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重生后我给前任当皇嫂》 第1章 唯有你死,她才能活 三月初,俞国。 惊雷阵阵,大雨磅礴。 今日是镇北大将军之女凤妤飞出嫁的日子,本该宾客云集高朋满座的北将军府,此时却被重兵把守,大门紧闭。 院子里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血溅喜堂,横尸遍地。 凤妤飞撑剑站在雨中。 她受了很重的伤,身上嫁衣多处残破。 豆大的雨滴砸下来,混着血水滚落,地上殷虹一片。强提一口气,挥剑指向不远处一身戎装立于伞下的男人,几乎是嘶吼的声音问:“为何如此待我?” 男人充耳不闻,没有一丝感情的下令:“拿下!” 侍卫领命,围将过来。 凤妤飞握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寸寸泛白。 眸底恨意滔天。 他们成婚的日子,她等来的不是迎亲队伍,而是敌军铁骑。带他们进将军府的也不是旁人,正是眼前这个信誓旦旦,说一生一世对她好的人。 杀光了她的亲人。 血洗了她的家。 拼尽最后一口气,凤妤飞提剑刺来:“姜盛,我先杀了你!” 十岁开始随父征战沙场,多年练就的杀伐之气,岂是常人能比?何况是垂死之下,豁出性命的爆发力? 披荆斩棘,势不可挡。 一举突破十几侍卫,劈开雨幕,剑气直逼姜盛面门。 侍卫护着姜盛连连退后。 姜盛压根没想到她如此厉害,脸上浮出一丝裂痕,慌张大喊:“上,都给我上,给我杀了她!” 侍卫蜂拥而上,与凤妤飞缠斗在一起。 寡不敌众,凤妤飞伤势过重,失血过多,休力不支逐渐露出颓势。 姜盛看准机会,出招偷袭。 凤妤飞刚斩杀一人,脚步还没站稳,哪来得及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阴招? 一脚正中胸口,连人带剑滚出数丈远。 不及起身,姜盛走过来,脚踏在她身上,将她踩进积水中:“死到临头,负隅顽抗无济于事!” 凤妤飞一身傲骨,又怎会屈服? 怒目而视:“难不成把脖子捋直了,让你砍?” 姜盛大概没想到她这么说,怔了下,才道:“从前倒没瞧出来你牙尖嘴利。” “我也没看出来你狼心狗肺。” “放肆,敢对殿下无礼!”撑伞的侍卫小跑过来,边呵斥凤妤飞,边将伞遮在姜盛头顶:“殿下,当心雨凉。” 殿下? 凤妤飞倏的一怔。 想到什么,她脸上涌上无尽的自嘲:“早听闻此次出征是宁越大皇子亲自率兵,怪我眼拙,竟没认出你。” 俞国与宁越两国交界,边境常起纷争,矛盾由来已久。 前些年两国国力相当,还能坐下谈一谈。近年宁越国力日渐强盛,已经不想再和谈,只是几次兴兵,都被驻守北境的凤家大军挡了回去。 强攻不成,所以换了套路。 原来……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兵不厌诈。 不过是一场算计而已! 模糊的双眼,望向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们。 这些人,本是来向她道贺的。 他们有的是她骨肉相连的亲人,有的是追随她多年与她出生入死的亲卫,还有的,是家中长辈,世交好友。 他们,皆是因她而死。 悔…… 恨…… 姜盛看出她心中所想,不解恨般,偏在她心头再插一刀:“说起来,能赢下这一仗,还是仰仗凤小姐。若非凤小姐,本王如何进得了这座将军府?更别说拿到凤家军布阵图了。凤小姐尽管放心,不出时日,本王定会让凤家军尽数下去陪你们。” 凤妤飞闭上了眼睛。 许久,许久…… 久到姜盛以为她死了,俯身检查时,她眼睛忽然睁开。不知何处而来的匕首,直直刺向姜盛咽喉。 “小心!” “保护殿下!” 叫喊声四起,姜盛慌忙撤身,还是被刺中,脖子上多了条一寸多长的口子,血和着雨水流下来。 他顿时怒了。 夺过身旁侍卫的刀,刺向凤妤飞胸口。 方才一击,凤妤飞用尽全力,此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冰冷的刀刃没入胸口。没有丝毫停留,又被大力抽出。 利器刺破皮肉的声音在雨中响起。 凤妤飞不甘心。 可再怎么不甘心,也没机会了。 软软的向后栽去。 倒地前,她听到姜盛不高不低的声音:“这一刀,是替沅沅还你的。唯有你死,她才能活!” 第2章 新颜 沅沅…… 凤妤飞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女子清秀昳丽,又透着几丝消瘦孱弱的脸。 说来讽刺。 她再睁开眼,成了宁越丞相的女儿苏沅芷。 就是姜盛口中的沅沅。 他的小青梅。 她死前,姜盛说“这一刀是替沅沅还你的”。她不记得何时见过苏沅芷,又没有苏沅芷的记忆,不知苏沅芷死于何因,也就无从领会姜盛那句话的意思了。 还有一件事令她不解。 面前锦盒里放着一枚檀木珠子,不大,上面雕刻着许许多多奇怪的纹路。乍一看,像佛家印记,但又不完全像。凤妤飞也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什么,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以前在哪里见到过这种标记,想又想不起来。 “小姐你起来了。”丫鬟桃儿的声音将她思绪拉了回来。 凤妤飞点头:“什么时辰了?” “才过卯时。” “外面如何了?” 桃儿迟疑了下,才恍然大悟道:“小姐是问殿下回京的事儿吧?奴婢打听过了,大军昨晚到的城外,今儿一早殿下进宫复命,这会儿该在路上了。” 凤妤飞闻言起身:“我们去看看。” 那日事发突然,她又在后院,不知前院情况。重生后,她一直在打听当日将军府中是否有人生还。 只可惜,听到的全是凤家满门全灭的消息。 她不相信。 屠门固然干净利落不留后患,可两国交战不是江湖仇杀,抓回来的活口,远比一堆尸体更有价值。 姜盛不傻,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桃儿拦着不让她走:“小姐,夫人交待过您大病初愈需要休养,不能出门。” 凤妤飞道:“不碍事。” 她执意出去,桃儿苦了一张脸:“小姐,我要放您出去了,夫人回来一定会责怪我。” 凤妤飞反问:“你是谁房里的桃儿?” 桃儿被问住了。 凤妤飞径直绕过桃儿,刚走到门口,门忽然开了,外面站着一个身穿水红色衣裙女孩儿。 看上去十二三岁,笑容干净纯粹。 四目相对,女孩儿福身行礼:“兰儿见过姐姐。” 原是二姨娘的女儿,苏澧兰。 苏澧兰常年住在外公家,这是凤妤飞醒后第一次见她。 颔首一笑算是还礼。 不热情,甚至有点疏离。 苏澧兰却好像看不出来似的,开心的上来拉她的手:“母亲差人带话说姐姐醒了,我便赶回来看望。姐姐气色不错,当是无碍了吧?” 凤妤飞“嗯”了声。 苏澧兰又问:“姐姐要出门?” 不等凤妤飞说话,桃儿抢先道:“今日殿下回城,小姐非要上街去看。夫人说小姐身子虚,不宜出门,二小姐您快劝劝小姐吧。” 出乎凤妤飞意料。 苏澧兰非但没拦,反而就势挽起了她:“姐姐大病初愈,想出去透透气是人之常情。再说了,姐姐卧病这些年殿下没少费心,如今殿下回城,姐姐去迎接也是应该的。我陪姐姐一起去,母亲要怪罪,你就说是我的意思。” 说完,对着凤妤飞道:“姐姐,我们走。” 第3章 暗通 凤妤飞没有苏沅芷的记忆,对苏澧兰也没有先为入为的印象。感受到她没恶意,就没拒绝,与她一道出了门。 通往皇宫的长街两侧,挤满看热闹的百姓。 马车过不去,凤妤飞和苏澧兰只好中途下了马车。在苏澧兰提议下,进了一间茶楼。 茶楼也是座无虚席。 临窗的位子大家都在朝外看,抢不到临窗位子的人们在磕瓜子闲聊。 一人道:“这一仗能赢,可全仰仗大皇子智计。他只身斡旋于敌城半年之久,才得到凤琨嫁女的消息,趁凤家防备松懈带兵偷袭,一举诛杀了凤琨老贼。” 旁边的人义愤填膺:“老贼死有余辜!” 第三人道:“可惜他那女儿,死在了喜堂前……” 有人打断他的话:“有何可惜?那凤家女天生神力,十岁便能上战场,这些年不知杀了我多少宁越将士!不将她碎尸万段,便是便宜她了!” 有人附和:“说的极是!” 又有人说道:“说到将士,凤家羽林军不是号称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老贼一死,还不是斩首的斩首,活埋的活埋?” “五万人,得挖多大坑啊。” “……” 凤妤飞垂在身侧的手,五指握紧了。 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苏澧兰吓了一跳,不安的问:“姐姐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凤妤飞思绪被唤了回来。 压下怒意,扫了一眼各自为乐的人们,提步往楼梯方向走:“我们去上面坐吧。” 苏澧兰忙道:“好。” 随着她上了二楼。 找了间临窗的雅间,两人进去坐了下来。 姜盛自楼下路过,是半盏茶之后的事儿,一行仅有三人,全是骑在马上。随行没有马车,亦没有囚车。 待到队伍走远,凤妤飞才收回视线。 进京队伍里没有囚车,不知是姜盛真的没留活口,还是不便带着进城,把人关在了大军驻扎的地方。 得看过才知道! 只是她现在这副身体不比从前,想偷溜进军营并非易事,得好好筹划。正欲起身,苏澧兰扶住她道:“姐姐莫急,有人要见姐姐。” 凤妤飞微怔:“见我?” 苏澧兰点头:“姐姐放心,此人绝无害姐姐之心。”不给凤妤飞拒绝的机会,带上桃儿离开了房间。 不多时,进来一人。 他一身锦服,玉带束腰,身形纤薄修长。 墨发一丝不苟地敛于金冠之中,长眉如画,眸若星海,俊挺的鼻梁下双唇微微扬起,透出晴光映雪般的笑容。 清辉隽绝。 初识姜盛,凤妤飞觉得他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见得眼前人,才由衷感叹当时年少无知没见过世面。 四目相对,男人脸上有笑,眼底有光:“好久不见。” 语气十分熟络。 凤妤飞狐疑。 苏沅芷卧床多年,他这句“好久不见”,是多久? 拿不准情况,凤妤飞也就没开口说话,只欠了欠身,算作还礼。 男人看出她的心思,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疼痛,轻喃:“想来确实是太久了,你都不记得我了。” 第4章 保护 男人自顾自地走上前,在凤妤飞对面的锦垫上坐了下来。 凤妤飞顺水推舟:“大病初愈,多包涵。” 他道:“无碍,你病愈就好。” 人家不见外,凤妤飞也不好拒人于千里,坦然的端起茶壶给他斟了杯:“阁下不自报家门吗?” 男人道:“姜御。” 凤妤飞倒茶的动作倏的顿住:“二皇子?” 姜御点头:“是。” 凤妤飞放下茶壶,眼底多了几分不置可否:“既是二皇子殿下,那殿下应当知道我与殿下兄长的关系。殿下私下见我,不怕他知道?”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另有算计。 她身在俞国,但宁越皇室的事儿多多少少也有听说。 二皇子是皇后所出,嫡子,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但不知为何,皇帝却不喜欢他。 宁越太子之位一直空缺,传言是皇帝给大皇子留的,因朝中大臣一致反对立长不立谪,才一拖再拖。 他找她做什么? 还这么熟。 难道…… 苏沅芷生前明面上与大皇子青梅竹马,私下却与二皇子暗通款曲? 想到这种可能,凤妤飞心底蹿起一抹冷嘲。 原以为姜盛为了苏沅芷杀她报仇,两人怎么也算得上情根深种,生死不忘。不想,这中间还插着一位二皇子殿下。 真真世事轮回,报应不爽! 姜御不知她心中所想,端起茶轻啜了口,不答反问:“要怕吗?” 凤妤飞了然。 这么问,就是不怕了。 “不怕”这俩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总归不好,好在男人也没真等她回答,淡淡地道:“本王此来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打算怎么做,本王都会帮你。” 凤妤飞微怔。 帮她? 哦,不对,应该是帮苏沅芷。 端起杯茶轻抿,不经意的问:“二殿下要帮我什么?” 姜御没正面回答。 手掩在唇边,轻咳了声。 只见一道黑影闪过,转眼间从窗外掠到了两人跟前。 身手之快,连凤妤飞都感到惊讶。 明明眼睛蒙了条黑布,却准备无误的站到两人面前,拱手行礼道:“见过王爷。” 姜御点头。 指着他向凤妤飞介绍:“他叫凉城。” 凤妤飞磕了磕眼皮,十分不解:“二殿下这是何意?” 姜御道:“以后,他便在你身边贴身保护。他虽看不到,身手却是一流,有他在,定能保你平安无虞。” 保护? 凤妤飞心说,当她傻吗? 她醒来都一个月了,姜御不可能才知道。早不派人,晚不派人,今儿姜盛回京,他就今儿塞个人过来。说是保护,其实是想看她与姜盛之间有什么来往吧? 刚才的热络,想必也是演出来的。 唇角一扬,笑着拒绝:“二殿下说笑了。我一介女流,还是生在丞相府,平日里门都极少出,何来保护一说?” 她拒绝,姜御也不气恼,依然是那副凡事尽在掌握的自信笑容:“外盗易挡,家贼难防。” 凤妤飞面色一僵。 她能重生在苏沅芷身上,说明苏沅芷已经死了。至于死因,确实与丞相府里的人有关。 可姜御如何知道有人害她? 第5章 条件 压下心底疑惑,凤妤飞道:“二殿下对丞相府的事很上心啊?” 姜御摇头:“不是丞相府,是一个人。” 说不惊讶,是假的。 只见姜御却是敛了笑意,认真的道:“我知你病了许久,便是有些事记不得了,也不必对我如此防备。” 顿了顿,又补充:“本王有耐心等你记起所有。” 目光真挚。 凤妤飞脸上有了几分松动。 姜御继续道:“若你实在信不过,本王亦不勉强于你。你权当本王要夺太子之位,接近你是为了争取苏相的支持。人呢,你就先带回去,若用得顺手就用,若不顺手,也可随时还于本王。” 这么说,可以算是很有诚意了。 凤妤飞清楚,且不论姜御是否有意太子之位,他与姜盛必须会有一场恶战。因为姜盛想上位,就会设法清除障碍。 姜御是最大的障碍。 敌人的敌人,哪怕不是朋友,也可以合作。 抿唇一笑,道:“二殿下道理不差,不过,我有个条件。” 姜御:“但讲无妨。” 凤妤飞道:“人给了我,便不再为二殿下驱使。二殿下想知道丞相府里的动静,可以直接问我。若二殿下应了,人我便收下,否则,还是由二殿下带回去吧。” 姜御欣然。 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他道:“依你所言,人既给你,以后便只效忠于你一人。”扭头对凉城吩咐道:“你听好了,自今日起,你便认苏姑娘为主。她要你向东,你不可向西,她要你半夜索命,你不能让人活过三更。” 凉城行礼:“属下遵命。” 身体微微转向凤妤飞,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凉城见过主人。今日起,凉城便只听主人一人命令,绝不违背。” 姜御问:“姑娘可满意?” 凤妤飞眼尾向上扬了扬:“那我现在要是让他杀你呢?” 姜御失笑,忍俊不禁:“这怕是强人所难了,不过……”扫一眼凉城,大有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人未走茶已凉的意味:“可以试试让他自行了断。” 凉城:“……” “噗嗤……” 凤妤飞刚要开口,窗外传来一声笑。 很明显的幸灾乐祸。 凤妤飞询问的目光投向姜御。 男人手一扬,甩出一道白色流光,紧接着,外面响起不轻不重的痛呼。男人叹口气,一脸的怒其不争:“本王管教手下不严,姑娘见笑了。” 凤妤飞嘴角抽了抽。 忽然有些同情这位二皇子殿下手下的人了。 不过这也不是她该操心的。条件谈妥,斟了杯茶朝姜御举了起来:“人我收下,以茶代酒谢过二殿下。” 姜御端杯:“好说。” 放下茶盏,凤妤飞起身告辞,带着凉城离开了茶楼。 她走后,翻进来一人。 揉着被暗器打伤的胸口,嬉皮笑脸的讨好道:“爷,您下次出手能轻点儿不?都给我打成内伤了。” 姜御没理他。 与方才不同,男人已然敛去笑意,精致的五官弥漫着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清寒。目光追随着外面越走越远的马车,细细看来,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 第6章 点化 直至马车消失,姜御还没收回视线。 浮生深知自家爷表面清贵矜傲,与世无争,其实骨子里并非如此,尤其此事关系着……想起先生走之前说的话,他收了笑容,担心的道:“爷,先生说过生死各有定数,若强行逆天改命,势必……” 男人脸一沉,吓得他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讪讪的换了话题:“相府那位二姨娘颇有心机,瞎子看不到,能护得住苏姑娘吗?” 姜御视线扫来:“你去?” 浮生缩缩脖子:“属下……不是这个意思。”他纯粹就是担心他家瞎子换个地方水土不服,发挥失常,回头犯了错连累他一起挨罚。 姜御横他一眼,提步走了。 浮生赶紧跟上:“爷,咱们去哪儿?” 姜御:“进宫。” 浮生:“啊?又进宫?不是刚从宫里出来,如何又要去?” 姜御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凉意:“皇兄这一仗打得漂亮,我这个当弟弟的不当面恭喜,不合适吧?” 话未落下,人已出了房间。 回苏府的马车上,坐的依然是三个人。凉城没跟她们一起出茶楼,但凤妤飞明白,他一定在不远处跟着。 眸光不轻不重的落在苏澧兰身上:“妹妹为旻王效力?” 二皇子,封号旻王。 苏澧兰笑得心虚:“姐姐是在怪我自作主张?” 凤妤飞平直无澜的声音不带情绪:“好奇而已。这些年你一直住蒋将军府,不知你的立场,是否也代表着蒋家的选择?” 蒋家,是二姨娘的娘家。 政治立场关乎全族前途命运,在这个问题上,苏澧兰不敢马虎,矢口否认:“我与旻王相识,外公与舅舅并不知情。” 凤妤飞淡淡一笑:“我随口问问。” 没再说下去。 苏澧兰松了口气。 入府时,刚好撞见二姨娘蒋云珠。 蒋云珠平日里十分注重保养,虽年过四十,眉间眼角依然留有几分当年的姿色,风韵犹存。加之穿戴讲究,往那儿一站,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威仪。 凤妤飞礼节性的福身见礼:“二姨娘。” 苏澧兰也行礼:“母亲。” 蒋云珠目光扫过凤妤飞,没开口,倒是目光落在苏澧兰身上时,露出了母亲特有的慈爱与柔和,笑盈盈的道:“兰儿回来了。” 苏澧兰扑到蒋云珠身边,一脸小女儿的娇气:“嗯,回来了。” 凤妤飞可没兴趣看她们上演母女情深,直直腰身,对桃儿道:“我们回去吧。” 桃儿低头应是。 两人走出去没几步,蒋云珠忽然提高声音道:“慢着。” 桃儿率先停下。 拽住凤妤飞道:“小姐……” 凤妤飞只好也停住脚步。 蒋云珠从后面走过来,看都没看凤妤飞一眼,直接训斥桃儿:“不是交待了大小姐身体不适,不宜出门?你们这些当下人的是怎么做事的?” 桃儿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知错。” 凤妤飞心中发笑。 这哪是教训桃儿,这是点化她吧? 索性转过身,不高不低的声音道:“是我要出去的,二姨娘有意见与我说便好。” 第7章 有毒 蒋云珠被凤妤飞一噎,脸色登时有些难看。 苏澧兰忙打圆场:“娘,是我。我刚回来不习惯,便叫着姐姐陪我出去走走,娘要罚就罚我吧。” 蒋云珠白她一眼:“不在那边好好呆着,回来做什么?” 看似责怪,却听不出一丝怒意。 凤妤飞心说这二姨娘对长房女儿和亲生女儿,态度真是云泥之别,想来二皇子深知丞相府中情势,才特地让苏澧兰从蒋家回来的。 二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澧兰朝蒋云珠眨巴眼:“这不是想您了,回来看您。” 嘴巴抹了蜜似的,哄的蒋云珠脸上挂了笑,没再找凤妤飞麻烦,而是嘱咐道:“你父亲在,回来了就去请个安吧。” 苏澧兰满脸堆笑:“女儿这就去。” 就要拉着凤妤飞离开,又被蒋云珠一把拽住。 蒋云珠不满的翻了凤妤飞一眼,道:“离那些不干不净的人远点儿,免得坏了清誉。” 苏澧兰想说什么,被蒋云珠打断:“算了,娘陪你一起去吧。” 拽着苏澧兰就走。 苏澧兰:“……” 挣扎不了母亲的手,扭头一脸为难的看凤妤飞。 凤妤飞摇摇头。 也转身往自己房间走了。 转身那刻,脸上涌上一抹轻嘲。 干净? 这世上又有几人,是干净的呢? 一直到午时,凤妤飞都在房中计划夜探军营的事儿。 如若姜盛将人关在城外军营中,为防万一,守卫必然森严。硬闯行不通,只能想办法混进去。 目光投向暗处。 凉城……可以用吗? “小姐,该喝药了。”桃儿端着汤药走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凤妤飞收起案上画的草图,抬眼,只见桃儿脸上有个明显的巴掌印,眼红通通的,应该哭过。 她问道:“谁打的?” 桃儿躲避着她的目光:“没,没人打奴婢……”将药端到了她面前:“时辰到了,小姐先把药喝了吧。” 凤妤飞没再追问。 接过药,拿着汤匙慢慢搅着,没有喝的意思。 桃儿见她不喝,小心翼翼的催促:“小姐身子弱,又出去吹了许久的风,还是先把药喝了吧。过会,该凉了。” 凤妤飞道:“不急。” 将碗放到案上,她理了理衣袖,问:“你在我身边多久了?” 桃儿被她这么一问,刹时有些紧张,磕磕巴巴的答:“奴婢跟在小姐身边,有……有六七个年头了吧。” “这副药,我喝了多久了?” “药……”桃儿又想了半天,才迟疑着答:“这……奴婢也不大知道,不过小姐打小身子骨就弱,从奴婢跟在小姐身边起,小姐就一直喝着。” 凤妤飞若有所思的点头。 桃儿不安的问:“小姐怎么忽然问这个?” 凤妤飞不语。 片刻后,忽然敛了脸上笑意,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我给你两条路。第一,以后这碗药你替我喝,生死,看你造化。第二,跟我去父亲面前,把蒋云珠这些年让你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到时,我还你自由,让你离开丞相府。” 桃儿顿时慌了。 第8章 警告 桃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硬着头皮道:“奴婢实在不懂小姐说什么。” 凤妤飞声音一扬:“凉城。” 黑影闪过,不知栖身何处的人已经进了房间。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好像什么都能看见似的,准确无误的站到了凤妤飞面前。 拱手行礼道:“姑娘。” 凤妤飞道:“二殿下手段应该不少吧?” 凉城问:“姑娘指哪方面?” 凤妤飞笑意更甚:“就让人开口说实话这方面。” 凉城:“那是自然。” 凤妤飞指着桃儿:“请赐教。” 凉城欠身,表示收到。 许久,却未动手,道:“在这儿?” 凤妤飞:“不然呢?” 凉城:“属下手重,怕血溅出来污了姑娘的眼。” 凤妤飞:“那就带到个我看不到的地方。” 凉城:“留活口?” 凤妤飞:“生死不论,把该问的问出来就好。” 凉城:“属下明白。” 上前拎起桃儿衣服,就要把她拖走。 桃儿这次是真的吓坏了。 对着凉城又踢又打,边哭边嚎:“小姐,小姐要奴婢说什么,奴婢都说,奴婢不要跟他去!奴婢不要去。” 凤妤飞道:“早这样不就行了?” 一盏茶过后,凤妤飞带着桃儿去了前院。 正是用饭的时辰,父亲苏叙与蒋云珠,还有苏澧兰都在前厅。 不知苏澧兰讲了笑话,还是说了什么好笑的事,蒋云珠笑得合不拢嘴。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苏相,嘴角都扬了起来。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凤妤飞一进门,蒋云珠先敛了笑容。 苏澧兰表现的十分高兴,想起身被蒋云珠一个眼神制止,撇撇嘴躲开蒋云珠视线朝着她笑:“姐姐来啦。” 凤妤飞“嗯”了声,上前行礼:“见过父亲,二姨娘。” 苏叙点头,看她的眼神中带着父亲独有的疼惜与慈爱:“身子弱便多在房中休息,饭菜让他们送到你房中便可。” 凤妤飞:“多谢父亲,女儿过来是有事要向父亲禀报。” 苏叙起身,绕过食案走到她跟前,长辈慈爱的目光里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温声道:“有事差下人过来知会一声便是,这几日风大,你别着凉了。” 凤妤飞不知他的歉疚从何而来。 只是那份关怀,她却是感受的真真切切,低下头,轻声回道:“事关二姨娘,女儿只能亲自跑这一趟。” 苏叙疑惑:“何事?” 坐在食案前没起身的蒋云珠,眼里也竖起几分警惕。 凤妤飞道:“还是让她来说吧。” 侧身给桃儿让了个地儿,叫她把蒋云珠指使她在药中下毒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苏叙听完,肺管子都气炸了。 那张素来泰然自若的脸上交织着失望、震惊和不敢置信,竭力压着怒火问蒋云珠:“她说的,可是真的?” 蒋云珠目瞪口呆。 震惊的表情比苏叙还要夸张。 许久,她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起身上前对着桃儿就是一耳光:“贱婢,我何曾指使过你害芷儿?” 第9章 帮忙 桃儿被打,捂着脸哭个不停。 苏澧兰听得着急万分,赶过来劝解:“父亲您先别生气,许是误会呢?”劝完父亲,又一脸恳切的望着凤妤飞:“姐姐说的话,可有真凭实据?” 凤妤飞答得轻快:“没有。” 苏澧兰:“……” 桃儿:“……” 躲在暗处的凉城:“……” 苏叙意外之余,又有几分苦笑不得:“芷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这么说,无异于承认自己在冤枉蒋云珠。 凤妤飞默。 蒋云珠闻言,朝着苏叙跪了下来:“老爷,妾自嫁入苏家,不敢说贤德兼备,却也恪守妇道,为这个家尽心尽责。姐姐去的早,这些年来妾视芷儿如已出,芷儿昏睡不醒多年,妾日日照料不敢懈怠。哪曾想,今日蒙此冤枉……” 说的情真意切,万分委屈。 苏叙瞬时后悔指责早了,负气看向凤妤飞:“你是如何认定二姨娘指使人下毒的?” 凤妤飞面不改色:“桃儿说的。” 桃儿:“……” 苏澧兰无语:“姐姐要问罪,也不求证吗?” 凤妤飞再次沉默。 苏叙想发火又不忍苛责,连语气都不敢重了,压低着嗓音道:“下次先问清楚,知道吗?” 凤妤飞点头:“嗯。” 蒋云珠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深知苏叙对他这个病秧子女儿偏爱有加,不好当着苏叙的面朝凤妤飞发难,又起身狠狠抽了桃儿一记耳光:“长本事了,敢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桃儿哪敢反驳? 捂着脸,哭都不敢哭出声,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苏叙扫了几人一眼,摆手道:“行了,都是自家人,误会说开了便过去了,都坐下吃饭吧。” 他发了话,蒋云珠不敢不从。 欠身称是。 凤妤飞道:“不打扰父亲用饭,女儿告退。” 行过礼,欲带桃儿离开。 蒋云珠拦住她们:“老爷,这丫头心思不正,以后不能再留在芷儿身边了,妾重新找个人去芷儿院里照顾吧。” 苏叙点头:“好。” 凤妤飞道:“二姨娘平日辛苦,这种小事便不劳烦了,我自己去挑吧。” 苏叙道:“也成。” 蒋云珠瞧着桃儿问:“那她……” 凤妤飞道:“今日之事,我要带她回去再问问。”施施然向苏相行了一礼:“女儿退下了。” 苏叙嘱咐:“好生歇息。” 凤妤飞应了声,带上桃儿回了自己房间。 不久,门响了。 是蒋云珠。 凤妤飞正坐在案前看书,瞧见她,把书一放,十足知书又达理的规矩样儿:“二姨娘来了,坐啊。” 蒋云珠面色不善:“毒不是我下的。” 凤妤飞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儿,红唇一弯,不答反问:“重要吗?” 蒋云珠怒:“你这是何意?” 凤妤飞笑吟吟的回望着她:“要不我提醒下二姨娘做过什么?” 蒋云珠脸瞬时垮了。 苏澧兰小苏沅芷两岁,论样貌才情,蒋云珠只觉得自己女儿更胜一筹。这些年苏沅芷不死不活,她生出一种想法,那就是苏沅芷死了,大皇子妃的位置一定是苏澧兰的。 她在苏沅芷的药里加了一味慢性毒,让苏沅芷在不知不觉中死掉。 这事,苏澧兰怎么会知道? 凤妤飞看出她的想法,笑吟吟的道:“二姨娘别紧张,只要你答应帮我个忙,之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 第10章 约定 姜盛辰时进宫面圣,午时不到宫中便传来消息,邀朝中百官进宫赴宴,庆祝宁越与俞国一战大捷。 凤妤飞也在随行之列。 终于要与害她国破家亡的渣男正式见面了,说不激动是假的。凤妤飞坐在书案前,反复擦拭一柄匕首。 奇怪,苏沅芷这样的姑娘也会在房里藏匕首。 凉城一脸肃然守在几步外。 良久,忽然开口:“匕首带不进宫。” 凤妤飞动作一顿。 继而了然。 一个眼睛看不到的高手,听力自然非比寻常,她理所当然地道:“我是带不进去,你一定有办法。” 凉城回:“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姑娘。” 言外之意,不会帮她越货。 顿了下,又补充:“殿下能办到。” 凤妤飞乐了。 日常互坑,这对主仆还真有意思。不过她倒也不至于干进宫行刺这种成功率极低,还容易把小命搭进去的蠢事儿。 再说,姜盛一个人的命,怎够赔她整个凤家的? 指尖抚过匕首锋利的刀刃,一不小心,划破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珠洇了出来。 “嘶……” 凤妤飞吸了口气。 凉城正欲开口,房门忽然开了。 凉城忙躲回暗处。 苏澧兰抱着两个檀木盒子进门,见凤妤飞手上拿着匕首吓了一跳,诧异地道:“姐姐拿着刀做什么?” 凤妤飞随手擦掉血珠,红唇一勾,笑的灿烂:“学点新手艺。” 苏澧兰:“……” 莫名觉得脊背有点儿凉。 顾不得多想,献宝似的将盒子摆到凤妤飞面前,道:“这是二殿下差人送来的,说给姐姐进宫赴宴用的。” 打开盒子,里面放的是衣服。 一身月白色裾裙,从里衣到外衫,无论是衣料质地亦或做工刺绣都极其讲究,一看便知价值非凡。 另一盒子放的配饰。 苏澧兰道:“姐姐穿上试试可还合身吗?” 凤妤飞痛快应允:“好。” 苏澧兰愣了愣。 本以为凤妤飞会拒绝,至少也会质疑。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痛快,到嘴边上解释劝导的话都没用上。 倒也省了口舌。 欣然起身,帮着凤妤飞换了衣服。 竟是分外合身。 苏澧兰意外之余,连声称赞:“二殿下眼光果然厉害,姐姐气质温婉又素来恬静,这月白色配上姐姐,真真像是仙女下凡,好看的不得了。” 凤妤飞失笑:“嘴巴真甜。” 梳妆完毕,也到出发的时辰了,两人一起到了前院。 刚好碰上蒋云珠扶着苏老夫人出来。 蒋云珠气不打一处来,待见完礼,不顾苏老夫人在场就教训苏澧兰:“一眼看不住你又乱跑。” 沉声喝令:“过来!” 苏澧兰为难。 凤妤飞不想节外生枝,将苏澧兰往蒋云珠那边推:“别惹二姨娘生气了,过去吧。” 她这么一说,苏澧兰反而将她挽紧了。 朝着蒋云珠眨巴眨巴眼:“娘,姐姐为了不让您生气,把桃儿那丫头打发了。现在她身边没人,女儿理应照料,您就多陪陪祖母吧。” 说完,拽着凤妤飞就走。 凤妤飞提醒:“二姨娘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第11章 行刺 相府外,车马已停妥。 苏家男儿与随行护卫骑马,三辆马车分别是给苏相、苏老夫人、蒋云珠,还有苏家两姐妹准备的。 苏澧兰扶着凤妤飞,上了最后一辆。 队伍浩浩荡荡前往皇宫。 路过街市,苏老夫人的马车才过去,忽然路边冲出来一辆马车,严严实实挡在凤妤飞的马车前面。 车夫慌忙勒马。 马车中,苏澧兰正追问凤妤飞与蒋云珠约定了什么,马车猛然停住,她措手不及身体失衡撞在车壁上,疼得气不打一处来。 掀开车帘刚要问原因,只见一道寒光扑面而来。 吓得呆住了。 凤妤飞也看到了短箭。 “小心!”急喊一声,伸手推向苏澧兰。 苏澧兰被推的倚向后面,寒气擦着脸颊飞过,“砰”一声钉进车壁中,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脸忐忑的问:“怎么回事?” 凤妤飞摇头。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耳边再次传来破空之声,她飞快的道:“趴下!” 坚定的语气不容置喙。 苏澧兰一怔,惊异于她身上那份忽然之间冒出来的强大气势。 几乎是本能的俯下身子,听了她的话。 凤妤飞闪出窗子的位置,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只听到兵器作响,却没有箭射来……心中了然,是凉城到了。 松了口气。 用力拔下车壁上的兵器。 是支别具一格的箭,它比弩箭短,又比袖箭长,通体银白……看清箭尾刻着的“川”字时,眸光一滞。 宁越、俞国两军交战,打探敌情是必不可少的军务。 她曾培养了一支情报队,命他们潜入宁越京都。他们彼此不知对方下落,唯一能让他们荻彼此身份的,便是这个“川”字。 难道行刺的人是…… 他们杀苏沅芷的原因凤妤飞不得而知,也只能以后再查,当务之急,不能让凉城伤了他们。 掀开车帘,只见一道身影凌空而起,眨眼间掠上屋脊。 截住了要跑的两人。 凤妤飞急呼:“别追了。” 凉城一顿。 两人趁机闪身逃走,几个跳跃后,消失在楼阁之中。 凉城果然没再追。 飞身跃下,稳稳落在马车前,拱手行礼道:“姑娘受惊了。” 苏澧兰见状,不解地问:“方才凉城大人都快追上刺客了,姐姐如何不让追了?” 凤妤飞自然不能说实话。 反问苏澧兰:“万一是调虎离山呢?” 苏澧兰恍然大悟:“有可能,有可能,他们先派人引开凉城大人,再杀个回马枪,我们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凤妤飞认可的点头。 将短箭收进衣袖,示意凉城移开挡在前面的马车:“我们快些赶路吧,不然追不上父亲他们了。” 凉城会意,一路护送她们到宫外。 进宫不可带利器,不过今日进宫的家眷多,又多是贵太太娇小姐,被宫女们检查时怨声载道,冲突不断。 凤妤飞趁乱把短箭带了进去。 庆功宴在毓和殿举行,前往毓和殿路上,一个宫人拦住了凤妤飞:“苏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第12章 敲打 凤妤飞在宫人引领下,到了正德宫。 正德宫是皇后寝殿,又是皇宫主殿的一部分,连凭栏雕花都比其它地方讲究。 凤妤飞进门时,皇后一身凤袍端坐在主位上。 雍容华贵的模样不怒自威。 凤妤飞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跪拜礼:“臣女苏沅芷,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没应声。 凤妤飞不知从前皇后对苏沅芷态度如何,但猜想皇后这次找她来的原因,大概是料到姜盛要在庆功宴上请旨赐婚,提前叫她来敲打敲打。 皇后不开口,她只能先跪着。 垂着眼帘,盯着自己跟前的半寸之地。 矜默良久,皇后终于开了口,语气里带着母仪天下的威严傲气:“本宫听闻你的病好了?” 凤妤飞回答十分官方:“托皇后娘娘的福,好了。” 皇后道:“那就好。” 又是半晌无话。 皇后的眼神中带着三分探究,七分打量,在凤妤飞身上徘徊许久。 连凤妤飞都觉得如芒在背时,她才道:“模样倒是比前些年标致了许多,只是想要攀上枝头做凤凰,凭脸怕是不够。” 果然,喊她来是为了她和姜盛的事儿。 凤妤飞心说谁稀罕你家枝头? 她恨不能把这个枝头连根拔起好不好? 压下心头恨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僵硬:“请皇后娘娘指教。” 皇后没料到她这么说。 眼底又多了三分打量。 别人家女儿见了她,讨好还来不及,她倒好,惜字如金。故意道:“你倒干脆,如何知晓本宫就会同意你与我皇儿的婚事?” 皇后称姜盛为“皇儿”,不是因为皇后身份,而是姜盛是她的养子。 此事得从多年前说起。 当年皇后与自家妹妹一起进宫,又与妹妹一前一后怀了身孕,同天临盆。当日,妹妹提前产下一子后,因大出血离世。 几个时辰后,皇后也产下一子。 皇帝给长子取名姜盛,次子取名姜御,一并交给皇后抚养,还给了她原本打算给妹妹的后位。 这算是宫中秘闻。 因为凤妤飞的人常年打探宁越情报,这些消息也就当成成果传到了凤妤飞耳朵里。 情报中还提过,皇后待养子比亲儿子还好。 凤妤飞从前只关心军情,对这些宫中秘事没怎么上心,也就不知真假。 平直无澜的声音回道:“臣女惶恐,不知娘娘心意。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也不敢擅自作想,只是殿下一往情深,臣女不敢辜负罢了。” 嘴上说惶恐,语调听不出半分害怕的意思。 皇后叫她来,本意是见见姜盛的意中人,不想这女子态度极是不逊。 端起案上茶盏,呷了一口:“听这意思,是我皇儿纠缠于你?” 凤妤飞道:“臣女不敢。” 又是不敢! 这词儿听着谦逊,从她嘴里出娅却凌厉的很。皇后神情变得有点儿难以揣摩:“早听皇儿说你口齿伶俐,倒是不假。”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儿臣何时说过这话?” 第13章 解围 凤妤飞侧眸。 只见姜御大步走了进来。 男人换上了代表着皇子身份的玄色锦服,身形更显修长英挺,清隽的脸上挂着笑容。 走到她身侧,屈膝一跪,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见到他并不高兴,重重地将茶盏往案上一放,厉声责问:“你不在御书房呆着,来母后宫中做什么?” 姜御似是习惯了,也不紧张,笑回:“给母后请安。” 皇后怒意更甚:“今日来请安都是女眷,你置身其中成何体统?” 姜御辩解:“儿臣请安是给母后请安,是身为儿子的本份。她们请安请的是皇后,不冲突。” 皇后:“……强词夺理。” 这时,门外通传有女眷过来请安,皇后只得作罢:“行了,请完安就退下吧。” 姜御拱手:“儿臣告退。” 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凤妤飞使了个眼色。 凤妤飞听着二人对话,心说姜御还挺会狡辩。这会儿收到暗示,立刻向皇后行礼:“娘娘,臣女也退下了。” 姜御插话:“母后,宴席快开始了。” 皇后原本要留下凤妤飞,闻言不得不做罢,应道:“去吧。” 两人从殿中退了出来。 边顺着台阶往下走,姜御边道:“母后叫你来,是为皇兄的事?” 凤妤飞点头:“二殿下如何得知皇后见我?” 姜御笑笑不说话。 凤妤飞一脸我知道了的模样:“二殿下不会在自己母后宫里,也安插了眼线吧?” 姜御睨她一眼。 冷漠的回:“你倒也不必问这么清楚。” 不必问…… 那就是有了。 凤妤飞笑嘻嘻的“哦”了声。 姜御不理她,继续说自己的:“你不想让父皇答应赐婚,法子有很多,不必把主意打到母后身上。” 凤妤飞:“二殿下知我要做什么?” 姜御:“态度这般轻慢,是故意让母后觉得你恃宠而骄,无视皇室尊严,不配为妃。好在皇兄请旨赐婚时,开口反对。对吗?” 凤妤飞一脸真诚:“可行吗?” 姜御无语:“母后统管六宫多年,何种阴谋算计没见过?姑娘觉得三言两语,就能让母后顺着姑娘的意思走?” 凤妤飞颇为遗憾:“行不通啊?” 姜御一怔。 这丫头寻他开心呢吧? 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胆子不小,敢戏弄本王?” 凤妤飞接收到警告的信号。 连连摇头,秒转话题:“殿下特意来替我解围的?” 姜御没好气:“本王怕费尽心思找的同党还没派上用场,就把小命作没了。到时候,本王找谁说理去?” 揶揄的话,带着掩不住的担忧。 凤妤飞心头微动。 姜盛这仗赢的漂亮,皇帝定然会对他赞赏有加。姜御在他们跟前还好,一旦不在,姜盛的同党难免会拉踩姜御。 收起笑容,认真的道:“皇后娘娘方才生气,是怪殿下擅自离开御书房吧?” 姜御眸光一黯。 闷声反问:“那又如何?” 凤妤飞被问住了。 须臾,又听姜御自顾自的道:“本王倒希望她真动一次怒。” 第14章 不问 姜御的话,凤妤飞没懂。 不过姜御没有再解释的意思了。 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凤妤飞只好跟上。 心里嘀咕着说皇后对姜御不好的情报,十有八九是真的,要不然怎么提到皇后,这位爷发这么大火呢? 算了,不管了。 她的目的是报仇,无论姜御想要皇位亦或别的什么,只要和她的目标不冲突,那多一个同党总好过孤军奋战。 出了正德宫,不远就到毓和殿。 凤妤飞看到苏澧兰正站在丹墀前,着急的往这边张望。 她停下脚步,对姜御道:“不论如何,今日还是要多谢殿下解围。” 姜御也停了下来。 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她的谢意,半是提醒半是警告:“本王也不管你要做什么,不许招惹皇后。” 凤妤飞:“……” 这就有点歪曲事实了。 明明是皇后招惹她,哪是她招惹的皇后啊! 不过她是知恩图报的人,看在他刚帮她解了围,又挨了皇后骂的份上,她就不跟他计较了。乖巧的应下:“二殿下放心,我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儿。” 姜御脸上大写的不信。 睨她半晌,重了措词了一下:“母后不像你看到的这般温善。” 凤妤飞不傻,她当然知道能统御六宫的,不会是心慈手软之辈。再三向姜御保证:“殿下放心,在殿下用到我之前,我一定活得好好的。” 她的命是用来报仇的,怎么可能掉以轻心? 见姜御脸上终于露出松动之色,她飞快的指指苏澧兰:“妹妹在等我,殿下没别的吩咐的话,我先走了?” 姜御也看到了苏澧兰。 总算是信了凤妤飞的话,但还是不放心的嘱咐:“凉城说路上有行刺,既然没得手,难保不会再起歹念,庆功宴上多留心些。” 想了想,又道:“母后身边侍女是我的人,有麻烦可找她。” 凤妤飞顿时明白是谁给他报信了。 连连点头:“多谢殿下。” 行过礼,便去前面找苏澧兰了。 毓和殿中,百官大多已就座,只有主位和靠前的几个位子空着。 苏相官居一品,又是文官之首,座位安排在最前方。苏澧兰拉着凤妤飞绕过众人,走了过去。 还没坐下,蒋云珠一个刀子眼甩来:“又四处乱跑,过来!” 伸手要拽她。 苏澧兰迅速躲开,朝蒋云珠扮了个鬼脸,丢下一句“我不去”,然后和凤妤飞坐到了一起。 蒋云珠生气,又不好发作。 凤妤飞失笑:“你非惹姨娘不痛快。” 苏澧兰撇撇嘴:“明明是她自己不痛快,关我什么事儿?再说了,你瞧……”示意凤妤飞向前看:“谁家不是姐妹坐一起?” 凤妤飞忍俊不禁。 不知蒋家家风如何,才养成了苏澧兰这讨喜的性子。 两人正说着话,多是苏澧兰在说,凤妤飞在听。正说着,外面响起通传声:“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铄王驾到。” “昱王驾到。” “……” 帝后与皇子,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进来。 第15章 见面 凤妤飞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视线不受控制的朝门口望去。 姜盛还是进城时那身衣装,一步步向她迈近。 她仿佛看到成婚那日,他踏着满地血水走到她面前,手里的剑,毫不留情的捅进她的胸口。 “姐,姐姐,别发愣啊……”苏澧兰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猛然回神,只见皇帝停在她们面前。 苏相忙站起了身。 皇帝看上去心情很好,眉间眼角带着笑意。先是朝凤妤飞看了看,又收回视线,对苏相道:“苏卿爱女多年病愈,朕还未及向你道一声贺。” 苏相躬身行礼:“臣惶恐。蒙皇上厚恩允准御医给小女医治,小女才得以保住性命。臣本该早些带小女进宫叩谢谢恩,只是小女体弱,尚未康复,才迟了。” 皇帝大笑。 语气里带着几分令人难以揣度的意味深长:“谢恩就不必了,醒来就好。” 大步向主位走去。 皇后也意味深长的看了凤妤飞一眼,没说话,走了。 几位年纪小的皇子分别去了自己的座位。 苏相跟前只剩下姜盛、姜御兄弟二人。 姜盛望着凤妤飞,眼神里是凤妤飞从未见过的温柔缱绻。若换作前世,凤妤飞一定感动的一塌糊涂,恨不能把心掏给他。 现在,她只想把他的心挖出来。 苏相开口:“殿下……” 姜盛还没等说话,姜御哥俩好的揽过他的肩:“皇兄,父皇和母后还等着我们呢。” 姜盛:“……” 只得放弃和凤妤飞说话的打算。 两人去自己位置上坐下了。 人到齐,皇帝作了一番陈词。主要是赞扬姜盛机智勇猛,融会贯通,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取得了了不起的胜利。 陈词结束,庆功宴正式开始。 山珍海味流水一样的端上来,很快摆满了众人面前案台。 琴声悠扬。 舞姬妖娆。 既然是庆功宴,姜盛自然是主角,大臣们排着队去敬酒。女眷们比较清闲,吃吃喝喝看看热闹,只有挨着近的人才相互碰碰杯。 凤妤飞不时留意姜盛,总能迎上姜御的视线。 忍不住怀疑那家伙一直盯着自己。 酒过三旬,有人站起来提议:“早听说丞相家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早年更被誉为宁越第一才女。下官斗胆,可否请出苏小姐一展才华,也算是为今日的庆功宴锦上添花。” 苏相脸色不好:“鲁将军醉了。” 丞相女儿身份何等尊贵,怎么可能与舞姬同台献艺? 鲁将军也不知是真喝醉了,还是故意,借着酒劲不依不饶:“丞相,这可是铄王殿下的庆功宴,在座各位谁不知苏小姐对殿下的心思?殿上大胜归来,苏小姐助兴,这是情理中的事啊!” 还故意起哄:“诸位大人说对吧?” 哪有人敢附和? 凤妤飞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 苏叙怒不可遏。 要说前面的话还是醉酒失言,那这番话无异于当众羞辱,愤而起身:“鲁俅,注意你的言辞!”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苏相息怒,本王倒觉得鲁将军提议不错。” 第16章 贺礼 众人纷纷循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说话的,正是今晚的主角姜盛。 苏相脸都黑了:“铄王殿下……” 刚开口被姜盛打断:“丞相让本王将话说完。” 目光望向殿中,声音也比刚才提高了几分:“父皇此次设宴,明为给本王庆功,实则是百官同乐。有人歌舞助兴,自是锦上添花。只是众所周知苏小姐大病初愈,让她出场未免强人所难。本王倒听闻鲁将军虽为武官,却教导出一位才情俱佳的女儿……” 微微一顿,他道:“不如就让鲁姑娘施展一番吧。” 鲁俅:“……”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看别人笑话,偏偏折了自家颜面。 抓耳挠腮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鲁小姐站了起来:“臣女愿为殿下抚琴助兴,只是技艺拙劣不敢与琴师相比,还望殿下海涵。” 姜盛摆摆手,那表情分明在说“你随便”。 鲁小姐尴尬极了。 姜盛的表现,凤妤飞不意外。 自他进殿那刻起,她便能觉出他对苏沅芷的心思,确实与旁人不同。鲁俅敢找苏沅芷麻烦,也算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只是可惜了她女儿,以后要被这些名门贵族所不耻了。 小小插曲,没影响庆功宴进行。 又过两旬酒,大殿愈发热闹。 就在众人推杯换盏时,姜盛忽然起身离座,走到大殿中央,隆重的道:“儿臣此次回来还给父皇带了礼物,父皇一定喜欢!”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立刻停下手上动作,看了过来。 皇帝惊奇:“哦?是何宝贝?” 姜盛扭头朝殿外大喊:“呈上来!” 早已候在殿外的侍卫,听到召唤,端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走了进来。 皇后见状,夸赞道:“盛儿真是有心。” 皇帝嘴角抑不住的上扬:“这孩子,方才与朕在御书房呆了几个时辰,也不见他拿出来。” 皇后笑道:“既是宝贝,自然要众人都见识见识。” 凤妤飞也抬起了视线。 侍卫从面前走过,隐隐飘来一股腐臭味。 凤妤飞眉心微蹙。 目光紧紧盯着侍卫手中,那尺半有余的方形盒子。 这盒子的尺寸…… 思索间,侍卫已经到了姜盛身边。 姜盛对皇帝道:“父皇,打开这盒子前,儿臣还有一事相求,望父皇允准。” 皇帝:“你说。” 姜盛道:“儿臣倾慕苏家长女苏沅芷多年,是为心之所向。今日这贺礼,想求父皇允准儿臣娶她为妻。” 话音落下,伸手打开了盒子。 赫然是一颗人头! 也不知这人死了多久,刀口处的血早已变成黑褐色。头发杂乱的糊在一起,脸部溃烂,污浊的血水淌出来,泛着阵阵恶臭。 殿中尖叫声响成一片。 不少人受不了这气味,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皇帝也被吓得不轻,脸上一阵青白。好半天才恢复正常表情,指着人头道:“这,这是……” 姜盛道:“老贼凤琨。” 凤琨…… 父亲…… 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凤妤飞心头那块软肉,疼得她急了呼吸。 第17章 借口 凤妤飞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想要扑过去看那头颅的脸! 她不信那是她的父亲。 父亲武功盖世,怎么可能被杀? 不可能! 快她一步,姜御跃至姜盛身边,将木盒盖子扣了回去。 姜盛不悦。 姜御清隽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薄唇轻启,解释道:“皇兄斩获敌首确为奇功一件,可这宫殿中女眷众多,皇兄会吓着她们。” 说这话时,目光特意往凤妤飞那边瞧了瞧。 姜御恍然大悟:“二弟说的对,是为兄考虑不周了。” 立刻对着侍卫吩咐:“拿下去。” 侍卫领命:“是。” 后退几步,端着木盒下去了。 看着他又一次从面前走过,凤妤飞想拦不能拦,想追不能追。嘴碎银牙,才忍住没让泪水落下眼眶。 眸底恨意如燎原之火,片刻燃尽,只剩一片无情的焦黑。 好…… 真好…… 拿我父亲的人头,来向我求亲! 真好啊! 苏澧兰发现她的异常,担心的问:“姐姐可是身体不适?” 凤妤飞摇头。 嘴里尝到的,尽是带着血味的腥咸。 待侍卫迈出大殿,姜御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也没想到姜盛能把人头弄到这儿来,方才看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时,吓得他心脏差点儿跳出喉口。 还好…… 心中石头落地,他十分规矩地朝帝后行了个揖礼:“儿臣鲁莽,请父皇母后降罪。” 皇帝也松了口气。 摆摆手道:“不碍事,退下吧。” 姜御退了回去。 坐回席案前,招手示意浮生过来,贴在浮生耳边交待了几句什么。 浮生转身离开了。 没有人注意浮生什么时候走的。 众人还沉浸在那颗人头带来的惊悚之中,哪顾得上留意谁来了谁走了? 姜盛也顾不上。 满心期待的等着皇帝答复。 皇帝怎会不知他的心思? 思衬片刻,问坐在几人外的苏相:“苏爱卿意下如何?” 对于苏沅芷与姜盛的事,苏相心中早有考量。 其一,他知自家女儿在病倒前,与姜盛有些情分。其二,女儿生病这些年,姜盛对苏沅芷也非常上心。 成婚后,苏沅芷兴许不会吃亏受欺。 闻皇帝问话,他起身回道:“承蒙殿下抬爱,臣受宠若惊,一切但凭皇上安排。” 皇帝满意的点头。 正欲差人拟旨,蒋云珠忽然大声道:“皇上,不可。”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赐婚这种事,本来就是上位者做主,不需要征求当事人的意见。怎么皇帝象征性的问一问,还有人当真了? 苏相也是满脸疑惑,扭头看她。 蒋云珠扭头看凤妤飞。 凤妤飞表情冷冷的。 蒋云珠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心说:“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走到殿中,双膝跪地道:“臣妇不敢。皇上与殿下抬爱,臣妇替芷儿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只是……” 欲言又止。 姜盛急了:“只是什么?” 蒋云珠难以启齿般的,半天才道:“芷儿卧病多年,服用了太多药物,御医说她……以后怕是生不了孩子。” 第18章 白忙 苏沅芷生不了孩子! 一席话如平地起惊雷,不光炸得姜盛目瞪口呆,连苏叙和苏澧兰都愣住了。 苏叙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蒋云珠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满脸满眼的愧疚:“老爷,这些事妾本不该瞒你,可妾担心这种事情万一传出去,芷儿以后可怎么办呀?但今日……今日妾再不说,那便是欺君之罪。妾虽心疼芷儿,却不能因她一人祸及全家啊。” 苏相脑子一片空白。 姜盛也是一副被雷劈到的神情。 望向凤妤飞的眼神中,带着绝望:“她说的,可是真的?” 凤妤飞在心里冷笑。 她用蒋云珠曾毒害苏沅芷的事儿,威胁蒋云珠,要蒋云珠想办法在庆功宴上阻止皇上赐婚。 难怪蒋云珠非但不恼,还瞧着挺高兴。 原来想出这么个法子。 今晚的庆功宴,宁越三品以上的官员基本到齐了。蒋云珠的话,无异于告诉整个宁越贵族她生不了。 但凡有点权势地位的人家,谁不重子嗣? 这么一来她十有八九嫁不出去了。 不过蒋云珠万万不会想到,她换了身份。如今她只想报仇,男人能离多远离多远,蒋云珠这么做,歪打正着给她省了很多麻烦。 面无表情的点头:“二姨娘说的没错。” 姜盛脑子“轰”的一声。 当初去攻打宁越,他为的就是今日。现在告诉他,他不惜拼尽性命才换她活过来,最后竟白忙一场? 他不甘心! 哪还顾得皇子礼仪? 发疯般冲到凤妤飞面前,失态嘶吼:“不,本王不信!哪个御医说的?你把他给本王叫过来。本王倒要看看,他到底懂不懂医术!” 凤妤飞沉默不语。 既然谎是蒋云珠扯的,就让蒋云珠自己圆吧。 她知道赐婚的事成不了就行了。 蒋云珠一脸为难。 她没想到姜盛反应如此激烈,一时间没回答上来。 苏相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问题出在自家人身上,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半是劝慰半是缓解地道:“铄王殿下请冷静,此事容臣回府问清楚,再给殿下一个交待。” “你现在就给本王问!” “殿下……” “本王现在就要知道!” “闹够了吗?”一声厉喝自高处传来。 姜盛一个激灵。 明白是在百官面前失态了,迅速转过身跪倒求情:“父皇,儿臣……儿臣求父皇恩准儿臣与苏沅芷的婚事。” 皇帝勃然大怒。 手重重拍在桌案上:“胡闹!” 普通人家尚注重香火相传,何况是皇家?皇长子娶一个不能生的女子不妃,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姜盛挣扎:“父皇……” 皇帝:“退下。” 姜盛看皇帝态度强硬,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再不情愿,也只能退回到自己座位上。 瞧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凤妤飞心中涌出一丝报复的快感:“姜盛,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不好受吧?” 再次撞上姜御的视线。 男人正以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她。 第19章 涉险 那表情,好像在笑话她算计人不成反被对家坑。 凤妤飞默默移开了视线。 蒋云珠闹了这一出,赐婚的事暂时不必担心了。不经意间想起方才被当作礼物,呈给皇帝的人头,心口又是一阵刀绞般的疼痛。 那侍卫离开大殿不久,兴许还没出宫,也许可以…… 苏澧兰见她眉头紧锁,以为她身体不适,体贴的道:“姐姐若是不舒服,我们便早些回府吧?” 凤妤飞摇头:“不碍事,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要起身。 苏澧兰不放心的扶她:“兰儿陪姐姐一起去。” 凤妤飞就势按住她肩头,在她耳边轻语:“我不要紧,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二姨娘刚受了惊吓,别再惹她生气了。” 苏澧兰向前看看。 蒋云珠已经回到座位上,正在跟老夫人解释着什么,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不只她们,就连坐在最前面的苏相,神色也是一片沉重。 苏澧兰犹豫。 凤妤飞宽慰般的拍拍她肩头,道:“放心,我没事。” 起身离开了毓和殿。 行至无人处,她轻声唤道:“凉城。” 凉城应声而来。 不知他是如何辨别方向与事物的,总之准确无比的躲开所有花花草草,树木建筑,到了凤妤飞面前。 拱手行礼:“姑娘。” 凤妤飞应了声,警觉的向四处张望。 凉城道:“这边每隔一刻钟会有一个巡逻队经过,共有十一人。姑娘出来之前,前面巡逻的队伍刚刚过去。” 凤妤飞讶然。 忍住想把他蒙眼布拆下来的冲动:“你是不是装的?” 凉城不答。 凤妤飞也不会无聊到真去拆,言归正传:“大概半刻钟前,有个人从殿中出来,你知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凉城确认:“侍卫,手捧方盒?” 凤妤飞更想拆他的蒙眼布了。 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才道:“对。” 凉城指了个方向。 凤妤飞想都没想,直接去追。 凉城一个箭步拦在她前面:“姑娘,此处是皇宫。” 凤妤飞:“我知道。” 凉城又道:“宫中不比外头,属下不能露面。万一巡逻侍卫误将姑娘认作刺客,伤了姑娘那就不好了。” 凉城的话凤妤飞明白。 可她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死后尸首还要受人凌辱,沉静的道:“你只需在暗处帮我掩护,必要时帮我挡开暗器,其它的我自己解决。” 凉城还是不肯让路。 凤妤飞一想到再晚可能就追不上了,急得压低了嗓音:“你主子把你给我的时候可是说过,让你听我的!” 凉城:“属下不能让姑娘涉险。” 凤妤飞威胁:“你不听,我现在就将你退回去。” 凉城:“……” 最终还是妥协了。 隐入黑暗中,默默跟着凤妤飞。 凤妤飞没追出去多远,就见房顶掠过两道黑影。 心说这宫里也让蹿高走墙? 正准备绕开他们,其中一道黑影忽然朝她飞了过来。 凤妤飞本能的后退。 那黑影“砰”一声,砸在她刚才站的地方。 第20章 撞见 凤妤飞拍拍胸口。 好在她躲的快,要不这会儿躺在地上的就是她了。 躲在暗处的凉城也吓了一跳。 就差没一掌打出去,把地上那人当暗器处理了。 地上的人蒙了脸。 哪怕隔着层布,凤妤飞依然感受到他那份欣喜若狂,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惊呼道:“苏姑娘,原来是你啊!” 凤妤飞:“……你认得我?” 凉城扶额:“废物。” 浮生没看到躲在暗处的凉城,自然也就不知道被骂了。拍拍身上的土,道:“哦,对,我忘了你不认得我。” 凤妤飞:“……” “我是……”刚想做个自我介绍,另一道身影杀气腾腾的追了过来:“小贼,竟然还有同党!” 凤妤飞:“我不认识他。” 浮生:“……” 眼看对方杀到近前,浮生两条腿跑得比兔子还快:“苏姑娘我先走一步,下次见面再跟你说我是谁!” 凤妤飞:“……” 这不坑人吗? 来人是宫中侍卫统领,追不上浮生,果断停在了凤妤飞面前。 长剑朝凤妤飞一指:“他是谁?” 凉城心道:“不好。” 身影一闪,往来的方向去了。 凤妤飞摊摊手:“你刚才不也听到了,他说下次见面再告诉我。” 侍卫统领的确听到了。 可这不代表她就没有嫌疑,冷声质问:“你又是何人?” 这次没等凤妤飞开口,身后传来男人清越含笑的嗓音:“她是苏丞相的女儿,奉旨进宫赴宴。” 凤妤飞扭头。 只见姜御迈着闲庭信步般的步子,走了过来。 侍卫统领认出来人是姜御。 立刻收剑入鞘,恭恭敬敬的行礼:“臣见过昱王殿下。” 姜御颔首:“今日庆功宴,父皇和母后都在毓和殿。卫统领不在毓和殿守着,怎么来这边了?” 卫统领道:“回殿下,臣在追刺客。” 姜御作意外状:“有刺客?” 卫统领回:“确是有刺客。不过……那刺客倒是没伤人,就是把铄王殿下献给皇上的人头给抢走了。” 凤妤飞大惊:“他抢走了人头?” 卫统领被她过于激烈的反应惊到,片刻才回:“是。可能他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以为是宝物才抢走的。” 要不抢个死人头干嘛? 拿回去当摆设啊? 凤妤飞顾不得多少,扭头就要往“刺客”逃跑的方向追。 姜御借着宽大的衣袖的遮掩,握住她的手,拉住了她。面色从容地对卫统领道:“护卫皇宫安危,辛苦卫统领了。” 卫统领回了一礼:“臣的职责。” 欲告退,想了想,又对凤妤飞道:“宫中巡查甚多,苏小姐还是不要一个人四处走动为好,以免误伤。” 姜御代答:“多谢卫统领提醒,本王这便带她回去。” 卫统领总觉得哪儿不对。 可他又想不出来,于是又朝他们行了一礼,道:“有劳殿下,臣退下了。” 姜御颔首。 卫统领转过身,还没走呢,忽然一道阴冷愤怒的声音在三人身后炸响:“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第21章 翻脸 三人几乎是同时转身。 只见姜盛站在十几步外,双眼紧紧盯着这边,漆黑的眼眸,此时正翻涌着滔天怒火。 凤妤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来得真是时候。” 这下想追都没法追了,稍一用力把手从姜御手中抽了回来。 姜御狭长的眼帘磕了磕。 这么许久她都没在意他拉了她,姜盛一来就把手抽走了……无奈的蜷了蜷空了的五指,将手臂到了身后。 两人的沉默,更激怒了姜盛。 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看看凤妤飞,再看看姜御,顺带着还扫了眼站得比较远的侍卫统领,恶狠狠的问:“我问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凤妤飞红唇一勾:“与铄王殿下无关。” 姜御眼角漫上笑意。 这丫头倒懂得杀人诛心,明知道姜盛对她有情,偏偏要与他撇清关系。行吧,他且看看热闹,丫头扛不住了他再上。 姜盛愣了半天。 好像不相信刚才那番话,是凤妤飞嘴里说出来的。 好半天才问:“芷儿,你说什么?” 凤妤飞唇角弧度更高,生怕他听不清般,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道:“臣女说,臣女在哪儿,与谁在一起,这些都与铄王殿下无关。” 姜盛脸瞬间变了。 仿佛一块狠狠砸在胸口,震得他七荤八素,满脑子都是那句“与殿下无关”。 与他无关? 她说与他无关? 他费了多少力气,花了多少心思,多少次九死一生才换她重新活过来! 她竟然说与他无关? 极力压制着火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芷儿,本王知你为殿中的事,生本王的气。本王保证,本王一定会说服父王和母后,答应我们的婚事。” 朝凤妤飞伸出了手:“过来,随本王回毓和殿。” 凤妤飞非但没过去,还退了两步。 姜御体贴的侧了侧身,给凤妤飞让出路来。 站在两人身后的卫统领十分惶恐。 三人气氛诡异,好像随时会动手一样。真动起手来,他帮谁也不是,救谁都不对,越想越觉得呆在这里是件很危险的事儿。 于是努力缩小存在感,想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溜之大吉。 结果不小心,憋出个响屁。 “噗”一声打破了宁静。 三人视线齐刷刷的,向他看了过去。 卫统领:“……” 硬着头皮向三人行了一礼:“臣巡察路过此处,还有要务在身,就不打扰两位殿下深夜谈心了。臣告退。” 马不停蹄的溜了。 现场只剩凤妤飞、姜御、姜盛三人。 姜盛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过来,我们回去。” 凤妤飞眨眨眼,脸上露出一抹明艳娇懒的笑容来:“铄王殿下何来的自信,觉得我会跟你走?” 姜盛脸彻底沉了下来:“苏沅芷,你这是何意?” 看着姜盛脸上笑容彻底消失,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转红,凤妤飞心底涌过阵阵报复的快感。 “何意?”她笑得愈发明艳。 上前一步,明目张胆的握住了姜御的手:“方才铄王殿下站得远,看得不甚清楚,那臣女就跟铄王殿下说得再清楚一点。” 第22章 诛心 凤妤飞盯着姜盛的眼睛,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铄王殿下不在京中这些日子,臣女……移情别恋了。” 