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风吹流云散》 第001章 上元节的夜晚 每当夕阳斜坠的时候，我都会坐在窗口，望着远方披着晚霞的流云。看他们似烧红的炉炭，一点点嫣红发烫；也看他们，一点点随着晚风拂过慢慢降温，黯淡消散。 在这宁静的遥望里，往事如同一幅幅画卷，映在夕阳里一一铺开。从模糊变清晰，又从清晰变模糊。如同一个清晰的昨天，只剩爱与恨的情节揪心，却是谁也回不去的天涯遥远。 当西天最后一抹嫣红被大地吞没，天空有星星点亮的时候，靠在椅子上慵懒而眠的人啊，梦里又见到那轮圆圆的月亮，悄悄地，爬上那繁星漫天的夜空。 那晚的月亮很是圆满，以致许多年以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美丽的满月。 它丰盈的光辉，温柔的倾洒人间。地上灯光如昼、人流如织，每一条街道都有不绝于耳的叫卖声、欢呼声，这是大周朝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是洛阳城最热闹的夜晚。 我记得那时的自己，应该是十六岁，正是爱凑热闹的年纪。纵然正月里的冰雪未融、北风犹在，却依旧抵御不了我游玩的热情。 对于上元佳节的节目，自然是花灯与烟花最是精彩。花灯美轮美奂，还有灯谜可猜。烟花五彩缤纷，充满梦幻浪漫。 而我却偏偏喜欢随着父亲去茶肆听书，尤其上元灯节这一晚，总会有说书人在讲嫦娥奔月的故事，虽然对于听客而言，这个故事早已烂熟于心，但因为应景儿，茶肆依旧会人满为患，听客们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听着故事，好不逍遥自在。 只是这次说的书有点意思，讲的虽然还是有关月亮的故事，却与嫦娥不沾边，是吴刚伐桂的故事。 说书的人也年轻，看样子也就十几岁的模样，清秀的很，却也不认生。口条清楚，吐字精准，声音因为年轻也显得清脆，却又全无稚嫩胆怯之感。 “且说那吴刚的妻子，得知丈夫在月宫无休无止的砍着月桂树后，心中自然羞愧难当，于是便命自己的三个儿子，分别化作蟾蜍、兔子和蛇，去月宫陪伴自己的丈夫吴刚……” 讲到这里，茶肆里开始有人起哄。 “哎，嫦娥和吴刚不会是一对儿吧？” “为什么要变成蟾蜍、兔子和蛇呢？” …… 其实我也很是好奇，因为在以往的故事里，嫦娥才是月宫的女主人，但按照这个故事来看，吴刚才是真正的月宫主人，而且玉兔还是他的儿子，那嫦娥天天抱着他的儿子，又算怎么一回事。 那少年捡起桌子上的过桥石拍了一下，而后微微一笑道：“看来比起憋屈窝囊的吴刚，各位看官还是喜欢嫦娥仙子多一些呀！” 少年一句话，逗得茶肆里听书的大伙儿哈哈一笑。 少年微笑着继续道：“这故事如此传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既然是为了救赎自己，派三个儿子上月宫，自然应该是为了陪伴和帮助自己的丈夫。据传说，三个儿子到了月亮上，帮助父亲搭建了宫殿，制备了乐器，使得吴刚不再寂寞无聊。这样算下来，那嫦娥住的广寒宫，或许就是吴刚蟾蜍儿子造的呢，嫦娥也算是鸠占鹊巢了。” “有趣有趣，竟然把两个故事串到一处去了。”父亲抚掌称赞道：“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竟然这般有趣。” 正在说笑间，突然府里的下人阿福跑了过来，在父亲耳边嘀咕了一阵，父亲脸上刚刚的喜悦，瞬间凝固了。 “竟有这等事？”父亲神色严肃的望了我一眼，叮嘱了贴身侍卫李达两句，十分抱歉道：“萱儿，父亲现在需要入宫面圣，你若还未尽兴，就让李达和杜若跟着再玩耍一会儿，切记，不要太晚回家。” 我点点头，表示听从父亲的安排。父亲将身边侍卫李达留下后，带着阿福离开茶肆。茶肆里换了一个年长的说书人，也换了新的故事。只是因为没了父亲陪我听书，突然觉得有些冷清无味。喝了几口热茶，便出了茶肆。 街上的男男女女，均提着灯笼，欢欢喜喜的模样。杜若见我兴致不高，便建议也买个灯笼玩玩。 “小姐喜欢荷花，不如买个荷花灯吧。”杜若指着不远处一个卖灯笼的欢喜道：“看，那里便有。”说着，杜若便慌忙往那边跑去。 正在这时，突然从上面掉下来一个黑影，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卖灯笼的摊子上，包括那只杜若准备去付钱的荷花灯在内，所有灯笼都压在了那人的身下。 杜若吓得急忙退了回来，四周的行人也停住脚步，观察到底发生何事。只见那黑影从地上站起来后，随手丢了一两银子在摊位上，便转身消失在人海里。不过片刻，便有几个侍卫追了过来。 “刺客呢？谁看见刺客跑去哪儿了?” 众人指了指方向，几名侍卫顺着方向追了出去。 此刻，突然人群中开始喧哗起来，从对面的摘星楼传出消息，宫中的孙太尉遇刺身亡了。 听闻有刺杀，李达立刻握紧腰刀，守在我身边。 “小姐，我们回府吧，今晚的上元节，恐怕不太平。” 父亲离开后，听书也没什么意思，本来我是打算回府歇息的，但不想遇上有刺杀这么惊险的事情，我怎会轻易放弃。要知道这些刺杀的情节，可只有在书里听说过。 “李达，不如我们也帮忙追凶吧。” 我的提议差点没有惊掉李达的下巴，他脸色明显的有些慌乱，“小姐，这刺客连太尉这样的人都敢杀，一定是穷凶极恶之人，我们还是敬而远之的好些。” “是呀小姐，我们回去吧。”侍女杜若拉着我的胳膊，低声道：“太吓人了。” “老爷临行前也吩咐过，要保护小姐安危，还请小姐体谅。”李达竟然给我行了礼。 其实在我看来，这个太尉素来名声不佳，如今遇刺身亡，不见得是穷凶极恶之人，反倒有可能是侠客义士。但见他们一个个紧张模样，而且对我一个毫无官职的人行礼，我总不能再摆小姐架子了吧。 我不禁有些扫兴道：“好吧，打道回府。” 听我同意回府，两人立刻忙乎起来。李达喊来马车，杜若慌忙上前搀扶，眨眼的功夫，我便上了马车。 我的大周上元节夜晚之旅，就这么索然无味、仓促的结束了。 第002章 不靠谱的黑衣人 人，不得不相信命运这回事。 当我坐上马车，还在为没有亲身参与追捕而扫兴时；还在为因为这个刺客的贸然出现，害得我早早结束上元节之行时。 突然，我隐约听到车板下传来一声呻吟。没错，就从我脚下传上来的呻吟声。 杜若疑惑的看着我，询问我是否哪里不舒服，我眼珠一转，不知为何，竟然平生第一次撒了谎。 “啊，有点乏了，所以感叹一下。” 马车缓缓而行，车底下的呻吟也开始频繁起来。我不得不在车上和杜若闲扯一些有的没的，省得让杜若再有疑心。 “杜若今年有十五了吧？快过生日了吧？对了，昨天的汤团真不错，你跟谁学的……” 眼见着要到赵王府的大门了，我急忙掀开车帘，对坐在车帮上赶车的李达吩咐道：“李达，马车进后院马棚后备好粮草，就不必再惊扰马匹了。今夜它可是辛苦不少，让它好好休息吧。” “好，依小姐所言便是。”李达老实的应道。 马车在赵王府大门口停下，杜若扶着我走下马车，我低首看了一眼马车，心中暗想：“他不会蠢到听不懂我说的话吧，应该不会。” “小姐！你看什么呢？到家了。”杜若催促着我快些，我只好拉着她的手，转身迈步进了王府。 进了王府后才发现，父亲还没有从宫中回来。我心中料想，父亲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耽搁了，亦或是有什么大事、麻烦事。 见时候不早，我推说自己乏了，准备早早躺上木床歇息。待杜若退下去后，我急忙换好衣服，偷偷的溜出屋外，来到后院的马棚内。 此刻马匹已经卸了木车，吃饱粮草，早早卧下休息，马车倾斜着闲置在一旁，安静的等候着什么。 见四下无下人往来，我蹑手蹑脚走到马车近前，低声试探道：“大侠，英雄，在不在啊？” 马车并无声音回应，我又试探的追问了几声，却依旧无人回应。我低头望向马车底部，竟然真的空无一人。 “嘿，我好心好意帮你隐瞒，竟然一句谢谢都没有，就这么不辞而别了?”我正在气恼，却不想身后有声音传过来。 “姑娘是在等在下吗？” 我转身一看，一个身穿夜行衣，半遮面的男子立在我的面前，果然，和砸坏花灯那个刺客装扮一模一样。 “哈，算你还有点良心。”见一个活的刺客立在面前，我迫不及待追问道：“快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刺杀太尉的？是什么门派下的命令吗？还是别人花钱雇你的？” 黑衣人被我连环炮式的追问给弄蒙了，不过态度却没有我想象中的冷漠。“喂，我是个杀手，你要不要尊重一下我的职业啊？起码，你也得害怕一下吧。” 闻听此言，我立刻装出害怕模样，双手抱肩，颤抖道：“哎呦，吓死我了！”然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继续追问道：“可以了吧，快说说，你武功到底多高？这次赚了多少？就不怕官府抓了你，杀头啊？” “怎么问题又变了。”黑衣人一脸懵的望着我，“难道你不关心我的姓名吗?” 我不禁疑惑反问道：“刺客还有留名的？那不是找死啊。” 黑衣人愣了一阵，叹息道：“我真不该在此等候你，不管怎样，今日算是你救我一命，他日若是用的着在下的，在下一定准时出现，随时奉还。”说完，对我拱手一礼，便朝后门走去。 见他朝后门走，我不禁追了上去，“你这是要溜？” “不然呢，我还要在府上留宿不成？” 我不禁气恼道：“谁想留你了，我的意思是，刺客不都是飞檐走壁，腾身一跃就消失无影无踪的大侠吗，你怎么能走后门呢，也太不专业了吧！” “大小姐，我受着伤呢，还让我飞檐走壁，你还有点人性不。”黑衣人拉开后门，转头丢了一两银子给我，“这算是车马费了，以后啊，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我接过银子，气恼道：“你这刺客也太不靠谱了！” 黑衣人完全没有理会我的埋怨，甚至在夜色里，我看到他转身时，用露出的双眼，对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正欲发作，突然听到杜若唤我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啊，老爷找你有事呢！” 我急忙把后门闩好，快速的跑回自己的园子。此刻杜若正急得在门口唤我，见我跑出来，便有些埋怨道：“小姐，这大半夜的，你跑去哪儿了，老爷有急事找你呢！” “哦，我去后院马车找个东西，怎么还要和你汇报一声不成。”我故意做出不满她的反应，果然杜若脸色有点发窘，见状，我急忙换了一个缓和的语气，但还是呈现抱怨状。“父亲回来了，什么事找我，这么火急火燎的。” “老爷没说，只说是件很急的事情。”杜若小心的回应我，末了又催促道起来，“小姐，咱们快走吧，老爷该等急了。” 我心下狐疑，难道和今晚太尉遇刺有关？ 第003章 千金公主 “什么？让我当公主，与新月国二王子祁彦和亲？”千算万算，竟没算到自己会中这样的头彩。“这宫里不是有公主吗?为什么还要封我做公主？” “依皇帝陛下的解释，公主早有婚约，无法去和亲。”父亲叹息道：“而且太后也出面了，甚至拿了忠诚二字考验咱们赵王府，所以父亲迫不得已，只能点头答应了。” 见父亲满脸的愧疚，我心里也十分难受。我上前拉住父亲的双手，笑着安慰道：“父亲您也不要难过，反正你女儿也喜欢冒险，以公主身份去异邦，也算是件幸运的事情，说不准我会在异邦混个风生水起呢。” 父亲惨然一笑，“自小你便没了母亲，如今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父亲怎能不担心。我会让李达和杜若陪着你，一同去新月，反正他们也没有什么家人，到哪里都一样。” “话虽如此，还是问过他们意见才好。”我这样考虑，自然也是不想因为自己，拖累别人，否则，也太没侠义之风了。 “小姐，杜若愿意跟随小姐去新月。”杜若在一旁行礼道，“小姐是杜若唯一的亲人，小姐去哪儿，杜若便去哪儿。” 我心下感激杜若，但却不喜欢这动不动就掉眼泪的节奏，“杜若你若真心这样想，就跟在本公主身旁。现在我可是公主，你的地位也不会太低，所以这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没必要难过。” 不知道是她自己想开了，还是我的话起了作用，杜若竟然真的收了眼泪，安静立在我的身后。亏我还想伸手去搀扶她，竟然白白浪费我的动作和表情。 我拍了拍手，尴尬地坐回原来的位置，父亲高声唤守在门口的李达进屋。 “李达，刚刚我们说的，你应该都听到了吧。”父亲缓声问道。 “请王爷放心，我一定会拼死保护好小姐的。不，是公主殿下。” “嗯，好，既然你也同意，那就回去准备一下吧，大概，也就这两三天的事。”父亲说的自然，我却听得心意沉沉。 “朝廷的旨意明早应该就会传到赵王府，萱儿，到时候你就是大周真正的千金公主了。”父亲略有苦涩道：“你也就不能再称呼我父亲了。” “父亲，无论何时何地，您都是我的父亲。”我动情地望着自己的父亲，看他突然花白的头发，心下突然掠过一丝酸楚。“原谅女儿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父亲还要多多保重身体，女儿一定会回来看望父亲的。” 父亲双眼湿润，但碍于男人的坚强，终究还是隐忍而未落下。或许正是父亲的坚强，才影响了我，让我也有了男子一般的性格，不轻易、也不愿轻易流泪，也见不得人哭。 翌日的清晨，宫里的太监果然早早来到赵王府，诵读了那早已得知的旨意。 我随父亲叩拜在地上，高呼“万岁”迎接了圣旨。当然，少不了还要接受皇帝赏赐的嫁衣，金银首饰，以及其他陪嫁之物。 听父亲讲，为了彰显大周的气派，这次我的陪嫁宫里花费不少，当然用的心思也不少。甚至连送亲的车队，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兵强将，以致当朝的左将军顾守成都来当队伍的领队。 我笑对父亲打趣道：“看来，皇帝陛下还是挺重视咱们赵王府的。” 父亲苦笑，说了一句十分大不逆的话。“就怕你走到新月的时候，这大周已经改姓了。” 我不禁愕然，一向老实本分、不问政治的父亲，如何突然冒出这样不敬的话。直到后来局势发展，我才明白，父亲之所以最后同意我去和亲，多半也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而对于顾守成，也是他辛苦向陛下恳求下来，保护我的。 领完旨意，避开身旁人，父亲将我领到内堂，取出一把黑色的匕首交给我。“这是父亲从江湖朋友那里得到的一把玄铁匕首，你藏好了，以做防身。” 我接过匕首，拔出来一瞧，果然锋利。“多谢父亲，其实有顾将军带队，就算有危险，他也能化解了。” 父亲摇摇头，提醒道：“太尉武功也不低，不照样被刺杀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带在身边，总算保险些。” 我收好匕首，冲着父亲打趣道：“那父亲可有什么护心甲之类的东西，书里那些侠客可经常用这些防身的。” 父亲不禁笑嗔道：“你呀，听书听多了，若真有什么护心甲，你这匕首也刺得破，有了又有何用？” 见父亲脸上有了笑模样，我也嘿嘿傻笑起来。但旋即父亲的话，还是让我多少有些伤感。 “送亲那天，父亲就不去了，你知道，我见不得别离。” 父亲背着我，用最平缓的语调说着，但声音里还是有些颤抖。 我对着父亲的背影，默默道：“女儿懂的。” 第004章 两个小丫头（1） 父亲终究还是食言了。 送亲的那天他虽称病在王府，没有随皇帝和朝中大臣为我送行，但车队走出城门的时候，在李达的提醒下，我还是看到了站在城墙上，目送我离开的父亲。 我掀开马车的棉帘，探出头来，喘着热气跟父亲打着招呼。 虽然我们距离越来越远，但心却越来越近起来，我甚至可以看到，父亲偷偷用衣袖擦泪的难过，还有令我视线模糊的不舍，统统淹没在京都洛阳城外飘雪的天空里。 “终有一日，我宇文萱一定会回来的，父亲。” 我十分笃定的在心里默念着，微笑着挥手与父亲告别，直到我看不清雪花里的洛阳老城墙，直到父亲看不见我远行的车队。 送亲的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洛阳城，离开了我生活十六载的赵王府。第一天与父亲分别时的难过，还残有几分酸楚，到了第二天，便只剩对这寒冷天气的吐槽了。 新月是大周西北方向的一个小国，不知道为什么大周朝的皇帝这么好说话，竟然人家一来求亲，就点头同意了。不同意的话，还害怕他攻打大周不成？想必一定是病糊涂了。 牢骚在心里翻涌几声，但更恼人的是，随着车队向西北挺进，天气越来越冷起来。即便是坐在马车里，也觉得四处都在漏风，刺骨的冷。 我和杜若盖了好几层被子，还是觉得不够暖和。但想到外面送亲的将士们，他们岂不是更冻得荒？心里突然又有些愧疚。尤其是李达，毕竟若不是因为要护送我，他也不必遭这趟罪。 尤其是夜晚，那单薄的帐篷，即便有火盆子取暖，依旧抵御不了北方的寒冷。好在第三日留宿在一个叫杞县的衙门里，县令大人张显似乎真的把我当成公主一般，很是照顾安排了县城内最好的酒楼给我们落脚。 虽然个人觉得有点铺张，但能够有温暖的屋子和可口的饭菜进食，终究还是觉得舒服。 “公主殿下代表大周，这个待遇，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张显很是客气，反倒显得我有些不合时宜。 未等我回话，带队的将军顾守成发话道：“公主吃住用度，你如实登记便是，明日启程，这边如数支付与你，断不可短了百姓的金银。” 张显连忙鞠躬行礼，“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我心下暗自佩服顾守成的大气和纪律严明，也看出来，这个县令大人也是深受重金招待之苦啊。反正带的陪嫁足够多，花在大周境内，总比送给新月小国强吧。 在酒楼用过晚饭后，便倒在客房的床上挺尸。不多时，杜若端着热水走进客房。“小姐，泡个脚吧。” “好，泡个脚。”我艰难的从床上挣扎起来，正好杜若的水盆已经放到我的脚下，我的双脚顺势而下，顿时一股暖流从脚底窜到心口。“真舒服呀，还是你对我最好。” 杜若笑而不语，蹲下身子为我捏脚，让我的舒服更近一层。“真没想到，杜若你还捏脚呢，哎呦，真舒服，你从哪儿学的。” “杜若小时候跟娘亲学的，小时候娘亲也是如此帮我捏脚的，后来娘亲病重，我也给娘亲这样捏脚。”杜若笑着解释，我却听得有些心疼。哪个孩子不都是父母掌心的宝，若非她父母走的早，想必她就算不是千金小姐，也不会给人当丫鬟。 “杜若，我自己来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我本是好意，不想杜若却有些生气。 “小姐做了公主，就嫌杜若服侍的不够周到了吗？”杜若仰着头，一脸委屈的望着我。 我不禁疑惑，“杜若，你这话又从何说起。” 杜若道：“那县衙老爷给您找了两个小丫鬟，说是路上伺候公主，难道小姐不知道吗？” 我摇摇头，无辜道：“没人和我提及，我从哪里知道啊？”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敲门声。我没好气的问道：“谁？！” “公主殿下，我们是服侍您的下人，不知方便进来吗？” 杜若立在一旁，独自生着闷气，我心中也有些气恼，适才我还挺体谅县衙大人，这会子就晕头犯这样的错误。不过杜若的脾气最近也是够大的，就算我要个下人，难道还需要问过她的意见不成？ 想得头昏脑胀，这时门外两个小丫鬟又敲了一下门，询问是否方便。我咳了两声，淡淡道：“进来吧。” 屋门缓缓推开，两个小丫鬟缓缓走了进来，怯生生的在我面前行了大礼。 “奴婢翠芸、雨棠见过公主殿下。” 我仔细打量着两个小丫头，发现年纪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可怜。“你们就是县衙大人送来服侍我的丫鬟？” 两个小丫头点点头，不敢多言一语。 “我这可是去新月国，这么远的路，这么冷的天，你们这么瘦小，如何受得了。县衙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从哪儿来的，还是回哪儿去吧。”我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杜若，没好气道：”身边有一个丫鬟气我就够了。” 杜若脸窘了一下，红了，低头知道适才自己有些冒失。 原以为两个小丫头会乖乖退出屋子，却不想听完我的话，竟然跪在地上哭起来。 “公主殿下，我们不怕冷，不怕苦，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服侍您的，请您务必收留下我们。” “公主殿下，哪怕在路上我们被冻死，打死，我们都毫无怨言的，只求在这里，您能收下我们，就当救救我们吧，公主殿下。” 两个小丫头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给我不住的磕头，这架势，我若不收了她们，她们很有可能就死在这里一般。 “怎么回事，难道，你们有什么冤屈？”许是我听书听得多了，这架势，明显就是受了胁迫嘛，“说吧，是不是县令逼的你们？！” 第005章 两个小丫头（2） 两个小丫头见我发威，竟然吓得不敢言语，未等我发言，一旁的杜若看不过去，大声质问道：“公主殿下问你们话呢，还不老实交待！” 两个小丫头愣了一下，随即啜泣起来。我虽也是女人，却最讨厌有人哭哭啼啼。 “有事说事，哭什么哭嘛。”我不耐烦道：“你们要是不说，我这就告诉县衙大人，我不喜欢你们给我当丫鬟，统统哪儿来回哪儿去。” 闻听此言，两个小丫头立即叩首央求起来，又是一阵要死要活的。 “打住，你们平复一下，好好说话，有什么不平之事，但请讲来，既然本公主来到这里呢，就一定会替你们做主的。”如果此刻手里有一块过桥石，我想我一定拿起来，在床沿上敲上一敲。 两个小丫头止住眼泪，对视了一下，便齐齐跪在地上，哀求道：“请公主殿下慈悲，救救我们的家人吧！” “嘿，还真有冤情呢？看来，今夜本公主要夜审冤案了！”我正在兴头上，杜若突然凑过来，浇了一盆冷水给我，“公主，后宫不得干政。” 我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后宫，我是和亲的公主，何况这不过是在小县城，审审冤案，又没说我来判刑决断，哪里算得上干政？” 杜若被我抢白一顿，立在一旁不再言语。“那个杜若，洗脚水凉了，帮我倒了。” 杜若难得乖巧行了一礼，过来端水盆，我凑到她耳边低声叮嘱道：“你和李达守在门口，万不可让县衙的人进来。” 杜若点点头，端着水盆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带好。 “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坐在床上擦着脚，随手指了一个小丫头，“就你，叫翠芸的，你先说吧！” “是，公主殿下。”翠芸跪在地上应了一声。 看她们跪在地上实在可怜，我便摆摆手，“都起来吧，站着说，气儿顺。” “谢公主殿下！”两个小丫头乖乖的站了起来。其中那个叫翠芸的小丫头，缓缓的道出自己的冤情。 原来翠芸家祖辈经商，攒了些家底，家里有些田地，算得上是小富之家。只是他的父亲因得罪庄里的富豪钱万一，逼迫她父亲将田地卖给富豪，她父亲带着银两想着去他乡重新创业，避开钱万一的控制，却不想半路遇上山贼，卖田所得，悉数被抢了个干干净净。 “父亲郁闷至极，最终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娘亲给人浆洗赚点家用，抚养哥哥和我，怎奈后来兄妹失散，便母女相依为命。娘亲病重，身边却无银两，变想着卖身做奴，给娘亲治病，怎奈大户人家都嫌我命不好，不愿收，幸逢县衙大人急招陪嫁丫鬟，这才换了些银两，给母亲治病。” “县令大人体恤，将娘亲接入府中医治，言明只要我等服侍好公主，便可医治好娘亲。所以，还请公主殿下发发慈悲，收留我等吧。” 听完翠芸这长篇故事，我不禁哑然。比起这可怜的小丫头，我这个到异国和亲的公主，不但毫不凄惨，甚至还有点小幸福。 耐着性子，又听了雨棠的故事，大抵差不了多少，都是家道中落，而后为了家人治病，卖身做了丫鬟。 听她们描述，这个县令张显倒像是个好官。不过令我疑惑的是，两人的父亲都是被钱万一逼迫卖地、卖字画，而后所得银两又都被匪盗所抢，如果这个张显果真是个好官，为什么会纵然钱万一这样的土豪劣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恶？又为何不积极清理匪患？ 再有，如果真是救助弱小，应该免费给他们治病，或者让两个小丫头到府中做丫鬟，又何必非要跟着我去新月？不去就不给治病？这又算哪门子好官？ “我呢，暂时将你们留在身边，这样你们也好交差，不过现在不需要你们在我身边，去照顾你们家人吧，走的时候喊上你们便是。至于县衙那边，我去说。” 两个小丫头听我说完，又是一顿磕头叩首，感激涕零。“倒真是两个孝女。”我心里不禁感慨道。 杜若见两个小丫头出了门，便欢喜的进了屋，“看着挺机灵的，公主怎么没留下？” “嗯？谁说我没留下，留下了呀，不过让她们先去照顾家人而已。”我故作漫不经心的气她，随手将擦脚的抹布丢给杜若，“你帮我更衣，我要去见见顾守成。” 杜若嘟着嘴，一脸不高兴，但还是帮我拿了衣服。看着镜子里耷拉脑袋的杜若，我不禁嗔怪道：“你呀，这么多年来，我就你这么一个贴身丫鬟，把你宠得都没边儿了，有时候还真想把你给换了。” “公主，杜若知道错了，求小姐不要撇下杜若。” “看把你急的，一会儿公主，一会儿小姐的，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我的品性？”我转身，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温柔道：“我素来不喜欢前呼后拥的，人多，不够自在，有你这个跟屁虫，我就知足了。” “那两个丫鬟……” “那两个丫鬟比较可怜，我是想着先收下来，帮她们度过眼前的难关，等到出了县城，再谴人将她们送去赵王府，就当她们替我给父亲尽孝了。” “还是小姐盘算的好。”杜若听我说完，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 我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嗔怪道：“你呀，心眼儿真是越来越小，脾气越来越大了。” 第006章 两个小丫头（3） 其实小时候父亲给我找了好多丫鬟，毕竟像王府贵族这般，总要一堆丫鬟伺候着才算气派和安逸。 但我却随了父亲的品性，喜欢热闹，却不想总有人跟着。 自我记事起，父亲身边就没有一个丫鬟，只有李达和几个下人伺候着，出门也都是李达跟在左右。 “下人也是人，交一个可心知心的朋友，就足够了。” 父亲的话对我很是受用。也不知怎的，那日父亲从外面将杜若带进来，我就一下子和杜若看对眼了，所以，就留她在身边。这一留，就是八年。 那些没有入府的丫鬟，父亲也给足了银两，只要省着点用，起码足够她们五六年的用度。 我曾问过杜若，若是给她重选一次，是否愿意领了银子回去，起码不用服侍人，就有钱拿。“等个五六年之后，找个好人家嫁了，这一生应该也不会太差。” “可我还是喜欢和小姐在一块儿，除非小姐不要我了，否则我一辈子都跟定小姐了。” 当时杜若说的真诚，我听着感动，或许父亲所谓的知心可心，应该就是这样的朋友吧。 杜若拉开屋门，李达规规矩矩的立在门口，见我也出来了，便好奇道：“公主有何事要办，吩咐属下即可。” “我要去见顾守成，本来打算让杜若去通传，只是她一个女孩子，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我正委婉的邀请李达帮忙，结果杜若却不领情，直接打断我说话，“公主，我没有不方便，我这就去找顾将军。”说着，就贸然要去找顾守成。 我急忙伸手将其拉住，“杜若，我是怕顾守成不方便！” 杜若一听，不禁脸色一红，急忙退到我身后。我无奈摇摇头，低声道：“怎么最近默契度有点降低呀。” “关心则乱嘛。” 听到杜若蹦出一句成语，我不禁吃了一惊，“不错呀，会用成语了。”转过头，我吩咐李达道：“李达，还是你去找顾守成方便一些，就说今晚我有要事要见他。” 李达毫不迟疑的低首领命，转身去找顾守成。 “公主，你唤顾将军过来，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有事情要吩咐他？”杜若好奇的问道。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什么好法子，只是觉得这件事不像两个小丫鬟说的那么简单。顾守成作为左卫将军，相信一定是有些手段的人物，所以找他来商议一下，或许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抓出真实情况。” 李达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很快顾守成便带着两个随从过来了。一见面就深行一礼。 “见过公主殿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顾守成粗声粗气的问道，一听就知道是个武将出身。 “顾将军免礼，此番寻顾将军是想商量一件事，一呢，我打算在这里多留一日；二呢，我想知道，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查到一个人的关系网，比如一个富豪和土匪、官员之间的关系网？” 顾守成眉头一皱，疑惑道：“殿下多留一日，可是为了查某个人？这样的事情，交由地方官员办理即可了。” “怕的就是地方官员也是其中一员，那就不好办了。”我担心道。 顾守成分析道：“若他们是一伙儿的话，多半会存有金钱交易，那个有钱的人家很有可能存有账本，只要有了这个，就算是证据了。” “哦，也就是说，如果能拿到这个账本，就可以抓出他们的猫腻了。” 顾守成点点头，同意了我的推断，但随即有泼了一盆冷水给我，“只是，这么紧要的账本，肯定会藏的很隐蔽，找起来有点困难。再有，恕末将斗胆，即便有什么不轨之事，也不在我等审理范围，我们此行主要是去新月和亲，其他事宜还是不便插手。” 顾守成用词还算客气，就差没说我多管闲事了。我倒也没生气，微笑道：“遇到了可疑之事，不正之风，即便我没有审理的权力，也该及时报给朝廷或上级州府衙门，视而不见，岂不是不义之举？” 见顾守成不言语，我直接拿他们军人来作比。“好比军中若有违法乱纪者，迫害兵卒的将领，难道其他副将因为不是自己分管，就视而不见？那样这队军早晚会出大事。既然我撞到了，我能够接近真相，就绝不能让他们继续做蛀虫。” 顾守成终于低首，同意了我的观点。“是末将狭隘了。” “不过关于账本，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想到那可能有的罪证，却无法进行核实，心下不禁苦恼。 此时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杜若在一旁提醒道：“公主，已经过了子时了，咱们回去歇息吧，明天再说吧。” 我的头确实也觉得有些沉，是啊，还不容易赶到这儿，还是先养足精神，明日再想辙吧。突然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要是哪个不靠谱的此刻在这里就好了，反正他也是拿钱消灾的主，只可惜他太神出鬼没了。” 可惜，自己也只是想想，希望明日会有好的转机，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007章 账本 翌日早晨发生一件奇怪的事情：昨天刚提到账本是关键要件，今天账本就突然出现在客房的桌上了。 我捡起账本一看，竟然是钱万一和土匪、县衙的进账往来，这个罪证摆在这里，一切事情也就昭然若揭了。 钱万一买通官府，所以才可以有恃无恐的强买他人田地、古玩，而后又和土匪结盟，将花出去的钱抢回来，再分别给官府和土匪留点，这样自己只用了一半的银钱，就吞得几家一辈子的财富。另一半，则分别进到县衙大人和土匪的手中。 我拿着这个账本，突然觉得有些烫手。如果州府衙门和县衙穿同一条裤子，那么我把账本递上去，岂不是给他们销毁证据行了方便？可若非如此，又该如何处理呢？再有，这账本突然出现在我的客房，我该怎么解释？要说我是伪造的，又该如何呢？ 正在犯难之际，杜若敲门进来，我急忙把账本收拾好，“顾守成和李达他们起来了没有？” 杜若放下手中的木盆，用棉巾蘸了蘸，然后递给我。“他们早起来了，在下面等着公主殿下呢。” 我一边擦脸，一边心中埋怨，“起的倒挺早，不是昨夜在门口守着吗？结果屋子里进过人都不知道，真是失职。” 我把毛巾递给杜若，转头准备梳头发的时候，突然发现镜子里的屋顶上，有一个黑衣人。碰巧，那人的目光也在盯着我。那目光很是熟悉，我思绪飞转，立刻想起来他是谁了，那个搭我马车的不靠谱黑衣人。 “杜若，我自己梳头，你先出去吧，和顾守成和李达说一下，早饭上桌，他们先用便可，不用等我。” “是，公主殿下。”一夜之间，杜若竟然变得听话许多，果真端着水盆出去了。 听到杜若脚步声渐远，我急忙上前把门闩好，抬头望向房梁上的黑衣人。“下来吧，还真准备做梁上君子了。” 黑衣人倒也不客气，直接翻身跳到地上。 “进来的时候没守门的，没想到想要离开却遇到守门的了。”黑衣人抱怨道。 我心下嘀咕，果然还是不靠谱的杀手。“账本是你送来的。” 黑衣人坐到桌前，随手拿过茶壶和被子，拉下面罩，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起来。“是我，你不是查案要用吗？” 我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不靠谱的杀手，没想到剑眉星目，长得还挺清秀的。“为什么要帮我呢？” “废话，报你的恩呗。”黑衣人抬眼看我，这才想起自己竟然露了真容，索性他直接把面罩摘了下来。“反正恩也报完了，你我也不相欠了。如今你看到我的真容，我只能杀了你。” “杀我！？”我不禁好笑，“你给我一个烫手的账本就算报恩了？别人问我账本怎么来的，是不是伪造的，我怎么解释？你这明显就是害我，好报恩？” “那，那你见了我的真容，我……” “我什么我，当初是我救了你，今天依旧是我救了你，如若刚刚刚跑出去，唤一声抓贼，你以为自己跑的出去？”我一顿抢白，看得出这个杀手是个新手，真是好奇，这个不靠谱的杀手，如何杀太尉的。 “那怎么办？你知道我的长相，我就暴露了，就算我不杀你，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其他人？果然，你是有同伙儿的啊。”我得意一笑，帮着分析道：“你怕什么，他们又不知道你暴露了，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黑衣人想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于是有急忙系上面罩。“那就当你没见过我吧。” “假装啥呀，你本来就一直蒙着脸不是？”我心里觉得自己足够幼稚，竟然仿佛在哄小孩子。“如果你真想帮我，那么就帮个忙，把这个账本送回钱万一那里，最好在州府衙门的人赶到之前。” “什么，再放回去？”黑衣人道：“你以为我偷得很容易吗?这东西可是藏在机关里面的，州府衙门的人如何找得到。” “不是有我吗，你告诉我机关在哪里，我到时候装作无意打开，不就大功告成了。”我暗自庆幸自己计划周全，那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账本。 “帮你这一次，我们就两清了。”黑衣人貌似商量的口吻。 我不禁笑道：“你这人，还真是有意思，对了，你叫什么啊。” 黑衣人犹豫起来。 见他为难，我也就不在追问下去了。“一会儿我先出去，估计没人进来，你换了便装跑出来，应该不会有人察觉。” 我说完，便拉门准备出去，此刻黑衣人在后面低声道：“我叫叶流云。” 我低声回应道：“好，我记下了。” 第008章 谁在说谎 当我告知顾守成，决定要去钱万一府上走一趟的时候，县衙的县令大人张显赶来了。 “微臣拜见公主殿下，昨晚县城里发生了点事，所以今晨微臣来的迟了些，还请公主殿下见谅。”张显一脸的歉意，见他额头上的汉，还有微微发喘的气息，看来，应该是赶着过来的。“公主殿下昨晚休息的可好？”张显依然很是恭敬的问候道。 我点点头，“还不错，多谢张大人的安排。对了，翠芸和雨棠两个小丫头，我决定带着她们去新月了，还请你好好照顾她们的家人。” “翠芸和雨棠？”张显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她们是谁？是公主殿下新招的丫鬟吗？” 我不禁惊讶，心道：“张显是在和我演戏吗？”我转头望了一眼丫鬟杜若，杜若也一脸的疑惑，一旁的李达也是同样的懵状。 杜若上前质问道：“昨天来了两个小丫头，年纪也就十一二岁模样，言说是县衙大人派来侍奉公主的，难道……”杜若望望我，似乎想到什么不对。 “你昨夜在哪里见到两个人的？”我认真的问道。 杜若脸色发红，低着声音回应道：“杜若是在客栈楼梯口遇到她们的，她们言说自己是县衙大人所派的，所以也就没多怀疑。” “也就是说，除了她们两个人，并无衙门的人在？也没有什么信物？” 杜若摇摇头，嗫嚅道：“没有。” 我心下不禁发凉，心中一面埋怨杜若的粗心大意，竟然随便就相信了别人的话。一面也责怪自己警惕性不足。“好在她们不是什么刺客，不然，我这小命就交待在这酒楼里了。” 不过我更奇怪的是，不过十二岁的两个小女孩儿，为何要大半夜跑到我这里，非要做我的丫鬟，而后又如何说了两个悲惨的故事给我听？更何况，那账本确确实实是存在的，也就是说，透过她们的故事，我确实找到了一些真相。 这便是她们的意图吗？若是如此，那么这两个小丫头的心思也深了吧，这得转了几个弯弯。或者，是这个县令张显在撒谎？ 我上下打量一旁的张显：他低首立在一旁，脸上毫无紧张之色，平静的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而这种看似正常的反应，反倒让我觉得更不一般。 众人都在酒楼一楼疑惑昨晚的事情，没人注意楼上我的屋子里走出一个少年，正背着行囊从二楼下了楼梯。他用斗笠遮住自己的脸，只是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侧目望了我一眼。 我真想叫住他，让他暂缓行动，虽然对于他，我也是一头的问号，但终究这件事还是有些蹊跷，所以……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酒楼的门口。 头疼，这是一场比较麻烦的迷局。 “张大人，昨夜有两个丫头到我的房间，言说是你派了来侍奉我的，如今看来，恐怕真相未必如此。我决定在此逗留一日，请张大人彻查此事，追查此二人，看看究竟所为何事。”眼下我也只能抓住张显这个县令，毕竟所有事情和他都有些关联，但我旋即又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急忙补了一句。“此二人务必要完好无缺的活着，我还有重要的事情问她们。” “是，公主殿下，微臣自当尽心竭力。”张显低首领命，脸上看不出一丝不不悦和为难的表情。 一旁的李达低声问道：“公主，那我们还去钱万一那里吗？” 我心里正犯嘀咕，叶流云刚刚出去，如今去，他肯定来不及放账本。正在犹豫之际，张显听闻我们要去钱万一家，面露一丝敬仰，略显紧张的问道：“公主殿下，那钱万一，昨夜被人杀了！” “什么！？” 闻听钱万一被人杀害，不禁头又开始疼起来。难道说，叶流云的话，也不能相信了？！ 第009章 知府宋兰成 “微臣今日之所以来迟，便正是因为此事，那钱万一昨夜在家中遇害了，今早天一亮便有人来衙门报案，牵扯到人命，所以微臣先去查验一番。”张显顿了一下，试探性的反问道：“不知公主为何要去钱万一那里？” 我盯着张显，发现此人竟然面不改色，心道，“果然是个狠角色。”看来这案子还真真有些棘手，正在我进退两难之际，突然酒楼门外一阵喧哗之声，两个官差模样的小兵推开门走了进来。 张显回头看了一眼，并不熟悉，便眯着眼仔细观瞧。很快一个身披官服的男子，捋着胡子走了进来。此刻张显的眼睛顿时瞪圆起来，本想着快步凑过去，但似乎碍于我的颜面，只是侧了侧身子，行了一礼。 “下官见过知府大人，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听张显所言，我才知道进来的是知府大人。即便如此，也轮不到我去行礼。我故作平静，在桌子旁坐了下来，等候知府过来问安。 那张显果然很有眼色，冲着我又行了一礼道：“公主殿下，这是知府大人宋兰成。” 我点点头，那知府大人见张显在我面前行礼，自然猜出我的身份，却依旧迈着方步，不紧不慢的走到我面前。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宋兰成虽然是在行礼，但语气冰冷，听着让人不是很舒服。“微臣此次前来，是为了一桩命案，公务于身，就不再耽搁公主殿下北上行程。” 很明显，这个宋兰成是来撵我走的，不过看样子，他似乎还真的只是为了这个案子。只是我很奇怪的是，县衙大人张显早上才接到报案，为何宋兰成这么快就知道呢？ “哦，若是这个案子和我没什么关系倒也罢了，只是我偏偏得了点消息，而且还有两个人的下落我很是担心。”我说着话，眼睛瞟了一旁的县令张显。“适才我也请县令大人帮忙，找找这两个人，如今……” “公主殿下若是寻人，县令安排两个小兵去查即可。即便这人找不到也不打紧，只要公主殿下安全，不影响送亲……” “知府大人此话差矣！”我不禁动了点怒气，这个知府显然没有把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对我态度冰冷也就算了，竟然直接打断我的话，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直接截了他的话。“这两人和钱万一有这莫大的关系，如何不重要！？” 宋兰成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即便如此，查案也是衙门的事情，和公主殿下又有何干？还请公主殿下不要忘了自己的主要任务，耽误了，可是……” “这个用不到宋知府提醒，只是这两人偏偏是我的身边丫鬟，若是她们落入匪盗手里，而后泄露了我的行踪，那和亲的路我是走还是不走？”我目光盯着宋兰成，宋兰成此刻才对我有那么一丁点的注意。 “那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正巧知府和县令大人都在，我们不如去钱万一府上走走。”我站了起来，示意一旁一直未说话的顾守成，“顾将军，我们走吧！” 宋兰成听到我唤“顾将军”，脸色骤然变得缓和下来，“下官见过顾将军。” 顾守成比谱还大，根本就没理会宋兰成和张显，直接绕过二人跑到我前边开路。 此刻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官威。 出了酒楼门，正好看到一辆马车，而赶车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李达。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到外面，把马车准备好的。 杜若搀扶着我迈步走上马车，这时宋兰成又慌忙凑了过来。 “公主殿下，此案诸多嫌疑，彻查恐怕会花去很多时日，至于公主殿下身边的丫鬟，可在杞县重新挑选一二，行程也可以稍作调整，万不可因为此事，耽搁了两国邦交啊，殿下！” 宋兰成说得言辞恳切，若是不知情的，一定会把他当做冒死纳谏的忠臣对待。 我转身对其礼貌一笑，假意恭维道：“宋知府对于此案反应如此迅捷，本公主相信，这案子用不了一天就可以破获，至于我那两个丫鬟，估计晚上就能找到的。”见宋兰成脸色铁青，我又补了一句：“本公主相信有宋知府在，作恶的人，一定一个也跑不了的，是不是？” 我丢了一个很礼貌的微笑，给有些发呆的知府宋兰成，完全不屑他一脸的尴尬，转身进了马车。 李达拉好帘子，示意了一下顾守成，只听得一声鞭子脆响，马车缓缓行走起来。 第010章 仵作（1） 我坐上马车后，心里不禁嘀咕，这叶流云应该把账本放回原来的位置了吧？那个钱万一，会是他杀的吗？毕竟他可是杀过太尉的人啊。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竟然相信一个杀手，多过相信两个地方官，这都怪那些说书的，总是明里暗里的把官员黒得一塌糊涂，以至于我对官场的第一印象都不是很好。