巨型红龙!像山脉一样古老。”
“喔。”派克第三次说道。
卡德利仅仅叹了口气。
“老费恩死了。”伊万说。坚强的矮人的声音确实轻微地颤抖着,那场与那只强大的红龙的战斗几乎成了他们所有人的末日。
“费恩特尼玛并不是它族群的末裔,也不是最强大的。我向你保证。”卡德利坦然回答。
“你觉得我们要带着那个东西去找另一头这种畜生?”伊万难以置信地问。“比老费恩还大的一头?”
“告诉我的就是这样。”卡德利解释道。“一头古老而巨大的红龙。”
伊万摇摇头,在派克再度说“喔”的时候突然瞪了他一眼。
伊万难以抑制地暗自发笑。在寻找卡德利邪恶的父亲的奴仆们藏身的山间堡垒时,他们曾遭遇强大的费恩特尼玛。尽管在卡德利强大的魔法下,这条龙被“驯服”,载着卡德利和其余人飞过落雪山脉,但那些深山中的一场战斗打破了魔法,老费恩猛烈地转向它暂时的主人们。通过某些方式,卡德利以充足的魔力令这个生物足够弱化,使得范德尔,一位巨人朋友,能够砍下它的头。但伊万和其他人都明白,这次胜利是运气和能力共同的结果。
“崔斯特·杜垩登告诉了你另一只红龙,是不是?”伊万猜测。
“我知道我们在哪儿能找到一只。”卡德利严肃地回答。
丹妮卡走了进来,她宽心地微笑着,直到注意到其他三人脸上的表情。
“噗!”派克说。他走出房间,一面小声地嘀咕着。
丹妮卡迷惑地看着他走开,随后她转向他哥哥。
“他是个卓-坏。”伊万解释道,“不怕任何自然的存在。我猜,没有什么东西比一只红龙更不自然了,所以他现在不怎么高兴。”伊万哼了一声,跟在他兄弟后面走了出去。
“红龙?”丹妮卡问卡德利。
“噗。”牧师答道。
第十九章 因为他从不需要
恩崔立看看不远处的村庄,又看看他可笑地戴着羽毛的卓尔伙伴,皱了皱眉。这顶帽子有着宽边,插着戴翠玛鸟的大羽毛。在贾拉索用这根羽毛召唤出一只真实的大鸟后,它总会变回原样。帽子本身就会招致村里的农夫们公然的鄙视,何况实际上戴着它的是个黑暗精灵……
“你真该考虑伪装一下。”恩崔立摇摇头,干巴巴地说,并希望他仍保有一件特别的魔法物品,一个能改变戴上它的人外表的面具。崔斯特·杜垩登曾经用它易容成一个地表精灵,从深水城周围的北地一直去到卡林港。
“我考虑过伪装。”卓尔回答,使恩崔立有暂时的解脱感的是,他从头上取下了帽子。似乎是一个好的开端。
贾拉索仅仅是把帽子抬起来,又让它落回原位。“你也戴着一顶。”卓尔对恩崔立的怒容提出异议,并指着恩崔立正戴着的黑色窄沿帽。这种帽子被称为波莱罗,以一个卓尔法师命名。这个法师赋予了它整洁的外观,并在它和其他几顶样式相同的帽子中加入了某些魔法属性。
“不是帽子!”恩崔立挫败地答道,用一只手抹过脸颊。“那些只是普通的农夫,对黑暗精灵很可能会有相当明确的观感,而且很可能,那观感并不怎么样。”
“如果是对大多数黑暗精灵的话,我会赞同他们的。”贾拉索说道。他不再说话,只是继续骑马向那个村庄前进,就像恩崔立什么也没有对他说过一样。
“所以,伪装。”杀手在他身后喊道。“当然。”贾拉索说道,继续骑马前行。恩崔立用脚后跟踢着马的侧腹,驱策它开始小跑,令他与这个难以捉摸的卓尔并行。“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考虑戴上一顶。”恩崔立直率地说。
“但我正是如此。”卓尔回答。“你,阿提密斯·恩崔立,应该最先认出我!我是崔斯特·杜垩登,你最恨的对手。”
“什么?”杀手怀疑地问道。“崔斯特·杜垩登,我最绝妙的伪装。”贾拉索随意地回答,“崔斯特不是正公然地在城镇之间行走,即便是在那些他并不如何知名的地方?”“他,正在?”恩崔立诡诈地问。
“他之前不是这样吗?”贾拉索很快地回应道,纠正了语言的时态。因为,当然,就阿提密斯·恩崔立所知,崔斯特·杜垩登已经死了。
恩崔立狠狠地盯着卓尔。“好吧,难道他不是这样吗?”贾拉索清晰地问道。“在如此公开地走来走去时,崔斯特的胆气防止了城镇居民们联合起来反对他,杀死他。因为他一直如此明显,所以很显然,他无需隐藏什么。于是,我使用了相同的伎俩,甚至同一个名字。我是崔斯特·杜垩登,冰风谷的英雄,秘银厅之王布鲁诺·战锤的朋友,不是这些普通农夫的敌人。当然,如果危险降临,我对他们可能是有用的。”“当然。”恩崔立答道,“除非他们中的一个用棒子打你,那时你会毁掉整个村庄。”
“那些地方总是如此。”贾拉索承认,但并未让他的马放慢速度。现在他和恩崔立离村庄更近了,近到村民可以看清楚他们,或者至少是,他们假扮的形象。
周围没有守卫,骑马前行的两个人没有受到干扰,他们的马蹄在鹅卵石路面上敲击。他们来到一座二层建筑前,上面挂着的招牌上画着一杯冒泡的蜂蜜酒,写着这个地方的名字:
申士 布瑞尔
口 欠的好 也方
文字已经因风吹日晒而陈旧剥落。
“吁叹。”贾拉索读道。他抓着头,生动地发出大声的叹息。“这是那些忧郁者聚集的会堂吗?”
“不是吁叹。”恩崔立答道。他看着贾拉索,用鼻子哼了一声,从侧方翻身下马。“吃饭,或者可能是啜饮。不是吁叹。”
“吃饭,不然就是啜饮。”贾拉索宣布,右腿跨过马背,向后方翻了个筋斗,优雅地双脚站定。“或者两者各有一点!哈!”他的话语以一个强烈而闪烁的微笑收束。
恩崔立再度狠狠地盯着他,然后只是摇摇头,认为他应该把这个家伙留给莱基和金穆瑞,那样或许会更好些。
这间屋里有十几个人,十个男人和两个女人,还有一个头发斑白,年纪很大的老板,他阔而短的脸上那些坚韧的皱纹和粉刺的疤痕之间仿佛永远刻着怒容。一个接一个地,十三个人都注意到走进来的两个人,而每个点了点头或者只是匆匆一瞥的人都无可避免地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看向这一对,尤其是那个黑暗精灵,并把一只手按在最近的武器柄上。一个男人甚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让它向身后滑去。
恩崔立和贾拉索仅仅轻触帽沿,走向吧台,并未作出任何威胁性的举动,并维持着全然友善的神情。
“你们要干什么?”老板向他们咆哮道,“你们是什么人,是干什么的?”
“旅行者。”恩崔立答道。“在路上走累了,想找个能休息一下的地方。”
“好,你们在这儿找不到的,你们找不到!”老板咆哮道,“把你们的帽子安回你们的丑脑袋上去,滚出我的家门!”
恩崔立看着贾拉索,后者仍相当泰然自若。“我相信我们可以稍微逗留一会儿。”卓尔说道,“我明白你的犹豫,好先生……好心的埃曼·布瑞尔。”他记起了那块招牌,补充道。
“埃曼?”老板重复道,显然很迷惑。“埃曼·布瑞尔,你的招牌上这样写着。”贾拉索无辜地回答。
“呃?”迷惑的男人问道,随后他明白了,苍老的黄色眼睛亮了起来。“绅士布瑞尔。”他强调道,“字母L剥蚀掉了。绅士布瑞尔。”
“请原谅,好心的先生。”充满魅力,让人毫无戒心的贾拉索鞠了一躬,说道。他大声叹了口气,预见到恩崔立皱眉的神情,对他使了个眼色。“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吁叹、吃饭和啜饮,三者皆是。我们不想惹麻烦,也没有带来麻烦,我保证。你没有听说过我吗?帮助矮人国王布鲁诺·战锤收复秘银厅的人,冰风谷的崔斯特·杜垩登?”
“从没听过什么崔斯特·杜登。”布瑞尔答道。“现在,在我改变主意把你们扔出去之前,从我的地方走开!”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个聚在一起的男人也握好武器围了过来。
贾拉索环视这群人,微笑着,看起来十分愉快。恩崔立同样对这个场景感到十分有趣,但他并没有费心观察周围,而只是斜倚在高脚椅上看着他的朋友,想看看贾拉索如何摆脱这样的困境。当然,农夫们粗糙的棍棒并不能使老练的杀手感到困扰,特别是他还正坐在那个危险的贾拉索身旁。如果他们需要让镇子化为废墟,它就会如此。
因此恩崔立甚至不去探查那时常出现的,来自被禁锢的碎魔晶的无声呼唤。如果魔器想让这些头脑简单的傻瓜从恩崔立这儿把它夺走,那么就让他们试试吧!
“我不是刚刚告诉你们,我收复了一个矮人王国吗?”贾拉索问道。“而且多数时候是独力进行的。好好听我说,绅士埃曼·布瑞尔。如果你和你在这儿的朋友们想要驱逐我的话,在这个季节里,你们的家人们就会埋下庄稼之外的东西。”
如此切实地使得这群人不敢威吓他的,是他的话语,但更是他说话时的风度:如此随意,而又如此自信。男人们渐渐停步,不再靠近,每个人都看向其他的人,寻找某些具有领导力的讯息。
“真的,我不希望惹麻烦。”贾拉索安静地说。“我奉献我的一生以消除许多人对我的族人的偏见——在许多场合,那是公正的观点。我不仅仅是一个疲倦的旅行者,而是一个为普通人的事情而战的战士。如果地精们进攻你们美丽的小镇,我将和你们并肩战斗,直到他们被赶走,或者,我的心脏最后一次跳动!”他的声音继续生动地拔高:“如果一条巨龙向你们的村子猛扑下来,我会勇敢地面对它炽焰的吐息,挥起武器,跳上矮墙……”
“我想他们明白了你的意思。”恩崔立对他说道,抓住他的手臂,让他坐回座位上。
绅士布瑞尔用鼻子哼了一声。“你甚至连武器都没带,卓尔。”他指出。
“有一千个已死的人说过相同的话。”恩崔立十分严肃地答道。贾拉索对杀手轻触了下帽沿。“但玩笑开够了。”恩崔立补充道。他从座位上跃起,将斗篷甩到身后,展示他那两把传奇的武器:镶着宝石的匕首,和有着独特的骨质剑柄的华丽的查伦之爪。“如果你们想和我们战斗,那么现在上吧,这样我结束这件事情后还可以在夜幕降临前找到一顿好饭,更好的酒,和一张温暖的床铺。如果不想,那么我请求你们回到你们的桌子旁边,让我们平静地呆着,不然我会忘记我爱幻想的的圣武士朋友成为这片土地上的英雄的愿望。”
顾客们再度紧张地彼此注视,有几个低声嘟囔着。
“绅士布瑞尔,他们等着你的信号。”恩崔立说道。“好好选择是哪个信号吧,不然就找出将血与你的酒调和在一起的方法,因为你的客栈里将要血流成河。”
布瑞尔摆摆手,让他的顾客们退回各自的桌旁,大声地用鼻子出着气,并咆哮着。“好啊!”贾拉索拍着腿说道。“由于我冲动的朋友的鲁莽举止,我保全了我的名誉。现在,你是否能好心地给我一杯淡酒呢,布瑞尔绅士。”他命令道,并把鼓鼓的钱包向前推去,那里面满是钱币。
“我不会在我的酒店里招待天杀的卓尔。”布瑞尔坚持道,瘦而颇有肌肉的双臂交抱在胸前。“那么我将很乐意自己动手。”贾拉索毫不犹豫地回答,礼貌地轻触了下他那顶大羽毛帽子的帽沿,“当然,那意味着你得到的钱会减少。”布瑞尔狠狠地瞪着他。
贾拉索不去理睬他,转而注视着吧台后面的那些架子上数目和种类都相当可观的酒瓶。他将一根细长的手指抵在唇边,仔细观察着它们的色彩,和极少数瓶子上才有的标签。“给点意见?”他问恩崔立。“能喝的东西。”杀手答道。贾拉索指向一个酒瓶,发出简单的魔法命令,又突然缩回手指,那个酒瓶便从架子上飞到了他等待的手中。另两次这样的动作让一对玻璃杯落到了两人面前的吧台上。
贾拉索抬手去拿酒瓶。又惊又怒的布瑞尔猛然伸出手去想抓住黑暗精灵的手臂,但他不可能靠近他。
在布瑞尔能作出反应,或是想要作出反应之前,恩崔立抓住酒吧老板伸出的手臂,将之牢牢地压制在吧台上。杀手的另一只手以同等流畅的动作举起镶嵌宝石的匕首,深深刺入绅士布瑞尔手指之间的木板。这个男人发红的脸膛上失去了血色。“如果你执意如此,你的酒店将什么也剩不下。”恩崔立宣告道,这是布瑞尔绅士所听过的最冷酷而危险的声音,“或许,恰好能够造个盒子用来埋葬你。”“这令人怀疑。”贾拉索说道。
卓尔相当地安闲,几乎什么都不关心,看上去仿佛他早就料定恩崔立会出手干预。他注满了两只酒杯后,又回复了悠闲,闻着,并啜饮着他的酒。
恩崔立放开了那个男人,环视四周以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动作,而后将匕首插回他腰带上的刀鞘里。
“好先生。”贾拉索说道,“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们和你没有争执,也不希望有。我们身后的道路漫长而干旱,我们将要踏上的路途无疑同样荒芜。因此我们才踏进这个美丽的村庄,走进你可爱的酒店。你为什么想要拒绝我们呢?”
“不如这样问,你为什么想要被杀死呢?”恩崔立插口道。
绅士布瑞尔逐个打量着他们,挫败地伸出双手。“你们两个该下第九层地狱。”他咆哮着转身走开。
恩崔立看向贾拉索,后者仅仅耸了耸肩,说道:“我已经到过那里了,那儿并不值得再回去一次。”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和酒瓶走开了。恩崔立拿着杯子跟在他后面穿过房间,走向小角落里一张空着的桌子。
当然,邻近那张空桌的两张桌子立刻也空了,人们拿起杯子和其他东西,飞快地从黑暗精灵身边跑开。
“总是会这样。”片刻之后,恩崔立对他的同伴说。
“我的侦测表明,对后来的崔斯特·杜垩登不是这样。”卓尔回答。“在他闻名的那些土地上,即便是在思想最浅陋的人眼中,他的名声都令他的肤色黯然失色。所以,马上就轮到我的了。”
“来自英雄行为的名声吗?”恩崔立问道,露出怀疑的讥笑。“那么,你是要成为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吗?”“或者是这样,或者在身后留下被焚毁的村庄。”贾拉索回答,“我不介意任何一种名声。”
这令恩崔立的脸上露出微笑。他可以期待,他和他的同伴将会相处得非常好。
金穆瑞和莱基注视着施了探知法术的镜子,看着将近二十只鼠人行进的队伍。他们都以人类形态出现,正向村庄走去。
“已经很紧张了。”金穆瑞评论道。“如果戈德·艾伯瑞克斯举动合宜,村民们将会加入他们,对抗恩崔立和贾拉索。三十对二。不错的比率。”
莱基嘲讽地用鼻子喷着气。“或许是足够大的比率,使得在我们走进去完成这次任务时,贾拉索和恩崔立会稍微有点疲倦。”他说道。
金穆瑞看向他的朋友,思索着,但仅仅耸耸肩,露齿而笑。他不会为损失戈德·艾伯瑞克斯和他那伙大批滋生的低贱鼠人而叹息。
“如果他们到达了,并且获得了好运。”金穆瑞说道,“我们必须赶快。碎魔晶在那里。”
“克林辛尼朋不会呼唤戈德·艾伯瑞克斯和他的蠢货们。”莱基答道,他深暗的眼睛因期待而闪烁着微光。“它在呼唤我,即便是现在。它知道我们在附近,也知道如果我是它的持有者,它会有多强大。”
金穆瑞没有说话,专注地探究着他的朋友,怀疑一旦莱基达到目标,他和克林辛尼朋或许很快就会和金穆瑞产生不和。
“这个小村子有多少人?”贾拉索问道。酒馆的门开了,一群人走了进来。
恩崔立想要轻率地开口回答,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略微仔细地观察着这群人。“不会有这么多。”他摇着头说。
贾拉索采取了和杀手相同的行动,察看着新的访问者们的举动,察看着他们的武器——绝大多数是剑,装饰得比村民们手中的任何一件东西都华丽。
恩崔立的头倏然转向一旁,他注意到其他一些人正在两扇小窗边徘徊。于是他明白了,毫无疑问。
这些不是村民。贾拉索无声地表示赞同。他使用的是精微复杂的黑暗精灵手语,但考虑到恩崔立对此只有大略了解,他的手指比平时移动得更加缓慢。
“鼠人。”杀手以耳语回应。
“你听到了碎魔晶对他们的呼唤?”
