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云中谁寄花笺来》 第一章 她本是演员 情天境里。 静谧,空灵,渺若云汉,尽昼含烟。 一湾瘦水,一痕山影,淡若无远岫。 在静寂的世界中,水自流,花自开,声鼓并作,天机活泼,是佛家崇奉的境界。 这是一个近乎于不动的寂寥宇宙。 就连呼吸都是幽静神秘的。 她蹁跹而至,纤腰楚楚,荷衣飘飘,发如流云,行之所至,鸟惊庭树。 随身携带着麝兰,馥郁芬芳,这香是一种冷香,犹如人生命的香味。 这素雅风格,如清风吹皱了溪水,流于云端之上的莲花,在瑶池中静静绽放。 “姝影,第87场5镜20次。” “你现在的状态是心如死灰,现在的心态就是悲痛欲绝,你最爱的人要娶别的姑娘,你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呢,你现在就是一心求死!” 导演焦急万分:“演到现在了,如果你觉得还需要通过我骂你来完成这场戏,那你有什么资格演姝影!” 说罢姝影顿觉热气上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因为是真的生无可恋。 已经绝食半个月了,只觉身体飘飘然…… 临别之际,去求了所有的人,希望他们能够知道自己的心意,帮帮自己。 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她说一句话的。 姝影心如死灰:“看来他们真的都觉得我是个多余的,我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只是临别之际,这情天境里没有人真心向着我,好想浥尘哥哥再来看我一眼,跟我说说肺腑之言,再互诉衷肠一次。”她知道现在这世上只有浥尘哥哥是真心爱她的。 柔肠寸断,粉泪盈盈。 可是她等了这许久,眼泪已经流干了,没有丝毫的力气。 “浥尘哥哥你怎么还不来看我呢,我就要走了……好想跟你说说心里话,浥尘哥哥你人究竟在哪里?”只觉得嘴里还残存着丝丝血腥。 正是幽人期不来,山翠落幽襟,江波摇我影。 一时,身轻体柔,神魂飘飘荡荡,仿佛看到了一个仙子来到眼前…… 脸上带有神秘的微笑:“姝影姑娘,你的魂魄都快消耗尽了,我这就带你回去复元。” 原来是荷仙姑姑:“姑姑,我还有一桩心事未了,想要最后去见一眼我的浥尘哥哥。” “你太痴了!” “罢了,速去速回!”说罢荷仙姑姑摇摇头。 隐隐约约听见身边有人在啜泣……呜咽……我缓缓睁开眼睛,原来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 看它伤心的神态,眼中噙着泪,好想安慰一下它:“大鸟你不要悲伤,我只是要回去了。” 又等待良久,可是她的浥尘哥哥还没有来:“你真的不来见我了吗,你可知道我就要死了,即使你有什么苦衷,在我临别之际也该来送送我啊……” 荷仙姑姑走过来正要拉她去,她挣扎着最后的一丝力气叫道:“孟浥尘……” 便撒手人寰了! 临别只隐约听到一个声音说道: “Cut,这遍太好了!” 这场姝影临死的戏拍了一整天,我的精神已临近崩溃的边缘。 我从大学毕业到现在一直在各个地方的艺术剧院演话剧,且只出演女一号,讲究真听真看真感觉,是一个体验派的演员。 为了演出姝影弱柳扶风的气质,我可以每天只喝一碗粥,只吃一点维生素片维持生命。 为了找到姝影的性格特点,我精研剧本,和其他演员过戏几十遍,一遍又一遍深入地去找到岫云内心的孤标傲世,敏感多情。 我沉浸在她的思想里,带动着自己的情绪,慢慢的把她的性格在生活中衍变成了自己的性格。 喜欢姝影的才华便也学着她作诗,尤其在演她时,我几乎真的觉得自己就是她。 正想着,忽听到远远地传来一阵阵叫声。 微光透过绣着芙蓉花的白色纱帐,看到帐幔之外隐隐约约的流光溢彩…… “难道拍下一场戏了?”我尽力思索着剧本,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哪一场戏。 “难道是荷仙姑姑将我带到这里来的?” 姝影起身下床,环顾四周: 原来这里是一个洞窟,只见整个岩壁上雕满了佛像、菩萨、飞天、瑞鸟、神兽、九色鹿等骑乘,形式各异。 那佛像各有姿态,那菩萨各有千秋,那飞天更是千人千面,无一雷同。 有的正襟危坐,栩栩如生。 有的载歌载舞,神采飞扬。 或击鼓或敲钟,或手捧短笛,或怀抱琵琶,悠然自得,笑迎游人,婀娜多姿,犹如在九天之上,流露着异域神秘的色彩。 洞窟里有画案,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岩彩颜料,后面还有一个书架,有画册和经卷等。 阳光从几个大小不一的洞孔漏进来,梳妆台上有嫦娥宝镜,金盘里放着佛手,并一串晶莹剔透的手串。 再看一看镜子里的自己,一首五代温庭筠《菩萨蛮》词映入脑海: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散发着浓浓的脂粉气息,一个慵懒的女主人公,一觉起来,梳妆打扮,香气扑鼻……和欧阳修的词截然不同。 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切,这里没有摄像,导演和演员…… “难道……是我穿越了吗?!” 是的,姝影想着:“我29岁,1991年生于苏州,于2020年穿越。现在的我看样子约摸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是一个保留着现代人记忆的人。” 姝影不敢相信这一切,自己在演一场死亡的戏时,没想到真的死了,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已经变成戏里演的那个人…… 再看一看墙壁上,有一只鹿的形象优美灵动。 色彩丰富和谐,画家用白色作为鹿的主色,再用石绿、石青、赭石、朱砂等颜料,在鹿的身上点彩。 它的身上有几块月牙形的彩色,岫云不禁想到了有关九色鹿的传说。 从前在印度的恒河岸边,有一只美丽而善良的九色鹿王。 一天,鹿王正在散步,突然听到河里传来凄惨的呼救声。九色鹿将落水的人救上岸来,那人向九色鹿频频叩头道谢。 鹿王说:“不必谢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踪。” 那人发誓说:“恩人,请你放心。如果我背信弃义,就叫我浑身长满烂疮,嘴里有恶臭。” 然而在途中,那个人见到了一张国王悬赏捕捉九色鹿的布告,说王后因梦见美丽的九色鹿而想马上得到它。 那人忘恩负义,前去告密。 处于重重包围中的九色鹿,猛然跳到国王面前,陈述了救那个人的事以及那人背叛誓言的经过。 第二章 红衣公子和神鸟公子 在九色鹿的陈述中,那人无地自容,刹时间在他身上长满了烂疮,嘴里散发着恶臭…… 姝影的思绪随着壁画游走着,洞外又传来了刚才的“呦呦”之声,仿佛越来越近,似婴儿的哭声…… 不知是什么? 姝影跑出洞外一看—— 原来是一只鹿。 那鹿的眼睛黑亮如漆,就和洞里岩壁上画的一样: 身体洁白,形态婀娜多姿,温婉动人。 洞外一河两岸,柯叶扶疏,豁亭爽敞,流泉萦拂。 天色净无尘,日暮影淡,仿佛见天真。 这石窟岩洞巨大,远远望去,像一座破败的古城,上有大大小小上千个洞,蔚为大观。 那白鹿往前踱了两步,又蹲下来,一见姝影就又发出呦呦的鹿鸣声,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一点灵犀,姝影骑上鹿儿,它便欢快地奔跑起来。 碎花满地,黄柳横坡,好不幽静惬意。 走过一座石桥,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 路过一片绿林,树叶翩翻,疏林如画。 翻过一座小山,暖日当暄,又添蛩语。 最后来到了街市,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姝影便想着下来走动走动,见一见这——不知哪朝哪代都市的繁华景象。 这街市的布局,却与横店影视城的拍摄场景摆的摊位不一样,是一个集中联排的的集市,数十排都摆满了,里面有卖鞋履的,成衣的,还有卖剪刀的,旁边挂着牌子,上书“扬州老字号”。并有卖刺绣荷包的,扇面的,各色皆有。 书摊卖的并不是她想象当中的那种小人书,图画书,而是宋体活字印刷,外还有精致包装,古意盎然。 并有卖面纱手绢的,绣工十分精致,帽檐垂下一整圈长长的半透明的面纱。 她想起金庸里木婉清和段誉的情节来,木婉清也戴着这样的面纱,说第一个看到她脸的男人就是她相公。 看着这斗篷面纱设计的十分有趣,便也取下一顶戴上试一试,隔着纱,街市若隐若现,此时再配上一把剑或一支箫,仿佛变成一个行走江湖的女侠。 微风吹动着面纱,轻轻浮动着波纹…… 她从缝隙里看见前方走过一个公子: 穿着一双厚底大红鞋,半边胭脂撒花绫裙,上面洋红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通身的红色。 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金丝绣抹额。 眉梢带翠,转盼多情,语言若笑,悉堆眼角,神采飞扬。 他身旁还有一位公子: 那位公子上半边脸戴着一张神鸟面具,面具上有大鸟弯曲的嘴巴,和脸部的彩色羽毛。 一双眼含情脉脉,并不是面具所能掩盖。 唇若施脂,肤如月白,文质彬彬。 外罩一件蜻蜓荷池三绿箭袖,头发黑亮如漆,都结成小辫,束于头顶,上簪一面微型扇坠。 身上佩戴着寄名锁、护身符等物,登着大红缎粉底小朝靴。 那二位公子迎面越走越近,姝影便不好意思直视,余光里发现神鸟公子也往自己这边深情地看了一眼。 这里白鹿载着我沿湖边的柳堤行走,不知要去向何处。 路过一处僻静的所在,红墙黑瓦,外有竹篱笆并几株芭蕉。 和行走的白鹿相映成趣,有一种陈洪绶画里的意境。 从院门当中进来,右边便有一个画船造型的亭子立于湖面之上,走进船的前端,微风徐徐,有船行湖面之感。 右边有一抄手游廊,往里走便进入一个小小的三间厅。正堂当中有三清,房间里透着异常的清冷。 忽听从侧厅内传出惊愕之声,姝影连忙过去,正好与门内跑出的二人来了个对撞。 二人惊慌失色正往外走,原来是刚刚遇到的那两位公子。其中那个戴神鸟面具的少年对她说道:“姑娘快不要呆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出去吧。” “发生了什么?”姝影问。 那二位便略略站住,平静了一下惊恐的眼神说道:“里面有一个女孩——已经死了。” 姝影听说也惊异非常:“二位公子不要惊慌,待我进去看看。” “你别进去,怕吓着你。” 姝影略点头表示感谢,进入侧厅,果然有一个女子靠在墙边,眼神是多么的不甘,直勾勾的盯着门口,纹丝不动。 “这个女孩儿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至此?” 姝影不由自主的心痛起来,像被刀子剜了心一样的疼。 看着她痛楚的神情,生前似乎经受了巨大的悲伤。 姝影上前去准备看个究竟,见那二位公子也跟了进来,想着他们来到这里或许认识这位姑娘:“你们认识这位姑娘吗?” 他二人说:“不认识,我们以为这里是一个可以喝茶聊天的幽静之所,不曾想碰到了这样的事,姑娘我们速速离开这里,去报官。” 姝影仔细端详这个似曾相识的姑娘:她的衣服没有被撕扯过,只是有一些凌乱,颈部有一条很深的索沟。 戴神鸟面具的公子问道:“这位妹妹,你看出什么了?” “你们看,她的头部没有被人击打过的痕迹,但手腕上却有痕迹,看起来像是被绳子磨伤的,有轻微渗出来的血,说明是之前被人捆绑过。再看她脖子上的勒痕,还有她的指甲乌青,说明她是被人勒住之后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 二人被姝影的一番推理说的饶有兴趣,红衣公子问:“什么是机械性窒息死亡?” “被勒死或者被淹死都是。” 神鸟公子又问道:“那她是什么时候被人勒死的?” “我得看看她身体上的皮肤,你们帮我把她放平好吗?” 二人小心翼翼的将女孩抬平。 红衣公子对着女孩作了一个揖,便都站在了门外回避。 姝影小心翼翼的解开她的衣服,仔细查看身体的情况:尸斑已经遍布全身,死亡时间至少十七个小时以上。那么她的死亡时间,按照现在差不多上午10点时间来算应该是—— “卯时,凌晨四五点。” “姑娘是怎么算出来的?” “根据身体上呈现的尸斑程度推算的。” 神鸟公子问道:“一个姑娘为何凌晨出现在这里?” 姝影也疑惑道:“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第三章 离尘香割紫云去 红衣公子也开始分析:“这里的陈设井井有条,好像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抗,是不是说明凶手和死者有可能认识。” 姝影赞道:“你分析的对,她身上最大的疑点在她的右手里握着一块玉,像是一半八卦的形状。” “她极有可能是被熟人杀死的。” “极有可能是。” “而且是被人带到这里的,这里不是她被杀的地方。” 神鸟公子说道:“我看这位姑娘的衣服,像是在哪个戏上看过。” 红衣公子说:“华胥境的戏班没有我不知道的,只看这衣服就知道是昆曲的班子,再看这布料和绣工,都是上等苏绣,既不是我们的班子,那一定是春和班的五旦了,去那一问便知。” 听他说五旦,他刚刚又说不认识这个女孩,“五旦”应该不是她的名字。 姝影感兴趣的问:“五旦是什么?” 红衣公子答道:“妹妹可能不经常看戏,五旦又称闺门旦,常演的是未出阁的妙龄女孩儿,含蓄雍容,妩媚端庄,妹妹可曾看过《牡丹亭》?” “昆曲《牡丹亭》吗?只听过里面的曲子但没有看过。” “里面有个杜丽娘就属五旦,还有《风筝误》中的詹淑娟、《长生殿》中的杨贵妃、《浣纱记》中的西施、《金雀记》中的井文鸾都是五旦。” “另外,五旦还常常扮演尼姑,道姑和一些善良的女子,如《玉簪记》中的陈妙常,我就很喜欢。” 一路说着戏来到了春和班,红衣公子带着他二人一起找到了他们的班主。 班主正在那儿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儿,地上满是瓜子壳。 红衣公子问道:“前儿演《南柯记》里金枝公主的姑娘在哪?” 班主压了一口茶,吐了两片儿茶叶说:“我也有两天没见着她了,这小蹄子应该是瞒着我们去找阮公子了。” “她叫什么名字?” “紫云。” “那她在这里有没有要好的朋友?” “你们去后院里找春熙吧”,说罢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院里摆着各色刀枪剑戟和木桩。 一个绿云垂髻的女子手持拂尘,一袭粉色的绸缎,背影也温婉动人。 只听她细声前腔唱道:“朱弦声杳恨溶溶,长叹空随几阵风。” 那声音婉转悠扬,一瞬间已被勾住,直入姝影的心房。 “仙姑弹得好琴!”红衣公子也唱道,那唱腔风流多情,分不清是男是女,一时之间惊为天人! 那女子一转身一抬袖:“仙郎何处入帘栊,早是人惊恐。” 红衣公子作揖:“小生得罪了!” 女子接着:“莫不是为听云水声寒一曲中。” 红衣公子侧身挡脸:“小生孤枕无眠,步月闲吟。忽听花下琴声嘹呖,清响绝伦,不觉步入到此。” 那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小道亦见月明如洗,夜色新凉,故尔操开丝桐,少寄岑寂。欲乘此兴,请教一曲如何?” 红衣公子又作揖:“小生略知一二,弄斧班门,休笑休笑。” 春熙将拂尘拂到另一面,粉面含春唱道:“不知公子有何事?望赐教。” 二人相视而笑。 神鸟公子微微俯身在姝影耳边小声说:“这便是陈妙常的《琴挑》。” 姝影被这歌声所感动,虽不知他们具体唱的是什么,一时沉浸其中竟差点忘了重要的事—— 上前对着那姑娘笑说:“姐姐你唱的可真好听。” 那女子笑谦道:“没有没有,比我唱的好的也太多了。” “姐姐,我们想问问你前天有没有见到紫云姐姐?” “没有,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姝影追问:“那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几天之前吧,她说她有点事,让我帮她代唱几场,临走时还留给了我这个,我想她肯定是去见阮公子了。”一面笑着,一面手中往上抛起一吊钱,又纳入怀中。 紧接着姝影拿出那半边八卦形的玉问道:“姐姐你见过这块玉吗?” 春熙一脸疑惑:“这是紫云的玉,她平日里都是带在身上的,这玉怎么会在你那?听她说以前她有个妹妹,你是她的?” “难怪这么眼熟,难道她是我的姐姐?名字里都有一个‘云’字,我们究竟有怎样的关系呢?” 姝影努力回想着自己小时候是否有个姐妹,但只能想起21世纪的事。 红衣公子忙来打圆场笑道:“她是一位公子家的姐姐,她主子说只要找到这个玉的主人,便亲自交给她,并要请她去府上唱戏呢。” 姝影笑着央求道:“姐姐可否带我去化妆的后台看一看,我极爱看戏,只是从未见过后台是怎样。” “那你们跟我来。” 只见有两个深褐色柜子,并三个衣箱的行头。 大衣箱有蟒袍、官衣、褶子、八卦衣、坎肩、旗袍、云肩、玉带。 二衣箱有箭衣、马褂、大靠、打衣、大铠、候衣、扣带、鸾带等。 三衣箱有内衣、厚底靴、朝方、彩鞋、旗鞋、胖袄、僧鞋、大袜等。 侧边一排梳妆台,每一个台面上都有镜子,上面放着各自的妆奁盒,里面摆满了头面。 姝影看的眼花缭乱,赞叹了一番,指着其中一个看似随口一问:“这是紫云姐姐的化妆台吗?” 春熙指了指边上的一个:“是这个。” 三人便都开始在这个梳妆台上寻找着蛛丝马迹,又打开那两个深色柜子看到里面皆是更华丽的衣裳和头饰。 告了辞出来,便要去她们说的阮公子家。 一面在街上走着一面讨论:“看她妆奁盒子里的胭脂水粉,还有衣物,首饰都是价值不菲的物品,好像她的心并不在唱戏上,而是在装扮上,会不会……是在某个男人身上?” “公子莫非是不赞同女孩爱美,其实每个女孩子都爱美的,她们愿意花很多银钱在这些上面,这仿佛是天性使然。” 红衣公子笑道:“我们家的姐姐妹妹们也都爱涂脂抹粉的,看她们自己也很乐得打扮,我也喜欢她们炮制胭脂水粉,看着就高兴。” “平常家的女孩还好,最不惯风月场上的,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爱美。” 说着来到阮家,假说是阮公子的朋友到访,他家老仆人便将三人引进内堂。 第四章 梅花蓝田玉 这也算得上是诗礼簪缨世家了,正堂上挂着祖宗的画像,两边设着一副对联: 山静水流开画景 鸢飞鱼跃悟天机 只见一个夫子颤颤巍巍的走过来,红衣公子起身拱手说道:“我们是令郎的好朋友,今日特地来寻他。” “我已经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他不配做我们阮家的子孙!” “不知……所为何事?” “唉,你们没有听说?还不是为了那个唱戏的!半年前非要娶一个戏子,闹了个天翻地覆,后来我们以死相逼,他才说断了与那戏子的往来。可是一个月前他又提出要娶那个戏子,不知道那个……那个妖孽将他的魂儿勾去了,又狂病发作,我们已经将他逐了出去。祖宗丢不起这个脸面,他要真娶一个戏子回家,我们后半辈子就抬不起头做人了!” 三人出来在耳房小厮那里打听到了阮公子的住处。 却是三间小小的瓦舍。 院子虽然偏僻小了一些,但也是个雅致的所在,有花有草,看得出来是经常有人侍弄。 其中侧面的一间门虚掩着,红衣公子先推门进去,看了半晌,发现一个人躺在浴盆里一动不动。 走进一看——发现又死了一个。 神鸟公子紧随其后,一看也惊住,连忙抬手示意姝影不要进来了,赤身裸体,除了头,其他都泡在水里。 神鸟公子想到女孩子查看不方便,便随手拿起床上的一块布掩住一半尸体,随后发现:“尸体这么新鲜,难道凶手刚走?” 谁也没有料到,姝影上前查看,在脖颈和发际线之间发现了尸斑:“不对,他的死亡时间应该在紫云之前。” “可是尸体没有腐烂。” “那你是怎么判断死亡时间的?” “死者被泡在冷水里是为了误导别人,因为如果真的是用热水洗澡,他的皮肤会是淡红褐色,而暴露在外面的是苍白色,但他的身上并没有泡水的这道分界线,应该一开始就是泡在了冷水里。” “凶手把他泡在冷水里,所以没有那么大的臭味,但同时也会误导仵作判断死亡时间,泡在冷水里形成这么严重的尸斑最少需要一天半的时间。” 姝影接着说:“死者应该是被勒死的,作案工具是绳子,只是这绳子的花纹有点奇怪。” “两起案件相似,起码有理由相信是同一人所为。” 看看这间屋子布置的温馨精致,有文人墨客的气息,一整面墙的书架和一张床。 另外一间房有一张古琴并一些字画,只是琴上面没有琴弦。 姝影瞬间想到了脖子上的勒痕有可能是用琴弦。 迅速在脑海中构筑了整个画面: 阮公子先被人杀死,紫云随后也被人杀死。 显而易见的是凶手杀了阮公子之后,在浴盆里装满了水,然后把尸体丢到浴盆里面,想伪造成阮公子是泡澡的时候病发身亡的。 如果阮公子真的是在洗澡的时候死的,现在已经两天了,在温水里面泡过的皮肤应该呈现淡红褐色,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应该呈现苍白色。 可现在他的身体上没有这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从脖子上的痕迹来看,他是先被勒住,然后导致的窒息,但应该不是绳子。 伤痕里面没有粗绳摩擦留下的痕迹,没有纤维,最有可能是琴弦拧成的一股绳。 阮公子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但完全没有还手,像是被偷袭的,没有防备。 男人的自尊除了金钱之外,可能是为了女人。 紫云临终时拿着的那块玉代表着什么呢? 曾经的如胶似漆但最后只能放弃? 或许她只是一厢情愿,也许曾经想要嫁给他,但他并没有娶你,但你还是想保留着这半块玉。 又或许她想要再找一个人来弥补,所以又找了第三个人? 姝影决定还是应该先从这块玉去找线索。 便问红衣公子:“这附近哪里有卖玉坠的店铺?” “只有城南的兴盛街有几家卖玉器挂件的店。”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去哪一家店?” “如果我是紫云,我会选择去玉喜堂。” “为什么?” “因为他家专卖蓝田玉。” “那我们去问问。” 来到玉喜堂一看,果然全是蓝田玉放置在方格内:“掌柜的,你看看这块玉是你家的吗?” 掌柜的见客人来忙笑脸相迎,接过玉仔细端详了一番:“这玉就是我家的,独一无二,据说是一整块圆的料子雕成了两块,拼在一起就是一个八卦的形状。” “那你还记得是谁买了这块玉吗?” “我们这里的买卖太多,谁买的谁卖的只记账不记人。时间太久记不清了,世上只此一件,应该都是夫妻或者姊妹佩戴,不过这样成色的玉,属稀世珍品了。” 三人仔细端详着这玉,色泽莹润,背面还刻了一朵梅花图案。 姝影又仔细看了看装这块玉的袋子,是用绳子编成了一个镂空的兜将玉放在里面。 而这个兜很特别,线很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渔网,打结的方法也像是渔网的打法。 “由此可以推断云林还与这位梅花公子情深。” “会不会是背叛?” “极其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那我们一起去找到这位梅花公子吧。” “刚刚那个竹篱红墙的附近就有一片梅林,不如我们还去那里找找。” 来到梅林,河水波光粼粼,河里还有几个打渔的人在撒网。 看着他们手中的网,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个玉坠的袋子,会不会是一个会编制渔网的人编的呢?或者是买玉的人自己编的? 红衣公子在岸边喊老伯靠岸:“老伯,这附近有没有一个梅姓公子在这里打渔啊?” 老伯憨厚朴实,放下了撑船的竹竿说:“姓梅的人家没有听说过,但是这里倒是有一些年轻的小伙子靠打渔为生。” “那他们打的鱼在哪卖呢?” “往东走有个梅花渡口,每天都会有鱼贩子来收鱼,或者领村路过的人来买鱼。” 第五章 梅林溪边 三人便沿着这梅林溪水边行走到渡口,果然有很多人在那里卖鱼。 姝影将装着玉的渔网袋拿在手上把玩着,招摇着,一边逛着鱼市一边看着有没有谁看到这块玉会神色异常。 没有人神色异常。 神鸟公子走到岫云身后悄悄的说:“你看那个人的衣服——” 抬头看去,是一个中年的渔夫,衣衫褴褛,衣服上有很多大块补丁,用的线很显眼,和这个装玉的袋子一样的线。 三人便走上前问问他的鱼,他神情中还透着一丝欣喜。 当他看到岫云手中的玉也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反应。 红衣公子便与老人拉起了家常,问他家中可有儿子孙儿等语。 老人热情非常,便邀他们去他家做客。 正中三人下怀。 渔夫说:“我家里有个儿子叫小鱼儿,今年已二十岁,从小便在这附近打渔,水性好,性格好。五岁那年,他妈妈便离开了他,自从他妈跑了以后,他经常被人欺负。但他特别懂事,被人打伤了还瞒着我。有一个这样的儿子,我也觉得这辈子知足了,只是我没本事送他去学堂里念书。” 房子是土坯做的,进门处掉了一大块土,露出一个缺口。 屋内一贫如洗,只墙面上用木桩挂着几个渔网,并一个烧水的柴堆。 柴堆烧成的灰烬用黄色的土砖围了一圈,并几个上半部分有釉的黑色陶罐。 或许是怕被老鼠啃了去,用线将陶罐挂在梁上。 三人的目光同时汇聚在了系着罐子的亮亮的白色的线上—— 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阮公子家的古琴,没了琴弦! 这几根线应该就是勒死阮公子的物证! “小鱼儿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也没有忙,最近是打渔的淡季,所以他也没有天天去打渔,还把家里的银子都拿去花光了。最近好像有点心情不好,我还在想他是不是让人骗去赌博了,我问他,他说没有,这孩子就是有事也不会告诉我的,前两天他急匆匆的回来又把家里仅有的二两银子拿走了”,父亲面有愁云。 “那他现在在哪?” “这还不知道他跑哪去了,不过他太阳落山之前肯定会回来的。” 三人刚刚出了篱笆,便有一个失魂落魄的人走回来,知道他肯定就是小鱼儿。 三人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推理着这个故事: “从前,有个年轻的公子,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为她花光了所有的银子,后来他发现这个姑娘他还有别的相好。” “有传言说,他们两个以前就在一起了,只是因为那个书生的父母不同意他娶一个戏子进门,所以才分开了。” “一个月以前,那个姑娘又和那个书生来往,于是这个公子心里愤怒悲伤,预谋要杀了这对狗男女。可是他忘了,自己当初认识那个姑娘的时候谎称自己是富商家的公子,这个姑娘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花光了他所有的银子,也不知道这男孩爱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贞洁,他以为的纯洁爱情不过是纯洁的身体。” “而这个所谓的富商家的儿子不过就是这对有情人的第三者,一个一直活在欺骗中的多余的人。” 那个男子听他们三人一唱一和的说着。 听到这里,愤怒地大声质疑道:“你们说谁是第三者?我们是纯洁的爱情!” “她爱谁那是她的自由,你有什么权利夺取他们的生命?” “如果你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沾染,你能心安理得吗?” “那你是怎么杀了阮公子?” “我去他家发现他正在泡澡,一想到他们在一起的画面,我就从隔壁房间找了把刀把琴弦割下来,从后面勒死了他。”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的住处的?” “我是听戏班子里的人说的。” “那紫云呢,你又是怎么杀死了她?” “我没有杀死她。” “那她临死之前为什么手上拿着你送给他的玉?不就是为了告诉大家你就是杀死他的那个人吗?” 他无力地笑着:“最近她对我越来越冷淡,我知道她又和那个书生在一起了,于是我给了她二两银子,骗他到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庙里,我求她和我在一起,以后不要再去找那个书生,但她不肯,还说她和那个书生是真心相爱,让我以后不要再去找他了,最后说和我在一起只是看上了我的钱。她和别人不干净竟然毫无悔意,于是我就绑了她。” 接着,又疯狂地笑起来:“于是我告诉她,要杀了她的阮公子。她又开始求我,说愿意把自己的身子给我,作为补偿,她竟然为了别的男人干这种不知廉耻的事,谁会要她这样的二手货。于是我就折磨她,还跟她说了我要怎样杀了那个男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阮公子逼她委身于他,不然就要要杀了你,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小鱼儿停止了大笑。 渐渐变成了痛苦的笑,一边摇着头:“她肯定是看上了他们家是书香门第,想着摆脱自己的身份,谁知道人家的父母死活不同意。” “那你为什么要和她呆到后半夜,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杀人,为什么要等那么久?” “我没杀她,我要折磨她,她越痛苦,我就越高兴,一想到她和那个人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他和我在一起从来都没有那么笑过。” “既然你这么恨他,为什么最后还要放烟花?” “你怎么知道,仿佛你就在一旁看着一样。” “因为你手上有被烟花烫过的痕迹。” 小鱼儿说:“是啊,烟花之中她那么美,我跟她说别离开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她笑着问我,如果她不是处子的话,我还会喜欢她吗。” “那你还会喜欢她吗?”岫云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她说在和我认识之前,就和姓阮的好过,只是他的父母不能接受她,觉得她是戏子出身,会给他们家蒙羞,姓阮的说过要娶她,但他的承诺都不可能兑现,所以才离开了,不过现在姓阮的离开了他父母,自己独立门户。她说她很感激我在我最失意的时候安慰了她,但并不爱我的,只是因为当时被伤害,只是觉得钱能给她带来一丝的安慰,和我在一起就只是为了钱”。 第六章 凶手是第四个人 “所以你就杀了她……” “我忽然感觉我才是那个最大的傻子,我才被骗了,我还一直以为是我在骗她”。 “她说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告诉她,其实我家也不是经商的富人,我只是一个打渔的,但我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在了她身上,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我求她不要走。” “他居然说不管我是富商的儿子还是渔夫的儿子,都不会选择跟我在一起,从此以后各走各的路。” “我问她,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也爱过我,她最终也没告诉我,哪怕是一句骗我的话。” 三人唏嘘不已,又推理了一遍整个事件:“小鱼儿被紫云的美貌和纯洁吸引,为了得到她的青睐,假装自己是富商的儿子,送给她很多价值不菲的首饰,我们在戏班的后台看到的那些,她自己是买不起的,小鱼儿为她倾其所有,很快便花光了家里的积蓄。” “阮公子喜欢看戏,便和唱戏的紫云私定终身,说要娶她进家门,不想阮公子的父母不能接受儿子娶一个戏子回家,在父母的阻拦之下二人便不再来往,而当这个紫云姑娘在无助的时候,小鱼儿恰好出现,对她很好,她便和小鱼儿在一起了”。 “不曾想那阮公子也是个情种,为了能够和紫云重拾旧缘,和父母闹翻,自己搬出来,置了三间瓦舍,云林又回心转意,二人重拾旧爱。” “与此同时紫云姑娘也渐渐疏远了小鱼儿,没过多久便被小鱼儿发现了,于是才有了后面的这一段孽缘。” “其实阮公子和紫云姑娘是真心相爱的,只不过是这个世道有太多的礼教束缚,小鱼儿也是爱紫云姑娘的,但是他更爱的是那个纯洁的身体和自己的私心,也不愿意成全别人的爱。” “其实小鱼儿也挺可怜的,我想他这样应该也和她小时候被她娘抛弃过有关系,她娘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离开了他们父子俩,他害怕被抛弃。” “紫云姑娘也只是想改变命运,追求真爱而已,也没有什么错。” “是啊,初见时是美好的,结局却是潦倒的。” “总之杀人是不对的,我们去报官吧!” “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小鱼儿不承认他杀了紫云。” “按照我们刚刚推理的情况,小鱼儿是先杀了阮公子然后再去杀了紫云,可是他为什么要误导我们阮公子的死亡时间呢?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告诉我们阮公子是在紫云之后死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隐瞒死亡时间是为了嫁祸给小鱼儿?”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小鱼儿,他可能没料到小鱼儿到最后没有杀云林姑娘。” “而且他都承认自己杀了阮公子,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杀了紫云姑娘呢?都是杀人,多一个少一个都是一样的结果。可他偏偏不承认,小鱼儿那么爱她,或许他真的没有杀死她。” “可是小鱼儿的家里明明就有勒死阮公子的琴弦,他自己也承认了。” “紫云临死前手上的玉究竟是指什么呢,难道是有人嫁祸?”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或许还有另一种说法,也能说得通。” “难道现场还有第四个人?” 此时天色渐暗,岫云便要和二位公子告辞。 红衣公子说道:“同行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有缘自会相见的。” 行至梅花渡口,白鹿就在那里等着她,欣喜异常,便骑着白鹿一路飞奔到岩洞。 回到岩洞内,天色已黑,岫云又望着正殿塔柱下层的佛龛内雕的四座佛像出神。 这四座佛像或坐、或倚、或对坐,用烛光靠近细细的打量一番只见那佛交脚正坐,正在修炼佛法。 接着又看了几个手执乐器的飞天,她们有的穿短衣、长裙,有的袒胸赤足。穿短衣长裙者,舞姿柔婉典雅,袒胸赤足者,斜披络腋、深目鼻直,舞姿豪放。 又看一长发少年,只见他一手拿甘露瓶、一手拿柳枝,向人间挥洒着点点甘露。 这画中的少年,感觉陌生又熟悉,岫云暗暗纳罕这公子系谁…… 次日一早,姝影只看着那半块玉发呆,回忆昨天发生的一切,当推断出可能有第四个人存在的时候线索就中断了,怎样才能找到这第四个人的线索呢? 边走边思索着……不知不觉行至一片竹林,晨雾中隐约出现了一个仙子一般的人: 一席绿衣如盈盈绿竹般沁人心脾。只见得他的眉毛上的黛色如青烟,在竹林的掩映下越发神秘。 那仙子开口对她说道:“今日有缘,吾便许你三个愿望,明日你将愿望放到瓶子里顺着溪水漂流便可,以待来日”。 说罢离尘而去,留下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天青色烟雨琉璃瓶。 夜晚,在流萤的夜空里,星星划过夜空,三颗陨石坠落,云苮便许下了三个心愿。 将愿望写在纸上,放入琉璃瓶中,顺着溪水融融脉脉远去。 此后,姝影就这样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成长。 点点叶露,捣衣的声音可以穿越青苔小径。 就这样孤单伶仃。 她常常望着中心塔柱的塔腰处和四壁雕刻着的释迦牟尼本生故事图发呆…… 细细的数着,大概有三十三副图。 这些图讲述了释迦牟尼佛的母亲腋下生出释迦牟尼,一出生就走了七步……一直到释迦牟尼修炼成佛的全过程…… 忽然隐隐的觉得石窟外面走过去一个人影,其实姝影并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此时正当春天,五行属木,西方白帝,应时司令。 以往在竹林路上,在红果林穿行之时,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同路的人,这山里的那几户人家断不会是他的那样身形。 似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偏偏公子,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岫云佯装不知道他在此间。 这一日又出门去无极山下,走过山下的一处峭壁间隙时,转过山去躲着,想看看他会不会跟过来。 果然不多久,那少年便也走出了这峭壁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的样子。 姝影怕被发现便从侧面小径赶回了家。 第七章 白衣少年 路途遥远,经过一处拱形岩壁时,从天而降了三个黑衣人将姝影的去路拦住。 想着不知是素日里得罪了哪一位。 “站住。” 姝影满脸疑惑:“不知有何赐教?” “你不是很会写会画吗,不如帮我们每人画一张。”一个女孩从后面走出来,眼角尖尖,嘴角上扬带有轻蔑,拿手扼住岫云的脸。 姝影并不立即挣脱说道:“不知哪里得罪了姐姐?” “你不是被师父称为这华胥境的第一才女吗,凭什么独你可以得到师父的秘笈,且只传给你一人,我要你给我们每人画一张自画像,且都要按照我们的笔法给我们画出不同的风格。” “你想要画我难道不会给你吗,为什么要在这荒僻之处为难呢?” “别假惺惺了,你不是一直向着紫云和姝影那两个贱人吗,现在好了,紫云再也开不了口了”,说罢冷笑几声。 “是你杀了紫云?” “你说是就是,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们以前不是很好的吗,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姝影想要进一步探知真相。 她面有怒色,不由分说指示身边的黑衣人将姝影按在地上。 恶狠狠说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我就砍掉你的手让你再也画不了画,那天的事你看到了什么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要你死。” 说完其中一个黑衣人箭步走来抽出刀朝她的手挥舞过去…… 姝影顿时空白了脑袋,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人突然袭击,看样子她们应该是昔日曾经的好姐妹,如今反目成仇…… 这突如其来的横祸遭人毒手,要这么血腥残忍吗? 半晌,也没有被砍断手,姝影睁开紧闭的双眼抬头一看: 只见那刀横砍在一只手上,那手却是一个白衣少年的手。 姝影心中无限感激,便被眼前的这个翩翩公子吸引住了,他的身影是那样的伟岸而熟悉。 场面一度凝固。 只见那三个人仓皇逃窜,只留下了刚才的那个女孩在尖叫,不一时她也失了魂逃走了。 姝影看到面前遗落的刀上有黑色的液体,心中一颤。 “你没事吧!”那少年将姝影扶起来,声音平静而温和。 还没有缓过神,她颤颤巍巍站起来看见那少年的手受伤了,并且流着黑色的液体。 顿时心中起了一万个念头,想要避开他的念头,一路跑回了家里。 那少年究竟是谁? 为什么出手相救,难道是路见不平吗? 为什么流的血是黑色的? 趁夜,翻阅了石窟中的古卷,并没有关于记录这些的典籍,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只有《山海经》、《楚辞》、《天问》、《淮南子》,另外《左传》、《国语》、《墨子》、《庄子》等先秦古籍。 来到正殿,又暗暗地望着几个手执乐器的飞天出神,这些翱翔飞舞的飞天确实使人叫绝。 又看那长发少年,只见他一手拿甘露瓶、一手拿柳枝,向人间挥洒着点点甘露。 这画中的少年,感觉陌生又熟悉,姝影暗暗纳罕这公子究竟系谁? 这个少年,倒是很像今天的白衣公子。 回想白天那个恶狠狠的女子说的话:“听她的意思我,紫云,还有姝影姐姐,我们三个是好朋友?但是这么久了,姝影姐姐在哪呢?师父又在哪里?” 看来古人所说的知音不在于来往密切,而在于志趣相投。 想起了洞窟的书上有说古时王子恒和郑少谷两人的生死之交。 他们两人相隔千里之远,彼此之间从未谋面,但都对彼此怀着一份倾慕之情,彼此之间也会写诗赞颂对方。 直到后来王子恒得知了郑少谷死亡的消息,感觉到灵魂震颤了一下,异常悲伤。 后来他不远千里特地赶来替他的好友郑少谷办丧事…… 这才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友谊。 姝影越发的孤单,只一个人闷闷的…… 看看天,看看地,看到远远的有一个女子站在江边—— 望着渺渺天际,引颈眺望,神情中充满了哀伤…… 与她相认,原来她就是绿珠姐姐。 “姐姐可听说了紫云姐姐的事吗?” “听说了,她自小爱唱昆曲,三年前想要离开云溪境时,我们都不支持她出去,可是她却执意要去外面的华胥境追求理想,事已至此,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那夙心为什么对我有如此的仇恨?” “因为师父觉得你画好,诗也好,所以将独门秘籍传给了你,她们私底下都不服,总要找机会报复的。也可能是我们思想和她的格格不入吧,所以什么都想不到一起去,又或者有许多误会没有解开,渐渐累积的,我是不惯在这些人情世故上下功夫的,也懒得理她。” “我觉得有可能是夙心杀了紫云姐姐。” “你是如何得知的?” “现在只是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原来,姝影,绿珠,紫云,夙心,她们四个都是这云溪境的姐妹。 绿珠住在辛夷坞。 紫云和姝影住的洞窟叫做香融洞。从小她们便在一起玩耍,相依为命。 长大又都在浣葛山庄学习琴棋书画,参禅悟道,认识了夙心。 夙心则是浣葛山庄的大小姐。 还有萝薜榭,曲沼,鸾凤山,荷露台等等…… “你以前常来这里,如今这一个月也不见你来了,我那里正值辛夷花开了,正好一起过去赏花吧。” 云溪境的辛夷果然又不同。 软薄绵轻,气若幽烟。 零落清如醉,醉过清烟。 花瓣纷纷落下,如星云坠落。 二人一起在辛夷树下博弈围棋。 喝茶,赏花。 绿珠最擅长棋道还有丹青,别号“潇湘子”。 姝影听绿珠说了那天发生的事。 讲了一个故事:“我的祖父曾经在军营中见过一个女子,长久以来徘徊在营帐外,在两军交战焦灼之时,忽然出现为一个将军挡了一剑,流的就是黑血,没过多久,有人就看见她复原了伤口,出现在营帐外。有人称她为妖,在众将士的要求下,那个将军万般无奈之中便将她刺死了。” “那后来呢?” “自那以后,那个女子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妖”吗? 可是看他的外表并无与常人不同。自那以后路上再也没有出现过黑衣人了。 又过了一些时日,姝影发现只要是出门,不管是采花,摘果,还是散步,拾柴…… 一路上那白衣公子一直跟着。 不远不近。 忽的姝影转过身来问到:“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第八章 误入藕花深处 那公子见姝影转过身来,措手不及,便也下意识转过身去。 见问,才慢慢转身答道:“别怕,我只想保护姑娘。”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而我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告诉自己要保护你!” 姝影看着他那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身影,那月白面庞,不觉心生温暖。 虽然满是疑惑,但此刻也不想再追问下去了。 “那……你的伤好了吗?” “谢妹妹关心,早就无碍了”,一丝微笑挂于清朗容颜。 说着二人便一同前往姐姐那里。姐姐那里的辛夷花若垂坠瀑布,时而有谦卑的辛夷集体向下生长。 由浅入深一片深绵延浅,繁花入目镌刻着姿态妖娆,一阵风吹来,花瓣纷纷落下,如棉花坠落般飘落着辛夷雨。 绿珠姐姐动情地说道:“每当花瓣落下,我的心就软了。” 公子道:“可叹繁花落尽心如雪。” 绿珠幽叹道:“可叹繁花落尽春尤在。” 远处有三五成群的人儿,行走在辛夷的参天大树之下,有潇洒飘逸的人儿,有脚踏实地的人儿,皆被融化在这辛夷雨下。 陌陌的赏花人,揉碎粉妆满地,最是那一朵清明如意的花,圣洁,大气,端庄。 同行的人儿,都在寻觅自己最爱的那一朵,三人皆呆呆地看着,好不惬意。 至傍晚方回。 次日。跟着。 再次日,跟着,守护着…… 夏至。 姝影在石窟里念书,忽的念到李清照诗词全集的《如梦令》,词句如下: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姝影被词中意所感动,飞向诗心笔底,想起春纤山的附近有一片野荷塘,便想着要过去赏荷。 日暮沉沉,荷花荷叶在微风中跳着率意的舞蹈,如同舞者从容的旋转,嫣然摇动。 所涌起的冷香逸韵,那闹红一舸,但见得荷叶亭亭,像一个个等候游子的佳人,怕只怕翩翩舞衣衰落,随西风,一腔愁怨化南浦。 白衣公子也被眼前的景象所痴倒,沿着玉带堤,高柳垂下的绿荫行走…… 想要留步花间,但见撑船者已去。 荷叶不知留下多少?舞影稍歇,余韵未了……这荷舞不知所踪…… 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荷塘中荡漾。 