姜盛如遭五雷轰顶。 原以为借着庆功宴求皇上赐婚,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不想从不孕到移情别恋,说出来的事一个比一个更令他震惊。 看凤妤飞和姜御的眼神,恨不能生吃了他们。 “何时开始的?” 凤妤飞答的顺溜:“一个月前。” 姜御由着她牵着自己的手,既不反驳,也不插话。 姜盛脸色铁青。 一个月前,差不多是她刚刚醒来的时候,是他回来晚了吗?薄唇轻启,两个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为何?” 凤妤飞:“何事为何?” 姜盛低吼:“为何不等本王回来?” “等?” 凤妤飞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儿,笑得眼睛都弯了。 笑够了,才道:“铄王殿下真是说笑了,战场是什么地方?刀剑无眼,九死一生。说句不中听的,万一您在打仗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中了埋伏,断了胳膊断了腿怎么办?死了又怎么办?我是后半生照顾一个残废,还是终生不嫁?” “退一步讲,您运气好,没死没残,那这仗要是三年五载十年八年打不完,我又当如何?” “年华易逝,我总不能这么干耗着呀?” “我要为自己想呀。” “铄王殿下您睁大眼睛看看昱王爷。他仪表堂堂,风姿卓越,不但脸比你好看,腰身都比您英挺呢。再说,昱王爷可是皇后娘娘的亲生骨肉,宁越国最尊贵的嫡长子。论身世地位,可不是您一个皇长子可以比的。” “您说呢,铄王殿下。” 一席话,针针见血,字字诛心。 姜御又磕了磕眼帘。 看来他小瞧这丫头了。丫头这张嘴,怕是不用他做什么,凭她一人之力就能把他这位向来自视甚高的皇兄给气死。 姜盛胸中血气翻涌,垂在身侧的手,拳头握得“咯咯”响。 连偷偷摸摸躲在暗处的凉城,都感受到姜盛身上汹涌的怒火,替自家两位主子捏了把冷汗。 “姜御,我杀了你!” 姜盛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话没落下,抢起拳头朝姜御脸上砸了过去。 凤妤飞毫不怀疑,如果姜盛手上有刀,一定不会出拳。 姜御早有准备。 一个用力将凤妤飞拉到身后护住,抬手硬是接下姜盛这一拳,借势架住姜盛手臂,沉声提醒:“这儿是皇宫,皇兄在这儿动手,就不怕父皇与母后问罪?” 姜盛先是意外姜御接住了他的攻击。 从前过招,姜御向来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忽然这么厉害了?片刻犹疑,只以为他没用全力才被接住,冷笑道:“那你也得有命告状才行!” 撤回双臂,又是一拳。 这次他用了十乘十的力道,只逼得姜御连连后退。 殊不知,姜御是担心伤到凤妤飞,才会边打边退,引他离开。 这时,响起一阵脚步声。 刚才走了的卫统领越想越不对,带着人回来了。 第23章 暗器 不但卫统领带了人来,打斗声还惊动了宫中侍卫,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闻声而来的,还有姜盛的贴身侍卫。 看到他的那刻,凤妤飞眸光倏的一滞。 这张脸,化成灰她都认得。 凤家灭门,他的功劳可不小同,且她死时,他就在镇北将军府。凤家有没有活口,如果有,活着的人在何处,他一定清楚。 眸底闪过一抹算计的精芒,悄悄绕到了人群后面。 众人到是到了,谁也不敢插手。 打架的两位可是皇子,一旦动手,伤了谁他们都担待不起,只敢远远喊话,求两人不要再打了。 姜盛打急了眼,哪听得进别人劝告? 一拳狠过一拳,招招直取要害。 相比之下,姜御打得漫不经心,而且只防不攻。即便如此,姜盛都没占到什么便宜,这更让姜盛愤怒不已。 凤妤飞寻了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短箭藏到了姜盛贴身侍卫身上。 然后又退到无人处,喊出了凉城。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是被人当成刺客,能平安从皇宫中逃出去吗?” 凉城:“若属下一人,不难。” 言外之意,要是逃命的时候再带上她,就有难度和危险了。 凤妤飞只当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继续问:“你身上带暗器了吗?” 凉城:“带了。” 凤妤飞:“暗器上有记号吗?” 凉城眉头微微一蹙,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飞镖,一般铁铺便能寻到。” 凤妤飞点头:“那就好。” 抬头看看还在过招的两兄弟,她道:“你现在给你主子一镖。” 凉城一怔:“嗯?” 以为自己听错了。 凤妤飞想解释,忽闻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 她忙催道:“快,要不来不及了。” 凉城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听凤妤飞。因为他家主子说过,要他以后认凤妤飞为主,唯凤妤飞命令是从。 手轻轻一扬。 一道白色流光破空而出。 凤妤飞道:“你快走。” 凉城道了句“姑娘小心”迅速抽身离去。 “砰……” “啊……” “殿下!” “二皇子……” “有刺客!快抓刺客!” “昱王受伤了!” 几种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守在四周的人们立时躁动起来,卫统领忙着吩咐侍卫分头追查刺客,姜盛贴身侍卫首当其冲,赶过去将还要动手的姜盛拉住了。 皇帝也到了。 几欲喷火的双眸扫过众人,停在两兄弟身上:“你们是嫌今日丢的脸不够?还在这里大打出手?” 姜盛愤懑不甘的看了姜御一眼,低头行礼认错:“儿臣知错。” 姜御也行了一礼:“儿臣不敢。” “不敢?”皇帝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甚至看到他受伤,都没露出一丝父亲该有的关怀,冷声训斥:“与长兄动手,平日里朕让你学礼法,你就是这么学的吗?” 没人敢替姜御说话。 凤妤飞心道听说过宁越二皇子不受宠,没想到这么不被待见。上前福身行礼道:“皇上您为何不问谁先动的手?” 第24章 保护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连皇上都敢质问,不想活了是吧? 皇帝也没想到有人敢出来问他话,冷眸上上下下把凤妤飞打量了一遍,冷声道:“胆子不小,可知宫中不是你该随便走动的地方?” 换成别家小姐,怕是这会儿已经吓得不会说话了。 凤妤飞脸上依然是那副宠辱不惊,无所畏惧的模样,不徐不慢地道:“臣女知罪,愿领责罚。可刚才明明是铄王殿下先动的手,皇上您来了之后不问缘由便责问昱王殿下,可否对昱王殿下不公?” 众人又是一惊。 只觉得这苏家小姐脑袋不想要了,皇家的事,哪轮得到她一个黄毛丫头来指手划脚? 皇帝眼底已然露出杀意。 姜盛气得肺都要炸了,连皇帝在场都顾不得。挣开侍卫,怒冲冲地冲到凤妤飞面前,大声质问:“你现在还敢帮着他?” 凤妤飞回:“臣女不帮任何人,臣女只是说了句实话。” 姜御站在一侧默默看着。 自小那大,他早就习惯了这种无端指责。哪的姜盛是错的,他是对的,父皇也从来不听他的解释,无论大小事,受罚的总会是他。 他早就不在意了。 可不在意归不在意,被保护的感觉,真好。 姜盛咬牙切齿,盛怒之下开始口不择言:“苏沅芷,你所谓的说句实话,便是你移情于他吗?你可知本王为了你做了多少?” 凤妤飞心说她当然知道! 非但知道他做了多少,他做的每一件事,她都刻骨铭心不敢遗忘。 眸光微敛,露出几分难过:“是臣女辜负了殿下,殿下要怪怪臣女便好,又何必拿昱王殿下出气?” 姜盛愣住:“你说什么?” 凤妤飞越过他的视线,对着皇帝道:“皇上,您是国君也是父亲,您的儿子受了伤,难道您不心疼,您不关心一下吗?” 这时苏相等人先后到了。 听到凤妤飞的话,苏相一个步子没站稳,险些栽倒在地。 小跑到凤妤飞身边,“扑通”一声跪地,赔罪道:“臣教女不严,让她顶撞了皇上,还请皇上降罪。” 一个用力也拽着凤妤飞跪了下来。 皇帝冷嗤:“朕看你教的不错,倒提醒了朕还是个父亲!” 抬眼看向姜御:“既然有人当众指责是朕这个父亲当的不好,冤枉了你,那你就跟朕说说你有何冤枉。” 姜御神色平平,清隽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听皇帝问话,也没表现任何高兴或是意外的模样,只淡淡的回道:“回父皇,方才儿臣从毓和殿出来,听到这边有动静便过来看看,不想刚好遇到皇兄。皇兄不问缘由就与儿臣动起手来,儿臣也只挡了几下,并未还手。” 皇帝:“伤从何来?” 姜御扫了眼手臂。 不用问他也知道那飞镖是谁的,更知道是谁指使。只是一时猜不出她打算做什么,只好道:“暗器所伤。” 皇帝:“何人用暗器?” 不等姜御开口,凤妤飞手一指姜盛侍卫:“他干的。” 第25章 打脸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姜盛侍卫的身上。 他自己反应了半天。 等反应过来被指认行凶的人是他时,整个人呆住了,连连摇头:“不,不是我!”愤然质问凤妤飞:“我与苏小姐无冤无仇,苏小姐为何诬陷我?” 凤妤飞道:“你也说我们无冤无仇,我为何要诬陷你?” 侍卫:“……” 好像很有道理,他一时竟也无法反驳。 姜盛望向凤妤飞。 不知为何,他觉得她与从前不同了。 从前的苏沅芷温婉娴静,双眸明亮澄澈,干净的好似一湾清泉,心事一眼就能看穿。如今,他却好像看不进她的眼底了。 他不相信她说的那些话,可他又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 凤妤飞感受到头顶视线,没理会。 众人都不开口,皇帝阴着一张脸问姜盛:“你的人,你怎么看?” 姜盛回神。 不等开口,侍卫道:“殿下,属下冤枉。属下方才的确在人群中,可殿下与昱王交手切磋是常事,属下实在没理由加害昱王啊。还望殿下明察!” 姜盛自然不是自己侍卫干的。 拱手道:“回父皇,儿臣与二弟切磋过招是常有的事,却不曾真的因此伤过和气,更不会用阴招害人。想必是此处天黑灯暗,苏小姐身子又弱,一时恍惚没看清吧?” 扭头看向苏家父女。 苏叙是聪明人,怎会看不出姜盛眼神里的警告。 急急的道:“铄王殿下所言极是,小女虽说大病得愈,身子骨却一直没恢复过来,时常失神。她的话,实在作不得准。” 苏叙不是故意帮姜盛。 只是作为父亲,他实在不愿让女儿掺和进皇家的事儿里面,不愿她涉险。 凤妤飞看出他的心思。 可错过这次,想再找一次机会,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想欲否认,姜御却先她一步开了口:“父皇,您看。” 将打伤他的飞镖拿了出来。 皇帝一个眼神示意,身边太监走上前,将飞镖取去,呈到了皇帝面前。 是一枚燕尾镖。 姜御接着道:“这飞镖是十分寻常的暗器,儿臣想,用它的人,应当不会只带一枚。” 皇帝冷声下令:“带下去,搜!” 上来两个御前侍卫。 姜盛阻拦:“父皇!” 搜他的贴身侍卫,和打他脸有什么区别? 皇帝道:“既然不是他做的,那便让人搜一搜,若证实清白,朕自会给你交待。” 姜盛只好放行。 由着他们将自己侍卫带了下去。 不多久,三人回来了。 御前侍卫恭恭敬敬的向皇帝行完礼,呈上短箭:“启禀皇上,没找到飞镖,只发现这支短箭。” 皇帝去接,被身边太监拦住。 小心翼翼的拿银针试过毒,确定没危险,才交给皇帝。 通体黑色,箭尾刻着一个字。 看清那个字时,皇帝枯井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眼中,闪过一抹冰冷杀意。 侍卫喊冤:“皇上,那不是奴才的。” “不是你的?”皇帝声音不高,却透着刺骨的寒意。不由他再狡辩,直接下令:“来人,给朕带下去!” 第26章 人情 离开皇宫,已是半个时辰后。 回府的马车上,苏澧兰担心不已:“姐姐,方才在宫中出什么事了?如何父亲脸色那般难看?还有二殿下……二殿下怎么受伤了?” 凤妤飞笑:“我哪知道?” 苏澧兰明显不信:“姐姐不就在当场?” 凤妤飞没正面回答她的话,往车壁上倚了倚,道:“到府上还有些路程,我倦了,先睡会儿。” 闭上眼假寐。 苏澧兰:“……” 撇撇嘴,担心她睡着冷,拿毯子给她盖了盖。 回到苏府,苏相本想留凤妤飞问几句话。瞧她一脸倦意,只好作罢,叫苏澧兰送她回了房间。 待苏澧兰离开,凤妤飞立刻上前反锁了房门。 凉城从后面出来,一脸担忧的问:“殿下伤得不重吧?” 凤妤飞“嗯”了声:“你陪我去趟昱王府。” 凉城疑惑:“此时?” “对。”凤妤飞边点头,边去衣柜翻找衣服。 找了半天,在箱子底下翻出一件夜行衣来。奇怪苏沅芷为何会在房里藏匕首和衣行衣的同时,麻溜的将衣服换上了。 “我们走。” 绕到墙边,打开窗户费劲的爬了出去。 连爬边嫌弃这副身体。 想她天生神力,十岁纵马杀敌,何时爬个窗户都这么笨手笨脚过?得好好补补,再训练强化强化才行。 凉城不明白她为何有门不走要翻窗。 但也跟着翻了。 避开府丁,偷偷摸出丞相府,到了昱王府高墙外。 凉城忍不住提醒:“昱王府侍卫个个武功高强,以姑娘的身手,怕是没爬上墙便被发现了。” 凤妤飞:“……我们走门。” 凉城有昱王府腰牌,无需通报,守门侍卫便放了行。 进了仪门,阵阵桂花香扑鼻而来。 凤妤飞定睛一看,只见前方青石小路两侧种满了桂花。植株不大,金黄色花却开得一团团一簇簇,十分美丽。 她诧异地道:“这个时节,宁越如何会有桂花开放?” “不是宁越,是只有本王府中有桂花。”男人清越含笑的声音响起,人也随着声音走近过来:“姑娘深夜造访,不是愧疚伤了本王吧?” 这么一说,凤妤飞心里还真多了那么点儿愧疚。 唇角扯出一抹粉饰太平地笑:“殿下如何得知是我所为?” 姜御失笑,瞧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味道:“本王若连自家手下的招数都识不出来,岂不枉为人主?” 凤妤飞道:“也对。” 姜御绕过她,到桂花林中的石桌边坐了下来:“那姑娘打算如何补偿本王?” 补偿? 凤妤飞没想过这事儿。 在她看来,姜御手臂上那点皮外伤,不出三五天就能好,根本算不得受伤。不过想到自己要找他办的事,直接拒绝貌似不合适。 只好道:“殿下想如何?” 姜御很干脆:“当你欠本王一个人情吧,等本王想好了,再告诉你。” 凤妤飞道:“人情可大可小。” 姜御回:“那就欠个大的。” 不等凤妤飞拒绝,他继续道:“加上你今晚要本王帮你办的事,只算你欠本王一个人情。” 第27章 迟了 凤妤飞诧异:“殿下知我为何而来?” 男人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端起桌上茶壶,缓缓的往面前茶杯中倒水:“若本王料想的没错,我皇兄那个侍卫正在天牢受刑,姑娘想见他,明日这个时候兴许可以。” 凤妤飞脱口而出:“太迟了。” 说完,微微一怔。 姜御却是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将面前两个杯子斟满,放下茶壶,指指对面锦垫:“姑娘身子弱,还是坐下说话吧。” 凤妤飞的确累了。 过去坐了下来。 姜御又指指水面前杯子:“新做好的桂花茶,姑娘尝尝?” 凤妤飞没去端茶。 只觉得愈发看不透眼前的男人。 她不喝,姜御也不勉强,自己端起面前杯子喝了个干净,道:“姑娘想问桂花并非宁越产物,为何本王府中会有?” 凤妤飞摇头:“人且会向权贵低头,几株花树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倒是把姜御给逗笑了。 放下玉杯,支起一条腿撑着手臂,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听姑娘的意思,是本王仗着有权有势,强迫了它们?” 凤妤飞摇头:“殿下多想了。” 姜御不置可否。 凤妤飞言归正传:“殿下可否让我今晚见那侍卫一面?” 姜御摇头。 凤妤飞又道:“问一句话的时间便好。” 姜御依然摇头,语气坚决不容置喙:“明晚此时,本王设法让你见他一面,若姑娘实在等不急,可也以找别人。” 这么说,就是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 凤妤飞道过别,离开了昱王府。 她刚走,浮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瞧着凤妤飞离开的背影,嘁声道:“爷,您刚才那么说,就不怕苏姑娘真去找别人帮忙啊?到时候,您后悔都来不及。” 姜御一个眼神甩过来,吓得他立马噤了声音。 姜御道:“东西呢?” 浮生老实的答:“照爷的吩咐,属下将……”把到嘴边的名字吞了回去,继续道:“送去冰室了。” 姜御沉默。 离开昱王府,凤妤飞没走原路返回丞相府,而是选了走大路。 凉城提醒:“已入宵禁,姑娘不怕被巡逻官兵发现?” 凤妤飞理所当然的道:“不是有你吗?” 凉城不说话了。 凤妤飞走大路,倒不是真的想引起官兵注意,而为了查找当初来宁越的,那些密探的线索。 他们不会平白无故刺杀苏沅芷,一定是接到了密令。 她不在,谁下的命令? 刺杀的对象又为何是苏沅芷? 她要查清楚这些,更关键的,她要设法与潜藏在宁越帝都的人联系上。要报仇,要在这异国之都搅弄风云,她一个人不够。 目光缓缓扫过街上挂得密密匝匝的幌子,布帘。 密探为了隐藏身份,会伪装成各行各业的人……但无一例外,他们一定会选择最热闹的地方落脚。 只要他们在,一定会设法留下记号。 凉城不知她意欲何为,跟着她走了一阵子,忽闻头顶房檐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立时拉起十二分警惕。 第28章 解释 凤妤飞还在往前走,那脚步也在不近不远的跟着他们。 凉城侧耳听了片刻,放下了警惕。 回到丞相府,凤妤飞回房休息,凉城绕到屋后,沉声道:“出来!” 浮生从房顶翻下来,嬉皮笑脸的往他跟前凑:“小城城,这几日过得如何?有没有想我?” 凉城板着一张脸。 浮生伸手戳他,被他拿剑挡开:“半日。” “好,好,依你,半日就半日。”浮生半倚着廊柱,明知他看不到,还是朝着他挤眉弄眼:“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起来我们有一个半秋没见了。” 凉城:“……” 转身就走。 “哎……”浮生见他真要走,一个箭步冲到他前面,挡住他的去路:“说笑而已,怎么还真生气了?” 凉城:“爷说什么?” 浮生不服:“就不能是我自己要来?” 凉城作势要走。 浮生扫兴的收了嬉笑,语速飞快地道:“好了,我不跟你闹了。爷倒是没说什么,我跑这一趟,主要是瞧着苏姑娘离开昱王府时,好像不高兴了。做为一名忠心耿耿,又善解人意的下属,我来提醒你找机会帮爷给苏姑娘解释一下。爷不是故意不帮她,是皇上把她要见的那人丢给天承司了。” “你也知道天承司是什么地方,他们行起刑来,没个一天一夜不可能完成。” “爷说明晚这个时辰,已经很尽力了。” 好不容易等浮生闭上嘴,凉城问:“说完了?” 浮生“嗯”了声。 凉城绕过他就走。 浮生:“……” 拽着凉城衣服,把凉城拉住了:“你不谢我?” 凉城:“与我何干?” 浮生:“……你现在是苏姑娘的人,苏姑娘不高兴,你就开心了?再说了,爷是什么心思你不知道吗?你难道要……” “他是何心思?” 活生话没说完,被一道女声打断。 猛然抬头,就见窗子不知何时开了,凤妤飞就站在窗前,用一种他说不上来是几个意思的眼神瞧着他。 不自觉的吞吞的喉咙,打招呼:“苏……苏姑娘。” 凤妤飞颔首:“原来是你啊。” 浮生扯出一丝僵硬的笑。 凉城面无表情的道:“方才的话,姑娘都听到了?” 凤妤飞刚想点头。 想到她点头凉城也看不到,于是“嗯”了声。 凉城道:“姑娘早些歇息,属下退下了。” 说完,走了。 浮生:“……” 再次朝凤妤飞扯出一丝干笑:“深夜打扰姑娘休息,属下罪该万死,现在回府领罚。告辞!” 转身想溜。 “等等。”凤妤飞道。 浮生迈到一半的步子硬生生停下,转回了身:“苏姑娘有何吩咐。” 凤妤飞:“今晚在皇宫行刺的人,是你?” 浮生心说不是撞见了吗? 嘴上答:“是。” 凤妤飞又问:“你是昱王的人?”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浮生:“……” 忽然很后悔走这一趟。 在府中睡个觉,难道它不香吗? 正担心凤妤飞问他抢人头的事儿,凤妤飞却道:“回去代我谢过殿下,就说……明晚我等他消息。” 浮生:“……” 第29章 出气 浮生大喜过望,光速撤离。 他一走,凉城回来了。 凤妤飞眼底泛过一抹八卦的光泽,好笑的瞧着他:“你在躲他?” 凉城满脸嫌弃:“太吵。” 凤妤飞认可的点头。 确实吵。 也不知姜御是如容下这性格迥异的两人的。 翌日,凤妤飞早早的起来了。 昨夜在长平街,她找到了一些他们留下的痕迹。只是那些记号看上去有些时日了,不知还能否与他们联络上。 她想去碰碰运气。 梳妆完毕刚要出门,蒋云珠来了,身后带了两个丫鬟。一见面,便摆出了当家主母的架势,高高在上的质问:“你要出府?” 凤妤飞点头:“二姨娘有何贵干?” 蒋云珠冷笑了声,言辞讥讽:“堂堂丞相府大小姐,金枝玉叶,出去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提高嗓音,吩咐身后丫鬟:“你们两个听好了,今日起,你们就留在这间院子里照顾大小姐。敢让她出这院子一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凤妤飞勾唇。 这是要软禁她,限制她自由? 既然她送上门来,正好把昨晚造谣她不能生的气出了。目不斜视的往外走:“出来干活,别让不相干的人踩脏了本小姐的院子。” 蒋云珠还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忽觉眼前黑影一闪,一个大力将她整个人腾空抛弃,甩出了院子。 接着两个丫鬟也被丢了出来。 蒋云珠摔了个四脚朝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凤妤飞比她还晚出门。 蒋云珠活见鬼似的瞪着她:“你,你……” 你了半天,没说出下文。 凤妤飞停下步子,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好心提醒:“我的事,二姨娘以后最好别管,否则……” 回头瞧一眼院子,笑容阴森:“下次,就出不来这道墙了。” 扭身走了。 蒋云珠脸都白了。 离开相府,凤妤飞去了昨晚发现记号的客栈。 店小二肩上搭了条擦布,见有人来,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上来:“这位客官里面请,咱们店里有宁越最好的房间和厨子,保准您住得好,吃得妙。” 凤妤飞迈步进来。 小二又道:“客官您吃饭还是住店?” 凤妤飞四下看看,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来壶桂花茶,要九月初的桂花。” 店小二明显愣了下。 赔着笑脸道:“客官您说笑了,如今才七月初,哪来九月的桂花?” 凤妤飞拿出三块碎银子,一字摆在桌上:“就要九月的桂花,看这银钱可还够吗?不够,我便再添三钱。” 店小二笑容顿失。 眼底闪过几许慌张,恭顺的行了一礼:“还请客官稍候,小的现在便去请掌柜出来。” 凤妤飞颔首。 店小二退下去了。 片刻后,一个脸圆体胖,满眼透着生意人的精明的中年男子到了她面前:“小可听闻姑娘要喝九月初的桂花茶?” “怎么,号称宁越第一,连个桂花茶都弄不来?” 这话不是凤妤飞说的。 凤妤飞与掌柜齐齐抬头,却见姜盛大步走了进来,眉眼间的阴鸷,刀片儿般锐利。 第30章 现报 凤妤飞心说,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接头是接不了了。 失望的将银子收起来:“没有就不为难掌柜了,我改日再来。” 这就表示时机不合适了。 掌柜明白,拱手道:“姑娘大度,小可感激不尽。不知姑娘可否留个地址名讳,待茶好了,小可差人给姑娘送过去。” “问她的名讳,你不配。” 又是姜盛开口。 几步走来,径直坐到凤妤飞面前。 向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掏一块金锭子,高高在上的拿给掌柜:“小姐要喝桂花茶,你就算得把茶给小姐端上来。记住了,要九月初的,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 金子烫手,掌柜不敢接。 凤妤飞大方的摆摆手:“有人赏钱,就麻烦掌柜跑跑腿吧。” 掌柜这才收了钱,退下了。 他一走,气氛立刻冷了下来。 姜盛冷眼瞧她:“身子不好,还独身一人跑出来饮茶?” 凤妤飞回:“与铄王爷无关。” 语气冷漠又疏离。 姜盛只觉得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 忍了又忍,才作出心平气和的模样道:“苏沅芷,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告诉本王,昨晚那些话是你故意气本王,本王便既往不咎。” 凤妤飞皮笑肉不笑:“那铄王爷还真是不计前嫌胸怀宽广古道热肠呢。” 阴阳怪气的,气得姜盛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姜御与你接近,不过是为了丞相府的势力,你当他真心喜欢你?” 凤妤飞点头。 姜盛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脸上满是恨铁不成刚的失望表情:“异想天开!你真的以为姜御能继位,真以为嫁给他就能当上皇后?” 凤妤飞笑吟吟的:“能,自然好。不能,当个闲散王爷的闲散王妃,也不错。” 姜盛噎住。 半晌,发狠般的问:“这么说,你铁了心不肯回头?” 凤妤飞装作无辜的眨眼:“铄王爷,如果刚才臣女没听错的话,铄王爷这次来是打算求臣女回心转意?” 言辞间,咬重了“求”这个字儿。 姜盛一顿。 他来的目的,的确是想要她回心转意,可“求”这个字此时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十分刺耳。 侍从提醒:“苏小姐,不可恃宠而骄。” 凤妤飞抬眼瞧他。 凤家出事那日,他提醒她“不可对殿下无礼”,如今换了身份,就变成了“不可恃宠而骄”。 她倒想看看,是又如何。 莞尔一笑,望向姜盛:“原来铄王爷府中的下人,还能教训主子啊。” 姜盛正一肚子火没地发。 闻言,阴鸷的目光朝侍从扫来:“掌嘴!” 侍从大惊失色:“殿下,奴才……” 姜盛打断他的话:“怎么,要本王亲自动手吗?” 侍从当然不敢! 哭丧着张脸开始扇自己耳光。 “啪啪啪”的清脆声响,瞬间在整间客栈里回荡,吓得周围人纷纷投来异样又惊恐的目光。 凤妤飞阖了阖眼帘。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话说的一点没错。站起了身:“我累了,就不陪铄王爷等了,告辞。” 第31章 流血 凤妤飞要走,姜盛哪肯? 起身拦她。 手还没碰到凤妤飞衣袖,忽然一道身影掠进两人中间,长臂抄过凤妤飞腰身,带着她闪到了几步外。 姜盛伸到一半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看清来人是谁,顿时更为光火:“姜御,你一定要跟我作对?” 姜御面色淡淡。 扶着凤妤飞站稳,才道:“皇兄何出此言?” 姜盛怒目而视:“芷儿性子如何我会不知,若非你从中作梗哄骗于她,她昨晚又怎会说出那番话?” 凤妤飞下意识想反驳,姜御握住了她的手。 指尖传来人身上特有的温度,凤妤飞诧异的抬头。 抓她手抓习惯了是吗? 姜御明显曲解了她看他的意思。 指腹轻轻滑过她的手背,薄唇轻启,在她耳边轻语了句什么。近在咫尺的距离,看上去十分亲密。 姜盛脸都绿了。 看向他俩的眼神,恨不能在两人身上戳个窟窿出来。 偏偏姜御没事人一样,眉眼间带着淡淡温润的笑,对姜御道:“皇兄若是了解她,当知感情欺骗不来。” 姜盛磨牙:“你以为,你斗得过我?” 姜御从容浅笑:“我从未想过要与皇兄一争高下,可若是皇兄要与我争,做弟弟的自然也会奉陪到底。” “好,很好!” 姜盛发狠般的点了点头:“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姜御:“那便拭目以待。” 姜盛鼻孔哼出个单音。 实在气不过,又看不惯他们两人站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样子,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还在打自己耳光的侍从,也赶紧停手,追了出去。 守在旁边的掌柜擦了把冷汗。 常年在宁越潜伏,他对宁越朝堂的人和事可以用了如指掌四个字来形容。此时,已然猜出了苏沅芷的身份。 令他不解的是,一个久病初愈的大小姐,如何会有他们的联络暗号? 凤妤飞对他犹疑的视线,心说情报现在是没法问了,歉意的笑笑:“实在对不住,影响掌柜做生意了。” 掌柜忙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姑娘要觉得这边吵,小店楼上有雅间,小可这就带姑娘上去。” 凤妤飞摇头:“改日吧,今日就先告辞了。” 与姜御一道离开了客栈。 刚出门,姜御清越含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姑娘说要做个闲散王妃,可真的?” 凤妤飞:“……戏言而已。” 把手从姜御手中抽出来,忽觉指尖有些湿黏。 摊开一看,竟是血迹。 本能的拉过姜御的手,发现他半个手掌都是红的。鲜血正顺着小臂流下来,雪白的衣袖红了一片。 凤妤飞吃惊的问:“这是昨晚的伤?” 姜御道:“无碍。” 凤妤飞狐疑。 以凉城的身手,一定能做到既让他伤口见血,又不至于伤得很重。这都第二天了还流这么多血,是凉城失手了? 姜御不去看她的眼神,抽回手,淡淡的道:“说了无事。” 凤妤飞愈发怀疑。 重新拉过他,将衣袖推了上去。 第32章 熟悉 男人结实的小臂上有一道两寸多长的口子,鲜血覆盖,看不出多深。端看这么多血,要愈合估计得半月有余。 凤妤飞犯起嘀咕:“昨晚没见伤得这么重啊。” 姜御眼底闪过一抹心虚的神色,故意将声音放得很慢:“姑娘这意思,过了一夜伤口自己长了?” 凤妤飞低着头,没留意姜御的表情。 随口回道:“那倒不是,不过……” 小心的放下衣袖,尽量不让衣袖碰到伤口,她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好笑地问:“堂堂昱王殿下的府上就没个医师吗?受伤了不处理一下再出来?”伤口深浅不说,包不包扎也可以不提,但是连止血药都不擦一点,这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吧? 姜御回得干脆:“没有。” 凤妤飞:“……” 总觉得这话不可信。 不过这不重要,确实是她让凉城出手伤了他,她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儿愧疚:“前面有家医馆,殿下去包扎下吧。” 姜御:“你也知那是医馆。” 凤妤飞不解:“包扎伤口去医馆,有何不妥?” 姜御下巴扬了扬,脸上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傲来:“本王好歹也是皇室中人,去医馆包扎伤口岂不让人笑话。” 凤妤飞:“……”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 皇子饿了,难道就不用吃饭吗? 不知他这突如其来的傲娇是怎么回事,不过人家不愿意去,她也不好勉强:“殿下不愿屈尊,那便先行回府,我请大夫到昱王府为殿下处理伤口。” 不愿意屈尊的昱王:“昱王府岂是寻常人随随便便能进的地方?” 凤妤飞倏的笑了。 这也不行,那样不行,她想了想,道:“其实包扎伤口这种简单的小事儿,根本用不到医术,要是殿下府中有药材,我倒是可以帮殿下处理一下。” 姜御迅速点头:“好。” 凤妤飞:“……” 好像被套路了。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跟着姜御去了他的昱王府。 对于凤妤飞而言,包扎伤口这种事不在话下。 征战沙场,受伤流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有军医时军医帮着处理,可更多时候,靠的是自己。 随着姜御一路进了内院一间房中。 姜御径直走到书案前坐下,没受伤的手指指房间里面:“卧房榻边有个柜子,药箱在里面放着。” 凤妤飞站在原地没动:“殿下的卧房?” 姜御点头。 凤妤飞道:“男女有别,我去殿下卧房怕是不合适,还是殿下亲自去拿吧。” 姜御好看的眉眼间全是笑意:“若本王说这整间房都是本王卧房,姑娘已经进来了,还要再出去吗?” 凤妤飞:“……” 男人的话,果然还是信不得。 转身去了卧房。 清冷凛冽的檀香扑鼻而来,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甚至这房间里的一切,都似乎在哪儿出现过。 脑海之中,忽然有个画面一闪而过,快的抓不住任何痕迹。 拿了药箱出来,取出一些药棉与纱布,边帮姜御清理伤口,边问:“我生病之前,来过你府上吗?” 第33章 讲理 凤妤飞想知道,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记忆究竟属于从前的自己,还是来自苏沅芷。来自苏沅芷还好,如果是她的记忆,她如何不记得自己来过? 姜御不答反问:“姑娘去过哪儿,还要问别人?” 凤妤飞自然不能说她不是真正的苏沅芷,没有苏沅芷的记忆,更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真正身份。虚笑着道:“躺太久,有些事记不起来了,这些殿下见我时就知道的。” 姜御点头:“会记起来的。” 低语轻喃,凤妤飞一时间分不清他这句话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对他自己说。 手脚麻利的将伤口包扎完,凤妤飞收起剩余药物,问姜御:“殿下府上没有医师,侍女丫鬟总该有吧?伤口要每天换药,你叫她们来,我教她们如何处理。” 姜御没说话,摇了摇头。 凤妤飞以为自己理解错了:“……没有?” 姜御道:“本王喜清净。” 凤妤飞心说喜清静还养个那么能说的侍卫。 脑子里灵光一闪,道:“要不,殿下您把您那个侍卫喊来?” 姜御脸一沉:“你叫一个男人来给本王上药?” 凤妤飞莫名其妙:“宫中御医也是男人。” 姜御:“那不同。” 凤妤飞觉得,他就是故意找茬为难她,虽然也不知哪儿得罪他了。将药箱一合:“那殿下还是差人去请御医吧。” 提步就走。 从姜御身边过,手被拽住了。 又来! 真当她的手是想拉就拉的? 看在晚上还用得着他的份上,凤妤飞忍住了一巴掌拍开他的冲动,冷声提醒:“……要不要臣女提醒殿下一声,男女授受不亲?” 姜御笑得别有一番深意:“本王的卧房姑娘都进了,又谈何授受不亲?” 凤妤飞:“……” 懒得与他争辩,用力却没能抽回手,无奈道:“殿下还想如何?” 姜御:“本王这伤是拜姑娘所赐,姑娘总不能不管吧?” 凤妤飞好笑地道:“殿下莫不是欺我记性不好,记不得昨晚殿下拿这伤要我答应了一个条件?” 姜御:“条件是姑娘伤了本王给的补偿,但伤,姑娘得管吧?” 凤妤飞觉得,她就不该跟他讲道理。 但现实是打也打不过。 只能服软。 “殿下想如何?” “每日两次,来府上给本王换药。” “我不是医师。” “姑娘方才还说给伤口换药并非难事,不用懂医术,姑娘是不是医师,自然也不碍事。” “……” 凤妤飞气笑了。 果真不管在哪儿都要凭硬实力说话,以前就没人敢这么跟她讲道理。 深吸一口气又咽下去,嘴角扯出抹和颜悦色的笑容,道:“丞相女儿天天往殿下您的府里跑,殿下就不怕事情传出去,会影响声誉?” 姜御笑盈盈的瞧她:“姑娘都当着皇兄的面承认与本王有情了,本王怕什么?” 她那是承认与他有情吗? 那不过是想跟姜盛撇清关系好不好? 扯唇假笑:“那是逢场作戏。” 姜御眸光一挑:“本王当真了。” 第34章 报恩 从昱王府出来,凤妤飞满脑子都是那句“本王当真了”。 用力拍了拍脑袋。 还敢相信男人的话,上辈子没死够是不是? 问一直跟在身后的凉城:“你打你家主子那一镖,伤势如何?” 凉城答:“皮外伤。” 凤妤飞问:“伤口能有多大?” 凉城回:“不超半寸。” 凤妤飞眼底闪过疑惑:“确定?” 凉城语气十分笃定:“属下从未失过手。” 这凤妤飞就想不通了。 遑不能如姜御所说,伤口自己长了,嘴里忍不住嘀咕:“那就奇怪了。” 凉城问:“奇怪什么?” 凤妤飞先是摇摇头,头摇到一半想起来凉城看不见,遂开口道:“没什么,我们先回府吧。” 她不说,凉城也就不再问。 两人回了丞相府。 快到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府门外站着几个人,吵吵闹闹的。走近了才认出来是府中管事带了两个家丁,正在训斥一名女子。 凤妤飞走上前。 见是她,管事忙欠身行礼:“大小姐回来了。” 凤妤飞“嗯”了声:“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那女子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眼含热泪激动万分的道:“小姐,我是暖玉啊。” 暖玉? 凤妤飞不记得这个名字。 管事一脸无奈解释:“大小姐,事情是这样的。这女子一大早就来了,说大小姐您以前救过她,要找大小姐报恩。可小人问她什么她也不说,就嚷嚷着见大小姐。小的觉得她来历不明,不敢随便叫她进府,就想着打发了。可她……非赖在门口不走。” 说着,也是一肚子火气。 凤妤飞听他说完,低头端详着面前女子。 女子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衣衫破旧,面黄肌瘦,活像从哪儿逃难出来的。只不过瘦弱归瘦弱,身上脸上却是十分干净。 四止相对,暖玉眼中尽是拘谨和不安。 生怕凤妤飞拒绝似的,惶恐的开口:“小姐可还记得几年前去城外寺庙上香时,在路边救过一个妇人吗?那是我娘。” 凤妤飞不记得了。 暖玉从怀中取出一方旧手帕,小心翼翼的递到她面前:“小姐您看,这手帕可是您的?” 凤妤飞接来。 手帕一角,用极细的线绣了个小小的“川”字。 诧异于他们办事的效率,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将手帕快速收进手中,道:“手帕的确是我的,只是事情过了太久,令堂……我记不清了。” 暖玉用力摇头:“没关系的,我娘她……她已经不在了。我这次京都,是为了完成娘的遗愿,报答小姐当年救命之恩。” 凤妤飞问:“你会做什么?” 暖玉答:“洗衣、做饭、打扫房间,我都会。” 凤妤飞道:“我身边少个丫鬟。” 暖玉又惊又喜,生怕下一刻凤妤飞就后悔似的,答的飞快:“奴婢谢过小姐,奴婢一定勤学苦干,不让小姐失望。” 管事脸上露出难色:“大小姐,咱府上不缺下人了。” 凤妤飞笑笑:“府中是不缺人手,但我缺。” 第35章 培养 管事反对没用,凤妤飞将暖玉带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暖玉立刻变了个人似的,机警的凑近凤妤飞耳边道:“小姐,您身边一直有人。” 凤妤飞点头:“保护我的。” 保护,而非自己人。 暖玉明白了,有些话不能在这里说。 凤妤飞看出她的心思,心说年纪不大,人倒机灵。凉城是姜御的人,她不可能完全相信他,暖玉能听出这重意思,有此超乎她预料。 上前几步在书案前坐下,指了指对面锦垫:“过来说说你的事。” 暖玉取下行李,坐了过去。 双手交叠,先对着凤妤飞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暖玉谢小姐收留之恩。” 凤妤飞笑了下:“现在谢我还为时过早,我这房里不养无用之人。”她指着案上笔墨问道:“会写字吗?” 暖玉答:“会。” 凤妤飞道:“写来看看。” 暖玉写了真实身份和来这里的目的。 不出凤妤飞所料,果然是客栈掌柜察觉出她的身份,派人过来联络了。 看完,凤妤飞将纸丢进旁边水盆里。 纸遇到水,上面的墨迹被泡消失的干干净净,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她满意的将纸捞出来,揉成一团扔进篓中,道:“今后你便住在这间院子里。不过可能会辛苦一些,我喜清静,院子里只会有你一人收拾。” 暖玉:“奴婢不怕辛苦。” 凤妤飞道:“那就好。” 收下暖玉,等于多了一个真正的自己人,凤妤飞多多少少有些欣慰。 晚饭后,凉城来报,二殿下在丞相府后门等她。 凤妤飞应邀前来,只见前方拐角处停了辆马车,姜御单手撑着车帘远远的朝她打招呼:“丫头,这边。” 凤妤飞蹙眉。 丫头? 他那是什么鬼称呼? 想着要去办的事儿,她懒得计较这些小节,快走几步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马车摇摇晃晃的向前驶去。 姜御好笑的睨着她。 凤妤飞被盯着不自在,不满的道:“殿下有话就直说。” 姜御唇角弯起的弧度更大:“听说姑娘捡了个丫鬟回府?” 凤妤飞:“殿下消息倒是灵通。” 姜御没接话。 他想,凤妤飞大概会以为是凉城向他汇报的。 其实不然。 马车一路颠簸,停在一座荒废已久的土地庙门前。 姜御扶着凤妤飞下了马车。 看着早已破败不堪的门房高墙,凤妤飞疑惑不解的问:“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姜御牵着她往里走:“见你要见的人。” 这次,凤妤飞没挣脱。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殿中,借着房顶漏下来的月光,凤妤飞看到满是杂草瓦砾的地上,蜷缩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手脚都断了,想来这一天一夜受了不少酷刑折磨。 凤妤飞心底涌出一丝快意。 姜御道:“你只有一盏茶时间,想问什么快点问。”说完,将什么放到她手中,然后松开她的手,转身出去了。 凤妤飞定睛一看,是把短刀。 这是怕她问不出来,教她严刑逼供吗? 亏他想的出来。 第36章 灭口 心里虽然这么想,凤妤飞还是握紧了手上的刀,弯腰查看地上那人的情况。 凑近了才发现,他双眼不见了。 原本装着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血窟窿,饶是她这种见惯了疆场厮杀血雨腥风的人,也是心底一颤。 那人听到动静,用力抬起了头。 嘶哑虚弱的声音问:“你们究竟是何人?” 姜御说过,她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再说他没了双眼,认不得她,她也就不用隐藏了。开门见山的问:“凤家活着的人,关在哪儿?” 那人竖起耳朵。 似乎是想听清她的声音。 凤妤飞凑近了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重复:“凤家活下来的人,关在哪儿?” 那人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惊恐:“你是何人?” 凤妤飞声音一沉:“回答。” 几乎是本能反应的拔出短刀,一个用力,刀锋贴着那人耳畔,刺进坚实的地面。 那人本能的打了个寒颤:“你,你是凤家人?” 凤妤飞冷笑:“是又如何?你若不想多掉几块肉,现在便告诉我,凤家余下的人,被关在哪儿?” 那人道:“全都杀……啊……” 话没说完,凤妤飞手一旋,刀破土而出。那人耳边瞬间被割开一道口子,血喷出来,溅了一地。 那人疼得大叫。 想拿手去捂,奈何手被打断动弹不得。 凤妤飞握着短刀的手,指间寸寸泛白,开口,声音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看来你是不想痛痛快快的死。” 手中的刀,一寸寸贴上那人胸口。 就在慢慢压下去时,那人忽然崩溃大喊:“等等……” 凤妤飞刀抬起一寸。 那人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血水从空了的眼眶中渗出来,变成两道血线自眼角滚落,十分骇人。 哭够了,才道:“城外军营。”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军中把守森严,你救不了他们。” 凤妤飞心中一阵狂喜。 果然,果然还有活着的人! 只要活着,她就一定有办法救他们出来。一把揪住那人衣服,急切的问:“谁活着,你告诉我谁还活着。” 不等那人回答,姜御来了。 上前一把拽住她手腕,将她拉了起来:“该走了。” 凤妤飞着急:“不,我还有话没问完。” 姜御道:“来不及了。” 拿过凤妤飞手中刀,毫不犹豫的一刀刺进那人心口。 不等那人死透,拔出刀,带着凤妤飞离开。 出来庙门,浮生已经在等。 待两人上了马车,扬鞭催马,飞快的离开了土地庙。 凤妤飞没问出活着的是谁有些遗憾,但知道有人还活着,也算没白来一趟了。感激的对对姜御:“多谢殿下。” 姜御颔首,算是接收她的谢意。 没说话。 凤妤飞踌躇片刻,还是把疑惑问了出来:“你不问我为何要见他?” 姜御淡然一笑:“本王说过无论姑娘想做什么,本王都会帮姑娘。至于做了什么,又为何那么做,本王不问。” 凤妤飞道:“不怕为我所害?” 姜御望着她,目光笃定:“那是本王无能。” 第37章 给面 被她连累了,不怪她,反而怪自己无能。 凤妤飞低头轻笑。 这样的话,若是换成前世的她,听到了一定会高兴的绕着校场跑上三圈。可如今,却只觉得听起来讽刺。 姜御看出她的心思,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凤妤飞下意识的向回撤,目光警惕。 四目相对,姜御回了她一个温煦和缓的笑容:“手这般凉,也不知穿厚一点。” 松开她的手,脱下外衫给她。 凤妤飞本能的抗拒:“殿下不必如此。” 别说现在她还搞不明白姜御与苏沅芷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便是知道了,也不可能再与他有合作之外的牵扯。 姜御固执的将衣服裹在她身上:“姑娘着凉生病了,谁来给本王换药?” 凤妤飞动作顿住。 这种借口,他自己都不信吧? 衣服上清冽好味的檀香气息传来,像极了那日她进他房间时闻到的味道,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她想了想,没再坚持,接受了他的好意:“多谢殿下。” 姜御欣慰:“这就对了。” 凤妤飞一时语结,为缓解氛围,主动开口道:“恕我冒昧,方才殿下说‘他们来了’,来的是何人?” 姜御实话实说:“天承司的人。” 凤妤飞一怔:“就是坊音传言,只听命于皇上一人的天承司?” 姜御倏的笑了,揶揄的看着她:“天承司向来隐秘,就算是朝中大臣知道它的人也只在少数,更别说是坊间了。” 凤妤飞被拆穿,面不改色:“与人颜面是素养。” 姜御笑意更甚,眉间眼角漫上了一层宠爱的味道:“本王的错,不该拆穿于你。那便答了你方才那句,天承司确定只听命于父皇。” 凤妤飞被他瞧得心里有点儿发毛。 脸一阵阵发烫。 哪怕她坚定自己心中所想,在被这样一个男人盯着时,还是免不了感到手足无措,眼神不知该往哪儿放。 用力绞着裹在衣服下方的手指,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问道:“天承司的人来,是为了追捕逃犯,所以你是劫了天承司大牢?” 姜御点头:“姑娘猜对了。” 轻描淡写的模样,好像在说今晚月色不错。 凤妤飞大惊。 天承司是什么地方,姜御比她更清楚。到天承司劫大牢,一旦有个闪失,那是掉脑袋的大罪。 他是皇子,就算不问斩,也会落个前程尽毁的下场。 为了她? 心里愈发摸不清姜御的想法了。 这时,马车慢了下来。 有人喊话:“何人马车,竟敢在宵禁后出行。” 浮生道:“昱王府。” 巡查侍卫又问:“马车上坐的何人?” 浮生答:“都说了是昱王府的马车,车上坐的,自然是我家王爷。难不成三更半夜,我还接私活儿?” 一通啰嗦,来人显然不信。 带队的走上前来:“停车检查!” 马车停了下来。 凤妤飞顿时有些紧张。 三更半夜她与昱王同乘一辆马车,传出去,她的名声就毁了。名声她倒不在意,可真弄得满城,定会影响她日后行动。 正想着,姜御伸手撩开了车帘。 第38章 偷的 凤妤飞阻止不及,却见男人探出车帘外的五指张开,落下一块玉牌来:“怎么,连本王的马车你们也要查吗?” 带队认出他的腰牌。 退后几步,行礼道:“卑职不知昱王殿下在,惊扰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手一扬:“让开。” 巡查侍卫闻令让出了道路。 浮生扬着下巴看他们:“都说了我家爷就在里面,还不信。” 带队赔罪道:“卑职失误,还望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莫与卑职计较。”又招招手,让大家退得远一些。 浮生丢下一句“放心吧”,驾车离开。 马车开动,凤妤飞才放下心来。 姜御收回手臂,却没将腰牌收起来,而是将它放到了凤妤飞手上。 凤妤飞诧异的看他:“殿下做什么?” 姜御道:“本王说过,本王的府邸可不是什么人都进得去。这几天你给本王换药,腰牌且带着,免得本王还要每日差人前去接你。” 凤妤飞:“……” 将腰牌收下了。 想起方才没问完的话,她道:“殿下从天承司劫人,不怕被查出来,引祸上身?” 姜御面不改色的道:“自然怕,所以……” 他拿出短刀,在一个拐角处将刀扔了出去。拍拍手上根本没有的灰尘,继续道:“这把刀,是皇兄的。” 凤妤飞:“你……偷的?” 姜御不置可否。 凤妤飞目瞪口呆。 只觉得眼前人看上去清风霁月,温雅和煦。甚至乍一眼看上去,会以为他是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人。 可事实上,他似乎并非如此。 明知她栽赃陷害却不揭穿,还帮着她逼供杀人。 看着谈笑风生,城府却深不可测。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丞相府后门。 凤妤飞取下衣服还给姜御:“多谢殿下。我欠殿下的条件,殿下还是早些想想,我记性不好,万一哪天忘了,殿下就亏了。” 姜御薄唇一勾:“本王从不做赔本买卖。” 凤妤飞:“那就等殿下消息了。” 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才走出两步,姜御撩开车窗布帘提醒:“姑娘别忘了,明日要去本王府中,帮本王换药。” 凤妤飞:“知道了。” 瞅这架势,要是她忘了,估计他能叫人找上门来。 相府后门关着,此时叫门定会被发现不在府中,凤妤飞正想想办法翻墙进府,小侧门忽然开了,暖玉露出半个脑袋来:“小姐,这边。” 凤妤飞快步走了过去。 待她进府,姜御才叫浮生驾车离开。 路上,浮生不解的问:“爷,天承司的人办事向来谨慎,您就拿了铄王一把匕首,能撇得清干系吗?” 姜御已然敛了笑意。 温度褪去,面颊只剩一片冷傲孤清之色,薄唇轻启,道:“正因为他们做事小心,一定会去查杀人凶器,找到凶器,才能撇清本王嫌疑。” 浮生不解:“方才巡查侍卫看到咱们了。” 姜御:“本王怕他们看不到。” 最好连他悄悄送她到丞相府后门这种事儿,都看得一清二楚才好。 第39章 变动 “小姐,小姐,好消息!” 翌日,暖玉兴冲冲的跑进凤妤飞房中。 凤妤飞揉着眼睛醒来。 心里禁不住的感慨,这身体实在是太弱了,连着熬了两个夜就坚持不住了。这会儿被吵醒,头昏脑胀的。 暖玉有些后悔的小声嘀咕:“小姐,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凤妤飞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支撑身体坐了起来:“不用了,这么着急,发生什么事了吗?” 暖玉用力点头:“大事儿!” 把她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讲给凤妤飞听:“据说庆功宴当晚,大皇子的贴身侍卫因为刺杀二皇子被抓,第二日半夜,有人趁大牢换防之际,将人劫走了。” “官兵追到的时候,人死了。” “杀他用的短刀,正是他那个方了,也就是大皇子所有。” “皇帝差人传了大皇子进宫问话。” “至于皇帝都问了大皇子什么,这个没打听到。只不过奴婢听说,皇帝在御书房大发了一通脾气,最后叱令大皇子回府思过。” “如今驻扎的城外的大军,已经交由威猛大将军蒋拓接管。” “这位大将军小姐应当见过,他是二姨娘的亲哥哥,也就是二小姐的舅舅。算起来,小姐也要喊他一声舅舅呢。” 凤妤飞听暖玉喋喋不休的讲完。 揉了揉眉心。 城外大军交到蒋拓手上,大军易主,凤家的人自然不会再关在那边。极有可能,今日就会将他们转移到城中某个大牢里。 如果关进天牢,想救他们,怕是更难。 可现在这个时机…… 忽然想到什么,她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暖玉见状,忙退后一步,给她腾出下床的地儿来:“小姐这是要出门吗?” 凤妤飞边拿过架子上的衣服往身上套,边道:“你现在去趟云川客栈,帮我给掌柜的传句话。” 凑近暖玉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暖玉点头。 转身飞快的离开了。 凤妤飞穿好衣服,简单的梳洗后,到了苏澧兰住的院子。 两间院子仅隔着一道墙,却恍若两处天地。 她住的院子许是多年来无人上心料理,院子里除了一株只长叶不开花的杨柳外,无一花草。就连门前的小池塘,水都快干了。 苏澧兰这边的兰园,树木枝叶茂密,花草种类繁多。 正值夏日百花盛开的季节,一丛丛,一簇簇,红的鲜艳,紫的高贵,白的无暇,四处姹紫嫣红花香扑鼻。 蒋云珠天天说待她们一样,原来是这么个一样法。 家丁们有的在修理花草,有的正洒扫院子,见她过来格外意外,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跪地行礼:“见过大小姐。” 凤妤飞笑笑:“二小姐在吗?” 丫鬟答:“夫人方才差人将小姐叫走了,应当在夫人院子里。大小姐要是着急的话,奴婢去夫人那边问一问。” 凤妤飞摇头:“不必麻烦,我过会再来吧。” 转身欲走。 这时,苏澧兰正笑容满面的回来了,见到大,嘴巴裂的更大:“姐姐来了。” 第40章 互信 苏澧兰几步走过来,亲昵的拉凤妤飞的手:“我方才去母亲那边了,姐姐等久了吧?快进屋里坐。” 凤妤飞:“……” 一个个总爱抓她手,也不知道宁越人哪来的破习惯。 唇角勾了勾,道:“我有事要跟你说,不过……”看看院子里忙碌着的十几个下人,她道:“要不去我房里吧。” 苏澧兰倒也痛快:“那好。” 抬头对贴身丫鬟道:“我去姐姐院子里坐会儿,你们不必跟着。” 扭身拉着凤妤飞离开。 熟捻的好像回自己房间一样。 进了屋,关上门,她这才问:“姐姐可是有事找我?” 凤妤飞点头:“想请妹妹帮个忙。” 苏澧兰拍胸脯:“姐姐尽管说。” 凤妤飞想了想,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的道:“听闻舅舅今日接管了驻扎在城外的大军,我想请妹妹帮忙,进趟军营。” 苏澧兰先是一惊。 继而露出难色:“姐姐去军中做什么?” 凤妤飞微微一笑,没作声。 苏澧兰明白,这是不便透露原委了。 也不多问,握着的拳头抵在下巴上,眼珠子滚了两圈儿,终于面色一松,问:“姐姐大概要多久能出来?” 这么说,便是答应了。 凤妤飞料想到苏澧兰不会拒绝,只是没想到这么痛快,遂道:“少则一盏茶,多则一柱香。” 苏澧兰想了想:“姐姐耐心等上半日,我去舅舅那边打听打听接管后都有谁当值。舅舅手下有几员大将与我相熟,若是他们当值,进去应当没问题。” “好。” “姐姐若是没其它吩咐,我便先去舅舅那边了。” “有劳妹妹。” “姐姐这般客气,倒叫妹妹不好意思了。” 两人说笑几句,苏澧兰便离开了。 不多时,暖玉回来了。 告诉凤妤飞,她已将凤妤飞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达给了客栈掌柜。同时,也转达了客栈掌柜的意思,如真如凤妤飞所说,他们也会竭尽全力救人。 至于两人的行动,都没有透露给彼此。 凤妤飞知道,仅凭她认出记号,知道几句暗语,是不可能完全取得他们信任的。毕竟她如今这个身份,很难令人信服。 试想谁会相信堂堂一国丞相家的千金,会是敌国的线人? 反之,她对他们,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毕竟他们已入宁越多年,移风易俗,物是人非。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还是那些肯为了国家背井离乡不惧生死的战士。 他们之间,需要一些考验。 这次救人,是他们对彼此建立基础信任的开始。 午时一过,苏澧兰回来了。 依然是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宠出来的开心模样:“姐姐,我打听过了,舅舅要到未时才会到城外接管大军。校场点兵少说也要一个多时辰,加上将士整编,营帐安排,结束差不多到酉时。不过点兵结束,当值的人正是与我熟的人,我与他求个情,他一定会放我们进去。” 当晚,凤妤飞与苏澧兰到了城外军营。 第41章 扑空 守门小将是蒋拓亲信,认得苏澧兰,也知苏澧兰自小住在蒋家,与蒋家关系密切。所以苏澧兰说此行是来探望在营中值守的表兄时,小将没有怀疑,直接放了行。 三人顺利进了军营。 不是战备状态,营中守卫比平日里疏松,又刚过晚饭的点儿,不少人还守在桌边猜拳划酒令,喝得不亦乐乎。 凤妤飞带着苏澧兰和暖玉绕开众人,到了校场。 苏澧兰纳闷:“这里空无一人,姐姐来这里做什么?” 凤妤飞道:“练兵时辰已过,不会有人来校场,你们就在这里等我。” 苏澧兰忙问:“你去哪里?” 凤妤飞道:“我去找个人,很快会回来。” 苏澧兰还是不放心:“我陪姐姐一起。” 凤妤飞笑笑,轻轻拉开她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柔声道:“人多了容易被发现,我一个人去就好。” 暖玉插话:“要不奴婢陪小姐去吧?” 凤妤飞摇头:“你懂些拳脚,留下保护兰儿。” 苏澧兰推辞:“我没事,不用保护。” 凤妤飞声音加重了几分:“人多了不方便。” 苏澧兰还是不放心。 她拍拍她肩膀,宽心的道:“放心,不会有事的。”又嘱咐暖玉:“军中不比别处,你和兰儿都是女儿身,切记不可让人发现你们。” 暖玉想说什么,想了想,只点了点头。 凤妤飞离开校场,去了营房。 她在军中多年,营房布置她再熟悉不过,不多时,便摸到了主帐附近。 近了主帐,戒备也严格起来。 借着营房阴影遮挡,她刚想从一间营房溜去另一间营房,忽然闪出一道身影,截住了她的去路。 抬头一看,竟是姜御。 她眸底闪过一抹警惕,沉声问:“二殿下怎么会在这儿?” 姜御一笑,风轻云淡的道:“本王来是为了提醒姑娘,再两个时辰便是明日了,本王伤口的药还没换。” 凤妤飞:“……” 她今天确实把这茬给忘了。 可她要是信他为这事儿追到军营来,她就是傻子。 不想节外生枝,她顺水推舟的道:“二殿下说的对,离明日还有两个时辰,我定如约去给二殿下换药。” 姜御道:“敢问姑娘,城门已关,姑娘如何进去?” 凤妤飞回:“不劳二殿下操心。” 姜御失笑。 丫头嘴巴还挺硬。 仿佛敛尽了漫天星辉的澄澈眼眸中,多了几分无奈和宠溺,轻声低喃道:“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凤妤飞一惊。 他如何知晓她要找的人是谁? 又如何知晓他们不在? 一句话涌到喉口几欲脱口而出,最终还是忍住了,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二殿下知我此行目的?” 姜御睨着她,笑意不减:“本王只知蒋拓下午回城时,带了几辆马车。” 牵起她的手往校场走:“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城,城门可就真要关了。” 凤妤飞几度挣扎,最终还是跟着他离开了。 返回了城中。 没去昱王府,而是直接回了丞相府。 第42章 是谁 回到房中,不知是安神香的作用,还是身体虚弱容易疲惫,凤妤飞往榻上一躺,竟一觉睡到了天亮。 醒来时,暖玉守在旁边。 四止相对,暖玉着急的道:“小姐你总算醒了。方才掌柜差人来问昨晚进展如何,说他们一直没收到讯号。” 凤妤飞道:“事情有变,你让他们查一下蒋拓昨日回城后都去过哪里。” 暖玉点头:“军营那边……” 凤妤飞想了想,道:“我还是要再去一趟。” 非但军营她要再去一趟,昱王府她也要去,每次姜御出现的都恰到好处,绝不可能是巧合。 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暗处。 凉城…… 昨日的行动,是凉城透露给姜御的吗? 早饭后,她先去了昱王府。 有姜御给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中院。 阵阵琴声传来。 她抬头望去,却是姜御坐在凉亭之中,一袭白衣,拨弄琴弦。他周围是片片金黄的桂花,轻风拂过,细小的花蕾扑簌簌落下来,恍若一副绝美画卷。 凤妤飞竟有些不忍打破这情景。 一曲毕,姜御收回手,率先开口:“姑娘来了。” 凤妤飞这才走上前,眸光淡淡地扫过案上那把九弦琴,淡淡的声色道:“二殿下好雅兴。” 姜御扬起唇角:“生在皇家,规矩繁多,寻些趣事打发时日罢了。” 凤妤飞揶揄:“二殿下这话听起来好像话中有话,就不怕叫有心人传出去,说二殿下对皇室心存不满?” 姜御摇摇头,站起了身:“本王敢说,便不怕他们听。” 提步往卧房方向走。 凤妤飞跟了上去。 药箱在原处,凤妤飞轻车熟路取了来。 换药时,发现姜御手臂上的伤非但没见好,反而愈发严重了。鲜红的血液,跟刚受伤的伤口一模一样。 一脸狐疑的问姜御:“你拆开过?” 姜御摇头:“本王若能自己动手,何故劳烦姑娘?” 那就奇怪了。 熟练的帮他清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做完这些,又嘱咐道:“别让伤口沾了水,这几日也别吃过于辛辣的吃食。” 姜御应下。 凤妤飞收起药棉,将药箱放了回去。 片刻后,回到厅堂,对外面唤道:“凉城。” 正在房顶想极力摆脱浮生的凉城闻言,一个纵身跃下,稳稳的落在两个面前。拱手行礼道:“属下见过姑娘,见过殿下。” 姜御颔首。 这小子已然将他排在后面了。 很好。 他这想法还没落下,凤妤飞一盆凉水当头浇来:“殿下说过,凉城若我不想用了,可随时还给殿下。今日,完璧归赵。” 凉城素来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身子一矮,单膝跪到了地上:“属下不知身犯何错,望姑娘明示。” 姜御其实不意外。 轻笑两声,道:“昨日你出城之事,并非他通风报信。” 凤妤飞不语,态度坚决。 原本她怀疑凉城给姜御报信,不过此时已经确定不是他。即便不是,她依然要将他还回来。 她要弄清楚,姜御帮的那个人,究竟是苏沅芷,还是凤妤飞。 第43章 记忆 姜御幽深的眼眸,一动不动的望着凤妤飞,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迟疑或是松动的痕迹。 可惜,那丫头笑得滴水不漏。 轻叹一声,无奈道:“姑娘这是何必?” 凤妤飞但笑不语。 姜御道:“你知他留在你身边,于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凤妤飞又点头,还“嗯”了声。 这下轮到凉城想不通了。 他实在不懂为何明知留下他有好处,还非要把他赶回来,闷声道:“属下办事不利,甘受姑娘责罚,只求姑娘不要迁怒于殿下。” 凤妤飞道:“不关你事。” 不管他事? 凉城忽然好像明白了。 不管他事,那就是关自家主子的事了,与他家主子有关的事,怎么可能与他无关?牙一咬,心一横,就打算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姜御看出他的想法,开口阻止:“你先下去吧。” 凉城:“殿下……” 姜御声音重了几分:“下去吧。” 凉城只好噤了声。 退下了。 他走后,姜御视线重新回到凤妤飞身上:“姑娘想问什么便问吧,只要本王能说的,一定知无不言。” 凤妤飞道:“殿下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开门见山了。” 姜御面上点头,心里叹息。 其实他早料想到她会来问,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是他低估了丫头的敏感。 凤妤飞沉吟片刻,问道:“为何帮我?” 姜御道:“姑娘问过了。” 凤妤飞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殿下要是这么说话的话,那我就不问了。” 说完,便要离开。 姜御拽她的手。 凤妤飞垂眸。 男人握她手握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男女间该保持的距离与矜持,好像这一切都是天经地意顺理成章的。 换作从前,谁敢轻薄于她,她一定会给他一巴掌。 此时,却不行。 