“我闻出了他们的气味。”恩崔立纠正。他停顿了片刻以思索碎魔晶是否确实可能在呼唤这一群,向他的敌人发出信号,但他仅是忽略了这个念头,因为它几乎没有影响。
“他们的鞋上有下水道的污痕。”贾拉索指出。
“他们的血液里有寄生虫。”杀手唾了一口。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跨了一步以离开桌旁。“我们走吧。”他对贾拉索说道,声音的大小刚好能让进入酒馆的鼠人中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听清楚。
恩崔立向门口迈了一步,接着是另一步,心里明白所有的眼睛都盯在他和他派头十足的同伴身上,后者正从他的座位上站起。恩崔立迈出了第三步,而后……他跃向一边,在离得最近的那个鼠人能拔出剑之前,将匕首刺进了他的心脏。
“凶手!”有人大叫着,但恩崔立几乎没有听到。他向前跃去,拔出了查伦之爪。
断裂的金属发出响亮的声音。他野蛮地格开下一个靠近的鼠人挥动的长剑,重重地击中它的剑锋,以至于它飞了出去。一次急速的回转,恩崔立的长剑横挥过鼠人的面部,他捂着受伤的双眼跌倒在地。
恩崔立没有追击的余隙,因为整间酒馆里都有人开始行动。三个以长剑在身前挥砍的鼠人正迅速逼近。他舞动查伦之爪制造出尘埃障壁,跃向一旁,滚翻到一张桌子下面。鼠人们作出反应试图追赶,但在他们判明方位之前,恩崔立奋力起身,同时举起桌子砸向他们的脸。随即他低低地挥斩,锐利的锋刃从膝盖部位切入,利落地截断了一条腿,第二条也几乎同此遭际。
鼠人们向他扑来,但一阵匕首的暴雨越过杀手身侧,将他们击退回去。
恩崔立狂野地挥舞着长剑,造出一道长而摇摆不定的视觉障壁。他向身后的同伴投去一瞥,看到贾拉索的手臂正猛烈地挥动,一把接一把地向一个敌人投掷匕首。但是一些鼠人如恩崔立此前所做的那样抬起了一张桌子,将它当作盾牌。好几把匕首重重击中了桌子,牢牢地钉在上面。被这块就地取材的盾牌所保护着,这群鼠人努力地向贾拉索靠近。
被忽然增加的敌人,其中包括两个村民所吸引,恩崔立将注意力转移回自己的处境。他抬起长剑使之与地面平行,在中途架住了一个村民的长剑并将之高高抬起。恩崔立开始倾斜剑锋,意料之中的闪避使得这个人的长剑远远偏斜。农夫向墙壁后退的时候,恩崔立以转过剑柄,放低剑锋的动作愚弄了他,将他的长剑压到身前。在这个人能够反手刺击之前,恩崔立突然出手,骨质的剑柄端部击中他的脸,将他放倒在地。
查伦之爪回转横划,有力地格挡住另一把来自一个鼠人的长剑,在闪避的同时滑开剑锋,截断了另一个村民手中干99lib?草叉的尖端。杀手有力地紧随其后,向他的两个对手步步进逼,他的长剑猛烈而狂暴地向鼠人的剑锋攻击,将之一再逼退向一旁,露出了空隙。
镶宝石的匕首同样迅速地舞动,恩崔立令它绕着损坏的干草叉回环移动,不断变换方位,让那个没有经验的农夫向前踉跄出去,失去了平衡。他本会被轻易地杀死,然而恩崔立有着其他的打算。
“你了解你的新同伙们的本相吗?”他向那个人喊道。在说话的同时,他的长剑挥舞得更加急骤,击中了鼠人的剑身,使之轻微地弯折了,随后他剑身的平面拍击在鼠人的头上。他不想杀死这个生物,只是想要诱发他的怒气。一次又一次地,杀手的剑身在鼠人身上造成着淤伤,奚落着他,刺激着他。
恩崔立注意到这个生物的痉挛,他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他以一次突如其来的短暂刺击将鼠人逼退,整个人向农夫走去,他的匕首在干草叉周围旋动着,将之逼向下方的角度。他走到农夫身前一步之距的地方,将木杆向下压得更低,迫使这个人以一种艰难的姿态倚在杀手身上。而后恩崔立突然撤身后退。
农夫无助地向前踉跄着,然而恩崔立锁住了他的动作,他持剑的手臂挟制住这个人,将他转向行进的方向,使他面对着正不断痉挛着改变形体的鼠人。
男人发出低微的喘息,认为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然而他被恩崔立紧紧挟制着,后..心上顶着一把匕首,这足以令他安静下来观看这一幕景象。
他因这恐怖的变化而尖叫出声。鼠人的脸孔碎裂开来,扭曲着歪斜着,重组成一只巨大的啮齿动物的头颅。尖叫声撕裂了空气,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个景象上。
恩崔立把农夫向痉挛着变形的鼠人推去。他满意地看到,农夫手中损坏的干草叉刺进了鼠人腹中。
恩崔立转身去应付余下更多的敌人。农夫们困惑地站着,不知道该帮助哪一方。杀手十分了解这些变形者,他知道他在这里引发了一个连锁反应,被激怒的兴奋的鼠人们将会看到他们改变了形态的同族,并同样地转变成更原始的形貌。
他在片刻之间向贾拉索投去一瞥,看到卓尔浮在空中回环绕圈,匕首从他挥动的手臂间飞出。循着匕首的轨迹,恩崔立看到一个鼠人,接着是第二个,在这袭击下踉跄地后退。一个农夫紧抱住他的小腿,那里深深地插着一刃刀锋。
恩崔立注意到,贾拉索故意不去杀死这个人类,虽然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一片投掷武器向着贾拉索回击之时,恩崔立倏然后退,但这在卓尔意料之中。他停止了浮空术,轻灵而优雅地落到地上。一群对手向他迅速逼近的同时,他从腰间隐藏的刀鞘中拔出两把匕首,而非以交叉双臂的动作从他的魔法护腕中取出。当他的双臂回到原本的位置时,贾拉索猛然抖腕,在吐出气息的同时喃喃念诵着什么。匕首伸长了,变成了精良的,闪光的长剑。
卓尔两腿分开站立,突然开始动作。他的手臂挥舞着,两把长剑迅速在身周上下回环旋绕,击刺着空气,发出爆鸣的声响。他将一把剑横在胸前,接着是另一把,狂野地旋转着它们,随后高高举起一把剑,转侧手腕使剑刃横过他的头顶和地面平行。
恩崔立表情阴郁。他对他的卓尔同伴本有着更高的期待。他多次见过这种战斗风格,特别是在卡林港海上众多的海盗之中。它被称为“虚张声势”,是颇具欺骗性与迷惑性的一招,然而华而不实。虚张声势者从对手的犹豫和恐惧中寻找更佳一击的机会。
恩崔立发觉它常对较弱的对手有效,但在任何一个真正的天才面前都荒谬可笑。在他的时代里,他杀死过好几个虚张声势者——有两个是在一场战斗中丧命的,他们高速运动的刀锋在无意间互相妨碍。而他从不认为这些人有特殊的挑战性。
此刻,这伙鼠人靠近了贾拉索,显然对这种战技毫无敬意。他们迅速地在卓尔身周围成方阵,交互地向他冲去,迫使他不停地转身,转身,再多转一下。
贾拉索对此游刃有余,两把长剑以完美的和谐感旋舞着,格挡开一切试探性的攻击与冲刺。
“他们会令他疲倦。”恩崔立在面对最新的对手时轻声自语。他在尝试寻找一条能接近他的卓尔朋友的路径,好让贾拉索脱离困境。随后他又向卓尔投去一瞥,期望自己能及时赶到,但也坦率地怀疑着,这个让人失望的贾拉索是否仍然值得他如此费心。.
他喘息着,开始是由于迷惑,而后则是出于赞叹。
贾拉索忽然一个后空翻,同时扭转身躯,使他在落地时面对着原本在他身后的那个对手。受到了两次短促刺击的鼠人踉跄地退开,这刺击的短促是由于贾拉索已经确定了另外的目标。
卓尔滚翻开来,蹲伏在地,随即便向对面的鼠人爆发了压倒性的双重刺击。这个生物向后抱头鼠窜,在不顾一切的逃命中丢下了他的武器。
在他能思考之前,恩崔立惊呼出声,认为他的朋友必死无疑。一个手挥长剑的鼠人从贾拉索的左方直冲上来,另一个则从后面冲向他的右方,卓尔没有任何闪避的空隙。
“他们自我暴露了。”金穆瑞大笑着说道。他、莱基和伯殷永通过一道传送门观看着这些行动,这道门有效地使他们抵达了战斗的核心部分。
伯殷永认为鼠人变身的景象同样有趣。他向前跃去,抓住一个不小心蹒跚走进传送门的农夫,从侧面将他一剑刺穿,扔回到酒馆的地板上。
更多的人匆匆跑过,更多的喊声传到他们耳边。金穆瑞和伯殷永凝神观看,莱基在他们身后,闭着眼,正在准备法术。由于被禁锢的碎魔晶持续的热切呼唤,这个过程将使卓尔法师花费更长的时间。
戈德·艾伯瑞克斯从门边闪过。
“抓住他!”金穆瑞叫道。敏捷的伯殷永向门口跃去,以令人虚弱的紧握抓住了戈德·艾伯瑞克斯,拖着他回到这里。他异常稳固地掌藏书网握着戈德·艾伯瑞克斯,鼠人叫喊着,对金穆瑞提出抗议。
但是卓尔心灵异能者没有在听,而是专心地注视着他的法师朋友。他必须在最恰当的时刻关上门。
贾拉索甚至并不去尝试脱离这里。恩崔立明白,他一直都预计到了这些进攻,他在引诱他们。
贾拉索低伏身躯,左腿大幅度前伸,持着武器的双臂在身前伸展开来。他逆转了对身体的控制,在一次有着完美平衡的倏然移位后,卓尔又站直身子。他左臂伸直,剑锋向左方直刺,右手的长剑则在手中颤动翻旋。这样,在贾拉索首次旋身之时,剑尖便直直指向他的身后。
两个冲锋的鼠人突然停住了,他们的胸膛被完美的刺击所洞穿。
贾拉索撤回剑锋,继续挥旋着它们向左转去,旋舞的剑刃以所有受伤鼠人的鲜血划出轨迹。再度对身后的鼠人挥出一剑重击后,他以一记令这个生物身首分离的反手斜斩结束了这次旋身斩击。
这粉碎了恩崔立对虚张声势战技弱点的看法。
卓尔向他第一个攻击的鼠人奔去,他旋舞的长剑截断了对手的攻击,将之引入它们的回环当中。一时间,三道剑锋都在空中划着圆弧,然而只有贾拉索的两把剑没有失控。第三把长剑则在另两把的击斩和滑动中被架空了。
贾拉索用他的一道剑锋勾住那把长剑的剑柄,将之偏向一旁,击中另一个攻击者的胸膛,将他击退并打倒在地。
他突然狂野地前突,剑锋以完美的精密度旋转着,刺中了鼠人的手臂,而后锁骨上的一记恰到好处的刺击令另一条手臂软垂在身侧。鼠人的脸被砍中,接着便是咽喉。
贾拉索抬脚踢中蹒跚的鼠人的胸膛,将他仰天踢飞,并追了过去。
恩崔立本想到贾拉索身边去,但现在,卓尔正向恩崔立身边奔来,一边低声发出命令,使他的一柄剑缩回匕首的长度。他迅速将之插回鞘中,用空着的手抓住恩崔立的肩膀,将他拉开。
迷惑的杀手瞥了一眼他的同伴。更多的鼠人正从门窗处涌进酒馆,而剩余的农夫正在退却,摆出了完全防御的姿态。虽然鼠人的数目仍超过一打,但恩崔立并不认为他和这个不可思议地老练的卓尔战士在让他们躯体支离时会有任何困扰。
而更令他疑惑的是,贾拉索正向最近的墙壁跑去。在敌人众多的时候,在身后布置一道坚实的障壁或许有效,但见过贾拉索华丽而需要空间的战斗风格后,恩崔立觉得这样做很荒谬。
随后贾拉索放开恩崔立,探手摸索着大帽子的顶部。
他从这顶奇怪帽子的某个隐秘角落取出了一个用恩崔立不曾见过的织物做成的黑色圆盘,让它在墙边旋转。它在旋转中延展,将平面转向木质的墙壁,它碰到了墙壁……并卡在了那里。
它不再是一个织物制成的圆盘,而是一个洞口,墙壁上的,一个真实的洞口。
贾拉索将恩崔立推进洞口,他本人紧随其后,仅停顿了片刻以收回身后的魔法洞口,让墙壁重回到坚实的状态。
“快跑!”黑暗精灵大喊道,飞奔而去,身后是紧跟的恩崔立。
在恩崔立能问卓尔他知道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之前,那座建筑便爆裂成一个巨大的炽烈火球,那间酒馆、那些仍在出入口攀爬的鼠人,还有那些马匹,包括恩崔立和贾拉索的,临近的一切都被席卷进了火球之中。
两个人被飞掀在地,但立刻起身后退,全速奔离村庄,回到了环绕的群山和森林的掩蔽之中。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奔跑着,直到翻过一座山崖后,贾拉索终于喘着气倒在草木丛生的山坡上。“我已经开始喜欢我的马了。”他说道,“真不幸。”“我没见到那个施法者。”恩崔立指出。“他不在那间房子里。”贾拉索解释道,“至少他的身体不在。”
“那么你如何感觉到他的存在?”恩崔立问,但他停了下来,思索着使贾拉索做出挽救行为的推理。“金穆瑞和莱基从不期望戈德·艾伯瑞克斯和他的那一伙能拿到碎魔晶。”他推论道,“他们也不希望那些肮脏的鼠人首先从我们这里将它夺走。”
“我已经告诉过你,这是他们两个的通常策略。”贾拉索提醒他。“他们派遣炮灰和敌人战斗,金穆瑞开启一扇窗户,莱基通过它来施放他强大的魔法。”
恩崔立回头向村庄望去,缕缕黑烟在空气中浮动。“好想法。”他表示祝贺,“你救了我们两个。”
“是的,至少救了你。”贾拉索答道。恩崔立好奇地回望,看到卓尔用一只手的手指抵住下颏摩擦着,亮出一只恩崔立之前没有注意过的金红色的戒指。
“这只是个火球。”贾拉索说道,咧开嘴笑了。
恩崔立点点头,报以同样的笑容,惊奇于是否还有任何事情,任何贾拉索对之没有准备的事情存在。
第二十章 审慎与欲望的制衡
戈德·艾伯瑞克斯喘着气跌倒在地,小火珠从他身边飞过,穿过门口飞进了酒馆。在那个瞬间,金穆瑞关上了空间门。戈德·艾伯瑞克斯此前见过被掷出的火球,能够清晰地想像酒馆遭到的毁灭。他知道他刚刚失去了约摸二十名忠心的鼠人战士。
他摇晃着起身,环视着他的三个黑暗精灵伙伴。和此前与这个组合共事时一样,他并不确定他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你和你的部下表现得很好。”莱基评论道。
“你杀了他们。”戈德·艾伯瑞克斯大胆地说道,虽然他的口气并无任何非难之意。
“必要的牺牲。”莱基答道,“你不相信他们有任何击败阿提密斯·恩崔立和贾拉索的机会,对吧?”
“那么为什么让他们去?”挫败的鼠人首领问道,但他的声音消失在问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他内心关于这些究竟是什么人的暗示驱散了他的推理。戈德·艾伯瑞克斯和他的一党被派出去,仅仅是为了起牵制作用,在莱基和金穆瑞为恩崔立和贾拉索准备短暂的结局时缠住他们。
金穆瑞再度开启空间门,展示着被毁坏的酒馆。遍地躺着烧焦的尸体,没有一个生物还能动弹。卓尔审视着这幕可怖的 666f." >景象,他的嘴唇因一个邪恶的微笑而弯曲,而当戈德·艾伯瑞克斯意识到他刚才险险逃脱的命运之时,一阵战栗流窜过他的脊梁。
伯殷永·班瑞穿过那扇门,走进曾经是酒馆,但已经更近于露天的房间,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有两个鼠人还能稍微动弹。”卓尔战士告诉他的同伴。
“我们的朋友们呢?”莱基问。
伯殷永耸耸肩。“我既没看到贾拉索也没看到恩崔立。”他解释道,“他们在残骸之中,或者已被烧得面目全非了。”
莱基思考了一会儿,做了个手势让伯殷永和戈德·艾伯瑞克斯回到酒馆里四下搜寻。
“我的部下们怎么办?”鼠人问道。
“如果还有救,就把他们拖回来。”莱基答道。“罗丝女士会赐予我治愈他们的力量……如果我选>择这样做。”
走向空间门口的戈德·艾伯瑞克斯停了下来,好奇地回望着暗昧而危险的卓尔,不确定该如何理解这个牧法双修者的话语。
“你认为我们的猎物还在这里吗?”金穆瑞问莱基。他使用了卓尔语言,使鼠人首领被排斥在对话之外。
门口传来伯殷永的答复。“他们不在。”他自信地说,虽然很明显,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走遍废墟。“一些牵制和一个法师的咒文还不足以击倒那两个人。”
莱基因这次对他的法术效果的公然蔑视而眯起眼睛,但事实上他无法真的反对这个评价。他曾希望能够轻易干脆地抓住他的猎物,但他心底更加清楚,贾拉索会是一个令人忧虑、精明谨慎的目标。
“快些找。”金穆瑞命令道。
伯殷永和戈德·艾伯瑞克斯跑开了,翻动着冒烟的废墟。
“他们不在那里面。”过了一会儿,莱基对他拥有心灵异能的朋友说道。
“你同意伯殷永的推理?”金穆瑞问道。
“我听到了碎魔晶的呼唤。”莱基咆哮着解释道。他确实听到了那件魔器,顽固的阿提密斯·恩崔立的囚徒的新召>.唤。“那呼唤并非从酒店里传来的。”
“那么是从哪儿?”金穆瑞问道。
莱基仅仅是挫败地摇摇头。是的,在哪里呢。他听到了请求,却没有被告知场所,只有坚持不懈的呼唤。
“把我们的朋友们叫回来吧。”法师命令道。金穆瑞走出门去,不一会儿他带着伯殷永和戈德·艾伯瑞克斯回来了,还有两个严重烧伤但仍然活着的鼠人。
“帮帮他们。”戈德·艾伯瑞克斯请求道,将他烧伤的伙伴拖到莱基面前。“这是波维诺,一个亲近的指导者和伙伴。”
莱基闭上双眼开始吟唱圣歌,随后他睁开眼睛,将手伸向俯卧着蠕动的波维诺。他摇晃着手指,念诵出另一段神秘的字句终结了法术,一道迅捷的闪光在他的指尖绽裂,击中了不幸的鼠人。这个生物尖叫出声,间歇性地痉挛着。冒烟的鲜血和血块开始从他层叠的可怕伤口流出来,他痛苦地嚎叫着。
片刻之后,波维诺非常安静地躺在那儿死了。
“你……你干了些什么?”戈德·艾伯瑞克斯要求莱基解释,法师已经开始了另一段吟唱。
莱基没有回答。戈德·艾伯瑞克斯向他走去,或者至少是试图那样做。他发现他的脚
被粘在了地面上,仿佛站在一滩强力胶水之中。他四下扫视,目光盯在金穆瑞身上。从这个卓尔满意的神情中,他明白了,是心灵异能将他紧紧地定在原地。
“你令我失望。”莱基睁开双眼解释道,同时向另一个受伤的鼠人伸出一只手。
“你刚说过我们做得很好。”戈德·艾伯瑞克斯抗议道。
“那是在我知道贾拉索和阿提密斯·恩崔立逃脱之前。”莱基解释道。
他完成了法术,向另一个受伤的鼠人放出一道巨大的闪电。这个生物古怪地弹起,翻滚着,如同婴儿般蜷起身子,很快便随着他的同伴进了坟墓。
戈德·艾伯瑞克斯怒号着拔出剑,但伯殷永在那里,用自己精良的卓尔长剑击碎了他的剑锋。战士看向他的两个卓尔同伴。莱基点了点头,于是他划开了戈德·艾伯瑞克斯的咽喉。
鼠人的脚仍被紧紧地粘着,陷入地面之中。他无助而乞求地注视着莱基。
“我不允许失败。”卓尔法师冷酷地说道。
“埃尔贝雷斯王已经在我们的侦察者中广泛传播了消息。”精灵莎莱赫向到达雪花山脉西端施梅斯塔森林的矮人使者,伊万和派克保证道。卡德利毫不犹豫地派遣两个矮人来到他们的精灵朋友这里,确信任何接近者都会被埃尔贝雷斯王广阔的侦测网络所注意。
派克发出了声音,在伊万听来,这不像希望而更像战栗,虽然莎莱赫已经给予了他们想要的许诺。
或者,她给予了吗?