良久,公子见到荷塘里的荷花被倾盆大雨浇下,荷塘的另一边似有一个美人出没花间。 如荷花仙子一般仙袂乍飘,徘徊池上,若飞若扬……正要提醒仙子不要被雨淋了。 那仙子一转身却不见了…… 不一会儿姝影便拿着荷叶伞盖向他跑来:“你提醒我别被雨淋着,难道公子有什么遮挡的吗?”说着将荷叶移向公子。 公子看着姝影淋湿的脸,顿觉松生空谷。 原来雨中的荷花仙子就是她。 夏天的雨总是来的很急,他们一起在路上奔跑…… 滴落在荷叶上的声音“咚咚咚”……一声声滴沥,格外的响亮,格外的悦耳。 雨点滴落在地上,也将路间尘土打的飞扬起来……可以闻到泥土的散发出来的新鲜的清香。 远处的富春山色也连绵不绝,尤为浪漫。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我送你一个名字如何?” “好。” “那以后就叫你浥尘吧。” “是渭城朝雨浥轻尘的浥尘吗?” “嗯,是。” “好,那我叫你菡萏仙子可好?” 二人说说笑笑回到石窟,好不惬意,姝影心中不禁生发出一种感动,是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心灵体验。 这才意会李清照所写的诗句里蕴含的词句,心境,细嚼这《如梦令》词句的意味…… 翌日夜晚,漆黑的天穹里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星,显得格外耀眼。 流萤也跟着飞舞起来,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 淡淡的星光像轻薄的纱,飘飘洒洒的,映在凉凉的河面上…… 像撒上了一层碎银一般,晶亮闪光。 风徐徐吹来,清和舒朗。 他们来到一片红蓼花溆,几只白鹅若隐若现,游游荡荡。 浥尘轻声说:“你闭上眼睛。” 姝影紧紧闭上双眼。 “你看,这里就是我的家。” 姝影睁开眼,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眼前的湖面上出现了巍峨瑰丽的景象: 深沉,静谧,梦幻,里面似乎闪现着五光十色的水晶宫殿,层层叠叠…… 有石梯还有夜明珠,细樯薇风,冰冷中带着光华。 不一会儿,这景象就消失了,夜色清奇。 “这里是曲沼,再往深处就是墨海,我家就在最深处的灌愁海。” “那里一定很远吧?” “不远,我们已经靠近孽海境了。”浥尘淡然说道。 “你想去我家看看吗,你怕吗?”浥尘又问道。 “想,可是我怕水,大海太深邃了,现在我只远远的看着就好了。” “好,那我带你远远的看看。” 说罢,浥尘抬手指着天上—— 是一匹马儿,那马健壮硕骨,在天空中时而奔跑时而走动。 浥尘将马儿招近前来,将姝影搂在怀里飞奔上马,那马便在空中奔驰起来,起初姝影心中紧张异常,只能听得到浥尘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感觉到他的怀抱温暖非常。 第一次如此贴近星空,星星也变得很大很亮,天空下的海面,如同一尊巨大的酣睡的佛像,静谧安详,闪耀着更为奇异的景象。 蔚蓝色的海面深邃宽广,其中宫殿巍峨成群,四处明诲交映闪着夜明珠的光,七彩的海里纷繁耀眼…… 有许许多多的行人在游走,又像有成群结队的大鱼在游荡,其中最为闪亮的一处宫殿,上面似乎镶嵌了成千上万的七色光珍珠和宝石,如梦似幻。 姝影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景象,回去便施以丹青,将这海上奇境绘制在石窟岩壁上。 闲处光阴易过, 话说这学堂就要开课了,不知师父是个怎样的人? 这日去浣葛山庄上学。 几个仆妇一看姝影来了,方松了一口气,说道:“姑娘这些时日怎么不来上学?” “虽说你师父在闭关,但姑娘也太久没有来了。” “阿弥陀佛,回来了就好!” 姝影听他们说完欠身说道:“让嬷嬷们忧心了。” 嬷嬷们又赞了一回。 第九章 浣葛山庄 又行了一丈,忽见山门口街边蹲着两个大石狮子,门上的匾额写着“世外仙山”四个大字。 原来这就是浣葛山庄,果然山庄内的景象气派非凡,有游廊,穿堂,屏风。墙面上还有画的画,笼子里挂着许多不同品种的鸟。 有几个衣着鲜艳的女孩,一见到姝影来了,都笑迎上来打起帘子,其中有个姑娘兴高采烈地说:“影姑娘你终于来了,我们盼你好久了!” 寒暄一番大家归坐。少时从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原来是一个书生的模样,像貌魁伟,言谈不俗,长得身材高大威武,说话行事意气风发,颇有高士气息。 姝影知道这便是她的师父。 从师父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到他博古通今,有相当的学识。 师父名叫崔秋山,别号采芹主人,不知是哪里人氏,据说祖上是侯门世家,但是到他这一代的时候,早就没落了,祖宗根基已尽。 之前寄居于华胥境与云溪境交界处的白宇庙内,每日以卖文写字为生,给人写个对联,代写个书信,谁家有红白喜事,需要写点什么东西,就靠这个糊口,但看他现在的样子倒不像生活潦倒,不得志的穷困之人。 姝影知道师父是个心中有抱负的人,便与他调侃了一番历史中正邪两派之说,相谈甚欢。 师父对姝影大加赞赏,说她小小年纪已有如此见识,聪慧过人等语。 突然师父脸上生出一些疑云,正经说道:“姝影你过来,跪下!” 姝影不知是为何事,因师父叫她跪下,便走上前去行跪拜礼。 “不知徒儿做错了什么,惹得师父不高兴了?”姝影胡乱思忖着。 “你知道同学们都怎么议论你吗?” “还望师父赐教。” “你近日所往来的那个公子是何人?” “徒儿……不知。” 正是心中隐忧的事,姝影略有心虚,但确实也没有追问过浥尘。 “为师今日便告诉你吧,许多年前,我路过孽海境时,因无意间发现一女子在柱石旁哭泣,只求着我让我帮她一个忙。” “她要师父您帮她什么?” “这忙我本也不该帮的,见她双目失明,无奈动了恻隐之心,她让我带她进入情天境的水晶宫。” “那她自己为什么不去呢?” “当然不是谁都可以去情天境,况且她还是孽海境的人,事后我才知道,她原是因为爱上了天帝闻人实甫,所以才拼死想要去见他。” …… “那你知道近日与你来往的公子是哪里来的吗?” 姝影只低头不语。 秋山顿了顿说:“他是来自孽海境的人。他身上所戴的那些配饰和我当初救的那位姑娘一模一样,他不是人!” “不是人,那他是什么?” 姝影尽力思索着在21世纪所学的所有知识。 难道他是人鱼王子? 或者是外星来的男友? “他是妖,大家都说你和妖在一起,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浥尘究竟是什么? 姝影想要去寻找答案。她想到了洞窟里的壁画,以往看壁画就能够找到一些暗示。 这晚壁画鲜妍明媚,闪耀着光芒,栾雀从壁画里飞出变成了金色凤凰,遍洒金光。 又一唐朝侍女头戴簪缨,涂脂抹粉,衣红裙白,熠熠光辉,从画里走出…… 姝影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启发。 21世纪的她是孤独的,没想到穿越到这样的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地方依然还是孤独的。 虽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绿珠姐姐,但她仿佛一个精美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人间精品。 第二天,便没有再见到他。 一连几天都没有见过他。 “也许他是回孽海境了吧!”姝影安慰着自己,又有些担心。 过了几天,一个嬷嬷带着姝影去拜见师娘,师母名为秋湘,别号“湘草夫人”。 来到她时常居坐宴息之处,室内环境优雅精致,沉香满屋,陈设半新不旧,见到桌上插着时鲜花草,便知她也是个素雅简朴的人。 夫人见姝影来了,便往里让。姝影心中料定这是师父的座位,度其位次,便不上前,只就侧边椅上坐了。 湘草夫人再三让座,方挨着夫人坐下。湘草夫人微笑着说:“学堂的这些姐妹都是极好的,大家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偶一玩笑,都有尽让的。我就只一件不放心,你知道夙心她是个孽胎祸根,学堂的这些姐妹平时都避让着她的。” 姝影今见湘草夫人如此说,一面陪笑道:“师娘放心,我自然会和姊妹们和睦相处,即便真有什么事,我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顾全大局的。” 湘草夫人笑道:“你不知道原故,她和别人不同,自幼因老爷疼爱,娇养惯了的。若和姐妹们一起玩耍,便会生出许多事来,要是她有什么不当之处,你一定要告诉我。” 姝影一一都答应着说道:“知道了师娘。” 夙心自上次半路截道没有成功,在家闷着也无趣,因此也假说来上学,不过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却不曾有一点儿进益,只图做个说话第一管用的头目。 近日学堂里来了两个多情的女子,一个叫烟萝,一个叫花脉,不知是哪里的,都生的花朵儿一般的模样。 烟萝腼腆温柔,未语先红,怯怯羞羞的邻家小女儿之风,性情体贴,话语缠绵。 而花脉其实骨子里颇有一股男子气概,能保护他人,有女将之风。 二人亲密非常,常常黏在一起,也怨不得那起同窗人起了嫌疑之念。背地里你言我语,诟病造谣,布满书房内外。 只因生得妩媚风流,别人虽都有羡慕之意、不利于孺子之心,只是惧怕夙心的威势,不敢来沾惹。 夙心也想将她二人拉入自己麾下,每日一入学中,便四处各坐,让手下姐妹八目勾留,或设言托意,或咏桑寓柳,遥以心照,自以为避人耳目。 如今姝影和绿珠二人一来,她二人心中,一般的留情与绿、影二人。 因此她们四人心中都有情有意,只未发出。 第十章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有人的地方就有龙蛇混杂、下流人物在内,大家原都是分门别派的,今儿我和你好了,明儿他和他散了,再有谁叛变的,重新站队的,好不热闹。 不料偏又有几个滑贼看出形景来,都背地挤眉弄眼,或咳嗽扬声,这也非止一日。 可巧师父崔秋山这几日又有重要的事情,只留下一首七绝,令学生作了诗再来上学,将学中之事又命夙心管理。 夙心怕这四人结成一队,趁此和锦瑟,蓉蓉弄眉挤眼,二人假出小恭,走至后院。 烟萝先问花脉:“过几日我们约她们两个一起去无极崖?” 一语未了,只听见背后咳嗽了一声。二人吓的忙回顾时,原来是蓉蓉的朋友锦瑟。 花脉本有些性急,便羞怒相激,问她道:“你咳嗽什么?难道不许我们说话不成?” 夙心笑道:“就许你们说话,难道不许我咳嗽不成?我只问你们,有话不分明说,许你们这样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故事?” “我可也拿住你们了!还赖什么?咱们一声儿别言语,不然大家就燥起来!”萝、脉二人立马急得飞红了脸,便问道:“你拿住什么了?” 夙心笑道:“我现拿住了是真的。”说着又拍着手笑嚷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烟萝花脉二人又气又急,忙进来说要去夙心那里告锦瑟,说锦瑟无故欺负他两个。 原来这夙心最是个心存歹意的人,每在学堂以公报私,勒索弟子们为她办事。 横行霸道,他不但不去管约,反把个学堂闹的鸡飞狗跳。 就连当日的好友,自有了萝、脉人,便弃了蓉蓉,近日连锦瑟亦已见弃。 她们不怨夙心得新厌故,只怨蓉、瑟二人在夙心跟前得不到提携了:因此蓉蓉等一干人,也正醋妒他两个。 今见烟萝和花脉二人说要前去告锦瑟,心中便不自在起来,虽不敢呵叱花脉,却寻了个二人分离的机会,拿着烟萝作法。 岫云见势忙跑出来护住烟萝,转过身来对她说:“快跑!” 没想到夙心派了几个人跟在姝影后面将她围住,夙心从中跳出来说:“好啊,看你今天怎么办,你的那个跟班呢?再也没有出现了吧!是不是很多天没见到他了?” “你是一个克星啊,走到哪都会死人!” “他在哪儿?” “他再也不会出现了,现在大家都说他是妖,恐怕他躲起来了吧,哈哈,因为他是妖。”并用右做了一个手势,将食指竖在唇前:“嘘——”。 “他在哪儿?他怎么了?”姝影急切的问。 夙心一副很得意的样子:“只要你愿意当众跪下认错,我就告诉你他在哪。” “他有超出常人的能力,你们能把他怎么样?” “我自然是不能把他怎么样,但不代表别人不可以。”夙心似乎知道些什么似的。 “好,我可以向你跪下认错,你告诉我他在哪。”作为演员职业的姝影并不感到为难,在另一个真实存在的时空里演一场戏也好。 说罢便双膝跪下……另外几个人见势都上来将她的手臂反向按住。 姝影有些后悔不该相信她的话,但在这个陌生的环境,或许她真的知道些什么呢。 “如果你敢告诉师父,你永远都别想见到他!” 接着她的她后脑勺被摁着,脸被碾进尘土里……另几个人快活地笑着。 慢慢的她放弃了抵抗,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与泥土交汇在一起。 远处走过一个同窗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又默默地走了,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小美人儿”。她的手又扼住她满脸污垢的脸颊,满眼嫉恨地说:“把她捆起来!” 随即另几个手下的人将她捆起来,捆的死死的。 “把她带走!”,姝影只听得“嗡”的一声巨响,便不省人事了。 傍晚,只觉头昏脑涨。 醒来挣扎了几下,看到镜中的自己被绑的严严实实,这面镜子巨大可以照见全身,一阵风吹来,镜子里也起了皱纹。 原来这镜子竟是湖面。 姝影看到镜中的自己被吊在了百丈悬崖的一颗树上。 一根绳子将她悬置于湖面之上…… 正欲呼救,发现嘴里被塞满了东西。绳子将她束缚得很紧,不能动弹。 天渐渐地黑了,姝影内心绝望。 姝影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被人折磨,无法呼救。 难道就这样绝望的死去吗? 内心盼望着烟萝他们能够快点找到自己。但直至漆黑,也没有半点人的声音。 心内渐渐害怕起来。神秘的大自然有一种隐秘的巨大的力量,让人敬而生畏。从来没有如此安静地与水面相处。 这万丈深渊之下的深潭并不是很透明,仿佛深不可测。 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各种水怪的场景,又想到了这水里会不会有什么吃人的鱼,跳起来将自己吃掉等等……吓得自己一阵一阵渗出冷汗。 “从前一直保护我的神鸟公子呢?”一瞬间,她似乎又看到自己身后有一个人影,从前的那个白衣少年,永远追随着她。 “从前他一定会来救我的,他会不会被抓起来了,或者在经受什么折磨。”姝影想。 深夜。 天空那么高,根本抓不到一颗星星。 黑夜的星空那么美,美得惊心动魄,叫人想落泪。 漆黑的夜空中飞来了一盏孔明灯……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姝影想起了顾城的诗。 是谁如此温柔谨慎,悄悄点亮了黑夜人心里的灯。 夜风很轻,撩拨着她有点绝望的心弦。 湖面中的孔明灯越飞越远…… 天终于微微明亮了起来…… 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观察过湖面,黎明的湖面也很美,她扬起头,虔诚地闭上眼睛。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这“皱”字妙极,原来诗句就是观察生活而来。 又累又困的她折腾了一整夜,终于不堪折磨睡着了。 “你的朋友呢?孽海境的妖。” 迷迷糊糊仿佛听见有人在说话。 “你怎么能这么对姝影?我去告诉师父?”花脉又气又急。 “你们去告好了,我就说姝影又偷偷和那个黑妖见面了,再说了,我最多被罚两天,有本事你们弄死我啊!” “要是小姐被罚抄经了,那可都是你们的事,就请你们模仿小姐的字体抄吧!”蓉蓉在一旁推波助澜道。 “你……”烟萝被气得瑟瑟发抖。 “好,你们等着。”花脉义愤填膺上来推开其他人,帮姝影解了绳索。 “你去跟他说,他如果再敢出现,我爹和我娘就会把他抓起来,关到锁妖牢里。” 姝影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在湖面之上了,而是在悬崖之上。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知道是不是那白衣少年救了自己。 归根到底,一个信字。 第十一章 仙灵草炼丹 自上次荷塘溪亭日暮以后,浥尘就暗暗下定决心更要好好的保护她。 因此就在远处隐蔽着,并不想让姝影发现自己。不想因为自己的那些传言而让她变得不快乐,看着她现在遭受这么大的痛苦与磨难,只能暗暗出手相救,不能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若是她继续和我在一起生活,那么她除了我,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她会得到快乐吗,况且我不能给她真正的快乐,我是妖,她是人,我们在一起是没有什么结果的,我不能太自私,只是为了一时的快乐。”他私心想。 “若是我就此离开她,其实我内心有一万个不舍,不知为什么,自上次在华胥境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内心就泛起了涟漪,总是不能忘怀,想要永远守护她。”浥尘的内心在挣扎犹豫。 “其实就这样远远的看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该怎样才能保护好她,他思考了良久,并没有完全之策。 “就让我像这样永远默默守护你吧!”这里浥尘打定了主意。 这一个也是一样,一心为着他考虑。 姝影想着:“大家都有这样的传言,浥尘心里一定不好受吧,如果我要是坚持让他和我在一起,他能受得了别人的指指点点吗?他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人,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也不受伤害呢?” 所以两下都为着对方着想,反而更添了些疏远。 回到学堂,秋山已经闭关出来了,他是一个研究学问的奇才,全神贯注起来可以任何事都不管不顾的。 路过回廊时正好撞见一大堆人从山门方向进来,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昨天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便站里在八卦场的中间,众人皆停下脚步。 秋山指着其中的一个人问:“蓉蓉你说,发生什么了?” “师父,什么都没有发生。” “锦瑟你说,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我们听说外面来了一个算命的先生,所以让他给我们每人算一算将来的运势如何。” “尽是胡扯!出去找算命先生为什么手上还拿着绳索!” “花脉,你说,你们这么多人一起干什么去了?” 花脉往前迈出一步,正准备如实禀告师父夙心她们欺负姝影的事,烟萝在她身后拉了几下她的衣角。 花脉知道这是烟萝怕夙心她们报复,所以好意提醒之意。 “禀告师父……”花脉最是个正义的人,却也管不了那么多,四个字刚说出口就被姝影打断。 “师父,此事全因我而起。昨天下学以后,我路过山路时,不小心跌落山崖,卡在树枝上不能动弹,因天色已晚,山中没有过路的人,我便被挂在树枝上一夜。今天早上我听见路上有人的响动才呼救,是一个出来放羊的老伯,是我让他到学堂里来叫人去救我的。” 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盯着夙心:“大家听说我遭了难,所以才赶过来救我。他们带着绳索也是为了救我。” 蓉蓉锦瑟和夙心他们听如此说不约而同:“对啊对啊,我们拿绳子过去就是为了把她给拉上来。” “方才我问,怎么都不说。” “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如此狼狈被人取笑,所以才托他们不要说出来的。” 说着姝影把袖子撸起来露出一截胳膊:“师父你看,这是他们用绳子救我时所受的伤。” 崔秋山一看果然有两道痕迹勒出了血,且看姝影的确满脸倦意,像是昨晚遭受了什么,便将信将疑。 “此事皆因我而起,他们都是为了救我才误了学习,还望师父见谅。”姝影连忙说道。 “你半夜被挂在树枝上,就没有其他人来救你吗?”秋山问了一句便背着手转身离开。 夙心立刻背过来说:“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感激你。” “你究竟还想要怎样?” “除非你以后听我差遣,什么都得听我的。”夙心咧着嘴说。 “你想让我听你的,可以,首先你得赢了我。如果你赢得了我,我以后就什么都听你的。” “那你说怎么个赢法?” “我们就以三日为限,谁能够将《南华真经》的内容背的多,就算谁赢。” “你说的这个我都不感兴趣,我又不是老学究,要不我们来比武吧!”夙心忽然计上心头。 “你说,只要是我们都能接受的。” “不如我们比试炼丹。” “炼丹?”姝影还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真的存在。 “如果你输了你就要从此听命于我。” “那如果你输了呢?”姝影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愿赌服输,从此以后不再与你针锋相对。” “好,不过我从来没有炼过仙丹,你们得先教我才行。” “我也没炼过,从前也只是听老人们说过。不过我这里有炼丹的方子,我们一起对着这个方子炼。” “这炼丹的丹方非常的罕见,我们浣葛山庄只此一份,是从先辈祖宗传下来的,从来不外传。” “好。” 浣葛山庄的八卦场上丹炉内缓缓升起紫雾。将整个云溪境笼罩在一片紫色的光辉之下。 炼丹所需的仙灵石仙灵草,其中仙灵石数量很少,珍贵异常,分为不同的品级和种类。仙灵石为主药,仙灵草为辅药。 只见夙心手掌一抬,一道银白火焰便如飞鸟一般飞入丹炉之中。 “呼”的一声响,丹炉之内,顿时升腾起熊熊银焰。 夙心似乎胸有成竹地等待着,等到丹炉内紫雾由淡转浓之时,命蓉蓉锦瑟等人抬升炉盖,将化云草加入了其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浓郁的药香味。 姝影也凝神静气,准备依照方子开始炼丹。 姝影将那株淡紫色灵草拿在手中看了片刻,就收敛起心神,过了约莫一盞茶功夫,准备开始炼丹。 这仙灵草有一种化云草,此药药性平和。 华蕙株也是一种辅药,起到调和诸药药性的作用。 待丹炉内温度上升到足够高之后,岫云先将五颗仙灵石放入其中。 烧制几个时辰,等诸药的药性开始发散,将要到达调和之时,放入化云草。把握放入仙灵草的数量和时机,是最重要也是最考验人的。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了,姝影开始逐样朝着丹炉内添加起灵药来。 伴随着一株株灵药飞入炉内,整个炼丹室中便开始氤氲起一股奇异的药香。 凝练一枚仙丹的琐碎和所花费的精力都无关紧要,关键是这方中说需要注入一股灵力。 第十二章 肠断无极崖 姝影想像夙心那样试一试,自己是否也具备那样的灵力。 当她抬起手,将要运行之时,忽然感觉一股来自外界的强烈的暖流冲入体内…… 眼见一道银白火焰便如飞鸟一般飞入丹炉之中,炉内“哗——”的一声顿时升腾起熊熊银焰。 只听丹炉之内传来“呲——”的一声响动,便看到丹炉顶部的空隙中,开始升起一团褐色雾气,聚在丹炉上方,凝而不散,十分奇特。 夙心命人打开炼丹炉一看:里面有一颗褐色的圆珠,上面闪耀的金色,银色,以及仙灵石的碎光。 而夙心万分期待地打开炼丹炉一看则是一小堆碎的黑石。 夙心眼睁睁看着姝影练成了一颗仙丹,心中又气又急,当下也只得罢了。 这日姝影在家收到了一封书信,内容如下: 回忆溪亭日暮,序属清秋,辛夷坞下,同盟欢洽。犹记“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之句,未尝不叹冷节遗芳,如吾两人也。感怀触绪,聊赋四章,匪曰无故呻吟,亦长歌当哭之意耳。 第一次到彼彼,但以意郁,故入于彼之,汝美若天仙,看其轻之步,余益之觉呼吸顿促;一股香于我之鼻,觉,则之舒;为汝说其君之名,臣以为则也唯美。 悲时序之递嬗兮,又属清秋,感遭家之不造兮,独处离愁。北堂有萱兮,何以忘忧?无以解忧兮,我心咻咻。 云凭凭兮秋风酸,步中庭兮霜叶干。何去何从兮,失我故欢。静言思之兮恻肺肝! 惟鲔有潭兮,惟鹤有梁,鳞甲潜伏兮,羽毛何长!搔首问兮茫茫,高天厚地兮,谁知余之永伤。 银河耿耿兮寒气侵,月色横斜兮玉漏沉。忧心炳炳兮发我哀吟,吟复吟兮寄我知音 从那以后,辄当念君,于是一时,吾惟尔焉,与君谈生。汝视我非一动之人,吾知汝谓我有一种特别也。 不觉中,我尽然相爱矣。吾所不及,非己之妻,吾何爱一女子于外。顾君怀我之也子,我便觉尤之福,亦无比的甜蜜。 若不愿为也,则我便与你赎,然后共遍天涯;无论至焉,无论如何,汝永是我之一切,永以君宠在手里。 在海中,在生之途里。以人生短,故吾必久开心的竟是生,恝之过生。何不去管,何亦不为。 若以有涯之生中,我无情,则此身寡过得不一直。为君,我可弃荣,汝可弃汝今之生乎? 亲之诗瑶,吾与汝,终身不改,一世不悔,无极涯赴约。 落款为浥尘。 姝影喜出望外,放下书信便赶去无极涯赴约。 夜晚的天空中流动着银河。 远远的看见一个白衣公子站在峭壁,背对着她并不说话:“浥尘哥哥,你终于肯见我了,其实我知道,前两次都是你救了我。” 他没有回答。 姝影看他半天也没有说话,便走上前去,谁知他开始走了……姝影又跟上前去,只见浥尘在前面走的更快了。 只见他越过了铁链木桥到对面的悬崖上去了,姝影跟着跑过去想要追赶上他。 刚走上桥,便发现桥在颤动,大风中摇动,只听见有吱吱呀呀的响声。 此事她并没有多想,只想能够快点追赶上他。 走到中间的时候桥竟然“啪”的一声断开了。 桥从中间断裂,她开始感觉到了有一丝危险,但看到浥尘哥哥的身影还在对岸,便不顾一切的往前行走,有行了几步,感觉桥在摇晃,夜里狂风吹得头发散乱,好想要把整座桥吹跑似的。 姝影砥砺着风前行,行至三分之一处,忽然听见一声剧烈的抖动,像是有别的人走上来步调不一致,姝影开始左右摇晃起来。 她想要拼命的抓住一侧栏杆,却怎么也抓不住,只是随着剧烈的抖动不停的摇晃。 姝影想要蹲下来贴着地面前行,却没有办法,慌乱之中她险些被甩了出去 分明感觉到这是人为的。 她冲着前面的那个白衣少年大叫起来,没有人理睬。 不一会对面燃起了火光,她看到了好几个人,里面仿佛有夙心和蓉蓉,他们在对面早就弄断了桥,大力地挖着,想要挖断铁链木桥。 “啪……” 剧烈的声音,姝影想要抓住栏杆,可是不停地往下坠落,最终什么也没有抓住。 就这样坠落了下去。 似乎是堕入了无间地狱一般, 像噩梦梦魇一般,怎么都不见底,只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 在空中坠落了太久太久,仿佛这梦魇怎样都不能醒来,无能为力,在巨大的恐惧中连叫喊都是无力的,我没有任何依托,心跳都已静止。 只等待着坠地的那一瞬间。 “咚”的一声巨响,姝影落入了一个深潭里。 没有任何的想法,也没有任何的不甘心,此时任何人都做不了任何事,只能任由地心引力的作用和水的浮力,没有了生的渴求。 也没有了死的绝望 一切都消失殆尽冲归于零。 就这样温暖安静地死去吧 终于落地。 姝影渐渐失去了意识。 死去。 浥尘在姝影回家的路上休息,看到她就在前方。他放慢了脚步跟随,只见姝影先是去了绿珠的辛夷坞,没过多久便又去了荷露台,又经过无极涯崖,才慢慢的回去。 回家时天色已晚,他见姝影住的岩洞内燃起了烛光才放心,在他附近的竹林上巅上睡了一夜,第二天却怎么也不见姝影出来。 他本想去叫她,可是又只是想摸摸头守,以为她是在睡懒觉,心里想这这丫头真是个懒猫,竟然又逃学了。 待看看情况再说,直晚间也没见她出来。 第二天他往门口丢了很多石子,想要吵醒她,可是她依然没有动静。 浥尘觉得奇怪,便去辛夷坞找绿珠。 开门,只见绿珠梳着垂头发髻正在那里默默地绣花。姝影诧异浥尘怎么会突然又出现了,而且是独自一人前来。因有过一面之缘,便请他入内做客。 浥尘脸上冰冷,但语气急切:“姑娘,昨天有没有看到姝影姑娘。” “没有,前天晚上下了学就各自回家去了。” “那她昨天有没有去上学。” “我刚刚一见你,也正要问你呢,岫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不好,家里的那个人会不会不是她。” “姑娘我先告辞了。”浥尘冷冷的表情又走了。 第十三章 镜花源里的耄耋老人 姝影暗自想着:“这样一个冷漠淡定的人,原来也会为了一个人着急。” 浥尘匆匆赶回洞窟,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心内有极大的愧疚和不好的预感,姝影肯定是出事了。 昨天的那个人也许不是姝影,不然怎会头也不回呢。 以往不论我近还是远,只要是回家的路上,她总会回眸。 姝影,花脉,烟萝在山巅在山庄,遍处寻找…… 风和日丽,深水潭边。 一阵又一阵的剧痛痛将姝影疼醒,身体内像无数个魔鬼在拉扯撕咬。 根本无法移动,只觉得右半边的腿失去了知觉,岫云下意识地着想看看自己的腿还在不在。 用力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睛,阳光耀眼。 她困难的呼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还活着,眼前还有自己的手被泡肿了,变得又白又胖。 她试图动一动自己的手指,用尽全力看着食指的第二个关节动了一下,随即看见有一片圆形的阴影出现在了手上和眼前,她缓缓转动眼珠看看这影子究竟是谁。 只见一个耄耋老人映入她的眼帘。阳光耀眼,他欢乐地笑着,一边盯着自己,一般转动着脑袋,他缓缓蹲下身去:“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嘿嘿,让我想想,你是不是被人推下来的,要么是自杀的?” 看他语速极快,姝影缓缓抬起手说:“救我……救我……” 他蹲下身来侧耳过来:“好,好,救你救你,我怎么救你啊!” 姝影看见他满头的银丝如一朵小白云一般落在头上,白云中间还插着一根小玉簪,甚是可爱。 这里远处有大海,烟水茫茫,龙吟细细,孤标傲世,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朝霞映得天边通红,飘飘然脱略尘寰。 只见他所居之处有一颗云英树,耄耋老人就将姝影靠在云英树下。头上有云朵的耄耋老人欢喜非常,气喘吁吁将她背到自己所住的地方。 那老人满身的香气,伴随着碎花飘落在他那有点驼的背上,头上白云中有几滴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此时日光从花树中照射下来,这时他面容看得更加清楚了,须发鹤然,已然全白,只是不知长了多少年,就如仙人一般长长地垂下。 突然之间那老人眼光闪烁,微微笑了笑,说道:“小姑娘,你是从云溪境来的吗,是秋山那小子的门下吗?” 岫云定了定神,意识也渐渐清醒过来:“前辈怎么知道。您是我师父的什么人?” “你师父是不是在浣葛山庄,他是不是经常去闭关?” “是啊,前辈认识我师父?” 那耄耋老人哈哈一笑,犹如孩童与人闹着玩一般,装个鬼脸,神色甚是纯真,说道:“这就是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潭水里?” 姝影道:”是我无意间掉下来的。” 耄耋老人脸上登时出现欣羡无已的神色,说道:“恐怕不是无意而是有意的吧,你说说你是怎么了,我替你分辨分辨。” 姝影随即摇头道:“多谢前辈的好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心中留下许多仇恨。前辈是谁呢,是我师父的什么人?” 那耄耋老人兴奋极了,一张毛发掩盖的脸上显出孩童般的欢喜神色,笑道:“我既不是高人,也不是,你再猜上一猜。” “我猜前辈是我师父的师父,是我师爷。”姝影冲口而出。 那老人呵呵笑道:“小丫头可真是聪明,你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说道:“弟子不能行礼,请前辈恕罪。师父现在很好,隔日便会去清修。” 那老人笑道:“不错,不错,不过我猜你并不是失足掉下来,而是被人推下来的对不对,看你也不像是受过情伤,所以你应该不会是自己跳下来的。” 姝影面有一丝微笑:“师爷说的对,我的确是被人弄断了索桥,掉下来的。” “不要叫我师爷,叫我爷爷就好了,我和你一样也是被人推下来的。” 姝影大感惊异:“是谁将你推下来的?为何如此恶毒。” “就是你那师父——秋山。” “我师父?”姝影不敢相信,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里平日师父是一个正直的人,且学识渊博,道行极高,四周的人都对他评价很高,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当年他要求我传他化羽神功,因他的修为没有达到化境,故我无法传他。崔秋山使了种种卑鄙手段,在暗中跟着别门偷偷学会了几样厉害之极的邪术,我怕他误入歧途,便要将他关进锁妖塔,岂知崔秋山先下手为强,将我骗到无极涯,请了一个邪派的高手,对我突然发难,将我打伤,趁我不备推我下山涯。” “师爷您的武功这么高,怎么会遭人暗算?” “当年他是算出了我的弱点。就是我虽身负绝学无人能敌,但我学了许多杂学,那一时因丹青而因噎废食,耽误了武功,这些杂学其实并不是毫无用处,危难之际可以用来自救。我没有想到他竟会变得如此险恶,猝不及防。他以为万丈深渊我就会死了,没想到我还活着。” “那您就没有想过要出去复仇吗?” “想过,一开始的那两年,我内心每每想起自己亲手培养的弟子,忘恩负义竟置我于死地,每每想起心中有莫大的不甘。我养好了病,便四处寻找出口,一心练功,想要出去复仇。” “那后来您为什么没有出去呢?” “起初我四处寻找出口,想着攀岩,所以我自创飞檐绝壁功,不需半日就可不必借助任何外力飞上无极涯。有一天我终于练成,登上了无极涯的涯顶,以为我就此重生获得了自由,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想再一次回到浣葛山庄,我在上面找到了当年我们打斗的场地,最终决定还是下来,回到这镜花源来……也许是因为时间长了,还有修行的缘故,我渐渐悟出来许多道理。便将昔日仇恨放下了。”老人原本活泼的脸上失去了笑意。 “您悟出了什么道理,可以放下这样的仇恨?”姝影也很好奇。 第十四章 漂浮进心里的舴艋小舟 “自由孤独之中蕴藉独立的人格世界,才能在天地之间怅然忘俗。”说罢一脸的平静幽远。 “独立于尘世之中,沉浸于超然物外的求索。超越生命我在的思索。”姝影想起了某些哲学命题。 那耄耋老人哈哈一笑,随即脸上又露出了无尽欢乐之意:“因为我舍不得这里,不想出去啦!” 耄耋在镜花源独居己久,虽一人独居好不惬意,但有时也会觉得孤单之极,忽得小女孩与他说话解闷,大感愉悦。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小丫头,自今日起,你就是我镜花派的关门弟子了。” 姝影一听,喜得合不拢嘴,瞧他神色俨然,实非说笑,过了一会,才道:“弟子是晚辈,该当尊您为师祖爷才是。” 耄耋老人双手乱摆,说道:“我的武艺全是自修而来,你不是我子孙,我也不是你子孙,又分甚么长辈晚辈?自此以后我就收你这个徒儿。传你我在镜花源所修的绝学。” “谢师父。”姝影挣扎着要磕头,被耄耋老人制止。 自此姝影便在这镜花源里自由自在的生活起来。看着师父来来去去自由自在,就想是那山水画中的人儿,有着痴情的性灵,或坐或卧、或行或定,山间河畔,草间松下。 春来细雨蒙蒙隐去,恐误三春垂钓江,秋时采携相思果,抱得山色不忍眠。 这里古松菊花,褐石瀑布,色不艳不沉,静谧高远,仙鹤灵动。 无有情愫,呆呆伫立,姝影也爱一人独坐,看着花草发呆,对着鸟儿诉说心事,痴情世外。 时而树下顿悟,叹息人间美中不足,个人有个人的去处。喜怒,忧悲,怨恨,思慕,本心所现,花草为友,天地作伴。 对着那棵云英树慢慢倾诉芳心。 痴痴地,在山间徐徐行走,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山气花香,来画中听。 这镜花源如同一幅高古不著世间尘污的画,画中唯美的意境,纯至净至淡至雅,灵,虚,淡。透。 契合美学平和淡雅的心里感受,推崇简约纯净的美感。 节奏与微妙变化皆蕴藏画中意象幽深,神秘,幽远,澄明。 枯树,山泉,空山,和风,鸟语,曲径,微花,读书,论道。 孤鸿缥缈,淡痕隐隐,寒烟束草,一湾秋色,一片秋生,幽逸散淡,山林中的隐士。 姝影想着与道家哲学思想相一致:一切诸世界,令入一尘中,世界不集聚,亦复不杂乱…… 不知过了几个春秋……姝影无论是修道还是,武功还是杂学旁收,皆已进入下一个境界。 姝影忘却了一切从前的烦恼……也许除了内心有一丝的牵挂。 大海一如往常的平静,波光粼粼,波光越远越微是那样的迷人,波光之上似有一个蚱蜢,姝影觉得有趣。 那蚱蜢越来越大,姝影走到岸边细细看去原来是一小船,舴艋小舟,飘飘浮浮,直往无极涯而来。 姝影去问师父以往可有这样的舴艋小舟来过这里。 师父欢欣雀跃,说以往从来没有任何人来过这里,猜想这是不是从哪里废弃的小船被人遗落自己漂来的。 半日,那小船才慢慢靠近,那小船里仿佛睡了一个人,等那小船搁浅在沙滩。姝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正是岫云心底里的所牵挂的那个人—— 浥尘! 他依然是那样的冷冷的月白面庞,面具之中的眼睛安然地闭着。他睡着了。 晚霞之中的他更加有一种的神秘。姝影看着他满身的倦意。虽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安静的等他醒来,眼里控制不住漱漱的流泪。 姝影思绪万千:“这里这么隐秘,从来也不肯能会有人能够找到,而且当年我追着你,过桥的时候被人砍断桥而掉下来,我知道当年跑去桥对面的那白衣服的人根本就不是你。因为我叫你,你不可能不回头。” “只是这么多年你究竟究竟经历了什么?你是怎么能够找到这里的呢,你怎么知道我就在这里呢!” 看着浥尘依然是一身白衣服,姝影守在船的边缘,静静等待浥尘哥哥醒来,眼中含情脉脉,无限温柔…… 晚霞从淡红变成嫣红,从嫣红变为绚丽紫金,光辉点点,波涛的声音摩擦着这舴艋小舟发出浪漫的乐曲。 这舴艋小舟载着许多的惆怅,载着许多思念……驶过汪洋大海,今天已彻底驶进岫云的心里…… 余晖之中,姝影情不自禁的轻吻着浥尘的唇,就像白雪公主吻醒自己的王子那样梦幻美妙。 浥尘模糊之中感觉到一股清流流过体内,温暖缠绵,沉浸之中,仿佛是梦境。这梦美好,不想醒来。觉得脸上似有冰凉…… 姝影的眼泪从眼中滑落,落在浥尘的脸颊之上,浥尘觉得似有冰凉一滴又一滴在脸颊之上蔓延开来,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气息。 浥尘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就是自己朝朝暮暮,日日夜夜所思所想的那个人,想着这梦真的好美妙,如同真的一样。 姝影见他睁开眼睛醒来,喉咙哽咽,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心里有千言万语却道不出一句。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半晌姝影才声音颤抖吐出几个字来: “近来可好?” 浥尘见她说话,且声音听着如此真切,心里便知这不是梦,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汪洋大海…… 他抬起头抚摸着姝影的面庞,替她拭去眼泪。 千言万语都没有了,再一次能够相见已经是幸福的极点,不需要更多…… 二人相拥而泣…… “难为你了浥尘哥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自你留下一封书信以后,我便再也没有找到过你,我四处打听也没能寻得你的踪迹。我知道你的失踪肯定与他们有关,便去逼问他们,原来,他们事先就在铁木桥做了手脚,让其中一个人假扮成我的样子,将你引上铁木桥之后,再弄断桥,让你跌下万丈深渊而死。 “另一边,他们在你回家的路上假扮成你的样子让我以为你已经回了家,所以我错失了就你的机会,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第十五章 镜花源里许三生 空山无人,水流花开,经过几年的寻找与等待,二人终于重逢。 姝影连忙用手轻捂浥尘的嘴,说道:“你不要责怪自己,当年他们给我写了一封信,然后约我去无稽崖相见,我远远的看着一个穿白色衣服的人,以为是你,看你走过了铁锁桥以为就是你,我便跟了过去,谁知……这怎么能怪你,只是你……你是怎么能找到我呢,这个地方如此隐蔽。” “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沧桑与疲惫。” “没……没有什么,我一切都好,真的。”浥尘有一丝闪烁着眼睛,掩饰住内心的波澜的说道。 “那你怎么确定我还活着?万一我死了,这些年你不是白找了吗?你怎么这么傻。” “我心里有隐约的感觉,觉得你肯定还活着,就算你真的死了,哪怕是一具骸骨,我也要找到你!” “浥尘,其实我并不介意他们的流言蜚语,就算你真的是一个鬼魂,我也不会因此嫌弃你。” “现在好了,他们成全了我们在一起……” 二人正话语钟情倾诉着,忽然师父从一旁跳出来闪现在他们中间,吓了浥尘一跳。 那老人手舞足蹈地说:“哈哈,太好啦,我们镜花源里又来了一个,这下可热闹啦!” “他是我师父,我掉下深潭以后是他救了我,还传我独门心法武功。”姝影连忙告诉浥尘。 浥尘听如此说立刻行大礼叩谢这位老人。 这老人一看浥尘就知道来历不凡,便也喜欢的不得了,立刻也收入为弟子。 三人欢欢喜喜地燃气篝火,畅聊起来。 “小伙子,你知道这海通向哪里吗?这海一望无际,我早年被人推下悬崖之时,还遍寻出去的方法,自己造了木筏想要出去,可是在海上漂浮了半月之久也看不到尽头,我怕恶死在海上,便又回来了。” “这海就是灌愁海,无边无际,永远没有尽头,你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便是尽头,是孽海境与云溪境交汇的地方,你用船是划不出去的。” “那你是从哪来的呢?又行了多久?” “我是从海里上来的,所以才能漂浮到这里,姝影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带你去过我家,我家就在这灌愁海之中。” 二人点点头。 “我漂浮在海上也是碰碰运气,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能够漂浮到无极涯的另一边。” 镜花源里仿佛如山水画中的自然山野之趣,灼灼桃花下坐看春江水暖,寒烟疏草中静听山水清音,又有闲来入山忙采撷野果松针,幽谷惬意中醉意朦胧。 人仿佛人在画中得以生活、顿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云平野阔,独与天地相往来。 二人情话微甜,再也不用远远的跟着,再也不用互相为对方着想而产生疏远。 师父也看出二人真心相爱,至死不渝的心,便替二人做媒: “趁着今晚的夜色,不如你们二人许下三生誓言,就此结为夫妻如何?” 师父为媒,对着天地说出誓言。 “我姝影。” “我浥尘。” “今日结为夫妻。” “天地为证,师父为证,自此以后,相伴相随,相依为命,永结同心,永不分离。” 自此三人便快快乐乐的在岛上生活,每日或早出晚归沿海散步,或修仙问道,或喝茶作诗……过起了神仙般逍遥快活的日子。 那耄耋老人本以为就这样孤独一生,也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再收两个这么好的徒儿,将自己的所学发扬光大。 三人相依为命,互相陪伴,时光荏苒,又不知过了几年。 闲处光阴易过,那老人已至垂暮,再也无法自由自在的行走,意识渐渐模糊,时而糊涂时而清醒,再也不似从前那样整日快活。 只是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这日浥尘从树林中摘得野果归来,只见师父一只手直直地指着桌上的茶碗。浥尘便知其意,便忙忙丢下野果去端了茶送至师父面前。 将靠垫垫好,扶师父坐起来,知道他有话要说。 谁知师父口中喃喃:“你们快要个孩子,在我闭眼之前,我想抱抱你们的孩子。” 一语戳中浥尘内心。 浥尘近来所忧愁的也正是这个,虽然现在无忧无虑,其乐融融,姝影也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她。 可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己没有办法给姝影一个完整的家。他不是人,生不了孩子。 姝影此时也渐渐地大了,从当初十二三岁的女孩儿,渐渐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现在的她越来越有女人味,妩媚多姿,再也不是少女了。 他内心的隐忧越来越强烈,终于在今天彻底爆发。看到师父已经垂暮,即便是如此高深的修为,也不过一百岁上下,便要离世了,死后灵魂都是要去灌愁海的。 若是为着姝影着想,自己不应该这么自私,利用她对自己的爱,将姝影一直占为己有,她应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一群孩子围着她转。 