默默咽下一口气,沉声警告:“放手!” 姜御也只是想拦她,闻言飞快的松了手,脸上挂上几分粉饰太平的笑容:“姑娘脾气这般暴躁,不怕日后找不到夫君?” 凤妤飞冷嗤:“不劳殿下操劳。” 姜御佯装叹息,搓着手似乎是在考虑着从何说起,犹豫片刻,开口道:“本王说过,本王知道的,远比姑娘想到的更多。” 凤妤飞点头:“愿闻其详。” 姜御道:“姑娘来到本王府上,可觉得这里熟悉?” 凤妤飞想起第一次进他卧房时,那种似曾来过的熟悉感,还有房中清冷的檀香,也似曾闻过……遂点了点头:“是。” “姑娘觉得,那是苏小姐的记忆?” 闻言,凤妤飞瞳仁倏的一缩。 哪怕心中怀疑姜御知晓她的身份,从他口中听到这话时,心中仍是止不住的震惊,嘴巴张了张,吐出几个字来:“你如何知道这些?” 姜御勾唇一笑:“姑娘可还记得十岁之前的事吗?” 十岁之前? 凤妤飞想了想。 愕然发现,她所有的记忆几乎都在十岁后,戍守边关,战场杀敌……这一切都是十岁后发生的事,而十岁前,她在做什么? 第44章 问罪 “姜御,你给我出来!” 一道怒吼打破了凤妤飞的思绪。 姜御也吃了一惊。 倏的从锦垫上站起了身。 丢下一句“卧房有后门”,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房门。 出去后,将门关上了。 凤妤飞听出来人是姜盛,轻手轻脚走到门前,从门缝里看了出去。 姜盛不顾府丁阻拦,怒气冲冲的冲到姜御面前。“啪”的扔地上一个什么,大声质问:“庆功宴当晚,可是你拿走了这把刀?” 姜御还没开口,府丁苦着脸赔罪:“殿下,铄王要进来,小的实在拦不住。” 姜御摆摆手:“不碍事,你退下吧。” 府丁忙不迭的谢恩退下了。 姜御弯腰将东西捡起来。 凤妤飞这才看到,是姜御那晚给她用的短刀。 姜御将短刀拿在手中,反复看了几眼,清隽矜冷的脸上不带喜怒,只淡淡的道:“皇兄这架势,来兴师问罪?” 凤妤飞心说,这么问话不是不打自招吗? 果然,姜盛暴怒:“果真是你杀的!” “呵~”姜御忽然笑出声:“皇兄问罪也要讲个真凭实据,上来便扔把刀说人是我杀的,敢问是皇兄亲眼看到我杀人了,还是皇兄的人见到我杀人了?” 这话把姜盛给问住了。 吞了口气,气呼呼的道:“你敢说庆功宴那晚,这把刀不是你拿走的?” 姜御作恍然大悟状:“听皇兄这意思,有人拿这把刀去杀了人,然后皇兄觉得,是我做的?” 姜盛怒目而视:“不是吗?” 姜御一脸“不关我事”的无辜表情:“皇兄这可就冤枉我了。庆功宴那晚我被皇兄的人暗算,伤口到现在还不见好,一直在府里养伤。皇兄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你安插在我府中的眼线。” 凤妤飞忍不住腹诽,眼线都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姜盛一脸肝色:“你胡说什么?” 姜御唇角扯出一抹干笑:“小弟是不是胡说,皇兄心中清楚。不过听闻父皇叫皇兄在府中思过,小弟倒想提醒一句,皇兄就这么跑出来,不怕父皇生气吗?” 姜盛更气:“你……” 似乎感受到注视,恶狠狠的瞪向房门。 凤妤飞闪身躲进暗处。 怕姜盛冲起来,她按姜御所说,立刻进到卧房从后门离开了。 路上,凉城还是在暗处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只不过以前走在暗处是为了躲别人,而这次,是特意躲她。 凤妤飞无语的停下脚步。 对着墙拐角处喊道:“出来吧。” 凉城走了出来。 低着头道:“姑娘,昨夜之事……” 凤妤飞明白他想说什么,解释道:“我知与你无关,你家主子也清楚,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为难你。” 凉城走近几步,双手递上匕首:“主人说过,属下跟了姑娘,便认姑娘为主。姑娘若不再需要属下,便把此刀了结属下吧。” 凤妤飞眼眸一挑:“这是什么规矩?” 凉城不语。 轮廓分明的冷俊脸庞,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凤妤飞拿过刀,替他收回去:“你赢了。” 第45章 熟悉 回到丞相府,凤妤飞一直在想姜御说的话。 在她的记忆里,与十岁之前有关的,只有“天生神力”这个评价。至于什么时候发现力气异于常人的,儿时发生过什么,她记不起来了。 姜御怎会知道这些? 从他的表现来看,应当从一开始就知晓自己身份。 难道,她从苏沅芷身上活过来,与他有关? 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想起自己初醒时,握在手心里的檀木珠。她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拿出锦盒打来开看。 本是黯淡无光的檀木珠,在她打开后,泛起了幽红色的光。 时明时暗,映着珠子上面奇怪的花纹。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扑面而来,仿佛在脑海深处某个地方,她曾与某个印着同样纹路的东西日日相对。 “姐姐回来了。”苏澧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凤妤飞迅速收起盒子放回原处。 走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苏澧兰一番,见她无恙才放下心来,歉意的问:“大将军叫你过去,没为难你吧?” 苏澧兰大咧咧的摇头:“他才不舍得骂我。” 说着,好奇的小眼神儿一直往梳妆台那边瞟:“方才姐姐慌慌张张的藏了什么宝贝,给兰儿瞧瞧。” 凤妤飞也不小气。 将檀木珠拿给苏澧兰看。 奇怪的是,再打开时,珠子上的红光已然消失不见了。 苏澧兰拿起珠子,放在眼前仔细的研究一会儿,奇怪的道:“这珠子上面的花纹,我在铄王府中见过。” 铄王? 凤妤飞瞬间竖起了耳朵:“何时?” 苏澧兰想了想。 许久才道:“应当是姐姐卧床二三年时。祖母过寿,我提前回来给祖母请安,刚好遇到二哥去铄王府送请柬,我便跟去了。当时铄王府中有位衣着十分奇特的僧人,他的衣袍上便绣有这样的花纹。” 姜御问:“僧人?” 苏澧兰笃定的点头:“虽未剃头,但我听铄王叫他法号,应当是出家人。” 凤妤飞追问:“还记得法号叫什么吗?” 苏澧兰遗憾的摇头:“当时离得远,听得不甚清楚。” 凤妤飞不免也觉得遗憾。 不过算起来,这已经算是意外之喜,说不准以后还有机会向姜盛套套话。这么想着,也就没再问下去。 姐妹两人聊了会儿,暖玉回来了。 苏澧兰离开后,她把云川客栈掌柜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凤妤飞。 蒋拓昨日回城后,先去了皇宫。出宫后,又前后到过兵部、刑部、大理寺,还去了趟礼部尚书的私宅,最后才回自己府上。 每次进院,他都带着马车进去。 就连礼部尚书的私宅,他都是坐着马车进去的。 说完,暖玉苦了一张脸:“小姐,您说他这么做,是不是故意混淆视听,让我们查不到他将人关哪儿了?” 凤妤飞若有所思。 的确,蒋拓这么一来,他们想查凤家人下落就难了。 虽说他去过的地方,只有刑部与大理寺有资格收押审讯犯人。可转移,随便一个地方都能做到。 第46章 冒险 接下来的几日,凤妤飞除了每日帮姜御换药外,就是盯着蒋拓的动静。 蒋拓日常出行出奇的规律。 每日进宫点卯,之后便去城外督军。 昨天将士们奖赏全部分发完毕后,按规定允准一部分将士回乡探亲。余下大部,则被派去最近的军营入编。 驻军一散,蒋拓的督军任务也就结束了。 凤妤飞觉得,他应该会有所动作了。 可又跟了几日,蒋拓还是一如平时那般悠然自得。上朝,回府,两点一线,规矩得像上普通上班族。 凤妤飞有些着急了。 不知凤家活着的人情况如何,若宁越朝廷只想拿他们当作与俞国谈判的筹码还好。若想从他们口中问出些什么,怕几日下来,人不死也废了。 像姜盛那个侍卫,短短一日,就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她决定先去刑部和大理寺打探打探消息。 每日的牢饭都由专人配送,凤妤飞带着凉城在那人送饭路上敲晕了他,推着牢饭和腰牌进了刑部大牢。 牢头看着腰牌,一脸狐疑:“怎么换人了?” 凤妤飞压低了脑袋:“家兄偶感风寒,怕传染给大人,特意让我代他来送。” 牢头嘀咕:“以前怎么没听他说过有个妹子?” 凤妤飞道:“家中都有兄弟姊妹,也非奇事,不值得提。” 牢头:“说的也是。” 将腰牌扔还给她:“动作快点,送完赶紧走。” 凤妤飞连连点头:“是,多谢大人。” 刚招呼凉城推着车子往里进,牢头忽然发现什么似的,一把拽住车子,死死盯着凉城的脸问:“他是谁?” 怕凉城说露嘴,凤妤飞抢先道:“是我夫君。” “咳,咳咳……” 凉城受到惊吓,差点一口气把自己呛死。 牢头拿手在凉城眼前晃了几下,“呸”道:“长得倒不错,可惜是个瞎子。”松开手大声道:“行了,进去吧。” 凤妤飞再次谢过,带着凉城进去了。 大牢分内外两部分,里面关的大概是重犯,每间牢房都有一扇单独的铁门,铁门下方有个刚好能塞进去一个碗的方孔。 凤妤飞挨个查看,没发现有凤家人。 依样画样,又去了趟大理寺。 大理寺牢房比刑部更加残酷,非但有暗无天日的地下囚室,有些囚犯甚至被锁链穿了琵琶骨,吊在牢房中央。 越看这些,凤妤飞越觉得心惊胆战。 还有一个,便是天牢了。 天牢不比刑部和大理寺的牢房,它由朝廷直接掌管,是关押真正的重刑犯的地方。 它的守卫,怕是要比刑部加上大理寺还要森严。 前面的法子肯定行不通。 凤妤飞想到了姜御给她的腰牌。 这个腰牌并非昱王府通行腰牌,而是姜御的身份腰牌。它不只可以出入昱王府,而是可以出入任何姜御可以进去的地方。 天牢,皇子可以进吧? 想好可能带来的后果和应对方法,她独自来到了天牢门前。 守门侍卫拿着腰牌反反复复确认半天,正纠结放不放她进去时,一道裹挟着不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怎么,本王的腰牌现在连天牢都进不去了吗?” 第47章 天牢 凤妤飞惊喜的扭过头。 姜御却是不看她。 侍卫认出姜御,立刻矮下身子弯腰行礼道:“小人见过昱王殿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姜御淡淡的应了声:“好说。” 朝大门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让开:“能进了吗?” 侍卫面面相觑。 脸上皆是露出为难的神色。 姜御沉声道:“怎么,本王的腰牌不好使,如今本王人都到了,还不让进吗?” 侍卫忙道不敢:“殿下要进天牢,可有圣上谕旨?” 姜御答:“没有。” “这……”侍卫更为难了。 姜御脸一沉,矜贵的面上染了几分冷色,低沉的嗓音道:“是父皇有令,本王进天牢还要先进宫请旨吗?” 这么说,便是生气了。 侍卫缩缩脖子,偷偷交换了个眼色。 最后还是退后半路,把路让他们让开了:“小人不敢,殿下请进。” 姜御负手向前走去。 凤妤飞见状,忙跟了上去。 进了天牢大门,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凤妤飞趁着没人跟来,悄悄凑近姜御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殿下怎么来了?” 姜御没正眼瞧她:“你胡闹就罢了,凉城也跟着你胡闹。” 嫌弃的看她身上那身书童装:“穿的什么?” 凤妤飞:“……” 扮书童不是为了方便吗? 不服气的小声嘟哝:“略施小计。” 姜御被她气笑了。 停下脚步,好笑的睨她:“你知这几日,你进的都是什么地方吗?” 凤妤飞也停下来。 点漆般的眸迎着他的目光,理所当然的道:“自然知道。” 姜御瞧着她死不认错的模样,心里气还不舍得发脾气,伸手戳了戳她脑门儿:“你可知道,一旦事情败露,你这条小命就搭进去了。本王可救不了你。” 枉费他花那么多心思,她怎么就不知道珍惜一下? 凤妤飞本能的躲。 心道看在他刚才帮了她的份上,就不与他计较了。 揉揉被他戳的不疼,但有点儿痒的脑门儿,撇撇嘴,继续往里走,嘴上小声嘟哝:“又没让你管。” 姜御气不打一处来。 可也没办法。 只能陪着她往里走。 此处不只有天牢,还有地牢、水牢。 天牢关押的多是犯了事的皇亲国戚。他们犯了法,碍于身份,又不能直接斩首,便被关进天牢等待发落。 地牢关的重犯。 那些潜入宁越被抓的探子,勾结外人通敌叛国的臣子,被抓之后都会关进这里。严刑拷打,指望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一些线索。 所到之处,弥漫着积年累月的腥臭气,令人作呕。 即便如此,凤妤飞还是一间间仔细的查看。 跟在他们身后的狱卒忍不住问道:“昱王殿下可是要找人吗?” 姜御视线转向凤妤飞。 狱卒以为他要凤妤飞回答,也向她看了过去。 凤妤飞目光还落在地牢里那人身上,失望的摇头:“都不是。” 不在刑部,不在大理寺,也不在刑部…… 蒋拓到底把人关哪里了?? 姜御扭头对狱卒道:“把水牢打开。” 第48章 寻找 狱卒这次犹豫了。 挡在两人面前,小心地解释:“回二殿下,近日水牢中关了几个很重要的犯人,百里大人交待过,没有的他的允准,不能放任何人进去。” 百里望川,天牢司守。 姜御目光一凛:“听你这意思,本王还要先去请他过来?” 狱卒哪敢说话? 支支吾吾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姜御声音又沉了几分,凛冽的表情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开门,百里望川他敢怪罪,就叫他来找本王。” 狱卒哪敢不从? 赶紧带着他们去了水牢。 门一打开,更浓烈的腥臭气扑鼻而来。 凤妤飞抬捂住了嘴巴。 忍不住干呕。 姜御眸底涌出一抹心疼,从怀中掏出锦帕,递到她手上,命令的语气道:“不行就别逞强,在外面等着。” 凤妤飞摇头。 姜御还想说什么,她抢先道:“我不碍事。” 抢在他之前,进去了。 姜御无奈,只得由着她。 狱卒苦着一张脸,跟在两人身后往里走。 脚下是一块块木板铺就的地面,不时有水声,伴着铁链拉动的“哗啦哗啦”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这时,凤妤飞才发现,犯人是被关在脚下的。 每隔不远,两侧便会看到一扇凸起的木窗,打开来,便能看到被关在水下的犯人。 有的人关的太久,浑身被泡得浮肿泛白,分外可怕。 凤妤飞几次干呕,险些站立不稳。 姜御伸手扶她:“走吧。” 凤妤飞不甘心。 姜御耐着性子劝道:“所有牢房你都看过一遍,没有便是没有了。” 凤妤飞何尝不知? 只是她不甘心。 人明明被带进了城,怎么可能找不到? 不在这些牢房中,又能在哪儿? 总不会凭空消失了吧? 正想着,前方不远处忽然“哗啦”一声巨响。 把站了一旁的狱卒吓了一大跳,狱卒上前用力跺了那木窗一脚,恶狠狠的警告:“老实点儿,敢闹幺蛾子饶不了你!” 训完话,小心的向姜御赔罪:“此人才被关进来,闹腾的很,二殿下恕罪。” 才被关进来…… 凤妤飞猛的看了过去。 如果没记错,她方才查这间牢房时,里面明明是没有人的! 几乎是冲过去,打开了木窗。 面里关着的人大半个身上浸在水中,脸上,头上,全是水珠。大概听到顶上的动静,一双腥红眼眸朝上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凤妤飞瞳仁骤然一缩。 小武…… 她的亲兵。 跟她征战沙场多年,多少次同生共死的弟兄,如今却成了别人的阶下囚。 咬碎银牙,才忍住心中翻涌而恨意。 狱卒见她如此,一脸不解:“这位小兄弟认得他?” 凤妤飞起身,脸上已然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模样:“不认得,只是觉得好奇为何方才看的时候他不在而已。” 狱卒道:“原来是这样。” 还好心的解释:“嗐,新关进来的都这样,过阵子就老实了。” 姜御看出她的异样,不动声色的道:“走吧。” 凤妤飞点头。 两人离开了天牢。。 出去后,她道:“帮我救他出来。” 第49章 揭发 姜御鹰隼般明亮的眼眸,怔怔的望着凤妤飞。 似乎是在斟酌她这话的真假。 凤妤飞道:“殿下觉得我在说笑?” 姜御摇头,薄如刀削的唇瓣扯出一抹轻笑,幽幽的道:“本王既带你进去,便料想到你想做什么了。” 这态度,诚恳的让凤妤飞意外。 定定的凝着他的眼睛,反问道:“殿下要帮我?” 姜御道:“不揭发你,便是帮了。” 凤妤飞倏的笑了:“那我真得感谢殿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姜御若有其事的重重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倒也不用太费周章,就帮本王换药,等到本王伤好就是了。” 提到这里,凤妤飞眉头蹙了起来。 担心的道:“都这么多天了,能用的药我也都试过,殿下身上伤口却一直不愈合,这不合常理。要不殿下还是请御医来诊治诊治吧,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 姜御道:“不必。” 凤妤飞想起什么,追问:“殿下从前受伤,伤口也如这般难好吗?” 从前…… 姜御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继而笑了,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姑娘不必担心,兴许再过阵子自己就好了。” 凤妤飞不大相信。 她用了那么多药伤口都不见好,怎么可能自己好? 不过姜御都那么说了,她也就不劝了。 前方路口,两人各自上了马车。 姜御因昱王府,凤妤飞则是去了云川客栈。 掌柜见是她,分外惊喜。 满脸堆笑的将她请到了二楼雅座之中。 关上门窗,又特意查看过隔壁没有可疑之人,才敛去笑容,一脸严肃的道:“上次见面匆忙,小可无缘与苏姑娘详谈。这几日来,小可心中一直有一事不明,想请苏小姐解惑。” 凤妤飞道:“掌柜但讲无妨。” 掌柜眸中带着三分打量,七分探究,道:“苏小姐贵为丞相长女,荣华富贵自是不在话下,苏小姐为何放着平静日子不过,要来趟川行这趟浑水。” 川行,指的是密探。 凤妤飞明白,他这是在套自己的底呢。 可总不能说自己借尸还魂吧? 这种事鬼话大概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搞不好还会把之前刚刚建立的信任毁掉。思索片刻,她道:“说来话长。掌柜既然打听过我的身世,想来也知道我母亲过世早,府中是二姨娘当家。我虽为长女,又是嫡出,过得却不尽如人意。” 这些掌柜的确打听到了。 颇有几分同情的道:“相府二姨娘为人跋扈,又有娘家撑腰,据外人传言连令尊都要对她敬让三分。你一个姑娘家,的确很难斗过她。” 凤妤飞“嗯”了声:“当时你们的人找到我,条件是帮我牵制她,我便答应了。” 还说了几个人的名字。 掌柜信了。 密探名单何等严密,寻常人不可能知道。 认定了凤妤飞身份,掌柜也做了正式介绍:“鄙姓孙单名一个乾,这间客栈便是我们一个联络点。”。 凤妤飞点头:“我此次来,是找凤家人的线索了。” 第50章 不配 凤妤飞和孙乾商量了救人计划。 天牢守卫森严,硬闯肯定行不通,只有设计让他们将人调出来,他们才有可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说到一半,孙乾忽然问道:“水牢关押的皆是重犯,苏小姐如何进得去?” 凤妤飞自然不能说姜御帮的忙。 抱以笑容:“我自有办法,孙掌柜何必多问?” 孙乾闻言虚笑了下:“苏小姐误会了,鄙人并非怀疑苏小姐。只是天牢有重兵把守,若我们能从内部突破,可事半功倍。” 孙乾说的道理,她何尝不知? 手指不自觉的摸了摸藏在袖中的腰牌,摇头道:“还是按方才说的办吧。” 用姜御的腰牌的确可以轻松进入天牢,可事发之后,势必会牵连到姜御。在她没摸清姜御的底牌之前,她不想这么做。 道别孙乾,离开了云川客栈。 可走到马车旁,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风席卷而来,扭头就见姜盛站在几步外,气势汹汹的盯着她。 那眼神儿,恨不能在她身上戳个窟窿似的。 好在凤妤飞胆大,换作寻常姑娘,这会儿估计腿都软了。 两人四目相对,姜盛走近过来,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这间客栈开了少说也有七八年了,从前未曾见你来过。” 凤妤飞开口,语气敷衍:“四季尚会更替,更何况是人呢?” 言外之意,人是会变的。 姜盛闻言脸色更差,停在她面前,不甘心不死心的追问:“芷儿,你告诉我,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终于不肯相信,他的芷儿会变心。 凤妤飞脚步后移,与他拉开一步多远的距离,红唇微勾,笑得冷漠又疏离:“铄王殿下问我发生什么,倒不如殿下先问一问自己,在殿下离开宁越的这段期间里,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盛面上一僵。 不敢置信般的盯着她的眼睛。 紧接着,凤妤飞从他眼底看到了一抹慌乱。 那种紧张,与他血屠凤家那日,她看到他时的表情有些相似。 真是天道好轮回。 不知未来有一天,姜盛得知自己亲手杀死的人,变成了他心心念念要娶的那个人,脸上是何等表情? 她竟然有些期待了。 许久…… 许久…… 久到她以为姜盛不会再开口说时,姜盛忽然笑了。 笑得十分开怀。 抬手擎住她的双臂,激动的道:“芷儿你听本王解释,本王与凤……与那个女人,毫无瓜葛!本王接近她,只是为了拿到凤家军布阵图,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那个女人…… 啧啧~ 凤妤飞想笑。 她赔上整个凤家,在他这里,竟连个名字都不配有。不过瞧他误以为她吃醋的模样,也像极了她当年的愚蠢! 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就不客气了。 眸底闪过一抹狡黠,道:“铄王殿下为了宁越不惜牺牲色相,臣女对殿下的敬佩之意无以言表。” 女子看上去恭顺,言辞间却满是嘲讽。。 姜盛顿时怒了! 第51章 诱导 “苏沅芷,你敢如此奚落本王!”姜盛怒喝。 凤妤飞借势后退两步,挣脱他的双手,佯装惶恐的道:“臣女不敢,臣女一时失言说错话冲撞了铄王殿下,还望铄王殿下恕罪。” 一口一个殿下,疏离的好像陌生人。 姜盛心中窝火,可瞧着她低眉顺眼一副受了惊吓的小模样,又不忍心再朝她发脾气。 把到胸口的火强压了下去。 刻意压低的嗓音道:“那凤家女早已死在本王剑下,你大可不必因她与本王置气。本王说过,战胜归来便娶你为妻,如今依然作数。” 顿了顿,他又道:“过几日本王会让御医去给你诊脉,到时,不管御医说什么,你只管应着便是。父皇母后那边,本王自有办法。” 凤妤飞磕了磕眼帘。 听这意思,是要让御医作伪证,证实她没有不育之症? 这么情深意重,她是不是应该感动涕零? 眨眨眼,顺水推舟道:“殿下嘴上这么说,可我听说殿下些次回京,还带了几个活着的凤家人回来。殿下若真对她无情,又为何留她家人性命?” 姜盛面上又是一惊,沉声问:“你听谁说的?” 凤妤飞作受惊状。 姜盛只得再次敛去了怒意,努力保持脸上的平和,耐心询问:“本王押凤家人回来乃是机密,究竟谁告知你的?” 凤妤飞扭身便走。 姜盛一把将她拽回来,极力压制着脾气:“芷儿听话,你告诉本王是谁说的。” 凤妤飞不去看他,嘴上道:“外面人都在传,我还以为是他们以讹传讹的假消息,不想原是真的。” 姜盛:“……你诈本王?” 凤妤飞佯装愠怒:“殿下心中没鬼的话,怕什么?” 姜盛被噎住。 凤妤飞挣开了他的手:“不耽误铄王殿下时间了,臣女告退。” 姜盛哪肯放她离开。 一个箭步挡在她面前,一副破釜沉舟的决绝表情:“绕来绕去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想要本做什么?” 又是移情别恋,又是身体不好的,原来都是为了气他! 凤妤飞沉着脸,故意躲避着他的目光,用很极的声音道:“你将抓来的凤家人斩首,我便信你。” 姜盛再次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睁大的双眼自上而下紧紧盯着凤妤飞,好像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很久才开口,却是拒绝:“他们不能杀。” 凤妤飞调头就走:“那便请铄王殿下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了。” “芷儿!” 姜盛拦不住,只得跟她解释,留凤家活口是为了增加与俞国谈判的筹码,而非他对凤妤飞留情,更不是为了拉回来砍头泄愤。 好不容易有机会让凤家人离开天牢,凤妤飞怎会轻言放弃。 冷声道:“铄王殿下说的国事臣女不懂,臣女只听说,铄王殿下消失数月,与人出双入对,甚至还……” 成亲两个字,凤妤飞说不出口。 顿了片刻,负气道:“臣女不敢勉强殿下,告退。” 姜盛拽住她。。 下了很大决心:“好,本王依你。” 第52章 闹腾 俞国俘虏斩首示众的消息一经公布,便引起了京都人们的兴趣,奔走相告,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不光孙乾听到了,还传进了昱王府。 昱王府中,姜御正坐在凉亭里抚着九玄琴,听到浮生禀报,不由得勾起了唇角:“这丫头倒有办法。” 浮生道:“爷不管吗?” 姜御眸光一扬:“人都要斩首示众了,你要本王如何管?” 怎么管? 浮生答不上来。 但他总觉得这事不能不管。 所以从姜御面前退下后,他翻墙进了丞相府。 凉城闲来无事,在房顶找了个无人发现的角落,正坐那儿晒太阳。听出来人脚步声,第一反应就是跑。 浮生扬身跃步拦在他面前:“你跑什么?” 凉城没好脸色:“让开。” 浮生故意往他跟前凑了凑:“不让!” 凉城抬手就是一掌。 浮生撤身退出去好几步,险些被他掌力逼得掉下房顶,哀怨道:“分别多日,你不回府看我便算了,怎么还出手伤人?” 凉城不理他。 掉头就走。 浮生不满的嘟哝:“从前在王府还能说笑几句,如何跟了苏姑娘之后变得如此翻脸无情了。” 凉城不理。 浮生又道:“哎,别走啊。” 凉城走的更快了。 浮生:“……” 喊不住他,只好追上来:“凉城,你给我站住,我有正事找你!与你家苏姑娘有关。” 听到“苏姑娘”三个字,浮城停下了。 双手环胸,沉着一张冰块似的脸道:“有事快说。” 浮生撇撇嘴:“真是无情无义好兄弟,我来了都还没说话,你理都不理转身就跑。提到苏姑娘,你倒是上心起来了。” 凉城:“话多。” 浮生翻了个大白眼,可惜凉城看不到,他略感遗憾,回归正题:“朝中消息,三日后处斩俞国战俘,你听说了?” 凉城点头。 浮生超小声的道:“爷说,他不管。” 凉城蹙眉:“就这事?” 浮生“嗯”了声:“这难道不算事?” 凉城也想送他一个大白眼。 可惜他没有眼睛,翻不出来。 唯一能表达心情的,便是向下一跃,落下房顶,进屋去了。 留浮生一人在屋顶感慨。 他说错了? 暖玉刚好打洗脸水回来,远远看到自家小姐房顶站了个人,立时拉起十二分警惕。放下木盆,凌空一跃蹿上房顶,指着浮生道:“哪来的小贼?” 小贼? 浮生恼了。 他堂堂昱王府侍卫,官居五品,怎么从她嘴里出来成小贼了? 不服气的与暖玉理论,想争个。 两人在房顶吵了起来。 房中,凤妤飞放下手中书卷,揉揉被吵得突突跳的太阳穴,一脸无语的问凉城:“在昱王府,他也如此聒噪吗?” 凉城点头。 凤妤飞更加纳闷。 姜御的性子明显喜净,浮生这么闹腾,他留他在府里,是为了过年的时候显得喜庆点儿? 想到这里,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叫过凉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凉城会意:“姑娘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第53章 刑场 三日后。 刑场设在京都最繁盛,也是人最多的长平街街口。以往在此处行刑,是为了警醒世人,让大家安分守己,不要犯事。 此次是为彰显国力,警告邻邦。 虽一个是国一个是民,但简单点说起来,就是杀鸡给猴看。 午时斩首,一大早听到消息的百姓就将刑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凤妤飞也到了。 找了间茶楼,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看似清闲,手中茶凉了都不曾察觉。 目光一直望着外面刑场。 人还没带到,她心中格外不安。 等了大半个时辰,囚车终于来了。 共有三辆。 义愤填膺的人们立刻抄起臭鸡蛋,烂菜叶子砸了过去。铺天盖地的,凤妤飞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依然被漫天乱飞的菜叶子挡的看不清囚车里人的模样。 待囚车走近些,她从身形上认出,其中一人是小武。 另外两个不甚熟悉。 心猛的一沉。 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姜盛答应苏沅芷斩凤家人,可姜盛清楚,苏沅芷不知道凤家有多少人被俘虏。而且,真正的苏沅芷没见过凤家人,便是拿假的充数,苏沅芷也认不出。 就算退一步,姜盛拉出来问斩的确实是他从边境带回来的凤家人。 但是是那些无足轻重的凤家人。 如小武。 他是她是亲兵,与她同生共死多年。于她而言,是情同手足的弟兄,是她无论多危险都不可能割舍的亲人。 可于朝廷而言,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微不足道的侍卫。 死,不足惜。 活着,也没有太大价值。 拿来斩首示众,还能警醒四周邦邻,何乐而不为? 是她高估了姜盛对苏沅芷的感情。 囚车缓缓驶过人群,停在刑场前方。负责押送的侍卫上前开了连锁,将人带出来,押至刑场中央。 三人应当都受过酷刑,一个个有气无力的,勉强跪在地上没倒下。 午时三刻行刑,此时已到午时一刻。 烈日当头,监斩官不时抬头看看,擦一擦脸上的汗水。 又过了一刻钟。 凤妤飞已退回窗内。 她与孙乾商定的是,她设法让人离开天牢,孙乾负责劫囚。 一旦行动,他们就会暴露。 如果没能按计划将人全部救出来,那么以后再想救人,便会难上加难。所以,这次行动很重要。 还有不到一刻钟,现在要阻止孙乾的行动,还来得及。 目光再次向刑场看去。 从前征战沙场,生死从来只是一瞬间的事,如今面临选择,才发现如此难以割舍。 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窗子。 这是行动的迅号。 刑场也到了行刑的时刻,监斩官掷出手中令牌,“斩”字尚未出口,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有人劫法场了!” 人们乱作一团! 无数拿刀的百姓,朝刑场涌来。 官兵立刻戒备。 有的冲过来保护监斩官,有的准备移走犯人,有的赶过来拦截。 但无济于事。。 劫刑场的人训练有素,目标明确,速战速决。冲上刑场抢了人,立马分成几路,跑得不见踪影了。 第54章 机会 凤妤飞离开茶楼,趁乱到了云川客栈。 孙乾正在等她。 四目相对,孙乾像平日里招呼客人般,满脸堆笑的迎上来:“原来是苏小姐,快快楼上雅座请。” 主动带路往上走。 一前一后走进房间,关上门,孙乾立刻敛去笑容,正色道:“人都在后院,马车都已备好,随时可出城。” 凤妤飞点头:“天牢那边安排好了吗?” 孙乾眼底涌上一抹担忧:“苏小姐真要劫天牢?”刑场在外,动手容易些,可天牢守卫森严,一旦动起手来怕是凶多吉少。 凤妤飞明白孙乾的担心,道:“孙掌柜若是怕……” 孙乾打断她:“苏小姐误会了,孙某人既入川行,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孙某担心的是,若救人不成,怕是反而会对他们不利。” 凤妤飞何尝不知? 阖了阖眼帘,掩下心底担忧:“救出来的人可还好?带我去看看他们。” 孙乾脸上犹疑一闪而过,道:“苏小姐跟我来。” 带着她从密道下楼,绕到了后院一间房中。 救回来的三人都已经醒了,正倚在墙边小憩。听到开门的声音,皆是睁开眼睛,警惕的往门口看。 孙乾道:“放心,自己人。” 他们目光才缓和了许多。 其中似是舒了口气,又将眼睛闭上了。小武依然直直的盯着凤妤飞,许久,还挂着干涸血迹的唇中挤出几个字来:“我见过你。” 凤妤飞忍住冲过去察看他伤势的冲动,点头道:“是。” 小武追问:“你与宁越皇室有来往?” 凤妤飞再次点头:“我来是想问你,与你一起被抓的还有谁?可知他们关在何处?” 上次去天牢只找到小武,凤妤飞怀疑蒋拓把他们分开关的。 小武不答。 凤妤飞道:“你该知道劫刑场并非小事,不出半个时辰,城门就会被关。到时就算人救出来,也逃不出去了。” 小武犹豫了。 目光投向孙乾。 孙乾点头,意思是可以告诉她。 小武这才道:“与我一起被抓的,还有凤副将和程副将,还有北将军……”说到“北将军”,小武声音哽咽了。 凤妤飞心骤然一痛。 原来,原来父亲当时还没死…… 顾不得难过,她追问道:“可知剩下的人关在何处?” 小武抹了把脸,嘶哑的嗓音道:“天牢。” 也在天牢…… 离开云川客栈,凤妤飞脱下外衫,露出里面早已穿好的短打。拔下发簪,挽起长发,抄近路去了天牢。 犯人被劫的消息已经传回了天牢,百里望川正在调集人马。 凤妤飞躲在暗处瞧着。 这会儿,宫里应当也收到消息了,想必御林军与巡城司很快就会出动,她要抓紧时间才行。 不多时,百里望川带着集结的官兵出发了。 他们走后不久,凉城到了,小声向凤妤飞禀报:“他们往巡城司方向去了,想必是与巡城司的人汇合。” 凤妤飞纳闷。 天牢看守不过二三百人,百里望川带走了大部分,他们就不担心后院失火? 不过,对他们而言是绝佳的好机会。。 眼底闪过一抹冷芒:“按计划行事。” 第55章 相助 天牢余几十守卫,都没用到凉城出手,光孙乾派来的人,便把他们打的老老实实交出了天牢钥匙。 按小武所说,凤妤飞找到了其它凤家的人。 在援兵赶回来前,撤离了天牢。 孙乾已经抢先一步,在御林军与巡城卫行动前,将小武等人送到了城外。等再带着凤妤飞救回来的两人到城门口时,守卫已经严苛起来了。 拦下马车,厉声问道:“何人出城?” 孙乾下了马车,赔着笑脸道:“老家亲戚来帮着打理铺子,这不到麦收的节骨眼了,回去收粮食。” 官兵喝令:“打开。” 孙乾连连点头:“哎,好好。” 上前掀开了马车车帘。 马车里坐着两个年纪不大,十分质朴的青年。 官兵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没查出异样,才退后两步道:“行了,走吧。” 孙乾暗暗松了口气。 连声向官兵道谢,催着车夫快走。 站在不远处的凤妤飞,悬在嗓子眼的那块石头也放了下来。 心道还算顺利。 正想着,那官兵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声呼喊:“等下!” 他这一喊不打紧,官兵纷纷看了过来。 凤妤飞心里那块石头,又“咻”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孙乾满脸堆上笑,正欲上前问话,官兵弯下腰,盯着马车底部凸出来的部分,问:“你这马车上装了什么?” 凤妤飞心里“咯噔”一下。 藏在衣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孙乾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哪怕心底再怎么波涛汹涌,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依旧笑着回道:“回官爷的话,这马车用的年头有些多了,修修补补,这不就厚了些吗?” 官兵冷嗤:“我瞧着不像。” 就要上前检查。 凤妤飞手从衣袖中探了出来,指间俨然握着了一支类似短笛的东西。 正欲瞄准那官兵,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凤妤飞及时止住动作。 来人竟是百里望川,他勒马停在城门前,大声问道:“这边可发现有可疑的人吗?” 那准备检查马车的官兵听了,忙停下动作,回道:“禀大人,这辆马车……” 刚说到一半儿,百里望川看到了孙乾,不顾官兵正在禀报,客套的扯扯唇角,主动招呼道:“原来是孙掌柜。” 孙乾闻言,忙拱手还礼:“见过百里大人,大人有些日子未光临鄙舍了。” 百里望川道:“公务繁忙,有空再去。” 孙乾应下:“恭候大人。” 百里望川颔首。 与孙乾寒暄了几句,百里望川才想起官兵说的话,扭头又问官兵:“你方才说马车如何?” 官兵张了张嘴巴。 孙乾替他答道:“小人这马车旧了,多钉了几块板子。” 百里望川嗤笑道:“旧了该换便换,万一板子断了伤了人,得不偿失。” 孙乾连连点头应是:“谢大人指点。” 百里望川:“行了,赶紧走,别挡着城门耽误盘查。还有,这几日查的严,能不出城就别出了。” 孙乾再次道谢:“小人遵令。” 麻溜的走了。 凤妤飞放下心来。。 负责盘查的官兵:“……” 第56章 暗助 凤妤飞回到相府时,活生正在自己院子里追着凉城吵:“好你个凉城,亏我这么相信你,你竟然开始算计我了!” 凉城:“不曾。” 浮生手指头恨不能戳在凉城脑袋上,气急败坏:“你还不承认,怎么现在敢做不敢当了怎么的?你敢说你不是故意骗我去拦巡城卫的?” 凉城面无表情,来回只有两个字:“不曾。” 气得浮生跳脚。 暖玉已经坐在门口台阶上看了半天热闹,见她回来,立马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迎了过来:“小姐回来了。” 凤妤飞点头。 她已经换回出门时那身衣服,将短打丢给暖玉:“找个地方丢掉吧。” 凉城过来行礼:“姑娘回来了。” 浮生虽然一肚子火,但也不敢在凤妤飞面前放肆,悻悻的瞪了凉城一眼,对凤妤飞行礼道:“见过苏小姐。” 凤妤飞颔首,笑着道:“你不在殿下身边保护,如何总往这边跑?” 浮生“嘿嘿”笑了两声:“顺道。” 心说还不是因为他家那位爷。 要不然,他才不天天往这儿跑呢。 又瞪了凉城一眼。 凤妤飞看到了,也不多说,打过招呼便回了房中。 暖玉跟进来,关上房门,边帮她倒水边道:“听说掌柜亲自送人出去了,一切都还顺利吧?” “还好。”想起城门前的惊险一幕,凤妤飞又道:“这几日你帮我留意下天牢司守。” 暖玉问:“百里望川?” 凤妤飞点头:“你知他?” 暖玉将水递给凤妤飞,道:“外面天热,小姐先喝口水解解暑。” 凤妤飞接过,她才继续道:“这个百里望川,奴婢倒是听说过一二。他家世一般,非世家出身,也非京都人氏,能入朝为官是因戍守边关有功,被举荐来的。不过他性情古怪,不喜与人交往,与同僚关系并不好。” 顿了顿,又道:“他原本并非天牢司守,而是巡城司副将。不过不懂得变通,得罪了主将,被贬去守天牢了。” 凤妤飞笑:“还有这等事?” 暖玉煞有其事的点头:“就半月前才发生的事儿,不过这次天牢丢了人,八成他天牢司守都做不成了。” 凤妤飞想想也是。 刑场被劫责任怪不到天牢头上,可天牢里面少了人,便是他们自己的过失了。 此时,丢了人的天牢司守百里望川,正在昱王府中作客。 男子冷峻的脸带着几分好奇,望着坐在对面,悠然自得饮茶的昱王爷,道:“怎么说我也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你帮了忙,总该说说缘由吧?” 姜御倒了盏茶给他:“不过放个人而已。” “嘿~”百里望川气不打一处来,直感慨遇人不淑,交友不慎:“你说得倒轻巧,天牢被劫,用不到明日一早,那些闲不住的大臣们就会参我一本。那时,怕是我这个天牢司守的位子都坐不稳了,你说放个人而已?” 姜御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这位子你又不稀罕。” 百里望川:“……”。 交友不慎没跑了。 第57章 何在 接下来的几日,京都全城封禁,百姓不得出门,地毯式挨家挨户搜逃犯。 百里望川果然被牵连。 好在虽然他脾气古怪,人缘却不是太差。早朝时有几个大臣出来替他求情,希望皇帝能看在他忠勇正直的份上,给他一次改过自新将功补过的机会。 皇帝答应了。 把他贬了去守城门。 暖玉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凤妤飞。 凤妤飞听了,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出城那日,百里望川是有意帮他们离开的。 又过了几日,外面风声终于小了。 姜盛忽然来访。 苏相不见,听到消息,蒋云珠忙出来迎接。 见过礼,蒋云珠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不知铄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海涵。” 姜御开门见山:“我来见芷儿。” 蒋云珠露出为难之色:“殿下,芷儿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出来见殿下恐有不便。殿下有何吩咐,不如告知臣妇,臣妇来转达吧。” 姜盛冷笑:“本王不是第一次来。” 说着就要往里走。 蒋云珠忙上前阻拦:“殿下此言差矣。” 姜盛不悦:“你敢拦本王?” 蒋云珠面上恭顺,态度却是十分强势:“殿下折煞臣妇了,殿下执意要进府,臣妇自然不敢拦。只是殿下要多为自己想想。庆功宴上,皇上亲口否了殿下求亲,殿下再一意孤行,怕是会让皇上失望啊。” 这句话,很大程度上警醒了姜盛。 见他脸上露出松动之色,蒋云珠趁热打铁:“俗语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殿下是要与芷儿共度余生的人,又何必在意这一时?” 姜盛被她成功劝退。 认同的点头:“二夫人说的有理,那就有二夫人转告芷儿,叫她再耐心的等几日。待风头过去,我定会再求父皇赐婚。” 蒋云珠露出姨母笑:“殿下深情厚意,臣妇代芷儿谢过。” 姜盛道:“本王先走一步。” 转身走了。 他一走,蒋云珠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脸变得比六月的天还要快。 眼底透出几分寒意,无论苏沅芷愿不愿意,她都不会让苏沅芷嫁给姜盛。姜盛是所有皇子之中最有可能当上太子的那个,而太子妃…… 只能是她女儿苏澧兰! 苏沅芷到底给姜盛灌了什么迷魂汤?先前昏迷不醒时,他不离不弃,如今都当众说了她不能生育,居然还不死心! 真是气死她了! 一甩袖子,回后院去了。 追逃犯的风头一过,凤妤飞来了昱王府。 昱王殿下如往常一样,坐在凉亭之中,悠然自得的抚着琴。 只是曲子换了。 凤妤飞走上前,目光落在他抚琴的手上:“伤好了?” 姜御摇头:“姑娘食言了。” 凤妤飞被气笑:“昱王殿下怕不是这些天一直闷在府中,不知外面封城,任何人不得出门?” 姜御:“即便如此,姑娘还是食言了。” 凤妤飞:“……” 在心中默念,不要与男人讲理。。 换过药,她问道:“庆功宴那日,你抢走的人头,如今何在?” 第58章 不应 凤妤飞问的直接,姜御正揉着刚包扎好的伤口的手,顿住了。 浮生这不靠谱的臭小子,跑就跑吧,半路停下跟她打什么招呼?现在好了,人家找上门来了。 给,还是不给? 清隽的眉眼间溢出一抹笑意,道:“姑娘何以见得是本王抢的?” 凤妤飞面不改色:“殿下这是打算不认账?” 姜御摇头:“倒不是本王不想认,只是此事,本王不能认。” 凤妤飞微微一怔。 不能认,而不是不认,四舍五入就是承认了。刻意压低的嗓音道:“把他给我,我保证不会给殿下带来任何麻烦。” 出乎意料的,姜御摇了头。 眉眼间,依旧是那抹如春风拂面般和煦温润的笑容,道:“姑娘若是信得过本王,本王便先代姑娘保管。若是信不过……” 顿了顿,继续道:“姑娘也拿本王没办法。” 在他说出后半句前,凤妤飞心中还多多少少生出几分感动,可听到后半句……刚刚萌生出的感激,顿时消失的荡然无存干干净净。 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平和:“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设法让父亲站到殿下这边。” 话音未落,姜御唇角一勾:“不必。” 凤妤飞飞快地道:“他留在殿下手上并无用处,且万一被人发现,殿下怕是会若麻烦上身。倒不如卖我一个人情,将来,殿下说不定有用到我的地方。” 姜御语气笃定:“此事没得商量。” 凤妤飞怔了怔。 须臾,脸色渐冷,漆黑的眸涌上几分倔强:“殿下既知我身份,便该知道他于我有多重要,无论如何,我都要拿回来。” 姜御颔首:“姑娘随意。” 凤妤飞噎住。 接下来不管她怎么说,对方都是笑呵呵的,不恼也不气,但就是不松口。 只得无奈告辞。 她离开后,浮生来了。 望着凤妤飞离开的背影,一脸不解的问:“爷抢他来,不就是为了给苏姑娘?为何苏姑娘主动要了,爷却不给?” 姜御凉凉的看他。 浮生被他看得脊背发凉,心头发虚,搓着脸问:“属下脸上有东西?” 姜御嫌弃的移开视线,道:“本王若真将东西给了她,她一定会找地方安葬。可这京都是宁越的京都,哪容得下他入土?” 浮生明白又不明白:“爷担心苏姑娘,为何不直接告诉她?” 姜御横了他一眼:“知道脸上有东西,还不赶紧去洗?” 浮生:“……” 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他来这里还有别的事儿。绕回来,恭恭敬敬的道:“爷,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姜御:“说。” 浮生:“今日一早铄王去过丞相府,被相府那位二姨娘给挡了出来。出来后他没回铄王府,而是进了皇宫。据线人传来消息,他去了娘娘宫里。” 姜御轻吟:“去见母后了?” 自小到大,母后对姜盛就比对他更上心。他曾以为是自己课业不好,讨不到母后欢心。于是样样争强好胜,却屡屡被罚。。 后来才发现,母后喜欢姜盛,是因为父皇。 第59章 杀气 凤妤飞回到丞相府,被告知宫里御医过来诊脉。 进了府门,只见蒋云珠站在院子中央,黑着一张怒气沉沉的脸,沉声问道:“你去哪儿了?” 暖玉小跑过来,轻声道:“御医等很久了。” 话音未落,蒋云珠的声音再次炸开:“主子说话,轮得到你这个奴才插嘴吗?来人,掌嘴!” 暖玉“咻”的躲到凤妤飞身后:“二姨娘不能打我。” 蒋云珠嗤声:“既是丞相府下人,便要守丞相府的规矩,你犯了错,我有何打不得?” 嘴上这么说,还是看了凤妤飞一眼。 凤妤飞目光凉凉的。 四目相对,让她心底生出几分寒意来。她也不知从前这个逆来顺受的小丫头,为何醒来之后变得如此凌厉了。 目光一转望向身边下人:“愣着做什么?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她身边丫鬟忙应了声:“是。” 朝暖玉走了过来。 快到近前时,凤妤飞向前半步,挡在了暖玉面前,目光落在丫鬟身上,话却是在对蒋云珠说:“二姨娘是忘了我前几日说过什么?” 蒋云珠哪会忘记? 她自小到大被人从院子里扔出来,也就只有那一回。 没由来的犯怵。 可她丞相府主母的威严不能丢,硬着头皮道:“你不喜别人进你院子,我不叫人进去便是,可下人犯了错,该管还得管。” 一个眼神示意丫鬟:“打!” 丫鬟绕过凤妤飞,朝着暖玉扬起了手。 眼看巴掌就要落到暖玉脸上,说时迟那时快,凤妤飞一把握住丫鬟手腕。小臂绷紧,一个用力将她甩了出去。 丫鬟被推倒,不敢置信的望望凤妤飞,再看看蒋云珠。 蒋云珠也惊住了。 凤妤飞提步越过丫鬟,走到蒋云珠面前停了下来。脸上明明笑着,却让人感到阵阵不寒而栗的冷意:“若是前几日没与二姨娘说清楚,我再提醒二姨娘一遍。我,我的院子,我院子里的人,还有我院子里的东西,二姨娘最好一根指头都别碰。” “否则……” 眸光扫过还没爬起来的丫鬟,再次落在蒋云珠脸上,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我就让父亲将你扫地出门!” 蒋云珠浑身一震。 在凤妤飞眼中,她是真的看到了杀气。 这种杀气,她从前只在父亲兄长身上见过。那是金戈铁马战场厮杀下磨砺而来的铁血杀意,与阴诡算计不同。 她身上,如何会有这种气势? 蒋云珠还在发愣,凤妤飞已经绕过她,带着暖玉往里面去了。 厅堂中,苏澧兰也在。 苏澧兰不知前面发生的事,见到她分外开心,兴冲冲的过来拉她的手:“姐姐你可回来了,钟大人等了许久了。” 凤妤飞笑笑,上前对钟御医行礼道:“见过钟大人。” 钟御医忙站起身,虚扶了一下:“苏小姐折煞老夫了,老夫是受铄王殿下托付,来为苏小姐诊脉的。” 凤妤飞心说还挺执着。。 欠欠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有劳钟大人随我来。” 第60章 假象 钟御医提前药箱,随凤妤飞进了芷园。 苏澧兰也要来,被蒋云珠喊了回去。 迈进屋子,凤妤飞示意暖玉关上门,她对着钟御医笑笑,语气温和的问道:“钟大人是受铄王所托而来?” 钟御医欠欠身,态度异常恭敬:“正是。” 凤妤飞继续道:“铄王可是要钟大人无论诊脉结果如何,回到宫中,都回复说我身体无恙?” 钟御医面上一惊。 很快反应过来,虚笑着道:“苏小姐莫要打趣老夫。医者悬壶济世,苏小姐若是身体有恙,老夫自当尽力为苏小姐医治,断不会做出欺上瞒下的事来。”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凤妤飞自然不信。 走到桌案前坐下来,将手往案上一搭:“那就有劳钟大人了。” 钟御医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走了过去。 屈膝在凤妤飞对面坐下,打开药箱,拿出一方锦帕小心翼翼的铺在凤妤飞腕上,这才开始把脉。 片刻,眉头蹙了起来。 看看凤妤飞,再试一试脉象,好像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许久,才收回手,满是疑惑的对凤妤飞问道:“苏小姐近来可觉得身体有不适之感?” 凤妤飞笑着摇头:“并无。” 他更奇怪了。 凤妤飞主动询问:“大人可是试出我何不妥?” 钟御医连连摆手:“苏小姐脉象平稳,只是气息稍弱,平日里多补一补便好。”他本就是姜盛找来走过场的,自然不会跟凤妤飞说不好的话。 收了药箱,给凤妤飞开了张方子。 “此方乃滋补之用,苏小姐可差人去抓了药,每日两幅早晚煎服。保管半月之后,气血充沛,不会再有无力之感。” 凤妤飞接过药方,给了赏银:“多谢钟大人。” 钟御医装模作样的推辞了两下,最后还是将赏银接过,塞入怀中:“苏小姐好意老夫收下了,告辞。” 凤妤飞给暖玉使了个眼色:“送送钟大人。” 暖玉领会。 送钟御医出了芷园。 回事时,刚好看到凤妤飞取扎上手臂上的银针。 暖玉吓了一跳:“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凤妤飞将银针擦净,放回针包之中:“书上说针扎在穴位上,可扰乱脉象,我试试准不准。” 暖玉目瞪口呆。 还有拿针扎自己做实验的? 迟疑着问:“这……这是何书?竟教人伤自己。” 凤妤飞被她逗乐了:“是本医书。” 可惜她当年一心习武,医书上也就看了个三三两两,只会一些简单的扎针。诸如包扎伤口之类的,还是在战场上现学的。 午饭在前厅吃,苏相也在。 吃饭时,苏相忽然问凤妤飞:“近日,你见过昱王?” 凤妤飞将口中饭菜咽下,淡淡答道:“见过。” 苏相点点头:“近来朝中有些传言,为父以为,你还是避避嫌为好。毕竟女儿家,有些事传着不太好听。” 语气中没有指责,更多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 说完,夹了一大块肉放进她饭碗中:“多吃点儿,长点儿肉。”。 闻言,凤妤飞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第61章 关心 曾几何时,她的父亲也常在饭桌卡上叮嘱“多吃点儿,长点儿肉,这小身板儿如何跟着为父上场杀敌”。 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却是阴阳两隔。 鼻子一酸,泪水便在眼眶中打晃,任她如何也控制不了。 苏相忙放下碗,伸手帮她擦眼泪:“芷儿莫哭,为父也就提了提,你不想听,为父不说了便是。别哭了,哭红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殊不知,闻得这话,凤妤飞眼泪落得更凶了。 没能从姜御手中要回父亲的头颅,她心中本就难过。此时再用另一个人的身份,感受着本该属于旁人的父爱,她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苏相着急。 笨手笨脚的拿衣袖帮她抹眼泪,边擦边哄:“芷儿乖,芷儿是大姑娘了,哭哭啼啼的叫人看了去笑话。听话,不哭了。” 语气像哄三岁孩子。 苏澧兰从未见过此般模样的父亲,惊得筷子上夹的菜都掉到了桌上。 气得蒋云珠狠狠瞪了她一眼。 饭都吃不下去了。 好半天,凤妤飞才控制住情绪,吸吸鼻子,强挤出一抹不比哭好看的笑来:“父亲,对不起……” 征战沙场,受再重的伤她都不曾哭过。 却受不住这份疼爱。 饭后,她匆匆出了门。 御林军与巡城司在城中搜了整整一个月,一无所获。长期封闭城门给百姓与商人带来了极大的不便,经多方考量,最终在前几日解除了城门封禁。 城门一解禁,凤妤飞便叫孙乾安排她与小武等人见面。 到云川客栈上了孙乾的马车,两人一路到了城外一片紫竹林中。 马车又向前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停在一间院子外。 孙乾道:“苏小姐,我们到了。” 下来马车,凤妤飞向里面瞧了一眼。这儿像是寻常住户,院子里有眼水井,旁边地里种着蔬菜,养着鸡羊。 小武刚好开门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人喜悦,一人警惕。 孙乾停好马车走过来,见她还在院外,提醒道:“苏小姐,里面说话吧。” 凤妤飞点头。 与孙乾一同进了屋里。 小武也跟了回来,与凤妤飞短暂的视线交流后,他问孙乾:“孙叔,上次托您打听的事可有进展?” 孙乾叹气,欲言又止。 小武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着急的道:“将军伤得重,自穗城过来一路颠簸,若将军的伤得不到医治,后果不堪设想……” “你是说镇北将军吗?”不等他说完,凤妤飞打断道。 小武诧异的看她。 孙乾说过救他们出来,她功劳最大,所以小武对她已经没了敌意,点头道:“正是,苏小姐可有他的消息?” 凤妤飞浑身一震。 嘴巴张了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方才说,父……镇北将军被抓之时,还没有死?” 可那日庆功宴,姜盛明明拿了…… 小武道:“将军被带走时身受重伤,这一路上我们都没见到他,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凤妤飞鼻子一酸,泪水不由自主的滚落下来。 第62章 花会 离开竹林,凤妤飞在城外找了片宽阔的地方,朝着穗城方向跪了下去。 心中默默的道:“父亲、母亲,女儿不孝,不能为你们修墓立碑入土为安,不过你们放心,凤家的仇,女儿一定会报。” 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才回到马车上。 孙乾眼中有疑惑:“苏小姐是在祭拜什么人吗?” 凤妤飞道:“是啊。” 只淡淡应下,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孙乾识趣,不再问了。 进城后,凤妤飞没回云川客栈,而是提前下了马车。找了一间专做冥品生意的铺子,为父母双亲和凤家五万大军刻了副灵牌,带回了府中。 腾出卧房柜子里一个暗格,将它摆了进去。 点了三支香插进香炉,轻声念道:“父亲、母亲,委屈你们先在这里将就一下。待大仇得报,女儿一定会堂堂正正的将你们送回穗城。” “咚咚咚……” 一连串的敲门声响起。 凤妤飞抹了把眼睛,飞快的关上柜门,转身出去开门。 是苏澧兰。 见凤妤飞眼眶泛红,她眼中立时涌出几分担心的神色:“姐姐如何哭了?” “想起些从前的事,不要紧了。”红唇勾了勾,扯出一抹笑容来:“二姨娘不是不叫你来我这边,如何又过来了?” 苏澧兰撇撇嘴:“她哪管得住我?” 凤妤飞笑:“这话让二姨娘听到,又要教训你。” 说得苏澧兰一声叹息,悻悻的走到桌案边,伏在了案台上。手指拨弄着桌上摆着的小花道:“说来也怪,母亲从前对姐姐不是这样的。” 凤妤飞心说,中介在你面前没表露出来罢了。 嘴上道:“你过来,不会就想告诉我二姨娘从前不这样吧?” “自然不是。”苏澧兰似漫不经心的道:“每年这个时候宫里会办百花会,各家各户的小姐们都会参加。往年在舅舅家,我都与表姐她们一道前往。今年不同,姐姐醒了,我便来问问姐姐想不想去?” 凤妤飞在她对面坐下,道:“我可不喜热闹。” 苏澧兰道:“我就知道姐姐会这么说,不过今年的百花会是二殿下主办的,到时他也会去。” 姜御? 这倒让凤妤飞感到意外:“宫里办百花会,不是该由娘娘们操办吗?如何落到一个皇子头上了?” 苏澧兰扁扁嘴巴:“这我便不知了,姐姐想知道的话,不如就去看看嘛。” 凤妤飞明白了。 苏澧兰是来做说客的。 遂点了头:“那日开始,你来叫着我。” 话音落下,苏澧兰立刻恢复了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模样,自案台上坐直了身子:“姐姐去就对了,二殿下说今年百花会中奇花异草特别多,姐姐若是有看上的,叫二殿下拿来了送姐姐。” 果然是说客。 不过这说客当得尽职尽责,还替姜御跑退,送了身衣服过来。 与上次进宫时一样,珠宝首饰都是配好的。。 进到宫里,凤妤飞发现到场的,不只宫中嫔妃,各家小姐,皇帝和姜盛竟也在场。 第63章 维护 姜盛刚好往这边看。 四目相对,凤妤飞看到他眼睛一亮,有瞬间涌出的喜悦。甚至,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往这边倾斜,大有过来说话的招架。 皇帝面色不善。 凤妤飞笑得从容,跪地向两人行礼道:“臣女苏沅芷拜见皇上,拜见铄王殿下。” 苏澧兰也意外他们在场。 愣神时听到凤妤飞的声音,忙跟着行礼参拜:“臣女苏澧兰拜见皇上,拜见铄王殿下。” 皇帝目光冷冷扫过两人。 落在苏澧兰身上时,多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打量她。须臾,淡漠的嗓音道:“都平身吧。” 两人谢恩:“谢皇上。” 站起身,凤妤飞拉着苏澧兰退了两步,准备去另一边。 姜盛着急的想追过来,被皇帝一个眼神,吓得立在原地没敢动。 苏澧兰瞧见了,等两人走得远点儿了,她凑到凤妤飞耳边,小声道:“铄王殿下好像有话要对姐姐说。” 凤妤飞不置可否。 前方有个小亭子,刚好人不多,凤妤飞朝那边走了过去:“我们去坐会儿吧。” 苏澧兰点头:“好。” 一前一后过去了。 才坐下没一会,一个身穿红色裾裙,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从后面走了过来。 走到两人面前,轻傲的目光,上上下下将凤妤飞打量了一遍,嗤笑道:“我还当是谁来了呢,原来是苏家大小姐。听说苏小姐吃药吃多了,患上了不育之症,真是可惜了铄王殿下对苏小姐的一片深情啊。” 言辞之间,尽是嘲讽。 苏澧兰下意识就要起身回怼,被凤妤飞拽住:“有的狗爱叫唤,你理她做什么?” 女子怒:“你骂谁是狗呢?” 没等凤妤飞开口,暖玉上前一步,故意踮起脚尖高她一头,居高临下地道:“谁叫唤,我家小姐就说谁!不服气,你别叫唤呀!” 女子:“……贱婢找打!” 扬手就打。 手卡在半空动不了了。 凤妤飞抬眸,却见姜御和浮生站在女子身后。 浮生擒着女人手腕,嬉皮笑脸的道:“这位是哪家府上的小姐呀,在宫中都敢如此嚣张跋扈?” 女子用了几次力都没能将手抽回来,正欲发火,忽然发现后面还有一人。 认出是姜御时,吓得脸色都变了:“昱,昱王殿下。” 姜御俊脸含笑:“正是本王。” 她“扑通”一次跪到地上,语整飞快的道:“拜见昱王殿下,殿下明察,方才……方才是苏相的女儿,她们先招惹臣女的。” 凤妤飞心中冷笑。 人不怎么聪明,恶人先告状的本事倒是不小。 也不解释。 她不开口说话,暖玉着急了,不服气的道:“殿下别听她胡说八道,是她上来挑衅,我家小姐自始至终都没理她。” 浮生嫌弃:“我家爷又不瞎。” 凤妤飞:“……” 姜御凉凉的眼神看向浮生。 浮生意识到说错话,麻溜的退到一边去了。。 女子还要说什么,姜御看都没看她,提高声音吩咐:“来人,把这女人赶出去,自此之后,再不准踏进皇宫一步。” 第64章 不惧 女人吓坏了。 哭求讨饶,姜御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最后挣扎着被御林军拖走了。 凤妤飞挑挑眉梢,语气里带着向分揶揄:“昱王殿下这么做,不怕传出去被人说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姜御也不反驳。 上前几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凤妤飞本能的想起身。 姜御手一抬,握住她的手臂,迫使她又坐回了原地。 苏澧兰眸底闪过一抹黯芒,识趣的起身,叫着暖玉一起离开了。 浮生也躲到了暗处。 凤妤飞垂眸,瞧着明目张胆搭在自己膝上的那只手,不温不热的声音道:“这里可不是昱王府,殿下就不怕被人瞧见?” 姜御薄如刀削的唇微微扬起:“见就见了,又有何惧?” 凤妤飞用了几次力,没能把手抽回来,也没能将他的手移开,只得放弃挣扎:“殿下不怕,臣女怕。” 毕竟外面还传着她和姜盛的事儿。 跟一个皇子纠缠不清就已经够让人嫉恨了,再加上姜御,还不得全宁越的女子都想亲手撕了她? 姜御淡淡的道:“很快就不用担心了。” 声音很低,凤妤飞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殿下说什么?” 姜御摇头笑笑:“无事。” 凤妤飞蹙眉,他不愿说,她再多问也无济于事,没话找话说:“殿下手臂上的伤好了吗?” 姜御闻言,好笑的睨她:“有姑娘这样三天打鱼,两日晒网的医师,怕是一时半会的好不了。” 凤妤飞:“……” 这都不忘嘲讽她。 原本就是他非要她去给治伤的好不好? 知道男人嘴皮子溜,她也不与他争辩,一本正经的提醒:“殿下受的是皮外伤,按说七八天就该好了,再不济,十天半月也能好。可殿下伤口这么久才愈合,恐与常人有异,殿下还是找机会让御医瞧瞧吧。” 开始那些天,她其实一直担心伤口恶化感染。 后来瞧着没事,才放下心来。 但是为何伤口愈合比常人慢那么多,她就不得而知了。 姜御琥珀般澄澈的眼底,有笑容溢出来,宛若春风拂过的湖面,泛起阵阵波光涟漪。他道:“姑娘是在担心本王?” 凤妤飞笑容微僵:“殿下想多了。” 别开了目光。 尽管已经明白姜御知晓自己身份,可每次与他面对,她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知姜御笑着时,是在对自己笑,还是对苏沅芷笑。 且,他在牵自己的手时,她并不排斥他的触碰。 这种感受,不知是来自苏沅芷身体的记忆,还是别的原因。在她的印象中,实在想不起何时与姜御有过牵扯。 姜御瞧她出神,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怕是你想的更多。” 正说着,苏澧兰回来了。 看到两人仍然牵在一起的手,脸上有瞬间的僵滞。但是很快的,她恢复脸上笑容,道:“二殿下,姐姐,百花会就要开始了。” 姜御率先起身:“我们走吧。”。 凤妤飞终于找到机会,把手从他手中抽了回来:“殿下先请。” 第65章 赐婚 御花园中,众人已经落座。 皇后与皇帝并肩坐在主位上,姜御一到,皇后威仪的面上露出少有的笑容,对着他招了招手:“御儿,来母后身边坐。” 姜御欠身:“儿臣遵命。” 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在皇后身边的案台前坐了下来。 姜盛则坐另一侧。 百花会没皇宴那么讲究,凤妤飞寻了个离主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苏澧兰想跟着她一起坐,蒋云珠叫丫鬟过来,将苏澧兰喊走了。 凤妤飞心下叹息。 她的这位二姨娘啊,还真无时无刻不在防着她。 桌上有早已摆好的茶点水果,闲着也是闲着,她便拿了一串葡萄来吃。 正吃着呢,忽然听到有人小声说话。 “还有脸进宫,我要是她,早就找条白绫吊死了。” “就是,也不知铄王殿下看上她什么。瘦得跟烧火棍似的,都不用大夫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样的生不出孩子。” “……” 凤妤飞若无其事的嚼葡萄。 不多时,坐主位上的皇后开了口:“一年一度的百花会是我宁越传统,不过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大伙在御花园中看到的百种鲜花,是昱王为大伙准备的。” 此言一出,称赞声不断。 左侧,姜盛脸色隐隐有些发黑。 姜御则是默默的,接受了大家的夸奖。 皇后顿了顿,扬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道:“今日百花齐放,自是再好不过的日子,还有一喜讯,本宫要告与众卿家。” 众人立时安静下来。 蒋云珠闻言,眼底涌出极大的喜悦来。 