难道我真的信错了人了？ 怀揣着种种疑惑，车马终于赶到了钱府。 “公主殿下，到地方了。”李达贴着棉帘，低声提醒我。我点头示意了一下，丫鬟杜若立即上前掀开棉帘子，李达很识趣地顺手帮忙，我抖了抖大红的细绒斗篷，缓步走下马车。 这时宋兰成带着张显慌忙从后面迎了上来。宋兰成依旧一脸的铁青，毫无悦色。而张显则一脸的平静，谦卑有礼。我心中不禁怀疑，“这两人不会是在我面前唱着红脸白脸吧。” “此乃案发现场，公主殿下一定要进去吗？”宋兰成再次上前做冒死谏言状，“殿下可是要参加婚庆之人，这里可是有命案的地方，实在不吉利呀，还请公主殿下三思而行！”说着，宋兰成竟然冲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看了看他身后的张显，虽然他也跟着宋兰成给我鞠躬，但脸上却丝毫没有劝诫的意味都，甚至连早上哪种好奇的感觉都没有了。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道：“知府大人，我不过是来拜祭一下钱万一，毕竟他可是这杞县的首富，为国家也交了不少的银子，如今横死，我正好路过，又如何能视而不见呢？” 宋兰成还要进言，但我根本没有给他留有机会。我裹着斗篷，快步的走向钱府的大门。顾守成终究是军中待过，各种任务做得都是干净利索，提前叫人通传了钱府不说，还早早派人守在钱府大门两侧，控制好人员进出。 当我走进钱府的时候，钱府上下人等都已立在甬道一旁，见我进来，立即跪拜行礼。 “恭迎公主殿下。” 我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立即抬手道：“都起来吧，都快起来吧。” 众人纷纷起身，均十分守礼节的立在甬道一侧。宋兰成和张显带人跟在我的后面，想要上前，却又被顾守成和李达拦住。 “公主，这是钱万一的夫人宋氏。” 顾守成推出一个妇人，那妇人见了我先是低身行了一礼，而后便立在一处啜泣起来。 “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相信知府大人和县令大人，应该可以很快查明此案，还钱大官人一个公道的。”我这些鬼话，完全照搬说书的段子复述的。这些话前半段是给宋氏说的，后半段自然是给宋兰成和张显说的。 “你能带我去看看钱大官人的书房吗？”我试探着询问了一声，“他是不是就在那里被人杀的？” 宋氏含泪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哭泣着嗫嚅道：“是，也不是。” 我不禁奇怪道：“什么叫是也不是啊，他尸体在哪里发现的？” “在书房。”宋氏肯定道，但随即又补了一句：“但仵作说，老爷并非在那里被人杀的。” “仵作？”我把目光投向县令张显，张显会意，立即走上前来。 “回公主殿下，县衙里的仵作去年回乡养老了，所以一直空缺着呢，不知道宋氏所言的仵作，所指是何人？”张显拱着手，眼光却斜瞟了宋氏一眼，宋氏打了一个冷战，似乎发现自己多嘴了。 正在此时，身后的宋兰成走上前来，拱手道：“这个仵作是州府衙门的仵作，名为孙秉持。” 说话间，一个穿着官府的少年，从宋兰成身后闪了出来。宋氏一见，便指着确认道：“对，就是他！” 我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竟然是他——茶肆里说书的少年郎。 第011章 仵作（2）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京都茶肆说书的少年郎，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州府衙门的仵作。 我缓步走上前去，盯着这个粉面少年郎，好奇的问道：“上元佳节你在何处？做过何事？” 孙秉持愣了一下，而后诚实的回应道：“回禀公主殿下，小人上元佳节尚在京都家中，闲得无聊，便去了茶肆说了一段儿书。” “原来如此。”我心中纵然还有疑问，但此刻还是以查案为要，“刚刚宋氏所言，说你论断书房并非杀死钱大官人之所，不知有何依据？” 孙秉持望了一眼宋兰成，而后解释道：“因为在昨日傍晚，杞县的郊外，钱万一就已经死了，而且是官府的人杀死的。” 闻听此言，一旁的张显眼神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之色。一旁的宋氏则有些迷糊的望着张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轻轻叹了一声，表示有些惊讶。“哦，那么是州府衙门的人，杀的？” 孙秉持摇摇头，回首又忘了一眼宋兰成，见其没什么意见，便说道：“自然不是，是县衙的人干的。” 这句话说出来，张显的鬓角渗出了几滴冷汗来。我心下推测，难道宋兰成已经查到了什么？或者，所以今日才会这么匆忙赶来？ “杀人的官差可曾抓到？”我继续好奇的追问，但追问的对象却是站在孙秉持后面的宋兰成。与其让这个少年来回请示上司，倒不如直接与宋兰成对话，可以省却一些时间。“宋大人是不是已经破了此案？” 我瞥了眼一旁的张显，见其突然又平静下来。看来这个人，似乎已经做好了心里重建工作。 一旁的宋兰成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应道：“公主殿下，这都是依靠仵作孙秉持才得知，这钱万一是被官差杀死的，但尸首如何从郊外运到这书房，以及运送尸体的意图，这就不得而知了。” 我不得不把目光重新投向孙秉持，孙秉持背着手，拿起说书人的模样来。 “回公主殿下，这件事情，就要从昨日傍晚，州府追查一伙儿匪盗的事情说起了。话说昨日州府衙门接到线报，言说有一伙儿匪盗，要往杞县运送一批赃物，于是州府衙门派兵前去围剿，但在坠到杞县郊外的时候，发现这群匪盗已经被杀，不过在地上，捡到了这个。” 孙秉持递上一枚印章，顾守成上前接了过来，仔细辨别一番，谨慎的确认道：“是钱万一的。” “没错，正是钱万一的。于是知府大人便遣了我等，连夜来到钱万一府上，查询究竟。早上刚到，再检查钱万一的尸首后，发现他脚底上的黏土与杞县郊外的一致，而且从尸首硬化情况来看，应该也有些时辰了，所以可以断定，钱万一在杞县郊外，就已经被人杀死了。” 我细细品味着孙秉持的分析，发现有个漏洞，于是便又追问道：“即便证明钱万一死于郊外，又如何证明是县衙的人，杀了钱万一呢？” 孙秉持笑着应道：“那是因为，在钱万一的指甲缝里，找到了这个。”孙秉持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随后递给顾守成。顾守成正欲打开，孙秉持急忙提醒道：“小心，这东西很小，容易被风吹散了。” 顾守成愣了一下，我直道：“不必打开了，你说说究竟是什么，可以证明是县衙的人杀了钱万一。” 我目光流转，想要看看张显的反应，却发现张显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更奇怪的是，宋氏也不见了。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四周笼罩着冰冷的寒气，阴险的寒气。 “不好，我们中计了。” 第012章 陷阱 人，真的不能太过自负。 原以为凭借自己的聪明，可以轻松找出真相，却不想自己掉进人家设计好单位陷阱。 钱万一的府邸在杞县的东南角，四周很是空旷，南有小湖，北有青山，一派山南水北的风水设计，很是讲究。而府邸四周尽是木楼堂屋，成了一个“品”字，看上去更是规整，有气势。 但此刻这个规整讲究的风水格局，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便是每一个“品”字里的楼上，都可以安插一群伏兵，握上一把钢刀，就成了亮晶晶的“晶”字。 当我还在和孙秉持谈论一个又一个有关案件的疑惑时，突然发现，张显没了踪迹。等再见到张显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钱府的阁楼上，支着弓对准了我。 “不好，我们中计了！” 是的，张显果然与土匪有所勾结，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宋氏与张显竟然也是一伙儿的。此刻院子四周的屋顶上，都伏着很多刀枪和冷箭。 站在阁楼围杆里的宋氏，完全没有适才可怜模样，一脸得意的站在张显旁边，轻蔑的望着立在院子里的众人。 “保护公主。”顾守成一声令下，众护卫和州府衙门的几个官差，纷纷用持刀挡在我的四周。顾守成和李达更是持剑挡在我的正前方。 “张显，这可是北周的千金公主殿下，是与新月和亲的公主，你若犯浑，就是与朝廷为敌，与新月为敌，与天下为敌！” 张显嘴角流出一丝冷笑，“只要你们都死在这里，还有谁知道我是凶手？” “可你确定杀得了我们吗？”我立在原地，笑着反问道：“难道你没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我之所以说出这句话，那是因为孙秉持在我耳边低声提醒道：“别担心公主，宋大人早已安排好了。”当然，我也是和张显在耗一些时间，因为行动若非一招制敌，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张显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即便身后有黄雀又如何，蝉不还是进了螳螂的肚子里了。” 我心道，这个张显还真是个疯子。 “你这临危受命的公主，杀了你，也算帮你解脱了，想必你还要感激我呢。”说着话，张显拉开长弓，直直的瞄准我。 顾守成和李达两人纷纷向我靠近，生怕那支箭扎到我。杜若也紧紧的贴在我的身边，“小姐，我来保护你。” 虽然是危急时刻，但不知为何，听了杜若的话，我却有点想笑的感觉。 “张显，你要是男子汉，那你就射支箭试试。”我用语气激怒张显，张显嘴角抽了一下，正欲释放的手指突然抖了一下，长弓一歪便掉落地上。 一旁的宋氏正在奇怪，却见张显脸色难看起来，两只手紧紧捂在一处，却依然有嫣红流淌。 很显然，他受伤了。 见此状况，四周屋顶伏击的其他人愣了一下，而后纷纷引弓，准备发难，但突然阁楼上传出一声怒吼。 “你们谁敢乱动一下！” 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用长剑挟持着宋氏，目光凌厉的巡视其余屋顶上的众人。宋氏一旁的张显愣了一下，正想上前，不想那黑影飞抬一脚，一下子就把张显踢落下楼。 只听得张显一声惨叫，“噗通”砸落到地上。因为楼层的关系，他倒不至于摔死，但也绝不可能在行动自由了。 早有护卫上前，将张显拉到一旁控制住。 我抬头望向阁楼的黑影子，欢喜其出现的及时，但也奇怪为何要用宋氏，来要挟四周的匪徒。那阁楼的黑影，似乎猜出我的疑惑一般，对着众人吼道：“若想你们当家的活命，就乖乖发下武器！”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谁也不会想到，钱万一的枕边人，竟然就是土匪头子！？ 第013章 谁救了谁 见张显坠楼被抓，阁楼上的宋氏终于露出一个土匪首领应有的狠劲。 “不要管我，杀了他们！一个也不能留！” 宋氏在阁楼上高声命令着，但四周屋顶上的人似乎没听见一般。 宋氏愣在原地，对无人响应自己号令的局面，感到不解和疑惑。 孙秉持悄悄凑到我身边，低声道：“看来，宋大人的兵已经控制住局面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宋兰成，宋兰成点点头，微仰着头，冲着宋氏和四周屋顶上的匪徒，高声警告道：“速速放下你们手中的兵器，如若反抗，罪加一等！” 其实无论宋兰成喊不喊这一声，那些匪徒应该也动弹不了了。官差就是那抓螳螂的黄雀，早已将利器横在了匪徒的脖子上，除非他们不想活了，否则又怎么感乱动。 “兄弟们，别听这老头儿在这儿胡说，官家的话怎么信得过？”宋氏根本不在乎叶流云手中的长剑，似乎她料定叶流云不敢杀她，一直尽力鼓动着自己手下起来反抗。 “想想你们是怎么落草为寇的吧，再想想自己手中的人命官司，一旦落入官家的手里，你们觉得还有活命的机会吗？倒不如拼死……啊！” 宋氏突然一声惨叫，身体猛地向后缩了一下，只见叶流云一脸无辜的解释道：“宋头领，你还是乖乖听话些的好。” 也不知道是怕我担心，还是怕周围的匪徒担心，叶流云站在围栏前，高声解释道：“别担心，我只是动了一下宋头领的胳膊而已，诸位兄弟如若不想你们的头领受罪，还是早早缴械投降的好，也能让她少遭点罪。” 周围的匪徒见状，不得不乖乖放下武器。我心中多少有些安慰，不过想起之前宋氏所言，这些匪徒手上都有人命官司，而叶流云手上又何尝不是呢？心里多少又有点为其将来的路担心，也不知道老有深算的宋兰成，是否查出叶流云的身份。 “兄弟们，你们……”未等宋氏喊完，叶流云直接将其打昏了。 “总算安静下来了。”叶流云松了一口气，又开始解释道：“别担心，只是睡着了，完全没有性命之忧哈，呵呵。” 如果他在我眼前，真想给这个不靠谱的杀手一个大大的白眼，几日不见，废话怎么这么多了。 一场危机算是化解了，我正欲转身准备向宋兰成道歉，在众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屋顶一处的贼人放了一支冷箭。 包括我在内，没有人预料到这突然的变化。我只觉得身后一阵冰凉，侧过头时，我清晰的看到，那支长长的黑箭，已定定的扎在我的肩膀。 屋顶上传来贼人一声惨叫，接着一团身躯从屋顶滚落下来，闷声砸在地上，吐了一口浓血后，便偃旗息鼓成了尸身一条。 一直护卫在我周围的杜若和李达，还有众多士兵，一下子都朝我围了过来。而我此刻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接着有些酸麻，脑子也有点昏沉。 “箭，有毒！” 我艰难的吐出这三个字后，便头一沉，整个人倒了下去。 世界一片安静，仿佛一切都与我无关一般。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我跟着父亲在茶肆里听人说书，说书人讲得故事很是平淡无奇，父亲却听得专注。无聊的我带着杜若去逛花灯，那些花灯上的灯谜，被我一一拆解，得了好些小东西。当我正准备买只莲花灯玩玩的时候，一个黑色身影从天而降，是叶流云。他如同燕子一般，在空中持着莲花灯，向我飞来。 我和杜若正笑盈盈的，上前准备迎着他的灯笼时，宋兰成带着官兵突然出现，一声令下，无数支箭羽飞向天空。 数不清的飞箭穿过叶流云的身体，他嘴角流着血，而后栽落下来，手里依然握着那漂亮的莲花灯，即便那灯上沾着几滴嫣红的血。 四周顿时一片慌乱，我大声呼喊着：“不要！” 我醒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在酒楼的屋子里。不知是不是自己刚刚用力呼喊的缘故，肩膀微微有些疼痛，我又呻吟了一声。 “小姐，你醒了！？”守在床边的杜若见我醒来，完全没有注意我一脸的虚汗，顿时欢喜起来，未等我说句话，便冲出门外去喊人。我伸手抚摸肩膀上的伤，此刻已经被干净的棉布包裹好了。 想来那些说书故事里的侠客，是不是经常会受这样的伤痛呢？看来，侠客还真不好当呢，而叶流云那样的杀手……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杜若带着李达和顾守成，宋兰成和孙秉持等人进了屋子，我急忙拉起被子，躺在床上，微笑的望着众人进屋。 众人现实行礼，各自请罪，我笑道：“是我自己疏忽，与诸位有何干系？都起来吧。” 众人一一起身，顾守成侧了一个身，闪出一个背着药箱的老人。 “公主殿下，这位是城中有名的郎中，让他给殿下检查一下吧。”顾守成在一旁建议道。 我点点头，探出自己的胳膊来。老郎中便恭敬的来到近前，给我把了把脉。片刻后，他笑道：“公主殿下脉象平缓，继续静养几日，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众人听完才放下心来。我感激的冲郎中表示感谢，而郎中则笑道，“这都是公主殿下身边护卫的功劳。” 我望向李达，李达摇摇头，闪到一旁，略有不甘道：“是他献的解药。” 我定睛一看，不是别人，竟然是叶流云！只见他一脸从容地迈步上前，拱手道：“叶流云奉赵王命令，暗中保护公主殿下，不想终究还是让公主殿下受伤了，还请公主殿下责罚属下！” 我不禁好笑，这叶流云竟然编出这样的谎话，李达疑惑看看我，我笑着反问道：“是叶护卫的解药？” 叶流云点点头，“好在这只是普通箭毒，我的百灵散还解得，不然，我可就犯了大罪了。” “嗯，知道就好。”我转头对李达和顾守成解释道：“为了确保完全，父亲确实安排叶流云暗中保护，其实那个钱万一的账本，就是叶流云找到的。” 众人见我这样说，这才相信了叶流云的身份。我心下不禁好笑，叶流云控制住宋氏救了我，而我又一次撒谎帮他我和叶流云，究竟算谁救了谁呢？ 第014章 可怜的女人 叶流云把钱万一的账本交给宋兰成后，宋兰成依照账本，很快查出张显和宋氏、钱万一的所有勾当。再通过审讯宋氏，所有事情便都水落石出了。 “为什么要杀掉钱万一？”宋兰成带着孙秉持，在牢里直接审问起宋氏来。 被缚的宋氏，被人压着，跪在地上回话。 原来钱万一无意中得知宋氏和张显的奸情，不过钱万一并没有声张，反倒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既没有找宋氏询问，也没有找张显理论。 “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发现了，哼，真蠢。这钱府里到处都是我的耳朵，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被缚的宋氏，跪在大牢的草地上，淡淡的回应着宋兰成的问话。“我以为钱万一是迫于张郎的压力，怂了，自己也就没放在心上。哪知钱万一暗藏心思，竟然想着设计暗杀张郎。竟然用为公主献礼的借口，将张郎单独约到郊外。实际上，自己雇了一些打手，准备带人将其杀掉。” “好在我带人及时出现，救下了张郎。”土匪首领宋氏冷笑道：“直到那个时候，钱万一才知道，我就是和他一直分赃销赃的土匪头子，哈哈，他果真是够蠢的。” “难道你没有想过，钱万一撞破奸情，既没有声张，也没有找你理论，不正是为了顾及你的颜面吗？”宋兰成冷冷地问道：“你这样欺骗他，背叛他，他都没想过要杀你，你这样做，于心何忍？” “于心何忍？哈，好一句于心何忍。”宋氏眼光露出一丝恨意，“他当日霸占我家良田，逼死我父母的时候，可曾有过于心何忍？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他，不然我也不会落草为寇，更不会找到机会来到他身边。” “所以，你迟早都会杀了他？”宋兰成推测着询问道。 “是，他早晚都要死在我的手里。”宋氏得意的笑道：“所以，他死了，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宋兰成摇摇头，叹息道：“果真如此？” 宋氏愣了一下，继续道：“当然。” 宋兰成又摇摇头，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说说你们为什么又把尸首拉回书房里的？” 宋氏冷哼了一声，不屑道：“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当日我们把他埋在密林里了，鬼知道他怎么又回到书房里了。” “既然不知道，你应该小心隐藏才是，为何后来又报官了呢？”宋兰成不解道。 “你以为我想报官吗?我才不想给张郎添乱呢。还不是那个蠢奴才，私自做主跑到县衙报案，一路上还哭喊着钱万一死讯，不然张郎一定会在县衙就结果了他的性命。”宋氏抬起头，冲着宋兰成笑道：“大人一定想知道那个奴才单位下落吧，哈哈，告诉你也无妨，他回了钱府，就被我杀了。” “你果然是匪徒！” “哈哈，匪徒若有天生，那世间又哪里会有恶人？”宋氏嘲讽道：“钱万一横行杞县这么久，州府衙门都未曾过问，难道大人就没扪心自问，自己尽职尽责了吗？” 宋兰成被问的哑口无言，一旁的孙秉持看不下去，直言道：“大人来州府衙门不过月余，一来就开始调查钱万一和张显的事情，若不尽职，你们会这么快落网？” 宋氏心里一震，但脸上依旧不屑状。“张郎猜的不错，当钱万一尸首横在书房，他便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抓我们，所以我早早做好防护。哼，若非那个黑衣的剑客，你以为你们会这么轻易抓住我们？” “哈，一群乌合之众，没有叶流云，你们一样逃不出去的！”孙秉持嘲讽道。 “我们逃不逃出去无所谓，只要和亲公主死了，你们的项上人头，一样保不住！”宋氏得意的望着宋兰成和孙秉持，“你们就不求求我，拿解药吗？公主可是中的箭毒。” 宋兰成和孙秉持对视了一眼，而后略有得意道：“宋氏，这个就不由你操心了，公主的护卫已经配出解药，经郎中查过公主已经无碍了。” “什么！怎么可能？”宋氏不敢相信，这毒药可是自己的师傅留给她的，解药也只有她才有，这公主的护卫是何方神圣，如何这么轻易就配出了解药？ “关乎你的罪行，其实这账本上已经记得清清楚楚，杀钱万一的事情你也业已认下，那么你的下场，应该也很清楚了吧？”宋兰成低声问道。 闻听此言，宋氏的脸色终于没了先前的神气，整张脸黯淡下来。 宋兰成摇摇头，带着孙秉持准备离开大牢，这时宋氏突然发问道：“张郎他怎么样？可还活着。” 宋兰成回头看了一眼宋氏，面无表情的回应道：“放心，你们终将可以作伴的。”说完，带着孙秉持离开了大牢，只剩下被缚的宋氏，靠在木桩上，暗自垂泪，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了那两个男人。 案子似乎可以完结，但当我从孙秉持口中得知这些审讯过程后，还是有些疑惑未解。 一是钱万一的尸首，是谁偷偷运回钱府书房的呢？意图是干什么呢？ 二是州府衙门的线人又是谁？能得知钱万一的行动，肯定便是身边的人。我本想追问宋兰成和孙秉持，但只因这个好奇心来劳烦两个人，多少有点公器私用的感觉。也只能日后在找孙秉持打听一下了。 三是宋氏与张显如此一往情深，但张显却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同床共枕，只为获得更多分赃所得，这样把女人当做棋子的男人，值得宋氏这样死心塌地吗？ 若非身体有恙，真想到牢房里当面问问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些年，她是如何过的。 想到可怜的女人，躺在床上的我，又何尝不是其中之一呢？ “公主殿下是不是去京都茶肆听过我说书呀？”孙秉持好奇追问道：“我总觉得公主面熟些。” 我点点头，笑道：“是呀，那时候我还不是公主呢。”随即我又淡淡叹息道：“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一夜之，瞬息万变，半点不由人。” 第015章 叶流云啊叶流云 听我叹息，孙秉持在一旁竟然憋笑起来，未等我责怪，一旁的杜若怒火道：“公主面前，你竟敢如此失礼，还不速速跪下来领罪！” 我心道，这杜若的架子，端得可比我要大多了。不过看那孙秉持的调皮劲儿，杜若这点怒火，显然还是欠了点火候。 我顿了顿嗓子，给两个人和自己找个台阶，“好了，念你破案有功，就算了。” “谢公主殿下大人大量。”孙秉持接的倒快，他接着解释道：“刚刚秉持只是想到自己的娘亲，也总是念叨这句话，所以笑了。” “哪句话？”我好奇问道，心里却掠过一丝不快，竟然拿我和他娘亲比，我有那么老吗？ “就是那句，命运半点不由人，哈哈，我娘总是这样念叨着。”孙秉持嬉笑道：“当然，公主的命可比我娘好多了。” “好了，案子你也讲完了，公主要休息了，你走吧！”杜若推着孙秉持，开始下起了逐客令。 “别推我，我自己走便是。”孙秉持简单行了一礼，而后挥手嬉笑道：“公主殿下，改日我再来……” “快走吧，你个话痨！”杜若一把手将孙秉持推了出去，而后压着门叹息道：“哎呦，总算清静了。” 我望着杜若，笑着打趣儿道：“难得，终于有人治得了你了。” 在床上歇息了两日，却觉得更加乏累，主要还是躺在床上太无聊了。 “其实不过是箭伤而已，那些武侠故事里，很多侠客深受重伤后，依然可以浴血杀敌？为什么我就不能下床？”每当看到杜若在我眼前晃，我就会如此抱怨。 杜若皮笑道：“可你不是侠客呀，而且，也没有浴血杀敌的戏份呀。” 不知为何，平日里看她笑容还挺可爱的，如今看来，着实讨厌。 好在郎中检查后，发现恢复的不错，终于松口同意我下床走走。正巧这日阳光正暖，便想着去酒楼后院的花园逛逛。 杜若想要搀扶我，我直接摆手拒绝了。 “我伤的是肩，上半身，又不是腿和脚，不用扶的。” 杜若撇撇嘴，一副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不满，虽然面露委屈，却依然关心的跟在我左右。 杜若的担心还是有些道理的，虽然是肩上受伤，但如果我的步伐或动作幅度稍大一点，伤口就会疼。为此，我只能控制自己尽量少挥胳膊，以免扯到伤口。 此刻，叶流云和李达正在院子里切磋武艺，顾守成在一旁观战，见我来了顾守成正欲行礼，我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影响两人的对战。 两人见招拆招，不分上下，看起来算得上棋逢对手，只有一旁观看的顾守成看得出门道，“叶流云的武功造诣，应该不低啊，很有可能，都在我之上。” 听顾守成如此高的评价叶流云，我想起上元节那晚，叶流云从摘星楼掉下来，砸坏灯笼摊子的景象，心中不禁暗笑：“哼，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顾将军，我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劳烦顾将军点点兵，咱们明日就启程吧。”我淡淡的建议道，顾守成立即拱手领命，“是，微臣这就去安排。” “不着急，看完……怎么不打了？”原本看的正是热闹的比武，结果两人见我来了，立即收了招式，立在原地纷纷对我行起礼来。 “我们也对战一会子了，就不打了。”李达把剑背在身后，走到我近前，行礼道：“公主可有什么安排？” 我略有些抱歉道：“看来，是我坏了两位的兴致，我打算明日启程。那个马车之前坐着，总觉得声音有些太响，你若有空，就去看看，是不是哪里松动了。” “哦，好，我这就去检修一下马车。”李达和顾守成的性格越来越像了，完全一副急性子。刚说完，就都跑下去忙了。 “杜若，我有点渴，你去拿点温水来。” 杜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走过来的叶流云，便笑道：“公主殿下，水得现烧，杜若可得一会子回来呢。”说完，便撒欢跑了。 我不禁好笑，这丫头什么意思，怎么这副鬼样子？不过看看园子，突然发现就剩下我和叶流云两个人了。我自己都没发觉，不经意间，我竟支开了所有人，也难怪杜若这丫头胡思乱想。 叶流云走上前来，开门见山道：“公主殿下有事要问？” 我叹了一口气，看来叶流云也误会了，不过既然如此，索性倒不如就问问。 “你是如何得知宋氏就是土匪头子，而且那么准时出现救我的？” 叶流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道：“偷听的呗，不是你让我把账本送回去的，正巧听到他们密谋，所以就在阁楼上埋伏一下咯。”叶流云又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至于救下公主殿下，完全是为了报恩而已。” “报恩？那你的恩可报不完咯。”我故作神秘一笑，缓缓解释道：“为了帮你隐藏身份，我可是又撒了一个谎。平生我只撒了两次谎，结果，竟然都是因为你，这个人情，你怎么还？” “大不了一路互送公主殿下到新月呗，这个人情，也算得上还的彻底了吧？”叶流云大言不惭道。 “护送我？哈哈，你是想我保护你才对吧。”我细细的帮他分析道：“如今你可是刺杀朝中重臣的刺客，全国通缉，除了隐藏在我的队伍里，你还有什么别的好去处吗？” 叶流云愣了一下，而后皮笑道：“看来公主殿下果然聪明，那太尉本就是最大的贪官，害了不少忠臣，若是能亲手杀了他，又何惜被通缉。” “等等，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突然听到叶流云话语之中有一个特别的字，想了想才得出，“若？你的意思你没亲手杀了太尉？！” 叶流云一脸颓丧，泄气道：“去晚了呗，被人捷足先登了。” 看他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我心里却觉得很是开心，起码，他不是杀人犯了，我也算没帮错人。 “那杀太尉的人，是你们的人？”我好奇的追问道，叶流云摇摇头，一脸嫌弃的反问道：“若是我们的人，还用的着再派我这个高手？” “就你这两把刷子，你们组织不派个高手带着，能完成刺杀任务？”我反唇相讥，叶流云顿时脸色发乌，“我可是宏门等级最高的杀手！” “就你？”我摇摇头，嫌弃的提醒道：“我们还没说几句话呢，你们组织的名字就暴露了，还第一高手？” 叶流云发现自己失言，不禁懊恼的气愤道：“果然，女人就是狡猾。” “你这么说，我可以治你不敬之罪？”我故作严肃道：“我可是公主。” “你就是替人出嫁的而已。”叶流云一脸不屑道：“何况我若跑了，你又能把我怎样？” 看他一脸着急模样，我不禁来了斗嘴的兴致，“还能怎样，就是和朝廷汇报一下，找一找，查一查，宏门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呗。” 闻听此言，叶流云又是一脸乌云，嘴角抽搐一下，气愤道：“狡猾。” “是聪明。”我笑着纠正他的用词，“那两个小丫头也是宏门的吗？就是那个翠芸和雨棠。” 叶流云摇头，“我不是说了，宏门是不会同时派出两个弟子行动的，所以，她们一定不是宏门的。再有，宏门压根就没有女弟子。” “那就奇怪了。”我心下对那两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愈发好奇。因为宋兰成审讯宋氏和张显的时候，曾经问过这两个小姑娘的事情，但两人均不知情。 我甚至怀疑，那两个小姑娘是故意引我趟这次浑水的。 既然叶流云也不知道，我便只能再找别人。 “宏门是个什么组织？为什么要杀太尉大人？” 对我的提问，叶流云显得有些不耐烦，直言道：“这是少主的命令，至于原因，我无权也从不会过问。总之，宏门的宗旨是惩奸除恶，行的是侠义之道。” “侠义之道我也是赞成的，不过，我们还有朝廷，还有法度，即便行侠仗义，也不能超越法度的约束。”我认真的提醒道，但叶流云一脸的不屑，随便应付道：“或许公主说的对。” “没有或许，是一定对。”我再次认真的纠正道，叶流云越来越不耐烦，正巧李达和杜若来了，我便急忙改口道：“我想吃桂花糕了，你去买点回来。” 叶流云还不算笨，撇撇嘴，拱手行礼道：“是，公主殿下，属下这就去办！”说完便转过身，拽拽的离开了。 我望着叶流云的背影，心下觉得他走路的姿态十分好笑。 第016章 神秘的人 “马车修好了？”见李达和杜若一同走来，我轻声询问道：“还有我的温水呢？” “在这儿呢，冷得刚刚好。”杜若回头望了一眼叶流云，转头皮笑着用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我。 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确实温度刚好。 “马车还没来得及检查呢，有人想要拜见公主殿下。”李达老实的回禀道：“是州府衙门的那个仵作，孙秉持。” “孙秉持，那个兼职说书的？正巧，我也想找他聊聊呢。” 闻听我如此说，李达便准备转身去引孙秉持，那知那孙秉持竟然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这个粉面少郎年纪不大，却像是见惯大场面一般，丝毫没有什么拘谨。也或许是我这公主的气场不够足吗？我挺了挺腰，拿出公主该有的气度来。 孙秉持走到我面前，深深鞠了一躬，笑道：“今天，秉持是来给公主殿下讲故事的。” 我淡淡笑道：“好呀，李达，搬张椅子来，正好天气暖和，本公主就在这里听书便是。”李达应了一声，转身从屋子里搬来一张椅子，我裹着斗篷，舒服的靠在椅子上。“开始吧！” “遵命。”孙秉持咳了咳嗓子，顿时起了范儿。“话说那司马懿亲率大军兵临城下，将至壕边，几次探报言说诸葛亮高坐城头，焚香弹琴，那司马懿始终不信。待身临城下时，发现果真如此……” 孙秉持讲的是诸葛亮摆空城计的故事，我笑着点点头，心下立即明白他来这里要说什么了。 “……那司马昭言说自己亲自打探，明明就是空城，为何父亲大人不速速下令攻城？司马懿连连摆手道，你哪里晓得诸葛亮的神机妙算。这城是空城也罢，实城也罢，为父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去，赶快兵走武功山，抄小路回奔街亭！司马懿这兵就败下去了。正所谓孤胆一夫当关，千军万马莫开。自在羽扇纶巾，山人悠哉悠哉。” “好，果然有些精彩。”我不禁拊掌叫好，杜若更是不知从哪里找的杯子，给孙秉持倒了一杯温水，“快喝两口，润润嗓子。” 孙秉持也不客气，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而后把杯子递给杜若，杜若竟然又倒了一杯，“多喝点！” 孙秉持乖巧的笑道：“谢谢丫鬟姐姐。”说完这句，我见杜若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我不禁心中好笑这个孙秉持呀，真不该随便认姐姐的。 果然，孙秉持刚一喝完，便被杜若抢了杯子，拎着茶壶回到了我身边。好在孙秉持这方面的心足够大，完全没有发现杜若脸上泛起的不悦之色。 我顿了顿嗓子，笑道：“看来，那纸包里果然什么证据都没有。” 孙秉持嬉笑道：“公主殿下果然聪明。” “你这是栽赃啊，不过应该是有什么根据吧？”我分析道：“不然这般草率，岂不很容易被人拆破？何况据审问来看，是宋氏带人杀了钱万一，哪里来的官差？” 孙秉持神秘一笑，解释道：“因为当时的张显，穿的是官府，这种面料只有官差才有。所以当日我说有证据证明是县衙官差杀的，其实，就是暗指张显。”孙秉持接着又笑道：“其实这还多亏公主殿下呢，若不是张显为了迎接公主殿下忙前忙后，来不及回府换衣服，就匆匆见了钱万一，或许还栽不到他的赃呢。” “哈，那钱万一也拿给我送礼做借口，想要杀了张显。如此看来，若非本公主出现在杞县，他们这生意估计还能做个十年八年的。”我不禁自嘲道：“哼，我竟成了他们的导火索？” 一句话，逗得孙秉持和杜若都笑了，李达不知是没有听懂，还是天生克制，依旧毫无表情的立在一旁。 “这些都是你自己推断出来的？”我好奇的追问道。 孙秉持摇摇头，“其实这些都是一个神秘人告诉我的，包括钱万一何时何地被杀的消息，张显穿着官服，都是他说的。” “哦，你说的神秘人，当日你说提供的线报，就是指这个神秘人？” 孙秉持点点头，可能是猜到我下面要追问的话题，便直接解答道：“只是这个神秘人，并没有露过面，只是送了一封书信过来。” “书信？你们没有比对一下字迹，或者寻找相关线索？” 孙秉持耸耸肩，摇头道：“那上面的字如同孩童写的一般，歪七扭八的，根本无从查起。” “还真是个怪人。”我心里有一种直觉，这个线人和翠芸、雨棠两个小丫头有点关联，便又问道：“可曾找到翠芸和雨棠这两个人。” 孙秉持道：“找是找到了，而且她们的年纪和经历，确实也和公主殿下说的十分相似。只是她们目前都在邻县富贵人家做下人，根本就没有来过酒楼，更不要说见过公主殿下了。” “怎么会这样，当日明明……”杜若一脸的疑惑不解，听道孙秉持找到了这两个小姑娘，便心有不甘的进言道：“公主殿下，不如让我去认一认她们，看看是不是她们！” “算了，她们应该是真的，那夜来的才是真正冒充的。”我不禁心中再次好笑，看来自己真的太喜欢自作聪明了，没想到处处被人当成了棋子。 “也罢，既然这些神秘人没什么恶意，咱们也就没必要再惊扰他们了。或许以后，他们还会时不时给我们带来一些惊喜。” 我望着酒楼上方的天空，一片纯净的蓝色。阳光沿着屋檐斜照进院子，洒在我大红的斗篷上，暖暖的，很是舒服。 “你们说，他们是不是正躲在某处，看着我们晒太阳呢？！”我淡淡的一句话，引得几个人立刻警惕的向四周观瞧起来，我不禁好笑道：“你们呀，胆子比我还小，走了，回房整理一下，明日准备出发了！” 我站起身来，对着还在寻找的杜若“噢”了一声，吓得杜若直打哆嗦。 “小姐，你吓死我了！” 听到杜若喊我小姐，我知道，她是真的被吓着了。不禁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安抚道：“摸摸毛、吓不着儿，摸摸耳、吓一会儿，摸摸身、魂儿上身。” 杜若这才安抚好，结果孙秉持一句话，差点没把我吓着。 “公主殿下，你真的越来越像我娘了。” 这一句话，害得我差点没来了一个趔趄。回首丢给孙秉持一个大大的白眼，“孩子，不要到处认娘好不好！” 第017章 送别 宋兰成办事果然爽利。很快便结了钱万一被杀案、张显和钱万一夫妇官商盗勾结受贿案，还有张显和宋氏谋杀公主未遂案，依照大周律，判了宋氏和张显二人秋后斩。 其余匪徒根据认罪情况，以及手上人命情况，找律酌情判了不同的刑法。 按照大周律规定程序，凡判处犯人死刑的，必须经刑部核审同意后才可实施。除非情况极为特殊，否则绝不允许先斩后奏。 宋兰成是个极重法度的人，自然不敢怠慢。整理好结案各项资料，便立即派人向朝廷进行报送。因杞县县令暂时空缺，宋兰成便从州府衙门里派了一个知事前往杞县县衙，暂时代为打理杞县各项事务，以保障民生社会安稳。 “待朝廷派下新县令，再进行交接。”临行的时候，宋兰成向我解释自己的安排。“微臣当日对公主殿下语气多有怠慢，部署不周让公主殿下犯险，实在是微臣的罪过，还请公主殿下见谅海涵。” 宋兰成说完，又向我深鞠一躬，这让我不禁深深惭愧。我急忙上前搀扶起宋兰成，虚心道：“宋大人言重了，宋大人一心想要保护我，可我却差点误会了大人，是我太自以为是，与人无尤的。”说完，我对着宋兰成深深行了一礼，宋兰成见状，急忙回礼。 “使不得，使不得啊，公主殿下这是折煞微臣了。”宋兰成略有激动，“公主殿下不怕危险也要破案，这份胆识和魄力，实在值得佩服啊。尤其这账本，可是关键物证啊，公主殿下能够想到并派得力干将拿来，实在有胆有识。在老夫看来，公主殿下去新月，实在是我大周的损失。” 宋兰成的话，不禁让我也有些激动，难得自己获得一个陌生人的认可。“没什么可惜的，我只是女子而已，能为大周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大周的明天，还是要靠千千万万个像宋大人这样的人，才能繁荣太平。” 宋兰成对我又是一礼，“公主殿下放心，只要我宋兰成活着一天，就一定会守住一方安稳的。” 我点点头，“我相信宋大人一定做得到。” 这时顾守成走上前来提醒我，“公主殿下，时辰不早了，可以出发了。” 我点点头，“知道了。”转过头，我把大红斗篷往后一甩，学着说书人描述侠客的潇洒模样，对着宋兰成拱手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宋大人，保重。” 宋兰成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亦是拱手抱拳道：“公主殿下保重！” 杜若扶着我走上马车，坐在马车前头的李达，早早掀开棉帘侯着。我正欲探头走进马车，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唤。 “公主殿下请留步，留步！” 我转过头寻声望去，来的不是旁人，竟然是粉面少郎孙秉持。 孙秉持骑着一匹黑马，飞奔着来到车队近前，见到我后，立即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走过来行礼。 “公主殿下，带上我吧，我想去新月国游历一下。” 一旁的杜若听了倒是很开心，连扶着我的手，都开始不老实的拉扯我衣袖。我却略有疑惑的问道：“你不是州府衙门的仵作吗?怎能擅离职守？再说，新月国是异邦，和亲是很严肃的事情，可不是你以为的游玩。” 这时宋兰成笑着走了出来，解释道：“公主殿下，这孩子是微臣故交的儿子，他不过是爱好仵作的事情而已，这次来是送贺礼的，遇到了这个案子，所以来了兴致而已。其实他本就要去新月国的，因为他要找个人，与其一个人去，倒不如跟着公主殿下的车队一道，就当公主殿下卖给老夫一个面子，照顾一下他吧。” 说完，宋兰成拱手行了一礼。一旁的孙秉持也急忙跟着行礼。 “孙秉持，你的面子不小啊，宋大人都替你求情了。”我打趣儿道：“好吧，多个人多个帮手，正巧路上无聊，也可以听听你说书。” “多谢公主殿下成全。”宋兰成转过头，又叮嘱了孙秉持几句，“一路上务必注意安全，不要给公主殿下闯祸，到了新月国记得给叔父来信，给你娘来信，知道吗？” 孙秉持点点头，没心没肺的笑道：“放心吧，我机灵得很。”说完，便翻身上马，骑着凑到马车旁，和同样在马车边骑马等候的叶流云打了一个招呼，又和驾驶马车的李达、周围的士兵都打了招呼，完全一副自来熟。 我摇摇头，无奈的皱眉道：“我怎么感觉，这一路可能会有点吵呢？”我望了望身边的杜若，杜若却愣神了。看来，她的心思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进了车上的轿子里，我掀开棉帘，和宋兰成再次挥手告别。 “公主殿下，一路平安啊！” 听着宋兰成苍老的声音，还有微微挥动的手臂，不知为何又想起城墙上，默默目送我的父亲。 “想必那时他要叮嘱的，也应该就是平安二字吧。” 第018章 河伯娶亲（1） 告别杞县后，一切又恢复无聊的赶路状态。好在每次休整时候，有孙秉持这个说书爱好者，给众将士们说上一段，也不至于旅途过于枯燥无聊。 就这样，送亲的车队走了四五日的样子，便不得已又停了下来。 “公主殿下，前方遇上一条大河，因为天气不够寒冷，冰结得不够结实，看样子，是无法直接踏冰过河了。”顾守成来到马车前，向我解释车队突然停下来的缘由，“微臣已经派人去沿岸寻找可行道路，看看是否有桥梁或大船，但目前来看，恐怕我们绕路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示意杜若掀开棉帘，裹了裹斗篷，对顾守成建议道：“若真如顾将军所言，这么宽的河水，应该不会有桥梁，我们这么多人，一时间找这样的大船也不现实，依我看还是绕路吧，保证安全要紧。” 在我心里，对新月国还是有些抵触情绪的，能晚点到达，反倒遂了我的心意。 “是，微臣这就下令，沿河北上，绕路去新月国。”似乎怕我担心什么，顾守成又补了一句，“公主殿下请放心，时间上不会晚多少的。” 我尴尬一笑，示意杜若放下棉帘。只听得车外的孙秉持欢喜道：“若是加快骑行的速度，或许还会提前到新月国呢！” “嗯，确实该加快点速度了，毕竟所有人都盼着早点到新月国呢。”叶流云在一旁附和着，而后又贴着车上轿子侧面低声道：“毕竟想拖时间的，还只是少数啊，对不对，公主殿下？” 我心道：“叶流云这家伙的确有点聪明，但就是好多嘴。” “小姐，叶护卫说的啥意思？”白痴杜若在一旁疑惑的望着我，私下里，杜若偶尔还是会称呼我“小姐”，但这一刻我丢了一个白眼给她。“鬼知道他什么意思，对了，注意你的言辞，以后得称呼我公主殿下，记住没有？！” 杜若撇撇嘴，调皮道：“是，公主殿下。” 因沿河而行，倒是解决了车队淡水补给的问题。甚至一些士兵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网子，竟然在江里网来一些小鱼，和着河水煮着鱼汤，倒是新鲜得很，也算得上改善生活。 这日车队来到一个村庄，很远的地方，便听到唢呐高亢的声响。我和杜若很是好奇，赶上日子也暖和，我便示意杜若掀开帘子，凑到了车前观瞧观瞧。 原来村子里在办喜事，两个人仰着头吹着唢呐，后面几个人抬着一顶大红轿子，轿子后面又有排了好多人，浩浩荡荡的，沿着河岸，迎着我们的车队，吹吹打打的走了过来。 见那队伍前面并无披红的新郎官，所以料想这也是送亲的队伍。只是这队伍里的人，看上去并无唢呐声音里显得那么喜庆，甚至后面队伍里，还有人在偷偷抹眼泪，这有点让人奇怪。 孙秉持骑马来到马车前，摇头叹息道：“造孽呀，唉。” 听到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叹息，不禁觉得有点搞笑，未等我发话，杜若疑惑道：“结婚的大喜日子，怎么算是造孽呢？”