姝影也觉得浥尘近来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烧火时还烫伤了手指。看到师父也垂垂老矣,自己也无能为力, 所以二人皆情绪低落,不自在起来。 姝影想到了摔下山涯之前,与夙心比试炼丹,那丹药皆用仙石苮草练成,有长生不老的功效。 其实姝影早就学会了师父的飞檐绝壁功,可以不用借助外力攀上无极涯。只要自己勤加练习,凭着自己的聪明与决心,一定可以再一次回到浣葛山庄拿到那颗仙丹以延长师父的寿命。 晚间,姝影看着师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将要奄奄一息,想起从前他的种种教诲,以及他那活泼的面容。 姝影下定决心等天一亮就使出飞檐绝壁功攀岩上去无极涯。 在天黑黑之前,她成功地攀上了无极涯的涯顶。 看到了从前的那座断桥…… 天渐渐黑了,一路上也并没有遇到故人。 远处的一处屋子燃起了灯火。姝影知道这是绿珠姐姐的辛夷坞。 岫云悄悄飞檐走壁,院子里依然还是如同从前一样,辛夷树下摆着棋盘…… 走进窗前,屋内陈设几乎没变,看到昔日的绿珠姐姐,她正在桌边默默的绣着荷包,她的容貌没有任何的改变,还是从前那样的温柔避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第十六章 云英树下 姝影快速地离开辛夷坞,飞走到浣葛山庄。此时山庄内早已不再热闹,学生都已经下学回家,晚饭也已闭,各自都回房休息。 姝影快速的走进那日所炼的丹药的丹房。 幸好这一路也没有撞见人。 来到丹房,从门缝往里一看,里面紫光溢出,正有一个人在那炼丹,所炼之法与当日自己的方法一样。 姝影定睛一看,原来是原来的师父。 想到师父所遭受的那些,姝影心里有些愤怒,按照以前或许会去找他理论一番,但现在却不会了,最要紧的是现在要想办法得到丹药,去救师傅的命要紧。 只见师父在那最紧要的一步,当他缓缓抬起手,往丹炉之中注入灵力之时,整个人散发着黑色的气焰,眼睛鼻子嘴巴都变成了黑色,手上的黑筋爆出,往里输送着黑色灵力。 姝影瞬间想起师父当年说过,他去学了旁门左道的功夫,难道这就是师父从前经常闭关所炼的功夫吗? 但是这黑气所练出来的丹药也会有长生不老的功效吗? 看他练完以后,便将丹药取出,果然也是一个黑粒,见他将丹药吞了下去,想必也是有长生不老的效用的。 又练了一一颗,将它放在锦盒之内,便离开了。 姝影躲在一旁,看师父远去,便进去偷了一颗丹药,悄然离开。 趁夜姝影便赶回了镜花源里。 看到师父已经奄奄一息不能再说出一句话,眼睛里有一种生的渴望。 姝影立刻给师父喝下了这颗长生不老的灵药,希望师父能够立刻延续生命,生龙活虎起来,三人再像从前一样,寻回昔日的快乐。 谁知师父喝了灵药之后,睁大了眼睛,忽然痛苦不堪,全身抽搐了起来…… 姝影感觉不妙,直被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再过了一会,只见师父渐渐不再抽搐。 突然他惊坐而起,张大了嘴,并没有说出话来,而是从嘴里吐出来一颗蓝色的灵丹,那颗灵丹晶莹剔透,周围仿佛是师父的元气凝聚而成。 那颗灵丹渐渐向姝影的方向靠近,至至逼近她的体内。 姝影突然觉得体内有股洪荒之力之力将要往外喷发出来。 姝影从昏迷当中醒来,站起身来再看一下师父。 只见师父已经七窍流血而死,眼睛里满写着不甘与痛苦…… 姝影顿时尖叫痛苦起来……疯狂地将头撞死在墙上昏迷过去…… 这里浥尘等到半夜见姝影还未归来,便知姝影肯定独自上崖去偷当初练的那颗仙丹去了。 便也飞檐绝壁去寻姝影。 谁想一个上崖之时一个正下崖,并没有碰到一处,各自都为对方担心。 那浥尘正潜到丹房的院中,正欲寻找姝影踪影,将要走进浣葛山庄之时, 谁知一把被人抓住了肩膀,浥尘回头一看,这人正是师父。 姝影慌忙之中连忙跪下说道:“师父,我是姝影啊,几年未见你可安好?” “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万丈深渊你竟没事。”崔秋山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团黑云,当年的事情瞬间被回忆起,感觉大事不妙。 “师父,弟子……”还未说完,便被秋山打晕,关进了锁妖塔。 谁知他竟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平日里见他正直严肃,威风之中带有一丝温情。 但今日的他已经不再是从前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秋山。 这锁妖塔内,漆黑无比,时有妖化于一道红光,忽明忽暗,有的空洞,听见他们在尖叫,仿佛要撕裂人的心肺……浥尘沉浸在一片恐惧之中。 独自一人在暗处又黑又怕。 担心姝影是不是也已经被秋山给暗害了。 担心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奄奄一息,该怎样才能延续师父的生命呢。 姝影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师父因自己的愚蠢惨死,悲愤不已。 她想到了昨天其实秋山早就发现了她来盗取丹药,所以偷偷换成了一颗毒药让她带走去杀了自己的师父。 她去寻找浥尘,找遍整个镜花源,呼喊着浥尘的名字,并没有有答应。心里隐隐意识到出大事了,发现浥尘也不见了。 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她想要替师父报仇,想要找到浥尘。 于是她先去云英树下用手挖出一个坑,悲愤之中满含着恨意,一似乎要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恨不能将自己埋葬……她先躺在这个坑里,先是心如死灰,后又心如乱麻。独自一人将师父抬到了那株云英树下,先在树下,一抔土一抔土埋葬了师父……心中悔恨不已,几乎要哭死过去…… 又一次姝影飞檐绝壁来到浣葛山庄。 这一次她再也不需要伪装,再也不需要偷偷摸摸。 就这样赫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从前的烟萝,花脉见她散发着一股悲怨之气,像一个幽魂,也吓得不敢接近她。 只有绿珠力排众议,不怕与这大家口里的“鬼魂”一起寻找浥尘。 “姝影妹妹,这几年你去哪了,让我好找!” 姝影恍惚之中又看见绿珠,还是那样的温柔婉转…… “绿珠姐姐……”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绿珠知道大事不妙:“几年前浥尘来找过我,打听你的下落。后来他找到你了吗。” 姝影点点头,眉眼之间露出悲愤欲绝:“昨天他又不见了,我怀疑他是来找我所以才被这浣葛山庄所害。” 绿珠上前拉住姝影的手安慰一番,很明显感觉到姝影的手在颤抖,想到她一定是遭遇了巨大的变故。 “你先不要着急,我陪你一起去找浥尘。” 姝影点点头。 “你不是一个人,我会帮你的,他是在哪消失的?具体发生了什么?” 姝影一夜之间痛失两个至亲至爱的人,如今只有绿珠姐姐给她一点点的温暖。 姝影便给绿珠讲了自己的遭遇。 “我本以为就这样可以安然度过一生,没想到他们还是被人暗害。姐姐,你相信我吗?我们的师父不是我们眼睛看到的那么单一。” “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绿珠的眼中露出那样平和的表情,似乎对任何事情都并不惊讶,似乎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会使她的内心再起涟漪。 姝影心中方有一丝的安定。 “现在我们去哪找他?” 第十七章 锁妖塔边的秋山 二人异口同声说道:“锁妖塔。” 二人奔跑到锁妖塔这里,已经是夜晚。只见锁妖塔周围荆棘丛生,暗黑之中有一些绿藤在摇曳。 来到门前姝影大声朝里面呼喊着浥尘的名字。 浥尘正在里面妖声刺耳,并未听到门外的呼叫声。 忽然来了一队人呈半圆排开,其中领头的就是夙心。 “当年你使的手段,万丈深渊都没能将我摔死,如今你还要怎么样?” “别废话,速将她们二人拿下!” “都是同窗,实在没有必要这样互相为难吧!你们听夙心的并不是真心服她,而是惧怕她的家势而已。” “谁说他们惧怕家势?”只见秋山随后赶来。 众人都行礼道:“师父。” 秋山一还如从前般的一副表情:“姝影,当年你突然失踪,我们都在寻找你。如今你回来了我们自是喜出望外。” “师父,你为什么要害死你的师父?他都已经那么老了,即使你不去做这些事情,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秋山一脸笑意,随后装作一脸茫然:“什么你师父我师父,我是你的师父呀,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几年不见,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你别再伪善了!你明明发现了我是来盗取仙丹救师父的命,你却故意换了药。” “孩子,我知道这些年你失踪了太久了,是我们对不起你,当年我们都去寻找了你了,实在不知道你在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姝影终于看穿了他伪善的面目,原来一切都掩饰的那么好。身为演员的她都已佩服他代入生活的演技了。 “是你害死了师父!” 众人都不解姝影所说何意,见姝影如此急切,又见师父淡然,心中都以师父为尊。其中有两个素日受过秋山恩惠的人说: “姝影,你怎么如此不尊师道,你失踪以后,师父让我们一起去找你,整整三天三夜,师父都为你憔悴了。” “是啊,现如今你回来了,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你为是么变成这样,如此不尊师父!” “见了师父,也不行礼!嘴里一直胡言乱语,速速将她拿下!”夙心见势又朝众人说道。 绿珠原不是个爱出头的人,见众人都对姝影有偏见,又无法解除误会,只得说道:“各位,姝影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的事她一定不是空穴来风,必有缘故。大家且念往日的情意不要这样对她。” “那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办呢,刚刚发生的一幕我们都看见了,她确实不尊师道,这说到天上去也是她不对!” “是啊是啊……”众人都附和道。 秋山见此情形,又表现出一贯的为师风范来。 “罢了,姝影也许是被人误导,所以才说出一些奇怪的话,今日的事就此作罢,大家都散去吧!” 众人深以为秋山大度。 姝影见此情形,内心实在无力,想到自己的师父惨死,浥尘无所踪影,痛不欲生…… 等众人散去。 姝影更觉得心痛至极,自己穿越到云溪境的这几年,所认识的人不多,爱人,挚友,同窗,师父师娘而已,后遭了难才遇到了有了真正爱自己的师父。如今师父死了,而且还是被前面的师父害死。 如今这前面的师父如此伪善,大家都被他蒙蔽。 与其在这里看他演戏,勾心斗角,不如自己想办法救出浥尘才是最紧要的。 绿珠深知姝影此刻内心的感受,众叛亲离。 二人正在踌躇之际,忽见秋山又返回来。 只见他道貌岸然,就如同昔日的样子 “师父,你为什么非要杀了你师父?他已年迈。” “你不会懂,这么多年我都活在恐惧之中,如果他出现了要杀我,我反而不那么害怕,只是他为什么不来,那晚当我猜出来他还活着的时候,我真的毛骨悚然,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弄死他,确保他死了,我才能睡个安稳觉。他这个老贼,当年我让他传我功力,他就是不肯,我在他手下整整打杂了十年。” “就算是这样,所以你就要杀了他?欺师灭祖吗?” “你现在不也是一样,不也是想要杀了我吗?” “他当年为什么不传你心法,是因为你当时的修为不够,如果贸然练此心法,会使你心脉逆行,爆裂而死。” “你知道什么?他明明就是偏心。我不可以练,为什么别的师兄就可以?” 姝影并不知道他口中说的那个别的师兄是谁。 “那你也不能杀了你师父!” “那老贼不教我,那好,我自己去别的地方学。谁知他仗着自己在江湖上有一点点地位,处处为难,让我在江湖上声名狼藉。所以我才请来帮手杀了他!” “谁知他不交出秘籍,并威胁我说要让我死,那就不能怪我了,既然他不让我活,我就只能保护自己。” “只要你自己认个错,他怎么会真的让你死呢?其实师父已经练成了飞檐绝壁功,他本来已经登上这涯顶了,但他还是放下了仇恨。” “我就说这个老贼武功太高强,不能不防着他。” “师父都已经放下过去的仇恨了,你还没有放下吗?” 秋山仰天大笑。 “看来他对你很好啊,你只要认错,乖乖束手就擒,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姝影见他如此说,他这样伪善的小人是不能真的相信他的。 绿珠或许也发现一些端倪,对着姝影摇摇头,示意不要相信他的话。 姝影思考了半刻。 朝着秋山跪下行礼道:“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父。我没有想过要杀死你,只是当年你确实是误会了师父,更不应该杀他两次。我愿意再相信你一次,我向你认错。以后我也不再追究你,你放过我和浥尘吧,还有绿珠,这不关她的事。” 秋山脸上显露出了忘形的笑。 “我知道浥尘在这锁妖塔内,你把浥尘放出来吧,师父。” “好啊,放过你们可以,不过为了云溪境的长治久安,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十八章 孽海诀别 “什么条件?” “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们,只要你们不再生事,乖乖地呆在山庄里就行。” “这个自然可以,把浥尘也放了吧!” “他不行,他是妖,放出来为害人间吗?” “他不是妖!浥尘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不是吗?都是大家的谣传。” “那也不行,只是你自己这么认为。大家都知道他是妖,他在这里一日,大家都人心惶惶的不得安宁。” “只要你肯放了浥尘,我们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这云溪境。” “那不行,我放了他,你们又回来报复我们怎么办,他毕竟是妖。” “那你说怎么办?” “放了他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他从此以后在云溪境消失。而你则要乖乖地囚禁在山庄里。否则我将你们两个都关起来。” “好,只要你肯放了他,我就跟你回去。” 绿珠摇摇头,本要劝阻,但见姝影救人心切,只得罢了。 “那一会他出来,你怎么跟他说?他要是不愿意回去,还想在这保护你呢?”绿珠问。 姝影半晌沉默不语,不知该怎么说,自己为了救他不得已又要与他分开。 然而自己根本不会法术,自己无法救他出来,实属无奈。 绿珠无法开口,看着姝影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想起自己的往事…… 几百年前,她也曾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也是现在这样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为之的情形。 那时他们很相爱,但因为身份有别的原因遭到了众人的阻碍。 为了相爱的人能够平安无事,她决定牺牲自己来成全对方。就和现在的姝影一样,一心去爱,牺牲自己能够救活对方。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个自己。 她想到了临别之时,玉瓚曾对自己说过一番话:“绿珠,你一定要等我!我会去接你回来!” “好,我等你!” “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除了你,我不会再爱任何其他的人!” “我相信你!” 几百年过去了,这一幕依然历历在目,永远无法忘怀。 是的,几百年过去了,绿珠等了他几百年,还是没有等到他。 绿珠是否不应该再存有任何幻想了! 曾经有多少次,当她午夜梦回之时,绿珠的内心是崩溃的,是有些后悔的,觉得自己不应该有爱情,更不应该相信一个男人,为他付出了这么多。 在漫长的岁月中,无数次的等待与失望,她已经麻木了,坦然了,内心已经不再有任何的波澜。 如今她看到姝影,仿佛看到了当初的那个自己,为了爱情甘愿牺牲自己。 绿珠想劝一劝姝影。 看她如今的情形,眼神,状态,跟自己当年一样。如果自己劝她,她肯定不愿意,不是姝影因为不相信自己,而是即便知道得不到回报,也会义无反顾的去爱对方,仿佛这样就可以消解自己内心的情愫。 扪心自问,究竟后悔了吗?不后悔是真的,后悔也是真的。 自己的劫数所剩日子不多,就要到了,究竟还是没能等到那个临别时的承诺。 绿珠是该永远的死心了。但她也没有去劝姝影,因为都是女人,彼此都了解对爱情的感觉。 世上安得一片阒寂而迷人的地方?这里野水迢递,乔木森森,人迹罕至,最突出的是一片弥望无际的枯荷。 孽海境之界,黛色如屏,龙游曲沼。 姝影望着那宫门牌坊上写着五个大字“孽海情天界”决绝道:“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浥尘顿觉晴空中霹雳了一个焦雷,他知道这一句诗出自乐府诗集,意思是从现在起,我与你就此分别,一刀两断,我与你,再无瓜葛。 这样利落干脆的告别,就是放眼四境也不很多见。难道从今以后就不再想念了吗?纵使曾经相思入骨,难道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与我情绝了吗? “为什么!” “因为我怕周围的人嘲笑我。”姝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也对,自从我来到你身边,好像你的朋友也变少了,可是只有我不会伤害你!” “那你懂什么是爱吗”? “我可以学。” “而你呢,你有没有为一个人,拼了命地去努力过?” …… 有啊。 但好像,迟了。 姝影摘了身旁一朵铃兰花送到他的鼻子前“微风拂过的时候,你知道这朵花是什么味道的吗”? 浥尘不答,只是眼睛深情中有不舍。 “最重要的是……我怕” “你怕什么”? “我以后想要一个孩子,你走吧!”说罢背过身去,满眼热泪掩藏不住,无声的簌簌流泪,因为姝影实在无法面对这离别场面,忍住呼之欲出的哭泣,快速地奔离……比起自己的幸福,保住他的命更重要。 浥尘呆呆地立于秋风之中,山巅之上的他,是那样的渺小,孤单,无助,久久不曾离去。 姝影看着他孤独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他冷冷的背影了。黯然泪下。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大哭起来……虽然只是短短的半年,但却再也忘不了 只是他跟着我,保护我这么久,我从来不知道他的模样,也从来没有去过他家,更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 让一切都随风而去吧! 赶走浥尘,剩得自己落单,也不和人玩耍,每到晚间,便索然睡了。 如今又听见了白鹿呼唤我的声音,知道或许有什么事发生,连忙翻身爬起来,赶过去。一路上果又看见了一盏那日的孔明灯。 白鹿却将我带到绿珠姐姐这里。 “姐姐怎么样了,是病了吗?”说着便要去请大夫。 绿珠道:“你不用忙,不相干。这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说着便挣命爬起来,将衣服换了。 因说:“今日你既然来了,说明我们有缘,我想说你从紫云手上拿到的那块玉原本是情天境的人才会佩戴的样式,你如果想知道是谁,可以去情天境一探究竟。” “是谁”? “是谁我不知道,只是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去情天境。” 第十九章 绿珠的魔咒 “不过,你得帮我一件事,就是帮我把这个带给他。”说毕拿出一个水晶做的方盒来,上面还雕有梅花花朵的图案。 “我有一件心事,是一件心内头等大事,我就是死也不能瞑目的!”绿珠眼中有强烈的坚毅。 “姐姐,是什么事?” “三百年前……我中了一个魔咒,这个魔咒将我困住,我每日每夜都会想到他,如今我就要被贬到孽海去了,只是我心有不甘。” “姐姐有何不甘,不妨告诉我。”姝影好奇的问。 “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就是他究竟爱不爱我?” “他?一定是你所爱之人吧!” “是,三百年前,我们曾有过约定,他说他会来接我回去,并娶我的!可现在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他还是没有出现,我想……我想他应该是不会再来了,今晚亥时就是约定的期限。” 姝影从未听到过这样的爱情故事,心内觉得她说的那个人是个渣男。 “我不甘心,所以想要你替我去情天境要一个答案。” “姐姐为什么不亲自去问一问?” “我中了魔咒,灵魂永远无法回到情天境,只能幽居在此,现在时间快到了,我的灵魂今晚就会被贬到灌愁海受尽折磨。” “姐姐……你……太傻了!男人的话你也信?”姝影为绿珠感到深深的惋惜。 “只是我不甘心,梅郎他说过会娶我,他说过让我等他,一定会来救我回情天境,可是今晚期限快到了,我该怎么办?” “姐姐你别急,他有什么值得你心心念念等他这么久的?你究竟为何如此爱他?” “我们以前很相爱,他也很爱我。虽然我是一个小小的仙鹤,但他并没有嫌弃过我,他说他要娶我的。” “那他为什么没有娶你?” “因为当时天帝没有允准,他被禁足了。” “那你去找他了吗?” “找了,可是我亲眼他喝下了忘情花做的汁以后,并没有觉得愉悦,所以我觉得他可能并不爱我。” “你问他了吗?当时你为什么不问问他?” “当时的那种情形,我问他,他一定会说他是爱我的,也许他只是碍于情面呢?” “那现在去问,他就不会碍于情面了吗?” “三百年过去了,大家也许早就放下了。我需要这个答案。其实我的内心深处觉得,他是爱我的!” “为何又这样肯定?” “因为最后一次分别的时候,他的眼神,他的眼神是爱我的!” “姐姐你说,要我怎么帮你?” “你帮我问问他究竟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何负我?”顿了一顿,她说:“再帮我问问他有没有真心爱过我?” 姝影听说是“梅郎”,那会不会是与紫云姐姐有关,或许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那我有什么理由去呢”? “近因今上崇尚诗礼,征采才能,降不世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在世宦名家之女,皆得亲名达部,以备选择,为宫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所有天籍的女子都可以参加。” “好,只是我不是情天身份,我怎样才能参选呢?” “你可以换成我的身份,我在情天境内已修炼成人。” “你是说我会变成你的模样?” “是的。”绿珠点点头。 两个眼睛如一汪深邃碧绿的池水深深看着姝影说:“你替我去天上吧,可拿出这个腰牌,畅行无阻。” 说毕拿出来一块紫色的水晶腰牌:“如果你被选中可以去找我的好姐妹雅曲。” “她是?” 她是五彩池边的一只火烈鸟,因修行两百年化得人形,投胎在华胥境的金陵秋家,听说这次她也要参加选秀。” “好的姐姐。” “我就要走了。”说罢她仰天看看,似乎是希望能够在最后的时刻再见到他。 “不知我究竟是不是后悔……现在我苟活了三百年,再也回不去天宫了。”姝影分明在她的话中读出了她是后悔了…… 绿珠握着我的手,眼中充满了失望与悔恨。 “你替我在情天好好活着,帮我找到他,如果有一天你想换回自己的容颜,可以到灌愁海来找我。”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答案。只是我到时候怎样传递消息给你呢?” “嗯……你得到了答案,有机会相见时你再告诉我。灌愁海的结界不好破,到那时你想不想换回容颜你再决定。不换回你就可以继续在情天境活着,换回你可以回云溪境活着。”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是爱你的,只是自己也遭受了磨难,没有办法来救你了呢?” “如果是这样,我就释怀了,你就替我好好待他。究竟是怎样,不去肯定不知道,我也想知道这三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帮我好不好?” “为什么是我?” “只有你可以帮我了,我只愿意相信你,难不成是夙心吗?另外你可以借我的身份查清楚是谁杀了你姐姐!” 姝影点点头。 “你此去危险重重,天宫森严,一个不小心你就会掉脑袋,要经过重重的考验。不仅要学识渊博,还需要有修为。前路困难重重,你遇事一定要沉着冷静,不要触犯宫规,我相信你!”。 “好,姐姐不必担忧!” “好好保护自己,我等你的消息。” 说完姝影突然感觉到一股清流暴虐地冲进她的身体,随后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四肢都变得更有力量。 眼前的绿珠姐姐消失了! 自己的面前赫然出现在了一座大石柱。原来这石柱是一个宫门,一路上排列着整整齐齐的马车,大约有一百辆之多,这些都是情天贵族的女儿,天宫外悄无声息,只见飞来的马车和飘扬而起的帘幕。 姝影看看自己手,纤细修长,浅粉色的指甲,分明是绿珠姐姐的手,再摸摸自己的脸,下颚骨也不似从前的形状,脸变得比以前更加修长,下巴也比自己的更尖。 姝影当下明白,自己已经住到绿珠姐姐的身体里了。 只是不知道绿珠姐姐怎么样了。 第二十章 情天姝影 集蕊刚一下车,便有一个玲珑秀逸的仙女走上前来引入仙门,姝影便朝着那仙女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仙女并无表情。 “此处是天界的南门,请随我来”说罢请集蕊登上一朵闲云,缓缓飞过天空,行不多久,便见到白云渐渐拨散开来,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浅蓝色半透明水晶宫墙,内有金色殿宇,烁着金色的光芒,在群青色的天色之中熠熠生辉。 抬头望望天空,清静无染,是一个清朗的天,远处有大量的云团,散发着祥瑞之气。 “这里便是天后天妃们的住所,金缕宫,这后宫每一百年选拔一次,有时会三百年才选一次,属于情天境盛大的选秀宴会”。 集蕊自想,我们秋家在外人看来是“华胥金陵秋,珍珠如土几时休”。 但其实已落得衰败之象,自父亲去世以后,就只剩下母亲和哥哥打理家业,然终不及父亲在世时的光景,虽有个哥哥,但却是那样的一副做派,不求取功名,整日只知游手好闲,变卖了一些家产。 现如今,阖家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这才是我们来情天境的真正原因,并非只是来姨妈家做客游玩。爹爹从前教我的那些诗礼规矩,自小非常严格,希望今天可以用的上。 一路想着便来到了一所宫殿,里面花团锦簇站满了人,但却鸦雀无声,个个敛声屏气,一排排的排列齐整,岫云也顺势排好了。 看看周围其它的女孩,真的是个个花容月貌,各有千秋,穿红着绿的各色美人都有,但大多都显得艳俗,只有少数几个颇有风度,一看就是仙山琼阁出来的神女。 今日早起时,集蕊便让丫鬟化了精致的妆。薄薄地施了好几层粉黛,少量而多遍,并不浓厚。既能美白莹润皮肤光泽,又能够看起来通透十分自然。重点在于五官的精致,用胭脂当做眼影略略画了一抹,犹如天边淡淡虹霓。 那天在人群中的姝影楚楚动人,一身浅三绿色金丝云燕撒花裙,外套一件二绿色流苏背心,绣着几朵精致的莲花,裙外有裙,袖口和领口和裙底若隐若现的有大红色的内衬,一双金丝云燕头绿色的鞋。 神情之间流露着一种温柔端庄,周身散发着一种冷香,即使是不说话,也能让人过目不忘,记忆深刻,不是那些庸脂俗粉所能比拟。 几个仙男在前门站着,负责念名字登记,念到名字的便再去里面正殿外等候选看,忽听到小太监念到“楚寒香”时,集蕊之前听母亲说过楚家的二小姐也准备参加选天宫秀女,小时候曾见过几次,应该就是她了。 金陵城里除了秋王晏庄四大家族,谁人不知这楚府就是秋府老亲,他们两家来往极亲热的。是个富而好礼之家,倒是个难得之馆。 他家有个表哥,也就是秋集蕊的哥哥秋棹歌,便是这天宫之中的碧水宫卫首领,说起来可笑,他说:“必得两个仙女姐姐陪着我读书,我方能心上明白,不然我自己也糊涂。”又常对着跟他的宫卫们说:“这仙女两个字极尊贵极清净的,比那瑞兽仙禽、奇花异草更觉希罕尊贵呢,你们这种浊口臭舌万万不可唐突了宫里的仙女姐姐,但凡要与她们说话时,必用净水香茶漱了口方可。” 设若失错,便要凿牙穿眼的。其暴虐顽劣,种种异常。只放了学进去,见了那些女儿们,其温厚和平、聪敏文雅,竟变了一个样子他家姐妹们众多,也是个诗礼簪缨世家,到现在已是第三代单传。 秋家的长女名秋颦颦已嫁入天宫,现居南安妃宫,楚家派出二小姐寒香来参加选秀,这二小姐虽是庶出,但善诗文,从三四岁上便开始练习书法,现已经有十几年的功力了。 “楚寒香。”——那仙男紧接着也叫到了她的名字,便与其他四位姐妹再次整理衣物,依次进入大殿内排好。 殿内雕梁画柱,晶莹闪耀,绚丽辉煌,那金光璀璨的宝座上坐着的正是天帝闻人实甫,约摸三千岁上下。 旁白彩绣辉煌的仙女就是天后了,但面露庄严之相。个个都不敢抬头看殿上坐着的人, 只听旁边的宫男念到:“孽海境魔府孟浊清之女孟蒹葭,修炼五百六十年。” 念完那魔女立刻请安问好,天帝见她凌厉之中不乏灵气,稳妥之中又带变通,且修炼的年数不短,是天宫之中才人官女的不二人选,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留下。 少时仙男又念道:“华胥境金陵省体仁院总府楚家之女楚寒香,修炼两百一十六年” 寒香手拿丝绢从右侧走上前步态摇曳生姿行礼道:“天帝天后万福金安。” 天后见岫云虽纤纤弱弱,却不似别的秀女那样扭捏,骨子里有一种出尘的仙气,问道:“可曾念过儒学四书吗?你们华胥境最擅儒学了。” “回皇后的话,臣女念过四书,只略略识得几个字,平日里还是以女工为要。” “不卑不亢,很是知礼。” 天帝点头说道:“书法也还不错”,示意一旁的太监留下岫云。 接着宫男念道:“姝影——”。 姝影学着春熙姐姐的碎莲移步,恍若神妃仙子,温婉大方,神态自如,声音沉静而温和地行礼道:“姝影叩见天帝天后,愿吾帝万寿无疆,愿皇后福寿绵长。” 皇后笑道:“真真的是个美人,很是端庄,曾听母后说起过,她本家有个妹妹的女儿,生得肌肤似雪,学识渊博。今儿一见,果然举止娴雅,令人喜爱非常”。 姝影微笑道:“谢娘娘夸赞,有众姐妹在此,愧不敢当,臣女谨尊《女则》,《女训》,时刻不忘”说罢再行一礼。 皇帝见此女肌肤莹润,身材微丰,随分从时,且端庄娴雅,带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且幽冷非常,且额间画了一朵辛夷花。清冷之中带着一丝娇媚,乌黑的发丝中插着一根碧玉玲珑簪,通透晶莹,远远看去如宇宙天女一般卓尔不凡。乃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便向皇后点头示意。 第二十一章 冰宫红梅 皇后笑道:“记下名字以备留用。” 姝影听到留用自己,心中长舒一口气,并没有喜形于色,行礼以后仍旧碎步莲花退后。 出来殿外,早上那几朵大团白云已流走,晚霞红彤彤洒向了整个天宫,云苮和岫云一路乘着云朵交谈着,憧憬着,映着晚霞的光辉,姝影觉得无比的幸运,但并没有忘记此次来的任务有三: 一是在情天境里查清楚究竟是谁杀了自己的姐姐紫云。 二是在这里找到绿珠姐姐的所爱之人 三是洞窟里的“我”究竟来自何方?我是谁,父母又是谁? 当晚,便有太监快马急报至楚府,把他哥哥乐得屁滚尿流,自以为又高人一等,合族上下无人敢管。 岫云的母亲得到这惊天喜讯,和秋家大夫人抱成一团,喜极而泣。 阖府族中上下男男女女皆来祝贺。 青云心中更加欣慰,妹妹终于“好风凭借力”送上青云了! 家中上下的丫鬟都得到了岫云的赏赐,没有不高兴的。 只有棹歌虽然嘴上祝贺,神情似有些牵强,脸上蔫蔫的,似有闷闷不乐之意。众人皆不理解他为什么不欣喜,不知是何心思。 姝影并没有和岫云一样,有阖族上下欢欣鼓舞地庆贺。 而是一个人默默地在天际行走。孤独无依。此时不再有云溪境学堂里的那些人的羞辱,也没有黑衣人的突然拦截。 她想起了被自己无情赶走的浥尘哥哥,狠心割舍、让彼此心痛的撕裂依然不绝于耳,她忘不了无极涯之上的他悲伤无助的身影。 纵被无情弃,几时休? 正思念着,来至一处冰宫,远远的就能感觉到冷气逼人。 姝影已走了很远:“这里如此荒僻,清冷,常年飘着雪会有什么样的人居住在这极寒的冰宫之中呢?” 抬头望去,这冰垣之中有几株枯树,上面零落地挂着几朵妖艳的红梅,那红梅红艳如血,妖娆多姿。 华胥境内是断断不会由此品种的,花瓣要比梅花大出许多,且是复瓣的梅花。 枯树梅花下摆着用冰雕刻而成的棋盘。看样子像是有人在这里住。 只是不知道这主人系谁?这样的冰冷孤寒。 “步步寒华结,言言彻底清”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此处无人看守,走进院内,只见一应皆白,这清冷偏僻的宫殿,彩色全无,毫无生机。 室内当中有一尊冰雕大佛,直通殿顶,佛像的手掌往前五指并拢,手心向前巨大无比。 姝影站在佛脚下仰望佛的面部,妙法庄严,肃穆端庄,风神飘逸。阳光从冰佛的头顶一泻而下,熠熠生辉。 一张秀美丰腴的面庞,垂露目,花唇薄,无论从在哪个方向,佛的眼睛似乎在看着自己,神秘地微笑。 佛脚的中间只有一个蒲团。 使人肃然起敬,磕头正准备离去,忽听见一阵风铃声响,看到冰墙外有一长发及腰的男子,踏雪而来……姝影绕过佛像来至后殿从侧面角门匆匆离去…… 姝影不忘绿珠姐姐所托,从今日起,自己已不再是姝影,而是绿珠。 今晚便要与昔日情天之上的亲人姐妹相认,只是三百年过去了,姐妹亲人安在? 姝影来到五彩池边仙袂司。 进宫门之前先定了定神。 接下来的场景会是怎样?会认识谁?作为演员的自己是否能够通过揣摩人物心理,在接下来的情境中对情感控制自如。 先要建立强烈的信念感和真实感,模仿绿珠姐姐的身姿与行为习惯,调动自己的想象力,感受力,让他们相信我就是绿珠。 一想到这里既紧张又兴奋。 姝影一进宫门,只见这里坐了满满一屋子的仙人。 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婆婆,颤颤巍巍的走过来。姝影不知是谁,正欲行礼,被婆婆一把搂入怀中,大哭起来,身旁的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姝影感受到了婆婆对自己的爱,便也控制不住地哭起来,哭了一会儿大家才进入内堂。 婆婆向姝影介绍道:“记得那只火红的烈鸟吗,她是你大妹妹雅曲啊。” 只见她柳肩细腰,身材高挑,瓜子脸儿,俊眼修眉,柔情无限,仿佛身处于忘忧谷一般。 “这是你二妹妹苏幕,你走的时候她还小呢。” 只见她如白天鹅一般洁白无瑕,肌肤欲雪,眼睛顾盼,神采飞扬,身材微丰,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还记得你走的时候这里刚出生的妹妹吗,这是你最小的妹妹灵雨。” 第三个小小的妹妹,灵动可亲,聪慧伶俐,娇俏可爱,惹人怜爱。 姝影憧憬着和她们以后美好的情谊赞道:“妹妹们许久不见,竟个个出落的如鲜花一般,让人一见忘俗。” 三个妹妹皆微笑答礼。 “这么多年天界相隔,不得见面,想起当年的事好不伤心!”说着携了姝影的手又哭起来。 姝影宽慰:“您不要伤心,我一切都好,虽然经历了劫难,但这都是个人的命数。这一生没有什么遗憾,即使远隔千里,只有彼此平安就是最好。” 众人见姝影说话得体,顾及他人感受,便觉她懂事,略略宽慰。 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一个仙子进来报道:“棹歌来了。” 及至进来一看,却是一位少年翩翩公子: 头上戴着一顶紫色的帽子,额头上有一个二龙戏珠样式的抹额,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衣服,衣服底下有穗子,面庞白皙,含情脉脉的眼睛,顾盼多情,眉眼之间无限温情。 灯火之下,越发显得耀眼。脖子上挂着一个金色的璎珞,用彩色的绳子系着一块青金石。 姝影一见便吃一大惊,他不就是那日一起寻找凶手的红衣公子吗! 何等亲切,正要上前打招呼,忽然想起他并没有见到过姝影的真面目,况且也不知他认不认识绿珠姐姐,所以只好等着一言不发。 婆婆见他进来,笑道:“今天来了一个久别重逢的姐姐,你没见过她,今天可是你们头一次见面,快来见过你姐姐。” 第二十二章 初入天宫 棹歌听说忙赶来见礼,细细的打量姝影一番。 棹歌看着姝影的眼睛,对她露出温暖的笑容,微微笑道:“这个姐姐我好像在哪见过。” 婆婆笑道:“尽是胡扯,她下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棹歌一脸认真:“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她身上的香气,有一种淡淡的幽冷,我尤其对气味敏感,忘不掉,好像是之前在哪里有过相似的感觉。” 二妹妹笑道:“哥哥总是油嘴滑舌的。” 棹歌便走向姝影身边坐下,因问:“姐姐喜欢听什么戏?” 姝影微笑着说道:“我喜欢看陈妙常的《琴挑》。” 棹歌惊喜:“姐姐和我一样,我也爱这出戏。” 棹歌又道:“姐姐叫什么名字?” 姝影便说了“绿珠”二字。 又问姝影:“你身上的香气好香。”众人都摇头。 姝影从未听谁说过自己身上有香气,想起了与神鸟公子溪亭日暮幽游荷塘的情景:“兴许是沾染了荷花的香气吧。” 棹歌听了,喜不自禁。 棹歌对着苏幕说:“总觉得这个姐姐仿佛见过的,如此这般熟悉的感觉。” 二妹笑道:“哥哥又是胡说,你哪里见过她,我都没有见过我姐姐。” 棹歌道:“就算是见过,但感觉亲切无比,就算是旧相识了。” 婆婆说:“如此更好,你在宫中常常走动,更要多关照些才是”。 棹歌望着姝影答道:“阿婆放心,这是自然。” 情天境之端,仙袂缥缈,霞映澄塘。 话说楚岫云选妃也传来喜讯,与秋府一样,阖族上下庆祝。 独棹歌闷闷不乐。 只有姝影知道他的心思。 在一旁微微劝导:“你表妹虽要到这宫规森严的天宫来,但是世间除了女儿二字,更有责任二字,她哥哥是那样的人品,现如今她进了宫,楚家也不至于很快衰落的。况且岫云妹妹是个有志向的人,如果将来不幸嫁给那些纨绔子弟,还不如这里的好,况且你还可以与你妹妹一处作伴啊。” 棹歌听了,觉得有道理,脸上蔫蔫之色尽销。 次日依旧与其他仙人们玩闹起来。 只是岫云自被选中,越发谦逊低调,足不出户在家中把古代贞洁烈女,宫中皇后妃子的传记看了个遍。 闲暇时间也不似往日一般与丫头们玩耍,在家学一些时新的图案样式,与丫鬟一起绣成香囊。 与集蕊讨论着宫中的生活将如何,岫云将自己看过的古书情节讲给她听,互相分析若是遇到了什么情况应该如何应对。 集蕊从前也看过宫廷女子的传记,也正思忖着这些问题,对未来充满了向往,也充满了迷茫,这几日彻夜未眠。 寒香说:“我们进宫以后自然是要和绿珠姐姐一处的,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可以相互照应着。” 集蕊道:“云姐姐说的对,先要找到依靠,自然是绿珠姐姐更靠得住,你还需找几个信得过且聪明伶俐的丫头帮你打探消息或者传话办事。” “前儿老太太叫我过去,把她的贴身大丫头疏玉赏给了我,我素日里也敬她。我知道是老太太疼我,怕我去宫里没个得力的人照顾的,但漱玉姐姐是老太太的贴身丫头,叫我怎么忍心呢。” 集蕊笑道:“漱玉姐姐是个极其稳妥的人,云妹妹就不要推辞了。” “我也问了老太太,老太太说也只有漱玉和绽樱尚不错。” “云妹妹可向老太太推荐绽樱,她最伶俐,而且针线活极好。” 岫云想着绽樱断断不能留在府里,将来若是晏夫人寻着她的错处打发了去,或许带入天宫可以一直照看她,保她性命。 究竟是直接带走漱玉还是要走绽樱呢? “那就将两位姐姐都带走,更加如虎添翼了。” “快休提这话,晏夫人打理着府里的上上下下,每一桩事都离不开绽樱,断断不能。” 漱玉心中想着出身低贱的人,心气太高,在府里将来必是个自杀的结局,这或许还是一件好事呢。 “晏夫人还有锦绣啊”集蕊嘟囔着,云岫不解。 “锦绣能干,且游刃有余,能平衡大局,万一你我不能改变秋府的命运,或者晏夫人专横敛财,锦绣是陪嫁,有可能将来继承晏夫人管理家业,还是不要冒风险,至于锦绣志向远大,百个不及他一个。” 岫云点点头。 “还有素衣。” “素衣与她的表哥的事已被人告了密,她正忧思呢,她的表哥虽然有点懦弱,但也是真心想和素衣在一起的。” “或许他们在不同的时间再相遇结局会不一样呢,在贾府里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出去与表哥成婚。” “与其偷偷摸摸日后让人捉拿,不如直接跟我们进天宫,让她的表哥等她出宫,如此痴心的她也不用因礼教束缚而去赴死了。” “如果她的表哥真的是爱她,又怎会在意等她呢。” “况且簪花儿也一心想要谋个差事,也不用因为老婆丫头们的争斗祸及到她了。” 第二日,便去找到了素衣。素衣先是感谢集蕊的雪中送炭,起初还在担忧表哥。 便偷偷与她商议了一番,素衣点点头。 素衣便托人写了一封书信给她表哥。 果然表哥虽是个懦弱的人,但却也是痴情的人。托人带信回了一封合婚庚帖。 素衣喜悦非常,便自向主子小姐说明了缘由,她主子最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既不关心这些俗世,对司琪的离开并不十分在意。 但知道她要入天宫,还是替她高兴的。 集蕊另向她主子举荐了黄莺儿,再去院外寻了黄莺儿的娘,她娘千恩万谢地谢去小姐那求了个差事,自此对小姐的上上下下更有不同。 这日是黄道吉日。 天宫中来了一个仙男,另有一辆精致的宫车,并四个随行的仙女,那仙男面无表情告诉云岫哪些东西可以带,哪些东西不能带,并说可以一并带上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入宫。 岫云便将素衣和簪花儿,并老太太赐给集蕊最稳妥的漱玉,并晏夫人赏的绽樱,当做各自的贴身大丫鬟一同去天宫。 第二十三章 水不流 花不开 阖族上下三百来人来了大半,纷纷前来相送,场面之浩大,站满了整条街道。大家都是喜悦非常的,集蕊的娘和岫云的娘悲喜交加,素日一起长大的姐妹,在祝愿的同时也有一丝忧虑…… 宫车一路行驶至城外空旷无人的花甸,郁郁葱葱似有氤氲之气,感觉到宫车已经飞了起来…… 看到金陵城的天空之中仙鹤盘旋……原来这座城里的红墙砖瓦都是那样的巍峨。 四个仙女围着宫车如飞天一般飞到情天境内,只见这里像一幅没有生灵的幽灵秘境。 如果你认为情天境会是真正的鸢飞鱼跃、鸟鸣花飞,那就错了。 众女儿们们更多地看到的是水不流、花不开的世界。 又经过一处,这里秋色正浓,那仿佛是情天境内秋景最美的时分。 如同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里描绘的那样: 两边坡岸水色、远山隐约,接着远处连绵起伏、群峰争奇的山峦,再下是茫茫江水、水天一色。 最后面则高峰突起、远岫渺茫。山间丛林茂密,点缀着一些茅亭,水上则有渔人垂钓,山和水的交汇疏密有致。 只能用“秋山翠冉冉,湖水玉汪汪”来形容眼前的景象了。 但细细看过去,还是完全没有风动水摇的感觉…… 再经过一处,已经没有了冉冉的翠绿,简直可以说是一片萧瑟。 正面有一处坡陀,上有疏树五株,木叶尽脱。 中间,再上是一痕远山。 如气静神闲,寂寥高朗。 树上没有绿叶,山中没有飞鸟,路上没有人迹,水中没有帆影,用干笔皴擦,似幻似真。 正所谓繁华落尽,一切的喧嚣都荡去,一切的执著和躁动都归于无影无踪。 这日众女儿们一同去清和园游玩,先茶后酒。 一起行走着进入一处石洞。 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 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俯而视之,但见青溪泻玉,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沼,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桥上有亭,亭上正有十二个女子演习戏文,那笛韵悠扬,歌声婉转。 其中一个深绿,一个粉绿,绣着彩凤繁花的人在那里舞袖。 那意象之美的水袖旋转飞舞—— 具有一种中国艺术独特的写意性。 一个清俊温润,另一个娴雅整肃。 一唱一念道: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姝影听得明明白白一字不落,倒也十分感慨缠绵,便止步侧耳细听: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阑。” “翦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姝影不觉点头自叹:“原来这是昆曲《牡丹亭》折子里的《惊梦》唱词,这仙界昆曲别有一番意境。怎么过去在21世纪时没能领略一下昆曲的美!可能那个时代昆曲已经没落了吧。”想着又悔不该走神。 “神仙本是多情种,蓬山远,有情通。” “情根历劫无生死,看到底终相共。” “尘缘倥偬,忉利有天情更永。” “不比凡间梦,悲欢和哄,恩与爱总成空。” 心下自思:“原来这《长生殿》的戏文与这情天境很是相配,甚是有趣。” 