皇后远远的瞧了她一眼,眸光微扬,向身边宫人使了个眼色。 公公会意。 转身拿过旁边小太监端了多时的圣旨,上前一步,打开宣读道:“齐国大将军蒋檐,戍守边疆,保一方太平,护疆土无虞,功勋卓著。其女蒋云珠,入丞相府多年,贤良淑德,秀外慧中,今念蒋氏忠心护国,特赐蒋氏女云珠平妻之位,钦此。” 众人哗然。 苏澧兰惊得下巴都掉了。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激动的催促蒋云珠:“母亲,你快谢恩啊!” 这些年来,蒋云珠的心事,她这个当女儿的如何不知?自大夫人染病离世,母亲最想要的便是正妻之位。她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父亲,只是不知为何,父亲一直不肯松口。母亲为此没少掉过眼泪。虽说御赐的平妻与正妻有差别,但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少不了为母亲高兴。 凤妤飞也意外。 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仅仅给蒋云珠平妻之位,没必要在这种场合说。 果然,公公又拿起第二道圣旨:“大皇子姜盛,文才武略,智勇双全,穗城一战更是骁勇无双。丞相之女苏澧兰,温婉贤良,蕙质兰心。二人皆在婚配之年,佳偶天成,朕心甚悦,赐两人于月内完婚,钦此。” 宣读完毕,无异于平地起惊雷。 苏澧兰整个人僵在原地。 凤妤飞明白了。 给蒋云珠平妻是为了赐婚。想来也是,堂堂皇长子,怎么可能娶一个庶女? 目光望向姜御…… 男人表情淡漠。。 这些,他早就知道吗? 第66章 胆量 感受到注视,姜御向凤妤飞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男人原本平静无澜的眼底涌出丝丝笑意。十分自然,像是看到她时,就会在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情愫。 凤妤飞心情复杂。 另一边,姜盛猛然起身离席。 动作太大撞到面前桌案,“砰”的一声,酒壶、杯盏落了一地。还不等他绕出案台,皇帝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 看穿他心思般,沉声道:“坐下!” 低沉的嗓音带着十足的警告。 姜盛急道:“父皇……” 皇帝脸又沉了几分,声音愈发严厉:“你想抗旨?” 姜盛怔住。 他不敢抗旨,可是让他娶苏澧兰,那是万万不能的!还想说什么,皇后也朝他看了过来。脸上明明笑着,眼底却是和皇帝同款的警告,不怒自威:“盛儿,坐下。” 姜盛低声:“母后……” 因着急而沙哑的嗓音,更多的是乞求。 皇后摇了摇头,言外之意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再说也没用。 姜盛心猛的一沉。 眼神不由自主的向凤妤飞看了过去。 凤妤飞垂着眼帘,淡漠的模样,看不出是生气了,还是根本不在意。 他顿时慌了。 不敢违抗旨意,六神无主的坐了回去。 皇帝脸上露出些许满意的温度。 皇后也松了口气,目光放远,对着蒋云珠的方向道:“铄王与澧兰的事就这么定了,成亲事宜,礼部自会有人前去相府商议。” 蒋云珠大喜过望。 拽着愣在原地的苏澧兰出来谢恩:“臣妇接旨。” 公公将两道圣旨一并送了过来,满脸堆笑的道:“恭喜苏夫人。”说完,目光看向苏澧兰,又道:“恭喜苏二小姐。” 蒋云珠道:“多谢公公。” 正欲将圣旨接过,苏澧兰忽然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去接:“母亲,我不嫁1” 声音不高,公公听到了,立刻提高嗓音,盖过她后面那句话:“苏二小姐这是太开心了,要亲自接圣旨啊。” 将两道圣旨放到了她手上。 借着弯腰的机会,低声对苏澧兰道:“苏二小姐可要当心些说话,抗旨是要杀满门的。” 说完,笑笑,退下了。 苏澧兰浑身一软,瘫坐下来。 蒋云珠抹了把冷汁,朝着主位行过拜礼:“兰儿受宠若惊,失态了,还望皇上、皇后见谅。” 皇帝不语。 皇后道:“澧兰年纪尚轻,心思难免浮于表面,回去多教导教导便是。” 蒋云珠忙谢恩,连拖带拽的将苏澧兰带回了座位上。 凤妤飞默默看着。 在座的人,有的沉默,有的感叹,但无一例外的,都多多少少带了些羡慕嫉妒的神色。只是有些表现的明显,有些隐藏的深。 想来也是,大皇子是皇帝心仪的太子人选。 嫁给他,无异于预定了皇后之位。将来的皇后啊,谁不羡慕呢? 简短的仪式过后,开始自由赏花。 蒋云珠成了相府平妻,女儿又是钦定的大皇子妃,不少人围过来向她道喜,字里行间透着羡慕。 蒋云珠掩不住的笑。 凤妤飞在她身边没找到苏澧兰,心中担忧,便去附近找。。 路过一片花丛,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第67章 激将 “二殿下,您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求殿下帮帮澧兰。澧兰心中早有喜欢的人了,不能嫁给铄王。” “这是赐婚。” “澧兰知道,若非没有办法,澧兰一定不会给二殿下添麻烦。 “二殿下,求你帮帮澧兰。” “你先起来。” “二殿下不答应,澧兰宁可跪死在这儿。” “那你跪着吧……” “殿下……” 脚步声传来,凤妤飞不及躲闪,目光撞进男人眼眸之中。 男人似乎是下意识的勾起唇角,唇角微动,似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目光往前方挑了挑,示意在前面等她。 凤妤飞同样是下意识的点头。 待男人自她身边走过去,她心里懊恼的道,怎么他叫她过去,她就答应过去了? 担心苏澧兰,她也没多想,进了花丛。 苏澧兰瘫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听到有人来,惊慌之余胡乱抹了把脸。抬头看到是她,哑着嗓子招呼:“姐姐……” 话音未落,泪水又滚落下来。 凤妤飞掏出丝帕,边帮她擦脸,边扶着她起身:“先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 苏澧兰道:“我不想嫁给铄王。” 凤妤飞帮她理了理脸颊打湿的发丝,柔声安慰道:“你先别急,只是赐婚,还没到成亲的那步,我们回府慢慢合计。再者,这婚事铄王也不见得愿意。” 这句话,很大程度上安抚了苏澧兰慌乱的情绪。 抓着她的手,紧张的道:“对,姐姐说的对,铄王他肯定不愿意。他喜欢的是姐姐,不是兰儿,他也会想方设法阻止我们成婚对不对?” 尽管明白这种可能很小,凤妤飞还是点了头:“对。” 苏澧兰这才不哭了。 抽抽答答,含混不清的嘟哝:“要是铄王能说服皇上取消这桩婚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凤妤飞顺着她:“我们回去吧。” 苏澧兰疯狂点头。 离开花丛,凤妤飞让暖玉陪着苏澧兰,自己则是去了姜御方才指的地方。 是御花园小山后面的瀑布。 水流汩汩,在盛夏中竟还有几分凉意扑面。 姜御单膝屈起,坐在石阶上。 唇角挂着几分笑,随性又肆意的模样,凤妤飞倒是第一次见到。 四目相对,他拍了拍身边空地儿:“过来坐。” 凤妤飞送他一个白眼儿。 上前几步,在离开不近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开门见山的道:“赐婚之事,殿下早就知道对吗?” 姜御也不隐瞒:“是。” 凤妤飞眉心微蹙。 姜御见她不再往前走,也不勉强,双臂往膝上一搭,似笑非笑的道:“姑娘想问本王为何不阻止?” 凤妤飞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不答应苏澧兰,自有他的道理,她没理由也没立场要求他为苏澧兰做什么。何况,他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皇子,皇帝决定的事儿,他能如何? 她不开口,姜御反而笑了:“你觉得本王该管?” “倒也不是。”站着说话累,凤妤飞还是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毕竟圣旨难违,况且殿下还是皇子。”。 “你激本王?” 第68章 你猜 一张口就被识破,凤妤飞也不尴尬,眉梢微扬,笑着道:“殿下误会了,臣女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姜御轻声叹息,眉间眼角带着掩盖不住的宠溺笑容。 凤妤飞侧眸瞧他。 不知为何,男人眉眼间那抹不加掩饰的喜欢,她看在眼中,疑在心头。禁不住问:“有件事臣女一直不解,想问殿下。” 姜御问:“本王如何得知你身份的?” 凤妤飞摇头:“我的确想知道殿下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只是此次,我想问殿下帮我是因为我,还是因这身体原先的主人?” 姜御不答反问:“有何不同?” 无论从前是谁,如今他们是一个人了。 凤妤飞道:“自然不同,我与了殿下有着国仇家恨,殿下若是帮我,可就要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了。” 姜御应声:“罪名挺大。” 凤妤飞顺水推舟:“所以能让殿下出手的人,究竟是谁?” 姜御转过脸,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 许久,许久…… 久到凤妤飞以为他要说出一篇长篇大论时,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你猜。” 凤妤飞:“……” 一口气呛在喉口,差点噎死自己。 “殿下一直不得宠,难道从未考虑过自身问题?”就这种说话方式,谁能喜欢?不打死已经是亲生的了好吧! 姜御也不气恼。 伸手牵过她的手,如捧着珍宝般的,握在掌心之中,幽幽的道:“宠与不宠,又有何用?” 宠爱是他孩童时期想要的东西。 待他长大,他终于知晓,有些东西是他无论付出多少都求不到的。既然得不到,索性也就不要了。 凤妤飞被他抓得十分别扭。 哪怕当初与姜盛到了谈婚论嫁时,也未曾如此亲密过。 用力拽了拽,想把手抽回来。 耳畔传来男人细若蚊蝇的低语:“别动,让我握一会儿,一会就好。” 凤妤飞心头颤动。 虽然已入盛夏,可她依然是手脚冰冷。此时手被男人握住,好像有股暖意自男人掌心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让她觉得格外放松。 也就放弃了挣扎。 不知死活的揶揄:“听闻殿下与铄王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皇上给铄王赐了婚,很快就轮到了殿下了吧?” 姜御扯唇:“姑娘很期待?” 凤妤飞不高不低的声音道:“那是有些期待,都说殿下是宁越第一美男子,只是不知这第一美男子,会落到何样的女子手上。” 姜御“噗嗤”一声笑了。 缓缓松开她的手,道:“真有那日,定让你见识见识。” 凤妤飞晃了晃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泛酸的手腕,想说什么,忽然看到他白色衣袖洇出一抹鲜红,惊讶道:“怎么又出血了?” 前几日明明开始愈合了! 姜御另一只手覆上手臂,故意挡住她的视线:“无碍。时辰不早了,姑娘该回去了。要不呆会儿有人找到这里,见姑娘与本王在一起,姑娘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凤妤飞果真站起了身:“明日我去你府上。” 第69章 回避 在宫中呆至午时,凤妤飞与蒋云珠还有苏澧兰一道回了丞相府。 回来不久,苏相少见的进了芷园。 暖玉正在院子里练功夫,见到他忙收了架势,略带着几分尴尬难为情的虚笑:“相爷,您怎么来了?” 苏相眼底生疑。 早听蒋云珠说过大女儿不知从何处捡了个丫鬟回来,野的很,此时撞见,确也觉得有几分不妥。 面上没露出情绪,淡淡的道:“大小姐呢?” 暖玉小心的回:“小姐说是累了,在房中歇息呢。” 苏相迈向台阶的脚步顿住了。 收回已经迈出去一半的脚,沉声道:“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有事找她。” 暖玉应诺,飞快的进了屋子。 不多时,凤妤飞走了出来。清瘦的脸上带着盈盈浅笑了,向苏相福身行礼:“女儿见过父亲。” 苏相扶她起身:“你身子弱,在家中便不必行礼了。” 凤妤飞笑得乖顺:“父亲今日不去政事殿吗?” 苏相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却难掩眼底的沉重,道:“百花会上的事,为父听说了。芷儿,为父知你与铄王有情,只是这皇家的婚事……” 凤妤飞心说,这是来安抚她的。 说起来,真正需要安抚的,是苏澧兰,而非她。 看着素有治世奇才之称的父亲,露出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表情,凤妤飞努力让自己笑容看起来轻松又不太难过:“父亲的意思女儿明白,父亲放心,女儿没事的。” 苏相长舒了口气:“那就好。” 想了想,又忧心忡忡的道:“你与兰儿……” 凤妤飞笑容更深:“父亲多虑了,兰儿是我妹妹,便是哪天她成亲嫁人了,她依然也是我妹妹啊。” 苏相这才放下心来。 脸上笑容明显比刚才大了很多,眼底尽是欣慰的神色:“芷儿果真是长大了,你能这么想,为父为你高兴。” 凤妤飞裂开嘴巴笑。 这是她十来岁时,对着自己父亲撒娇才会露出的笑容。 她说:“父亲去看看兰儿吧。” 说到苏澧兰,苏相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兰儿自小在她外祖府中长大,聪明是聪明,却也乖觉。这会儿正为赐婚的事,在前面跟她母亲闹腾呢。” 凤妤飞道:“兰儿还小。” 苏相摇头,凤妤飞听到他鼻孔发出一声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嗤声。 这些天她跟苏相接触虽然不多,却也知道他是个忠正耿直的人,忽然露出这种表情,心中不免疑惑。 只听苏相道:“当年你母亲跟着我时,也不过像兰儿这么大的年龄。” 听他提及苏沅芷的生母,凤妤飞疑惑又深了几分:“父亲,母亲当年身患何病?” 闻言,苏相脸上隐隐浮上一层怒意。 也只是一瞬,不等凤妤飞在他脸上捕捉到什么,怒意便已经消失不见了。他道:“时辰不早了,为父去看看饭好了没,好了叫他们给你送过来。” 嘱咐了几句让她养好身体的话,便离开了。 凤妤飞疑惑更深。 他走后,暖玉才敢露面:“为何提到大夫人,相爷不说话了?”。 凤妤飞摇头:“我也不知。” 第70章 你们 翌日,凤妤飞如约去了昱王府。 路过药铺,进去买了些止血愈伤的药物。 到昱王府时,男人还如往常那般坐在凉亭里拂琴。风吹过,桂花扑簌籁的落下来,落在房顶檐边,落在琴台,落在男人白色锦衣上……身后阳光仿佛在他身上镀了一层轻羽薄翼的微光,衬得他愈发清越出尘。 与往日不同的,是他对面坐了个小姑娘。 看上去十岁出头的样子,一身粉色衣裙,头顶扎了两个飞天簪,俏皮可爱。 他拂琴,她就伏在琴边听着。 凤妤飞站在不远处,一时间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 姜御看到了她,停下手,唇角扬起和煦温软的笑纹:“愣着做什么?过来。” 小姑娘这才发现有人来,不情不愿的抬起头。 见到凤妤飞,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歪着脑袋不怎么和善的开口:“你就是苏丞相的大女儿?” 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 不过能在昱王府这般肆意,想来身份也不低,凤妤飞回了一个得体又大方的笑容:“正是。” 小姑娘撇撇嘴:“二哥哥说你长得好看,果然不假。” 凤妤飞依然是那副客套笑容:“二殿下过奖了。” 小姑娘站起了身,悻悻的道:“既然你来了,本宫便不在这里打扰了,告辞。”最后一句是说给姜御听的。 说完,拍拍身上桂花,大刺刺的走了。 凤妤飞诧异。 瞧着她离开的背影,问道:“这位姑娘是?” 姜御笑道:“父皇新选进宫的后妃。” “后妃?”凤妤飞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下来,满脸的不敢置信:“她看着也就十来岁吧?况且,她方才是叫你……二哥哥?” 姜御点头。 好像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凤妤飞这样才是少见多怪。 凤妤飞:“……你们宁越风俗这般豪放吗?” 姜御竟被她这句话给问住了。 眼尾挑出一丝疑问:“我们宁越?” 这话提醒凤妤飞。 不知何时起,在他面前,她竟放松到了此般田地。脸上涌出一抹粉饰太平的笑容,提起手中药包在他眼前晃了晃:“我给殿下换药。” 匆匆转身进屋拿药箱去了。 姜御倏的笑了。 不等凤妤飞回来,自己撸起衣袖,拆了纱布。 伤口已隐隐有结痂之势。 调息蓄力,掌心自伤口缓缓拂过,一股鲜血自干涸的伤口洇了出来。 等凤妤飞回来时,他已经若无其事的放下了衣袖。 凤妤飞照常帮他清理伤口,敷药,包扎,边缠纱布边纳闷的絮叨:“伤口也没有感染,如何一直不好呢?” 姜御道:“姑娘多来几次,兴许能好的快点。” 躲在房顶的浮生和凉城双双叹了口气,心中默道:还好不是天天来,要不,自家殿下得多厚的血,才够放的。 收拾停妥,凤妤飞问道:“你还没说方才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呢。”。 姜御握着刚刚包扎好的手臂减轻疼痛感,细细睨着她,忽然凑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们俞国人秉性都这般好奇吗?” 第71章 预感 心知肚明这么久,这是姜御第一次主动提及与她身份相关的话题,以前都是她暗搓搓的想问他。 既然说了,凤妤飞顺水推舟的问:“上次问殿下如何得知我身份的,殿下还没回答。” 姜御一笑。 直起身子与她离开一些距离:“不是说了姑娘自己猜?” 凤妤飞娟秀的小脸上带着平日里没有的狡黠,把问题丢回给他:“小女子才疏学浅又不够聪明,还请殿下指教。” 姜御绕开话题:“方才的问题和现在的问题,本王只回答一个。” 凤妤飞:“那就请殿下回答现在的。” “本王以为……” “殿下不会以为,俞国人真那么好奇吧?” “倒也不会。”姜御定定的凝着她,女子眸光皎洁明亮,阳光映照下肌肤瓷白若雪,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许久,才不促进的将目光移向他处,含笑的声音道:“本王以为,姑娘来昱王府是为了别的事?” 比如,叫他帮苏澧兰。 凤妤飞看出他的想法,道:“我若说只是来帮殿下处理伤口,殿下信吗?” 姜御脸上笑容僵住了。 他显然不信。 又或者,是不敢相信。 心中对一件事的期望越大,就越觉得不是那么容易实现。定定的望着凤妤飞,生怕错过她眼中一丝一毫的波动:“你说真的?” 那语气,仿佛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了。 凤妤飞嘴角抽了抽:“不然呢?” 之前又不是没来过。 姜御笑得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动容又克制:“没什么,只是本王以为,你是为了苏澧兰的事而来。原本本王还想……” 想她提出来,他就答应。 凤妤飞拎起地上的药箱:“殿下想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澧兰若不想嫁,自会有父亲做主,还轮不到我这个当姐姐说话。” “你当真这么想?” “嗯。” “这就对了。” 这次轮到凤妤飞提出质疑了:“澧兰到底是在帮殿下做事,殿下见死不救,不觉得心中有愧?” “姑娘觉得,她是本王的人?” “难道不是?” 姜御摇头。 凤妤飞道:“就算不是,至少她有意为殿下效劳。若是嫁去铄王府,嫁鸡随鸡,以后她就是铄王的人了。殿下可别忘了,她身后,还有蒋家与苏家。一个将门,一个相府,殿下不想拱手让给对家吧?” “那不如……”他顿了顿,含笑的眸对上她认真分析的眼睛。 凤妤飞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男人薄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来:“你嫁给本王。” 凤妤飞脑子“嗡”的一声。 下意识的退后几步,与他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沉着脸警告:“殿下既知我的身份,更该知道,我不会也不可能嫁给你们任何一人。” 姜御眼底涌出失望:“是啊,那本王就只能将相府拱手让人了。” 凤妤飞不知他这份失望,是对她,还是对丞相府。。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吵嚷声:“敢拦本王,信不信本王一剑杀了你!” 第72章 推手 “皇兄?” “铄王?” 凤妤飞和姜御几乎是同时开口,说完,凤妤飞疑惑目光的望向姜御,道:“他怎么会来?” 姜御摊摊手,站起了身:“八成为了赐婚的事儿。” 迈下凉亭台阶,边向外走,边道:“你回房躲躲,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必出来。” 凤妤飞还以为他会让她像上次那样,从卧房后门离开。 他不说,她也打算从后门走。张嘴想跟他打声招呼,只见他脚步匆忙走得飞快,只好作罢,拎着药箱进了卧房。 姜御刚走到垂花门前,就撞上了大步流星往里走的姜盛。 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好在姜御反应快,侧身避开了。 跟在姜盛身后的侍卫苦着一张脸请罪:“王爷,小的跟铄王说了您在养伤,可铄王非要进府,小的实在是拦不住……” 姜御抬抬手:“下去吧。” 侍卫如蒙大赦,行过礼后,马不停蹄的退下了。 待他走后,姜御退后两步,恭顺的朝姜盛行了一个拱手礼:“不知皇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皇兄恕罪。” 姜盛沉着一张阴晴不定的脸:“赐婚之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姜御站直了身子,唇角微微一勾,气势既不强硬,亦不卑微。不缓不急的声调道:“皇兄何出此言啊?” 屋子里,凤妤飞也在听着。 其实有几次,她也险些将姜盛的话问出口。 只是不知为何,潜意识里觉得他不会。 将耳边贴得门缝更近了些。 姜盛脸上隐隐有怒意浮出来:“装什么蒜?若非你在背后搞***皇怎会忽然下旨命我我娶芷儿的妹妹?” 姜御笑了。 姜盛愈发恼火:“你笑什么?” 姜御敛去笑容,正了正神情,一脸严肃的道:“皇兄可知苏澧兰是何出身?” 姜盛冷声:“自然知道。” 姜御道:“那皇兄应当明白,她背后的势力可不只一个丞相府,还有蒋家。若是我推波助澜成就了皇兄这桩姻缘,那敢问皇兄一句,将苏蒋两家的势力拱手让于皇兄,对我又有何好处?” 不但没好处,在朝中的地位还更不稳当了。 姜盛怔住。 半晌,将信将疑的问:“当真不是你?” 姜御头微微一摇:“我还没大方到拿自己前程帮别人铺路的地步,不过倒听父皇身边的人说起,前几日蒋拓进宫求过父皇。” “蒋拓?”姜盛忽然明白了。 昨天宣读了两道圣旨,都与蒋家有关。一道是为蒋云珠正位,封她为平妻,第二道便是让他娶苏澧兰。 听起来苏家风光,其实得便宜的还是蒋家。 堂堂大将军的女儿嫁给别人当妾,哪怕对方贵为丞相,同样会被人耻笑。御赐平妻之位,蒋云珠就不再是妾,她女儿也成了身份尊贵的嫡女,还抢了本该属于苏沅芷的婚事。 这翻身仗打得可真漂亮。 从昨日到现在,他一直在气头上,竟然没往这方面想。。 后槽牙磨的“吱嘎”响:“敢打本王的主意!” 第73章 传唤 “皇兄向来受父皇器重,他们选择皇兄,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 姜盛重复着这四个字,眼底闪过一抹阴鸷锐利的光芒,紧紧盯着姜御清隽温润的脸,开口,带着质问之意:“他们是人之常情,那你呢?” 姜御目光微扬:“我说了,此事与我无关。” 姜盛冷哼:“便是赐婚一事非你一手谋划,趁我不在京中蛊惑芷儿,自毁声誉说患了不孕之症,让她当众与我决裂……”上前半步逼近姜御,声音中带了几分压迫:“你敢说,这些事都与你无关?你敢说,事到如今没有你的责任?” 姜御面容淡漠:“皇兄要这么算,臣弟无话可说。” 相对于他的风淡云轻,姜盛面容愈发狠戾,一行字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难道不是吗?” 姜御淡然一笑,不可置否。 姜盛见他不说话,只觉得他是默认了,心中更气。挺直腰板,居高临下的道:“本王不妨告诉你,便是如此,你也不可能得逞。“ 姜御回应他的,依然是那副宠辱不惊的笑容。 姜盛又不能与他动手,只得留下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他走后,凤妤飞推门出来了。 站在姜御身边,瞧着姜盛离开的地方,笑呵呵的道:“殿下如此忍气吞声,别人还以为殿下怕他呢。” 姜御好笑的睨她:“听姑娘这意思,本王撸起袖子跟他打一架,就不怕他了?” 凤妤飞挑眉。 姜御唇角弧度更深:“心眼这么坏?” 凤妤飞也就嘴上那么一说,抬手指了指房门:“桌上有几副药,是用来止血愈合伤口的,一日一副,你叫人帮你煎了喝。” 姜御嘴角有笑意溢出来,顺从的点头:“好。” 微微一顿,见凤妤飞好像有话要说,问道:“我以为姑娘走了,留下来,可是想问赐婚一事,是否本王所为?” 凤妤飞道:“铄王方才问过了。” “你信?” “殿下希望我不信?” “那倒不是。” 只不过他没说,她愿意相信,他心里还是高兴的。 看着男人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笑意,凤妤飞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其实,她并不完全相信。只是她也明白,他若有意皇位之争,断不可能将苏蒋这两大家庭同时推给姜盛。 除非,他另有打算。 这时,府中侍卫又过来了。 行过礼,道:“王爷,娘娘差人传话,请您进宫一趟。” 姜御意外:“母后要见我?” 侍卫:“正是。” 凤妤飞道:“殿下有事,臣女便先告辞了。” 姜御颔首,对侍卫道:“替本王送送苏小姐。” 侍卫应诺,朝凤妤飞行过礼,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苏小姐这边请。” 凤妤飞朝姜御欠欠身,离开了。 姜御去了正德宫。 皇后正在作画,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 姜御上前,俯身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皇后笑笑,放下画笔,上前扶他:“没有外人,不必行此大礼。” 扶着他站起了身。。 姜御一脸恭顺的道:“不知母后为何传唤儿臣?” 第74章 召见 回到丞相府,管家过来告诉凤妤飞,皇后懿旨召她入宫。 凤妤飞心头生疑。 前脚才召姜御进宫,后脚就来找她,两者之间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正想着,管家又进来了,身后带着两个丫鬟。 进门对着凤妤飞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大小姐,夫人为您备了进宫所需穿戴,请大小姐过目。” 夫人…… 改口改得倒是挺快。 凤妤飞红唇微勾,抬眸看去。 两个丫鬟胸前捧的锦盘中,一个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另一个放着首饰。衣服用料讲究,只大红大绿的颜色,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连站在她身后的暖玉,都露出了嫌弃的眼神。 凤妤飞侧侧身:“放里面吧。” 丫鬟没动。 管家露出为难的神情,讪笑着道:“大小姐,夫人交待大小姐房里人少,叫她们帮着小姐梳妆完才回去。” 向丫鬟使了个眼色:“还不进去帮大小姐梳妆。” 俩丫鬟托着锦盘要往屋里走。 暖玉上前一步将她们拦下:“我们不喜外人伺候,东西给我就行,你们回去吧。” 丫鬟愣了下,看向管家。 管家虚笑着看凤妤飞:“大小姐,您看……” 凤妤飞笑笑:“她说的对。” 管家虽说接了蒋云珠的吩咐,带人来帮大小姐梳妆更衣,但蒋云珠也没说一定得帮。既然她说不用,管家也就不勉强了。 让丫鬟将衣服交给暖玉,退出去了。 他们才出院门,暖玉就忍不住吐槽:“二姨娘故意选了这么难看的衣服,想叫小姐出丑吧?” 大红大绿的,穿出去不叫人笑话才怪。 凤妤飞走过去,随便将衣衫拎起来瞧了瞧:“许是她眼光不行呢?” 暖玉:“……” 什么人的眼光能差成这样? 又不瞎1 “哪小姐穿哪件衣服?” 凤妤飞想了下。 其实也没太多选择,之前苏沅芷的衣服多是粉色,她不喜欢。平日里的穿着进宫又不正式。想来想去,之前姜御送她的两件衣服,倒是最入她的眼。 穿了那件雪青色色裾裙。 梳妆完,与宫中来会话的宫人一道去了正德宫。 姜御刚好出来。 两人在丹墀相遇,四目相对,姜御眸光一亮。 凤妤飞避开他的目光,福身的向他行礼:“臣女见过昱王殿下。”疏离淡漠的模样,与之前在昱王府中不同,好像两人根本不熟一样。 姜御挑了挑眉梢。 小丫头,竟然装跟他不认识的。 行吧,不戳穿了。 沉着嗓音应了声,答得十分官方:“平身吧。” 目光挑高,大步下台阶去了。 跟在凤妤飞身后的暖玉撇了撇嘴巴,这俩人怎么好像谁也不认识谁似的?正想着,凤妤飞已经站直身上继续往前走,她赶紧追了过去。 殿中,皇后已经在等了。 与第一次来时不同,这次她没高高在上的坐着,而是站在大殿中央。见凤妤飞进来,还难得露出些许笑容。 朝宫人们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凤妤飞眼中闪过疑惑:“皇后娘娘这是?” 第75章 认真 惊讶于皇后的举动,凤妤飞怔了下,问完才想起行礼的事,屈膝跪地道:“臣女苏沅芷拜见皇后娘娘,方才失礼,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虚虚一扶:“起来吧。” 凤妤飞谢恩平身。 没有抬头去看皇后,垂着眼帘,一派乖顺的模样:“不知皇后娘娘召唤臣女进宫是为何事,还请娘娘吩咐。” 皇后道:“钟御医来过了。” 凤妤飞眸光一闪。 脸上挂着得体笑容,道:“娘娘请钟大人帮臣女诊脉,臣女还未及向娘娘谢恩。” 皇后笑了下,低幽的语调不辨喜怒:“他去时当是告诉过你,他受的是盛儿之托,而非本宫叫他去的。” 凤妤飞:“铄王殿下受娘娘教导,自是听娘娘的话,殿下所做之事,定然有娘娘允准。” “你倒是能说会道。”皇后道:“你便不好奇钟御医来跟本宫说了什么?” “娘娘要告诉臣女,无需臣女多问娘娘一样会说。若娘娘不想告诉臣女,臣女多问,那便是不懂事了。” 皇后多看了她一眼。 目光有些深,三分打量,七分探究。 半晌才道:“本宫在告诉你实情之前,你需先回答本宫一个问题。” “娘娘请问。” “庆功宴上,你为何当着众人的面拒绝盛儿求娶,还让府里的人说你用切不慎伤了身子。你可知,你犯的是欺君之罪?” 说到“欺君”时,故意加重了声音。 凤妤飞不慌不忙,道:“回娘娘的话,臣女确是身体有恙,并无欺君。”说完,如梦初醒般,眼睛倏的睁圆了:“娘娘的意思是,是……” 皇后笑着瞧她。 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盛儿与你妹妹苏澧兰的婚事已定,不会改变。念在你父亲为国效力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本宫倒是有一法子,让你不必受委屈。” 凤妤飞面上欣喜:“求娘娘指点。” 心中却在想她打的什么算盘。 皇后转了个身。 不知是不想看她,还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背对着她,缓缓开口说道:“本宫听闻你近来与御儿走得近,既你身体无恙,本宫可以皇上说明情况,求他为御儿和你指婚。” 凤妤飞心中一震。 指婚? 她跟姜御? 凤妤飞没出声,皇后身上气温骤降。头微微一侧,余光扫过她,重重的问:“你可愿意?” 明明是疑问句,却带着警告的意味。 凤妤飞不难想象,她敢说不愿意,就会被扣上不知好歹的帽子。 心中生出疑问。 钟御医去丞相府那日告诉过她,无论她脉象如何,结果都会是没事儿。难不成钟御医回来,当真跟皇后说她身体无恙了? 可把她指给姜御,是什么操作? 难不成想看兄弟想残? 又或者,是上位者的制衡之术,不想让苏家和蒋家同时为姜盛效力,所以让她们姐妹分别嫁给两兄弟? 想起刚才在殿处遇上姜御。 男人眼底含着笑,明显是知道了什么。 再往前想。。 在昱王府,姜御说的那句“你嫁给本王”,是认真的? 第76章 怀疑 凤妤飞迟迟不回答,皇后娘娘脸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动怒,身后大公公瞧出端倪,重重的咳了两声,尖着嗓音儿提醒:“苏小姐,娘娘问你话呢。” 凤妤飞回神,欠欠身回道:“臣女才疏学浅,怕配不上昱王殿下。” 皇后目光凉凉的从她面上扫过,轻飘飘的道:“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要本宫说才作数。” 凤妤飞心中明白。 叫她来,并非询问她的意愿,只是通知一声罢了。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也就不再白费口舌了,顺从的道:“但凭皇后娘娘安排。” 皇后满意的勾了勾唇:“很好。” 给大公公打了个手势。 大公公会意,将早已备好的锦盒,端到了凤妤飞面前:“这是娘娘赏你的。” 凤妤飞打开一看,满满一盒首饰珠宝。 惊讶的望向皇后。 皇后仿佛没看出她的疑问般,踱步移至主位边,缓缓坐下,才道:“既是本宫选的昱王妃,穿戴自然不能寒酸了,这些拿回去吧。” 凤妤飞心说见面礼还挺贵重。 没推托,让暖玉接过来,谢恩后退出了正德宫。 暖玉开始还觊觎宫中耳目多,不敢说话,等离得正德宫远了,才凑到凤妤飞耳边,小声叨叨:“小姐,奴婢觉得不对啊。” 凤妤飞看着路,脚步不停的问:“有何不对?” 暖玉道:“铄王是养子,昱王才是她亲生儿子,可她为何要铄王娶二小姐,要昱王娶小姐呢?” 凤妤飞道:“说下去。” 暖玉“哦”了声,边脚步飞快的跟上她的步伐,边小心的道:“奴婢说了,小姐可别生气啊。” “不会。” “那奴婢可说了,小姐不能中途反悔啊!” “啰嗦。” 暖玉闻言,眼珠子滚了两下,看四周的人没往她们这边看,才放心的开口:“小姐你看啊,虽说小姐是丞相府嫡出的大小姐,可夫人不在了,也没听说过小姐外祖家的消息,所以算起来,小姐没有倚靠。” “可二小姐就不一样了。” “二小姐虽说身份不能与小姐相比,但府中有二夫人,府外有外祖家的人……这些人可都是她的靠山啊。” 凤妤飞点头:“所以呢?” 暖玉做了在她理解范畴下的总结发言:“皇后让看起来尊贵的你嫁给昱王,又让身份虽然不高,但是实力很强大的二小姐嫁给铄王,明着是对昱王好,实际上是在壮大铄王的实力啊!” 凤妤飞唇角一弯:“你也是这样想的?” 暖玉连连点头,走的太快险些撞到忽然减速的凤妤飞,一脸兴奋:“小姐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凤妤飞笑笑,没说话。 出宫的甬道上,两人遇到了钟御医。 钟御医从宫外回来,行色匆匆。 四目相对,他眼中闪过一抹忙乱,拱手欠身道:“原来是苏小姐啊。” 凤妤飞也欠了欠身:“钟大人行此大礼,折煞小女子了。”。 钟御医略显尴尬:“老夫不过是个医者,苏小姐这么称呼,才是折煞老夫了。” 第77章 愿意 与钟御医寒暄几句,凤妤飞便告辞离开了皇宫。 三日后,赐婚的圣旨送到了丞相府。 前来传旨的,正是皇后身边的大公公,宣读完旨意,对着苏相露出谄媚又别的深意的笑容,扯着嗓子道:“相爷,接旨吧。” 苏相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皱着眉接过了圣旨。 大公公又道:“恭喜相爷。” 苏相强颜欢笑:“多谢公公。” 大公公笑得脸上褶子都起来了,手中拂尘在苏相身上轻轻捅了两下:“相爷真几世修来的福气啊,哈哈哈哈。” 苏相赔着笑。 大公公笑够了,才清了清嗓子,道:“娘娘交给咱家的差事,咱家办完了,就不叨扰相爷了,告辞。” 苏相寒暄:“公公留下喝口茶,解解暑再回也不迟。” 大公公手往天上指了指,神秘兮兮的道:“娘娘可是在宫里头等着咱家回去复命呢,这晚了,咱家担待不起啊。” 苏相不再挽留,差人送他出府。 大公公刚走,厅中忽然“哇”的一声大哭。 苏相一惊。 慌忙回头望去,不知苏澧兰何时来了。 凤妤飞也是才看到她,忙撑着手臂起身过,走过去扶她:“兰儿,你先别哭,有话好好说。” 苏澧兰泪眼婆娑的看她。 想说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闭上眼痛苦的摇头。 蒋云珠走过来,恨恨的瞪了凤妤飞一眼,一个用力拂开她,将苏澧兰接了过来。边扶着她往后院走,边训斥跟在苏澧兰身后的丫鬟:“不是说了让你们好生看着小姐,让她在房中休息,不得出来吗?” 丫鬟吓得缩了缩脖子:“回二夫人的话,奴婢是一直看着二小姐,不让二小姐出门。可二小姐听说宫里送来了圣旨,非要来听。奴婢实在是……拦不住。” 蒋云珠怒:“还敢顶嘴!” 丫鬟更害怕了,忙认错:“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 “……” 凤妤飞站在屋檐下,望着几人的背影发呆。 苏相走了过来。 叹着气,将那道明黄色,绣着祥云飞龙的圣旨放到她手上。低沉的语气问道:“这桩婚事,你可愿意吗?” 凤妤飞将圣旨拿在手中,只觉得它又得又烫手。 勉强一笑,不答反问:“若女儿不想嫁,父亲还能带着女儿抗旨不成?” 苏相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毅然道:“你若不想,为父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会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凤妤飞心中一震。 她不过说句玩笑话,不想父亲竟当真了,遂笑道:“父亲言重了,既是圣旨自然不嫁不可,女儿遵命就是。” 苏相眼底带着心疼:“可是……” 凤妤飞嘴角笑纹深了些,倒像是在安慰苏相:“父亲也知道,外人传女儿有才情那些话都是虚的,女儿哪懂得那么多?可昱王殿下,他是实打实的宁越第一美男子,况且还是皇家嫡子。就像公公所说,女儿嫁给他,是修了几世的福。” 苏相诧异:“你当真这样想?” 凤妤飞点头。 苏相却无法平静。。 这样的安排,怕是要引火烧身啊。 第78章 约法 安抚过苏相,凤妤飞去了昱王府。 不知是因苏沅芷这幅身体与苏相有着血缘上的关联,亦或是这些日子,苏相的确待她不错,她不愿苏相涉险。 就算位极丞相,想要皇帝收回成命也非易事。 何况,她并不打算拒绝这门婚事。 一个无依无靠的相府千金,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嫡皇子,正好门当户对。且她要报复,在相府早晚有天会牵连到苏相,不如早早离开。 姜御知道她的身份,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十分意外,这次来的时候,姜御不在凉亭拂琴,而是在练剑。 见到她,姜御收了身法,将剑丢给旁边浮生,面带笑容的迎了过来:“姑娘是忽然良心发现,来帮本王换药的?” 语气揶揄。 凤妤飞丝毫没有愧疚之情,理直气壮的回:“瞧殿下生龙活虎,伤应该不碍事了,药自然也就不用换了。” 姜御笑得宠溺:“这般不在意未来夫君的身体?” 凤妤飞狐疑的睨他:“指婚一事,你早知晓?” 姜御轻笑着与她对视,与方才的凤妤飞一样,没有丝毫隐瞒后的愧疚。非但没有,反而异常坦荡,道:“比姑娘知道早一些。” “不打算解释一下?” “姑娘来是为了要解释?” “先解释。” 姜御无奈的叹了口气:“皇兄请去帮你诊脉的钟御医,是本王的人。” 闻言,凤妤飞瞳仁微微一睁:“他怎么跟你说?” “他说姑娘脉象的确与常人不同,但是否影响子嗣,他诊断不出来。还说一生行医,从未见过姑娘这样的脉象。” 凤妤飞点头。 被银针搅乱的脉象自然与常人不同,又不是病相,所以才会瞧不出来。问道:“他如何告诉皇后的?” 姜御错开了凤妤飞视线。 眸光扬起,眺望着不远处的桂花树,幽幽的道:“皇兄让他说什么,本王便叫他照皇兄的意思说了。” 凤妤飞了然。 问道:“成亲之事,殿下如何想?” 姜御收回目光,瞧她的神情仿佛在意外她怎会问出这种话,“父皇指婚,本王自当奉命行事,难不成……” 上身前倾,靠近了她:“姑娘打算抗旨拒婚?” 男人身上好闻的檀香味道扑面而来,凤妤飞本能的后退半路,与他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道:“我没说拒婚。” 姜御心中一喜。 将笑意掩在唇角,站直了腰身:“那姑娘方才的话,是为何意?” 凤妤飞:“成亲可以,约法三章。” 姜御的笑容里三分玩味,七分探究:“约法三章?” 他机关算尽,好不容易才让他们赐了婚,她跑来要跟他约法三章?拖着长长的,不情不愿的尾音:“洗耳恭听。” 凤妤飞道:“第一,成亲是真,夫妻是假。” 姜御眼睛睁圆了。 用不着三章,第一章他就不同意。 不过…… 瞧着丫头决绝的好像他只要敢摇头,她立马掉头就走的架势,他笑吟吟的点了头:“姑娘继续。”。 成了亲,日久天长,还怕成不了真夫妻? 第79章 画押 凤妤飞见姜御脸上表情明明灭灭,不知他心中作何想法,怕他只是随口附和,复又问道:“你答应?” 姜御再次点头,笑的和煦温润:“本王答应。” 答应的这么痛快,倒让凤妤飞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来,瞧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怀疑。 男人看出她的想法,戏谑道:“姑娘不说,本王可就当只有这一点要求了。” “我说。”凤妤飞心想只要他答应的,过会写个字据就是了,白纸黑字,以后他总不能抵赖。想到这儿,继续道:“成亲之后,殿下不得过问我的事。” 见姜御脸色微变,她补充:“当然,我也不会过问殿下的事。” 姜御笑笑:“好,姑娘继续说。” 他又不瞎,她不让问的事儿,他自己拿眼看就是了。 凤妤飞:“殿下以后有了心仪之人,提前告知我一声,我自会让位置出来,绝不会让殿下为难。” 姜御依然笑着点头:“那说好了,若姑娘有了心仪之人,也一定要告诉本王。” 他好去宰了他! 不知为何,听到他说好时,凤妤飞莫名觉得脊背发凉。 可看男人的眼神,明明还是如沐春风的模样。 压下心头异样,她也笑了笑:“我的条件只有这三个,殿下若是有其它要求,可以一并提出来。” 姜御道:“不必。” 凤妤飞莞尔。 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文书:“既然殿下没有异议,那我们签字画押,以防……日后有人后悔。” 姜御:“……” 这个“有人”,姜御觉得单方面指他。 但也无法反驳。 未来的王妃不喜欢他,看来他还要努力才行啊!照凤妤飞的意思,在协议文书上写上大名,摁了指印。 凤妤飞满意的将它收起来。 姜御道:“只有一份?” 凤妤飞:“嗯?” 姜御:“文书不该一式两份,你我各一份?” 凤妤飞倏的笑了:“殿下又没提要求,留份文书做什么?” 姜御:“万一姑娘使坏,在文书上面加些别的条条框框,本王手上又没证据,将来如何说的清?” 凤妤飞:“……” 指着不远处的卧房道:“那去殿下房中,我誊抄一份,给殿下留底。” 姜御唇角一扬:“好。” 去到房中,凤妤飞将文书一字不差的抄了一份。写好名字,同样按了指印,递到姜御面前:“殿下收好。” 姜御扫了一眼,指着桌上那张道:“我要那张。” 凤妤飞蹙眉:“一样的。” 姜御摇头:“不同。” 凤妤飞也不明白两张有何不同,新抄的让姜御写上名字,按上指印,将之前写的那份留给了姜御。 姜御煞有其事的收起来。 踱步到凤妤飞面前,澄澈的眸中闪过粼粼波光,低醇好听的声音道:“既然姑娘同意了婚事,不如本王就去奏请父皇,择日给我们完婚吧。” “太急了吧?” “夜长梦多。” “……”。 离开昱王府,凤妤飞刚出门,暖玉一路小跑着过来:“小姐,出事了!” 第80章 意外 凤妤飞跟着暖玉,匆匆赶到了云川客栈。 孙乾正急得在厅堂团团转。 见到凤妤飞,眼睛一亮,迎上来道:“苏小姐可算是到了,快,快楼上请。” 转身带路上了楼。 进了雅间,关上门,凤妤飞先开了口:“怎么回事?” 孙乾一拳头砸在掌心上,懊恼的道:“说起来也是怪我多嘴,那天去看望武大人,不小心说露嘴,说出了大将军罹难一事。结果,结果武大人他们悄悄进了,要为大将军报仇。” 凤妤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他们现在在哪儿?” 孙乾苦了脸:“被铄王抓了。” 姜盛…… 又是姜盛! 凤妤飞心猛的一沉。 孙乾道:“苏小姐,铄王府守卫森严,我们的线人根本进不去。你与铄王颇有渊源,可有办法打探打探铄王府里的消息吗?” 凤妤飞看着孙掌柜,欲言又止。 上次能顺利救出小武他们,是因姜盛对她没有防备之心。如今事情闹到这步田地,皇上又刚刚给她和姜御指了婚,她贸然去铄王府,难免引起姜盛猜疑。 可人不能不救。 皇帝赐婚姜御和凤妤飞的消息还没传到云川客栈,孙乾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迟疑,拿不准她是不想帮忙,还是帮不上忙,遂问道:“苏小姐有难处?” 凤妤飞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想想办法。” 孙乾脸色稍稍放松了些,对着她深鞠一礼:“那就拜托苏小姐,事不宜迟,还请苏小姐尽快行动。” 凤妤飞“嗯”了声。 出来云川客栈,她想了想,转身朝铄王府的方向去了。 暖玉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走了一阵,担心的问道:“小姐,你……现在就要去铄王府吗?” 想起方才在昱王府,姜御说的那句话,她动动了嘴角,平直无澜的声音回道:“夜长梦多。” 暖玉:“……” 跟在暗处保护她的凉城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不妥,在路过昱王府附近时,悄悄进去报了个信。 铄王府中,姜盛正在发脾气。 一棵结满果子的桃树,被他砍了个七七八八。 听到下人通报苏沅芷求见,他先是一怔,随时怒火从脖子根烧到眼底,又从眼底烧到发顶,恨恨的道:“让她滚!” 下人吓了一个激灵。 缩着脖子就想逃。 才退了两步,还没等转过身,就听头顶一声爆喝:“她人在哪儿?” 下人吓得哆嗦了下。 垂着脑袋拼命缩小存在感:“在,王府门外。” “如何不放人进来?” “禀,禀报殿下……” 不等他说完,姜盛已经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了。 下人:“……” 没敢跟上去,借机马不停蹄的溜了。 姜盛开门出来时,凤妤飞正在府门外站着。削薄的身姿婷婷袅袅,眉间拧着一抹愁,十分惹人心疼。 姜盛脾气弱了三分。 上前几步,停在她面前,冷着声音问:“还来做什么?” 凤妤飞不知他会不会见自己,正算计着他避而不见的话,她应该怎么办。听到门响,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这意外撞进姜盛眼中,却变了味道。 第81章 人妻 姜盛硬着声音道:“你有何委屈?你不是喜欢他吗?如今父皇为你们指婚,你应当高兴才对,还来本王面前惺惺作态难过?” 凤妤飞不说话。 姜盛继续用吼的:“你知不知道,本王为了不娶苏澧兰,求了父皇多少次?求了母后多少次?又被他们罚了多少次?你可好,跟他婚事都定下来了。” “真有你们的!” “苏沅芷,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本王待你如何?待相府又如何?你这么做,对得起本王吗?” “你要本王杀那些俞国狗,本王便杀他们,换作姜御,他肯吗?” “皇兄又不是我,如何知道我不肯?” 清越低醇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凤妤飞和姜盛同时望了过去。姜御不知何时来了,正站了几步外,笑吟吟的望着两人。 姜盛脸瞬间黑了。 凤妤飞也是一脸讶然。 同为皇子居所,昱王府与铄王府相隔不远。但姜御此来明显不是路过,而是知道她在这里,才赶过来的。 谁告诉他,她在这儿的? 暗处,凉城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姜盛脸色比面对凤妤飞一个人更冷更沉,看向姜御的眼神更是布满敌意:“二弟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姜御笑道:“路过,顺道看看皇兄。” 凤妤飞:“……” 姜盛看他的眼神,恨不能在他身上捅个窟窿,阴鸷的声音道:“早不路过,晚不路过,偏偏这时候路过,不觉得巧了点儿?” 姜御:“皇兄这意思,路过还得挑时辰?” 姜盛一肚子火,懒得与他强词夺理:“有话快说,本王府中还有事忙!” 凤妤飞心想有姜御在,打听消息的事是泡汤了,插话道:“既然铄王殿下在忙,臣女便不打扰了,告退。” 好一个“铄王殿下”! 他一来,她连称呼都变了。 姜盛一口血哽在喉口,完全忘了凤妤飞从露面根本没开过口。狠狠瞪了姜御一眼:“父皇赐婚,我这个当皇兄的,还没来得及恭喜两位……” 话没说完,被姜御打断。 清越的嗓音如沐春风:“皇兄现在不必客气,待我与芷儿大婚之日,皇兄记得送份大点的贺礼便好。” 姜盛:“……” 这死小子是故意来气他的吧! 成亲,想的美! 面容因愤怒变得有些狰狞,盯着姜御笑吟吟的脸,咬牙切齿的道:“别得意太早,不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 姜御一脸恭顺:“皇兄教训的对。” 上前几步,牵起凤妤飞的手,含情脉脉的望着她:“好在三生有幸,父皇和母后将你赐给了我。” 凤妤飞:“……” 姜盛哽在喉口的那口血,到底是溢了出来。 口中一片腥咸。 狠狠的瞪了当事人凤妤飞一眼。 凤妤飞默默叹气。 白来一趟。 扭头望着姜御。 姜御还她一个春风扑面的笑脸,把受伤的那条手臂送到她面前:“为人妻,总该关心关心未来夫君的伤势吧?”。 姜盛一甩衣袖,回府去了。 第82章 爱慕 姜盛一走,凤妤飞抽回了被姜御握着的手,冷冷的道:“昱王殿下莫不是把刚才在府中约好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姜御将手收回来。 淡淡一笑,轻声回道:“姑娘说的话,一字一句,本王都清楚记在心里了。” 凤妤飞不满:“那你还派人跟着我?” 姜御摇头:“并没有。” 凤妤飞不信:“别说铄王府与昱王府中间还隔着一座祺王府,就算两座府邸挨着,你在府中也听不到这边的动静。你如何得知我在这儿的?” 不等姜御开口,她抢先道:“别说路过,我不信。” 姜御含笑的声音道:“姑娘家,还是温柔些比较可爱。” 凤妤飞:“……” 她与他探讨的,是怎样的姑娘可爱吗? 可瞧着他那张春风化雨般,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舒适的脸,她到底是没再争辩下去,跟着他回了昱王府。 拆开伤口纱布,伤口还是几日前的样子。 凤妤飞眉头皱了起来。 抬头望着他,眼底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担心:“不然,去请钟御医来给瞧瞧吧。” 姜御摇头:“帮我换换药就好。” 凤妤飞态度坚决:“不成,拖得太久了。如今天气又热,再这样下去,难保你这条手臂不会废掉。你现在叫浮生去宫里请御医,我就在这等着。” 看着她一脸坚定的模样,姜御倏的笑了。 凤妤飞斜他:“你笑什么?” 姜御拉下衣袖,盖住手臂插伤口,不轻不重的语调问:“你戍守穗城多年,这样的伤应当受过不少吧?” 凤妤飞点头:“是。” 姜御又问:“有像本王这样久不愈合的时候吗?” 凤妤飞怔了怔。 不知他缘何发问,诚实的道:“沙场征战受伤是常事,有轻有重,恢复起来自然也有快慢。不过像你这样一点皮外伤能拖拖拉拉月余不见好转的,从未见过。” 姜御细品她的话。 他这伤,的确算不得重。 但也仅限于舞刀弄枪的男人而言,若是换作像她这般大的女孩,怕是早就疼得哭天抢地了。她说的如此风淡云轻,只能说明她受过更重的伤,挨过更多的痛。 所以,她见怪不怪。 想起她过去受的苦,他的心仿佛被硬生生扯开一道口子,钝钝的疼。 他不说话,凤妤飞眸光不自然的闪了闪:“怎么了?” 姜御道:“无事。” 他不说,凤妤飞也就不再多问,拿起玉碗里的药膏搅匀。想帮他上药,才发现他盖上了袖子,蹙眉道:“还未擦药呢,把手拿上来。” “不请御医了?” “手是你的,你都不在意,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刮板抹起药膏,涂在手臂伤处。 姜御不知她弄的什么药,只觉得一阵火烧火燎的钻心的疼瞬间直击心口,疼得他手臂一抖,冷汗都冒了出来。 凤妤飞:“……很疼吗?” 姜御磨牙:“你说呢?” 凤妤飞认真的眨了眨眼睛:“其实,铮铮铁骨的男人,才会令人心生爱慕。”。 姜御:嗯?? 第83章 调教 姜御心说,丫头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他说温柔的姑娘比较可爱,她就说铁骨铮铮的男人招人喜欢。薄如刀削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故意曲解凤妤飞的意思:“照姑娘这么说,书生岂不是很吃亏?” 凤妤飞没好气的回:“我说的铁骨铮铮,指的是骨气,不是武力。” 抹完药,放下玉碗,拿出纱布一层层裹在他手臂上:“我之前给你的药,你吃了吗?” 姜御点头:“按姑娘吩咐,一日一副。” 凤妤飞露出疑惑,碎碎念:“那就奇怪了,那些可都是止血愈伤的良药,没道理一点作用都起不到啊。” 待她包扎完,姜御收回手。 不想她伤神,不受伤的那只手抚着被她包裹得粽子般的手臂缓解疼痛,轻声解释:“许是这阵子没注意,习武时扯到伤口了。” 他这一提醒,凤妤飞想起进门时他在练剑。 沉着脸讥诮道:“照殿下这个锻炼身体法,怕是再过上半个月一个月的伤都好不了。不过臣女倒是想提醒殿下,殿下可以试着用没受伤的手拿剑,说不准过阵子伤口感染了,殿下这手就拿不了剑了。未雨绸缪,提前练着。” 姜御:“……” 丫头嘴巴还挺毒。 也不生气,俊美的五官染上笑意,顺着她的话道:“姑娘提醒的是,下次本王试试。” 凤妤飞:“……” 脾气还挺好。 这么说都不带生气的。 忽然想起什么,她道:“可否请殿下帮个忙?” 姜御眼中涌出一丝喜色,他家丫头第一次用商量的口吻跟他提“帮忙”这个词儿,他可得好好表现。 坐直了身子:“何事。” 凤妤飞被他过于刻意的动作给逗笑了:“殿下不必如此警觉,对殿下而言,不过是件小事儿。” 姜御:“……” 他哪是警觉,他明明是高兴,就差拼命点头了。 压抑着心中喜悦,克制的点头:“你说。” 凤妤飞敛去笑容,一脸正色的道:“是这样,殿下既知我身份,自然也知我从前是习武之人。如今这幅身子骨实在孱弱,殿下愿意的话,可否差个人教我功夫?” 姜御大喜。 又不能凤妤飞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不由自主的清了清嗓音,欲拒还迎:“据本王所知,丞相府中高人不少,姑娘为何不让丞相为姑娘安排武师?” 凤妤飞摇头,没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道:“殿下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没有多余的话,拎起药箱欲往房里走。 姜御忙拽住她的手。 淡淡笑道:“本王府里有规矩。” 凤妤飞:“传男不传女?” 姜御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本王府中的人,都是本王亲自调教的。” 凤妤飞:“……” 像往常一样躲在房顶上的凉城和浮生:“……” 浮生:“咱们府上啥时候有这规矩的?” 凉城:“话是殿下说的,你别问我,要问去问殿下。” 活生:“你怎么改称‘殿下’了?”。 凉城:“……” 第84章 缘由 回丞相府路上,凉城不解的问凤妤飞:“姑娘要习武,属下也可代劳,姑娘为何要去昱王府?” 凤妤飞面容淡漠,唇瓣轻启,吐出四个字来:“隔墙有耳。” 她要强化这幅身体已非一日两日,只是蒋云珠盯得太紧,她在丞相府中根本找不到习武的机会。 这是她将来保家立命的根本,她不想太多人知道。 暖玉看一眼凉城。 她一直知道凉城的存在,只是极少见他出现在人前,所以对他多多少少有些好奇。尤其见他明明蒙着双眼,却健步如飞,丝毫不像失明之人时,心中那份好奇更甚。 但凉城一张脸冷冰冰的,浑身上下透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又不敢跟他说话。 暗搓搓打量他许久,终于还是打消了主动跟他打招呼的念头,扭头问凤妤飞:“小姐,就算丞相府中不方便,你也不必非去昱王府吧?” 怕凤妤飞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又补充:“孙掌柜功夫也不差的。” 举起拳头,在凤妤飞面前假模假式的打了两拳,“小姐你看,奴婢这功夫便是孙掌柜教的,打起架来可好用了。” 凤妤飞笑:“你常与人打架?” 暖玉面色倏的一黯,似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幽幽的道:“是啊,奴婢父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奴婢自己住在大杂院中。那时常有比奴婢大的孩子欺负奴婢,是孙掌柜教了奴婢拳***婢才摆脱了他们的欺负。” 暖玉道:“若不是孙掌柜,奴婢怕是活不到今日。” 凤妤飞讶然。 她没过问暖玉的身世,只以为暖玉是孙乾他们在宁越收服的线人,不想原来也是可怜之人。 开口问道:“你与孙掌柜如何认识的?” 这个轮到暖玉奇怪了。 “小姐不知孙掌柜从前的事吗?” 凤妤飞摇了摇头:“我与孙掌柜结识不久,并不知从前做过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啊。” 暖玉呼了口气,似是在感叹往昔岁月,目光望着前方来来往往的人们,回忆道:“这得从七八年前说起……” 暖玉将她小时候住在大杂院被孩子们欺负,后来遇到外江湖卖艺的孙乾,不但帮她教训那帮孩子,还教她功夫的事,一一向凤妤飞说了起来。 凤妤飞边听边点头。 密探到了潜伏地点,从事何种行当,做何种事情,这些都是密探自己决定的,她并不会过多干涉。 或者说,她根本不会过问。 想来孙掌柜做到今日,也受了不少苦楚。 待暖玉说完,她道:“你去趟云川客栈,告诉孙掌柜,救人的事我自有办法,让他不必着急。到行动时,我会通知他们。” 暖玉应诺:“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前面路口两人分道而行,暖玉去了云川客栈,凤妤飞则是回了丞相府。 回到芷园,苏澧兰坐在门口等她。。 女孩儿两个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就知道哭了很久,见到凤妤飞,也不起身也不开口,只“吧嗒吧嗒”掉眼泪。 第85章 喜欢 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怜惜。 凤妤飞上前,扶起了她。 拿出锦帕帮她擦眼泪,边轻声安慰:“别哭了,眼睛都哭红了。” 苏澧兰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力气之大,凤妤飞吃痛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苏澧兰却好像没发现似的,红通通的眼紧紧盯着她,眼神里尽是隐忍与克制。许久,沙哑着嗓音问道:“你喜欢他吗?” 凤妤飞怔住。 漆黑的眼眸之中,一抹凉意蔓延开来。 上一次喜欢的代价,是凤家上上下下几十人的鲜血,是五万凤家军的性命,是穗城数十万百姓的安危。 喜欢这两个字,太沉重。 苏澧兰看着她眼神慢慢转凉,不由得着急起来:“姐姐,怎么了?” 凤妤飞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将手自苏澧兰手中抽出来,重新帮她擦了擦睫毛上未干的泪水,淡漠的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道:“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别哭了。” 苏澧兰怔住:“姐姐不喜欢他吗?” 他是谁,凤妤飞明白。 只是她更清楚那些人是因何而死。 她没有资格喜欢。 她活着的唯一价值,便是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没正面回答苏澧兰的问题,避重就轻的道:“婚事既非你我能左右,又何必问心意?” 将锦帕塞进苏澧兰手中,绕过她,往前走了。 苏澧兰着急。 转过身,很大声的道:“姐姐既不喜欢,又何必答应这桩婚事?” 凤妤飞顿住脚步。 平静的面容下,恨意再次汹涌。 闭上眼睛再睁开,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压回心底,冷漠的声音问道:“那妹妹又喜欢铄王吗?”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屋去了。 留苏澧兰一人愣在原地。 许久,泪水再次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口中喃喃的道:“姐姐,我不是故意伤你心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说不出口。 其实不必她说出口,凤妤飞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百花会赐婚后,苏澧兰与她说过有喜欢的人,当时她并未多想。如今看来,苏澧兰喜欢的人,想必是姜御。 这可热闹了。 苏澧兰喜欢姜御,被指给了姜盛,而姜盛喜欢的苏沅芷,在不久的将来,就要成为姜御的昱王妃。 果然,乱点鸳鸯谱是每个皇帝都喜爱的。 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姜御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若是半途而废再选他人,怕是要耽误不少时日。可她不是恩怨不分的人,自她来到这里,苏澧兰待她的确不错,她不愿恩将仇报。 思来想去,忽的笑了。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若只是落水有情,流水无意,她想再多也无用。与其在这里犯愁,不如找个机会问一问姜御的意思。 若姜御也对苏澧兰有意,那她就再寻他法,不做那个棒打鸳鸯的坏人。 打定主意,也就不再多想了。 走到书案前,铺平纸张,提笔写了几句什么。 待墨干了,她将字条折起,轻声唤道:“凉城。” 凉城应声现身。。 她将字条递交给凉城:“替我去杀个人。” 第86章 杀人 半个时辰后,凉城大摇大摆的从京都最大的珠宝铺子走了出来。 身后,乱作一团。 “杀人了!”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老爷,老爷你醒醒,来人,来人,快救人啊!” “追!” “快,快报官,光天化日,有人杀人了。” “……” 尖叫声,求救声响成一片。 可等人们反应过来,哪里还能见着凉城的影子?人们甚至连他长什么样,衣着穿戴,用什么武器,都没看到。 官兵来了。 除了凶手在现场留下一张字条外,别无线索。 死者是兵部尚书霍安的儿子霍康。 霍安老来得子,宝贝的不得了,不但日常溺爱,对儿子提出的要求更是有求必应,百般袒护。正是如此,才将霍康养成了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的性子。 但霍康也不傻。 京都是什么地方?在这里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去了,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得罪,他门儿清。 所以多年来,他虽然欺男霸女作恶多端,但是没捅过篓子。 这也是让霍安放心的地方。 他这一死,几乎是等于断了霍家香火,要了霍家的命根子。霍夫人听到消息,当场就晕过去了,霍安也是在下人搀扶下,才勉强站住。 负责此案的京兆尹将字条给他看。 