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们送的这位新娘，根本就不是嫁给人的。”孙秉持低声神秘道：“是嫁给妖怪的，河伯，河伯娶亲。” 我愣了一下，不免有些动气，“这种巫蛊之术，朝廷早已禁止，他们竟然胆敢如此？不要命了！” 孙秉持指着自己的脑袋，无奈道：“这里出了问题，很难治的，何况山高皇帝远，谁又愿意激起民愤，去管这事？” “我就要管！”我认真道。“停车！” 随着我一声命令，前方的顾守成立即抬起手臂，示意车队停下来。 一旁的叶流云凑上来，一脸乌云的嘲讽道：“公主殿下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杞县的教训还不够吗，怎么又想管起闲事了？” “关系人命，怎能算得闲事？”素来不善言辞的李达，竟然替我反驳起来。“公主殿下决定的事情，我们执行便是，你是公主殿下的护卫，如何敢如此出言不逊！” 叶流云皱皱眉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应道：“我可是好心提醒，这种事，可不好管。所以公主殿下，还是慎重些才好。” “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这新娘是否也是个虔诚的信徒呢?”孙秉持也在一旁附和着提醒道。 顾守成骑马来到近前，听到几人言语，猜出大概，竟然也提醒我不要节外生枝。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连李达也有些迟疑，一脸茫然的看看我。 我盯着迎面而过的送亲队伍，看到身后有人哭泣的模样，料定这新娘断是不愿意的。何况即便是愿意，也要及时点醒的好。 正在我停车犹豫的时候，那新娘的轿子已经停到河岸一块凸起的地方，送亲的众人纷纷面向长河跪了下来。一个巫师打扮的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持一块手鼓，似乎念着什么咒语或是祈文，在那里蹦蹦跳跳的。 “巫师开始主持两人婚礼了。”一旁的孙秉持在一旁解释道，随后突然有声音高了起来，“要送入洞房了！” 我眺望着，发现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已经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这时有两个人起身，上前去架她。很明显，那是怕新娘要跑，挟持她准备投河。 “叶流云，快去把新娘子救下来！”我转头对闲在一旁看热闹的叶流云命令道。 叶流云撇撇嘴，不情愿道：“公主殿下，我只负责你的安危，别人的，我可管不着的。” “公主殿下，让我去吧！”李达在一旁主动请缨，但他现在赶着马车，还要换马。至于其他人，都是军人，去抢新娘总是不大好。 “叶流云，惩恶扬善！”我高声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这可是宏门的宗旨。不知他是终于想起自己的侠义，还是怕我抖了他的身份，立刻持剑骑马冲了过去。 “小心，切勿伤人性命！” 我对着叶流云奔跑的背影，高声提醒道。 第019章 河伯娶亲（2） 叶流云果然有点本事，就是行事有点太粗鲁，骑着马直接冲了进去，一脚踹开挟持新娘子的人，伸手一把就将新娘子薅到马上，调转马头，夹了夹马肚子，便带着新娘子跑了回来。 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结束了抢人的全过程。即便远远望去，也可以看得出他动作的干净利落。 那些跪在地上的村民，还有跳着乱七八糟舞蹈的巫师，先是被突发的变故吓的蒙住了，待反应过来，立刻如潮水一般地起身追了过来。 “这个叶流云，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我略有不快的嘟哝着，一旁的杜若疑惑道：“不是公主殿下让叶护卫去抢亲的吗？” 我尴尬的咳嗽了一下，反驳道：“我让他救人，又没让他把人都给我招过来呀。” 正说话，叶流云带着新娘子已经赶到马车前，一把将新娘子提溜到地上，冷冷地交待道：“公主殿下，人给你救下来了哈。” 那新娘子脚沾到地上，身子打了一个晃儿，随即抓住了马车外帮，这才站稳下来。 对于叶流云的态度，我用瞪眼凝视表达不满，而叶流云却一副无辜的表情回应我。那意思仿佛再说：“你还要我如何？” 我叹了一口气，望着那成群奔过来的村民，心里虽有一丝慌乱，却还是做好准备理论的架势。 奔来的村民似乎这才发现我的车队一般，奔过来之后一脸茫然的四处打量着车队里各个马车，还有穿着军服的护卫。突然，人群里传出一个声音：“人在这里，快，在这里！” 顿时，人如潮涌，悉数向我的马车围拢过来。 我立即高声提醒道：“快，保护好新娘子！”两个士兵立刻守在新娘子身边。顾守成也急忙带人持着刀剑挡在我的马车的前面，禁止这些百姓靠近。 “谁敢往前一步，小心人头落地！”顾守成持剑警示道。 百姓看了看面前的士兵，显然有了畏惧，不敢向前再冲，改为立在原地，集体声讨起来。 “没天理啊，大白天强抢民女啊！” “你们抢了河伯的新娘子，你们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快放了我们的新娘子，快！” “……” 未等顾守成发话，孙秉持骑着马冲了上去，高声怒斥道：“你们这群愚民，竟然在这里行巫蛊之术，还敢因此冒犯大周公主的车队，看来你们真是活腻了！” 闻听这是大周公主殿下的车队，众人立即安静下来。我心道，没想到自己还挺有威慑力的。但很快，这个猜测成了痴想，甚至差点成了笑话。 村民并没有我的公主身份而乖乖退下，反倒集体不约而同的跪在了我的面前，高呼道：“草民们冤枉，请公主殿下做主啊！” 我心道，孙秉持真不该称呼这些人为愚民，这态度转变之快，哪里愚蠢，简直太精明了。 “做主？你们违反大周律例，大行巫蛊之术，如此草菅人命，还要我给你们做主？！”我指着马车一旁的新娘子怒斥道：“那谁给这无辜的人做主？” “就是。”杜若在一旁附和着。 众人见我发怒，便跪在地上低声不语，眼光悉数聚集到不远处，还在河岸上蹦哒的巫师身上。我望着不远处巫师，心头不禁狠的痒痒。 “公主殿下，要不要把那个妖言惑众的巫师砍了！？”李达握着佩刀，低声询问道。我立刻想起来，当日李达的娘子病重，正是因为信了一个巫师的鬼话，耽误了治疗，最后撒手人寰。所以对于巫蛊之术，尤其是巫师，李达自然是十分痛恨的。 闻听李达要砍那个巫师的脑袋，底下跪拜的愚民立刻磕头求饶道：“万万不可呀，万万不可呀！” 望着这些村民，心里既是气愤，又是可怜。 “李达，把那个巫师抓过来，我好好问问！” “是！”闻听我下令，李达腾地从马车上跳下来，翻身上了一匹马，准备去抓巫师。 跪在地上的村民见刚刚要打要杀的人，准备去抓他们的大巫师，立即起身围了上去，并不停地冲着远处呼喊，“快逃，快逃……” 李达终究在王府待过，懂得律法，面对这些村民只是愤怒提醒，并未拳脚相向，但这些村民却以为他好欺负，上去抢了马匹的缰绳。 我不禁十分气愤，怒喊道：“谁再敢造次，立即斩了他的人头！” 即便如此，依旧没人听我的，这时突然一人哀鸣一声倒地，其他村民见状，愣了一下后，立即乖乖松开了手，躲到一旁。 叶流云擦了擦手中的长剑，笑着对李达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李达点点头，狠踹着马肚子，骑马去抓正在逃跑的巫师。叶流云骑着马走到我近前，淡淡道：“不见点血，他们是不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的。” 我望着躺在地上的那个村民，此刻他正捂着腿，呜呜的叫着，身边有人上前去扶，眼光里透露着怨恨，却不敢发出一丝言语。 “看什么看，不过是腿上拉了一道口子，瘸不了，也死不了的。”叶流云不屑道：“但若是再胡搅蛮缠，我可就不敢保证你们，有没有命，再看见明天的太阳咯。” 我望着身旁，一脸轻描淡写说着威胁话语的叶流云，那嘴角微微上翘的侧脸，终于流露出一丝杀手该有的杀气。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李达拎着巫师来到马车前。胳膊一扬，直接将巫师扔到了地上，顿时弹起一阵尘土。 “嘿李兄，轻点。”叶流云用手在口鼻处扇了扇，骑着马躲到一旁。 我用胳膊挡住自己的口鼻，眯着眼睛打量缓缓从地上挣扎起来的巫师，那巫师抬头看到我，立即跪起来，把脸埋在地上。 很显然他是害怕了，但可笑的是，他身后的那些村民竟然也效仿起来，纷纷也把脸埋在地上。 “哼，看来，你在这里还挺有威望的呢？”我靠在马车的车帮上坐下，冷冷地望着巫师，“说说看吧，你是如何妖言惑众，草菅人命的吧！” 第020章 河伯娶亲（3） 巫师不敢言语，一旁的村民更不敢吱一声。 “也不知道这里归哪个县衙管？”我坐在李达原来赶车的位置，望着跪在地上的村民，愤怒道：“竟然这么纵容你们胡闹下去！” “这里应该属于浚县的地盘吧？”顾守成估摸着，这时，一直站在马车另一边的新娘子说话了。 “不错，此地正是浚县。” 此刻我才想起来，救下来的新娘子，还晾在一处呢。 我转过头望着新娘子，不知道她是否看见了我，还是有什么感应，竟然直接掀了盖头，冲我行礼。 “草民紫山，见过公主殿下。” 她这句话一出口，周围人都惊住了，因为这声音虽然清脆，但很明显，这声音不属于一个女子该有的。 “你，抬起头来！”随着我的建议，新娘子缓缓的将头抬了起来。我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身形消瘦的新娘子，自上到下，无论是身形还是样貌，若不是他开口讲话，还有那翕动的喉结，真的看不出来是个男子。 “果真是个男的？”孙秉持骑着马，和叶流云一同凑了过去。“叶护卫，原来你抢了一个新郎呀！” 叶流云睁着眼睛，在一旁摇头笑道：“世间之大，还真是无奇不用啊。” 我心里暗笑，这两个家伙儿，是不是拿错台词儿了。我轻咳了几声，问道：“你叫紫山？看样子你是个男子，如何扮做女子，做了这河伯的新娘？” 未等紫山开口，我身后跪在地上的村民，竟然群情激昂起来。 “紫山你个臭小子，竟然冒充河伯新娘，你要遭报应的！” “紫山啊，你真是害苦了我们永福村啊，呜呜。” “快把你姐姐交出来，交出来！” …… “都给我闭嘴！”未等我开口，杜若站在马车上，掐着腰，指着这些要起来的村民教训道：“公主殿下问你们话了吗？都给我老实跪着，我们叶护卫的宝剑可不是吃素的，若是哪个不长眼、不相信，那就来试试！” 杜若说完，瞥了一眼叶流云，叶流云极为配合的抽出长剑，在剑鞘上摩挲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冷冷地望着跪在地上的村民，嘴角又露出那个好看又发寒的邪笑来。 我没有回头去搭理这些村民，对牛弹琴蠢得不是牛，是弹琴的人。倒不如找个明白人问问缘由。 “说吧，究竟怎么一回事。” “是，公主殿下。”可能是紧张的缘故，或者之前装女生久了点，嗓子有点紧，紫山顿了顿嗓子，回应道：“我和姐姐是永福村人，自幼父母双亡，只好姐弟相依为命。我们是吃着永福村乡亲的百家饭长大的，可以说永福村的乡亲，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们本该尽孝报答诸位的。只是这献祭的事情，实在荒唐。明明朝廷已经颁下法旨，杜绝巫蛊之术，曹大人也三令五申过的，如今曹大人刚一走，就又兴起这巫蛊之术，乡亲们，你们对得起曹大人吗？” 少年隔着马车与马匹相接处的空隙，大声的质问道：“难道你们当初答应曹大人的话，都只是说说而已吗？” 几个村民在地上低声嘟哝着，抬头看到叶流云和李达都我这刀剑，不禁又低下头保持安静。 “姐姐善良，答应了你们荒唐的请求，但我不愿意！欠你们的恩情，我们姐弟二人怎么报答都可以，偏偏做违法的事情不可，这是曹大人说过的。所以我把姐姐藏起来了，至于我，哼，天生我就是个水娃子，再深的河水，又能耐我何？” 其实刚刚村民喧闹，我已经猜出大半，不过听了少年的讲述，心里还是有些波澜，“你所说的曹大人，可是这里的县令？” 紫山点点头，“回公主殿下，正是浚县县令曹寅。” “听你所说，他在位时，这里还算清明了，你说他走了，是高升了？”我疑惑道：“那现在浚县的县令是谁呢？” 紫山摇摇头，眼圈突然潮湿起来：“曹大人不是高升了，是死了！” “死了！？” 紫山点点头，继续说道：“曹大人是个好官，自他在任以来，一直带领着沿河百姓进行河道修整，他在任的时候，各村也不敢兴这个献河伯的事情，只是前几日，曹大人突然病死了，这永福村便又开始了。”紫山指着那个巫师愤怒道：“都是这个巫师搞得鬼，煽动村民重兴此风。” 我转过头，望了望这个跪在地上的巫师，冷冷的训斥道：“你果然好大的胆子，竟然公然和朝廷作对。” 这个巫师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又一个头，头都磕破了。“公主殿下，草民自然不敢和朝廷作对的，但也不敢和天作对呀，自古以来，沿河村庄都是要给这河伯娶亲的，已保佑沿岸村庄的良田不被淹没啊。” “胡说八道，我们走了这一路了，怎么没见到别的村庄献祭？”我怒火中烧，继续追问道：“上天好生之德，何来的让你草菅人命，你这就是假借天意，行杀人之事。既然你说有河伯，好，那不如把你扔进河水里，请河伯上来，我倒要问问，是不是天意让他娶亲！” 我挥了一下手，淡淡道：“李达，把他扔到河里喂鱼！” “是！”李达听到我的命令，立刻翻身下马，晃动着两只胳膊就奔着巫师走去，巫师此刻突然冷静下来，闭着眼睛低声道：“公主殿下，有违天意，是要遭到报应的。” 未等我动怒，杜若直接从马车上蹦了下去，奔到巫师面前，推开李达，“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呼了到巫师的脸上，怒声骂道：“混账东西，竟敢出言诅咒公主殿下、诅咒皇室，该受凌迟之刑。” 不知巫师是真的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还是被杜若扇醒了，竟然跪在地上哭着求饶起来了。身后的村民想要起身，却见我身边的所有士兵都紧握佩刀，一个个便都老实的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李达回头瞅瞅我，我咬咬牙，狠狠道：“扔！” 第021章 县令曹寅（1） 闻听我下令，孙秉持和叶流云在我身后低声道：“公主殿下威武。” 我心底真心不愿杀人，但如叶流云所说，有时候真的需要见血的教训，人才会真正的清醒起来。 跪在地上的村民中，有几个还想着跃跃欲试，有意起来阻拦，但迫于顾守成手下士兵的震慑，只能乖乖跪在地上啜泣起来。我心中不禁悲哀，估计这些人自己父母去世，都没有这么悲伤过吧。 李达托着巫师向河边走去，这些村民又开始跪在地上哀求起来，杜若气得又掐起腰来，虽然她在为我出气，但我还是不喜欢杜若这样有失分寸，好在此刻孙秉持上前将杜若拉了回来。 我咳了咳，望着远处李达拖着巫师的背影，摇头叹道：“如果真有河伯，他应该会来救他的媒人吧！” 刚说完这句话，不知从哪里窜出一队人马，直接把李达拦住了。我心下一沉，“难道还真是一语成谶了？” “顾守成，你带人去看看怎么回事？”我见那几个人将李达围住，似乎问些什么，怕李达势单力薄，便催促顾守成带人去看看，“多带几个人，遇到什么意外，自行处置便是。” “微臣明白！”顾守成快速的点了几个人，骑着马奔了过去。 孙秉持望了望顾守成，又转头瞧了一眼一旁玩着长笛的叶流云，嬉笑道：“叶护卫，你不去凑凑热闹？” 叶流云摇摇头，“公主在这儿，我去那儿干嘛？杀人，顾守成可比我在行多了。” 孙秉持撇撇嘴，继续和我一道望着远处。 顾守成的人马很快追了上去，几个人在远处不知商量了什么，片刻后，一群人都下了马，转身向我这边走来。 众人都在盯着这群走过来的人，等到他们慢慢走近后，突然发现，跪在地上的村民开始把头又埋了起来，似乎怕见到什么似的，只有此刻立在我身旁的紫山，欢喜地冲了上去，直接跪在一人面前，哭喊道：“曹大人！” 我心中一下了然，怪不得这些村民把头藏起来，原来是羞愧见到自己的父母官。曹寅将紫山扶了起来，冲其微笑了一下，而后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了一句：“别怕，我还在。”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似乎给了紫山莫大的信心。 曹寅望了望跪在地上的村民，而后带着几个官差，向我走来。 “浚县县令曹寅，带属下拜见公主殿下。”说着，便带着几个官差，竟然冲着我行了跪拜之礼。 我急忙上前搀扶，“快快请起，我怎能受县令大人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曹寅缓缓起身，身后的官差也跟着站了起来。“公主殿下驾到，属下未能远迎，反倒让公主殿下受到如此惊吓，实乃臣之罪过呀。”说着说着，曹寅又要行礼，我急忙上前再次扶住。 “曹大人的事情，紫山已经和我说过了，只是没想到，原来曹大人竟然……” 曹寅摇摇头，拱手解释道：“实在是权益之策，权宜之策呀。” 原来这个县令曹寅是故意装死的，以此来试探永福村和其余几个村，是不是又兴起巫蛊之术，果然这一招还是很有效果，一下子试了出来。 “好在公主殿下及时出手，阻止了这场闹剧，也好在还有紫山这样清醒的人，不然，后果真的难以想象。” 我心下对曹寅装死的手段，觉得很是新奇。一般都是在说书的故事里听到这样的段子，不想自己竟然真的遇到了这样的奇事。只是曹寅装死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教化村民，这更值得让人敬佩。 我点点头，略有些感叹道：“难为曹大人了。” 曹寅摆摆手，转身望着跪在地上的村民，苦口婆心道：“乡亲们啊，曹某人自问到任以来，一直是真心对待你们的啊，从无半点欺骗，曹某人说过，这河水只要疏导防范好，就不会再有良田被淹的情况发生，诸位乡亲也看到了，经过我们的努力，这些年来良田从未被淹，这说明我们的努力有效果了呀。你们说过，也答应过，要和曹某人一同疏导河道、做好防范，守护好这沿岸的千亩良田，怎么，这些话都是在诓骗曹某人的吗？” 听着曹寅所言，字字句句都是真情实感，再看那些跪在地上的村民，一个个羞愧的耷拉下来脑袋，无颜面对，无言以对。 曹寅走到巫师近前，痛心疾首道：“葛二，当日从河里将你救下，难道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就是这么报答你的同村父老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因为紫玉拒绝了你的婚事，所以就想着以此害人，对不对？！” 葛二低着头，不发一语，但眼泪已经开始坠落下来。 曹寅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突然睁开眼睛，转身从一旁的官差腰间抽出钢刀，“噗”的一声刺进葛二的胸膛，那葛二口里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出来，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刀，又抬头望了望曹寅，嘴里嗫嚅着：“对……不……起。”随即栽倒在地上。 身后的村民看到巫师葛二倒在地上，纷纷又是叩拜起来，请求曹寅饶了各自的性命。 杜若见到杀人，虽然有些害怕的躲到孙秉持后面，但嘴里还是小声道：“杀得好！” 我心下替曹寅捏了一把汗。虽然他是县令，但依照大周律还是要立案的，而我则不同，虽然我只是个临时封的公主，但以危害公主这一条罪名，就足以立定这个人死罪。再者，我马上就和亲去了新月，也不再受大周律约束。 “算了，大不了日后就说是我杀的吧。”我心里这样打算，但不想曹寅竟然举着刀，直接当着众人高声道：“我曹寅今天杀了这个葛二，就是想要警醒你们，不要再糊涂下去了，也不要觉得事不关己，如果献祭的是你们自己的骨肉呢，是你们自己呢？你们舍得吗？这河里到底有没有河伯，你们自己心里难道真的不清楚吗？” 曹寅突然有些气结，捂着胸口咳了一下，而后继续苦口婆心道：“早些年各村大肆献祭，年年发洪水，如今这些年我们修理河道加防固，反倒年年平安太平，这么显著的事实摆在眼前，你们怎么还不清醒啊！” 说到动情处，曹寅一把将劈在地上，此刻永福村的村民似乎终于觉醒了，跪在地上苦苦忏悔道：“曹大人，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第022章 县令曹寅（2） 曹寅转过身来，面向着我恭敬道：“公主殿下，永福村的村民只是一时被人蒙蔽利用，如今造谣生事者已经被正法，还请公主殿下原谅永福村村民的过失和莽撞，饶了他们的罪过。”说完，曹寅又要行跪拜之礼，我急忙示意一旁的顾守成和李达将其扶住。 “曹大人，我又怎么会和这些村民计较呢。”我心中对曹寅这个县令，更加敬佩起来了，我走到跪在地上，向我求恩宽恕的村民面前，叹息道：“你们有这样一个为民着想的父母官，真是你们的幸运啊，你们万不可再辜负了曹大人的一片心啊！” 我见众村民一片悔过之色，便扬了扬手道：“都散了吧，回去吧，日后万不可再糊涂下去了。” 众村民一听没事了，便欢喜的冲我叩拜谢恩，“不要谢我，要谢，就谢谢曹大人！” 众村民立即又朝曹寅一顿感激行礼，见此情景，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又开始担心起来。 “紫山，你也回去吧，你姐姐我已经送回家了。”曹寅又拍了拍紫山的肩膀，笑道：“你呀，亏你想得出，把你姐诓骗到山上，幸好我路过，万一遇到什么意外怎么好。” 紫山挠挠头，嬉笑道：“曹大人，明天我就十六了，我可以去县衙当差吗？” “这个……” 见曹寅有些犹豫，我便接了话头，“我看紫山挺机灵的，而且人比较清醒，明辨是非，曹大人就收了吧。” 曹寅笑笑道：“既然公主殿下都这么说了，那还有什么说的呢。” “真的，太好了，谢谢曹大人，谢谢公主殿下！”紫山欢喜道：“我这就把好消息告诉姐姐，曹大人、公主殿下，小人告辞了！”说着，紫山行了礼，便提着新娘的裙子往回跑去，边跑还开心的叫着。 “这孩子。”曹寅望着紫山的背影，一脸慈爱的笑着，“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适合这个差事，只是……唉，我可能在浚县待不了多久了。” 见我疑惑，曹寅苦笑道：“其实这次装死真的是权宜之计，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撑不了几天了，所以我早已向朝廷请辞了，希望在新的浚县县令到来之前，再尽尽最后一点力吧。” 闻听此言，素来不喜欢流泪的我，不禁鼻子发酸、泪眼朦胧，谁说我们大周没有好官呢？宋兰成，还有曹寅，每一个不都是除暴安良、为民尽力的好官吗？ “曹大人果真是浚县的父母官啊。”我由衷的称赞道，心里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该同情，我低声问道：“曹大人可有家人？” “微臣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嫁人了。”曹寅突然笑道：“至于我的夫人，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在那边也等了我很多年了，这回，我终于可以好好的去陪陪她了。” 曹寅说得平平淡淡，甚至有点幸福的味道，但我与众人听来，却是阵阵的酸楚。连一向我行我素，逍遥自我的叶流云，也沉默下来。心中甚至还有一丝丝的不平，“这样一个好官，如何落得这样的结局，难道，这也算是天意吗？” 告别的时候，曹寅吩咐人，将葛二的尸首拖到马匹上。 “这个葛二也是个苦命的人，若非当日我从河里将他拽上来，他估计也随父母被大水冲走了。唉，也是我疏忽了，没能教化好他，让他一念之差，走上了歧路。就让我带着他回家吧。” 曹寅说完，和我，还有车队所有人行礼告别。 这个平凡而伟大的县官，即便到了最后，还是把一切罪责都算到自己的头上，他的心里只有这浚县的百姓，仿佛所有百姓都是他的孩子，但凡一个犯错，都是他管教不力造成的。 “这希望这浚县的百姓真的醒过来了，他们每犯一个错，都是在曹大人的心上割口子呀。”我望着曹大人一行人的背影，淡淡地叹息道。 耳畔响起一阵哀婉的笛声，本该是很催泪的烘托之音，但吹奏者的技艺一听就不够精湛，断断续续的，错拍漏拍更是严重。 “谁吹的！”我回过头，用目光寻视了一圈，并未发现有士兵拿着笛子，一旁的孙秉持向我打了信号，手在前面暗指着一个方向，我顺着寻找才发现，叶流云手里竟然拿着一支短笛。“你！？” 叶流云皮笑了一下，举着短笛回应道：“好久不吹，生疏了些，我练练应该就好了，对不住了各位。” 听他如此解释，我不禁心中好笑道：“这哪里有一点杀手的模样？” 懒得理他，在杜若的搀扶下，我重新上了马车。顾守成见大家都在，没什么错漏，汇报了一声，便下令启程。 “叶流云，你从哪里弄得笛子？” “哦，回公主殿下，刚刚地上捡的，应该是紫山那小子掉的。” “那你不及时还给人家。” “他都走远了，反正这路上也无聊，不如吹吹笛子消遣一下，就当他报我的救命之恩回礼了。” “你还真是脸大，好了，别吹了，太难听了。” “真有这么难听？” 我在车上轿子里不再和他搭理，不想孙秉持这个小话痨又出现了。 “我听着还好啊，对了叶护卫，这是什么曲子，秉持我怎么没听过呀？” “这是我自创的曲子，你当然没听过了。古有广陵散，这个就叫流云散吧！” “广陵散好像是古琴曲吧，你这是笛子。” “哎，管他呢，我自己创的曲子，当然我说的算了！” “有道理。” …… 我真不该把他们俩凑到一块儿，是我的错。 第023章 二月雪（1） 不知不觉已到二月，沿江行走这一路，天气一直很是暖和，甚至在车上的轿子里，我已褪下了一直裹在身上的大红细绒斗篷。 看着清风和煦的，我以为再向前走，应该会遇到杨柳依依，却不想绕到河水转弯处，竟然遇到了雪花飘飘。 因为地面气温高些，雪落到地上很快化成了水，使得地面很是泥泞，实在不便再继续行进，顾守成请示了休整一下，我见地面泥泞，再加上……是的，我终究对新月有些抵触，于是很爽快的点头同意。顾守成立即安排人，搭了帐篷准备休整下来。 不知是旅途劳累，还是天气骤变缘故，我突然难受起来，头痛咽痒的。 “公主，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扶我下车的杜若见我脸色不对，伸用手试了试我的额头，不禁吓了一跳，“这么烫？！顾将军，公主殿下病了！” “没事儿，不过染了点风寒，歇一歇，烤烤火，应该就没事儿了，不要小题大做。” 我尽量还是不想麻烦众人，毕竟若非应了这送亲的苦差事，他们何须离家千里，背井离乡？都不容易，能自己解决的，还是少再折腾。 果然，杜若一声呼救，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了。顾守成第一个冲了过来。 “公主殿下，您哪里不舒服？我这就派人去附近找郎中！”说着，顾守成便安排起士兵了。 “顾大人，不必劳师动众。” “不可，公主殿下身体重要，出任何意外，我们都担当不起的。”顾守成拱手一礼，转身安排起士兵来。 见他已然决定，我便再次强调了一声：“顾将军，无论他们找到与否，天黑前务必赶回来啊。” “是，公主殿下。”顾守成领明后，再次强调注意安全，及时返回，然后便遣了四五个人，骑马奔赴我个放向的小路。 孙秉持下马凑了过来，仗着自己懂些医术，给我检查了一番。 “公主舌苔薄白，脉浮紧，确实是受了风寒。”孙秉持似乎很认真的结论道。见他突然认真，反倒有些不大习惯。 “看，我，我就说只是风寒吧，没事儿的，歇会儿就好了。” “风寒虽是常见之症，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要找郎中对症下药才是。”孙秉持认真提醒道，那边顾守成已经安排人去找郎中，但扶着我的杜若，还是心急火燎的。 “这荒郊野外的，找郎中得多久呀，公主，你慢点。”杜若搀扶着我进了帐篷，李达早早点好火盆子拿了进来。 顾守成和孙秉持也跟着进了帐篷，唯独不见叶流云，见我寻视着什么，杜若关心道：“公主殿下，你还冷吗？” 我摇摇头，略有些失望。这是孙秉持在一旁恰似无意的提醒道：“公主殿下放心，顾大人安排好些人去找郎中了，叶护卫更是毛遂自荐，第一个去寻郎中，相信一会儿就会回来。如果公主冷的话，可以先喝点姜汤。” 孙秉持把“叶护卫”三个字说得很大声，我心下好笑，这个少年还真是聪明。 “为了我这点小病，动用这么多人，实在不值当。”我略带愧疚和自责道：“顾大人，无论找未找到郎中，不要追究他们责任，也不要再派人出去了。” 几个士兵拿进来几床被子，杜若摊开了给我盖好，我裹着被子，见周围人还在，便笑道：“都出去吧，我没事儿的，再者你们在这里，我也着实休息不好，都退出去吧，有杜若在就行。” 闻听此言，顾守成带着几个士兵退出了营帐。孙秉持见我摆手，便也乖乖退了出去。 李达看我有些憔悴，还是有些担心。 “公主殿下，不如我也骑马找一下郎中，多个人能快点？” 我微微摇头，否定道：“人已经派出许多，各个方向都有人了，你去了，也只是重复，倒不如在这里守护我们和车队，这更是重要。” 李达素来对我与父亲的命令言听计从，所以当我告知他做好守卫工作后，他虽犹豫，但依然躬身行礼应了下来。 “李达就在帐外守护，公主若有急事，随时通传便是。” 我轻轻点点头，李达这才退出了营帐。 其实我的身体一向很好的，自小跟着父亲学习骑马。因为向望书中侠客潇洒，也曾跟着几个护院学了点拳脚，偶尔练练，也算锻炼身体。 所以我是很少生病的，料想自己一定还是有些水土不服，希望自己休息片刻，就能好过来。 杜若铺好了床褥，见我还在烤火，便凑过来请示道：“公主，要不要躺下歇会儿？” 我本打算坐在火边等候叶流云他们回来，但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发晕。 见我没有回应，杜若上前直接搀扶我起来，“公主你先躺好，我一会儿把火盆子端过来。” 我点点头，微弱的道了声“好。”便躺在床上，老老实实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这时门外又有人说话，“公主殿下，姜汤熬好了，你喝一些，驱驱寒。”是孙秉持的声音。杜若起身去帐外，很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 “公主，来喝一口吧。”杜若伺候我喝了一口辛辣的姜汤，喝过之后，顿时五脏六腑暖和起来。 姜汤喝完，杜若又扶我躺下。 “杜若，他们回来的时候，记得叫醒我。” 我闭着眼睛安排着，杜若给我加盖了两床被子，低声应道：“知道了，公主殿下，杜若一直在你身边，叶护卫他们回来，杜若一定第一个通知公主的，睡吧。” 第024章 二月雪（2） 喝了姜汤，又睡了一觉，身体总算舒服一些，但还是有些乏力。天已经大黑了，但去寻找郎中的士兵，却还是没有悉数回来。 我把守在帐外的李达喊了进来，“李达，你去顾守成将军那里问一下，还有几个士兵没有回来，都去了哪个些方向，若是仍然未归，就派一队人找一下。” 李达领了命令，正欲出帐通传，顾守成竟然主动来到帐外求见。我调整了一下坐姿，示意了一下，李达这才去拉帐帘，将顾守成请进来。 “公主殿下，派出去的士兵都返回来了，但附近的村子都没有找到郎中和药铺，只是……”顾守成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叶护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我心猛地一紧，叶流云是第一个冲出去寻找郎中的，怎么人都回来了，他还没有回来？会有意外吗？不会，他是杀手，能有什么意外呢。 见我沉默不语，顾守成试探道：“公主殿下，是否派人出去找一下叶护卫？” 我摆摆手道：“不必，再等等吧，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其实说出这句话，更多的是，对我自己的一种安慰。 话刚一说完，就听到孙秉持在帐外欢叫着：“叶护卫回来了！” 听到叶流云的消息，顾守成和李达也顿时来了精神，当然，我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帐外一片喧哗之声，片刻，孙秉持便拉着叶流云闯进帐子。 “嘿，你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啊？”杜若对孙秉持贸然进帐表示不满。 “这不是事情紧急嘛，再说，顾将军、李护卫也在帐子里，这么多人都在，进来也不会冒犯什么不是。”孙秉持一副天真欢喜模样，“公主殿下，叶护卫找到郎中了！” “郎中？”我左右看了看，发现他们身边并没有带什么人来，于是有些疑惑。叶流云嘴角一斜，笑道：“郎中年纪太大了，实在不便跟来，不过你的症状他一听便断定了，写了一个方子，抓了些草药，喝了很快就会见效的。” “药已经让其他人去熬了。”孙秉持在一旁附和着，一手搭在叶流云的肩膀上，拍马屁道：“还是流云哥威武！” 叶流云刚刚得意的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却依旧一副不在意模样臭屁道：“那是自然，实力和运气，你哥我从来都不缺的。” 缺心眼的孙秉持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叶流云嘴角又抽搐了一下，这下被我看的真切，因为他的袖口处有血流出来了。 李达和顾守成上前对叶流云表示赞美，而我眼中却只关心他藏到背后的那只手。 “天黑了，众将士为了我都辛苦了，顾将军，你去安排一下，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吧！”我挺着气，又对李达道：“李达，你也去帮忙！” “是。”两人领了我的命令，乖乖退出了营帐，孙秉持爱凑热闹，拉着叶流云也嚷着要去帮忙。 “等等，孙秉持，你还是看看你的流云哥哥，伤势如何吧！” 听我这样说，孙秉持愣了一下，拉着叶流云左右检查，这才发现他袖口有血。“哥，你受伤了怎么不说呀！” “你们把他吹上了天，他怎么好意思再说，自己多辛苦，还甚至流血受伤了?”我在一旁略有些气愤，责怪道：“死要面子活受罪，孙秉持，快给他检查一下。” “对对对，哥，快坐下，我给你看看！”说着，孙秉持就要对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叶流云动手动脚，却被叶流云一把推开了。 “一点小伤而已，已经上过药了。”叶流云轻松道：“怎么公主殿下忘了，我可是随身携带金疮药的，刚刚不过是赶路急了些，一会儿再上些便好了。” “怎么受得伤？”我微微嘲讽道：“你这么强的高手，谁会让你受伤呢？”我这样说话，眼神瞟了一眼一旁的孙秉持，好在他还不笨，瞬间接收到我的信号。 叶流云皱皱眉头，“人有大意，马有失蹄，药房里偏偏少了一味草药，没办法，只好上山现找了，结果雪大路滑，就不小心滑了下来，然后……” 趁叶流云和我说话，孙秉持绕到叶流云身后，想要偷袭扯开他的衣服，哪知叶流云反应机敏，一转身，一下将孙秉持晃到一旁。 “淘气，想要偷袭我，再练个十年八年的吧！”叶流云冲孙秉持嘲笑道。 我瞥了一眼扑空的孙秉持，他扬起一张无辜的笑脸，让我不知说什么好。 “叶流云，把衣服脱了！” 说完这句话，屋子里的人都惊的愣住了，杜若急忙凑到我近前，害羞道：“小姐，男女授受不亲啊，要注意呀。” 我面不改色，顿了顿，冷冷命令道：“叶流云，把你的伤势明明白白的露出来给孙秉持观瞧，早些医治，我可不想欠什么？” 闻听此言，叶流云的笑容僵了一下子，而后又冷哼了一声，“好，既然公主殿下非要看，秉持，来吧！”说着，叶流云就要脱衣服。 “等等！”我示意杜若和孙秉持，将放在一旁压着营帐的屏风挪过来，挡在我和叶流云之间，“好了，孙秉持，你去检查一下吧！” 孙秉持乖乖地走到屏风后面，接着就听到孙秉持一会儿“哎哟”，一会儿“天呐”的惊叹，也不知道究竟受了怎样的伤。 过了好一会儿，孙秉持退了出来，叶流云也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怎么样？严重吗？” 孙秉持抬头瞅了一眼叶流云，叶流云好笑道：“瞅我干嘛，还没看够摸够呀！” 一旁的杜若闻听此言，又是好笑，又是害羞。 “回公主殿下，伤的不算太重，不过口子有点太长，掉了一块皮。”孙秉持极其克制的用词，反倒更加让我狐疑伤势的严重情况。 叶流云略有不满道：“就划了一个口子，怎么被你形容如此，你还是个说书的吗？” “我已经很小心用词了，好不好。” “你这是胡乱用词！” “好了，别吵了！”一听到两人争吵，我的头又开始疼了，“都回去歇着吧，尤其是你。”我指着叶流云道：“好好包扎伤口，好好休息，这是命令。” 叶流云撇撇嘴，一副毫不在意的散漫样子，“知道了，那，我退下了。”说着，他便走出了营帐，孙秉持跟着也屁颠屁颠的退了出去。 世界终于又安静下来，而我的心，也轻松下来。 第025章 夜袭（1） 杜若见我大半日没有进食，早早吩咐随行的厨子做了点汤饼，趁着晾药的功夫，端了进来。 “空腹吃药，对胃不好的。”杜若端着刚刚做好的汤饼，一边用汤匙搅动着，一边吹着。“若是有点麻油就更好了。” “怎么，馋虫又犯了？”我靠在枕头上，自嘲道：“就算有麻油，这个时候，我也闻不得那个香腻了，倒不如清淡一些，反倒喝着会可口些。” “小姐，你确定？” 我好笑道，“我口味一向清淡，你又不是不晓得。” 杜若将汤饼端到我近前，嬉笑道：“好好好，只要小姐吃得进去就行，来。” 说着，杜若连面带汤送了一口给我，我果断的含进了嘴里。说实话，我知道行军打仗吃饭比较艰苦，却没想到这汤饼做得竟然如此寡淡，“还真是清汤寡水！”我自嘲道，杜若再送我一口时候，我已无法下咽。 “小姐，我就说吧，这汤饼还是要有点滋味才好喝！”杜若皮笑道，转而又规劝起来，“不过为了吃药，小姐你还是多喝一口吧。”说着，她又舀了汤匙送了过来。 我硬着头皮喝了一口着清汤的汤饼，便急忙将其推到一边。 “把那碗汤药拿来吧。”我指着一旁桌子上士兵熬好送来的汤药，“起码苦，也算一种滋味吧。” 杜若皱邹眉，想要再规劝我吃点汤饼，但舀了一勺闻闻，也不禁摇起头来。“看来，我们得换个厨子了。”杜若起身将汤饼放到桌上，随手将凉好的汤药端了过来。 我接过汤药，替随行的厨子开脱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我们物资不足的问题，和厨子没什么关系的。” 我喝了一口汤药，虽然苦，竟然比那汤饼更容易喝下去。想起奶奶在的时候所说的，“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如今看来，还真有那么一丝丝道理。 喝过汤药后，果然身体舒畅不少，感觉自己也有点心理作用吧。“外面的雪还没停吗？”我把喝过汤药的碗递给杜若，随口问道：“离开京都半个多月，也不知道京都那边下雪了没有？” 杜若接过碗，转身重新拿起盛汤饼。“京都下不下雪我们也看不到了，不过往常这个时候，咱们赵王府门前的杨柳，应该都绿了。” 杜若将汤饼的碗递过来，我摆摆手，言道：“这一大碗药我已经喝饱了，汤饼就算了。” 杜若皱皱眉头，似乎想到什么，笑道：“我想起来了，好像还有点咸菜呢，我拿点来！” 闻听还有小咸菜，我竟然流了口水，杜若将碗放到一边，转身准备出去，这时顾守成和李达在帐外请示进来。我示意了一下，杜若便走过去拉开帘子。 顾守成和李达进来先是行了一礼，见我面色大好，不禁露出轻松之色。 我知道他们还是急着赶路的，便道：“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估计明早我们就可以启程了！” 顾守成急忙拱手行礼，解释道“微臣是想着找个安全一点的地方，好好休整一下。毕竟天气不好，车队里又都是值钱的嫁妆，荒郊野外，实在不宜逗留太久。” 我心下明白顾守成的担心，立即表示理解。“将军和将士们辛苦了，放心，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 “公主殿下言重了，臣之责任所在，应该的。”顾守成拱手回应道：“公主殿下早些休息，微臣这就下去安排。” 我点点头，目送顾守成退下。见李达还立在帐中，便笑问道：“李达，还有什么事吗？” 老实的李达，头一次有点害羞的感觉，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陶罐，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我怕公主殿下口中无味，所以用菜头做了点酱菜，不知道，合不合殿下的胃口。” 我一听是酱菜，不禁开心道：“真没想到，李达你还会做酱菜呢！杜若，快拿来尝尝。” 杜若将小陶罐拿了过来，我打开闻了闻，忍不住拿起来一块儿尝了一口，“嗯，真不错，脆脆的，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李达挠挠头道：“之前我娘子经常腌菜，我看着看着，就学会了。” 听到李达言及他的娘子，我不禁为自己的多嘴感到一丝内疚，“李达，谢谢你。” “公主殿下言重了，那个，没事儿的话，我就下去了。” 我点点头，李达快速的逃了出去。望着这个老实的男人背影，想起他曾经的家庭，他的妻子，心里有点酸酸的。 这么多年，他还是一个人，还深深记得自己夫人腌菜的手法，说明他从未忘记过自己去世的妻子，也从未忘记过他们的一切。 就着李达送来的酱菜，我终于将那碗汤饼喝了个干干净净。肚子填饱后，困意陡然爬了上来。杜若重新整理了被褥，和我在一个帐篷里分床而睡。 这夜睡得很是安稳，甚至连一个梦都没有。我以为可以一觉到天亮，不想却被杜若的尖叫声给吵醒了。 “小姐，小姐，快醒醒啊！”杜若扯着我的胳膊，大声呼喊着：“强盗来了！” 我惺忪的睁开眼睛，耳旁听到外面叮叮当当打斗的声音，急忙披上衣服，在杜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这时李达在帐外高声提醒道：“小姐，你们不要出来，外面有我们在，不会让他们冲进来的！” “对，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管，这几个小毛贼，一会儿就解决了！” 是叶流云的声音，我心中陡然一震。他身上可还有伤，能否抵御得了这群强盗的攻击呢。 此刻我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书中所说的四面楚歌是个什么模样了，只听得帐外四周都是刀剑相击的声音，夹杂着怒吼、哀嚎。 杜若哆哆嗦嗦地拉着我，害怕道：“小姐，他们真的不会冲进来吗？我们能逃出去吗？” 我心里也很是害怕，但还是尽量保持镇定。我将杜若搂在怀里，安慰道：“相信李达他们，一定可以抵挡住的。” 这句话是在安慰杜若，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第026章 夜袭（2） 树大招风，大周皇帝为我准备这些多嫁妆，虽然是显示了大周的气派，但也引来强盗的眼红。虽然这是公主的送亲队伍，但凡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打这个主意。 但总是有疯狂的人，为了钱财不择手段，也无所顾忌。哪怕是掉脑袋，哪怕损害了大周外交，只是简单的为了钱，什么都不会去想。 虽然看不到外面情况，但从帐篷外的刀剑声可知，匪徒根本就是奔着嫁妆来的，压根没有人对着帐篷来。 我好奇的拉开帐篷的帘子，借着帐外的篝火，看到李达、叶流云、孙秉持和几个官兵守在帐外，正与几个毛贼打斗在一处。其余士兵和顾守成，则在其他几个装有嫁妆马车附近，与一群匪徒缠斗着。 帐外这些匪徒很快都被几人解决掉了，但嫁妆那边顾守成等人却明显有些吃力。见叶流云和李达抽出手来，我拉着杜若急忙冲到几人近前。 “你，们没有受伤吧？”我关切的询问着，李达和叶流云笑着摇摇头，“区区几个毛贼，奈何不了我们的。”孙秉持拿着握着剑凑了过来，一手搭在叶流云的肩膀上，叶流云躲了一下，而后冲他不满地撇撇嘴，孙秉持这才想起来叶流云肩上有伤，十分歉意的缩回了胳膊。 “不是让你们躲在帐篷里吗，怎么突然又跑出来。”叶流云毫不客气的责问起来。 我心道，“那还不是因为担心外面的情况。”嘴里却强辩道：“还好我们出来，不然如何知道战况？”