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大弹道》 第1章:引子 1937年的7月7日夜晚,北平城西南处的卢沟桥附近,伸手不见五指。点滴星光之下,大地之密密麻麻的人影的人影。月光折射的光辉打在服装上,显示着这些人是日军! 这突然聚集的一大批日军士兵,竟然以一名士兵失踪为借口,要求通过泸沟桥,进入附近的宛平县搜查。 卢沟桥正处于扼守平汉铁路的关键点上,平汉铁路,也就是今天的京广线。当时,它北起丰台,南至武汉,是唯一一条通往南方的铁路,是中国贯通南北的咽喉要道。 日军认为,只要夺取卢沟桥,就可以掌握宛平城,占领平汉铁路,从而切断中国军队援军的北上之路,使北平、天津这两座华北重要大城市沦为孤岛,进而实现夺取整个华北的战略目标。 中国军队同样明白卢沟桥的战略意义,所以这一无理要求立即遭到中国守军的拒绝。 但是对卢沟桥觊觎已久的日军岂会放弃,寻找士兵只是随便找一个理由而已。以方便他们同中国守军无理的交涉,另一方面他们托运着大炮往宛平城集结而来。 一场足以载入历史的战斗即将拉开序幕…… 与此同时,“哐啷哐啷哐啷~”粤汉铁路大动脉上,一辆黑皮火车摇摇晃晃的一路向前,沿路鸣笛,汽笛声随着铁路沿线的绿野一路飘扬。 中间的一截车厢内,一个穿着西服,嘴角还长着短短的毫毛的青年,拿着一份报纸煽着风看着窗外的景色。 7月的天气,火燎火燎的,这老皮火车里又是挤挤嚷嚷,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各类的人群。 “哎!前面的让让,借过借过喽!” “开水小心烫喽哎!” “这谁家的小子,不许跑来跑去。” “哇!”的一声,响起了小孩子嘹亮的哭声,也不知道哪个照顾自家小孩的出了差错。 隐隐约约的,每两截车厢间的厕所还传来一阵争吵声。一个妇女在里面奶孩子,外面的男人守着,另外有一个男乘客憋的等不及了,两边围观人多,过道又不好挤,于是核心利益严重冲突之下,双方矛盾闹的不可收拾。 最后好不容易乘警挤过人群来调节秩序。 小小的车厢里,千姿百态。 青年一个人呢,静静的坐在长椅上,靠着窗户看着窗外的景色,仿佛置身于周边的喧嚣之外。 旁边的乘客,似乎很忌惮青年身上的西服,不敢坐的太靠近。 在这个年代,一身体面的衣服都是护身符,大鬼小鬼都不会轻易招惹。 万一背后有什么跟脚,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坐在长椅上的青年叫李崇,十八的年纪。虽然坐在开往从广州开往武汉的火车上,可他既不是武汉人也不是香港人,而是江苏盐城人,地地道道的苏北人,李庄大地主李钱塘大长孙。 李崇的爷爷李钱塘,在扎垛镇的李庄这个村周围,是有名的秀才大地主。爷爷这秀才的身份,是正儿八经清国时期童生读书进学而来。读书人在本地很受尊敬,尤其有了朝廷的功名,更是了不起的。地呢,也是清国时期祖上就置办下来的产业,传到李钱塘手中,一直小心的经营。 真要论起来,李庄十口人中至少有六口是靠着李家的田养活的。 爷爷李钱塘读过书,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所以对于给种自家田的佃户,都不过分剥削,甚至不好的年景还会借粮养活,很多人都是承了情的。 所以在李庄这片土地上,爷爷李钱塘的威望很高,村子里有什么纠纷也全是请爷爷决断。 读过书的爷爷,在子孙后代读书的问题上从来都不含糊。父亲也是读到镇里私塾结束,不过现在天变了,没有考取功名这一说了。 到了李崇这孙子辈时,李崇与镇里、城里的很多有钱家子弟一样,镇里城里的学堂上完不过瘾,不肯安安心心的留在家里,拘束在小世界中,要去更大的城市更广阔的世界去闯荡。 李崇还好,没要去国外,去美国,去英国。只去了香港,华夏资本主义的最前沿。 从16岁离家,而今已经18岁,两年的时间,就靠着电报联系。 前几天,家里电报说爷爷腹痛发热不止,就靠几口中药吊着气,眼见着活不到月底,家里老子连忙遣人拍电报让李崇回来见见老太爷最后一面。 “老爷身患重病,神志不清,命在旦夕,忘孝顺长孙,接到信后,一定顾念往昔爷孙之乐,尽早归家,此乃为父之殷盼。” 李崇拿着电报之后,伤感之余连忙拍电报询问病情。尽管电报贵,按字数算钱,但人命之前,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拿到病症的报告,李崇急忙找了学校医学院的一个很聊得来的老教授,把症状跟他说了说。就见老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请自己的英国朋友帮忙从香港的牧师医院里弄了一点特效药:一个尾指大小的玻璃瓶,上面的英文字母不少,两年的学习李崇就看到了末尾“抗生素”三个字。 至于是什么抗生素,李崇并不明白。 对着李崇有些怀疑的目光,老教授没讲多深的病理,大中午的,迎着火辣辣的太阳,直接把他拉到医院,看着眼前一个和电报上描述症状相同的英国病人在注射完小玻璃瓶里的试剂后,到了傍晚就可以下地走起来了。 耳听不如眼见嘛,这下李崇所有的疑问都没了。 资本主义就这点好,农村里面看着要死人的病在这里都能搞到神奇的药,一个管子,一个针头,就能解决许多看似棘手的问题。 “嘟~”火车汽笛声悠扬。 “也不知道爷爷怎么样了。”李崇从窗户外收回目光,放空的思绪也全部收回。 在香港,李崇接触到不少国外的思想,也和无数热血华夏青年拍案而起游行示威,但吃过几次赤手空拳的亏之后,理性的李崇发现没有实力的游行只能让自己受伤。 乘着火车一路北上,对比香港的繁华,祖国大地却是落后许多。 两年的独自在港生活,让李崇学会了与人交道,学会了在一次次教训中冷静思考,而不只是听别人煽动听从。 李崇想了想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到了武汉之后,转乘轮船,沿长江直下南京,然后在南京看看什么方便快捷就乘什么。作为民国的首府,交通之便捷不是其他地方可比的。 毕竟爷爷的病不能拖下去,想到这里,李崇紧了紧身边的包,里面用一层层的纸包着救命药。 “嘟~”悠扬的汽笛声中,坐在火车长凳上的李崇,包括车厢里所有谈天说地的乘客们都不知道,就在这两天,在遥远的北方大地上,正在火炮齐鸣,刀片横飞。 北平城第29军的前线指挥官佟麟阁巧兵布阵,用近身突然出袭,结合手榴弹冲杀,最后大刀队与日军短兵相接的方式,让日军队火炮无法发挥作用,成功打退了日军的第一次进攻,日军不得已重新撤回到丰台一带。 第一时间,第29军大刀杀敌的抗日捷报从卢沟桥传出, …… “武汉站到了!武汉站到了!”乘检一路走着一路喊着。李崇一路在抱着皮包,就没怎么睡觉,下车的阳光照着眼睛,让精神有些恍惚。 武汉作为长江这条黄金航道的核心城市之一,还是很繁华的,从车站下来,繁华的地段和香港有的一拼。 去香港的时候,李崇也是在这儿下轮船转火车的。 但是今天李崇下了火车,看着不远处的城市,却感到城市上空里似乎充斥着一种爆炸的气氛。 李崇还记得当初自己初来武汉之时的场景,沿着青石板路走着,马车滴答,汽车嘟嘟,好不热闹。沿街茶馆、酒肆、理发店、书店、药店里的店小二扫尘,洗地,酒楼里杀鸡,宰鹅,一片忙碌的景象。 可是此时,气氛确实诡异的很,似乎很安静,远处有一股掀翻天的喧嚣。 出了车站,先前的安静仿佛入了油锅! 街道上,无数举着旗帜的人们,挥舞着胳膊,呐喊着:“血战到底,宁为战死鬼,不当忘国奴!”的口号。 “卖报,卖报,日军重师故智蓄谋挑衅,炮轰宛平城炸毁城墙!”一见火车站的大门打开,人流涌出,卖报小孩对着从大门里鱼贯而出的人群大声叫道。 “给我一份!给我一份!”叫嚷声中,卖报小孩手中报纸抢卖一空。 李崇心中一惊,一个箭步,抢先买得一份。 摊开一看,《东方快报》上,详细描述着29军英勇杀敌的事迹和事情的起末:“昨晨五时及晚五时,日方猛烈炮火轰炸宛平城,我方军民伤亡八十余人……” 就在自己坐在火车上发呆的时候,北平大地刚刚发生了这一场战争!战争缘由细节写的明明白白,当看到佟麟阁副军长临危受命,指挥大刀队几乎全歼日军一个中队时: “好!”车站下来的所有具有爱国情怀的中国人,振臂叫绝! 伴随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雄壮歌声,热血沸腾的乘客拎着行李,就加入到示威的人群中去。 李崇一脚就要随上,但是跨出一脚后,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挣扎之下收回了脚。 一路往渡口走去的路上,抗议日军和爱国集会到处都是。 路口中心处,原本繁华的十字路口挤满了层层叠叠的人群,中间塔起的高台上。一个短发的男青年拿着铁皮卷成的喇叭,对着人群振臂疾呼: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这样的集会李崇并不陌生,在英统治下的香港,这种集会几乎每天都有。但就在自由的香港,这种大规模的集结游行,也会受到英国军警的流血镇压,李崇不知道这样的机会结果会如何。 第2章:船抵金陵 坐在开往民国首府南京的“武汉号”商船上,李崇拿着买来的各类报刊的报纸,详细了解着前线发生的事情。 看到报纸在说“日本方面要和南京政府和谈”的字样时,心中想到,“所谓的和谈,莫不就是打着和平谈判的幌子吧。所谓的’和平谈判’只是烟幕罢了,打打谈谈,乘着时间调兵遣将,东三省的教训还不够吗,南京居然还抱着’和平’的幻想。” 李崇将其中的一张报纸折成了纸飞机,看着汹涌的江水冷笑了一声,长臂一挥,报纸飞机飘飘扬扬淹没在浪花里。 “在这样下去,北平城,这座古都就要落入日寇之手了吧!”扶着轮船栏杆,李崇长叹道。 “你这是危言耸听!”后面一个戴着礼帽穿着燕尾服的女子反驳道。 李崇扭头一看,不知何时,身后站着一个绅士打扮的女子看着自己。个子高挑,穿着平底皮鞋都能齐李崇的下颔,眉清目秀间明亮的双眸美若星辰,纯净的如同江上的蓝天,嘴角天然勾起的弧度有一抹狐狸的狡猾。 这样的眼神只有在吃喝不愁,生活在温床般的环境中才可以拥有。 李崇不屑于和一个无聊到女扮男装,体验民间生活的大小姐去争辩什么。 “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人家和你说话呢?”林婉如跺了跺脚,心里有些不开心,想着自己堂堂金陵城林氏商会大小姐,走到哪儿都有人处处逢迎,眼前这个穿西装却不梳油头的人凭什么不理自己? 男人碰到漂亮的女人会惹不住上去搭讪,女人对男人的第一印象不也是看颜看气质?林婉如跟着家人乘船正感到无聊,于是摆脱仆人跑到甲板上来溜达溜达。 坐得起商船的,口袋里都有两个。青年穿西服的也不在少数,就连显眼的白西服,也有两个撞衫了,梳油头,撑着金丝眼镜的,林婉如不屑和这些外表金装,肚中一点点货就夸夸其谈的人说话。 这年头,穿西服的青年人不在少数,似乎套在身上就能有一股优越感。但是能把西服穿的如平常衣物一般,不显眼,融入言行之中的人,却少之又少,而李崇却是其中之一。 甲板上看报的李崇,锁着眉头,浓眉大眼,并不参与旁边三五一成群青年间的高谈阔论,独自的看报,还能毫不在意自己形象折纸飞机,这让林婉如心中有了一点点好奇。 现在自己主动挑衅了他,就是希望在聊天中看一看这个令自己好奇的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 结果居然不理自己,好生气哦,林婉如鼓了鼓嘴。 作为“金陵女子学院”公认的第一才女,写的一手好文章,林婉如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不过在李崇看来,这样的文章充满了小资的情调,和这个时代的心声并不合拍,或许读起来很美,不过却不合当下的国情,于此刻的国家无益。 没想到遇到一个比自己还骄傲的人,林婉如心中暗暗道。 看着旁边这青年一点自顾自的从甲板上木板压着的众多报纸中继续有滋有味的看着。林婉如也往下一蹲,眼睛一挑,余光见青年没注意到自己,嘴角的弧度于是更弯了,手脚麻利且轻轻的移开木板,就在细手要拿出报纸的时候。 “嗯哼!”一声由上而下的咳嗽声响起,正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偷”报纸的林婉如受到惊吓,直接往后一仰,吓得一屁股墩直接坐在甲板上。 李崇看着这个性格跳脱,完全不像家乡女子闺秀性格,反倒有些像上海香港女子自由精神的少女,甚至还好像有些自来熟的性格,来了些兴趣。 卷起报纸,靠在栏杆上,对上少女不输气势的眼神,饶有兴趣的说道:“教书先生没告诉你:不问自取视为偷嘛。” 林婉如俏脸红扑扑的,仰起脸睁大眼睛,争辩道,“读书人的事情能算是偷么。”然后就是嘴里似蚊子般的嘟囔声,很细很轻,李崇一句也没听清楚,反正越说额头冒出更多细密的汗珠,头也越来越低,就差埋到甲板地下装鸵鸟。 “小姐,小姐,我可终于找到你了,夫人找你都快急死了。”说话的功夫,一个蓝衣布裙插着腰喘着气儿丫鬟模样的小丫头找到少女面前。 “说了多少次了,人前叫我‘少爷’!”少女不满的嘟囔了一声丫鬟。 少女说着似是感觉到李崇有些揶揄的目光,那是看“掩耳盗铃”的眼神,让骄傲性子的林婉如有些受打击。 这男子莫不是自己的克星,明里暗里自己丢了好几次脸了,自己还是先撤吧。这样想着,林婉如牵起丫鬟的手,一路小跑着匆匆离开甲板。 于李崇而言,这只是出行途中的一个插曲。 …… 沿着长江顺流之下,两天两夜的时间里,轮船停靠沿江一些重要码头时,李崇及时买来报纸,了解北平前线战事的进展。 报纸上,“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的黑体大字触目惊心。 这一次日军掀起的战争里,李崇愈发的感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第三日清晨,轮船停靠在中山渡口,这里也叫作首都码头,为了纪念国父孙中山先生,特意将先生遗柩上岸的渡口改为中山码头。 李崇拎着皮包,随着人群下来。 不远处的后面,已经换回女装的林婉如看到走在前面的李崇,故意落后了两步。 出了渡口,不过往前走了两步,李崇能感觉到压抑在空气中的焦灼,比武汉之时还要浓郁。 不过诡异的是,沿着渡口一路进城,李崇并没有看到沿路的示威集会。武汉前两天就爆发了游行示威,如今眼见着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全国各地的工商业、学生都游行起来要求抗日,作为民国的政治中心,这里怎么如此风平浪静? 走到电报局,局里面的职员在小声的议论纷纷,李崇耳尖,这些职员是在谈论着昨天街头游行的事情。 趁着往老家发电报的功夫,李崇掏出烟,给对面的职员发了一根。 “能跟我说说,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了么?” “哎呦,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吧。你不知道嘞,前两天大游行,死了人……”一根烟,瞬间拉近人和人的距离。 一番交流下来,李崇知道了南京城如此安静的原因。作为当下民国的首都,统治集团对于南京的掌控还是很强的,昨日爆发的反日游行进行到一半,就迅速遭到军警的镇压。 游行的人本就心中愤懑,和军警的冲突不免发生,手无寸铁的游行人群热血上头之下瞬速吃了亏。发生流血事件后,当局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化,直接宣布警察署总长被罢职,表达了坚决抗日的医院。总统府内,也传出“不屈服,不扩大”和“不求战,必抗战”的声音,暂时压制下游行人群心中的情绪。 同时加紧对学生、工人的约束。学生私自出校,开除学籍;工人擅离岗位,开出工位。这两样,是学生和工人团体最在意的东西,既安抚又威胁的双棒之下,游行运动被暂时的压制下来。 向家里人发回“已抵南京,身带良药,不日抵达”的电报后,李崇思索着能快速回家的方式。南京和老家之间也就隔了扬州,水路发达,来的时候李崇就是乘船而来,但是由于商业轮船不多,速度较慢。 边走边思索着,“咕噜咕噜咕噜”,肚子一阵闹腾,李崇这才响起自己下船之后还没有吃任何东西。 作为民国的首府,酒楼牌肆数不胜数。再怎么打仗,秦淮河两岸永远川流不息。 刺溜溜的吃完一碗面条,吃完出了一身汗,风一吹,浑身舒坦,李崇拎着包准备去看看有没有到扬州的轮渡。 走着走着,李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因为身后鬼鬼祟祟的跟着两个“小尾巴”。 生逢乱世,三教九流的人少不了,李崇一身富家少爷的打扮,手上拎着包,一看就是很有油水的样子,估摸着自己一下轮渡就被当地的这些飞贼盯上了。 要是一般的富家公子,身边没有家里人,发现自己被跟踪了,肯定慌了神,李崇反而就像没看见一般,老神自在的往前走,越走前方人越少。 后面跟着的两个飞贼心中愈发的得意,感觉自己今天又遇到肥羊了。昨天街上闹游行,自己可没少发意外之财,混在人群里,左一个又一个,偷的盆满钵满。 今天来秦淮河准备享受一番,结果发现了一个单身的富家少爷,真是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两个飞贼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了得意。 李崇往前面的巷子里走,正准备没人的时候收拾掉两人。 “啊!”的一声尖锐的女人尖叫声,让李崇眉头发皱,自己原本就准备转身干翻这两人了,结果前面的尖叫声,让李崇不得不上前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第3章:话痨的少女 后面两个飞贼同样眉头一皱,在他俩看来,这给行动带来了未知的变数。 但已经决定行动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两人也是继续尾随着李崇的步伐。 转过巷子口,李崇嘘出了一口气,怎么又是她? 巷子里,林婉如正被一个满脸不怀好意的“三五仔”逼着。 尾随着后面的两个飞贼也是一脸不满,飞贼也是行有行规的,偷财不偷色,前面这扑街的举动简直就是侮辱了祖师爷“鼓上蚤”的脸面,待手头的事情搞定,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三五仔。 被三五仔逼着后退的林婉如呢,原本回到家中后,感到无聊,来书店买两本书的,结果被毛贼盯上,惊吓之下躲进巷子里,结果反而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 看到有人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朝李崇这边呼喊。再一看时,咦,那个年轻人不就是船上的那位? 三五仔挑头看到巷子里有人,一看是穿着西服夹着包的富家子弟,还有两个一看也不似好人,反而跟自己一样散发着“我是贼”的气质,心想着难道生意撞上了? 不管怎么样,来人坏了自己的生意,这让三五仔心中很是不爽,一个富家子弟,搁在平时抢也就抢了,不过现在自己有更想办的事情,于是三五仔很凶恶的一声大喝: “这是爷的地盘,滚开!别多管闲事!” 李崇也不答话,盯着三五仔看了一眼,然后卷了卷衣袖,“后面的两位,别藏了,都出来比划比划吧。” 尾随的两个飞贼对视一眼,也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同时对三五仔很不爽。 李崇前面的三五仔见这富家子弟老神在在的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自己这样的人要不就是二愣子,要不就真的有恃无恐, 不过到嘴的肉怎么也不能让他给跑了!三五仔心中一发狠,嗷嗷叫的冲了上来。 这一个动作,仿佛点燃了冲突的导火索,三五仔和两个飞贼一前两后的扑了上来。 李崇右腿划着半圆往前一步,三个飞贼张牙舞爪一前两后扑上上的时候,李崇先是一个起手势,由下而上一掌击在下颚上,只听“卡拉”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三五仔下巴直接脱臼,捧着脸躺在墙角哀嚎。 这叫“天王托塔”! 在一掌解决掉三五仔之后,李崇身体一个回旋,三步并作两步,身上带着一股“势”,在左边一个飞贼一拳挥舞过来时,李崇中指关节后发先至,击打在腋下之处,一下子左边飞贼只感觉自己提不起力气,强行甩动之时,就感觉一股剧烈的疼痛。 李崇的这招,专打人的中路,很凌厉的日字冲槌! 右边飞贼一看点子扎手,凶神恶煞般直接挥舞小刀扑上来。 “小心!”林婉如娇声惊呼。 李崇眼镜冷芒一闪,似也不看要扎下来的刀,右臂挥舞撞在飞贼胳膊上,舞刀的飞贼只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整支胳膊都被震开来了。 飞贼中门大开,李崇一步插上,“噼里啪啦”如雨点般劲气十足,落在舞刀飞贼的胸膛之上,只一会就有两眼发白的趋势。李崇见状才后撤一步,收拳住手。 三人哀嚎着,尾随李崇而来的两个毛贼见李崇没有继续要打的意思,搀扶着跌跌撞撞在一起,挣扎着走到三五仔跟前,用还能动的双脚就是一顿猛踢,边踢边骂:“盗亦有道,只劫财不劫色是祖师爷留下的规矩,你不守规矩,就是找打!” “滚吧!”李崇见这二人还守着一些规矩,又觉得有些好笑,让其滚蛋。 “大爷,我们兄弟两认栽。”两人鞠躬赔罪然后一瘸一拐的离开。先被李崇一巴掌打折下巴,又被瞪了数十脚的三五仔也挣扎着离开。 “哎,你怎么把这三个坏家伙放走了。”林婉如捏着手指走到李崇旁边,这才有了一些安全感。以前林婉如也曾经一个人出来买书过,可是从来没遇到被流氓地痞小偷冒犯的情况发生,第一次遇到,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尽管李崇没理会自己,但是林婉如大眼扑闪的看着李崇,“我见书上说出招要攻中有防,防中有攻,攻不离防,防不离攻。这样才能攻守互济,以打为消,连消带打!” “你还懂招式?”李崇对眼前的少女是真的有些刮目相看了。 “那当然,我也很厉害的,我也有学功夫的!”迎着李崇有些惊讶的目光,林婉如才有了一些小满足。 “那你知不知道,你说了四句,其实这四句都一样,说了那么多,后面全是废话。记那么多死道理,有什么用?最要紧是要打到人……” 李崇越往下说,就见林婉如翻白眼儿,“算了,跟你说不明白。”说完,李崇就要离开。 “哎!你等等,我还没感谢你帮助了我。”然后说完,林婉如掏了掏口袋,什么也没有掏出来,“不好意思,我刚才慌不择路之下东西都掉了,也没什么好感谢你的。” “不用,你赶紧回家去吧,就你这手无寸铁的,在这动荡的时候出来,并不合适。时局乱喽,鬼魅横行。” “是啊,离开南京城之前哪里会有这么明目张胆尾随的人。”林婉如后怕的说道,“哎,你等等我呀!”一抬头,发现李崇已经走出四五米的距离。 “你跟着我做什么?我马上就是坐轮船要离开南京城的。” “嘻嘻,我也只有通过这条路才能出巷子啊。”林婉如俏皮一笑,“咦?你要坐船离开这里?你不才从船上下来嘛?” 李崇发现这女子话是真的多,而且一点儿也不怕生,好奇心还极重。 见李崇不答话,林婉如转眼又道:“整个南京城很多轮船都要听我家的调度,你要去哪儿,我可以帮你啊!” 李崇一听,脚步停顿,要真是如旁边这少女所言,那么自己就不必去费力寻找最近出发去扬州的船舶了。 “你能帮我去扬州或者盐城么?” 林婉如眼睛一转,“应该可以。” “我想要准确的答复,很急。” “呃……”停顿了三秒,林婉如也认真的向李崇说道,“我不清楚爹地的生意,但是我知道如果整个金陵城有我家运不出去的东西,那就没有任何办法运走了。你要知道准确的答复,可以去我家问我的爹地。你救了我,我爹地一定会帮你的。” 李崇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好啊!”林婉如见李崇同意了,雀跃的跳起,“正好回去我让爹地好好谢谢你。” 出了巷子,林婉如轻盈的在前面走,李崇在后面跟着。 “咦?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林婉如挑头问李崇。 “李崇。” “林婉如,我的名字。”少女言笑晏晏,手指着自己,灿烂似霞光。 “名字很好,郑风有云: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婉如清扬。”听着名字,李崇自然而然的脑海中闪现出这一句话。 只是看着少女叽叽喳喳的模样,李崇感觉跟“婉”这个字完全匹配不上,反而有些话唠呢。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这么厉害呢?我爹地请了那么多武术老师都没有教会我……” 林婉如的话让李崇回忆起自己进入香港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来到香港,初来乍到还身无长技,当地人看不起外乡人。像李崇这样的外港人,被称作“大陆仔”,出了校门,也吃了几次亏。 虽然国人有太多的劣根性,但是却不得不赞扬其团结意识,尤其在他乡。这样李崇就进入到当地的国人团体,并且在其帮助下,进入了武馆学艺防身。 再后来李崇拜入一个中年男子门下学拳,而这个中年男子正是由内地佛山发扬出去的叶师傅的徒弟招允!叶师傅的七大弟子之一! 一年半的时间里,李崇每天就学习、吃饭和打拳,雷打不动,这才有了在香港闯荡的资本,在四百多个鱼龙混杂的夜晚,生生的打出了“李哥”的名声。以至于在西营盘与石塘咀之间的地头上,创建了自己的江湖名气,在势力横行的香港硬生生的以一个外乡人的身份扎根下来。 第4章:马路风波 林婉如步伐轻快的走在前面,李崇跟在后面。一路上看不到游行示威的人群,昨日游行走在前头的现在可全被关在警察的牢房里。 两旁的店铺重新开始营业,仿佛昨日的游行没有发生一般。对于这些小商民而言,只要炮弹一日落不到自己头上,生意就接着往下做。 跟着少女的脚步,沿着往东的方向往前走,经过的黄包车和黑亮带着大灯的轿车也变得频繁,甚至在一些十字路口也有些壅塞。往往三五步之外就可以看到贴着白色大理石,锃亮大铁门组成了洋房。 这里就是整个金陵城富贾豪绅居住的地方,往来无白丁。经过眼前的这个叫做“汉中路”的路口,走过去就完全进入到住宅区,而横陈在自己面前,南北方向的汉中路就毗邻秦淮河,两边的各种贸易公司紧紧挨着。 所以,这个路口,理所当然的聚集着一批乞丐,他们寄希望这些穿着靓丽的富贵人能够从指尖漏下一星半点儿。这些跪坐在地上的乞丐大多黑瘦的不成样子,破旧的衣服看不到原来的纹理,有时油光锃亮的小轿车扬尘而过,根本无可避免,只能被动被呛一口灰尘,然后费劲的咳嗽着。 李崇正站在路口边上,等面前的三辆黄包车在眼前过去,旁边石狮子底下瘫坐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头发似一堆杂草枯黄,蒙着一层厚厚的灰,身上裹着一层似蛇皮袋一般的破烂遮体,两只腿以诡异的姿态盘曲着,下面还垫一个稻草做的蒲包,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除了偶尔转动着没有焦点、散发着颓唐的眼睛显示这是一个活人以外,就像一块灰石一动不动。 “让开,让开!这么回事啊?还让不让人过路啦?一个乡下土包子穿西服,一个死乞丐,没长眼睛啊,车来了都不知道让让!” 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李崇扭头一看,自己身后一辆黄包车上正坐着一个披着绣花镂空丝巾的妇人,身上的旗袍一看就不是寻常硬实的布匹,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耳垂上挂着的珍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眼睛里露出鄙夷的神色,脸色露出一股嫌弃,仿佛跟乞丐在一个路口都会污浊了自己。 这辆黄包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黄包车,上面坐着的年轻人穿着白衬衫,扎着米色领带,套着白西装,还戴着一个白色的贝雷帽,皮鞋擦的锃亮,还有四个随从挑着东西跟在后面,眼神都不屑于往这里看。 这种富人光环之下,就连拉车的车夫都挺着腰,年轻力壮,显示自己与其他车夫的与众不同,就连车大箱都擦着可以映照出人脸,车把上的黄铜喇叭熠熠生辉着发亮。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现在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穿西装了。你挡住本太太的路了,还不让开去!”贵妇人修理细致的眉毛一竖,对着李崇语气十分不满。 李崇看了看自己所占据的位置,和旁边瘫着的乞丐一起占据了石狮子同墙壁间的空档,这点空档正好可以让贵妇坐的黄包车擦过去,从面避开在马路上排队过路口的时间。 “呆着干嘛,走啊!”贵妇人对着前面的车夫使唤了一声。 听得主顾发话了,年轻力壮,腿脚灵利的车夫抬起车把手就要往前走。 “等等,停下!”李崇皱了皱眉,伸手一把抓住车把手,任凭胳膊结实硬棒的车夫怎么用力往前,车都是一动不动。 在南京城跑车四五载的车夫知道自己遇到硬茬了,拉车时车在动主顾不动的功力自己练习了四五载,自己的力气自己是知道的。可是这个年轻人一只手往上一搭,施加在车把上的力气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撞上了一块巨石之上。 “怎么不走?”贵妇嘴上十分不满。 车夫嘴里发苦,您老不明白眼前的状况,眼前的这位小爷不放手自己拉的动么? 顺着车夫的眼神,贵妇眼睛瞥到了搭在车把上的一双年轻的手,再沿着胳膊,就看到了一脸平静,看着自己的李崇。 “夫人,这边角是人行通道,车辆该在路上行驶,所以该让的是你,而不是我。” “你知道这是谁家的车嘛?这可是南京立法会郑议员家的。”贵妇说出名头,就连旁边拉包月的两名车夫都挺直了腰杆,仿佛这是莫大的荣耀。 “我不管你什么议员不议员,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我凭什么给你让路。好歹你也是立法议员的家属,基本的交通规矩都不懂,还好意思说。” 在香港大学的学生会里,李崇就以善辩而出名,对于一个只知道炫耀的贵妇人根本不废吹灰之力。何况一个人当他嘴不仅厉害,而且更有着与之匹配的强悍身体实力的时候,往哪儿一站,都是不卑不亢的。 “哎,你!” “如何?你人多,想动武?”李崇乐了,反正这两天看报纸,看着日寇荼毒华北大地,心中总是郁结着一股火气,特别想要发泄一下。 另一边,在前面轻快走着已经过了马路的林婉如扭头一看时,发现李崇没有跟上来,连忙折回来寻找。 “咦,姨妈?你怎么在这儿?”寻到李崇的身影,走近之时,林婉如发现自己的姨妈也在这儿。 “哎呀,小如啊,这可巧了,怎么在路口遇到了你,听你父亲说你回来了,姨妈正准备上你家去呢,呐这都是姨妈带给你的礼物,你表哥也跟我一起来了。”贵妇看到林婉如,脸上笑的跟花一样,抓着林婉如的手,热情的模样跟刚才颐指气使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原本坐在车上,生怕地上的尘埃染灰了自己擦拭锃亮的皮鞋的白西装公子,见到林婉如的一刻,呲溜一下跳下车,“表妹长表妹短”的前后招呼很是热情。 林婉如应付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李崇,“你这个人怎么走着走着就没影了?还有你怎么跟我姨妈在一起?” 李崇没有答话,只是摇了摇头,日本人在华北肆虐,眼前自己一路走来行人讳言,爱国青年还在牢房里。而自己的遭遇,窥一斑可见全貌,连一个立法议员的夫人都不关心国事,鄙夷自己同胞,仿佛日本人在北方再怎么打也不关自己的事情一般。 白西装公子哥看到林婉如敷衍了自己几句,就问到了另一个青年人身上,一股子敌意瞬间升腾出来,“表妹,你离这种人远一点,一点都不知道礼数。” “怎么说话呢?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刚才帮我打跑了好几个强人呢!”林婉如反驳道,当下把自己购书差点被飞贼威逼之事简略说了一下。 贵妇人打量着李崇,然后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呦,小如啊,你可得小心一点,别上当受骗了,谁知道那个小贼是不是他招来的,然后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现在这个世道啊,人心险恶着呢!” “姨妈,人家可真是帮了我忙的,在这么说我朋友我不理你们了!”林婉如跺跺脚,头撇过去不再看两人。 第5章:大表哥的炫耀 “哎呦,小如你也别生气,姨妈这也是关心你,年轻人嘛,交朋友总是应该的。但你说这南京城里,眼睛盯着我们林郑两家的人可不少,姨妈这是告诉你交朋友可要多长一副心眼。” “姨妈,你还说!姨妈你放心好了,那种操闲心管闲事的话,我是不会放在心里的。哼,我们走!”说着林婉如一踢李崇的脚,示意他跟自己离开。林婉如虽然生长在无忧无虑的环境,纯真但并不傻。尤其是父亲曾经旁敲侧击过自己对表哥的看法,她就有些明白姨夫姨母一直关心自己交朋友的缘故了。 感情自己这是成了姨母眼中的“盘中餐”,一定就是她家的儿媳么?这种对自己所交朋友指手画脚,被人视为己有的感觉让林婉如很不舒服,何况小时在一起长大,太熟悉了彼此间就根本产生不了男女间的感情。 “哎,表妹,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林婉如的表哥从李崇身边经过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李崇明白,这位大表哥是要用这一种姿态告诉自己,别高攀天鹅肉,自己可是议员之子。 李崇想着,要不是自己需要借助这姑娘家的路子回家,还真不愿意夹在“郎有情妾无意”的氛围之中。其实李崇很理解大表哥的炫耀之举,凭什么我和表妹青梅竹马长大,你一个外人凭着一次英雄救美一来就能夺走?但是尽管理解,李崇也没有解释,而是让大表哥自己陷入到误会之中。 没有原因,谁让他的母亲一上来就盛气凌人,让自己不爽了。 就这样,路上出现了一组奇怪的组合,一个明媚璀璨的少女走在前面,一个黑西装,一个白西装的公子跟在两旁,奇怪的是白西装的公子频频对黑西装公子怒目而视,三人后面还跟着两辆黄包车,其中前面一辆黄包车上还坐着一个穿锦衣披丝巾的贵妇人。 往前走,时不时车上的贵妇跟着两边屋子里的同样穿金戴银,悠然踱步的贵妇们打着招呼。 “某某议员,某某主任的太太”,每次称呼前缀都咬文嚼字当然喊出来,招呼声很大,好像生怕走在前面的李崇听不到一般。 这个时候,一身白西装的大表哥也热情的上前,还在故作不经意间向李崇炫耀一下自己的身份。 “哟,这就是郑议员的公子吧,真精神!” 类似这样的赞美走一路,李崇是听了一路。 林婉如使了一个眼神,示意李崇别搭理,就往前走,也不管似炫耀一般的大表哥。但是林婉如的父亲作为这城内有名的产业大亨,人脉极深,所以认识这一条道上的贵妇人们可都认识林婉如。更何况林婉如的样貌在上流社会的一众大家闺秀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样一位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可是有不少人惦念在心上呢。 所以对林婉如打招呼的也不少,平日一条街上的邻里关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林婉如也只好一路打着招呼。 但往往,林婉如是随着李崇的脚步的,对自己儿子鞍前马后的热情视若无睹,这让黄包车上的贵妇很不满,在她看来,这迟早是自家的儿媳,跟着另一个男的走在一起,成何体统?尤其还是当着这么多熟人的面儿。 继续往前,挨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建筑变得少了,然后一栋的带着私家花园的洋房出现在眼前。 “喽,到了,那就是我家。”林婉如素手一指眼前贴着银灰色大理石的仿西式别墅洋房。 这种的西式建筑李崇不陌生,香港那边这种洋房并不少见。 “呼,耳根子总算清净些了。”李崇感慨了一声。 “你这个人说话可真难听。”林婉如噗嗤一笑,她明白李崇在说什么。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呦,大小姐您也来了,要是知道小姐在您那儿,我们也不用出去找了。表少爷也来了啊,那这位是?” 大门里走出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他口中的“大小姐”就是车上的贵妇人,在贵妇没有出嫁给郑议员之前,他就是林府的管家了,所以才称呼黄包车上的贵妇为“大小姐”,前面的三人他都熟悉不过,但是这位站在小姐旁边的年轻人是谁呢? “刘伯,我也是凑巧在路上遇上了。”贵妇轻车熟路的走进别墅,指挥着下人把礼物拎进来。 “他是帮了我大忙的恩人,要不是他帮我打跑了几个蟊贼,我今天可就麻烦了。”林婉如接着姨母的话说道,想一想在巷子中的遭遇,林婉如拍拍胸口,有些后怕。 “哎呦,小姐,你总是撇开我们下人,如今这个世道不安稳,你出事了老爷夫人可怎么办?这次好在有先生帮忙,先替我家老爷谢谢先生,还未请教先生名字?”刘伯没有小看这个不过和表少爷一样大的年轻人,毕竟是跟林老爷后面见识了不少人物的,几十年的眼光林伯看人自有一套。 一般的穷小子,站在大户人家的门前,眼神之中总有一股畏畏缩缩。但是在李崇的身上,林伯只感觉到了一股坦然和自信。 李崇意外了一下,从贵妇的遭遇上让李崇以为林家人看不起自己,但是这位管家没有一上来给自己冷眼儿。 “李崇,举手之劳罢了!何况我也有事想请林老爷帮忙,当然对于林老爷而言只是小事一桩。” 刘伯点了点头,“外面热,先进来吧。”招呼着众人进来,同时也高看了李崇一眼,求人帮忙态度诚恳又不卑微,这种气质在一个不过和表少爷一般大的年轻人身上很是难得,更何况自家老爷可是南京城金陵商会的会长。 “咦,小姐,这个不是你在船上?”一进别墅里,大堂客厅里的丫鬟彩云,也就是林婉如的贴身丫鬟有点模糊的认出了李崇,然后悄悄的问林婉如。 船上丢脸的事情不许提,林婉如背着身子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丫鬟彩云用力的点了点头。 “老刘,是婉如回来了吗?” 楼梯间就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边下楼边问道。 “是的。”刘伯还想说什么,但直接被林母的声音打断。 “这丫头,成天往外跑,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林婉如听着自己亲妈的抱怨,脸色微红的瞥了一眼身旁的李崇,怎么每一次遇到这个年轻人,自己都是以尴尬开场? 真是自己的克星么? 第6章:林母的错愕 “咦,小姑子你今儿个有空来了?我正闲在家里,你大哥在商行还没有回来,你来了正好和我说说话,解解闷儿。”林婉如的姨母,作为其父亲的妹妹,所以林母才称一声“小姑子”。 “这不是听说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这一次赴渝怎么时间这么长?” “哎,我父亲他老人家住院了,前段时间好转了我这才回来。” “哎呦,所以说啊,我们做妇人的,照顾好家人的健康最重要。咦,若飞啊,赶紧把你给嫂嫂和婉如的礼物拿过来。” “哦。”白西装的大表哥兴冲冲的从下人手中接过礼物,献宝似的捧到林母和林婉如面前。 “咦,这位是?”正要看礼盒的时候,林母忽然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年轻人。 “哦,夫人,这位是......”管家刘伯正开口。 “我来说吧。”林婉如挽住林母的胳膊,开口打断了刘伯,“妈咪,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当下林婉如把自己买书遇到蟊贼的事情前后详细说了一下,说道李崇三下五除二就干翻了三个贼人的时候,林母旁边的贵妇显然神色不自然了一下。 幸好在路口没有为难,不然就凭借那四个只知道挑扁担的挑夫,那简直就是送上去挨揍。 “你让我怎么说你?让你每次都乱跑,出事情了怎么办......”免不了林母是一顿训斥。 “来,孩子,你坐下吧,给客人倒茶。”林母招手示意李崇坐下,然后一个眼色给林伯。 “孩子,你是哪里人?”林母看着李崇,脸色和蔼了不少。她倒没有如同林婉如的姨母一样,一上来就把李崇往坏处想,这也是一种底气,在南京城还没有人敢骗到林家头上来。自家处在金陵商会会长的位置这么久,南京城的风吹草动对于林家而言,想去了解并不是件难事。 就算钱骗到手了,也得有命花才成。 “省内,盐城。冒昧来贵府,只希望可以帮我一个忙,知道贵府的水路航运发达,希望贵府能够载我一程,现在往返不易。” 说话的功夫,刘伯过来往李崇面前的茶几上放了钱袋子。 鼓鼓囊囊的,看上去有些份量,李崇看向林母。 “哦,这是一点心意,你帮助了我女儿,我林家不能没有任何表示。至于你所说之事,刘伯,你去问一问下面,最近有没有船走兴化市的。” “好的。”刘伯得了吩咐,转身就去办了。 “那谢谢夫人了。”李崇点头致谢的说道,要是能到兴化,那离家也就不远了,“至于这钱,我也算给贵府的大小姐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所以这钱,我就心安理得的收下喽。” 李崇伸手速度比说话速度还要快,自己可不会跟钱过不去,何况这算是意外之财。李崇没发觉,十六到十八岁,正是自己人格的形成期,而在香港生活成长的这两年,自己明显形成了那种西方式的爽快直接性格,丝毫没有扭捏和不好意思。拿过钱袋,拇指和食指往袋口里一插,然后张开,麻溜的打开钱袋。 呵,百元的法币,叠在一起,手一拈就知道有十张! 嚯,一千元法币,真是大户人家,有钱啊,随便露一点都够普通人不敢奢望。 要知道,法币自35年11月由财政部宣布全国范围内推行法币制度后,36年法币又和美元实现挂钩,100法币等于30美元,这个时候,一桌酒席四荤四素只需2元钱。虽然今年六月的时候,国民政府增发了十四亿元,法币有所贬值,但是一千元法币足可以让普通人家锦衣玉食的舒服过一年。 呃,林母明显被嗝住了一下,好歹也客套一下嘛,拿人钱财怎么如此直接。 至于随行而来的贵妇和大表哥眼中已经露出鄙夷的神色,穿着西服还想当公子哥?到头来还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看到钱就漏了馅。 林母只是错愕了一会儿,然后看到这个年轻人坦然把钱收进口袋的举动,眼神却没有任何对钱财的贪婪,神色也没有多少兴奋,这种爽快直接的风格让林母产生了一种同西方朋友交流时的感觉,这让林母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个年轻人的来历。虽然苏北那边比起苏南要落后不少,但是也不乏有大户人家的。就像自家产业之一的粮食生意,主要的货源就是兴化太湖那一带。作为整个江苏省的粮食主产区,常年无灾无旱,那边可是有不少腰缠万贯的粮食大亨。 这年轻人身上那种不低人一等的自信,明亮有神坚定的眼睛,要么就是家境殷实,要么就是胸有大志,反正不是一般年轻人能有的目光。由目可视其心,这样的目光必然有一股底气支撑。 不得不说林母猜测的已经不差了,李崇的爷爷可不就是扎垛镇李庄最大的地主嘛,腰缠万贯不敢说,但是李崇这两年在香港的花费家中可从来没短缺过。而在香港独自学习打拼的两年,李崇也在在西营盘与石塘咀之间养出了上位者的气概。 “妈咪,你和姨母说这话,我带着客人上去玩了。”这种客套让林婉如不喜欢,于是站起来说道。 李崇把钱塞到随身的皮包里,“那个,我时间很紧,如果贵府此刻没有渠道助我返乡,那我现在就自己寻找他法了。” 林婉如撇撇嘴,“你时间很紧嘛?一路上就急急忙忙的要回去?” 这个人怎么回事,就这么不愿意跟自己多呆一些嘛? “抱歉,家中有人病了,我从香港带回来一些特效药,急需回去。”李崇转过身,朝着林母说道,“若贵府能给予帮助,真的感激不尽。” “哦,原来这样啊。”林婉如点了点头,沙发上的林母看着身姿提拔,满膛孝心的李崇,眼中闪烁着赞许,因为家中有人病了,就特意从香港带着药折回老家,孝心无价啊!刚刚经历了自家老父走了一趟鬼门关的林母,更能体会这种急切之情。 “孩子,你帮了我女儿,阿姨不会置之不理。你放心,稍会儿准给你准信儿。看样子你也赶了不少路了,在这里歇一下脚也好。” 李崇闻言,这一次收起了自己那股傲气,认认真真的向林母鞠了一躬,表示自己的感谢之意。 从遇到林婉如的姨母,到踏入这家别墅的大门,李崇都是带着自己的傲气的。在香港受到的西式教育以及自我打拼带来的底气,让李崇对这些总感觉自己高人一等的所谓上流人群并不感冒。 但是林母这一刻真心实意的帮助,让李崇确实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林婉如推了李崇一下,“好了,这下你放心了吧。跟我上楼吧,作为你救了我的感谢,我也有表示一下的。” 第7章:自大一点是为臭! 踢踢踏踏的上楼,不用贵妇提醒,大表哥郑若飞跟跟着上楼,哼,坚决不能让表妹同这个年轻人独处。 太危险了。 是的,这个年轻人让郑若飞感到了表妹要被夺走的危险,所以自己一定要盯在眼皮底下。 “嗞嘎!”沿着二楼过道,林婉如推开靠阳台一侧的紫色雕花房门,挑出去的露天阳台上还放着茶几和吊椅,茶几上留着没有收走的书。 “这是我的书房,比起下面我老爹的那个,小了一点点。” 踏入书房,不愧是商会会长之女啊,寻常人家只能有一间草屋一张床遮挡风雨,哪能有这种奢侈的书房? 硬件设施就不谈了,单就书桌就有两张,一张白色洁净桌布干净整齐,上面放着书,看样子是用作读书之用。至于另一张,若自己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上好的红木打造,仿造古人式样,祥云图样的雕镂毕毫呈现,这张桌子的价格估计自己刚进口袋的一千法币也买不来。而这样一张桌子只是用于练字之用。所有的橱柜白漆油亮,墙壁两面开窗,要是嫌光线足就可以拉上两边的窗帘。台灯的装饰和一些花草的摆放显得一些女儿心思。 不过,最难得的是一整墙壁的书橱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书籍,难得倒不是书买不到,而是像书橱上面,这些书都是整套整套的,这就难能可贵的。想想自个在香港,要凑齐一套《昌黎先生文集》可是跑遍了港大和中文大学附近所有的书店,才搞整齐了。 “呵,这些一套一套的书,难得啊!”站在书架前,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李崇经不住感慨道。同时李崇倒有点想见一见这位会长了。在内地这个男权社会,女子读书本就不易。而舍得花大力气给自家女儿办这么大一个书房的,除了疼爱,恐怕这位会长还真是真心实意的希望自己女儿好好读书。 “金陵女子大学。”书橱中间,一枚圆形的徽章闪闪发光,李崇看着上面的小字读出声来。 “唔。”林婉如凑上前来,“这是我现在上的学校。” “嗯,全民国第一所女子大学,难怪了?”李崇知道这所学校,蜚声海内外啊。难怪在船上初遇到林婉如的时候,她的性格一点不像传统的大家闺秀。这所由美国教会创办的大学,其教育范围从国文到物理化学生物,再到射箭棒球,教育先进程度直接接轨国际,可以说金女大出来的女学生,脸上自信的笑容已经远远的超出了这个时代。 “难怪?难怪什么?”林婉如撇头问道。 “哈哈,没什么。”李崇总不能说你那种没有一点闺秀样子就是读书读出来的吧。不过这种健康自信的性子才是国民女性应该有的吧。 “哎,你呢,你在哪儿读书呢?我们南京城里可是有全国最好的中央大学。” “他一个会几下拳脚的武夫,能读什么学校。”一旁的大表哥适时的插进话,不过讨了一个没趣,两人都没理会自己。 被大表哥这么一岔,李崇的注意力转到挂在墙上的书法上。不像自己在香港的见到的一些书房喜欢挂一些西洋油画充当装饰门面,林婉如的书房里装裱着一些书法,字体娟秀雅致,多是一些小楷,看的出来有几年笔力的熏陶。 “挂在这上面的字是你写的?” “嗯,是啊,写的如何?” “表妹你可是全城有名的才女,这样的字自然......首屈一指了。”大表哥搜肠刮肚,用力总算抓住了“首屈一指”这一个词。 林婉如似没听见,眼睛看着李崇,说实话,装裱挂在书房的字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前后练习了好几次才最终定下了终稿,算是自己的得意之作。 “秀气是有了,但是雕琢之气太多,少了一笔呵成的大气。”李崇实话实说,说实在的,在很多事情上自己可能没有发言权,唯独书法这一道,感触颇深。自己的爷爷李钱塘可是末朝实打实的进学秀才,自己从提笔写字之始就由爷爷手把手教写毛笔字,而且后来练就了一手绝活,天下无双! 不光右手一手好字,左手同样写得,甚至还能左右同时开工,而且是不一样的字,绝不重复! 还记得十六岁没离家之前,方圆七八里直到镇上的大户人家,所求的对联全都是出自自己手下。那时候写对联,自己左右同时持笔,一口气下来一副对联书写完成。然后在求对联人的赞叹声中,爷爷抚须哈哈大笑。 想起爷爷,也不知他如今身体如何了,无论如何,哪怕是在林家没有找到渠道,自己也要想尽办法尽快回去。 听到这话,林婉如嘴翘的都可以挂油瓶了,这可是自己的废了好多纸和笔墨后的成品,哪位朋友见着了不竖起大拇指? 哼,雕琢之气,什么嘛?特别是说着的时候,李崇眼中盯着字还十分的认真,让人好不舒服哦。 林婉如脸上浮起了一股不服气之意,“喽,这张桌子上的笔和纸都是现成的,露两手?哼,看看你是说大话还是能让我心服!” “切,表妹,他一个只会拳头的武夫怎么能跟表妹你比。” “你别说话。”林婉如呲了一下大表哥,向李崇一挑眉,“是骡子是马,试试?” 李崇笑了,轻松走到红木书桌前,摊开一张大纸,用镇尺压住,挑起笔架山有成人尾指粗的狼毫笔。 “我来磨墨,哼,要是你写的没我好,你就把墨汁儿给我喝下去,这就是本大小姐磨墨的代价。”林婉如边磨着边呲牙道。 李崇觉得有必要让这个一直长在荣誉光环里的丫头片子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于是左手也挑了一支同样粗细的笔,在砚台上沾好笔头。 “你这是?”林婉如看着看着左右两只手同时持笔的李崇,有些难以置信的猜测。 李崇没有事说话,酝酿了一下,然后胸中一股气,笔尖落到纸上。 林婉如眼睛不眨的盯着笔尖,眼见着李崇左右两手同时运笔,然后纸间诞生出截然不同的字。 “旧书常读见新意。” “自大一点是为臭。” 十四个字,没有停顿,左右两边,由上至下,一笔呵成! 林婉如读出声来,“漂亮!太漂亮了!你写的字比我学校的任课老师还要好!” 李崇搁下笔,“赞美的话我就收下了,你书房里这么多套书,我都很羡慕,所以‘旧书常读见新意’这几个字送给你,至于‘自大一点是为臭’自然送给这位一直抬眼看人的表哥了。” 第8章:山宗先生 “噗呲。”林婉如一听后半句就乐了,“你这个人不仅一点儿也不谦虚,而且还很会损人。不过,字写得好,意境也佳。我还从没见过能两手同时写字的,天才啊!” 大表哥也是读过书的,虽然不认真,但是李崇双手写字这一手着实让人震撼。 两次插话被表妹呛,吃亏不过三,大表哥这一次没有乱点评,但是心中在暗暗叫苦,自己这是遇到了什么竞争对手,文能提笔,武能一打几,这样一位对手,让自己怎么去竞争嘛。 “哼!这还让人活不活了,这么好的字,哼!”林婉如对着纸上的字吹气,举在眼前差点就贴在脸上了,“这幅字,我要把它裱起来,挂在我的书房里!每天看三遍,写给表哥这句的也给我吧,其间意思也是对我的一种警醒。” 林婉如越看越喜,难怪人家说自己的字雕琢太重,这纸上这十四个字不仅一气呵成,而且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勃勃生气扑面而来,仿佛一个个字活了过来。林婉如瞥了一眼李崇,“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 李崇哈哈一笑,走到白色的书桌前。 “哟,你一个女娃居然看这样的书啊,《原富》!这不会是严复老先生的原版译作吧!”反复看着书皮,李崇是真的惊讶了,真的想不到在内地一个女学生居然书桌旁摆着一本厚实的《原富》。 《原富》这本书是自严复先生由《国富论》翻译而来,1903年的时候一经出版就销售一空。 但由于是文言的记叙方式,民国的时候不少学术圈已经盛行白话,比如自己所在的香港大学,就是白话和英文双语教学模式,所以《原富》一书后期出版次数不多,使得这版书的收藏价值急剧上升。而且在不久之后,郭王二先生在《原富》的基础上翻译出白话版本的《国富论》,所以严老先生的原版《原富》一书在市面上很难找到了。 自从在香港接触到《国富论》一书,又在校图书馆找到严复先生原滋原味的译本之后,严复先生“信达雅”的翻译魅力让李崇一直想入手一本,可惜市面上流行更多的是郭王二人翻译的白话文版本,一直无果,没曾想在一个女子的书房里居然看到了。 “呵,凭啥女娃不能看这样的书?我家可是三代经商,商贾世家!还有我是女娃?”林婉如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自己已经十六岁了,感觉李崇不过比自己大一丢丢的,凭啥以一个老气横秋的口气说自己是女娃?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做同龄人来看嘛。 “哦,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林大小姐。”李崇双手一抱拳。 “你这算什么道歉,嘞,给这幅字落一个款吧。”林婉如从笔架上拿起一只小号毛笔递给李崇。 李崇摆摆手,“我又不是什么名家,没有字号,落什么款。” “你不写,我写。”林婉如拿起笔架上的小号毛笔,挽袖提笔,水灵的大眼睛轱辘一转,写下“丁丑年丁未月丙申日李山宗”一行小字。 李崇拿着《原富》一书走过来看林婉如写的什么,结果就发现林婉如故意把“崇”这个字给分开了。 “你在搞什么?”李崇指着纸上自己被分开的名字问道。 林婉如洋洋得意的说道,“怎么样?‘山宗先生’,我给你取的字号,以后我就叫你山宗先生。” 李崇没有纠结这个话题,“哎,这《原富》一书你还有么?” “就这一本,你要嘛,要我就送给你,反正这种文言版本的我看的很吃力,我本来经济学就学的不大好,很多专业的术词都不理解,加上又是文言文的记叙方式,一开始就看不太懂,不如白话文的方便。”林婉如不在意的说道,“除此以外,你帮我打跑了蟊贼,我说过要送给你一个礼物,相信你肯定会很感兴趣。” 说着林婉如从书橱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有成人巴掌大的铁盒子,塞到李崇不离身的皮包里,“回来的时候,你不是疑问我怎么还懂招式嘛,我说我是在书上看到的,呐,就是盒子里的这本书,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大表哥郑若飞正觉得无趣,这种文化的交流让他觉得自己融不进去,正无聊间,院子里传来汽车驶进来的动静。 “喔,我爸爸回来了。”林婉如走到窗户前,朝院子里一看,“这里面的东西你拿好,算是我的谢恩之礼喽。” 李崇只顾翻着手中的《原富》一书,三人下楼到了客厅时,林父也走到客厅内,正与自己的妻子和妹妹说着话。 “李先生,小女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真的万分感谢。至于去往兴化一事,我也安排妥当,晚上就可以出发。”见到李崇,林父就表达了感谢之意,并且给李崇吃的一个定心丸,解决了李崇当下最关心的问题。开口就是“李先生”,也真心实意的展现出感谢。 不愧是商会会长,行事作风效率十足。其实李崇待在林家的这一段时间里,家中所发生的事情刘伯已经一五一十的交代给林父,那个敢不长眼拦路抢劫还要劫色的三五仔此刻正被吊在码头的仓库里,被打断了“第三条腿”,这也证实了李崇伸手相助的真实性。 “互帮互助吧,感谢会长能够助我回家,既然船准备好了,那我也就不叨扰了。” “哎,我都安排好了,过会儿有人来接。我就这一个女儿,宝贝疙瘩,先生助我女儿摆脱险境,我要是没有招待,让恩人空着肚子离开,那外面人怎么看我这个金陵商会的会长?这样,天色也不早了,我让下人准备晚宴,吃完一顿再走吧。” “这怎么好意思,举手之劳罢了,怎么好意思继续麻烦。” 林父开玩笑着说道,“听我夫人说,你可是很爽快的一人,怎么看不起我这个老头子的邀请?” 李崇展颜一笑,“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父一拍李崇的肩膀,“哈哈,我就喜欢跟你这种爽快利落的年轻人打交道,跟年轻人在一起,感觉自己也年轻了一样,走吧,跟我到书房坐坐,这外面给她们女人家叨叨。” 第9章:何为“赢” “婉如,你留在外面,你姨妈和表哥知道你回来了,特意来的。你也是家里的一个小大人了,别整天在外面疯闹。” “哎呀,今天一回来我就被轮着挨训,好了好了,我保证以后不出去乱跑,就算出去也带着人好了吧,我去厨房看看。”话说着,人就没了影。当然,大表哥也随着林婉如的脚步出去。 李崇跟着林父的脚步,来到书房门前,这应该是小半天里自己第二次光临这林府的书房了,先参观了小的,现在参观老子的。难道两年没回来,内地的富商也流行起了装点书房的趋势了? 呵,不愧是南京城最大亨的书房! 推开房门,是一段螺旋式的楼梯,楼梯两侧全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书籍,难怪从外面这林家的地基这么高。 “林会长真是藏书万卷啊!”站在木板上,举头环视,全是密密麻麻的浩瀚书籍。 “哈哈,你手中的《原富》是?” 李崇举起手中的书,“这是林小姐赠送给我的。” “哈哈,我这书架上的书,你看上什么,也可以拿去。我这书架上的书,很多市面上可是找不到的哦。”对于自己精心打造的书房,林父很是自傲,就连国立中央大学的一些教授有时想要找一些古籍资料,都要上门拜访的。 “当年严老先生的《原富》一书在03年那会儿出版的时候,我买回来看的很吃力,还特意请中央大学文学院的译成了白话。在白话版的《国富论》出现之后,就更少看这种文言版本的了。年轻人了不起啊,还能尊重老祖宗的东西。” 自从白话推展开,这前些年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股“打到文言文”运动,甚至延展开去,变成打倒一切封建主义罪恶腐朽势力的运动。这本没有错,但是发展到后来,变成了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倒古人的一切。 这些年下来,对老祖宗文化还能敬仰的年轻人,可没有几个喽。 “林会长作为金陵商会的会长,产业遍布全城,想必对《国富论》也研究颇深吧。” “哎,见笑了,说实在的话,我就只看过第一章关于“劳动分工能提高生产率”的东西,那确实对工厂的生产经营影响很大啊,我还请了美国的专家对厂里的分工进行了规划,至于后面理论的东西,我一介商人就不需要去理会了。” 沿着螺旋楼梯往下,虽然书房有一半在地下,但是地上窗户的彩光以及吊灯让整个书房光线很足。 “年轻人,听说你是从香港回来的?在香港读书?” “是的,香港大学。” “喔?年纪轻轻,文武双全啊!”林父在回府前令人教训了三五仔,从三五仔口中也大概知道了李崇有一身好武艺。现在经由李崇本人的口,林父知道了帮助自己女儿的年轻人原来还是个港大的学生,这个年代能上学就不容易了,至于去香港上学,那家中也得有些家底才行。 个子高,样貌好,谈吐不凡,家底看上去也不赖,不错,不错啊。 “香港大学可不弱于我们的中央大学,想来毕业以后也定是前途无量。中央大学的教授造访我这个书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来这里的人,我不收取任何费用,但是得题字一副,留下墨宝。怎么样,年轻人,想试试么?”林父指着一个橱柜,那里面满是扎好的纸卷。 难怪林婉如的字有挺深的功底,这橱柜里有这么多一流大学知名教授的笔墨,就是熏陶也熏出来了啊。 “会长跟您女儿不愧是父女同心啊,给我出了同一道考题。” “喔?哈哈哈,小女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你通过了小女的考题,既然如此,那我......” 李崇还以为不用提笔了,结果林父手掌一摊向书桌。 “那我也想见识见识一下,请吧,年轻人。” 来到书桌前,李崇想了想。 “既然会长世代经商,那我就写一个应景的字吧。” 林父点了点头。 李崇落笔,一口气之下在白纸之上呈现出一个大大的“赢”字。 “好字!好字啊!这等笔力令人佩服啊!”见字如人,一个大大的“赢”字,写的堂堂正正,锋利如勾,有年轻人的锐气! “年轻人,你怎么会想起写‘赢’这个字?”林父挺好奇,一般学校里的富贵子弟生活优渥,可不会平白无故想到这样的一个字的。 “因为‘赢’这个字考究书法,而且内涵很深,我喜欢这个字。” “喔?年轻人,何解?” “这个字笔画很多,但在我看来,就是由‘亡、口、月、贝、凡’五个字组成的。” “哦?” “就以会长的经商之道来说吧,商场上无论做什么,首先是亡字当头,告诉我们要时刻有危机意识;想要生意做大,那一定得有口碑;而商场之上讯息万变,企业生死只在朝夕之间,经过岁月洗礼大浪淘沙剩下的,才是王者,正所谓‘剩’者为王;而一笔生意生意想要做成,还得会算账,在贸易产生的初期,人们通常用贝壳作为交易的媒介;最后一个‘凡’字,或许人生在世,无论赢多少,终将归于平凡吧。” “哈哈哈,年轻人,你这种拆字解释的方法让我耳目一新啊!” “会长见笑了。”李崇从纸上收回目光,其实自己对“赢”这个字的领悟何尝不是自己跟着师傅招允这一年半来学拳以及在香港打拼生活的感悟。想想自己在那四百多个的夜晚,在势力遍布、每时每刻都有新势力产生和旧势力灭忙的西营盘与石塘咀的地头上,生生的打出了“李哥”的名声,那些日子下来,可不就是“赢”所包含的五个字的真实写照么。 “咚咚咚,咚咚咚。”头顶响起敲门声。 “喔,看来厨房准备好了,我们上去吧。” 客厅旁,已经支起一张圆桌,菜品丰富。 “来,菜齐了,吃饭吧。”林母招待着众人坐下来,后面女佣站在桌旁边随时伺候着。 这种富贵之家,吃饭都坐的笔直,米饭一小筷一小筷的挑起来放入嘴里,吃饭的时候讲究不露齿。 李崇下火车,坐轮船,除了进南京城里吃了一口热乎的之后,就没妥当的坐在桌子上吃口好的。 这琳琅满目的佳肴顿时让李崇食欲大开,连碗里的米都饱满晶莹透亮,显然不是米店里的大路货。 李崇也就不矫情讲究了,端起碗就是招呼,常常是旁边众人细嚼慢咽伸一筷子,李崇已经三筷下肚,靠近的菜肴也在肉眼可见的减少,满满一碗米饭也在下降...... 旁边的林婉如眼眸睁大的看着李崇,看着自己碗里几乎还没怎么动,小脸上惊讶的表情似乎再想那么慢慢一碗饭是怎么就在不经意间就入肚了的。 旁边的女佣要上来为李崇添饭。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说着自己来到饭桶之前,又添了满满一碗。 看着李崇往碗里盛满还摁了摁,桌上的林婉如和林母等人都带着怔怔的神色。 李崇转过身,看着其他人看着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吃的多了哈。 第10章: 烽火与“和平” “愣着做什么,坐下来吃呀。”林母笑着,边说着边让女佣把中间的菜肴端到李崇够着的地方,“我呀最喜欢年轻人吃的多吃得香了,跟在旁边,我们食欲也好像能变好。来来来,多吃菜,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得了自己丈夫证实后的消息后,餐桌上林母就更加热情的招待李崇吃菜,这让旁边的姨母脸上有些不喜。随着自己儿子和侄女林婉如年龄的增大,促成亲家这件事就成了这位姨妈的主要任务。 但是无论是大嫂,还是自己的大哥,对于自己提出的“亲上加亲”,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回应,一直以“孩子还小,操之过急”这样的理由推辞。 “谢谢。”李崇道谢一声坐下。 看着李崇又盛满一碗饭坐下,坐在旁边的林婉如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李崇的胳膊。 “嗯?小如,干什么,吃饭。”上首位置的林父斥了林婉如一句。 林婉如放下筷子,“我看他胳膊粗不粗呀。”林婉如拇指和食指努力张开到最大,结果只能环住小半圈。然后在自己胳膊上比划了一下,结果一下子就圈住了,这样的现实对照让林婉如沮丧的低下头,狠狠的扒了两口饭。 林母爱怜的摸了摸林婉如的头,“慢点儿吃,现在羡慕吧,平时候让你多吃点,你呢就像小猫吃食一样。” “哼,我人小嘛,他个子比我高出一截,我要是也长这么高,肯定也能吃这么多饭。哼?”末了,还抬起下巴向李崇示威了一下。 秉持着“这是你家,你说的都是对的”原则,李崇“嗯呀”了两声下来继续坐下来吃饭。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当然除了在饭桌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姨母和大表哥。 吃完饭,歇息一会儿的功夫,管家刘伯走到客厅里。 “李公子,船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运粮船从南京入运河的镇江扬州段,然后下了运河继续走水路便可进入兴化。” 李崇起身,对着林父林母微微鞠躬,“真的很感谢贵府给予的帮助,此恩今后有机会必将报答。” 林父点了点头,“刘伯,你开车送送吧。” 转过路口,汽车行驶在汉中路上,这是南京城最繁华的地区,夜色下两边灯火璀璨,头发烫的曲卷的靓女挎着皮包踢踏着高跟鞋,走路在路上一扭一扭的。靠着窗户,李崇可以闻到空气中远处飘来的饭菜香味...... 此时此刻,一千公里之外的宛平城内。 漆黑的夜色似流淌着黑墨,远处幽深深的树杈在夜风中“咵咵”的作响,这是树枝被风吹得碰撞的声音,听这声音就能知道树上的叶子没了,周围空气里连鸟叫声都没有,安静的令人心里发凉。 惨淡的月光照在城墙之上,到处是残缺的伤疤,空气中还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城头下,蜷缩着一个个身影,破烂的衣服上同样散着焦糊的味道。虽然缩成一团抵御夜晚的凉意,但是闪着光泽的眼珠以及紧握着长枪不松手证明着他们仍可以战斗,对于这些守城将士,只能能喘气能开枪,就坚决不下火线,对他们而言只有死人才躺在地上任由尸体发臭。 这些守城的士兵手臂和着衣服一样的黑,只有手掌抓着的馒头散着一点点白光。 馒头是北平城的民众连夜蒸制出来支援前线士兵的,掀开被子从箩筐里拿出来的时候还有热气软乎乎的,现在一嘴下去全是碎渣,没有一点绵软的感觉。嘴里分泌的吐沫不足以湿润干的已经裂开没有一点水分的馒头,就着水壶的粮食,城墙上的士兵勉强果腹,有时还因为馒头粒呛着发出阵阵的咳嗽声。 清脆的咳嗽传到夜色中只有一声,然后呛着的士兵就赶紧捂住嘴,剩下一阵阵沉闷的咳嗽声和一些低声的交谈声。 “连长,你说小鬼子被我们打了还敢来么?” “被我们的大刀队狠狠教训了一顿,短时间内他们肯定没那个胆量。”虽然被称为连长,但衣服胸口前已经半黑的标牌上仍然隐隐约约的显露出一个“排”字,现在他就是这个连队最大的官了。 “记着,我们不是在为别人打战,脚下是我们自己的土地,说什么我们也不能退缩!” 城楼下面的一处勉强完好的屋子里。 一个穿着深绿色长官服装的中年人,屁股下垫着三块砖当做板凳坐着,面前的桌子瘸了一条桌腿、用砖头垫着才稳固了一些,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衬着军官刚毅的脸庞。 不少身上挂彩的士兵们在这张瘸腿桌子前一个挨着一个坐着,靠着这星点灯光,中年男人不时的甩着钢笔在纸上写着字。 军官翻开新的一页纸头没抬的说道,“下一个。” “哎呦政委,可算是轮到俺了。”后面脸上有道伤痕、抱着枪的士兵往前挪了挪。 “好好想,想好了说。” “仗到这个份上了,我老婆孩子全在后面的北平城,也没啥可说的,政委你就这么写吧:秀儿照顾好冬子,只要你男人还在前线,就一定不会让鬼子兵从我身边放过去。我要是死了,你就称上两斤二锅头,那我也就知足。” 士兵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张口了半天,最终拿起枪,“就这样吧,不说了。” “下一个。”军官翻开下一页。 “俺出来的时候,还欠着村东老赵头家二斗米,等秋收了让俺老娘还上,要是光荣了,也好无债一身轻的去阎王爷那里报道,至于那个童养媳就让人家走吧,别耽误了人家。” “下一个。” “……” 晚风不时的透过通透的窗子吹进这间屋子,一阵阵掀开军官笔下的本子,沾着汗水的扉页上露出“第二十九军大刀队家书”! 从宛平到北平,上方的天空天气阴晦。千里外的南京城,万家的灯火照着城市上方的天空发白。 汽车在远丰码头前停下,这是林府拥有的三个码头之一,“远”这个字正取自林父的名,“林远”中的“远”字。 码头前,管家刘伯送李崇到码头前,“李公子,上了这个运粮船,最多两天,就可以到达兴化,那就祝此行一路风顺了。” 李崇踏上船头一抱拳,“多谢了。” 上船之后,船工在船舱收拾了一处地让李崇躺着。船舱空着,等到了兴化的粮仓,就可以满载而归,空船吃水不深速度轻快,可以很清晰的听到船底哗哗的水声,此刻李崇明白自己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第11章:黄昏时分,马蹄声脆 “李先生,到兴化界了。”船工走过来轻唤李崇。 其实不用船工提醒,出门在外,枕着报纸看似午睡的李崇其实耳朵一直带着周围的情况。 何况,孕育并抚养了自己的这片土地,已经熟悉到了骨子里。 船进入了这一片水乡,就好像已经听到了不远处故乡的呼唤,心中顿时有种落叶归根的感觉。在香港的两年时间里,哪怕是后面自己在西营盘与石塘咀之间打下“李哥”的名声,站稳了脚跟,却总有一股身在异乡的空荡荡之感。 走到船板上,一块块垛田被纵横交错的河水分割开,远看仿佛一块块土地浮在水面上一般,这是故乡独有的水土呵。一些小船飘在河面上,远处白云悠悠,看着这片似被时光遗忘的土地,沿着船边打上一桶清澈的河水,掬一捧沁在脸上,呵,多么熟悉的气息。 李崇不知道这份平静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前夕,还能维持多久? 脚旁边的报纸上,“卢沟桥炮火再燃,华北驻屯军与冀察当局第二次达成的停火协议作废!”长长的标题是如此的扎眼。 李崇想不通,为什么当局还抱着“议和”的幻想,“现地议和”这种把戏都是老祖宗玩剩下来的东西,一边打着谈判的幌子,一边调集兵力,很多有志之士都在呼吁提醒,冀察当局为什么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能有谁见过,黄鼠狼捕鸡失败后还想着和鸡握手言和的? 正思绪间,“喔嘿!船靠岸喽!”船把头对着岸边码头上的人挥手喊了一声,提醒岸上的人船要靠岸了。 上岸后,李崇踩了踩脚下的土地,又使劲的跺了跺脚,踏实啊。 “船把头,那就此告别吧。”告别完跟自己一路同行的船工,李崇来到镇上,反正身上钱多,还有林母给自己的一千法币,李崇总感觉这玩意儿还是趁早花出去,按照国民政府现在逐年以几何倍增发法币、完全不考虑通胀的做法,用不了几年,这法币估计就可以当擦屁股纸了。 集市上,两匹青稞马拴在木桩上。 李崇指着其中一匹年轻的马问道,“老倌,这马怎么卖?” “大洋要十五块,要是法币的话......”熟悉的乡音,老倌儿伸出一只手,“五十法币。” “嚯,老倌挺黑呀。”按理,国民政府规定一个大洋兑两元法币,当然了在实际购买中,二元法币并没有一块的大洋购买力坚挺。但是这老倌几乎在三十法币的基础上翻了一番。 不过李崇急于回家,反正这钱也是进了家乡人的口袋,也不在乎这一点钱。 又在铁匠铺买了一副马鞍,花了十元法币,紧紧的把皮包栓在马鞍上后,李崇踩着马镫,一跃而上,看了看表,下午两点,离家不过四十里的路程,三小时出头也就差不多了,说不定能赶上家中的晚饭。 “驾!”心中充满期待,一挥马鞭,顺着蜿蜒的泥土路,马上颠簸,但是李崇的心里却越来越激动兴奋...... 夜色慢慢暗淡下来,两边鸟鸣声声。 在这平原之上纵横驰骋,马蹄声脆,听着很是让人心情愉悦。 “哞~”河谷里传来牧牛深沉的叫声。 路越来越熟悉了,到了扎垛镇上的时候,李崇甚至感觉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指挥者青稞马往下走。 河水环绕的土地上,除了种植的稻谷,便是密密麻麻的芦苇青纱帐以及大垂柳树,长长的柳枝条借着晚风之力向大地拜舞。田里的稻谷、河边淤泥里长的芋头以及河底的水草所发散出来的清香,夹杂在晚风之中扑面的吹来。 芋头在李庄是只要有水的边上,都会种上。芋头生命力强,只要有水,它甚至可以在其他植物都难以扎根生存的满是芦苇根的青纱帐中争抢到空间。无论粮食的收成是如何的起伏不定,每至秋天,芋头都能结出三四斤重的硕大球茎。而它结实耐饿的果实也极耐储存,它的存在就成了李庄重要的辅助粮食。 看着一米高的盾形叶片,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亲手掏出一个八斤重的芋头。和着米饭,一起下锅煮,揭开锅盖后,那叫一个香软糯呀! 又转过几条道,依稀渐渐望见沉浸在暮色之中的李庄,而且似乎听到犬吠之声,还有几点火,要么是油灯要么是灶膛里的火把。李庄永远少不了狗的身影,因为常常有些调皮的娃子在茫茫的芦苇荡里捉迷藏,然后走不出来。这时候只能牵着自家养的狗,循着气味儿去找人。 听着犬吠,李崇想起了家里的大黑和二黑,两只黑背狗,除了爷爷,就是跟自己亲。还记得两年前,两只狗追着自己一直到兴化码头上船,站在码头边上看着自己,直到成为一个黑点。 “驴~”李崇一拉缰绳,马在庄头的土丘前直立而起,坐在马背上,连绵的房屋如同蜿蜒长龙的背脊,一片一片卧在这片土地上。村子里的柳树已经融入到各家各户的屋子之中,村子后面就是一片茫茫的芦苇荡。整个村子的布局围绕着中心的一座古塔,海春轩塔。 每年除夕,村子里的祈福活动都会往塔中的洞眼里放上一尊石佛,到现在塔身上,已经错落着上百个形态各异的小石佛。 而这座塔据说是唐朝大将尉迟恭驻扎水军时在此处设立的灯塔,直到三五百年之后,海水褪去,才露出了塔的全貌。也就是说,千年以前脚下的这片土地还是一片低洼的沼泽荒滩,千年之后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富饶的土地。村子的整体地基明显高出河床许多,这是为了防涝,先期移居在这里的祖祖辈辈,把河底的淤泥堆砌成高出水面的陆地。 事实上,除了荒着芦苇根遍布不好种植的村后青纱帐,河床两岸肥沃的土地以及水面上的垛田,都是河底淤泥堆砌形成的,所以扎垛镇周围,这些庄子粮食的亩产一直很高。而自家是李庄独大的地主,所以从爷爷到自己,算上祖爷爷,整整四代人全部衣食无忧。 多好的一片土地啊,想着报纸上鬼子兵对华北大地和东三省的荼毒,李崇心里暗暗发誓,自己定要竭尽全力捍卫这片土地。 感受到夜幕降临下的水气,看着就在百米之外的四合大院以及屋后老墙倚着的老柳树,李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荡,一甩马鞭,青稞马俯冲而下。 家,就在咫尺之前! 第12章:快刀斩乱麻(1) 越来越近了,很清晰的看到瓦楞间几根枯草在晚风中抖着,马背上的李崇可以从扑面而来的风中闻到屋后老柳树的味道,甚至能感受到熏黄灯光里透露出的温暖。 院子很大,虽是祖屋的底子,但是经过不断的被修缮扩张,整个四合的院子如今已经扩张占有一亩半的地,足足有一千平方米,光是护院的住处就有一排房间。 两年了,自己未回来过,但此刻记忆里一张张面孔全部涌现出来,愈发的清晰,李崇终于明白“近乡情更怯”是什么意思。想着自己包里教授给自己的西洋药,这就是支撑自己迈入家门的勇气。 青稞马似乎感觉到了主人复杂的情绪,也不作声,就小步的踱着,来到屋后的老柳树旁。 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安静,甚至屋内隐约传出一些争吵声。 此刻这个哺育了三代人的老屋里,充斥着火药味,圆木桌前,男女老幼全在,围在两盏油灯前泾渭分明的坐成两个阵营。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坐在一旁的藤椅上,面无表情。 “哼,我不管,我也是亲生的,凭什么爹他把宅子洋钱全部留给老大?” 是二叔李德义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情?呵,争家产的狗血?屋后李崇皱着眉头。 这时候藤椅上的奶奶慢悠悠的说道,“你们结婚时已经出了钱,购置了房子,扎垛镇周围,结婚就算分家,这是规矩!” “哪门子规矩?”二爷扯着大嗓门,余音绕梁。李崇清楚自己这位二爷的德行,难听一点就是“二流子”,殷实的大家族里都不缺少这样的角色。 当初和自己父亲一起,两兄弟去镇上读书,这位二叔在镇上的学堂书没读多少,但是洋钱没少花。父亲买书吃饭的钱加起来也不足二叔花钱的零头。 农村里,都是老大先结婚,但是自己这位二叔却打破了这个规矩。规矩在既成的现实面前不值得一提,当二叔领着一个大肚子女子回家的时候,爷爷李钱塘也只能给钱让其成家。 李崇理解二叔争家产的心思,在香港,争巨额遗产的案子可是经常见于报端。但是理解不代表愿意,在内地,长兄是绝对的继承人,这就是规矩。为什么内地很多家族能传承数百年,就是因为这种长子继承制保证了财富没有在一代代传承间被瓜分削弱。 “嘭!”很熟悉的,一定是母亲只手拍在桌子上的声音。 “怎么老二,你带着一个花里胡哨的女人进家门还想要分钱?我告诉你,父亲病了躺在床上,这个宅子就是我老大家当家,你带着一个外人过来闹,还认为我会像父亲那样剐不下脸面?” 自己的父亲,性格和气,甚至有些迂,舍不下脸面对自己的亲弟弟说什么,他能把爷爷留下来的百亩良田经营的很好,但对于二叔不时的打秋风,在冬至的祭祖后把青铜香炉烛台顺手牵走等等这些,常常叹息一声便不再说什么,而这恶人只能母亲来做。 “哎呦,可不得了嘞,堂堂百年传承的李庄李家,现在就是一个农妇当家么。”二叔旁边,翻看着自己鲜艳红指甲的女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尤其在“农妇”二字上咬字很重。 母亲年轻时也是隔壁水庄大户人家的女儿,芳华的年纪之后那些靓丽的衣服被母亲一件一件收进了箱子。岁月的打磨让母亲的穿着越发的朴素,贴近了自然。 “哼!”屋后的李崇,听着家里的闹剧,一声冷笑,然后踏步。 大黑和二黑趴在厅堂里,耳朵和眼皮耷拉着,一动也不动。 这一刻听到这声冷笑,两只黑背同时直立而起,朝着外面眼珠滴溜溜的转。顿了刹那,两只黑背欢快的叫着跑出大堂,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大黑和二黑突然的举动让桌子上剑拔弩张的众人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想不到是你们俩第一个出来迎接的我啊!”李崇刚走到大门前,就感觉两只黑影蹿了出来,围着自己直打转。李崇蹲下来一把抱住二黑的脖子,揉捏毛茸茸的脸。 听着动静,里面响起开门声。 “大少爷!是大少爷回来了!我的菩萨呀,真的是大少爷你呀!” “小同叔,两年不见了。”小同是自家的老家人老同叔的儿子,老同叔在爷爷那个时候就在自己家做事情了,婆娘都是自家帮着找的,现在上了年纪,如今逐渐由他的儿子小同接过了担子。 “前两天电报拍来,老爷夫人还在念叨呢。”小同叔脸上洋溢着喜悦,但是想起大堂内的局面,喜悦很快散去。 这个时候,大院里出来了几个举着火把的护院,都是熟悉的老面孔,自然认得两年没回家的李崇,嘘寒问暖,这门房里顿时热闹起来。当然里面主屋大堂里此刻发生的事情这些护院都知道,但是这是主家的事情,他们没有任何话语权。 “小同叔,我先进里,不用说了,我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屋子里的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母亲陈月英听到下面女工的禀报,也不管桌上一团的糟心事,匆匆忙忙赶了出来。 李崇走到主屋门廊上时,正好和母亲陈月英迎面碰上。 李崇把皮包往墙角一放,咧嘴笑了,心中的一声呼唤不自主的涌到喉咙:“娘!” “小虎啊,回来了!”母亲陈月英上前拉着李崇的手,叫着李崇的小名儿,看着李崇的胳膊腿儿,结结实实的,这才留下喜悦的泪水,两年不见了,自己只能到大儿子的胸口了,李崇伸手擦去母亲脸上的泪。 “德润,德润,是小虎回来了!”感受着李崇掌心的温度,陈月英真切的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回来了。 “娘,我们进屋吧,我从香港带了西洋药回来,能够治好爷爷的病!” 进入屋内。 “爹,我回来了。” “大哥。”父亲后面,二弟志新、三妹元秀从凳上一跃而下,一左一右抱住李崇。 李崇蹲下身子,“有没有想大哥?” “想!”童音清脆,声音仿佛直达心底。 藤椅上的奶奶一直沉着看不到表情的脸这时候浮现出笑意。 二叔没说什么,旁边他带着的女人倒是蓦然的开口了。 “鬼喊鬼叫的,我们又没聋,不就是回来个人么?” 李崇拉住要上前的母亲,大步一跨,站到二爷带来的女人面前,没有做声,灼灼的眼光像两把尖刀,刺得女人感觉自己缩小了一半。 凸颧骨,薄嘴唇,涂着红指甲的女人感觉自己被曝在烈日之下,心中惶惶,也感觉自己刚才过于得意了,把在家中惯常拿捏男人的心气儿带到了这儿,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主场。 “小虎,这是你......”板凳上的二叔正要圆场。 李崇转眼看着二叔李德义,“二叔,这个主屋从太爷爷到爷爷,再到我父亲,挨个儿顺承下来,是有规矩的!什么时候随便带一个女人也能跨过这间屋子的门槛?” PS:说一说本书的主角和主战场设定吧,主角不是穿越者,没有开金手指,所以一切的决定都是根据时事的发展作出判断。不会出现那种主角知道鬼子兵要往哪里人,然后就在哪设伏,再上去乱砍一通的毒点,感觉那样写读起来爽但是前人已经做过了,再那样写就全是模仿了。我想要去尽力的塑造一个显得真实的形象,塑造一些显得真实起伏的故事。前面这些对于扎垛、对于李庄这些地点的描述,费了一些笔墨,或许会问既然是抗日烽火文,怎么还没进入战争的主线啊?目前的这些呢,都是对主战场的铺垫而已,台子快搭好了,好戏也即将开场!(说明放在正文这里,是因为PC端“作者的话”貌似显示不出来了,没有凑字数啊,正文我统计了,有两千三百多字的emmm...且日常双更) 第13章:快刀斩乱麻(2) 就自己知道的二叔这德性,这女人不知道又是从镇子或城里搭食的相好,定是连个名分都没有。二叔这个人,似乎胳膊肘天生往外长。放着老婆孩子安稳日子不过,隔三差五就掏钱往外跑,找个女人花天酒地。有时老婆孩子没得照应,只能来到主家。 当年二叔结婚的时候,虽然没分田,但是爷爷在河西选了一块高地,修了七架梁的瓦房带平房,足足有七分地,达到祖屋规模的一半。家具物事儿全部置办齐活,还让他带走了两箱的大洋钱儿。这些足足够天天鱼肉一生的洋钱,在二叔结婚后的一年没到就被挥霍一空。 这次二叔带来的这女人,李崇看着就没有好感,刻薄的面相,眼里闪出一种攫取的光。 原本二叔还有种被小辈看着,脸皮上抹不开的感觉,但是被李崇这么毫不客气的话一冲,脸皮胀着硬声说道,“你这孩子,我是你二叔,大人的事情不烦你用心。” “长辈若没有长辈的样子,小一辈的人都会看不起。这个家我是大长孙,有我的一言之地。只要还在这一亩半的地上,就是长房说了算!外面举火把的,告诉我你们应该听谁的!” 掷地有声,同时一种无形凌厉的压迫气息从李崇身上散开。在香港跟着师傅招允学拳,尤其是在西营盘与石塘咀间打拼势力磨练出的铁血,不自觉的就在举手投足间带上了这种说一不二的威势。 “大老爷!大少爷!”小同叔在外面带着一众护院高声喊道。同时心里感叹,还是大少爷回来好啊,大少爷从小就有主见,要做一件事情就是说一不二。 相比之下,同样是读书,大老爷的性子太软,一些话说不出,一些决定也犹犹豫豫。这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不然总给二老爷这样闹下去是个什么道理?当然,跟着这样的老爷,自己这些下人们还是很好过的。 二叔的脸色很不好看,阴沉着冷笑说,“呵,在外面喝了洋墨水,怎么,就想教训你二叔了?我可是你二叔!” “所以说这是家族是内部的事情,在这之前,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先清出去!这张桌子不是什么都可以上桌的!我此行回来,带来了西洋药,能治好爷爷的病,不想一回来,爷爷还没见老祖宗,二叔你就想争家产!这事情待会再说,现在我去屋内给爷爷用药。”李崇说着走到女人面前,“嘘~”一个口哨声,大黑和二黑两只狗兴冲冲的蹿到李崇脚旁边,随时等候指令。 “在此之前先把这什么身份也不是的女人给我丢出去,碍眼!”话音落下,两只黑背直接一跃而上。 “啪嗒!”一声,直接把二叔带来的女人从椅子上拖了下来。 “啊呀!”薄嘴唇红指甲的女人被大黑二黑撕扯着衣角,惊恐的大声大叫。 “你!”二叔一怒而起,当着自己的面,放狗咬自己的相好,自己的脸面被摁在地上使劲的摩擦啊!抬腿就是要向两只狗狠狠踢去。 大黑二黑反应灵活,跳到了一旁。 薄嘴唇红指甲的女人泼劲也上来了,也不顾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把衣服一扯露出一大片的雪白,头发一揉,当下就开始嚎起来。 奶奶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父亲碍着读书人的面子转过头。 “你这是做什么,小孩子都在,把衣服穿好。”显然女人这一出也出乎了二叔的意料,二叔上前的时候,这女人边哭嚷着“你们一家都欺负我!”边伸手一抓,挠了二叔一个花脸。 “啪!”一个大嘴巴子下去,吃了亏的二叔大骂道,“臭娘们,给脸不要脸!” 两人一唱一和,当下就在这祖屋的大堂内上演了一场大戏。 李崇嘴角一勾,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二位是不是以为这样能把爷爷吵醒?还是说我父亲会抹不开面子,让二位敲一笔钱了结此事?没用的,在外面很多人教了我一句道理: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就别吵吵!” 地上,扭打一团的二叔和女人抬头愕然。 李崇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着衣衫不整的女人,眼中露出寒意,头没抬喊道,“顺生,恒生。” “大少爷。”两个护院走了进来。顺生和恒生是两兄弟,是佃户老阿发家的,老阿发他婆娘能生,前前后后生了七个,顺生和恒生是最后一胎双胞胎,七张口没法养活了,就打小送到自家,两兄弟差不多是和李崇一起长大的,对李崇也是绝对的信服。 李崇指着女人,往外招了招手,“烦人,扔出去!” 两兄弟只听李崇的话,伸手就要架着地上的女人往外拖。 “你们敢!”二叔站起朝着两兄弟呵斥。两兄弟充耳不闻,上手就拉着哭天抢地的女人胳膊,直往门外拖。 李崇转头盯着二叔,“这个家,这块地上,现在只能是我爹和我做主!” 李德义还想说什么,话都到嘴边了,但就感觉自己被一只老虎盯上,心里一阵发寒,硬是咽了下去。 “顺生恒生,这女人要是敢在大门前号丧?” “放心,大少爷,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蚂蚱么,叫的越欢的最先被我们摁到水沟里。” 薄嘴唇红指甲的女人这才明白,泼是比不过狠的。 大堂内所有发生的这一切,说闹心也闹心,但在李崇的干预下,收尾的也很快。自己回来就遇到的这些狗血事,爷爷病重在床,哪有心情去调解?任你又哭又闹,还不如一刀斩下去,利索的很!父亲顾及兄弟情,可是二叔带着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野女人就上门哭闹,还值得给他脸面么? 李德润看着大堂里,说一不二高大身形的儿子,两年了没见,一回来大儿子给自己的感觉已经天翻地覆。 以前大儿子就很有主见,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去香港这件事情,家里都不支持,自己这大儿子还是自己收拾包裹,头也不回的上了船。现在这种果断之中,充满了说一不二的强势。站在屋子里,就像一根标枪,锋芒十足。 老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大儿子离家两年,李德润感觉自己甚至要重新认识一下了。李德润作为传统的地主读书人,大儿子身上带着的这种杀伐果断的性质自己只有在书中见过。而书上这些人,无一不是枭雄。 李德润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能给自己这种感觉,这两年的时间里,孤身远在自己完全没有概念的地方,大儿子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一个人从内而外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第14章:父子夜话(1) “出去了两年,长大了啊!”李德润心中有种说不出来复杂的感觉。 “奶奶,孙儿回来了,我给爷爷带来了西洋的救命药。”站在奶奶面前,李崇郑重的给奶奶行了一个跪礼。在香港两年,除了拜师的时候,李崇就没有给任何人跪过。 “孩子,这个家要好好接住啊!”经老二这一闹,老太也算是看透了。至于老伴呢,人过到七十的年纪,该享的福也享了。至于大孙子说的西洋药,老太此刻心里没有抱多少希望,请了十来个郎中了,钱没少花,但是老头子仍然迷糊着。 李崇打开包裹,巴掌大的小盒子跳入眼帘,林婉如送给自己的礼物,路上倒是忘记打开看了。 先塞到一旁,伸手从里面拿出包裹严实的针筒和药剂,透明的液体承载着生命的希望,在黄色的灯光下闪烁着金黄的光泽。 “小虎,这里面装的就是西洋药,能治好咱老爷的病?”母亲陈月英有些难以相信,跟自己尾指一样细的小瓶子,里面的透明跟水一样的液体就能救命? 那么多老郎中,开的方子熬成让人感觉实甸甸的一碗药,那么多碗喝下去都不见得好,就这一小指的液体就能救了老爷的病? “娘,您放心,这个叫做抗生素。爷爷的病我问了香港的西洋医生,我亲眼看到西洋医生治好了同样的病!香港可不像我们这里,大医院,比我们这宅子还要大的医院,里面全是穿着白大褂的西洋医生。” “大孙子,洋大夫也能诊咋们的病?” “当然了,诊病都是都是一个理,洋大夫有机器,哪儿疼就治哪儿,又快又准。奶奶,你就放心吧,爷爷的病用这个药肯定能治好。” “那可太好了!”母亲陈月英搀着奶奶从藤椅上费力的站起,听到李崇肯定的语气,父亲也重新充起希望,起身把主屋厢房的门推开,扑鼻而来的一股中药味道。 “老头子,你看你多福气啊,大孙子多孝顺啊,知道你病倒了,特地大老远的从香港带回来了西洋药。”奶奶走到爷爷的病床前,凑着爷爷的耳朵前说道。 李崇拿着针管和药剂跟着进来,看着卧在床上的爷爷双眼闭着,身上的布衣贴着脊梁骨,露出的手背除了暴露的筋就剩下了一块老皮覆盖着,对于奶奶的声音除了喘着粗气没有任何的反应。 心里很酸,想着自己上船离家之前,爷爷还杵着拐杖,还真怒气阻止自己离家。现在自己回来了,爷爷却躺在床上,连睁眼看自己都做不出来。 “你爷爷躺在床上有大十来天了,三天前开始睁不开眼,头发烧说不出来话。”奶奶握着爷爷的手,声音里的情感很难明说,少来夫妻老来伴,携手走过了半个世纪,而今要面临分离的结局。 没有说什么,收敛了心神,李崇立即把针管刺进玻璃瓶内,透明的液体被吸进针筒之内。 动作很小心,全家人的眼睛盯着李崇手里的针管,神色紧张,仿佛这一道透明液体就是老爷的生命。 李崇推着活塞往前,挤掉空气,针尖冒出一点点液体。针尖闪着寒光,让人经不住心跳发凉。 用尖尖的针头刺破皮肤,想想就疼,这种治病是众人从未感受过的。 “娘,多拿盏油灯到床头,我好看的清楚一点。奶奶,把爷爷的袖子卷到胳膊肘,再握着爷爷的拳头,握成拳头状。” 母亲和二弟志新、三妹元秀,三个人捧着三盏油灯,映照得床头一片明亮。爷爷虽然火气大睁不开眼,但是光照之下,眼皮里有动静。 老年人青筋都很凸出,李崇一针扎准静脉,推着活塞把抗生素注入到爷爷的体内。 “奶奶你松手罢。”活塞推到底,拔出针头摁住,李崇的旁边,一面立着他的父亲,一面立着他的母亲和二弟三妹,二叔在后面伸着脖子,众人的眼睛,不眨的看着针管刺入肌皮肤,注进透明液体。 这个治疗方式对屋里所有人的认知是颠覆性的,生病就熬药喝是农村里人的常识,没有钱就去硬扛。而现在目睹这种打针治疗,拔针带出血丝的方式直接的让心跳不已。 “夜深了,睡觉罢,一觉醒来爷爷的病就能好转了。”李崇终于缓了一口气,站起身子,把针头拔下扳弯防止误伤。至于效果,李崇没怎么担心,农村里的人几乎一辈子没去过洋医院,没打过抗生素,所以第一次用药效果会非常明显。 众人退出厢房,骑了一下午马的李崇此刻涌现出一股疲惫感。在圆桌的长凳上坐下,“顺生,到屋后的老柳树旁替我把马牵回来,弄点好嚼头给它,我这从兴化赶回来,它是出了大力的。” 母亲陈月英看着李崇,眼里满是笑意,大儿子出息了,长大了,但那还是自己的儿子。 “小虎,急着赶回来累坏了吧。让下面人给你下碗面条,娘去给你收拾房间。你那屋子两年没睡过人,娘去把被褥换成新的。” 在桌子上和父亲说着话,父子俩两年不曾见面,此刻当着油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父亲接受的教育是末朝的那老一套,理家治人规规矩矩,如果皇庭上还有主子,那说不定也能考一个秀才,冲一冲举人。自从接过爷爷的担子当了地主老爷,管理起百亩和依靠着自家吃饭的佃户,虽然没让家族粮仓里的余粮增添,但是也没发生一起佃户闹腾的事情。父亲以儒家的“和”治人,对佃农并不苛刻,良田肥沃亩产不少,父亲收租只抽六成,还负责修补提供农具,比起邻村的一些地主,就是一位“好好老爷”,很多邻村的佃农很是羡慕李庄的佃农。 不出任何意外,和父亲的交谈里,知道了自己离家的这两年,老家的日子还是一成不变。这里的农人,是安稳的,种着主家的田,吃的饱肚子。但对于李崇而言,家乡的这种一成不变就像是一潭死水,自己才选择外出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咦,老二人呢?”母亲端上热腾腾的面条上桌时,二叔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夫人,二爷刚才出去了。”作为院里管事情的,小同叔清楚这大院里的一举一动。 “嘿?我让下人带了他的份儿。” “那我就多吃一点嘛,两年没尝过家里的鱼汤面了,怀念的很啦!”李崇吸了一口汤,感叹道。然后呼哧呼哧的吃着面条,二弟三妹跟着后面高兴的沾光。 第15章:父子夜话(2) 父母亲就坐在桌子旁,看着三个孩子埋头吃饭,“呲溜”的声音,母亲陈月英听着心里很满足,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桌上,这就够了。大儿子在外面飘荡了两年。那些日子里陈月英每半个月都差人去镇上的电报局去看看有没有大儿子的电报。 要是没有,这接下来的半个月就要提心吊胆的度过。每次收到,陈月英都会把电报贴在胸口捂热。 “饱了么?”母亲陈月英看着李崇吃净一大海碗,速度很快,眼底闪烁着心疼。好好的一个大家少爷,怎么出去了两年吃饭就狼吞虎咽了,这在外面是受了怎样的苦? “再不饱可不成饭桶了么?这一大碗入肚舒服啊。”李崇拍拍肚皮,“好味道啊,我在香港吃着当地的云吞面,心里想的还是家里的这一口啊。” 母亲笑着站起,“我去给你爷俩倒茶,我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儿。” 接过下人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嘴,李崇从皮包里拿出一沓报纸递给父亲,“爹,这是我在外面买的报纸,您看看。” 坐船的这两天,李崇没有闲着,一直通过《东方快报》等报纸关注着宛平战事的时情。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日军侵略宛平是要扼住平汉铁路的咽喉,卡住了这个咽喉,北平不攻自破,而天津也沦为孤岛,进而整个华北地区就都将被日军收入囊中。 很多青年学生义愤填膺,因为这就像东三省一样,是赤裸裸的侵略。 但是李崇有着更深刻的危机感,拿下华北,就能填饱日军的胃口吗? 如果把北平看做中国这个国家文化中心的代表,站在日军的立场,既然已经做出侵略一个国家的举动,面对幅员极其辽阔的中国,想要“蛇吞象”,接下来肯定是要摧毁这个国家的经济中心以及政治中心。 而经济和政治这两个中心,都在长江三角洲地带,虽然自己的家乡在地图上往北凸,离两座城市都有一段距离,但对于配有摩托装甲和飞机的日本兵而言,战火离这片土地已然不远! 所以李崇必须让家人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己一路带着报纸就是要让父亲明白天下在巨变,父亲是读书人,书房里那些史书所讲的道理他一定明白。当年,东三省被日本人强占的时候,就连仍然信仰末朝皇帝的秀才爷爷也阴沉着脸发了一天的怒火。 乱世已经来了,这场浩劫过后能活下来的有多少?李崇不知道,但是自己一定要尽最大可能先给自己最亲的人谋一条生路,至于这片故土,李崇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之前,首先不能让家人成为自己的软肋。 “崇儿,外面的情势已经这般了么?真是不出门不晓天下事啊!”良久,李德润放下报纸,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万一日本人打到上海南京,我们这里肯定跑不了。虽然我们和两座城市远,还隔着一条长江,但是历史上兴化太湖一带就是历朝历代的产粮地,如今也是如此。日本人无论是打到上海,还是首府南京,都不会忽视了这里的粮仓。” 李崇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到那个时候,枪子儿可不长眼,留在这里只能让人宰割。父亲你也知道1894年日本兵在旅顺的屠杀吧,4天4夜的大屠杀,两万多人的大城市最后就剩下了36人。历史已经告诫我们日本兵狼子野心,凶残毫无人性,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老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李崇从来都不怀疑日军的残忍,“所以希望父亲能早做打算,给家里人备一条后路。” 同时李崇并没有提出让家人跟自己去香港,因为自己接下来并没打算回香港。国难当头,自己窝在一隅之地作甚?何况李崇根本就不认为一旦战争全面展开,香港那一点点英军能够挡住日军的兵锋。 坐在一旁的母亲陈月英都被爷俩讨论的事情打懵了,根本就不是自己预想中的一家人谈谈彼此的谈话,自己还想着了解这两年大儿子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就拐到日本兵身上去了,两万多人被杀,这太吓人了?还要准备后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大哥,日本兵是什么东西啊?”凳子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大人讲话的三妹元秀迷惑的问道。二弟志新吃完面条后已经走神了,眼睛一直盯着大哥皮包上的针筒发呆。 “日本兵啊,不是东西,是倭鬼,他们比芦苇荡里吃小孩的水鬼还要可恨!” 李庄后面有大片的芦苇荡,苍苍茫茫的,大人为了吓唬小孩别去芦苇荡里面玩捉迷藏,通常会恐吓小孩芦苇荡下面的水里有吃人的水鬼,不停的思想灌输下,特别在晚上,水鬼在小孩的心里形成难以抹去的阴影。 李德润虽然平日行事有些迂,但是也知道大儿子出门在外,看到的听到的,要比自己多的多,不会一回来就拿这种要命的事情来开玩笑。而且报纸上白纸黑字照片全有,正像大儿子所说的,等日本人打到家门口,再想逃命,那就晚了。 但是,这个家并不是只有这五口人。李家和李庄已经联系在一起,这个庄子七成的佃户靠着自家吃饭,同时土地是带不走的,李家离开了李庄,除了箱子里的洋钱,那就什么也不是了! 而且,李德润自己心底,也抗拒着拖家带口离开故土。这是自己的根,大半辈子过活的地方。几代人打拼,才有了百亩良田的产业,要放下,舍不得。 “崇儿,按照报纸上说,日本人现在连北平都没有打下来,离我们这儿还有千里之遥,从华北到南京上海足足千里的纵深,国军那么多守土的将士,难道我们这些小民要先背井离乡,当无根浮萍?” 李德润不愿意背井离乡,而且也慢慢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了思维,觉得大儿子有些危言耸听了。南京上海自己虽然没去过,但也知道那一个是首府,一个有着租界,两座城市重兵把守。尤其是南京城,那么多大官,天塌了有那么多高个子顶着。 李崇摩挲着茶杯,父亲的反应在预料之中。说实话,就是要搬家,李崇心中也没有理想地,所以这需要一家人坐在一起从长计议。 第16章:礼物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李德润知道这理,所以尽管心中舍不得河道两侧的百亩良田,舍不得李家三代人用心血建起来的这处祖宅,但还是沉下心做最坏的打算。大儿子有句话没说错,怎么也得留一条活路,李家的血脉必须要传承下,不然百年之后自己没法跟前人交代。 父子俩对自家的出路讨论直到深夜,最后定下了两条方针:一是李崇分批带着家中大量的洋钱置换成保值的英镑和美元或者是“小黄鱼”,便于撤离时携带;二是关于退路的问题,李崇在外兑换银钱的时候消息灵通,看清势头就发电报回来,跟着南京大官溜去的地方,这准没有错。 看到父亲能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能够理智的谋出路,这让李崇舒了一口气。 就在众人准备起身回房睡觉的时候,二弟志新眼瞅着终于开口,“大哥,那个针管可不可以给我玩一玩?” “别胡闹,那是给爷爷治病的东西!”母亲陈月英训斥了二弟一句。 “没事的妈,药已经给爷爷用完了,留着这针管也没啥用,而且针头被我拔去了,拿去吧。”得到李崇的回答,二弟志新手脚麻利的拿过针管儿,农村里长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玩意儿,多好玩呀,能把水吸进去,然后似一条线一般射出来。 三妹元秀看着二哥手里的玩具,眼睛闪闪发亮,然后跳下板凳,用小手揪住李崇的衣襟,“大哥,我也要。” 看着站在旁边,个子不过刚刚跟板凳齐高的三妹李元秀,李崇伸手搭在三妹的头上,“也是小大人了。”然后一手把三妹抱着坐在自己旁边。 “那个针筒呢,就这么一个。” 李崇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着三妹小嘴一撇,水雾在眼眶中酝酿,眼瞅着就要哭。 “别急,别急嘛,我经过香港南京的时候,带了礼物回来,比针筒好玩多了。” 李崇的话吸引住元秀的好奇心,小鼻子也不抽了。 “喽,小狗公仔。呃,被我塞包里有些压扁了,但是揉一揉就变好了。”李崇从皮包里掏出给小妹带的小狗公仔,香港穿背带裤的富家子弟都挺喜欢这种大眼布绒玩具的。 果然,小妹的目光接触到小狗公仔的那一刻便移不开了,从中间可以打开伸手拿过就抱在怀里。 “爹娘,这是给你们带的,我给装到了一起。”李崇拿出一个掌心大的盒子,拿掉包在外面的报纸。 “哎呀,我还有东西啊!不用了,你人回来娘就特别高兴!” “这是什么家伙?”盒子包装就很精美,李德润拿着盒子对着灯光翻来覆去,没看出什么名堂。 李崇指着盒子中间的缝,“可以从中间可以打开。” 李德润依言,盒子中间果然有一条缝,往上一扳。 “咔哒”一声,盒盖往上旋转打开,油灯光下盒子里的一对天梭表闪耀着亮晶晶的光泽。 “这是我给爹娘在香港买的瑞士名表,大城市里的一些老爷现在都流行这种能戴在手腕上的腕表。这个表很准时,只要戴在手腕上,都不怎么用得着上发条。” “乱花钱,我自己有怀表的。”李德润虽然不知道买这样的表需要多少钱,但是自己当作宝贝贴身挂着的铜制怀表,买的时候花了三十个大洋钱,心疼了好久。 而明显,这干净的跟湖水似的表盘做工无可挑剔,凑着耳朵听,“嚓嚓嚓”的走针声音清脆,相比之下,自己上衣口袋里的怀表简直就是大路货。 这意味着,这表的价格肯定不匪。 “贵吧?” “爹,我在香港过得挺好的,这点花销自己就挣得来。” 李崇拿出里面较小的一只,替母亲陈月英戴在手腕上,“娘,小的这只还是我托人买的,上海影星代言,很多太太抢着买。” “嗳嗳,娘喜欢,挺好的。娘都老了,哪里用得着这些。”陈月英脸上喜悦的抚摸着,然后往上捋捋,藏到衣袖里。 “在我心里,娘永远不老,娘才四十岁,要是打扮起来,不差城里的贵太太们。” 二弟志新发现桌上每个人的礼物都比自己好,忽然感觉自己手里能吸水吐水的针筒儿不好玩了。 针管往桌上一扔,“大哥,每个人都有新礼物。” “来,大哥给你看个好东西,我们是男子汉,乱世要自立,所以志新你今后也要挺起身板,学会保护家人!”说着李崇从包里掏出一把做工细致的勃朗宁往桌上一放。 男儿血液里就喜枪,二弟志新虽然才十岁不到,但看到枪的一刹,童真的眼中立刻闪现出火热的光芒。 父亲李德润大手挡住,“崇儿,你也是的,怎么能给一个小孩子玩枪。” 看到枪,李德润倒是没有惊讶的神色,就连母亲陈月英也心不跳。可能城里面的人家不怎么见到枪,但像在这乡下,尤其是像李家这样的地主,枪是个很常见的东西。 国民政府并不在禁枪,保甲团练一直是传统,大革命一路北上打军阀的时候,孙先生是公然鼓励农民持枪自卫的,现如今南京的大总统也允许民间老百姓持枪。 像乡下这些地主们,多多少少都会配些枪自卫的,不然怎么去震慑宵小。自家坐拥百亩良田,虽然没有像那些动辄三四白亩的大地主那样搞出一个保安团之类的武装,但单就院子里的十多个护院都配着一把老套筒,护庄队虽然武器杂七杂八,甚至鸟统凑数。 而扎垛镇周围的数十个庄子,情况大抵如此,要是几个庄子随随便便搜罗一下,那妥妥的就能纠集起一只地方武装! 所以当年袁大头倒台之后,无论是李齐张郑就跟走马灯似的入主江苏,还是现在被国民政府划定为民国的核心区域。反正无论是谁在江苏当大王,下属的征粮队来到这里时,都收敛了雁过拔毛的性子。真要是把这些个手里有枪的地主们惹火了,被套筒一轰埋到地里做肥料还不知是怎么个回事。 但再怎么说,二弟志新还不过是个没满十岁的孩子,抓着一把枪大摇大摆算怎么回事?而且,这桌子上的枪黑光油亮,过了大半辈子,李德润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手枪,放到衣服里根本就看不出来嘛。 看着大儿子跟掏百宝箱似的从皮包里掏出了一样又一样,价值还都不菲的样子,李德润忽然感觉怎么自己这个大儿子才是地主老财? 第17章:病情好转 李崇把勃郎宁拿起放到二弟面前,“爹,老二是个男子汉,以后兵荒马乱的,让他接触接触没有坏处,这枪里没有装子弹,不会伤到人的,男子汉有枪提气。” 听着枪里面没有子弹,李德润才放松的坐下,乱世之中,枪也算是一个保险,然后继续乐滋滋的盘弄手里的腕表。 好东西啊,年月日都一清二楚,还是自己儿子送的,花的不是自己的洋钱。 见爹没拦着自己,二弟志新终于心痒痒的把枪抓在手中,反复掂量盘看,嘴都咧到耳朵根子。 李崇送给二弟的其实是在港的黑市买的“花口撸子”,虽然贵,但是重量轻,笼统就560克,才一斤多一点,二弟拿在手上不会觉着累。 “志新,大哥还偏心么?”李崇胳膊胳膊往二弟头上一搁,打趣的问道。 “不偏心,大哥对我最好了。”二弟志新声音活跃,从没想到大哥居然会送自己一把枪哎!双手抓着枪柄,举在眼前对着条柜上的花瓶瞄准,嘴里“砰!砰!砰!”的模仿着老套筒发出的子弹的声音。这可比老套筒好玩多了,老套筒多重啊,哪有这个小手枪轻巧,腰间一别,再往前一挺,看着枪柄闪着黑亮的光,感觉走路都有了莫大的底气。 大哥说得对,男子汉有枪才提气! “志新,大哥送给你枪是要你学会保护家人的,这枪你可以瞄准任何人,就是不能朝着自家人,知道么?” “嗯,大哥。”长兄如父,而且自己最佩服大哥,一个人敢独自去大城市闯荡,大哥就是自己学习的榜样。 李崇起身拍拍手,掏了这么多东西出去,皮包现在瘪瘪的。 “好了,诸事完毕,时候也不早,娘,那边床铺收拾好了,这些天赶路可把我累死了。爷爷那边让奶奶也去休息吧,不会有事的。” 陈月英看到大儿子脸上倦容难掩,心疼着赶紧招呼下面人端来热水给李崇漱洗。 轻车熟路的来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间。 “嘭嘭嘭!”两年了,这个房间没住过,坐在床上,拍着整齐蓬松的被子,闻着熏蚊子的艾草气,竟然没有一点的陌生,只有贴心的亲切感。 屋外明月高悬。 “嗞。”李崇房间的门开了。 陈月英看到李崇房间里的油灯没有熄,轻声走了进来,小时候大儿子睡觉就总忘记熄灯,都是自己帮着熄的。习武之人感官敏锐,搁在平时身旁的一点动静李崇就能作出反应,此刻依旧沉浸在梦乡中。 走到床头柜前,正要熄灯的时候,看着李崇歪着头熟睡的样子,陈月英轻脚走到李崇的床头坐下,就这样心满意足的看着李崇睡觉的模样。 “踏实啊!”清晨薄雾霭霭,李崇从床上坐起,双臂伸直,半个月路途的奔波真的是累坏了,以前没有感觉这张床有多好,离了两年多,再回来时居然生出了一股满足感。 推门出去。 “大少爷,您起来了。”大院子里,扫地的女工纷纷停下行礼。 待李崇走远时,这些女工凑在一起议论。 “大少爷两年没回来,一回来就立竿见影,二老爷也不闹腾了!这才两年的工夫,嘿,好家伙,往大堂里一站,顶天立地一般,比老爷都要气势!” “那自然,大少爷识字,又是出门人,见识得多!打小就读学堂,现在可是在什么港的喝洋墨水,见识过洋人,见的都是大场面。” “......” 在香港的两年,李崇已经习惯了早起,家人还没起床,二弟三妹两个也不知道抱着礼物玩了多久,路过的时候李崇能清晰的听到睡觉的呼吸声。 “老同叔,早啊。” “咦,大少爷你都起来了。” “我出去锻炼一下,待会回来。” 老同叔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好嘞。” 田野上,一场大雾,天地茫茫。 李崇来到屋子的空地上,摆开二字钳羊马的架子,势大若奔,呼呼作响。招允师傅教的这一套拳法李崇已经打了一年半,拳法是要浸淫一辈子的,师傅说自己才只是入门。 咏春入门难,出师更难。身体资质和为人品性缺一不可,为人光明坦荡的人打出的拳法才浩浩荡荡,也才能发挥出咏春的威力。 还记着招允师傅在师爷画像前问自己,为何习拳? 李崇的回答是:为中华之崛起而强健体魄! 师傅听完点头不语,大师兄安慰自己说师傅作为佛山叶师傅的七大弟子之一,眼光一向很高,能得到“入门”这个评价已经很不容易了。大师兄练了三年才得了师傅这一评价,自己用了一年半,足以自傲了。 但李崇并不满足,自己从没有因为枪支的冲击而忽略身体搏击技能的提升,自己一直认为,对于个人而言,功夫和枪法并不是取代的关系,而是它们相辅相成,在这乱世中给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本钱!而且自己习武起步太晚,所以只有每日早晚多用功夫。 打完一套拳算是活动了筋骨,然后背靠老柳树,扎马步练下盘,身体笔直,和挺直的柳树主干若即若离。 直到身上热气腾腾,才松弛了肌肉。 这个时候,旭日开始东升,能够听到围墙里面起床洗漱的声音。 “哎呀,快来人呀,睁开了,老爷你可算是醒了!”还没到大门,就听到爷爷屋子里奶奶惊喜的声音响起。 李崇加快了步伐,到了主屋厢房的时候,一众人围在老爷的床头。 爷爷李钱塘的眼睛不再闭着,眼珠在众人身上转动,张口能勉强出声了,李崇心中的石头此刻真正落地。 奶奶坐在床头高兴的抹泪,“老头子,你这次命大,要不是大孙子给你用了西洋药,你就要去见祖宗了,当初你还拦着大孙子不让出去。”奶奶似乎已经忘了,当初李崇提出要去香港上学,拦得第二凶的就是自己。 “崇儿,你这一身怎么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母亲陈月英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大儿子,不解的问道。这晚上虽热,可也热不成这个样了啊。 “我在外面舒展了一下筋骨,既然药有了作用,我也就踏实了,出去洗一下,一身味道,不然元秀都躲我远远的。”可不是嘛,小妹元秀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躲得远远的。 到院子里的井旁,打了一桶井水上来,光着膀子,用瓢从头淋下。 冰凉的井水冲击火热的身体,顿时升起阵阵白雾。 第18章:五箱洋钱 “你这孩子,怎么能用凉水冲澡。”母亲陈月英听到声音走过来,夺走水瓢。 “娘,我两年来都习惯了,在学校里读书,久坐久立的,这也是一种强身健体的方式嘛。娘你看,我身体壮不怕凉。”说着李崇鼓起身体,胳膊肌肉结实紧绷。 陈月英看着粗胳膊粗腿壮实的大儿子,“哎,你在娘照顾不到的地方,在家里娘时常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现在看到你比牛犊都壮实,也就安心了。娘不要你有什么大本事,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 “娘,所以这水瓢还是给我吧。我这叫晨浴,跟一位师傅学的,清晨即起以拳法锻炼身体,以井水浴我肉体,以古之贤人之言浴我精神,你儿子我这一副身板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陈月英把水瓢递了过来,“你这孩子,长大了,娘也管不了你了,喽,拿去吧。” “娘,这两天我要出去办些事情。” “才回来,又要走啊!” “不是去香港,日本人要打过来,我得给家里人找一条活路不是么?” “小虎,真有你昨晚说的那么严重?我们只是平稳过日子的小民,又不是拿枪的大头兵,日本人就算来了,又怎么会杀我们的头?这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母亲陈月英真的不愿意离开居住了这半辈子的地方,在这个大院里自己有了丈夫,养育了三个儿女,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自己的经营,外面说的再繁华热闹,那也没有自家的一砖一瓦亲切啊,所以陈月英心底也是不愿意走的。但是自己是妻子,是母亲,肯定会随着丈夫儿子的脚步,他们在哪,哪儿才是家。 “娘,日本兵贪婪成性,走到哪里就刮钱刮粮。你说现在日本兵来了要我们家里的洋钱和粮仓里的粮食,娘你愿意不?” “那是我家自己的东西,是爹娘留给你、志新和元秀的,怎么能给外人?” “娘你看喽,日本兵有枪杆子,你不愿意日本兵就抢,你拦着他们凶性上来了就要杀人。” “哎呀呀,这没有公道了么?” “非我族人,哪里会讲公道,当年日本兵可是把一座大城市里的人都杀空了!树挪死,人挪活,所以我要出去探探情况。” “哎,这世道,越来越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时不我待,战场形势是瞬息万变的,在乡下一点消息都接触不到,像是与世隔绝。所以用完早饭,李崇就准备将昨晚跟父亲在桌上商议的两条对策提上日程了。 放下碗,“爹,我......” 父亲李德润伸手示意李崇不用说,“你跟我来书房。” 父子俩沿着门廊往书房走,推门进去,书房的规模虽然不比林会长家的重金打造,甚至有些寒酸。只有木质的书架,一张书桌,一张椅子,但却是承载着李家荣誉诞生的地方,太爷爷建造了这个书房里,爷爷李钱塘走出这扇门成为秀才,这才慢慢有了李家如今良田百亩的规模。 所以这里,是除了主屋大堂、粮仓之后,闲人免进的第三个李家重地。 父亲李德润往椅子上一坐,“昨晚的谈话就仅限你我一家人知道,现在呢我们李家已经和这个庄子息息相关,当然我没有迂到要和佃农共存亡,但是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我们这一家人要走的消息要是闹得沸沸扬扬,一定人心惶惶。” 李崇点了点头,“爹,你说的我明白。”自己明白父亲的忧虑。 “嗯,你现在也成年了,做事比为父果断,都说离家的孩子才能长大,果然不假。为父没出过远门,对这个家虽没有成就,但也一直兢兢业业让这个家稳稳当当。乱世来了,今后这家今后该往何处去,你要掂量清楚。为父不管你今后要做什么事,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命只有一条,家就这一个!” 知子莫若父,李德润明白这个这个大儿子有着自己的心思。这些话说完李德润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费力的推书架。 李崇上去搭把手,边推边问,“爹,这是做什么呢?” “用力!” 父子俩费力推开书架。 “哎,真是老了,以前这书架为父推起来是不费力的。”李德润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感叹了一声。 书架推开,父亲李德润取下书架上挂着的钉耙。 对着书架下的第三块足足一平方米的石板砖,插到缝隙里,往上一撬。李崇帮着抬开石板,露出漆黑向下的洞口。 “爹,我一直以为这书房里的钉耙是在教育我们这些子弟不能忘记农桑的根本,却没想到是做这个用的。” 李崇跟着父亲举着油灯沿着梯子下来,“这个地下的空间是你爷爷那时候挖的,我们李家的洋钱就全在这里面了。这个秘密,只会告诉长房长孙,现在为父告诉你了。” “这里一共五个箱子,每个箱子有六百个洋钱,从你太爷爷一直积攒至今,三代人的积蓄。还记得为父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坐在这地下数洋钱,听着叮咚的响声,心里实在啊。” 李崇看着父亲,没有嘲笑父亲的抠财,创业不易守业更难。农村里人又不像城市商人低买高卖,每一个洋钱背后都是一个个铜子汇聚起成一个个大铜钱而来的,每一个铜字儿是一粒粒粮食换来的。每只箱子约摸着有一立方米大小,洋钱叠的整整齐齐,三代人的心血交到自己手上,这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李德润抚摸着箱子里的银元,感叹道,“我和其他几个庄子的老爷在扎垛镇上摆宴,看到很多人都在用纸币,我就不喜欢那轻飘飘的纸,哪有洋钱拿在手里实甸。” “爹,其实南京政府早已经下令市面不许流通洋钱,必须用法币,但事实上洋钱在市面上的购买力可比法币大多了。” “那这些洋钱,你准备怎么办?” “跟我昨天晚上说的一样,我先带着一箱洋钱去探探路子,尽量兑换成不贬值的美钞英镑,这两个国家的钞票全国大城市都能用,跟洋钱一样受欢迎。我尽量到上海、南京这些有外国洋行的地方兑换。” “你一个人带着一箱洋钱,安不安全?这一路上的,财不能外露。” “让恒生顺生两兄弟跟着就好了,爹你相信您儿子,没人能在我的手底下抢走我李家的东西。” 李崇看着箱子里的洋钱,虽然“小头”“船洋”五花八门,甚至连早已经成为黄土的军阀袁发行的“袁大头”都有。但都是好成色,重量都差不多,要是按照“袁大头”铸造的标准,一块银元26.4克,一箱有六百个银元,那一箱就接近16千克,也就是32斤,要是用现在常用的那种手拎行李箱装成两箱,一人16斤,拎在手上没有任何问题。 PS:新书推荐期,推荐票真的很重要,望不吝啬投票票啊。(至于读友问的一日几更,新书推荐保证三更!另国庆快到了,祖国母亲七十周岁生日快乐!!!) 第19章:被盯上 “恒生顺生,你俩过来。”院子里,李崇叫来两兄弟。恒生顺生打送到自家开始,就在这院里长大,已经可以算是李家人了。在院子里办事也一向得力,用老套筒都能轻松打到水鸟。 “大少爷,您找我们哥俩。” “从小到大还没出过远门吧,这两天呢跟我去大城市办些事情,随时准备出发。” “好的,我哥俩都听您的。” 一天后。 “爷爷,孙子出去几天就回。”院子里李崇向着大病初愈,在树荫下受受自然风洗涤的爷爷李钱塘告别,恒生顺生两兄弟换上水蓝色的衣服。两人手上各拎着一只行李箱,箱子里用旧衣服塞着,免得银元碰撞的叮叮作响。 爷爷李钱塘拍拍李崇的手掌,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虽然烧的迷糊,但还是听得清家里发生的事的。李钱塘此刻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没拦住大孙子,不然自己就要提前去见先人了。 “小虎,出门在外面,一切小心。”陈月英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 “娘,放心吧。” 知道大哥又要出去,个子小小的三妹元秀上前抱了抱李崇的大腿,“大哥一切平平安安的。” 李崇揉了揉小妹李元秀的脑袋,“等大哥回来,给你带老上海的牛奶糖,那种糖啊吃到嘴里满口奶香,甜到心坎儿。” 忽然感觉后背有人捅了捅自己,扭头一看是自己的二弟。 小脸上神色有些挣扎。 “怎么了,志新?” “大哥,给你这个。”二弟李志新心中充满不舍,但还是把手里的勃朗宁递给李崇,“大哥要外出,枪给大哥防身。” 李崇一听,拍拍二弟的肩膀,“哈哈,不枉大哥对你。这把枪呢,大哥送给你了,大哥要用自己另有的。你手上的这枪可有钱也不好买,放好了可别给外人看见。” 在一家人的目光中,李崇带着顺生恒生俩兄弟走出大门。 平静的河水上,风吹稻花向两岸,厚厚的云层遮住七月火热的阳光。 “大少爷,现在这儿就是兴化么?这里的垛田比我们那里还多呀!我和恒生打小到现在还没有出过镇子呢。” “马上就到前面的兴化码头,从这里乘船到大码头泰州,转乘商船去上海,灯红酒绿的大上海。” “大少爷,大上海都是高楼林立么?东西啊都特别好吃,女人啊都特别漂亮?”顺生恒生两兄弟年纪比自己还大两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李崇打趣的看着顺生,“嗯?顺生你没出过扎垛,怎么知道上海的样子?” 顺生在大少爷和自己弟弟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我晚上做梦的时候去过嘛。” 李崇立于船头,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告诉你,到了大上海你自己看看跟你梦中想象的样子是不是一样的。” 到了兴化码头,林家的运粮船已经不在。 没有出码头,李崇三人直接就在码头买了去往泰州码头的头等座位的船票。 三人坐在台阶上,李崇拿出家里带出的白馒头和熟鸡蛋分给两兄弟,边吃着边等下午一点的开船。 苏北还没有通火车,尤其兴化这一带,水路遍布,船就是最方便的出行方式。所以不管是不是有身份地位的,都得共乘一条船,当然有钱有地位的可以买头等座位。 其实说是头等座位,但因为兴化这一带河道窄,吃水深的大商船根本走不了,所以都只是基于运粮船的改造而已。而头等座位就是在前端画出宽敞的座位,有桌子茶水瓜子伺候。而普通的座位就是条凳,众人挤坐在一起。 所以随身物品要紧紧抱住,放在眼皮底下,否则上下船时一眨眼东西就没了也并不少见。 就在李崇三人坐在台阶上啃馒头等船的时候,不远处,一双眼睛渴望的盯着三人手中的白馒头。 眼睛的主人坐在地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手里端着一个空着裂缝的破碗,手中支着一根开裂的竹仗。 盯了一会儿,猛的起身,一瘸一拐的往远处跑去。个子还没有手里拄着的竹杆高,这分明还是一个孩子! 台阶上,没有阳光,但吹的风依然是热的。 “喽,接着。” “不要了,我们吃饱了。” 一个馒头一个鸡蛋,李崇感觉自己没吃饱。又掏出一份,分给两兄弟的时候,顺生和恒生直摆手说不要了。 “十几斤的东西,拎在手上走一路,就一个馒头一个鸡蛋,哪儿够?”见两兄弟还没动静,“怎么?两年不见你俩跟我客气了?快点接着,我没劝人吃东西的习惯。” “谢谢大少爷。” “嗯,吃吧。” 码头外,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到转角处,一片野地,一下子让人觉得空旷。沿着鞋底踩出来的一条歪歪斜斜的细路继续往前,是一座已经破败荒废的仓库。挨着仓库的是一排孤零零的落着的大松树,树底下有一些小土丘,荒草丛生。 仓库里地上歇着不少衣服破落的人,空气不流动,仓库里除了一摊人,什么也没有,臭气烘烘的非常的难闻,正值中午,都在睡觉。 地上铺着些稻草,个头大些的乞丐有条件的还在上面放着条似泥袋的旧被子,被子边儿和长者青苔的砖一样,油亮油亮的,实打实的一处乞丐窝。亦或者说是一处贼窝。既乞讨又偷窃,专挑上下船的旅客出手。 中间上首的位置,摆放着唯一的一张床。上面一个双鬓发白的中年男人靠着被褥,眼睛眯着。 梦里中年男人脸上一会儿得意,一会儿惊恐,比京剧变脸还快。 “我让你跑,让你乱说话!敲断你一条腿,看你还跑不跑!拔了你的牙,”中年男人抄起铁钳,两个大嘴巴子下去,硬生生的用铁钳扳断了满口的牙。然后手持挑担子的麻绳,对着地上痛苦捂嘴蜷缩着的已经分不清泥土和人团在一起的小人影用力的抽打。 听着呜咽的嚎叫中年男人感觉自己仿佛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老爷,判人生死的大老爷。这时候男人脸上是得意的。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地上的小人影声音越来越低...... “老大,出气儿比进气儿还多了。”瘦猴儿的男子上前提醒道。 “拖出去,埋了,晦气!”中年男人提脚对着地上灰扑得见不着人形的身影踢了两下,不见动弹,直接挥了挥手。一脚踢飞地上的断牙,白色的牙齿在地上滚了一圈,灰扑扑的滚进了仓库角落里不见了踪影。 瘦猴儿点点头,人命贱得很,特别是这些有爹娘声没爹娘养的玩意儿,不过是树后面新添一个土丘罢了。 “都看好了,这就是逢人乱说话,还偷偷藏钱想要偷跑的下场!”中年男人站在仓库里唯一的一张床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下面挤在一起的孩子。 第20章:途遇小偷 梦中,中年男人嘴角的得意越来越甚,破落的仓库外一群乌鸦在叫唤。 中年男人嘴角得意渐渐散去,呼呼慢慢变得急促。 “老大,老大~”耳畔仿佛撩起一阵不绝飘忽的声音。 中年男人正在仓库外解开裤带释放释放,忽就听到有人在一边叫自己,转眼一看,我的妈呀!手一抖差点儿没尿在裤子上,那树下立着的人影可不就是被自己打死的三伢子么? “吓!”中年男人从床上一跃而起,满头的大汗。 “老大,老大,码头有三条肥鱼。”正是那码头处的孩子,他的职务正是这个团体里的眼探。 “嗯?”中年男人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仓库里,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叫老大的不过是手底下的小瘸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中年男人一脚把小瘸子踢翻在地,“你特么在我睡觉的时候鬼喊鬼叫的!” “没有啊,老大。”小瘸子揉了揉肚子,委屈的上前,“我是有肥羊要禀告,码头边三个人吃的是白馒头鸡蛋,两只皮箱鼓鼓囊囊的!” 中年男人眼眸睁开,露出精芒,“看清楚了,只有三个人?本地那些‘粮老爷’我们碰不起。” ‘粮老爷’是当地人对本地大地主的称呼,个个家里余粮溢仓,势力盘踞当地,谁也不敢得罪。要是自己不长眼,那就是招惹了灭顶之灾。 “老大,本地大户我都认识,这三人面孔生的很,肯定不是本地人。” “好,先饶了你。要是得手了,小瘸子,老大我赏你一个星期的白馒头!” 船靠岸了。 “待会上船的时候,皮箱抱在胸前,紧紧箍住,我跟着你俩后面。”李崇叮嘱顺生恒生两人。 “少爷,我们用带子把皮箱柄和手腕绑在一起。”两人把衣袖往上一拉,宽布条把手腕和皮箱柄牢牢系在一起。 开船前的半个小时,陆陆续续有人或开车,或坐着黄包车,或敞开衣襟跑着聚集到码头前。 闸口打开,一群人一涌往前,李崇见状干脆继续坐在台阶上,等前面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掸掸沾到的灰尘,跟在队伍后面准备排队上船。 这个时候,身边忽然响起,小孩乞讨的声音,“行行好吧,行行好吧!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行行好吧。” “哎呦!”小孩经过的时候,脚下踩空台阶,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往走在前面的顺生身上一倒。 顺生下意识伸手要去扶,从家里跟着大少爷出发,一路的小心翼翼,但是很难对一个孩子起堤防。 后面的李崇皱眉,这台阶宽的很,很少会踩空,李崇是富家公子不假,但在鱼龙混杂的香港趟了两年,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可没少见。 而且李崇见得分明,这脸上乌黑的小孩起身站稳后退之时假装不注意的伸手触碰了一下皮箱。 “你这孩子,怎么冲撞了贵人!”一个中年的乞丐上来训斥小孩。这是商量好的套路,由小孩探探皮箱的底,真要有货就往后退三步,自己就上来动手。 只要划开皮箱,混乱之际捞起一把就走,再晃入人群,又怎能奈何自己? 中年乞丐算盘打得叮当响,一边训斥,一边向不停地弯腰鞠躬向李崇三人诚恳的道歉,袖间的刀片已经滑落到双指之间。 立起身子之时,双手向皮箱掠去,双指之间闪烁着一丝寒光,成一条线划去。 “哼,千门的招数。”中年乞丐出手速度快,李崇更快,手掌握拳,中指关节后发先至! “啊!”中年乞丐一声惨叫,李崇中指关节打在了中年乞丐手腕的内关穴上。内关穴能打开人体气血开关,被李崇这重重一击打,中年乞丐直感觉手腕胀痛无比。 “叮。”锋利的刀片掉落在地上,发出吟吟的声音。 “居然是贼!”顺生为自己的大意而愤怒,上前就要给中年乞丐狠狠一脚,看向小孩的眼中也没有了同情之色。 “顺生。”李崇叫住了顺生,乱世之中,各自安命,但是要偷自己就得做好反向付出代价的准备。不过看向一旁这小孩的时候,那孩子眼中看着中年乞丐抓着手腕痛苦嚎叫的模样,眼中居然闪现出解气的色泽。这让李崇有些好奇两者间的关系,看来并不是简单的父子乞丐关系。 “大少爷,对不起,刚才我......”顺生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城市形形色色的人更多,甚至有人专门把小孩腿打断去乞讨的,你要学会吃一亏长一智。”李崇点拨了顺生一句,农村里面朝垛田背朝天虽苦,但外面世界阴暗的一面却是丑陋的残忍。 “手又没断,鬼嚎什么。”李崇站在中年乞丐面前,“你不像是乞丐,我在南京的路口见过真正的乞丐,眼睛没有光泽,你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闪烁着索取,闪烁着怨恨。嗯,这些情绪呢在真正的乞丐身上是看不到的,他们麻木了,对周围的世界一无所知。” “最主要的是,你身上有肉,一点都不皮包骨。” 中年男人捂着手腕感觉自己要栽了,自己不过当年跟着千门的人学了两招,走南闯北到兴化立了足,一直对自己的速度还是很自信的。但是现在眼前这年轻人怎么出拳的,自己是一点儿都没反应过来,而且分析的很准。 “好汉,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能否给条路走?” 李崇拾起地上的刀片,“哎呀呵,你要抢劫我,哦不对,是要偷窃。被我发现了,然后你就像轻飘飘的说一句‘冒犯了’,就完事了?哪有这么轻巧的事情。” “好汉,想怎么了事?”中年男人站了起来,手腕疼的没那么厉害了,而且自己是有底气的,在兴化地界儿已经经营了十来年,大大小小的乞丐都受自己的管制,甚至当地已经有了“丐帮帮主”的‘美誉’。 不夸张的说,自己一声令下,百十乞丐来相见!所以一些没什么势力的旅客明知道自己的东西被偷了肯定能在废弃仓库找到,但也不想去再惹是非。 “喽,我也快要上船了,有什么之前的东西就拿出来吧,算是精神损失费。”李崇摊开手掌,手指往上挑挑,“快点儿,好歹大小都是一个势力的头头,我知道你身上肯定有值钱的。” 第21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旁立着的顺生恒生脸上呈现出仿佛第一次见到大少爷的神色,这还是那个一脸冷淡的李家大少爷嘛?这手抖动着要钱的姿势,比自己上门收租还要熟练嘛。 中年男人伸手在衣服里摸索着什么,然后掏出个钱袋子来。 就在钱袋要递给李崇掌心的刹那,中年男人从袋子后面抹出一个刀片,距离太近了,顺生恒生尽管身体作出了反应,但是也伸手不及。 “哼!”李崇皮肤寒毛竖起,一股寒风劲掠而来。神经元下意识的挑射大拇指往上一弹,抵住中年男人的手腕,刀片距离皮肤表皮间静止。然后李崇反手握住中年男人的手腕,往后一扭。 “咔嚓!”令人牙酸的声音。 “嗷呜!”这一次中年男人是真的惨嚎了,刚才那个只是胀痛的话,这一次就像是那种肉脱离身体的那种刺痛,疼的灵魂都要跳出脑壳儿。 “怎么,你要打?”李崇一手抓走中年男人手上勉强吊着的钱袋子,掂量了一下,“就这么点儿?不然你另外一只手也别想要了。” “别别别,好汉我还有两个钱袋子。”中年男人牙齿打颤着用完好的左手从后背裤腰处掏出两个份量挺重的钱袋给李崇。 李崇掂量着把钱袋往后一扔,顺生恒生两兄弟接住钱袋,拍拍中年男人的肩膀,“矮要承认,挨打站稳。既然失手了那就得花钱消灾,不是我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明明一个钱袋就能解决的问题,偏偏要反抗一下。” “哎!船要开了,岸上的三个上不上船?”闸口检票的对着李崇三人喊道。 李崇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算你走运,没时间搭理你,走了。” ...... 江苏中部,入江达海5条航道交汇处的泰州码头,长江沿线的重要停靠站之一。 “大少爷,这船还能朝天吐烟哎!”顺生恒生站在泰州码头前,看着蒸汽客轮的两根大烟筒不停的冒出白雾,震惊的下巴合拢不上。 “这就是蒸汽轮船,比两人称篙顺流而下的船还要快很多,就像地上走路和骑马的差别!”俩兄弟的表情很正常,想想当年自己离家前往香港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一路喷烟的火车,那种吃惊让随行的旅客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出门,真不知天下的翻天覆地啊! 李崇对着怕怕捏捏模样的两兄弟笑踢了一下,赶着两兄弟踩上上下晃悠的登船梯,“上船吧,再站在码头前盯着大船流口水我们就要被其他人看做是傻子了。” 让李崇失望的是,在泰州自己并没有得到前线战事的最新消息,距离七号宛平城燃起战火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客轮驶进长江,此刻甲板上的天空卷起了厚厚的乌云。 共饮一江水的民国首府,南京城总统府内。 屋外狂风呼啸,肃穆被吹得呼呼作响,一场大暴雨即将来临。 屋内的花草纹丝不动,巨大的吊灯照的地板上所有的纹路都可见,斜着放的办公桌,每天上面都会有事关全国的文件签署和转呈,每份文件在这张桌子上不过短短几分钟。 但是一份白纸黑字的电报已经在座椅前的正中位置放置了两天,一只大手摁在上面久久沉吟。 “本月7日夜,日军突向我驻军地袭击,我军守土有责,不得不正当防御;11日,双方协议撤兵,不料19日日军又炮击我宛平县城......” 这座府邸内,“是打,还是和”的问题争论不止,主战派和主和派一直僵持不下,这让前方守土的二十九军是防也不是,退也不是。中央并没有下令抗日,这种战和不定的态度使得二十九军的防务陷入困局。 “委员长,您必须要下决断了,前方宋军长不断发电报询问,我们的情报人员报告说朝鲜的日军以及关东军都在往北平周围集结。” 看着窗外,大手的主人看着窗外,“这可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百里兄,这一打就收不住了,这是国战!中日两方必将以一方落败而终结!我们真的做好准备了么?”最后一句反问,像是在问侍从,但又像是喃喃自语。 作为西方各国基本承认的一国三军之统帅,没有人比他了解自己的部下。 从战场的角度讲,北平对国军而言不是一个好的角斗场,朝鲜和关东的日军离得太近了,两地起飞的飞机可以轻松抵达北平的上空。而自己的嫡系部队全聚集在南京上海等江南地区,从调兵的角度讲有些鞭长莫及。 头发泛白但梳的整齐的蒋百里明白委员长说的意思,沉吟了半晌说出自己酝酿已久的看法。 “委员长,这场中日之战从根本上已经不可避免。但如果从北平开始一层层的设立防线阻击日军并不妥当,这是当年满清灭亡南明的老路。在地形上看,我国的领土从北向南几乎无险可守,日本的机械化部队很容易就追上来,但是如果是从东向西的话,就可以利用东边的西边高的复杂地形层层阻击日军,开辟第二战场势在必行。” 委员长杵在手杖上的手指不停地跳动着,蒋百里的大方略很符合自己的胃口,如果能把两国开打真正决定国运的主战场往南移一移,比如自己各方面都能够得着的上海,这是自己的核心统治区,是自己的底盘,一声令下一呼百应,那对自己就有利多了。 “告诉明轩,先不打第一枪!”手杖重重在地板上一敲,沉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办公空间内...... 开往上海的轮渡之上。船外夜幕降临,云层遮住月光。 商船上灯火通明,此刻正在准备晚宴。放好箱子锁在柜子里,李崇带着俩兄弟来到宴会厅。 “今天发了一笔横财,请你哥俩吃东西。自助餐,西洋人搞出来的玩意儿,吃多少不论,按人头算,拎了一路箱子,这一顿就放开肚皮吃饱饭。” 对于一个乡下人而言,放开肚皮吃饱饭,多么迷人的承诺啊! “吃多少随意,那岂不是吃垮老板?”两兄弟不愧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张口问题都是一样。 “哈哈,要是人人能吃回本,人家老板不早就关门了。”不过李崇没打击俩兄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积极性,而是鼓励的说道,“要是能吃回本,吃回本到上海后我给你哥俩一人配一支短枪,这宴会厅的自助餐可是五块大洋一个人。你俩任务重啊!” PS:感谢雨中追风男、lms、srgdghkmbnvb、豬五花、20190228104402760的推荐票,万分感谢! 第22章:一盘肉菜卷引起的发现(求推荐票) “一个人,五块大洋!”俩兄弟在过道里咋呼了开来,跳起来的身影差点撞到顶上的天花板。 “不行,少爷这不行,五块大洋,我们俩乡下人进去太浪费了。”五个大洋钱,农家人一个季的收入,要是去城里做女工,一年下来也不过十二块鹰洋左右。这外面就一顿饭钱?这给兄弟俩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 “都说了,这是一笔横财。再说钱已经给了,要不回来了,所以你俩就进去吧。” 宴会厅内,霓虹一片。 五块洋钱的人头费是一个绝对高高的门槛,普通的乘客是舍不得掺和进来的。 所以此刻在这个宴会厅里活动的,都有稍有身家的上流阶层。这些有身份的人物在人前吃饭呢,都会讲究优雅的,注意自己的身份,都是些体面人。 哪像李崇后面的顺生恒生这两兄弟。 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举止还有些收敛,跟着李崇后面,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跟俩小媳妇似的。毕竟跟着大少爷后面出门,代表的就是大少爷和主家的脸面。 李崇看着好笑,拍着俩兄弟的肩膀,“在这艘船上这个地方的,都是有钱的主,我李家的名头报出去每一个人听过,既然人都没听过,你俩还拘束个什么?我花十块大洋带你俩进来,可不是让你哥俩跟着我后面当保镖的。” “少爷,我们哥俩乡下人怕吃相难看给大少爷你丢人。”恒生挠了挠后脑勺,憨厚着不好意思低下头。 “哼,我们吃我们的,别人怎么看,管他算逑!去,挑带肉的吃,你就想着吃一个就是一个铜子。你们哥俩一人身上可背着五块大洋的任务!”李崇笑着的锤了俩兄弟一拳头,带着这俩出来长长见识,这会子居然还害羞起来了。 “去吧,去释放自己的胃吧。” 放开心里枷锁的顺生恒生俩兄弟起初还学旁边的人,端着一个小盘子,用小铲来铲一点放到盘子里享用。结果第一次入口之后,开始越吃越嗨,盘子铲子都不需要了,彻底的放开自我旁若无人。 尤其是在蛋糕甜点前,巴掌大的一小块,顺生恒生两兄弟一口一个,旁边顶着厨师帽的餐点师傅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刚出炉的一盘糕点被俩人跟吃葡萄似的一口一个吞进肚里。 吃的真香啊,李崇直感叹。在香港两年,这些玩意儿吃的勤,反而没哥俩这好胃口了。 哥俩努力的往嘴里塞食,要是让两人形容此刻的心情,那就是老鼠掉了香油缸里,乐滋滋呀! 恒生嫌手中的餐盘太小,容量不够,一点一点的往餐盘里挑太费事儿,于是直接把柜子上盛食物的盘子给端了起来。 “慢点儿,你慢点儿。”顺生用胳膊肘挤了恒生一下,“哎哎哎,咋个还把盘子端起来了,你给我留点儿。”眼看着盘子里那小块儿卷着蔬菜的肉卷儿被恒生一扫,就扫掉了小半盘进肚,顺生眼睛都红了。 李崇原本在两货旁边找了一个座椅,现在直接把身体转过去,假装不认识这两个人。就着跟饿鬼吃食一样,多丢人啊。 哎,也是不能上桌吃席的货。 就在李崇转过身子吃着盘子里葡萄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日语训斥声,不过旋即换成汉语,很短促只是一刹那,不注意在周围混杂人群中根本就听不出来。 常年习武的李崇耳朵很尖,肯定没听错。转过身来时,正瞧见两个身形略胖的男子跟着顺生恒生俩兄弟争执。 俩兄弟初来乍到,这俩略胖男子身着西装,不像是寻常平头百姓,顺生和恒生怕给李崇惹来什么麻烦,所以在争执中表现得底气不足,就像是自己犯错了一般。 李崇皱了皱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两兄弟旁,逐渐听清了双方口角的原因。 很简单,双方都看中了这盘肉菜卷,俩胖男人铲子都快碰道盘子了,结果恒生食虫上脑直接盘子端起来往嘴里横扫。但是听着听着,敏锐的李崇发现了这俩人的不对劲之处。 首先是说话的口音,发音很生硬,音阶短而急促,在港大一个宁波的同学就是这种发音。但是这是泰州停靠站开往上海的轮船,从宁波去上海有直达的轮渡,没必要舍近求远。李崇看着两人的吐字,明显舌头不会转弯。 其次是两人站着的时候,小腿不似一般人笔直,有些往外凸,呈现出O形腿的样子,这是长时间跪坐形成的。 这些特征倒是让李崇想起了岛国人。 “没教养的华国土狗。”左边撑着一副金边眼镜的气势很盛的骂道。 顺生恒生两人手中还端着盘子,讪讪然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身体很不安,周围一些人的眼光投射到这里,从他们的捂嘴的笑声和声调上,哥俩也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顺生恒生俩兄弟卑微得感觉到自己此刻想要变成一只公鸡,把头埋在翅膀里。 正当俩兄弟不知所措的时候,李崇双手搭在俩兄弟的肩膀上。 顺生和恒生挑头一看是大少爷,两个大老爷们居然闪现出“被欺负求主持公道”的神色。 李崇点了点头,走到两个微胖男子面前,盯着两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吃饭不分先后,谁手快算谁的,你嘴巴放干净点,这是我的人!就算我的人不知礼数,也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现在你骂了我的人,得道歉!” 在香港的两年,尤其是带着一帮手下打地盘让李崇形成的处事原则就是:一致对外,自己的人再有错那得由着自己处置。这样的原则甚至霸道的丝毫不讲道理。 “混蛋,华夏狗。”李崇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言行激怒了两人。 “啪!”华夏才落了一般,李崇直接一个大嘴巴子回复。 练武之人手劲自不用说,响亮的声音直接让宴会厅嘈杂的声音寂静下来。左边的男子嘴角直接溢血,只感觉脑袋一阵嗡鸣,跌跌撞撞分不清南北,眼镜也被打飞在地。 “混蛋,敢撒野打人。”右边男子愤怒着哇哇叫的一拳头直冲李崇的面门。 李崇抬起腿对着男子肚子就是一蹿,那一刻男人只感觉自己肺里面的空气全部被挤压了出来,像一只大白鹅一样蜷缩在地上直喘气儿。 第23章:半夜呕吐(国庆节快乐!) 这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就是一个不可招惹的狠人。 旁边围观的人此刻也不敢笑了,说打人就打人,一点儿顾及都没有,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主。一个年轻人,穿得好;行事又无所顾忌;挥金如土,舍得花钱给两个仆人进这种高档场合。综合这些因素,那么身后的家底子肯定弱不到哪里去,这种人无法无天的二世祖平白无故还是不要去触及霉头。 无意之间,李崇的言行举止给自己塑造了家里有背景的二世祖形象,连旁边要上前维持秩序的船员也被老大拉住,示意不要上前假装没看见。 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的李崇脖子扭了扭,咔哒一声。 “两位,对于刚才我的冲动,给两位道歉。现在两位也会刚才的骂人道歉吧,骂人是不对的。” 这话太气人了,两个微胖男人脸上像煮熟的大虾,这是道歉么?就上嘴皮碰了下嘴皮,身板一点弯曲都没有。反观自己两人,挨了打不说,还要反过来道歉。 被扇了一巴掌的男子气不过还在挣扎着要起来厮打,被旁边捂着肚子的男人一把拉住,十分不情愿的鞠躬,“对不起,先生,我为我俩的鲁莽无礼给先生道歉。” 过程中被扇嘴巴的眼镜男脸上有着怒意,但在一旁男人的眼神下还是忍了下来。 “唔,不是给我道歉,而是这两位。”李崇让开身体,让顺生恒生俩兄弟站到前面。 两个微胖男人眼神挣扎了一下,准确的说眼睛男被两一个男子压制着,然后再次鞠躬道歉。 这都能忍?李崇心中狐疑了一下,对于这俩人是岛国人的猜测,近距离观察之后李崇觉得应该没错,就是两个日本人,在两国战争阴霾笼罩下在南京国民政府的统治腹地活动,直觉告诉李崇这有些不同寻常。 见两方事情差不多解决了,宴会厅的负责人开始出来打圆场,气氛慢慢重新开始活络起来。 丢了脸面的两个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呆下去了,各自搀扶着往卫生间而去,估计是要整理一下仪容。 李崇拍了拍顺生恒生,“你俩在这,吃完回房间,我去去就来。”然后不经意的在人群中穿插,跟着前面的俩人来到隔壁的卫生间。 “池田君,刚才你为何拉着我,一个公子哥而已,我们身上有枪!” “混蛋,我们的绝对任务是绘制南京政府统治腹地的地形图,这是重要的产粮区,现在就是把这份地图安全的送到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不要横生枝节。杀了那个公子哥,要是你我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耽误了地图的送达,那是剖腹的死罪。” “嘭!”应该是拳头砸在墙上的声音,“八嘎,这里马上就是我们统治的土地,居然要受这些宵小的羞辱!” “渡边君,忍一忍,等这里成为我国的统治区,你可以任意的报复回来。” 隔间里,李崇摸了摸下巴。现在可以肯定这两人就是岛国人,而且还身负任务。那个什么“产粮区地形图”听起来很重要的样子。 “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那可是日军插在国民政府统治区的一颗顽固的钉子,这俩人忍耐下自己的刻意羞辱,想不平添是非的要送到这张图,肯定很重要。更何况,自己的家乡也一定在这所谓的“产粮区地形图”之内。 李崇等两人声音远了之后,从隔间里出来,循着两人的渐行渐远的声音,看清楚两人走进的房间后才离开。 回到房间,顺生恒生两兄弟摸着肚子坐在沙发上,两人从小长到大,还是第一次体验肚皮快胀开的感觉。 看到李崇开门走了进来,两人费力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们坐吧。”李崇摆摆手,“有件事需要你俩做一做。” “大少爷,你就说,我兄弟俩一定尽力!” “今天那俩个人是日本人。” “啥?日本人!”顺生恒生从沙发上呲溜的站起,没有任何原因,这是血液对外族人天生的排斥,尽管俩兄弟对日本兵并没有直观的感受,镇子也从来没受过日本兵的统治。 “明天找个时机你俩去找茬,我去那来个日本人的房间里转悠转悠。” “找事啊,这个保证没问题。”顺生恒生胸脯拍的嘭嘭直响,搞一搞鬼子再发一笔意外之财,两人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想起长辈跟自己讲鬼子如何凶残,俩兄弟此刻生出一股为同胞报仇的感觉。 “你俩跟这俩日本人冲突在先,如果再发生口角,其他人只会当做是今天矛盾的延续,到时候要是少了什么东西,也不会往我们身上怀疑。”李崇从皮包里拿出在中年乞丐那里得到的刀片,滴溜溜的在指尖转着。 “不过,大少爷,像房间内的这种保险箱不好打开,密码都是乘客进去后自己设定的,暴力拆卸会引起警报声的。” 李崇查看着自己房间里的这保险柜锁芯,“哈哈,放心,这种梅花锁的锁芯奈何不了我,不然我也不会去做这种没把握的事了。” 为了不让两皮箱的银元有失,李崇和顺生恒生并没有分两个房间,睡觉都是轮着睡的,就是怕防止熟睡之时有心怀不轨之辈摸进来。 不过这一层防护措施显然是多余的,因为下半夜: “呕!呕!”尽管打小伴着河水长大,但是第一次坐这种大的商用轮船,顺生恒生两兄弟扶着栏杆吐成了一团,当然这已经是第三次吐了,脸已经白了。 虽然两人借口说是晕船,李崇觉得还是因为吃的太多,加上一颠簸,然后胃不调食了。 李崇拍拍两人的后背,“吐吧,吐吧,吐出来就不难受了。” 两人苦着脸,“大少爷,我们中午吃的那什么奶油,这一颠簸,胃里面就跟打架一般。” 宴会厅里的奶油蛋糕,吃了二十多年糙粮的兄弟俩哪里吃过这种绵软的玩意儿,吃的时候还不觉得,吃完就感觉肚子胀胀的,现在趴在栏杆上吐成一团。 李崇调侃道,“奶油这玩意儿,吃到嘴里爽,但也架不住你们哥俩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虽然那是吃的是自助餐。” 折腾了半宿,早上起来的时候,三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PS:三更到,虽然有些晚,但还是来了!再多一句,试水推期间,真的很需要推荐票票啊!!! 第24章:潜入房间地图到手(国庆快乐!) “哎,少爷,你看那俩鬼子出来了。”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恒生最先看到池田渡边出现,三人脸上的疲惫顿时消失,精神十足。 李崇对着两兄弟点了点头,顺生恒生会意,顺生起身端起粥碗往池田渡边两人走去,恒生则操起洗刷工用的抹布跟在后面。 挨到两人身后的时候,恒生假装脚被绊了一下,往池田背后撞去。 “哐当!”碗掉在地上,摔成几半。 “混蛋!”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的池田感觉自己被推了一下,然后后背的衣服就湿透了一片。转过头才发现昨天羞辱自己的两人这大清早又把粥洒在自己的衣服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还带着一些起床气,池田一手把假装道歉,拿着抹布还要往自己身上擦的恒生推开。 只这一下,恒生顿时借题发挥。 “怎么样,我哥只不过不小心脚底绊了一下才把粥不小心洒到你身上,我给你擦掉凭什么推人?” 中间渡边还想从争执中脱身,但全被顺生恒生搅合在一起。 另一边,李崇从轮船的修理室取了些工具出来。乘着众人吃早饭,房间过道里没人的时间,又悄无声息的摸到池田渡边下榻的房间前。附耳贴在门前,里面一丝动静都没有,看来就只有那俩日本人没有留守的。 保险柜有警报装置,可这房门可没有,直接掏出锤子用布包住,然后暴力破坏了门锁。 刀片滑在掌心,李崇谨慎的走进房间,防止里面有人伏击。 不过显然多此一举了,池田和渡边两人显然没意识到自己身份被人看穿,也没料想到有人会盯上自己俩。 船舱房间光线照不进来,李崇打开灯,来到保险柜子前,这种柜子昨晚自己已经练手过了。 当下掏出铁丝很熟练的就上手,慢慢捅到梅花锁芯的“7字形”的弯钩处,往上一提。 “咔哒哒!”外面的开锁把手旋转了两下,保险门弹开。李崇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收获的时候了。 探头往里面一看,上层静静的放着那种学校里艺术系学生学画画的那种放画的黑色长筒。 打开一看,里面卷着三张画纸,现在没时间打开仔细看看,合上盖子把画筒背在后背上。 再往里扫了扫,嘿,搂草打兔子,顺带着还扫出了两根小黄鱼,收获满满,心里美滋滋啊! 退出来的时候,李崇没有刻意掩盖痕迹,而且还敲坏了这房间旁边的另外三间房间的门锁,营造了小偷光顾的假象。在要把画藏到房间里的时候,李崇想了想,把画筒内的三张纸抽了出来,对折两下塞到皮包里,至于黑色长长的画筒,李崇返回到刚才的卫生间。推开卫生间通风口的窗口,把黑色的画筒挂在船舷外面系好。 当然,李崇是有原则的,国人的钱坚决不拿,不管是不是为富不仁的富商,毕竟人家平白无故的没惹到自己头上。三间房间里的失窃物分别藏在船上的卫生间、工具间内隐蔽但大范围全船搜寻还是能找到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李崇收拾掉身上的痕迹,回到人前。 顺生恒生看到大少爷出现了,继续拉扯了池田渡边一小会儿,才在旁边船员的劝阻下不再纠缠。 供应早饭时间结束,片刻之后。 回到房间发现房门被撬开的旅客惊呼道,“不好了!走贼啦!走贼啦!”尤其是渡边和池田两个人,发现房门被撬,保险柜被打开,里面所有东西被一扫而空。两条黄鱼没了,那只是割肉疼了一下,黑色画筒没了,那就是心脏被掏空了! 池田和渡边两人面无血色,然后气急败坏的抓着一旁船员的衣襟要求全船搜查。 船在江上走,就是偷了东西,这该死的小偷也跑不了,肯定还在这一艘船上。找到这个该死的小偷,一定要把他踢下船沉入到长江里喂鱼! 这件事很快通报到船长那里,船舵交给大副,急忙赶到事发地点。 另外三个富商也在向船长施压,船长也知道船上的乘客乘船丢失了财物,这件事没个妥当的说法,其他乘客也会人心惶惶。尤其是对商船在行业内的口碑,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但是,下面的低等人聚居的船舱去挨个排查谅那些穷鬼乡巴佬也不敢说什么,但是上面这一层可全是贵宾舱,每一个人不是有钱就是有势,挨个排查这怎么可能? 此刻,船长的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不过还是先下令让下面的船员从下面的船舱开始挨个搜查,至于这一层贵宾舱不动。这些有身份有势力的老爷,这些达官贵胄谁没点秘密?谁又愿意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半个小时之后,陆续传来让失主欣喜的消息。每找到一份失窃的财物,三个失主就欣喜一份。当然也短缺了一点,财物动人心,参与搜寻的船员也不例外,搜到银元啥的就往口袋里塞上一两个。就当是散一点财了,反正平时这三个肚皮滚圆的家伙肯定鱼肉得不少。 李崇和顺生恒生两兄弟面不改色,要不是在众人里,恒生和顺生还想问大少爷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藏这么多地方。 在陆续找到失物的时候,渡边和池田脸上还回了一些血色,但随着时间的消逝,自己的失物还是没有找到,慢慢有惨无人色,正如池田所言,图丢了就是破腹自尽也不够。 两条小黄鱼太好藏了,往口袋里一藏或者缝到衣袖里,上哪儿找去? 但让渡边和池田始终不解的是,画筒那么大的目标,怎么就找不到?而且还十分郁闷,对小偷而言,又不是古董名画,这东西落在普通人手中根本就不值钱啊,最多算点山水画! 到最后,两人往地上一瘫,比死了爹娘都惨,眼神有些发痴,旁边的人多少能理解一点这种半生积蓄被一朝之间横扫一空的绝望。 忽然,不知道是哪一根反射弧跳动,池田和渡边两人疯了一般到处翻找,围观众人纷纷避之不及作鸟兽散,李崇和顺生恒生两人也跟着众人回到房间里关上门。 PS:今天国庆,先看阅兵,还是要出去溜达一下,这一更都是挤时间写出来的,所以下一更可能会晚一点。 第25章:失而复得? 回到房间里,顺生恒生俩兄弟倒在地上哈哈哈的捧腹大笑,俩鬼子那丧丧的样子让兄弟俩很是解气,边笑边喘不上气的问道,“大少爷,您究竟拿了那两个鬼子什么东西,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就跟村里的刘二傻子一样都痴痴的。” “哈哈,给你们俩看看。”李崇心情不错,从皮包里拿出折叠在皮包里的三张地图摊开在床上。 “少爷,这是啥玩意儿?”顺生恒生两兄弟大眼瞪小眼的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一朵花来,“两小鬼子还跟死了爹妈死的,没看出有啥值钱的啊?还没有老爷画的字画儿好看呢。” “这你俩就不明白了,这不叫画儿,而是叫做地图。对常人就是废纸一张,对打仗的人来说,那就是比金子还值钱的宝贝,尤其是这种河流桥梁乡镇都标注完全的地图。” 让李崇感到分外震惊的是,第一张是太湖流域的宏观底图。第二章是兴化周边前亩垛田产粮区图。而第三张则是两块产粮区结合部的主要乡镇图,而扎垛赫然在其中。 这就是宝贝啊! 这一个上午,因为忽然而至的暴雨,少有人在外面活动,但是整艘船都在动荡和议论声中行驶着。 不过更多的乘客只是抱着看热闹的程度在议论,而且热闹也没有想象中的精彩。最后的结果只是一个房间的乘客失窃而且这俩人的也没表露出有什么震慑力的身份,事情闹不大,就没啥看头了,连船长都有些不以为意,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至于池田和渡边,外面如瀑的大雨仿佛感觉不到,跪坐在甲板上跟雕塑一般。 一开始船员还要把两人拖回来怕给雨淋坏了,但是两人浑身一股垂暮的气息让众船员也不敢有什么举动,生怕两人疯了讹上自己。 下午,一场阵雨将甲板洗涤洁亮。雨后初晴的天气让船舱里的不少乘客走上甲板,呼吸这长江之上的清新空气,江面奔腾的水雾让很多乘客情不自禁的站在甲板放声大喊。 “妈咪,你看那船身上挂着一个黑色的长筒哎!”一个牵着自己妈妈手的大男孩手指着船弦说道,大男孩在趴在栏杆上看大船把江面劈成两半将水流推向两半的时候,忽然发现船身上一直黑色长筒在晃来晃去。 “在哪儿!在哪儿?”已经成为雕塑的池田和渡边忽然魂魄附体,两眼赤红的连爬带滚着踉跄的跑到男孩之前,抓着男孩的胳膊急促的问道。 男孩害怕的指着船舷,渡边和池田顺着看去,果真熟悉的黑色长筒随着轮船行驶的颠婆而飘晃着。就一根带子勾住了船舷上的一处勾子钩子,已经不在原先窗口的位置,此刻随时都有可能飘飘欲坠。 俩人跌跌撞撞的跑到画筒位置的栏杆上方,努力伸手去够,但是栏杆距离船舷至少十米开外,哪怕就是把胳膊撕裂,也杯水车薪。那母亲一把将孩子拉到自己的怀里,远远离开这两个已经有些神经质的两人。 李崇和顺生恒生听到动静,来到甲板靠在栏杆上,看着池田渡边两人上蹿下跳跟猴子摘桃怎么也摘不到一样,瘪着嘴乐于看热闹。 怕船的行驶颠簸晃掉画筒,池田带着风火拍打船长室的窗户,要求靠边停船。但是这要求被船长毫不犹豫的拒绝,要你是某大官或者称霸一方的贵胄那还值得商榷一下,俩人半点身份没有的人,凭什么停船。更何况,这在行运途中,附近都没有可给商船停靠的大码头。、 至于在江中直接让发动机组停车抛锚,那简直就是拉着全船乘客生命去找死的行为。 停下来再要让炉子热起来提供动力至少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在这条黄金水道上,每时每刻都有大船经过,这一突然停船必定会引发碰撞事故。 最后船长只答应把船速降下来,要是天黑之后还拿不上来,就把船速提上去,至于画筒会不会因为颠簸丢失,那就不再关自己的事情,作为船长已经仁至义尽。 无所奈何的池田和渡边两人看着摇摇欲坠的画筒简直心急如焚,最后渡边灵光乍现,“谁要是有办法拿到那副画,我就给他一条我身上所有的钱!”说着渡边从内衣口袋掏出还潮湿的一沓钞票,法币美元厚度只有大拇指粗。 甲板上这些看热闹的富商贵胄当然没反应,那么一点点钱还没自己零花的多,何必去冒生命危险。但是底层舱的穷苦人可就蠢蠢欲动了,那么厚的一沓钞票,足够自己养活一大家子一辈子了! 光棍讨不上媳妇的已经幻想着这一笔钱变成了土地,房屋,老婆和孩子...... 看着这么多贱民踊跃的样子,池田和渡边仿佛已经看到了画筒拿上来的这一刻。 被钱迷了心窍的穷人甚至不要性命了,抢夺着为数不多的缆绳一端系在自己腰间,一端绑在船头的栏杆上,就区区一个死结寄托了自己全部的生命希望。而有妻儿子女的,已经开始为自己的丈夫哭泣,因为这稍有不慎就要掉下船。在行驶的船上掉下去,被卷到螺旋桨下肯定就是十死无生! “不好!”李崇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皱,这并不是自己希望的情况。同时有些自责,自己把空的画筒勾在取不到的船舷上,只是希望俩鬼子看的着取不到的痛苦而已,但现在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看来自己应该收敛起在香港养成的骄傲习惯,在内地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如自己预料中的去发展,这些贫民对于金钱的渴望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 李崇摸着下巴,不如就让众人死心好了。掏出口袋中的刀片,李崇来到围观中人群的栏杆边上。 哎,一共就从那中年乞丐那里搞来了两个刀片,硬实锋利,自己还没玩够呢,就要少了一只了。食指中指夹着刀片,搭在栏杆上,弯曲用力往下一甩,刀片飞速旋转着往画筒勾着的带子而去! PS:感谢清澈家、鲳鱼520、豬五花、携来百侣游的推荐票! 第26章:抵达上海 刀片很小,根本看不出来。 “断了,那勾住的带子断掉了!”一旁趴在栏杆上看热闹的人大喊道。 正准备下船不要命去捡那画筒的贫民低头一看,可不是嘛,画带着长长的带子落到了大江里,没有带起一丝的水花,孤零零的飘荡在江面之上,眼看着就要被旋转的水流卷进轮船下面。 “啊!八嘎!八嘎呀路!!”池田和渡边彻底的崩溃了,满口稀里哗啦的日语也迸了出来。给了希望,又眼睁睁的看着希望消失在自己面前,这种极端的绝望简直想让池田和渡边拿着“歪把子”把船上的人全秃噜了。 “娘希匹的,原来是小日本!”要下去捡画筒的贫民纷纷嘴上骂着,避之不及的松开身上的绳索,自己差点儿就要为俩鬼子做事了,这要是拿了鬼子钱,替小日本做事那今后回老家可不要被戳着脊梁骨被骂死? 民国社会,民众喜欢向大人物看起,所以“娘希匹”这三个字如今也已成为了国骂。 一旁围观的富商贵胄也离得两人远远的,一则是两人脸上肌肉不断抖动的样子让人害怕,二则现在日本在华北的一系列侵略举动点燃了全民仇视日本人的怒火,这个时候,跟日本人扯上一丁点的关系都有可能被拉出来当众批斗的。甚至于一旁的青年学生,已经开始撸袖子准备对两人进行拳打脚踢! 池田和渡边两人趴在栏杆上,嚎啕大哭声音悲怆,最后只剩下了干嚎。 “我要下去把图拿上来,我要下去,我要下去。”渡边神经质的自言自语着就要往栏杆上爬。幸好一旁的船员眼疾手快,拉住渡边,然后把两人关到房间里,否则掉下去瞬间就成为喂鱼的渣渣了。要死可以,但可不能在船上出人命,否则自己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嘟~”悠扬的鸣笛在黄浦江两岸,客轮缓缓停港口。 在进入黄浦江的那一刻,顺生恒生就被两岸的高楼震撼住了,自小到大,哥俩看到的最大事物就是脚下的这一艘轮船,还是前两天刚刚见到的。 现在看到岸边不远处矗立着显然已经超过双十之数的高楼,只感觉原先那个青牛放牧、茅草结屋的世界在崩塌! 尽管此前已经有诸多的想象,房子尽可能的往大了想,也没有此刻的亲眼目睹来的震撼。路上的女人走路扭着,一闪一晃的大腿让人都不敢抬眼,只管低头走路。 顺生恒生两人提着皮箱,嘴就没有合拢过。沿着静安寺路,李崇带着两人来到跑马厅对面的一幢意大利宫殿式建筑前,“华安大厦”四个字大而显目,这就是十分有名的金门大酒店了。 