上面写着三个字:起风了。 霍安气得把纸条撕的粉碎,撕心裂肺的吼:“查,给本官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给本官找出来。本官定要将那恶贼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京兆尹、巡城司集体出动,浩浩荡荡的查凶手。 转眼七天过去。 到了霍康该入土为安的日子,别说凶手,连根凶手的头发丝都没摸到。 霍夫人死死抱着霍康的棺材,不让人动,哭的歇斯底里让霍安把凶手找出来,否则决不下葬。 霍安就这一个儿子,他也心疼。 去京兆尹和巡城司闹了几次。 开始两边还同情他的遭遇,对他十分客气。后来被他骂多了,态度也就不似开始那般谦和了。 甚至他一走有人嘲讽:“装什么,还不知得罪何人被报复了。” 说归说,案子还得办。 京中四处在贴画像缉拿凶手。 凤妤飞带着暖玉站在告示栏前,瞧着墙上贴着的,白纸黑字写的悬赏告示。 其实也不用自己看,边上有人念:“提供线索者,赏银十两,重要线索赏银二十。缉拿真凶者,赏银百两……” 四周人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当日情形。 凤妤飞看完,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暖玉跟在她身边,一脸总算出了口气痛快表情,义愤填膺道:“真是老天爷开眼,死了活该。” 凤妤飞笑笑,也不说话。 暖玉见状,以为她这是不清楚霍康为人,着急解释:“小姐你是不知道他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他连……” 说的太大声,旁边有人看了过来。 暖玉赶紧收了声,凑到凤妤飞耳边道:“四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凤妤飞嘴上回:“确实该死。”。 心道,几日下来找不到线索,霍安该找人救助了吧? 第87章 王妃 如凤妤飞所料,这会儿,霍安正在铄王府中哭诉。从他儿子呱呱落地,一直说到长大成人,眼看着就要娶妻生子,不想被害惨死。 并且,连人凶手都抓不到。 姜盛一脸不耐。 他正为赐婚的事心烦,哪听得下去这些? 可霍安是他的心腹,多年来没少为他出力,又不好表现的太明显。拧着眉作出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样,惋惜的道:“霍小公子英年早逝,本王亦心痛万分。只是事已至此,霍尚书难过也是于事无补,还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伸手去扶霍安。 霍安老泪纵横,伏在地上不肯起:“殿下,我儿他死的冤枉啊。” “遭此横祸,确实冤枉……你先起来说话。” 霍安抹了一把老泪:“老臣追随殿下多年,从未开口求过殿下。可臣的儿子惨死,凶手却如石沉大海,是半点线索也查不到啊。臣只求殿下帮臣找出害死我儿的凶手,将他绳之于法,好让我儿在九泉之下安心呐。” 姜盛拽他不起,气的翻了个白眼。 心说京兆尹、巡城司都出动了还查不到线索,他能如何? 可这话说出来难免引起他不满,眼珠滚了滚,将不满隐入眼底,温和着声音道:“霍大人为本王的事没少操劳,你的事就是本王的事,本王一定竭尽所能,哪怕是将京都翻个底朝天,也定将残害霍小公子的凶手找出来。” 霍安大为感动。 连连磕头:“老臣替那短命的儿子谢殿下大恩。” 姜盛道:“大人客气了。” 趁着霍安磕头的功夫,赶紧朝守在不远处的侍卫摆了摆手,用口型说话:“快来,快来,把他给本王弄走。” 侍卫会意。 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弯腰攥着霍安手臂,客气的道:“大人节哀,小的送大人回去吧。” 不管霍安同不同意,半扶半拖的拉起他,带着往外走。 他们一走,姜盛松了口气。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收起脸上勉强维持的和气,眼底掠出冰冷杀气。 究竟是什么人,能在京都杀了人,还跑的无影无踪,京兆尹和巡城司的人加起来,都查不到线索? 正想着,侍卫回来了。 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王爷,尚书大人回府去了。” 姜盛点头,忽然想到一个人,沉声开口:“备马,随本王出去一趟。” 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他出门的消息就传到了昱王府。 凤妤飞在和昱王下棋。 浮生收到消息,站了几步外,犹豫着要不要禀报。 姜御手中捏着一粒白子,正犹豫着往哪儿放,眼神都没赏给浮生一个,不温不凉的声音开口:“坐在你面前的,是我未来王妃。你这般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是想让王妃误会本王有事欺瞒于她?” 这么大个帽子扣头上,浮生要不起! 上前一步,朝着凤妤飞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属下参见昱王妃。” 顿了顿,又改口:“是未来昱王妃。”。 不等凤妤飞说话,他家王爷一个眼神甩来:“何事?” 第88章 克妻 浮生被他盯着头皮发麻,缩了缩脖子,把头压得更低:“铄王府传来消息,铄王出城去了,是……明山方向。” 明山? 姜御眼底闪过疑惑。 终于看到棋盘上凤妤飞防守失误,将棋子放了过去,嘴上道:“派人跟着,有动静立刻禀报。” 浮生领命:“是。” 退下去了。 他恍若无事般,开始收被他围住了的黑子。 凤妤飞:“……” 瞧着男人不紧不慢的收走她半壁江山,她摇摇头,将手中余下的子儿了丢回棋笥中,不带感情的道:“不玩了。” 姜御抬眸:“不高兴了?” 凤妤飞轻嗤:“殿下又非三岁孩童,还要人哄着吗?” 姜御闻言,眉梢微微一桃,将手中黑子也丢进凤妤飞面前的棋笥中,颇有几分扫兴的道:“姑娘又非七老八十的人,留几分童趣又何妨?” 凤妤飞:“……!” 这就是他借口想在昱王府中习武,先从棋盘上胜了他再说? 她不过是借他的地方,又不用他教。 见凤妤飞一脸鄙夷不说话,姜御不自然的拿手蹭了蹭鼻尖,道:“姑娘这身体不宜过度劳累,若想习武,还需修养一些时日。” 凤妤飞指指他的手臂:“殿下这伤,还是我给治的。” 姜御看出她意有所指,道:“姑娘能医皮外伤,也能试得出脉象?” 凤妤飞莞尔:“别人的不能,自己的,尚可。” 姜御被她惹笑了,一张俊脸春风洋溢:“姑娘也是武者出身,当知习武最看重的便是资质。你走路久了尚且受不住,何况是舞刀弄枪?” 凤妤飞自然明白习武要看资质。 她也知苏沅芷这幅身体的确不是习武的料,只是这样一副身体太拖后腿,她必须要想办法变强才可以。 这也是近来出出进进,她为何步行,而不乘马车的原因。 姜御见了她犹豫,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精芒,故作犹豫的道:“不要这样吧,本王府中有个厨子善药膳。接下来的日子,姑娘便每日来本王府中,本王让他为姑娘准备一份滋养身体的药膳。不出一月,必能让姑娘赶上寻常人的体格。” 凤妤飞拿不准姜御何心思,犹豫了。 姜御薄唇微微一勾,不满的道:“虽说你与本王约法三章,要做假夫妻,可到底是本王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的王妃。若因为习武出个意外,你叫本王怎么办?” 凤妤飞自诩脑子转的挺快。 可这会儿,脑子忽然不灵了,真叫姜御给问住了。 愣了愣,反问:“什么你怎么办?” 姜御眸光一挑:“你若轻伤还好说,大不了有人以为本王家暴,倒也算不得什么。万一你身体不支出个三长两短,本王岂不要背个克妻之名?” 顿了顿,他凑近凤妤飞,盯着她的眼睛道:“如你所说,到时本王再有个心仪之人,人家忌惮本王克妻,不嫁本王怎么办?” 凤妤飞:“……”。 真想大声说一句:这位爷,您想太多了! 第89章 遇袭 男人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凤妤飞嘴角抽了抽,手撑着他胸口不让他再靠近,自己不动声色的退了半步。 几次来在嘴上失利,激起了凤妤飞的斗志。 点漆般的眸底闪过一抹狡黠,唇角一弯,幽幽的道:“别说,殿下的逻辑还真是别具一格独树一帜,非常人所能及。只不过,殿下如此推三阻四的,莫不是学艺不精,怕日后被我嗤笑,不敢露拙?” 姜御定定的望着她。 丫头笑起来唇边带着两个梨涡,分外的好看。 他忍不住想要靠近过去。 感受到胸前逐渐用力的小手,摇着头立直了前倾的身子,唇边弧度慢慢变深了:“姑娘当是知道激将法对本王无用。” 凤妤飞似是而非的点头,不说话。 可眼中那分若隐若现的质疑,姜御也是看得出来的。 不由自由的轻笑摇头。 片刻,换上一副一本正经的神色,他转了话题:“霍安小儿子被杀的事,近来在城里的闹得沸沸扬扬,是姑娘做的?” 凤妤飞点点头,也不隐瞒。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担忧,快的让人抓不到痕迹,他道:“你可知霍安是皇兄的人?” 凤妤飞再次点头。 姜御脸色沉了下来,眉眼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表情明明灭灭。就在凤妤飞以为他要翻脸发火的时候,男人脸色又缓和了下来。 薄唇轻启,道:“你想让皇兄府中大乱,好借机救人?” 凤妤飞磕了磕眼帘。 在这个问题的答案上,她犹豫了。 她不说,姜御只当他默认了,颇有几分长者气的语重心长的提醒:“霍安虽说追随皇兄多年,可并非皇兄心腹之人。便是他找上皇兄,也不足以让皇兄自乱阵脚。” 甚至,都造不成太大影响。 凤妤飞道:“殿下多虑了,杀霍康只是顺手的事,能影响铄王固然好。影响不了,只当是为民除害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殿下当知霍康风评。” 姜御:“……” 他的确知道霍康是个见风使舵的渣渣,也知道霍康在背地里没少干那些欺男霸女的缺德事儿。不过…… “姑娘能宁越百姓除害,真是菩萨心肠。” 凤妤飞:“……” 词是好词,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就不像什么好话。不过凤妤飞也不在意,好歹不用跟他解释杀霍康的目的了。 两人正说着,月牙门处匆匆进来一人。 见到两人,先是犹豫了一下,才行礼道:“属下见过王爷,见过……”一时间拿不准该如何称呼,踌躇片刻,心一横,单独朝凤妤飞鞠了一礼:“见过王妃。” 凤妤飞:“……” 姜御欣慰。 他府中还是懂事有眼力劲的人的,回话的语气都比往日温和:“平身吧,何事如何匆忙?” 属下看他。 不着痕迹的朝凤妤飞打了个眼色。 姜御道:“既是本王的王妃,那便不是外人,有话但说无妨。” 属下这才放下心,大声道:“禀王爷,铄王一行在明山遇袭,伤势不明。”。 姜御目光转向凤妤飞。 第90章 话多 那目光,明显在问“是不是你干的”。 凤妤飞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的道:“昱王殿下与铄王殿下兄弟情深,不会怪我没招呼一声,就对殿下皇兄下手吧?” 躲在暗处的凉城:“……” 姑娘你这么说话,会有麻烦的啊! 属下:“……” 忽然觉得这些话不是他该听到的。站在几步外,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杂念,只当刚才什么都听到。 姜御气笑了。 幽幽的凝着丫头看上去人畜无害,还有些孱弱的脸:“人不大,胆子不小啊。” “臣女胆子小不小,殿下不是开始就知道?” 姜御心里“嗯”了声。 手臂上的伤到现在都没好,他当然知道。 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你该不会叫人绑了皇兄,拿他换你的人吧?” 凤妤飞假笑:“倒也没那么蠢。” 姜御:“……” 还站在两人跟前的属下觉得,下面的话他再听下去,可能将来要被灭口。趁着姜御不注意,轻手轻脚的退下了。 刚走两步,听到凤妤飞在身后说:“他走了,你不问问明山状况如何?” 属下:“……” 脚步顿住。 转回身,不等姜御问,自觉的道:“铄王背上中了一箭,并非要命,当无性命之忧。随行十一人,七死四伤,已经护送铄王回府了。” 想了想,又道:“这会儿,御医差不多该到铄王府了。” 凤妤飞插话:“殿下要去瞧瞧铄王吗?” 姜御终于明白了她的用意,精致如线雕般的五官表情复杂,有欣赏,有意外,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最终,所有表情尽数转化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薄唇微动,清越低醇的嗓音里尽是宠溺味道:“敢问苏小姐,作为本王御赐的王妃,苏小姐可要陪本王一同前往?” 凤妤飞欣然:“十分荣幸。” 姜御:“……” 若非自己身份摆在这儿,姜御真想送她一个大白眼儿。 难怪他故意要她陪下棋磨时间,也没见她露出多少不情愿或是恼火来,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怪他把她想简单了。 长舒一口气道:“皇兄也不傻,他才出事我们便过去不免明显,明儿一早,本王亲自去接你。” 凤妤飞也是此意。 点头道:“那就有劳殿下了。” 欠欠身,要告辞离开。 姜御拦她:“明日你要做什么,先告诉本王。” 凤妤飞送他一记灿烂笑容:“给殿下的契约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我们互不过问干预对方的事。” 姜御:“……这是你要本王帮忙。” 凤妤飞:“铄王府那边,臣女自己去也不是不可以。” 姜御败下阵来。 咬着牙点了头:“依你!” 放她自己去,他怎么可能放心? 凤妤飞:“明日,殿下便在府中恭候殿下大驾了,告退。” 转身走了。 这次暖玉没跟来,回府时,凉城也就大大方方跟在她身边保护。 忽然想起什么,凤妤飞问凉城:“你从前在昱王府时,他也像这般嘴贫话多吗?”。 凉城:?? 第91章 当下 凉城觉得,主子和主子之间的事儿,还是不要上升到属下为好。保持素来的面来无情的冰块脸,回道:“属下觉得,活在当下才是正途。” 凤妤飞侧眸。 这似是而非的回答,倒是出乎她意料。 没再说话,回了丞相府。 刚进门,就听到苏澧兰自缢的消息。 凤妤飞大惊。 连房间都顾不上回,直接去了苏澧兰住的院子。 院里里里外外站了不少人。 管家也在,见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凤妤飞径直进了房里。 苏澧兰倚在榻上,边上围了一圈儿人。蒋云珠站在人群中间,不用回头,光看背影凤妤飞就能感受到她的怒火,铺天盖地。 “我把你养大,你便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你死的倒是干脆,你想没有,你要是死了,我与你父亲该当如何?抗旨不遵是灭九族的罪,你这么做对得起苏家,对得起蒋家吗?” “你是要两家人陪你一起死吗?” 苏澧兰哭得更厉害了,含混不清的嗓音道:“不是……” 平日里照顾苏澧兰的嬷嬷在边上劝:“夫人您就别骂小姐了,小姐也是一时想不开,奴婢再劝劝小姐。” 嬷嬷是陪嫁来的,蒋云珠对她态度还不错。 瞪了哭哭啼啼的苏澧兰一眼,语气中尽是恨铁不成刚的意味:“她要是听劝,断不会做出今日这等事来。” 嬷嬷道:“小姐年纪尚轻,想事欠周全。” 蒋云珠更怒了:“这般冲动,将来如何担得起铄王妃这个称呼?以后又如何在帝王家中立足?” 苏澧兰忽然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大声道:“我不想嫁!” 蒋云珠闻言,声音立时提高了八个分贝:“不想嫁也得嫁,由不得你!” 眼看着两人剑拔弩张,嬷嬷忙上前拉着蒋云珠退了两步,语重心长的规劝:“夫人您消消火,小姐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您越逼她,她不越听不进去吗?您听老奴的,先回去房间歇息歇息,等小姐这股气过去了,老奴一定好好劝小姐。” 蒋云珠余怒未消,又拿苏澧兰没辙,只得听了劝。 转身欲走,一抬却见凤妤飞站在跟前。 刚压下去的火立刻蹿了上来,眉毛不是眉毛,眼不是眼的横了凤妤飞一眼,气冲冲的道:“闹到这一步,你满意了?” 凤妤飞:“……” 怎么算到她头上了? 嬷嬷也是一脸冷漠:“大小姐不在自己屋子里头呆着,来这儿做什么?” 不等凤妤飞回话,苏澧兰先开了口:“姐姐来了。” 凤妤飞抬头望过去,方才被人隔着没看到,此时才发现她白皙的脖颈上一圈红印格外明显。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对着她点了点头。 收回视线,不徐不慢的对蒋云珠道:“我刚回府便听说兰儿有事,过来看看。” 蒋云珠轻嗤,满脸鄙夷:“堂堂丞相长女,整日在外抛头露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丞相府没家教!”。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声厉喝:“放肆!” 第92章 犯傻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看过去,只见苏相不知何时到了门口。 蒋云珠一惊。 脸上瞬间变了颜色,不敢去看苏相的眼睛,低着头福身行礼道:“老爷回来了。” 众人纷纷行礼。 凤妤飞也福下了身:“父亲。” 听到她的声音,苏相脸色缓和了几分。负手进门,没理会蒋云珠,而是扶起了她:“上次说过你身子弱,见面不必行礼,快起来吧。” 凤妤飞:“多谢父亲。” 蒋云珠保持着双膝屈下的姿势,瞧着两人父慈女孝的模样,眼底翻过汹涌意。 待苏相往里走,才在嬷嬷搀扶下起身。 苏澧兰见到苏相进来,挣扎着要起身下榻,苏相忙上前阻止:“好生躺着吧。”脸上虽无笑意,语气中却不失父亲的关怀。 苏澧兰还挂在眼角的泪滚落下来:“父亲,我……” 苏相叹气。 他本以为最不想嫁的是大女儿,不想反而是大女儿不声不响,二女儿闹到这步田地。叹口气道:“你若实在不想嫁,为父……” “她想!”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蒋云珠打断了。 蒋云珠闪身挡到苏澧兰前面,硬挤出一丝心虚的笑,对苏相道:“兰儿小不懂事,妾方才已经劝过她了,她现在知错了。” 扭过头,对苏澧兰道:“兰儿,你亲口告诉你父亲,你可是后悔了?” 说着,警告的眼神狠狠盯着苏澧兰。 大有她只要敢说一个“不”字,她便与她恩断义绝,再不认她这个女儿的架势。 苏澧兰终日是败下阵来。 哭着回道:“是女儿错了,让父亲和母亲担心了。” 苏相“嗯”了声,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是没有再多问,只不温不凉的嘱咐道:“那便好好歇着,心情不好便不要四处走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苏澧兰见最后的希望破灭,窝在榻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蒋云珠怒其不争,也愤然离开了。 没多大一会儿,屋子里只剩下凤妤飞、苏澧兰,还有几个下人。 凤妤飞在榻边坐了下来。 伸手帮苏澧兰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丝,温和的道:“别哭了,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苏澧兰吸吸鼻子,沙哑着嗓子:“每次都是这一句,便不能换个新词吗?又嫁不了喜欢的人,好不好看又有何用?” 凤妤飞揉揉她的发顶:“傻妹妹。” 今日在昱王府,她问姜御可否喜欢苏澧兰,姜御那句“不喜欢”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甚至揶揄她是不是吃醋了。 还说若是她吃苏澧兰的醋,他以后不与她来往便是。 男人说这话时的不以为然,明显不是在说谎。 他确实不喜欢苏澧兰。 苏澧兰抽答了两声,喃喃的道:“我若是不傻,他便见都不愿见我了。” 凤妤飞心中一震。 有的人是真傻,被欺被骗,有的人,是为了喜欢的人装傻。可无论如何,受苦的,总是那个付出了真情实感的。。 苏澧兰道:“姐姐,我想与你说个秘密。” 第93章 秘密 “嗯,你说。” “姐姐可知兰儿为何宁可惹娘亲生气,都想多与姐姐相处吗?” 凤妤飞摇头。 苏澧兰继续道:“因为二殿下喜欢姐姐。” 凤妤飞面色微怔,继续笑了:“兰儿你误会了,我与他的婚事同样为皇上御赐,便是日后成了亲,也无非是联姻,没有喜不喜欢。” 苏澧兰摇头否决她的话:“姐姐只是不知情而已。” 哭花的脸上挤出一抹苦涩笑容,眼底闪动的光芒,模糊了难过与羡慕,用力吸了吸鼻子,她道:“姐姐可记得那位钟御医吗?” 凤妤飞磕了磕眼眸。 点头:“记得。” 姜御说过,钟御医是他的人。 苏澧兰再问:“铄王收买钟御医来为姐姐诊脉,姐姐可知那位钟御医回到宫中,如何向皇后禀报的吗?” 凤妤飞道:“说我身体无恙?” 曾经笃定的答案,此时却产生了怀疑,甚至连语气都变成了疑问句。 果然,苏澧兰摇了头。 凤妤飞疑惑:“难道不是?” 苏澧兰道:“姐姐一定觉得,殿下只有叫钟御医告诉皇后姐姐身体无恙,皇后才会将姐姐指给昱王吧?” 凤妤飞的确是这么想的。 苏澧兰眼底流露出深深的绝望:“若我不是亲耳听到殿下交待钟御医要说的话,我一定也会像姐姐一样。” 凤妤飞心跳乱了一拍:“他怎么说?” 苏澧兰道:“皇上赐婚之后,我不甘心,想去求殿下帮我想想办法将婚退了。我进昱王府时,钟御医刚好在。我听到殿下与他说,无论诊出你脉象如何,回宫时都要告诉皇后,你确有不孕不症。” 凤妤飞这就想不通了。 养子娶一个不孕之人都不行,怎么到了亲生儿子头上,就可以了呢? 讲不通啊。 后面苏澧兰又说了什么,凤妤飞没听进去。 离开兰园,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翌日,姜御如约前来接她。 苏相进宫应卯尚未回来,蒋云珠听下人禀报昱王来了。正欲出门迎接,紧接着又有人来报,大小姐出门上了昱王府马车。 气得她连翻了几个白眼。 马车中,凤妤飞不自觉的与姜御拉开距离。 许是因为苏澧兰说的那些话,他见到姜御,莫明感到有些别扭和不自然。 姜御好笑的睨着恨不能坐到马车外面去的女人,半是揶揄半是不解的道:“姑娘想方设法拉了本王下水,如今又摆出想一个人上岸的姿态,这是要唱那出?” 凤妤飞目光闪了闪:“天热。” 姜御嗤笑。 他要是信他就是傻子。 不过心里这么想,行为上还是将马车中央摆着的冰桶,拿脚往她那边推了推。 感受到凉气,凤妤飞目光不自觉的垂下来。 刚好看到男人来不及撤回的脚……脚边放着两个拳头大小,被彩绸包起来的物件,上方下圆,看不出是什么。 姜御将那东西提起来,在手中掂了掂。 道:“你现下不宜动刀剑,本王找人打了两个铜器,平日你就在房中拿它练一练筋骨。”。 递到她面前:“来,试试份量。” 第94章 炫耀 凤妤飞看着男人递到眼前的东西,心中百味交集,许久,僵硬着身体没做出任何的了动作。 姜御不知她心中所想。 见她迟迟不接,只以为她怕太重拿不住,便将手中东西放下,笑吟吟的道:“不重,你回去试试便知。” 凤妤飞笑笑,避开了他的视线。 相对无语,到了铄王府。 铄王昨日出城,结果去明山的途中遭遇匪徒埋伏,缠斗中,身上重了一箭。 姜御和凤妤飞下马车时,刚好遇到霍安从府中出来。 霍安低着头,满脸愁容,若非随从提醒,都没发现门口还停了辆马车。 抬头看到是姜御,急忙躬身行礼:“拜见昱王殿下。” 姜御清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疏离之色,抬手虚扶道:“尚书大人不必多礼。” 霍安站直身子。 姜御道:“霍尚书痛失独子,本王未及亲临吊唁,心中倍感惭愧。人死不能复生,也请霍尚书节哀顺变。” 霍安低着头,看不出情绪,只欠了欠身:“谢殿下宽慰。” 姜御客套的笑笑:“不耽误霍尚书,本王进去探望皇兄了,告辞。”话音落下,不等霍安开口,扭头对着走在他身后的凤妤飞伸出手:“我们走吧。” 凤妤飞片刻迟疑。 还是将手搭进他伸到面前的掌心之中。 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手进了铄王府。 霍安惊得嘴巴都快掉下来了。 众侍卫随从,也是个个露出不可思议的模样。 唯独浮生一副早已习惯的淡漠表情,目不斜视的跟在两人身后。 姜盛背部中箭,正趴在榻在养伤,听到下人禀报姜御来的消息,便没当回事。可看到凤妤飞跟着进来,尤其看到两人双手紧紧牵在一起时,目光猛的一僵。 几乎是本能的想要起身。 这一动,扯到身后伤口,疼得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表情扭曲。 强忍着叫喊出声的冲动,恶狠狠的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道:“你来做什么?” 这话,明显是在问姜御。 姜御握着凤妤飞的手,将她手扯到胸前,有意无意的摩挲着她的手指,面带笑容的回道:“臣弟听闻皇兄受伤,特意来探望。” 姜盛冷声:“是怕我不死吧?” 姜御笑得人畜无害:“皇兄此言差矣,臣弟确实担心皇兄伤势才来探望,若皇兄不信……臣弟也没办法。” 姜御鼻孔哼出一个单音。 明显不信。 姜御自然也不在乎。 他本来就不是为了他的伤势而来,更明确一点说,他非但不是为了他的伤势而来,他更明确的目的,是为了彰显所有权。 自进屋开始,便将凤妤飞圈在身边,片刻也不松手。 瞧着姜盛气得几欲吐血的脸,他幽幽的道:“皇兄这般不小心,可是有何要紧的事?若皇兄信得过臣弟,臣弟可代皇兄去办。” 信? 要是信他,除非他脑子被门挤了。 他站着着他趴着,从位置上他就比自己高了半截,姜盛实在气不过,还是忍着箭伤挣扎着爬了起来。。 正欲反驳,外面忽然传来惊呼:“有刺客!” 第95章 听话 姜盛怀疑的目光望向姜御。 姜御一手牵着凤妤飞,空着的另一只手朝姜盛一摊:“皇兄这么看着臣弟做什么?臣弟双手空空,难不成皇兄怀疑臣弟带人来刺杀皇兄?” 姜盛心说给你胆子你也不敢! 背上伤口疼得厉害,他试了几次还是没能下床,只得问府中侍卫:“出什么事了?” 侍卫匆匆道:“回禀殿下,有人谎称给殿下送药混进王府,给在王府附近埋伏的同党开了门……他们几十人,已经快打到内院了。” 姜盛一听,脸色瞬间变了。 背上疼得他直不起身,咬牙切齿的道:“本王府中养了那么多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侍卫答:“来人个个身怀绝技,我等实在是……” 敌不过三个字,侍卫没敢说出口。 他怕说出来,命就保不住了。 姜盛起不来身,顺手抄过床头香炉,朝那侍卫砸了过去。 侍卫不敢躲,硬是挨了这一下。 纯铜锻造的香炉砸在脑门上,瞬间鼓起一个豆包大小的包来。 姜御道:“皇兄身受重伤行动不便,臣弟理应为皇兄解忧,这刺客一事,就交由臣弟来处理吧。” 说完,明知姜盛不会同意,偏偏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牵着凤妤飞离开了。 姜盛气得一口血哽在喉口。 他铄王府的事儿,何时轮到他一个小小的昱王来插手了?可眼睁睁看着他们出去,他气得混身哆嗦,竟连句阻拦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开口,属下便以为他默认了。 姜御带着凤妤飞到了中院偏门前。 兵器碰撞的声音袭来。 护院正与刺客打作一团。 那些刺客,个个黑纱蒙面,看不清他们的脸。 从他们的身形中,凤妤飞认出来一人。 孙乾。 凤妤飞没想到,孙乾会亲自来。 那日她叫暖玉转告孙乾,小武他们的事情她会想办法,不想还是劳师动众的牵扯了许多人进来。 姜御见她盯着一个人的身影看,倾身凑近她耳边道:“这些人,不会是你找来的吧?” 凤妤飞如实的道:“不算。” 她只是叫孙乾等消息,没想叫他们来劫铄王府。 姜御笑着叹气:“看来姑娘手底下这些人,不怎么听话啊。” 虽说言辞间不失揶揄的成分,可凤妤飞第一次喾,他这话在理。 虽然那些人,算不得是她的人。 正想着,忽然有个人手中兵器调转方向,直直朝她刺了过来。她下意识接招。手都抬起来了,忽然想起便是招式在,她如今的力道也不足以与他们抗衡。 识时务的往姜御身后一躲:“靠你了。” 姜御:“……” 这才像个姑娘家应有的模样。 提息运气,迎面一掌将冲过来的那人拍飞,略有几分得意的道:“没事了,出来吧。” 凤妤飞听话的站了出来。 就在这时,忽然从房顶跃下来一人,长戟一探,挑向两人中央。 姜御侧身躲闪。 来不及将凤妤飞带过来,掌心旋起一股力道,电光石火间,将凤妤飞向相反的方向推去。。 方才被拍飞的人扑回来,刀往凤妤飞脖子上的架:“别动!” 第96章 紧张 “别碰她!”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姜御表情紧绷,清隽的五官几乎是弥漫上了骇人的杀气。五指紧握,目光紧紧盯着躲在凤妤飞身后的男子。 另一个喊话的人是姜盛。 他靠侍卫搀扶才堪堪立住身体,可在凤妤飞被抓的一瞬,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前冲了一步。 扯动伤口,又止住了动作。 侍卫紧张的扶他:“殿下当心。” “我不要紧。”姜盛手捂着胸口,伤口撕裂般的痛让他表情狰狞扭曲,却顾不得自己的伤,指着院子里暂时停止打斗的众人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许是伤的重,声音并没有多少力度。 众黑衣人目光望向孙乾。 孙乾道:“我们是何人你无需知晓,把你抓的人放了,否则……” 手一指凤妤飞:“我杀了她陪葬!” “你敢!”姜盛眸光骤冷了,周身杀气蔓延。 孙乾哪会怕? 回了他一记冷笑:“你且试试。” 一个眼神,抓着凤妤飞的黑衣人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锋利的刀刃在脖颈上划出一道伤口,鲜红的血洇了出来。 姜御心急如焚。 他一时弄不清这是凤妤飞计划中的一部分,亦是那些人自作主张。暗器捏在指间,只要他动动手,就能要了那黑衣人的性命。 只不过…… 他怕坏了凤妤飞的事儿。 从前再惊险的事情他都经历过,都不曾像此时这般慌张。怕他们伤了她,又怕自己冲动误了她的事。 左右为难。 不由得怪起那一纸契约来。 他就不该由着她,来的路上将她的计划问清楚就好了! 姜盛脸上表情,已经从开始的愤怒,变成了紧张。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前,扬在半空中的手握成拳,眼神里尽是慌乱。 他开口:“你们别伤她。” 孙乾手一扬。 黑衣人手上的刀松了几分。 孙乾道:“听闻铄王殿下对苏小姐情深意重,用几个阶下囚的命来换苏小姐的命,对铄王来说应该很划算吧?” 姜盛咬牙。 紧绷的下颌酝酿着杀机。 孙乾又道:“几个籍籍无名的阶下囚,他们的死活于铄王而言并无两样。可苏小姐若是死了,铄王可就再救不回来了。” 这句话,直击姜盛心头。 她如果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眼底闪过巨大的恐慌,那怕听到她被指给姜御的消息时,他最多的也是愤怒,而不是害怕。 他总觉得只要两人尚未成婚,他便会想到办法。 可如果她死了,那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这个想法一旦占据脑海,便再也挥之不去。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点了头:“好,我答应你,你们放开她!” 姜御讶然。 他的惊讶不在于姜盛答应,而是答应的这么快。 他心中也闪过一股巨大的恐慌。 只是与姜盛不同,他的恐慌在于姜盛对苏沅芷的态度。。 他和凤妤飞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待这边的事处理好,他就进宫求一个准确的日子,赶紧把人娶进门,省得老有人觊觎。 第97章 内人 按照孙乾的要求,姜盛叫人将小武等人从地牢提出来,送上马车。又一路护送着出城,才将凤妤飞放了。 才将凤妤飞放了,姜盛便暴怒着下令将他们抓回来碎尸万段。 可城都出了,又怎么抓的回来? 何况他们明显早有预谋,城外一定有人接应。待他们追出去,别说人了,怕是边个马蹄子印儿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怒气难平,他恼火的质问姜御:“你来便来,带上她做什么?” 姜御正在帮凤妤飞擦脖颈上的血迹。 心说哪是他愿意带着的? 可这话不能说,将沾了血的锦帕折起来,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收进衣袖中,道:“皇兄此言差矣。皇兄受伤,臣弟携内人一同探望乃是人之常情。出此意外,皇兄该反思的,是皇兄府上这些侍卫可是尽职尽责了,而非臣弟带了谁来。” 不称“王妃”,没说“妻子”,偏偏用了“内人”这个称呼。 内人,屋内之人。 姜盛气得一口血涌上喉口,齿间尽是弥漫的腥咸。 可这偏偏就是事实。 背上伤口疼得愈发厉害,冷汗从额头渗出来,大颗大颗的砸落在地上。 想反驳,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凤妤飞垂着眼帘。 一眼望不到底的漆黑眼眸,模糊了痛快与难过。 许久,姜御率先打破了沉默:“臣弟此来是为探望皇兄伤情。既然皇兄性命无虞,身负重伤又需多歇息,臣弟便不打扰了。”说完,理理衣襟从锦垫上起身,朝着凤妤飞伸出了手:“我们走吧。” 凤妤飞顺从的将手递给他。 十指相握,姜御朝姜御笑笑,态度十分谦和:“皇兄好好养伤,臣弟告退了。” 装模作样的行了一礼,带着凤妤飞离开。 两人身上同是雪青色衣衫,细细看来,衣领袖口的刺绣纹路,竟也出自同款花色。走在一起,一个身材笔挺颀长,一个娇小柔弱,看上去,竟说不出的般配。 姜盛气得闭上了眼。 不想再看。 怎么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为何从他回来之后,每个人都在跟他作对? 越想越气,猛的一脚踢飞了桌案。 “砰”的一声,茶盏、点心、盘碗滚落了一地。 他动作太大扯到伤口,疼得他失声痛呼。 凤妤飞和姜御走出不远,听到叫嚷声,凤妤飞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去。 这一扭头,又露出脖子上的伤。 伤口很浅,细细一条,血已经干涸了。 姜御抬起手,指腹抚过浅红色的刀口,七分心疼,三分窝火:“你所说的办法,不会就是拿自己当人质吧?” 这法子也太蠢了点儿! 凤妤飞定定的望着他,道:“若我说不是,你信吗?” 姜御收回手,牵着她继续向外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自说自话的道:“明日我便请旨进宫,求母后将婚期定下来。” 他是一日都不想再等了。 不及凤妤飞回话,前面响起一声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凤妤飞意外:“她怎么来了?” 第98章 哄他 姜御答:“本王不知。” 说着,皇后已经进了中院。 她身后跟了十几个宫人,个个手中拿着大大小小的锦盒,不知里面放了些什么。 随行的还有御医。 行色匆匆的模样,似是十分着急。 三人六目相对,凤妤飞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手自姜御手中抽回来,跪地行礼道:“臣女苏沅芷,见过皇后娘娘。” 姜御行的是拱手礼:“儿臣见过母后。” 见到他们,皇后眼中也有意外。 先打量了姜御一番,目光又落在凤妤飞身上。瞧见凤妤飞脖子上那道红色伤痕时,眼底闪过更深的疑惑。 只是没过问,不徐不慢的声音道:“平身吧。” “谢皇后。” “谢母后。” 姜御站起了腰身。 凤妤飞则是站了起来。 这一起身,脖子上的伤就更明显了,皇后打量的目光再次看了过来。 凤妤飞低下头,没看她。 姜御道:“母后可是听说了皇兄受伤的事,特意前来探望?” 皇后阴沉的面容,丝毫不见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喜欢,淡淡疏离的语气回道:“听宫里人说盛儿受伤了,本宫过来瞧瞧。” 提到姜盛时,却是流露出几分担心。 姜御眼中有失望。 皇后见他不说话,道:“若无他事,你们便先退下吧。” 姜御拱手欠身:“儿臣遵命。” 凤妤飞福了福身:“臣女告退。” 皇后看都没再看俩人,径直绕过他们,带着身后十几人的阵仗,浩浩荡荡的往后院去了。 姜御扭身望着她,直到一行人消失在月门后面。 凤妤飞感受到身边人的变化,眸中闪过一丝一样的光泽,轻声问道:“可要跟过去看看吗?” 姜御摇头:“她不需要。” 她,还是他…… 凤妤飞不知道。 只是大抵上也知道姜御为何难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对自己不闻不问,却一心扑在另一个孩子身上。 虽然无法感同深受,却也能体会一二。 主动伸手拽了拽他的手,朝着他甜甜一笑,哄孩子般的哄道:“方才刺客上门,昱王殿下一定受惊了。不如我做东,给殿下压压惊。” 姜御瞧出她的心思,勉强笑笑:“姑娘有钱?” 凤妤飞郑重其事的点头:“殿下这不小看臣女了?臣女怎么说也是丞相府大小姐,就算请不起殿下山珍海味,糖果点心总还是买得起的。” 拉着他往外走:“暖玉说玉锦街有家铺子点心特别好吃,我带殿下去尝尝。” 姜御:“好。” 回到马车上,姜御伸手挑她的下巴,察看她脖子上伤口。 凤妤飞也没拒绝,由着他瞧。 瞧完,男人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今日之事不管是不是你安排,以后都不准这般冒险了。”说完,又补了一句:“本王不想背上克妻之名。” 凤妤飞皮笑肉不笑:“好。” 姜御又道:“还有,以为少与那帮人往来。” 凤妤飞没说话。 他心情不好她可以让着他,但原则问题不能退步。 姜御也没一定要她答应。 要慢慢来。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 玉锦街多是吃食铺,人来人来,马车进不去,两人只能下车步行。 第99章 双份 临近午时,正是一天里玉锦街最热闹的时候。 人们熙熙攘攘,耳边不时响起小贩们叫卖的声音,几个孩子围着卖糖画的老头,叽叽喳喳的闹着。 四处洋溢着烟火气。 两人一身锦衣,倒是与这里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不时有人朝他们投来打量的目光。 他们不知两人身份,大致是奇怪哪家的公子小姐,闲得无事跑到这里来寻个新鲜,讨个乐子了吧。 凤妤飞不惧他们的目光。 有人瞧她,她便大大方方的看过去,倒叫那些好事的人们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姜御是目不斜视。 步子不徐不慢的踩在石板路上,虽说翩翩公子气质温润,可骨子里就透出一种令人望而却步的矜贵之气。便是有姑娘瞧他生得隽秀,偷偷的看上一眼,大抵也会被他身上那份贵气逼得立刻移开眼睛,不敢再瞧。 只有一个例外,盯着他瞧了许久。 凤妤飞都注意到了。 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凑近姜御一些,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传言昱王殿下俊美无双,是宁越第一美男。果真传言诚不欺人,你瞧那位姑娘看得眼睛都直了。” 姜御没冷冷的回:“姑娘说请本王吃点心,怎么还瞧起热闹来了?” 凤妤飞道:“路过嘛,闲着也是闲着。” 眸子一挑,正欲说什么,前方忽然一片嘈杂的叫嚷声,一匹马受了惊,直直朝这边冲了过来。 人们四下奔逃,鸡飞狗跳。 凤妤飞一时失神,已经来不及躲避。 眼看就要撞上,说时迟,那时快,姜御长臂一伸搂住凤妤飞腰身,脚步一旋,带着她跃出数丈远。 马嘶叫着奔向远处。 躲在暗外的凉城一惊。 只是小半张脸蒙在布条之下,看不到他的表情。浮生凑近他细细瞧着,道:“你方才是不是吓了一跳?” 凉城懒得理他。 他自顾自的道:“你脸都白了,我瞧出来了。” 凉城:“……” 这边,姜御扶着凤妤飞站稳,凤妤飞抚着心口道:“好险。” 姜御揶揄:“取笑起本王来,你倒是一心一意的。”这话里话外,似乎意有所指,透着另一层意思。 凤妤飞假装听不出,笑着打哈哈:“谢殿下救命之恩。” 姜御轻嗤:“不谢,点心记得买双份。” 凤妤飞小声嘀咕:“趁火打劫。” 姜御十分不客气的回:“姑娘的命,本王可就要了一份点心。难不成,姑娘觉得自己的命,连一份点心钱都不值?” 凤妤飞:“……” 呵呵~ 果然是不该跟这男人斗嘴。 这时才察觉,自己还靠在男人臂弯里,伸手戳了戳他手臂:“一份点心就一份点心,殿下可以放开了吧?” 姜御松开她的腰身,顺势牵住她的手。 凤妤飞:“……男女授受不亲,殿下请自重。” 姜御没松开:“本王说过,本王不想背负克妻之名,所以只要你还是本王的女人,本王便要确保你的安危。” 凉城:“……”。 浮生:按头塞狗粮可还行? 第100章 宠爱 点心铺子在玉锦街最里面,一路上,姜御都坚持牵着凤妤飞。理由是她太弱了,马都躲不开,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他就得背负“克妻”的罪名。 凤妤飞拒绝无果,只能听之任之。 两人举止过于亲密,引得更多人朝他们看了过来。 其中不乏姑娘们羡慕嫉妒的眼神儿。 凤妤飞只觉得,一路上各种目光刀子一样凌迟着她的脸,她恨不能走快一步儿,再快一点儿。 心中暗想这么深的巷子,暖玉是如何找到的?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男人心情似乎好起来了。 到点心铺子时,已然感觉不到他身上那份低沉,眉间眼角,也恢复了平日里温暖和煦的笑容。 大致如暖玉据说,这铺子的点心真的好吃。 来买点心的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让他们二人排队买东西自然不合适,浮生自觉的冒出来,行礼道:“爷,苏姑娘,要不买东西这等事,还是属下来吧。” 姜御一口回绝:“不必。” 浮生:“……” 抬头看看前面二三十人的队伍,他满脸的欲言又止。 姜御已经拉着凤妤飞站到了队伍中。 浮生:“……” 要不要想个法子,将这些人统统赶走呢? 但想归想,他没敢付诸行动。 毕竟看上去他家爷排队排的还挺开心,万一他将这些人赶跑了,他家爷再怪罪下来,他可担待不起。 躲回暗处,问凉城:“你说咱家爷这是何苦?” 膳房做的点心它难道不香吗? 还不用排队。 凉城冷冷的道:“你不懂。” 嘿~ 浮生感受智商仿佛受到了侮辱,不服气的道:“你懂,你说来听听。” 凉城又不说话了。 气得浮生直拿白眼翻他。 天气又闷又热,站了不多时,凤妤飞便觉身体发虚,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太阳。 姜御察觉她的异样,清越低醇的嗓音带着关切,问道:“可是站累了?累了我们便不等了,改日再来。” 说的好像是凤妤飞贪嘴想吃似的。 凤妤飞道:“不碍事,已经等这么久了,再等会该就好了。” 姜御闻言,没再说什么。 默默的松开她的手,双手举过她的头顶,拉平宽大的衣袖为她遮住了头顶的太阳。 凤妤飞诧异。 抬头瞅他。 他还给她一个春风拂柳般的笑容:“本王说了,要保证你的安危。这阳光如此毒辣,万一将你灼伤了,岂不是本王照顾不周?苏相找过来,本王也不好交待。” 凤妤飞:“……” 才多大功夫,理由已经从他的名声,转到她的家人上了。 不过…… 他这么一遮,果真凉快了许多。 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呼。 多是姑娘家。 凤妤飞听到有人说:“你瞧人家相公,拿袖子给媳妇儿遮荫,多体贴!你再瞧瞧你,大热的天,连口水都不知道给我递。” 男人道:“瞧这姑娘年纪不大,许是没过门。” 女人大为光火:“合着成了亲,反倒是坏事了?” 男人:“不是那个意思。”。 女人:“那是何意,你与我说清楚!” 第101章 习惯 凤妤飞听着边上的声音,脸颊不自觉的泛起一抹绯红,扯扯他的衣袖,道:“要不,你还是将手放下来吧,我不碍事。” 姜御侧头,睨着她道:“害羞了?” 凤妤飞白了他一眼:“胡说。” 故意望向前方队伍,不再看他了。 姜御嘴角弧度愈发明显。 不远处,浮生瞧着甜甜腻腻却不自知的两人,一会儿摇头感慨,一会儿轻声叹息。 凉城实在听不下去了,嫌弃道:“你安静点。” “嘿~”浮生不服气:“你自己不说话便罢了,如何还管起别人来了?要是府中人人都与你一样苦大仇深,爷这日子得过的多苦闷?” 凉城:“……” 得,当他没说。 浮生又叹气。 得,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一边不得不看自家爷讨未来王妃欢心,一边还得承受着冰城身上不断冒出来的冷气。 冰火两重天。 等了约摸着有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排上了。 凤妤飞站的腿都酸了,等到前面最后一个人离开,她眼睛一亮,快步上前对着铺子老板道:“来两包点心。” 想了下,又道:“四包吧。” 等都等了,多买两包。 老板一脸歉意:“实在对不住姑娘,卖完了。” 凤妤飞怔住。 有那么一会儿,她不愿意相信听到的是真的。 下意识去看姜御。 排到他们时,姜御已经将手放下来,这会重新牵起她,道:“改日再来,本王瞧着这街上挺热闹,我们去瞧瞧别的。” 凤妤飞顺从的跟着他走。 在后面小心的问:“你……不难过了吧?” 姜御浑身一震。 也只是瞬间,便如常的向前走了,淡淡的道:“母后关心皇兄也不是一日两日,本王习惯了。” 说是习惯,其实更多是无奈吧? 凤妤飞心想。 前面有家桂花糕店不用排队,远远的闻着清香扑鼻,凤妤飞过去买了两包。转身递给姜御:“你府中种了那么多桂花,想来应该喜欢吃这个吧?” 姜御不客气的接过:“还好。” 他没说,他喜欢的不是桂花,而是多年前,那个送他桂花的人。 拿着桂花糕正欲往回走,一个妇人拦住了两人去路。 摊开手中帕子,露出包在里面的十来把梳子,道:“公子送姑娘把梳子吧。梳子有相思之意,以后姑娘每日梳头之时,便会想着公子了。” 凤妤飞刚要回绝,姜御已经拿出银两:“好。” 凤妤飞:“……” 难得见这般大方又痛快的顾客,妇人惊喜万分,忙接过姜御手上的碎子,将梳子一股脑递到凤妤飞面前:“姑娘来挑一个吧。” 见凤妤飞犹疑,她又道:“公子银子给多了,要不,姑娘挑两把也行。” 凤妤飞不想扫兴。 随便拿了一把:“就这个吧。” “这个不好。”姜御夺过,在凤妤飞诧异的目光中,将她选的梳子放回去,拿了另一把:“这上头刻的鸳鸯,要这个。” 凤妤飞:“……” 这歪歪扭扭的刻花,哪像鸳鸯了?? 妇人不忘夸赞:“公子眼光真好,这个这戏水鸳鸯……” 第102章 请罪 从玉锦街出来,已过了午时,姜御硬是叫着凤妤飞一起用过午膳,才放她离开。 凤妤飞直接回了丞相府。 一进自己院子,就觉得气氛不对。 暖玉小心的走上前,对着她行礼道:“小姐……” 欲言又止。 凤妤飞眸光微挑,不是生气,却莫名有种令人畏惧的冷意,不高不低的声音道:“有话直说就好。” 暖玉打量了一眼她脖子上的伤,低下头道:“孙掌柜来了。” 凤妤飞不是喜形于色的人,闻言脸色却也微微一沉。 提步往屋子里走。 暖玉紧张的跟在她身后。 推门进屋,孙乾正站在屋中焦急等待,听到声音,忙转过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他眼底闪过一抹愧疚之色,上前一步,道:“今日之事,孙某特来向苏小姐赔罪。” 双膝一屈,重重地跪在了凤妤飞面前。 凤妤飞冷漠的看他。 暖玉则是担心被人撞见屋里有人,飞快的关上了房门。 凤妤飞不开口,孙乾赔罪的动作僵在那里。暖玉看看凤妤飞,再看看孙乾,小心的提醒道:“小姐……” 凤妤飞不语。 孙乾只得再次开口:“今日之事确是孙某的错,苏小姐有怨气,只管朝孙某发,孙某绝不管有半句不是。” 凤妤飞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缓缓提步,走到他身后方桌前的锦垫上,坐下来。平直无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孙掌柜大可不必如此。” 孙乾转了个身,却是没起:“苏小姐于我们有恩。” 凤妤飞回的很不客气:“你们若是如此恩将仇报的行径,以后当作不认得也罢。” 这么一说,那便是真的生气了。 孙掌柜脸上带了愁色,解释道:“情势所迫,实在是不得已才为之,还请苏小姐大人有大量,体谅小人这无奈之举。” 凤妤飞唇角向上提了提,笑意中带着不屑:“你叫人将刀架在我脖子上那刻,可曾想过若姜盛他不为所动,该当如何?若是拿刀的那人失手,又当如何?” “这……”孙掌柜语结。 他探听到的消息,只说姜盛对苏沅芷用情至深,情急之下,他便想着押她做人质,来换被姜盛抓的人。 只是当时他也没想到这么多。 凤妤飞看出他的心思,幽幽的道:“好了,你的歉意我收下了,你回去吧。” 如此,便是要一拍两散了。 孙乾不由懊恼。 暖玉也跟着着急。 她着急并非因凤妤飞对孙乾的态度,而是孙乾方才说的话。 往孙乾面前一站,怒冲冲的质问道:“孙叔,小姐方才说的是真的?你拿刀往小姐脖子上架了?” 孙乾惭愧点头。 暖玉气得跺脚:“孙叔,小姐与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们怎能对小姐动手?” 不等孙乾解释,凤妤飞道:“不怪他们。” 淡淡疏离的声音对孙乾道:“孙掌柜放心,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不会放在心上。至于你们救出来的人,孙掌柜还是多上上心吧,我不是每次都会帮忙。”。 说完,语气加重了一些:“凉城,送客。” 第103章 关联 不是叫暖玉送客,而是喊的凉城。 凉城应声现身,对着孙乾客客气气的欠了欠身:“请。” 冰冷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暖玉纠结着看孙乾。 孙乾已然明白凤妤飞的用意,再次朝着她躬身一拜,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起来:“得罪了,若苏小姐以后有用到孙某的地方,孙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起身跟着凉城离开了。 暖玉心里忐忑,走到凤妤飞身旁坐下来,小心的看着脖子上的伤:“小姐您就别生气了,孙叔他其实……” 她想说“人很好”。 可瞧见凤妤飞脖子上还凝着血迹的刀痕,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凤妤飞怎会不知她想说什么。 笑笑道:“你觉得我大惊小怪?” 暖玉连连摇头:“不是,竟然拿刀架在小姐脖子上,是他们错了。别说小姐您细皮嫩肉的经不起刀剑,就算换成奴婢,奴婢也要生气的。” 凤妤飞失笑:“我叫他回去,并非要与他们断了联络。” 她明白孙乾的心思,更清楚他们对她始终有忌惮。 想想也是,她一个丞相府的千金,吃穿用度,无一不来自宁越朝廷,她给孙乾的理由,的确不足以让他们相信,她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所在以紧要关头,他们会将她当作外人,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她现在没办法告诉他们,她真正的身份。 若是说了,怕是也没人相信。 毕竟,太荒唐了。 虽说伤口不碍事,但是伤在脖子上十分显眼。正值夏日,她总不能大热天的围上条狐裘遮掩,只得在府中等着伤好。 这几日,苏澧兰那边也异常安静。 想必是蒋云珠用了什么法子,让苏澧兰妥协了。 既没闹腾,也没来找她诉苦。 铄王府遇刺之事,除了惊动皇后之外,倒也没闹再更大的动静。似乎是有人将消息压下了,连刺客都没搜捕。 几日后,凤妤飞脖子上的伤终于看大不出来了。 这时,礼部来了人送信。 姜盛与苏澧兰的婚期订下来了,就在下月初七。 得到消息,苏澧兰又大哭了一场。 把屋子里东西砸了个遍。 这次脾气闹得大,便是蒋云珠去了,也没能劝服她,最后丢下一句“让她闹,闹累了就消停了”,气呼呼的离开了兰园。 这些,是暖玉来说给凤妤飞听的。 凤妤飞像听瞎话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 自那次的事之后,凤妤飞对她的态度就一直不冷不热的,这让暖玉心里一直在打鼓。瞧她漫不经心的模样,暖玉忍不住问道:“小姐可是还在生孙叔的气?” 正拿着檀木珠子研究的凤妤飞抬起了头:“你多想了。” 暖玉撇撇嘴,委屈巴巴:“小姐会赶奴婢走吗?” 凤妤飞又道:“你想多了。” 说完,继续低头看着那颗透着幽幽红花的珠子。 不知为何,这颗珠子仿佛有一种能量,她每次将它拿在手中的时候,总会觉得心神格外的安定。 难不成,这珠子与她活过来有关?? 苏澧兰说,她在铄王府中见过这个图案。 第104章 想念 几日后,礼部的人又来了丞相府一趟。 这次,是昱王与凤妤飞的婚事。 婚期比姜盛与苏澧兰晚了整整两个月,至于日期为何这样安排,礼部的人说是皇后请国师看了日子。 凤妤飞不以为意。 其实她希望越早越好,但又不好表现的太明显。 因为,苏澧兰得到消息后,又把自己关在房中好几日都没出来。 凤妤飞也不好去打扰她。 蒋云珠大概也劝累了,这次由着苏澧兰闹腾,也没再出面。 两桩婚事都敲定下来,丞相府开始变得热闹起来,每日前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想想也是,官拜丞相已让众人仰慕,如今府中还出了两位王妃。 而且没有意外的话,这两位其中的一位,必然是将来的皇后。 谁不想来攀附一下呢? 苏相每日应承的不厌其烦,实在不想再应付,干脆叫管家闭了门。白日他躲在议事堂不回来,晚上谁也不见。 孙乾来过那次之后便没再出现。 至于这次小武被救之后安置到了哪里,凤妤飞也过于关心。有了上次的教训,想必他们也会长点记性,不再鲁莽行事。 一连半个月,凤妤飞都在房中用姜御送她的铜球锻炼。 倒真是长进了不少。 开始她举剑时手臂累得哆嗦,如今已经能轻而易举的举起剑了。有了进步,她就开始每日到昱王府练步法、身形。 她不像初学者,一天下来都记不住几个招式。 那些招式早就刻在她脑海中了,如今练起来,如鱼得水。 姜御也乐得每日都能见到她。 非但让膳房给她准备滋补汤,还亲力亲为当起了武师。 凤妤飞从前征战沙场,手里长的全是长兵器,枪茅箭戟,用得炉火纯青,可是在剑法上造诣不高。 姜御与她恰恰相反。 剑在他手中,宛若灵蛇,身影一旋,便能挽出一朵漂亮的剑花。 招式漂亮不说,杀伤力还强。 有时候练的累了,凤妤飞就坐在凉亭中饮茶,瞧着他在碎石砌成的花园中舞剑,那情景恍若一场盛世独舞。加上到八月份,桂花开得更盛,剑气扫过,金黄色的碎花纷纷扬扬,郁香扑鼻,美得不似人间。 恍惚里,凤妤飞好像看到儿时与弟弟一起习武的场景。 弟弟也喜欢剑。 他们那里,也似这般常年飘着桂花。 九月初七也是弟弟的生辰,若是没有那日发生的事,再过一个月弟弟就满十五岁了,到了该束发的日子了。 记得她答应过弟弟,生辰那日,要帮他束发。 只是,她再没机会了。 泪水不知不觉的从眼中掉落下来,脸颊忽然感觉到一丝滚烫,她心中一慌,竟边他是何时到自己跟前的,都不曾察觉。 吞吞吐吐的道:“殿……殿下……” 姜御没问她为什么哭,好像根本没看到她掉眼泪一样,如平日那般对着她笑了笑,揶揄道:“吵着闹着要跟本王学剑,本王答应教你了,你倒好,就知道坐这里偷懒,也不自己上来练一练。”。 顿了顿,下巴朝凉亭外挑了挑:“你来。” 第105章 认输 凤妤飞胡乱抹了把脸,接过他递过来的剑。 握着上面尚且还留有男人体温的剑柄,提步走出凉亭。 姜御给她的,是一柄软剑。 剑身薄如纸片,剑锋锐利无比。 姜御在凤妤飞方才坐的位置坐了下来,随手倒了一杯茶,也不管是不是凤妤飞方才用过的杯子,端起来便喝了。 凤妤飞没留意这些。 她站在碎石地面上,蹙着眉头想了半天姜御方才的动作。 左边比划比划,右面比划比划。 姜御忍不住想笑。 可怕他一笑,她再恼羞成怒,跟他生气。他又把到了嘴角的笑,生生的憋回去了。 一双灼亮的眸,凝望着她。 凤妤飞感觉到他的目光,甚至还感受到那道目光裹挟着的,半是嘲讽,半是讥诮的情绪,她越想表现的好一些。 可软剑不像其它兵器。 其它兵器招式不对,大不了是发挥不出最大的杀伤力。软剑就不同了。用不好,非但没有杀伤力,剑身弹回来,还能伤着自个儿。 左右甩了一下,都好像不对,最后只得认输。 停下动作,不满的朝姜御喊道:“你是如何给人当师父的,就准备坐在那里袖手旁观吗?” 姜御失笑:“叫你看时你不认真看,这会儿想起我这个师父了。” 凤妤飞讪讪的。 不过说归说,姜御还是好脾气的起身走了过来。 没有接凤妤飞递过来的剑,右手执起她握着剑的手,左手扣在她腰际。低下头,唇几乎咬到她的耳朵:“这次可要记清楚了,万一记不住,本王会忍不住再教你一遍。” 凤妤飞:“……” 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男人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如鼓槌一般敲在她身上,她的心也跟着跳得越来越快。 被他气息喷过的耳朵,也变得滚烫起来。 连姜御带着她,她都没办法拿稳手里那把剑。 几次剑偏了方向,收回来是险些伤到她,姜御不得不停下动作,不解又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她:“你今天怎么了?” 他看到她落泪,也想到她可能在思念家人,怕引起她更深一层的难过,所以他只当做没看到。又或者说,他私心的觉得,她会在这里思念家人,很大程度上说明,她此时的心情是放松的,是没有戒心的。 她能在他的府中放松戒备,是不是说明,她不将他当外人了? 这一认知,让他莫名的感到开心。 凤妤飞放松了下来。 上前几步将剑放到凉亭中的石桌上,顺势在刚才的位置坐下,有些懊恼的道:“今日状态不佳,还是改日再练吧。” 姜御依着她。 上前几步,在她旁边的锦垫上坐下,倒了杯茶给她,温柔的安慰:“不急,慢慢来。你身体底子差,从前用的又都是硬兵器,难免学起来会吃力些。不过软剑这东西,带在身上方便。” 凤妤飞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忽然想起第一次到这里时,男人说的那番话,她问道:“殿下当时叫我答应一个条件,说以后想好要什么我再还。殿下想好要什么了吗?” 第106章 见他 姜御琥珀般干净的眼眸望着她,唇角绽开了更大更好看的笑纹。许久,他点了点头:“想好了。” 凤妤飞有点儿意外,好奇的问:“要什么?” 说完,又有点后悔问他。 毕竟要想这么久的条件,估计代价会比较大,她顿了顿,又抢在姜御说出条件之前,补充道:“殿下提的条件若是有违伦理道义,那我可不答应。” 姜御“噗嗤”一声笑了。 瞧着她藏着算计的小眼神,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这丫头,有时候聪慧过人,有时候,心里想的全部都放到眼睛里了。想不叫人看清楚都难。 他故意用力点头:“好像是有点不太仗义。” 凤妤飞答得飞快:“那殿下就不用说了,还是换一个仗义点的吧。也不用着急,反正我就在这儿,也不会跑掉。殿下就好好想想,何时想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这明显是不想认了。 姜御也不揭穿她,还顺水推舟的点了点头:“姑娘说的对,本王的确是要再好好的想一想。万一这条件说出口,姑娘又答应了,本王想再换一个就难了。” 凤妤飞扯着唇干笑了两声。 她以后绝对不会再主动提这茬了。 在昱王府呆到午时,用过午膳,她才离开。 像往日一样步行着回府。 自从姜盛遇刺,又大白天的被孙乾等人闯进王府救走小武之后,京都城里的守卫就严了起来。 不出三五步,便能看到一队巡城侍卫。 大抵因此,城中近来风平浪静。 昱王府与铄王府仅一墙之隔,凤妤飞从昱王府回丞相府,要路过铄王府。平日里她都躲着,走另外一条路,这次,直接走了铄王府前。 从门口路过,她停住了脚步。 暖玉跟在她身后,见她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瞧一眼门上方悬着的“铄王府”三个国体鎏金大字,纳闷的问道:“小姐,你不会想去见铄王吧?” 暖玉也就见她停下,随口一问。 不想,凤妤飞竟然点了点头:“为什么不呢?” 有几件事,大概只有姜盛能给她答案。 上前几步到了门口。 侍卫见有人来,眉头一横,劈头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凤妤飞道:“苏沅芷。” 那侍卫闻言一怔。 不敢置信般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凤妤飞半晌,又问:“是丞相府苏大小姐?” 凤妤飞笑着点头,淡淡的道:“正是,可否有劳进门通传一声,我有事要求见你家殿下。” 想来是之前姜盛有过交待,那侍卫忙不迭的点了头:“苏小姐稍候,小的这就去禀报王爷。” 匆匆进府去了。 许久他才回来,面色不太怎么好看。 但是是带着玫丝歉意的开口:“对不住苏小姐,殿下不在房间,小人找遍府里也没见到殿下。” “可是出府去了?” “不曾。” 没出去,却又找不见了。 凤妤飞想了想:“你们殿下可说过不许我进府之类的话?” 侍卫赶紧摆手:“不曾。”。 凤妤飞提步往里走:“既不曾说,那我便进去了。” 第107章 争吵 侍卫愣了愣。 他是从别的地方调来铄王府的,虽不认得苏沅芷,但多多少少听府中老一点的人提起来苏沅芷,更知道苏沅芷是殿下的忌讳。 这会儿苏沅芷要进,他不知当不当拦。 凤妤飞可没犹豫。 就在侍卫怔松的功夫,已经走了进去。 侍卫见状,也就真的不拦了。 凤妤飞记性好,上次跟着姜御来了一次,就记住里面的布局。 径直往内院走。 路上遇到几个侍人,大抵都以为她是被放行进来的,都没拦她,反倒是让到路两侧,恭恭敬敬的见礼问好。 凤妤飞驾轻就熟的到了姜盛寝殿外。 与救人之事已经过去半个多月,院子里丝毫不见厮杀过的痕迹。被踩踏过的花草早已替换上了新的花卉,看不出曾经折断的模样,只是脚下有几块砖颜色亮一些,想来也是因为染了血,被换掉的。 正欲往里走,到门口,顿住了。 不同于外面,院里整整齐齐的站了许多人。瞧他们的打扮,不像是铄王府侍卫,倒像是宫里来的。 凤妤飞眼底闪过一抹意外。 门口守卫明明告诉她没找见铄王,可瞧这架势,不像是不在。 绕道去了寝殿后面。 刚靠近过来,便听到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越靠近,声音越明显。 凤妤飞瞧着四周无人,小心翼翼的走到贴前,将耳边贴了上去。 姜盛的暴怒中带着几分压抑克制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说过,我绝不会娶苏澧兰,你别再逼我了!” 回应他的,是“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 打得凤妤飞心头一阵。 除了皇帝,谁敢对姜盛动手? 凤妤飞想了想,自袖中取出匕首,小心的将窗纸画开一条缝,向里看了过去。 竟是皇后。 眸底闪过更深一层的疑惑,用力看了过去。 他们在另一间屋里,只能隔着一道门,模糊的看到两人,却看不清脸上表情。但皇后身上弥漫的怒气,便是隔着门窗,凤妤飞还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浑身好像在颤抖一般,打完姜盛,许久不曾开口。 姜盛也不说话,两人就那么僵持着。 是皇后身边大公公打破了僵尸,他上前虚笑着劝和:“娘娘您何必动这么大怒气,殿下不过是一时想不通,您慢慢跟殿下说,殿下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皇后在气头上,态度也不怎么好,闻言冷笑了声,带着不加掩饰的失望:“他若明白本宫苦心,又怎会说出方才那番话?” 大公公嘴角扯得高了些,依然赔着笑脸:“殿下用情至深,这不正是与娘娘心情相同的地方吗?娘娘无需动怒,殿下会懂您的。” 这句“心情相同”,很大程度上说到了皇后心上。 怒气明显降了很多。 甚至脸上多多少少的,有了一丝的心疼愧疚,上前扶着姜盛的脸,问道:“让母后瞧瞧,可是打疼你了?” 姜盛倒了没拒绝。。 只是在大公公拼命暗示下,语气变成了哀求:“母后,儿臣就求您这一次,以后无论何事,儿臣都听母后的。” 第108章 偷听 皇后伸出来抚他脸上指印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脸上表情明明灭灭,更大更汹涌的失望自眼底爆发出来,终是没有压抑住,猛的抽回手怒吼道:“你若不是我亲生儿子,你当我会管你吗?” 大公公吓得脸都白了,忙拦着皇后:“娘娘,娘娘哎,这话您怎么也说出来了?” 姜盛还是不服气,赌气般的喃喃自语:“难道做为您的儿子,我连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的资格,都没有吗?” “没有!”