我只着顾守成那边，对着其他几个士兵命令道：“这群匪徒单位目标是嫁妆，你们快去帮顾将军，打走这些强盗！”几个士兵领了令，握起兵刃便冲了过去，而叶流云和李达、孙秉持还愣在原地。 我不免生气道：“你们几个也过去帮忙呀，这边不是一已经干净了吗？” “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嫁妆、旁人，可都不在我的责任范畴之内。”叶流云又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拽拽地与我对抗。 李达在一旁也附和着：“公主殿下，您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何况，顾将军是打过仗的人，这些毛贼，应该不在话下的。” 诚如李达所言，这波土匪武功确实稀松，但胜就胜在人多。虽然顾守成的人也不少，但这一路艰辛，水土不适，加上很多士兵为了帮我寻郎中，也消耗了很多体力，所以整体的战斗力依然下降许多。 当我看到很多人受了伤，甚至有被强盗杀死后，我急忙推了叶流云和李达，“快去帮忙，顾将军他们若是败了，我们一样难以保全。” 李达犹豫了一下，终究听话去了。“好吧，叶兄，公主殿下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说完，李达握着兵刃，冲进了战斗之中。 叶流云还是赖在原地不动，孙秉持更是拉着叶流云嚷嚷道：“我可不会武功你得在这里保护我们。” 见这两个闹人的家伙赖在我身边，我不禁有些头疼，我正欲推叶流云去帮忙，结果叶流云眼睛陡然凌厉起来，突然伸手一把将我揽入怀里。 突然变故，让我措手不及，待回过神来，正准备抬起脸，教训这个轻薄的人时，一道血飞溅在叶流云冷峻的脸上。 一旁的杜若吓了一跳，急忙朝孙秉持方向跑过去。孙秉持也很害怕，但在姑娘面前，他还是故作起男子该有的勇敢，握着剑，安慰道：“别怕哈，别怕，有叶护卫在呢。” 我后脊不禁毛初一一阵冷汗，这群强盗竟然对我也要下杀手，看来我们的车队应该远离京都许远距离了，不然这群强盗如何毫不忌讳。 我推开叶流云，虽然因为他的搭救，我没有责怪他的冒犯之罪，但面上还是有些尴尬。 孙秉持一边夸赞叶流云反应快，一边拉着杜若向叶流云身边靠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布局的失误，让强盗发现这里实力薄弱，竟然都开始朝我这边攻击起来。 我突然想到当日叶流云劫持宋氏单位场景来，是呀，与其苦苦争斗，倒不如劫持了我这个什么也不会的公主殿下来得迅速。 想到这里，深深又开始自责起来。看来自己真是病糊涂了，竟然下了这么昏的一步棋。 很快，又有匪徒冲了过来，叶流云将我、杜若，甚至连着孙秉持拦都在身后，挥剑迎击匪徒。偏偏这个时候，又有匪徒从另一个方向冲我和杜若、孙秉持攻击过来，孙秉持握着长剑站出来应对，但多数都在防护，还是多亏叶流云抽空转身划断了匪徒的脖子，我们才得了喘息。 见到杀人，杜若还在有些害怕的大叫，而我却突然镇定起来。我急忙从地上捡了两把钢刀，将其中一把递给杜若。 “拿着，我们得学会保护自己！” 杜若双手接过钢刀，显然这钢刀的重量，她有些吃不住。好在昔日跟随父亲练习一些拳脚，所以虽是小姐命，却养了一身丫鬟力气。 很快又有匪徒冲了过来，叶流云将我们几个推入帐篷，自己在帐外一人抵挡这些匪徒单位攻击。不得不说叶流云是个高手，面对这些武功稀松的匪徒，基本上都是一招毙命的快招儿，但是这些匪徒却依然疯狂的前赴后继的冲过来。 很明显，他们是想依靠人多的优势，冲出叶流云这道关。只是他们很快就发现，叶流云越战越勇，已有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所谓打仗就是个气势，叶流云越战越酣，这让匪徒不得不考虑别的出路。 我和杜若，还有孙秉持躲在帐篷里也不是很安全，毕竟这帐篷四壁都是粗布而已，用利刃完全可以划开。我们警惕的盯着四周情况。 果然，这些匪徒也很快想到了这点，顿时帐篷四壁被划出了口子，好人匪徒直接从划开的口子钻了进来，孙秉持上前打了一个，但终究他只拿刀动过死人，对于活人，终究还是有些胆怯。 “快，我们退出去！” 我拉着杜若，喊着孙秉持又退出帐篷来。 第027章 夜袭（3） 三人不得已退出帐篷，正好与叶流云撞到一处，叶流云踢开攻击的匪徒，回首疑惑的望着我们，未等我开口，孙秉持先嚷道：“里面也有人！” 叶流云皱了一下眉头，嘴角露出一丝发寒的邪魅，“哼，看来今夜我的宝剑要喝饱了！”说着，他刷刷两剑，立马斩断正面攻击的两个人的脑袋。 我急忙伸手捂住杜若的眼睛，但其实自己看了也十分的血腥，心里不禁紧了一下子，一旁的孙秉持见状，吓得都有些结巴了。“叶，叶兄，你果然够勇猛的。” 叶流云转身一把将我们揽到一边，挥剑朝从帐篷里冲出来的匪徒直刺过去，我亲眼看到那匪徒的刀锋已经划到叶流云的臂膀，但叶流云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每一剑都直奔匪徒的脖颈，没有虚发，那些匪徒连痛哭的哀鸣都没有发出一声，就尸首分离，倒在了地上。 “哈哈，来呀，来呀！”叶流云有些癫狂之态，孙秉持看看叶流云，而后又看看我，我知道他的疑惑，便静静地解释道：“他已然疲惫，只有时刻让自己兴奋起来，才有可能保住我们的性命。”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我说的话，叶流云竟然得了一个空隙，冲我微笑了一下。只是很快，他的笑容就从我眼前消失了。 正在叶流云癫狂的反击这些匪徒，保护我们三人的时候，突然不知从何处来了一队骑马的人，直直的冲了过来，不由分说，便将我抓到马背上。 “放开我，你们这群强盗！”我高声呼救着，看到杜若和孙秉持两人过来追赶，但却被来人一脚踢到一旁。“杜若！叶流云！” 我大呼救命，不断的在马匹上挣扎，却无奈自己这些力气，终究抵不过骑马这些匪盗。我伏在马背上，望见篝火前有一个身影突然飘忽起来，竟然抢了这队匪盗的马匹，追了上来。 “叶流云？！没错，一定是叶流云！” 我心里突然又有的一丝光亮。我伏在颠簸的马背上，手在腰间不断的摸索着，终于，找到了临别前父亲给我的那只匕首。我反手紧紧的握住匕首的刀柄，而后缓缓的取出来，趁起马的黑衣人一个不注意，迅速的翻转了身躯，背对着朝黑衣人刺了过去，而后又迅速的拔了出来。 只听得马上黑衣人“哎哟”一声，明显的身子往前塌了一下，我急忙再刺一刀，不想被黑衣人一手拦住了。 “臭丫头，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 未等他说完，突然整个马匹倾斜起来，我和黑衣人同时从马匹上摔了下来。好在黑衣人先坠落在地，给我当了肉垫，不然我大病初愈的身子骨，估计一定摔得零散了。 见黑衣人落地，我急忙拣起匕首，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你没事儿吧？！” 是叶流云，此刻他正如说书人口中所言，轻飘飘的从夜空中飞落到我的面前，一副潇洒轻盈，果然很是逍遥自在。原来叶流云骑马追上来之后，飞身将挟持我的黑衣人踹下马来，这才将我解救下来。 叶流云落到我的面前，见我身上无碍，便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失了诺言。” 但此刻的情况也不容那么乐观，虽然叶流云飞身将我从挟持我的黑衣人手中解救下来，但也将我与他同时暴露在了这群黑衣人的视线之内，或者说是他们的猎杀范围之内。此刻其他骑马的黑衣人，早已将我们团团围住。 “兄弟，我们不想多杀无辜，不过是想借公主殿下一用，请你让开！”一个黑衣人冲着我们威胁道：“否则，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叶流云冷笑一声，不屑道：“是吗？那你们究竟怎么个不客气法？”叶流云用剑指了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衣人，嘲笑道：“如此这般？”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这么不上道，那就别怪我们。”黑衣人摆摆手，命令道：“上！” 说着，突然从两边冲出两只马匹来，很显然，他们一个是想引开叶流云的注意，一个是想再次将我虏上马匹。叶流云自然看得出他们的这点心思，简单道了一句“得罪了！”便抓着我的胳膊，一下子将我甩上后背，举着长剑，背着我，奔跑着朝中间下命令的那个黑衣人刺了过去。 那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举起长枪，便骑马迎了过来。 我伏在叶流云的背上，可以听到耳畔呼啸的凉风，也可以听到叶流云狂跳的心脏，我不知道叶流云的长剑下一刻能否解决这三面环敌的险境，只知道此刻，我们的命系在了一起。 “抓紧了！” 叶流云怒吼着，而我根本来不及思考，我紧闭双目，两只手一只在肩，一只从腋下穿过，死死地扣在一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转眼间就跟着叶流云一下子跨坐下来。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和叶流云已经坐在了马上，而这匹马，正是适才发号命令的那个黑衣人的。我低头看了一眼在地上挣扎起来的黑衣人，他左右望了望，也是一脸的懵，更多的是一阵恼怒。 “原来，你就这点本事。”叶流云坐在马上，又开始得意忘形起来。“虽然比起刚刚那伙儿打劫的专业那么一点，但终究还是水准太低，我说是你，就该识时务些，快点带着你的人逃命去。” “呸！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你一个！”黑衣人恼羞成怒，又开始挥臂指挥着，尤其是对刚刚夹击不成，如今在一旁发愣的两个黑衣人催促道：“上，快给给我上！一定……” 未等他说完，突然一道黑影从他身边闪过，只见一道映着月光的寒刃划过，顿时那个黑衣人便在地上晃了两晃，跪倒在地。 四周的黑衣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愣住了，那个黑影快速的来到我与叶流云近前，“公主殿下，李达来晚了！” 第028章 夜袭（4） 见黑影是李达，我心下立刻踏实许多。 原以为这些骑马的匪徒没了首领，会立刻退下去，或者慌乱起来，但奇怪的是，他们竟依然能保持冷静，好不慌乱，如同有人指挥一般，不约而同的都举起弓弩来。 这种纪律和操作，很明显不是山中土匪能做到的。我心里暗自有些害怕起来，害怕是猜测的那个“难道”。 “把宇文萱交出来！”又一个黑衣人的小头头说话，同样威胁道：“不然，你们都得死。” 叶流云骑在马上，好笑道：“你觉得你们的胜算很大吗？我可不这么认为。” 一圈的黑衣人被叶流云这种张狂的自信一问给问蒙了。我低声问道：“你有什么退敌的办法吗？” 叶流云一脸得意的盯着四周的黑衣人，嘴角轻轻抽动道：“没有，先拖住再说。” 我差点被他的伪装惊掉了下巴，看他一副自信得意模样，我以为他真有什么办法，没想到弄得比诸葛亮空城计还紧张惊险。 此刻我非常同情被包围的李达，他竟然也被叶流云给迷惑了，举着刀，给叶流云做帮手、打配合。 “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们才不会上当的，叶流云。” 闻听黑衣人喊出“叶流云”三个字，叶流云脸上的笑容定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过来。继续笑着反问道：“既然你们认识我，那也应该知道我的本事了，怎么，就这么嫌自己的命短吗？” 我心里佩服叶流云的气定神闲，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刚刚担心那个“难道”已然不存在了，若真是父亲派人假装匪盗，将我劫走保护下来，那么这些人一定不认识叶流云的。 但同时我又开始疑惑起来，叶流云是宏门组织的人，这些人知道叶流云的存在，就说明他们也知道宏门的存在，难不成，是宏门派人来劫我？可即便如此，他们有必要当着我的面儿，直呼叶流云的名字呢？“不对，应该是嫁祸才对。” 我一不小心，把心底猜测说了出来，叶流云转头笑了笑，低声道：“看来，公主果真有点智慧。” 我心下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笑。” 黑衣人见叶流云没有上钩，便继续道了一句：“木向南方走，易地花难求。” 闻听这两句话后，叶流云的笑容再次凝固起来，靠在他身后的我，可以明显感觉到他有些慌了。 我立刻翻身下马，挡在叶流云和李达前面，对着周围的黑衣人道：“不怕杀死我的话，就放箭吧。” 我很清楚，他们若是杀我，刚刚直接杀了便可，没必要绑了我。因此他们的命令里一定是明确了，我，必须要活着，否则任务就算失败了。 见我突然下马，李达立刻跳下马来，握剑挡在我面前，至于叶流云，他迟疑了一下，也跳下马来，站到我前面来。 这群黑衣人懵了一下，一时间犹豫起来，正在这时，黑夜里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箭声，顿时几个黑衣人掉落马下，剩下几人见状不妙，立刻骑马准备逃跑，但此刻那些马蹄已然追了上来。 顾守成带领士兵干净利落的将剩下的黑衣人控制住了，转过头来，向我请罪。 “公主殿下，是臣的疏忽没能保护好公主殿下，请责罚臣吧！” 我急忙扶起顾守成，认真回应道：“明明是顾将军救了我，奖励还不急呢，又怎会惩罚呢？” 孙秉持带着杜若骑马跟了上来，见到我后，两人急忙下马跑了过来。 “公主殿下，你没事儿吧？吓死我了，呜呜。”杜若吓得浑身发抖，抱着我不肯撒手。孙秉持则凑到叶流云近前，竖了一个大拇指，笑道：“流云哥哥就是牛！” 叶流云此刻似乎没什么兴致说笑，拨开孙秉持，迈步走到被俘的几个黑衣人面前，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所为何故？” 几个黑衣人相互看了看，似乎打成了某种默契的约定，皆是闭口不言。而后，就见他们突然一一倒地，嘴角流出鲜血来。 “我去，流云哥哥功夫这么厉害吗？！”孙秉持又在一旁犯着痴迷状，正要凑过去，被我拦了下来。 我看到叶流云对着那些倒地的黑衣人发呆，揭开了几个人的面容后，显得有些慌乱，似乎遇到了什么不解的难题。 很显然，这些人一定和宏门有关，并非什么嫁祸。我心中又莫名的恐惧起来，对于叶流云所谓的宏门是个什么组织，他一直没说，我也没有深究。 因为我相信这个人，所以从不在意他的出身、背景等附加，如同大周律“祸不及家人、朋友”的规定一般，纵使宏门是个邪恶组织，但叶流云，绝不是邪恶的人。 起码在我眼中，他不是。 只是我不确定叶流云他自己，是不是也是如此认为？ “刚刚那群匪盗，顾将军打走了？”李达在一旁好奇问道。我这才想起来，还有那群抢嫁妆的土匪。 “都已经消灭干净了。”顾守成略有疲惫道：“这些人不能放走，一旦放走，就是后患。” 我点点头，对于杀人越货者，自卫杀之，与法与理都没有争论。我安抚着杜若，言说自己没事，目光却停留在叶流云的背影。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背影陡然消瘦起来。 “顾将军，查出来这些匪徒什么来历了吗?”我随口问道，想要以此论断匪徒和叶流云的存在毫无关联。 顾守成点点头道：“抢夺嫁妆的，应该就是这附近的土匪，至于骑马的人，看着手中佩刀和纹饰，应该是靖国的人。” “靖国人？！”我有些讶异，靖国挨着新月，也属于异邦，与大周算不得友好，时常有些摩擦。他们又如何认得叶流云？难道宏门和靖国有关联？即便如此，为何还要当面戳穿叶流云呢。 我准备找叶流云说几句话，我怕他，还有宏门真的牵扯其中，正欲迈步的时候，突然脚踝传来剧痛，我“哎呦”一声，一个没站稳，差点歪倒，好在杜若及时将我扶好。 叶流云听到动静，转过身望向我，平静的目光，嵌上一个淡淡的微笑。只是这个微笑和平静下面，似乎总是内心波澜后的假象而已。 他的心里，一定装了事情。 第029章 哒哒的马蹄声 此刻我才发觉，自己刚刚一摔，好像脚踝扭到了，走起来疼痛难忍。听到我惨叫，孙秉持立刻跑过来检查。 “怎么样，严重吗？”杜若搀扶着我，在一旁关心问道，见孙秉持还在来回检查，着急的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怎么样？” 此刻叶流云、顾守成也来到我的身边，孙秉持捏着我的脚踝，问道：“公主殿下，这里疼吗？这里呢？” “还好……嗯，这里有点疼……” 我根据孙秉持按的位置，及时的给予反馈。 “嗯，应该是脚踝错位了。”孙秉持肯定道：“公主殿下你忍一下，一下就好。”孙秉持见我咬牙点头，便轻轻运力，找准位置，迅速的一拧。 我只觉得猛的一阵疼痛，仿佛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忍不住叫了一声。 “啊！” “小姐！”杜若一慌张，又习惯的称呼我小姐。“孙秉持，你行不行！？” 孙秉持松开手，起身站了起来，笑着建议道：“应该是接上了，公主殿下，你走两步试试？” 我抬起腿，在地上踩了两下试试，果然减轻不少，但还是不能太用力，否则还是疼痛难忍。 “得缓些时候才好正常行走。”孙秉持在一旁建议道。 此时，李达牵了一匹马走过来，来到我近前后，做出让众人和我都吃了一惊的举动。 他兀地跪在马旁，“公主殿下，是李达的疏忽，害公主殿下落入险境，请公主踩着李达上马！”说着，他便俯下身来，趴在满是泥雪的地上。 “李达，你快起来！”我急忙命令道：“适才是我下的命令，你依令行事，哪儿有什么过错？快起来！” “公主殿下，我……” “起来！”我心中虽有感动，但更多是愧疚，若是此番踩了他的背上马，那我心中的愧疚将更加深重。 李达不情愿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顾守成走上前，帮李达掸了掸泥水，这让李达有点受宠若惊。 这时候，叶流云突然走了过来，完全没有顾及旁人的眼光，也没有向我请示什么，一把便将我拉过去，背在了他的背上，转头便向营帐的方向走去。 如同那日他去河边抢新娘一般，全程无一点拖泥带水，也没有一句话讲，就这么将我背了起来。 众将士一见，皆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叶流云却全然没有理会，只是对我低声解释道：“事出紧急，权益之策，公主殿下勿要责怪。” 我没有言语，叶流云就这样背着我行走着，直到顾守成派人从营地赶来马车，他才停下行进的脚步。 一直跟着我和叶流云的杜若，帮忙将我放到马车车帮上坐好，而后又爬上马车，扶着我进了车上的篷子里。 叶流云见我们进了车篷里，这才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此刻我心里也拿定了一个主意。 叶流云正准备下车的时候，我急忙拉着了帘布，将他叫。“叶流云，我们之间扯平了，现在，你自由了，可以走了。” 叶流云愣了一下，见我不是说笑，便冷哼了一声，“我一直都是自由的，只是我这人极重承诺，说过的话，绝对不会轻易收回的。我一定会保护你，安全无恙的到新月的。” “这是命令，叶流云！” “命令？呵呵，对你手下的人管用，对我可不见得管用。”叶流云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我若是不听，你又能如何？” 不得已，我只能说出自己的担心来，“叶流云，你难道不担心日后，自己可能落入尴尬境地吗？别以为我不清楚他们说的那句话，你一定知道它的重要性。” 叶流云脸上露出一丝吃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公主殿下，日后的事交给日后吧，此刻我只知道自己的责任，就是护送你去新月国，至于其他的，我不会顾及，也来不及顾及。”叶流云露出那个好看的笑容，叹息道：“既然公主不想我在车队，我离开便是，大不了我跟着车队一路同行，这样，你可就再也管不了我了吧？！” 我冷冷地道了一句“随便”后，便把帘子甩了下来。催促李达赶起马车，李达转头望了一眼叶流云，叶流云皱皱眉，对我行了一礼，而后拍了拍李达的右肩，转身上了马。 “叶护卫，你要去哪儿？”见叶流云骑马向别的方向行走，孙秉持急忙追问起来。 “不去哪儿，就在你们后面溜达，放心吧！”说着，叶流云骑着马匹，脱离了车队。 “李达，还愣着做什么，赶车！”我冷冷的命令道，心里却有许多不舍。一旁的杜若拉着我的胳膊，安慰道：“小姐，杜若虽然不懂为何要赶走叶护卫，但杜若相信小姐的决定。” 我摸着杜若的脑袋，心里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还是不对。 孙秉持骑着马来到车旁，给叶流云求情，“公主殿下，叶护卫虽然莽撞了些，但也是为了搭救公主殿下，情非得已呀，您就看在他为了寻找郎中，还有采药受伤的份上，将功抵过，别再计较了，行不行？” 孙秉持的话也是我曾经考虑的，也是让我犹豫的地方。“好了，很多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你若再为他求情，你也不要跟着车队，离开了便是。” 说完这句话，杜若拉着我的胳膊，用请求的目光望着我，我笑着点点头，低声道：“我只是吓吓他而已。” 孙秉持还算识相，竟然没有再争论什么，乖乖的骑着马，跟在马车的旁边。 其实我的内心又何尝舍得叶流云离开呢？但我真的怕，怕自己陷进去，也怕叶流云陷进去。 与其做个左右为难的朋友，倒不如做个纯纯粹粹的敌人。 李达赶着马车，跟着顾守成向前行进，而叶流云真的没有跟上来，但我却总能感觉到，他就在不远处看着我。 杜若在车上给我讲述适才顾守成如何杀敌的情景，如何惊险与刺激。显然，在孙秉持的影响下，她也变得开始话痨起来。 我静静地听着，但心思，却始终挂在车队不远处的那个人身上。不知为何，明明有好大的一段距离，但我却依然可以听到那孤单的马蹄声。 我靠在车篷里的内壁上，感觉自己心力憔悴。我不断地提醒自己，是个有婚约的人，但耳边却一直萦绕着那哒哒的马蹄声。 或许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落进我的心里，只是我不肯承认，不能承认而已。 第030章 厨娘紫玉（1） 不得不佩服顾守成手下士兵的利落，明明这一夜已经折腾的筋疲力尽，哪知回到营地后，这些士兵很快便将破损的营帐补救好，那些土匪的尸首也已经堆到很远地方，甚至地面上的血水，他们也用刀刮了刮。 这个工程量着实的大，但他们竟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完成了。 “顾将军，你们也早些歇息吧。”我和杜若走进帐篷后，我转身对顾守成叮嘱道：“受伤的士兵要好好照顾，牺牲的士兵，把名字记下，将来，我们寄些银两，补偿他们的家人。” “是，公主殿下。”顾守成拱手行礼，“公主殿下放心，我等一定会好好守护好您的安危的。” 我心中感激，转头看到还在忙碌的士兵，便建议道：“让他们都停下吧，这点血腥味儿，我还受得了，再说，他们这么干下去，我也无法休息不是。” 顾守成点点头，命令士兵都停下手中的活儿，我见都停了下来，这才跟着杜若进了帐篷休息。 午夜，我侧卧在床上，心中思绪有些纷乱。心中越是不想去思虑某人，偏偏却总是想起某人。正在辗转反侧之时，帐外传来一阵笛声。悠扬婉转，又裹着淡淡的愁思。 “流云散？”不知为何，曾经闹人的笛声，而今听来却如此婉转入肠。 我不禁担心，这么冷的天，他在何处避寒呢？但不若狠心，就怕将来麻烦。为此我不禁痛恨自己，看来，终究着了书里英雄救美的道。 伴着这悠长的笛声，很快我便进入了梦乡。梦里，又见到那张好看的笑容，冲着我拽拽地说道，“无论哪里，我都在你身边。” 翌日清晨，还在昏睡的我，突然听到帐外传来清亮亮的歌声。 “小小雁儿飞，向南又向北。不知何处是家乡，在盼何人归？ 是谁思念谁？是谁泪空垂？一封雁书说原委，沾满相思泪。 望断冬又去，望断春又回。望不断这咫尺天涯，雁儿归不归。 望过日又升，望过月又坠。望不穿这一汪秋水，洒满谁的泪。盼归。” 我听着歌声凄美，勾起许多思念，此刻杜若端着木盆进来。 “这么早，谁在外面唱歌呢？” “这么早？现在都日上三竿了我的公主殿下！”杜若嬉笑道：“早晨追上车队的姑娘，那个河伯新娘子的姐姐。” “谁？！”我脑子有点懵，一边接过杜若递过来的湿棉巾，一边疑惑道：“紫山的姐姐吗？叫什么……哦对，紫玉的！？” 我把用过的棉巾递还给杜若，杜若接过去点点头道：“正是，说是为了报答公主殿下救命之恩，特地起马追过来，愿意在队里做个厨娘。”杜若放好木盆，从一旁的桌子上取下一只扣着盖子的大碗，小心得端到我的近前。 “看，这便是她做的，将士们都吃过了，都说好吃呢。” 我低头一看，竟然炖的江鱼，闻着味道还不错。杜若递给我筷子，我尝了一口，“确实不赖，看来是个当厨子的料。” “是呀，不仅手艺不错，歌声更是清亮的狠。”杜若略有些发酸道：“就是太爱显摆了，这都唱了快一个时辰了，结果这些士兵没听腻。” 我一边吃着江鱼，一边欢喜道：“我听着唱的也很不错，就是词有点悲。” 杜若给我梳着头发，继续发酸道：“那是因为欢快的都唱完了，只剩下悲的了呗。” 正说着，外面紫玉又唱起来来，这次，她唱的比较欢快，似乎是与这河水有关。 “浪花笑，云儿飘，划着船儿把鱼捞。撒上盐巴和花椒，浇上江水慢慢熬。哎嘿，哎嘿，一碗炖鱼味儿正好，香的没烦恼。” 我嬉笑道：“竟然又是一首打油小调，不知道这个紫玉人长得怎么样。” 梳洗完毕，吃过了江鱼，听歌声未止，便在杜若的搀扶下，走出营帐。 见我出现，顾守成急忙上前行礼，一旁的士兵也慌忙起立，向我问安。 原本我不想打扰他们听歌的雅致，但如今看来，我的出现，还是破坏了先前的美好局面。 面前一个背对着我的紫衣姑娘，见众人朝向我的方向行礼，便急忙转身低头行礼起来。 “紫玉见过公主殿下。”听这姑娘说话，我不禁有些吃惊，刚刚明明嗓音清亮清亮的人，怎么说话竟然如此沙哑。 “你就是紫玉姑娘？” “正是民女，多谢公主殿下救下民女弟弟，为报答此恩。紫玉愿做个厨娘，一路相随，还望公主殿下不要嫌弃。” “你抬起头来。”我始终好奇这姑娘长得模样。 “是。”紫玉缓缓地抬起头，果然长得很是标致，举止也算温柔，但我还是有些犹豫。因为在她低眉顺眼间，我总觉得有一股英气在里面。 转头望了望眼下的士兵，一个个都关切的望着我，等候我的回应。很明显，紫玉的江鱼，已经俘获了他们的胃。而紫玉的歌声，已经麻醉了他们的心。 “你留在这里当然好了，只是你的弟弟紫山一个人，没事儿吗？” “这个公主殿下放心吧，曹大人的朋友去杞县履职，他给我弟弟写了一封推荐书，可以在那里某个官差的职务，也算吃上公家饭了。”紫玉解释道：“所以，他现在完全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了。” 我笑了笑，心道，“既然是曹寅的好友，那杞县应该有希望了。” “好吧，那你就留下来吧。”我欣然应允，一旁的士兵无不欢欣跳跃。真没想到，这个女子刚一出现，就虏获了这么多人关注。 我转头发现孙秉持不在，便低声了问了李达一句。李达恍惚道：“还真没有注意到他去了哪儿。” “孙秉持？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吗？”紫玉在一旁插话道：“刚刚我见他端着什么东西，向那边的密林走去了，可能是去方便了吧。” 一句话逗得众人嬉笑，毕竟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脱口而出这样的话来，足见这个紫玉性格够豪爽的。 只有我知道，他是给叶流云送好吃的去了。 第031章 厨娘紫玉（2） 紫玉的手艺果然好，人也长得漂亮，再加上性格豪爽，很快便博得了车队众人的喜欢。 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的突然出现有些奇怪。按紫山所言，他的姐姐那么轻易答应永福村村民的请求，只身去给河伯当新娘，在我心里的印象，她应该是个柔弱的姑娘。 可眼前这位紫玉，虽然身形消瘦，但言谈举止透着一股子泼辣，这样的人，很少会听人摆布的。 “公主殿下，你也觉得这个紫玉姑娘不妥吧。”杜若凑在我身边，低声道：“你看看她，四处招摇，真不懂规矩。” 我白了杜若一眼，嗔怪道：“你刚吃完她做的鱼，转头就这样说她坏话，也太不地道了些。” “一码归一码，她做菜好吃值得夸赞，但为人处世风格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杜若望着紫玉，一脸的厌烦。 我顺着她的目光搜寻，才发现她厌烦的缘由。此刻紫玉正和一个少年熟络的打招呼，远远的，就能听到两个人的欢声笑语。 那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孙秉持。 孙秉持和紫玉说完话，两人便分散开来。孙秉持见我和杜若在帐外透气，便缓步走了过来。 “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身体可好些？”孙秉持目光头像去我的脚，我立刻明白他的关心，急忙在地上走了几步，微笑的回应道：“已经好了，谢谢你哈。”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孙秉持灿烂一笑，十分阳光。“咦，丫鬟姐怎么脸色不大好，身体不舒服吗?” 我心下不禁大叫不妙，这个孙秉持，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一直压着怒火的杜若，此刻顿时发作起来了。 “是呀，我就是脸色不好，尤其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浑身都不舒服，脸色怎么会好看得起来！”杜若对着孙秉持一阵连珠带炮，把孙秉持给搞蒙了。“丫鬟姐丫鬟姐，我比你还小半岁呢，怎么就当了你的姐姐呢？！” 孙秉持被噎的打了一个嗝，低声向我求助道：“杜若今天没吃枪药吧，我也没得罪他呀，怎么这么火大。” 我心下替孙秉持喊冤枉，即便孙秉持不喜欢杜若，那也应该看得出，杜若这是在吃醋呀。 我顿了顿嗓子，想要找个话题转移一下，便问道：“这一大清早的，你去密林里干什么去了？” “说真话？”孙秉持本是说笑一问，但却被杜若抓了把柄，“公主殿下问你话，你当然要实话实说，怎么，还敢说谎欺瞒不成！” “当然不敢了，呵呵。”孙秉持一脸阳光的卖着萌乖，但在杜若那里，似乎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我去给叶护卫送紫玉姑娘做的江鱼了，这大冷天的，叶护卫一个人实在有些清苦。”孙秉持说着话，见我和杜若脸色都有些不悦，便急忙收了口，低声道：“公主殿下，叶护卫虽然有所冒犯，但终究事出有因，不如就……” 我急忙摆住手，真心后悔自己这么蠢，给了孙秉持这个话头。“这件事情还是在叶护卫自己的选择，若是他想清楚了，自然可以回来，只是，恐怕他不会那么坦诚罢了。” 孙秉持还要求情，正巧紫玉抱着干柴走了过来，我急忙打了招呼。 “紫玉，怎么这就开始做饭了？” 紫玉听我唤她，便抱着干柴走了过来。“见过公主殿下，时候不早了，是该提前准备一下。”紫玉见杜若一脸黑线，又看了一眼一脸无辜，却还是傻笑的孙秉持，不禁笑道：秉持弟弟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吧，哈哈，杜若妹妹救大人大量饶了他吧。” “姐，我可没惹着丫……杜若，谁知道她今天怎么了。”孙秉持一脸委屈。我好奇道：“怎么这么一会儿，你们就姐弟相称了？” 紫玉点点头，笑应道：“我比她大好些岁呢，做个姐姐，不过分吧！？” 孙秉持嬉笑道：“当然不过分了，我早就盼着有个姐姐照顾呢。” “我是姐姐，可不是老妈子，你若是闲着没事儿，就过来帮忙打打下手。”紫玉同时又朝杜若邀请道：“杜若妹妹有空的话，也过来搭把手吧！” “那是自然，来，把干柴给我吧！”孙秉持接过干柴，然后附和道：“杜若，一起来吧，做饭挺有意思的。” 我发觉这个紫玉，果然很会做人，当着杜若的面，直接挑明自己和孙秉持的关系是姐弟，绝没有男女之想。同时还讲弟弟和妹妹凑到一起，还为二人营造机会。 我转头望了一眼杜若，果然，她的笑容快藏不住了。 “公主，我……” “去吧，早些做好饭，我们也好早点吃了启程上路。”我做了一个顺水人情，杜若果然很是开心的跟着帮忙去了。 虽然紫玉明显比孙秉持年长很多，但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有一股子清爽的魅惑。 人呢，也不能一眼认定了，所以我打算观察两日。我望着三个人的背影，听到他们的欢笑声，心里这样提醒自己。 毕竟一个女人，突然莫名其妙出现在车队，总是有些让人隐隐不安。 我本安排紫玉跟车行走，但紫玉言说自己是下人，骑马便可。 “何况骑马还可以欣赏风景，透透气，比坐车篷里更舒服自由呢。”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车队启动不久，我有听到那阵熟悉的笛声，此刻听下来，竟然不觉得那么难听，反而有些婉转动听起来。 “秉持弟弟，车队后面那个吹笛子的人你认识？怎么一直跟着车队？” “认识，他原来和我们是一队的。” “那为什么没和我们一块儿走呢？自己跟在后面。” “他犯错了，等着原谅呢。” “原来如此，那估计他是很难取得原谅了。” “为什么？” “这笛子吹的太难听了，还不如紫山吹的一半好听呢，谁会原谅他？” 我虽未掀开车帘，但也猜到二人说话时，一定指着车篷子，戳我的脊梁骨。 只是紫玉她终究猜错了，因为这笛声，我很是喜欢。 第032章 红袖庄（1） 终于走到河岸转弯处，天气也转暖了，甚至地上青草都有了返青颜色。 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县城，看着人来人往的，倒还有些繁华，我掀开帘子将顾守成唤了过来。 “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顾守成拱手行礼，向我请示着。 我指着前方建议道：“我看前面似乎是一处城镇，我们也赶了许久的路了，不如去歇息一下吧。” 顾守成望了望，估摸着：“按路程，这里应该是沣县附近，距离新月也不远了，休息一下再走也好。”显然顾守成和这些将士这几日也困顿了，到了县城，可以将嫁妆和车马放到县衙看管，这样就少了很多心思，可以全身心的休息一下。 “正好物资也可以补给一下。”紫玉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多买点肉啊、菜啊什么的，总吃鱼，大家都快变成猫了。” “好好，我们这回无论是鲜肉，还是腊肉，都储存一点。”我笑着附和着，紫玉一听又来了性质，“最好再带上点果子，多吃果子，驻容养颜。” 看着紫玉如此健谈的性格，我心中的狐疑又添了几分，若非之前她能准确说出紫山有笛子，我绝对不会相信，她竟然会答应给河伯当新娘。 如此热爱生活的人，又怎么会甘心情愿冤死？ 我走出马车，坐在车帮上，片刻杜若也跟着出来了。 “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啊。”杜若指着路边的垂柳道：“看，柳树都泛绿了。” “是呀，春天来了。”我心中苦闷，因为在我心里，关乎大周的一切，似乎就要结束了。 我转头向车队后面望去，长长的车队缓缓的行进着，而在车队不远处，隔着一阵杨柳，有一匹黑马在跟着一路同行，那上面的侠士戴着一个斗笠，扯着缰绳悠哉悠哉的晃着，始终保持平行的距离前行着。 “公主殿下，叶护卫一个人跟了一路了，不如……”杜若小心的看着我的脸色，见我没有气恼，便继续道：“不如就让叶护卫随队同行吧，也好有个照应。” 我淡然一笑，反问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孙秉持的主意？” 杜若脸一窘，低声道：“都有了，何况公主，叶护卫可是救过你好几次啊，就算有些冒失了，但也……” “好了，你们不必在劝了，总之到了新月，他也是要离开的，但不如早点分开的好。”我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叶流云，发现他也向我这边瞄，便急忙收了目光，假意伸了一个懒腰，说了一句废话：“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呀。” 不知是不是大家真的累了，急着休息。还是对新鲜食物的过于向往，临近沣县的时候，车队骤然加速了起来，顾守成更是早早安排小兵，拿着腰牌骑马上前通传。 车队很顺利的进了县城，虽然这个县城不大，但却看着很是繁华。街两边的商铺不断，来往人群流连在各色摊位前，好不热闹。 不知是不是因为临近新月国的缘故，偶尔还会看到京都没有见到过的东西，见多识广的顾守成总会在一旁解释道：“这是冬不拉，那个？那个我也不知道呢？哈哈。” 人们的叫卖声，如同唱歌一般的动听，这让我真的有些意外。因为之前听闻，边陲的小镇常年经历战火，破败不堪，如今看来，这里很是热闹繁华。 守城的士兵得到消息后，便跑去通传了县衙，待我们来到县衙大门时，县令大人早已走下大门，出来迎接。 “微臣顾少卿，在此供应千金公主大驾！”县令带着县衙一众，向我行礼。我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示意杜若掀开帘子，缓缓地从车上的轿子里钻出来。 “都起来吧。”我抬抬手，众人低首称“是”后，纷纷直起腰来。 在李达和杜若伺候下，我缓缓走下马车，来到县令顾少卿近前。“今日途径沣县，还劳请县令大人准备几间屋子，供车马整顿休息。” 顾少卿急忙低首回应道：“那是自然，公主殿下前往新月，能够途径沣县，这是沣县的福分，微臣这就安排人手，整理出上好的房间，供诸位整顿休息。” “劳请大人费心。”我谦卑的低了一下头，顾少卿急忙行礼相迎，“公主殿下折煞微臣了。来人，快帮忙把马车牵到县衙后院，好生照顾！” “是！”顾少卿一声令下，身后的十几个衙役立刻冲了出来，正欲帮忙牵马入院，却听到顾守成高声喝道：“且慢！” 顾守成骑着高头大马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公主殿下，马车货物贵重，还是我等牵到一处，好生摆放看管吧。” 我望着顾守成，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一丝不安的疑惑，心下自然明白，这份疑惑来自县令顾少卿。 “呃，那就辛苦顾将军了。”我笑着应允了下来，转头对县令顾少卿安排道：“还请顾大人引路！” 顾少卿满脸堆笑道：“公主殿下这边请！” 顾守成带人去停放马车辎重，我和杜若、紫玉，在李达和几个士兵的陪护下，跟着顾少卿来到了县衙里面。可以看出这个顾少卿还是有点情调的，尤其是这满园的花草树木，迎着早春气候，已经有绽放舒展的盎然之姿。 一路走着，顾少卿一路介绍着：“公主殿下的房间在县衙的东南角，那里阳光充足，墙外是一片竹林，很是漂亮的，只是这沣县地处偏远，可能食物用具上不比京都精致，还望公主殿下海涵。” 说着，他来到一处院子，上前推开了一处屋门，摊手指引道：“公主殿下，请。” 我带着杜若和紫玉迈步走进屋子，发现屋子里陈设虽然简单，却别有一番韵味，桌椅均是极简单的陈设，墙壁上除了几幅山水兰草字画，没有其他累赘之物。 “看来顾大人果真喜欢兰草呢。”我望着墙上的画作，看到下面署名正是顾少卿。 顾少卿在一旁笑着回应道：“说来惭愧，这些兰花草都是夫人所栽种的，而这画作，也不过是微臣潦草之作而已，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哪有哪有，看来顾夫人，一定是个很懂得生活的女人。” “公主谬赞，若是听到公主殿下夸她，相信她一定会很开心的。”说到他的夫人，顾少卿脸上顿时露出喜悦之色，此时，顾守成带人走了进来，“回禀公主殿下，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三人一班，一定会守护好嫁妆的。” 我笑着点点头，用眼睛瞥了一眼顾少卿，发现他竟然跟没听到一样，依然保持着谦卑的迎客笑容。 我希望他的笑容是真诚的，但从顾守成的眼里，似乎还是多了一丝防备。 第032章 红袖庄（2） 沣县西北方向的胡浩小镇，便是大周与新月的交接之地。按照行程，估计也就五六天的样子，就可以赶到新月的边境，当然，到新月都城还有一段距离。 不过为了能在大周地界上多停留时间，我还是打算在沣县多歇息时日。 在我来到县衙后，就发现孙秉持不见了踪影，我心下猜到，他应该是去找他的好朋友了。 “紫玉姑娘，你不是打算采购水果吗，不如我们一道去吧！”我见紫玉换了便服，便也来来兴致。 紫玉看我兴致颇高，便笑道：“有作伴的当然好了，不过公主殿下身份高贵，而且初来这里，还是在府中歇息一下，比较安全。” “这有什么，我们可以把李达带上呀！”我指了指身边的护卫李达，“他可是高手，有他在，一般人想靠近我都难。” 紫玉望了一眼李达，笑道：“这个我相信，听孙秉持跟我讲过这一路的凶险，还说公主殿下身边的护卫都十分厉害呢。” “那是自然，保护千金公主的能不厉害吗？！”杜若又开始显摆上了，紫玉一听，转而又对杜若笑道：“还有杜若姑娘，骂人也是超凶的对吧！” 杜若一脸发窘，反驳道：“我哪有，定是那孙秉持胡说八道，对了，孙秉持呢？他去哪里了？”杜若这个粗心大意，此刻才发现孙秉持不见了踪影。 “他应该去找叶护卫去了。”紫玉直接了当的就这么说了孙秉持的行踪，我甚至怀疑，孙秉持是故意让紫玉和我说的。 “哦，这样呀。”杜若低声应着，然后小心看着我的表情，我不禁好笑道：“孙秉持本就是跟着来玩的，他去哪儿，我可管不着。紫玉，我们去集市吧！” 我不等紫玉犹豫，拉着她便走出了院子。我们在沣县的集市买了很多东西，有吃的，也有用的，还有一些看着很精美，但干什么用的，自己也说不准。 “哎呦，好久不走集市了，而今这么走，竟然还真有点累呢。”紫玉在一旁擦着喊，自己吐槽道：“这天也是有点热呢，嘿，那边有个茶肆，我们过去喝点茶吧，也好补补水，解解渴。” 我抬头望了一眼，发现确实有那么一个茶馆。感觉自己嗓子也有点冒烟，便跟着紫玉去了茶肆。 “老板，来四杯茶水。”紫玉把李达的茶水也点了，小二应了一声，很快拎着茶壶跑过来倒茶。 我闻着茶气，味道似乎还不错，端了喝了一口，茶味很淡，倒还算解渴。 “若是孙秉持在这里就好了，起码可以听一段书来。”我又开始怀念茶馆里听书的日子，好不逍遥自在的日子，可惜随着离新月国越来越近，离大周京都越来越远，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正在遗憾之时，听到茶馆里有人在交谈什么。 “听说了吗，邻县的县令被杀了！” “什么，那个县令真的被杀了？” “可不，这个红袖庄还真有点本事呢，说要杀哪个贪官，哪个就绝对跑不了。” “那咱们沣县的县令，应该没事儿吧？他可算得上是个好官了。” “现在官好不好，活的久不久，都得依靠红袖庄的把握了，估计他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谁又能猜的透呢？” 听闻我这些所言，我突然来了兴趣，“哎几位，我们初来贵宝地，对咱们这里的情况不大了解，你们说得红袖庄，是个怎么一回事呢？” “红袖庄是一个神秘的组织，这么久以来，一直都以杀贪官恶吏为民请愿，算得上是个侠义组织。” 我心中暗道：“又一个宏门。” “红袖庄，听着好像女儿名呢。”我继续好奇道：“不知道起这个名字，有什么来历吗？” “这个就不大清楚了，毕竟我们都没见过，都是听说的，至于为什么叫红袖庄，那只有他们自己掌握的最清楚。” 正闲着说话，顾守成深色匆匆的来到我近前，我见他神色紧张，便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顾守成四下望了望，取出一张红色的信笺，上面娟秀的几个字。“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是从哪里弄来？”我疑惑反问道：“红袖庄？” 顾守成惊讶道：“公主殿下如何得知？” “我也是刚刚知道，看样子，今晚沣县要大事情。”我不无担忧道：“守护好我们的嫁妆，可不能在县衙再丢了。” 夜晚，紫玉做了清淡可口的蔬菜，饭后在杜若的服侍下，我洗了一个热水澡，这么久以来，头一次舒舒服服的倒在床上歇息。 “真舒服呀。”