伊万·石肩谨慎地打量着这个精灵少女。她有着紫罗兰色的双眼和长长地垂过肩头的浓密金发,即便对于偏好矮短结实,胡须厚密的女性的矮人而言,她无疑也是美丽的。然而在莎莱赫的体态姿势和她音乐般的声音之中有着某些东西,精微的弦外之音。
“你们不用杀死他们,你知道。”伊万坦率地声明道。
莎莱赫的态度并没有太大改变。“是你自己将他们称作终极的危险。”她答道,“一个杀手和一个卓尔。”
伊万注意到,在她提到那个黑暗精灵时,语声中不祥的意味增强了,仿佛这个人的种族比他同伴的职业更令她反感。
“卡德利需要和他们谈谈。”伊万咕哝道。
“他能和死者交谈吗?”
“喔。”派克说道。他突然跳开了,短暂地消失在灌木丛中,回来时一只手背在身后。他跳到莎莱赫身前,令人毫无戒心地咧嘴笑了。“崔斯特。”他提醒道,并伸出手去,展示一朵他刚为她摘下的纤美花朵。
在这样的情感攻势面前,莎莱赫几乎无法维持她严苛的举止。她微笑着拿起那朵野花放到鼻端,以闻到它甜美的芬芳。“杂草丛中总有一朵花。”她说着,理解了派克的用意,“就像矮人部族中可能出现一位德鲁伊一样。这并不意味着还会有其他的。”
“希望。”派克说。
莎莱赫无力地轻声笑了。
“将你的心摆正位置。”伊万警告道。“卡德利是这样说的,否则碎魔晶将会达到你的内心,将它因自身的欲望而扭曲。这是他对你的警示与期望,精灵。”
莎莱赫真挚的微笑正是他所需要的全部许诺。
“昌提克立兄弟拟定了一整套让孩子们忙碌起来的计划。”丹妮卡对卡德利说,“我会准备在魔器到达时尽快动身。”
卡德利的神情看似他一点也不支持这个打算。
“你不会以为,我会容许你去拜访一条古老的龙,而自己却不在你身旁吧?”丹妮卡相当受伤地问道。卡德利叹息一声。
“我们此前已经遇到过一条龙,如果不是我们带着它横越群山的话,本来什么问题也没有。”女子提醒他。
“这次会更困难。”卡德利解释道。“在和那家伙打交道的同时,我需要消耗力量以控制碎魔晶。更糟的是,我确信魔器也会和那条龙交谈。对一件混沌和毁灭的器物而言,还有比一条强大的红龙更合适的持有者吗?”
“你的魔法有多强大?”丹妮卡问道。“恐怕没有那么强。”卡德利回答。“那么我、伊万和派克就更加必须和你一起去。”丹妮卡说道。
“没有迪奈的援助,你会让我们有机会和这样一头野兽战斗吗?”牧师真诚地问道。“如果迪奈不和你同在,你会需要我们尽快把你带离那里。”女子宽厚地微笑着回答,“这不是你的朋友们该做的事情吗?”
卡德利想要回应,但面对丹妮卡流露决意的面容,以及铭刻在她美丽脸庞上的平静,他无法开言。她当然想和他一起去,他也知道他不可能阻止她,除非他用魔法和强大的诡计离开。当然,伊万和派克也会和他一起旅行,不过当他想到将会成为德鲁伊的派克要面对一头红龙的时候,也不得不畏缩了。比起借这头巨大野兽的炽焰吐息引发一次单纯的火焰爆裂,他们宁愿永远不再去打扰它。派克对自然是如此倾心,或许不会那么愿意从一条龙身边走开,这条龙却是整个世界上对自然最大的扭曲。
丹妮卡将手放在卡德利的下颏下面,将他的头转向后方。于是,在她向他贴近时,他直直地看着她。
“我们会完成这件事,并且令自己满意的。”她说道,轻柔地吻了他的唇。“我们曾打过比这更糟的仗,亲爱的。”
卡德利没有否认她的话语,她的到场,或是她参加这次重要而危险的旅行的决意。他将她拉得更近,一次又一次地吻着她。
“我们在别处太忙了藏书网。”夏洛塔·维斯帕试图向金穆瑞和莱基解释。听说达拉巴德曾经被曼农军阀首脑们的间谍以某些方式渗透,这两个人并不高兴。
黑暗精灵们交换着关注的眼神。夏洛塔曾再三坚持说每个间谍都被抓住杀死了,但如果她错了呢?如果一个间谍逃脱了,并告知曼农的军阀首脑们达拉巴德发生的变化,将会怎样?或者,如果其他的间谍现在看清了巴沙多尼工会的瓦解背后的真正力量,又将会怎样?
“贾拉索投下的每把匕首都会很快有收获。”金穆瑞以卓尔的语言对莱基说道。
夏洛塔清楚地听懂了这些字句,但她并不真的了解这句卓尔谚语的含义,它指的是一个卓尔家族因另一个家族犯下罪孽所招致的复仇。金穆瑞的话是一个严厉的警告,提醒着贾拉索和克林辛尼朋的牵连可能会使他们自己容易遭受攻击,无论他们采取什么补救措施。
莱基点了点头,抚摸着下巴,轻声吐出些别人听不到的话语。他突然举步向前,正站在夏洛塔面前,在身前抬起双手,拇指相对。他吐出另一个字眼,一团火焰爆发出来,席卷了这个惊慌的女人的头部。她拍打着火焰,尖叫着在屋子里乱跑,躺倒在地翻滚着。
“要确保其他所有知道得太多的人同样地缺乏情报。”夏洛塔终于躺在他脚边的地板上死去时,莱基冷冷地说。
金穆瑞点点头,表情冷酷,然而他薄削的唇际因一个热切的露齿笑意的迹象而牵动。
“我会打开回到魔索布莱城的入口。”法师解释道。“我和你一样不喜欢这个地方,也知道我们的潜在利益并不值得达耶特佣兵团去冒险。我甚至不认为贾拉索愚蠢地逾越了理性告诫的限度是可惜的事情。”
“他那样做了更好。”金穆瑞同意道。“这样我们就能走上自己的道路,回到我们真正所归属的洞穴。”他向下瞥了一眼头部发黑冒烟的夏洛塔,再度微笑了。他向他的伙伴,他有着相似思维的朋友一躬身,离开了房间,渴望着开始其他的任务报告。
莱基也离开了房间,不过是通过另一扇门,走向通往巴沙多尼工会底层的楼梯。在那里,他能在安全的私人寝室里更好地休息。对金穆瑞说出的撤退命令伴随着他的每一步。
合理的命令。使人在变得过于危险的地方幸存下来的命令。
但是……他的脑海中仍存在着持续的呼唤,一种坚持不懈的侵袭,一次对帮助的祈求。
一个对超出他理解的伟大事物的承诺。
莱基坐进他私人房间的一张舒适的椅子里,不断提醒自己回到魔索布莱城才是达耶特佣兵团的正确行动,继续逗留在地表,即便是追索强有力的魔器,相对潜在的利益而言也是太大的冒险行为。
不久,疲惫的卓尔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十分类似一个黑暗精灵可能了解的真实的睡眠。
在这次“睡眠”中,克林辛尼朋的呼唤再度传向莱基,一次呼唤援助的祈求,和一个对作为回报的巨大利益的承诺。
这个预言性的呼唤迅速地放大了一百倍,带着更强烈的对荣耀和权力的许诺,并非卡林杉沙漠中壮丽的水晶塔,而是魔索布莱城中心用纯净的猫眼石建造的高塔,一座纯黑的建筑物,因内部的热度与能量而闪烁。
莱基警觉的审慎因那样的想象而无法维持:他面前是主母的行列,可恨的崔尔·班瑞也和她们一起来到塔顶向他致敬。
黑暗精灵的眼睛睁大了。他收拾起这些念头,从椅子上跳起来,飞快地去寻找金穆瑞以改变心灵异能者的指令。是的,他会打开回到魔索布莱城的门,而大多数达耶特佣兵团的人会回到他们的家园。
但莱基和金穆瑞不会就此止步。他们将带着一支战力留下来,直到碎魔晶找到一个合适的持有者,一个黑暗精灵的牧法双修者。他将带给魔器最高层级的力量,也将从它那里获取对等的力量。
在达拉巴德绿洲地下一间黑暗的会议室里,雅拉史克静静地为自己庆贺着,他令碎魔晶的承诺变得更强以诱惑莱基。金穆瑞曾告诉过雅拉史克达耶特佣兵团的计划变更,尽管雅拉史克表面上同意这次变更,这名灵吸怪却不愿意让碎魔晶不受制止地远去。凭借强大的专注与心灵控制,雅拉史克能够捕捉到来自魔器静静的呼唤的精微片段,但灵吸怪还无法逆溯回那些呼唤的源头。
在短暂的未来里,雅拉史克还需要达耶特佣兵团,但灵吸怪知道,一旦这个卓尔联盟实现了确定碎魔晶方位的意图,在不可避免的战斗中,他和莱基很可能会站在敌对的双方。
让事情如此发生吧,雅拉史克明白。金穆瑞·欧布罗札,一个了解克林辛尼朋更深更确切的弱点的心灵异能者,将会切实站在他这一方的战场上。
第二十一章 神之假面
“邻近如此美景之时,你为什么还要住在沙漠中呢?”贾拉索问恩崔立。
在绅士布瑞尔酒店的灾难发生后的几天中,这两个人迅速地前行着,恩崔立甚至要求在偏离他们路线的一座魔法高塔中找到的一位法师将他们传送了许多里,更加接近他们的目标:高飞之灵和它的牧师,卡德利。
这当然毫无损害,贾拉索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金币来源。
此刻,雪花山脉清晰地矗立在他们前方的视野中。夏日将尽,风中已带了寒意,但恩崔立几乎无法对贾拉索对这道风景的评论加以反驳。令杀手惊异的是,一个卓尔竟能在这种地表环境中发现美。他们向下望去,在座落于雪花山脉极西山坡的宽长溪谷中,古木参天,交织成一道凉蓬。即便是一生中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拒斥美的恩崔立,也无法否认这参差耸立的群山的壮美,山巅覆盖的白雪在阳光下灿烂闪烁。
“卡林港是我生活的地方。”片刻后,恩崔立回答。
贾拉索对此嗤之以鼻。“凭你的技巧,你能在世上任何一处安身立命。”他说道,“深水城,路斯坎,或者冰风谷,甚至是这里。无论是大城市还是小村庄,很少有谁能否定一个强大的战士的价值。没有人能驱逐阿提密斯·恩崔立,除非他们像我一样了解这个人。”
这段话令杀手眯起双眼注视着他。但两人都知道,这是纯然的玩笑——又或许不是。即便如此,贾拉索的话语里也有太多令恩崔立不悦的真实。
“我们必须绕到山脉南方才能到达卡顿,这些道路正将我们引向高飞之灵。”恩崔立解释道。“如果我们全速前进,几天 540e." >后就能站在卡德利面前。”
“那么全速前进吧。”贾拉索说道,“让我们摆脱掉魔器,然后……”他停住了,探索地看着恩崔立。
然后会怎样?
这个触手可及的问题就悬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中,虽然并没有人将之说出口来。在逃出达拉巴德的水晶塔之后,为了摆脱危险的魔器,这两个人怀着决意径直向着高飞之灵奔行。但是在那之后,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呢?贾拉索会为了恢复对达耶特佣兵团的领导而返回卡林港吗?两个人都心存疑虑。在思考了这种可能性之后,恩崔立当即明白,他不会跟随他的黑暗精灵同伴去做这件事。即便贾拉索能够用某些方式解决莱基和金穆瑞播下的变乱种子,恩崔立也并不期待再度加入卓尔的队伍。如果他死了,绝大多数虚假的同盟者都会感到高兴。在洞悉这个事实时,他不希望每走一步都需要经过计算。
他们将会去哪里?是结伴还是分离?两个人都在沉思着这个问题。这时,一个有力而优美,充满共鸣力量的声音飘过田野向他们传来。
“站住投降!”它说道。
恩崔立和贾拉索四下环视,看到了一个单独的身影。那是一个美丽优雅的女性精灵。她身侧悬着锻造精良的长剑,坦然地向他们走近。
“投降?”贾拉索咕哝道。“所有人都必须期望我们投降吗?至于站住,天知道,我们根本没在走动!”
恩崔立几乎没有在听,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他们周围的树木上。精灵少女的步态告诉了他更多东西,于是他几乎立刻证实了他的猜测。他看到树枝间的一个精灵弓箭手,接着是另一个,弯弓瞄准了他和他的同伴。
“她不是一个人。”杀手对贾拉索耳语道,试图在说话时维持脸上的微笑——对那个接近的战士而言仿佛邀请的神情。
“精灵们很少如此。”贾拉索静静地回应道。“特别是在他们面对卓尔的时候。”
面对这个单纯的事实时,恩崔立难以维持他的微笑。他认为如雨的箭支随时会对他们倾泻而下。
“致敬!”贾拉索大声叫道。他脱下帽子,意欲坦然地展露他的血统。
恩崔立注意到精灵少女明显地退缩了,因这一幕而放慢了脚步。即便她还隔着三十步开外的距离,没有那顶帽子的遮盖,贾拉索显然是个卓尔。
她略微靠近了些,维持着完美的冷静坚定,没有流露任何表情。这令恩崔立认为没有和谈的机会了。他花了片刻去聆听克林辛尼朋无声的呼唤,试图判断碎魔晶是否召来了更多的敌人,以将它从恩崔立的掌握中解救出去。
他没有发觉任何异常,魔器和这个精灵之间一无关联。
“你们身周有一百名战士。”精灵少女在距他们二十步的地方停步说道。“没有比用箭射穿你微小的卓尔心脏更令他们高兴的事情,但我们来这里并非为了这个——除非你如此期待着。”
“荒谬!”贾拉索说道,相当地精力蓬勃。“我为什么要期待这样一件事呢,美丽的精灵?我是冰风谷的崔斯特·杜垩登,一个游侠,我的心和你的并没有区别,我相信!”
精灵的双唇抿得很紧。
“她没听说过你,我的朋友。”恩崔立说道。
“施梅斯塔森林的莎莱赫听说过崔斯特·杜垩登。”莎莱赫断然告诉他们。“她也听说过达耶特佣兵团的贾拉索,和阿提密斯·恩崔立,最可憎的杀手。”
这令这两个人相当一段时间内都眨动着眼睛。“一定是碎魔晶告诉她的。”贾拉索对他的同伴耳语道。
恩崔立并未否认,但他也并不相信。他闭上双眼,再度尝试觉察魔器和精灵少女之间的连结,但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现。什么都没有。
但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那么你就是施梅斯塔森林的莎莱赫吗?”贾拉索彬彬有礼地问道。“或者,可能你是在说另一个人?”