沿着木质扶梯来到酒店大堂,四根两人合抱的乳黄色大理石云纹石柱置于四角上下贯通,直让人感觉到渺小。顺生恒生俩兄弟站在大理石柱前,抬头仰望着,完全想不通这么粗这么重的石柱是怎么形成,又是怎么运到楼上,怎么给它竖起来的。 李崇在前台开了一间房间,位于六楼。 俩兄弟正准备沿着扶梯爬楼,被李崇拉住,摁下电梯按钮的时候,李崇拍了拍两兄弟,“待会别大喊大叫啊!” 对于电梯李崇是很熟悉了,第一次坐电梯这玩意的俩兄弟在电梯启动的那一刻,那种从未体验过的失重感让两兄弟“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电梯的地板上。 “叮!”电梯门打开,两兄弟两股战栗着相互扶着走了出来。太可怕了,居然有能自己往上动的地板,踩在上面,人就能被托起来! “大少爷,这就是神仙术法么?”顺生恒生都有些心有余悸。 李崇边开着房间门,边说道,“这天地之大,哪来的神仙?刚才那个叫电梯,我们处在一个大箱子之中,箱子之上有几根缆绳,道理就像平常用水桶打井水一样。” “那大少爷,这得多少人才能在上面拉得动啊?”顺生恒生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村里的刘傻子力气大的惊人,庄中间的塔前的石墩都能抱的起来,现在居然还有能拎得动装着人的大铁箱子! “想哪儿去了,这用的是电力,不要人去拉。” “电?电是什么玩意儿?” “就是能让船上灯泡发出炽热光的东西。” “......”反正李崇是解释废,越说两兄弟越翻白眼儿。 推开房门,尽管是双人间,但床依然很大。 “这几天我们就在这里落脚,吃什么就打电话叫上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俩就待在房间里,看好皮箱。” 俩兄弟点了点头,自小到大大少爷让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至于原因,俩人从来都不问。 “乘船真累啊!”李崇感叹了一声,往床上一倒,嚯,大酒店的床是真的软啊。 俩兄弟也学着顺势往下一倒,这些天一直拎着十六斤的皮箱,箱不离手,还是很累的。不过屁股接触床垫的那一刹那,两人屁股像是被扎了一下瞬间弹跳而起。 “咋了,你俩?从一进来就一惊一乍的。” 顺生恒生用手小心翼翼的摁了摁床垫,“大少爷,我们以为大船上的那床就很软了,没想到这床简直跟棉花一样!” “这里就是最为繁华的大上海,一切的一切都比我们乡下要繁华,这次带你俩出来,也算是长长世面吧。”李崇心中是有考量的,父亲他们今后要搬往其他地方,也需要一些人照应着。与其今后在他乡落脚重新请佣人,还不如从大院里带些熟悉的人走,自幼在院里长大且一直勤勤恳恳做事的顺生恒生兄弟俩自然是理想的合适人选,所以趁早带着俩人出来长长见识。 三人先睡了一觉,夜幕降临,拉开窗帘,外面是一片灯火璀璨的繁华世界。 “你俩在房间里,我出去做点事。”吃完饭,李崇擦了擦嘴,嘱咐俩兄弟。 “大少爷,没我哥俩跟着你自己小心,这房间里就放心吧,我哥俩一定把箱子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底下。” 李崇从皮包里层掏出一把勃朗宁M1903插到裤腰后,窗下的灯红酒绿只是一层烟雾,烟雾下处处是暗流涌动,枪算是有备无患吧。此行自己是要找到交换银元的渠道,也有一个大致的方向,而晚上正是上海谈生意的好时候。 第27章:兑换银元 出了金门大酒店的大门,李崇穿着一身灰黑色西装,一看就是富家公子的模样。这种装束在上海滩很常见,在灯红酒绿间流连忘返的年轻公子都是一身利落的西装,就连搞帮派的都在人前搞一套西服装体面。 沿着汉口路来到外滩,这是如今民国最为繁华富庶之地,在偌大内地无数土地贱价的大背景下,这里的土地早已经脱离寸土寸金的范畴。不过很可惜的是,这里号称“万国建筑博览”,万国并不包括民国政府,这里的土地也被诸强占据着。 李崇来到外滩,倒不是冲着这里的夜景,而是冲着“远东华尔街”的名头。 国民政府背景的银行首先被李崇排除在外,现在南京政府已经在明面上禁止使用银元,而且规定了银元按照一比一的兑换比例去兑换法币,自己脑袋被夹了才回去做这事儿。要知道按照如今白银的价格,一两,也就是50克的银子铸成的一个银元平均在上海、南京、北平、广州等大城市可以买到30斤的大米! 你用一元的法币去买着试试,除非是去抢。 而像李崇带来的32斤银元,一共六百枚,如果去跟外资或港资背景的银行去换,估摸着也就在420美元左右。也就是说换成美元来折算,李家三代人积攒的六箱银元,也不过就2500美元,对于这些大城市里的富商而言,做成一笔生意的利润就是这个数字的十倍甚至百倍。当然这也是因为美元值钱的缘故,独特的地理优势让战争怎么也烧不到这个工业世界顶尖的国家。而这,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显得尤其的珍贵,所以美元也尤其保值。 所以当初李崇来到香港,才真正感觉到农村里的血汗太不值钱,明白了这其中的悬殊,李崇才想着在香港读书期间自力更生,不忍心用家里一点一滴积攒的银元去挥霍。 2500美元这个数字听起来小了一些,但也正因为如此,李崇才想着把家里根本不好携带的银元换成美元或者英镑,这样才好轻便的带走。不过俩皮箱的银元就换成了四张轻飘飘的纸,估计带回去父亲李德润会吓个半死,父亲根本不明白一张百元美钞的价值,无法把100美元跟多少斤大米去等同起来。 但是父亲明白银元和黄金的比价,一两黄金差不多兑换31枚大银元,这样算来60枚跟袁大头等重的银元可以换来一条小黄鱼,那此次带来的600枚银元要是换成十条小黄鱼,想必父亲还是很乐意接受的,不过如今银行并不愿意把黄金置换出去,任何一点黄金在这个年代对于开银行的人来说,都很宝贵。 由于在香港就知道汇丰的缘故,所以李崇一开始就来到在寸土寸金的外滩还能独占10到12号建筑的汇丰上海总部大楼前。亮堂的门面让门口的警卫兼职服务员都抬头挺胸,一声制服展现出“我牌面大”的气质。 也确实如此,听说李崇要进行预约兑换银元业务,窗口前的女柜员都不用叫经理,直接掏出一张纸就问李崇准备兑换多少,显然这种在民国政府背景的银行只有经理这一级别才能负责的事情在汇丰根本就不值得的一提。 “六百银元,类似袁大头、鹰洋的那种。要是价格可以,我就在你这儿交易。” “哦?”女柜员这才抬了一下头,带着一点惊讶,银元毕竟不是法币,是有着强劲的购买力的,这笔钱足够常人在繁华的大上海滋润一辈子了,至少把自己全家卖了也没有这么多钱。要是这笔业务做成了,那自己也算是有不小的业绩啊!虽然这种散客生意在经理的眼中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数字。 李崇在窗口前的大理石砖上滴答着手指问道,“如果兑换成美元,能够换多少?现在国民政府禁止银子外流。” 女柜员明白李崇说的意思,这种政策下银价肯定升值,所以兑换美元也不能按照明面市场来执行。其实此时汇丰的确实行明面和暗里两种价格,只不过闭口不宣。如果顾客不提这嘴,女柜员就按照明面市场价来执行,赚取的利润自己就有奖赏。但是客户提了这嘴,显然这就是明白人,那就按照兑换的比例往上提两个点儿。 当下,女柜员没有说话,而是刷刷的在纸上写了一个数字:$450。也就是说,李崇的这六百枚银元,汇丰愿意出450美元兑换过来。 还不错,李崇点头同意,“你们几点关门?” “九点。”看到李崇有交易意向,女柜员笑容满面,很是热情。 李崇看了一下手表,七点一刻,应该来得及,于是起身说道,“等我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我到这里来。” 沿着原路返回,李崇叫上顺生恒生两兄弟,拎着箱子跟自己走。 看到李崇如约而至,窗口里的女柜员笑容更加炫烂,毕竟这对自己而言是一笔可圈可点的业绩了。因为自国民政府禁止使用白银进行现货交易后,现在市面上的贵金属流通不多,上海民间购买东西很多已经使用法币,而银行对贵金属一直处于旺盛的需求阶段,尤其在日本兵在宛平城搞出一系列动静之后,这柜台上其他柜员还没有贵金属的兑换记录,自己这算是率先开张了。 也不枉自己在柜台上连续一周值夜班了。 顺生恒生两兄弟这时才把一路拎在手上的皮箱交给李崇,李崇拎着走到银行里面的贵宾室内,俩兄弟在大堂内候着,有金门大酒店的震撼在先,这一次在门面亮堂的汇丰上海总部面前,表情也算是“轻松”了一些。 女柜员从里面叫来了三个帮手,600枚银元的清算衡量足足花费了一个多小时,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李崇不是老客户,按规定每一枚银元都要清点检查有无污损的。 但是李崇带来的这些银元品相很好,有的几乎都是崭新的,在灯光下映射出耀眼的银光,所以清点速度才快了许多。 “李先生,这是450美元,您收好。”眼神中不乏带着羡慕,一百美元在国内都算是巨款了,很多人一辈子的积蓄斗都不过这点儿,甚至很多还没有。 清点完毕后,女柜员递过一个信封。李崇打开一看,四张美元大钞,五张十元小钞。崭新的,李崇对着灯光多此一举的辨了一下真伪,汇丰的口碑有目共睹,自然没有假钞,但总归小心无错。 第28章:购买盒子炮 临行末了,李崇将信封塞到内衣口袋里,“汇丰给的价格我很满意,一周之后我还找你,是今天这个数字的四五倍。” 女柜员一听,今天是财神爷眷顾自己值夜班的辛劳了么?凭着今天交易600枚品质上好的银元,这份业绩足可以让月底的薪水多出三块大洋,都足够一家人一个月的开支了。 其实外滩的这些银行,里面的职员都是银行界的精英人士,他们对法币的贬值要远远比其他人敏感许多,因此他们的工资很少以法币支付。 “那太感谢您了,李先生。”女柜员笑容满面的鞠躬,于自己而言这是一个大主顾,做好了那就是半年的额外薪水啊! 李崇点头准备离开,后面的顺生恒生俩兄弟跟上,正出了门的时候,背后那个女柜员跑过来,脸上带着一些红晕。 见李崇疑问的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李先生,我知道汉口路那边有一家很不错的咖啡店,可以去坐坐嘛?”女柜员觉得自己应该给李崇留下一个好的印象,维系住这一份关系,不然凭什么下次人家来的时候,要找自己进行银元兑换业务? 而且女柜员也有着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虽然自己不是出自大户人家,只是裁缝铺的女儿,但毕竟家境不错而且自己还受过高等教育,现在有一份十分体面的银行柜员工作,要是就嫁给一个弄巷里的普通人,那太可惜了自己啊!但眼前的这位李先生呢,看起来多金又帅,个子高高大大,一身西装简直贴身的不行,唯一的缺点就是可能就是年轻了一点。 但这不是问题呀,我可以等着他长大嘛! 顺生恒生俩兄弟眼观鼻口观心,这俩货根本就不明白“咖啡店”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这并不妨碍俩人从女柜员热情的笑容中体会着什么。 李崇不想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呢还有事情。” “哦,那好吧。”女柜员显得有些沮丧。 在往酒店回去的路上。 “大少爷,刚才那婆娘似乎对少爷你有些意思?”顺生用一种仿佛有了十分了不起的发现的语气说道。 李崇笑着踢了顺生一脚,满脸自信的说道,“走你的路,你大少爷我风流倜傥,要是身在上海滩,那肯定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公子,这点儿阵仗算逑?” 一路的打着哈哈。 “大少爷,我们不进去嘛?”俩兄弟好奇的问道,都到了金门大酒店门口了,李崇还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不是说了嘛,有事情,和你俩有关。” “和我跟恒生有关?” “在船上,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把五块大洋吃回来,但日本佬的事情你俩显然做的不错,算是给你们哥俩的一份礼物:一人一把盒子炮!” “真的?大少爷!”俩兄弟乐的一下子蹿到路边的石墩子上。这要是插着两把盒子炮回去,还不把护庄队的那些拿着猎枪大套筒的人给羡慕死? “我说的话什么时候玩笑过?”李崇从腰间拔出手枪在指尖滴溜溜的乱转,俩兄弟看着很是羡慕。但一想到自己马上也能拥有一把手枪了,连走路胸都挺的直了一些。 李崇带着顺生恒生兄弟在路上边走边看,毕竟他来上海的次数也并不多,必须记住一些参考建筑这样才能在返回酒店的时候找到回去的路。 至于买手枪的地儿,这倒不是一个问题。谁都知道此刻盘踞在上海的“三大亨”。他们的手底下,很多堂口只要你有银元,叫得上名的枪都能给你搞来。 “大少爷,我们怎么往码头这儿来了?” “在这里可以买到你想要的枪,前面这个码头就是本土青帮的势力之一,这青帮早些年由漕帮演变而来,昔日干的都是些走船的事。而如今崛起了,在上海的地界儿,从来就只有青帮欺负别人,没人敢去招惹他们。” “码头不是用来装卸货的么?” “在这里,枪也是一种货。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多在扎垛难以去想的事情,在外面的都已经成为了经常。” 码头处,堆着木头的架子下面,一个穿着青衫留着胡须的男人躺在椅子上,拿着跟烟枪对着油灯抽了两口。 “毛哥,这批货行不行?” “嗯。”青衫男子点了点头。 “毛哥,外面有三个人要买这个。”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装的年轻人跑到青衫男子面前,手里作了一个枪的姿势。 青衫男子吐出一口烟雾,眼神迷离的问道,“哦?本地人?买多少?” “应该不是,面生的很。他们要两把盒子炮。” “小事儿,你去招呼了就成。”如果要是买大批量杀伤力穿透力强的长枪,青帮可能还会暗地里跟踪一下枪支的走向,因为这能改变上海的火力格局。但是两把盒子炮,无伤大雅。 堆积的木箱下面,白衬衫黑西装的年轻人捧着一个木盒走到李崇面前。一只手托着木盒,一只打开。 “德制毛瑟驳壳手枪,枪长288毫米,口径7.63毫米,重1.24公斤,由20发弹匣供弹......”年轻人仔细的介绍着两把枪的参数。 虽然只是一次小生意,但青帮也不欺客,很大度的让李崇先验货后付钱。当然,这是青帮的地界,他们也丝毫不担心李崇夺枪不给钱跑路。 “可以先试枪,价格十五块大洋一把,两把枪一共三十大洋。虽然比其他地方贵一点,但是枪的底子我们都抹干净了,而且每把枪各附赠50发子弹。”最后年轻人向李崇报价完毕。 李崇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小黄鱼,“这够了吧,多的一部分另外给我一百发子弹如何?” 年轻人思索了一下,李崇相当于要用一个大洋买五十发子弹,这个价格比市场价压低了许多,但毕竟眼前这人给钱爽快,而且还是掏的小黄鱼,没用法币。 “行,成交,试枪请跟我来。”年轻人把李崇带到一个上面盖着铁皮的简易房子里,足足一百米的空间。 第29章:前线消息 房间这端放着一张桌子,留着装弹之用,距离桌子八十米处,正处于毛瑟驳壳枪的有效射程之类。 八十米处设置了几块块厚厚的木板,木板上面坑坑洼洼全是弹坑。木板前还吊挂着十来个玻璃瓶,有两个只剩下了瓶颈在空中摇荡。 李崇将盒子里的子弹上膛,盒子炮的容弹量自不用说,一次性可装二十发子弹,要是多带几个弹夹,在巷战之中简直可以横行无忌的节奏,关键是还不重,一点儿都不妨碍行动。 打开保险,李崇移动着枪口对着悬挂着的玻璃瓶就是一阵扣动扳机。 “嘭!嘭!嘭!”顿时响起玻璃瓶清脆的爆裂声音。 “好枪法!”负责买枪的年轻人拍手叫绝,能一口气挨个打爆玻璃瓶的,至少自己看别人前来试枪的这么多年,这绝对是为数不多的。很多人都是一阵乱射,打的七歪八斜,擦到玻璃瓶那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膛线很磨合,是好枪,顺生恒生,枪拿去试试。”李崇对两把枪很是满意。 顺生恒生原本看着大少爷一枪一个玻璃瓶,手掌就像被猫挠着一样,现在接过枪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握惯了大套筒,这会子两斤多重的盒子炮放在掌心,就跟小鸡仔似的,俩兄弟生怕大手把这小玩意儿给握坏了。 “这枪今后就是你俩的了,去放两枪熟悉一下,出了这门儿,子弹可是要节约着用的。” “大少爷,这枪太金贵了。” 顺生恒生几乎要哭出来,买枪的时候兄弟俩可是在场的,这就两把手枪,足足花了一根小黄鱼呢!现在大少爷就慷慨的把这枪交到了自己的手中,这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不到一个月后就立秋了,也是你哥俩的生日吧,所以也算是给你俩的生日礼物了。” 顺生恒生这一次是真的抹眼泪了,从小到大,自己就在没有爹娘的环境中长大,或者说就是被爹娘抛弃了的娃,是大少爷陪着一起玩耍长大,给自己吃的,现在送了自己生平第一份生日礼物。 李崇拍拍两人的肩膀,“去打两枪试试。” 论射击经验,俩兄弟是佼佼者,都是能用大套筒、猎枪那些膛线磨损严重的玩意儿打下飞鸟的人。在两兄弟已经熟悉了长枪的射击姿势,猛然间抓到一把手枪,站在桌子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模仿着李崇刚才单手握枪的姿势,俩兄弟以不熟练的姿势放了两枪,感受着盒子炮往掌心传递着的反作用力,慢慢找回了感觉。 回去的路上,顺生恒生怀揣着一大包子弹脸上兴奋不已,枪藏在衣服里端着,就仿佛怀抱着一颗金块子。回到房间里,细细端详自己的枪,圆润的木质握把此刻握在手心是如此的贴手,漆黑油亮的枪身可以隐约的映照出嘴角的胡渣,越看越爱不释手了。 “大少爷,我们在这里的事情办完了吗?”两兄弟现在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回去在护庄队面前炫耀一番了。 “此行最大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但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尚未完成,所以还得再待两日。” 六百个银元换成了四百五十美元,在自己看来,已经很不错了。但是自己的老爹一直待在乡下,可不明白这个年代美钞的价值和购买力,所以自己必须想个办法捞个两笔,至少再来几个小黄鱼才好回去向老爹交差嘛。 劫富的事情自然不会去做,仗着自己有两下子翻窗而入的做法是李崇所不屑的。但若是日本商会里去转悠两圈,李崇倒没有任何心理压力。这种事情,李崇在香港的时候就没少干。 另外,自己也需要了解一下前方战事进行的如何了。 一宿之后,李崇正准备上街买份报纸。 走到电车路口的时候,就听到买报小童大喊,“看报!看报!昨日下午四时半,日军制造廊坊事件,国军撤往通州,廊坊车站遂被日军占领!” “给我来一份!给我来一份!”周围不少人急冲冲的冲向卖报小童,李崇凭借身高力大的优势买来一份。 摊开一看,“停火协议再成废纸,平津铁路被断!”的黑色粗体标题赫然显目。 旁边不少人举着报纸在读,哪怕是路边吃不饱饭的乞丐都挑起耳朵在听。读罢之时,不少人指尖泛白,脸色涨的通红,此时此刻,上海各大高校的学生已经义愤填膺,不少工商联的群众也集合起来,在上海各地蕴量着一场大大的游行示威。 看着周边奔走的人群,李崇意识到不管愿不愿意,这场战争已经不可避免的要降临了。日军此刻在不断的蚕食北平天津周围的交通要塞,其结果要么二十九军成为瓮中之鳖,要么就是提前撤退,将北平城拱手交给日军。 北平天津一失去,战争的阴霾就真的要吹向长江两岸了。对李崇而言,留给自己安排家人退路的时间不多了。 李崇决定加快行事,而他盯上的目标则是位于太仓路的千叶商会。一来它的位置不在租界里,二来此刻学生和工人的游行示威队伍正往那里而去! 日军在北平接二连三的工作极大的刺激了这些学生工人的反日情绪,千叶商会不在租界,且也不在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势力范围内,这无疑成为群情激愤的民众怒火的发泄点。 伴随着中日两国必有一战已经成为共识,而且卢沟桥之事在前,警察只是象征性的拦截了一下,千叶商会的大门此刻被民众团团围住,商会里只是冲出了一些浪人挡在大门前面。 李崇赶到的时候,双方已经发生冲突,十个持有长刀的浪人被砸翻在地,缩成一团不见死活。窗户玻璃全被石块杂碎,有人已经点燃火把往里面扔去。 往昔高高的围墙让里面的日本人此刻成为瓮中之鳖,就算架起梯子里面的日本人也不敢出来,平时气焰嚣张的千业商会工作人员此刻守着一台电话机躲在地下室内,瑟瑟发抖。 第30章:光顾千叶商会 何况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外面的电线全被人群剪断。听着外面窗户的爆裂声,里面的人都在默默祈祷天照大神保佑。 千叶商会明面上作为一家民间日本商会驻扎在沪都,只是简单地从事一些棉麻布匹的商业活动,但实际上这也是有目的性的,千叶商业一方面大量收购棉麻制品通过货轮运往朝鲜半岛,在制成军用棉衣的同时达到使中国守军难以找到足量的棉麻去制作御寒棉衣。 在本土,攻占华国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的作战计划已经在备战之中,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收购制作将士御寒棉衣的原材料上上,千业商会已经早早在行动。 另一方面,千叶商会也是“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一处用来收集情报的钉子,打着民间商业合作的名义,专门结交上海各路政府官员。 墙外,有人搬来梯子爬到墙头,却发现内有恶狗,砖头都赶不跑。 “哥们,扔火把!”墙头,李崇蒙着面提醒道。 “谢啦!”那墙头正在扔石子打狗的年轻人接过下面人递过来的火把,还好心提醒道,“哥们,我们这是打小日本,为国争光,你不用蒙着面!” 地下室内,上首办公桌前,留着八字胡的男子把电话机摔了个粉碎,他便是千业商会驻沪的负责人吉田正一。然后气冲冲的拉开抽屉,掏出里面的手枪踢踢踏踏的沿着楼梯上去,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简直让人窒息。一边走一边恶狠狠的想,早知道就多配几把枪了。 更何况刚才撤退的匆忙,办公室内的电台没有带下来。那是一个商用电台,千叶会社平时就是通过这发一些商业电文,也不怕被上海国民政府当局监听,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迷惑监听人员的作用。但其实,驻沪的千叶商会在发往国内的电文中都会夹着一些暗语。 电话线被割了,现在吉田正一想要通过这个电台直接向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求援。 外面越来越多的人爬上墙头,几条恶犬也被火把扔怕,最后墙头几个热血青年架着梯子,一同举着火把而下,还有两米时往下一跳,火把一挥,吓得恶狗夹着尾巴赶紧往屋里跑。 “嘭嘭!”墙头上又有几个年轻人向楼房里扔去自制的燃烧瓶,滚滚烟雾透过破落的窗子往外直冲。 “biangbiang!”各种爆裂声中,两声清脆的枪响,南部十四式的声音。李崇听不出这是什么枪声,但对于枪支的声音却很熟悉。 不过很显然,持枪者的枪法实在不行,冲在院子里的人没有任何损伤。 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此刻根本就不知道惧为何物,听到枪响依旧往前直冲。李崇没有抱着侥幸的心思,赶紧一只手搭着墙头,身体往下,然后松手滑落到院子里蹲在树干后面,毕竟不怕子弹就怕流弹。 当下四处搜寻枪声的来源,“biang!”又是一声响,这一次一个年轻人捂着肩膀在惨嚎。刚才门口那十个日本浪人嚣张的拔刀劈人,结果被众人一扑而上,硬生生的被打成一团。现在同伴的鲜血,让前头的年轻人胸中一股戾气在蓬勃的滋生,双腿之间仿佛灌注满了力量! 三楼的第二个窗户间,吉田正一见自己一枪打中了人,嚣张的大笑。 李崇一眼看到了三楼晃动的人影,后腰间拔出手枪瞬间扣动扳机,速度很快,扣完手枪就滑落到衣袖中。 然后刚才还手舞足蹈的吉田正一表情刹那停滞,思维细胞还在跳动的那一刻,只感觉自己迎面撞上了一块万吨巨石,然后意识就陷入到永恒的黑暗之中。 被怒火充斥的人没有发现己方人群中有人开了枪,完成一击的李崇离开人群,绕到房子后面,踩着坑洼的大理石贴砖,沿着下水管道爬到二楼的窗户旁,翻身入内。 这个时候,外面群情激奋的群众还在想办法把紧锁的大门砸开,把一楼窗户的防盗铁栅栏扳开。 与此同时,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核心部门之一的情报科办公室内,科长小泽雄一从昨天就开始摔杯子,办公室内的咆哮声让执勤的士兵都下意识的离办公室远了两步。 池田和渡边两人,已经在地上跪了一天一夜,双腿早已经麻木,脸上的血疤和茶叶粘合在一起。 座椅上的小泽雄一气的胸一鼓一鼓的,语气森然的说道,“你们遗失的地图,是两年的心血汇聚起来,光是测量走访就花了一年的时间,后期画图纠正,现在你俩告诉我图掉进江里了,那为什么你俩现在跪在这里?” 池田渡边跪在这里没吃没喝已经一天,神智已经不清,准确的说从看见画筒掉进江里的那一刻,两人已经浑噩了,对于小泽雄一的怒骂已经无动于衷。 “咚咚咚,咚咚咚!”外面的一个情报科员硬着头皮敲门,没有办法,此事容不得不报。 怀着被科长骂“八嘎”扇嘴巴的想法,小科员推开房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跟雕塑一样的池田和渡边两人,眼中闪现出一些同情之色,旋即换上焦急的表情。 “何事?”小泽雄一语气冷然。 “科长,千叶商会被支那恶民围攻了,燃起了浓烟。”虽然科长现在心情很恶劣,但小科员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火上浇油。 “八嘎!混蛋!”果然科长同小科员预料的那样,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给我接行动科电话!”小泽雄一转到办公桌前,拿起内部电话,片刻后匆匆出去。 李崇进入二楼之后,伏着身子躬身上楼。闻着血腥味儿来到吉田正一前,血流了地板一地,这才看清原来是日本自产的南部十四式这种垃圾枪,这种枪的撞针太细太脆了,时常会开不了几枪就会断裂,李崇都不屑于带回去。 忍着厌恶李崇用刀片挑出子弹带走,然后刀片不屑的在吉田正一的白衣衬衫上擦了擦。从吉田正一手上拿下枪,顺着他临死前看着的方向,来到办公桌前,轮着南部十四式的枪管,枪柄往锁上面一砸,反复几次,柜子上的锁就断裂了。 一把手枪活生生的被李崇当做锤子来用了。 李崇把枪管已经有些变形的南部十四式丢到桌子上,双手搓着,这是养成的收获前的习惯性动作。 第31章:收获满满 拉开小门,首先底层就是一摞摞的资料,全是日文书写,在香港的两年英语倒是学的不错,这日文却一字不识。 上面两层的光线有点暗,柜子有点儿深,李崇重新捡起扔在桌子上的破手枪,抓着枪杆往里面一扒拉,“啪嗒!啪啪嗒!”两声,掉下了两摞钞票,抓起一看,嚯!两沓装叠整齐的钞票,居然还是英镑。拿起一个大致一捻,一个扎子两千张,这里就足足四千英镑。 不愧为一个大商会,财大气粗,一个驻沪的办事处的负责人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多“零花钱”。这个时候,尤其在商圈,国际结算中通用的货币还是以英镑为主的,不过在中国,民国的委员长和美国关系不错,所以国内美元在上层社会中的流通程度也很高。 四千英镑呵,在36年国民政府还没有跟美国政府达成协议之前,法币在发行之处就直接与英镑挂钩,足可见英镑这种钞票在国人心中的地位之高,更不用去质疑它的购买力了! 就这么两沓,李家三家人积累的财富只有这其中的一小撮。李崇嘴都咧到耳朵根子了,还是这样来钱快啊!在这一瞬间,李崇都生出一种要不自己也去当燕子李三得了? 反正自己也是姓李的。 李崇压下躁动的心思,如法炮制的把手伸到第一层深处,用手枪往外面同样的一扒拉。 嗯?李崇只感觉有一个挺重的盒子,用力往外一拉,“哗啦啦!”紧接着就是“乓当”一声,一个不过巴掌大的铁盒子调到到脚尖之上。 “嘶!”隔着皮鞋,都能感觉到一种实甸甸的痛感,咧着牙忍不住要让人要从地上蹦跶着跳起来。 李崇拿起一看,这巴掌大的小盒子里装的是啥?实甸甸的,跟个铁块一样。还不能直接打开,上面占着一把小锁,盒子的尾巴上还栓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铁链。 呵,天真,以为这样就能难道我李崇么?带不走盒子,那就把盒子里的东西带走好了。 李崇加快手脚,因为底下大门前声音越来越嘈杂。抡起破手枪同样一阵猛砸,五下之后,“咔哒”一声,上锁的地方断裂了,打开盒盖的瞬间。 赫然显目的,是两摞排列整齐的小黄鱼!散发着迷人的黄色光泽。 盒子翻过来往掌心一倒,嚯,足足有十根。 “好家伙!今天该自己发财了!”李崇手掌摩挲着掌心的十根小黄鱼,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不过李崇很难理解,按理说四千英镑的价值要比十根小黄鱼要值钱的多,为什么这不把两扎英镑锁在小盒子里,而是要把这十根小黄鱼锁在盒子里? 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思量,李崇把小黄鱼没有打乱放在桌布上,用刀片划开桌布,将小黄鱼原封不动的包裹起来然后系在手腕上,秉持着一毛都不留给鬼子的原则,又从过道里引来了火,往一堆文件上一扔,既然自己看不懂上面写的是啥,那鬼子也甭想看懂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然后弓着身子沿着原来的路线轻悄悄的来到二楼,此刻人群聚集在正门前,想要撞破一楼的大门,李崇沿着下水管道滑到地面上。 这时候李崇可不敢直接出去,要是万一被群情激愤的民众当做日本人一顿暴打,那可就欲哭无泪了。 “嘟!嘟!嘟!”忽然院前外面的主干道上,远远而来了一队手舞着警棍的警察,后面还跟着一队的持枪保安部队的士兵,看来是要动真格抓人。 俗话说跟谁讲理都不能跟大头兵讲理,聚集在大门前的民众见势头不对,开始四散奔逃。 李崇抓住机会,手上拿着一块板砖,对着千叶商会的大楼一砸,然后跟着人群一起往外跑,但是院里的大门就那么大,挤挤攘攘的出不去。李崇折回到下来前的大树旁,顺着树干借力爬上院墙,翻身出去。 奔跑的速度很快,几个闪身一眨眼就消失在弯弯绕绕的街巷之中。 扔掉蒙面的黑纱布,感受着手腕上的重量以及胸前口袋里的鼓鼓囊囊,李崇得意的吹起了口哨,不虚此行啊! 回到金门大酒店,李崇叫上顺生恒生两兄弟,可以想象,千叶商会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死了日本人,接下来肯定是要风声鹤唳的,不如尽早离开上海。 上海作为全国的经济中心,客运码头时时刻刻都有轮船出发,虽然现在没有停靠泰州港的客运轮船,但是开往首府南京的轮船却是不缺的。 三人买票登船,半小时后,阵阵浓烟从烟筒冒出,轮船慢慢离开码头,沿着长江逆流而上驶往南京。 此刻,千叶商会院门前,小泽雄一和驻沪总领事村井苍松看着气息奄奄的十名浪人躺在地上,身上衣服全是重叠的脚印,也不知道被踩了多少下,里面的千叶商会大楼浓烟滚滚,慢慢的变成废墟。从被救出来的地下室商会工作人员的嘴中得知,商会负责人吉田正一拿着枪冲了出去。 但此刻到处没有吉田正一的踪影,估计已经葬身在眼前的熊熊大火之中。小泽雄一不知心中冲动了多少次想要冲进去,把吉田正一和支那官员交往的资料给抢救出来,但都被旁边的村井苍松死死拉住,这会冲进去只会被烧成木炭。 两人“八嘎!”“混蛋!”不知道喊了多少次,都破了嗓,但是没用。灭火的人迟迟不来,两国交战快摆到明面的背景下,这些支那官员难得的硬气起来。尽管自己已经通过上层渠道多次向南京政府和上海市政府施压,但是这些狡猾的支那官员居然施出了“拖”字诀,答应的痛痛快快,做起事来拖泥带水。 眼看着千业商会慢慢被烈火吞噬,这些灭火的人才不痛不痒的赶到。小泽雄一嘴里发狠,等到皇军占领上海,一定要把这些人杀光! 不过旋即悲哀的想到,那时候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坐这个位置还尚未可知,地图丢了加上现在资料被烧,接连两次大错发生在自己身上,小泽雄一只感觉此刻心里就跟千业商会上面笼罩的浓烟一样,一片黯然。 第32章:小道消息 开往首府南京的商船上,房间里李崇把英镑和小黄鱼放到皮包里,这一笔横财出乎自己所料。原本自己只是想着去日本商会里转悠一圈,搞点安慰老爹的小黄鱼就行了,但是收获远超预期,足够自己做很多额外的事情了。 “顺生恒生,走吧,请你们去喝咖啡。”李崇心情很好,决定带两兄弟去见识一种神奇的饮品。当然李崇也有着其他的目的,咖啡厅这种洋溢着西洋氛围的地方,是国内有钱人或装场面的人喜欢待的地方,但不可否认这些人总有着比常人要快捷的消息渠道,从他们的嘴里总能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大少爷,咖啡是个什么?”顺生恒生两兄弟先前在汇丰银行的时候就有些好奇那个婆娘嘴中说的“咖啡店”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们喝的茶,咖啡这玩意儿呢,就相当于是西洋茶,今天就带你俩去见识见识怎么去喝西洋茶。” “好。”两兄弟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走吧。”三人出了房门,以防万一,这一次李崇把皮包拎在手中,毕竟里面的钱太多了,拎在手里才安心,万一要是有人学自己去撬锁呢? 出了甲板,沿着一旁的楼梯上去,客轮的顶层挑出一个露天的阳台,上面咖啡香气弥漫。 “大少爷,有种苦味。”恒生边上楼梯边向上嗅嗅鼻子。 “欢迎光临。”说话间,三人来到顶层,服务员打开拦截在楼梯前的玻璃门。 露天的阳台上撑着朵朵太阳伞,下面摆放着一些桌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和或打扮时尚、或带些保守的女子坐在椅子上,吹着江面的风,饱眼两岸一览无余的景色。然后尾指翘起,抿一口咖啡,生活正好! “先生,您要订里面的座位还是外面的座位?”一个穿着西服的侍员拿着订单上前问道,很有眼力劲儿,直接就问三人中的李崇。 李崇看了看明显外面人数占优,所以手指了指外面。靠边的位置都被占了,李崇就找了个中间点的位置坐下。 “坐吧。”李崇让顺生恒生两兄弟坐下。 “先生,请问您要喝点儿什么?”侍员递上皮革制的菜单。 “三杯COFFEE,再来......”李崇目光浏览者菜单,手指滴答着,“再来六只蛋挞吧!” “好的,先生,您请稍等。”侍员鞠了一躬,拿着菜单下去。 “他奶奶的,钱真是一个好东西!”李崇感叹了一声,要不是大发一笔横财,哪能拿着家里的银元来潇洒?往椅子后背上一靠,船舱里风扇吹的都是热风,哪来阳台上吹着舒坦?那没钱,只能蹲在船舱下面的,连个风扇都没有,那不得热死。 “哎,你听说了么?现在上海的一些富人都在收拾家当,要不往租界里去,要么就搬家离开了上海。”左上角的一桌,年轻的公子哥说这话儿试图引起对面女子的注意力,两人看样子是认识,不然也不会面对面坐着显得很自然。 不可否认,那女子很有淡雅的气质,看着手中的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面的公子哥试图用自己的话引起女子的注意力,和自己聊天,虽然没有成功,不过倒是引起李崇的注意力。 公子哥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叨叨,试图勾起女子的兴趣,“我听我父亲说,上面决定要在上海周围开辟战场,所以上海的官老爷和富商都在打点家产呢!”说到这里,公子哥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果然女子眼睛离开了书,公子哥谈兴愈浓...... 从两人的谈话中,李崇将听来的小道消息和自己的观察联系到一起,难怪上海港那边每天的渡轮不断,而北平那边第二十九军也压抑着不打,这么说来十有八九就确有其事了。 但如果北平的守军草草了事,那么距离上海要燃起烽火就没有多远了。 李崇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接下来留给自己让家人撤退的时间不是北平的狼烟弥漫到上海需要多久,而是上海这座即将开辟的战场能够抵抗日军多久! “先生,请慢用。”这时候三个侍员端着盘子走上前来,先是将白色的牛奶和黑色的咖啡摆上,最后一个摆上蛋挞和一碟子糖。 顺生恒生两兄弟,盯着黑白两个杯子,凑上前闻了闻,白色的杯子散出一股奶香味,围着还挺舒服的。但这黑色的杯子则冲斥着一股苦味儿,黑乎乎的颜色就让两兄弟有点儿望而生畏,不明觉厉。还有那碟子里亮晶晶的颗粒,这个两兄弟认识,白糖嘛。太湖兴化这一带的人都嗜好甜,对于糖两兄弟并不陌生。不过那黄色叫做“蛋挞”的东西,就一点儿也不认识了。 “大少爷,这黑白两杯,应该先喝哪一杯?”顺生最先不耻下问。 李崇拿着银勺,挑了一些白糖放到黑色的咖啡杯里,然后倒了一些牛奶进去,搅拌了两下,感觉温度嘴能适应了。 “咖啡要趁热喝,不然味道就不对了。”李崇端起杯子吸溜了一口。 顺生有样学样,但恒生似乎多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牛奶是自己喜欢的,糖也是自己喜欢的,而且平时候也难得尝到,恒生想着现在把两个混在一起,那自己不就更喜欢了? 有了想法立即实施,恒生挖了整整一勺糖,往牛奶里搅拌,然后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甜甜奶香,要是让在座的富商公子哥和小姐来喝,肯定会觉得甜齁了,但恒生只感觉自己舒适得就像此刻在长江里跳跃的江豚,真是一年到头也尝不到这种味道啊。 “恒生,调味的东西都让你喝了,那这个原味咖啡你准备怎么办?”李崇的笑容中有些不怀好意。 “大少爷,你说的这个黑的像墨水的东西?”恒生指着黑色的咖啡杯。 李崇点了点头,拿起一个蛋挞边吃着边说道,“嗯,不许浪费,这个可是咖啡的精华,带你上来喝西洋茶就是喝这个玩意儿。” 恒生看着大少爷发出渗人的笑,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再低头看了看桌子上漆黑如墨的咖啡杯,散着苦香味儿,也仿佛意识到什么。 第33章:再访林家 伸手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恒生心里一发狠,端起杯子仰头就往嘴里一倒,既然都想看我笑话我就一定要憋住,坚决不怂! 额...... 黑色的咖啡入口的一瞬间,不由自主的流向喉咙的那一刻,恒生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胳膊上的汗毛直接竖起,浑身上下一个激灵抖擞。 张着嘴没有流进喉咙的黑色液体顺着嘴角就留了下来,嘀嗒在桌子上,刚才所有白糖加奶带来的畅快感被黑液体一脚踹飞,取而代之的全是满嘴的苦涩味道。 原本看起来老实的脸此刻眼睛、鼻子和嘴巴都皱在了一起,低头看到桌上还有大半杯的黑咖啡,屁股下的椅子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面退了退,这令人不想尝第二口的苦涩让恒生心里都有了阴影。 李崇很没良心的笑了,一旁的顺生也是乐不可支。 “大少爷,这味道我......”恒生只感觉自己说话间舌头都在打结。 “很难忘吧,我第一次喝这玩意儿和你一样,所以西洋茶这玩意儿,也是有其一套规则的,不按照规则走,就要吃点苦头。”李崇边说着边把自己这边的牛奶倒进恒生的咖啡杯子里,然后加了一些白糖在里面搅了搅。 “现在试试看,味道肯定和刚才不同了,不过在此之前,可以先试试这个蛋哒,调一调嘴里的苦味道。” “唔,大少爷,这个蛋哒外面脆的,里面软的哎!”恒生砸吧着嘴巴回味的说道,但对于大少爷让自己接着这所谓的咖啡,还是有些颤颤抖抖,显然刚才的阴影不小。 旁边的顺生都要端着杯子往恒生的嘴里面灌的时候,恒生一咬牙,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嗯?”砸吧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果然那种令人亢奋的苦涩味儿淡去了许多,一股融合的香气儿诞生出来。 “这种安静的日子不多喽。”李崇躺在椅子上看着长江之上的白云悠悠,感慨了一声。此去金陵,除了有上次回去的经验,更为重要的是,自己需要摸一摸南京这些大官的脉搏,看一看哪个地方才是搬家的理想地。至于拜访的对象,李崇都想好了,自然就是金陵商会的会长林远。 ...... 昼夜向前,两天一夜之后,客轮停靠中山码头。每一个在这里下船的知识性国民都会在这里对着“中山”二字或摘帽或鞠躬。 “大少爷,这里就是南京城啊!”顺生恒生两兄弟一路进城一路感慨。 “咦,怎么感觉前面很吵的样子?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走着走着,李崇停下了脚步。 顺生恒生侧耳听了听,点点头,“好像是有。” “走,上前看看去。” 三人加快脚步,入城门之后,就发现此刻的街道上,数不清的学生和士农工商,聚集在一起,手中舞着字幅,脸上全是怒火,这样的神情李崇只在上海众人围攻千叶商会前见到过。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顺生恒生不明白作为民国首都的南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听着前面人群的奋臂疾呼,心中也感觉热血沸腾豪气万丈。 “坚决抗日!” “坚决不能拱手让出华北!重蹈东北覆辙!” “誓把日寇赶出华北,赶出东三省!” “全力抗战,宁为玉碎,毋为瓦全!” 从人群喊出的口号,李崇不难猜出肯定是前方战事发生巨变了!而街角,随便一份报纸上,都印刷着北平城第二十九军自卫守土通电! 玄武区长江路,总统府内,气氛凝重,情报室的所有电台全在“滴滴滴”的运转,关于平津一代的军事情况做成报告,一份份接连不断的送到参谋本部内。 一身戎装的委员长坐在上首的位置,“诸位同仁,如果华北让日本人进来了,让他们像在东北那样搞下去,北平就会变成第二个沈阳!华北的几个省份就会变成第二个满洲国!娘希匹的,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在南京城总统府内开会决策,学生工人在街道游行的时候。 “呜~”北平城郊的上空,四十余架飞机带着凄厉的呼啸而下,落下了密密麻麻的炸弹和燃烧弹瞬间成为一朵朵血红的火花。在火花卷向自己的时候,这些坐在门楼里椅子上的老人都不明白,自己一辈子安安心心的做良民,不争不抢的,为什么会有战火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一栋栋民房瞬间垮塌,瓦片砖头成为碎粒,木质的房屋结构在烈火中成为焦炭,慢慢的垮塌。年轻人和孩子已经早早撤离进城投奔了亲戚,只有眷家的老人不愿意离开居住了一辈子的地方,愿意和老房子一起化作飞灰。 同时南苑周围,一百多余门大炮和装甲车集结而来,日军第20师师团的机械化部队作为主力开始从北苑开始全面向北平城进攻...... 北平城内,作战指挥室内,军部电讯室的电台一直和南京保持着沟通,所有人都是彻夜未眠 沙盘之前,军长宋明轩听着前线南苑的战况,此时绿色静止的沙盘在宋明轩的眼中是战火纷飞的,尽管此刻下定了抗日死守的决心,但是宋明轩明白,自己早已经失去防守的先手了。 一份份的消极的战报呈递到自己面前,良久之后,宋明轩长叹一声,“让捷三、舜诚二人撤回来吧。” 侍官急忙下去,说完这条命令,宋明轩一人站在沙盘前闭上了双眼,多年戎马生涯告诉自己,平津完了。 侍官出去后不久后就匆忙折回。 “军长,南苑通讯系统全被日军摧毁,电话电台全部失去联系!” “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命令下去,就是派敢死队员,也要把撤退命令送到捷三手里!” 南京城内。 李崇带着顺生恒生两人好不容易转了几个巷子,才从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中脱离的开来,往汉中路而来。虽然当局主战的声音已经占据上风,对于学生的抗日游行也不多做干预,但还是派了警察和军队守在一些主要政府设施和重要路段前,以防群情激愤的民众做出极端的事情。 李崇和顺生恒生拎着一些在上海买的礼物往汉中路的林家别墅前而来的时候,由于没有通行证,还是花了两块大洋才通过了路卡。 第34章:登门拜访(1) “大少爷,这儿的人住的房子好不一样。”俩兄弟东瞅瞅西看看,若是说民国大上海是高楼平地起,万国建筑览,那么作为国府的南京城则到处压抑着这个时代的流行审美,东方的古雅和西方式浪漫在这里碰撞,形成了民国正统式的建筑风格。 “官老爷和富商老爷住的地方,能和我们乡下一样么。”李崇带着两兄弟沿着两边店铺的门廊往林家的别墅走去。 街道两边,繁华依旧。相比在上海码头,一些富商老爷拖家带口拎着大包小包匆忙撤离,南京城内的这些老爷们依旧从容淡定。茶楼酒肆里,人头攒动,永远不缺少商议事情和说媒拉纤的,那些坐在桌子上首位置一脸富态的老爷是喝着茶听着曲儿就议定了一个丫头的买卖。南京城同样不缺少咖啡厅,但那是年轻人才待的地方,这些老爷还是喜欢在闲聊时待在茶馆里。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小道消息横飞的地方,连一些豪宅隐晦的事情在这里都算是谈资,甚至还能冒出一些惊人的奇谈怪论。 “哎,我听说哦,现在沿海的边上都要修上大墙,用来挡住东瀛鬼子上岸,我可是从上海过来的老爷那里听来的哦!”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马褂持着三彩鼻烟壶的富态老爷,见四周喝茶的人都看向自己,富态老爷脸上很有获得感。 听着这种荒诞言论,李崇脚不带停的往前走。 “大少爷,那人不是瞎说么,我们从上海来的时候可没有看见海滩上在建造大坝。”顺生拎着礼盒忍不住反驳,旁边的恒生接着话头问道,“大少爷,这大坝能挡水,那能不能挡住洋鬼子?” “那老头的话你也信?靠大坝能挡个锤子,要真是这样,那日本人来的时候,我们全缩在城墙里不就好了么?前面就快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枪都塞好了,别惊了人家。” 来到林家别墅前,里面花草依旧裁剪精致。 “哎,为什么我的字就练不出这种字呢,一笔下来,霸气嶙峋,锋利如钩!”书房里,林婉如丢下手中的毛笔,看着纸上已经很有笔力的字,仍然很不满意。对照挂在一旁墙上,已经装裱起来的十四个字,越看越对自己所写的不满意,抓起纸就要揉成一个团子。 “小如,爸爸进来喽。”林会长难得赋闲在家,端着一个水果盘子上楼讨好自己的女儿,老婆大人总是埋怨自己每天在外面忙碌,女儿都跟自己陌生了。进了房间的时候,脚步都下意识的轻点了脚步。 “哎?别撕别撕,让爸爸看看。”林远快走两步,伸手挡住林婉如要把宣纸揉成一团的细手,“来,乖女儿吃果盘,全是你爸爸我亲手削的,保证没有让下人经手。” 作为在人前说一不二,权势危重的林会长,此刻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尽显讨好的媚态。 “有什么好看的,写的一点也不尽如人意。”林婉如拿起一个苹果片儿,放到嘴里咬着,眼睛从自己的字上面移开。 “不错啊,比你爸爸我的字棒多了,要不以后爸爸的文件就让你代签吧。”林会长举着自己女儿的字,很是骄傲,到时候等那些客人来了也拿出去炫耀炫耀。 “哪儿不错了,无论是运笔还是走势,都不如墙上的那十六个字。”林婉如身体轻轻一跃,轻盈的裙子扬起,露出白皙圆润的小腿,坐在书架上,嘴里嚼着苹果还不忘嘟囔着。 哼,也不知道这字的主人如今在做什么,一去就没了消息,连封信都不来。 林远听着自己女儿的埋怨,笑着说道,“呵呵,我女儿就是心气儿太傲了,看来侠女小说看的不少,那个年轻人那种苍劲的笔锋可不是在温室里能练的出来的哦!” “那要怎么才能练成这种笔气儿嘛?” “女孩家家的,要这种锋芒钢劲的字体做什么,人家都说字如其人,要是一个女娃写出这种字,那还不把我林家未来的女婿给吓跑了?” “哼,家里就差了我一口么,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 林会长只能苦笑着,“你这张嘴,凶的很嘞,看看你的坐姿,一点女孩家的样子也没有。” 林家大别墅前,李崇领着顺生恒生俩兄弟拎着礼物停下。 “好了,能不能快速的回去还要靠人家帮忙,整理整理衣服。”李崇说着,扣动了院子大门前的环扣,响起一阵“叮当当”的声音。 门里面,听到动静的管家刘伯走了出来。 “刘伯,还记得我嘛?” 刘伯思索了只一会儿,然后露出恍然的神色,“咦,你不是上次的那个李少爷嘛。” 李崇点了点头,“冒昧打扰了,上一次搭林会长的船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进来说吧,老爷正好在家。”刘伯打开大门,边朝里面喊了声,“老爷,夫人,来客人了。” “哦?来客人了,今天没有人来拜帖啊。”林会长整齐的折叠好女儿的笔墨。 林婉如听着院里的动静,拉开窗帘一看。 嗯?那个人好熟悉!那个不就是那个谁么! 林婉如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又擦了擦手,裙摆理整齐了,然后踢踢踏踏的下楼。林父把女儿的书法收好,刚一抬头发现自己女儿一溜烟儿的没了。 刘伯带着李崇三人来到客厅里。 “林夫人,又来打扰了。”李崇行了一个绅士礼,顺生恒生不会绅士礼,但对于给老爷夫人弯腰行礼这套动作还是很熟悉的。 “哎呦,年轻人,我记得你。”林母倒不是客套话,对于自家女儿的救命恩人林母记得还是很清晰的,何况上次在饭桌上这个不拘一格以及大饭量的年轻人可是让自己记忆犹新啊。 “嗨,山宗先生,你终于来了。”正说话间,林婉如蹦跶着从楼梯上下来,李崇只听着声音,然后一个秀丽的身影跳脱到自己面前,带着一股自然的清香。 “山宗先生是谁?”林母好奇的问道,自己隐约记得这个年轻人不叫这个名字啊。 第35章:登门拜访(2) “啊哈?没有谁。”林婉如摆摆手,没有接母亲的话。 这个时候,林父手上拿着女儿的笔墨作品走了下来。 “您好,林会长。上一次搭您的便船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李崇让顺生恒生把手上的礼品盒子拿过来,拆开一个礼盒,先是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推到林父林母面前。里面同样是一对天梭男女腕表,因为从上海离开的急,李崇没有时间去挑选合适的礼物,在香港的时候就给过爹娘挑手表,所以李崇干脆在上海的天梭专卖店里同样购买了一对。 一对天梭表花了不少钱,但李崇送起礼来毫不心疼钱,在千叶商会的丰厚收入,让他有了足够的财务自由。而且李崇在香港打拼两年,深谙做人的人情世故之道,自己虽然救了人家女儿一次,但也给自己提供了快速回家的渠道让自己及时给爷爷用了药,算是一报还了一报。 何况现在自己也想要从这位林会长的口中获得一些消息,作为南京城内金陵商会的会长,一个有着高地位的资深商人,他对局势的嗅觉一定是顶尖的,对于某些政策的走向肯定要比常人知道的权威。 既然有所求,那么该送礼的时候就一定不要手软。 林会长虽然腰间缠着万贯,但毕竟人到中年,还是老一套的那种审美,林母跟着贵妇圈讨论的还是什么款式的旗袍好看,对于在香港、上海才流行起来的腕表并没有什么接触。 但是这丝毫并不妨碍林母对于这种做工精细,戴在手上比玉镯子还要亮晶的腕表的喜爱。所以盒子打开的那一刻,林母也就没有推辞,笑着伸手拿了过来放在手里,看起来很喜欢。 林父虽然见过商会中的一些小年轻戴过这种玩意,但也没有上手过,这个时候拿起盒子中的天梭表,表盘之间黑白分明,这种色调忽然让林父觉得好像比挂在胸前黄灿灿的怀表要高雅一些。 一旁的林婉如看着母亲手中的精致的腕表,有点想去夺过来,虽然自己有一个,但那个是表哥送的生日礼物,自己不想去戴,而且造型也没有这么漂亮,母亲手中的这种表带镂空的设计很是甚合自己的心意。 这样想着,林婉如用手捅了捅沙发上的李崇,“我爸妈都有礼物,那我的呢,你能搭船回去可是我把你带回家的,我也有功劳的。” “哦,也有你的。”李崇拿过恒生手中的盒子,顺生恒生两人送完手上的礼盒就在刘伯的指引下退出了客厅内。其实李崇偷工减事了,他答应回去的时候给三妹元秀带老上海的牛奶糖,所以买的时候干脆就多买了一份,在船上匀出了一份当作给林婉如的礼物。 “里面是什么?”林婉如看着明显大了一个个头的礼盒,稍稍一摇,还有“哗哗”的响声。 “我三妹喜欢吃这个,我想你或许也喜欢这种味道。” 林婉如拆开外面的纸盒子,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盒子,掀开盒盖。 “欸?是牛奶糖!”林婉如从沙发上往下一滑,鼻子凑着嗅了嗅,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然后捻开一个糖纸,美滋滋的放入嘴中。 “唔,都有好长时间没有尝到这种呲牙的味道了,还是我那上海的同寝的室友在年初的时候带来了一些,一直念叨着让爸爸你给我捎带一点,到现在我连张糖纸都没看见。” 见在客人面前被自己女儿落了,林父有些赫然。这不是自己一不小心忙忘了么,整个商会的运转以及和政府的琐屑,全系于自己身上,还要根据一些动静安排商会以及家人的后路。话说回来,自己已经忙了两三个月没有去上海了,上哪儿弄老上海牛奶糖去? 想到这里,林父不免幽怨的看了李崇一眼,这小子要是不送牛奶糖,估计女儿也想不起来这茬子。 “这糖我收下了,但只能算见面礼,算你暂时通过,但是你还是欠着我礼物,至少要像我妈妈手中那样的!” “女儿,别胡闹。”林母作为会长之妻,这样的腕表虽没怎么碰过,但奢侈品也是见的不少的,参照着大概也能估摸个价,肯定是价值不菲的,这不是一两块银元的事情。 林婉如朝着自己林母吐了吐舌头,这种和睦的氛围让李崇感同身受。 自己在香港见惯了富商颐指气使,坐在那里等级森严的样子,但林父这种身拥巨额财富,仍能和睦家庭的本事很让李崇刮目相看。 “年轻人,你这风尘仆仆的,是从哪里过来?”林父收下手表,自然明白眼前让自己欣赏的这个年轻人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帮忙。上一次自己让运粮船捎带这年轻人回家,是因为人家救了自己女儿在先,并不欠自己什么,没必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不瞒林会长您说,刚从上海那边回来,把家里一些笨重银元换成好携带的美钞,没有办法,世道不太平,总得备一点好携带。我看上海那边的老爷都拖家带口的,是不是上面有什么动静?”李崇手向上指了指。 林会长明白了李崇此行来的意思了,这是来找自己指点活路来了。了不起啊,这会子上海的富商老爷都往南京跑,不少人都认为南京城作为都城,大官老爷都在这呆着,官老爷惜命,南京这地界儿肯定安全。 而这年轻人这样问了,显然不认为南京城是能够待下去的,能有这样的敏锐的危机意识感应时局的年轻人,很不错啊。 在李崇身上,林会长仿佛看到了昔日打拼的自己,所以他不吝啬告知这个自己欣赏的年轻人一些常人无法得知的消息。而且借着这个场合,林远也想着把未来要搬离南京这件事情跟自己的妻女说一番,让她们有一个心理准备。 林父这样想着,看口说道,“现在呢,北平那里二十九军的一些官兵正在和日本人在打血滚,这场爆发的战争虽然突然,但是政府里的有识之士早就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从九一八事变起中日之间必有一战。以财政部宋部长为例,要不是他现在忙着把上海、南京的金融财政收支机构迁往重庆,脱不开身,估计要拉着他的税警总团上前线去跟日本人干一仗。” 第36章:大红门之殇 “本月7号日本人攻打宛平,作为一国领导人,他当然比谁都不能容忍华北走上伪满洲国的道路,日本人在7号之后不断派兵咄咄逼人,当时委员长就说了八个字:宁为玉碎,毋为瓦全。而且立即要求外交部表明立场,但外交部,乃至军政各部的态度却相当谨慎,以“中央尚不知底蕴,仍在调兵遣将,准备抗战”为由谨慎了言辞。不顾事到发展到如今,这场仗肯定是要打了,委员长也偏向于“打”的意志,现在种种消息指明,国民政府要在上海开辟第二战场。” 林会长手上带着小动作,翻着女儿的书法,继续说道,“但是你我都知道,首府南京和上海是一条长江连着,民国的海军比起日本人的军舰差的太多,上海一旦开战,倭寇的军舰突破岸防就能沿江而上炮击南京,所以南京这座国都差不多就是坐在了火山口上。” “那这城内可不是危险了?”听着丈夫谈起这些话,林母脸上忧虑,安稳了半生,以为那种逃难的日子离自己很远的。前些日子自己还跟其他贵妇谈论着上海那边来了不少夫人,她们的穿着打扮怎么与众不同,听着丈夫的话,难道现在自己也要过这种漂泊的日子了么? 林远厚实的大手拍了拍林母的手背,“别担心夫人,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情,到时候我们林家也要搬迁到重庆去,你们母女不用害怕,有我在呢,我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就当是换一个城市去生活,重庆就是比南京热了一点......” 从林父的话中,李崇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关键点。 首先,上面准备把上海开辟为第二战场不是空穴来风。 其次,党政机构已经在运作着迁离南京,而迁入的目的地是重庆。也就是说,在战争全面爆发之后,担当起临时陪都功能的将是重庆,所以重庆那一带西南地区将在未来的日子里作为大后方。想想重庆在地理版图上的位置,四面群山包围,军舰想要从上海开到南京那是轻而易举,但是想通过长江三峡,那除非军舰改成小炮艇。 而且重庆距离沿海具有足够的战略纵深,一路的山高水长,任你什么摩托机械化部队就算没有狙击,开到那儿都得废。 自己要让家人搬家,就应该在那一带找一个落脚之地。 北平城,南苑,一片“愁云”惨淡,这些“愁云”来自于地面“噼啪”的火烧升腾的烟雾。南苑守军修筑的防御工事在飞机大炮的轰击下被移为了平地。 南苑指挥部内,外面的侍官带着一个满脸乌黑胳膊上还带着血的士兵急跑了进来,一个军礼,“报告!” “进!”指挥部的地图前,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盯着指挥地图头也不抬。 “报告佟将军,宋将军的卫兵送信来了!” “佟将军,军长让您放弃南苑,立即撤退。”见到佟将军,士兵把信亲自交到他的手中,完成了军长交给自己的任务后,才送了一口气,体力耗尽瘫坐在地上。 收到撤退的命令,佟捷三立刻带着军事训练团和军训班的学生开始往北平方向撤回,因为北平城内并没有足够的守军。撤退的路上一路小心,走着小道以免被日军的侦查飞机看到。 大红门前,一大片玉米地。佟捷三带着一众学生在里面穿梭,这些学生三个月前连长枪都没有摸过,从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撤退下来,稚嫩的脸上难免带着死亡的惊恐。 “射击!”就在这个时候,一大圈日军从四面涌过来,“哒哒哒”的声音不断,子弹扫过玉米地,成片的秸秆带着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倒下。 危难时刻,佟捷三看着不断倒下的学生,一把推开挡在自己周围的卫兵,踩着马鞍一跃上马指挥,“同学们,往这边突围!” 不远处,拿着望远镜的日军指挥官注意到振臂高呼指挥的佟捷三。 “咻!”一颗流弹带着火花打穿了佟捷三的左大腿骨。佟捷三闷哼一声,鲜血止不住的似小股泉水一般往外冒。 “副军长,你快下来,危险!”一旁的卫兵就要把佟捷三拉下马,边要拉佟捷三边朝旁边喊道,“快把车开过来,把副军长送回城里。” “让开!现在牺牲的这么厉害,我一个指挥官怎么能撤?” 大红门前,两方战士已经短兵相接,不断有生命在流逝。来不及包扎,佟捷三忍着剧痛再次站起来指挥战斗,鲜血浸透了裤腿,脸上一片惨白,豆大的虚汗不断的落进泥土里。 “八嘎呀路!”掩体后面,日军指挥官见几次冲杀被击退,狠狠的摔下手中的望远镜,“立刻发报,请求空中支援!” “嗨!” 不久之后,“嗡嗡~”大红门上空驶来数十架的飞机,炸弹带着凄厉的声音落下。 “佟将军!”刚被炮弹轰的晕乎乎的卫兵来不及冲上去从马上扑倒佟捷三,就看见佟将军手指着北平方向的身影被一大片席卷的烟尘所吞没,受惊的战马嘶鸣的声音也消失在惨烈的炮火声中...... 北平城第二十九军部,沙盘前,宋明轩似雕塑一般驻足良久,手中抓着一份电报,胳膊颤抖着。 “军长,南京来电,让军长您撤离北平,飞机满油可以随时可以起飞。” 踏上飞机甲板的那一刻,宋明轩站在舱门前,扭头回看了北平城的天空,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是否能重新踏上这一片土地,心中复杂难明。 飞机离开北平大地,于整个华夏大地而言,寓意着一场更大的战争风暴即将到来! “林会长,非常感谢您的指点。” 林家别墅客厅内,李崇真诚道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就准备起身离开到外面拍份电报回去。 “年轻人,你准备怎么回去,要不还想上次那样,捎带你一程?” “这怎么好意思,又得麻烦您的船捎带我一程。”李崇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当然日本商会除外。 “这样的机会不多了,趁我还没撤往重庆,这省内的商用渠道还能调度,你可以尽管用,我让管家跟码头处说一声就可以,捎带一个人不算一回事的。” “这太感谢了,这两个月可能我会往来频繁一些,要是让我自己转船,还不知多麻烦呢。” 林父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年轻人,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既然你在香港读书,为什么不干脆把你的家人接过去,那里是英国人的地盘?” 李崇笑了笑,“覆巢之下无完卵,在英国佬的眼中,华人地位还没有日本人地位高,我想把家人安置在至少不受人白眼的安全地方。” 第37章:意在黄浦 一旁的林母让下人端来甜点茶水,看着和自己丈夫侃侃而谈的李崇,又看到自己的女儿表现得比平日乖巧太多的坐在沙发上,撇撇嘴感觉有些好笑。 要是自己这女儿平日里也有这么乖巧,那自己额头上也能少两道皱纹。 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了,文静起来能在书房里自己埋头练大半天的书法,就像最近这些天一直闷在书房里。可是要是疯起来,也能在院子里束衣束腿的练拳脚,前些月还闹着请了一个国术师傅教自己练拳脚。 林母就一直抱着“这种玩意儿,一个总比两个好”的想法生活呢。 不过现在看到女儿乖巧的模样,忽然感觉女儿长大了,懂得在人前装老实了。 话说回来,这个年轻人落落大方,还是高材生,年纪轻轻就出来扛起家庭的责任,真可谓年轻有为,就是不知道娶妻了没。 “来,吃些东西,可有二十了?”林母边端来糕点盘边问道。 谢了林母的好意,李崇答道,“刚过十八。” 哦,十八了,应该没有结婚。不过农村里结婚都早,还得继续打听打听。 “欸,我十六了。”旁边的林婉如手指了指自己,“你不也要搬家嘛,不如就跟我们一起搬到重庆去吧,你今后也要去重庆么?” “那不太麻烦了,有了钱哪里都去得。至于我,就不去重庆了,倭寇侵我国土,我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 “不麻烦,哈哈,正好顺路同行。年轻人,你要去参军?”林父先是肯定自己女儿的提议,然后讶然的问道。 “毕竟身无长技,我想先去报考黄埔军校,也算是准备投笔从戎吧。”李崇把手中的糕点送进嘴里,然后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报考黄埔军校是他思考已久的决定,学一身本事去打侵虐者! “当兵危险的很,子弹可不长眼睛,你要当兵家里老婆孩子可全要提心吊胆,家里人也不一定能同意。” 李崇挠头一笑,“是这样的,我还没有娶妻,何况家里也有二弟,考黄埔也不是直接去当大头兵,再说我要是入了黄埔,也能在这乱世之中给家人添一份保障不是?” 战火之中,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想要安身立命让别人不敢轻易招惹,就必须给自己足够的保护伞。自家老爹不过是李庄的一个小地主,出了庄子放到重庆这样的大城市里,可是连水花都不会冒一下,谁都不知道搬过去之后会面临怎样的困难,人在异乡要是被骑到脖子上羞辱都没有任何办法。 骚乱的年代,不是说你不惹祸,祸就不来找你的。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想护得家人安宁还远远不够,除非是像在香港,搞出自己的势力。但是这里是内地,从古自今每一任掌权者对民间势力无不是严打。更何况自己并不想做一个小势力的头头,国难当头,作为炎黄子孙,应当怀有“驱除日寇,恢复中华”的志向。 如果自己进入黄埔,那就不一样了,从黄埔毕业出来的,无一不是“天子兵”,走出来,你后面站着的就不是一两个人,而是自整个辛亥革命以来黄埔的历史! 要是哪个不长眼惹到黄埔生的头上,那就是作了大死。父母和弟弟妹妹只要顶着黄埔家属的名头,今后要是在重庆城没有人不长眼去找麻烦。 林父点了点头,他明白李崇说的意思,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够入得黄埔的大门成为天子门生,那确实于家人于己都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黄埔生这个代表着整个国家军事层面最大的利益集团,其威势之大至少连那横行无忌的中统特务都不愿意招惹他们。 那根本就不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问题,那简直就是捻了一只马蜂就招惹了密密麻麻一群的节奏啊! 林父暗想,这是一个十分理智的年轻人,总能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 “哎哟,离天黑还要好久呢,喽,我们出去玩玩吧。”林婉如拿起一个牛奶糖,收起怀中的牛奶糖盒子,“彩云,给你一个,这个盒子可要好好帮我放到房间里。” “我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在大游行,可是不太平。” “没事的,我刚才都问了徐伯了,游行的人已经离开了。” “要出去,记得带着府里的人。”林母嘱咐了一声。 “哎呀,没事的妈妈,有着他在谁也近不了身。”林婉如伸手拍了拍李崇厚实的后背。 李崇被缠着无奈,当着人家父母的面,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词。 “哎!一直发觉长不大的女儿如今好像也长大喽。”看着女儿蹦跶着出去的身影,林父呵呵一笑。 “老头子,你就不怕那个年轻人把你女儿给拐跑了?瞧你还在这老神悠悠点吃甜点。” 林父拿起女儿的书法纸,站了起来,“夫人,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嗨,说真的,你真看上了那个年轻人?”林母腾身坐在了丈夫的跟前。 “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眼睛很清明,心底无私,光明磊落。我那妹妹总想着亲上加亲,其实我明白,那不仅是要我女儿,更是看中了我这万贯家财。我这生意做的够大,我自己就是大后台,我不需要什么强强联合。所以我要找的女婿,不需要多么显赫的家世,婆家太强女儿受累,只要能跟真心待我女儿,不贪恋不属于自己的财物,那就可以了。我女儿也长大喽,我什么都拥有了,现在就想着抱外孙呢!不过想凭着一些牛奶糖和两块手表就想骗我的女儿,可还不够。” 别墅里,林家两口子谈着自己的择婿标准。 别墅外,林婉如牵扯着李崇出来,正在侧室里休息的顺生恒生见大少爷出了大门,连忙要赶上去。 被眼疾手快的管家孙伯拉住,“你们少爷跟我家小姐去逛街,你俩跟着后面算怎么回事?” 顺生恒生对视了一眼,觉得刘伯说的有道。怪不得上海那个婆娘要跟大少爷去喝劳子咖啡,大少爷还不愿意,原来这儿还有一个更“tong ”的。“tong ”在苏北农村,就是一个拟声词,用来表示女子特别漂亮。俩兄弟只感觉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就好像愿意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她。 出了别墅,走在青石板路上。 林婉如忽然顿住脚步,“欸,上次给你那本书,你练出了什么名堂来了么,使出两套让我瞅瞅?” PS :这一章就是打卡,现在是重阳节下午三点钟,是我在骊山烽火台发出来的哈哈哈! 第38章:鸭血粉丝 “呃......”李崇脚步也随之顿住,自己这些天自己马不停蹄,根本就没有时间,盒子还原封不动的塞在包里面呢,这些日子就连每日必练的拳法和站桩都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哼,看你匆忙忙的样子,就知道你肯定连看都没看吧!”林婉如提起脚对着李崇的脚后跟生气的来了一脚,“我给你的礼物就这么不重要嘛?” 李崇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处理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经验啊? 好在林婉如的不快乐来得快消失的也快,脑袋瓜子思维转动非常的快,很快就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现在天色还早,你也远道而来,肚子饿么,我带你去吃东西吧。”不是询问的语气,只是陈述一种事实,然后就示意李崇跟上她的脚步。 在林婉如的带领下,来到了贴着汉中路口往里的第二家店铺内。屋子非常高大,里面摆着长桌长凳。正厅堂当中的楼梯往左右两边可上二楼,二楼都是临窗而设的方桌椅子。一进门就是一个狭长的曲尺形大柜台,一下水的排列着一排脸口大的灰色钵碗。这种碗是招待那种在码头干活、或者拉车跑腿的短衣帮的。他们大多舍不得多花点钱点些小菜上桌,就直接在柜台上排开六文大钱,要来一碗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坐在门头里呲溜得汗流浃背。 大夏天的,柜台后面都热气腾腾,有澡桶子大的大圆桶里咕嘟着乳白色的汤头,氤氲出鲜美的味道,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腰间系着水蓝色的围裙,手中拿着一个大勺,忙得满头的大汗。 柜台下来依次排列着一行长方形箩筐,里面盛着从鸭肠到鸭肾一应齐全的鸭下水。 一进门,林婉如就很自来熟的喊道,“老板娘,来两份鸭血粉丝。” “好嘞!哟,大小姐,您今儿有空到麻婶这儿坐坐了。”柜台后面,蓝色门帘被掀开,一个比在柜台中忙碌的男子还胖一些的女人走了出来,洋溢着热情得近乎谄媚的笑。 李崇看清楚了,门帘后面是后厨,专做一些供上桌人吃的小菜。 “两碗鸭血粉丝,我的口味你知道,哎,山宗先生,你有什么忌口的么?” 李崇有些茫然,自己出了李庄就去了香港,根本就没有尝试过这种玩意儿。 “哎呀,看你这样就像是没吃过,他就跟我的一样吧。”林婉如直接替李崇拍板,“最后再加一份鸭脖。” “好嘞,楼上位置空着,尽管坐。” 上楼的时候,李崇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老是叫我山宗先生,尤其是‘先生’二字,听起来怪怪的,我就比你大了两岁而已。” “没有原因,我喜欢啊,要知道先生二字可是尊称。”林婉如手往后面一背,转身看着李崇,要不是李崇作为习武之人反应迅速,林婉如忽然的转身就差点儿要迎头撞上。 一碗酒的时间,麻婶亲自手托着托盘上楼,足足两个脸大的青花白碗,放在托盘上上楼,一点汤汁都没有洒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店小二端着一碟麻辣酱鸭脖,和两碗温水以及一个热水壶。 “嗯,你怎么不吃啊?是不好吃吗?”林婉如不停的舞着手对着自己扇风,吐了吐舌头哈拉着热气,舌头辣的通红,抬头见李崇正襟危坐着看着自己也不动筷子,于是好奇的问道。 “我不怎么吃这种动物的下水,这个有那么好吃?”李崇见着林婉如挑着筷子吃的不亦乐乎,辣辣的味道直冲鼻腔,鼻尖额头上密布着一成细密的汗珠。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此中滋味,没有尝过没有发言权。碗已经端上来了,你吃也的吃,不吃也的吃。”林婉如放下筷子,拿起碗边的筷子塞到李崇的手里,“这样吧,我吃一口你也跟着后面吃一口,怎么样?嗯,真是太好吃了。”说着脸上还表现出享受这种滋味的感觉。 李崇拿起筷子挑了长条形的鸭血放入嘴中,一股鲜辣的味道在口腔中爆裂开。 “咳咳咳!”李崇按着胸膛,一阵咳嗽。表情挣扎好一会儿,才舒缓开。 “欸,你怎么了?喝水。”林婉如连忙把温水推到李崇旁边。 喝了一大口水下去,李崇指着碗里的鸭血,“就这玩意儿,滑进去了。” “你吃慢点儿,这么大块也能滑进去。”说着林婉如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汤,里面还有小拇指长晃晃的鸭肠,递到李崇嘴边,“你喝喝这个汤,很美味的,这家的鸭血粉丝最为正宗。” “这个,我自己来吧。”香港的两年独立生活,让李崇已经忘记了这种饭来张口的生活,脸上显得局促。 林婉如一皱眉头,“张嘴。” 李崇下意识的张开嘴巴,鲜美和麻辣两种滋味在嘴中相互激荡,刺激味蕾,鸭肠很有嚼劲儿。 “咳咳咳”又是一段咳嗽,第一次吃这种烫中带辣的东西,李崇显得很不适应。太湖流域往周边扩散,几乎带动了整个江苏沿海平原地区的嗜甜,李崇家境不差,平时做菜什么的都会放上一些白糖调味。去了香港,那边的饮食受粤味影响很深,全是腊味和海鲜气儿,也是不吃辣的。 但是南京这块虽说是江苏的省城,也是民国的首府,但是事实上从地图上来看,南京的版图已经深入到安徽腹地,所以南京也有“徽京”的说法,饮食习惯上受安徽的影响颇深,吃辣也成为这座城市的印记之一。 “好吃吧,是不是感觉辣辣的,喝下去之后还会感觉有一些舒坦?” “嗯。”李崇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为什么点头。 “那我这一碗全部给你吃。”林婉如把自己面前的一碗推到李崇面前。 “呃,好吧,谢谢啊!” “不用客气,吃吧。”林婉如胳膊撑在桌子上,纤细的食指指着中间的一碟鸭脖,“哝,还有这个麻辣酱鸭脖,味道也很不错的。” “嗯啊。”李崇感觉自己正在被眼前的女孩牵着节奏走,这让一直强势的李崇感觉到另一番的滋味。 边看着李崇吃,林婉如边说起道,“南京这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吃完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是这样的”,李崇辣的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水,“我从上海过来,只是在南京稍做停留,还要赶回家去呢。” “这样啊~”林婉如不高兴的拖出长长的尾音,一双大眼睛闪烁着不开心,“多遗憾啊,南京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好想弄根绳子拴在他的脚上,不让他到处乱跑哈。 第39章:仍有重逢时 旋即摇了摇头,自己胡思乱想的想着什么呢? 李崇看着林婉如一系列的小动作,感觉有些好笑,这个女子跟自己无论是在乡下还是在香港见到的女子都不一样,既不柔柔顺顺,也没有那么多心眼,向往着一些浪漫主义。家境富裕,还是独女,在吃不饱穿不暖的动乱年代,丰腴的家境让她一直生活的安安稳稳,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一直被林父林母呵护的很好。 自信、随性、嘴巴带着碎碎念念,是李崇第一次碰到林婉如的直观感受。 见李崇目光注视着自己,林婉如俏脸泛红,站起来把板凳搬到李崇旁边,假装不经意的说起,“你真的不要去港大,要去报考军校嘛?我还想着家搬到重庆之后,我也去香港读书呢。” “你要去香港?”李崇惊愕的抬起头,嘴里还挂着两根粉丝,“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那里干嘛。那可不是你想象中的浪漫城市,要是真怕国内动荡不能安稳读书,可以去大洋彼岸的美国,那里是高等教育的繁荣地。” 林婉如摆摆手,“只是稍有想法而已。哎,问你呢,你真要去军校嘛?” “那是。”李崇把两根粉丝儿吸溜进嘴里点了点头,“有句古话怎么说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林婉如往后椅背上一靠,脸上洋溢着喜悦,“南京就是黄埔军校的校本部,到时候你来了我还能找你玩儿。” 关注果然不在一个点上,两人边说边聊。 “味道可还行?”林婉如看着渐渐空下的碗,胳膊撑在桌子上看着李崇的眼睛言笑晏晏的问道。 “嗯啊。”李崇下意识的点头。 “那等你以后再来南京,我还带你来。上一次你离开后一点儿音信也没有,你有什么联系地址嘛?”林婉如撑着下巴问道,然后又自顾自的回答道,“好像没有必要,反正你要来南京报考黄埔军校嘛,到时候我要是写信什么的,直接寄到校联络室就可以了。” “你就这么对我有信心,能顺利通过黄埔军校的招生考试?” “你一个港大的高材生,英文以及算术水平考试肯定没有问题,至于资格审查只要家世清白就可以了,我还可以让我父亲给你作保,不会有问题的。” “欸,不用,总给你家添麻烦这不太好。” “嗯?你救了我一命,还跟我这么见外嘛?喽,给你手帕,擦一擦嘴。” 李崇接过手帕,凑到嘴边的时候闻到一股馨雅的清香味儿,李崇抬头看向林婉如。 林婉如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当,怎么把自己贴身的手帕给他了呢,手脚有些小慌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着,“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作为首府的南京,街边的繁华自不用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对于普通人而言,战争的乌霾还没有吹到南京城,官老爷们还在这城里,所以依旧悠闲自得。再说就是日本兵来了,为难自己这些平头百姓有什么用?老百姓总还是要过活的,自己生意还是要往下做的。 商贩感觉不到战争的阴霾,只是看着浩荡游行的人群感受到零星片语的东西。但是此刻玄武湖长江路的总统府内,巨大椭圆会议长桌前,各个部门一应长官低着头,不敢看上首位置面色铁青的委员长,所有人噤若寒蝉。 他们已经知道,佟赵二人阵亡,宋明轩无奈撤回的消息。眼瞅着北平沦陷,天津不日也要丧失敌手,尽管心中已经有了这种准备,但是当真正发生的时候,想到一片源远流长的土地沦陷,作为这个国家的领导者,还是心中充满复杂的情绪。 这个消息还只是在政府内流传,等明天媒体一见报,还不知道这城里又要爆发怎样的游行。 事到当头,想想就是一堆烦心事! 沿街溜达了半天,回到林家别墅的时候,林婉如手上吃的玩的都拿齐活了。 门口,刘伯停着车在那候着,顺生恒生两兄弟站在一旁。 “李少爷,船那边已经备好了。” “多谢刘伯你了。” “你这就要走了么,还没陪我玩够呢?”一旁的林婉如有些小不乐意。 “缘来缘聚,终有重逢时,所以有缘再见喽。”李崇把手中的大盒子小盒子交到林婉如的手中。 “欸,你要是来南京考军校,一定要告知我一声啊。”林婉如站在门口朝着已经转身离去的李崇喊了一声,李崇脚步不停,高高的举起右手作了一个西方式“OK”的手势。 林婉如在金陵女子学院接受的可是西式教育,对于自己手势自然认识,高兴的拎着盒子转身走进大门,不过又跺了跺脚,什么人嘛,答应了也不回头说一声。 林家人离开后,上了船,船舱里,顺生挤眉弄眼凑到李崇面前,“大少爷,跟那姑娘处的怎么样?那姑娘可真漂亮,要是老爷夫人看见了,肯定喜欢的不得了。” “那还用说,我们大少爷要样貌学问家世,样样不缺。”恒生显然对自家的大少爷做什么事情都信心满满。 李崇看着俩兄弟,没理会这茬,而是正色说道,“顺生恒生,以后还要拜托你俩一件事情。” “大少爷,你这是说什么话呢!这要吓死我们哥俩了,要是没有老爷夫人和大少爷您,我俩估计早就完犊子了。我俩的命都是大少爷的,有什么事情您就直说。” “这件事情下了船就烂在肚子里,不许跟任何人说起。”李崇要说的,就是迁家事宜,从林父那里探来的消息,迁家之事已经刻不容缓了,李崇准备给俩兄弟透露一些底。 见李崇神色郑重,俩兄弟手掌往前一竖,发誓说道:“我顺生(恒生)发誓,一定会坚守少爷说的秘密,下了船一定不会跟任何人说起,否则的话,我顺生(恒生)就娶不到一个老婆,生不出一个孩子!” 农村里不识字者一片,但是对于鬼神誓言敬畏程度很重,不敢轻易发誓,发誓之后亦会竭力遵守。 “没要你俩发誓,我相信你们俩,不然不会跟你俩说。” 当下,李崇把底给两人交代了一下,俩兄弟听闻要搬家,也是怔怔了半晌。不过这是大少爷的决定,俩人只管跟着执行就是了。 第40章:十二路谭腿 边说着,李崇从皮包里翻出林婉如说的那个送给自己的礼物,这些天一直都在给家里找个安稳之所,现在终于有了方向,也算是有空静下来看一看林婉如送给自己的那个礼物是个什么东西。 李崇跟俩兄弟交了一些底后,打开铁盒子,里面是一本书籍,连个扉页都没有,一直塞在铁盒子里压着,但是接触到空气就蓬开来显得很厚,目测都有一寸,大几十页。不过说是书籍也不准确,因为摸在手上不是纸的触感,而是棉麻的质感,撕扯不坏,非常的结实。不过时间长了,还遗留着汗渍的斑点,散发有一些霉味儿。 “嗯?这个是本腿法书籍。”李崇翻开两页,每一页上都有半篇幅的文字,下面是出腿的图。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盖上的时候,李崇才发现自己把书看反了。 最后一页上,隐约的透出几个大字,这应该是首页吧。李崇靠近跟前分辨了一会儿,在脑海里勾勒补上一些笔画才看清楚。 “十二路谭腿!”李崇讶然出声。对于这腿法,李崇可谓是久仰大名。作为招允师傅的徒弟,也算是武林人士了。在这国术圈一直就有“南拳北腿”的说法,由于自己师从招允,而师傅又是佛山叶师傅的徒弟,算是拳法中人,所以这“南拳”的名头应该按到哪家拳法头上暂不做评论。 但是这“北腿”就毫无争议了,就是指这“十二路谭腿。”传说此腿法起源于龙潭寺,故前面也经常加上“少林”二字。 李崇这一看就入了迷,从朝阳到日暮,坐在甲板上,要不是顺生恒生两兄弟午时打了一条活鱼炖成汤送了过来,李崇还知道接过碗来喝,俩兄弟都要让人把船停靠到岸边,找个医生过来看看了。 直到夜幕降临,看不到字了,李崇才起身长叹一声,“十二路谭腿!攻守并济,果然名不虚传啊!” “大少爷,你可算说了一句话了!整个大白天你就坐在船头,除了翻书就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哈哈,这是一本好书啊!”对于李崇而言,林婉如的这份礼物简直就是无价之宝,拳术圈里一直就有“练拳不练腿,如同冒失鬼”的说法。当然咏春拳自有其章法,但是技多不压身,尤其是这套专门练腿的腿法。 “大少爷,您的拳脚功夫现在是不是很厉害?”跟着大少爷走南闯北,一路上顺生恒生俩人见到李崇出手过几次,每次都不费力气的就能制服别人,简直比护庄队最喜欢舞刀弄棒的二爷李有存还要厉害许多。 李崇摇了摇头,“所谓厉不厉害,只是他人的感觉。在这个以枪为主导的时代,一个人就算武功天下无敌,面对几杆长枪,也全无用处,只是多几分自保的本事罢了。” 就这样,整个回家的路上,李崇一直翻阅此书,不时还在船头验证书中所悟,有两次还闹出了掉进河里的笑话。 “大少爷,那是家里的马车!”船头上,眼尖的恒生指着停靠在码头前的马车兴高采烈的说道。早先回来之前,李崇就往家里发了电报,于是早早的有马车到兴化的码头处来接。 上了岸,一看是老同叔带着一个护院儿驾着马车。 “老同叔,你怎么顶着大太阳出来了。” 马车前老同叔笑着说道,“我这年纪大了,老在门里守着也不得劲儿,乘着这把老骨头还有劲儿就多动动。大少爷你就上车做好,可别小看我们老人,驾马车老稳了。” “驾!驾!”在苍老的吆喝声中,马车稳稳前行。广袤的天地间,只有马车的木质车辙声带着吆喝声。 “大少爷,我们到水庄了,就快到家了。” 李崇的眼睛从“十二路谭腿”这本书上移开,掀开帘子一看,看到路边一闪而逝的水庄界碑。 “马车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马车到家门还有数十米的距离,坐在马车里李崇就听到家门口的声音。 不过从马车上下来,才感觉都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看了一圈人,爷爷的精神状态已经好太多了,人都在唯独缺了自己的老爹,于是李崇问道,“娘,我爹人呢?” “哎,征粮队来了,你爹和邻庄的几个老爷受邀在扎垛镇上赴宴去了。”说着母亲陈月英脸上带着不悦。 “咚!”爷爷李钱塘杵着的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摁,发出沉闷的一声。 “入春以来,这已经是这征粮队第三次来了,以往一年只来两次,看来这‘孙刮油’是成心要不让我们这些乡绅好过了!真以为我们是圈养的肥猪么?想宰一刀就宰一刀!”爷爷李钱塘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这“孙刮油”说的其实就是征粮队的队长孙成涛,这货据传是当今盐城市长的小舅子,所以弄到了这征粮队队长这一肥差。盐城作为江苏境内面积最大的城市,虽然经济上比不过南边的几个城市,但是农业上一直不错,常年无旱无涝的,这负责到下面征粮,基本上每个庄子的地主乡绅,为了顺利打发这些人走,都会塞点钱打点一番的。 一开始李崇以为是上面要备战,所以征集粮草,毕竟在上海开辟的这一战场将事关国运,大军的调动总要粮草先行。但是在从家人的交谈中,李崇越来越发觉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因为打着抗日名号筹粮的已经有过两次了,按理就是开辟上海这个主战场需要筹集的战略物资经过两次筹集已经差不多了。但这接二连三的,更像是这位市长大人想要借此中饱私囊。亦或者说这位市长大人身为江苏十三大市的市长之一,肯定能听到上面要打仗的消息,估计是担忧自己的小命准备跑路吧,这并不奇怪,上海的很多官老爷都挂印辞官离开是非之地了。但这跑路前,总得利用些职权最后在捞上一笔。 但是爷爷和父亲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啊,俗话说不到万不得已,民是不与官斗的,所以还在忍气吞声。 此刻,扎垛镇上,余枫酒楼,这座镇子上最早出现的酒楼里,镇子下属的几个庄子的地主乡绅都聚在这里。 “黄老爷你不是在城里面有人么,今年春上、芒种这征粮队已经来了两次了,全是什么“抗日征粮”,一次比一次狠,这一反常态的,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这黄老爷名叫黄贵发,水庄的大地主,足足五百亩上好水田,在一众乡绅中也算是实力最强,在城里也有人,所以众人都围着他来探听点消息。 此时此刻,李庄。“铛!铛!铛!”海春轩塔前钟声回荡,这是护庄队集合的信号。 第41章:一次比一次狠的刮油 不一会儿,李庄的护庄队各自或拿着黑猎枪,或是大套筒,还有拎着长矛的,集合在塔前的空地上。 李崇站在塔下,顺生恒生两兄弟腰间各插着一把盒子炮站在后面,这让护庄队里的人眼睛都在放光,要知道整个队里除了二爷,还没有谁腰插盒子炮的。 护庄队分成三排列队,一排八个人,领头的是二爷李有存,是李钱塘从父兄弟的遗腹子,年纪比李崇要大上一轮。在李氏族谱中辈分跟自己父亲一样,在这院子里也被称作二爷。同是“二爷”,但李德义和李有存,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语,提起李有存,村里人包括佃户都会竖起大拇指,因为他没有架子,能端着碗坐在草垛子上和护庄队的人谈天说地。 这庄子里里外外的安危可全是二爷李有存带着护庄队的人在照应着,所以庄子里的人看到李有存是真心实意的叫一声“二爷”的。 但是换到李德义身上,他要不是村里德高望重的李钱塘老爷子的亲生儿子,是不会违心的加一个“爷”字的。 “小崇,你召集大家伙来是做什么?”李有存插着汗问道,刚才自己还领着众人乘着午间太阳毒辣不用农活的时间在操练着,听着钟声就赶了过来。 “就一件事,教征粮队的孙成海做人!他在欺负我们庄子没人嘛,接二连三的来刮油。”在各个村子的宣扬下,孙成海“孙刮油”的名声已臭。 说起他,义愤填膺的不在少数。因为征粮队征粮是按照村庄算的,是要分摊到每个人头上的,这接二连三的征粮,那自己家中的粮食就少了嘛。 扎垛镇上,余枫酒楼里。 正当众位老爷围着商量的时候,李德润坐在圆桌的一边,一只手摸着袖内的腕表,心中想着那天晚上,孙成海的手下穿着军服单手背着递上一份红彤彤的请柬,李德润就知道这又是一场“割肉宴”。 但是自己是一家之主,自己姓李!就算是鸿门宴,也得来。而且此刻李德润心中也沉静下来,一开始的忧色只是忽然收到请柬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想想李家如今的底牌,自己花钱资助二表弟李有存搞起来的护庄队,真要翻脸,那也是可以扳一扳手腕的! “哈哈哈,孙某在这里感谢诸位老爷的赏脸。”正在众位地主老爷互相凑头商议的时候,孙成海领着两个背着长枪的卫兵踢踏的走上楼梯,来到众人面前,拱手行礼,脸上挂着璀璨的笑容。 “都落座吧。”孙成海手一挥,自己来到上首的位置大刀金马的坐着,“来到扎垛这里,看到熟悉的诸位,我孙某人真是倍感亲切啊!就连早膳,我都多吃了一个包子。” 黄贵发站起来拱手,“孙队长辛苦,还要带着弟兄们走遍整个市里。” 孙成海双手举起酒杯,朝着圆桌前的众位老爷一敬,“哎,要是这市里庄子都能像黄老爷这样体贴本队长,那我这工作就不难做了嘛,也没有那么多口舌之劳不是么?希望诸位老爷能够支持我孙某人的工作啊!” 看着孙成海的嘴脸,底下的不少老爷心里腻歪,都知根知底了,谁还不知道你所谓的“没有口舌之劳”就是拿洋钱去填呗,还这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让人对桌上的美酒美食毫无一点儿食欲。 “郑队长有想法,请直说。”坐在中间的李德润直接问道。大儿子已经给全家找到了退路,李德润说话都少了一些顾虑。 孙成海一见说话的是李庄的李德润,硬的不能在硬的地头蛇。要说土地数量,这李庄不是最多的,甚至在座的各位,有一大半的人超出了李家的规模。但是这李庄,绝对算得上最难啃的那几个。这要是去了李庄的地盘上,自己都不能像这样威风。 原因在于李家老爷子太会做人,这李庄上下,人口中的七成都在为李家种田。娘希匹的,这些佃农不知道被李家灌了什么迷魂汤,对李家人的话是从头听到尾。护庄队手中也能拿出趁手的物事儿,至少没有牵着一条狗就这么赤手空拳的。 “喔?哈哈哈,我喜欢李老爷的直接。我其实啊,就是个大头兵,也喜欢直来直去,开门见山的说,这一次到扎垛我要征集五十旦大米!”对于李德润的发问,孙成海爽快的报出了数字。反正捞完这笔自己就走了,有啥可顾虑的? 一旦大米就是一百斤,五十旦大米就是五千斤大米,要知道这是米,而不是粮。这个数字一说出来,底下的老爷们全窃窃私语的讨论着。脸上全是不愉,接二连三的来刮油也就算了,这挂的是一次比一次还狠。 孙成海端着酒杯自饮自酌着,给了底下人讨论的时间,心中得意的想着你们这些乡下土财主,一个比一个有余粮,拴洋钱的绳子都能放烂了,直娘贼的,每次自己压一压就能捞着油水,不捞你们捞谁?再说,不捞你们那不是便宜了日本人么,还不如让我孙某人帮你们花上一花。反正捞完这一笔,自己就和姐夫一家走人,让你们这些乡下土丘八去做日本人的刀下鬼吧,临走前怎么也得好好捞一笔。 “孙队长,这次也太多了点吧。”下面就有别村的老爷有了声音。 孙成海酒杯往下一放,“刚才还说的嘛,你们要体贴我孙某人的工作。而且这是省政府往下派的任务,前方在打仗,我们这些后方的出不来了人,难道还不应该出些钱粮支持一下前线?” 李德润笃着手指,“孙队长,若我记得不错,上一次让我们捐钱捐粮,我们已经照办了嘛。” 孙成海一皱眉,旋儿松开眉头换上笑容,“上一次嘛,这数量上让上面不太满意,也怪我太好相与了嘛,诸位老爷在我耳边一说,我就松口了,诸位老爷也体谅体谅我这个征粮队的队长,工作不好做啊!稍有差错就要被上面批。” 哼,鬼都不信你!众位地主乡绅心中想道。什么“数量上让上面不太满意”,也不知道上一次被这“孙刮油”贪墨了多少。 见众人都没有话,孙成海面朝向李德润,像是转移话题待会儿商量,又像是刁难李德润,转着酒杯开口说起,“哎呀,李家。其实我一直有个很好奇的问题,究竟是先有李庄后有李家,还是先有李家后有李庄呢?” 第42章:欺人太甚 李德润反过来调侃了一句,“哈哈哈,怎么?孙队长有兴趣了解各家村志?准备转行当政府的人口调查员了?” “哎哟,我们是来商议各家筹集粮食的事情的。”黄贵发见李德润和孙成海两人有杠上的趋势,在一旁打起了圆场。 原本孙成海听到李德润的反讽脸面上很是深沉,经黄贵发这一打岔,才舒缓了脸色哈哈一笑,双手往前一交叉放到桌子上,“黄老爷说的对,孙某人的主职是征粮。其实各位老爷神情不要那么肃穆嘛,跟以往一样,在座的各家老爷要交多少粮食,就凭我这一张嘴,都是商议出来的嘛。” 什么狗屁商议?还不是掏钱嘛,这种交易在众位老爷心中肚明。只是心有不甘,凭什么接二连三的往外掏钱? 就在余枫酒楼里,众人相互扯皮的时候,李崇领着护庄队乘船赶来,一艘船四人撑杆,那船速飞快。 “当然了,不想与我孙某人商议商议的,那交粮也不多,一个庄子十担大米!”余枫酒楼里,孙成海竖起了一根手指,狮子大开口。 “孙成海,你可真敢开口!”说话的是姚庄的金老爷,也是要粮有粮,要枪有枪的主,在桌上一直都客客气气无非不过图一个和气生财,但是“孙刮油”这离谱的数字是要挑事撕破脸的节奏。 老话说漫天叫价,就地还钱,但是这一张口也太离谱了些,何况这要的还是大米。 有着李德润和金老爷的反对声在前,底下各个存粮不是那么足的小地主乡绅也纷纷站起来,发出反对的声音。 “哼!”孙成海单手握拳,往桌子上重重一拍,眉毛都竖起来,“抗日救国,人人有份!” 其他人被孙成海忽然的气势所慑,三代人都饱读诗书的李德润却是摇头嘲讽的笑道,“要真是抗日救国,我姓李的愿意拿出钱粮直接资助前线抗日的将士,何必在孙队长手上走一遭?” 孙成海嘴角往上一勾,离开自己的座位,“看来李老爷是不准备捐钱捐粮抗日救国了?” “孙队长这一顶帽子盖下来我可承受不起。”尽管左手被孙成海只手箍住,但李德润并不怕和孙成海对视,气势上一点不弱,“孙队长这是要动手?我李某虽只带着一个下人过来,对上孙队长这二十多号背着长枪的兵肯定遭殃,但孙队长只要敢动手,就不怕走不出扎跺这个地界么?” 孙成海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看着李德润,但是忽然一抹亮光映射眼角一闪而逝,看清楚时发现李德润手上戴着一块亮晶晶的玩意儿。 嚯,好家伙,这不就是姐夫手上戴着的腕表么?姐夫成天戴在手上忽闪忽闪的,自己想要碰一下都被拒绝了,说这块表花了多少大洋才买到的。姐夫在人前办事情的时候要是有人赞叹一声就会笑逐颜开,看得孙成海心中直痒痒。不过也不对,这李德润手上戴着的这块看起来比姐夫的那块还有晶莹细致。 那岂不是比姐夫的那块还要值钱,这哪是腕表嘛,在孙成海眼里就成了一块块闪跃的银元。 孙成海的眼中闪现出贪婪的神色,“李老爷,你手上的这块腕表给我孙某人,那么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通通消失,另外十担粮的任务减去三成,如何?” 李德润收回手,把腕表重新纳入袖子之中,“哈哈哈,和孙队长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本以为已经很了解孙队长了,没想到还是知之甚少啊,孙队长的恬不知耻让李某佩服不已,我李某还从未见过孙队长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呐!你欺人太甚!” “哼哼,哈哈哈!”孙成海仰头一阵冷笑,拳头高举握起,眼瞅着就要招呼到李德润的脸上,“老匹夫,我让你嘛!” 就在这时,“嘭!”余枫酒楼二楼通往挑在外面阳台的小阁门被一脚蹿开,里面桌子上落座的各位老爷被忽如其来的动静吓了整整一大跳。 孙成海只感觉一股劲风袭来,然后眼前一暗,一只斗大的拳头在眼球里瞬间放大,一股巨力让自己身体止不住的往后倒退,跌坐在地上。 “嘭!”孙成海只感觉鼻子嘴里一阵闲腥味儿,伸手下意识的一抹伸到眼前一看,直娘贼的,流血了。 “他妈的,是谁偷袭本队长?”孙成海在随行两个征粮队的士兵的搀扶下捂着鼻子重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跟喝醉酒似的。 “嘭!”李崇上去又是一脚,直接蹿到孙成海的肚子上,直接让他四仰八叉,边踢边骂,“就你一个征粮队的队长,也敢欺负我老爹,这么嚣张啊!谁给你的自信?” “咔咔!”是旁边两个征粮士兵举枪的声音,大喝道,“放开我们队长!” 不过枪还没对准李崇,话还没说完,“嘭嘭!”又是两声破窗的声音,李有存当先冲入,两个征粮士兵只感觉后脑勺被一个冰凉的东西顶着,直让人头皮发麻。 常年拿着枪的两个士兵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两人缓缓的把枪放下,举起双手。 “人呢?来人啦!都给我死哪去了?”孙成海朝着楼梯下大吼道。 “孙队长,您就别忙活了。你是要找那些随行来的征粮兄弟嘛?”李崇给顺生使了一个颜色。 顺生会意的拎着孙成海的后衣领,不理会他的挣扎,直接往窗台上一摁。余枫酒楼的后面的河流里,密密麻麻的八条船只上,所有的征粮士兵被捆的结结实实,一半身体被浸没到水里。 孙成海顿时有些色厉内荏,披着“市长姐夫”这层招牌,孙成海没想到居然真有人敢对自己动手,挺起脖子强自挣扎道,“你是谁?知道我是谁嘛?十三大市之一的盐城市长的姐夫!还不赶紧放了我。” “你威胁我呀,但我很光棍,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李崇拿起桌子上的一根筷子,用刀片削成长长尖尖的模样,看着很是渗人。 娘希匹的,筷子长的尖锐玩意儿,还不得把头穿个通透?孙成海直感觉头皮发麻。好汉不吃眼前亏,等脱身之后,找妹夫市长调来警察保安队,再来报仇。 民国官场军政分离,驻军长官和市长互不干涉,虽然妹夫市长没办法调动驻军,但是警察署以及治安维稳的保安队却是妹夫管辖下的喽啰,那么多人那么多条枪,怎么也能压垮这些所谓的这些护庄队! 当然这只是心里安慰,捞完这一圈感觉跑路才是正经,万一日本兵来了就来不及了。 第43章:认怂 “刚才我在阳台这门后面听了好一会儿,听说你对我爹手上的腕表很感兴趣,要不要我给你也买一个?”李崇一掌拍在孙成海的后背上,手中削成尖尖的筷子在手上滴溜溜的转着。 这一巴掌,只听着闷哼声响,孙成海只感觉后背火辣辣的,脸上龇牙咧嘴。心里暗想着这李家小子做事请当真霸道,上来就打,自己刮油前好歹还说两句,不过看着离眼珠子不过几厘米的筷子尖,孙成海果断认怂,“李少爷,说笑了,我只是没见过李老爷手上戴着的是什么,好奇罢了,好奇罢了。” “孙队长,做好本分的事情不就得了,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还有这次征粮,孙队长应该不是奉上面的旨意行事吧。” 李崇没有大声,仅以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交谈,但是字字在孙成海的心中无疑如响锤一般。然后李崇手指一舞,手中的筷子尖直冲面门而来,吓得孙成海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感觉,胳膊和后背的束缚感也消失了。 睁眼一看,只感觉视角中间的余光里有一根木棒摇摇晃晃,插在头发里。 呼,原来是虚惊一场!这李家小子当真邪门的很,做事情完全没有顾忌,而且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自己是在狐假虎威,简直对自己“市长姐夫”的身份熟视无睹。 见孙成海不发一言但却惊慌的脸色,李崇大概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爹,你呀对付这种人就不要给脸。你越给脸,他就越往上爬?不如直截了当,我们不用看他的脸色,缴粮不是缴给的他,他也不过是替政府跑腿代收的。再说,这是我们的地盘,规矩也应该是我们讲。”李崇给了父亲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理了理袖子,对着在座的各位老爷一抱拳,“李家小子在这里见过诸位老爷。” “德润兄,这位就是你那位在外读书的大公子?”刚才在座的各位老爷被李崇一出场的一套组合拳看懵了,没反应过来,这会才细细打量了李崇一下。 “一表人才啊!”众位老爷双手抱拳客套道,语气中有几分真意,因为对比一下,自家那些小子除了会花洋钱哄女人,就没有做过于家有益的事情。虽然也像这外面的年轻人一样穿一身的西装,但是头发却没梳得油光,目光收敛起侵虐性后显得平和,没有那些自视喝过西洋墨水的年轻人那种谁也瞧不起的傲气。 关键是这李家小子不作声响的就把“孙刮油”的二十来号人马给绑了浸河,这份能耐可是要让人竖起大拇指。 椅子上父亲李德润小声的对李崇说道,“崇儿,你这做事情也太毛躁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李崇附耳到父亲旁边,交代了自己在外面所探听到的消息。李德润一听政府要把上海开辟为前线战场,加上大儿子对“孙刮油”此次前来征粮动机的猜测,也逐渐明白过来。难怪这次“孙刮油”吃相这么难看,也不管底下怨声载道,原来打的就是能捞多少就捞多少的注意。 尽管这些只是大儿子的推测,但是李德润觉得很有道理,同时也在庆幸大儿子在外读书,要比自己见识远,日本人要打过来,那今后哪还有安稳的日子可言? 明白了这些,李德润也就不怕什么得不得罪“孙刮油”了,换言之就算“孙刮油”不走,自己也要走了。既然如此,那自己不缴钱粮又能如何?再说“孙刮油”的人都被自己的护庄队给捆起来了,这样想着,李德润感觉自己底气更足了一些。 一旁的孙成海懵了半晌缓了过来,觉得这个地方自己是不能够多待了,当着众人的面被暴打了一顿,脸面被落个精光,没脸待着了。油水刮多了,终于在阴沟里栽了跟头。 孙成海倒也光棍,反正这些人也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自己怎么也是市长妹夫的身份。看李家父子这样,既然这儿的钱粮征收不上来了,那就去三联镇,反正盐城市大得去了,也不差这一个镇子的钱粮。 ...... “欸?今天这都是些什么事?那‘孙刮油’还没开始征粮,人怎么就不明不白的离开了?” “谁知道,莫名其妙的。” 一群老爷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自己被一封请柬请到余枫酒楼,然后“孙刮油”狮子大开口,再然后这李家小子一来。这气势膨胀的“孙刮油”就像被针刺破的气囊,最后就灰溜溜的跑路了。 这云里雾里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哈!崇儿,你今天可是替为爹除了一口恶气啊,这‘孙刮油’每次前来征粮为父都要拿洋钱打点一番,但是就这么狠狠的把他得罪了,当真没有事情么?” 船头,父亲李德润想想今日发生的一切,心中激荡之余还是有些后怕。好歹“孙刮油”这征粮队队长一职也算是民国政府的编制,“民不与官斗”早已经深入人心,况且孙成海还顶着市长妹夫的身份,自家大儿子就这么暴打了孙成海一顿,虽然让自己异常的解气,但毕竟是得罪人了。 “爹,我们不用怕他的,再说了过些日子你们就动身往重庆去,山高水长的,谁还能奈何我们。大丈夫在世快意恩仇,何必一直忍气吞声呢?” “孩子啊你这性子,这样会多得罪人的。”李德润拍拍自己这个大儿子的后背,“你在电报里说的那个林家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起来就很长了,算是我结下的善缘吧,反正他们愿意捎带上我们家,这林家呢家大业大的,于他们而言只是小事一桩,但是爹娘带着二弟三妹远道而去我也能放心一点。” “那你呢?” 李崇一吸气,“爹,我决定了,报考黄埔军校。” 李德润张开欲要说什么,终于还是吞了回去,半晌之后才默默说道,“你打小就有主意,当初你一个人要去香港我也没拦住了,在外面待了两年,你的变化我是看到了,很感慨。不管你做什么事情,做什么决定,我还是那句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命只有一条,家就这一个!” 第44章:回家吃饭 “你们爷俩可算是回来了!哦弥陀佛,总算是佛祖保佑!”人到门口,母亲陈月英和爷爷奶奶全家都站在大门前,看到爷儿俩带着众人齐齐整整的回来,心总算放回到肚子里。 李崇带着护庄队全副武装的出去,让大院子里的人都提心吊胆的,全家都在念叨佛祖保佑,这一旦发生火拼,那人的命就像猎枪打麻雀似的,说没就没了。 “娘,佛祖可没帮我们什么忙,全是二叔这些护庄队身手厉害!”李崇听着自己母亲嘴里念叨着“佛祖保佑”不禁笑着说道,别什么时候都把功劳归功到佛祖身上好不好?危机当头还得看自己的腰杆子硬不硬。 陈月英略带着嗔怪,“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出去了一趟,不敬鬼神。” “没办法,我就相信所有的东西是要靠双手去实现的。”李崇一摊手,不过自己也不会去跟母亲争辩着讲什么科学,这是老一辈人已经根深蒂固的思想,半生时间形成的价值观,自己没有必要用所谓科学去颠覆母亲的世界观,那样反而会让自己的母亲陷入认知世界的迷茫。 大儿子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陈月英索性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响全家关心的事情,“老爷,那个‘孙刮油’怎么说?这一次又要出多少钱粮?” “哈哈,这你得感谢我们的大儿子,崇儿回来的恰恰好啊!孙成海那家伙可是被你儿子一顿好打,现在已经灰溜溜的滚蛋了嘛,所以我们一份钱粮都不用出。进去吧,让下人忙顿好的,我们一家人边吃边聊,今天余枫酒楼这顿宴请是满汉全席,可惜啊,气氛不好没有胃口。” 边走着一家人坐在圆桌前,父亲李德润把情况说了一个大概。说到自己被孙成海抓着衣襟差点挨打,母亲陈月英心跳到嗓子眼儿,旋儿听到这个时候自己的大儿子及时赶到,直呼“佛祖保佑”。 说话间,下面的女工端来碗筷,放上酒杯,倒上滚烫热水温开的陈皮酒。菜陆陆续续的端上来,母亲和爷爷奶奶他们因为担心父子俩,到现在也没有吃晚饭,菜做好了备着,现在需要热一热。 这陈皮酒是本地的特产,以白糯米为原料,辅之以陈皮、党参等多味中药材酿造而成,既能有饮酒的滋味,还有开胃活血的功效。不过因为原料和制作工艺,价格就算不高,但也不是普通的农户能享用的,只有像李家这样的地主豪绅才会在平常的日子拿这种酒下菜。 李崇很舒服的泯一口酒,酒味纯正,还是熟悉的味道。听着娘还在感谢着“佛祖保佑”,笑着说道,“娘,我能及时赶到原因不在佛祖,而是父子之间的心有灵犀。” “哥哥,什么叫心有灵犀呀?”三妹李元秀仰头问道。 “就比如说,现在大哥我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上次大哥出门前,说是要给我带牛奶糖的,怎么还没拿出来呢?”李崇边说着边从背后的条柜上拿下跟给林婉如一样的礼盒,打开放到三妹李元秀和二弟李志新的中间,满满当当一大盒很多。 两个孩子从来没有尝过牛奶和糖形成一个乳白色凝固体的滋味儿,众人都尝了尝鲜,牙齿不太得劲的爷爷李钱塘也拿起一个放到嘴里,二弟和三妹两人的眼睛开心的眯成了一条缝儿。 “我跟大哥之间也有心有灵犀。”二弟志新忽然开口说道。 “哦?你说说看,哪个地方可以看出来。”自己这二弟,还差一点就十岁了,正是狗也嫌的年纪,哪里来的心有灵犀? “以前每次我和大哥拿鸡蛋出去烤着吃,吃完都感觉没有吃一样。”志新的声音很大。呃,忽然有些尴尬啊,不光彩的过去在桌子上被掀开了。 李崇赶紧麻溜的生硬转换了话题,“待会儿吃饭,而且晚上糖不能多吃,不然会牙齿会长小虫子的,留着白天吃。”李崇知道蛀牙不是这么解释的,但是说细菌,二弟三妹都没接受过生物科学的教育,那也听不懂啊。 厨房里的菜一样一样的端上,先是四样:红烧鲫鱼、蒜末豆腐、油焖菜椒、以及喝酒的炸花生。 “大孙子,这趟去上海,一来一回不是说只用五六天的么,怎么多花了三天的时间,路上有什么不顺利的事么?”爷爷李钱塘边问起边夹了一大块蒜末豆腐,呷了一口陈皮酒,脸上的皱纹舒展了许多。 “在首府南京转了一个圈子,打探了今后的一些出路。上海的达官显贵现在就跟蚂蚁搬家似的,一溜水的往南京跑。”下人又添上新热的三个菜上来,七个菜排满一桌,香气袭人,酒气热气烟气交织在一起,饭桌上的气氛热闹起来。 这家中除了李崇,就都没有出过远门,父亲李德润最远也不过只是去了台城。整个东台城水系发达,还是旱路马车当道,水路小船主宰的地方,汽车是罕见的物事,一家人听着李崇说外面有不用马牵着就能到处跑的铁疙瘩惊讶的合不拢嘴。 看着二弟志新眼中闪现出向往的神色,李崇挑起一大块鱼肚放入嘴中然后咂摸着嘴说道,“以后去了大城市,大哥带你去坐汽车、坐火车甚至能在天上飞的飞机。” “我也要,我也要!”三妹放下筷子嚷嚷说道,虽然还不明白大哥说的是什么,但是听起来感觉很有趣的样子。 看着儿女和睦,母亲陈月英这个时候是最欢喜的,不过忽然想起了什么,情绪低落着叹了一口气。 “娘,怎么了?”李崇以为母亲是因为即将要离开故土而情绪低落。 母亲陈月英叹了一口气,“还不是村后头的小唐媳妇儿,你们没回来的白天发生的事情了。” “小唐媳妇,她怎么了?” “今天被人发现在门梁上吊了,弄下来的时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她是个苦主啊。”母亲陈月英叹了一口气。 李崇听着母亲讲,嚼着几颗花生米,喝了两口陈皮酒,对小唐媳妇所见所闻的记忆在脑海里也联成了一片。 这小唐不是李庄人,早些年是个走庄的淘货郎,某一年冬初的时候,终于在李庄村后头落脚扎下了根。外地人不好扎根,但这小唐这么多年来李庄淘货,一来是熟面孔,二来小唐在村子里请最会忙村宴的毛胡子,掏钱摆开流水席,一个个的敬酒,这李庄人才算是接纳了小唐。 第45章:全家开会(1) 村后头顶边的地方,最靠近茫茫的芦苇荡,底下面全是积年缠绕的芦苇根,根本没法子种庄稼,所以那块地也没有人要。这得到接纳的小唐呢就从河底扒上来土,一层层的覆盖,终于弄了个五十平方米的地儿,用淘货来的洋钱买来沙子石子铺上,终于在上面盖了三间茅屋,中间的主屋墙壁还是垒的青砖。 再过了两年,村里好事的婆娘一见小唐房子是自己的,上头有没有婆婆,有力气能做活,人还勤快,大冷天都敢下水捕鱼摸河蚌到镇子上去换钱。虽然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是本庄人,不知根知底,但这不妨有到了结婚年纪的女人看上。 母亲口中的“小唐媳妇”就是塔后面吴瘫子家的,吴瘫子原名吴三林,不过在平房上晒黄豆的时候脚底打滑摔了下去,命没事但是骨盆给摔坏了,只能瘫在竹椅上。这一摔吴家主要的劳动力就没了,眼看着两个儿子的娶媳妇的钱才攒了一半,这大女儿年纪也到了,就筹划着把大女儿许给了小唐,换来小唐六十千的小钱。 这些钱连带着往日的积蓄,不仅让大儿子娶了本庄媳妇,第二个儿子的媳妇花了三十千也娶进了水庄的婆娘,两个媳妇都是大手大脚,跟着吴瘸子的婆娘一起,三个妇人乘船拿把、打柴种田样样都做得,两个儿子除去办喜事的费用,最后还有富余,这是多么划算的计算。 这吴家女儿嫁过去第二年就生了大胖小子,一家三口过的平平和和,一切都是夫唱妇随的样子。但是呢有句话这样说。“天有不测风云”,这小唐儿子顽皮跑到芦苇荡里,直到了中午小唐到镇上卖鱼回来吃饭的光景也没回来,两人慌了神,周围邻居牵着狗全钻到芦苇荡里去找。 直到下午两点钟的光景,才在一踩下去全是水的芦苇丛里看到浮在水上的小身影,脚被芦苇根卡着,是头闷在水里呛死的,翻过来的时候小脸被水泡得起了老人般的皱纹。 小唐发了疯似的在芦苇荡里举着火把要放火,但芦苇荡湿气重,大夏天的全是青杆,烧不着。就算冬天干枯能烧掉又能如何呢?春风一来,这些积年老根里又会抽出新芽,不到一个月又能长到成人高。 打那以后,这小唐媳妇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小唐也变得脾气暴躁,动辄对有些神经质的婆娘拳打脚踢。 而现在,这小唐媳妇终于以一圈拖渔网的麻绳解脱了自己,将自己的形骸扫进了大地灰尘里。 饭桌上,这样的话题有些沉重,母亲陈月英只是忽然感慨了一下,说了庄里发生的这件事情而已,一边感叹不是本庄的人还是不能轻易相信,谁能想到给人印象一直厚直的小唐打起老婆来就跟撵狗一样。 吃完晚饭,旁边的女工端碗送上茶水,花生米留着退了下去。 “顺生恒生。”李崇站起来朝着门外喊了声,两兄弟听着动静从院子里小跑了过来,“守着门,没事儿不要打扰。” 俩兄弟听着,把门拉上,守在门外。 “崇儿,你爷爷精神转好的时候我已经说了一些情况,你先说说这一次去上海事情办的怎么样?” 李崇从衣服里面的掏出四张一百美元的大钞和两根小黄鱼。 小黄鱼是从千叶商会顺来的,而在汇丰银行兑换来的四百五十美元,李崇截下五十美元。 倒不是自己要挪做他用,只是四百美元加上两根小黄鱼,比起六百银元的价格只高不低,一次性全拿出来没合适的理由解释其来源。 “爷爷,父亲,这种绿色绘着外国头像的纸币叫做美元,是美国人用的纸币,像这样的一张百元面值的,可以换两根不止的小黄鱼,在大城市全能流通,等到了重庆,还能用这个兑换来六百大洋。” 李崇用显目的“小黄鱼”来让家人尽量接受这样一张轻飘飘的纸币所代表的价值。 “小黄鱼”的参考作用是显著的,父亲和爷爷拿过美元纸钞放在手上拇指和食指之间不断的摩挲,眼神不断的在“小黄鱼”和自己手中的纸币间飘忽着,在脑海之中努力的形成一杆秤,将美钞和小黄鱼放在一起去衡量。 半晌,爷爷李钱塘把美钞放回到桌子上,“大孙子,你在外面见识多,也说的对,李家人血脉不能断。鸡蛋也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们带着家伙事儿去什么重庆吧。我就不去了,我是李庄的头人,老了大半截身子都入了土,活够了也受不了那奔波的颠簸,也舍不下这外面的百亩良田,你们走吧,等安稳了之后再回来。” 李崇眼睛看向父亲,父亲脸上露出无奈,看来在这个问题上父亲没少和爷爷谈,但是呢爷爷这种老一辈人的倔强李崇是理会过的,真要是认定的事情,那是真的拉不回来。 这种老辈人对故土的坚守没法用生命的威胁去撬动,也没法用任何美好去诱导。 暂时搁议这个问题,爷爷李钱塘说的也有些道理,以爷爷奶奶如今这种老弱的身体,走几步要带喘,这种几千公里的奔波就连体力充沛的年轻人都要累垮。 “现在定下了我们要搬家的方向,那就是重庆,重庆地方不大,紧紧包着的四川临近的地方也可以,但问题是我们人生地不熟,虽然结下善缘的南京林家愿意捎带我们,但我不习惯把选择权交到别人的手里,所以还需要去重庆周边找一块落脚的地儿。但是我做不到分身,还需要家里派个人去,爷爷父亲你们看这让谁去好?” “让小同去吧,他接了老同在这个院子里管事有二十多年了,爷儿俩已经是我们李家人。”爷爷定下了人选,遍看这个大院子,能放心交代这件事的,小同叔无疑是最合适的。 李崇捻去花生皮,然后放入嘴里,“那好,让顺生跟着,两人一路有个照应,而且顺生跟着我出去了一趟,对外面有些见识了。至于恒生还要跟着我去把剩下来的洋钱儿换成‘小黄鱼’和美钞,这次可以多带一点,渠道已经打通了。” 第46章:全家开会(2) 入了夜,万籁俱寂,夜很黑,稠的跟墨汁一般,院子里没有什么杂声。 主屋子里,几盏油灯亮起。 “出门在外,日子肯定过的不会有在家里这么顺心,德润你要收敛起在家里做老爷的脾性。”爷爷李钱塘看的很清楚,出了扎跺,李家这块招牌就没有威慑力了。 要是说这家里对外迁期待的,估计只有二弟和三妹,眼睛中对大哥说起的“大城市”,“会飞的铁鸟”,“会走的铁疙瘩”充满着期待向往。 在众人对未来充满不确定性的神色中,李崇顺势说起自己的打算,“爷爷,爹,我准备去南京考黄埔军校。要是能靠进去,就像从前考上举人见县官可以不跪一样,民国政府中央军绝大多数的军队将领都是出自于此。能有这一层招牌,今后在外面生活别人也不敢招惹的。” 黄埔军校是个什么东西,爷爷和爹不知道,但是两人读过诗书,尤其是爷爷还中过秀才,更明白举人所拥有的特权和地位。李崇的话让两人觉得可行,要真是如此,那去了大城市也算是有了一层护身符。 “小虎,进了军校危险么?”母亲陈月英脸上带着忧色,作为母亲第一时间关心的仍是孩子的安危。 “读军校不是去当挂枪的大头兵,不用顶着子弹往前冲的。”李崇努力的降低家人心中对上军校危险的心里预估,“爷爷说的很对,在外面不像是在村里我李家说一不二,得罪不起的人很多。但如果顶着黄埔家属的身份,就相当于以前的皇亲国戚,别人是不敢招惹的。” “那大哥,我以后也要加入黄埔军校!”二弟志新拍了拍腰间的枪。 “你不用,我作为大哥顶在外面,而你今后要支撑起家里。以后到了外面,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生了,学知识长本事,照顾好爹娘和妹妹,知道吗?” 李钱塘看着眼前的老大一家和和睦睦,心中高兴之余有着另外的滋味。老大一家今后的路子嘴上是说通了,接下来就是去做的问题,大孙子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但是老二一家呢?虽然那是个别人嘴里的“二流子”,可总还是自己的儿子。 日本兵打不过来还好,真要打过来,难保日本兵不会烧杀抢掠,李钱塘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风年残烛,是没两年可活,所以也不准备走了,可是老二这一家老小怎么办?留下来给日本人当顺民?任凭宰割? “大孙子,你看你二叔一家?”李钱塘没有问大儿子,经过大孙子回来后这一串事情,李钱塘已经明白这个家以后当家拿主意的是这个大孙子。 大孙子的回来,以忽如其来且无可拒绝的姿态一刀就要把这个家和生存了百十年的土地给割裂开。来不及思考和犹豫,只能下意识的跟着他的脚步,这种让人信服跟随的气质是成长为当家人的标记。 大孙子言语间没有任何涉及老二家的安排,虽然知道老大老二家矛盾重重,但都是自己的骨血,所以李钱塘开口问起李崇。 父亲就要答应下来跟着走,李崇抢先说道,“爷爷,从这里到重庆一千六七百公里,长途跋涉很心累,不想发生要赶路还要调和矛盾的事情。等定下了,回来把二婶和孩子带过去吧。至于二叔,他做事太让人寒心。待安稳下来,只要爷爷你愿意跟着走,就带着二叔吧。他是爷爷您的儿子,我们没有监管他的责任。” 自私也好,冷血也罢,李崇对二叔李德义一家的感情并不深,甚至于童年里这个院子里所有的动荡吵闹都有二叔李德义的身影。 父亲他们撤往西南地区,或许会搭着林家的渠道前往,不管如何,这是决定自家今后前途命运的迁徙之途,李崇不想加上不稳定的因素。 李家在这庄子扎根百年,有不少旁系支族,比如像爷爷的从父兄弟的遗腹子儿子,村里人称“二爷”的李有存这样的。自己不是菩萨,先让自己的爹娘弟弟妹妹安稳下来,其他人先靠一边吧。 虫鸣渐渐,烛火幽幽。一家人,围在圆桌前把关心的一切全部的拿出来彻夜的长谈。 直到后半夜才回到房间,李崇忽然想起来,从包里拿出几张相片,是那十根黄金的各个侧面图。 李崇有一种感觉,这千叶商会的会长放着四千英镑的钞票不锁进那小盒子里,而放着价值远远不如的十根黄金肯定有什么背后涵义。 也可能是自己想的多了,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拍下来再说。也不去强求,是自己的财最后总会落到自己的口袋里的。 清晨醒来,李崇站在老柳树下打拳、站桩、练腿,天色越来越亮了。雾气渐渐开始能分出了深浅,田野树木在雾气之中露出了轮廓,整个庄子开始露出屋顶。但是广袤的天地间仍然笼罩着用手一抓似流沙一般的雾气,李崇拳脚呼呼作响,周边的雾气被搅作一团。 在院子里用井水冲凉的时候,整个院子渐渐醒转了过来。吃完早饭,就看见刚下桌子的三妹先进自己房间,然后兴冲冲的往外跑。 “元秀,大清早的跑哪儿去?” “大哥,昨天慧娇约我到她家玩去咧。”这李慧娇就是二叔李德义家的女儿,二叔经常出去鬼混,留下一房妻儿,所以二婶时常带着一对儿女在院里住下,这一来二去的,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妞自然玩到了一起。 “志新呢,他怎么不跟你一起出去?” “哼,一天到晚他都抱着那个铁疙瘩跟着有存叔叔后面。” 李崇点了点头,怪不得昨天回来的时候,两人招呼的很热情。原来两人血液里有着相同的基因嘛,都喜欢舞刀弄棒拿枪的。 三妹出去后,李崇和着爷爷、父亲三人一起,叫来小同叔,将晚上商议差他远赴重庆找个落脚地的事情跟小同叔交代了一下。小同叔虽然协助父亲主持庄子里外的事情二十多年,但是那也是没出过台城,陡然一听要去一个自己都没听说过的城市办事,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第47章:一场闹剧 大半个上午的时间,这个庄子最主要的管理决策层就集中在这个书房里讨论着。 李崇详细的给小同叔交代注意事项,包括找房时不用考虑繁华地段,同时安抚他心中的焦虑。 “其实,小同叔你这是去踩一下点,不用做决定,单纯打个前站,把你了解的情况拍成电报发给我就成,我让顺生同你前去。” 就在四人在书房里考虑各种可能的时候,外面想起了母亲陈月英愤怒的声音:“老爷,老爷,‘三妹头’在‘二枪毙’那里挨打了!” “三妹头”是小妹李元秀的小名,至于“二枪毙”是以前二叔李德义经常带一些不三不四的女儿上门闹唤,母亲私底下对他不满的骂斥。 不过母亲以前从没有在爷爷和奶奶面前这么大张旗鼓的叫着,今天自己的幼女无辜被打,显得毫无避讳了,直接在爷爷李钱塘面前直呼为“二枪毙”。 爷爷李钱塘脸上原本有着不愉,怎么说老二也是自己儿子,被大儿媳直呼为“二枪毙”算怎么一回事? 但是看到门廊上孙女李元秀清白的脸上有着明显红色的指印,眼睛红红的,嘴角溢这血丝,明显皮破了,脸上的不愉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阴沉色。 李元秀小手抹着眼泪抽泣,身体随着抽泣抖动着,“二叔把我袋子里的糖全抢走了,呜呜!” 李崇大步跨到元秀跟前,蹲下来抱着三妹,抹去脸上的泪水,“元秀告诉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三妹元秀抱着李崇的脖子哭诉道,“呜呜,我去找慧娇玩...玩,请她吃牛奶糖,二叔家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见着...着了,问我要我没有给,然后二叔就过来问我要,要着要着就打我了,呜呜,糖也被那个陌生女人拿走了。” “老二这次出格了!”父亲李德润听完出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其实这话是在说给一旁的爷爷奶奶听的。 “混账东西,这外面的野女人现在居然敢领进家门了。”爷爷李钱塘重重把拐杖往地上一撞,颤颤巍巍的迈着步子就要往门外去,被一旁的奶奶拉住,老头子的身体根支撑不住走到河西。 “元秀,不用哭,你的委屈大哥会帮你找回来!”李崇把小妹交到母亲陈月英的手里,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崇儿别冲动,你是晚辈,动了手传出去不好看。”父亲李德润连忙呵住李崇,大儿子回来这些天的表现,尤其是余枫酒楼里发生的一幕,李德润发现自己这个大儿子浑身上下是充满着暴力倾向的。外面闯荡了两年,原先在家里养出来的仅存为数不多的“读书人样子”全不知道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这要是让大儿子这么气冲冲的过去,肯定是二话不说,拳头就先招呼上去了。要是传出去,在尤其注重长幼有序的扎垛,甭管出于什么原因,流传出去肯定名声不好听。 “我不动手。”李崇把双手往后面一背,“他为长不尊,这事情必须有个说法!”父亲可能有爷爷以及兄弟间的顾忌,但是李崇作为小一辈,说话完全不需要顾忌这些。 “走!都去看看这个‘二枪毙子’再做什么!”爷爷重哼一声,抬脚往门外来。奶奶连忙让下人搬来挑椅,扶着爷爷坐下,四个人抬着,一行人往河西二叔李德义的七架梁瓦屋带平房而来。 走到墙后面,就听到院子里有两个女人的争吵声,其中一个是二婶号丧的声音,另一个陌生的很,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女人。门口外聚着一些看客,见到李老爷过来了连忙散开。 爷爷杵着拐杖不用人搀扶着往大门而来,李崇和父亲跟在后面。 还没进门,就听到李德义那扯着公鸭嗓的声音: “韩素萍,老子在外面混,挨你什么事?你没得吃就去老大家!老子带女人回来你多什么嘴?”韩素萍就是二婶的名字。 “畜生!”爷爷李钱塘以从来没有过的大步跨过门槛,脚步飞快的到了大堂,一声怒骂,眼睛圆睁着,手上的拐杖高高的举起朝着二叔李德义身上重重落去,嘴角上飞出唾沫来。 李德义虽然已经混成了“二流子”,可胆子还没打到跟自家的老子动手,只是用手抱着头不断躲避。 奶奶被母亲扶着,嘴中全是“哎!哎!”的叹气声。 “啊呀!”二婶悲呼一声,往爷爷李钱塘前面一跪,蓬着头衣服上也有两个鞋印,直呼自己过不下去了。 二婶身后桌子旁的凳上,坐着一个穿着件红霞色短袄衣的女人,露出一对白藕似的胳膊,下面衬着条青绿色的裤子,脚上趿拉着蓝白缎子的绣花鞋,大堂里弥漫着一股腻香的味道。 李崇懒得去听他家的家事,牵着小妹的手,“元秀,告诉大哥你嘴巴上的印子是谁打的?” “怎么?我是秀儿他叔,作为长辈教训一下有何不可?你们舍不得教育,我教教她敬重长辈。”李德义躲开自家老子的一拐杖后,十分硬气的说道。 李崇没有说话,而是忽然站起身,一旁的父亲下意识的拉了李崇一下,示意他别动手,不然传出去名声不好。李崇拍拍父亲的手,然后起身走到短袄女人面前。 “你要干什么嘛?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你们家的人,事情跟我无关。”短袄女人声音里有一些不自然。 “别逗了大姐,我不打女人的。”李崇咧咧嘴说道,然后右手作了一个绕圈的动作,示意女人转过身去,“转过去大姐,这是我李家的家事,别看。” 在女人转过头的时候,李崇一歪头,后面的顺生恒生十分有经验的上前,扯着女人的胳膊就是往外拖,丝毫不管女人扯着嗓子嚎。二叔上前欲要开打,被李崇一只手压在肩膀上动弹不得直做龇牙咧嘴状。 “二叔,从此刻开始,为整肃庄子生活作风问题,李庄决定对所有光棍男人和生活不自重的男人进行思想端正教育,我说的是任何人,包括二叔你!在此期间,这些人统一睡在海春轩塔前打谷场里,随护庄队操练。时间么,就一个月吧。” 让一个三天不逛女人窑子就如同浑身长了虱子的人过一个月的饥渴生活,这是李崇随意想出来为小妹出气的办法。 第48章:虹桥机场事件(1) 二叔李德义打三妹嘴巴子这件事掀过去后,李崇没有在家停留过久。 八月出头,李崇和恒生,小同叔和顺生四人一同出发前往南京,于三日后抵达南京。李崇给小同叔和顺生买了由南京到武汉的火车票,到达武汉后由两人自行买船票前往重庆。 分道扬镳之后。 “大少爷,我们要不要先去林家拜访一下?” “先去上海办完事情吧,拎着这么重的箱子上别人家门,人家还当作是怎么一回事。”李崇摇了摇头,此刻自己和恒生两人左右手各拎着一只箱子,一人三十二斤的负重,就是行走的六百枚洋钱啊!要是哪个什么帮派劫了两人,那不得乐呵死。 从八月初到八号,这一个多星期里,李崇和顺生两人就像勤劳的蜜蜂,除了把洋钱兑换成美元,家中一些值钱的物事儿也拿去兑换了,每次带回的钱里,李崇都会拿出从千叶商会那里顺来的“小黄鱼”掺到里面,交到父亲手中。 在前一天,也就是七号,小同叔拍来了电报,说明自己和顺生已经于三天前抵达重庆,在武汉下火车之后,以这为起点乘船沿江而上,一路打听各地房价,电报里惊讶得连“妈妈的”这样的粗鄙形容词都冒出来了。 到了重庆之后,两天里走访了大街小巷,渝中、江北、九龙坡这些地方的房价同样不菲,一栋左右两边跟邻舍接墙的上下两层青砖木质结构的商业街房屋,按面积大小,从六七百大洋到大几千大洋不等。距离市政府稍远一些的沙坪坝,因为道路崎岖,沿山而建的一些可以红砖瓦房,或者山脚下依山而建的房屋,倒是最贵三百大洋就可以拿下,至于河边那些连成一片的高脚楼更为便宜。 小同叔给出的建议是那些依山建的房子就不错,虽然进城中心要拾级而上,想要买什么东西不太方便,但是甚在房价便宜,而且屋子地下空间不小,很多这些房子下面挖洞以便储粮储物。而且也好购买,像本地有些老头老太的,跟子女分居两处孤苦无依,如果能卖出房子换得三四大洋,搬到儿子那里去住,能被儿女当作菩萨给供奉起来。 至于那些独立成栋的洋房不值得考虑,小同叔举了一个参考例子,像洋人办的白理洋行在渝中区白象街的地方,开发了一幢两层式的花园别墅,占地半亩,上下一共两百多平方米,连带着一些功能附属用房,据说被一个外地富商花八万大洋买走了! 也就是说,把李家的五箱洋钱全拿过来,只能买个八平方米左右,搞一个乡下茅厕大小的面积。 其实李崇对这样的房价一点儿也不意外,甚至有些惊喜。因为地处长江黄金水道,诸如武汉、长沙、重庆这几个大城市,水运交通便捷,商业繁华人口密集,房价的高昂是一点儿也不奇怪,香港的房价比这要昂贵更多。这样的价格只是正常的商业氛围以及人口聚集造成的,并没有因为其他原因而急剧攀升,这就说明知道南京国民政府有迁都重庆意图的只是最上层的那一批官员,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否则重庆周边的房价早就触到天际了。 而小同叔所指的这些高档别墅住宅,应该是钱多的富商或者那顶尖的一些高层官员提前入手的,这样的价格等到迁都正式公之于众后,那简直就是白菜价了。 李崇摸着下巴,思考着小同叔的建议,依山而建的房屋虽然出行不便了点,但是独门独院,出行不便的原因让聚集的人也没有那么多。可以想象当迁都公之于众的时候,会有多少人涌往重庆,到时候人口扎堆肯定纠纷不断,有一栋独门独院的房子那就是幸福。 于是李崇回电报给小同叔,告诉他重庆是比老家台城要繁华无数倍的大城市,这样的房价属于正常情况,可以依照他的意见去办,这样看来两人身上带着的资金是足够的。 出发之前,顺生带着16斤洋钱的皮箱,另外还有500英镑。重庆有洋行,李崇叮嘱他俩钱不够就可以拿着这样的纸币去挂着外国旗帜的洋行里兑换。 发完电报之后,李崇和恒生踏上开往上海的商船,这一天正好是八月九号。 而此时此刻,位于虹口天通庵的日本驻上海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里。 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高层聚在桌子前,上面摆满了传统日式菜肴。所有高层朝着一个戴着中尉军衔,额头上绑着中间画着红色膏药白色布条的小军官举起酒杯。 沪海军陆战队司令神色郑重的说道,“大山勇夫!你将是我们敲开上海门沪的勇士,你的壮举将会让大日本皇军不在局限在‘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这一块狭小的区域里,整片淞沪地区将会在我们大日本皇军的脚下!你将世代享受靖国神社的香火!国民将争相传颂你的英雄事迹!” “嗨!”中尉大山勇夫听着司令官的话,一个立正,站的笔直的身体激动得发抖,从脖子往头皮,变成了慷慨的红色。 “诸君举杯,誓死效忠天皇陛下!” 饮下此杯,每个菜大山勇夫都尝了一遍之后,坐在汽车的副驾驶座上,在士兵斋藤要藏点火松开刹车,点火的“咔嚓嚓!咔嚓嚓!”声音让大山勇夫只感觉自己心中有一团火在烧,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滋生,像破茧而出的生命。大山勇夫形容不出这种感受,只感觉忘却了自己,忘却了父母,大脑已经不支配躯体。 汽车驶出司令部大门,油箱满满,风驰电掣的驶出白利南路,直往虹桥机场而来。 “长官,前面就是中国正规军秘密进驻的虹桥机场。”看着不过百米之余的虹桥机场关卡,斋藤要藏下意识的要点刹车。 “八嘎!不许停,油门的踩到底!”大山勇夫扭头对着斋藤要一声怒斥,涂抹星子都喷到前面的玻璃上。 斋藤要藏心里一发狠,油门踩到底,直往虹桥机场的关卡撞来。同时大山勇夫举起手枪,瞄准着关卡前的士兵。 “哎申哥,你看那车好像冲我们而来了!”守卡士兵发现了前面汽车的不对劲。 叫做申哥的人扭头一看,一股入芒刺背的危机感直接寒毛喷张,这是多年战场生存申哥形成感应危机的本能,“躲开!”申哥左右一声大呼。 第49章:虹桥机场事件(2) “嘭!”就在申哥示警的那一刻,一声枪响。 眼睁睁的,申哥感觉到脸上一阵雨点,伸手一抹,是血! 自己没事有意识,扭头一看旁边,原本还跟自己谈论家里情况的小宁眼睛睁着,胸前被鲜血浸透。 “小宁!小宁!”申哥抱起小宁,肺叶被打穿了,嘴里如涌泉般往外呕血,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眼睛里失去了光泽! “噁啊!”申哥一声怒吼,拿起旁边的中正式步枪,对于疾驰而来的汽车扣动扳机。 关卡前反应过来的士兵全部举起长枪,对着汽车“嘭嘭嘭!”对着汽车一阵整齐的枪响! 没有像普通保安那样畏畏缩缩,因为他们本就不是真正的机场保安,事实上早已经换成了独立第2旅旅一部的正规军士兵,他们受张将军的命令,脱下军服化装成保安队员进驻虹桥机场,目的是为了防止日军夺取这一重地,作为支援其海军陆战队由虹口进攻闸北的支撑点。 这些守卡的士兵接到的命令就是“发现有人闯卡,立即杀无赦!”,何况现在自己的战友就死在自己眼皮底下。 “吱!”一阵刺耳的急刹,斋藤要藏头磕在方向盘上,额角擦出了血,晕晕乎乎的,车窗被子弹打碎,扭头一看旁边的长官大山勇夫,已经中弹身亡,嘴里止不住的往外呕血。 枪声还没有停,求生的本能让斋藤要藏下意识的直打着方向盘,一踩油门,汽车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打出一个弯后,斋藤要藏循原路疾驶。 “噗嗤嗤!”一阵放气的声音,汽车陡然变轨歪歪斜斜的冲入田野间,轮胎被子弹打爆了。 斋藤要藏一脚蹿开车门,跌跌撞撞下车,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后面枪声不断。 叫做申哥的士兵一脚大跨步踩上车顶,标准的单膝射击姿势,三点一线瞄准着慌不择路的身影。 “嘭!”斋藤要藏“咯咯咯”了两声,身体栽进了荒草之间。 “小宁安息吧,排长替你报仇了!”申哥收起长枪,不是滋味的从汽车上跳下。 枪声回荡,天地间重归寂静。 虹桥机场这几声枪响不过一会之后,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内。 “司令官阁下,大山勇夫和斋藤要藏君全部玉碎。” “立刻照会上海市政府,要求他们交出凶手并立即撤出上海保安部队,拆除所有的防御工事。”听着手下的报告,司令官脸上没有任何对手下士兵死亡的伤感,而是眼中充着计谋得逞的笑意。 虹桥机场发生的这起冲卡事件很快传到第九集团军作战司令部,也就是中央集团军的张将军前。 “张将军,你看这件事情?” “和卢沟桥如出一辙啊,吩咐下去加强戒备!时刻地方日本人偷袭!” “是!”侍官一合文件夹,立正行礼后退下。 果然,不久之后,日军无礼要求由上海市政府那边转呈到张将军处。 远在南京的总统府内,委员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声音沉稳说道,“告诉文白,卢沟桥二十九军是以枪回应的,中央军作为党国嫡系,不能做的比西北军差!” 中央集团军作战指挥室内,张将军看都没看,直接把日军的照会函揉成一个团扔到一旁。 “八嘎牙路!”尽管已经预料到中国方面肯定会拒绝,但是看到中方回复函件上“跳梁小丑的把戏”等描绘词语时,驻沪海军陆战队的司令官忍不住怒气上涌,这种义正严辞的看不起让堂堂的司令官阁下感觉自己颜面大损。 “致电第3舰队长谷川清中将,让其舰队开进黄浦江,占领长江下游各口岸!下属所有分舰队开赴上海备战!” 这一刻起,已经集结在淞沪地区周围的日军运动起来! 但是,正准备前往上海的李崇并不知道。比起前两次去上海,这次不仅去的轮船少了,而且价格翻上了三番。现在上海要打仗的消息已经传遍南京城了,小巷茶馆里都在谈论政府向淞沪地区增调大量部队的事情。 在船运公司买票的时候,一听李崇要往上海去,售票员还好心的提醒李崇两人上海现在局势危险。 李崇和恒生踏上的是一艘挂着米字旗的英国籍商船,外国面孔不少,二天之后的12号,英国籍轮船停靠在黄埔码头。 就在这前一天,远在南京的委员长电令张将军率领精锐第87、88师以及重炮兵两个团,共两万余人入驻上海,这两个师全部是满配的德械师,中央军嫡系王牌师,训练十分有素。以师为单位来比较的话,轻武器上比起日军不遑多让,甚至更甚一筹。但是在支援火力上仍力有不逮,海上游曳的军舰大口径重炮,可以轻易的将一片建筑化为废墟。 商船一靠岸,船上来还没下船,码头上穿着体面的老爷夫人们很没有形象的挤着往船上冲,踏上甲板的时候才整理衣服舒了一口气,仿佛在英国的国旗下才能给这些上海官老爷和富商们以安全感。 李崇和顺生抓紧手上的包在一旁足足等待了半个小时才下了船。 从码头直奔租界银行的这一段路,不时有荷枪实弹的成排士兵整齐的跑过,往昔车来车往的路上偶尔经过一两个低头快走的行人。街上两边的铺户都已关们上锁,锁色还是新的,马路上也站满了武装警察和保安队,一些重要的卡口位置用沙包和石块堆积成环形工事,昔日繁华的南京路显得一片肃穆,安静的连只麻雀都不飞。 转过两道弯,忽然空气之间猛然的热烈起来。 路两边工商界没有撤离的爱国人士、救亡群体以及学校里学生们或摇着国旗,或举着白色黑字的条幅,热情的拿着洗漱的盆子敲的“叮咚”直响,一些没有撤离或者说无处可去的商贩端着鸡蛋包子努力的往前举着,欢迎抗日将士的到来,寄希望于将士们能够守一方水土,护一方平安。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渐渐的,群众们中间自发的响起提气的歌手,一时间声势之浩大以这条街道为中心扩散开去,激荡起每个中国人那颗勇敢的心! 第50章:惊魂时刻 让血液跟着沸腾了一下之后,李崇叫上跟着后面已经会大声唱这首歌的恒生,往租界里外滩的银行赶来。 这一段路,没有刚才的人群聚集,道路上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 “大少爷,全是拿枪的大头兵。”战争前这种无人说话的诡异安静让恒生声音里带着惊慌,持枪的警察和保安队挥着手示意李崇和恒生赶紧离开。 李崇低声说道,“赶紧走,进租界。” 李崇和恒生两人说不慌张是假的,难怪刚才那些老爷夫人跟被狗撵着似的直往船上跑,原来上海的形势已经到了擦枪就要走火的程度了,后方信息还是跟不上,要是知道上海形势恶劣到这种程度,李崇不会冒着这种危险来上海。 直到靠近租界,人流量才大了一些。公共租界前,往常在舞厅潇洒的各国警察开始上岗,持枪立于分界线前。 李崇花了一人五块大洋的人头费才通过路卡,路卡里人流涌动,路卡外形单影只。 一道租界分界线,形成了形单影只和人头攒动两种泾渭分明的诡异现象。 进入租界后,马不停蹄的,李崇带着恒生直接往外滩的汇丰银行而来。 “李先生,这是一千美元!”女柜员将一千美元清点完毕装入信封交到李崇手中。上海要打仗了,法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贬值,银元和法币在市面上的等价关系已经开始脱勾。法币作为国民政府财政部和央行发出来的货币,本就是一种信用凭证,但是这种信任度正随着一些人忧虑国民政府能否抵挡住兵强马壮、铁骑滚滚的日本而正在往下掉。 因为北平、天津没了,这样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前面! 甚至在这不久之后,“三个月灭亡中国!”忽然就传遍了所有有志之士的耳朵。 而在南京的高层中,在北平、天津沦落日本人之手以后,委员长曾经亲口对身边亲信透露“可支持六个月!”的言语,种种悲观的预测都让法币的价值在下跌。在七七事变值钱,能买一个鸡蛋的法币现在能买一个馒头,通货膨胀的速度令人有些咂舌。 这变相造成了银元购买力的上升,加上自晚清之后大量的白银外流,这样的境况就没有停止过,导致如今国内贵金属稀缺,就算是汇丰这样的港资银行,背后有英国人的身影,他们有轻易的渠道可以弄到美元英镑,但是在国民政府明面禁止白银交易之后,想要购进贵金属却也比较困难。 所以上次600银元只能兑换450美元,这一次来已经可以兑换500美元了。 “多谢!”李崇收起信封装入到皮包之中。 就是在汇丰银行上海总部的这三个小时里,李崇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要置身战火之中,跑不出上海了! 原来在这几个小时里,在张将军的指挥下,进驻上海的87师在师长王劲久的率领下进至杨树浦以北地区,准备由北向东工区日本公大纱场。而88师也在孙元良的带领下进至日军控制的上海北站,只等发令枪响,就要进攻相距不远的日本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其余部队也开进预定阵地,大战一触即发! 沙盘前,中央集团军作战前线司令张文白戴着白手套的手握着指挥杆,双拳紧握,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集合手中的优势兵力一举拿下驻沪日军公大纱场和司令部这两个核心阵地,让整个淞沪地区战争打响大时候,里面的日军和外面的日军形成不了策应! “命令!”作战指挥室所有人全部站起,“命令第87师王敬久部于......” “报告!”张文白命令才下一半,外面电讯室的处长往门外一站,跟个旗杆一样站的笔直。 “说!”张文白心里有些不爽,话说了一半被打断,尤其是下这种决定国运战争的命令时。 “南京电令,命你部即可停止所有行动。”电讯室的处长打开文件夹说道。 “什么?”张文白心中甚是不解,自己所有的行动是和南京充分沟通过的,委员长亲自点头,怎么现在临战一脚的时候忽然变卦了?指挥台前,一众参谋面面相觑,同样很不理解。 中日双方的军事实力本就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好不容易在淞沪战区我方有暂时的领先优势,为什么不趁机拿下先手?难道要给日本人兵力调配齐了在去死磕么? 这就像古时两国隔河交战,弱势的一方不趁着对手渡河杀他一波,一定要等到对手过河安营扎寨了,才当面锣对面鼓的开打,这不是傻么? 司令部内众人的不解时间没有多久,南京以及上海市长俞鸿钧那边两封电报紧接而来。 原来是日本驻上海领事馆代表恶人先告状,向中国代表及英、美、法、意四国外交官控告中国军队违反“一二八”停战协议规定,单方面派遣军队进入上海。四国外交官害怕战火危及自身,要求国民政府将上海设为不设防城市。 这种荒唐的要求居然给了南京反战派很大的动力,他们竟然还寄希望于列强能够调停两国针尖麦芒,作为最高领袖的委员长在这一刻居然也动摇了。 张文白狠狠的把手中的指挥杆往地上一摔,脸上满满的失望,经过上面这么一折腾,他明白自己失去战争的先手了。这意味着日军此刻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从容部署,抢得战机的机会! 李崇不知道自己差点儿就要在战火中逃命,出了汇丰银行的大门,李崇没有停留直接出了租界,沿着原路来到码头处,登上傍晚准备开往南京的商船。 这个时候日本军舰已经冲破民国象征性的海防,进入到黄浦江上海段周围的重要港口了! “大少爷,你看那里带着黑乎乎洞口的大船!”甲板上恒生手一指不过三四百米的军舰,不明白那些黑漆漆的洞口意味着什么。但李崇认识啊,那是悬挂着太阳旗的日本军舰,黑乎乎的洞口就是口径大的远超陆地大炮口径,令人头皮发麻的舰载重炮! 李崇已经见着了,同样两腿有些不得劲儿,只是裤腿比较粗看不出来战栗的模样,尽管李崇不断的安慰自己这是英国商船,日本人应该还没有狠到对英国商船开炮对程度。 买买皮的,炮筒对着自己这边,没有哭出来已经坚强了,没看见很多老爷夫人双手合十在向天祈祷么。 第51章:前往黄埔 “嘟~”悠长的汽笛声响彻黄浦江两岸,轮船慢慢离开黄埔码头。 “舰长,前方发现有悬挂英国国旗的商船离岸,上面很多中国人,要不要开炮!”要是中国商船,舰兵都不用问就直接开炮了,但是挂着英国国旗,舰兵必须向上面报告。 舰长也做不了决定,赶紧把这个情况打电话向中将长谷川清反应,虽然甲板上挤满了支那人,但这是一艘英国籍商船,要是一炮打沉了,那会造成严重的外交纠纷的。势必会让帝国在国际社会上承受巨大的压力,帝国可还没准备和西方翻脸,而且上面早就下令舰载炮在炮击上海时,所有炮弹必须规避租界区,所以他也不敢擅作主张。 “摩西!摩西!”舰长打通了直连长谷川清的电话,说明了眼前的情况。 “嗨!嗨!”舰长在电话前恭恭敬敬的立正,立正踩地的声音直传入话筒。 放下电话后,舰长朝外面吩咐,“调转炮口!”上海派遣军司令部作出的决定在他的意料之中,与支那大战在即,帝国没有必要现在去招惹西方列强,虽然不惧但要是这些西方国家联合起来进行经济制裁那会给帝国造成极大压力的。 英籍商船上,看着炮筒移转了方位,李崇感觉胸口刚才那种窒息的感觉才慢慢消退,正所谓明白才更加害怕。像一旁的恒生,根本不知道那黑乎乎的洞口意味着什么,紧张的感觉没有,只是莫名的感觉心里毛毛的。 商船逐渐逆江而上,高高悬挂的英国米字旗以及船长室不断朝着江面播放的英文声明让这艘商船有惊无险的通过这段硝烟弥漫的黄浦江面。 简直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个人再强大的无力面对着比成人拳头还大一圈的舰载重炮显得不值一提,就是自己的师傅招允来也得歇菜。 入夜之后,难得一片月朗星稀。李崇此刻的心情却十分的不美好,奶奶个熊的,到了南京自己就去报考黄埔军校,总有一天老子也要用大炮对着这些狗娘养的!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被炮筒对着的滋味! 一夜一晃而过,对于李崇只是失眠了一晚,商船也早已离开淞沪地区。但是对于无法离开的普通上海市民而言,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难以避免的降临了。 日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日军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出击,抢占了距离司令部不远的粤东中学和爱过女校等铁路沿线重要位置设施作为据点,同时向八字桥逼近,而八字桥正处于88师的控制之中。 狭路相逢,没有任何意外,炮击枪声响成一片,决定国运的淞沪战役拉开序幕!继1932年“一二八”事变后中日双方再一次在上海进行大规模的战斗。 这一次,卷土重来的日军经过五年多的精密筹划,誓要将这片富饶的土地纳入到自己的版图,甚至狂热者已经筹划着在上海迅速击溃蒋的中央嫡系部队之后,携不可阻挡的兵锋向着南方一路催毁中国的经济重镇,彻底将中国纳入到帝国的版图之中,为接下来的对俄甚至对美的世界大战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 这些战争贩子很狂妄,他们并不认为华夏这片土地有参加世界大战大资格,最多只是帝国参加世界大战的跳板,他们要三个月就拿下这片辽阔富饶的土地! 商船一路沿江往上,船上的人守着几个收音机通过广播了解上海的讯息。 “八月十四日,总统先生下令张文白将军,对上海日军发起全面进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值此危难之际,全国当举国一心,支援前线官兵,给予日寇沉重打击......”广播里,传出女播音员没有起伏的声音。 收音机里的声音引起了船上所有人的讨论声。 “哎呦呦,上海真的打起来了,我们的家怎么办?我的老母还待在家里不肯出来!” “我可是出来的匆忙,细软都没收拾全,这下子可全没了!我的个老天爷哦!” “哎,这出来了人生地不熟的,早知道还是打通关系进入租界租一个小房间蹲着,不时还能溜出去看看仗打的怎么样了,好把家中的物事儿转移出来哟!” “谁敢保证进了租界不会挨鬼子兵的枪子儿?” “不能吧,那些高鼻梁蓝眼睛的洋人全在租界,日本人不敢去招惹他们吧。” “......” 听着周边的讨论声音,李崇悲哀的想着就没有一个人心忧这个民族的前途命运,心忧这个国家能否打赢这场战争的么? 十六日上午,轮船抵达南京中山码头。不少标着“上海到南京”字样的轮船停靠在这里。 码头处很是繁忙,尤其是很多半人力的小船,大大小小的物资往船上搬,忙碌中的很多人影是细胳膊细腿的学生,一个人搬不动就两个人来抬,各行各业的人士捐款捐物出人出力,将一批批的物资通过船运到靠近淞沪地区附近,然后从广袤的大地上通过各个隐蔽的渠道输送到战争的前沿。 不管船上怎么凉薄,这个如今战争的中枢指挥机构以及整个国家的官方国都,至少显现出的抗日景象是鼓舞人心的,民心尚可用来一战! “大少爷,我们现在去哪里?直接回去还是去林小姐家?” “肯定是要去林家借道的,看看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去重庆,不过暂时不用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办。” 沿着玄武湖的黄浦路直接往小营而来,这里坐落着整个民国军界最为大名鼎鼎的黄埔军校!无论校址怎么变迁,从这个学校走出去的军官都挺起了整个中华大地无论是红党还是国民党军队的脊梁。 隐约已经看到军校的礼堂了,跟李崇一样大的年轻人或者更为年长甚至两鬓发白的男子聚涌在军校大门前。 不是校闹,而是沸腾踊跃的要求报名声,黄埔军校大门旁的墙上,白纸黑字的招生报名须知已经挂了好多天了,淞沪会战的打响刺激了广大的群众,黄埔军校在快要到报名截止期限前迎来了自报名以来最为踊跃的报名潮! 这城内,不少有着一颗赤子心的大好男儿都涌聚在黄埔军校的校门之前,大有弃笔从戎之意。 “哈哈哈,教育长,看看外面,有晚辈如此,我大好河山何愁日寇来势汹汹!” “好啊!”教育长双手往后一负,“这样的报名基数让我对这期黄埔生的质量充满期待啊!不过黄埔军校是培养精英军官的,识图会算是必须的,还是要在报名上卡一卡,毕竟我们每期招生人数是有限的,而且一期在校的时间也不长,不可能用宝贵的时间去教他们一些最基本的东西,文化水平至少要设立在高中水平之上。” 第52章:黄埔招生须知 “至于资格审查这方面,可以松一松。以往那种‘报考黄埔军校,必须是国民党党员,又或者得到国民党党员的举荐’,这样的条款过于苛刻了,你看外面那些青年,哪个脸上不是表露着拳拳的爱国心?有的还是学校的学生吧,他们平时不接触政治,怎么可能是我党的党员,又从何得到党员的推荐?” “确实如此,不过这是委员长定下的规矩,擅做改变?教育长,这恐怕不太好吧。” “我去跟委员长说,如今我们需要一致对外,军校捕风捉影之风如今实乃自取其扰。抗日时期,招收的学生只要是认同我国民党‘三民主义’等主张的,文化水平以及身体素质过关的,都可以来到我们黄埔军校嘛!” 教育长身旁之人点了点头,这些年黄埔军校为了抵挡红党侵入,尤其是党卫队那些人,每个星期都要进行例行盘问,这已经严重扰乱到学校正常的教训秩序了,而且若按照以往的政审条件,就“国民党党员”这一条,势必就要让门外那么多大好青年拒收门外呀。 多好的青年啊,日寇入侵,没有逃避反而踊跃参军,他们还没有接触过政治,不应该因为两党政治而遭遇不公平的报考约束。 ...... 贴在墙外的大字报因为过多人的阅读触摸变得残破了不少,因此黄埔军校总务处每隔几个时辰就会贴上新的。而且由于学校前聚拢要求报名的人数不少,招生须知上添上了一些硬性的约束条款。 “同学们让让啊,新的招生须知出来了,同学们让让!”总务处的人打开大门,在门口贴上新出炉的报考须知。 “凡有志于报效祖国、抗击日寇之有为年轻人,具有高中学历以上以及同等学历拥护三民主义者,均可报名。考试内容分为笔试和面试两部分。笔试部分考试内容为数学、英文两大类,笔试成绩合格且体检通过者可参加面试,一旦符合军校的考核标准,不论贵贱,不论出身,不分政治,都可以参加黄埔军校的培训,成为国军的一名光荣军官!” 靠在前面的年轻人大声的朗读出这份贴在墙上的招生简章,后面围着一层又一层看不到大字报的年轻人伸长脖子努力听着每一个字。 “同学们,还请稍等片刻,接下来我们即将颁布各自阶段的时间表,并且今天下午我们将启动最后一轮报名工作。” 稍等片刻当然不是片刻,等了半个钟头之后,肚子都响了。 “早知道要等这么久,不如先去吃点东西了。”李崇揉了揉肚子,天气还热,原先站着的考生找了砖石坐了下来歇着。黄埔军校里,八大主要部门的头头都聚集在教育长办公室内开会,原先的招生计划是早就已经定下来的,但是淞沪战场上燃起的抗日烽火让年初就落地的计划泡汤。 对于这些高层而言,他们明白淞沪战争一旦开启,南京根本不是久留之地。甚至于淞沪战争一开始,党国高层就抱着在上海将日军拖入泥潭,给予江南地区以及沿海沿江重要经济产业支柱往内地迁移尽可能创造时间的目的。 日本人不是狂妄叫嚣要三个月灭亡中国吗?委员长可是骂着“娘希匹的”从全国各地调集部队进军淞沪,发誓要在淞沪地区阻截日寇三个月。此刻,两湖两广、四川云贵以及中央军全部在往淞沪地区集结的途中。 在淞沪地区国军拖住日军的同时,沿江沿海各个经济、军工、职权部门都在秘密筹备着转移事宜,作为军官摇篮的黄埔军校自然也不例外。这些头头一方面要做好转移工作,一方面还要负责重新制定招生工作计划,忙的是不可开交。 “什么味儿这么香?”军校门外,恒生靠在墙上迎着风嗅嗅鼻子。 李崇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 嚯,那不就是鸭血粉丝嘛!扭头一看,距离黄埔军校不远处,多了一个小摊,面前摆着两张桌子,戴着头巾的老倌儿拿着有手指粗的长筷子在烧煤的锅里搅拌着,热气腾出来全是氤氲过来的香气。 “走啊,吃东西去。”李崇带着恒生来到小摊前。 “两位先生,来碗鸭血粉丝?” 李崇点了点头,举起两根手指,“老板,两个大碗,那个辣椒。” “晓得多放点儿嘛。” 李崇摆摆手,怎么能多加辣呢?上次被林婉如坑了,怎么也得留点心,这种又烫还加辣,简直要命了,“不是,少放一点儿。” “晓得了晓得了,两位先生上桌请坐。”这个时候,许是李崇两人的带动,大门前不少人也上来点碗鸭血粉丝,老倌儿有了顾客,脸上黝黑的皱纹展开,开始忙活起来。 “呼!又烫又辣,过瘾的很啦!”李崇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粒大的汗珠,一碗下去带着热天气的淋漓大汗,一把甩在地上,爽啊! 第一次吃这种滑溜玩意儿的恒生又回味又龇牙咧嘴,两人吃完之后就像跟澡堂子里捞上来的一样,风一吹后背居然有股子凉意。 “考试时间出来啦!” 校门前,里面走出来的人瞧着锣贴上时间表,中间一人站在大门前,拿着铁皮喇叭,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喊道,“各位考生请注意,一会之后请各位考生有序排队不要挤,我们将进行最后一轮报名登记工作。一会儿先到报名处领取报名表,填写完之后交到右边的考务处,换取考号,具体的考试时间大家看贴在门外的大字报。” “此次招生,我们对招录流程作了修改,政审阶段放在最后一轮!”这也是校方为了减轻工作量的变动,原本政审是放在报名阶段的,从一开始就提防红党,但是现在军校里每个人案前工作一堆,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和人力。于是经过商议就把政审放在最后一轮,通过前两轮的笔试和体检刷掉一批人之后,最后在进行政审。 “最后再提醒一句,黄埔军校乃是培养军官人才,必要的知识素养是必须的,建议具有高中及以上学习能力的考生报名。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具高中学历或同等学力者同样可以通过报名参军的方式抵御日寇!” 第53章:通过报名 透过大门,可以看到前面一片空地上已经摆满一排桌子,上面放着一叠叠报名表。 学校大门打开,汹涌的人群在各个桌子前排成了一条长龙。 “大少爷,里面人太多了,你在外面等着,我帮你排队。”门口外,恒生见一堆人涌了进去自告奋勇的说道。 “诶?不需要。”李崇拉住了要往里挤的恒生,“入了这扇门一切要自理,不用你代劳。” “这位兄台话说的对头!” 李崇扭头一看,是一个下巴上留着胡渣的年轻人,看样子比自己大上一轮,朝着自己友好一笑。 “这位老兄是?” “高重华,江苏太仓人士,中央大学化学本科第2班毕业。” “李崇,东台人,港大在读生。” “虽然不是一个地儿,但也算是一个省的,你弃了港大,大老远的回来报考军校?够随意的呀。” “日寇入侵,我等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抵御日寇?” “哈哈,希望到时候我们能一个宿舍!”旁边报名的年轻人或许对高重华言语中的自信感到狂妄,认为两人在异想天开,黄埔军校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但高重华丝毫不急着挤进去领报名表,这种争抢没有意义,他有着绝对的自信通过黄埔军校的数学、英语考试,因为自己是中央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同样他也不认为比自己年轻两岁的李崇会考不上,港大的名声同样响彻内地。 领到表的到处找地方填表,或是趴在台阶上,或是往墙上一贴,填写着个人的信息。供考生填写的桌子虽然摆的很多,但还是不够用。 有条件的用钢笔,没条件的直接用毛笔上手,李崇和新认识的高重华随着队伍满满往前,恒生在门外等着,直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挪到桌子前准备领取报名表。 “哎哎哎,哥们,你这写字都要照着手抄,要不直接出门左转过两条街去征兵的那块?” 李崇前面,一个穿着短衫的年轻人吃力的趴在桌子上用着毛笔一笔一画的写着手心的名字,旁边报名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黄埔军校的考生是要集中考数学和英语的,这样练名字都写不灵活的来报名不是浪费考试资源么? 语气中不乏充满着自傲,也是嘛,黄埔军校也算是精英阶层,也只有自己这样经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弃笔从戎才像话嘛。大字不识仅凭着一腔热血就来报名,那不是来添笑话吗?扛着长枪的大头兵才应该是这些人的最终归宿。 短衫年轻人一笔一画的写上名字领到报名表后才搁笔,然后幽幽的说道,“我是先给我家少爷登记名字领表,里面人太多了,我把表带出去填好了再交回来。” 呃,刚才还带着嘲讽语气的年轻人无言以对,本以为能从这些土包子身上找一点读书人的优越感,原来人家不过是一个跑腿的,正主压根儿就没有出现,而能用的起佣人的,怎么都会比自己有钱的多。 就着桌子,李崇掏出口袋里的钢笔,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领到表。 “李崇,这边。”高重华在一张桌子前招手,他眼疾手快占到了一张桌子。两人对面坐着填写各自的信息,包括籍贯、学历、生平经历等等。 “你中央大学毕业的,去哪里不能找份体面的工作,非要过今后这刀口舔血的日子?”李崇边填写个人信息边问道。 “鬼子打来了,还谈什么工作,保家卫国方为我等男儿的追求!李兄在港大读读好好的,不也是放弃了安稳,回到内地了么,我们都是彼此彼此。” “哈哈哈。”两人相识大笑。 国难当头,这满地的热血男儿,聚集在军校的大门下,不排除有抱着升官发财念头的,但绝大多数是真的抱着一腔热血而来的。民心如此,何惧日寇“三月灭亡中国”的狂妄自语。 一份份报名表被送到黄埔军校总务处临时下设的考务办公室内。 “好!今年报名考生的质量相比以往提上了一大截呀!”教育长一张张的看着报名表,一拍大腿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高兴。 “家瑞兄,看看这些报名表上,交大、复旦、中央大学学历的比比皆是,这些有着高学历的学子身上的书生气虽然重些,但都是待打磨的好苗子啊。没有社会习气沾染,教好了充实到军队里就能极大提高我们军官整体的素质水平啊!” 教育长口中的张家瑞,职位是校长办公室的中文秘书,在这个位置多年,是委员长时刻遥控军校的桥梁,也是委员长在军校的眼睛和鼻子,一直深受委员长的信任。 松开政审条件教育长本人是担着风险的,要是没有招收到优质生源而让红党钻了空子,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现在这么漂亮的一摞摞报名表放在张家瑞的眼前,教育长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本来嘛,淞沪战争一打响,上海高校的学生逃亡到南京,这是多么好的一批生源嘛。都是刚从学校里新鲜出炉的,没有社会匪气,也少有机会去接受政治的熏陶,进了军校大门培养起军事素养,那就是今后的军队精英啊。 否则大头兵不识字也就罢了,要是营团级干部同样是“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那在军官素质上就落下日本人不少。 “李崇,694号。”交完报名表,收表处给了李崇一张巴掌大小的红纸片,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和考号。 报名的流程就算是完成了,按照门口大字报上的招生流程,一周后将会在南京开设的考点进行统一考试,正好趁着这一周处理完家里的事情。 “李崇兄,住在哪儿,若是有空可去我那儿转悠转悠,我租了一栋房子,一个人住空旷的很呐。”高重华家里不差钱,家里能在中央大学供读四年肯定是不差钱的主。 “若我没事肯定要去打你这个土豪的,可惜啊,还得趁这一周回家处理些事情,否则等考试过了就没有空闲时间喽。” “既然如此,那就后会有期,一周后黄埔再见!” “后会有期!” 两个年轻人在黄埔的大门前,抱拳告别,而两个年轻人都不知道,这只是二人交集的开始。 第54章:还在求索当中 “大少爷,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天快黑了,中午就吃了一碗鸭血粉丝,晚饭不知道去哪里着落,还能去哪,当然去林家讨食了,笨!”李崇领着恒生从黄浦路转过汉中路上,往林府而来。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闭眼都能走。通过十字路口之后,通往林府别墅原本还挺长的一段路显得很短暂。 “大少爷,我们这空手上门总归不太好吧。”恒生觉得自己的脸皮还没有厚到上门白嫖的程度,少爷不愧是少爷,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拎,还这么老神在在大摇大摆的上人家的门。 “也对,那要不把你的盒子炮当作礼物送给人家?”扣动门铃之前,李崇扭头问向恒生,恒生闻言先是下意识的立即摇头,然后脸上带着挣扎的神色。 “哈哈,玩笑而已,说是送给你的就是给你的。虽然从上海溜达出来的急,不过礼物嘛,还是有的。这把跟了我两年多的勃朗宁就不错嘛。”李崇拔出枪,在手中滴溜溜的转了一个圈,然后用水蓝色的手帕包裹好。 “少爷,这怎么行?您把我的拿去吧。” “不用。”李崇伸手要摁上门铃的食指摇了摇,“我马上就要考入军校了,枪也带不进去,留在身上也是无用。” 说话间李崇摁响了门铃,听到门铃召唤出来的,是一个很熟悉的面孔了。 “刘伯,晚上好。”隔着门,李崇笑着点了点头。 “李公子啊,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啊,真的太及时了,快快请进吧。”刘伯的话让李崇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像就是请来的救火队长一般,不过还是跟着刘伯后面。 林家别墅的客厅里,气氛确实有些不同以往。林父林母,林婉如和大表哥及其母亲都齐活着坐在沙发上。 “若飞呀,你的志向是什么?”客厅里,林会长坐在沙发上正以闲聊的语气问起对面一身白色西装的侄子郑若飞。 最近这些日子,自从自己告知这位妹妹要撤离南京城,自己这个妹妹往来得就愈加频繁了,大有在离开南京之前不达成两家的婚姻就不罢休的意思。 林会长明白自己这位妹夫和妹妹抱的什么目的,这是要在离开南京之前把两家绑在一起啊。以后去了重庆还不知道异地他乡的会是一个什么情况,这时候把两家捆在一起才能守望互助。 林会长在某种程度上并不排斥这样的婚姻,女儿是自己的宝贝,而这个侄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但是从心底来讲,把女儿嫁到郑家,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偌大的家业也就等于拱手让给了郑家。 自己嫁女又出钱,这让握权半辈子的林会长心中十分的不情愿。要是这钱落到自家女儿身上,林会长倒也认了,反正自己这半辈子了就这么一个女儿,不给她给谁?但林父心中隐忧着这偌大的家业只是白白便宜了这个妹夫。 若是可能,说到底林会长其实更愿意进行招婿,只是他也明白这不可能。因为自古以来这片大地就是男权社会,哪怕有点出息的男人都不愿意倒插门,这被视为是对男人尊严的侮辱,很多男人是宁愿一辈子打光棍都不愿意倒插门做上门女婿。因为倒插门不仅走出去会被人指指点点,无颜见父老,而且就是在女家的地位也十分尴尬,甚至最多就是一个能上床的下人而已。 再者,自己这个侄子郑若飞置于自己的眼皮底下长大,就因为如此,林会长对这位侄子太了解了。虽然生活作风没有问题,但一直过的太安逸了,只会花钱不会挣钱。 男方不会挣钱养家,自己这女儿呢,也是被自己一直惯养着,同样是个琴棋书画样样来得,就是赚钱来不得的小主。 两个光会花不会挣的人要是凑活到一起,那日子不扯淡得很?难道等自己嗝屁了,两口子要坐在门槛上喝西北风么? 何况自己探听了几次,自己这位女儿也对这位表哥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 所以无论是从自身,还是着眼于女儿的情感,对于妹妹提出的两家联姻之事,林父和自己的妻子都偏向于否定的态度。但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和妹夫,当面回绝了总是不太好。 “不知道。”面对林会长的问题,依旧一身白西装的大表哥摇了摇头。郑若飞感觉一直以来自己的生活安逸,对于未来不就是按照父母的吩咐追求表妹然后结婚么。对于这个安排,郑若飞一点儿也不拒绝,表妹貌美,号称是“金陵女子大学第一才女”,家里而且有钱,娶回来就是人财两得嘛。 旁边郑若飞的母亲,上次在路口还和李崇发生口角的贵妇一听自己儿子随口而出的三个字直皱眉,刚想给儿子眼色让他好好作答,他就脱口而出了。贵妇是十分了解这位大哥的,自己这位大哥从父亲手里接过家业,一步步经营做大到会长的位置,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没有上进心的答案。 果然这个回答让林父直皱眉,反问着说,“一个人对自己的未来,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 “我想过,但一直没有答案。”郑若飞摊了摊手,自己也曾想过轰轰烈烈的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但是也就是想想而已,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挣钱是不可能超过表妹他爹的,从政吧自己老爹是议法会的议员,而且真的做起来乱七八糟的事情太闹心了,还不如在床上躺着咸鱼人生来的舒坦。 林会长挑了挑眉头,端起茶杯接着喝茶掩盖住脸上的表情,放下茶杯后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看来大侄子你还在求索当中啊!” 沙发的另一边,是女人们的空间,有说有笑。当然呢林婉如是无奈跟着后面陪聊陪笑的,这种应酬实在让人心烦。 对于林婉如而言,这个姨妈哪里都好,好吃的好穿的,都想着自己。但是这些都是基于姨妈总是下意识的把自己认为是她家的媳妇,是她家碗里的人,这让一向追求独立浪漫自由点林婉如心里十分厌烦。 这客厅里说话的功夫,李崇跟着刘伯经过别墅前的小花园来到内屋的大门前,敲响了内屋的大门。 第55章:有福之人 “老爷夫人,李先生来了。”刘伯推开门,朝着众人坐着的沙发方向说道。 “山宗先生!”沙发旁正坐在母亲和姨妈两人之间虚与委蛇的林婉如正百无聊赖着,看到刘伯旁边熟悉的身影惊喜出声着站了起来。 见到李崇,不仅林婉如有种解脱的感觉,就连旁边的林父也揉了揉脑仁儿站了起来。自己这个妹妹可真是不省心,差点儿就要当面明说什么时候可以定日子了,真是疲于应付啊! 自己已经说了,儿女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决定,而女儿也多次表态对郑若飞这个孩子只有兄妹之谊,并无男女之情,可是这个妹妹依然锲而不舍,让自己难做人呐。 现在来了客人,总算是可以从这种氛围中摆脱出来了。林母也离开沙发,热情让下人重新端来水果茶水。看着李崇林母心想着差距还是比较出来的呀!这年轻人往这客厅内一站,目光炯炯有神,挺直的脊梁就让人感到放心。 对于郑若飞母子而言,则是相反的心情。见到李崇下意识的就是两个反应: 第一个反应就是怎么又是这个人出来搅局,上一次自己这大哥居然邀请这人上桌吃饭。 第二个反应就是怎么大哥家和这个年轻人还有往来? 论长相这个现在看来似乎跟大哥往来还很密切的年轻人不下于自己儿子,论气质自家儿子好像还稍逊一筹,尽管在贵妇眼中已经非常昧着良心尽量把自己儿子身上的光环放大了,结果还是无法将自家儿子的位置拉到和这个年轻人一样的高度,这让贵妇心中充满了危机感。 “林会长林夫人,不好意思,我又冒昧叨扰了。”李崇微微鞠躬行礼。 “你这孩子,都熟悉了还这么见外。”林母笑着拉李崇坐下,言语中丝毫不掩饰对李崇的热情,一旁的郑若飞母子嘴角直抽搐着。 “孩子,这一次你是从哪里来?”李崇风尘仆仆的模样不难被看出来。 “从上海来,运气好没赶上战事爆发!在乡下还是消息闭塞呀,不然也不会去上海了。”说起来李崇心中充满了后怕,要是自己离开得晚一些那估计就只能躲在租界里面出不来了。到了南京后,街边随处从卖报和茶馆等消息灵通的场所都能探听到上海战事发展的情况,现在委员长都把为数不多宝贝疙瘩似的空军都投入到淞沪战场上空了,南京的表现是要在淞沪地区摆开场子好好的跟日寇干上一仗,现在从上海出来的正常途径都因战事中断,自己要是出来晚了估计就真出不来而今战火纷飞的淞沪地区了。 “有福之人呐!”听着李崇说起能够从上海的沼泽中侥幸脱身,一旁的林父感慨了一声。 “现在外面可是乱得很,枪子儿可是不长眼的,怎么还往上海跑呢?”一旁的林母听着李崇和丈夫的谈话不禁责怪了李崇一声。 “没办法呀林夫人,家里要从乡下搬往重庆,搬家不易,现在这乱世,手里面没有点真金白银,心里头不踏实啊。” “来,喝果汁儿。”林婉如端着杯子坐到李崇旁边。 “说起迁移往重庆,前些日子我已经让下人在重庆那边购置了一些产业,需不需要我顺道帮忙?”一旁的林父放下茶杯。 旁边的姨妈一听就不乐意了,自己一心撮合儿子和侄女的婚事,不就是有怕今后到了重庆那边一无所有样样都要花钱这方面的顾虑嘛?要知道搬家迁徙最是耗钱的。虽然大哥在置办房产的时候也带着自己的那份儿,可是那哪里够呀!自己可不想到了重庆去过紧巴巴的日子,现在丈夫的薪水发的还是法币,年头的时候还挺好用,到了现在上海枪炮声一响,愈发的不值钱了。 所以贵妇才一心要在搬家离开南京之前,努力把两家的婚事板上定钉下来,这样以后到了重庆就是一家人了嘛,大哥的钱也就是一家人的钱了。 现在自己大哥要无缘无故的给一个不过好运气帮侄女打退了毛贼的年轻人帮忙解决房子的问题,这是一个什么信号?那可不是一件衣服,你穿我穿一样是穿,大城市里的一套房,能入大哥眼的那都得是上千的银元呐!虽然对大哥而言不过是一点零花钱的数字,但已经开始把大哥家财产看作是自己一部分的姨妈顿时有些肉疼。 肉疼之余心中满满的危机感,大哥和这年轻人的关系都亲密到这种程度了么? “李崇谢谢林会长的好意,但毕竟无功不受禄嘛,家里已经派人去重庆解决落脚的问题了。” “有魄力!现在能舍下家业去几千公里之外安家立业的,有胆量有见识啊!”林父手点了点头,很欣赏这种当断则断的魄力。 “我记得你上次说你要考黄埔军校,现在正在报名,你准备得如何?”一旁的林婉如扭头看着李崇问道。 “恰好从那里报名而来,离笔试还有一周的时间,所以准备趁着这一段时间把家里的事情搞定。” 林婉如点点头,“唔,既然如此,那你今后要是在南京读书,一定要经常到我家来做客呀!” 这让一旁的大表哥郑若飞心中嫉妒,表妹可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这么邀请过。 一旁的林母看着坐在一张沙发上的两人,嗯郎才女貌的,两个坐在一起多般配呀!和侄子一对比,越看越有一股压不住的勃勃生气,能挺起家庭责任,还是港大的高材生,学历人品都没得挑,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个年轻人要去劳什子军校,军校出来后可是要进部队上战场的,指不定一颗子弹就能带走小命,这让林母有些犹豫要不要招揽这个年轻人为婿。 “哦,这样啊。”林父沉吟了一下,“要是可行,也就是在这一周,刘伯会前往重庆代我处理一些事情,那时候可以让你家人一同前往。” “那太感谢了,我要留在南京考试,那个时候也照应不到家里,有刘伯带路能省去我许多的担忧。”李崇站起来向林父起身鞠了一躬。 第56章:离开故乡(1) “山宗先生,对接下来的考试有信心么?”从客厅里谈了一会儿后,林婉如插着缝儿把李崇从客厅里拉了出来,上楼来到阳台上,她不喜欢客厅里姨妈的语气,不喜欢那种和姨妈聊的一点儿也不开心还要故意找话题的气氛。 “你上一次不是对我很有信心么?”李崇胳膊搭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远方忙碌的街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能不能顺利留在南京嘛。”后面半句林婉如憋在肚子里没有说,要是李崇一不小心考岔了抬抬脚跑去香港怎么办?那自己在南京不就见不着了么? 林婉如说话的时间,李崇从西装内衣口袋里掏出裹着手帕的勃朗宁。 “你手上拿着什么呢?”林婉如眼睛忽闪忽闪的眼神很尖。 李崇把伸出手掌,“这个给你。” “这干什么呀?还裹着手帕,好粗糙呀,连个礼盒都没有装的。”林婉如嘴上虽然疑问着,但是手却不含糊的一把拿走。嘴角挂着开心,然后翻开手帕。 “枪?”林婉如什么礼物都收过,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硬核的礼物。哪有送女孩子这个的,真是一个木头,讨好女孩子的玩意儿都不会送。不过这样林婉如也就放心了,这样的情商在烟花柳绿的香港肯定追不到女朋友的。 “这把勃朗宁跟了我两年,是我的第一把手枪,你拿着。”李崇准备把自己这把手枪当作礼物的时候,也意识到有些不妥,不过这不是来的时候匆忙么?再者其实李崇心底对林婉如好感不少,否则也不会把算作是身上最珍贵之物的勃朗宁当作是礼物送给林婉如。因为这把枪跟着自己走南闯北两年了,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 “这是你们男人们才玩的东西,我用不着。”林婉如在手里翻看着这把枪,虽然自己有时候兴起也会请师傅教自己拳脚,但那也只是兴起而已,这种血气方刚的男人玩意儿,她还是第一次放在掌心接触。谈不上喜欢,倒也有两分的好奇,不像老爹码头上那些看管码头人背的长枪,重的不行,这个倒是轻巧许多。 “这是我给你的,拿着它。我要进军校了,这个也带不进去,再说以后你跟着家里迁往重庆,现在又兵荒马乱的,带着它走在路上也是个底气。” 林婉如双手背在后背上,踮起脚往前一步,眼睛盯着李崇,“你是在担心我嘛?” 李崇不自然的移开眼睛,“这把枪跟着我两年了,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就是它了,现在给你了。” “那我就收下了。”林婉如一听李崇说这枪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的揣到自己怀里。 “喔,我看出来了,某些人很缺乏安全感哦?”林婉如晃了晃手上的勃朗宁,围着李崇绕着走了一圈。 李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重新转过脸趴在阳台的大理石栏杆上。 不知道为什么,李崇趴在栏杆上的身影虽然很挺拔,但林婉如却从这背影之中感觉到孤独,就像自己看的那些英雄小说一样,令人心纠的孤独,他们走出家门的时候便在这广袤的天地间只能依靠他们自己。 “哎,山宗先生,你来教我打枪吧。”林婉如趴在栏杆上用胳膊肘推了推李崇,然后单手举着手枪。 李崇接过手枪,仔细的给林婉如讲解,“这是保险开关,保险打开,对准目标,这个是开枪......” 于是很煞风景的一幕就出现了,洋别墅的阳台上,绿茵融融,蓝天白云,阳台上男俊女俏不在谈情说爱。 而是在练习打枪! “什么时候有机会我给你弄来点子弹,这弹夹里只有三发子弹了。”李崇最后掂量了一下手枪,都能感觉弹夹空了几颗子弹。 “哼,你还真想我有用到手枪的时候呀!”林婉如轻轻踢了李崇小腿一脚。 “哦!”李崇不好意思的耸了耸肩,“我说错话了。” “算啦,等你考上军校,我带你在南京好好的转一圈哈。” “......” 出了别墅后,搭上林家的便船,两天的时间李崇和恒生回到扎跺李庄。李崇的回来,意味着李家的核心成员就要离开这片生长的故土了。 李崇的时间很紧,五天后还要返回南京参加黄埔军校的考试,从这里返回到南京还需要两天的时间,这就意味着留给自己爹娘和二弟三妹眷恋这块生养了自己地方不过剩下了三天的时间。 二弟三妹还好,才半点大大人儿,不知道乡愁,搁在爹娘身上就是深深的不舍了。母亲陈月英起初见自己回来脸上挂着高兴,但随之而来的也藏着不少凄凉的神情。父亲李德润平常在书房里看书处理家务的,这两天也频繁的走出院子,在偌大的庄子里转悠着,跟谁说话都和和气气的。 两次走到二叔的七架梁屋前,想要走进去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爷爷奶奶是怎么也劝不动的,理由也很强大,年老体弱走不动路,而且这个庄子总得有了头人,这河岸两道的百亩水田也要有人看着。李崇和父亲都很能理解,只是情感上难以接受。 李崇甚至拿出上海已经炮火连天的报纸,爷爷奶奶依旧摇头,至此李崇做的最后一番劝退努力最终以失败而而终。 前两天的晚上,一家人吃了晚饭,也不提搬家的事情,母亲拿来瓜子茶水,一家人普通的聊着家常。 但是到了第三天中午吃完饭,终于还是李崇先开了口。 落脚的地儿,小同叔已经在重庆买下了,家具等物事儿还需要当家的去增添,家里的洋钱全部换成了美元还有李崇私添的小黄鱼,这些被母亲陈月英郑重小心的锁到了方盒子里。 剩下的就是把家里一些冬衣还有日常用的一些物事儿齐集运走,等到了重庆,就什么都需要买了。 “爷爷,你不跟我们走,偌大的房子也大得很,到时候你就把二婶她们接过来住吧,也算是有了照应,这个院子里顺生恒生两兄弟,小同叔就跟着我们一起走了......” 上座位置的爷爷李钱塘摸着胡子沉吟着听着李崇的安排颔首,大孙子把一切考虑到了,最后慢悠悠的说着,“把丫鬟小柳也带着吧,她打小带着二娃和三妹子,你们出门在外的带个丫鬟也方便照顾。” 第57章:离开故乡(2) “我们要不要落后一天,去拜望亲戚本家一回,这么不做声响的走显得没有礼数!”一旁边低头收拾打包的母亲说道。 “没有那个必要,弄的人心惶惶的。老倌我对外就说你们出远门游玩去了。老倌我一辈子没出台城见识外面的,老大你这丧着头的样子作甚子?你有福啊,跟着大孙子走出台城看看外面。” 一旁的奶奶抱着二弟志新,慢悠悠的说起,“就是这个道理,以后日本人走了我让人发电报给你们,你们再回来。到了那边也发个电报给我们,让我们安心。” 久一阵的沉默,主屋大堂里绕着分别的酸涩。二弟志新和三妹元秀早先很高兴的要去看会吐烟的火车,不用骡子妈就能跑的铁疙瘩的那股子兴奋劲也没了,默不作声着。 “我去跟老同叔说说罢。”李崇并不擅长处理这种离别前的氛围,想找点事情做做。再者,小同叔去了重庆,今后肯定是跟着爹娘他们了,再回来那也是不知何年了,总得跟老同叔交代一下,顺道把小同叔的婆娘女儿也带走。 在李崇的眼里,老同叔和自家的关系,已经是没有血缘的亲人了。 “不用了,我已经跟他谈过了。”爷爷李钱塘说了句。 “那我出去走走罢。”李崇身影顿了一下,跨出台阶,沿着庄子间的道路走。 这脚下李庄的每一片土地李崇都很熟悉,就连村中央那座被村民们视作吉祥塔的海春轩塔,小时候自己都攀爬过。 沿着村边的泥土路走,这路两边的土地不是自家的,李庄七成的村民是李家的佃户,还有三成是有着自留地的农民。这在其他庄子是很少见的,想隔壁的水庄、姚庄的地主老爷,周边的地已经全被圈到自己名下了。 自家有这样的实力,但爷爷父亲都没有这么做。 这泥土路两边的土地,种植的不全是水稻玉米,还有一片绿油葱葱的桑园。那时候每年四五月份,农村里没有让人垂涎的零嘴儿,挂满枝头的桑葚很让孩子向往。蚕是不吃桑葚的,所以挂满枝头似葡萄一般的桑葚竟然成了无用之物。 李庄的桑葚树不是那种路边高高大大,爬上去都危险或者得用竹竿去枝头敲打的。这种用来养蚕的桑葚树被修剪得低低矮矮,不过齐成人胸口的高度,这样修剪出来的桑树长出的叶片才又肥又大。到了四五月份,一串串紫中带黑的桑葚果实挂满枝头,就像冬天里屋檐下的一串串霜凌冰挂,掩映在厚厚实实的绿叶之中,挑起一片绿叶,令人有像寻宝的乐趣,摘一个放到嘴里,微酸中很甜很甜,想起来馋得人淌口水。 那个时候自己总是领着一帮孩子,光顾这一大片桑葚园,连吃带玩,常常嘴里手里一片紫黑色。 当然也有很恐怖的事情,有一种青色的长蛇同样喜食桑葚,它们往往会盘踞在桑葚树杆上,和叶子相近的颜色常常让人忽略,若是不小心碰到它就会被反咬一口,虽然没有毒,但是长獠牙会在皮肤上留下深刻的印记。关键是你毫无防备心的吃着玩着,然后一条长蛇蹿到你面前,那种心灵上的惊恐是塞多少桑葚到嘴里都安慰不了的。 后来有了经验也学聪明了,每次进桑葚林前都会搬一根芦苇,在前面敲打敲打惊吓走长蛇。 这里承载着自己的童年回忆呵!一旦国民政府没守住上海,那上海作为跳板,整个长江三角洲都会置于日本人的机动之下,这片土地还会如此这般的宁静吗? 整个苏北地区,虽然不如苏南富庶,但是整个兴化周围的千亩大地,却是整个江苏甚至长江三角洲地区都非常有名的产粮区,日本人不会放任不管的。 日本人打不下上海还好,若是打下了,那脚下的这片土地十有八九就要成为沦陷区。坐在田跺上,李崇摘了一片叶子在嘴边吹着响,也不知道自己从黄埔出来之后会有什么机缘还会来到这片土地? 从内心上讲,自己所有的决定都在努力让爹娘和弟弟妹妹在兵荒马乱中能够一家人平安团团聚聚在一起,自己报考黄埔军校则是在“齐家”的基础上跨出了自己想要“报国”的一步。 “汪!汪!”两条黑背不知何时蹿到自己旁边,哈哧哈哧的围着李崇打转儿。 “我要出远门了,你俩帮我看好这个家,好不好?”李崇揉搓着两条黑背的狗头。“汪!汪!”像是回应。 “走吧,回去了。”李崇一吐嘴里的叶子,站起了身往家里走去。 “哎呀!一点儿东西都不会捆扎!”到了院子里就听见爷爷不满的声音,走过门廊看到院子中间爷爷不满意父亲对被子的捆扎,要自己上前亲自动手。 “不用爹,我自己来。” “站开,让我来,我还没老到连被子都捆不动!”爷爷李钱塘把拐杖往旁边一放,上前抓起麻绳用劲儿的把被子捆扎得结结实实,“你说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儿子女儿都这么大了,怎么一点儿东西都不会捆?外面不比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要自己动手,只会识字当不得饭吃!” 父亲李德润都中年了,现在被爷爷李钱塘训着,像个学堂里的学生一样。这大院里的下人都知道大少爷要接老爷夫人去自己读书的大城市游玩去了。羡慕啊,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现在大少爷接老爷出去游玩了,有福气哦! 晚上,月朗星稀,内地是如此的幅员辽阔呵。在香港,一点风吹草动全岛就都知道了。而在这里,上海此刻打的烽火连天,炮弹齐鸣。而李庄呢,依旧蛙叫阵阵,虫鸣悠悠。 李崇拎着一把椅子上到晾晒之用的二楼平台上,就这样躺着看,看着眼前这片星光璀璨的夜空,心绪安宁飘的很远。 李崇发现自己多愁善感了许多,这片土地给自己的印迹在脑海中一幕幕的盘旋,没有故意挥去此刻脑海中回忆的这一幕幕,就让这些画面在脑中回旋。 并不是因为追忆过往,而是依赖这种怀念记忆的感觉。 第58章:离开故乡(3) “我说怎么找不着你呢?跑到二楼上来了,小时候你就喜欢躺在这上面。”父亲李钱塘拿着一个板凳坐到了李崇旁边。 父子俩静静的坐着,良久李崇开口说道,“爹,到了外边也不用刻意省着,除了家里的,我在香港也有一笔不少的收入,在南京的时候我电汇收到了,待会儿下去拿给你。” 香港李崇确实有些存款,但是没人知道,也没人帮忙电汇呀。自己虽然在香港的西营盘与石塘咀之间的地头上混出了“李哥”的名头,成了地头上一哥,小弟不少,但是属于自己的私人金库存储密码和钥匙只有自己知晓,又哪来的电汇呢?李崇要交给父亲的钱不过是自己在上海光顾千叶商会的所得而已,这笔钱李崇勉强找了这么一个借口过渡给父亲。 李德润很是疑问,“你一个人在香港哪来的钱?” “大城市生活开支很大的,处处都要花钱,但是呢赚钱也容易许多。单凭家里给的那些钱在学校里衣食无忧可以,出了门想大手大脚就不行了,所以在香港我也有给出去挣钱的。” 父亲李钱塘点了点头,接着沉吟着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考什么黄埔军校呢?那毕竟是军校,是要进部队的。报纸上的照片上海都打成那个样子了,进部队太危险了!” 李崇双手背在头后面,呼出了一口气,“爹你知道嘛,在外面没有身份背景,那就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随便一个闲散流氓黑社会都可能欺负到我们的头上,所以我要给家里编织一个保护伞啊。在香港我在身边形成了自己的社团组织,这两年呢也赚了一些钱,算是有些积蓄下去我一起拿给父亲你。” “诶,你辛苦了。”父亲李德润长叹了一声,站了起来,李崇也跟着站了起来,二楼之上能够看到浸润在皎洁月光中的整片低矮的村庄。 “都怪我没本事,作为你们的爹我实在太没出息了,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你冒着风险跑老跑去,而我却帮不上什么忙。这个家的担子压在你的身上,作为父亲我真的很愧疚。” “爹你别这么说,我十八岁了,已经成年了,应该为家贡献一份力。” “是啊,个头已经超过为父了!”父亲李钱塘伸手拍了拍李崇厚实的肩膀,“不管以后如何,我希望你今后过得比我精彩,儿子比我这个做父亲的要有出息。” “下来吧,明早就要走了,早点儿歇息吧。”父亲拿起板凳沿着靠墙一侧走下二楼。李崇待了一会儿便也拎着椅子下了楼,回房间的路上,父母房间的油灯还没有熄灭。李崇走了进去,从皮包里拿着三千欧元让母亲收拾好。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陪着爷爷李钱塘喝了两口茶。 屋外面,恒生和女佣小柳背着一个厚实的包裹跟在已经装点好的马车上面。 “元秀,去看看你爹和大哥,怎么还没好,莫误了人家的船。”李崇回来时就说过,走时会搭林家的便船,所以厨房里一边从锅里拾起煮好的鸡蛋装好,一边让围着自己打转的女儿元秀去屋里催促一下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的父子俩。 三妹李元秀抱着装牛奶糖的盒子跑到桌子面前,“大哥,爹爹,娘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在外面催你们呢,别误了船,快一点儿。” “好了,走吧。”爷爷李钱塘和奶奶两人站了起来,送着两人来到大门前。 “有福气嘞,这就准备去大城市了,还要带这么多东西嘞!”二婶领着一对儿女过来看热闹来着,语气中有些羡慕,她同样没有出过城,也想着自己的丈夫儿子能够带自己出去逛逛,不过呢那混蛋二流子不打自己就不错了,儿子也才这么一点儿高,还牵在自己手中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陈月英这样的福气哟。 当然没有二叔的身影,他现在还在护庄队那里接受思想改造呢。至于今后如何,李崇也管不着,逼着二叔过了这些天单身汉的日子,该给小妹出的气也都出的差不多了。现在看来,连二婶子这些天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走吧,走吧,又不是不回来。”台阶上爷爷李钱塘挥了挥手,止住了父亲李德润开口要说的话。 “跟爷爷奶奶道别。”母亲陈月英在马车上跟着二弟三妹说道。 “爷爷奶奶再见。”童声清澈,奶奶有些要抹眼泪。 “你哭个闹什子,这是好事,去大城市长见识。”爷爷李钱塘一杵拐杖,不满的呵斥了一声。不过自己眼里也有些不舒坦,假装的古板严肃全是撑着一口气而已。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一走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自己的身体不好,本该是儿孙绕膝下,但是鬼子兵打过来了,一家人不得不面临两地分居的情形。 “诶!诶!是好事情。”奶奶抹着泪的站在台阶上摇了摇手。 “等一下。”小妹元秀忽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把怀中的牛奶糖盒子塞到二婶女儿的怀中,“慧娇,这小半盒牛奶糖全部送给你了,等我回来,我还给你带。” “驾~”恒生一甩马鞭,载着一家子人沿着绵软的泥土路,留下了一道车辙。 老柳树在视线里越来越远,这一次走李崇不知道自己归期是何时,父母的脸上同样带着茫然,亦或是惘然,半辈子没有出过远门的自己,这一次居然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 “大哥,我们离开了家就可以看到会喷气的船,会自己跑的铁疙瘩和铁皮鸟嘛?”三妹李元秀坐在李崇的腿旁边仰着脸问道。 李崇摸着三妹李元秀的头,“是啊,等到了南京,从那里去重庆你就会看到这些东西的。” “崇儿,昨天你给我的那一沓厚厚的纸币是什么票子?还印着一个女人头像,女人也能印在纸票上?这还值钱吗?”母亲想起来昨天收起来的那一沓纸币,早上仔细一看印着的还是一个外国婆子,那能值钱嘛? “娘,那个叫英镑,比之前给你的美元还要值钱嘞!” “啊呀呀?这还有道理么?印着女人头的票子能比印着男人头的票子值钱?” “......” 马车压在松软的土地上,李崇和母亲的对话冲散了一些离开故乡的伤感,田野之间鸟鸣阵阵,这方土地何时归来尚不知归期。 第59章:谁家的姑娘 “元秀,不许在船边跑,掉下去可捞不上来。” “船下面也有吃小孩的水鬼吗?” 李崇挨着三妹坐在船头,二弟志新也挨着旁边坐下。 “小霞,过来坐啊。”李崇把落在后面小同叔的女儿,不厌其烦的嘱咐三个小孩。 “这水下面呢很深,没事呢不要在船上乱跑。还有以后到了大城市里一定要记着,一定不要私自跑出家门让爹娘找不着,大城市很大,走远了就找不着回家的路了,要出去一定拉上爹娘陪同知道嘛?” “外面呢,有些坏人专门抓小孩的,要是被他们逮住了就再也回不到家了。到了大城市里,一定不要去接陌生人的话,更不要去吃他们的东西,出了门要紧紧抓着爹娘的手知道么?” “嗯,我,们知道了。” 船行驶在水道之间,从跺田进入运河,直到两天从林家的码头踏上南京城。 李崇叫了两辆停在码头道路旁的黄包车,帮着拖行李,走在进城的路上,这一路上爹娘和弟弟妹妹的内心认知在不断的提高。 “大哥,那个就是会自己跑的铁疙瘩嘛?”二弟志新和三妹元秀看着道路上“哔哔哔”响着叫子扬起一路灰尘的汽车手舞足蹈的说道。 “前面就是我们整个国家的首府了,这个国家所有的大官都住在这圈城墙后面。”李崇指着前面高大大城门说道。 进了城,二弟三妹反而挤到爹娘身边了,打娘胎里出来,俩人从没有在一条道路上见过如此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情景,周围全是陌生人,两个再怎么鬼机灵的小人此刻心里也有有些惴惴的。 半辈子待在家里做贤妻的母亲陈月英也是靠着父亲后面低头走路,李崇先带着一家人到路口的旅馆歇脚。李崇经常坐船是习惯了,但家里这些人可从来没有如此长途旅程,脸上尽显疲惫,所以先找了一个旅馆好好休息一番,因为接下来还要坐好几天的火车到武汉,最后再乘船沿江而上去重庆。那里,小同叔和顺生随时等待着。 当然,要是有巨款有背景的可以去乘飞机,不过显然现在自家还不属于这一行列。早在35年的时候,南京城就有中国航空公司以及欧亚航空公司两家国内民航公司了,但是呢这价格就连一般的富商都承受不了。以同样超一千公里的北京到上海为例,中国航空公司的单程票价是2000块大洋一位!关键这些飞机还都是那种最多三四十座的轻型飞机,载重很少,装载不了多少燃料,同样支撑不了一次性千公里的飞行,中途肯定要降落加油,算起来这同样也费时间。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钱的问题,2000块大洋还只是一个人头费,而自家爹娘、二弟三妹、小同叔的女儿小霞、恒生以及女佣小柳,一共七个人,根本就远远坐不起嘛。所以钱不够只能时间来凑,先坐火车再上船,时间虽然花了一些但毕竟是最经济的方式嘛。 “这里好高呀!”二弟志新推开三楼的窗户,垫着脚远眺着窗外,小妹元秀跳着只能冒出一点头发。 “大哥,快点抱我起来,我看不着。”三妹元秀扭头对着后面的李崇喊道。如愿以偿之后,小手搭在木质的窗沿上忽然奶声奶气的问起,“大哥,我们去重庆的房子也有这么高嘛?” “重庆的房子呢,小同叔已经买下了,是靠着山的两层楼,要是算上屋顶也是小三层。到时候你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啦,以后就不能跟爹娘睡一个房间喽。” “我能有自己的房间啦!咦?大哥,你说的会自己跑的铁疙瘩我看见到了,那个会冒烟跟大蚯蚓似的铁皮箱子呢?” “那个叫火车,等下再南下的时候你们就要坐火车了。” “那会吐烟船呢?” “最后也会坐船,……” 三妹正处于好奇心旺盛的年纪,目之所触都能成为问题,李崇不厌其烦的回答着。问着问着怀中的小妹就没有了声音,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倒倦意上涌,睡着了。 李崇轻手轻脚把小妹抱到床上,然后掩映上房门。 父亲李德润走上前来,“崇儿,随我出去转转?”李德润是个传统的读书人,最远没有出过台城,对于国土上南京、上海这样大城市的印象只是停留在书中的描述,现在既然都来到国都了,李德润当然想见识一圈,验证一下书中所读和自己过去的想象。 其实每一个闷宅心中多少都潜伏着一颗仗剑走天涯的心,父亲李德润的书案头永远不缺少一本《徐霞客游记》。 “好。”李崇点了点头。 父子俩从旅馆里出来,走过玄武湖,来到在历史上就十分著名的十里秦淮,这些地儿都不用李崇介绍,父亲自己就能引经据典说的头头是道,李崇第一次觉得父亲不似自己印象中的那般古板,而是很有见地。 父子俩拎着三只油纸包着的盐水鸭回到旅馆前已经挺晚,八点钟的南京城灯火璀璨,而城里这种乡下农村从未见过的万家灯火亮起的景象让父亲深感震撼,仰起脖子赋诗几首,从王安石的“车马纷纷白昼同”到“万家灯火天无夜”,诗文的素养让李崇感到汗颜。 “阿呀阿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楼上传下来的是母亲熟悉的声音。 李崇和父亲对视一眼,这南京城家里肯定没有亲戚熟人之类的,母亲陈月英这是在跟谁说话呢?聊的很挺热闹。 不过踏上楼梯几步,熟悉的声音让李崇瞬间反应过来的:林婉如,她怎么来的? “你们父子俩玩着还知道回来。”母亲陈月英指了指手腕上的腕表,责怪两人天黑了都不知道回来,紧接着又说起,“来客人了都不知道。” 李德润看见林婉如的第一眼,下意识的就想,“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水灵俊俏,比扎跺周围自己一直想帮儿子物色中的婆娘还要‘tong’!” 第二反应就是“难怪这大儿子对家里的介绍一直兴趣恹恹,原来在这儿自个认识了一个。” 第60章:黄埔笔试 “这位就是伯父吧。”林婉如嘴巴很甜,没用李崇介绍就笑着打招呼。今天她穿着桔黄色的连衣裙,玫瑰红色的绣边,颜色看上去没有那么亮眼,垂至背脊的长发左右梳成两条黑色光泽的长辫,比镇上举人家的闺秀还要有举止有礼。 “爹娘,这是我在南京结识的朋友林婉如,就是我提到的林会长之女。”母亲看来已经知道了,李崇当下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林婉如。 父亲放下手中的油包盐水鸭,和蔼的看着林婉如,“哦,谢谢你呀林小姐。”父亲谢的是来时坐的是人家父亲的便船。 “伯父您好,您不用跟我客气的,我和李崇之间很熟的。”林婉如的客气忽然让李崇有些不适应,进退有礼的,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话痨的少女么? 林婉如仿佛参透了李崇的想法,眼睛瞥了他一眼,心中得意,自己怎么说也是生长在富商之家,从小可是有礼仪老师教的,只不过平时被自己大咧的行为盖住了而已,该守礼的时候自己可做的比很多人要好的,哼! “都别站着,都坐下呀。”桌子上很干净,母亲陈月英还是擦了擦,从包里拿出瓶装的泥螺和方糕等土特产放到桌子上招待着林婉如坐下。李崇把包着盐水鸭的油纸撕开,二弟三妹吃的很撒欢。 “有客人来了,也不知谦让。”母亲陈月英在旁边怼了一下二弟三妹,分出大块给了小同叔的女儿小霞,女佣小柳倒上茶放到众人面前。不过对于二弟三妹而言,吃是最重要的,虽然眼前的这个姐姐看着比村子里的姑娘舒服很多了,但是“何为美”这个概念还没有形成。 于他们而言,美则美矣尚不能饭否。 一旁的林婉如笑着从盘中捏起一块母亲陈月英递过来的方糕咬了一口,喝了点茶。 “欸,你怎么过来了?”李崇很好奇,自己并没有告知任何自己抵达的消息啊? 林婉如擦了擦嘴,“你是不是从我家的码头上岸的?那我想知道你住在哪儿自然就能知道喽。哎对了,你明天就要去考试了吧。” 李崇点了点头,“上下午就可以考完了。” “大哥,明天我给你去加油!”一旁的二弟志新抹了抹嘴说道。 坐在一旁埋头苦吃的小妹元秀也举起手,“我也要去。” “白天外面都是大太阳的,在外面挨晒干什么?在这里好好睡觉养精神,等我考完了就送你们上火车,去重庆。” “大哥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嘛?” 李崇点了点头,摸了摸小妹的小辫,“以后到了大城市,也送你们去上现代的学堂。” “好呀好呀!” “......” “小姐,我们要回去了,不然老爷夫人又该着急了。”林婉如的贴身丫鬟彩云从下面走上面提醒了一声。 “崇儿,你去送送林小姐。”母亲陈月英收掉李崇面前的茶杯。 沿着汉中路,李崇送林婉如回家,丫鬟彩云走在两人身后。 “我没回来前,你跟我娘在聊些什么?还有笑声。” “你想知道嘛?不告诉你,嘻嘻。”林婉如手往后面一背,蹦跳着走路。 快到家门前猛然停了下来,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说,“你明天考军校,我想你考上又不希望你考上。现在上海在打仗,我爸爸说现在当兵很危险,当军官也要上前线的。” 李崇长吸一口气,“可是不能所有人都拎起行囊往后方撤啊,如果没有人往前面顶,往后撤又能撤到哪里去呢?日寇侵略,我只是愿意往上顶着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而已。” “这个是我戴着的祈福香囊,你拿着,虽然男生不戴这些东西,但它能保佑着如你所愿,能护佑平安,所以你一定要带在身上。”林婉如从腰间带子上解下一个金线绣成“福”字的香囊,塞到李崇的口袋里,然后走进家门。 回到旅馆,母亲陈月英一个劲儿的说刚才那位林小姐怎么知书达礼,模样又是如何的端正。要不是李崇以“明天要考试,需要早点休息”为借口,都不一定好摆脱母亲的好奇心。 第二天一早,李崇早早起床洗漱。没让一个人陪同,自己一个人沿着玄武湖的黄浦路直接往小营而来。 七点半,校门准时打开,操场教室,能划为考场的都利用起来,这么多桌椅很多是从周边高校借来的,桌肚上还有“中央大学”、“金陵大学”以及“金女大”等学校的字样。 桌子的左上角都用浆糊贴着崭新的红纸,上面黑色粗体写着各个报名考生的考试号以及姓名。 对号入座之后,八点钟三声大钟声响起,试卷准时到手。 李崇拿到五大张单页印刷的试卷,首页上写着“陆军军官学校第十四期入学考试(理学类)”。依次翻开五张试卷一看,嚯!从数学几何到物理、地理题目都齐活了,特别是地理综合数学计算的考题占据了一半的比重。 一个考场两个监考,杜绝了作弊的可能,就算你有那样的技术和胆量,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这些题不但综合还涉猎极广,根本在书上找不到原题,只有在学懂知识的基础上自己去做。考试不允许提前交卷,离开座位就等同放弃考试,所以不会做的只能坐在座位上抓耳挠腮,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到十一点的时候,三声钟响,收卷之人雷厉风行,手脚很快。 不少放笔后的年轻人交谈之中直感叹热血拼不过现实,想报国入军校是没戏了,只能出门右转去征兵点,从扛枪的大头兵开始做起。 中午在旅馆吃饭休息了一顿之后,下午两点到五点,第二场考试开场,身旁的座位出现了一些空缺。 下午的试卷同样单页五大张,排头写着“陆军军官学校第十四期入学考试(社科类)”。考试内容从历史、文学到英语。历史甚至包括了现在似一把刀顶在中国咽喉处的邻居:日本!整份考题可没有选择题,填空为主论述为辅,肚里没货的根本没有蒙对的机会。 从烈日当头到逐渐西斜,这种考察综合知识面的考试让结束完考试的李崇走出考场时,都感觉到饥肠辘辘。 “嘿,山宗先生!”走在回旅馆的路上,巷口里忽然蹿出一道轻盈的身影。不过显然林婉如的恐吓失败了,李崇并没有任何表现出受到惊吓的意思。 “你这个人可真无趣,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林婉如撇撇嘴。 “老远就看见你了,要藏也藏好了嘛,你头老挑出来不明白告诉我:你躲在墙后面么?”可不是嘛,林婉如躲在巷口,不时的就探出头朝自己这儿张望,自己想不知道都难嘛。 PS:真的很感谢田七大大,下周军事强推继续,有票票的还望不吝啬的砸来哈! 第61章:告别 林婉如假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那我下次小心一点,不让你发现!” 李崇总不能回答说我已经做好了被你惊吓的准备,于是挑开话题,“刘伯什么时候动身去重庆?” “就这两天随时可以出发吧,我爸爸还让我叫你去家里商讨一番呢。” “嗯,那你呢?什么时候走?” “我肯定是最后和爸爸一起走了。你这么问,是不是不想我走?嗯?”林婉如原先踩着李崇的步子,听着问了于是破了节奏往前面跨了一大步,挑过脖子看着李崇。 见李崇不回答自己的话,老神在在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林婉如手一伸不满的捅了一下李崇腰间的软肉,“说一句‘不想’有这么难吗?” “山宗先生,你听着!”林婉如揪住李崇的衣袖,然后面对面站着,抬头看着李崇的眼睛,身高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你跟着我来。” 林婉如拉着李崇的衣服来到路边的台阶上,李崇站在青石板路上,林婉如站在台阶之上,这样两人的个头勉强平齐,然后手腕往李崇肩膀上。 “你听好,山宗先生,这个称呼是我为你起的,所以只允许我叫你,还有......”林婉如的手抓紧了李崇脖子边的衣服,然后慢慢松开,脸上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李崇,在此刻我在你的眼里只看到了我的影子,而我的眼中也只有你,所以我喜欢你。你听清楚了吗?我喜欢你!” 直白的声音,最动心弦。 怔了一会儿,“跟我说喜欢我的人很多。”李崇这倒没有骄傲,这是事实,能文能武还有颜的李崇在港大也是众多女生眼中的优质股,所以粉红信笺也是收到不少的。 这话听着让人很是生气啊!林婉如手里揪着更紧了,小虎牙磨着,就差点要去掐李崇脖子上的手了。 “但你是第一个敢对着我的眼睛说喜欢我的人,这种感觉你不是我,你一定不会懂。” 林婉如渐渐松开手,舒了一口气,垂到背后,“我也是第一次主动跟男生说我喜欢他,这种感觉我想我会记在心里一辈子的。”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 “接下来你不应该做点什么吗?”林婉如心中有些小小的羞涩,扬起的俏脸上带着一些期盼,脚后跟微微抬起,慢慢眼睛闭上,身体一起一伏。 “你要在干什么?”李崇伸出食指抵住了林婉如的眉心。 “没有要做什么!”林婉如从刚才那种乱七八糟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从台阶上蹦跶下来,边往前走手掌边在脸前舞了舞,似要像赶走苍蝇一般赶走脑海中刚才那些浪漫的想法。 李崇感到好玩,上前问着,“你脑袋瓜子里哪来的这些千奇百怪的想法。” “小说里面看来的呀!”林婉如下意识的回答,旋即反应过来,“哎呀!你不要跟我说话,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一路的笑着蹦着…… 乱世之中,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已然不易,不过团聚的日子总是短暂,在南京陪着爹娘和弟弟妹妹逛了两日,又勾留了一日买了一些东西之后,分别的时刻来到了。 李崇送父母弟弟妹妹来到南京站,随行的还有林家的刘伯,他是要去考察一下已在重庆买好的洋房,再重新按着南京林家的风格装修一下,身边还带着六个下人,两人带着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的全是林家书房里收藏的书,像这样的搬运,先前已经来过一趟了。 林会长书房里的书加上他女儿书房里,可以说是藏书三千都不为过,林会长打算能带多少就带多少走,最后带不走的就捐给中央大学,让他们带走。战争来临的这一刻,不仅是对生命的剥夺,更是对一个民族文化的摧毁。而这些渊源流长的文化具化而来的就是这本本书籍。 这第四天的下午,也是黄埔军校放榜的日子,原本爹娘是要等李崇的考试结果出来的,但是没有办法南京开往武汉的火车是今天出发,再次出发时要一周之后了。 “你今天放榜,忙就不应该来送我们的。”来的路上,爹娘就两三回劝自己不必跟来,并没有甚么要紧的事情,何况还有林家的大管家一路照应着。 李崇帮爹娘拎着包裹,“不要紧,是我的跑不了,再说现在才一点,等送完你们二点半的火车我再过去也是一样的。” 进了站,爹娘照看行李,自己抱着小妹元秀随着刘伯来到窗口买票。 一家人买的联票,拣定的是靠前排窗户的椅子,包厢是不好买的,那是有官位的人才能专享,刘伯带着六个下人搬着三个厚实的大箱子坐在后一排。 李崇拿出箱子里的皮大衣铺在座位上,“爹娘,这下坐着舒服些。夜里睡觉就披在身上,不要受凉。还有你们三个小娃,不许离开座位,要上厕所要牵着大人的手知道吗?还有志新,我不在你年纪最大,照顾好两个妹妹。” 家里人从来没坐过火车,上了车的二弟三妹和小同叔的女儿趴在窗口很是好奇,叮嘱了一些火车上的一些防窃事项,又拜托了一旁的刘伯。其实这些事情恒生跟着自己出行了几次,已经很有经验了。 “你走罢。”母亲抓着李崇的手说道。 “下面又卖梨子的,我下去买几个,由你们路上解解渴。”透过窗子,李崇看到隔着一条废弃的股道外,有人推着小车卖梨,不少人买两个放到嘴里咬。 “我跟你一起下去吧,过会儿你就不用上来了。”父亲跟着后面站起身。 “爹,你就站在这儿吧,我买过来接给你。”李崇说着从石子水泥路上跳下,通过发锈的股道,翻过半米高的栅栏。这点障碍对李崇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身体微胖人到中年的父亲而言还是有些费力的。 “客官,买梨么?个大汁多。” “多拿几个吧。”说着又在旁边挑了几串江心葡萄,李崇把外衣脱了下来,系成了一个包裹拎着。 “来,给我,你翻过来。”李崇正想着先把包着梨子的包裹放到栅栏对面的地上再翻过去的,然后父亲的手就伸了过来。 第62章:成绩公布(1) “爹,不是让你在那等着么?” 父亲李德润看着栅栏说道,“我搭把手。” 李崇把衣服扎成的包裹交予到父亲手中,自己翻越过栅栏。 在跨过股道后翻上水泥石子路时,李崇攀着石子水泥浇筑的月台上面很容易就撑了上去。但父亲身体微胖,且穿着灰色长马褂,束缚着腿没办法像李崇那样高抬起来。 李崇一手拎着盛满梨包裹,一手抓住父亲的手。父亲身体一侧的力量压在李崇的右手上,微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掀起马褂努力把脚往上缩。李崇不敢使大劲以免父亲胳膊脱臼,很不容易的爬上月台之后,父亲用手扑扑衣上沾染的灰尘。摘下头上的瓜皮小帽,擦去头上的汗珠然后重新戴上。 父亲在前,李崇在后面跟着。看着父亲费力的拎着一包裹的梨,抓着把手踩上高高的火车踏板,李崇只觉得眼里有股酸意。来到靠窗的位置,父亲解开衣服,一个个梨一股脑的滚在皮大衣上。父亲先是慷慨的分给刘伯这行人,二弟三妹和小同叔的女儿高兴的抱着梨子咬。 父亲从窗口把衣服拿给李崇,“你走罢,我们到那边来电报!” “车还没动呢,再说说话。”父亲对面的母亲陈月英让小妹坐在中间通道一侧,自己要跟李崇说话。 月台上有很多对着窗口说话的人,直到火车一声鸣笛,火车轮子开始转动。二弟和三妹站在椅子上同自己招手,母亲用手帕在擦眼睛。 自古离别动人心,视线随着窗户前的一张张面孔远去,李崇转身往月台外走,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一双熟悉到心底的眼睛看着自己。 火车上,直到看着大儿子的身影混入人群再也看不清楚,找不着了,李德润才坐在椅子上,默默的不发一声。 从火车站从来之后,李崇身上带着一股伤感的情绪,自己本可以同家人一同前往。就是不入黄埔,自己也有一番信心护佑家人平安。 但或许正如汉代大将霍去病所言的那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日寇未除,何来小家? 路是自己选的,李崇并不因此而后悔,这种离愁的伤感虽然伤怀但决计不是颓唐! “嘿,山宗先生!刚才还以为看花眼了,你没去看成绩嘛?”走在火车前的马路上,一辆在林家常年拉包月的黄包车“喀吱”一声,稳健的停在李崇旁边,林婉如轻盈的从黄包车上跳跃下来。 “这就去,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跟同学聚会去了么?”李崇愕然。 林婉如走到李崇旁边,“我提前出来喽,伯父他们去了重庆怕你孤单我正要去下榻的旅馆找你呢,你现在还没去看成绩嘛?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黄埔军校总务处临时下设的考务办公室内,经过三天的紧张阅卷,笔试试卷已经全部批阅出来了。阅卷的人都是从南京城各大高校抽调的教授,时值暑假,这些教授纷纷放下案头学术下场帮忙。 此刻黄埔军校的教育长正亲自执笔,用毛笔在崭新毫无折痕的大红纸上书写出前五十的名字。其余各部门的头头也在执笔写出笔试合格同学的名字,笔试合格之后的这些人还需进行面试、体能测试、体检以及政审一系列测试。但无疑笔试这一关是刷人最多的,两千多人报名如今经过笔试这一环节就刷下去了一千多人。 看着一众部门头头俯首案头,用毛笔郑重写上通过初试学生的名字,临时成立的考务办公室内,不会用毛笔写字的高鼻梁深眼邃的德国教官很有兴趣的看着同行在红纸上书写,不过对于这种由后往前的公布方式有些不解。 “陈教育长。” “嗯?” “为什么这个名次是由后往前向外公布?” “哦,这是我们华夏自唐朝科举考试确立之始就形成的惯例,既然要排出一个名次,向来就是由后往前分批公布的。” “哦,原来如此!这种方式很刺激呵,能制造悬念,知道自己已经上榜的也会继续关注其他人的名次如何?谁又会是榜首?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卖关子’吧。” “哈哈哈。”身边的洋人忽然会用中国的俗语,让考务办公室内的头头们哈哈大笑,考务办公室繁忙的气氛欢快了许多。 李崇到了黄埔军校门前时,聚集的人比起报名之时已经少了许多,自知过不了初试的没来。周围是一片讨论声音。 “同学你考的怎么样啊?” “不知道啊!” “不用急等等吧,现在才第二批,公布了599名到300名的名字。” “按照往年惯例,名次由后往前公布,我们等着罢。”有自信的人双手往背后一负,丝毫不担心自己不会上榜,于他们而言,要是名字过早的出现在红纸上面,那才是一种耻辱。 林家的黄包车停在路边,林婉如跟在李崇旁边。军校旁边少见女子,尤其是像林婉如这样的美女,更是难得一见,顿时眼光灼灼。 林婉如干脆胳膊往李崇胳膊上一挽,告诉众人自己是有主的。 “嘿,哥们,你过来了。” 李崇扭头一看,正是报名时认识的高重华。 “要不是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根本不可能一眼找到你!” “这是我朋友,高重华。”李崇向着林婉如介绍道。 “我想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哥们你的未婚妻?”李崇还没来得及介绍林婉如,高重华就自作主张的猜测。 “未婚妻”三个字让李崇和林婉如一瞬间都有些宕机,“呃......”李崇刚想说不,林婉如隐蔽的伸手掐住李崇。 “哥们你可以啊,放着这么漂亮的未婚妻在家里,还要过来考军校,佩服!佩服!” “同学们,让一让!299到51的名次出来了!欸,同学们让一让,让一让啊!别挤别挤呀!”这个时候,大门里出来的六人胸前举着红彤彤的大纸,上面的黑色毛笔字写着的姓名整整齐齐,很显目。 红纸前涌上了一群人,一个个伸长脖子如同大白鹅一般。 “欸?有我!有我!”看到自己名字上榜的人自然欢呼雀跃。 “没有,怎么又没有?”没有看到自己名字对自身实力又不是很确信的,语气沮丧,神色间有些黯然。 第63章:成绩公布(2) “啊呀呀,也有你!” “啊?真有我呀!你们帮我看看,我叫秦大鹏。” “呀,真是有你呀!” “我考上了!哈哈哈!我看到了!我上榜了!”只要是考试,只有运气极佳之辈,未成想到自己能上榜的哥们很是兴奋雀跃。 “走,我请你去吃饭!”秦大鹏搂住左右两边的人,高兴着要请吃饭。 “走什么呀!看看谁考第一。” “对,看看前几位是哪些人物。” “高重华,你上榜了么?”李崇挤进了人群,视线从一张张红榜上晃过去,尔后拍拍高重华的肩膀。 “没有,你呢?” 李崇摇摇头,“我也没有,走了走了,后面还有呢,不用着急。” “有你的名字嘛?”看到李崇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站在自家黄包车旁的林婉如上前问道。 “才出来后一半,自然没有名字。” “呦呦呦,某些人很自信嘛,不怕名落孙山,上不了榜?” “这点儿信心没有,那还考什么考?”李崇抬首自信的说道。 “李兄的这份气度令人佩服啊!”旁边的高重华双手对着李崇一抱拳。 “哈哈,你不也老神在在的杵在这儿么?” “我俩,好戏应该在后头!怎么也得压轴出场嘛。” 在门口对面蹲坐了一会儿之后,校门里最后一张大红纸出来了!之前已经上榜的同样蜂拥上前,他们要看看这位列前五十的究竟是哪些人?一般而言,进了前五十,若非身体素质或者政治上面出现重大问题的,都会顺利成为当期黄埔生的一员,而且会得到重点关注和培养。相比于其他初试者,他们已经得到了进入黄埔大门的入场券。 所有人视线下意识的往右上角。 右上角的三个名字比其他的47个名字字体要大,很醒目,因为这是前三甲的名字。 “太棒了!李兄,你是第二名!不愧是港大的高材生!” “高兄也不赖嘛,第五名,祝贺你!”李崇嘴上说着,视线看向了第一名的名字“岳德香”,只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在港大的时候李崇就明白了。 “我也祝贺你!我们以后就是同学了。”两人双手握在一起。 旁边众人看着二人,眼中露出厉害的神色。 “哈哈,有我,有我啊!” “恭喜恭喜啊,考得真不错!” 进入前五十的人看到自己的名字,语气兴奋,相互勾肩搭背,当他们走进黄埔的大门,未来再出来时,就将是军队的同行!抗击日寇的战友! 中央军校第一道门的二楼柱子后面,教育长陈继承站在旁边看着大门前红榜下神情欢欣的上榜学子,嘴角挂着笑容。 “继承兄,在看什么?”代理校长蒋百里端着茶杯走了过来,忙活了三天,蒋百里才松下心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刚上任不久的教育长陈继承双手握着栏杆,“当年太宗说过一句‘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如今有下面这群莘莘学子,又何愁我黄埔后继无人?” “哈哈哈!”两人相识一笑,“另外,继承兄,委员长的意思是这一期多招录一些,淞沪战事如今愈发激烈,一个装备满员整编师早上开上去,晚上只有几个人侥幸退下来。底层士兵还好征集,但是有素质的指挥军官随着战事的进行会形成一个巨大的空缺。委员长的意思是这一期可以再组织两次招录考试......” “李兄,前面酒楼我做东,庆祝一顿?”走出人群,高重华提议说道。 李崇指了指走过来的林婉如。 “哈哈,了解。”高重华拍拍李崇的肩膀,“这是我的住处,当然后天我们又将齐聚黄埔,哈哈哈!” “怎么样,考上没?”看到李崇从人群中出来,林婉如上前问道。 “你这是问的什么问题?我可能考不上嘛?”李崇得意的竖起两根手指,“怎么样?某些人的话过得硬吧。” “哟,某些人尾巴要翘起来了吧。”话虽如此,林婉如也替李崇高兴,高兴之中也有着对当军官危险性的担忧。 1937年夏,时年18岁的李崇,以第二名的初试成绩考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成为第十四期的学生! …… “乓乓!乓乓乓!”林家别墅前,林婉如拍着铁门上的铜环。 “小姐,李少爷。”里面跑出丫鬟彩云把门打开。 “考上了!恭喜你啊,年轻人。”林父穿着黑马甲,坐在沙发上正看着关于前线报道的报纸,听着女儿高兴的声影放下手中的报纸,招呼着李崇坐下。 “也不能说考上了,毕竟还有下面的体检、政审之类。” “不用谦虚,你第二名的成绩妥妥进得去了。”林远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能在高手云集之中取得第二名的好成绩,这给林远带来的震撼着实不小,他深知以往从黄埔中走出来的那些品学兼优者如今已站到了何等的位置! 哪怕就是没有打仗,升迁不容易的时候,这些成绩优异者走出军校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轻松升至尉官甚至校官。现在淞沪地区国军正在和日军在血潭里打滚,而且有愈发激烈的态势。就自己得到的消息,第三战区苏州战区司令长官部目前已经成立并且投入运转,由南京大本营直接指挥,扩大目前在张文白将军指挥下的淞沪会战! 大量兵员的投入会带来指挥位置的大量空缺,虽然这个时候进军校是危险的,指不定出了校门就要被拉到战场上去实战,一颗流弹就能轻易的带走小命,万事皆空。 但是那也得从军校毕业之后再说,参照以往黄埔生的学习年限,在一年半至两年不到的时间。现在日寇大举侵犯,军校就算可能会缩短学习年限,那至少也得一年朝上,再短就学不到东西了。 而淞沪会战中日两国开打之始,日寇就嚣张的喊出要三个月灭亡中国,委员长可是拍着桌子骂“娘希匹”的发誓要在上海阻击日寇三个月。所以林远认为淞沪战场三个月基本就能出结果,那个时候,因牺牲带来的指挥位置大量的空缺就会急需人才的补充。地方派系自有自己晋升的那一套,但中央军里委员长可一直钟情于黄埔毕业生的。 第64章:开学报到 林远是一个纯粹的资本家商人,对一件事情的利与弊看的很清楚。现在进黄埔虽然百分之九十九会被送到战场上去,但是危险和机遇是并存的,一年之后当李崇从军校出来,至少会是从中央军的满编制的少校营长开始干起,那可就是实打实的兵权在握了。在兵马马乱的年代,手上有兵有枪,那就是安身立命的最大本钱! 要是福大命大,在战场上转悠一圈还能全胳膊全腿的活着下来的,那就妥妥的升为团长,可以说从黄埔走出来的优秀毕业生,出了军校门就已经有了一条畅通的上升渠道! 所以对于李崇这样一个看得见前途的年轻人,林会长是乐于交好的。 当晚,林会长特意让人在夫子庙的“永和园”订了一桌,为李崇庆功。 接下来的一周,李崇顺利的通过了面试、体检以及政审等一系列后续条件,经过后面的这几个环节,尤其是面试刷去了一百余人,最后只有750人拿到了进入黄埔军校大门的入场券。被刷去的自然有些不甘心,尤其是面试被刷去的,但是莫得办法。 官方给的说法很强大,黄埔军校是为国军培养高层精英的地方,仪表堂堂也是领导军队重要的一部分,所以嘴歪眼斜者莫入,面对压力语无伦次者莫入! 李崇也见识到了初试第一的岳德香,是个全才,清华园学机械的高材生,二十三岁的年纪,华北沦陷前夕跑出北平城,一路南下,士农工商都干齐全了,阅历之丰富堪称全才。 初试前五十的分成十个小组,而负责面试考核这十个小组的,是由教育长和代理校长当头组成的豪华面试组,包括校务委员中的二级陆军上将,时任总参谋长的程潜也在百忙之中一身戎装出现在面试组之中。 这些大人物什么也不用做,开口的只有左边第三位显得并不那么有上位者气质的人。其余人全程一言不发,就拿着一支笔在本子上比划着什么。就这样,已经足够给坐在面试组前五张板凳上的同学以相当的心理压力了。 每组面试完都有专人带离,不给和其他面试考生接触的机会。 严格的招录程序之后,最终的招录名单红纸黑字熠熠生辉贴在校门前的墙上。 中元节过后,新生入学的日子到了。李崇收拾了一下旅馆中属于自己的落脚之物,扎成两个捆,挑在扁担上,关上房门预备从楼梯上下来。 “呔!站住。”李崇背着身子关上房门,正蹲下来准备把扁担挑在肩上,林婉如在背后拍了拍李崇的坚实的后背。 “呼!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淑女,要淑女。”李崇扭头一看,林婉如一脸汗珠,腿旁边放着一个布制的收纳袋,里面鼓鼓囊囊的。楼梯口林家的两个三个下人站在远处候着。 “哈哈,可算是吓到你了。至于淑女,嘿嘿,伯父伯母不在,淑女给谁看?”林婉如很满意自己终于成功吓到了李崇,“知道你今天要去报道,我带了人来帮你搬行李,顺道给你带点东西,有的还是我妈妈让我带的哦。你一个人呢家里人都不在,有的东西肯定带不齐全。” “我就这些东西,用不着别人帮着搬的。你这满头大汗的,拎着这么大的袋子作甚么?” 林婉如看着地上孤零零的两个扎成捆的方块包裹,“就知道你一个人,肯定会丢三落四的,要知道你要去的可是军校,不可能跟其他学校那样学生可以随便出来的,所以呢一定要把东西带齐全了。” 边说着,把自己带来的大收纳袋打开,一个个翻开,“里面是给你准备的生活洗漱和日常用品,这个是不刺激皮肤的香皂、毛巾、剃须刀、杯子,反正全部都准备好啦。等你用没了,我在给你带。哦对了,这是加厚的毛毯。” “呃,谢谢你啊。其实这些东西我很少用得到的,我在港大的时候生活就很简单的,我要用到的也可以自己去买的。” “啧啧啧,你还跟我这么见外么?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肯定小时候也是没受过什么苦,所以让你带你就带着,很重要的是。”林婉如往李崇面前靠近一步,“这样你在用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想到的就是我啦!” 在旅馆老板那里结完账,出了旅馆,李崇挑着担子往黄埔路健步而来,林婉如跟在后面,带来的大号收纳袋被李崇挂在扁担后头。 画风有些怪异,毕竟这路上穿着一身体面西装,又自己挑担的人独此一号。更多的是这些体面人坐在黄包车上,或者昂首阔步趾高气昂的走在前面,旁边跟着一个雇佣的挑夫。 “......诶,你用的这些私人物品别经其他人的手,不许借给其他人用,不干净的。还有,学校要是有什么休息日放假之类,你必须要来找我,听见了没?你要是不来找我,我就去学校把你救出来!还有等伯父伯母到了重庆,刘伯会发电报的,到什么我通知你。” 一路上林婉如絮絮叨叨,直到隔着马路,能看到黄埔军校的校门了,“欢迎新同学!”五个横幅大字劲力十足。门口熙熙攘攘,不少告别的场景在上演。 “就到这儿吧,里面只让学员进。”李崇站在校门百米的距离处,人流不多,墙角下出墙的树木遮下一片绿茵,放下扁担,林婉如站在一旁。 “你一定要记得,不管是放假还是休息,一定要出来找我,知道么?” 李崇点了点头。 “那你进去罢。” 李崇挑起扁担,准备抬脚过马路。 “山宗先生!”林婉如忽然喊了一声。 李崇听着一挑头,林婉如一个跨步,鼻尖撞到一起,林婉如努力一抬脚。 唇齿相接,两人此前都没有接吻的经验。不过林婉如想着书上亲嘴好像不是单印着,于是小小的压了一下,慌张忐忑之下只会做这么多了。 时间很短,那一刻又仿佛很长。恍惚了片刻,清醒过来时林婉如后退一步,带着一些慌张,“书上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在巷子里替我打走了混混,这就是契约。所以你就不许跟别的女孩谈恋爱了。” 第65章:室友 同林婉如告别后,李崇挑着扁担进入校门,这一次李崇在“陆军军官学校”六个大字前驻足良久,过去几次来此,只是匆匆一瞥,这一次自己算得上是“黄埔人”了。单从书法的角度讲,这个大字挺拔矫健,疏密得宜,通篇贯气,有大家风范。 站在这六个大字下,李崇耳边仿佛响起国父在黄埔第一届开学典礼上那振聋发聩的声音:“......要从今天起,立一个志愿,一生一世,都不存在升官发财的心理,只知道做救国救民的事业。” 径直来到一道门前的新生报到处。 “借过。借过!”报名的人不少,李崇挑着担子在拥挤的人群中有些行动不便。 “嘿,哥们你叫什么名字?” “李崇。” “嚯,我知道你,初试第二名!” “榜眼郎自己挑着扁担来报名,少有啊!不雇个人?” 李崇丝毫不觉得局促,很坦然说道,“我年纪轻轻的,这点儿东西会拎不动?” 从报名处领完钥匙和宿舍床号,李崇挑着担子往住宿区而来,白石灰划了一道横线,旁边挂着一个牌子,“过此线者,自己动手。”同样过了此线,再有特权的家属也进不去了。作为民国鼎鼎大名的新式军校,它的管理自有一套严格的章法。 “李兄,你在哪个宿舍?”高重华坐在台阶上,身旁两个大麻袋,累的不轻正歇着,看到李崇从台阶上坐起来,挥挥手问道。 “114,听他们说这是打乱了随机抽取的。” “搞什么名堂,我们不在一个宿舍。” “反正在一个学校,不是么?”两人说着一同往住宿区而去。 李崇来到114的门前时,里面已经在热闹的交谈了。 “哟,我们的最后一位同寝室友来了,大家欢迎。” “各位各位,从今天起我们这一个班十个人,就是同寝室的室友了,人来全了,那这就算是同寝之间的见面会,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大家相互认识一下,就从我这1号床开始说起。” “好啊好啊。” “我姓唐,叫唐宇才,四川开县铁销桥人。” “于振中,辽宁昌图人。” “张庆贤,河南商水人。” “......” “李崇,江苏东台人。” “你就不用介绍了,金科榜眼嘛,谁能不知道啊。” “就是嘛,哈哈。” “以后大家可就是躺一个战壕的,就不论资排辈了,按年龄来,如何?” “行。” 最后李崇报出生年月,18的年纪让众人讶然,当之无愧的这个寝室里年纪最小,比倒数第二还差两年零23天。 “好,那就这样排定了......” “到头来我们的榜眼最吃亏嘛,年纪最小,勉强成年嘛。” “哈哈哈~” 与志同道合之人相谈,不觉时间流逝。 “嘿,114的,领校服了。”外面兴冲冲的学生拍打了一下门,露出一个头说了一句然后就没影子了,风风火火,很是军校特色。 学校军需处前,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龙,领到军服的当场换上,中山式样的黄绿色军装,皮腰带,军帽,绑腿等零部件一应俱全,不过领子上带有“军校”、“学生”字样。绑腿腰带是训练时要用的,教室学习时则不需要。 原先穿马褂、西装,各种服饰五花八门的,现在上下一统一,全部整整齐齐,看着秩序多了。 稚嫩报国的脸,抗击日寇的决心,配上这一套干净利落的军装,南京上空正在以黄埔为起点向四周驱散战争笼罩下的阴霾! 夜暮降临。 “送电了!送电啦!”寝室外负责值夜勤的人敲着锣。话音落下,楼道寝室里,一盏盏炽光灯亮起,黄色的灯光破除了黑暗。黄埔军校可是委员长亲自担任校长,经费一向不缺,所以生活硬件设施上一向不差,第一次吃食堂供应的居然还是大白米饭,里面还有一块油汪汪的大肉! 114寝室里,来自四面八方的十个人继续着领军服前的话题,加深彼此的印象。 “好热闹啊,这里。”新生初来乍到,教育长和代理校长以及校长办公室的中文秘书张家瑞三个人正巡视一番,看到114里十个人热闹相谈,就顺脚走了进来。 “教育长好。”报名的时候教育长就在报名处,所以同学们都认识。但是后面跟着的两人就印象寥廖了,李崇看着后面穿着灰白色西服,头发花白梳向脑后的六旬老者,眼中闪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若自己没记错,这位就是实际负责军校事务的代理校长蒋百里先生,一本《国防论》振聋发聩! 事实上,委员长下决心开辟淞沪地区为第二战区就是出于这位老者,开辟淞沪战场强行逼迫日军由北向南的进攻方略正是出于这位老先生的大构思。他从未担任军职,但却是当之无愧的民国战略家。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军校的代理校务的校长蒋百里校长。旁边这位是校长室的秘书长张家瑞。” 果然是蒋百里先生,“校长好!”读过《国防论》的学生心中佩服的向蒋百里一鞠躬,“张先生好。” “同学们好,我们仨就是来看望新同学的。怎么样,刚进学校,还住着习惯么?” “习惯的很,作为预备军人,我们已经做好了‘天作被,地当床’的准备了。” “哈哈,那要不得。你们可都是未来抗击日寇的精英。”蒋百里哈哈笑着来到唐志才的一号床,掂量了一下被子,“六斤半,够盖了,我年轻的时候在日本留学,经济紧张,就一条单薄的剩下皮的被子。” 后面的室友搬来板凳,“您们坐这儿。” “来来来,大家都围过来,都坐下来,我们来聊一聊。”看着稚嫩的面孔,蒋百里心中有些感慨。 “同学们,来军校之前你们肯定已经想过了,为什么要放弃安稳来到我们黄埔,诸君很多都来自于名牌大学的毕业生。” “抗击日寇,抵御侵虐。”同学发自心底的喊出这一句。 蒋百里点点头,“诸君入我黄埔门,习军事之法,今后还要致力于抵御日寇侵虐,民国之军事强国,秉持这颗初心,才能学而得其旨,思而得其意。未来一年多的学习,功夫一定要下对地方,努力增强军事技能,不受外物干扰。” “黄埔军校过往历史不需我这个老头子来说,从北伐到现在的淞沪,黄埔人永远冲在最前线,每一场战争都不缺少黄埔人的身影,校址虽迁但精神永存,流血牺牲却绵绵不绝生生不息,历期人才辈出灿若星辰。” “同学们可知为何我黄埔历期人才辈出?” 第66章:黄埔第一课 看着四周同学们若有所思的神情,蒋百里没有让问题盘绕在众人心头太久,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想‘明清大家们’所言的四个字就可以一笔概括之,那就是‘经世致用’!将在这里所学致力于国家民族的独立富强!军事强则腰杆硬,腰杆硬则底气足,这样才能让中华民族在列强面前摆脱积弱的固有印象,才能将日寇赶出中华去!” 蒋百里越说越有劲,114寝室周围聚集的学生越来越多。 这下半年以来蒋百里越来越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得劲儿,自己不畏惧死亡,只是现在国难当头,他想把更多的东西灌输给这些未来冲在第一线来抵挡侵虐的同学们。 自己非黄埔嫡派,因为早年种种老蒋对自己并不信任,想用又不敢用,只给予了高参、顾问等虚衔。到了而今六旬的年纪,自己最高兴之事莫过于三。一则心血之作《国防论》出版、二则老蒋最终开辟淞沪战区,采纳了自己“以空间换时间,坚持长期抗战,拖垮、埋葬日寇”等一系列主张、最后就是老蒋因此而“报之以琼瑶”,任命自己为代理校长,委托自己培养抗战英才。 年已六旬,上战场已经上不动了,老来能为国家民族教授一批学生,倒也不错。 “校长,国父恢复了中华,那您觉得今时今日之我们又该如何才能振兴中华?”开口的是四川人唐宇才。 “按理,一个国家要富强振兴,首推开启民智,推广国民教育,扫除全民族的愚昧落后和封建。但那是按部就班和平过渡的说法,如今日寇大举入侵,欲行蛇吞象之举,那么我认为乱则以武平天下!” “可是校长,您认为我们淞沪战场上我们会打赢吗?中日双方国力相差很大,我们的制空权和制海权相当于没有,沿海沿江对于日本军舰而言,构不成任何抵挡。”坐在前面的李崇接着问道。 李崇没想到这位蒋百里校长还知道自己的名字,“从纸面数据上中日两国实力之悬殊正如这位李崇同学所言,但请同学们记住:以今时今日之局势,首要大事就是坚持抗战!固然日本国在军事、工业、经济上都胜于我中华许多,但他们受限于国土面积狭小,战争物资如油料、钢铁都十分有限,难于长久消耗,我们虽经济工业落后,但胜在地大人多。也正如此,我泱泱中华一国之根本,永远不会出现如日本国‘大阪可抵半个日本’这般,全部国力集中几个城市的情况,所以日本军部以为攻占下北平、上海、广州甚至于南京,就妄图葬覆掉我中华民国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 “换言之,诸君不用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未来的阵地、守城日军上有飞机,下游坦克大炮,势必在局部占据优势,这是暂时的。以我中华之大地,一路西上山峦叠叠,在纵深腹地之处,步步为营,层层设防,持久消耗之!哪怕今后一城一池的失利也不要迷茫,同学们一定务必要树立抗战到底的信心!” 说到这里,蒋百里情不自禁的站起来,“......欲抗击日寇,强国富民,则以今日之所学,强我中华之军事,这不正是诸君入我黄埔门的意义所在吗?” “哗哗哗,哗哗哗!”同学站了起来,掌声四起。蒋百里校长这一堂初入黄埔第一堂夜课坚定了在座同学抗击日寇的决心,在他日十四期这第一总队的黄埔学子走出黄埔校门时,他们一个个奔赴在抗日的前沿,成为了坚定抗日的中坚力量。 “好了,同学们,时如逝水,望你们在黄埔的这段时光里,每天有所得,今后走出黄埔校门的时候,承接前人光荣,不堕黄埔威风。试问诸君能否做到?” “能!能!” “哈哈,好,那么现在就洗漱休息吧。” “百里兄刚才的一番言论,于我俩人也是大有裨益啊。”从学生寝室出来之后,教育长陈继承感慨着说道。 “乱世出英豪,这是一批好苗子,教好了就是他日走上战场抗击日寇的主力军!” “是啊。”教育长陈继承点头,从今年春起,原教育长张文白将军辞去教育长职,走上淞沪抗日的前线,自己继任了这一职位。除了荣耀,“黄埔军校”四个大字也代表着沉甸甸的责任。这里是军队军官的摇篮,如何挑起这个担子往前,是陈继承一直在思考的。 清晨六点,哨音响起。每个人开始起床洗漱,吃完早饭接下来还不是课堂教学以及训练,而是进行甄别考试,包括试卷复试以及谈话。 其实报道后的这三天就是进行这一项工作,一则防止出现有初试替考等作弊现象,二则这也是综合初试成绩之后的分班考试,入学的750名学生并不是分成各个班级进行统一的教学训练的。三来嘛,也算是给这些初入黄埔的学子一些缓冲适应黄埔节奏的时间, 何谓“黄埔节奏”?那就是从早上起床号响起。睁眼的那一刻开始,洗漱、穿衣、叠被子必须五分钟内完成,然后集合出操,出操完早饭用餐15分钟,以此类推,多出的时间将会全部用于学习操练,晚上睡觉只允许在光板床上铺一条毯子,盖一条棉被,衣服在衣架上挂好,无论冬夏不允许盖在被子上,这也是一种纪律。 三天后,750名同学综合成绩以及自身特长,被相继编入步兵大队、炮兵大队、工兵大队、交通大队四个直属大队,编入之日起到中期考核时,按照考核成绩由低到高相继会被编入入伍生总队、高级班、军事教导队,有某方面特殊天赋,比如精于电台、军事无线电台编码的,则另有任用。 步兵大队人数最多,下设五支分队,总队长陈开甲,李崇被编入步兵科一队,任命为一队的队长。在中央大学学化学出生的高重华以及初试第一清华大学学机械出生的岳德香两人被编入炮兵大队下设的一队和二队,一个学习研究炮弹,一个学习研究大炮去了,同样分别担任两队的队长之职。 至此,真正的黄埔学习生活才正式开始。 PS:强烈推荐百里先生的《国防论》,至于那个时代,战略大家莫过于此。 第67章:站队列 “全体起立,向教官敬礼。”这里是黄埔军校,课堂上沿袭着军队的风格,上课前的行礼不来鞠躬那一套,而是干净利索的军礼。 “同学们好。” “坐下。”初来乍到,站起和坐下的声音还不是整齐的齐刷刷,站在讲台上的教官身穿“军校”“教官”字眼的军服,下意识的皱眉一下,旋儿松开,毕竟是新生啊,都是这么过来的。 “今天是由我给大家上的第一堂课。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刘跃扬,步兵大队总教习,负责你们今后《战术学》、《地形学》、《筑城学》三门学科的教学。同学们不用自我介绍,接下来的学习时间里我会记住大家的名字,大家只需要记住我课上所讲,课下所学。学科教学所教授的军事理论知识是基础,不管你们术科学习还是野外训练多么占用时间,我的要求是军事理论合上书我说上半段,你们要能张口就来下半段!” “我反对赵括的纸上谈兵,但是我认为当初赵王以及赵奢能够在平时给赵括足够的实践机会,那么拥有丰厚理论知识的赵括未尝不能如其父一般称为守国大将。事实上,你们的学长,如今已在军队中位列将军的他们,每个人的学科成绩都很优秀。在学校档案管,现在还保留着他们其中一些人的满分答卷。” “所以我的第一句话是:背熟军事理论!” “现在翻开《战术学》这本书,战术学大白话就是战斗的办法,具体到当前,就是在指导今后的你们如何在一场战斗中对日作战......” 一堂课两个小时,中间五分钟上厕所休息时间。上半节课讲解理论知识,下半节课结合理论分析战例,从北伐到一战典型案例,刘跃扬如数家珍,张口就来。既能一手撑着讲台畅谈良久,也能刷刷刷的在黑板上画出一张战例双方进攻态势图。 从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一个小时到时间,各个大队按批次进食堂吃饭,每个大队一刻钟的时间。出去排队打饭落座,将食物送到肚子里的时间不足十分钟。 十二点半到两点,没有任何操练活动,当然也不可能奢侈到给你午睡。这个时间段,是每个黄埔生都必须学习的科目:画图作业。用高层的话讲:连在纸上画线都不准,那何谈什么指挥? 两点过后,就是术科的学习,要学的东西很多,从基本的射击到炮的使用,从卧倒匍匐到骑马劈刺、以及如何架桥渡河挖战壕层次设置火力点,等等这些基础内容全要学习。当然各个大队有所侧重,像步兵大队的,逮着炮了只要能弄响了,方圆十公里之内打的偏差不要太大也就可以了。至于炮兵大队的,他们的要求则更高。 上述所学是要一步步来的,目前还只是从最简单以及最能训练秩序和团队协同的队列开始。 “步兵科一队,全体都有!以李崇为基准。” “到!”李崇昂首挺胸双手闭拢站直。 “向右看齐!”教官一声令下,一大队150人小碎步踱起来,有些杂乱。 从李崇这个一队长开始,基本全无从军经验,再跨入黄埔校门之前,很多还都是大中学里面的学生,除了一腔打日寇的热血,基本的军事素养一点儿没有。以往新入学的黄埔生还有从部队遴选上来的,但是现在淞沪会战正打得火热,官兵吃紧,哪还能抽掉优秀官兵进入军校学习的时间? 不过好在这些入校声很多就读或毕业于名校,学习接受能力很强,差的只是一些动手能力而已。 “向前看!前后排之间空出十丈的距离。现在我给每一排都演示一遍。”说着教官跑步走到第一排中间,从稍息立正到左转右转,包括齐步走小碎步全部演示了一遍,每一排如此,最后重新跑到队伍前。 “以李崇为基准。” “到!” “向右看齐,前后左右一拳的距离。” “向前看。” “报告教官。”队伍中间冒出一个声音。 “讲。” “教官,我们是来学打鬼子的本事的,军校如今已全部使用德式训练,为什么还来苏联操练的那一套。”中间冒头的年轻人,乃是上海开打前夕从交通大学出来的。一想着自己的家人还在上海城里挨炮轰,他就恨不得立即速成一身本事,然后带着士兵打炮日寇,所以对现在黄埔居然让自己站队列显得很焦躁。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德式训练同样有三大操练,队列就是其一。其次,是部队就要有章法,军人就要服从命令。既然入了这扇大门,就要按照黄埔的规矩来。最后,从穿上身上这身军服起,就不要把自己定位成新入伍的士兵,黄埔军校不培养士兵,而是军官。端正你们的态度,提高自我要求。我要从你们的队列中看出士气,打日寇不要放在嘴上,放到你们的操练中。” “我的回答完了。现在,以三十人为一组,分成五组,下面一组一组的进行,不合格的遴选出来别人休息你们继续。” “第一组全体都有,目视前方,稍息,立正!齐步走......” “那个谁,就你,手给我笔直了。你干什么呢你,晃来晃去的,不倒翁嘞?战场上埋伏的时候,你的一点小动作就有可能暴露目标!” “你出来!” “出来!” 六号床的室友左玉良被教官抓了典型。 “哎呀,你站好了。”教官上去腿就是对着小腿一踢,毫无客气可言,左玉良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李崇小小的为他默哀了一下。说起来这哥们还是老家河北保定的干了三年的警察,看不惯在老家当警察的那帮子人只会欺软怕硬,独自一人来到南京城,报考了黄埔军校。不过呢,干了三年警察,总归沾染了一些老油条的习气,但本性很好,只不过走队列时不经意的就露了出来。 从地上爬起来,头上的帽子歪了,模样有些滑稽。 “头抬起来,帽子戴好,立正!”左玉良连忙掸去灰尘,戴正帽子,站的笔直。 “这么简单的队列动作都不行吗?还怎么指望你上马带兵打仗?......”毫无疑问,左玉良被教官吐沫洗脸了。 第68章:开学典礼 “可累死我了,我这个腿,这半天下来,整的跟假肢似的。”吃完晚饭,回到寝室左玉良往床上一坐,然后瘫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一脸生无可恋。 “诶诶诶,老六赶紧起来,洗漱换衣服,今晚教育长要召开开学典礼的。” 左玉良面朝床板长叹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搭着毛巾,敞开衣服,敲着脸盆跟着众人走向澡堂。至于今天下午被当众捉出来当了典型,他并没有一点羞愧,根本谈不上丢脸。在老家干了几年警察,早已经诨色不忌了。现在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那么含泪也要走完...... 洗完澡,众人在大礼堂前列队,有序进场,礼堂内一排排椅子擦得光亮。礼堂中间挂着国父和委员长的画像,左右两边挂着黄埔校旗和青天白日旗。整七点,站台旁的大门打开,教育长陈继承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全体起立,向教育长敬礼。”前排一身戎装的主持人一声令下,在军校里是看不到第二种衣服的。 “啪!”众人听令站起,声音整齐了不少。 “礼毕,坐下。听教育长训示。”掌声雷动。 陈继承左手竖起,掌声即停。 “各位学员教官们,晚上好。今天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十四期新鲜血液加入的日子,说是训示,也兼着开学典礼,由我来主持。我特意翻来日历数了一下,今天离日本在宛平城发起七七事变刚好四十天,试问诸君多久可以走上抗日的前线?” “这个问题,我不需要你们现在回答我。你们能够坐在这里,我就要代表学校感谢你们,感谢你们放弃撤离到后方的安逸做出了投身革命血荐轩辕的决定!正因为我们中华有你们这些血性男儿,才能不断的指挥着中华儿女,前赴后继的奔上抗日战场!所以谢谢你们!” 陈继承说着从讲台上的话筒前离开,站在台上向着750名新学员鞠了一躬,然后重新回到话筒前。与此同时,最前排的各个部门头头也站了起来,向着下面的学员鞠躬。 “......我知道在座的很多人此前还是一名学生,还没有摸过枪,但是当你们经过考核跨入黄埔的大门,穿上这身军装开始,你们就要把自己定位成一名预备军官!今天你们所有人经历了在黄埔的第一天,你们此刻脸上的疲惫告诉我你们现在很累,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往后的日子会比今天更辛苦,黄埔的冬天是热气腾腾的,你们的学长寒冬腊月刚从训练场下照样可以把内衣拧出一瓶水来。” “在你们入校之前,你们的教官兼学长,就是我们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已经走上淞沪战场,仅半天就从虹口一路打到汇山码头,前人榜样在前。对于你们,从走出这扇大门开始,就要既能上得了马指挥,又要能持枪攻城拔寨,成为这个国家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 不愧是教育长,口才真是没话说。从淞沪会战到黄埔历史,一个小时铿锵有力。 “诸君告诉我,我们的黄埔校训是什么?” “亲爱精诚!” 陈继承点了点头,“相亲相爱,精益求精,诚心诚意,以谋团结,这是我们历代黄埔人的品质。你们永远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所以今后在训练场上一人掉队,全队受罚,因为在战场上一人犯错就可能导致整个连队的危险!” “最后,我还有一些话对你们中间一些人说。我可以很坦然的告诉那些经过考试选拔进来的学生们,因为种种,在你们招录的人中有一些是免试的,他们的父辈都是党国的精英。但是我也告诉这些人,我们中央军校没有大公子,从你们跨入黄埔的大门起就剩下了一个身份,那就是之前提到的‘预备军官’,你们这些推荐进来的人如果在训练中敷衍了事,那就是在给你们的父辈丢脸。因为你们的每一次成绩,都会记录在册,随时都有人在翻看。” 教育长口中的免试学员,就是通过家长“塞条子”进来的公子少爷,所谓的“塞条子”就是一封书信派人交到军校,这些权贵子弟考试基本就是走一个过场。像寝室里的自己的下床,跟自己同姓的七号床李荫清就是,他老爹就是实业银行的董事长,大伯是总政治部的。 对此,李崇倒没有感觉不公平,因为他们的进与不进又抢不了自己的名额,或许只有成绩掉在车尾差一点就能考进的人或者那些付出很大努力才挤进来的人念头才会不通达。何况他们能轻松进入,那也是因为父辈作出贡献的缘故,人家老爹作出贡献泽润后代,某种程度上也说得过去。 “我的话说完了。” 掌声中,学员们有序退场。 “等等我,脚步这么快干嘛?”左玉良从后面搭上李崇的肩膀。 “下午被抓了典型,还这么开心?吃了蜜蜂屎了?” “嗳,你们出澡堂得急,我出来时还四处溜达了一下,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左玉良脸上带着天大秘密似的。 “你这眼神像是看到美女似的发光,这军校里能见到啥?” “这都能猜到。”左玉良震惊了一下。 “不会吧,真有女人?你眼花了吧。”李崇有些难以置信,印象中黄埔军校可是妥妥的和尚庙,哪来的女人? “没有看到真人,但是我们浴室后面还有一栋小一些的,虽然贴着的纸已经模糊了,但凭着我这一双眼还是敏锐的辨识出来上面写着的是‘女生浴室’四个字。” “真有女生学员,今晚人全在礼堂,没看到一个女性啊?”李崇回想了一下今晚礼堂,确信自己没看到一个女性。 “啧啧啧,看来要重新发挥我打探消息的能力了。我以前可是干警察的,三两句就能套出我像知道的东西,等着吧。”左玉良摸摸下巴,俨然把这件事情放到了心上。 第69章:实弹射击课 “老唐,你怎么起来了,吹起床号了吗?”李崇在床上揉着眼睛,听着动静醒转了过来,伸手掀开窗帘,天才蒙蒙亮。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小钟,才四点半吧。 “不好意思,我发出的动静吵醒你了。”唐宇才手脚更轻了一些。 “没关系,我这人天生睡眠浅,没吹起床号把,你这是?” “哦,昨天教官讲的《战术学》我很多地方都没理解记下,所以早点起来花些时间看看。” “哦,那你刻苦吧,我再眯一会儿。”说着李崇被子往头上一蒙,迷迷糊糊中同时感叹老唐的刻苦,昨天一下午的队列就连自己日常练武的身体此刻都感觉腰酸背痛的,老唐能有如此大毅力离开被窝,凑着天亮苦读书本确实厉害。 又眯了五十分钟,李崇从床上下来,五分钟洗漱完毕,出了宿舍大楼。 这个时候,空场上已经聚集了三三五五不少人,捧着书晨雾打湿了头发,手指着书本的字里行间,认真的背诵着。 “老唐,这么认真啊。”李崇走到低着头吟诵毫不知觉的唐宇才背后。 “哎呦我的妈呀!“幸好李崇撑住唐志才的后背,老唐扭头一看,“吓死我了,你怎么也出来了?” “是啊,你这榜眼郎要是都闻鸡起舞,那我们这些后进生可别活了。”旁边的人也在打趣。 “没有。”李崇摇摇手,做了一个打拳的动作,“以前我就习惯早起,练武。” “练武?”众人愕然。 “是啊,以前我在香港拜了一个师傅学拳脚,日常早起练武。” “看来我们寝室还是小瞧了你嘛,年纪轻轻的,难怪你这么一身腱子肉的,看不出来你手上还有拳脚功夫呀。” 李崇做了一个击拳的姿势,“好了,六点就要吃起床号了,趁着还有半小时我去练两下。” 李崇来到操练场上,摆开二字钳羊马的架子,一套拳下来开始出汗,趁着身体热度重来了一遍。没有木桩,只能对着空气在脑海中构想出一个木桩出来。练完拳后开始练腿,十二路谭腿练到现在,才稍微摸出了一点感觉。练功最讲究一力贯之、持之以恒,所以必须常抓不懈。 这个军校里,有早起习惯的人很多,包括一些忧国忧民的教官,也包括上了年纪一到天明就睁眼睛的代理校长蒋百里。在自己的身体已经发出某些信号的情况下,蒋百里每天都起的很早,生怕某一天自己醒不来。其实过到六旬,已经没什么不知足的了。自己也不是怕死,只是眼看着这个国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不敢永久的合上眼睛。 如今每一天的每一个清晨,蒋百里都习惯早起,杵着拐杖沿着学校走,脑海中盘算着在抵御日寇中的种种问题。 空地场上,不少捧书而读的学生向蒋百里鞠躬问好。 行至操练场上,一阵呼呼响的传到蒋百里的耳中。抬头一看,原来是初试第二的那个年轻人。 “喔,校长早。”李崇看到校长走过来,收腿鞠躬立正。 “李同学,你早啊。其他同学都在念书,你这是在练拳脚?” “是的,书本上所学和拳脚上功夫两不误嘛,身体也是革命的本钱。” “我看你拳脚很有章法,等过些天军校聘请的国术教官来了,我看可以让你上去切磋一番,哈哈。” 李崇要说什么,蒋百里摆摆手,“年轻就不用谦虚,将自己的闪光点展现出来,这样才能给这个国家带来更大的贡献。我走了,你继续吧,年轻好啊。” 起床号准时响起,李崇收拳立定了一会,静心平气,然后跑步向宿舍楼下集合处。 惯常出操、然后上午学科的学习,午饭过后练习绘图作业,不过下午走完队列后,全体学员受到通知:明日起开始实弹打靶,从步兵科开始轮着来,一周一次。 次日清晨,步兵大队集结后,由战场老兵带着来到郊外兵营的靶场上。一路上从黄埔军校出来,沿着黄浦路,整齐的队列让路两队的民众鼓掌赞叹。 郊外兵营得靶场上,宽阔的平地上设置着一排黑白人型靶纸。距离人形标靶100米的地方水平放置着一块块石凳,每块石凳上面放着一把中正步枪以及五发子弹。一排石凳后面,还有一个班十个人的士兵持枪而立,脚旁边有着一个铁皮箱子,里面盛满了黄澄澄的子弹。 再旁边停着五辆大卡车,里面全是自产的中正式步枪。这些枪全是崭新的,一拉咔咔响。这些枪就是黄埔学员今后在校出操时的配枪,同时日常举枪练习射姿用。 “步兵科全体都有,立正!” 这个时候从边上走来一个一身戎装,插着枪的团长。 “各位黄埔步兵科学员们,我是江宁要塞部队某团团长,因为驻军部队保密原则,具体番号不便透露。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是你们的学长,鄙人毕业于黄埔第十二期,今天由我来给你们开开荤,教你们实弹射击。” “这一个班的士兵,全是战场上用子弹喂出来,指哪打哪的老兵,今天由他们手把手的教你们如何打枪。”团长挥挥手,十个老兵列队跑到十个石凳前,拿起上面搁着的长枪,从卧姿、跪姿,站姿不同的姿势开抢打靶,“啪!啪!”一阵阵清脆的枪响,靶纸中间出现了一个个破洞。 “这十支步枪,国军大量配置的中正式步枪,它的性能我不浪费时间跟你们去多作介绍,因为你们现在需要的是扣动扳机,把枪打响,然后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打中标靶。期中会进行射击考核,成绩将会计入你们最终的评定成绩。面前石凳上的这十支长枪,刚才这些老兵已经向你们展示过了,不存在任何问题。” 先从李崇的一大队开始,150人,10个人一小组,一小组一小组的轮着上。其他等待的,就在一旁卡车上登记之后领到新枪,然后趁着拿枪的兴奋劲儿在教员的指导下一人半平方米的空地上练习基本的射击姿势。 “第一组,出列,跑步前进。” “立定,卧倒。” 李崇这一排十人按照命令,在石凳前卧倒,李崇在十号靶位。这石凳边缘光滑,中间都磨出了凹槽,石凳旁十名老兵从握枪的姿势,枪栓的拉动到三点一线的瞄准方式开始讲起。 第70章:打飞了? 对于手枪,尤其是勃朗宁李崇已经很熟悉了,但在当下的中国,那可算得上是贵族枪,低级军官都配置不了,自然不可能拿那样的枪给这些学员练手。 像中正式步枪,李崇并没有射击经验,最多以前小时候玩过汉阳造的老套筒。 当下中正式步枪在手,李崇努力的从老套筒当中寻找长枪射击的感觉。 至于一旁老兵手把手教自己如何装弹拉枪栓,李崇没有不耐烦,虽然这些基本的东西自己都会,但是这些铁血的老兵都是饱经战火的老手,值得尊敬。更何况他们的经验都是在战火中拼杀出来的,他们所讲的快速装弹技巧非常值得去学。 李崇就像是一块海绵,努力的从老兵这里汲取着射击的技巧,毕竟以前并没有射击经验丰富的人给自己指导,全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把肩放平了,头不要抬高。”老兵大手摁住李崇的肩膀往下压了压,“保持住这样,否则像你刚才那样在战壕里,一颗流弹就能带你下去跟阎王爷报到。” 李崇依言往下压着自己的身体。 “姿势不错啊,比我第一次摸枪要好。”一旁走过的团长说道。旁边的老兵也多看了李崇两眼,不像旁边的其他学员,许是因为兴奋身体还在抖动着。但是眼前的这个面色白净的年轻人,平静的跟块石头一样,和往常看到的新学员完全不一样,眼睛里闪烁着光,那种目光旁边的老兵太熟悉了,那是渴望击中目标的反映。 从他扣动扳机的果断,速度,拉枪栓的干净利落声,老兵的直觉甚至能提前告知他这个年轻人能中靶。 “你以前是不是打过枪?”李崇持枪的感觉太冷静了,完全不像刚接触枪的新人。 “嗯。”李崇点了点头,“小时候家里就玩过枪。” “难怪,伸出你的手掌。”老兵看了一下旋而恍然,这一定是拿过枪的手。 “教官,你是部队里的神枪手嘛?” “你叫我‘教官’?”老兵有些讶然,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称呼。自己只是一个在战场上一次次侥幸活下来的士兵,团里的职务不过是一个排长,因为枪法好被调过来给黄埔的学员教打枪而已。而这些进入黄埔的学员现在虽然还是愣头青学员,但是人家今后可是天子嫡系,走出校门之日地位就会比自己高。 “有什么问题嘛?今天你叫我打枪,确实在担任教官的角色。或许我们这些学员走出黄埔后会成为军官,但很多人第一枪就是你教我们放的。”听着李崇的话,老兵心中一种莫名的滋味在涌动。 随后回答了李崇的问题,“我不是神枪手,只是枪打的准而已,又怎么当的起“神枪手”这样的称呼。那种超常人的能力都要有超常的天赋的,真正的神枪手对手上的准头天生就有一种感悟,正所谓七分努力三分天赋,我的枪法是在战场上一匣又一匣子弹喂出来的。你通过刻苦的训练以及大量的子弹去喂一喂,也能做到像我这样枪枪中靶心。但是我也就止步于此了,没有多大的提升空间。因为我还缺少一个最致命的东西:天赋异秉。” “你第一次开抢的时候多大?”老兵一边纠正李崇的射击姿势,一边问道。 “唔不记得了,小时候就跟着护庄队后面放枪打黄獐子了吧,所以走的都是野路子。教官可以问问你,现在你枪打的这么准,有什么感悟之类的嘛?” “要说感悟,其实就是两个字:熟悉!熟悉到了骨子里,感觉这枪是从里面的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你的手,你想让它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瞄准的时候你的眼睛甚至不用刻意就会三点一线,在战场上,自己的性命就长在这枪杆上,而它就是自己所有的依靠......” 旁边走过的团长听到两人关于“神枪手”的对话,插着腰说道,“我知道,真正的神枪手都带着天生的因素,那是需要天赋的,我就不是神枪手。所以没指望你们成为指哪打哪的神枪手,但是枪法准是可以刻苦练出来的,黄埔不是培养狙击手的地方,但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每一个人,百米范围说打头绝不会打腿。” 十分钟后,等十人能利索的拉动枪栓,将子弹送上膛口了。 一旁的团长一声令下,“老兵归位,学员开始准备射击!” 听到命令,这十名老兵立即从石凳前离开,新手开枪整个靶场前可不敢有一丝的逗留。 “第一次打枪,紧张,害怕这些是在所难免的,我第一次放枪就在担心这枪打不响怎么办?害怕全打空了怎么办?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五枪只有一枪中靶,所以越担心越犹豫就越没用,现在就大胆的瞄准扣动扳机吧。感受枪的反座力,今后这种感觉会渗入到你们的骨子里。” “当然了,你们初始的射击成绩我们还是会记录在册的,不作为考核标准,但记录下每次射击成绩,让你们切身的有个提升的参照,并且第一颗子弹会报靶,后面四颗连续射击。当年我从五发子弹一发中靶,到五发子弹全部中靶一共花了67天。这六十七天里,除了每周轮流一次射击外,我起早贪黑的举枪练习瞄准。” “好了,现在第一颗子弹上膛,射击!” 李崇心神聚焦到眼前的靶子上,“啪!啪~”十个人的枪声并不整齐,有先有后。 “停止射击,报靶。” “是。”一旁的士兵拿着纸跑到靶位前。 “一号靶位,脱靶。” “二号靶位,脱靶。” “......” “七号靶位,一环。”前六位脱靶都有些麻木了,忽然来了一个中靶的,众人投来关注的目光。七号靶位的正是本寝室的7号床李荫清,贵族子弟。作为带着身份通过特权进来的权贵,在以一介平民身进入军校的学生中仍有些不受认可,包括在114寝室中,众人和李荫清的话也不算多。 现在,李荫清在打靶中展现出了自己的一个实力。当然他对于枪支很熟悉了,大伯作为总政治部的,自己跟大伯家的哥哥小时候就玩着用枪打瓶子的游戏,那可不是拿着玩具木头枪说着“biubiubiu”。 “......十号靶位,脱靶!” 李崇有些愣楞,自己脱靶了?不应该吧?旁边的老兵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李崇开枪时的枪口很稳,没有往左右上下飘动,按理来说应该上靶了。 “报告教官,我认为我中靶了!”李崇起身一个立正报告着说道。 第71章:正中靶心 “你在质疑我们的报靶员?”团长往前一步站在李崇面前。 “不敢,但是我对自己的枪法有信心。” “李队长,第一枪打不中很正常的。”旁边打空靶的同学说道,语气中不乏“你也就是这样”的想法。李崇以18岁的年纪作为步兵科一大队的队长,其实队伍里很多年龄大的是不服气的。凭什么初试成绩第二就能直接坐上队长的位置? 要知道“队长”二字在外面烂大街了,算不上什么,可这是在黄埔军校,从这里走出的,都是从连营级别开始起步,军衔至少从少尉起。这以后,甭管以后走到怎样的高度,都必须承认以前人家是你的队长。 而且坐上步兵大队、炮兵大队、工兵大队、交通大队这四个大队的每支分队的队长位置,最直观的好处就是,打底从满配加强营开始干起。而且提升速度很快,这些位置上的学员都是在军方大佬本上重点画上圈圈的。要不是必须要从基层锻炼一番再提上来,必须要走这样的一个流程,估计都能从团一级干起。 这样的一番隐形福利让很多人对分队长这样一个位置是有觊觎的。但事实上,黄埔军校方面把年仅18的李崇放在分队长的位置上是经过考量的。 首先李崇的初试成绩很亮眼,这是一个硬性的惯例。步兵大队下属三个分队、炮兵大队两个分队,工兵大队两个分队,交通大队独自一队,一个八个分队队长的位置有五个初试成绩在前十。 其次,能一开始就放在这个位置上的,在面试表现都很稳重优异,更为关键的是家庭背景经过政工部的考量认为更适合。以李崇为例,家里是干地主的,政工部一看这很可以啊。要知道以往军校里被红党“策应”过去的大多是家里一穷二白的赤贫子弟,家里干地主的首先红党那些人就下意识的放到对立面。 在政工部的那些人看来,红党在根据地斗地主,天生站在地主家庭的对立面,所以把李崇放到这样的位置上,立场上就让人放心。 但事实上,李崇一直对这个委员长视若死敌,甚至东三省不要了都要去剿灭的红党一直很好奇。在香港的那段时间里,各种消息渠道汇聚。尤其是在听说了红党带领下的红军四渡赤水出奇兵、跋山涉水滚草地经历了难以置信的二万五千里长征摆脱数十万大军围追堵截等等这些奇迹一般的事迹时,更是渴望去青年人向往中的“陕甘宁边区”走上一番。 究竟是何等的智慧在指导?又是何等的信仰能坚持走完两万五千里? 听上去就让人头皮发麻! “我是看出来了,你小子真傲,傲在骨子里。”团长盯着眼前这个学弟,看其一脸坦然,“好,我亲自去看靶。如果没打中,你就等着五公里负重越野跑吧。” “队长,你没必要,打空了就打空了呗。”旁边队里的同学们杵着枪杆看着热闹。 走到十号靶位前,旁边跟着报靶的士兵,团长一眼就很清晰的看到靶纸上有六个弹孔,不由对着报靶员怒喝道,“睁大你的眼睛数数,这靶纸上是几个弹孔?” “一、二......五、六!”报靶的士兵凑上前手指数着靶纸上面的弹孔,卧槽,怎么多出了一个! “报告长官,是六个!” “刚才我底下的士兵每人不过放了五枪,那你告诉我,这第六个孔怎么来的?”团长神色非常不愉,自己手底下的兵连数都数错了,这让自己在母校师生面前很没有面子嘛。 “报告,靶纸上的弹孔我以为是老兵打的。”报靶士兵嗫嚅着,暗叫自己不应该大意轻视这些自以为没有摸过枪的年轻人的,这下自己惨了。 “现在,负重越野五公里,去!”团长手朝外一指,没有丝毫的废话。不一会儿,这位报靶的士兵身上挂着十杆长枪,没有废话,开始绕着山头开始跑了起来,就当作跑一跑神清气爽嘛,回去还能多造他一个窝窝头。 处理完手下的士兵,团长来到李崇面前,“学弟,你的直觉是对的,我为手下士兵的失误向你道歉。首发命中靶心,学弟你很厉害,手上的准头很精确。”旁边的学员没了看热闹的心思,还想坐看打脸的,没想到还真打中了。 “学长,我以前打过短枪的,所以对射击感不陌生。” “好,那你就打掉剩下的四发子弹,我看看今年母校招上来的新人如何?”团长走到李崇后边,“第一小组全体都有,接下来四发子弹连续射击,预备开始!” “乓!乓~”一阵杂乱的枪响中,有四声枪声很有节奏感,站在李崇后面的团长点了点头,甚至隐约可以听到“噗!噗~”的中靶破纸的声音。 “射击完毕,报靶!”新上来的报靶士兵吸取了前人的教训,这一次核对的很仔细,尤其最后在李崇的标靶前,还怔了片刻,脸上带着震惊。 然后也顾不上抱前面的靶位了,一个立正挺着脖子大声朝李崇这边喊道,“报告团长,十号靶位全中靶心!” “天啊!这也太厉害了!”旁边的人全部侧目不已,中央军校果然处处有妖孽,这个榜眼考试都这么厉害了,枪法还这么准。人跟人果然没法比,准确点说人没法跟妖孽去比。这个时候,队里的人才开始对这个比自己年轻却已经坐在队长位置上的“小子”有些佩服了。 一旁的老兵竖起大拇指,“你很厉害。”就算自己这些老兵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弹弹中靶。 后边的团长走了上来,口中也不复学长的架子,“你这家伙,邪性的很,打掉的子弹肯定不计其数,因此现在面对打靶一句屁话都没有,娘希匹的,手这么稳。” 李崇摇了摇头,“我只是打靶纸,不是打人。” 团长点了点头,射击场和战场是完全的两码事情,但是这样的枪法也确实让人惊艳,“我会向上面报告,免去你每周的打靶训练,你没有这个必要来浪费时间了。” 第72章:别轻易的倒下去 “李队长,你枪法怎么这么准?”下了射击位置,在领枪练习射击姿势的时候,旁边众人凑上来问道。 李崇登记完姓名枪支编号,然后说道,“你问李萌清,打中靶就是因为玩枪次数多,不然平白无故的,谁能第一次射击就能中靶。” “是的,我小时候经常用短枪打玻璃瓶玩,所以握枪才不感到陌生的。不过我很少摸长枪,李崇你长枪都能打的这么准,可真是厉害。” 一个小组一刻钟,整个步兵科400人,10人一小组,一共40组,所有人小组不间断的练习实弹射击,需要十个小时才能全部完成,所以午饭就在靶场解决了。到了中午日照当头的时候,同样两辆军用大卡车开来,散发着饼香。没错,里面放着一张张出炉的大饼。 一人领一张大饼放到嘴里咬,要是口干只能就着军用水壶里的水。 “老六,来点水。”李崇大饼塞了一半,水却喝完了,往左玉良的水壶上碰了碰。 “这天干地燥的,我水早就喝完了,你看到我吃完整张饼全程都没有喝水。”左玉良把壶盖一拧,直接壶口往下一倒,“嗯?有个水滴!”说着左玉良眼疾手快的把手掌往壶底下一送,接住了这颗晶莹的小水滴。 “你是个狠人,这都吃得下。”李崇就这么看着左玉良把整张大饼就这么干燥着吞下了肚子。 “瓜皮,我在当警察之前,走远路上学堂还没顿顿吃的像这里这样有饱腹感。到了军校这里从来都不用担心下一顿怎么吃才节约钱,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这样绵软的大饼我家只有过节的时候才铺上几张,现在吃到嘴里美得很,要是喝水就尝不出大饼里的芬芳了。” “唉,惨淡的童年!”李崇拍了拍左玉良的肩膀。 “跟你这种衣食无忧的少爷可不能比。”左玉良重新挂上水壶,李崇脸上露出惊讶。 面对李崇脸上的惊讶,左玉良解释说道,“我可是干了三年的警察,形形色色的人见不过少,这几天相处下来我敢肯定,你跟李萌清一样都是家境优渥的那一类人。你俩身上长期衣食无忧,浸透在身上的富贵气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不过你又跟其他富家公子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我词穷,形容不出来。” “你这眼光没得说,这份观察识人的本事要是毕业以后进军情处一定大有所为。”李崇赞叹道。 “切,那地方尽做一些见不得光、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可不是我们军人光明正大的去处,身为军人就应当马革裹尸嘛。” 李崇点点头,但凡有驰骋疆场志向的军人都不太看得起军清处,实在口碑不好。然后李崇举手摇了摇手中的水壶,“谁还有水的,赏赐点儿啊!” “我还有一点。”不远处抱着枪的李萌清看着手上的大饼没怎么吃,听到李崇这边的需求,走过来说道。 “多谢啊。”李崇乐意的递过来水壶,“够了够了,这饼实在太干了,没水根本咽不下去。咦,你这么不吃啊?”李崇看着这位或许几百年前还同宗同族的本家,拎着大饼只撕下了一角。 李萌清摇了摇头,“一点味道没有,我吃不下。”在家里吃惯了专厨小碗菜肴,这咂摸到嘴里糙的不行的大饼是怎么也不适应。 “上午只是打完枪教官讲些枪械知识,这整个下午可就惨了,要练枪姿之类的,现在不吃到时候肯定头昏眼花,这玩意儿虽然吃着没味道,但大量的碳水化合物可还是有的,强迫自己往下咽的,就像我这样。”说着李崇强迫自己咬下手中的半张大饼一大口,大口的嚼着,边嚼边对着李萌清说道,“你一定要大口大口的嚼,想象着这就是桂花酿米糕,嚼出麦香味儿。” 李萌清依言,也学着李崇咬下一大口嚼着。 “坐吧,站着吃算怎么一回事情。”李崇拍拍旁边的位置。 “好。”李萌清很高兴的坐了下来,按照家里的安排,自己进入黄埔军校,和这些新朋友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一开始李萌清是很高兴的,因为家中一成不变的生活李萌清已经厌烦了,他也希望生活有起伏。 所以在听到家中的安排之后,李萌清罕见的没发表反对意见,配和着同意了。 但是进了军校之后,除了一些自己以前同样家庭背景的朋友外,就没有融入到新集体中去。就比如在114寝室内,李萌清总感觉室友对自己客气,没有勾肩搭背的熟稔,这让他一直感觉自己被孤立了。 所以现在李崇对自己的随意,让李萌清感觉很好。 吃完大饼之后,日照当头,前方打靶,后方举枪练习着射击姿势,每个姿势一组要保持半个小时,这还是对新人降低了要求。 初拿枪时不觉重量,很多人掂量着都觉得轻,但是七八分钟过后,练习站姿时平举着枪,渐渐的就感觉胳膊上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过了一刻钟时,就感觉胳膊上平举着两满桶水,身体摇摇晃晃支持不住感觉要倒。额头上的汗珠落到眼睛里,难以言喻的涩人。 “噗通!”终于有人撑不住倒下,然后像多骨诺米牌一样,接二连三。倒下的,团长没有任何客气,上去就拿脚踢。如果是实在身体素质撑不住晕过去的,旁边就有紧急的医疗人员。 “在你们选择放弃倒下去前,自己想一想,当初你们决定加入黄埔的初心是什么!这点耐力都没有,还这么担当一个合格的军官,怎么指望你们在日军的炮火子弹下坚持?一场战役的打响,作为指挥官在地图前甚至几天不眠不休,就是为了根据下面的反馈及时作出部署。此刻淞沪战区上,你们的学长在战壕里咬着牙正在不眠不休着,就是为了提防日寇的时刻进攻,因为一闭眼就可能永远都醒不来!” “所以,咬着牙撑着,别让自己轻易的倒下去!” “这团长跟学校的政治教官一样的能说,说不定就是从政工口干上去的。”队伍中有的人举着枪窃窃私语调侃着,也算是苦中作乐,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开去。不然真的要撑不下去了,不仅胳膊成假肢了,头脑也昏乎乎的。 第73章:十公里武装越野(1) 夜晚回城的时候,挎着枪的步兵科大队400人,看到路两侧的行人脸上只剩下了强颜的欢笑,不复出城时对打枪的兴奋神情。 没打过枪的,揉着肩膀,也不知道是举枪举的,还是实弹射击时反座力震的。现在开玩笑的,也不去拍打肩膀了,否则那一击之下其中酸爽难以明说,因为一下午一组又一组的射姿训练让现在众人胳膊轻微一动就龇牙咧嘴。 “嘿,李崇今天下午打枪怎么样?中靶了没?”回到军校后,洗澡时高重华端着脸盆,一只手掌从后面拍击了李崇后背一下,李崇受力不住差点瘫倒在地,旁边的室友面露不忍,这时候要是有人跟自己勾肩搭背一定跟他急。 “我去,老弟你今天经历了什么?柔若无骨么?”高重华看着李崇表情一阵复杂乐道。 “呵呵,你也会经历的。”李崇呵呵一下作为回复。 晚上,寝室里很闷热。 “我们窗户开了没?”老唐的声音,此刻尽显有气无力。他是一号床,床位最靠里,热气全往他那边挤。 “走的时候关上了,现在应该没有吧。” “或许我们应该把窗户打开,不然睡不着。” “或许吧。”声音是有,动静却没有,躺在床上没人想动,也动不起来。肌肉全部冷却下来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绵绵不绝的酸胀痛感,此刻躺在床上就像身上压着一块大石头,动弹不得,眼皮也睁不开,仿佛说话的都不是自己,只是呓语。 “嘟!嘟!嘟~”众人的意识还沉迷在黑暗之中,这时候一阵阵尖锐的哨音仿佛由天外降临,冲破黑暗,直达神经中枢。 “紧急集合!紧急集合!集合!”李崇反应很快,受到信号的一刻就从床上弹着坐起,忍着肌肉的胀痛从床上往下爬,边下床边穿衣服,踩到地面时就剩下鞋带没系了,边系鞋带李崇边敲床叫醒其他九位室友。 “册那,别闹了,才打完枪怎么可能集合?”十号床方振兴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开,他昨天没用去打枪,跟5号床郝志秀两人同属于交通大队的,还没轮到这两人,但同样是累的不行,交通大队要掌握的理论知识任务更重,寝室里起早贪黑就属这两人最多。 黄埔军校交通大队可不是下意识理解中开卡车运送物资的,这里的“交通”二字不是指开车,而更多的是指无线电通讯。当年北上打军阀的时候,国民党军队曾经发生多起因为电台通讯技术落后导致上层命令传不到下面而险些栽跟头的事情,所以早在27年的时候就成立了军交技校招收无线电、有线电、汽车与铁道四大专业学生,不过现在军交技校已经并入黄埔成为交通大队,成为历史了。 “嘟!嘟!嘟~”哨音又起。 “册那,真是紧急集合。”这下众人睡意全无,从床上蹦哒着跳起,动作一大,昨天练了半天枪姿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天啦,这是怎么了,这月亮还高挂着呢。”左玉良跳起帘子看了一眼窗外,又爬上二号床于振中的楼梯上,凑到挂在墙上的钟表面前,“才三天出头!” “快快快,下面都在列队了。”寝室里难免一阵慌忙,用凉水冲了一下脸,胡乱摸了一把才清醒了一些。 出了寝室门,楼道里全是匆匆忙忙的身影。 到宿舍楼前各自入队,相比炮兵、工兵和交通大队,步兵大队明显落后许多,队伍稀稀拉拉的,不少人起晚了是夹着衣服光着膀子跑了出来,站在队伍里帽子斜着穿衣服,有些乱作一团的意味。 教育长陈继承站在台前,后面的侍从举着火把。 “今天是我们黄埔军校第一次紧急集合,之前没有练过,所以你们此刻衣容不整我不予置评。但这种紧急集合会不定期不定时的在任何场合开展,我希望之后你们的表现配得上‘军人’二字!” “淞沪会战目前焦灼,南京城上空的飞机声你们也听见了,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们,在飞机和飞行员数量严重落后日本的情况下,目前我们已经失去了制空权,南京城随时可能面对敌机轰炸。所以你们脑中随时要吊着一根弦,听到警报,听到哨声,随时隐蔽!” 陈继承撸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表,“立正!现在给你们一刻钟,整顿仪容,按照行军的标准全副武装,一刻钟后,越野十公里,全速冲击!” 面对教育长,不敢有反对声。到了各自的寝室里,全是哀嚎遍野的声音。 “疯了,是不是疯了?昨晚到现在,还没睡到六个小时吧,我这腿啊胳膊现在还不是自己的,现在还要武装越野?”左玉良边捆扎被子挂上食盒边抱怨着。 一刻钟后,各个大队全部集合完毕,各自后背上背着六斤半的棉被,脖子下挂着长枪。 陈继承看着步兵科一脸怂样,于是说道,“步兵大队,你们昨天经历了射姿训练,此刻要武装奔袭十公里,看上去比其他大队吃亏了。但是我告诉你们,战场上没有吃亏这一说,敌人不会因为你们刚打过一场就不来打你,只会不断的把你们压死。” “所以,拿出你们的意志,十公里,你们就是爬也必须爬完十公里!” “现在,全体向后转,跑步走!” 三公里后。 “呼哧!呼哧!”李崇胳膊架着枪喘着粗气,跟着前面的脚步往前。李崇的身体素质在同期的学员中绝对是顶尖的这一批,但昨天的射姿训练还没缓过来,三点钟被拉起来还没吃早饭,体力寥寥。 步兵大队是第一个出发的,此刻已经全部落后其他三个大队了。 “同学们,我们是步兵,怎可落后于其他三大队?比脚力我们怎能落后?”说话的是步兵科二队的队长张英杰。 “张队长,还没从昨天缓过来呢,是真的跑不动啊。” “李队长,王队长,我们起个头喊个号子吧!从李队长开始,我们仨轮着来,鼓舞鼓舞士气。”张英杰口中的王队长就是步兵科三队的队长王景荣。三个队长中,张英杰是真把“队长”这个位置当作一个官来做了。王景荣和李崇,担着“队长”的身份,但也就仅仅止步于“队长”,不逾矩。而张英杰却是有点借着“队长”的身份,指手划脚的味道。 第74章:十公里武装越野(2) “张队长,你看看同学们的脸色,说话都带喘,哪里来的力气去喊号子?”王景荣转头看着一众同学,这几个字说出来就是他自己都感觉到喉咙毛刺毛刺到。 “所以我们作为队长,更要起好带头作用。”张英杰气喘吁吁的说道,“李队长,你说是不是?” 李崇并不想搭理这种“但凡有一点权利就觉得自己应该管着别人”的人,这个人太想在人前尤其是在教官面前显示自己的存在感。这样的人,考入黄埔的第一目的并不是抗日救国,而是升官发财。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算是捎带着罢。 李崇不去置评其他人的选择,但也不想与之有所交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队长,没有所谓的‘带头作用’这个说法,我们仨和其他同学一样,都是学员而已。” 李崇虽当着“队长”一职,却并不认为自己凌驾于同学之上,当下虽没明确选择“不是”,但已经表露出自己并不认可张英杰的提议。不过李崇倒挺佩服张英杰的拼劲儿,昨天累的快瘫了,现在他也喘气的跟累牛一样,还能兴致勃勃的搞出动静吸引教育长的注意力。 “你们不喊,我来。步兵科二队的同学们,跟着我一起喊。”张英杰压着肺里面的细胞提上一口气刚要准备要喊号子,被后边传上来的声音打断了。 “张队长,后面有同学跟不上了,歇一歇吧。”步兵科二队里后面一个身材胖胖的汉子气喘吁吁的跑到张英杰旁边,拄腿哈着气的断断续续的说道,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这一段跑上来已经耗掉身体所有的力量。 张英杰皱着眉头停下脚步,“这都坚持不下来,怎么做军官?”语气很不客气。 “嘿,我只是跟你说一声,李队长说的对,我们可都是学员,都是一个身份,你可不是我们的教官。”胖汉子牛宝忠卸下身上的被子,往地上一坐,掏出水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站起来,你这么放弃对的起前线浴血奋战的同仁吗?” “我说队长大人,你可别往我头上扣大帽子,我不过是等等后面的同学,大家一个队的,总得一同走完。” “哼,烂木头躺一堆。”张英杰对牛宝忠对自己语气间的反讽很是皱眉不满,唾弃一声。 然后转头朝着旁边二队跟上来的学员喊道,“同学们,我们是步兵。在陆地上我们应该比交通、工兵、炮兵的脚力更好!同学们,冲啊,超过他们!” 张英杰说着率先跑了出去,跑到所有人前面去,让教育长和教官们看到自己的毅力,让上层明白笔头成绩不是唯一的。 “李队长,我们要不要也冲一冲,不然风头全被‘张马屁’那帮子人带走了。”李崇后面一大队的人说道。步兵科作为军校人数最多的大队,三支分队之间也是会相互比较的。 “二分队150人,只有零散三四十个人跑到前面去有什么用?我们一分队是一个整体,绝不落下一个人。跑过前面那座桥,一分队全体停下来喝水休息五分钟。” 过了桥后,五分钟后,李崇站在桥头上,做了一个简短的动员,“同学们,我们一分队是一个集体,现在才过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我们吊在车尾,在我们的后面就剩下了二分队的残兵。放弃了吗?不!决定胜负的永远不在前半程,考验意志的在后半部分,笑到最后的才是胜者!现在喝完水那么就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超过前面的交通大队!我们的人比他们多,速度也不应该比他们差!” “跑不动的,就想着你落后一步,终点处的大饼就会被其他同学都吃掉,我们还能在后面磨蹭嘛,不能!话不多说,为了军人的荣誉,为了自身的尊严,碾上前面去!” 晨曦破开黑幕,雾气在蒸腾中打湿了众人的衣服,和汗水混杂在一起,这丝毫没有滋润到嘴唇,每个人嘴唇就像龟裂的土地。 “不行了,我实在是迈不动步子了。”被两人架着几乎是被拖着走的李萌清感觉自己像搁浅的鲤鱼,而且是鳞片已经白的脱落的那种。 李崇跑到瘫在地上的李萌清面前,“李萌清,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同,不想事事让人下意识的认为你的成就是获得了父辈的蒙荫。现在武装负重跑到底就是实打实的考验每个人的自身。如果你现在放弃了,那么前面所有就全部尽弃了。没人会记住半途而废的努力!” “起来,让所有看到你的坚持,现在跑到终点,你就超越了军校里的一般人,至少说明你在毅力和体力上,胜过了这一般人!这些被你赶超的人今后就没资格说酸溜溜的闲话!” “我起来!”李萌清搭住李崇的手,压榨自己的意志咬牙调动出一股力量站了起来,跟着大部队往前...... 武装负重越野跑很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力,一分队慢慢追上前面的过程中,一路上有不少各支大队落伍的同仁。八只分队李崇带领的队伍虽然位列第四,落后工兵大队第二分队还有五六百米的距离,但却是唯一一支人数整齐,一百五十人一个不少的队伍。 队伍的中间,那些跑不动的人被架着努力往前,体力好还能坚持的被李崇安排到队伍后面压阵,每当有人掉下来时就架着往中间跑,坚决不拉下一个人。尽管这些人拖累了队伍的行进速度,放弃他们至少可以把队伍往前推两位,甚至李崇自己放开步子跑,冲到第一貌似也可以尝试一下。 但李崇的一句话说服了他们,也说服了自己:“现在放弃同学,以后就要放弃自己的士兵嘛?” 尽管或许今后为了某些大局,一些局部战场需要放弃掉,但是现在不行,现在大伙是“步兵科一分队”这个集体的。 最终,抵达终点前时,步兵科一分队是浩浩荡荡的。150个人一个不少,脸上带着骄傲的冲过终点线。咬着饼捧着饭盒喝着热腾腾的粥,大伙三五成群有说有笑。 一旁看着身边只有二十来个人的张英杰才觉得自己这个“第一”似乎没有那么喜庆了。 第75章:家中电报 “李崇,谢谢你,不然我想我可能就放弃了。”在集合点休息的时候,李萌清端着饭盒坐到李崇旁边。 李崇碰了一下李萌清的饭盒,作干杯状,“所以你应该感谢的你自己的坚持。” 陆陆续续有学员抵达最终的集合点,一辆辆卡车从远处驶来,停在路边,但很明显不足以载走所有的学员。 “全体集合!”所有人开始列队,教育长站在卡车上,看着底下的学员们。 “这是你们第一次紧急集合加武装越野,因此我没对你们的行军时间作出任何要求,但今后会限定时间。作为军人脚力也是至关重要的,走出黄埔大门作为军官,那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坐汽车。” “在你们行军的过程中,我们观察了你们的一举一动。在这里我要着重表扬步兵科一分队,因为他们自始自终都没有放下一个人!所以你们可以坐着后面这五辆大卡车回去,这是对你们全队坚持的奖励。但是有奖必有惩,其余七支分队,你们都是零零散散抵达这里的!还记得我在开学典礼的说的话吗:相亲相爱,精益求精,诚心诚意,以谋团结!你们做到了吗?” “但是同时我也必须指出,在整个行军途中李崇你带领的步兵科一分队集体沿途一共休息了三次,如果战场上按照长官部的命令,限定时间赶到指定的作战区域,还能给你们休息时间吗?” “报告教育长!”队伍里有人不服气。 “讲!” “我们步兵科因为昨天的持枪训练,没有缓过劲,不然肯定集体跑到第一去!” 教育长陈继承听着皱眉正要斥责,站在前排的李崇昂首挺胸大喊一声,“报告!”陈继承咽下斥责之语,伸手示意李崇说。 “教育长训示的是,全队休息是学生下的命令,我可以跑回去。但学生认为没有做错,合理的休息并没有耽误时间,把握节奏休息有助于体力恢复,加快行军效率。在一战中,德国名将马肯森指挥第9龙骑兵中队在梅森的战斗中,由于战线过长又接连交战,追击敌军时人困马乏,正因为合理的休息调整在成功追上一路逃蹿的敌人!” 对于李崇的反驳,教育长旁边的教官们要训斥,在他们看来,命令怎么下的你就必须怎么做。 陈继承倒是一挥手止住了旁边的教官,也没有置评,“我前面已经说了,步兵科一分队可以坐车回去,军令已下怎可随意更改。” “除步兵科一分队,其余七队,全体向后转,齐步走!” 汽车里,教育长看着旁边经过的学员,忽然笑了声,“打靶满环,有决策魅力,这人天生就是进军队的料子。” “教育长,你在说谁?”旁边的司机好奇问道。 “哈哈,有想法的年轻人。” ...... 待七支分队武装负重返回军校,下令解散时,一个个顿时往地上一瘫,这种不间断的折腾让很多原先还在学校里算得上娇生惯养的学生只感觉入了地狱历练一般。 倒没有人要放弃,叫苦的只是过过嘴瘾,从决定投笔从戎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他们都懂。 在新一期黄埔学员在身体素质、意志都在成长的时候,硝烟弥漫的上海战争所有交战点全部进入了白热化。 若是坐在飞机上高空观察,就会发现此刻国军行军进攻点锋芒主要指向虹口和杨树浦敌之间的核心阵地。 虹口天通庵的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内,从陆战队司令官大川内传七往下,头上全扎着一圈白布条。司令部外圈已经一片稀烂,玻璃全部被震碎。五个大队一个炮兵大队以及直属共计四千余人武装到牙齿的陆战队此刻只剩下了一千人不到,但就算伤亡过了大半,却依然围着里三成外三成的工事,挡住了十倍于己一万多人国军的进攻! “长官,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不不不,中尉你害怕了。你以为我们会玉碎?不不不,现在这路上的局势看似对我们不利南京占了上风,实则这仅仅是开始!听听上空的飞机声,我们的空军已经掌握了制空权!现在罗店战场的持续胶着让大本营很不满意,现在我们就是要守住这里等待中心开花的机会。” “我们外围的部队已经登陆上岸,只要守住这里就能让南京想要清除掉上海陆上根据地的目的落空,届时援军就会在外围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一举打掉南京的主力!那时上海就在我们脚下!南京,哼,将会涂手可得!”大川内传七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撑着自己的指挥刀,一只手掌伸出慢慢握成一只拳头,脸上是不怕死的疯狂狞笑。 随后摆摆手说道,“休息去吧中尉,到时候我们要反攻的。” ...... “终于有个半天的假了。”周日下午,黄埔军校给新学员难得的放了一个假,需要适度的张弛,一昧的紧张会崩坏弦的。 “本家,吃饭不?永和园,我请大伙吃饭。”经过武装越野后,李萌清明显融入了很多,尤其跟自己一个姓的李崇。 “去不了,我外面有约了。”今天早上守门的大爷代传了一封信。接到信封的时候是开着的,这没办法,黄埔军校对外管理很严格,所有学员往来信件都要经过检验后才会通传。 信是林婉如递进来的,说是自己父母已经安全抵达重庆了,还打来了电报。 “对头,老李可跟我们这些光棍不一样。”趴在窗口来串门的高重华打了一个响指说道。 “你怎么来了?” “跟他一样,约饭来着,可惜你有约了,我干脆就蹭饭喽。” 李崇摊摊手换下军装,走出校门。 “嘿,这边。”林婉如在大门口右边的屋檐下招手,灿烂笑着。 “黑了,也瘦了。”林婉如盯着李崇看了好大一会儿,然后从挂在腰间的包里掏出一张整齐的纸,“喽,这是伯父伯母的电报。” 李崇接过电报纸,“崇儿,吾家已平安抵重庆新家,虽小五脏却全,住的很舒适,惟饮食辣子不适……军校辛苦注意身体,望吾儿知。” 大城市拍电报不便宜,字数不多,但仍然勾起李崇思家的情绪。 “安心了吧,我带你去吃好的,你看才一个星期,脸上都快刷筋了。” 林婉如勾起李崇的胳膊,转移注意力来冲淡李崇刚提起来的乡愁。 第76章:突击查房 “好了好了,不用点这么多,我们就两个人,吃不完。”汉中路上的商铺新开了一家西餐店,里面不少西装革履的男女来凑新鲜。 “这个位置可是我提前预定的,请的是法国大厨,多点一些你正好多吃一点嘛。”林婉如合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你们什么时候开学?”正吃着,李崇问道。 林婉如升起一根手指,“还有一周。” “那也快开学了,定下什么时候去重庆吗?” “爸爸说要等到十月过后吧,那个时候家里该转移的就完成了。所以你一定要在这两个月对我好,知道么?”林婉如张着口,示意李崇把叉子上的牛肉放到自己嘴里。 ...... “就到这儿吧,军校不让别人进的。”已经快日暮了,军校不许学员在外留宿,林婉如送着李崇回学校。说起来李崇是做了一下午的“三陪”: 陪吃、陪逛以及陪聊天。 “你把这些拿着,回去分给室友。那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林婉如招了招手,林家的黄包车从后面跟了上来。 回到寝室,“吆,老李你这是春光满面的回来了呀。现在这个世界到底是年轻人的,成绩荣誉老婆啥的都走在前面,像我们一堆二十几的老光棍,放假半天只能闷在宿舍里看书。” 咋乎的嗓门准是左玉良无疑,李崇把两手礼盒放在两排床中间的桌子上,“你手上拎的啥?我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儿。”左玉良从床上一跃而下,“嚯,买这么多好吃的,不忘我们刚才还在念叨你今天会不会违抗校规不回来了。” “快瞅瞅。”其余几个围到桌子前。 “给你们带的,不过回来看你们一个个躺在床上肚大浑圆,一定在永和园吃了不少,还没吃够,本家今天放血了多少?”李崇坐在李萌清的床沿上脱掉鞋子。 “老七家开银行了,能被吃垮?”左玉良往嘴里塞了一只卤煮鸭腿含糊着说道。看得出来,一场武装越野一顿饭,李萌清已经渐渐融入到宿舍里。 “哎哎哎,查寝啦!”楼道里响起一阵提醒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呵斥,楼道里炸斥的声音顿止。 “我靠,教育长带着人突击检查内务!后面还有几路人同时出击!”老唐嘴里叼着鸭腿骨,凑着门缝发现教育长在带着人已经到了109寝室前,连忙惊呼一声,嘴里的鸭腿骨掉到了地上。 “赶快收拾!”李崇一把扫过礼盒,通通塞到床底旮旯里。所有人快速上床被子叠方正了,衣服挂好。 “鞋子,还有鞋子。”床上的李崇对着下面提醒着,5号床郝志秀连忙把所有人的鞋子摆整齐朝着一个方向。 匆忙把表面收拾完毕之后,十个人拿出课本,端端正正坐在长桌前用功。 一群脚步声渐近,然后门被推开,教育长陈继承一马当先,后面跟着教育处长李明灏,监察委员冯轶裴,政治部主任郑炳庚等一众学校大佬。 “啪嗒!”李崇等十人立即站起来立正。 “自然一点嘛,我们来就是想看到同学们日常生活自然的一面嘛。”冯监委语气笑呵呵的说道。 “要是给你看到自然态,操场负重五公里那就一准没跑。”114寝室众人嘴里不说心里想到。冯监委冯轶裴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冯跑跑”,被他纠住了错处,首先二话不说就是负重五公里,跑完后再来喝杯茶谈谈受罚的问题。而教育处长李明灏,被起外号“李抽抽”,因为他经常在学校里转悠着抓住学生抽查书本知识,提出一些问题,以至于心里没底的学员们远远的见着他都绕道走。 陈继承在114室寝室里外转了一圈,忽然嗅嗅鼻子,“什么味道?” 老唐几个以为鸭腿味被教育长闻出来了,脸皮不动里面肉却慌的很。 “报告教育长,脚臭味!”左玉良挺胸抬头回答的铿锵有力。 陈继承低头看着床前排列整齐的鞋子,朝着一个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我以前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曾见过日本人的营房,一个排一个屋,一条水平线下去,整整齐齐一目了然。一个营房里,靠近门的地方一个排的士兵枪械按顺序放在架子上,整整齐齐。吹紧急集合哨的时候,每座营房的士兵从被窝里到拿枪出来列队整齐都用不了三分钟的时间。这个床上的棉被、军械、脸盆儿之类的,都摆得整整齐齐。” “有一个细节,他们用来换脚的鞋子,都同一个方向摆着,牙刷也是,毛巾挂的没有折痕!” “通过这种种细节,你们就能发现日军的纪律性,所以要战胜日军,我们黄埔人首先就要在纪律性上胜过他们!你们寝室做的不错!” 陈继承说着,走到长桌前,拿起桌子上众人看的书,随口问了两个问题,见李崇他们都能回答得上来,点点头负着手离开了。 虽然没有在114寝室有所斩获,但是在一个多小时后离开时,操场上负重奔跑的人数不得不列队才能协调好。 教育长他们走后,老唐他们重新从床底下勾出食盒,吊着鸭腿兴致勃勃的凑在窗户前看着操场上挤不下只能在空地上负重绕圈的同仁们。 114寝室的十人侥幸逃过了“突击查房”这一劫,在硝烟滚滚形成拨不开黑霾的罗店战场上,18军的11师110旅蔡炳炎所部的官兵也扛着枪坐在残垣上,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在飞机轰炸时被火烤焦的杂粮大饼放到嘴里咬着。 他们同样躲过了一劫,因为他们刚刚行军度过杂草丛生的大片空地,日军的飞机就丢下来一串串炮弹,这要是在平地上,那很多人就要提前去向国父报到了。 革命尚未成功,提前去见国父根本没法交差嘛。 “蔡旅长”,副官走到蔡炳炎旁边,直倒苦水,“直娘贼的,旅长这仗打得弟兄们太苦了,我们刚从北站下来,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没有兵员补充也没怎么休整,下面有的名义上是团,人数只剩下了营的编制,上峰现在下死命令要求我们夺回罗店,这怎么个打嘛?” 三小时前,罗店被日军重兵重新夺回,失去罗店意味着张文白将军的司令部有被日军迂回包抄的危险,所以上面下死命令必须夺回,命令重重下压,最后压到了110旅蔡炳炎所部身上。当然110旅的情况正如副官所言,编制已经不完整了,所以上面也并没有把希望全部压在110旅身上,而是派出了多路人马。 PS:十分感谢责编田七大大,新书推荐就没怎么断过,作者菌努力码字,所以也期盼各位读友推荐票来来来呀。 第77章:沙盘演练 蔡炳炎喝掉水壶里最后一口水,“应该能再打一打,在我们右侧同时发起进攻的还有悟我兄,左右两路同时进攻总能打上一打!......” 关注着这场战役结果的不仅是前线指挥部,淞沪会战后方最高指挥部的南京同样关注着这里。因为罗店向南、向西便可直达刘行、嘉定,是辐射整个淞沪地区的军事重镇,中日两国的指挥部都对罗店志在必得。可以说谁在罗店站稳了脚跟,谁就能拿到整个淞沪会战的主动权。 黄埔军校里,每五十个人被编成一个大组,各自由四名教官组成指导小组,利用“沙盘”研究战术,而战争背景及地点的选取正是眼前的这一场发生在罗店的极其惨烈的争夺战。短短一个星期,罗店伤亡数万人,双方落在这几平方公里土地上的炮弹每天多达二三千枚。 前线的战报被源源不断的汇总到军校的电讯室,对于普通市民无法获知的信息,在这里可以任意取阅。在前两年经济紧张的时候,黄埔军校可是同“嫡系中的嫡系”的第五军,共同被委员长“御批”为必须一日吃三顿的地方,所以最高指挥部获得的战场讯息,只要需要就都会向这里转呈。 沙盘前四名教官两人一组,在沙盘上标示出敌我双方的火力配置,四周五十名同学矮个子在前,高个子的同学拿凳子站在后头,围聚在沙盘前。 中日双方的兵力及其火力配置被详细的标注在沙盘上。与其说是看教官演练沙盘,倒不如说黄埔军校是在以这种方式让学员们身临其境的体会前线战况。 黄埔军校的学员今后是要走向前线的,必须让他们明白真实的情况,而不是看报纸上的忽悠之语误判形势。 报纸只是在安抚民众,要是黄埔军校的指挥官都信了,那就完蛋了。 “同学们如何看待这场罗店争夺战的前景?” “我们人数虽然占据优势,但重火力远远落后日军,支援火力不能快速抵达。如今我们空军失去一半,飞机性能也不如日机,已经相当于失去制空权,而海上还停着日本海军的航空母舰,从上面以及台湾起飞的百余架飞机可以随时出现在淞沪战场上。所以学生认为这场争夺战的前景并不乐观。” 看着沙盘上显示的罗店人员和火力配比,李崇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淞沪会战从一开始就很难击溃日军,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打击日军入侵的嚣张气焰,也正是这一点,南京才秘密准备迁都吧。 不过对于李崇的观点,也有不同的意见,“李队长你这有些唯武器论了吧,日军虽然火力占优,但是我没们在罗店左侧有110蔡旅、右侧黄师长的整编师,另外还有宋部长全部送上去德械配置的税警总团,全部都是国军精锐,近战火力已经超过罗店日军的11师团,就是以血换血也能拿下罗店!” 其实李崇倒不是“唯武器论”,在香港的时候,李崇就听过红党的一些论断,其中对于“人是战争胜负的决定因素”有过不解,血肉之躯怎可挡得了机枪打炮?但后续的事实:国军占据武器和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仍剿不了红党,却在实实在在证明这句话的正确性。 打那以后,在没回内地之前,李崇就一直在关注这支神奇红军队伍的消息。他们在战争中将“人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让李崇十分震撼,已经明白战争不止是简单多大机枪打炮就能决定胜负的。 但是在如今的淞沪战场上,枪口一致对准日寇,全民族上下一心,此刻不存在人民站在谁背后的问题,“人的力量”此刻在国民党抗战将士中同样发挥党淋漓尽致。 此刻硝烟扑鼻的罗店战场上,蔡旅所部,剩下的将士缩着头挨在墙角之下。 “他娘的,小鬼子的重炮弹跟不要钱一样,下崽似的往下直掉!旅长我们被小鬼子的炮火包围了,怎么办?” “格老子的,战死也是死,被炸死也是死,横竖不就是一个死字嘛,不如冲出去和小鬼子拼,拼他个鱼死网破,我今天豁出去了!......” 右侧进攻方向的黄悟我站在被打残一半的67师前,身旁的副官大喊一声,“全体集合!” 看着满身是炮弹灰的将士,黄悟我摘下军帽,拔掉肩膀上的将星,换成头盔戴上。整个67师,就连文书和炊事班都扔掉了钢笔、大勺,扛起枪站在队伍之中。 “从现在开始,从我开始,全师向罗店发动敢死进攻!从我的警卫连开始,每个连营组织敢死队,拿出手榴弹,给我掀开盖子......” 同时税警总团第二支队司令孙立人,带着一身美械装备的士兵们,顶着头顶的炮弹和重机枪火舌,没有一人畏惧,倒下去的不瞑目,活着的一边冲锋,一边拼命朝着日寇扔手榴弹扣动挂在胸前的全自动武器,硬是拿命去点掉了一个个喷着火舌的机枪点! 罗店战场上,活着的人拿起枪发起最后一次冲锋,回到黄埔军校沙盘演练室内,争论的话题继续。 李崇反问道,“拿下罗店之后呢?日军势必卷土重来,我不是唯武器论,而是我们必须看清差距。罗店是一定要打的,这样才能尽可能打击日军!给后方时间迁……” “嗯哼!”沙盘前的教官忽然接过话头,打断李崇的话。这个时候,迁都虽然已在进行,但仍处于保密阶段。表面上南京各个政府部门还在全力运转,各个地方部队已经集结到苏州周边,随时进入淞沪战场,但实际上已在秘密进行战略撤退。黄埔作为军队军官摇篮,已经收到委员长命令准备撤往四川了。 但这个时候,如果迁都一事爆出来,无疑打击前方抗战士气。虽然黄埔高层已经拟定撤往四川的计划,但黄埔的普通学员还不知道。听着李崇的分析,他似乎是知道了这件事,这让四位教官很是诧异,能知晓这个消息的都是高层,看来这年轻人有点能耐呀! 整整一个下午,四名教官从罗店战场形势讲到全国的抗战未来,结合战术理论,所有学员对日军的实力有了深刻的认知。让学员们明白抗日不仅是在给父老报仇收复失土,更是一场国战,这不是自己有一腔热血就能扛着机枪冲上去突突了事,而是担负着今后民族救亡的使命! 第78章:大轰炸(1) 前线战火隆隆,一份份战报传到南京,流进黄埔军校里。 这大半个月的晚上,黄埔军校所有师生有一个必备学习科目就是在政治部的组织下学习淞沪战场上黄埔军官英勇杀敌的精神。 淞沪战场上委员长把他的“御林军”都派遣上去了,而出身黄埔的军官组成了这些嫡系军队的军官队伍,所以黄埔师生英勇杀敌的事迹屡见不鲜。 前两日,黄埔军校还隆重的召开了追悼会,纪念在淞沪战场上牺牲的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师生以及黄埔将士,这一次李崇第一次见到了一身戎装的委员长和优雅的宋夫人。 “以前都是你送我回军校,今天反过来一下。”路边上,李崇牵着林婉如的手沿着随园路的路边走。同之前见到的不一样,今天林婉如一身蓝衫黑裙的学生打扮,胸前梳成两条麻花辫,这是金陵女大的标准装束。当然这身装束穿不了多久,马上就天寒了。 “好啊,我还没有领着你参观一下我上学的地方呢。”林婉如被抓着手走路也不安稳,一蹦一跳的。 “那门卫大妈肯定不会让我进去的,那是你们女娃的学校,能让我一个男的进去?” “嘻嘻,这我倒没有想到,到了学校再说吧。” “这些日子你要小心一点,南京的上空不太平,所以一听到警报响要立即进掩体知道嘛?”李崇十分严肃的叮嘱林婉如,她的性子太耐不住了,老喜欢往外面跑。 但这个时候,南京上空并不安全,淞沪会战进入到胶着以来,日军方面为了削弱国民政府当局的抵抗信心,开始派遣军机对淞沪后方开始进行轰炸,作为首府的南京首当其冲。虽然南京地区有国民政府的空军40余架飞机处于战备状态,城市周围的高射炮营每天盯紧了城市上空。但是日本空军无论是飞机数量还是飞行员素质上都甚于中国很多。 这大半个月来,刺耳尖锐的警报声时常响起,中央大学前两天就挨了三颗从天而降的炮弹,城里的保安部队四处救火人手不够用,还是军校在轰炸过后紧急集合去搬离碎石,简陋重建中央大学部分受损设施的。 “唉!我正在和我爸爸闹呢。”说道这里,林婉如叹了一口气,“我要上学,可是我爸爸要禁我的足,让我呆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还说我再跑出来就要把握提前送到重庆去,你说气不气人?看到后面盯着我的那两人没,要不是今天从学校出来我说要来找你,他们就要把我捉回去了。” 林婉如有些神烦,继续向李崇倒着苦水,“其实我家这位会长大人完全不用担心的,我们金陵女大是美国教会建的,里面很多老师是美国人,吴校长说驻南京的美使馆通过上海使馆已经向驻沪日领事馆发出照会,日本飞机不敢往学校丢飞弹的。” “我觉得林会长有道理,两国如今交战,飞弹又没长眼睛,把生命寄托在一纸空文上太缺乏说服力了。相反你家里呢,有那么大的地下书库,要是日本飞机一来,往里面一躲,安全的很。” 林婉如一听,居然不站在自己这边,顿时一个止步,然后往李崇面前一站,手指顶着李崇的胸前,“嗯哼!山宗先生,立正!” “我问你,你是跟我好还是跟我爸爸好?跟我好就要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知道不?”林婉如叉着腰虎着脸盯着李崇。 “你还是听你爸爸的话吧,我看你不是想上学,而是嫌弃在家里待着无聊吧。”李崇伸手轻拍了一下林婉如的额头,两只手插着林婉如的细腰将她叉了起来,举起来一个转身给林婉如重新调成了往学校走的方向,“我可不想你有什么事情,重新找一个媳妇儿很烦的。” “你,你不要脸,谁是你媳妇儿?”林婉如往前两步走到李崇的前面,俏丽的脸庞浮上两抹红晕。然后再回想刚才这句话,咋个听着有些不对劲儿啊? “哦?那上次谁在校门口盖章契约的?”林婉如没品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被李崇的话打断了思绪。 “契约?什么契约?我不记得了。”林婉如一甩两根亮黑的大辫子,差点儿塞了李崇一嘴。拂过鼻尖,痒痒的。 “唔?那我不又是一身轻了,听说金陵女大里面全是富家小姐,那我得赶紧进去淘一个了。”李崇说着就要大步往前,被林婉如一把揪住衣摆。 “你要是敢吃着碗里,还出去沾花惹草,哼哼。”林婉如不善的磨着牙,两只小拳头握起,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我就卸掉你的大胯!” 李崇不禁夹了夹双胯,原来“清扬婉兮,婉如清扬”,一书房藏书的林姑娘也是可以彪悍的。 “我到学校了,你不许进去。”金陵女大校门后面虚掩着一个个红柱、黄墙、黑瓦组建的亭台楼阁,李崇对这个协调、耐看、安静的女子大学很好奇,不过现在有林婉如虎视眈眈的挡着,看来是进不去了。 李崇讪笑着摇手,“我不进去,这就走。” “不许你这么笑,尤其是对其他女孩子!还有我要是被限制在家里出不来,就不能到军校门口找你了,你就要主动周末下午来找我,知道吗?” ...... 回到军校,左玉良正在谈关于军校女澡堂的事情,九个人坐在桌子前大发奇想,没一个靠谱的答案。 繁忙之中简短的一个下午休息放松之后,疲惫上涌,众人逐渐进入梦乡。 就在南京市民还在沉睡的时候,靠近黎明只能勉强看到五指轮廓的时分,台湾新竹机场,此时探照灯将机场照的跟白昼一般。机场周边防护严密,一个中队的士兵牵着狼狗不停的巡视。 机场里面,地勤士兵不断的给停在地上的一架架轰炸机和战斗机满载加油,挂上副油箱。同时推来一束束炸弹和燃烧弹,检查战斗机的机关炮。 负责驾驶的飞行员集中在机场作战室内,面前悬挂的大地图上,赫然显目的是南京周边高射炮营配置图,地图上红色标注了警备司令部、多处军事设施! 第79章:大轰炸(2) 驻沪领事馆内,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司令官阁下,新竹机场和第三舰队飞机已经准备完毕。” 第三舰队司令官长官清川中将一拳砸在地图上标注的南京城,“立刻向各驻沪领事发出通告,中日两国已全面开战,日本皇军两天后中午将对南京周边地区进行军事轰炸,要求各国使馆人员、侨民移住“安全区域”,各国舰船必须撤离南京江面。” 然后长谷川清来到电台前,电讯士兵立刻站起来打了一个敬礼。 “命令!新竹空军、第三舰队所属航空队,即刻起飞!对预定南京城机场、兵工厂、电力厂、水厂等重要设施进行无差别轰炸!” 电报令下,一架架俯冲轰炸机、水平轰炸机和零式战斗机从新竹以及航母甲板上呼啸而起,冲向厚重的云层,扎进了茫茫的晨雾之中。 此刻,南京城刚从薄雾中慢慢醒来,新的一天船工码头上抗日物资开始往小船上搬运,支援前线的抗战。这座城市角落散落的面摊、鸭血粉丝店,掌柜的让伙计拿开门板擦亮桌子准备迎接新一天的食客。警察局里,局长队长一众大队长例行训完话,尔后大队长把一众小队长叫到跟前逞了一下威风,最后小队长回去叉着腰对着底下的小弟指点江山...... 前线战争的阴霾下,作为首府,南京城的生活仍在有序生活着,尽管这八月底九月初以来,不时被凄厉的警报声打断了生活节奏。 “委员长,紧急电报!”侍从二室的主任陈布雷走了进来,侍二处上传下达,各种机要文件和函电在这里往来。 国民政府内,委员长看着日本驻沪领事馆发出来的告知南京各国使馆的电文,怒气上升,拐杖狠狠往地面木板上一撞,“咚!”的一声让内外人心头一颤立即肃然。 “日本人这是欺我民国空中无人嘛!告诉周百福,只要日军机敢来,南京所有军机起飞,就是拼命也要打下日军机来!打掉他们的嚣张气!” “是,委员长!”陈布雷犹豫一会,还是说道,“日军人狡诈,会不会故意放烟雾弹,所以委员长您是否提前移步?” “嗯,你这个提醒很重要。从东三省开始日本人一向无信,通知各部门,此刻开始严加防范!” …… 黄埔军校里,各支大队的学员们正在教室内上课。 “嘟!嘟!嘟~”紧急集合哨响起,所有学员和教官立刻离开桌子,匆匆下楼,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列队,整个用时不足一分钟。 教育长陈继承脸色严肃,“收到紧急消息,日空军不日将对我南京周边进行轰炸,各位同学和教官需时刻保持警惕,一旦听到警报声立即撤进掩体!” 谁也不知道炮弹何时会落下,没有害怕,军校里这些经过重重遴选且经过近一个月的军校地狱式磨练的学员,身上过往的气质在消散,军人的作风在形成,黄埔不怕死的牺牲精神已经开始渗透到血肉里。只是这种无力仰望天空的感觉让军校里气血方刚志在杀敌的学员们紧握着拳头。 很多学员感觉这近一个月,自己已经要脱胎换骨,感觉自己孔武有力了,但听到敌机即将来轰炸的消息时,那种无力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天上高高的飞机,并不是自己拿着一把冲锋枪或者轻机枪就可以突突着扫下来的。 “同学们,不要抬头看天,空悲切!振作起来看清差距,努力学习,当你们从黄埔毕业时,为这个民族雪耻!”陈继承看着学员们愤懑的脸色给学生们打气。 教育长带来的消息让学员们心中压着一块石头,同样的南京市民也是。知道日本鬼子的飞机要轰炸南京城,看着城里洋鬼子都匆忙出城,新开的西餐店打上了“今日不营业”的牌子,原因只是店里请的法国大厨说什么也不出工了......种种的一切给众人心头蒙上一片阴影。 南京城外,各高射炮营在收到实际主管全国航空的中将司令周百福的电令后,各营开始全天候三班倒进入战争常备状态,紧盯着白云悠悠的天空。 大校场机场、三汊河水上机场等军用机场上,所有飞机开始加挂副油箱,机关炮开始上弹。 栖霞山的一处高射炮防空营里,出身黄埔且浙江溪化人士的营长刘盛天从处于地下防空洞的营部指挥所里出来,虽然只是营长,但却不是一般的少校军衔,而授予的是中校军衔,这里是负责全城空防的地面防空营之一,是南京防务的重要组成部分。 刘盛天在收到周司令的电报,做完战争动员之后,在指挥部的办公桌前写了一封家书,让自己的副官带回了城里,然后换上钢盔,发誓只要敌机来征地高射炮就绝不哑火! 离南京不远的嘉兴地区上空,借着厚重的云层,从新竹和第三舰队起飞的各式水平、俯冲轰炸机和零式战机开始混编,前后组成了两个批队,直往南京而来! 一个半小时过后,南京城正是挨家挨户冒炊烟的时候,忽然防空警报响彻全城!手中的草把子还没来得及塞进灶膛,茫然的通过窗户看着看空。 依旧白云悠悠,天空没有任何动静。但是城外密集“哒!哒!哒!”的声音清晰可听见。 “妈妈,大铁鸟!”门楼里一个小女孩指着天空腾起的一架架国军飞机说道。周围的人群从凄厉的空防警报中反应过来,从家里草草的收拾起贵重行囊往身上一背,往就近的防空洞跑去。 “囡囡,赶紧回来,跟妈妈进地窖!”穿着旗袍的女人脸上带着忧色看着远处,因为自己的丈夫此刻就在阵地上。面上虽忧,但女人手脚不停的抱着女孩,推着婆婆公公进了地窖。 黄埔军校里,受益于平时不间断的紧急集合,所有学员集结时间不足一分钟,背着包裹,所有人踏上卡车,从军校出来,驶进附近专门修建的防空洞,这样的待遇在民国所有官员军队序列中,除了委员长等一众政府核心幕僚,就只有黄埔军校师生有这样的待遇。 而城里的其他人,只能听天由命! 第80章:轰炸之后 “嘭嘭嘭!”外面的爆炸声不断,防空洞里一阵阵灰落下,灰尘洗头。 这次轰炸比往常来的都要猛烈得多,黄埔师生蹲坐在防空洞的地面上,凑着油灯上着课,油灯的黑烟熏着呛人。 “啊!我受不了了!”简易的地下民用防空洞内,一个年轻小伙大喊一声就要往外冲,轰鸣不断的爆炸声从上往下直撞入耳膜,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被勾起,压抑着仿佛一座临界点的火山,这一刻爆发了。 这种爆炸轰鸣之中勾起的强烈负面情绪冲击着大脑的自制力,负面狂暴的情绪如汪洋一般喷发,身体的自制力完全丧失。这个年轻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大喊大叫的想要冲出去,持续的爆炸声能迷失人的本性。 “摁住他!”旁边一些有经验的长辈对着旁边青壮一呵,几个人一跃而上把这个年轻小伙死死压在地上,这时候跑出去那就连渣渣都不剩了。 要是真有不怕死的,如果跑到城楼上看城外的上空,不仅能听到几种不同轰鸣的发动机声交织着,还能看见涂绘着青天白日以及太阳旗的中日两国战机在云层间交织在一起,爆炸形成了一朵朵乌云。 激烈的空战之中,时有壮烈。 “长机,我油箱中弹了!” “明白!命令你立即跳伞。” “格老子的,老子不过了,拼上这条命都要打掉狗日子小鬼子一架飞机!”僚机说完,放弃跳伞驾驶着火势已经燃上油箱的战机直接冲着零式战机呼啸而去,爆炸的火团席卷了拉升不及的零式战机...... 栖霞山高射炮阵地,战机呼啸而下,带着机关炮的火舌子弹如水泻一般倾倒在阵地之上。 高射炮阵地编织的火力网阻截了第一批队的日军飞机,甚至打下了一架日军先进的零式战机,但是还没来得喘口气,更大规模的日军第二批编队就呼啸而来,高射炮被落下的炸弹掀翻,整个营地成为一片火海。 “营长,你不能出去!外面太危险了!”副官在防空洞门口拦住刘盛天。 “让开!” “营长!守不住了,小鬼子的飞机上百架,守不住了!”这个时候,一颗炮弹落在防空洞不远处,爆炸声掀起的巨大灰尘直往洞口里钻,呛得众人恨不得把肺咳出来,燃烧弹掀起了一片沸腾的火海。 “他娘的,老子就是宁愿死也不愿被小鬼子活埋当叫花鸡!大不了死逑,老子十八年后还是高射炮营的营长!”刘盛天冲出防空洞,指挥着剩余的两座高射炮对准折而复返的日本飞机。 “你哭什么呀你!你要害怕你缩到防空洞里去!滚!”刘盛天一脚蹿向旁边高射机枪上装弹,手里哆嗦着直哭的士兵。太惨了,连排长全死了,一个炸弹下来连长连个灰都没看见。 “不!我要打鬼子,给爹娘和排长连长报仇!”士兵一擦眼泪,把对死亡的惊恐吞到肚子里,搬来子弹链,装填上高射机枪里。 刘盛天一把将士兵从地上拉起,掸去他身上的灰尘。“一会儿日本飞机俯冲下来,听我命令,前面两座高射炮同时开火,等飞机往上要拉上来时,你立即用高射机枪扫射明白没?” 士兵立正打了一个敬礼,众人眼里闪烁着死亡的决心和勇气,然后和旁边几人合力把高射机枪往后搬了搬。 两座高射炮同时开火,上空肆无忌惮轰炸南京城重要设施的俯冲轰炸机被吸引过来,机关炮上巨大的子弹倾泻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条沟壑。在看到爆炸火团卷进地面上的蝼蚁之后,轰炸机上的日军飞行员嚣张的笑着拉起了飞机。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上突然喷起一条火舌,驾驶舱里的日军飞行员感觉机腹和机翼像是被大榔头砸了一下,然后就惊恐的发现仪表盘上油箱的指针往下直掉。 油箱被打爆了! 从后面席卷上来的火花迅速包裹上整个机身,飞机不由自主的倒栽下去。 跳伞是不可能的,这会子跳伞掉下地面,会被下面的人给活撕了,那还不如跟着飞机一起去见天照大神。 地面上的士兵,看着拖着尾烟栽下来的飞机,来不及躲避如雨点般的炸弹,但心愿足矣...... 轰炸足足有三个多小时。 “他娘的,总算是消停了。”李崇坐了起来,用手掸去头上帽子的灰尘。 “行了,同学们,轰炸停止了,该出去帮助收拾了。”教官们在防空洞里的组织起各队的同学,打开厚重的防空洞大门。 仿佛推开了时空的大门,远处这座到处冒烟,断墙残垣瓦砾遍地的城市,是之前那座炊烟袅袅的都城南京吗? 走到瓦砾之上,黄埔师生参与到道路的清理之中,每个人都默不作声,破碎的房屋上,从各个洞穴里推开遮挡物出来的男人女人领着小孩,站在废墟之上,无助的从一片片碎砖之中翻出自家的一些家物事儿。小孩儿跟着后面一块块的搬着砖头,试图在焦黑的物事中翻出自己熟悉的玩具。 黄埔师生走过的时候,这些收拾废墟的市民们围拢过来,年长颤巍的长者推开扶着自己的下人,往黄埔师生前一跪,教育长陈继承连忙上前去扶,然而后面的市民们跪成一片。上海开打不久,南京的宁静就被打破。之前不是没有日军机轰炸,但只是零星片点,而这一次大规模的轰炸尚属首次。 这一次,这些手无寸铁的市民大面积的受到了日军新闻所谓的“误伤”。 无言的下跪,低垂的头颅,守着已没有呼吸的亲人压抑的哭泣声,让黄埔师生感觉力如万钧,揪在心头! “市民们,我陈某人恳请你们站起来。今天是我们南京的空难日,这笔血仇我们黄埔师生必定刻在心头上,我陈某人能承诺的就是,当背后的这些学员有朝一日踏上战场,一定多杀鬼子!” 黄埔师生彻夜的整理这个城市,手中印出了血仿佛也不觉得。 清晨返校的时候,李崇转程汉中路,来到林家的别墅前。 “长官,您找谁?”出来开门的是丫鬟彩云,猛一茬没认出一身戎装,身上还脏兮兮的李崇。 “是我。”李崇摘下军帽。 “李公子,是你呀!小姐,李公子来了!”看的出来,彩云脸上不乏轰炸过后的恐慌。 林家别墅里,看到林婉如无恙,李崇也就放心了,没有过多的停留,李崇歇息了一会就起身回到了军校。 第81章:新招生的第二总队 九月中旬的这一次大规模轰炸不是结束,此后大大小小的轰炸不断,南京城街道上的行人少了很多,大白天里街道上行人神色重重,像受惊的老鼠。 九月中旬以后,日军攻势愈猛,淞沪战场上国军在坚强抵抗的同时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一个个整编师上去全是残着下来,例如之前罗店战场上黄悟我的整编王牌师退下来时,把师长黄悟我和伤员算在里面,都凑不出来一个团来的人数。装备比“御林军”都猛,全部配备美式武器的税警总团的团长孙抚民甚至是身中数弹被部下抬了下来送往了手术床...... 这种惨烈的牺牲下,委员长下令教育长陈继承再次启动招生,作为第二总队编入同期的第十四期黄埔生中。 作为同期的学长,李崇他们在学习之余自然承担起组织的工作。 “李队长,教育长叫你,让你去考务办公室。” “知道了。” 李崇放下手中的书,离开了寝室,来到考务办公室。 “李崇,来,给我们几位掌一下笔。”教育长陈继承看到李崇来了,向他招手。办公桌前,一张大大的红纸平展在桌子上,旁边搁着浸着墨汁的中号毛笔。红纸上搁着一张小纸,排头写着招生简章四个字,下面列着一串串条件。 “叫你过来,是想请你把这小纸上的招生简章誉写在这张大红纸上,你的这手字我们可都是知道的。”平时提交的报告里,李崇的一手字可是得到一众教官交口称赞的。这个时候要写大字报,自然就想到了一手好字的李崇。 “校长和教育长以及一众教官在此,小子执笔愧不敢当啊。” 旁边坐着的代理校长蒋百里笑着竖起一根拇指,“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用钢笔写字,你的毛笔字在这几期黄埔生算得上这个,年轻人不用谦虚,动手吧。” 校长都发话了,李崇也就不再矫情,伸出手腕持起毛笔开始落笔。 先写排头写上“招生简章”四个大字,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四周的教官和部门头头不断的点头。 李崇一落笔就没有间断,接着往下写,运笔自如,字体如军人的堂堂正正,一股锐气扑面而来锋利如勾。 “一、本校为养成革命军干部军官,完成国民革命起见,特续招入伍生,施以军事预备教育。” “二、投考者须于......” “......” “七、入校后,服装、书籍、食费等,概由本校供给。” “八、本简章之外,其余事项,则另有细则。” 从上往下,一共八条,如同李崇这一批一样,制定出详细的招录规则,尽管现在因为战事大量军官岗位出现空缺,但是黄埔军校仍然秉持着从优、从严的招录规则,在报名之处就对生源质量设定了门槛。 “嗯,好字啊!”旁边没见过李崇字的教官称赞道。 “校长、教育长,李崇还有一手绝活呢,保证让你们开眼?”负责步兵科理论教学的刘跃扬拍着李崇的肩膀说道,颇有些向负责交通、工兵、炮兵教学的这些同行们炫耀的意思。昔日在战场上就要争个高低,现在转行教学生了,自然拼一拼谁教的学生优秀了。 “噢?那可稀奇了!正好,笔墨纸砚齐全着,露一手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嘛。”旁边一种教官和部门头头听着刘跃扬的话,好奇心顿起。 “这......”李崇挠了挠头,被一众教官和学校大佬盯着,总归有些局促。 蒋百里颔首,“嗯,有本事就拿出来。”甚至呢,教官刘跃扬从旁边的书桌上拿来了毛笔递给李崇。 盛情难却,李崇左右两手执笔,写的正是军校门口的一副对联: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 最后点上横批:“革命者来!” 此一手让一众部门头头惊讶不已,“好!好啊!”蒋百里带头鼓掌,教育长陈继承拿起这幅字,上下不停的扫视着,“这幅字我要挂到办公室里,以后让军队里的那些大老粗看看,这是我黄埔学生的手笔。” “信手涂鸦怎可登大雅之堂。” “哈哈,这是新手涂鸦,那我们这些做军校老师的,岂不羞愧见人?双手提笔,至少在黄埔你是第一人!好字啊。” 李崇回寝室后,教育长陈继承真拿着这幅对联往办公室而去,一边走一边向旁边的教育处长李明灏夸赞,“一个年轻人,字能有一股大家风范,难得啊,说不得我带领的黄埔也能培养出一个儒帅出来,啊哈哈哈!” “教育长很看好他。” “那是当然,别的不说,翻开他的每次考核成绩,都名列前茅嘛。” “这名学员的手脚功夫同样了得,前两天国术教官李学义还跟我说,这李崇手脚上的硬功夫比起他都不遑多让,听同寝室的学员说,这李崇每天起早都练拳脚呢。” “哦?看不出来他还是一名全才嘛,哈哈。” ...... 招生简章公布之后,接下来十月份的半个月里,通过一系列的过关之后,一千五百余名获得了入学资格,比起第一批超出了一半还要多,妥妥的大扩招了。 李崇他们在登记册中正式成为“中央陆军军官军校第十四期第一总队”,而新入学的称为“第二总队”,两队并不合并教学和训练。 这一次,军校里面有女澡堂的谜底也终于解开了,因为这一批入学生中,居然有二百五十名脱去罗裙,走出闺阁,换上戎装女兵!这些女兵不少怀着“木兰从军”的梦想,渴望打破这个社会对于妇女的种种桎梏。 一开始,男学员们像斗志昂扬的大雄鸡,这群女兵就像一只白母兔进入到浩如烟海的灰公兔中,一些男学员终于耐不住性子上去搭讪。当然也有冷言冷语,一些带着封建遗留传统观念的男学员甚至发出诋毁之语。 但是渐渐的就转为了佩服! 这样一群女人打扮的比男人还男人,着军装,紧束皮腰带,带军帽,打绑腿,一样不落。为了节约梳洗时间,从女兵队长张祖年开始,全部剪成齐颈短发。食堂里,她们吃饭比男学员还快,十五分钟的吃饭时间,她们只需要十分钟。被子不仅叠得像豆腐块,而且方方正正的放在床中央!她们能多穿一条裤子衬在里面就是为了在生理期坚持训练! 这二百五十名女学员以巾帼不让须眉的表现让起先瞧不起女兵的男学员们,由衷的竖起了大拇指。 第82章:分别 进入到十月底,不仅之前日军因为久攻不下上海而两换司令官。国军这边,前黄埔军校的教育长,现中央集团军司令张文白将军也因为和委员长貌合神离而早在九月底被迫辞职离开淞沪战场。 这个时候,淞沪战场上国军已经由攻转守了,日军方面因为淞沪激烈局势完全出乎之前的“三个月要灭亡中国”的乐观预料,如今却在上海僵持了两个多月,主攻司令官都换了两任,上任的第三任司令官抽调来越来越多的精锐士兵登陆上岸,同时一大批坦克部队经海军运输上岸,誓要拿下上海。 守城的国军将士们压力越来越大,每天都要被日军江面舰艇、空中军机以及各种坦克迫击炮的轮番洗地。 不仅在武器配备上,国军在士兵的训练素质上也处于下风。登陆的日军士兵进攻章法有矩,枪还打的贼准,战壕里的国军士兵一冒头就可能被子弹带走生命。 高达到五比一甚至六比一的战损比令人触目惊心,但落入劣势之后国军将士没有完全被动防守。国军陆军一级上将白健生就指挥地面桂系主力部队,同时指挥全国空军主力、海军全部力量,从陆海空立体向日军发动全面进攻。虽桂系六万主力全部牺牲、空军折半、海军覆没,但是对日军却如同当头一棒,直接在硬拼之中杀死一万多日军! 这一战中国军人的血染红了黄浦江,命大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位少校营长在进入战场三小时后就被指挥部升为少将师长,一路打破了各种升迁神话,侥幸活下来走下战场时还穿着营长的衣服…… 但是局部影响不了整体,淞沪战场上劣势已不可挽回,不过打到现在也已经给南京沿江以及南方一带的产业赢得了充裕的撤离时间。 黄埔军校里,一如既往的训练中,每个学员心中都憋着一股气奋力提高自己。入校前身材偏胖的体重迅速下降,像那个在第一次武装越野中怼他们队长的步兵科二队胖汉子牛宝忠就瘦了一大圈。原先的肥肉凝结成一块块肌肉,在练习打炮的时候,不需要其他人帮忙,他一个人都能推着山炮上坡,比炮兵大队的很多人力气都大,直看得炮兵科的教官眼热,要从步兵科挖墙脚把壮硕的牛宝忠要过去。 在校长室里,各部门的头头已经将各自部门的机关资料装点完毕,就等着装上飞机运往成都。 “校长,教育长,按照之前的部署,校内撤离工作前期已经秘密准备完毕,成都分校那边分校改为本校校部的部署工作也已经完成,接下来就剩下最为重要的人的转移了。”站在两人面前汇报的是具体负责学校一系列迁徙工作的总务处长冯春申。 蒋百里和陈继承听着冯春申详细的说着学校目前的迁徙工作汇报,然后蒋百里开口说道,“淞沪战况已经明朗,日本拿下上海接下来肯定就是南京城了。因此国府迁渝已成定局,这样才能让日军企图占领首都南京从而迫使我中华投降的企图落空。国家中枢机构与抗战指挥机构如今除了最高长官留在南京主持工作外,其余人已经陆续前往重庆将各套班子组建起来了。这两天委员长已经命令我们启动搬迁工作。继承,你看什么时候跟学生们宣布一下。” 陈继承手指点着椅子的扶把,“今晚不是有第一总队的集体政治教育嘛,我就在教育课上说一下吧。” “那从现在开始,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正式启动迁移工作,资料机关跟飞机先走,各部门除留下一个负责人,其余机关人员随中央机关西迁......”大周末的,一众军校头头,凑在一起把制定出的人员迁徙计划开始拿出来论证,烟雾缭绕,茶香飘飘。 与此同时,汉中路上的林家别墅前,院子里三个丫鬟和三个家丁背着青色的包裹站在院子里,林婉如的贴身丫鬟彩云打头,准备随着管家刘伯乘火车前往武汉,再前往重庆,此刻整栋别墅透过玻璃看往里面显得空空荡荡的。门还没有上锁,林父林母正在别墅里上下转悠着最后怀念一下。 “怎么还没来呢?”林婉如绞着手指,在大门前跺着脚走来走去。来回走了好几转之后,终于看到了自己期待的身影。 林婉如踩着脚步上前,“你这么才过来?我早上就给你送信了,中午一休假你不应该立刻赶过来嘛。” “我确实立即过来了哎,你看现在才12点半。”李崇捞起袖子,看了看手表。 “陪我附近走走吧。”林婉如牵着李崇的手。 刘伯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小姐,三点要去机场,别忘了。” 两人沿着路边走,不远处还有没修缮的残垣断壁,一时间离别的情绪在酝酿。 “这个给你。”林婉如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握着手心。 “什么?” 林婉如张开掌心,“我家的钥匙,你要是想我的时候呢,可以到我的房间里来看一看,留下来看房子的小刘会让你进的。” “哦。”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光无处安放。林婉如嘴张了几次,想让李崇跟着自己一块走,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喜欢,所以更了解他的性子。 李崇呼出一口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合上一千年,少不得有个分开日子。来吧,拥抱一下,待会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 林婉如伸手握拳推了李崇一把,倔强着翘起嘴,“你没有听到刘伯说嘛,我三点钟才出发,又不是现在就走,不抱!” 李崇笑了笑,上前拥抱着林婉如,然后松开说道,“不管怎么说,我来到南京,多谢有你。第一次在船上遇到女扮男装的你,其实没有上心,想着又是哪家不食烟火的大家小姐,傲慢自我。但真正认识你之后呢,你美丽开朗,仿佛有一种天生的魔力能带着人的心走。我李崇能在南京遇到你,是我修来的福气。” 李崇回想起在船上初遇到林婉如的时候,哪曾想起会有这般的缘分? 林婉如听着李崇的话,眼眶一红,上前一步胳膊环上抱紧,声音带着些哽咽,“可是我真的受不了现在这种道别,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小心,要记得,我在重庆等你,一直一直。你不许和别人好,不能再见面时你孩子都会跑了。” 第83章:西迁消息公布 两个小时,很短很短。林家的别墅前,丫鬟家丁已经跟着刘伯准备出发。 “小如,准备走了,飞机不好拖时间的。”是林父的声音。 李崇送别父母时坐不起飞机,而林会长可是豪气的直接包了一架小型飞机,一家人下午三点出发,飞机经过合肥、武汉两地补油之后,明天凌晨就能抵达重庆。 