皇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喊出这句。 不知何进起,眼中泛起了猩红泪光,拧着脖颈,狠狠的盯着姜盛。那眼中的恨意,不但让窗外的凤妤飞,就连姜盛身体也是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 皇后好像积蓄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姜盛那句话问出时,全部爆发了出来。 近乎沙哑的嗓音道:“你是皇子,从你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你这辈子都不能也不该有喜欢之人。之前本宫由着你,是看你高兴,她又是丞相之女,对你将来登上帝位也算有所帮助。如今相来,本宫早该帮你了这桩心事。” 听出皇后言外之意,姜盛抢先道:“你别动她。” “不想我动她,你便老老实实的将苏澧兰娶了,若不然,我便叫她永远从京都消失。到时,你可别来怪母后心狠无情。” 姜盛一时竟无以反驳。 思衬良久,他退了一步,商量的语气带着几分乞求:“便是如此,儿臣听母亲的话娶了苏澧兰,可母亲可否答应儿臣,不叫她嫁给姜御?” 皇后拒绝的痛快:“不能!” 两人再次因为这个话题吵了起来。 凤妤飞在窗外听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皇后最终还是拂袖而去了。 大公公怎么劝怎么拦,都劝不住也拦不住。姜盛又好像在赌气,急得大公公又是叹气又是跺脚,追在皇后后面也离开了。 他们前脚出去,后脚姜盛就踢飞面前案台。 凤妤飞小心翼翼收起匕首,退到窗子面后的碎石小路上。 脸上尽是震惊。 正欲去前面,忽然背后响起一道声音:“苏小姐来了。” 凤妤飞面上一惊。 猛的扭过头,却见是个侍女打扮的人,正笑盈盈的望着她。见她也看过去,脸上笑容更大,走近过来行了一礼,道:“苏小姐您是过来看望殿下的吧?殿下每日都盼着您过来呢。” 凤妤飞:“……” 实在不记得眼前的是何人,只能报以微笑。 侍女见她不语,又主动打开了话匣子:“这几日殿下心情不太好,总爱发脾气,苏小姐您来了,殿下心情兴许就能好起来了。” 凤妤飞心说那可未必。 不想与她浪费时间,她道:“我去看看殿下。” 侍女飞快的点头,看上去很是高兴。 凤妤飞一头雾水。 绕去了前面。 姜盛正坐在踢翻了的桌案边发愣,见到凤妤飞进来,半晌没反应过来。。 许久,眼睛一亮,站起了身:“你……你怎么来了?” 第109章 道贺 侍女见她不语,又主动打开了话匣子:“这几日殿下心情不太好,总爱发脾气,苏小姐您来了,殿下心情兴许就能好起来了。” 凤妤飞心说那可未必。 不想与她浪费时间,她道:“我去看看殿下。” 侍女飞快的点头,看上去很是高兴。 凤妤飞一头雾水。 绕去了前面。 姜盛正坐在踢翻了的桌案边发愣,见到凤妤飞进来,半晌没反应过来。 许久,眼睛一亮,站起了身:“你……你怎么来了?” 许是太过意外,姜盛竟然激动的说话都有些卡壳。 下意识的想叫她坐,目光扫过地上打翻的桌子和茶杯时,脸上掠过一抹尴尬,嘴巴张了张,解释道:“方才……母后来过,我想与她……” 凤妤飞打断他:“我来恭喜殿下。” 姜盛表情僵在了脸上。 仿佛被击中心口,眼皮不自觉的磕了磕,眸子里那抹亮色,也随着眼帘闭上又睁开,徐徐黯了下来。 他问:“你说什么?” 凤妤飞道:“下月初七是殿下与妹妹大喜的日子,特意来向殿下道贺。” 说这话时,眸光不经意的扫过姜盛脸颊。 男人微肿的脸颊那个巴掌印异常明显,可想而知皇后用了多大的力气。想来是气极了他执意退婚娶她。 而且皇后那句“你要不是我亲生儿子……” 虽然在看到皇后待姜御和姜盛的态度后,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可听到他们说出来,心中却是另一种感受。虽然她暂时不知皇后为何将亲生儿子与妹妹的儿子换了养,可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之前听过一些流言,说宁越皇后的后位是“偷”来的,如果真是如此,姜御也是个苦命人。 没有母亲的疼爱,也失了父爱。 却在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长大,路之艰辛,可想而知。 姜盛脸上火辣辣的,自然也留意到了她的目光,难堪之余,不自觉的侧脸躲避。唇角掀开一抹诮讥,不再去看她:“是本王忘了,你如今是父皇钦定的昱王妃。” 凤妤飞弯唇一笑:“多谢殿下还记得。” 姜盛气得差点儿吐血。 忍了又忍,才忍住冲过去与争吵的冲动。 他是真的想不通,看不懂,也不知道为何再见面,那个曾经温婉懂事的姑娘,便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可怕的是,不知为何,他竟会觉得眼前的人莫名有些熟悉。 终是冷下脸,狠着心道:“你要只是来给本王道喜的,本王不差你一个,你走吧!” 凤妤飞唇角保持着上扬的弧度,闻言站在原地没动,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不徐不慢的道:“我来,除了向殿下道喜,还有一事。” 姜盛赌气般沉着脸不看她,嘴上却道:“何事?” 凤妤飞自袖中拿出那枚檀木珠,放在掌心中,递到他面前:“这个,我来还给你。” 苏澧兰说过,她在姜盛府中见过这个花纹,那姜盛对这个东西,应该会很熟悉。 至少,也会认得。。 果然,姜盛看到珠子时,眼底闪过一抹异样。 第110章 被吓 从铄王府出来,凤妤飞远远的看了前面的昱王府一眼,犹豫再三,还是没过去,扭身打算回丞相府。 走到巷子口,空无一人的街上忽然冒出一张鬼脸。 青面獠牙,满目狰狞。 凤妤飞正想檀木珠的事,猛不丁被吓得一个激灵。后退半步,手本能的摸向腰间那把软剑。 还没等把剑抽出来,腰间的手被人按住了。 猛的抬头,视线撞上了那张清隽和煦,还绽开着笑容的俊脸:“剑给你留在关键时候保命用的,不是随随便便一点小事就拿出来。” 凤妤飞一怔。 视线掠过男人肩膀,向后看去。 几步外,浮生拽下鬼脸面具,朝着她“嘿嘿”一笑:“苏小姐,好久不见啊。” 好久…… 他们明明昨天才见过! 浮生肯定不会主动来吓她,用手指头想想都知道是谁的主意。凤妤飞气得不想理他,绕过他就走。 姜御追上去拦她:“生气了?” 面前的路被拦住,凤妤飞不得不停下脚步,一脸无语的盯着眼前眉眼含笑的男人。想说几句狠话,可看他笑得那般真诚,火气都蹿到喉咙口了,又生生压了下去,送了他一个大白眼:“幼稚!” 多大人了,竟然扮鬼吓唬人。 亏得还是个王爷。 浮生见情况不妙,缩缩脖子,赶紧溜到了巷子外。 凉城双手环胸,立在墙边凉凉的对着他。 浮生心想,要是凉城能看到,这会儿肯定一脸不屑,特别鄙视他。下意识的解释:“又不是我愿意的,这不是爷让的嘛。” 凉城扭过头,没理他。 他讪讪的吧嗒嘴,看一眼奇丑无比的鬼脸面具,嫌恶的丢出去老远。 又扭过头去看他家王爷。 姜御整个人拦在凤妤飞面前,瞧着她被吓之后大有恼羞成怒的架势,心中想笑,又有点儿心虚,怕真吓到了她,将她若恼了。故意逗她:“杀人放火你都不怕,这种小鬼还能吓到你了?” 凤妤飞没好气:“鬼不可怕,怕是闲得扮鬼。” 能说这话,就说明没真的生气,姜御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笑意微敛,正色道:“我是想试试你的反应。” 大白天的,扮鬼总比扮刺客强。 凤妤飞也明白,在他说出那句“敛是给人保命”的时候,她就明白他的用意了。只是平白被吓了一跳,难免心里有火,眉梢一挑,讥诮道:“那我还要谢谢昱王殿下了?” 姜御见好就收:“倒也不必太客气,上次欠的桃酥补上就成。” 凤妤飞:“……” 简直是被他这副没脸没皮的模样给气笑了:“殿下府中缺这点吃食吗?” 姜御笑吟吟的瞧她,认认真真的说着没边没谱的话:“缺倒是不缺,但没有姑娘送的东西吃起来香甜。若是姑娘不想花钱,那要不姑娘亲自下厨,本王也不嫌弃。” 凤妤飞:“……” 真想送他一个“做梦吧”,可想起在铄王府中听到的皇后和姜盛的对话,她忽然又有些于心不忍。。 “好,我们去买。” 第111章 试探 马车就等在路边,一看便知是他提前备好的。 凤妤飞没戳破,弯腰钻了进去。 浮生驾车,凉城坐他旁边。 马车内,只有凤妤飞和姜御两个人。 等她坐稳,男人递过来一碗盅汤,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幽幽的道:“如今府上这帮人是越发不将本王当回事了,呶,这汤是他们特意叮嘱本王带给你的。趁热喝,别辜负他们一番好意。” 凤妤飞只觉得好笑。 明明就是他自己准备的,反倒推说府中人做的。就他府中人对他的忌惮程度,哪敢自作主张炖汤,还明目张胆让他带出来? 不过她也是见好就收的人,他一片苦心,她还是不辜负了。 接过来喝了个干净。 喝完,将盅碗放在小桌上,想了想,道:“有件事想问殿下,不知当不当讲。” 姜御意外:“从前倒不见你这般客气。” 凤妤飞:“那我说了?” 姜御颔首。 不知姜御对皇后的感情如何,也不知他对自己身世知不知晓,所以凤妤飞还是在心中斟酌了一番用词,才试探着问道:“殿下与皇后,似乎不是十分亲近?” 闻言,姜御脸上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也只是一瞬,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刚好马车转弯,攸起的车帘缝中映进一抹光亮,折射进男人眼底,掩盖住了原本的黯然失落,淡淡无波的声音道:“皇室自然比不得寻常百姓家,后宫事务繁多,母后平日打理后宫之事已然辛苦,我怎好再去添乱?” 一句添乱,不知含了多少年少时的期盼与无奈。 凤妤飞心下叹息。 进一步试探:“皇后对铄王,似乎比殿下更上心。” 姜御脸色瞬间泛白。 好像深藏心底的那些不堪忽然被揭开,赤裸裸的暴露在她面前。他刻意伪装出的那些轻快和不在意,在刹那间变得不值一提。哪怕类似的话在第一次见面时她便提过,可那时与现在又分明是两个心情。 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是哑口无言。 凤妤飞已然明白。 姜御显然并不知道自己身份被调换的事,而且看他的模样,分明对皇后还有期待,对那份根本不可能得到的母爱还有希冀。 心中不由得又添几分同情。 同情的同时,唇角勾起一抹自嘲,自己大仇未报竟还有心思同情旁人。想归想,终是对着他绽开笑颜,故意带着几分挑衅与他说话:“堂堂昱王殿下,皇室嫡子,也会在意被父母冷落吗?” 调笑的语气,瞬间打破了僵持。 姜御凉凉的瞧她一眼,明明看上去没好气,语气却听不出丝毫怨由:“你今日是存心要本王难堪?” 凤妤飞忙摆手:“别冤枉我。” 瞧他心情好转,凤妤飞才松了口气。 不知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亦是别的什么原因,对姜御,她竟然多了一些怜惜,不忍将真相告诉他。 否则,挑拨让他们兄弟阋墙,让他们内讧,她岂不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到底不是心狠之人。 第112章 吃醋 一路无语,到了玉锦街。 点心铺子前,仍然排着长长的队伍,这阵势,好像从早到晚不会断一样。 凤妤飞和姜御一前一后站在队伍中。 不知何时起,阴云涌来遮住了阳光,绵密细雨说下就下。虽说雨不大,可站在雨中也不舒服,那些没带伞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 凤妤飞也想走,扭头的功夫,头顶撑开一把油纸伞。 淡雅的图案,倒是符合男人气质。 她诧异的看他,他回她一个俊朗笑容:“听府中人说,今日有雨,出门时便叫他们带了伞。” 凤妤飞揶揄:“殿下真周到。” 姜御脸不红心不跳的回:“姑娘过奖。” 扭过头,凤妤飞忍不住想翻个白眼,可转念一想,又笑了。下雨浇走了很多人,这次他们没等多久,就买上了点心。 付钱时,掌柜问道:“姑娘可是上次来没买到?” 凤妤飞意外:“你记得?” 掌柜笑着应声:“像姑娘与公子这样出众的人,莫说小可,便是其他人,定也瞧一眼便记到心里去。”说着,又拿出一包递给她:“多谢姑娘这些日子照顾小店生意,这是小店新品,姑娘尝一尝。” 凤妤飞欲拒绝,掌柜又快言快语的道:“姑娘与公子郎才女貌,定能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这次没轮到凤妤飞再开口,姜御道:“谢掌柜吉言。” 伸手越过凤妤飞,径直接过掌柜手中点心:“待与夫人成婚之日,定会差人给掌柜送喜饼来。” 掌柜受宠若惊:“那就静候公子的好日子了。” 姜御没再回他的话,只笑笑,将点心放到凤妤飞手上。一手撑着伞,一手揽着凤妤飞腰身,往来时路走。 凤妤飞挣扎,他道:“伞小。” 伞的确很小,小到两人只有紧紧挤在一起,才不会淋湿鬓发。凤妤飞禁不住怀疑他是故意拿了这么小一把伞。 不远处,姜盛双目猩红的看着这一切。 连衣服湿透都不曾察觉。 她出铄王府,他就追了出来,看到的,便是他叫人扮鬼吓她。可她非但不恼,还一路有说有笑的陪着他来买点心。 与他在同一把伞下避雨。 与他相依相偎。 便是他们感情最浓厚时,她也不曾让他这般接近! 心没来由的疼了起来,连喘息都不敢用力,生怕吸进身体里的不是空气,而是根根牛毛细针,刺得他胸中千疮百孔,疼得无以复加。 雨渐渐大了起来。 侍卫送来雨伞,被他连人带东西一脚踹飞:“滚。” 看着姜御与凤妤飞一步步消失在雨幕中,他眼底的嫉妒如燎原之火蔓延开来,片刻燃尽,只剩下一片冰冷与焦黑。 唇瓣轻启,发狠的道:“是你背叛了本王,那便不要怪本王无情了!” 愤然转身离开。 凤妤飞到丞相府时,雨已经停了。 欲起身下车,姜御拽住她的手。 她眼底闪过一抹意外,扭头看他,唇角带着一丝笑意问:“又怎么了?”。 姜御嘴角也向上弯了弯,平淡的语气带着认真:“你是父皇钦定的昱王妃,以后,别往他那儿去了。” 第113章 交涉 接下来的十多天,宫里在忙着筹备铄王与苏澧兰的婚事。丞相府也跟着忙了起来,且不说准备嫁妆,光是迎来送往便颇费心神。 凤妤飞也没闲着。 她暂时没向姜御吐露身世之谜,却在暗中查访与当年相关的人和事。 事关重大,她空口白牙说出来怕是连姜御都不见得相信。 隐匿多时的暗线也被重新利用起来。 孙乾因为友铄王府时伤了她,心怀愧疚,在她重新找上门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与真诚。 调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来帮凤妤飞查当年的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 虽说事隔二十年,当年经历的那件事的人几乎全部被灭口,杀光洗净,连埋骨何处都无从找起。但百密终有一疏,到底是被他们找到了证据。 大婚前一日,凤妤飞进宫见了皇后。 皇后一身凤袍高高在上的坐在凤位上,瞧她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屑与矜傲。没有叫她平身,不紧不慢的语调道:“你若是因盛儿来求本宫,那便不必说了。盛儿与苏澧兰的婚事是本宫定的,谁都改变不了。” 凤妤飞勾唇一笑。 不管她有没有叫她平身,都站了起来。 肆意的态度,让皇后身边的大公公露出不悦,斥声道:“娘娘还没叫你起身呢。” 换作别家姑娘,怕是他这一呵斥,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再次跪下去了。她却不然。面上没有一丝惧色,笑容大方得体:“行礼参拜是表达敬意,身为子民,对娘娘的敬意自然是在心中。那既然在心里,站与跪又有何区别?” 这话倒是把大公公给问住了。 抿了抿嘴巴没说出话来。 她话都这么说了,皇后也不好因此怪罪,轻嗤了声“巧言善辩”,便没再揪着不放。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姿态道:“说吧,何事求见本宫?” 凤妤飞没直接回答皇后的话。 反而是抬起眼眸,瞧了瞧侍候在四周的宫人侍从们。 意味不言自明。 皇后眼底生出几分异色,有不解,更多的是轻慢与不屑,对凤妤飞的态度十分不满。雍容华贵的脸上带了几分薄怒,道:“敢向本宫提条件,你胆子不小!” 凤妤飞依旧笑得坦然:“臣女是为娘娘着想。” 闻言,皇后更怒。心头蓦然生出的被威胁的感觉,让她直觉权势受到了挑衅。眸光一凛,道:“好一个为本宫着想,倒不知你是如何为本宫想的。” 凤妤飞道:“娘娘若不怕麻烦,便叫他们留下好了。” 从衣袖中拿出一方锦帕,伸手,远远的递向皇后的方向:“娘娘不妨看看这是什么。” 皇后一个眼神,大公公走过来,将锦帕接了过去。 试过毒,才呈到皇后面前。 待皇后看到锦帕一角绣着的鸢尾花时,瞳仁骤然一缩,几乎掩饰不住眼底的慌乱,猛一摆手:“都给本宫退下。” 大公公迟疑,被她厉声喝退。。 攥着锦帕的手仿佛恨不能将它攥碎一样,指节寸寸泛白,自凤椅起身,她一步步走到凤妤飞面前:“这东西,你从何而来?” 第114章 叫屈 凤妤飞脸上保持着得体又从容的笑,回道:“娘娘的故人送的。” 送的? 皇后才不相信这条锦帕会无缘无故跑到她手上,眸底闪过狠戾之色,压下心中疯狂往外冒的念头,沉声问:“你都知道什么?” 凤妤飞回:“娘娘当年做了什么,臣女就知道什么。” 风轻云淡的模样,叫皇后面色一沉再沉。 可皇后终究是皇后。 执掌后宫多年,城府之深,手段之狠,自然不是凤妤飞三言两语便能唬住的。眉间掠过一抹狠意,将锦帕往凤妤飞面前一丢,转身边往回走,边道:“自打进了这深宫高墙,本宫便无故人了。你走吧,明日是盛儿大婚的日子,本宫不想横生枝节,再添杀戮。” 警告之意,不言自明。 凤妤飞并无惊惧之色,笑笑,目光自然的扫过落在脚边的锦帕,温和平静的面容说着毫不退让的话:“娘娘想好了,我若走出这正德宫,娘娘调换两位皇子身份之事,可就再也瞒不住了。” 皇后闻言,猛的转过头来。 画着精致妆容的眼底,掀起滔天怒火,杀机四起:“你敢威胁本宫?” 凤妤飞承认的理所当然:“是。” 别人做这种事儿,好歹还装一装,她倒坦诚。 坦诚的让人牙根痒痒。 明明是一副温婉娴静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忍不住想撕了她脸上的笑。双眸淬了毒一般,狠声道:“你就不怕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凤妤飞道:“我以为娘娘是聪明人。” 她敢一个人进宫,自然是有了全身而退的法子。 能执掌后宫多年,皇后自然不傻。 看她不卑不亢,不慌不忙,自然也想得到,她来之前一定有所准备。若她一时冲动杀了她,怕是后患无穷。 眨眼间,笑容取代了怒火。 杀气散去,她重新走回凤妤飞面前,笑吟吟的道:“明日盛儿成婚,再过两个月,便是你与御儿大婚的日子。这些年来,御儿一直视本宫为生母,对本宫敬爱有加。本宫虽有私心,总算起来也未曾亏待过他。将来你嫁进昱王府,本宫同样不会亏待于你。倒不如让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过去,将来,好好做一家人。” 凤妤飞在她眼中,看到了当年的姜盛。 那副为达到目的而伪装出来的笑容,不可以谓不真诚。 她报以笑脸:“好啊。” 答应的如此痛快,倒让皇后感到意外。 微微一怔,笑意复又大了几分:“这才像一家人。” 凤妤飞顺着她说:“既是一家人,还请皇后答应我一个条件。” 皇后自然知道她不会冒着丢掉小命的风险白跑一趟,压着怒火杀气,笑着道:“说来给本宫听听。” 凤妤飞道:“娘娘身为母亲,对二殿下的关心可是少了些?” 原是为他来叫屈来了。 皇后心底不屑,嘴上却是应了下来:“是本宫大意了,以后会多上心他那边。” 凤妤飞满意的点头:“还有一事。”。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道:“该是二殿下的,铄王不能抢。” 第115章 知情 将来你嫁进昱王府,本宫同样不会亏待于你。倒不如让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过去,将来,好好做一家人。” 凤妤飞在她眼中,看到了当年的姜盛。 那副为达到目的而伪装出来的笑容,不可以谓不真诚。 她报以笑脸:“好啊。” 答应的如此痛快,倒让皇后感到意外。 微微一怔,笑意复又大了几分:“这才像一家人。” 凤妤飞顺着她说:“既是一家人,还请皇后答应我一个条件。” 皇后自然知道她不会冒着丢掉小命的风险白跑一趟,压着怒火杀气,笑着道:“说来给本宫听听。” 凤妤飞道:“娘娘身为母亲,对二殿下的关心可是少了些?” 原是为他来叫屈来了。 皇后心底不屑,嘴上却是应了下来:“是本宫大意了,以后会多上心他那边。” 凤妤飞满意的点头:“还有一事。”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道:“该是二殿下的,铄王不能抢。” 第115章知情 从皇宫出来,凉城闷闷的跟在凤妤飞身后,一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欲言又止的模样。 凤妤飞极少见他这样。 不由得停下脚步,问道:“你想说什么。” 凉城踌躇片刻,道:“殿下的身世,姑娘不打算告诉殿下吗?” 这话把凤妤飞问住了。 她知凉城耳力好,也知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她查到的事,说过的话,都瞒不过他。她知他忠心,也没有刻意隐瞒。 只是听他忽然开口,略感诧异。 不答反问:“你觉得,告诉他好,还是不告诉他好?” 凉城道:“属下以为,殿下若是知道真相,或许会好些。” 这个好,说的是心情。 他虽然眼睛看不到,可自小跟在姜御身边,还是能感受到姜御每次被冷落,又看到姜盛被父母宠爱时暗自难过的情景。 心底里觉得,若姜御知道那并非他的亲生母亲,或许能释然一些。 凤妤飞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你觉得,我现在应当去告诉他?” 凉城如实的道:“属下以为,姑娘在得知真相时,就会告诉殿下。”他没说话,那日从铄王府出来,她答应殿下一同前往玉锦街,他以为她是为了告诉他真相。 不想一路都没说。 甚直过了这么久,她都不曾开口。 凤妤飞看出他的心思,唇角微微一勾,不知是自嘲,亦是作解释:“当日我的确想说,只是空口白牙,便是说了,他也信了,又能如何?” 替换皇子,何种大事? 岂是她嘴巴一张一合,别人就能信的? 凉城自知冒失,单膝跪地请罪道:“是属下误会姑娘了,请姑娘赐罪。” 凤妤飞叫他起来,问道:“如今我有证据了,且向皇后说了此事,你觉得我此时再去向他说,时机可好?” 凉城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躲在暗处听得清清楚楚,她是要皇后对自家殿下好一些,还要皇后保证不让铄王抢皇位。。 这种条件,换作谁,怕是都不敢向皇后提。 第116章 胆大 不知为何,撞上他眼神的一刹那,凤妤飞心猛的一沉。好像撞到什么尖坚硬锐的东西,忽然就疼了起来。 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只是应道:“嗯。” 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男人听了她的话,笑意更浓,扭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佛像,平直无澜的声音像是在跟佛像道别:“我们出去说吧。” 凤妤飞忽然有种感觉,他好像知道了。 默然无语,退出了佛堂。 男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刚到院子里,男人长臂忽然伸来。凤妤飞来不及反应,被大力拉扯下,身体失衡,肩头撞上了男人结实的胸膛。 本能的想要挣扎,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怕她拒绝,说完他又补充:“就一会儿。” 低幽沉闷的嗓音似乎还带着乞求。 凤妤飞抬在半空中的手顿住了。 从见他第一面开始,她见过他很多种表情。或狡猾腹黑,或胸有成竹,或温润和煦,无论哪一面,都是春风得意的模样。哪怕那日她得知他的身世,试探着问他,他表现出的,也只是无意间流露出的失落。 如今,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那份难过。 不加掩饰的难过。 凤妤飞僵直着身体任由他抱着,有些无所适从,双手还保持着张开的动作。 小声问:“你都知道了?” 男人闷闷的回:“嗯。” 随后,不知是怕她误会凉城通风报信,还是什么,又着急的解释:“你去见母后时,我就在殿外。” 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凤妤飞带兵打仗还行,可轮到这种事情上,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举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缓缓的,慢慢的,环住了他的腰身。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他。 男人浑身一震。 手臂骤然收紧,力气大的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样。凤妤飞只觉得呼吸变得困难,浑身骨头都在抗议。 许久,许久…… 久到凤妤飞感到一阵阵窒息时,男人才松了几分力道,贴在她的耳畔,用极轻微的声音道:“谢谢。” 他以为她一心只想复仇。 没想到,她会跑到宫中找他的母后谈条件。会去要挟他的母后,让她尽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会为了他的前程涉险。 在他的母后起杀意时,连他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松开她几手,擎着她的双肩,幽幽的望着她:“你一声不吭的跑去宫里,你可知道若是母后想动你,莫说凉城,便是本王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 如果拼尽性命也保不下她,他宁可拖着他们陪她一起死。 凤妤飞笑容生动:“这不是没事吗?” 若不是有万全之策,她怎么可能这么冲动就跑进宫去?毕竟她这条命,不单单是为了自己,她大仇尚未得报,死不得。 男人轻声:“胆子真大。”。 话音落下,不等凤妤飞回应,男人忽然俯下身来,攫住了她的唇。 第117章 加约 眼中的俊脸忽然放大,凤妤飞愣愣的忘了反应。 待到姜御主动松开她,她才觉得胸闷气短,头重脚轻,身体失重。撑着他手臂,才堪堪站稳。 又羞又恼:“你……” 话没说出来,被他截断:“你是父亲钦定的昱王妃,本王即将明媒正娶的妻子,让本王亲一下有何不可?” 凤妤飞不留情面的提醒:“殿下别忘了约法三章。” “哦。”姜御瞧着她绯红的脸颊,装模作样的想了半晌,若有所思的道:“本王没记得里面有一条是不能亲你。” 凤妤飞:“……” 看来是她想多了,不是亲儿子这件事对他没多大影响。 亏得她不知死活的跑去宫里找皇后。 用力推开她,后退两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不冷不热的道:“殿下这般无耻,就不怕被人瞧见?” 姜御像是听到好笑的话。 笑容重回到脸上,头微微一偏,含笑的眸睨着她的眼眸:“这里是昱王府,就算他们看到,又敢说什么?” 说着,眼睛还往远处瞟了瞟。 守在不远处的浮生赶紧把目光转到了另一侧,虽然没听到他们两人说什么,但莫名觉得脊背一凉,好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凤妤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什么人都没看到,于是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与他争不出结果,打定主意再在契文上加一条约定的同时,识时务的换了话题:“以后,你打算如何?” 这个以后,便是在他清楚自己的身世之后。 姜御淡淡一笑:“你希望呢?” 感动归感动,可他知道她不傻。去皇宫威胁皇后这种有一千条命都可能不够用的事儿,她自然不可能单单是为了他。 凤妤飞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拐弯抹角:“若我说希望殿下夺太子之位呢?” 姜御道:“还以为姑娘是想当皇后。” 凤妤飞应得痛快:“也未尝不可。” 姜御意外她的回答。 明亮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当即说道:“那便在契文中再加一条,若有一天本王得了天下,你便做本王的皇后。” 凤妤飞失笑:“殿下就不怕我红颜祸国。” 明知道她是来复仇的,竟然还想着让她当他的皇后。他要不是哄着她玩儿,怕就是被刺激傻了。 不甚在意的回摆摆手:“殿下开心就好。” 停顿了片刻,下决心般的问道:“都到这一步了,殿下现在可否告诉我,到底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唯一觉得正确的,是姜御从开始便知醒来的人是她。 可他如何得知? 姜御琥珀般的眸底染着一层星碎光晕,笑吟吟的凝望着她:“姑娘这般坚持,一定要问个缘由出来?” 凤妤飞点头:“还请殿下如实相告。” 姜御垂下眼帘,不知所想,就在凤妤飞以为他不想回答时,他忽然道:“我若告诉姑娘是我设法让姑娘借尸还魂,姑娘可信?” 借尸还魂?? 凤妤飞眉心微蹙:“以何为引,又如何渡魂?” 第118章 契合 借尸还魂必然要有信物在她死后,将她的魂魄招来,再设法让她的魂魄进入到苏沅芷身体中。 蓦然想到那颗檀香珠。 自上次去问了姜御,她便一直将它带在身上。 念及此,飞快的拿出来,递到姜御面前,问道:“这枚珠子,是你的?” 姜御接了过来。 指腹触摸着珠子表面繁冗的花纹,看到里面隐隐泛出的红光时,他脸上绽出更大的笑容,又将珠子递还给她:“这珠子有安魂之效,姑娘留着吧。” 凤妤飞坚持着问:“是你的?” 姜御颔首:“算是吧。” 凤妤飞若有所思。 难怪她拿这珠子问姜盛时,姜盛脸色那么难看,莫非姜盛见过这珠子?还有,苏澧兰说在姜盛府中见过珠子上面的花纹,那又是什么? “这颗檀香珠并非我生前之物,用它来招魂怕是行不通,所以殿下还用了什么方法?” 这次姜御摇头了:“姑娘问的本王已经答了,至于其它,对姑娘来说并不重要。姑娘只要知道,本王对你没有恶意便好。” 他对她,的确是没有恶意。 凤妤飞道:“所以殿下要找的人,从来都不是苏沅芷?” 姜御含笑点头。 凤妤飞好像明白了:“要我借苏沅芷的身体复活,是因姜盛喜欢她,而我偏偏恨不能要姜盛死?” 姜盛喜欢苏沅芷,所以他要她在苏沅芷身上活过来。 用苏沅芷手里的刀,要姜盛的命。 这不是借刀杀人,这比杀人诛心还要狠上千百倍。 姜御看出她的想法,无奈笑笑:“本王想要他的命多的是法子,何必绕这么多弯子?告诉你实情也罢。你与苏沅芷八字契合,唯有她能让你的魂魄得以重生。也唯有你,能让她重新活过来。” 闻言,凤妤飞蓦然一惊。 “你的意思,若非我在她身上复活,那么活过来的人……应该是苏沅芷?” 犹记得她身死之时姜盛说的那句“唯有你死,她才能活”,是这个意思?可那时她与苏沅芷并无交集,又如何能左右得了苏沅芷的死活? 姜御摇头:“苏沅芷重病多年,便是没有你,她也不能活。” 这句话的真假,凤妤飞无从分辨。 因为真正的苏沅芷已经死了,没有人能来回答这个问题了。 姜御见她垂着眼帘,一时猜不出她心中所想,也不想她被苏沅芷所影响,柔声道:“膳房新做了道菜,可要尝尝?” 多想无益,凤妤飞自然也不会为难自己。 摇了摇头:“不了,我还要去见个人,先走了。” 姜御抬眼看看前方,眼中有疑惑:“你没叫凉城跟着?” 凤妤飞这才记起来之前,她叫凉城回去了,不在意的笑笑:“宁越皇城,天子脚下,你担心什么?” 他担心的,自然是那些与天子有关的人。 不容置喙的语气道:“去哪儿,本王送你过去。”怕她回绝,说完又补充:“你大可放心,本王只是跟着,不问你做什么,也不问你与何人见面。”。 出府时,遇到了皇后。 第119章 证人 三人六目相对,每个人眼中都是一出戏。 凤妤飞垂着眼帘,没事人儿一样对着她福身行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姜御也欠身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脸上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凉,手对着两人虚虚一扶:“都平身吧。” 姜御道:“谢母后。” 凤妤飞道:“谢皇后。” 各自站直了身子。 皇后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日里温暖许多:“见着你们二人感情如此好,本宫甚感欣慰。” 招手唤来侍女,道:“御儿喜甜,母后亲手做了些点心,给你尝尝。” 姜御心中明明没了喜悦,却还是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道:“母亲平日主理六宫之事已经够忙了,儿臣怎好再给母后添乱?” “不乱,是母后该做的。” 说这句时,她目光在凤妤飞脸上转了一圈儿。 凤妤飞绷着脸,看不出情绪。 等母子两人口不对心的寒暄完,凤妤飞道:“皇后娘娘,臣女就不打扰娘娘与二殿下叙母子之情了,臣女告退。” 行完礼,便提步离开。 皇后没说走,姜御只能陪着她,由着凤妤飞自己离开了昱王府。 凤妤飞去了药铺。 在药铺后院房间,她见到了钟御医。 上前几步,在钟御医面前坐下来,拿出给皇后看的那条锦帕递还给他:“这次的事,多谢钟大人帮忙了。” 钟御医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只是在锦帕自凤妤飞指间垂下来,露出那条黄色鸢尾花时,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接过锦帕,他道:“当年未能救回慕娘娘,是老夫毕生憾事。娘娘临终托付,叫老夫照看小皇子,老夫也算是做到了。此事之后,老夫怕是不能再回宫了,殿下的事,以后就拜托姑娘了。” 凤妤飞点头:“应该的。” 当年,皇后与妹妹一同进宫,待遇却大相径庭。妹妹独得恩宠,姐姐心生嫉妒,在得知妹妹怀孕后,先是设计怀上了皇帝的孩子,又设计妹妹小产。 谁知,妹妹死前诞下一子。 担心嫡子夺宠,服药催产,在妹妹产子当日,也诞下一名男婴。 她知皇帝对妹妹的喜爱,苟同御医调换了两个孩子,又主动担起扶养妹妹孩子的责任。一边让亲生儿子享受着皇帝的偏爱,一边,顺理成章的得到了皇后之位。 而当年那些经历过这些事的人,都被灭口了。 活着的人只有钟御医一个。 凤妤飞能查到他,其实也算是个意外。 如果不是姜御告诉过她,钟御医是他的人,她大概也不会那么容易查到钟御医头上来。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吧。 姜御让她活了过来,她报自己的仇,顺便帮姜御谋个皇位。 将来各有所得,两不相欠。 挺好。 从药铺出来,她打算回丞相府。 明日便苏澧兰成亲的日子,她这个当姐姐的,要表示表示才行。。 从一个无人的巷口路过,忽觉得身后多了一双眼睛。她站住脚步,不慌不忙的道:“出来吧!” 第120章 埋伏 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明日就要大婚的姜盛。 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人,看身板便知个个都是练家子出身。那几人站在原地没动,姜盛一步走近过来。 凤妤飞注意到他眼中,已浑然不见昔日温柔。 心头蹿上不祥的预感。 姜盛这个时候过来,还带了帮手,肯定来者不善。 下意识的将手放到了腰间软剑上。 指尖才碰到剑柄,忽然想起姜御不久前跟她说过的话,这把剑藏在身上,是备着关键时候保命的,而不是随随便便就亮出来的。 思及此,她手又拿来了。 唇瓣扬起一抹笑容,对着姜盛福了福身:“原来是铄王殿下,臣女有礼了。” 姜盛在离开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淬着冰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往上扯了扯,道:“好一个铄王殿下,芷儿,你可记得你从前是如何喊本王的吗?” 凤妤飞笑意不减:“古话说,人只有向前看,才能行得更远。明日便是铄王殿下大婚的日子,从前的事,铄王殿下又何需一直挂在心上?” 姜盛扯着唇角,似笑非笑,语气却是少有的凌厉:“好一句人要往前看,却不知,是哪位古人说的?” 是哪个古人说的? 问的好。 凤妤飞也不知道,她就随口胡诌而已。 总不能再编个名字出来,她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铄王殿下大婚在即,想来必定繁忙,就不在这里耽搁殿下,告退。” 说完,绕过他便要离开。 姜盛怎肯放过她? 伸手来抓她的手臂。 凤妤飞闪身躲过。 姜盛意外她的身手如此灵活敏捷,不敢置信般的道:“你会功夫?” 从前的苏沅芷,可不懂得这些。 凤妤飞冷笑:“若不然呢?等着像铄王殿下这样的人来抓,半无还击自保之力都没有?” 言辞间,女子脸上笑容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烈焰般迸发而来的冰冷恨意。 这恨意,连姜盛都吓了一跳。 他实在想不出苏沅芷为什么恨他,甚至,他觉得应该恨的人不是苏沅芷,而是他!他心机费尽九死一生,才换来她醒来的机会,她凭什么恨他? 哪怕他与凤妤飞许下婚约,也不过是为了刺探军情不得不为的权宜之计罢了。 连续过了几招,竟然没能奈何凤妤飞, 震撼这短短数月苏沅芷变化之余,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 他知姜御一直派人保护苏沅芷,这也这么久以来他迟迟找不到机会下手的原因,今日好不容易让他逮到她身边没人的机会,绝无可能失手! 再拖下去担心有人赶来救援,姜盛退后一步,大声道:“拿下。” 三四个人一起上,凤妤飞自然敌不过。 哪怕最后还是出了剑,依然无法与之抗衡,最终被一掌打中脖颈,沉沉的昏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满目鲜红。 恍惚中,竟觉得这场景格外的熟悉。。 门外,有锣鼓吹吹打打的声音响起来…… 第121章 喜堂 待她定了定神,终于明白为什么熟悉了。 这不是新房的布置吗? 桌上点着红烛,摆着合卺酒用的杯子。屋里张灯结彩,每一处都挂满了喜庆的红绸,窗子上贴着大红喜字,就连她坐着的床榻上,都挂上了红花。 没猜错的话,这房间,是姜盛成亲用的吧? 他竟将她关到这里。 想起身,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也换上了成亲的喜服。 大红的颜色异常刺眼。 这一动,脖子断了般的疼,可见打她的那个人也是下了死手的。闭上眼,好好回想了下他的模样。 等她逃出这里,这一掌她是一定要劈回来的。 不但要劈回来,还要双倍三倍五倍的劈回来,要让他知道,敢打她的下场绝不可能好。 当今之计,是先逃出去。 她身上没有束缚,起身去开门窗试了试。 门从外面锁了。 窗子同样打不开。 她趴在窗前,向外面看去。四周黑漆漆的,应当是晚上。只是不知阴天还是还是窗缝太小,看不到星星月亮,她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无法判断准备时间。只是外面已经有打鼓的声音,应该是快到迎亲的时辰了。 正想着,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她心中一惊,迅速躺会到榻上装睡。 门开了,身穿大红喜服,头顶金冠的姜盛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打扮的人。 进门后,他径自走到榻前,倾身而下,手扶着她的脸颊,轻声道:“本王不管你如今心在何处,都要你乖乖嫁于本王。你且好好睡着,待本王回来,便与你圆房。到时,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会是本王的女人。” 指腹自脸颊划过,凤妤飞极力压抑着身上恶寒,才没睁开眼。 好在姜盛要去丞相府迎亲,时间不多,说完便将手拿开了。转身吩咐丫鬟:“你们两个看好了她,出了差错,都给本王提着脑袋来见。” 两人吓得脸都变色了。 连连点头应是。 听着脚步声往外走,凤妤飞刚想松口气,忽闻脚步声又转了回来。 她立时闭紧了眼睛,继续装睡。 姜盛到榻边,幽深看不见底的漆黑眼眸在她脸上盯了半晌,道:“不知你此时听不听得到,若是能听到,那便记好了,乖乖等着本王回来。实话告诉你,你便是逃出了这间房,也绝可能离开铄王府。到人被人发现你穿着喜服在本王府中,怕是连累的不只丞相府。就是你如今心心念念的姜御,也会沦为全天下人的笑柄!” 说完狠话,扬长而去。 凤妤飞心中冷笑,放狠话谁不会呀? 待关门声响过,她眼睛睁开一条缝,慢慢打量着屋里的情况。 两个丫鬟倒是小心翼翼,可能是以为她没真的在睡,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守着,竟也没有一个人往这边看。 她轻手轻脚的起身下床。 绕到了那两个丫鬟身后。。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忽然觉得不对,朝床榻这边看了过来。当她看到空了的床榻时,吃惊之余大声喊道:“不好了!” 第122章 默契 话音未落,凤妤飞提步上前,一掌劈在她后颈上。 丫鬟软软的栽了下去。 另一丫鬟看到了,先是一惊,反应过来就要往外跑去喊人。凤妤飞夺步上前,同样的方法放倒了她。 这时,守在外面的人听到声音,过来敲门:“出什么事了?” 凤妤飞一个激灵。 走到门前,定了定心神,道:“没事了。” 外面的人不知信了还是没信,总归没再敲门,只不耐烦的呵斥:“没事瞎喊什么?” 凤妤飞没再回话。 听脚步声,那人又退回去了。 她松了口气。 动作麻利的将两个丫鬟拖到了屋内,脱下一个丫鬟的衣服,又脱下喜服给她套上,自己穿上了丫鬟那身衣服。 将丫鬟扶到榻上。 想了想,又将丫鬟扶坐起来。 丫鬟一个人坐不住,她又将地上那个也拖起来,让两人相互靠在一起。然后拿起旁边放着的红盖头,盖在了穿喜服的丫鬟头上。 做完这些,她理理头发,开门走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侍卫不认得她,见有人出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才道:“殿下叫你们守在里面,出来做什么?” 凤妤飞笑笑,道:“帮姑娘拿些东西。” 侍卫狐疑:“拿什么?” 凤妤飞不慌不忙,只是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支支吾吾的道:“是……女儿家用的东西,大人就别问了。” 侍卫哪肯? 眉毛一横,厉声道:“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出来。” 凤妤飞这才下决心般的凑近他,小声地道:“姑娘来月事了,叫奴婢去拿月事带,还望大人通融通融。” 侍卫面上一僵。 凤妤飞退回半步,见他表情极不自然的闪了闪。 这等事情,他自然不好拦着,可他又担心出什么问题,探头向屋子里张望。瞧见床榻上坐着的两人,他才放下心来,沉声道:“速去速回。” 凤妤飞欠欠身:“谢大人。” 不慌不忙的向前走了。 铄王大婚,府中来来往往的人多,凤妤飞一身丫鬟装扮,没有人注意她。只不过,她绕了一大圈,王府守卫却是森严,她出不去。 再拖下去,就快到姜盛迎亲回来的时辰了。 刚好一队下人端着点心路过,瞧着像是去前厅送吃食。凤妤飞眸光一闪,快走几步跟到了队伍末尾。 随着他们进了前厅。 在门外,她停住了脚步。 皇子大婚,能前来观礼的多是朝中重臣,不乏有人认识她。 她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向里面看了过去。 观礼宾客已到大半,少数几人落座,大多都还站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寒暄。在众人之间,凤妤飞一眼便认出了姜御。 好像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感应般,几乎是同时,姜御也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男人目光先是一滞,继而涌出巨大的惊喜。 撇开众人朝她大步走了过来。 这里人太多,凤妤飞清楚这不是见面的地方,给他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前厅,往后院无人处走。。 姜御避开众人视线,赶了过来。 第123章 脱险 两人见面,姜御一句话都没说,上前一个用力将她抱进怀中。 力道大的仿佛要她将揉进骨子里。 凤妤飞吃痛,用力推他:“你轻点儿。” 男人仿佛根本听不到她的话,直到她只觉得胸口都快透不快气时,才终于松了力道,揪着她上上下下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凤妤飞温暖之余,又颇有几分无语,道:“我没事。” 男人没理会她的话,坚持拽着她的打量了好几圈儿,没见有明伤,才算信了她的话。松口气,问道:“他没将你怎样吧?” 昨日送走皇后,他越想越不对。 紧赶慢赶的去追她,却没有追上。 到相府找到凉城一问,她压根没回丞相府。 他放心不下,带人在她回府的路上寻了许久。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在距离丞相府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他送她的那把软剑。 这才意识到她真的出事了。 女儿家失踪非同小可,哪怕只是短短几个时辰,传出去,也会让她声名尽失。无论是他亦是苏相,都不敢声张,只能暗中寻找。 他不是没怀疑姜盛劫走了她。 铄王府守卫森严,想不动声色的在这里找人并非易事。他这次过来,明着是观礼,其实是想借着过礼之时无人注意,找一找凤妤飞。 不想她自己出来了。 凤妤飞摇头。 原本的担心在见到姜御后,竟被莫名的抚平了,也不瞒他,笑着道:“他可能是想拜堂之后再将我怎样,还没来得及。” 姜御闻言俊脸一沉:“你还笑得出来?” 凤妤飞眼睛亮得出奇,笑容愈发明显:“有殿下在,自会保护我,我有何笑不出的?” 一席话,竟让姜御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有他在所以她不担心,因为她相信他足以保护她。 很好。 垂眸瞧着她。 姜盛叫人给她穿上喜服进,也是上了妆的。此时,若是醒来她顾上照一照镜子,一定能发现自己双唇红艳欲滴。 姜御喉咙滚了滚。 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低头亲了上去。 凤妤飞浑身一僵。 本能的推他,飞快的撤回半步。 还是晚了,唇红沾上了他的嘴角。 凤妤飞又想起之前在昱王府时的情景,脸上烧的厉害,不敢去瞧的眼睛,故左右而言他:“浮生跟来了吗?叫他带我出去。” 男人唇角掀起一抹恶劣笑纹:“来都来了,观完礼再走。” 上前去拉她的手。 凤妤飞下意识的躲避,还是被他捉住,霸道的握在掌心中。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二……二殿下,您,您,如何来这里了?” 两人齐齐看过去。 一府丁站在不远处望着两人,眼中充满的惶惶不安和震惊。 府丁不认识凤妤飞,想来是看打扮,真将她认成是铄王府丫鬟了。堂堂昱王爷,借皇兄大婚的机会与他府中丫鬟私会,的确够让人害怕的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事儿,他猛的低下头,道:“二殿下,大殿下迎亲回来了,皇上请您回前厅。” 姜御拉紧凤妤飞:“走。”。 在府丁惊掉下巴的眼神中,带着凤妤飞离开了。 第124章 观礼 从前,凤妤飞接收到的情报,都称姜御为人低调,从不曾想过有一日,他会高调到此种程度。 她还穿着一身丫鬟的衣服,被他拽到了人前。 在众人或惊骇或诧异的眼神之中,若无其事的,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皇帝与皇后都在,见此情景,笑容几乎是瞬间僵在脸上。 亏得姜御还特意拉着凤妤飞走到他们跟前,带着十足的满意笑容,对皇帝道:“父皇,您找儿臣?” 皇帝看一眼跟在他身后,穿着古怪的凤妤飞,简直气得想要背过去。 碍于今日姜盛大婚,他不好发火,才将脾气生生憋了回去。但是也绝不想再看他们第二眼,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去坐吧。” 姜御十分知进退:“儿臣告退。” 牵着凤妤飞去了自己的席位。 倒是皇后看着他们两人背影,眼中闪过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盏茶后,姜盛到了。 拜堂成亲一切顺利。 礼成,苏澧兰被众人簇拥着送往新房。 成亲的新房与姜盛用来关凤妤飞的新房并非一间,姜盛虽心急,可有帝后在场他不敢放肆。匆匆去后面看了一眼,见“苏沅芷”还在,便回到前面耐着性子待客。 当他看到坐在姜御边上的人,正是应该待在他房里的人时,呆住了。 偏偏姜御故意气他,端起玉杯朝着他举了举,道:“今日是皇兄大喜的日子,臣弟知金银珠宝那些俗物入不了皇兄的眼,特意与芷儿一起为皇兄备了份特殊的贺礼。” 姜盛目光自凤妤飞身上扫过,满脑子都是她怎么跑掉的。 哪还顾得上姜御送什么贺礼? 得不到回应,姜御非但没露出不满之色,脸上笑容反而更大。扭头瞧见凤妤飞愣着没动,端起案上另一只玉杯,放进她手中,柔声道:“陪本王给皇兄敬个酒。” 众目睽睽,凤妤飞只好顺着他。 接过酒杯,与他一起朝姜盛举了举。 姜御道:“既是敬酒,自然要说几句吉祥话。” 凤妤飞暗中翻了他一个白眼,行为上却是顺着他的意思,一本正经又非常大声和对姜盛道:“臣女斗胆,祝铄王殿下与铄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话音未落,姜御接过话茬:“芷儿方才的话,说出了臣弟心中所想。” 端起的杯子再次朝姜盛举了举:“臣弟先干为敬。” 头一昂,干了。 凤妤飞喝酒自然不能像姜御那般豪迈,宽袖虚虚一掩,也干了杯中之物。 姜盛脸气成猪肝色。 一口一个“芷”儿,针一样扎在他耳膜上,扎得他坐立不安,扎得他无法思考。他还不能发火,他还只能忍着,只能看着他们二人靠的那么近的坐在一起。 手上力道大的几乎攥碎杯子。 皇帝面露不悦。 枯井寒潭般觉不见底的眼睛之中,隐隐露出一丝杀机。 皇后看到了,小声提醒:“盛儿,盛儿!” 姜盛游离的思绪被皇后唤回,压下满腔怒火,一昂头,把整杯酒灌入喉中。 喝得太猛,被酒呛到,一阵剧烈的咳嗽。。 姜御笑着开解:“皇兄看来是太高兴了,来人,将贺礼拿上来。” 第125章 贺礼 众人好奇二皇子送何种宝贝给大皇子当新婚贺礼,还这么兴师动众的,纷纷伸长了脖子等着看。 下人端上来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 待走到帝后面前,下人停住脚步,将锦盒盖子打开来看。里面放着的,竟是一把红枣,一把花生,一把桂园,一把瓜子。 众人面面相觑。 皆是露出不可思议表情来。 除了姜盛本人心思根本不在这贺礼上,连皇帝与皇帝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姜御瞧着锦盒中的东西,一本正经的道:“皇兄府上珍奇异宝自是不少,臣弟府中那点东西,皇兄也未必看得上。方才芷儿说祝皇兄与皇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臣弟便将这番话作为贺礼送与皇兄。” “皇兄可别小看这盒子,这是臣弟费了不少功夫寻来的百年陈木。陈木为盒,加上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寓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么一本正经在瞎诌,凤妤飞忍不住都笑了。 她这么笑,姜盛原本涨的通红的脸上,又添了丝青白。 阴的几乎能掐出水来。 众大臣是想笑不敢笑,一个个的,生生憋出内伤。 还是皇帝先开了口,薄唇轻启,阴测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倒是会投机取巧,东西虽不值钱,心意却是不错。” 姜御见好就收:“谢父皇夸奖。” 摆摆手,叫送贺礼的人退下了。 至于拿下去之后铄王府的人收不收,他就不管了。 皇帝阴鸷的眸光扫过众人,提高声音道:“时辰也不早了,众位爱卿的心意想必盛儿也已看到,这就散了吧。” 皇帝都发话了,众人哪还敢留? 纷纷起身告退。 片刻后,偌大的殿中,只余皇帝、皇后、姜盛,还有姜御和凤妤飞五人。 皇帝冷眼瞧着姜御和凤妤飞的方向,目光阴鸷,与方才的辨不出喜怒相比,明显是生了气的。沉吟片刻,冰寒彻骨的声音道:“朕既许了你昱王妃之位,那便需恪守礼仪。今日这副打扮也敢示人,成何体统?” 低沉的嗓音,让人忍不住心头一寒。 姜御正欲开口,凤妤飞抢先开口道:“臣女知罪,求皇上降罪。”说完,起身绕过食案,跪了下来。 姜御也起身出来,走到她身边跪了下来:“是儿臣的错,父皇要罚,就罚儿臣吧。” 皇帝气归气,倒也不至于真在铄王府罚他们二人。 再者,自庆功宴后,他本就对苏沅芷失了好感。若非皇后再三请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决不会容许苏沅芷嫁入皇家。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他一甩衣袖离开了铄王府。 碍于凤妤飞之前的警告,皇后没做出过激的行为,只留下一个怒其不争的表情,跟在皇帝身后回宫去了。 姜御在后面喊:“父皇慢走,母后慢走。” 凤妤飞忍不住笑出声。 姜御睨她:“这么好笑?” 不等凤妤飞开口,只听“哐啷”一声,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姜盛面前食案翻了。碗碟破的破,碎的碎,食料滚了一地。 下人吓得赶紧上前:“殿下……”。 姜盛怒喝:“滚!” 第126章 归宁 这个“滚”字,凤妤飞觉得姜盛是喊给他们听的。 他们也正如姜盛所愿,麻溜的离开了。 出了府门,浮生与凉城同时迎了过来。黑布蒙住了双眼,却掩不住他脸上的慌乱,甚至连平日里那份沉稳都不见了,慌张的问道:“姑娘,没事吧?” 凤妤飞上前,语气里带了几分安慰:“我不要紧。” 话音刚落,凉城忽然双膝一屈,“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愧疚自责的道:“属下保护姑娘不利,求姑娘惩处。” 说完,低头等候发落。 浮生讪讪的。 片刻后,慢腾腾的移到凉城身边,也跪了下来:“爷,没保护好苏姑娘,也有属下一份责任。您要罚的话,就连属下一起罚吧。” 一脸决然的低下头。 大有与凉城同生共死的架势。 不等姜御发话,凤妤飞道:“原因在我,与你们无关,都快起来吧。” 上前扶他们。 凉城和浮生都没起。 姜御站在凤妤飞身后,凉凉的道:“既然这么想挨打,每个回去领五十板子。再敢有下次,找个地方自己了断就行,不用再来见本王。” 说完,拉着凤妤飞就走。 他们身后,两人齐齐应道:“属下遵命。” 凤妤飞:“……” 到马车上,凤妤飞不满的道:“你是故意打他们给我看的吧?” 明明是她不叫凉城跟着她,要怪也是怪她不自量力,如今却要凉城背锅挨打。 还有浮生。 浮生替凉城求情,结果却是陪着他一起挨打。 姜御琥珀般明净的眼眸之中划过一抹笑纹,伸手去揽她,被她躲过也不气恼,笑呵呵的道:“他的职责是护你周全,没保护好你,便是他失职。” 霸道的不容置喙。 凤妤飞语结。 路过药铺,买了些治外伤的药。 接下来的日子,姜御除继续教凤妤飞剑术,还在她身边加派了更多人手,就算凉城因故没守在她身边,也能保护她不出差错。 浮生有些日子没来丞相府,以至于暖玉都感到奇怪了。 这是后话。 三日后,苏澧兰归宁。 苏府设了归宁宴,招待姜盛。 作为苏府将来的另一位乘龙快婿,姜御不请自来,与姜盛坐到了同一张饭桌上。 可想而知,姜盛的脸色自始至终都不好看。 好在苏相为官多年,懂得转圜之术,总还不至于让两人在饭局上起了冲突,闹出矛盾让外人看了笑话。 苏澧兰全程强颜欢笑,找了机会便离了席位。 凤妤飞也跟了出去。 走出去没几步,就见苏澧兰背对着她,正偷偷的抹眼泪。 凤妤飞心知肚明这桩婚事她有多不情愿,叹了口气,快走几步追上她,担心的问:“可是嫁过去之后,他欺负你了?” 苏澧兰没想到凤妤飞跟过来。 惊慌之中胡乱抹了两把脸,强挤出笑脸,摇着头,支支吾吾的道:“没……殿下,殿下不曾欺负于我。” 话没说完,泪水不听话的从笑脸上滚落下来。 她忍着忍着,就忍不住了。。 忽然抱住凤妤飞,伏在她肩头放声大哭。 第127章 心思 凤妤飞其实真的不会安慰人。 当时不知如何安慰姜御,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苏澧兰。只能回抱她,手不轻不重的拍着她的脊背,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她传达自己的善意。 苏澧兰哭了很久。 哭到嗓子都哑了,才停下来。 用力吸吸鼻子,含混不清的道:“姐姐,今日之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二殿下。也不要告诉父亲和母亲。” 她是难过,可是并不希望关心她的人知道。 凤妤飞点头答应:“你放心,我谁也不说。”拿过锦帕帮她擦掉有个残余的泪痕,又问道:“铄王他没为难你吧?” 苏澧兰不知大婚当日,姜盛掳走了她。 可那日她逃脱之后,又出现在大婚的宴席上,难保姜盛不会恼羞成怒,将怒火发泄到苏澧兰身上。 苏澧兰只是摇头。 才止住的泪水,又在眼眶里晃荡。 好在这次她忍住了,没让眼泪落下来。 压抑了许久,直到泪水慢慢收回去,她才道:“说出来姐姐可能不信,成婚当晚,铄王根本没到我房里来,就连盖头……盖头都是我自己拿下来的。还有,合卺酒,我们也没有喝。” 不想嫁归不想嫁,可嫁过去得不到应有的礼遇,又是另一回事。 苏澧兰说着,泪水复又有决堤的迹象。 这番话让凤妤飞也感到意外。 眸底闪过疑惑不解,她道:“这几日,铄王一直没去你房里?” 苏澧兰摇头。 随着脑袋摆动,溢满眼眶的泪水甩落出来,大颗大颗的砸在她喜庆的红衣上,胸前洇湿了一大片。她道:“只是宫中该有的礼数一样没少,去宫中拜见了太后,拜见了皇上皇后,还拜见了宫里诸位娘娘。” 除好独守空房,其它的一切正常。 凤妤飞失语。 安慰人,确实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儿,她做不来。除了站在这儿陪着苏澧兰,她没有别的办法。 好在这片小花园十分偏僻,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两人在小花园里一呆便是大半个时辰,回去时,宴席已经接近尾声。 见她进门,姜御眼睛一亮,朝着她招了招手:“芷儿,来本王这边坐。”热络的语气,仿佛这是在昱王府,而不是她的家中。 姜盛脸蓦然一沉。 跟在凤妤飞身后的苏澧兰自然也看到了。 仅仅前后之差,姜御的眼神却好似锁在凤妤飞身上一样,哪怕一丝一毫的余光,都没有留给她。 他的眼睛里,只穿得下她一个人。 他的笑容,也只为她一个人。 苏澧兰心慢慢沉了下去,好像跌入无底洞,不停的往下沉,无边无际。她的视线落在姜御脸上,甚至连姜盛越来越黑的脸色都没有觉察。 苏相看出端倪。 心中一惊,用力咳了几声,企图唤回几个人的心神。 凤妤飞反应极快。 故意放慢了脚步,与苏澧兰一道向前走:“兰儿,你以后回来的机会就少了,不如坐到母亲身边,多陪母亲说说话吧。” 苏澧兰蓦然惊醒。。 飞快的点头:“好。” 第128章 有狼 姜盛、姜御两兄弟各怀心思,席上众人个个提心吊胆,如坐针毡。 可他俩不开口,没有人敢提出结束饭局。 最难受的还属苏相。 兄弟两人明枪暗箭,针锋相对。他小心翼翼应付,生怕哪句说错,得罪人不说,万一让两人动起手来,传出去叫人笑话。 从午时,到申时。 眼看着酉时就要到了,姜盛还没有回去的意思。宁越的规矩,归宁的新人若是没在天黑前离开,就得在娘家住下了。 苏相犯愁的瞧蒋云珠。 蒋云珠也是一脸看不懂的样子。 果然,天快黑的时候,姜盛表示苏澧兰难得回来,要在苏府住一晚。 苏相能说什么? 连连点头。 新人在娘家住下,按规矩不能同房。苏相应下后,便赶紧嘱咐蒋云珠安排下人去收拾房间给姜盛住。 这倒是出乎凤妤飞意料。 端着杯子浅啜,心道姜盛说是为了苏澧兰多陪家人,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搞不好晚上要生出事端来。 看向姜御。 姜御像是知道她看过去一样,不早不晚的,也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男人微微一笑。 仿佛晴光映雪般的笑容,让凤妤飞莫名放松了几分。不知何时起,见到他,她便不由自主的会觉得踏实。 熬到戌时,这顿从中午吃到晚上的宴席终于结束了。 赴宴宾客虽说比上了一天朝还累,可是谁也不敢表现出来,个个强打着精神向苏相道过别,才逃也似的匆匆离开。 不多时,府中就只剩下了苏家人和姜御两兄弟。 姜盛挑眉看向姜御。 那意思,好像在说你也该走了。 姜御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虽与凤妤飞有婚约,可到底还未成亲,自然不能和姜盛一样住下来。自觉的向前几步,对苏相道:“时辰不早,本王也告辞了。” 苏相终于松了口气。 心里巴不得他赶紧回府,免得他提心吊胆,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客套的挽留:“二殿下难得来一次,不如坐下喝杯茶再走吧。” 姜御笑笑:“改日。” “那臣送送二殿下。” 这下姜御却是摇了头:“不劳苏相。”视线越过苏相,看向站在他身后几步外的凤妤飞,招了招手:“芷儿,本王走了。” 凤妤飞正与苏澧兰说话,忽然被点名,忙抬头回应:“二殿下慢走。” 姜御颔首。 转身大步流星的往府外走去。 走出去没多远,他甩开姜盛派去盯他的眼线,又绕了回来。 翻窗进了凤妤飞房间。 凤妤飞刚换好衣服,见窗口闪进来一道身影,心头一跳,下意识去拔放在枕边的剑。没贸然出手,因为她发现凉城没发出任何动静。 “是我。”姜御道。 果然…… 凤妤飞唇角微扬,松了握住剑柄的手。迈步出来,似笑非笑的道:“殿下去而复返,是放心不过手下的人,要亲自保护。” 男人还是方才离开时的模样。。 见她出来,清隽的眉眼间绽出一抹灿烂笑容,答得理所当然:“府中有狼,自然要看紧点才放心。” 第129章 捉贼 如姜御所料,夜半时分,狼果然来了。 几声轻盈的脚步声后,房门窗纸被捅开手指头大小的窟窿,伸进来一根竹管。紧接着,竹管这头冒起白色烟雾,一股浓郁的香味在房间漫延。 姜御一条手臂搭在矮桌上,半倚半坐,十分的恣意舒服。 听到门外动静,眼底闪过一抹狎昵,抬眼看对面的凤妤飞,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如何谢本王?” 凤妤飞不以为自的回:“你想如何?” 姜御道:“你还欠着本王一个条件,不能再欠了。要不本王就吃点亏,让姑娘效仿话本里那些受人恩惠的女子,以身相许吧。” 凤妤飞险些笑出来。 还吃亏? 扯扯唇,学着他的模样,一本正经的回:“既是受人恩惠,那能让殿下再吃亏?还是换个不让殿下吃亏的法子吧。” 姜御笑了。 清风霁月的脸上绽开层层笑纹。 有香气飘过来,姜御自袖中拿出一条锦帕递给凤妤飞,让她捂住口鼻:“小心些,别闻了这味道。” 凤妤飞接过,挡在口鼻前。 锦帕上带着的,淡淡清冽的檀香气息传来。她心神微微一晃,那种久违的熟悉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片刻,才察觉男人什么都没拿。 不解道:“你呢?” 姜御淡淡一笑:“就他们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还伤不到本王。” 凤妤飞没再开口。 他说伤不到他,那一定就伤不到了,毕竟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吹牛逞强的必要。 抬眼看向房门处,竹管里的雾气已经散尽,两人等了约摸着一盏茶的功夫,复又听到外面的动静。 那人将门扒开一条绑,用匕首挑开门栓,探头探脑的走进来。 