“我就是莎莱赫。”精灵宣告道。“我和聚集在你们周围树林里的朋友们被派遣到这里寻找你,达耶特佣兵团的贾拉索。你带着对我们意义重大的东西。”
“不是我。”卓尔说道,装作困惑的样子。他很高兴能够以说出事实的方式来更好地伪饰这种困惑。
“碎魔晶被贾拉索和阿提密斯·恩崔立所拥有。”莎莱赫肯定地说。“我不介意你们中是谁拿着它,只知.道你们拥有它。”
“他们将会很快攻击。”贾拉索对恩崔立耳语道。“魔晶劝诱了他们。我恐怕没有赌注可下了。”
恩崔立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一点也没有。碎魔晶并没有呼唤莎莱赫,也没有呼唤其他任何一个精灵。如果它这样做,那道呼唤无疑会被彻底拒斥。
杀手注意到贾拉索正在做着一些微妙的动作,那是运转一道咒文的姿态。他将一只手放在黑暗精灵的手臂上,牢牢地抓住他。
“我们确实拥有你说的那件东西。”恩崔立对莎莱赫说道,迈步走到贾拉索身前。他耸了耸肩,再无其他动作。“我们正要把它带给高飞之灵的卡德利。”
“为了什么目的?”莎莱赫问道。“这样他便可以使世界摆脱它。”恩崔立大胆地回答,“你说你听说过崔斯特·杜垩登。如果这是真的,如果如我所相信的,你也听说过高飞之灵的卡德利,那么你..应该知道崔斯特本来正要把这件魔器带给卡德利。”
“直到它被一个扮成卡德利的黑暗精灵从他那里偷走。”莎莱赫以主导的口气断然说道。确实,如同卡德利所告诉她的一样,这特别的一双人物正是以这种方式取得了魔器。
“一个临时的观察者或许不了解事情的因由,”贾拉索插嘴道。“满意于此吧,我们持有碎魔晶,并且正要将它送给高飞之灵的卡德利,这样他便可以使世界摆脱克林辛尼朋的威胁。”
莎莱赫向树丛中做了个手势,她的同伴们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那是数十个神情严峻的精灵,全部都是战士,手持手工制作的长弓,佩着精良的武器,身着闪光的软甲。
“我奉命护送你们去高飞之灵。”莎莱赫解释道。“但不知道是否要保留你们的生命。走得快些,不要出声,不要做出任何有敌意的举动,这样或许你们能活着看到神殿壮丽的门扉。虽然我并不希望如此,我向你们保证。”
她转过身走开了。精灵们开始向黑暗精灵和他的杀手同伴围过来,他们仍然手持弓箭,箭支为了杀戮而瞄准着。
“这比我预想的要好些。”贾拉索干巴巴地说。
“那么你是个永远的乐天派。”恩崔立以同样的语气回应道。他四下搜索,想找到精灵圈子中的弱点,却只看到铭刻在每一张俊美面容上的无可回避的杀意。
贾拉索同样看到了这些,而且更加清晰。“我们被抓住了。”他评论道。
“而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与崔斯特·杜垩登遭遇的全部细节……”恩崔立说道,不祥的字句在空气中飘悬着。
贾拉索一直苦笑着,直至恩崔立转过身去。他希望他不必被迫对他的同伴揭露那次遭遇的真相。他不愿告诉恩崔立崔斯特仍然活着。贾拉索相信恩崔立已经走出了因崔斯特而起的消极困扰,如果他想错了,恩崔立又得知了真相,面对这个老练的战士,他将很可能为生命而战。
贾拉索环顾许多面容严峻的精灵,确信他的麻烦已经足够多了。
在高飞之灵会面时,当贾拉索暗示他和他的同伴确实无法相信让一支愤怒的精灵队伍把他们带来的人之时,考虑到卓尔和地表精灵之间的相互观感,卡德利压制了怒气的言语。
“但你已经说过这和我们无关。”贾拉索理论道。他向恩崔立瞥了一眼,但杀手并不表露出支持,他什么也没有表露。
自他们到达之时起,恩崔立没有说过一个字。卡德利的副手,一个名叫丹妮卡的自信的女子也一样。事实上,她和恩崔立仿佛是用相同的材质塑成的,而没有一个人看起来喜欢这个事实。整段时间里,他们几乎都在目不转睛地彼此怒视,仿佛他们之间有着什么隐藏的事情需要解决,某种私人的世仇。
“诚然如此。”卡德利最终承认。“在另外的场合下,我会有许多问题要问你,魔索布莱城的贾拉索,而这些问题大多数都远非对你外表行为的夸赞。”
“一次审判?”黑暗精灵问道,嗤之以鼻。“这是你的地盘么,地方官卡德利?”
牧师背后黄胡子的矮人显然是两个矮人中更严肃的一个,他咕哝着,不适地动了动。他绿胡子的兄弟仅是维持着天真愚蠢的微笑。以贾拉索总是在搜寻层叠的谎言的思考方式,这个微笑令绿胡子的矮人被看作两者中更危险的那个。
卡德利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贾拉索。“我们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说道。
“但是对谁负责呢?”卓尔反问。“你是否相信自己能理解我所过的生活,审判的牧师?我怀疑,在魔索布莱城的黑暗中,你会如何活着?”
他想要继续,但恩崔立和丹妮卡同时打破了沉寂,异口同声地说道:“够了!”“喔。”绿胡子的矮人喃喃道,因为房间里陷入了纯然的静默。恩崔立和丹妮卡因他们相同的宣告而同样吃惊。他们狠狠地盯着对方,仿佛已濒临战斗的边缘。
“我们停止吧。”卡德利说道。“交出碎魔晶,然后继续走你们的路。让你们的过去困扰你们的良心,而我将只关注你们在未来会做些什么。如果你们仍呆在高飞之灵附近,那么要明白你们的行为在我的视域之中,而我会一直注视着。”
“我因这个想法而战栗。”在贾拉索作出同样的,然而不那么生硬的回答之前,恩崔立答道。“不幸的是,对我们所有人而言,我们共处的时间才刚刚开始。我需要你毁灭这件邪恶的魔器,而你需要我,因为我拿着它。”
“把它交出来。”丹妮卡说道,冷冷地看着这个男人。恩崔立对着她虚假地一笑:“不。”“我发过誓要摧毁它。”卡德利争辩道。“我此前听过之类的话。”恩崔立答道,“至今为止,我是唯一一个能无视魔器的诱惑的人。因此在被摧毁之前,它会放在我这里。”他的内心感到一阵痛楚,那是祈求、威吓与他所知的最纯粹的怒火的混合,完全从被囚禁的碎魔晶上发散出来。
丹妮卡嘲笑他,仿佛他的宣告是全然的荒谬,但卡德利制止了她。
“你无需装腔作势地豪言壮语。”牧师对恩崔立保证道。“你不必去做这件事。”
“我要去。”恩崔立答道。但当他看向贾拉索的时候,他的卓尔同伴看似站在卡德利一边。
恩崔立当然明白他的观点。强大的敌人在追赶他们,要摧毁碎魔晶也需要先经过一场可怕的战斗。但恩崔立心里仍然明白,他必须看到它的毁灭。他深切地憎恨这件魔器。他需要看到这件控制人心的可怕物品被完全除掉。他不明白他为何有如此激烈的感觉,但他简单而清晰地知道,在他还有呼吸之时,他不会将魔器交给卡德利或是丹妮卡,莱基或是金穆瑞。“我会了结它。”卡德利提出。“你是这么说的。”杀手毫不犹豫,辛辣地答道。
“我是迪奈的牧师。”卡德利开始反驳。“在极少的可信任者之中,我被认为是最好的牧师。”恩崔立冷冷地打断了他。“以我看来,他们比穴居野人和谄媚者还不如,都是些世上最大的伪善者和骗子。”
“我的朋友,请不要放纵你的情绪。”贾拉索干巴巴地说道。
“我本以为这个名声属于杀手、刺客和小偷。”丹妮卡宣称。她的语气和神情明显流露出对阿提密斯·恩崔立全然的憎恶。
“亲爱的女孩,阿提密斯·恩崔立不是小偷。”贾拉索说着,露齿而笑,希望在不断累积的紧张感爆发之前将之部分驱散。他和他的同伴发觉,面对这间房屋内外的强大部署,他们需要自卫。并非短暂的关注,数十个牧师和一整队精灵无疑正在讨论这两个不足为范者的到来。
卡德利将一只手放在丹妮卡的手臂上,安抚着她,同时深吸一口气,再度从头开始理论。
恩崔立再度简短地打断了他。“无论你想怎么说,简单的事实是,我拥有碎魔晶,而我比其他所有尝试者都具备必要的自制力,以压制它的呼唤。”
“如果你想把魔晶从我这里拿走,”恩崔立继续说道,“那么试试吧,不过要记住我不会轻易交出它,我甚至会对你使用魔晶的力量。我希望它被摧毁,而你也希望,你是这样说的。那么,我们一起去做这件事。”
卡德利停顿了很久,看看丹妮卡,又看看贾拉索,但没有人回应他。牧师耸耸肩,又看向恩崔立。
“如你所愿。”他同意了。“魔器必须被一条古老而巨大的红龙的吐息与魔法黑暗所吞没。”
贾拉索点点头,但又停住了,他深暗的双眼睁大了。“把它交给他。”他对他的同伴说道。
阿提密斯·恩崔立,虽然不愿面对任何体型与年岁的红龙,却更担心获得自由的克林辛尼朋再度发挥它的力量所产生的结果。他现在知道如何摧毁它了,他们都知道,而碎魔晶绝不会让他们活下去,除非他们成为魔晶的仆从。
这可能是阿提密斯·恩崔立最憎恶的事。
贾拉索想提出崔斯特·杜垩登曾显示过同等的自制力,但他无声地抑制了这个念头,不愿在任何话语中提及卓尔游侠。看到卡德利对局势的了解,贾拉索清楚地知道,牧师了解他与崔斯特遭遇的真相,而贾拉索不愿让恩崔立发现他的复仇对象仍然存活,至少不是现在,在他面临如此多的压力的时候。
贾拉索思考过将一切说出来,他忽然想到,坦白说出真相会提升恩崔立结束这一切的意愿,他会交出魔晶,这样他和贾拉索就能去从事更重要的事情——寻找那个卓尔游侠。
贾拉索压制了这个想法,微笑着。他明白,这个灵感的源头乃是被囚禁的碎魔晶的诡计,一次狡诈的心灵感应。
“聪明。”他低语着,在所有的眼睛转而注视他的时候,仅仅露出微笑。
不久之后,当卡德利和他的朋友们作着到卡德利所知的某个龙窝旅行的准备时,恩崔立和贾拉索在壮丽的高飞之灵外散着步。当然,他们充分意识到,无数警惕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它的美无可否认,你不承认吗?”贾拉索问道。他回望着崇高的神殿,高耸的尖顶,飞扬的拱壁,以及巨大的彩色窗户。
“神的假面。”恩崔立乖僻地答道。
“面具还是脸?”总是令人惊讶的贾拉索问道。
恩崔立狠狠地瞪着他的同伴,接着又看向高耸的神殿。“假面。”他答道,“或者幻象。那些想要爬到所有人之上却没有能力的家伙编造的幻象。”
贾拉索探询地看着他。
“凭借他的思想,和凭借刀剑一样,都能令一个卑下者提高他的地位。”恩崔立简单地解释道,“如果他能够传布对某个神的信仰,或者其他的说辞的话。这是整个世界上最大的诡计,是国王和贵族们信奉的东西,与此同时,卡林港和其他城市街道上那些未成年的说谎的小偷们因尝试骗取他人的钱包而失去他们的舌头。”
这是贾拉索从这个难以捉摸的阿提密斯·恩崔立口中所探查到的最尖锐而富启迪性的洞察话语,关于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的重大线索。
直到那时,贾拉索一直试图找出一条路,使得当恩崔立、卡德利和卡德利所挑选的其他人去面对红龙,摧毁魔器时,他能够在后面等待。
现在,由于看似不经意地瞥见了阿提密斯·恩崔立的内心,贾拉索意识到,他必须走下去。
第二十二章 在旁观者眼中
巨兽躺着小憩,但即便在睡梦中,这条龙看起来也是一个可怕而易怒的存在。它如猫般蜷缩着,长长的尾巴绕过头顶,覆满鳞片的宽阔bbr>..背部在深重的吐息中如巨浪般起伏,缕缕灰烟随着呼吸从它的鼻孔中喷出,隆隆鼻息在山洞的岩石地面上回响。岩穴中没有光亮,除了龙自身所发出的金红色的光——一道炽热的光亮,仿佛这头充满了能量与狂野的火焰的巨兽无法将之仅仅储存在鳞片之中。
在探知之镜的另一端,六个不像同伴的人——卡德利、丹妮卡、伊万、派克、恩崔立和贾拉索,正用充满敬畏和戒惧的眼神注视着这条龙。
“我们可以利用莎莱赫和她的弓箭手们。”丹妮卡说道,但是这当然不可能,因为精灵们彻底拒绝和一个黑暗精灵同行,无论为了什么目的。他们已经回到施梅斯塔森林中的家园去了。
“我们可以动用埃尔贝雷斯王的整支军队。”卡德利补充道。
“喔。”派克说道。他看起来仿佛完全被这条至少和老费恩特尼玛一样大,一样可怕的爬虫迷住了。
“那就是那条龙。”卡德利说道,转向恩崔立。“你确定你还希望和我同行吗?”他的问句无力地收束,却点燃了阿提密斯·恩崔立眼中的热望。
杀手探手入袋,取出碎魔晶。
“目睹你的毁灭吧。”他对魔器低语道。他感到魔晶散发出强大的失望。卡德利同样感到了这些。它首先呼唤了贾拉索,而这个机会主义的卓尔确实想要去拿取它,但他抵御住了。
“把它拿开。”丹妮卡看看闪烁绿光的魔晶,又看看挪动的巨兽,严厉地低声道。“它会唤醒那头龙的!”
“亲爱的,你想哄骗一头仍然睡着的龙吐出炽焰的龙息吗?”贾拉索提醒她,但丹妮99lib?卡对他怒目而视。
恩崔立清晰地听到碎魔晶的呼唤,也意识到它的企图。他知道这个女人说的话是明智的,但当他们确实需要唤醒这头巨兽时,如果它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他们将会获得更好的招待。杀手看了看魔器,露出>藏书网一个自信而骄傲的笑容,将它丢回他的口袋里,点头示意卡德利关闭探知之镜。“我们何时动身?”杀手问卡德利,他的语气清楚地表明,他丝毫不曾为这条巨大红龙的影像所震慑,他热切地期望动手毁灭这件邪恶的魔器。
“我需要准备合适的法术。”卡德利答道。“时间不会太长。”
牧师示意丹妮卡和他其他的朋友们陪伴他们两位不受欢迎的伙伴离开,因为他仅仅是暂时停止了探知之镜的图像。在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立即在自己身上施加了一条能让他看穿黑暗的咒文,再度唤出了龙穴的景象。他令探知之镜的眼睛在大而错综的巢穴中漫游。
他注意到地面上有许多大裂缝,当他沿着其中一条向下之时,他意识到,在这头熟睡的爬虫身下有一个通道和洞穴的迷宫。而且,卡德利并不确信龙的洞穴有着安全的结在选择将要伴随他去到这头名为赫淮斯托斯的巨兽的巢穴的法术时,他必须好好记住这些。
莱基沉入深深的专注之中,他合着双眼,让克林辛尼朋的呼唤侵占他全部的思维。他只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愤怒与绝望,对帮助的祈求,以及对最终的荣耀的承诺。
他也看到了另外的一些景象,特别是一头蜷曲的巨大红龙。他听到一个词汇,一个在他脑海中回荡的名字:赫淮斯托斯。
莱基知道他必须赶快行动。他回到他位于巴沙多尼工会下的私人房间中,全心全意地向他的罗丝女士祈祷,告诉她碎魔晶的事情,以及这件魔器可能让他带到世界上的光荣的混乱。
整整几个小时,莱基独自祈祷着,将所有敲他的门的人,包括伯殷永和金穆瑞,都以生硬而不可通融的口气打发走了。
而后,当他确信他获得了他黑暗的蜘蛛神后的关注,或者至少是她某个宠臣的聆听之时,法师施放了强大的法术,开启了异位面的大门。
如同通常施放这个法术时一样,莱基需要当心不必要的或太过普通的位面居民走出这扇门。尽管他的疑虑是正确的,但事实上,穿过这扇门的生物是一只蜡融妖。它们是罗丝的侍女,比起蜘蛛神后本人,它们更像半溶的蜡烛,有着长长的肢体。
莱基屏住呼吸,突然疑惧他透露魔器之举是不是错误的。罗丝会不会自己想要这件魔器,而命令莱基将之交给她?
“你呼唤女神以寻求帮助。”蜡融妖说道,它的声音稀薄而发自喉音,是一种双重声调的可怕语音。
“我想要回到魔索布莱城。”莱基承认,“虽然我此时还不能。一件混乱的器具将要遭到毁灭……”
“罗丝女士知道那件魔器,克林辛尼朋,泰阿楚玛特家族的莱基。”蜡融妖答道,而这个生物冠诸他的头衔令这个卓尔的牧法双修者惊讶。
他的确曾是泰阿楚玛特家族的一个儿子,但契德·纳撒城的这个家族已经湮灭了一个世纪之久。这是一个微妙的暗示,卓尔意识到,罗丝和她宠臣们的记忆事实上很长久。
或许这也是一个警告,在一座罗丝最强大的女祭司们的城市里使用这件强大的魔器,他需要非常小心。
此时此地,莱基看到他控制魔索布莱城的梦想溶解了。
“你将到哪儿去找这件东西?”神后侍女问道。
莱基结巴着说出了回答,此刻他的思维正在其他地方。“赫淮斯托斯的巢穴……一条红龙。”他说道,“我不知道在哪里……”
“你将得到答复。”神后侍女许诺道。
它转过身走进了莱基的门,入口立即合上了,虽然卓尔法师并未做任何能够消除它的事情。
罗丝本人在观看这场变化吗?莱基不得不怀疑,也不得不害怕。他再度认识到他支配魔索布莱城这一梦想的轻率。碎魔晶确实很强大,强大到足以令莱基去使用,或者足以令主母们丧失地位,让他达到拥有巨大权力的位置,但蜡融妖说出他全名的方式中有某些东西告诉他,他确实需要小心。罗丝女士不会允许魔索布莱城平衡的权力结构中发生如此的变化。
短短一刻时间里,莱基思索过放弃他寻找碎魔晶的命令,思索过和他的朋友金穆瑞作为共同的领导者带着他余下的同盟和他的财富撤回魔索布莱城。
这是极短的一刻,因为碎魔晶的呼唤急速向他回流,耳语着它对于权力和荣誉的承诺,向莱基展示着地表并非如他所认为的那么禁忌的地方。有了克林辛尼朋,这个黑暗精灵可以继续贾拉索的构想,但是在更合适的地方——或许是满是地精的山地,组建一支盛大而永恒的,宠臣与奴仆的军团。
卓尔法师交互揉搓着他细长的黑色手指,不安地等待着蜡融妖许诺给他的答复。
“你不能否认这种美。”贾拉索评价道。他和恩崔立再度坐在神殿外面,作着旅行前的放松。两个人都清楚地意识到,许多警觉的凝注正从各种有利的视角聚焦在他们身上。
“ 5426." >否认那种美需要极度的决意。”恩崔立答道。他的口气表明他无意于再度重复这种对话。
贾拉索贴近地观察着这个男人,仿佛希望这种身体上的详细探察能启开阿提密斯·恩崔立的往事中的黑暗场景。卓尔并不惊异于恩崔立对“伪善”的牧师们的反感。在许多方面,贾拉索同意他的看法。黑暗精灵活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经常在魔索布莱城之外冒险,洞悉几乎每一个来到这个幽暗城市的访问者的行为,他见过足够多的托瑞尔不同教派的虔信者,明了许多被如此称谓的牧师的伪善本性。但在阿提密斯·恩崔立心里有着比他此时所表现出来的更深的某些东西,发自内心的情绪。
这一定是恩崔立的过往中的某个事件,一幕深深困扰他的景象,其中存在着一个牧师。或许他被某个牧师错误地指控犯了某些罪孽并拷打,而那个牧师经常成为地表某些小工会的看守者。或许他一度懂得去爱,而那个女子被某个牧师从他身边夺走,或是杀死。
无论如何,当恩崔立仰望壮丽的高飞之灵时——无论就什么标准而言它都是壮丽的——贾拉索都能清晰地看到他黑色眼睛里的憎恨。即便是对于贾拉索,一个幽深黑暗中的存在,这所建筑都名副其实。当他凝注那些高耸的尖塔时,他的整个灵魂升华了,他的精神受到启迪,高尚而愉悦。
很显然,他的同伴并非如此,阿提密斯·恩崔立身上仍存在另一个谜团,有待贾拉索去探寻。他发现这个男人确实很令他好奇。
“魔器被摧毁之后,你会去哪里?”恩崔立出乎意料地问道。
贾拉索不得不踌躇了,他需要充分理解这个问题,并思考他的答复。而事实上,他确实无以作答。“你是说,如果我们摧毁了它。”他纠正道,“我的朋友,你曾经对付过一条红龙之类的东西吗?”