李崇看着林婉如,“好了,以后祖国的大西南再见吧。” “你要规矩,不许沾花惹草,听说你军校现在还有女学员,不许跟她们说话。伯父伯母那边呢,我会时常去看看的,这你放心。”林婉如最后叮嘱着,又往李崇口袋里塞了一个东西。 李崇泯着嘴点了点头。 “年轻人,好好活着,活着是最大的本钱。”林父坐在驾驶座上,关上门前招呼了李崇一声。 李崇挥了挥手,“伯父伯母再见。” “噗嗤嗤~”汽车发动机响,转眼消失在街道之中。李崇掏出口袋里的纸片,拿出来一看,是一张林婉如在金陵女大的相片,重新塞回内衣贴身的口袋里。 回到黄埔军校,吃完晚饭洗完澡后,跟着寝室里的人来到大礼堂前,第一总队八支分队列队进入大礼堂里。教育长陈继承拿着小本子大步走到讲台前。 “同学们,在例行本次政治教育课之前,先宣布一项决定!” “啪嗒!”台下面学员们整齐划一的站起。 “军事委员会第三一四号令!......即日起,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启动西迁程序......”教育长在上面宣读,学员们在底下快速的手记,所有细则宣读完毕花了半个小时。 对于西迁,像李崇这样已经风闻的,表情没有多大的波动,但是一心闷在学校,周末都不出去溜圈,一心想学成一身本事带兵杀敌的,则面面相觑然后议论纷纷。 “肃静!” 顿时鸦雀无声。 陈继承没有理会底下的纷纷议论声,合上小本子一只手摁在讲台上,“首先军人命令就是服从!其次学校西迁乃是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决定!最后,动用你们脑子,结合在军校所学,自己思考为何军事委员会会做出西迁的决定,每个人至少写出三千字的书面分析报告!” 当晚,黄埔军校师生全部知道军校即将西迁成都都事情。 114寝室内,十个人躺在床上交流着,不是谈西迁,有李萌清这位高官二代,各种时政消息在他这几乎都能打听的到,所以114寝室众人在教育长宣布军校西迁时并没有显得很惊讶,倒是还有种“还真如老七所言”的感慨。 众人现在谈论着如何写分析报告这件事情。 “李队,你咋看这事儿?”一号床唐宇才靠在床杆上,咬着笔腿上摊着本子,旁边几个揉成的纸球,显然不满意刚才自己所写。 “真要是想写得深刻,你可以去找校长,或者把桌角的那本国防论读一读,肯定能写的出来。哎,本家!”李崇转着笔说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床上挑下头,叫了声下床的李萌清。“你肯定能写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为什么?”李萌清不解的问道。 “你大伯呀,总政治部的,跟他谈谈,肯定有些与众不同的体会,这是你的优势。” 本家李萌清从床上下来,倒了杯水喝下,摆摆手说道,“别提了,周末回去的时候,我大伯跟我老爹负责搬迁已经几天不回家了。” 说话间,左玉良从上床一跳而下。 “你干嘛呢?” “我翻翻你说的国防论,哎,天生笔杆子不行,水壶饺子倒不出啊。” 李崇低下头继续在纸上写,排头就是“国府迁渝与抗战前途”。 “......学生以为,国府迁渝事关持久抗战,从地理位置上讲,西南地区山峦叠叠,是天然的后方根据地,敌军从陆地不仅来犯不易,而且战线巨长,如此长久用兵定要失败!从政治上讲......” 李崇背靠着墙,被子放在腿上,本字压在被子上,笔尖飞舞,从地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五个方面洋洋洒洒的写着。 “我靠,李队你这是文思如泉涌了嘛!”左玉良双手抓着李崇上床的铁栏杆,胳膊用力撑着自己身体上身,看着李崇笔不停的写着,瞬间就是一张大纸,不禁感叹着说道。 “这是自然,早点写完睡觉喽,西迁之后这张床就没机会睡喽,珍惜吧。” “也是。”待了一个半月,日日的潜移默化都习惯了这里了,现在要离开众人忍不住唏嘘。 ...... 11月10号,淞沪战场已经形成定局了,日军已经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国军虽然伤亡惨重撤退,但日军部叫嚣的“三个月灭亡中国”计划也随之流产。 13号过后,上海主城落入日军之后,三个月,昔日繁华的城市除了租界,到处已经破烂不堪。战争之前,脸上洋溢着自信的上海市民此刻从各处废墟中出来,站在街道上一脸麻木的摇着旗帜,看着扛着枪扯高气扬的日军士兵踩进城市。 黄埔军校里,日常的学习训练不断,但与此同时学校进川的工作也在循序紧张的进行。三天过后,学校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迎接黄埔军校的一个英雄群体,从淞沪战场休整下来的教导团! 带着战争的伤疤,这些英雄们回到了出发的起点。 此后,学校陆续公布出西迁事项,以十四期第一总队的黄埔生为例,包括迁移过程保持四大队八个分队的建制不变等等。 但是学员们并不知道他们其实不会一同撤退。高层考虑到单就十四期黄埔生,第一总队和第二总队合计两千多人,不可能直接一个大部队蜿蜒进川,要是遇到敌机轰炸,那全要毁了。所以校方高层决定把教官们分成两组,各自带着一千余名学生分别从两条路线进川。 同时进川不是集体乘火车或者轮船,虽然方便,但是万一消息泄漏容易被敌机一锅端了,所以校方呈请委员长后决定所有学员步行前往,而且没有详细路线,由各自教官组按情况决定,这种临机决断以及电台暗码交流的方式最大程度保证迁徙路线的绝密性。 从战场上撤下里的教导团损失严重,校方重新整编后编成两组各自打入学员中,承担起沿途护卫的任务。说是两组,其实每一组如今也不过两个营不到的人马,相比从军校赶赴淞沪前“每团辖3个营,每营辖3个连,每连辖3个排,另配机枪连、特务连、侦探连、卫生队”的满配状态已经无法去比了。 不过这些核心细节校方没有公布,这也是出于安全考量,防止别有用心之徒。学员们知道的就是自己要离开南京去四川了,至于何时走,怎么走则一概不知。 几日后,11月20日,南京中央电台广播正式向社会公众宣读了《国民政府移驻重庆宣言》,南京城为之喧哗的这一日,黄埔生正式要踏上西迁之旅! 第84章:事出反常必有妖 昔日富丽堂皇的上海市政府,熟悉的青天白日旗被烧成了一堆黑灰,太阳旗飘扬在市政府大门上的旗杆处,在充满硝烟的风中招展着。 市长办公桌前,此刻改换了主人。上海派遣军司令长官川岛在一众卫兵的敬礼中走进了市政府的大门,油量的皮靴踩在办公室的地板上。 “三个月,三易主帅,终于是踏进了这间办公室。小泽君,你说这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成功还是失败?嗯?”川岛负着手看着墙上的上海全市地图,窗外透过硝烟的阳光映射得衣领上的一颗将星闪闪发光。 “将军阁下,之前我们都没有预料到蒋当局会顽强抵抗,甚至不惜把他的中央军精锐派上了淞沪战场,同时又从各地抽调了地方军精锐。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已经不是单独一个城市的攻防战了,更相当于蒋当局发动的一场国战,他压上的全部的赌注,最终还是输了。” “不不不,军事上蒋是失败了,但是他已经获得了政治上的主动权。特高课跟我汇报早在淞沪会战开始前,蒋所在的国民政府各主要机构已经着手迁都重庆等事宜。大本营之所以急忙攻克上海,就是要对南京政权发动毁灭性打击。只有催毁了他的政权,那么占领中国就指日可待。现在么,哎!” 川岛拉开办公桌前的一个个抽屉,似乎是想看看这间办公室的前任主人能给自己留下什么。 “哦,西湖龙井。”拉开几个抽屉之后,川岛获得了收获,抽屉肚里有两罐匆忙离开没有带走的西湖龙井茶。川岛正要捻一点放入嘴中,被小泽叫住,为防止意外,小泽亲自捻起一点放入嘴中,没有意外后才站到了一旁。 川岛拍拍小泽的肩膀,显然对属下的时时刻刻的忠心感到很满意,然后围着茶香继续说道,“蒋政权目前是中国的合法政权,他和他的政权不被消灭,在政治上就能在国际上站住脚,就能在这片土地上调动起源源不断的抵抗力量,这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小泽点了点头,“难怪大本营要急于攻下上海。” 川岛合上抽屉,往办公桌前做工细致的椅子上一坐,胜利者的志得意满全部浮现在脸上,川岛虽然嘴上对自己的侍从这么说,显得对到手的胜利很不屑的样子,但实则很是得意,因为打下上海足以在自己的功劳薄上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下川岛坐在办公椅上,往后面一靠,食指竖起对着天花顶划了一个圈,“这栋政府大楼有熟悉的人吗?带我们也参观一下,嗯哈哈。” 小泽点点头,“我这就安排!”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将军阁下,特高课栗原课长来了,说是有重要情报。” “让他上来,我正要问问他的特别高等警察课准备设在哪儿?” 片刻后,楼道里响起踢踢跶跶的脚步声,一个脸上带肉的男子健步走了进来,手里夹着一个文件夹。 “将军阁下,有重要情报!” “来,坐,我正要问问你特高课的选址在哪里?”川岛起身示意栗原坐在沙发上,“顺道尝一尝这间办公室的前任主人给我们留下的上好龙井。” “茶可以一会再喝,这件事情我必须立即向您汇报。” “哦?何事让我们的特高课长如此上心?还亲自过来了?我们现在虽然进了这上海城,但是还有零星残余的敌人没有被消灭,万一你路上发生点意外就不好了,我可还指望你接下来做好我在上海的‘眼睛’和‘耳朵’。”川岛边用滚开的水先淋了一遍茶具边说道。 “有重要情报,情况比较复杂,我亲自过来向将军阁下交代清楚,这是我们南京的谍报人员最新发来的消息。”栗原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一张电报递给川岛,“据我们在南京的坚实人员传来情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这几日师生打点包裹,军校后勤处比平时购进了三倍的面粉,而且有军服厂的大卡车开进了军校,在军校里停留没多久就离开了。我们分析认为这并不是正常的越野集训,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将离开南京!而且可以确定他们的离开南京城的方式不会是轮船、火车,因为这种大规模的人员转移需要专门的调度,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情报人员没有港口、火车站有任何的发现。” “哦?”川岛放下茶杯,接过电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这电报上并没有说这群黄埔师生是何人带队?又何时离城?” “对不起将军阁下,黄埔军校的周边这几日忽然戒严,我们的人无法靠近,也无法确认里面情况。这是我们的监视人员是根据他们每天的物资采购数量剧增作出的判断。” 川岛从沙发前站了起来,端着茶杯,在手里晃动沉吟着,然后竖起食指说道,“即便就是越野集训,也用不着军服厂的卡车,如果这些军服厂的卡车是来送冬装的呢?现在不过十一月中旬,按照国民党以往惯性,现在发冬装未免早了些。这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们分析的对。” “所以希望将军能够派兵前去围剿!” “我是想腾出手摁死这群可恶的人!”要说对黄埔师生的怨念,恐怕没谁能胜过进攻上海的三任主帅。正是这些黄埔生一个个悍不畏死,带头冲锋,给手下的士兵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两任主帅也因此而被撤职。这是在东北三省和华北的时候,完全没有遇到的情况。 甚至于日军都在心惊黄埔生展现出的抵抗意志,倘若放任这股意志成长,那么征服中国无疑就是一个笑话,所以对于处在南京的黄埔军校,日本高层无时无刻想要摧毁之。不过南京是首府,日军的谍报人员还能小心渗透,成规模的武装人员根本没法渗入,所以拿黄埔军校也没有什么办法。而每次飞机轰炸,黄埔军校师生也能及时躲进防空洞内,自己也无可奈何。 川岛放下茶杯,皱着眉说道,“栗原你知道我们刚刚占领上海,淞沪地区仍然有国民党残余部队需要肃清,我们的前沿部队此刻在苏嘉杭一带,对于南京的撤离除了空军,地面部队还无法抵近,何况淞沪地区撤下去的中央军和地方部队此刻已经在南京构筑了防线。所以对于形踪不定的黄埔师生,我无法派出大规模的地面部队啊,看来这南京方面是吃准了我们无可奈何啊!” PS:下月一号,其实也就是后天,就要上架了emmmm...... 第85章:灭雏行动! “将军阁下,我认为南京城其余撤离的政府机关人员可以不追击,但无论如何黄埔师生一定不能放过,黄埔军校的存在,在南京城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摧毁它,现在它出城了,只要我们知道它的迁移路线和地点,就可以一举摧毁掉所谓支那军官的摇篮!” 栗原从沙发上站起,向川岛一个鞠躬,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那就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去堵截这支黄埔军! 川岛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站在窗户前看着处处冒烟的上海城,放下杯子对着门外一喊,“小泽!” “将军阁下。”小泽从门外健步走了进来。 “给我接本泽二郎将军,我要亲自和他通话。” “嗨!”一会之后,一个背着电台,顶着一根天线的的通讯兵跑了上来,电台呼叫连接之后。 “本泽君,我需要你的力量......” 通话过程长达一个小时,一个猎捕计划就此形成! 台湾,此刻大雨倾盆。 新竹机场,执行完轰炸任务的飞行一大队将飞机入库进行保养,从飞机上下来的飞行员搭着肩膀,互相吹嘘着自己今天轰炸了多少栋民房。 距离新竹机场五十公里外,是日本驻台湾的一个整编师团,负责全岛西北部分的防务以及物资中转的供应等诸多事项,最为重要的是负责训练台籍士兵投入战场。其中有一处白墙青瓦圈起来的巨大场地,里面高低杠、匍匐火墙等等设施一应俱全,像是新兵训练的摆设,但实则这里不是训练新兵之用。 因为明显这些摆设设置的更密集,无论是拦墙高度,还是两杠之间的间距都比新兵使用的大很多。 一个满编中队250人按着十人一排站着,都顶着倾盆的大雨,跨腿背手而立。即便是倾盆大雨之下眼睛也圆睁着,丝毫不感觉深秋的寒冷。 更难得的是,他们从上到下全部配备新式的美式装备,胸前挂着一色清的自动火力。但从单兵装备来看,或许在国军之中也就只有宋部长的税警总团可以相媲美一下了。 站在队伍前面的中队长加藤手一挥,一个小分队十人以进攻姿态一跃而出。一步跨过一米多高的障碍物,落地刹那瞬间操起胸前的自动火力冲锋枪,对着二十米远挂着的一串串瓶子一顿扫射,瓶子全部破碎所用时间不足五秒钟! 射击完毕,所有人把枪往后背一甩,往地上一扑,匍匐通过一道道铁丝网的速度很快,大雨溅起的泥点子迸溅到眼睛里都不眨。 来到足足有十米高,没有任何落脚受力点的拦墙前时,每个人手脚麻利的从背包里拿出带着小爪钩子的攀绳,往墙头一甩,拉紧受力之后,蹭蹭蹭的就借力攀绳登上了十米的墙头,然后翻身速降...... 完成一系列的障碍之后,十个人整齐划一的立正站在众人面前,一身的泥水渣子被磅礴的大雨冲刷干净。 超大院子的另一边,木头拼成的高台格斗场上,大雨在木台上的溅起豆大的水花,相同装备的满边中队分成两组在木台的左右两旁互相对面站着。 “下一组!小坂、福田出列!”听到命令,两人及其身后的两个小分队出列从地面一跃到木台上,相互一鞠躬之后,瞬间双拳紧握做出格斗态,手臂上的青筋瞬间暴起,两方交手毫不纠缠,一出手全是杀招。 “嘟嘟!”大雨中一声哨响,两个满编小队停止了训练,列队整齐后立定。 “加藤、黑川君,师团长紧急命令!” 两个中队的队长对视一眼,什么命令居然跨过了旅团长直接下达命令,虽有疑问,但是军人天职就是服从,当下低头“嗨”的一声,然后伸手示意各自小队解散,自己则出了围墙的唯一一所门,坐上汽车往师团长办公处而来。 师团长本泽二郎办公室门前,加藤、黑川两人一个立正,“报告。” “进来。” 两人齐步到本泽二郎的办公桌前一个立定。 “你们两位来了,看看这份电报,这是川岛将军的亲自发来的。” “嗨。”当下两人仔仔细细的把电报从头至尾看完,递还给本泽二郎。 “川岛将军的这个计划是一个一劳永逸的设想,若能打掉这些黄埔生以及随行的教官,支那就不可能有源源不断的储备军官!所以我同意了川岛将军的想法,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们,目前我们在支那腹地没有任何的支援力量,所以两位有什么打算呢?” 两人同时立正抬头,一个军礼,“誓死完成任务!” “很好,你们是帝国最优秀作战能力最强的特种作战部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次任务川岛将军和我商议认为你们最适合执行此次任务。只有你们通过空降的方式可以避开我们尚未攻下的南京城,绕道南京的后方去围剿这些黄埔师生们!” “支那黄埔师生的行进路线目前还在监测中,接下来你们需要自行追踪猎物,然后绞杀!但你们必须知道,你们面临的不是一般的军队,而可以说是支那的军官团。首先人数就有大两千之众,而你们两只中队人数只有五百。其次虽然你们的猎物是军校学生,但是他们训练有素,训练标准不比你们弱,他们每周有十公里武装负重,每周有实弹打靶,有专门的武术教练教习格斗。最重要的是支那王牌部队的教导团从上海撤回南京后,回到了黄埔军校,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们可能随行。” 听到“教导团”三个字,加藤、黑川两人瞳孔缩紧,同时感到一阵兴奋。自己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所以对手也应当是最精锐的,这样才能和自己相匹配。 本泽二郎从椅子上站起,手往桌子上一按,“此次行动危险重重,但我和川岛将军商议之后还是决定交由你们两支中队负责!” “即便玉碎,在所不辞!”加藤、黑川两人掷地有声。 “好。”本泽二郎点点头,“那么我宣布,本次行动就叫做灭雏行动!绝密!” 第86章:离校 南京城里,在一批批在淞沪战场上打残的国军士兵撤进城里后,不少有眼力劲的人已经发现不少大官老爷的家眷收拾家当,匆匆离城了。 城里人心有些惶惶,而国民政府要迁出南京的传闻也在巷子中的消息圈里流传开来。 事实上,这个时候很多有志之士已经看出来了,上海失守之后,国军精锐新败,而国府南京城在地理位置上又是易攻难守之地。所以尽管嘴上都在说着国府又从哪哪调来了重兵,其实心里都明白死守南京不过是在重蹈上海的覆辙。 国民政府最高军事委员会里,偌大的椭圆会议桌前,一众大佬笔直坐着,身穿军服的占了大多数,清一色的一级上将军衔。也不乏有穿着西服的民政官员,比如宋部长,这一次他的税警总团在淞沪战场上大放异彩,可是让在座的一众军方大佬都眼热的很。可以说除了在外征战的,国民政府的核心部门最高长官最坐在这里了,这个时候要是日军一颗炸弹落到这里,国民政府也就瞬间瘫痪了。 “委员长到!”门外一声嘹亮的声音。 “啪嗒!”所有人笔直站起。 “都坐,召集诸君,就是讨论南京防守问题,诸君都谈谈你们的看法。” 没有一个人说法,共事这么多年,都已经是老成的狐狸了,南京可是国府,所有事情都是委员长乾坤独断的。这种事情都是委员长开一个头,定一个基调,然后自己这些人帮忙完善就好了。 果然寂静不足两三息的时间,委员长开口说道:“南京乃国府,亦是孙先生陵寝所在,不可不战,不能不战,否则对上对下无可交代!” 地下众人一听“交代”二字,对委员长的心思顿时明白了个剔透。就是说打肯定是要打的,毕竟是国府,怎可不战而退?但戍卫南京肯定不能像上海那样,再两军摆开阵势去死磕。明知目前正面硬扛不是对手还去拼命,那就是蠢了。在座的这些一级上将们,有些还是日本陆军军官学校出身,对于日本的国力是有着切身体会的。 数字虽然冷冰冰,但最不会骗人。淞沪战场,一些局部战役中高达八比一的战损比,让一开始还盲目要击退日军,夺回东三省的激进派心中犹如浇了一盆冰水。 “委员长,健生以为可从刘湘部抽调两个师担此重任......”从白健生开始,底下这些大佬一个个的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整个会议过程,外面侍从室添水就多达十多次,也难为了一些老烟枪,憋了一整个下午没有抽烟。 最后,委员长定下方针,决定12个团的兵力防守南京,并在后期酌量增加。最后,委员长看着众人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南京问题就这样决定了,大家看谁来负责好?” 问题出来,一众大佬眼观鼻口观心,无一人勇当出头鸟。要是平时剿红党啥的,还能争上一争,毕竟那个时候武器、兵力优势都能看得见。但是现在卫戍南京,那几乎就是一条赤裸裸的死路。守肯定是守不住的,最后走慢了可能就要提前去见孙先生,这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委员长,我唐孟潇愿意负责担任防守责任!”约摸着一分钟的时间里,无一人出头。这个时候保定系的唐孟潇一个立定站起来。他的想法和众人不同,既然都知道南京肯定守不住,那么自己接下这份差事,守不住了委员长也不会怪自己。要是万一打出点名堂,不谈击退日军,那是白日做梦。但要是在局部战役上能有亮眼的地方,让委员长看见,那就完全可以了嘛。 委员长点了点头,“健生难为你了,那么淞沪战场撤下的战车与枪弹多留存南京。” 唐孟潇一个立正,“军人以身许国,当此危难之际,何能畏难以苟安。孟潇誓与南京共存亡!” 会议之后,委员长乘飞机离开南京。第二天,南京卫戍司令部在百子亭公馆挂牌成立,唐孟潇一跃成为南京城最有权势之人。 南京城进入全面戒严之后,黄埔军校里,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已经准备跟着军校学员和教官们一起撤离的教导总队收到命令,协助南京卫戍司令长官唐孟潇保卫南京城! 唐孟潇也没有办法,上面说是12个团,拿到手后才发现有的空有团的架子,虽然编制还算完整,但刚从淞沪战场上撤下来的,补充的兵员还在路上。所以唐孟潇电请委员长说明难处之后,才把留在军校里桂率真的教导总队给截了下来。 黄埔军校里,难得白天没有课习待在寝室里,这不是周末,一反常态却没有人欣喜,而是坐在寝室床上默不作声的翻着书,说是看书,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嘟!嘟!嘟~”紧急集合哨响起,同时一道声音响起,“所有同学集合!准备离校!” “得,终究是要离开了,也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回到这里。”左玉良头枕着双手,原本靠在捆扎好的被子上望着窗外发呆,听到哨声长叹一句起身。 在这准备离校前,教育长陈继承已经把所有队长叫来亲自开了一个动员会,把迁移的各种事项交代了一下,但涉及路线等信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同时各个政治教官下到各个大队对每个学员进行精神动员。 可以说每个人已经有了离开心理准备,也知道终点在哪,不知道的只是路线而已。不过当集合离别的哨音响起,还是忍不住的唏嘘。 “再回来时,我辈当横刀立马,打到南京城!”李崇一只手掌往桌子上一拍,掷地有声。 “好一个横刀立马!我们一定会回来的!”李荫清勾着李崇的肩膀,原本家里的意思是要自己跟着家里前往即可,没必要做苦行僧徒步进川,但是李萌清拒绝了。 “来,跟这个寝室做一个道别吧。”李崇伸出手掌,其余九人手掌搭在上面,然后重重往桌上一拍,清脆的声音回荡在114的寝室内。 上架感言 如果是一个萌新作者的身份,来到起点还没有两个月,如电脑客户端显示的“创作天数:42”一样。 在此之前,跟很多读友一样,是一个纯粹喜欢在网站上找些小说看的人。 找本小说,吃着辣条,然后废宅半天,简直美滋滋啊,看小说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走上码字这条路。 所以很感谢责编田七大大,给了作者菌签约的机会,新书期也一直推荐位不断。(听说起点签约有些小南,所以田七大大提签的时候作者菌那个乐呵啊)也感谢一路投推荐票的读友们,谢谢! 从开书到现在,基本就是两更,我也想爆一爆啥的。莫得办法我尽量吧,学校其实不像外面说的那么空闲,有考试课,还会指纹考勤,所以旷课这样的事情,在学校里越来越南了。 那么上架这些天爆发一下吧,正好马上就趁着双休了。 至于订阅、月票这件事,作者菌到起点的日子才满月不久,底气不足不敢求,首订啥的也没那么大的胃口,订阅加上全勤,看看能不能养活在学校的自己哼哼哼。 但还是想说,如果可以,订阅一波,支持一下正版阅读呗,正版的排版比盗版好太多了。现在都说不仅要吃得好,还要吃得健康。看小说不也一样么,不仅要看,也要排版看的舒心不是? 本身军事类题材有些小众,阅历不足也写不出一些军事大佬的引人入胜。关于这本书,没有开金手指,没穿越,好吧少了这两个元素,抗日还能写出什么呢?唔,我想试试。 最后,愿意订阅的就订阅一下呗,一章也就一丢丢的钱,要是写书的钱能养活我自己,那寒假回去也能吹牛逼了不是...... 第87章:过江 整条通往黄浦军校的黄浦路上,早在几天前就戒严。这个时候,一个加强营列队进入军校。进入校门后,每个人从背后的负重里拿出一整套军服,跟中央军的军服一模一样。 “所有人换装!”教育长一声令下,所有黄埔学院以及教官脱下身上军校服,换上国军士兵的军服。 这是唐孟潇厚道照应了一下,为掩护军校师生离开南京,混淆视线,黄埔军校所在的黄浦路上,唐孟潇派了一个加强团,整整五千人马在军校附近调度。 毕竟自己截下了教导团,这原本是属于军校师生的武装力量,所以能在其他方面给予补偿的他尽量满足了。同时唐孟潇运来了两大卡车黄橙橙的子弹,平均下来每个学员多发了十发子弹,还给炮兵大队支援了几门迫击炮。对黄埔师生们而言礼物虽轻但也表达了心意。 校方在确定徒步进川的方针后,为了防止沿路突发情况,可是从各个渠道弄来了些武器来装备师生们,很多都是从淞沪战场上退下来的,好用的很。 一切准备完备后,从黄埔路进去的是戍卫士兵,但出来的却是换装之后的黄埔师生们,剪者短发的女学员装备和男学员一模一样且被夹在中间。同时多个两千多人的加强营从城门进进出出,直把暗中的监视人员搞得眼花。安插在南京城的特高课谍报人员根本无从判断究竟黄埔师生有没有替换掉! 在特高课谍报人员一头糟糕的时候,黄埔师生已经离校。出了城门的时候,每个人背上背着棉被、过冬的衣服和一个多用途的脸盆,脸盆里盛着三天的口粮和一袋细盐,生活用品就是这些。每个人其他的私人物品能插在被子里看不出来的就可以带走。 在离开的前一周,李崇把自己带不走的一些私人物品收缀了一下,放到了林家别墅里。李崇有林婉如给的房间钥匙,还特意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把私人物品放到了林婉如的床下面。 ...... “八嘎!”特高课内,栗原把电报撕得粉碎,往面前的少尉脸上一砸。 “嗨!”少尉心里虽然委屈,又不是我去监视的,我能怎么办?但是脸上却是恭恭敬敬。 “支那人狡猾狡猾的!”怒骂一声吼,栗原打通川岛将军的电话,将这一突发情况作了报告。 “黄埔师生肯定已经出城了,否则南京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现在就是知道他们出城了,我们也不知道究竟他们现在到了哪里,走的哪一条路!” 川岛沉吟着,脑海中勾画出一副中华大江南北的地图,蒋政权要迁往重庆,黄埔师生的最终的目的地不外如是。既然要往西南走,那么跨出南京就必须经过安徽境内。现在排除了黄埔师生在南京乘船坐火车离开的可能性,离了南京可没有那么多大型船只载运黄埔师生,但不能确保他们不会从周边城市乘火车离开。 距离南京最近的几处火车枢纽,无非就是滁州站以及马鞍山了。而马鞍山和南京同处于长江下游,往那里走无疑绕远。 想通了这点,川岛拿起电话说道,“命令下去,加强对滁州、马鞍山等安徽境内重点交通枢纽的情报打探,尤其是鞍山境内。” “嗨!”栗原也是人精,稍稍一想也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 水涛拍岸,寒鸦呜咽。 晚暮时分,长江江边处,一处挑向江里的野渡口边,重重人影在月影下叠叠。 影子很杂,但人却很有秩序。一排排的足足有两千四百人之众。 但就是这么多人,密密麻麻的排在野码头上,除了轻微的呼吸声,以及枝头的寒鸦在叫,没有多余的声响。 码头处,乘着夜色秘密征调而来的二十条渡船一字排开,一条船一次可以运载一个班十个人。一次摆渡可以运载二百人,二千多人只要十二次就可以解决。 一次渡船需要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这样把所有人运载过河至少需要七个小时。 “同学们,过了长江之后,你们将进行分兵。其中十四期黄埔生第二总队招录的女兵跟着第一总队走,两只队伍分别由刘詠尧、钟鼎文两位教官作为领队,其余教官按照先前的预定分配分别随队进川!” 直到此刻,所有学员才知道并不是一个大部队一同进川的,而是分兵分别前往。 踏上渡船前,李崇忍不住挑头看了远处的后方,尽管乌漆墨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但那是南京城,也是老家的方向。 撑船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把头,过江之后,先过江的在原地把冬衣拿出来裹在身上,坐在被子上打盹,至少七个小时所有人才能过江完毕,先过江以及没上船的可以坐在原地裹上冬衣打盹。 这种野外不点火露宿的生活,这些黄埔生已经不陌生了,平时军校就会不定期的来上一出。军校里的教官可不是只知书本的,他们可都是从北伐身经百战活下来的军人,各种生存环境都体验过。 当初军校里,在被窝里睡得暖和香喷的时候,就可能突然被教官们掀开被子,只穿着一层单衣在外面哆嗦过夜。起初同学们还怨声载道,在老实的人谁还没有点起床气啊,何况还要被赶到训练场上晒月光。 “你们未来在战壕里,要是跟敌人相持几天几夜的时候,难不成对面的敌人会给你们送上棉被?”教官们一句话就顶了回来,而且是毫无脾气。 所以,当下众人也是习惯成自然,再说一身腱子肉也不是白练出来的。棉衣裹在外面挡住寒霜,已经很满足了。 “老李,睡着了?”李崇迷糊的时候,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高重华哈着手坐了过来,带着江水的气息,闻得出来是才渡江的。 “不睡觉难道杵在江边当河神?”李崇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我也睡会儿,困死我了,明早又要赶路。”高重华也拿出棉衣裹在身上,坐在棉被上身体蜷缩成一个团子保持体温。李崇这一批第一总队的人入校已经两个多月,已经练成了任何情况下都能睡着的本领,很快就是鼾声四起...... 整个黑夜里,当很远处的南京城里,带着对命运未知忐忑入睡的南京市民钻进被窝时,谁也不知道离城很远处荒僻的野渡口上,黄埔军校的师生的悄无声息的渡过了长江。 第88章:敌机侦查 “咕咕咕!咕咕咕!”一只硕大的白色水鸟从空中盘旋而降,两只爪牢牢的抓在随风摇晃的芦苇杆上,头一昂长喙砸吧两下一条肥美的江鱼就吞到肚里。进餐之后的水鸟歪着头好奇的望着瘫在地上挤在一起的人。在它短暂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窝旁看到这么多人。 “集合!”一声集合令下,以地作床的众人从睡眠中醒转过来。就着江水洗了一下脸,已经带着刺骨寒冷的江水一冲击让大脑顿时清醒过来。 在教官们的指引下,十四期黄埔生们中的第一总队和第二总队剥离开来,第二总队中的二百五十名女兵编入第一总队,因为第一总队的人数远逊于第二总队,这也是平衡两队间的人数。按照昨夜过江前教育长的话,过江之后众人就要分成两队,从不同的路线进川,这也是出于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考量。 在军校师生西迁进川计划定下来后,军校内的行军经验丰富的教官和各部门长官们就开了十多次集体会议,这些从尸山血海中趟下来的人集体商议之下是什么都想到了。这其中就包括设想西迁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种种问题以及解决方案,比如遭遇敌机轰炸的预案,极端阴暗的甚至还设想若是遭到红党伏击该如何求援等等。 正是考虑到了这种种情况,所以校长和教育长联名上书委员长后,决定将黄埔师生一分为二,避免极端情况下被一锅端。 分队完之后,第一总队站在路边和经过的第二总队握手告别,第二总队在钟教官的带领下渐渐远去,他们将走哪条路无人知道,没有既定的路线,全由随行的教官们商议,由领队抉择。每三日就会用电台向上面报告,顺便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呼叫空中支援,毕竟出发之时每人只是随身携带了三日的口粮。 送别玩第二总队后,第一总队开始烧火。天已经渐明,烧火不是那么显眼,各自十人一组,江边河流纵横,用脸盆舀上清澈的水源架在火上烧开,放些盐进去,就着大饼咬。带着的肉罐头要省着吃,毕竟行军多在荒郊,下次能补充肉丝除了打野,就必须到临近城镇或者呼叫空投了。 吃饱喝足之后,第一总队在刘詠尧教官的带领下蜿蜒向前,教育长没有随行而是返回南京,作为委员长的“八大金刚”之一,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可没有时间同师生一起慢慢进川的。 不是打仗,所以师生们已“常行军”的速度前行,李崇心里大概估测了一下,按照目前时速5公里,日行程40公里的速度计算,一千六七百公里就需要四十多天,当然这中间是没有任何变故的理想情况,要是翻山越岭一日也不可能走上40公里的。 事实上,李崇发现这根自己预想中的默默低头跟着大部队走路完全不同。行军队伍还是按照各自科目分队,李崇仍然作为步兵科一分队的队长。 仍然保持军校建制的原因就是在行军的过程中,教官们仍然按着军校的课程给同学们上课,而且是根据当地的地势来讲。比如步兵科的机枪教官王养吾就会教李崇他们如何按照这种地势设置机枪点;炮兵科的讲习教官李汝炯就会教岳德香、高重华如何在这种起伏的丘陵地带应该怎么抬高炮口才能实现炮火覆盖,如何计算弹道才能轰炸到丘陵后面的敌人...... 多提一嘴,在此刻步兵、交通、工兵、炮兵四大兵种中,炮兵的装备已经超过步兵,他们不仅挂着长枪,至少平均下来两个班二十人还能有一门迫击炮,三颗包裹严实的迫击炮弹。炮兵大队一百人就有五门迫击炮,15颗迫击炮弹。迫击炮弹也是唐孟潇不过意截下教导团而特意支援的,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了。 这种实地上课的方式,相比于在课堂上照着课本、对着黑板讲,这种实地环境更让学员们深刻。 当天晚上,第一总队师生一行走了三十公里,抵达距离滁州城二十多公里外的张家湾扎营歇脚。张家湾当地驻扎着一个保安团,一看是国军来了还有那么多带证的长官,连忙鸡鸭猪肉的用马车运到郊外呈上,这也是黄埔师生未进山之前沿途获得补给的最佳方式。 新编入第一总队的女兵们自成一个连队,同吃同睡,许是新加入的原因,话也不是很多,不像男学员们已经很熟悉了,围着火堆有吃有说的。 远在几十公里外的滁州城里,作为整个滁州的最高军事长官,张南天对自己辖区的风吹草动当然知道,更何况是一支千人以上的队伍。他也知道这是黄埔军校的师生,上面已有通知告诉自己将有一支千人的队伍在境内通过。这可是母校的师生,所以地主之谊一定是要敬的,当下一个招呼就打到下面。 整个滁州最高军事长官的命令自然无人敢违背,自张家湾的保安团长被底下的人告知自己有一支穿着正规军军服的队伍在镇外的荒郊里扎营时,立即想到这就是上面交代要招待好的队伍了。于是这保安团长赶紧的亲自用马车运鸡鸭猪肉来犒劳。 而在滁州火车站,自收到栗原课长的命令后,已经在滁州火车站盯了两天的日本间谍依然毫无收获,整座城市没有任何的额外动静,天色已晚,无奈下的间谍回到住处的地下室,用电台向上海发了毫无发现的电报。 在收到滁州、马鞍上两地都毫无收获的电报后,川岛在协同长谷川清以及本泽二郎后,新竹以及第三舰队航空大队开始起飞。距离张家湾扎营的三十多公里外的南京城,再一次遭遇了日军机空袭。 看上去是对南京城例行的轰炸,实际上这一次参与轰炸的飞行员接到命令,扩大了飞行范围,尤其是以南京城为中心方圆五十公里的范围进行侦查。 在川岛和栗原看来,一日的时间黄埔师生走不了多远,肯定还在南京城这方圆几十公里之内,但如果再找不到,那就真的要天高任鸟飞了。 第89章:日军空降! “吃不下了,好舒服啊!”不少人抚着肚皮感叹道。这一顿可是比学校里舒服多了,在学校里虽然也有肉吃,可哪能像这一顿敞开了肚皮啊。 李崇用脸盆舀来了清水,放在火上烧,撒上盐把骨头敲开放在盆子里烧,很快乳白色的汤汁沸腾,用饭盒舀出一些凑到嘴边,那是一个鲜美啊,旁边不少同学们有样学样。 “嗡!”李崇忽然一顿,放下食盒,耳朵竖起,不由的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除了呼呼的风声,能有啥声音?”旁边的人喝着热汤,四周看了下,什么也没看见。 “李队,你不会是吃饱喝足的想在这荒郊野岭的讲鬼故事吧哈哈?”旁边人打趣的说道。 “什么鬼故事,难道是听错了。”李崇不由得挠了挠头。 就在这个时候,“嗡!”的一阵明显轰鸣声由远而近在头顶响起。 众人放下食盒抬头看天,乌漆墨黑的,但明显能听到云层上传递下来的声音,甚至能感觉到一架飞机的轮廓在上空掠过。 众教官眼睛一缩,领队刘詠尧起身迅速扑灭眼前的篝火,同时大声叫到:“日本飞机,躲避!” 所有人心里一惊,瞬间把盆子一掀,扑灭处处篝火,黑暗中这篝火简直就是指明灯。同时众人在教官们的指挥下往远离篝火处分散狂奔隐蔽。教官们暗恨自己大意,这里距离南京城并不算远,尤其是对于飞机而言。 但是让教官和学员们奇怪的是,过了半晌也没有炸弹掉下来。 其实96式飞机上的日本飞行员小笠原此刻也在暗恨自己刚才怎么在轰炸南京城的时候一时炸的爽,怎么把炸弹全丢下去了。要是留上一束,这会儿扔下去就全是功劳了。 小笠原也没想到自己能碰上长官严令要找到的支那黄埔师生,轰炸完南京城后,小笠原跟着机队飞过长江沿途搜寻。自己被队长派往了这个方向,忽然在高空中看到地面上火星点点,一开始小笠原以为是城市,转念一想就是现在支那的国府都是漆黑一片,这么过了长江的一个普通城市舍得密密麻麻的电灯? 小笠原降低高度,这才看清这地上的亮光分明就是火堆,这密密麻麻的火堆又岂能是小股人马?定是长官严令要求的找到的支那黄埔师生啊!当下小笠原暗恨自己丢光了炸弹,随即通过航电呼叫队长,通报了自己的发现。 黄埔师生们虽然心里狐疑日军机盘旋却没有炸弹落下,但不管日军机打的什么算盘,赶紧迅速集队在黑暗中匆匆离开。 听着远处不止一架飞机在上空盘旋声音渐行渐远,已经出了张家湾松下一口气的同时,脚不停歇的继续往前面急行军赶了十公里的地,才落脚休息。 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众人吃完早饭没有急着赶路,而是所有人在领队刘詠尧的带领下每个分队进行反思。教官们是被训斥的最惨的,从刘教官开始每位教官脸上也有些羞愧,太大意了。都是历经战火的老兵了,行军这一点警惕性都没有。晚上点火没有错,但是距离南京城这么近还大张旗鼓确实不对,南京城现在可是坐在火药桶之上的。 不过说实在的,谁也没想到日军机居然会有侦查,同时也在唏嘘国家的空防算是彻底废了。 ...... 原先的上海市政府,如今换了门面变成了日军上海派遣军的司令部,川岛拿着电话,听到第三舰队司令官长谷川清反馈来的消息,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 狡猾狡猾的支那黄埔生终于让自己逮到踪迹了。其实川岛先入为导了,他下意识的以为黄埔师生们集合一处,殊不知此刻的黄埔生只是一处而已。若是飞行员沿江往下在侦查,就能发现离第一总队落脚的张家湾不过五六公里外,落脚孔家庄的第二总队黄埔生们。 接完电话后,川岛沉静了一下,打响了通往台湾的电话...... 白墙青瓦圈起来的巨大场地上,加藤、黑川两个人站在前面,五百人的两只中队在院子上整队列的整整齐齐,每个人从上至下一声美式装备,巨大的背包里缠绕着降落伞一应物事。 “......作战任务已经向你们交代完毕,天皇的勇士们,现在出发!” 一声令下五百人一排排的往卡车上一跃,20辆军用卡车在路口分成两队,分别由加藤、黑川带领,一路开往第三舰队停靠的附近港口,另一路浩浩荡荡的开往新竹机场。 为了成功空降这五百名装备精良的精锐士兵,川岛协调了新竹以及第三舰队凑出了一百多架次的飞机,以轰炸南京做掩护,分批次向张家湾地区空投这些精锐士兵。 接下来,南京遭受的轰炸声不断,陆陆续续的不停有飞机从南京上空飞过,同时苏嘉杭一带的日军地面部队不断往南京城周围压迫,在攻下上海之后,这个时候进攻南京也已经提上了日程。 相比于猎杀黄埔师生,在川岛的心中,拿下支那国府的意义或许更巨大些。 不过他也并没有因此放松对黄埔师生的猎捕,否则他不会跟本泽商量着要两个中队的美式装备精锐士兵全部出动。当然了,川岛也不知道让自己吃亏的教导团并没有随黄埔师生转移,不然也不会让两个中队全部出动。 进行完再一次战争动员的苏嘉杭一带的日军地面部队,这些士兵的脸上全是狂热,在他们看来,打下比本国大25倍国家的国都,这种巨大的诱惑和荣誉让这些士兵足以忘记战争的死亡。他们扛着枪坐在地上进食的时候,哈哈大叫的颐指气使处处可见,上到军官下到普通士兵,对不远处的南京城垂涎欲滴。 与此同时,在距离南京城不到四十公里的张家湾附近荒无人烟上空,一架架军机飞过,天空中凭空冒出一朵朵“白云”,这些“蘑菇云”不断的下降,直抵地面。被一根根绳子吊着的日军士兵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迅速的把降落伞收起,然后挖出一个个大坑,把降落伞埋到了泥土里。 降落到地面的人做完这一切,整齐的集结在一起,加藤面对士兵站在前面。自己从新竹机场起飞比黑川提前抵达了一步。 两个中队并没有集体同时行动,而是按照司令部的命令,两支中队上下两路追击,呈一左一右两路包夹姿态。 第90章:上王庄夜课 “注意了,我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是张家湾,这里暂时还是敌人的腹地,从枪响开始,我们将面临诸多地方武装的包围。但我们是帝国最优秀的军人,此刻我们的猎物:黄埔师生们在昨晚就是在这里歇脚。按照常规行军他们应该在我们前方三十公里左右,现在第一战斗小队在前面开路!第二、三、四战斗小队跟上!第五战斗小队为后卫!所需物资补给就近村庄补充!” “沿途尽量不要交火,即使发生开火也尽快撤出战斗,只有一个目标:支那黄埔军校师生!” 加藤指令即下,第一战斗小队在小队长山本的带领下从队伍中脱离,一路沿着黄埔师生们遗留的痕迹急行军而去。每支小队五十人,一个战斗小队都有一个通讯电台,一旦有情况就可以彼此间联系然后迅速机动。 在加藤一个中队落地之后,半天之后黑川一个中队也陆续在杨村空降而下,按照加藤的反馈,黑川中队的空降地点加藤的左路往前延伸了二十里。 …… 上王庄,一个三百多户的大村子。丘陵交横,长满了不少深绿色的竹子。除了种稻谷,这里的家家户户都会种上竹子。因为好生长,不用打理每年都能挖出不少笋吃。每年青黄不接的三月,这些穷苦佃户就靠着扛着锄头到野地里挖笋救命。三月笋正当鲜,如果还能从藏不住老鼠的米缸里舀出些许米来,淘干净和着竹笋煮,就是一碗清香的竹笋饭了。 平时这个庄子除了上家下来收粮,或者年末唱社戏还能吵杂热闹一番,平时都是默默劳作,鸡犬相闻,今天却难得热闹了一番。第一总队一千多号人行至这里,有十来个学生因为口渴直接喝了河水,肚子不调食一路的拉稀,在随行队医开药之后面色好了一些。带队的教官刘詠尧一看天色已经傍晚,在往前走说不得要露宿野外,就在上王庄歇脚,顺道让拉肚子的十几个人缓一缓。 这才刚从傍晚入夜,直接吃饭睡觉太奢侈了,第一总队的教官们干脆把学员们拉到野外上夜课。李崇所在的步兵科被拉到村外的偌大丘陵地上顶着月光坐在地上,步兵教官刘跃扬站在前面给学员们讲解夜间作战的技巧。 正讲着的时候,炮兵科教官王柏龄也带着炮兵大队坐到步兵科前面,在战场上炮兵和步兵协同作战是能够发挥出最大杀伤力的。但此刻授课的时候,难免有时要争一个高低。关键是王柏龄和刘跃扬两人嘛,都到了倔强的年纪,一身的精力无法在战场上得到释放,在军校里教学怎么多年,自然要相互争个高下。 人活一世,不都在争一口气嘛。 “同学们,你们看这一片丘陵地带尤其是那个小山头,如果敌人在那上面修筑工事,居高临下进攻怎么办?步兵上去就是拿命去填,这时候就轮到我们炮兵们大显身手,有时一颗炮弹打得好能够减少很多伤亡。” 刘跃扬插着腰很不服气的讽刺道,“嚯!老王啊,你这口气大死人,你以为是山炮?就凭现在你这几门迫击炮,能打到那个山头?你就可劲的吹吧。现在如果敌人的指挥官,在山坡后面架上指挥所,既可临阵指挥,也可纵观战场。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果我们是攻方,在敌人占据有利地形的情况下,怎样才能在敌人占据地形优势的情况下拿下前面这个山头?” 教官刘跃扬转过头来,“这就是我们今晚要讨论的课题,同学们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哼,我们炮兵大队也来讨论讨论。”王教官嘴上说着很傲气的带着自己的学员们插入到步兵科中来,“小子们,你们也说说对刘教官这个问题的看法。” “教官,那距离太远,不在我们迫击炮的有效射程之内,要是有门山炮肯定没问题。”炮兵大队里冒出一个声音。 都不用王教官和步兵科的人反驳,炮兵科自己就驳斥了,“难道我们炮兵没有山炮还不打鬼子了?教官已经说了不能假设条件,我们现在没有山炮。” “那怎么才能想办法干它娘的一炮?” 步兵科里面冒出一个声音,“那就得用得着我们步兵,这个时候,只要我们步兵带着炮兵向前推进三百米,送到迫击炮的有效射程内,炮弹就能够着了。” “所以说,步兵炮兵一家亲嘛。”随黄埔师生一道的政治教官黎子玉和战术教官陈克斋这时候看着众人围着一个大堆子上课,也走了上来笑呵呵的来了一句。 “老陈,你是搞战术,给我们讲讲这种地形该如何组织进攻?” 陈克斋哈哈一笑,“老王老刘,你俩这是要考考我啊。” 刘跃扬很坦然的点点头,“对头,你就是专职战术的嘛,想法肯定比我俩要多。不过你可不许额外添加其他条件,就这些枪,五门迫击炮加上每人挂在腰间的这两颗手雷啊之类的,还有就是周边顺手能用上的家伙什儿就成。” 对于李崇这些十四期的黄埔生而言,负着手走上来的这个男子有些陌生,但陈克斋从保定军校出来后进入黄埔就进行战术教学,后来随军北伐,战绩显赫,重回黄埔继续作为战术教官执教每期的黄埔生,不过他现在只执教军事教导队。 这是军事教导队是从在期中的时候从应期的黄埔生中遴选出最优秀的学员组成,毕业后起点更高,因此也被冠以“军官团”的称号,现在十四期的学员们入学不久还没有进入到遴选程序,自然在这之前没见过这位教官。 此刻陈克斋指着前面一高一低的丘陵山头地形说道,“这样的地形,你们第一总队一千多号人,只凭着双腿肯定不能全部展开,一个连一个连的冲上去进行攻击,那就是飞蛾扑火的找死,成了添油战术。” “基于迫击炮射程不够,步兵仰攻处于地形劣势,那么很自然的就必须要缩短这段攻击的距离。凡事有正反两面,这一片丘陵不利于我们进攻,但对于山头上的敌人而言,这些丘陵的背面就是他们射击的盲区。如果我们从老乡各户那里借来铁锹,沿着蜿蜒的丘陵土工掘进,可以轻而易举的往前推进到迫击炮的射程里。” 第91章:发现猎物 “哼,到底是搞战术的,脑子就是好使!”两位教官鼻孔喘气,伸手鼓掌。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战术,这道道丘陵不似平地挖战壕那般艰难,这些丘陵间的凹处挖通就可以轻松蜿蜒向上推进,同时还处于敌人的射击盲区。 而且一旦往山头上的这段攻击距离缩短,众人挂在身上的手雷就能发挥出作用了!一千多号人,要是把每个人身上的手雷集中起来,那就是整整两千多颗,撒玩意都能给他炸个稀巴烂。 上王庄的黄埔师生们正在实地教学的时候,距离不到三公里的河谷平地上,加藤中队第一战斗小队正搜索着痕迹。天色已晚,而且这一带白日里放牛放羊的不少,处处是痕迹。尽管平日里受尽追踪训练的第一战斗小队搜索经验丰富,但平时训练与实地环境不可同日而语,所以第一战斗小队在追踪过程中大体方向难免出错。 “队长!队长!”背着电台头顶天线的通讯兵看了看手中的指南针刻度和旁边的河流,又展开地图对照了,然后跟电台里沟通一下后匆匆跑到山本旁边。 “纳尼?”山本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通讯兵。 “队长,我们走偏了,向北偏了五十度,和加藤长官他们不在一条路线上,大部队现在在河对岸距离我们七公里。” 山本一个大嘴巴子甩向领头的士兵,“八嘎!停下!” 这个时候一个侦查士兵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队长,前面发现一个村庄。” “吆西。”山本双手交叉撑着指挥刀,山本正准备招呼士兵们进庄“休整”。 士兵跑得急了,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前方不足一公里处侦察疑似发现目标!有数量不明的支那军人在前面村庄活动!天色太暗顶着月光看不清楚,但是每个人影都扛着枪。” “什么?”山本跟着侦查兵跑上河岸,蹲在草丛里拿出望远镜看向侦察兵手指的方向。 果然,月光之下人影绰绰,望远镜转到了顶,山本看清了果真每个人肩上扛着一根“木棍”,虽然看不清楚,同为军人的直觉让山本瞬间就意识到这批人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一眼扫下去全是人,如此规模的扛枪部队而且秩序井然,肯定是自己要找的目标! 山本招手让通讯兵跑过来,摊开地图打开手电,手订在地图上的上王庄。鬼子虽然残虐,但是不得不佩服他们对一件事的准备,山本手下的这份地图详细到村庄桥梁都清晰可见! “给加藤队长发报,就说第一战斗小队在上王庄搜寻到猎物......” 七公里外,顶着月色在河对岸常行军的加藤中队,正准备停下来歇息过夜。 “中佐阁下!山本队长发来电报,说是在前方七公里出的上王庄发现目标!黄埔师生正在上王庄过夜。” “呦西!”加藤两只拳头紧握对碰到一起,露出深白的牙齿。 “给山本发电报,隐蔽!不要贸然攻击。同时让他务必确认是否为黄埔师生!”加藤明白山本小队只有五十人,打起来只会打草惊蛇。虽然加藤对自己士兵的作战能力很有信心,但毕竟人数过于悬殊。而且上王庄的走十公里就是处在铁路线上的大王镇。镇上可有着一个维持铁路线的一个地方保安团。加上三十多公里外的张家湾保安团,汽车机动一个多小时就能支援到。 既然黄埔师生们要在上王庄留宿,那么等深夜自己和黑川的人马两边汇合后,就可以偷偷的,悄无声息的让这些黄埔师生们脑袋搬家!还能减少伤亡不是? 通讯兵给山本小队回电后,加藤继续说道,“给黑川中佐发电报,就说我们已经发现猎物,请他来上王庄汇合。”说道一个“请”字,加藤不免嘴角得意,就算你往前推进二十里空降有什么用?还不是我先有所发现。同为领导一个中队编制精锐士兵的中队长,加藤和黑川彼此之间也是互有竞争的。 “好了,同学们天色很晚,好好休息明早继续赶路。” 上王庄,一场夜课让学员们获益匪浅,以前书本理论远没有这种因地制宜的讲解战术来得深刻。李崇就感觉自己在沙盘上演练是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起伏的丘陵地貌上还可以用土工的方法的。 学员们各自在村里铺开被子和衣而睡,在渐渐入睡的时候没有察觉远处一公里不到的河谷里有五十个全副武装、大量配备全自动火力冲锋枪的精锐鬼子! “队长,加藤中佐电报!” 山本凑着手电看了一眼电报内容后,转头点了五个士兵,“你们五人,悄悄地摸上去,探一探他们是不是黄埔师生,一定要亲眼确认!” 在出发之前,每名士兵都传看了黄埔军校这些教官的照片,像每个小队长都能指着照片背出照片上人的履历,更何况,作为支那最优秀军校的师生,他们的气质肯定和地方保安团不一样。 这种同属优秀军人的气质,他们闻都能问出来。 “嗨!”蹲着的五名士兵向下一点头,然后悄悄往上王庄摸了上来,头顶的钢盔在月光地下都不反光。 在五名鬼子偷偷摸上来探虚实的时候,领队刘詠尧命令通讯兵给上级发了现在所处位置的电报,上级就昨天晚上日军机一事再次进行了反馈,并没有发现日军此举有何用意。 这里离南京城已经七十多公里,尽管昨晚日军机飞到距离南京城不到四十公里的张家湾也可能只是轰炸南京城过后“不经意顺道飞了一下”,毕竟四十公里对于飞机而言只有眨眼的事情。但刘詠尧仍没有放下戒心,和上级交流完后,刘詠尧走出农家土屋的房间门。 “教官好!”执勤站岗的黄埔生打了敬礼。 “刘领队,怎么还没睡?”临门的陈克斋出来放水,看到刘詠尧还没有睡,打了个招呼。 “你先睡吧,我再出去查一圈岗哨。” 哪怕在学校的时候,每个黄埔生都会轮着在宿舍楼前站岗,并且还是明暗岗。军校的这些教官有时候甚至会丧心病狂的亲自上阵“偷袭”,要是轮岗的学员对教官们“突袭”进入宿舍楼没有丝毫的发觉,那背包负重五公里的惩罚铁定跑不了。 第92章:意外遭遇战 刘詠尧沿着村子查了一圈岗哨,明岗敬礼,暗岗不发一丝动静。这是站岗的纪律,除了三小时交接时,暗哨是不会发出一丝响动的。 另一边加藤中队山本领导的第一作战小队的五名士兵匍匐在不足三百米外的草丛里。 看着上王庄里的动静,刘詠尧的一举一动全部落在拿着望远镜当然五人眼里。 “秋田君,我们只看到了明岗,暗岗不知道在哪里,他们的明岗一律靠前设置,而且还有两支十人的小队交替在村子里往返巡逻,要想悄悄的突破进去很难。” 五人中间的一人往后轻轻的挥挥手,“看见了,我们回去跟山本队长汇报。”匍匐在草丛中的五个人身体不出声音的往后退,在夜色中慢慢隐退。 “山本队长,上王庄有岗哨,两支巡逻小队......” “呦西,立即给加藤中佐发电报!” 距离上王庄的七公里的对面河谷里,加藤带着后面四支战斗小队急行军,每个人水壶里装的满满的,就是要把奔袭中发出的声音降到最低。 “长官,长官!黑川中佐发来电报,他那里遇到了大麻烦!正在交火!”通讯兵从队伍里跑到黑川旁边,打了一个敬礼。 “纳尼?”加藤停下脚步正拧开水壶喝水,听到通讯兵的报告直接呛了一下。 “他们遭遇了连夜从滁州往南京调动的支那军队!” “八嘎!”加藤把水壶往地上一摔,“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电台滴滴滴的响起,黑夜中闪烁着红光,加藤接过来直接和黑川开始通话。 “黑川,你那里发生了何事?”电台接通的那一刻,“哒哒哒!乓乓乓!”杂乱的枪声从电台里涌了出来。 “我现在应该在你左路的八公里处,在沿着铁路线往你说的上王庄急行军的时候,在大王镇外边突然撞上了正在行军的支那军队,谁能知道大王镇晚上忽然出来了一个团的兵力!” “保安团?” “是保安团我早就解决了,支那正规军!看样子是从滁州城来的,目的应该是要去南京城。我尽快脱身,但很难及时抵达上王庄。” 黑川话语中的心情很不美妙,原本加藤发电报给自己说他发现黄埔师生时,心里就有些小不爽。自己往前推进了二十公里跳伞还是被加藤抢了先。 为了急行军,黑川心急了一点。带着整个中队在大路上往前急行军,相比小路的难走,大路夯实。谁能想转了一个大弯,当头就撞上了连夜从大王镇出来的支那正规军,这真是这两天夜路走多了,难免撞上了鬼。 虽然自己五支战斗小队大量配备全自动火力冲锋枪,但对面是一个整编团的支那正规军。尽管不是淞沪战场上那种德械师,但也是扛着两座马克沁重机枪,一个班的捷克轻机枪,另外还配备了掷弹筒的。 这一场忽如其来的遭遇战双方都有些措手不及,黑川反应很快往旁边一个翻滚,不然差点就要被前面一排的支那士兵流弹打死。 “加藤,情况就是这样,其他事情等我脱身后在跟你联系。” 黑川蹲在土丘后面结束通话之后,望远镜看了交战的形势。夜色在此刻的月光下没有任何的庇护作用,地面如银盘一样。必须赶紧撤出战场,两边的枪声肯定已经惊动了不远处的镇上。这大王庄镇上可还有一个地方保安团,虽然黑川自信自己带一百名士兵能全绞这地方杂牌,但此刻支那的正规军和保安团实在人数多。而且这不是自己此行的目标,跟这些人打只会降低了自己精锐的身份。 就近距离交战了这么一会,支那前排的正规军倒下大半个排的尸体,但自己在前面交火的第一战斗小队也阵亡了五人,近距离交火谁也占不到便宜,尤其是一方全是自动火力的冲锋枪,一方有着一个班捷克轻机枪的情况下。 黑川自责自己居然没有提前派出开路的小队,否则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务之急是要脱离战场。 “青木,你带着第一小队二十人火力掩护,大部队离开一公里后就迅速脱离战场!” “嗨!”青木重重一点头,带着两支小分队从队伍中脱离出来,一时间“哒哒哒”冲锋枪的声音不绝,国民党正规军普通士兵用的还是中正式步枪,打一枪要拉一下枪栓,不能打连发。不少士兵在低头拉枪栓的功夫,就被一道火花收割了生命。 起初遭遇的简短措手不及之后,这个日本特战队的战斗素质就快速体现出来了。每个人在同一个地方停止射击的时间不超过五秒,这空地之上他们在不断的切换射击位置中躲避国军士兵的瞄准。 “那两个重机枪,给我搬到那个高地上,你们几个在前面掩护,扫死这些狗娘养的!”看着自己前面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团长顾礼山顿时红了眼。 “团座,这里怎么会遇到鬼子,不声不响的。你看看倒下去的兄弟,中弹补位全在胸口往上!这枪法也太准了,而且这枪声,一直连续不断,自动火力不少!”团副脸上全是疑惑,这真是邪门了。 说话的当头,“嘭!”的阵阵爆炸声响,是日本人的“香瓜”手雷,炸起的泥土溅了顾礼山一头。 但机会对双方都是对等的,当下顾礼山一拳砸在泥土上,然后一个转头“娘希匹的,我不管这群狗杂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杀了我这么多兄弟,这事不能善了!警卫排!手雷准备,每个人给我在心里念两秒钟,看准了再扔出去!” “一、二,扔!”一颗颗二三式手雷弹冒着青烟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道弧线,这种二三式手雷弹比日本人的香瓜手雷“瘦”一些,是仿造德国的,但爆炸的威力一点也不弱。 “嘭嘭嘭!”手雷弹没落地就爆炸,四溅的弹片让青木带领下的特战小队根本无法躲避。与此同时,在土丘上架设的马克沁重机枪开始怒吼,在月色下呈现出一条火舌,路两边的芒杆被一扫一大片,人影稍稍被火舌擦到立刻就成了筛子。 第93章:警觉(求订阅,首日上架爆发结束!) 对方枪声渐弱,顾礼山正纳闷着,明明没冲锋,怎么人越打越少了。 “报告团长,敌人跑了!” 顾礼山跑到土丘上凑着望远镜一看,可不是么,几团黑影跑的比野狗都快,蹭蹭蹭的就没影了,撤退的时候还是三人一组警备着四周,更远的前面更是撤退的秩序井然。 城里的保安团扛着枪七歪八斜的都还没有赶到顾礼山这儿,人家就没影了。 “娘希匹的,跑的可真够快的。”顾礼山端着机枪对着远处一阵突突,同时一阵心惊,就这么一支小分队就压着自己一个团抬不起头来。原来在跟自己交火的不过是人家的一支小分队! “报告团座,阵亡五十人,十四个人负伤!” 顾礼山直皱眉,就这么两根烟的功夫,自己一个训练有素的正规团就伤亡了一个排不止,“鬼子呢?” “十一个!”统计战损的文书都难以启齿,这些阵亡的鬼子有三个还是被重机枪扫成的筛子。加上前面刚开始遭遇时突突掉的五个,真正开打起来死掉的不过只有三个人。 “他妈的!这打的什么仗,老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团座,打死的小鬼子很奇怪。”文书想起来打扫战场的时候那些死去的鬼子身上的装备很精良,手里的枪都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 “怎么个怪法?难道这些人不是娘胎里的,是从地下爬上来的?”顾礼山的心情很不好,从滁州城出来在大王镇歇脚,这还没有到南京呢就折损了超过一个排的人手,出师不利晦气的很。 “他们的枪我没见过,头盔一点儿都不反光!” “真的假的?我去看看。” “团座!”正在挖坑准备掩埋尸体的士兵们看见顾礼山过来,打了一个敬礼。几个士兵正在把十一个鬼子身上的家伙什儿剥下来,一营长反复的看着手中拿着的一把冲锋枪,美中不足的是子弹不多,自己的子弹挨个试了下都装不进去。 “团座你看,这什么枪?比捷克机枪轻多了,可这火力猛的吓人,我两个排都被打残了!你看看这些兵,每个人都是胸口和脸中的枪。” 顾礼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十一具尸体,好家伙,十一个人就有七个挂着的这种全自动火力的冲锋枪,其余的几个装备的还是迫击炮。顾礼山接过一营长手里的枪掂量了一下,朝着天突突了两下,后座力都小很多。 “这应该是美国造的冲锋枪了。看来这股鬼子不同寻常啊!团副,你立即给上级发电报,就说我们团在大王镇一带意外遭遇装备精良的日本部队,人数不详,但大量配备冲锋枪。” “是!” 河谷里,加藤领着四支战斗小队往上王庄奔袭而来,忽然加藤想起黑川在大王镇外的意外遭遇战肯定会被支那人上报上去,万一上王庄的黄埔师生们听到动静,很可能有所防备和撤离,于是一个急刹停下。 “通讯兵,立即给山本小队发报,让他们立即对村庄进行包围,一旦发现支那黄埔师生有撤离的迹象,立即发动进攻而且必须拖住他们等待我们到来!” 事实上也正如加藤想到的这样,几乎是加藤给山本发报的同一时刻,顾礼山把这场诡异的遭遇战详细的向滁州上报,张南天听闻之后下意识的想到在自己辖区内的黄埔师生们身上。 因为有南京顶在前面,日本人此刻根本没理由先打滁州,这支装备精良的日军部队此刻没理由来滁州搅风搅雨,自己应该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一支装备精良的日军部队来招呼。而且这伙鬼子在跟顾礼山的这个团遭遇之后,也没有拼命的迹象而是迅速的撤退了,连阵亡将士的武器遗体都没来得及带走,种种作风跟以往日军的作风完全不一样。 张南天把这个情况向南京和已在重庆的军事委员会作了反映。 而黄埔军校可是除了“御林军”之外一直能让委员长放在心头的东西,凡是涉及到它的情况都会立刻向委员长面呈。 事实上,从顾礼山上报情况到委员长知晓这件事,一共花了不到十分钟!在国府里这种效率在其他任何情况下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委员长看了张南天的猜测,以防万一立刻让张南天命令同这伙鬼子交火的顾礼山团改变行军方向,立即折往黄埔师生们现在所处的上王庄。并且同时一道电报发往了在上王庄的黄埔师生们,就连走另一条道,没有意外发生的第二总队也通知了这一情况,让他们留意戒备。 “嘟!嘟!嘟~”上王庄里,收到警示电报后,一阵阵尖锐的哨音刺入所有熟睡人的耳膜。 所有人从疲劳的熟睡中惊醒,操起旁边的长枪赶紧冲了出来。茫然的村民们赶紧躲进自家地窖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学员们,很紧急的情况出现了。上级警示我们有一支装备精良的日军部队渗入进来,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从现在开始,所有人时刻保持警惕。我郑重的告诉你们,现在你们的角色正式从学员转变为一名战士!” “告诉我,你们害怕吗?”刘詠尧都没有问旁边的十几名教官,这些人跟自己一样,在没有进入军校前就无数次多次出生入死了,因此面对打战一句屁话都没有,甚至他从这些教官的脸上看到了一股兴奋劲。在军校里熬了这么久,终于到了动真格的时候了! “不!不!不!”底下的学员们握紧手中的枪。 李崇形容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拿枪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临到真枪实弹时的那种心情激荡。 与此同时,村外边。 收到队长加藤的命令后,山本将第一作战小队50人分成了四组,准备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围住上王庄。四个小分队人数不一样,山本身后的小分队有十五人,集合了第一作战小队携带的四门迫击炮中的三门,然后开始布置作战任务。 “待会枪声一响,东南西三边同时发起进攻,你们的目标是堵住东南西三个出口!”说完山本转头向身后的十五人小队,“你们跟在我后面,枪声要弱,等支那人从向我们这边突围的时候,所有人冲锋枪无限制同时开火!身上手雷、迫击炮弹一分钟之内必须全部打出去!” “明白吗?” “嗨!” “进攻!” 就在山本一声令下,第一作战小队分成四组涌出河谷向上王庄发起进攻的时候,上王庄师生备战的动静传了过来,第一作战小队脚步怔了一下,山本旋即下令,“不好,估计支那人有所察觉,第一作战小队全体都有,按预定计划进攻!” 第94章:交火 原先山本还想来一个围三阙一,但没想到支那人这么快就收到了警示。但即便如此,山本挥挥手,三支小分队向着东南西三个方向围了上去。 “谁?口令!”站在村东头墙后面石头堆上的岗哨看到不远处一群人影快速奔来,此刻月亮被云层暂时遮住大半,只露下一点森冷的月辉。这暗淡之下村口的岗哨还是看出了远处有人影在接近,一声大喊后枪口抬高朝着天空放了一枪。 一声枪响惊动了村里面所有人,这岗哨机灵的很,放了一枪立即蹲下躲在砖头墙后面以防万一。 果然回应他的是“哒哒哒”的子弹声音,溅起的泥土碎屑擦过头皮让人生疼。这些训练量远超普通士兵的人枪法很准,枪口几乎都没瞄准,直接听着声音就判断了方位。 “好在这上王庄是个大庄子,外面有围墙,里面巷道复杂。刘跃扬你立刻带领步兵科一分队的去往东村口!” “钟鼎文,你带着步兵科二分队的堵住西村口” “王养吾,你带着步兵科三分队的去村南边设防。” “步兵科一分队和二分队各自抽出五十人来由张重山你带着去北村口,不许放一个鬼子进村!” 刘詠尧听着了村口枪声没有丝毫的慌乱,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嘴速很快。接到命令的四个教官迅速带着自己的队伍赶到在各村口层层设防,赶到的时候村口各岗哨噼里啪啦的打开了。这伙鬼子枪法很准,这些岗哨一开抢暴露了位置就立即迎来了一串子弹。 村里刘詠尧继续下达着命令。 “王柏龄,你带领炮兵大队在村里设立炮兵阵地。” “其余人进入民房,一则女兵安抚乡民让他们藏好不要露头,二则克斋你领着工兵大队在村子修筑抓紧工事,所有人上刺刀随时准备敌人进村巷战!” “所有人不许出村子,敌暗我明,知道么?” “明白!”所有人一个敬礼,这就是训练有素和没有训练的区别,黄埔军校日夜继承的高强度训练以及各种应急机制,让这些黄埔生们仍然能在枪声响起的这一刻按着指令履行自己的任务! 村东头,刘跃扬一马当先扛着机枪架在离村口十米的石鼓上,人趴在石鼓后面,趁着星点月光看到远处十来个呈三人一组的人影鬼鬼祟祟往村口而来。拉开枪栓“哒哒哒”的一道火舌在进村口前的一大片空地上溅起一颗颗火星。 鬼子反击的子弹在石鼓背面溅起一阵火花之后,刘跃扬抱着机枪很利索的一个打滚躲到砖头墙后边,“这帮鬼子枪法真他娘的准!” 刘跃扬手势往下压,示意跟着身后的黄埔生们低头,同时命令道:“手雷准备!扔!” 一颗颗手雷瞬间把村口封住,从东边进攻的鬼子顿时受阻。 “一组、二组,戒备敌人翻墙。三组、四组,上屋顶,注意趴在背面。五组六组各自分散找掩体同我一道在村口构筑第一道防线,最后四组从村口往后往里面构筑两道防线!”刘跃扬边用机枪招呼着村口边下达指令,一组就是十个人,由平日里列队是右边排头的人作为组长。 当着手雷掩护的功夫,三道防守线瞬间形成。 “小心!”李崇一把拉过左玉良,一颗手雷在墙头下面爆炸,砖墙塌了一角,碎块四溅。 “他娘的,差点儿挂彩。”近距离的爆炸声让人都有些懵逼,耳朵嗡嗡直响,左玉良使劲的摇了摇头 这些鬼子臂力可不小,这隔着估计得有四五十米吧,还能把“香瓜手雷”扔到墙这边。枪口冒火的不过十来个鬼子,火力交叉搭配十分科学,十来个人愣是让自己一百号人躲在村子里不能往外冲锋。 不是不敢冲锋,真要是拼命也能冲出去,不过这伤亡代价太大。同样,这十来个鬼子在村外面趁着夜色不停的变换射击位置,也不往村里面冲锋。 “啊!啊!”三组的一名学员捂着胳膊从屋顶上滚落下来,他举枪射击的时候被流弹擦中,胳膊被打穿留了一个子弹眼。幸好乡下的房子屋顶不是很高,不然就要一命呜呼。掉下来的学员被女兵迅速拖进民房进行包扎止血,注射消炎药物。 刘跃扬没有任何触动,伤亡见到的太多了,活人在面前被炮弹炸的只剩下零件他都见过,被子弹钻一个眼算个屁,但是这对旁边的学员们触动很大。 战争是会流血会死人的!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本以为自己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也时时刻刻抱着“抗击日寇,为国捐躯!”的想法,但此刻身临其境之下身体细胞仍然会止不住的剧烈哆嗦,冰凉和热浪在身体里冲突交织! “嘿,你念啥咒呢?怕了?”墙角下李崇看到左玉良扛着枪嘴里念念有词着,用手推了左玉良一把。 “谁怂了?跟我天上那些祖宗说话呢。” “求平安?” “不是,我是在问今晚咋们哥俩谁能先拿小鬼子开荤?”左玉良挺起脖子强自硬气。 “嚯,口气不小!”李崇举起手里步枪,用枪托推了推墙壁中一块松动的砖头,露出一个空洞,小心的透过洞口瞥了一眼村外,夜晚中火舌的亮光很容易找到鬼子的位置。 “你真邪门,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真不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左玉良看着冷静观察村外的李崇,嘀嘀咕咕着,这真是个狠人。 刘跃扬一边指挥布置防守一边给学员们打气,“这不是沙盘演练,每回战争都会有流血牺牲,会有人消失。经历一场场战争最后活下来的,都是那些最能作战的勇士,比如我。” 最后显得自恋的三个字让同学们稍稍一笑,这略微的心里一放松让手脚的哆嗦缓解了许多,打一枪就离开原地的动作明显麻利了不少。在黄埔那些久经沙场的教官给学员们讲过让敌人子弹落空的技巧,不时还有操练,可是呢,真正的战斗打响后腿一发软就全部抛之脑后了。稍稍放松下来,那些已经慢慢铭刻到骨子里的记忆动作开始慢慢闪现出来。 “我跟你们讲,老子最不愿意打的就是这种防守战,要不是护着你们这些崽子,老子早冲出去了。就着外面十来个鬼子,我们十几个教官组成一个小队,随手就可灭之!” 刘跃扬这话倒不是在吹牛,这些个教官都是从一场场战斗中趟下来的,就跟他说的一样,活下来的都是最能作战的勇士。这种战场上学来的作战能力已经刻到骨子里成为本能,不是村外这些在训练场上训出来的所谓精锐士兵可以比拟。 听着教官讲话的功夫,李崇循着一道枪口喷出的火光将手中的步枪探出洞口外,循着枪口的火花锁定着目标。 第95章:预判! 一旁的左玉良看着李崇的举动,摇摇头说道,“这会儿月亮被云层挡住一半,这十来米彼此还能看的清楚,搁着四五十米那就剩下黑乎乎的人影,看都看不清楚,你能打到人?” 屋顶上趴在背面放了两枪迅速一个打滚离开原地的李萌清落地说道,“那可说不准,李队的枪法可是我们当中数一数二的,说不得能打中嘞?外面鬼子人数不多,可这装备直接媲美我们的教导团,作战素质也厉害,我打了两枪毛都没有捞到。你们听,外面足足有四五把冲锋枪的声音吧,谁跟我们这么苦大仇深的。” 说话的功夫,又一颗手雷在墙外爆炸,众人耳朵一阵轰鸣。 忽然“嘭!”的一声,比手雷声音更大更沉的爆炸声在村口里面响起,两个在墙后面躲闪不及的学员瞬间腾飞而起,落到地上上嘴里止不住的吐血,眼看着活不了。 “他娘的,迫击炮!墙后面的后撤!”教官刘跃扬红了眼抱起机关枪两个闪身就跃到屋顶之上,眼看着外面隐约着有两个人影正在操作迫击炮,一个人持着冲锋枪策应。迫击炮的支架被卸掉,靠着一个底座炮口离地面只有一点点,打出的炮弹几乎贴着草皮直接撞在了村口的墙上。 这一档口的功夫,有一颗炮弹狠狠的撞在民房的墙上,直接炸出了一个窟窿。 二话不说,屋顶上的刘跃扬对着村外开炮的三个人影就是一梭子招呼过去。其中一个身影顿时一个踉跄,显然受伤但没死,被旁边同伴拖着转移到土丘后边。 打完一梭子的刘跃扬麻利的往旁边滴溜的翻转从屋顶上下来,刚被火力压制的村外几人抬起头三把冲锋枪对着刚才刘跃扬待着的屋顶一顿招呼。 就是这个档口! 凭着枪口移动的火苗,李崇锁定位置,拉动枪栓。考虑到枪口的火花到人手间的距离约有0.8米左右,李崇把枪口离着火花偏移了一点点。 然后摁动班机,后坐力传到肩膀上,子弹呼啸出膛! 枪响的一刻一个冲锋枪火力点顿时熄灭,李崇收枪往地上一坐,背靠着墙咧开嘴巴直乐呵。 “打中了?”左玉良和李萌清靠着李崇,看着李崇傻乐,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以及兴奋。 “好样的,刚才那枪谁打的,真是好样的。”刘跃扬在屋顶上看的分明,远处一个火力点直接熄火。 “是咱们队长开的枪。” “好样的,枪就得这么打!屋顶上的三四两组学员们三点一射锁住村口,所有人别胡乱放枪,没多少鬼子!” “你瞎打啥?”刘跃扬伸手对着旁边的一个小子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子弹不要钱啊,村外面估摸着也就一个班的人。”刘跃扬架设着机枪,不断的切换位置,很有规律的断断续续点射,火力封锁住村口。 同时学员们从开始时显得有些慌乱的打了几枪之后,慢慢进入了状态,见了血让战场上的愣头青变得成熟。 房顶墙后的人开始有秩序的三枪一射,平时不断打靶练出来的章法也显现出来,枪声开始不再杂乱,此起彼伏的点射陆陆续续,让外面的鬼子无法接近。 “哎,本家你咋打中的?”墙后面李萌清不解的问道。 旁边的人也投来询问的目光,看到李崇打到了鬼子,墙后面的这些人纷纷有样学样,用枪托砸开一个砖头留出一个空,小心翼翼的探着外面。但是隔着四五十米,除了看到一个个黑暗的人影以及不时移动喷火的枪口,根本就不不好打。 李崇指了指洞口外,吐出了两个字,“预判!敌人的火力一直在运动,观察一些火力的移动,枪口稍微移动一点,不过也不可能一打一个准,我刚才也是运气好,那鬼子开枪之后没有换位,这才被我蒙上了。” 云层慢慢被夜风拨开,月色倾洒下来,顿时村里村外一片银白色,外面剩下的九个鬼子兵顿时由暗转明。 “八嘎,你们三带着迫击炮后撤四百米!”领头的小分队长挥挥手,三个鬼子拎着炮带着支架迅速后撤。 “大家小心,鬼子的迫击炮后撤,注意隐蔽!”刘跃扬伸出大拇指,预估了一下鬼子迫击炮的位置,这进入了迫击炮正常的仰角打击射程之内了。 战场上迫击炮的威力不是它的爆炸有多威猛,而是它的弹道弯曲,依靠重力下坠形成了一条抛物线的轨道,能够炸到战壕里面围墙后面的敌人。 当下李崇他们赶紧从墙后面躲进民房拐角。 村里面,刘詠尧站在民房里的桌子前,在桌子上摊开一张纸,拿着钢笔在白纸上画出上王庄周边的地形图。 “老刘,村子的工事修好了,只要没有飞机轰炸敌人不来一个师团,保证屁事都没有。”陈克斋指挥着工兵大队在村里往里的各个岔口民房屋顶和巷子里设置完火力点,回到指挥的民房里。 “克斋,你怎么看这股来犯之敌?” “很蹊跷,虽是小股敌人但是火力很猛,小钢炮都用上了。这事上面怎么说的?” “军事委员会刚才来电报,从滁州出来去往南京的顾礼山团正调整方向往我们这边来,其中一个加强连乘汽车已经距离我们不足七里路了,用不了十分钟就能到。上级反映顾礼山团在离我们不到十公里的大王镇也遇到了一伙鬼子,同样大量配备了全自动火力的冲锋枪,装备精锐,两根烟的时间顾礼山的一个多排就报了销。但奇怪的是这伙鬼子一接触就撤退,此刻已经失去了踪迹。” “嗯,刘跃扬他们反应这股敌人作战能力很不一般,三人人一组,枪打的贼准,不断调整射击位置,绝不纠缠,手雷扔掉也又远又准。” “南京在江对岸,没理由这伙装备精良的鬼子现在要渗入到滁州啊?冒这么大险,除非有让他们心动的东西!” 民房里几个人对视一眼,“黄埔军校!” 刘詠尧搁下钢笔,“滁州的张南天也是这个意思,小鬼子好算计。打掉黄埔,是想要打掉我们军队的脊梁啊!” “哼,也不怕崩坏了牙,没说的,吃掉这些鬼子!”陈克斋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不过现在问题是我们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鬼子,外面的应该是小股敌人。北面村口的枪声倒是很弱,嘿嘿小鬼子这是在玩我们老祖宗玩剩下的东西。刚才我让王柏龄带着炮兵大队那伙子人盲炸一下看能不能炸到“鱼”,这唐孟潇拿走了我们的教导团,就抠抠索索的给了那仨核桃两枣,十五枚迫击炮弹还不够听一阵响的。” 第96章:对轰 上王庄的村当中的一楼平台上,王柏龄带着炮兵大队十个人上了民房一楼烟筒的平台之上,十个人都是平日里实弹打靶成绩最好的人。 没被选上的九十人有些失望,帮着搬砖在烟筒前快速的筑起一道砖墙后,在民房后面羡慕的看着平台上操作着迫击炮的十人。 王柏龄趴在屋顶上用望远镜看着北村口的情况,张重山在村口交错筑起了三道防线。相比另外三个方向的村口,北村口因为山本想要玩一个“围三阙一”的游戏,没让手下的人放炮。没有迫击炮的威胁,相比之下比东村口的安全保障要好不少,只要躲在墙后面,从墙洞里面放枪还是很安全的。 北村口两旁草丛里,山本带着十五名特战士兵埋伏着,只让一半的人开枪,手雷迫击炮都没用,火力比另外三个村口弱了不小。他本以来东南西三个方向进行猛烈惊扰之后,里面的人能从北边涌出来。 在淞沪战场上,带头冲锋悍不畏死的黄埔军校教导团给日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些个教导团的人,上到团长下到士兵没有一个趴在地上躲在沙袋后面被动的去防守,面对枪林弹雨下的死亡连个屁都没有。 所以山本下意识的认为黄埔师生们和教导团听到枪声肯定会冲出来来一个反冲击,而黄埔哨兵的敏锐表现确实称得上是一流的水准,但山本没想到这些黄埔师生直接在村口构筑了防线,一点出来反击的想法都没有。 “长官,好像我们的策略没有效果,支那人根本不往外跑!” “八嘎,支那人狡猾狡猾的。”算计落空,山本的脸色很不好看。 “长官,按情报说支那黄埔师生足足有两千多人,一个团的人马,而且枪支弹药充裕,完全可以不费力的打上一个阵地战。此刻他们也应该看出我们人数不多,可为什么仍然缩在庄子里不出来?” “加藤队长命令我们拖住这些支那黄埔师生等待大部队到来,他们不出来也省得我们麻烦,等加藤队长和黑川队长来了,我们一同发起突击!哼,那个时候就是我们用支那的话说,就叫做‘瓮中捉鳖’!” “小高、小岳,你们两人带着两台炮去那边的屋顶上。等我们这边开炮了,敌人的火力暴露出来时,抓住时机调整炮口给他们来上一炮知道么?” “学生明白。”高重华和岳德香两人各带着一人手脚灵活的爬上另一个屋顶上。 王柏龄趴在屋顶背面,拿着望远镜预估着正和张重山交火的鬼子距离,然后麻利的从屋顶上滑下来,指挥着学生们迅速调整迫击炮口的角度。 “你们两个,炮口提高一个度,迫击炮弹的有效杀伤半径是十五米,小鬼子跑的再快,这十五米都得二秒钟。你们仨的炮口角度错开一点,打出去的炮弹也就会错开,可以形成三四十米的杀伤半径,小鬼子不死也要让他们脱成皮!” “三、二、一,开炮!”炮口调整完毕后,王柏龄一声令下。 三枚迫击炮弹送入炮膛,“嘭!嘭!嘭!”三声响,三枚炮弹掠过上王庄上空,在北村口划出一道弧线,落到距离村口三百米外的草地里。 七个移动的火力点有三个明显停住,透过炸开的三朵火花王柏龄在望远镜里看的分明,三团人影顿时倒栽,迅速被旁边的人拖下去,不过两个好像还能动弹。 “八嘎!”山本顿时挥手命令特战士兵隐蔽,同时看到黄埔师生没有任何出村的意思,也就不再隐藏火力,架设迫击炮对北村口予以回应。 一枚枚炮弹落入北村口里面,尽管教官张重山已经大喊隐蔽了,但四飞的弹片还是划伤不少手抱脖子隐蔽在墙角下的学员们。 北村口外日本人迫击炮出膛的那一刻,高重华和岳德香各自迅速调整炮口,两枚炮弹入膛。两声炮响,两朵绚烂的火花点燃了野外的枯草,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坑。 稍微有些偏差,炸开的气浪掀翻了两个正在操作迫击炮的鬼子,但没有什么损伤。 “你们四个赶快撤下!”听到教官王柏龄的提醒,果然四人刚从屋顶上下来,三枚炮弹就呼啸而来,两枚飞过的屋顶,一枚直接在高重华、岳德香四人旁边的屋顶上炸响,直炸出一个窟窿,弹片和瓦片四飞。 “好险,差点就成刺猬了。”高重华侥幸的吐槽了一下。 “这北村口的鬼子有至少有三个迫击炮点位,全都是老手,这矫正弹道的速度很快。”王柏龄说这拿过一个迫击炮,卸去支架,只拿着炮管和底座。 “接下来其他人隐蔽好,一组的拿着剩下的十枚炮弹跟着我后面,走!他娘的,全打完了算逑。” 带着学员们放了一炮之后,王柏龄终于浑身瘙痒难耐,决定亲自出手,让外面的鬼子看看什么叫做玩炮十多年的专家手法! 当下王柏龄一个人拎着迫击炮管和底座,从这个屋顶跨到那个屋顶,只要发现村外有迫击炮声响起,通过对方迫击炮膛口冒火的档口就是一枚炮弹塞入,迅速定位后,角度方向全靠手扶。对他这个跟炮打了十余年交道的老炮手而言,炮口已经成了自己的眼睛,看到敌人在哪,炮口就能转到哪! 一炮放完立即换位,让敌人的炮弹落到了空处。高重华眼看着王柏龄手中的迫击炮,就像神枪手手里的一杆长枪,指哪打哪。 旁边跟着王柏龄后面负责运送炮弹的学员们都有些懵,靶场上感觉不到,这实战中才深刻的体会到这王教官就是神炮手啊!这仰角啥的似乎都不用计算,拎着炮管就是杠! 十枚炮弹打掉了六枚,直接让村外面四个迫击炮点消失了,王柏龄掸去身上的灰尘,一边教育身旁的学员们,“你们看到没?炮弹比子弹大若干,杀伤能力远比子弹效果好,你们现在看到了吧,炮弹打的当差不差就能伤到敌人,子弹你偏一点都不行。” 东村口,刘跃扬发现敌人的迫击炮不响了,重新驾着机枪领着一个排的学生锁住村口,不过他非常不满意自己的毫无收获,所有的粗鄙之语全出来了。 “他娘的,这种防御战窝囊的很,躲在这里让人家打,当年老子北伐从来都是讲究冲锋的!妈里个巴子,屋顶上的那几个少放两枪,败家玩意儿,别他娘的尽放空枪!” 第97章:加藤到来 教官刘跃扬虽然抱着机枪在工事后面抱怨,但谁也没有要装上刺刀冲出掩体出去拼命。无论是哪一方发起冲锋,在双方火力都猛的情况下,这村口前三十多米的开阔地冲出来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而且黄埔师生所有人接到的命令是:原地防守,不许出庄,等待支援部队到来! “教官,这村口外面听枪声应该就是十来个人不到,我们有一百人,绝对的人数碾压,要是一齐靠到村口一排手雷扔出去,就能趁小鬼子眼花挑翻他们!” 摆脱战争的恐慌之后,工事里的同学们居然慢慢开始聊开了。胆大的居然在掩体里呆的不安稳,还提议来一个反冲击。 刘跃扬嘴角挂起一抹弧度,还是战争能磨砺人,一场仗下来,新兵就变成老兵了。慢慢的,这些进入黄埔的学员们就能在战火轰鸣中习惯性的拉动枪栓瞄准敌人,只要炸弹不在自己跟前爆炸,这天就塌不下来。 想法值得表扬,要是普通的士兵,刘跃扬早就这么做了。但身旁的这些人可都是宝贝,是未来的储备军官。他们的作用不是拿着枪杀几个鬼子,而是应该放在指挥的位置上,和黄埔的前辈们一起挑起未来持久抗战的大梁!哪里能拿来当普通的大头兵用? 所以刘跃扬直接给提议的那个学员一个脑蹦儿,“你得动动脑子,不是啥时候都能打反击。自己也要看得起自己,难道你的角色就是一个大头兵?你们可宝贵的很,死一个校长和教育长都得骂死我,现在已经摔坏几个了。要是现在我带着你们冲出去,回头老子肯定要被军事委员会军法从事的。” “都给我在掩体后面呆好,他娘的,老子这回变了路数了,成了抱窝的老母鸡,火烧屁股也不走出工事。村外的鬼子窝在草丛里不出来就拉倒,能看清楚的敌人就用枪打,要是那些鬼子不知死活的靠上来就扔手雷,知道不?” 从北伐后重新进入军校至今,教了这么多期学生,刘跃扬对每一期的黄埔生都寄予着希望。但对于这十四期的,他更有着厚望。因为正如古话所言:乱世出英雄!纵观对比黄埔成立至今走出的这么多期学生,如今成就最大的就是北伐前后招收的四期,后面的十来期怎么也达不到前四期的风采。 而现在这一期黄埔生,他们自全民族一致抗日之时,在历史巨变的关头进入黄埔,现在又在经历着西迁之旅,刘跃扬相信这种特殊的历练能使他们走出校门后在人生道路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北村口,四门随行带来的迫击炮全被王柏龄打掉,因此阵亡八名特战士兵,总共伤亡十二名士兵之后,山本紧急向正在奔袭而来的加藤中队发电报说明了战况。 山本已经放下了骄傲,对方表现出的作战素质完全不下于自己,尤其是那个神出鬼没的迫击炮手。他已经明白这村里面的黄埔师生根本没有打算出来,真要是出来凭借着自己的这点人马,决计挡不住。 难怪当初本泽将军让两个中队五百人全部出发,起初包括山本在内的很多人都不服气,支那能有什么队伍是值得帝国最优秀的一批士兵全部出动的? 现在山本明白了眼前的这支队伍根本不是自己从前几十来个人就能怼着支那一个团追打的队伍。 “加藤中佐,第一作战小队遇到麻烦......”山本把上王庄的情况详细的汇报了一遍。 “纳尼?你是说村子里的支那黄埔师生没有任何的撤离迹象?”距离上王庄已经不到三公里的加藤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而且在我第一作战小队行动前,上王庄响起了紧急集合哨!很可能在我们行动前就察觉了。” “原地待命,我十分钟后抵达!”说完加藤挂掉了电台。 “中佐阁下,这很奇怪。”跟在加藤后面第二战斗小队的队长小坂边急行军边说道。 加藤急行军中语气急促的说道,“从这些黄埔师生撤出南京时的种种谨慎来看,这样的行为除非是有着充分的安全保障下他们才不惧。这样就带来一个问题,这种安全保障从何而来?若如山本说的要是黄埔师生提前察觉了,那么肯定就是黑川那边在大王镇外的遭遇战引起了支那军事部门的注意力!并给予了提醒,更有可能从四周调兵支援上王庄!这才给了上王庄那些黄埔师生不撤离的信心!” “中佐,要是这样,我们这会去上王庄岂不是可能腹背受敌!” “不!不!不!普通的支那军队又怎么我最精锐皇军士兵的对手!”加藤摇摇手指,“通讯兵,过来!” “给黑川中佐发报,让他不要到上王庄与我们汇合,直接在上王庄外围的必经之路两旁设伏,挡住援军。” 通讯兵发报的同时,小坂在旁边说道,“可是黑川中佐能听我们的么?剿灭黄埔师生是大功!” “不听?是他先暴露,给了支那人警觉。现在他现在已经落后一步,我们发起进攻时他已经赶不上了,首功已然是我加藤中队的,他再来已无意义。” 富于思考的加藤还是低估了他口中的“支那政府”对于黄埔师生的重视程度,也没想到还有人算不如天算这一说。滁州的军事长官张南天可是黄埔第五期毕业,如今在上王庄的这些教官在昔日可都是他的老师。 在收到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命令后,张南天可是亲自连夜给在大王镇外正往南京行军的顾礼山团下了三封加急电报!收到军令后的顾礼山抽出了团里的加强连,卸下卡车上辎重让保安团重新运回镇里,然后让150人的加强连上了卡车,先行往上王庄而来。这150人的加强连包括两挺重机枪班组成的一个重机枪班,一个迫击炮班,火力猛的很。 在黑川收到加藤电报的时候,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只轮子?顾礼山下属的这个加强连早已经在入大王庄的必经之路上乘着四辆卡车“噗噗噗”的向上王庄疾驰而来,扬起了一路灰尘。 第98章:三枪毙命(求推荐票!) “哒哒哒!哒哒哒!”上王庄交火声很有节奏的断断续续,双方都敏锐的察觉对方是在等待着一个时机,等待着能将对方一举消灭的时机。 “长官,加藤中佐快到了,距离我们一公里。” 山本看了一眼防守如同铁乌龟的上王庄,下令道,“全体后撤三百米,我去迎接加藤中佐。” 村口的枪声忽然变远,东村口。 趴在屋顶上观察的学员们说道,“刘教官,敌人好像后撤了。” “喔?我看看!”刘跃扬从掩体后面抱着机枪跃上屋顶,趴在屋脊上都不用望远镜,此刻皎洁的月光下一连八九个鬼子身影往后急退。 刘跃扬操起机枪支架,往屋脊上一架,对着那些撤退的黑影不断的点射。听着机枪声响,原本撤退的鬼子迅速的向左向右跑出一个曲线,规避子弹。 刘跃扬见此情况,这一次没用点射,连续的一梭子中转移着枪口,子弹形成了一根链条,远处一个黑影被子弹链条扫中,身形踉跄栽到草丛里不再动弹。 “娘希匹的,老子终于开荤了!”刘跃扬抱着机枪吐了一口吐沫,恶狠狠的说道。 同一时刻,另外一个屋顶上,左玉良、李萌清跟着李崇一跃上了屋顶,看着东村口外的情况,迅速的拉开枪栓。 “本家、老左,过一会儿我枪一响你俩就把枪递过来。” 跟李崇一齐趴在屋顶上的左玉良、李萌清两人眼斜的看着李崇,“你要干啥,打那些撤退的鬼子?老李,这有些扯啊,鬼子在快速运动,而且距离我们快有二百多米了吧,子弹出去都是一条弧线,而且你这完全就是基瞄,有把狙击步枪还可以考虑下。” “那你就看好了!”李崇说完,单膝撑着瓦片,拉起标尺,长枪瞄准着远处的一个身影。 从中正式的枪口往后直道李崇的眼睛,一片冰凉。 呼吸开始平缓气息可闻,举在手上的长枪和掌心之间凝固在一起,没有起伏不动如山。 这枪口的后面,隐藏的是一颗坚硬如铁的心! “乓!”一颗子弹打出去,夜色中桦出一道火线,一路燃烧着空气,留下一道橘红色的光线,弹路可见。 李崇没有任何停顿,从左玉良手中接过枪栓拉好的长枪,抬起枪口在原先的基础上抬高调整了一点,然后又是“乓”的一声,这个时候李萌清手中的长枪也递了过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李崇抬起枪口扣动扳机,又是“乓!”的一声,三颗子弹呼啸而去,第三声枪声响起的一刻,远处快速运动的一个鬼子身形顿时卡格静止,直挺挺的倒在草地里。 三声枪响之间连贯的没有间隔,仿佛打出了自动的感觉! 因为距离远,李崇三枪的枪口上抬,扣动扳机之后枪口受子弹出膛的力道下压,枪口在空气中一上一下充满了韵律感。 “我的老天!居然能打中?”三人从屋顶上撤下来之后,左玉良伸手掐了一旁李萌清。 “嗷呜!你掐我腿干嘛!”李萌清揉揉腿呲牙咧嘴的说道。 “我看是不是眼睛看错了,掐自己又疼,只能委屈你了。李队,这一下你可算是妥妥的神枪手了!”左玉良朝着李崇伸出了大拇指。 李崇摸着枪口残留的温度,摇摇头说道,“我要是神枪手,就不会需要纠正两次,三发子弹才击中目标了。” “三发子弹击中远处移动的目标,已经了不起!”李萌清大拇指举到李崇的面前,“你后面两次重新举枪的时候跟第一枪位置几乎重合,看你几乎在原来的位置上枪口调整了一点点。这记忆力,佩服!” “胳膊的肌肉细胞记住第一枪的位置,一枪不中第二枪在原先的位置微调,我这第三枪也是运气好才打中了,那鬼子要是突然变向那肯定就落空了。” “这鬼子一退,再来之时肯定是全面进攻了,同学们抓紧时间休息!”教官孙跃扬从屋顶下来重新指导学员们修筑工事,走到李崇这边,一手拎着机枪一支手“很鼓励”的拍在李崇的肩膀上。 ...... 离上王庄不到一公里,加藤带着四支作战小队200人直接踩着已经枯萎的玉米秸秆地,一路碾压秸秆以直线往上王庄而来,加藤已经能够清晰的听到上王庄的交火声。 “加藤中佐!第一作战小队山本向中佐阁下报到!” “情况如何?” “第一作战小队堵住上王庄的四个出口,支那黄埔师生固守在村子没有任何出来的迹象。属下考虑敌众我寡,没有冒然发起进攻。” 加藤点了点头,“所有人战斗准备!第二作战小队随我去东村口,第三作战小队去南村口,第四作战小队西村口,第五作战小队去北村口,山本你撤下来作为后卫戒备!” 快要从玉米秸秆间出来通往大路的时候,加藤耳朵一动,“停下!” 后面的四支小队令行禁止,在原地停止往下一蹲,借着玉米地隐蔽身形。 这个时候,玉米秸秆地外的土路上,卡车的声音由远而近,玉米地里的加藤中队士兵能感觉到脚下的车轮震动。 “八嘎,是支那士兵!第二作战小队,手雷准备!”一颗颗手雷举起,就等着卡车驶到跟前拉弦敲头盔。 土路上四辆卡车急速往上王庄而来,坐在第一辆卡车副驾驶的位置,连长王昌国已经听到上王庄交火的声音,。 “不好,上王庄已经交上火了!全连战斗戒备!”王昌国挑过头朝着后面的车厢吼道,命令通过士兵间的大喊一辆卡车一辆卡车的传着。 四辆卡车里除了重机枪班,一个迫击炮班,还有三个排荷枪实弹的战士,卡车里众人屁股下的沙袋被拖到车尾垒起来,重机枪班将马克沁重机枪架在上面。 “咔咔咔!”车厢里全是拉动枪栓的声音。 “停车!”负责在前面领路开车的班长谷海雄连忙踩下刹车。 卡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后面三辆卡车见状急忙踩下刹车,车头和车屁股差点儿亲密接触一下。 谷海雄抱怨道,“连长,你这命令一惊一乍的汽车吃不消!” 王昌国眼角余光看到前面玉米秸秆地里边倒下一大片,心中有股如芒在背的刺痛感,这是王昌国在战场多次出生入死后形成的危机直觉。 “老谷,你看那秸秆地里是不是有些不对劲,我看着心里不踏实。” 班长谷海雄凑着头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听着已经没多远的上王庄那边传来的枪声,“那简单,后面的机枪架上来扫一扫,藏人藏鬼全要露头,但凡人鬼都让他们回炉重造。” “对头。”王昌国重新扭头对着后车厢的一个机枪班喊道,“来把机枪给我。” 接过捷克机枪,王昌国拉开枪栓,对着玉米秸秆地,“老子这也不算毁坏老乡的庄稼。” 第99章:狭路相逢 玉米秸秆地里,透过望远镜,不足八十米的加强连尽收眼底。 “中佐,支那人有了戒备!” 加藤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小声布置命令,“第二作战小队随我留下截住卡车,第一、三、四、五作战小队分别向各村口发起进攻!全体都有,行动!” 加藤枪声一响,第二作战小队五十人在玉米秸秆地里快速往前突进三十米,边跑五十颗手雷全部从玉米地里腾飞出来,如同一群回窝的飞鸟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向车队盖去。 “连长,右边鬼子!”谷海雄大叫一声。 连长王昌国都没有回话,机枪一捅门上的车玻璃,机枪探出窗口扣动扳机,“哒哒哒哒哒哒!”的根本没有节省子弹这一说,玩命的朝着秸秆里的人影扫射。 看到月光下一群黑点飞过来,谷海雄猛的一打方向盘,油门踩到底,“噗呲呲!”的车轮在地上磨出大量的灰尘,然后开进左边的天地里,已经下车的三个排战士在各自排长的指挥下往右边天地里一跳,扑倒在地躲避手雷,同时子弹上膛朝着玉米地里招呼。 在被蓄谋的敌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关键就是要看这些班长、排长。只要他们不手忙脚乱,指挥得当,底下的士兵就会自发的聚在他们的后面,形成战斗力! 而王昌国这个加强连所辖的三个排,每个排下属的三个班,九个班长三个排长全都负过伤,都是上过战场并不怕死的老兵。 “嘭嘭嘭嘭嘭嘭!”一颗颗手雷在密密麻麻的在土路上炸响,除了谷海雄开的第一辆卡车反映及时,开到了庄稼地里躲过了手雷的轰炸,三辆卡车全被炸坏了。不过好在敌人的手雷是从右前方扔过来的,所以对车斗里的机枪班和迫击炮班没有大的损失,顶多受了一些撞击被炸的晕晕乎乎。 王昌国边用机枪招呼加藤的第二作战小队,边大喊道,“一排手雷准备,二排掩护机枪班、迫击炮班,三排的给我冲上去刺刀见红!干掉这些狗娘养的,给一营的弟兄们报仇!” “三排的装刺刀,给我冲!”趴在地上的三排长腾地而起,一马当先冲上土路钻到了玉米地里。和鬼子直接照面,狭路相逢! 一时间枪声、刺刀磕碰声和火花燃烧枯秸秆的“噼叭”声响成一片。 卡车上的机枪班和迫击炮班撤下来后,“二排长,你带着二排和机枪班、迫击炮班赶紧去支援上王庄,快去!老谷,你去开车!” “是!” 谷海雄一发动卡车,机枪班三个人驾着一挺重机枪往车斗上一跨,拖来麻袋机枪往上一架,跟着二排的战士挤了一下。 “老谷,哥仨个待会儿就看你车开的咋样啊!” “您几位就坐稳了!”谷海雄把档位往上一推,油门踩起。 “嘿,老高你动作咋怎么快?”另外三个搭着重机枪在卡车下叫道,这仨和另外扛着捷克轻机枪的机枪班四人也想搭上顺飞车的,结果晚了一步。 “这可没办法,先来者到,老谷,走你!” 谷海雄往掌心吐了两口吐沫擦了擦,加大了掌心与冰冷的方向盘之间的摩擦力,油门一踩,卡车在田野里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后面迫击炮班五人拎着迫击炮,五人肩扛盛着迫击炮弹的盒子,和着机枪班的另外七人往枪声一片的上王庄赶来。 此刻的上王庄,对于黄埔师生而言,真正的危险这一刻才算来领。加藤中队的四只作战小队向上王庄正式发起了进攻!虽然其中的山本小队在此前的战斗中折损了十五个人手,所携带迫击炮小队也被消灭殆尽,但在其他三支作战小队每支队伍腾出一门迫击炮给了山本小队之后,他的獠牙恢复过来。 而且之前的战斗,山本小队只在村外挡住村口不让里面的黄埔师生出来,所以尽管村口打的热闹,但对只要躲在掩体里抽冷子放枪的黄埔师生们而言,并没有什么生死压力。 但此刻,四只全副武装的小队从四个村口同时发起了进攻。一时间四个村口外,迫击炮弹不断落在村口,然后往里延伸,爆炸声不断。顶着手雷和迫击炮弹以及烟雾弹的掩护,四支特战小队的队长指挥着各自一半的特战士兵往村口方向冲锋!留下一半堵住村口拦截黄埔师生们突围。 这些特战士兵就是这么自信,他们被认为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面对普通士兵他们可以赤手空拳以一挑三,他们自信自己四路出击足以打掉支那所谓的“军官的摇篮”! 东村口,腾起了茫茫白雾,防守的黄埔师生们看不清外边的情形,这种烟雾弹在日军也只有像空降特种部队这样的精锐部队才会配备。 但这难不倒教官刘跃扬,看不清就不看了。他蹲在村口旁边十多米的墙角,能通过耳朵透过炮火听着外边鬼子进攻的脚步声以及快速接近的冲锋枪声! 经验丰富的刘跃扬让学员们沿着村口往里足足腾出了十五米的空档,在十五米之后才命黄埔生们左右中设置了三道防线。 此刻的步兵科第一分队九十三号人分成了九组,各司其职一声不发。少掉的七个人五个人阵亡,二个人受伤躺在老乡家里。 “一组、二组,三组全部上刺刀,只要有小鬼子翻墙就捅他娘的!都手雷准备拉环,我说扔就往墙外扔!你们几个往村口扔!” 抵在墙角下的李崇把刺刀在衣服上擦了擦,在枪上装好,月色下刀尖闪着森冷的寒芒,拇指顶住手雷的拉环。 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鬼子趁着烟雾,三人一组分散快速抵近。 “本家,你后悔跟我们一道徒步进川不?要是你跟着家里,可以很安稳。”李崇手里握着枪,眼睛盯着围墙边沿。 “哈哈,以前啊所有一切都是家里安排,我待够了,现在这种枪林弹雨才是我辈男儿的角斗场!”李萌清相比进入军校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平常训练在枪法、格斗上都是评优的。在军校里练刺杀的时候,腰间被捅得紫了好大的一块,结果在床上躺了半天就下了床继续练,可以说是在“走条子”进来的学员中最拼的。 “拉环,扔!”刘跃扬一声令下,二十枚手雷飞过墙头,十枚手雷滚到村口,“嘭嘭嘭!”的一阵阵爆炸声响起,夹杂着惨叫声。 “咝~”引信燃烧的声音,忽然村口里几枚手雷贴着地面滚了进来。 得益于教官的经验,让学员们在村口十五米的半径内腾空,这几枚手雷除了在地上炸了几个坑之外,并没有造成伤亡。 手雷过后,贴着村墙角离村口十米的一组、二组和三组的学员们都能听到鬼子突击的脚步声,不由得把手中的枪杆抓紧了。 刘跃扬的手势打起,离村口十五米开外的三道防线里的黄埔生食指搭在扳机上,枪口指着村口! 第100章:卡车碾压! 就在东村口掩体里的黄埔生们憋着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枪声大作。 正是乘着卡车前来的二排和鬼子的第三作战小队交上了火! 这第三作战小队一半人正在小队长坂田的带领下正对东村口发起了突击,留下的一半人是负责堵住村子的出口,是为了在黄埔师生突围出来的时候给予二次杀伤的。 东村口是进入上王庄的主路,这个时候班长谷海雄开着卡车疾驰过来,坐在驾驶位置上隔着不足五六十米的时候看到前面的人影急忙踩下了刹车,整个人受到惯性身体往前倾,头砸在握着方向盘的手腕上,疼的龇牙咧嘴。 负责守村口的第三作战小队趁着月光居然看到一辆卡车开了过来,完全下意识的立即举枪扣动扳机。 车窗玻璃瞬间被子弹打碎,谷海雄头趴着的时候暗叫庆幸,要不是自己头及时趴下,估计刚才的子弹就能送自己去见阎王了。 三排长带着三个班的战士从后车厢里一跃而下,在土路两边的田地里摆开阵型,朝着第三小队开枪还击。谷海雄快速的一个转弯从主路上离开,开进了田地里,让卡车不在路上那么显露。 “老谷,接下来哥仨的命就交到你手里了,你可得把车开稳了!”卡车里机枪手老高没有下车,而是让两个机枪班的战士把麻袋在车尾摆结实了,重机枪架在麻袋上,最后锁上车尾的挡板。 “你们仨接下来可坐稳了,接下来会有些颠簸哈哈!”谷海雄从座椅下拿出一块钢板,卡在驾驶盘前,然后一个转弯以倒车的姿态油门踩到底,透过后视镜观察这鬼子的火力点急速的倒冲过来! 同时,机枪手老高趴在车厢里怒吼着扣动扳机,火舌就像收割稻草的镰刀,车前面密密麻麻的芒杆倒下露出隐藏在其间的鬼子。右边的战士胳膊肘撑着车板手掌举过头顶供弹,而左边的战士先是快速探头看了一眼敌人的火力点,然后躺在沙袋后面,掏出手雷亲了一口然后拉动手环,胳膊往后一甩,手雷带着卡车快速倒车的加速度飞出了常人难以扔到的五十米! 一时间,卡车在四人的协调下打出了装甲车的效果。鬼子冲锋枪的子弹打在后车板上迸溅出叮叮当当的火花,除了耳朵难受了点,对躲在档板加麻袋的后面三人并没有造成多大点损伤。 “老谷,你他娘的开直一点,晃的我头晕!”机枪手老谷边扣动扳机边大声的喊道。 谷海雄边疯狂的开车边大喊着说道,“你他娘的就多烧高香吧,我不弯着开鬼子一颗手雷掉车厢里,你们仨全要死逑!” 五六十米的距离对于四轮的卡车而言很短,两人说话的功夫就快要冲到负责堵防的鬼子面前,负责在村口堵防堵第三作战小队士兵对着卡车边开枪边散开,卡车的棚子被打得稀烂到处是洞,车斗里的仨人连忙拖着麻袋压在自己身上,生怕自己被颠簸得弹起而被打成筛子。 “格老子的,让你们这些畜生刚才拿枪打我,老子撞扁你们!”谷海雄看着后视镜里已经跑到卡车侧面开火的鬼子,一个换挡急刹,然后挂上档位油门踩底转弯,整波操作手脚麻利的几乎没用时间,直愣愣的朝着前面放枪的鬼子就冲了过去。 这些鬼子都是精锐,心里素质十分强大,看着卡车撞来没有任何的慌张,甚至明目张胆掏出手雷拇指挑去环在钢盔上磕了一下朝卡车的驾驶室扔去。 对这些鬼子而言,只要在卡车撞来的前一刻往旁边一跳就没事儿了。反而跟卡车拉开距离,自己在前面跑,卡车在后面追那才是最蠢的,这就跟斗牛是一个道理。 “嘿嘿嘿。”在手雷扔出的同时谷海雄一打方向盘嘿嘿一笑。身体细胞已经调动起来往右边弹跳至半空的鬼子这一刻惊恐的发现那卡车像是张了眼睛一般提前转着弯儿朝自己撞来,自己平日里的训练都落入了方向盘背后之人的算计之中! “嘭!”手雷炸响的声音,在车尾炸响除了掀起一些尘土,在夜色中多了一朵火花,对卡车没有任何的阻挡。 “格老子的,哪来的手雷,鳖孙你扔远点!”机枪手老高被埋了一头的尘土,伸手一巴掌就盖在左边扔手雷的战士头上。在老高看来,车尾前的敌人都被自己用重机枪给突突了,这手雷肯定是自己身边的人手一滑才扔得这么近。 “副班长,不是我扔的。”这战士委屈的叫了一声。 然后“乓!”的一声,车斗里的三个人身体往后一滞。 “老谷,你看准点!撞上啥啦?” “哈哈,小鬼子!我让鬼子飞回去见他们的天皇了!”双手掌握着方向盘的谷海雄油门踩到底,对着弹跳至半空的鬼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于是乎,这位扔手雷的鬼子在空中被卡车狠狠撞上,就像迎面飞来的铁块,五脏六腑被搅作了一团,像个破麻袋般飞到远处的草丛里,那一刻这鬼子似乎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在自己眼前笑呵呵的,慢慢意识陷入黑暗...... 在老谷开着卡车,带着三个根本不怕死的家伙,一路油门横冲直撞的同一时刻,坂田正在东村口前带着一众手下突击进攻。 “长官,有支那军车!支那的支援部队到了!”后面的士兵跑到坂田跟前说道。 正负责指挥进攻的第三作战小队队长坂田转头看了看后方,看到自己留下的防卫力量正和小股敌人交着火。 “不用管,支那援军人数不多,我们现在的首要目标是黄埔师生!我相信他们能够挡住支那的小股援军!”坂田手一挥,处于进攻阵型的二十多人加速抵进,子弹透过村口的烟雾往里面倾泻而进。三道防线后的黄埔生们头埋在沙包底下,流弹撞击在砖头垒起的掩体上,碎屑四溅。 “卡卡卡!”村口的墙头处,一个个铁爪子忽然从天而降卡在墙头。透过洞口发现一些鬼子拎出了一个跟锚一样的东西,距离墙还有八九米的时候,一只手持枪开火,一只手拎着小锚在手中舞了两圈,然后往墙头这边一甩,身体还跑出不规则的曲线躲避子弹和手雷爆炸。 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在这些鬼子身上显得十分井然有序。 一组、二组、三组的学员们连忙调整站位,两人一组守在墙头锚的底下,平日里就显露出老阴比潜质的学员狞笑着举着枪,刺刀竖起举枪对着锚,就等鬼子翻墙跃下的一瞬间! 第101章:勇士 手心沁出一层汗。 “啪!啪!”墙后面的黄埔生们甚至可以听到鬼子脚蹬墙壁的声音。 冒出墙头的一刹那,先是子弹出膛,刚蹦上墙头的鬼子有两个运气不好被射穿了脖子,月光之下飙出一注鲜血。 更多的鬼子动作很快,在墙头根本没有停留,踩上墙头的一刹那就直接腾空一跃,就要战术翻滚落地。 鬼子的动作很快,但是教官刘跃扬的手脚也不慢。 就在鬼子从蹭蹭蹭的从墙头飞下来的一瞬间,刘跃扬一马当先举起枪尖的刺刀往前一挺,直接在空中给鬼子来了一个前后通透! 一边跟其他鬼子拼命,一边给学员们打气: “同学们,你们迟早要走向战场,现在就是实战!腿不要抖,手不要颤,野狗最喜欢追咬气势弱胆怯的人,要想让野狗不咬你那就像我这样干死这畜生!黄埔不养怯者、不要弱者,只出勇者!记的黄埔大门前的对联吗?” “贪生怕死莫入此门!”墙后面的学员们纷纷举起刺刀一声大吼,同样三人一组对着从墙头不断蹦出来的鬼子冲上去拼刺刀。 李崇和左玉良贴着墙壁呼呼的大喘了两口气刺刀竖起,想着敌人跳下的瞬间来一个“串糖葫芦!” 耳朵竖起听着声音,敌人来了! 一道黑影从墙头蹿了下来,同时火舌喷起。 “卧槽!”跃上墙头的这鬼子显然汲取了前人经验,直接子弹开道。李崇和左玉良两人赶忙分别往左右一跳,子弹溅起的泥土打在脸上如针刺的一般。 趴地之后李崇一个鲤鱼打挺,抓起枪支然后双腿一蹬,一个闪电转身,枪支往前一挺,刺刀带着寒芒。 这落地的鬼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就要举枪射击。但是李崇的刺刀来刺速度很快,这种短距离之下枪的速度是跟不上刺刀的,开枪之前自己必死! 于是这鬼子两脚同时发力,往左侧一个闪跳。 电光石火间,这鬼子垂着的手顺势从靴子间拔出匕首挥刀挡住李崇的再一次刺杀。 “叮!”刀锋间相撞,李崇感受到了这股抵挡的阻力,但胳膊没有任何没有丝毫停滞,继续往前刺去。 这鬼子在地上往右边一翻滚,膝盖撑地,刚才压在身下的枪转到手上,眼看着弹夹重新推上,手指要扣动扳机。 “呦呵,这鬼子还真会躲,我戳!” 这一时刻刚才趴在地上当伏地魔的左玉良忽然暴起,抓着枪杆往前一刺,看的李崇后边猛然一紧。 这鬼子身体顿时僵硬,李崇的刺刀也几乎是同时辞了过来,直接给其来了个透心凉,眼睛里凶狠的光泽尽数散去。 要是刺在身体的其他地方,这鬼子或许还能回光返照,激发出身体细胞里的残余力量去扣动扳机来个同归于尽。 但伏地的左玉良这一刺刀好巧不巧的给这鬼子来了个灌肠,就像一个皮球,这鬼子顿时所有的气力就全部卸了。 李崇看了一眼然后嫌弃的说道,“老左,没想到你好这一口啊!” 左玉良拿起鬼子身上的冲锋枪,拔出自己的枪,反驳道,“放屁,老子这只是顺势而为。现在我总算开荤了,我只落后你一个人头了啊!” 一时间墙角下枪声,拼刺刀的哇哇叫声响成一片。 这些鬼子很能打,手持匕首招招致命,专往人体软弱处下手,倒下的黄埔生直接不能自己动弹,正常要两三个黄埔生相互接应才能与鬼子周旋。 村口前,坂田身后十五人受阻。三道防线里以及屋顶后面的学员们不断的将子弹送入枪膛,死死的用子弹锁住村口。 一时间村口僵持不下,坂田示意身旁的鬼子翻墙而入。因为墙底下黄埔的学员们正和鬼子火拼,黄埔的学员们子弹也不敢朝墙这边招呼,以防误伤了自己的人。 与此同时,村口外,一路横冲直撞的卡车终于在一个山丘前“噗呲”一声停下。 “老谷,咋回事?怎么不走了?”车斗里的三人已经习惯了颠簸,这突然间停下了反而不适应了。尤其是老高顶着机枪“哒哒哒”的怒吼着,结果吼了一会忽然发现车不走了,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车盖冒黑烟了,发动机受不起折腾怕是毁了!”谷海雄拧着钥匙试了两次,发动机是怎么也打不响了。 “车毁了?你咋开的车?下车,下车,不然要成活靶子了。”机枪手老高从车斗里一跃而下,三人把机枪从车斗里架了下来。车门被手雷炸陷下去,前面的老谷拿起轻机枪一脚蹿开车门,一跃而下。 “老谷,你受伤了?”老高看到谷海雄肩膀上鲜血淋漓,用衣服的布条简单的扎着。 “晦气,被蚊子咬了一口,不碍事儿。” 此刻,三排长已经带着三个班加入了战场,迫击炮班的炮兵阵地架设完毕,一枚枚迫击炮弹提供掩护,老谷老高几个归到了队伍里。 东村口的动静引起了上王庄里的黄埔师生和鬼子的注意,黄埔师生的士气高涨,毕竟看到了自己人来了嘛。而加藤中队其余三个村口待命的鬼子紧急往东村口进行支援,东村口外的战斗猛然激烈。 而在入村土路上,加藤的第二作战小队以及王昌国的两个排纷纷伤亡惨重,在月色下的玉米秸秆地里血液让泥土沁成了褐红色! 大火在干枯的秸秆里燃烧,燃起的浓烟让双方士兵的视线都受到阻碍。有时候拨开秸秆一撞面发现对方是敌人,甚至会撞一个背靠背!双方手里的枪声响起,自然谁也跑不了全部死逑。 加藤的第二作战小队明显战斗力更强,他们的应急反应更快速,而且格斗的能力很强,要不是秸秆地这种双方视线都受到阻碍的特殊坏境,王昌国的一排和二排伤亡会更惨重。 “连长,这群鬼子真他娘的邪门,你看看这些枪!难怪一营吃了那么大的亏,现在我的三个班有头有尾的就剩下了不到两个班!要是顾团长再不来,我们就全要毁了。”一排长跑到连长王昌国的旁边,胸前已经挂着鬼子的冲锋枪。 玉米秸秆地里,加藤也在命令通讯兵立刻给黑川中队发报。 “你的立即发电报给黑川君发报,告诉他我们这里的情况,让他务必挡住接下来的援军!然后问问山本他们上王庄的战况如何!” 加藤此刻心中没有了空降之前的信心满满,这里的地形地貌限制了自己特战队的发挥,意想中特战队砍瓜切菜的效果完全没有发挥出来。而纠缠住自己的这一批敌人,就像臭皮糖一般死死的黏住了自己,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些支那军人是真正的勇士,就算被自己的士兵子弹射中,这些支那士兵还能拉开手雷同归于尽。 第102章:子弹与火光齐飞 后半夜,月亮渐渐下去了,两边原本不高长满竹子的土丘在夜色中显得宏大,月色星光下的竹林幽深发黑。 “呼呼呼!”上王庄四公里外,黑川领着两百三十多名鬼子一路的急行军,鼻孔嘴巴喘出的粗气在夜色中形成一道道白色的气柱。 “长官,加藤中佐的电报。” 黑川停下脚步,接过电报看了一眼,甩到了一旁,“哼,加藤这家伙总是喜欢压上我们一头。他两百多人就想吃掉两千多人的黄埔师生?现在进攻受阻了,才想到我们。江川,你带着第一作战小队立刻前去支援。其他人跟我在这两头设伏,既然加藤他们遭遇了支那的加强连,那么支那后续的增援部队肯定离得也不远了。” “嗨!第一作战小队,全速前进!”黑川所辖的第一作战小队的队长江川带着四十七个人沿着土路继续快速往前。余下的四支作战小队在黑川的指挥下分成两拨,埋伏在土路两旁的土丘后面。 一无所有的黑夜之中,经常人行马过的土路被得压实,路面板得能折射天空渗下的光,灰白色的能看的分明。苍穹之下除了夜游的生物,土路上两侧寂静一片。 半个多小时后,远处行军的脚步声传来。两边土丘上一只只枪口探了出来,迫击炮口对准了土路。 “停!”队伍中间的团长顾礼山透过望远镜看着前方土路两侧连绵似长虫的丘陵。 “团座,怎么了?” 顾礼山皱着眉头看着前面的地势,“你看看前面这地势起伏不平,加上竹林掩映,我要是鬼子,就在这地方设伏,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团座,要真是是有小鬼子埋伏,我们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伤亡。可是鬼子腾得出那么多兵力来埋伏吗?上面来电说上王庄那边有二百余名鬼子,跟我们之前在大王镇遇到的那伙子人数差不多。” “这只是你我的猜测,战场之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谁知道有多少鬼子渗入进来?我总感觉好像有人在暗中窥探我们,这样你派两支侦查小队上两边山头看看去,其他人原地戒备!” “是,团座!”副官打了一个敬礼随即下去安排。 “三营长,派两个班到前面的山头上侦查一下。” “是!”三营长当下叫过来一排的一班和二班,这两班长都是当地人,熟悉地形。 两边的土丘后面,头上顶着枯野草的黑川中队静静的趴在土丘后面,埋身于竹林之中。 “中佐,来了,果然有支那援军!” “八嘎,支那援军停下了,过来的应该是支那的侦查士兵。”透过望远镜,在草缝之间黑川看到两个班的士兵持着枪走了过来,领头的手里还拿着机枪。 “我带人上去干掉他们?”同黑川一起埋伏在左侧竹林土丘里的第二作战小队的队长酒井中尉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样一来我们的伏击就没有意义了,也罢,支那人如此警觉也埋伏不成了!所有人作好战斗准备,挡住支那援军。通讯兵,给加藤发电报,我们在上王庄四公里处将阻敌援军至天明,天明即为撤退信号!” 黑川明白天明之后附近援军肯定都能赶过来了,不撤退就很可能被包饺子!自己手底的士兵都是精锐,他们的作用应该像一把尖刀,在关键的时刻直捅敌人心脏,而不是去跟大股敌人去打阵地战。 三营一排的两个班以战斗队形持着枪往土丘两头开始侦查。 “班长,我这心里有些发毛啊。”看着幽深的竹林沙沙作响影影绰绰的,心里总有股不得劲儿。 “发毛个屁,看看老子手中的家伙,什么鬼怪都给他扫成筛子!老子打娘胎下来就踩着这片地,有什么宵小这里的土地公公都会冒出来告诉老子。” 这班长嘴上虽然说着,眼睛却没有离开从营长那里借来的望远镜。 “咦?停下!” “班长,有发现?” “嘿嘿,班副你看看那四十米处老杨树下,有什么发现没?” 班副眼睛凑到望远镜面前,摇摇头,“除了一些杂草,鬼影子都没一个。” “你眼睛长脑袋上了?这竹林里应该有那些杂草么?小鬼子这不是废物么,伪装也不整靠谱点。”说话的时候,手里一拉枪栓。其实这班长冤枉黑川了,这两边土丘虽说有竹林掩映着,可自己这两百多号人总不能直接往地上一趴吧。所以黑川才让底下的士兵从竹林外边的草地里割下杂草伪装了一下。 毕竟有伪装总比没有好不是? “队长,支那人好像发现我们了。”这鬼子话音还没落下,“哒哒哒”的火舌就喷了过来,酒井看到火光的那一刻就立刻翻身滚到低洼处,旁边的两个人反应落后了一步,已经成了筛子。 “八嘎!”酒井招呼着旁边的人立刻开枪回应。 枪声一起,黑川和顾礼山各自招呼手下士兵毫不怜惜的将枪膛中的子弹向对方倾泻而去。 从上王庄四公里处,到玉米秸秆地,再到村子里,夜色之下火光冲天,子弹与火光齐飞! 上王庄内,这村中心的一圈是黄埔师生们构筑的安全区,伤兵以及换防下来休息的步兵大队都在这里歇脚。李崇支着枪靠着墙恢复体力,村口的防御由工兵大队及交通大队接替顶上。从早上七点不到醒来行军到现在都没有合上眼,剧烈的拼杀之下,对人的意志力和体力都是很大的煎熬。 “李队,我帮你把胳膊这儿包扎一下。”临时编入第一总队的黄埔十四期第二总队新招收的女生队员金慧贞拿着一圈绷带走到李崇面前说道。 这金慧贞是南京本城人,在这一期招收的女学生中第二富有传奇色彩的女子。 要说女生队的队长张祖年是以凭借着“唐三藏西天取经”的毅力跨破重重荆棘,最终传奇性的跨进黄埔大门而称之为第一传奇的话,金陵女大毕业的金慧贞则是一封书信写到了委员长的办公桌上!而最终进入了黄埔。 黄埔军校并不是年年招收女学员,在委员长与红党成为生死敌后黄埔南京本校就再也没有招收过女学员。 而这位叫做金慧贞的女子以“四万万人口,女子居半,男子抗击倭寇女子袖手旁边,则救国责任不均”为由要求加入黄埔,当时这份信还登上了报纸,借此为契机,黄埔校本部再次向女子敞开了校门。招收了这二百多名女学员,教授无线电、情报分析、密码破译以及战场救援等知识。 不过听说这金姓女子有些来头,否则你以为一个路人书信能通过侍二处呈到委员长和前任教育长的案头? 第103章:战场后遗反应 “不用,我这只是衣服被匕首划开了,血是鬼子的,多谢了。” 面对金慧贞的好意,李崇摇摇头,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有受伤。 胳膊上的这道口子是与两个鬼子械斗的时候被匕首划的,这些鬼子不仅仅是有两下子,幸好自己躲闪及时,才只是划破了衣服而已。 李崇卸下枪支上的刺刀,在衣袖上擦了擦然后撬开一直留着没吃的罐头盖子,用刺刀戳起一块肉食,塞到嘴里大口嚼着来补充体力。 李萌清看着李崇刀尖上的肉块,脑中晃过一些血色的画面,肚子里顿时一阵翻滚。 李崇胳膊肘推了一下似乎有了战争后遗症的李萌清,“要吐跑旁边啊。” 李萌清点点头,捂着嘴自己就麻溜的跑开了。 “嗨,金大美女,你看我手背上有道深口子,你要不要帮我处理下?都是同学,虽然李队长杀的鬼子比我多,可好歹我也出了力的,你也关心关心一下我呗。”旁边的左玉良嘴上花花,军校里入他眼能被他搭讪的几乎都尝试了。 当下左玉良把自己的手背往前伸了伸,示意自己受伤了。 金慧贞在一众女学员中很有颜,这是男学员们躺在床上评选出来的,那怕是剪了在普通市民看来伤风败俗的齐耳短发,依然丑化不了眉眼五官的秀丽,反而干净利落的短发让她有一股干练的英气。 她不是那种越看越有味的类型,而是一眼就能让你留有散不去的印象。 金慧贞看了一眼左玉良手中的伤口,先是把手中的绷带拉出一截,然后指了指左玉良枪尖上的刺刀。 左玉良面露茫然不解。 “借你枪上的刺刀用用。”金慧贞开口说道。 左玉良依言拔下枪尖的刺刀狐疑的递给金慧贞。 金慧贞接过刺刀,没有二话就很利索的一刀斩下,直看的两人眼皮一跳,然后把半截绷带连着刺刀还给左玉良。 左玉良见状后就什么话也没说,接过绑带自己低头默默动手准备缠上伤口。 “先别绑,等我拿了消炎的药水过来,你自己抹上后然后再绑好。” 处理这种简单的伤口,金慧贞很是熟稔。 不仅是金慧贞,第十四期招的这批女子队学员们在这一次上王庄的战斗中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作战,但是在老乡的安置以及伤员的抢救中作用巨大。再者,这些女学员们进入黄埔连一个月都没有,基本的作战技能根本没有形成,所以尽管女学员们要求上庄口杀敌的意愿很强烈,但领队刘詠尧没有允许。 即便没有得到上前线杀敌的允许,但她们在救治伤兵中功不可没。 在流弹四飞、生死刹那的火线上,要不是这二百多名女兵组成小队穿梭在村里的各处,紧跟在男学员们身后,拖下受伤的男学员们,及时给他们止血包扎上药,那些受伤的男学员也就血流光死逑了! 此刻坐在地上靠着墙角的男学员们看向这些女学员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了任何的轻视,而是一种感谢。 金慧贞转生返回到女学员集体下榻的住处,片刻后又折返回来。 先是拔出一个盛着消毒酒精的比赛,用棉球蘸湿了给左玉良,然后从军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罐头。 “嗯哼。”金慧贞鼻子发音,同时伸手向李崇递来一个肉罐头。 “给我的?”李崇正仔细靠着墙用刀尖刮着罐头盒子,看能不能刮下一些油水,刀尖与铁皮盒子发出“呲呲”的摩擦声音。听到金慧贞的声音,抬起头,就看见一盒罐头递到自己面前。 金慧贞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拿掉李崇手里的空盒子,把自己手里抓着的罐头放在李崇的掌心。 “哎呦,李队有福气啊,还有人给罐头吃。” 高重华一身灰扑扑的过来,带着浓重的火药味儿。 “你挨炸了?一身焦糊味儿。” “哈哈,老子今天用炮将一个鬼子轰成了碎渣,格老子的,老子也是杀过鬼子的人了。”高重华一炮打中的时候兴奋得趄趔在地,此刻一句话不离三个“老子”。 “老子今天不也干了一个么?”左玉良鼻孔喘气,不过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如何干翻那鬼子的。 然后两人的牛逼开始吹起,这些人天生血液里就潜伏着嗜血的,走上战场取得一血后就完全释放出来,像这样性子的人,战场后遗症啥的,都得绕着他们走。 李崇没有加入到“互吹二人组”之中,而是看着手中实甸甸的罐头,有些措手不及啊。 这样的罐头出校门前每人就发了两个,并不多。 “这个是你的,我吃了不太好吧。” 金慧贞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吃饱了才有力气打鬼子!” 李崇用看似玩笑的语气说道,“我女朋友常说一句吃人家的嘴短,我提前申明啊,这罐头进了我肚子后,全身上下可没有什么可抵给你啊。” 金慧贞眼睛看不出什么波动,“我不要你抵给我啥,你打鬼子厉害,我们的性命安全可全交在你们身上,所以你吃下去才有价值。” 说完转身就走了。 “哎,李队,为什么漂亮的女生都喜欢围着你转呢?” “互吹二人组”停了下来,旁边的左玉良故意摇摇头在李崇旁边叹了一口气。 李崇一刀刺破罐头,然后转头看向左玉良,回之以非常认真的回答:“长得帅,个子高,功夫好!” “咯!咯!”左玉良嘴里发出怪声,捂着胸口往墙壁上一瘫,受到的打击不小。 就在三个人侃大山疏解精神疲劳的时候,教官刘跃扬走了过来,手里抓着干粮饼咬着。 “李小子,胃口不错,还吃的下去。你们吃不下去饭的人就要像你们的队长学习,大口大口的吃,吃饭不是目的,吃下去你们才有力气跟鬼子玩命!” 刘跃扬的话是说给屋子里靠着墙壁垂头坐在地上默不作声,也不吃什么东西的人听的。不少步兵科学员们抓着手中的食物,没有任何的食欲。一些学员跟李萌清一样,有了战场的应激反应症状,吃到食物脑海中就会想起血淋淋的东西,一阵干呕。 更别说是像李崇这样,还能吃得下这罐头里的红色肉块了。 不过这个时候,刘跃扬等一众教官也没有时间和条件去进行心里辅导,空出一段时间让他们自己慢慢消化就好。初次上战场见了血,下了战场安静下来难免会遇到这些心理问题。 “老刘,有紧急情况!”这个时候战术教官陈克斋从外面进来,“刚才你没在,我把情况给你说一下。” 第103章:巷战(1) “怎么了?”刘跃扬问道。 陈克斋凑到刘跃扬跟前说道,“西、北两个村口有鬼子渗透进了我们的防线,庄子的西北区域巡逻戒备的学员发现了十七具尸体,我们猜想这小股鬼子渗透了进来在进行暗杀!现在村口的明火执仗的进攻停止了,这些鬼子跟我们玩起了偷袭暗杀的把戏。” “什么!”一下子又死了十七个人,刘跃扬心里肉痛。 “我们已经把村子的西北区域划了出来,建立了拦截线。通过该片区域往返西、北两个村口阵地的学员必须至少三人集体行动。同时我们几个不在村口阵地的教官组成一个清剿小队,把村子里面的巷道拉网式排查一遍。” “没说的,我去!” “还有,顾礼山的团来电报说他们在距离上王庄四公里处的竹林和二百多人几乎一个中队的精锐鬼子交上了火,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他派了一个加强连带机枪班和迫击炮班乘四辆卡车赶赴了过来,但是东村口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外面有交火声,估计是这加强连也被鬼子堵住了。” “走走走,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揪住渗透进来的鬼子,这种暗藏的刀才是最致命的!”刘跃扬抬腿就要往外走。 “教官,带上我吧,论单打独斗我很行的!”听到教官的对话,李崇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手中的罐头,然后往前一步,把刺刀在衣袖上擦了擦。 “嗯!”陈克斋看了一眼李崇,点了点头。其他人要求,陈克斋或许还会考量一下,但是李崇,谁不知道当初在黄埔大时候,可是能跟学校聘请的国术大师走上数十招而不落败的。这些鬼子的单兵作战能力陈克斋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了,招招全是杀人手法,普通学员难以招架,但是李崇手脚功夫兼备,应该是不吃力的。 刘跃扬拳头敲了敲李崇的肩膀,“你这手脚功夫很是了得,这种巷战很能派上用场。” ...... 金慧贞夹带着风从外面跑回自己下榻的地方,往床板边上一坐,一句话也不说,两眼明显走了神。旁边的女学员们边趁着休整喝水进食,边在谈论着自己自己包扎的哪个男学员伤口有多声,又说哪个男学员在被烧红的刀子挑出子弹的时候一声不吭,直活活的疼昏了过去! “咦,你们看慧贞那妮子怎么了?回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在外面被子弹把魂打丢了?” “慧贞你怎么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女生队的队长张祖年伸手在金慧贞眼前摇了摇。 金慧贞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空罐头盒子,长吁了一口气,“队长,我失恋了,李崇那家伙有女朋友,他亲口说的。哎!白搭了一盒罐头。” 说完满身泄气的往床板上一趟,看着油灯在屋顶的晃晃人影,连织网的蜘蛛都大了一号。 “嗯?慧贞你主动跟李崇好了?”旁边的女学员听着金慧贞的话顿时围了上来。现在村口枪声不断的,指不定什么时间就可能没了小命,要是来一段战火中的爱情,那也是可以期待的嘛。 她们本就是一群大胆的女子,能顶着天下诸多人之不韪的眼光毅然剪去长发加入黄埔,自然充满了独立的人格。 金慧贞躺在床板上沉重的摇了摇头,“没有,我什么也没说,他像是能看穿人的心思一样,玩笑着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还没有行动,爱情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啊!” 嘴上说着,在众女子的七嘴八舌之中金慧贞忽然一坐而起,让旁边的张祖年及众女生错愕着吓了一跳。 金慧贞双手拍着床板,发出嘭嘭的响声,“哼,我金慧贞做事情可还没有‘没做就放弃的’的先例!” ...... 李崇跟着陈克斋、刘跃扬来到领队刘詠尧充作会议指挥室的民房前,除了四个在村指挥同学员们做好防御的教官外,都齐聚在这里。 看到李崇拿着刺刀跟在两人后面,也没有吃惊的神色。说实在的,赤手空拳一对一,站着的能拍胸脯说自己能擒拿下这个学员的,估计是没有。 “......情况你们也都了解了,现在我们防线内发现死去的学员已经有十七个,全是一刀捅在要害处,没有枪响所以我们无法及时察觉,死亡地点在村子靠西北一侧,死亡的学生也大多是巡逻和出夜勤的,现在我也经命令所有人外出必须三人一组。我们必须要揪出这些渗透进防线的鬼子,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里不把这些鬼子揪出来,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伤亡。现在,各自准备行动!同时哪儿枪响我会派遣附近人手上去支援。” 这些教官们二话不说掏出手枪,黄埔就是跟外面就是不一样,都是清一色的勃朗宁。子弹上满弹夹,可以连续射击,是巷战的好拍档。 同时,有的教官脖子上挂着鬼子的冲锋枪,这是在村口从鬼子身上缴获来的。这样的全自动火力冲锋枪,在巷子里近距离开喷的话,是神仙也要歇菜。 可惜缴获的时候子弹不多,自家子弹又不兼容,要是打完就成了废铁, “要是有把趁手的大砍刀就好了。”李崇嘀咕着撕下布条,绕在刺刀的柄上边,然后在手腕上打了一个结,这才趁手了一些。 “李小子,大砍刀在巷战中可占不了什么优势,不灵活。”军官团教官之一的黄国书笑着说道,“来,这把冲锋枪你拿去用吧。” “多谢黄教官。” 从会议指挥室出来,加上李崇一共十一个人往西北处的巷子而来,出了中心的安全区域。 “教官好!”巡逻戒备以及在卡住巷口的环形工事里的学员们向着这们教官们打敬礼。 类似这样的工事围绕着西、北村口的三十余栋房屋戒严了一圈,除了从两村口阵地上撤退的伤兵以及从安全区域里出来支援的队伍外,已经禁止学员们进入,以免造成伤亡。 进到这片区域里后,李崇跟在教官刘跃扬后面,教官们两三人一组,有的跃上墙头和屋顶,对该片区域进行搜索。 李崇右手横卧着刺刀,左手插着电筒,跟着教官刘跃扬背靠背一前一后搜索着。两个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相互呼吸保持在同一个起伏状态,随时可以暴起战斗。 第104章:巷战(2) 脚底下,每踩一块松动的转头都是对大脑神经的一次考验。 十一月份的下半夜很冷,尤其是全身心调动起来感受着周围一切的时候,对寒冷的感知更敏锐了。 “起雾了。”李崇抬头,茫茫的夜色中多了一层流沙质的东西。衣服很快就湿透了,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寒雾打湿。 “你要是撑不住,可以后撤去歇一歇。” “嘿嘿,刘教官你可别小瞧我,当年我在香港跟着师傅习武,站桩一站就是小半天的!” 两人嘴上低声交流着但是心中却没有放松丝毫的警惕,更是有种发出声音制造出动静吸引鬼子前来的意图在里面。 滚烫的汗珠从下巴上滴下,“啪!”的一声在刺刀上印上一朵水花。 全身细胞调动起来戒备的情况下,体力快速消耗着,夜色下两人身上都升起了腾腾的白气。 “教官,要不我们翻到墙上去搜索?” “怎么了,李小子,怕了?” “屋顶上不是能居高临下么?”李崇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头顶后面的平房上忽然传来沙沙的趴拉声音。 李崇和教官刘跃扬的身形顿止,但只是停留了刹那,两人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 李崇背靠着孙跃扬,眼睛没往平房上看,但无论是习武之人的敏锐还是士兵的直觉都在告诉自己:平房上有双眼睛在紧盯着! 就在两人继续抬脚往前一步的时候,平房上两个全副武装持着作战匕首的第四作战小队所属士兵全身暴起,一扑而下,匕首刀锋直指着两人脖子上的大动脉! 一如之前的暗杀,他们没有选择用枪,因为枪声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原先还背靠背紧贴着的李崇和刘跃扬刹那间炸开,刘跃扬往旁边一步避开刀锋,一个半回转枪口对着鬼子扣动扳机。 鬼子选择了刀没用枪是怕枪声暴露位置,但刘跃扬可没有这方面的忧虑,对于军人而言,枪就是最好的武器,能用枪解决的就坚决不肉搏。 扑向刘跃扬的鬼子在空中就被一颗子弹打穿了脖子,破布一般砸在地上,而扑向李崇的鬼子在跃下平房的一刻就感觉到了不妙。 因为自己才离开平房,下面的被自己视为“猎物”的支那人就提前作出了反应,让自己和木村一刀落空,这说明自己早就暴露了。 一声枪响验证了他的想法,木村也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现在除了干掉眼前的两个人,否则无法脱身了。 在空中来不及把匕首切换成枪,“叮!”刺刀和匕首的碰撞声,李崇避开浅田借着重力由上往下掉大力劈刺。 一刀不成,浅田落地之后拿起了挂在脖子上的冲锋枪,要给两人一个突突,既然已经枪响那就没什么好犹豫暴不暴露目标这个说法了。 不过李崇手速更快,虽然右手持刀但左手一直扶着冲锋枪,“哒哒哒”枪口由下往上,一串子弹从浅田的肚脐直到脖子打了一条直线出来。 安全区内听到枪声出来接应的一支十人小分队举着枪跑了过来。看着地上躺着的两具鬼子尸体,熟练的把身上的装备扒下来,钢盔、军鞋全部拖了下来,尸体拖到临时的停尸房,到时候一同火化。 “可惜了,没能捉到活口,不然肯定能从其嘴里打探出这群鬼子究竟是什么来路。”教官刘跃扬感叹着说道。 李崇手里玩着鬼子手上用的匕首,“这些鬼子就算抓到活口也很难交代实情吧,看装备就知道他们一定比普通士兵受了更多的训练。” “小子,你还太嫩了点。可惜找不到活口让你见识一下,我们黄埔可是人才辈出的,每个教官可都是有绝招的。”刘跃扬嘴角挂上一抹诡异的弧度,“同样敌人也是如此,所以今后走上战场,要么你能把敌人一击毙命,否则就给自己一个痛快的解脱。不然落入敌手,就要在煎熬中做一个艰难的选择了。你相信我,绝大部分人都作出了背叛他们初始信仰的选择。” “现在跟你说这些,可能你不明白,有机会让你亲自见识一番就都懂了。”刘跃扬拍拍李崇的肩膀,“走,我们继续!” 上王庄是一个三百多户的大庄子,各家各户建筑紧挨着,而且羊棚鸡窝杂间遍布,能够藏身的地方很多。在这村子的西北角区域,零星短暂的枪声间断的响起...... 此后的半小时里,李崇和教官刘跃扬没有收获,正当两人以为这一排六间房子没有鬼子时,忽然一阵短促的惨叫声响起,旋即消失。 “她妈的!”李崇和教官刘跃扬听到动静跑了过来,还是来晚了一步,只看到几个人影一晃就隐入了黑夜之中。 刘跃扬对着天空放了一枪,周围听到动静的人赶了过来,对周围的六七栋房屋围了一个扎实,第一时间断掉了这些鬼子流窜的可能性。 李崇蹲在三具尸体前,刘跃扬持枪戒备四周,尸体还留有温热,满腔的怒气浮现在两人脸上。 死去的三人两女一男,熟悉的服装,这是黄埔的学员,脸上还透着死亡前的绝望恐惧。 两个女生是黄埔女子队的,看样子是在北村口转移受伤男学员时被鬼子偷袭暗杀的。男学员死前受伤严重,一枪打在胸口上,两个女学员没绕远路,估计是想赶紧抬着他运到安全区域里,让军校的军医处长蒋士焘给他赶紧做手术保住性命。 结果全部惨遭不测。 “刘教官,我要活活打死这些畜生!一枪给他们太痛快了!”李崇看着同窗死不瞑目的眼睛,握紧了拳头。 聚集过来的黄埔师生开始沿着三人死亡的附近这些屋子开始搜索,尸体留有余温,而且李崇和刘跃扬赶到时也看到了躲藏进黑暗的人影,肯定就在这几栋房屋间,没有跑远。 赶来的学员和教官们三、五人一组,把这个区域里的民房挨家挨户翻倒,碰到厚实的杂草堆就两个人上去全部拨开,三个人站在一旁戒备,水井夜黑看不清楚直接枪口朝下放两枪。 一时间鸡飞狗跳,为什么老百姓称呼当兵的叫“兵匪”?看眼下就知道了,都不用教,似乎每个当兵的干起翻家这件事都熟稔得很。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气,就是挖地三尺都要把这些狗娘养的翻出来活活打死! 李崇看着被赶到一旁对着学员们乱叫的狗,忽然脑海里灵光闪现了一下。 这些土狗识生人啊!见着自己乱叫,这些渗透进来的鬼子对于这个庄子而言不也是生人么,按理自家之中藏一个生人它也该闻的出来啊! 李崇正想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嘭!嘭!”隔着四栋房屋样子的距离,枪响的同时传来呼叫的嘈杂声。 第105章:人质对峙 那边搜寻到藏身的鬼子了! 还没跑到民房前,又是噼里啪啦一顿枪响,同时传来手雷爆炸的声音。 等到了民房前,就发现两队的人马,有二十多个学员在多名教官的带领下围着民房外围,从屋顶到墙头,来了一个铁桶包围。 和李崇一起赶过来的教官刘跃扬向旁边包围的学员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报告刘教官,有三个鬼子,躲在屋子的房梁上面。我们进去搜寻的时候举着火把,那多出的影子一下就看出来了。他妈的,小鬼子直接扔了手雷,进去搜寻的三个人被炸得掀飞了出来,当场死了两个。现在这三鬼子紧闭房门,在里面顽抗,里面房间不大,密闭的,没有其他出路。” “你们怎么不扔手雷?” 要是扔手雷,直接爬到几个鬼子藏身的屋顶,掀开瓦片,几个手雷扔进去,那就是铁片炖大肉。 这时候,教官黄国书走过来说道,“我们想抓活口,看能不能问出一些情况。除此以外,更为难的是里面有老乡没撤出来,被鬼子抓了当人质了。” 刘跃扬眉头皱在了一起,“老乡不是都撤往安全区域了吗?怎么还有人留在这里!” “哎,惭愧啊。小鬼子渗透进村子西北角这片区域的时候,我们撤离老乡匆忙,也没有挨家挨户的查看,有些老乡就是宁愿死也不挪窝,这里面的一家子就趁好成了小鬼子手中的把柄了。” 刘跃扬去和两位教官商议如何解决的时候,李崇同几名学员一起爬上了鬼子藏身屋子对面的平房上,下面屋子的情形一览无余。 然后李崇就发现那个拿起枪就“老子”直蹦的刘跃扬教官不知从哪里从来找来了一个铁皮喇叭,喇叭口搭在墙沿上,人蹲在地上抬着头用日语喊着什么话。 李崇这才想起刘教官可是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深造过的,是会说日语的。不过自己在香港也就学会了英语,日语一窍不通,只能向旁边人求助。 “嘿,哥几个有没有会日语的?刘教官在说的什么?” 问了两声后,不远处底下蹲在墙后面,凑着洞口瞄准里面的一个交通大队小伙举起手,“我能听懂一些。” 李崇趴在平房上问道,“咱刘教官‘稀里哗啦啊呼噜呼噜哈’的说些什么呢?” “是在说: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插翅难飞!现在放下武器,交出老乡!希望阁下尊重职业军人的荣誉,挟持老幼妇孺手段低劣,是给军人二字抹黑,实乃非军人之所为,传出去你们将会被军界当作笑柄。本人愿以军人的荣誉担保,只要你们能在一对一的格斗中胜出就让开一条路,放你们离开庄子!格斗中生死无论!不予追究!” 屋子里面,听到声音的鬼子一手持着冲锋枪,然后把桌子倒过来,用桌面挡住房门。 一个鬼子拿枪指着地上的一家四口,两个鬼子戒备着门外。这倒霉的一家四口被绳子捆在一起,动弹不得,当家的男人呢已经额角流血,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这三个被黄埔师生围困在民房内的三个鬼子,就有着加藤中队所属的第四作战小队的队长:石田中尉。 在北村口的突袭战斗中,满编的第四作战小队在与黄埔师生构筑的北村口防线上战斗的同时,在队长石田一郎的带领下,这一小股人渗透进了村庄里面,想要上演一波黑暗杀手的角色。 此前他们确实成效匪浅,单兵作战的能力得到了全部的发挥,在上王庄西北角这一区域频频截杀黄埔生们,要不是黄埔师生们及时将这块区域隔离出来,阻止了他们的进一步流窜,他们还能继续造成更大的伤亡。 “石田长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还有一颗手雷一个弹夹。”说话的是拿枪指着人质的年轻鬼子。 拿着桌子充当掩体的鬼子随后说道,“我也剩下一个弹夹。” 说实话,这两名鬼子都是从众多基数的士兵中选拔出来脱颖而出后才进入帝国最精锐的部队:空降兵特战部队的!崇尚的是最纯正的武士精神,视战斗中的死亡为光荣,对于劫持跟绵羊一样手无寸铁的妇孺,心中是有着抗拒的。 当下听到外面决斗的话,心中有股意动。 作为军人,能跟敌人对面交手分出生死,那就是最好的归宿,而不是现在拿着妇孺作挡板,精锐的骄傲会让他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八嘎!”石田一郎一声斥责,他当然明白手下的所想,但是有活着的机会不更好么? “我们手里有支那人质,可以和外面支那人周旋,现在这些支那人质就是我们的护身符!” 转头斥责了自己两个手下一句,然后朝着外面喊道:“外面的黄埔师生,我是石田一郎,贵军是否愿意谈一谈?” 教官刘跃扬随后回应,“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们是很乐意和你谈一谈。” 石田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我和我的士兵此刻陷入包围,但是有一点想必你们也很清楚,我的士兵都是受过特种训练的精锐士兵,这一点在交战之中你们已经领教过了。现在我们弹药充沛,且有人质在手,如果硬打下去,不仅你们会伤亡惨重,人质的安全也将无法得到保证,最后的结果就只能是鱼死网破!” 趴在屋顶上的李崇听到底下学员翻译出来的“我和我士兵”字眼,心思旋即转了过来。 感情这还是一个鬼子军官啊!不然为什么他要分开来说呢? 底下的几名教官对视一眼,也敏锐的捕捉到了石田一郎话中的漏洞,如果是名鬼子军官那就更不能放走了,要是能活捉,那肯定能获得不少情报资料!至少能搞清楚这伙人的来源、目的! 刘教官和石田一郎的对话还在继续。 石田有枪有弹,手里还握有人质,说话底气很足,“今日交手,双方流血不止,为了不增添不必要的伤亡,倘若贵军此刻退出战斗,便能相安无事,用你们中国人的古话说就是:鱼和熊掌兼得!” “哼,你们三人现在处于我防守阵地的腹地,你们除了投降,别无他路可走。如果你还有军人的担当和勇气,那就走出民房,和我们一对一的决斗!” 对于这些从尸山血海中趟过来的教官们而言,只会以价值来衡量一件事情的决定与否。人质能救肯定救,但也绝不会因为几个人质就束手束脚放任这些鬼子离开。 第106章:不费一枪一弹(1) 就在刘教官和石田谈判交涉的时候,另一旁的教官陈克斋挥手示意李崇过来。 “现在你立刻赶到安全区里,找军医处长蒋士焘,让他带着他的家伙事儿,这村子西北区域不安全,你多加小心,叫上两个同学跟你一起。” “那个陈教官这就不需要了,我一人招架得住。” 李崇明白陈教官的意思,这个时候进入这村子西北角搜寻潜藏鬼子的肃清小队此刻全部集中在这栋民房前,这么大的动静如果附近有潜藏的鬼子,那么肯定也注意到这里了。 如果里面被困的真是一名军官,这潜藏的鬼子很大可能会前来救援,或许就躲在某个角落等待一个时机。 只不过将屋子四面八方都围住的黄埔师生足足有三十多人,而且戒备有序,这些潜藏在暗中的鬼子自己也知道,此刻贸然出头那正好中了支那人的下怀,围点打援的伎俩他们以前就用过。 鬼子不出来埋伏在周边,那么单独一人的行动就很危险,所以陈教官提议自己叫上两个人,好歹也有个策应。 不过李崇还是拒绝了,一则这里人手不够,二则带上两人反而可能拖累自己。 “好吧,你自己小心。”陈克斋知道李崇功夫了得,带上两人或许还是累赘,“快去快回,能不能顺利的拿下屋子里的鬼子就看你能不能把我们的蒋处长带过来了。” “学生保证完成任务!” 李崇站着打了一个敬礼,迈开步子就跑。到了转口处一跃踩上低矮的墙头,匕首滑至掌心,脚踩墙头借力跨到平房之上,直线往村中心的安全区域而来。 一路爬上跳下,围墙什么的都不是障碍。 夜风在耳边呼呼而过,李崇心中倒是隐隐期待着能碰上不开眼的鬼子前来伏杀自己,那样就让这些鬼子见识一下究竟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 在香港跟随师傅习武的时候,无论是师傅还是大师兄,都说习武初心乃是强身健体。 这没有错,但是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走上一波之后,李崇现在认为,在这乱世习武初心首当自保,其次就是以强健之身抗击日寇。 “呼!”进入安全区域里,看到掩体里的同学们,李崇呼了一口气。有些失望,一路跑来并没有遇上伏击自己的鬼子,亦或许是李崇一路跳上跳下身手敏锐,让这些潜藏在暗中的人并不想节外生枝。 “李队,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啊?”掩体里的同学问道。 李崇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有三个小鬼子抓了老乡,躲在屋子里,陈教官让我来找蒋处长找法子。现在没时间说,我去找里面找蒋处长。” 到了临时用民房做手术房的医疗处,满目就看到卸下的门板上躺着三十多个在战斗中受伤的同学们,小磕小碰受伤轻的都没有资格躺在这里。女子队的学员们就在这几间民房里做帮手,帮忙换药等,血腥和药味儿在这空间里交织着。 “你怎么来这里了?”端着药盘子,带着口罩的金慧贞走到李崇面前问道。 通过眼睛,李崇认出来了金慧贞,“蒋处长呢,有急事找他。” “蒋处长刚做完一场手术,正在休息,你跟我过来吧。” 说完金慧贞在前面带路,李崇跟在后面,走过满是病号的门廊后,金慧贞的脚步在一间小屋前停下。 金慧贞指着屋子的窗户说道,“这里就是蒋处长的临时手术室,有什么紧要事情你自己进去说吧。” 李崇抬腿,伸手就要敲门进入。 “我听说村子的西北部有鬼子渗透了进来,你小心一点,我可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李崇脚步怔了一下,金慧贞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跟军医处长蒋士焘教官说了前方的情况之后,蒋处长二话没说从一只大医药箱子里翻出几只玻璃杯瓶往小箱子里放好,然后背着小箱子叫上李崇就往外走。 出安全区域前,李崇特意叫上一支十人小队随行,以免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 “士焘兄,你来了。李小子,任务完成的不错,比给你的时间快了六分钟!”李崇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转口,陈克斋就急步走上前。 “现在情况怎么样?”蒋处长从脖子上拿下挂着的箱子问道。 “僵持着,就在刚才里面的畜生抛出了一具男人的尸体,威胁我们说再不让开路让他们离开,就会在杀掉一个。关于人质,里面的鬼子说是要到村口三十米处会放开。”陈克斋语气里全是嘲笑,充满了对鬼子提议的不屑。 “这烟味是怎么回事?”蒋士焘指着前面的浓烟滚滚。 “看到鬼子杀了个人质,刚才老刘红着眼让人报了一堆草把点燃浇了些水,往里制造浓烟想把里面的畜生给熏出来!鬼子急了又要杀人,老刘这才停下来了。” “这正好,正好可以掩盖住一些味道。”蒋士焘从箱子里拿出两只足足有成人拳头大的玻璃瓶,里面液体高度不一致的。 “哪个身手好的?悄悄的拿着这个玻璃方盘放到门前的还在燃烧的火把子上,然后把两只玻璃瓶里的东西混到一起。”蒋士焘拎着两只瓶子问道。 陈克斋拍了拍李崇的肩膀,“你旁边这位,就是带你来的学生,论身手之敏锐,我想我们这里没人比他还出色了。” “我知道他,在十四期生中第一次实战格斗课就能跟国术教练过上数十招不落败的。” 李崇摸了摸鼻子,自己这也算是在学校里成名了啊。 陈克斋站在墙后面朝着身边众学员说道,“你们都看好了,今天黄埔就再教给你们一个道理:有时候解决一场战斗不一定非得靠枪炮!以前在军校里我们讲一场战争的胜利都难免要付出代价,只要胜利的果实足够大,作为指挥官,一些牺牲将会被允许。今天这情况我们肯定不会放过里面的鬼子,但我们也可以避免人质的死亡。” 学员中很多都是高材生,看出来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什么。 “教官,这是生化攻击吗?在国际公约中这是被人唾弃的方式。” 蒋士焘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这不是生化攻击,也不是化学武器,而是一种能让人意识不清的气体,但它却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你们当中有学化学的么?那就应该知道我们医生消毒用的高浓度消毒酒精,也就是乙醇,然后按量混合浓硫酸加热后会形成什么。” 第107章:不费一枪一弹(2) 李崇用湿布捂住口鼻,把两只玻璃瓶用鞋带拴住挂在脖子上,一只手拿着玻璃器皿轻悄悄的沿着窗户视线的死角来到窗户下面。 与此同时,教官刘跃扬拿着铁皮话筒再一次向屋子里的鬼子喊话,降低屋内鬼子的注意力。 在窗沿下,李崇可以清晰的听到一个妇人的呜呜声,嘴巴似被封住。悄悄凑着门缝看了一眼,里面的鬼子也没有闲着,领头的鬼子坐在凳上在跟教官刘跃扬周旋外,一名鬼子看守着人质,另一个鬼子正把桌椅支起,往屋梁上挂着一根绳子,似乎将要尝试借力从屋顶上突围出去的可能性。 李崇食指向上指了指,向外面的师生示意鬼子可能要从屋顶突围,让他们作好防备。然后轻轻的跨过窗户下,来到大门前,门上有很多个枪眼,泛红的余灰冒出缕缕青烟,显然是刚扑灭不久。 最后把玻璃器皿放在还在小股燃烧的灰烬上,将两只瓶子里的液体倒在一起,拿着老乡燃火时鼓风用的扇子往房门里面扇,气泡翻滚出来一股无色但刺激性的气味通过门上的小孔往里钻去。 如此每间隔一会李崇就会往玻璃器皿里倒入一些乙醇和浓硫酸,刘教官举着铁皮喇叭跟里面的鬼子扯皮了七八分钟的样子。 此前的烟熏的气味在前,屋子里的鬼子对这种带着刺鼻性的气味没有任何察觉。 这个时候陈克斋和黄国书两名教官脸上系着湿布,手里抓着勃朗宁悄悄的来到房门前的墙檐下,刘教官继续拿着铁皮喇叭在围墙外继续跟坐在板凳上的鬼子扯皮着。 陈克斋手指着屋内,做了一个往里突进的动作,然后三根手指头竖起。 最后的食指落下时,陈克斋一马当先蹿开房门,李崇和黄国书不落其后。 板凳上的石田一郎正感觉到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一开始以为是整夜没有睡觉自己精神欠佳,但想要站起来调动心神从昏沉当然状态中摆脱出来的时候,发现一下子自己没站起来,大脑根本不由自主的想要沉沦! 心里猛然警觉的刹那,“嘭!”的一声门已被蹿开。石田一郎想要举枪拉手雷,已经慢了一拍。 两位教官一脚飞蹿将两飞踢飞在墙上,而爬上房梁的鬼子脑中迷糊,加之受惊之下直接从房梁上掉下,幸被腰间系着的身子拉住,不然保证能让他看到自己的脑浆。 随后突进来的学员们,没费一枪一弹,就将里面三个鬼子捆了一个扎实,然后从上之下把鬼子身上的装备拆了个一干二净。 三个鬼子脑中晕晕乎乎的,被押着全身都在反抗,因为这三人都知道活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战术教官陈克斋从房间里的桌角找了三块抹布,塞到三个不断挣扎的鬼子嘴里。 然后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响起,黄国书上来干脆利落的断了这三个鬼子一条腿,直接断了三人逃跑的可能。 这一幕让李崇终于明白了教官刘跃扬之前所言的,军人能战死沙场也是一种幸福,若是不小心落入敌手那连死都成了奢侈。 三个鬼子声嘶力竭,但被脏布塞住嘴,只能疼的浑身打摆子发颤。 为了防止鬼子的营救,教官们指挥着将这座院子围的水泄不通的三十多名黄埔生里三层外三层押着这三名鬼子往安全区域里走。 被绑作人质的老乡一家跟在后面,他们也必须带走,留下来万一又可能成为人质,成为鬼子要挟的借口。 在押送的巷道两侧,教官们在屋顶上戒备随时可能出现的情况,因为搜查三个鬼子身上的物件时,石田一郎内衣口袋里一枚黄铜色的五角星勋章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不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所以转移过程教官们慎之又慎,甚至五名教官提前外十米开外的地方开道,李崇跟在五名教官后面。 但上王庄民房交错,只能看到明面上的情况,屋子犄角旮旯里谁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在窥伺。 巷子转口的民房里,两扇纸糊的窗口的角落都有一个指尖大小的洞,后面是两双窥探冷漠的眼睛。 左侧窗口下一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做了一个是否进攻,营救队长的手势。 右侧的鬼子摇摇手,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藤井,现在只有我们两人,等前面的支那人走过去,我们手雷开路,然后我去解救队长,你迅速要掌握一到两个支那人作为人质!” “福岗,他们足足一个加强排的人数,我们只有两人,而且扔手雷的话也可能伤到队长。” “所以,你要记住队长带我们进来之前说的话,空降兵特战部队没有俘虏!” 藤井一咬牙,最后点了点头,握住了身上的一颗手雷,拇指抵住了拉环。 在黄埔师生压着三个俘获的鬼子经过巷子转口的时候,两处矮墙后面的民房窗户里,两只胳膊突然冒了出来,两颗滴溜溜黑乎乎的手雷飞了过来! “卧倒,手雷!”拉环声响的一刻,中间负责押送到教官拖着三个鬼子极速退回,蹲在墙角。 李崇听到声音,眼疾手快直接一脚踩着民房窗檐,身体腾空翻到屋顶上面趴下,手捂住耳朵,嘴张开才碰到瓦片,“轰!轰!”的就是两声轰炸声响。 随之而来的是中间三名学员的惨叫声,他们没能及时撤回巷子转口,被四射的弹片插进了身体里。 又有手雷飞了过来,同时两名鬼子跳墙而出,冲锋枪直压的巷子转口里的人探不出身子来。 藤井和福岗两人子弹没往被手雷炸伤倒地的黄埔学员,这就是待会脱身的人质。 这时候屋顶上的李崇和走在前面的五名教官快速折回来,子弹冲出膛口,蹲下来正要拿着被炸伤的三名黄埔学员作人质的藤井身体瞬间定格,倒在地上趴在受伤的黄埔学员身旁动弹了两下后嘴中流淌出血液。 福冈没想到前面过去的支那人这么快就折返回来,自己都没有突破到巷子转口来个同归于尽,当下身体立即往左边民房的窗户里纵身一跃,直接用头破开木架窗子,当然福冈头上戴着头盔,所以头铁。不过在他身体大部分没入窗口的那一刻,小腿上中弹蹦出了两朵血花。 福冈落地的那一刻,低头龇牙的看着自己的小腿,中了两颗子弹血汩汩的往外冒,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只看了一眼后,福冈往地上一坐靠在窗户下,抬起手拿着冲锋枪反手将枪口捅在窗户外,摁下扳机。 第108章:惊变 火舌从窗口喷出,子弹乱射,压得巷子里的黄埔师生不能冒头。 “手雷,炸死狗日的鬼子,让他变成刺猬!”黄国书就要用手雷招呼。 “他妈的,手雷伺候太便宜这个畜生了,烧!给老子发火烧!老子要活活烧死这个狗杂种!”教官刘跃扬上前一看地上又躺了三个学生,叫住了黄教官,自己拿着枪对着窗户连开三枪舞者枪说道。 后面的学员们在教官们的指挥下,在就近的墙体和屋顶设置防守阵型,李崇和几个学员抱来干草铺,又用长竿子把燃着的草推到窗户底下,不断的往上面加草。 一方的滚滚大火映红了上空的夜色,就是要把动静闹的越来越大,吸引暗中潜藏的鬼子前来,一网打尽才好。 浓烟翻滚通过门缝和窗户漏洞往里面直钻。 “他妈的,让你丢雷炸了我的人,老子现在放火烧死你!龟孙你再丢颗雷出来试试!敢冒头老子给你打成筛子!怎么?喷不出火了?” 一会儿后,刘跃扬一看窗口的冲锋枪不冒火了,站在前面对着窗户连开两枪,其实已经没有窗子了,窗子早已被大火吞噬。 放完两枪,刘跃扬又躲进巷子的转口后面,虽然嘴上说着让鬼子扔颗雷,但那是基于这鬼子没雷的假设。万一鬼子要真是还有雷,那还是提前做好防备才妙,他可不想变成刺猬。 面对刘教官的话,窗口后面的鬼子没有任何动静。 其实福冈袖子里还揣着一枚手雷,随时可以冲出去拉弦同归于尽。 但是他没有,而是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支那人逮捕自己,将自己和队长他们关到一起时再拉弦。 福冈不明白队长他们是怎么落入敌手的,现在自己已经没有能力救队长他们出来了,那就一起去见天照大神吧。福冈相信到了那里,队长他们一定会感谢自己的。 在渗透进来之前,石田队长就说过为了帝国的荣耀,死了可以进神社享受后世香火,若被活捉泄露情报背叛帝国,那会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自己的家人也将得不到安宁! 对于他们而言,被支那人生擒活捉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羞辱! 福冈拿开蘸湿了捂在嘴上的衣袖,这挡烟的效果已经不大,房间里全是浓稠的烟雾,跟个大蒸笼一般,从嗓子眼直到肺部都毛刺毛刺的。 墙壁也不能再靠在上面,外边的砖头被大火烤的一片漆黑,炽热由外向内传递,里边的砖头已经变得烫不可触。 “巴嘎,支那人死啦死啦的!!”福冈恶狠狠的咬牙切齿,自己这是要被窝囊的当作烤鸡烤死。当下石田一郎拖着一条中弹的伤腿,往后退了退,直靠在床上。 一咬牙,福冈屈辱的喊出,“不要放火了,我投降!”还是用的汉语言。 但是衣袖里手雷却是抵的紧紧的。 外面的李崇等人一听鬼子要投降,还会说中国话,手里持着长竿顿时停下往火堆里推草,转头看向教官们。 教官刘跃扬摇了摇手,李崇几个人见状就继续从其他老乡灶台前抱来草,然后继续往火堆里推。 刘跃扬对着窗户说道,“里面的人听好了,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冷,把你身上的军衣、军帽和军鞋脱下来从窗口里丢出来,否则投降一事免谈!” 刘跃扬这是出于鬼子诈降的考量,万一鬼子出来后诈降,那自己这些学生可不吃亏了。 福冈一拳打在床板上,脱掉军医、军帽,不仅是对一名士兵的羞辱,更让自己藏于袖中的手雷往哪儿搁? 低头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剧烈咳嗽了几声,头顶聚集的烟雾越来越低,再不出去自己就要被活活呛死了。 一狠心,福冈把身上的军帽、军服和鞋子脱了下来,就剩下单薄的里衣里裤。 没了外衣,手中圆滚滚的香瓜手雷浑身上下无法去藏。 一跺脚,直接握着手雷往裤裆里一塞,低头一看突出一块,也不算显得突兀。 大丈夫,谁还不是能屈能伸之辈。 做完这一切,福冈把军帽、军服和军鞋一股脑的从窗户里扔了出来,冲锋枪、作战匕首也随之一起。 “呵,小鬼子也有怕死的哈!枪里也没有子弹了。”负责放火的李崇等人见着用竹竿把枪给挑了过来,退出弹夹一看里面是空的,手里也就停止往火堆添草的动作。 刘跃扬举着冲锋枪站到窗户前,“里面的人听着,待会儿门口火灭了,举起你的双手走出来!” 李崇几人依言用长竿把堆在门前的草给趴拉开,结果竹竿才捅了一下门,这房门就四分五裂掉下来,噼里啪啦的碳化燃烧着。 拖着伤腿正准备出来的福冈急忙往后面一跳,差点儿被四碎的门给烧了。 出来后的福冈被十几条枪指着,刘跃扬上来对着福冈两腿一踢,福冈受力不住跪在地上。 这一刻福冈差点儿没忍住就要掏出雷拉弦往地上一摔同归于尽。 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自己要让队长他们体面荣耀的走。 黄埔师生们见福冈瘸了一条腿,就没有多做提防,准备和石田那三个鬼子一起压去审讯。 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鬼子过来,看来守株待兔不行了,黄埔师生们准备带上四人继续前行进入安全区域里。 福冈跌跌撞撞的往石田这边而来,起初身为队长的石田看到自己手下一人居然投降了,尽管嘴里塞着脏布,依然面目狰狞的对着福冈呜呜的吼着。 快到三人之前的时候,福冈猛然大喊一声:“为了天皇陛下!”伸手从裤裆里掏出手雷拔开手环,往地上一砸。 这一刻,石田一看脸上居然由怒转喜,主动往手雷靠来,要不是嘴里塞着破布,甚至于要一起畅快高呼万岁。 这就是一群战争疯子,他们已然不惧死亡。 这一幕的惊变让里面扶着押解的众人来不及反应,爆炸的碎片被四个鬼子挡了大半,却仍然有四射出来的伤及周围学员,又是几声惨嚎。就连两名已经作出躲闪的教官后背也被弹片刺破受伤。 这一幕让黄埔师生们沉默,震惊于这些鬼子的意志,一众学员们沉默不语,李崇丢去手里的竹竿,对自己今后将要面对的敌人有了足够深刻的认识。 这就是一群已经忘记死亡恐惧的战争疯子,今后碰上这样的敌人,想要抓活口,就必须四肢全断。 经过此间种种,这些黄埔学子们从认知到行动,都在快速的成长成熟着。 第109章:落幕 惊变过后,四个鬼子只剩下两个鬼子躺在地上喘气。石田一郎离手雷最近,肚子上已经扎的跟刺猬一样,福冈和另外一名鬼子脖子上扎了一个弹片,血跟喷泉似的往外涌,这三人眼见是活不成了。 另外两人鬼子虽然也被炸伤,但不是要害部位,只是被手雷炸的有些晕晕乎乎,还有的救。 这么大动静,也没有其他潜伏的鬼子过来策应,失望之余也松了一口气,这些鬼子根本就是一群不怕死的疯子。 连拖带抬的将两个鬼子架着带进安全区,此刻天空昏暗之中开始放出逐渐星点白光。 东村口外,两块小土丘上的整个三排加上机枪班、迫击炮班五十多人,此刻手脚能动弹的就剩下了七个人。 “天快亮了,老谷,我们打了多久了?”机枪手老高往迫击炮弹坑里面一趟,仰面看着开始泛白的天空。 谷海雄从胸口衣服里掏出自己的怀表,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真结实啊,分针时针还在动。 “现在是六点零七分,我们在这里打了有四个小时吧,三排的底子全打光了,排长也死了。” “谷班长,不好,鬼子们又过来了!” “快,赶快组织防御,准备战斗!” “没有子弹了!” “迫击炮呢?” “炮弹也全打光了!” “谷班长,这可怎么办啊?” 这个时候,鬼子已经快要压了上来。 谷海雄扔掉手里的机枪,操起刺刀,“弟兄们,没有退路了,跟小鬼子拼了!反正老子今天已经够本了,可惜了,至死也没有完成连长的命令,没能突破进上王庄里。” 机枪手老高离开重机枪,没有子弹了,供弹手也流血阵亡了,老高默默的拿起旁边的长枪,装上刺刀。 此刻上王庄四面村口的鬼子开始逐步撤退,进攻上王庄的四支作战小队全部撤到东村口外的野地里集合,各个作战小队只剩下了一半不到的人马,这是加藤中队近些年执行任务以来的最大损失,就连第四作战小队的队长:石田一郎中尉也玉碎殉国。 而连残余的谷海雄这七人,面对的就是这些遵照天亮就撤退命令的百余人加藤中队士兵。 尽管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中队,而应该称之为小队了,但对于老谷老高等七人而言,敌人数量还是显得如此的庞大。 “噗呲!”是子弹射入胸腹,血浆爆裂出来的声音。 黎明到来之前,老谷老高等七人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一公里外的玉米秸秆地里,大片的玉米秸秆被烧成了灰烬。迎着漫漫晨曦,这片土地徐徐升起缕缕灰烟。密密麻麻的弹坑周围,大规模的明火烧无可烧已经熄灭,剩下小股火苗不时的从地上蹿起。 连长王昌国看着身边剩下一个半班的兵力,支着枪撑起身体,血液止不住的从右臂和胸口上往外直冒。 此刻王昌国吸气的时间远远超过吐气的时间,血液的不断流逝让他愈发的感觉眼皮的沉重。 原本凭借两个加强排的人数优势,王昌国跟加藤带领的第二作战小队打得难解难分,但是从后面忽然插上来的鬼子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两边的鬼子合并一处后不仅在人数上超过自己,而且作战素质很高。自己手底下的班长、排长带头冲锋都打不退这些鬼子的进攻阵型。 这一刻王昌国他们围成了一个圈,鬼子压上来意识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不少士兵脸上是满足的,尘归尘,土归土,至少最后自己是死在家乡的土地上,比起那些在上海作战抛尸于河滩上的同仁们,这实在是要幸福太多了。 再往前三公里的竹林阵地上,双方的前沿阵地相隔不过五十米的距离,四个小时顾礼山整整组织了十次进攻全部被打退下来。 大王镇和张家湾里面的两个保安团,共计两千人不到,一先一后相隔半小时抵达,先后都被顾礼山编入进攻序列。顾礼山将自己的这个主力团以及两个保安团共计四千人组织起来,在黑山中队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但让顾礼山极端失望的是,这些土著保安团连背后袭击都做不好,跟他妈泥捏的一样。 望远镜里,顾礼山亲眼看到一个营三百人的保安团就他妈的被二十来个小鬼子追着打。 他妈的就是三百只豕也比他们耐捉! “报告!” “进。” “团长,鬼子他们往南边突围走了!” 顾礼山跑出临时指挥所,站到山头上拿起望远镜一看,百十余人的鬼子分批次秩序井然的往南边撤退而走。 相比之下,负责南边方向防务的大王镇保安团就跟撒了欢的野狗似的四处乱蹿,毫无章法可言。 “他妈的老子就没打过这么混蛋的仗!”顾礼山气的把望远镜往地上一摔,四千人对阵两百人,自己这边丢下了近千具尸体,结果还让鬼子给溜了。 这场遭遇战在顾礼山看来,自己得到的最大教训就是:他妈的千万别把保安团当兵看!这些人除了能把手里的烧火棍放出响声,他妈的就一无是处。 