不觉心动神摇…… 如醉如痴…… 忽又想起前日见古人诗中,有“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之句; 再词中又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之句; 又兼方才所见《西厢记》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之句: 都一时想起来,凑聚在一处。 细细揣摩作者的心境,不觉心痛神驰,泪珠儿漱漱……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为何腰系黄绦,身穿直裰?” “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恨只恨说谎的僧与俗,哪里有天下园林树木佛?” “哪里有枝枝叶叶光明佛?” “哪里有江湖两岸流沙佛?” “哪里有八千四万弥陀佛?” “却为何有缘邂逅,难偕凤鸾俦?” 又听了一出《孽海记》,更有一种这孽海境,情天境的暗喻…… 独自坐在天尽头暗暗地出神…… 这里棹歌也在此处听戏,细细品味“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这八个字的韵味…… 因酒醉而觉眼饧骨软,一时倦怠,欲睡午觉。 迷迷糊糊来至卧房。刚至房中,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 恍恍惚惚的睡去,悠悠荡荡,到了一处。 但见朱栏玉砌,绿树清溪,人迹不逢,飞尘罕到…… 棹歌在梦中甚是欢喜…… 一面拍手想道:“这个地方甚是有趣!我若能和挚爱在这里过一生,该有多好啊!” 在胡思乱想,听见山后有人作歌曰: 《秋蕊香》 歌彻秋千时侯。 蹴罢泪融残袖。 星河夜渡敦煌路。 树影凭栏风透。 吹残画角风荷举。 从分手。 星河夜夜烟波皱。 风叶蹁跹人妒。 棹歌听了,是个女孩儿的声气。 歌音未息,早见那边走出一个美人来,行走时蹁跹袅娜,衣袂乍飘…… 身上散发着幽幽麝兰,笑起来甜美动人,像是雪中梅花一般冰清玉润…… 梳着飞天一般高高的发髻,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喜的忙来作揖,定睛一看,原来是姝影姐姐! 笑问道:“妹妹怎么也在此处?这里是何处?” 姝影笑道:“这里是情天境离恨天。” “原来是离恨天,高处不胜寒,我还从来没有来过此处呢,妹妹可觉得冷吗?” “我不冷,到此一游否?” 棹歌听了,异常欢喜,便一同游玩起来,上面横书着三个大字,道是“仙袂司”。 隔着花痕树影,几十步开外,有一处宫殿,宫门开着。 进入里面有一个金色紫檀的柜子,看着里面放着许多画册,打开一看: 顿时漫天下起了梨花雨,远远的看着山林间落英缤纷,不由地心驰神往…… 朝霞映着天边有一株云英,下面坐着一个公子,在静静地侍弄着花草。 旁白有一白衣女子拎着裙子在沏茶烧水。 茶雾袅袅,烟色蒙蒙,好不惬意。 第二十四章 情天同游 又打开一本画册: 天空中漫天大雪飞舞,远方隔着长长的溪流,溪流之中零落着几朵莲花,熠熠生辉。 一美人在云端之上微微的笑着,神色镇定自若。 几个小童在雪地里嬉戏打闹,追逐游戏,虽有一点点寒冷,但温情无限…… 后又有繁华街市中灯火辉煌,似有一个人拉着棹歌在人群中穿行, 忽的那人转过身来,戴了一个神鸟的面具,烟花灿烂之中,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及至桥边,那女子便松开棹歌的手,登舟而去…… 那舟上有一个白衣少年,吹着笛子,那笛声悠扬婉转,渐行渐远,好不情浓…… 风中传来一阵阵馥郁的铃兰花香…… 又见一道姑访道求仙,坐于一崖壁下面,默念南华经卷。 抬起手缕了一下拂下来的头发丝,那清澈的眼神,冰冷的姿态,让人无限向往。 几只仙鹤悠闲自在的高傲行走,时而发出鹤唳声,一只拍打着翅膀离尘而去…… 又至一碧纱橱内。 只见是一本诗集,凡来过的人都在上面写了一句寄语。 见端首页写着: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落款为鱼玄机。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又翻到后一页,上写着: “从别後,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落款为晏几道。 “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百花时。” 落款为温庭筠。 再往下翻: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都是无名氏。 “杨柳依依陌上成秋色,晓夜旧梦薄雾浸残妆。留也悠悠,去也悠悠,最是痴心冢荒时,最是深秋。”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棹歌也拿起笔写道—— 《梅香轻染》 天悯冬时失叶华,赠馨铺粉肆无涯。 梅香轻染磅礴雪,玉白完涂浩荡霞。 谁借彩虹温暖色,神描琼地害羞芽。 东冲西闯双光里,尽是银装戴赤花。 姝影看完心中便明白了一二分。 也拿起笔写道: 曾在梦境的缝隙里泛起涟漪, 也曾凝望你,沉睡的,轮廓。 怕你离我而去。 更怕你永远停留在这里。 原来你生来就属于天际。 每一滴露珠都向你流淌, 如初相遇。 棹歌暗暗纳罕,不知这词用的是哪个词牌名,但心中已明白大半。 随即棹歌拉了姝影的手,出了殿外。 二人就这么静静站着…… 在云海之中,能看见远处的雪山巍峨壮丽,相顾无言。 俄而听见远处传来丝竹管乐之声,是什么声音? 二人循着声音走去…… 走过游廊,穿过一道珠帘屏障。 只见仙气缥缈,幽微灵秀之地,有约摸八九个仙女在此舞蹈,另有八九个仙子坐在亭內吹奏弹琴,红纱翩舞,余音缭绕。 便轻敲檀板,款按银筝方歌了一句。 其中一个娇若春花,媚如秋月。羽衣飘舞的仙女道:“此曲不比尘世中所填传奇之曲。” “还望仙女姐姐赐教。” “曲有生旦净末之则,又有南北九宫之调。此或咏叹一人,或感怀一事,偶成一曲,即可谱入管弦。” 销魂醉魄。又 其中另一个仙子荷袂蹁跹,寸步前来。 额间贴着一朵凤羽花,一双杏子般的圆眼点缀在如花瓣一般的脸上。 忽闪忽闪的灵动美丽,这在天宫上下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了。 见了姝影,她的脸上有一丝惊疑,立刻转惊为喜道:“妹妹今日怎么想到要到这天宫来游玩呢,姐妹们快来迎接姝影妹子!” “姐姐们近来可好?”姝影急中应变 “姝影妹子一别就是数百年,好想念以前一起游历读书赏花喝酒的日子。” “此番前来是为了了却公案前来销号的吗?” “不是销号,我和棹歌到此间来,怕他迷路,所以前来携带携带。” 其中一个仙子附在耳边笑声的问道:“他就是钟情大士吗”? 姝影不解,微笑着点点头。 那仙子收起扇子,月牙般的眼睛笑着,拉着姝影一路寒暄。 一个侍女碰着茶盘,里面放着刚刚在放春山摘的密青果。 “你暂且陪我在这里坐一坐,有许多时日没有看过日落了。” 绛珠停下了脚步,就在长廊内坐下,望着眼前五彩池里的白莲…… 都是爱而不得的痴情人所化—— 一半是凡人,一半是仙。 仙子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台上,迎着夕阳与她的红色华裳交相辉映,成了绯红色。 她说道:“半月前,我去宫里应邀喝茶,途中正好经过华胥境金陵地界。见一女子在溪边哭泣,身形如你一般,便以为是你在树下,走进细看方知不是,不过那姑娘的模样却有五分与你相似,尤其是那眉眼。” “那她为何伤心呢?” “我便问她为何事悲伤至此,她说原是公子栩与他私定终身,她担忧自己的出身,又怕公子栩负了自己,不守诺言,便与他断绝往来,正为着自己的悲凉的命运伤心呢。” 姝影想着:“我自己学戏原本就是追求与爱好,当初只是喜欢其中的凄美故事,也并不觉得就是低贱,不想这个时代世人竟将戏子看低至此,我们那个年代明星的地位倒是很高,这算不算是艺术文明的进步呢?” “我又去帮她看看公子栩是如何的,只见公子栩见她不再见自己了,也是伤心万分,奈何他也无法说动族人娶一个戏子回家,只能给她一些金银之物。” “那后来呢?” “谁承想那个姑娘是个有气性的,那姑娘不愿为了屈服,为了世人的眼光而放弃本心,恨公子也是如世人那般的世俗。” “姐姐可有什么办法吗?” 姝影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姐姐紫云。 如果他们还会有再相遇的一天,结局会如何呢? 会落得个女子远走他乡,再也不见公子栩的结局吗 “相爱容易相守难。” 第二十五章 痴梦仙姑 这边棹歌被众姐妹围着,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姐姐们安好” “看他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儿,深情款款的”其中一个说着便掩面而笑。 众人簇拥着他行走,行至一片山石旁。 只见空中有一道闪眼的光。 一辆坠满花的马车疾驰而去。 远处又一辆鲜花马车疾驰而来。 车轮碾过云朵,云朵四散开来,如棉花絮一般飘散…… 棹歌此生在情天境这么久也没有见过如此景象。 画栋雕檐,珠帘绣幕, 仙花馥郁,异草芬芳 其中有仙子说道:“这怕是宫举办赏花大会了吧。” 说罢便邀宝玉上了鲜花马车,奔驰而去…… 一路上鲜花弥漫,清香四溢,整个人都沉浸在清风花梦里…… 繁花锦簇…… 这仙子端着花青色的酒杯盛着麟髓凤乳酿成的酒,一饮而尽, 白莲的清香随风而来,姝影淡红的脸上写满哀愁,纯净善良的心灵皆浮现于脸。 人生的烦恼就如同这头发丝一样,无穷无尽。 那仙子递过一樽清酒给棹歌, 棹歌觉得酒香冽异常,又不禁相问, 那仙女道:“此酒乃以百花之蕤,万木之汁,酿制而成。 棹歌微醺:“好酒,只是未与姝影妹妹一共品尝。” 棹歌自觉朦胧恍惚,至一香闺绣阁中。 其中帐幔重叠,透出一点微光,其间铺陈之盛,乃素所未见之物。 仙子携了宝玉入室。 因看房内瑶琴、宝鼎、古画、新诗,无所不有…… 更喜窗下亦有唾绒,奁间时渍粉污。 但闻一缕幽香,此香乃尘世所无,尔如何能知! 此香系诸名山胜境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仙花灵叶上所带的宿露研制而成,异香扑鼻,迥非常品。 一抹白影,不觉心驰神往,更可骇者,早有一位仙姬在内, 其鲜艳妩媚,袅娜风流 正不知是何意, 附在耳边秘授一番,推棹歌入房中,将门掩上自去。 那棹歌恍恍惚惚,依仙子所嘱,未免作起缱绻的事来,也难以尽述。 便又柔情缱绻,软语温存,与姝影难解难分。 二人不知不觉睡去,只觉玉宫里光摇朱户,雪照琼窗般的绵密景象。 二人朦胧睡去…… 骤然, 屋内闯进一个人来。 姝影迅速坐起,像小兔一般急急地向后缩,双手报膝,将头埋进胳膊内。一把青丝拖于枕畔,盖住了她的身躯。 她终于回过神。 只见那人引掌在左上方一拍,立即走进两名侍女。 她眸中的怒火在身体内蔓延开来,红红的目光中盈有一丝泪光。 棹歌依然睡意沉沉,昏迷不醒。 “天后宣你去朝阳殿,有话要问你!”那人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窃喜。 隔着晨光远远望去,辉映在轻红淡绿之中的朝阳宫殿闪着金色光芒,上有一只巨大的彩色羽翼凤凰正在上空盘旋飞舞。 宫殿大门前的麒麟仿佛也变成一只猛兽,虎视眈眈的看着。 几十个威武身躯的仙男持着各自的刀枪剑戟立于殿前,英明神武。 姝影进了大殿,见天后庄严肃穆,坐于大殿中央。 脸上虽有盛怒,但语气中肯不急躁:“姝影你从何处走来?” 众人皆生好奇,不觉面面相觑。 “小女不知是何处,是一处宫殿。”见问,姝影如实说道。 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子回道:“回禀天后,方才是从青鸾殿而来。” 众人皆有一丝惊愕。 忽从身后传来一个响亮而熟悉的声音:“宫人们赶到时,姝影正与宫中的守卫私通!” 姝影听见如此说,心中一惊。 心房似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跌入万丈深渊,真想立即从这天宫之中遁入无形。 姝影知道凡是在古代,贞洁问题就是一个致命的问题,不同于将来的那个时代开放自由。 “休得信口开河,这事关乎于女儿家名节!”天后腔调威严。 姝影想到了接下来会是一场灾难,这未知的宫规,以及刚刚那个熟悉的声音的指证。 此时心内抽搐成一团乱麻,身体如置于冰窖一般瑟瑟发抖,脑中几乎是空白的。 “宫里人人都知道青鸾殿是禁忌之地,数千年无人涉足,你怎敢违反宫规,与人私通,是想掩人耳目吗?” 众人喉咙里皆生出一块寒冰,相顾无言。 姝影将余光徐徐投射过去,原来说话的这个人就是夙心! 顿时心中有一万只蚂蚁翻腾:“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被她质问?”心中生出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夙心徐徐环视四周,言语中隐藏一丝笑意:“此女秽乱宫闱,不能参与太子妃的人选。”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不绝于耳,声音尖刺。 姝影心想,原来是因为争太子妃,不过她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够当选上太子妃。 “回禀天后,小女本无意于太子妃。只是小女梦中醒来便被强行带到这里,不知这位姐姐是何用意?”姝影平复了一下心绪,冷静说道。 “刚才宫女去的时候你正撞见你与侍卫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缱绻。” “回禀天后,我醒来时的确身边躺了一个人,共处一室不假,但并未缱绻。” “小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醒来才发现身边有人。” “你为何独自去青鸾殿?” “小女并不知那是禁忌之地,只是昨夜见了故人把酒言欢便喝醉了,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也对,你离开三百年了,不知道那是禁地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也不解,你怎会和侍卫私通。” “奴婢无意间撞见,看见她与侍卫睡在一起,且赤身裸体。” “那侍卫呢?现在在哪?” 只见两个宫男将沉睡未醒的棹歌拖入大殿,将他叫醒。 此时棹歌缓缓睁开眼睛,半晌,发现并不置身于昨日所梦的光摇朱户,雪照琼窗里。 其实棹歌在赶来的路上就已经醒了,并听到了抬他进来的二人的小声议论,他起身环顾周围,表情似有惊讶发觉在朝阳大殿里。 姝影心下便有所明朗,棹歌大约已知晓是什么事,从一个演员的敏感度来看,他的表情和动作是知晓了之后装出来了,不过这殿内大约只有她能看出来端倪了。 棹歌环顾四周时,目光在姝影脸上停顿了一下,发现姝影面庞沉郁着,依旧端然立着,纹丝不动。 第二十六章 朝阳殿嫁祸 那宫女见棹歌看了姝影一眼,尖着嗓子道:“公子真是心系她,一进来就先看身旁这位女子是否安好,恨不能立刻将她救出去吧!” 棹歌从容道:“众目睽睽之下被审问,我当然想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与这件事有关系的是什么人,我喝的大醉,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也是有的。你又何必急着指证?” 向天后行礼道:“不知天后有何事询问小人。” “你昨晚为什么会睡在青鸾殿里?有人说看到你们行苟且之事,可有此事?” 棹歌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想必大家都误会了。” “误会?方才有人亲眼看见你们赤身裸体睡在一处,你怎么解释?” “昨天大家都喝醉了,兴许是走错了房间呢,并没有发生什么。” “那赤身裸体怎么解释,你的意思是有人趁你喝醉酒强行扒光了你的衣服?” “这……我想不起来了。” 姝影尽力回忆昨天发生的事,不知梦境是真是幻。整个人格格发抖,几乎不能动弹。 “共处一室,同床共枕,属于秽乱宫闱,此罪当诛!”那尖刺的声音又步步紧逼。 姝影寒意未消,见她如此大言无惧,信口雌黄,冷冷说道:“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人就在这里。” 棹歌心中大怒:“姑娘休要信口雌黄诬陷人的清白。” “天后,此事因醉酒而起,皆我一人之过,请不要责怪这位姑娘,我跟她也只匆匆见过一面,其中必有隐情。” 夙心冷厉的目光盯了棹歌片刻,忽而笑道:“虽然只是第一次相见,但他们两个共同游历了清和榭,一起听戏,都喜欢戏曲,况且把酒言欢,也并非不会生出某种情愫来。” 看来夙心早已想好了说辞,步步紧逼,棹歌气得面红耳赤,道:“你……你也是个姑娘家,怎样平白无故误人清白?” 偏偏夙心不肯放过,指着他道:“看这位公子这般脸红,是不是心虚,一心在替心上人辩驳,还说没生情愫?” 天后的目光从这几人身上缓缓扫过,冷冷地说:“本宫要听的是实情,你们倒像市井泼妇般唇枪舌剑,统统轰出去才清净!” 四人纷纷低头。 “不管怎样,你二人毕竟才见过一次,是否私通有待查证,只是共处一室的确不雅。” “禀告天后娘娘,这位公子抬过来的时候毕竟是睡着的状态,足以证明他们早上闯入房间的时候是睡着的,并没有正在发生,兴许会有隐情。”幽绿筠说着,一袭绿衣仿佛如千竿翠竹般绿衣盎然,使人心神通畅。 集蕊道:“是啊,才见一面就做出此等事来,断断不是女儿家作为,况且姝影姐姐饱读诗书,有如此高的修为,料定她不会这做出样的事。” 夙心盯住集蕊,幽幽道:“这就奇了。就是因为第一次见就做出此等事才更加最大恶极,饱读诗书者犯错更不可恕了!脱了衣裳也不怕害臊,应该处死,以正宫规!” 姝影为她的淡定和平稳感到一丝欣慰。 “天后,我有一个万全的方法,不妨一试。” “什么万全的方法?” “就是验一下姝影是不是处子之身,如果是的话,就说明他们二人并未苟且。” 姝影背后一阵发凉,冷汗从发根及身体的每一根毛孔沁出,脑中嗡嗡作响。 一想到自己那个时代,性早已经开放到相当自由的地步,大学里面的处女已不多见,自己早在那个时代就已经不是处女了。 难道姝影姐姐这个已经修炼了几百年的躯体,还会是处女吗?她以前有一段情史,会是怎么样呢…… “不可啊天后,一旦验身,不管是不是处子,以后都会被人所诟病,女儿家的名声要紧,求天后不要听信他人,我愿意舍弃修为一百年。”棹歌往前跪一步说。 “你和他同床共枕就已经损坏了她的名声了,若验出来是处子之身,还可消除大家的疑虑。” 天后脸上有难掩的疑云,若是验,则伤了姝影的自尊名声,不验则大家疑云难消。 看着姝影问到:“你自己的意思如何?”若抵死不验,岂不是证明心虚,若说验,我还真不知道姝影姐姐之前的那个负心人有没有和她……姝影想着,并没有立即回答。 夙心:“你心虚了吧?如此这般更要验了,请天后圣裁!” 天后面有难色,凝神片刻,冷冷传出一个字: “验!” 不一时,姝影被带到一处漆黑的屋子,来了一个满脸皱着黑纹的妇人。 姝影戒备地瞪着面前危险的妇人。她眸中火焰可蔓延于外,早已化为灰烬。 这眼神却未让这妇人感到任何的不快,她的怒火难损她分毫。那妇人动作娴熟,一手拿着一个银制小棒,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腿。 立即走进两名侍女,问他有何吩咐。 声音冰冷道:“找一套衣裙给她换上。” 面无表情对着姝影说:“我去盥洗,你也换换衣服洗一下。动作要快,我不希望回来时看见你还在这纹丝不动。” 姝影在另一室中盥洗换衣,又略坐了坐,这才起身回卧室。心中既紧张又绝望。 这样被逼着验身体真的是惨无人道,连我这样有性开放思想的人都觉得丧失尊严,验完是为了给所有人一个结果。 姝影静静躺下,就像案板上一只待宰的羔羊。 只听见那妇人要把她的腿分开,姝影用力挣扎不让。 那妇人冷冷地说:“不要作无谓的挣扎,你这样的女人我见的多了,早知道有今天,当初欢乐的时候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吗?” 姝影从未觉得有这般耻辱,眼泪直从眼角泻下,只见夙心与她的同伙在一旁得意地笑着。 眼睁睁看着那妇人在她身边拿起银棒,姝影顿觉全身麻木,冰冷似铁,身体已毫无知觉…… …… 门外传来厉声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那声音浑厚急切:“住手!” 又反复说了几遍“住手!”夙心和她的同伙听到这声音,立刻停止了笑,脸上皱起了眉头往外看去—— “神婆且住手!” 那妇人听见那男子的声音,吓得不敢再动,忙吧工具放在一旁,恭恭敬敬地说道:“奴婢知道了。” 姝影略略回神,看到门口白光刺眼,中间有个长发及腰的伟岸身影模糊远去…… 第二十七章 长发及腰的男子 又被带至方才的大殿上,众人还未散去。 只见大殿上新来了一个英明神武的男子,一身云纹白蟒大褂,一双黑色暗纹鞋。 只见他眼神如朝阳新出,熠熠发光,直向我这边看过来,眼中有一些欣喜,转而又有一些愧疚忧伤。 他伏在天后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番话。天后看着他许久,脸上有一些惊讶,又转为一些忧虑,对着大家说道: “不必再验了!” 众人一时之间交头接耳。 他看着姝影说:“这一切都是误会,原是我让她去青鸾殿的。只因一桩陈年旧事,原是我有私心,想让她帮我去青鸾殿看一看当年星天妃变的游龙戏法的画册还在不在,碰巧看到她在那附近,便让她帮我取来,谁知这青鸾殿年久无人,里面妖气未尽,竟然将她给梦魇住了,她就在那房中昏迷睡着了,我想这位侍卫也是被这妖气给梦魇住了。” 姝影仔仔细细地回忆了昨天和那位“故人”喝酒以后,的确就昏昏沉沉,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出现在那张床上…… 棹歌也将昨天醉酒以后发生的细节认真回忆一番,又想起温柔缱绻的场景来,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 姝影听殿上的人如此说,一面觉得他说的不可思议不太真实,一面又觉得自己确实是被人陷害了,而且她心里知道陷害自己的那个人就是夙心! 众人听如此说,也觉十分不可思议,但又听他说的郑重其事便也半信了。 天后说道:“既然真相大白,就不必再验了,以免误人名声,还是让她参加太子妃的竞选吧!” 姝影对这位位高权重的人充满了感激。 夙心一见此情形,也不再辩驳了。 姝影心中也暗暗纳罕。 大家散去。天宫外此时已经升起了月亮。那月亮之中能够看到有一座宫殿,月亮是如此的大。 星河流转是如此美丽,像流动的天河,星星很大很耀眼,仿佛登上一个梯子就可以摘下来似的。 如此夜色美景撩人,浪漫星河之中,姝影跟着那个公子,不知道他是谁?他要去哪里呢? 姝影跟随着那个长发公子行走在流动的银河之下。 流动的银河越走越远,有几颗星星跌落。 长发公子浮动着的头发越发的清冷幽郁,他渐行渐远,一直行走到天的尽头…… 他来到了一处沙丘。 这沙丘并不是坟墓,小到并不能埋下一个人。 一种莫名的感觉,沁入心间。 有微微的失意,也有微微的希冀。 姝影也将已到了沙丘,犹未转过山坡,远远的看见那背影抖动,好不失落伤心,只见他抬起一只胳膊,仿佛捂住胸口。 姝影心下想道:“这不是那日冰宫墙外所归来的那个人吗,他们都有这样的长发,还有这落寞的身影?” 一面想,一面听到他喃喃自语,语调低沉,听他哭道是: 风卷残红一缕香,漫天纷扬似雪来。 莫叹红雪色绝妙,暗香勘破春暮时。 犹记早春空无物,冷雨霜色阴蒙蒙。 娇蕾吐芳艳压枝,惜香怜红冻寒退。 破霜春景首发枝,万紫千红染人间。 俄顷百媚黄谢去,解落南风指北疆。 轻扑绿帘落书檀,拾香惜闻淡留伤。 不叹繁华皆子虚,唯独留那一片冰心怜香。 春来春去无留影,花开花谢有谁怜。 入夜风雨暗潜近,灯冷席凉被安倚。 心系残红难入眠,眼眸窗外雨滴声。 隔日披衣扶帘去,残红满地无干处。 谁言花开最富贵,落入泥土失芬芳。 轻踏湿地心翼翼,不忍花残落又踩。 心幸花落色不失,但怜日久无迹寻。 雨打花残溅水湿,不比花红露添姿。 今有吾泣花归去,何处花魂无人怜。 花谢本乃寻常事,命运轮回终需归。 但问花艳多锦绣,为何花残即漂泊。 漫伤悲,惜花人何在? 原是万生追捧像,随即无人来问津。 昔日眼前恋花人,匆匆相遇眼未抬。 吾愿化作千飞蝶,捧香重塑忆中容。 无奈心达力不足,唯有叹泪写残花。 笔下留香浅浅闻,泥中落红已无踪。 愿君多惜故魂香,不伤泥下残留心。 正是一面低吟,一面又哽咽起来。那边的他念的伤心,却不道这边姝影听的早已痴倒了。 从未有过如此动人的诗句,以往看着苏轼,李清照,辛弃疾,柳永等等也是痴迷那文字优美,如今听着真人现场作起诗来,真的是如痴如醉,脚下发软了。 只见他又往前踱了几步,双膝跪于沙丘旁,把手伸进沙丘里摸索了一番,便抽出手来,双手合十祈祷,便不再动了。 姝影见此情形,只是呆呆地看着,细细回味他刚才所吟之句,竟瘫坐在山坡之下,没有知觉。 正在一腔无明未曾发泄,又勾起伤春愁思,由不得感花伤己,哭了几声,想起姝影姐姐那样的的花颜月貌,终也是到那无可寻觅之时,宁不心碎肠断?推之众人,人人终归无可寻觅之时,推之于己,将来亦可以到无可寻觅之时矣。二十一世纪的父母,朋友,老师又安在?且自身尚不知在什么年代什么空间,将来斯处、斯园、斯花、斯柳,因此一生二,二生三反复推了去,真不知此时此际如何解释这段悲伤! 便随口接着他的诗念了几句。 不想那长发男子在沙丘旁听见,并不起身,只是微微睁开眼睛问道: “是你吗?” 人心深处残存的秘境,逾越天真。 那姝影正自伤感,忽听那长发男子发问,当下这里极静,并没有第二个人,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情不自禁说的话被他听去了。 忽然听他这样问,并不知该怎样回答,难道他认识绿珠姐姐? 还是只是因为刚刚在大殿上救了我? 情急之下只得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 “你不用谢我,我救你是因为……” 姝影正欲离开,听到他这样说,忍不住发问:“因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 姝影心下明白他说的那个人就是绿珠姐姐。 忽听到那长发男子站起身来。 慌忙之中,她说:“公子你别过来。” “你别怕,我只是想走近一点看看你。” 第二十八章 花骨冢 姝影想到了他应该以前见过绿珠姐姐。 “那你说说从前你见过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姝影试探道。 “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她的面容在我我记忆里已经渐渐模糊,但是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仿佛见到了她。” “那你们以前有过美好的回忆吗?” “有,我和她以前经常一起玩耍。” 他顿了顿说:“现在每每想起她,我便会到这花骨冢来。” “那她现在不在了吗?” “不在了,他永远不会在了。” “那她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只是听一个故人说,她在云溪境里。” “那她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她触犯了宫规……被神灵诅咒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我不能……我不能……这么做。” 说罢那长发男子像是一个失魂落魄的孩子。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 “不,你该问,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我的心口幽居。我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今日见到你,又勾起了我的回忆。” “公子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多谢姑娘,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姝影听见发问,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如果他记忆中的故人真的是绿珠姐姐,我若答自己是绿珠的话,他会不会错把我当成绿珠……可是这不正是姝影姐姐临别时的遗愿吗?让我代替她去找到他! 于是鼓起勇气,口里发出两个字:“绿珠。” “什么?”他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欣喜又有一丝疑惑。 “我叫绿珠。”姝影索性大声说道。 “你也叫绿珠?” 那长发男子忽然迫不及待转过山来,出现在姝影的面前: 只见他双眸如星辰大海般深邃,里面闪烁着星星般的光亮,用无限的温情看着姝影。 姝影一时之间被这深情的眼睛所震撼,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走至她面前,淡视她的衣领。她不禁移步,本能地想逃。他一把拉她回来,双手想要碰着她的脸,姝影抽身便要走。 一时之间,姝影只觉得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入全身…… 那长发男子看到姝影的面庞,思绪一下拉回了三百年前—— 闻人玉瓚本是天帝闻人实甫第二个儿子,与潇湘夫人所生。 玉箫欲歇湘江冷,那是怎样的凄楚可怜,而素子离离月下逢,缟衣素裳,仙袂飘飘。 因天帝极爱潇湘夫人,所以赐她“潇湘夫人”的名字。 出自屈子《九歌》。 天帝极爱湘夫人这样的冰冷美人,冰资梅骨,遗世独立。每每以软语劝慰。但湘夫人永远都是那样一幅高洁出尘的样子,不为任何人所动。 这让天帝感受到了她的美是一种楚辞的美,是一唱三叹的美,往复回环的美,迷离恍惚的美。 楚辞的格调是忧郁的,她也是忧郁的。 《离骚》,“骚人墨客”的心思,多愁善感的人都有这样忧郁的气质,是一种惆怅自怜。 天宫之中有一位瑶姬仙子曾说她“宏才艳发,有恻隐之美”,这是很有见地的评价。 犹如司马迁所说:“虽放流,睠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返。……一篇之中三致志焉。”也道出楚辞这种往复回环的美。 湘夫人的性格之中具有浓厚的感伤色彩。感伤的格调,敏感的情怀,多思的心胸,就想诗人一样,如海洋般倾泻着对宇宙人生的热情、焦虑和绝望。 李白诗云:“正声出微茫,哀怨起骚人。”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王阮亭《虞美人》词云:“回环锦字写离愁。恰似潇波,不断入湘流。” 潇湘,乃楚辞诞生之地,古人多以潇湘暗指楚辞精神。 以哀怨和愁情来说楚辞,颇中要害。楚辞是一首如怨如诉的羌曲。 刘禹锡《潇湘神词》云:“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楚辞如夜晚的潇湘水,幽咽地流淌着。 前人有所谓“画屏飞去潇湘雨,一床夜月吹羌笛”的诗,正含此意。 所以无论潇湘夫人怎样清冷,不关心任何天宫里的事,只在自己的世界里游游荡荡,天帝也从未冷落过她。 她所生的儿子,在出生之日就已是天宫太子的不二人选。 就是现如今站在眼前的长发男子——闻人玉瓚。 玉瓚秉承了她母亲一贯的作风—— 冷。 他是天宫之上最尊贵的太子玉瓚,也是情天境内最美的情郎。 他有缱绻意浓的情诗,也有迷离如梦的心路历程。 如果可以,三百年前的姝影多想回溯时间的长河,给他一双温暖的手。拂去眉宇间凝结的忧伤。 他是花,是天上最美的一朵莲花。这天宫寂寥旷美,而他寂寥如诗。 他的内心孤寂,无人能够体会,这四境三源便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体会了吧。 从小到大,从一百岁到一千岁,他阅尽人间繁华悲苦,却依然独自一个人,将这大千世界,全部装进他那颗心里。 他小时候常常独自一人来到五彩池边,对着池水说话,把他近来所看到的人间悲欢离合,心里所体会的话,都一一地对着对着池水说出来。 当他内心所积攒的痛苦情绪实在难以抑制的时候,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诉说的人,因为天宫之中的人不是在忙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就是忙着自己修炼成仙。 他的满腔痛苦,思想的挣扎,竟无人诉说。 所以他常常只是一个人,一个人在天际行走,这一切都被五彩池边的一只仙鹤看在眼里。 出生于五彩池边的一只仙鹤,便经常看到他一个人的孤独身影,他常常一个人对着五彩池的池水说话。 这只仙鹤乃是南极仙翁的坐骑,因一次酒会,那只仙鹤在宫中四处飞翔,看到这五彩斑斓的池水甚是美妙,波光粼粼,留恋忘返,便在这五彩池边居住生活了一段时间,与另一只流连忘返的仙鹤生下一个小仙鹤,这仙鹤因得天独厚,又有五彩池水滋养,所以灵性稍通。 与五彩池边的其他仙禽都其乐融融,虽然日子普普通通,但也心内愉悦。 第二十九章 往事浮现 起初,它也只是看着他孤独寂寞的身影而生发出一种哀怜之感,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并不出声。 后来它看见玉瓚公子默默的自言自语起来,并且越说越伤心,寒冷的深夜,一个人默默诉说,默默流泪。 时日渐久,小仙鹤被他的痴心所打动,开始留意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这一日小仙鹤又看见玉瓚从天边失魂落魄的走来,便先跳进五彩池里,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听着他都说了些什么。 小仙鹤很想知道他有怎样的心事,让他这样的难过, 它看到玉瓚来到池边,一脸的忧愁,这次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眉间紧锁,眼神呆滞,只静静地看着池水,半晌,他的眼泪满溢,从眼中滴落下来,在池水之上泛起涟漪。 小仙鹤见他半晌也没有听见他说话,便偷偷的在池边冒了几个泡…… 只听见他说: “” 和如今变成绿珠的姝影一样。它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曼妙而深刻的言语,一时之间痴倒在五彩池里…… 全身酥软无力,话音一落,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它在池水里仿佛窒息了一般,有一种心灵与思想双重的快感,慢慢迸发,溢出池外,这池水变成淡红色,也温暖快乐起来…… 它两只腿就这样张开散落着,身体不由自主与水面平行躺开,头沉沉地仰了下去…… 就这样慢慢坠落……坠落…… 一直到池底,躺着,回味着刚刚他说的句子,就这样窒息而死也了然无憾了! 自此以后,玉瓚便是这小仙鹤心中一片再也磨灭不去的美景了! 但凡是玉瓚从天边走来,它都会潜入池中,静静地听他说些什么。 记在心里,并默默念诵。 它情愿永远这样窒息。 这池水,也载不动这许多惆怅。 时间就这样过了几十年,这只小仙鹤已是一个姿态优雅的美鹤。 它知道玉瓚一切的心事,替他忧虑,如果是它力所能及,它还会去帮玉瓚解决烦恼。 它是是天宫之中一朵玉瓚独一无二的解语花。 这朵花也如玉瓚那般痴心。 一颗心只为玉瓚跳动沉浮。 有很长一段时间,玉瓚再也没有来过五彩池。 小仙鹤一只翘首望着天边,期待一个伟岸的诗人身影向这边走过来,可是终究没有来。 它心里预感到玉瓚肯定是出事了,因为几十年间,他从来都没有间断过诉说心事。 小仙鹤自出生以来还从未去过很远的地方,也不知玉瓚从哪里来,他住在哪所宫殿,只记得他诉说心事的时候提到过“伤春司”,“悼玉司”,“仙羽司”,“鸿蒙司”……还有“西砀山”,“春纤山”,“扶鸾山”等等 这一日,小仙鹤终于鼓起勇气腾起它那白洁的翅膀飞将出去,飞过五彩池,飞向高空。 它看到无数的宫殿鳞次栉比,有一座硕大无比,层层叠嶂的水晶宫,还有浅蓝色水晶围墙,里面有一座一座巍峨的宫殿,有碧桃源,有莲花池,闪烁着灵动的光辉,有仙子们在一起舞蹈,采花,仙人们在一起下棋,喝茶,论道。 也有参禅拜佛的,也有练剑习拳的,更有一些仙人独自一人乘着坐骑在天空飞来飞去,也有坐着无人的花轿向远处飞走的,也有自带羽翼的仙子,更有一类,她们脚下踩着一团白云在围墙外的四周飞移…… 好不自在。小仙鹤本想与路过的仙人们打招呼,问一问关于玉瓚的去处,只是自己除了五彩池边的姐妹,便再也没有与外人说过话。 此时它停在宫殿之上,稍作休息。俯视着这一切。 它看见一个浅红衣服的小丫头从宫殿之中端着一个玉盆水走出来,将盆里的琼浆玉液倒进院子里的一株树下,那株树立刻像久旱逢甘霖一般生机勃勃,接着那树生出了嫩芽,花苞,花骨朵,渐渐绽放,最后凋零。 不多久那棵树又回到了初始的样子。 又见那个小丫头从殿内带了一个小花篮出来,将满地凋零的花一片一片的拾起来放到花篮里。 这花瓣上隐隐约约刻着字迹,有一些上面是图案。 小仙鹤便知这个小丫头必有来历,那棵神树仿佛是用来传递消息的。或许她是掌握消息的司官。 便鼓起勇气飞到那棵树的枝头。 小丫头见到突然有只仙鹤飞来,惊喜之中说道:“这祥瑞这么快就降临了吗?” 小仙鹤见她如此说,便对着天空叫了两声,以证祥瑞。 “小仙鹤你从哪里来啊,我刚刚还在祈祷呢,可巧你就来了。” 小仙鹤不解口吐人言:“姑娘的树为何如此神奇,开出的花瓣竟有字迹。我是用来传递消息的吗?” “你这个小仙鹤真是聪明,其实这不是消息,是这棵树给我讲的人间的一个故事,上面图文并茂。”说着便从花篮里捧出一些花瓣在手心,上面果然有图画,生动形象。并有宋体文字。 “既然你这么爱听故事,那你知不知道最近这天宫之中有什么奇闻异事吗?” “这宫里?”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半刻 “倒没有听说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这天宫极其森严隐秘的,就算有什么,消息也传不出来。”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长头发,爱作诗的,表面冰冷的公子?” “我们宫里最冷的就是梅落孤了,难道你说的是他吗?”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那你说的梅落孤最近有没有什么故事啊。”小仙鹤心里担心又紧张。 “他……”小丫头欲言又止。 “他到底怎么了?” “他已经被幽禁了。” “为什么?” “因为他擅作主张把一部分在天宫幽禁的人给放了。” 小仙鹤忽然想起他消失之前所倾诉的那些话语。便猜出来他一定是为这些灵魂感到鸣冤不平,他深知他们所受的委屈,所以干脆将他们都放了。 此一条肯定引得雷霆震怒。 “那他是不是被天庭给关起来了” “不,他是自己要求被关进去的。天帝天后也成全了他。” 第三十章 漆黑的夜幽谷 那你知不知道他被幽禁的地方在哪?” “就在与孽海相近的夜幽谷之中。那里常年寒风茨木,让人再也感受乐趣与温暖。” 说罢小仙鹤心痛不已,与这个小仙女辞别,连夜飞向夜幽谷。 这里一片漆黑,没有白天只有黑夜,黑色的山,黑色的雨,黑色的石头与树木。 就连生灵也是黑色的,有黑色的爬行动物,上背着冰冷的壳。 小仙鹤一头扎进这黑雨之中,浑身被黑雨淋湿,内心的温暖与激情也渐渐被浇灭, 它越飞越低沉,嗅到了冰冷的气息。 山高路远,直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一头栽倒在那黑色的泥潭里。 这夜幽谷之中是没有快乐的,任何人到了这里变会心如死灰,再也不会快乐了。 漫长的没有白天的黑夜,它又在黑夜中醒来,觉得周身被人抱起,听到一颗跳动的心,好温暖。 走了许多步,它被放到了一个石洞里,这里面可以避风挡雨。 一会又听到他脚步沉重,用手捧来了一抔水到它的面前。它胡乱的喝了水。 眼见这面前的这个人不就是公子玉瓚吗,这面庞它太熟悉。 这一次它决定,要用一生去守护他。 只是很久很久,在漆黑的夜里,他也没有再自言自语了。也许是因为这里太寒冷了,寒冷到他再也不想说话。 这日小仙鹤先说道:“公子,众人都无法理解你为什么将夜幽谷的人都放走,其实你是听到了他们内心真实的声音,看到了他们当时选择那样做的无奈。他们其实并不想做一个坏人,他们也会忏悔,也会内疚。你感受到了他们内心深处的真诚,所以你会不忍心,他们终其一生都要呆在这里受苦,你宁愿自己替他们受苦,好让他们早早下世与亲人团聚,或许他们的亲人早已原谅了他们。只是这天规是死的,不容更改,只能你可以改变,你身负重任。” 一席话说进玉瓚的心里,因为从来没有人会替他这样想过,也从来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内心所想。 玉瓚也在漆黑的夜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活着的意义,原来被人理解是这样的温暖。 把他以往所倾诉的事全部都安慰他一遍。 日复一日,他们成为了肝胆相照的知己。 这世间孤独,只有他们两人彼此惺惺相惜,心照不宣。 不论是在这漆黑的夜幽谷里,此生他们的心再也不会分离。 小仙鹤也是第一次尝到爱情的滋味。爱就是不顾一切,付出都有,毫无保留,以命相许。 也许就这样,他们永远都会在这夜幽谷中呆下去…… 这样一呆就是五十年。受尽苦楚已经不觉得是苦了。 天帝召回玉瓚,认为他所受的罪已经可以抵得过那些人的罪恶。 玉瓚又回到了当初的冰宫里,小仙鹤则回到了五彩池与姐妹们团聚。姐妹们纷纷流泪,看到它归来时的样子已经不再是一只傲人吉祥的鹤, 而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黑色的鸟,这么多年它受尽折磨。 而玉瓚也从一个皮肤白皙的小生变成了一个黝黑的瘦影。 但它的内心是满足的,安慰的,不怕流言蜚语,更不怕自己的形象受损。 玉瓚归来以后修养身体月余,每日来探望仙鹤。 他对仙鹤说:“我们一生一世在一起,永不分离” 仙鹤点点头 “所以我要娶你作为我的妻子。” 仙鹤心内一惊,这幸福来的太过强烈。它早知道他们会一生一世相守,虽然自己也很想修炼成人,然后嫁给他,只是它知道自己只是一只鹤,是断断不能的 仙鹤连忙摇头说;“不!不可以” “我愿意就这样一生一世守护你” “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我不委屈”仙鹤噙着泪说。 “你的修为已经够了,不日就可以幻化成人,就在你幻化成人的那一天我们就去求娶你,我们结为夫妻如何?我想给你一个家。” 说罢,玉瓚将仙鹤紧紧拥抱起来,它的两条腿平行在半空中。被玉瓚抱的喘不过气来。 一旁路过的几个仙子,一边看着这场景俯首而笑,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又过了月余,这日是仙鹤一百岁的生日。 婆婆不在家,也不曾像往年热闹,只有张道士送了四样礼,换的寄名符儿,还有几处仙庙的和尚姑子送了供尖儿,并寿星、纸马、疏头,并本宫星官、值年太岁、周岁换的锁。 本家中常走的姐妹,先一日来上寿。有是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上用银丝长寿面。 院中摆放着一个天宫制四面扣合堆绣荷包装的一个金寿星,一件真真国上供的玩器。 婆婆又令大家各庙中遣人去放堂舍钱。 又另有雅曲之礼,乃是一束晶莹剔透的石灵珠串。 众姐妹皆来庆贺,或有一扇的,或有一字的,或有一画的,或有一诗的,聊为应景而已。 这日仙鹤清晨起来梳洗已毕,便冠带了来至前厅院中,已有宫中差仙男四人在那里设下天地香烛。 仙鹤先上了一炷香,行了礼,奠茶烧纸后,便至礼司中宗祠祖先堂两处行毕了礼。 出至莲花台上,又朝上遥拜过南极仙翁等。行过礼,又在外面石头上呆立了一回,听见远处传来丝竹管乐之声,已是太久没有这样美妙的声音入耳。 一听见,立即觉得酥软,干脆静静躺下,听着这美妙的乐曲,思绪又走在玉瓚那里。 姐妹们正簇拥着给它庆贺,见它并不在院内,便一起出来寻它。 正说笑着着,只见一只小鸵鸟笑嘻嘻的跑来,忍住笑,压低声音说:“大伙儿快去瞧,小仙鹤在山石子后面一块青石上睡着了,嘴角还流着口水呢。” 众人听说,都笑道:“快别吵嚷,咱们过去看看。” 说着,都蹑手蹑脚地绕过山石,果见仙鹤卧于一块青石上。 香梦沈酣。灼灼桃花飞了一身,妖娆多姿,满地皆是桃红散乱。它嘴里噙着一朵碧桃,口水沿着嘴角流到了羽毛上。 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 第三十一章 竟无语凝噎 众人皆忍俊不禁。 一群蜜蜂蝴蝶闹嚷嚷的围着。又用鲛帕包了一包碧桃花瓣枕着。 众人看了,又是爱,又是笑。 仙鹤梦游自己正载着玉瓚飞跃山川河流,飞跃九天揽月,玉瓚正俯下身来抱住自己的脖颈,就这样一直飞翔着,它感觉玉瓚的脸贴的自己很近,正要到最美妙的时刻…… 仙鹤翻过身去,抿了抿嘴角,仿佛吃了蜜一样的甜,脸颊红润起来,微微的笑出了声,过一会又是一阵笑声,再呆片刻,仙鹤扭过头来,抬起手摸着玉瓚的脸庞,紧紧闭上眼睛,靠过去,微微张着嘴,想要等着他来亲吻自己…… 忽然天降众仙,拦住去路,一起指着大笑……那笑声越来越大,哄哄乱乱,好不热闹,将自己吵醒…… 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众鸟都在自己身旁笑着,有的指着自己笑着说“哎呦,笑死我了”,有的捂着肚子,表情又是痛苦又是好笑,急得说不出话来,有的直接瘫坐在地上大笑。