“卡德利做过,我确定你也做过。”恩崔立答道。
“只有一次,而且我真的毫不希望再与如此一头巨兽对话。”贾拉索说道。“一个人无法与一条红龙以确定的水准理论,因为它们并非对个人利益有着确定目标的生物。它们看,它们毁灭,并拿走残存的东西。这确实是一个简单的存在,而这令它们全部都更加危险。”
“那么让它看到碎魔晶并摧毁它。”恩崔立评论道。同时他感到一阵刺痛,碎魔晶的哀求。
“为什么?”贾拉索忽然问,恩崔立意识到他总是个机会主义者的朋友听到了那无声的呼唤。
“或许我们的计划尚未成熟。”贾拉索解释道,“我们现在知道如何摧毁碎魔晶了,或许这足以令我们使用这件魔器,不断让它屈从于我们的意志。”
恩崔立笑了起来。
“我说的是事实,如果按我的推论去做,就会获得利益。”贾拉索坚持道。“毫无疑问,克林辛尼朋开始操纵了我,但现在我们确定,是你,而不是魔器,是你们的联结中的切实主宰,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急着摧毁它呢?为什么不先确定你是否能够充分控制这件魔器以赢得我们自己的利益?”
“因为毫无疑问,如果你知道你能摧毁它,碎魔晶也知道这一点,那么或许就不再有摧毁它的必要了。”恩崔立配合地说道。
“没错!”兴奋起来的黑暗精灵说道。
“因为如藏书网果你知道你能摧毁水晶塔,那么你就没有可能去毁掉两座水晶塔。”恩崔立讽刺地答道。贾拉索惊讶地眨了眨一只眼睛,热切的笑容从他黑色的脸上消失了。
“它又这样做了。”卓尔干巴巴地评论道。
“鱼钩上挂着相同的诱饵,而名叫贾拉索的鱼更紧地咬住了钩。”恩崔立答道。
“我说,神殿很漂亮。”贾拉索说道,望向远方,有意识地转变了话题。
恩崔立又笑起来。
那么,延误他。卓尔把在红龙赫淮斯托斯的巢穴阻止贾拉索、恩崔立、牧师卡德利和他的朋友们的计划告诉灵吸怪后,雅拉史克对金穆瑞说道。
除了公开的战争,莱基不会被任何事情所阻挠。金穆瑞解释道。他将不惜代价取得碎魔晶。
因为碎魔晶是如此告诉他的。雅拉史克答道。
然而看起来他已经从它的掌控下至少是部分地解放了自己。金穆瑞争辩道。他让许多卓尔战士回到我们在魔索布莱城的据点,也有步骤地放弃我们在地表这里的占领。
足够正确。灵吸怪承认。但如果你相信碎魔晶会让莱基将它带回幽深无光的地底世界,你就是在欺骗自己。它是一件从阳光中获取力量的古老物品。
莱基认为地表的几座水晶塔能让魔器将阳光的力量带回魔索布莱城。金穆瑞解释,事实上,卓尔法师对他说起过这种特别的可能,克林辛尼朋告诉莱基的可能。
莱基会看到许多可能性。雅拉史克的思维说道,灵吸怪的回应中有着怀疑的测度,并转为讥讽。这些繁多而非凡的可能都有着相同的来源。
这是金穆瑞·欧布罗札不愿思考的要点,他发觉他正站在五个危险的对手中间:莱基、雅拉史克、贾拉索、阿提密斯·恩崔立,以及碎魔晶本身。他无力改变正在迫近的事件。他不会反对莱基,由于他对这个牧法双修者的力量与智慧的尊敬,也由于他和这个卓尔的深切联系。在他潜在的敌人中,金穆瑞最不惧怕雅拉史克。他知道,有莱基站在他这一方,灵吸怪无法获胜。金穆瑞能够压制雅拉史克的精神力量足够长的时间,让莱基解决这个生物。
对碎魔晶的控制力量心存敬意的同时,他知道这件强大的魔器不会喜欢任何心灵异能者。金穆瑞诚实地相信,作为有着共同利益的结合,这件魔器确实很匹配莱基。贾拉索无法掌控魔器,但贾拉索并未被适当地预先警告过它的控制力。金穆瑞怀疑莱基会犯同样的错误。
心灵异能者仍然相信,如果碎魔晶确实被摧毁,一切将会更加简单和清楚,但他不会反对莱基以保证那件事发生。
他看着灵吸怪,意识到单是为这个有着球状脑袋的生物提供情报,在某些意义上他已经开始反对他的朋友了。莱基想要与碎魔晶建立联盟,这个生物当然是莱基的敌人之一。
出于尊敬,金穆瑞向雅拉史克一躬身,在心灵异能的风中漂浮而去,回到巴沙多尼公会中他的私人房间。他知道,在大厅下方不远处,莱基正在等待着蜡融妖的答复,谋划着对贾拉索和这个堕落的领导者找到的新同伴的打击。
金穆瑞不知道他该怎么做才能满足这一切。
第二十三章 灾难的面容
卡德利走到他面前,开始吟唱一段舒缓的圣歌时,阿提密斯·恩崔立以明显不信任的眼神注视着这位迪奈的牧师。卡德利已经在他自己、丹妮卡、伊万和派克身上都加护了准备好的防护性魔法,但在恩崔立眼中这个牧师或许会利用这个机会摆脱他。让他去面对一条红龙的喷吐,并错误地认为他对这场火焰风暴有着恰当的魔法防御,要毁灭阿提密斯·恩崔立,还有比这更好的方式吗?
杀手瞥了一眼贾拉索,他拒绝了卡德利的援助,声称他有自己的想法。黑暗精灵对他点点头,来回摆动着手指,无声地对恩崔立保证,卡德利在他身上施加的确实是防护火焰的魔法。
当他完成之后,卡德利向后退开,检视着这个团队。“我仍然相信我一个人能做得更好。”他说道,这令丹妮卡和恩崔立都露出怒色。
“如果这像树立一道火焰的障壁,并把魔器扔出去让龙对着它喷吐那样简单的话,我会同意的。”贾拉索答道。“我恐怕,你可能需要刺激那头巨兽让它喷吐。龙类并不急于使用它们最强大的武器。”
“当它看到我们所有人时,将很可能肆意地喷吐。”丹妮卡推论道。
“噗!”派克表示同意。
“意外,我亲爱的卡德利。”贾拉索说道,“我们必须考虑到各种意外,为每一种扭转游戏的可能性作准备。对于一条古老而有智慧的红龙,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们的对话终结了,两个人都注意到派克在他哥哥周围跳跃着,在抗议着拍打的伊万身周洒一些粉末,唱着古怪的歌。他以一个大大的微笑结束了这些,跳起来对伊万耳语。
“据说他有一个自己的法术可以添加。”黄胡子的矮人说道。“在我身上和他自己身上各施放了一个,并想知道你们中有谁想要一个。”
“哪类的法术?”
“另一个防护火焰的法术。”伊万解释道,“据说卓坏们可以做这个。”
这招致了贾拉索的大笑,并非他并不相信矮人的每个字眼,而是因为他认为这整幕景象——一个矮人德鲁伊,十分可爱。他向派克鞠了一躬,接受了矮人的下一个法术。其他人也合宜地跟着做了。
“我们要尽可能赶快。”卡德利解释道,把他们带到房间后面一扇大窗子的旁边,这间房间位于高飞之灵某座高耸的尖顶高层。“我们的目的是毁掉这样物品,别无其他。我们不是要和那头巨兽战斗,挑起它的愤怒,并且,”他看着恩崔立和贾拉索把话说完,“绝对不要试图从强大的赫淮斯托斯那里盗取任何东西。”
“记住,”牧师补充道,?t>“你们身上的魔法可以削弱一次赫淮斯托斯的火焰冲击,或许两次,但不会比那更多了。”
“一次就足够了。”恩崔立答道。
“太多了。”贾拉索咕哝道。
“每个人都了解在我们进入龙的主要洞穴时自己的任务和位置了吗?”丹妮卡问道,忽略了喃喃抱怨的卓尔。
她没有获得任何疑问。将之作为一个肯定的答复,卡德利再度开始吟唱,一道履风而行的咒文很快将他们带出了神殿,向东南走了很多里,到了强大的赫淮斯托斯的洞穴。牧师并未用魔法让他们从正门口走进去,而是沿着洞穴深处复杂的地下结构飞行,到达了通往龙的主要洞穴的一个大岩洞里。
当他解除法术,让他们的身体沉降到洞窟中之时,他们能听到睡着的龙巨大的叹息声音,带着烟气的大声呼吸。
贾拉索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缓缓地,尽可能安静地向前移去。他消失在一块高出地面的岩石之后,随即便转了回来,竟然扶着墙壁以稳住自己。他看着其他人,严峻地点点头,仅从他那张总是很自信的脸上的神色看来,无疑他已经看到了那头巨兽。
卡德利和恩崔立走在前面,丹妮卡和贾拉索跟随其后,石肩兄弟在他们之后。岩石后面的通道仅延伸了很短的一段距离,便扩展为巨大的岩洞,地面上纵横着无数裂纹和罅隙。
这些伙伴们几乎没有注意这间洞窟的形貌特点,因为在他们面前躺着如同一道厄运的山脉般的赫淮斯托斯,它金红色的鳞片因它体内的炽热而闪闪发光。这头猛兽,即便蜷曲成一团,也是巨大的,单凭它的体型就蔑视着他们,令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想要崇敬地拜倒在它脚下。
那种被纯粹的力量所鼓动的敬畏感,以及这一可怕的壮观令所有直面它的人所感到的无助,是和龙打交道时的一个陷阱。然而这些人都不是想要凭借迅速的一击获得崇高名声的新手战士。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每个人,除了阿提密斯·恩崔立之外,此前都曾面对过如赫淮斯托斯一般的巨龙。而尽管他在这个特别的舞台上尚经验不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能夺走阿提密斯·恩崔立的灵魂,无论是一条龙、一个大恶魔,抑或一只恶魔领主。
在队伍走进来之时,龙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它看起来更像猫而非蜥蜴的眼睛,有着绿色的虹膜,狭长的瞳孔在黯淡光线下迅速地调节扩张。赫淮斯托斯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卡德利对他的同伴们喊出了一个警告的字眼,同时弯折着他的手指,呼唤出一道充满整个洞窟的魔法光亮。
赫淮斯托斯有角的头颅猛然扬起,它的瞳孔迅速收缩。与此同时它转过身子,正对着这个鲁莽的牧师。
在一旁,恩崔立将魔晶从他的口袋里解放出来,准备在赫淮斯托斯将要开始肆意的火焰喷吐之时将之扔到它的面前。贾拉索也做好了准备,他的任务是使用黑暗精灵的天生能力,在火焰吞没魔晶之时在它周围制造出一团黑暗。
“贼!”龙咆哮道。它的声音震动着洞穴,地面因之颤抖,这深切地提醒了卡德利这个地方的不稳定性。“你们来盗取赫淮斯托斯的财富。你们准备了适当的法术,佩戴着你们认为很强大的魔法物品。但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有任何凡人能真的准备好面对如此壮观而可怕的赫淮斯托斯吗?”
卡德利停止了咒语,沉入迪奈的圣歌之中,寻找着某个强大的法术,或许是某种强大而不可思议的混乱,一如他在面对费恩特尼玛之时所做的,那样他便可以欺骗这头巨兽并结束这一切。对付前一条龙时,他最强的法术是逆转生长,以强大的法术使得龙变小,但这次他不能使用这个法术,因为这样做会同样削弱龙的喷吐,从而挫败他们来到这里所要达到的那个目标。但他仍准备了其他法术,迪奈的圣歌通畅地流入他的脑海。然而,在听到圣歌的同时,牧师也听到了克林辛尼朋的呼唤,如同乐章中的不和谐音符一般,无疑令他分心。
“有什么事情不对了。”贾拉索对恩崔立耳语道。“这条龙预料到我们要来,也预见了我们的行动。它起身是为了攻击,而非交谈。”
恩崔立凝视着他,又看向赫淮斯托斯,那颗巨大的头颅不住地前后摇摆。他垂下目光凝视碎魔晶,怀疑它是否将他们出卖给了这条龙。
那一刻,克林辛尼朋确实对龙发出了祈求,并扰乱了卡德利的法术,但并非碎魔晶警告了赫淮斯托斯入侵者的到来。不,这一殊荣属于一个真正的黑暗精灵牧法双修者,他正带着几个卓尔伙伴藏在对面的通道中。就在卡德利和其他人利用风行咒法进入洞穴的时候,莱基对赫淮斯托斯发出了法术的低语,警告它入侵者的到来,并暗示这些盗贼准备了魔法,打算用龙自己的喷吐对付它。
现在莱基正等待着碎魔晶的现身,等待着他和他的伙伴们,包括金穆瑞,能够精准地出击,并握着他们的奖赏离开的那一刻。
“我们是贼,而我们将得到你的财富!”贾拉索喊道。除了赫淮斯托斯,没有人能听懂他所使用的语言,那是这些巨大的爬虫认为没有别人能掌握的,红龙的语言。贾拉索使用了用一根项链悬在他脖子上的一个口哨,以完美的语音变化说着话。赫淮斯托斯的头颅猛然和他成一直线地低下,龙的眼睛睁大了。
恩崔立潜身向一旁滚翻,稳稳地站住了。
“你说了什么?”杀手问道。
贾拉索的手指急速地移动着。它认为我是另一条红龙。
完全的寂静仿佛持续了很久很久,如同一次更强烈的风暴前的无限寂静。随后,以卡德利向前跃去为信号,一切都突然开始了运行。他伸展开双臂,责难地指着巨兽。
“赫淮斯托斯!”在这个适合于施展法术的时刻,牧师怒喝道。“烧死我!如果你能的话。”
这远甚于一次冒犯,挑战,甚至威胁。这是通过一道强大的咒语所作出的魔法强制。尽管赫淮斯托斯在行动之前已经获得了某些模糊的预警,它仍大力吸了一口气,强大的吸力将卡德利棕色的卷发向前吹到了他的脸上。
恩崔立潜身向前,取出克林辛尼朋,将之扔到牧师身前的地板上。当赫淮斯托斯的头向后仰去时,贾拉索逆着它强劲的呼吸前冲,制造出了黑暗结界。
不!克林辛尼朋在恩崔立脑海中尖叫着,这是如此强大而愤怒的呼声,以至于杀手捂住双耳,昏眩地踉跄向一旁。
魔器的呼唤忽然被切断了。
赫淮斯托斯的头向前倾去,一道巨大的火柱轰鸣而下,吞没了贾拉索的结界,吞没了卡德利和他所有的法术。
黑暗结界笼罩住碎魔晶的那一刻,莱基用一个心灵遥感的法术攫住了它,一道突然而强大的攫取的力量,令这件物品急速地飞过看似遗忘了它的赫淮斯托斯身旁,落入躲藏在回廊中的莱基等待的掌中。
莱基眯起炽红的眼睛,转而注视金穆瑞,因为取得这件物品是金穆瑞的任务,一个显然已经被心灵异能者忽视的任务。
我的速度不够快。心灵异能者的手指在他的伙伴面前摆动。
但莱基更清楚地知道,思维的力量是最迅速的法术之一。克林辛尼朋也一样。莱基仍然狠狠地盯着他的伙伴,开始另一次的吟唱,目标是那个巨大的洞窟。
火焰的漩涡持续旋卷着,它的中心站着卡德利,他的双臂舒展开来,祈求着迪奈的眷顾。
丹妮卡、伊万和派克专注地凝视着他,同样在祈祷着,但贾拉索更关心他的黑暗结界,而恩崔立比贾拉索更加专注。
“我听不到克林辛尼朋持续的呼唤了!”恩崔立充满希望的呼叫压过了火焰的咆哮。
贾拉索摇着头。“魔器的毁灭会..摧毁黑暗结界。”他呼喊着回答,感到某些事情出了极度、极度可怕的错误。
火焰熄灭了,留下来的激怒的赫淮斯托斯仍然盯着毫发未伤的迪奈的牧师。龙威胁地眯起双眼。
贾拉索解除了他的黑暗结界,冒泡溶化的石头中间没有克林辛尼朋的残迹。
“我们做到了!”伊万喊道。
“回家!”派克恳求道。
“不。”贾拉索坚持道。
在他能解释之前,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充满了洞窟,黑暗精灵以前听过这个声音,十分欣慰在那个危险的时刻,他没有被击中。
“一个解除魔法!”黑暗精灵警告道。“我们的法术有危险!”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令他们丧失了许多适当的防护,而和一头古老而巨大的愤怒红龙呆在一间洞穴里。
“我们该怎么做?”伊万怒吼道,用手掌拍击着战斧的斧柄。
“很小的!”派克答道。
“很小的?”迷惑的黄胡子矮人重复道,注视着他的兄弟之时,他的脸色振作了起来。
“很小的!”派克再度说道,为了强调他的主张,他抓住伊万的领子,拉着他向一旁跑了几步,来到一道裂缝的边缘,拉着伊万一起跳了下去。
赫淮斯托斯巨大的双翼拍击着空气,巨龙的上半截身躯从地面上抬起。它的后肢抓着石头地面,刨出深深的痕迹。
“快跑!”卡德利叫道,全心全意地肯定派克的选择。“你们所有人!”