上王庄里,两名鬼子被一路架着先是带到临时医疗处,军医处长蒋士焘给两个鬼子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止血,然后两个鬼子就被带到领队刘詠尧跟前。 谁也不知道村子西北区域里面还有没有潜藏着的鬼子,所以那一片区域依旧处于戒严的状态,现在以刘詠尧为首的教官们急需从这两个鬼子口中挖出关于这些鬼子的消息。 领队刘詠尧看着眼前两个眼中肆无忌惮爆出凶狠目光的鬼子,用日语冷淡的说道,“你们杀了我的学生,所以你俩肯定活不了,但有时一颗子弹的死法是幸福的。你俩都是军人,还是精锐,我知道你们有铁血一般的意志,面对拷打你们的牙齿能像铁水浇铸的一样撬不开。” 刘詠尧走到两名鬼子后面,解开他们腿上、身上的绷带,动作不快不慢。这些绷带是蒋处长为两人处理伤口包扎上去的,伤口才缝上这会还沁出一些血丝。 边解开刘詠尧边说道,“但我还是相信没有撬不开的嘴,只是审讯人的能力不行而已。恰好我的同行当中有一位深谙此道的高手,等走完一套流程之后我相信你们会有深刻体悟的。而且两位要明白,无论你们承认不承认,中国在很多东西上都是你们日本的老师,包括在刑罚上面。特高课的逼供闻名遐迩,但在我看来,那里面的手段也不过是我们的皮毛而已。” 第110章:准备刑讯 “张震,这纸上的几个问题我要尽快知道答案。”刘詠尧从桌子上拿过写着十个问题的一张纸交给一旁的教官张震。 张震教官是校直属情报处的处长,负责教授学员们在战争中获取情报并辨别。之前张震教官在给李崇这一期的第一总队学员授课时就讲到了战争中抓舌头的技巧、日军电文书写方式、常用军事日文几个方面。 “刘领队,你就放心吧。”张震教官接过纸看了一下上面的问题,然后往口袋里一揣,到门外指着李崇几个人,“你们几个跟我进来,带上地上这两个人给我走,把那个炭盆也拿着,冷死了。” 张震带着一众人来到一处长着两棵银杏树的无人院子里,指着院子里不满意的地方让学员们清扫干净,“先把这院子打扫打扫,灰啊草的,都扫到旁边去。去卸两扇门下来,底下用砖头支起来,要结实点啊。” 两个鬼子被摁在墙角,严密看守着。 在张震教官的指挥下,院子里二十多个人忙活了半个小时,火盆开水都备置齐了,虽然全是附近取材,但这阵仗摆开足足就是过年杀猪刀架势,大张其事直让人心里发慌。 这两个鬼子的心真是强大,被看押在墙角,嘴被堵住,手脚被绑,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准备刑具,脸上居然毫无波动。 周围的学员听说要审鬼子,都围在墙头四周,密密麻麻的屋顶上都趴了不少。 李崇几个人在张震教官的指挥下忙来忙去,弄出的这些玩意之前都没有接触过,做的不好还被张教官好一顿训斥。 “你们这些小子,除了读书,动手能力实在太差!眼睛长斜了,这杆子弯弯曲曲的就看不见?就不能扳直了?”张教官手里拿着烙铁一样的东西,就是李崇跟两个学员合力将老乡家灶台上的铲子改造过来的。 但在把铲子敲打成三角状的时候,铲柄受不住力弯了,这会儿张教官拿在手上很不满意。 “哎,将就着用吧。”教官张震嘴上不满意的直接把铲子改造的简易烙铁往碳盆里一插,火星直蹦出来。碳是木炭,全是学员们刚烧出来的。 “好了,把那两个鬼子绑到树干上,手脚捆结实点,嘴巴不能那样直接塞个布,要卷起来扣到嘴里然后绑到他们的后脑勺上,这样就能确保他们的上下牙齿碰不到一块儿去!” 两个鬼子起初极力挣扎,李崇又搞了点乙醇加浓硫酸混合起来请两个鬼子闻了闻。 十分钟后两个鬼子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面对面严严实实的绑在树干上动弹不得,中间就是两张大门做的床,左右两边炭盆通红,沸水滚滚,足足驱散了院中的寒气,可是两人一点都感觉不到暖意。 教官张震站在院子里,把外套一脱,先是对着四周的学员们说道,“小子们,以前我教你们在战场上获取敌人情报的方式,现在我就实地展示一下如何撬开敌人的嘴!大家可以计时看这两个鬼子能嘴硬多长时间。” “张教官,鬼子现在的嘴被死死绑住了,还怎么让他开口说话?”墙沿后面,左玉良冒出一个头问道。114寝室的人全来观摩,其中三个人身上绑着绷带,就连有了战场后遗症的李萌清也趴在墙头,看脸色好了许多。 张震捋起袖子,“现在塞住嘴,是怕鬼子咬舌自尽。我告诉你们这些小子,今后上了战场,别他妈的把子弹全打光了,留一颗自己,不然落到鬼子手里,想死都难了。你们或许心里不服气,认为自己一心抗日打鬼子,绝不能投敌叛国,我现在用实际行动向你们展示,你们也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你们能否守口如瓶!” 张教官再一次转身面对着两个绑在树干上的鬼子时,院子里的李崇发现张震教官身上的气势忽然变了,仿佛化身为地狱的判官,只往炭盆那儿一站,红光衬在脸上,从头到脚一股狠辣的气势涌出,让人打了一个冷颤。 张震开口用日语向两个鬼子说道,“刚才我和我的学生说我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撬开二位的嘴。看装备就知道两位是日本国精锐的军人,所以接下来两位不要让我失望,要展现出你们坚强的意志,不要轻易松口,否则我这个教官在学生面前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两个鬼子睁开眼睛不屑的看了一眼院中的众人,作为帝国最精锐的部队,空降兵特战部队从来没有被俘的记录。两人此刻对于自己的被俘,充满了羞愧,只是苦于无法自杀。 至于投降出卖情报,这样的想法在两人的脑子中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两人知道此刻被俘落入支那人之手,已经不可能继续活下去了,而且两人也已经没有丝毫要活下去的念头。对于接下来被拷打,两人都坚信自己是帝国最勇猛的战士,有着最坚强不屈的钢铁意志。 当下,对于张震所言的要撬开自己的嘴,让这个支那军官做梦去吧,这般想着,两人都挑衅般的挑挑眉头。 “两位不要展现出挑衅的样子,二位应该明白,既然被活捉那就只能自认倒霉,痛快的死那是一种奢侈,接下来我读一下我的上司想要知道的事情。一共十条,分别是两位的名字、所属部队、此次行动的目的、联络方式......我知道二位此刻头一偏已经表现出你们决然的态度和军人的勇气,所以接下来两位就来一套流程吧,过后在看看二位是否还能如同现在这样保持信仰。” 说完张震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元,“二位哪个先开始呢?我用银元来决定吧,人头的这面是你。”张震手一指绑在公银杏树上的鬼子。 然后眼睛转向绑在母银杏树上的鬼子,“那另一面就是你了。” “接下来两位就向你们所谓的天照大神祈祷吧。”话音落下,张震拇指往上一弹。 银元滴溜溜的朝上急速翻滚,带着风吟的声音。 “啪!”在银元落下的时候,教官张震抬起双手,右手往左手背山一拍,然后松开了手掌。 “看来这一次你们的天照大神眷顾了他而遗落了你。”说着张震走到绑在公银杏树上的鬼子面前,用带着手套的手指解开这鬼子上半身的唯一一件里衣,然后伸手摁了摁胸口中间的伤口,伤口挤压之下撕裂的痛感让这鬼子嘴里直抽一口气,眼角直抽搐个不停。 第111章:审讯(1) “哟!你看都流血了,血流多了会死人的,不过我要从你口中得出我想要的答案,所以现在我不会让你死的。” 张震走到炭盆前,从冒着火苗的碳盆上取出用铲子制作的简易烙铁,木质的手柄都带着烫人。 隔着手套,张震教官又用布在外面包了一层,抄在手中走到绑在公银杏树的鬼子面前,对着简易烙铁吹了一口气,泛着通红,飘出的红色火星堙灭在寒风中。 “现在处于行军途中,医疗止血条件差,你呢将就一下,我虽然不是学医的,但在止血方面可是颇有心得。” 院子里以及围墙四周的学员们已经想象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知道你是精锐士兵,所以诸如用浸透盐水的绳子鞭打等等这些预热环节就直接略过去,我们就直接豪华场。” 那鬼子一句话不说,已经吸一口气憋在心头做足了准备,心中默默念着:我是帝国最精锐的士兵,空降兵特战队员是绝对不会屈服支那人的拷打。就是通过这样的自我暗示的方式给自己的大脑不断催眠,将自己的灵魂锁起来,与外界隔绝。 就在这鬼子做好一切心理准备的时候,张震教官忽然一个转身,把烙铁重新插进了炭盆里。 “我忽然想起来,差点儿忘了。李小子,你去打桶井水,拿个勺子站到旁边舀点凉水来。那个小高,你去哪个老乡家看能不能搞点菜籽油过来。” 这提气做好准备的鬼子顿时胸中气一泄,直要骂八嘎。 气都提起来了,就等着扯开嗓子嚎叫,结果突然半途而止。 李崇依言打来一桶井水,手一摸刺骨的寒冷,院墙上的学员手脚麻利的从外面递给李崇一个水瓢。 舀上满满一瓢递向张教官。 “给我干嘛,你在旁边端着。” 李崇以为张震教官要自己上手,脸皮不禁抽搐了两下,“张教官,我这,不行。” 张震教官看了一眼一脸不自然,有些抵触的李崇,头一抬严肃的说道,“李崇同学,立正!是男子汉就不能说自己不行!这点场面算什么。” “张教官,油来了。”高重华这时候端着巴掌大的碗,里面有小半碗油。 “就这么一点?” “不够还有。”自古徽州不缺油,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前屋后种上些菜籽。 “嗯,你也端着站在旁边。” 高重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崇,两人相互无奈的撇撇嘴。 张震教官重新走到炭盆前拿起烙铁,回到绑在公银杏树上的鬼子面前,用日语说道,“你这血流不止的样子很危险,我用一种古老的方式帮你止血。” 话音落下,张震教官操起这铲子制作的简易烙铁,拿过高重华端着的油碗,往烙铁上一淋,一股青色油烟顿时腾起,油香顿起。通红的烙铁发出“噼啪”的油炸声直接拍在这鬼子的胸前伤口上,开始重力接触的那一刻还发出“啪!”的声音,只响了那一秒都没有,紧接着,就是铁板烤肉的“滋滋滋!”声音响起。 通红的烙铁跟这鬼子的皮肤严丝合缝,烙铁上滚烫的油渗透进这鬼子的伤口里,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皮肤烂肉里油脂蛋白质高温爆裂下产生的焦臭升腾而上,站在旁边的李崇和高重华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哆嗦,寒毛直竖! “呜!呜!呜呼!”这鬼子脖子上的青筋全部暴起,身上的汗毛全部竖起,扯开嗓子竭斯底里的嘶吼着,嘶吼声被堵在嘴里的毛巾挡住,变成了呜呜的声音。从头到脚,身体在剧痛之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这一刻,这鬼子感觉自己此刻灵魂快冒出了脑壳,烙铁上高温让皮肤紧皱成一团,外面的伤口迅速凝聚成痂。但那股似赤练火蛇的热油涓涓却在成痂之前渗进伤口里,游走而过的时候每颗细胞爆裂开,带来的那种痛彻心扉的痛苦,仿佛一把锉刀在摩擦着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 “好了,我想现在伤口就不易感染了。”张震教官拿开烙铁,因为和皮肤间有着油做介质,所以轻易的就拿开了。 把烙铁插进炭盆里后,张震教官从李崇手上接过水瓢,“啪!”一瓢冰凉刺骨的井水扑在这鬼子的脸上。 原本快疼得昏死过去的鬼子上下一个激灵,刚刚因剧烈疼痛大脑形成浑噩的自我保护机制瞬间被凉透的井水冲开,清醒过来后胸口那种镌刻灵魂的痛苦重新席卷上来,让他不由自主的发出“咯咯”的呻吟声音。 无论是院子里还是墙四周的学员们,都不由自主的双股冷颤,这种面对面的亲眼刑罚给每一个学员心头都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不少学员听到惨绝人寰的呜呜声直感到头皮发麻,手脚冰凉,甚至有人吓得从墙头跌落下去。 李崇此刻对于刘跃扬教官此前说的“要么把敌人一击毙命,否则就给自己一个痛快解脱”这句话算是彻底领悟了,这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下,要么人疯了,要么就妥协,很难去想象究竟要何种毅力才能守口如瓶。 反正李崇觉得自己站桩几个小时的毅力也不一定能挺得过这中刑罚。 而这,用张震教官的话来说,还只是“豪华场”的开胃菜! “接下来我们继续,中途要是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抬手示意,我会拿纸让你写下来。”张震并不打算拿开绑在鬼子舌头里的抹布,这些鬼子对死亡毫无畏惧,拿开堵嘴的布这俩鬼子肯定能当场咬舌自尽。 张震手一指对面的鬼子,“去两个人,把对面那鬼子的眼皮撑着,让他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伙伴能支撑多长时间,到时候我也要看看两位谁的精神意志更坚强一些。” 两名学员依言走到对面鬼子旁边,伸出食指和中指,抵住鬼子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上下一张,让其眼珠藏无可藏。 接下来,张震教官的种种手段上来,岂止是十八般武艺,老祖宗的绝学在这一刻大放光芒,一众学员也变相的大开了眼界。 猴子抱桩。 竹签挑指甲盖。 水纸覆脸。 ...... 院子里制作的玩意才用了一小半,这鬼子除了一只留着写字的手和裤裆里的玩意儿,浑身上下已经成了一团模糊的烂肉,没有一块好地方,原本还中气十足的呜呜声已经气息奄奄。 一开始院子里和周围的黄埔学员还有报复鬼子,为死去的同学报仇的快感,渐渐的就遍体透凉! 扪心自问,这种酷刑之下,自己能像这个鬼子坚持到现在吗? 第112章:审讯(2) 半个小时过去,饭冢敏夫喉咙沙哑着连呜呜声都发不出来了。 饭冢敏夫就是这绑在公银杏树上遭受审讯的鬼子名字,直到现在,他都意志坚定没有透露出自己的名字。 饭冢敏夫一直在给自己灌注“我是帝国精锐勇士,我是空降兵特战队员,我不会屈服于任何肉体的痛苦”的自我麻醉意识,但此时此刻,原本以为的坚贞不屈意志此刻似乎有点动弹,皮开肉绽的身体上神经末梢就无时无刻的把痛感传到自己的大脑里。 他很想在这种痛苦里沉沦下去不在清醒,但是每当自己眼皮合上意识沉沦的时候,一桶冰凉刺骨的井水就从头浇到脚,让自己意识被动的清醒,感受这永无止境的痛苦。 肉体上火辣辣的疼痛加上凉彻的井水,冰火两重天的不断切换。 更让饭冢敏夫绝望的是,此刻睁眼看到旁边几个支那学员鼻子打着剧烈喷嚏,手里拿着长长的一串有干有湿的尖头辣椒过来,用石杵在臼里使劲的捣碎,辣味传的整个院子都能闻得见,一小钵辣椒足足换了十几个支那人去捣! 旁边这个简直魔鬼附体的支那军官接下来的话让饭冢敏夫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但想一想那种毛骨悚然的痛苦,饭冢敏夫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坚挺了。 张震教官端着杵好的辣椒浆走到饭冢敏夫前面,口鼻用一条湿毛巾覆盖着,手上拿着一个毛刷子,“这种辣椒这里叫做狗头椒,据说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它形似狗头,我看着不像。不过它有一个很妙的功能,就是冬天吃它很御寒。乡下人衣服单薄,寒冬腊月舌头上沾一点这个,就能满脸通红,热气腾腾。” 说着张震把辣椒碗凑到饭冢敏夫的鼻子前,裹着辣椒汁的空气钻入鼻孔后,原本浑身没力气的饭冢敏夫不知从哪里挺上来了一股气力,张震见状端着辣椒碗退到一旁,一个巨大的喷嚏随之而出。 但这股喷嚏被嘴中的布挡住,卡在了嗓子眼,喉咙里又呛又火辣。同时剧烈喷嚏下带动了身体上皮开肉绽的痛苦,饭冢敏夫这一刻无比想要一死了之。 “到现在你的表现足足称得上是一个勇士,令人佩服,我的学生也获益匪浅。我很少去赞赏一个人,话说三遍淡如水,我让你看看这狗头椒在你战友身上展现出的效果吧,你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坚持下去。” 张震不管恨不得把肺咳出来的饭冢敏夫,往饭冢敏夫对面的鬼子走来。 饭冢敏夫没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舒了一口气,其实张震是让饭冢敏夫缓一下,否则一个人长时间处于神经痛苦的状态可能崩溃疯掉,那就得不偿失了。 张震左手端着辣椒碗,右手拿着刷子站到这名鬼子面前,“看着你的袍泽承担了这么多痛苦,我知道作为一个战壕的战友你肯定很想分担这些痛苦,接下来你就来试试这狗头椒,我很好奇你能否像你的战友这样坚挺。其实对付你俩,我可以用先前将你们迷的晕晕乎乎的药水,我想那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下,在你的大脑神经不受控制下,也能回答我的问题吧。可我还是没用那样的方法,那个太没有艺术感,现在这些才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将这位勇士架到床上来吧,绑牢靠一点。” 四名学员上来按照张震教官的指挥,架着母银杏树上的鬼子四仰八叉的绑在门板床上,面朝门板背朝天。左胳膊还有左腿被两根挑担的绳子绑的牢牢的,一端扔在银杏树叉上,李崇他们也不知道是作何用的。 张震上前用匕首划开这鬼子背山的衣服,然后转身用水瓢舀上一瓢翻滚的热水,“天气这么冷,你也暖一暖吧。刚才你战友的表现是满分,他将是你的榜样,希望你坚持的时间一定超过他。” 被绑在门板床上的鬼子手脚动弹不得,嘴被严严的绑住,看着眼前这个似恶魔的支那军官,手里端着热气直冒的烫水,用尽全体挣扎只能发出不大的噗通声,像垂死挣扎的鱼,原地打挺。 张震没有丝毫的犹豫,对付这俩鬼子,没有丝毫的留手,全是往死残里招呼的狠毒手段。每一手都不仅能造成极致的痛苦,而且能不断熬一个人的精神。 水瓢倾斜,滚烫的热水倾泻而下,表皮瞬间像气球一般升腾而起。 “呜!呜!呜!!”被绑在门板上的鬼子拳头直接握紧,手背的青筋恨不得撑出来,。 后背周边滚烫热水迸溅处,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水泡,然后连成一片。 不仅这鬼子在剧烈颤抖,旁边的黄埔学员们也眼神瞥往他处不忍直视,很多学员感觉自己晚上肯定要做噩梦了。 “哗!”张震拎起一桶冰凉的井水,站在侧边往这鬼子脸上一冲。 这鬼子疼痛挣扎的手腕脚腕全部磨出了血。 “忍住!这才哪到哪儿!就是想交代也等这套流程走下来再说!”张震不满的敲打了一下绑在门板上的鬼子,然后拿出毛刷子,用匕首削去上边的软毛,只轻轻往这鬼子后背上一刷,鼓起的水泡被这么一带纷纷破裂。 然后在鬼子的惨叫声中,张震教官用毛刷沾满碗里的狗头椒,往这鬼子皮开的后背上只一刷,鲜血和辣油混合在一起,那种火辣辣的痛感源源不断的从后背直抵脑神经。 “吊起来!”做完这一切,张震教官把刷子和辣椒碗往桌子上一放。叫上两个学员来到母银杏树叉下,让两人跳起来抓住挂在树杈上的两根绳子,依靠自身重力把刚解开身上绳索的鬼子给吊了起来。 这鬼子左胳膊和左腿被吊起,半侧肢体被吊着,重力下垂之下腋窝和左腿内侧等遍布神经末梢的撕裂感不断激荡着这鬼子的痛感脑神经里。 “这是什么路数?”高重华用胳膊蹭了蹭李崇问道。 李崇打了个寒颤,看着吊在半空的鬼子呲牙咧嘴的样子,“见过屠宰场杀猪刀刮毛没,这就是的吊半边猪!” “这你也知道?哥们你以前是读书的么?”高重华也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李崇真知道答案,当下看着李崇侧目不已。 李崇此刻从这些眼见大开的招数中调整好心态,瞥了一眼高重华,哼哼,自己以前在香港带着一帮小弟在西营盘与石塘咀的地界搞地盘的时候,对于上门挑衅找茬的和一些没长眼的三五仔就是用的这一招。 不过那就只有吊起来,却没有烫皮和刷辣椒这两招,想不到在这里见识到了正宗的版本。 第113章:招供 熬不下去了。 这样的痛苦不考验对一个人对痛苦的承受力,也不是一股铺天盖地直接刺心刻骨令人眼前发黑的痛楚,而是每时每刻对精神的无边煎熬。 这一刻,井上仁寺第一次感觉到肢体的多余,他多想把这两块给切去啊! 每一次的辣油刺激下的喷嚏都带着烈火炙烤的感觉,不想呼吸,但生存的本能让他不由自主的吸着充满辣味的空气,身体也因为辛辣空气鼓起来的时候带动背部伤口的撕裂,痛苦不由自主的倒吸凉气。这辛辣的空气搅合在肺部,诱导出更大一轮的喷嚏。 背部伤口就在这喷嚏中一张一合,所有的一切,构成了源源不断的自动痛苦循环。 而那个从地狱里走出的支那军官,却饶有兴趣的站在一旁看着手表,在给自己计时。 井上仁寺看了一眼对面垂头颤抖的饭冢敏夫,自己已经受不了了。放弃坚持吧,反正自己肯定要死,饭冢也会死,所以就算屈服了也没有人知道。 这种想法一闪现出来,就如地底涌泉般不可阻挡。 井上仁寺为自己产生这种可耻的想法感到万分羞愧,但他渴望解脱,不想经历饭冢刚才体验过的刑罚,渴望让自己的灵魂从躯壳中立刻脱离开来。受过了这种刑罚,井上仁寺认为就算自己现在背叛导致接下来要下地狱也不惧了。 这般想着,井上仁寺在张震拿着毛刷子又要加点料的时候,努力的抬起了悬挂的右手。 张震教官放下刷子,抬手看了看手表,“九分零十秒,士兵你真令我失望,你的毅力只有你战友的三分之一,再坚持五十秒凑个整。” 井上仁寺自己低下头,脸上全是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羞愧。井上仁寺以为自己已经挺过了半个小时,没想到只有十分钟,现实很残酷,原来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强。 张震教官就站在井上仁寺面前,看着表盘,五十秒一过,直接拿起旁边的水桶,凉彻刺骨的井水往井上仁寺后背上一冲,背后火辣辣的痛楚被凉水压下。 “来两个人把他放下来吧,拿纸笔给他,笔就弄个软的碳条给他就成,注意别让他自杀了。” 说完张震端着辣椒碗走到饭冢敏夫面前,“你的战友作出了背叛信仰的选择,你要不要让他羞愧,展示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勇士。我曾经拜读过一位先生在民国十五年,也就是1926年的时候写的一篇文章,其中有一句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这句话叫做: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不知道你愿不愿继续做这样的一位猛士?” 饭冢敏夫抬头看着张震,碗中鲜红晃动的辣椒汁刺激着鼻腔,默不作声着在考虑着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的意义何在。 “没反应就当你默认了。”张震拿起刷子,满满沾起辣酱汁就要刷到饭冢敏夫皮开肉绽的身体上。 “呜呜!”饭冢敏夫嘴里发声,低着头举起还能动弹的一只手,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信念:“赶快让眼前的这个恶魔满意,然后痛快的结束性命求得解脱。” 这时候,对两人而言,没有什么比痛快的死去更让人期待了。 张震把手中的刷子和辣椒碗往炭盆里一扔,这两人再不交代,他自己就要被这辣味整的受不了了。这四十多分钟的功夫,自己流出的鼻涕都可以接满一碗了。 李崇拿来一个碳条,用匕首削成尖状给饭冢敏夫。 两个人被相互分开哆嗦着写下自己的名字、所属部队、作战任务等一系列的信息。 “两位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再耍什么花样,要是二位写出的东西对不上号,那我保证二位一定会后悔。” 饭冢敏夫和井上仁寺手顿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彼此,放弃了最后的倔强,经历了刚才的刑罚,两人都知道眼前这支那军官一定不是在说笑,而是真有让人胆寒的手段。 两个人写字速度很慢,足足四十分钟才写上了一张纸,张震也不催促,只是在两人中间的炭盆上烤手取暖,顺道往上面扔了一个玉米棒和山芋烤着。 “张老师,两个人写完了。” 两个鬼子写完之后往地上一瘫,眼中全是死志。 李崇和高重华分别拿着两人的招供送到张震教官的面前,上面密密麻麻的日文两人也看不大懂。李崇下定决心要趁着一切时间学日文了,这样方能知己知彼。 张震接过两张纸,前后两张仔细的看了一遍,脸色掉了下来,阴沉的看向地上的两人,然后转身离开院子,往临时指挥处而来。 临时指挥处里,前来支援的顾礼山正恭恭敬敬笔笔直直的站在屋内,向着以刘詠尧为首的黄埔教官们详细汇报着自己的遭遇,虽然顾礼山不是黄埔毕业生,但自己的顶头上司可是三份加急电报千叮铃万嘱咐的。 张震拿着口供快步走了进来,教官们彼此传阅了一下。 刘詠尧放下手中的纸,感慨着说,“怪不得这些鬼子个个装备精良,单兵作战骁勇,原来是日军空降兵特战部队的,这么说他们就是冲我们来的了。综合礼山在庄外的遭遇,我们可以知道现在有两支中队的鬼子。而经此一仗,在庄里、玉米秸秆地以及山丘竹林留下的鬼子尸体有两百一十八具,现在的鬼子大概剩下了一个中队的人数。在此我们要感激礼山在外的牺牲,如果不是礼山在外面指挥全团给我们挡住了大半的鬼子,我们就不是阵亡六十三人、四十六人受伤这么简单了。现在这股鬼子不除,接下来我们的进川路还有可能遭到偷袭,我会立即向上峰反应!” 下面站着的顾礼山惭愧的说道,“这股鬼子退的很快,我的团失去了他们的行踪。” 刘詠尧看着顾礼山,“这不怪你,这次你的团出了大力,我全看在眼里,你的牺牲我会向军事委员会禀明的。” 顾礼山闻言,来的路上对于手下士兵死伤惨重的心底怨气顿时全消了,有黄埔的教官替自己向上面美言一下,今后前途就是一片光明嘛。 第114章:扫清余孽 “按照这上面的情报,渗透进村子西北角区域的鬼子减去已经剿灭掉的鬼子,还有五个人。跃扬、克斋兄还要麻烦你们二位了,我把这个情况去向委员长、校长和教育长呈报一下。” 刘跃扬和陈克斋两位教官点点头,将子弹上满弹夹,转身出去。 在两人转身出去的时候,领队刘詠尧最后抬头想起来说了一句,“外面那两个鬼子直接处理了吧,一大早上鬼哭狼嚎的让人渗得慌。” 说到这,众教官都带着神色看着张震,心中感叹老张是一个狠人啊。 刘跃扬和陈克斋来到审讯的院子里时,两个鬼子如同一堆烂肉往地上一瘫。 刘跃扬走到两人面前,用日语说道,“你们的长官已经撤走,现在你们可以痛快的死去了。” 枪口指向二人的时候,井上仁寺和饭冢敏夫两人眼中露出解脱的神色。 两声枪响过后,眉心中弹的两鬼子被拖走扔到放鬼子尸体的停尸房里,到时候集体放火烧掉。 刘跃扬收起枪,“村子的西北区域应该还隐藏着五个鬼子,院子里的人跟我们走,翻出这五个鬼子,清掉这些余孽。” 李崇一听,上前说道,“刘教官,要不我们把牵到安全区协助巡逻的狗带过去吧,这老乡家里藏着一个鬼子,这些狗肯定能闻出生人的味道。” “唔?可行!可以啊李小子,眼皮底下我们忽略的办法让你给想出来了,不错!”教官陈克斋满意的拍了拍李崇的肩膀。 刘跃扬点了点头,“走,去牵几条狗。你们记住了,狗对哪块地方有了动静就不要靠上去,已经不需要活口了,直接扔手雷炸死这些狗娘养的!” 李崇带着四个同学牵着一条长尾巴的黄狗,李崇冲锋枪口在前,挨家挨户的在门前放狗。 一连走了三家,狗没有任何反应。后面四个同学看着李崇说道,“李队,这狗鼻子怕是不灵吧。” 李崇蹲下摸摸狗头,虽然嘴上不说,心中也在怀疑之前给这黄狗闻了鬼子军服的味道别是啥也闻不出来吧,那样自己可就丢人了。 不过这种担心显然多余,中华田园犬号称土生土长的正宗国产狗,蹲坐在地上很人性化的挑头看了眼李崇。 然后挑过头迎着风嗅了两下,迈开腿继续往前,走过四五步后见李崇他们没有跟上来,还挑过头叫唤了一声。 “嚯!这狗子怕是成精了啊。”李崇后面几个学员端起枪跟上来乐道。 李崇拉了一下冲锋枪的枪栓,“走,我们跟上去,看看这狗子能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收获。” 又翻过两处民房后,这狗子突然折返回之前的一处,站在门前对着一处窗户狂吠。 李崇掏出手雷转头低声道,“准备射击!” 后面四人点点头,分别爬上屋顶,居高临下枪口对着房门。 “里面的人听着,我扔手雷了!” 这是为了以防误伤,是老乡听着声音肯定跑出来了,李崇见没有丝毫反应,而狗又在狂吠,当下直接拉开环,停留了两秒然后对着窗户使劲往里面一灌,手雷在空气中划出一缕青烟带。 果然,手雷灌进去之后,一个鬼子手持着冲锋枪喷着火焰破门而出,嘴中哇哇直叫着,一脸拼命同归于尽样。 结果屋顶上的两声枪响之后,夹带着手雷爆破声,这鬼子才蹿开门还没跨出门槛,身体就此定格不动。 李崇在门外又补了两枪后,五个人这才进了院子,四个人美滋滋的扒下这鬼子身上的装备,一边唾弃道,“这鬼子还想拼命,呸!” 李崇摸了摸旁边邀功的狗子头,“做的不错,待会给你肉骨头吃。” 陆陆续续有枪声手雷声传来,两位教官加上二十名黄埔生,带着十条上王庄土狗,在庄子西北区域五人一组,从西往北进行地毯式搜寻,狗有了动静就直接往里面扔雷,周围人围上来。 清剿这五个鬼子足足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搜寻,为了防止误炸,所有人在扔雷前对于狗狂吠的方向喊两声,说声“我扔手雷啦!” 没动静就手雷招呼,有动静就冲锋枪招呼。 所有人都在进步,从起初在砖墙掩体后面流弹擦着头皮飞的畏缩到现在可以从容的往鬼子藏身的方向扔雷,每个人脸上都淡定从容了许多。 暖阳高照的时候,二十多个人拖着五个鬼子的尸体出来了。 中午时分,简单一顿后,刘跃扬叫上五十名黄埔学员在上王庄外的野地里挖了一个大坑,庄里庄外一共两百一十八具鬼子尸体全部扔到坑里,当然身上的武器装备军帽军鞋都扒了下来,虽然黄埔不缺钱,着装也舒适,可是这种太阳下都不反光的军帽还是很值得携带的。 而且这军帽还不是每个人能分到的,九百多名黄埔师生只有杀过鬼子的优先分得,然后女子队里在救治伤员中有重大表现的也分得了一个,就没有多余的了。 大坑里的鬼子尸体浇上汽油,又铺上干草,一把大火腾腾燃烧,浓烟席卷了整个上空。最后附土盖上,上王庄的村民用四头耕牛把村门口镇压邪祟的石碑拖到上面,说是要镇压这些鬼子永世不得超生。 日暮时分,残阳映着晚空一片残红。 所有阵亡的黄埔生、顾礼山团的将士、大王镇和张家湾保安团的人马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排在村东头三公里外,那是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的高地上。 领队刘詠尧在前,所有黄埔生在后,郑重的举行了悼念仪式,百条枪整齐划一的三声枪响,枪声在黄昏中回荡,以此来祭奠这些在战斗中牺牲的同学、士兵。 两个保安团虽然在战斗中表现不佳,但他们毕竟人来了,也卷入了这本与他们无关的战争中并失去了生命。 刘詠尧在向上面汇报这件战事的时候,没有克扣否认他们的功劳、苦劳。可以想像,今天过后,两个保安团长不久就将要发达了。 黄埔师生亲手下葬了六十三名学员的尸体,阳光下空气分外的寒冷,坟头层层叠叠。 葬礼完成,众人离开的时候,寒风逐渐停止,空气中再没有一丝声音,只剩下了枯黄的野草陪伴着。 偶尔的天空“扑棱棱”的飞来一只鸟,停在木牌上面,一动不动似铁铸的一般,偶尔眼睛转动一下看着这突然平地而起的密密麻麻坟包。 第115章:离开上王庄 星空静谧,夜风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上王庄内的黄埔师生终于安稳下来,从枪响的一刻,每个人肾上腺素飙升处于亢奋的状态,此刻难得安静。 所有人脸上带着疲惫,从整整一个黑夜加白天,众人都没有怎么合眼,而体力又在不断剧烈消耗。 此刻没有了枪声的威胁,身体各处的疲倦涌了上来,每个人都不愿意多动,各自默默在各处院子里点起火吃着晚饭,嘴里嚼着,眼睛没有聚焦的看着篝火发呆。 经历了战火后的此刻,每个人话都不是很多。从南京出来,黄埔师生在行军途中都是按着一个宿舍十个人围着点火吃饭,现在有些宿舍人数明显少了一两个。 这就是血淋淋的战场。 相比之下,114寝室还是整整齐齐的,虽然唐宇才、于振中和方振兴三个人身上、胳膊上打着绷带,但大家伙儿还能凑在一起围着火堆吃吃喝喝。 村子周围依然戒严,没有因为敌人退去就有所松懈,领队刘詠尧把发生的一切向上面做了详细的汇报。仗打完了,死了不少人,总算是弄清了这伙人的来路,接下来有了思想准备,就不容易被打一个措手不及了。 但是临时指挥室内,军事委员会的电报下来,却表示此刻也无法从周围调来多余的兵力来搜寻围剿这伙鬼子精锐,命令刘詠尧带领队伍天明就离开上王庄,有暂避锋芒的意思在里面。因为这个时候,南京城的中日大战即将打响,此刻黄埔师生所处的位置还在南京辐射圈的边缘上。 而另一支行军的黄埔师生已经距离七十多公里了,刘詠尧这一队已经落下许多了。 接到军事委员会的电报之后,刘詠尧召集了所有教官宣布了天明离开上王庄去往合肥方向的命令,各教官把命令传递下来,今晚休息过后,明日一早将行军三十公里,预计要在天黑前抵达石塘镇。 “这么突然?明天就走?”听到传来的消息,唐志才低头看了看自己左胳膊还在用绷带绑着挂在脖子上呢,明天就要走,这是连口气都不让喘啊。 左玉良伸了伸被鬼子匕首划伤的手掌,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老唐你们仨这不是胳膊挂了彩就是身上绑绷带的,不影响明天走路吧,要不我们完好的七个人给你们仨做三个担架?” 唐志才没好气的将左玉良推开,很硬气的说道,“去去去,老子还没虚的走不动路,反正天冷走路不流汗,大白天的走个三十公里算个逑!” 于振中不习惯的用没受伤的左手端着食盒喝着热水,吐出一口热气说道,“不过那三十多个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的同学肯定是走不了了,有几个还意识还没清醒呢。” “那他们怎么办?” 李崇抱来干草铺在地上,“谁知道呢?教官们此刻或许在操心这事吧。” 此时的临时指挥室内,所有教官们坐在一起,屋子里面烟雾缭绕,烟早就抽完了。这些老烟枪干脆在老乡家找了些烟叶子,然后直接撕纸卷了个卷儿,火一点就抽上了。 刘詠尧把电报拍在桌子上,“明天出发是委员长的意思,所以明天肯定要走,但电报里没说受伤的学员们怎么安置,你们是什么看法?” “肯定是全都带走了!”机枪教官王养吾皱着眉说道。说完吸了一口烟,纸卷的火星瞬间变得贼亮,烧的很快,王养吾把手里的纸卷儿往地上一扔,看着陈克斋抱怨道,“妈里个巴子,老陈你哪儿找的烟叶,一股霉味儿!” 军医处长蒋士焘手指滴答了几下桌子,“全带走?那些胳膊、身上绑着绷带自己两腿能动弹的还好说,那还躺在临时医疗处的学员们下地都困难,还有十来个重伤员意识迷迷糊糊的,怎么走?而且那些重伤员需要静养,受不了颠簸。” 步兵科教官刘跃扬挑着眉,“那听你意思是留下这些人了?我们做教官的,丢下自己的学员算什么回事?” 这次鬼子进攻上王庄,步兵科不论是阵亡人数,还是负伤人数,在四个大队中都是最多的,这是因为步兵科在战斗一打响,三支分队全部顶上了各个村口,自然伤亡最大。 要刘跃扬现在丢下他们不管,这无法接受。 陈克斋打了个圆场,“老刘,士焘兄他只是说明这个情况,他是军医,对那些学员的伤势最有发言权。” 刘詠尧把烟头掐灭,“这样吧,那些身体状况能够承受行军的伤员,我们就做担架,抬着走。那些个重伤员我汇报后就让顾礼山帮忙带到滁州城,让张南天那小子代着照料一下他的这些学弟们。等这些个重伤员养好了,再让他们进川,至于丢下的课程就把他们编到第二总队里面去。” 下面的教官听了后点了点头,“这样最合理。” “好,那就这样,士焘兄还要麻烦你给那些伤员做一个评估,能跟着走的你列一个名单,明早给我。” “我这就去做。” ...... 天放亮后,熟悉的集合哨声响起,“所有人西村口集合!” 熟睡的黄埔学员们从被子中爬起,在上王庄的西村口列队集合,教官们在前面站成一排,领队刘詠尧拿着铁皮喇叭。 “两件事情。第一,我们在上王庄耽误了时间,另一支队伍已经甩开我们很远了,所以接下来必须出发赶路。第二,在此次战斗中,你们发扬出了黄埔人不怕牺牲的精神,一些学员因此负伤,但黄埔精神是亲爱精诚!现在我们要离开了,黄埔不会放弃每一位学员,所以除了重伤不宜颠簸的,暂时丧失行动能力的兄学员我们决定将用担架抬着他们走,所以各个小队跟着蒋士焘教官到医疗处领回你们的同学。” “好!”地上站着的学员们喜悦的鼓着掌,这样的决定让一众学员们很暖心。 半小时后,黄埔师生们再次在西村口集合,离开上王庄之前,所有人向着朝阳升起的地方行了一个军礼。 因为在上王庄的地界上,第一缕阳光照射的地方,底下永远沉睡着牺牲的黄埔同仁们。 第116章:测距的技巧 “咕!咕!咕!”大河边人烟稀少处,鸟鸣声啾啾,浪涛惊拍岸。 密密麻麻的一堆人在此处停下,身上带着血气。每个人全副武装,气喘吁吁。 这些人正是在上王庄先后同五千人作战的黑川、加藤两个日军空降兵特战中队,现在两方人马汇合在一起只剩下了一个中队多一些的人马。 他们没有走明显大道,全在远离村镇的荒地里凭着太阳方向和指南针往东急撤,野路难走很费体力。 中午派出侦查的士兵进入沿途的一个镇子发现,里面到处贴满了悬赏自己行踪的字报。说明上王庄发生的交火事件已经在周围传开,支那的军队在到处查探自己的行踪。 虽然巨人对蚊子的骚扰不在意,但那总归是要出血的不是?无论是加藤还是黑川,两人身为指挥官都不想自己的精锐士兵在一些毫无意义体现不出价值的战斗中流血。 黑川喘着粗气蹲在地上,摆开地图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后高兴的说道,“哟西!加藤君,趟过这条河,往东再走十公里就到浦口了,浦口的江对面就是支那的国都。现在我们的军队已经分三路向支那国都进攻而来,我们的海军已经游曳在长江之上,这意味着只要到了浦口,就可以得到补给了!” 加藤站起来脸上全是不甘心,“黑川君,我们就这样撤回去颜面何存!我们并没有完成川岛将军、长谷将军和本泽将军三位将军交代的任务,甚至在上王庄我们给黄埔师生造成了多大的伤亡都不清楚。这是空降兵特战部队有史以来,任务完成最差的一次,而这个耻辱是你我二人造就的!” 黑川收起地图,对加藤的说法摇了摇头说道,“加藤君,支那黄埔师生并不是之前我们预料中的一只单独队伍,他可以随时呼应附近的支那军队前来支援。而且黄埔的教官们十分狡猾,他们并没有出来和我们交战,而是占据着有利的工事固守待援。” 同加藤的想法不同,黑川觉得这次任务尽管没有完成,但士兵的表现足以交差了,毕竟敌人十二倍于自己,黄埔师生二千余人,一个两千多人多支那正规军团,两个千余人多地方保安团,敌人至少在六千人之众,而自己和加藤两个中队加起来不过五百人,这种情况下还能活着一半人扯出来已然不错了。 当然,黑川到此刻也不知道其实上王庄里只是一半多黄埔师生,但尽管如此,这样的战绩对上对下都有交代了。 毕竟在出发之前,谁也没有料想到黄埔师生周边恰好有一支正规军出现,而地方还驻扎着两个保安团,这跟预想中与黄埔师生的单对单厮杀完全不一样。 自己是来特种作战的,结果硬生生的打成了阵地战,自己的优势被极大程度的压缩掉,很多士兵连平日里的训练还没展现出来就被流弹扫中,这样很不值得,自己士兵执行的任务应该是在集团大规模作战时成为一柄尖刀,对敌人指挥官进行斩首! 加藤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前往浦口登上海军舰艇回去,尤其是自己率先对黄埔师生发动打击却无功而返,这令他无法接受。 “黑川君,你的观点是错误的,我们应该捍卫空降兵特战部队的荣誉!这次支那正规军的支援只是巧合,情报已经证实他们原本是前去南京城的,我们只是凑巧碰上。否则单凭两个支那地方保安团又何须在意?这批黄埔师生不可能每次能碰上支那正规军,只要盯着他们就一定能找到机会,在他们松懈之时给予致命一击!” “加藤君,看看我们的士兵。他们经历了一夜的战斗,加上长途急行军,无论是体力还是弹药给养,都已经耗尽。我们现在为了避开支那军队的围剿,且不能到有人烟的庄子休整!我的士兵为了给你争取时间,已经折损了一半,我和你是平级,我不用听你的指挥,现在我不会听从你的建议!我的士兵这样死去是不值得的,刚才我已经命令通讯兵发报了,等赶到浦口后,在长江上的海军舰艇会接应,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跟将军说去吧。” ...... 相反的方向,从上王庄的出来的黄埔师生们一路往西,随着夕阳落山的脚步,在夜晚降临之时看到了距离上王庄三十里外石塘镇的大致轮廓。 九百多人,队伍蜿蜒成一条长龙。按之前的惯例,步兵科顶在前面开道。 旁边的教官刘跃扬停下脚步,左臂伸的笔直,拇指竖起,左眼闭起右眼睁开,一会又右眼闭起左眼睁开,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转头对着排头的步兵科第一分队的学员们说道,“离石塘镇还有大概六百米,全体都有,头抬起背挺直,黄埔的精神气质摆出来!” 李崇心中疑问刘教官怎么就伸出拇指就能测距测个大概,当下好奇的问道,“刘教官,你是怎么测算我们这儿到石塘镇的距离的?” 刘跃扬看着众学员一脸好奇说道,“炮兵大队他们肯定不会问,测距对于步兵科也很重要,你们今后指挥行军作战同样用得着,当然不需要像炮兵那样借助设备精准测量。之前在我教室里没教给你们,那现在就实地教教你们。” 教官刘跃扬边带着队伍往石塘镇走来,边说起了测距的技巧。 “通常我们行军使用的测距方法就两个。第一个方法是基于常识,数学学得不咋样的可以用一用。通常一个成年人,在可见度良好的情况下,倘若能根据其衣着和声音能分辨出男女,那么就在500米内,超过600米就分辨不清了。最多隔着700米正常视力的人可以大致看到一个成仁两腿走路形成的交叉空间,超过800米就看不见交叉空间。至于千米就只能勉强看见一个人蹲或者站等身体幅度很大的动作,记住这几点就能大概判断一个大概距离。” “这个方法简单,不需要技巧,只要眼睛带着都成,不过却有缺陷,估测的距离误差有些大。” 第117章:做个好朋友吧 “第二种方法则准确一些,是我们最常用的方法。根据数学中的三角函数已知两点可求另外一点的原理。估测目标距离时,通常伸出左手大拇指,闭上右眼,让左手大拇指右端对着目标物,注意眼睛、大拇指和目标物要成一条直线,就像你们打枪瞄准一样。” “然后闭上左眼、睁开右眼,预估一下拇指往左平移的多少米,将这个预估距离乘以10,就是目标物和你之间的距离。方法很简单,只要多加练习培养起对距离的敏感性,就能估个八九不离十。” 距离石塘镇越来越近的时候,教官刘跃扬一声令下,“好了,小子们,全体立正,齐步走!” 走在前面的步兵科学员整顿了下衣容,枪支上肩,脚步踢踏整齐。 石塘镇是一个三千多人的大镇子,建筑带着浓郁的徽式风格。 大白墙,青砖瓦,傍晚的夜色中依然远远可见高高的马头墙。 石塘镇里的有名有身份说的上话的人走了出来,在镇子的东入口排成两排手中舞着小旗子。镇子上的保安队长还领着凑齐整套军装的百十来个人,在前面列成两队,努力站的笔直目视前方,左手贴着裤缝,右手抓着枪身,枪托顶在地面上。 “大伙注意,军爷们来了,快快快!条幅拉起来!”站在前头顾盼的一个穿着马褂戴着瓜皮帽的镇长见着黄埔师生距离自己剩下十来米,保安队已经开始打敬礼的时候,赶紧朝着保安队后面的民众们提醒了一声。 同时鼓声号子声的欢快吹打声响起。 看到石塘镇前的动静,走在前面的黄埔生很是惊讶。 “想不到这石塘镇还搞了一个欢迎仪式,他们又不知道我们要来,这么短时间怎么弄成的?” “人多力量大呗!这镇子的主事人会来事啊,之前就没有这些,不过也跟此前落脚的都是些村子有关。” 队伍里面议论纷纷,人都是要面子要荣誉感的,看到石塘镇搞出了欢迎仪式,学员们不自觉的腰都挺直了。 走在前面的教官刘跃扬一瞥队伍里说话的人,“不许出声,展现出我们黄埔人的精气神来!” “哗!”保安队后面的群众队伍里忽然撑起一条红布粗字写的横幅,“石塘镇各界恭迎诸位军爷莅临石塘!” 从横幅中,就可以看出这些这些石塘镇民众不知道来了是什么队伍,只能用“军爷”二字替代,墨迹尚未干。 “立定!”刘跃扬教官一声令下,步兵科停下脚步。 片刻后,队伍中间的领队刘詠尧当头,一众教官走了上来。 穿着马褂戴着瓜皮帽的镇长走了出来,手里举着青天白日旗的中年人迎了上来讨好着说道,“鄙人是国民政府委任的石塘镇镇长,代表本地官民恭迎国民政府军队!薄宴已在镇中备好,各位长官还请移步。” 刘詠尧指着前面热闹的迎接队伍,“这些是你弄的?所有的撤了!我们只在此地留宿一夜。” “那薄宴?” “我是说所有!”刘詠尧手指着地面。 同其他当兵的不一样,黄埔这些人更是军人,纯正的军人!很少有弯弯绕绕。 “嗳!”听闻此言这镇长心中欢喜的很,又有些担忧。以往当兵路过,简直就是蝗虫过境嘛。不过这一次下来的官兵看样子跟以往很不一样嘛,不吃请也不卡要的。这突然啥都不用了,让这镇长心中忐忑得紧。 进入石塘镇后,黄埔学员们在教官的引导下下榻到镇中街道临时征用一晚的两旁民房内,镇子的防务也由黄埔师生暂时接替。经过上王庄的事情后,所有的沿途休息黄埔师生们都有着严格的警戒。 包括此刻石塘镇镇长送来的慰问食物,都是拉来一条狗试了一下无碍后才分配下去。 晚饭过后,几个分队长接到通知去开会。等开完会,往下榻的民房走时已经是明月高悬。 镇中间除了巡逻的黄埔生,没有多余的行人,都窗户一拉躲在自家炕上睡觉。在这些石塘镇民众的眼里,虽然这次的军爷没有凶神恶煞吃拿卡要,但仍然是不可招惹的存在,还是避远一些的好。 回到下榻的民房时,里面传出“哎呦,哎呦”的声音。 跨过门,走进院子一看,原来是金慧贞领着三个女子队的学员给受伤的唐志才三人换药换绷带。 坐在磨盘上自己拿着绑带往手上绕的左玉良见到李崇,“哟,老李你回来了,还真是心有灵犀啊。咱们的金同学一进来就问你哪去了,这不就回来了。” 边说着还向李崇使眼色往金慧贞身上,一副二郎腿一翘看戏的模样。 手中端着药盘子的金慧贞丝毫对左玉良的话丝毫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好意思,喜欢一个人忸怩肯定是不行的。 李崇往上扯了扯裤脚,坐在砖头上,“你手不疼了?” 左玉良活动着被割伤的手掌,摇摇头说道,“换个角度想,疼痛是件好事,如果还能感受到疼,就说明还活着。” “慧贞你可以多留一会儿,接下来我们仨就行了。”旁边三个女同学接过金慧贞手里的药盘子,来了个助攻。 “吃饱喝足,回去睡觉。”左玉良、唐志才几个人很有眼力的离开院子进到里屋。 不大的院子盛满月光,墙影婆娑,就剩下李崇和金慧贞两人。 金慧贞头上戴着鬼子的军帽,头比帽子小,像一朵伞盖极大的蘑菇。 轻轻的坐在李崇旁边,“你开会说了什么?不能说就不说。” “没什么不能讲的,本来也是要说的。就是教官们告诉我们几个队长,为了尽快入川,再往前走一段路程,伤员的伤势修养两三天之后,将不会沿路特意停靠村镇。往下走个六七十公里后为缩短路程,将会横穿漕湖湿地,我们每个人都要做好思想准备,同时要提前储备一些物资。” 虽然这不是自己关心的,但金慧贞仍然撑着下巴仔细听着。 李崇呼了一口气,自己不是一个感情白痴。 看着侧耳倾听的金慧贞,李崇决定还是把话挑明白了好,“慧贞,说实话,其实你真的很好,独立、自主、乐观。这些在其他女子身上少有的品质你都具备。但是呢,我已经有我喜欢且她也喜欢我的人了。” 气氛有些僵硬。 金慧贞摆弄着手指,顿了一会儿,泯着嘴看着李崇,点了点头,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啊,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能文能武当然招人喜欢,我又不是出家人,也有情感的,这军校男生里你都排得上号,我自然把目光投到你身上喽,既然有缘无分做朋友总可以吧。” 李崇胳膊往后一撑,看着金慧贞的侧脸,“你是认真的?” 金慧贞脸朝上对着夜空吐了一口气,起身站在李崇面前,敲了敲李崇戴在头上的头盔,“当然了,我对你有好感也只是因为优秀的人是相互吸引的,我喜欢你身上这种优秀气质而已。哼,你可不要太自恋,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李崇看着金慧贞闪亮似星辰的眼眸,看不出她的心里的想法,最后坐在砖头上,抬头向金慧贞伸出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做好朋友吧,遇到困难相互帮助的那种!” 金慧贞点点头,“还要加上一条,要可以一起哭一起笑。” 第119章:进茶楼的唐志才 这种有人喜欢自己的感觉很不赖,李崇自认为不是什么圣人,但也不是贪心之人。而且一直以来,就像习武之初师傅一直强调的,要秉持一颗初心。这方面,李崇觉得自己一直做的不错,所以李崇重来都没想过自己要移情别恋。 金慧贞大大方方的握手,“那既然是朋友,以后我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你帮忙喽?” 李崇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前面已经说了。我们既是校友,又是朋友,自然理应互助。” “好,那我走了,记得你说的话。”金慧贞往背后一甩胳膊,走出门外。至于心中到底是打的什么注意,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毕竟,男女之间朋友朋友也就只差一步而已,哼哼! 李崇看着金慧贞离开之后,关上院门休息,行军的疲劳感涌上来,众人一夜无话。早上集合哨声响起,才悠悠醒来。 太阳升起的时候,黄埔师生没有多作停留,收拾完毕后就从石塘镇出发。一则落下另一只队伍太多,二则上王庄的鬼子一直没有搜查出踪迹,仿佛蒸发了一般,这让黄埔的教官们总感觉这是一股不稳定的因素。 接下来的两天,这一路黄埔师生平均以每天三十五公里的速度行军,二天后,众人抵达了进入漕湖湿地前的最后一个大镇子,大杨镇。 按照计划,黄埔师生们将会在这休整半日,采购完物资之后于当日下午进入东西贯通55公里的湿地区,出来之后进往最近的县城:舒城县休整。 而此刻南京城中日双方的战斗随着“轰隆隆”不绝于耳的炮声,中日双方在南京城的又一场大战开打了,已经近二百公里外的黄埔师生听不到关于南京城的任何动静,上面除了告知南京城战争开打的消息外什么也没有多说。 自然也不知道开战之初誓要与南京城共存亡的戍卫司令唐生智在炮声响起的一刻就已跑路,更不知道上王庄偷袭自己的那一伙鬼子早已不再追击自己,而是登上日海军舰艇,渡过了长江,临时参与到攻占南京城的行动之中。 对那些鬼子而言,进攻南京仿佛成了一场饕餮盛宴,只要有机会的都想上去掺和一脚。 上午半天,出来活动的黄埔学员们让大杨镇的街道变得熙熙攘攘。 这些黄埔师生平时上学每个月都有津贴,手上多少都有点。知道接下来马上就要进入湿地,所以到镇子上采购一些物资,准备一些干粮啥的,准没有错。 李崇早起在院子打完一套拳脚之后,掀开里屋的帘子,“走吧,哥几个,我们也去镇上买些东西吧。” “行,走吧。” 十个人都翻着自己的包裹,找出几枚银元铜钱和一些法币票子在掌心掂量了两下。 走出院子门的一刻,站在院门旁边的墙边的金慧贞言笑晏晏的一步跨出,站在门前,“哈喽,各位,出去逛街啊。” 唐志才几个人相互搭着肩,“看来老李你有约喽,我们哥几个就不跟着后面凑热闹了哈哈。” 一眨眼,九个人就无影无踪。 站在李崇旁边的金慧贞一挑眉,这些人都挺识趣有眼力劲的嘛,以后可以让大伯给他们安排个好位置。 金慧贞踮脚拍拍李崇的肩膀,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走吧,昨晚你答应我的,作为朋友理应相互帮忙,现在我要买东西,你不应该帮我提溜着么?” 李崇能说什么,顺从的点点头,“自然应该,应该的。” 小半个上午李崇发现,虽然金慧贞穿着戎装,看上去干练无比,但终归还是一个女孩子的灵魂,也喜欢一些看上去花哨的玩意儿。 虽然当下要行军,带不了多少东西,但不乏金慧贞饶有兴致的在这个濒临铁路线的地方镇子左顾右盼的逛了一圈,虽然少买,但看还是要看的,直把整个镇子逛了一遍才算完。 “咦,药房,我去买些常用止泻消炎治疗发烧的药品,过湿地很容易生病的。” 十点出头,走到大杨镇南端的时候,金慧贞看到了一家药房,终于要想到要买些有用的物事儿。 买药很费钱,不过金慧贞那口袋里的钱就跟无底洞一样掏不玩,这也算是私款公用了。 金慧贞选购常用药,李崇闻不惯药味儿凑在窗口看着街道上的景象,这药房对面是一个小茶楼,里面咿咿呀呀的看来还有唱弹评的,不过显然今天生意不太好。 不像其他卖东西的铺子,这种休闲娱乐的场所少有黄埔生进入,就是有购买物资的黄埔生经过,也只是一瞥而已。 这镇上来了大批军爷,连平日里提着鸟笼子到处喝茶遛鸟听曲的乡绅都基本不出来闲逛了,偌大的茶楼三两个茶客显得有些冷清。 “嗯?”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是映入了李崇的眼帘,那不是唐志才嘛?胳膊上还打着绷带呢,他没事儿上茶楼做什么? 李崇咂摸着下巴,想不到一向正经学习的唐志才还有听小曲的爱好。有些不对头啊,刚才老唐是跟着其他八个人一起出去的,咋就一人跑过来听小曲了? 茶楼里,唐志才一身戎装一脚踏入,原本台上唱弹评的一对父女声音都顿了一下。 “哎呦,军爷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掌柜的亲自从柜台后面走了过来。 唐志才看着台上咿咿呀呀唱着弹评的老父幼女,看着掌柜的摇摇头说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掌柜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神色,“军爷,我们只是平头百姓,养家糊口而已,您上面包间请。” 药店窗口里的李崇看着唐志才上了楼梯,看不清楚里面的什么情况了。 茶楼二层的包间里,一前一后进到包间里唐志才和掌柜的关上门后,气氛顿时变得热烈。 两人的脸色都升腾起久别重逢的激动喜悦。 秦掌柜看着唐志才受伤的胳膊,“唐志才同志,见到你平安无事组织就放心了!” 唐志才伸出没受伤的手掌,“秦掌柜,您好!老许同志跟我提起过您。” 两只大手握在一起,密不可分,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秦掌柜拉着唐志才得手掌坐下,从桌子中间的茶盘上拿出一个茶杯倒上茶,“来,坐下来,我们边喝茶边聊。” 第120章:扩红 “来的路上都安全吧,昨天傍晚听外面说有一支国民党军队来了,这大杨镇的镇长安排镇上商户出去迎接,我就猜到是你们来了,一直在等着你。” 唐志才感慨着说道,“从学校出来,我跟组织就断了联系。在南京城的时候,组织上给了我三条预备联络线,一路走来已经错过两个,现在可算是联系上了,也幸好我们是沿着铁路线走的,不然就又要错过了。” 秦掌柜感叹了一句,“真正的缘分是一定会相见的。” 然后秦掌柜接着说道,“你的上级老许同志听说了上王庄的事情,还在担忧你的近况,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们也就放心了。上王庄的鬼子是怎么一回事?我听地方同志讲国民党出动了一个主力团,两个地方保安团!这么多人足足可以打一个大规模的战役了!” 唐志才喝了一口茶润着干燥的嘴唇,“我们被一伙大量配备了冲锋枪、掷弹筒的精锐鬼子盯上,想要一举吃掉我们,这伙鬼子来自日军空降兵特战部队。幸好这次有去往南京的国民党主力团经过,在外围付出巨大伤亡挡住了大部分的鬼子,否则这次黄埔师生就要损失惨重了。” 当下唐志才把上王庄的这场战争前前后后都详细的讲了一遍。 秦掌柜仔细听完事情始末,语气充满感慨,“日本人真是好算计,想要打掉正面战场上国民党军队今后的基层指挥官,这是想在接下来的侵略战争中一劳永逸啊。敌人配备美式冲锋枪,掷弹筒又不停轰炸下,虽然有援军帮助,但是你们一帮刚入军校的学员仅凭着一个村子修建的工事就能坚守到天明,还没有付出巨大伤亡,这了不起啊!” 虽然两党矛盾重重,此前很多红党党员遭到国民党的黑手,对国民党很仇视,但此刻的秦掌柜听完这场战斗始末,至少在军事素养能力上对黄埔的军事教育表示了极大的佩服。 了解完上王庄的战斗后,话题从军事上转到生活上。一点一滴,见微知著,秦掌柜其实也在通过体贴的谈话了解唐志才最近的思想状况。 “现在每天行军,一切都还好吧,有什么困难你就说出来,组织上尽量想办法解决。” 唐志才摇摇头,“行军虽苦,但各方面都很好,而且在行军中黄埔的那些教官教授了很多平常学不到的东西。” 秦掌柜点头表示赞同,“这样的历程是历届黄埔生所没有的,所以十四期这届黄埔生的今后成就一定是巨大的!你胳膊上的伤势呢?” “没有大碍,不影响行军。” 唐志才说完,有些欲言又止。 秦掌柜看出了唐志才的犹豫,笑着说道,“有什么问题,可以反映出来,我们是同志,老许不在,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提。” 唐志才手指转着杯子,笑了一下,“就是这么长时间了,从当初离开学校进入黄埔军校到现在,组织上都没有给我派什么任务,让我有些感觉组织上都快要忘了我了。” “哈哈哈,你啊,当初在学校就很积极。怎么,现在闲不住了?”秦掌柜给唐志才续上茶水,“组织上怎么可能会忘记你这位优秀的青年党员。黄埔军校是国民党政府培养嫡系军队的摇篮,你是我党精心选派的同志,党决定把你送入黄埔,就是因为你是刚从学校出来,社会履历干净,方便进入黄埔的。” 秦掌柜拍了拍唐志才的手掌,“把你放进黄埔,组织上是对你寄予厚望的,就是希望今后你能通过黄埔学员这个身份能顺利走进国民党的军队高层。原本老许同志是要把你推荐进抗大学习的,从抗大毕业然后进入部队从政委做起,一步步培养,但是最后组织上慎重考虑后,最终决定把你放进黄埔。我们虽然缺少政工干部,但更需要一个在未来发挥更大作用的同志。” 唐志才站起来打了一个敬礼,“我明白组织的意思,就是突然长时间没有任务,反而有些不适应了,要不我在军校发展一些同志?您也说这批黄埔生今后的成就一定非凡,我的几个室友就各有所长,其中有一个还是步兵科一分队的队长,我很少服人,而且还是一个比我年轻五岁的少年,所以。” 秦掌柜摆摆手止住了唐志才要说的话,“志才啊,你初入军校,不要急于进行扩红工作。虽然现在处于两党合作时期,但是国民党对黄埔军校的纪律抓的很严,校宪兵队还好,但中统方面已在黄埔军校大力发展新成员,他们在军校的基础比我们想象的要深。你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不然会有麻烦,虽然不会像以往那样拘捕,但至少你很难在军校继续呆下去。” 唐志才还想争取一下,“这些我都明白,我也是有一年党龄的同志了,我也有在白区斗争的经验的。” 秦掌柜站了起来,拍了拍唐志才的肩膀,“你这句话就不对,现在是全国处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没有白区这一说了。我们虽然要时刻提防国民党反动派的暗箭,但也要团结拉拢积极抗日的一派。你很年轻,革命热情膨胀,所以老许同志在电报中一再要求我叮嘱你,不要轻易跟哪怕是熟络的同学泄露你的身份,人心毕竟隔着肚皮!” “嗯,我会随时保持警惕性的。” “我这是提醒你,尺度你自己把握,你进入黄埔有两个多月了,怎么样,和同学们之间的关系处的如何?” “现在大家相处都挺熟络的,只是可惜我进入军校的成绩不够,要是开始能争取到一个小队长的位置,对开展工作也就能有更大的帮助了。”唐志才遗憾的感叹了一声。 “哈哈哈,虽然在学校时你很优秀。但黄埔军校作为军官摇篮,是把优秀的人聚集到了一处,里面每个人都有在某方面具备优势,三人行必有我师,摒开政治立场而言,在这样的环境里你能学到的东西有很多,不得不承认他们在军事上是相当专业的。” 第121章:湿地法则 药店内,金慧贞把钱递给药店掌柜。 “你在看什么?”金慧贞拎着两扎药包走到李崇旁边,也凑着窗户看着对面,很好奇对面门可罗雀的样子李崇究竟在看什么呢? “哦,随便看看而已。”李崇摆摆手,“你买好了?” “嗯。”金慧贞点点头。 “那就走吧,受不了里面的一股药味儿。” 十一点钟,李崇回到下榻的民房,左玉良几个也才刚回来,至于唐志才则还没有回来。 几个人见到李崇一出去就是整个上午,此时才回来,都带着调侃的语气,“怎么样?拿下咱们军校的一枝花没?” “别扯淡,上一次我们都聊开了,相恋不如相知嘛。” “去去!鬼才信你!” 李崇没有纠结在这个话题上,看了院子里的一圈人,独少了唐志才一人,于是问道,“老唐呢,你们没在一起。” “四五十分钟前说是去拉稀,估计是掉坑里了。” 老唐找了一个借口摆开了众人?这让李崇不由得猜测老唐这么做的原因。 老唐看来身上有故事啊。 平常在学校,南京城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也没见老唐周末下午怎么出去溜达,怎么来到了一个铁路沿线的小镇子突然去茶楼听曲了? 越想越感觉有隐情啊。 当你关注起一个人的时候,就能发现种种平时忽视的行为了,而平时正常的行为也显得有些别有意味。 比如114寝室的十个人晚上睡觉前的聊天,睡前的话题聊天散的很广,天南海北知道的事情都会拿出来说,尤其还有个家里当大官的消息通李萌清,但是老唐都会有意无意的往政治上带。 虽然很多黄埔生包括自己都不认可委员长之前放弃东三省也要剿灭红党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但也只是站在旁观的角度说说而已,而老唐却有种打抱不平,或者说是批判国民党的主观意味。 越深入的把此前种种串联起来,李崇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秘密,不过还要继续验证验证。 ...... 中午时分,众人饱餐一顿之后,在教官的带领下从大杨镇启程往漕湖湿地赶去。 四十多分钟后,先头部队已经站到湿地的边缘。一排五个人,一百八十多个排,众位教官分散开来贯穿队伍的始末,领队刘詠尧、教官刘跃扬和政治教官钟鼎文三个人顶在队伍前面,手中拿着长棍探路的同时不断的传授着湿地行军的经验。 “同学们,前面就是漕湖湿地区,我们将横穿五十公里的湿地区,这是我们从南京出来后遇到的第一个复杂地形。进川路线将经过各种地形地貌,从此刻开始,平地行军成为奢侈,接下来你们将跋涉湿地河流、穿越山林、攀爬悬崖等等各种复杂地形,沿途我们将教授你们各种经验......” “湿地行军路很难走,而且很容易被沼泽陷住。更严重的是,湿地、山林身处其中久了很容易救会在其中迷失方向,因为在没有显著参照物的环境里我们的大脑很容易失去方向感。尤其是清晨大雾一起,日暮夜色降临之时,这个时候倘若你迷失了方向,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能似苍蝇般乱蹿,越是慌不择路越会靠近死亡!看不见的湿地里,常有毒虫长蛇出没,更有一踩下去就陷下半个身子的沼泽!” 不仅是前面的步兵科大队,后面的交通大队、炮兵大队和工兵大队教官也在时时续续的传授着自己从军多年来的经验。 “那小子,水你悠着点喝,别没走两米路就喝了一壶水,现在口嗨了,待会有你惨的!我跟你们说,现在走的这湿地虽然带着个湿字,但是这种地形的行军途中同样会大量发生士兵脱水的情况!因为湿地里的水很多是死水不能喝,看得见喝不着直急死你!谁要是到时候耐不住渴,一口下去直接能下去半条命,我不是在恐吓你们,以前老子带兵北伐北上的时候,经过草地时有一个班的士兵喝了这水,又拉又吐又发高烧,没有药的情况下最后只有三个人挺了过来。” “所以在进入湿地后,首先要找到一条活水溪流或者流动的河流,尽量把水烧开了喝。实在没办法找不到活水,就在水源旁边的一两寸的地方挖一个洞,等水渗透进来再喝。” “......” 边跟着前面的脚步,学员们掏出纸笔飞快的在本子上记着教官们说的这一条条宝贵的经验,这些都是教官们多年行军总结来的经验,难保此后自己带兵行军不会用到。 这样边讲边走,加上湿地的路不是很好走,每一步都要跟着前面踩实的脚步以免踩到沼泽等危险处。夜幕降临时,一共走了十里路,队伍在一处平坦草地上停了下来。 “同学们,湿地、山林这两种地貌的昼夜温差都会很大,白天可能还暖意洋洋,到了晚上就会冰彻刺骨。到了晚上这个时候,不到万不得己不要盲目行走,一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弄个睡觉的地方,找些东西吃补充体力,现在我们开始扎营。在此之前,我们将教你在极端情况下,当你并没有背后的这些装备时该如何。” 学员们各自一组组的围了起来,看教官们的演练。 “在湿地里,夜间气温通常会将至冰点,在食物不充沛的情况下保持体温很重要。尽量点着火,倘若因为战争点火会暴露目标而不得不黑灯瞎火时,该如何保持温度呢?” “看到地上这些苔藓没?如果有条件用枯枝搭建一个小窝,把这些苔藓铲起来盖在上面,就可以在挡雨的同时还能保温。地上尽量找干草铺上,不要小看这一层草,它避免你的身体和地面直接接触。否则一晚上吸收地气,没病第二天一早也要生出病来!” 说着几个教官上来合力动手,拖来一根枯木,离着一处河流稍远的地方放下,树干上面密密麻麻排开捡来的枯树枝,接着把一大块一大块的地上苔藓和着杂草给铺在上面,然后裹着被子钻到里面示范睡觉。 有的学员开始在旁边有样学样。 “此外晚上睡觉要远离河流,跟山地河水可能暴涨不同,湿地不下大雨都不会涨水。但这不意味着湿地就能在靠近河水的地方露营。因为湿地里很多夜游的生物会在夜晚训着水汽来河边喝水,我相信你们一定不想跟它们相遇。” 学员们把手伸进去,很容易就感觉到内外的温差显著。然后开始有样学样,枯树干树枝不够用的时候,有条件的工兵大队干脆打洞挖了条战壕躺在里面。 毕竟这不是战时,也不需要像之前讲的这样睡觉,帐篷开始在草地上平地而起。当然也可以点火,只要注意控制住火势,因为此刻湿地的草进入寒冬变得枯黄,很容易就点着。 为此,学员们在点火前开辟了隔离带,把篝火周围的枯草铲掉。 夜幕要降临之时,一堆堆篝火燃起,上面咕嘟咕嘟的煮着热水。到了12月头上,气温已经很低了,没有火堆取暖,露天过一晚,第二天一早肯定很多学员要扛不住,何况湿地还有股湿冷的感觉。 第122章:戳鱼 一盆热水十个人分,灌满水壶后就没有多余了。众人围着篝火喝水吃干粮饼子,火烤之后的干粮饼子一嘴咬下去全是碎屑,没有水根本咽不下去,就是有水也容易混着水呛着嗓子眼。 在野外,只能吃这些东西。大杨镇虽然离铁路线不远,但毕竟是内陆当然一个乡下镇子,物产不丰富,根本没有能供应九百多人的肉食,黄埔师生只能购买了大量的面粉和着野菜蒸制成容易携带的饼子带走。 “我去装水吧。”见水不多了,李崇从篝火旁站起来,拿起盆子举着火把往溪流走来,边走边用木棍敲打前方的草丛。其实这个时候,蛇早就钻洞冬眠了,但总归是有一手准备不是? “嗯?有鱼!”用脸盆舀水的时候,火影下一条游鱼一闪而过。李崇连忙把火把插在岸边,拔下匕首把木棍削尖,准备戳条鱼打打牙祭。 又连忙从干粮饼子上扳了一些碎屑洒在火把照耀的一小块水面上。 光亮和食物的双重引诱下,一会儿后,水面底下出现了一条令人垂涎的身影。李崇舔了舔嘴唇,抓起木棍,尖头对着下面。 在上面一条鲫鱼冒头吃碎屑当然那一刻,李崇手里的简易木头矛飞速戳下。 “刺啦!”是木头尖锐穿破鱼鳞贯穿鱼肚的声音,剧痛之下鱼尾乱扇,其余聚集而来的鱼迅速逃离,隐没在周围的黑暗中。 李崇拿起木棍凑到火把前一看,原来是一条足有两寸的鲫鱼,长这么大很不容易了。除了捕鱼大鸟,这湿地里少有人进来捕捉,不少鱼能由小长到大。 此刻尽管被贯穿而过,周边鱼鳞被红色鱼血染红,但生命力顽强,还没死透,被钉在木头矛上鱼眼珠闪烁着倔强不死的光。 李崇摸了摸鱼头,“哎!一条鲫鱼长这么大不容易,可惜临到末了还是要进我肚子,六道轮回,下去投个好胎吧。” 当下拔出木矛,掏出匕首,直接在河边砍头去尾刮鳞开膛,把矛头洗净继续把鱼串在上面扛在肩头,然后端起一盆水抓着火把离开。 走了两步后,李崇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吃独食好像不太好,毕竟前些日子吃了金慧贞一盒罐头,应当礼有往来。 折回到溪流前,如法炮制,实践证明这些常年悠哉的鱼就是没有感情的觅食机器,只一杯茶的时间李崇又戳上一条。 处理干净后两条鱼戳在木矛上,扛着带回了篝火旁。 “哎呦,去了这么久,还以为你掉河里了,这是搞了两条鱼回来了呀!河里有鱼,我也去搞搞!”篝火前的几个人都眼睛热烈的围了上来,吃着这掉渣饼啥味道都没有,糙的嗓子眼不行,这会儿居然看到了荤腥。 左玉良搭着李崇的胳膊,“你们快去捉鱼啊,这只有两条鱼,我们十个人,怎么分?” 李崇看了看手里木矛上的两条鱼,理所当然的推开左玉良的胳膊,“好分,一条给我,一条我拿去给金慧贞。至于你们,想吃鱼啊,自己去河边抓。” “无情!” “见色忘义!” “室友情没了!” 李崇充耳不闻左玉良的“指责”,把插着鱼的木矛靠在火旁,撒上一点盐巴,鱼肉香气开始飘散,旁边篝火的人都来蹭香味。 “受不了了,格老子的,老子现在就去抓鱼!”篝火旁的九个人到处找结实的木枝,前端削尖了举着火把往溪流处走去,连仍然吊着胳膊的唐志才也加入其中。 趁着烤鱼的功夫,李崇溜达到女子队的营地,逮人传话给金慧贞。 金慧贞一看李崇主动找自己,脚步轻快的蹦到李崇旁边,人没站好头凑了过来,语气带着喜悦,“朋友,有什么事情找我啊?”打那一晚话聊开之后,金慧贞就喜欢以“朋友”二字代替对李崇的称呼。 “我们不是好朋友么,弄了点好东西给你,跟我来。” 走到男学员营地前,“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好了没有。” 来往时间十分钟不到,插在木矛上的两条鱼烤的鱼肉焦黄,正够火候,李崇拿过来凑到鼻子上闻了闻,真不错啊。 折回到男学员的营地外,金慧贞正蹲在地上不知数着什么,看到李崇出来了,重新拍拍手站了起来。 金慧贞看着李崇,“喽,你背后藏的什么?” “喽,有福同享。”李崇从背后拿出了木矛,上面串了两条香喷喷的烤鱼。 “呀!不错啊。”金慧贞接过木矛,伸手拔下上面的一条,然后还给李崇,“有福同享,还有一条留给你。” 一口咬下去,皮脆肉滑,在这野地能吃到这样的东西,心情美啊。 河边的动静吸引了教官们的注意力,然后这条溪流里的鱼就遭殃了,就连指甲盖大小的河蟹河虾都被左玉良一盆打进,烧汤进肚。 太阳照常升起,第一次在湿地里过夜的黄埔生们在地上收拾好包裹,再次往前赶路。 很多人晚上睡的不好,有小虫子蹦跶。要是不想在湿地多呆,就必须加快脚步,当然就算是理想状态下今晚也是走不出这湿地的,现在这才走了十公里,距离走出去还有四十公里,平时在平地上常规行军一日也不过就能走了这么长。湿地一日能走个二十五六公里就不错了。 跟着蜿蜒的队伍走在野地里,两边不时的有各种鸟类排排飞过,特别是一种长腿的大白鸟,看上去很是肥美,要不是教官在前不敢随意开枪,李崇真想推弹上膛,打下一只补营养,这几日每日行军消耗可不少。 事实证明,看着肥硕盘旋的大白鸟意淫的不止是李崇这些学员们,教官们头也抬起来看着这些捕食的大白鸟很有想法。 这些白鸟要是能开口说话,肯定要大骂,以往在河边很容易捉到的鱼这么一觉醒来就全不见了,害得自己飞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早餐! 教官刘跃扬一挑头,“李崇、李萌清、左玉良......”足足点名叫了十个平时打靶成绩评优的出来,十个人站在队伍边。 然后刘教官指着天上的白鸟,“看到天上的飞鸟没?现在我允许你们十个人沿途放枪,打下来晚上就有肉吃,谁要是敢连续放空枪,晚上你们几个干粮饼子都别想吃,本教官亲自请你们吃一些重口味,哼哼!” 刘跃扬特意在“重口味”上不怀好意的重重咬了三下,这让十人打了个寒颤,未知是最可怕的。 不过这丝毫不妨碍队伍里的学员们投来羡慕的目光,现在这十个人是获得了狩猎许可,可以光明正大的放枪了。 第123章:爆浆 李崇一推枪栓,抬起长枪,枪尖对着白鸟移动。 “嘭!”枪声响起,白鸟惨叫一声。 这百米的距离,鸟听到枪声神经还没指导翅膀作出扑哧四飞的动作就已经折翼落下。不止是前面的这十个人,后面的教官听到枪声,同样拉出一些枪法好的学生给予了开枪许可,这样中午就可以加餐了。 一路上零零散散的枪声响起,拿子弹打鸟,很奢侈,但对于黄埔师生而言还是玩得起的。 一上午众人走了十五多公里,里面这段路比预期的好走,虽然乱草缠脚但挺平坦少有沼泽发生意外。 中午众人在一处溪流汇聚处的小湖泊处歇脚,先舀水出来烧后,三十多个人在小湖泊边杀鸟擒毛。 李崇十个人扛着枪,每个人枪尖都至少挑着两只肥鸟。 不过六十多只肥鸟,但却有九百多个人,不好分。 所有教官们把肥鸟均匀剁碎,点上几处篝火,开始烧汤,每人分一碗勉强沾一点荤腥。 不过每个人一碗全是水上面漂几颗油星的肉汤啥味道都没尝出来。 教官刘跃扬舔了舔食盒,嚼碎了最后一个鸟骨头咽下去,然后站到步兵科的学员们面前。 “同学们,是不是这点荤腥意犹未尽啊。” 三个大队二百七十多个人点点头。 刘跃扬负着手在众学员前走了一圈,“这已经不错了,今后在你们行军打仗,不是你围困敌人就是敌人围困你!当你被鬼子围困时没有给养时怎么办?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有这样的食物吃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了。现在我问你们,将来你跟鬼子交战被围困,物资补给耗尽之时难道背上汉奸的骂名投降吗?” “不!”所有人铿锵有力,毫无疑问的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教官刘跃扬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削了个尖头,边削边问道,“那一枪在手,自杀?” 这次回答“不”的声音弱了很多,在这些黄埔学员们看来,既然没有补给,又拒绝投降,冲锋虽然大概率被打成筛子但也有被活捉的风险,见识了张震教官的手段后,难保自己不会说出情报。综合以上情况,绝境之下留一颗子弹给自己貌似是很不错的选择。 教官刘跃扬挥着手中的树枝条,“你们也应该铿锵有力的说不!黄埔人不会投降,但也不会轻易自杀!没有给养在这野外就过不下去了?不是这样的!比如眼前我们所处的这片湿地,在无能的人眼中陷入里面就是绝境,但是在我们军人眼里,这就是物饶丰富的地方!” 队刘詠尧这个时候走上前来,“你们的刘跃扬教官说的很对,接下来我们这些教官将会叫你们如何在粮绝之时寻找食物补充体力!” 于是众人今后毕身难忘的一节课开始了。 教官刘跃扬从池塘边拖来一段枯木树干,拿着匕首抛开,拎出一条尾指大小乱弹的肥虫,“如果你们没有本事捕到鱼,甚至因为今后被困在山地而没有鱼时,那么你就不得不吃下一些东西以补充体力。比如这种白色肥虫,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也不关心。但我知道它富含有比肉罐头有更多的蛋白质,吃下去三条,足足抵得上一个罐头!” 说着一刀砍去虫头,挑到火堆上烤到外焦里嫩后,然后往嘴里一扔。 刘跃扬甚至露出品味嘴里蛋白质香味的神色,然后把整个枯枝干剥开,里面一个肥虫家族在悠哉悠哉的蠕动着。 “刚才我用火烤,这是奢侈的处理方法,因为很多时候点火会暴露目标,这个时候更难受的就是要生吃了!步兵科三个分队长出列!” 步兵科一分队的队长李崇、二分队的队长张英杰、三分队的队长王景荣嘴角抽搐的从队伍中出来,已经猜到了什么。 “手伸出来!作为队长,时刻以身作则!” 李崇三个人伸出手掌,教官刘跃扬拎着三条肥硕白虫放到三人手上,后面的同学露出兴灾乐祸的神色。 “后面人不要高兴,待会儿我下去随机点名。” 捏在手上,能活生生的感受到白虫拼命的蠕动,软软黏黏的,李崇不由的脸苦着说道,“刘教官,火烤一下也中的。” 一向热衷同李崇争个高下的张英杰也连忙点头表示赞同,平时件件喜欢抢在李崇前面证明自己要比李崇优秀的张英杰平时再怎么爱表现,此刻都下不了口了。 教官刘跃扬很坚决的摇头,“不能火烤,当你们今后可能被日军围剿或者冲破封锁线的时候,一点火光就可能引起敌人的注意力,那个时候为了嘴舒服难道要冒着暴露的危险点火吗?” 李崇三人脸上挣扎,不仅是步兵科,其他三科的队长和小组长都面色发绿的看着手上教官们挖出来的千奇百怪的爬行动物。看着教官们赤条条的把一整条白黄色的虫子用刀去掉头,然后在火上烤掉绒毛后,直接往嘴里一扔,只让人看的血往头涌。 女子队的女学员们光眼睁睁的看着教官吞下一只活虫,绿色的浆液挂在嘴边,简直被颠覆了三观,有几个女生已经反胃呕吐不止,像平时生活富贵的金慧贞已经呕吐得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好在军医处长蒋士焘的出现挽救了她们,蒋教官要带着这些女学员煮中药,然后分给那些吃虫的学员们喝,防止寄生虫的危害。 步兵科前,教官刘跃扬看着还在迟缓挣扎的三人很不满意,挑起一只白虫去头,然后直接往嘴里一扔,边大口嚼着边汁液乱飞的说道,“当你因为恶心而吃不下去的时候,想一想在淞沪战场上无家可归的同胞,想一想濒临城破的南京城,想一想当初自己进入黄埔要上战场杀鬼子的决心!要杀鬼子,没有充足的体力,你连拼刺刀都冲不到人家面前!我要说的是,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为了活下去,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哪怕就是让你胃子翻涌的东西。” “闭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嚼,要把它想象成这就是肥牛腰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没办法了。李崇三个人互视一眼,拔刀去掉虫头,面色狰狞的往嘴里一扔。 “我的娘,它还在我的嘴里动!”王景荣叫嚷着。 脓汁在三人的口腔中爆开,牙齿磕碰间的爆浆直接炸掉了所有的味蕾,直感觉那一刻大脑在轰鸣,三个人手抓着脖子胃子翻涌直到嗓子眼。 刘跃扬站在三个人面前,“咽下去!吐出来就继续吃!忽略你的舌头,忽略那些味觉感官,发挥你大脑的想象力!味道不重要,关键是在情急之下它能提供给你们杀鬼子、在物资匮乏之下能提供给你体力!” 第124章:只要没毒皆可食 “他妈的!”李崇怒吼一声闭上眼,精神亢奋的使劲大嚼了两下咽下,难以言喻的滋味冲击喉管。 张英杰不甘示弱,在李崇喉结滚动的一瞬间,紧随其后。或许是张英杰手上的那条是母的更够味,咽下去的瞬间张英杰忙不送的拧开挂在腰间的水壶大喝了两口。 教官刘跃扬刚要伸手阻止,但是张英杰已经“咕嘟咕嘟”两大口下去,刘教官看着张英杰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 果然,一个呼吸的时间,张英杰就一个水嗝上涌,那股怪味儿又瞬间从喉管里涌了上来,然后张英杰的嘴就像挡不出的喷泉全部喷了出来。 一旁的三分队队长王景荣忍住怪味儿,打趣道,“哎呀,这实在是太不优雅了!” 张英杰捂着肚子,手颤巍的指着王景荣,和一旁看笑话的李崇,又是一股酸水涌了出来。 教官刘跃扬“嗯哼”了一声,“你们三个人都不许白吃,吃完了都去翻找,这种白色虫子最喜欢呆在内部已经柔软腐烂的枯树干里。” 然后刘教官走到队伍里,目光扫视着底下这些坐在地上喝水吃干粮的学员们。 目之所触,坐在地上的学员都底下了头,不想和刘教官的目光有所接触,尤其是队伍里的小组长。他们看着蠕动的虫子,忽然发现手里的干粮饼子还是很香甜的,这会儿他们感觉自己一点儿也不怀恋所谓的肉味儿。 躲是躲不掉的,该来的总是来了。 教官刘跃扬的恶魔之手走到一处轻轻随机点了点坐在草地上的黄埔学员,被点到的学员丧着脸起身走到前面。 本家李萌清就很“幸运”的被点到,脸上像是吞了死苍蝇一般,接下来轮到他要吃这所谓的肥硕蛋白质了,李崇从钢盔中挑了一只大条的放在李萌清手上。 李萌清面色发苦,“本家,不能这样吧,好歹一个姓,千百年前说不定是一家人。” 李崇摇了摇头,“正因为你我是本家,所以我才厚道的给你一个大条啊,去掉头眼睛一闭往嘴里一扔就完事儿了。” 相比步兵科,炮兵大队吃的更嗨。 “哟,长蛇!别跑别跑!”炮兵科教官王柏龄右手拿着树枝压着蛇头,左手捉住蛇尾巴整条拎起,蛇身的斑斓花斑令人胆寒。但是王教官视而不见,拎住蛇尾手法熟练的凌空甩了两下,然后这不知名的蛇就软绵绵的似一根粗绳子往地上一趴。 王柏龄拔出匕首说道,“蛇这种冷血动物,有的蛇虽然有毒性,但是肚子极饿之下处理得好也是可以食用的,捕捉它一定要见机行事。在粮食枯竭的情况下,你们要珍惜这样的机会,不吃就相当于死亡,它就是救命的口粮。” 高重华看着王教官的举动问道,“教官,什么叫处理得好?” “就像这样。”教官王柏龄干脆利落拿刀咔嚓掉脑袋,顺手挖了坑用枝条把蛇头推进去然后用土埋住,然后一刀插入尾巴下的小孔,接着“刺啦!”一声开膛破肚,拉出内脏撕下蛇皮,最后只留下粉嫩的肉。 动作流利得很,众人看的眼角直抽抽。 新鲜蛇肉串上枝条放到火上烤了烤,香味飘了出来,王柏龄撕下来放到嘴里吐出蛇骨头,旁边的学员忍不住舔了舔嘴。 “想吃不?”王柏龄手中抓着蛇肉烤串插到土地上,看着底下的炮兵学员们,“想吃也没有,没门!我今儿个要教你们的可不是吃香喷的蛇肉,今天这场课是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也是我们实地教授你们在野外行军,尤其是在粮食物资耗尽的情况下如何维持体力的方式,你们看看这个。” 前面的众人凑上前一看,是一只肚子很大、腿很长的花腿蜘蛛。 “看到这种花腿的蜘蛛一定不能让它接触到你的皮肤,它们是有着轻微的毒性的,但头就是它们唯一的武器,没了它一切都不在是问题。对付这种爬虫只要去掉头、去掉钳子就不存在大问题了。” 王教官砍掉蜘蛛头讲蜘蛛身子拎在手指间,蜘蛛腿还在挣扎着,被王教官一一拔掉,最后留下一个似大号玉米粒的身子,黑乎乎的。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嘴里一扔,像吃爆米花一样,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边咽下去王柏龄从牙齿间拖出一条蜘蛛腿,估计是刚才没拔干净,然后说道,“虽然这些食物看起来有些卖相不佳,甚至吃下去严重的甚至会得病,但是你们作为军人,胃子就不能那么矫情!当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对这些进行加热处理,烤一烤或者沸水涮一涮都行,这样可以大规模的杀死寄生虫,而剩下补充体力的蛋白质。” ...... 一幕幕,让习惯了米饭、时不时还有大肉的学员们直接颠覆了以往的食物链条,原来大自然是如此的万物皆可食,只要不是肉身剧毒的。 “来,每个人过来喝碗药。”军医处长蒋士焘领着女子队端着熬好的打虫走了上来,两个人端一个飘着刺鼻苦味儿的盆子,每个尝过野味的学员都强制性的舀上半杯下肚。 “嘿朋友,你刚才吃的什么?”金慧贞看着李崇皱着眉喝下半杯杀打虫的中药,笑着问道。 李崇弹出尾指,“这么粗这么长的肥虫见过没有?” “噫!”金慧贞脸上嫌弃着退后一步,然后露出同情的神色。 所有吃过虫的学员都捏着鼻子喝下半杯冒着怪味的黑漆漆中药,整个中午在教官们的“野餐”教导之下,所有人心头发绿,这绝对是众位学员打粮胎出来,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一顿饮食,所以出发也比往常满了一个小时。 而且后遗作用也在体现。 第一次吃这些野玩意儿的学员,不仅心灵层面冲击颇大,胃子显然也不太能接受,李崇连咬了一个饼才勉强把那种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这方面,很多家境一般的学员就表现的很好,反而像是李崇这种衣食无忧的有钱子弟,平时饮食就讲究,到这一关反而是不行了。 但黄埔的教官们就是在通过这些种种方式,从生活到军事技能上,全方面的在塑造这些学员们。 第125章:进山 在湿地又过了一夜,次日中午,先头部队走出了湿地,半小时后所有黄埔师生走出了湿地,没有停歇众人继续前行,于下午四点时分抵达了出湿地后的第一个镇子,舒城县。 舒城县夹在湿地同大别山区之间,物资贫乏,说是一个镇子,还不如说是一个大一点的村,不过山货倒是不少。 黄埔师生抵达舒城县后,虽然距离天黑尚有一段时间,但也没有继续前行,就在此休整,但黄埔的教官们也没有奢侈的让众位学员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叫来了几个老猎户详细的讲解山中这一带三十多公里的状况。 大别山脉东西绵延近四百公里,就是资深的老猎户也只能清除星点局部,但是生存技巧是贯通的。 黄埔的学员们记录下老猎人们在山中的各种经验,一张又一张,就这几日,已经记了大半个本子。晚上凑着篝火,黄埔的学员们有的还边吃边翻看着,李崇很喜欢这种自我提升的感觉,进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就像在此前,李崇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对虫子下口,自然界有那么多能吃的东西。要是以往把自己扔到荒地里,不给食物最多五六天就得去见阎王,但是现在李崇自信的认为自己呆个十天半个月的,绝对不成问题,甚至可以挣扎着自己走出来。 这就是进步,进步的感觉真好,李崇躺在稻草上,抬头看着窗外苍穹上的闪烁明星,慢慢陷入沉睡之中。 “咕咕咕!”几声鸡鸣响彻镇子,晨曦破开黑暗。 李崇照例早起,在院子中打了一套拳脚,地上一片白茫,越靠近山区这霜露就越重,重的可以在上面留下清晰的脚印。 黄埔师生们在舒城县开始集结,担架上的伤员经过这些天的养伤已经恢复的可以下地行走了,于是担架上换上了一些腊肉以及山猪腿之类,同时黄埔教官带着学员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购买了全县城的面粉干粮之类,做成饼子分下。 接下来的路不像是前面的湿地,两天两夜就能走的出来,从舒城县经过大别山风景秀美的风情谷,抵达霍山县这段短途就足足七十多公里,而这只是进入大别山的前奏,在霍山县还能有个停歇。 真正的山路将是从霍山县进入大别山的主脉,一路南下抵达罗田县需要经历一百六十多公里,中途这一路的黄埔师生将不在中途停靠,生活所需物资除了手中的枪去打野,就将只能通过空投的方式获得。 这将是一段漫长的山路。 中午,黄埔师生们整装完毕之后,开始向大别山区进发,基本上每个人手上都多了一根竹杆作拐杖,上端缠着布条。 走山路对膝盖是一种考验,很多像李崇这样从小生活在平原地区的子弟们,从来都没有在群山间跋涉的经历,尤其是大别山区这种忽上忽下的无规则起伏,负重之下很考验一个人的膝盖。 李崇好太多了,积年累月的练武让他的膝盖承受能力很强,但是几个人的速度不能加快集体的行军速度,整体行军速度是缓慢前行着。 一进入浓密的树林里后,气温直接比裸露的外面低了四五个度,这个时候是冬季,落叶铺满了山间,虽然有阳光照的进来,但是气温比零点高不了多少,走了半天都没有热的感觉。 按照昨晚老猎户的说法,山区阳光明媚的日子不多,这个时候的方向也是最容易识别的,别的不谈,就看地上的树影就能判断个大概。 更准确简单的办法就是把手中的竹杖竖直的往地上一插,地上映射出一道影子,一只脚的脚尖踩住影子的末端。等个几分钟,影子就会随着太阳的运动逐渐的移动,然后另一只脚踩住移动后的影子末端,两个脚尖的连线大致就能形成一个东西走向的线来,当然这个有点儿耗时。 一路上前面的教官走走停停,眼睛不时的看着地上的树影和手中的指南针。在这地界上,黄埔的教官们也不能和那些老猎户们比,他们不用任何参照系就能在这树干密密麻麻林立的山间轻松穿越,对于他们而言,已经不需要去停下来辨别方向了,他们常年生活在这里,已经形成了心感。 在黄埔师生们眼中没有区别的树木竹林,在那些老猎户的眼中却是不一样的,每一个花草树木都在为他们指明方向。这就像老家的芦苇荡,外乡人一进去就走不出来了,而在里面从小玩到大的本乡人却是如鱼得水,轻轻松松的钻来钻去,从来都不用刻意停下来辨别方向。在芦苇荡里,李崇就有这么一股感觉,不论自己身处在那个旮旯里,心中都有一个说不出来的方位。 而这种感觉出了那片故土就没了,比如现在置身于茫茫大别山中,才走上走下转了两三个弯,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有借助树影溪流判断个大概。 四点的时候,明明还有阳光落尽树林里,但阳光落在身上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暖意了。山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卷起地上的片片落叶,山林间的很多生物都已经进入了冬眠的状态。 山风让身体水分加速消失,已经尽量省着喝了,但是不少人的水壶到此刻已经空了。好在翻过一座小山头后,下坡路上出现了一片小湖,长四五米的样子,两边山间如拇指一般粗细的小水流注入到这小湖之中,山风一吹波光粼粼。 学员们当下就掏出水壶要去装水,被教官们叫住,并呵斥道,“昨日那些猎户是这么跟你们说的!这水看起来清澈,但你们看看,这小湖处于四方汇聚之地,若大一些还好,这么小的湖泊也稀释不了那些细菌杂物,这生水一口下去除非接下来这一个星期你们准备上吐下泻,那就喝好了。” 学员们这才忍住口渴,在旁边生了几堆火直到烧开,灌入水壶中拧紧,然后沁入湖中凉下来再喝。 这么一来耽误了大半个小时,相当于小歇半晌后,黄埔师生们继续赶路,但闻山林远处大虫啸小虫鸣,万般生态尽在周围。 第126章:呼叫空投 茫茫大别山中,九百多人的一只队伍蜿蜒前行,队伍整整齐齐,每个人着装整齐,身上背枪手持竹杖。 每个人虽然脸上带着风霜疲惫,胡渣满脸,衣服也脏迹点点,但是步伐坚定,脚步很实在的踩在树叶遍布的山林之间。 “澎!”一阵清脆的枪响贯彻整片山林,一头刚刚腾起的獐子瞬间栽倒在地,教官刘跃扬收起长枪还给身后的学员,心情愉快的说道,“你们两个去把那獐子拖回里,今天我们算是有獐子肉汤吃了。” 晚上黄埔学员们把两只獐子一头山鹿开膛破肚,内脏皮毛扔到火堆里以防野兽循着血腥儿上门。 这些肉看起来多,实际上按人头数量分到各个大队,然后均匀切成小块,一块也就剩下了一截手指大小。和着野菜、骨头啥的分道各个盆里乱煮,每个人的漱口杯只能分到大半杯而已。 行军路上,除了日常不易消化的干粮饼子,黄埔师生们每天就只能靠着晚上这半杯肉汤补充营养。 九百多张嘴,是很能消耗物资的,带进来的山货腊肉前三天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现在每个人包裹里除了难消化的干粮饼子和几根咸笋干外,能吃的物资是消耗一空。 咸笋干是个好东西,不仅好携带,煮肉汤时放几个下去还能补充盐分。 晚上篝火层叠,教官刘跃扬走到领队刘詠尧身边,“老刘,光这么靠打几只野味,我们这么多人呢,总不能每天每人只能靠两口肉汤吧,这每天都有山路跋涉的,这已经是第五天了,学员们都没有大口的肉食进肚,这样下去不行的,问上面叫次空投吧。” 其他几个教官赞同的点了点头。 刘詠尧见众位教官都认同,叫来了后面的通讯兵,然后摊开地图。 片刻后刘詠尧收起地图,“给重庆方面发包,请求空投,我黄埔一部现处于牛角岭,预计明日中午将抵五峰山,我部请求于此地空投,届时将以烽火引导。” “滴滴滴!滴滴滴!”声音在山林间节奏响起,红灯不断闪烁,这份电报从山间密林中传往了重庆城。 政府机器开始运转,重庆一份电报分别发往距离黄埔师生最近的军用机场:潜山机场,以及不远处的安庆城。 一批批物资从周边调集,六十公里外的安庆城内,一箱箱物资装上军用卡车,三辆卡车满载着罐头等物资,连夜从安庆城内出发,往潜山机场而来。 然后运到飞机上,安置上大号的降落伞以及防撞措施,随时预备出发。 山林间霜落更重,清晨黄埔师生们从牛角岭启程,于中午时分抵达五峰山间的山峦之间。 领队刘詠尧站在山头上拿着望远镜朝底下,“前面地势平缓,且树木不多,很适合空投,就在这儿准备吧。” 于是黄埔师生开始砍伐木材生活,一时间三处地方浓烟滚滚,成为三道烟柱,形成一个三角形。 ...... 离地势平缓的五峰山不足两公里外的老虎岩,山顶不连陡峭绝地,足足有400平方米的宽阔面积。而山顶以外的地势忽然陡然险峻,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其中一面还是大断裂谷,连接山顶的就只有一处只容一队人马勉强通行的上山小道,小道蜿蜒向下,但道路两侧全是断层,掉下去直接摔成渣渣,因此这条小道在这本地被冠之以“龙脊背”的称号。 而这一切,构成了老虎岩就是天然的山匪窝,而且是一夫当关万夫难开的那种。 盘踞在老虎岩上的正是这十里八乡颇有名气的山匪窝,名字也很响亮:卧龙寨!因为远看这上寨下山的“龙脊背”,远看就像一条横卧的长龙。 山顶之上唯一的山门都是用石头敲成板块垒切起来的,卡着“龙脊背”的尾端。通过山门后,里面就是卧龙寨的核心。 正中间是一栋偌大的木柱砖头的混合建筑,屋檐高挑飞起,高挂“聚义厅”三个大字。 聚义厅内两侧各九张宽体竹椅,竹椅之间放着竹桌,用来放置茶水山果之类,前排上头的正中间是一张实木椅子,扶手很宽,椅背上挂着一张完整的虎皮,这便是自诩为“翻山龙”的聚义厅大当家座位了。 聚义厅出来,两边就是一排排错落竹制阁楼,是山大王和众位喽罗下榻之处。 虽然名字响亮,地势易守难攻,但卧龙寨的实力只能算是一般。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卧龙寨的地形孤立在山里,属于大别山区的纵深之处,从这里到最近的集市都要走上五公里的山路。就注定了根本不会有商队经过,甚至因为附近山户零散不多,连赶脚的货郎都少有。 所以一直以来,这卧龙寨都不是很有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也只能在重要节日或者有大收获时才能出现。 此刻,聚义厅内大当家“翻山龙”的脸上就非常不美好,左手中盘着两颗山核桃,翻着“咔滋咔滋”的声音,脸上两道眉头紧皱在一起。右手不时的端起不冒热气的茶杯啜上两口,然后对着一个账本打着算盘,下面的十八张椅子没有坐满,有的下去搞创收去了。 下面的十八个座位,除了左侧前面三张是固定座席,上座的三人都是跟这翻山龙创下基业的“元老”,其余十五个位置实行的是竞争制度,每个月底都会考核十五个当家的创收业绩,按排名定位次。 这也是“翻山龙”为了激励手下创收想出的办法。 可这进入十二月的七八天以来,山寨又是没有任何大进项,唯一一次算得上是“大收获”的,还是在上个月头的时候,搂掉了六公里外包家乡土财主往安庆城里的卖粮队,足足拉了三大马车回山寨。 但打哪以后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大进项了,这让大当家的有种坐吃山空的感觉,毕竟这山寨有八十多号弟兄都指望着一口呢。 这时候聚义厅外一个黑瘦男子走了进来,正是带着一队喽啰下山搞创收的五当家的。此刻五当家往左边第五张椅子上一坐,喘了两口气一口仰脖喝下旁边小竹桌上的茶水。 上首位置的大当家问道,“五当家的,你下山了一趟带回了什么?” 黑瘦的五当家扳着手指说道,“能下蛋的老母鸡三只,雄鸡两只,小羊崽一头,铁锅两个,老咸笋一筐。” 大当家手中拿着一只笔在本子上记着,还没写出手感,五当家就没了声音,抬头问道,“没了?” 两人对视一眼,五当家点点头,“没了。” 扯淡的是,周围人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些喜色,这样下山一趟的收获在卧龙寨已经算是小有成就了,居然还能捉到一头小羊崽,不错,真不错。 第127章:山风一吹 中午时分,黄埔师生们赶到了五峰山间。 隔着三十多公里外的潜山机场,“嗡嗡嗡!”航空发动机在飞速旋转,潜山军用机场的一架飞机从地面升起,飞机上的十几个座位全部拆掉,容纳的空间可以一次性载着三个木箱子,每个足足有六立方米,飞机很快飞抵电报上的预定地点,在五峰山上空开始盘旋。 虽然山间的三十多公里于人而言很难走,但是对于长着铁翅膀的飞机而言,只是一推油门的功夫。 五峰山中的黄埔师生们已经听到头顶上空的飞机声音,更有干劲的往火堆上铺树叶杂草,明火被盖住,一股浓烟直冲云霄。 盘旋的飞机很快注意到五峰山间地势平缓地带升腾起的三股浓烟,飞到烟雾周围降低飞行高度,果然山地之间有着密密麻麻的人影,隐约看到一面青天白日大旗在迎风招展。 然后在黄埔师生们期待的目光中三个拖着大号降落伞的木箱子被投掷而下。 投掷下三个木箱子后,飞机返航,继续装木箱子往这里投掷。三卡车的物资足足装了十个木箱子,需要四次才能投送完。虽然潜山军用机场还有其他飞机,但那是战斗机,能够运送这种大箱子的只有停在机场的小型客机。 四十分钟后,飞机再次在黄埔师生烟雾的引导下投掷下三个木箱子。 前三次都没有问题,地上的黄埔师生成功的接收到九只大木箱子,在山地这些箱子是抬不动的,就围着箱子原地分配物资,九个箱子先后清空,每个人分到了三个实甸甸的军用罐头、盐巴之类,同时还有打猎当地的腌制咸肉之类物资,足够众人饱餐一顿。 可结果最后一个空投箱子扔下来的时候,山间忽然其来的一股山风一卷,挂着巨大降落伞的空投降直接偏移预定空投点,乘着山风晃晃悠悠的在老虎岩峭壁上撞击了两下后,降落伞在峭壁上拉断了两颗树苗之后,掉落在老虎岩山下,外面的木箱子裂开,里面的物资有一半的滚落了出来。 黄埔师生们抬头,九百多双眼睛,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装满物资的空投箱子被山风卷走,落入了老虎岩方向,很是欲哭无泪,这老天临到最后还玩了自己一下。 领队刘詠尧顿时下令教官刘跃扬带着步兵科的五十多人作为先头搜寻小队去把箱子找到,带回里面的物资。 虽然在山户那里听说了老虎岩附近有一窝八十多人多山匪,但显然对这些山匪很不在意,就连学员们同样是不屑一顾。绝对的人数优势,加上自己连鬼子精锐都打退了,难道还要躲开一群山匪不成? 与此同时,山间的浓烟也引起了三公里外的注意力。卧龙寨分散在老虎岩周边的巡山喽啰也看到了山间的浓烟,而且亲眼看到一个拖着巨大蘑菇伞的大木箱子从头顶飘过,掉落在悬崖下面,这些喽啰从来没见过降落伞。 妈耶,木箱子长翅膀了,太吓人了,恐慌的喽啰急忙往上报告。 卧龙寨聚义厅内,一众当家的正在为山寨的生迹发愁,这样坐吃山空可不行。看来这来年春天的时候,要把开荒大计提上日程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把老虎岩周边,例如五峰山间的开阔平坦地给垦荒出来,种些玉米苞谷之内的,收多收少无所谓,总归是一个进项不是?毕竟干起农活来,山上的这些弟兄可都是跟打家劫舍一样顺畅的。 大当家的之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定,是因为这样做有些太掉身为“匪”的体面了,说出去山匪都亲自下地种田了,这名声不好嘛。 可周围的几个山村已经刮无可刮了。 一来那些山村小民可刁滑的很,见到自己这些人一来,就把自家的鸡笼啥的打开,这些山鸡迅速扑棱棱的拍打着翅膀跑进山林之间,待自己走后,然后站在鸡笼前一声叫唤,那些山鸡啊之类的家禽又自己跑回来。 二来这些山村本身就穷酸的很,山地种粮食一直收成不好,交完地租连自个都剩不了啥。 别以为山地种多种少都是自己的,这些山头可都是按在县城那些老爷的名头上,每年春秋两季都会下来收租。就连老虎岩这个山头,名义上也是县城黄大地主的,当然他从来都不敢上门催租而已。 所以山寨的收成一直惨淡,穷则思变,大当家翻山龙已经准备放下这体面了。何况自己种地不用交租嘛,那些地主老财谁敢上山匪窝收租? 正当聚义厅在商量着生计的时候,九当家匆匆跑了进来。 大当家的抬头问道,“老九,你不在巡山,有什么事吗?”卧龙寨每日巡山是当家的之间轮着来的,今日轮到九当家的。 九当家的语气匆忙,“大当家的,五峰山那边山间冒出浓烟,有大批的人马聚集在那里,而且有一个拖着尾巴的大木箱子飘了过来,我正准备组织弟兄下去查看下木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大哥,会不会安庆城里的国军来围剿了!”下面一众当家的下意识的就以为安庆城里的国军出来了。 大当家的大手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门,然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说道,“妈里个巴子,这开年来我们一向跟他们进水不犯河水,怎么忽然来剿我们?没道理啊,以往围剿城里早就传来动静了,这怎么回事?不管什么情况,让山上的弟兄们守好我们的龙脊背,就是来围剿,也看他们有没有一副好牙口!” 这一刻,老虎岩上的卧龙寨开始戒备起来,十八个当家的领着喽啰分布在整条上寨“龙脊背”上的险要卡口处,平时储备的弓箭、陷阱之类全部拿了出来开始调试安装。 当老虎岩上的山匪以为又是城里国军出来围剿,而在做准备时,教官刘跃扬带着步兵科第一分队的五十个人行进到老虎岩山下,开始分配人员,最后嘱咐了声。 “注意了,老虎岩周边可是有着山匪的,我们的目的是找到物资箱,尽量不和他们产生冲突,但也不怕事,但可别闹出被山匪所伤的笑话。物资箱最后的落点应该就是在这附近,十人一组散开附近搜寻,日落时回到这里集合!” 第128章:抢先一步的山匪 负责搜寻的黄埔师生们光明正大,没有任何隐匿踪迹的想法。 要是山上的土匪不长眼有所阻拦,那就顺手清掉这些山匪,算是为当地政府拔掉一个毒瘤。 不过黄埔师生们也不会主动去招惹这些山匪,毕竟人家占据着山头,而且也没有这个义务去解决当地政府的麻烦。黄埔师生去剿匪,说出去那不是拿大炮打蚊子么。 “嚯!这伙子山匪占据的地理位置很不错啊,三面陡峭悬崖,只要守住这条上山路,别人是拿这些山匪无可奈何,简直就是天然绝佳的乌龟壳。”李崇站在东北侧的山脚下,抬头看着三百多米高的老虎岩,只有一条狭窄小道蜿蜒上山,这样的地势让人忍不住的感慨。 好位置啊,是一个天然称王称霸一方的好地方。 李崇身后的九个同学们各自相隔一米四下搜寻,边感叹道,“确实是个好位置,难怪当地政府豪绅年年出人出力进山剿匪都无果而终。” 老虎岩下石头忽高忽低,而且灌木树丛林立,黄埔学员们在这山下搜寻的视线常常受到阻拦。要是能上高点,比如老虎岩上,用着望远镜朝下面四周一看很容易就能找到挂在树枝间显目的降落伞。 不过众人也明白,山上的土匪根本不会让众人上山居高临下的搜索,除非是除掉这些山匪。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正因为山匪们居高临下,山间的喽啰已经发现了空投箱的所在,这些喽啰得到当家的命令径直往空投掉落的地点赶来。这是他们的地盘,在这山林间就如同虎入山林,锁定了方向根本就不会迷路,一路走的直线。 “九当家的,前面这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卧龙寨的九当家带着九个喽啰赶到空投箱附近,一个小喽啰手里拿着一根长矛捅了捅前面的木质箱子,几个人凑在一团慢慢的靠近。 木头箱子上有密密麻麻的绳子吊着,上面树枝上还挂着一大块巨大的白布,这些山匪从来没见过这种奇怪的东西。 九当家的拉过旁边一个头上有一块没有头发的喽啰,“疤瘌,你上去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疤瘌喽啰腿有些不听使唤,位置总是让人恐惧的,那挂在树上的白布风一吹呼哧呼哧的,让人心里发毛。 “快去啊!”九当家的对着疤瘌喽啰的屁股蹿上一脚。 疤瘌喽啰颤悠着顶着心理压力上前,发现底下的木板已经碎了,地上草丛里滚着很多铁皮样的盒子。疤瘌喽啰不识字,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地上已经有蚂蚁爬上的腌肉块疤瘌喽啰确是认识的。 当下疤瘌喽啰捡起地上的一个腌肉腿,掸去上面的蚂蚁,举起来转身向着后面的九当家的几人喊道,“俺的个亲娘哎!九当家你看看,这是腌肉大腿哎!” 后面的九个土匪兴冲冲的上前一看,可不是嘛。 九当家的把上面的木板撬开一看,好家伙,里面还有十条腌肉大腿。 几个人兴冲冲的把腌肉大腿搬了出来,搬掉上面的腌肉大腿后,底下就是一个个看起来很实甸的包裹,九当家的伸手一拎,居然没拎的动。 “你们两个,过来搭把手。”九当家的呵斥了一下几个已经忍不住嘴凑上腌肉大腿准备咬的喽啰。 三个人合力拎出了一个包裹,放地上一放时都发出“哗哗”的声音,这让这些山匪好奇里面是什么。 九当家的解开包裹,一阵黄光闪烁人眼,映入这些山匪眼睛的是一堆黄澄澄的子弹! 十个山匪都有些傻眼,就连九当家的都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子弹,更别谈后面有几个手里拿的还是长矛喽啰。 整个山寨,能有一把老套筒都是至少有七八年匪龄的老人才能拥有的,很多数人还都是一个打猎的烧火棍,新入伙半年到一年的甚至连烧火喷子都没有,拿的还是一根长矛。 当下就有一个背着猎枪的喽啰从背后取下枪,拿起一颗子弹往枪口里一扔,却发现子弹比枪口小了许多,枪口往下一倾就掉了下来,随即叫嚷道,“九当家的,这子弹配不上啊!” “废话,这可是正宗的长枪子弹,猎枪当然装不上了,把里面的包裹都拎出来。”木箱子里这样的包裹层层叠叠着,九当家的内心火热。平常枪好找但是子弹难寻啊。有了这一批子弹,山寨实力顿时大增,九当家的内心开始膨胀,手摸着这些子弹感觉可以去把地主老爷聚集的县城给拿下来了。 倒不是要去做县老爷,但是去那些老爷家里转悠一下,打一圈地主老财,做两个绑票等等,完全可行嘛。 手中有枪有子弹,心中完全不慌了,至于先前在聚义厅里担忧的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嘛。 “九当家的,这是什么?”疤瘌喽啰捡起地上的铁皮盒子递到九当家的面前。 九当家的接过疤瘌喽啰递过来的铁皮盒子,他也不认识字,鬼知道这灰白色的铁皮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上面还有一个拉环。 不过在手下面前自然不能脖子一挺说自己不知道,当下九当家的拔出腰间别着的割肉刀,装作很自信的样子持刀对着铁盒子上面的拉环要敲开。 在众喽啰期待的目光下,九当家的当然不能露出怂态。 带着未知,心里慌的一批,但是九当家的手尽量不抖的对着拉环往上一撬,一股液体溢了出来。 九当家的把拉环往上一拉,铁盒里面的层叠的肉块就露了出来,肉香味散开。九当家的用刀戳起其中一块,往嘴里一放,没说的,满足啊,当下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一个罐头,连汁水都喝的一干二净。 吃完后九当家的咂嘴说道,“我就知道这个铁盒里面装着肉块,你们也尝尝鲜。” 得到许可,九个喽啰各自忙不送的从地上捡起一个罐头,拉开环直接往嘴里倒,边吃边捡着罐头往身上装,这里面可都是平时吃不到的肉啊。 十个山匪边饱餐着边两人一手协同拎着子弹包裹,一手抓着腌肉大腿往肩膀上一扛,高高兴兴的往山寨走去。 这就是天降横财啊! 第129章:交涉 “九当家的,这些东西怕是五峰山间那些国军的吧,我们拿了他们的东西要是他们找上门来怎么说?”回去的路上,两个老资历的山匪从收获的喜悦中反应过来,向走在前面的九当家的问道。 九当家的对那些国军毫不在意,“此路是我卧龙寨开,掉在这十里八乡间的东西都该有我卧龙寨一份。” 同时九当家的心中得意,有了这批收获,自己在一众当家的排位肯定能往上升很多位次。如九当家的心里所想,从龙脊背往山寨走来的一条上山路上,满载而归的这些山匪得到了一路的吹捧,卧龙寨一片喜悦洋洋。 在九当家的领着十个人满载而归之时,教官刘跃扬领着五十名黄埔师生分散开来,到处拉网式的搜寻在附近掉落的空投木箱。 对于山上土匪而言可以轻车熟路找到石头夹缝间以及树木掩映间形成的道路,于这些黄埔师生而言却是很困难。 李崇带着身后的九个黄埔同学们在山石之间弯弯绕绕,结果晃悠了一圈之后转头一看,竟然不过距离东北侧的上山路口十几米之遥。 就在这时,李崇几人看到十多个土匪从那唯一的一条上山路上下来,神色高兴脚步轻快。领头一人嘴里还说着什么,可是那方言黄埔的学员们都听不大懂。 “跟上!”等这十多个山匪彼此勾肩搭背的走过,李崇给旁边的学员们打着手势。 这些山匪在山间行走速度很快,李崇这些黄埔生也不慢,先前只是不认识路而已,而且手脚之轻让走在前面的山匪们都没有察觉出来。 九当家的领着身后的山匪轻车熟路的返回到空投箱子处时,跟在后面的李崇等人在十米外早已看清那挂在树间的偌大降落伞,以及已经被撬开少掉一半物资的空投木箱。 李崇几人相觑一眼,“糟糕,居然被这些山匪抢先一步找到了,看样子已经被运走了很多。” “你们仨去找教官说明情况,其他六人跟我一起准备动手,别开枪,震住他们即可!”李崇转过头低声说了句,旁边九人会意的点了点头,三个人蹲着慢慢了退了出去,剩下的六人同李崇一道拉开枪栓。 拉开枪栓只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但对这些只顾着捡物资的山匪都没有开枪的打算。事实上这些黄埔生手中只沾染过日本人的血,这些山匪可毕竟还都是中国人。 李崇竖起三根手指,最后一根手指落下,七人从草丛里一跃而起,快速抵近到正背身欢快捡罐头的山匪跟前。 一声雷霆大呵,“别动!” 这卧龙寨的九当家正弯着腰,半个身子探到木箱子里,一个喽啰正蹲在箱子里不断的捡肉罐头往九当家的手上送结果一挑头就看到一排黑乎乎的枪口,枪口后面的人清一色的军装。 突如其来的,这些山匪直接吓了一个哆嗦,手上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各位军爷面生的很,有话好好说,这井水不犯河水的,我们卧龙寨可从来都没得罪各位军爷啊。”九当家的毕竟是混迹的老江湖了,片刻后从这种突如其来的状态中摆脱出来,用着老成的口气说着话。 虽然没有用当地土话,但仍然带着很浓重的地方口音,不仔细听都听不懂说的什么。同时一只手往屁股后面移去,不似旁边除了两个老资历山匪,几个喽啰见着枪口就双手下意识的往上一举,丢掉手中的所有东西,双股颤栗着。 李崇见这九当家的手往后面送,似乎有些不老实的样子,随即枪口朝上一抬突了两下,“都别动!千万不要动,动一动你就小命送!” 枪声一响,几个喽啰直接往地上一趴,大喊饶命,连两个硬气的山匪也放下手中的枪。自己这边身上带响的加上九当家的就三个人,而对方却有七个人,形势比人强,做山匪的都不缺眼力劲。九当家暗骂一声,他算是看出来了,虽然眼前的这几个人脸上嫩气,但开枪却是毫不含糊,简直就是一个愣头青,不知轻重! 他哪里知道,眼前这些冰虽然握枪不过两个月,但都是亲历过上王庄战场的,是负过伤亲手杀过精锐鬼子的,头上不闪光的头盔就是见证,开枪自然是毫不含糊。 后面的两个黄埔生上去扒掉这些山匪身上的武器,扔到一旁的草丛里。这些山匪真心是穷,装备真不咋样,不是长矛就是砍柴刀,就三个带响的,还是自己看不上的货色。 “李队,里面的东西少掉了一半。”两人把箱子里的喽啰揪了出来。 李崇走到九当家的面前,“你应该是领头的,告诉我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已经被你运回到那上面的山寨了?不知者不罪,让你的弟兄再运回来,我们便可和你的山寨进水不犯河水。” “哼!你们在五峰山间的浓烟我们早就看到了。也不怕告诉你,里面的东西我们已经运回山寨了,娃娃兵,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卧龙寨的名声!这十里八乡一报上我卧龙寨的名号,比你们国军好使多了,进了我们的山寨门还能给你还回来?” 这九当家的一只眉高,一只眉低,语气显然还没有从这种在当地称王称霸惯了的思维中走出来,主要的还是从心底不太能瞧得上估计比自己小上一轮多的李崇。 不过也难怪,当地政府大大小小的剿匪不知组织了多少次,但从来都没能通过“龙脊背”攻打到山头的。每一次几十公里外安庆城内出来的围剿队伍进山围剿卧龙寨不是丢下七八只枪然后灰溜溜的撤回的? 所以九当家口中的“与国军井水不犯河水”也只是随嘴一说的客套而已,事实上双方每一两年就要爆发一次冲突的,只不过安庆城内的国军久攻不下罢了,至于县城的保安团更是惜命的很。 同样这也给了卧龙寨的山匪很大的自信心,他们根本就不惧围剿,也不再畏惧所谓国民政府军。尽管这一次在五峰山间观察到的国军队伍不少,可在一众当家的看来,你队伍人多有什么用,你能一蜂拥的通过只容一人通行的“龙脊背”么? 九当家的语气让李崇久违的感受到一股匪气,这种气质的流露李崇还是当初在西营盘与石塘咀带着一帮内地弟兄们风生水起之时感受到过,所以对于九当家的挑衅语气,并没有怎么动怒。 李崇看着眼前的九当家的,感觉好笑的说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归还了?还这么硬气,要知道你现在的小命在我们手上,你不会以为你一句不还,我们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就让你手脚齐全的回去吧。” 第130章:断手指 枪声一响,周围的黄埔师生很快循着动静找了过来,加上三位黄埔生的引导,教官刘跃扬也很快抵达到李崇这边。 九当家的一看多达五十人手里持着枪,顿时就懵了,而且很多人手里拿的枪自己都没有见过。 “刘教官,里面的物资有一大半被这些山匪运回到上面的山寨了,这领头的山匪很硬气。”李崇当下把情况跟教官刘跃扬说了一遍。 刘跃扬听说之后,尤其是九当家不打算归还的言论之后,直接拔出腰间的勃朗宁,对着九当家踩在地上的脚尖前就是两枪,溅起的泥土锋利的弹射在这九当家的脸上。 原先还硬气的九当家顿时吓得往地上一坐,嘴中大喊大叫,以为自己脚被打穿了,结果扯开嗓子嚎了两下之后没有感受剧痛,双手把脚扒拉到眼前一看,发现没有血流出来。 这两枪让九当家的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脱身为妙,眼前的这些人都是说开枪就开枪的。 教官刘跃扬问道,“你看起来是领头的,在这卧龙寨内做什么的,坐的什么哪把交椅?” 九当家从地上爬了起来,掸去身上的泥土,虽然形势处于下风,但还是很神色的说出,“我是卧龙寨九当家的。” 语气在”九当家的“重重咬了一下,他想借此提升自己的地位,现在这大半东西已经运回山寨,双方不想流血就只能谈一谈。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这领头的军官两枪打在自个脚尖上,并没有直接动武的打算。 九当家接着开口说道,“诸位军爷,东西我们已经拉上了山寨。要不诸位军爷让我回去跟山寨当家的商量商量?保证能完完整整的给各位军爷拉到山下。” 九当家大手拍着胸脯嘭嘭直响,所谓的完完整整交还回来当然没可能,山寨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做主。这九当家的心里想着反正东西大部分已运到了山寨,现在大家无非就是坐下来谈嘛,要是好说好商量,付出些银钱啥的,也是可以还回来三四层的。 对于九当家的扯淡之语,刘跃扬没有说话上去直接蹿了个心窝。其实一听到李崇说大半物资已经被山匪运回山寨时,他就知道事情不好办了,直接一脚上去发泄一口郁闷。还是来晚了一步,东西已经进了山匪窝,想要让这些山匪规规矩矩的拿出来就不可能,要么悄无声息的掏了这山匪的老窝,要么就在眼前的这几个山匪上做文章。 “教官,要不让我试试?”刘跃扬思考着对策之际,李崇上前对刘跃扬说道。 刘跃扬点了点头,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得意学生要做什么。 得到许可后李崇上前一手把这个被刘教官一脚蹿翻在地上的九当家的拖了出来,旁边的同学对李崇的突然之举都有些愕然。 然后李崇左手抓着九当家的手腕往一块石灰岩质的石头上重重一放,二话不好右手直接从腰间拔出匕首直接朝着手背刺来。 九当家惊恐大叫,急忙要缩回自己的右手,但感觉自己的手掌简直被一块巨石压住一般,动弹不得。 “噗呲!”声音响起,没有血流冒出。 九当家感觉不到疼,睁眼一看,只见那匕首插在自己虎口之间,匕首插入石头之间,闪烁着寒光。 然后就看到这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对着自己咧嘴一笑,匕首的刀锋慢慢向自己的拇指压下。 那冰凉的刀锋抵住皮肤的一刻,九当家胳膊上直接升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接下来这年轻人的话让九当家的后脊通凉。 “我会让你底下的一个喽啰带着你的拇指回去,天黑之前若没有把我们的东西放到山脚下,那就卸下你一只手,过一个时辰就卸掉你身上一个零件,若到明天早上没有任何动静,那我们只能默认你的大当家放弃了你们,吞下我们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简直就是自己绑票时要赎金的翻版啊,九当家于是乎的想着。但大脑也来不及多想,因为说话的功夫,刀锋已经刺入了自己的皮肤,沁出了一层血丝。 一旁看着的刘跃扬眼神越来越亮,刚才自己就在想要怎么拿这十来个土匪做胁迫跟山上的土匪谈判,而李崇已经瞬间形成了执行方案,这年纪轻轻的,哪里学来的这种法子? 感受到皮肤撕裂的疼痛,九当家嘴中大喊,“停停停!军爷,军爷!我一定会完完整整的把东西交出来的。” 但李崇手却没有任何停顿,一刀压下,一个拇指滚落在地上,凄厉的惨嚎在山林间回荡,惊走一片飞鸟走兽。 所有人眼皮一跳,这动手可真不含糊。 李崇在石灰岩上挂了一层灰,抓起来往九当家的伤口上一撒,两巴掌把疼得迷糊的九当家甩醒,从石缝的间似树像草的植株上摘下两片叶子让这九当家的裹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这万木萧条的山中还能保持常绿。 不理会九当家趴在石头上裹着伤口的惨嚎,李崇对着前面的一个山匪一招手。 “不要!不要砍我手!”被李崇招手的那个山匪直接往后缩,被后面拿枪的黄埔学员对着屁股一蹿,踉踉跄跄连滚带爬的到李崇跟前。 “我又没砍你,怕啥?”李崇拍着这小喽啰的肩膀,“拿着地上的这个手指,回去跟你们大当家的说我之前讲的那些话,记住你要是走慢了或者跑路了,那你这些匪兄匪弟可全要死了。你的老大要是有了决定,就差个人下来说一声,知道吗?” 小喽啰一看不用剁自己的手指,慌慌张张的点头应下李崇的话,同时心想自己能跑去哪儿,凡是做了山匪的,早就被县城警察备案了。 小喽啰从旁边哆哆嗦嗦的摘下一片叶子,裹着地上的手指,脚步不稳的急忙离开,往老虎岩的龙脊背上山路方向跑去。 见小喽啰走后,黄埔师生们割下降落伞的缆绳,将剩下的山匪困着双手,绑成一串,一半人在教官刘跃扬的带领下往这老虎岩唯一的上山路口走来,另一半的黄埔生带着余下的物资回五峰山间复命。 第131章:下药 老虎岩上,柴火升起,一口口大锅架在上面,洗干净的腌肉大腿切块放到锅内,大火猛煮,肉香在三百米高的老虎岩上四处飘溢。 由于九当家的在山下的意外收获,卧龙寨今晚难得的要大口吃肉一次。 聚义厅内,剩下的当家的在等待九当家的再次满载而归。 守在“龙脊背”各处的当家和喽啰闻着从山上顺风飘下的咸肉香,高兴的谈论着流口水。他们不担心吃不着,卧龙寨一向肉食均分,守山巡山的弟兄们也会分到自己该得的那份,缺少的只是几十人围着篝火吃肉的氛围罢了。 聚义厅内剩余的山寨当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尤其是这有段时日没有大口吃肉,肉香扑鼻的时候。 按理这老九下山上山一趟,最多半个钟头就可以了,怎么磨磨蹭蹭的还没上来? 卧龙寨大当家的手指滴答着桌子,水都喝了四碗了,第五碗下肚后不耐烦的说道,“老九这一趟怎么下去了这么久?” “大哥,要不差个人下去看一下,或许东西太多,老九带的人拿不完正在着急呐!”下面的七当家的笑着说道。 山下的意外收获让众位当家的都很兴奋,尤其是那些子弹,有了子弹,仓库里的枪就不再是烧火棍了嘛。 大当家翻山龙正要点头答应,就听到外面喧闹的声音,一声“报!”饱含恐慌,然后先前九当家带下去的一个喽啰用叶子捧着一截断指走路不稳的进来。 坐在上首位置的大当家连话都没有来得及问,就看到了喽啰手中叶子上的一截手指。 顿时心里一咯噔,翻山龙声音陡然提高,“发生了何事,九当家的呢?” “山下来了一群国军!九当家!九当家的被他们剁掉了拇指......”这喽啰声音恐慌断断续续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个遍,同时把李崇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到对方的话,不仅是聚义厅内气氛莫名,这喽啰一路上惊恐的神色让守路的山匪们也知道祸事了。 这腌肉大腿都被放入大锅里煮了,再晚一会儿就要下肚,这煮过的人家还要么? 聚义厅内,再也没有刚才准备拿刀切肉的高兴气氛。 事情棘手了,老九拿上山的这些物资显然是有主的,应该就是那五峰山间的国军队伍的。 一开始还以为那里的国军又是进山围剿的,山寨上下还作了准备。 结果似乎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那五峰山的国军都直接在五峰山间扎营落脚了,显然没有要来攻打自己山寨的意思。 而现在老九拿回了人家的东西,现在物主找上门来了,而且一上来就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 作为卧龙寨大当家的,翻山龙知道老九肯定是要救的,不然会寒了人心,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不知道这些物资是什么,还回去也就还回去了,但现在知道了,那些大把大把的黄澄澄子弹,怎么也舍不得拱手还回去。 何况那些能吃的,都已经被自己下令洗刷好放到锅里面煮了。 这咋办呢?舍不得也要换,身为卧龙寨大当家的翻山龙比山寨其他人更明白人比物重要的道理。虽然翻山龙以前只是一个猎户,但能在数次的围剿中安然无恙,心性也是得到了不少的磨练成长。 想通了是一回事,可是要做决定又是一回事。 大当家翻山龙走来走去,显得很焦躁,下面的一众当家也在说着自己的看法,大多是要给九当家的断指报仇。 卧龙寨的九当家被人断了手指,这是立寨以来前所未有之事,不找回场子,那么卧龙寨在这群山同行中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最后卧龙寨二当家提出了一个需要提防的可能。 二当家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说道,“大哥,会不会是那些国军以往上山总是吃瘪子,这一次故意用这些物资引诱俺们,然后埋伏了老九他们?这会儿要求我们把东西送下去,就是要引诱俺们从山上下来?” 二当家的问题引发了一众当家的思考,往深处想一想还真有这种可能。难保这些国军以往攻不上山,而这一次换了套路,故意用这种方式钓鱼。 翻山龙插着胳膊点了点头,“老三你说的有理,但还是要先把老九他们换回来,我卧龙寨从建立开始就在关老爷面前立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大哥,那些罐头子弹啥的还好整,可那些腌肉大腿已经切块下锅了,这可怎么办?”五当家的指着外面的热气腾腾的大锅说道。 翻山龙最终还是拍板下了决定,时间磨不得,不然天黑时那些人把老九的手掌剁下来怎么办?毕竟一根手指先鉴在前,赌不起。 “把仓库里的存货拿出来,凑齐了先换回老九他们,然后再想办法找回场子,这里是我卧龙寨的地盘!”说道后面,翻山龙的手掌在桌子上拍的噼啪直响,这是翻山龙自立山寨逍遥快活以来最为憋屈的一次,甚至让他产生了对方才是匪的错觉。 这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先剁一根手指,他妈的怎么跟以往自己干绑票这么像呢? 不对,自己以前绑劫县城商贾豪绅家的心头肉,也只是先摘下身上的贴身玉佩等证明身份之物,夹着信封扔到对方门缝里,也没有一上来就剁手割耳朵啊,大家都是求财不结仇嘛。 一众喽啰在二当家、三当家的带领下开了仓库,搬出一些库存。 卧龙寨也是自立仓库留有库存的,而且按照每人一天一顿的量,足足可以支撑一个月,不然面对围剿封山,镇上城里的国军虽然上不来,可自己八十多口人也困在山上下不去,这八十多口人总要张口吃饭的。 一旁的老十三忽然灵光乍现了一下,想出了一个阴损的注意,“大哥,要不我们弄些药涂在那些腌肉上面,最好塞到里面,那些国军要么不吃,只要吃下去,嘿嘿嘿!” “嗯,可行!”翻山龙拍板认可了十三当家的提议。 “可惜山寨上没有砒霜老鼠药,只有些泻药。”一众当家的听到这个想法都眼前一亮,同时很遗憾。 没有谁会没事儿储备砒霜老鼠药,须知这些毒药也很贵的。而且这老虎岩三百多米,一般也没有鼠爬上来。就算有山鼠竹鼠之类,也早被捉起来剥皮烤着下酒吃掉了。 “报!”就在众位当家的商议时,聚义厅外又有小喽啰跑了进来。 “怎么了?” “山下来了二十多名国军,绑着九当家的和弟兄们挡在上山路口十多米处。” 第132章:赌斗(1) “妈里个巴子,我卧龙寨从来没有被人堵山门,这说出去面子往哪里搁?”翻山龙一拍桌子,怒气腾腾的说道,“老二老三,你们把仓库里东西拿出来,吃的东西上,寨子里有多少泻药就全部洒上!来一半的弟兄操家伙准备跟我下山。” “大哥,小心山下有诈。”二当家上前提醒了一声。 翻山龙扳着手中的王八盒子,点了点头,“嗯,弟兄们没我命令,都不许离开龙脊背,一看势头不对,就躲在石头后面,沿路守山!” 当下卧龙寨的大当家带着一半的卧龙寨山匪操着家伙怒气腾腾的下山。 山下,刘跃扬领着二十多名持枪的黄埔师生堵在上山路口。老虎岩的山匪就在不远处的山石之间架着枪对着众人,两者之间相隔不过三十米的距离。 缚着双手的九当家和山匪们被黄埔学员们用枪指着顶在前面,刘跃扬插着枪站在后面,看着老虎岩的地势感叹道,“这些土匪选的地方正不错,好一条龙脊背,就这么一条上山路,三面悬空,这地势漂亮啊!” 这山间的景致很不错,夕阳映照着整片山林,一股开阔寂寥之感铺面而来。群山连绵、树木林立、夕阳西下,很是苍茫雄伟。 黄埔师生们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此情此景,可被捆着的九当家和山匪们就没有如此心情了,脸色惨白,尤其是九当家的被断了一根手指,脸上直冒着虚汗。 刘跃扬看着慢慢西沉的夕阳,忽然问向一旁的李崇,“李小子,要是天黑上面的山匪没有动静,你真会剁这山匪的手?” 李崇手中转着刀点点头,“自然,剁下这位九当家的手,再让一位喽啰送上去,一鼓作气不能断,持续的施压才能压垮山上土匪的心防。” 前面的九当家听到剁手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 教官刘跃扬很好奇的看着自己这个得意学生,“你在港大读的什么专业?法医?” 李崇摇摇头说道,“经济。” 刘跃扬感慨着说道,“看你的行事作风一点都没有学文的儒雅,倒是够果断够狠,难怪老话说文官狠起来没武官什么事。” 嘴上说着,刘跃扬深深的看了李崇一眼,乱世出枭雄,自己这个学生还这么年轻就行事果断,无所顾忌,为达目的是个狠人,没有丝毫的婆婆妈妈,这样的人在如今这个乱世往往能吃的很开。 说话之间,眼前的山路上传来动静。拐角处忽然涌出了一群人,顿时黄埔师生眼前的山石之间冒出了很多山匪站在石头后面,露出一半身体拿着枪居高临下。 “卧龙寨大当家的到!”一声洪亮的吆喝声响起。 一个外面套着粗制毛皮衣服,留着大光头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腰间别着一把杀猪刀和一个王八盒子。被捆着双手的九当家和几个山匪看到自家的大当家出来了,塞着布的嘴条呜呜直叫。 卧龙寨大当家翻山龙一步上前双手抱拳,“诸位面生的很,可是安庆城内的国军兄弟?幸会幸会!” 教官刘跃扬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黄埔学员们,走到被捆着手的九当家前面,“呵呵呵,怪事了,难不成这年头土匪都和官家称兄道弟了?” “怎么跟我们大当家说话呢?”翻山龙后面的一个喽啰大声喝道,首先在气势上不能弱下来。 “行了,也甭管我们是什么人了。别废话,你拿了我们的东西,现在想要换回你的弟兄,就把我们的东西还回来,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物。” 见对方一点脸面都不给,翻山龙冷笑一声说道,“没有知会一声拿了你们的东西,我卧龙寨自然会还回来。但是你们一声不响的剁下我弟兄的一根手指这事怎么算?” 刘跃扬看了看地上面色惨白的九当家的,“这只是一点小手段而已,素闻卧龙寨在这十里八乡行事霸道,不给大当家一点触动和紧迫感,恐怕难以拿回我的东西。另外剁下一根手指也是给卧龙寨的这位九当家一个提醒,别动不动就伸手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难免要栽跟头。” “大当家,他们就这点人,挑掉他们!”听着这话,后面的一众山匪叫嚣着举起枪来。不过有九当家等几个山匪挡在前面,黄埔师生们心里丝毫不慌。 大当家翻山龙同样明白这个道理,真要是打起来这些人肯定毫不含糊的拿老九他们挡在前面,所以摆摆手压下身边的枪口,然后说道,“你们伤了我的人,我卧龙寨建立至今从来不是任人敲打的。这样吧,我们比上一场,你们出一人和我单打一场。我卧龙寨输了就把东西完整归还且不追究断指一事,如果你们输了也要断下一指,如何?” 翻山龙对自己的搏斗能力很自信,当年自己还是猎户的时候就翻山走石,生平最大的战绩就是持着一把杀猪刀干翻了一头野猪,论个人能力,在群山中的山匪老大中都是排上号的。看到老九的惨样,他要找回场子,不然自己手下弟兄被剁了手指,自己这当老大的没帮着找回场子,这脸面往哪儿搁? 刘跃扬哈哈一笑,“你的人都在我手里,你不还我就当着你这些弟兄的面杀了他们!我不信这样你都不归还,那我们凭什么自降身份和你这土匪打?” 翻山龙嘴一挑,“怎么?堂堂国军也怕和我们这些山野之人过过手脚?” 这种低级的激将法自然触动不了刘跃扬,“大当家看得起自己了,和你动手只会降了我们身份。” “你!”翻山龙手对着刘跃扬一指,旁边山匪的枪支再次举了起来,“哼,今天不按照我说的比试一场,你们甭想稳当的退出去!要是把你们二十多人留在这里,也足以给我这十位弟兄报仇了!” 山匪举枪的那一瞬间,黄埔学员们拖起被缚着双手的山匪挡在身前,同时挂在脖子上的冲锋枪口对着前面的山匪们,速度之快直让一众山匪没反应过来。要是山上的土匪先开枪,第一个死的就是被抓的山匪,而且是他们亲手杀死的。 一时间双方都不愿意让步。 李崇走到教官刘跃扬身边说道,“刘教官,让我去跟这位大当家过两招吧。” 刘跃扬看着李崇,“有把握?” 李崇点点头,“您还不知道我的手脚功夫嘛。” “那你去吧。”对于李崇的格斗能力,刘跃扬是不质疑的。 得到允许后,李崇上前一步站到翻山龙对面,看着翻山龙挑衅着说道,“你弟兄的手指就是我剁的,能不能给你弟兄报仇找回场子,就看你今儿个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第133章:赌斗(2) 听到这充满挑衅的话语,大当家翻山龙后面的一众山匪直接拉了枪栓。 “怎么?这就是大当家所谓的单打独斗?”说着李崇把脖子上挂着的冲锋枪拿了下来,双臂张开,枪挂在手指上然后放到地上。 “都让开,不能让人家看了笑话!我卧龙寨从不以多欺少!”翻山龙把身上的皮袄往下一脱,袖子往上一撸,手臂粗的跟大腿一样。 翻山龙从众喽啰的环绕中走了出来,距离李崇不过五六米的距离,拧声说道,“小子,我会卸了你一只手作为我弟兄的赔礼!” 李崇摊了摊手,“狠话谁都会说,手底下见真章,不然我以为你是癞蛤蟆打哈欠。怎么大当家,是玩刀还是空拳?” “小子,我看得出来你很傲气,相比玩枪我更喜欢像杀猪一样揍你!”翻山龙同样把腰间的王八盒子拔下来扔到一旁,然后从腰间拔出跟随自己多年的杀猪刀,一把从老猎户的父亲那里继承而来的杀猪刀,一把承载了自身荣誉的杀猪刀! 李崇没有回话,只是拔出匕首,在掌心一个旋转然后反向抓住,作出格斗姿势。单手持刀的那一刻,翻山龙忽然感觉对面的年轻人从人畜无害变得一副獠牙武装,就像扑食的老虎从不会在捕猎前仰天大喊大叫一样。 这股气势让翻山龙放掉了轻视的心思,变得慎重。紧握着手中的杀猪刀,猛的一吸气胸口鼓起,双腿弯下开始蓄力。 除了教官刘跃扬还有些担忧,后面的黄埔学员们已经聊开了,加油助威打赌皆有之。 “你们说李队打爆这光头山匪需要多久?” “别打扰李队,咱也有一段日子没看到我们李队动拳脚了。我赌要是三分钟这光头山匪没趴下,我那肉罐头我连铁皮都吞下去!” “要不咱就赌肉罐头?” “......” 山脚这片空地上,李崇和翻山龙两双眼睛对视一起。翻山龙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年轻人往那一站,不露破绽,让自己有些无处可咬,这种感觉让翻山龙非常不爽。 “咋呀呀呀!”翻山龙率先手臂青筋暴起,一声大呵的从原地扑向李崇,手中的杀猪刀从头顶往下一砸,犹如猛虎扑食一般。李崇身体往左边一侧,后退一步,能够感受到刀锋带来的凌厉寒风。翻山龙一招扑空,夹着从地上铲起了灰尘,右手的杀猪刀迅速换到左手上,胳膊斜劈向李崇。 李崇身体往后一倾,双手胳膊肘撑地,再次避开翻山龙的斜劈之后,然后往下一用力身体弹起,右手抓着匕首朝着翻山龙的面门砸来。 不过这只是虚晃一刀,翻山龙后退之际,李崇左脚往前半步带动膝盖往前一冲,然后右腿抬起蹬向翻山龙的腿,这正是十二路弹腿中的偷步横捶半式,如今李崇用起来也算是小有熟练了,在对打中不自觉的就使用了出来。 翻山龙躲开了刀却没躲开李崇这抽打的一脚,小腿受力顿时踉跄的倒退数步,后面的山匪都要来搀。 “都别过来!老子好久没有逢到对手了,哈哈哈!”翻山龙强颜大笑了三声,暗暗想着这场子一定要撑住。这众目睽睽之下,要是自己连一个娃娃兵都打不过,那威信何存? “小子,再来!” 再次扑过来时,翻山龙格外注意了自己的下盘,眼睛盯着李崇的出脚。 不得不说,虽然这卧龙寨大当家的不是练家子出生,但身体素质绝对好,一身本领都是在丛山峻岭中打猎锻炼而来,虽然粗糙但是绝对实用,当然这也是李崇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使出杀招的缘故。 对撞散开之后,李崇后退往后一撑止住退势,然后腿一弯身体往前一冲,两人近距离接触到一起。 这一次李崇没有留手。 翻山龙右手握着杀猪刀的刀尖直冲李崇心窝,李崇见状急速探出左手抓住翻山龙的手腕,然后拇指扣住其手腕大筋,毫不客气的用劲。翻山龙顿时感觉手掌无力,杀猪刀掉落在地上,见右手动弹不得,砂锅大的左拳瞬间招呼而至。 李崇手中的匕首原本刀尖向前,电光火石间刀尖和刀把对掉了方向,拳头握着刀把和翻山龙的左拳对撞在一起。 “毁了,这大当家没戏了。”后面的黄埔学员纷纷摇头,相比腿上的本事,他们都知道李崇手上的本事是有多强,在学校贴身近战就没有打得过李崇的。 翻山龙直感觉左拳上一股大力传递而至,直接通过胳膊灌注到身体里,左肩膀往后直扭身体要往后退。 但是自己右手被李崇扣住,只感觉一股拉力随之而来,身体不由的往前送去,眼角余光只看见李崇把手中的匕首扔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胸口、后背、脖子、下颚,噼里啪啦似雨点般的拳头砸在身上,很有节奏感的声音响起,每一拳都有一股力道冲击着翻山龙的柔软肌肉。 翻山龙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不断的力量冲击下越来越模糊的时候,李崇双臂张开,双手成掌呼啸而至,最后堪堪在翻山龙的脖子间停止下来。 要是李崇没有停住掌势,这卧龙寨大当家就要在此刻结束自己的一生,卧龙寨也就群鸡无首,当然接下来火拼就难以避免了。 “大当家你没事吧。”后面的山匪急忙冲上来,枪口指着李崇。当然,后面的黄埔生反应同样快速,十个人冲到李崇身后,双方枪口对枪口,另一边十个黄埔生手指放到扳机上,枪口指着被捆着的山匪。 李崇看着被喽啰拖着的大当家翻山龙,“怎么?打不过就要动枪了?” 这时候翻山龙挣扎着甩了甩头,清醒了一下意识,“都别丢人,退下!扶我起来。” 借着后面弟兄们都搀扶,翻山龙斜挺在李崇面前,“没打过就没打过,让二当家、三当家把人家的东西拿下来!这位小爷手脚功夫了得,我翻山龙佩服!” 翻山龙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小看了这些国军了,至少是对眼前这年轻人重视不够,这些很面生的国军肯定不是县城和城里的那些铁憨憨可比的。 这一次自己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又顺手把自己埋了进去。 第134章:中招 “这位小兄弟是练家子的,某打不过。老九,场子大哥帮你找不回来了。”翻山龙揉着身上的疼痛处,喘了两口气,抱歉的对着对面被捆住双手的九当家说道。 虽然翻山龙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已经在估量着老二、老三在腌肉里下泻药之事搞得怎么样了,等这些人吃了有泻药的大肉,那时候自己带着一众弟兄肯定能把这场子找回来。 那个时候,看自己不把这嘴上没毛的小子给打爆! “大当家的,东西拿下来了。”卧龙寨的二当家和三当家带着二十多个喽啰拎着从木箱子里的收获走下山来。 翻山龙挥挥手让人把东西摆到黄埔师生面前,“把我的山寨的人还回来,东西你们拿走吧。” 教官刘跃扬点点头,上前看了看地上的物资,然后拿出一张电报一一对应。投送物资前,电报上已经详细注明了投送的物资种类和数量。 刘跃扬清点一下摇摇头说道,“其他的也就算了,这子弹袋少了四个,都拿出来吧,不然每耽误一刻,你弟兄也多受一份罪不是?” 其实看到刘跃扬上前清点的时候,几个当家的就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原本几个当家的还侥幸想扣下一些子弹的。 被刘跃扬当面点破之后,两个当家的脸上带着一些尴尬从人群后面又拎出了四个子弹袋往众物资上一摆。 “这就对了,走吧,我们去那边交易。”刘跃扬一指百米处的地方。 翻山龙皱着眉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跃扬朝前摊开双手,看着满山的持枪持矛的山匪说道,“当然不是在这交易,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要是在这里交换,估计我们还没走两步,你的手下就会开枪了。让你的人带上我们的物资,我们在离这百米远的地方一手交人一手交货,这样的距离能让我们彼此带着关心的东西撤退。” “行!”翻山龙明白这些国军的顾虑。 半小时后,双方在开阔的草地上交换俘虏和物资,比双方想象的要顺利,没有意外的冲突发生,尽管九当家在回到土匪阵营后眼神里充满了凶狠。 拿回屋子的刘跃扬一行人,还没有返回到五峰山间的露宿营地,就遇到了陈克斋教官带着的一队人马上来接应。 “东西都拿回来了?”教官陈克斋问道。 刘跃扬点了点头,“都在这儿了,搭把手,这些子弹袋可真重啊!” 拿回了屋子,众人神色轻松的回到了五峰山间的营地。营地上处处篝火已经升起,上面架着中途买来的行军大锅,热气腾腾,投送的裸露咸肉大腿被切开下锅,咸香味在弥漫。 刘跃扬他们找回来的咸肉等物资也被刷干洗净下锅。 另一边,老虎岩上,尽管同样的咸香味在飘散,但一众当家的都没有丝毫的胃口。 卧龙寨的山医给九当家处理了下伤口,用了止血消炎的草药敷上,那种伤口湮疼的感觉令九当家不断的哆嗦着,尤其是那种感觉拇指还在的错觉感让人疯狂。 “大哥,我一定要报这个仇!”处理完伤口后,九当家脸上颤抖着站了起来,手上枪都拿的不顺了。 上首位置的大当家翻山龙拍了拍桌子,“老九,坐下!我卧龙寨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个仇肯定要报,但现在还不是一个好时机。” “要等到什么时候?既然这些人不是围剿我们的,那他们很快就要离开五峰山间的!”此刻被断掉一指的九当家浑身上下充满了戾气,他从没想过昔日自己施加在绑票身上的手段如今却应验在自己身上。 听到底下九当家的发问,翻山龙得意一笑,“老九你用不着等多久,那些送出去的肉食都被你二哥三哥割开,在里面抹上了泻药,只要那些国军吃下,哼哼!就是头牛也给他腿拉软!那个时候,我看他们那啥跟我们打!要不是山寨没有砒霜老鼠药,老子直接让那些人报销!” “大哥,让我带着几个弟兄下去监视那些人!一旦有了动静我就知会诸位哥哥,我一定要亲手趴拉了那个衰仔!”此刻九当家心中对李崇充满了仇恨。 翻山龙走下座位拍了拍九当家的肩膀,“老九你现在就好好养伤,我已经让几个伶俐的弟兄下去监视了,你的仇哥哥们一定帮你报!” 说起来翻山龙自己也被李崇落了场子,自己身为大当家,在一众弟兄们面前挨了一顿胖揍,心中的怨念同样不小。 五峰山间,一众黄埔师生们围着篝火吃肉喝肉汤,不亦乐乎。 从山匪手中索要回来的腌肉分到了步兵科的五口大锅里,成条成条的在沸水里翻滚着,这表面的泻药虽然在开始时用溪流洗刷了一遍,但是谁也没注意腌肉内部,正常人总不会把肉翻开去洗吧。 而且对于这种已经被腌制挂晒成干条的肉,起初根本不好切小块,所以黄埔的师生们把它们整条或大块的放到锅里面,想要煮烂熟透膨胀之后现切现吃。所以隐藏在肉块里的泻药在腌肉胀开之后,渐渐溶解在翻滚的热汤之中,浸入到肉丝里。 “朋友,听人说你今天将老虎岩上的山匪头头一顿暴打。”吃掉餐盒里的大肉后,李崇舀了一些肉汤,正把干饼撕成碎粒丢入其中的时候,金慧贞走了上来,坐在旁边问起了李崇今天和山匪们对峙的事情。 李崇喝了一口肉汤,混着胀开的干饼粒,滑过喉咙的时候真舒服啊,然后美滋滋的说道,“那不叫暴打,叫切磋切磋。” “你还像切菜一样剁了一个山匪的手指,学员间都传开了......”金慧贞漆黑的眼眸中在篝火中闪烁着波光。 “噗!噗噗!”金慧贞正说着津津有味的时候,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股悠扬的臭味。 李崇嘴里正美滋滋吃着肉汤泡饼,顿时动作停滞,然后又是一段“噗!噗噗!”的声音。 这下尴尬了,不就是吃了块大肉么?这胃子反应至于吗? 金慧贞充满鄙视的看向李崇。 李崇刚想说话,嘴还没张开肚子就是一阵翻滚,天雷滚滚一般。 饭盒往下一摆,急匆匆的跑到草丛里,忙不送的脱裤子。 正自己都鄙视自己的时候。 “哎呀?李队你也在啊!”身边忽然冒出了一大堆步兵科的同仁,吃肉喝汤不过五六分钟之后,步兵科的学员们全军覆没,偌大的草地上屁声四起,一排排整整齐齐的蹲在草丛中,让交通、炮兵、工兵大队以及女子队的学员们看的一愣一愣的。 第135章:真甜 “嘿,你还好吧?”金慧贞看着一刻钟内已经第三次从草从中走出来的李崇,好笑又担忧的看着李崇问道。 “你看我像好的样子么?”李崇尤其无力的坐在石头上,整个人浑身力气全无。 “你们步兵科集体遭殃,肯定是食物中毒了,蒋处长认为病因是从口入的,不过空投过来的腌肉肯定没有问题,要有问题我们也遭殃了,唯一不同的是你们步兵科吃的腌肉是经过山匪之手的,你们这反应或许是摄入了泻药所致。” 说到这里,金慧贞站了起来,拍了拍李崇的肩膀,“所以说啊,朋友你就吃一亏长一智,幸好这些山匪只是下的泻药,没有下毒药,否则你可不是现在的腿软样了。” “嗯?”李崇忽然一抱肚子,脸色一紧。 金慧贞看着李崇的脸色,鼻子皱着说道,“咿!你不会又有感觉了吧。” “是啊,是啊。”李崇忙不送的从石头上跳下,七歪八斜的往草丛里跑去。 金慧贞看着李崇拎着裤子乱七八糟的跑着,“噗呲”一声没良心的笑了,然后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摇着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哎!还是去看看蒋处长的药熬的如何了。” 下风口的西侧草地上,臭屁直飘三里地。 “俺说咱哥四个有必要在这个地方监视着么?”一块大石头后面,四个眼神机灵的喽啰正窥视着整片五峰山间的黄埔师生,这西口的位置视野开阔,月光下可以观察到整片营地,就是这味道有些冲。 “他妈的,俺咋个知道这么多位置这些人怎么集中跑这块儿来了。”领头的老资历喽啰捂着鼻子,这受了这一晚的熏陶,油汪的不行,简直隔夜饭都要出来了。 “这看情形不对啊,这国军人数远超了之前的预计,这中招的连一半人都不到,晚上要是掏这国军的老窝子还是不中的!” “走吧,这不是我们要考虑的,回去把看到的跟大当家的说一说,这次点子不好惹啊。” “走走走,赶紧走!这味儿俺已经受不了,走吧。” 月色下,四个人影窝着腰轻手轻脚往后缩,然后一路跑回山寨。 卧龙寨的聚义厅内,一众当家的正坐着等待山下传来的消息。 “报!诸位当家,猴子他们四个回来了。” 一众当家的随机站了起来,“让他们进来。” 四个喽啰走了进来。 “五峰山间的那些国军中招了没?” 这厅下的四个喽啰都点了点头。 大当家翻山龙喜颜于色,“好!众位弟兄吃饱喝足,今晚咱就掏他老窝子!” “呃,大当家的,俺话还没说完。”当头被叫做“猴子”的喽啰张口打断了一众当家计谋得逞的欢乐。 大当家翻山龙横眉一竖,“还有什么话?瘪犊子的,不会一口气全说完!” “五峰山的那些国军只中招了一小半,那些国军人数比俺们之前想的要多,眼睛看着密密麻麻的数不过来嘞!要比俺们山寨的人数多了不知多少,中招的那些国军都忙不送的往草从里溜,那漫山遍野的哟,可全是屎,臭气熏天呐!” “啊?这么多人,这可咋个整法?”翻山龙一听喽啰说山下的国军数倍于自己顿时心里没底,众位当家的也面面相觑。这晚上真要是去掏人家的老窝子,自己的家底也要全败光了。想这自己在老虎岩上创下卧龙寨这份基业,一直勤勤恳恳不冒进,没把握的点子从来都不摸。原先还想给自己找回一点场子的,但是现在一听点子人数完全超过自己,心中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蛇吞象这种事情还是尽量别做,不然能把自己给膈应死。 正当卧龙寨上的山匪踌躇着的时候,五峰山间的黄埔师生却在围着这件事情的反思以及商议着后续的报复措施。教官刘跃扬忍着身体的有气无力在一众教官和学员面前进行深刻的检讨。 军医处长蒋士焘煮好了中药,女子队的学员们挨个给步兵科的学员们盛上一杯止泻的中药。 “朋友,赶紧的把这喝了吧。”金慧贞第一时间用自己的被子盛了大半杯,然后小跑着送到李崇面前。 “多谢了,幸亏你之前在药店买的那些中药。”李崇有气无力的拿出自己的杯子,把中药倒进自己的杯子里,边忍着苦边说道,“从小到大我还没这么狼狈过,第一次被人下泻药!” 金慧贞看着李崇只喝了两口就停下了,不由的劝道,“别停啊,你一口气喝完,这是最小的剂量了,不喝下去药效就不明显了,虽然这味道是苦了点,我相信你一个大男人肯定忍得住的。” 为了肚子和屁股少受罪,李崇又强迫自己喝了两大口,不过又停了下来,是真的喝不惯这股味儿,从小就是这样。小时候自己感冒时,不喝黑乎乎的中药,爹娘都是连夜带着下人做糖腌枇杷给自己吃,用枇杷罐头降火。 这种从儿时就养起来的习惯很难去纠正。 看着杯中黑乎乎的药汁儿,李崇想着要是有点药片啥的吞下去就好了,可惜啊,蒋处长那里并没有止泻的药片,倒是有通肠的,以防这一路迁徙干粮饼子吃太多容易产生便秘的情况。在离开南京城之前,蒋处长考虑到了沿途可能出现的病情并准备了相应的药剂,就是没考虑到会出现堂堂黄埔师生居然会被下泻药的情况。 金慧贞看着李崇脸上苦大仇深的表情,从口袋里掏出了点东西握在手上,递到李崇面前,“一看你这不痛快的喝药样就知道以前也是惯养的。快喝下去吧,喽,给你糖,我就剩下这几块了,还是在镇上买药的时候顺道买的。” 李崇推开金慧贞的手掌,“切!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喝药还要吃糖?开玩笑吧。” 说完端起杯子送到嘴边,昂脖一口闷下,苦涩味直呛鼻子,舌头顿时被苦味麻木住。 金慧贞把糖纸拨开,这寒冷的天气倒是没怎么化开,然后往李崇眼前一递。 李崇顺手一拿往嘴里一扔,片刻后糖融化开,中和掉口腔里的苦味,滑过喉管的那一刻,真甜呐! 第136章:九当家下山 大别山区里的夜色一片朗朗,月照当头。静静深夜里,剩下篝火的噼啪声。 黄埔的教官们集中在一起。 刘詠尧往面前的篝火扔了一根木枝,溅起一片火星,“都说说吧,平时都是玩鹰的,现在到被雀儿打了眼。” “作为此次任务的带头人,我负全责!”刘跃扬忍着身体不适站起来说道。 刘詠尧摆摆手示意刘跃扬坐下,“跃扬你坐下,我是领队,上峰要追责也是我。现在不是讨论谁责任的问题,这是一个教训,这老虎岩上的山匪给诸位上了一课啊!诸位想想如果下的不是泻药会怎么样?值得我们深思啊!这广袤的大地上,并不是出了校门我们最厉害。事实上从出了校门开始,从我往下都没能够端正态度,面对那些山匪下意识的轻视他们,结果呢,自傲让我们狠狠的栽了一个跟头。” “......” 一众教官围着篝火检讨及接下来的应对问题,由于步兵大队的“全军覆没”,这晚上就由交通大队承担起营地周围的警戒任务,尤其是在此刻,以防山上土匪的袭营。 老虎岩上,一众当家的仍然在矛盾着,那些子弹真让人眼馋啊。何况那还只是一个木箱子,里面就有那么多东西,下面的喽啰可是看见了一个下午五峰山间都在飘那种木箱子的,那是得有多少好东西啊。 贪婪之心在一众山匪中资深着,而心中贪婪一旦滋生就很难压制得住。若不是探到山下国军数倍于己的消息,恐怕这会子众人已经扛枪下山了。这一刻这些当家的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贪婪之心,控制上头的就干脆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拉上自家婆姨泄火。 除了九当家,其余当家的还能保留一些理性。也唯有被剁掉一根手指的九当家的,心中复仇的火焰始终难以平息。 后半夜,山寨众人都已歇息下。屋内,九当家忽然从床上坐起身,伤口的疼痛让他整晚都没有睡好觉。 从口袋里摸索着火柴,“呲!”的一声,飘摇的火苗在床帘上映照出斗大的人影。 九当家乘着这一点光翻身下床,点上了桌子上遍体黑乎的灯盏,漏风的竹窗使得火苗不断摇晃着。 “当家的,你这是要作甚?”床上一个妇女感觉到动静坐了起来,看着自家当家的在油灯前又是擦枪又是抹刀的。 “你睡你的,我出去一趟!不要多舌!”九当家的从床头拿下挂着的棉袄套在身上,喝了一个凉茶掀开门就大步而去。 这妇女爬起来抓着门柱张望时时,已经不见自家当家的踪影。 …… 五峰山间,这下半夜里,炮兵大队接替了交通大队,在黄埔师生宿营的四周放哨。由于不足三里地外的老虎岩上就有山匪,并且双方之间还发生了龃龉,所以放哨比往常更严。 山间晚上的气温很低,棉袄全部裹上效果都不大,手抓着枪两阵风一吹就跟握着冰棍死的。 “九当家,我们悄悄下山回去没法向大当家交代啊?” 夜色平静中,山石草木之间响起了低低沉沉的声音,几个人影在窸窣着往前,这正是九当家带着八个山匪从老虎岩上下来。 九当家回过头说道,“你要是怕了就先回去!” 那喽啰摇摇头说道,“九当家平时对俺们照顾,俺们不能甩脸子,只是瞒着大当家下山,回去定要吃板子了。” 九当家拍拍这喽啰的肩膀,“那是无功而返才会吃板子。只要我们这会子悄悄的抢了国军物资上山,那就是立功!我要是立了功,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以前围剿我们山寨的那些官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货色,现在这大半夜的,他们肯定都睡下了。这会子摸到他们的营地里,就他妈的跟切西瓜似的,啪嗒啪嗒一顿切。” 说到这里,九当家眼神已经陷入到臆想之中。 “到时候瞅着肉罐头了,有多少就顺回来多少。你们几个手上还是猎枪吧?看看那些官兵手上的,都是些好家伙呀,到时候都是随便拿!到时候你们几个眼睛都放亮点,要捡好的拿!” 九当家心中的算盘打的贼想,夜里寒冷的山风都浇灭不了心头的火苗。 “九当家,到时候我们也绑上两个条子,好脱身。” “嗯,这个想法好!对,我们手里有了条子,就算被包围了,那些官兵也不敢拿咱怎么样!” 这一刻九当家所有的念头都变得通达,连走路都轻快了三分,想到自己待会儿就能举起大刀劈下,报了自己断指之仇,他都忍不住要大吊几声嗓子,唱阵山歌。 九当家领着八个山匪小心的在起伏的山路上赶路,要到五峰山间的时候,往地上一顿,接着灌木草丛遮映身形。 “见鬼了,这么晚怎么还有站哨的?”隔着树林,从树干后面探出头,九当家看到不过百米处的地方仍然有巡逻的士兵走过,难以置信的嘀咕道。 夜风一吹,九当家下意识的夹紧了衣服,身上有些发冷。 “谁!谁在那里!”不远处的头顶上传来一声大呵!声音居然来自不远处的头顶上方,听着声音,九当家的才发现原来那树干杈上居然蜷缩着一个人! 不好,被发现了!九当家和几个山匪浑身上下惊得跳将了起来。 “嘭!嘭!”两声枪响,子弹呼啸着而来。 黑夜中尽管没有打中,但是子弹射进树干溅起的碎屑还是让九当家的三魂去掉了俩。 “九当家,我们被发现了!” “扯啥犊子,快跑!”九当家怔了片刻后反应过来,不知为何,原先下山前心意难平的要报仇,结果此刻枪声一响就破碎了,第一反应就是要跑,而不是冲上去拼命。 跑是跑不掉了,负责警戒的炮兵大队迅速的循着身影追了上来,“哒哒哒!”冲锋枪喷出的道道火舌侵蚀前方的一些,一片灌木折断,人折腰! 月色下除了灌木,人是藏无可藏的。 睡着的黄埔师生听到枪响的一刻就醒了过来,拿起身旁的枪,呈现出防守阵型包了上去。 交火的枪声只响了一阵,中间还夹着猎枪那种荡气十足的巨大喷子声,然后山野间就恢复了平静。 第137章:上老虎岩(1)(求订阅求推荐!) 炮兵大队的学员押在前面,教官们随后,赶到交火地点。 只见九个人无序的栽在石头草地间,出气多进气少,眼中的光泽尽数散去。百米的距离足够冲锋枪发挥出巨大的扫射威力,更何况负责警戒的炮兵学员们还是几把冲锋枪交叉点射的。 还别说,上王庄缴获而来的鬼子全自动火力冲锋枪就是好使,就是没有匹配的子弹,打掉一个子弹就少了一个,所以因功受赏而拥有冲锋枪的学员都省着劲儿扣动扳机。 两个腰子被射穿的山匪趴在地上倔强的用手往前爬,惨白的月光下在地上拖出一道血迹。 “这俩没救了,救了也是浪费政府资源,给他俩个痛快吧。”刘詠尧对着旁边招招手,手持长枪的两个学员走了上来,毫无表情对着脖子的扣下扳机,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就像杀鸡一般。 这样的变化,距离他们加入黄埔不过两个多月而已,上王庄的战斗加速了这种变化,不少人身上开始散出血气。 “嚯!居然还是个熟面孔。”学员们上前把伏在地上的人翻了过来,一旁的教官刘跃扬顿时认出了之前俘获的九当家,“哼!不自量力,就这九只小猫,还想半夜来偷营,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陈克斋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真要是让这几人偷了营,绑上两个学员作绑票,到时候还真有些难办。” 刘詠尧垂在袖子里的手掌握成拳头,发出“嘎哒嘎哒”的声音,语气不善的说道,“这些山匪,我们没兴趣去废了他们,居然还主动惹到我们头上。” 在此刻领队刘詠尧的眼中,这老虎岩上的山匪就像是不识趣的麻苍蝇。按理来说,自己带领的黄埔师生压境,不好好蹲在山头上安安静静做丘八,非得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先是拿了自己的物资;接着认错态度严重挑衅,居然在腌肉中下了泻药让自己的整个步兵大队中招;最后这深更半夜的居然还想着偷营,扰了自己睡眠。 这接二连三的作死行为让刘詠尧身上杀气腾起,刚才直接下令灭了地上还在动的两个活口就是此刻刘詠尧心态的见证。不顺手灭了这些山匪是嫌玷污了黄埔军校的名头,堂堂陆军军官学校的教员和学员一身本事是打鬼子的,而不是来剿土匪的。 现在刘詠尧决定放下身段,灭了这批不长眼的山匪!也算作一份谢礼,毕竟这满满当当的十个箱子,看得出来安庆城里的那些人还是出了血的。 五峰山间的枪声很短促,三公里外的老虎岩上甚至都没有察觉出来。 而此刻黄埔师生已经被闹醒,枪一响见了血,再静下心来去睡觉已经很难,干脆这会子就摸了这股山匪,反掏了他的老窝子! 当下,刘詠尧命令炮兵大队教官王柏龄领着炮兵大队九十多人在前面急行军,同时其余黄埔师生们在后压进,营地开拔顶着月色往老虎岩赶来。 出发前,高重华特意跑来给李崇打了个招呼,“兄弟,看你今晚菊花已残,哥们现在给你去报仇了。” 李崇往弹夹中装着子弹,“哼哼,老子已经好了差不多了,老子现在要亲自上山,逼问出他妈的是谁下的药,一手把他埋到泻药里!” ...... 就在黄埔师生们往老虎岩气势汹汹的急行军时,老虎岩上的山匪还在沉睡之中,尤其是一众当家的,原本大干一场的计划因为对手人数太多超出预期而夭折,提起的血气全在床上发泄给了婆姨,这会子精疲力竭,正鼾声如雷。 只有除了坐在床上对着油灯隐忧的九当家婆姨。自家当家的半夜起床,不睡觉也不知道干啥子去了。当家的出门前要她不要多舌,她也不敢这会子去敲大当家的门,去告诉他自家当家半夜出去了。 十分钟后,先头的炮兵大队在教官王柏龄的带领下已经抵达到“龙脊背”下的二百米处,王柏龄从九十多人包含两个分队的炮兵大队中挑选出平时各项成绩的优异者组成一个二十人的战斗小组,岳德香、高重华两位分队长都在其中,他们将是直接从上山路往上进攻的利刃,其余学员隔着三十米的距离跟上。 五分种后,其余黄埔师生在老虎岩方圆六百米之内布下了天罗地网,九百多人的充分人数优势让老虎岩变成了山雀都飞不出去的地方。 除了正面担任主攻的炮兵大队,其余学员里,除了女子队和步兵大队,头上带着鬼子钢盔的学员们都被领队刘詠尧叫了出来,一共九十四人。又从中抽出平时攀登考核成绩最好以及进入大别山区以来表现优异的三十人,编成三支小队,由陈克斋、王养吾、黄国书三位教官带领着,每个人身上缠着从鬼子那里缴获来的牵引绳,绳头还带着凌厉的爪子。 这三支队伍将通过三面近70度的悬崖攀登上三百多米高的老虎岩! 以往进山剿匪的国军没这个能耐,但这并不代表这样的高度能拦住黄埔师生的脚步。 刘詠尧显示站在教官王柏龄前,严肃的说道,“你承担的是正面进攻,所以这担子一定要挑好!不要顶着冲,先期吸引山匪的注意力就好。当听到土匪山寨里手雷爆炸声响起,再一鼓作气打上去!我严肃的告诉你,哪怕是出现一个学员的伤亡都是你的失职!” “是!”王柏龄郑重的打了一个敬礼。 最后刘詠尧看着面前担任进攻任务的教官和学员们,低头看了看手表,抬头说道,“现在是三点四十一分,天明之前,我希望能在这老虎岩喝一口热粥!” “刘领队,让我也参加吧,我身体已经无碍了!”步兵科排前的李崇眼看着自己将要在山底下当观众,忍不住向领队刘詠尧打了一个敬礼说道。 刘詠尧摇摇头,“不行!步兵科全体误服泻药,身体有亏,作为领队,我不能拿学员的生命开玩笑。” “报告领队,我已无碍。”说着李崇弯腰扳掉旁边的一个食指粗细的树枝,然后力量灌注到食指与中指之间,对着树枝一夹,只听到“啪嗒!”一声。 树枝应声折断。 说再多都不如实际行动,李崇露出的这一手直接获得了刘詠尧的认可。 看到李崇进入教官陈克斋的队伍,步兵科的其他学员,包括教官刘跃扬在内,都请求出战。 刘詠尧这一次没有摇头,只是看着步兵科说道,“你们不行,除非也能做到两根手指就能夹断树枝,我就认为你们身体已经康复,有了作战的能力!” 第138章:上老虎岩(2) 领队刘詠尧这话,让步兵科从教官刘跃扬往下都面面相觑。 教官陈克斋的队伍里,旁边的学员们惊奇的看着李崇的手掌,纷纷用惊讶的语气说道,“秀啊,李队,你这两指夹树枝的本事以前可没见你展露过。这要是碰上细胳膊细腿的,不就直接跟剪刀一样么?” 李崇搭着说话之人的肩膀,竖起两根手指,一开一合,像个大螃蟹钳一般,看着几个人的手掌说道,“那你们谁想把手掌伸出来,要不我在你手上试试?” 刘詠尧看着负责进攻的四支队伍说道,“肃静!陈克斋、王养吾、黄国书,你们三个即刻行动!王柏龄,二十分钟后你立即发起正面佯攻,听到手雷山顶手雷声后,正式进攻!” 一声令下后,陈克斋、王养吾、黄国书三位教官各自带着十名最为精锐的黄埔生卸掉身上的包袱和肩上的长枪,每个人脖子上直挂一把缴获的全自动火力冲锋枪和牵引绳,腰间左右两侧各挂两颗手雷,分别抵近到三面悬崖下,李崇随着教官陈克斋抵近到断裂谷旁。 沿着断裂谷往上,只要脚底一滑就能掉到两侧山体的夹缝之中。 教官陈克斋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的同时,负责固定牵引的绳子。每往上爬上二十多米的距离,后面的学员们就把挂在身上的牵引绳子往前传递,陈教官将绳子首尾相接,绳头凌厉的爪子被死死的固定在岩石缝隙间根深蒂固的灌木之上。 后面的十余名学员们就踩着前人的脚步,手中握着被固定在山石灌木之间的身子,一步步的攀登往上。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手里死死的抓着身子,因为在这近70度的斜度之上,只靠着一双手牵扯自身的重力。 徒手攀岩极具危险,山风一吹,尽管众人手上戴着手套,但仍然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手虽然僵了,但众人眼睛坚定的朝上,一步一步坚实的踩在岩石之间。 所有人时时刻刻保持着一个信念,自己是黄埔生中挑选出的精锐,坚决不能给自己丢脸。 每个人喘着粗气,陈克斋和李崇两人顶在队伍的前面,合力把将牵引绳首尾打结。整条攀登路线不是一条直线往上,而是折线。这样虽然增加了攀登距离,但是提高了安全性。 二十分钟后,先期出发的三支攀登小队不过爬了五十米的高度,三支小队停了下来,等待枪响,以免攀登途中突然枪响,受惊之下产生意外。 没有多等,几乎就在三支攀登小队停下动作的一瞬间,老虎岩唯一的一条上山路上,枪声忽起。 龙脊背下,教官王柏龄从正面发起佯攻。 一开始,王柏龄带着二十人的战斗小组在上山路二十多米处时,抓了一个正在火把下半睡半醒的喽啰充当舌头,准备探探这一路的防守陷阱啥的。结果这山匪虽然没有设立明岗暗哨,但却是十步一哨,在头顶上十多米石头后面位置的喽啰揉了下眼睛,将下面的情况看了个真切。 一开始这上面喽啰还以为是下山的九当家回来了,对着下面喊了两句黑话没有得到回应之后顿时把瞌睡虫吓的扔到几里外。 直接就是放了一枪,在石头上擦出几颗火星,枪声在老虎岩的上山路间回荡,惊醒了龙脊背上的一众土匪。 这些山匪的警惕性让王柏龄赞叹,不愧是屡剿不掉的卧龙寨山匪,这夜间警惕就做的不错。不过自己就没打算偷偷摸摸的上山,现在只是正面佯攻,是为了给三支攀登小队提供掩护的。所以在枪声响起的一刻,王柏龄枪口对着火花处直接予以了回应。 枪声响起后,三支攀登小队继续往上攀爬,越往上爬,山间的回荡夜风更甚。 同一时刻,山路的枪声惊醒了正在沉睡的一众当家们。 “怎么回事?山下为何打枪!”大当家翻山龙赤身只披着一个大棉袄,手中抓着一把王八盒子就冲出了房门,山顶上的当家和喽啰们也纷纷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众人显得慌乱间,山路上的守路喽啰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说道,“报当家的,山下的国军突然打了上来,被弟兄们挡在六道口外面。” 一听到敌人被挡在六道口外,翻山龙从一开始的紧张中舒缓了过来,舒了口气接过屋里两个婆姨送出来的衣服穿在身上,边穿衣边下令道,“这就好,这就好!你们几个也别在这矗着了,都忙活起来,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老九,你们六个赶紧去各个关口!” 卧龙寨的一众当家的把这唯一的上山路划了六个主要防守点,都是选的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每个防守点都有四五个喽啰拿着长枪、猎枪、弓箭阻挡着,并且还放了两大箩筐的碎石头可以去扔,猎户出生的大当家还亲自布置了陷阱,只要敌人打上来,这些防守的喽啰就会触动! 所以一听到国军还在六道口外,山寨上的众人也从一开始的惊慌中变得从容起来,二当家、三当家打开仓库,把储备的武器不断的搬运了出来。 “咦,老九呢?”翻山龙站在中间,看着众人身影,忽然发现少了九当家的身影。 正要去各个防守点的当家的一看身边,可不是嘛,怎么这个时候老九人没了。 “老九受了伤,估计还在屋子里躺着吧,大哥你看老九屋子里的灯正亮着呢。”四当家的手中转着枪撇撇嘴说道。 翻山龙露出恍然的神色,“我倒是忘了这一茬,老十你去顶替老九吧,老九折掉一根手指,正是行动不便的时候。” “大当家的,俺们当家的之前就已经下山了!”这个时候九当家的婆姨从屋子的门后面出来,走上前来说道,脸上全是忧色。 听着这话,翻山龙一摸脑袋瓜子,疑惑中带着怒气,“什么?老九他搞什么名堂?这山下的国军不是他大晚上的招惹来的吧!哼,回来再算账,你们六个赶紧去吧,其他人拿起家伙,去守好寨门!” 第139章:上老虎岩(3) 翻山龙不知道,当他在琢磨着这山下突如其来的国军究竟是因为吃了那批自己下了泻药的腌肉呢,还是老九惹来祸事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九当家已经在这山间作了鬼魂野鬼了。 按照卧龙寨以往的布置,想要通过龙脊背攻上山寨大门绝非易事,沉浸于以往经验的卧龙寨当家的已经下意识的忽略了山体其他三面的防守,甚至于连一个象征性放哨的都没有。 听着前面传来的枪声,三支攀登小队在教官的带领下继续往上攀登。 山路上六道口前,十当家带着五个喽啰放了两枪,然后蹲在石头后面仰着脖子大喊道,“国军将士们,之前的误会已经说开了,为何还要深夜攻打我们山寨?” 王柏龄正指导着身后学员们在山地计算迫击炮口仰口角度,一听到山匪的发问义正严辞的回复道,“哼哼!