更有拿着酒壶喝酒的,喷洒了一地…… 众人见她醒来,忙笑推它说道:“你是不是在做春梦呢!” “还没入洞房呢,就等不及了!” 见众人打趣自己,又低头看了一看自己,方知是刚刚做梦了,心中怪不好意思起来。 二妹小白天鹅端了一盆洗脸水来,众人一旁说笑着,它便在青石上重新擦了擦脸,梳理了一下毛发。 她发现自己的毛发一梳理便会脱落,越用力便脱去一大片,众人看见它露出晶莹雪白的肌肤,脸上皆有些许惊异之色。 仙鹤连忙对着盆里的水看了看,怕是自己看错了,又揉了揉眼睛,顿时眼睛周围的毛也都揉没了,也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定睛一看,这圆圆的眼睛渐渐变大,变得细长,分明就是和那日所见的淡红衣服的小仙女一样。 众人也都停止了大笑,一时之间都静止了一般,和他们心中期待的一样,众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它的蜕变。 仙鹤喜出望外。预感到自己即将幻化成人,它低头看看自己的翅膀,羽毛褪去,渐渐的变成了一个圆柱,在尖端生长出了五根手指。 那手指越来越修长,细腻,白皙,光滑…… 仙鹤的体内也感觉生发出一种灵力,内脏膨胀起来,身体越来越大越来越高,退也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长,脚也变成了一块平板并五根脚趾渐渐长了出来…… 仙鹤摸一摸自己的脸,触碰着光滑细腻,就和玉瓚的脸一样。 众人又欢呼雀跃起来,对着她笑道:“仙鹤,你已修身成人,变身成功了!” 远处,一个人却在掩面泣涕…… 他从远处赶来,正准备为仙鹤庆祝生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玉瓚。 眼前的这一幕不仅是他一直期盼已久的事。 眼前的这一个人,更让他感动。幻化成人的仙鹤竟是这样的美,仿佛是一座精心雕刻的菩萨神仙的雕像。 远远的看着她的身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飘飘然如脱略尘寰,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他脑中想起了唐代诗人贾岛的一句诗:“寂寞在潇湘。”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母亲的样子,如同楚辞中有一种寂寞无可奈何的精神,充满了无可奈何的美。 芦荻无花秋水长,淡云微雨是潇湘。这萧瑟的景致,是寂寞的天地中造就了她的美…… 这寂寞的天地中有特殊的美感。 是一种无可奈何之感,可以说是这中华大地艺术的常境,一种特殊的美感。 是他心中无可奈何无法排遣。 也是他们心中是一种共通的性灵的执著。 前人有句云:“蜀魄哭来春寂寞,梦魂吟后月朦胧。”大概可以描述玉瓚此时的心境了吧! 为什么将这样的芳菲世界笼罩在寂寞的轻烟之中?这正是幻化而来的高妙之处,它的要妙宜修之处。 这里仙鹤也不思量,自难忘,在心头,挥之不去。**自解,强以**,足堪可怜。 她的心被抛掷到一个命运无法逃避的境地,面临着命运无法逃避的危险,如今都仿佛化解开了! 他们就这样,相顾无言,竟无语凝噎,惟有泪千行…… 次日一早,玉瓚连忙起身,早早来至院中。 等待仙鹤梳洗完毕,忙走至妆台前,将一个星辰磁盒揭开,里面盛着一排十根玉簪花棒儿,他用手拈了一根递与仙鹤,微笑着说道:“这不是铅粉,这是紫茉莉花种研碎了,对上料制的。” 仙鹤倒在掌上看时,果见轻白红香,四样俱美,扑在面上也容易匀净,且能润泽,不像别的粉涩滞。 然后看见胭脂,也不是一张,却是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里面盛着一盒,如玫瑰膏子一样。 玉瓚笑道:“我昨晚赶去华胥境的胭脂铺子里想为你置办些胭脂水粉,这是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配了花露蒸成的。只要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唇上足够了,用一点水化开,抹在手心里,就够拍脸的了。” 仙鹤依言妆饰,果见鲜艳异常,且又甜香满颊。 玉瓚又将盆内开的一支并蒂秋蕙用竹剪刀铰下来,替他簪在鬓上。 玉瓚发现化妆后的她更加鲜美异常,不禁想起了昨日远远看着她恍若神妃仙子的身影。 深情款款看着她说道:“不如我赐你个名字吧,你就要姝影如何?” 仙鹤点头微笑,口里念着《诗经》的那首《静女》,皓齿留香: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二人上一句下一句的接着。 玉瓚因自来从不曾在女孩儿面前尽过心,心中想着如此美妙的一个美人,如果是能够雕刻成石像或者永远留存下来该有多么美好,玉瓚想到了一个可以永远留存的办法,心内怡然自得。 第三十二章 栩栩如生 玉瓚命人抬来一个木框,上面绷着一张半透明的矾好了的绢。固定在一个画架上,又铺排开一些颜料,每一样颜料都用水晶小碗盛着,大约有一百多种颜色。 另外又有几十只毛笔,大小长短不一,毛色不一,并有三连笔,五连笔,排刷之类。 又有一个巨大的水盂盛着清水。 玉瓚用墨条在砚台上细细研磨出墨汁,将墨汁倒入两三滴入一个透明的小碗里,并加入几十倍的水搅拌一下。 只见玉瓚先仔细观察了一下姝影的脸部和全身比例,在绢上面比划了几下 随后拿起一支狼羊兼毫勾线笔蘸淡墨,在小碗的边缘刮笔几下,开始在绢上勾勒出姝影的轮廓线。 勾好以后,略微调整,再另取一只碗,调入胡粉,不浓不淡,拿一支大白云笔,蘸满白色颜料,将脸部手部薄薄的涂三层。 再用赭石加花青加胭脂调和均匀,加入大量的水,用联排刷在正面和背面反复刷出背景的颜色。 再手拿两只白云笔,一支为水笔,一支为色笔,交替分染出头发,使其看起来立体蓬松。 再蘸一些彩色的颜料,平涂衣服,首饰,鞋履的色彩,反复渲染,分染衣褶,使其立体。 最后再罩染整个画面,使其色调统一。 一幅姝影的肖像就跃然纸上了。 姝影连忙跑过来一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真的已经蜕变成了人类,一个十七八岁的美人模样。 姝影看着玉瓚竟无语凝噎。 这几十年的倾听,几十年夜幽谷的守候,最终要换来了平等的守候。 一想起这些,姝影不禁眼圈儿红了。 “姝影,我很快就会来跟你提亲,我要娶你。”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说罢玉瓚起身走了,到院门之时,玉瓚回头看了姝影一眼,让她放心。 姝影只是痴痴的会心的笑着。 此后的日子里,她就如吃了蜜一样的甜,心醉。 日复一日的等着,并没有多想。就这样过了三个月。 她时常还能想起玉瓚最后一次离开的样子…… 一日她看到院外绿意盈盈,已至夏天。晚间,夜空里流动着星星,忽见面前有一只流萤飞过,忽明忽暗,一上一下,十分有趣。 姝影意欲扑了来玩耍,遂跟着流萤,那流萤一会儿飞向草地,她便向草地上来扑。 有来了一只流萤,只见那一双流萤忽起忽落,来来往往,将欲过桥去了。引的一直跟到池边滴露亭上,香汗淋漓,娇喘细细。 经过亭子的窗户时,忽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原来这亭子四面俱是游廊曲栏,盖在池中水上,四面雕镂窗子,糊着纸。 宝钗在亭外听见说话,便要离开,正要离开之时忽然听到里面传出“太子”“天帝”等字眼,仿佛还提及了自己,便煞住脚往里细听。只听说道:“你看她好不容易修得人身,偏偏命苦,又遇到了这样的事。” 又有一个说:“可不是嘛,本来太子是一定要娶她的,但是天帝震怒,把他软禁起来了。” 又听道:“怨就怨她的出身不高,唉!这都是命。” 又答道:“如今天帝硬逼着太子取秋湘仙子。” 又听说道:“听说还是天后一力促成的,是她的舅舅的外甥女儿。再过五天就是大婚的日子。” 那一个又说道:“这下太子也没有办法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要娶亲,就只有五彩池不知道了。” 又听说道:“唉,真不知道她知道了会怎么样,她等了太子几十年,和他一起在夜幽谷受苦众人皆知。” 半晌,又听说道:“也罢,这都是命拿,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以防穿到姝影那里,那我们就闯祸了,你要告诉别人呢?须得起个誓。” 又听说道:“我要告诉人,嘴上就长一个疔,日后不得好死!” 又听说道:“嗳哟!咱们只顾说,看仔细有人来悄悄的在外头听见。不如把这窗户子都推开了,就是人见咱们在这里,他们只当我们说玩话儿呢。走到跟前,咱们也看的见,就别说了。” 待她们打开窗户,吓了一跳。 眼前正有个人如石头一般呆立在那里,月光之中闪烁着满脸泪珠泪水,只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二人见闯了大祸,便慌忙之中趁着夜色跑了。 姝影听见她们姑姑说过的话,心如刀绞,一下瘫坐在亭边,就这样想了一夜,本欲跳进池水里就这样死去。 但一想到玉瓚被幽禁起来,他的内心也是极度的煎熬痛苦。 便假装不知道此事,那二人闯了祸,暂时也不会伸张,决定等天亮了就去寻找玉瓚。 来到他所居的关雎宫,只见宫外有穿红着绿的宫女踩着云朵移来移去。 其中一个手上端着四色糖,有冰糖,桔饼,冬瓜糖,金茦。 另一个手上端着凤凰于飞的梳子和吉祥如意的算盘。 后又有有凤来仪的凤簪和各色珍珠点缀的珠花等。 好不热闹。 再看那宫殿屋檐下上,齐齐的挂着两排红艳艳的灯笼,并红色的装饰,整个一副喜庆的场面。 但姝影姝影觉得异常的寒冷,就连吹来的风也是忧郁的。 门前看守的两个侍卫见她靠近,二人用戟将她拦住。 呵斥道:“站住!你是谁?外人不让进。”“我想进去见一下玉瓚。” “太子殿下有名讳也是你叫的吗?” “你就让我进去吧,就看一眼就好。” “不行,这里除了装点新房的仙男仙女,任何人不能踏足!” “为什么不让见?太子是被禁足了吗?” “太子的行踪岂是你一个小小仙鹤所能打听的?”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 姝影转过身来,只见走过来一个身着胭脂色纱裙的美人,她看到姝影的面庞,眼中闪过一丝妒意,随即面带笑容说道:“你想见到他吗?” 姝影见她如此问,又见她的气场,心下便猜疑出了她就是他们口中说的那位秋湘仙子。 这湫湘仙子乃是本家的女儿,自小便暗暗倾慕玉瓚,现在终于有机会嫁给玉瓚,自然是全力以赴的。 第三十三章 春梦随云散 “不!”姝影依然不觉得她是仇敌,真诚说道:“姑娘可以带我进去吗?我只想看一眼玉瓚。” “自然可以……不过……” “姑娘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一定会做。” “太子殿下最近郁郁寡欢,你能帮他取一些无忧草来吗?” “无忧草?” “这是一种生长在情天境尽头极寒之地所生长的一种仙草,有舒肝理气,使人愉悦的功效。” “好。你为我指明方向,我这就去取来。” “这仙草的难得之处,一百年才成熟一回,今年正好满了一百年。这仙草需得用相爱之人的眼泪调成汁饮用才能有预约的感觉。” “好,等我取来,用我的眼泪。” “如果他感觉不到快乐呢?是不是说明你们是不相爱的?” “不会的,我们一定相爱。他喝下去也一定会觉得快乐。” “好,那你速去取来。据说只要找到沙丘,就能够找到无忧草,然后再做成汁让他喝下,看他会不会觉得愉悦。” “如果他感觉到了愉悦,说明你们是相爱的。如果他没有,说明你们是不相爱的。” “不会的。我们是相爱的,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好,如果你们不相爱,那是不是说,你没有必要一定要让玉瓚哥哥娶你对吗?” 这句话直问的姝影心里绞痛如麻。 姝影顿了顿,抬起眼睛来说:“玉瓚哥哥说过,他要来娶我的!” 那红衣女子脸上泛起更多的妒意,使得她原本白净清晰的脸上并不那么美丽。 姝影转身便向天的尽头走过去。 她一直走着,这天的无边无际,似乎并没有尽头。 她的脑海里越来越小,装不下这天地,只能装得下玉瓚一个人。 不知走了几天几夜,姝影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疲惫,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看到了面前有连绵起伏的沙丘。 远远的看上去甚是光滑可爱,沙丘的那一端漆黑一片,天空似被什么巨大的物体笼罩住。 姝影走近沙丘,一脚踩上去,谁知又滑落到几乎是原地。 姝影又试着往上攀爬了好几步,每一步都往下滑落,最终只能往上前进十分微小的距离。 为了能够让玉瓚早一点快乐起来,姝影希望能够尽快翻越这座沙漠,找到无忧草。 姝影一直往上爬,远处的天是微微明亮,现在也变成漆黑,如此度过了两天三夜,终于来到了沙丘的顶端。 站在上面往下一看: 底下的地上开满了径直的草,只有一片叶子,只有笔直的茎。 一大片无边无际,直至消失在黑暗的边界之中……姝影想着这一定就是她说的无忧草了。 姝影先往下看了看,深不见底,且很陡峭,她伸出脚探了探,然后不受控制的往下滑,本以为自己会非常害怕,但那一瞬间,她变得勇敢起来,张开双臂迎接这飞速的流动,一瞬间便到达沙丘的底部。 她见到眼前有一片草的海洋,毛茸茸的十分可爱,就像动物身上的短毛一般整齐密集,忍不住便伸手去采摘仙草,没想到这仙草并不能采到,一旦触碰到,它便缩到沙子里去,再也找不出来。 姝影连试了十几株,皆是这样。 往里走了一步,所触碰到的地方都缩到沙子里。 姝影想怎样才能摘到这些草呢,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拼命抓住那些草,也没能抓住一株。 此时她也想不到能够摘到草的办法,已经精疲力尽,想到玉瓚还在关雎宫里饱受折磨又无能为力,不觉想到玉瓚,滴下泪来。 这眼泪滴落在无忧草上,草不知不觉中长高了一点,此时的姝影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但还是没有放弃希望,这时她接二连三的摘了几株,没想到竟然摘得一株。 姝影得到了这株草,又慢慢登上沙丘,按原路返回。 待她回到关雎宫,那胭脂色衣服的女子果然在那里命人端着一只玉碗等着她,收集好眼泪以后,将仙草捣碎调入眼泪,端到玉瓚的面前。 在姝影去采花的这几天,湫湘仙子去见玉瓚,玉瓚只是恹恹的,也不说话。 湫湘仙子便告诉玉瓚:“我这里有一幅配方,可解君相思之苦。将无忧草和你所爱之人的眼泪。混合在一起饮下,如果你什么都感觉不到,那说明你并不是真正的爱对方,如果你饮下去会感觉心痛,那说明你真的爱对方。” “不,我们是相爱的。”姝影说。 “如果你一饮而下,而并没有感觉到心内绞痛,她将不会再纠缠你,她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爱她,如果不是她说她。” 这里姝影摘了草回来,做好了药正欲端去给玉瓚,被湫湘仙子一把拦住:“现在玉瓚正是无比伤心的时候,见到你他会心有愧疚,我答应你只远远的看着就好,你看着他服下这草汁,不就安心了吗。” 湫湘带着姝影在角落里远远的看着他,只见玉瓚喝下去以后,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姝影看到玉瓚还如方才一样,并没有湫湘仙子向姝影说的会变得很快乐,会有愉悦感。而玉瓚也没有感觉到内心有剧烈绞痛。 二人虽然都非常笃定心内是爱对方的,可是现在都没有得到双方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 玉瓚一心想着姝影, 姝影一心想着玉瓚。 湫湘仙子对玉瓚说:“或许是她不爱你了!” “不会的。” “那就是你不爱她了!” “我很爱她。” “那就是你们两个都不爱了。” “这是不可能的。” “但我觉得应该是她不爱你了。” “我觉得这药有问题,凭什么用它来判定呢?” “这是她的眼泪所制,她费尽千辛万苦,只为去采得无忧草来试探你是否真心。” “如果你喝下去没有觉得心如刀绞,那么他将离开这里。” “我是真的很爱她,不管有没有这个药,与这药无关。” 湫湘仙子又对姝影说:“或许是他不爱你了!” “不可能,我们是相爱的。” “那就是你不爱他了!” 第三十四章 误认姝影 “那就是你们两个根本没有那么相爱。” 你也看到了,他喝下去以后并没有觉得很快乐。” “我爱他,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 “既然如此的话,如果你真的爱他,当他不爱你了,他内心希望你离开,不要再纠缠他……” “不……不会的……” “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应该就此默默地离开!” 绿珠异常激动,一定要跑过去问个究竟:“我要亲口去问他。”湫湘仙子命人拉住她。 “又何必去问呢!你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毕竟你们以前爱过,他嘴上也不可能承认他不爱你了。” 姝影抬头只狠狠地用眼睛瞪着她。 “他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这花是你亲自采摘的,眼泪也是你的,你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一番话说的姝影心如刀割,她情愿玉瓚是因为情势所迫,不能够娶自己,也不能接受,这汁他喝下去没有任何反应是不是代表他真的不爱我了。” “他都不爱你了,过去的都是曾经拥有过。” “我要去找到他,问个明白。” “问到了你想要的答案又怎么样,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 这里玉瓚也要见到姝影,他对湫湘仙子说:“我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你把姝影带到这里来好吗?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她其实刚刚已经来过了,她看到你的反应并没有心如刀绞,所以……她走了” “她走了……去哪儿了?”玉瓚捂住胸口心痛的说。 “我不知道,可能回到五彩池去了吧!” “我不知道她就在旁边啊,那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想知道你对她是不是真心,你究竟爱不爱他,所以……” “不,我是爱她的,天地为证!”玉瓚捶胸顿足道。 “我一定要见到她!当面跟她说清楚。” “就算你告诉她,她恐怕也不会相信了吧!” 那日晚上,绿珠和玉瓚彻夜未眠,纷纷思考着自己究竟哪里不够爱对方,几乎寻死。 又过了几日,大婚之日将近,湫湘仙子为了彻底使二人分离,求天帝下了一道真爱诅咒,命令绿珠道:“将你打入云溪境,如果你对太子殿下是真爱,那你下世修行三百年,修得神仙之身再让太子殿下娶你!如果太子殿下对你也是真爱,三百年之日一到,他会来接你返回情天境,如果三百年之日已到,你们其中一方不爱了,你将被打入孽海境,你可愿意?” 玉瓚从关雎宫中赶来送行:“你放心,我会尽快来救你,绝不使你堕入孽海境。” “我是爱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说罢,姝影便被遣入云溪境。 就这样,她一个人生活了三百年。 这三百年,她一直在等待玉瓚能够救回自己。她多么想念在黑山的日子,即使是那样的艰苦,但至少是相互陪伴的。现在玉瓚看着这张极似姝影的面庞,往事全部浮现…… 他正陷入对于过去的沉思之中…… 眼前的这个人忽然发问:“我等了你三百年,你当初说过要来娶我的,为什么你要失约。” 姝影想要替绿珠姐姐问到答案。 玉瓚见她这样问,以为真的是姝影再一次返回情天,紧紧地将姝影抱住:“你是绿珠吗?你真的是我的绿珠吗?” 姝影分明感觉到他的全身在颤抖…… 紧接着又问一遍:“我等了你三百年,你为什么要失约?” 玉瓚感到眼前的这个人是这样的熟悉,但又这样的陌生。她如此直接的发问倒不像是绿珠一贯有的温柔的口吻。 “也许是她等待太多年了,所以她变了吧,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是爱你的。”玉瓚心想。 见她这样发问,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些年发生太多事,自己无法一一向她说明,自己其实已经尽过全力。本想就那样死去,以殉情,但情天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没有其他人。” “我之所以没有去救你,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去救你!实属无奈,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但我是爱你的,天地为证!”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你还记得湫湘仙子吗?” 姝影虽未听绿珠姐姐提起过,但知道一定是个重要人物,很快点点头。 “她为了让那个魔咒永远无法解开,将自己永远关在冰里。只要我一日不爱上她,她就一日不会出来,她一日不出来,我就救不了你。” “可是我如果是爱你的,我又怎能去爱她呢?如果我爱上了她,就验证了当初的那个考验,那就是我不够爱你。” “那你为什么不试着也去爱她?” “如果我同时爱上两个人,那就不是纯粹的爱的,不是真爱,我做不到。直到今天,我依然爱的是你!” “三百年过去了,我依然无法解除这个魔咒!” “我心里只有你所以我无法救你!” 说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笑了,最后悲痛地无声无息在流泪。 “我也爱你。”姝影替绿珠姐姐说道。 “即使是三百年的期限已到,我没有等到你,我也没有怨你。”姝影表达了绿珠姐姐的意思。 “我过去时常会想起你最后一次分别时跟我说过的话,我知道你是爱我的,虽然你喝下了那瓶无忧水,没有变得很愉快,但你分别时的眼神告诉我你是爱我的。” “为什么是愉快的?难道不是痛苦的吗?湫湘仙子当时跟我说喝下去以后应该是痛苦的。” 姝影想起绿珠姐姐给自己讲的的确是没有看到他变得很愉快。 姝影想到应该是这个湫湘仙子从中作梗,便说:“我在云溪境时,曾反复的想过,那无忧水的事,我觉得那个说法只是一个传说,并不一定是真的。” “对,就算是真的,凭什么用一瓶水就来判定我们的爱是不是真爱呢!如果我们的不是,那什么样的爱是真爱呢?” “是不是我的爱感动了上苍,他最终还是让你来到了我的面前。”说罢玉瓚又紧紧抱住姝影。 姝影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炽热的怀抱,这四周极静,能够听见玉瓚“怦——怦——怦”的心跳声。 第三十五章 蓝冰石玉里的守候 没有想到平日里如一个冰块的他竟然如此长情。 姝影自以为帮助姝影姐姐找到了答案,也算是帮姝影姐姐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 而对于玉瓚来说,他能够再一次见到姝影,却也是这三百年来最令自己愉悦的事了,心里悬着三百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想着从前的种种美好。自己是否可以和姝影从新开始呢? 二人沿着天边一路走回来,这一路,玉瓚把三百年来积攒的话全部都向她说了。 姝影也从未听过如此精彩的故事,有如此卓绝的见识,如此深刻的思念,这一晚,这一路,哪怕就这样死去,也是极美好的事。 姝影回到五彩池的仙羽司,辗转反侧,一把青丝仍拖于枕畔。 她想怎样可以让绿珠姐姐回来呢?让真正的绿珠和玉瓚团聚。 早晨,姝影忽然从床上惊坐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想去找到湫湘仙子。 当她来到悼玉司,先要走过一处小桥,再下百层台阶才能到达一处圆洞,进来四壁是蓝冰石玉做的,异常光滑,并不能攀爬上去,用手触摸一下,上面便结起了一层冰霜。 中间有一个水池,姝影朝四周看去,并无一人。 只听这蓝冰石玉发出回响:“是谁人如此大胆,敢到此冰寒之地?” 姝影转过身来。 一只青鸾映入眼帘,湫湘仙子顿时现出原形,漆黑的双眸,指尖都泛出白光,欲要飞出这光滑四壁的蓝冰洞里,欲飞出洞口时,忽然脚下闪出一道红光,原来是一条长长的锁链,一下将湫湘仙子抓住,只能又落回原地。 姝影说道:“别来无恙……湫湘仙子”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我的魔法不管用吗?” “那就是因为你不爱他了?” “否则你以为是他爱上了你吗?” “我爱他!我比任何人都爱他。”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样爱的他?” “就是像这样,给他下咒?” “要不是因为你,我和他本来可以在这情天境里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快快乐乐,那你知道他的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你懂吗?你只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心而已。” “我爱他有什么错?错的是你!三百年了,你还是不肯放过他?”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诅咒没有失效,刚刚我试了。 姝影看了看这链子,说道:“以你的修为难道真的会被这小小的链子所困吗?” “我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 姝影忽然对湫湘仙子有一丝的怜悯,虽然她的爱很自私,但她却甘愿为了一个爱的魔咒,守在这里三百年,也算得上执着的爱了!” “可以玉瓚不爱你,你不可以纠缠他!” “你怎么知道他不爱我?我和他青梅竹马,他怎么可能不爱我?” “如果他爱你,为什么不来找你呢?” “他来找过我,一共三次。”湫湘仙子脸上带着笑意。 姝影无法想象仅仅三次,她的爱是怎样的执着:“他来找你无非是想让你接触魔咒而已。” “我不接触魔咒不是因为他不爱我,而是因为他不爱我却爱你。” “那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说着姝影打开手臂转了一圈。 湫湘仙子眼中烧着怒火,想要挣脱这铁链,待她快要冲出这蓝冰洞时,突然停住了,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渐渐冷静下来,说道:“不可能的,我的魔咒无人能解,除非他爱上我,你才能回来。” 她顿了顿,极不情愿的说:“我知道,三百年了,他从来没有爱过我,只有一丝怜悯。” “所以,我猜你不是那只仙鹤!” 姝影被湫湘仙子看穿,也不避讳。说道:“我的确不是绿珠姐姐,但如今我知道绿珠姐姐的挚爱并没有背叛他,我替她感到欣慰,我相信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这样也好,反正玉瓚再也见不到那只鹤了,他爱的既不是我,更不是你,大家干净!”湫湘仙子说罢仰天大笑了几声。 “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单说说你们的爱情,其实你想让他爱你,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方式。” 湫湘仙子说:“你说什么?” “你只是爱错了方式而已,你一直逆着他的心意,他怎么会爱上你呢?”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 “你不妨先顺着他的意思,说不定他会感念你,还会对你稍有一丝感情。” “你别诓我,我知道你肯定是想来劝说我,让我先解除了魔咒,好让那只鹤回来,让他们两个相见。我才不会中计。” “你不敢这么做是因为你内心自卑,因为你知道就算你付出的再多也是徒劳,他也不会爱上你,所以你干脆和他反着来,你得不得你想要的,他也休想得到!” “你胡说!”湫湘仙子大怒。 “我就是不能让别的女人抢走他。你也抢不走,因为他心里有的更不是你。” 周周的冰墙似乎被这炽热的气氛给融化了,渗出了一丝水珠。湫湘仙子与玉瓚是青梅竹马。从小便是大家眼中的“金童玉女”。 湫湘仙子看着玉瓚一步一步成长起来也颇为坎坷。 因他是太子,身上所背负的是这四境的安宁,所以从小便严苛以待,不能有丝毫的错处。 而湫湘仙子不同,女儿家并没有如此大的重任背负在身上。所以每当玉瓚被责罚时,湫湘仙子还会替玉瓚求情,甚至哭闹。 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玩耍。玉瓚也感念湫湘那一心为自己着想的小心思。 大家一处学习,上课,背书,但并没有过多的想法,天帝和天后也并没有在意。 直到有一天,在湫湘仙子初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时,她心中便暗暗的钟情于玉瓚,以为就这样可以相伴一生。只是大家平时一处玩闹,亲如姊妹,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玉瓚哥哥会被人抢走,他会去爱别人。 当他放走那些犯人,自愿被贬入黑涯之中时,湫湘仙子当时也不理解玉瓚为什么这样做,她曾劝玉瓚屈服于天帝天后,并替他求了情。 无奈玉瓚执意要去受罚,湫湘仙子也无法,只能等他回来。 第三十七章 湫湘的爱 她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执意这样做。 也许是时日长了,大家的修为有所不同,本性不同,灵性不同,悟性不同,所以湫湘仙子和玉瓚的心越来越不一样了。 一个不再骄傲,而是悲悯,一个依然骄傲并执着。 姝影对湫湘仙子这执着的爱恋也颇为好奇:“你爱他什么?” “你懂什么?我从小就看着玉瓚长大,他爱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几点起床,几点睡觉,所有的习惯,没有我不知道的,他看过的书,我都会去翻阅,我和他一起演练过打仗,我们一起克服过很多困难。” “可那些都是友情啊。” “你知道吗?他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冷漠,但其实内心确是很柔软的。有一次我们去真真国的周围访查国情,他远远的看到远处真真国的国界有一个人独自一人在湖上泛舟,当行至中央时,那个男子便不再划船,站在船边上,似乎是要寻死。原本他是可以不用管的,但他却破了结界出去将他救了上来,那男子将他来救自己,就问他为什么要救自己,他损了自己十年的修为去救了那个人一命,你说他难道不是内心柔软吗?” “如果他永远都无法爱你呢?” “这情天境内仰慕他的人很多,但他从来都不对我其他人好,只对我一个人好,只对我一个人微笑。只允许我一个人放纵。” “也许他对你的从来就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爱呢!” “可我不是!” 往年诸如此类的生活琐事很多,一日天宫诸人听戏。 玉瓚一径往花厅上来,耳内早隐隐闻得箫管歌吹之声。 玉瓚刚到穿堂那边,只见湫湘仙子独坐在廊檐下垂泪,一见玉瓚来了,便长出了一口气,砸着嘴儿说道:“嗳!凤凰来了,快进去罢!再一会子不来,可就都造反了。” 玉瓚陪笑道:“你猜我往那里去了?” 湫湘仙子把身一扭,也不理他,只管拭泪,玉瓚只得怏怏的进去了。 到了花厅上,见了天后天帝等,众人真如得了“凤凰”一般。天后先问道:“你往那里去了,这早晚才来?还不给你姐姐行礼去呢!” 因笑着又向身边的妃子儿道:“你兄弟不知好歹,就有要紧的事,怎么也不说一声儿就私自跑了,这还了得!明儿再这样,必告诉天帝打你。” 那妃子笑着道:“行礼倒是小事,玉瓚明儿断不可不言语一声儿,也不传人跟着就出去。天街上车水马龙,头一件叫人不放心。再也不像咱们这样人家出门的规矩。” 这里天后又骂跟的人:“为什么都听他的话,说往那里去就去了,也不回一声儿!” 一面又问:“他到底往那里去了?可吃了什么没有?唬着了没有?” 玉瓚只回说:“东海龙王的大公子的一个爱妾没了,今日给他道丧去。我见他哭的伤心,不好撇下他就回来,所以多等了会子。” 王母娘娘道:“以后再私自出门,不先告诉我,一定叫天帝惩罚你!”玉瓚连忙答应着,王母娘娘又要惩罚跟在身边的仙男。 众人又劝道:“王母娘娘也不必生气了,他已经答应不敢了,况且回来又没事,大家该放心消遣一会儿了。” 王母娘娘先不放心,自然着急,今见玉瓚回来,喜且有余,那里还有气?也就不提了。还怕他不受用,或者怕别处没冻着,路上着了惊恐,反又百般的哄他。仙娥早已过来伏侍,大家仍旧听戏。 当日演的是《荆钗记》,宫中众妃等都看的心酸落泪,也有笑的,也有恨的,也有伤时骂世的。 玉瓚见湫湘仙子还是闷闷不乐,便又来劝慰她一番。 并做了一个泥塑的雕像送给她,为博得她一笑,虽是泥塑的,但也有“荷出渌波,日映朝霞”的姿态。 “诸如此类的物件,他也送过我许多,他还说过,我们会好好的,永远不灭不死,就这样永永远远相依相伴下去。” 冰墙之外有一人听见了这一切。 这个人正是夙心。 自那日在大殿上没有得逞,回去便愤愤不平,一路跟着姝影,如今跟到这里,她听见了一些只言片语,才知道原来姝影以前是这情天境的一只仙鹤,难怪平时孤高自诩,与他人不合群。 而眼前的这个人不是绿珠,其实是姝影。夙心恨姝影已非一两日,没想到冤家路窄,又在这情天境里遇上。 夙心忽然心生一计,打算去把绿珠不是绿珠,而是姝影的事情告诉玉瓚,正好借此机会可以亲近一下玉瓚。 自大殿上一见,夙心便也被玉瓚的英俊与高冷所打动。 所以当他维护姝影的时候,自己的内心是不甘的,况且以前听得过母亲说过,情天境里有一个相貌英俊,但性情极冷的公子,不仅精通诗词歌赋,还心怀家国天下,自小便被封为这天宫的太子,尊贵无比。 此次选秀,自己定要是去争夺这太子妃的人选的。 想到这里,夙心便想找机会去接近玉瓚。 她先假装在玉瓚回宫的路上寻找耳坠,见他远远的走过来便藏到转弯的门内…… 等他走进门口时,便假装有急事冲出门外,恰巧与进入门内的玉瓚撞了个满怀。夙心假装自己不知所措,在玉瓚怀里多呆了一刻,玉瓚将她扶正站好。 夙心见到他的面庞,立即想到学过的一个词,不错,这个词便是“温润如玉”。 夙心假装惊慌说道:“不知是太子殿下路过,奴婢冒犯了。” 玉瓚并不在意,只冷冷地说了两个字:“无妨。”便抬脚要走。 夙心见玉瓚要走,连忙说:“奴婢方才听见了一些话,与您的事有关,不知当讲不当讲。” 玉瓚听她如此说,也想知道是什么与自己有关的事:“你说。” 夙心左右看了两下,放低声音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玉瓚便走进关雎宫内正殿之中,将左右退下。 “现在可以说了。” “刚刚我看见姝影去了悼玉司,想着那是禁地,便也跟了过去,谁知她跟一个仙子在里面说话…… 第三十八章 生命的香味 “她不是你昔日的挚爱绿珠!”夙心将二人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并把姝影说的话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 谁知玉瓚听了,并无任何反应,脸上依然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半晌玉瓚说道:“此事不要外传。” 夙心见玉瓚并没有,便又说:“你可要防着她,她此次肯定有她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谁?” “小女自小便在母亲家听说过,白衣黑发齐腰的便是太子玉瓚,不仅博学多才,还心怀天下。” 良久,他语气迟迟如迷蒙的雾:“夕颜,是只开一夜的花呢——就如同不能见光不为世人所接受的情事吧。” 玉瓚依然还是那副冰冷的面孔,背着手便离开了正殿。 夜来湿润的空气安抚着清凉的肌肤,夙心慢慢咀嚼他话中深意。 心里隐隐觉得不妥,一股醋意在内心深处发了芽。 离去之后的她连呼吸亦是贪恋的,深深的吸气后暖在胸腔里,温暖着带些清涼。 夙心并没有达到自己所想要的效果,站了一会,默默地走了。 秋风初凉的时节,虽然一袭轻薄的单衣不能阻止清瑟的涼意轻拂,亦是美好的。夙心只是觉得那凉的触觉并不是瑟缩的冷,而是一种暑热消退后久违的轻快和舒畅。 这里玉瓚回到殿内,满院桂子开得浓那清甜香馥如雨渐落,绵绵娆娆似情人的手温柔抚摸在鬓角脸颊,叫人不愿苏醒。怡怡然卧在西窗下,发如乌亮的软绸轻散四开,无数细小甜香的的桂子就这样如蝶轻轻栖落在发间。 其实他也知道姝影不可能会回来,只是那天晚上,他看到了那张面容,那个身影,是那样的真切。 也许是这一切他期待了太久太久的重逢了,他早已经在脑海里将重逢事要说的话,说了千万遍了吧! 其实他心里也隐约感觉得到她不是姝影,所以也不敢问她是怎么回到天上来的。 就让这真相多埋藏一会儿。 玉瓚也会忍不住偷偷的去看姝影。我幽游深处探寻莲花的芬芳与清寂,意外寻到了最爱之人,她对我说:“你就是我的莲花。” 彼时秋光正好,庭院满园繁花已落。 那苍绿的树叶都已然被风薰得泛起轻朦的黄,连带着把那山石上的厚密青苔都染上层浅金的烟雾。 小睡片刻,天宫朝阳殿总管万忠亲自过来请安。前一个被惩处下界后由他的徒弟万忠继任。 整个天宫上下,他自然明白是得了谁的便宜,对关雎宫上下一发的殷勤小心,恨不得掏心窝子来报答玉瓚对他的提拔。 许多年前玉瓚为绿珠种下的桂花开得香馥如云,整个关雎宫都是这样醉人的甜香。 姝影正斜躺在寝殿前廊的横榻上,身上覆一袭红若朝霞的软毛织锦披风,远远看着二妹苏幕带着宫娥在庭院中把新摘下的桂花果腌渍成蜜饯…… 她低头饮下桂花酒,口中幽幽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玉瓚走近一步,轻声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月光照射在玉瓚翩然衣袂上,漾射岀种剔透的光泽,他静默,姝影亦静默。风声在树叶间无拘穿过,漱漱入耳。 瞬问相对而视。忽然想起一个曾经看《离骚》中有所谓“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就传达了这一种精神。 这位诗人是一位以香为生命滋养的人,你不见他“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他爱香如命,“吾既滋兰以九畹兮,又树蕙以百亩。” 只那么一瞬间,姝影已觉得不妥,转头看着别处。 台上清风徐来,鬓发被吹得飞拂,也把他碧水色青衫吹得微微作响。 藕合色曳地长裙如浮云轻轻拂过蒙尘的玉阶。姝影踏着满地轻浅月华徐徐下台,身后他略带忧伤的吟叹隐约传来,不知叹的是自己的命运,还是在思念她的过去。 白露濡兮夕颜丽,花因水光添幽香,疑是若人兮含情睇,夕颜华兮芳馥 馥,薄暮昏暗总朦胧,如何窥得兮真面目, 桂花,那是种美丽忧伤的花朵。有雪一般的令人心碎的清丽和易凋。 这是个溅起哀伤的夜晚,姝影遇见一个和她一样心怀伤感的人。于是低低叹息,这夏日竟那么快就要过去了呢,转眼秋要来了。 荷香,冷香,人生命的香味。 驾一叶扁舟,不去争渡,而日日远行,去追求那理想中的一朵莲花。 然而自己就在这小小的莲瓣中。 这香气,不要失落于心灵的尘埃。芒鞋踏遍,波光摇影,无意钩鱼,为坐秋山。 任他渚花香入梦,沙树远支筇。木叶阴中听鸟语,荷花香里下鱼钩。 意不在鱼,在乎深心。我非鸳鸯蝴蝶派,花间的柔腻、香奁的脂粉,笔下的花草,只在心念,如屈子一样在美人香草中寻找自己自己原有的活泼,原有的天真,原有的生命香味。 他在此嗅到了自己生命的香味。姝影想着:“我们为什么常常嗅不到自己生命的香味,那是因为熏染的结果。” 依佛教的观念,人的熏染有两种,一是污染,一是净染。也可以戏称为,前者是“臭染”,后者是“香染”。 这两种染力好像在拔河,就看你生命的内力了。 人是一种群体动物,无法避免这种熏染,关键是你内心中的“信心”。在佛教讲对佛性的信心,一个世俗的人,我想最重要的是对自己生命力量的“信心”,对自己清洁本性的肯认。 古人有云:“自从去年一握手,至今犹觉两袖香”; “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 “自从识得金针后,一任风吹满袖香”。 王维有诗云:“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看来这满山的空翠,所打湿的并不止人的衣服,还有他的心灵。 第三十九章 钟情大士 李商隐《偶题二首》之二云:“清月依微香露轻,曲房小院多逢迎。春丛定见饶栖鸟,饮罢莫持红烛行。”清月下淡淡的幽香氤氲,伴着朦胧的醉意,穿行在曲房小院的夜色中,心为这天地所“打湿”。 真是夜来一片名香,与月熏魄。“饮罢莫持红烛行”,这一句最具胜义,不要以光打扰这清幽阒寂,不要吓走这轻轻浮动的香影。 醉意中这香影,在诗人的心目中,是天地间最美的景致,最动人心魄的力量。 王安石有诗云:“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这暗香浸润着人的心灵。 玉瓚喜爱这样的境界,并非出于对香的喜爱,而是推崇一种清香四溢的精神境界,一种人格风标。 “竹光浮砚春云活,花气熏衣午梦轻”,所谓“烟霭湿我衣”,“山翠落幽襟”云云。 包含的意韵是:她的生命在这清净悠远的境界中融化了,提升了,她的心灵随着这缕缕不绝的馨香起伏,盘旋。 衣香人影太匆匆,心灵也在这暗香中浮动。 道德至上主义者说:好香用以熏德。 而艺术家说:佳艺用来熏心。 禅门有语道:“野花香满路,幽鸟不知春。”此之谓也。 玉瓚看着眼前奇异的景象,虽是大开眼界,但并不觉得陌生害怕。 从前钟情大士也是居住在这离恨天之上,居住在赤霞宫,掌管风雨山川河流的神仙,在水君手下当差,是个副将,统领水军行云布雨之事。 离恨天上的玉宫里有一条规矩,说是做神仙需得灭七情六欲,那些修炼来的仙人自是很难,因他们是违背了天地万物自然的造化生长,所以得用灭去情欲来补偿。 钟情大士原本是天生的灵力,原本在天地混沌初开之时,化身于沧海之端的灵虚山,并非从凡间修炼而来,不用付出代价偿还宇宙。 所以可以谈情说爱,娶妻生子。谁知这钟情大士还是个对情始终如一的人。 一日灵河岸边燃气熊熊大火,钟情大士正在赤霞宫内批注道家的《悟真篇》,听闻此事迅速赶来相救,一头赤焰兽正扑腾着,意欲逃出火海,张开它那血盆大口,盘旋,口中不时地喷出火焰…… 盘旋一阵又飞到不远处继续喷火……以备出逃。 重重火海之后来至一座石牌坊下吐火想要阻断追击者的去路。 恰巧灵露仙草在此柱之下修炼,便自损灵力幻化成人形与之抵抗,她知道以自己薄弱的功力,无非是以卵击石。 但殿内哀声一片,她只得用尽全力拼命守护,也是一个考验的好机会。 她想要去行宫中喊一个水神来救,无奈火势凶猛挡住去路,或可以自己拖延住火兽,以免它喷更多的火。 正欲挥剑之时,只见火的那端有一个青衣神仙在同她喊话,因火势凶猛,全染听不到。 焦灼之时,一个英气少年踏浪而来,半空中紫色的绣鞋踏着云浪,蓦然落地对她说道:“走开!你不是水神,为何还不速速离开。” “你是?” “遇火之时你要做的是去叫水神,而不是自己抵挡,否则这天宫水神何用?速速避让!” 茫茫火海之上,一个绿衣少年,翩翩起舞,随着那双紫色绣着图案的鞋一起,悬于烈火之上,像是火刑一般。只见那少年吹奏着长笛,笛音缭绕着四海,云海之中笛音缭绕,那其实是招雨的笛。 将离恨天之下的河水唤醒,汹涌的河水如同瀑布一样从天上倾泻而下,火势略有延缓。 那绿衣少年只顾吹奏笛音,却未曾想到用灵力护体,便被淋湿。 灵露见状,便想用这一百年所修的灵力为他护体,以免他分心。 她一边想着,一边冲出去灵敏地躲过火焰兽喷出的火球,顺着刚刚被灭火的一边,将自己的灵力运出来推向那水神身上。 水神正紧闭着他的双眼,吹奏长笛呼气困难之际,忽感觉周身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身轻如燕。 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阳光透过眼前的圆柱透进来,照射出了无数条七彩光芒,大放异彩,神瑛侍者看到小仙助他,虽是小小灵力,但办法却很巧妙。 吹奏一曲之后,火势便灭了,各宫仙散去。 原来绛灵露仙草为了协助水神不被洪水冲击,使出了灵力为水神造了一个空气罩,因火势太过凶猛,需要一些时间,便耗尽了一百年修炼的灵力。 从小草修炼变成仙草着实不易,属木系列精灵,比人类修炼成神更难于十倍。 所幸这珠草比聪慧无比,自知属木的神仙,便勤加修炼,五百年来,已可幻化出人形。 谁知刚刚耗尽一百年,便不能幻化成人形,在这石牌坊下就地又变回了一棵草。 幻化之际,见那青年手持长笛的背影,一袭绿衫越发显得高贵清华,浩浩银发似雪丘。 那一双吹笛梵音的手,在赤霞宫内是写文章做注解的手,在赤霞宫外是持笛灭火的手,是那样的衬托他的身姿。 赤焰兽被驱走后,没有忘记,在石牌坊下,那个长发飘飘,仗义相助的仙子。 她是那样的善良温柔,她的肌肤胜雪,且聪明伶俐。自那以后钟情大士常在西方灵河岸上行走经常到这三生石畔石壁下,想着是否可以再遇见到那个仙子。 三个月之间,他来过二十多次,他一次也没有遇见,不觉心灰意冷,便靠着石壁坐下看着夜空发呆。 不知不觉就睡去了……梦境中仿佛与那位仙子同坐在这石壁下仰望星空。 一觉醒来,钟情大士无意间发现身边有一株灵草,那草奇异精华,只是有些干枯,便施了水给它,那草得到了钟情大士雨露滋润,竟饱满滋润,长高了一些,有在晚霞中显得格外别致。 在以后的岁月里,每每思念那位仙子,钟情大士便会坐在这三生石畔石壁下面与灵露倾诉一下对她的思念之情。 