丹妮卡向前冲去,像贾拉索之前所做的一样,这个女子滚翻过去,以有所准备的姿态蹲伏在巨龙面前。赫淮斯托斯毫不迟疑地举起巨大的爪子向她拍击。她攀援到一旁,再度摆出准备滚翻的蹲伏姿态,奚落着巨龙。
卡德利没有看这些,提醒自己他只需要信任她。他知道,她在为他赢得宝贵的时间,让他或许能对赫淮斯托斯发动另一次法术攻击或是防护咒文。他再度沉浸入迪奈的圣歌当中,这一次,在他从法术的序列中挑选之时,它的音符更加清晰。
他听到一声尖叫,丹妮卡的尖叫,他抬头看去,赫淮斯托斯的火焰喷吐正向她倾泻而下,拍击在石头地面上,翻卷起火焰的浪潮。
卡德利也大声呼喊着,绝望地探索着迪奈的圣歌中他所能找到的第一个可以改变这幕恐怖景象的法术,第一个他能想到用来停止它的法术。
他引发了一场地震。
一阵猛烈的隆隆颤抖,地面如同水池中的浪头一般抬升着旋转着。正在这个时候,贾拉索以他自己的方式,一道锋锐匕首的溪流,吸引了龙的注意。
恩崔立也行动了,并惊异于自己正向前冲去而非后退,他冲向前方,搜索着赫淮斯托斯刚刚喷吐过的地方。
那里同样只有冒泡沸腾的石头。
卡德利绝望地呼唤着丹妮卡,但地面在他脚下坍塌,他的声音消逝了。
“我们快走吧。”金穆瑞说道,“在巨龙发觉今天它的洞穴里不止那六个入侵者之前。”
他和其他的卓尔已经离开主要的洞窟向通道中走了一段。一起离开是一个谨慎的提议,伯殷永·班瑞和另外五个卓尔战士热切地点头赞同,但由于某些原因,严苛的莱基似乎并不同意这个建议。
“不。”他坚决地说道。“他们都要死,此时此地。”
“龙可能将会杀死他们。”伯殷永赞同道。但莱基摇着头,表示仅是这样的>.可能性不能让他满意。
在那个时候,莱基和克林辛尼朋已经完全地联结了。碎魔晶要求立即杀死卡德利等人,这些了解摧毁它的秘密的异端。它不希望与这个团队相关的事物有留存的机会。此外,它以心灵感应哄骗莱基,一条红龙难道不是达耶特佣兵团的一笔巨大资产吗?
“去寻找他们,杀掉每一个人!”莱基加强语气命令道。
伯殷永尊重了这个命令,将他的战士们分作两队,带着其中一队跑开了,另一队则朝向另外的方向。金穆瑞花了更长的时间狠狠地盯着莱基,看起来并不高兴。他最终也消失了,仿佛只是沉入了地下。
留下莱基和他最新的也是最心爱的同盟单独相处。
在莱基所站立的那条通道旁边不远处的凹壁里,雅拉史克虚化的形体穿过石头凝聚成形,灵吸怪的手中拿着能战胜克林辛尼朋的提灯。
第二十四章 混乱
凭借被磨练出来的完美技巧,丹妮卡以毫厘之差避开了火焰,然而在极近的距离下,她左边脸颊上的皮肤被燎得通红。丹妮卡知道,现在没有魔法可以帮助她,有的只是她数千个小时的艰苦训练,她多年来不断完善的战斗风格,以及更重要的,闪避的方法。丹妮卡并不打算和这条巨龙战斗或是发动任何进攻,且不论杀死它,她甚至怀疑她能否对之造成伤害。她所有的能力,所有的力量和专注,现在都只用作防御,她的身形平衡地蹲伏着,令她能够掠向各个方向,向前,或是向后。
赫淮斯托斯满是尖刺的爪子带着巨大的噼啪声向她猛击下来,但龙只击中了空气,武僧已经潜身移向右方。一只爪子追击过来,这次重击原本会将丹妮卡挥为两段,然而她增大了滚翻的力度,忽然径直地退向后方。
喷吐紧随而至,另一次火焰的爆发,仿佛永无休止。
丹妮卡伏身打了两个滚以熄灭她后背衣物上燃着的火焰。她觉得赫淮斯托斯注意到了她的逃脱,将要调整火焰喷吐的方位,于是急速转入墙上的一个洞穴里,平躺在掩护她的岩石后面的石地上。
随后她注意到两个人影。阿提密斯·恩崔立向她这边跑来,但没有到达她的位置,而是跃入了卡德利引发的地震所造成的一条裂缝。那个奇特的黑暗精灵贾拉索掠向龙的身后,令丹妮卡惊异的是,他向赫淮斯托斯的方向施放了一个法术。一道倏然而发的弧状闪电吸引了龙的注意力,也给了丹妮卡片刻的自由。她没有浪费这一刻。
丹妮卡贴地掠出,在旋过身来的赫淮斯托斯甩动长大的尾巴砸向她的时刻一跃避开。如恩崔立一般,她也消失在同一条裂缝之中。
穿过裂缝入口的时候,她便明白她陷入了困境,但比起回到龙穴,这只是小麻烦。下降的路径盘旋扭曲,满是边缘锋利的碎石。丹妮卡的训练再度派上用场,她的双手和双腿猛烈地动作以缓冲撞击,并减缓她的下落速度。一段距离之下,裂隙扩大成为一个洞穴,在最后二十尺的下落距离中,丹妮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抓住。她调整了动作,以双脚着地的姿态落下,但她的双腿轻轻一动,令她横向滚翻出去。她翻滚了许多次,这缓解了下落的冲力。
片刻之后,她站立起来。在她面前的一堵满是撞击的凹痕但尚未碎裂的墙壁上,倚着阿提密斯·恩崔立。他专注地凝视着她,手中拿着一个小火炬,但在丹妮卡注意到他的同时,他将之扔到了一边。
“我本以为你被赫淮斯托斯的第一道火焰毁灭了。”杀手评论道,离开墙壁,拔出了长剑和匕首,匕首的锋刃闪烁着纯白的炽烈光芒。
“一个人总会获得他最想要的东西。”女子冷冷地答道。
“你从见到我的那一刻就恨着我。”杀手说罢,发出一声轻笑,证明他并不在乎。
“比那早很多,阿提密斯·恩崔立。”丹妮卡冷冷答道,向前跨了一步,专注地盯着杀手的武器。
“我们不知道在这里会发现什么样的敌人。”恩崔立解释道。但在这样说的时候,他看向丹妮卡仇恨的面具,明白解释无用,除了投降,任何行为都会激发她的愤怒。阿提密斯·恩崔立不愿和这个女人战斗,也不想在地下作任何无谓的战争,但他不会因任何战斗而畏缩。
“确实。”这是丹妮卡的全部回答。她继续向前走去。
两个人都知道,这迟早会发生,尽管他们信任的同伴都不在身边,在他们头上五十尺处就有一条愤怒的红龙,而他们所处的这个洞穴仿佛正在崩塌的边缘,但丹妮卡认为这并非一次偶然的遭遇,而是必然。
以他全部的理性和感觉而言,阿提密斯·恩崔立不会因她这种情绪而失望。
赫淮斯托斯开始令人晕眩的飞速旋转之时,贾拉索不得不怀疑他令人分心的闪电束的是否明智。尽管如此,卓尔的表现就像任何一个同盟者一样,吸引了巨兽的注意力,令恩崔立和丹妮卡都可以逃脱。
事实上,看到一条愤怒的红龙向他转过身来,除了最初的震慑感,贾拉索并为过度地担忧。尽管强大的驱散魔法——唯利是图的领导者认为,这是任何一条龙都无法使用的强大魔法——充满了洞穴,贾拉索仍然自信他有着足够的诡计逃离。
赫淮斯托斯的巨爪向卓尔猛拍下来,他仍完美地直立着,仿佛一个简单的靶子。贾拉索斗篷上的魔法使得龙打偏了,当它的头撞进一堵结实的墙壁之时,赫淮斯托斯以最大的声音吼叫着。
可以预料,接下来就是火焰喷吐的降临,但在赫淮斯托斯开始吐息的同时,贾拉索晃动着一根戴戒指的手指,打开了一扇将他带向龙的身后的空间门。他本可以简单地一掠远离,但他想要再多阻拦这头巨兽片刻。一根魔杖举了起来,这是卓尔携带的几根魔杖之一,它向赫淮斯托斯颤动的尾巴尖端喷出一团绿色的半流质。
“现在你被抓住了!”火焰喷吐最终止息时,贾拉索大声宣告道。
赫淮斯托斯再度转身,而它的尾巴确实圈了起来,它的端部被暂时性的,然而效果不可思议的粘性物质牢牢地固定着。
贾拉索令另一团粘胶从魔杖中飞出,它击中了龙的面部。
当然,接着贾拉索就记起了,为什么他永远不想再度面对这样的一头巨兽。赫淮斯托斯陷入了可怕的狂怒,从它被封住的口中发出咆哮,令洞穴的石壁都震颤起来。它向四周狂野地甩动尾巴,绽裂了岩石的地面。
唯利是图的卓尔倾斜了下他的宽沿帽,再度呼唤他的魔法戒指,消失在它所能提供的最后一个空间门,回到了龙的身后,比他召唤出的第一个空间门略远的墙边。那里有另一个通往后面洞穴的出口,贾拉索猜,它会将他带到某些老朋友面前。
某些很可能拿着碎魔晶的老朋友,他明白,它当然没有被赫淮斯托斯的第一次喷吐摧毁,它被用魔法偷走了,而那正好是在强大的解除魔法的术力充斥房间之前。
贾拉索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是莱基和金穆瑞掌握了碎魔晶,而毫无疑问,他们会再度来搜寻他。
片刻之后,他走出了洞穴,欣慰地将赫淮斯托斯雷鸣般的击打声抛在身后。他将手探入那顶神奇的帽子中,取出一片小蝙蝠形状的黑布。他低声念诵了几个带着魔力的字眼,将之丢向空中。那个布制的形象化成了一只活生生的,呼吸着的生物,它的创造者的仆从,鼓翼飞回贾拉索的肩头。卓尔在它耳畔低语出几个命令,随后再度将它扔向身前,他的小探子飞入了黑暗之中。
“我们将令赫淮斯托斯成为我们的。”莱基对碎魔晶低语道。卓尔在考量这一天可能获取的所有巨大利益。就理论而言,黑暗精灵知道他最好动身离开这个地方,金穆瑞和其他人真的能战胜贾拉索和他带到龙穴的那些强大的同伴吗?
莱基无畏地微笑了,克林辛尼朋在他的掌握中,他为什么要害怕呢?他知道,他很快就会和一条巨龙达成同盟。他转过身,开始沿着通往赫淮斯托斯的主要洞穴的宽阔通道走下去。
他注意到路边一个凹壁中的某些移动,而克林辛尼朋在他脑海中发出尖声的警告。
雅拉史克走了出来,距他不足十步距离。灵吸怪嘴边的触须威胁地摆动着。
“金穆瑞的朋友,毫无疑问。”黑暗精灵评价道,“出卖了柯林·苏雷兹的人。”
出卖意味着联盟。雅拉史克用心灵感应答道。没有出卖。
“如果你到这里是来和我们一起冒险的,那么为什么不公开行动?”卓尔问道。
我为你而来,而并非和你一起。总是很自信的灵吸怪答道。
莱基很明白将要发生什么,因为碎魔晶在他的思想中制造出对这个生物明显的卑下憎恶。
“卓尔和你的种族在过去曾多次联盟。”莱基指出,“我们极少有发生战斗的理由。所以现在也如此。”
法师并未因恐惧而试图劝阻灵吸怪的轻率之举。远非如此,他在思索他可能拥有的事物,或许在此建立另一个强大的,可以开拓的系联。
他脑海中的尖叫,克林辛尼朋对这个心灵掠夺者的纯然憎恶,令这个同盟看起来不那么可能。
而片刻之后就更加不可能。雅拉史克举起了魔法提灯,照向克林辛尼朋。卓尔法师脑海中的异议消褪远去了。
魔器将被带回到龙跟前。雅拉史克用心灵对话说道。这是一道强化的心灵命令,使得莱基不知不觉地再度向主洞踏出了一步。
狡诈的黑暗精灵在与他家乡敌对的地域生活了一百多年,在任何一种战斗中,他都不是新手。他击败了这道强制的暗示,牢牢地立住了脚,转过身注视着那个长着章鱼头的生物,炽红的双眼威胁地眯了起来。
“释放碎魔晶,或许我们会留你一命。”莱基说道。
它必须被摧毁!雅拉史克在他脑海中尖叫道。对所有人,即便是它自己而言,这都是一件毫无利益,只带来损害的东西。这个生物说罢,将提灯举得更高,跨前一步,它的触手蜿蜒伸出,饥渴地探向莱基。虽然卓尔仍远在一切物理攻击的距离之外,但却在心灵攻击的范围之中,就在他发动自己的法术之时,卓尔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阵晕眩混乱的力量向他冲击,探入他体内,在他的思维中蔓延。他感到自己几乎无助地向后倒去,他的视线扫过墙壁上升到高高的洞顶。
他呼唤着克林辛尼朋,但是它远去了,迷失在魔法提灯的光芒漩涡之中。他想到了灵吸怪,想到那些在他皮肤下面向着他的脑子探掘的可怕触须。
莱基让自己镇定下来,拼命地抗击着,终于夺回了平衡,注视回去。他看到雅拉史克离得很近,近到那些触须几乎碰到了他。
他几乎就要迅速开始施放另一个法术,但他明白,此刻他需要更加狡猾,他需要让这个生物相信他被击败了。如许多卓尔受过的训练一样,这就是和灵吸怪战斗的秘密:利用他们的自大。像它所有的族类一样,雅拉史克几乎无法理解,一个劣等的生物,比如一个卓尔,能够以某种方式抵抗它的心灵攻击。
莱基以使用了一个简单的法术,并在整段时间都装成无助的样子。
必须这样做!灵吸怪在他脑海中尖叫着。触须向莱基的脸探去,雅拉史克将手伸向碎魔晶。
莱基释放了他的法术。这并非一次破坏性的风暴,并非大爆炸的隆隆轰鸣,并非一道闪电或是一个火球。一阵纯粹的风从卓尔手中吹出,一次急速而惊人的爆发,将雅拉史克的触手吹回到它丑陋的脸上,将这个生物的长袍吹向身后,迫使它后退了一步。
这阵风吹熄了提灯。
雅拉史克向下看去,想要召唤某种心灵的力量重新点亮提灯,又抬头看去,怀着对下一个法术的惧怕,想用另一种混乱之力的心灵冲击攻击莱基。
在灵吸怪能开始做其中任何一件事的同时,一波压倒性的情绪冲击了它——克林辛尼朋降下的绝望无助的浪潮,以及似是而非的希望,狡猾地许诺一切都会步上正轨,所有人都会赢得更大的荣耀。
雅拉史克的心灵防御几乎同时展开,缓释着碎魔晶苛刻的呼唤。
一道震动的力量——莱基令人毛骨悚然的掌握,抓住了灵吸怪的胸口,将之举离地面,又四肢伸开地扔到地上。
“蠢货!”莱基咆哮道。“你认为我需要克林辛尼朋来毁灭你这样的家伙吗?”
确实,当雅拉史克回看向卓尔法师,想要开始精神攻击时,它盯住了一根短小的黑色魔杖的末端。无论如何,灵吸怪发出了冲击,也确实使莱基踉跄后退,但卓尔已经发动了魔杖的力量。这根魔杖和贾拉索用来固定赫淮斯托斯的尾部,并即刻封住龙嘴的那根很相似。
莱基花了很长时间和这次混乱的冲击抗争,但当他再度站直的时候,他大声嘲笑着灵吸怪四肢摊开被一团绿色粘胶粘在地面上的景象。
克林辛尼朋再度向这个生物展开精神控制,消耗着它的意志。莱基走过去,高高地站在雅拉史克面前,盯着无助的心灵掠夺者那对球状的眼睛,直截了当地让它明白,这场战斗结束了。
她没有可见的武器,但恩崔立心知无法让她投降,他十分了解这个老练的战士有怎样的能力。他此前曾和好战的武僧战斗过,虽然并不经常,却总发现他们充满了惊人之处。他可以看到丹妮卡腿部受过磨练的肌肉热切地颤动着,这个女人强烈地想要攻击他。
“你为何如此恨我?”杀手歪斜地咧嘴一笑,停在距丹妮卡仅仅三大步远的地方,问道,“或者,你可能只是害怕我,而又不敢表露出来?你会害怕我的,你明白。”
丹妮卡狠狠地盯着他。她确实恨这个男人,也从崔斯特·杜垩登那里听到了许多他的事情,甚至更多,更该被诅咒的事情,那来自凯蒂布莉儿的证词。他侵袭她的敏感的一切事情。对丹妮卡而言,看到阿提密斯·恩崔立和黑暗精灵在一起,并非仅是对黑暗精灵的控诉。
“但或许我们在远离此处之后能够更好地解决我们的分歧。”恩崔立建议道。“即便我们的战斗在你眼中是不可避免的,不是吗?”
“理性对双方都会如此说。”丹妮卡答道。说罢,她忽然急速前冲,从恩崔立伸出的剑刃下贴地掠过,向他的双脚横扫过去。“但我们都不是明智思虑的奴仆,对吧,邪恶的杀手?”