我倒在床上赞叹道，心里还在想着顾守成接到的字条，不禁好奇，顾守成在县衙里都能收到红袖庄的书信，这个红袖庄的本事可是不小。 今晚究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呢？我仰着脸躺着，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梦里做了很多欢乐的碎梦，因为太困，无论我结局如何，都没有真正的醒了过来。甚至我都觉得，自己有一种不想醒过来的错觉。 “小姐，小姐！”杜若又一次把我喊醒，不同以往，这次紫玉也跑了过来。 “出大事了，沣县发生命案了。”杜若淡淡道，见我疑惑，杜若递了一张字条给我。 “替天行道，得而诛之。”落款，红袖庄。 “杀的什么人啊？” 杜若和紫玉摇摇头。 片刻院子里一片喧哗之声，守在院子当口的李达很快跑了过来，“公主，这边没什么是吧。” 我高声回应道：“没事。”但心里还直犯嘀咕，“怎么自己想睡个安稳觉这么难呢。” 我披了件外衣，示意杜若和紫玉把门打开，带着两个女孩儿来到外面，此刻院子里布满了县衙的官差衙役和车队的士兵。再看看地上，尽是粉红的字条。 “这个红袖庄怎么有点民间起义的感觉，而且这字条撒到县衙里，又是什么意思呢？是在向县衙宣威，还是对着顾少卿。” 顾守成快步走到我近前，低声道：“这个顾少卿，果然有点问题。” 第033章 红袖庄（3） “不是吧，怎么每到一处的县令都有问题呢？” 我不禁想起老百姓的那句俗语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正想着，顾少卿就带着官差来了。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让公主殿下受惊了，这红袖庄最近活动有些频繁，但好在并未伤及无辜，多是消除一些匪患而已。” 我不禁觉得他的说辞有些好笑，不知是顾守成的那句话的问题，我对他的印象有点不那么美好。“匪患不应该是衙门的事情吗，怎么，又拖到红袖庄的身上了？” 顾少卿也不恼，也不急，拱手缓缓道：“说来也是惭愧，因为这里距离新月和靖国附近，所以时常会有异邦匪患骚扰，县衙也曾经打击过几次，但他们总是假借着异邦商贾做掩护，所以行动起来有些棘手，若是打得狠了些，反倒影响了边境安稳，所以倒不如这红袖庄来的快些。” “你倒是会借力打力，这样子城中百姓会觉得沣县太平吗？” “这个公主殿下请放心，城中老百姓还是很信任红袖庄的，甚至超过了县衙。” 我噗嗤一乐，“你说这句话倒不觉得害臊，堂堂朝廷封的县衙大人，竟然不如一个民间组织的威望大，你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是够了。” 顾少卿拱手谦卑道：“只要能维持良好的局面，公家还是民间，威望和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来这个顾少卿不像是个黑心的，怎么顾守成会说他有问题呢？我瞥了一眼顾守成，顾守成立刻明白，于是上前对县令询问道：“不知令夫人此刻可在府上？” 县令顾少卿愣了一下，而后笑着应道：“夫人前几日回想省亲了，还没有回来呢。” “噢，这红袖庄在外面闹得这般凶狠，又有异邦匪患横行，大人怎么放心令夫人一人回去省亲了呢？” “自然是不放心的，所以抽调了几个得力的，护送着回去的。”顾少卿略有为难的解释道：“其实我也很担心她的安全，可家中岳母病重，她总要回去看望一下才是。” 我心下对顾少卿表示同情，觉得顾守成有些奇怪，怎么揪着人家夫人盘问起来，难道这个夫人有什么问题？ “哼，恐怕不止回家省亲那么简单吧。”顾守成取出那张红袖庄的字条，而后，拿出一张兰草图。“公主殿下，请看。” 我接过两样东西，仔细观瞧了，并未发现什么不妥，突然，我发现那几个字的笔画，竟然都习惯的断了一笔。 “难道说，令夫人和红袖庄有关系？” 顾少卿听闻我的猜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我夫人平常只是喜欢临摹字画，种种兰花草，如何做得了红袖庄的生意，哈哈。” 我也觉得有些太扯，但顾守成却似乎很相信这个推断，“是否如此，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好奇的看着他，又看了看一旁的顾少卿，两人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气定神闲。似乎都在等着什么，“这又是什么心理战。” 片刻，有一个官差跑了进来，慌里慌张的来到近前。一边斜眼看看立在一旁的我与顾守成等人，一边小心的靠向县令顾少卿。 “大人，城里真的发生命案了。” “噢，死的是谁？”顾少卿很是冷静的追问道，完全不顾及一旁盯着他的顾守成。 “是城南买刀的商铺，靖国的老板。” “哎呦，这就麻烦了，快，即刻传下去，整座县城排查，一定要抓住红袖庄疑犯，给靖国一个交代。”顾少卿吩咐的严肃认真，但不知为何，在我看来多有敷衍的色彩在里面。 “是。”官差领了明令，转身跑了出去。县令顾少卿转过身向我行礼，抱歉道：“公主殿下，这边有顾守成顾大人守卫，想必应该十分妥当，如今红袖庄在沣县横行，微臣需要集中力量进行排查，所以……”他目光扫了一下院子，有轻轻掠过顾守成、李达，继续微笑着谦卑道：“所以这些士兵，我就带着执行公务了，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我望了一眼顾守成，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便点点头道：“去吧，装装样子，也得装得像点不是。” 闻听我如此说，顾少卿轻松的笑了一下，“这是臣的本分，臣的本分，那公主殿下，顾大人，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夜已经深了，何况外面也不大太平，几位在县衙好生休息，没什么事，就不要外出了。” 说完，他便带着衙役转身离开了院子，步履里完全看不出一丝慌乱。 “顾将军，从入城后，你似乎就对这个顾少卿颇多不满，怎么，你们之前有过交集，还是说，发现了什么？”顾少卿离开后，我这才急忙追问顾守成，为何如此针对顾少卿。 顾守成拱手道：“臣之前带兵打仗的时候，曾经从沣县的县域里经过，当时曾派兵去沣县县衙向顾少卿支些粮草物资，哪知这家伙竟然以沣县粮草不足为由，直接拒绝了。好在后来朝廷的粮草补给上来了，不然，我们可能就饿死在边境了。” “原来如此，看来顾将军对这个顾县令还有点过节呢。”我笑着分析道：“或许他真有什么困难，也说不定。不过，你为什么会对他的夫人这么关心？”我拿着字条和字画仔细观瞧，“笔迹确实相似，但也不能说明是同一个人写的。” 顾守成解释道：“这个也不是我一个人臆断的，这是叶护卫提醒的。” “叶流云！？” 听到是叶流云提醒的，我心下的相信度陡然上升，毕竟他是江湖人，有些消息总是比我们要灵敏和准确一些。 “原来孙秉持并非只是和叶流云聊天吃饭这么简单，竟然还保持着消息互通。” 我突然想到孙秉持频繁在叶流云和车队之间往来，原来他竟然是个信使。更让我有些触动的是，叶流云果然信守承诺，一直在我的身边，暗暗的保护着我。 “如此看来，这个红袖庄，还真值得探究探究。” 第034章 红袖庄（4） 沣县这个位置特殊在，与新月国和靖国两个国家都交界，各国的人们出于猎奇心里，都跑到沣县来做生意、游玩。 看着城镇繁华热闹，但繁华后朝廷衙门的精力投入是巨大的，而且一旦管不好，还有遭受大周律例的制裁。管理上的困难，可想而知。 所以我也很理解顾少卿的想法，与其自己去花精力，还冒着风险，倒不如让红袖庄这样的组织去行侠仗义，如此一来，自己轻松，责任也由红袖庄去背了。 可还是那句话，朝廷有朝廷的法度，违法乱纪也好，杀人放火也罢，案子总要衙门审理才是正确途径。胡乱放任让红袖庄在此存在和办事，这本身就已经违反法度了。而且，很有再立朝廷的意味。 “叶护卫，他可查到些什么线索？”我把顾守成请到屋子了，低声问道：“今天孙秉持一直持没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行动？” 听我如此询问，顾守成抬头望了一眼紫玉，紫玉很知趣的找了一个借口，退出了屋子。 顾守成这才缓缓的汇报道：“嗯，在入城时，叶护卫通过探查，便知道红袖庄要在咱们入住开始行动。”顾守成顿了顿，继续道：“叶护卫已经查到红袖庄庄主的行踪，正是县令顾少卿的府上。” “什么？！”我心中陡然升起无限遐思了。想起之前的张显，也是与山匪头子勾结，那是为了私欲。而这个顾少卿和红袖庄勾结，却像是在维护一种平衡稳定。 但无论如何，朝廷就是朝廷，这样暗操作，实在有违法度。 “可曾查出红袖庄什么线索？” 顾守成摇摇头，“孙秉持还没有回来，想必是又有什么新发现吧。对了，叶护卫之前查到，县令现在的夫人是续弦，姓杜，六七年前跟着顾少卿一块儿来的沣县。” “这个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红袖庄也是那个时候，突然出现的。” “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不过暂且算个佐证吧。”我继续求证道：“那顾少卿的夫人，可会武功？” “这个叶护卫没说，也不知道这个县令夫人在红袖庄扮演什么角色。” “若她真是红袖庄的一个头目，那么这个顾少卿还真是有点意思。”我心中虽然不赞成他的做法，但不可否认，顾少卿的出发点是好的。“看来这沣县，我们也待不了多久了。” 顾守成怕夜里有什么变化，带了一群士兵守在院落，好在一宿平安无事。翌日清晨，顾少卿来到县衙后院见我，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穿着便服，还带着夫人一同来了。 “贱内昨夜省亲归来，今日便携其一同拜见公主殿下。”说着，夫妇二人齐齐冲我行礼。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我心中狐疑着，示意杜若倒茶，未想喊了两声，杜若也没有反应过来。 “杜若？倒茶。” 杜若此刻才反应过来，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端了过来。 顾守成和李达紧跟着也进了屋子，顾少卿夫妇二人起身又和顾守成打了招呼，顾守成见到顾少卿带着夫人出现，也是一愣，但脸色依然很是严肃。 “听大人说，顾大人怀疑我是红袖庄的人？可有此事？”顾少卿夫人杜氏笑脸盈盈的单刀直入，直接对着顾守成开问，让顾守成有些尴尬。 “不错，正是如此。”顾守成也没有客气，直接回应道：“这红袖庄字条上的笔迹，和字画上上的如此相似，难免不让人怀疑。” “红袖庄既然敢散布这些字条，就一定不会那么轻易让人知道是谁写的，若我是红袖庄的人，还大摇大摆的将自己的笔迹摆在屋子里，等着人们参考比对，那我真的太蠢了，是不是公主殿下。” 顾少卿的这位夫人，看着说话温温柔柔的，结果每一句话都带着刀子，而且刀锋随便一转，就可以刺向其他人。 我笑着回应道：“曾经我只是个王爷的女儿，而今被封了大周的千金公主，世事无绝对，有时候越是看着不可能的事情，越是有可能。更何况，清者自清，若真不是夫人，也无需担心什么，是不是啊，沣县县令顾少卿。” 顾少卿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正欲上前解释，一旁的夫人杜氏抢白道：“公主殿下所言极是，只是我怕顾将军白白因为误会，而耽搁抓住真凶的时间，这样，可就不好了。” “哈哈，这个就不劳夫人担心了，这是顾将军的职责，不是你的职责。”我直接把语气加重，见她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又缓和道：“何况，帮助夫人洗清嫌疑，又怎么算浪费时间呢？” 杜氏惨然一笑，一旁的顾将军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我点点头，有时候就是这样，对付女人的口舌之争，只能由女人来上场。 我以为杜氏会就此老实闭嘴，不想刚歇息片刻，便又听到她在聒噪，这次她竟然当着我的面，开始指桑骂槐了。 “这院子里的麻雀叫的可真让人心烦，恐怕已经打扰了公主殿下的休息，大人可要将其早日撵走的好。” 我嘴角一挑，想起叶流云的那句名言，不见点血提醒一下，人总是清醒不过来。 “撵走了它们还会回来，毕竟这是他们的老巢。顾将军，带几个士兵，用网把它们网了，而后交给紫玉，告诉她，今晚我们吃油炸麻雀。” “是。”顾守成得令后，出门带病便去执行了。 此刻我再看杜氏，她终于可以老老实实的闭上嘴了。 我只是心下狐疑，这个女人为什么和我想象的也不一样呢？一个喜欢水墨，喜欢兰花草的女人，怎会喜欢口舌之争，而且毫无礼数，一副撒泼模样。 我转头望了一眼杜若，发现她有些思绪游离。“杜若，县令夫人说了这么多话，想必口也渴了，快给她加点热水。” 杜若闻听我唤她，她急忙端着茶壶走了过去，给杜氏加水，哪知一个不小心，竟然把水倒漫了，洒了出来。 “哎呦，你这下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呀。”杜氏露出了最根本的泼妇模样，“公主殿下，您可得好好挑挑下人呀，像这样的，若是在我们府上，你这样的下人早被赶回去了。” 我心中纵有怒火，也没有立即发泄出来，端着茶杯嬉笑道：“顾少卿，今日我真是开了眼界了，虽然我不喜欢以身份权势压人，但不等于可以随意遭人践踏皇家威严。顾少卿，我的人做错事我自会处罚，杜若，回屋面壁思去！” 杜若委屈的低身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内。我转过头继续笑着望了望杜氏，而后又盯着顾少卿。“那么顾大人的人犯了错，该当如何？！” 顾少卿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一旁的杜氏也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自己犯了忌，急忙堆笑起来赔不是道：“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只因奴家受不了被冤枉，所以才会如此，还请公主殿下责罚。” 我并未理会她，目光仍旧盯着顾少卿，“顾少卿，怎么你夫人一来，你变成哑巴了？” 顾少卿此刻脸上也堆出笑容，“公主殿下，依您的意见呢，如何处理，才能消了你的怒气呢？” “哈，哈哈。”闻听此言，我心头的怒火陡然升了上来，“怎么，你觉得我是在生你夫人的气？若非你在你夫人面前说了些有的没的，她怎么会误会如此，这是其一。其二，你作为丈夫，纵容妻子言语顶撞朝中大臣，不敬皇家子女，失了你丈夫的责任。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妻子犯错了，却不能及时纠正，这是你犯得最重的罪过！” 我愈发怒不可揭，指着顾少卿责问道：“一个家都治不好，又何谈治理一个县城？难怪你会纵容红袖庄随意杀人。” 顾少卿听闻之后，起身站了起来，朗声道：“我这里再尊称一次公主殿下，我做沣县县令是大周朝廷所封，若是有失也应由大周朝廷追责，试问公主殿下一不是上官，二已归为新月，如何管得了大周朝廷之事？或许沣县在我治理之下未能如京都繁华，但若论城中大周百姓过得如何，我敢打包票，没几个对顾某人说一个不字的。为官一任，造福乡里，顾某自问没有损害大周子民的一丝一毫利益。至于我的夫人，她也是大周子民，被无端冤枉，多问两句，怎么就算得罪了朝中大臣，不敬皇族了呢？” 我没想到顾少卿如此维护自己的夫人，心里多少有点敬意。或许我真的不该那身份压人，但很多点，我还是不能认同。 我正要反驳，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清亮的声音。 “顾大人这么自信没有一个人敢说个“不”字吗？” 话音刚落，门被人推开，一个头发蓬乱的女子迈步走了进来，用仇恨的眼神盯着顾少卿。 “顾少卿，你还记得我吗？”女子拨开自己的长发，露出一张憔悴的脸，但面容还是可以清晰的辨认出来。 我不禁大吃一惊，连同身边的李达也吃了一惊，这个女人竟然和顾少卿身边的女人，长得如此相像。 木门后面随后又走进来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叶流云和孙秉持。 看到叶流云，发现几日不见，他竟然有些憔悴起来，嘴角的胡渣已经很是明显。 顾少卿见到这个女子，立即瘫软了下来，直接靠在椅子上，瘫坐下来。 “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还活着，对吗？”女子含泪质问道：“顾少卿，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了你，结果竟然换来这个结果。” 一旁的杜氏见到这个女子，眼神也开始躲闪起来，小步往后退着，叶流云快步上前将其拦住，嬉笑道：“县令夫人这是往哪里走呀，怎么不管你的夫君了？” 那女人眼珠一转，急忙跪在了地上，冲着头发蓬乱的女子求饶道：“姐姐，我只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了，姐姐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若晴，你应该知道红袖庄的规矩。”女子仰着头，冷冷道：“不要逼我动手。” 杜氏跪在地上，十分恐惧的望着和她相貌相似的女子。“姐姐，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哈，你何尝当我是你的亲姐姐了？”那女子眼神坚定且凛冽，透着一股子清冷。“当你将我推下山崖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的亲姐姐？当你和顾少卿亲亲我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你的亲姐姐！” 杜氏瘫坐在地上，眼珠一转，随即手摸到腰间，我大叫一声，“不好！” 只见宋氏手一扬，朝女子掷出一只袖剑，那女子吃了一惊，本想躲闪，但似乎自己身体行动有所受限。眼见危险将至，突然一道剑光闪过，将袖剑劈落下来。 “事到如今，你竟然仍然如此不知悔改，看来，你真的是没救了。”女子痛心道。 “若溪，你不要责怪若晴，当初可是你先欺骗我的。”顾少卿拦在杜若晴的面前，替杜若晴维护道：“若不是若晴，我根本不知道你结过婚，有过孩子，更不会想到你竟然是红袖庄的头领。” “哼，当初可是你说过不在乎我的过去种种的，怎么，如今反悔了？”杜若溪责问道：“红袖庄为你解决多少难题，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帮我？哈，等你搜集了证据，再去行动，黄花菜都凉了。若晴才是真的帮我，总是第一时间灭掉一切隐患，而且立杆见影。” “隐患？不过是得罪过你的异邦人罢了。”杜若溪冷冷道：“红袖庄只对罪恶至极者才会举刀，若非证据确凿，又怎能轻易行动？” “少说那些骗人的鬼话，当初你们杀当朝太尉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搜集证据！”顾少卿大声质问着杜若溪，闻听此言，我不禁心头一震，一旁单位叶流云也愣住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救下来的女子，竟然手握着一个神秘组织，而且正是抢了他头功那个组织。 “证据？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第035章 红袖庄（5） “证据？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杜若溪静静地回应道，几个字说得却是掷地有声。 “当年若非孙太尉，我又怎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我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筹划，才报仇雪恨。这是我的私怨，虽然犯了律法，但我不后悔。”杜若溪瞥了一眼我，行了一礼，我也点点头，算是与她打了招呼。 “公主殿下在此，我也是如是说，孙太尉实在作恶太多，手上的人命不计其数，紧紧是鹿苑的百姓，就有百余人死在他的手里，可若想定他的罪，实在太难了。” 我深表理解，毕竟太尉这个位置，除了皇帝下令去查，一般能有几个敢动的。即便如此，我心里还是想着，起码可以告个御状试试。 杜若溪似乎猜到我的心思，在一旁解释道：“至于御状，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皇帝手中又无实权，太后与太尉又是同族，关系亲厚，恐怕未等我把诉状公布天下，自己就魂归黄泉了。”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一旁的顾少卿不禁笑了起来，“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因为朝中有人助你，不然你会那么轻易得手？”顾少卿一脸鄙夷道：“鬼知道你和那朝中的大臣，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放屁！”杜若溪闻听顾少卿此言，顿时火冒三丈起来。“说我可以，说我恩公万万不行！”杜若溪团身捡起地上的袖剑，直接来到顾少卿近前，将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顾少卿，当日我见你时，你也是有抱负的人，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顾少卿嘴角抽动，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做了十几年的县令，自问一直兢兢业业，但官职却越做越远。抱负，哼，早成了包袱，若非背着他，恐怕也不会这般狼狈。” “大周的朝堂或许会有失公允的时候，但这样就更需要你们坚守抱负，促使他日臻完善才对。”我在一旁辩驳道：“这一路我们遇到了很多如你这般的县官，有人即便累到生命垂危，也没有一句抱怨，仍然心怀百姓，你为什么不看看这样的光亮，非要紧盯着一点灰暗不放，不去驱散照亮呢？” “我做的还少吗？还不够照到朝堂之上吗？”顾少卿反问道。 “难道你最初的抱负就是为了进朝堂，而不是为了黎民百姓？”我摇头道：“若真是如此，那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 顾少卿思索我的话，眼睛里的光亮突然黯淡下来，“或许我真的错了，但我从未迫害过一个大周子民，除了……你。”顾少卿终于还是露出悔恨的眼泪来。 其实从看到院子里的兰花草，还有屋子里陈设、字画等，我便知道，顾少卿对杜若溪的情没有断。 “若是你真的记恨与我，你杀了我，我绝对毫无怨言。”顾少卿抬头望向我，类似请求一般的眼神，“公主殿下也不要追究若溪的责任，但若溪，还是请你原谅若晴，她只是因为我，才会迫害你的，请你念在她是你亲妹妹的份儿上，就饶了她吧。” “顾少卿，你真的对她动了真情？”杜若溪举着刀，有些心酸的问道。 顾少卿回头忘了一眼杜若晴，无奈道：“或许一开始是阴差阳错，但这一个月来，若晴利用红袖庄，帮我做了很多事，而且，她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我怎么能舍弃她呢！？” 闻听杜若晴有了身孕，杜若溪的目光也复杂起来，手中的短剑也松了，就在这一瞬间，突然身后的杜若晴从袖子里取出一只袖剑，紧握着，准备朝杜若溪刺过去，哪知顾少卿听到动静后，立刻推开杜若溪，用自己的身子去挡，只听“噗”的一声，那只袖剑刺进了顾少卿的后背。 “少卿，你，你怎么还是忘不了她？！”杜若晴急忙冲上前扶住顾少卿，杜若溪抬头见顾少卿嘴角流血，料想这一剑刺的应该足够深。 顾少卿靠在杜若晴的怀里，宠溺道：“若晴，你虽有了你姐姐的样貌，但终究还是差了点品性。那夜你不该骗了我，否则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日后你还是要改改脾气，没了我，恐怕没几个人受得你的。” 说着话，顾少卿气息渐弱，我示意孙秉持去检查一下。孙秉持来到近前，把了一下脉搏，而后又看了看剑伤，对我摇摇头。 “扎进后心，撑不了多久了。” 闻听孙秉持如是说，杜氏两姐妹不约而同的晃头不解。 杜若溪在吃惊，“怎么会这么凑巧？” 杜若晴在后悔，“怎么会这么凑巧！” 顾少卿见顾守成在门口，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走过来。顾守成见他伤势严重，想着了了他的心愿，便迈步走到近前。 “顾将军，我……我知道，你一直记恨着我，但是当时……江水泛滥成灾，县衙的公粮……都拿来赈灾了，实在没有什么剩余。”顾少卿缓了缓，轻声道：“我们之间的心结，就此解开吧。” 听到顾少卿所言，顾守成面露一层愧意。“原来如此，当真是我错怪了你，看来果然如公主所言极是，应该了解情况之后，再做定论才对。” 顾少卿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拉起杜家姐妹的手，将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身前。 “你们姐妹也握个手吧，日后……就不要再各讲各的，一定要守望相助才好。” 顾少卿的声音越来越脆弱，他紧忙倒了两口气，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 “若溪，你原谅我吧，这，最后一次，行吗？” 杜若溪点点头，顾少卿靠在杜若晴的怀里，露出一个安详的表情，只有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泪，证明他真的爱过、恨过。 “顾少卿，少卿，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啊！”杜若晴抱着顾少卿的尸首，跪坐在地上哭泣着。杜若溪想要伸手去碰她，但杜若晴躲开了。 我心下觉得目前的状况有些棘手。 一是县令走了，沣县便没有掌令的官员负责。二是这杜家两姐妹，一个杀了太尉，一个杀了朝中官员，都挂着人命又该如何处置呢？又该谁来处置呢？ “公主殿下，我本没有资格请求你什么，但碍于顾少卿是为了救我而死，我自当满足他临死前的愿望。”杜若溪浅浅道：“可否让若晴先生下孩子再说？” “这……”我也犯了难，一时间竟然也没了主意，倒是一旁的叶流云笑道：“这有何难，找个地方，将其软禁起来，待生产结束后，再由新任官员或州府衙门论罪便可。” 我心道这个主意还算凑合，“只是哪里会有这样的地方，哪里又有人能照顾她呢？” “红袖庄。”杜若溪淡淡道：“红袖庄有这样的地方，那里也有人可以照顾她的，算算时间，她们应该快到了。”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几声清脆的声音。 “庄主，我们被蒙蔽了。”几个小姑娘进来行礼后，立即向杜若溪请罪道：“还请庄主责罚我等不识之罪。” 我盯着几个小姑娘，竟然发现了在杞县遇到的翠芸、雨棠，心中疑惑顿时解开。 “翠芸、雨棠，原来你们也是红袖庄的人！如此说来，杞县时，你们是故意说故事给我听的，对不对？” 两个小姑娘见我在场，急忙又是磕头求饶。杜若溪起身来到我的近前行礼道：“事出紧急，当日也是想给公主殿下提醒一下，告知那张显是个什么样的人。相关的线索，我们早已告知了宋兰成大人。” “噢，原来你们就是那个神秘人呢！”孙秉持在一旁惊讶道。 “不错，可惜最后还是害了公主受伤，所以还请公主殿下恕罪。”说着，杜若溪低身行礼。我急忙上前将其扶住，“庄主言重了，若非庄主提供的解毒药，恐怕，我早已命丧杞县了。” 我抬头望向叶流云，叶流云嘴角轻扬，微微点头。 果然，那时候他便知道红袖庄的存在，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行刺，也是被红袖庄截胡的。 “公主殿下受伤，红袖庄也难辞其咎，奉上解药自是应当。”杜若溪淡淡道：“只是我等终究没能保护好恩人的家人啊。” “恩人？”我又是一震，“难道说，父亲曾有恩与庄主？” 杜若溪点点头，“其实算起来，公主殿下也是我的恩人啊。” 杜若溪越说我越是一头雾水，此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发出一个陌生的呼唤。 “娘！？” 我转过头，不是别人，竟然是杜若。 杜若与杜若溪缓缓靠近，最终含泪相拥在一处。 “我的孩子，没想到我们终于相见了。”杜若溪啜泣着。 孙秉持在一旁和叶流云交谈道：“这还真是离奇，比书里故事还要精彩。” 叶流云却还是皱着眉，想必还在为自己被如何截胡的事情，耿耿于怀吧。 带她们母女俩情绪缓和下来，我才走上前来。 “难怪刚刚杜若情绪不对，原来是发现了和自己娘亲长得相似之人。” 母女俩见我走过来，便分开与我再次行礼。 “数年前我与杜若渡河时遇到危难，是赵王爷救了小女杜若，难得公主与小女投缘，让她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杜若溪拉着杜若的手，无比慈爱的说道：“我也想过去京都见见这孩子，但又怕惹了麻烦，所以一直拖着了。” “原来如此。”我突然想起，当日父亲带回杜若时候的场景，确实是满身泥水。“难得你们母女相认，可喜可贺，只是……”我心下又犯了难，不知对于红袖庄刺杀太尉的事，是否要告知州府衙门。 “公主殿下，虽然我们想要刺杀太尉，但可惜的是，太尉并非我们红袖庄手刃的。”杜若溪淡淡道：“这并不是我们推卸责任的说辞，事实就是如此。当日杜鹃、杜雨化名去了酒楼，准备在酒里下毒，来毒杀孙太尉，哪知酒刚端上楼，那边便传来孙太尉被杀的消息。” 杜若溪转头将经过交给一旁的两个红袖庄弟子，正是当日化名翠芸、雨棠的杜鹃、杜雨。 “听到楼上高喊抓刺客，顿时酒楼慌乱起来，一群护卫从楼上跑了下来，我和杜雨担心手中的毒酒被人发现，便趁机将其倒在花盆里。” “随后我们又趁着人群慌乱，一起逃了出去，事情经过大体是这个样子。” 听完两个弟子解释之后，我抬头扫了一眼叶流云，发现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一旁被红袖庄弟子控制的杜若晴听到这里，陡然大笑起来，“哈哈，姐姐，当年的血海深仇，你还是没能亲手报了呀，哈哈。” “把她送到别院收着，等州府衙门派来知事，再定她的罪责。”杜若溪吩咐命令着。几个年长的弟子上前将杜若晴押了出去。 “姐姐，你以为你编出这段谎话来，这位公主会信你吗？你终究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哈哈……” 杜若晴近似有些发疯状态，只有在离开屋门前，回头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顾少卿时，露出一丝难过。 杜若晴说的不错，我虽然相信杜若溪没有说谎，但是没有真凭实据，又如何证明呢？ 这时叶流云挺身而出，答道：“我能证明，当日孙太尉的桌子上并无酒壶，也没有看到这两个丫头。” 闻听此言，我心下不禁好气道：“你自己还是糊里糊涂呢，还证明起旁人来。” 不过，我还是相信了他们，因为案件在没有证据之前，所有人，都是无罪的。 顾守成安排人将顾少卿的尸首抬了出去，而后行书报告州府衙门，一并也将他公报私仇，迫害靖国和新月国商旅的事情上报了上去。当然，关于红袖庄的事情，他都已隐晦了。 我劝杜若溪解散红袖庄，带着杜若过着正常的生活。杜若溪有些犹豫。 “这庄里都是些孤苦无依的孩子，红袖庄若在，她们尚有去处。红袖庄若是散了，她们可能又回到原来漂泊的状态。” 至于杜若，她仍然坚持随我去新月。 “我要参加公主的婚礼。” 我心下感动，只是视线里有一缕孤独，始终挥散不去。 叶流云。 第036章 启程 在沣县县城驻留几日，杜若和母亲杜若溪整日亲昵在一处，这让我很是羡慕。 天气正暖，我坐在院子里悠哉的晒着太阳。一边羡慕杜家母女在一旁择野菜，一边怀念自己和父亲听书的日子。 “公主殿下这是想家了吧？人都是这样，漂泊久了，以为自己就习惯了，一旦至亲人出现，潜藏的思念立刻就爆发出来了。”紫玉在我身边宽慰道：“不过等到了新月国，公主殿下入了宫，很快就会有新的亲人了。” 我叹息一口，酸道：“再深的感情，也没有血缘至亲吧。” “那也未必，如果遇到了心上人，很有可能会把家人忘了一边。”紫玉笑道：“不然，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私奔的青年男女呢？爱情这东西，谁也说不准的。” 听她言及于此，似乎有了一定感悟，我正欲问她，未想她道了句“帮忙”后，过去与杜若母女一同择起菜来。 我摇着睡椅，闭着眼睛，贪婪的享受着春天的阳光。让温暖从头至脚荡漾开来，让烦恼在阳光下无处遁行。 突然，一直红彤彤的温暖，被一片黑影挡住。 “公主殿下，真真喜欢晒太阳呢。” 我睁开眼睛，笑着回应道：“怎么，你准备再给我说一段书吗？” 孙秉持皮笑道：“如果公主喜欢听，秉持一定会说的，而且故事我都想好了。” “噢，那你都准备了哪些段子？” “我准备了《完璧归赵》、《苏武牧羊》等书，不晓得公主殿下喜欢不？” “孙秉持，你这又来给我猜谜语对不对？”听他说出这两段书，我立刻明白他的用意。“我们马上就要进入新月，叶流云他回不回来也没什么意思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公主殿下，叶护卫可是您的护卫啊，怎么算多此一举呢？何况因为绕路，到新月国度还要很长一段路程，叶护卫武功高强，有他在，一定可以提高保护力的。” “看来你和他的感情果然亲厚，也不知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向着他说话。” “嘿嘿，叶护卫的武功我是见识过的，有他在身边，总觉得心里踏实些。” “哈，亏你还是男人，竟然需要别人来保护自己。”我心下犹豫了一下，总还是有所顾忌。顾忌叶流云，更顾忌自己的心。 “让叶流云自己来找我谈吧，很多事情，或许可以做个痛快的了断。” 我又一次对自己这样警示着。 闻听我松了口，孙秉持急忙行礼，冲着杜若打了一下招呼，便跑了出去。 “孙秉持，你可欠我一段书哈！”我冲着孙秉持的背影喊道，转过头，发现一旁择菜的紫玉，正望着我，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来。 我急忙转过头，继续仰在椅子上，享受着温暖的日光浴。 吃过晚饭后，天色有些暗了，叶流云才敲门来找我。 “杜若，你和李达在门口守着吧，我和他有话要说。” 杜若微微行礼，出门后，随手将门带上了。 我和叶流云沉默了一阵，最后我用了一句十分陌生的开场白。 “胡子刮了，倒是看着清爽了许多。” 叶流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礼貌的回应道：“多谢公主殿下关心。” “孙秉持希望我让你回到车队，一路同行到新月，你也是这么希望的吗？” “是。”叶流云依然如此，说什么都随心而出。“我答应过公主殿下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的。” “那，木向南方走，易地花难求。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宏门的暗语。”叶流云竟然连思考一下都没有，直接就将宏门的暗语告知了我，想必这是在向我表明真诚。 叶流云接着缓缓道：“只是那几个黑衣人，我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他们受了什么命令，总之，我许诺的事情，一定会去完成，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除非我死了。” 闻听此言，我心中多有触动。想来竟是自己改变了最初对他的信任，而他，竟然始终信守自己的承诺。 不知是不是离开家的缘故，对于人的信任，感觉自己越来越谨慎起来。这算渐趋成熟的表现，还是我丢了某些宝贵的东西？ “话不必说得那么满，我相信你可以，但我怕你最后陷入两难境地也是真的。”我也坦诚的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他。“我只是怕，哪一天宏门下令，让你杀了我，你会如何选择？” 叶流云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冷静道：“我虽属宏门，但也有自己的善恶观，若是公主殿下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那么，即便宏门不下令，我也可能……”叶流云说着说着，随即嘴角一扬，露出一抹邪笑。“随时出手。” “杀了我吗？”我还之笑容与他，“但愿你真的分得清是非善恶，倘若有一天你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我也不会轻易饶了你的。”我定定的盯着叶流云，叶流云也微皱着眉头，静静地望着我。 气氛一瞬间又尴尬起来，我轻轻咳了一声。 “那个，红袖庄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将话题转移到另一个重点。“你们是否早就相识？” “若是早认识的话，想必那次行动就都不会以失败告终了。”叶流云自嘲着，而后语调轻扬道：“和她们相识的第一次，也是多亏公主殿下牵线搭桥。” 我不禁好笑道：“我？” 叶流云点点头，“本想帮公主取来账本做证据，不想半路遇到了正在盗取账本的两个小丫头，好在杜庄主及时出现，告知她们来意，于是，我就顺水推舟，卖了一个方便。哪知公主竟然又让我还回去，我正欲还了账本，杜庄主提醒了宋氏的身份可疑，后面的事，公主殿下就都知道了。” “原来红袖庄才是一路保护我的人。”我不禁疑惑起来，“为何杜庄主不自己现身，难道她不想和自己的女儿相认吗？竟然自愿把功劳全部交给了你。” “这还不是因为顾及顾少卿的缘故，当时顾少卿这边发生了一起意外，涉及靖国和新月国的商旅，他搞不定，只好派人寻自己的夫人来解决呗。”叶流云轻蔑一笑，“哪知杜庄主竟然还要搜集证据，然后才肯出手，迫不得已，他只好托了相貌相似的杜若晴做傀儡，控制了红袖庄，斩除一切与自己作对的人。” “唉，算起来，红袖庄这个组织，也算是被人利用，做了一些有违法度的事。”我不禁叹息道。 “这个公主殿下不要担心，我查过，哪些人没几个冤枉的。”叶流云在一旁解释道：“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纵然有庄主下令，她们行事也都有自己的法则。” “之前我也如是认为，所以才会稀里糊涂的救了你。”我总结自己之前的不成熟，而后相劝道：“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还是需要法度规范的，即便是除暴安良，也要遵守相关法度的。好在你和杜庄主都和刺杀孙太尉没什么关系，但这几条人命，不晓得州府衙门会不会追究来。” “公主殿下不必担心，这些人都不是红袖庄杀的。”叶流云在一旁笑着解释道：“这也是我赞叹杜庄主的本事，她们只需把证据摆出来，让这些人自己认罪，只要他们选择自裁，那么他们的家人，她们都会好好照顾，所有罪责也不会公之于众。否则官府查下来，那么他们的家人日后很难再抬起头来。” “还有这种操作？”我这没想到，看着杜庄主那么温善的女子，竟然会有这样的手段。“杜庄主的武功很厉害吗？”我好奇的追问道。 叶流云摇摇头，“也就能打得过一般人吧，不过她轻功应该不错，不然被推下山崖，竟然还能活了下来。” “是你出手的吧？” “谁让那个杜若晴不认得我，我一看便知道她不是真的庄主。” 叶流云得意着，这时他眉头又是一皱，对我使了一个眼色。 我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发现门有点翕动，不用猜，一定有人在贴门偷听。 叶流云蹑手蹑脚来到门口，而后拉住门把手，暗自数了几个数字，快速的拉开了木门。 只听“噗通”一声，门外偷听的两个人，立刻摔了进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小情侣。”叶流云打趣儿道。 倒在地上的孙秉持快速起身，而后又将一同栽倒的杜若拉了起来。杜若被叶流云说得满脸通红，急忙小跑来到我的身后躲起来。 孙秉持倒一副傻呵呵的模样，笑着问我：“叶护卫这算是可以留在车队了吗？” 我点点头，“我们商议好了，他继续跟着车队一路，这回，你安心了吧？” 孙秉持开心的抱着叶流云，“太好了，太好了，这回我终于可以学功夫了。” 叶流云一脸嫌弃的推开孙秉持，撇嘴道：“离我远点，我可没说收你为徒。” “没事儿，教我一两招就行。”孙秉持如狗皮膏药似的，一个劲儿往叶流云身上贴。 身后李达靠在门口，双手抱胸，看着两人打打闹闹，很难得露出一种欣慰的笑容。 “杜若，看来你的情敌还真不少啊。”我转头对杜若打趣儿道，杜若羞红了脸，躲在我身后低声求饶道：“小姐，你就别拿杜若说笑了。” 在沣县休整了几日，州府衙门终于派来了知事过来打理。一切暂且画了句号，我们也准备开始启程。 “杜若，要不你留下来吧，反正到了新月，宫里应该不缺人侍奉的。” 我见杜若在整理行李，凑过来好心建议道，却未想惹急了杜若。 “小姐这是准备把杜若当成包袱，扔下了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急忙解释道：“我一直把你当做姐妹，什么时候把你当过包袱？” 杜若嘴角一抽，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小姐，我不想离开你，我这一辈子都要跟着你。” “净说傻话，你一辈子跟着我，那孙秉持怎么办？” 闻听此言，杜若不禁又害羞起来，破涕为笑。 我上前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道：“如今你与娘亲重逢一处，和她一同过着正常的田园生活，不是很好吗？至于孙秉持，只要我在，我一定不允许他有负与你的。” “小姐，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怕自己，配不上孙秉持。” “怎么会，他不过是个说书的仵作，你可是大周公主的贴身侍女，哪里配不上了。”我拉着杜若的手，来到床边坐下，“我知道你挂念我，但你的娘亲也挂念你呀，我不能为一己私欲，自私的将你带到异国他乡，而让你们母子分离，这样的事，我从心里就过不去。” “公主殿下不必觉得抱歉，是我让杜若跟着公主殿下的。” 红袖庄庄主杜若溪换了一身行头，身后又跟随了几个女弟子，顿时有了一点江湖头头的威风。 杜若溪给我行了一礼，诚恳道：“这些年，杜若在王府一直承蒙王爷和公主的照顾，这份恩情我们今生可能也报答不完了，所以就让杜若留在公主身边吧，至于我们母女，以后还会再相见的。” 闻听杜若溪所言，我觉得话中有话，“杜庄主的意思是，您也会来新月吗？” 杜若疑惑的望着自己娘亲，惊喜的问道：“娘，真是这样吗？” 杜若溪点点头，“公主殿下果然聪明，难怪当日在杞县，那么快就发现了张显的问题。” “杜庄主，你就不要再拿杞县的事情夸我了，我的自负，差点影响了宋兰成的计划。”听到杜若溪夸赞我，我不禁有些脸红。 原来一个宋兰成已经让我无地自容，而如今又发现，一切不过都是红袖庄布好的棋局而已，我更觉得自己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杜庄主既然有意去新月，何不一路同行呢，也好做个伴。” 杜若溪摇摇头，“这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我想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或许一切就能处理妥当，到时候我再与你们汇合。” 我心下立即明白，她所指的事情，应该是杜若晴怀孕生子的事情。 “上次杜鹃、杜雨两个丫头没能真正的做了公主的丫鬟，这次就让她们跟着吧，她们会一点武艺，也懂得一点岐黄之术，公主殿下若是不嫌弃，就带着她们吧。” 杜若溪刚一说完，杜鹃、杜雨两个丫鬟缓步走上前来，给我和杜若行礼道：“杜鹃、杜雨，见过公主殿下，见过少庄主。” 杜若头一次见有人给自己行礼，略显尴尬单位拒绝道：“什么少庄主的，公主殿下面前，可不能随便胡乱叫。” “是，少庄主。” 杜若有些气结，我在一旁看得欢乐。 “好了，我觉得你们还是化名翠芸和雨棠吧，若都是姓杜，总会让外人猜测你们和杜若有什么关系。再有，杜若是我的贴身侍女，你们就最把她当做一等大丫鬟看待吧，平日里喊她姐姐便可，私下里，你们爱怎么称呼她都可以。” “对对，平日里也叫我姐姐便是。”杜若在一旁附和着。 两个小丫头点头如捣蒜的应了下来。 这时顾守成走了进来，向我汇报车队依然整装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新来的州府知事吕喆也带人过来送行。关乎顾少卿被杀一案，诸多人证在场，那杜若晴也交待了全部事实，所以很快定了案。 因为杜若晴是错手杀人，加之我求情了两句，判了监禁三年，碍于她怀有生孕，延迟一年入狱，这段时间，软禁在顾府内，由府衙专人看管。 一行人来到衙门外的大街上，车队依然排成了一列。 此刻李达已经坐在马车上，叶流云和孙秉持骑着马，在一旁说笑打闹，另一边是漂亮的厨娘紫玉，这次沣县储备物资，就属她带的东西最多，香料、水果、咸肉、蔬菜，能带着的，她走装在了马车上。 我望着这长长的车队，再看看身边和娘亲告别的杜若，还有两个化了名的丫鬟，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路收获了许多。 我回头想南方忘了一眼，此刻衙门内的春樱正飘着花瓣雨，粉红一阵，很是美丽。 想必此刻京都的赵王府，昔年母亲栽种的桃树，也已夭夭其华了。 我们能在大周版图上行走的时间，最多也就五六天了，不知道我们这些人，还有多少可以再回到大周的土地上呢？ 我与杜若爬上了马车，翠芸、雨棠两个小丫鬟搭乘了另外一辆拾掇出来的马车。看来杜庄主早已和顾守成商议好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好准备了马车。 “顾守成，启程吧！” 顾守成应了一声“是，”骑着马来到队伍前方，高声道：“启程！” 第037章 边关的月亮 有了孙秉持说书，又有紫玉唱小调，远行的道路，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丰富精彩起来。 因为天气变暖的缘故，马车的轿子换下了厚厚的棉帘，改为相对薄一些的厚布质地的帘子。 我的大红细绒斗篷早在沣县时，便被杜若整理起来，放在了身后的马车之上了。 大家都换了新衣，如同这复苏的春天一般，焕然一新。 不知是因为春日正暖的缘故，还是换了衣服后、行动变得轻便的原因，整个人身心都轻松了起来，甚至对于初入新月国的忐忑情绪，都淡化的毫无痕迹了。 晚饭时候，紫玉做了拿手的青菜炒咸肉，还有野蔬汤，虽然是简单的菜式，却十分的美味。尤其她蒸的馒头，很受将士喜欢。 “紫玉，明天估计就能到边境了，你还随车队走吗？”孙秉持咬着馒头，仰着脸问正在盛汤的紫玉。 紫玉一边用勺子舀着野菜汤，一边笑着回应道：“这得问问咱们车队的将士们，是否需要我留下了。” “当然需要了，是不是啊！” 一个士兵呼喊着，其他士兵也随着叫唤起来。 “好，只要大家喜欢吃我做的菜，我就跟着大家一路赶赴新月国转转，也算开开眼界了！” 闻听紫玉如此说，士兵们更是一片欢乐。 我坐在一旁，吃着她做的饭菜，确实很是可口，心里也舍不得她离开车队。 几日相处下来，感觉紫玉很是随和，性格也很直爽，连杜若都时常夸赞这个女人。 想来，或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我望了一眼和孙秉持挨在一处的叶流云，此刻正拿着短笛，在那里来回转着，而目光却投向西边。此刻夕阳金黄的光芒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如同镀了一层金漆一般，十分的神采奕奕。 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瞧向西边的晚霞。空旷无野的天边，因为那朵嫣红的盛开，而显得静谧美好。 为了做好交接，顾守成早在沣县的时候，便遣人到边境通传车队入境的消息。所以当翌日车队来到新月国边境时，大周边境的将士早早的列队等候着。 我没有下车，一切全然交于顾守成处理。我和杜若在车上等了片刻，听到有很多马蹄行走的声音，向着马车一步步靠近清晰。 “公主殿下，新月国的使者求见。” 是顾守成的声音，听到使者求见，杜若转头看了看我，见我点头，这才起身上前，将车帘子挑开。 我长舒一口气，从马车的车篷里钻出来。 “臣莫斯。” “臣左多龙。” “见过大周千金公主殿下！”两个穿着新月国服侍的男子，半跪在地上冲我行礼。不用说，他们应该就是新月国的使者。 “起来吧。”我淡淡的命令着，目光向新月那边巡视了一圈，发现除了他们二人，只有几人的骑兵在候着，并无车马。再看看大周边境这边，不说车队人马，就说边境的将士也比新月国的来人多上数倍。 如果说这是新月国的迎亲队伍，也着实有些寒酸了些。见两个使臣起身，我开口问道：“怎么，就你们二人来迎亲？” 两位使者应该从我的口气中听出了些许的不满，急忙单臂置在胸前，弯腰行礼解释。 那个叫左多龙的使者道：“回公主殿下，我们的迎亲队伍早就掐算好日子，在国境南侧等候着，前几日才得知送亲队伍从东南侧入境，所以便急忙向这边赶来。” 另一个叫莫斯的补充道：“因为事发紧急，为了不耽搁公主殿下入境，我们作为先遣，抢先来到这里的。至于马车、粮草、表演的车队，目前正在向这边赶来，预计明早应该会赶来吧。” 两个使者微笑着解释着，但叫左多龙的那个使者，话里话外明显是在怨怼，是我们临时改变了行程，才导致他们仓促间来不及安排。 我不禁有些气恼，“你们可是之前去大周求亲的使者？” 两人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表示不是。 “那就怪不得了，看来这个使者应该拿去砍头才对。”我语气平缓，但却学了叶流云那种杀手冷冷发寒的调调。我侧目瞅了一眼叶流云，他竟然朝我欣慰一笑。 闻听此言，左多龙急忙解释道：“公主殿下，何处此言呀，苏坤可是我们新月的国师，上次出使大周，长途跋涉，千辛万苦，回来就病倒了，如今还卧病在床呢。” “回来就病倒了？怎么，是因为在大周水土不服吗？”我本不愿口舌之争，但这个使者的回答，实在太让人生气，“长途跋涉”“千辛万苦”也是你们新月国非要和亲造成的，但语气里却总仿佛是大周的责任，听着着实的不爽。 “或许……” 不等左多龙继续，一旁的使者莫斯似乎发现同伴语言有失，急忙上前接过话头。“主要还是路上气候变化造成了，多谢公主殿下关心苏坤国师。” 看来，这个莫斯明显要比一旁的左多龙聪明许多，末了还知道给我个台阶下。 “两位使臣，并非我们有意折腾新月国的迎亲队伍，主要是你们没有向国师苏坤了解地形情况。苏坤来大周时正逢隆冬季节，他们可以从冰上行走过来。但如今已是春季，大河上的冰已经无法承受这么多辎重，我们只能绕路而来。” 我立在马车上，缓缓舒了一口气，“本公主本没义务给你们讲这其中的缘由，毕竟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一定事出有因。但我也不想让人误会我们大周恃强凌弱，不懂礼仪，所以才唠叨这许多。好了，我也累了，今夜就在这里安营扎寨，明日在进新月吧！” 说完，我转身便进了车上的轿子里，两位使者正欲上前询问，顾守成直接将其拦了下来。 “二位，这里还是大周境内，还请注意。”顾守成低沉的嗓音，说出话来，很有威慑力。 “可是……”我能听到，又是那个不长眼的左多龙，正欲掀开帘子反驳，突然听到孙秉持和叶流云的声音。 “可是什么，别以为就你们疲惫，我们也辛苦着呢，反正明早你们的迎亲队伍会赶过来，倒是后一同出发，不是正好。” “该听话的时候，还是要听话，大周的公主殿下，不是那么好惹的。” 我虽坐在车上的轿子里，却依旧可以猜出那两人无奈的表情，还有叶流云和孙秉持嘚瑟的模样。 “呵呵，杜若，我觉得你的情敌，表现的有点过头了。”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又拿我说笑。” 听我要在边境住下来，边境的将士急忙配合顾守成，搭起营帐来。人多手快，太阳还没有下山的时候，营帐就搭好了。 紫玉一来到边境的厨房，便立刻掌握了全局，她把从沣县带来的咸肉、蔬菜等等，全部都用上了，顿时整个军营都弥散着菜香味道。 “哎呦，公主殿下的厨子就是不一样哟，这菜做的，鲜鲜亮亮的，味道也很是可口。” “就是，关键人家紫玉姑娘长得也漂亮。” “今天我都吃撑了呢。” …… 我和几个丫鬟在营帐里吃着饭菜，都能听到过往的士兵在夸赞紫玉的手艺。 “小姐，不如将紫玉一同带去新月吧。”杜若在一旁建议道：“听说新月的伙食都是烧烤之物，很难吃的。” “你又知道。”我笑着嗔怪了一声杜若，“咱们总不能因为紫玉做饭好吃，就害得她离乡背井呀，人家又不可能一辈子做厨子。” “可紫玉也说过，她愿意去新月呀，何况，做个厨子有什么不好的，凭紫玉的手艺，在新月国开个酒楼，一定可以客似云来。” “哈，杜若的成语用得越来越溜了呢。说笑归说笑，紫玉姑娘看着年岁不小了，应该早日找个好归宿，这一路的辛苦，咱们已经受之有愧了，若是因此耽搁她的未来，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我顿了顿，冲着杜若几个小丫头认真道：“不止是紫玉姑娘，你们几个也是一样，我的命已经被安排了，但你们的命，尚在自己的手中。所以等到我入了新月的皇宫，就立刻送你们返回大周。” 翠芸和雨棠望了望杜若，杜若思索了片刻道：“小姐，我可能要在新月国待上一阵子。” “嗯？杜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嗯，我想陪孙秉持找到他要找的那个人，然后再带着翠芸和雨棠回沣县，与母亲会和。”杜若淡淡的回应着，但脸颊上分明有些红晕。 “好吧，若是这样，那你还是随我入宫的好，毕竟你在外面，我有点不放心。” “嗯，好的小姐。” 正说着话，紫玉端着一只小盆走了进来。 “快让让，让让！” 众人听到她一咋呼，急忙让出空档来。紫玉将小陶盆直接放到了桌子中央，而后用手捏着自己的耳朵。 “哎哟，差点烫死我了。快来尝尝吧，我刚刚蒸的鸡蛋羹，香的很呢。” 紫玉掀开盖子，我上前一闻，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这味道竟然和赵王府的厨子做得一模一样，那个厨子可是师承御厨，看来这个紫玉做菜的功夫，还真不是盖的。 一顿美味过后，除了肚子充实了，精神也充实许多。素来懒惰的我，竟然同意杜若出去走走的请求。 “小姐，今天十六，月亮又大又圆，很是漂亮呢！” 杜若将我拉出营帐外，我抬头一望才发现，她真的没有骗我。此时紫玉也收拾妥当，也迈步凑了过来。 “今天辛苦紫玉姑娘了，给这么多人做饭。”我笑着表扬了一番，“真没有想到，你这般瘦弱的姑娘，竟然可以做得了那么多人的饭菜，而且还十分可口，真是厉害。” “公主殿下谬赞了，都是大周的将士，应该的。”紫玉笑着回应，“哎哟，今晚的月亮还真是又大又圆呢，上元的月亮都没有这么大。” “是呀，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两个月就过去了。”我望着圆圆的月亮，喃喃自语着。 杜若拉着我的胳膊，“小姐，是不是又想家了？” 我摇摇头，否认道：“那倒没有，只是在边关看到这样的圆月，总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其实月亮只有一个，到那里看到的，都是一样的圆满。”紫玉拖着步子，眼神里也似乎闪烁着几朵思绪。 “对了紫玉姑娘，之前听你唱过一首好听的小调，今夜着月色这么好，不如唱一段吧。”杜若在一旁突然建议着，原以为紫玉碍于人多，不好意思开口，不想她竟然很爽快的答应了。一边走着，一边唱了起来。 “小小雁儿飞，向南又向北。不知何处是家乡，在盼何人归？ 是谁思念谁？是谁泪空垂？一封雁书说原委，沾满相思泪。 望断冬又去，望断春又回。望不断这咫尺天涯，雁儿归不归。 望过日又升，望过月又坠。望不穿这一汪秋水，洒满谁的泪。盼归。” 紫玉的声音高亢清亮，唱得也十分婉转悠扬，只是这歌词与曲调有些悲凉。一曲过后，我竟然听到身后有士兵啜泣的声响。 “真没有想到，若非亲眼所见，我是不会想到，这么悲凉的小调，会出自这么开朗的姑娘之口。”我在一旁夸赞着。“看，你把几个士兵都唱哭了。” “我只是觉得这个小调比较应景，却忘了顾及曲调过于悲伤了，还请公主殿下恕罪！”紫玉转过头，又爽朗的冲身后的士兵喊道：“不好意思啊，诸位。” 这一声喊得，完全与刚刚那哀婉动听的歌者脱离开来。“悲伤虽然有点，但确实是好听，总之我很喜欢。” “公主殿下喜欢就好。”紫玉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尽管夜色朦胧，我却依然看得出来，那笑容里，有一抹淡淡的哀思。 正沉浸在紫玉忧伤的小调里，远处传来了一阵笛声。我只需听了开头，便猜到是叶流云在吹的。紫玉在一旁撇嘴道：“叶护卫吹笛子的功夫，照比紫山，真的是云泥之别啊。” 听到紫玉说出“云泥之别”这样的词儿来，我心中惊讶了一下，毕竟这可不是一个流民，一个厨子能说出来的词儿，不过转头看了一眼杜若，我又觉得自己多心了。毕竟连没上过书的杜若都可以不定时的蹦出个成语来，一个厨娘说句成语，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第038章 迎亲 翌日清晨，几个丫鬟正在营帐里帮我梳洗，这时，听到顾守成在帐外请示。 “公主殿下，新月国的使者求见。” 我穿上外衣，而后端坐在椅子上。几个丫鬟简单整理了一下屋子后，便分开站在在我的两侧。 翠芸和雨棠立在左边，杜若则贴着我的右手边站着。一切准备就绪，我开口道：“进来吧！” “是。”顾守成就带着昨日的两个使者，走进了营帐。不知道这一夜想明白了，还是他们也缓过劲来了，今日比昨日变得恭敬许多了。 尤其是那个左多龙，态度明显恭敬，连行礼的幅度都比昨日深了许多。 “公主殿下恕罪，昨日是左多龙唐突了。” “好了，都是昨天的事情了，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同样，我也不希望你们放在心上。”我淡淡的回应着，两个使者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这么早来见我，是迎亲的队伍要到了吗？”我慢悠悠的询问着，两个使者低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莫斯开口做了回应。 “回禀公主殿下，刚刚接到通报，迎亲队伍的马车坏在半路了，正在修补，可能要晚点才能赶过来。所以……”莫斯似乎在琢磨怎么用词，“为了能节省时间，也为了早些让公主殿下入宫休息，恳请公主殿下下令，让车队先行出发，路上与乌尔汗将军的迎亲队伍会和，再一同向都城行进。” 我没有马上回应他，抬头望了一眼顾守成，“顾将军，你的意见呢？” 顾守成拱手一礼，回应道：“臣，听从公主殿下的安排。” 我眉头微皱。心下虽然明白这样是个省时间的法子，但总觉得这样太掉大周朝的面子。 见我久久没有回应，使者左多龙有些耐不住性子，上前请求道：“公主殿下，新月国万众期待您的到来，还请公主殿下早做打算。” 莫斯拉了一下左多龙，在一旁拱手道：“公主殿下应该还没有用早饭吧，我们准备了一些新月的热牛奶，请公主殿下品尝。”说着，莫斯转头喊了一声，一个少年士兵端着一个银制的壶和几个银碗走了进来。 丫鬟雨棠上前接了过来，而后取了只银碗，倒了一些纯白的牛奶。 “这是早上新挤的牛奶，很是新鲜，请公主殿下品尝，我们在帐外等候。”说着，莫斯转身拉着有些不情愿的左多龙，准备到帐外等候。 “好了，用过早饭后，我们启程便是。” 听我同意启程，两个使者急忙转身行礼感激。 “公主殿下慢用，我们这就回去准备！” 说着，两人又给我行了一礼，随即与顾守成打了招呼，转身退出营帐。正巧，紫玉姑娘端着早饭进来，见我桌上放着银壶和银碗，眼睛闪了一下。 “好香的牛奶呀，看来这新月国的两个使者还挺有心的。” 紫玉一边说着，一边把馒头和小菜摆上桌子。顾守成见我准备开饭，便拱手行礼，悄悄退了出去。 我很惊讶，这紫玉竟然知道这是牛奶。不过想来她是个厨子，知道牛奶倒也不奇怪。 “紫玉姑娘你也坐下吃些吧。” 我邀请她一同用饭，紫玉急忙行礼推却。“万万不可，紫玉不过一介草民，怎么能和公主殿下同桌呢？”说着话，她便拎着食盘退了下去，只是不到片刻，她又折返回来了。 “公主殿下，这牛奶需要配点饴糖才可口，你试一下！？” 紫玉在桌角摆了一点珍贵的饴糖，我取了一块放进牛奶里化开，而后再去品尝，果然比之前喝的更加香甜可口。 “不愧是大厨啊，紫玉姑娘懂得真多。” 明明我是在夸她，但不知为何，紫玉脸上不自然一笑，“都是听旁人说的，公主殿下喜欢便好，听说一会儿就要启程，我下去收拾一下。” 我点点头，道了一声“好。” 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次真的就要踏过这条边界，反倒心情平静了许多。 新月国的几个迎亲使者在前方引路，顾守成指挥着车队有条不紊的向新月国开进。 我掀开马车轿子的侧帘，探出头，向大周的方向眺望。此刻，东边的太阳正冉冉升起，大周边境上的士兵一个个握着长枪，如同迎接车队到来时一般列成一排，不同的是，昨天是迎接，今天却目送离开。 车队走了大半日，终于和新月国的迎亲队伍相遇了。 “公主，新月国的将军来了。”李达停好车，在轿子外面提醒我道。 我微微掀开侧帘，露出一道缝隙，偷偷观瞧。果然，有几个将士装扮的人，跟着顾守成向我的马车走过来。 “看来新月国还挺重视这次和亲的，竟然也派了大将军做迎亲护卫。”叶流云在一旁低声道：“架势挺足，就是模样太丑了。” “那是呀，有几个像叶护卫这样花容月貌的。”孙秉持在一旁赞美着叶流云，但这词儿用的，着实有点过。 但叶流云却没有多么反感，反而有些享受，且大言不惭的回应道：“没办法，天生的。” “对，天生丽质，哈哈。” 我听的心口直犯恶心，急忙拉了帘子，转头对杜若叮嘱道：“杜若，你可看好孙秉持，我怎么觉得他有点断袖情结，杜若，你听到没？” 见杜若闭着嘴巴不回我，我双手把着她的肩膀，摇晃了几下。这一晃不要紧，杜若急忙掀开侧帘，把头探了出去，呜呜地吐了起来。 “哎呦，看来你还真是不容易呢。” 我心里暗暗为杜若担心着。 “公主殿下，新月国的迎亲队伍到了。” 是顾守成的声音，我急忙将杜若拉回轿子，然后屏气凝神，长舒一口气。 “末将乌尔汗，在此拜见大周千金公主殿下。”是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听着让人觉得此人一定高大威猛。 我示意杜若出去掀开帘子，弯着腰，从里面钻了出来。新月国的迎亲将士和使者见我出来，急忙弯腰行礼。 “好了，都免了吧。”我故作镇静的下了命令。 “谢公主殿下。” 众人齐声道谢，纷纷站直起来。 “公主殿下，不如换乘新车吧，为了迎接公主殿下，我们特意打造了这架大型的马车，可以供七八个乘坐，而且还不会拥挤。” 那个乌尔汗将军给我指了一下马车的位置，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那架马车，果然有些宽敞。 “多谢将军了，只是我已习惯了乘坐我们的马车，何况换乘的话，还要添许多的麻烦，所以就不必了。” 我心中更担心的是，这么大的车子，行动多么不便，而且刚刚修补好，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那叫乌尔汗将军见我拒绝他的好意，顿时就拉下脸来，黑着脸，继续低声建议道：“公主殿下，这辆马车我们用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打造，世上绝无仅有，绝对舒适宽敞，还请公主殿下上前一试，享受一下我们的马车。” 乌尔汗每一个形容词都用了重音，很是得意和嚣张。而且说完，竟然直接探出一只手，让我去坐。 我很是讨厌这种强人所难的做法，或许我拒绝了他，让他很没面子，但既然邀请的是我，就应当遵从我的舒适度才对。 “这样的马车，在大周的京都是不允许上路的，因为它需要马匹多，转弯也很危险。不过在郊外的我是坐过这样的马车的，说实话，并不舒服。”我尽量保持微笑的表情，语调轻缓的拒绝道着。 那乌尔汗探出的手，倏地收了回去，脸上明显带了怒气。而我依然笑着，脚在车上没有挪动一步。 气氛有点尴尬。此刻我才发觉，叶流云说的不错，这个乌尔汗将军，确实有些丑。 “乌尔汗将军，这辆马车实在太大，若是乘了人，恐怕行动起来会更加沉重，速度也不会太快。”顾守成在一旁规劝道：“依我看来，公主殿下还是乘坐原来的马车，待到了新月都城，再换乘这辆大车入城，不知意下如何？” 顾守成这个主意算是给足了乌尔汗的面子，其实他们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在新月国皇帝面前显摆一下，看看自己干活多么漂亮而已。 当然，也是想要在大周面前显摆，各方面可以匹敌大周，甚至超过大周。 看他的这般模样，又看看其他几个新月国的将士，包括那个左多龙和莫斯，一个个相貌气质都无法入眼。 我心中很是悲哀，“看来那个祁彦二王子，也不会英俊到哪里去。” 乌尔汗和几个副将商量了一下，最终同意了顾守成的方案。 “好吧。那我们就在前面带路，这一路地势平坦，行动快些，估计傍晚便可到达碎叶城。” “好，今晚我们就在碎叶城安营扎寨。” 我站在马车上，镇定的命令道。乌尔汗愣了一下，顾守成急忙拱手行礼回应，那乌尔汗这才反应过来，一同行礼领令。 乌尔汗领了命令后，带人调转车队方向，向西北方向进发。顾守成指挥着车队，跟着乌尔汗迎亲的队伍前行。 杜若坐在我身边，好奇的询问道：“小姐，那马车看着不错呢，你怎么看都不看一眼就拒绝了呢。” 我用手戳了一下杜若，“你呀，什么时候想问题，能像顾将军那般周全就好了。” “看着挺结实的呀。” “就算马车结实，速度也跟的上，我也不会立刻就跑到那个马车上的。我是大周的公主，什么马车没见过，怎么会贪图一辆马车？” “哦，你这是给他们的下马威呀。” “你看那乌尔汗咄咄逼人的样子，又何尝不是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呢？”我冷笑了一声，不屑道：“哼，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还什么身我不知道，但是我现在肚子确实有点饿了。”杜若摸着肚皮，幽怨道：“看这样子，估计得到碎叶城才有饭吃了。” 我耸耸肩，表示无奈。 正在这时，轿子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杜若，快，打开轿帘！” 是孙秉持的声音，杜若没好气的扯开帘子，嗔怪道：“干什么？！” “躲开点。” 说着话，一个包裹丢了进来，好在杜若躲闪及时，没有被砸到。 “孙秉持，你……” “快打开看看里面。”孙秉持继续压低嗓子，神秘的嘱咐着。 杜若一头乌云的打开包裹，里面竟然是几个馒头，还有油纸包好的蒸咸肉。 “看来，孙秉持对你还是很关心的嘛。”我捡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嬉笑道：“我也算享受跟着享福了。” 杜若羞红了脸，“这本来就是给小姐准备的，我才是被爱屋及乌呢。”杜若拉开轿帘，想要感谢一下孙秉持，才发现孙秉持已经走远了。 “看来杜若跟着孙秉持，成语水平提高的越来越快了。” 吃了孙秉持丢来的馒头，总算可以支撑了一会子，我心下担心坐在身后车上的翠芸和雨棠，还有其他人，不知是不是饿着肚子。 “李达，你也吃点吧。”我询问李达，杜若起身去拉轿帘，但李达笑道：“公主放心吧，紫玉姑娘早就给每个将士准备馒头了。” 我心下不禁有些惊喜，难得这个紫玉，竟然事先想到这许多来。 我拉开轿帘，看着紫玉骑着马，悠哉悠哉的游荡在车队里，时而跑到前面，时而又移到后面。看着马上耷拉的布袋子，想必里面又装了不少的馒头。 “看来我们的厨娘，果真靠谱许多。” 我喃喃道。转过方向，向前方望去。在一片蔚蓝的天空下，茵茵绿草地上，出现了一带白色的建筑。 想必那里便是乌尔汗口中所言的碎叶城吧。 此刻天空中几声鸟鸣，一列高飞的大雁，在“一”字与“人”字之间变换着队形，从南向北飞去，朝着碎叶城的的方向飞去。 我突然想起紫玉的歌谣来，不知道这阵大雁，是否也飞过京都洛阳的天空。 而我，又何时可以像大雁一样，飞回熟悉的故乡。 第039章 碎叶城 车队赶到碎叶城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下来。虽然有紫玉准备的馒头拿来充饥，但到了饭点，肚子依旧开始呼喊救命了。 好在碎叶城的城主很是大方，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只是对于我们这些中原人来说，见到这些食物后有些望而却步。 烤羊腿，烤馕，还有用茶水和牛奶搅拌在一处，难得一点绿色蔬菜，还被搅成了沫沫。闻着膻气的气味儿，顿时自己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看来，我把紫玉留下，应该是对的。”我心中暗自庆幸。 “公主殿下请不要客气，这是我们草原上最好的烤羊肉，尝尝吧，很是鲜美的。” 碎叶城的城主苏牧里热情的招呼着，还亲自做了示范。一手撕下一绺羊肉，在一旁的沫沫里蘸了一圈，而后放到嘴里咀嚼。 “公主殿下快尝尝吧，香的很。” 一旁的乌尔汗也笑着建议着。出于礼貌，我撕了一小绺有些膻气的羊肉，蘸了点那个沫沫，放在嘴里咀嚼了一下，没想到味道果真不错。 “嗯，确实不错呢。”我急忙又撕下几块肉，给身后的杜若、紫玉，还有翠芸和雨棠尝了尝，开始她们还是拒绝的，但吃过之后，都觉得很美味。 “我就说嘛，没有人不喜欢吃烤羊腿的，哈哈！” 我撇了一眼一旁列座的其他将士，包括顾守成、李达、叶流云、孙秉持等人，早就吃的不亦乐乎了。 看来对于饥饿的大家而言，这点膻气味儿，根本算不上什么难题。 “现在这个季节没有什么水果，但是还有存放的果酒。”苏牧里摆摆手，几个新月的姑娘端着银色酒壶走了上来，分别给每个落座的人倒上美酒。 “我就不喝酒了。”我示意将酒具撤了，但一旁苏牧里还是热情的劝道：“公主殿下，就喝一杯尝尝吧，这是甜酒，不会醉人的。” “谢谢你老城主，我真闻不得酒味儿，大家喝就好。”我拿起一旁的奶茶混合物示意了一下，“中原讲以茶代酒，今日我就以奶代酒，谢谢老城主和乌尔汗将军的热情招待。” 老城主见我如此，便也不再为难，爽快的举起酒杯，与我同饮。 这一顿晚餐过后，也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地域文化的差异，很容易造成一些没必要的误会。 原来新月国人每天是吃两餐的，早上晚些时候一餐，晚上再吃一餐，所以乌尔汗根本不是故意饿我们的肚子，而是没想过会要吃午餐这回事。 至于白天和乌尔汗那次马车相争，也根本没我想得那么复杂。 “公主殿下，今天乌尔汗做事莽撞了些，但在新月国，如果没有给尊贵客人最好的待遇，是被人瞧不起的。”乌尔汗显然有些醉意，举着酒杯向我请罪，也是有些委屈的解释道：“但确实我们没有准备最好的待遇给你，那个马车确实在路上不小心坏了，这是我的罪过，还请公主殿下宽恕乌尔汗。” 一旁的叶流云见乌尔汗端着酒过来，急忙也端着酒，将其拦了下来。 “乌尔汗将军言重了，公主殿下只是不想因为换车耽搁入城时间，都是好意，来，喝酒！” 叶流云陪着乌尔汗饮下一杯酒，转头冲我扬扬眉毛，而后将其拉到原来位置坐下。 我心中有些愧疚，看来，新月国人还是挺淳朴单位，起码这个乌尔汗和苏牧里是如此。至于莫斯和左多龙，看看他们在一旁吃饭的憨态，也觉得有些可爱了些。 突然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来，一列身穿绛紫色服饰的姑娘们，轻快地踩着鼓点来到了晚宴中央的空地上，而后翩然起舞起来。 不知是因为饥饿的缘故，还是我接受了羊肉的味道，这一顿晚餐，我吃得有些撑了。虽然杜若几个丫鬟还有士兵在一旁吃的简单些，但味道和量，绝对是诚意满满。 我心中粗略的计算着，这一顿晚宴，双方将士算在一起，起码要吃掉几十只羊，可见这苏牧里的慷慨。 住宿的地方，苏牧里布置得也很是干净整洁，按理这一天的劳顿，应该早些歇息才对。但因初到异邦小城，多少还有点新鲜感，而且听说新月没有宵禁的制度，晚上也有摊位经营，所以打算出去溜达溜达。 “公主殿下，我看你是吃得太多，想着消消食吧。” 杜若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竟然开始拿我打趣儿。 “出行的话，还是让叶护卫和李达跟着吧！”杜若在一旁建议道：“是否再找个向导？” “难得你想的周全，向导可以找一下，叶流云他们饮了酒，还是少见风的好。”我指着一旁整理被褥的翠芸和雨棠两个丫鬟，“我觉得有了翠芸和雨棠两个跟着，应该就差不多了。” 杜若转头看了看，还是有些不放心建议道：“小姐，我觉得咱们还是需要叶护卫和李达。” 正说着话，屋门突然被推开了。“公主殿下，有何吩咐？”李达站在门口，拱手行礼的请示道。 我看了看杜若，杜若又看了看我，“噗嗤”一声笑在了一处。 “我们准备去外面走走，你和顾守成说一下，顺便让叶流云还有孙秉持也跟着。” 我刚吩咐完，李达便立即拱手行礼退出屋子。 “小姐，你还没说向导的事情呢？” “放心吧，这个，顾守成肯定会安排到位的，你快去把紫玉喊来，咱们一块到碎叶城的夜市转转。” 事实证明，顾守成果然很是信得过，不仅帮我找了向导，而且还通过苏牧里和乌尔汗，派了几个侍卫陪着。本来打算轻轻松松出去游玩，结果弄得跟大部队巡街。 我们虽然换了便服，但因为服装和新月还是不同，在加上身边这么多侍卫陪着，引来街上行人不断的侧目关注。 话说碎叶城的夜市还真是不错呢，虽然新月的户外还有些凉，但却阻挡不了人们出来游玩的热情。 “冬日这里也是如此吗？” 我好奇的问着苏牧里派来的向导，名叫景天的年轻人。 “嗯，只要天气好的话，即便是冬天，也会有人出来的。”景天一边介绍着摊位，一边回应我，“像这种烤肉的生意，不分冬夏，都会有人光顾，所以常年都会出摊的。” 正说着，一个卖烤肉的老汉冲着景天打招呼，景天也挥手与之回应。 “乌达大叔，今天生意怎么样啊？” “好的很，就剩下一小盆羊肉了，你们这么多人，要不要来尝一下？” “噢，下次吧，我们都吃饱了。”景天摆摆手，带着我们继续前行，“不要听他说，每次问他都会说只剩一小盆羊肉了，那不是他卖的快，而是他从来就只准备一小盆羊肉，味道是好的很，但价格都要比别人要贵。” “好吃的话，贵点也无所谓呀。”杜若在一旁笑着说。 “主要他贵的有些离谱，基本上比别人的要贵一倍。” 众人听闻，不禁觉得确实有些贵。 “这么贵，难怪没人买呢。”杜若在一旁撇嘴道。 “哈哈，这位贵客说错了，他呀，每天都能卖的出去的。”景天道：“苏牧里城主下过命令的，但凡乌达大叔的烤羊肉，有多少要多少。” “看来城主还挺照顾这个乌达大叔的。”我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卖烤肉的乌达大叔，依然和别人打着招呼，“只剩一盆了，再不买，就没机会了。” “呵呵，城主善良呗，不过说实话，乌达大叔的烤羊肉，确实好吃的。”景天带着我们穿梭在碎叶城的夜市，除了卖吃的，再有就是卖纱巾的。 碎叶城的纱巾有着浓重的地域特色，无论是花样图案，还是颜色构设，都与中原有显著的不同。 几个女孩子一见到这些纱巾，都眼红起来。 “看看吧，今晚本公主请客，送你们每人一条。”我欢喜的许诺，引来几个女孩儿的一阵欢呼。 “我要一条可不可不以？”叶流云在一旁突然开口道：“听说这里经常有风沙，想着备一条纱巾。” “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这点风沙？”我好笑道：“想要的话，自己掏银子。” 叶流云挑了挑眉头，“自己买就自己买。” 几个女孩儿很快选了纱巾，唯独紫玉没有选择。 “怎么，没有合心意的。” 紫玉摇摇头，道：“我想选一条紫色的，但这里却没有。” “姑娘喜欢紫色的呀，早说呀。”卖纱巾的老板随即从身后取出一个竹筐，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一团紫色的纱巾。“这个颜色卖的不好，我就给收起来，姑娘既然喜欢，就随便挑吧，挑好了，我就再送你一条。” “真的？！”紫玉欢喜道：“哈，看来紫我的运气果然不错。” 紫玉立即开始翻选着，我见到一条青色的纱巾，上面绣者细碎的小花，看着很是别致又醒目，正有心去拿，突然一只手将其抽了出去。 “老板，这条我收了。” 叶流云将纱巾塞进怀里，而后丢了一块碎银子给掌柜，冲我得意一笑，转身离开。 “叶流云，你个大男人用带花的纱巾，害不害羞啊。”我心里这样怒吼着，但碍于自己的身份，还是十分镇静的重新选了一条红色的纱巾。 不得不说，碎叶城的夜市有点京都上元节的热闹感觉，只是夜市不是很长，很快便走到了尽头。 “景天，碎叶成还有什么好看的地方吗？”我好奇的继续追问着。 景天得意道：“当然有了，比如翡翠台，碧波湖，都是很好的去处，只是夜里不方便去游玩了，不过明早车队行走的时候，会路过翡翠台的。” “翡翠台？”我疑惑道：“那是？什么？一座山吗？” 景天摇摇头，“是一片草原，翠绿翠绿的草原，上面有洁白的羊群，远远望去，像一块碧绿的翡翠，所以叫做翡翠台。” “怪不得这里的羊肉这么好吃，原来有这么好的草原呀。”紫玉在一旁惊讶道。 我转头看着带着两条紫色纱巾的紫玉，好笑道：“果然是个厨子，看风景也想得是吃。” “秀色可餐嘛。”紫玉笑笑道，转头对着一旁和杜若聊天的孙秉持问道：“师傅，我没用错地方吧？” 孙秉持正和杜若聊的开心，完全没有注意紫玉说了些什么。 “啊，你说了什么？” “秀色可餐！” “谁呀？” 紫玉一愣，而后大笑道：“杜若也是秀色可餐的女子，对不对？” 孙秉持笑着点点头，“对，用的很正确。” 闻听孙秉持此言，我们几个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杜若羞得急忙躲到我的身后。 逛完了夜市，几个人意犹未尽的回了住宿的客栈。 “景天，谢谢你今天给我们做向导，他朝有机会我们再来碎叶的话，还请你给我我们做向导。” “荣幸之至。” 景天和我们行了礼，便转身回去向城主苏牧里交差去了。 告别了向导景天，众人各回了房间休息，李达犹豫担心我的安危，准备夜里在门口值守。 “不必了，这已经到了新月，自然有新月的士兵保卫，我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新月国可就真的麻烦了。”我笑着吩咐李达道：“这几日你们也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吧。” “可是……” “没事儿的，翠芸和雨棠在我身边呢，这有什么意外，我们住的也不远，来得及的。” 李达还是有些不放心，叶流云走过来相劝道：“别担心了，这是新月地界，又是城主选的的地方，难道还会有靖国人来刺杀公主不成。” 叶流云这张臭嘴，明明是好心相劝，结果这么一说，反倒让李达更加担心起来。 “对呀，如果有靖国细作就不好办了，叶护卫，今晚我们一块在走廊守护公主安危吧！” 说着，李达拉着叶流云就上了楼。 “喂，李达，你自己值夜班就好了，干嘛拉上我呀？” “我怕自己打瞌睡，我们可以相互监督。” “你困了睡觉就是了，我今天喝的多，就不陪你了。” “那可不行……” 我望着两个拉拉扯扯的男人上楼，不禁在后面好笑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果然还是不靠谱。” 第040章 烤肉 离别碎叶城的时候，苏牧里依然热情的为我们送行，这位可爱的城主，不仅准备了丰盛的早饭，还制作了很多糕点，让我们带在路上。 “大周与我们新月国风俗不同，带着点吃食，路上饿了，可以充饥一下。” “谢谢你城主，难得你这么有心。” 看着一大包的新月糕点，我心中很是感激。 此时一旁的乌尔汗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公主殿下，是下官疏忽了，还请公主殿下宽恕。”说着，便拱手向我行礼赔罪。 “都是误会，又何须记挂在心上呢？何况，我也多有无礼之处，将军不要在意才是。” “哪里哪里。”乌尔汗不好意思道：“多亏苏牧里提醒，放心吧公主殿下，我们带了足够的粮食和羊肉，下面的路程上，一定会停下来用午餐的。” “那真是太感激乌尔汗将军了。”我转头看到紫玉在检查装有粮食、水果、羊肉的车，很满意的冲着欢喜挥手，我知道，这会她又可以大显身手了。 “公主殿下，苏牧里再次欢迎你来到新月，希望大周与新月的友谊地久天长。” 苏牧里给我行着新月国礼，我也按照大周朝的礼节回应着。 “地久天长。” 我们坐在马车上，透过车上侧面的轿帘，与碎叶城的人们挥手告别。 车队离开碎叶城后，我看到了景天口中的翡翠台。 那是一片油绿油绿的草原，清晨的阳光洒在上面，泛着温暖的光泽，远远望去，真的像一块翡翠。 车队缓缓行进，那翡翠一般的草原上流淌着穿成珍珠链子的羊群，清风徐来，宁静而美好。 “真美。” 听我由衷的赞美，杜若也附和着。 “看来新月国并不像传闻中那么荒凉，人也不是那么野蛮。” “嗯，可能还是不够了解吧。”这句话，也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以貌取人。“也不知道还有多久到达京都。李达，顾守成有没有说还有多久到京都。” “回公主殿下，昨天我还真的问过顾将军，他说大概两三天就能到达的。” “两三天，还蛮快的。”杜若惊讶道，转过头，又疑惑的望着我。 “怎么这般看着我？有事？” “我们到了京都，叶护卫和紫玉是不是就要离开我们了？” 我犹豫的点点头，“我也不想拴着他们，不过还是看他们的意思吧。” 听我口风松动，杜若欢喜道：“也就是说，他们只要不进皇宫，在新月那里，也就无所谓了?” “我虽是个公主，总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带进宫中，同样，也不可能管理京都外来人口管理的事情。只不过，谁知道这个二王子祁彦，会不会介意他们留在京都。” “他们？小姐说的是……” 我点点头，认真道：“就是所有的送亲队伍。我看着着翡翠台环境不错，距离边境路程也不算远，如果可以在这里驻留下来，倒是个不错的决定。” 我心中暗自盘算顾守成他们的去留问题，我可不想自己入了宫后，身边一个大周来的护卫都没有，也不想自己一点后路都没有。 车队沿着草原行走了两日，这两日乌尔汗果然按照之前的约定，每到中午都会停下来，组织人烧火做饭。 当然，紫衣姑娘又一次掌了大勺，而且即便是做新月食物，同样以精湛的手艺，博得了众人的称赞。 “紫玉姐姐，你太厉害了，竟然连烤肉都做得这么美味。”孙秉持拿着烤肉，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开心道：“你若不说是你做的，我还以为是新月的厨子做的呢。” “哈哈，我只听苏牧里城主讲了一遍，应该还是乌达大叔的羊肉好。” “这是乌达大叔腌制的羊肉？”我指着盘中烤好的羊肉，“这些全是吗？” 紫玉点点头，“都是他腌制的，城主苏牧里说，这是他剩的最后一盆，很幸运，他抢到了。” “他们之间还是有很多默契的。”我想起景天的话来，“看来，苏牧里真的对乌达大叔的羊肉情有独钟。” “公主殿下，撒点这个香料，味道会更好。”紫玉捏了点香料粉，撒在我面前盘子里的烤肉上，“快尝尝。” 我正欲去夹一块，突然一只大手拣了一块肉，直接放进了嘴里。 “嗯，味道果然不一般，很有新月的味道。”叶流云眉毛一挑，“就是有点冲了些。” 紫玉愣了一下，而后嬉笑道：“不冲的话，怎么掩盖掉羊肉的膻气味儿呢？！” “嗯，我也很喜欢这个冲味儿。”说着，叶流云又要伸手到我盘子里抢肉吃。我急忙把盘子挪了一边，转头呵斥道：“大胆，竟然敢抢本公主的烤肉，不想活了吗？” 叶流云撇撇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公主殿下，我可是为你尝味道呢，这么冲的味道，很可能不适合你呢。”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我转过头再看盘子里的肉时，发现盘子竟然没几块了。我抬头一看，孙秉持正拿着肉块，幸福的咀嚼着。“孙秉持！” “公主殿下，这个烤肉，果然味道很冲，还是比较适合我们吃。” “你们怎么这样，越来越不尊重公主殿下了。”杜若在一旁生气道，尤其是对孙秉持的表现，很是不满。 “没事儿，烤肉多着呢，管够哈。”说着，紫玉转身又去烤肉。 我把空盘子放到桌上，低声对叶流云和孙秉持道：“说吧，你都发现了什么。” 闻听我这样问杜若一脸茫然，甚至李达也一脸疑惑的盯着我和叶流云。 叶流云嘴角轻扬，望着在远处烤肉的紫玉道：“公主殿下，我觉得紫玉姑娘，很有可能来过新月国，甚至，她就是新月国的人。” 我叹息一口气，一直的那种熟悉的陌生感，终于了找到了描述的词汇。 “你和我想的一样，不过无论她是否真的如此，我相信她没有恶意。” “直觉？” “没错。” 叶流云皱皱眉，“但愿你是对的。”说完，端起一只空盘子，朝紫玉拽拽地走去，嘴里还叫嚷着：“多放点香料，公主殿下嫌味儿不够冲呢！” 我冲着叶流云的背影，狠狠地骂道：“果真是个不靠谱的家伙儿。” 杜若和李达则一脸茫然的望着我，只有孙秉持依旧开心的嚼着烤肉，“别问了，总之有肉吃，有茶喝，这日子就很幸福了，来杜若，吃肉！” 正在说话的时候，顾守成和乌尔汗一同走了过来。 “公主殿下，过了前面的那片密林，就是新月的都城利亚城了。”乌尔汗行着礼，向我讲解道：“穿过密林大约需要大半日的时间，我和顾将军商议，要么今日下午多赶一些路，天黑入城。要么今日在这里驻扎下来，明日早起，这样午后便可入城，不知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顾将军的意见呢？”我转头问了问顾守成，顾守成行礼回应道：“臣以为白天入城倒是安全，只是驻扎也要花费精力，入城也要耽搁一日。但夜里入城，时间太赶不说，能否在天黑前走出密林，也是未知的风险。” 我思索着，此刻叶流云端着烤肉回来，见到顾守成和乌尔汗在，便让了一下。 “新烤好的羊肉，两位将军尝一下吧？！” “谢谢叶护卫，不用了。” “真不吃？刚烤好的，香的很？” 两位将军同时拒绝了叶流云的美意，他有点不死心的继续邀请品尝，得到再次拒绝后，叶流云拣了一块儿丢进嘴里嚼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嘟哝着：“这烤肉就得耗得起时间，这紫玉姑娘在哪里一直监工着，小火慢烤，肉才会焦香酥脆，才会好吃。” “哼，看你说的，我都有些流口水了。” 我示意了一眼身边正在流口水的杜若，“还不快去拿点刚烤好的羊肉来？！” “哦。”杜若收了口水，还没起身，翠芸和雨棠已经拿着盘子，冲向紫玉了。 “公主殿下，这行程的计划，你可曾有了决定？”乌尔汗有些着急的追问道：“我们若是赶在夜里入城，现在就得启程了。” 未等我回应，一旁的顾守成依然明白了我的意见。 “乌尔汗将军，公主殿下以及给了我们意见了，快去准备安营扎寨吧。” 乌尔汗还是一懵，而他身边的使者莫斯已经猜出了我意图，上前附耳告知，此刻乌尔汗才恍然大悟一般，行了礼，回身准备安排。 “两位将军留步。” 我急忙叫住了乌尔汗和顾守成。 “虽然明早启程，但我想着还是要早点出发的好。趁着还有小半日的余晖，我们整理一下车队的物资，早点将营帐搭好，今天都早点休息，明日天一亮就起程，尽量节省时间。” “是，臣这就下去准备。” “乌尔汗将军！” 在两人转身正欲离开时，我又把乌尔汗叫住。乌尔汗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低声问道：“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安排。” “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有劳将军拍几个人，将我们后面马车里的东西，搬到前面那架大马车上去，明日我们几个女眷，好乘坐大马车入城。” 