第四十章 琉璃宫 那仙草灵性非常,听他说话时,便是一幅认真倾听的模样,听到高兴时还频频点头示意,十分娇俏可爱。 可惜那位仙子,无论钟情大士怎样等待,她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正所谓伊人于此盘游,渺若云汉,虽欲不思,乌得不思,栩栩天涯梦。 再后来每日便来灌溉那棵草。不想是当年的那个仙子在此修炼,只因差了一百年修为幻化人形,不能言语。 绛珠草浸在水里,沁出一身子然,丝丝凄迷尘埃。 棹歌心中怅然:“我最喜欢的你是寂静的,深邃的双眼,像黑夜之中的梦蝶。” 日子久了,便渐渐生了情愫:“寂静是你,高处是你,今夜是你。” 那仙草体内形成一股缠绵不尽之意:就像银河里流动的星星,跌落一身,错别欲生之喜,一个诗人物躲在云里。 以她的悲哀征服诗的悲哀。那绛珠仙草终日游恨于离恨天之外,饥则蜜情果为食,渴则灌愁水为饮。 因钟情大士日以甘露灌溉,几年之间便脱了草木之胎,幻化人形,修成女体钟情大士因思念那日出手相助的仙子,想要下凡历劫来渡情劫遂成了一桩公案,痴情司掌管着人间万物的情感。荷仙姑姑便开始铺排了他们的姻缘之路。 一日荷仙姑姑造经历幻缘,下凡布散相思,不想灵露仙子在此等着荷仙姑姑姑,求她也要下凡历世,因问她缘由说:“我既受了他雨露之惠,并无此水可还。他若下世为人,我也同去走一遭,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了他了。” 今日下凡渡劫的二人又到了这离恨天幻境中来游玩,二人又来到了一个所在,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大洞,里面有层层叠叠的岩浆,里透着黄色的火光。 身后传来一声高亢的嘶吼,还是以前遇到的那头赤焰兽,正张开它那火盆大口喷出烈焰,到处都是火焰,二人正欲离开,但见周围荆榛遍地,狼虎同行,迎面一道黑溪阻路,并无桥梁可通。 正在犹豫之间,忽见荷仙姑姑从后追来,说道:“快休前进,作速回头要紧!” 二人忙止步问道:“此系何处?” 荷仙姑姑道:“此乃迷津,深有万丈,遥亘千里。中无舟楫可通,只有一个木筏,乃木居士掌柁,灰侍者撑篙,不受金银之谢,但遇有缘者渡之。如若你们坠落其中,便万劫不复了。” 话犹未了,只听迷津内响如雷声,有许多夜叉海鬼将棹歌拖将下去,姝影则在岸上想要拉住棹歌,奈何小鬼众多,不一时便被拖了下去,吓得宝玉汗下如雨,一面失声喊叫:“救我!” 这里叫道:“钟情大士救我!” 吓得宫中众丫鬟忙上来搂住,姝影连忙说道:“棹歌不怕,我在这里呢!” 棹歌睁开眼睛一看,妹妹就在眼前。环顾周围原是姝影的卧房,方知是梦,再看自己的手一直紧紧抓住姝影的手。连忙放开羞说道:“刚刚好可怕,有好多小鬼来抓我。” “是啊我拼命想要抓住你,想把你救起来。” “原来真的是妹妹。” 众人皆不知他二人在说什么。 棹歌恍惚了,拼命地回忆刚刚的梦境里的那个仙女,难道真的是姝影不成,难道妹妹也在梦中,我梦中与她……棹歌不敢往下细想,生怕污了妹妹。 “棹歌你别害怕,这都是梦。” 棹歌迷迷惑惑,若有所失,姝影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这是一幅春宫图,颇有来头。 宋释惠洪《冷斋夜话》记载唐明皇登香亭召太真妃于时卯醉未醒。命高力士使待儿扶掖而至。妃子醉颜残妆,鬓乱钗横,不能再拜。明皇笑日:“岂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 这是“海棠春睡”典故的由来。曲故流传后.苏东坡据此写了一首《海棠》诗:“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进一步把“海棠春睡”人格化了。到了明代,“风流才子”唐伯虎根据典故,丰富了想象,画了一幅《海棠美人图》。 《六如居士全集》卷三有《题海棠美人》诗云:“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春心付海棠。” 两边设着宝镜,金盘,木瓜,宝榻,珠帐。宝玉含笑道:“这里好,这里好!”荷仙姑姑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施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 这些东西如此珍贵的收藏,只怕不是皇宫里至少也是王公大臣才有的东西,这些断不是贾府赠予,是自己带过来的嫁妆,她的出身寒微,据她所说是“育婴堂”,是个领养孤儿的地方,那么她后来,一定有非同寻常的经历吧。 岁月不曾偷。最是梦无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聚散,人在风中。 有灵隐之地,桃叶桃花在此渡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达达的马蹄,需尽一生拼,老去惊心。 青云直上,我用指尖碾碎一束枯草,在云间寻找鸟迹,在晨雾中发现生的秘密。 少有繁花艳卉的袭人,只有淡香幽影的缱绻。置入了淡淡的忧愁。 自我叮咛,要珍摄自己清洁的灵魂,非是闲愁,而是自我生命的哀怜之意,生而灿烂。 我国有楚辞的香草美人的传统,这个传统影响深远,从艺术方法上说,它是一个以物比德的传统; 从内在精神上说,它强调树立内在人格的风标,撇开其政治斗争的内涵,我们看到的是一种对人格精神珍视的传统。 王国维说,楚辞的传统在“要眇宜修”,这是很有见地的;从美学观念的发展看,楚辞确立了内美和外美相融的美好世界,一个美人香草和美意灵心融合的传统。 请看《九歌·湘夫人》的一段描写: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芷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第四十一章 门内的女子 自那日大殿一别,棹歌也受牵连,每日还是以守卫好天宫为己任,在自己的居所静居。 过几日便是妹妹秋集蕊的生日,棹歌便想为妹妹过生日宴请好友。二人来到五彩池的仙羽司,邀请众姐妹。 仙羽司的苏幕自见集蕊来了,喜欢她性格稳重和平,况且这是她入天宫过第一个生辰,便招来众姐妹出谋划策,众姐妹也来凑份子,交予棹歌备酒戏。 雅曲也觉得十分有趣,这日也应邀凑趣,一早便赶来仙羽司,只见内院搭了家常小巧戏台,定了一班新出的小戏,昆弋两腔俱有。并在正厅上房摆了一席家宴长桌酒席。 这日早起,姝影因不见棹歌,便到 他宫中来寻,走到回廊上只见棹歌被一人推出来了,且将门关上。 棹歌似乎又不解何故,在窗外站了一会,只是低声叫着“妹妹”二字,而里面的人总不理他。棹歌闷闷不乐的垂着头不再说话。 姝影虽不知端底,但此时料不能劝。 只见那棹歌只是呆呆的站着。里面的只当他回去了,却开了门,只见棹歌还站在那里。 里面说道:“我不去听戏了,再去还有什么意思?看人家的脸色!” 棹歌听了,忙上前说道:“蕊妹妹是个多心的人。别人分明知道,不肯说出来,我怕你得罪了人,所以才嘱咐你。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岂不是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要是别人,哪怕他得罪了人,与我何干呢?” 门内的人摔手道:“别花言巧语的和我说这些,在你眼里我就是不如她,别人说也没见你嘱咐,为什么我就不能说,我们家人原本也不配和你们家人说话。” 宝玉急的说道:“我倒是为你着想,还想出不是来了。 说罢那女子又气忿忿的回屋里把门关上了。 棹歌没趣,便不再说话,只得又出来,谁知才出大门,又遇上了集蕊。 谁知集蕊也不理会他哥哥。 棹歌拉住集蕊问道:“凡事都有个原故,她生气是因为我嘱咐了她一句,觉得我生分了她,那你又是为什么?” 集蕊冷笑道:“问我呢!我也不知为什么。原来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笑话,玩物。还要当众笑话我!” 棹歌道:“那是他们开玩笑,可我并没有笑你,你为什么生我的气呢?” 集蕊道:“你还要笑?你故意不笑,比他们笑了的还利害呢!” 棹歌听说,竟无可分辩。 集蕊又道:“这也就算了,你为什么专门嘱咐她?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笑话了我,她就低人一等了吗?我不配被她笑话吗?她笑话了我,如果我生气了,她就自讨没趣了,你怕她被我反击,觉得我脾气不好,心眼小,所以才嘱咐她,你是这个意思不?你看你这么替她着想,谁知她不领你的情,也生气了,你肯定又说我不好来着,来讨好她。你又怕她得罪了我,她说我,我生她的气与你何干,他得罪了我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生她的气?” 棹歌听了,怔怔不语。姝影见他原为怕她二人互相闹不愉快,故在中间调停,不料自己反落了两处的数落。 正巧这几日棹歌也在看《南华经》,想到里面说“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蔬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之句,想到其间,心灰意冷,也不再分辩,自己转身就要走。 集蕊见他一言也不发回去了,也越想越无趣,不禁自己越添了气,便对着他走的方向说了一句狠话:“这一去,一辈子也别再来找我,以后也别再说话!” 那棹歌也不想再理,独自一人沿着天边回去了,天边云彩辉映成大片暗紫深红色,只是闷闷的。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罔薜荔兮为帷,薜蕙櫋兮既张…… 棹歌想到潇湘夫人似乎降临在江北洲,望着渺渺天际,我心中充满了哀伤。瑟瑟的秋风又起,萧萧落叶飞下洞庭湖的轻浪。踏着白薠我引颈眺望,相约在那夕阳西下的时光。但所思的人儿不至,就像那山鸟落水草、鱼网挂树上。沅水有芷草啊澧水有兰,思念情人啊又不敢言…… 为迎我的妙人就在水中筑堂,将那亭亭的荷叶当盖,将那青青的荪草当墙,还用那香椒的芬芳熏染厅堂。桂木为栋啊木兰为梁,用辛夷花作门楣,用白芷装点她的闺房,再拉下薜荔作帘幕,就以那芳香的蕙草作绣帐…… 这其中诗人发挥自己的想象,装点一个芬芳世界,迎接他的新娘。这芳香的世界就是他的理想。 姝影见他闷闷不乐,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劝道:“山木自寇,源泉自盗。如今不过这几个人,尚不能应酬妥协,将来犹欲何为?” 姝影见他不说话,不敢再说,只得以别事来解说,因笑道:“今儿的戏真好听,若是以后大家常常聚在一起那该多好。” 棹歌冷笑道:“好什么好?她们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姝影深知原委,又笑着说道:“这是怎么说呢?莺飞草长的季节里,姐妹们都欢欢喜喜的,难不成你不愿和大家一起欢乐吗?” 棹歌冷笑道:“她们欢喜不欢喜,也与我无关。” 姝影笑道:“大家彼此都随和一点儿,你也随点和一点儿好不好?” 宝玉道:“什么‘大家彼此’?他们有‘大家彼此’,我没有了。说到这句,不觉泪下。 姝影深深责怪自己太不会劝说男孩子了。见这情形,不敢再劝。 棹歌细想这一句意味,不禁大哭起来。突然起身,至案边,提笔写道: 原来有了我便有了人,有人处便生出无数的烦恼。恐怖、颠倒、梦想,更有许多挂碍。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谁知进来一个女子,只见那女子脸上挂着泪痕,好不可怜,原来她就是岫云。见棹歌此番果断而去,假以寻她人为由,来看动静。 第四十二章 棹歌制灯谜 岫云见姝影也在这里,正欲回去。 姝影笑道:“仙子请等一等,这里有张字条你看一看。”便将棹歌方才所写的一段话递到她的手上。 她看了之后抿一抿嘴,知是棹歌为方才的事一时感慨而作,一时笑了,又一时叹气。 不好意思的抬眼看着姝影的衣襟,说道:“写的就是个玩意儿,无甚关系的。”说毕,便拿了回去。 姝影差仙娥叫来集蕊姐姐同看。集蕊也笑道:“原是我的不是了,竟惹他写出这些话来。”说着,便撕了个粉碎,叫来仙娥让快烧了。 岫云笑道:“你们不该撕了,等我问他,你们跟我来,劝一劝他,叫他回心转意,收了这个心。” 三人说着,一同过来见棹歌。 姝影道:“当日南宗六祖惠能初寻师至韶州,闻五祖弘忍在黄梅,他便充作火头僧。五祖欲求法嗣,令诸僧各出一偈,上座神秀说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因自念一偈曰:‘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便将衣钵传给了他。” 谁知棹歌听了也没有言语,半晌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那二位仙女也仿佛若有所思。 姝影笑道:“原来棹歌也在参禅呢,既然都已经顿悟了,又何必写下来这些,生怕别人不理解自己呢。”说罢又对着集蕊和岫云说:“看来你们也是很关心你们的崔哥哥的。”说毕岫云的脸绯红了起来。 棹歌见二位妹妹反而自己和好如初,皆因自己之故她二人才不快乐。深恨自己不能体谅女儿家的小心思。对着二人各自说了柔和软语。 说罢,三人互相称是自己不好的缘故,才让彼此不快等语,面上更加亲厚。棹歌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渐渐感觉温暖起来,想要为她二人做点什么补偿她们。 次日棹歌想出了一妙招——制灯谜给大家猜,早早的便差人告知各位姐妹。 众人听说,忙出来至仙袂司,只见棹歌拿了一盏四角平头白纱灯,专为灯谜而制,上面已有了一个,众人都争看乱猜。 棹歌说:“你们先猜着,不要说出来,然后先把答案写在纸上。” 岫云走近前一看,是一首七言绝句,并无新奇,口中少不得称赞,嘴上只说“好难猜”,故意寻思,其实一见早猜着了。 另外,集蕊,苏幕,雅曲并三妹妹灵雨四个人也都解了,各自暗暗的写了。一并将仙羽司的其他姐妹以及痴情司从华胥境带上来的四个仙娥——漱玉,绽樱,素衣与簪花儿传来,一齐各揣心机猜了,写在纸上,以备揭晓答案。 然后再各人拈一物,作成一谜,用楷书写了,挂于灯上,映衬在门外的银河之中越发熠熠闪光。 棹歌另早早准备了一架小巧精致围屏灯来,设于堂屋,命他姊妹们各自暗暗的做了,写出来粘在屏上。 预备下香茶细果以及各色玩物,为猜着之贺。 众仙有素日走的近的听说这里有灯谜,都来承欢取乐,不出半个时辰,一桌子的人都坐满。 雅曲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人,便命仙娥去南安妃宫去请了她来。这人便是华胥境秋家长女秋颦颦。已嫁入天宫几百年,如今是妃位。平素并不喜欢与人过从甚密,只是独自一人参禅念经。 果然那仙娥一时回来笑着道:“南安妃说今晚要抄写佛经,不肯来。”雅曲只得罢了。 众人都一边说笑取乐,一边吃一些瓜果。把素日存在心里的所见所闻都讲述出来,这里大家讨论一番,好不畅快。 酒过三巡,这里棹歌又道: “白日一到芬芳断, 夜晚香味飘散远, 飞虫闻味来传粉, 秘密皆在花瓣间, 打一植物。” 岫云已知是夜来香,故意乱猜,罚了许多东西,然后方猜着了。 然后也念一个灯谜与棹歌猜。念道:“身体圆圆没有毛,不是桔子不是桃,云里雾里过几夜,脱去绿衣换红袍,打一植物。” 说毕,棹歌也猜出来是柿子。 此时集蕊起身走至屏前,只见第一个是雅曲的,写着道: 小时青来老来红, 立夏时节招顽童, 手舞竹竿请下地, 吃完两手红彤彤。 打一植物。 集蕊道:“这是桑葚吗?”雅曲答道:“是。” 集蕊又看灵雨的,道:“陶令最怜伊,山径细栽培,群芳冷落后,独自殿东篱,打一植物。” 集蕊道:“是高洁的菊花?”灵雨笑道:“是。”又往下看,是苏幕的,道: “阶下儿童仰面时, 清明妆点最堪宜。 游丝一断浑无力, 莫向东风怨别离。 打一玩物。” 素衣道:“好像风筝。” 雅曲道:“猜对了。” 再往下看,是棹歌的,只有一句道:七仙女爱上董永,打一诗句。 众人一时没能猜出是哪一句,簪花儿说道:“七仙女和董永的爱情故事是众所周知的,只是这诗我可就不知道了。” 漱玉说:“是啊,身为仙女的七仙女不奢求天上的生活,却喜欢人间似鸳鸯的眷侣生活。” 只听见姝影说道:“只羡鸳鸯不羡仙。” 棹歌说道:“这句诗出自唐代诗人卢照邻的《长安古意》,正是这句?” “秋仙人为何为何偏偏要设这一句为谜底,难不成是有心上人了吗?”旁边一个宫娥取笑道。 说罢,大家都笑了,姝影听大家笑话,后悔方才把答案说出来了,应该让岫云说出来才对景。姝影看了岫云一眼,只见她并没有跟着大家一起笑,而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茶杯。 姝影灵机一动,立刻现编了一首打油诗念道: “天鹅一去鸟不归, 怀念昔日空费心, 云破月来七成影, 水流几处又相逢, 明天日落人依月, 单身贵族尔相称。” 众人不解,皆猜不出来。棹歌苦苦思索也未猜出。只有岫云渐渐领会其中的意思,只见她赶紧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以掩饰她的羞涩。 姝影见她并没有要说出谜底的意思,于是对着棹歌说道:“谜底是,我不能没有你。” 第四十三章 一缕幽香 棹歌听姝影如此说,更觉她动人无比,因为几百年间他也见识过几段别的仙人的爱情,要么缠缠绵绵,要么含蓄深沉。 从未见过有一个女子能够这样大胆的表达自己的心意,棹歌彻底被这个眼前大胆的女子击破了内心的防线。 看她说完以后脸上还带着温暖的笑意,并没有一丝的羞涩,棹歌的心开始也跟着荡漾起来。 他想起了那一次朦胧恍惚中至一香闺绣阁中的梦境。 其中帐幔重叠,透出一点微光,其间铺陈之盛,乃素所未见之物。 那仙子将自己推入房中所授予的云雨之事。那位仙姬鲜艳妩媚,袅娜风流,一抹白影,像极了今日的姝影…… 不觉心驰神往那日与姝影柔情缱绻的情形,软语温存…… 那日所闻一缕幽香,异香扑鼻,此香乃尘世所无,久久不能忘怀。此刻想起体内便有一股温暖灵力往外涌一般抓人心肺。 今日这玉宫里也是那般光摇朱户,雪照琼窗般的绵密景象。 这里姝影又看了岫云一眼,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一番心意。只见她低着头,又拿起了酒杯喝酒,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大家又再玩乐一回,猜了两轮谜,有罚才艺表演的,一时之间,已交三更,大家困倦。 雅曲吩咐仙娥撤去食物,“明天还需要早起,今天太晚了,咱们可以改天再聚。” 说毕大家散去。也有酒醉不能走路的,当下就在仙袂司的大厅里睡着了。 至次日清晨,姝影起来,便觉身体发重,头疼目胀,四肢火热。先时还扎挣的住,次后捱不住,只要睡,因而和衣躺在床上。 集蕊起来一看,大厅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人。 只见漱玉正躺在棹歌的怀里,灵雨正骑在雅曲的腿上憨憨大睡。 苏幕一人独坐在座椅上打坐睡着了素衣正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 其他众仙娥也三三两两或坐或卧,更可笑还有一个被挤到了地上,集蕊便将那个地上的人叫醒以免她着凉。 独不见了岫云和绽樱。想必是绽樱搀扶她回去睡了。 大家醒来都觉得不好意思,各自回去不提。 只有棹歌惦念着姝影,洗漱完毕便至绛雪轩外寻她。谁知姝影因昨晚受了风寒,方才请了仙医来,开方去后,令人取药来煎好,刚服下去,仙医命他盖上被窝渥汗。 彼时姝影正在床上歇息,满屋内静悄悄的。棹歌揭起绣线软帘,也不进入里间,只在门外看视,只见姝影睡在那里,不忍唤醒。 姝影正头疼的厉害,并未睡得踏实,只听见棹歌掀起绣线软帘时发出的细细的碎珠摩擦的声音,便知是有人。半晌并未听见那人进入旁边,心内便猜着了七八分。 良久,姝影再没有听见任何细微的响动,便睁开眼睛,看见帘外果然站着一个人就是棹歌。 姝影心中有一丝暖意,这里棹歌只见姝影妙启朱唇道:“不过偶感风寒,吃一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 棹歌听如此说,因说道:“原本只想着替我妹妹过个生日,不曾想过倒让妹妹得了风寒。我还将你吵醒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有,是我自己头痛难以入睡,这并不关你的事。” “我替你解闷儿,混过困去就好了。” 姝影半合着眼,说道:“你去看看其他的姐妹们,不然他们找不到你会来寻你的。” 棹歌走进来道:“我往那里去呢,见了别人就怪腻的。” 姝影听了,觉得棹歌倒是很会撩妹的花言巧语,“哼”的一笑道:“你既要在这里,那边去老老实实的坐着,咱们说话儿。” 棹歌道:“那我也靠着。”说罢靠在床边的雕花床板上。 姝影道:“你就靠着吧,估计你酒也未醒。” 黛玉一抬眼,看见棹歌左边脖子上有一块血迹,便让棹歌欠身凑近前来,细细看去,原来是唇印。 姝影顿时将头痛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大笑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棹歌。” 棹歌倒身,一面躲,一面不解道:“怎么了?”说着,便将手便捂住脖子。 姝影一面笑个不停,一面问:“昨晚又同哪个仙女一晌贪欢了?大家都醉成那样,就你还有心思。” “没有啊。”棹歌急忙用手去乱蹭。 “别乱蹭,花了。”说着姝影掏出自己的手绢,让棹歌俯身替他擦了,咂着嘴儿说道:“你又干这些事了。干也罢了,还留下一些罪证,幸好是我看见,别人看见了,又会到处乱传的,上次朝阳殿的事你忘了?” 棹歌总没听见这些话,只闻见一股幽香,丝丝缕缕,异香扑鼻,却是从姝影的袖中发出,闻之令人醉魂酥骨。 棹歌又想起昨晚的看到姝影猜灯谜的情形来,一把便将黛玉的衣袖拉住。 姝影顿觉不妥,便不再笑,正色道:“昨日也不知是哪个仙子,她既然那般痴情,你可不能辜负了她。”姝影猜想一定是岫云留下的,心中感慨岫云的痴心,便替她在棹歌这里说一句。 棹歌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还骗我,那这个唇印是哪来的?” “是漱玉的。” “什么?”姝影大惊失色:“你可真够花心的,我以为是岫云,结果是漱玉,你还脚踏两条船。” “不是你想的那样。”棹歌连忙摆手道。 “那是哪样?” “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人了。” “是岫云吗?” “不是。” 姝影不敢再往下问。毕竟自己在朝阳殿被嫁祸,虽然最后玉瓚替自己证实了清白,但毕竟不妥,众人皆知。 姝影隐隐感觉到什么,只好打岔道:“你可真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一语未了,只见岫云走来,笑问:“什么明月,桥啊,我也听听。” 姝影忙让坐:“我当是谁,原来是云妹妹,我头痛睡不着,你哥哥正在这里跟我对诗呢,刚刚他出了一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让我用诗中意象对一句。” 第四十四章 生日宴会 岫云笑道:“哦,原来表哥也在这里,这有何难,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出自姜夔的《扬州慢》。” 姝影听了笑道:“阿弥陀佛!到底是我的好妹妹。刚刚我都对不过他,你来了就能对上了。” 刚说到这里,只听见正殿一片声吵嚷起来。 棹歌和岫云忙忙的赶出去一看,原来是一队人进来了,后面还跟着长长的队伍。 其中一个头戴冠英的仙男说:“宫中传旨,明日召集所有天宫神仙来章台殿,西方有蛟龙出海,不能安宁。望大家助一臂之力。” 棹歌最是热血男儿,正欲上前去问话,岫云急切不已,拉住棹歌的衣角道:“哥哥不要前去说话,先看看情况再说。” 棹歌暂时止住了脚步。 谁知小灵雨上前问道:“吾辈微薄之力,不知可以有何力量贡献?” “大难临头,每一个小神都应该有自己的一份职责。你们这里昨日还声色犬马,不知这领头的人是哪位神仙?” 棹歌上前回到:“是我。不知西方有难,本是猜灯谜大家喜乐一回。” “那你跟我去太子殿下那里说罢!” 姝影只好止步于宫门外目送棹歌走远了,此际扑面的秋风已有了瑟瑟之意,方才进来躺下。 秋意的时节总让人不觉有凄惶之意。姝影静一静急乱的神思,翻来覆去更睡不着,对着仙娥镇定道:“咱们更衣梳妆,咱们去关雎宫。” “听说你和其他女眷同居一室又是怎么回事,大不成个体统。” 棹歌说道:“昨夜喝醉以后,大家胡乱睡了,醒了才发现她躺在我身边,估计是不小心印上去的。” 棹歌又欲为漱玉辩解几句。 姝影出现在身边恻然摇头道:“他们有备而来,切切实实拿住了把柄,又有宫规压着,只怕太子殿下也不能说什么。现在说再多也是无意义,夙心只等着治咱们一个罪名,正好派到前方。” “只是不知道是谁告的状。”棹歌说道。 姝影心中了然一定是夙心。这次又被她抓住了把柄。 棹歌转首问跟着的仙娥:“可打听到了漱玉现在在哪里?” 那仙娥略略踌躇,说道:“方才路上我远远的见到惜春司的方向有两个人带着一个仙娥,怕就是漱玉吧!” “怎么不见她人?” “一般仙娥犯错,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们会被被拘在哪里……” 棹歌转头对姝影道:“妹妹可否偷偷去悲号司看看。” 仙娥唬了一跳,忙赔笑劝阻道:“那地方闷热异常。姝影姐姐既是来参选秀女的,此时去那属于违反天规,还是避忌着点好。” 姝影不以为然,拨着耳坠子上的明珠徐徐道:“无妨,我去过悼玉司那样的禁地,现在只是悲号司,也没什么可要避忌的。” 仙娥再三劝道:“奴婢知道你担心漱玉,要不我去为你走一趟吧。若夙心知道了你此时去了悲号司,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是非了。” 姝影轻蹙蛾眉,牵着她的手道:“好妹妹,姐姐亲自去看她,自是有话要问她,你且带路就是。若是夙心来为难,我自有办法。” 方行至悲号司,只听见里面悲号啼哭,惨不忍睹,虽无血腥暴力,但却是极度折磨人的活计,姝影转首问跟着的仙娥:“可打听到了漱玉现在哪里?” 漱玉见到姝影前来,眼神之中充满感激,但也含有一丝诧异。 到了跟前,她的笑满得几乎要滴下来,忙道:“姝影姐姐,我没事,才来一会儿功夫,他们正交给我活干呢!” “他们交给你什么活?” 她小心觑着我的脸色,“是集蕊姐姐托你来的吗?” 姝影正欲回答她,只见身后来了个面无表情的仙女官:“敢问你是何人?” 仙娥替姝影答道:“她是这位仙娥的主子。” “什么主子不主子的,速速离开这里,我们这里只有刑罚,没有主仆。” 说罢从人群深处拉出一个蓬头垢面女子到姝影面前,恭声道:“看吧,这就是不好好干活的下场。”说完转身离去。 见她走远,姝影一把拉住漱玉的手,急切道:“漱玉姐姐,你还好吧?” 漱玉也不说话,低下了头,抹珠芙蓉晶的抹额上垂下细碎的水晶圆珠,冰凉光滑地拂过,眉间心头亦慢慢滋生出一般凉意来。只慢慢屈身软了下去,悲泣道:“是奴婢不好,连累了主子,奴婢无脸再见她了。” 我一伸手摸到她满脸是泪,一惊之下也不由得悲从中来。 漱玉素来生性刚毅果决,从未见过她有过一分软弱,她永远是爽朗快乐的。此刻她如此悲伤,怕连累主子。自己也不知如何自处。 关雎宫里玉瓚听他如是说,不觉忧色大显,微微低头不语。 “太子殿下,漱玉本是性情中人,大家醉意朦胧,实乃无心之失,恰好碰上这灾祸,实在不是她的本心所想。” 集蕊颇有委屈之色,“诚如姝影姐姐所说,我虽无意,太子殿下也没有多加责怪。可是没有约束好自己仙娥,到底是我的不是。” 玉瓚叹道:“若如你所说,他们自己做错的事,你也是无可奈何。” 玉瓚见姝影颇有怏怏之色,走近姝影旁边道:“漱玉一向是你身边一向得力的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既是她的不是,也削了你的颜面。就罚你们去出一份自己的力量吧,责无旁贷。” 姝影心中如猫爪挠着一样,集蕊勉力微笑道:“是。我们如何敢让太子殿下忧心烦恼。这就回去准备。” 夙心听他的口风一时也不能再将她们怎么样,少不得耐着性子敷衍过去了。 一时大家散去。 第四十五章 救出漱玉 悲号司里的漱玉渐渐变得精疲力尽,只是没日没夜的劳作,一刻也不能停歇。 只有姝影知道漱玉此时此刻的煎熬。此时她的主子集蕊内心也焦急万分,深知此刻去求玉瓚也不妥当,就这样贸贸然撞去也是无济于事。 在悲号司外徘徊良久的集蕊也未曾想到很好的救人办法,只听得见里面声音悲悲戚戚,但左右思考之下决定不进去悲号司,以免大家相见也无能为力。 于是狠一狠心掉头往关雎宫的方向走去,她扶着素衣的手急急走出大段路,手心直急得出汗,见朱影红墙下并无人来往,才惶然落下泪来…… “漱玉啊,我竟不能来救你了!我该怎么办?难道要你一直这样受着苦,劳累过度而死吗?” 玉瓚也正踌躇昨日的事,愁绪爬上眉间,忽闻得有脚步声渐渐走近,便如常慢慢行走。 那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忽地往她身后一跪,沉声道:“小女集蕊拜见太子殿下。” 只见玉瓚停住了脚步,也并不回身叫她起来,冷冷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当下东海蛟龙的事还未平息,触犯宫规我也是无能为力。” 她低头道:“殿下这样说,小女实在不敢当。我愿意自请去参与平息东海蛟龙。还请太子殿下能够让我替她将功补过。” 玉瓚听如此说,又别过脸去,秋天的风微有冷意,夹杂着细沙:“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要懂得宽心为上。东海蛟龙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该去的,白白送了性命不值得。” “我情知也见不到天帝,去求天后也是无稽之谈,所以只能求你,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玉瓚“晤”了一声,向前依旧走了。并未回头,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姝影迟疑了片刻,看着玉瓚的身影消失在墙角,口中默念:“从前你也是这样对绿珠姐姐的吗……” 他远远的停了下来,他双目微闭,面色沉静如水,隐隐暗藏惊涛。一针见血,我晓得这话他是听进去了。 姝影略感不妥,忙跪下垂泪道:“小女一时糊涂,拿出绿珠姐姐来说事儿,还请太子殿下恕罪。”说着俯首于地。 姝影一跪下,后面的集蕊和素衣也赶来跪下,“咚——咚——”的心跳声仿佛如铜漏声一样击打在心上,听着时间一点点在耳边流过,静默无声。 玉瓚又走回来扶起姝影,道:“无妨,我没有理由怪你。”继而感叹道:“只怕这宫里除了你,没人敢这么直截了当与我说出这样的话。” 姝影已将泪水浮至眼眶,眼珠只含着倔强,强忍着不肯落下来,盈盈欲坠,道:“小女今日说这话并非要刺痛你的伤心事。而是希望太子殿下能权衡利弊,暂缓漱玉姑娘的刑罚。一则以可以救她于危难之中,二则不损太子殿下英明,三来等东海蛟龙的事过去以后再行处置不迟,也是名正言顺的。” 姝影突然说出这样毫无根据又强人所难的话来,心惊肉跳得厉害。 谁知玉瓚口中却依旧没有表情,极其温柔地应了一声:“也可。” 姝影发髻上珠玉累累,细碎的流苏遮去了她半容颜,不知是否玉瓚又恍惚把她当做绿珠了仿佛失去已久的珍宝复又重新获得,怎样都不觉得过分。 他情不自禁抬起姝影的下巴,眼中充满了深情,喃喃说道:“如果你是绿珠多好,好希望你能够回来。”他的语中用情如斯。 姝影的心骤然沉到了底,凉意却自脚底冷冷漫起,他依然是深情的爱着绿珠姐姐,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绿珠姐姐何时才能知道呢?” “这个本不属于我的身体,我什么时候可以还给你呢,让你再再续前缘。” 此时他们四目相对,怔然结舌。 一切阻隔。 只有一眼,但足够了。 因为,爱,是藏不住的,闭上嘴巴,眼睛也会说出来。 姝影此时动弹不得,软弱无力,几乎叫她不能呼吸一样,肋骨森森的有些疼。这样的疑惑叫我深刻的不安,我屏息,一字一字吐出:“小女绿珠,恭送太子殿下。 他仿佛没有听清一般,身子一凛,渐我已无泪,殿中阴暗,她的神情在逆光中显得焦灼。 姝影抬头,第一次持久而玩味地看着玉瓚,喉咙有沙哑的疼痛,忽而冷笑起来,“太子殿下,从前我问你为何无情,你只说是缘分使然,你们不能在一起。” 姝影咬一咬唇,平静跪在他身边,只是默默以对:“我像极了你的绿珠是不是?” 玉瓚的唇角缓缓展开,这样悲寂而怨愤的心境,笑容必也是可怖的, 他缓缓点头,又摇头,道:“并不十分相像。” “这些,足以让太子殿下情动了。” “这是什么小小的年纪儿倒作下个病根儿,也不是玩的呢。” 只听集蕊在院内说道:“竟好。自他去后,一二年间,可巧都得了,好容易配成一料。如今从家里带了来,现埋在梨花树底下。”素衣又道:“这药有名字没有呢?” 集蕊道:“有。叫做冷香凝脂。” “若此时送过去,带她吃了,或许会好一些。” 簪花儿说道:“这药竟有如此奇效?” 素衣听说笑道:“自是有的,先前晏夫人病了,也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花了多少钱,总不见一点效验儿。后来还亏了一个和尚,专治无名的病症,因请他看了。他说我这是身体里藏的一股热毒,幸而我先天壮还不相干,要是吃凡药是不中用的。他就说了个海上仙方儿,又给了一包末药作引子,异香异气的。他说犯了时吃一丸就好了。” “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姝影也未想到,集蕊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四十六章 妖娆梅花蓝田玉 姝影见玉瓚远远的离去,那背影落寞。 冰宫里的梅花依旧妖艳,红的耀眼。 姝影见到这梅花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姐姐,紫云临死之前手上拿的那块蓝田梅花玉,上面也有一个梅花图案。 当时在梅林溪水边行走到渡口,查到第四个人的时候,线索就断了。 “这妖娆梅花不就和那块玉上的一模一样吗?”姝影越想越苦恼,脸上烦忧之色大现。 姝影抬头看天,铅云低垂,天色晦暗,凤凰打着旋儿在空中翻腾,似乎酿着一场大雨。闷热许久,终于要有一场大雨要崩塌天际。 素衣看着天边,急急的说道:“二位姐姐快回去吧,怕是一会要下倾盆大雨。” “姝影妹妹也一同去我们惜春司,这里走过去离那里也近些。” 三人便盛着云朵穿过灰色云雾回到了惜春司,只见棹歌也在那里。 一见了姝影回来,立即站起来说道:“妹妹总算回来了,外面快下雨了,叫我好等。” 岫云跟在棹歌旁边,也微笑着不说话。 集蕊接着说道:“多亏素衣机敏,提醒我们赶紧回来,这才无碍。” 姝影只见案几上陈列着一排汝窑耸肩花瓶,那色泽令人见之倾心。美人觚里插着的几枝枯干,别有一番古意。 素衣端过来一些糕点:“也不知漱玉姐姐那边怎么样了……” “若是在室内还好,若是在室外推磨,是否要顶着狂风暴雨劳作不停呢?” 棹歌用过桌上的几色糕点,随手捡了卷书看。 素衣趴在窗台上勾着手探头看窗外她看了半日,忽然嘟嘴嘟哝了句:“四面都是墙,真没什么好看的。” 她见我也闷坐着,兴致勃勃道:“姝影姐姐,你怎么半日也不说话,我有点担心漱玉姐姐。这里只有你是最勇敢有谋略的,你有什么法子吗?” 棹歌把书一搁,慢慢道:“你姝影姐姐自是谋略过人,只是有些事情可能需要时日方能有机会。” 素衣继而疑惑道:“难道秋哥哥有什么主意了吗?” 一时姝影也未听见他们两个在说些什么,二人也见姝影并不说话,显然是触动了心事,只见姝影开口慢慢道:“仿佛在哪里见过。”心内隐隐忧愁爬上心头。 集蕊刚刚坐在妆台前由着素衣一下一下的替她梳理头发。听她这样说,不解的问:“姐姐说的是什么?” 姝影只闷坐着不说话,集蕊是何等伶俐的人,见她们出去,方才走近我面前,撇了素衣的手坐下道:“你究竟是怎么了发现了什么秘密吗?” 棹歌见姝影闷闷的半日不说话,不由好奇,转过身道:“平日就听你唧唧喳喳,今日是怎么了?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见棹歌如此问,姝影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因为从前自己跟他一起见到了紫玉被杀,虽然自己跟他一起去查过姐姐的死因,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姝影,况且,之前查案的时候虽然没露出脸来,但是他也并不知那时的自己是姝影,还是绿珠。 “我该如何说起呢?假装我现在告诉他我是姝影,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呢?”姝影想着,不知该如何。 “假如我说我是绿珠呢?又会对以后的走向有什么发展呢?”姝影只是低着头不回答。 棹歌无奈也只好罢了,自己逗趣一番胡乱回去睡了。 姝影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次日渐渐乌云散去,天空晴朗明净了起来,棹歌早早的又来看姝影。 天宫的阳光自薄如蝉翼,透过明亮云丝窗纱照进屋里,渐渐移了过来,窗明几净。这窗纱轻薄如冰,仿佛凝聚了无数金光,惜春司中因这光亮显得格外宽阔敞亮。 因问起来姝影究竟因何事,只是妹妹的叫个不停,姝影又想起那日他劝说岫云的情景来,不想叫他为难。 只得硬将自己从沉思沉闷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说道:“哥哥记得当日与一个姑娘一起去查案吗?那个带面纱的姑娘就是我。” 棹歌心中一惊,而后大喜过望,瞬间浮现起某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重逢的爱人之感,沉浸半刻说道:“怪道我一见到妹妹就感到如此的熟悉,仿佛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原来这都不是我的错觉。” 又急急问到:“妹妹究竟因何事而如此烦忧呢?” 姝影并不回答。 “难道是与你姐姐的案件有关?” “我觉得我姐姐的死与太子殿下有关。” “玉瓚又会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棹歌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但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妥,只是感觉内心隐藏的情感深处隐隐不妥。 姝影把自己的疑心原本本的说了,只略去了她和玉瓚剖心交谈的言语,慨叹道:“难道玉瓚会是杀我姐姐的凶手吗?” 棹歌只蹙了眉沉吟不语,良久方道:“太子殿下断不会是这样的人。” 一语下去正中软肋。 棹歌决定与姝影一起去弄清真相。 来到冰宫,这冰宫比之前更要冷清,妖娆多姿的红梅花也渐渐枯萎,露出下世的光景,无人打扫。 院内依旧飘雪,棹歌不禁感到一丝寒意侵入体内。心中暗暗纳罕:“这冰宫仿佛常年无人居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与这座宫殿有关联呢?” 正思想着,抬头望去,只见姝影独立于这梅花之中,一朵朵妖艳的红梅花如血映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得她的肌肤雪白似雪,见她眉头微蹙,更添了几分神秘。 姝影掏出那块那块蓝田玉,上面的梅花图案的确就是这梅花。思绪渐渐爬上梢头,她尽力搜索着脑中所有能想到与之相关联的事,竟也无从下手。 棹歌也从未见过这样姿态的梅花,花瓣要比梅花大出许多,且是复瓣的梅花。细细看去,就是这玉上的图案无疑。 枯树梅花下摆着用冰雕刻而成的棋盘。看样子像是有人在这里住。 只是不知道这主人系谁?这样的冰冷孤寒。这琉璃世界中的白雪红梅。 此处无人看守,走进院内,只见一应皆白,这清冷偏僻的宫殿,彩色全无,毫无生机。 第四十七章 通天佛像 棹歌远远看过去室内当中有一尊巨大无比的冰雕,是一尊大佛直通殿顶,佛像的手掌往前五指并拢,手心向前。 二人走近站在佛脚下仰望佛像,直通天顶,佛的面部,妙法庄严,肃穆端庄,风神飘逸。阳光从冰佛的头顶一泻而下,整座佛身熠熠生辉。 一张秀美丰腴的面庞,垂露目,花唇薄,无论从在哪个方向,佛的眼睛似乎在看着自己,神秘地微笑。 二人一齐跪下磕头起身再磕头三次。 忽听见外面一阵风铃声响,姝影想到上次在这里的情形,当听到一阵风铃声响过,随即看到冰墙外有一长发及腰的男子,踏雪而来…… 姝影预感这次有人会来,忙忙起身拉了棹歌起来,一齐躲到大佛的背后。 只听见后面一片水声,落雨潇潇,清新甘甜的水气四散弥漫,后面直通着一个宽敞的院子,只余洁净的天水冲去这世间的污秽,长久来的冰冷,渐渐消弭于无形。寒冷许久,终于能得到一丝喘息。 屏声息气不多久,果然能听到一阵脚步声,朝着大佛的方向走来。直见那影子是一个长发的人,并没有梳着发髻,姝影心里知道这人就是玉瓚无疑了! 心里暗暗想道:“难道上次的那个长发及腰的男子也是玉瓚吗?为何今日他又出现在这里?昨日他也出现在这里。” “这个时辰约摸是下朝了,这样晴好的天气,玉瓚怎么会想到要到冰宫来?难道是来纪念绿珠姐姐的吗?” “只是不知他是一直以来都会到这里纪念绿珠姐姐,还是只是因为昨日知晓了,我并不是绿珠姐姐,所以今日才来来到这里,想到这里,姝影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姝影只见玉瓚也如方才的他们一样起身,跪下,复又起身跪下,连磕三个响头,然后口中默念着几句经文:“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而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姝影仿佛在哪里听过,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时初中时学过的课文,就是《庄子·内篇》的那篇《逍遥游》原来这就是《南华经》的经文。 听玉瓚念起,这些书里的课文,思绪一下拉回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时何处何地了。 玉瓚大约念完了这篇《逍遥游》,便起身走了。 二人穿过佛像后门,院中光线熹微如雾,更与别处不同,池中隐约有两只白天鹅怡然自得,十分恩爱,不时还有几只鸳鸯闲睡在桥下阴涼处。 一树紫藤自水边树枝上缠绕着横逸而出,泰半临水,风过颤颤轻摇墨绿枝藤底下,深紫粉白的小巧花瓣翩翩飘落水上,自是落得一片芬芳娇艳。 远远不是前院枯枝的景象。这里更有春意盎然的意趣。 棹歌低声在她耳边道:“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他似乎看到那个身影有所感触。 姝影也说道:“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姝影淡淡听了,觉得误了自己,心中忧思起来,眼睛看着眼前柔情蜜意的景象,想到为爱死去的姐姐,只是怔怔地思考着紫玉姐姐的死因究竟与这冰宫有何联系,所有半句也不愿多说了。 走过佛像的背面便可以从侧门绕出来,看着院中别有一番天地而驻足。棹歌并没有出来,只在里面看着那尊冰佛发呆。 姝影等了他许久也不见他出来,只听他在里面敲敲打打。 棹歌见她进来,满面疑惑道:“你看这阳光在这佛的身体里并不是四溢开来,而是中间有光束,仿佛更亮,我猜想这里面一定是空心的,说不准这里面藏着古籍,经卷什么的。” 姝影细细的看去,果然如他所说,中间是一整个光束,比别处更为闪亮,而且里面隐隐闪现出七色光芒。 二人寻找着可以进入这尊大佛的路径,围着大佛转了一圈,仔仔细细的看了,果然在大佛的脚趾侧面发现了一个梅花图案,与姝影手中的蓝田梅花玉一模一样。 二人只觉得这里有蹊跷,一定是进出的关口。 于是开始尝试,或是按或是摸都没有任何作用,或者看看这周围有没有什么机关,都未有任何发现。 姝影想起了电视剧里有许多种打开密室的方法,细细的观察,发现这冰上的梅花图案是一块八卦的形状,姝影灵机一现,内心激动起来:“我知道了!” 他取出了挂在身上的蓝天梅花玉,在八卦图形的另一边合上,不一时就听见轰隆隆巨大的响声门开了,就如同密室的门一样。 棹歌惊喜道:“原来这块玉就是通向佛祖内心的钥匙。” 二人内心忐忑,棹歌先进门探了探,觉得里面光亮无比,觉得无碍,便招手致意姝影一起往里走,二人内心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行不多远,刹那间明亮如白昼,遂即是更深的黑暗,猛烈的风吹得耳边“呼呼”直响。姝影心想幸好有棹歌一直守护在身边。 离封口远了,进入一片空旷之地,只见四处熠熠闪光犹如身处极乐世界之中,当中有一尊佛像,那佛像就是外面的佛像的缩影。 原来这里是可以居住人的。里面有冰塌,冰柜,用冰制作的各种各样的器皿,甚至还有一双冰鞋,看到这双冰鞋,姝影不禁想到了灰姑娘的那双鞋。 这里以往究竟住着谁呢?看这双鞋似乎是一个女性,难道与自己的姐姐有关? 从前在华胥境时从未听的任何人说起过,至于姐姐以往的情况,如果他以前也是在这冰宫里生活过,那么这是她昔日的住所吗? 第四十八章 冰佛洞里 棹歌细细打量着这里的一切,这里的环境给人的感觉并不是说寒冷无比,而是内心平静无比。 这里面有一个冰做的酒壶。棹歌拿起酒壶用嘴狠狠的抿几口,咋舌之后,有些觉得这酒比之前东陵玉壶里的酒的好喝,味道略有不同。只是太久没有喝这样的酒,你就随他而去如同冷月碧湖一样,饮了半壶便有些迷迷离离。 