恩崔立毫不抵抗地承受了这次绊摔,他向后翻倒,让丹妮卡的腿毫无阻碍地扫过,他自己则开始滚翻,抬高双脚以避开她旋扫的腿。在后退的力量面前,他并未极力寻求再度立定的方式,而是脚尖点地,猛然全力地急速前冲。
丹妮卡仍然俯伏身躯,调整着角度以使她的双脚正对着冲锋的恩崔立,随后突然向后滚翻,她完美地计算着时间,一脚踢向杀手的大腿内侧,此时他正从上方将长剑刺向她的腹部。以出自铤而走险的精密性,丹妮卡以双肩为支撑向后滚翻,她身躯和双腿上的每块肌肉都以完美的和谐运作着,以迫使阿提密斯·恩崔立退开,阻止那把可怕的长剑。
他向上飞越过丹妮卡,在最后一刻低下头向前滚翻。他旋身站直,面对着站起身前冲的武僧,在再度面对致命的长剑和伴随它的匕首之时,她冷冷地站住了。
恩崔立感到肾上腺素在他体内急速流动,急切于一次货真价实的挑战。如同他明白这一切是多么愚蠢,他也在同样程度上享受着这一切。
这个女人也一样。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是一个黑暗精灵音色优美的呼喊。“杀掉每一个人,解决我们的麻烦。”伯殷永·班瑞解释着,带着两个黑暗精灵战士走进了这块小地方。三个人都拿着因强大魔法而闪光的双剑。
卡德利咳嗽着,身上的一些擦伤流着血,他从岩石堆里爬出来,蹒跚地走过一条小通道。他在一个小袋里摸索着,拿出了灯筒,那是一件圆柱形的物体,其中施了持续的光亮术,在一端聚焦成为可调节的光柱。他必须去找丹妮卡。他必须再度见到她。那幅龙的火焰喷吐向她倾泻而下的最后画面令他因恐惧而头晕目眩。
没有丹妮卡,他的生命将会怎样?他该怎么对孩子们说呢?卡德利·邦杜斯生命中的一切都无可避免地围绕在这个令人愉快而能干的女子周围。
是的,能干,在踉跄走过满是烟尘的通道时,他一次又一次尖锐地告诉自己,仅停下来一次以对肩膀上特别深的一道伤口施放一个轻度治疗的法术。他弯下腰,又咳嗽起来,咳出了一些呛入喉咙中的灰尘。
他摇摇头,再度喃喃他必须找到她,并直直地站起身,将他的灯向前照去——灯光从一个卓尔的黑皮肤上反射回来。
光束刺痛了金穆瑞·欧布罗札敏感的双眼,但他并未对此感到意外。
对聪明的牧师而言,一切很快就清晰了。在和贾拉索和他的杀手同伴谈话时,他更多地了解了这个卓尔,也对低层位面的居民们收集来的信息演绎出了更多的推论。他确实惊讶于看到第二个黑暗精灵——是谁不行呢?但他远未屈服。
卓尔和卡德利相距十步站着,凝视着,估量着对方。金穆瑞用心灵力量探索着牧师的思想,这是足以碾碎一个普通人意志力的力量。
但卡德利·邦杜斯并非普通人。他与神沟通的方式,迪奈流动的圣歌,在某些意义上与心灵力量类似。这是一种纯粹的精神锻炼。
卡德利无法如金穆瑞适才所做的一般以精神力发出猛击,但他确实可以抵御这种攻击,并且,他无疑了解这种攻击是什么。
随后他想起了他所了解的关于碎魔晶的一切,它的特性与力量。
卓尔心灵异能者举起一只手,阻断了心灵联结,拔出一把闪光的长剑。他发动了另一次心灵的力量,令他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在身体上获得强化。
卡德利并未作相同的准备。他只是站在那里盯着金穆瑞,心照不宣地咧嘴笑了。他施放了一道语言通译的法术。
卓尔好奇地注视着他,寻求着一个解释。
“你和我一样深切希望克林辛尼朋被摧毁。”牧师评论道,在话语出口的同时,他的魔法改变了这些字句,“你是一个心灵异能者,碎魔晶的克星,它最痛恨的敌人。”
金穆瑞顿住了,在身体和精神上都怒目而视。“你知道些什么,愚蠢的人类?”他问道。
“碎魔晶不能忍受你活得太久。”卡德利说道,“而你知道这些。”
“你认为我会帮助一个人类反抗莱基吗?”金穆瑞怀疑地问道。
卡德利本来不知道这个莱基是什么人,但金穆瑞的问题使之变得明确,他是一个手握某些权力的重要的黑暗精灵。
“那么,保护你自己并离去。”卡德利建议道。他说话时的冷静自信令金穆瑞眯细了双眼,更精细地打量着他。
心灵侵袭再度降临。这次卡德利令卓尔得以部分探入,将他的探知之眼导向迪奈的圣歌,让他目睹这和谐之流的力量的真实,让他目睹,如果坚执于这场战斗,他将面临的真实的厄运。
心灵联结再度解除了,金穆瑞笔直地站着,狠狠地盯着卡德利。
“我并非总是如此慷慨,黑暗精灵。”卡德利说道。“但我面临更大的麻烦。你对克林辛尼朋没有好感,或许比我更渴望它的毁灭。如果它没有被摧毁,如果你的同伴,你提到的这个莱基被允许拥有它的话,这就将是你的末日。所以,如果你希望摧毁碎魔晶,帮助我。如果你和你的同族打算回到你们黑暗的家园,我不会阻挠。”
金穆瑞维持了一会儿冷漠的姿态,随即微笑着摇摇头。“你会发现,莱基是个可怕的对手。”他保证道,“特别是他手中握着克林辛尼朋的时候。”
在卡德利能够回答之前,金穆瑞挥挥手,他的身体开始虚化。那个透明的形体转过身,简单地穿过了石墙。
过了很久,卡德利才放松地发出一声长叹。他是如何随机应变地唬骗的啊。他这天准备的法术都是为了对付龙而非黑暗精灵的,而那个黑暗精灵的力量确实相当强大。他从心灵侵袭中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现在他知道了一个名字,莱基,而他对于赫淮斯托斯那次喷吐的真相的忧虑也获得了证实。像贾拉索一样,卡德利也十分了解那件强大的古物,他明白,如果喷吐摧毁了克林辛尼朋,那片地方的所有人都会在确切的时候知道这一点。现在卡德利可以轻易猜到,克林辛尼朋是如何去了哪里。知道周围还有其他的黑暗精灵,再加上一条极度愤怒的红龙这个麻烦,并未令他对三个失踪的朋友的前途有更乐观的估计。
他尽可能迅速地离去,再度沉浸入迪奈的圣歌之中,祈祷着迪奈的指引。
“我命中注定要保护我最轻视的那些事物。”恩崔立对丹妮卡耳语道,伸出手让女子闪到一旁。
黑暗精灵打破了阵形。一个移动过去攻击丹妮卡,伯殷永和另一个则向杀手逼近。伯殷永挥手遣开他的同伙。
“尽快杀掉那个女人。”他用卓尔语言说道,“我希望和这个人单打独斗。”
恩崔立瞥向丹妮卡,竖起两根手指,指指那两个要攻击她的人,又指指她。女子迅速点了下头,那一刻他们之间传达了某种协议。她将设法缠住那两个黑暗精灵,但两人都知道恩崔立将迅速解决掉第三个。
“我一直想知道我该如何面对崔斯特·杜垩登。”伯殷永对杀手说道。“既然我永无可能获得那个机会,我将满足于和在任何方面都同崔斯特不相上下的你战斗。”
恩崔立一躬身。“我很高兴知道对你具有某些价值,班瑞家族怯懦的儿子。”
在反击时他就知道伯殷永面对这些词句不会犹豫。尽管如此,卓尔纯然的凶猛攻击在战斗真正开始前就几乎击倒了恩崔立。他向后跃去,以脚跟站立着。双剑猛刺而来,左右下击,再度低刺,随即又抬高,刺向他的腹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纵身后掠,随即在伯殷永第四次双重刺击之时,设法令长剑击中他的双剑,希望压低他的剑锋。他面对的并非农夫,并非兽人或是鼠人,而是一个老练而富于经验的黑暗精灵战士。伯殷永仍用他的左手剑对抗杀手的剑锋,右手剑迅速向下回环划圈,随即更猛恶地向上击刺。
镶宝石的匕首在最后一刻勾住了它,扭转了它的方向。恩崔立旋转另一只手的手腕,他的剑尖刺向伯殷永。然而他并未追击,而是让他的剑锋在卓尔的长剑下继续回旋,随即向前直刺。
伯殷永迅速转动左手的剑锋,横过他的躯体向下,从匕首下解放了他的右手剑,让它向左横划,压下恩崔立的长剑。在同一个流畅的动作中,老练的卓尔旋转着他的右手剑,使之越过他横划的左手剑直刺向杀手的头部。一次完美的攻击,伯殷永明白,这将是阿提密斯·恩崔立的末日。
在路的另一边,丹妮卡的处境也并不更好。她的战斗是纯粹的混乱与电光般迅速,近乎猛烈的动作的混合。这个女子蹲身下伏,奋力旋转,急速向两旁闪避,一次次地避开了卓尔的刀锋。这两个卓尔远远不及在路那边和她的伙伴战斗的那个,但他们毕竟是黑暗精灵,而以地表的标准来看,即便最弱的卓尔战士也是老练的。此外,他们相当了解彼此,极度精密地补足了对方的行动,令丹妮卡无法发动任何有效的反击。每次在其中一个匆忙前冲,仿佛给了这个女子一个从前插的双刀下滚翻过去,或者甚至从其下踢中他膝盖的机会之时,他的卓尔伙伴就攻击她可能发动攻击的部位,两把闪光的长剑令她走投无路。
凭借那些长剑和精准的移动,他们正令她精疲力竭。她必须应对每次刺击与挥砍,甚至反应过度。她必须跳跃避开卓尔仅以一翻腕刺出的剑锋。
她看了看恩崔立和另一个卓尔,他们的刀锋撞击出一曲狂野之歌,而如果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黑暗精灵仿佛即将获胜。她知道她必须铤而走险,甚至拼死一搏。
丹妮卡急速前冲,又突然横折向左,冲向路旁,尽管她距墙壁仅有三步之距。离得最近的黑暗精灵看到她显然被逼住了,迅速折身追击……刺了个空。
丹妮卡直冲向墙上,在同时转身后蹬,一个倒翻筋斗落在追击的黑暗精灵身边。她在落地的同时低伏旋身,伸出一条腿向黑暗精灵的腿踢去。
她本可以踢中他的,但他的同伴挺剑深深刺入了丹妮卡的大腿。她怒喝着挣扎后退,无力地踢向追击的黑暗精灵们。
一团黑暗降临到她身上。她的背撞到石头上,无路可退。
他独自奔跑着,虚化形体的金穆瑞·欧布罗札紧随其后。
“你在找一条出路?”卓尔心灵异能者以仿佛不能再稀薄的声音问道。
“我在找我的朋友们。”卡德利答道。
“他们可能已经在山外了。”金穆瑞评论道,这令牧师相当地放慢了速度。
确实,丹妮卡和矮人们不会找一条通往山外的出路吗?通过他在出发前对这个地方的搜索,卡德利知道低层的通道之间有许多出口。这里的下方有数十条纵横交错的通道,但是静静站住竖起湿润的手指就能判断空气的流动。伊万和派克当然会毫无障碍地找到离开这个地底迷宫的路,但是丹妮卡呢?
“有什么东西向这里来了。”金穆瑞警告道,卡德利转过身,发现卓尔向墙壁退去,一动不动地站着,看起来就像消失了一样。
卡德利知道卓尔不会帮助他进行任何一场战斗,如果正在接近的脚步声属于金穆瑞的黑暗精灵伙伴,他甚至可能加入他们。
几乎在突如其来的忧虑的同时,卡德利就知道那不是卓尔,因为这些脚步声不属于任何鬼鬼祟祟的生物。
“你这个蠢卓-坏!”传来了熟悉的怒吼。“把我扔进一个洞里,四处都是石头!”
“噢-噢咿!”派克答道。他们沿着弯曲的通道跳跃前行,正好走进了卡德利的光柱之中。
伊万尖叫一声开始冲锋,但派克抓住了他,拉低他的身子,在他耳边低声说着话。
“嗨,你是对的。”黄胡子的矮人承认。“该死的卓尔不用灯。”
卡德利走到他们身旁。“丹妮卡在哪儿?”
两个矮人因看到朋友而感到的任何放松感立即消失了。
“帮我找她!”转身之时,卡德利对矮人们和金穆瑞说道。
金穆瑞·欧布罗札显然担心卡德利和他的同伴并不是可靠的同行者,已经离开很久了。
在他的一柄剑抬升到另一柄之上时,他的微笑加深了,一个邪恶的露齿笑容,因为他知道恩崔立已经无可回避。伯殷永的致命一击出手了。
然而杀手不在那里!
伯殷永的思维狂乱地转动着。他到哪里去了?他的武器如何还能维持着先前的格挡姿态?他知道恩崔立不能远离,然而,他不在这里。
关于武器突然分离的视角让伯殷永了解了真相,卓尔明白,在他完成旋转的那一刻,恩崔立也同样前进了,但他是矮身前进的,将伯殷永自己的剑锋作为他视线上的障碍。
黑暗精灵默默地向这个狡猾的人类,这个在传言中和崔斯特·杜垩登不相上下的人道
贺。同时他感到镶宝石的匕首没入了他的后心,直抵心脏。
“你应该留一个随从在身边的。”恩崔立在卓尔的耳边低语,让垂死的伯殷永滑落到地面上。“他会死在你身旁。”
杀手拔出匕首,转身看向那个女子。他看到她被砍中,看到她滑出去,看到结界降临在她身上。
他离得太远,无法即时救援。当两个黑暗精灵横剑身前,从相反的方向包围了那个女子,迅速翻滚进结界之中时,恩崔立畏缩了。
在黑暗降临前的瞬间,站在丹妮卡身前的黑暗精灵开始向右方滚翻,他转了个圈子以使他的行动更快更有动力。这是丹妮卡唯一的线索。
她猜想,另一个正向她左方移动,但他们两个当然会以足够紧迫的角度进逼,令她无法从他们中间直冲出去。左边,右边,中间,这三个选择都如同向后移动一样是不可能的,后面的石墙十分坚实。
她感觉到他们的移动,并不明确,但足以明了他们为了杀戮而急速迫近。
一个选择出现了。只有一个。
丹妮卡径直上跃,双腿缩在身下,她是如此铤而走险,以至于几乎没有感到大腿上伤口的灼痛。
她既看不到右边卓尔的双剑下刺,也看不到左边卓尔的双剑高击,但当她越过两组剑锋之时,她感到身下的扰动。她团身高跃,猛地分伸双腿,向两边踢出。
她在两边都得手了,一脚踢中右边卓尔的额头,另一脚踢中左边卓尔的咽喉。她加力伸直双腿,将两个卓尔都踢飞出去。她以完美的平衡落地,向前疾冲三步,潜身滚翻出黑暗结界。她站起来旋身四顾,看到了现在在她左方的那个被她踢中额头的黑暗精灵。他仍然在蹒跚地走出黑暗结界,走进了阿提密斯·恩崔立等待的掌握之中。
卓尔突然剧烈地痉挛起来,恩崔立精制的长剑猛然穿透他的胸膛。杀手让长剑停留了片刻,让查伦之爪发动它的魔力。黑暗精灵的脸开始冒烟燃烧,从他的颅骨上消逝了。
丹妮卡转过脸去,目光落到那片黑暗上,等着另一个黑暗精灵从其中冲出来。她受伤的腿血流如注,她的力量急速地消散。
片刻之后,她便头昏眼花,听不到黑暗结界里垂死卓尔最后发出的咯咯声响,他的喉管被完全截断,无法吸入任何空气。但即便她听到了那令人安心的声音,这也不能支.持她的希望。
她知道,她无法维持站立,或是意识。
阿提密斯·恩崔立当然不是她的盟友,他仍然生气勃勃,而且离她非常,非常近。
雅拉史克被制服了。莱基的魔法与碎魔晶持续不断的精神攻击,二者的混合使得灵吸怪完全被击败了。那一刻,雅拉史克甚至无法凝聚足够的精神力虚化穿越岩石,离开禁锢它的粘胶。
“投降吧!”卓尔的牧法双修者命令道。“你无法逃避我们。我们将获得你效忠于我们的承诺。”卓尔解释道,忘却了这个阴影般的存在为夺回一件东西而在他背后出手。“克林辛尼朋将会知道你是否说了谎,但如果你真心效忠,你会获得奖赏!”
确实,在黑暗精灵如此宣告的同时,克林辛尼朋令这些语句在雅拉史克的思想中深深地回荡。这个长着章鱼头的生物当然拒斥了臣服于碎魔晶,一切精神掠夺者最为憎恶的古老魔器的念头,但同样地,消灭它的念头也被排拒了。这正是雅拉史克面临的问题。灵吸怪无法获胜,无法逃脱。在莱基毁灭它的肉体的同时,克林辛尼朋将会消融它的精神。
我屈服。灵吸怪以心灵感应与它的两个攻击者沟通。
莱基缓释了他的魔法,并向克林辛尼朋征询。魔器告知他,雅拉史克确实屈服了藏书网
。
“干得聪明。”卓尔对灵吸怪说道。“当你能够援助我的军队,为我联络你强大的族群之时,你的死亡将是多么浪费的事情。”
“我的族人痛恨克林辛尼朋,不会听从那些呼唤。”雅拉史克用它稀薄的声音答道。
“然而你有着不同的理解。”卓尔说道。他快速念了一个咒语,消除了灵吸怪周围的粘胶。“你现在认识到了它的价值。”
“是的,比死亡有价值。”雅拉史克承认,并站了起来。
“好啊,好啊,我不忠实的副官。”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莱基和雅拉史克转过头去,看到贾拉索栖身于稍高的墙上,隐藏在一个凹穴中。
莱基发出咆哮,以精神呼叫克林辛尼朋去毁灭他过去的主人。就在他发出无声呼唤的同时,魔法提灯向上升起。它的光芒笼罩了魔器,挫败了它的力量。
莱基再度咆哮起来。“你不仅仅需要击败魔器!”他怒喝道,挥臂指向雅拉史克。“你看到我的新朋友了吗?”