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才对!你们当家的不厚道,半夜袭击我营地,被我们抓了一个正着,这是其一!其二,你们在归还的腌肉里面动了手脚,这两件事情今天要没个说法,以后就不会存在卧龙寨这个称号了!” 这番对话经过喽啰传到山寨门前的大当家翻山龙耳中,翻山龙神色恍然,果然因为那批下了药的腌肉,这国军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找上门来了。 不过这老九袭营是怎么回事?难怪他这会子无影无踪的,老九婆姨又说他下山去了,看来他这十有八九是下山找这伙子国军报仇去了,而且此刻定是凶多吉少了。 翻山龙在寨门后面来回的走着,此刻心中有股感觉,今儿这事情是不能善了。 要么是和这些国军打上一场后知难而退,要么就是自己这伙子人完犊子。完犊子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能让对方知难而退了。 “嘭!嘭嘭!!” 忽然山路上传来了一阵炮响! 坐在山寨门后椅子上的大当家翻山龙猛的坐起,急忙爬上寨门,视线顺着蜿蜒的山路往下,一朵朵火花炸起。 卧龙寨的寨门两边是用岩石垒砌起来的,前后有一米多宽,上面可供人蹲着朝下射击,下面留着一道小门供人进出,山寨门是用山间的松树木头制成的,很坚实。 翻山龙脸上肃穆起来,小钢炮响起的一刻,他知道这伙国军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他没想到这伙不似城里的国军居然连小钢炮都有,早知道就不去招惹这些人了。翻山龙总觉得心中卡了一根刺,因为到现在为止,自己都不清楚这山下有多少国军,先前下山侦查的猴子只是说山下的国军漫山遍野数不过来。 看着炸开的火花,翻山龙从寨门上下来,朝着下面守门的喽啰说道,“把寨门打开,我下去跟这些人交涉,要是没用今晚我们就要大干一场了,到现在开始,每人开始节省,水窖里的水一人一天只许喝三口,各项吃食由老二、老三你俩去分,谁也不许多吃多拿!” 翻山龙意识到,自己下山谈判不成,就只能做好跟这些国军去熬的准备了。 山下的这些国军也要吃喝拉撒,既然这批国军人数不少,他们肯定也耗不起,只要顶过这前期的几天,自然就不攻自退了。 现在就看山下的国军们携带的吃食能顶多久? 拿着铁皮话筒出了山寨门,翻山龙沿着龙脊背一路往下,先是给前面的五个道口的防守弟兄打气,最后低着头来到相持的前线:六道口处。 十当家的一看大哥居然从山寨上下来了,“大当家的,你怎么过来了?这儿危险。” “老十,怎么样了?”翻山龙一看,有两个喽啰靠在岩石上,胳膊腿上汩汩的往外冒血。 十当家拍着岩石说道,“这凹进去的岩石坚固的很,炮弹打不到的,除了这两个刚才倒霉的被弹片给咬着了。” 这主要还是王柏龄让学员们练手的缘故,要是老炮手王柏龄亲自来打,肯定不会让十当家这么惬意。炮兵大队在此之前已经有了阵地、村庄的炮击经验,但是从山脚往山顶进攻时如何应用迫击炮,学员们还没有机会尝试过。 趁着此次机会,王柏龄让学员们积累实战经验,所以学员们打出的炮才让十当家的没有感受到什么威胁。 “下面的国军长官,我是卧龙寨的大当家,有事好商量,不要开枪放炮行不行?”炮火暂停的一刻,翻山龙拿着铁皮话桶朝上一竖,人缩在岩石后面大声的说道。 “商量个屁!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大当家你做事不厚道,愿赌不服输!尽耍一些不入流的肮脏手段!”教官王柏龄此刻乐于跟这些山匪扯淡,这样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三支攀登小队以充裕的时间。 “九当家私自下山,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他做了什么有损国军颜面的事情,我一定亲自大义灭亲,绝不含糊!” “嘿!大当家倒是打的一首好算盘,贵寨九当家冒犯国民政府军队威严,现已经被处决,就不劳烦大当家你动手了。”王柏龄冷然一笑接着说道,“今晚过来还有一件事情想问问大当家,就是你送还回来的腌肉让我三百多士兵拉了肚子,这事大当家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说法?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话到嘴边,王柏龄特意把“学员”改成“士兵”,隐藏真实身份。 翻山龙起初一听老九被杀了,心中情绪翻腾,一股怒意直往上涌。尽管以往围剿也会时有当家的死去,做了这一行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子上了。 “国军长官,冤枉啊!兄弟我深知国军长官虎威盖世,又怎敢去撸国军长官们的虎须呢?一定是诸位长官远道而来,水土不服!我山寨有上好的方子,可以帮助国军长官适应水土,愿意双手奉上,就都别打了,无故流了血伤了和气!” “你放他娘的屁,既然你大当家手段龌龊,出尔反尔,就别怪我枪炮无眼!” 正当山路上教官王柏龄扯淡吸引山匪注意力的时候,三面悬崖的山体后面,三支攀登小队除了喘息的声音,没有发出多余动静的往上攀爬。 一个小时的时间,三支队伍距离山顶剩下了不足六七米的距离,眼瞅着就能翻身而上! 第140章:覆灭 这些山匪真的太自信了,三支攀登小队一路攀爬而来居然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 而这三面悬崖虽然陡峭,但各个石块间却是有着凹凸起伏,很容易就找到受力点,经过训练有较好心里素质的人是能够攀爬上来的。 沿着断裂带往上的教官陈克斋率先手搭在老虎岩上,轻手轻脚如猿猴般翻到上面,李崇紧随其后,然后相互搭把手帮助其他学员上来。其余两面,一道道身影也从岩石下攀登而上。 三十多个人在三个教官的带领下呈三路包夹住山顶的卧龙寨,能看清山寨内的人员布置的身影。 “现在是四点四十五分,所有人手雷准备,停顿两秒扔出去!”教官陈克斋率先拿出手雷,后面的学员们拿出手雷,所有人胳膊举起拇指拨开拉环,青烟冒出形成一道淡雾向着山寨门前和山寨里的山匪们扔去。 “大当家的这么还不回来?”山寨门上的山匪们看着山路上子弹形成的道道火线,正相互嘀咕着。 “哎呦!谁砸老子?”一个喽啰哎呀一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这啥玩意儿?”蹲下的喽啰就看见脚边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乱转着。 然后眼前就是一团火光由小到大的迅速膨胀,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同一时刻,遍地开花。 陈克斋这边手雷一响,另外两侧方向的手雷也滴溜溜的腾空而起。 一时间,卧龙寨内被手雷炸翻了天,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声音。 山寨上手雷声一响,山路上各道口的山匪一下子全茫然了,挑头看着炸翻天的山寨,一颗心直往无底洞里面掉。 六道口处的大当家和十当家面色惨白的往地上一瘫,尽管难以置信,但是这一刻他俩都明白,自己的老窝被国军抄掉了。 十当家站起来要冲上山寨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结果站起的一刻,胸前就被子弹穿了几个通透,刚要站起来的大当家翻山龙急忙趴下。 山寨上手雷响起的一刻,山路上王柏龄带着炮兵大队正儿八经的发起了进攻。亲自撸袖架炮,岳德香和高重华两个分队长紧随其后冲锋枪火力覆盖。 强大的攻势加上山匪信心的崩溃,让正面的进攻恍若破纸一般,毫无抵抗可言。 山寨内,三轮手雷炸完,山寨内外就剩下了哀嚎之声。三路黄埔师生们从阴暗处跳了出来,端起冲锋枪突突着,把山寨内的山匪往山寨门处赶去。 “不要打了,各位军爷,我们投降!”山寨内的山匪被突如其来的手雷炸的心智崩溃,往地上一趴,双手举着,枪放到一旁。 王养吾、黄国书两位教官带着各自的学员们把寨内的土匪赶到寨子中间,枪口指着。 陈克斋带着学员们上了山寨门,枪口对着匆匆返回到山门前的一众山匪就是一顿扫射,顺道扔掉了最后一轮手雷。 这一下,大当家翻山龙带着山路上没被俘获的仅存十多个山匪,是前有狼后有虎、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夹在龙脊背中间,根本无路可逃。这龙脊背越往上两侧越陡,而且都是跟斧削般的平面岩石,敢下去保证摔成肉泥。 “大当家的,别费劲了,承认自己的失败吧。”山寨门上的教官陈克斋挥手示意旁边的学员们停止射击。同时,王柏龄带着炮兵大队的学员们一步步的逼近。 “哈哈哈!格老子的!”翻山龙大笑一声,站到一块岩石上,心中已存死志,趁着火光看着一众人,手上的枪转了一下,“老子是翻山龙,想要抓我去向那些官老爷邀功,做梦去吧!山水有相逢,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说完,“嘭!”的一声枪响,翻山龙枪口对着胸口扣下,整个人往山谷里倒栽而去! “倒是个不怕死的。”教官王柏霖俯身看着山下,眼中毫无波动,然后看着前面的十来个山匪,“你们当中谁想追随你们大当家而去的,也站到那石头上去吧,我绝不阻拦!” 剩下的山匪面面相觑,片刻后,第一个山匪丢掉手里的枪,然后剩下的个个选择了投降。 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多数人还是选择偷生,这是生命律动的本能,何况这本就没自己什么事情,药是二当家、三当家下的,偷袭是九当家干的。 山寨内的黄埔师生们打开寨门,山寨门上的李崇居高临下的看着一众山匪被枪指着,垂头丧气的走进山门,然后和着山寨内的一众山匪蹲在一起,几个婆姨畏畏缩缩的挨在墙角里。下面的学员们把死去的山匪两人抬到山崖后面,直接往下一扔,方便省事。 “地上蹲着的人听好了,匪首和喽啰分开蹲。”下面的四个教官站在一起,当中的教官陈克斋看着中间地上四十多号山匪说道。 地上蹲着的几个当家的以为要秋后算账问斩,陈教官的话一出来,居然没有一个人有动静。 陈克斋一看居然没动静,皱着眉呵斥道,“敢做不敢当算什么好汉?赶紧麻溜的,不然被指认出来可不好说话了!” 被陈克斋这么一胁迫,四十多号山匪里先是有四个山匪慢吞吞的站了起来,然后被黄埔的学员们拖到一旁蹲下。 “才四个?你们四个在山寨是啥职务?” “我是山寨五当家的。” “七当家的。” “十四当家的。” “十六当家的。” 四个匪首低着头声音嗫嚅,语气里没有一点平时的豪气了,这个时候他们一点都不想要平时荣光的身份。 听着四个人的话,尤其是听到当家的居然都排到了双十之数,山寨内的黄埔师生都感觉到好气又好笑,这是要学梁山好汉来个一百零八位么? 陈克斋走到四人后面,“他妈的,芝麻大点的地方,当家的都能排到十六位,官瘾倒是不小。踅摸着,还得有,这么多当家的不可能一仗下来就剩下了四个。告诉我,这山寨原来一共有多少个当家的?” “十......十八个。”屁股上挨了一下的七当家的结结巴巴的说道。 “四位教官,我们在房间里发现了记录山匪恶行的账本。”这时候岳德香手上拿着足足一册账本跑了过来,正是大当家翻山龙平日里记录各个当家“收成”的账本。 “喔?”四个教官翻看了账本,账本上面每个匪首的收获都记录的明明白白。平时记录了这些匪首“功劳”的东西,现在成了催命符。 一旁蹲着的四个匪首看着那些记录了自己昔日“荣誉”的账本,面色死灰,这些平时威风的匪首终于明白了自己一时的“绝对自由”到此刻终于要付出代价了。 第141章:分开蹲 “哟,我这才一翻开就是你卧龙寨七当家的丰功伟绩啊。我来看看,倒是有哪些伟绩:本月八号下山,在草头村拎了三只鸭,一篮鸡蛋,还有两口锅!” 还没读完,陈克斋上去就是两脚,边踢边骂道,“没出息,拿人家吃的就算了,连吃饭的家伙事都拿!这哪是土匪?简直就是刮皮!” 这七当家抱着头在地上被踢得翻滚着说道,“别踢了长官,山寨日子也不好过啊。所有的都不关我的事情呐,下药的注意是十三当家出的,事情是二当家和三当家做的,跟我没关系啊!” 吃不住疼之下,七当家算是把知道的事情都撂出来了。 一听这话,陈克斋收住了脚,站到地上另一边的四十多个山匪面前。 然后拔出腰间的勃朗宁手枪,打开保险,然后食指扣上扳机,枪口指着跟前一个喽啰的脑袋,“我数三声,告诉我谁是十三当家,二当家和三当家,不然你就要死。” 紧接着教官陈克斋开始数数,“一、二!” “我说我说!”被枪指着的喽啰双腿哆嗦的站了起来,眼睛飘忽向众人,然后手举起来举起了其中的一人,头低着说道,“他是十三当家。” 李崇上去一把抓住十三当家的后颈衣服,直接对着其肚子两拳头下去,没有丝毫的留手! 这是对刚才这些山匪不主动站出来的惩罚。 练武之人一拳头的力气有多大,十三当家身体瞬间躬起,脸红的像煮熟的大虾,嘴张的大大的一口鲜血喷出,肚子迅速干瘪下去,将肺部的空气全部压迫了出去,十三当家只感觉到强烈的窒息感。没有人卡着脖子,但肚子内的气体一瞬间被打击出去导致内外气压失衡,大脑拼命的向肺部发出呼吸的信号,可外面的正常气压却压迫得胸腔内的肺子吸不动气。 李崇边打边打边骂道,“让你不老实,混在喽啰里顶个屁用,你出的主意倒是让我‘受益匪浅’,你出的主意自然也要让你身同感受一番,待会儿我用巴豆粉给你埋起来!” 说完李崇胳膊一甩力,竟然直接把十三当家从喽啰中扔了出来,让这缺德的十三当家体验了一把飞翔的感觉,足可见李崇对自己被下泻药的怨念之深。 被李崇甩到地上的十三当家只感觉全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一般,浑身疼痛但是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惨嚎的声音,因为他顺着眼前的脚尖头一抬,一个个黄埔生都面色不善蠢蠢欲动的盯着他,似乎自己一出声就要挨打。 看到十三当家的惨状,喽啰中三当家的没等被指认出来,就自己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喽啰外的教官陈克斋看着他问道,“你是几当家?” “三当家。”声音低沉。 陈克斋收起手上的枪,“那老二呢?要么一齐站起来,有难同当嘛。” “二当家刚才被长官扔到响雷炸死了。”回话的时候,三当家头低着,看不清脸。、 陈克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李崇把站起来的三当家的拎出来。 “让让!”李崇所经之处,蹲在地上的喽啰往两边散开,李崇距离三当家愈发靠近。 距离三当家一拳之隔的时候,原本低头垂手的三当家突然发难,右手袖子中滑出一把杀猪刀刺向李崇,同时左手胳膊暴力想要环住李崇的脖子! 显然,这三当家的暴起发难是想要劫持一个人质,换取下山逃离的资本。他对这十里八乡的山林再熟悉不过了,只要下了这山,自己往这林子里一钻,大有可能逃之夭夭。 至于今后的路,大不了去其他山寨落脚。 但是显然这个三当家选错了对象,或者说他也没有对象可选,因为只有李崇一个人进到这四十多山匪之中,其他人都拿着枪虎视眈眈的指着自己这些人。 三当家动手的那一刻,李崇嘴角不屑的笑了,近距离跟自己比快,昔日除了师傅自己还没输过。 左右手同时出击,左手拇指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狠狠的点击在三当家的天池大穴上,同时右手反手向上,呈掌张开,一手死死扣住了三当家欲要环过来的左手。 被李崇点中天池大穴的一刻,三当家瞬间感觉自己右胳膊动弹不得,同时左胳膊被牢牢的禁锢住。 李崇打完三当家天池大穴的左手迅速往边上一滑,抓住三当家的右手,然后旋转往上一扳,只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一声,手腕呈现出诡异的姿态,活生生断了! 然后这三当家同样被李崇干脆利落的往边上一扔。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边的学员才因为三当家的暴起发难惊呼一声,就已经被李崇干净利落的给摆平了。 惨嚎着的三当家没有之前十三当家的幸运,因为他的还手举动,被黄埔学员们一顿好打。四位教官都没有阻止,在他们的眼里,土匪的命不值一钱,打死了就扔下山去。 陈克斋围着地上的喽啰走了一个圈子说道,“里面当中还有没有当家的没主动站出来的,现在站出来还来得及,我再让一个人指认,要是接下来你们当中有人被指认出来,首先断一只手!” 前人先例在前,这些喽啰中又站起来了六人,四个是出去守上山路的当家的,留在山寨内的那些当家的,很多直接被手雷掸炖了肉片。 这样一来,一共有十二个当家的被关押在一起,死去的卧龙寨当家的包括:十八年后还要做一条好汉的大当家翻山龙;早早被炮兵大队扫成筛子的断指九当家;留在山寨内被手雷炖了肉片的二当家、十一当家、十二当家;以及在六道口前被教官王柏龄一炮轰成渣渣的十当家的。 山下的领队刘詠尧在望远镜里看到山上冒起了火光就知道事情成了。 山顶上不过四百多平的面积,已经有了不少黄埔学员登上,此刻容不了多少人了,所以刘詠尧身后只带着带着一众教官上山而来。 山寨上,见喽啰和匪首分开之后,李崇来到十二个匪首前。 一见李崇站到自己面前,十二个匪首都心头发怵,眼前这小爷的手脚真是太狠了,碰上了就是断手断脚的,沾不得。 李崇可不管这些当家的心头想法,拍拍其中相比之下还不算有大恶的七当家后背。 手接触到七当家的一瞬间,这七当家浑身居然打了一个哆嗦。 “告诉我这山寨内诸如巴豆粉之类的泻药放在哪儿?告诉我,我就不打你。” 第142章:以牙还牙 七当家脸上苦巴巴的看着李崇,他当然知道这下手狠的不行的年轻人要泻药就是要报复,甚至他能感觉到旁边三当家和十三当家眼神如刺般的压在自己身上。 李崇见状上去就是对着三当家和十三当家两人脑袋就是一巴掌,跟拍地鼠一般,两人脑袋感觉嗡嗡直响,然后就听到头顶上传来的声音。 “政府办事,头低下去,现在没你的事。” 说完李崇回到七当家面前,“放心,他俩以后没机会报复你的,现在你最好告诉我泻药在哪里,你要是固守兄弟情谊死鸭子嘴硬,那待会儿就有难同当吧。” 李崇的话刺破了七当家心底最后的坚守,现在整个山寨被人政府一锅端了,接下来就各安天命自求多福吧。 七当家站起身往寨子里堆放仓库物资的角落走去,李崇跟在后面。 仓库里明面上的东西已经被黄埔的学员们搬了出来,山寨土匪当宝的一些枪支被黄埔学员们堆放在一起,这些老掉牙的枪械黄埔学员们都不愿意挂在身上,不过从这些匪首身上缴获的王八盒子倒是吸引了不少学员的目光。 七当家在这堆砌的杂乱物资中找到一个巴掌大的小袋子,李崇结果袋子一看,里面足足少了大半袋子的量。 常年住在山上,吃的没什么油水,所以这山寨的土匪喽啰经常会出现结肠、三四天拉不出屎的情况,这时候就需要巴豆粉来助攻一下了。 想到这些巴豆粉被整个步兵科吞下了大半,自己拉的菊花伤,李崇就双拳捏紧。 巴豆粉虽然能通肠,止泻作用强烈,但内服过量是能令人脱水致命的。要不是这些巴豆粉被分到五口大锅里被稀释了许多,那就不是菊花残的结果了。 掂量着手上还有小半斤的量,李崇捡起地上的一个水瓢接了些水,脸上带着十分不善的笑走向被单独看押在地上的三当家和十三当家。 整个步兵科大队都吃了这两人的亏,李崇要为整个步兵科的弟兄们报仇。 教官陈克斋走过来拍了拍李崇的肩膀说道,“李小子,别玩死了,这山匪中现在就剩下这个三当家份量最大了。” 地上的三当家和十三当家已经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在地上直往后缩,但周围全是枪口,又能缩到哪里去呢? 李崇从从袋子中捏出一些巴豆粉在水瓢里搅了搅。 平时和李崇交情不错的高重华和岳德香两人上前,各带着一个学员将三当家和十三当家从地上架起,扳着头往上,两人死死咬住牙关坚决不松口。 高重华直接手往下一探,隔着裤子手一捏,三当家惨嚎一声嘴张开,李崇将水瓢直接卡在三当家的牙口上,虽然被呛出来不少,但架不住水里巴豆粉的量足。 灌完三当家,面对出主意的十三当家,李崇把水瓢往地上一扔,直接换了一个盆过来。 里面盛着大半盆的水,当着十三当家的面,从口袋里几乎是掏出了一把巴豆粉落入了水盆之中。 岳德香随即会意,连拖带拉的把直喊饶命的十三当家拖到水盆前,摁着十三当家的头直接往水盆里一埋。 起先十三当家的求生欲望很足,不断的往外挣扎,爆发出的力量让摁着的岳德香和另一名学员还有些狼狈。李崇正面一把摁住十三当家的后脑勺,看着水盆里冒着泡,一会儿后,憋气不住的十三当家在脸盆里连呛了好几大口。 李崇提溜着十三当家头出来时,脸上涕泗横流,鼻孔里都冒着水。 被强制灌下巴豆水的三当家和十三当家一片木木的瘫在一起,似乎是被整的认命了。 连四分钟都没有,十三当家率先脸上一紧,肚子里天雷滚滚。 旁边的黄埔学员们立即把两人架着扔到山顶的厕所旁,说是厕所,其实就是悬崖。为防止两人拉得腿软掉下去,黄埔学员们还用绳子在他们的腰间绑紧...... 天空中深沉如墨的黑色变得浅淡。 “刘领队好!”山寨门外响起了学员们的敬礼声,乘着晨曦,领队刘詠尧踏进了卧龙寨的山门。 “打的不错。”进入山门打领队刘詠尧向这山顶上的黄埔师生打了一个敬礼。 陈克斋指着地上的匪首们给刘詠尧交代了一下。 刘詠尧弄清了地上人员的状况后,也是最先问起了让自己栽了跟头的十三当家。 “一些穷乡僻壤的山沟土匪让我步兵科全部中招,出主意的那个十三当家呢?” 陈克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崇,李崇和几个黄埔学员将三当家和十三当家拉了出来,两人面色涮白,几乎是被拖拉着到刘詠尧的面前。 “这两人怎么了?”看着两人死气沉沉的样子,刘詠尧不禁好奇自己上山的这一会儿功夫,这里的师生对两人干了啥,倒不是关心两人的生死,这些山匪尤其是匪首,死了就是出除害。 李崇打了一个敬礼,“报告领队,我们以牙还牙,给这俩山匪灌了一些巴豆水。” 刘詠尧点点头,这种惩处在好不过了。后面的教官刘跃扬原本上山前还想要狠狠的给那出主意的山匪一个今身难忘的体验的,现在看到拉的跟死鱼一般的十三当家和三当家,心中的郁愤之气顿时消解了,甚至于他还想搞点巴豆水再给这两人灌下去,不过看样子再灌一点下去这两人就铁定要下去找阎王爷报到了。 “这是缴获的山匪物资,里面还有不少大洋。”陈克斋指着寨子中堆砌的物资说道。 刘詠尧看着地上物资说道,“吃的中午就开火让学员们再饱餐一顿,钱嘛就收好,这一路往前总会用得到,搬不动的就放火烧了吧。这些匪首喽啰拉下山去,上山之前我已命人给当地的政府通了口信。” “那些妇女和几个小萝卜头呢?”陈克斋指着一间竹屋问道。 山寨里的妇女和孩子在战火结束后被集中在一间屋子里。 “妇女十块大洋,小孩三块大洋,然后遣下山。”对于妇女和孩子,黄埔师生们并没有什么想法,就算是算总账,也算不到她们的头上。 第143章:抵达罗田 山寨门前,手握着几块大洋的妇女眼神复杂的挑头看着卧龙寨内,其中几个妇女牵着手中的小孩蹲在山寨门哭泣着不愿意离开。 这是一群可怜人,很多都是被强掳上山的,根本没有名分,而被强掳上山的一刻,她们的名声也算是毁了,就算回到曾经的地方也将饱受非议。 寨门前不愿意离开的,除了零星的两个是原配,更多的是因为长期的山寨生活已经习惯了这里,甚至于对当初强掳自己上山的人已经产生了一种畸形的依恋感。 虽然同情,但黄埔师生们并没有发圣母心。卧龙寨只是自己短暂的一站,想要解决这种现象,只有先把日本人赶走,然后建设这个国家,让这个国家富裕起来,才能从根本上杜绝这种情况的再次发生。 不管她们如何的不愿离开,朝天两声枪响过后,仅剩的哭闹撒泼都被两阵枪响威摄住,然后不得不离开。 “领队,粥熬好了。”最先登上老虎岩的三支攀登小队学员协同着拎来了一口大锅,里面米香腾腾,后面的学员们手上还捧着一摞碗。 “哈哈哈!”刘詠尧心情舒畅的大笑着,“这点碗怎么够?把这寨子里所有的碗都拿过来!” 学员们到各个屋子里翻箱倒柜,把昔日各位当家喝酒的碗都收刮了出来。 刘詠尧拿起一个个碗,从锅内舀起一碗碗热粥,然后依次递到陈克斋、王养吾、黄国书和王柏龄四位负责主持此次行动的教官的手中后,继续盛粥给往负责进攻的三支登山小队和龙脊背正面进攻的炮兵大队二十人手中。 四位教官见状,同样放下手中盛着粥的碗,从一旁拿过碗,从锅内舀起一碗粥分到跟随自己进攻的学员手中。 然后刘詠尧双手端着粥碗,站在一众黄埔师生面前大声说道,“军人行军不喝酒,这就算是此次作战胜利的庆功酒了。来,干了!” 说完刘詠尧仰脖一饮而尽,把碗往地上一摔。 “乓!”的一声四分五裂。 成功端掉一个当地根深蒂固的毒瘤土匪窝的黄埔学员们心情也是畅快无比,同样仰脖一饮而尽,然后碗摔在地上。 地上碎片遍地。 反正摔的这些吃完家伙又不是自家的,绝对谈不上心疼。 摔碗的那一刻,老虎岩上的黄埔师生甚至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哈哈哈,痛快!现在所有人下山!” 庆祝完之后,领队刘詠尧的命令下达之后,山上的黄埔师生分成了两部分。 王柏龄带着炮兵大队将地上的匪首和喽啰用绳子绑成一串,开始往山下押送。 原先的三支攀登小队合成一处,搬运有用且易于携带的物资,其中也包括一些鸡和两头待宰的山羊。之前的手雷枪声惊走了寨子里的不少活物,但安静下来后寨子中的四只下蛋母鸡又“咯咯”叫着回来了。所以黄埔的学员们几人一围拢,将四只下蛋母鸡捉住,两两鸡爪捆在一起,然后挑在枪头下山。 最后离开的时候,剩余的黄埔学员抱来干柴,处处点上大火,这山寨上有很多木头竹子结构,极其容易点着。在所有人离开寨门之际,这十里八乡的颇有名气的卧龙寨就被熊熊烈火给吞噬了。 直冲云霄的浓烟在群山之中很显眼。 “三当家,你看看山上。”匪首里被拴在三当家后面的四当家牵扯了一下绳子,对着前面的三当家说道。 三当家艰难的挑头看向山头,不只是三当家,这一路被押送的匪首喽啰都停下脚步,挑头看着昔日自己称王称霸的乐土此刻笼罩在烈火之中,到头来还是成了空啊。 ...... “打死你们这些害人精,王八蛋!” “我要报仇!” “乡亲们,报仇!打死这些混蛋!” “......” 李崇跟学员们搬着一些物资到山下时,发现山脚下熙熙攘攘嘈杂一片。原来是围来了一些山民,手上举着锄头,捡着地上的一些石头扔向被捆绑着的匪首喽啰,不少山匪被砸的鼻青脸肿。 老虎岩这不绝的爆炸声和枪声早就引起了附近山村居民的注意力,而山头燃起的大火就像烽烟一般,吸引着山民的聚集。 卧龙寨山匪被国军剿灭的消息如同山间激荡的山疯一般瞬速的扩散出去,这周围饱受山匪之害的山民们纷纷涌了过来,眼睛仇视这这些山匪。 若不是还顾忌着拿枪的黄埔学员们,这些山匪就真的要被活活打死了。 闻讯而来的附近镇上治安队在一个小时后赶到。 “长官好!”领头的大队长打了一个不算正规的敬礼,看得出来这大队长已经努力了,努力的把肚子收回去,腰挺直,但是衣服似乎紧了,拽着胳膊抬不起来。 “这些人就交给你了。”刘詠尧不屑于跟这些地方杂牌打招呼,只是手指着那些被串成一串的山匪说了一声。 大队长哈着气连忙点头称是,然后擦了擦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一路匆忙赶来而冒出的细密汗珠,小心翼翼看着眼前这些军爷,这些可是真正拿枪的,不好惹的,这嚣张一时的卧龙寨山匪就是见证。 本来快快活活的在那老虎岩上做山大王的,结果招惹谁不好,硬是要招惹这些连城里的团长都讳言的这帮子外来人。 现在好了吧,老巢都化成灰了。 “全体集合!”这群山匪找到下家后,领队刘詠尧站到一块石头上喊道,至于这些山匪该如何处置却是当地政府的事情。 下面的黄埔学员们瞬速收拾好行囊,按照各自大队列队整齐。 剿灭山匪对于当地的军队或许是大功一件,可是在黄埔师生眼里却是不值一提的。 离开之时,这赶来的乡亲送来了煮熟的鸡蛋和热馍馍,放在篮子里高举着。 这种待遇是黄埔师生之前从没有感受过的,从学校这一路走来,所消耗的物资不是当地驻军送来,就是用钱采购的。 而民众这种自发性的相赠却是首次。 这让不少黄埔学员心中感慨莫明,李崇看着一众感谢的朴实脸庞,心中忽然明白这种真正“解民之所困”才可以受民众向往、得民心吧。 在老虎岩耽搁了一下解决了当地匪患之后,黄埔师生们继续在这连绵的大山中以每日二十五六公里的速度前行,比在平地上慢了近一倍,但积少成多,接下来的半个月的时间也足足走了二百多里的山路。 终于在黄埔师生从舒城县进入大别山区的半月后,这一队的黄埔师生们按照原计划抵达了湖北境内的罗田县。 第144章:小憩闲聊(1) 至此,这一路的黄埔师生从群山中穿越出来后,已经是进入了湖北境内。 众位师生在镇上停脚歇息一日,在山中穿行了半个月,身体之累倒是其次,心神上也很是劳累。 黄埔师生们包下了不少房子,然后大锅煮水,每个人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进到热气腾腾的澡桶里,每个师生都像蜕皮一般,轻轻一抹,浑身上下都似在走泥丸一般。 同时不到八十公里外就是湖北武汉的侧翼城市黄冈市,那边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千套军服用五辆大卡车送来,黄埔师生们洗完澡换上了新的军服,从内而外都轻松了不少。 一千套崭新军服放在其他地方或许还难短时间凑齐,但对于八十公里外的武汉而言,却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在罗田县休整了一日后,第二天一早,黄埔师生们继续向前。 整装再出发之后,学员们脸上明显心情舒畅了不少,话也多了一些。 虽然接下来都是山路,但毕竟不是在群山之中了,而且沿途有诸如荆州这样的自古繁华城市歇脚。 毕竟刚入茫茫群山之中或许你会感到心旷神怡,但是呆久了那种半日不闻人声,几里不见人间烟火的感觉实在让人心情郁郁的不想说话。 从大别山脉里跋涉出来的黄埔师生们,脚力上有了极大的提高,常规行军日行四十里不在话下。 不过让众位黄埔学员们稍微感到沮丧的是,领队刘詠尧并没有从武汉城里走,而是从外围绕了过去。 作为在中国革命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城市,不少黄埔学员是想一睹她的风采的,因此相关的话题也谈及了许多。 例如在夜间露宿武汉城外不过十多里的许弯村时,一个锅里弄勺的114寝室今夜就明显健谈了些。都是一个寝室的,又相处了这么久,彼此间自然是无话不谈了。 “我还没见过武汉城呢?就这么失之交臂了,遗憾呐!”左玉良抬眼看向武汉城的大致方向,远处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李荫清拍拍左玉良的肩膀,“大革命的时候,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离开广州后正式设立办公点的就是在这武汉城内,还是一时的国都呢。要是能进城,我就能请大家伙去我家玩玩,可惜了。” 左玉良挑头看着李萌清,“你家不是在南京么?” “武汉城里也有我家的房子,只是后来随着国民政府,就去了南京城。现在南京失守了,家里人又去了重庆,这武汉城里的老房子怕是没人住了。”说到后面,李萌清双手往后撑着叹了一口气。 谈起南京城失守这个话题,除了篝火噼啪声,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其实在此之前,因为日军进攻南京城就是导致军校西迁的主要原因,所以一路上学员和教官们之间也是有着不少讨论的。 从军人的角度上讲,就整体的抗战大局而言,南京城投入过多的兵力那就是无限制损耗抗战的有生力量,所以南京城失守也就是早晚的事情,这种心理准备是有的。 但这毕竟是一个国家的国都,现在就任由日本人肆虐,关于南京城发生的一切消息,上面并没有对迁徙中的黄埔师生有任何的隐瞒。因为他们今后就是抗战前沿的生力军,必须让他们明白现实远比想象的残忍。 之前还没有出大别山之前,一份份关于南京城的消息就是早晚一封电报发给黄埔师生们。 时至今日,距离南京城失守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星期,这会儿提起南京城,还是一众人心中难以抹掉的一根刺。 电报上的词语已经很精简了,但是学员们还是能从中想象到南京城此刻地狱般的场景,而身为军人是有守土之责的。 左玉良跳起来蹦哒了两下,驱散了寒气后重新坐下,活跃着气氛说道,“不谈这些已经发生的了,说起这武汉啊,我倒是想起了一种吃食。” 在武汉城生活了一些时日的李萌清点头说道,“肯定是鸭脖嘛,那是真的狠呐,一年不知道得残掉多少只鸭子。” 唐志才喝了一口热茶后喷吐着热气说道,“除了国府和那鸭脖,其实我对武汉城还有一重印象。” “是什么?” 唐志才用着似乎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当然是当年国父在汉口南洋大楼宣布了的联俄、联共和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那奠定了我们先辈一路北上打军阀的基础啊。” 李崇往篝火里加了一些柴火,“是这个理,不过当年北伐半路而止,现在看来倒也不算什么,张大帅那公子不也是带着东三省改弦易帜了嘛,最后终归不是归入了国民政府版图?不过可惜的是,大片的黑土地如今被日本人篡谋而去,当年张大帅建起的兵工厂也被日本人利用着制造武器侵虐我们,哎!” 话虽如此,但也并不是李崇的全部想法,他只要用稍稍偏向国党的言论来探一探唐志才而已,李崇这种以结果为导向的言论倒是引起了旁边众人的赞同。 果然唐志才并不同意李崇的说法,“李队,对错必须得分明。当年北伐若没因为国府的出尔反尔半路废止,国党和红党两党合政,未尝不能合两党之力早早一统这国家,也不会现在面对日本人的肆虐而手忙脚乱了。” 唐志才的态度很显然,当年大革命时期发生的事情,于情于理国民党是理亏的,关于这件事很多有识之士都有着看法,但通常作为黄埔的学员,首先都是站在国府的立场之上的,不过唐志才就差没有指着国党的鼻子骂了。虽然理是这个理,但大多学员毕竟没有像老唐这么义愤填膺。 “老唐你真觉得一山会容二虎吗?”李崇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往后面一躺,用着疑问的语气反问了唐志才一句。 然后接着说道,“我曾经在港大读过一位德国哲学家的文章,里面有句话我觉得颇有道理,那句话是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我在港大学的就是经济学,我觉得吧,就目前我们国家的经济形态,在广袤的农村是以大地主经济为主,在城市则以买办资本经济为主,这跟红党的共产主义宗旨就完全违背。这两党利益的核心诉求就尖锐对立,老话说得好啊,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样的经济基础就决定了国党和红党无可能同掌国家机器的。” 起初听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唐志才看向李崇的眼神蓦地一亮。 第145章:小憩闲聊(2) 这句话唐志才自然不陌生,他同样是高材生,在校期间经过入党介绍人老许培养起崇高的共产主义信仰,对红党的相关书籍都研读良多,尤其是共产主义开派祖师的马著作了。 正是因为不陌生,所以李崇基于他认可的原理指出两党对立的尖锐矛盾时,才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憧憬般的美好。 而自己所气愤的蒋集团不顾国家利益拼着东三省落入倭寇之手也要疯狂剿灭红党,站在李崇的这套解释理论上似乎倒可以解释蒋集团如此之干的原因了。 且暂时脱开两党之争的话题不谈,看来自己这位舍友也读过红党相关的书籍,这在如今可算是禁书啊。 不过再想一想,这似乎也不稀奇,香港那边被英国占据,各类书籍自然并不像内地学校这么限制,所以读过相关书籍也并非难以理解。 “咦,‘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谁说的?很有道理啊。”宿舍的十号床方振兴品味着李崇嘴里冒出的这句话,猛然听闻,大有至理名言之感。 李崇看着夜空感慨一声,“一个在历史上怕是足以和我们国家历史上孔老夫子相媲美的人吧,他们的学说思想都在曾经或现在指导着一个国家的管理。” “这么厉害?什么时候我也来读读?”篝火前的几个人闻言都感了兴趣,不过李萌清眉头倒是皱着。无论是李崇所说的这本书,还是提及的这个人,作为根正苗红的官二代,李萌清其实是读过的。 这所谓的禁书,只是对民众封禁而已,自己那银行家父亲就跟自己说过,有些书禁与不禁只是相对执政者统治而言的。作为银行家,时刻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听一家之言。所以父亲在红党搞出了偌大动静之后,也是搞来这在目前中国影响甚远,甚至是孕育出了令委员长皱眉不展睡觉不安的红党的书籍以及领导人文章来读一读。 父亲是想从中立的角度来评判那宣言、那些理论为何赋予了红党如此大的信仰,从而作出利益化的选择。不过李萌清现在犹记得父亲看完之后只是对着窗子长叹了一口气,初始时李萌清还甚是不解,一本书怎么让一向不见兔子不撒鹰、十分冷静的父亲皱眉长叹? 自己的疑问没有多久,因为父亲看完之后就强迫不乐意看书的自己也从头至尾读了一遍,读完之后自己还觉得很有道理,甚至于也有了为那篇宏伟的蓝图而贡献力量的想法。 直到父亲在书房里整整一个下午将自己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连着三天,父亲对着自己扳开揉碎了讲着自家的财富获取方式,很现实,现实的跟那书中所讲的处处都相抵触。 被自家父亲训斥完,自己又被父亲带着从自家的工厂转悠到银行,自己亲眼所见之处,无论是自家的工厂产业,还是父亲管理的实业银行,都是和外国尤其是美国合作的,再依靠大伯的政治资源,双方形成了天然的同盟。 而认识了自家这种依赖自身政治资源进行的产业布局,处处尽显剥削的本质的经营方式,李萌清在那一瞬间迷茫了。 他甘愿为国家全民族的向好作出自己的贡献,他想国家似曾经所去的欧美国家那样发达,但在与此同时,却也不想自家现有的这些消散如烟。 然后李萌清就自嘲的笑着,原来自己没自己想象般的无私,从心底讲他做不到舍小家为大家。 于是,在多日后,李萌清大彻大悟了,从长远看那些著作和言论以及红党领袖的文章,对于这个国家绝对是光明前途的,但却是要建立在摧毁官僚和大资本的基础之上。换言之,那是和自己家族这样的“毒瘤”是断断不能共存的。 那一刻李萌清也明白了父亲为何强迫自己看了那些书了,因为只要是热血、希望这个民族好的男儿,看了这些,都会对书中描绘的秩序以及蓝图而深深憧憬。而且那不是一张大饼,是确实有着苏俄的先例在前! 所以此刻李萌清从内心来讲,并不希望自己在军校交来的朋友去碰那些书。 亦或是说,李萌清在内心深处隐忧着自己这些室友认可了那些价值理念之后,在今后会同自己的拔枪相向的情况。 李崇自然不了解李萌清心中此刻的想法,只是耸耸肩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在还是别读,如果你不想被政治部找去喝茶谈话的话,那可是关于红党的一些禁书。” “红党的书啊,那你怎么敢读?”旁边的同寝室友脸上一惊,同时张望着四周,生怕被别人听了去。在黄埔学员们心中,红党并不是一个能放在明面上来谈的东西,但确确实实很多黄埔学员又对红党抱着同情的态度,因为红党的种种政策主张对于当前国家的确是一股良药。 看着神色紧张的室友们,李崇解释着说道,“你们不用紧张,我那时在香港学习,那边禁书力度不大,我自然我听百家之言嘛。当年香港大公报上关于这些可是有过一段时间的辩论的,我自然而言就看到了。可以说在香港的学生多多少少都接触过红党的言论,要是有问题,政审的时候我就进不了学校了。” 唐志才挪了挪身体,往李崇这边靠了靠说道,“哎,老李,那你看过这些东西,你觉得国府和红党的主张哪个于国有利?” 李崇避而不谈的说道,“哈哈哈,这个问题太敏感了,我现在只看眼前,不问将来。如今最紧要的是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等赶走的日本人,至于政治上的事情,哈哈哈,我嘛那个时候就该讨个媳妇喽。” 唐志才话问出来就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见李崇哈哈着避而不谈也就没有问下去。 而一旁的李萌清听到李崇的话更觉亲近了些,要是说这寝室里谁跟自己的家境相像,也就是李崇了,至少他的那个女朋友林婉如也是建立在官僚之上的巨贾之家嘛。 翌日,黄埔师生们继续向前。 一路往前走,这些进入军校的黄埔学员们用脚步丈量了中华这大好河山,切身的体会了中华大地一路往西节节高的地势,同时深深佩服代理校长蒋百里当初提出的迁都重庆以及把战线往腹地里拉的眼光。 这叠叠山脉就是天然的防线啊,失去制空权又如何?日本人的地面部队只要打不进这腹地,炎黄子孙就不会被灭绝!同时,源源不断的抵抗力量会从这腹地输送向前线! 十天后,黄埔师生经过五百多公里的跋涉抵达了宜昌市,行到此地,进川的路已经走下了接近三分之二,接下来只要的一大片少数民族聚居区,就能抵达川黔地区了。 第146章:一场大雨 “刘领队,重庆方面刚刚发来电报,我们不需到成都了!”陈克斋拿着电报匆匆走到队伍前面,将手中的电报递给了领队刘詠尧。 “怎么?”刘詠尧匆匆接过电报,心里感到很惊讶,南京军校本部迁往成都分校是之前已经议定好的,这会子怎么突然变卦了? 陈克斋低声说道,“连续两场大仗,中央军损失不小,急需要培养起新的军官。目前成都分校已经可以投入运转,但我们抵达四川至少还要二十天左右,加上东部不少高校迁入了川黔地区,尤其是现在的陪都重庆,土地十分紧张,很多学生无法安置,所以重庆方面准备在这第十四期里再招收一批学员,作为第三总队编入成都分校。” 刘詠尧将电报从头至尾看了一样,虽然改变了预期的计划,但是铜梁那边也不差,虽然不在四川省城,但至少离陪都重庆近了不少,七十公里的距离,坐汽车半天就能从铜梁抵达重庆市中心。 所以刘詠尧心中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那你给重庆方面发报吧,就说我部会争取在半个月内抵达铜梁。” 陈克斋打了一个敬礼,“是!” ...... “哐嚓!”磅礴大雨形成一道广袤的雨幕,使得天色暗淡无关,厚重的乌云堆砌在山头,层层下压。黄埔师生们坐在乡民们的门廊下面避雨,屋檐缝隙下渗透出的豆大雨点砸在身上,形成一块块湿痕。 虽然是十二月底的天气,但这湖北省西南边陲小镇的温度却还没有十一月的南京城冷,不过被冬雨淋上也决计不会好受。 这里下的是雨,要是在南京城,就该是一场鹅毛大雪了。 因为行路匆匆,后背里的热气还没有散去,但是脚底进水使得脚掌却是冰凉一片,没有知觉。 这儿的房子建的都不是很大,屋子里容纳不了多少人,所以黄埔师生们都是轮流进去,在火堆前把鞋烤干了。 烤鞋的同时,浸透在鞋里的异味就阵阵传了出来。不过对于已经行军二十多天、在大别山区可以十来天不洗澡的的黄埔师生而言,这种味道只是小意思。甚至于所有人还能在烤鞋的同时放上几个红薯,充分利用这热量。 烤完鞋出来的左玉良看着屋檐外大雨如注的样子感叹道,“明天要还是这么大的雨这山路就走不成了,万一来个山路塌方那全得完犊子。” “是的啊。”唐志才将烤干的鞋穿到脚上,还有些烫人,“咦,老李人呢?” 自从十多天前唐志才发现李崇居然读过红党言论的书籍后,就会有意无意的同李崇搭话一些关于红党的一些话题。 左玉良扳开手中滚烫的红薯,满足的咬了一口说道,“他呀,刚才鞋都没烤就被金慧贞叫走了,人家可不像我们这些孤家寡人喽。” 一路上所携带的药消耗的差不多了,西药除了空头很是难寻,恰好这宣恩县城有家中药房,于是在黄埔师生抵达宣恩县后,蒋处长就让身家富裕的金慧贞去药房买点常备药回来。 金慧贞叫上了李崇,两人买药的时候就是偌大的雷阵雨。 两人没有雨伞,这晒干的中药不能淋雨,否则容易发霉,所以两人就站在药房门前,准备等雨小一点之后再裹着两扎中药离开。 “这雨下的好突然啊,刚才我们来的时候还一点迹象都没有。”金慧贞手伸出外面,让眼前的雨幕冲刷在手掌上,心情雀跃的感叹着,“好大的雨啊!” 李崇从药店里拿了两张凳子出来,药店的掌柜看着一身军服的李崇也没说什么,还主动拎了一个小火炉出来。 “坐吧,这阵子雨现在势头这么猛,一时半会儿也不定能停下来。”李崇坐在凳子上,把鞋子脱下来放在火炉上烤烤。 “咿!好难闻。”金慧贞捂着鼻子嫌弃的说道。 听到金慧贞的嫌弃之语,李崇直接手掌扇着风,把味道往金慧贞的方向扇去,脸皮非常之厚的说道,“军人走四方,脚臭算正常,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哼,你这个人!”金慧贞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也把鞋子脱了下来,往火炉上一放,同样不甘示弱的双手上下扇风。 药店掌柜慑于那一身军服不敢说什么,头低着默默的打着算盘,心中直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罩云飘远岫,喷雨泛长河。”药店的门廊下,李崇看着街道上匆匆而过的行人,远处山间的松树林在大雨中摇摇晃晃,一瞬间脑海中想到了不少应景的诗句,不禁有感而发。 金慧贞脑海里过了一遍,一时间没能找到出处,于是问道,“这是谁写的,好冷门的样子。” “冷门?哼哼,这可是唐太宗的大作,况你还自诩为知识女青年。” 金慧贞看着李崇不服气的说道,“你这人真不一样哎,别人想到的雨诗不应该是昌黎先生、东坡先生等等嘛,不过你别得意,我也会很多关于雨的诗句的。” “说来一句听听?不过为了体现你的知识量,要除去上述两位大家的诗句,那是初入学堂的启蒙小孩都会背的。” “说就说,你听好了。”金慧贞把鞋套在脚上,边走边食指摇着说道,“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 “如何?”金慧贞说完一副等着夸赞的表情。 “明代诗,看来肚子里还是有些货的嘛。”李崇坐在凳子上双手抱拳,示意佩服。 “我货多了!不过我又想起了一句最喜欢的写雨诗。”金慧贞坐回了凳子上说道,“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听到前一句,李崇就反应了过来,“我知道,是出自《国风·郑风》里的《风雨》篇嘛。” “对,你也喜欢嘛?”金慧贞眼睛一亮。 李崇烤着手说道,“喜欢倒是谈不上,这是首情诗嘛,我堂堂大好男儿岂可拘泥于一首情诗,应该胸怀宇宙嘛!” “嘁!”金慧贞对着李崇嘁声了一下,其实自己原本是打算一口气流畅的说出来的,因为这《风雨》篇最后一句便是: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第147章:跨年之夜 一场大暴雨只是暂时将黄埔师生们在湖北的边陲小镇困了一个晚上而已,早上骤雨初歇之后,黄埔师生们就带着连夜编织的粗糙蓑衣继续前进。 山路漫漫,不过众人的脚力已经锻炼了出来。难走的不是路,而是从电台那传来的前线不断失败的消息,让人心情沉重。 到12月27日,重庆发来电报,告知已经快走出土家族聚居区的黄埔师生们一个黯然的消息,济南已经被日军全面占领了。 这意味着,至此在明面上,已经失去了对华东这块庞大版图的影响。意味着这一年底,日军占领了华北、华东两块辽阔的面积。 “刘领队,这两天学员们的士气不是很高昂啊,带着这种低落的气氛,这样下去总不太好。”政治教官钟鼎文见行军的这两天,整个队伍气氛压抑的很,找上领队刘詠尧商量着办法。 “你有什么好办法?” “明天就是元月一号了,晚上在前面的江池镇过个跨年夜吧,也好提振一下士气。” “哦?”刘詠尧一听过了今晚就进入新的一年了,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可不是嘛,今天是31号最后一天了,天天看着时间,倒是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一茬。“我倒是没想到今晚就是跨年夜了啊,是得热闹一下,去去晦气,迎接新一年嘛!” 刘詠尧越想越可行,“你即刻传下命令,前面还有七公里就进入重庆边缘的江池镇了,我们在那里搞一个庆祝中华民国成立二十六周年的纪念活动!” 消息传下来,对学员们的情绪确实有了改善。 下午三点多,黄埔师生抵达了重庆的边缘城市江池镇,一个繁荣的省界边贸集镇。 但说边缘也很边缘,从江池镇到重庆的市中心还有二百多里,距离修改后的目的地铜梁,也在二百五十公里朝外。 教官们放了血,买来了镇上的六头猪,然后请来了屠夫宰杀,平均一百五十个人就能分一头猪,架起一口口大锅猛烧,肉香味弥漫了整座阵子。 这大西南的小镇里人,除了那些做生意肥的流油的商贾,多是一些穷苦人,一年到头也没有这么奢侈的。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舍得买一次肉吃,就算是吃肉,一次也不过称那么一点,哪有这种大锅煮出来的香气? 不过哪怕肉香是馋的人流口水,但镇子里没有人敢出来抢食,就连当地已成帮派的乞丐也不敢上前,就是平时再没有油水,也没人胆大到敢从肩扛长枪的大兵口中抢食。 晚上星空璀璨,寒风刺骨,但弥漫的肉香味暖着人心。 几十口大锅围成了一个庞大的圈子,学员们围在锅后面,教官们站在圈子里,篝火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 领队刘詠尧拿着铁皮喇叭站在教官们前面。 “现在肉很香,为了不耽误大家吃肉,我就闲话少说。明天就是1938年了!新的一年来了!” “1912年的1月1号,国父孙中山先生在南京城建立了中华民国。那个时候,我和身后的诸位教官,不过和现在的你们一样刚从学校出来,那个时候这个国家和民族刚从腐朽的清政府中走出来,那时的我们也在问未来在哪里?” “但不管曾经的封建军阀如何强大,他们现在都已经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我知道你们因为抗日战场上的一系列失利的消息而沉迷。今年的这个下半年里,我们相继失去了北平、天津、上海、南京、济南等一系列沿海沿江重要城市,于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而言,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但我要说的:革命者前途茫茫,真正的革命者,永远看的是前方!” “我们作为黄埔人,一定要向前看,坚守抗战的信心。为什么我们迁出南京后日本人就派出他们精锐的空降兵特战部队来围剿我们?因为他们怕!” “怕黄埔人的冲锋!怕黄埔人宁死不放弃的坚持!怕黄埔人指挥作战的优秀素质!” “所有人都能沮丧,你们不行!抬起头来,我最后以国父的临终之言与诸君共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现在,所有人拾起信心!吃肉打鬼子!” 领队刘詠尧铿锵有力的讲话得到了热烈的掌声,听起来很提气,学员们互相拍着肩膀站起来,拿出食盒在铁锅前排着队,教官们用着大铁勺从锅里舀出一块块厚实的大肉盛到每个学员的食盒里。 这是沿途以来,黄埔师生们最奢侈的一次,当然这也是因为在卧龙寨发了一笔横财。六头肥猪供九百多名黄埔师生去吃,平均150号人就能分食一头白白胖胖的肥猪,足够每个人吃的满嘴肥腻。 很多出身平民之家的学员第一次体验到吃腻的幸福,这在以前,在睡梦里做梦都没有出现过。 “朋友,你在想什么呢?”围着篝火满嘴油腻不想再吃的时候,李崇半躺在一个草把上看着月亮消食发呆,金慧贞运动消食走到李崇旁边,在后面拍了拍肩膀问道。 李崇呼了一口气,夜色中也能看到那种雾状,“都说睹月思人,果真不假,忽然想起了家人。” 金慧贞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悬挂如银盘一般的明月,忽然双手合在一起举在胸前,嘴中喃喃自语着。 李崇见状好奇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金慧贞片刻后放下手掌,“祈愿和祝福。” 闻言李崇笑着问道,“世人都是对着神佛流星祈愿的,对着月亮靠谱么?” 金慧贞肯定的点点头说道,“肯定靠谱了!天底下就这么一个月亮,此刻你和你心中所思所想之人见到的都是这一轮明月,古人不就常常借月寄相思嘛。” ...... 二百公里外,不在重庆市中心的沙坪坝区,山脚下的一栋连屋顶的三层建筑里,母亲陈月英在油灯下打着毛线衣。 皎洁寒冷的月光洒到窗户前的桌子上,父亲李德润躺在藤椅上,手中拿着一支笔在纸上算着一家的开支。 第148章:父母的适应 皎皎月光下,屋外风吹凉。 “也不知道崇儿现在怎么样了,人走到哪儿,这么长时间了一份电报都没有?”手上的活计坐了一半,靠在油灯下的母亲陈月英忽然感叹了一下,儿行千里母担忧,在离开南京前,李崇发了电报回来说自己跟着学校要迁往四川。 这是真正要用脚去徒步走上千公里的路,从接到电报的那一刻起,陈月英的心就一直悬着。不过前些日子听外面说南京城被日本鬼子打下来了,杀得人头滚滚,尸体堆积如山,南京外长江水都被染红了。 陈月英是见过南京外的那条长江是多么的宽阔奔腾的,那都被血染红了,这是砍了多少头啊!所以在听到日本鬼子杀人的消息时,陈月英心中是直念叨着菩萨保佑的。要不是菩萨保佑,自己儿子怎么提前从南京城出来了呢? “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相比于母亲陈月英,李德润心里就豁达许多,手中的笔还在纸上算着。 半辈子在李庄当老爷的父亲李德润,从前虽然对每一个洋钱的使用也有计较,但却不会像想在这般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全算下来。 “他才多大,能照料好自己么?”在母亲的眼中,似乎自己的孩子是永远长不大的。 “放心吧,你不用把他当作二娃子三娃子来看待。你知道崇儿让小同提前来购置的这套房子要是现在来买,花的洋钱至少要番上三番都不止么?” 说起这,李德润脸上充满了感慨。南京被日本人打掉后,城里涌进了很多脸上带着仓皇神色的外来老爷,整个城里的房子已经有价无市了,哪怕像自己现在所住的这种房子,价钱已经翻了三倍不止。 听说房子增值这么厉害,陈月英放下手中的作针,露出了然的神色说道,“怪不得那大洪家把自家房子卖掉了,一家三口人搭了个茅房子住在里面。” 母亲陈月英口中的大洪家是同一个山脚下的原住民,前两天他把家里的房子卖给了外来的一个老爷,拿着一把笔钱一家人在山上搭了茅屋住着,趁着手里的这一大笔钱,那大洪是成天往城里鬼混。 “不止他一家,这很多当地人把自家房子卖了换了大笔的洋钱。”这事情李德润早就知道了。 “那他们自个人住在哪?” “要么挖洞,要么上山搭棚子住呗,外来的老爷拖家带口急需地方落脚,身上除了钱就是钱了,掏出一把票子往前一摆,本地人哪里见过那么多钱,自然把屋子卖了,换钱去城里快活了。” 话题到此截止,两人继续低头忙活着关心手上的事情。 “这两天多花了九枚大铜钱,煤球的价格越来越涨了。”李德润慢慢在藤椅上算完账,忽然说道。 这大城市里处处都要花钱,现在这家还在山脚下,严格说在城市的边缘上,但依然是做啥都要用钱。换言之,以前在李庄自给自足的一切,换到了此时此地,都需要花钱。 买粮要花钱,人越来越多,粮食几乎一天一个价。好在当惯了地主的李德润屯粮的因子已经浸透到了骨子里,似乎家里没屯粮就过不安稳,所以这家里的三楼屋顶下以及地窖里,在李德润腾出手后,就不断的往里囤粮。 除了吃饭问题,生活的材火也要买,那黑煤球一枚大铜钱只能买七个!听说还要涨,而且马上还要搞买煤球证,凭证购买煤球,而这证也要花钱去买! 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于是原先就不太舍得多花一个洋钱的李德润如今更会精打细算了。尽管其实手头并不差钱,而且李德润现在也明白了大儿子当初给自己的那些映着洋女人头像的票子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当初在来到重庆后的第二天,从置办大件家具到简单的修缮房子,手中现成的大洋就跟流水似的往外直趟。一点响声都不冒,那压在箱底的大洋钱稀里哗啦的就全都落了空。 李德润像傻了一样,看着把家具物件置办进来,然后大把大把的把洋钱掏出去。 好在大儿子之前说现钱肯定是不够用的,让自己用完了就拿着那些印着洋人头像的票子去兑换,一次不用多,一两张就能换出大把大把的洋钱。 于是自己从箱子底抽了一张印着那女人头的票子放在身上,带着顺生跟着小同来到城里一家插着米字旗的洋行。初始时心中还带着忐忑,那钱行跟老家台城的完全不一样,里面光鲜亮丽的样子都让人不敢去坐,里面居然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洋人,一开口居然听得懂,还带着重庆当地人的口音。 这让李德润惊讶不已,然后自己手紧张了抖着从贴身衣服里拿出那票子,那洋人接过英镑,透着光看完后,先是热情的拿出一大袋子一捆捆崭新的法币,反复劝说自己如果兑换成法币能比洋钱兑换更多。 可李德润也不傻,坚持要洋钱。只有亮晶晶的洋钱才能让自己安心,那法币贬的也太厉害了,连街头买菜的当地老太太见人掏出法币都摇头不要的。 最后李德润将一百英镑兑换的洋钱预存了一大部分在洋行,然后拎着沉甸甸足足一百枚大洋的袋子,而那些存的钱洋行开了一张票子,可以随时来取。仅这一次,就让李德润明白了那印着外国人头像的票子有多值钱。 人的适应力是无穷的,一开始来到重庆后每天都有认知上的冲击。但现在,在小村庄里过了半辈子地主日子的双亲已经融入到了这城市的生活方式之中。 例如日子待长了,弄清楚了当地的地形地况之后,顺生恒生两兄弟就开始在山间砍些干材回来,不必要处处烧那昂贵的黑玩意儿。甚至于只有在李崇小时候打过两件小袄的母亲又重新捡起昔日磕绊的手艺,二弟志新和三妹元秀现在穿的过冬毛衣就全是出自母亲和丫鬟小柳二人之手。 而起初,初来乍到到山脚下的李家确实引起了一些山脚这区域间一些闲散人的注意,这家人好像并不缺钱花嘛。 本地一些闲散人上门找事,但被顺生恒生两个五大三粗的兄弟狠狠揍了一顿,最后两兄弟拿着猎枪往院门前一杵,想发横财的混混也就一哄而散。 人一多,鱼龙混杂,秩序就很乱,没等当地的警察上门,那些留手好闲之人就已经抢完散了。这不是笑话,每天这城里城外都有抢劫偷摸的事情发生,邻近的好几个跟自己一样的外来户还没把新家收拾好就被抢了。 第149章:城外青山下 所以李德润在这院子前养了两只狗,加上顺生恒生两兄弟的威慑,才免于一劫。最重要的是,前些日子有一辆黑亮的汽车停在门口,也震摄了不少宵小,在如今这城里能坐的起汽车的无疑不是能量巨大的人,而这种人是最不能得罪的。 年末最后一天的月亮在天下人的眼中似乎格外的亮眼。 如今重庆城作为陪都,五湖四海的人汇聚到这里,尤其是大批年轻人的涌入,让这座西南重城焕发出与以往不同的样子,比如节日上的不同,尤其是在今晚这个年末最后一天的日子。 以往的重庆城,虽然有元旦这一说,但决计算不上是一个节日。 而今晚,不仅有官方层面庆祝民国政府成立的大会,大批年轻人的涌入也带动了元旦这个节日的推广,尤其今晚是跨年夜。 于是当地的茶馆酒肆以及歌舞厅等,也跟着与时俱进,面前挂上一对大灯笼,挂上了消费优惠的牌子。不仅如此,就连城市角落里的白房子也跟上了潮流,推出了半价的酬宾活动。 上述这些地方,只是手头有点钱其实身价又不是那么不菲的人的跨年场所。 而真正达官显贵豪绅达到顶尖的那一撮人是不屑于去这些低级场所的,他们有着自己的社交舞台。 要说此刻在官位多如狗的重庆城最能显示出身份的是什么?很简单,就是一套全产权的房子。当然是那种独立成栋的别墅之内,而不是跟邻居共享墙壁、或者共享地基的楼房。 大批人的流入早已经让重庆城内的房价早已经突破到了天际,如今在重庆买不到好房子的将军、部长不在少数,他们除了办公室,真要是下了班那就无处可去了,所以只能带着家人住在自己的办公室内。 其实这些部长将军之流并不是真的买不到房子,只是不愿意拉下身份跟平民住在一起而已。但是城内权贵专住区域就那么大,里面的每一栋房子都已经名花有主,而且个个来头不小。 比如白象街花园别墅区,洋人开发商背景,就是用权力压都不管用,至少在少将、中将、普通部长的权力对这里是无效的,别墅区大门用的是洋人守卫。就连如今已晋升为局、如日中天的中统人员也得打过招呼,在守卫的陪同下才能进入这片别墅区。 住在这片别墅区的人,是真的手眼通天之流,不仅有国内人脉,同洋人的联系也不容小觑,个个是腰圆腿粗。 要不是此前林婉如的老爸提前让刘伯来到重庆置办产业,利用自己产业中的美国人交情,花了八万大洋买下其中的一栋别墅,就是以林会长的体量现在想入手一套都麻烦重重。 买的时候就花了八万大洋,放到现在要是卖出去,翻个五倍都有可能! 此刻从南京来的林会长就在自家的别墅里搞了一个跨年宴会,宴请了从南京来的一众实力商人,同时邀请了本地台面上的人物。 从南京来到重庆,虽然天下不太平,但生意总还是要做的。尤其是有几个美国朋友建议自己做药品生意,美国朋友有进货渠道,自己有钱有人脉,甚至凭借各种手段盘下了一个沙坪坝众多码头中的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全有了,此刻做药品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林婉如不管下面的觥筹交错,在二楼自己的卧室里,一扇房门隔绝了下面的喧嚣,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双手撑着洁白的下巴,看着窗外的明月。 书桌前的台灯下,摆着一张电报。 电报是自己坐汽车拜访李崇父母新家的时候拿过来的,想起来就让人生气啊,一则这坏家伙知道给自己爹娘拍电报,居然不给自己来一封。二则这电报里从头至尾就没有都没有提到自己,难道那个坏家伙盖了章后想违约么?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的,也不知道他走到了哪里,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 江池镇上,篝火大肉晚宴逐渐结束,肚子里的大肉给众人带来久违的油水,六头白胖的肥猪早上还活蹦乱跳混吃等死的,然而终究是没挺过这1937年的最后一天,在这跨年之夜被吃的连下水都不剩,骨头被敲了吸髓,大肠都被洗净后整条整条的串在树枝上,放在篝火旁烤熟了进肚。 这些肥猪牺牲了自己,变成了能量继续支撑黄埔师生们继续前进。 亦或许是快要抵达行程的终点了,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些。四天的时间,黄埔师生们前所未有的走了二百公里,这是此前从没有的速度! 照这个速度下去,后天下午就能抵达铜梁了。 行至此刻,已经初现陪都的繁华,黄埔师生前行的路上,到这里已是车鸣马嘶,往来的行人也多了许多。无论是推着独轮车出城办事,还是背着麻袋进城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显然这里赶路的行人已经见惯了来往的士兵,所以此刻看到路上行军的黄埔师生们也不惊讶,脸色十分坦然的走到路旁,远远的让开了大道。 这一晚,黄埔师生们也久违的睡到了屋子。教育长陈继承远在成都开展新生入学工作,军事委员会方面奉了委员长的口令,专门派人出城接洽的了黄埔师生,不仅带着肉罐头前来犒赏师生,还安排了城外青山下的两所中学给师生们稍作休息。 当然,这并不是欢迎仪式,出城迎接黄埔师生的特派员透露正式的仪式会在这一支黄埔师生们抵达铜梁分校举办。届时这支队伍同已经抵达铜陵的第二总队会师后,委员长和夫人会带着一众高层出席在铜梁分校的会师仪式! 前线战场节节失利的情况下,两支黄埔军校队伍先后成功完成了一千六百公里的大迁徙,无疑是一个提振上下信心的好事情。 这一晚也是黄埔师生们离现在中枢最近的位置,站在山坡上能看到青山环绕中的灯火阑珊。 直到此时,李崇心中才稍作了一口气。因为直到现在,自己从香港回来的种种规划才落了地。 从香港回来的火车上,自己就预备着大概做三件事情。 第一,治好爷爷的病。 第二,安排好家人,至少不处在鬼子的枪口之下任人鱼肉。 第三,投笔从戎打鬼子。 这三件事情,此刻基本都算走上的预定的轨道,除了第二件事情没有尽善尽美以外,其余两件的完成度李崇都挺满意。爷爷奶奶眷恋故土不出来,但能让爹娘和弟弟妹妹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也不错了。 第150章:会师铜梁(1) 回到临时寝室内,躺在木板床上,许久没睡在这种密闭温暖的房间里,让李崇躺在床上时情不自禁的拍拍墙壁感慨了一声,“舒服啊,总算不用四处漏风了。” “这绝对是我走过最长的路了,以后出门我肯定不用像我老爹那样动不动就用汽车,现在我这脚力,绝对是顶尖的!”李萌清脱下鞋子,把充满气味的脚放入热水之中,舒服的呻吟出声。 “红党那边不也有过一次长征嘛,我们这一路相比之下也不懒了吧。”十号床方振兴双手放在脑勺后面枕着枕头,翘着二郎腿晃荡着,显得十分的惬意。 唐志才摇摇头,“那怎么能比?我们这一路有吃有喝,空投随时投送的,那红党长征前半程面临的是国军八方围剿,四面皆敌的境况。后面又是过草地滚雪山的,比我们可苦太多了。” “要是能进躺城就好了,也不知家里一口子人生活的咋样?”躺在床上的李崇想起了就在沙坪坝的家人,房屋买了,爹娘弟弟妹妹住进去了,可自己还没去看过呢。 李萌清翻身而起惊讶的看向李崇,“咦,李队,你家里人也在重庆城?” 李崇颔首说道,“此前从老家搬过来的。可不在主城区,而是沙坪坝的一处山脚下,就一个能落脚的楼房而已。日本人把华东大部分地方都占了,总得给家人找个避免沦为鱼蛆的地方落脚吧。” “不愧是港大学经济的啊,这投资眼光可以嘛。哪怕就是主城区郊的楼房,现在也翻上几番了吧。” 深知重庆此刻一房难求,主城区内寸土寸金的李萌清实在佩服李崇提前购房的眼光,沙坪坝以前虽然是很多码头挑夫住的贫民区,离着中心城区还有十多公里,可那是从前的情况。 现在因为升格为了陪都,中心城区人头攒动早就塞不下了,所以很多机构都寻求了外迁,而濒临嘉陵江,水运陆路都方便的沙坪坝,地位也开始水涨船高,自然那地价也是一天一个行情。 可以说,现在能在重庆中心城区方圆十公里左右能坐拥一栋独立产权的房子,那说出去就是一个很体面的事情。 左玉良不禁羡慕道,“羡慕你们俩啊,家国两不误嘛。” 不止是河北保定的左玉良,114寝室内的这十人中,已有五人的老家成为了沦陷区。包括出生辽宁的2号床于振中、来自房山的5号床郝志秀,上海的方振兴,再加上江苏的李崇和李萌清,他们从家乡出来,考入了黄埔就没有回去过。 家乡父老时刻处于日军的枪口之下,生死已经不知。所以当听到李萌清和李崇的父母就在不远之前的时候,其他几人的内心是很羡慕的。 都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能在烽火连天的岁月里,还能和家人凑在一张桌上吃饭,无疑是一众奢侈。 带着不一样的心思,伴随着隐约可闻的陪都荣华,闻着空气中隐隐淡淡的辣椒味,黄埔师生们睡了这一月多以来最感慨万千的一次觉。 不用担心安保问题,不会被冷风吹醒,直接一觉到天亮。 翌日醒来,黄埔师生们继续往铜梁分校赶去。六十多公里没有熬夜一次性走完,而是在剩下十公里的时候停下了。 因为按照上峰的命令,明天委员长、教育长和一些校务委员都会抵达铜梁的虎峰镇,那个时候第一总队的师生抵达才应景嘛。 早上雾气霭霭,陪都无愧雾都之名,直到中午时才拨开白雾见世间,黄埔师生们也例外的晚起了一些,休息足了才能精神饱满的迎接领导检阅嘛。 “立定!所有人整顿仪容,准备进镇!”离虎峰镇不过三公里之余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领队刘詠尧抬手示意部队停止前进。 每个人上下整理好着装,队伍里头戴钢盔,脖子上挂着全自动美式冲锋枪的学员们走在队伍的前面,这是缴获鬼子的荣誉象征。 整顿完毕后,所有人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步履整齐,声音踢踏。 先期抵达的第二总队在虎峰镇城门外排开偌大的整齐阵势迎接此刻抵达的第一总队。 城门下,一座检阅台平地而起。上面铺着红绸、挂着青天白日旗,以及旗帜两侧挂着委员长和国父的头像。 而检阅台上居中站着的就是一声军装的委员长和一袭紫色雕花旗袍的夫人。教育长陈继承紧随其后,在后面则站立着冯玉祥、何应钦、陈诚等一众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大佬,同时他们也是军校的校务委员。 这样一个场合,原本代理校长蒋百里先生也应该在的,但是很遗憾的是这位在战略上纵横捭阖的智者已经走向生命的终点时刻了,病床上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来到这里,身体状况让他已经不能看着自己招收上来的这批学员完成了从南京徒步迁移到铜梁的壮举了。 第一总队师生在虎峰镇地平线上露头,可以看到队伍排头迎风招扬的青天白日旗的时候,这虎峰镇城门上的军乐团就开始演奏出振奋人心的胜利军乐。在第一总队师生“踢踏”声中,委员长率先举起胳膊鼓掌,随之热烈的掌声响起。 师生声距离检阅台三十米的时候停下脚步,领队刘詠尧带着随行的教官们呈整齐的一排,昂首阔步的走向检阅台前五米处,整齐划一的向台中间的委员长打了一个敬礼。 领队刘詠尧铿锵有力的说道,“报告校长!黄埔第十四期第一总队师生向校长报到,我部历时四十五天,途中因日军空降兵部队袭扰折损六十三人,请校长训示!” 委员长走向检阅台边的话筒前,视线看向整齐一排的教官以及后面的黄埔学员们说道,“在日本帝国主义对我中华举行大规模进攻之际,陆军军官学校南京本部跨越一千六百公里,在铜梁分校胜利会师,身为校长,我向你们表示热烈的致意和欢悦的赞忱。” “好!”下面的学员们按照事先的吩咐拍手赞和。 生活需要仪式感嘛,该有的程序还是不能少的。 果然上下一致的热烈掌声很提气,很振奋,检阅台上的一众大佬脸上扬起了久违的笑容,一扫之前因为前线作战不利的深沉脸色。 第151章:会师铜梁(2) 委员长伸手向前摆了摆,白手套下压的动作很显眼,下面学员们的鼓掌声顿止。 站在话筒前的委员长继续说道,“现在我们面临着民族史上的最危险的阶段,作为黄埔人,你们在新的地方仍要秉持着‘还我河山!保我民族!不驱逐日寇出中国,何以为炎黄子孙!’的信念......同学们,你们的存在将是为全国家民族而战!” 说道最后委员长右手胳膊举起,戴着白手套的手攥成拳头,振臂一呼。 “还我河山!保我民族!” “还我河山!保我民族!” “......” 下面的黄埔师生们有节奏的高呼着,在整个虎峰镇上空形成了巨大的回声高旋。 同时,在检阅台下,来自国民党中央通讯社的两名记者拿着胸前的照相机记录下这一幕幕。当然在报道的时候,他们“虎峰镇”会用“A镇”这样的字眼来代替。 虽然没打算这种把戏能瞒住日本人,“黄埔校本部师生会师铜梁”这样的消息也不算是秘密。凭借日本人的谍报能力,肯定很快就能查探到黄埔师生现在的驻地。 可那又怎样?这里是陪都,是绝对的腹地,日军想要抵达这里,那么就需要跨越千山万水。至少目前,日本人除了飞机,地面部队是抵达不了这里的。而即便是飞机轰炸,这重庆地下有的是防空洞。 正是基于上述的不怕泄露的原因,所以上峰才命令中央通讯社对黄埔师生会师铜梁进行报道,这多少是一件喜事,可以对冲一下民众灰暗的情绪。 当然拍摄照片里的人物,除了大佬,其他的黄埔学员面孔会做脸部模糊化处理。 拍照的功夫,检阅台上的大佬们走了下来,走到一处下面的学员就整齐划一的敬礼。 “这是在上王庄缴获的日本人的头盔和武器?”走到头戴不闪光头盔,胸挂美式冲锋枪的队列前时,委员长指着呈三排整齐站立的队伍问道,边问着边走到队伍旁边。 跟在后面的领队刘詠尧回答道,“是的校长!对不起,作为领队我没能带好队伍,在上王庄战役中折损了六十三名学员!” “这不怪你,能在日本人的精锐部队中做到这般,很不错了。”委员长并没有丝毫责怪刘詠尧的意思,然后走到队伍之前的李崇面前。 “你的名字?” “报告校长,学生李崇,黄埔第十四期第一中队步兵科一分队队长。”回答声铿锵有力。 李崇没想到委员长会信步走到自己面前,还问了自己的名字,这在进镇前可没有安排。虽然这只是委员长的兴致所起,但是能让他这位三军统帅开口问名字,这已经是一种令人颤抖的荣誉! 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绝对上位者对气度扑面而来,李崇心中的心情自然无法言喻。尽管在香港的时候,学校的教授对这位委员长的评价毁大于誉。但是不可否认,他是目前全中国在国际社会上最能得到普遍承认的人。 而这样的一位此前只生活在他人口中的人物,现在鲜活的站在自己面前。 “把你的头盔和枪摘下来让我看看。”委员长问李崇的名字也只是顺道提起,而他最关心的则是李崇身上的头盔和枪。 李崇先把头盔摘下来递给委员长,然后将枪从脖子上拿了下来双手平举在前。 委员长仔细的翻看了头盔和枪,然后说道,“这枪、这头盔,跟税警总团的装备很像嘛。” 一旁的刘詠尧说道,“是的校长,这全是美式装备。” “我们以后也要给官兵们装备这样的武器!”委员长把头盔和枪重新还给了李崇,然后站到学员们面前,“你们要勤学苦练,作为黄埔军人,你们首当其中的要先站起来,时刻坚信着中华民族是一条巨龙,巨龙一仰天咆哮,这天就亮了!”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就是颁奖授勋仪式,表彰一路随行的黄埔教官们,学员就在底下充当着观众。 整个会师仪式持续了两个小时,大佬们走后,学员们开始熟悉今后的学习生活环境。不止是虎峰镇,十四期黄埔师生的生活学习区域遍布整个铜梁,虎峰镇只是一个小镇,它只是一个分校学生总队的据点之一,是作为常规教学之用的,根本容不下两个总队近二千多人。 铜梁分校的校总部设立在铜梁的西较场,此刻教官们都聚集在那里开会,商议在最短的时间内走上教学的正规。 提前一步到达的第二总队学员作为引导员,引导第一总队的学员们到相应的宿舍。第一总队的学员宿舍集中在庆隆镇,一排排宿舍在原有民房的基础上被修缮成宿舍,供第一总队下榻之用。 整个铜梁内圈都已经被划为军事区域,主要包括太平镇、庆隆镇、虎峰镇以及西较场。这三镇一场的原有居民都被转移出去,外围则有戍卫重庆的部队负责警戒,禁止任何外人进入。 学员们开始在各自寝室打扫铺床,等忙活完毕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群星璀璨了。 从当夜开始,饮食恢复到在南京军校的水准,不过由于原来军校的伙房都集体搬去了成都,所以新来的厨师在口味的掌控上难免变得辣了一些。 第二天早上,熟悉的起床号响起,初来乍到的第一总队在各自教官的带领下,分布在铜梁各处出操。第一总队步兵科在教官刘跃扬的带领下,三个分队先是秩序井然的绕着庆隆镇跑了一圈,然后绕了半个铜梁。 虽然这比在南京的时候累多了,铜梁并不是一块平地,地势有上有下有山头。 不过对于已经走了一千六百公里的黄埔学员们,这也最多只是多喘两口气罢了。 出操完毕后,学员们开始在教官们的领导下在教室布置书桌等事谊,外面一辆辆大卡车载着满满当当的书桌长凳进来,有的还有当地学校的印记。但是战争状态下,所有的教育资源优先对铜梁分校师生供应。 人多力量大,一个上午虎峰镇内的各处教学设施已经大体上布置完毕,而且有模有样了。 第152章:采访(1) “这边走,二位记者,马上到了。” 教官刘跃扬带着两个胸挂记者证和相机,挎着公文包的人来到庆隆镇外,掏出一张红头文件递给镇门外的执勤卫兵。 执勤卫兵先是向刘跃扬打了一个敬礼,然后接过文件,确认是西较场总部印章许可之后,才放行刘跃扬身后的两人。 整个三镇一场的警戒十分严格,教官学员出入要出示证件,教官有教官证,学员有学员证,除此以外任何无证人员需要到西较场的分校总部办理临时许可。临时许可上需要写明姓名、职务、探访目的、出入时间等诸多事项。 跟在刘跃扬后面的这两位中央通讯社记者先是在分校总部对此次随行迁徙的教官进行了采访,尤其是在上王庄和老虎岩发生的事情。现在领导采访好了,也需要对学员采访一下,这就叫从上层贯彻下层嘛。 “教官好!”庆隆镇食堂前熙熙攘攘,此刻步兵科的学员们正一排排的涌入,食堂是镇子的会堂改建过来的,可以容纳四百人多人同时吃饭。刚吃完饭的学员们出来溜达的时候,看到走过来的教官刘跃扬随即立正敬礼。 食堂的厨子才渐渐走上正规,此时并不能一次性供给所有学员同时就餐,所以各分队还需要分批次就餐。 当下刘跃扬看着食堂里人头攒动,直接伸手召过向自己敬礼的一名学员,“你去把步兵科一分队的李崇叫出来。” “是!”这学员转身走进食堂里,然后放开喉咙喊道,“步兵科李队长,刘跃扬教官在食堂前找你!” 声音淹没在吵嚷的环境里,然后这学员又叫了两声。 李崇正和步兵科一分队的学员们端着盘子排队打饭,毕竟食堂人员和学员们都是初次见面,所以伙食不错,提供的主菜是土豆烧肉,还有一份南瓜。闻着香味,李崇打完饭,正和唐志才几个舍友找位置吃饭的时候,就听到了门外的叫喊声。 饭菜味道很香,带着刺激味蕾当然辣味,李崇旁边的左玉良,端着碗都没等到坐下就拿着筷子往嘴里扒拉着。 “你们先吃吧,我出去看看,究竟什么事儿,非得饭到嗓子眼的时候说?”李崇端着碗往门外走来,向着门口边的学员都囔道,“什么事儿啊,这么急?连口饭都不让吃就站在门口嚷嚷?” “李队,这可怨不得我,可不是我叫的你。” “李崇,过来。”食堂门口外的无叶树底下,教官刘跃扬看到门口李崇的身影开口喊道。 “刘教官。”李崇左手端着个碗,右手向刘跃扬打了一个敬礼,一见刘教官后面还有一男一女两个记者,手上的饭碗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镜头下自己端着饭碗,形象好像有些不对。 刘跃扬一指身后穿着文职军装的两名记者,“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中央通讯社派来的记者,小沐记者和小候记者。小沐记者的文章可是时常出现在《中央日报》上,连委员长都看过呢!” “二位记者朋友好。”李崇看向两名记者,也稍稍打了一个敬礼,中央社可是国府喉舌了,没点底子的人可没资格在里面工作。眼前这面容姣好的女记者穿着文职军装,梳着露额头无余发的低盘发发型,许是从事记者这一职业的缘故,眼睛里带着很强的探寻性。手上拿着本子和笔,跟随一旁的男记者手里端着相机,看这架势是要采访啊。 “李崇同志,你好!我叫沐子晴,他是摄影师候旭东,很抱歉在午饭时间打扰到你。” 自国父孙中山的临终之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开始,“同志”一词的称呼就流传开了,只不过国党里一个系统上下级之间不会这么叫,当不同系统基层人员初次见面的时候就会用上“同志”一词。当然了,在国党内的称呼还是姓加职位占主流。而此时李崇不过是军校的一名学生,所以沐子晴用上“同志”一词很是妥当,毕竟是做文字工作的啊,称呼上就有讲究。 “那就别打扰了呗。”听着沐子晴的客套之语,李崇手里端着碗嘴一顺就溜出了这话,这忙活了一上午肚子正饿着呢。 “嗯哼!”刘跃扬嘴里咳嗽了一声,提醒李崇注意态度,“李崇,这小沐记者要采访我们行军途中的一些事迹,你有啥说啥,要配合一点。态度也积极一点,这可是《中央日报》,文章刊登出来全国人民都能看到,尽管出于保密需要不会刊登你的照片。我呢还有事先走了,小沐小侯记者,有什么要采访的二位就问他吧。” 说完刘跃扬就转身离开了,毕竟学校初来乍到还有好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协调,既然人带到了那就没自己什么事了,相信李崇会处理好。 于是在这无叶树下,就剩下了端着饭碗的李崇和两名记者,四周是人来人往的吃饭学员。 李崇感受着手里饭碗的温度正在丧失,然后说道,“二位记者,我也乐意接受采访,可是采访之前能给我点时间吃个饭么?” 沐子晴点了点头,“我们可以边吃边采访,我俩也没吃饭。走吧,去镇外的河边,在那儿进行采访,人少也安静些。” 一听这二位也没吃饭,李崇心想这不正好么,当下就提议道,“那要不先吃饭吧,食堂这会儿开着,也不差二位一口的,吃完了再采访?” “不用了,我带着干粮,也不饿。”然后扭头对着后面的侯记者说道,“侯记者你先去吃饭吧,也用不着拍照。” 得,听了这话,李崇明白了这领头的沐子晴记者显然就是个工作狂的性子。 李崇跟在沐子晴后面,走出了庆隆镇,往河边而来,边走李崇飞速的将碗里的食物吃干净,走到河边的时候,直接就可以洗碗了。 “军人的胃就是不一样啊。”沐子晴看到李崇的吃饭速度有些咋舌。“喽,就这儿,坐吧。”河边几块突出的石头,正好可以充当板凳。 李崇把碗往河水里一放用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压着,免得被水冲走,吃干净不留一粒米的盘子连一条鱼苗都吸引不到。 坐在石头上,两人面对面的距离不过二米左右。 沐子晴担心眼前这男同志是第一次和女同志面对面而内心拘束紧张而特意说道,“你不用拘束的,采访时我就喜欢在没有其他人干扰的地方一对一面对面的这种方式,这样才能有置身处地的真情实感。” 第153章:采访(2) 听着这沐记者如此说了,李崇不禁笑了一下说道,“不局促,和女同志谈话我很有经验的。” 沐子晴翻开本子拔开钢笔套,笑着说道,“看不出来啊,年纪不大,倒很自信。那我们正式采访开始,我需要从你这里了解两场战斗详细的细节。” 李崇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在上王庄,鬼子的精锐乘夜摸上来的时候,你们是如何反应过来的?”第一个问题问出的时候,沐子晴身体往前微微倾着等待李崇的回答。 “那得益于庄子四周的明岗暗哨。按照日常的军校训练,我们每到一处都严格的设有岗哨,那天晚上鬼子没摸上来就被发现了。大晚上静寂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那些鬼子又不是猫,那全副武装的他也会发出声音嘛。还有那大晚上月光下照着的人影,又没谁是睁眼瞎,当然看得见了。” “嗯哼!李崇同志,你还没有端正采访态度。我得批评你,革命战友不该用睁眼瞎这样的粗鄙词眼!” 听着李崇这说话的语气,沐子晴算是看出来了,怪不得此前自己向黄埔的教官们提出要采访学员的要求时,那些个教官直接让自己采访一个叫做李崇的学员,说是迁徙途中的战斗事迹他都完整的参与过,又是步兵科一分队的队长,还是港大的高材生,口才好认识足,是个很合适的采访对象。 现在沐子晴明白了,根本原因是这位李队长别看着脸嫩,其实已经在锻炼中成功的化为了一个老兵油子。该说的,不该说的,这人心里清楚的很。所以那刘教官将自己送到后,就放心的离开了。 沐子晴心里想着,看来中规中矩的采访可以,但要在这年轻人面前挖到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新闻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你在上王庄的战斗中前后一共参与杀死五名鬼子,直接致死三名。这对于刚入学的学员而言是一个简直是一个奇迹,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你也知道?” “当然,采访一个对象我会提前做很多功课的。” “第一个枪杀的,第二个刀杀的,第三个手雷炸死的。” “刚才我才说的嘛,细节,我要具体过程。” “那晚上,除了一点月光外都黑乎乎的,那也看不清啊,哪来的细节?就说肉搏吧,那都是凭着感觉在一瞬间下死手,根本没有具体过程,因为下杀手都是肌肉下意识的反应,若是经过大脑思考再作出应对,那小命已经结束了。” “那我提示你一下,比如晚上你用枪杀鬼子,既然在黑夜之中,你是怎么用子弹打中鬼子的?” “这并不困难,月影之下能看到身影,枪口的火花也能提供定位,这就像王教官在夜色里可以根据日本人迫击炮口火焰来精准打击一样。” “......” 采访足足花了三个小时,从上王庄谈到老虎岩,从湿地谈到漫漫山路,从饮食到睡觉,沐子晴问的很详细,中途叫做候旭东的那个摄影师给两人添了五回茶水。 “李崇同志,谢谢你的配合,有了这些素材我想我可以写出一篇很好的通讯文章。”沐子晴合上本子,把笔插进了口袋里,然后伸出手掌表示感谢。虽然李崇嘴里没有说出什么令人感洞肺腑的东西,但是根据这些素材,自己完全可以艺术加工出一篇催人泪下、催人奋进、鼓舞人心的文章出来。 “那采访完了,我走了。”李崇从溪流旁边拿起饭碗,然后往虎峰镇走去。 “等等,我跟你同路。”沐子晴跟了上来。 “你不是采访完了吗?怎么还有事儿?” “采访工作是完成了,接下来要去见一位朋友。” “男性朋友?” 沐子晴食指挑起摇了摇,“不,是女性朋友,目前就读于黄埔十四期第二总队女子队。” “哦?名字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认识。” “金慧贞,女子队的一名学员,不是女子队的队长,也不是副队长,想必你这位黄埔十四期中的优秀人物不会认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员吧。” 李崇该说什么?世界在某一时刻就是如此之小。 “不会吧,你真认识?”看着李崇脸上的神色,沐子晴很是意外的问道。 “小看你的这位朋友了,金慧贞在学校里可不是你所说的名不见经传,她平时的考核成绩以及颜值在女子队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虎峰镇里,女子队正跟着军医处长蒋士焘后面做最后的消毒工作,毕竟这里曾经被居住过,为了以防初来乍到的黄埔师生在这里水土不服染上疾病,必要的消毒工作是必须的。现在所有设施将在明天以全新的面貌面对所有师生,而在明日,黄埔师生们将进入到同南京本部一模一样的生活节奏中去。 “嘿,金慧贞。”李崇在镇中的2号教学设施前看见了正和两名女学员在墙角喷洒消毒水的金慧贞。 金慧贞一挑头,原本想说一声“朋友你好”的时候,就看见了李崇旁边占着的沐子晴。 李崇左手摊向旁边的沐子晴,“她说是你朋友,我给你带过来了。” 话没说完,金慧贞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两人的熟悉程度。 金慧贞脚步轻快的上前,两个俏丽的女生抱在一起,“沐子姐,昨天在检阅台下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会什么时候来找我,嘻嘻。” 显然金慧贞跟这位沐记者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好朋友相见时脸上才会不自觉的洋溢出这种轻松的笑容。 事实上,两人父亲以前在一个单位工作,因此时常在父亲工作单位的屋檐下玩闹,是从小玩到大的友情。加上沐子晴比金慧贞大了五岁,金慧贞一直称呼沐子晴为“沐子姐”的。 “不打扰两位的叙旧,拜拜了两位。” 李崇走后,沐子晴借着采访的名义把金慧贞借了出来,金慧贞要带沐子晴到庆隆镇的女子队生活区看看。 一路上,两人边走边说着话。 “沐子姐,你怎么会和李队长走在一起?” “哦,他呀是我的采访对象,刚刚采访完,然后他听说我要找你,就顺路带我过来了。” “沐子姐,你盯着我看干什么?”金慧贞被沐子晴盯着看感觉有些不自然。 “看看你经历了一千六百公里的长途跋涉,变黑黝了没有哈!还好我们的小金子天生丽质,在山沟沟里转了那么长时间除了瘦了一些,还是一样的漂亮,不然回去伯伯伯母可要心疼死了。” 沐子晴张开金慧贞的胳膊四处的打量着,边打量着边说道,“你这次真是让家里所有人都震撼了,没想到小小的身体里蕴含着这么大的能量嘛。还有,进了军校几个月不见,你有变化哟,至少以前可没见你会主动谈起一个男生,怎么?对那位李队长有意思?还是在这途中你们之间产生了革命的友情?” 金慧贞摇摇头往前走了两步,脸上显示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哎呀,沐子姐,你怎么这么八卦?” “嗯哼,我的职业是记者嘛,挖掘问题本就是我的职业。不许扯开问题,快回答我。” 第154章:准备回家 “哪有什么?就单纯的革命友谊而已。” “不对,男女之间可不谈单纯哦。我可知道那位李队长对你评价很不错哟,姐跟你说,你要是和这位李队长好呢,那就要抓点紧,不然什么时候这李队长上了战场,小心有命去没命回。” “呸呸呸,沐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 “被我炸出来了吧,某些人还会担心哦!不过我说认真的,上了战场九死一生,访谈中我发现这位李队长一定是个狠人,杀鬼子毫不含糊,又得黄埔的教官们赏识。这样的人在军队系统里只要命硬,一定是支潜力股,可以下注投资的。” 民国时期像北平等大城市已经出现了证券物品交易所,股票交易在这时期也是很热的,而这类交易往往经由中人完成交易,中人按比例收取佣金。比如委员长在发迹前,在上海滩也曾做过一段时间的中人赚取佣金,后来不满足佣金所得就亲自下场炒股,自然是赔了个底掉。 “沐子姐,你怎么神神叨叨的,成了看相先生了?” “哈哈,我可不是在看相!”沐子晴笑着拍拍金慧贞的手,“我看的,是那股昂扬的精气神。你沐子姐我也是采访了很多高官的,你的这位李队长眼神里的侵虐性和自信性可一点都不少哦,用八个字可概括之。” “哪八个字?” “豪气冲天,胆识惊人。” 完成采访重新回到同学中的李崇自然不知道两个久别重逢的好朋友最先谈起的话题是关于自己,此刻李崇正跟着同学们将“三镇一场”间的道路给整平了。 一切就绪后,铜梁分校正式投入运转,历时一个半月后,校本部的师生在铜梁重新开张运行,恢复到正常的学习生活中。而成都的军校,也正式更名为黄埔成都本校,继承了南京校本部除十四期两个总队学员外的全部遗产。 在这山清水秀的铜梁,除了一开始的口味偏辣以外,师生们开始适应下来。相比在南京还有如芒在刺的危险,在这群山成叠的腹地,无疑更有种安全感。 三天后。 “看报!看报!同学们都来看看啦,咱们一路上打鬼子打土匪的事迹上了《中央日报》了!”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一同学手中抓着一份报纸招摇着跑了进来,嘴中嚷嚷着说道。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桌子旁吃饭的同学们放在手中的筷子站起来说道。 “你们继续吃饭,我来给大伙读一读。”这手持报纸的学员站在椅子上,开始大声的读到,“......一颗颗子弹带着死亡的烈焰在夜色中呼啸,漫天的流弹和雨点般的迫击炮弹将黄埔师生死死的压缩在墙体后面,就在鬼子趁着火力掩护摸上墙头时......” 报纸上文章所写的画面感很强,一路没有经历战斗的第二总队学员们露出感同身受的神情,相比于第一总队,第二总队的西迁之路比之可轻松多了。从南京城出来后,日本人的火力被第一总队吸引住,第二总队很从容的就避开了交战区。 不过也因此,第二总队学员的西迁之路少了一些精彩,也少了一些心智的成长。操练的时候,两个总队学员们站在一起,教官们很容易就发现第二总队的学员看起来明显稚嫩了一些。 手上沾了血之后,第一总队的学员们都变油了许多。 看报的不止黄埔师生的食堂,《中央日报》作为国府第一报,它的发行量在全国都屈指可数。尤其是报社随着国府西迁重庆之后,这西南之地是处处可见的。 白象街别墅区,住在里面的家家户户都是不差钱的住。自然是报社今后完成订报业务的核心区域之一,所以挨家挨户基本都订报了的。 对于白象街的住户而言,订报是不差钱,给些面子,他们各自有着更准确的消息来源渠道,不需要从经过加工的报纸之语来获得消息。 不过自从搬家到重庆,花园别墅里的林婉如还是喜欢不时的看一看报纸的。 战争让她十分不情愿的搬了家,昔日的国都现在变成了地狱,林婉如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这个世道如今发生的一切。毕竟自己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太安逸了,除了搬了家就没什么不同,这让林婉如有种跟现实世界脱节的感觉,所以她乐于从报纸上汲取一些现实。 和往常一样,早上报纸送到后,林婉如在茶几上摊开,浏览着时政消息。 林婉如看报会从头到尾翻一遍,不喜欢的内容就会快速的晃过去,但是这一刻她的视线从第一眼看到标题后,就长时间的停留住了。 文章标题正是:“黄埔师生西迁之路系列报道!” 看着看着,林婉如笑了,那个害自己内心担忧的家伙终于是到了啊。 细细的看完整篇文章,林婉如心里又悬挂了起来,这满篇文章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子弹炮弹乱飞、刺刀见红,实在让人心忧的很。 某一刻,林婉如从沙发前忽然站起,撇了一眼手上的腕表,三天后的下午就是周末了。 文章里没有提前黄埔师生的驻地在那儿,但自己知道李崇父母住在哪儿。如果按照军校以往的作息规律,周末下午会有半天的假。凭着自己对这坏家伙的了解,肯定会进城见他父母的,那个时候,自己就去守株待兔,就是不回来也会发电报的。 三天后,周末依照惯常有半天的假期。 “李队,走吧。”中午下课哨音响起,李萌清离开座位来到李崇旁边说道。 两个人前些天已经说好了,今天下午进重庆城一趟。两个人家都在重庆城,李萌清今天家里会有车在铜梁外接送,李崇正好可以搭一下顺风车。从考入黄埔后,自己跟家人的联系就停留在电报上,今天下午半天的休息时间正好可以让自己去见一见父母,见一见重庆的新家。 “咦,你们两人怎么没去吃饭,倒是跑出来了?”两人将书本课业送到寝室后,从庆隆镇出来的时候,遇到正往镇门走来的金慧贞。 “哦,我俩准备进趟城,正好有便车可以搭。” 金慧贞闻言,笑着说道,“好巧,进城啊,我正好也要进城来着。” 第155章:走在回家路上 三人走在出铜梁的路上,弄清了李崇家在沙坪坝后,金慧贞走在前面说道,“这么说来咱们家人都在城里,那以后回去就可以搭个伙,方便多了嘛。” 李崇搓着手看向两人,“那我今后可以搭你们两个人的便车嘛。” 金慧贞扭头看着李崇说道,“那你今天要不要做我的便车?包接包送哦。” 李崇手往李萌清肩膀上一搭,“朋友,你不要插散我俩,今天下午我俩已经有约了。” 被李崇搭住肩膀的李萌清听了这话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玩笑的带着颤音说道,“大哥,我是家里独苗,一大家子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 “哼,你们俩一起过去吧!”金慧贞嫌弃的要给两人一脚,“不识好人心,哼。” 三人说笑着铜梁通往重庆城的主干道旁。 这是军事委员会特地派遣士兵修的路,方便城里军事长官往返铜梁分校。因为铜梁分校离重庆城不过六十多公里,所以军事委员会方面时常会有军事长官过来给学员们上课,这条直道就是方便军事长官们的汽车行驶之用。 “那两位,我先走了。”黑亮的汽车前,金慧贞挥手向两人作别。 “再见。”见金慧贞上车后,李萌清和李崇也上了汽车。 六十多公里的车程,汽车开了一个半小时。 “多谢了,本家,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就行。”沙坪坝磁器口古镇门下,汽车缓缓停下,李崇从车上走了下来,向李萌清道了声谢。 李萌清看了一眼时间,“那李队,傍晚六点还在这儿。” 李崇做了一个OK的手势,“好的。” 一身军装的李崇站在磁器口古镇门下,身板挺拔,身上带着铁血的气息,周边熙攘的人群都避远了一些,连停在一旁的几辆黄包车都没上前问要不要坐车。 李崇吸了一口空气,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沿着井口街道往前走,新家就在明珠山的一处山脚下。 因为多山,这里的路都是七歪八绕的,一时间李崇有些头晕转向。看到不远处一个大大的米字招牌,李崇来到米店门下,准备进去问问路,顺便买点吃的东西,这午饭没吃自己就出来了,现在肚子饿得很。 米店里不仅仅卖米,米粉、米饼、米糕、炒米等等是一应俱全。 “哟,军爷!您来买米?”大昌米店前,原本见有人影进来,伙计就要上前招待,但掌柜的眼尖一见是穿军装的,连忙拉住伙计,自己上前亲自招待。现在这个世道,当兵的是最不能得罪的,上前的时候掌柜的已经做好把价格降下来的准备了。 果然,往前一凑近,掌柜的鼻子就闻出了那种当兵的味道。 李崇闻着米香揉了揉肚子问道,“你这店里有什么吃的?” 环顾四周,这大昌米店真是不小的规模。店内伙计就有四名。最先入目的就是一堆堆冒尖的米,还是不同品种,上面插着木牌,显示着米价:15元一斤! 要知道1935年国府财政部发行法币之初时,一元法币对应银元一块,15元就是十五块银元了!当然,现在一元法币的购买力早已经远远不及一块大洋了。前线战场国军的节节败退,尤其是国都南京沦丧之后,法币的价值是一贬再贬。 在如今国府所在地的重庆,一块银元也能可以抵五块钱的法币用。这还是因为政府搬迁到当地,提升了法币在本地民众心中估值的作用,在其他地方,一块银元已经至少能抵七八块的法币用,而且这个贬值的势头还在往下。 也因为重庆现在是陪都,像米店这种名眼上的店铺是必须用法币的。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虽然牌子上的价格是用法币标注的,但实际交钱时各掌柜更愿意接受大洋。若是量很大,也会与时俱进的接受美钞、英镑。如今这重庆城内也是能见到不少蓝眼鹰鼻的洋人的。 掌柜脸上笑着,指着左边柜台上的大密封的玻璃瓶,“军爷您看,上好的米糕,今天早上才蒸的,还热乎着呢。一天就蒸这么一罐,现在就剩下这半罐了。除了米糕,我这里还有米饼、糖炒米块之类的,您尝尝,看看要哪样?” 说这掌柜的掀开米糕的玻璃坛子,从里面拿出一块带着温度的米糕递给李崇。要是平常人到店里面,肯定不会有这待遇,还品尝品尝? 买就买,不买拉倒! 李崇拿起米糕往嘴里一放,香糯有嚼劲,饿肚子的情况下味道更显不错。 “这坛子里剩下的米糕多少钱?” “寻常人至少二十五块钱,军爷您买,给您抹去零头,就当结个善缘,二十块钱就好。” “换成大洋呢?” “大洋更好了,大洋只要四块,另外另赠您一两炒米。”掌柜的嘴咧开了花,平常政府官员到自己这里买米用的都是法币,没想到眼前这年轻军爷居然厚道的要用大洋结账,这让一向铁公鸡一粒米都不愿意多往外洒的掌柜高兴之余,决定额外赠送一两炒米。 李崇从口袋里掏出四块大洋往柜台上排成一排,掌柜笑呵呵的收下,旁边的伙计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竹篮子和竹镊子,从玻璃罐子里将米糕一块块的镊出来放到竹篮里,另一个伙计拿出一个小布袋子往里面装着炒米。 趁着伙计装米糕炒米的时候,李崇看着米柜上插着的牌子向掌柜的说道,“掌柜的,现在米价已经这么贵了么?居然要十五块一斤?” 十五块钱一斤大米,这价格已经远远超出普通民众的承受范围了。像黄埔的学员,目前一个月的补贴也不过就是十五块钱一个月,跟中央军底层士兵大概是一个标准。只不过黄埔军校里的教官不会层层克扣,基本能足额发放到学员们的手中。 也就是说自己一个月的补贴,不过只能买一斤米而已,这也太扯了一些。更何况,很多底层群众根本就不会有一个月十五块钱的收入。当然了,穷人有穷人寒酸的活法,一个大洋能活一个月并不鲜见。 掌柜的摇摇手说道,“哎呦,军爷您是初来重庆吧,这价格已经不高嘞。这米价还是社会局与平价购销处、市商会联合一同规定的,小店也是照章办事。” 其实这掌柜说话间耍了一点花样,社会局与平价购销处、市商会对米价等主要生活物资的定价是一个最高定价,规定各大店铺最高不能超过此价,而大昌米店是直接把米价提到最高限价的,当然了全市大大小小的米行基本上都是这么做的。 第156章:到家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接过伙计递来的竹篮子和布袋之后,李崇问道,“掌柜的,问你个事情,明珠山南侧山脚下怎么走?” 掌柜做成一笔生意,心中正高兴,于是亲自走到米店门前,指着那属于明珠山的山头说道,“咱这大昌米店属于井口街道的东西朝向,军爷您要到明珠山南侧山脚下,只要记着一个诀窍,沿着这条朝南的青石路往南走,遇到转弯口往低走不往高走,就能到了。眼前那个山头就是明珠山,跟南边那歪咀山区分开就好了。” 按着掌柜的话,李崇又走了一刻钟的山路,当下左手拎着竹篮和布袋,右手边从竹篮里拿出温热的米糕放到嘴里,脚步轻松往新家住址走来。 而此刻明珠山的南山脚下的聚居区,一栋栋靠山而建的独立楼房中,一栋连带屋顶算是三层建筑的水泥楼房前,因为停着一辆黑亮的汽车而格外的引人注目。 周边邻居很多都是从外地新搬来的,而能卖下一栋独立楼房的,多少都有些身家。在他们之中,汽车不是一个新鲜物事儿,其中一些人以前坐过,甚至是拥有过一辆的。只不过如今拖家带口来到异乡,身上就剩下了一些银钱票子,这是一家人今后的生计依托,是决计舍不得拿出这笔钱像从前那样去买辆汽车的。 因此现在能拥有一辆汽车代步的,那财富绝不是一般人拥有的。众邻居,尤其是新搬来的邻居心想着,这山脚下新来的李家看来在这城内确实是有着富豪朋友啊。还听说他家的大儿子是国军当兵的,也有说是在黄埔军校里的,不管怎样,这样的背景只可交好。 有的人不能光看面相老实就能去欺负的,现在的重庆城,人来人往,一块砖砸到一人,指不定人家背后就能给你拖出一串麻烦出来。 不管外面的人家如何看待门口停着一辆汽车的自家,屋子里,父亲李德润听林婉如说起自家大儿子已经在四川铜梁了,脸上带着惊喜。二弟志新和三妹元秀脸上同样高兴,因为每次这个漂亮姐姐一来,就会给自己带来不少好吃的。 事实上铜梁划归重庆是解放后八十年代的时期,此前一直属四川管辖。 父亲李德润问道,“林丫头,那就是说崇儿他如今在四川?那四川的成都距离这儿远着呢?他咋回得来?” 李德润来重庆不过四个月不到的时间,对西南地区的距离和地理位置并没有直观感受,提到四川也就听人说起一个成都。 在父亲的概念里,那是古人诗文中的蜀地啊。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大儿子到了那里,又哪能轻易回来? “李伯伯,不是这样算的。要是在成都,他肯定回不来,那远着呢。但我爸爸说,前些月市政府集资修路,要从铜梁修一条往咱这儿的直道。我爸爸一打听,原来铜梁那里修了学校,据说是要安置从南京来的黄埔师生。要是在铜梁的话,那就在重庆边上,到咱这儿坐汽车很快的。再说,就是今天下午回不来,按理他也一定会给您发电报的。” 就在爹娘正和林婉如交谈的时候,李崇一个人已经沿着山路快要来到明珠山的南侧山脚下。不少房屋傍山而建,地基就是这明珠山,看起来很是厚重结实。这山路穿插在错落的房屋之间,很是蜿蜒曲折。 之前在南京上海的时候,觉得大街上人头攒动的,如今在这西南山城,李崇同样感受到了密集的人口密度,而且口音真是天南海北五花八门,北方口音、江浙口音并不鲜闻。 李崇的一身挺拔军装沿路走来让两边路人为之侧目,站在明珠山南侧山脚下,一眼看去,有不少靠山而建的楼房,加上屋顶算三层的也有四五栋的样子。 这百十米肉眼可见的距离,一时间,李崇分不清新家在哪儿。 几乎是凭着心底的直觉往前走,然后心中隐隐约约听到熟悉的声音,眼中看到了停在小院竹门外的一辆汽车。小院里裸露着黑土,上面种着一些青菜芹菜之类,竹门后面有两条小狗,简直像大黑和二黑小时候,隔着竹门对着自己狂吠。 “大黑、二黑,不许乱叫!”里屋内跑出了一个小身影,正是二弟志新站在台阶上指着院子里那两条狂吠的狗呵斥道,然后就发现院门外站着一个很高大的人,穿着一身军装,看上去好像自己大哥呀。 “二弟!怎么见着大哥了,不认识了?”李崇站在院门外看着熟悉的身影唤了一声。 “大哥,真是你呀!”李志新看着院门外的人穿着一身军装,没敢上去认,这下听到熟悉的叫声,这肯定是自己大哥无疑了! “爹娘,林姐姐,大哥回来了!我大哥回来了!”被李崇一把抱起来的二弟志新朝着屋子里叫道。 “嘿,好小子,几个月不见,个子蹿了也变重了。”李崇明显感到二弟的生长,十岁的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屋子里的爹娘、林婉如及其丫鬟彩云和司机、小妹元秀、以及管家小同以及他的女儿、丫鬟小柳一众人听着外面的动静纷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就看到院子里抱着志新的李崇。 一身军装,脸庞削瘦,但往那一站,便是顶天立地般,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十足。 载着林婉如的司机看见一身军装的李崇眼神一缩,他本就是因伤从部队退下来的,那种拿枪的气息让人再熟悉不过了。不过眼前这年轻人可比自己当初当兵的前途好太多了,那可是黄埔生,以后妥妥的天子军。 “大哥。”三妹元秀声音甜甜,上来抱住李崇的大腿。 “喽,米糕和炒米,你们两人拿去。”李崇把二弟放到地上,将在大昌米店买来的小吃食给了两人。 “爹,娘。”李崇见着依然精神的双亲,心中喜悦。自己从香港回来的一路盘算努力,不就是为了一家人在烽火连天的岁月能够平安,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回来好啊,回来就好啊!”母亲陈月英上前,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大儿子,看着脸上都刷筋了,这是受了苦啊,眼里不由得心疼的滚泪珠。 “这大儿子回来是喜事,你这婆娘哭个劳什子?给人看了笑话。”父亲李德润嘴上说着,但脸上充满藏不住的笑意。 拥抱完母亲,就看到站在一旁嘴角挂着笑的林婉如。 “你怎么来了?”李崇看向站在一旁嘴上挂着笑的林婉如,真没想到自己这一回来,相见的人都齐全的站在一起,何其幸运。 第157章:高兴的一天(1)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林丫头自然想来就来了。”陈月英斥了李崇一把,显然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林婉如已经搞定了自己的家人。 这并不奇怪,家世好、相貌美、至少在自己父母面前性子很乖巧的林婉如很能第一时间攻下人的心房。 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喜悦的交谈着,享受着重逢的喜悦,同时李崇也了解到新家的一些情况。 “大少爷,您回来了!”顺生恒生俩兄弟背着材火到院子里,就看到屋里的李崇,高兴的叫道。作为少时同李崇一同长大的两兄弟,他们对李崇是绝对信服的。 “辛苦了。”李崇拍拍两人的肩膀,两兄弟从老家李庄被带出来,一直勤勤恳恳在做事,而且因为两人的存在,父母弟弟妹妹才在这初来乍到的环境里安安稳稳的扎根下来。 “我出去买鱼。”母亲上了二楼房间拿钱,加了一件棉袄,然后下来带着丫鬟小柳起身要去买李崇最喜欢的鱼,然后红烧。大儿子瘦成这样,这么大的个子都能看见脸上的颧骨,这让陈月英心中很是心疼。 “不用了,娘,我六点还要回学校的,不用忙活了,下次我回来再烧呗。”回来一趟,一家人坐下来喝喝热茶说说话,已经很好了。 “不碍事的,娘现在去买,来得及。”说着,陈月英就走出了门,恒生转身跟在后面。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陪林丫头走走。”见妻子陈月英出去后,李德润也起身说道,然后独自上了二楼。 和母亲不同,对于一个父亲而言,只要知道孩子平安就行了,没有必要拴在身边。 母亲陈月英买鱼的路上,路旁的各家各户邻居脸上带着探寻的问道,“李家婶子,那穿着军装的小伙子是你家大儿子?” “嗳!嗳!”陈月英脸上高兴的点点头。 “了不得嘞,听说你家大儿子上的可是黄埔军校!那以后出来可就是正儿八经的拿枪军爷嘞!” “嗳!嗳!”异地他乡的母亲陈月英并不善交际,此刻大儿子回来,心中喜悦的紧,对邻里的问话只会不断的点头。 好了,这下实锤了,当地走街串巷的闲散人这一代清楚的明白了这新来的李家是不好惹的,乱世当头首先不能惹的就是当兵的,惹了人家是要挨枪子的,何况人家大儿子还是传说中的黄埔生。 小院外,李崇和林婉如两人走在外面,沿着山路,慢慢的走着。没有人跟在两人后面,恒生和林婉如的司机兼保镖都没有,在此刻当下的这个城市里,军人是最不能招惹的存在之一,被军爷崩了都没地方讲理,这是连本地黑帮都知道的。 两人没有目的沿着山路往上走,一步两步,先是一前一后,林婉如踩着前面李崇的脚步。然后变成一左一右,彼此间手的距离越来越近。 手背随着胳膊的前后摇晃间相互碰撞在一起,冬日里带来心间温暖的悸动。 自然而然的两人手缠在一起,林婉如的手很小,李崇一只手掌就可以包裹着。 “你的手怎么这么热?像暖水袋一样。”一股股温度通过手掌传到心上,那种舒服的感觉让林婉如眼睛眯起来,此刻心间觉得很满足。 “我身子骨壮,火力旺。”李崇说着,然后握紧了林婉如的手,想要捂热。 “那你帮我把这只手也暖一暖。”说着林婉如转到李崇对面,站在上面的一级台阶上,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李崇双手合在一起,把林婉如的双手包裹在里面。 “还冷吗?”李崇笑着问道。 林婉如笑着摇摇头,享受着此时的温度,“很暖,手暖,心也暖和着。” 两人继续往山上走,两人享受着彼此间的安静。 忽然李崇问道,“问你个事情,你为什么对我家人好,对我好?或者说自恋一点,在三个月没我消息的情况下,你还能一如既往的喜欢我?” 林婉如眼神迷茫了一小会,然后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我对你家人好,也是因为我喜欢你呀。” 林婉如说的话并没有直接回答李崇的话,不过没有答案,已甚是答案。 “那么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听好。”林婉如看着李崇的眼睛问道,“你以后要是升官发财了,会不会找一个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性格温柔的女孩子?” 李崇手放在林婉如的肩膀上,带着一点点调笑的语气,“有这样的女孩子嘛?你在南京时就是‘金陵女子大学第一才女’,比起山城大街上令人眼前惊艳的美女是丝毫不弱的。一则以前我就说过,哄女友太麻烦,有你一个就好了。二则,你应该自信,虽然你嘛在我面前性格虎了一点,但人美可盖过这点瑕疵的......” “停!哼,你说什么?我性格虎吗?难道要像大家闺秀那样温柔可亲?”李崇还要接着说,就被林婉如打断,然后手掐住李崇腰间,呲牙着问道。 李崇腰往一旁侧开,嘴上打着哈哈说道,“哪能呢,你是天生丽质活泼勇敢善解人意秀外慧中善良温婉沉淀优雅......” “停停停!不许说了。”一开始林婉如被夸着眼睛弯起,然后越听越不对劲,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温婉”是自己吗? “慧中”是自己吗? “优雅”是自己吗? 或许那只是某些场合的自己,不过看到李崇脸上调侃的神色,林婉如也是瞬间反应了过来,没好气的抓起李崇的胳膊,举到自己的嘴边。 毫不留情的一口咬下。 “咝!”李崇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婉如松开了口,然后擦掉了牙口印上的口水痕,边擦着边说道,“疼了吧,这是对你发电报都不发给我的惩罚。还有,我就是要在你身上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这样别人要是问起你手上的这印子哪来的,你必须说是你女朋友留下的,知道吗?” 李崇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好丢人的。” 林婉如得意的说道,“这样别人,尤其是女孩子,就知道你是有主的。” 原来这就是林姑娘的小小心计。 “知道了吗?”林婉如追问着。 “嗯。”李崇应答了,点了点头。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明珠山的半山腰上,一处往外挑出的岩石上,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南侧山下的景色,两人的手扣在一起。 看着远处的景色,林婉如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一些说道,“今天是我来到重庆最高兴的一天,因为你,我想你已经是我心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就是希望今后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够像现在这样手牵着手,看尽遍山景色。” 第158章:高兴的一天(2) “我也很高兴,从香港回来的种种目标到现在基本实现了,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而且还有了一个意外的最大收获。” “什么收获?”林婉如歪头看着李崇的侧脸问道。 李崇看着林婉如的眼睛说道,“就是你呀!你是我回来的最大收获。” “我是田里的庄稼嘛?说收获就收获的?” “你当然不是了。”说着李崇张开手抱住林婉如,一种比在昔日在上海,潜入千叶商会开锁得金条更甚的满足感在心头滋生。 林婉如没有任何的挣扎,她渴望这种拥抱很久了,刚才在李崇家门口因为众人看着心中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她没有丝毫的害羞了,努力的把身体钻到李崇的冬装军大衣里。 李崇把下巴放下林婉如的头上,柔柔的发丝有一种酥痒的感觉,郁雅的体香让李崇有点迷醉,忍不住低头含住林婉如稚嫩的嘴唇,嘴唇上淡淡的胭脂有股微微甜腻的感觉。 林婉如的脸一下子就升腾的更红了,比起当初黄埔校门口送别的第一次接吻,心口还是一样扑通扑通的乱跳。 良久分开,两人都感觉身上热气腾腾的。站在岩石上冷风阵阵,正好可以去去热哎。 “大少爷,下来吃饭啦!”山脚下面,顺生那浑厚的大嗓门响起,声音一阵阵在山间响起。用的是老家土话,简直天然的加密作用,旁边的邻居也听不懂在说啥。 “晓得呐。”李崇双手呈喇叭状往下喊道。听到山上传下来的声音,顺生知道大少爷听见了,就关闭了自己的大嗓门。 一旁的林婉如似乎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事情,眼睛轱辘了一下,然后双手也呈喇叭状放在嘴前,然后胸口鼓气,又似在给自己打气,然后大喊道,“李崇,我喜欢你!你听见了嘛,我喜欢你!” 用的是南京方言,清澈的声音一层层的往下叠荡。 站在林婉如身边的李崇虽然不懂南京方言,但却明白林婉如在喊些什么。 山下来自五湖四海的住民虽然听不懂,但这是女声却是无疑,不由摇头,一个女孩子大呼小叫不简直成体统嘛。 “我听见了!知道了!我也喜欢你!”李崇心中轻松,也重新双手欧合成喇叭状朝山下喊道。 两股声音在山间渐渐交织在了一起。 李崇新家院子里,随林婉如而来的丫鬟彩云以及司机,却是听得懂南京方言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感慨小姐也太胆大了一些,虽然平时候小姐在家就有些不太着调,但那好歹也是在家里嘛。 喊完这声后,林婉如拍拍胸口喘着气,刚才的一声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现在想来都不敢下山见人了。 万一自己这大大咧咧、不知礼数的样子惹得伯伯和伯母不喜怎么办? “走吧,下山尝尝我娘的手艺。怎么了?”李崇抓着林婉如的手要往山下走,结果林婉如脚步迟钝的不愿往前。 林婉如低着头看着台阶小声的嗫嚅着,“刚刚喊声被伯父伯母听见了,会不会很尴尬呀?” 李崇感觉好玩,刚刚喊的时候挺胆大的一个人嘛,怎喊完就害怕起来了? 当下李崇将握着林婉如的手揣进兜里说道,“不会的,我爹娘很宽容的,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们一定喜欢。” 两人拉着手往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上林婉如一步步下石阶的时候忽然说道,“那个,其实伯母的手艺我尝过很多次了,比我妈妈的手艺好太多了。” “哦?看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没来少打秋风啊。” “那我还不是想来见见你回来了不,然后伯母就很热情的留我午饭,我忍不住香,肚子又饿的。” “......” 林姑娘心中一慌张就喜欢碎碎念念的,走到山脚时一直说个不停。 不过如李崇所料,到了山下家里,爹娘默契没有提及两人在山上的大呼小叫,而是招呼着两人围到碳炉前。碳炉上面的铁锅里,一大锅有大有小的杂鱼混着豆腐炖着,鱼香四溢。 旁边两张小凳上摆上一些炒菜,现在爹娘已经很会过日子了,院子里还种上了几排蔬菜,冬日里都不需要出去冒着冷买蔬菜吃。还搭建了一个鸡笼,全是母鸡,就是要经常看着,不然鸡全把菜给吃了。 李崇坐在凳子上直接上手捏了根青菜放到嘴里,打霜的青菜放到嘴里甜滋滋的,桌子上还有一些李崇并不认识的菜。 母亲陈月英一手点在李崇的头上,然后把拿来的筷子先给了一双给林婉如,“你这孩子,这儿还有人呢,也不知道客气一点!林丫头,不用客气的,就当是在家里一样。” 李崇笑着依旧我行我素,在战乱的日子里,被家人指责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然后指着旁边一碟不认识的菜问道,“这焉头巴脑的草是啥玩意儿?” “这是你爹和恒生两人在山上采的,书上说吃了对身体好,味道挺好的,就是有点麻舌头,跟鸡蛋一炒就不碍了。” “这是《本草纲目》里面的,吃了能降血压的。”讲究食不语的父亲李德润难得的解释了一句。 旁边的二弟三妹才不管是什么中草药,只知道跟鸡蛋一炒很好吃,直往嘴里扒拉着。 “来,鱼要趁热吃,林丫头,小心烫嘴,小心刺。”母亲用木勺给林婉如舀了一碗刚出锅的鱼汤,里面还有一大块鱼肚和豆腐。 “谢谢伯母。”林婉如双手接过,然后凑在嘴边吹着气。 “娘,你不是买鱼给我吃的嘛?”说着李崇把碗端起来递给母亲。 母亲熟视无睹,在给二弟三妹各盛了一碗,然后把勺子往李崇这儿的锅边一放,“不会自己动手?” 李崇无奈,说是给自己买的鱼,结果母亲的目光完全停留在林婉如身上...... “五点一刻了,我得回学校了。”李崇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放下碗站起身来,已经五点一刻了,外面光线也暗淡了下来,约定了六点钟的便车,出于礼貌自己不应该让别人多等。 “这么快啊。”母亲陈月英放下碗,脸上挂满了舍不得。 李崇接过下人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嘴说道,“以后星期末我还会回来嘛。” 院门外,林婉如家的汽车发动,林婉如站在车门前。 “要不你坐我的车吧?”林婉如想和李崇多待一会儿。 李崇轻轻摇了摇头,“我都跟室友都说好了,临时变卦不好,我先走了,下个星期末再见,好吧。” “那你答应我,下周末一定要进城,不然我就去找你!” 李崇点了点头,然后告别院子内的家人,肚子充实心里暖和的往磁器口古镇门前走去。 第159章:中期考核 “李队,没等多久吧。”六点的时候,李萌清家的车准点儿的抵达了磁器口古镇门下,看到李崇站在镇门下的石狮子旁手上拎着本地特产,车刚停下就伸手打了个招呼。 “我也刚到不久。”说着李崇打开车门做上后排,就发现后排座位上的一角堆放着一些礼盒,有的还印着当地有名的馆子标签,于是问道,“这些是你带给寝室的礼物?” 李萌清点点头,看着李崇手上的盒子笑着说道,“我也是跟李队想到一块儿了。” 两份特产美食加起来,足够一个寝室吃饱。 晚上回到寝室,114寝室里充满了麻辣鲜的味道,连带着晚饭都不用吃了。 接下来的整个一月份,李崇就过着平时学习,周末下午回家的生活。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月里,日军方面并没有挑起大的战役,似乎也有要歇一口气消化打下的地盘的意思。在没有前线焦灼战事的困扰下,委员长带着夫人来过两次铜梁分校,走在铜梁“三镇一场”的道路上时,还时常会逮住路上行走敬礼的学员,考校他们的功课。 也因此,学员们学习更不要命了一些。 但平稳的一月过后,一月底时,徐州形势骤然紧张。中日双方大规模的兵力在徐州周围集结,又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不过此刻铜梁的十四期第一总队的黄埔学员们无暇从电报中分析徐州形势,因为很大程度上关乎自己未来前途命运的一场考试会在二月一号正式拉开帷幕! 这便是十四期秋季招收上来的第一总队的中期考核。 秋季招生上来的第一总队被编成了步兵科、炮兵科、交通科以及工兵科四个大队,如今经过四个月的学习,按教学进程将进入到中期考核程序! 这中期考核程序将会覆盖同期95%以上的学员。 参与中期考核的学员将会按照中期考核成绩,并结合学员前期的学习评价成绩,加权之后会由低到高被编入大体三个层级的队伍中,分别是入伍生总队、高级班、军事教导队。而有特殊才干或者其他原因的,将会进入一些科室进行专长的学习,这些科室包括情报科、电讯科等等,能进入的也需要是在某方面有所专长的人才。 这些有所专长的人才就是不需要参与考核的5%学员中的一批,而进入这些科室,基本上前途已定,基本上就是在重庆参谋本部下属的各科室工作,不用去前线,工作稳定,薪水也不少,而且因为是黄埔嫡系毕业,在里面熬一熬资历也能混得开,所以是难得的理想单位。 但有一得必有一失,这些单位就算是要熬资历也要不少时间,干个三五年能混到室长、科长就要烧高香了,而且还很难当实权老大,只能看到军衔在上升,就是不见得权利往上加,毕竟天子眼下那些科室老大的位置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 不过挂着黄埔生的招牌进入军队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战争年代,军衔职位的上涨是肉眼可见的。只要一仗下来人能全胳膊全腿的活着,那军衔、级别就会往上升一级,要是立有战功,官升三级也不是不可能。 要是洪福齐天,一个团甚至一个旅一仗下来,要是这打剩下的人中就剩下你官职最大,那么恭喜你祖坟浓烟席卷九重天了,一把手的旅团位置是跑不了的。而这个一把手是有实权的,是真真切切手里有人有枪,走到哪里腰杆都硬的不行的那种。 对于此刻十四期第一总队的黄埔学员们而言,不管今后想往哪个方面发展,考试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所有人这两天眼一睁开就是把教授过的书本知识拿出来复习背诵,图上作业也在不断练习。 这些是还能挣扎一下的分数,至于实弹射击、体能等方面不是这两天就能突击成的。 如前面所言的,中期考核程序覆盖同期95%以上,有5%的学员不需要参与考核,这其中除了有所专长或者关系通天的学员外,还有的就是在前期各项成绩全部评优并得到主要课程教官一致认可的学员。 比如步兵科一分队的队长李崇。无论是理论知识学习,还是实弹射击打靶,亦或是武装越野和沙盘对抗演练,都是优等的成绩,自然毫无悬念的被教官们推荐到有着“军官团”之称的军事教导队学习。 在这场即将而来的中期考核中,114寝室有三个人不用参与考试,分别是获得举荐而进入军事教导队学习的李崇,背景已然通天同样进入军事教导队学习的李萌清,以及在识人查线索方面有极高天赋而进入情报科的左玉良。 相比正常课业课程学习结束后,回到寝室还要油灯点到半夜背书的七个室友,三人无疑是幸福太多了。 一月三十一号,下午正常教学课程一结束,第二总队的学员们把虎峰镇上的所有教室被清扫了一遍,桌椅前后左右相隔一米摆放整齐,书本被全部带出,桌角填上考号姓名。而第一总队学员们集中在分校总部的大较场领取考号,不需要参加考试的那5%学员协助教官们进行登记名册分发考号的工作。 二月一号早上八点开始,各教官夹着试卷进入各考场内。 每个考场的门上都贴着一张醒目的大白纸,上面写着“只言片纸,严禁夹带!”的八个粗体大字。 上午八点到十二点,两门科目;下午两点到六点,两门科目。也就是说,参加中期考核的学员们需要在一天八小时内完成浓缩在四张卷子里的理论考试,考试的内容就在平时的教授内容中。 第二天,是连在一起的障碍物翻越、实弹打移动靶两个项目的考核,中间没有休息停顿,翻阅完障碍物就要在十五秒内打六个移动靶,极其考验平时训练成绩。 与此同时,教官们会带着不需要参考的学员对参考学员平日的各项成绩进行比例计算,试卷由教官们加班加点糊名批阅。 军人的办事效率很快,没有拖拉,也没有让第一总队的学员们惴惴不安多久,就在徐州会战正式打响的二月三号这一天,晚上七点的饭点之前,加权成绩的结果就出来了。 第160章:分班 具体的分班情况要等到晚饭过后公布,之所以要多等一个小时,这是因为名单将由教育长陈继承宣读。而教育长下午从成都本部乘飞机,下了飞机后又要向委员长报告黄埔成都本校的情况,预计当夜八点才会抵达铜梁分校。 其实往常的中期考核甚至会淘汰掉末尾成绩劣等的一些人,让他们提前进入军队之类,但是这一次并没有。因为教官们认为十四期的这些学员能从南京一路走到这里,这样的坚持已经难能可贵了。而且如今前线国军的基层军官牺牲严重,末尾淘汰在此刻也不合时宜。 晚上食堂伙食明显提升了一个档次,今晚跟土豆一起烧的主角不再是猪肉,而是牛肉! 牛作为农耕中的重要伙伴,很多学员从小到大都没有尝过牛肉是什么滋味,不过再美味再没尝过的味道,此刻热气腾腾的摆在十四期第一总队学员的碗里,除了那5%的学员吃的津津有味,剩下95%的学员,内心是很忐忑的。 碗里面热气腾腾麻辣鲜香的土豆烧牛肉很下饭,在如今粮价飞涨的时候,大白米饭配土豆烧牛肉,简直是一顿奢侈的享受。 平心而论,搬迁到铜梁以来,黄埔师生的伙食比起在南京时还略有提升的,从原先两天六顿,五顿吃窝窝头,变成了如今一天三顿,两顿吃窝窝头。 这是因为川黔地区自36年发生了灾荒之后,许是老天爷对1937年的华夏大地人灾大于天祸的情况看不下去了,就对自古以来就是中华大地重要粮产区的川黔地区,尤其是天府之国多加照料,这以成都为中心的西南地区基本上是风调雨顺,所以从全民族抗日战争打响的这一年里,西南地区粮食丰收,而且进入38年以来,老天爷同样没表现出旱涝的态度。 而军校粮食都是通过军队系统征调上来的,不从市面上买,在西南地区粮食丰收的情况下军校得到的粮食配额也随之增多了,黄埔军校系统同“御林军”一道可是被委员长御批必须每天要吃三顿的地方,而且委员长不时的也会到军校溜达,所以军校的粮食配额没人敢浑水卡要的。 因此搬到铜梁的黄埔师生直接感受到伙食上的提升。 长方形餐桌上,李崇、李萌清和左玉良大开大合的吃着,等待成绩分班的七个人里,也就老唐端起碗勉强吃的吧唧嘴。 “老唐,你胃口真不错,马上就要分班了,还能吃的这么畅快。”方振兴不无羡慕的说道,另外六人嘴里嚼着牛肉,脸上如同嚼蜡一般,一点灵魂都没有。 唐志才狠狠的扒了两口饭说道,“担忧也没什么用,都考完了,该是老子的跑不了,不是老子的求不得,你怎么一脸麻木样?” 方振兴垂头丧气的放下碗筷说道,“哎!别提了,我心里正七上八下呢。” “怎么了?”旁边人问道。 方振兴脸上充满了担忧,“我恐怕在把选择题部分的‘ABCD’誊写到排头的时候漏写了一个‘C’,这样一来十道选择题的顺序就不对了!” 宿舍里同属交通大队的郝志秀拍拍方振兴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呐,看开一点,就算填错了也没啥,队里面比咱哥俩平时成绩优异的人能整一个排,很多进入中期考核的不过是分母罢了。” 郝志秀这话虽糙但理是不糙的,每一期的黄埔学员都以进入军事教导队为目标,一个“军官团”的绰号就足以说明很多东西,但军事教导队每一个顶天了也就三十人的小班,就算比之次一级的高级班也不过收了五十人左右。大部分人除了零星拥有专长的几人会进入学校各科室研习之外,大部分会被编入规模最大的入伍生总队的。 李崇三人坐着吃饭没有说话,没参加考试没有发言权,尤其是李萌清,保送之人是不会明白统考之人的焦灼的。 八点钟,随着集合哨音一响,第一总队的学员们站在大较场前的空地之上,两盏探照大灯将这一片区域点亮,公布分班结果的时候到了。 教育长陈继承站在第一总队黄埔学员们面前,手上拿着一份名单。 主要分管铜梁分校的教务长张权充当了主持人,站在教育长陈继承旁边说道,“下面由教育长陈继承将军公布分班名单,点到名字的三十人站到旗杆左边。” 旗杆下的左边,站着一名教官,他便是军事教导队的教官之一:黄国书。他就是对新一期“军官团”三十人主要的教育负责人。 “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十四期第一总队进入军事教导队的学员有:李崇、岳德香、高重华、王景荣、李萌清......” 念到名字的人一个个出列,很快三十个人在教官黄国书面前站成了一排。 军事教导队的名字念完毕之后,接下来就是高级班,又念完五十人的名字以及进入各科室的名单之后,剩下的名字不用念了,直接“稍息立正”即可。 具体到114寝室的十个人身上,除了已经早早确定了出路的三人外,唐志才进入了高级班,而担忧自己漏填了一个“C”的方振兴因为数学成绩的格外优异被选入了编译科,看来以后少不了要跟电台打交道了。 回到宿舍的方振兴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总算是有些与众不同,编译科只要了两名学员,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忧的是自己进黄埔的初衷是要打鬼子的,是要带领部队打回老家上海去的,现在阴差阳错的进入编译科,那以后几乎是没有上战场的机会了。 同为小众出路的左玉良已经看开了,勾搭着方振兴的肩膀说道,“咱们虽然基本上丧失了跟鬼子枪对枪刀对刀的机会,但情报电讯也是无声的战场嘛。他们要斗勇,我们则是要斗智,而且这两天我也打听了。” 说道这里左玉良拍拍方振兴的肩膀说道,“如今有些下属的机构曾经被红党渗透过,咱们黄埔生进入这些部门,那就是委员长的耳目,在听命长官的同时还可以直接受命委员长,正儿八经的天子耳目,绝对有搞头。” 第161章:浓雾消散 分班结束,第一总队的所有学员有了更针对性的学习方向。 军事教导队小而精的三十人大都被教授一些战略层面的东西,列举的战场案例从一个小城镇的局部战役中脱离开来,更多的是着眼于一场区域性会战该如何布局等等,而那些早已大名鼎鼎还在重庆的校务委员们也会不时的来给军事教导队的学员上课。 入伍生总队具体到如何带好一个营,如何带好一个团以及如何打好一场局部战役,高级班则介于两者之间。 而各类科室则更注重专业能力的培养,比如数学上小有天赋的方振兴和另外一名学员,分校编译科还会经常从已经搬到重庆办学的中央大学中邀请教授来给两人开小灶。 相比之前编成四大队笼统的学习方式,分班之后的培养方向显然更精准了一些,同样第一总队的学员们也变得比之前更忙碌了。 现如今,李崇每日必须早起一些,才能在上早课之前腾出时间来练拳脚。 在忙碌之间的闲暇空隙里,军校所有人也都在谈论徐州会战的情况,尤其是军事教导队,还做了一个徐州战场的沙盘图出来,结合前线的电报,每日在上面推演。 如果说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是国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浴血战斗,是有着为中枢及重要工业设施机构赢得撤往大后方等因素等考量,那么徐州会战则是国党在重庆站稳脚跟,大后方已基本妥当的情况下进行的一场大战役。 这一场会战不含其他因素的考量,从下层官兵到中枢长官,从国党到红党,都秉承着同一个信念,那就是要“救国!复仇!” 在国难当头的这一刻,一向互相看不起看不惯的委员长和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德邻都放下了彼此的不待见,委员长在关心第五战区兵力单薄的基础上,特意将嫡系中央军派到徐州战场上,归李德邻指挥。 不仅是两党将士,所有心系这个国家前途命运的人们都在看待这一场抗战以来目标最为纯粹的中日对抗中,正面战场上的国党官兵能不能给予嚣张残忍的日本军队沉重一击,两党合力究竟能不能抵抗外辱? 而举国期盼的目光至少有一大半压在了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德邻身上,而这是因为此刻围绕着徐州展开的一系列大小战争都发生在他所统战的第五战区。 大战正紧锣密鼓的打响,不过已经熬了几个通宵,累了就在沙盘图前的椅子上小憩一下的第五战区最高长官李德邻心中紧张但不乏信心,他自信自己可以指挥战区官兵狠狠的打击嚣张着已经走路唱歌的日本军人。 除了坚信骄兵必败的信念,李德邻更自信自己的指挥能力。当初在惨烈的中后期淞沪战场上,只有自己指挥着六万桂系子弟,同时携带着第二战区上仅存的海军、空军,给日军来了一个海陆空三位一体的反击。 简言之,日本人凶横,可他同样不怕牺牲! 对于此刻已经占领支那国都的日本军人而言,攻占南京带来的荣光让他们心中骄狂的烈焰直可焚尽一切,心中的欲望也得到永无止境的膨胀。在手持着军刀脚踏南京城门上的那一刻,这些日本军官就觉得这片富饶的大陆已经被自己踩在了脚下。 此外,在相继攻占上海、南京之后,此刻的长江对于游曳的日本海军舰艇就像衣不遮体的处女,几无阻挡可言,海军参谋本部已经在筹划着通过舰艇沿着长江直捣武汉的作战计划。 日本陆军军部听闻之后,自然不乐意。在这片东方大地上,怎么也应该陆军唱主角,怎可让配角宣兵夺主?真要是海军在前,陆军跟着螺旋桨后面跑,那不被看了笑话? 于是华北、淞沪的陆上日军将目光锁定在了津浦线和陇海线交汇点的重要枢纽:徐州! 这才有了刚刚打响的这场徐州大战! 刚刚攻下南京城并参与惨无人道大屠杀的日军第十三师团在荻洲的率领下沿南京北上,第十师团在肆虐河北大片土地后南下,而在青岛登陆的日本王牌机械师团的板垣第五师团通过台维公路进逼徐州。 地图上,三管齐下矛头直指徐州城。 但这够了嘛? 并没有。 因为日军之内,陆军、海军都已经在中华大地之上斩获颇丰,紧接着又是大动作之际,这个时候,空军也不甘寂寞了。在淞沪、南京两场意义非凡的战斗中,空军始终是作为毫无争议的配角出现的。 不但战后功劳的大头归不到自己的头上,而且在上海、南京的空战中还被支那的“万国牌”飞机打掉了不少。别的不谈,在淞沪战役开始,就在8月14号这一天,一个耻辱性的战损比,就足以让日本空军被世界同行嘲笑。 在这一天,号称亚洲第一的先进的日军军机,居然被从周家口匆匆而来、驾驶着“万国牌”的支那第四空军大队的三个中队空军打了一个“6:0”的耻辱纪录,尽管后来随着淞沪、南京的战时发展,支那空军被打残,但这始终成为一个洗刷不掉的污点了。 这让日本空军始终憋着一股气,他们时刻想着通过具有震撼性的轰炸来向大本营说明:空军不是大陆计划这场饕餮大宴中的配角! 所以在徐州会战两方打得难解难分,局部战役中互有胜负的时候,日本空军将目光盯向了支那西南地区的陪都。 对于已经撤进重庆的国民政府,日军的陆海两军都有些鞭长莫及,但是对于长着翅膀的空军而言,能阻挡自己的不过是常年弥漫在重庆上空的一层雾罢了,但那些浓雾虽然常年弥漫,但也有露出空隙的时候。 说到这,就不得不佩服此刻已经气息奄奄的代理校长、民国战略大家蒋百里先生,他在抗战之初的迁都重庆计划绝对是影响中华命运的设想。迁都重庆,不仅山高水长阻挡了日本的陆军和海军,给苦难的中华民族留下了足够的战略纵深。 而且从地理位置上看,重庆位于长江、嘉陵江的汇流处,而且城市四周山脉连绵,多水不易散开的天然特点让这座城市始终凝聚着充足的水汽,然后在整个渝州半岛上空升腾成云雾。 尤其是在冬天这长达数月的时间里,漫天的大雾会将这座山城遮盖的严严实实,像是一张巨大的保护罩一般。一直要等到春天,城市才会显露身影。 虎视眈眈的日本空军就是在一直等待着一个机会,等待着这春天雾散开的机会。 他们等到了。 二月中旬,山城上空的冬末浓雾渐渐散开,拥挤在山城求生存的广大民众并不知道,随着浓雾的消散,陪都旷日持久的轰炸噩梦就要降临了! 第162章:崔顺杰 重庆城内,车来车往,人马嘶鸣。 一大早,鳞次栉比的居民楼里,各家各户把自家的棉被拿出来,用竹竿支撑起一个框架,或者挑出阁楼外,将被子展开挂在上面,让常年处于阴暗中的棉被吸收一下阳光的气息。 六十公里外的铜梁分校师生,也把被子从宿舍报了出来,集体晾晒着。 对于全年近乎三分之一时间处于大雾笼罩下的陪都,像今天从一大早就艳阳高照的天气可真不多见,从屋子里缩了一整个冬天的民众们走出屋门享受着这冬末的阳光。 但朗朗乾坤下,却难让宵小鬼魅现行! 在日本军人当中,不乏有一种隐蔽的角色,他们自称为“现代忍者”,这样的人在公开场合有着正经光鲜的身份,他们人模人样,隐于民众之中,但骨子里却是玩离间搞破坏耍阴谋的特务。 重庆主城区边上,沙坪坝的一个简易铁皮厂房内,已经由苏州搬迁到这里的大华纺纱棉织厂又重新投入了生产,这个有着宋家背景的纺纱棉织厂一直就承担着大量军服生产制作的任务。当然也不仅限于这项业务,在西迁到重庆后,作为西南地区几家大型棉纺厂之一,民众过冬衣物也是一个业务大头。毕竟重庆城挤来了那么多外来居民,还多人都是拖家戴口的,衣物需求量很大。 在淞沪战争打响之前,大华纺纱棉织厂就因为大股东的背景被列入第一批南迁企业名单中,并且在陪都划下了一块地。在重庆这块的棉纺市场上,能和大华厂相等体量的,也就是重纺五厂了。 厂房内的设备都是从德国进口的设备,不过在去年德、日、意三国签立了《反共公约》,德国政府将本国退休军人组成的军事顾问团撤走之后,这些设备就连维修零件都进口不来了。 好在搬迁至此的中央大学和本地的重庆大学机械方面的专家提供了帮助,通过仿制品让这些自动机器重新运转了起来。 纺纱织衣需要棉花等原料,这玩意儿目前还在国军统治之下的区域种植本就不多,所以大量依靠通过各种渠道外调。这外调及销售工作,大华纺纱棉织场专门设立的办公室专职负责, 而崔顺杰就是大华纺纱棉织厂办公室的一名资深员工,九一八事变随着东北学生难民入关进京,在北平的一所大学毕业,民国时的大学毕业生很吃香,根本不愁找工作。 崔顺杰在南下谋求职业进一步发展的过程中,“机缘巧合”之下应聘进入刚刚成立的大华厂工作,勤勤恳恳工作七年,升到了副经理的位置,现在主职负责棉纺织品的调度工作,这些进货渠道就是大华厂的命脉,只有核心员工才能掌握。 如今工作七年的崔顺杰早已经从一个穿着长衫嘴角飘着毫毛的逃难毛头小伙成长为一个穿着一身体面西装,发型梳的一丝不苟的体面人。 在很多人,包括昔日同学眼中,他都是成功的典范。 崔顺杰每天都有记日记的习惯,但古怪的是,他每天早上起床,都会翻开日记本,写上如下开头:“1938年2月18日,晴天,无雾无云。”至于下面的日记内容则是晚上回来补充。 往前翻,第一行入眼的便是“1938年X月X日,未下雨,大雾......” 乍一看,这只是记日记的习惯而已,很多人写日记开篇都会记录下天气晴阴之类,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收拾利落之后,崔顺杰一路跟邻里打着招呼,然后上了停在路口的黄包车,在早上七点准时抵达了如今位于沙坪坝的大华厂。 在大华厂工作七年,已经成长为核心员工的崔顺杰依旧每天自律的准时抵达办公室,从来都不迟到早退,这让厂内的很多高管都汗颜。 坐到办公室内,第一件事情就是听厂内会计对昨日一天棉纱消耗量的报告。这半个月来,工厂一直在满载运行,一件件军服和民衣制作出来的背后,是日耗百斤的棉花和苎麻,所以这些天崔顺杰都要联系渠道进货。 为此,崔顺杰还被厂里请人集训了三个月,这才掌握了发报的方法。 崔顺杰听完报告点点头,然后起身走向电报房,国府对电台管控很严,绝不允许私人架设电台,大华厂的电台是商用电台,电讯频道是注册过的。 “崔经理,又来调度啊。”保管电台钥匙的小主任很明白叫人不叫副的道理。 “是啊,这些天棉花、苎麻的消耗量很大,仓库储存已经不够了。” 然后崔顺杰看着窗外除了几片无根的浮云,碧空如水洗一般,意味深长的感叹道,“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旁边的小主任点点头,“今天确实是难得的好天气呀。” 电台打开之后,崔顺杰坐在电台前,戴上耳机,向大华场的某一个渠道商发了一条调度电报,而站在一旁看管电台的小主任也会在电台使用记录册上记录下讯息。 电台发出的调度讯息用词完全公事公办,“滴滴滴,滴滴滴”的红灯闪烁中,“……棉花五百斤……” 正因为是商用电台,讯息都是明码发送,所以只要事先知道波段,就可以收到这条讯息。 所以,在崔顺实发出电报的同一时刻,上海特别高等警察课的电讯室内,也监听到了这条讯息。 监听员目光锁定到“棉花”一词时,立即起身递给旁边的情报处长。 监听员如敏感的原因是因为,“棉花”一词就代表着天晴无雾,而如果有雾,电报内容就会在日常调度中加上一个“絮”字。 絮,原本就给人一种视线迷茫的感觉。而多加一个字或少加一个字也不会引人注意,也不影响理解。 崔顺实自淞沪会战时随大华厂迁到重庆,就一直在以这种方式通过半公开的商业电台堂而皇之的向特高课汇报着重庆的天文状况,如今的特高课已经收集了重庆近四个月的天气情况,这些大量的起雾情况可以让气象专家作出接近准确的预判。 收到这个情况后,情报处长脚步踢踏的快速走到栗原课长的办公室内。 “报告!重庆来电,今日无雾。” 栗原手拍在桌子上,嘴上带着得意的说道,“呦西,把这个情况告诉冢原将军吧。” 同一时刻,日海军第二联合航空队,一架架挂上副油箱的军机凄厉而起,直往重庆而来。 这一刻,一直感觉没有大显身手的日本空军方面,谋划已久的“航空进攻作战”计划展开了! 今天这飞往重庆的编队还担任“哨兵”的角色,负责第一次来探探陪都的路! 第163章:凄厉警报 对于最高时速能达到400公里每小时的日军先进95式战机而言,抵达重庆不过一个上午就足够了。 几个月以来,日第二联合航空队司令官冢原二四三少将一直在研究着重庆的天气,现在他指挥的第1314航空队已经等到了机会,只待这次探路完毕,就会安排更大规模的空中作战计划。 当然,作为司令官,他的格局远远不止轰炸一座城这么简单,在同一条航线上的武汉市也被顺道纳入进了轰炸目标。 此刻的早上,或晒太阳或为生存忙碌的两座城市的市民们对即将到来的杀戮没有任何的感知。 ...... “李队,下午回去不?”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李萌清问道。在宿舍里,两人均在军事教导队,又是同一姓,因此彼此间的关系也更近一些。虽然军人性格都实在,但自从分班后,还是出现了一些分离。 比如,现在时常和李崇说话的室友就是李萌清、左玉良、唐志才、方振兴四个人,其他室友许是认为自己只是入伍生总队的一员,相比之下自我感觉差距过大。李崇骨子里就潜藏着一种狼性的孤傲,别人不和自己说话,他也不会去主动凑到人前。相比之下,老唐的情商显得更高一些,身边总能团结一批朋友。 在西迁的路上,老唐和李崇聊的很不错,虽然家庭成分不同,不过两人都就读于名校,对当下社会的见识在很多方面都有着一致的地方。 不过现在李崇也没有什么时间去探讨两党问题了,作为黄埔最顶尖的军事教导队,里面的学员都是在优中择优的,像李萌清这样的背景通天也是一种优秀嘛。而且军事教导队实行的又是小班教育,教授的东西不仅视角宏大而且很杂,三十个学员都恨不得把一天扳成两天用。 李崇正咬掉手里的窝窝头,晃着碗一口气喝下了一碗粥,然后擦擦嘴说道,“自然是要回的,不过依然用不着你的车了。” 实际上除了前两次搭便车外,此后的进城李崇也享受上了包接包送的待遇,负责接送的自然是林婉如了。 听到李崇这话,李萌清头凑近了小声问道,“哎,老李,啥时候可以吃到你俩的喜糖喝喜酒啊?” 随着分班结束,第十四期第一总队原先步兵科、炮兵科、交通科以及工兵科四个大队也随之解散,原先步兵科一分队的学员在食堂见到李崇有的会叫“李队”,熟悉的就直接叫“老李”了。 李崇撇撇嘴回应道,“西汉大将霍去病怎么说的?” “别扯了,打日本人跟成家是两不误的事情。”李萌清搭着李崇的肩膀继续说道,“你的事情谁不知道,金陵商会会长之女,老李你牛逼了啊!” 李崇有女朋友这件事在分校已经是明面的秘密了,不少学员在周末的出行中,在铜梁外直通重庆城的马路上就碰见过林婉如,也包括作为朋友的金慧贞。林婉如是那种见一眼就难忘的女子,所以学员中很多人都知道了,不乏众多的羡慕者。 打从上周末在路边,金慧贞和林婉如相遇之后,此后金慧贞对李崇的表现倒更像是一个纯粹的朋友了。 这种纯粹表现在,之前金慧贞的聊天还不会涉及男女之间话题,现在则显得无话不说,连勾肩搭背的举动都出来了,反而坦荡的让同学们都觉得那两人就是朋友。 ......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李崇和李萌清两人照例出了铜梁。 马路边的两辆汽车停在一旁。 “小嫂子好!”每次见到林婉如的时候,李萌清都会搞怪的鞠躬叫一声。 林婉如听到“嫂子”二字还有些不好意思,小羞怒的回怼李萌清,“贫吧你就。” 李萌清经常和李崇结伴周末回家,所以彼此之间也算认识了。 事实上在前一次偶然听李萌清说起自家老爹名字的时候,林婉如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因为两人的父亲还有所往来的。 当时李萌清笑着说要不是在没进黄埔之前,自己在家里还是跟父母唱反调闹矛盾的小子,说不定早就被他父亲带出来见世面,然后就能提前认识了,那么现在跟李崇就不一定是舍友,而是情敌了。 这没有夸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初见面,林婉如的样貌就能令人动心。而长时间处下来,她的性情又能够让一个人甘之如饴,就像是春天,是能够成为一个人短暂一生中的世外桃源的。 各自上车之后。 “今天下午你就跟我回家吧,来的时候我已经向伯父伯母借走你了。我在伯母那里蹭吃蹭喝的,我妈妈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要我把你请回来招待一番。”上车之后,林婉如扭头向李崇说道。 然后司机发动汽车,李崇就在没有丝毫知情权的情况下,被自己的女朋友和母亲决定了人身自由。 汽车在路上疾驰,熟悉路况之后,原先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被缩短到一个小时内。 汽车扬起灰尘进入重庆主城区的同一刻,日军机已经抵达了湖北上空,距离重庆城不过一个小时!而重庆城的街道上,人们依旧在生存中繁忙。 这还是李崇第二次来林婉如的新家了,脑海中还有些印象。住在这里的人自然非富即贵。看着白象街别墅区的严密安保,比起一些官邸也丝毫不弱了。 其中的奢华自不必说,单谈一家人能在战争年代住一个带着花园别墅的房子就很难得了。 “伯母好。”别墅门前,李崇向林母鞠了一躬。林父看样子不在家,出去忙活生意去了。两次来林家都是一出铜梁就被林婉如拉上了汽车,连买礼物的时间都没有,两次来都是空着手,这让李崇还感觉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别站着了,快进来吧,两人到现在都没吃饭。”林母招呼着李崇坐下。 “爸爸呢?”林婉如不见自家老爸的身影于是问道。 问起这,林母脸上带着一些不高兴的说道,“他刚刚打电话回来,说还在码头卸货,午饭就在码头吃,我让刘伯已经拎着饭盒送过去了,这些菜我们自己吃,不等他。” 就在桌上人拿起筷子准备尝尝的时候,忽然整个城市上空凄厉的防空警报猛然响起。 很多重庆城的原住民在记忆中根本就不知道这凄厉的警报意味着什么,目目的看着天空! 李崇从椅子上乍然而起,跑到花园里,抬头看向四周的天空。 看不到飞机,但“嗡嗡嗡”但巨大轰鸣声让李崇意识到这是飞机编队到声音! “这是怎么了?”林母脸上走了出来看着天空,脸上带着不好的感觉心忧的问道,林婉如跟在后面。 这个时候在未知的巨大危险前,家里站着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无疑能心安很多。 第164章:自责 “日本人的飞机来了!”李崇声音沉重,其实不说林家别墅里也能听到外面仓皇的声音。 “呀呀!不得了呐!日本人飞机来了!!” 炮弹当头,住在白象街的这些背景通天之人从别墅中跑了出来,声音中带着惊恐。 山高水长能挡住陆军海军,却是挡不住空军啊。在国府失去制空权的情况下,能否活命就看各自运气了。 林家里,一众下人神色惶惶。 “这会儿外面都不安全,容易发生骚乱。”说着李崇转头向林母问道,“家里有地窖吗?赶紧躲进去。” 自己明珠山的山脚下楼房就是有地下室的,依山而建的房子很多都喜欢靠山打洞以储藏一些东西,这个时候反而成为了躲避轰炸的绝佳之地。 所以当下李崇第一时间就问起这别墅内有没有地窖之类的。 “有,有一个。”林母带着众人来到壁炉旁边,墙角有一扇木质小门,打开后摁下开关,里面亮堂开来,有很大的空间,足够众人躲避,还有通风口。 不愧是洋人设计的房子,似乎都喜欢配一个地窖之类。 “你们都进去,等外面警报解除了再出来。这别墅贴着大理石,结实的很,躲在里面只要不出来就很安全。” “那你呢?”林婉如抓住了李崇的手,因为李崇的话中之意似乎不跟自己躲在地窖。 说话之间,“嘭!嘭!”远处已经传来轰炸声音,听声音似乎并不在这边。 “我先屋顶看看,这会只听到声音,不知道是哪里挨了炸。” “你别上去,很危险。”林婉如拉着李崇的胳膊不让走。 “没事的,我的身手你还不知道嘛。”李崇拍拍林婉如的手背,然后沿着楼梯踢踢踏踏的上楼到三楼的阳台上。 只听到风中“嗡嗡”的航空发动机俯冲的声音,看到远处江对岸的广阳坝、江北县石船等地燃起了漫天的大火。 而且飞机的声音正渐行渐远,似乎是一掠而过,只能模糊的看到在5000公尺高空掠过的日轰炸机成为一个白点,那是阳光照射在飞机铁板上折射的影像。 不知道那边情形如何,不过看样子炮弹没落到江南边,这让李崇心里舒了一口气,因为这意味这位于江南岸的沙坪坝躲过了此劫。 事实上负责第一次轰炸带探路的日军机也是第一次来,而且因为路途遥远的缘故,所带燃油只能够从重庆城上空掠过一次,不足以支撑多次盘旋俯冲轰炸。 所以在领航的飞机发现自己飞过渝州半岛的主城区,一眨眼已经过江了,所以就没办法,将就着把炮弹扔下吧,于是江北岸的广阳坝、江北县石船第一次被日军机炸弹炸的遍体鳞伤。 “没有事了,出来吧,日军机飞走了,这边是安全的,江南边都没被炸到。” 李崇拳头紧握的从楼顶阳台上下来,安慰着林婉如一家。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听李崇这么一说,林母从地窖里走出来,双手合十的说道。是在庆幸家中人免于一难,按照李崇的说法,自己的丈夫所在的朝天门码头也应该无碍了。 “伯母,小如,我先回去看看家里。” 李崇要回去看一看家里怎么样了,父母弟弟妹妹等一众人就从没遇到轰炸这回事,现在肯定害怕的紧。 林婉如走了过来,“我也去,同时看看在码头的父亲。” 林母嘴上念着菩萨,担忧的说道,“你们俩小心一点。” 从林家别墅出来出来,李崇就要往外走,被林婉如一手拉住。 “怎么了?”李崇疑惑的挑头问道。 林婉如拉着李崇的手走到花园后的低矮小房间前,“从这里走到你家有十多公里远呢,你会开车吧?打开门。” 李崇依言照做,就发现里面停着一辆汽车,原来这是一个车库。 这才知道原来林婉如家的汽车是不止一辆的。 出了白象街的别墅区,汽车转过两个巷口就来到了上清街。 上清街热闹的很,跟旁边一排房屋相隔的都邮街一样,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相比小什字、陕西街、打铜街那一带的金融街也不遑多让了。 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是,这些街道都集中在渝州半岛。这个像鸭舌一样挑出的区域,却是这个城市最为繁华的地方,同样也是目前民国政府的中枢所在。 来到这个城市一个月,尽管只有每周末才有时间进趟城,但每次陪着林婉如游玩就已经足够让自己慢慢了解这个城市的点点滴滴了。 一路上,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稀少的行人,许是这边并没有受到轰炸的原因,虽然行走之间的神色虽然害怕但还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开着车,李崇先抵达家里,父母弟弟妹妹一众人害怕的缩在家里。顺生恒生两兄弟手中紧紧的握着猎枪。 “崇儿!” “大哥!” “大少爷!” “这是怎么了?” 面对家人的慌张,李崇一一的安慰。看着家人仓皇的脸色,李崇有些自责。 这是自己的考虑不周,自己原以为日本人打到家乡来,为了避免家人沦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就一心谋划家人的迁徙。 而当初选择迁徙的地方,自己只考虑到了天子脚下最安全,跟着南京大官们的步伐准没有问题。却在当初下意识的忽略了在国战中,一国的中枢也是最惹火的,现在日军机的轰炸让自己明白了这一点。 看来自己的考虑还是太自负了,今后做决定一定不能带着“我以为”的态度去权衡。 “以后要是响起警报,你们就躲在地下室内,旁边储物的山洞也可以,当初小同叔你把房子买到这里,还真是有见识了,这里山脚下安全啊。” 李崇看着背后的大山感慨着,日本人的轰炸机一来,就感觉到背靠大山的安全了。 管家小同叔没认下这个功劳,而是说道,“大少爷,我当时也没想这么多啊,当时这里的房价便宜,离主城区也不远。” “所以,这便是无心插柳成荫啊。” 第165章:江北惨状 从家里出来后,李崇开着车,往朝天门码头开来,这个码头是从水路入渝的最大码头,所有权归市政府所有。 这个偌大的码头除了供旅客上岸,还错落着几个供货船停靠的埠头,这些数量不多的埠头被重庆城的几个巨贾团体承包使用,体量巨大的金陵商会会长林远也占据着其中的一个。 通过这个卸货点,林会长如今就做着利润丰厚的药品生意。 李崇在主码头足足百十级的台阶前的道路一侧停下车,这靠着码头的路两侧停着不少汽车。 主码头专供旅客行人上岸以及小蓬船停靠之用。百十级台阶两侧是林立层叠的吊脚竹楼,屋顶也是五花八门,有茅草做屋顶的,也有木头钉作一排充当屋顶的,讲究一些的用的才是瓦片。 头上扎着一圈毛巾,穿着一声粗布衣服的黝黑挑夫口中喊着高亢的川江号子,肩膀上的扁担被两头沉重的货物压得弯弯,吭哧着气息拾阶而上。 刚才一掠而过的日本军机以及已经停止的凄厉警报对码头的繁忙似乎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但仔细听这些挑夫浓重的方言以及手上对江北岸的指指点点,不难猜出他们在讨论刚刚发生的事情。 不仅是挑夫,这熙熙攘攘码头上的所有人,一边或干着活或赶着路,一边在谈论着江对岸燃起的大火。 李崇牵着林婉如的手沿着台阶往下走,百十级台阶两边的排楼就像是被捆扎在一起一般,墙壁的材质基本就是写稻草混泥巴,下面就是一根根竹子木头充当支撑,而这就是这些时刻活跃在码头上的挑夫的住所。 在这里,下九流的人你都能找到,各类角色在这里交织,这里已经自成了一个世界。 里面没有一个闲人,住在里面的正经一家,男人做挑夫卖血汗,女人做针线糊纸盒挣钱,小孩就拿着鞋盒到处问上岸的客人要不要擦皮鞋。 至于不正经的,那就充满生存的残酷了,烟土、妓女都在这层层叠叠的简易竹楼之中。别的不说,就连第一次来这里的李崇,都听说过所谓的“朝天门白房子”。 到了码头边上,沿着水路靠边上走,便能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飘着“林”字旗的埠头,这便是林父掌控的埠头了。 “爸爸!”进到一个挺大的屋子里后,林婉如一下子抱住自己的父亲。亲眼看到父亲平安无事,林婉如才算是放下心来。 “吓坏了吧,不怕啊不怕。”虽然此刻林远拍拍女儿的后背安慰的说着,但刚刚日军机从上空滑过的时候,真的让久经商场的自己都手脚冰凉啊。 林远在江边码头,可是亲眼看到对岸的不少房屋就在眼前化成一片废墟的。 自己在重庆再有关系,码头有再多手下又如何,在那武装獠牙的军机面前依然毫无反抗的余地,只能祈祷炸弹不会掉落在自己的头上。 在日本军机临头的那一刻,林远甚至在心里想着要不要一家人移居国外或者香港,可是他也明白,自己半辈子经营的关系全在国内,跟美国友人的关心虽然热络,但也是基于在国内能量巨大的基础上,真要去了国外,除了坐吃山空就别无出路了。 “李小子,伯父今天要多谢你了,你替我尽了一个家长的责任。”安慰完自己的宝贝女儿,林会长拍了拍站在一旁的李崇。炸弹临头自己却没有陪伴在母女身旁,这是自己的失职。 “你还是第一次来伯伯这个埠头吧,我带你转转。”林远越来越发现李崇会是一个潜力股,尤其是半月前女儿告诉自己,这个年轻人居然被推举进入了军事教导队。 那可是军事教导队啊,那可是号称军官团的存在啊!这代表着什么意义,深谙国府规则的林会长再明白不过了。 林会长是一个成功商人,每个商人都喜欢潜力股,因为投资低收益高。当然自己并没有要将自己的独女当做资本的意思,他只是希望在给女儿找到人生依靠的时候顺道挑一个有能力有资格担起林家财富的人。 如果自己能助力一个自己看好又十分有潜力的年轻人,从幼小开始壮大,那万一以后真有结果了,那不更能加强彼此间的忠诚么? “呃,林伯伯下次有机会再看吧,我想借你一条船,现在去对岸看一看。”李崇指着江对岸的烟雾冲天说道。 “这简单,那些空船都行。” “爸爸,我也去。”听说李崇要去对岸,林婉如也从椅子上坐起。 林父见状,感叹一声“女大不由爹啊。”他没有阻止女儿去对岸,他能想到对岸有多惨。女儿一直生活安逸,显得单纯,应该让她见识一下现实的残酷。 然后林远看着携手上传照片的两个年轻人,随即又想到一件事情,看来自己回去得让老婆大人提醒提醒自家闺女,小打小闹可以,真枪实弹现在绝对不行。 登船之后,船不是走的直线,而是斜着顺着水势,只用了十多分钟就趟到了对岸。 上岸之后,只感觉鼻孔之间的烟味浓了些。李崇把林婉如的手帕弄湿让她捂住口鼻,然后两人沿着道路往前走,到了石船附近时,烟味愈浓,瓦砾间全是硫磺味。 轰炸之后的惨状血淋淋映入两人的眼帘。 燃着黑烟的瓦砾下,一个衣服破败的妇人坐在地上,双腿之间坐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孩子,脸上挂着泪水全是惊恐。轰炸机已经飞过很久了,但老妇人仍然双手合十着不断的念佛,祈祷着菩萨保佑一家的性命。 城内的军警到处在废墟之间挖人,受伤的群众被抬出来,没有地方安置,只能放在废墟上。 有穿着白衣大褂的医生护士抬着担架穿梭其间,但不是躺在地上的所有人都有资格上担架,李崇眼见着走在前面的一个医生翻看着一排排伤者的伤势。 然后说道,“这个人反正要死了,没有办法。” “这人还年轻,还有的医,抱到医院吧。” “......” 那个医生是在挑选伤者。 “帮帮我吧,我还想活?”这医生走过的时候,一条腿没了的汉子呻吟的说道,他眼睛虚弱的只剩下一条缝,求生的意识让他如溺水之人抓住医生的白褂衣脚。 “给他一针止痛药吧。”领头的医生挑头跟旁边的医生说了一句,然后毫不留恋的往前走。 只有那个医生让抬上担架的,才会被后面的人迅速抬上担架送往医院。没有办法,医院已经爆满,只能选择性的治疗,先救最有可能活命的。 生命的存活,在这一刻只能残酷的被赋予号码牌! 第166章:林婉如的功课 李崇脸上没有多大的变化,在上王庄见了上千具尸体排成一行行入土的时候,心肠就已经变硬了。 但林婉如眼睛红了,一排排人躺在瓦砾间等待着死亡的场景令人心揪,她从没有见过残肢碎瓦的场景。 李崇伸出手捂住林婉如的眼睛,带她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船山,林婉如靠着李崇没有了往日的活泼,握着李崇的手死死的攥着。 李崇默默的抱着林婉如,没有安慰的语言,而是让林婉如自己慢慢消化刚才看到的一幕幕,人是要成长的,未来谁也说不准,自身意志的强大才能在这个风波诡谲的年代生活下去。 晚上回到军校后,重庆遭到日军机轰炸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而舍友们告诉李崇,不仅是重庆遭到轰炸了,武汉也同样遭到了日本陆军航空部队的轰炸。 而因为李萌清、李崇两人进城的缘故,舍友们都围着问城里的情况。 整座城市都在讨论日军机来临的这次轰炸。 日本军机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了,但带来的影响绝不只是散着硫磺味道遍布瓦砾的广阳坝、江北县石船。没有人以为日本军机只会来这么一次,有一就会有二,在所有人的认知里,他们已然明白,往后安稳的日子没有了。 对于此刻的国府而言,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 三月底的时候,报纸刊登伪“中华民国维新政府”在昔日的首都南京城成立了,鸠占鹊巢,这无疑是打了陪都中枢一记响亮的耳光。 但日本人同样没想到自己的这个意在削弱中华儿女抵抗精神的举动,却并没有削弱徐州战场上国军将士的抵抗士气,反而激怒了委员长亲赴台儿庄观战,在台儿庄战斗最焦灼的时候勉励将士,这让前线国军官兵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抵抗意志。 终于第五战区的将士们在台儿庄给中华民族在世界面前挣了一回脸面。虽然国军士兵伤亡惨重,平均2.5个人才能换一个日军士兵的性命,但最终的结果是日本人灰溜溜的败走了,中国军队击溃了三路齐进的日本精锐! 这样的战损比,相比淞沪、南京,台儿庄的战损比完全可以算是一场大胜! 可以说整个四月的前半个月,所有的舆论都是围绕这一场胜利的,脊梁已经被压的不堪重负的中国人似乎又看到了一些曙光和希望...... 通常每周末只要不是太忙,李崇依然会进城,陪陪父母、从书店给弟弟妹妹带些书等等。尽管二弟志新早已经到了上学堂的年纪,在老家时就开始上私塾,但如今来到重庆,识字的任务就由父亲李德润亲自承担了。 城里有学堂,但是要走很多路,爹娘都不放心在这混乱的世道把孩子交给陌生的学堂,这世道走丢孩子的人家可不在少数,谁也不知道那些孩子被弄去了哪里,只听说前些日子政府搞“新生活运动”,打掉了不少黑窑子,从里面解救出了不少女娃儿,让人唏嘘不已。 这些事让爹娘更是看紧了二弟三妹以及管家小同的女儿。 除了陪陪父母之外,周末下午的多数时间就是和林婉如在一起了。 自从2月中旬亲眼目睹了日本军机在江北造成的惨状之后,林婉如受了不小的震动。每一个星期不见,李崇都能清晰的感受林婉如的变化。 与其说是变化,更像是心智的快速成长。 原来的林婉如,在父母的羽翼下生活是波澜不惊,没有见识过残酷,哪怕是日本人打到南京,别人要靠两条腿艰难西迁,而她是跟父母坐的飞机。所以思想很纯净,纯净的跟这个时代的现实相脱节。 如今的这种成长体现在每次周末林婉如跟李崇谈起的话题上,现在的她更会主动的问起关于日军的问题。 尤其是再次亲身经历了日军大轰炸后的这个周末。 林家别墅二楼过道的小客厅内,李崇看着有一团漆黑的院墙,那是被火烧黑的痕迹。 这一次轰炸,三十六架飞机组成了轰炸机编队直接将百枚炸弹、燃烧弹扔到了渝州半岛之上,那墙上的漆黑就是落到隔壁邻居家的燃烧弹殃及的结果。 这让李崇很后怕,繁华的地段不安全啊,日本军机一来首先就是照顾人流密集处和繁华区,因为这样造成的杀伤和震慑力效果才最大。还不如像自己父母住在山脚下,至少不会成为日本军机的优先轰炸对象。 林婉如手里拿着一个本子站到李崇旁边忽然说道,“你说我们国家这仗还打的下去吗?” 以往林婉如从没这么问过,哪怕是李崇今后会从军,她也从来没多想过,今天却是一反常态,或许家门口的这次爆炸让她的心神大受震动。 李崇看着林婉如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是我这些日子做的功课,你看看。”说着林婉如把手上的笔记本翻开递给李崇。 李崇接过来翻开一看,只看了第一页,然后就震惊的看着林婉如。 是被林婉如所做的功课震惊了。 这笔记上赫然羡慕的是中日两国的数据对比!除此以外,在旁边还纪录着她的感受,这些感受是用红笔记录的。 林婉如在第一页上这样写道: “陆军兵力方面,现役兵加上预备役、补充兵等国党220万,日本448万,勉强1比2。” 在这一行旁边,有一行红色的小字,“但两方交战不仅仅是比谁人多,这里面还有士兵的作战素质问题,一支部队的装备、训练、士气等等,都是战争决胜的因素。” 第二行林婉如比较了一个战斗单位。 “在这里,姑且撇开训练等因素不谈,对一个战斗单位整理数据如下:国党主力整编师11000人,通常配备步枪3800支,机枪328挺,火炮46门,马匹和战车因为数据不全而模糊。 但日本一个师团拥有22000人,其中马匹5800匹,步枪9500支,机枪600挺,火炮108门,战车24辆!” 同样的旁边也留有批注:实际在战争中,武器也不是单从量上来看的,因为它们有优劣之分,比如一挺经常卡弹的国党机关枪还没有日军的步枪来的方便。 这便是第一页的内容。 “这是你做的?”李崇难以置信的抬头问道。 林婉如点点头。 李崇继续翻开下一页。 后面则是中日两国的产能对比: “如今大后方的工厂总数只占全国的6%,发电量只有全国4%,钢铁产量只有1200吨,国军兵工厂每个月最多只能生产步枪子弹1500万发,前线300万子弹平均每个士兵只能分得四发。” “而日本......” 这一条条的对比,做的很细致,难怪林婉如会问出“仗还能不能打下去?”这样的一个问题,从数据上看,中国除了人头数,就比不过日本了。 翻看着林婉如所做的功课,李崇第一次不把林婉如当作一个小女孩来看待了。 这份功夫了得啊! 李崇心中感叹林婉如的成长,又觉得理所当然。