姝影见玉瓚摇摇晃晃的将要纵身下去,便扶他去一旁坐下,可惜的是,他的身体并没有撼动之感,只是觉得瞬间被一个凉凉的物什围绕着,到降下来不少的火气, 醉酒一会儿,他费力地睁开眼睛能够辨别出身前的这样一个身影,白色的光照耀着整个佛洞里的空间,并不是外面灼灼疏影,于是赶紧闭上眼睛。 他不禁想到几百年前的天宫之乱,长河汹涌,在弱水之滨的大河里自己的修为散尽拼死保下来的身躯带回到天宫。同行一处的有一队夫妇,在焦灼的战斗中冲散了,至今也是默默的等着。这么多年,他也是非常的平和。不曾想到这里竟然感觉到了若水之滨的痛楚。 玉瓚看了一眼姝影,仿佛想起了什么:“我知道了,几百年前我被追赶,当时跟我一起的几个神仙都被冲散了,此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找到他们,原来他们躲在这里。只是现在这里虽然有人住过的迹象,但看来已经离开此地很久了,他们去哪里了呢?”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既然已经逃开了追杀。” “或许他们怕被人寻得踪迹吧,或者有人不让他们出现。” “不瞒,你说我也觉得这里很像是我姐姐住过的。” 从前你只说过你是来自从前,我们只是在华胥境匆匆的见了一面,你说你来自云溪境,那么你的家人在哪儿呢?你是从哪里来的? 棹歌如此问姝影,她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是啊,我从哪里来呢?姝影不禁想着自己的父母是谁,我穿越过来了以后我的那个石窟里面的父母是谁? 他们难道与这个活动有关说着输赢便四处寻觅起来,想要找到蛛丝马迹半日也并没有找到任何明显的物质,因为这里出了兵之外,其他的应街舞只是这冰面上都有许多痕迹,仿佛是…… 再看一看墙壁上,有一只鹿的形象优美灵动。 对了,仿佛是洞窟里面的画,这用笔的习惯,似乎是与洞窟里面曾经看过的一样,这幅画似乎是在诉说着一个故事又像是一种舞蹈,或者说像是武侠里面的功法秘籍。 但细细看来却又不是有一个打坐的,难道这里与佛教有关,瞬时想想自己的住所里面是否有与之相关的故事。 玉瓚看到姝影的一双眸子潋滟晴光,见她说道:“我想起来那个故事了,就是壁画上的,这里一定是我姐姐曾经在这里住过,或者是我的家人,总之这里的画从前所住的那个石窟里的画是同一个人所画,且内容大致相同。” “你说的和你走散的是谁。” “是一只九色鹿。” 姝影觉得这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姝影不禁想到了那幅有关九色鹿的传说:在印度的恒河岸边,那一只美丽而善良的九色鹿王。 所以心里想到原来自己穿越过来之时,恐怕姐姐已经遇害了。看石窟里面的迹象,仿佛是有一个人住在那里,那些服饰和首饰和姐姐的很相似。 玉瓚转过头来看姝影,似笑非笑,疏离之间暗藏婉约:这那如果说这与你的居所有关,那么这梅花要与你姐姐有什么关系呢? “这里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此时,天渐渐的黑了嗯,仿佛有月朗星稀,这月光也能照进冰洞,冰外照进的光芒渐渐变成了紫色。 “姐姐难道是天宫中的人吗?遇到了什么事呢?” 众人见事毕,皆退了下去。流朱不知 何时也不见了,只余我与皇帝玄凌二人。 我心里微微发慌,暖暖的风把鬓角的散碎发丝吹到脸上,一阵一阵的痒。皇帝携了的手默默往前走,浅草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嗦嗦声音,和着衣声悉碎。他的手有点点暖,可以感觉得到掌心凛冽的纹路。 我不敢缩手,脸像是烫得要燃烧起来,只晓得低着头静静行走。低头绰约看见脚下双软缎绣花鞋,是闲时绣得的爱物。 极浅的水银白色夹了玫瑰紫的春蚕丝线绣成的片片单薄娇嫩的海棠花瓣,像是我此刻晓世事的一颗单薄的心。 姝影鞋尖上绣的双比翼齐飞的蝴蝶,蝶须上缀有细小圆润的银珠子,一步一走踏在碧青鲜嫩的青之上,微微有点晚讽刺,款款微有玲玲轻声,仿若步步莲花路盛开。 那蝴蝶也似扑在了心上,翅膀一扇扇姝影的心扑棱棱地跳得厉害。 走到上次走过的亭子,不过是几十步路,竟像是走了极远的羊肠山路,双腿隐隐的酸软不堪。 姝影还是回到了惜春司,只见漱玉已经回来了。 姝影微微诧异:“漱玉你回来了?” 漱玉略一点头道:“是的我回来了。”说罢微微叹气,“ 姝影道:“是谁救了你?” 漱玉疑惑的看我:“我以为是你 姝影迟疑道:“我虽做过一些事,但是都无济于事。” 素衣被她的话唬了一跳,脸上红起来:“你也不用管了,管事的仙子叫我停下手中的活计,不用做了。便放我回来。” 姝影微一凝神,笑道:怕是太子殿下的指令吧,他终究还是放了你出来。” 最近晚间更是一日冷似一日,天空铅云低垂,乌沉沉的阴暗,大有雨雪再至的势头。果然到了晚上,雪花朵儿又密又集。 棹歌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你终于回来了,都是我连累了你。” “不怪你,以后我们各自小心。” 禀告说我的小像已经不见了,怕是被风吹走了。我心中霎时如被冷水迎头浇下,怔怔的半天不出声。 集蕊等人以为我丢了小像觉得不吉利才闷闷不乐,忙劝慰了许久说笑话儿逗心。姝影强打起精神安慰了自己几句。 话虽如此心里到底是怏快的。 第四十九章 玉瓚征战 凉幽幽的星河底下,却是一双双熬得通红的泪眼,端立在姝影的门前。 漱玉敲了姝影半日的门,说道:“你终于醒了,如今已过亥时。太子殿下要出征,我这才来惊动你。” 我瞧着她那一双哭红如桃儿的泪眼,嘴唇颤动。安慰她说:“太子殿下如此做自然是为了天宫众人,你记得他的情便好,不必过于苛责自己,不然你也会一直受罚,天宫规矩森严,不然就是在那里当摆设的。不过话说回来太子殿下既然要出征,你日后好好报答他便是。” 漱玉听如此说连连点头。疏影拉着她快速到一旁,长长的衣衫拖到门槛上。 沉默了一下转身对着漱玉说:“他这样的神仙修到了这个境界,自然是通晓一些人情世故,懂得这世间疾苦,如今他前去征战,未必也不是一件好事。” 漱玉只是点头垂泪,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那般无知与活泼。只将纠结在一处的眉梢微微的舒展了一下。 姝影皱了皱眉头将扇子搁在手心里敲了两下,说:“再者他的心思深沉,缜密,有勇有谋,如今出去或许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来。总也不能一直清净修为的。” 姝影觉得他虽冷莫些,到底是个热血男儿,今天在天上又碰见了许多仙人人,自打来天宫以后,便也在这天宫住过两三个月。 以往这个时辰,早已经歇息了,今日众志成城,无怨无悔,有些仙男倒也是俊朗,忽地从穿出两个仙娥在她们眼前一个重重的摔跤,姝影忙忙的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他的心中波涛汹涌早已漫过高山漫过大海化作一股涓涓细流,他从容地从天帝的手中接过令符,那上面承载着的是那颗炽热的心,高尚的灵魂。 不只是天界的法度,战事的灼热,或许还有内心深处隐蔽的情意。 原来为了将漱玉放出来,玉瓚自请亲自率领兵队抵御东海蛟龙。 这件事不知怎的就传了去,一时之间,凡天宫中天上飞的地上走的,但凡有些灵气的都晓得玉瓚出征,皆赶来送行。 这样的装束玉瓚也不常穿,往往是一百年难得遇一次,所以仙宫里的仙娥和仙男都出来观看都过来瞻仰。 只见玉瓚的手中拿着一把飒冷的剑,跟他一起的人只待玉瓚给他们鼓舞斗志。 他头戴紫金冠,身披玄金甲,脚蹬皂角靴,手上拿着一把长剑,那剑冷气逼人,不一时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法宝,在这一时刻威风凛凛地站在了西海的海面上。 当他拔出剑,长长的一道划下去,将远处的岛屿震了一下,鸟兽皆散,水中的蛟龙也翻腾起来。 一时之间,天空之中,闪着火光与雷鸣,一片焦灼…… 当他凯旋归来之时,却未受一点伤痕。众仙皆来拜贺。 其中有一个白袍青年见了他却并不行参拜礼,只是挑了一双杏眼道:“许久不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依旧精神。此番我前来,原因是姐姐与我托梦让我捎句话给你,我姐姐说他一个人寂孤得很。” 玉瓚身边的七个童子过来为那白袍的青年天沏一杯茶水。厅内寂静,玉瓚便不再说话,只是称了称腮帮靠着太子得扶椅坐了。 听他描绘的只言片语中能够知道,太子殿下他是一个有过去的人。他描绘的仿佛是从前的一段血雨腥风的历史。 姝影有些担忧,凭着自己做女人的直觉,看着玉瓚面前的那一张古琴。 他在琴前沉思,黄橙橙的烛光晕开洒在地面上,玉瓚面上神色略显沧桑。 姝影立在门口愣了愣神,一双眼从古琴上慢慢地移开。 玉瓚淡淡的笑着,转过身对着姝影说道:“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姝影磨磨蹭蹭的走过去。 那男子像是来宽慰他的,憋了半日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要说的事仿佛弘大,实在是不能一时半刻说的明白。 不过听他的语气,左不过是一段风月伤情。 他故作镇静将手搭在琴弦上随意地拨了三下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你心中你对他可还有心。” 一时之间输赢并不知该如何回答。 琴音扰乱,戛然而止。 姝影心中胡乱猜想着他一定是个故人。 见他一双眼直接瞧过来,瞧了半晌姝影方才想起自己是绿珠。于是抬起手来在鼻底处摸了摸,诚实地说道:“是真心的。” 玉瓚却在一旁盯着茶宠,神情不动。 那白袍青年转开头,望着窗外,半晌说道:“那就好,我便放心了。” 输赢分明看见了他腰间也有一块梅花的挂牌。是梅花蓝田玉,上面有一个也雕刻者梅花与子峪姐姐的一模一样。 于是,输赢假装不经意之间问道,想要从他这里探听一下什么。 你还记得那只九色梅花鹿吗? 那白衣公仔将店在手中的小胡放下来说到你怎么想起问那之路,他不是已经去人间了吗? 预展也觉得奇怪,只是怔怔的看着我。输赢不动声色血红耳根子。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关鞠躬的院子里星河璀璨,夜色,陈木凡姐去青天白日碧空万里,若是我隐了行迹,听得书声便意在不想回忆 起。 从前有一只九色鹿。 姝影挨着他做的更近了些,他往后靠了靠:你身上的这块蓝天没怀孕,是从何而来为什么我在紫玉的身上也发现了,同样的¥1? 在含羞带怯的漂了他一眼这话麻豆我身上一阵仅是一阵,但朴他的那个眼神他自以为是的很好,那白衣男子呆了一呆晚上脸色血红颜值袖子挡住脸。泪湿青衫袖 临别时,我们彼此患了定情物,只是我当初下届帮她渡劫的那个朱传能够保他平安,这样,我也不那么忧心了。 那紫玉姐姐呢,也不必再提了吗? 输赢感动不已,因为预算是去征战是为了自己求了,她将属于放出来,所以一直心怀愧疚。 天空好蓝,像琢磨得很光滑的蓝宝石,又像织得很精致的蓝缎子。 第五十章 两茫茫 白袍青年一扫刚才的傲气,慢慢启齿道:“临别时,我们彼此换了定情信物,只是当初她下去渡劫,我也送了她一块一模一样的蓝田玉,希望能够保她平安,使我不那么忧心。” “那紫玉姐姐呢,她现在在哪?” “她还在云溪境渡劫。”说罢一丝忧虑爬上了他的眉头。 姝影从怀里拿出了那块蓝田玉,对着那白袍公子说道:“你看这块玉是你送给她的那一块吗?” 他眉间紧皱,双手将玉接了过去,忙忙的对着自己腰间的那块玉仔细看了看,果然是自己当初送给紫玉的那一块。 那白袍公子惊讶急切的问道:“这玉怎么会在你的手上?紫玉她怎么了?” “她已经死了!” “她死了?为什么?怎会呢?你是从何得知的?我从未听说过她死的消息。她在哪里?你在哪里见过她?”白袍公子先是当头棒喝一般,腿部发软,而后一把抓住姝影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他眼中充满着急切与悲伤。 姝影见他如此激动的摇晃着自己,用力的捏着自己的肩膀,被他的猛烈和激动惊吓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快告诉我它是怎么死的? 复印件他渐渐平息下来,说到他是被人杀死的。 被谁杀死似的,你说你说出来。 输赢把头转向一边说的,我不知道没有查出来。 如今我查到你的身上线索变中断了。 你怀疑是我。? “我没有怀疑你是你,只是看到了你有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蓝田玉。所以问一下你。因为数英姐姐临死时手上拿着的就是这款。 原来他并没有忘记我,我以为他恨我。 此时,玉瓚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二人坐下。 白跑公仔,心痛不已,用右手扶着墙,垂了下去和刚才那个翩翩公子不一样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他的妹妹呢还好吗? 疏影知道他口中的妹妹指的就是自己。 “他很好,只是他也在查找,谁是傻她姐姐的凶手。” 白跑工资握紧了,拳头拳头重重地砸在墙上。 看得出来他是深爱我姐姐的。 “我想问问你我的父母从前怎么了,我的姐姐以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我在云溪境查到的所有的线索指向都指向这天宫里。 从前也是因为战乱你的父母在战乱中被冲散了,不知所向。吃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他们的消息,有人说他们已经牺牲了,有人说他们去云溪进隐居了。 那紫玉姐姐呢? 紫玉当时与他的父母被被人追杀,他一路好到了这天宫之中找到了我,我把它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让她暂时度过危险,后来他说他要去寻找他的父母。 那你就是和紫菀在隐蔽之所定情的吗? 是的后来的事你不都知道了吗?天宫规矩森严,我们没有办法在一起,他被打入云溪境渡劫去了。 这一去三百年,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曾说过他要去云溪进找他的父母和妹妹。 我就是她妹妹。 我知道你是她的好姐妹,在云溪进你们或许能够相互照应。我说的是她的亲妹妹。 那他去了云溪境之后还能记得你吗? 不记得了,他是打入重生。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也不记得你了。 玉瓚过来解释道:“刚才没有跟你解释,其实我早已知晓他不是绿珠。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她原来是紫菀的妹妹。”那白跑七年怔怔的看着她。 对着姝影说道:“他是我的手足崇朝。也是我在这深宫之中,唯一可信赖的朋友。他与你姐姐相爱绝不可能是他上你的姐姐。” 太子殿下我已经知道了,只是现在新所中断,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进行了,找不到凶手。 好,你细细地跟我讲一下,经过我跟你一起找到凶手。 “瞧见太子殿下。” 让他进来吧。 拜见太子殿下还有崇 我愿意与你们一同查出谁是傻孩子玉的凶手,刚刚我发现了新的情况 三人一起问道。地问什么? 刚刚我发现去佛洞的人,另有其人。 佛洞?什么活动? 玉瓚既然不知自己美美去拜佛的地方,原来那尊大佛里面别有洞天。 是我与治愈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 昨天我与赵哥也找到了那个活动今天去的是谁呢? 我今天准备再去再一次去查看,只是远远的看着,有两个女子进去,觉得奇怪,所以便在墙外等着等了许久,只有一个人出来。 “那另一个人呢?” “久久没有出来,应该还在里面吧。” 四人立即一起跑到佛洞里一探究竟结果并没有找到任何人的踪影。 线索到这里又中断了。 字子玉你。从朝再也没有来过,这里,这次再看到昔日的生活的场景,自己曾经和她在这里说过的情话浮现到眼前这双冰血,还是当日为他为他西兴雕刻的。他不禁回忆起了过去若有所思想到我今天人两格,再也见不到词语不仅掉下来了。 约佔在这里九九拜佛,只是从来不知道这里近还有一个洞里面别有洞天,他见到这样的景象,不免也想国企这样一句诗外的生活。 当晚,便传来要给玉瓚庆功的消息,次日宫中大摆宴席。 汝南王玄济的王妃是慎阳侯的女儿贺 氏,长得并不如何出色,看上去也柔弱 并无世家女子的骄矜,只静静含笑看着自 己夫君,并不与旁人说话。汝南王长得虎背熊腰,一双眸子常常散发着鹰隼般锐利的光芒,脸上也总是一种孤傲而冷淡的神情,看上去只觉寒气逼人。他自小失了母妃,又不得父皇的宠爱,心肠冷硬狷介,是出了名的刚傲,可是对这位王妃却极是亲厚疼惜,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为着这个缘故被人暗地里戏称为“畏妻丈夫”,倒也是一对诧叹的夫妻。席间见皇帝对汝南王夫妇极是亲厚笼络,知道是因西南战事吃紧,近支亲族中能够在征战倚重的只有这位汝南王。 嘴角划出新月般微涼的弧度,为了这场战事,今日恐怕有一场好戏要看。只是不知道她要怎么演这一出“东山再起”的戏。 青河王玄清和平阳王玄汾都尚未 第五十一章 宫中宴会 席间见天帝对栾雀南王极是亲厚笼络,是因为东海蛟龙一事,近支亲族中能够在战时上有所帮助的就只有这位栾雀南王。 天帝嘴角划出新月般的弧度,为了这场战事,玉瓚拼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和智慧。 右边第一席坐着青鸾玄清和碧兽玄都,今日的宴席不仅是为玉瓚庆贺功劳,也是笼络群臣的。 他们两个才是今天真正的主角,玉瓚和崇朝也只是配角。 席间一个宫娥提着花篮,从天而降,穿着绯红绣杏林春燕的罗衣,杏子黄缕金挑线纱裙,同色的嵌宝金饰,尤其是发髻上的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通体纹饰为杏花,簪首上为合和二仙,有着幸福美满的寓意。 此女是天宫太后钦点的,珍珠翠玉,赤金灿烂,更是尊贵无比。显得整个宴会光彩照人、神采飞扬。 另一仙娥一身洋莲紫的衣裳,翠蓝金枝绿悠,反弹琵琶,曲声荡荡,令人心旷神怡。 棹歌,姝影,夙心,岫云,集蕊,雅曲,苏幕,灵雨,皆在席间。 酒过三巡,甘冽清甜。 夙心嘱咐了身边的仙娥几句便悄悄扯了扯衣裳出去了。 姝影徐徐饮了一口桌面上温好的酒,黯然销魂。思绪不禁回到了紫玉姐姐的身上,这几天她一直在想这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罗列很多条线,最终也没能够理得十分明白。 这大殿里十分闷热。集蕊早吩咐了漱玉和素衣在大殿旁的小阁里备下了替换的衣裳。这等宴会虽不需要按品大妆,可依旧要穿着合乎规制的衣服,闷热无比。虽然华服尊贵,但实在是很可怜。 看看天后天后身着绀色蒂衣、双佩小绶,眉目端然的坐在皇帝身边,一如既往旳保持着怡到好处,满面堆笑,在这个天宫里每个人的风光背后未必没有她不为人知的辛酸。 正中摆金龙大宴桌,面北朝南,帝后并肩而坐。 帝后的左手下是亲贵与女眷命妇的座位。一列而下四张紫檀木大桌分别是 大鱼玄洵圆脸长眉,面色臃白, 团养尊处优的富贵气象。他的王妃也是极美的,看上去比他年轻许多,想是正室王妃去世许久,这是新纳的。 殿宇皆用白螺石甃成,四畔雕镂阑槛,玲珑莹徹。因为临湖不远,还能清楚听见丝竹管弦乐声从水阁上传来,声音清亮悠远又少了嘈杂之声。 只是今日,夙心的微笑莫名地让人觉得时隐时现着一缕浅淡的哀伤。 素心心中是哀伤的,因为入宫几个月以来,他心中想的是太子殿下,但是玉瓚从未有回应过她。以往他在家时心心念念听的母亲提过的这个人在他心里已经住了几百年了。 所以从素心的眼中看去,满眼只是关注者预算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然没有他人。 众人看得出来,玉瓚对她虽然客气尊重,但始终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总是淡淡的。 此时,一个仙娥的出现打破了这和谐的气氛,只见他来到大殿中央,跪下磕头道:“天帝陛下,奴婢有事要启奏。” 天帝听如此说,放下手中的酒杯,正色道:“何事?” “还记得当年的香草美人吗?” 天帝听到“香草”二字,心中有所触动。 “大胆宫娥,什么香草美人?”天后正襟危色道。 “丽水池畔,香草美人。” 天帝的思绪一下回到了过去。从前在情天境的丽水池畔是佛教圣地。 来此修行的人,要染香水,吃香饭,谈着香的语言,呼吸着香的气息,修行人的毛孔中都散发出香气。他们简直是一批香人。 维摩诘到众香界,礼拜香积菩萨。香积菩萨以众香钵,盛满香饭,与化众人。维摩诘用这香饭普熏毗耶离城,其影响及三千大千世界,无数的人感受他的香气。 佛教的天国就是这样的香世界,佛所传的道理就是香气四溢的大道理,对佛的信仰者信仰者就是香客,对佛的礼拜就是进香。以致“佛祖拈花,迦叶微笑”、“心清净,处处莲花开”等话头,都在强调一种理想的境界,强调人类应秉持一种不染之心,如同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清净微妙。 正如孟浩然诗《题大禹寺义公禅房》中所说的:“夕阳连雨足,空翠落庭阴。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在禅宗中,也洋溢着这香气。如华牛头法融修行之时,传百鸟衔花来供养他。 有一位禅师上仙传扬佛法说道:“千般说,万般喻,只要教君早回去。去何处?”过了一会,他说:“夜来风起满庭香,吹落桃花三五树。” 回到生命的本然,回到那散发着生命香味的地方。后世的丛林都以香气缭绕着。拥毳对芳丛,由来趣不同。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艳色随朝露,馨香逐晚风。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风穴上仙说道:“常忆江南三月里,鹧鸪啼处百花香。” 钦山上仙说道:“锦绣银香囊,风吹满路香。” 于是重心开始接二连三的讨论起来。 “禅是一个香世界。佛以香来象征最高信仰世界,因为香在这里代表的是人的精神追求,是渴望,是在水一方的期许。” “悟入香的世界的主要意思,就是远离污秽。” “对,因为在佛教看来,尘世间充满了污秽,人的排泄物,人的离去,人的气味,污浊的令人窒息,这是外在的。” “另还有那不那不悟之人,内心深深的习染,污秽染污了人的精神。佛提供了远离这一污秽的道路。” “与此同时,佛教中香的象征还在于,香是一种信心,一种发自心底的力量,那是人的生命本源力量,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这种力量,所谓如来佛清净本然之心,佛要将这力量引出。” …… 说的姝影姐妹众人连连点头赞叹,见识非凡。 天宫之中所散发出的冷香逸韵,整个天族所追求的正是类似于此的世界,所以众人也要护持这样的力量,簇拥着这样的理想。 第五十二章 耐人寻味的选择 在禅宗中,也洋溢着这香气。如华牛头法融修行之时,传百鸟衔花来供养他。 此时临湖不远,还能清楚听见丝竹管弦乐声从翻月湖的水阁上传来,声音清亮悠远又少了嘈杂之声。 佛教的天国就是这样的香世界,佛所传的道理就是香气四溢的大道理,对佛的信仰者信仰者就是香客,对佛的礼拜就是进香。 入天宫几十年来,秋颦颦一直没有得到过天帝的专宠,自从她产下的孩儿天折之后再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天宫之中的仙娥仙男们私底下都在传说她已经失去了再次生育的能力。 皇帝对秋颦颦虽然客气尊重,但终究没有对天后那种恩爱之情。许是介意她冷若冰霜,看起来毫无生气的缘故。 秋颦颦的心思是,痴情女子,要把最真的心给心里爱的那个人,虽然不在口头上表达,但却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从来也不肯说出来。至于名利权势,有则用来自保,无则随他而去。 也正是因为这种完全不同的心思,所以她和天后往往行事风格很不相同,这种不同越往后越明显。 她知道当初被卷进她孩儿事件的仙男必死,她更清楚自己可以利用仙男的死,只要她比天帝先去赐死他,就可以解除自己的困境, 甚至,她身边对她最真心的人也那么劝她了。可一直到最后,秋颦颦也没有利用仙男的死,来换取自己的宠爱。 在这天宫之中,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懂她。她的真心是,无论如何,那些真心对待自己的人,都不应该被利用,他们,哪怕死,也应该体体面面地死。 秋颦颦宁可自己永远不得宠,也要守住那一点真心。 看似输了,但实际上,是人性的一种胜利,秋颦颦在利益面前退了一步,那退一步的空间里,住下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温暖。 秋颦颦本质是没有斗争欲的,这也是为什么天宫其他妃嫔觉得她窝囊的原因,不把她逼到无路可走时她几乎不会出手,她更不会因为和哪个人利益相契,就主动示好。 一直以来,她身边的人只有一个对她最真心的姐妹,只为真心。 然而天帝有个很耐人寻味的选择。就是哪怕他内心能够感受到秋颦颦对他的真爱,但他依然选择天后,这样一半真心,一半有利益的人。 天后是个聪明人,她总是能最快地发现规则,适应规则,甚至利用规则,所以她最容易成为赢的那个人。 而秋颦颦是残留天真的人,她看到了规则,读懂了人性的复杂,可她,不能,也不愿去服从规则,所以她很容易输,得不到爱。 人们都喜欢以结果论英雄,同时,众生也都不在乎真假,只渴望过得好。我们中的大部分人,永远不可能成为秋颦颦,她的心性太高贵。 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想活成天后,俗世圆满,平安顺遂,但后来,众生发现,他们只是和甄嬛一样变成了默认规则的人,却远远没有天后的能力。 天后和萱谧天妃之间,有多少的真心呢? 当然不,在玉瓚那件事情上,两个人甚至有过龃龉,天后也心知肚明萱谧天妃算计了她,可是,这两个人,仍然可以相安无事地合作。 因为天后心里比谁都清楚:在这后宫,没有百分百真心,有一点私心,有一点利益,再有点真心,才最牢靠。这也是为什么,天后容得下其他天妃合作,也敢和凌越天妃合作。 事实上,斗到了最后,对天后百分百真心的人,她自己曾经真心相待过的人,翎昀、素竹、雅梅,都已经不在了,留下的那些,都或多或少掺杂了利益。 可天后依旧选择斗下去,原因真的是为了自保或者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吗? 不是的,只有她自己的内心知道,她已经失去了值得她保护的人。 斗,只是因为天后已经认可并遵循了天宫的规则——因利而聚,因利而散。 斗,是天后的生命力,事实上也是这天宫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斗,是不可遏去之事。 需要承担得起这身华服,像是曾经的潇湘夫人,那些不懂这个道理,或者不遵循这个规则的女人,都活不下去。 这个叫做香草美人的人,便是天后过去所斗的妃嫔。 今日听见,这仙娥说起,天后不禁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他的心里有预感,没有斗死的人,再一次的重返天宫。那么他又要到天宫还继续兴风作浪了。 此刻见到这仙娥的人,秋颦颦的内心也掀起了一丝的波澜。 天后,秋颦颦还有过去的妃嫔们把目光直接聚焦在了天帝的身上。全然没有听见席间的佛法。 直接天地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如新月一般狡黠。 从前众人的真的他会根据时间的利益和轻重而去选择并不妄动,其实他的内心是很享受众妃为他争来夺去的。 甚至他认为众妃之间的矛盾与自己无关。那是她们之间的矛盾。 如今,他隐隐感觉到了香草夫人的出现,又一次的会带来不一样的新鲜感。 她方才到舞蹈那样的惊为天人。修长的身影,如水银般的月光从梧桐的叶子间漏下来,枝叶的影子似稀稀疏疏的暗绣落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弱质纤纤,身姿楚楚…… 与众仙不一样,他的身上似乎多了很多云溪境独有的烟岫气息。这样天地不由得产生了新鲜感与好奇,与对她的一丝愧疚。 她舞姿翩翩,她的衣角被舞得飞起来,旋转跳跃,流云飞过她的身旁……只有秋颦颦能够隐隐听见香草夫人内心压抑的哭泣声,以及长久以来的不甘心,顿时心生萧索之感…… 夜风袭人,她不知怎的想起了从前在华胥境母亲的那句话:“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于秋颦颦而言,此话倒是真的很应景。 而在此时,天帝似乎全然没有感受到众妃嫔对他投来的目光,是何等的情绪多样和微妙。 第五十三章 谁是凶手 天帝不曾想到今日还有意外之喜。立刻离开期席间前去扶起她道:“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多谢天帝挂心,我还好,今日终于相见,几百年的等待是值得的。”香草夫人一扫当年的忧郁,此时此刻变得仿佛从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仿佛只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只见夙心眸光倏地一亮,如明晃晃一池春水,脸上不自觉带了一抹女儿家的温柔神色。 一时之间,妃嫔静默,没有一个人说话的,就姝影雅曲等辈也不知这从天而降的仙娥舞姬是谁,更不知其他妃嫔内心情绪的波动。 然而这些人之中,有一个人去是最为惊异的。这个人就是姝影。因为他眼前所看到的香草夫人就是自己从前的师娘,秋山的夫人。 她的记忆里浮现出了半新不旧的房间模样,以及他从前告诫过自己的那些话。 很明显,秋山的妻子原来是天帝从前的妃嫔。 “那……夙心……”姝影往夙心的方向看去。只见夙心一手扶着头上摇摇欲坠的金钗,眼角挂着笑意。姝影心下明白,眼前这个与天地见面的女子,就是夙心的母亲。 怪不得夙心以往一副气势汹汹胸有成竹的样子。 姝影心里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快,用指尖笃一下笃一下的亲亲敲着桌面,静静的思考,脑海中划过一丝雪亮。她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姐姐紫玉的死与香草夫人联系在一起。 他想跟棹歌确认一下那日在佛洞前见到的人,是不是他们母女二人。他瞧见簪花儿正在一旁侍弄酒水,变差他去往棹歌公子跟前。 此时,棹歌正在殿内,山花端着盘子上面有一九湖何以酒杯?棹歌看见端着盘子里,有一个荷包,便将荷包拿了起来,簪花儿快速地从他的身边走过去走了出去带到赵哥看完香包里的字条,复将它卷起来。 等簪花儿再次进来时,经过他的身边只听见他说道:“很有可能是。”脏话听得真切,然后回来伏在输赢耳边,轻轻的说了一遍,疏影听毕,看向赵哥的方向,与他点头示意。 姝影心内如同乱麻一般。桌上一尊小小的香炉冯着香,椽烟细细,沁香缭绕。踌躇复踌躇,期期艾艾。他忽然想到很有可能是夙心和他的母亲香草夫人杀了自己的姐姐。于是她想趁着此间验证一下。 凭着自己的直觉,和自己现在女足的模样是可以趁此机会继续挖出线索的好机会。因为平时自己也无法接近他们。因为在这天空之中,没有任何人有这样的动机了。 于是,趁他和天地相见之际,上前福了一福,道:“拜见天地天后,今日久别重逢,不知还记得故人否?” “原来是绿珠啊,恭喜你,你也回到了这天宫之中。今日可还好啊。”转头,她对着天地笑道:绿洲也在云溪境,我们住的不远,我们常常来往的。”天地笑道:如此更好了。你日后在这天宫之中也好,有人做伴。” 姝影心下明白,只微笑不语。 转而对着天后说道:“绿珠有一事还望天后做主。” 此时的天后也忽然有了兴趣与默契:“但说无妨。” “小女素日的姐妹紫玉,遭人杀害,小女想要探知,其中的真相至今也没能查出凶手是谁?” 此语一出四下惊座愕然。有人叹息惋惜,有人只是看热闹。 叹息惋惜的人多半素质也是认识紫菀姐姐的。 天后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严肃说道:那时至今日可有什么线索? 紫菀姐姐,苏日曾在天宫的一处佛洞里避难,此处应秘非常,并没有一人知晓。 几百年来无人问津,但近日就一个人进入了,紫玉姐姐的隐蔽之所。而这个人就是方才才出现的香草夫人。 此语一出,四下又是一片惊座愕然。 所以我想请求请后可否查一查,香草夫人过去的行踪,他是否杀害过紫玉。因为现在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他,如果查出来不是他,同样,绿珠我甘愿受罚。” 输赢本,以为香草夫人会不会自己竭力辩驳,没想到他却一言不发,只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天地见状,正色道:“绿洲,你可要想清楚了,杀人的是死罪可不是随意乱说的。” 姝影复又跪下说道:“我知道,我一定没有随意乱说,确确实实是看到了他进入佛洞。而且从前紫菀也在云溪进,她也在云溪。他们有过交集,而且,从目前所有的证据来看,其他人都排除了,这天宫之中实在是没有任何人有这样的动机。” 天后诱导:“那香草夫人的犯罪动机又是什么呢?” 自诩天地却突然打断道:“没有绝对的证据光凭,猜想也不能就此下定论等今日宴会完毕之后我再派人细细地查汶。” “启奏天帝陛下。”一声响亮而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声音又是如此的熟悉。输赢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是夙心。 她终于发话了,只见他阔步走到大殿中央,神色颇为笃定,到:“我知道凶手是谁!” 此时,语惊四座,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一时之间沉默无语,仿佛连绣花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到。半晌,天地又问:“你说说凶手是谁?” “凶手就是她的妹妹姝影!”一时之间全场愕然。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都在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欲战本是个没有冷淡的人,他忽然应声而后又起欲言又止。妇幼坐下,只是摇着头。 或许他也看惯了这宫中的争斗与谎言,并不想过多的参与其中吧。 棹歌也听得一头雾水,只是他觉得也不可能是自己的亲妹妹杀死了自己的亲姐姐。 席间还有一白袍青年崇朝,更觉得此言荒唐至极。也站起来,禀告,天地说道:“我虽未见过紫菀的妹妹是何人,对但是我觉得自己的亲妹妹不可能杀死他的亲姐姐。” 侧脸对着素心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呢?可有什么证据?” 第五十四章 凶手竟是自己 “是我亲眼所见!” 这整个世界,或许只有姝影心内明白,自己根本不是杀人凶手。 此时所有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这夙心分明是在栽赃陷害,除了玉瓚和崇朝二人,再也没有他人肯相信自己不是杀人凶手了。 心中的怒火燃烧,想要对她万箭齐发,此时一心只想问清楚凭什么说自己是杀死自己姐姐的凶手。 她立刻想到,难道夙心知道自己不是绿珠吗?或许他根本也不知道自己不是绿珠呢,否则他何以对着自己来陷害自己。 又或者他已经知道而故意陷害,因为我不能将自己的身份公开,或许他想要一招致我于死地。 姝影告诉自己,必须要冷静,无论何时何地任何情况,也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被情绪所左右,此时最应该做的是冷静地思考着对策。 时空仿佛静止了一样,只听见一声声水滴滴落在佛像金盘中,回音不绝。 时近夜晚,仙娥们一一上前,在桌上燃起夜灯,只见她们用手在空气中一挥,长明灯的蓝色与红色的光亮交替闪耀在空气中,伴随着熙熙簇簇的劈啪声,有一股挥散不去的烟火气味,只见仙俄们都渐渐地退出去了。 此时姝影的面容在光亮下,越加显得白皙,以及宝相庄严。 姝影一眼瞥见了白袍青年崇朝,心想他爱慕自己姐姐那么多年总不会不知道自己不是凶手吧。 玉瓚本以为姝影会面色沉郁,没想到,此时的她依然端立着,纹丝不动。神情里露出了坦然和平稳,她的口气听不出是喜是悲,缓缓说道:“她在哪里被杀的?死前是什么样子,她妹妹为什么要杀他呢?” 夙心尖着嗓子道:“我怎么知道她妹妹为什么要杀她,我只是看见她杀了。” “那她是怎么杀的,你能把你看见的过程描述一下吗?” “因为我并不在跟前,所以具体的细节,我也描述不出,只是远远的看着她们两个发生了争执。妹妹大约用刀插入了她姐姐的胸膛,然后她姐姐就倒地不起了。” “你撒谎!紫玉姐姐根本就不是被刀杀死的,而是被绳子勒死的。” “我说过我站的太远,没有看得十分真切,但是确确实实是因为她的妹妹对她做了什么,她们两个发生了争执,然后她就倒地不起了,而且事后她妹妹也没有去叫醒她,大家说这还不是她妹妹杀的吗?”说罢面向底下众人。 “那照你这么说有可能她妹妹是赶去救她呢。”底下的人说道。 “是啊,是啊,总之你有没有十足的铁证能够证明是他妹妹杀了他。”众人接着疑惑道。 “那你是在何时何地看见的呢?” “在我们云溪境内,具体的日期我也没有记,因为这对我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 姝影很佩服夙心编故事的能力,描述的仿佛就在她的眼前发生过一样。 看样子她确确实实不知道自己就是姝影,或许他知道自己是姝影,但是她料定我不敢拆穿自己进行反驳,所以说才敢如此随意去编造这个杀人的故事。 并且来指证我自己就是杀人凶手,虽然听起来荒谬,但这样更显得真实,有几分胜算。这一招真的是费尽心机,狠绝人寰。 如果此时的姝影说出真相进行反驳的话,那么别人更有可能觉得她为了掩盖自己就是杀人凶手,而编造出的谎言,毕竟大家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所以说姝影不能够当众承认自己的身份。 夙心也觉得反正也没有人亲眼看过杀人现场,所以只要她的逻辑是合理的,那么别人就无法反驳。 看来夙心是有备而来,不容的人有喘息之机,此时此刻姝影没有别的办法。 因为她既不能承认自己就是这个杀人凶手本人而去反驳她,又不能直接去反驳。 所以现在的方法只有一条:混淆视听。 让大家既不能相信她说的,也不能相信自己说的。 疏影虽然心中怒气难扼,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发作,只是在内心快速的过滤,她微微的闭了闭眼睛,转而冷眼盯着素心说道:“不瞒大家说,我也在案发现场,我亲眼看见她是怎么死的,只是我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面目,所以说才追查至今。” 众人又唏嘘了起来。姝影分明感到玉瓚和棹歌还有崇朝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凝视着自己。 姝影颔首道:“我看到的也是一个女人,不过绝不是他的妹妹。” 天地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不是他妹妹呢?” 姝影极力地思索着最好的答案:“因为姝影的妹妹平日里爱穿白色的衣服,而那日,我所见的并不是白衣女子,而且她的身形模样和背影与她妹妹并不相符,我素日里与她姊妹二人交好,所以我断定绝不是他妹妹。” 夙心没有想到姝影会如此应对,不觉楞了一楞,道:“光凭从衣服的颜色上判断是不是杀人凶手,你太过草率了。我也在现场,我眼里看到的就是她妹妹。” 不过如此一来,夙心见我说的如此笃定,疑云顿起,眼睛不觉露出了一分慌张的神色,我假意怒道:“我有物证!” 玉瓚的眼眸中蹦出幽蓝的亮光,一双黑瞳直瞪瞪的注视到姝影身上。 只见姝影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兽,有一击即中的狠绝杀意,从胸内掏出那块梅花蓝田玉去向众人说道:“这是紫玉姐姐死后捏在手里的遗物,或许是他长久带在身上的,想要用此玉牌告诉大家什么,又或许是杀人凶手留下的物件,总之一定是一有所指!而这块玉牌,并不是他妹妹的!” 不想夙心缓缓地站起身来,像是跪的太久了,起来时有一些摇摇晃晃,她直接撞到姝影的身前,用冷光逼视着她,眼中满是恨意,狠狠说道:“或许是他偷情的物证呢!试想这块招牌乃是情侣所佩戴,修行之人不在家好好修行,却死在外面,手中又拿着这样暧昧的物件,她的死,或许是他咎由自取!” 第五十五章 射覆 姝影听见她说“偷情”二字,如此侮辱自己死去的姐姐,竟然反咬一口,顿时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冷汗从从发根到脊背处涔涔沁出,不由自主地气得两腿发抖,耳朵里嗡嗡作响,着两手狠狠的抓紧身体,仿佛全身都蜷缩了起来,叱咤道:“你血口喷人不怕菩萨怪罪吗!” 天帝的目光从主人身上缓缓地掠过,目光所及之处,不由得人人低头,他深深的说道:“朕要听的是实情,你们到像是市井妇人一般唇枪舌剑。” 姝影的眼神有些迷惘,似悲非悲,似解非解。 极力的思索着紫玉姐姐为什么临死之前手里要拿着这块玉,究竟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若说为情而死,既然不是崇朝,那就一定是另有原因。 “与这块蓝田玉还有关系的就只有夙心和香草夫人了,如今夙心饭要诬陷我就是杀人凶手,那么这只能说明他们才是杀人凶手,只是他们想要找一个出其不意的替罪羔羊。”想到此间,姝影凭着过往在山庄里的生活经验和敏锐的洞察力嗅到了凶手的气息。 “只是天地知道他还有个女儿吗?夙心究竟是秋山的女儿还是天帝的女儿呢?” “禀告陛下!”一个声音说道。 “臣认为可以立案调查。陛下可以交由我来查办。”只见崇朝上前作揖道。 陛下点点头,说:“那就交给你去办吧!” “现在与这个蓝田玉有关系的人就只剩下夙心了!”姝影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在崇朝的耳边说道。 席间依然有一些唏嘘和碎语。 “李商隐《无题》诗中有云: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这便是说的酒桌上的游戏。不如众位仙人来玩一玩,这叫做射覆的游戏吧。”棹歌也站出来说道。 “我看这个主意不错。”说罢底下众人才释放了一些方才的紧张,跟着附和起来。 众人便在自己的范围之内分为三个小组。 棹歌道:’我吃一杯,我是令官,也不用宣,只听我分派。‘命取了令骰令盆来,‘从开头掷起,挨下掷去,对了点的二人射覆。’ 一掷,是个三,也有头一次玩的,皆掷的不对,直到方掷了一个三。 雅曲笑道:“只好室内生春,若说到外头去,可太没头绪了。” 素衣道:“自然。三次不中者罚一杯。你覆,他射。” 漱玉想了一想,说了个“老”字。苏幕原生于这令,一时想不到,满室满席都不见有与“老”字相连的成语。 灵雨先听了,便也乱看,忽见门斗上贴着“红香圃”三个字,便知雅曲覆的是“吾不如老圃”的“圃”字。 见素衣射不着,众人击鼓又催,便悄悄的拉素衣,教他说“药”字。岫云偏看见了,说:‘快罚他,又在那里私相传递呢。‘哄的众人都知道了,忙又罚了一杯,恨的湘云拿筷子敲黛玉的手。于是罚了素衣一杯。 下则雅曲和灵雨对了点子。灵雨便覆了一个“人”字。 笑道:‘这个‘人’字泛的很。‘探春笑道:‘添一字,两覆一射也不泛了。‘ 说着,便又说了一个“窗”字。 雅曲一想,因见席上有鸡,便射着他是用“鸡窗”、“鸡人”二典了,因射了一个“埘”字。漱玉知他射着,用了“鸡栖于埘”的典,二人一笑,各饮一口门杯。 这里游戏玩了两轮,我们可以大致了解射覆的规则:即需有一个令官,但只是负责维持秩序,也要参与游戏。 从某一人(甲)开始掷骰子,余下个人也轮流掷,有人(乙)点数和甲一样,则他们两人开始游戏,甲为覆的一方,乙为射的一方。三次不中,乙就要罚一杯酒。 覆的一方要以席上屋内可见之物选定一个典故或是诗词句子,然后说出与这个典故或诗词相关的一个字,这便是“覆”了。 射的一方就需要根据这个字以及屋内可见之物,猜出这一典故或是诗词,然后也只说出一个和其相关的字,表明自己射着了。 这就是射覆的全过程及规则,最巧的一点是自始至终,真正的谜底是不会被说出来的,颇有种心照不宣的意味。当然,由于谜底涉及的范围太广了,一般都是需要解释才行的。而且在笔者看来,解释的过程恐怕才是最精彩的,正是众人争才斗智的时候。 崇朝自幼好学,博闻强记。曾入华胥境经历过苦难,隋开皇二十年的王绩游历京都长安,拜见权倾朝野的大臣杨素,被在座公卿称为“神童仙子”。应孝廉举,中高第,授秘书正字。其进取之志,是自度不能置身台辅,才渐渐不复有经世之心。三仕三隐,嗜酒如命。 其诗近而不浅,质而不俗,真率疏放,有旷怀高致,直追魏晋高风。少有大志。 崇朝性情旷达,嗜酒如命,被尊为“斗酒学士”,曾因出任太乐丞,可以喝到太乐署史焦革酿的酒,主动出仕。后因史焦革及其妻子相继去世,而辞官归隐。 酒可以说是崇朝精神的寄托,身逢乱世,只能以酒解忧,以酒消愁。受道家思想的影响,崇朝纵酒自适,歌颂陶渊明,赞颂阮籍,嵇康。其《醉乡记》、《五斗先生传》、《酒赋》、《独酌》、《醉后》等诗文,均被太史令李淳风誉为“酒家之崇朝”。 他极好弹琴,曾“加减旧弄”,改编琴曲《山水操》,为众仙所赏。