乌尔汗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脸的灿烂，兴奋的回应道：“是，公主殿下，臣这就下去安排！”说完，转身立刻跑下去安排起来。 此刻翠芸和雨棠端着烤好的羊肉走过来，先是递给了杜若，杜若立即白了一眼，“先给公主殿下吃才对。” “都一样的。”我淡淡地笑着回应，拣了一块儿放到嘴里咀嚼，开心道：“确实不错，好吃！” 第041章 云意别院 翌日，天一亮车队就起程了。 乌尔汗对路很是熟悉，加上大马车行进的速度很快，所以在中午之前，我们便穿过密林，来到了新月的都城利亚城。 因为有小兵早早通报，利亚城此刻已是大门敞开。车队刚一入城，便听到两旁百姓的欢呼声。 我相信，那时候他们对我的到来，是真心实意的欢呼，起码那个时候是真的。 我坐在宽敞的马车上，偷偷地掀开马车轿子的侧帘，向外观瞧。 只见两侧的百姓穿着五彩的衣裳，露着开心的笑容为我的到来欢呼。 “看来新月的百姓还挺喜欢公主殿下的呢。”杜若放下轿帘，略有骄傲道：“他们一定知道，我们大周的公主美貌无双，所以很是期盼呢。” “杜若，你又开始拿我打趣儿了是吧？” “没有的公主，你就是漂亮嘛。” “漂亮还有自己夸自己的？” “我夸你，这不算自己夸自己。” 我无奈摇头叹息道：“他们盼得不是我，而是大周千金公主的身份。” 我眼光扫过轿子里的女眷，翠芸和雨棠好奇的也在掀帘子缝观瞧，只有紫玉，靠在一处，似乎有些疲累的笑着。 “紫玉，这几天累着了吧？”我关心的询问道：“一会儿到了别院，你好好歇息。” “没事儿的公主殿下。”紫玉冲我挤出一个微笑来，在我眼里，多少有点勉强。 “嘿，别说，这新月的姑娘还都挺漂亮的呢，眼睛大，头发又长又黑的。”马车旁的孙秉持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看来这里的水土不错呢。” 正在马车边打探风景的杜若立即伏在车口，笑着附和道：“是呀，这里的公子也是长得高大威猛呢，一看，就是可以靠得住的好夫婿呢。”说完，杜若立即扯上了车帘，转身回到马车里，“果然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不靠谱。” 闻听此言，我不禁好笑道：“杜若，你才多大呀，说得好像过尽千帆似的。” “总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杜若还在生气，一旁的翠芸和雨棠对了一下眼，低声向杜若请示道：“少主，要不要给他点教训！？” 杜若愣了一下，而后有些惊恐的回应道：“呃，那个就不用了，我想，他一会儿就会向我求饶的。”正好马车外传来孙秉持的声音：“话没说完呢，新月的姑娘漂亮，大周的姑娘，更漂亮！” “听，孙秉持求饶了，嘻嘻。”杜若安抚住了翠芸和雨棠后，起身来到我的身边，小声嘀咕道：“小姐，不知道为什么，我有时还挺怕她们俩的。” 我抬头望了一眼翠芸和雨棠两个小丫头，此刻她们又恢复了平常乖巧模样，只有刚刚透露出一点杀机。虽然不知道她们有什么手段，但红袖庄可以在沣县做那么多事，甚至敢去刺杀孙太尉，可见两个人应该有些本事的。 “秉持兄弟绝对是专一的人，杜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紫玉在一旁规劝道：“其实姐姐还是很羡慕你的，能够遇到秉持这样的男子。” 见一向直爽的紫玉，此刻突然变得有些落寞起来，不禁想要好奇的追问缘由，但又觉得有些唐突。正在犹豫之际，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杜若掀开帘子，正巧是孙秉持骑马贴在车边。孙秉持笑嘻嘻的望着杜若，杜若却直接绕过他，向另一边的叶流云询问道：“叶护卫，怎么停下来？” “前面有大人物来了，看样子，是要交接什么。”孙秉持还是抢着回复了。 “我又没有问你！”杜若甩了帘子，撤回车里，“小姐，前面新月来大人物了。” “唉，来吧，总之一个个都要见的。”我叹息着，不过奇怪的是，车子稍作停顿后，便又继续行进起来了。 “哈，顾将军已经和那位大人物交接完了。”孙秉持在轿子旁边继续传着战报。“杜若，你听到没有？” 杜若有些不耐烦的回应道：“听到了，唠叨鬼”杜若对着车外笑骂了一句。“小姐，咱们直接入宫面圣吗？” 我摇摇头，凭借自己知道的经验，推测道：“按照大周的礼节，应当寻个地方先落脚，而后等待皇帝召见，择期入宫面圣。只是不知道新月的礼节是否和大周一样，还是会有所不同？” “哦，还挺麻烦的，不过晚点入宫也好，这会子正饿着呢，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吃点喝点才是正事。”杜若一副疲倦之感，此刻翠芸和雨棠立即从车上翻出糕点包裹，打开取出一块递给杜若。 “怎么还有这么多？”杜若惊讶的追问道。“你们没吃吗？” 翠芸和雨棠淡然一笑，“我们不饿。” 我心中徒生感慨，这样年岁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的定力，有些厉害，也有些可怕。我甚至有些担心自己，万一那日得罪了杜若，她们会不会对我下手？ 车子继续行走了一段时间后，又一次停了下来。 “公主殿下，我们好像到地方了。”李达贴着车门，向我汇报情况。 他语音刚落，马车外便传来将士下马的声音，看来我们确实是到了什么地方。 几串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顾守成熟悉的低沉嗓音，再次向我汇报道：“公主殿下，新月国国师苏坤来迎驾了。” “苏坤拜见大周千金公主殿下，公主万福。” 一个苍老而响亮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我示意杜若和翠芸帮忙推开车门，自己从车里缓缓走了出来。 此刻新月的迎亲的众将士都在为我行礼，站在车头前一位满鬓霜染的老者，在左多龙和莫斯的搀扶下，给我拱手行礼。 不用猜，此人正是新月国国师苏坤。 我急忙低身抬手道：“国师大人快请起，众将士请起！”我抬高嗓音，尽量显示我该有的气势。 “多谢公主殿下。”苏坤缓缓应道，而后缓缓挺起腰身，露出一张和善的笑脸。 我定睛观瞧，才发现着国师并非我想象那般老迈，看样子也就五十左右的年岁，只是不知他为何头发白的这般厉害。 “听闻国师染了重病，不知可好些了？” 我关切的询问道，在不经意间，打量着苏坤的神态。 苏坤轻轻咳了几声，拱手行礼道：“多谢公主殿下记挂，已经好了大半了，公主殿下颠簸月余，不如早些进院休息吧。” 我抬头一看，不禁心中大为惊讶，眼前竟然出现一座大周样式的府邸。无论是样式颜色，还是布局，甚至院落里的春樱，都仿佛是京都那一棵一般。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院落。” 来不及用杜若搀扶，我快速的从马车上走下来。 “公主小心！”杜若慌忙从旁边绕过来搀扶，随我一块走了下来。“这个院落真的和京都的好像啊。”杜若在一旁惊叹道。 “呵呵，这间别院算得上新月国的独有了，希望公主殿下住着能习惯。”苏坤在一旁简单介绍道：“别院前方，便是二王子的府邸，英王府。” 我顺着苏坤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一座白墙蓝瓦，异域风情的建筑。转过头来，再见眼前的这间别院，不禁心中好笑：“在这里，这间大周样式的别院，似乎才是异域风情的建筑吧。” “公主殿下，这间别院还没有取名字，不如，就请公主殿下起个名字吧。”苏坤在一旁建议道。 “我来起名字？” 我打量着这间新月国都城利亚城独有的别院，心中不禁思念起赵王府来，此刻天空一朵轻云逗留于别院上方，我心中来了主意，嘴角轻翘道：“自号白云知有意，就叫云意轩吧。” “云意轩，好名字。”苏坤在一旁称赞道：“那么就请公主殿下，移步云意轩。” 我扶着杜若的手，快步的向云意轩走去。顾守成则安排将装有嫁妆的马车，从后门送到云意轩内，乌尔汗也安排了士兵帮忙。 李达、叶流云和孙秉持，作为我贴身护卫，跟着顾守成一同进了院子，紫玉则如之前商量好的一般，随着杜若、翠芸和雨棠，作为侍女陪在我的身边。 在苏坤的指引下，我带领着众人进了云意轩。没想到里面的布局，竟然也同大周寻常府邸如此相似。无论是院落里屋子、回廊布局，庭院一草一木栽植，都有大周熟悉的影子。 “看来，国师花费了不少精力呢。”我笑着向新月国师苏坤表达谢意。 苏坤笑着摆摆手，“公主殿下这下可是谢错人了，这间别院的构画设计，乃至一砖一瓦的监工，都是二王子一人把控的，和老夫，真的没有一点关系。” 我心中不禁一惊，疑惑问道：“二王子殿下？他难道去过大周！” 再次环顾着整个院落，发现果真每一个角落，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就连过道的月亮门，都可以看出一张风景来。心下不禁好奇，这个二王子祁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的目光沿着屋墙上盛开的春樱花，向前方眺望，只见一座白白的楼阁上，似乎有一方目光，洒向我这边。 第042章 初见 “这屋子里的陈设也是二王子选的？” 我立在屋内环顾四周，发现屋子里桌子板凳，还有梅瓶、棋盘、水墨画等等物件，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却又觉得有那么一种特别。尤其墙壁上的那副仕女梳洗图，总仿佛从哪里见过。 “看来二王子殿下，应当是去过大周的。” “嗯，早些年，二王子殿下曾去大周游历过。”苏坤在一旁解释道。 这时顾守成和乌尔汗等人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马车上的东西已经卸好了。” “嗯，知道了。”我转头望向苏坤，未等开口，他已猜出我想要问的事情。 “公主殿下的送亲队伍，可以到驿站休息的。”苏坤又补充道：“别院有新月侍卫把手，如果公主殿下不习惯，也可以选几名大周护卫留在别院守卫的。” “嗯，好的。” 我自然是要选大周的随行留在身边，杜若、翠芸和雨棠，还有紫玉不必说，留下。李达本就是我府上的护卫，孙秉持起码可以听听书，也可以让杜若放心，至于叶流云…… 我目光望向他，心中多有犹豫。叶流云眉毛一挑，笑道：“公主殿下，流云想随顾将军多学领军打仗的本领，所以就不留在别院了。” 我点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也空了一块地方。 “好吧，有劳国师安排。” “理当如此，公主殿下赶路辛苦，我等就不在打扰了。” 苏坤带头行了礼，见我点头示意，众人这才退出了屋子，走出了院子。 一瞬间别院里一下子空落下来，几个侍卫和侍女又迎了上来，齐齐对我行礼。 “都免了，下去忙吧。” 大多数听了我的命令，行礼后转身退出了屋子，唯独有三个侍女留了下来，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低首道：“公主殿下，我是别院的掌事余茉，这是侍女素心、雪晴，我们是专门留下侍奉公主殿下的。” “哦，我想身边的人应该够多了。” 素来不喜欢被一堆人跟着的我，十分抗拒这么多人留在身边。再看看杜若，早已露出敌对到的目光。 “我们是二王子安排的，如果公主殿下不喜欢，我们尽量不出现在公主面前便是，还请公主殿下不要撵我们出去。”说着话，余掌事带着两个侍女跪地求饶。 “看来她们也不容易，公主殿下，不如安排她们打扫一下屋子吧，不做近身的便是了。”紫玉在一旁建议道。 我心中也多有不忍，再者，她们又是二王子派来我的人，我若直接拒绝，反倒有些失了礼貌。 “好吧，那就都留下吧，整理屋子和饮食，就拜托你们了。”我突然想到自己初来新月，很多事情还要注意，于是补充道：“正好你们也可以教教我新月的一些礼仪。” “多谢公主殿下，我等定然全心全意听从公主殿下安排。” “好了，退下去吧，我也有点饿了。” “那个，我有个事情想纠正一下。”紫玉在一旁开口道：“那饮食的事情，是否可以让我做主呢？” “哦，那是自然了。”我笑着回应道。 不知是初到新月的兴奋，还是有些陌生的局促不安，我竟然没有一丝困意。带着杜若几个丫鬟，在云意别院里闲逛着，发现这座别院竟然设计得如此巧妙。 尤其是别院后面的花园，里面竟然有一汪湖水。湖水并非是死水一潭，而是穿墙而过，流淌中的清水。 那墙头坠落的春樱，浮在水面上，缓缓地随着水流飘零，倒有那么一抹诗意。 透过春樱，便看到英王府白色的楼阁，映在瓦蓝的天空下，白的极为扎眼。 “翠芸、雨棠，当日在客栈，你们是否曾躲在暗处，观察过我们？” 闻听我突然发问，两个小丫头愣了一下。 “公主问你们话，你们实话实说便是。” 杜若在一旁催促，却像是在命令一般。 “是，公主殿下，我们也是奉命在暗处帮助公主殿下，虽然最后没有帮上。” 我淡然一笑，“我又不是怪你们什么，只是刚刚有一种感觉，仿佛那日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感觉。”我望着那墙头春樱，淡淡道：“我总觉得，那花后有一双眼睛。” 闻听此言，翠芸和雨棠立刻跑到我前面，警惕起来。 我见她们紧张挡在我面前，不禁好笑道：“如果要对我不利，估计早就下手了。” “难道，他们也是暗中帮助公主的？” 我摇摇头，“多半是好奇吧。” 正说着话，掌事余茉走了进来。“公主殿下，二王子殿下来了。” “什么！？”听到这个二王子突然来访，不禁心中有些惊讶。“他，到哪儿了？” “回公主殿下，已经进院子了，应该到厅堂了吧。” “余茉，你去通传一下，就说我换一下衣服，便出来见他。”我平静的吩咐道，想以此掩盖心中的紧张。不想此时一个清凉的声音飘了过来。 “不必了，我已经在这里了。” 我寻声望去，一个身披白色锦衣的男子，缓步向我走来，一脸白得毫无一丝血色的脸，不苟言笑。即便是说话的声音，也清冷冷的。 在距离一丈的地方，他停住了步履。我保持着平静的目光，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而这位二王子殿下，依旧面无表情，甚至如被下了定身咒一般，纹丝不动的立在我的面前。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面对面的站立着，仿佛谁先开口，就处了弱势一般。 “拜见二王子殿下。” 杜若带着翠芸和雨棠先行了礼，而对方的随从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急忙也向我行礼。 “拜见公主殿下。” 他没有免了杜若的礼，我却嘴角轻笑道：“都起来吧。”转过头又对杜若等人低声道：“你们也起来吧。” 众人悉数站起身来，我转过头，缓步走向眼前这个依旧纹丝不动的二王子殿下，眼神依旧保持着平静的注视。但我的心里却在细细地打量着，这个未来将成为我生命里比较重要的男子。 不可否认，他长得很英俊，但太冷，我甚至怀疑这座别院里的种种，真如国师苏坤所说，出自他的手笔。 “可还习惯？公主。” 在我距离他不到三步的距离时，他终于开口，却没有一丝礼貌的热情。 我冷哼了一声，回道：“我刚到着云意别院不到一个时辰，殿下却问我是否习惯？” “那便是不习惯。”祁彦淡淡道：“云意别院，公主取的？” 我很不喜欢这样被人无视着追问问题，“殿下从英王府来？不知来云意别院，有何贵干？” 见我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却问了另一个问题，祁彦的眉头皱了一下。 “我想见公主，商量一件事。” 我没想到祁彦的回答竟然如此简单直接，没有半丝累赘的修饰。 “何事？”我好奇的反问，心里却暗自懊悔，自己竟然回应了他的问题。 祁彦低垂了双眼，微微点点头，顿时身后的侍卫退了下去，连一旁的余茉也退了出去。我自然猜到，他是有什么私密的事情，需要和我单独聊。便吩咐杜若等人，到远处等我。 “好了，人都走了，有什么事，说吧。” 祁彦思索了一下，开口道：“我心里有人，但不是公主。” 闻听此言，我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为自己悲哀。我高兴他的坦诚，却也为自己丢了未来丈夫的真心而替自己悲哀。 “所以，殿下想让我如何？”我反问道。 “没想过，只是，我不想欺瞒公主。” “谢谢殿下的坦诚，这个事情我知道了。”我淡淡的回应，而后反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祁彦愣了一下，尤其见我面色如此宁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的回应，他神色陡然有些异样。 “你不恨我？” “哼，值得吗？”我冷冷地回应道：“不过邦交的婚姻而已，真情实感，没那么重要。” 祁彦沉默了一阵，而后行了一礼，“谢谢。” 这一句“谢谢。”足足将我们近在咫尺的距离，分隔到天涯遥远。 我立在原地，看着沉默寡言的祁彦转身离开，如同一块白色的云朵，挥了挥衣袖，便告别在我的视线里。 “公主，二王子殿下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杜若不知何时来到的身边，望着祁彦消失的背影，好奇的追问道：“二王子殿这么急来别院，是所谓何事呀？” 我长舒一口气，淡淡道：“没什么大事，庸人自扰而已。余茉，看看紫玉的饭做好没，我饿了。” “是，余茉这就……”未等掌事余茉说完话，便听到了紫玉清亮的嗓音。 “公主殿下，饭菜做好了，可以开饭了！” 只见紫玉端着一盆子馒头，笑嘻嘻的出现在回廊。她一身紫衣，双臂的衣袖半挽着，头发后面用紫色的纱巾扎了起来，馒头的热气氤氲在她微笑的脸庞，倒显得有几分神仙气色。 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她的装扮，甚至那个笑容，与这别院里的风景，融合的恰到好处。 第043章 面圣（1） 翌日清晨，那个祁彦又来了。 此刻我正在屋子里吃着紫玉准备的早餐，这些早餐是翠芸和雨棠端进来的，虽然我言说不必如此，但两个小丫鬟却始终坚持着，所以也就由着她们。 我只是叮嘱她们，不要让紫玉撞见了，无论紫玉到底是何身份，我终究相信，她没有恶意。 用过早饭，我正准备去厅堂见祁彦，这时李达带着顾守成和叶流云、孙秉持走了进来。 “见过公主殿下。” “都起来吧，吃过早饭没有，没吃的话，在这里吃点吧，紫玉的手艺哈。” 明明才分开不到一天的时间，不知为何，我见到几人，却觉得好像分别许久的亲人一般。 “多谢公主殿下，我们用过了。”顾守成回应道：“我们前来，是准备和公主殿下入宫面圣的事情。” “入宫面圣？”我略有些吃惊的反问道：“这么快？” “听闻新月国国主身体不是很好，很操心二王子的婚事，所以急着召公主殿下入宫呢。”孙秉持在一旁解释道：“怎么，昨日没人通传入宫的事情吗？” 我摇摇头，转头望向余茉和杜若等人，几人也是摇头不知。 我突然想到早上突然赶来的祁彦，“看来，他这么早来，或许就是通知此事的。” 正说着话，一旁的余茉和杜若等人慌忙行礼起来。 “拜见二王子殿下。” 我抬头一看，果然祁彦带着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顾守成等人见状，急忙立到一旁，纷纷也跟着行礼。 “拜见公主殿下。” 祁彦身边的那个小侍卫，这次很及时的给我行礼，我点点头。“都起来吧。” 这次不用我吩咐，杜若等人直接收了礼数，一旁的顾守成等人见状，也收了礼数。 “看来，你知道了。” “什么？”我好笑道：“不知殿下所指的知道，是指什么？” “入宫面圣。” 祁彦依旧一张死鱼脸，没有一丝表情，一旁的叶流云不知为什么，突然“噗”地笑了一声。祁彦微皱了一下眉，身边的小侍卫猛然握刀冲了过去，但叶流云也不是吃醋的，用刀鞘微微一挡，身子一斜，竟然一下子飘到了我身后。 “嘿，怎么笑一下也算犯法呀。”叶流云说笑着，那小侍卫还有冲过来，却被祁彦挥手挡住了。 “公主，他是……” 不等我介绍，叶流云独自向祁彦自报家门。“叶流云，公主殿下的贴身护卫。” 听到叶流云将“贴身”二字加重的念法，我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护卫？面圣你也要跟着？” “公主殿下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叶流云故似认真的强辩道。 “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祁彦淡淡的几个字，却似乎有了一些讽刺，仿佛叶流云是被我束缚的奴隶一般，这让我无法容忍。 “他一直是自由的，本公主从不喜欢束缚任何一个人。”我在一旁提醒道：“无论是人，还是人心。” “怎么，你生气了？”祁彦语气多少有些得意的气色，仿佛发现我的什么秘密一般。 “哼，怎么，你察觉到了？”我不甘示弱的反问道：“还真是难得，对不对？” 祁彦又皱了一下眉头，叶流云抱着双臂，拽拽的走到我与祁彦之间。 “殿下可能理解有误，公主殿下在哪儿，我便在哪儿，但这个哪儿可大了去了。”叶流云揉揉眉头，“利亚城不大，反正我在哪里，都相当于在公主殿下身边守护着呢，所以，我还是很自由的，起码在新月是如此。”说完，叶流云转身拽拽地走出了院子。 “流云哥，等等我呀！”孙秉持冲我和祁彦行了礼，正欲跟着追出去，祁彦突然转身将其叫住。 “这位请留步！” 那个小侍卫闻听祁彦喊道“留步”二字，如同得到什么命令一般，一下子跃到孙秉持面前，将其拦了下来。 “哎呦，吓我一跳。”孙秉持惊讶道：“你拦住我做什么？” 祁彦缓步走到孙秉持近前，前方的叶流云听到孙秉持的声音，也好奇的转身走了过来。 我在不远处，盯着聚拢几个的人，着实有些好奇。 “你是谁？” 祁彦开口一句，虽然听着冷冷的，却似乎也有一种好奇的感觉。 孙秉持急忙行礼，笑着回应道：“回殿下，我是孙秉持，一个说书的。”孙秉持露出一副阳光般的笑容，迎着祁彦，“怎么，殿下想听？” 祁彦盯着他，竟然出奇得嘴角向上勾了一下。 他笑了？！ 不禁我一个人惊讶，就连他身边的那个小侍卫也面露出一丝惊讶。 “公主殿下准备好的话，我们出发吧。” 祁彦说完，头也不回的朝院外走去，直接忽略掉在一旁傻笑的孙秉持，还有一旁故意凹造型的叶流云。 “呵，比我还能拽，有钱有权就是好。” 叶流云在一旁发酸着，孙秉持则跟没事儿人一般，凑到叶流云近前。 “哥，咱们不去宫里的话，不如出去逛逛吧？” 叶流云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言语，便转身用胳膊搂住孙秉持的肩膀，笑道：“走，咱们看看新月到底牛些什么。” 说着，两人欢欢喜喜的出了院子。 “公主，二王子殿下不会……”杜若在一旁担心起孙秉持的安危来，我笑道：“你放心吧，只要孙秉持别到处招摇，祁彦应该不会怎样的。” 余茉带着素心走了过来，俯首行礼道：“公主殿下，二王子殿下催促了。” “好，我知道了。”我转头拉着杜若，翠芸和雨棠也要跟着，我急忙提醒道：“你们留在别院，有顾将军和李达在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和杜若、顾守成走出院子的时候，恰好看到丫鬟雪晴和祁彦在说什么，见我出现，雪晴急忙行了礼，乖乖退到一旁。 我没有追究什么，只是远远的和祁彦对视了一下，而后登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马车的车夫依旧是李达，毕竟在我心里，只有李达赶车，我才真的信得过。 李达赶着马车，跟随祁彦的马车行进着。顾守城则带了两个兵将，骑着马，在马车两侧守卫着。 杜若这次依然跟着我乘坐了马车，或许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合礼数，但在这里，她终究是我的亲人一般的存在。 “嘿，杜若，是我。” 马车刚行走不久，车外传来这声暗号似的提醒。我和杜若一听，便知道是孙秉持的声音。杜若急忙掀开轿子的侧帘，旋即笑嗔道：“果然是你，原来你和叶护卫换了兵将的衣服呀。” 听到叶流云也跟来，我透着缝隙向外看了一眼，果然两个人换了兵将的衣服，骑着马，随马车行走着。只不过看到他们穿这样的衣服，有一点滑稽的感觉。 马车走了一阵子，便停了下来。 “公主殿下，到宫门了。”李达提醒道：“该下车了。” 我抖抖衣衫，叹了一口气，“好，咱们去新月的王宫里走一遭。” 杜若率先拉开轿帘，而后转身退了出去，将帘子大开。我起身缓步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此刻阳光映照在新月国白玉堆砌的宫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亮。 “看来这新月国对白色，果然情有独钟。” 我独自打量自己这一身清晨换的外衣，想起紫玉的建议，“公主穿这身浅色的长裙实在漂亮，入宫面圣最合适了。” 想来，紫玉的建议似乎是对的。祁彦带着侍卫走了过来，微微行礼后，伸出一只胳膊。 好在在云意别院，从余茉和素心等人那里听了一些新月国的礼节。我伸了手，扶住祁彦的胳膊，并在杜若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下马车。 “无碍？” 祁彦依旧言简意赅的询问。 我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不习惯。祁彦似乎很满意我的回应，眉头稍稍一舒，反手将我拉住，朝着王宫的大门走去。 早有宫人行着礼，守在大门口处迎接。一行人穿过大门后，便听到身后传来守卫阻拦声。 “闲杂人等，不得入宫。” 我回过头，见顾守成和叶流云、孙秉持都拦在外面，不禁有些不高兴。 “我们是护送公主殿下的将士，需要递交国书，汇报一路情况的。”顾守成低沉着嗓音，耐心的解释着：“需要面见圣上。” 宫门守卫望向祁彦和我，我未开口，等着祁彦下令。 “卸了兵器。” 淡淡四字说完，祁彦拉着我继续前行。片刻，顾守成等人脚步，也跟了上来。 “我可以自己走的。” 我试图从祁彦的牵引中撤出来，但不想祁彦反倒抓紧了我的袖子。 “演戏。”他低声淡淡道。眼睛瞬间有了一些温度出来。 我心下好笑，“如此欺骗自己的父母，有意思吗？看来这个祁彦心里的人，应该不大招皇帝喜欢。” 缓步踏过长长的台阶，正面直直走进大门敞开的宫殿，早有文武大臣立在了两侧，见此阵仗，我心有些紧张，手不禁抖了一下。 一直牵引我手腕的祁彦停了一下，低声道：“有我。” 我侧目瞅了他一眼，此刻那张冰凉的面孔，也暖和起来，甚至还有粉红如樱。 他的戏，真好。 第044章 面圣（2） 我随着祁彦缓步来到宫殿内，尽管低垂着双眼，却依旧可以看到，或者说是感受到，高高在上的皇帝，正用目光打量着我。 行至宫殿中央的一处位置，祁彦停下了脚步，抓着我袖子的手，也随即松开了。 他的头稍偏了一下，眼睛微微朝我示意，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很有默契的整理裙摆，与祁彦一同向新月的皇帝行礼。 “拜见父王。” “拜见皇帝陛下。” 我的称呼与身后的顾守成等人一致，与祁彦却出了偏差。他疑惑的朝我皱了一些眉头，我却低身行礼，一脸的坦荡。 “都免礼吧。” 新月皇帝低缓的声音，多少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 “大周的千金公主，宇文萱，果然气质和相貌非凡啊！”新月皇帝似乎很高兴，“孤称呼你一声萱儿，公主不会介意吧。” 闻听皇帝发问，我急忙行礼回应，“自然不会。” “萱儿，这一路兼程，很是辛苦吧？尤其这隆冬时节，应该吃了不少苦吧。” “回禀陛下，来时准备的物资充足，加之有众将士护送，并未吃多少苦。” “嗯，那就好，那就好。原本打算让你歇息两日，再说说你与祁彦的婚事，但如今春暖花开着，天气实在正好，倒不如隔日便把婚事办了，可有意见。” 我没想到皇帝如此着急我们的婚事，“陛下，即便如此，这么赶时间，会不会有点匆忙？” 我低声对祁彦道：“说话。” 祁彦行了一礼，朗声道：“公主殿下可能对新月国风土人情尚不熟悉，所以……” 我听着祁彦头一次说这许多话来，想必应该是找到什么借口，推迟婚期，毕竟他心里有别的女子，又何苦天天面对我这个异邦女子呢？ 但我终究信错了他，他的“所以”后面，并非是我希望的答案。 “所以，儿臣愿尽快与公主殿下完婚，早日帮公主习惯新月国所有习俗。” 我有些傻眼，皇帝听到自己儿子的进言，很是高兴。 “好，还是祁彦了解孤的心意，哈哈，咳咳。”皇帝咳嗽了几声，一旁在殿前站着的一个小孩儿，跑了上去。 “皇爷爷，你怎么又咳嗽了，是不是还没好呀。” “祁愿，皇爷爷没事儿的，皇爷爷是为你二皇叔的婚事，高兴的。” “二皇叔要结婚了？” “是呀，你高兴吗？” “高兴。”小祁愿又从龙椅上跑下来，扑倒祁彦的身边，仰着小脸笑问道：“二皇叔，你也要结婚了吗？” 祁彦将他抱了起来，露出一朵宠爱的笑容。“是，你要有婶婶了。” “是她吗？”祁愿指着我，歪着头冲我眨巴眨巴眼睛，我友善的冲其笑了笑，祁愿一撇嘴，竟然哭了。 “祁愿，你怎么哭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快步走了过来，伸手从祁彦手中接过小祁愿。 “母亲，二皇叔有了漂亮婶婶，以后就不会和祁愿玩了。” 闻听此言，皇帝和朝堂大臣都乐了起来。 “真没想到，祁愿还吃起未来婶婶的醋了呢，哈哈。” 我瞥眼瞅了一下小祁愿母子，不知为何，看着她们很是和善的面孔里，多少还有一些敌意。即便是那个小祁愿，眼神看似单纯，却有一丝狡黠。 “好了，婚事就后天吧。”皇帝直接将大婚的日期锁定在了后天。“祁彦，萱儿，你们二人能够结合到一起，是我们新月和大周友好和睦的象征，所以，日后一定要相亲相爱啊！” 祁彦向皇帝行礼，表示受教。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众臣还有何事？” “大周顾守成有事启奏。”顾守成这时走了出来。 “哦，原来是送亲的顾将军，在驿馆休息的可好？不知有何要事？” “多谢陛下挂念，国师安排妥当，休息的很好。臣奉命护送大周千金公主来到新月，带来许多陪嫁之物，不知此时陪嫁之物，放在何处为好？” “自然是放到英王府为妙，他们婚后自然是要住进英王府的，早些放进英王府，也省得周转了。” 闻听此言，祁彦在一旁解释道：“回父王，目前公主的陪嫁之物，都暂存在云意别院了。” “云意别院？” “就是毗邻英王府的别院，公主殿下起了云意二字，作为别院的名字。”祁彦继续解释道：“别院本就属于英王府的附院，离英王府如此之近，二臣以为，放在此处与英王府并无不同。” 我自然听得出祁彦的想法，似乎不大喜欢我的东西，挪进他的院子。 “皇帝陛下，萱儿也觉得二王子殿下说得在理，既然物品已经存放好了，就不要再花费时间折腾了。” 皇帝犹豫了一下，见我与祁彦意见一致，便只好点头同意了。 “陪嫁的物品暂且如此，送亲的将士……” 未等顾守成说完，我急忙抢过话头。“陛下，送亲的将士一路多有辛苦，希望陛下准许，让他们在新月暂住几日，而后再返还。” “嗯，那是自然，只是暂住利亚城有些不便。” 我自然知道皇帝的顾虑，便补充进言。“陛下请放心，顾将军军纪严明，绝对不会贸然影响利亚城治安的，何况暂留日期也不会太久的。” “是啊父王，这一路天气寒冷，送亲的将士确实辛苦，倒不如让他们在碎叶城歇息几日，待天气彻底回暖后，再返回大周。”祁彦在一旁补充道。 我心道，“看来祁彦还真是小心，这般操作，利亚倒是不必担心了，但处于边境的碎叶城，他们就不顾虑吗?” “这样吧，顾将军暂留利亚城，其他将士去碎叶城，待萱儿在新月习惯了，再返还大周吧。”皇帝笑着说，我和顾守成也只好听之应了下来。 “好了，孤也有些累了，祁彦，你带着萱儿去后宫转转吧。”皇帝挥挥手，又对着大皇子妃吩咐道：“静秋，你带着祁愿也跟着吧，皇后一天看不到这个小孙子，就想的不行。” 皇帝缓缓起身，众人齐齐下跪恭送。 第045章 皇后娘娘 走出朝堂，祁彦便准备带着我去后宫。顾守成紧步追上我，低声道：“公主殿下，末将有……” “顾将军，你们回别院等候，稍后我们再做商议。” 我自然知道顾守成存有疑惑，我为何会挽留他们在新月多一些时日。这或许是我的一点自私想法，但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外臣是不得进入后宫的，顾守成和叶流云、孙秉持等人，自然只好就此回去。 我跟着祁彦来到了皇后的居所，景熙宫。这名字和大周太后的景泰宫竟然有些类似。 出乎我的预料，皇后的景熙宫里并没有多少侍女太监伺候着，屋子因为青白颜色，有没有多少饰物，显得有些清冷。 “皇后喜静，所以没有太多人伺候。”祁彦简单提醒，而后又补了一句，“几句话后，便可出宫。” 闻听此言，我差点没笑出声来，“出宫”和“出恭”，实在太像了。 “二王子和千金公主到。”苏楠在宫外通传，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同样音色的回应后，苏楠躬身退了下去。 祁彦向前走了几步，见我立在原地未动，便好奇的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提了提气，缓步走上前去。 进了宫殿内门后，早有小太监在前引领着，小太监碎步轻快的倒换着，我和祁彦也缓步跟随着。 “娘娘，二王子和千金公主来了。” 小太监恭敬的低身鞠了一躬，便缓缓退了下去。我随祁彦一同行礼。 “儿臣拜见母后。” “宇文萱拜见皇后娘娘。” “好了，都起来吧。兰春，快给两位殿下看座。” “是。”小太监兰春听到皇后吩咐，急忙有带人抬出两张椅子来。 “坐下说话。” 皇后娘娘语气轻柔，却透着一股子倔强。我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的皇后。 皇后娘娘仔细打量着我，而后又看了一眼祁彦，不禁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很是相配，天意凑成了你们璧人一对。” “母后，父王已经下了口令，明日便为儿臣举行婚礼。”祁彦在一旁淡淡地说道：“虽有仓促，但应该不会慌乱。” “明日？的确是有些仓促了。”皇后娘娘温柔的望着我，“公主殿下，你也不要见怪，不要觉得太唐突了，陛下之所以这样着急你们的婚事，也是因为自己的身子，怕是……”皇后言近此处，似乎如鲠在喉，说不下去了。 “关于你们婚礼的一应物品，均已经准备妥当，不比宏儿结婚时的差的，总之，公主殿下放心，新月不会亏待你的。” 我上前行礼，回应道：“多谢皇后娘娘，宇文萱甚至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心意，只是怕自己不熟悉心月礼仪，在婚礼上万一出丑就不好了。”我谨慎着用词，却依旧找了一个不雅的字眼儿。“所以，还是想着熟悉几日，再做打算。” “嗯，公主殿下考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皇帝开了口，想必他也是考虑了再三做的决定，至于礼仪嘛，祝余，你过来。” “是，皇后娘娘。” 说着话，一个年岁稍长的宫女碎步走了过来，一来到我们近前，立刻躬身行礼起来。 “奴婢拜见公主殿下，拜见英王殿下，拜见皇后娘娘。” 见她如此殷勤行礼，我只觉得有些疲惫。 “好了，祝余，都在后宫，礼数就从简吧。”皇后也有些吃不消这个遵守礼节的宫女。“公主殿下，这是景熙宫最懂礼节的宫女，关乎婚礼的礼数，之前她也学习过的，今日就让她在这里教你一些，省的明日大婚犯难。” “啊，是，谢皇后娘娘。”我正欲躬身退下，那个叫祝余的宫女碎步凑了过来，先行一礼，而后缓缓道：“公主殿下，你的右手位置错了，应该放在这里才对。” 祝余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做了一下。 “而后再躬身退下便是。” “祝余！”皇后娘娘高声叫住祝余，祝余急忙转身，对皇后娘娘又是一礼，“奴婢在，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你先退到一旁，一会儿只需向公主殿下交待婚礼礼仪即可，其他的，日后由祁彦教授便可。” “是，奴婢遵命。” 祝余恭敬的又是一礼，躬身退了出去。我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杜若，杜若竟然独自跟着祝余学了起来。 “这孩子，礼数行的太多，反倒让人有些头大。祁彦，关于新月礼数什么的，日后还是你亲自过问吧。” “儿臣倒是觉得祝余是个不错的老师。” 我在一旁狠狠地白了一眼祁彦，皇后见了，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堆起笑容。 “陛下退朝了，我也该去看看他了，你们若是没事儿，就去后面看看其他几位娘娘吧。”说完，皇后娘娘便起身，带着两个侍女和一个太监，走出了景熙宫，完全不在理会我与祁彦。 “这皇后娘娘的脸，变得跟天上的云彩似的。”我心中暗自狐疑，“难道，皇后娘娘看到我冲祁彦翻白眼，不高兴了?看来，皇后娘娘还真是不好得罪的角色。” “回府。” 祁彦的脸色也变得飞快，瞬间又恢复了冰冷之色，连说话的语气和简洁程度也恢复了。 “不去后宫见其他几位娘娘吗?”杜若在我身边小心的疑惑问道，我将手指抵在唇边，提醒她不要多言。 祁彦的小侍卫回头看了杜若一眼，这时祝余跟了上来。 “请侍卫注意言行，不得随意直视宫中女眷。” 祝余一句话，立刻将小侍卫说得不好意思了，急忙拱手行礼，躲到一旁。祁彦侧了脸，眉头微微一皱，缓声道：“今日早些歇息，明日婚礼……” “明日婚礼本公主已知道，放心，本公主知道如何做，二王子殿下不必操心。” 祁彦愣了一下，微微向后斜了一下脑袋，想要看我，但又犹豫了。 “好。” 吐了这么一个字，祁彦便带着那个小侍卫走了。 “请公主殿下跟奴婢到偏殿，有关婚礼的礼节，奴婢简单向公主殿下介绍一二。” 看着一旁过于谦卑有礼的祝余，我露出一抹苦笑，道：“好，那就有劳祝余了。” 只有我心里明白，“有劳”的更多是我自己。 第046章 婚礼 不得不说，这个叫做祝余的宫女，真的很是尽心尽责，竟然每一个姿势都指点的十分细致，甚至有些苛刻。 看她一脸恭敬，否则真心以为，她是祁彦派来折磨我的。 我在景熙宫外练习了整整一下午的礼仪，终于在第二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我没有选择新月的服装，因为大周为了我的婚礼，准备了十分隆重的华服。那是一件大红的长裙，外面披着绣花的披肩，搭配上纯金的凤冠，很显大周的风范。 我披着大周的婚服，在铜镜里照着。看着红衣的自己，多少有些难过。 “小姐，你怎么了？”见我神色不对，杜若凑到我跟前关切道：“别怕，我们一直在你身边呢。” 我拉着杜若的手，略有些感激，“杜若，是我害得你和庄主不能母女相伴。” 杜若摇摇头，“不是这么说的，我愿意跟着小姐。不，是英王妃。” 我们正说着话，突然翠芸惊声问道：“什么人！？” “什么什么人，当然是好人啦！”我我和杜若寻声望去，见到屋子的角落里，竟然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流云，你怎么在这里！？”我惊讶道：“你怎么进来的？” 叶流云指着翠芸，“跟着她进来的。” “胡说，你跟着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翠芸反驳道：“我的耳朵可是灵敏的很。” 叶流云好笑道：“还灵敏得很，我跟了一路了，你也没发现。难道你是故意装没发现。” 翠芸不禁脸有些发窘。 “好了，你自己整日神出鬼没的，谁会注意得到你的行踪。” 杜若在一旁捂嘴一笑，然后拉着翠芸往外走。 “王妃，我们在外面等着。” 翠芸还想说什么，却被杜若拉出了屋子。 叶流云打量着我一身行头，难得的赞美道：“公主就是公主，穿上这身红装，很有大周的气势。” “你来这里，不会是就为了说这么一句吧。”我提着裙子，找到椅子坐了下来。“你的承诺已经完成了，应该自由了呀。” 叶流云眉头一皱，嘴角一扬，笑道：“叶流云一直都是自由单位，这话我曾经已经说过一次了，这次来，是想和公主殿下告别一下，也希望公主殿下一切安好。” “多劳费心，我一切都很好。”我心里感激，想说的话也很多，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变了味道。 “那就好，那就好。”叶流云又一次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如同那次江边一役后，他面对我逐客令的失望一样。 我心有些不忍，却还是狠狠心的问道：“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新月。” “公主殿下就这么不喜欢看到我？”叶流云笑的有些苦涩，却又故似狡黠反问了一句：“还是，怕见到我呢？” “就当我怕见到你吧。” 叶流云沉默了一阵，回应道：“江边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我话里有话的提醒道：“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有些事，做过了就会留有痕迹，就算时间的尘灰将其填满，也一样不能磨灭他的存在过的事实。” 沉默，我和他都沉默了一阵。 “公主殿下。”叶流云突然开口，他淡淡道：“祝你幸福，告辞了。”说着话，叶流云准备推门出去，我立刻站了起来，呼唤了他的名字。 “叶流云，保重。” 叶流云点点头，侧过脸，依旧是那张俊美的侧颜，却有些黯淡的忧伤。 “保重，公主殿下。” 叶流云推开了屋门，而后又快速的关上了门。只听得门外翠芸和杜若的惊呼，接着房顶上一阵细碎的响声，我知道，叶流云从我的院子里走掉了。 片刻，杜若推门进来，见我脸色有些异样，关心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儿吧？” 我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好。 翠芸和雨棠一块儿跑进屋子里，喘着报告道：“英王的轿子已经到门口了，咱们该出去了。” 我定了定心神，心中再次叮咛自己不要思虑太多杂事。 “来吧，我们准备出发。” 杜若将红色盖头搭在我的头上，我提着长裙子，缓步向门口走去。 云意别院屋门至门口大门的距离不到百米远，但我却走的好似千里万里远。 透过红纱盖头，我看到了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立在门口，正对着我直直挺立着。 我知道，那便是我的丈夫，新月国的二王子祁彦。 “小姐，二王子今日穿的很是俊美呢。” 杜若在我一旁夸赞着，似乎是对我的祝福，又像是给我一点安慰。 来到祁彦近前后，祁彦伸出一只手过来，语气里多少带了一丝温柔。 “来，我牵着你。” 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哪怕是演戏，也得投入一些。 我抬起胳膊，将手放在他的手上。祁彦的手冰冰凉凉的，却软软的很是舒服。 “上轿吧。” 我有些惊喜，因为昨日祝余曾告诉我，新月贵族的婚礼，多数是乘马车的，没想到祁彦竟然准备了八抬大轿。 不过想到他设计建造云意别院的心思，这么一顶轿子的准备，也就不足为奇了。 “小心！” 祁彦拉开轿帘，提醒我小心入轿子。我低着头，在杜若的帮助下，顺利的钻进轿子，落座下来。 此刻，几声喜气的鞭炮响了起来，喜乐吹响，轿子随之也抬了起来。 “公主殿下，新月国的国民都在外面观看着呢，人好多呀。”杜若贴着轿子和我说话，“看来，他们对二王子大婚很是关注呢。” “他们估计是第一次见到，用轿子接亲的仪式吧。” 我在轿子里低声回应着，心里却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让祁彦这样的冰山，如此痴心一片。 在利亚城百姓的欢呼与祝福声里，婚礼的队伍来到了王宫。 依照新月的习俗，王子大婚，要收到皇帝和皇后的祝福，而后才是回到王府。 “儿臣拜见父王和母后。” “儿臣拜见父王和母后。” 这一次，我随着祁彦一同改了称呼，也一同行了礼。 “好好好，快起来吧！”皇帝坐在殿上，很是欢喜。“怎么还盖着红纱呢？我们新月王妃的美丽，是最自信的，不必遮遮掩掩。” 未等我开口解释，祁彦在一旁开口道：“回父王，这是大周的礼仪，新娘子的第一眼，一定要在洞房时，由丈夫亲手揭开盖头才算。” “原来如此，看来祁彦还是心细的很呀。”