因为林婉如原本就是就读于金陵女子大学,接受的是正统的西方教育,知识储备是丝毫不差的,差的只是一个契机让知识转化为现实见识而已。 第167章:临近毕业 “怎么?你是什么眼神?觉得我做不出来这样的东西?” 李崇摇摇头,很佩服的语气说道,“这样一份东西,让统计局的人来做,也不过如此了,你有心了。” 确实很佩服,这些数据很真实,跟学校教官们所讲的也没什么出入了,或许这有着神通广大人脉通天的林父帮助,但林婉如房间里书桌上乱糟糟的景象也说明了她的用心。 林婉如倒是不以为意,“这有什么难的,老爸的账本我都能看得懂。可借了爸爸之手搞到这些资料之后,我才忽然觉得心中无比的冰凉!” 现实的差距让林婉如心中曾经以为的国家破摔了,以往她都是跟随父亲出入的上流社会,满眼的繁华,但她从来没想到那些原来只是少数人的繁华罢了。 “是害怕?这悬殊的数字让你觉得我们国家会输?”李崇反问道。 “是,我现在越来越害怕你将来上了前线会死!”林婉如看着穿着一身军服的李崇,声音里不觉之间已经带着一些哭腔了,调整了一点情绪之后,她继续说道,“以前我翻看爸爸账本的时候,爸爸就跟我说数字是最不会骗人的。现在这些数字让我觉得我们的国家就是一个中世纪国家一样,就这种情形我害怕你上了战场会死的。” 话说完,林婉如已经抱着李崇哭了起来。 李崇右手抚着林婉如纤细的后背,安慰着说道,“别害怕,别害怕。虽然如你本子上的数字很残酷,我们国家除了人数就处处显弱,但决定战争胜负的始终是人啊!怕危险的话,我固然可以缩在家里不上前线,可若人人缩在后方,那这个国家怎么办啊?” “我不是有着救世主的心,只是国战之下根本就没有一块土地一个人能置身事外啊!我想保护家人,也想保护你,所以我要在外面挡住日本人进犯的脚步!而且我始终坚信日本若是形成‘支那军人不堪一击’的刻板印象的话,那他们也已经触犯了兵家大忌了,就像台儿庄大捷那样,我们不也是打赢了?” “再者,我若是胆小缩在家里,那还是你所喜欢的那个我么?” 李崇的声音很缓,努力抚平林婉如现在这颗敏感的心。 听着李崇的话,林婉如在李崇军衣上擦干眼泪,然后两人坐在沙发上,平复着心中的情绪。 过了一会,林婉如说道,“前些天,我终于说服爸爸,他同意我去中央大学读书了。中央大学和复旦大学等学校的女生集中起来,说是要在陕西街的华美女中办学。” 李崇揉了揉林婉如的头,“那不错,省的你在家里胡思乱想。” “什么乱想,我还不是担心你么,我就是想知道你以后面对的日本人是个什么样的对手,现在好了,早知道就不许你报军校了。”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但好男儿志在驰骋疆场。 李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林婉如的眼睛说道,“别担心!你要相信,此刻我们全民族是同仇敌忾的,就像麻绳一样已经拧成了一股气,是能够打出浴火重生的希望。” 徐州战场给了不少人希望,尤其是两党合作,将士一心,发挥出的那股无畏力量让人振奋。在大后方,“十万青年十万兵!”的标语到处可见,1400万壮丁在训练着,前方常备着300万的打仗军队。幅员辽阔的中华大地,就是耗,也能把那弹丸之地耗死! 林婉如也站了站了起来,盯着李崇的眼睛神色很是认真的说道,“随你怎么说,我只要你安全。我不管你今后在战场上做什么,只要你敢出意外,我就把你的父母弟弟妹妹全部拐卖掉!所以你要一直完整的活着!” 这便是林婉如的威胁,对此李崇笑着抱抱鼓着嘴发狠的林婉如。 自己是何等的福气,遇上了这样的一个女孩,自己家险些挨了炸,心中恐惧下然后第一个担忧的不是她自己。 李崇看着阳台外漆黑的院墙说道,“那个你住在这里并不安全,这里地段繁华,反而容易成为日本人的目标。” 来这里后,看到白象街有的房子成为废墟,李崇心中是很后怕的。 听着李崇这么问了,林婉如眼角往上一挑说道,“原本还想等一段时间给你一个惊喜的,爸爸要在明珠山的你家附近建一栋房子了。好的房子不好买,能买的房子又看不上,所以现在决定自己造一个。高不高兴?这样以后你就可以不用东奔西跑了。” 李崇闻言,自然心中欢喜。 无论留不留恋,时光都在以固有的节奏走。 李崇每周末回来,就看到离自家不过三十多米的林家工地上,几乎是一周一个变化,手底下人多钱又多,自然什么都快速。 半年后的10月底,一栋两层的洋房就渐渐成型了,伴随着洋房成型的,还有一个从房子里直通的防空洞。 半年里前线战场上发生了许多变化。 首先是徐州失守了,国军虽失了地盘,但绝不能说是失败了。 然后是花园口决堤,委员长没达到预期目标,也没能延缓日军进攻武汉的节奏,反而是惹了一身腥,在民间的名声搞坏了。 紧接着便是武汉会战的打响,前后整个战争历程比徐州会战还要长,两党通力合作,先后取得不错的成绩,但在日军占据空军、海军优势支援的情况之下,历时四个半月的武汉会战还是以武汉三镇全部落入敌手而告终。 更为无奈的是,就在武汉沦陷的前一周,国府最后一个对外连接的窗口:广州,也仅仅支撑了一周就沦陷了。从广州经香港通往海外可是国内最重要的一条运输线,必要的民生物资和国际支援都是经由这条线路的,现在丢了。 至此,国府除了一条在七月上旬用血肉填出来还经常挨轰的滇缅公路外,就丧失了全部的对外联络渠道,恍若一只笼中鸟一般。 不少国人心中焦虑不堪,大后方除了积极训练备战、誓死不当亡国奴的青年,不少人萌生了得过且过的心态。 在日军机轰炸时,一些“乐观”的人也不躲避了,仍然悠闲自得的在门下搓牌打麻将。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乐观嘛。 其实在很多沿海沿江的居民迁入重庆之后,对当地人的印象就是这里的人大多闲散,他们整天喝茶吸烟,摆龙门阵。 只不过起先山城这些悠闲的生活习惯因为抗战形势的如火如荼,国府号召支援抗战而得到一些遏制,但历时近一年的抗战之后,很多人当初的那口气似乎是泄了。 但不过不管民间怎样,对于铜梁分校的十四期第一总队的黄埔生而言,他们即将迎来人生的转折点。 因为他们已经完成在校学业,就要毕业了! 第168章:毕业典礼(1) 11月,黄埔铜梁分校,正式的课程已经结束。 铜梁分校在大较场已经搭建起了举行毕业典礼的台子,现在十四期第一总队的黄埔生就等着正式的毕业仪式及授衔仪式了。 其实入伍生总队的学员们,他们的军衔已经陆续出来了,就等正式的毕业典礼一结束,收到委任状就能走马上任,正式成为国军序列的一员。 留下悬念的就是高级班和军事教导队的这八十人,这两天高级班的安排也会逐渐下来,而军事教导队的三十人则会在毕业典礼的这一天,由委员长和一众校务委员亲自授勋! 当然其中的有些校务委员肯定是来不了的,比如前任教育长张文白将军。淞沪会战中同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矛盾以及轰动全国的长沙大火事件,让他的声名完全跌落了谷底,尤其是那场直接烧死两千多人,导致十万多人无家可归的长沙大火事件,让他最终被一手提拔他起来的委员长恼怒之下直接撸掉了他省主席位置。 虽然他也只是按照惯例,在撤离长沙之际奉命实施焦土政策,以免资敌。但总归是他手下在岳州失守之时人心惶惶,办事不力,失误之下燃起了这场大火,导致现在地方民怨沸腾。 委员长到了长沙,看到两千多年的古城成为一片废墟,还特么是自己人失误放火烧的,当着众人的面就痛骂:“用人不当,人才缺乏,竟致无知无能如此!” 虽然没有点名到姓,但谁都知道骂得是湖南省主席张文白。 所以尽管作为前任教育长,他肯定是没脸过来了。 现在,有所着落的入伍生总队学员们的军衔都是准尉起步,而且挂着黄埔军校的缘故,进入部队后工资待遇等同少尉,所以作为高级班和军事教导队的学员,军衔肯定只高不低,授予的军衔可以想象! 庆隆镇114寝室里,众人议论着今后的前程,尤其是暂没着落的李崇、李萌清和唐志才三人。 “老李,你说我们会分到哪支部队?”唐志才放下手中的书说道。 “这我哪能猜到,哎,本家,你家怎么安排你的?”李崇从上床探下身子,敲敲床杆向李萌清问道。 李崇认为家里背景通天的李萌清,他家里应该是不会允许他上战场的,当初进军校不过是抱着积攒人脉,锻炼自身的目的,现在目标已然达到了。 李萌清叹了一口气说道,“就这事情上次回家我还跟父亲搞的很不愉快,他要我待在重庆,大伯会安排我进政治部工作。” “这有前途啊!”众人惊呼,所谓的政治部,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凭借他大伯的关系照应,那就是天然的一条不需要流血便能快速晋升的路子。 这便是背景通天的好处了。 但李萌清显然不愿意按照家里既定的路子走,当下很无奈的说道,“我都二十几岁的人了,不想活在父辈安排好的路上。” 好吧,没有背景的人是不会理解这种有背景但似木偶一样生活的感觉,这种脱离束缚的感觉没有背景的人很难去体会的。 两天后,高级班的安排的结果出来了:唐志才被授予了中尉军衔,教官说肯定从连长开始做起,不过具体下去的部队还在安排。 不是不好安排,而是空缺的位置太多了! 从淞沪会战到现在已经结束的武汉会战,国军每次战损比都高的吓人,巨大伤亡之下导致下面干部奇缺。 大白话就是:处处都有萝卜坑,可品质好的萝卜就军校毕业的这些。 所以上面要综合考量,将这些萝卜放到最有价值的地方上去。 再过了两天后,上面传来消息了,毕业典礼将在一天后的周六举行,所有人着装整齐。 第二天一早,毕业典礼如期举行。 大较场搭起的台子上,委员长携夫人以及一众校务委员出席毕业典礼。 教育长陈继承亲自担任典礼主持人。 寒风肃肃的十一月底,台上的大佬和第十四期第一总队的699名黄埔毕业生脱下学生军服,换成了正式的军官服笔直站立着。 十四期第一总队于去年秋季进校开学,经历了史无前例的西迁之路,如今总共历时一年多的学习后,现在第一总队699名学员要毕业了。 虽然这批学员在校学习时限比之前要少了一半,但一来这批学员生源很好,很多都是江浙沪一带高校的青年,二来多舛的西迁路让他们的阅历已然丰富,这也是明明十四期第一总队和第二总队明明入学时间相隔不过一个月,而此刻第一总队却能提前结业的原因。 “全体都有,稍息,立正!首先,请校长发表讲话!” 教育长陈继承退到一旁后,一身戎装没有带军帽的委员长站到话筒前先是开口说道: “恭贺诸君今日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毕业!” 在1928年3月军校迁至南京后,公开场合和正式文件里,黄埔军校是被叫做“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 然后委员长先是脱稿讲了一遍军校的光荣史:“一直以来,陆军军官学校都是革命军事的策源地,是武装战斗的骨干!……” 接着总结了从去年七月到今年十月的抗战史以及给同学们打气,因为这批毕业生就是要即将走向战场的。 “中日之战从去年七月打到今年的10月,到广州武汉相继沦陷为止,十六个月里以陆军军官学校少壮军官为核心的中央军在各个主要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我们失去了很多城市,国家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但同时我们又发现日本人在攻下武汉后,未能即刻发动对长沙、南昌等内地重镇的攻势,这说明了什么?” 委员长竖起一根食指铿锵有力的给出了答案:“不是他们的战略上没有算到这一点,而是力量已经用尽!基于这一结论,完全可以证明日本人是绝对不能消灭我们的,那么由此可以反证出,我们是完全可以击溃敌人的!” 停顿了片刻,等哗哗的掌声落下之后,委员长继续说道,“我把到广州、武汉的抗战阶段称为第一阶段,那么接下来我们将进入到第二阶段的抗战中,也就是我们转守为攻,转败为胜的阶段!……” 讲话足足有一个小时,中间委员长没喝一口水,除了数次被掌声打断外,就一直在有力的讲演着。 最后委员长握着拳头说道,“你们将走上战场,最后,我赠送诸君一句话:牺牲未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牺牲!我寄希望于你们,诸君今后踏上抗日前线之际,时刻谨记着:时时可死,步步求生!” 第169章:毕业典礼(2) 中国人讳言死,但这一刻委员长没有讳言这个字。 大家都是明白人,以国军目前的实力,同日本军队对上,那就是往死里熬,就看能不能熬过对方,所以委员长在这样的一个场合明确的给即将踏上战场的黄埔生灌输着“时时可死,步步求生!”的咬牙坚持的信念。 这一期毕业的黄埔生时间点卡的都很准,他们入学的时候正值七七事变、全民族的抗日战争之际,如今毕业也正值抗日战争第一阶段结束,更为艰苦的第二阶段抗战开启的时刻。 说第二阶段更为艰苦是因为自打七七以来,单从国土上面看,国军一路都在节节败退之中! 这没有丝毫的夸张,截止丢掉武汉为止,七七事变以来的十五个月中,国府丢掉了全国主要的二十多个城市,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后,就能发现丢掉的城市几乎涵盖了这个国家绝大部分无论是地理还是财富上都算是精华的地区。 此刻的国军,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只能坚持着做困兽之斗。 对于此刻站在台上,对着话筒慷慨激昂的委员长而言,个中支撑局面的艰辛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 其实这八个字也是他在勉励自己,他很明白,尽管自己的铁腕作风在党内和军队中建立起了权威抗日阵营的领导体系,但是广州、武汉一丢,地方和党内都出现了一些杂音。 不但是地方上人心浮动,就连党内元老之一、当年负责替先总理起草遗嘱的汪兆铭都在报纸上堂而皇之的说出:“如果焦土抗战就像长沙那样毁灭自己,那还不如不抗战的好!” 一个党内唯一可以和自己相抗衡的人物,份量之重不下于自己的元老,居然在报纸上说出“不抗战”三个字,公然打自己的脸,足足可见现在的人心不齐。 所以站在台上的委员长说出的那句“我寄希望于你们”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而且他真切的把抗战的未来放在了这些从黄埔军校出去的学员身上。 此刻在委员长的心中,如今抗战的严峻形势之下什么人都靠不住,只有以黄埔军官在军队里构筑的少壮派体系,才是自己能靠得住的。 而他们也从没让自己失望,从淞沪以来的所有大规模战役中,作为连长、营长、排长甚至是师长的黄埔生军官都带头冲锋在前,前赴后继,视死如归。 委员长的开场讲话完毕之后,六名教官端着盘子走上台,上面各自摆着五个呈一排闪闪发光的军衔勋章。 教育长陈继承走到话筒前中气十足的说道,“接下来是第十四期第一中队军事教导队学员授衔仪式!军事教导队,全体都有!出列!” 一声令下,军事教导队三十名学员从队伍中向前三步走,五人成一排,列成六排。 “向右转!”右上边排头的李崇喊出口令,然后第一排五人随令右转,从右边正步上台,立正站在台上的桌前。 对面就是委员长和四名教务委员,都是兵团司令级别的人物。 教育长陈继承大声读道,“兹授予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十四期第一总队学员李崇、岳德香......国民革命军少校军衔,授予王伯言、曾兴义......国民革命军上尉军衔!” 三十个名字,教育长陈继承完完整整的读了出来。 十个少校军官,二十个上尉军官,这便是号称“军官团”的军事教导队走出校门的起点! 相比普通士兵从二等兵、一等兵、上等兵的一步步往上爬,还不一定有那个命能在一场场战斗中活下来的艰辛历程,黄埔生毕业走出校门的一刻,便是其他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起点,尤其是军事教导队出来的这些学员。 在教育长陈继承公布三十人军衔的时刻,以委员长为首的五位大佬人物亲自从盘子里拿着军衔,然后佩戴在三十名学员身上。 佩戴勋章,敬礼、握手,呈递毕业证书,每个流程都一丝不苟...... 毕业证书握在手上是软质的,纸张的材质很不错,中间上方左边是青天白日旗,右边是青天白日满地红旗,两旗交叉,交叉口是国父孙中山先生的头像。 头像下面是金黄色条纹的长方形杏黄梅花纹饰边框,内印双勾体的“亲爱精诚”四字,框的四角囊括党徽做装饰。 毕业书正文竖起右写,以李崇持在手上的毕业证书为例,上面写道:“毕业证书,兹有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十四期步兵科学员李崇,江苏东台县人士,民国二十六年秋于南京入校,民国二十七年11月毕业于铜梁,修业期满成绩合格特给此证。” 方框内靠左边的一大片空白的部分,整整齐齐的写着校长、教育长以及一众校务委员的名字,下面戳着校长章、学校章,最后靠左边方框的竖行写着毕业时间。 黄埔生在军队系统为何吃香,为何一毕业起点就如此之高?此刻完完全全的体现在这份毕业证书上,上面的一众名字就是各个战区的最高领导,走到哪里,某种意义上都能凭借这份证书攀上关系。 整个毕业典礼花了一个上午都时间,典礼结束的那一刻,还不意味着众人可以离开军校了。 上午的只是授衔仪式,接下来还需要等待委任状。 这是一个较为繁琐的过程,正如之前所说,坑多萝卜少,黄埔的毕业生不会随便安排,需要放到最能发挥价值的位置上。安排完后,还需要学员所在的那个部队以“国民革命军第几集团军某某兵种司令部”的名义发出委任状,委任状将递送到军校,由军校转呈各位学员。 如此一番,所有工作才算完成,而这期黄埔生也才算走完在军校的完整路。 不用上课,第一总队的学员们可以在庆隆镇自由活动。 “朋友,恭喜你,顺利毕业,走向远大的前程。” 中午,金慧贞恭喜着向李崇说道。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阳光下的金慧贞眼睛里带着晶莹的色彩。 但心中充斥着毕业喜悦,脑海里全是“终于轮到自己大显身手”想法的李崇也没有多想,而是痛快的收下金慧贞的祝福,并且邀请着说道:“明天下午,老四川,摆桌庆祝,朋友你也来。” 西迁篇感言 本书正式进入全书的主线:抗战篇了。 作者菌没想到前期能写出37万字,到现在才进入主线。 许多读友说前面的是多余的,直接从抗日部分开始写起多好。 或许吧,网文的很多东西作者菌也是初次探索,包括剧情、节奏什么的,都是在实践码字和读友们的反馈中学习成长。 接下来是全书的主线了,接下来就努力的塑造一个详实的抗日战场吧。 还有,本书一开始的定义就不是穿越疯狂杀鬼子的爽文,所以满足不了一些读友的口味,不喜勿喷。 最后,求一波订阅呗!!! 第170章:华美女校 金慧贞点头接受了邀请,同时眼中似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第二天的这个周末早上,李崇和李萌清两个人早上开着李萌清家的车,到城里的老四川酒楼订一个包间,这家首创的“灯影牛肉”很赞。 114寝室的十个人,马上就要各奔东西,各自踏上未知的战场,谁也不敢保证此生是否能再见,所以在临别前彼此践行一番。 不仅是114寝室这么干,这两天城里的知名酒楼包间已经被订满了。 黄埔生不差钱,每个月15块大洋的津贴在军校里基本用不掉,家人在大后方的还能寄回去补贴家用,老家已经沦陷的已经没法寄回了。 所以几个人一凑,就能吃一顿丰盛的,当然身家不菲的李崇和李萌清当仁不让的出大头。 “这物价涨的也太快了!”从老四川酒楼里出来,李崇忍不住感慨了一声。想当初自己刚来山城的时候,还感叹着“重庆的生活便宜,一块钱可以吃四五个菜。” 如今四五块钱才能吃一个肉菜了。 这种涨价虽然能够理解,但还是禁不住感叹。 如今打了一年的仗后,大后方跟外面的经济联系逐渐被日本人掐断了,日本人对大后方的经济和交通封锁让这里的物价飞涨,而且陆续不断从全国各处涌向这座抗战“希望之城”的外来人口,仅仅是市区到今年年底就暴增至五十万人之巨。 原本生活物资就紧俏,加上庞大的人口堆积,物价想不涨都难。 李萌清搭着李崇的肩膀说道,“等我们打跑了日本人物价不就下来了。” “或许吧,你先回去,我待会儿自个儿回去。”李崇扭头说道。 李萌清收腹紧了紧腰带笑道,“哦?去找你的女朋友吧,那我先走了。” 从老四川酒楼分开后,李崇往陕西街的华美女校走来。原本这是一个专门招收女学生的中学,基督教会出资援建的,现在因为江浙广东沿海以及沿江一带的女学生随家大量流入这座山城,不少女校也随之成立,值得一说的是,有的女校虽然全是女生,但她们同样相应了“十万青年十万兵”的号召,自发成立了医疗队,前往前线医院成为将士们眼中的白衣天使。 华美女校是众多女校中的佼佼者,很多女学生原本就是知识女青年,奋斗在文化阵线上。 原本学校是双休的,但是因为轰炸导致前面的课程中断太多,所以双休没了,对很多学校的学生来说,什么时候日本飞机来了,那当天就是放假。 走到华美女校校门旁的供人进出的小门前,门卫老大爷从门卫室里出来,很有眼力劲儿,虽然走过来的年轻军官没有胸标,但是右领的少校军校是错不了的。 而且门卫老大爷似乎猜出了来着是谁,开口招呼着就是问道,“你就是李长官吧?快请进。” 李崇眉头一挑好奇的看着这门卫大爷,“老大爷,您怎么知道我是谁?” “哈哈哈,果然是长官您呐!快进来。”山城人民很热情。然后门卫老大爷就回复了李崇的疑问,“我们学校可都知道您是林同学未婚夫,年少有为,您竟然已经是少校军衔了。” 李崇心中讶然,未婚夫?还没订婚好的吧,怎么自己就成了未婚夫了?虽然如今两家都住在明珠山的山脚下,相隔三十多米,走两步就到了,两家走动频繁了不少,而且也有了这方面的意思,可是毕竟还没正式交帖不是? 同时又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在滋生,能让一个女孩不怕声名的如此这般,这是一种福气。 经过门卫大爷的帮助,李崇从女校教导处那里知道了林婉如所在的教室。 此刻教室里在上课,那台上教授的模样还有些熟悉,好像在哪个报纸的画像上见过一般。 平心而论,如今在这万难的抗战时期,尽管财政收入上已经捉襟见肘,但国府对待教育还是不错的,这些个愿意从原先舒适的生活中撤离到后方来的教授,一月国府教育部专款发120块大洋一个月,中学教员来到后方的80块大洋一个月。 仗在打,但大后方的教育还得继续,不然下一代成长起来就全是文盲了。 虽然现在物价飞涨,这点钱的购买力也大打折扣,但是能给这一笔钱,已经难能可贵了不是? 李崇没有直接叫人,只在窗户前匆匆看了一眼,然后站在楼梯口等待林婉如下课。 这还是李崇第一次来林婉如如今学习的这个学校,干净、建筑的西洋风是给人的第一印象,宣传教育的细节处处可见。 比如,国民政府基于“改善人民对生活的态度”的目的,在陪都开展“新生活运动”的标语在这里就处处可见,“礼义廉耻”四个大字每个教室黑板上方都整整齐齐的贴着,就像黄埔军校上面刷着“亲爱精诚”四个字一样。 学校显眼处的墙壁上,粉刷着“礼是规规矩矩的态度;义是正正当当的行为;廉是清清白白的辨别;耻是切切实实的觉悟”这样的话。 很有精神上的正能量。 “叮铃铃!叮铃铃!”下课铃声响了,教室陆陆续续的传出动静。 “走,去厕所。”同桌女生拉了拉林婉如的胳膊说道。 “可是我不急哎。” “去嘛,去嘛。” 女生是奇怪的,干什么都喜欢一块儿,就连上厕所也是。 两个女生从教室里出来,然后就看到站在楼道口的李崇。 “你怎么过来了!”林婉如看到李崇的一刻,脸上挂着真实惊讶的喜悦跑了上来,“你不是说这些天快要毕业了,没有时间出来吗?” 李崇站的笔直笑着说道,“看看我有什么不一样。” 林婉如上下一打量,眼中的喜悦更甚,“军服换了,然后......你毕业了!” 说着林婉如往前一步,确认了一下李崇右领口的军衔,“呀!这是少校军衔!”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还伸手揉了揉眼睛。 “婉如,这就是你整天挂在嘴边的那位吧。”一同出来的那个女学生在林婉如旁边小声的询问道。 “喔!对!”林婉如挽住李崇的胳膊,很肯定的说道。 不远处管学生风纪的何处长假装没有看到林婉如大庭广众“有伤风化”的举动,该不该冒头,何处长心中还是有一杆秤的。 第171章:临别宴 这会子自己能煞风景的上前嘛,没看到那个小爷可是少校军衔嘛! “等我一下,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今天我不上课了,回去给你庆祝庆祝!” “别忙!我就是来跟你说一下我毕业了。”李崇叫住了快乐的林婉如说道,“今天下午老四川有个散伙饭,所以今天下午可能回不去。” “有哪些人?” “我的一些室友,还有高重华,金慧贞几个玩的好的朋友。” “我也要去。” 原本林婉如是没打算打扰战友之间的临别宴的,多一个女生不是放不开么?男生喝酒侃大山,这个林婉如理解,但是听说金慧贞也会去,当下眼睛一转着说道。 不行,虽然那位金姑娘只有做朋友的意思,但自家这位天生似乎就带着招蜂引蝶,那么自己有义务驱蜂赶蝶。 从华美女校出来后,两人回了趟家。爹娘不明白少校是多大的官,李德润虽然读书不少,但毕竟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但这丝毫不妨碍二老的喜悦,因为从周围懂行的邻居口中全是恭维羡慕的语气。 这让父亲觉得自己胸膛更挺了。 可惜这次没有把毕业证书拿回来,不然指不定会引来众邻居的围观。 大白天的,林父照旧在码头忙活,林母就要张罗庆功宴。 林婉如上前解释一番后,两人才从家人的热情中摆脱出来,然后开着车往铜梁赶来。 众人已经等在道路外。 马不停蹄的,三辆汽车一共载着十三人,在马路上留下一行灰尘,李崇开的这辆车里面很宽松,后排两女坐在一起。 汽车在老四川酒楼停了下来。物价飞涨的如今,作为老字号的老四川酒楼繁华依旧,只要“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不绝,那么重庆城内的这些大酒楼就不会倒。 服务做得确实好,站在门口的店倌看到三辆油亮的汽车停下,连忙上前热情的招待着下车的一行人,领到二楼预订的包厢,茶水果仁奉上。 桌子也很用心,特意是长条桌,十三个人可以对面桌子,避免了人多一张方桌坐不下的尴尬,毕竟火锅分开吃就没了氛围了。 没叨磕多久,三个烧着木炭的火锅炉就在六个伙计的搭手下端了上来。两个山城特色的辣锅,由一帮大男人吃,一个清汤锅则由两个女生吃。 然后陆陆续续的有食材端了上来,除了火锅,还有这家酒楼赖以成名的灯影牛肉,用筷子夹起一片,透着光都能看到清晰透明的纹路,浇上秘制的辣酱料,令人赞不绝口。 大盘的牛肉,刷着火锅,然后两杯酒下肚,气氛就热烈起来了。 渐渐地,几个大男人原本还因为有两个女生而拘束,但一会后便放开自然了,加上这两女生也不是陌生人,渐渐便有了勾肩搭背、放浪形骸、天南海北乱谈的意思。 这样的场合或许此生只有一次,吃了这顿饭,今后就各奔东西,一口饭锅里弄勺的战友在离别之前,有话的就全部说出来。 甚至于,两女什么时候离开的,众人都没注意到。 酒楼二层窗户挑出的小阳台前,两女并肩而立,金慧贞高出一点,林婉如170的个头已经算高挑了,但许是金慧贞每日出操的缘故,每天有单杠、双杠、木马、跳高这些容易长个头的项目,所以她的个头比林婉如还要高出两厘米。 “你运气真好,比我快了一步认识了他。”金慧贞的话很突兀,但意思很直白。 林婉如接受的是金陵女大纯正的西方式教育,面对感情只会争取不会退缩,此刻看着金慧贞认真的说道,“所以我很幸运啊,他每次说拥有我是他最幸福的事情,其实他不知道,遇见他也是我最幸福的事。” 看着林婉如脸上的认真,金慧贞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认真的看着林菀如说道,“那你们就一直幸福吧,不要给我趁虚而入的机会。” 两人回到包间后。 李崇转头问道,“你俩干啥了?刚刚才发现人没了。” “我俩出去方便了,吃你的。”林婉如带着点火药味小怼了李崇一下,已经有些酒气上头的李崇没感觉出来,继续和着大伙吹牛逼,吹着吹着就把自己在香港纵横的事迹讲了出来。 这里的每个人,从老家到黄埔都是一段故事,所以整顿临别宴足足吃了一个下午,只看到夕阳西下,走出来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浓烈的酒味和火锅料味。 除了两女,十一个大男人都有种“已尽兴但意未绝”的意思在里面,无话不谈侃大山的痛快和即将各奔东西的离别之感,夹杂着酒精上头的醉醺感交织在一起,难以言说。 回去还早,还能看到夕阳,众人坐在门廊下吸烟的时候,挨着李崇和林婉如的金慧贞说道,“借你的李先生几分钟。” 林婉如点了点头。 然后脑总带着醉感的李崇就被林婉如推了一起,脚步不稳的站起。 金慧贞推着李崇走到一旁,李崇甩了甩头,虽然带着醉感但还有着意识的。 “我......”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之类的话,我不喜欢听。” 李崇没明白金慧贞忽然这么说的原因,正想着自己有啥对不起的地方时,金慧贞继续说道,“你说我这样貌,这家境比起林家也不差呐,为什么就没能打动你呢?还是说你也是大男子主义,喜欢林婉如那种温婉型的?我忽然后悔没听沐子姐‘女追男隔层纱’的建议。” 冷风一吹,脑子不糊涂了,李崇听明白了金慧贞话里的意思。 原来当初她说彼此做朋友的时候并不是真正放下了。 对于金慧贞的感情,李崇此刻不知道如何应对,从正常人的眼光看,金慧贞绝对是天之娇女那一个级别的,李崇沉吟着然后说道,“这样说吧,如果早先一步认识你......” “不用说了,我怕我忍不住。其实你能这样说,我很开心。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你,因为是你让我第一次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朋友,祝你前程似锦。” 说完金慧贞张开双臂,“来一次临别的拥抱吧。” 李崇上前一步,金慧贞抱了个满怀,然后说道,“你一定要幸福快乐,让我死心,不然我一定会把你抢过来的!” 第172章:委任状 回到军校后,每个人往宿舍的床上一躺,在军校的日子每个人都到了倒计时的一刻。 第二天,新的一周开始。 114寝室里,左玉良和方振兴两个人打点了包裹,坐上城里来接的军用吉普,他俩的工作单位就在城内,所以第一批离开了学校。 然后三天后,入伍生总队的五个室友陆续收到了各战区的委任状,他们也装点包括离开。 在往后一天,李萌清在和家中“斗争”之后,双方妥协了一下。他家里不在执意把他拘在重庆,李萌清也不在大张旗鼓的要求上前线。 最后李萌清收到了五战区参谋部的委任状,从一个战区司令部的基层参谋开始做起。这既满足了李萌清离开重庆的目的,也避免了他家中担忧的拿枪冲锋队危险。 接着唐志才也收到了三战区的委任状,做了一个连长。 所有人离开了宿舍,李崇在宿舍送别了所有室友后,整个铜梁分校十四期第一总队的学员就剩下了军事教导队的二十多人的时候,李崇也终于教育处长李明灏的手中收到了来自以第九战区名义发出的委任状。 大较场教育处长办公室内。 李崇身体笔直立正在处长办公桌前,青天白日旗下,教育处长李明灏当着李崇的面宣布任命。 “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七集团军司令部委任状:委任李崇同志为国民革命军一三三师三九七旅七九三团一营营长,民国二十七年十一月三十号!” 宣读完毕之后,李明灏将委任状郑重的递给李崇,然后说道,“十天内赴湖南醴陵驻地报道!” “是!”李崇用力敬礼,心中激情澎湃,投笔从戎,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每一个中华儿女看到淞沪、南京、重庆大轰炸这一路的惨状,只要还有着炎黄子孙血性,那么都会有着汹涌的杀寇信念。 看着手中的委任状,李崇清晰的感受到这一刻的到来,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在某一处军事驻地,有一个整编营的兵马将归自己直接指挥! 李明灏例行完成宣读的命令之后,走到旁边倒了两杯茶,茶叶是武夷山慈心园的大红袍。 “坐,喝茶。”李明灏端着两杯茶过来,一杯递给了李崇,然后示意他坐下。 接下来是关于任命的一些题外话,这样的谈话对于军事教导队毕业的三十名学员或多或少都会进行。 “李崇,你是十四期第一总队最为优秀的毕业生,有些话我跟你说明白,免得你有情绪。一三三师虽然是川军队伍,但也是精锐部队。你要明白把你放进去,党国是有用意的,围剿红党的时候因为川军的阻碍,中央军半途而废,这才给了红党喘息机会。所以川军同我们中央军之间是有着嫌隙的,不过凭心而论,这一年多川军从淞沪打到武汉,打击日寇确实毫不含糊,它在淞沪战场上的表现不用我多说。” “这些仗打下来,川军的牺牲不小,这些地方军的兵员一向都是他们自己补充,以前我们中央军插不上手,但是现在随着大量军官的殉国,我们已经可以渗入进这些地方军中……” “所以努力杀敌的同时,握住这些地方军的控制权,加深党国的影响力,这同样是你的职责,明白么?” “学生一定不辱使命!”李崇心想甭管乐不乐意,这是高层的布局,不是自己所能掺合的,只要打好仗就行,应下就是。自己的目的很纯粹,就是打鬼子还家国。 同时李崇明白教育处长话中的意思,黄埔系渗透地方军本来就是委员长加强对晋绥军川系桂系等等地方军队集权的手段,这早已经是光明正大的方式,至于军阀中实力最强的东北军已经被张少帅玩坏了。 “好了,要说的就是这些。”谈话半个小时后,杯中的茶也喝完了,教育处长李明灏站了起来,最后握了握李崇的手以黄埔校友的身份说了二字,“珍重!” 李崇敬礼告别,走出大较场,从宿舍里背起行囊,告别金慧贞,走出铜梁的一刻,军校的学习生活就此结束了。 …… 铜梁路口,林婉如站在汽车前言笑晏晏。 “恭喜你,学有所成,终成正果!”林婉如上前抱着李崇说道。 李崇把行李放到了后车厢,然后上了汽车。 “晚上庆功宴,就在我家。”说着林婉如向李崇伸出手。 “什么?” “委任状啊,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堂堂军官的委任状呢。” 李崇从身边的公文包掏出委任状递给林婉如。 林婉如身体挨着李崇眼角一弯的说道,“呀!还是个营长!以后我是该叫你李少校,还是李营长?” 李崇笑着,“随你,我都不介意的。” “嘁!美的你,不管你今后官做得多大,你还是我的那个山宗先生。”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上次我去你上学的地方,那门卫老大爷跟我说,我可是你的未婚夫,是不是这样?” 林婉如把委任状还给李崇,然后往旁边移了移身体,摇着头摆着手不看李崇的眼睛,“你听错了,你肯定是听错了。” 前面开车的管家刘伯明显笑了一下,自家大小姐可真是......无话可说啊! “哦?是嘛?”李崇往林婉如旁边挪了挪。 “刘伯,你专心开车,不许笑的。”林婉如恼羞的说道,头一转就看到前面开车的刘伯在发笑。 带着欢快,汽车行驶到明珠山的山脚下,停在了家门口。 在林家,属于两家人的庆功宴在准备着,只有两家人,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在忙活着。 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少校营长,绝对是一个高起点。 女人们在厨房热闹的时候,李崇和父亲李德润以及林父坐在茶几前,喝着茶谈着话,谈着谈着就聊到了如今的抗战形势之上。 多是李崇和林父在说话,林父做的大生意,自然见识不少,而且有着切身的感悟。 “......广州丢了,我直接就失去了最主要的一个进货渠道,生意越来越难做,国军呢,几乎就是一路退,从沿海退到内陆,从长江退到山林里。” 林父的话是很多结果主义者的看法,从战争的结果来看国军确实在防一城失一城。 对于林父的话,李崇想了想,“我认为这就跟股票市场一样,任何指数跌到了谷底,只要不崩溃,就必然有所起色。仗打到现在,真要仔细的算起来,现在恶劣的局势其实比起抗战之初也没有差到哪里去,徐州、武汉几场大仗,国府都置之死地了,可现在都未亡,所以虽然现在艰难,但坚持下去也不会更差了。” 林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开玩笑的说道,“你这心态有点破罐破摔的味道啊。” 第173章:启程 李崇摇摇头没同意林父的说法,“不是破罐破摔,而是日本人能用的手段全部用上了,事实已经证明他们吞不下我们国家。” “你说的也有道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确实是这样。”林父点点头,这便是黄埔少壮派的军官,这些人始终如一的保持着乐观的态度。 “都别坐着了,趁热上桌吧。”母亲陈月英和林母两人招呼着茶几边的三人说道,后面跟着二弟三妹和小同叔的女儿,闻着食物的香味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圆桌之前,菜品琳琅满目,林家大厨的手艺自不必说。 一顿饭众人尽兴,李崇感觉要是在这么胡吃海喝下去,没等自己到湖南醴陵驻地报到,就要被养肥了。 当然李崇在家也待不了两天,因为从这里到醴陵陆路足足一千公里,所以九战区发出的委任状上才给了李崇十天的报到时间。 不过毕竟是黄埔毕业生,说起来可是天子门生,上面已经安排了三天后飞往九战区的军机捎带李崇一程。 所以接下来的三天里,李崇所有的时间都花在陪陪亲人和林婉如的身上。 重庆城的物价已经很贵了,但一向精打细算的父亲李德润毫不吝啬的和母亲上街,事无巨细的给李崇的箱子准备行李。 临别前的最后一天,林婉如拉着李崇来到磁器口过街楼对面的宝轮寺。 千年的古刹在这战争年代依然香火鼎盛,动荡的年代不少人愿意到寺庙里寻得一些清净。更何况这座寺庙还曾经沾过皇帝的光,所以如今不少外来移民在客居他乡心中惶恐时,很愿意来寺庙祈求心中的安宁。 李崇理解这种“漂泊他乡心不知归处,从而在神佛中寻找寄托”的状态,但并不代表自己就信菩萨,相比漫天神佛他更相信手中的枪杆子。 说来也奇怪,如今这中华大地上发生的一切是人祸,除了拿起枪杆子赶走豺狼便别无他法,可这往来寺庙密密麻麻的人群却愿意以虔诚的姿态呼唤神佛保佑。 不过林婉如要来,那便来罢。李崇穿着家居服,显得是普罗大众中的一员,不然穿着军服来这种场合,多少有些不对味。 进门的台阶很陡峭,千年古刹古色古香,台阶都是上了年头的色泽,许是心理作用,被香火熏陶了千年的地方带上了让人心宁的效果。 林婉如牵着李崇的手沿着台阶一路往观音阁走来,一些常青树木掩映着山路。 经过一棵挂满红绳的祈福树下,林婉如很虔诚的双手合十低头弯腰。 “那个,我们进天来寺庙做什么?”李崇终于忍不住问道。 林婉如完成信礼之后说道,“在我离开南京来到重庆落脚的一刻,我就在这千年古刹替你求了一块观音大士的玉佩,我一直戴在身上足足一百天,然后寄养在这座观音阁至今,今天我要把它取出来,戴在你的身上。” 走进观音阁,林婉如磕头上香之后,一个光头老和尚从供奉台上取下一个小木盒,木盒挂着的木签上写着林婉如的名字。 接过木盒后,告别了老和尚,走到观音阁外的台阶下,林婉如打开木盒,一枚两个指节大小的圆润玉佩躺在帛锦之上。 两人对面站着,气氛变得伤感。 林婉如让李崇低下脖子,结果少了一点点默契,一个低头一个垫脚,然后两人的额头就撞在了一起。 “咝!你的头怎么这么硬啊?”林婉如疼痛出声。 “哦!对不起,我替我的硬头道歉。”李崇弯腰嘴咧开道歉,他是以这种方式想驱散彼此间离别的愁绪,可是效果不佳。 因为尽管这应该是自己和林婉如之间的第二次离别了,第一次在南京,但那是有大概的见面预期的。但这一次临别,什么时候能回到重庆,李崇不知道。因为走上前线的那一刻,便意味着彻底的踏入了这一条滚滚洪流之中。 林婉如同样明白这一点。抬手将玉佩系在李崇的脖子间,边系着边说道,“我不是信女,但仍希望能够以这种方式保你一份安全。我打听了,一三三师是国军精锐队伍,主力作战部队,今后少不了冲锋杀敌。我不挡着你建功立业精忠报国,但我会一直为你祈福佑你安全。” 李崇沉沉的吸了一口气,上前拥抱住林婉如,千言万语只在一个拥抱之中。 埋首于李崇的胸膛之间,林婉如闷闷的说道,“我就是你今生今世的宿命,戴上这个玉佩,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答应我,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我应你。”李崇吐出一口长气。 从宝轮寺出来之后,沿着磁器口繁华的路边走,林婉如的情绪明显低落。 前两天,林婉如一直快快乐乐,没心没肺的上下学,李崇接送的时候都一直言笑晏晏。 然而请假的第三天,精神情绪已经是另一个极端了。 走在路上,李崇握着林婉如的手,“别闷着,又不是不会联系了,我会写信的。” “那我要求不高,每个月的月中你都必须按时给我写信!” “好。” “......” 晚上,李崇被林婉如拉住没回家。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关掉灯,靠着坐在一起说着话,客厅留给了这对年轻人,林父林母早已上楼睡觉。 直到林家除了守夜的,下人们也睡着了。李崇从沙发上坐起准备回去。 结果刚起身就被林婉如拉住手,看架势是不许李崇离开了。 “我不回去那睡在哪?先申明一下,我不会睡你房间的,那不好。” 毕竟两人此刻没有结婚,结婚之前不同房,在长一辈的观念中可不是说说而已,林婉如不在乎,但李崇却不愿意让林婉如的名声受损。 林婉如一听,站了起来,片刻后从房间里抱出被子,“那今晚我们就对着面睡在沙发上。” 李崇将沙发拼在一起,“你睡在上面吧,这样才不会掉下来。” “那你呢?”客厅内就两张沙发,现在拼成了一张床。 李崇在沙发旁的地上打了个地铺,“我睡地铺就好。” 林婉如皱眉说道,“睡在地上你不觉得硬嘛,后背得多疼啊,怎么睡的着?” 李崇揉揉林婉如的头,“我背后肉多,没有关系的,你肉少才会觉得。” 就这样,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都不知何时陷入梦乡。 不知归期的离别是一件伤感的事情,但这一刻还是来领了。 翌日上午,一辆军用吉普停在李崇的家门口,跟所有人告别完,李崇拎着行李箱坐上了吉普,太阳当空,汽车发动,慢慢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第174章:抵达营部 “嗡嗡哒哒哒。”墨绿色的军机发动机发出巨大的震颤轰鸣声冲天而起。 二十岁了,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坐飞机。感觉一点都不美妙,没有一点体验感,这种全身肌肉不由自主乱颤的感觉比骑马更糟,因为坐在机舱内的震颤更加剧烈。 飞往长沙的这架飞机上不止李崇一个乘客,还有九战区往来陪都办公的政府职员以及一个穿着马褂的富商大贾。能搭上军机的,显然背景这富商的来头定然不小。 一开始彼此不熟悉没有攀谈,但飞机在高空平稳飞行可以走动后,看到李崇右领上的少校军衔后,就有人主动说来话来。 谈话里,他们知道了李崇是黄埔军校的毕业生,刚刚走马上任就从少校营长干起,不禁面露羡慕的神色,这便是文凭的重要性啊。 少校啊,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实权少校,虽然现在只是一个营长,但看面相这么年轻,就是熬都能轻轻松松凭借大把的时间熬到上校去,要是命硬有战功,甚至于步入将级领导都可以展望一下的,哪像自己每天东奔西跑的,在一个部门里死熬都熬不到一把手的位置。 在谈话中,李崇也了解到很多九战区的情况,坐在旁边的马褂老爷也攀谈过来,这一碰面交谈,众人才惊讶的发现这马褂富商就是长沙城最大的富商陶翁。 李崇没什么感觉,但明显周遭的政府职员对其态度热烈了许多。 三个多小时的飞行后,军机停在长沙的郊外机场。 “多谢了,陶老板。”下飞机后,李崇向富商陶翁表示感谢,在相互的攀谈中,自己了解到不少关于湖南本土的情况,比如那场震惊全国的长沙大火。 从机场出来后,李崇坐上前来接送的吉普车,都没有进城,吉普直接载着李崇往醴陵驶去,两个多小时后于下午四点多钟抵达了一三三师师部所在地。 凭着委任状,李崇被卫兵领到师部指挥室门前。 “报告!” “进来。” “师长!黄埔十四期第一总队毕业生李崇前来报到!” 进门之后,李崇就看到头直背昂,着装光洁的师长杨汉域,然后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师部众人目光看着李崇,其中的一个参谋长目光带着明显的善意。李崇感受到了,因为来之前军校方面给了自己一三三师的一些情况,知道那个作战参谋是黄埔第六期的,正儿八经的老学长。 杨师长双手负在身手,先后趟过淞沪、徐州、武汉几场大战役的他,养出了一身铁血的气质。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李崇,然后点头笑着说道,“比预定时间早了不少嘛,好啊,我们师现在正是缺干部到时候,知道上峰要安排一个黄埔军事教导队的优秀毕业生来,我三九七和三九九两个旅长抢着要你。赶了一天路,今天你就在师部住下,明天再去旅部吧。” “多谢师长!” 在醴陵的师部休息了一晚,顺道老学长给自己介绍了一些情况后后,第二日一早李崇向师部作别之后,骑着马在两个警卫兵的随行之下往三九七旅的驻地明月镇赶来。 向旅长周翰熙报到完,再下到十公里外杨家祠堂到团部驻地向直属上级徐昭鉴团长报到之后,三级报到完,整个报到程序才算完成。 中午,徐团长将团副黄建宁、二营长景嘉谟、三营长卢光云以及几个团部参谋聚在一起,摆了一桌酒菜给李崇接风洗尘。 饭桌上,二营长景嘉谟很是自来熟,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黄埔十期的毕业生,是从高教班毕业,毕业后就被安排进川军杨森部,即便是在排外的川军里,他也升到了如今一营之长的位置。 要知道那个时候抗日战争还没爆发,川军还未出川,黄埔系的学员在排外的川军里可不太好混。现在李崇所面临的环境可好太多了,几次大仗下来,早期出川的那批底子已经七七八八了。 饭桌上,酒杯一碰之后,团内的这几个领导层就聊开了,李崇姿态放的很正,没有带着年轻人的盛气,关键是吹嘘的资本实在不多,相比这些人杀鬼子如稻草的狠人,自己那点在香港做帮派头头的经历根本都不好意思说出来,最多西迁路上杀了几个精锐鬼子还值得论道论道。 饭桌之上,徐团长和黄团副将团里尤其是一营的情况跟李崇交代了一下。 这一营长是在武汉会战时殉国的,当时一营建制损伤过半,所以现在有一半的新兵蛋子。全营活下来的,班长升成排长老兵升成班长,目前在陈家河休整,大体就是这么一回事。 吃完接风洗尘宴后,下午李崇带着行李骑着马在两个团部通讯兵的陪同之下,往陈家河的营部驻地赶来。 陈家河,顾名思义,营部毗邻一条河,设在河堤坝后面,堤坝上长着一排大柏树。过河之后是层层山峦,陈家河两边的土制房舍宽大,这种土房虽然风吹雨打日晒,墙体容易坍塌,但是压不死人,而且冬天也保暖。 知道新营长要上任,驻扎在陈家河的一营,三个排长,九个班长以及警卫班、侦查班、工兵班等在村口前列队整齐,等待新营长的到来。 “来了,来了!”众人窃窃私语间,村外土道上,三道骑着马的身影由远处赶来,在众人的目光中越来越近。 “吁!”李崇一拉马绳,从马上一跃而下,收起马鞭。 “敬礼!”队伍中有人一声令下,村口迎接的众人整齐划一道向李崇敬礼,送李崇抵达营部之后,两个通讯兵随即告辞离去。 “我叫李崇,今后就是你们的营长。今天初次相见,我们彼此都不了解,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会彼此熟悉的。” 当下一个个认识了这些连排干部,发现班长不在此列后,李崇说道,“回去召集各班班长,一小时后连排班干部来营部集合。” 村口众人散去,李崇在警卫班长韩大军的带领下,来到营部所在的屋子前。 整个营部是一个石头堆砌的房子,比起稻草泥土墙要结实不少。带着一个大院子,全营跟团部联络的唯一一个电台就设在这里。 屋里床铺都已经铺好,李崇都不需要自己动手,放下行李后,李崇走出营部大院,看着整个营部驻地的地势,前面树林背靠水,倒是一个敌机空袭时便于隐藏的好地方,而河水冲击形成的平地天然形成了一块训练场。 在这里休整训练新兵,恰好不过,这便是今后自己经营的地方了。 第175章:开会前的交手 话说村口,除了先走一步去往各个连队通知班长集合的排长外,三个连长和剩余的几个排长走在路上,谈论着这个新来的营长。 这些连排长都是趟过徐州、武汉会战后升上来的,甚至于一、二连长还是出川时的老底子。这些人大战趟下来的作战经验,论实战能力以及战场上论活命的本事,李崇还应该好好向这些屡经大战考验的人学习学习。 一连长唐大尧踩下烟头说道,“也不知道咱们新来但这位李营长好不好伺候。” 二连长简永江摸了摸下巴,“我看刚才咱们在村口没拎个礼,不也没说什么么?” 按照惯例,新长官上任,这些下属是会意思一下的,但在陈家河休整的这些一营连排长并没有有所表示。 在收到团部电报说是要空降一位营长之后,甚至于有些人念头不通达,凭什么自己这些人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整个一营伤亡一半之后,没升上营长,反而一个刚从军校毕业的年轻小子直接空降到自己头上。 中央军校毕业的又如何,论实战经验,自己这些人丝毫不差嘛。 三连长肖志国呼了一口气,“看面嫩的紧,倒是血气方刚的,可别打仗的时候脑瓜子一拍就下令,那大家可全要完逑了。” 几个人都点头,三营长的这话不是没道理。像走在村路上的自己这些人,哪个不是有着三四年兵龄的人,最年轻的二排长都二十八了,光看面皮都比新来的这个营长年龄大。 嘴上没毛总感觉有些不踏实,这些连排长心中不服气也有不少原因就是因为李崇的年轻,让一个年轻小子指手画脚,总觉得不得劲儿。 其实李崇嘴边已经有胡须了,只不过跟这些老兵油子比起来那是不得不甘拜下风的。 四十多分钟后,各个班级及以上的干部来到营部大院里,看着大院里搬出来的条条长凳,李崇站在众人面前。 李崇站的位置离第一排板凳之间明显留出一块空地。 看了一眼院中的四十二构建起整个营指挥体系的人,李崇脸上不显,心中却已然澎湃。 这便是今后自己一把手带领的队伍,这跟在香港几条街道里当弄堂老大是决然不同的感受。 作为一个合格的领导,得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家底,这样才明白以后自己能吃多大碗的饭,这便是李崇一来就开个见面会的原因。 李崇朝着众人挥挥手,“都坐吧,椅子不够坐就搬个石头坐地上,傍晚的这个会我是要了解这个营的情况。” “先从我自己说起,我毕业于黄埔十四期军事教导队,从南京西迁路上,先后跟日本精锐空降兵部队和老虎岩的山匪交过手,这样的经历自然不能和你们在座的相比,一三三师是杨将军的精锐,全师在川军中都以赫赫善战著称,委员长曾评价为淞沪会战中最能打的五个师。所以在座的各位都是能征善战的,战场上的资历你们都比我这个刚出军校门的人要多。” 李崇没有用文绉绉的“鄙人”这个词,他口中的杨将军是指川军五雄之一的杨森,一三三师的师长杨汉域也只是他的侄子。 坐在凳上的连排班长一听李崇这话,觉得这个新来的营长倒是很有自我认识嘛。 尤其是坐在第一排的三个连长,互视一眼,听起李崇说起一三三师的历史战绩免不了得意。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没有资格指挥大家,今天这个会就是相互理解的,我了解你们,同时你们了解我这个新来的营长。我可以明确的说,实战经验我暂时不如你们,但指挥谋略上大家应该相信中央军校,而论手脚功夫和枪法,我同样自信不输你们。” 李崇话音刚落,坐在前排的三个连长带头不服气了,“营长,读书上您来自中央军校,比我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的见识要强,这个我们认了。但您要是说手脚功夫比我们强,这就有待说道说道了,嘴上的话还得手底下见见真活。” 李崇脱掉外面的大衣,让后面的警卫班长韩大军拿着,并且拿出自己昔日使用的勃朗宁在手中转了一圈然后拍在众人面前说道: “我特意在你们坐的前面留下一块空地,你们哪个不服气就上来跟我过两招,谁要是赢了我,这把枪牌撸子就是谁的!” “营长,你可是说真的?”低下好几个人站起来异口同声的说道。男人爱抢,尤其是这些老兵油子,勃朗宁在军中可是稀缺品,团一级的干部都配不到这种枪,能拥有的都是自己搞来的,佩在身上是可以拿出来跟手腕上的名表一样炫耀的。 更别说这些连排长了,打了这么多年仗,也就资历最深的一二连长腰间戴上了带响的短枪,三连长到现在还只能扛长枪。所以当下看到只在团长那里见过一眼的枪牌撸子,眼睛都放光了。 李崇大手一挥,“在大家伙面前说的话,能有假?打赢了我它就是你们的。” 在枪牌撸子的诱惑下,原本还有些慑于李崇营长身份的连排班长纷纷不管了。 “我先来!”一连长唐大尧摔先跳了出来。 两人对面站着。 “呀哈哈!”唐大尧率先发难,冲撞上来。 李崇没有出脚,让他近身,然后身体接触的一刻,顺势直接将唐大尧倒举了起来,一个背摔,李崇忽然爆发的力量让唐大尧都没来得及反应。 唐大尧不服气继续扑上来,又被李崇轻松化解,然后自己再次腾空。 没给众人惊愕的时间,李崇指着下面的三个连长,“你,你,一起上来。” 起初三个连长还感觉三打一不光彩,没有放开,但是三人接连被摔出后,三个对视一眼,从三路一齐扑上。 “啊!啊!啊!”三道身影几乎同时屁股触地。 “营长,我们服了。”三人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向李崇拱手说道。 李崇把枪放入腰间的皮夹,“哈哈,看来这把枪牌撸子还要放在我这儿。” 坐在底下的一众排长班长看着李崇不在带着小看年轻人的眼神了,全营杀鬼子最狠的三个连长联手都打不过,自己上去拿可不就是油菜花么,那就是一扫一大片呐。 第176章:全营的装备 重新从警卫班长手里接过军大衣披上,李崇掏出笔记本,拔开钢笔坐在台阶上说道: “好了,现在轮到我了解咱们这个营的状况了,老唐从你的一连长开始吧,包括人数、详细的武器配置,都说出来,我要实情,要详细。” “报告营长,我一连在补充兵源之后现共有整数200人,其中一四十人是新兵蛋子,不过兵源不错,武汉会战后我们全师补充的兵源都是大后方训练的川内子弟。” “武器方面,一连的长枪笼统起来共一百七十一支,其中只有二层是汉阳造外,一层是缴获鬼子的三八大盖外,其余全是淞沪会战换装后的七九式。花机关三把,正好一个班长一人一个。轻机枪一挺,是缴获鬼子的歪把子。M24式长柄手榴弹平均1.5人一个。” 唐大尧对全连的装备如数家珍,语气里带着自豪。 所谓的七九式就是李崇在军校使用的“中正式”步枪,这种枪相比日军使用的三八大盖,射程穿透力虽然都比不过,但杀伤力大。也正因为如此,七九式式步枪在150米的有效射程内,进入的伤口小,出来却能带出一大块肉,而超出150米的流弹,刺入身体后根本穿不出去只会留在身体之内,比起三八大盖只能在身上留一个眼,这杀伤力度可大太多了。 作为地方军阀中装备属于垫底层次的川军而言,一个营就能配备如此规模的七九式,这太少见了。 这样的待遇也是一三三师全体官兵拼出来的,淞沪战场上他们被评为仅次于中央军88师以及税警总团外最能作战的一个师,那88师可是德械师,税警总团是美械师,而那时的一三三师只是一支地方军而已。 三个连长依次汇报下来,李崇摸透了自己现有的家底子: 全营连炊事班算上一共是六百九十四口人,远比一般部队的一个营人数要多,这要得益于四川参军人数之多,川内子弟出来多数进入了川军队伍,所以自己不缺兵源。 但全营长枪,甭管是啥货色,连川造窳劣枪也算上,勉强凑个整数,五百杆。 轻机枪方面,花机关七把、捷克式两挺、歪把子一把。全营能有七把花机关得益于淞沪后换装时按照“班长以上的士官人手一把”的标准配置了这些,打完徐州武汉会战后,剩下完好的就剩下了这七把。 手雷弹四百六十枚,大概一点五个人能握一个。 重武器上。 有马克沁重机枪一座; 四门迫击炮,其中三门川造迫击炮,这算是当初川内军阀自己造的私产,得益于当年四川军阀头子刘湘建兵工厂,一门八二式迫击炮,这是淞沪换装后的遗产; 至于大炮则是一门也没有,李崇在团部倒是看到有一门,就放在团部大院里,现在想起来不过门面意义大于实际。75毫米的口径,还是前朝光绪年间留下,论年龄那都是爷爷辈了。 生活物资上,每个士兵过冬有六斤的棉被,棉鞋一双,七天能吃上一顿肉,每天两到三顿,一天当中有大体力训练的,比如练习拼刺刀,就会吃三顿。 整体上不错。 能有如此家底李崇已经很满足了,来之前自己收集不到前线作战部队的资料,但可也是听说了川军素有“草鞋军”的绰号。当年出川部队穿着粗布单衣、脚踩草鞋、背负斗笠、手持前朝留下来的“老毛瑟”的照片刊登出来可是震惊中外不少人的眼球的。 能有这样的家底应该归结于前后二次的换装。一次是七七事变后川军二次整编出川,这些军阀头头不在藏私,先前私藏起来的武器都通通拿了出来打日本,一三三师作为杨森的嫡系部队,全员首先换了一波装备。 不过这波装备在淞沪战场上耗掉了不少,如今全营也就剩下了三门川造迫击炮和一些窳劣枪这些遗产。委员长见一三三师作战异常骁勇,特下令优先换装,如此才有了现在的底子。 “接下里我们就通力合作,上下齐心打鬼子,我李崇在这里,拜托大家了!” 李崇收起笔记本,来到陈家河的第一个夜晚,李崇坐在油灯前,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至少做到人手一枪,一天吃三顿! 目前暂无大仗可打,日本人打下武汉之后,可调用的兵力用尽,此刻久久没有动静,看样子是要准备过年。 所以自己应该有个稳定的发展期。 究竟怎么办到呢,李崇躺在床上思索着,直到渐渐进入梦中。 接下来的几天,李崇下到各个连队,查看操练和生活物资,和基层士兵谈心,不时还下到驻地乡民的家中。 五天下来,这些已经熬成老油条一般的连排班长对李崇愈发看重,不在因为年龄而轻视。而是嘴上有理,手上有功夫,令人不得不服。 然,学无止境。军校教了如何谋篇布局,带兵打仗,但对于李崇而言,此刻还是要从带好一个营开始 这天李崇做了两个决定。 “报告!” “进。” 三个连长走了进来。 李崇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个连长说道: “两件事情。第一件事,营部大院那里有六个老农,你们每个连领两个回去,每个连挑一个班有眼力的士兵,这几天就跟着后面进山找能吃的野菜和根。” 这是李崇这几天下到普通农户家里后,发现他们寒冬腊月里果腹的食物经常混合山中挖来的野菜和植物根。湖南多山,且这连绵的山间物产丰富,虽然这些玩意儿缺油炒吃起来就糙喉咙,但也不乏添上一顿的一种选择。 只要吃上了三顿,就算有大半的新兵,部队的士气也能雄挺! 但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只有这些老农们清楚,所以李崇给这些老农一人一个大洋,请他们到营里来坐几天老师。 “第二件事,看到院子里拴着的那头肥猪没?我准备在全营搞一个运动会,就设四个项目,比枪法、扔手雷弹、刺刀格斗和越野跑。每个项目的前十五名吃猪肉,大锅的纯猪肉,就门口的那头肥猪!” 搞全营的运动大会里李崇是出于凝聚力的考量,相互较力中营造新兵相互认识的平台。 消息传开后,全营都喜气洋洋。营部门口还热闹了一翻,不时有士兵过来瞅两眼,一头肥猪在众人眼里就像一个花姑娘一样。 就可是活生生的一头肚皮贴地的肥猪,不是每七天才能在稀薄的汤里漂两块腊肉片子可比的。 两天一早,炊事班从老乡家里借来三口大锅后,一排六个大锅排成一行,大锅烧水,杀猪去毛后,大锅焖煮,肉香翻滚。 第177章:新的认识 全营的六百九十四口人,三个连长都受不了香亲自下场参赛。 李崇站在堤坝上拿着铁皮喇叭宣布道,“我宣布,咱们啊七九三团一营的第一届运动会现在开始!” 一声枪响,各个项目依次展开。 “好,就得像老唐这样下狠手!赢了的人吃大肉,输了的人只能喝汤!哈哈哈!” 李崇站在堤坝上拿着望远镜,看着热火朝天的众人笑了,相互竞争中队伍的凝聚力就起来了嘛。 下午四点的时候,四场比赛结束,按理应该有六十个人先吃肉,正好一口锅十个人围一圈的,但因为很多人四个项目都报了,而且成绩还不错,导致站在李崇面前这波先吃猪肉的只有四十来个人。 “营长,我一个人四个项目全排上号了,那我是不是该吃四碗?”一连长的大嗓门很是得意。 “自然!只要你吃得下。” “哈哈,这个年头还没有谁猪肉吃不下的。” 一头二百斤的肥猪光凭四十来个人自然吃不下去,后面的士兵也分得了一碗浓浓的肉汤来喝。 “舒服啊!”一连长坐在石头上拍着肚皮,吃的满嘴流油,吃的爽处还捏着一根红辣椒放入嘴里,脸上一片通红。 “连长,肉好吃不?”后面只蹭了一点肉汤和肉沫的年轻士兵看向一连长唐大尧,看着自家连长吃的直咂摸嘴,自个儿的嘴也下意识的跟着动。 唐大尧把碗舔了个干净,“这是当然了,这可比一点肥油都没有的腊肉片子实在多了,这地方乡绅也忒不厚道了,咱们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半根猪毛都没看见,结果营长一掏大洋,肥猪就出现了。小子,你今后要是想吃肉,就得好好的学本事,咱们川人出川之后可没有孬种。” “连长,听说咱营长一挑三毫不费力,您给咱们讲讲呗。”新营长的勇猛在全营士兵中都传开了,来的第一天全营样样最厉害的三个连长联手都没打得过新营长,平时训练自个们的连长手脚有多狠他们可都是感受过的,而这个新营长看起来不过和自己差不多大。 想要融入军队说难也易,至少强者很容易得到认可。 唐大尧回瞪一眼,果然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了。 李崇看着有的士兵背后还没挂上一杆长枪,正想着如何搞枪的时候,三个连长擦了擦嘴不约而同的来到李崇面前。 “营长,我们几个想跟您商量点事。” “有话直说,都是一个营的弟兄。” 四个人走到空地处,一连长唐大尧开口说道,“那个,营长你不是让我们派一个班的弟兄到山里挖野菜么,是不是上面粮食配给不够?” 李崇一听,以为是自己发出让他们到山间挖野菜的命令引起了他们对粮食不够的误解,当下解释道,“没有,我是看现在全营一天吃两顿,想充实一下粮食,变成一日三顿,这样才能养够体力嘛。” “原来是这样。”三个连长同时舒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感动,因为新营长走马上任一系列的举动是真心实意的在为全营着响。 “其实之前我们各连在这里修整训练新兵,而且营长您也没来,所以才没自己筹粮。”一连长唐大尧说道。 “自己筹粮?” “是啊,总不能光靠上面配发,您是中央军校毕业,可能不知道,以后您就明白了,咱们川军补给可不比中央军及时的,当然现在咱们一三三师待遇不错......” 听着三人的话,李崇发现自己太过于正统思维了。这一刻听着这些老兵讲,才大开了眼界。 一支部队驻扎当地难道就是安安稳稳的每日训练,吃着定期送来的粮食,随时等待上峰命令去打仗? 从军校里出来的李崇认为这就是一支部队的常态。 结果三个连长的话让李崇明白了并不是这样。 比如还可以做做生意嘛,卖点军火,将部队里淘汰下来的老旧枪支卖给当地豪绅,这算是正大光明的生意。 用三个连长的话说,“反正现在咱一三三师待遇从中央军,打完一场仗向上头报损失的时候多报一点就好,这生意比起‘双枪军’卖烟土讲究多了嘛。” 那不然凭什么当兵的都梦想当官? 因为只要坐上了营长团长及以上位置,不打仗的时候就能够带着部队驻扎一方,有了独立自主施展手脚的空档。那这个时候就可以捞钱了嘛,自己手底下有枪有人,还怕弄不来钱和粮? 不然凭什么军队长官都不差钱,姨娘娶几个? 远的就不说,就说顶头上司徐团长,腰间一把勃朗宁不要钱啊!光凭那点军饷,能买名表名枪? 再远一点的,就说咱作为嫡系心腹部队效力的杨森杨大将军,他的妻妾子女可以凑成一个加强排不止。 此刻按照三个连长的说法,这湖南出了长沙其余地界都穷的叮当响,但千万可别小看了这些乡下的乡绅,好家伙,全是肥硕的主。 自己这些人,就算是交保护费、支援抗日,他们都理应掏出一点出来吧。 而且这些乡绅也不是老实人,像今天吃的这头肥猪,平时要是在村里溜达早就被逮过来支援抗战了,但全营七天才能吃一次肉,还是上面发的那些坏不了的烟熏老腊肉,一点荤肥都没有。这是为啥? 因为这乡下养的起肥猪的只有这些乡绅,结果军队一来,这些豪绅早早的就把粮食藏起来,肥猪鸡鸭圈到山里,一副清贫如洗的样子,而李崇掏出大洋,肥猪就出现了,也忒不厚道了。 李崇皱着眉头问道,“做这些不会被上峰责备?” 结果三个连长哈哈一笑,拍着胸脯很肯定的说道:“根本不会!至少在咱们川军里是绝对无碍的,无需担心。” 接下来三个连长给李崇讲了“光荣史”。 想当年装备简陋的川军出川后,原本委员长答应的换装被放了鸽子,他们走到山西就直接开仓抢了阎老西的军火库,开荤之后沿途更是“但逢晋军的军械库,便破门而入。” 急的这位战区司令长官跳脚直骂川军为“土匪军”。 连战区长官的仓库都抢了,那还怂个啥? 不过作为精锐部队,多少要点讲究,活不能做的跟土匪一样太糙,至少吃拿卡要地方的时候要师出有名。 对于卡要地方的行为,三个连长也有自己的道理。 官兵抛头颅洒热血,难道这些有钱有粮的乡绅不应该支援一下抗日? 自己又不白吃白拿,打鬼子流血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再说大家伙都是不怕死的,打仗的时候冲锋在前,指不定哪天就下去跟阎王爷报道了,吃点地方粮怎么着? 再说上头对这种事情也是默认许可的,驻扎一个地方就吃一个地方,这是默认的惯例。 当下三个连长给李崇不断灌输着可以自己搞副业的理念,毕竟咱又不是中央军,不用拘着自己。 这几天这仨货也是见新营长到了十来天,一直规规矩矩的带兵集训,一点搞副业的意思都没有,三人有些忍不住了,这才趁着今天氛围不错上前来套套李崇的想法。 所以从军校接受正统教育的李崇此刻算是有了新的认识。 第178章:学会带兵 李崇算是听明白了,心中苦笑着总算是明白了地方上为何总把“兵”和“匪”联系在一起。 这手底下三个连长话里话外就带着匪里匪气嘛。 一番话交谈下来,李崇完全明白了三个连长找到自己所要表达的意思。 简单地讲,就目前这个每个连派一个班进山挖野菜的行为有些跌份子了。进山挖菜的行为不仅占了山村贫民的救命口粮,很多贫农家里断粮就全靠进山乞食,而如今近七百口的一个整编营驻扎在这里,再大的山也能挖空了,这无疑是在跟穷苦人抢口粮。 而复杂一点讲嘛,就目前这个营队对地方乡绅秋毫无犯的行为也不符合作风,明明富绅肥的流油鱼肉乡里,虽然粮食被他们藏了起来,但压一压总能拧出水来的。 李崇皱眉问道,“直接上门征粮,这些乡绅不配合呢?” 他并没有因为在军校接受的正统教育而脑子转不过弯,这些地方潜规则之前自己没有接触到,所以不知道,现在明白了,也没有义正言辞的拒绝。笑话,李崇在香港那会儿也是在弄堂间被叫一声“李哥”的。 再者,听了三人的话,李崇感觉到自己之前下的进山挖野菜的命令,简直是在跟穷苦人抢饭吃嘛! 川军在地方中的名声不太好听,所以一开始自己尽管想让士兵们吃三顿,也没有要在地方强制摊派,就是不想自己带领的兵被称作“兵匪”,却没想到这个决定反而是破坏了穷苦人的生存规则。 现在想来怪不得给了大洋那些老农神情都有些不情愿,原来自己的决定出于好心却是办了坏事。 李崇心中感叹着,带一支部队并不仅仅是指挥打仗那么简单,军校里教了如何带兵打仗,但如今自己还要向这些老兵连长学会如何带兵! 包括一些李崇之前根本不了解的潜在规则。 按照三个连长所言,进山挖野菜还不如直接向那些乡绅们强制征粮食。就连待遇不错的中央军行军地方也会卡要,不然光凭着统战部扣扣索索给出的钱粮,再层层叠叠一盘剥,那还养什么兵? 李崇理解这些话,甚至于认为他们说的话挺有道理,这些人脑袋就别在裤腰带上,指不定哪天上战场打小日本就有命去没命回了,命都拿出来打小日本了,趁着有命的时候吃拿一点那又如何? 要知道,按理打日本是每个中国人骨子里义不容辞的责任,不打就亡国亡种,那么按照此理,每个人就应该无条件的抗日。可国军都有发饷这一说,发饷就意味着国府拿钱“酬劳”士兵抗日,那么地方有钱的豪绅也应该出钱支援抗日嘛。 不过话说回来,全国抗战的队伍貌似就没有不向地方伸手的。中央军面子大所以别人是主动送上门,地方军没那么大招牌就只能主动伸手,以前红党不也一直打地主么? 说起这,就不得不佩服红党,抗战烽火一起,连地主都不打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只打鬼子和汉奸。 想到这里,李崇悟了,吃拿卡要都是可以的,就看你如何的“师出有名”了。 对于李崇的问题,三个连长一看营长没反对,感觉有戏,于是连忙说道: “不配合?对付这些乡巴佬,咱们只要压上一压就成。这周遭几个村的乡绅也太不识趣了一点,军队经过,按理乡绅是要主动上门表达一下抗日的心意的。” 说完三人同时舒了一口气,新营长没有那么书生气,这就好办了嘛。一开始三个人还以为新营长毕业于中央军校,肯定是高高在上,不体会民间疾苦,现在好了,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了嘛。 “老唐,老简,老肖,你们三个都是国军连长,总还要按规矩办事吧。”李崇觉得吃拿卡要地方豪绅不要紧,就当是支援抗日,但必须有原则。 “这是自然,我们有三不,一不问家中无顶梁柱的征粮,二不问上有老下有小的征粮,三不问屋漏的征粮。” 李崇一听点了点头,“不管别人怎么着,我划一条红线,绝对不许向佃农这些穷苦人伸手,谁伸手我剁了谁的爪子!” “明白!”三人一挺胸脯,至于在不缺粮的情况下,向乡绅们征出来的粮除了给士兵们补上一顿之后多出来的该怎么办? 当下几个人都意会的没说,那肯定是拖到米店买了换钱喽。卖来的钱营长拿大头,连排班一层层分润干净呗,这样寄信回去也能给家里人改善生活。 淘汰下来的窳劣枪也是一个道理。 上到全师,下到全营,大多是四川子弟兵,那里是大后方,可不是沦陷区,有钱是能寄回去的,三个连长来探李崇的口风也是有着这方面的考量。 自己玩命,怎么也得给家人弄些生活补助嘛。 就在李崇慢慢熟悉一个个潜规则,熟练带起一个营,习惯了每天一个个指令发出、全营围绕自己命令开始运转的感觉的时候,一个突发事件轰动了全国,就连窝在山沟下面陈家河的李崇都知晓了。 国党核心元老,地位仅次于委员长的副主席汪兆铭“疑似”叛逃到河内了! 这件事的影响恶劣到了极点,中央核心领导都“疑似”背叛民族了。 一开始委员长低调处理,都亲自电请大公报的报人不要在报纸上骂得太凶,并在消息传出的第一时间命令中央通讯社辟谣,说汪兆铭去往河内是因为商议抗战事宜。 一时间各种说法皆有之,但作为军队中的精锐部队,“疑似”二字都已心知肚明的从上至下的去掉了。 这一事件在干部中流传,并没有告知普通士兵。 李崇并不知道该如何向士兵们解释,坐在桌子前,李崇在日记本上记下了这条讯息,实在凄凉,前线官兵浴血奋战,高高在上的元老却率先动摇了。 “营长,你怎么还没睡?”今夜执勤的警卫班长韩大军看着李崇深夜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问道。 “没事,就是忽然睡不者了。”李崇走到大院里,院子里月光皎洁,远处的山峦幽深,像一只巨兽一般蛰伏着。 第179章:征粮的名义 “大军,把你挂着的枪给我看看。” 作为警卫班长,韩大军的一身装备在全营是顶配的,腰系黄色皮质皮制六匣的弹匣组,左右各挂两枚手雷。 除此以外,腰间还插着一把“二十响”驳壳枪,这种手枪在中国倒是不鲜见,当年德国毛瑟厂生产了一百多万支这种枪,大部分被国府买了进来,是很多营团级军官的标配,李崇新官上任就给配发了一把这种枪。 当下,韩大军从脖子上取下花机关交给李崇,边赞叹的说道,“营长,这德国人的玩意就是好使,每分钟射速居然能达到五百发,我就是子弹不够。” 这枪李崇还是第一次见,军校打靶只提供过长枪,当下摆弄了一番,除了偏重一点确实没什么瑕疵,端是近战的好武器。 交还给韩大军,李崇感叹着说道,“好使也不好造啊,这枪虽不错可惜工艺太复杂,咱们后方的兵工厂造起来太费劲。” 想起全营还有些人还没有带响的,李崇向旁边的韩大军问道: “我想着弄些枪,营里三十多口子人可不像你一身挂落叮当响。他们除了背上一把大刀,手上还没个带响的,还有的人拿的还是老旧的汉阳造和川造土枪,我试了试,连打两发就拉不开枪栓,要拆卸下来重装。这打起仗来,光靠着背插一把大砍刀这可不行。” 人手一枪是李崇知道全营武器状况后定下的目标,吃三顿这件事已经看到了眉头,但人手一枪这个目标让自己始终没什么头绪,对当地不熟,有钱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买枪。而现在修整的地方连根鬼子毛都没看见,离的最近的鬼子蹲在四百公里外的武汉城呢,想偷袭个运输线都没门。 这也是李崇的随口一问,明天一早他就准备召来三个连长商量这事,集思广益嘛,毕竟他们比自己现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对当地情况应该比自己多了解一些。 “打起仗来枪还好搞一点,这山间荒野的,难有路子。” “那些乡绅组织的保甲团呢?手中的枪怎么样?” 士兵们的第三顿粮,李崇已经准备向这些乡绅下手了,现在关于枪的筹集,他思维不自觉又想到了乡绅。 虽然逮住一只羊使劲薅不是厚道人所为,但眼前不是找不到路子了么。 “乡团?那算了吧,他们手中的玩意儿挺多算烧火棍,一些窳劣枪还是咱们淘汰给他们的,都不知过了几手,那更是不堪。” 警卫班长韩大军的话让李崇直接放弃了这个想法,要是连川军都看不上的武器,那确实已经烂到姥姥家了。 带着没有答案的问题,想着此刻一定乱七八糟的陪都中枢,李崇回到屋子里,辗转着入睡。 第二日一早,三个连长各带着一个班组成一支三十来人的征粮队过来了。 李崇把如何弄枪的问题往三个连长面前一摆,果然还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二连长简永江想到了一个可能: “营长,要说这十里八乡的哪里还能有像样子的枪,或许就是翻过咱们背后那座山头四里地外的问符庙里的土匪了。” “老简,你的意思是咱们去剿匪?”李崇摸了摸下巴问道。不能吧,自己好歹是精锐一三三师下属主力团的营长,第一次显身手要在土匪身上? 不过,片刻之后李崇心思活络的想出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好方法。 “你们仨,今天下去找那些乡绅征粮的名义是什么?”李崇眼神发亮的问道。 仨连长觉得营长的眼神忽然亮的发毛。 “保家卫国,支援抗日!” 一营长唐大尧说完,还对着后面的士兵一招手,三十人的队伍中忽然拉起了一个横幅,宽布黑字很是显目的露出这八个大字。 甚至于炊事班的大锅盖都被借过来了,看架势这些人就准备架着马车往那些乡绅的门口一堵,然后敲锣打鼓。 “营长,您看,我们先是文征。”唐大尧一指大横幅说道。 李崇一指每个人背后的长枪问道,“那背后的枪是怎么回事,意思是你们还准备了武征?” 唐大尧很有经验的说道,“那些个乡绅好面子,咱们大张旗鼓就是给脸了,真要是脸皮厚的不支援抗日,不顾体面,咱就帮他们体面。” “怎么个帮法,强抢?” “不用抢,只要稍微吓上一吓,那些乡绅别看平日在佃户间凶的狠,其实烂怂的很。” 李崇听完摇摇头说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名义,告诉周围村子的乡绅们,就说咱们驻扎本地,深感土匪之祸害,决定联合众乡绅讨伐土匪!” 打着剿匪的名义,收一波钱粮,然后顺便做件好事,劫一波山匪。这钱粮收的不久完全正大光明嘛,毕竟国军对外有守土之责,对内有剿匪之责。 而剿匪直接受益的不就是这些乡绅么,所以出钱出粮是必须的,至于收下钱粮后土匪能不能剿掉,还要看这些乡绅的表现,要是出钱出粮的时候扣扣索索不麻利的,那自己就不介意多剿上几次。 仨连长都是明白人,李崇才一说就明白过来。 “营长,我们马上派人到周围的村子通知。” “嗯,让那些乡绅到人字坡吧,那里有代表性,咱们就在那里开一个剿匪大会。.” 人字坡是通往几个村子土路的大交叉口,呈现出一个大大的“人”字,平时十天半个月的就会在这里有一个乡村间的集市,互通有无,但有时开市经常会受到土匪的骚扰。 “驾!驾!驾!” 三匹快马从驻地上路,分头奔向了周围的村子,同时原本三个班凑起来的征粮队大张旗鼓的从陈家河村开始,敲着炊事班的锅盖,大张旗鼓的把国军准备为当地除害的消息扩散开去。 斗米小民听闻后自然欣喜,要是国军能剿了那伙子大逆不道,占庙为匪窝的土匪,那以后赶集的时候财物也安全了不是。 乡绅们一开始也高兴,但一匹快马找上门,发出请帖要求出席人字坡集市的“剿匪大会”时就不高兴了。 为啥? 这是要开会啊! 开会见新官上任的新营长新长官,能空着手? 第180章:吃拿卡要 人字坡,百十来米的集市开集,原本就是光秃秃的人字形交叉路,慢慢的因为承担了周围村子互通有无的功能,路两边就搭建起来了茅草屋,平时不住人,一开集就热闹了。 周围六个村子的乡民挑着扁担,前后挂着两个箩筐,里面摆出一些物事,这个时候外地的淘货郎也会过来。 上到马屁等大宗交易,下到家禽崽子干活农具花布淘碗,五花八门。 “哎,老倌,你听说了么?陈家河那边新来的营长要剿问符庙的土匪呐!” “咋没听说,那一大早的,队伍就敲锣打鼓的说要剿匪。” “......” 边摆摊,这些人边议论纷纷。 乡民议论的同时,距离不远处的一个低矮的平房里,停着六架马车。马车上走下六个乡绅,互相打着招呼,彼此手里还拎着不大不小的盒子。 不敢撂挑子不来,之前新营长到任他们就集体装聋作哑,现在请帖都送上门来了。 在韩大军的带领下六个乡绅来到平房里。 “见过李营长!李营长真是年少有为啊!”六个乡绅先后走上前抱拳行礼客套的说道,然后把带着哗哗响的礼盒放在李崇旁边的桌上。 站在李崇身旁的韩大军大手往礼盒上一拍,一个个拆开。 里面全是洋钱,每个礼盒五十大洋,一个子儿不多,一个子儿不少,跟商量好的一样。 六个老爷眼角一跳,真是兵匪,收礼都不待人走就忙不送的拆。五十大洋,虽然对自家几十年积累的家业不值一提,但也要收一回大半个村子的租子才能收的上来。 而收租一年不过就只能收两回,倒是想多收,可田里的地一年就长两回庄稼。 韩大军向李崇竖了三根手指。 李崇一看轻轻松松就有三百大洋上来,心中不由感叹这个世道怪不得都想有权,有权才有钱,果然不假。 “国军驻扎当地,发现居然有乱匪危害乡里,诸位老爷都是地方的话事人,怎么容乱土匪胡作非为?” “长官啊,您有所不知,那问符庙的土匪来去无影,他们有四十多人,二十余杆长枪,不好惹的。” 李崇乐道,“嘿嘿,这就有意思了,山下的一群恶霸,居然会怕山上庙里的一群土匪,哈哈哈。” “长官,您说笑了。”六个乡绅赔着笑脸说道。 李崇抓起一把洋钱在手中摩挲着说道,“这钱呢,就算是你们出资剿匪,你们出钱,我们剿匪,天经地义。” “是是是,咱们都希望国军能剿掉那伙子山匪,还乡亲们一个朗朗乾坤。” 六个乡绅倒是真希望这伙兵强马壮的国军能够剿灭土匪,毕竟那些山匪平时没少骚扰过自己的征粮队,这些年造成的损失可不比送的这些礼少。 “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弟兄们吃饱喝足,才能有充足的体力一次性剿匪成功是不是?” 李崇在“一次性”上面特意加重了一声。 “是,是。”乡绅们又怎么听不明白李崇话里的意思,心中暗骂着这些当兵的真不是东西,贪得无厌的很。 “哈哈哈,痛快。来来来,诸位老爷跟我一同出席剿匪大会。” 钱粮到手,李崇脚步走起来更加悠然,边往外走着,李崇觉得自己“轻易”间就堕落了,吃拿卡要无师自通了。 ...... “哎哎哎,大家伙别摆摊了,国军长官在前面搭了台子要开剿匪大会呢。”一个脑袋很光的老汉跑过来说道。 话音未落,上坡处传来“咚咚喤喤”的铜锣戏曲声。 人字坡道路两旁摆摊的乡民纷纷挑起地上的摊子往动静处聚集而来。 此刻,人字坡上坡的地方,临时搭建起了一个台子,台子上放着三张桌子排成一行,后面摆着六张木椅。 高挂着一道横幅,上面挂着“剿匪大会”四个字,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黑光。 四个大字的底下站着一排的士兵,手持着枪军容整齐,不苟言笑。 台子两边,锣鼓喧天,带着唱戏的节奏。 乡村间不缺会敲锣打鼓的,尤其是周围足足有六个村子,什么样的人才都能找出来。 李崇很慷慨的用五枚大洋凑起了一个敲锣打鼓唱乡戏的艺人队伍,平时他们被有喜事,比如纳一个小妾的乡绅们叫过去唱满一天不过一人分几个铜子儿。 重赏之下,这些人吹打之间发挥出了生平未有的热情。 唱戏的声音把附近村子里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在台子下熙熙攘攘。 忽然声响一停,三秒之后,梆子声由小变大,然后戏文里主角登场的吹打声响起,并且旁边士兵高亢一声:“国军长官到!” 李崇带着三个连长踏步走上台子。 李崇大刀金马的往台前一站,三个连长站在一旁,六个乡绅老爷坐在椅子上。 手一挥,旁边的一连长唐大尧递过来铁皮喇叭。 “喂喂喂,乡亲们早上好。自我全营官兵驻扎此地,喝一方河水。饮水思源啊,所以就想为乡亲们做些什么。听闻乡亲们苦匪久矣,有多苦呢,咱们先听听这位老乡的说法!” 然后,台边一个挑着扁担,脑袋很光的老汉走了上来。 直接往台子上一坐。 “我苦啊,真的。我单知道问符庙有山匪,会到村子里来。我不知道赶集的时候也会有。我一大早起来就开了门,挑着扁担拎着篮子,装了舍不得吃攒下来的山鸡蛋和两只山鸡,到集市上卖,预备换点钱给还没裤子的娃量点布。” 老汉说着说着,回忆起伤心的往事,老泪流了下来,声音呜咽了,旁边悲怆的二胡声也很应景的响起。 “娃他娘让我别去,说上次集市闹土匪,我没听,推开门就出去了。走到人字坡,篮子还没放下,就听到‘闹匪啦!闹匪啦!’,然后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就把我撞倒在地,踢到一旁,我当时就被踢晕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篮子被踢翻在一旁,山鸡蛋都被抢走了,墙壁稻草上挂着一根鸡毛,可怜我的娃到现在还光着屁股呐!” 这一段悲惨的故事,台下的乡民脸上收敛起好奇,纷纷沉浸到土匪祸害到往事之中。 老汉说完,自己站起来心满意足的从台上走了下去,心想着这一趟眼泪流的值了,长官可是给了一块大洋哩! 第181章:锅从天上降 李崇重新举起铁皮话筒,底下众人伸长脖子准备聆听。 “乡亲们,想想你们从田间忙完回来,端着碗正准备唱首歌喝口热的时候,山匪来了,抢了你们的粮,砸了你的碗,这样的日子过的下去吗?” “过不下去!”下面的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土匪们骑在你们头上,这样的日子乡亲们答应吗?” “不答应!”这一次声音更齐更响亮了。 “问符寨的土匪危害极大,不剿不足以平民愤!所以说,没有土匪的日子才是好日子!这一次,蒙身后诸位老爷出资,我大军得以开拔,本营长决定,亲自带队,出兵剿匪,还乡亲们一片朗朗乾坤!” “好!”台上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 台下众人没听懂最后的“朗朗乾坤”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并不妨碍他们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国军队伍要出兵剿掉土匪了! 对于国军能不能剿掉土匪这个问题,这个他们每个人都充满信心,因为国军队伍人多,枪多,实在是多。 这也是六个乡绅在收到请帖后,并没有太过于犹豫的就各自掏出五十大洋的原因,在他们看来,如果出点钱能请动这些国军灭了问符庙的土匪,这笔买卖虽然心疼但还是能做的。 所以李崇话音落下,台上台下全是热烈的掌声,台子两旁的戏班子同时敲出欢快的声音。 不过这场剿匪大会还没完。 当下李崇大手一挥,“上石墩!” 然后台下就让开一条道。 “嘿咻!嘿咻!嘿咻!”一个班的士兵抬着两米的粗糙石碑慢慢向台子前挪了过来! “嘭!”石碑压在泥地上,掀起一股灰。 石碑的牌头刻上醒目的“光荣榜”三个楷体大字。 李崇单手一扬指向坐在身后简陋木椅上面的乡绅老爷们说道,“大伙要感谢坐在上面的诸位老爷们!厚道人呐!是诸位老爷出钱出粮资助国军出兵剿匪。” 然后李崇手一指前面的石碑,“所以这块石碑就是表彰诸位老爷的,石碑上按照出资多少,从上往下的刻下诸位老爷的名字,今后大伙摆摊时,看到这石碑,就要念叨老爷们的好。” 说完,李崇一声大呵一声:“解散,大伙继续做生意!并且今天戏台免费给大伙唱戏一天!” 站在一旁的士兵们带头鼓掌,台下的人再次跟着鼓掌,不过这一次,台上坐着的六位乡绅老爷鼓掌就很不走心了。 这国军营长可恶的狠,居然搞出了一个牌匾一样的东西。 按照出资多少,从上到下雕上名字,要是自己钱粮出少了,名字垫底,那就不是荣光,而是丢脸了。 六个老爷彼此对视一眼,眼里商定出粮的时候都统一标准。 大会结束后,台上桌椅被撤掉,台上大戏开场。 桌椅被搬到台下空地,李崇往椅子上一坐,六个老爷齐齐向他走来。 “诸位老爷,营长让你们一个个过去。”距离十米外,六人被警卫班长韩大军拦住。 陈家河的黄老爷第一个走过警卫班的拦截线。 “黄老爷准备出多少粮资助剿匪?”李崇坐在椅子上,眼睛看向戏台,手指滴答着桌子问道。 “李营长,关于剿匪粮食我愿意出一百斤粮,长官您看如何?” 这是台上商议好的,大家都竖了一根手指,所以当下被问及时,黄老爷脸上装作很是肉痛的出了一个数字。尽管他家里的粮仓里有的谷子都陈了大半年了,可是要掏出白花花的大米来,还是肉痛的很,吝啬守财几乎已经成了这些乡绅血液里的本能。 “不行!”李崇竖起三根手指,“三百斤!” “哎,这?长官,老朽家可没这么多粮!”黄老爷急了,三百斤粮,六个麻袋的大米,这下是真的心绞痛了。 李崇手掌对着黄老爷一竖,止住了他的辩解,“谁都能讨价还价,就你不行,国军就驻扎陈家河,别的乡绅没来慰问可能是距离远不知道,可黄老爷你也揣着明白当糊涂,多出的两百斤算是慰问粮。” 被李崇这么一说,黄老爷嘴里说不出话了,国军驻扎在陈家河修整,自己作为陈家河的话事人,按惯例是要慰劳的,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没舍得家中钱粮,结果现在要补上了。 “那长官能不能在刻石碑的时候将老朽的名字刻在第一个?” 黄老爷想着,钱粮都出了,还不得给自己谋个好名声。 “这,也不是不可以,本营长打算按照出钱出粮的高低排序的,既然黄老爷有如此要求,也可应下,只要黄老爷再出五十大洋,本营长保准黄老爷你的名字高高在上!” “啊,还要五十?”黄老爷脸上发苦。 “难道你想被其他老爷压一头?不多,就五十大洋而已,往后你黄老爷的名字刻在石碑上子孙后代都能见的着,百年之后你们六个乡绅的子孙后代一看,自己的祖宗排在第一个,多有份量!多么光荣!多么骄傲!” “而且,你放心,这一次咱们国军一定剿了这伙子匪患,到时候本营长再搞一块石碑,就立于问符庙前,保证你荣光后世!” 李崇说着拍拍黄老爷的肩膀。 人就是这样,之前已经出了五十大洋和三百斤粮食的前提下,再加上五十大洋好像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再加上黄老爷脑中幻想了一下后世之人看到石碑上的名字,就会想到是自己出资剿匪,好像还不错哈。 “下一个。”见拿下一个后,李崇让下一个乡绅走了过来...... 就在李崇从一个个乡绅中揩油的时候,问符庙里,四十多个土匪正窝在里面,庙里面烟雾缭绕,中堂的几个土匪当家嘴里吐出烟,脸上却没有享受的表情,而全是愁云惨淡。 盘旋的烟来源这些土匪头头吸的“盆烟”,所谓的“盆烟”就是将宽阔的烟叶放入盆里点着,然后用着打通关节的竹筒凑着吸,这种方式不是经年的老烟枪那绝对是受不了,得有一颗强大的肺才行。 “大哥,怎么办,现在外面都在疯传国军要剿了我们。” “他妈的,自从这些国军驻扎在陈家河,老子从没往那里走,大家进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要剿我们!咳咳!” 上首位置的大当家越想越气,猛吸了一口烟,被呛到咳嗽出声。自己已经很约束手下,差点就做良民了,那些国军吃饱撑的为毛要来找自己麻烦。自己又没招惹他们,这让大当家感觉自己安分守己的坐在家里,结果锅从天上降,平白无故的受了无妄之灾。 第182章:满载而归 越想越气,可又愈发的感觉到无力。 “打是打不过的,陈家河的国军可是有大几百口人马!好汉不吃眼前亏,走为上计!”大当家思考一番,决定放弃老窝。 这个决定是艰难的,扔下老窝那肯定会被那帮子国军糟蹋了,十有八九会一把大火烧成残垣,今后四十多口子人要重新找落脚点了。 “要得要得,避一避风头也好。”形势比人强,倒是没人反对。 不过就在众山匪议定出路的时候,一连长唐大尧已经带着一个排来到问符庙山脚下。对于能和日军精锐师团硬杠的主力师下属的主力营而言,剿一伙只有四十多人的土匪只是小事一件,根本不值得全营出动,所以这件事情就落到了一连长的身上。 “乓!”一声清脆的枪响惊起寒冬里为数不多的寒鸦。 唐大尧大刀金马的往山下一块石头上一站,手举着枪,枪口还冒出一股烟。 枪是朝天放的,枪声由下往上,传递到山头的问符庙里。 “大哥不好了,国军来到山下了。”慌慌张张的一个喽啰跌跌撞撞的冲进庙里,神色里尽显慌张。 “他妈的,这么快!弟兄们抄家伙,跟我守住山门!” 问符庙里一片慌里慌张,唐大尧已经带着人抵到庙门前不足三十米处。然后拿着一个铁皮喇叭,一脚踩在石头上就开始喊山门: “庙里的土匪听好了,奉国民革命军一三三师三九七旅七九三团一营李营长之命,剿灭尔等土匪。你们落草为寇,此乃第一大罪!危害乡里、目无法纪,此乃第二宗罪!占人庙门、不敬菩萨,此乃第三状罪。” “不过,念你们在国军驻扎期间,表现良好,心中还有敬畏,所以思想上还能挽救,如果你们主动放下武器,将枪支交出来,主动接受对你们的思想教育后,国军可以对过往所犯不予追究。” “如果不主动接受教育,我就对你们进行枪枪炮式的强制教育!” 问符庙里土匪中的老大趴在围墙后面,对外面大喊,“长官,我无意冒犯国军,您别说笑了,我都看见外面密密麻麻的枪口了,咱走出去还能活命么?” “现在全国抗战,国军不杀中国人,只要鬼子的命,所以性命肯定无忧。” 来之前,李崇就告知唐大尧剿匪也就是说说而已,借着剿匪的名义向六个村子的乡绅要钱要粮才是正理,所以唐大尧没打算直接枪炮齐鸣,这些土匪还值不得那样的阵仗,再怎么说这些山匪也没有冒犯到自己头上。 “长官,我们愿意离开这里,国军长官能否给条活路?” “老子来到这里,耗了体力不能空手而归,今天没条件可讲,人出来,枪放下!” “长官,您不要逼我们,真要拼起命来,咱们命贱,长官们尊贵,不值当。” “呵,还会威胁我们,弟兄们手雷准备!”唐大尧一声令下。 后面的士兵拿出手雷,当然没有拉环,只是吓唬而已。 “扑通!”庙内趴在院墙上的山匪有几个直接吓的掉了下去,他们没有手雷,可这并不妨碍对手雷威力的认识。 “大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外面那些国军手上全握着手雷!” 众喽啰两股不由自主的颤栗着。 “里面的人考虑好了没,老子赶时间,再不决定就手雷乱炖肉片啦!”说完唐大尧对着庙门又打了一枪,在木门上留下一个窟篓。 “别别别!长官,咱们投降!” 终于,里面的山匪受不住心理压力,打开了门。 “枪放在左边,人蹲在右边。” 唐大尧让一个班进去抄窝,一个班拿枪,一个班押送山匪。 让周围多个村子不得安宁的山匪就这么被剿了,原本这事就不用驻扎休整的国军亲自动手,只要镇里的保安团认真一下也能剿掉的,只可惜一来最近的镇子都二十多公里开外,这种苦差事他们不愿意来,二来嘛那些人能吃饭能睡觉,就是不能履职。 而这个时候,李崇正在营地里派出了六个班的士兵到各个乡绅家里,往营里运送议定好的粮食,除了陈家河的黄老爷此刻放血大洋一百,粮食三百斤外,其余各家出资大洋五十,粮食二百斤。 众位老爷看着一大麻袋一大麻袋的粮食被扛走,心中是阵阵绞痛。不过他们还不知道给他们这些年造成不小损失的问符庙山匪已经被不动声色的轻松拿下了,不然心里肯定好受一点。 李崇看着陆续运进营部大院堆起来的粮食,觉得自己还是老实厚道的,至少自己拿钱拿粮是办了事情的,自己说到做到了,没有多剿两次匪。 清点了下此番的收获,大洋350块,粮食1300斤,其中纯大米八百斤,面粉两百斤,红薯三百斤。一个士兵在原来基础上加一顿煮,全营694人,按照一两米熬粥两人份计算,每天消耗大概35斤,这些粮食将近可以吃四十天。 下午傍晚的时候,唐大尧压着四十多个山匪回营了,还带回了山匪窝的一些收获。山匪的二十多杆长枪不少都是次货,没办法先发给那些手上还没响的凑合一下,就是冲锋的时候抓在手上也能壮胆不是? 李崇让一个班的士兵压着土匪到陈家河游村,让乡民看到土匪被抓了,自己说到做到了。 村子里顿时喜庆洋洋。 同时,李崇将连排班长都叫了过来,加上土匪的收获一共五百大洋,按照班长五块,排长十块,连长二十的标准,李崇不吝啬的给三个连长、九个排长以及三十个班长每个人都发了大洋。 余下了两百大洋,自己留一百,然后往团长那里送一百。这是惯例,下面发了横财,是要往上面表示一下的,不过也有潜规则,就是只往上孝敬一层即可。即是营长向团长孝敬,团长向旅长孝敬,旅长不会向营长伸手,而团长也不会跨级向连长伸手。 营部里的众人很高兴,新营长很大方,不吝啬。 第二天一早,原本只有中午和傍晚才开锅的炊事班一大早就冒起了烟,李崇兑现了自己一日吃三顿的目标,全营基层士兵端起热乎的碗高兴的欢呼。 走在营地里,李崇明显感到下面对自己的拥戴和信服力。 同时,人字坡石碑上的名字也刻了上去,黄老爷因为多放血的缘故如愿以偿的排到了第一位。为此,黄老爷还特意在石碑上挂了一朵大红花以彰显自己在此次剿匪中的贡献。 并且,看到问符庙山匪被一整锅端,高兴之余六个乡绅还共同制作了一面锦旗出来,上书“除暴安良,为民除害!”八个大字送到营地里。 第183章:逢年过节日,万家灯火时 人家投我以木桃,李崇觉得自己应该报之以琼瑶。 于是李崇又弄的一块石碑,牌头是“问符庙剿匪记”,详细记录了剿匪始末,当然尽挑一些花团锦簇的词语去叙述,还让村里的老学究润色了一下,在刻到石碑上,然后又大张旗鼓中让那些土匪抬到问符庙前。 好事也会出门,一营的这一波动作在十里八乡的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了一营剿了当地的土匪,当地乡绅送上锦旗一事。 当然,大伙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不少人是佩服李崇的这一波动作,不愧是高材生,实在漂亮,这套吃相有理有据,借着剿匪的名义师出有名,还能光明正大的捞钱捞粮。 别的不谈,就谈一营拿了当地的钱粮,当地这些乡绅没有意见,居然还送上了锦旗。 如今双方相处还融洽异常,简直成为我辈楷模了! 这套手段完全值得自己借鉴嘛。 哪像自己以前,伸手问当地乡绅要钱要粮都会产生一些不愉快的冲突。 过了两天,李崇骑着快马借着去团部述职的名义向徐团长奉上了一百大洋。第二次来到团部,李崇明显感觉到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再带着那种看愣头小子的意味在里面。 走的时候,团长亲自送李崇走出团部大门。 日子越来越向月底过,快要进入1939年了。 军队里元旦福利陆续下放,敲开肉罐头,相互碰撞在一起,庆祝自己挺过了这遍体鳞伤的1938年。 为此委员长在《中央日报》上还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讲话。 结果在第二天,也就这一年就快要过去的倒数第二天,前国党大佬汪兆铭扯掉了重庆中枢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发表“艳电”公开叛国投日。 这一下子天下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外面的反应如何激烈李崇不知道,但是军队倒是挺安稳。 这不得不归功于委员长在先总理时代就凭借在军校的资历就一直牢牢的把握着军队大权,而相比之下老汪在军队里就没太大的影响力。 营里的官兵的表现让李崇大跌眼珠,因为根本就没有出现自己先前想象的基层官兵因此而意志消沉的表现。 然而从三个连长边喝酒边带着嘲讽的语气谈笑着说这件事情时,李崇就明白过来了。 川军在未出川抗日的时候可是一直跟中央军不对付的,自然对国府谈不上信服,包括现在也是如此。既然一开始就没有寄予厚望,自然现在就谈不上失望了。 作为前线一个小营长,这种大佬动荡还轮不到自己操心,而且有一件高兴的事来了。 李崇二十多天前写给家里和林婉如的信终于收到了回信,信封上只有番号,没有地址,驻地是对外保密的,只写着“国民革命军一三三师三九七旅七九三团一营李崇收。” 事实上番号就是地址,只要写上番号和姓名,部队的通讯就能送到,尽管时间上会长一点。 爹娘的信和林婉如的信各自一封塞在同一个信封里,鼓鼓囊囊的掂在手上还有点份量。李崇细心的拆开信封,倒出两封折叠起来的信来。 打开第一份,是爹写的,都是些家里的琐事,足足三大张纸。主要说的是如今二弟志新每天坐着林婉如上学的车,也读了一个学堂,至于三妹元秀倒还小,仍然是父亲教着认字,二弟志新从学堂回来也会在晚上教给小妹学到了一些新东西,比如洋文里面早上打招呼会说“狗头猫岭”,心中自家老爹还表达了困惑,为什么外国人早上打招呼会带上狗和猫? 虽然都是些生活小事,但李崇看着却倍感温馨。 放下老爹写的信,李崇打开林婉如的信。打开一看,忽然发觉信上的字跟自己的倒是越来越像了,除了那股勾勒间的凌厉之气,多了一点女子的婉约。 林婉如的信很杂,或许因为她想在有限的纸上表达出很多话,叙事的口吻也在不断的变化,时而孩子气,时而又很理性。 看的李崇时而觉得好笑,时而又揪心,尤其是重庆又挨轰的时候,而且林婉如在信里写道: “......报纸上说日本国的天皇裕仁召开了御前会议,明确下令对重庆的航空作战可以直接攻击平民......” 日本将假装的人道都扔掉不要了,李崇除了在心中不断的嘱咐家人和林婉如出行千万小心外,只能将愤怒埋在心底,到时候在战场上宣泄出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营的新兵已经褪去了入营时的生气,而且因为一天三顿的缘故,不少新兵养的比来时还要壮上一些。 一月之后,年关越来越近。元旦的跨年中国人从不当作是过新年,无论是沦陷区还是大后方,认可的还是祖宗传下来的农历春节。 除夕中午,李崇先是赶到团部,三个营长和团长及团部参谋觥筹交错了一顿后,晚上又回到营部,在营部大院里吃了一顿除夕宴。 军营驻地外的陈家河村。 哪怕是再穷到人家,只要还有一块落脚地的,都会亮上灯,在这苦难的日子里,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围坐在一起。 漆黑的夜色中,千家万户里透露出熏黄的光。 点点滴滴,驱散黑暗,等待黎明。 然而这种苦中作乐的团聚气氛大概永远不会属于背负着巨大决策以及献智压力的一小撮人。 比如刚刚成立的国民政府国防最高委员会,下属参谋部的智囊团就在办公室里围在一起吃了一顿后,继续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 因为十月下旬的武汉会战后,日军久久没有动静,像是再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而最近根据情报,日军又有了大规模集结的迹象,日军接下来究竟要走哪一步棋,中国军队应该如何布置,这些人在努力思索着。国府如今已经缩在大后方,已经无路可退,所以每一场大仗都要谨慎。 同样在思考的还有此刻吃着年夜饭,眼睛还不忘盯着挂在墙上的南昌周边地形图的九战区司令长官薛伯龄将军。 作为前线将领,他更有着战争降临的直觉。 武汉会战结束后,11月初自己升格为九战区司令长官,一股如芒在刺的感觉就顶在自己的后背上,从那时起,他的大脑里就印着一副全国地图,上面标注着日军目前的战线。 现在武汉城内驻屯的三十万日军已经深入内地一千余公里,整个日军的战线有如一条长蛇的大脑袋一样,而尾巴却远在八百多公里外的长江下游三角洲,这头尾之间就是拉开的一条长长的战线。 懂点军事的人都明白,这条战线太长了,绵延起伏八百里,很容易就中间夭折。 正因为此,日军肯定要扩大武汉驻屯日军的生存空间! 第184章:大仗降临 日军主持大陆攻势的派遣军司令官冈村同样明白这一点。 作为掌控进攻全局的日军司令官,站在地图前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此刻的处境。 此刻这条绵延八百多公里的战线实在太长了,可他没办法,想要击溃如今缩在群山环绕里的重庆中枢,就必须往纵深里一步步打通一座座城市。 这条战线一旦被切断,就会收尾不相顾,那屯在武汉城的三十万大军可就麻烦了。 更何况,自己当初主持的武汉会战中虽然最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武汉这座沿江重城,但攻打下时得到的却是一座空城,武汉城内外的国军主力部队并没有被消灭掉,这些有生力量正潜入到了山林之中随时可以伺机出击。 这些天,陆路运往武汉城的物资补给汽车时常在城外公路遭遇不测就是鲜明的例子。 更为糟糕的是。 以武汉的长江段为界,江以北就是支那将领李德邻统率的五战区,江以南则为在万家岭让自己的部下栽了大跟头的薛伯龄领导的九战区。 两个人各自统率的大军犹如一把大钳子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夹住自己在武汉城驻屯的三十万大军,这也是自己为何在武汉城驻屯了三十万大军的原因,人少了冈村怕压不住两大战区的夹击。 必须要扩大自己在武汉城驻屯日军的生存空间! 这是冈村在拿下武汉城后就一直想着的事情,只不过当时武汉会战之后,自己没有多余的兵力和装备来发动起新的攻势。 现在国内已经批准了自己的进一步行动,兵源和弹药都在派送中,并且还派来了西尾寿造和板垣征四郎两人来协助自己,就等着士兵集结完成就可以着手自己谋划中的“新春攻势”了! 想到这里,冈村的抱着的双臂攥起了拳头,他对接下来的新春攻势很有信心,因为他已经在大脑里推演了很多遍,唯一无法量化的就是如今的国军还能爆发出多大的抵抗力量。 至于具体的进攻对象,地图前的冈村将目光投向了距离武汉城直线距离三百公里外的南昌城。 这座城市位于浙赣和南浔两条铁路的交汇处,以南浔为限,右边鄱阳湖一带为支那的三战区,左边则是九战区。 这座城市便是支那两个战区的旋接点。 那么自己攻占了南昌这座城市便有两大好处: 一则可以扩充武汉城内三十万驻屯日军的安全范围,两座城市遥相呼应。 二则能卡住浙赣铁路,使得支那三、九两个战区不能相呼应,自己则沿着铁路线修碉堡,将他们割裂囚笼起来。 黑夜的灯光中,冈村嘴角上挑了一个老谋深算的弧度。往椅子上一靠,他看向窗外空中燃放的爆竹,尽情的放吧,就让那些支那人过一个安稳年,哼。 春节过后,李崇按团部下达的日常训练计划继续训练军队。 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样子,但是高层的决策早已经开始运转。 重庆军统局情报科。 一道道从隐蔽战线传递来的珍贵消息在这里汇聚。 “小左,将这些情报汇总起来交给处长。” “是!”左玉良抱着一堆情报纸,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将上面的情报整理汇编起来。 “三月一日,日军集结于......” “三月二日,日海军舰艇沿江而上......” 从军校毕业后,左玉良便进入到这里工作,每天接触的消息都是这些令人心惊的消息,他主要负责军事块情报的整理,难怪这些小岗位都是根正苗红之人。 从这些整理的情报来看,左玉良感觉到一场大仗就要来了。但日军的目标是哪一个,则需要结合各方面情报去分析了。 不过这个并不是他的工作,当然他现在也没有资格从事这项工作。 这些情报汇总后按照程序及时送达到国防最高委员会下属参谋部,智囊团在大脑中思考着种种可能,最后认为:日军集结的进攻目标很可能就是南昌! 想法拿到了军委会上经过讨论之后,认为可能性很大。 于是,在三月八号,军委会向九战区司令部发出了命令电报: “......九战区为确保南昌及其后方联络,决先发制敌采取攻势以摧破敌之企图,攻击准备应于十号前完毕,预定攻击开始期为十五号......” 总体意思就是要九战区先下手为强! 薛伯龄得令后很重视,旋即命令九战区的前敌总司令罗慈威备战。 罗慈威得令后,一看下面的部队还都在分散着整训呢,收拾利索了进行战争动员怎么也需要一些时间,于是就向上面打报告申请延期。 远在陈家河乡下的李崇自然不知道上层的这些动静,别说李崇只是一个营了,就连三九七旅都不知道,也就是师部得到了一些风声。 但机会对双方是对等的,你没抓住不代表敌人也会放过,尤其对手是已经筹谋已久的冈村。 趁着国军还在缓慢集结的时候,手握重兵的冈村已经站在了作战指挥室内。 参与新春攻势南昌战役的一众日军师团长笔直对面坐在椅子上。 讲完此次作战的重要性之后,冈村放下指挥杆,站在主位前凌厉的目光一扫下面众人。 “命令!” “啪嗒。”下面的人整齐划一的站起。 “左路进攻方面,116师团村井支队配合陆战队从鄱阳湖北面南扑吴城!” “嗨!”被点到名的日本军官重重一低头。 地图上,这条左路进攻路线正好沿着鄱阳湖的支流,海军陆战队便可直接沿河而下直达吴城,并且水面炮艇可以提供火炮支援。 “中路进攻方面,以101、106师团为主力,在飞机、坦克的配合下佯攻徐家埠,待南昌驻守的支那32军分兵驰援后,你们强渡修水后兵分两路,106师团直下安义右切奉新后,从左路包抄南昌城。而101师团先直下攻取生米街!” “嗨!嗨!”点名的两个师团长也重重一点头。 “右路进攻方面,第六师团从若溪向武宁进攻,目标直指驻扎在此的第8军和第73军......” 冈村有条不紊,十分清晰的下达每一条作战指令。 第185章:接到命令 如果此刻从地图上标注日军的进攻思路,就会发现冈村先是把南昌城周围一圈的大小城镇全部拔掉,最后呈三路包夹的姿态包围南昌城。 并且还是围三缺一的手段,以不至于国军破釜沉舟,之前攻打几个大城市也用了相似的套路,只不过这样做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占领一座城却没有消耗国军的有生力量,这样会面临着国军随时反扑的危险。 不过冈村的考虑是事有轻重缓急,现在首要目的是压缩支那人的生存空间,一步步的蚕食支那的土地获得资源,这样才能以战养战。 日军命令下达后,各支日军作战部队开始往已南昌为中心的广袤作战区域前进。他们是正宗的机械化部队,因此行军速度很快。 17日当天,先头部队已经交上了火! 陈家河,营部大院。 “老李,你这儿伙食不错嘛。”二营长景嘉谟咂摸了一口浏阳河酒,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入嘴中赞叹道。 同为中央军校毕业,又是一个团的营长,在地方修整的日子里,李崇和二营长景嘉谟会时不时的串个门,反正两个营的驻地就相差十多里地而已,骑个马半个钟头就能到,相互叨叨磕,这个过程中李崇可是从老学长这里了解到不少关于川军的事情。 李崇给景嘉谟添上一碗酒,“我这也是老学长你来了才让炊事班炒的两个下酒菜,鱼都是河里现抓的,就是这酒可不好搞啊,还是村里那乡绅过年的时候送我的,喝的就剩下了这两瓶,全拿来招待老学长你了。” “哈哈,瞧你脸上这舍不得的样子,谁不知道你发财了。下次你来我营部,我请你喝一个老战友送的武陵酒!” “呵,那我一定得去,想不到老学长你还藏着那等好货啊。” “来,走一个!”酒碗碰撞,三旬过后已入味。 相互牛逼吹完之后,话题自然而然的谈到如今的战事上。 日军大规模向南昌附近运动,九战区风声鹤唳,此刻远在杨家祠堂修整的七九三团也听闻了动静,虽然现在还没有直接奔赴前线的作战命令下达,但作为主力师的一部分,上峰肯定不会将这支作战能力强悍的队伍搁置到一旁的。 “老弟,这次南昌战事你可要命硬一点。” “哈哈,我现在小酒喝着,饭菜又管饱,这样的好日子我可没过够,再说老学长你可是说要请我喝你珍藏的武陵酒的。” “好,咱们黄埔军人乃大丈夫,自然不惧鬼子的这点场面,等战事一完,我一定招待你,喝!” 军人一两瓶酒都不算事,肚子里装了一瓶多酒的二营长景嘉谟照样脚步不漂的骑上马离开。 此刻,南昌周边的多处已经打开了花。 失去先手的国军完全被动应对三路进攻的日军,而前沿修筑的防御工事在敌机密集几无间断的轰炸之下被摧毁严重。敌机架次出动的很频繁,这是因为占领武汉之后他们就重新修建了机场,并且随着部队的往前推进,就近修建了机场。 为了鼓励前线将士,九战区30集团军总司令部以及下属的各军军部一律前移。 这便是川军,虽然失去先手,但在敌人飞机坦克的炮弹横推之下,从最高层开始便抱着不怕死的信念。 冈村也知道自己将目标投向支那的九战区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面对以川军主体构筑起的九战区,所以他特意调来了西尾寿造和板垣征四郎两员大将及精锐师团参与此次进攻作战。 日军的右路进攻路线由若溪直指向武宁,而武宁城附近的驻扎着川军第73军和第八军两个军,因此日军调来了能用的所有重武器,并且负责进攻的是日军装备精良的甲种师团第六师团。 他们在天空军机轰炸,地面坦克装甲部队掩护之下,向川军发起了不间断的持续进攻。 战争打了三天三夜,武宁城被敌机炸成了一片废墟,燃起的大火从彻夜烧到天亮。 若不是城外罗盘山、棺材山和望人垴构成的最后一道防线,有着李玉堂部的第八军在苦苦支撑,武宁城就要直面日军的地面进攻部队了。 棺材山同北西方向的望人垴以及南东方向的罗盘山,形成北西向排列的山脉,这是武宁城的屏障,而棺材山又是其中的最高峰,这道防线一旦失去,整个武宁城将直接面对日军地面作战部队。 但第八军面对敌人飞机重型炸弹和燃烧弹以及地面炮兵部队的轮番洗地,已经危如累卵。 所以,尽管伤亡再大,哪怕全军覆没,第八军都在苦苦支撑着。而棺材山在这一刻也应验了它的名字,短短三天,两军阵亡将士的尸体就算是将整座山挖空作为棺材都已盛不下! 面对武宁千钧一发的局势,身为九战区司令长官的薛伯龄知道不派兵支援不行了。 他立即给副司令长官兼二十七集团军总司令的杨森下令,要求他出兵支援。 国难面前,杨森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令自己的大侄子,也就是带领自己心腹精锐部队的一三三师师长杨汉域立即全师急行军支援武宁! 命令层层下达。 陈家河,七九三团一营正驻扎在此进行日常的训练。 “营长!营长!团部命令!!”营部电台的通讯兵手持电报跑到李崇面前大呼道。 正看着士兵们训练的李崇接过电报,上面只有八个字,“全营开拔,靠拢团部!” 李崇看到这八个字就知道,要上战场了! “司号员,吹集结号!” 紧急集结号响起,三个营以及工兵班、侦查班和营部警卫班迅速集结到李崇面前。 李崇握着拳头看着众人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所有人收拾行李,一刻钟后,全营开拔,向团部靠拢!” “他奶奶的,休息了三个多月,老子腿脚快生锈了。”一连长唐大尧大嘴裂开笑了。 二连长简永江说道,“哈哈,老唐,这一次咱再比比谁杀的鬼子多。” “别忘了我。”三连长肖志国不甘落后。 李崇心中骂了一句,全他妈是把死亡当放屁的家伙,从这些老连长、排长和班长的脸上只能看到谈笑,仿佛要打仗了就跟吃顿饭一样,脸上没有一点波动。有此队伍,自己身为营长更不能落后。 第186章:抵达前线 一刻钟后,一营全部集合完毕,全营开拔往杨家祠堂所在的团部赶来。 战士们扛着枪,精神十足,没吃完的粮食拖在马车上。 三个小时后,全营抵达团部,七九三团直属的三个主力营汇合在了一起,几乎都是四川子弟,免不了相互叨叨。三个营加上团部的直属队足足有两千五百余人,远超一般的满编团人数。 其他两个营的士兵听闻一营现在阔绰的每天都吃三顿,当下羡慕不已。 这个时候,最忙的是各营和团部的炊事班,他们要赶制大量的口粮分发到战士们的手中。 团部的电台天线正在拆下,重要文件装箱准备带走。 趁着全团做开拔前准备的功夫,团长徐昭鉴叫来三个营长,和团副黄建宁以及两个作战参谋一起,七个人坐在方桌前,绿色瓷杯里冒着热腾腾的气。 徐团长粗糙的大手摩挲着瓷杯说道,“给你们交个底,这次作战的地方是武宁城外的棺材山,我们三九七旅担任主攻,具体的作战任务还没下达,而此刻在武宁城外的日军是第六师团。” 众人一听是第六师团,脸上就是一沉,知道即将来的这一仗必定是要在血塘里打滚了,恐怕这会是继淞沪战场之后再一次伤亡惨烈的战斗。第六师团都不陌生,就连此前没上过正面战场的李崇都知道这第六师团可是第一个攻入了南京城的,战斗力同第二师团并列为日本陆军的两支虎狼之师。 坐在板凳上的李崇没想到自己走上前线的第一仗就要面对一块铁打的骨头。 “大伙都有个心理准备,全团今晚就开拔,上峰命令我们七天内必须赶赴三百四十公里外的武宁城棺材山,都去准备吧!” 晚上,火把举起,全团二千五百多人举着火把在夜色中如一条火龙一般,按照命令支援武宁,现在离前线还远,晚上点上火把赶路还没有关系。 第二天下午,七九三团汇入了三九七旅。 全旅每天急行军五十到六十公里,到第六天时,距离武宁城已经不足三十公里。 这个时候,白天全旅白天已经不能行军了。日军机始终在空中盘旋,只能晚上赶路。 六天的急行军官兵们也累得不行,所以这白天就在树林里靠着树根合眼休息。 晚上全旅汇合进了一三三师,意味着一三三师下属的各营、各团、各旅从这一刻起,全部由师部统一指挥,电台频率全部调到了师部电台频率上面。 临到打仗前,具体到李崇的这一个营,最直接的好处就是两个: 一是发饷,更是战前激励的意思。师部的人拎着一个大木箱子往众人面前一摆,满满当当的一箱银元,按照普通士兵五块大洋、班长七块,连长十块,营长二十的标椎,发了军饷。 二是发弹药。同样是上面派下来的弹药,每个士兵五发子弹,已经不少了,一个冲锋中能把发下来的子弹和平时积累的子弹打出去,就已经了不起了,很多人连把子弹全部打出去的子弹都没有。同时下发了十项手雷弹,三箱迫击炮弹。 每个人检查枪支弹药的时候,一三三师的师长杨汉域骑着马赶到武宁城西1公里外的三十集团军的司令部。 集团司令王陵基正从前线公路口的防线督战回来,面对险恶的形势正焦头烂额着。而正在棺材山拼死抵挡的李玉堂不断的将告急电话打进总指挥部。 “王司令,一三三师全体奉杨司令之命前来支援!”杨汉域打了一个敬礼。 “来得好啊!来得好啊!你立即带领部队去棺材山,直接归李玉堂指挥。”集团军司令王陵基抓着杨汉域的手激动的说道,“我给你的是死命令,同样之前也是给李玉堂的,无论如何都要守住棺材山阵地,阻止日军前进!” “是!” 收到命令的杨汉域马不停蹄的回去集结全师,避开敌人的飞机轰炸抵达了棺材山前沿,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了,浓密的硝烟让头顶的天空只能看到朦胧惨淡的月光。 “汉域兄,多谢了!” 李玉堂在军部看到全副武装的一三三师及时赶到,脸上很激动,因为再没有兵力支援过来,望人垴、棺材山以及罗盘山这一带的防线就要全部崩溃了,自己的一个师打到如今人数就剩下一个团不到。日军今天又向棺材山和罗盘山各自倾泻了两百多枚各式炸弹和燃烧弹,如今自己率领全军残余部队只能死扛着望人垴。 “李军长,我一三三师奉命受你指挥。” “不用敬礼,你坐,现在这个形势需要汉域兄你的弟兄们拼命了,我手上的人都打光了,就剩下了这么一圈。” 李玉堂知道这一三三师是九战区副司令的嫡系部队,战斗力强悍,师长杨汉域还是他的大侄子,所以并没有直接下令,而是当下把三个山峰的阵地图摊在桌子上,将自己面临的形势给杨汉域清楚的讲着。 “砰!”就是说话的功夫,一声巨大的闷响差点把底下指挥室内众人的心脏从胸膛里闷出来,头顶倾泻下来的泥土就像夏日瀑布般的大雨,直接装满了桌上喝茶的瓷杯,热茶直接变成泥浆。 这是一颗炸弹当头爆炸了,还好军部指挥室是在地下深挖的洞,四周是用整段整段的木头镶嵌起来的,十分的结实牢固。这样的一个指挥所并不是战斗打响后挖的,而是第八军常年驻扎此地,花费了大力气修建的。 所以,指挥部里没人在意头顶上空凄厉轰炸机的轰鸣声。 李玉堂和杨汉域掸去了身上的泥土,然后李玉堂用手臂把地图上的泥土推开,露出棺材山和罗盘山的地形阵地图继续说道: “所以现在,我们必须把已经被鬼子占领的棺材山和罗盘山给夺回来!任务很艰巨,我把这里能用的武器包括炮兵营全给你们,指挥部留下阵地防守的,剩下多少也一同随你的弟兄们上前线。” “李军长,你放心,咱们川军一向抱团,我亲自指挥督战,一定夺回棺材山和罗盘山两处阵地,夺不回来除非死绝一三三师不会退下来!” 听着这话,李玉堂重重一点头,拍着杨汉域的肩膀说道,“这话听着提气,无论如何拜托了,我随时等你的消息!” 从集团军司令部出来,杨汉域回到棺材山前沿阵地,全师集结在此,面对着的就是海拔578米的棺材山以及矮一截的罗盘山,两座山上的阵地此刻都被日军第六师团占据。 第187章:进攻前夜 回到师部指挥室内,杨汉域知道一刻都不能耽误。 这个时候日军第六师团已经全面占领最高峰棺材山以及旁边的罗盘山,如果拿不回来不仅望人垴有丢掉的危险,而且会让第六师团站稳脚跟后,腾出手同冈村指挥支援的第11军直辖的炮兵、战车、骑兵大队攻陷武宁城! 武宁一破,那之前的牺牲可就白瞎了。 而日军方面,尽管第六师团在此前17号到29号的两周战斗中已经损耗掉整个47联队,但第六师团目前仍有三个主力步兵联队,外加炮兵、骑兵、工兵和辎重联队。 虽然山地作战并不利于骑兵的发挥,但中国守军却不得不承认,哪怕就是下了马的日军骑兵,其作战素质也远超国军主力团,哪怕就是负责辎重的,拿上枪都是在战场上一枪指哪儿打哪儿的好手。 并且在此刻,已经被日军轰炸为一片废墟的武宁城在白天已经遭到了地面部队的攻击。 面对这些情况,杨汉域站到电台前,立即下令。 “命令!文伯诚即刻带领侦查连做试探性攻击!务必侦查出敌人的火力配置!” “命令!三九七全旅做攻击准备,三九九旅为进攻预备队!” “命令三九七旅徐昭鉴全团准备攻击棺材山,周炳文全团准备攻击罗盘山!攻击时间,定于明日拂晓!” “滴滴哒哒哒”的电台声音密集响起,红灯不断闪烁,一道道命令从师部向各作战单位下达。所谓徐昭鉴团、周炳文团就是三九七旅的两个主力作战图,其中徐昭鉴团就是七九三团。这是杨汉域下命令的习惯,临阵下令时他更喜欢点将,直接说姓名。 棺材山的山脚下,修水河流淌而过,七九三团的全团官兵按照命令进入抵达此处,由上往下全是扑鼻的硫磺烟味,只待了半个小时不到,喉咙里就像是起了毛刺,火烧火燎的。 一挖鼻孔,就是一团黑灰。 抬头往上看,黑夜中有着一丛丛红色的火光,那是树林灌木的残木仍然在烧的景象。 山间湿气本来就重,而且又是三月底,湿气打湿了外衣,当然这个时节也不感到冷了。 李崇手摸着石头,也不知道是初临大战心情激荡所致,原本应该冰凉的石头摸在手上他妈的还有温热的感觉。 不少石头被炸裂开,手一摸抬起手就是一层黑灰,那是被燃烧弹烧的。 作为被点将的主力进攻团之一,七九三团三个营此刻从正面围住棺材山,然后靠着石头喝水吃干粮,尤其是那些老兵,把能吃的东西都被吞到肚里,就等着吃饱喝足消化完转变为体力之后,端起装上刺刀的长枪跟鬼子拼命。 什么是主力,这便是主力。 大仗要来,这些老兵带头大吃大喝,然后躺下靠着石头睡觉养神,那些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也因此受到感染,大吃大嚼,哪怕就是抹泪也要和着泪水全部吞下去。 抬头看,绵延向上的阵地散发着浓烈的烟味儿。 阵地对双方是相对的,先前是敌攻我守,如今变成了我攻敌守。 而之前被第八军修筑的固若金汤的阵地,此刻也变成了敌人据守的依靠,虽然阵地已经被鬼子的军机在之前的进攻中炸的七零八落,但整理一下还是能将就的。 而且棺材山虽然海拔不高,但是坡度很缓,从山顶至下面公路足足有10多里的斜坡,除去难以立足的天然地势,先前第八军在这里实际设置的阵地纵深前后有三公里不止,谁也不知道第六师团在上面是如何设置防守的,现在贸然冲上去肯定伤亡惨重,所以进攻前侦查对方的火力配置是非常必要的。 一营这边。 “营长,明天就该咱们团玩命了。”坐在李崇旁边的警卫班长韩大军拿着枪默默说道。 “给家里写信了吗?”李崇问道。 此刻他的头上戴着一顶M35钢盔,背后插着一把大砍刀。这种钢盔在众多川军中就一三三师拥有少量,而且连长级别以上的才会佩戴,至少来到武宁城看到了其他川军连长营长头顶上戴的都还是布制军帽,那简直就是毫无防御可言,不是不想戴,而是根本没有,这种钢盔是当初进口德国的,目前国内还仿造不起来,关键是炼不出来同质的刚来。所以是打坏一个就少一个,在打完南京保卫战之后,国军部队中就很少看见了,都是稀罕的物事儿。 至于背后插着的大砍刀是李崇在陈家河时,特意去镇上让铁匠打造的,挥舞起来比起刺刀让李崇感觉更顺手。 而这场即将打响的战斗是师一级别的攻防战,普通的连长、团长在战争中的角色重要性被缩小,换言之他们变成带队冲锋的角色,在冲锋中指挥战斗,死了就由职位次一级的代领指挥。 听着营长的问,韩大军摇了摇头,“没有,大不了就死逑,营长你写信了吗?” 李崇同样摇了摇头,要是写信回去说自己即将要打一场大仗,家人还指不定的有多担心。 当初进黄埔虽然带着谋求一个身份给家人以保障的目的之外,学本事打鬼子也是心中纯粹的信念,哪怕是此刻手持着花机关,拂晓就要冲上去拼命,李崇都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因为自己是炎黄子孙,只要不愿意忍受亡国奴的耻辱,就一定会拿命来拼。 这些士兵又何尝不是如此。 ...... 棺材山上,负责防御的有大半个步兵联队,他们已经察觉到山下的动静。 不过占据着有利地形的他们并没有趁着夜色主动发起进攻,而是在警备的同时闭目休息恢复体力。 火光之下,这些持枪警戒的鬼子眼中闪烁着山中豺狼一般凶狠的光芒。 这场战斗对于第六师团而言,这也是自打他进入中国大陆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 在前几日的战斗中一个整编联队被全歼,这是以往从没出现的情况。 上到师团长联队指挥官,下到各个阵地上的小队长,他们已经收起了所谓“第一个攻入南京”的骄狂,因为此刻在武宁城外的山头上,他们栽了前所未有的大跟头。 在他们的印象中,所谓的支那军队应该是一触即溃的,哪怕是在南京城拼死抵抗的教导队和中央军,也不过在自己的坦克装甲车下只是造成了一些损害罢了。 他们没想到,在武宁城外的这几座山头上,坦克、骑兵失去用武之地后的自己,居然被不是中央军的地方军全歼了一个联队! 现在他们认识了川军,亲眼见识了这些悍不畏死的川军提着大刀冲锋肉搏的场景,所以此刻他们收起了起初时的骄狂,只要发觉到山下动静之后,就会子弹上膛! 只要山下一有进攻的动静,窝在阵地里的士兵就会睁开眼睛将子弹倾泻而出! 第188章:进攻!进攻!(1) 躺在石头上,李崇抬头看着空气中似一层流沙质一样的硝烟,默默的撕开手中的罐头。 这是刚才发下来的,受命负责进攻棺材山和罗盘山的两个团每个士兵都发了一个肉罐头。 有点临阵开荤的意思。 “呸,呸,呸!他妈的这是猪肉罐头,还是猪杂罐头?”李崇用匕首挑出一块放入嘴中,结果他妈的牙齿一咬完全不是猪肉的质感,而且还有厚厚的杂粮粒。 抱怨归抱怨,就这样的罐头平时都是吃不到的,只有大仗将起才能吃到。 “哎,那小子,你干啥?”李崇看到自己营的一个士兵拎着水壶要到汇入修水河的支流里盛水喝,连忙叫住。 “营长,口渴,我舀点水来喝。” “这个时候从山上躺下的水能喝?血都混进去了。”李崇这可不是恐吓,而是说的实话,这两个山头无论是国军还是鬼子,都丢掉了几千具尸体,这还是后半夜看不清,要是大白天的,连石头都是褐红色的。 “呕!”士兵一听差点把胃里的东西给呕吐出来。 “前面的弟兄让让,让我们过去。”这个时候,一个连的人马要通过七九三团的进攻阵线,他们便是奉命侦查敌人火力的侦查连。 “弟兄们,好运!”这个连的官兵经过七九三团的官兵们跟前的时候,每个人给予了祝福。 这些侦查连士兵重重的一点头,然后越过了安全区域,往棺材山的山上摸索过去。 某一时刻,一声枪响率先撕开夜的深沉。 侦察连的人分散开,大部分人开枪吸引火力,小部分人拿着笔在纸上快速的记下鬼子阵线的轻重武器配置,罗盘山那边也是如此。 开枪吸引火力的士兵无视生死,端着枪扣动扳机边打边往上冲,这一刻他们忘却了死亡。 鬼子阵地上的子弹像长舌一样,从山坡上往下给大半侧的山穿上了一件流火衣裳一般。 好看却充满着杀戮。 天没有亮的迹象,看不清下面的情况,所以山上鬼子也不敢赌,万一川军大军压上呢,所以轻重武器噼里啪啦的一阵招呼。 不过作战经验丰富的第六师团也不傻,这种很有可能是战前侦查的套路他们也经常使用的。所以开枪一阵后,纵深里阵地上的鬼子就停止了射击。 侦查过后,棺材山这边,负责主攻的七九三团收到了传来的鬼子火力配置,团长开始调整拂晓的进攻方位。 李崇的一营分到了北路进攻的任务,待会儿听到冲锋号就全营往上冲。同任务一起下达的命令很简单:全营除非全打没了,就不许回撤,全往上冲! 当然,鬼子也定然不傻,肯定能猜到刚才的猛一阵进攻是试探性的,他们肯定也会调重新整火力配置。但至少全团官兵此刻心中有个大概,知道在刚才的试探性进攻中就显露了四个轻重机枪射击阵地,而且听声音重机枪配备的还是射速快威力大的“野鸡脖子”,按照一个机枪阵地配备一个重机枪两把轻机枪来看,这一下就有四座重机枪八把轻机枪。 这形成的交叉火力那简直就是冲上去送死,第六师团为何先前一个整编联队都打没了,就是因为那个时候第八军的将士在各个厚重的石头后面居高临下的设置了火力封锁网,要不是有飞机烂炸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 大概知道了敌人的轻重机枪数量,而且在只少不多的情况下换成了敌守我攻,并且七九三团的全团官兵没有飞机相助,这种情况下,只能凭借人数以泰山压顶的攻势,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这一刻,全团都做好了大量伤亡的准备。 李崇看了一下手表,马上就要四点了,夜空中的黑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深沉。当下他把裹在身上的棉被折起来,然后往河里浸湿。 “营长,你这是?” “命令士兵把被子折起来放到水里浸湿,然后捆在胸前,就像我这样。”李崇说着做起了示范,六斤重的棉被浸透了水后重量成倍的增加,但这样也能起到阻挡子弹的效果。 鬼子的武器,无论是长枪三八大盖,还是重机枪野鸡脖子,穿透力都特别大,哪怕不在有效射程内,打出的流弹都能穿进皮肉里。所以李崇希望以这种简陋的方法在开始冲锋时能够减轻伤亡,尽可能的冲到鬼子面前去,哪怕就是举手雷同归于尽都能拉个垫背的,这样才不算枉死。 一营的动静影响了全团,不过全团足足两千五百多号人,天已拂晓之前只有八百多号人像李崇一样,不过没能浸透被子的士兵同样把被子折成方块挂在胸前。 拂晓的晨雾和山头各处未成熄灭的硝烟交织在一起,战前的肃杀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进攻准备!” 三个营在山下不同方位集结准备,老兵面色肃穆,新兵就是流着泪,腿打着摆着也倔强的咬着牙。 “驴~啪!”一声信号弹响起,山下的能集合在一起的炮兵率先对山上鬼子前线的阵地进行了炮击,这些炮可不是迫击炮,而是山炮,炮弹前端都是正宗的黄铜皮,虽然牌子杂了一点,威力还是可以的,一炮下去可以炸碎石头,虽然此刻的棺材山头早已经被炸的光溜溜的寸木不生。 而那些迫击炮被携带着攻山,只要能前推到迫击炮的射程里,就可以用迫击炮去打击鬼子的机枪点。 炮声密集响起的时刻,负责西侧进攻的李崇朝前举起手中的花机关,站在全营面前大喊说道: “弟兄们,上面就是鬼子的第六师团,他们在南京城戮我同胞,淫我妇女!我等作为军人,当秉持‘战死者光荣,偷生者耻辱,军人应当马革裹尸,以死报国!’的信念,死就要死得其所,现在弟兄们和我一起向鬼子报仇!让刺刀割其肉,饮其血!” 话音说完,炮火开始前伸,该到全团冲锋了。 中路指挥进攻的团长徐昭鉴端着冲锋枪,一马当先,同时冲锋号响起,全团从团长开始,全部嗷嗷叫的往上冲锋。 这一刻,全团从不同方位往正面阵地上的鬼子冲去。另一边罗盘山的战斗也同时打响。 山下面,三九七旅的旅长将自己的指挥所不断前移,最后直接设在两团的后面,表示自己与官兵共存亡! 第189章:进攻!进攻!(2) 双腿迈开的那一刻,只感觉内心深处有一股热流喷涌而出,两腰间肾上腺素飙升,这三股热流交织在一起,热血就直喷大脑,整个人便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伴随着声声怒吼,血液上涌下大脑主动封存了恐惧,只剩下了一个信念:冲锋!进攻!! 右路进攻的一营,呈现出进攻阵型,每个人胸前挂着棉被,不少人挂着的被子上往下滴答着水滴。 李崇的步子迈的很大,将是兵胆,旁边的士兵见自家营长都在无畏的冲锋,就自发的团聚在李崇周边。 如果此刻棺材山上阵地里的日军是一道道铁篱的话,此刻右路以李崇为尖头的一营就形成了一支巨大的矛,直往山上阵地里的日军插来! 这一幕不仅是在北路,除了被日军占住正面阵地使得七九三团的官兵不能从山背面发起进攻外,一、二、三营形成了三个巨大的尖矛同时往山上插来。全团没有一人窝在山下,就连炊事班都架着大铁锅手中持着刀往上面冲。 “咯咯咯,咯咯咯!”这是日军重机枪“野鸡脖子”特有的声音,打出子弹火舌的时候会发出像野鸡叫的声音,同时噼里啪啦的三八大盖不断响起,面对如蜂拥一般压上来的川军将士,守在阵地上的鬼子也哇哇乱叫的疯狂扣下扳机。 “噗!噗!噗!!”子弹打在棉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距离日军第一道防线目测还有五百多米,超过了三八大盖460米的最大有效射程,这个时候流弹的穿透力不足以冲破浸透水的棉被,倒下去的士兵很多都是背扫中腿和打中脸的。 那些倒下去的士兵在地上用绑腿的带子在伤口上直接打一个死结,然后一瘸一拐的咬着牙继续冲锋,除非动弹不得,不然没有人停下脚步。 警卫班和不少官兵紧紧裹在李崇四周,平时他对士兵的好,在这一刻显现了出来。 边冲锋边射击,身边不断的有人倒下,死的人魂留他乡,活的人决然向前。 “嘭!”是鬼子九七式迫击炮的声音,81毫米的口径,每分钟最大射速能够达到20发,简直就是迫击炮中的机关枪。 一颗颗迫击炮弹在在周围落下,每次爆炸掀起一片石头碎屑,四溅的弹片无情的收割掉生命,离得近的就是断手断脚。 生命在这一刻完全平等,能不能活命全靠老天爷心意。 或许是李崇胸口前林婉如在宝轮寺求来的玉佩保佑的缘故,李崇的运气不错,冲锋中没有从天而降一颗迫击炮弹。 不过浸透水的被子能闻到一股焦味儿,那是流弹射进来残留高温蒸发局部水气烧焦棉花的味道。 冲锋到距离鬼子第一道阵地还有两百多米距离的时候,伤亡直线增大。 被子已经挡不住鬼子的子弹穿透力,身边不断有身影倒下。战士的鲜血浸透了棉被,上面滴落下的不再是水滴,而是血滴! 李崇眼睛已经红了,每当身前有人倒下,旁边就有士兵毫不犹豫的补上,向前推进到一百米时,警卫班就剩下了韩大军和另外两个士兵。 相距一百米时,冲锋的脚步停下,如果直接开枪冲上去,面对居高临下的鬼子长枪机枪,简直就是活靶子,一鼓作气冲上去大伙估计都得没命。 抵在一颗石头后面,李崇卸下身前的棉被,朝着全营喊道,“所有人分散,展开进攻阵型,向敌人进攻,机枪掩护!四个迫击炮组,寻找敌人机枪点,炸他娘的!” 十仗外的一连长唐大尧一边朝上面鬼子阵地瞄准射击一边大喊道,“营长,迫击炮组没有四个了,就剩下仨。” 搬着国产八二式迫击炮的三个人,在刚才的冲锋中主炮手被子弹打中牺牲,就剩下了两个供弹手。 “你们两个,拎着炮,跟我走。”李崇跑出不规则的曲线到达两个供弹手前,当下把拆分成三的八二式迫击炮组装起来,虽然自己不是炮兵科出身,但是作为黄埔毕业,对这些炮虽然不精通但也不陌生。 三个连长指挥着各自的连,稳扎稳打步步往上,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往前。 同时,重机枪组在旁边搬来一块石头,架上全营唯一的一座马克沁重机枪,两挺捷克式和一把歪把子同时分散各石头后面给往上进攻的战友提供火力掩护。 李崇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架起八二式迫击炮,拇指抬起衡量了一下前方百米阵地前的一处不断吐舌的重机枪点,然后上调了炮口。 全营就这么一门八二式迫击炮,各项性能比对面鬼子使用的九七式迫击炮还要优异,爆炸产生的弹片覆盖范围极大,正宗金陵兵工厂出品,必属精品。比起营里另外三个川造的迫击炮性能要优异多了。 “炮弹!” 后面的供弹手从木箱里拿出一颗炮弹,李崇接过后毫不犹豫的往炮管里一塞。 “堂!” 一阵空气推射声响,管口扬起一股烟,炮弹在空中划过一个弯曲的弹落在鬼子机枪阵地附近,重机枪的火舌熄灭了片刻后烟雾扬开又重新喷火。 这一炮打歪了一点,打伤打死机枪手都没用,换一个人还能继续扣动扳机,只有炸坏机枪才行。 “再来一发!”这一次李崇重新微调了一下炮口。 再次接过炮弹,塞进炮口,这一次没有失望,李崇看到炮弹直接掀翻了那座“野鸡脖子”。 鬼子的子弹瞬间朝这里密密麻麻的射过来,李崇拎着炮往下一滑,躲过了鬼子的密集射击,旁边的韩大军动作慢了一步被子弹咬伤了胳膊。 “大军,你胳膊!”李崇看到韩大军的胳膊汩汩的往外冒血。 “没事儿,营长,鬼子的三八大盖穿透力强,就留了一个眼,堵住就好了。”说话间,韩大军弯下腰拆下绑腿然后直起身子往胳膊上要绕圈打结。 “给我。”李崇伸手要接过绷带,给韩大军包扎上。 李崇站至一半,腿还没有直起,就在这一刻! “噗呲!”一股血花从韩大军的胸口前喷射而出,穿透的子弹擦着李崇的钢盔边缘过去,钢盔上留下一道深深擦痕的同时,炙热的血液喷在李崇脸上。 子弹擦过钢盔的一瞬间尖锐响动让大脑一片空白。 还没来得及悲伤和多想。 几乎间隔没有一秒,不远处的马克沁重机枪前的机枪手也头部中弹而亡! “狙击手!有狙击手!” 自己这边重要火力点人员的精确伤亡让李崇瞬间意识到山上阵地里的鬼子中肯定有狙击手! 第190章:迫击炮对阵狙击枪 战场上都有“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的说法,但新兵老兵最怕的莫过于狙击步枪。 被它盯上,几无逃生的可能。 “大军!大军!”李崇抱着韩大军平尽量压低身体,手掌捂住韩大军胸口不断冒出的血。止不住的,韩大军呼吸愈发的微弱,每呼吸一口就会有血沫溢出。 “营...营长...恨...恨不能打鬼子......先走一步了。”韩大军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睁大的眼珠带着生的眷恋不甘的失去了光泽。 男儿有泪不轻弹,长使英雄泪满襟。 “嘭!”李崇一拳拍在地上,将韩大军头上的军帽摘下来盖在他头上,然后抱着迫击炮,沿着岩石滑到重机枪点旁,还没来得及说话,蹲在一旁的一个供弹手就仰面栽倒。 同样是额头中弹,子弹深深的插进额头骨里! 一旁的士兵怒吼着要扑上重机枪,跟那个看不见的鬼子拼命,被李崇一把拉下摁在地上。 李崇看了一眼中弹的机枪手和供弹手,眉心的子弹跟三八大盖的6.5毫米子弹一样,他瞬间明白过来,这是鬼子的九七式狙击步枪打出的效果。 根据子弹射进额头的深度,鬼子狙击手的位置应该在三百米左右。 因为这种枪是鬼子在三八大盖的基础上改制成的,结合了三八大盖的弹道精确性和穿透力之后,九七式狙击步枪的有效射程提高到六百米,比三八大盖的有效射程延长了140米,理论上的最大射程也达到惊人的三千米。当然,这个距离让九七式出膛的子弹飞一会儿都要近四秒左右,除非是拥有上帝视角,不然想击中目标,除非十八代祖宗在那一刻全部跑出来帮忙吹气纠正弹道的。 要想子弹没入额头却能看到尾端,凭借九七式的出膛速度带来的速度惯性,在三百米内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能够判断出这些,还要得益于在军校里老师的教导。当初军校还开设了一门武器课程,并且只要前线缴获到鬼子的新式武器,都会拿到大后方来拆解模仿,所得的数据也会往军校里传递。 这个时候大后方的兵工厂虽然没有足够的武器设计人才,但是仿造能力还是可以的。很多德国的玩意儿造不出来不是仿造能力不行,而是炼不出来合格的钢材来。 而且考虑到鬼子制造光学精密器材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当初缴获到后方的九七式步枪装配的瞄准镜也不过是2.5倍率的,最大能看清的距离也不过是三百米。 结合这些,李崇心里有底了,所以大致判断出了鬼子狙击手所在的方位。 趴在马克沁重机枪所在的石头后面,李崇架起迫击炮,调整射角的同时把自己的钢盔摘了下来,然后用枪挑着慢慢的从石头后面探了出来,钢盔顶端才在重机枪后面露出一半。 “哐!”手腕像是被飞驰的石头砸中,一股子奔驰而来的巨力将窝在手里的枪都打飞了。跌落在地上的钢盔滴溜溜的在石头后面乱转,异常显目的多出一个洞眼儿。 得了,这钢盔以后不能盛水了,不过李崇依然躲在石头后面将钢盔捡起来盖在头上。 毕竟虽然漏风了,但也有个心里安慰不是,至少比起之前还能散热呢。 打落的钢盔显示着,对面鬼子阵地里手持九七式狙击步枪的鬼子应该没有挪窝,在一直盯着自己重机枪这边。 或许那鬼子认为自己躲在三百米外的第三道防线里,肯定是无碍的。 这机不可失啊! 李崇当下低呵一声,“炮弹!” 趴在一边的供弹手伏着身子将炮弹递给李崇。塞入炮膛口前,李崇对着炮弹上面的“卍”字纹厂徽亲了一下。 可别误会,这不是说这些炮弹是德国厂生产的,而是这个万字符号是金陵兵工厂给炮弹刻上的厂徽,至于为什么要给这种大杀伤性武器刻上佛教里有着“吉祥、万福”的符号,李崇管不着,现在他希望这打一颗少一颗的炮弹能干掉鬼子的狙击手! “堂!”炮管口一股浓烟冒出,炮弹带着风在棺材山右路的阵地上划出一道弧度,越过制高点后,往鬼子狙击手的所在的点位疾驰而去。 那炮弹呼啸而去的几秒内,重机枪这边没人探头。 对外开完一枪的鬼子狙击手眼睛再次盯着瞄准镜,刚才那一枪打出后,视野里那个军帽直接掀飞的画面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劲,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黑影从石头后面飞速略出,石头后面随即腾起一股烟。 “小泽,身をかわす!” 结果就听到旁边不远处的鬼子大叫着让他躲开。 小泽心有触动的抬头一看,视野里就见到一颗迫击炮弹从天而降! “嘭!” 厚重的爆炸声中,弹片扩散了几十米。 拿着九七式狙击步枪的狙击手小泽只感觉那一瞬间,大脑无比的清晰,比起自己往常瞄准目标扣动扳机时还要的耳聪目明,视野中那颗迫击炮弹尖头撞在岩石上,炽热的烈焰撑开弹壳,席卷而出的烈焰裹夹着大大小小的弹片四射而出,瞬间覆盖了以其为中心的三十多米区域。 然后就是钻心刺骨的疼,直把意识往永恒黑暗里拉的疼! 在失去残留意识的那一刻,小泽感觉自己飞起来了,掀起来的气浪推飞了自己。 李崇知道棘手的麻烦解决了,因为自己这边的重机枪挪了一个位置后,枪声重新响起的时候没有了刚才的那股极其压制士气的精确打击。 三百米外山坡上的鬼子跑到被炸飞的小泽身旁一看,身上都成马蜂窝了。原打算拿起他的狙击步枪继续猎杀支那人的机枪点和不断转移的迫击炮点,结果捡起狙击步枪一看,枪管虽然还是好的,但是枕木断了一截,补上还能用,可现在没办法补。 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就算是精锐师团,狙击枪狙击手也没配多少,一个山头能配上一个已经不错了。 此刻一营这边,在全营付出了二百多人阵亡的巨大代价后,终于进攻到鬼子前沿阵地的三十米处,此刻每突进一步都有战士倒下。 但是以近乎三分之一阵亡但代价换来的抵进至鬼子前沿阵地三十米的结果不是没有意义的,这个距离已经进入到了普通士兵扔手雷能够扔进的距离之内。 第191章:肉搏(1) 李崇举起望远镜,看到中路的二营长景嘉谟和团长徐昭鉴也冲到扔手雷弹的距离内了。视线顺道往冲锋过来的这段山坡一看,满山坡上躺着七零八落的尸体。 三月底的山头被炸弹摧残着没有一丝的春意。 在鬼子前沿阵地三十米前,七九三团所有手脚还能动弹的官兵暂时停下进攻的脚步,蓄力之后就要用手雷开路,然后冲进鬼子阵地开始肉搏! 此刻枪声不断,七九三团更有在肉搏前将子弹打光,然后一鼓作气破釜沉舟冲上去就要刺刀见红,不是敌死就是我亡的意味在里面。 阵地后面的鬼子一见有人冒头就使劲扣动扳机着玩命招呼,同时一颗颗手雷不时的扔下,并且由于居高临下的原因,扔下来的手雷还会撞到石头上弹开来冒着烟儿往下滚,四射的弹片不断的给七九三团造成杀伤。 “咔!咔咔!”又是全营唯一的一把“歪把子”机枪卡弹的声音。 “他妈的,小鬼子这造的什么玩意儿!”此刻手里端着“歪把子”的三连长肖志国嘴里全是骂骂咧咧。 肖志国边骂着边拿起挂在一旁油嘴带刷毛的小油壶给子弹刷油,为了方便刷油,已经卡出经验来的三连长特意让手艺人做出了这种带有刷毛的油壶,手一捏油壶,将油挤到刷毛上,然后快速的给子弹刷油。 只是这种射的正爽,却突然卡格,还要抹油,这谁受得了? 而且这种毫无预料的突然卡弹也坑爹得很,这要是枪口对枪口的刹那却忽然卡弹了,被对方射成筛子下去都没法跟阎王讲道理说自己是冤死的,还没有自家大后方兵工厂仿造的捷克式好使唤呢。 其实“歪把子”经常性的卡弹是因为该枪供弹机构的扯蛋设计,整个供弹过程足足分为上压、横进、前推、下漏供弹四个过程,操作稍有不慎就会卡弹,而且涮再多的油就算逑。 这种坑爹机关枪,除了常年摸枪的老兵,新兵上手都射不起来。 所以每次缴获到歪把子的时候,只要武器没有匮乏到拿烧火棍的境地,作为主力师部队的老兵是没有多少大收获的兴奋可言的,就是一坑爹玩意儿嘛。 “嘭!” 这个时候,一颗手雷滚落着炸响,李崇耳朵尖听到手雷在石头上弹开的响声就瞬间低头双手抱头缩小身体贴着岩石。 “咝!” 李崇倒吸了一口凉气,左臂忽然而至的一股剧痛,隔着棉质军服,胳膊被炽热的弹片划开一道口子。同时上边的一个士兵倒霉催的被手雷炸了一个后背,直接炸开了一口窟窿,惨叫了几声就断了气。 “营长!营长!你没事儿吧!”见到李崇这边被手雷炸了一个正着,不远处的三个连长焦急的高声问道,最近的士兵已经用身体护在李崇周边。 “散开,鬼喊鬼叫的,老子没死呢。”李崇呲着牙举着胳膊到自己面前,弹片没入的不深。当下李崇忍着痛手抓着裸露在外面一截的弹片,呼呼的吸了两口气之后,迅速的往上一提,弹片直接撕裂带出一条肉丝! 李崇嘴角止不住的哆嗦着用绑腿在伤口上紧紧的绕了三圈,绑腿的布都是棉质的,很结实。做完这一切,动了一下手指,并无大碍。 像这种伤,在此刻的战场上都不能算是伤。 所有的这些,只是抵达到鬼子前沿阵地不足三十米处暂留片刻时发生的事情。 这个时候,中路吹起全体上刺刀准备肉搏的冲锋号声。 李崇将手中的“花机关”挂在脖子上,然后伸手从后背拔出大刀片子握在右手中,同时全营还能动唤的是有刺刀的上刺刀,没刺刀的也抽出大刀。 川军部队做不到人手一杆长枪,但是入伍之时一把大刀还是发的起的,毕竟大后方号召支援抗日的时候,很多人家有两口大锅的都捐出一口大锅来炼铁炼钢支援抗日的。 “胳膊还能溜达的听我命令!所有人手雷拉弦!”李崇一声令下。 加上先前上战场前,上头分下来的十箱子手雷弹,此刻一营剩下的四百号多一点的人是人手一颗不止,要是加上阵亡士兵身上的,活着的人可以人手约有一颗半的手雷。 “噗呲!噗呲!噗呲!”一道道手雷弦拉开,冒出缕缕青烟。 “一、二,扔!”李崇一声大喊。 第一波四百多颗手雷弹呼啸而上,身上还有一颗手雷的士兵没有再扔,仅仅凭着右路这边的四百多颗手雷就能给予棺材山右路前沿阵地上的鬼子以巨大杀伤。 这一刻,三路同时往上扔去的手雷,密密麻麻如被拆了巢的狂蜂般席卷而下,鬼子的前沿阵地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弹片横流。 这一刻,鬼子的前沿阵地上,就是一只蚂蚱跳出洞都会被炸死,被乱射的弹片割死! 手雷爆炸的同一时刻,七九三团喘着气儿的全部抄起手中的大刀或刺刀,生死一瞬间爆发出的巨大的冲刺速度,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冲刺掉三十米的短途。 “七九三团和七九九团发起总攻了。” 山下三九七旅的指挥所前,旅长周翰熙眼睛片刻都不离开望远镜片的说道。此刻他的视野里,两团剩余的人马已经冲进了鬼子的前沿阵地里,刀片和刺刀交织在一起。 旁边的参谋也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山上的进攻情况,然后说道,“是的,棺材山这边徐昭鉴的这个团以三分之一伤亡为代价冲上了鬼子的前沿第一道防线,他把全团压上还是取得了效果的。罗盘山那边因为地势稍窄的缘故,周炳文的那个团是一个营一个营的接续进攻,效果比起徐昭鉴全团压上还是差上一些的。” 关注两座山头局势的不仅有三九七旅,充当预备队的三九九旅、一三三师的师部、李玉堂的军部以及王陵基的集团军司令部都在关注着两座山头的战斗形势。 若胜,则武宁周围所有的国军还有跟鬼子盘旋的余地,若败那手头可就再找不出比这更有战斗力的队伍了。 棺材山。 前沿阵地里,冲上去的七九三团,和正被当头如瓢泼大雨般密集的手雷炸得晕头转向的鬼子短兵相接。 冲上前沿阵地后,七九三团才发现鬼子的一道防线和往上的二道防线之间相隔又是三十米,防线后面的鬼子一部分持枪森然的对着这里,其中一部分哇哇叫的在一个手舞着军刀的鬼子军官的指挥下端着刺刀扑了上来! 没有任何时间多想,生死就比谁的手快! 第192章:肉搏(2) 鬼子刺刀刺的大力又狠,专挑致命处下手,单个的对挑,川军这边的新兵在经验狠辣的鬼子手上难以走过三个回合。 先冲上的七九三团士兵跟前沿阵地里的鬼子拼杀在一起,此刻的川军在肉搏中占着一些人数优势。 因为第六师团在这棺材山阵地上虽然安置了大半个联队足足两千七百多号人,经过在刚才冲锋中损耗掉的三百余名士兵,那还有两千四百人数。 比起七九三全团冲锋到此刻剩下的一千八百号人还要多六百个人出来,但因为阵地纵深长,分散到每道阵线上都就剩下一个中队多一点的鬼子。 而七九三团剩下来的人是全部压上的,所以尽管后面几道防线里的鬼子哇哇的叫着冲上一批支援前沿阵地,但在这交手一瞬间比起所有能动弹的全部一拥而上的七九三团还是不太够看。 全团活着的士官带头冲在前面,新兵按照平日的训练自发的两两合力对付一名鬼子。 不用彼此招呼,两人就左右包夹扑向一名鬼子,哪怕一个被鬼子刺刀穿个通透,也要死死夹住刺刀,给一旁的战友刺刀见红的机会。 每每随着一名鬼子的倒下都会伴随着决然的川军士兵阵亡。 这就是拿命在交换,这些决然的川军子弟认为就是以二还一都是赚的,都无愧于父老的,下去之后都能跟被鬼子飞机炸死的爹娘交差的! 二道防线乃至后面纵深里的鬼子军官也震惊了,这种个个不怕死的精神让他们内心深处变得冰凉,在他们眼里,那些刺杀技能不堪入目的支那兵两两配合下,一个宁死也要抱住自己能征善战、刺刀经验丰富的老兵,也要助攻另一个稚嫩的支那兵刺杀的行为让他们恐惧。 这些人脸上爆发出的决死意志,跟南京城里自己挥舞军刀时,那些引颈受戮、神色死灰的支那人是这般完全的不同。 同样是饱含死志,脸上精气神却又是如此的不同。 一个死中待亡! 一个死中向生! 不断有新的鬼子在军刀的指挥下从后面防线里加入,但鬼子没有全部出来,因为整个阵地纵深很长,鬼子的联队长伊藤没有将自己的所有士兵全部压上来打这一场战斗,作为阵地最高的指挥官,他很明白支那人的进攻不会就这么一阵,要是自己也全部押上,等打完消停时,支那人忽然从下面冲上来,那自己可就要忙手忙脚了。 所以他只命令三个中队的鬼子在各自中队长的带领下哇哇叫着同时从阵地上扑了上来。 更何况,伊藤在等一个时机,等着眼前的这一波攻击的结果。 如果支那人侥幸胜了,那么就趁其立足未稳之际,自己这边未曾行动的五个中队只要派出一个都能全部反杀阵地上的支那官兵,并且乘势来一波反冲锋,打掉下面支那的指挥所。 如果眼前的这一波战斗自己胜了,那干脆直接反冲锋下去。 在此之前,身为联队长的伊藤还不会考虑“支那人侥幸获胜”这种可能,但是在经历了两周的战斗之后,他心中开始下意识的会做两手打算。何况在此之前的战斗里,师团在打掉了支那川军的两个军取得辉煌战绩的同时,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自己的士兵脸上不显但身体精神是有着巨大消耗的。 伊藤眼中看着前面的血腥厮杀,脑中已经在盘算接下来的对策。 而对于在这前沿阵地到第二道防线间三十米的山坡间上演着死亡较量的七九三团官兵而言,脑中弦绷紧,就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李崇手里抓着一把大刀,身体往左边一晃,躲开了一个老鬼子的狠辣直刺。 两人对撞了一下眼神,从对方眼睛里李崇都能感觉出对方是一个久经杀场的老手,因为这老鬼子的眼睛里全是带着欲望。 掠夺生命的欲望! 老鬼子一刺不中都没有直接像战场新兵那样收刀再刺,而过直接胳膊一扭,刺刀往李崇闪避的左边横扫。 “当!”李崇竖刀拦住老鬼子的刺刀,然后握着刀把的右手由外向内的一转,大刀片由竖变直转到老鬼子的刺刀下面,然后李崇胳膊间涌起一股大力斜着往上一挑。 老鬼子双手握枪受力不住的往上抬,然后李崇先是刀往下一收,紧接着猛的一声大吼,大刀再次往上一轮,连着三次由下往上的斜劈。 第一次一声“叮当”,老鬼子的刺刀折断了。 第二次一声“滋”,大刀片撞上了枪管。 第三次一声“咔嚓”,老鬼子发现:手中的枪断了! 老鬼子顿觉自己手无寸铁,直接往裤腰的香瓜手雷抹去。 李崇怎么可能给老鬼子同归于尽的机会,老鬼子手往手雷抹去的一刹那,李崇一个箭步大刀往前一捅。 这一刻两人距离只剩下一拳,李崇也看到了这老鬼子还是一个支队长。 老鬼子身体所有动作瞬间停滞,肉体被贯穿的剧痛直冲大脑,让他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李崇握着刀把大力一转,大刀片子宽厚,刺入身体的一刻又被血液和肌肉吸住,一般人来很本是转不动的,但李崇是练武的。 这一绞产生的剧痛让老鬼子疼的蜷缩在一起,但李崇没有丝毫留手,抓着刀把横着一拉,血跟倒水一样瞬间将老鬼子的下半身淋了通红。 这是肉搏战中死在李崇手上的第三个鬼子,这一刻李崇的下手更有着发泄的意味,这第六师团是南京大屠杀的核心元凶,李崇虽然没有亲历南京大屠杀的现场,但流出来的照片依然让当时正处于铜梁的他怒血上涌。 因此在这一刻,他要用大刀祭奠同胞的亡魂,要用残忍的手段报复回去! 拔出大刀,李崇迎头扑上了另外一个鬼子...... 喊杀喊打声、枪声手雷声交织在一起,原始的血腥在这里上演,不断倒下的士兵流出的血液再次染红了岩石,慢慢汇聚成一股股血流渗透进了石缝之间,头顶飞过一架架日本军机,但因为敌中有我终于还是没扔下炸弹。 天空越来越晴,人间越来越暗。 这一刻,棺材山罗盘山变成了地狱般的修罗场,还站着的就是从血液里站起来的恶修罗。 第193章:算计(求票求订阅) “呼哧呼哧。”李崇背靠着前沿阵地勉强可以遮身的战壕,大刀插在石缝间,大口的喘着粗气,喉咙里干燥的像龟裂的土地。 说是战壕,但跟平地上的战壕并不一样,这棺材山的上战壕不是挖的,而是用大石头在山坡间垒砌起来的,石块间抹着洋灰,原本是很坚固的。 前沿阵地上这样的战壕原本按照火力配置,第八军一共在前沿阵地修建了五道这样的半人高石头战壕,敌人进攻的时候可以在石头战壕后面放枪。只不过鬼子进攻前先是往下扔了二百多枚的重型炸弹和燃烧弹,又用重炮来回洗地,在狂轰烂炸之下打到现在,全成了断断续续的残石。 真是越往上山越秃,明明不高本应该有腐泥和绿树覆盖的山峰,现在从前沿阵地往上全是光秃裂开的石头。也难怪,这个山头这些天一旦有大规模的攻防,就会被上百枚炮弹轮回洗地,就算有点土块也被炸成灰尘了。 身旁的战斗还在继续,冲上前沿阵地的七九三团初步稳住了脚跟,鬼子冲上来的三个中队没能一下子将七九三团打退,并且鬼子三个中队七百多人尽管个个的刺刀技术精湛,但是在七九三团剩余的一千八百余号人同样悍不畏死的冲杀下,冲出来的三个中队鬼子正被一个个的绞杀。 若战壕纵深里的鬼子全部冲出来,七九三团肯定不占任何优势,胜负也不会有任何悬念,但伊藤得到消息,这是支哪新增援的川军一三三师下属的三九七旅,还有一个预备旅蹲在后面随时可以发起进攻呢,所以他不敢在此刻川军的第一波冲锋中就压上全部的兵力。 ...... “咯咯咯,咯咯咯!” “乓乓乓!” 步枪重机枪一同开火。 看到前沿阵地上己方三个中队的人愈发的减少,三道防线外的鬼子竟然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一瞬间不少官兵中弹,李崇往后翻滚然后一个翻身退到了战壕里,他妈的,这些鬼子也太狠了,一看形势处于下风就果断开枪。 “卧倒!卧倒!退到战壕里!”团长徐昭鉴大声疾呼。 此刻七九三团三个营剩下的人汇集在一起,剩下了六百多号人马,全团打剩下了一个营。 不知道刚才被鬼子的突然开枪阵亡了多少,但绝大部分人是在拼刺刀的肉搏战中阵亡的,三个中队加上前沿阵地的鬼子,八百多号人马就跟冲上阵地的一千九百多号不怕死的川军子弟拼了个惨烈的两败俱伤。 鬼子这边,八百多号人全去见了天照。七九三团这边,能动的人头凑起来就剩下了一个营。 七九三团在第六师团这块硬骨头上咬出了深刻的痕迹,也几乎崩掉了满嘴的牙。 前沿阵地里,徐昭鉴一看左右,团副和三营长卢光云阵亡了,剩下了一营长李崇和二营长景嘉谟还好着。 李崇看了自己的一营,就剩下了不到二百号人马,就连三连长肖志国都在刚才的肉搏中拔手雷和鬼子同归于尽了。 “联队长,支那军还有六百多人,要不要继续攻击?” 伊藤架着指挥刀看着战场上的情形,放下望远镜说道,“给师团长发报,呼叫空中支援,对前沿阵地往下的区域进行轰炸。” “嗨!”旁边后背竖着一根天线的通讯兵开始“滴滴滴”的发报。 “源吉,待会你亲自带领一个小队在全线进攻发起后,不要交手,趁着飞机支援时一路往下,去打掉支那人的指挥所!” 伊藤准备全部压上了,并且算计着要趁着支那人立足未稳之际,遣一个小队作为突击队,打掉山下的指挥所。伊藤是个骄傲人,在他眼里,这些普通士兵死一串都没有杀掉一个支那高级军官有意义。 “嗨!”叫做源吉的中队长打了个敬礼,然后跑到自己的中队面前,亲自挑选出一个小队士兵出来,开始做突击准备。 山脚下,关注着两座山头战斗状况的旅长周翰熙放下望远镜,看到了两团付出巨大伤亡后已经冲上了阵地,随即对着旁边的参谋说道,“命令预备团和旅直属步兵营支援七九三团和七九九团!” 山脚下三九七旅全部出动了,预备团的一营和二营去了罗盘山,三营和旅直属步兵营往棺材山的前沿阵地支援而来。 “嗡嗡嗡!嗡嗡嗡!”鬼子的军机由远而近的俯冲而下,密集的炸弹落下,棺材山和罗盘山再次陷入炮火覆盖之中。 炸弹砸下的一刻,前沿阵地里剩余的七九三团官兵躲在战壕里。 捂着耳朵张开嘴,重型炸弹的巨大爆炸声让众人感觉自己像是被装进了一个大鼓里,然后被人拿着重锤在猛敲一样。 一个新兵亲眼看到战友在眼前变成了一堆碎渣,震撼不绝的爆炸声又释放了其心中的负面情绪,猛然大叫一声后抓着枪就翻出战壕和鬼子拼命。 旁边的老兵伸手抓住新兵的腿要拖下来,结果“嘭”的一声响,只扯下了一条断腿,整个上半身都被炸弹炸没了! 轰炸过后,棺材山上,纵深里的鬼子已经哇哇叫着冲了上来。 面对着冲过来的鬼子,团长徐昭鉴边拉枪栓边说道: “弟兄们,这是咱七九三团自淞沪战场以来最恶劣的一仗,今天搞不好要一块来的一块走了,此仗过后,要是有活下来的,一定要把咱七九三团重建起来。” “哈哈哈,今天老子够本了!”景嘉谟将最后的一发子弹打掉,将刺刀上的血擦干净后看淡了生死说道。 闻言李崇扬了扬手中的大刀片子说道,“老学长,你的收获可不及我,我可是砍掉了一个支队长的。” 在将大刀上的血迹在身上擦开后,李崇才发现刀口都卷刃了,此刻他的脸上,除了说话时的红口白牙以及转动的眼珠子之外,布满着大刀一劈时鬼子溅出的血,和此刻炸弹扬起灰尘混在一起,在脸上糊着厚厚的一层。 下意识的拿起水壶,才想起在山下的时候就已经没水了。当下脸上苦笑一声,当然被灰覆盖着脸也看不出表情,心想着自己难道要做一个渴死鬼么? “你那是占了练武的便宜,要论收获,咱们这次都输给了老卢,老卢可是拖着鬼子的中队长一块儿下去了。”景嘉谟并不服气,全团都知道李崇是个练家子的,这没有可比性嘛。 谈起三营长卢光云,全团剩下的人有些伤感,尤其是三营剩下的士兵们,此刻脸上都带着为营长报仇的神色。 第194章:旅部惊险 “团长,团长!下面有支援的兄弟来了!” 众人转头朝后面一看,果然在硝烟散开之后,足足两个营的人马支援着冲了过来。 “哈哈哈,司号员,吹冲锋号!”徐昭鉴一下子信心倍增,众人决死之前有了底气。 “吼!啊啊啊!” “杀给给!” 一阵互扔手雷后,刀锋撞击两军冲杀在一起。 “呀哈!”李崇跳起来大刀一挥,重力带着大刀下坠直接迎面活劈了一个刚放完一枪正拉枪栓对着自己的鬼子。 短兵相接中,打一枪拉一下栓反而浪费时间。 这样的鬼子只是少数,更多的鬼子跟七九三团当面锣对面鼓的硬杠刺刀。第六师团作为本土训练又屡经大战,虽然残杀平民已无人性,但骨子里还是很骄傲的,支那人用刀那他们也不怂。 交战之中,有一小伙鬼子丝毫不纠缠,在纷乱咬死的肉搏中穿刺而过,直往山下冲去。由高往低冲刺,下山坡赋予的冲势很大,同时几架军机低空掠过给其提供低空掠射的火力支援,冲上来支援的预备团三营和旅部直属步兵营就硬生生的被凿穿了过去! 这股鬼子下山突然,消失的也很快,当两个营的官兵从鬼子军机的肆掠下从石头缝间抬头继续往上冲时,那伙鬼子已经冲下去六七十米外。 阵地之上,被一刀刺穿的川军士兵没有立即死去,只要不是要害部位被刺刀刺穿,并不会立即死亡,如果有医疗兵上来把他们拖下去缝补,挺过了感染关就还能活。 但此刻没有那条件,地面上被刺刀刺中失去战斗力的川军子弟挣扎着从战友的尸体身上摸出手雷,决然的拉开手环义无反顾的扑向鬼子,共同化为碎块。 这些子弟从大后方出来,不为天地不求钱财,就将自己的一腔热血洒在他乡的土地上。 棺材山阵地上,有了两个营一千二百多人的支援后,川军在人数上盖过了纵深阵地里全部冲出来的鬼子。 各连队的建制完全被打散,入眼之处全是拿着刺刀互相拼个你死我活的场景。 枪声、爆炸声在耳边不时的响起。 一颗香瓜手雷丢到正劈掉一人喘一口气的李崇身。 “我嚯!” 李崇惊叫着跟触电一样,反应迅速的抓起一旁的鬼子尸体盖住手雷,然后身体往另一边极速翻滚。 才滚了一个圈,脸朝石头趴下,就传来了一声闷响,身边下起了血雨。 “啪嗒”一声,跟乡下炸鱼一样,那盖住手雷的鬼子尸体被炸出一些零部件,炸飞到空中,然后掉落,洒了一地,都一段一段的。 眼角的余光瞥见鬼子的尸体腹部被炸开一个大洞,流出的肠子跟堆在一起的黄鳝鱼一样。 李崇抓起刀,目光搜寻扔手雷的正主,都不要找,那个扔手雷的鬼子见没有炸到李崇,自己端着刺刀和另一名鬼子包夹着就冲了上来。 差点被手雷炸死的李崇肚子里正憋着一股报复的气,单手撑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两大步往前一跨,“呼哈!”叫了一大声,手掌握着刀把直接往左边的鬼子大劈而下。 刀风呼呼作响,直接将左路鬼子的脸劈成两半。 然后立即一个转身,刀锋直指着扔手雷的鬼子,刀上的血液往下顺流着浸入掌心里,从刀把底端滴答着落在脚尖上。 那扔手雷的鬼子感受到李崇凶狠的气势,一时间有些踌躇着没有上前。 李崇可管不了那么多,手已经砍顺了,都不感觉自己是在杀人。 刀在手,就是砍! …… 棺材山下的三九七旅指挥所内,各自派遣了两个营的人数支援后,周翰熙通过望远镜看到两座山上的战斗进入了白炽化状态。 刚刚收到师部传来的武宁城外情况,第六师团仅剩的一个联队和冈村派出的支援不断暂时放弃了攻城,重新往棺材山这边赶来,集团军的预备队正在沿路打狙击。 脑中正回旋着这个新情况,忽然旅部指挥所枪声大作。 片刻后自己的弟弟周汝火带着伤从旅部外围冲了过来,夹带着战场上残留的血雨腥风,身边跟着旅部直属特务排,特务排持枪戒备在旅部指挥所的四周围,周汝火脸上焦急的说道: “旅长,鬼子的一股小队忽然而至,火力很猛烈,还带着迫击炮,连续冲破了旅部外的好几道防线,你快走,我带弟兄们拖着!” 主力部队全部派上两个阵地去了,此刻旅部周围短暂的根本没有什么防守部队,队伍都被派上阵地了。周汝火正带着一个特务排在前面硬顶着,但这伙鬼子就是一副直冲指挥部的样子,猛打猛拼,指挥部前的留守部队一下子难以顶住。 周汝火一看势头不对劲,就赶紧回到指挥部让自己的大哥赶快撤。 听着自家老弟的话,周翰熙眉毛一竖,“老子不撤,现在三个团全在阵地上,干嘛要撤?老子下的命令是拿不下阵地不许后退一步,我这个当旅长的,首先要起好带头作用!” “噗呲!噗呲!” 就在说话的功夫,已经有子弹打到了指挥所的木头墙壁上,门口沙袋被流弹打了个稀巴烂。 “不好,鬼子摸上来了。”周汝火惊着说道。 “他MA个锤子的!”周翰熙从腰间拔出手枪,冲出指挥所外,冒着枪林弹雨指挥着特务排在沙袋前迎击敌人。 “大哥,你是旅长,全旅都需要你指挥!快走!”情急之下,周汝火都不叫职务,直接喊大哥了。 “你们两个,把旅长拖走!”见周翰熙完全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周汝火直接叫来两个特务排的士兵,生拖硬拉的架着周翰熙往后退。 “放开我!我是你们的旅长!” “快走!快走!”周汝火带着特务排的士兵挡在周翰熙前面,用身体铸成了一道围墙,嘴里怒吼着扣动手中的机关枪,拼死顶着完全往前冲根本不顾尾的日军小队。 “嘭!哒哒哒!” 手雷和歪把子的交叉声中,作为特务排长的周汝火一瞬间身中数弹,股股鲜血从嘴中吐出,倒下的一刻他并不后悔,自己同大哥出来入川军打鬼子,现在为大哥挡住了子弹,没有什么遗憾。 目睹这一刻的旅长周翰熙眼睛红了,那是自己的弟弟啊! 源吉眼睛也疯狂的红了,自己带领的突击小队在即将建功立业的一刻,被周汝火带领的特务排拼死挡住,这一档住便失去了最佳时机,后面被凿穿的旅部防卫部队重新围拢了上来。 最终,这一小伙敌人战斗力虽强,终因人数少而被剿灭。 棺材山和罗盘山上,仍在刺刀之间见生死的官兵并不知道他们旅部的指挥所差点儿被鬼子掏空了,此刻他们在艰难的跟鬼子决出生死。 第195章: 一刀通透 “我去你的!” 阵地上,李崇从地上顺手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着三米外的鬼子脸上招呼而去。 那鬼子下意识的躲闪,李崇大步往前一踏,握着刀把用力往前一推,刀尖凝结着血滴往那鬼子肚子上一捅。 “啪哧!”那是大刀割裂肉体的声音。 李崇感觉自己愈发的吃力,一方面是力竭的缘故,更多的是大刀卷口卷口严重。 一刀毫不留情的抽出,李崇有经验的往旁边一闪,鬼子腹腔里的血止不住的喷涌出来,眼见着活不成了。见其捂着肚子表情极端痛苦的样子,李崇早已麻木不仁的一脚踏在其肚子上,继续冲杀往前...... 时间临近中午。 七九三团从拂晓冲锋上来,整整作战了五个多小时,活着的七九三团人数只剩下了百十多人,整个棺材山上偌大阵地剩下的川军士兵不过四百人不到,所有人加起来连七九三团原本一个营的人数都没有。 就是说,一个上午五个多小时,鬼子以大半个联队二千七百多人打剩到此刻二百人的代价,让川军付出了精锐师的主力团几乎全团覆灭外加两个满编营的结果,而且要知道川军一三三师一个营的人数可是远超一般满编营的! 两千五对三千六,双方这样的阵亡数字已经注定了这场比赛没有胜者。 并且,这场已经不存在胜者的战斗虽然接近尾声,但还没有结束! “团长!团长!” 刺刀冲杀打到此刻,早已是谁也顾不上谁了,拼杀之间李崇忽然听到右下边四十多米远处传来焦急的声音。 李崇回撤就瞅见团长徐昭鉴被刺刀刺中下肋,正被士兵扶着,旁边的士兵挡住鬼子。 混乱之中李崇下令道,“你们几个人把团长扶到战壕里,给团长包扎伤口。” “老李,不要管我,不要管我,你们继续杀鬼子!”徐昭鉴手捂着下肋语气急促的说道。 “抬团长进战壕!” 李崇命令三个士兵抬着徐昭鉴退回到一处石头战壕里,这只是暂时的保命之举。然后李崇从身上摘下两颗手雷,脖子上的花机关也摘下来放到团长徐昭鉴旁边,然后提起大刀继续冲向剩下的二百余名鬼子。 此刻已经不用多言,这一仗全旅都付出了子淞沪以来未有的代价,所以即便这场战斗已经没了胜利者,也要把残余的这些鬼子摁死在棺材山上! 联队长伊藤在退无可退的战壕前脸色凶横的握着指挥刀,他的身边除了通讯兵和六个守着迫击炮以及四个守着剩余两座重机枪的士兵外,能动的人已全部和他眼中低贱的支那地方军绞杀在一起。 看到精疲力竭的支那人仍然毫不犹豫的拼杀,自己的士兵和支那人不断的倒下,他心中已然明白自己派出的一小队奇兵并没有发挥端掉支那指挥所的奇效,或许自己继续坚守下去就要步入47联队全军覆没的后尘了。 想到这里,伊藤握紧了手中的刀把,倒不是怕死,只是心里不甘心,想当初自己站在南京城头俯视全城如今却要战死在一座偏僻的山头上,死得太不其所了。 不甘心,越想越不甘心。 “潶!给师团长发报:自拂晓开始支那军源源不断进攻,我伊藤联队坚守棺材山阵地六小时,现已弹尽粮绝,若无支援必将全体玉碎。” 电报发出不久,回电就来了。 “伊藤联队,撤离棺材山阵地。” 看到这些字,伊藤忽然产生了一种绝处逢生躲过一劫的感觉。 这一刻,伊藤感觉内心忽然无比羞愧,作为一个帝国甲种师团的联队长,居然在跟支那人的交手中产生了这种想法,简直应该破腹自尽。 “洒给露!嗨控!嗨控!” 当下伊藤收起指挥刀,命令身边守着迫击炮收拾武器,同时仅剩的两座重机枪重新装上为数不多的弹条,枪口转向前线战场,这一切准备完毕后伊藤大声命令前线士兵回撤。 虽然听到联队长的撤退命令,但前面的日军早已经和川军官兵搅合在一起,只有靠近后面的三十多名士兵一下撤了出来回到伊藤身旁,剩下了一百余名士兵被川军缠住。 李崇和一众川军弟兄没有听懂那军官的说的话,但看到鬼子急于回撤的动作也是瞬间明白了鬼子要撤退跑路的意图。 这还得了?杀了自己这么多弟兄,能让这些王八蛋想扯就撤? 仅剩的川军官兵死死的咬住想要撤退的日军,这一时刻,川军官兵抓住鬼子想要撤退的时机占据了上风,甚至一些人要一股作气冲到对面四十多鬼子占据的最后阵地里。 结果伊藤下令左右两座重机枪对着咬上来的川军士兵开火,连同着往回本的十余名鬼子一同扫成了筛子。 重机枪一开,冲上去的人无一幸免。 