不等他返身关门,早在外面守了多时的凉城忽然现身,一脚飞踹,将他从外屋踢进里屋,直接摔在姜御和凤妤飞面前。 他刚想叫喊,凉城手里的剑抵到了他脖子上:“不想死,就闭嘴。” 那人张开的嘴巴,又缓缓闭上了。惊恐的看看凉城,再看看姜御和凤妤飞,连声音都在颤抖:“二,二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姜御唇角掀起一掀,不答反道:“说说看,你主子让你做什么。” 明明听起来清越低醇的嗓音,却让那前来滋事的家丁冒出一身冷汗,眼珠子骨碌了几圈儿,硬着声音道:“二殿下此话怎讲?” 这意思,不是想承认他是姜盛派来的。 姜御不徐不慢:“你若不是为皇兄效力,又如何认得本王?” 来人嘴硬:“普下之下认得昱王的人何止千百?难不成只要认得昱王殿下,便铄王爷的人?” “这么说也没毛病。”姜御道。 抬抬下巴,给凉城使唤了个眼色。 凉城会意,弯腰低头,片刻后从那人身上翻出一张腰牌,伸手递到姜御面前:“殿下请过目。” 姜御接过。 那人脸色都变了。 冷汗直冒,紧张的直吞口水。知道赖不掉,咬牙道:“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铄王殿下无关。”。 姜御勾唇:“这你说了可不算。” 第130章 无耻 姜御没用太多办法,甚至连血都没见着,就让那人说了实话。 姜盛在苏府住下,目的就是为了苏沅芷。 姜盛叫他用蒙汗药将苏沅芷迷晕,然后带去姜盛房中。第二日,姜盛会故意叫人发现苏沅芷在他房中睡了一晚,还会说成苏沅芷主动投怀送抱勾引他。他喝多了,没把持住。这样一来,便是苏相再生气,也只能息事宁人。 到时,苏沅芷何去何从,便是他说了算了。 听他说完,凤妤飞冷斥:“无耻!” 姜盛杀她时,说为了救苏沅芷。若是姜盛能一心一意对苏沅芷,说不定她还看在姜盛对苏沅芷一番真情的份上,将来杀他的时候给个痛快。 原来,也不过如此。 姜御看她眉间眼底翻涌着滚滚怒火,一时间不知她为何那般生气。可一想到她在生姜盛的气,心头莫名生出几分酸意。 无处宣泄,狠踢了那作恶的侍卫一脚。 侍卫欲哭无泪。 他都从实交待了,还踢他作甚? 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是因为某王爷忽然打翻了醋坛子。 问清楚了,姜御什么都没做,任何人都没惊动。无声无息的把人带走,然后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安静的过了一夜。 翌日天亮前,离开了丞相府。 姜盛一夜未眠。 派出去的人一晚都没回来不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让他心底禁不住有点儿发毛。 一大早借口晨练,绕到了芷园。 暖玉端了一盆水从屋里出来,见他在院外,忙放下手中木盆上前行礼:“奴婢见过铄王殿下。” 姜盛了眼中闪过一抹惊慌,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暖玉起身,在后面大声的道:“铄王殿下,二小姐的院子在北面,您若是不认得路,奴婢带您过去也是可以的。” 姜盛脱口而出:“不必了。” 大步流星的走了。 他走后,凤妤飞也从房中走了出来。 暖玉小跑过来,邀功般的道:“小姐,奴婢方才演的好不好?” 凤妤飞眼睛望着姜盛离开的方向,见他脚步仓促,匆忙间透着慌乱,唇瓣不由自主扬了起来,轻声道:“很好。” 暖玉朝门里看不见的地方挤了挤鼻子:“听到没,小姐夸我呢!” 不问也知道,她在跟谁炫耀。 用过早膳,姜盛便要带苏澧兰离开。 苏相再三挽留。 姜盛只道府中有要事,不得不回。 苏相便叫人将早已备好的回门礼物装了马车,叫他们带回去。 换作平时,姜盛兴许还会与苏相客套一番。可此时,他却没那个心思。也不管苏相都给了什么,见全部装上马车,匆匆离开。 到了铄王府,招呼都没与苏澧兰打,去了议事厅。 苏澧兰呆立在府门前半晌。 陪嫁过来的嬷嬷喊了她好几遍,她才回过神来,怔怔的道:“知道了,我们也回去吧。” 失魂落魄的进去了。 不多时,管家来问丞相府带回来的摆件字画如何安排,是挂在哪里还是收入仓库,让她拿个主意。 苏澧兰哪有主意可拿? 只能去找姜盛。。 议事厅外,她听到姜盛正与人说话。 第131章 猜测 “回禀殿下,苏府上上下下都找遍了,没人。昱王府那边也派人去问了,也说没见过钱虎。昱王府那边眼线还说,昨夜昱王自丞相府回来后,便再没出来。殿下,您说会不会这钱虎贪生怕死,自己跑了?” “不能。”姜盛沉着脸。 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钱虎不可能无缘无故跑了。顿了顿,他道:“找,给本王仔细的找。活人见人,死要见尸!本王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阴鸷狠戾的声音,让苏澧兰不由得一阵心惊。 想退回来,不小心碰到匆匆赶来的侍卫,吓得猛的一声尖叫。 惊动了里面的人。 “谁?”姜盛厉喝。 出来发现是苏澧兰,男人面上骤然一冷,浑身弥漫起骇人的杀气。猛的抬手,扼住苏澧兰的脖颈,一个用力将她抵在墙边:“早闻你与本王那个弟弟私交不错,怎么,才嫁过来便想帮着他打探本王的消息?” 苏澧兰喉咙被一股大力扼住,呼吸瞬间被剥夺。 惊恐的睁大双眼。 欲解释,嘴巴张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嗓子里只能发出“啊啊呜呜”的声音。挣扎无果,本能的抓着他的手腕,拼命摇头。 属下也吓了一跳。 不敢阻止,只得在旁边焦急的提醒:“殿下,殿下,她是铄王妃啊!” 许久,许久…… 就在苏澧兰眼看着就要没气的时候,姜盛忽然松了手。 苏澧兰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空气重回胸中,她顾不得起身。瘫坐在地上贪婪的大口喘息,咳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眼前一片模糊。 属下有心帮忙。 可他到底是铄王妃,他不敢扶,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姜盛站在那里,高高在上的盯着他。 没说话,也没离开。 过了不知多久,苏澧兰终于觉得自己又活了回来,挣扎着站起身,稳了稳心神,惊恐未定的对姜盛道:“王爷,妾身虽嫁入王府不久,可从未做过对不起王爷的事,还请王爷明鉴。” 姜盛冷笑。 阴鸷的眼眸望着她。 苏澧兰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刹那了,发自内心的害怕起来。姜盛看向她的眼神中没有分毫温度,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妻子,甚至,连看陌生人都不如。 他看她的眼神,分明是厌恶的。 像看着一堆垃圾,一堆想扔,却又不能扔的垃圾。 她忽然间明白,并不是她妥协,如众人所愿嫁进铄王府,就可以平平静静过日子。昱王喜欢的人是姐姐,铄王喜欢的人也是姐姐。 他们都不喜欢她。 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哪怕同处一个屋檐下,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泪水无声的落下来。 姜盛没兴趣看她掉眼泪,更没耐心哄她,怒气冲冲的走了。 属下见状,留下一句“属下告退”,也走了。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都没查到钱虎的消息,正应了那句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时间一久,姜盛倒想开了。 猜想可能苏相发现了钱虎,不想把事闹大,把人给处理了。。 不想,当天夜里出事了。 第132章 逆鳞 姜盛早上醒来,发现身边睡着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个女人。 而且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父皇前阵子选进宫的,最小的妃子。 姜盛这下吓得不轻。 一个激灵,睡意全无,满目惊恐的盯着还在沉睡中的女人。 其实用女人来形容她并不怎么合适,因为她几天前才满十岁。生辰那日,父皇还特意叫了他们几个皇子进宫,去给她“祝寿”。 可是她,怎么会到了他的床上? 饶是姜盛平日谋算过人,这会儿脑子里也是一片浆糊。怎么想都想不通,这女人如何会到了他的府中,还睡在他的床上! 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一个手撑着身体,另一个手用力揉了揉。 眼睛用力闭上再睁开,只以为这可能是自己做的一场荒诞可笑的梦。 可睁开眼,人还在。 不知是仲秋热气尚未散尽,还是被子太厚,她翻了个身,将身上盖着的被子踢掉了,露出身上薄薄的寝衣来。 十来岁的女孩儿,身体尚未发育,姜盛只看一眼便别开了视线。 掀被下床,想着赶紧找人将她送回去。 可转念一想,往皇宫送怕是行不通。他找不出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为何会在大早上送一个皇妃回宫。 想着想着,忽然一顿。 视线重新回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相并不怎么美观的小孩儿身上。 送回去肯定是不行的,唯一的办法…… 眸底闪过一抹寒芒,既然有人将你送到了这里,要怪,你就怪送你来的那个人吧。转身抽案台上架着的长剑,走近了榻边。 就在他扬剑准备斩下时,身后“砰”的一声巨响。 门被踹开了。 他心里一慌,因头望去。 皇帝不知何时到的,横眉怒目,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姜盛心里“咯噔”一声。 手上的剑掉到的地上。 这时,刚才一直在沉睡中的小女孩儿好像受到惊吓,忽然醒了一般。坐直身子身子,先是看看皇帝,再看看姜御,又环顾了下四周环境…… “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顾不得穿鞋,赤脚爬下床榻,扑到皇帝身边抱住了他的大腿:“皇上,皇上,欢儿在自己宫中睡的好好的,如何一觉醒来就在这儿了?这是什么地方?谁将欢儿送到这里来的?皇上你是不是嫌欢儿年纪小,不想要欢儿了?” 皇帝被她吵得头疼。 可破天荒的,竟没生气,还伸手摸摸她的发顶,耐着性子哄她:“别哭了,朕何时说过不要你了?” 欢儿不依,哭得更凶:“那为何欢儿一觉醒来会睡在这里?一定是皇上不喜欢欢儿了,要将欢儿送于旁人。” 皇帝身后众人面面相觑。 果然说的是孩子话,就算皇帝厌倦了的女人,最多也就是不宠幸了,扔在宫中养老,也不可能送人。 何况,是送给自己亲儿子呢? 姜盛觉得必须为自己辩解一番。 硬着头皮道:“父皇,您听儿臣说……”。 话没说完,被皇帝厉声打断:“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朕拿下!” 第133章 欢儿 顾不得穿鞋,赤脚爬下床榻,扑到皇帝身边抱住了他的大腿:“皇上,皇上,欢儿在自己宫中睡的好好的,如何一觉醒来就在这儿了?这是什么地方?谁将欢儿送到这里来的?皇上你是不是嫌欢儿年纪小,不想要欢儿了?” 皇帝被她吵得头疼。 可破天荒的,竟没生气,还伸手摸摸她的发顶,耐着性子哄她:“别哭了,朕何时说过不要你了?” 欢儿不依,哭得更凶:“那为何欢儿一觉醒来会睡在这里?一定是皇上不喜欢欢儿了,要将欢儿送于旁人。” 皇帝身后众人面面相觑。 果然说的是孩子话,就算皇帝厌倦了的女人,最多也就是不宠幸了,扔在宫中养老,也不可能送人。 何况,是送给自己亲儿子呢? 姜盛觉得必须为自己辩解一番。 硬着头皮道:“父皇,您听儿臣说……” 话没说完,被皇帝厉声打断:“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朕拿下!” 姜盛当即被关进了天牢。 任他哭求喊冤都没用。 此事又涉及皇家颜面,没有对外传播。得知铄王被关进天牢的大臣们一脸茫然,想求情救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相倒是去问了皇帝,被一顿训斥,勒令不得再问。 连丞相都是如此,其他人哪敢再提? 一晃好几日过去了。 丞相府中,姜御翻窗进了凤妤飞的房间。 自打凤妤飞被姜盛抓过那次之后,姜御就很少让凤妤飞去昱王府了,都是他爬墙翻窗的过来见她。 凤妤飞见他又走窗户,蹙眉道:“丞相府是没有门吗?” 姜御道:“窗子方便。” 他说的方便,可不是出进方便,而是走窗不必去拜会丞相。少了那些寒暄的功夫,他能在她房中多呆片刻。 凤妤飞与他争论过几次,对他那些歪理简直是望尘莫及可歌可泣。 听闻他又这么说,也懒得与他计较。 指指面前的茶:“你上次叫浮生拿过来的桂花茶,要不要喝?” 姜御提步上前,大刺刺的在她面前锦垫上坐下。手臂往桌上一柱,撑着脑袋,舒服的叠起双腿,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只管往舒服里坐。 嘴上道:“要。” 凤妤飞有些习惯了他肆意不拘束的模样,没说什么,斟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我新学的沏法,加了红枣与桂圆,尝尝还好喝吗?” 姜御端起轻抿了一小口。 眸带惊喜的点头:“入口绵甜幽香,正合本王品味。” 说完,略略一想,琥珀般幽亮的眸中涌起一股狐疑,道:“今日这般乖巧,有事要求本王?” 凤妤飞笑了。 瞧他喝完了杯中茶,帮他续上,不客气的道:“有话要问你。” 姜御把手中茶一口饮尽,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你想问,能让父皇把皇兄关进天牢的人,是何身份?” 凤妤飞点头。 姜御笑笑。 从头开始讲起:“记不记得,你有次去昱王府时,还遇到过她?”。 凤妤飞道:“自然记得。” 第134章 教导 不是姜御,凤妤飞略略感到意外,细眉微扬,盈亮的眸子望着他:“不是你做的,还能有谁?” 与欢儿相熟,又想扳倒姜盛。 姜御失笑,伸手指了指自己那张风华绝世的脸:“你瞧本王这张脸如何?” 凤妤飞狐疑。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凭心而论,男人这张脸的确没什么可挑剔的,可瞧着男人挑衅般的眼神,她就不想好好说话,道:“若殿下他日朝堂失利,单是倚仗这张脸,也能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生。” 闻言,姜御脸顿时一黑。 死丫头,敢拿话噎他了是吧? 有心让她为上句话付出点儿代价,可又不能真罚她,只能不痛不痒的放狠话:“若真有那么一日,本王定会与王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凤妤飞笑回:“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明知她故意拿话来噎他,姜御听到时,心里还是刺了一下。虽然她不排斥两人成亲这件事,也不反驳他与她夫妻相称。可他知道,在她心中,他最多也只能算她一个合作伙伴,想做她真正的夫君,怕是没那么容易。 凤妤飞不知姜御心中所想,见他不回答,也就没再说下去。 姜盛到边,到底是皇后先沉不住气了。 兴师动众去了欢儿住的寝殿。 待皇帝收到消息,匆匆赶来时,欢儿正被两个宫女押跪在地上,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女官正左右开弓,扇她耳光。 皇帝龙颜大怒。 二话不说,拔出身边侍卫的刀,上前一刀砍在打欢儿那侍女身上。 血光四溅。 宫女应声倒地。 所有人瞬时吓得魂飞魄散。 一个人跪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般的颤抖,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求饶的话。 皇帝怒气正盛。 提刀要斩押着欢儿的宫女,欢儿忽然扑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昂起溅满鲜血的脸,哭号道:“皇上,您是来救欢儿的吗?皇上,您怎么来的这么慢啊?皇上,欢儿脸疼,皇上,欢儿疼……” 女孩儿含着哭腔,抱着他腿不肯撒手。 皇帝气得胸口都快炸了。 握刀的手,青筋爆突,若不是欢儿抱得太紧,指不定刀已经落到了谁的脖子上。用力吸了几口气,目光猛然转向皇后。 阴戾嗜血的眼神,让皇后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强打精神,才敢与之对视。 皇帝斥了声,欢儿不松手,他也没强行挣开,刀狠狠往皇后面前一掷,阴冷的嗓音仿佛淬了一层冰茬子,冻得人不寒而栗:“真的朕的好皇后啊,今日若不是朕及时赶来,你是打算活活打死她吗?” 皇后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下。 自妹妹去世后,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皇帝发这么大脾气了。 可面对他的怒火,她还是发自内心的惊恐。。 冷汗不停的往外冒,她强迫自己冷静,硬着声音道:“皇上要臣妾为皇上统理后宫,臣妾便要担起为皇上铲除奸佞的责任。宁妃勾引皇子,祸乱朝纲,臣妾自然要代皇上好好教导与她。” 第135章 失印 皇后的话没说完,被皇帝冷声打断:“好一个勾引皇子,祸乱朝纲。她被人暗中挟持出宫的事,朕谁都说,皇后又是如何得知她勾引皇子,惑乱朝纲的?” 皇后蓦然一惊。 宁欢儿夜宿铄王府的事被皇帝压下,根本没传出去。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在皇帝身边安插了眼线。 就在她犹豫的功夫,皇帝已经猜到了原因。 唇角勾出一抹冷凝,道:“皇后既觉得替朕操持皇宫辛苦,那便好好歇息歇息吧。”猛然提高了语调:“来人!” 守在他身后的公公毕恭毕敬如履薄冰的走过来:“皇上。” 皇帝道:“收了皇后的凤印,今日起,皇后闭门思过,不再主理六宫事宜。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踏出正德宫半步。” 皇后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皇帝看都没看她一眼,弯腰用力拿开宁欢儿双臂,将她抱了起来。瞧着女孩儿染满鲜血又红又肿的脸,眼底闪过一抹疼惜,完全没了方才的戾气,温声道:“好欢儿不哭了,朕带你去御书房。你不是最喜欢跟着朕去御书房玩儿吗?以后你想去就去,朕不让他们拦你了。” 小孩儿容易哄。 宁欢儿一听,立马停止了哭泣,抽抽答答的跟他讲条件:“皇上是君,君无戏言,皇上可不能骗欢儿,说了要做到才是。” 皇帝点头:“朕不骗你。” 宁欢儿这才破涕为笑。 这一笑,扯到被打肿了的脸,又疼得直呲牙吸气,拿小手去捂脸。 十根手指也是伤痕累累。 这一碰,脸也疼,手也疼,小孩儿虽不哭了,可还是吱吱啊啊的叫唤。 皇帝一阵火气直冲云霄。 温声哄宁欢儿:“别动,朕现在带你去看御医,让他给你上止痛药。”抱着她转身,从皇后面前走,只觉得罚她禁足罚轻了,狠狠瞪了皇后一眼,道:“若这次欢儿落下毛病,你这皇后也就不用当了!” 说罢,大步离开。 皇后惊得魂都要飞了,挣扎着向前爬两步,喃喃的道:“皇上,皇上……” 皇帝没理她。 宁欢儿从皇帝肩头探出半张脸,朝皇后看了过来。 染满鲜血的脸上,绽出一朵笑容。 那是胜利者的笑,更是计谋得逞的笑。 那笑容,让皇后感到一阵阵脊背发凉。接下来的很多个晚上,皇后闭上眼便看到一张血淋淋的小脸,对着她,诡异的笑。 几次噩梦中惊醒,寝殿回荡着琉璃珠滚过地板的声音。 那琉璃球,是她的妹妹最爱玩的。 半月后,昱王府中。 姜御正在亭下抚琴,忽然一棵珠子砸过来,不偏不倚的砸在琴弦上,乱了他原本的调子。 抬头,见宁欢儿站在空地上。 姜御收了手,淡淡的语气带着不满:“砸坏了,你赔不起。” “呵~”宁欢儿不服气:“不就是一把破琴吗?我赔不起,你父皇总赔得起吧?坏了我问他要银子,他现在可是宠我宠的不得了。”。 姜御眼底闪过一抹黯芒,转了话题:“伤好了?” 第136章 帮忙 宁欢儿一听,立马停止了哭泣,抽抽答答的跟他讲条件:“皇上是君,君无戏言,皇上可不能骗欢儿,说了要做到才是。” 皇帝点头:“朕不骗你。” 宁欢儿这才破涕为笑。 这一笑,扯到被打肿了的脸,又疼得直呲牙吸气,拿小手去捂脸。 十根手指也是伤痕累累。 这一碰,脸也疼,手也疼,小孩儿虽不哭了,可还是吱吱啊啊的叫唤。 皇帝一阵火气直冲云霄。 温声哄宁欢儿:“别动,朕现在带你去看御医,让他给你上止痛药。”抱着她转身,从皇后面前走,只觉得罚她禁足罚轻了,狠狠瞪了皇后一眼,道:“若这次欢儿落下毛病,你这皇后也就不用当了!” 说罢,大步离开。 皇后惊得魂都要飞了,挣扎着向前爬两步,喃喃的道:“皇上,皇上……” 皇帝没理她。 宁欢儿从皇帝肩头探出半张脸,朝皇后看了过来。 染满鲜血的脸上,绽出一朵笑容。 那是胜利者的笑,更是计谋得逞的笑。 那笑容,让皇后感到一阵阵脊背发凉。接下来的很多个晚上,皇后闭上眼便看到一张血淋淋的小脸,对着她,诡异的笑。 几次噩梦中惊醒,寝殿回荡着琉璃珠滚过地板的声音。 那琉璃球,是她的妹妹最爱玩的。 半月后,昱王府中。 姜御正在亭下抚琴,忽然一棵珠子砸过来,不偏不倚的砸在琴弦上,乱了他原本的调子。 抬头,见宁欢儿站在空地上。 姜御收了手,淡淡的语气带着不满:“砸坏了,你赔不起。” “呵~”宁欢儿不服气:“不就是一把破琴吗?我赔不起,你父皇总赔得起吧?坏了我问他要银子,他现在可是宠我宠的不得了。” 姜御眼底闪过一抹黯芒,转了话题:“伤好了?” 宁欢儿扬起手,在姜御面前晃了晃,颇有几分得意之色:“还是师父的药好用,你们宫里那个御医简直就是吃闲饭的。他开的药一点效用都没有不说,还刺激伤口,害得我多疼了好几日。” 姜御只淡淡的扫了一眼,见她十指灵活,便没有再问的意思了。 宁欢儿少不了要怪他冷血无情。 姜御果真不带一丝感情的讥诮:“你是父皇的王妃,本王自然要与你划清界线。你以后没事少往本王府上跑,免得招人闲话,让父皇误会。” 宁欢儿嘴不饶人:“你是怕凤姑娘误会吧?” 直言不讳的喊凤姑娘。 姜御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今日跑来,不会就为了告诉本王,你得宠了吧?” “呵,谁稀罕你那个父皇?年纪又大话又多!”宁欢儿上前几步,大刺刺的在矮桌边坐下来,看到桌上斟好的茶水,端起来就喝。 姜御瞧着她,凉凉的道:“你真当你十岁?”。 如此无情的拆穿,宁欢儿除些被茶水呛到,“嘿”了声,不满的瞪他:“姜御,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是不是你跑去求我师父,我师父才答应让我下山来帮你的?” 第137章 求情 凤妤飞去了铄王府。 姜盛被押入天牢,苏澧兰虽没被连累获罪,可免不了受外面风言风语的影响。加上出事后,她一直在铄王府中没出来,苏相面上不提,心底里却是记挂着,他不方便亲自前来,便叫凤妤飞过来看看。 凤妤飞到时,门前守卫正在打瞌睡。 也难怪,昔日姜盛得宠,朝中不下半数大臣想投靠他,王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如今他下了天牢,那些人便也不来了,守卫没事干,自然就偷起懒来。 她走到府门前,守卫都没察觉。 还是暖玉上前重重的咳了两声,才把睡眼惺忪的守卫给吵醒。 睁开眼以为发生什么事儿,慌乱的四个看了半天,视线才聚集到面前的人身上,吞了吞口水,道:“你们找谁?” 凤妤飞道:“劳烦通传一声,我要见铄王妃。” 守卫打量她:“你是何人?” 凤妤飞:“她的姐姐。” 守卫不认得她,但见她穿着讲究,言谈举止又不像寻常人家。于是将信将疑的进府通报去了。 不多时,他回来了。 指着半开的府门道:“王妃请您进去。” 凤妤飞颔首:“多谢。” 带着暖玉进了王府。 苏澧兰已经在前厅等,见到她,快步朝她走了过来。等靠近一些,她惊喜中带着几分委屈,问道:“姐姐如何过来了?” 凤妤飞道:“父亲不放心你,叫我来看看。” 提到苏相,苏澧兰鼻子一酸,眼眶跟着红了起来,连说话声音都有些沙哑:“我还以为父亲都不记得我这个女儿了呢!” 凤妤飞知她委屈,替苏相开解:“父亲不方便过来。” 苏澧兰怎会不知? 莫说父亲,就边平日里仪仗姜盛的那些人,姜盛一出事,他们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人影都不见一个。忽然想起什么,苦笑道:“再过些日子,便姐姐与昱王殿下大婚的日子了,姐姐可都做好准备了?” 不过是走走过场,凤妤飞不以为意:“府里有人准备,用不到我操心。” 苏澧兰眸底露出羡慕。 并不是羡慕她不必操心,而是羡慕那个娶她的男人。 这一世,她是没有机会了。 无尽的落寞在心中涌起,一直流进眼底,不想让凤妤飞看出什么,她避而问道:“父亲叫姐姐过来,有话带给我吗?” 凤妤飞点头:“父亲担心你,要我多劝劝你,别多想。” 苏澧兰唇角又添了抹苦涩:“说起来轻巧,可又如何能不想?”有些话到嘴边,她又吞了回去,思索再三后,复又开口:“兰儿想求姐姐帮人忙,不知姐姐可否愿意。” 凤妤飞眸光微滞。 不用苏澧兰开口,她也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无非是叫她找姜御去给姜盛求情。 红唇轻启,拒绝的不露声色:“你也知他们兄弟二人水火不容,便是昱王肯不计前嫌到皇上面前求情,铄王也不见得领情。” 这话说的有理。。 苏澧兰眼中刚刚燃起的那抹光亮,又黯了下去。 第138章 发现 凤妤飞在铄王府呆到近晌午才离开。 才出铄王府,一道白色身影挡在了自己跟前。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她唇间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轻飘飘的道:“昱王殿下如此清闲,都有功夫帮别人家看家护院了吗?” 被她揶揄,姜御也不恼。 笑吟吟的回:“看家倒可,护院就算了。” 几步走过来,上身一倾靠近了她,额头几乎碰上她的额头,他才止住动作,灼亮的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道:“姑娘来都来了,就不差这几步了,去本王府中坐坐吧。” 凤妤飞视线所及,全部被他所占据。 触目所及全是他的炙热的气息,想往后躲,腰身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扣住,进退不得,懊恼的道:“殿下这可不像邀请的态度。” 姜御笑回:“邀请当如何?” 凤妤飞道:“举止得当,分寸恰好,受邀者若是不愿,不得欺霸勉强。” 姜御若有所悟的点头。 然而眸光一旋,他立刻又说:“本王做事向来只管达到目的,至于姑娘说的那些礼节分寸……待姑娘进了昱王府,成了昱王妃,再好好与本王说也不迟。” 凤妤飞:“……” 这人看上去斯斯文文,温润可亲的,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强盗。 强盗还不如。 正想着呢,男人忽然头一低,在她唇上啄了啄。 这还在铄王府府门前! 光天化日不说,几步外就守着铄王府府丁。凤妤飞虽说不像寻常姑娘那般含蓄,可脸她还是要的,被姜御一亲,瞬间耳朵都红了。 姜御瞧见了,竟还拿手捏了捏,道:“你发烧了。” 气得凤妤飞想一脚踹飞他。 恼羞成怒的推开他,匆匆往前方走。 一直捂着脸在旁边装作什么都看不到的暖玉见状,忙放下装作捂脸的手,小跑着追了上去。连追边喊:“小姐,等等奴婢。” 姜御没追过去。 抿了抿刀削般的薄唇,脸上溢出一丝笑容来。 几次接触下来,她并不排斥他的亲近,这对于他而言,便是天大的好消息。甚至比宁欢儿把姜盛送进天牢,更让他感到高兴和蠢蠢欲动。 凤妤飞则不然。 她生气,并不完全是因为姜御的冒犯。 而是,她越来越发现,她对姜御一次又一次得寸进尺的行为并不厌恶。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某种程度上的纵容。 他亲她,抱她,她下意识里的情感不是拒绝,而是接受。 这让她感到愤怒和恐惧。 匆匆离开铄王府附近,走到长平街时,旁边院子墙壁上画的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标识,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只展开双翅,翱翔九霄的凤凰。 这是,凤家军的标志! 她眸光一滞,手不由自主的想去摸墙壁上的标志。 转念一想,动作又停住了。 环顾四周,除了这间开着门的普通小院,并没有人过来。而墙上这个印记,从颜色掉落的程度来看,画了大概有七八日了。 片刻犹豫,她唤出了凉城:“你在门口守着,一盏茶之后我若没出来,你便进去找我。”。 说完,迈步进了院子。 第139章 旧部 院子不大,里布置十分简单。看上去不像是久住的模样,而像是刚刚搬来不久,房屋还有新修缮过的痕迹。 门窗紧闭,只觉里面有道视线在望着她。 凤妤飞在门道站了须臾,确定里面没有机关,才提步走到院子中央。 隔着窗纸,迎上那道带着打量的目光。 许久,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里走时,里面的人忽然开口了,是一道男声:“你是何人?来我家做甚?” 凤妤飞淡淡一笑,不答反问:“阁下不是在等人?” 里面的男人明显怔松了下。 继而继续发问:“不过是忘了关门而已,姑娘贸然往别人家里闯,便不怕这门里面住着的,是豺狼虎豹吗?” 凤妤飞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再普通不过一句说词,里面忽然响起脚步声,伴着惊疑的声音自门口传出来:“你究竟是何人?” 门开了,出来的人,竟是小武。 凤妤飞略感意外。 她猜出是凤家军的人,却不想竟是自己从前的亲卫。只是,小武的声音与从前不同,不知是否被抓后受刑所致。 小武几步到了她面前,见她不答,重复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凤妤飞唇角扬起,眼光笃定的望着他:“你觉得呢?” 他觉得? 小武跟在凤妤飞身边多年,两人之间的默契自是不必多说。眼前熟悉的表情与眼神,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凤妤飞,可陌生的脸,却又让他久久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不敢说。 凤妤飞看穿他心思,轻笑了声,如往昔一般的语气问道:“得了平安,如何还不回去?” 小武试探着问:“上次在水牢见面,你便知我身份?” 凤妤飞点头。 小武不死心的第三次发问:“你到底是何人?” 凤妤飞道:“如你所想。” 闻言,小武眸仁地震般的,迸射出不可思议的光芒。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少说也有十几秒的时间,才不敢置信的问:“可是……你……” 凤妤飞道:“说来话长。” 岂止说来话长,还有很多事情,连她自己都还没能搞明白。 望着她的脸,小武眼底的神色,从最初的震惊,缓缓的,缓缓的变成了狂喜。那种仿佛从天而降的喜悦,瞬间让他整个人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来。 “真的是你,难怪,难怪每次见到你,属下总会觉得熟悉。属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没有,原来真的是你回来了。” 激动的语无伦次,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泪水但从眼中涌了出来。 意识到自己哭了时,不好意思的抹了把脸,怕被注意到自己哭自己一般,笨拙的开口来转移凤妤飞的注意:“属下从孙大人那边打听到你是苏丞相的女儿,还听他们说苏府那个恶婆娘待你不好,他们有没有欺负你?他们敢欺负你的话,属下现在就去……就去……”。 “好了。”凤妤飞打断他那些孩子话,正色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又回来了?” 第140章 留下 上次救他们之前,她嘱咐过孙乾,救他们出来之后,便差人将他们送回俞国。不想,他们竟然还没走。 有了这两次经历,城中不少官兵已经认得他们,留下来只会徒增风险。 小武道:“大仇未报,不敢离开。” 凤妤飞回:“自不量力,只会连累别人。” 小武听她这么说,瞬时想起上次为了救他们,孙乾挟持她做人质一事。面上一僵,着急的解释道:“上次的事砍是意外,我们本来就要得手了,不想后来姜御的人到了,救了姜盛那个狗贼一命。” “姜御?”这倒让凤妤飞意外。 小武笃定:“就是他,当时我们已经杀进铄王府,将姜盛那狗贼堵在了议事厅中,也不知何人报信,引来了隔壁昱王府的人。” 凤妤飞眸中闪过一抹了然。 姜盛与姜御明争暗斗,两家府里的人不该不知道。有人刺杀姜盛,姜御的人不去插一刀就不错,如何还会去救? 这点怕是只能问当时去铄王府,施以援手的人了。 小武见她不语,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心的道:“少将军别生气,就让属下留吧,属下定不会给少将军惹麻烦!” 凤妤飞提醒:“‘少将军’这个称呼,还是改了吧。” 小武一时有些伤感,迟迟点头:“是,少……”险些喊错,嘴巴张了张,别扭的改了口:“小姐,属下晓得了。” 凤妤飞沉着脸点头:“今日之事,你只当没见过我,回穗城去。” “不行!”小武几乎是喊出来的。 喊完,又觉得嗓音太大,怕惊扰旁人,紧张的四下看看,又小着声音道:“属下既然来了,便不会回去,少……小姐若不答应,属下便……便……” 凤妤飞沉声:“以死明志吗?” 小武被拆穿,没说下去。 眉眼间,却是认了她说的那句话。 凤妤飞扭身便走:“你的命在旁人眼中也不值钱,你自己不想要,随便找个地方扔了便是。别在我眼前。” 身在他乡,复仇谈何容易? 她不想小武再死一次了。 小武何尝不知她是想让他好好活下去? 看她要走,双膝一屈“扑通”跪到了地上:“属下自打跟了少将军,便早已将生死交与少将军。这两次若非少将军不顾安危救属下脱险,属下怕是早已命丧黄泉,连尸首被丢何处都不晓得。属下这条命是少将军给的,属下便是死了,也不会离开宁越,不会离开少将军身边。” 言辞之间,心意已决。 凤妤飞顿住脚步:“你这又是何必?” 好好活着不好吗? 小武道:“属下抖胆猜测,少将军如今的身手定大不如从前,少将军要复仇,属下可助少将军一臂之力。” 凤妤飞动摇了。 如今她身边能用的人太少,孙乾把控的情报网经历了上一次的事,险些全员暴露,不能再涉险了。 小武留下来,的确能帮她做很多事。。 这时,凉城大概在外面等久了,忽然身影一闪,冲了进来。 第141章 看她要走,双膝一屈“扑通”跪到了地上:“属下自打跟了少将军,便早已将生死交与少将军。这两次若非少将军不顾安危救属下脱险,属下怕是早已命丧黄泉,连尸首被丢何处都不晓得。属下这条命是少将军给的,属下便是死了,也不会离开宁越,不会离开少将军身边。” 言辞之间,心意已决。 凤妤飞顿住脚步:“你这又是何必?” 好好活着不好吗? 小武道:“属下抖胆猜测,少将军如今的身手定大不如从前,少将军要复仇,属下可助少将军一臂之力。” 凤妤飞动摇了。 如今她身边能用的人太少,孙乾把控的情报网经历了上一次的事,险些全员暴露,不能再涉险了。 小武留下来,的确能帮她做很多事。 这时,凉城大概在外面等久了,忽然身影一闪,冲了进来。 凉城与小武动手,虽然小武不敌凉城,但也没吃太大亏。 凤妤飞十分欣慰。 从前在穗城,小武没少被她操练,在她手底下连十招都过不了。也不知是这阵子小武功夫长进了,还是从前让着她。 从前带了一个暖玉回府,就引得蒋云珠好一番探查。 若非进府前孙乾便给暖玉安排好了身份,难保蒋云珠查不出毛病来。如今要再将小武带回去,肯定会出事。 她让小武就在这间院子里安顿下来。 有需要他的地方,她自然会找人与他联络。 不能继续跟在她身边,小武虽不情愿,可也知自己身份特殊,又与不少官兵照过面,会引来麻烦,只能同意。 出门时,凤妤飞目光落在那个并不显眼的凤凰标记上。 淡淡的声音道:“擦了吧,万一让别的人看到了,会对你不利。”比如姜盛,他在凤家军呆了半年,这个标志于他而言,无异于将自己的身世家底告诉他。 小武会意,连连点头:“属下这就将墙刷了。” 凤妤飞走了步,忽然想起什么,又转了回来:“这些日子,你可有联系过那边的人?” 那边,说的是穗城。 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想过联系那边,可想到那日惨死在北将军府的人,她便失了与他们联系的勇气。 小武点头:“问过一些。” 凤妤飞垂下目光,挣扎许久,口中才吐出一句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的话:“还有活着的人吗?” 问完这句,心便揪到了半空中。 明知道姜盛不会轻易放过凤府任何一个活口,她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希望府中有人死里逃生,希望他们之中还有谁侥幸活了下来。 小武许久不答话,她提起来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越沉越深,仿佛沉入一片无尽黑暗的深渊之中,胸口被一剑刺穿的痛意再次蔓延开来,让她浑身阵阵发冷。 小武瞧见,踌躇着道:“那么多人呢,一定会有人活着的!” 凤妤飞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笑纹,喃喃的重复:“是啊,凤家那么多人呢,北将军府那么多人呢,一定会有活着的。” 小武赶紧点头,努力的笑:“就像少将军,就像属下……”。 他们这不是活下来的吗? 第142章 天灾 三日后的晚上,大雨忽然降临。 雨不下则以,一下就是毁天灭地。豆大的雨粒拼命砸在房顶屋檐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大声响,仿佛要将整座城覆灭。 凤妤飞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重重雨幕。 这场大雨,与几个月前北将军府出事那日的大雨,差不多。 暖玉不知她在想什么,见雨水溅进来不少,忙上前将窗子关了,扶着她退后几步,担心的道:“小姐身子骨刚结实了些,小心再沾了雨水着凉。” 凤妤飞笑笑:“不碍事。” 却也没拒绝暖玉的好意,顺着她回到屋子里,在书案前了坐了下来。 翌日,天还未亮,外面就有人来请苏相,说是城里有几户人家的房子被大雨浇塌了,那几人,还是朝中大员。 苏相匆匆出门去了。 暖玉听到消息,回来告诉凤妤飞时,还纳闷的嘀咕了句:“虽说昨天夜里雨是大了些,可又没刮风,这好好的房子,如何说倒,就倒了呢?” 凤妤飞漫不经心的回:“人在做,天在看。” 暖玉没听懂。 看凤妤飞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放弃继续问下去的打算,趁着凤妤飞不在时,问躲在暗处的凉城:“你说好好的房子怎么说塌就塌了?” 凉城不语。 暖玉撇撇嘴,小声嘀咕:“难以浮生说你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果然说的没错。” 这凉城开口了:“我为何要讨你喜欢?” 暖玉:“……” 真的是太讨厌了! 晌午,苏相回来了。 用饭时,蒋云珠问起外面情况,疑惑不解的道:“妾听说房子塌了好几处,还砸死了不少人,可是真的?” 苏相闻言停下手中筷子,叹息道:“确有其事。” 顿了顿,又道:“不过死的人,不是被房子砸死,而是在房子倒塌前便已殒命。” 蒋云珠微微一惊:“如何死的?” 苏相大概也是心中奇怪,不吐不快,放下手中碗筷,拿起一旁方帕擦了擦嘴巴,才道:“自缢身亡。” 凤妤飞听了,眸中闪过一抹精亮。 垂下眼帘,仿佛没听到般,继续吃起饭来。 蒋云珠不满,又不敢当着苏相的面表现出来,偷偷翻了个白眼,道:“外面传的厉害,说死的都是朝中高官,可是真的?” 苏相点头:“确有朝廷命官,但不全是。” 蒋云珠:“还有什么人?” 问到这里,苏相却是不再透露了,放下方帕,边起身边道:“你们慢慢用,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蒋云珠被冷落,愤懑的搁下了碗筷。 抬眼瞧见凤妤飞还在不紧不慢的吃东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言冷语的讥诮:“这般能吃,便不怕将来嫁去昱王,让昱王府中的人笑话?” 凤妤飞轻笑了声,回道:“二姨娘有这心思,还是多想想将来妹妹的日子怎么过吧。” 说完,将空了的碗放回去,也起身走了。 剩蒋云珠一人气得脸色铁青。。 又过了几日,邢部的人在核查死者生平时,意外发现,他们生前做过同一件事。 第143章 可疑 皇宫中,小太监躲过众人视线,匆匆进了正德宫。 皇后见到他,眼底闪过一抹希冀的光亮。面上保持着雍容的姿态,扬扬手屏退左右,才起身走近过来,略带焦急的语气问题:“可有盛儿的消息?” 小太监道:“回禀娘娘,小的亲自去看过了,铄王殿下一切安好,不过就是思念娘娘思念的紧了些,比从前在外面时,瘦了。” 言辞间,有意无意强调着“思念”与“瘦了”。 皇后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急切道:“盛儿自小锦衣玉食,如何吃得下天牢中那些的下贱人吃的东西?过会你再跑一趟天牢,帮本宫去打点打点,叫他们平日里多给盛儿准备些好吃好喝的,盛儿要吃什么,就叫他们给什么。你就告诉他们,将来,本宫定然不会亏待了他们!” 小太监连连点头:“奴才遵命。” 他应下后,皇后叹了口气,恨恨的道:“都怪宁妃那个贱人,逮到机会,本宫一定不会轻饶她!” 发完狠,又问:“他们没为难盛儿吧?” 小太监回:“殿下便是狠了错,也是皇子,他们自然是不敢为难殿下的。” 这么说,多是为了宽皇后的心。 皇后倒是很吃这套,闻言,紧绷着的面上有了些许松动。转念间想到那日皇帝答应让宁欢儿出入御书房,忙又问道:“这阵子,宁妃可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小太监道:“宁娘娘每日早朝结束,便去御书房伴驾。” 皇后一听宁欢儿能去御书房伴驾,而自己连正德宫的门都出不了,登时怒气蹭蹭蹭的往上蹿,嫉火掩饰不住的从眼中冒出来。 绷直的嘴角挤出两个字:“贱人!” 不就是那张脸,与那人儿时有几分相似吗?竟然也就入了他的眼,还被他留在身边,哄孩子般事事顺着。 真是气死她了! 小太监看她铁青着脸,生怕被累及,垂下眼帘小心的道:“娘娘,小的还有一事禀报。” 皇后:“快说!” 裹挟着怒火的声音让小太监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更加小心的道:“小的去御书房送茶,刚好刑部宋大人也在。小的听宋大人说,前几日大雨塌了房子砸到的那几位,都随铄王殿下去过穗城。” 皇后面色倏的一变。 不敢置信般的,望着小太监:“你说,他们都去过俞国边关?” 穗城便是俞国凤家世代驻守之地,宁越想要进军俞国,必然要路过穗城。而由凤家带领的凤家军锐不可挡,宁越多次进攻都以失败告终。最后破了穗城的,便是她的宝贝儿子。 这次死的,竟是他带去攻城的人? 如若事情属实,那他们的死,绝非偶然! 小太监答:“是。” 思索良久,皇后面色终于平静下来,沉静的下令:“传本宫口谕,去查下雨那晚死的人都见过哪些人,又有何人进过他们的府邸。” 顿了顿,又道:“那有那个宁欢儿,本宫一直觉得她身份可疑,你再叫人去趟她的老家陆州,务必查清她的底细。”。 “小的遵命。” 第144章 相求 昱王府。 凤妤飞坐在凉亭中,与姜御下棋。 姜御意外的发现,不过短短月余,她棋艺一路高歌猛进,已经能从他手中讨到几分便宜了。不只如此,这丫头下棋鬼心眼儿多得狠,一会儿给他下个套,一个会给他挖个坑。 有时候坑套齐下,防不胜防。 他虽不至于发现不了,但想获得压倒性的胜利,已不可能。 轮到凤妤飞下棋,瞄见她眼底闪过一丝不甚明显的笑纹。棋子落下,嘴角一弯,笑意也跟着大了起来:“殿下再不认认真真下,这盘可以输了。” 说着,伸手捡他已经被围了的棋子。 姜御将手中余下的棋子扔回棋笥,拍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道:“不下了。” 凤妤飞将捡起来的白子丢进姜御面前棋笥,又将不小心碰到动了地方的棋子摆正,故意激他道:“殿下这是输怕了?” 姜御轻笑:“你知激将法向来对本王无用。” 莫说他还没输,便是真的输了,只要赢的人是她,输几局他又有何不可? 凤妤飞见他的确不像想继续的样子,也就不勉强了。也是习惯动作般的拍拍手,扶着衣袖去端边上的茶盏,边道:“殿下有心事?” 姜御瞧着她:“雨夜……你做的?” 凤妤飞闻言,眉梢微微一挑。 端起的杯子凑到唇边,浅啜了口,抿着唇齿间香浓的桂花香甜,轻轻的点了点头:“殿下心疼了?” 姜御轻嗤:“姑娘这话怎讲?” 凤妤飞放下茶盏,明目张胆的笑盈盈的瞧他:“这些人,可都是为宁越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有功之臣,他们就这么死了,殿下难道不觉得惋惜和心疼吗?” 这么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姜御笑得无奈又宠溺:“为宁越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多了,若是死一个人,本王便要心疼他们一下,那本王何需住在这里,去皇陵给高祖守陵不好吗?” 凤妤飞倏的笑了。 续了杯茶,朝着他举了举:“殿下想法不错。” 距离很近,姜御端起杯子与她撞了下:“谢姑娘夸奖,本王定会好好努力,争取让姑娘嫁过来后事事满意。” 事事满意…… 凤妤飞总觉得男人好像意有所指。 可究竟指什么,她也品不出来,瞧着男人将忽然端起的杯子举起来,一饮而尽,正式的跟他喝的不是水,而是烈酒一样。 凤妤飞心说:得亏不是酒。 在昱王府中留至晌午,用过膳方才离开。 就在她路过铄王府门前时,忽然一道声音叫住了她:“姐姐。” 凤妤飞扭回头,就见苏澧兰站在王府门楼台阶上。才几日不见,女子原本圆润好看的脸活活瘦了好几圈,颧骨都凸出来了,又苍白又憔悴,站在台阶上,虚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跑了一般。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毕竟从她醒过来,丞相府中真心街她好的,苏澧兰是第一个。 对着她挤出一丝笑来:“午膳用过了?”。 苏澧兰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扑通:一声跪下了:“兰儿有事求姐姐。” 第145章 阵法 凤妤飞跟着苏澧兰进了铄王府。 不知苏澧兰用了何等手段,府中的人见到她倒是毕恭毕敬。一路进到后院,苏澧兰打开了姜盛寝殿的稳定。 看到里面的情景时,凤妤飞呆住了。 密室不大,里面的摆设有几分像佛堂,又不尽相似,空气中有淡淡的檀木香味儿。最让凤妤飞震惊的,是正对面墙上悬挂着的画。 画上的纹路,与她手中的檀木珠一模一样。 苏澧兰道:“上次看到姐姐那枚珠子,兰儿就说在铄王府见过。嫁到铄王后,兰儿特意留心找了,只是没找到,不想竟藏在这秘室里。” 凤妤飞疑惑的目光望着那幅画。 画下面的供案正中间摆了一个佛手。从佛手的姿势来看,应该托着一个什么物件。只是如今佛手空着,不知是被人拿走了,还是原本就是空着的。 她问苏澧兰:“你带我来这儿,不担心被姜盛知道?” 苏澧兰眼底闪过一抹讥诮之意:“王爷被关进天牢已有数日,生死尚且可知,他知与不知,又能如何呢?” 苏澧兰的话,多多少少令凤妤飞感到意外。 她此时的表情,这与当初丞相府那个明朗爱笑的女孩儿,简直判若两人。想来嫁进铄王府这些日子,苏澧兰日子并不好过。 沉默的道:“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苏澧兰却是没有直接回凤妤飞的话,而是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供案上方悬着的画,神情专注的道:“姐姐可知密室中这些东西,是为何用?” 凤妤飞摇头:“愿闻其详。” 苏澧兰道:“姐姐卧床多年,一直是昏昏沉沉的睡着,这些年来父亲寻遍天下名医,却都没能医好姐姐。可有一天,姐姐忽然醒来了,姐姐不觉得奇怪吗?” 凤妤飞眸底闪过疑惑。 她的确奇怪。 只是她奇怪的是,为何她会从苏沅芷身上醒来,世上每日生生死死的人那么多,总不会是巧合。 见她不答,苏澧兰涂得红艳的唇上,掀起一抹苦涩。 收回目光,她喃喃地道:“也难怪一直以来,王爷对姐姐都如此执着。不瞒姐姐说,这间密室的而已,其实是道家用来召唤死人亡魂的引魂阵。这张画与姐姐手中的檀木珠,一个作引,一个安魂,是让已经离开身体的魂魄,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 她扭过头,定定的望着凤妤飞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姐姐,你的命,其实是王爷救回来的。” 凤妤飞狠狠一震。 姜御说过,檀木珠有安魂之效。她将檀木珠在身上时,确实也会有心神安宁的感觉,会莫名心安。 可这些,竟是姜盛做的? 只是与苏澧兰所言不同的是,姜盛想复活的人是苏沅芷,却不知阴差阳错的变成了她。 可为何会变成她? 姜盛杀她时说过,唯有她死,苏沅芷才能活。 难道,她与苏沅芷,只能活一个? 这是何道理?? 她与苏沅芷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又为何与她之间只能活一个? 第146章 代价 许多疑惑自凤妤飞脑海中闪过,答案不得而知,怕是只有去天牢问当初说过这句话的人才行。 没有答案,她便不再多想了。 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问苏澧兰:“你告诉我这些,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进门前,苏澧兰便说过有事要她帮忙。 如今告诉了她这么重要的信息,怎可能没有条件?怕是不但有条件,那条件还不是寻寻常常便能做到的。 苏澧兰道:“兰儿不敢奢求别的,王爷救过姐姐的性命,就请姐姐看在王爷往日的情分上,也救王爷一命。” 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凤妤飞面前。 凤妤飞忙上前扶她:“招魂虽算是奇门异术,说到底也算是有能人可寻。可你知道铄王是被当今皇上关进天牢的,他被关之后,不只一人去求过情。结果呢?皇后被禁足,父亲被训话。他们都不能将说服皇上将姜盛放出来,我又能如何?” 苏澧兰在门口拦下她时,她就猜到苏澧兰的用意了。 只是救姜盛,完全没那个可能。 她没落井下石,让姜盛在天牢中吃些苦头,已经算是很仁慈仗义了。 拒绝了苏澧兰欲转身离开,苏澧兰挪动膝盖,拦在她面前:“兰儿知道,姐姐一定有办法救王爷出来。兰儿向姐姐保证,只要能将他救出来,兰儿一定设法让王爷不与昱王殿下为敌。” 怕凤妤飞不肯,她急声道:“姐姐不信,兰儿发誓便是。”双手合十,虔诚的道:“神明在上,信女苏澧兰在此立誓……” 不等她说完,凤妤飞打断了她:“你这是为何?” 嫁进铄王府之前,她并不喜欢姜盛。 甚至,是讨厌他的。 如果不是姜盛,兴许她还有一丝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闻言,苏澧兰像是重伤初愈的人,忽然被撕开了伤口结痂,伤口毫无保留的血淋淋的暴露在凤妤飞面前。眼中闪过苦涩笑容,她自嘲道:“姐姐可是忘了,如今我已是铄王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既然嫁给了他,除了与他同心,她还有何办法? 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他死在天牢之中,却无动于衷见死不救吗? 眼角有泪水,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凤妤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踌躇片刻,用力将她扶了起来:“事关重大,我也不能就这样答应了你,待我回去好好想想,再回复你吧。” 这样的回复,已是出乎苏澧兰意料之外。 她欢天喜地的点头:“好,那兰儿就等姐姐的消息了。” 凤妤飞离开铄王府。 不出意外的,没走几步,就遇到站在前面,看似是漫不经心路过,却不知特意等了她多久的姜御。 她佯装不满,叹息道:“传言昱王殿下日理万机,常人想见一面都难,想来他们是没摸准殿下的心思,不知殿下喜欢帮人守家看院。”。 姜御不理会她的明嘲暗讽,开门见山的问:“她找你做什么?” 第147章 血引 怕凤妤飞不肯,她急声道:“姐姐不信,兰儿发誓便是。”双手合十,虔诚的道:“神明在上,信女苏澧兰在此立誓……” 不等她说完,凤妤飞打断了她:“你这是为何?” 嫁进铄王府之前,她并不喜欢姜盛。 甚至,是讨厌他的。 如果不是姜盛,兴许她还有一丝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闻言,苏澧兰像是重伤初愈的人,忽然被撕开了伤口结痂,伤口毫无保留的血淋淋的暴露在凤妤飞面前。眼中闪过苦涩笑容,她自嘲道:“姐姐可是忘了,如今我已是铄王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既然嫁给了他,除了与他同心,她还有何办法? 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他死在天牢之中,却无动于衷见死不救吗? 眼角有泪水,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凤妤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踌躇片刻,用力将她扶了起来:“事关重大,我也不能就这样答应了你,待我回去好好想想,再回复你吧。” 这样的回复,已是出乎苏澧兰意料之外。 她欢天喜地的点头:“好,那兰儿就等姐姐的消息了。” 凤妤飞离开铄王府。 不出意外的,没走几步,就遇到站在前面,看似是漫不经心路过,却不知特意等了她多久的姜御。 她佯装不满,叹息道:“传言昱王殿下日理万机,常人想见一面都难,想来他们是没摸准殿下的心思,不知殿下喜欢帮人守家看院。” 姜御不理会她的明嘲暗讽,开门见山的问道:“她找你做什么?” 她,自然是指苏澧兰。 凤妤飞也不隐瞒,直言相告:“叫我帮忙救你皇兄。” “救姜盛?”姜御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第一次认识她似的,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好几遍,才道:“她是哪只眼睛看出来,你能救得了姜盛的?” 这语气,这措辞…… 明显看不起她。 凤妤飞不服:“殿下这是觉得我没办法救他?” 姜御点头:“的确如此。” 瞧着男人狐狸般精亮的眼眸,凤妤飞倏的笑了,已经到嘴边的话收回去,学着他之前的语气道:“殿下也该知道,激将法对我也无用。” 说完,不再理他,绕过他就走。 姜御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走了几步,凤妤飞忽然想起身上那枚檀木珠,略一思衬,道:“殿下还记得我上次给殿下看的那枚檀木珠吗?” 姜御道:“自然记得。” 凤妤飞道:“上次殿下说它有安魂之效,只是不知这东西殿下是从何而来?” 姜御不知她为何问起,只当是好奇,随口回答:“多年前,本王有缘结识了一位修道的朋友,从他手中得到的。” 凤妤飞又问:“如何启用?”。 “凡沾了仙家道法之物,多是以血为引,此物虽小,亦不例外。以血伺食,作安魂定魄之用。”说着,姜御眸底闪过一抹光亮,警惕的瞧她:“今日如何想起问这些了?” 第148章 教训 皇后目光定定的盯着姜盛,一字一顿,硬着声音道:“站起来,你是皇子,便是死,也要死的有尊严,如此颓废,像什么话?” 姜盛被她的语气惊到,缓缓站起了身。 皇后继续道:“母后教过你多少遍,无论何时,都不能让那个人比下去了!” 那个人,指的是姜御。 姜盛自然明白,嘴角掀起一抹苦笑自嘲,自暴自弃的道:“母后,儿臣被关进天牢有一个月了吧?儿臣不是没打听过外面的消息,连帮儿臣说话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母后你说,儿臣还有希望活着出去吗?” 话音未落,一个巴掌结结实实打到了他脸上。 伴着皇后凌厉的声音:“你胡说什么?” 姜盛不敢置信的看她。 睁大的眼睛,仿佛在问皇后为何打他。 皇后道:“这一巴掌是为了打醒你,不过区区一个月,连这点耐心你都没了吗?皇上既然没杀你,便一定会放你出去。” 听到这番话姜盛死气沉沉的眼底忽然亮了起来。 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扑到她身边,拽着她的衣袖确认道:“母后说的可是真的?父皇真的会放儿臣出去?” 皇后被他这副不气气候的模样气得心口疼。 用力拂开他的手,脸上尽是恨铁不成刚的懊恼模样,沉声道:“这般沉不住气,如何成大事?” 姜盛被她这么一吼,终于也冷静下来。 眼底的喜悦慢慢不见了,转而变成羞愧与懊恼,不去看皇后的眼睛,垂头丧气道:“儿臣让母后失望了。” “知道母后失望,算你有救。” 姜盛看看外面。 狱卒故意站得很远,想来是为了给他们说话的空间。他这才放下心,靠近皇后耳边,用只有两个才能听到的微小声音道:“母后,近来发生这么多事,儿臣一直在想……” 顿了顿,他又看着皇后的眼睛道:“母后您说,他是不是知道当年的事了?” 这个提醒,也让皇后微微一震。 苏沅芷找过她之后,她不是没想过苏沅芷会将事实告诉他,为些她还找人盯了苏沅芷一阵子。 但见苏沅芷与姜御往来频繁,却不见两人有何异常之处。 她不放心,照苏沅芷提的要求,她还特意去昱王府看过姜御几次。与姜御见面时,姜御所表现出的态度,与平日无恙。 思及此,摇了摇头:“你莫多想,只管照顾好自己,母后会设法救你出去。” 姜盛皱眉,有些担心的道:“儿臣听说,母后为儿臣的事,去惹了那个宁妃,被父皇禁足快一个月了。” 提到这事,皇后脸沉了下来:“你在天牢,少听外面那些人胡说。” 姜盛见她发火,只得噤了声音,后退半步,行礼道:“儿臣谨遵母后口谕,定当顾好自己,不让母后为儿臣担心。” 皇后脸色这才有了几分松动。 轻叹一声,抬手摘掉了姜盛头上沾着的几断杂草。。 正欲说什么,外面狱卒走了过来,知里面人身份不敢放肆,小心催促:“时辰不短了,娘娘该走了。” 第149章 书信 又过了三日,皇后不知用了何等手段,让皇上解了她的禁。也在当日求得赦令,让皇上将姜盛放了出来。 至于宁妃,皇后虽未再针对于她,她却是自己安分了许多。 再过三日,是昱王大婚的日子。 昱王府早早的装扮了起来。 府中挂起了大大小小的红灯笼,房门、窗子都贴上了喜红色的剪纸,连那片桂花树上,都系满了红色的绸带。 王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这几日,连浮生脸上笑容都多了起来,虽然他平日里便十分爱笑。 跑去丞相府找凉城,直气得凉城躲起来不理他。 他只好转而去逗暖玉。 看着三人闹腾,坐在书案前翻书的凤妤飞,脸上不时也露出一丝笑容来。 这时,家丁匆匆来报:“小姐,外面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要亲手交给您,您可要前去见他一面吗?” 凤妤飞放下书,眉间闪过一抹疑惑:“可报上名讳了?” 家丁摇头:“名字倒是没说,只说托他送信的人姓武。” 小武? 眉间闪过一抹疑惑,小武平日传信都是通过暖玉,如何想起来写信给她了?还托人送过来,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迅速起身往门外走:“人在何处?” 家丁跟在她身后往外走:“就在前院等着小姐呢。” 暖玉见状,也跟了上去。 三人匆匆到了前院。 来人四十几岁,打扮朴实,见他们过来,上前几步迎了上来。打量着凤妤飞道:“是苏大小姐?” 凤妤飞点头:“信在何处?” 来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到凤妤飞手中:“有位武公子托小人送来的,说是务必亲自交到苏小姐手上。” 凤妤飞接过信,没着急打开,而是向暖玉使了个眼色。 暖玉会意。 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送信人:“先生辛苦了,我家小姐一点心意。” 送信人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武公子将信托付给小人时,已经付过银两了。既然信已交与苏小姐,小人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告辞。” 说罢,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暖玉询问的目光投向凤妤飞。 凤妤飞摇摇头。 既然他不要那就不勉强了,毕竟姜御说过,钱嘛,能省则省。 思及此,她不由笑了。 何时起,她竟受他的影响了? 拿着信回了房中。 打开,看到里面内容时,表情顿时僵住了。 脸色一寸寸转白,拿着信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暖玉看到了,担心的问:“小姐,出什么事了?” 凤妤飞木然的摇头,目光没有焦点的望着前方,许久,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攥着书信的五指慢慢收拢,将那封信揉成了团。 唇瓣轻启,道:“姜盛现在何处?” 她问的是凉城。 不知藏在何处的男人,听到问话后悄无声息的现身出来:“回姑娘,自从出了天牢,他一直在铄王府未离开半步。” 凤妤飞揉着手中纸团,恨不能将它揉碎一般。。 “好一个姜盛,真有你的!” 第150章 偷听 当晚,凤妤飞去了铄王府。 到的时候,姜盛坐在前厅主位上,正襟危坐的模样,应当是特意在等她。四目相对,阴鸷的眼角眯出一道阴戾的弧度,薄唇轻启,道:“来了啊。” 凤妤飞不冷不热的声音回:“殿下要见臣女,臣女自然不能驳了殿下的面子。” 姜盛冷哼。 她要真给他面子,两人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想起成婚那日,他明明都已经将她抓到手了,不想最后一刻,还是让她给跑了。目光阴测测的盯着凤妤飞,道:“你就一个人来,不怕本王杀了你?” 凤妤飞笑了。 不知是不是与姜御相处的久了,本就清秀的一张小脸,笑起来的时候,竟然也会给人一种春风化雨般的温润之感。 姜盛心头微震。 多年前,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而他向来敬重的父皇看重他的原因,是因为本该属于姜御的这个身份,他整个人游走的崩溃边缘之时……在御花园的假山后面,他看到了这张令他终身不忘的笑脸。 那时候,她人还小,脸胖嘟嘟的,笑起来,嘴角带着两个梨涡。 不知是她病得太久消瘦了,还是如今不像小时候那般笑了,这次回来,他再没看到她唇边那两个梨涡。 哪怕此时的她笑起来与从前那般相似,也还是让他感到陌生。 陌生的可怕。 可怕到他甚至有些恍惚,为何一病醒来,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的她,明明那么喜欢赖在他身边。 凤妤飞自然不知姜盛的想法。 弯唇一笑,道:“再过几日便是我大婚的日子,铄王殿下选在这个时候动手,不太聪明吧?” 不提大婚还罢,一提,姜盛登时变了脸。 猛的站起了身。 动作太大撞到身后椅子,“砰”一声响。 躲在外面偷听的苏澧兰,被吓了一大跳,险些失声叫出来。害怕被里面的人发现,身体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不想却踩到了半截树枝,“啪”的响了声。 她顿时更慌了。 手捂着胸口,半天才控制住狂跳不已的心口,小心的从窗缝往里看。 发现姜盛没注意到她,她才放下心来。 不敢再继续盯下去,想了想,转身匆匆离开了。 喊来贴身丫鬟,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说完,又确认般的问她:“跟你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丫鬟点头:“记着了。” 