凡课当究《神枢》等经取应,此虽有歌断,多无奥妙,其述皆举门例而已。占者尤当参校用之。 崇朝说:“射覆四法须知—— 学课先须四法明,来就成去更详因。来法便于方上觅,月将从来认真取。 就法次于坐上取,飞腾次第辨来人。成法天官相聚会,归家次第取将形。 去法便于干和位,阴阳匹配细思寻。但认五行情好乐,便是孙膑玄妙门。” 崇朝说的其实是内容介绍起课的方法,四法包括:来就成去四种方法。具体来讲就是: 来法:即取地分,应以来人的方位取之。 就法:以来人的坐处为地分立课。飞腾又名黑虎腾,六十甲子纳音。 成法:推断事物成败的方法。以神将的生克合比定之。 去法:即出行一类的推断。应以干方为主。方生干,克干为出,为去。干生方,克方为入、归等。 第五十六章 水晶帘动微风起 具体来讲就是: 来法:即取地分,应以来人的方位取之。 就法:以来人的坐处为地分立课。飞腾又名黑虎腾,六十甲子纳音。 成法:推断事物成败的方法。以神将的生克合比定之。 去法:即出行一类的推断。应以干方为主。方生干,克干为出,为去。干生方,克方为入、归等。 古代像东方朔等这样的射覆高手历史上还有不少,如三国时的管辂,晋代的郭璞及梁元帝萧绎、唐代的李淳风、明代的刘伯温、宋代的邵雍等都是有史记载的高手,其流传至今的射覆筮例值得后人研究。 在古代玩的比较多的是此类易术射覆,把某一物或几物掩藏起来,通过占筮起卦或是袖传一课,凭卦象或课象推断出所藏之物为何。 要从无限种可能事物中射中某具体事物,足见射覆之难,非数术精深者不能为之。 这里崇朝揽下不提。崇朝在这天宫之中日久年深,一则为姝影解除当前困境,二则他看出天帝不愿涉及诸多往事,三则最重要的是:他愿意一探究竟,为紫玉报仇! 众人回席,栾雀南王今日见崇朝执笺默踌,不好相扰,恐他熬夜太过劳累。 仙娥在天帝身后用手指轻轻在他肩头按摩着,天帝的眼睛忽落到了崇朝身上,觉得他是个冷静懂事的孩子,便顺着转移话题,开口问道:“这个射覆甚是有趣,能射得出下次诸如东海的事件平叛的王师能胜么?” “是啊,此次东海蛟龙的事还得是玉瓚平叛的好,该嘉奖太子一下。”天后跟着说道。 玉瓚正在惓惓闷思,听天帝如此说,眉棱骨不易觉察地跳了一下,眸子生光道:“蹇卦除六二爻外五爻皆变生成之卦噬嗑,噬嗑者拘系也,上下夹击形成四面合围之象。想来天宫必将调遣东海与西海之天兵南北夹击,东西策应,四面围困形成拘挟之势。噬嗑六爻,四无昝,一利艰贞,上九合当灭此凶獠也。蹇内卦为艮主静止,之卦噬嗑震主妄动,蛟龙不遵仙道靡乱纲常,必将受制获罪,由蹇入噬嗑主天庭必胜也。” 天帝本担忧蛟龙侵入河中,危及四海安危,听玉瓚如此说,略略宽慰问道:“太子此次有功劳,说吧,你想要什么?蛟龙以后还会再一次侵入到河中么?” “以卦象来看,目前蛟龙自身尚且难保,何论攻伐其他河海,陛下可命其他河海的仙人守好自己的领地,想来那蛟龙再厉害,东海的虾兵很难攻入河中,陛下无须为众人担忧,无碍的。”天帝听他如此说,方才长出一口气。 玉瓚含笑开解道:“陛下放心。” 天帝这才开怀道:“当日应该说服众仙一同赴东海的,唉!奈何他们各自也都有自己的职责!” 青鸾玄清并不理会天帝的叹息,而是眼光一寒看向玉瓚,心中思忖着他小小年纪对朝中之事为何如此熟捻? 天帝见青鸾玄清生疑,想着他岳父是西海老龙王,一旦获悉自己来历上报朝廷,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复又恢复木讷神色,眼含迷茫道:“蛟龙之患几能彻底平定?” 玉瓚翕动着嘴唇念念有词,拇指在四指上捻动,须臾后才字斟句酌道:“先蹇后噬嗑是其时,内艮外坎是其象,坎为兵祸,位在北方,其应子也,今年癸亥,来年甲子,平定泽潞应在甲子。 众人听后大惊道:“以天庭之力平定区区东海,须耗费一年光景么?” “不止!” 众人听他如此说,复又将心提了起来。 “诸位请看!”玉瓚指着蹇卦道:“此卦六爻之中叠着重坎,坎为险,东海地理位置正应坎位,寒冬坎水之际正是当旺之时,平叛会极不顺利,频遇蹉跎。” 碧兽玄都道:“那可如何是好?” “冬三月息兵,守好各路隘口,待到来年开春后再战。” 青鸾玄清关切道:“来年何时能够平叛?” 玉瓚摩挲着酒盏,细细打量笺纸道:“至于何时平叛,须将干支伏于卦爻之中推算,诸位请看!年月日时,除月千支为丁巳火外,其他干支均为水重之象而成火水未济之势,由蹇而成噬嗑,犹如阴阳晦而入文明,何为文明?火也!噬嗑六爻叠着重离离,火也,文明也,水去火生如同重险去而生光明。光明者,沐浴天恩教化也,蹇卦下艮上坎,如冬去春来,噬嗑卦下震上离,如春生夏长,由此观之平叛之时非金盛之月不可,时乃庚子,制子者须庚也,捷报传来。” “想必是庚月最盛之日。” 青鸾玄清眼前一亮道:“难不成要等到来年八月中秋之日。” 玉瓚含笑道:“所言极是,应期必在八月十五日,庚子者,桂月之精也。” 众人难以置信看向玉瓚,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连连赞叹。竟不知道这个射覆竟有如此多的学问。 水晶帘动,微风吹起。夙心被玉瓚的这些话深深地折服了,心内爱慕不已。 此时此刻,沉寂许久的丝竹管乐再度在天宫的紫顶黄粱间响起,长方舟上的仙姬又开始了欢庆,也许在这天公之中也的确需要这样的欢宴来一扫漫长的时光。 在座的妃嫔皆是宫中有位粉的,满座的花红柳绿间,天后的气质远高于众妃,庄严和平,宁静优雅。秋颦颦宁静幽雅,让人一见意远,而香草夫人嫣红娇艳,不觉又让人起了怜香惜玉之情。 而玉瓚心里只是隐隐记挂着姝影,他瞧一眼疏影,目光又含蓄的怜悯。姝影望着这水榭,心境沉迷,转手悄悄拭去泪痕。 棹歌站在水榭边看着这碧湖云影,此殿雅筑于十里河花之间,倚香水榭。水波荡漾,天光和水影徘徊成一色。 一眼瞥见姝影,极为应景,就似那碧水白荷,极为清雅。 就连她的衣服都是银白色的,高挽着发髻,横穿一支玉瓚,坐在一个角落,泯然于众人矣。 第五十七章 悄然森绿染薄雾 如此的莺莺燕燕,满殿的香风,天帝也只是心意可可,并未有十分动心之态。 这样的歌舞升平会让人暂时忘却烦恼。 只是今日香草夫人远道而来,这满座的花红柳绿,不如这一风月常新。 天后会意,微笑着说道:“今日香草妹妹从天而降,舞技甚佳,不如再上前歌舞一曲,还请天帝一观。” 天帝脸上又浮现笑容:“今日饮酒过多,不如改天吧。” 天后从不违逆天帝的意思,微笑着说道:“好,还请妹妹早些回去休息。” 说罢,众人皆散去,仙娥们上来撤掉筵席。 走出倚香水榭,有白木株筑出的云影殿,水光徘徊,空气中流动着水面的清气,涤荡着姝影的内心,极目远望,除了远远的莲花之外,便是一片云霄。 此时的姝影并没有悲悲戚戚,唇际反而泛起似有似无的微笑,她在理性地思考着众妃与天帝的关系,也许像秋颦颦那样失宠,平淡未必是一件坏事。而香草夫人的出现,无疑会是这平静的湖面丢下一粒石子,泛起涟漪。 她的深藏不露,与妩媚鲜艳,和婉温柔合并在一起,仿佛就是一个阴谋。 天后回到寝宫,面朝窗户端坐着,只是发呆很久不言语,眉目肃然。 许久她的语气中隐隐有一些严厉:“几百年都过去了,没想到今日她又出现,看今天的情形,天帝仍是喜欢她。天帝喜欢她,那等于本宫也喜欢她。平日里,你们争风吃醋的伎俩本宫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看不见,可是眼下如此情形,你们要是敢和她过不去,便是太不合时宜了,知道了吗?” 底下众妃一齐答道:“是。”心中皆有不忿,此时听天后如此说。少不得也只能强咽下这一口气,只得答应了。 此时天后放缓了神色,推心置腹地说道:“你们当本宫心里也好受吗?如果你们一个个都明白事理,人人都能服侍好天帝,讨得他的喜欢,本宫又何必如此说呢。” “如今都要按着天帝的意思行事,他现在正在兴头上,如果我们劳师动众,天帝心里肯定不愿意。所以我看此人得暂缓缓。”慕容仙妃说道。 慕容仙妃是一个如花美眷的美人儿,她有一头乌黑的发髻,乌黑的金丝中秘密闪烁着珠光,她的脸浑圆,和着那五彩斑斓的簪子十分的靓丽可人。 “你说呢,清雅氏。”天后又问道。 清雅氏只是安分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的低着头,混然不理旁人的言语。 阔大的金丝楠木椅子中,只见她穿着一袭水红色,缂丝泥金如意云纹的衣裳,那绣着的花繁复,低调而美,领子也立的高高的,精致无比。 衬得她的脸无比的白皙,红润。连水红色这样娇媚的花朵也失去了它的本意,只是他的身体清瘦,而且纤弱,让人一见便心生怜悯,且她的性子是极安分守己的。 这也是当初天后看重她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想必在关键时刻还可以拿她出来有大用处。 因为她既不多话也不惹事,还穿的鲜艳无比,是一种低调中又不失奢华妩媚的美,又让人心生怜悯,这在众妃中中也是独树一帜的。 天后听到众人如此说,松了一口气。而后目光落在她身上,和颜悦色道:“今日的事,你也别往心里去。天帝总是需要有人陪伴的,难得你们以前也做过朋友,本宫也只是瞧着她还能用歌舞为皇上解忧罢了。” 坐下秋颦颦说道:“娘娘严重了,臣妾知道娘娘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天帝着想,只要是为了天帝,臣妾怎么会委屈呢?” 天后深色如何了?许多说道:你最识大体,其实天地心里面一直都是有你的本功自然也就放心,本功今日如此说只是怕你因为从前的事而迟迟不肯放下。” 秋颦颦听今天后提及往事,不由得心头一簇,伤心起来。然而面上却不能够流露出来,只是低着头用力掩饰自己的悲伤的情绪,仿若镇定地吐字道:“一切听从天后娘娘的安排。” 底下众人跟着附和道:“一切听从天后娘娘的安排。” 这里姝影回到了仙袂司,只觉凉意顿生。庭院外的森绿的树叶都已悄然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透着天边的酞青蓝,越发显得神秘萧索。 “姝影姐姐留步。”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唤自己,姝影回头一看却是岫云。 其实姝影和岫云并不十分熟络,只见她迈着细碎的优雅的步子,走到姝影面前说道:“姐姐可觉得今日宴会里是否有什么不妥?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指的是我的事还是香草夫人的事?” “香草夫人是谁?” 姝影倒忘了集蕊是不认识香草夫人的:“其实我跟你的想法一样。也总觉得她这次来的很奇怪。” “这宫中的是千头万绪,我们也顾不过来的,还是做好自己是最要紧的。” “嗯,姐姐说的是。只是我中途出去了一次,见她在外面准备,有一个仙娥从殿内出来与她传话,后来也是那个仙娥,原来是夙心的人。我想把我所见的告诉姐姐,好留心。” 姝影分明感觉到了集蕊妹妹的一片好意,也不枉大家昔日相处一番,今见她如此,心中不觉有一丝温暖,但又担心她将来也卷入这宫廷的争斗之中。 “多谢妹妹好意,我日后自会留心。” 姝影看着她的背影,踏着的碎步,如弱柳扶风,十分婀娜,消失在夜色中。只是可惜她一心只扑在棹歌身上,奈何以后却要成为太子妃的人选。 没想到素日楚楚可怜,还有点小心眼的岫云却这样的仗义,疏影不由得感慨,想到一些即将要发生的悲伤的事,却也十分的不忍。 也许在这天空之中,人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吧。这月亮如晶莹的白玉盘一般,照的这庭院之中,如清水一般,很是通透透明。姝影的思绪依然游荡,忽的想念昔日的爱人,浥尘哥哥,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也能看见今日此时的月亮,甚是思念。 第五十八章 语惊心 端妃点了点头:“那也罢了。”她用力 吸一口气,“只怕你更伤心的是皇上对慕 容世兰的处置吧 我想起此事,瞬间勾起心头新仇旧 恨,不由又悲又怒,转过头冷冷不语。端 妃亦连连冷笑:“我瞧着她是要学先皇后 恁治贤妃的样子呢!她的命还真不是一般 的好。我原以为皇上会因为你杀了她,至 少也要废了她位分打发进冷宫。” 两度听闻贤妃的事,我不觉问:“从 前的贤妃也是久跪才落胎的么?” 端妃轻轻“嗯”一声,道:“先皇后在 时贤妃常有不恭,有一日不知为了什么缘 故冲撞了先皇后,当时先皇后怀着身孕性 子难免急躁些,便让贤妃去未央殿外跪 着,谁晓得跪了两个时辰贤妃就见红了。 这才晓得贤妃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只可惜贤妃自己也不知有了身孕才跪着 的。先皇后德行出众,后宫少有不服的,为了这件事她可懊恼愧疚了许久。”她又 我在她颈下垫一个软枕道:“偶然经 过娘娘的居处,听闻娘娘不大好。” 她微微苦笑:“老毛病了,每到秋冬 就要发作。不碍事的。” 我道:“病向浅中医,娘娘也该好生 保养才是 她微微睁目:“长久不见,你也消瘦 成这样子。身子好些了么?” 我听她这样开口,乍然之下很是惊 异,转念想到她宫中并无伏侍的人,很快明白,道:“娘娘耳聪目明,不出门而尽知宫中事。” 她淡淡笑:“能知道的只是表面的 事,譬如人心变化,岂是探听能够得知 的。这些雕虫小技又算什么。” 闻得人心二字,心中触动,遂默默不 语。端妃病中说话有些吃力,慢慢道 “孩子是娘的命根子,即便未出娘胎,也 她微有迟疑:“娘娘打发他们出去 了。还有如意在殿外煎药呢。” 我不方便再问,于是径自踏进殿内, 宫中有一股浓烈苦涩的药味还未散去。殿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遮住大片日光,光线愈加晦暗,更显得殿中过于岑寂静谧。 端妃睡在床上,似乎睡得很熟。一个年长些的宫女在外头风炉的小银吊子上“咕噜沽噜”地熬着药,正是如意。如意陡然见着我,又惊又喜,叫了声:“娘娘。” 我见端妃昏然睡着,脸色苍白如纸 问道:“你们娘娘这个样子,太医怎么 ”如意哽咽道:“一向是庞太医照看 的,只说是老毛病,吃着原来的几味药就了 我叹息一声,怒道:“真是个庸医 病总不见好还能只吃从前的药么。”平 平气息复道:“我看这个样子是不成的。 如意熬着药,吉祥去太医院请温太医来 瞧,不诊治怎能行呢。既然端妃娘娘遣了 听得“吱嘎”一声,门重重开启。出来的 是吉祥,见是我,也有几分惊讶,道 “娘娘金安。” 我心下有些狐疑。吉祥、如意是端 身边的贴身宫女,很有体面,又是寸步不离的,怎么会是她来开门。于是问道 “你们娘娘呢? 吉祥眼圈儿一红,含泪道:“娘娘来 了就好 我心中一惊,匆匆跟着吉祥往里头寝 殿走。殿宇开阔,却冷冷清清的,没见到个伏侍的宫人的身影。不由问:“人都 去哪里了?” 吉祥答非所问:“自从几年前咱们娘娘病了,皇后娘娘为了让娘娘静心养病,就把同住着的几位小主迁了出去。所以没有人在。” 我看住她:“那么伏侍的宫人呢,也 同迁了出去么?” 脊,疏桐槐影,亦是十分高大,并非普通嫔妃可以居住。不由心下好奇,问槿汐 道:“这是什么地方? 槿汐道:“那是端妃娘娘所居的披香 殿 我默然颔首。我与端妃虽然私下有些 往来,却从未踏足她的宫室拜访,一为避嫌,而来她也不喜欢。 我有身孕时她也十分热络,甚至不顾 病体强自挣扎着为我未出世的孩子制了两双小鞋。我甚是感激她的心意,端妃却不 喜欢我去拜访。我小产之前,她又病倒 了,听闻病得不轻,然而病中仍不忘嘱咐我好生养息。再后来我遇上种种繁难,也顾不得她了。 现在这样经过,加之她又病着,自然 不能过门而不入的。遂向槿汐道:“你去扣门吧。”虽是午间,宫门却深闭不开更有些斑驳的样子。扣了良久的铜锁,方 抬头见窗外秋光晴好,于是携了槿汐 同去散心。初秋的上林苑中,太液池上 往往凝结着迷离不散的淡薄水雾,霜后 叠羽扇枫林鲜红如泣血,只残留了一点些微的青色。上林苑百花凋落,仿佛是为了驱散这秋的清冷萧条。满苑中堆满了开得正盛的清秋菊花,金芍药、黄鹤翎、玉玲珑、一团雪、胭脂香、锦荔枝、西施粉。 玉楼春,锦绣盛开,色色都是极名贵的佳品,如此艳态,大有一种不似春光而又胜似春光美丽。 我微微一笑,宫中培植的菊花,再名 贵,再艳丽,到底是失了陶渊明所植菊花的清冷傲骨。而菊花之美,更在于其气韵 而非颜色。所谓好菊,白菊最佳,黄菊次之,红紫一流终究是失了风骨的。 沿着太液池一路行走,贪看那美好秋 色,渐渐走得远了。四周草木萧疏,很是冷清,更有无名秋虫唧唧作声,令人倍觉秋意渐浓。只见孤零零一座宫苑,远离了。 天际的凉风,浓了桂子香,红了枫叶霜,亦吹散了些许我浓烈的思子的哀伤, 身子也渐渐好了些许。有时候空闲着,想想或许也该去见玄凌,毕竟失去了孩子他的心里也是不高兴的。何况眼下得宠的那一位,终究也是我的姐妹。 于是遣了流朱去探玄凌是否在仪元殿中,流朱回来却道:“李公公说皇上在御书房看奏章呢。奴婢已经让小厨房准备好了点心,小姐也和从前一样去给皇上送些吃食去吧。” 不知为何,流朱才要开口答我时,心里忽然有些紧张,只盼望着流朱说玄凌不能见我,似乎是有了近乡情怯之感,倒不愿见了。如今听流朱这样亲口说了出来,反而松了口气。想着若这样去了,若是见面尴尬,或在他殿中嗅到了或是见到了属于别的女子的私物与气味。该是如何的情何以堪。若真如此,还是不见罢了 于是道: 第五十九章 冷香凝脂 想着浥尘哥哥,麻木的走着,茫茫然眼边已无泪。 心疼无比,空落落的。一阵阵发凉,脚下绵软,虚浮无力,像是踩在棉花上,走了很久才到了仙袂司。 回到房内,更觉浑身发热,眼角干涩,像是被冷风扑了热身子,周围暗沉沉的,心也变成了这样的颜色。 姝影蒙上被子,一路忍了半日的泪,此时正无声倾泻,滴滴答答的落在软绵的床上,湿热一片,止不住的思念泪水,终于在今晚倾泻干了。 次日一早,脑重鼻塞,终究是在这几日里的劳累中病倒了。 惜春司里的岫云和漱玉甚是挂心姝影姐姐的病。 漱玉说:“姐姐从华胥境里带来的的冷香凝脂是否可以治一治姝影姐姐的这个病?” 岫云忽然想起原先从华胥境来时所带的冷香凝脂现正埋在院子里的树根底下。 “若是让姝影姐姐服下,她会觉得舒坦许多,你快叫人去院内那颗树下挖出来,姝影姐姐若是吃了这个药,效果或许还校验些。” 漱玉因问道:“不知是什么方儿?小姐说了,我也好记着说给姝影姐姐知道。倘若她要问起来呢,别的人若也问起,也是行好的事。” 岫云笑道:“若问这方儿,却是世间罕有的,东西药料倒是天地之中常有的东西。” “姑娘快说是什么?” “分别是玉兰花,荷花,芙蓉花和梅花。” “这四种花仿佛是代表着四个季节呢。” “你说得对,就是按季节选的,各要一份。然后将这四样花分别在春分,秋分,夏至,冬至这四个节气采摘,然后在当天晒干,研成粉末,和药末子和在一处。” “然后是怎样做成药丸子的呢?”漱玉听得觉得奇妙无比,连忙问道。 “先别急,还没完呢,又要在雨水这日去采集露珠若许。” “若是雨水这日没有露珠怎么办?” “所以说呢,这药奇就奇在这儿。如果雨水这日没有露珠,那就只能等下一年。” “真真的是很难搜集的。或许这才能有诚意,才能赋予它的神奇力量。” “倘若四个节气里天气不好不能晒干又怎么办呢?若是春分的搜集到了,秋分的时候没有搜集到可又怎么办呢呢?” 岫云笑道:“所以说这药是极难得的。若是没有寻到,只好来年再等罢了。” “方才说还要采集露珠,采集到了又怎么办呢?” “将露珠的水倒在刚才说的粉末里,搓成药丸子,静置在瓷坛里,密封好,埋在树根底下。” “原来是这样啊,在华胥境临行之前我看老太太特意嘱咐了叫好生看着这瓷坛子,怕它碎了,我还以为是什么物什呢,原来就是它了。怪道老太太那样在意。” “是啊,这方原是从老太太那里传下来的,若发了病的时候儿,拿出来吃一丸,睡一觉就好许多了。” 漱玉听完,笑道:“阿弥陀佛!这药这样难得,等十年还未必碰的全呢!我看不是药效起了作用,而是这份诚心诚意感动了上苍吧。” 二人在房内呵呵笑了起来。 漱玉随后差了两个仙娥在树根底下挖瓷坛,正挖着……冷冷幽丝,一阵阵埋藏已久的香气扑鼻而来。三人皆闭上双眸感受这香气,真真世间少有的香气。 随后将瓷坛洗净擦干,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丸冷香凝脂,放在天青色瓷碟内。原来这冷香凝脂是乳白色的半透明药丸。 漱玉又将瓷碟端到食盒内,亲自给姝影姐姐送了来。 漱玉进来见屋内毫无生机,没有任何鲜花装扮,一眼看去,屋内几乎是一色全白。 只见姝影姐姐躺在那里一动未动,好不可怜的样子。漱玉走上去轻轻帮她掖一掖被子,姝影正在半睡半醒之间,感觉有人在床边便缓缓睁开眼睛。 第一句话说道:“水。” 漱玉听说,立即跑去倒了水来,扶她起来,将方才冷香凝脂药丸的的来历与效果跟姝影说了一遍,让她服下,姝影也觉得冷香凝脂奇妙无比。 “你这里连一个服侍你的人都没有,病了想喝口水都如此犯难。不如以后我每天都来看你吧。” “多谢漱玉妹妹。” “你不要担心,此药有奇效,今晚睡一觉,明日就大好了。” 姝影眨一下眼睛,微微点一下头表示会意。 次日醒来,姝影越发觉得头重发烧,几乎已不能动弹,费力睁开眼睛,已有点模糊不清。 挣命了半日,方才坐起来。口中发苦,想要去拿水喝,无奈,没有办法去倒茶水。 正在焦灼之时,乎然听到窗外有脚步声,姝影想到要叫她停进来帮自己倒杯茶,于是张开她那有点发紫的唇,想要大力地呼喊出来。 他先呼喊了一遍,却没有听见声音,于是又更大力的呼喊一遍,只能微微地听到喉咙的摩擦声。 姝影感觉不妙,于是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向外大声呼叫,但无论他怎样呼叫,自己还是只听到了一些喉咙的摩擦声。 姝影以为自己是否因为发烧导致耳朵聋了听不见了。于是,他敲击床板能听见床板发出的清脆的“咚——咚——”之声。 姝影此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喉咙哑了,心内突然往下一沉,一万种不好的念头袭上心头,突然眼前一黑,沉沉地倒了下去。 午时漱玉依旧拿了冷香凝脂过来探望姝影,一进门便觉不妥,只见姝影两唇发紫,眼圈发黑,脸色惨白无一点血色,头发散乱,僵硬的躺在床上,仿佛病入膏肓,一副临近死神的样子。 漱玉心内一惊,连忙上去推她,轻轻推了几下,只见姝影也随之摇晃,并没有什么反应,漱玉心内慌张起来,拼命地摇动,嘴里大声叫喊着“姝影姐姐,姝影姐姐……” 仙袂司其他姐妹闻声赶来,都纷纷叫她,顿时乱作一团,灵雨机敏,用了新学的一招天灵术,指向她的太阳穴,少时,便唤醒了姝影。 姝影渐渐睁开眼睛,只见一片模模糊糊衣裳的颜色,依然看不大清楚。 第六十章 另外知晓秘密 大家方舒一口气,问姝影感觉如何。只见姝影一直用力的说着话,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众人也着急听不见姝影在说什么。 灵雨分明看出来姝影说话的口型就是:“我说不出来话了,我嗓子哑了。” 众姐妹见此情形心痛不已,纷纷叹息说怎会如此,岫云和漱玉心中疑惑,明明昨天服用了冷香凝脂,应该大好的,怎会如此光景。 素衣也闻讯赶来,只把冷香凝脂的事与前日的事结合起来,怀疑此事与夙心有关, “那日我见夙心的仙娥从我们惜春司走过去,说不定那日晚上就是她偷偷潜入惜春司偷换了冷香凝脂。” “那她是怎么知道姝影姐姐会服用冷香凝脂的呢?” “或许她们猜到姝影姐姐生病了,岫云会拿出药丸来的缘故,也未可知。” “真的是费尽心机。” “若真是她们换的药,姝影姐姐还能醒过来吗?” “怎么不请仙医,这风寒厉害到如此地步,嗓子都哑了。”婆婆也问讯赶来,一边走路,他颤抖着双腿,一边住着拐杖急切的问道。 忽然门外亮起一道耀眼的白色光柱,直冲云霄,与此同时,那仙人手中的黑色石柱上镶嵌的宝石顿时爆发出明亮的光芒,一股股的充沛的灵力,流淌而出。如同水一般溢满黑色石柱上的纹路。 这灵力顺着石柱上的纹路,喷涌而出,直到达姝影姐姐的身体。 通过与竹云剑的联系,众姐妹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希冀,漫长的修仙之途中,陪伴他时间最长,与他出生入死对他最为不离不弃的恐怕便是这把竹云剑了。 此时,他很不能将所有的力气都化成灵力注入剑中,像是一种无奈的心境,隐隐地写出几分悲壮的意味来,旁人似乎从中读出了几分剑的心意,那是一种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的决绝。 就在这时天穹之中,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动,众人立即抬头望去就见高空气中有一层灰色雾气,那层雾气里所有的金色丝线,已经停止了游动,竟然全部汇集成了无数金色光点,这些光点形态各异形状不一,并且大小也各不相相同的,有的如花瓣大小,有的又如雨滴大小。渐渐的燃烧散去。 伴随着这缤纷的光影的出现,姝影姐姐几乎是瞬间醒来,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这舞着竹云剑的人不是别人,竟是棹歌! 当年他曾在广寒界界的仙人府邸当差,曾经看过一幅竹影图,上面的剑阵演化和气息,赫然与眼前的一模一样,原来这个是可以救人一命的。 看到输赢醒过来,找个松了一口气。 平日里进步,知道你还有一支这样的见,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还能 派上用场。 是啊,我以前在华旭进的,+10就知道这冷乡邻之原始一位几号的药,只是我看输赢妹妹的并站,并不像是寻常的,都要到像是仙宫之中特制的一种慢性毒药。 “姝影姐姐你醒了,可吓坏我们了。” 所以说到:麻烦大家都来为我的事,惊扰大家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竟不知道呢,你生病了吗? 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人人都知道呢? “真是苦了你了。”众人看视良久,同时又各怀心事,忽然岫云说:“我尽顾着说,我的是反倒让姐姐伤心了,竟然忘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我们是想来问一问你,你可是服了那颗冷香凝脂而病情加重了? “初始也不觉什么,只是后来半夜间觉得浑身发烫,无法动弹,渐渐的就失去了意识模糊了。当时我还在想莫非,这是以毒攻毒的疗法?” 漱玉接着问道:“姐姐可还记得那天晚上我来找你说夙心的仙娥,从我们的墙外鬼鬼祟祟的事,我怀疑就是他们进来把我们的要给偷换了,只是现在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和证据,不然就要告到天帝那里去让夙心受到惩罚。” 从现在数英姐姐的中毒迹象来看很有可能是被人偷换了涂鸦,那么你们联系起来前日之事,很有可能就是夙心前来偷换了毒药。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毒药是这一次给姝影姐姐吃的,但无论毒药被我们其中的谁吃了,就算不一次性死,也会慢慢中毒而死吧! 毒药虽多,但也都不过人心。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一定要致我们于死地吗? 是呀,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死了,他就少了一个竞争太子妃的对手了,若是输赢姐姐死了,会不会对他的帮助更大? 姝影姐姐苦笑了一下,拂着衣角淡淡道:我死了他自然就高兴了,以往的种种,或许我并不该一种在重吧,我应该保持自己的底线,不能再这样糊涂的善良下去了。 输赢姐姐说得对,你虽善良,可是对那些不喜欢你或者是心怀恶意的人,你的善良就会变成别人刺痛你的力气。 是啊,如今他又得到了香草夫人的一臂之力,恐怕他二人以形成一股势力了。 不如我们去天河那里说明情况吧,一旦香草夫人形成势力对其他废品也是不利的,如果此时我们记住这件事情去说他们或许天后娘娘能够帮助我们。 输赢微微一低头,再抬起头11带了清淡的笑容:妹妹的主意自然是好的,不过我们先得周密形式,而且其他妃嫔各自都有自己内心的想法都是我们贸然行事,或许还会弄巧成拙,不如等到时机更加成熟时,我们再依据和盘托出。 大家想一想,税点头道。输赢姐姐说得对。我们还需得找到确切的把柄,以及很多见识加在一起疯,才能够有比较大的胜算。如果他们届时反咬一口,我们拿不出证据反而罪加一等。 第六十一章 人语盈盈渐黄昏 大家想一想,遂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还需得找到确切的证据,以及很多件事加在一起才能有比较大的胜算。如果他们反咬一口,我们拿不出证据反而罪加一等。” 棹歌思索了片刻道:“当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姝影妹妹的病治好才是最要紧的。” 姝影随即低头不语。大家渐渐散去。 至晚,姝影望着窗外,繁星点点,流动着的银河越发动人心弦。 这繁花如织的世界,是谁的梦…… 金钉频敲,绿帘高揭,应为黄昏约。霜娥无恙,唤人依旧飘泊。却恨鸟兔无情,把人青鬓,白恁星星却。千古繁华行乐地,谁笑谁歌谁酌。 倦客更遭尘事冗,故寻闲地婆娑。一尊芳酒一声歌。卢郎心未老,潘令鬓行皤。醉向繁台台上问,满川细柳新荷。薰风楼阁夕阳多。倚阑凝思久,渔笛起烟波。 《文选·古诗》:“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为春瘦。更瘦如梅花,花应知否? 暮云楼阁深幽。正砧杵丁东,弦管咽啾。 澹澹星河,荧荧灯火,一时清景难酬 枕障熏炉隔綉帷,二年终日两相思。杏花明月始应知。 天上人间何处去?旧欢新梦觉来时。黄昏微雨画帘垂。 任枕函云坠,离怀半中酒。雨声楼阁春寒里,寂寞收灯后。甚年年、斗草心期,探花时候。 次日起来,身体已大好。怀着激动的心情想要说出话来,于是在心中酝酿好了一副美景,想要做几句诗,她想到了苏轼的《占春芳·红杏了》“红杏了,夭桃尽,独自占春芳。不比人间兰麝,自然透骨生香。”这句诗,要将它念出来,清两下嗓子,于是妙启朱唇道:“红杏了。” 谁知并没有听见声音,于是输赢又清了两下嗓子说道:“夭桃尽。” 姝影此时心里已经明白了,自己是真的失声了。 输赢的内心感觉到了一丝悲凉和一丝慌张,他还抱有一丝侥幸,想着或许这样只要心过去了,或许将来还可以养好,他并不是说身体好了而嗓子不好。 当下也只能如此了再等一等看,或许将来有一天嗓子就能好了。 所以渐渐的冷静下来,他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内心打定了主意,不管这嗓子最近能不能好自己都是不能好的。 况且他又试了几遍,确实是失声了,完全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说不出话来。姝影没有想到素心,他们竟然出此下策如此带毒的心肠一想到,此便觉得仿佛掉入了寒冰深渊之中,此时输赢已不再心痛了二是一种很平静的一颗心 她冷冷的想到自己以后都不能说话了,至少是在查出姐姐的死因之前。 像是已经得知了什么似的? 花儿簇拥着,像暖暖的被窝,叫我昏昏欲睡。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妈妈的怀抱。他忽然觉得这事情为何如此冰冷冰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为何如此冷漠如此变幻无常? 真的有必要如此吗? 此时,他走到了昔日遇见赵哥的那个亭子看到了红红绿绿许多的仙女。在那里一些仙女围在一处说说笑笑一些仙女则散落在山石上,竹影里奏乐,弹琴。 她们笑语盈盈一阵又一阵的欢闹声,伴随着雅乐。小仙女们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忧无虑,这涓涓细流般的乐声中蹦出一个个小人儿来,陪伴着清风朗月,暂离尘俗。 这是一幕无声的曼妙的风景。 姝影呆呆地伫立在那里。只听见只听着他们一晌贪欢,好似一个个都傻傻的,享受着当下的幸福。 嘴唇一边大笑,脸上洋溢着幸福满满的笑容,其中一个小仙女笑得前俯后仰的仿佛是一个天大的好事降临到他的头上一般。 另外一个小仙女,一看便是腼腆的女子,她莞尔一笑,用一只手遮住嘴巴。 姝影只是看着,想象这他们发出的笑声想象着这周围的场景,想象自己也能融入其中。 但是这一切,因为那颗药丸,就再也不可能了,即便是真的能够发出声音,也不可能了。 姝影边走边想,渐渐已至黄昏。 回到仙袂司,灵雨先跑过来:“姐姐你可大好了,就是好了也不能这么晚回来,在外面着了风寒如何是好。如今好不容易才治好的。” 姝影只抿着嘴点点头。 “姐姐你的嗓子好了吗?快好了吧。”灵雨天真的样子真的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姝影只摸摸灵雨的头,微笑不语。 苏幕也忙来看她,见她脸色恢复了红润,嘴唇如樱桃一般,便也放心了。 无论是见到了谁,姝影都不再开口说话。 众人见她的精神面貌尚佳,如同从前一样还是那么的温婉可人。以为她再将养两日便都好了。 至于输赢不说话,大家以为她嗓子不舒服,或许再养几日也就全都好了,并不以为然。 只是在随后的几天当中,众姐妹有去看她的,有要去安慰她的,又给他拿果子和点心的, 还有众人与她说话,她也只是低头不语或者点头或者摇头。 一连三日皆是如此。棹歌隐隐觉得不对劲。因为他的劫数若是治好了他全身的病,那么他的嗓子,即便当时不能发生过后也一定会痊愈的。 棹歌见四下无人,便抽了个空去与疏影逗乐,谁知姝影也只不理睬,她眼睛怔怔地望着窗户的方向…… 一见他说话,一边点头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棹歌将信将疑心中也是担心的很,怕她真的以后再也说不出话来,或许这是她的将计就计之策。 于是便也向外面说道:“你们的姝影姐姐可能再也不能讲话了。” 众人愕然,都叹息了一回,心中都觉得惋惜痛惜无比,却又不敢前去安慰,生怕伤了姝影姐姐的心,所以也只是装作无事一般,如平常一样淡淡的言语。 虽然大家还在一处走动,只是他们再也不说玩笑话了。这一切姝影都看在眼里。 姝影变成哑巴的事,很快便传了出去,姝影希望香草夫人和夙心得知此事,以全了他们的一番苦心。 第六十二章 情天花海幻情真 姝影自那日之后,每日恹恹的,再也不说话。 在不说话的日子里,世界格外安静。倾听周围的一切,无论有多么的嘈杂,都不必去回应。 夙心和香草夫人也应该放下芥蒂了吧,此时也没有任何烦忧…… 时间能改变一切,却带不走浥尘给她的美好。 她时常呆呆地看着窗外,想念远方的浥尘,当初在无极崖一别,或许她后悔了。 舞袖刚刚被舞的撕裂了,手臂洁白得如秋天的明月。 最美的时光,莫过于出出入入都在君怀里,那微风轻拂发的感觉真的很幸福。现在常常后悔,再也不能再和君这样耳鬓思磨,情也会这样渐渐变淡了。 某天清晨,她惊喜地看到第一朵颤颤巍巍开出的小杏花。 看着眼前的杏儿,杏儿在半青半红的时候最好看,微微泛着一点粉绿色,远看又似晚霞落照,红纱轻裹。 于是姝影打算将扇面作为小窗,自画一幅纨扇,上有一美人,上有几株杏花,杏花繁密,瑶瑶雨露,仿佛有风动之感。杏花和美人,寄托这份遥远的眷恋。 另在纨扇上题词曰:《相和歌辞·团扇郎》 白团扇, 今来此去捐。 愿得入郎手, 团圆郎眼前。 仿佛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历史给团扇和女人都留了情意,那就是人们对美好事物的珍惜。 平日里仙人靠扇子纳凉,而仙女们总爱把玩纨扇,就好像昔日情郎回到了身边。动摇微风发,多么惬意,多么爱不释手。 久而久之,有情人开始在团扇上倾注自己的思念,寄托和对美的憧憬。有画花卉虫草的,有画美人的,有画山水的…… 忽听见苏幕在司中唱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她歌喉宛若塘中碧莲,郁郁青青,又似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风,清新醉人。婉转于回肠之内,一折一荡,一音一切,有敲晶破玉之美。 其中“小轩窗”三个字久久萦绕于姝影心间,那美人云鬓,巧笑于美好旧日的情景仿佛是亲眼所见。 分别以后,曾经经历的痛苦都会转化为爱情,分别以后,只会忆起从前的美好。 成熟的杏儿和曾经清秀可人的杏花,在不同的时空里相遇了。 这悄悄的改变如同擦肩而过的缘分,给人流年暗换之感。 红杏香中,绿杨影里,画桥春水泠泠。 深沉院满,风送卖花声。 又是清明近也,粉墙畔,时有迁莺。 当此际,人传天上,特降玉麒麟。 姝影爱不释手,取一团杏花簪发,出了仙袂司仙游。 一路上无论遇见哪个神仙与他打招呼,她只是笑而不答。 她伸展双臂在云彩中飞翔,蕊红刺绣金丝香草云雁广袖在空中拂过白云,一身绫鸾衣拖摆至地,织缎刺绣妆花的霞披上垂下长长的流苏。 背面绣一只极长的七彩鸢鸟图案,自胸前越肩一直旖旎至裙尾散开,和云彩融为一体,整个色调既白又亮又温暖。 袖口也有繁复的捻金穿珠,宽有三寸,镶嵌在袖口当做花边,姝影微微露出半截素手,十指尖尖,白皙如玉。 时而用手接住路过的云彩,撅起嘴唇将云彩轻轻的吹散。 有仙男经过她身边,总是忍不住徘徊,看她如何出落得这般窈窕又可爱。 姝影一路上看见别处有落下的杏花,摘摘捡捡,一路顺着来到了一片杏林。 从前她只是在漫画里看见过这样的场景:一个女孩站在一片花海当中,满天都是花的芳香和温暖。 仿佛一下子回忆起了十七八岁的时候那种懵懂唯美,他看到眼前的这片杏花繁复,圆圆的花瓣煞是可爱,不仅是温暖更有一种凄美。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漫天花瓣雨中,惟见一行足迹依稀留于地。簌簌花瓣飞舞如谪仙,晶莹剔透的五瓣,宛如泪花。 不消多时,便把姝影的足迹覆盖了。 一切如旧。仿佛她从来没有来过。仿佛,她从来没有爱过。 而这一幕尽收玉瓚眼底。 她在看杏花,而玉瓚在看她在看杏花,俨然一幅杏花诗意图。 姝影心里想要接受造物的馈赠,也许秋天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品尝酿好的酒,那时候是否还能闻出杏花的味道呢? 杏儿的滋味里带有一股晚霞的香醇。晾干之后用白酒泡好,放上冰糖,就可以充满期待地等着喝杏儿酒了 也许,不光能闻出杏花的香味,还能看到小轩窗里那永远青春的容颜啊,她还是你初见的样子,在最好的年华,向窗外眺望…… 也许数月之后,杏树已经硕果累累,让人几乎想不起她不久前是一棵花树。 姝影正沉浸在一人自斟自饮读得其乐的欢乐之中,花开花落字无声是浮生你难得的静好…… 他听见有一串清浅的脚步声接近他那脚步成本,有力像是男子的脚步,想想除了他谁还会在此时出现在我身边。姝影并不转头,依旧闭目享受着这身边洋溢的美好。 他从身后走来,慢慢靠近他身畔。清风徐来,吹落杏花阵阵如雨。恍惚间有杏花正落眉心。 只听,他轻轻地说了声“咦”,一股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他炽热的唇触碰到了我的眉心额头。 只见他衔着花瓣入唇,姝影微醺,感觉一股暖流进入手心。一把被他搂在怀里,姝影微微抬眼,一眼瞥见他的唇如红玉一般盈润光泽,那唇中的杏花更是娇艳无比,仿佛融为一体。 姝影沉浸在这温暖的暖流之中。忘记这世间一切的烦恼,只想永久的停在此时此刻,心里浮现着浥尘哥哥的样子,就想如此这般永远地温暖下去。 他将手扶着姝影的脸,将花瓣吐入疏影的口中,这杏花沁着满口宜人的清甜。 随后自眉间吻至鼻尖,再吻至唇,吻至裸露的锁骨,隔着花瓣的微凉,嘴唇的微热和微凉交替在一起,姝影再也无法沉浸其中,睁开眼一看,这人原是—— 第六十三章 常在君怀袖 玉瓚。 姝影一看是太子殿下,连忙从方才的梦中醒来,往后连连退了两步,下意识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于是只是跪在地上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少时,直见玉瓚伸出他的手来,将姝影的四根雪白的尖尖的手指挽在手心里,轻轻的抬起,示意她起来。 姝影心想,太子殿下似乎又把自己当成绿珠姐姐了。 玉瓚见她如此袅娜,并不是以往那样尖酸刻薄直接直击他的痛处,这次她不仅什么话都没有说,而且肢体绵软,温柔如水,比之从前的绿珠有过之而无不及。 玉瓚将她扶起,从宽广的袖口中,掏出一片白色的纱布来,将它卷成长长的形状,蒙在姝影的眼睛上…… 只听玉瓚微笑着说道:“如此美景,不如我们来玩捉迷藏吧。我先藏起来,然后你再来找我。” 姝影心中不解。平日里如此冷静如此高冷的太子殿下怎会喜欢这孩童般幼稚的游戏呢。难道每一个男人,不管是天上地下的,其实心里都住着一个小男孩吗? “你从一数到一百然后就来找我。”玉瓚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随后便离去,只留姝影站在原地。 姝影口里默默地数着,眼里只看到一片微微的白光,虽不黑暗,但也看不清眼前的杏林。 数到一百。姝影的脸上的嘴角不觉含了轻快的微笑。他转身抬起手也往前试探着,慢慢地走着,手心向上时,有花瓣掉落在手心里,轻轻柔柔的甚是心软。 募地空中电光一闪,轰隆隆几声巨响,一个霹雳响彻云霄,姝影被震的心头一颤。 原来这天宫之中也会有这雷电交加,姝影从蒙着的眼睛感觉到远处有火光,阴晦不明,一阵狂风扫来,将地上的花瓣通通卷起,奋力地向前涌去。 姝影也顺着风往前用力地走了几步,这花瓣将她的脚淹没了。 此时只听见这轰隆隆的雷声接二连三地响了几阵,声音又在更远处渐渐小了下去,姝影心中微微的舒缓了一口气,想要继续玩这捉迷藏的游戏。 身后又有了急促的脚步声,姝影才想着一定是玉瓚听到这雷声太大来救自己了。于是,心中感觉多了一丝温情,多了几分安全感。 姝影停下脚步,正要等着玉瓚前来保护自己……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忽然姝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似有一把利刃插进了自己的胸膛,全身颤抖,浑身无力,重重地倒在花瓣上,痛到窒息…… 原来身后的那个人拿了一把利刃直接插在了输赢的胸膛里…… 她的血喷溅而出,染湿了她的衣裳,随后倒在血泊之中,将花瓣染成了一片片血红色的花瓣。 这里玉瓚刚刚藏好不久,却听见这轰鸣之声,便要赶来保护姝影。 谁知刚一走近,便看到一片血色,姝影倒在血泊之中,她浑身颤抖着,脸和手发紫。 揉碎杏花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玉瓚用颤抖着手,从她的脸上将面纱轻轻的拿走。嘴里直呼唤着:“姝影,姝影!你醒醒!” 姝影忍着疼痛,听到玉瓚在不停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恢复了意识,缓缓地醒过来,又感受到了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玉簪恍然大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看着她奄奄一息,热泪盈眶,泪水便跟着直洒了下来。姝影此时胸口的血已留了太多,玉瓚用手捂着她的胸口……不想让她就这样死去…… 玉瓚看到了一双极度绝望,而又惊恐的而又痴心的眼睛,不敢直视。 姝影在模糊之中只听玉瓚颤抖着声音说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只见姝影奋力地张开嘴唇,颤抖地闪了几下嘴唇。 玉瓚却完全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他焦急万分,无奈,脸上爆着青筋,紧皱眉头,眼中布满血丝,眼泪倾泻而出。 玉瓚心里狠狠的发誓,如果这一次能将姝影救活,要一生一世都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伤害。 姝影渐渐恢复意识,想起了刚才被杀的一幕,终于明白为什么玉瓚要做捉迷藏的游戏了,他那么高冷那么无情,怎么会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呢? 他不知道玉瓚为何要杀了自己,而看他此时的情形,像是懊悔不已,他奋力地张着嘴唇,其实是在说:“绿珠姐姐他还爱你。” 此时此刻他心里还记挂着绿珠姐姐,还有紫玉姐姐。除此之外,她还记挂着浥尘哥哥。姝影死不瞑目,若是浥尘哥哥还在,一定会拼了命的保护自己,也就只有他对自己是最好的了。 姝影想到自己即将离开这世界,不知道能不能回到21世纪…… 正想着,只听见玉瓚仰头看向天空,歇斯底里的大叫了一声。他俯身到姝影的身旁,另一只手像刚刚那样抱着她的头,说道:“你别睡!你别死!” 便在此时,又是一道闪电,似要霹破苍穹,随后轰隆隆雷声雷声不绝,此时天空已变得暗沉沉,灰蒙蒙。 他侧着身体,同姝影一起躺在花瓣上,看着姝影深情的说道:“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知道你不是绿珠,也许当时我是太想念她了,所以错把你当成了她,但当我后来知道你是姝影时,我还是想要见你,我想靠近你。” 姝影已气若游丝,血快流干了,已无回天之力。 他强笑道:“其实就在刚刚我就已经爱上了你!现在我更加知道了,我不能没有你,我不想失去你。我爱你!我想要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等你身子好了,我就娶你做太子妃,好吗?” 此时乌云密布,将月亮遮住,又一道长长的闪电过去,照的四野通明,只见她的眼色中没有了惊恐,只有仿佛是幸福的柔情无限。 宛如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一般。 渐渐的,他看见,姝影闭上了眼睛。 玉瓚唯恐她死去。便抱着她一路冲进了关雎宫里。向周围大声呼叫:“来人,请仙医。” 此时夙心闻讯第一个赶过来,看见姝影浑身是血,将要死去,装作一脸惋惜的样子。 玉瓚对她说道:“快来帮我!”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