“确实很强大。”贾拉索表示同意,出于对强大的灵吸怪的敬意,他轻触宽沿帽。“你认识我的了吗?”在他说完话的同时,他的目光射向一旁,宽阔的通道的远方。
莱基艰难地咽着口水,在转过身去之前就明白了真相。他开始狂乱地挥舞手臂,试图放出某个防御性的法术。
运用卓尔的天生能力,在赫淮斯托斯的火焰喷吐吞没法师和心灵掠夺者,将他们卷入可怕的毁灭风暴之前的那个瞬间,贾拉索将一团黑暗结界降到他们身上。
贾拉索向后倚去,在火光下遮住双眼。橙红色的火线就这样消失于黑暗中。
随后一阵咝咝声突然响起,黑暗消逝无踪。通道回复了原本的昏暗,被龙的火焰所略微照亮。那束光芒增强了千百倍,变成一道辉煌灿烂的炽光,仿佛太阳本身向着他们坠落下来。
贾拉索知道,那是克林辛尼朋。龙的喷吐完成了它的使命,凝聚于魔器中的能量被打破了。在眩光变得过强之前,贾拉索看到巨大爬虫脸上的惊异神情,看到他从前的副官的尸体,看到雅拉史克古怪的形象,因为在赫淮斯托斯喷吐之时,灵吸怪已经开始融身入石了。撤退无用,赫淮斯托斯的喷吐熔解了岩石。
很快,光芒对卓尔的双眼来说就太明亮了。“不错的火焰……呃,喷吐。”他对赫淮斯托斯说道。
贾拉索转过身,滑入了凹壁后部的一道裂隙中,一刻不停地飞奔而去。赫淮斯托斯可怕的喷吐紧随而来,熔解了裂隙中的石头,沿着通道追击贾拉索,烤焦了他裤子的后部。
他在仍然不断增亮的光芒中持续奔跑着。克林辛尼朋释放出的能量注满了每块岩石的每道裂隙。不久贾拉索知道他已经靠近外壁了,于是他再度利用了他的魔法洞口,将它扔向墙壁,穿过它进入了外面的黎明之光。
那个地方同样立即变得相当明亮,仿佛太阳已经升起。光芒从贾拉索的魔法洞口倾泻而过。卓尔一抖腕收回魔法物品,关闭了洞口,使此处又回复了普通的亮度——除了从炽亮的山体的其余部位射出的无数光柱之外。
“丹妮卡!”他身后传来卡德利狂乱的呼唤。“丹妮卡在哪儿?”
贾拉索转过身去,看到牧师和两个笨拙的矮人——一对古怪的兄弟,如果卓尔曾见过一个的话——正向他跑来。
“她在阿提密斯·恩崔立之后跳下了洞穴。”贾拉索以安慰的语气说道。“一个杰出而足智多谋的盟友。”
“嘣!”派克·石肩说道。
“这些光是什么?”伊万补充道。
贾拉索回头看着山,耸耸肩。“看起来你们摧毁碎魔晶的方式毕竟是正确的。”卓尔对卡德利说道。
他带着微笑转过身,但牧师脸上并未流露出相同的神情。他惊惧地回望着山脉,为他亲爱的妻子感到惊奇与忧虑。
第二十五章 最终的光明
赫淮斯托斯是一条智慧的龙,它的明敏足以通晓任何强大的法术,掌握十几个种族的语言,击败所有一切反对它的敌人。这条龙活了数百年,像它的族类一般积聚着智慧,以如此深邃的智慧,赫淮斯托斯明白,它不应该凝注碎魔晶释放出的能量的辉光。
然而这条龙无法从那光辉上转开目光,那是它所见过的最纯粹而辉煌的纯净能量。
当一道骸骨的阴影从那炽热光辉的物体中逸出时,龙大为惊异。接着是第二道影子,第三道,直至七个毁灭已久的巫妖的幽灵围绕着被摧毁的碎魔晶开始舞蹈,一如他们在这件魔器黑暗的创生之时的舞蹈。
随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消散于无形。
龙疑惑地凝视着,感同身受地清晰体会到从碎魔晶中出现的下一个形体身上的真情实感,那是一个男子因悲痛而哀毁不堪的影像。逝世已久的酋长被盗走的灵魂坐在地下,绝望地凝视着石头,这个身影散发出具有如此的毁灭气息的氛围,无情如赫淮斯托斯这样的存在,那颗冷酷的心中也感到一阵刺痛。
那个最后的影子同样消散于无形,随后,碎魔晶的光芒终于黯淡了。
就在那时,赫淮斯托斯意识到自己已经铸成大错。就在那时,古老的红龙明白,它此时已经完全失明,它的双眼在纯粹的能量释放中被彻底摧毁了。
龙咆哮起来——那是怎样的咆哮啊!那是永恒愤怒的赫淮斯托斯所发出的充斥怒火与狂暴的最大声的呼号。在那咆哮声中同样混合着恐惧与悔恨,巨龙意识到,它不敢离开巢穴追击这些将这件诅咒物品带到它面前的入侵者,也无法走出这一疆域到达外面的世界,在那里,为了绝对的成长与生存,它像需要其余的敏锐感知一样需要双眼。
赫淮斯托斯的嗅觉告诉这条巨龙,它至少已经毁灭了片刻之前仍站在走廊上的卓尔与灵吸怪。意识到这或许是它今天之内所能期待收获的唯一的满足,赫淮斯托斯满意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撤回了它巨大的洞穴中,这个洞穴只有一个入口,秘密地用魔法手段隐藏在睡觉的主要厅堂之后,龙在其中堆放着它的宝藏:黄金、珠宝与饰物。
被挫败的愤怒巨龙在那里再度蜷曲起来,期冀着在它的丰富宝藏之间的安宁睡眠,期冀着流逝的岁月能够治愈它被灼伤的双眼。它可以做梦,是的,在梦中毁灭那些入侵者,而如果睡眠并未带来它期待的治疗,它庞大的智慧也将为此而运作。
当那个人影冲出通道口之时,卡德利几乎雀跃了,但当他认出那个奔跑的男人是阿提密斯·恩崔立,并注意到他肩上背着的那个一动不动,浑身是血的女子之时,他的心急速下沉。
“你对她做了什么?”伊万怒喝道,开始向前走去,但他发觉他的动作如在梦中般迟缓。他看向派克,发现他的兄弟同样处于不自然的迟缓运动中。
“安心些。”贾拉索对他们说道。“丹妮卡的伤口并非恩崔立造成的。”
“你怎么知道?”伊万问道。
“他会留下她死在黑暗里。”卓尔推论道,而这个简单的推理确实令这对好动的兄弟冷静了少许。
然而卡德利跑了过去。在贾拉索的法术发动时,他已经远离了它的范围,因而他的速度没有分毫减慢。他向恩崔立奔去,后者注意到了他的接近,停住步子,倾斜了一侧的肩膀,让丹妮卡成为一种站立,或者至少是倚靠的姿态。
“卓尔的刀锋。”在卡德利离得足够近,能够看清伤口以及杀手为包扎它而做的无力尝试之时,杀手说道。
牧师即刻开始工作,沉浸入迪奈的圣歌之中,唤出他所能找到的一切治疗法术。他十分放松地察觉到,他的爱人的伤势不再那么危急了,她会足够迅速地康复。
在他完成治疗的时候,石肩兄弟和贾拉索到达了。卡德利看向两个矮人,微笑着点点头,随即转向杀手,露出疑惑的神情。
“她在通道里的举动救了我一命。”恩崔立乖僻地答道。“我不喜欢欠任何人的情。”他说完这些话就走开了,并不回头。
在所有人都放松地明了赫淮斯托斯不会冲出洞穴追击之后,那一天的晚些时候,卡德利和他的同伴们,包括丹妮卡,追上了恩崔立和贾拉索。
“我们将用和来时同样的法术回到高飞之灵去。”牧师宣布。“而如果我不为你们也提供回程法术,这至少很失礼。”
贾拉索好奇地看着他。
“并非玩笑。”卡德利向谨慎的卓尔保证道。“我对你们两人并不抱持审判的态度,因为你们在到达我的领域以来的行为只能以高尚来形容。但我警告你们,我不会容忍任何——”
“我们为什么要与你一起回去?”阿提密斯·恩崔立简短地打断了他。“在你那个虚伪的巢穴里有什么对我们有好处的东西么?”
卡德利立刻想从许多方面作出>回应。对这个男人怒吼,强迫他,改变他的信仰,毁灭他——在这样一道突如其来的抗拒障壁面前,他所能做的任何事情。最后他一语未发,因为确实如此,高飞之灵中有任何对这两个人有好处的东西吗?
有很多,假如他们愿意变更他们的灵魂与道路的话。恩崔立对丹妮卡的行为确实暗示了未来或许切实存在的可能性..。牧师突发奇想,沉浸入迪奈的圣歌之中,施放了一个能够透露被侦测者的大致品行的小法术。
对恩崔立和贾拉索的迅速一瞥足以坚定他的信念:如果这两个人去向不同的方向,对高飞之灵、卡顿、施梅斯塔森林,以及雪花山脉地区的所有地方都会更好些。
“那么,再见了。”他轻触帽檐,说道。“阿提密斯·恩崔立,至少你在堕落的生活中发现了做一件高尚举动的时机。”他走开了,身后跟随着伊万和派克。
丹妮卡举止从容,但她在行进中一直盯着恩崔立。“对于在我被伤痛击倒时你所做的事情,我并非不领情。”她承认道,“但如果要完成我们在赫淮斯托斯的洞穴下的通道中所开始的事情,我同样不会羞愧。”
恩崔立想说:“结果会怎样?”但在吐出第一个字眼之前改变了主意。他仅仅耸了耸肩,微笑着让这个女子从身边经过。
“恩崔立的一个新对手?”那四个人离去后,贾拉索评论道。“或许,是崔斯特的替代品?”
“绝不是。”恩崔立答道。
“那么,她并不值得?”
杀手只是耸耸肩,对于判断她是否值得并不足够在意。
贾拉索的大笑将他从沉思中带回现实。
“成熟了。”卓尔评论道。
“我警告你,我不会再容忍你的评判。”恩崔立回应道。
贾拉索更加畅快地大笑着。“那么你打算和我在一起了。”
恩崔立狠狠地盯着他,收敛了笑容,思索着一个他无法立即回答的问题。
“那么很好。”贾拉索轻松地说道,仿佛将这静默当作默许。“但我警告你,如果你反对我,我将不得不杀了你。”
“在墓穴里很难如此做。”恩崔立保证道。
贾拉索再度大笑起来。“在我年轻的时候,”他开始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一位武技大师,他根本的失败源于他相信我是更好的战士,虽然事实上我胜过他的那次更多地凭借了幸运而非更高的技巧。他告诉我他发现了一个不下于我,甚至可能超过我的孩子,而这个孩子确实比任何人都具有作为战士的决意。”
“那位武技大师的名字是札克纳梵,你或许听说过他。”贾拉索继续道。
恩崔立摇摇头。
“他所提及的那个年轻战士只能是崔斯特·杜垩登。”贾拉索咧嘴一笑,解释道。
恩崔立努力地试图不表露出任何情绪,但他对这一惊奇的内在感受稍许出卖了他,而贾拉索当然足以注意到这一点。“札克纳梵的预言成真了吗?”恩崔立问道。
“如果它成真了,这对阿提密斯·恩崔立又有何启示呢?”贾拉索狡猾地问道,“发现了崔斯特和贾拉索何者更强,是否能告知恩崔立某些相关的事情?阿提密斯·恩崔立如何能相信他有与崔斯特·杜垩登对等的力量?”随后是最尖锐的发问:“恩崔立认为他真的击败崔斯特了吗?”
恩崔立久久地怒视贾拉索,但凝视的过程中他的神情不可避免地柔和下来。“这有何关系?”他答道,而这确实是贾拉索最期待从他这个新的同伴,也是他的思维方式所认同的长久搭档口中听到的答复。
“我们在这里还有没了结的事情。”贾拉索突然转变了话题,宣告道。“还有一小撮恐惧而愤怒的家伙在附近徘徊。他们的首领无法忍受他们所遭遇的一切,认为他现在不能离开。”
恩崔立没有回答,仅是跟从着贾拉索的脚步在裸露的山岩之间觅路而行。当他看到正与贾拉索交谈的那群人时,他后退了几步。那是以一个危险的心灵异能者为首的四个黑暗精灵。恩崔立的双手立即按住了致命的匕首与长剑的剑柄。不远处,贾拉索和金穆瑞正以卓尔的语言交谈,但恩崔立能听懂他们绝大部分的话语。
“我们要动手吗?”当贾拉索走近时,金穆瑞·欧布罗札问道。
“莱基死了,碎魔晶也被摧毁了。”贾拉索答道。“我们为什么而战?”
恩崔立注意到金穆瑞并未因这两个宣告而畏缩。
“啊,但是我猜你或许已经品尝到权力的甘美了,对吧?”贾拉索轻笑着问道。“你坐上了达耶特佣兵团的最高宝座,而如你所想,这看起来似乎也是凭你一人之力。你无意放弃你已经获得的地位吧?”
金穆瑞开始摇头,在恩崔立看来,他明显试图在此处与贾拉索和平共处。但令人惊奇的贾拉索突然打断了金穆瑞的回应。“那太好了!”贾拉索夸张地说道。“我也不想再战斗一次,金穆瑞。我承认,也明白,如果我想作为领袖回归达耶特佣兵团的话,我最近的行为可能已经为我自己树立了过多的敌人。”
“你投降了?”金穆瑞怀疑地问道,而他看起来更加警觉了,他身后的步兵们也一样。
“当然没有。”贾拉索以另一声轻笑作答。“而且我警告你,如果你继续和我战斗,哪怕只是跟踪我,追索我的下落,我一定会挑战你已经公平地获取的这个地位。”
恩崔立专注地倾听着,摇着头,认为他一定对这段话,至少是其中的某些部分,作出了大错特错的理解。
金穆瑞想要回应,但在结巴着挤出了几个字眼后便放弃了,仅仅发出一声长叹。
“在达耶特佣兵团好好干吧。”贾拉索警告道,“某一天,我会再度加入你们,并要求和你分享领导权。我希望看到一支和我现在欣然离开的强大队伍一样唯利是图的军队。”他看向其余三人:“要恭敬地服从他。”
“我们绝不会在卡林港重逢。”金穆瑞向他保证道,“也不会在这该死的地表世界的任何地方。贾拉索,我将回归故乡,回到那些洞窟中去,那才是我们真正的领地。”
贾拉索点点头,那三个步兵也一样。
“你呢?”金穆瑞问道。
唯利是图的前任领袖只是耸了耸肩,再度微笑起.99lib.来。“我不知道我最希望身处何地,因为我还没有看到所有的风景。”
再一次地,金穆瑞只能好奇地凝视着前任领袖。最后,他仅仅点点头,打了个响指,发动意念,打开了一道空间门,和三个部下一起走了进去。
“为什么?”恩崔立问道,向他难以预测的同伴走去。
“为什么?”贾拉索重复道。
“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回去的。”杀手说道,“虽然我绝不会和你同行。你选择了不回去,不重新掌握你的队伍。你为何放弃那些而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
贾拉索思索了片刻。随后,他大笑着以恩崔立自己曾说过的话语作答:“或许比起人类来,我更憎恨卓尔。”
那一刻,一阵微风就足以吹倒阿提密斯·恩崔立。他甚至不想知道贾拉索是如何能够说出这句话的。
尾声
恩崔立和贾拉索在这片地区徘徊了数日,最终到达了一个小镇,这里的居民听过崔斯特·杜垩登之名,至少能够接纳冒名的贾拉索的存在。
在毫无特色,摇摇欲坠的被当作酒馆的小屋中,阿提密斯·恩崔立发现了一张告示,就他此刻的境遇来说,是略有前途的职业。
“赏金猎人?”当恩崔立向他展示那张告示的时候,贾拉?索惊奇地问道。卓尔正坐在一个角落里,背靠墙壁啜饮着葡萄酒。“正义之力对赏金猎人的召唤么?”“某人的委托。”恩崔立纠正道,滑进了桌对面的一张椅子。“是否正义并不重要。”
贾拉索看着他,歪嘴一笑。“是这样吗?”他说道,仿佛并不相信。“把丹妮卡从通道中带出来,你获得了什么好处?”
“好处是,避免令一个强大的牧师与我们为敌。”注重实效的恩崔立冷淡地答道。
“或许可能有另外的原因。”贾拉索说道。“或许阿提密斯·恩崔立不忍让那个女子孤独地死在黑暗里。”
恩崔立耸耸肩,仿佛若无其事。
“有多少阿提密斯·恩崔立的刀下亡魂该感到惊诧啊?”贾拉索一针见血地问道。
“有多少阿提密斯·恩崔立的刀下亡魂该得到更好的下场?”杀手反击道。
贾拉索明白,这是一个暗影中的生命的正当辩护。从比恩崔立所知的更加深暗的99lib.阴影中存活下来的卓尔也无法公正地反驳。或许凭借这段对话可以更多地衡量阿提密斯·恩崔立。而即便如此,这个杀手转向正义的一方仿佛仍是一件古怪的事情。
“慈悲的阿提密斯?”他不得不如此发问。
恩崔立一动不动地坐了片刻,思索着这些字句的真意。“或许吧。”他点点头说道。“而如果你不停地说蠢话的话,或许我会怜悯你,让你死得痛快些。但是,或许也不会。”
贾拉索发出满意的大笑,为了这荒谬的对话,也为了他面前近在咫尺的新生活。他相当了解恩崔立,足以明了这个男人的威胁并非虚言,但事实上,黑暗精灵如信任他 81ea." >自己的兄弟一般信任着恩崔立。
然而,曾被母亲和同胞兄姐们献祭给罗丝神后的班瑞主母的第三个儿子,贾拉索·班瑞,对他自己的兄弟也谈不上信任。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