皇帝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高兴道：“只要你们开心就好。” “嗯，结婚后你们也就是大人了，肩上的责任也重了许多，日后可要相互扶持才是。” 皇后的祝福，倒是和平常人家的父母，更为接近一些。 我和祁彦向皇帝和皇后叩拜，感激两位的养育之恩。同时新月国的国师苏坤，作为我们证婚人，又为我们念了一段新月的经文，苏坤念的是独有的经文发音，我虽当时听不大懂，却觉得很是好听。 经文大体的意思是日后风风雨雨，两人携手同行，儿孙承欢膝下，一生幸福美满。类似种种，都是赞美祝愿之词。 苏坤念得时候，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总觉得大殿之外，有一道阳光洒落进来，仿佛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 “萱儿，记得，一定要幸福啊。” 我的耳畔想起父亲的声音，鼻子不由的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祁彦拉着我，见我发愣，便低声提醒道：“礼成，行礼答谢。” 我这才从刚刚的游离中抽回身来，急忙跟着祁彦行了礼。 “好了，你们也累了一天，回英王府好好歇息吧。” 皇帝语气平淡，但还是听得出几分高兴。 我与祁彦再次叩拜一番，这才算是完成了宫中的全部礼节。 出了大殿，我松开了祁彦的手，但祁彦却随即又把我的手拉起来。 “礼数做完了，怎么，还要演下去？”我低声不悦道：“还要演多久。” “一直演。” 祁彦又开始用不多的几个字，敷衍我的疑问。 就这样，祁彦拉着我的手走出宫殿之外，然后引我上了轿子。一路出了皇宫，在利亚城内绕了一圈，这才回到了英王府。 “小姐，明明有近路的，结果饶了这么一大圈子，累死我了。” 杜若贴着轿子抱怨着，我再叹息道：“这也是新月的风俗，不走回头路，同时，皇亲贵族要接受百姓祝福，估计因此绕的路有点多。” “还有这风俗呢，礼数可真多。” “嗯，一个地方一个风俗吧，估计入了英王府，可能就没这些杂七杂八的了。” “嗯，小姐，前面就到英王府了。” 闻听终于要到英王府了，我的心也一下松弛起来。 一切，可终于结束了。 刚刚放松下来，我又烦恼起来。一切，似乎又全部开始了。 轿子并没有因为进入英王府而停了下来，而是在英王府里，又左转右转的行走了一阵子。 “杜若，这是在英王府吗?怎么还左右来回转弯呢？” 杜若低声道：“小姐，是在英王府，但英王好奇怪，竟然带着咱们来到了后园。小姐，英王示意停轿子了。” 杜若刚说完，轿子果然停了下来。 “公主，到地方了。” 很快，轿子帘拉开了，杜若上前将我搀扶出来。 祁彦上前，一把揭开我的红盖头。 “婚礼的所有礼数已经走完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祁彦示意了一旁的木门，那个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小侍卫，急忙拉开门木门。 “这门后便是云意别院的后园，日后你住云意别院，出行，可以从此来到英王府，我们一同出行便可。” 我缓步走到木门前，望了一眼木门后的景致，果然如祁彦所言，正是云意别院的后园。 “杜若，我们进去之后，记得把门闩好，省得闲杂人等随意进入。”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迈步穿过了木门。 祁彦，终有一天，你会为今日所作所为后悔的。 第047章 夫妻 翌日清晨，祁彦派了那个小侍卫来到云意别院，言说要带着我一同去宫里请安。 我尽量拖了一些时辰，直到那祁彦等得不耐烦，直接从暗门冲进别院来。 “宇文萱，该入宫了！” 祁彦的声音平静，但语气里却含着不容辩驳的怒气。 我轻轻一笑，慢慢起身。 “昨夜是洞房，若是我们起的早了，难道父皇和母后不会怀疑？” 祁彦愣了一下，似乎对我更加恼怒，却因为自己理亏，独自哼了两声，“快点，如果你不想留在宫里用午饭的话。” 祁彦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昨晚若非有紫玉做的美味，恐怕我就得饿着肚子吃饭了。话说宫里赏赐的那些美食，在我看来，比起碎叶城的羊肉，相差不是一个等次。只是我没有吃宫中饭菜的事情，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余茉，她倒是神情自若，而一旁的素心就明显有些慌乱，很明显，这个细作有点做贼心虚。 “呵呵，原来夫妻之间还得长只耳朵，本公主算是见识了。”我用眼睛剜了一眼侍女素心，随后迈步走出屋子。 “走吧，我的英王殿下。” 祁彦脸色一暗，快步跟了上来，伸手想要拉我，却被我一转身躲开了。 “若是想要装恩爱的话，出了门再说吧，此刻，哼，我可没有这个兴致陪你演戏。” 我撇开祁彦向暗门门口走去，祁彦慌忙追了上来，竟然直接伸手抓住我的手臂，一旁的翠芸和雨棠见状，立刻警惕起来。 “隔墙有耳，还是小心为妙。” 祁彦低声提醒我，我转头望向门口，半开的门缝里，有宫中太监的身影。我叹了一口气，“好，我成全你。” 说完，我露出一抹微笑，尽管我没有照镜子，但完全可以想象，究竟有多么虚伪。 我和祁彦来到宫中请安，但奇怪的是，只有皇后一人见我们。 “皇帝陛下身体有些不适，早朝都撤了，所以，就本宫来见你们吧。”皇后端坐在后宫的宫殿之上，虽然面带微笑，却依旧难掩眉头深锁。 “父王病的重吗？儿臣想去看望一眼父王。” 听祁彦如是说，我急忙附和道：“儿臣也想给父王请安。” “不必了，你们的孝心陛下和本宫是知道的，只是陛下需要静养，你们就不必去了。” 我瞥了一眼皇后的脸色，发现她冒似心事重重，但碍于我们在场，终究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昨天的婚礼没累着吧？” “多谢母后关心，有英王在身旁照料，所以并不觉得劳累。”我笑眼望着身旁的祁彦，祁彦愣了一下，但很快也进入角色。 “还是萱儿体量，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完美。” 我们相互笑着，但想必彼此心里多少都觉得对方足够虚伪吧。 “你们能够相亲相爱，那就是我们新月和大周的福气了。” 正说着话，平王王妃裴氏，带着小皇孙祁愿进来了。 “儿臣带着祁愿，给母后请安。”裴氏面无表情，低声又道：“因为祁愿贪睡，误了进宫的时间，还请母后见谅。” “嗨，小孩子哪有不睡懒觉的，正常。”皇后敞开怀抱，对着祁愿逗趣道：“来，到皇祖母这里来。 小祁愿看了一圈，发现祁彦后，竟然直接冲到了祁彦近前。 “皇祖母，我想和皇叔在一块。”他又抬头望了一眼，我欢喜着冲他打了一个招呼，不想换回来的，竟是他的一个白眼。 说实话，对于平王妃母子，我总是喜欢不起来，尤其是平王妃一脸毫无表情的脸，看着着实的不舒服。 “时辰不早了，按照大周的习惯，这个时辰，是不是该用午膳了？”皇后这句话明显是问我的，结果未等我回应，祁彦抢先答道：“是的，大周一日三餐，与我们终极不同，不过母后不必迁就萱儿的，饿一顿，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我头一次感激祁彦这番言辞，但皇后还是执意要留下我在宫中用饭。 “不，萱儿初到新月，不方便这么快用午膳的，还是要过渡一下的。”皇后转头有对裴氏母子道：“你们也留下来，一块用膳吧。” “是，儿臣遵命。” 裴氏带着小祁愿一同行礼，见此状况，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在一旁行礼答谢。 在宫里闲聊一段时间，便有小太监进来，回禀说午膳已经准备妥当，请众人移步。 皇后示意了我们几个晚辈，独自扶着侍女站了起来，祁彦随后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探出一只手来，微笑的对我提醒：“来，我拉你起来吧。” “谢谢，殿下。” 我伸手抓住祁彦的大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与平王妃一同，跟着皇后向用膳的屋子走去。 用膳的时候，小祈愿在一旁缠着祁彦玩耍，我得了空，和平王妃裴氏交流起来。 “可还习惯？” “还好，慢慢来呗。” “嗯，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总会让你适应这里的一切的。” 我不知道裴氏所指是何缘故，却总觉得裴氏和皇后一样，藏了许多心事。 这一顿午膳，吃的味如嚼蜡，但当着皇后的面儿，还要违心道：“美味佳肴。” 午膳一结束，我便急急跟着祁彦逃出了皇宫，而后又和裴氏告别，随着祁彦的马车，回了英王府。 “李达呢？怎么不是他在赶车？” 此刻我才想起，从早上，就没有见到李达，而且赶车的也换了。 “李达对利亚城不够熟悉，所以换了一个车夫。” 祁彦淡淡解释道，却忘了我真正的问题。 “殿下，我是问，李达现在何处？” “哦，在府上呀。”祁彦言辞闪烁，我不禁冷笑道：“希望我回到别院时，他会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 祁彦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在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经，我还是希望他没有死去。 回到英王府后，我没用祁彦提醒，便带着杜若来到后园，从暗门去了云意别院。 杜若很是机警，在我我们刚过了暗门，杜若瞬间将阻拦和连接两个院子的大门，重新插好。 “宇文萱，谢谢。” 我带着杜若刚移动几步，便听到了祁彦的提醒，我不禁冷笑，此时才想起道谢，有点反应迟钝。 我刚绕到前厅，侍女雨棠便跑了出来。 “回公主殿下，顾将军来了。” 第048章 更迭 “你们怎么来了？” 见到孙秉持和顾守成出现在云意别院，我不无的有些惊讶，正想找借口解释不在英王府居住的缘由，孙秉持却开口道：“公主殿下，我们都知道了，新月国竟敢轻视大周的千金公主，实在有些自不量力。” “这个二王子着实的有些过分，公主殿下，不如我带兵，护送公主回京都！”一直稳重的顾守成，一牵扯到国体的层面，顿时也不冷静起来。“省的在这里受着冷遇。” “不必，我是来这里和亲的，可不是引起战争的。”我笑着解释道：“至于祁彦，他也懂得这个道理，不然也不会让我配合他演出恩爱的戏码。” “公主殿下，您受委屈了。”顾守成拱手一礼，我急忙上前将其搀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到屋子里去。” 我瞥见雪晴在一个角落里，便急忙示意翠芸，带领众人来到云意别院的一处书屋。 云意别院的书屋是后院水塘中间的一个亭子改造的，看似众目睽睽，但只要隔住去往水塘中央的木栈，便可以阻拦一切外在叨扰。 对于这点，翠芸和雪晴就可以办的很好。 “公主殿下当日向新月国皇帝进言，让末将暂缓归期，是否有什么打算？” 我点点头，“其实一开始，只是我的自私想法，毕竟我一个人在新月，终究势单力薄，有你们在，我的心会安稳一些，想必新月的人，也会忌惮一些。只是后来，我觉得不光是自己了，也不仅仅是暂住这么简单了。” 听我所言，孙秉持和顾守成相顾一眼，“公主殿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今天我去皇宫请安，皇帝竟然没有出现，而且早朝也撤了，想想之前他催促我与祁彦的婚事，我总觉得，皇帝是在布局什么，好像要快点拉上我们大周这个靠山。” “公主的意思是，新月可能要和哪个国家打仗？”孙秉持推测着，而一旁的顾守成凭借多年的经验分析道：“也不见得是国家，据我所知，新月有三大部落，虽然另外两支部落，现在都对利亚城内的祁氏称臣，但如果利亚城有什么异动的话，那么难保其他两支部落不会出手。”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我说出自己的担心来，“我猜测祁彦也想到这点，不然也不会提议让顾将军去碎叶城，如果真的发生政变，从碎叶城那边到大周边境，便可以快速调兵支援。” “若真如此，那么祁彦的心思够深的。”顾守成在一旁分析着，“那公主殿下，岂不也很危险。” “没事儿，我身边有李达和翠芸、雨棠他们在呢。”我镇定道：“何况祁彦能想到这些，想必也早有了防备，再加上你们在，我还是挺有信心的。” “唉，若是流云哥哥还在就好了。” 闻听孙秉持叹息，我不禁追问道：“叶流云走了？！” “嗯，他已经回大周了，说是要弄清楚一件事，也不知道什么事那么要紧。”孙秉持疑惑道：“怎么，不是公主殿下安排的吗？” “呃，是我安排的，我给忘了，呵呵。”我尴尬的回应着，一旁的杜若不禁也跟着叹气。 “公主殿下，要不要我留一些兵力在京都？”顾守成在一旁建议道。 我摆摆手，“你们都去碎叶城的翡翠台驻扎吧，就在京都，太惹眼了。” “公主殿下，那你和……” “没关系，他能为了一个人保持冷漠，就一定可以因为温暖接受另一个人。”我冷冷道：“只要心抓住了，一切，自然就安稳了。” 我转过头又提醒起孙秉持，最近在京都寻找故人的时候，不要走的太远。 “最好能让李达随时找到你，若是有必要，你住进云意别院后院也好。” “公主是有什么事需要秉持去办吗？” 我笑了笑，道：“没错，准备让你干干老本行，入宫说书。” 事实总是难以预料，我怎么也不没有想到，翌日天海梅大亮，便得到一个天大的消息。 新月国的皇帝，驾崩了。而更镇惊的是，举国哀悼的同时，新皇又登基了。 不用说，皇帝现如今就一个王子，自然王位继承在祁彦身上，而我，也顺理成章做了皇后。 不得不佩服祁彦母子的速度，竟然早早准备好了我的凤冠霞帔。 “公主殿下，请更衣，要入宫行礼了。”余茉在门外催促着，杜若慌忙推开门，接过衣服后，立即把门关上，没有放余茉等人进来。 “哼，看来祁彦母子应该是早就布局好的，如此一来，恐怕那两只部落的首领根本来不及反应吧。” “小姐，那你是不是入宫后，就是皇后娘娘了！” 我对着铜镜里帮我梳理头发的杜若道：“是呀，恐怕这漫漫的宫斗路，要开始了。” “哼，宫斗就宫斗，害怕她们不成。”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认识的字里，还真没有“害怕”二字！” 宫里的太监也在门外催促着，“英王妃，咱们得快点了，别误了时辰。” 我“唰”地一声拉开门，冷冷道：“带路！” 前日入宫进行婚礼，昨日入宫是拜见敬茶，而今日我竟然又以皇后的身份入宫受封。仿佛旁人用了好多年未走完的路，我却在短短的三日内走完了。 从我穿上皇后的衣服那一刻起，我就断定了，太后和祁彦，还有死去的皇帝陛下，都早早准备好了这一天。 果然，宫殿内的典礼的各色物品都已准备妥当，祁彦的龙袍也很明显做了一段日子，很是贴身。甚至连祁愿和裴氏的衣服，也明显是早有准备的衣服。 我穿着皇后的礼服，一步一步的向坐在龙椅之上的祁彦，还有坐在一旁的太后走去。 当我顶着凤冠，走到祁彦面前低身行礼时，满殿文武大臣也跟着纷纷下跪。祁彦缓步走到我面前，伸出一只手，缓缓抬起胳膊，将手放在他的手上，然后仰起头来。 我的目光迎向祁彦，四目相对，互有心事。我顺着祁彦的手，起身后，又冲着太后行了一礼。太后摆摆手，我和祁彦这才起身。 我退到一旁的椅子坐下，祁彦则坐回了自己龙椅之上。此刻满朝文武大臣高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低首瞅着殿前的文武大臣，又望了望大殿门口那片巴掌天空，心里不禁一片叹息。 第049章 更迭（2） 算下来我在云意别院的日子不过三天，匆匆然的，就进了皇宫，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 我以思乡为由，再次来到云意别院，有意将杜若、翠芸、雨棠都带入宫中，而紫玉则婉拒了我的好意，准备留在利亚城内，找个居所。 “或许正如先前所说，在这里找个地方开个酒楼，到时候公主殿下若是想吃紫玉做的饭菜，便可以随时来尝尝手艺。” 我拉着她的手，心里思索着种种疑惑，“紫玉，你这次来新月，是否还有其他目的？” 我以为自己这样的突然一问，紫玉会惊讶，或者慌张一下，但直爽的紫玉竟然直接肯定的回复了我。 “是的，我陪伴公主殿下是真，想回到新月找一位故人，也是真的。” “故人找到了吗？” 紫玉这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快点头肯定道：“找到了，只不过他现在不方便，我也不方便再见他了。” “为什么？” “他已经婚配了，我又何必再插一脚呢，呵呵。” 我能听出紫玉笑声里，多出一抹苦涩。我拉着紫玉，淡淡的建议道：“与其去利亚城寻个居所，倒不如留在云意别院，这样，我让雨棠也留下来，你们都在别院住着，万一哪天我在宫里闷了，想回来小住，也好有个照应。” 紫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正欲离开云意别院的时候，余茉带着素心和雪晴来到我面前。 “皇后娘娘，素心和雪晴也想随皇后娘娘入宫，还望皇后娘娘成全。” 我低首打量了一眼余茉身后的素心和雪晴，两个小丫头看着挺老实的，但低眉顺眼里还是有些不安分。 “也好，太后那边正缺两个侍女，你们跟本宫回去便是，到时候可要照顾好太后才是。” 闻听此言，素心和雪晴犹豫了一下，在余茉轻咳一声的提醒下，才慌忙叩首谢恩。 回到景泰宫后，我便安排杜若，将素心和雪晴带去了景熙宫，交由太后的侍女兰春安排差事。 我想了想，觉得云意别院的事情，还是去和祁彦报备一下的好，毕竟那云意别院是他建的。 “紫玉？是皇后的侍女？” 祁彦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陌生，我摇摇头，“是臣妾的朋友，怎么，云意别院的耳朵没告诉皇帝陛下，紫玉的消息？” 身披便装的皇帝，眉头皱了一下。“哼，称呼变得倒是够快。” “入宫了，总得遵守一些礼节才是。”我见御书房里没有别人，便直愣愣问道：“敢问陛下，李达在何处？” 自从上次被他换掉赶车的李达，我就再也没有见到李达的踪影。 “看来皇后的朋友有点多。”祁彦瞥了我一眼，转头吩咐立在一旁的小侍卫道：“顾李，去把李护卫喊进来！” 顾李急忙行礼回应了一声“是”，便转身跑出屋子。 我心头疑惑，“李达难道在宫里？” “紫玉应该是那个厨娘吧，既然她愿意，那就留在别院吧，反正也缺个看守的。” 我在一旁冷冷的笑着，默不作声。祁彦坐在桌子后面，拿了一本书翻看着，见我不但没有回应，好奇的抬头的看看我。 “没什么要说的？” 我摇摇头，“没有，只是奇怪，怎么皇帝陛下一到宫中，话就变多了，一出皇宫，话就变少了呢？” 祁彦撇撇嘴，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我。 这时顾李在门外求见道：“陛下，李护卫带到。” “好，进来吧。” 屋门被推开，李达跟着顾李走了进来。李达见到我和杜若在屋子里，眼神立即泛出光亮来。 “微臣李达，拜见皇帝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祁彦淡淡道：“皇后向孤要人呢，你自己告诉皇后，孤可有亏待与你。” “是。”李达起身后，转身向我行礼道：“皇后娘娘，陛下对微臣很好，目前微臣在殿前司当值呢。” “殿前司？”我不禁心里更加疑惑，心道，“这个祁彦竟然会用我的人，给他的都城巡夜。” “不要多心，我只是觉得李达伸手好些，而宫中不允许长留男子的，所以只好将其编入殿前司。若是皇后娘娘需要守卫，可以从殿前司选的一二，以做防卫。” 祁彦解释了他的用心，我却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祁彦见我眼神狐疑，便冷笑道：“孤可没有那么多阴谋。” “哼，希望吧，不过我可不是另外那两个部落的首领，就算有阴谋，也一样戳得破！” 说着，我缓缓行礼，准备带人离开，这时皇帝祁彦在我身后又安排乐意一声：“皇后，余茉也入宫了，此刻，应该到景泰宫了。” 我停住脚步，最角露出一丝鄙夷的微笑。“果然，还是少不了安装耳朵。” “时候不到，时间久了皇后就明白孤的苦心了。” 我没有再回应什么，缓缓行了一礼，带着杜若和李达，回了景泰宫。 沿着长廊出不远，变见到翠芸紧张冲着我这边跑过来。 “出什么事了？怎么翠芸这般紧张。”我示意了一下，杜若急忙上前将翠芸对接了一下，我和李达快速迎了上去。 “事情很严重？”我轻声问道。 翠芸点点头。 我抬头看看在宫里穿行的太监和宫女，低声道：“回宫再说。” “景泰宫里的耳朵来了。”翠芸低声提醒。 我冷笑道：“只要她看不道，和聋了也没什么区别。” 带着一行人回到了景泰宫后，果然余茉已经出现在门口。 余茉向我叩首行礼，我热情的将其扶起来。 “有余掌事在这景泰宫，本宫倒是可以省心不少。” “皇后娘娘谬赞，奴婢定然听从皇帝陛下安排，尽心尽力服侍好皇后娘娘的。” “嗯，难得你的孝心，杜若，带余掌事去住的地方看看吧。” “是。”杜若心领神会，微笑着将余茉领了出去。我和翠芸进了屋子，然后让李达守住门口。“李达，无论是谁，都不要放进来。” “放心吧，皇后娘娘。” “嗯。”我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于是又低声提醒了一下李达，“没人的时候，你和杜若一样，唤我小姐便是。” “是，小姐。” 第050章 更迭（3） “什么，大周也换新皇帝了？还只有六岁！” 实在让我有些始料不及，从翠芸的口中得知，大周朝那边的皇帝突然也驾崩了，换了一个新皇帝，炎王的小儿子，也就是自己六岁的小堂弟。 “王伯一直卧病在床，小堂弟做皇帝，哈，那大权岂不都落到太后手里了？”我推测道，“丞相杨雄，恐怕也行动起来了吧。” “公主殿下说得不错，如今大周的朝政，基本上都被丞相杨雄把持了。” 闻听此言，我不禁担心起父亲的处境。“那我的父亲呢，他现在怎么样？” “赵王爷，他，他失踪了。” “什么！？”闻听这个消息，我不禁心中一片焦急，“怎么会，怎么会失踪了！红袖庄不是派了很多暗探吗，怎么会毫无缘由的就失踪了？” “之前刺杀太尉的事情失败后，我们就撤回来了。庄主之前又被陷害了，导致有些任务就耽搁下来了。等到我们重新梳理线索，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到沣县的时候，父亲就已经……” “公主殿下不要担心，庄主已经安排人去寻找了，只要有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传递过来的。” “不行，李达。”我大声的呼喊李达，“快进来！” 李达应声推开屋门，见我神色紧张而严肃，立即猜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小姐，出什么事了！” “我爹，失踪了！” 我一字一句的告诉李达，生怕他听得不清楚，或不敢相信。 “什么，王爷不见了？！”李达果然与我预想的一样，立刻满脸写着焦急。 “李达，你快骑马回去，到父亲常去的地方找找看，还有他认识的一些朋友那里，也找找看，一有消息就尽快反馈给我。” “好，我这就回去准备。可公主你这里……” “我这里你不用担心的，有翠芸和雨棠，而且还有顾守成在碎叶呢。何况无论何时，我都是大周的公主，想要动我这个皇后，还没那么容易。”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些犯嘀咕，万一真如父亲预言的那般，大周真的改朝换代了，我还会被人承认吗？ “至于消息的传递，翠芸，我希望红袖庄能及时和李达对接上。” “没问题的。” 李达退出屋子，立刻回去准备起来。 “公主，李护卫突然立刻，是否要和皇帝陛下解释一下？”杜若在一旁提醒道。 “找个理由便是，回大周看看家人朋友什么的，都是合理的借口。左右祁彦也不要愿意他留在我身边，如今离开，正合了他的心意，又怎么会多做疑问？” “嗯，也是，估计皇帝陛下就算知道实情，也会当做不知道的。” “公主，耳朵。” 翠芸低声提醒，果然，很快余茉便来敲门。 “皇后娘娘，陛下传来口谕，让您到御书房，有要事相商。” “找我？”我心中疑惑，我刚刚从祁彦那里走回来，这会子又把我薅回去，难道说，他也得大周的变故，父亲失踪的事情？我转头望了一眼翠芸，翠芸心领神会的摇摇头，表示不可能。我这才放下心来。 “好，本宫这就过去。” 本来我打算到御书房后，直接将李达回大周的事情，报告皇帝祁彦，但转念一想，李达属于殿前司，若是离开的话，估计殿前司会禀告的。 想到这里，我便没有主动汇报李达的事情。 “臣妾拜见皇帝陛下。” “起来吧。” “是，不知皇帝陛下突然又把臣妾喊回来，有何要事？” 祁彦淡淡一笑，“有个事情孤想听听你的看法。” “哦，是否涉及国事政事？” 祁彦皱皱眉，“算是。” “那还是由皇帝陛下自己圣裁的好，后宫不得干政，臣妾还是知道的。”我急忙装出一副直肠子，守规矩的一个女子。“若无有关后宫之事，臣妾就告退了。” 我行了一礼，佯装出要走的架势，此刻祁彦喝着茶，淡淡的点醒我，“若是涉及大周的战争，皇后还会置之不理吗？” 听到祁彦如此说，我当即转头盯着祁彦，“这是何意？难道，新月要攻打大周？” 祁彦摆摆手，有点点头。 “方案绝对不是孤出了，但这个人呢，说得还是有些道理。” “陛下既然认为有道理，执行便是。臣妾相信大周，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打倒的。”我保持着一个大周公主，应有的傲娇姿态回应着。 “没想到孤的皇后，还是保持着大周风范呢。”祁彦顿了顿，突然又道：“靖国来了一个使者，提议与新月联合，一同攻打大周，不知皇后如何看待这件事。” 怕我不知晓事情的严重和紧急性，他又补充道：“靖国已经联络了几个小国，若是新月参加，恐怕大周纵然是头猛虎，也难敌四手。” 我冷冷一笑，回应道：“臣妾已经嫁到新月，自然属于新月的人了，原本能够开疆扩土是件好事，但是合作错了伙伴，就不是件好事，而是一件丢人的事儿。”我语气平缓，眼光不在凌厉，缓缓解释道：“别的使者如何，臣妾不知道，但靖国，臣妾并无什么好印象，也没有半点好感。” “这是为何？！难道中间有什么个人恩怨？” “就是因为靖国，臣妾差点见不到陛下。”我将来路时，遇到靖国人埋伏，险些被杀。“他们的刺杀失败了，但却把靶子交还给了新月。想栽赃给新月的其他两只部落，让陛下对其他两只部落首领忌惮，希望新月国内乱。” 听我如此说，祁彦稍有惊讶，“靖国曾暗杀过新月的王妃？还栽赃新月的几位王爷，这样的事情，孤又怎么会那么轻易放过，与其联合攻打大周，倒不如与大周联合，攻打靖国。” 我笑说，“你现在就是皇帝，自然一切听从皇帝的决定。” 祁彦皱皱眉，眼神里突然多了些许温柔，向前凑了过来，低声道：以我之名，攻打靖国，你觉得合适不？ 第051章 选妃（1） 对于祁彦来讲，或者说对于大周来讲，还有一个变数就是新月的另外两只部落。若是与靖国联合，夺了他祁彦皇位，而后再一同攻打大周，那么对于祁彦和大周，都是一个考验。 祁彦和那两个新月部落，是不会站在同一战线的，他不会，拿来两个部落的首领也不会。我不知道祁彦该如何面对和处理这两个部落的首领，但按照历史来看，多半武力的面儿比较大。 我猜测祁彦会很快行动，但时间过了月余，祁彦竟然毫无任何动静。他也从未来过景泰宫过夜，即便来了，我也会找个理由，明里暗里让他识趣离开。 清晨，我在屋子里整理自己的妆容，翠芸帮梳着发饰。自从翠芸和雨棠来了以后，杜若是越来越省的清闲，竟然一个人捧着盒子在吃东西。 “娘娘，昨儿我回云意别院了，紫玉做了一些点心送来，说是给皇后娘娘消遣时吃着玩儿。” 我看到杜若拿来的点心，制作单位很是精致，翠芸拣了一块儿递给我尝了一下，“嗯，紫玉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抽空，咱们回去转转，总困在着宫，很坐牢似的。” “可不是呢。”杜若收了点心，貌似想起什么，急忙笑着建议道：“娘娘，今天咱们去给太后请安，不如也带点这个点心吧，这个在外面买不到的，也显得皇后娘娘的孝顺。” “太后娘娘什么没吃过呢，想靠这点东西获得太后的青睐，太难。” “哦，那我收起来便是。” “且慢，礼多人不怪，就算给她留个好印象吧。”我看了铜镜里，翠芸给我梳好的头发，在看看自己一张被胭脂掩盖的憔悴面庞，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有点悲催。 不过也只是有一个念头而已。更多烦心的事情，总会再不经意间，赤裸裸的挡到你面前。 梳妆结束，我如往常一样，带着杜若和翠芸，到太后的景熙宫给她请安。先皇去世这么久，太后在宫中依然闷闷不乐着。 “你若有时间，便多去太后那里走动一下，她一个人，孤不放心！” 我自然理解祁彦的苦恼，当然，即便没有祁彦的提醒，我也会经常来景熙宫的。毕竟要想后宫独大，就得学会如何知己知彼。 “太后娘娘，儿臣带来一些点心，是儿臣的侍女亲手做的，市面上可是没有，还请太后娘娘品尝一下。” 杜若将包装好的点心，交到太后身边的侍女手中。 “萱儿有心了。” 太后虽然面露微笑，但依旧有些提不起精神。这时裴氏带着祁愿也来到太后宫中。 “皇祖母早安。” 祁愿稚嫩的声音，听着就让人怜爱许多。 “好好，祁愿，来，快到皇祖母身边来。”太后敞开怀抱，将奔过来的小祁愿揽入怀里。“我的小祁愿呀，什么时候能长大成人呀。” “皇祖母，明年我就长大成人了，到时候就可以带兵打仗了。” “带兵打仗？” “嗯，我要学父亲一样，带兵打仗，多威武！” 听到祁愿提及大王子，太后神色又是一暗，此刻身后的裴氏轻咳了一声，小祁愿立即察觉到了异样，急忙换了话题。 “咦，皇祖母，兰春姑姑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呀？” “是皇后送来的糕点，你要不要尝尝？” 小祁愿点点头，太后立即示意身边的宫女兰春，将糕点端了过来。宫女兰春打开食盒的盖子，精巧的糕点一下子吸引了小祁愿。他在里面拣了两块尝了一口。 “哇，婶婶做的糕点真好吃，皇祖母，你也尝尝，好好吃。” 小祁愿一边赞美了我，一便又哄着太后吃东西。 “好好，我也吃。”太后捏着糕点，吃了起来。不知道是小祁愿给的缘故，还是紫玉做的糕点确实味道特别，太后吃了神情竟然变得好了不少。 “嗯，这个味道真是不错，秋云，你也来尝尝。” 此刻我才知道，平王妃裴氏的全名，裴秋云。 “太后若是喜欢，明日儿臣让侍女再多准备一些。”我淡淡的建议道：“儿臣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会说书的少年，他书说得很好，来这里也有些日子了，若是太后应允，儿臣想让他到宫里，给咱们说一段。” “宫里确实冷清了些，听听说书，倒也算是新鲜。”太后淡淡的回应，这是小祁愿好奇道：“皇祖母，什么是说书？” “就是讲故事呀。” “讲故事？是有关骑兵打仗的故事吗，婶婶？” 我抬头一看，太后脸上又有些担心，便急忙解释道：“什么故事都有，不过他讲的最好的是，天上神仙的故事，可精彩了。” 小祁愿和我对视一笑，转身对太后道：“皇祖母，祁愿也要听书，祁愿也要听书！” “好好，等说书先生来了，皇祖母派人接小祁愿也来宫里听书，好不好？” 祁愿这才满意一笑，转头对着我，又是点头一笑。 我心中不禁一惊，这孩子是在帮我？而这个反应，难道是要我给他什么回报不成？ 裴秋云凑到近前，难得挤出点笑容，淡淡建议道：“太后，宫里确实有些冷清，不如给祁彦选几个妃子，也省的皇后娘娘在后宫一个人寂寞。” 闻听此言，我心中自然是厌恶的，但不想太后竟然来了精神。 “嗯，这个想法好，皇帝正直盛年，也需要多选一些妃子，绵延皇室后代。”太后语带双关，明显是在暗示我，“事不宜迟，明日见就传令下去，开始选妃。” 我回到宫内，皇帝祁彦便来找我。 “选妃的事情，皇后可知道？” 祁彦开口便问道。我低首给他行了一，而后冷冷道：“知道。” “那你为何不当场反驳？” 我冷笑一声，“为什么反驳？” 祁愿愣了一下，不解的追问道：“难道你愿意孤娶一大堆妃子？” “臣妾不愿意又怎样？太后和平王妃定的事情，臣妾还能怎样。” 祁彦冷冷一笑，“难得，竟然还会在一太后和平王妃。” “陛下这话说的好没意思，她们可都是长辈，臣妾如何不在意她们呢？何况，这样广发选妃令，陛下找回心上人的几率不也就大了，这也是为陛下着想。” “那个人，可能永远也找不到的。”祁彦淡淡的道：“孤初登王位，很多事情只能应承下来，选妃的事孤本不愿，推却时，太后却言明皇后已同意，所以孤来问你。” 听祁彦解释，我心中略有些懊恼，知道自己错怪了祁彦。 “好，我知道了。” 我淡淡的回应，态度转为温和。 祁彦凑到我面前，盯着我的脸，似乎还有话要对我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晚上，孤会来景泰宫，余茉，你帮着收拾一下。” 祁彦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我的宫殿。而我，此刻有些紧张不安起来。 第051章 选妃（2） 直到选妃的时候，我才知道皇后和裴氏为何对选妃这么热衷。原来皇后的外甥女，也就是裴氏的小妹裴琳，也在参选范围。 “几年不见，裴琳真是出落的越发漂亮了，不错，很有我们皇族的气势。” 太后一边夸赞着自己的外甥女，一边笑着眼睛瞥着我。 我心道：“她那口气，应该是很有皇后的气势才对吧。” “太后娘娘谬赞了，比起太后娘娘，琳儿才貌实在浅薄，日后琳儿自当努力向太后娘娘学习。” “哈，看来这个裴琳也足够脸大，上来就以皇宫未来接班人的姿态自居。”我心中不屑，但脸上还尽量维持平和的微笑。 “哎呦，我们的琳儿嘴还真甜呢。”太后娘娘摆摆手，指着一旁空的椅子道：“来，快到姨母这里坐下。” “是。” 裴琳也不推让，起身缓步向那张椅子走过去。这时一旁看热闹的小祁愿突然拦了过来。 “这张椅子是我的，你不能坐！” “祁愿，你别闹！”裴秋云上前将祁愿拉了回来，“这是你姨母，你不认识了？” 裴秋云声音本是要压低的，但不知为何，传到我耳朵里，却清晰无比的很。 “姨母也不行，这个位置就是我的，我不过刚刚如厕而已，怎么回来就连坐的地方都没了。”祁愿转身扑到椅子上，撒娇道：“我不管，谁也不能抢了我的位子，谁也不行。” “祁愿！”裴秋云伸手去拉祁愿，嘴里还训斥道：“你怎么这么没有眼色，这是你皇祖母下的命令，你还敢违背不成？” 说完，裴秋云回头扫了我一眼，太后娘娘和裴琳也扫了一眼，我当然知道她们这三个女人是什么意思。我心里暗笑：“一群故作机智的蠢女人。” 我伸伸懒腰，起身对太后行礼道：“太后娘娘，儿臣有些乏了，想着偷懒下去休息一下。至于给皇帝选妃的事情，就有太后娘娘和平王妃商议决定吧，估计皇帝陛下不会有什么疑问的。” “这样不大好吧，这可是后宫的事情，皇后娘娘不参与，那么……” “平王妃今日的话还真不少啊！”我转头瞪了裴秋云一眼，而后笑道：“原来平王妃还知道选妃是后宫的事呢？不过也无所谓，你若是喜欢掺和，太后娘娘也应允的话，你们决定就好，至于后宫之主是谁……” 我转头对着太后行了一礼，然后淡淡道：“太后应该很明白。” 我笑着退了一步，转身带着杜若和翠芸离开。路过裴琳身边的时候，发现裴琳低首偷看我，我不禁露出自信的微笑，视若无睹的走了过去。 “皇后娘娘，我们不回宫吗？”杜若见我走的方向不对，于是好奇的追问道：“这是要出宫？” “杜若呀，别出宫出宫的，听着真的跟如厕似的。”我打趣儿道：“宫里太闷了，咱们去云意别院坐坐吧，也落得一点清净。” “嗯，也好，正好可以尝尝紫玉的手艺。” “你个馋猫，就知道吃！” 带着杜若和翠芸来到云意别院时，紫玉恰好制了清凉糕。 “想来还是紫玉姑娘自在，没事儿在别院做做糕点，真好。” “皇后娘娘又在说笑了，我一个厨娘不做吃的，做什么？”紫玉好笑道：“也是娘娘你来的巧，这个清凉糕我试了几次了，这才制成，你就来了。” “说明你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好压压我心中的怒火。” “怒火？”紫玉转头向杜若寻求答案，杜若看看我，然后低声道：“太后和平王妃，给皇帝选妃呢，还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一阵挤兑。” “什么，皇帝又选妃了！？”紫玉不禁吃惊起来，“才当皇帝没几天，就想着选妃，确实让人生气。” “早晚的事儿，这也没啥，只是她们的小人姿态，我实在不喜欢。”我拿了一块儿清凉糕放到嘴里咀嚼，不由得称赞紫玉的手艺。“还是你对我最好了，这清凉糕，深得本宫心意。” 在云意别院里，我们这几个故友，说话自然随便一些。 “皇后娘娘倒是一个睿智的人，知道自我调节，其实纵然后宫佳丽三千，皇帝陛下若是只喜欢皇后一人，也就无所谓了。” “哼，皇帝喜不喜欢这些妃子我不知道，但皇帝心里住着一个情人，本宫倒是知道的。”我从盘子里又拣了一块清凉糕吃起来，“从这点上说，皇帝倒是位痴情种呢。” 紫玉皱皱眉，“皇后娘娘知道皇帝心有所属，不生气吗？” “我都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谁，我生什么气。何况，我是后来者，他是情根早种，我哪有生气的份儿。”我笑着自嘲道：“最多有点郁闷罢了。” “嗯。”紫玉陷入了沉思，正在这时，听到不远处翠芸和雨棠的动静。 “恭迎皇帝陛下！” 我抬头一看，竟然真的是皇帝祁彦来了。见他阴沉着脸，我心中猜到，一定是为了我早早离开选妃现场的事情，动怒了。 在杜若的帮忙下，我赶在皇帝祁彦走到我面前之前站了起来。紫玉跑到我后面，低着头跟我一同行礼道：“臣妾恭迎皇帝陛下。” “恭迎？哈，给孤选妃这样的大事你都漠不关心，还跑到别院享清闲，还真是对孤足够恭敬。” “选妃一事是太后娘娘提及，又有平王妃在一旁参谋，臣妾相信太后娘娘和平王妃的眼光，也相信太后娘娘和平王妃能够选得陛下心仪的妃子。臣妾在一旁实在多余，所以懒惰了，还请陛下惩罚。” 我一遍一遍重复“太后娘娘”“平王妃”这两个称谓，不为别的，只为好好恶心一下皇帝祁彦。 “你……”祁彦愤怒指着我，“故意的吧！” “是。”我十分干脆的回应道。 祁彦没想到我会这般坦诚，冷笑道：“好，别后悔！” 我冷冷一笑，不屑道：“绝不后悔。” 祁彦盯着我，眼神里冒着怒火，但突然，他的眼睛又吃惊起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 第052章 位置 祁彦绕过我，径直来到紫玉面前，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是谁？如何在这里？” 紫玉低着头，淡淡回应道：“奴婢紫玉，是皇后娘娘的侍女。” “紫玉，哼，你明明就是紫萱！对不对？！” 祁彦声嘶力竭的怒吼，顿时让我明白，祁彦心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处心积虑跟随我的紫玉。 紫玉抬头望着祁彦，目光十分坚定的回应道：“皇帝陛下，奴婢是紫玉，并不认识什么紫萱。若是陛下没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情，奴婢就告退了。”说着，紫玉立即行了一礼，转身准备离开。 闻听此言，祁彦急忙抓住了紫玉的胳膊，“你突然出现，不就是为了等我吗？孤不允许你走！” “哈，果然还是耍皇威，当年你的父王如是，如今你也亦是如此。”紫玉这个回答，明显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紫玉也好，紫萱也罢，奴婢都不想和皇宫再有什么瓜葛，只是想知道，当年说过的誓言，如今还算不算数！” 闻听此言，祁彦立即愣住了。 “果然，你还是不敢与你的父王作对，那怕他已经死了，你依然不敢！”紫玉冷笑道：“陛下，奴婢家人的冤情既然无法平反，那么陛下又何苦谈论其他呢？奴婢告退！”说着，紫玉甩开祁彦，转身跑进了云意别院的内室。 我在一旁看的清楚，也终于明白紫玉一路跟来的缘由。 “看来，陛下欠紫玉姑娘，不对，是紫萱姑娘一个解释。” “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心里最深的痛。”祁彦望着紫玉的背影，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接着，他便向我讲述了他与紫玉的那段过往。 “紫萱的父亲紫峰，是大周人，但却在新月做了大官。父王当时还是王子，为了争夺皇位，安排紫峰去太子那里做内应，后来，因为紫峰的配合，父王终于扳倒了太子的根基，但在定罪的时候，父王舍弃了紫峰这颗棋子，因为一旦承认紫峰是自己的人，那么一切扳倒的事实，都成了一场设计好的棋局，那样，父王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紫峰被灭，紫萱带着弟弟流落回了大周。后来父王登上了王位，也曾暗中派人去打听他们的下落。我从一个线人那里得知，紫萱在大周一处亲戚家落脚，只是我赶过去后，发现只剩一座空院子了，但即便如此，我在那里依然可以找到关于紫萱的一切温度。” “回到新月以后，我便参照着她住过院落的模样，打造了一处别院，很多东西甚至是我直接搬运过来的，只是希望有一天，她回到新月的时候，有一个舒适的地方，给她落脚。” “没想到，今日她真的出现了。”祁彦惊喜的笑了起来，但旋即眼神里的光彩又黯淡了下来。“只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恨我。” 我静静的听着，虽然对他们的故事颇有感触，但在我心里，对于祁彦的厌恶，又多了一层。 “看得出，陛下是真的喜欢紫玉姑娘，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放下自己的尊称，称呼你我了。”我的语气很是平缓，但仍然带着一些针芒。“如若陛下真心喜欢紫玉，倒不如趁着选妃的大好时机，给她一个名分，不过前提是，你答应过紫玉的一定要兑现才成。” “怎么你也开始逼迫孤了？！” 我冷冷一下，简单行了一礼，保留着对他的一种礼貌上的距离。“臣妾不敢，只不过臣妾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什么东西，更不想抢别人的什么东西，选妃的事，自始至终是太后和平王妃的主意，当然，若非陛下的沉默促成了此事，或许也不会这么顺利。” “太后是孤的母亲，平王妃是孤的嫂子，难道，你要孤反抗她们不成！” “你是新月的皇帝，有什么不能！” 祁彦对我突然大吼起来，而我也不甘示弱，直面的对其大声提醒道：“你才是一国之主！” 沉默了一阵，祁彦突然冷笑起来：“果然，你果然有这么大野心，放心，无论何时，你都是新月国的皇后，只是你不用担心分享孤，因为孤的心，从未对你动过一丝一毫！” 闻听此言，我对这个看着道貌岸然的男子，更加厌恶起来。 “多谢皇帝陛下成全，臣妾也只是进了本分，不然陛下以为，就算太后和平王妃下令，陛下默肯，这选妃的事情就能顺利进行了？”我冷冷一笑：“大周的公主，驸马是连官都不能做的，娶妾，那是死罪，陛下可知道？” 祁彦冲我狠狠地瞪着眼睛，我心中不禁欢喜，“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好，我就是要你生气！” “不过对于臣妾而言，臣妾不愿因为这样的事情，影响了两国的关系，这点，陛下应该比臣妾更清楚。所以，即便陛下心有所属，臣妾也不会太在意的，一定会好好做好皇后的本分，毕竟这个戏唱不好的话，可就不是一条命，两条命的事情了。” “宇文萱，你想怎样！？”祁彦咬着牙，反问着我。 我扶了一下头上的步摇，然后微微行了一礼。 “陛下是皇帝，很多事情自己裁定便是，臣妾有些乏了，就不打扰陛下了。” 说完，我起身便准备离开别院。 “站住，孤明令你不允许走！”祁彦伸手抓住了我的袖口，顺带着要将我拉扯过去，好在我自幼习武，这点功夫，没那么容易拿得住我。我低下身子，直接从祁彦的腋下钻了过去，而后打了一个旋转，便跳出很远。 彼时小侍卫踏步横了过来，挡在我的面前，而翠芸也不甘示弱，立刻也拦在小侍卫面前。 “陛下，臣妾哪儿也不会去，会在宫里好好做新月国的皇后，也希望陛下找准自己的位置，是该在这里与叙旧，还是早日回到宫里，处理太后和平王妃选的妃子们。” 我丢下这一句，不顾气鼓鼓的祁彦，带着杜若和翠芸离开了云意别院。心中不禁有些不舍，我在新月国又少了一处可以轻松惬意的地方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