苏澧兰道:“快去,记住了,千万别让铄王府的人看到你去了哪儿。” 丫鬟:“小姐放心。” 说完,看看四下无人,迅速离开了。 待丫鬟走远,苏澧兰刚想松口气,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王妃在这里做什么?” 她顿时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脸都白了。 转过身,发现是新进来府中的谋士,硬是让自己平静下来,反问道:“这话应当我问先生才对,先生如何进得了王府后院?”。 谋士满面笑容:“夜里无事出来走走,这里是后院了吗?” 第151章 道谢 为免节外生枝,苏澧兰没与谋士纠缠,丢下一句“铄王府不是市井小巷,先生还是不要乱走的好”,便匆匆离开了。 她走后,谋士眼底闪过一抹黯芒,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前厅,凤妤飞还在。 站在厅堂正中央,脸上带着淡淡笑容,望着坐在正位上的男人,道:“其实这次来,我还要向殿下道一谢谢。” 姜盛生疑:“谢我?” 从他回到京都,她哪曾给过他一分好脸色,今日竟然要来谢他? 谢他什么? 凤妤飞轻飘飘瞟过方才苏澧兰躲的地方,像是回忆着什么,幽幽的道:“若非铄王妃无意间开了殿下的密室,臣女怕是到死都不知道,原来是殿下救了臣女。” 姜盛面色顿时僵住。 须臾,不确定的问道:“你进过那间密室?” 凤妤飞点头。 姜盛脸上闪过异样的神情。 甚至有几分不安。 许是这几分犹疑不定,中和了他之前的阴戾之气,看上杀气不那么重了。不知想了些什么,好半天才抬起眼眸,重新望向凤妤飞:“她与你说了什么?” 苏澧兰打开密室,这倒是出乎他意料。 但如果这样能让苏沅芷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个念头,竟让他忽略了苏澧兰私自闯入他的密室这个事实。 凤妤飞道:“王妃只说里面有幅画与我身上带的珠子很像,便想叫我来看看。” 拿出之前曾找姜盛确认过的那枚檀木珠,举到他视线齐平的位置,继续道:“既是殿下之物,上次问到殿下,殿下如何不认?” 姜盛眼神闪了闪。 轻嗤了声,满不在乎般的道:“认了又如何,你不是认定姜御了?” 凤妤飞倏的笑了:“那是因为昱王说,这是他的。” 笑盈盈的模样,让姜盛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她手上的檀木珠,不可置信般的问:“他说……这是他的?” 凤妤飞点头。 姜盛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唇角扬起一抹侯笑非笑的弧度,身体后撤慵懒的倚在椅背上,道:“如今本王已然成婚,你便是回心转意,本王也给不了你王妃之位。” 凤妤飞道:“我自然是知道的。” 姜盛:“你的意思?” 凤妤飞:“殿下救我性命,我还不知好歹负了殿下,说起来,心中实在愧疚。这次来,想助殿下一臂之力,就当是我报答殿下的救命之恩,也算是……还欠殿下的情。” 姜盛眼底再生疑色:“你要如何还?” 凤妤飞将檀木珠收进衣袖,不紧不慢的道:“殿下上次在去往明山的路上受伤,可知是何人所为?” 姜盛自然不知。 他明里暗里查了很久,都没能找到行凶的人。 此时听她说起,不自觉的带了几分不甘,沉声道:“难不成你知道?” 凤妤飞莞尔:“我不知,但是有人知道。” 姜盛厉声:“谁?” 凤妤飞:“自然是……殿下您的弟弟啊。”。 姜盛:“姜御?” 第152章 算计 姜盛不是没怀疑是姜御干的,只是他查了那几日姜御的行踪。他出事之时,姜御一直安安分分呆在府中,便是他想找个理由将罪名安在姜御头上,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思及此,姜盛心底升出几分烦躁。 恨恨的一拳砸在面前案台上:“小狐狸,果真是他!” 凤妤飞见时机到了,上前几步,靠近了姜盛几分,轻声的道:“我有办法,可能帮殿下除掉昱王。” 姜盛目光登时亮了。 转念又一想,只觉得面前的人可疑的很,上下扫她几眼,道:“用不用本王提醒你,再有几日,便是你与姜御完婚的日子。” 凤妤飞笑:“多谢殿下提醒,终生大事,小女自然记得。” 这倒是让姜盛十分费解了。 开始她要死要活的非嫁给姜御,要跟他决断。眼看着成亲之日将近,却又送上门来,要与他一起,杀了那个当初要嫁的人。 眼前的人太过陌生,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更忍不住怀疑,这张熟悉的面皮下,是不是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人。 除了行事作风外,他找不出任何不同之处,只得收回视线,道:“杀了他,对你有何好处?” 凤妤飞回:“不成婚,便是对我最大的好处。” 她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这几日他格外烦躁,究其原因,并非因为前阵子的牢狱之灾,亦非出狱后父皇还是禁他的足不准他出门。最让他火大的,是姜御与苏沅芷完婚的日子要到了。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让她重活一世,可不是为了替别人作嫁衣。 可她若能回头,那必须是再好不过的。 不中何时起,心中的烦躁郁堵竟然一扫而空,嘴角也抑制不住有笑纹扬了起来,连带着整个人心情都变得好了很多。 尽管心里高兴,他还是不想表现太明显。 板着脸对凤妤飞道:“便是你这次没有嫁进昱王府,本王也绝无可能再娶你为妻。”但是他会迎她进府,至于以后,看她表现了。 但想到此处,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如今的她比从前长开了些,五官更清秀,脸色也更红润,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不过在靠近凤妤飞时,凤妤飞很快的后退了几步。 笑着道:“我尚有婚约在身,殿下自重。” 姜盛被她一句话点醒,虽恼羞但未成怒,沉着脸道:“你说你有办法帮本王除掉姜御,说来听听。” 顿了顿,他又道:“只要你做得到,本王府中定为你留一处安身之所。” 凤妤飞道:“他与宁妃交情匪浅,每隔三五日,便会在御花园假山后见面,若我记得没错,今晚兴许就是他们见面的时机。殿下若能把握机会,想来上次被陷害之事,也能一次澄清了。” 姜盛不疑有他。 眼中闪过算计的精芒,又问道:“几时?”。 凤妤飞道:“我虽常入昱王府,却是白日,夜里的事怕是帮不了殿下了。言尽于此,祝殿下旗开得胜。” 第153章 捉奸 离开铄王府,凤妤飞在凉城的帮助下,悄悄潜进了皇宫。 她记性好,平时去过的地方,一次便能记得清清楚楚。何况已经进过两次皇宫,轻车熟路找到御花园,藏到了假山后面。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就有个小太监打扮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来了。 又等了一阵子,有一男一女走了过来。 离得远,天又黑,看不清两人的模样。只远远看着男人身形略瘦,女人应当年纪不大,与男人走在一起,蹦蹦跳跳的似是十分开心。 两人往这边走了一段,便停下不走了。 男人弯着腰对着女人不知在说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只偶尔有轻微的笑声传进耳朵。 凤妤飞伏在暗处,不出声,也不多看。 凉城倒是竖着耳朵听了几句,听完冰冷的嘴角往上扬了扬,好像听到了笑话。 不久,先来的小太监离开了。 待他走远,凤妤飞才松了口气。 这是去报信了。 大概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侍卫们撑着灯笼,自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将假山那边的一男一女团团围在中间。 凤妤飞悄悄往那边凑近了些。 带人前来捉奸的,不是旁人,正是刚刚解除禁足的皇后娘娘。 皇后见那女人是宁欢儿,冷笑道:“好一个宁妃,三更半夜不在自己宫里呆着,竟敢跑到这里来私会男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说罢,抬头看向男人。 看清他的脸时,面上一惊:“是你?” 钟御医面色从容的向皇后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恭请娘娘凤体安康。” 皇后嗤声:“你不是辞官还乡去了?既已还乡,又如何会出现在皇宫之中?还是与皇妃一同出现在御花园!” 不给钟御医答话的机会,她厉声下令:“把这对淫乱后宫的狗男女给本宫拿下!” 侍卫正欲上前,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阴戾的嗓音:“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皇帝不知何时来了。 皇后也吓了一跳。 忽然想到铄王府那边传来的消息,她脑袋“嗡”的一声,忽然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消息说宫中私会的人是宁欢儿与姜御,可眼前的人怎么变成了……钟御医? 皇帝已经走了过来。 宁欢儿见到他,大喊一声就要扑上前,被皇后身边嬷嬷按住了:“犯了宫中大忌还敢放肆,跪下!” 按着她的肩膀,就要让她跪下。 宁欢儿毕竟年纪小,身体单薄,扛不住嬷嬷的力道,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疼得直咧嘴痛呼:“皇上,欢儿疼。” 皇帝怒:“狗奴才,也敢动朕的女人。” 嬷嬷吓得忙松开她,跪地求饶:“皇上息怒,实在是,宁妃娘娘她……” 不等她说完,宁欢儿已经扑过去抱住了皇帝大腿:“皇上救欢儿,欢儿不是故意撞破他们的,欢儿就是在宫里呆得闷了到御花园来走走。欢儿真的不是故意听到他们说话的。皇上救救欢儿啊。” 皇后一脸懵。。 怎么好像与人私会的是她? 第154章 逆转 皇后很快明白过来,她是真的被算计了。 不但宁欢儿一口咬定说自己出来闲逛,撞见她和钟御医在假山后面见面,就连钟御医也反了水,说来这里见的是人她。 哪怕她宫里的人全部否认,也无济于事。 因为那是她的人,肯定会向着她说话。 百口莫辩,只得将目光投向她带来的禁军侍卫统领:“百里将军,你方才一路护着本宫过来,你来说说,在这里与钟御医私会之人,究竟是本宫,还是这个贱人!” 皇帝也看着他。 百里望川上前一步,先是对皇帝行了一礼,又对着皇后拜了拜,道:“那臣就实话实说了。” 皇后拼命点头。 脸上难以掩饰的慌乱。 皇帝也道:“敢有半句谎言,朕要了你这条小命!” 百里望川忙又行了一礼,矮着身子毕恭毕敬的道:“臣不敢欺君。今日臣值夜,方才巡逻到附近,惊闻一阵呼救声,臣便赶紧带人四处查看……” 皇后听着不对,急声打断:“百里望川,你敢欺君!” 百里望川身子又矮了几分,道:“臣不敢。”微微抬了抬头,看向皇帝,试探道:“皇上,臣……还要说吗?” 皇帝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 扭头瞪了皇后一眼,直看得皇后连连后退了两步,才厉声道:“说!” 百里望川道:“臣遵旨。因天黑,那呼救声又断了,臣怕出事,只好召集来附近的弟兄一起寻找,最后在假山后面见到了皇后与宁妃娘娘。” 说到这里,便停下了。 皇帝问道:“找到之后呢?” 百里望川小心的抬头看向皇后,却没敢开口。 皇帝见了,只当他忌惮得罪皇后不敢开口,心中的天秤又向宁欢儿偏了几分,压抑着怒火道:“你但说无妨。” 百里望川道:“是。来了之后,臣便看到皇后娘娘身边这位……”指了指吓得几乎整个身体伏在地上的嬷嬷,“只见秦嬷嬷押着宁妃娘娘,臣想上前问一问究竟,皇后娘娘便责令臣拿下钟大人。之后,皇上您便看到了。” “不!”皇后尖声叫道:“不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皇上您别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事情不是他所说的那样,臣妾才是来捉奸的……是臣妾,臣妾听闻宁妃在御花园与人私会,才带着人来一探究竟。” 皇后语无伦次的解释。 然后,皇帝已然不再听信她的话,冷笑道:“你说他们是一面之词,朕的皇后啊,你睁开眼瞧一瞧,究竟谁说的,才是一面之辞!” 一席话如平地起惊雷。 皇后只觉得心中有什么轰然倒塌了。眼前的形势,明显是别人早就设计好的圈套,只要她跳进来,就会置她于死地。 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的道:“皇上,臣妾从未没做对不起皇上的事啊。”。 自皇帝一出现,就扑过去抱住了皇帝大腿的宁妃儿,闻言忽然扭过头,恶狠狠的盯着皇后道:“胡说,你方才明明说在铄王与昱王出生时,调换了他们的身份!” 第155章 暴毙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皇后。 尤其是皇帝。 在听到宁欢儿话的那一刹那,他原本只有几分不轻不重怒意的眼中,如惊涛骇浪般滚过的海面,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震惊。最终,目光死死的落在皇后身上,低沉的嗓音带着极力压制的怒火:“皇后,宁妃所言,可是真的?” 皇后哪敢承认? 拼命摇头,挣扎着爬到他跟前,与宁欢儿对峙:“宁妃,自你进宫,本宫念你年纪小,对你处处照顾,从未为难过你。你却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本宫?” 宁欢儿一脸无辜的回望着她:“皇后娘娘对臣妾好,臣妾自然记得。可是臣妾说的,也都是实话啊。臣妾不能因为皇后待臣妾不错,便对皇上说谎啊。” 一席话说的真真切切。 尤其是那双如水般清澈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无辜又真诚,让人没办法不相信她说的话才是真的。 凤妤飞躲在暗处,心道这鬼灵精怪的丫头,以后可千万不能得罪了。 若非她提前知道真相,单是看宁欢儿那双眼睛,她就觉得没有人会相信皇后。试问谁会选择相信一个机关算尽的人,而不去相信一个刚满十岁,童真犹在的孩子呢? 从性情上,皇后就已经输了。 凤妤飞能想到的,皇后自然也想到了。 她没想到的是,她执掌后宫多年,最后会栽在一个礼数尚未学全的黄毛丫头手中。大势已去,想扳回一程已无可能,她飞快的在心中做出了取舍。 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笑到眼底有泪水滚落出来,满脸悲戚,她对着皇后道:“臣妾伴在皇上身边多年,忠心耿耿,不想今日却被一群狼子野心的人算计。皇上既信了他们的话,便是臣妾再如何申辩,皇上也不会相信臣妾。倒不如,臣妾以死明志,自证清白!” 话音落下,她忽然起身,扑到一个侍卫面前,拔出了他的配刀。 百里望川见状想拦,却来不及了。 只见手起刀落,皇后脖颈处鲜血喷薄而出。 众人没想到皇后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顿时惊呆了。 钟御医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来想要救皇后。只是为时已晚。皇后一心救死,下手用了十分力,锋利的刀锋几乎割开半个脖颈,血止都止不住。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她对皇帝道:“皇上,臣妾死了,你满意了吗?” 随着血液流失,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皇帝没有回答。 不只旁人没想到皇后会有些举动,他更没想到。 皇后的秉性,他不算不了解。 可这次,确是让他看不清了。 宁欢儿也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抱着他的腿不停的发抖,他木然的弯下腰,揉了揉宁欢儿的发顶:“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用力揉了揉宁欢儿发顶,扯开她抱在自己腿上的手臂,转身要走。 公公忙跟上。 百里望川硬着头皮问道:“皇上,皇后她……”。 皇帝身影顿了顿,幽幽的道:“传朕口谕,皇后忽染重疾,暴毙身亡。” 第156章 收买 听到皇帝这句话,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微亮。她不想死,可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皇帝不再追究当年之事,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姜盛的性命。 眼睛无力的眨了眨,最终闭上了。 待皇帝走远,百里望川才回过身来收拾现场。 说是收拾,不过是处理见证了这起悲剧的人们,给身后侍卫递了个眼神,那几个立刻冲上前,不管皇后身边的人如何哭喊求饶,手起刀落,全部灭了口。 接着叫人将尸体如数抬走了。 紧接着,有人拎了水来清理现场。 短短半刻钟,除了空气中隐隐漂浮着几分血腥气,现场已无半分凶杀的迹象。若非眼亲所见,很难想象这里刚刚死过数十人。 处理完,百里望川带着人离开。 他前脚刚走,姜御不紧不慢的从假山另一侧走了出来。 凤妤飞现身出来,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凉不热的揶揄:“二殿下这次动作可是够慢的啊。” 姜御睨了她一眼,回道:“来早了,万一被姑娘联手他人算计了,该如何是好?” 言辞间,是指她在铄王府与姜盛说的那番话。 凤妤飞倏的笑了。 眉眼间闪过一抹狎昵,凉凉地道:“敢问二殿下,铄王他知道自己为二殿下养了不少心腹吗?” 姜御理所当然:“作为回报,本王也帮皇兄养了不少人。” 既是兄弟,亦是对手,在彼此身边安插眼线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区别只是有的人能分辨出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对方的人,而有的人分不清而已。 凤妤飞莞尔:“哪请二殿下收到的是谁的消息?” 姜御也笑了,不答反问:“姑娘不知道?” 凤妤飞自然知道是苏澧兰给他报的信,轻叹了声,遗憾的道:“可惜宫中进出不便,要是姜盛也在,这场戏就更精彩了。” 说到底,她的目标不是皇后,而是姜盛。 姜御也点头:“确是遗憾。” 他遗憾的不是死的人是皇后,而是百里望川没能在第一时间将皇后救下来。 因为皇后一死,定会举办国丧,国丧期间禁喜乐歌舞。禁这些倒与他无关,可与他有关的是,他要守孝三年,婚事怕是要推迟了。 念及此,忍不住有些怨百里望川。 刚将皇后尸首搬回正德宫的百里望川,平白觉得脊背发凉,猛的打了几个喷嚏。不解的自言自语:“天还热着呢,如何忽然觉得冷?” 凤妤飞瞧着姜御。 她倒是还没想到姜御的点上,见他若有所思,便问道:“你是奇怪宁妃为何会帮我?” 闻言,姜御点头:“的确有些奇怪,宁欢儿看着小,实则不然。她若是看不惯你,不管你是何身份,她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凤妤飞道:“只当二殿下在夸我了,其实是皇后派人去宁妃老家查她的底细,想对宁妃不利,刚好这些事被我一个旧部发现了。” 姜御意外:“仅仅如此?”。 凤妤飞继续道:“我旧部解决了那些人,还将皇后找到的证据,拿给了我。” 第157章 改命 姜御恍然大悟:“宁欢儿脾气虽古怪,对出手帮过她的人,却是十分大方。不过本王还有一事不解。” “殿下请问。” “钟御医不是离开京都了?” 凤妤飞摇头:“他从未离开过京都,之前说离开,不过是做样子给旁人看而已。” 姜御长舒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感慨:“哪些下去,本王担心本王这些人,早晚有天会全部被姑娘收服策反。” 嘴上说担心,心中却是十分高兴。 她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于他而言,再好不过。 又想到什么,眼底闪过重重的担忧。 亦日,宫中传出消息,皇后忽染重病,不治而亡,举国哀悼。宁越上下半年内不得兴舞乐,不得大办宴席,喜事更要从简。 消息传到铄王府,姜盛顿时呆住了。 失魂落魄的呆坐在榻上许久。 昨晚他派去宫里的人一直没来回话,他隐隐觉得事情不妙,想着今天请旨进宫,亲自去皇后那边看看。 不想,他还没去,便传来皇后殡天的消息。 一时间,他脑子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姜御也收到了宫中送来的消息。 送走传话的小公公,他回到了房中。 房里,还有一人。 那人身着道袍,样貌清瘦,一副仙风道骨,轻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待姜御走进来,长眸轻阖,道:“下一步,你作何打算?” 姜御扯唇:“听道长这话的意思,本王还有得选?” 此言一出,道长被他气得睁开了半垂的眼眸,颇有几分警告的意味:“逆天改命,本就是不可行之道,你非要行之,必会累人累已。” 姜御不甚在意:“可本王走都走了,如何回头?” 道长愠怒:“若非贫道来得及时,方才那一劫,怕是你已魂飞魄散。”他进门时,他正在打坐调息,却因多日帮凤妤飞安魂,险些受外力侵扰,让自己乱了心神。 姜御笑笑:“这不是没事吗?” 道长叹气,别开眼神不想看他。 可终究是没忍住,上前几步,抬起姜御手臂,扯起他的衣袖。 平日覆着衣衫看不出来,此时才发现,他小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即便如此,还是有血水从里面洇出来,染红了一片。 道长叹气,颇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感叹:“这伤多久了?” 姜御把手臂收回来,不答反问:“能治不?” 语气轻松的像是问对方今儿天气怎么样。 道长道:“若非你底子好,怕是这会儿整条胳膊都废了。”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白瓶丢给他:“好不好不了了,不过可缓解几日。” 姜御笑着接过:“多谢道长。” 道长简直被他这副天塌有了高个顶着的无所谓的态度,气得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叹着气往外走。 姜御在后面问:“还要多久,能让她离开安魂珠?” 道长脚步顿了顿,不冷不热的声音道:“要保她平安,你还是先想办法让自己好好活着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姜御所料,他与凤妤飞的婚事被迫推迟到三年后。 第158章 弟弟 姜御把手臂收回来,不答反问:“能治不?” 语气轻松的像是问对方今儿天气怎么样。 道长道:“若非你底子好,怕是这会儿整条胳膊都废了。”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白瓶丢给他:“好不好不了了,不过可缓解几日。” 姜御笑着接过:“多谢道长。” 道长简直被他这副天塌有了高个顶着的无所谓的态度,气得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叹着气往外走。 姜御在后面问:“还要多久,能让她离开安魂珠?” 道长脚步顿了顿,不冷不热的声音道:“要保她平安,你还是先想办法让自己好好活着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姜御所料,他与凤妤飞的婚事被迫推迟到三年后。 消息传进丞相府,暖玉忍不住对着正在梳妆的凤妤飞抱怨:“三年后小姐您都多大了?万一这期间有个小狐狸精勾引二殿下,二殿下再动了心,那该如何?” 凤妤飞笑了:“别瞎说。” 暖玉撇嘴:“奴婢哪是瞎说,这种事常见着呢。” 躲在暗中的凉城听到了,凉丝丝没有温度的声音道:“殿下不会。” 短短四个字,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暖玉朝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扮了个鬼脸,不满的反驳:“你又不是你们殿下,你如何知道他不会?再说了,你一个瞎子,如何看得清人心?” 凉城又不说话了。 凤妤飞提醒:“不可乱说话。” 暖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想道歉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扁着嘴巴看着方才那个传出声音的黑漆漆的角落,半晌,没再吱声。 凤妤飞刚梳妆完,就听外面传来一连串的敲门声。 “大小姐,大小姐……” 是管家的声音。 凤妤飞起身,亲自过去开了门。 管家表现上是在苏家呆了二十几年的老人,实则早被蒋云珠收买了。明里暗里,没少帮着蒋云珠办事。不过两人之间没有过正面冲突,所以凤妤飞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与他计较。 见他满脸堆笑,疏离的语气问道:“找我何事?” 她从醒来就变得比较冷落,管家倒也习惯了,笑呵呵的道:“好事啊,大小姐。大公子从边疆回来了,老爷和夫人都在前厅,叫小人来请大小姐过去。” 顿了顿,又补充:“大公子这次回来,带了不少礼物,也为大小姐准备了,大小姐快些过去吧,别让大公子和老爷、夫人等急了。” 大公子…… 凤妤飞在心里想了想。 她虽然没有苏沅芷的记忆,但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将苏家的人都挨个儿了解了一遍。包括他们的样貌,性情,还有他们年龄和生平经历,包括现今在何处就职,也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管家口中的大公子,名苏宜书,人如其名,是个十分出色的文人。 前两年他毛遂自荐,跟着蒋家人去边关当守城的军师。自去了之后一直没回过家,这次不在为何忽然会回来。。 凤妤飞心理,可能是蒋云珠召回来的。 第159章 客套 苏宜书起身,双手在胸前交叠推向前方,弯下腰身郑重其事的向凤妤飞行礼:“宜书见过长姐,母亲早先去信说长姐醒了,小弟一直未能回来拜见,还请长姐恕罪。” 笑容满面的模样,与苏澧兰有几分神似。 凤妤飞淡淡一笑:“你戍守边关已然辛苦,这点小事还要惊动你,该赔罪的是我才对。” 苏宜书道:“应当的。” 姐弟二人一番寒暄,在苏相招呼下坐了下来。 久不见面,坐在一起难免闲话家常。 苏相问了些苏宜书在边关的事情,苏宜书也问了家中发生的事。听到苏澧兰出嫁时,他不无遗憾的道:“只听母亲在书信中提到了妹妹与铄王成亲之事,可惜我这个做哥哥的都来不及回来送妹妹出府。” 蒋云珠瞧着他面前茶盏空了,端起茶盏亲自给他满上茶,道:“兰儿懂事,她知你在边关回不来,不会怪你。” 说着,期许的目光投向苏相,希望他也能说句什么。 意外的是,苏相并未开口。 苏宜书见了,面色略略一僵,很快恢复正常,他接话了话茬:“虽然没能赶上兰儿与铄王的婚事,可长姐与昱王爷的婚事,我总该赶得上吧?” 闻言,众人面色皆是一沉。 苏宜书察觉到异常,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这次是苏相开了口:“皇后忽染重疾殡天,按规矩,昱王要守孝三年。这三年间,不能成亲。” 苏宜书惊得一时没说出话来。 难怪他进城时只觉得四处一片肃穆,连平时里生意格外红火的乐坊都闭门歇业了。他回来的匆忙没顾上问发生什么,原来是皇后没了。嘴巴张了张,才道:“那兰儿她……” 听他提起苏澧兰,苏相脸上不觉浮上了愁容。 自苏澧兰嫁进铄王府,先是铄王被押往天牢,这铄王放出来没几天,皇后又没了。 真真是多事之秋。 苏宜书是个极懂察言观色之人,看到苏相露出难色,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故作轻松的缓和气氛:“吉人自有天相,兰儿自小便是我们兄妹中运气最好的人,想必皇后的事不会对她有影响。” 苏相轻叹了声,换了话题:“兵部那边,何时过去?” 凤妤飞竖起了耳朵。 兵部尚书霍安自从独子死后,心思便不在朝堂了,兵部群龙无首,早已乱作一团麻。虽说苏宜书从边关回来,也立了些功牢,可以他的年纪与资历,还做不了兵部尚书吧? 苏宜书笑回:“让父亲挂心了,儿子进城时先去了一趟霍府,只是凑巧霍大人不在,儿子便先回府了。过会儿,儿子再去拜会。” 苏相满意的点头,还是嘱咐了几句:“霍尚书中年丧子,说话时多注意些。” 苏宜书欣然应允:“父亲放心,儿子心中有数。” 待他们说完,凤妤飞故意露出几分惊喜之色,又揣着几三分好奇的问:“二弟此次回京,是要到兵部任职?” 苏相点头。。 苏宜书道:“回长姐,小弟这次回来便留在京都不走了,长姐可不能嫌弃小弟啊。” 第160章 想嫁 蒋云珠不满的翻他:“说的什么话,你回来京都是住在自己府上,又不是寄人篱下,何来嫌弃一说?” 凤妤飞就着蒋云珠的话道:“姨娘说的是,都是家人,二弟太客气了。不知二弟去到兵部官居何位?” 苏宜书道:“暂居库部侍中。” 凤妤飞煞有其事的点头:“二弟年纪小,又是初回京都,便能官居丛五品,真是可喜可贺。” 论夸人,她也是不错的。 苏宜书惭愧的低下头:“长姐过奖了,以后少不了还要仰仗昱王提拔。” 苏相听着两人寒暄,脸上多多少少露出几分不悦,声音沉了沉,道:“宜书从北边回来这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先回房歇息歇息吧。待兵部那边传信过来,为父叫人去通知你。” 苏宜书是识趣之人,看苏出苏相脸色,立刻站起身来:“父亲体恤,儿子便先行告退了。” 朝着苏相鞠了礼,又朝着蒋云珠与凤妤飞各自行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他走后,苏相对蒋云珠道:“你去盯着点,叫人帮宜书收拾收拾行李。他这些日子不在府中,想来有些东西都要重新归置。” 这中是叫她去归置东西,明显是有话想对凤妤飞讲,不方便当着她的面。 蒋云珠虽然心里嘀咕,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 起身朝着苏相欠了欠身:“那妾去宜书那边看看,帮着他收拾收拾。” 苏相点头。 蒋云珠朝着凤妤飞笑笑:“姨娘先走了。” 凤妤飞疏离的点头。 蒋云珠热脸贴了冷屁股,暗中窝了一肚子火,一扭身,狠狠揪了把衣衫中的帕子,心道:“敢给老娘脸色看,早晚将你个小丫头片子收拾服帖了!” 走到门口,招呼着下人:“走,陪我去宜书那边瞧瞧。” 待她走远,凤妤飞才道:“父亲有事找我?”故意支开蒋云珠,想来事情不算不。 苏相点了点头,难以掩饰的叹气:“兰儿的事,你都看到了?” 凤妤飞想了想,苏相想说的,可能是姜盛进天牢以及皇后死了的事儿。她不但看到了,还比其它人更清楚这里头的来龙去脉。 遂点头:“是。” 苏相幽深看不见底的眼中透出几分慈爱,语重心长的道:“嫁入皇室,虽说是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若是一不小心,那也是万丈深渊。一个兰儿了,为父已经心疼不已,不想再让你受苦了。” 凤妤飞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三分意外,七分惊讶:“父亲是想,让女儿退亲?” 苏想重重点头:“原本时间紧迫,为父若强求,只怕皇上不肯。可如今皇后殡天,婚期一推便是三年,为父再想想办法,一定能让皇上松口,免了这桩婚事。” “不!”凤妤飞坚定的摇头。 这倒让苏相感到意外。 诧异的望着凤妤飞,半晌,才讷讷的道:“为父记得,你并不喜欢昱王。” 感受到他那份发自内心的关切,凤妤飞竟不自觉的笑了,眉眼弯弯的道:“那是从前,现在,女儿想嫁给他。”。 凤妤飞不知道的是,这句话,被原封不动的传到了姜御耳中。 第161章 国丧 皇后的葬礼在第二日举行,无论皇子还是大臣,都要在皇宫中守灵七日。 凤妤飞也在守灵之列。 这七日倒也不难过,守灵的人多,上至贵妃下到官家女,灵堂之中少说也有百余人。凤妤飞寻了不起眼的角落,坐在那里熬时辰。 第一日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第二日无所事事的过去了。 到了第三日,宁欢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拽着她说闲话。 凤妤飞瞅瞅四周同她一样昏昏欲睡的人,小声的道:“你不在前面,跑到这儿来,便不怕被人发现?” 宁欢儿一脸无所谓:“便是他们发现了,又能拿我如何?” “那倒是。”想起她几次三番被陷害,皇上都没舍得罚过她一次,凤妤飞不由得佩服起她来:“你说你小小年纪,皇上到底喜欢你哪点?活泼可爱?” 宁欢儿嗤声:“你这是嫉妒本宫。” 凤妤飞“嗤”的笑出声来。 察觉不对立刻噤了声音,小心的四下瞧瞧。 还好她声音小,没人察觉,也没人往她们这边看,她才安下心来,用小的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我嫉妒你独得圣宠。” 宁欢儿十分不谦虚:“不用客气了,你也不差,姜御那么眼高于顶,清冷孤傲的人,还不是非你不娶?” 这话倒是让凤妤飞微微一惊。 略带诧异的望着她:“你这话当真?” 若不是不想引人注意,宁欢儿都想拍胸口了:“自然是真的,实施告诉你,要不是他,你这会儿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当孤魂野鬼呢!” 顿了顿,她又道:“说不定,是个连胎都没法去投的小野鬼。” 她这话里有话,凤妤飞好看的眉蹙了起来。 那日在铄王府,苏澧兰带她去姜盛的密室,跟她说是姜盛设法让她醒了过来。她明白苏澧兰所说的醒过来,是指苏沅芷。可为何醒过来的是她,而不是真正的苏沅芷,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此时听宁欢儿的意思,却不似在说苏沅芷。 片刻犹豫,她半是试探半是说笑:“死的人才会变成孤魂野鬼,我不过是睡得时间久了些,倒也不必说得如此夸张。” 宁欢儿朝着她眨眼:“你当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这就暗示的非常明显了。 凤妤飞眼底如波涛滚过的海面,涌起更深更重的疑惑。像她的身世这种关系到生死的绝密,便是宁欢儿是姜御的心腹,姜御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了她。 可她怎会知晓? 除非…… 正欲开口,宁欢儿却似看透了她的心思,朝着挑了挑眉,道:“实不相瞒,他找来帮忙救你的那位高人,正是本宫的师父。还有,你身上是不是有一颗檀木珠,如果我料想的没错,姜御可是告诉你,那珠子是用来安魂的?” 凤妤飞已抑不住内心的震惊,点了头:“难道不是吗?”。 宁欢儿想说什么,忽然一个宫中矮着身子匆匆找来:“宁妃娘娘,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前面几位娘娘到处找您呢。” 第162章 幽会 守灵的第四天,凤妤飞终于找到机会,偷偷从灵堂溜出去,到后面树林去透口气,走动走动。 这几日下来,腿都快跪断了。 正走着,身后传来男人幽幽的声调:“听闻姑娘忽然茅塞顿开,真心实意的想要嫁与本王了?” 凤妤飞脚步一顿,迅速转过身来。 不等她看清男人是从哪边过来的,他身影一晃,已经到了她面前。不由分说,一手环着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低头吻了下来。 凤妤飞:“……” 避无可避,又拗不过他的力气,只得由着他便宜占尽。 好半天,他才松了手。 大概是怕她生气动手,松手后,他竟本能般的退出去好几步,远远的睨着她涨得通红的脸颊。 他越这么看,她脸红的越厉害。 熟透了的桃子般,烧得她自己都觉得有几分无地自容。 她心中有些不服气。 明明是他做了错事,她羞赧的个什么劲儿? 好不容易等脸上温度褪去几分,故意板起脸来,凶巴巴的吼他:“你听谁胡说八道?我心从未变过,与你的约定也不会有丝毫变动。” “是么?”男人好笑的睨她。 意味深长的目光,又让凤妤飞脸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隐隐又有上升的走势,故意避开他的目光,讥诮的道:“皇后去世才四天,尸身尚未入土为安,你身为皇子,不好好在灵殿守着,却跑到后面来调戏良家女子,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姜御笑盈盈的纠正她:“是亲近本王的未婚妻。” 说着,叹了口气,不无遗憾的道:“若非她死得着急,本王与你都该洞房好几日了,哪还会在这里与你幽会。” 幽会? 凤妤飞不由得睁圆了眼睛,亏他说的出口! 姜御看出她的心思,笑着道:“你是偷跑到这儿来的,本王也是偷溜来的,又在此地会合,不是幽会,你说是什么?” 凤妤飞心道:强词夺理。 嘴上道:“你开心就好。”说完,扭过身继续往前走。 方才自己走的时候,还多多少少有些担心被人撞见,结果姜御一出现,她倒反而是放心了。 既然姜御来见她,四周一定安排了他的人,不会叫别人靠近。 向前走了一小段路,是一片荷花池,凤妤飞在池边石阶上坐了下来。 姜御径自坐到了她身边。 偌大的石阶,他偏偏挨她很近,肩贴着肩。 凤妤飞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罢抗议仍是无效。以这男人的脾气秉性,怕是她非但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又会被他占了便宜,索性就由着他了。 姜御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 抬头望向前方。 藕荷开花的季节已然过去,如今池塘中长满了绿色的莲蓬,男人看着它们出神了好一会儿,才幽幽的开口:“你可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也是在这个时节?”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凤妤飞怔住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姜盛班师回朝那日,在茶楼中吗?? 难不成,他们之前见过? 第163章 初见 凤妤飞思来想去,将自己前世生平捋了一遍,也没想起究竟何时与姜御有过交集。她半生戎马,为数不多回京的时刻,也都是在府中陪着年幼的胞弟,教弟弟习武。皇宫里若非宣召,她断是不可能主动去的。 再说,那几年俞国与宁越虽来往频繁,却都没派过皇子出使。 至于她随父亲来宁越那次,那时她年纪还小,国宴时皇子倒是应当全部出席。只是她会儿调皮,根本就没在皇宴上呆,不等皇宴开始,她便跑出来玩了,只模糊记得好像与人起了争执,后来发生什么,便记不清了。 姜御瞧着她蹙眉沉思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指尖抚平她的眉心,低醇清起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何必与自己为难?” 凤妤飞拂开他的手:“你倒说来听听,我们何时见过?” 姜御就着她的力道将手移开,指着远处假山道:“就是那个地方,你在那里与人打架被本王瞧见。本王不过问了句何事争吵,你便恼羞成怒,说本王拉偏架,仗着是在宁越地盘上欺负你们。小小年纪,实在是跋扈霸道不讲理的很。” 他说这番话时,眼睛就望着前方假山,幽幽目光,好似在回想着从前的情景一样。 凤妤飞狐疑:“编的吧?” 姜御好笑的睨她:“在你眼里,本王的话就那么不可信?” 凤妤飞倒没觉得他的话不可信。 只是他说的事儿,怎么想都不真的,且不说她并非跋扈不讲理之人,单就一句话便被气成恼羞成怒,这实在不是她的性子。 姜御见她不信,也就不再说了。 徐徐起身,道:“出来有些久了,回去罢,免得被人发现了,回头再怪罪到苏相头上。” 凤妤飞点头,应声站了起来。 两人上前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又问:“当年,你真的这边见过我?” 姜御不答反问:“不是不信?” 凤妤飞扭头往假山那边望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叹气道:“随父亲来宁越是我十岁之前的事,之后便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便有些事记不太清了。关于来宁越皇宫,我依稀记得的确与人起过冲突,只是对方是谁,又发生了何事,记不起来了。” 姜御笑笑,伸手揉揉她有些泛白的脸颊:“过去的事,记不想来便不想了。” 凤妤飞也笑笑。 记不起来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可记着的那些呢? 姜御看出她心中有所想,也不多问,主动牵起她的手,往来时的路走。前面路口转弯时,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假山。 当年,就在那个地方,他出来寻找负气出走的姜盛,刚好遇上她。 她不知与人起了什么冲突,他便想着上前问一问,不能让她一个小姑娘家吃亏。结果可好,她非但不领情,还朝他发了一顿脾气。 那进他并不知她的身份,只觉她穿着与他们不同。 后来才知,她是俞国名将之女。。 两人走出去不远,四周忽然响起风吹草动的声音,杀气扑面而来。 第164章 愿意 姜御本能的握住凤妤飞的手,将她护至身后。 目光警惕的望向四方。 只见原本平静的树丛中,一道道身影从天而降,手持弓箭,将两人团团围住。 姜盛一身孝服从众人身后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冷:“母后殡天,所有人都在灵殿守丧,你二人却来此幽会。如此大逆不道,死不足惜,为兄今日便替父皇送你一程。” 送“你”,而非送“你们”。 姜御听出他话中之意,好看的脸上挂上淡淡笑容,握着凤妤飞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反问道:“只送我一人?” 姜盛脸一沉:“你还想同生共死?” 姜御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夫妻若不能同生,共死亦是缘分。”说着,挑衅般的朝姜盛扬了扬下巴,扭头问身后的凤妤飞:“芷儿,你说对不对?” 凤妤飞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儿。 都到这时候了,也不知他哪来的底气,还故意给姜盛气受。就不怕姜盛恼羞成怒,一声令下,将他们二人一起射成筛子? 姜盛见凤妤飞不开口,脸色竟出奇的好了几分。 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讥诮的语调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可是老祖宗告诉我们的理儿,更何况,你们不过就是父皇赐了个婚而已,尚算不得夫妻。说不定,父皇哪天不高兴,将你们这婚事取消了也说不准。”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你等不到那天了。” 朝凤妤飞勾了勾手:“芷儿,过来。” 姜御主动松开了凤妤飞的手。 不待完全松开,凤妤飞反手握紧了他,一个眼神瞧过来:“方才还说若不能同生,共死亦可,才转眼功夫,要变卦吗?” 姜御笑着摇头:“怕你不愿意。” 凤妤飞道:“若我说愿意呢?” 姜御笑容更加明显:“本王不愿意。” 不是不愿与她同生共死,而是不愿意她有任何的闪失。恍若明月般的眼眸望向姜盛,不卑不亢的声音道:“皇兄如此兴师动众,便是为了小弟一人?” 姜盛轻哼:“不然呢?” 姜御笑着回:“能让皇兄如此费心费力,小弟甚是荣幸。” 姜盛就看不惯他这副死到临头,还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尤其看到凤妤飞与他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心里火气不打一处来。眉间涌上一抹戾色,声音也跟着沉了好几度:“荣幸就不必了,下辈子投胎记得别生在皇家,免得再做短命鬼。” 这倒是个中肯的建议。 姜御觉得十分受用。 煞有其事的重重的点了点头:“皇兄所言极是,小弟记得了。皇兄如此为小弟想,小弟也要提醒皇兄一句。母后为了不让当年之事累及皇兄,宁可自行了断,好断了父皇追究下去的心思。如今母后尸骨未寒,皇兄在宫中作乱,便不怕她老人家死不瞑目吗?” 这话让姜盛心中一惊。 皇后死时他并不在宫中,可他安插在宫里的耳目不少,皇后的死他自然清楚。这也是他为何冒险杀姜御的原因。 他要为母报复。。 眼底闪过冰冷恨意,冷声下令:“杀了他!” 第165章 厌恶 “我看谁敢在宫中动手!” 阴鸷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姜盛猛的扭头朝后看去。 这一看,惊出一身冷汗。 身后,不知何时站满了宫中侍卫,他们个个铁甲环身,一看便知是有备而来。而开口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他们的父皇。 姜御没事人似的握着凤妤飞,面色平淡。 凤妤飞担心皇帝怪罪,想将手从他手中抽回来,几次尝试未果,反而被他抓得更紧,最后只得放弃,由着他了。 皇帝沉着一张脸,走近过来。 姜盛吓坏了。 他本是想服丧期间宫中事多人杂,趁乱找机会除掉姜御为母后报仇。今日看到姜御跟着凤妤飞出门,他觉得机会来了,特意叫人查了皇帝在御书房,他才敢行动。 不想还是被发现了。 死亡的恐惧扑面而来,他心中乱作一团,不由自主的朝皇帝跪了下去:“父,父皇,您听儿臣说,儿臣是……是看到有人离开灵殿来了这边,这才,才叫人跟着过来的。儿臣以为……以为……” 皇帝沉着脸,似笑非笑:“以为什么?” 以为什么? 姜盛总不能说,以为有机会除掉自己弟弟了吧? 脑子飞快的转着,嘴巴张翕许久,才道:“这几日出入正德宫的人身上都是丧服,儿臣一时没认出昱王,以为有人跟着苏姑娘图谋不轨,儿臣也是担心苏姑娘,才会叫人跟了过来,儿臣无意谋害昱王,请父皇明察。”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凤妤飞冷笑。 他怕是当皇帝是傻子吧,才会这么说? 姜盛一直背对着皇帝,并未发现皇帝早在他出现没多久,便也带着人过来了。只不过可能是皇帝身边的侍卫武功高强,来时动静小,没让姜盛的人察觉而已。可姜盛说的那些话,皇帝确是一句不落的听到了。 果然,皇帝闻言冷笑了声。 那笑容,让姜盛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仿佛看到了死亡。 母后说过,他之所以可以得到父皇的喜爱,完全是出于父皇对于他那位姨母的喜欢。爱屋及乌。若非将他当成了当年姨母生的那个孩子,怕是想让父皇看他一眼都难。 他清楚这些年父皇对姜御的态度。 其实,那个从来得不到父皇半分赞助的人,应当是他。 这也是他迫不及待想除掉姜御的原因。 母后将他们二人调换了的事父皇已经知道了,可父皇迟迟没有问话,这让他感到了恐慌和忐忑。如果他不行动,那么死的人,一定会是他。 他不想死。 膝盖不知何时弯了下来,挪动着到了皇帝面前,扯着皇帝的衣襟道:“父皇,儿臣知错了,求父皇恕罪啊。” 皇帝看都没看他。 一挥衣袖,立刻有人冲上来架着他双臂,将他拖开了。 姜盛眼中涌上更浓烈的恐慌,挣扎着想要挣脱两人扑向皇帝,却被死死锁住,拖得更远,只能撕心裂肺的叫喊:“父皇……您听儿臣说啊,父皇……” 皇帝置若罔闻。。 深若寒潭的黑眸望着姜御:“为何不早些来见朕?” 第166章 和气 皇帝声音不高,却不难听出语气里裹狭的和气。甚至,还隐隐有些惶恐不安,仿佛一个做错了事情的父亲想要讨好自己的孩子。 姜御眸中有震惊。 这些天,他不是没想过为何父皇迟迟没有动作。也不没怀疑过,这么多年过去了,父皇对他生母的那份心思早也随着时间冲淡了,哪怕知道他才是他喜欢的人所生的孩子,也不愿再追究当年的事了。 毕竟这种事传出去,怎么都是有损颜面。 迟疑片刻,唇角微微动了动,回道:“母后过世,想来父皇需要操劳之事众多,儿臣不能为父皇分忧已是深感惭愧,又怎敢来给父皇添乱。” 皇帝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看似轻描淡写的语气,望向姜御的眼神,分明是写满了怜惜。 姜御忽然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眼神,不自然的垂下眼帘,道:“多谢父皇挂心,儿臣……一切安好。” 这些年,皇帝都不曾关心过他,甚至算起来,父子二人说的话都是有数的。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极是不适应。 都说母凭子贵,可母亲是谁,又何尝不重要? 凤妤飞看出姜御的心思,懂事的没有开口。 百里望川带着侍卫擒了姜盛带来的人,确定没人逃走后,来到两个跟前,向皇帝禀报道:“启禀皇上,全部拿下。” 皇帝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声开口:“处置了吧。” 处置,便是全部杀了,不留活口。 百里望川同情的望了那些人一眼,躬身行礼道:“臣遵旨。” 指挥着手下侍卫将一众人带走了。 不多时,树林中只剩下凤妤飞、姜御、皇帝,还有几名随从侍卫。皇帝没有离开的意思,先是看了凤妤飞一眼,又将视线转回到姜御身上,道:“你可怪朕?” 这便是问他这些年被冷落的事了。 姜御恭顺的答:“儿臣不敢。” 皇帝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苍凉,抬眸望向远处,开口道:“你与他们一样,口口声声的说着不敢,不敢,可事实上,你们没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说完,叹着气离开了。 众侍卫忙跟了上去。 姜御行礼道:“恭送父皇。” 凤妤飞也跟着行礼:“恭送皇上。” 待他们走远,凤妤飞才直起身子,长舒了一口气,扭头问姜御:“方才之事,二殿下可是早有准备?” 姜御嘴角一勾,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凤妤飞道:“自然是未雨绸缪啊?” 要不然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像刚才那样被弓箭手围个正着,怕是长了翅膀都难以全身而退,伤着都算轻的。 姜御看出她的心思,不由得笑了:“怎么,怕嫁给本王,本王护不住你?” 凤妤飞随口回道:“那道不是。” 她只是想知道知道,他在宫中势力到底如何。正想着,一道娇小的身影蹦蹦哒哒的过来的。。 满脸笑容十分喜庆,就连身上那一身白色孝服,都完全感觉不到丧事的悲伤。 第167章 邀功 到了两人跟前,邀功般的道:“方才可是本宫搬来的救兵救了二位,二位难道不应该向本宫表示一下谢意吗?” 凤妤飞刚想行礼谢她,被姜御拦住了:“宁妃娘娘不好好为皇后守灵,四处乱跑,还来见本王,便不怕被有心之人看到了,日后诟病?” “切……”宁欢儿不屑:“要不是你那个母后死得太快,这会儿我都跟师父回无忧山了好吗?” 她下来的目的便是帮姜御达成目标。 姜御的目标是娶凤妤飞过门,而且他们成亲之时,她的师父也会到场。到时两人婚事办完,再设法解除当年设下的诅咒,她就可以回到师父身边,过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哪还用得着在这深宫之中,为了保住小命与人虚与委蛇? 姜御轻笑了声。 皇后之死,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但守丧是多年来传下来的规矩。皇后殡天,所有皇后都要守丧三年,他自然不能例外。 想起当初他求无尘救凤妤飞时,无尘说过的话,他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了。 有心想问一问无尘何时出山,想到凤妤飞就在身边,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仿佛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道:“无忧山哪比得上这宁越皇宫,锦衣玉食,丫鬟成群,你在无忧山哪有这等风光?” 宁欢儿点头认可:“这倒不假。” 姜御就着她的话道:“那你还不赶紧回灵殿,为了你今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赶紧去跪着去。万一被人发现你守灵时偷跑,免不了要受责罚。” 宁欢儿又嗤了声:“我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吗?” 嘴上说着,却是转身往回走了。 她走后,凤妤飞这才提步上前,到了姜御身边,带着向分担忧的问道:“皇上是她喊来的?” 姜御点头:“我并未与她串联。” 凤妤飞被他这番近似解释的话逗笑了,没有劫后余生的心悸,反倒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的轻松,道:“二殿下这话,是向我解释你与宁妃瓜葛不多?” 姜御瞧着她明目张胆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想掐她的小脸。 被她撤身躲过后,勾起唇角道:“我与她本就只有几面之缘,她帮我也是因受师父之命不得不来。” 凤妤飞好奇:“听你几次提起她师父,她师父是何人?” 姜御道:“一个江湖术士。” 说完,没有向凤妤飞解释的意思,提步朝离开的方向走了。 凤妤飞只好跟了过去。 从两人的对话中,她隐隐感到应当与她有关,只是他不说,她也无法确认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到被带走的姜盛,她又问道:“皇上这次带走姜盛,不会还和上次一样,关一关,就放出来了吧?” 毕竟是皇子,非夺位造反,一般不会处死。 姜御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 慢下脚步,待她走过来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坚定的嗓音道:“你放心,这一次,本王一定不会让他再有机会活着出来。” 凤妤飞:“我想亲手杀他!”。 姜御:“好。” 第168章 是谁 皇后送往皇陵那日,身为养子的姜盛居然没有出现,所有人都感到诧异。且不说皇后在世期间待他如亲生,便是出于礼数,他也该在场。 礼部特意去请示了皇帝。 皇帝只道他伤心过度,卧病不起,无法露面。 大臣心中虽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好在除了大皇子缺席之外,其它事宜一切顺利,待到皇后送进皇陵,葬礼结束,众人臣子才松了口气。 三日后的傍晚,姜御带凤妤飞到了城外一处荒野。 数十米外立着一人。 夕阳斜斜的打在那人身上,地面映出一道纤长却也单薄的影子。衣衫略显凌乱,卸了发冠,头发只别了支发簪,眼间蒙着一条四指宽的黑布,全然没了皇子身上那份矜贵之气。 凤妤飞眼底恨意绵绵不断的翻涌出来。 不何时,掌心一凉,垂眸间却见一柄长剑递到了她的手上。 意外之余眼低涌上一抹诧异:“你……” 姜御风光霁月的脸上勾起一抹笑纹,淡淡的嗓音道:“本王既应了你手刃仇人,便不会食言。” 将剑递到她手上,继续道:“一盏茶的时间可够?” 凤妤飞明白他的意思,冷笑道:“无需。” 她要杀他,断不会有丝毫片刻的犹疑,定会手起刀落干净利落。莫说一盏茶的时间,便是半盏茶的时候也足够用了。 抓着剑柄的手上力道重了几分。 墨玉般的眼底掠过一抹冰冷寒意,提步往姜盛的方面走了过去。 到底是兄弟手足,姜御心说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姜盛死在别人手上,狭长的眼帘磕了磕,转身背了过去。 不看便是了。 凤妤飞并不知道姜御所想,片刻后,已经到了姜盛跟前。 姜盛眼睛被蒙着,手脚也被绑着结结实实,听到有脚步声在自己身边停住,心瞬时吊到了半空中,忐忑不安的道:“来者何人?” 凤妤飞迟迟没有回答。 姜盛更紧张了,一颗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拼命将耳朵侧向脚步传来的方向,连喘息都透着不安:“是父皇让你来的吗?” “你想做什么?” “为何不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 许久,许久…… 凤妤飞一直看着姜盛那张脸从最初的忐忑不安,到紧张慌乱,到最后,连发出的声音都在颤抖。她深深吸了口气,不紧不慢的道:“铄王殿下也会害怕吗?” 不轻不重的嗓音,不似平日里的苏沅芷,而是像极了从前的凤妤飞。 哪怕她如今的嗓音已不似从前,可语气却是学了十成十。 姜盛僵住了。 整个如同被冰冷了一样,很大的时间里,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凤妤飞心想,若是他眼上没有蒙着那条布,此时眼中的神色定如地震一般。 这震惊的表情,一定也如凤家被屠,她看到他带着人冲进来时那般。 心中,竟有些许快意。 终于等到这日了。。 不知等了多久,姜盛惨白的唇动了动,吐出一句重复了多遍的话来:“你……究竟是谁?” 第169章 报仇 凤妤飞似笑非笑的声音道:“你不是猜到了吗?” 姜盛浑身一震。 身体几乎是本能的往后退去。 他脚下是坑洼不平的草地,这一退,脚下没站稳,手又被捆着无法保持平衡。几个趔趄后,猛的栽到了地上。 如此,还是挣扎着往后退。 边退,口中边含混不清的喊道:“不可能,不可能,她已经死了,本王亲手杀了她,把她的头都斩下来了。她不可能活过来,不可能,不可能!” 凤妤飞冷嗤:“是啊,说起来,一剑穿心的感受,还真不怎么好受呢。” 话音才落,才扬起又落下,长剑毫不留情的穿进姜盛心口。 姜盛挣扎着的身体猛的一顿。 仿佛不敢置信般的,朝剑刺入胸口的方向看去。 只是隔着一层黑布,任大眼睛睁的再大,都看不清刺入自己心口的是剑,亦是别的什么。只觉得一阵冰冷的触觉,胸口剧烈的疼了起来,心中变得异常艰难。 死亡的感受如同一双无形的大网,将他笼罩起来。 不解之余,他喃喃的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杀了她来救他的沅沅,可最终醒过来的,还是她? 为什么? 凤妤飞看出他的想法,讥诮道:“大概是阎王爷也看我死的太惨,不忍心收我,叫我回来报仇吧!” 说完,猛的一个用力抽出了剑。 伴着拔剑的动作,姜盛身体猛的扬起又跌落,一抹残从姜盛胸口喷出,染红了旁边的杂草。 姜盛说了句什么,凤妤飞没听清。 也不想听。 她不想再与他废话,扬剑便想斩了他。 正欲动手,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叫喊:“姐姐……” 苏澧兰不知何时到了,跌跌撞撞的跳过来,拦在她与姜盛之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边哭边道:“姐姐,求你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留他一条活路吧。我带着他远走高飞,改姓换各,保证以后再也不回京都了。” “姐姐,求你了……” 拽着她的衣角,伏在了地上。 凤妤飞斩下去的动作顿住了,片刻,开口道:“兰儿,此事与你无关。” 苏澧兰眼角挂着泪,脸上却是看出不究竟是哭还是笑,她道:“姐姐,他是我的夫君啊,他的生死,又怎会与我无关?” 凤妤飞道:“他死后,我会保平安无虞的离开相府。” 苏澧兰拼命摇头:“不……不……既已嫁他,此生我便是他的妻子,方才姐姐那剑正中心口,十有八九是活不了的。兰儿求姐姐就将他交给兰儿吧,若他死了,便算是姐姐报了仇,若是他侥幸活下来,那便是他的造化。姐姐便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 凤妤飞笑了。 凤家满门罹难,又有多少人如此这般跪在姜盛面前求过。 可是呢? 还不满门皆杀? 她没有灭他满门,已是对他的仁慈。 可是他,她是决然不能放过的。 眼底涌上一抹冷色,沉声道:“其它事情或许我能依了你,但此事,不能!”。 扬起的剑再次落下,便是一片腥红血雨。 第170章 使团 姜盛死了。 至于他的死因,众说纷纭,但无论哪个说法,都没太有人在意。尤其是他死后不久,皇帝亲自下诏书,立姜御做了太子。 诏书一下,便更没有人关心姜盛的死因了。 铄王府家眷,也由太子作主,遣散的遣散,回家的回家。那些不愿意离开铄王府,又无家可归的,也可以继续留下铄王府中,俸禄月钱都按原先的来。 三年后,皇帝离世,姜御继位。 新君登基,后宫之主自然也不能少了。 册封皇后的诏书送到了相府。 先皇赐婚的圣旨还在,婚事早就是众人眼中顺理成章的事儿了,只是王爷变皇帝,王妃变皇后,成亲的阵仗又大了许多。 大婚那日,前来恭贺的除了朝中众臣,还有各国使团。 俞川也派了使团来。 晚宴之时,凤妤飞一身盛装坐在姜御身侧,看到俞国来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泪水不停的在眼中打转儿。 红唇微微颤抖,吐出两个模糊的字来:“衍儿……” 姜御听到了,侧过头,见她面色苍白,担心的问道:“皇后可是身体不适?”这几年经过他的细心调整,她的身体已经不碍事了,如何忽然脸色苍白? 凤妤飞摇头。 泪光氤氲的眼底,隐隐的喜悦透出来:“俞国使团的名单我看过,衍儿并不在随行之列,可我不会认错人,他就是衍儿!” 努力压抑住激动的情绪,不让外人看出来,目光往凤衍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凤衍,是我弟弟。” 姜御闻言,忍不住向那少年看了过去。 少年看上去十五六岁,目光明亮,英气逼人。不知是否感受到两人视线,也往这边瞧了过来。 三人六目相对,拱手行了一礼:“宁越皇可是有话要问外臣?” 姜御和煦一笑道:“久闻俞国人才辈出,今日见公子年纪轻轻却是英气勃发,真是让朕既喜又忧。” 凤衍聪明,一听便懂他话中之意,道:“两国交战,苦的是百姓,费的是银钱。宁越皇自执政以来主动修和,两国边境无忧,百姓康乐,吾皇心喜,自不会挑起战争。只要宁越不兴战事,宁越皇自不必担忧。” 言外之意,只要宁越不主动打仗,他们也不会动手。 姜御笑了。 俞国与宁越修好,是她的心意,自然也就是他的心意。 各国使团在宁越京都逗留半月有余,宁越帝后亲自带他们游历名处名胜。使团众人皆是受宠若惊,殊不知,姜御只是想让凤妤飞能多与弟弟相处几。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半月后,使团纷纷辞行。 一再挽留之下,俞国使团留到了最后。 离开时,姜御将他们送至城外,虽不太合规制,可众臣也不好阻止,只好陪着皇帝一起送行。 姜御亲手将一个方木盒交到凤衍手上,道:“此乃贵国大将凤将军首级……” 凤衍一惊。 险些没抱稳手中方盒。 姜御帮他扶稳:“凤将军一世骁勇,朕想他离世后,断不会想葬身异国他乡。你将他带回去,厚葬了吧。” 凤衍随行使团,自然也有寻找父亲遗骨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和线索。 不想,最终竟被送了过来。 一时间,不知该恨还是该谢。 姜御却是不再看他,退后几步,大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朕便不再远送了。路途遥远,各位各请珍重。” 挥挥手,示意身后众臣送使团启程。 使团齐齐拜别。 城楼上方,凤妤飞眺望着使团离去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肩膀一沉,扭头看来,却是姜御不知何时到了城楼上面,正浅笑的望着她:“你不会怪朕自作主张吧?” 凤妤飞摇头:“若父亲泉下有知,当是也想回去俞国吧。” 目光再次望向远处。 车马已经行远。 她侧身靠在姜御肩头,轻声的道:“谢谢。” 谢谢,你给予我的一切。 - 全文完。。 有小剧场的话会发在微博哦,喜欢小妍的大宝贝可以关注妍的微博“小妍公子啊”,来和小妍互动哦~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