阵地上跟鬼子拼刺刀的弟兄们见着前面的惨状,怒焰升腾,在拼刺刀的李崇和景嘉谟以及另外一个营长理智的叫住了弟兄们往前冲的脚步。 仍被川军咬住了八十多名鬼子一看回不去了,索性也不再撤退,而是凶横的再次主动和川军冲杀在一起,在绝灭了内心生的可能之后,这些鬼子拼刺刀时都不再防守,招招往死里招呼,甚至于还有拉开手雷扑过来同归于尽的。 伊藤不再留恋场上情况,留下十个人子弹上膛殿后策应外,带着仅剩的人从山后往下撤退,去跟武宁城外正和三十集团军第三师预备部队交战的第六师团汇合。 留得母鸡在,不怕没蛋吃,等自己下山跟师团汇合后再上来找回场子。 主心骨一走,场上心存死志的鬼子表现的再凶狠也被同样无惧死亡的川军子弟兵硬生生的逐渐耗死。 “嗡嗡嗡!”就在伊藤消失在山头阵地后,鬼子的九六式远程轰炸机出现了! 俯冲而下的时候,扔下了一串串烈性炸弹,同时飞机上装载的三台7.7毫米旋回机枪吐着火舌打出雨点般指头粗细的子弹。 高速俯冲呼啸的子弹打在阵地上士兵的身上能刹那间将打中的部位变成一团血雾,残肢横飞,就连坚硬的山体石头上都能留下一串串洞。 那些残余的鬼子索性都丢掉刺刀了,大声的跑着向天空挥舞着双臂,口中高喊着天皇万岁,极端武士道精神的扭曲之下,他们竟然在甘之如饴的迎接死亡! 一个鬼子脸上咧着嘴向李崇跑来,脸上表情极端嚣张,好像在说:“支那人,你再厉害又如何,看看我们从天而降的飞机!” “格老子的,去你MA的!” 李崇直接高举一刀刺下,力道之大让大刀直接贯穿了这嚣张鬼子的腹部,肚子前只剩下了刀把。 这鬼子脸上嚣张的表情没了,想要往后倒,却发现刀尖卡在了石缝间。 原来自己被穿了一个通透。 第196章:后方医院 鬼子的轰炸机冲过去飞回来,在棺材山一带的三个山峰足足盘旋了一刻钟之久,丢下了携带的所有炸弹和汽油燃烧弹。 轰炸过后,三座山峰就像火山一样,石头炙热的冒气。 阵地上一片残骸,很多在之前战斗中阵亡的士兵尸体,包括鬼子的,被炸成碎块后大火一烧都露出了白骨。 活着的人从残存的战壕中走了出来,七九三团全团二千五百多口人上山,此刻还能自己动的人不过剩下了两个排! 这一战没有胜者,第六师团在两个山头被歼灭的人数超出了一个整编联队,但一三三师的主力旅也完全被打残。 师部随即下令整个三九七旅撤出阵地,李崇和景嘉谟架着团长徐昭鉴下山。 七九三团已经尽力了,全团的伤亡是淞沪以来最大的一次,全团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接下来局势如何变换,他们就是想插手也帮不上忙了。 从阵地下来的官兵第一件事情就是疯狂喝水。 李崇直接上手摘下一个士兵的水壶,咕咕咕的喝下整整一壶水。 “咯~”喝完之后,打了一个悠长的水嗝,其他人也是纷纷如此。 整整一个上午啊,一滴水都没喝,又一直处在刹那的生死之间。 团长徐昭鉴流血过多急需输血,被紧急抬上卡车送往后方医院,一众伤兵随行,李崇也坐在了卡车上。 车厢里,精神松懈之下李崇才感觉到胳膊一阵阵疼痛,大脑也传来虚弱到信号。 低头一看,包扎的绑腿都已经变红黑色,不只是包扎伤口的绑腿,身上破败的军服也因为浸透鬼子的鲜血而变成了褐色。 只是在阵地上闻惯了血腥气,此刻鼻子已经感觉不出来浓厚的血腥气了。 一个小时后,卡车停在新宁镇外猴子崖山脚下,后方医院就设在这里,医院很简陋,不定期还会在群山脚下迁移,就是为了避开鬼子飞机的轰炸。 后方医院为战事而设,围绕着南昌的战斗打了近两个星期,这里已经是人满为患,一下车简直就无处下脚,大片的伤员就露天的搁着,只有重伤得断腿断手,或者是肚子开膛之类的才能进屋。 伤员虽多,这些医务人员的效率却很快。 李崇这一批人车一停,就有一个女护士长站到旁边,无视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看着下车的伤兵熟练的一个个分配。 先急后缓,重伤员、要做手术取胆片的首先被带走,像李崇这样只伤了胳膊腿能走的就享受不到担架的待遇,只能顺着护士长手指的方向在负责缝补的帐篷前排队。 不过跟随李崇一同前来的七九三团伤兵在说出李崇是少校营长之后,特权立即显现。 队不用排了,直接被请进帐篷里,消炎药还优先使用。 左胳膊放在桌子上被两道铁环固定住,这是以防缝补时受不住疼动作一大造成二次伤害。胳膊上的绷带先是被负责缝补的女医生剪开,尽管帐篷里一众忙碌着打下手的女护士都戴着口罩,但眉宇之间看上去她们的年纪不大,而且还会做心理疏导,其实她们很多人都接受过知识教育,在从各地迁徙到大后方之后,都主动的报名接受医疗知识培训,然后补充进战地医院的。 这女医生看上去也没多大的年纪,李崇估摸着以前不是从事这一行当,也是个半路出家的。 绷带剪开口,失去了绷带的束缚,伤口再次张开,两边已经肿的拱起,像婴儿的嘴一样,看着有些可怖。 “咬住这个。”女医生用酒精棉将李崇左胳膊上的伤口周围擦拭干净后,从一旁拿出一卷绷带放到李崇面前,声音里带着一股川调。 李崇皱眉问道,“咬住这玩意儿做什么?” “仅剩的一些麻药都用在大手术上了,待会儿缝的时候有些疼你要忍着。” “这么长的针,要硬戳?” 女医生点了点头,还强调了一句,“我缝针的速度很快的。” 李崇没有因为要面子而不用绷带咬住,想象着长针穿肉而过就有些头皮发麻。 咬住绷带眼睛不看伤口。 这女医生说下针就下针,李崇脸上那一刻剧烈的抽搐着,原本伤口就肿胀起来,周围痛感神经末梢就异常敏感,用手一碰都胀疼。 但这种疼痛级别不足以让脑神经启动保护机制令人陷入昏迷,疼痛之中都能感觉到线在肉里穿梭到过程。 李崇死死咬住嘴里的绷带卷,右腿不由自主的急剧跳动着,刹那间额头上就是汗珠滚落,滚到下巴下低落时便变成了黑色,他这才想起从战场下来脸还没洗。 这缝补的过程,实在是太特么煎熬了。 “好了!”女医生的声音无疑是天籁之音。 再看时,胳膊上似婴儿嘴一般的伤口被缝了起来,缝口整齐手艺显然不错,伤口处那种胀裂的痛消失了,李崇不由得推翻之前的猜测问道,“你以前就是学医的吗?” 女医生正拿起针管从送来的一支消炎药里抽出药液,然后针管往前一推,挤掉里面的空气,听着李崇问了便回答道,“我做战地医生不过大半年,要是你早个把星期来,我肯定缝不出现在的水平,这些天我每天缝伤口都有上百个,熟能生巧了。不过没学医疗知识前,我织毛衣也很快,还有什么问题吗?” 织毛衣也很快!伴随着一针刺下,这后半句话让李崇嘴角抽搐的厉害。 打西方的消炎药,这是李崇作为少校军衔特有的长官待遇,其他普通士兵只会缝合后用绷带扎起来,最多有条件时弄些中草药敷着,会不会发炎感染就全靠命硬不硬了。 没办法,如今国内药品尤其紧张。 伤口处理完毕之后,李崇找那些女护士要了一小块角皂,端了一盆热水将脸和手洗了一番后,又找了套干净衣服,搭了一条毛巾,到山间的山泉水旁单手洗了个澡。 这山间有个好处,就是洗澡不愁。只要找到一条从山上往下流的溪水,用一节竹杆在高处卡住,就是一个简易的喷头。 擦干某净之后,身上那种粘巴巴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第197章:升官的消息 胳膊上的伤口处理完回到后方医院后,李崇看了一下团长徐昭鉴,刚动完刀从手术床上抬下来,此刻已经陷入沉睡。 顺道看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嘴唇发白,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当初在战场上胳膊被弹片打中,自己只是简易的用绑腿绑上,又继续杀鬼子,剧烈拼杀下,伤口流的血估计小半斤都不止。 后方医院的伙食谈不上好,不过普通伤员一天也能有一个鸡蛋,像李崇这样的享受特权,能额外吃上一盒罐头。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想要尽快恢复身体的虚弱,只能闭上眼睛多睡觉,以这种方式进行身体的自我康复调节。 养伤的这两天里,整个南昌会战各个战场上是风云变幻。 后方医院消息落后,李崇也不知道外边的情形到底如何了。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二营长景嘉谟揣着几个罐头,拎着两只烧鸡一瓶酒驱车来到了后方医院,这次棺材山战斗中,连营以上级别里,就他受伤最轻。在高他一级的团长徐昭鉴和同他平级的李崇进了后方医院养伤后,团里就剩下他的职位最大,所以团里的一些工作目前由他接手。 七九三全团都被打残成了两个排,团里的整个恢复工作都需要他和上峰联络,所以前两天他忙的都没有时间来医院。 景嘉谟开车到医院的时候,李崇正在医院的营地山林间瞎溜达着,没走多远就听到景嘉谟的大嗓门在喊自己。 看到李崇,景嘉谟就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老李,恢复的不错嘛,吊带都拿掉了!我特意给你和团长弄来了两只烧鸡补充营养,结果刚才一看团长还在里面发烧躺着呢。” “团长现在是没那个口服喽,我替他效劳吧。嚯!这个香啊,好些天没吃过纯正的肉了!”坐在医院外的空地上,李崇没管罐头直接撕开油包纸,烧鸡的香味扑鼻而来,当下撕下一只鸡腿恨不得骨头都嚼碎咽下去。 “慢着,一人先吃一个罐头。”景嘉谟从身旁拿出两只罐头。 李崇在手上掂量着这罐头说道,“吃那玩意儿干啥,说是肉罐头,格老子的里面冲斥了很多杂粮粒,大后方制作的这些罐头是越来越假了。” “我说过打完仗请你喝武陵酒的。”说着景嘉谟将酒瓶外的报纸撕掉,露出了一个玻璃瓶来,同一般光滑的酒瓶子不同,这武陵酒的玻璃酒瓶身还凸出“武陵酒”三个字来。 “有酒有肉,好啊。”李崇顿感满意,这是这些天来最好的一顿了。 “所以罐头吃完就有酒杯子了。”景嘉谟撕开罐头盖,捞出里面的肉块三两口大嚼着吞下去,然后汁水倒掉,这就成了一个酒杯子了。 同平时镇子上喝的杂酒只辣不香不同,这武陵酒是香中带辣,在九战区的本土酒中算是名品了。 喝酒吃肉之时,两人聊到了眼前的战事之上。 “老李啊,咱们三九七旅这次损失不小啊,比起打淞沪时的损失也不遑多让了。团一级的干部就牺牲了俩,有咱们团的团副黄建宁以及预备团的团副滕君甫,老滕是在接手棺材山阵地后指挥作战时被鬼子的炮弹炸死的,营连排一级的干部都断层了。” 放下盛着酒的罐头盒子,李崇感叹着说道,“战争对双方的损害是相互的,恶贯满盈的第六师团这次不也没能占到便宜。” 这几天躺在床上,李崇脑子里就会时不时跳出棺材山上肉搏的画面,不是做噩梦,而是印象太深刻了。初入军营步入战场,就是一场极端血腥的洗礼。 景嘉谟举起罐头酒杯同李崇碰了一下,“是的,说起来这第六师团每个鬼子手上都沾满了我们中国人的血,这次咱们川军将士也是为同胞复仇了,就是这个代价太大了,死了太多的川军弟兄啊。” 虽然都是黄埔毕业,但景嘉谟有个跟李崇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也是四川子弟出身,正儿八经的四川潼川人。当初在中央军校高级班毕业后,上峰将其安排进川军队伍就有着这方面的考量,所以这种四川烙印下对川军的情愫也要比李崇深沉一些。 想到全团就打剩下了两个排,李崇问道,“哎,上峰怎么说?什么时候给我们团补充兵员?这个你要不停的催,不然好兵源都被其他队伍抢走了。” “我这两天就一直催着军区的军政部呢。上面的反馈是现在打残的部队很多,战区军政部那边等待补充兵员的主力团都排成了一个长长的清单。不过我们团隶属的一三三师是战区副司令杨将军的嫡系,这次增援武宁之役又功不可没,兵源武器肯定会优先补充的,杨将军还会忘了他的嫡系部队不成?不过倒还有一件事情。” 景嘉谟说到这里卖了一个关子,示意李崇举起酒杯,相互碰了一下后,他喝了一口酒咂咂嘴说道,“咱俩很可能要升官了。” “喔?”李崇抬头惊讶的看向景嘉谟。 “师部的老学长参谋也透露出这方面的意思。” 听着这话,李崇知道这事情十有八九是稳了,这老学长可是一三三师的作战参谋,黄埔六期的,就差一个契机就能升任少将军衔了。而此次增援武宁的战役带来了这个契机,全师官兵前赴后继立下了汗马功劳,嘉奖封赏肯定是从上至下的。 “以后咱俩说不定就难得并肩杀鬼子喽。”景嘉谟感概了一声,毕竟升官后肯定会调任的。 “不管以后在哪儿,都是打鬼子嘛。”李崇举起罐头酒杯,上前碰撞了一下。 “对!不管在哪儿干,都是打鬼子的!” 坐在石头间,两人举着罐头酒杯抬头一饮而尽,看到头顶飘荡的云,树林间洒下的阳光。浴血之后,还能活着吃肉喝酒,这种感受让人无尽感慨。 再过了三天后,团长徐昭鉴挺过了感染关,勉强撑着拐杖可以下定行走,李崇将前线的消息告诉了他。 消息令人沮丧。 因为整个围绕南昌城周围的大会战,川军将士虽然个个舍生取义,但就城池上看,南昌在内的诸多城池都已落入敌手。 第198章:南昌会战尾声 春天,万物复苏的时节,身体的伤口同样恢复得很快。 拆完线后,李崇在团长徐昭鉴之前先一步离开医院,回到团里。 现在整个团正在铁头岭山下的一个镇子里休整,一三三师受命暂时集结在铁头岭周围。 南昌早已落入敌手,以一三三师此时的状态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了,此刻蹲在这里有点儿看着这场开过年来的第一场大仗要如何收尾的意思。而且九战区长官部此刻忙着夺回南昌,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从战场撤下来的部队,所以退下来的一三三师就先安置在这里,至于论功行赏以及补充兵源事宜都得这场大仗落幕再说。 与此同时,前线的消息也不断的传到大后方。 类似“八十九团英勇杀敌,全团战至五人!”的悲壮消息见诸报端。 后方的学生青年在日军机轰炸重庆全城之下依然坚强的组织起声势浩大的支援抗日捐款大游行,工商界也捐钱捐物资助前线抗日。 而对于当兵的家庭而言,最怕的莫过于等来一张阵亡通知书。尤其是这一次大仗以川黔子弟居多的九战区为主导,阵亡的名单陆续报送上去后,相比以往送报丧信时很多士兵籍贯所在地天南海北难以送到,这次大后方军政部负责报丧的官员工作倒好做了许多。 送出家门的时候是一个活生生的大好青年,迎回来的却是一份单薄的阵亡通知信以及薄薄的抚恤金,连个全尸都没有,只能建个衣冠冢,这让很多人家都悲怆不已。 作为全国抗战的希望之城,因为敌机轰炸,山城如今每天都有丧事,一条巷子随便走五步就能看到门里人家的香烛前供奉着一副照片。 现在城里物资匮乏,普通生意十分萧条,但有两项生意却尤其好做: 一是结婚,二便是送葬! 这年代死人不稀奇,家里有前线打仗死了子弟的,被飞机炮弹炸死的......虽然没有尸体,但千年文化讲究一个入土为安,因此衣冠冢总要建一个吧,只要这家人还想讲究一点的选个风水,就要找这些办丧事的。 而媒婆生意好做,也是因为如今是战争年代,有今日没明天的,普通人家适龄女子一到年龄就会被家里说媒成亲,民政部也鼓励适龄女子及时成婚。 所以如今这城里,红白喜事的生意那是一个尤其好做。 明珠山下,陈月英每天看着不时就有上山建衣冠冢的队伍,嘴里就不断念叨着“菩萨保佑我儿平安!” 李德润虽然嘴上不说什么担忧之类的话语,但会天天买份《中央日报》来看,从上面看能不能找到自家大儿子所在的部队。战争之时,通讯断开,只能在焦心的担忧着。 同样焦心的还有林婉如,因为上封信里李崇说下次回信会推延半个月左右的时候,她就隐约猜出可能要打仗了。 平民忧心亲人,陪都的中枢更忧心当前的局势。 南昌作为江西重城,又同时是连接三、九两个战区的重要枢纽,失去南昌就是给鬼子分而治之的机会啊。 更主要的是,开战之初到现在,打一仗少一城,这个势头不止住可真要亡党亡国了! 所以在四月中旬,委员长亲自打电话给九战区司令长官薛伯龄,一字一顿的说道:必须夺回南昌城! 这一次仍然由身为九战区前敌总司令的罗慈威挑大梁,正因为他之前在重庆方面和战区司令薛伯龄下令“先下手为强”的指令后,以“部队整训尚未完毕”为由请求延期,使得开战前平白的失去了先手,让整个南昌战事全局从主动一下子变为了被动,所以这次他主动要求承担这项艰巨的任务。 当然,此前直接指挥南昌作战的也是他,南昌因他而失,所以他想重新夺回来。 南昌城郊山地里,临时搭建起的总指挥室内,围绕南昌周边的一副巨大地形图挂满了墙壁,上面红线红字标注出周围鬼子的部署情况,此刻占据南昌城的鬼子是日军的101师团。 罗慈威心情是很糟糕的,之前鬼子玩了一个调虎离山的把戏就将自己灰溜溜的从南昌城内赶了出来,简直打脸呐! 此刻站在作战室的指挥桌前,罗慈威回想起过去这些天鬼子的进攻思路,再想到自己的应对措施,感到羞愧呐。 鬼子先是三路进攻牵扯住了自己布在南昌四周所有的兵力,然后中路进攻的101和106师团佯装攻打徐家埠,吸引自己将防守南昌城的第32军派出去驰援,最后强度修水,同沿鄱阳湖支流而下的日海军陆战队一起,对南昌城形成三面夹击之势。 而那个时候,被自己派出去驰援的32军还在从徐家埠紧急回援的途中。结果鬼子凭借绝对的兵力优势,一举将南昌城轻易的夺了过去。 就这样,自己就被冈村轻易的戏耍了。 罗慈威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堂堂陆军中将,竟然没有看穿冈村的把戏,这样的战法思路可是老祖宗早就玩剩下的东西啊! 洗刷耻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胜利! 这一刻,罗慈威决定以牙还牙! 站到电台前,他下令道: “命令!左翼高蕴华的第一集团军,进攻奉新。” “右翼方面,十九集团军主力向高安挺进。” “电请九战区,请三战区出兵协助!” 电台滴滴答答的发出一条条指令,当天下午,九战区作出了回馈。 收到电报后的通讯兵拿着电报跑到罗慈威面前,打了一个敬礼说道,“报告罗将军,三战区上官云相将军将于明天带领第32集团军将从临川北进,从正南方直逼南昌城!” 知道这条消息后,罗慈威放下心来。 这一次,他也要依葫芦画瓢的来个三路进攻,将南昌城周围的鬼子全部拖住,不让周边鬼子支援南昌城,然后再剿灭掉守城的日101师团! 日南昌战役作战指挥室内。 冈村收到支那部队调动的情报后,皱着眉头沉吟着。 “通讯兵!” “嗨!” “命令上海的海军陆战队立即搭火车前往南昌,接替城防!” “命令101师团在陆战队接手城防之后,出城狙击支那人上官云相的第32集团军!” 冈村连下两条命令,而远在上海的日本陆战队收到命令后,效率比起国军高太多了,他们即刻搭火车,一路西上。 国党收到鬼子增援的情报,想要切断南浔铁路以延缓敌人增援时间,可惜在鬼子骑兵以及飞机的巡航之下并没能及时切断。 这一下,九战区以及陪都的委员长都明白:南昌城,难了。 第199章:嘉奖令 四月下旬五月上旬的二十天里,围绕着南昌城是战火纷飞,而这些决定南昌城命运的大规模战斗,一三三师没有参与进去。 在棺材山和日第六师团死磕之后,他们就一直在铁头岭休整,听着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 然而,等来的没有喜讯,而是噩耗。 三战区前来支援的友军第29军军长兼79师师长陈善夫将军遭敌机俯冲扫射,壮烈殉国,就连头颅都被鬼子砍走当作炫耀的胜利品! 听到这个消息,群情愤然,一三三师尽管已经编制不全,仍然请愿上前线。但被前敌指挥部拒绝了,还没等一三三师向战区长官部请愿,随枣会战打的热火朝天的消息就传来了。 在进入五月份的时候,五战区31集团军的总司令汤克勤乘着冈村注意力放在南昌城上,同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崇仁两人一琢磨后,便让部队由北向南对武汉外围渐渐施压,乘势发动起了自武汉失守后筹谋已久的“四月攻势”。 出于这一情况的考量,再加上南昌会战中出现军长一级阵亡的因素影响,委员长于是正式下令南昌周围国军全线停止攻击,毕竟两线作战军费实在捉襟见肘。 命令下达的当天,日军扯高气昂的在南昌城下举行了升军旗仪式,讽刺的是城门上面还雕刻着民国的国徽以及“驻赣绥靖公署”六个大字。 不过日军方面,冈村同样没有手下将士再次攻下一城而开怀大笑和激动,自己又何尝不疲于两线作战?最为关键的是,支那国军居然主动出击了,这完全是开了一个不好的预兆。 委员长下令南昌会战的终止让正在铁头岭休整的一三三师将士们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一仗再次跟淞沪一样,全师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但再次失土了。此刻五战区虽然打的热闹,但并没有自己什么事儿,毕竟战区内的事情都是由各个战区独立负责的。 徐昭鉴、景嘉谟和李崇三个七九三团仅剩的三个职位最高的人坐在炕上,就着两把生花生,唏嘘着喝了一下午的闷酒。 “这仗打的真他MA的个巴子!要不是开始失了先手,咱们也不会在整个战役中处处显得被动!” 团长徐昭鉴往桌子上重重的一顿酒杯子,相比于最后这个结果的,徐昭鉴更加不爽的是整个南昌会战由开始到最终,这么多部队就因为失了先手,而无可奈何的被部署到位的日军牵着鼻子走。 二营长景嘉谟添酒劝道,“想开点儿,比起淞沪、南京、徐州、武汉这些攻坚战,可以说这次鬼子就没占到什么大的便宜!咱们阵亡了五万一千多人,可鬼子二万四千多人,嘿嘿,2比1的战损比,你们想想咱们何时有这么低的战损比的。” 李崇捻开花生皮,将白白胖胖的花生米粒扔进嘴里说道,“老话说得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看五战区不就抢先下手了么?” “说起打的热闹的随枣战场,如今冈村那个老鬼子让他的13师团和16师团出了武汉城外的锺祥城,两个师团沿着大洪山兵锋直指枣阳。” 边说着徐昭鉴从桌上拿出几颗花生,在桌子上摆开武汉、锺祥、枣阳的方位来。 “随后,狗日的山崎第三师团从平汉铁路上的枢纽信阳城和應山出来,进逼随县和桐柏。” 又是四颗花生米放下,徐昭鉴还用铅笔画了鬼子的进攻线。 李崇看着说道,“冈村这老鬼子这是又想下一盘大棋嘛,这是企图一口将汤克勤将军的31集团军和李鹤龄将军的11集团军全部吃掉啊!老这么下大棋大胃口,也不怕有一天撑死冈村这老鬼子。” 李崇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两个集团军所处的位置正是冈村如今兵锋所指的地方。 徐昭鉴最后喝了一口酒说道,“但现在鬼子的牙齿很厉啊!就在陈安宝将军壮烈殉国的同一日,枣阳城外的77军防线被攻破,枣阳城随之落入敌手。” 说着徐昭鉴将代表枣阳城的花生米捡起来吃掉。 没有办法,面对日军两个师团的进攻,又缺乏阻击坦克的有效武器之下,两军战地对垒实在难以取胜。 “现在大体的情况就是这样,接下来战事如何进行,就看汤克勤和李鹤龄两位将军怎么演好这场大戏了。” 三人带着醉意的各自困逑,五战区打仗,七九三团几个当家人在喝酒叨嗑,这看上去是很不作为的样子。但实际上这三个七九三团仅剩的当家人,已经听说了因为棺材山上夺回阵地重大立功三人会被提拔的消息,那么一旦提拔,以后这种碰头喝酒的日子就少喽。 果然,第二天早上,阳光依旧明媚,战区军政部的嘉奖令随之而来了。 下到七九三团宣令的是三个人,一人拿着嘉奖令,一人拿着军衔,一人拿着委任状。 三个人临时找来一面青天白日旗挂在墙上,然后全团仅剩的两个排立正战好,三人站在队伍之前。 “九战区长官部令:在此次增援武宁之战役中,七九三团作战勇敢,视死如归,沉重打击了第六师团的嚣张气焰,此精神尤为可嘉。特予七九三团全体官兵军衔提拔一级,团长徐昭鉴授大校军衔,提升为三九七旅副旅长!一营长李崇授中校军衔,提升为七九三团团长!二营长景嘉谟授中校军衔,提升为三九九团团长,连长唐大尧、简永江、汤大海授大尉军衔,提升为七九三团营长!” “另,为表彰徐昭鉴、李崇、景嘉谟三人在夺取棺材山阵地的作战中作战忠勇、临危负伤不退、坚持指挥战斗的精神,中央军事委员会特授予忠勇勋章一枚!民国二八年五月十日。” 嘉奖令当着青天白日旗下宣读完毕后,七九三团剩下的全体官兵再次立正敬礼。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啊,众人都很高兴,全体军衔往上升一级,最直观的好处就是以后发饷的时候都能多拿几块大洋的。 被点名的六人更加乐呵,军衔职位双丰收,尤其是李崇等三人还得了一枚勋章。虽然忠勇勋章不分等级,可那也是六大勋章之一,还是以中央军事委员会的名义直接赐予的。能获得的官兵都会在简历上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以后就是升官进步也会比没勋章的快嘛。 第200章:当团长了 尽管之前已经有所传闻,可当手持着嘉奖令和委任状,胸带勋章,右领换上中校军衔之后,李崇仍然觉得心情激荡。 难怪在学校里的时候,就有去前线打仗升迁快的说法,果然如此啊。 从11月军校出来以少校营长的身份进入七九三团,这才五个月的时间,一场惨烈的大仗过后,自己就从少校营长变成了一个中校团长了,升迁速度虽不比淞沪战场上那个三小时便从少校升为少将的前辈,但也让不少原地踏步走的军官羡慕了。 这次嘉奖令,得益最大的便是李崇和景嘉谟二人,两人从营长直接升为主政一方的主力团长。团长徐昭鉴进步自然也大,军衔提拔至上校,官职升到副旅长。 但毕竟副旅长上面还压着一个正的呢,不过这也没办法,团长升任旅长无特殊情况都会经历副旅长这一关卡,历练之后才会正式升任旅长。 对于李崇而言,升官了,更大权力的同时,也意味着更大的自主空间。若是营长还时常处于团部的管辖之下,那么作为一个主力团,大多时候都是被派出去镇守一方的。 就像此前的七九三团,只有在大规模会战的情况下,才会编入集体作战行动,更多的时候都能独立承担起一场规模中等的战斗了。当然了在此前驻扎的时间里,九战区还没被日军力量渗透进来,七九三团也没有什么独立战斗的机会。 现在可不一样了,九战区南昌一带的核心城镇都被鬼子占据了,上头肯定需要驻军牵制,往后驻军可不会那么无聊。 受到嘉奖,庆功宴肯定是要走起的。 “来来来,今天我这个最后做团长的请客,也算是一个团咱几个的散伙饭了。” 景嘉谟摇摇头说道,“团长你这话说的,我老景虽然去了三九九团,但总还在咱一三三师的序列里嘛。至于老李还在咱七九三团,团长您则是去了三九七旅,就我老景一人要背景离乡了,就让我老景请客吧。” “团长您请客,咱们几个一起做东嘛,团长高升怎么还能让你破费?” “谁都别争了,咱们共事多年,这个团长我干完今天,明天就要进旅部了,就让我最后做这个东道主吧。” 不止是七九三团,整个一三三师都受到嘉奖,从师长杨汉域开始职位往上升一级,不在兼任一三三师的师长,副师长由此转正,那个作战参谋的老学长也高升军部。 所有的荣誉是全师在这次棺材山进攻战中用鲜血换来的,这次棺材山之战一三三师付出了自淞沪之战以来最惨烈的代价。 因此铁头岭下的周围镇子里,这两天馆子生意异常火爆,连带着酒的销量都猛增了许多。 “老李,七九三团就交到你的手上了,一定带好喽!” “以后要是到我的三九九团,一定款待二位!” 铁头岭山脚下,徐昭鉴和景嘉谟二人骑在马上,同李崇作别之后,纷纷走马上任了。 至此,李崇正式成为一团之长,成为七九三团权利最大的人。 当晚,油灯初上,李崇拿起纸笔。有段时日没有给家里和林婉如写信了,写封信回去顺道报报喜,自己可是升官了嘛。 两天后。 “团长,上面派给咱们的兵源到了。” 一大早,一营长唐大尧、二营长简永江和三营长汤大海到团部。兵源一到李崇就知道了,这三人联袂前来肯定是来要兵员的。 李崇看着三人说道,“上头给了我们团一千两百人,你们三人一人领四百人回去吧。” “这么少?”三个营长一皱眉,这比起以前一个营七八百的人马简直缩水了一倍嘛。 “团长,给我们二营多点人吧。棺材山一仗,咱们全团打得只剩了两个排的人马,而且还多在老唐和老汤两个人手下。俺老许走出去,在师里碰道同行,说是一个营长,可算上我这个营长在内,全营就只有十个人,吃饭用一口锅就行了,惨呐!” “哎?老简,你啥意思?听你这意思是要从我们这里抢人呐?”唐大尧和汤大海两人一听简永江这话,这是要当着自己面抢人的节奏啊。 “别急。”李崇竖起了三根手指说道,“这次整个师都要兵员,所以上面只能给咱们这么多人,但是给了三千人的名额,我们可以自己招兵买马的。” 三个营长对视一眼脸上乐道,“喔?这次上峰可是下放了权限嘛!” 昔日像一三三师这样的主力师下属各旅各团的兵力都由师长杨汉域甚至是战区副长官杨森安排到位,一则乃是两位大佬的重视,二则国军的军队里面嘛,有些不好的风气,不少军队里都有吃空饷的习惯,报上来一千兵额实际能招满七百人就已经良心了。 要是主力部队也被这种恶习影响,那打鬼子排兵布阵的时候派一个团上去,结果人到跟前却发现只有一个营,那岂不是坏事了? 所以不少主力部队补充兵源时,上面的大佬是优先充足补充的。 这一次,两位大佬坐上高位,格局眼光变高了,倒是对一三三师松开口子允许下面的人招兵买马。 李崇拿出一张写着九个名字的纸放到三人面前说道: “所以现在呢以全团为重,老唐老汤你们两个也别藏着掖着。那两个排的老兵我准备用来搭起全团连排班的架子,我草拟了一份连长名单,排长班长的名单你们三人从那幸存下来的士兵中按照兵龄安排吧。等建制完整吸纳好这批兵员之后,咱们就招兵买马,恢复咱七九三团往日的实力!” “现在我把你们一条线拉平,让你们三个营的起跑线一样。接下来,你们各营招兵买马,能壮大到什么样,我这个做团长的绝不在你们各营之间干预。谁招的人数了,那就说明他有本事,我这个做团长的为你们请功。” 该给手下放权李崇就不含糊,要是事必躬亲,不仅自己累死,而且打击下面做事的积极性。 三个营长听到招兵的自主权下发到自己手中,高兴的乐着甚至难得打趣道,“哈哈,团长,到时候咱们人数超了没钱发饷,团长那就囧呐!” 第201章:移驻梅岭 这样的态度和说话语气,三个营长还从来没表现过。 李崇如今是一团之长,三个营长是从连长的位置上提拔上来的。三个人做连长的时候,李崇就是营长,而且唐大尧和简永江还是他手下的连长。而棺材山一战李崇的勇猛作为参战的三个营长是亲眼看到的,所以对于年方二十就升任团长的李崇,三个营长虽然比之年长但心中仍对其佩服,甚至有些敬畏的。 所以在李崇升任团长后,三个营长过来汇报工作的时候,就算是之前就在他手下当连长的唐大尧和简永江两人,说话时态度都是很拘着的。 不过这一刻,在李崇的放权之下,三人的态度聚合了很多。 见到三个人,李崇从屋内拿出一瓶酒,在四个碗里倒满,“你们三人呐,还在我这儿抱怨兵源不够。也不看看我这个做团长的,上峰连个团副都没给我派。现在全团重建,连个帮手都没有,所以说大家都是赶鸭子上架,今后咱们就共同进步了。” “来,干!”李崇举起酒碗。 “干!” 喝了这碗酒,今后大伙就是一同带着一个团往前奔的弟兄了。 新来的兵源编入到各营地的一周后,旅部转发九战区长官部的命令到了: 七九三团移驻梅岭! 看着这份命令,李崇明白九战区是要三九七旅在南昌城周围设下一颗钉子了。就像当初武汉沦陷后,五战区和九战区合力在武汉周围调兵遣将,让城内的三十万驻屯日军如同时时刻刻蹲在火炉里一样。 暂没有能力收回南昌城,但也不能让南昌城内的日军过的太舒心。 在南昌城周围卡鬼子脖子的不止是九七三团,整个三九七旅的三个团也分散布置在以南昌城为中心十五到二十公里区域内的易守难攻处。 虽说是全旅前往,但这份命令是有着风险的,不过风险能够承受。 因为之前南昌的一系列战斗中,南昌周围的生米、大城、奉新、安义等沿南昌城主要县城都被鬼子占据了,此刻在南昌周围插钉子就要面临被鬼子围剿的风险。 不过之所以说风险不大是因为在进攻南昌的战役结束后,根据情报,此刻驻守在南昌城内以及四周主要城镇的,已经变成了33、34两个师团。看着师团的位次就知道,这两个师团的战斗力不比之前鬼子的进攻部队。按照日军战力喜欢按照甲乙丙的排位来看,这两个师团只能排到丙级师团里面去。 对于换战斗力较弱的师团驻防,冈村也是没办法。中国太大,现在战线拉的又太长,如今占领的地盘这么多,需要守城部队的数量不少,自己一面还要指挥打仗,所以只能把善攻的甲种师团调到其他战场上,而丙级师团做守城之用。 对于在棺材山和罗盘山上能跟第六师团的联队硬杠一波的三九七旅而言,面对这两个师团,说攻下他们防守的城池不太现实,但自保是问题不大的。 接到命令后,全团整训准备离开铁头岭前,两辆大卡车载着武器开到了团里。 武器搬下来后,李崇上前一看,二层新八层旧。 长枪一千杆,六百杆七九式中正步枪,口径跟汉阳造一样,还有四百杆三八大盖。 轻机枪有些杂乱,花机关四把,捷克式三挺,歪把子两挺,还有一把“百式”冲锋枪。“歪把子”和“百式”都是打扫战场时缴获鬼子的,在李崇看来,歪把子虽然有卡弹动不动要给子弹枪膛涂油的坑爹之处,但小鬼子造出来的“百式”也是一个奇葩。 这年头,你见过冲锋枪上前还能装刺刀的么? 小鬼子的“百式”冲锋枪就能。 要说这枪的性能,也勉强凑合,虽然不像歪把子那般动不动就卡弹,但也他MA的十分坑爹。要说该枪的火力威力还不错,有效射程120米,最大射程600米,每分钟射速450发。但由于设计之初采用了自由枪击原理,整支枪特么出厂时就没有保险,也就是说只要弹夹里有子弹,就时刻有走火的危险。 这玩意儿挂在身上,就得时时刻刻小心着,最好是弹夹放在一边,要用的时候再装上。 李崇就不明白,这小鬼子造这冲锋枪,就缺弄个保险的时间么?还是说打仗时就缺那么一点拔枪栓的时间? 重机枪一共两挺。 一挺马克沁,外加一挺鬼子的野鸡脖子,李崇瞅着眼熟,总感觉像是棺材山上鬼子用过的,因为上面印着在鬼子们眼中很牛逼的菊花标记。 不过英雄不问出处,武器不论出身,只要能打鬼子就成,最多收下后把那菊花让人捅掉。 手雷十箱,全是正宗的M24长柄手雷。 迫击炮方面呢,一共七座。两座金陵厂出产的八二式,其中一门油漆尚干,一看就是新鲜货。剩下的五门有些杂,最好的便是号称“小钢炮”的鬼子九七式迫击炮,炮弹口径就比金陵厂的八二式小一毫米。其余四门川造迫击炮,性能上自然是大幅度落后了一点了。 摸着这些迫击炮管,李崇乐呵的想着自己可以组一个紧凑型的炮兵排了嘛。 至于山炮啥的,也没奢望上峰能发下不是?要是有那玩意儿,没到下面的团里,就被上面的旅长们抢着弄走了。 “李团长,别走别走!徐旅长还特意给老部队弄来了一杆宝贝。” 李崇要亲自上阵抱着迫击炮往团里走的时候,开车送武器的那人神秘兮兮的从驾驶座位下抱出了一个长长的木盒子,跟抱着一个大元宝似的还带着满脸的舍不得。 李崇好奇的问道,“这里面装的什么玩意儿?” “嘿嘿!”这送武器之人神秘一笑,一手托着木盒,一手掀开盖子。 “嚯,这不是鬼子的九七式狙击步枪嘛!” 李崇眼睛一亮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可是稀罕货呀,连瞄准镜都好好的。 “李团长好眼力,这东西是我们打扫棺材山战场时捡到的,捡到的时候发现枪管什么的都是好的,就枕木断了而已,修好了不影响使用。当时徐旅长就说了,这枪是在棺材山阵地上捡着的,棺材山又是李团长你们七九三团打下来的,这枪自然应该归你们团使唤。” “替我回去谢谢徐旅长!” 李崇接过木盒,脸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下摸着里面的枪很想当场来一发,还是忍住了,等空闲下来,一定要好好试试这把狙击步枪。老团长厚道啊,进了旅部还不忘给老部队争福利,下次碰面了一定好好“谢谢”。 第202章:我的防区 怀里抱着枪,李崇正乐呵着,忽然看到前面搬九七式迫击炮的一个新兵蛋子,估计是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炮管子长啥样,一激动就上手了。 上手了不要紧,抱起来左右摆弄也勉强能忍,但特么差点儿就撞到一旁的门柱上。 看着这新兵手忙脚乱的把炮放到地上,李崇大步上前,上去对着其屁股就是一脚。 “团长!”这新兵原本正因为背后被踹屁股而感到满满的恶意,心中感到委屈的不行,站起来一看站着的人衣领上军衔是三道红杆两个三角星,这是团长啊!当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打了一个敬礼。 李崇心疼炮管,大骂道,“你是哪个班的?做事毛手毛脚,差点把炮撞门柱上!哼,你的命都抵不了这一门炮!” “对不起,团长!我是一营二连一班的新兵,第一次看见炮,我太兴奋了。” 李崇见其说话声音还能响亮,心里想着这新兵心理素质不错嘛,犯了错误除了脸红声音倒不弱。一般的新兵见着上司,言语都很拘着的。看样子这力气也不小,虽说他抱着的九七式没装底座和支架,但这炮管少说也有个小二十公斤的,刚才就被他抱在怀里,脸不红气不喘的。 “你叫什么名字?” “潘家平。” “你说你第一次看见炮,很兴奋?了解这炮嘛。” “报告团长,这是鬼子的九七式迫击炮,俗称‘小钢炮’。全炮67公斤,81毫米口径,死角小,体积小,最大发射速度能达到每分钟20发。” “不错嘛,参数背的这么熟,会使唤吗?” “报告团长,我做梦都想使唤,就是没这机会。” “以前是做什么的?” “报告团长,十六岁前上过五年学,在棉纺厂做了一年工人,跟着家里做了两年小买卖,参军之前在保安团又干了两年。” “嚯,年纪不大,农工商兵都干齐全了,你去吧。”怪不得说话不拘着,也是社会大染缸滚出来的油子。 “是。” “等等,把炮报进去,小点心,待会儿别忘了底座。” “是,团长。”一听这话,潘家平脸上乐着又打了一个军礼。 这新兵倒是有些炮兵上面的知识,是个不错的苗子。 收下武器后,当天李崇说干就干,包括潘家平在内,从新老兵中挑选了二十一个人出来,三个人伺候一门炮,就此成立了一个压缩型的炮兵排,由老兵中此前就是主炮手的王大柱担任炮兵排长,全排独立于三个营之外。 成立炮兵排只是一个初始,这次七九三团重建,李崇要打破以往火力分散的弊端,将全团的重武器集合起来,发挥出火力集合威力来。轻机枪都平均分给各连,但重机枪班成立了起来。因为重机枪就两座,也是为了避免三个营初期阶段出现人有我无的情况产生矛盾。 兵源武器到位之后,第二天,七九三团便奉命离开铁头岭,往一百多公里外的梅岭转移驻扎。与此同时,整个三九七旅下属的三个团纷纷往各自的防区进军。 接下来的两天里,七九三团每天行军五十公里,第二天晚上从奉新和安义之间的山林水道间穿插而过,第三天上午抵达预定目的地:梅岭主峰。 之所以第二天是在晚上行军,是因为奉新和安义两座县城都有鬼子驻军,并且梅岭距离南昌城也不过15公里。 穿插奉新和安义之间时,由于两座县城相隔二十五公里,中间有一条北潦河隔开,鬼子也是初来乍到,而且兵力也不足以覆盖两座县城之间的小镇乡下,加上七九三团又是晚上行军,所以没有发生交火的情况。 这次短途行军也算是对初入部队新兵的磨练。 “通讯兵,向旅部发报。我七九三团于十六号上午十点抵达梅岭主峰正式驻防。用明码发报,我们就是要光明正大的告诉南昌周围的鬼子,让他们不得安心!” 李崇下令通讯员给旅部发报,而且是没有遮掩的明码发报,就是要让鬼子知道。而且在等安稳下来后,团里接下来还要在周边乡镇征兵,扩大实力。 站在梅岭主峰山腰间的石块上,李崇是踌躇满志的。此前没有来过梅岭,只在地图上圈出这个地方,所以没有直观的印象。 现在身临其境,李崇是信心更足了。这梅岭一路走来,那是群山层层叠叠啊,山头是一座连着一座,数都数不清,目测平均海拔都在250米左右。更为难得的是,这梅岭主峰还有现成的几栋屋子,也没有人住,不知道是谁在这里建的房子。 地利是有了,人和也不错。 当地的老百姓正因为鬼子侵略而满腔怒火,李崇治军又严格约束手下不许扰民,所以当七九三团沿着北潦河岸进军往梅岭走的时候,周围乡镇的民众都纷纷表达出对抗日打跑占领家园侵略者的支持。 这不仅是块好防区,风景也不错。所以此刻站在梅岭主峰的石头上,独自带领一个枪炮齐全的主力团扎根在鬼子的身边,这种既危险又挑战的感觉让李崇心中充满了好好经营的抱负感。 李崇叫来了一众连排营长,吩咐着说道: “这些天就在主峰山下构筑阵地,首当其中的,先把咱们的落脚地弄结实了,这件事情一营来负责。” “第二件事,我要梅岭四周完整的地形图以及主要村镇的情况,同时在整个梅岭区域内考察适合驻防的地方,以后三个营不可能挤在一个地方,这个工作交给二营长你挑头。” “第三件事,三营长你负责警戒工作,在各个方向警戒鬼子动静。” “全团从我这个团长开始,每天要用脚丈量梅岭,全团一个星期必须摸透梅岭的情况,一个月后要让梅岭变成鬼子第33、34师团的心头刺!今后我们七九三团在这里,就要让鬼子吃不香,睡不安稳,连上茅厕都要心惊胆战!” “哈哈哈!”听到李崇最后一句,大伙儿都笑了。 不止是李崇的七九三团,三九七旅其余两团以及旅部也陆续抵达各自防区,全旅各团就插在南昌城周围鬼子力量的空白区,同时三战区也调动部分兵马放在南昌城三十多公里的地方,就像五战区对付武汉城的鬼子一样,将力量保留在山林之间,伺机待发。 第203章:皇军武器展 国军没有放弃南昌,国军又来了! 在七九三团进入梅岭之际,这条消息迅速在南昌城外十五公里外的地方扩散开来,就像冬去春来的春风一样,吹满了大地。过了一夜后,就连南昌城内做顺民的民众们就全知道了。 平时男人不敢上路,女人不敢出城的顺民们,心中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说话语气都有气了一些。他们脸上不显,嘴上不敢明说,但是心中在深深渴望国军能打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有两类人心中忐忑,其中一类甚至慌的一批。 一类是城里和周边县城的鬼子,他们是有一点忐忑的,尤其是南昌城外下属各县城的鬼子。其实在三九七旅三个团抵达各自预定防区向旅部发了明码电报后,鬼子电讯科就知道了这条消息。第33、34师团的两个师团长嘴上态度很强硬,要组织军队趁支那军立足未稳来次扫荡,将这些支那军剿灭。 但实际第二天并没有任何行动,只是让各县城的日军加强戒备。因为这两个师团长都明白,这三九七旅并不是什么软柿子,那可是在棺材山能和第六师团硬杠的支那精锐部队。 最主要的是,支那军立足未稳,33、34师团其实也是立足未稳。冈村将军在打下南昌及周围重要县城后,就将南昌及周边县城交由自己的这一个半团防守。 之所以说是一个半师团,是因为进行随枣之战时,第34师团随后也被抽调了大半个师团投入到随枣之战中。 33、34师团匆忙接防,一个半师团的兵力又只够部署在以南昌为辐射点的主要县城,却难以兼顾广袤山林间的乡镇,留下了大批的军事空白区,暂时还无法顾及,所以说鬼子也是立足未稳。 还有一类就是黄皮狗子,简称二狗子、汉奸,他们此刻慌张的很。原本鬼子一进城后,就抓壮丁修城墙、补工事,捎带反抗就枪毙,日子过得那是扯淡的很。 后来鬼子招兵,打出“保安团”的番号,跟国民政府的称法一样,还给枪给子弹,一些城内的二流子最先穿上了黄皮,扛着枪在城里嚣张的很。榜样在前,于是不少人在威逼利诱之下,心中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就套上了黄皮,毕竟好死不如烂活着嘛。 结果这些人套上黄皮之后发现,虽然在鬼子面前要哈头点腰的伺候着,但卑躬屈膝之后完全可以在乡民前耀武扬威嘛。 所以前段时间,这些“黄皮狗子们”悟了。 去皇协军当兵,也是一条出路。 当汉奸,有钱途,能活命,还能老婆孩子热坑头。 不当汉奸,宁死不屈的有骨气又怎么样,能比得过日本人的机枪大炮嘛? 乱坟岗外的鸟雀野狗都肥了一圈,看人的眼神都有些瘆得慌。乱坟岗的尸体已经够多了,不差自己这一具的。 悟了之后,这些黄皮狗子就尝到了一些甜头,原本没钱不敢去的烟馆妓院也可以肆无忌惮的闯进去了。大烟尽管吸,妓女随便玩,要是有时跟着“太君”们出去寻找花姑娘的话,还能蹭个良家妇女。要说唯一不美妙的是,这两天烟馆妓院重新靠上背景,没钱又不能随便进去乐呵了。 而这一切的小美好在“国军回来了”的消息传进来后,天塌地陷了。 此刻,南昌城内的保安团、警察署以及各县城内的保安队内,这些平日一大早就出门,然后迈着六亲不认步伐的黄皮狗子们此刻安安稳稳的蹲在围墙内。 人生就是一场泡泡啊,前一刻还腾云驾雾,这一刻就被无情戳破了。 这些黄皮狗子此刻内心很慌张,要是国军打进来,自己可就完蛋了。 枪毙都是痛快的,枪毙之前估计要被挂着城墙下被乡民们活撕了,毕竟这些天做过什么此刻他们在恐惧之后自己心中也是全部回忆了起来,跟走马灯似的,越想越看不起自己,原来自己是如此的肮脏。 可是越看不起自己,越觉得自己肮脏,他们就越恐慌,越不希望国军打回来。 “哎,你听说了嘛,国军最近的已经到梅岭了。” “你消息落后了,我听说安义县城外的几个据点炮楼都被国军的大炮给轰掉了,安义县城外的几个炮楼都结实啊,跟咱们南昌城外的炮楼一样,全是大石头砌起来的,国军一炮下去当时就稀里哗啦的全没了。” “那我们怎么办?这身皮还能穿么?” “......” 众多黄皮狗子议论纷纷中,一个消息经百口之后就完全变了味,尤其是国军一炮轰掉炮楼这件事,给各据点里的伪军带来了极坏的影响,甚至出现了逃兵情况。 实际上这根本是没影子的事,要是真有山炮,李崇倒不介意这么干,可自己手上威力最大的也就是八二式和九七式迫击炮,威力是不小,可还没到一炮能打爆碉堡炮楼的地步。 所以说在自己吓唬自己这方面,国人是有着很强的天赋的。 为了止住皇协军内部先乱的势头,两个师团长亲自给所属部队下令: 枪毙几个人,树立典型!然后拿出自家的武器,让皇协军瞧瞧,长一长他们的置气! 双管齐下的效果不错。 城门一戒严,把逃走的几个皇协军士兵抓回来当众枪毙掉,威慑力便就有了,没人敢私自出逃了。 然后又隆重的举办了一场“皇军武器展”。 展览的场地是一座清空的房屋,里面的武器从短枪王八盒子、装上泛着森然冷光刺刀的三八大盖;到“百式”冲锋枪、香瓜手雷、歪把子机枪、重机枪野鸡脖子;再到各式的掷弹筒、迫击炮;就连真正意义上的大炮都在不小的院子里挤挤压压的放了三门,三门炮各自不同! 全是压箱底的货,粗壮的炮管,一看就能安抚军心的那种。 三门跑由左向右,依次是九二式步兵炮、攻打南昌时所用的150毫米重型榴弹炮以及150毫米重型加农炮! 尤其是后两座杀伤力巨大的榴弹炮和加农炮,全是一炮下去连渣渣都没有的货色!在攻打南昌城的时候,这些鬼子就是将这些大炮一字排开,对着南昌城外阵地一阵猛轰,连田鼠孙子的孙子都炸的一根鼠毛都不剩了。 除了有体积大、重量足,不易于山地迁移的缺点外,这些家伙只要往阵地上一摆,那就是谁来谁成渣的底气。 第204章:梅岭势力(1) 这些武器只是常规的,一些秘密武器日军还没拿出来。 但效果已然达到,皇协军跌落到谷底的信心提上来,至少不再继续崩溃了。 看着这些武器,这些皇协军也学会了安慰自己,国军真要打过来,有皇军顶着呢。 南昌城内,攻城战过后碎瓦砾才清理了一小部分,残垣断壁仍然赫然显目,整个南昌城内,昔日繁华的地方都已经成了瓦砾场。除了城市中央路东段的三道桥、经纬路一带,以及在炮火中沿江幸存的部分仓库区外,其他地方仅能看到个别的西式大楼在满目疮痍的破败景象中孤立着。 南昌城区圈定的军事区内,一座西洋楼已经改编成了日军驻守的两个师团的联合司令部。 甘粕重太郎和大贺茂两个师团长此刻在茶几前盘腿坐在一起,茶几上放着两个白瓷冰裂纹茶杯,中间放着一瓶李特酒,都是普通人家用不起喝不起的奢侈玩意儿。 自古江西两大玩意儿就名垂青史,一是景德镇的瓷,二是酒乡的李特酒。虽然都不产自南昌,但南昌作为江西的省城,这些奢侈的玩意儿都会在省城流转,现在都便宜了这些鬼子。 两人平级,又是各自师团的师团长,南昌周边的军事行动他俩就是最高决策人,所以有事情时常会坐下来商量。 “甘粕重太郎,这是支那的名酒之一,支那清朝乾隆皇帝品赞过,现在我们尝尝味道。”大贺茂拧开酒瓶盖,给两只茶杯里倒上一杯,醇厚绵长的香味顿时就出来了。 “搜噶!”两人一杯酒一饮而尽,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 接下来,两人边品着酒,边谈论起了当下自己所处的局势。 甘粕重太郎放下酒杯向大贺茂问道,“支那国军一个旅的兵力流窜在南昌城十五公里外,据情报支那三战区也在调集其他兵力部署在南昌城外的三十多公里处,阁下怎么看?” 大贺茂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去年十一月的时候,支那高层在湖南衡山召开了南岳军事会议。蒋提出了所谓的当下战争进入‘第二时期’的说法,同时支那人这个会议上提出了游击战重于正规战的方针,基于此我认为支那九战区和三战区对南昌城周边的兵力调动不会进攻南昌,支那军队到这里将会以牵制我们南昌及周边的大日本皇军为主要目的!” 甘粕重太郎小口滋了一口酒,心有不甘的说道,“我们占领了主要城镇,却仍然留下了不少军事空白区,这给了支那军喘息的空间。” “我们攻占了支那最精华的二十多个大城市,每个大城市周边散布的咽喉县城都需要兵力驻守,这导致了如今兵力上的不足,所以在镇守地方上我们要依靠皇协军。我十分赞同冈村将军的铁壁合围政策,现在我们就是要收服大量的皇协军为己用,并且要在城内和主要县城各小学必须开日语课!” “所以你就弄出了一个武器展,来提振皇协军的信心。”甘粕重太郎接口说道。 “中国是地大物博的,皇协军的加入可以极大减轻我们守城的负担。现如今,对躲藏在山林间的支那军仅凭我们两个师团,虽然可以围剿,但是剿灭的代价定然不小。等我们有了足够的兵力,便可以组织一两次大规模的联动围剿支那军的行动,届时可以让皇协军在前面开路发挥作用,用支那的话说,这叫借力打力!” 说到这里,两人会心一笑,皇协军形成一定的作战能力就送上战场充当炮灰冲锋在前的以华治华手段他们心中明亮的很。 “不过也不能让这些支那军安心的驻扎在山野之间,不然等他们安稳下来,就会不断骚扰我大日本皇军!” 大贺茂点头称是,“这些支那军队藏于山林之间,定位不易。比如支那七九三团所在的梅岭,里面情况错综复杂,我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概不知,因此在一定时候我将准备使用圣战瓦斯!破坏支那军队赖以生存的基础!” 在甘粕重太郎和大贺茂两个师团长谈论着支那国军主力回来的时候,其实这则消息产生的影响远远不止是影响了鬼子和伪军,当然这两类人是受影响最大的人,毕竟不敢像以往那样骑着两辆三轮摩托搭载七八个人就敢大摇大摆的嚣张出城了。 不过除了这两类人以外,还有一些势力也受到了影响。 比如,梅岭周围的土匪、善于在敌后开展游击的县大队和区小队,活跃在铁路沿线的武工队等游击队以及一些游击抗日武装。 梅岭山里,大大小小的土匪寨子都知道梅岭里强龙降临了,并且体量之大足以压死一众地头蛇,这些天这些土匪山寨便收敛了山门,不再往七九三团所在的主峰区域活动。 而土著抗日武装则倍增了信心,国军主力重新回到南昌打鬼子了,而且进入梅岭的国军主力团只是其中的一个。 在原本就修建起来的石屋里,李崇拿着二营长简永江送上来的部分梅岭周边地图看着,然后拿出笔着重的圈下几个中意的地方,全团一千二百号人不能总在主峰山下搭帐篷凑合,往后三个营会分家各自经营的。 “你继续说,我听着。”许是站在一旁的二营长简永江见李崇思索着什么,便停下了汇报这两天走访周边乡镇打听来的消息。李崇听耳朵边没声音了,就让简永江继续说。 “据考察,梅岭这边势力还挺复杂。因为这里离城近,梅岭外沿又紧挨着南浔铁路的一段,群山密布犯事了便于躲藏,所以这以前就是群匪的聚集地,地方政府眼中的毒瘤。如今这整片150平方公里的梅岭内,有‘三匪三队’的说法。” 李崇抬头问道,“什么是‘三匪三队’?” “三匪就是当地老百姓口中三股实力最大的土匪,分别是占据马鞍山的二龙寨,炮台山的登云寨,羊角山的枯树寨,离咱们所在主峰最近的就是枯树寨,山路约莫有八公里左右。这只是三股实力最大的土匪,还有多少小股的土匪还在探查。这梅岭的土匪每年会在五月十三日民间纪念关老爷这一天召开所谓的‘聚义大会’,而这土匪大会的召开地就是这梅岭主峰,所以咱们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有些没人住的建筑,就是这些土匪修建起来用作集会的。” 李崇一听乐了,“哈哈,那我们算是占了人家聚会的地方嘛。那‘三队’又是什么说法?” “那是土八路的武装,分别为安义县大队、湾里区小队和南浔武工队,在乡镇间挺有名,尤其是那南浔武工队,成功扒了两次鬼子的火车,当地的老百姓说起来时都竖起大拇哥。” “八路军?他们在这里有主力部队?”李崇诧异的问道。 简永江摇摇头说道,“这倒没有,用八路那边的说法,这三支部队是八路军的游击队,估计连正规番号都没有,成天蹲点儿放鬼子黑枪呢。” “这八路的动作够快的啊,鬼子占了南昌城二十来天不到吧,这才多长时间,八路他们就在当地发展期抗日武装了?” 第205章:梅岭势力(2) 李崇是真的惊讶了,八路这反应速度也忒快了。在搞敌后这一点上,李崇打心底佩服八路的本事。几乎是哪里有日军,哪里就有八路的反抗武装,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 “团长,江西不一直被八路那帮人称为他们自己的革命老家么?” 经二营长简永江这么一提,李崇想想这倒也是,毕竟江西境内还有一座当年委员长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井冈山呢。 “这些八路的游击队武装有多少人?” “这个没打听到,不过想来也成不了啥气候,他们能有几杆枪?能跟咱们比?” 二营长简永江语气傲气的说道,语气中并不太看得起八路游击队的武装。 不止是简永江,其实就连李崇本人也有点,虽然他对八路的一些传奇事迹带着好奇和学习的态度,但李崇本人便是黄埔科班出身加上年纪轻轻又是主力师的团长,对这些游击队武装说实话也瞧不上眼的,只不过他对八路这种发展武装的速度很好奇。 想想自己才率团抵达梅岭正在立足呢,八路的游击队就搞起来了,而且还搞出了几次漂亮的动静,这种动员实力不可小觑啊。 “除了上述的那些武装,这梅岭里还有一些人是在鬼子来了后不愿意给鬼子做顺民,就跑到山里讨生活。这些人多是为了躲避战乱,择险而居垒石成寨以求自保而已。” 听到简永江这话,李崇眼睛一亮,“这些人倒是不错的兵员,嗯,你工作做的不错。” 听完简永江这两日对梅岭走访探查的结果,李崇心中对梅岭情况有了大体的了解。 看起来梅岭这块地,不仅面积广阔,水也不浅嘛。 土匪、游击队都搞的有声有色,在当地听起来还颇有影响力,今后免不得要打些交道。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崇一面不断在梅岭主峰添砖加瓦,一面深入了解梅岭及周围县城包括南昌城鬼子的情况。 想要立足,必须先知道自己所处在怎样的一个环境不是? 而鬼子呢,也没闲着。 这些鬼子从南昌城开始各县城联动,也在不断加紧着对南昌周边的控制力。一开始李崇还能派经验丰富的老兵油子进到南昌城内刺探鬼子的情报,甚至能在南昌城内军事区打探虚实。但前几天鬼子将划定军事区内的原居民强制赶走,连外沿都难以接近了。 又过了两天,伪市政府发出了一条“薪炭不许入市”的公告,公告背后的目的就是鬼子要减少城市人口以方便“统治”。 此刻鬼子已经不像攻破城时的杀人放火强奸妇女那样实行粗暴的统治手段,现在他们需要降低“顺民”的反感情绪,需要皇协军协助守城,所以“建立*****圈!”的标语在墙壁上变得随处可见。 为了让南昌城人口减少方便统治,鬼子便命令新成立的伪市政府发布了这条“薪炭不许入市”的政策,变相的逼迫城内一些民众过不下去离开南昌城。 这是鬼子手段的“进步”,变得“文明”了,要搁在攻破城的时候,就直接拉到河边枪毙算逑。 城内人变少了的同时,鬼子又弄出了“良民证”,一系列的花样让陌生人进城都变得困难了不少。 除了南昌城及周边县城的这些举动,对于他们目前军事力量都空白区,鬼子也开始沿着铁路线、公路线往周边乡镇设立维持会,选举维持会长,并且征调民工沿线开始修碉堡炮楼,一步一步的在蚕食军事空白区,压缩反抗力量的生存空间。 ...... “漂亮,这场仗打的漂亮啊!” 这些天里,除了站稳脚跟外,李崇也时刻关注的随枣会战的进程,当在20号当天听到“五战区以两万八千余人的代价干掉了日军两万一千余人!”的消息时,他不禁拍案而起。尽管没有身临其境,但李崇依然可以感受到这场大手笔博弈中的魅力。 虽然往上报士兵阵亡数字的时候会“修饰”一番,但李崇仍然为五战区打出的这场漂亮的运动战而喝彩。 “团长,有什么好消息?也跟我们分享分享嘛。” 负责团部基建工作的一营长唐大尧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他正要来邀请李崇来验收一下新搭建起来的团部,就听到自家团长的喝彩声音。 “哈哈,咱们同仁的五战区在随枣打了一场漂亮的大仗啊!我给你讲讲。”李崇一看是一营长唐大尧进来了笑着说道。 自己正想叨叨一波呢,可巧就来了听众。 唐大尧拉了一条板凳坐下,疑惑的问道,“随枣的情况不是完逑了么?我们离开铁头岭之前,枣阳、唐河、南阳、新野可全被鬼子攻占了,难道五战区翻盘了?” 他获得消息的速度比李崇滞后。 李崇点了点头说道,“一开始的随枣战场,汤克勤将军的31集团军和李鹤龄将军的11集团军确实是纷纷守不住城,枣阳、唐河、南阳、新野等重要县城,纷纷被冈村指挥部队的强大攻城能力所攻陷,开局妥妥的一副兵败如山倒的趋势。但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其实在我们来梅岭的途中,形势就在朝利好的方向转变。” “冈村四个师团足足十一万多人的兵力在一开始兵力是多,但是攻一城就要守一城,整个随枣之战过半时,冈村的兵力已经被城池牵制了一半。这个时候黄埔、保定系的诸位前辈纷纷发力。” 边说着李崇还拿出一支笔在纸上比划,“先是黄埔一期的老老学长王仲廉将军带领的85军、黄埔战术教官出身的张轸将军所带领的13军以及保定军校毕业的覃武德将军所带领的84军,三军合力在桐柏山切断了朝这里两路夹逼的田中和藤江部队彼此间的通道,让两路部队不能彼此接应。然后张自忠将军指挥的33集团军和孙定懋将军的第二线部队趁机东渡汉水,从侧翼分别猛攻田中和藤江的部队。” 李崇在桐柏山足足画了五个箭头直插代表日军的两个圈。 “精彩的一笔来了!”李崇眼中暴露出精光,是佩服的色彩。 “就在桐柏爆发大规模交火的同时,汤克勤将军的31集团军领命从三台店绕了个大圈子避开已经占据南阳的日军,从而北上沁阳后,再回过头来携势正面猛攻驻扎在新野的日军。” 笔尖在纸上画了一个大的半圈,回头在拐过来一个箭头直插新野,语气变得激昂。 “地面部队猛攻的同时,在集团军下属炮兵团狂轰两小时的配合下,驻扎在新野的日军在重压之下开始后撤,一点动全发,整个随枣地区的参战部队趁势发起总攻,接连将唐河、枣阳、桐柏等一开始失去的县城收复了回来。在20号的时候,就恢复了开战之前的态势!” 第206章:团部建成 桌上的纸片上,虽然潦草,但仍然能感受到整场战术指挥调度的魅力,纵深穿插运用的淋漓尽致。 李崇越讲自己也越沉浸在随枣之战的前后双方兵力调度的手笔之中,这种不拘一城一池,而着眼于整片随枣地区谋篇布局的魄力让人赞叹。 这种指挥风格中带着清晰的个人印记,带着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德邻个人鲜明的特征。 纵观李德邻将军的上手的几场令人津津乐道战役,无论是接手淞沪会战后期带领六万桂系子弟兵全线反冲锋,还是徐州会战的台儿庄大捷,再到如今的随枣之战让日军吃进去的再吐出来,都是不拘一城一池的大手笔运动战。 此刻回想起来,总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 所以李崇入军校以来,研究各类战役学习前人经验时,运动战最佩服的人也就两个: 一个是抗战以来屡打大仗屡次大手笔还少有失败颇有赢面的李德邻将军。 还有一个便是红党的领袖,整个长征前期面临几十万国军围剿仍能指挥红军辗转腾挪逃出生天的红党领袖。 而在防守方面,李崇则十分推崇就是自己如今所属九战区最大的顶头上司薛伯邻将军。在万家岭其自创的“天炉战法”以及的“蚁形战壕”都历经了战火的考验而证明了绝对的实用性! “团长,那这次五战区的战损比如何?” “根据反馈来的信息,随枣之役日军在冈村的指挥下动用了十一军下属的山脇第3师团、田中第13师团、藤江的16师团、以及抽调了34师团和直属部队共11万3千多人。” “而五战区在李德邻将军的调度下共动用了下属四个集团军以及江防军、第二线兵团以及豫鄂皖边区游击部队共22万人左右。” “开战之初的军力对比是2比1,但战损比却不是。目前五战区公布的数据是己方阵亡两万八千余人,日军阵亡两万一千余人!” “咝!这伤亡比例太接近了,这可能吗?”一营长唐大尧倒吸了一口凉气,面对这样的战损比,脸上有些难以置信。 李崇感慨着说道,“是啊!从五月初到20号的这二十天时间内,五战区官兵同小鬼子你来我往,顶住了炸弹、燃烧弹、毒气弹各种武器的轰炸杀伤,结果付出了两万八千余人的代价干掉了日军两万一千余人,着实厉害啊!” 这绝对是创造抗战以来的的战损比历史了。 当然两人都明白这个数据应该是修饰过的,但比这个更重要的是,从二十天后战斗结束的最后结果来看,随枣之战虽然起初也是丢城丢地,但最后又都重新收复了,这和之前打一仗少一座城是完全不一样的。 令人振奋呐! 至少国军在局部已经有能力进行运动战甚至是城市攻坚了!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在历经一年多的时间里,国军终于在踩着无数仁人志士的鲜血后,在战场上能和鬼子打战术玩策略进行运动站了,而不再是被动的应对了。 “喔,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李崇畅快淋漓的和唐大尧分享了这则自己刚知晓的好消息之后才想起问唐大尧进来要汇报什么事情。 唐大尧一拍脑门笑道,“刚才属下一听到团长说的好消息就忘了正事了。报告团长,团部已经修建完毕!” “走,去看看。” 主峰半腰一百八十多米处,两块厚重巨大的山石立于两侧,掩映在树木之间。原本中间空隙可容五人携手并排走过,此刻已经用石块砂石堆砌修建起了一道厚三米高七米的石门,石门只留有供一人进出的小门,山门上用沙袋垒砌,团部警卫排的两个班二十个人分作四个轮次,一个轮次五个人,每天三班倒的轮流站岗。 石门外面同时修建起了两座小型碉堡,碉堡里留有射击孔,团部的两座重机枪平时无战时就摆放在这里。 过了这道石门后,就是整个团部的驻地,树林石块之间一座座石屋,分别是电台室、特务处、警卫排、团部炊事班等等用房,至于团部主室兼李崇的住所则借助一块外挑的山石之利修建而成。 团部的用水从山上面用竹筒接下来,还有一条天然形成的溪流从团部而过。整个梅岭地区是不缺水的,大型水库就多达十几处,梅岭山区雨水充足,加上山顶树木吸收水汽汇聚溪流形成的潺潺流水,所以用水问题不用担心。 这一切,是一营四百号弟兄齐心花费了一个星期就修建起来的成果。 “嗯,做的不错。”李崇点头称道,自己团部蹲在梅岭主峰,而梅岭主峰藏于梅岭腹地,层层叠叠加上树木掩映,鬼子的飞机想要轰炸都难以找到。 可能真是想什么就会来什么吧。 “嗡嗡嗡!嗡嗡嗡!” 远处忽然传来鬼子军机发动机的轰鸣声,而且是轰炸机的声音! 树木遮挡,李崇看不到飞机,听声音只知道很远,不在自己这一带,也不是一群,听声音像是三架。 “唐大尧,去告诉三营长,让他搞清楚鬼子的军机来的目的!” “是!” ...... 处于梅岭地区纵深里的帖子坑庄,一个五十来户共一百五十多人的小村庄,阡陌交通,鸡鸣狗叫,家家平时以种植玉米山药和打猎为生,这样的村庄在梅岭里不少,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的梅岭养活了不少这样的村庄。 “呦!栓子,今天喽到一窝兔子呀!” 栓柱背着着箭筒和弯弓,左手领着一只肥兔子的耳朵,兔子被长箭贯穿,右手竹篮里还不时的有几个小兔子头冒出来,有所收获的栓柱高兴的说道,“是啊,这兔子肉正好给我那婆娘坐月子,小兔子给两个娃养着玩儿。” 山里人家靠山吃山,想要见荤腥就要依靠手上的弓箭,能否吃肉全凭本事,当然有经验的老猎人会根据动物拉的屎来判断猎物的生活轨迹,然后判断出猎物经常活动的路线做陷阱。 当下栓柱拎着肥兔子往家走去,就听到头顶由远而近忽然响起轰鸣声。 第207章:圣战瓦斯的威力 栓柱从没见过天上飞的那玩意儿,天下之间居然有如此之大的鸟! 整个眼界都被颠覆了。 过去栓柱在要过年的时候,背过一些动物的皮毛走出梅岭去往繁华的省城将一年积攒的动物皮毛卖给城里的富贵人,所以也算是帖子坑少数有见识的人,但他也只在城里见过不用马拉就能自己往前跑的铁皮车。 现在天上飞的那玩意儿是个啥?说是鸟吧,翅膀又僵硬的笔挺着,没有鸟翅那么柔软。说不是鸟吧,又在天上飞着。 愣愣的站在地上挑头望着天,帖子坑庄内,不少坐在门廊下面的人走了出来,抬头循声看着天上。 光着屁股,灰不溜秋的小孩儿指着天空用着土话喊道:“大鸟,大鸟。” 离地面一百多米的高度上,三架图绘着日本军旗的九六式轰炸机从高空下降。 这次三架轰炸机在梅岭盘旋是受到师团长大贺茂的命令,找寻在梅岭的国军。一共有十二个架次的飞机从南昌城外的三家店机场起飞,按照事先的情报分析,对南昌十五到三十公里支那国军可能所在的区域进行搜寻,在梅岭上空低空盘旋的三架九六式轰炸机只是其中的一队。 大贺茂也没打算初次搜索就能找到目标,山川水系中想找到一个队伍谈何容易。所以大贺茂下的命令是让航空一大队在找不到目标的情况下,可对平民村庄使用“圣战瓦斯”,目的就是要让支那人对皇军心生畏惧,打击支那人的反抗意志。 不过圣战瓦斯的使用对天气要求较为苛刻,虽然此刻并非两军对垒,不用考虑风向的问题,但是也需要晴天才能发挥出最佳效果,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来到梅岭的三架飞机在高空只能看到满眼的青葱树木,很难看到下面的情形,结果盘旋过程中就看到了明显下陷的帖子坑。 “驴~”机腹炸弹仓往两边扩开,弹仓内的挂架上挂着三枚“圣战瓦斯”,和普通烈性炸弹一样外壳,不同的是外壳绘了一圈红色的圈纹。 “咦,什么样的鸟,边飞还边会下蛋哩!”山村里的人看到天上掉落的九个黑影,丝毫不躲,啧啧生奇。 百米的距离,九枚成人胳膊长的炸弹几乎在瞬息之间就砸到帖子坑的地面上。 没有剧烈的爆炸声,没有能震的人心神俱颤的爆炸冲击波,只有砸落地面房子发出的巨大声响,以及扬起的巨大灰尘。 刚才还仰着脖子看大鸟的山民被轰隆一声的巨响吓了一大跳,心中仓惶至极。所有山民脸上被吓得木木的,涮白的像唱大戏的白脸。 “砸死人呐!砸死人呐!快来救人喽!” 一声呼喊,众人纷纷往被“大鸟下蛋”砸中的几家住户聚集着跑去。 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巨大灰尘扬起来的同时,一股扩散开来青黄色的气体。 “啊呀!造了孽了,我的个房子呀!咱们家的房子全塌了!”被众人拖拽着救出的王奶奶从门梁支起的三脚架下拖出来的一刻,就往地上一瘫,嚎啕大哭。 可怜的王奶奶什么都不知道,正拿着一个碗坐在门梁下面剥陈玉米,剥的好好的,就听到“嘭!”的巨大一声,老命被吓掉了一大半,被乡亲们拖出来后,就发现自己操劳一生建起来的房子成了一堆碎石头。 “没得命嘞!我家大孙子还埋在里面!”忽然王奶奶发了疯似的冲进石堆里。 从远处还没走到跟前的拴柱同情王奶奶一家的遭遇,又庆幸靠在旁边的自己一家没被砸中,这会子小媳妇正抱着娃和爹娘站在隔壁废墟面前呢,拴柱提着兔子加快脚步赶忙要上前帮忙。 才提脚的一刻,忽然王奶奶一家废墟前的众人纷纷脚步不稳,然后双手抓挠着脖子,呼吸愈发急促,然后从瓦砾间跌落瘫在地上,手脚挣扎了两下后便不再动弹。 瘫在地上挣扎的还有自己的老婆孩子以及爹娘! 拴柱下意识的捂住口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捂住口鼻憋气,不由自主的就这么做了。三两步跑到家人面前,脑部直冲血一片空白,浑浑噩噩昏天暗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只手将老婆孩子爹娘拖到浓郁青黄色气体的外面。 “爹!娘!婆娘!啊~!”拴柱一阵仰天悲呼,二老一大一小,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就这么一张口的瞬间,拴柱就觉得喉咙被一块东西堵住一般,呼吸困难。 “拴柱哥,走,快走!”几个同样捂住口鼻的年轻人连拖带拽的将拴柱拖着往庄外跑,一直退到了帖子坑外的山坡上。 拴柱被庄中的同龄后生救了一命,但哀莫大于心死,整个人往石头上一靠,跟没有骨头一般,失去了灵魂。 不过片刻之间,昔日一百五十多人、阡陌交通鸡鸣狗叫的帖子坑,已经死寂一片,活着的人就剩下了及时跑出来的这三十二个人! 半小时后,一支十人肩扛长枪,穿着军装的三营所属一连一排的一个班士兵赶到帖子坑的外围,刚才鬼子军机在帖子坑盘旋的时候,这支小队就循着飞机的声音在林间追寻而来。 “班长,鬼子的飞机应该就是在那里投的弹!” “前面是帖子坑,走,快去看看!”班长葛大兴加快脚步。 一片惨状和诡异横陈在眼前,屋子没坍塌几个,也没有大火燃起,但整个庄子入目之处全是尸体,只剩下了三十二个活口蹲在村口的山丘上。 “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葛大兴大步跨到三十多人面前。 这三十多人都跟丢了魂似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说话!问你们话呢!”葛大兴揪着一个人的衣领子问道。 许是被葛大兴的大嗓门喊回了魂魄,这年轻人断断续续的说道,“死...都...都死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你赶紧回去报告团长,就说帖子坑被鬼子的不知名武器袭击,整个庄子的人死了就剩下三十二口,快去!” 士兵得令,背着枪大步的往团部跑,一路翻山越岭。这一个星期内,全团官兵用脚丈量梅岭,慢慢的已经能记得这些纵横交错的山路,其中很多路是三营官兵成群结队开辟出来的。 一个半小时后,士兵抵达了梅岭主峰。 梅岭主峰的团部内,三营长汤大海走了进来。 “团长,搞清楚了。我营的一个士兵刚刚回来说,鬼子的飞机二个小时前在十多公里外的帖子坑投下了未知武器,整个庄子死的只剩下三十二个人。” 第208章:“红弹”和“黄弹” “走,下山,去看看!” 跟着三营这领路的士兵走了一个半小时的山路,李崇和一营长唐大尧、三营长唐大海来到了帖子坑前。 寂静又诡异的惨状依旧,班长葛大兴向李崇敬了一个礼。 “报告团长,帖子坑遭到鬼子军机不知名武器的攻击,全村一百五十口还剩下这四十口活着,其他人全死俅了!” 比起之前,多出了八个人,他们也是进山打猎的猎户,侥幸逃过了一劫,回来就要面对家破人亡的惨剧。 “什么不知名武器,我下去看看。”李崇皱着眉要往村子里走。 “团长,我先去看看。”一营长和三营长同时拦住了李崇。 一旁的葛大兴说道,“团长,营长,刚才我和弟兄已经进去查探了,没有危险,就是里面的人死状太惨了。” 众人迈步进帖子坑,两边低矮的房屋依旧耸立,但凡是活物都四肢朝天。 “没有人性,畜生不如!”看着纵横不过五六十米的村内遍布着尸体,连山鸡土狗都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汤大海握紧拳头骂道。 “舌头外吐,口腔内喉头水肿,面部青紫,眼珠凸出,手脚明显痉挛,这都是活活憋死的症状啊。”李崇蹲在地上,手上戴着手套,看到这些死去山民无论老幼都是一个症状。 三营长汤大海疑惑的问道,“活活憋死?这嘴和鼻子长在他们自己脸上,谁能抓住他们的脖子?” 种种症状让李崇想起了在军校时教官们讲新式武器时提到的一种鬼子在战斗中经常性使用的毒气,李崇沉重的说道,“这是日本人的毒气弹!鬼子有种可以令人窒息的毒气,叫做‘光气’,在七七事变后鬼子发动的很多战役中,他们都用过这种武器!” 鬼子今日的猛然这一下,让李崇意识到自己带着全团安营扎寨在山林间不是高枕无忧的,相比于这种窒息性的光气,鬼子研制出的毒气可并不只有这一种,还有杀伤力更大的糜烂性芥子气,只要皮肤暴露在这种气体中,就会起疱腐烂。 而且此次鬼子军机来的动机是什么? 找不到国军部队的驻地从而对平民的报复? 有这方面的原因,李崇知道如果鬼子不断对梅岭区域内高空可见的庄子进行轰炸以及投毒气弹,那么自己军队在梅岭内生存的根基就没了。 作为全团主官,无论是为了全团在梅岭的立足,还是给这眼前这些无辜的山民复仇,李崇都决定要仇恨的火焰就用敌人的鲜血来熄灭! “团长,这是炮弹的残骸。” 葛大兴和一个班的战士拖着一个木板车过来,上面堆放着炮弹的残骸。 看着残留的圈圈红纹,这就是鬼子为了区分毒弹种类而制造的“红弹”了。根据过去前线战场反馈的信息,鬼子的毒气弹分为“红弹”和“黄弹”,红弹是今天所使用的窒息性气体,黄弹就是糜烂性的毒气,黄弹危害性更大,不过伤人同时也容易伤己,所以鬼子不常使用。 “什么人?站住!”就在李崇断定了鬼子所使用武器的时候,村口处的国军警戒士兵叫停了一支走过来的二十七人的武装。 对方大声的说道,“国军的将士,我们是安义县大队的,听到帖子坑发生祸事,特来看看。” 李崇一众人听到村口的声音,从村子里往村口走来。 “报告团长,来了一群土八路。” 看到李崇走近,这警戒士兵打了一个敬礼说道,声音还很大。 梅岭的有哪些武装势力,来的这些天里李崇已经让二营长四处打听清楚告知全团了,所以听到“安义县大队”五个字后,这警戒士兵直接脱口而出了“土八路”三个字。 “土八路”三个字一出,安义县大队里的人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这国军的兵太盛气凌人,先是拿枪对着自己,现在说话时语气又充斥着看轻的意思,这话有必要加一个“土”字么? 李崇瞧眼看着眼前的这二十七个人,也难怪自己手底下的士兵看轻,凑齐军装的都没超过一个巴掌,寒酸呐。二十七个人有一大半武器停留在大刀长矛的原始阶段,三八大盖就三杆,其他人用的还是老式的“汉阳造”和猎枪,枪龄估计比拿枪人的年纪都大。 原本李崇还以为这梅岭游荡的三支八路军游击队是颇有战斗力的,这样就能学习一些游击经验,毕竟委员长在南岳会议时都提出了“游击战重于正规战”的意见。 对于红党极其擅长的游击战,李崇觉得此刻自己带领全团就很能用得上。原本抱着学习的态度,可是看着眼前大猫小猫不过就自己一个排的人数,这能学到啥? 自己可是堂堂国军精锐师的主力团长,级别上远远高出这所谓的县大队了。 孙文军放下心中的不爽快,看着李崇说道,“我是安义县大队的大队长孙文军,武器装备上自然不能和贵军相比,可打鬼子一样不含糊。这会来是今日看到鬼子军机盘旋,又听闻帖子坑发生惨事,特意来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 李崇双手交叉在一起看着这支八路队伍说道,“贵部号称是‘安义县大队’,据李某人所知,安义距离这里有二十多公里,你们的消息倒是蛮灵通嘛。” 绝了学习的心思后,李崇倒是好奇他们能来的如此之快的原因。 孙文军听言小有得意的说道,“在你们没来之前,我安义县大队是安义县到奉新县之间主要的抗日游击队伍,全是本地子弟,风吹草动都能很快传到我们耳朵里。” 帖子坑发生惨事之后,消息就随着打猎走货的传了出来,而安义县大队正在万埠一带,听着消息就赶过来了。作为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他们都不用翻山越岭,有哪些近路心中都门清,路上能节约不少的时间。 “既然贵部对本地情况如此清楚,那就告诉我们距离梅岭最近的鬼子据点是哪一个?” 孙文军神色一动,“你们要打小鬼子?” 李崇没有回答,军事行动吴无可奉告,而是朝旁边的警卫班长何茂平一招手,“地图。” 边展开地图李崇边拿出笔说道,“两党合作抗日,看贵部这点人马也帮不上忙,但既然你们是活跃在安义和奉新之间的武装,那么就请在这张地图上,麻烦圈出鬼子的据点,告知我们鬼子的情况。” 这些日子,刺探的消息只能让李崇对周边鬼子的部署了解个大概,现在他想听听熟悉情况的八路游击队的消息已作参考。 第209章:新编三排 孙文军指着安义县和奉新县说道,“安义县内现建成的所有据点鬼子都是从安义县出去的,他们每个月都会想安义县换班轮防,所以打掉县城,整个安义地区的鬼子就全要乱套了。安义县城的鬼子指挥官叫做荒木,奉新县的鬼子指挥官叫做江藤。一个县城的鬼子约莫有五六百的样子,凭借你们的人数,要是打一个县城肯定能拿下来。” “其他呢?”李崇从没想过要去攻打县城,打是打的下来,但那也成了一个活靶子,鬼子坦克飞机一来,那全得完逑,城里的老鬼子正十分希望自己那么做呢。 虽然自己现在家底子不错,可也不是这么一个败家法。 这个大队长小算盘倒是打的噼啪响,自己打县城他就能远远的跟着后面猥琐发育,看来山里也不都是朴实人。 “这么多人,你们不打县城?”孙文军诧异的问道,眼前的这支国军可是主力团,有枪有炮的,难不成还打不下一个县城。 “告诉我鬼子有哪些据点?”李崇不答反问。 孙文军看到李崇脸上并没有要打县城的意思,不由得说道,“李团长,要是打下这县城,肯定能极大的鼓舞大家伙抗日的信心,县城里的老百姓可是日夜盼望赶跑小鬼子啊!小鬼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现在还开办了日文学校,要奴化统治娃娃们!” 这也不怪孙文军,安义县大队成立的初衷就是以“恢复安义”为目标的,队伍拉起来的时候喊的口号就是要打跑县城内的小鬼子,从他这个大队长开始,有半数人都是不堪被鬼子压迫,逃出安义县的年轻人,尔后这些人聚集起来慢慢经人点拨成为游击队。 所以孙文军现在看到了有实力光复县城的队伍,自然第一时间往打县城这方面想了。 “安义县大队是个什么级别?你这是在叫我去按照你指示的目标去打?”李崇不悦的看着孙文军,然后折叠起地图,接二连三的没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耐心已经耗没了。 没等孙文军的回答,李崇走到幸存的四十人面前,低头看着这些遭遇了重大打击的人说道: “我们回来打鬼子了,会帮你们报仇,但你们也是带卵子的人,要是想亲手为死去的乡亲父老报仇们就加入我们。要是孬种,就继续垂头丧气,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沉寂了片刻。 原先靠着石头还无骨无魂的拴柱站了起来,眼神中布满着血丝,冲斥着对鬼子的恨意,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要报仇!” “对,我们要报仇。”这些人纷纷站起。 报仇二字俨然成为了此刻这四十人活下去的唯一目标。 “记住你们此刻的仇恨,当你们今后走上战场面对鬼子的机枪大炮时,若是害怕,就想想现在。” 李崇没有用什么民族大义劝他们,这个时候仇恨是让他们打鬼子最好的武器。 “这儿有一个排的兵力,你俩谁要?”李崇转头看向一营长唐大尧和三营长唐大海,至于二营长简永江来的时候不在团部,所以此刻失去扩兵的机会。 多出一个排的兵力,两个人都抢着要,最后抛大洋决定,这个新编排归属了一营,为了不破坏这些人一开始的不适应,排长就由他们之中的拴柱担任,不过没有军衔,等立下军功后补上。 确定归属之后,李崇看着眼前站成四排的四十人说道,“从此刻起你们就是我七九三团一营二连新编三排的士兵,拴柱任排长,现在让你们的亲人入土为安。” 亲手埋葬亲人是痛苦的,这四十人眼中泪水不断滑落,村子后面竖起了一道道木牌。土挖的很深,这样才能挡住气味,不然还没腐化就会被山间的豺狼走兽闻到味道而刨出来吃掉。 “回家收拾一下,走吧。” 一刻钟后,整个村子被清空。 “李团长。” 孙文军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李崇已经没了谈话的心思,级别完全不对等,这县大队还处于草创阶段。 “什么人这是!国民党的人都是一些眼高于顶的家伙!” 待李崇他们走了之后,县大队的人脸上很不快。 “行了,人家那是嫌咱们牌面小,不愿和咱们搭话呢。”孙文军倒是看明白了,就像以前在县城里时,那些出门坐轿子的老爷也不会下轿跟路边摆摊的搭话一样,说白了,就是自己的武装还没有到跟人家平等对话的层次。 “军子哥,那些人的枪太漂亮了,都油光崭亮的!” “咱们以后也去缴获鬼子的,我相信咱们有一天也能壮大!”孙文军调整好心态说道。今天见识了这进入梅岭的国军武装后,孙文军感受颇深,那个当头的国军团长年纪不过和自己一样大,可看看人家,好家伙,一身军装,腰挂两把短枪,白手套戴手表,领子上三道红杆两颗星。领导的人马也是全副武装,相比之下,也难怪对方看轻自己。 ...... “拴柱哥,我们这就是国军当兵的了?那我们是不是也能挂这些人身上的长枪?”往梅岭主峰行进的路上,新编入一营二连的帖子坑四十人队伍里有人小声的向拴柱问道。 看着身边走过的人都穿着军装,背负长枪,腰挂手雷,这些人也都是带卵子的男人,看着看着心就痒了。 “当然会有,说话那么小声作甚。你们入我一营之后,表现好的会奖励一枚手雷弹,看见没,就是这个!”一营长唐大尧举着一枚M24长柄手雷说道,“一颗下去就能炸翻小鬼子,就这,你们刚才看到的土八路,连一颗都没有。” “营长,什么样的表现能得到一颗,我们要炸小鬼子!” “很简单,这手雷要是你们谁能扔出四十米开外,就能奖励一个。” “营长,那我们肯定能做到,打猎的时候我们有时就用石块打猎物!” “喔?”唐大尧打量着这脸上仍带着仇恨的四十人,看来这些常年在山里转悠的猎户身体素质不错,好好磨练一下,自己这个新排的战斗力肯定弱不了。 ...... “呀!这是从哪儿搞来了一个排的人马!”二营长简永江在团部的山脚下看着一同回来的有四十个瘦但壮硕面孔很生的汉子问道,一看就是新招来的,手上背上都带着很多物事儿。 唐大尧说道,“这是帖子坑的幸存这,现在是我一营二连三排的战士了。” “哎呀,我怎么当时就没在场。”简永江跳起来一拍屁股,遗憾自己当时未再场,不然怎么也要争上一争,自己的二营除了一连外,其他两个连排级编制同样不全嘛。 第210章:筹谋报复 回到团部,李崇坐在方桌前,摊开新绘制的地图,然后说道: “我们七九三团进入梅岭,按照上峰的命令,就是牵制南昌及周边县城鬼子的,就是来跟鬼子打游击的,我们向老百姓征粮,今后还要征兵,现在鬼子对坑子岭投下细菌武器,如果什么都不做,今后老百姓怎么看我们?” “团长,没说的,血债血偿,咱们是主力,可不能窝在山里玩躲猫猫的把戏!”团里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李崇眼睛从地图上离开,然后看着自己的三个营长说道: “打肯定是要打的,不过我先说两句,打仗不是逞一时的痛快,谁也不知道上峰要我们在梅岭牵制鬼子多长时间,所以类似今天那安义县大队的队长说的打县城之类的,谁都不许擅自行动。” “别看我们现在枪炮弹药都不缺,举全团之力攻下一个县城那是愚蠢的,鬼子也正希望我们这么做。现在我们处在梅岭深处,鬼子对梅岭情况不熟,还难以找到我们。可一旦我们脑袋一热主动攻打县城,那正好给鬼子的飞机立了靶子。今天鬼子毒气弹的威力你们也都看见了,咱可不触那个霉头!” “咱们也要放下以往打阵地战时,二话不说拿起枪就是跟鬼子玩冲锋的方式,现在不是两军对垒的阵地战,委员长都提出了战争进入第二阶段后游击战重于正规战的说法,既然是游击,那我们也要学学八路那套量力而为、打了就跑的做法。” “全团现在不打大仗不啃硬骨头,打什么呢?学八路,打鬼子的交通线,拔鬼子打据点,打的时候还要把名声打出去,这样咱们招兵的时候才能让乡下的年轻人踊跃参军。打仗的时候谁也不许脑门一热端起枪就冲锋,说白了现在咱们就是放下主力军的架子,明白么?” 唐大尧挠挠后脑勺说道,“团长,你说咱们有枪有炮的,那样打不难受么?” “难受?看到今天那什么县大队的武装没?我给你们立一个标准,以后凡是出去拔鬼子据点,如果是公路沿边的十五人到二十多人左右的小据点,就不允许用重机枪,炮弹只批准两发。超出三十的可以酌情向团部申请重机枪。五十人以上的大据点,除非卡住我们进出的脖子了,不然不允许擅自出兵不顾伤亡的就去打。往后分营的时候,你们各自外出行动,一次行动谁要是耗费的弹药超过缴获物资的价,那就是有过无功!” 说完,李崇扫视了一圈,“老子就这么些家当,弹药补给十分不易,明白么?别嫌老子扣扣索索,八路游击队只有小米加步枪,不还是在打鬼子?” “明白。”三人立正挺胸说道。 “老简,跟我们说说安义或者奉新县城外鬼子有哪些据点,现在我们要打一个漂亮的仗告诉鬼子,我七九三团可不仅仅是人来了!” “好的,团长。”简永江接过铅笔俯身到地图前。 地图是简永江挑头绘制的,鬼子和地形的情况他比较熟悉。因为在进入梅岭之后,简永江就按照李崇的命令带着会作图的连排一级干部对整个梅岭山区以及鬼子部署进行地图绘制工作。 “团长,两位营长。安义和奉新相距25公里,其中安义县内到鬼子距离梅岭外沿的长埠镇仅仅十公里左右,彼此之间有一条分叉的北潦河,离我们最近的鬼子就是这长埠镇里的鬼子,约莫有一个整编小队。目前安义县内的日本守军主要兵力分布在汽车站、万埠镇、黄州镇一带。其中黄洲镇一带是鬼子据点的集中区,那里有一大片地自古就是南昌城附属的重要产粮区,如今鬼子占了安义县后,在那里修了很多碉堡专门负责产粮......” “我建议咱们第一仗的目标可以放在这个离我们最近的长埠镇。鬼子虽然有一个满编小队,但长埠镇是个开放式的聚集性镇子,鬼子没有高城墙作为阻挡,现在鬼子和二狗子在镇子的四个角修建了碉堡作为据点,平时鬼子就蹲在据点和原先镇政府的青砖房子里。” “其次是这条在乌江山分岔的北潦河,安义县的鬼子要来支援必须先后横跨北潦河的上支和下支,要注意的是黄洲镇的鬼子,他们可以沿着北潦河的下支迅速的来支援,据我们前面打探的消息,黄洲镇的鬼子是有炮艇的,平时用做运粮之用。” 就在李崇和手下将士筹谋对鬼子如何进行打击报复的时候,远隔千里的重庆城,历时二十多天后,李崇寄出的信终于送到了,此刻信件从收发办分配出来。 “老李家,有你的信!”天色渐暮的时候,负责送信的伤残退伍兵拿着信件在李家院子前朝里面喊道。 “哎呀,菩萨保佑,终于是来信了,四十多天都没有消息了。”母亲陈月英听到消息急忙走了出来,不过小妹元秀蹦跳的速度更快,抢先拿过了信。 父亲李德润从二楼走了下来。 二弟志新撕开信封,照例里面是两封信。 李志新拿出大哥写给林婉如的信交给小妹说道,“小妹,把这个给林姐姐送过去,肯定能得到很多好吃的。” “好。”元秀接过信,蹦跳着跑出了院子,恒生转身跟了上去。这世道,可不能让一个小娃随意的在外面乱跑,那怕是只有三十米的短途。 李志新打开大哥的家书,坐在客厅内的凳子上大声读道,“子呈父母大人,一月多余不曾写信,儿十分挂念家里......儿日前已晋升为中校团长,作为团长带领千余号人责任更重,国府让儿独挑一主力团,荣幸之至,幸甚幸甚......” “......报效国家、驱逐日寇、拯救民族乃儿之本分,惟父母大人年事已高,弟妹年幼,然儿带兵在外,家中诸事无法照料,不能尽孝于前,父母大人勿操劳过甚,儿有机会便会回家看望父母,父母大人勿念。” “儿李崇拜上。” 读完信,李志新拿着信高兴的说道,“爹娘,大哥可真厉害,做团长了哩!” 管家小同叔和下人脸上都与有荣焉,来到了大城市,见识也多了不少,尽管对“团长”这个词的理解不深,但是在平日里说起自家大少爷是国军主力团的“少校营长”时,周围人都是交口称赞的,现在少爷升官了,说出去肯定更厉害了。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啊!”陈月英并不关心自家儿子又当了劳什子团长,只要信来了,人没事,心也就落地了。 第211章:回信 “哐哐哐!哐哐哐!”小妹元秀踮起脚伸出胳膊敲响了林家大门。 “小元秀,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前来开门的林家丫鬟彩云看到是元秀,笑着问道。 经常串门之下,对于李崇的这个小妹,林家人也是无比熟悉了。 “我来送信。”小妹也是一点儿都认生,扬了扬手中的信脆生生的说道。 从华美女校放学回家的林婉如正坐在沙发上和母亲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就看到了李元秀手中的信件。 那是自己每天都在期待的东西。 “林姐姐,给。” 小妹将手中的信给了林婉如之后,都不用招呼的就主动跑进林家这别墅客厅内。 林家的茶几上从来都不缺好吃的东西,而小妹乖巧可亲的脸蛋就是攻陷林母最好的武器,只要一来就会受到热情的招待。 “这家伙,言而无信,总算是来信了。”林婉如等不及走进客厅里,在院子内就拆开信,嘴里边不满的嘟囔着。 除了一些儿女情长之语外,李崇同样写道自己升官的消息。不约而同的是,两封信里李崇都只字不提自己在棺材山打仗的事情,处于不想让亲近之人担忧的缘故。不过升官不可能无缘无故,结合在后方听到的讯息,心思灵敏的林婉如已经大致猜出来了,他肯定是上战场了,加上李崇是九战区的,林婉如很容易的就连想着九战区前些时间打的南昌会战上。 林家新房子的客厅内,小妹元秀又吃又拿,最后恋恋不舍的摇摇头忍着拒绝了林母源源不断的好意,稚嫩的声音说道,“不能再吃了,大哥每次写信都要我少吃糖,不然长大了会牙疼的。” “小元秀,今天又贪吃了多少奶糖?分给姐姐一些好不好?”林婉如脚步轻快的走到母亲旁边,蹲下来捏捏元秀的脸问道。然后还故意要扒开李元秀的衣服口袋,要看看里面装了多少。 小妹元秀先是用小手挡住口袋,然后小手伸进口袋摸索了一下,最后很慷慨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奶糖放到林婉如的手中。 “可是一块不够吃哎,要不再给姐姐两块?” 林婉如剥开手中的奶糖放入嘴中后眼睛继续弯起来盯着小妹元秀的口袋,显然此刻林婉如收到了信,心情很是不错,有心情和小元秀打趣。 元秀小脸顿时就慌了,张开小手捂住口袋,还弯下腰要挡住林婉如的视线连连摇着头说道,“不多了,我也已经没剩几个了。” 林母抱着元秀笑着说道,“你林姐姐讹诈你呢,阿姨家里有很多的。” 小妹元秀闻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为刚才自己的吝啬有些小小的不好意思。随后眼珠一转,手撑开口袋看了一眼,然后重新摇着头用着老大人的语气说道,“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年纪小,说出的话却文绉绉的,一下子就把林家众人弄笑了。 连刚下车完成一天工作刚走进客厅的林父都闻言笑了。 林家客厅一片快活的气息。 林母愈发的喜欢,“瞧瞧,这才多大的年纪,就学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明天我要跟她娘亲提提意见了,不要让这么乖巧灵性的孩子学那些迂腐的东西。” 李崇的母亲陈月英年龄要比林母要大上七岁,鉴于两家目前儿女之间的关系,双方家长尤其是两位母亲间的交往是挺熟络的。 林远看到自家闺女手中的信说道,“李家小子这是来信了。” 林婉如点点头很是快乐的说道,“爸,马上你估计就不能叫他小子了,他现在已经是中校团长了。” “喔?升的这么快?”林父讶然出声,坐在一旁抱着小妹元秀的林母也是惊讶不已。 “是的呢,堂堂国军主力团的团长。”林婉如得意的回答道,她为自己选中的人而骄傲,战火年代,少女爱英雄,对那些从战火中走出的将军更是追崇。 在华美女校上学的时候,自从上一次李崇穿着军装戴着少校军衔走进女校找林婉如后,林婉如身边的同学在和她谈笑间都会流露出羡慕的语气。 “哼,再厉害咋样,到时候还不是我女婿,我照样可以叫一声李小子!”林父往沙发上一坐老神在在的说道,然后摸摸小妹元秀的头低头问道,“小元秀,你说是不是啊?” 小妹元秀眼睛灵动的轱辘一转,然后重重的一点头,“嗯!” “爸!”林婉如见状,脸一红然后踢哒着脚步上楼。 回到书房,将信又从头至尾的看了一遍后珍重的放到梳妆台前下的抽屉里,然后从一旁拿出信纸回信。 先是述说衷情,你侬我侬之语不可或缺。然后笔风一转写道,放到了打仗方面: “......打仗是危险的,《中央日报》大力宣传了棺材山上有个89团全团打到最后就剩下了五个人的事迹,后方都在敬佩他们,我也同样敬佩,可也十分担心你。我很害怕你要冲锋,我悄悄告诉你一个技巧,就是你在战场上到要冲锋的时候,嗓门可以放开了喊,但是步子不能迈的太大,一定要落在别人后面,知道么?......” 不约而同的,父亲李德润也在桌上回信的时候写道,“......这些日子山上每天都有做白事的,儿啊,为父不求你大富大贵,但愿你无碍便好,战场之上子弹无眼,但人要有眼力劲,千万不能死拼,活命最好的方式就是情况不妙时躺下装死。活着,不丢人!” 远在千里之外。 梅岭主峰团部主室,三盏油灯点上,屋子里被熏黄的灯光覆盖。除了室内可以点灯,室外是不允许点明火的,就连炊事班都是挖山洞烧火,尽量避免明光直接暴露在夜色中。 今天帖子坑的鬼子飞机也是给李崇提了一个醒,万一明火引得鬼子飞机的注意那就麻烦了。尽管枝繁叶茂,一入夜梅岭就黑暗的很,篝火难以刺破黑暗,但李崇就是要从这些小事开始,培养全团官兵们做事谨慎的态度。 第212章:分配任务 “拴柱哥,国军的伙食真不错哩。” “拴柱哥,能让我们摸摸这长枪不?” 主峰山下一营二连的营地里,新加入的帖子坑幸存四十人坐在营地的地上,手中捧着发给他们新兵的罐头,算是入营欢迎的礼物。而作为排长的拴柱,还拿到了一把长枪,此刻正被他抱在怀里,枪杆子在黑夜中都闪烁着光亮。 正儿八经的中正式步枪哎,对于这年常年混迹在山林之间只玩过弓箭的这些山里人而言,一杆油光发亮的长枪就是他们不敢想象的奢侈品,就像乞丐进城忽然吃档次最高的流水席一样。 “喽,给你们看一圈,不许拉枪栓扣扳机啊!”拴柱将枪从怀里掏了出来。 “拴柱哥,什么叫扳机?”旁边的人问道。 “就是这个半月牙状的动机,这个叫做枪栓,只要一拉这个,然后扣动这个月牙状的东西,子弹就能从前面这个洞口里钻出来,只要对准了鬼子,就能给咱们爹娘妻儿报仇!” 拴柱边指着枪枝的部件边给一个村的弟兄们普及枪的知识,尽管他也是在从连长那里领枪的时候才学会的。 “哎?拴柱哥,来的时候团长好像就在说要去打小鬼子,要小鬼子血债血还,到时候能不能让我们去啊?” 拴柱说道,“等营长从团部回来了,我去问问。弟兄们,以后我们不是山里打猎的了,而是正规军,我们加入的这个团是从上海一路打到南昌的,跟小鬼子打了大半个中国!” 这些最远也只不过去过省城的山里猎户,包括拴柱在内,根本不知道上海是什么,中国有多大,但不妨此话说出来后,他们心中对七九三团这个番号感到血液翻滚。 主峰团部,油灯燃烧,“噼啪”的响了一下。 “综合考量,我决定打长埠镇的鬼子!”李崇最终决定了进攻目标,帖子坑的血案七九三团不能无动于衷,否则当地的老百姓还不知道要怎么看待这些驻扎在梅岭的国军。 “团长,老唐要带着一营基建,老简又要搞测绘,这个打长埠镇的任务就交给我们三营吧。” 唐大尧和简永江同时不干了,“咦!这可不行,老唐你不厚道啊!那可是一个满编小队的鬼子,就是一个满编小队的装备,战场上鬼子一个满编小队的装备咱可都是门清的,虽说南昌城的守军是鬼子的丙级师团,装备比不上甲级师团,但也不会太差的,可不是这桌上了三两瓶罐头,谁吃都是吃了。” 李崇没让他们争抢任务,手指点点桌子说道,“这是我七九三团来到梅岭的第一仗,作为团长我亲自带队。你们仨我还真怕到时候打起来时带头号令士兵不管不顾的往前冲锋,把老子的家底子都打光了。下面布置作战任务!” “啪嗒!”三个营长及团部文员同时立定,剩下记录文员持笔准备记录李崇的命令。 “特务排长!今此刻起,特务排连续四十八小时对长埠镇进行监控,镇内鬼子出现调度异常立即汇报。小鬼子的三八大盖有效射程能打460米,我们中正式有效射程只能打150米,所以我们至少要按照3比1的比例抽调作战人数,关于鬼子据点的人数,特务排确认一遍!” “是!”特务排长乔子宁立正抬头挺胸的应答。 “至于打据点,一营拔掉东南两个据点,二营拔掉西北两个据点,三营和我进入镇里绞杀镇政府里的鬼子,作战人员从各自一连抽调,四个据点的进攻以镇政府的枪声为号,我会让迫击炮排跟上。” 李崇之所以要从各营一连抽调战斗人员,是因为各营的一连都是每个营当中作战能力最强的连队。 “是!”三个营长立正受命。 “另外老唐,让你的二连在长埠镇的战斗打响前,赶到二百多米外的洲上村的三角沙洲处设卡。洲上村的三角沙洲正好卡在北潦河的下支,河道在这里忽然变窄,让二连长在河道狭窄处将小船固定在河中央,船舷上绑上手雷,多设置几道。告诉二连长,他的任务不是打鬼子,而是拖时间,鬼子援军要是开炮艇而来,拖一个小时就撤。鬼子虽然有炮艇,可是乌漆麻黑的,只要打掉鬼子船上的探照灯,那他们速度就快不了!” “进攻时间预定为后天晚上八点,我们要打小鬼子一个措手不及,在黑夜中让小鬼子人头落地!”说完李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是!” “枪声一响,一小时内若没有解决战斗,就果断撤出!我们的目的是杀鬼子,而不是夺镇,就算拔掉据点和镇政府里的鬼子,打完也要及时撤退的。我再次提一句,既然我们团现在贯彻的是上峰交代的牵制鬼子的任务,那就是在跟鬼子打游击,不要执着于一城一池的得失!” 二营长简永江问道,“团长,那这座长埠桥要不要先炸掉,这样鬼子的陆上部队就不能及时抵达了。” 简永江这样问,是因为二营领命拔除的南北两个据点中,北面据点建设在长埠桥前,这个据点就是为了起到监控长埠桥往来情况的作用,一旦战事发生,敌军要过河走桥的话,就会被据点上的鬼子火力封锁。 李崇沉吟着说道,“就看拔掉鬼子据点的速度了,要是时间不长,就没有必要炸桥,桥一炸鬼子是过不来了,可往后咱们要过去也很麻烦。” 作为团长,李崇还得为今后考量。而且李崇还有更深一层的考量,要是把桥给炸了,短时间内鬼子修不好桥,可能就直接在对岸封锁长埠镇这边。但如果不炸掉,鬼子肯定舍不得就这么放弃这块桥头堡,因为长埠镇可使在梅岭的外沿,可以成为梅岭里国军的一根刺。 只要鬼子在派兵来,那自己养肥了隔一段时间就再来宰一刀,顺道练练新兵。 薅羊毛可别把羊杀死了,所以炸桥不到万不得已乃是下下策。 当然鬼子肯定会吃一亏长一智,但李崇自信能魔高一尺,佛高一丈。 “好了,你们都去准备吧。” 三个营长和特务排长随后离开下去准备。 李崇进入屋子里面的下榻之处,将床头柜子前的狭长木盒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支九七式狙击步枪。 总想找个机会试一试这玩意儿,现在总算是有机会了。 其实李崇身为团长,理应不能轻易离开团部,但如今李崇作为一长制度下的团长,没有团副,而且团一级也未设团参谋长一职,跟他平级的就没有,自然没有人能劝住他。 第213章:狙击步枪上场 全团在李崇的命令下达后,连夜动员起来。 当晚,特务排在排长乔子宁的带领下从梅岭主峰离开,星夜赶赴长埠镇外进行踩点勘探。 第二日一早,三个营各自挑选出精干的老兵,并且按照一个老兵三个新兵的搭配,每个营挑出了六十人。 主峰南侧的一营驻地里,挑出的六十人整装待发。 “二连长,团长命令你后天晚上八点前,带领全连抵达洲上村的三角沙洲处......”一营长唐大尧把李崇的意思完整的交代了一遍。 “营长,团长这个方法妙呀!用这个方法来挡住鬼子的炮艇。” “所以一定要趁着黑夜才有效果。你是个老排长升上来的,现在把狙击鬼子援军的任务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鬼子不知道消息没来援就拉倒,要是来了,你的任务就是拖一个小时出来,是托不是打,知道么?” “是,营长!”二连长打了一个敬礼,“另外营长,我二连这新编的三排要不要跟着一起去长长世面?要是去的话,这些人除了三排长拴柱外,其他的三十九个人身上只有弓箭,而且是粗糙的猎弓,仅能射出四五十米。不过这些人臂力倒比在铁头岭入连的新兵要大,手雷弹扔出四十米跟玩儿一样。” “难怪我见着他们身上个个挂着一枚手雷弹。” 二连长哈哈一笑说道,“这不是营长你说的嘛,谁要是扔出四十米远就奖励一颗手雷弹,我照做了。” “营长,连长,我们也要去杀鬼子,就算我们没有打过枪只会射箭,也照样能杀鬼子的,我们不怕死!”一营二连队伍里,新编三排听到营长和连长之间的对话,拴柱大声说道,帖子坑的四十人也纷纷表达出强烈的打鬼子愿望。 唐大尧皱眉的一声呵斥道,“蠢!你们的命难道只寄望于和一个鬼子同归于尽吗?要是这样,我再多给你们每人三颗手雷弹,干脆你们就把手雷绑在身上,然后直接冲向鬼子的碉堡,敢吗?有这个勇气吗?” 说到最后,唐大尧站到了拴柱面前,吐沫已经喷到了他们脸上,“有仇恨可以,但不要让仇恨控制你们的身体。” 营长的话,尤其是最后那句绑着手雷跟鬼子同归于尽,让帖子坑的这四十人犹豫了。他们每每想起年老的父母,柔弱的妻儿无助的倒在地上的画面,就心中绞痛不已。 这些人做梦都想杀鬼子,剁下鬼子的头给亲人上坟祭奠,但想是想,现在要他们像营长所说的那样去做,或许临阵之时热血一上涌,然后大吼两嗓子,热血往上一涌就这么做了。但现在站在这里,早上山间树林的清风一吹,吹灭了冲动的激情之后,他们的脑子里不由的多想:难道自己此生的意义就是拿着自己的命跟鬼子拼个干干净净吗? 骂完之后,唐大尧转身看向二连长说道,“你在这儿等着,关于要不要让这些人去,我去问问团长。” 团部内,李崇将2.5倍率的瞄准镜装上九七式狙击步枪,然后站到空地上的石鼓上,先是透着瞄准镜瞄着300米外的一片树叶,然后视线往远处拉伸,最后定格在600米处的树叶上,树叶由大变小。 团部的官兵对这把加装的瞄准镜的狙击步枪很是好奇,都围在一旁,好奇多于惊讶,在他们看来,这狙击步枪除了多了一个望远镜之外,跟三八大盖也没什么不同嘛。 警卫班长何茂平站在旁边看着李崇手里举着的枪问道,“团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狙击步枪,看样子跟三八大盖差不多嘛。” 李崇放下枪说道,“这本身就是在三八大盖的基础上改制过来的,所不同的是枪托更轻,三八大盖的枪托在肉搏时可以用来抡死人,这九七式狙击步枪的枪托就不行,当然这也有修补上去的原因。” “这瞄准镜上面还有一串数字,这2.5乘10是什么意思?” 李崇指着瞄具上标刻的数字解释道,“2.5代表的是这瞄准镜的光学倍率,10表示视野度,下面这‘NO.02019’就是在说这是生产的第2019支该型号的枪,可别看这只像是在枪上面装了一个瞄具,将枪的射程和瞄具协调起来都颇为不易的,就是鬼子也做不到大量生产。就瞄具这么个小玩意儿,咱们国家的兵工厂到现在都造不出来。” “团长,这枪拴也比三八大盖要长一些。”作为警卫班长,何茂平的观察很仔细。 “嗯,这是为了避免拉枪栓的时候碰到瞄准镜,这枪精华的地方就在这瞄准镜上了,有了这瞄准镜,这把枪的有效射程就提升至六百米。六百米啊,完全可以在碉堡内鬼子的有效之外就能精确狙杀!不过也因为射击距离的加长,所以瞄准镜有一点点偏差就会偏移目标。这次打碉堡,有机会我要来试试这把枪的效果。” “我的老天,咱们都中正式有效距离只有一百五,这枪能有六百米啊!团长,那中央军里配备了像鬼子的这种狙击枪吗?” 李崇点点头,“有也少,而且军部肯定也不会配发给我们川军。当年黄埔军校的德国军事顾问就建议国军应配置狙击手这一兵种,不仅用来对付鬼子的狙击手,同时也像小鬼子的狙击手那样,狙杀他们的指挥官,听说当年财政部专门以购买猎枪的名义向德国拨出了一笔专项费用,我也只是在军校图书馆的书上看过那种枪,真枪我都没摸过,所以你知道我手上这支狙击步枪的珍贵了吧。” 李崇正和自个儿的警卫班长高谈阔论着关于狙击枪的事情,这个时候一营长唐大尧走了团部大门,人未到嗓门先至,“团长,我有件事情要向你说明。” “何事?”李崇看向唐大尧问道。 “关于二连新编的三排,他们手上没枪,要是去洲上村的三角沙洲处,那也帮不上忙啊,虽然他们射箭的技术倒是不错,可他们最远的猎弓也不过射五十米远,要是有枪倒是能带着他们一起去。” 李崇抓着手中的狙击步枪说道,“我可没枪,枪都在长埠镇存着呢,要是有本事等你打下了鬼子的据点,缴获的武器你自己去装备你的人。” 第214章:抵达长埠镇(2020求票求订阅) “团长,没有枪要不让新编三排就别上阵了吧。这些人是不错的兵苗子,可这心态还不太稳。”唐大海是考虑到帖子坑那些人入营不过两天,没有作战本领和心态可言,带着反而不方便。 “刚才下令让二营去洲上村的三角沙洲处,是我话没有说清,二营的新编三排初来乍并没有形成战斗力,我没打算要他们现在就去战场上磨练他们。既然命令已下,就让新编三排跟着去长埠镇吧,家破人亡乃人间一大惨剧,让他们上战场也能释放一下,老憋在心里别把人给憋坏了。” “好的,团长。” 团里团长独大,既然李崇说让那些刚入营的新兵上,那就上呗。 “对了,让他们带上弓箭。这种古老的兵器虽然杀伤力不比咱们手里的枪,但优在无声啊,说不定会发挥妙用呢。” “嗯。咦,团长,你这手上拿的就是那把老团长特意给咱们团争取过来的狙击步枪吧。”谈完正事,唐大尧的眼光贪婪的落到李崇手中的狙击步枪上。 “嗯哼,唐大尧,请把你的眼睛从我的枪上移开。”手下人什么脾性李崇早就一清二楚,嗜枪如命,自己那把勃朗宁不就一直被觊觎着。 “团长,瞧你说的,弄的俺老唐像是要据为己有一样,咱就长长眼,不是没见过这种新奇的玩意儿么?” 李崇把手中的九七式狙击步枪交到唐大尧的手中说道,“看可以,话先说好了,仅限于团部的这片空地上看。” 于是团部空地上又是一阵啧啧称奇长见识的声音。 两天的时间里,特务排陆续传回消息:鬼子没有调动,在镇上横行无忌。这些鬼子和二狗子一起,日常活动于四个据点、每隔二小时会有一支十到十五人不等的小分队在镇子里的例行巡逻、以及最后归流到镇政府的青砖大院里。 鬼子早上七点和晚上六点会从镇政府的青砖大院里往四个据点里换班,但如果想在鬼子换班时打一个措手不及却不大可行,因为容易伤及镇子街道的无辜民众,鬼子们可以第一时间躲进居民楼里。 而根据鬼子换班时数的人数,一个据点里应该有十五人,五个鬼子,十个二狗子,一个满编鬼子小队若以六十人计,那么镇政府的青砖大院就应该还有四十个鬼子。 防守最严密的就是镇政府的青砖大院,外墙高三丈,都是大厚青砖垒的墙,里外两层。而且鬼子很谨慎,镇政府十五米内的建筑被清空,唯一可以进出的大门前,有左右两个沙袋垒成的环形战壕,一个环形战壕三个人,两杆长枪一架歪把子。 加上鬼子在天一黑就全镇戒严不允许上街走动,所以想要从大门前直接攻破,难度很大。 其次便是长埠桥前的碉堡,碉堡顶上可以看到一挺“野鸡脖子”。 最后其他三个碉堡虽然没有在望远镜里观察到轻重机枪,但人手一支三八大盖。 并且很难通过取巧的办法杀鬼子,饭菜都是这些鬼子自己收刮来原材料让伪军们动手做,很难动手脚。 防守最严密不代表最难打,镇政府的青砖大院鬼子虽然人多,但相比上下左右全被封起来的碉堡而言,并不是难以下手的。 种种情况汇聚到李崇手上,命令发布的四十四小时后,傍晚四点,往夏天过的缘故,这会子太阳依旧高照。 梅岭主峰山下,二百八十六人整装待发。 这其中包括了各营按照1个老兵带三个新兵的比例选出了六十人,这是一百八十人;二连全体一百人,其中六十人将按布置赶赴洲上村的三角沙洲阻击战斗打响后可能从黄洲镇出来支援的鬼子,新编三排的四十人临时调整作战任务,同大部队一起赶赴长埠镇;另外六人则是炮兵排的六个人,分别由炮兵排长王大柱和炮手之一的潘家平各自携带一门迫击炮随行,其余人则留守团部。 李崇右手抓着九七式狙击步枪,枪声扛在肩膀上,看着眼前排列整齐的官兵说道: “今晚是我们七九三团自棺材山下来重建后的第一仗,这次作战跟以往不一样,不是死打死冲,要学会灵活学会周转,我们是以四倍于鬼子的兵力去攻打长埠镇,但不是要泰山压顶以人数堆死小鬼子,而是要以少的伤亡杀伤鬼子。” “拔据点,不是要你们这些营长、连长和班长带头冲锋堵鬼子的枪眼,而是要动脑子。全团从我这个做团长的开始,都要带着脑子灵活的和鬼子周旋,过去那套炮弹手雷一招呼,全团端着刺刀和鬼子拼,单纯拼勇气、拼血性、拼谁不拍死的路数暂时不要用了,从这一仗开始,全团官兵学习总结游击经验!” “你们当中是新兵,心中害怕也不丢人,老兵都是从新兵过来的,新兵到战场上开了第一枪后,就能转变为老兵了!还有今晚的战斗,我们是出其不意。镇上的鬼子一直安然无恙的吃吃喝喝迫害老百姓,从南昌沦陷他们一直过着这样安逸的生活,一定不会想到今晚我七九三团会出兵发难,所以长埠镇内小鬼子肯定没有心理准备。而且只要是人,晚上就要睡觉,鬼子也不例外,所以咱们要学会偷偷的,偷偷的在梦中就让那些王八蛋人头落地!” 说到最后,李崇左臂由上往下做了一个咔嚓状,带着风,呼呼作响。 “出发!” 趁着夕阳,二百八十人离开梅岭主峰,走的都是人迹罕至的路,近两个小时后,队伍翻过木马岭抵达梅岭边缘名叫傅家亭的小村庄。 特务排在村子外迎接。 在这里,一营二连的六十人在连长葛山的带领下从队伍中分开,六点钟,五月底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六十多人往洲上村的三角沙洲赶去。 其余二百二十人在傅家亭驻扎停下,这里距离长埠镇只有两公里。 “弟兄们生活吃饭,一个半小时之后,打他娘的小鬼子!” 李崇空出的这一个半小时也是给二连赶到洲上村的三角沙洲处提前作出布置的,他们所需的木船特务排已经提前准备好,就停靠在沙洲之上,同时在村里逮了一只鸡杀掉剁成肉块往里面拌入毒狗药,为此李崇付给了损失了一只鸡的一家人一个闪亮的大洋作为补偿。 傅家亭是一个百十余人的小村子,在看到忽然而来一股军队后,由于跟帖子坑的人熟悉,所以非但没有惊慌,而且在村子里的头人在拴柱的带领下找到李崇后,得知是打鬼子的队伍时,各家各户把力所能及的吃食拿了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特务排加紧对长埠镇周围的布控。 一个半小时后。 “都吃饱喝足了吧,那就拿起枪,分开行动!” 一声令下,一营长唐大尧带着六十人分作两队,分别运动到东南两个据点的外围。 二营长简永江同样是带着六十人分为两队,往南北两个据点运动。 同时这四路人马各自带着二名新编三排中箭术卓越者随行,当然长见识多于作战目的。 李崇和三营长汤大海则带着三营及剩下的帖子坑三十二人从东南方向直插长埠镇而来! 第215章:偷偷的进镇 这个时候,出梅岭的众人身上不再是光秃秃的军装,而是或穿着稻草编织的蓑衣,或绑着杂草作为伪装。 选择从东南方向进攻也不是随便选的,整个长埠镇房屋呈南北走向,鬼子的巡逻部队也在一小时前进入青砖大院里。 大路朝南北,南北相距二百米的两座碉堡遥相呼应,所以南北方向实在不是潜入的好方向。 开放式的镇子构造就是不错,四面漏风,借着起伏的地势,李崇一行九十二人悄悄的抵达至镇子外三百米处。 四路队伍也赶到四座碉堡前的一百五十米内,进入到中正式步枪的有效射程范围之内,他们一边往前慢慢匍匐,一边等待着镇中央的动静。 与此同时,洲上村的三角沙洲处,一营的二连长葛山带着众人在沙洲之上将手雷成束的绑在船舷内侧,同时将M24长柄手雷的引信拉出来绷直在船舷的钉子上,只要轻轻一受撞击,只要有一个引信被扯动,那么就会顺势引爆其他捆绑的手雷。 船上绑上手雷后,船被撑到河道中央,然后用竹篙固定住,这样的炸弹船在狭窄不过两丈的河道中被伤心病狂的前后设置了六道。 并且人多力量大,六十人很快就在柔软的沙滩内深处挖出一道道战壕,设置了防御阵地,并且将沙洲上的灌木之类砍到堆在有炸弹船的一侧,以防手雷炸的乱飞导致误伤。 镇子外,碉堡在夜色中不可见,但远处碉堡内射击洞口中传出黄色的灯光,那是碉堡内火光散发出发的,清晰的可以听到狗叫声。 这多山的安义地区不比二十公里外的南昌城,可没有电灯这一说。鬼子三个月欲亡中国的梦想经淞沪一役破灭后,仗打到现在,资源也消耗不少,当初用柴油发电的奢侈生活也是一去不复返了,就连安义县城的照明都得靠油灯,更别谈这远在梅岭边缘地区的长埠镇了。 鬼子没有探照灯,这也给李崇他们以可乘之机。 此刻举起狙击步枪,从瞄具内看着东边的碉堡,瞄具内的固定十字线交叉口对着射击孔的上沿,瞄具内视线一片熏黄色,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李崇自信自己可以将枪躺内的子弹送入射击孔内。 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李崇没有扣动扳机,他抑制住了这种三百米外定点狙杀的快感。 会有机会的,李崇心中告诉自己。 “组成进攻阵型,老兵带新兵,老汤,你我分开,一左一后,走!” 此前,李崇在棺材山也是见识过枪林弹雨的大场面的,但从这一刻起,他也带着从头来过的学习态度。以前,他是奉着上峰的命令去义无反顾的攻打某一块阵地,现在是他指挥全团如何游走在鬼子的腹地,游击作战对于此前惯常于阵地战的李崇而言,也是一个新命题。 当下李崇率先弯着腰拎着枪往前弯弯曲曲的抵近,九十多人如游蛇一般从东南角一队队的往里面渗透而尽。 抵达三十米处时,一块块拌着毒狗药的毒鸡肉块抛射进街道之中,这鸡是一个半小时前刚刚宰杀,鸡块里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细微的血腥味迅速占据了街道院落之间本就不多的土狗的鼻子。 这些瘦的直可见两肋排骨的土狗循着气味舌头一卷,大嚼着吃下。 这些仍能从角落里溜达出来的土狗也是幸存者,要是光天化日之下跑出来它们早就被鬼子一枪打去做下酒菜了,能活到现在本就不易。就是没办法,生人入镇它们肯定会狂吠,所以不得已之下只能让它们捐躯做一回烈狗了。 五分之后,镇子里土狗微弱的呜咽了两声之后倒地不起。 众人继续往镇子里渗透。 “啪嗒!”李崇从一户人家的窗户里破窗而入。 “嘘!我们是来杀鬼子的!”李崇对着躺在床上的一家人伸出食指,示意别出声。 在床上的一家人眼神从慌乱中平复下来,然后期待着点头。 这一幕在东南边的十几户中纷纷上演,默契的是他们没有发声,而侥幸中奖的一户二狗子之家,在国军士兵破门而入的一刹那,惊叫了一半就被经验丰富的老兵刺刀一射,老婆孩子则被一敲后脑勺晕倒在床上。 星点惊叫在这茫茫深夜并不能引起什么动静。 之所以会碰上二狗子,是因为二狗子们没有资格睡青砖大院,每天只能回家睡,大清早再去青砖大院点卯报道。 四个碉堡外,距离每个碉堡一百五十米处,三十多人倒地顺着地势往前匍匐,乌漆麻黑的夜色之中,再加上杂草的伪装,又隔着百米开外,不主动暴露绝难以发现。 镇子里,李崇和汤大海领着队伍跨过镇子外沿的第一道房屋进入到镇子里。 众人从巷子之间、屋檐上探出头,位于镇子中后方的原镇镇府青砖大院露出黑漆漆的轮廓,门口两座环形沙袋工事后面的墙上,各自高高的挂起一盏油灯照亮了墙头下的一片区域。 李崇看着这一幕低声笑着说道,“这不是扯犊子了,典型的打着灯笼上茅坑,找死嘛。生怕我们看不见,还特意在头顶上挂着油灯给我们提供目标。” 三丈高的院墙,足足十来米的高度,李崇能做到徒手轻松的翻墙而进,老兵借助绳索也可以,但一旁的新兵很难做到。 不过当看到帖子坑这些人身上的弓箭,李崇心生一计,“拴柱,过来。” 拴柱身上背着弓箭,手里拎着枪弓着腰跑上前来。 李崇拍着他的后背,指着门口外的沙袋工事外的六个鬼子说道: “看到门外的六个鬼子没,让你的弟兄全员上阵,运动到离鬼子最近的那些房子巷道里,你们三十二个人,就是三十二只弓箭对着六个小鬼子,小鬼子就是长了翅膀都难逃一劫。这是给你们报仇的机会,手脚移动过去的时候轻点,别让鬼子发觉玩砸了。” “老汤,你带着身手好的老兵准备翻墙,这些毒鸡块全给你。” “其他人子弹上膛,准备从大门突击!” 命令落下,三路人马往镇政府的青砖大院移动而来。 青砖大院的大门外,六个值夜班的人两个坐着,一个站着,坐着的人手扶枪械,站着的人戒备远方,一切都是标准化放哨的样子。 但是自打来到这里后,根本风平浪静啥事也没发生过,让这些个守备的鬼子早已疲倦了。 此刻他们人虽在站着,虽然守在枪前,但眼皮已经眯上了。 丝毫没有发觉距离他们二十多米地方的黑夜巷道中,三十二张猎弓张成满月,这些家破人亡的帖子坑猎户们将他们满腔的复仇信念贯彻到双臂之中,一支支尖锐的箭头闪烁这寒芒,直对着二十米开外的鬼子。 第216章:攻入大院 这一个每个小鬼子的脖子、钢盔下的面门,胸口都至少享受着五支箭矢的瞄准,这一刻拴柱他们就像是在山林里静待猎物的猎人。 汤大海带着身手利索的十多名老兵,各自身上挂着四枚M24长柄手雷,其中两人脖子上挂着一把花机关,齐齐来到青砖大院其它三面的墙角之下,一块块毒鸡块扔进了院子了,里面的狼狗起先叫了两声之后便没了动静。 同一时刻,汤大海借助绳索头探出墙头,院墙后面寂静无声,两层的楼房里小鬼子睡的安然。 “放!”李崇一声低呵。 “梆!梆!......”一阵弓弦破空的声音,三十二支长箭跃入黑夜之中。 二十米的距离,对于绷紧弦的长箭不过刹那的功夫。 当站在大门前守夜站岗的六名鬼子耳朵听到“梆梆”的声响后,从精神浑噩中醒转过来时,就发现视野中原本乌漆麻黑的夜色中突然探出一支支闪烁着寒光的箭头,拖着长长的箭杆朝着自己刺来! 敌袭! 待意识反应过来时,站着靠在墙上的两名鬼子想要躲避,但目及之处全是凌厉的长箭,甚至能感受到箭头冰凉,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蹲坐在沙包后面打烊的四名鬼子才一抬眼,面门脖子就被贯彻而来的长箭穿透。 “冲!”在长箭射出的一刻,李崇带着身后的往大门前直冲而来。老兵手里端着轻机枪、新兵手里的长枪子弹上膛。 “乓!”一声枪响划破夜空,长箭终归有其弊端,除非是射入致命地,否则刺破肉体很难让敌人一瞬间就丧失行动能力,中箭的一个鬼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歪歪斜斜的对着扑过来密密麻麻黑影开了一枪。 李崇这边一个士兵闷哼一声,被突然喷出的火舌咬中倒地,幸好是黑夜中,鬼子也是胡乱开的枪,不然要是在大白天,凭借鬼子的枪法,就不是打中右肋这么简单了。 开枪的士兵被冲过来的老兵一刺刀刺了个通透,顺道将架设在沙袋上的两挺歪把子和鬼子手上的四把三八大盖缴获过来。。 但这一声枪响吹响了全体进攻的号角,也让青砖大院里的鬼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睡梦中取鬼子狗肉的愿望落空了。 四个据点外,一营和二营的思路人马同时向碉堡发起了进攻。 “手雷准备,扔!”爬上墙头的十多名老兵手雷拉出弦对着有所动静的房间扔去,匆匆拿着枪从房间里跑出的第一波反应最迅速鬼子直接被炸的四肢乱飞,火焰开始燃起。 后面的鬼子急忙退到房间里,慌乱声中将能用的桌子床板竖了起来,就地做掩体对着窗外放枪反击,二楼东边角落的房屋内鬼子的通讯兵匆忙往安义县发送了“......被袭求援”的电报。 “给我手雷!”大门里面被拴柱,李崇朝旁边的士兵要来六个手雷绑成一束,然后众人避开十米,躲在墙角下。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木门直接被炸开一个大窟窿后坍塌。 同一时刻,灰尘未散尽的时。 “咯咯咯!咯咯咯!” 鬼子二楼里,发出野鸡脖子特有的枪声,弹雨密密麻麻的朝着大门倾泻而来。 “嘭!嘭!”汤大海那边手雷再次招呼而去,重机枪一下子哑了火,剩下噼里啪啦的三八大盖声音。 这些老兵打的很精,冒完头扔完手雷就借着绳索缩到墙后面,防止被鬼子的子弹剃头。 “老汤,你别把老子好好的重机枪炸坏喽!”李崇朝着一侧的墙头喊了一声,他匆匆瞥了一眼二楼重机枪的位置,猜测这挺重机枪可能是“第二代野鸡脖子”的九二式重机枪,因为枪口的火焰很小,鬼子的重机枪中也就九二式加装了枪口消炎器这种玩意儿。 李崇让一个班的士兵占据门口的沙袋环形工事,同样左右各架设一挺从鬼子这里缴获来的歪把子预防回援的敌人,同时指挥老兵带着新兵突入进大院子里,两侧面墙沿上的老兵用花机关火力掩护。 院墙内的情形收于眼底,同此前打听到沦陷前镇政府的格局无甚大变化。 院子里除了一些柴火稻草,空空荡荡一览无余,偌大的院子里,除了中间一栋横长十多米一层五间房的两层青砖楼外,院子中间就打了一口水井,堆了一些稻草以及东边角落里的茅坑房以及西边有一处低矮的伙房。 此刻里面的鬼子被墙沿上的老兵用手雷和花机关压制在中间两成高的青砖楼里的房间内冲不出来,难以冒头黑夜中又没法观察情形的鬼子只得掏出手雷往院子里盲炸。 院子中堆砌的柴火被点燃,镇政府的青砖大院里燃起了熊熊的大伙,映红了镇政府上面的夜空。 这一刻,整个镇子里备受欺压的老百姓躲在家里看着不远处的镇政府大院里燃起的熊熊大火,都狠狠的攥紧了拳头,嘴里直骂着烧死狗娘养的小鬼子。 “跟紧了。” 爆炸声中,经验丰富的老兵朝着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叫呵一声,沿着窗户门板里的射击死角,抵近到墙沿之下。 每个人拧开手雷拨开弦停留两秒扔进入,然后抱头捂耳蹲下。 慌乱的鬼子叫声伴随着“轰隆!”的一声炸响,下面的平房一个个的归于平静,爆炸之后枪从窗口探进去借着手雷爆炸后燃起的火花又是一顿补射。 这个时候,二楼之上垂直掉下鬼子的手雷,同时一个鬼子补了原先重机枪手的位置,熄火了一阵的野鸡脖子再次“咯咯咯”的响起,院子里几个士兵被子弹扫中。 伤亡在枪声一响的时候就在所难免,李崇是做了死一些士兵的准备的,这是一次游击作战尝试,经验的总结是要付出代价的。 “进房!进房!”手雷掉落在地上弹起的一瞬间,抵进到墙角下的士兵们纷纷破门破窗而进。 大院里,李崇指挥着士兵们对着二楼射击,干柴烈火烤的人的衣服烫人。 低矮的伙房下,在侧面墙壁充当掩体后。 “潘家平,把炮架过来!” 李崇准备近距离下直接用迫击炮招呼。 炮兵排的三个人在火房前架起九七式迫击炮,卸掉支架,底座抵住墙角。 整个大院虽然面积不小,但仍然低于迫击炮弹常规打击角度,所以必须卸掉支架。 李崇和一名炮兵排士兵两个人用厚稻草裹着炮筒前后抱住,没有两个人都抱不紧鬼子小钢炮炮弹发射出去的反震力。 “潘家平,塞炮弹!” 供弹手递过来炮弹,潘家平接过炮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往炮管里一塞。 “堂!”的一声,伴随着炮管口扬起的烟雾。 第217章:镇政府激战 十多斤的炮弹出膛一刻带来的反震力让李崇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颤动,隔着稻草和衣服李崇仍能感受到炮管上传递来的热度。 “嘭!”一阵巨大的火花响起,二楼的青砖房间顿时坍塌了一大块角落,巨大的火花中,五个鬼子混着残肢被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流推射出来,如破麻袋一般摔打在地上,眼见着活不成。 李崇掌握的炮管没有直接对着重机枪的所在地,因为怕将机枪炸坏了,所以炮管口提高了半寸,让被炮弹炸的里哗啦的碎砖崩塌覆盖住下方“咯咯咯”响的鬼子重机枪。 这也很考验技巧,鬼子的九二式重机枪作为第二代“野鸡脖子”比起它的第一代多加了一个枪口消焰器使得它的隐蔽性大大提高,李崇并不能根据枪口的火焰予以精确的定位。 重机枪哑火,墙沿上汤大海和老兵们纷纷从墙沿上翻身下来。跟着第一批攻入第一层房屋的士兵们,沿着唯一上二层的楼道往上突进。 老兵举着花机关在前,新兵在后,三人一组顶着一块木板,汗珠沿着下巴滴落在泥板上。正如李崇之前所言的,新兵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开上第一枪,就能磨练成老兵。 楼道的结构不复杂,只要转一道弯就能上二层楼。 “噗呲!噗呲!”两颗子弹从蹲守在二楼的鬼子枪口里发出,穿透木板打进肩膀里,老兵忍着痛从新兵那里接过手雷,用牙齿旋掉底盖,拉出底盖,腾出一只胳膊将冒烟的手雷往上一扔。 手雷扔出后,顶着木板突击的老兵新兵急速蹲下,蹲下的一刻,就听到上面“轰”的一声,木板下面的人也被炸的耳朵轰鸣,爆炸的距离太近了,就在头顶上空不足三米的地方轰炸。 “冲!冲!” 手雷响后,新兵的精神还在被手雷爆炸声整的恍惚着,老兵就大呵一身,当先冲了上去,同时手中的花机关不停的吐出火舌。 短兵相接的这一刻,冲锋枪的威力被完全释放出来。相比于花机关每分钟高达500发的射速,鬼子手上打一枪要拉一下枪栓的三八大盖就完全不够看了。 屋子里的鬼子枪栓还没拉开,就被从窗口下探上来的花机关突突成筛子。 自己士兵们攻上二楼后,李崇命令大院里的官兵停止开枪。 这个时候,门外的两挺歪把子“哒哒哒”的响起。 “团长,有鬼子回援了!” 门口一个班的士兵边朝着黑暗中奔来的鬼子扣动扳机边朝里面喊道。 其实门口的士兵没分不清,回援的人影中是包含了不少二狗子的,不过这也难怪,黑夜中根本分不清二狗子和鬼子的区别。 在镇政府第一声枪响四个据点打的火热之际,看到大院里燃起熊熊大火之后,每个据点内原先的五个鬼子中急忙脱离出二人,口中吹着哨子从四个据点后面跑出,在镇子里召集了伪军后,组成了一支三十人的队伍往镇政府的大门前冲来,想要同大院里的鬼子前后夹击。 不过小鬼子在镇政府前开辟出来长达十五米的距离,这个时候坑了他们自己,两挺歪把子喷出的火舌足以解决很多问题,并且在李崇从大院里又派出一个班的士兵,都没用冲出环形沙袋工事拼刺刀,这支增援小队就被打的七零八落。 二狗子狐假虎威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在看到国军机枪手雷一齐招呼过来,冲在前面的人像割麦子一样倒下时,就作山林鸟兽散去了。 增援的小股敌人没有造成任何困扰,青砖大院内的战斗也逐渐进入尾声。 攻上二楼的官兵们用手雷和花机关向左右两路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的逐个清理,李崇架起了狙击枪,只要屋子里有鬼子冲出来的,就用枪口点人头。 这点儿距离,李崇连瞄准都不用,完全就是凭着射击感在数鬼子的人头。 短距离里,狙击步枪出膛的子弹力道十分巨大,鬼子的钢盔被钻了一个洞后子弹仍能深入露骨里喷出一朵血花,这之间,李崇也在感受中手中这把狙击枪的性能和力道。 青砖大院里的枪声渐弱,四个据点前正打的热闹,相比于镇子中央的战斗进入尾声,据点前的官兵此刻完成了合拢包围,这下据点里面的鬼子再想像之前那样从据点里出来都做不到了。 相比于东南西三个方面据点,国军和鬼子相互子弹互怼外,北面据点外官兵们被碉堡顶上的第一代野鸡脖子压制在地面上不能抬头。 但是这被压制也是暂时的,因为炮兵排长王大柱已经在一百五十米外的土丘后面将全团唯一的一座金陵厂出产的八二式迫击炮架设起来。 夜间打炮要求更高,正是基于此,李崇才让炮兵排长亲自上阵。 “嘭!”炮管口扬起火苗,但是弹着点打在碉堡面上,野鸡脖子的火苗暂停了片刻,像是被炮弹吓着了一样,一会后又重新的响起。 碉堡内的鬼子和二狗子确实是被吓坏了,尤其是二狗子。 特么的自己是多么的不走运,对方连炮都拉出来了。 甚至于十个二狗子都想缴械投降,只是身后有皇军压阵,不敢投降,当下手脚哆嗦着盲目的凑在射击孔前扣动扳机。 ...... 安义镇内,收到长埠镇的求援电报后,情报官夹着电报从电台前脚步仓促的跑进荒木大佐的寝室前。 “啪啪啪!”的敲门声响起。 “八嘎呀路!” 荒木从睡梦中被这阵匆忙的敲门们惊醒,骂骂咧咧脸上十分不悦的从床上爬起。 “大佐阁下,长埠镇忽然受到梅岭支那正规军的攻击,敌人携带有机枪、迫击炮!” 在收到长埠镇的求援电报之后,电台前的情报官就将袭击目标锁定在梅岭国军身上,因为只有进入梅岭的支那国军才有这样的攻击力道,土八路不可能有迫击炮这样的重武器。 “命令黄洲镇的早川立即支援长埠镇据点!”荒木揉着眉头后,握着拳头咆哮道。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今后的安稳日子没了,梅岭的支那国军攻打长埠镇据点不会只是在宣示他们的存在,这是今后相互对峙的开始。 同时荒木也有些释然,毕竟未知总是令人不安的,在得知支那主力团之一的七九三团潜入梅岭之后,他是很坐不住的,谁也不知道这支充满进攻力量的主力团会锁定什么进攻对象,万一直接攻打自己所在的县城就麻烦了。 这个可能是很有的,因为离梅岭最近的县城就是自己驻守的安义县城,现在那些支那国军并没有直接来打县城,而是去打了边缘上的长埠镇,这让他稍稍缓了一口气。 第218章:攻陷大院 如李崇他们在团部分析的那样,荒木现在没有选择空间,只有让最近且有力量进行支援的黄洲镇鬼子进行支援,其他附近据点的鬼子面对支那的主力团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不容易了,自己要是一抽调那说不定就会被支那国军捡漏。 安义县城倒是可以轻易的组织起一个中队的兵力,荒木也命令中队长羽田率领援军连夜出发,但此刻天黑山路长,安义县的远水解救不了长埠镇据点的急火。 所以荒木当下即刻电令黄洲镇据点进行增援,下达的命令是让黄洲镇的鬼子拖延时间,等待安义县大部队的到来。 荒木没有寄望于黄洲镇的支援兵力能够一下打退敌人,而是拖住等着县城的强力支援。 增援长埠镇的命令通过电台下达给黄洲镇的鬼子,接到命令后,黄洲镇的鬼子出动了三分之一的兵力,三艘炮艇载着三十名鬼子沿着北潦河往长埠桥而来! “连长,团长那边打起来了。”洲上村的三角沙洲处,二连的官兵依稀可见远处长埠镇上空映红的夜空,听到远处传来的枪声。 “嗯,大家伙再次检查装备,今晚咱们是钓到鱼,还是吹一晚上的夜风,就看黄洲镇的鬼子舍不舍得离窝了!” 长埠镇的原镇政府青砖大院内,枪声已经停止。 李崇边登上已经被打垮的二楼边喊道,“迅速打扫战场!” 士兵们从垮塌的砖块中将九二式重机枪乐滋滋的清理了出来,上面沾满了血,鬼子的机枪手在迫击炮打来的一刻,被弹片和砖块砸成了稀巴烂。不过也正是这鬼子被砸趴在机枪上,才没有让重机枪受到什么损伤。 “哎呀,还真是九二式重机枪啊!”李崇一摸弹板上的子弹口径,当下就确定了。 “团长,不都是野鸡脖子么?咱团部就有一挺一摸一样的。” 李崇热切的摸着这挺机枪乐呵的说道,“这可不一样,虽然那也是野鸡脖子,不过咱们团里的那个是老版本,按照鬼子的装备序列,那是大正三年式,这挺野鸡脖子是在那大正三年式的基础上改进过来的九二式,二者最大的区别就是后者使用的是专属的九二式7.7毫米子弹,三年式的子弹是三大大盖的子弹。” 好家伙啊,有了它,自己的重机枪班可以升级成重机枪排了。 “团长,捡到了一把尉官刀,鬼子的那小队长在房间里被冲锋枪扫成筛子了。”三营长汤大海从旁边兴冲冲的跑了过来说道,手上握着尾巴尉官的指挥刀。 平时军人之间炫耀的东西不多,除了勋章、一把好枪外,就比缴获鬼子的军刀了。这是荣誉的象征,所以汤大海才会乐呵着,当然这里李崇最大,所以好东西先要呈送上来。 “给,你留着吧。”李崇接过刀拔出鞘看了一下后就还给了汤大海。这只是一把尉官刀,自己可是团长,收藏一把尉官刀没什么可炫耀的,怎么也得一把佐官刀才行。 “艾!俺老汤多谢团长。”汤大海脸上喜悦表情更甚。 站在二楼的废墟上,李崇看到四个碉堡周围枪声手雷不断。站在镇中央看,看不见碉堡的轮廓,但以碉堡所在的那片黑暗空间为中心,子弹从那里倾斜而出,又像是一块磁铁,吸收着四周的子弹。 这夜太黑了,子弹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红色的火迹,往来川流不息。 尤其是北面据点,碉堡上面的那挺第一代野鸡脖子喷出的子弹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绵绵不绝的弹道,而跟它对面的南面碉堡虽没有重机枪压阵,但也有一挺歪把子不断的从射击孔里探出火舌。 相比之下,东西两面的碉堡火力就弱了一些。 这在之前的火力评估的预料范围内,鬼子的一个小队通常就三个分队外加一个掷弹组和多功能的小队部,而掷弹组也多是甲种乙种师团才会设置,每个分队通常会设有机枪小组,所以这么一看鬼子展现出的三挺歪把子就在预料之中了。 唯一出乎预料的就是没想到青砖大院里还有一挺野鸡脖子,还是加强版的,给三营造成了伤亡十名士兵的代价。 李崇抓着手里的狙击枪,重新子弹上膛,然后说道,“老汤带领你的人分四路策应一营二营。二连三排,挨个通知各家各户,为防止鬼子报复乡亲,让他们趁夜收拾离开!” 鬼子的尸体被抬着扔进燃烧的柴火堆里,阵亡以及受伤的士兵被抬到外面。 李崇拿着枪带着一个班的士兵从镇子里抵达北面碉堡外的五十多米处,在镇子北面边缘的一处民房前停下,二营的五名新兵在一名老兵的教导下正在前方趴在地上努力的瞄准碉堡内冒出火光的射击孔放枪。 长埠桥边的一百五十米处,二营长简永江跑到正在调整角度的炮兵排长王大柱旁边说道,“柱子,你他娘的连续两发都没打中,全打在碉堡的墙壁上了!” 迫击炮排的排长王大柱脸上叫苦着说道,“二营长,这个是迫击炮又不是大炮,打出的弹道不是直的,炮弹威力也炸不动鬼子的石头碉堡啊,这乌漆麻黑的我只能根据鬼子碉堡内的枪打出的火花来大概判断位置。” 王大柱说的是实情,黑夜打炮本就艰难无比,最大的障碍就是难以准确判断碉堡的位置,也就是王大柱这种经年的老炮手才能凭着多年的打炮直觉来判断个大概。 但简永江着急啊,炮楼上的那座重机枪压制力太强,压制的自己和官兵都抬不了头。要是搁在平时,调动两个班的士兵组成两个攻击批次,挎着炸药包从四周一拥而上,付出一些伤亡后也能炸了这碉堡。 但是现在团长下令不允许硬拼,所以简永江没有让士兵们挎着炸药包往前冲。 “柱子,你要是端掉鬼子碉堡上的机枪点,回去我请你喝烧酒!” “一言为定,你瞧好了!” 王大柱手上抓着炮弹说道,经过前两发炮弹的矫准,王大柱现在已经有了把握。 第219章:沙洲之战 “团长!”镇子北面边缘的一处民房前,李崇伏低着身体往前腾挪到五名士兵的旁边,趴着射击的五名士兵见是自家团长过来,转头打了声招呼。 鬼子的子弹盲无目标的打在前面的土丘上,只能溅起一些泥土。若是有照明设施,炮楼里的鬼子和伪军可以锁定射击目标,但是现在被围困在炮楼内,只能根据黑暗中的敌人枪口的火焰胡乱的进行反击。 李崇一看此刻北面碉堡面临着东西南三面射击,就明白了简永江的意图。在完成四面包夹的情况下,想通过三面佯射中,从北面遣士兵抵达碉堡底下,然后往碉堡内扔手雷。 但碉堡顶上的那挺重机枪会造成巨大伤亡,所以在自己来前的两声炮响,就是想要用迫击炮打掉上面的重机枪。不过黑暗中仅凭着枪口的火焰就想定位迫击炮的炮击角度,难度可想而知,迫击炮的抛物线弹道并不能如子弹一般笔直的摧毁目标。 这暗夜之中,凭着巴掌心大小的火光就想要迫击炮来找准弹着点无疑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看着间段冒出火光的机枪位,李崇一拉枪栓,身体趴伏在地上,眼睛凑到瞄准镜前,瞄准固定十字线对准远处的黑夜中枪口烈焰。 旁边的士兵看到李崇团长手上越显怪异的长枪,停止了手中的射击。 狙击步枪2.5倍瞄准镜的视角和普通步枪的机瞄视角是完全不同的,机瞄视角看到的是眼前的整片夜空,勉强看到碉堡时而隐现的碉堡轮廓,而且这个隐现的碉堡轮廓,是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往外吐着火苗,射击的时候难免就会受到其他枪口火焰的干扰。 但是在2.5倍瞄准镜里,所有的枪口火焰被排除在外,只剩下重机枪的枪口火焰被强制约束在瞄准镜内。 固定十字线上一朵火焰在不断的跳动,李崇把枪口往下压了一压,瞄准镜内一颗模糊的黑影在晃动着,李崇的食指放到了扳机之上。 与此同时,王大柱根据前两次的弹着点重新调整了炮击角度,手上拿起炮弹的这一刻,他迎上了二营长简永江的目光。 王大柱粗糙的右手抓着炮弹,左手拍拍胸脯说道,“二营长你放心,俺虽然一共就带了三颗炮弹,这最后一颗炮弹一定给你端掉那挺机枪,三炮要是还打不掉那挺机枪,回去团长肯定把俺给撸了。” “乓!” “堂!” 李崇食指扣动扳机的一刻,王大柱的炮弹也塞入炮膛。 两声响起,6.5毫米的子弹以每秒765米的速度出膛,枪响的一刻李崇在瞄准镜内看到一道朦胧的黑影晃动顿止。 “嘭!”李崇然后就看到整个碉堡上空燃起一蓬火光,刹那间照亮了整个碉堡。 楼层顶上的小鬼子直接被炸弹炸飞出碉堡,消失在黑夜中不知砸落在哪片土地上。 重机枪被端的刹那,碉堡内的鬼子和伪军恍惚之际,包围碉堡的官兵乘势游走抵近碉堡下。 洲上村的三角沙洲,正当一营二连的官兵们以为小鬼子不会来增援的时候,河道上忽然远处晃来一道灯光,炮艇的发动机声随之传来。 “他MA个巴子,老子总算没白挨这一夜的河风!”二连长吐掉嘴里的水草叶子,端着枪右手一拉枪栓。 “连长,有三个探照灯,小鬼子应该开来了三艘炮艇。” 借着鬼子的探照灯光,二连官兵们看到了鬼子沿着往北倾斜的河道驶来的内河轻型炮艇。就像水中的坦克一样,船头、船尾和船中凸起部分各延伸出一根炮管,尾端升起一面膏药旗,一部分鬼子坐在船的空档处。 这样的一个铁疙瘩,于当下的丧失空海两军力量的民国而言,简直就是统治民国所有内河的霸主。就是想驾着小渔船跟人家拼命,除了自己被撞成稀巴烂,对这样的“铁王八”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此刻夜色乌漆麻黑,鬼子的炮艇在河里没有全速行驶,探照灯保持三十米探照距离,由于沙洲是三角形凸出的缘故,行驶中的鬼子炮艇上的探照灯只能察觉三角洲的一面斜边,而二连设置在另一斜边的“爆炸船”鬼子根本无法察觉到。 鬼子的探照灯在黑夜中四处摇晃搜寻。 “弟兄们,瞄准小鬼子的探照灯!打!!” 二连长一声令下,一阵中正式和三八大盖的声音响起。 “当当当!” “哐啷!” 六十把长枪射出的密密麻麻的子弹击打在炮艇上摩擦出火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某一刻,几颗子弹砸在炮艇前端的探照灯上,原本被探照灯照得白亮的河面再次陷入黑暗。 枪一开,近距离下,炮艇上的鬼子也瞬间发现了右边三角沙洲上国军。 “敌袭!敌袭!右边右边!开炮快快的!” 炮艇上的炮管对向了沙洲,“嘭!嘭!”声中,在柔软的沙洲上砸出一个个大坑,同时炮艇上的鬼子三八大盖、歪把子往沙洲上倾泻而去。 开完一枪的国军官兵窝在坑道里,二连长低喊一声,“投弹组,靠上去,手雷砸他娘的!渔网全部抛下去!” 十人的投弹小组沿着坑道里往沙洲边角靠去,越往前的坑道已经积了半坑道的河水。 半身浸透在水里,十枚手雷冒出青烟扔向河道里鬼子的炮艇,同时一片片渔网被洒到河里。 砸到炮艇的手雷炸翻船边的鬼子,炸起的水花让炮艇不断摇晃,二连的士兵分散开在整片沙洲之上,他们牢记他们领到的任务是拖延,而不是消灭,所以二连长没有选派敢死队游到河里决死炸船,单组织官兵在沙洲的坑道里不断的上子弹射击。 “八嘎呀路!支那人死啦死啦的!” 在黄洲镇据点领命前来增援的小队长木村坐在炮艇内恶狠狠的骂道。 听着沙洲上密密麻麻的枪响声,看着密密麻麻如狂蜂一般射向河中的子弹,尽管黑夜中看不到沙洲里究竟有多少支那军,但听枪声也决计不在少数,而且枪声四处响起但并不杂乱,木村知道自己是被支那正规军伏击了。 这让木村有种大象被蚂蚁狙击的愤怒感,对于拥有三艘炮艇直接指挥权的木村而言,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属于海军作战序列的,海军比陆军优越,这让木村始终有种凌驾同僚的感觉。如今虽然归于安义县的荒木大佐的节制,但作为小队长他也是少佐军衔。 现在他居然被不知道从哪儿冒过来的支那人给伏击了,这让他心中很不爽。 “开炮!开炮!”木村坐在最前面的炮艇内,对于外面打在炮艇钢板上的子弹无动于衷,他命令操控炮塔的士兵对枪声的来源进行轰炸。 第220章:寸河难行 沙洲上的可燃物不多。 炮艇发射的炮弹在爆炸的一瞬间燃出巨大的火焰外,火焰缺乏可燃物的附着而熄灭。 于是沙洲上的夜色变成了一闪一烁的姿态,炮弹一响,夜色变红,旋即归入黑暗,只剩下残余火苗噼啪作响。 “八嘎,为什么不往前走了!”炮艇内的木村感觉到炮艇猛然一顿停了下来。 “报告,螺旋桨被渔网缠绕住了,支那人在河水里扔进了大量的树干渔网!”一个士兵趴在凹进船舷的甲板上,打着手电查探了一番后报告道。 “八嘎呀路!支那人狡猾狡猾的!”木村从驾驶室内举着手电往前看,手电所及之处,河道里全是飘着的树枝树干以及渔网。当下,木村命令趴在船上开枪反击的士兵,拿着炮艇上作打捞之用的竹篙把渔网往河道两边推。然后木村就听到报告说中间的第二艘炮艇也熄了火。 沙洲之上的战壕内,二连长得意一笑,“嘿嘿,小鬼子,螺旋桨不动看你的炮艇还这么张牙舞爪!那么重的铁疙瘩,用篙子撑得撑死这些鬼子。” 这渔网正是他看小鬼子火炮机枪威力凶猛之际,命人往用刺刀割开扔进河里的。 在炮艇的机枪火炮压制沙洲对岸之下,几个鬼子挂着救生圈跳进河里,徒手将螺旋桨上缠绕的渔网割开清理。足足半个小时,河道里的渔网已经被清理掉了,但螺旋桨还没有重新启动起来。 木村心情很急躁,安义县城荒木大佐的加急催促电报在十分钟前发到了自己手上,现在安义县城已经失去了和长埠镇的联系,荒木大佐催促木村快速支援探明情况。 木村也感到汗颜,从黄洲镇的码头出发到长埠镇,大白天炮艇只要十分钟的时间,现在过了半个小时,连一般的河程都没有,这一段河程简直寸河难行。 “八嘎呀路,螺旋桨上的渔网快快的清理掉。” “少佐,渔网缠绕的太紧了,我们正在加紧清理。” “八嘎!”木村在船舱里手中抓住电报来回走动着,“让开河道,让第三艘炮艇先过去。” 木村作出了决断,眼下的这情形,支那人是在故意拖延自己的行军速度,他不能在耽误下去了,所以木村让螺旋桨完好的第三艘炮艇先行前往长埠镇。 利用竹篙的推力,两艘炮艇往边上靠去,腾出的空间让第三艘炮艇开到前面来。 “你们的,快快的去长埠镇支援的干活!”后面第三艘炮艇抵近到木村所在炮艇旁边的时候,木村手往前一挥说道。 第三艘炮艇的驾驶员“嗨!”的一声,加满油门往前,要在短时间内通过这片流域。 “连长,鬼子的那艘炮艇要提前走啊。” 二连长见之喊道,“弟兄们往后退,都快趴下!” 这些新兵不知道二十几颗手雷排作一排,在一瞬间同时爆炸的响声威力有多大,作为经历了棺材山之战的二连长可是一清二楚的,那响声离得近的,轻则耳鸣重则出血,比起鬼子炮艇打出的炮弹威力要大得多了,所以他赶忙命令士兵们趴下,甚至跳进河水里也行。 鬼子的炮艇往前行驶,同时机枪在沙洲河岸打出一排排弹孔,压制着沙洲的重重人影难以抬头,后面仍然停在河道上清理螺旋桨的两艘炮艇同时提供掩护。 行驶的炮艇转过沙洲的三角处,船身消失在木村的视线中,就在他以为手下的炮艇驶离这片埋伏区域时。 “嘭!”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木村直感觉船体动荡,心中惶然撑着驾驶台前,透过舷窗就看见三角形拐角后面的河道上空燃起了一朵巨大的火花,刹那间映红了整片天空。 “啊~死!”木村双手握成拳头拼命的重重敲在驾驶台上。 驶到前面的第三艘炮艇上,船头的甲板被硬生生的炸出了一个洞,船头的炮塔被炸坏,船头甲板的两个鬼子在空中撕裂成了渣渣掉落在河水里。 船尾的螺旋桨还能动,但是船头已经开始大量进水,炮艇开始往前倾斜。 “漂亮!”沙洲上的二连士兵在冲击波过后,一边欣喜若狂,一边趁着河面上燃起的火花用子弹对着落入河水里的鬼子招呼! “可惜,其他几艘炸弹船设置的距离不好,被爆炸的气浪掀翻了。”二连长遗憾的看着远处的几艘炸弹船被第一艘炸弹船爆炸时掀起的水花气浪直接拆开解体,遗憾的说道。 还是经验不足啊,四十多枚手雷弹就这么被爆炸冲击波冲垮掉进了河水里,M24手雷可没有防水功能,泡了河水就成哑弹了。 第一艘炮艇上,木村从船舱内走了出来,拔出佐官刀,朝着沙洲方向一挥,面目狰狞的怒吼道,“杀给给!” 木村怒了,居然被他眼中看不起的支那跳蚤打坏了一艘炮艇,当下木村一挥指挥刀,竹篙在船舷左侧用力,炮艇往沙洲边横向移过来。 “时间到了,撤!”二连长看到鬼子要冲上岸的意图,命令手下士兵抬着五个伤员和阵亡的四名士兵接替掩护着从沙洲上撤离。 木村上岸后面对全是炸弹坑的沙洲,一无所获。走在沙洲的前面,看到自己的第三艘炮艇此刻已经半头身子栽进了水里,炮艇上只剩下五名官兵浑身湿漉漉爬上岸事,脚疯狂的在地上跺下深深的印记。 撤出战斗的二连官兵脸上则很是高兴,挂满手雷的“炸弹船”取得的战果出乎二连以及整个团的预料,有那么一艘炸沉的炮艇卡在河道里,另外两艘炮艇也甭想往前开了。 在洲上村三角沙洲处的“炸弹船”建功的前一刻。 长埠镇,战斗的局势已经完全明朗。 北面碉堡内,抵近了碉堡底下的士兵将手雷拔掉弦,朝着射击孔内一扔,就跟炸锅一样,碉堡内的伪军被炸的鸡飞狗跳。 “外面的好汉爷爷,不要打了行不行,里面的鬼子全死了,我们投降啦!” 当碉堡内的最后一个鬼子举着三八大盖站到碉堡顶端朝碉堡下面开枪,被李崇一下狙杀掉之后,里面剩余的七个二狗子瞬间放下枪大喊着说要投降。 这个鬼子如果一直待在碉堡内做缩头乌龟,仍然能支撑一段时间,鬼子的碉堡建的很坚固,里面又用沙袋堵门堵的很结实,李崇他们还很难破门而入,手雷迫击炮也炸不坏这如同王八盖子一般的碉堡,何况从射击孔塞进去的手雷只能炸到碉堡的第一层,炸不到缩在二层的鬼子和残余的伪军。 第221章:辣椒面的威力 可这最后一个鬼子不甘蒙在碉堡内挨炸,蹲在二楼的射击弹孔又打不到碉堡底下的支那士兵,一摸口袋手雷也早就用光,所以无奈之下,最后这仅存的一个鬼子端着枪冲上碉堡顶层,举着枪想要朝碉堡下面射击。 勇气可嘉,但这个鬼子的命运在不远处的李崇举枪用瞄准镜锁定他的一刻,生命已然终结。 这碉堡内的二狗子一看监督自己打仗的鬼子嗝屁了,立即扯开嗓门叫投降。 “自己打开门从碉堡里走出来,枪举在手上!”简永江命令士兵后撤,枪口对着碉堡的门,然后朝着碉堡里喊道。 “团长,里面的伪军要投降,怎么处理?”简永江跑到李崇面前问道。 “缴械完,押到镇子里来。”李崇说了一句,这边战斗结束,转身往负责进攻东南两个据点的唐大尧营。 北面碉堡枪声不断的时候,唐大尧负责进攻的两个碉堡除了起初时枪声猛烈了一阵子外,后面的枪声一直很零星,这会子碉堡外还燃起了大火,李崇要过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老唐,什么情况,怎么尾巴还没清理干净?”在士兵的带领下,李崇走到一处前沿民房内,看到了破落院子里,带头忙的不可开交的唐大尧。 “怎么走到你这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辣味儿?”李崇不解的问道,还没踏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辣味儿。 “团长,您说打仗要动脑瓜子的嘛,我不这临时响起了一个法子能减少手雷弹的使用,这刚准备好了。” 唐大尧说着手里拿着一个十分胖大的干葫芦走了过来,葫芦的上半身被锯掉,口径足足可以把手雷塞进去。 “这啥玩意儿?” “辣椒雷。” “啥?” 唐大尧举着自己的成果说道,“这葫芦里被我灌满了磨碎了的狗辣椒,都是塞干了的狗辣椒磨的,这足足有一斤的量,待会儿手雷一炸辣椒漫天,我呛死碉堡里的小鬼子。” 李崇探头看了一眼,直感觉鼻子瘙痒无比,撇到一旁连打了三个喷嚏,他想起来江西的很多地界也是一顿饭不嚼一根辣椒就不舒坦的地方。他MA的个巴子,不愧是川蜀子弟,院子里这十多个人磨着干辣椒,脸上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出来说。”李崇是受不了院子里无处不在的辣味。 “你这葫芦这么大,准备怎么塞进鬼子的碉堡里?”李崇指着胖葫芦问道。 “团长,我之前已经命令士兵在鬼子的碉堡门前放货烧门,碉堡里的鬼子和二狗子为了灭火将碉堡里的沙袋什么的,从碉堡上往下砸要来扑灭火。现在小鬼子里面能扔到东西都扔下来了,咱这要把门捅破,就能把这玩意儿扔进去。” 唐大尧自信的说道,他的心理算盘早已经打的噼啪直响了。 “既然如此,我帮你一把。” 李崇让士兵搬来八二式迫击炮,在攻陷镇政府大院时李崇用掉了一枚炮弹,还剩下两枚炮弹李崇愿意加速唐大尧这个计划的进程。 同样是卸掉支架,短距离之下炮关口直接对准进出碉堡的小门。 “堂!”一声炮响。 金陵厂的八二式迫击炮威力难以摧毁这种石头碉堡,但是炸毁一扇门是毫不费力的。 迫击炮弹毫无悬疑的在已经被烧干的木门上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口,碉堡内的鬼子和伪军从二层和碉堡上面撤下来,持枪蹲在二层的楼梯上,枪口对着小门“乓乓乓!”的扣动扳机。 按往常,这种时候就会一鼓作气持着机枪冲进去。 但现在,唐大尧躬着身拎着装着一斤辣椒粉和塞着一枚手雷的胖葫芦,贴到木门的旁边,子弹呼啦啦的从木门的窟窿里射出。 唐大尧旋开手雷的底盖,拉开引信后将整个葫芦往里面一扔,然后脚步急匆匆跑开往地上一趴。 里面的两个鬼子和八个二狗子十个人正盯着门如临大敌呢,八个伪军甚至已经做好了国军主力一冲进来,就迅速放下枪举手投降的心理准备了。 结果从门外抛进了一个黑影。 以为是手雷,已经转身躲避了,结果片刻间没听着响,转头睁眼一看,居然是一个葫芦。 外面的国军搞什么鬼呢? 一个二狗子在鬼子的命令下,正要用上了刺刀的长枪去捅一捅试试看。 “嘭!”葫芦炸了。 随之而来的是瞬间升腾起一股红色的烟尘,在碉堡不算开放的环境中迅速的扩展开来,围者无不潸然泪下。 “八嘎呀路,支那的化学武器!”两个鬼子大骂着捂住口鼻。 剧烈的咳嗽在碉堡内响成一片。 “我受不了啦!”一个二狗子恨不得把心肺咳嗽出来,他丢掉枪大喊着“国军爷爷们,千万别看枪,我是中国人呐。” 这二狗子倒也机灵,跑出门的一刹那就往地上一趴,表示自己完全投降。 有一就有二,里面的伪军哪怕就是鬼子开抢威胁下也是一哄而散,纷纷冲出小门往地上一趴。两名鬼子见大势已去,凭着最后的玉碎精神持着刺刀冲了出来。 眼下没有兴趣跟小鬼子玩刺刀,两名冲出的鬼子直接被子弹打成了筛子。 另一座碉堡如法炮制,同样也是以零阵亡的代价就拿下碉堡。 镇上及碉堡内的鬼子被消灭干净,镇上的住民也被汤大海带人叫了出来,枪声打起来的时候,这些住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现在知道镇子上的鬼子被全部消灭了,举着火把欢呼不已。 镇子上一切关于鬼子的东西都被扔在地上狠狠的践踏,镇子的日语奴化学校也被百姓们拆毁干净。 眼下,鬼子消灭了,可是这三十多名二狗子正垂头丧气的一排排蹲在墙角。 “王八蛋子!” “汉奸!” “打死他们!” “烧死算俅!” 镇上的住民们走到跟前,口水唾弃着,都要踢上两脚。 平时趾高气昂的二狗子,此刻屁都不敢放一个,默默的忍受着百姓的唾骂与践踏。一切乃是咎由自取,穿上这身皮如果仅仅是为了活命,那还有个说法,但他们穿上这身皮后,恶事可没比鬼子少做到哪里去,昔日他们狐假虎威,现在成了人人喊打到过街老鼠。 第222章:告同胞书 在三十多个二狗子遭受着山民们的发泄之际,几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跌跌撞撞的过来,脸上哭诉道,“长官,长官,饶我家该死的一命吧,我也知道他对不起父老乡亲,可是这糟乱的世道,活命难呐!” 李崇转动着手腕,看着眼前的缩在地上的二狗子,表情无动于衷的说道,“活命难,这三个字不是扒皮做汉奸的理由!看看这些乡亲脸上的愤怒,这是被这些二狗子平时压迫的怒火,这个地方被被鬼子才占领了多久?他们就引起了乡亲如此的仇视。等你们怀中的孩子长大了,还敢认他们的亲爹吗?” 尔后李崇一手指向一旁对着二狗子怒目而视的乡亲们,“我不会要他们的命,受害的不是我,他们的命不由我决定,你们要求的人,是平日受他们迫害的乡亲们。” 说完,李崇转身离开这里,将长埠镇的官兵集结起来,清点战果和伤亡。 三个营长统计了战果过来说道,“团长,我们收获不小啊,我们歼灭了鬼子一个满编小队,缴获重机枪一挺,三挺歪把子,完好的长枪六十杆,子弹三百多发,就是没有缴获到手雷,打仗的时候小鬼子把手雷全扔光了。” “我们损失了多少?” “阵亡士兵二十三人,还有十个伤员,伤势不是很严重。” “嗯,打扫战场,能用的东西都不能给小鬼子留下。” 面对这样一个伤亡结果,还是能接受的,心情不错之下,李崇对着旁边的士兵说道,“去找纸笔来,我们要让周围的老百姓都知道,我们是来打鬼子的,可不光是说说而已!” 仗不能白打,名声也要打出去,有了名声才能在接下来的扩张中获得民众的支持。 从日本人在镇子上建立的奴化学校里好不容易找到了两张黄色大纸,凑着火把的火光,李崇提笔写道: “告同胞书:我国军七九三团自十六日进驻梅岭,当以抗击日寇为己任。全团官兵无升官之念,无发财之想。日寇在我团进驻梅岭后,以飞机投灭绝性炸弹屠掉帖子坑全村的方式,妄图恐吓我全团官兵的想法是注定无用的,今日剿灭日寇长埠镇据点,即是为帖子坑一百多名无辜同胞的复仇,也是对日寇对回应。诸位同胞知悉!” 这张大字报写完后,随行识字的官兵又抄录了十几份,在长埠镇四周墙上贴上。 做完这一切,回到被山民们围攻的二狗子面前,李崇看着众乡亲的脸说道: “乡亲们,我们歼灭了长埠镇的鬼子,但要是长留在这里,天一亮鬼子的飞机就会来轰炸,所以现在这个镇子是不安全的,乡亲们还请连夜离开,把能用的东西都带走,一个水瓢都不要给鬼子留下。” 听着这话,一个往二狗子们身上扔了一块臭泥的男子说道,“啊!长官,你们不能留下来继续打鬼子吗?” 李崇没有说话,站在一营长摇摇头说道,“我们一直活动在周边区域,但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停留,不然就是给鬼子树了活靶子了。” 李崇自然不会对一个普通山民的请求有所触动,虽然这男人是一个苦命人,刚被官兵们从鬼子设置的地牢里放了出来,后背上没有一块好肉。被捉进去的原因也只是因为他的小媳妇刚结婚不久,水灵灵的,结果某日就被领着太君们在不大的街道上找“花姑娘”的时候被讨好太君的二狗子说出来了。 就因为此,他被捉进了地牢,现在被解救出来时,回到家后已经是家破人亡的局面。 所以此刻他是对二狗子下手最狠的那一个。 但如今这世道,这样的惨事太多,李崇不会因为一人而拿全团官兵的性命去做决定。 在官兵们的动员之下,整个长埠镇连夜进行了连夜搬迁工作,不过李崇他们离开时,不少山民要跟着一起走,李崇想了想就把他们安排进了被屠村了的帖子坑附近。 长埠镇本来就是出梅岭的一个集转镇子,镇民们对大山天然适应,他们在帖子坑暂时歇脚,帖子坑是不能长久居住的,太容易被鬼子军机发现,但房屋完好,可以临时落脚,往后在后面的山林里重新建房安居就好。 天要亮的时候,李崇一行人回到梅岭主峰,作战加上往返来回的奔走,参与此次作战的官兵都感到疲累,在做完阵亡士兵的下葬仪式之后,李崇便回到团部和衣而睡。 就在七九三团参与行动的官兵睡觉恢复精神体力之际,梅岭内外的各方势力已经因为长埠镇晚上爆发的战斗而炸开锅了。 长埠镇一个满编小队的鬼子被全歼,幸存的三十个二狗子被打得跟死狗一样半死不活。 这样的一条消息是迅速的在梅岭周边的势力中迅速的流传开来。 有人不信的,在天麻麻亮的时候特意溜到长埠镇一瞧究竟。 就看到原先镇政府青砖大院已经成为废墟,里面堆满了鬼子的尸体,四个炮楼仍矗立在那里冒着黑烟。让人诧异的是,整个镇子一只活物都没有,能吃能用的,甚至连床板都被搬置一空。 然后就看见了满墙壁的大字报。 后续另有消息传了出来,洲上村的三角沙洲那块儿昨天晚上也爆发了战斗,小鬼子的一个“铁王八”被炸沉在河道里,这都是实物可见的。 于是,长埠镇鬼子被歼灭的消息得到了证实,同时长埠镇的“告同胞书”也流传开来。 ...... 凤岭头,梅岭边沿的一个山头里,南浔铁路就在山脚下,鬼子往来的火车都要从这里经过。 这里活跃着十里八乡名气尤其大的南浔武工队,他们的事迹在当地百姓晚上睡觉蒙在被窝里时悄悄讲起。 几乎是在南昌失守后的同一时间,南浔武工队就开始了他的反抗日寇统治的斗争,谁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有多少人,在百姓们的口中,他们个个都是好手,扒火车打鬼子杀汉奸,连当地的三岁孩童都知道他们的英勇事迹,并且腰别两根木头充当手枪来模仿传说中的南浔武工队的头头:鬼子杀手、汉奸克星的李双枪。 凤岭头的一处山坳里,炊烟袅袅升起,今天安义县大队、湾里区小队和南浔武工队的主要负责人凑在一起按期开党例会。 正副队长,共计六个人坐在桌子前,面前放着一个茶杯,里面连茶叶都没有,开会的桌子上也没有什么吃的。 但令人眼前一亮的是左边位置坐着的是一个剪着齐下颈短发的女性。 第223章:各方反应(1) 这个年轻的女性虽然骨架瘦弱,但是眼神很亮,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独立斗争的魅力。 她便是湾里区小队的大队长肖媛,在其他普通女性已经相夫教子的年纪,她却已经拉起了一支三十多人的抗日队伍,是当地百姓口中的“肖姐”。 虽然是一个女性,但是其他五个男人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敬,原因很简单,肖媛可是带着江西井冈山的印记来的,安义县大队的大队长孙文军的党员身份都是经过她来介绍入党的。 在梅岭地区甚至是南昌城周围地区的游击队伍中,带着“井冈山”光环的肖媛是元老级的人物之一,说话份量上和李双枪是并重的。 此刻,梅岭地区的三支队伍正副队长六个人坐在一起,按照上级指示精神集体学习当下抗战圈子里广为流传一本书:《论持久战》。 “......既然敌之优点只有一个,余皆缺点,我之缺点只有一个,余皆优点......反而造成了现时敌之优势我之劣势呢?” 肖媛手上拿着《论持久战》的手抄本问起了书上一个著名的问题。 六月初的天气已经泛热,虽然梅岭地区是周边著名的避暑胜地,但今天的天气阴暗闷热,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雷阵雨,所以山间也同样闷热,坐在长凳上,肖媛的额头上的汗珠滑进脖颈里。 孙文军喝了一口水说道,“我认为主要还是武器上的差距,拿我们安义县大队来说,鬼子机枪大炮样样都有,我们安义县大队带响的只有九把,其中还有四杆猎枪,好多同志拿的还是猎弓和长矛。” 李双枪接着说道,“鬼子的战斗意识很敏锐,单打之下我们的同志很难招架得住......” 坐着的五个男人发表着各自的看法。 肖媛听完一圈后说道,“所以主席就在书上告诉我们,现时敌我强弱的程度悬殊太大,敌之缺点一时还没有也不能发展到足以减杀其强的因素之必要的程度......所以在当今我们游击队和鬼子周旋,一定避免以硬碰硬,灵活与敌人周旋。目前凭借我们的实力,打伏击不宜超过两辆卡车,现阶段选取的敌人尽量挑二狗子下手,咱们游击队成立时间不过月余,在最短的时间内,首先要努力解决武器上的问题。” 党例会在山坳间的草屋里开了两个多小时。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个穿着麻布背心头上围着一圈毛巾,手里抓着一把老式汉阳造的汉子跑到草屋前,“报告!” 李双枪看到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放下手中的水杯问道,“长埠镇的结果怎么样?” 这个报告进来的人就是南浔武工队的队员,正是奉李双枪的命令去长埠镇查探情况。长埠镇的动静闹的很大,前去打探消息的人不再少数。 “摸清楚了,整个镇子的鬼子全死俅了,四个据点全被攻破,鬼子早上来了大量的援军,接手的就是一座空镇......” 打探消息的汉子进来连一口水都没喝,就把长埠镇的情形前后描述了一遍。 “来喝水,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肖媛给队员倒了一杯水后问道。 “哦,听说这是攻打长埠镇的国军团长手写的告同胞书,在周边县城已经传开了,我揭了一面带了回来。” “喔?我们看看友军写的什么。”肖媛接过大字报摊开到桌上。 这份简短的告同胞书没有慷慨激昂之语,但字里行间就在自信的陈述一个事实: 鬼子屠了一个村,国军就打掉鬼子一个据点作为回应! 三个队长三名队副围在桌前,看着看着就沉默了,在帖子坑惨案发生之后,他们也筹划着一两次行动来给乡亲们复仇,目标还在挑选中,但是像攻打长埠镇这样的手笔自己根本无力做到。 三支游击队伍成立月余以来,安义县大队的最大战绩是斗争了一波乡里的维持会长。 湾里区小队则成功借助地雷伏击了鬼子送往据点的一辆卡车,还杀死了两名鬼子四个二狗子,并同时缴获了四杆长枪、二十多发子弹以及卡车一辆,这辆卡车如今被众人合力推倒了一处山坳里用树枝枯草盖住藏了起来。 战绩最大的南浔武工队,他们成功扒了两次火车,缴获了丰厚的物资。 不过最近有些难以开张,因为鬼子在被劫了两次后,警备力量大大增强,不仅在火车上设置了放哨点和机枪点,还有装甲列车在前面开路。最近鬼子又强征了一批民夫对南浔铁路的沿梅岭段进行了树木清理,两边开辟出了五十米的空白区。 现在鬼子火车经过梅岭山脚这一段路线,火车上的探照灯总会把铁路沿线两边照的闪亮,还持枪戒备,武工队在得知帖子坑惨案后,针对火车实施的一次劫掠行动就无果而终。 所以看着桌子上的大字报,听着探听来的梅岭国军战果,六个头头心情有些沉默,毕竟歼灭六十多鬼子,伪军还另算,这样的辉煌战绩是他们现阶段难以做到的。 这些新来的国军可真是财大气粗啊,连小钢炮都有!六个头头都心理感叹着,这一仗打下来,那么多杆枪全被他们收入囊中了。 长埠镇什么样子,他们可都是一清二楚的,鬼子碉堡顶高高在上的机枪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一筹莫展的,现在就被梅岭的国军用小钢炮轻而易举的解决掉了。 与此同时,率领一个中队的羽田中佐看着镇政府大院里堆着的皇军尸体,又看着贴在一旁的大字报,镇政府内的大字报是李崇亲手所写,弥漫着一股扑面而来吴勾般的杀伐之气,羽田双拳紧紧握成了一个拳头恶狠狠砸在上面,声音狰狞的说道: “八嘎呀路,立即征调民夫,修理碉堡!” 鬼子还是没有舍得放弃这块桥头堡。 “艾,你知道么,长埠镇六十多名鬼子昨天晚上全死俅了。” “那长埠镇的四个碉堡你我都是见识过的,多结实啊,那都挡不住。” “从长埠镇出来的刘老汉亲口跟我说,昨天晚上啊,国军奇兵天降,鬼子还在做大梦呢,就被国军官兵切西瓜似的,啪嗒啪嗒一顿切,解气啊!” 十里八乡之间,关于长埠镇连同洲上村三角沙洲间的战事就散播开了,梅岭国军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做法给予民众以信心的同时,十里八乡间不少被鬼子压抑着的年轻人在默不作声中背起行囊,在家门口磕了两个头之后,果决的往梅岭走去。 对于身处在梅岭主峰的七九三团而言,这一刻名声已经打响。 第224章:各方反应(2) “国党打鬼子还是有力道的。”凤岭头的山坳里,肖媛折叠起这份“告同胞书”后语气复杂的感叹了一声。 比起其他五个人,井冈山出身的肖媛对于国军是有着围剿之仇的,所以对于进驻梅岭的这个国军主力军,她的情绪是复杂的。 李双枪向孙文军问道,“老孙,你和梅岭的那个国军团长碰过面,这个人如何?” 知道孙文军在帖子坑和李崇碰过面,所以李双枪有此一问。 “很年轻,不过那人兵强马壮,眼高于顶,看不上咱这个排面。那些人番号是七九三团,不过这个七九三团是什么来头,我们不清楚。”孙文军回忆起在帖子坑李崇冷清的表情说道。 “国军七九三团。”肖媛默默念叨了一句。 几个头头都只是地区游击队伍的领导,信息传播较为落后,只能靠原始的口口相传,所以在听到“七九三团”这个番号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不知道七九三团是九战区的主力师主力团之一,当下心里只是默默的想着:哦,原来打下长埠镇的队伍是国军的七九三团。 除此以外,他们并不知道七九三团自淞沪以来的种种抗战功绩。 ...... 羊角山的枯树寨,虽然山寨名称有“枯树”二字,但是整个山寨却是枝繁叶茂的,枯树寨就建立在这密林环绕间的羊角山上,这几年经营下来,也变成了一处险峻之处。枯树寨也成为了同马鞍山的二龙寨,炮台山的登云寨齐名的“梅岭三寨”之一。 “大当家,长埠镇的情况就是这样了。”主寨之内,下山打听消息的喽啰将长埠镇的情况说了一个仔细。 “这!这邻居这么强势,离得这么近老子心中有些不得劲儿啊!”住在上首大木椅上的大当家肖胡子挠了挠脑门,脸上有些愁。 羊角山的枯树寨离梅岭主峰只有八公里,从梅岭主峰过来小半天就能走到。而梅岭主峰被国军占据,长枪无数,面对这样的邻居,肖胡子心中总有股老鼠处在橘猫胡须底下的惶然感觉。 何况自己还是山匪,自古匪怕见官,官剿匪的,站在国军的立场上,他们本来就有剿匪之责任,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也像打长埠镇这样,半夜杀上山来? 这种心态很有意思,这些山匪虽然做了绿林好汉,本身就有着和当地政府造反的意思,但是对于正儿八经代表着这个时代正统的国军,这些人仍有着一份畏惧的。 心理作用加上武力威慑,处在这样一个强势邻居的眼皮子底下,无怪乎这枯树寨大当家有一种自己就是国军嘴边一块肉的感觉。 别看自己现在有一百五十多号人马,五十多杆长枪,弓箭大刀都齐全着,对上那长枪如林的国军仍完全不够看嘛。 现在听到这国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打掉了梅岭脚下的一处鬼子据点,连“铁王八”都被炸沉了,这攻击力道让人害怕啊,自己的体量和人家完全不对等。 不仅是羊角山的枯树寨,这梅岭间大大小小的山匪,就包括马鞍山的二龙寨,炮台山的登云寨,这两伙和羊角山一样大势力的山匪,此刻都有种不安的感觉。 谁也不知道梅岭主峰的国军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来了这半个月,梅岭国军虽然没有针对自己的举动,但是这梅岭里每天都有国军的士兵扛着枪在走动,没有态度才是让人忐忑的,谁也不知道这些国军会什么时候突然朝自己下手。 “去请二龙寨、登云寨的大当家,就说我肖胡子请两位大当家过来一叙。” 枯树寨的大当家最后拍着大腿说道,他决定和其他大当家商议个对策,看是不是要主动和梅岭的国军接触一下,不然没个态度没个说法的,总让人坐卧不安呐。 ...... 安义县城,荒木大佐的办公室内。 除了荒木,里面没有一人,其他人都站在门外不敢进去。 此刻荒木站在写着“武运长久”四个粗黑大字的军国旗帜下,手里抓着电台前的电话,被南昌城内的直属上司甘粕重太郎骂了个狗血临头。 “荒木君,你是支那猪吗!你的士兵!整整一个小队,守着完整的碉堡,居然连援军赶来都撑不到就全队覆没,这是你的耻辱!” “嗨!” “告诉木村,由于他的愚蠢,他的军衔由少佐将为大尉!” “嗨!” “面对南昌地区愈发活跃的国军势力,你要做的只是努力确保安义县的安全,命令各个据点加强警戒,严密死守!” “嗨!” “......” 最后荒木手指勾着电话,丧气的往桌沿一靠。 整个通话过程,除了不断说“嗨”,他不敢说任何的意见,长埠镇被攻打,哪怕损失惨重都没有关系,因为说出去那是支那一个团,败了不算丢人。但是在睡梦中就被支那人一窝端掉,那就是洗刷不掉的污点。 长埠镇的鬼子被一窝端,就连那些幸存的伪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知道长埠镇的战斗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就结束。没有幸存者描述当时的作战情形,自信的鬼子不相信自己一个支队的士兵在占据碉堡的情况下,一个多小时就会被梅岭的国军全部剿灭。 他们认为是狡猾的支那人趁着皇军睡觉,出其不意所致。 还有木村的装甲炮艇支队更是耻辱,三艘炮艇半个小时居然只行驶了一半,中途还有一艘被打沉,而根据现场打捞的残骸分析,打沉炮艇破坏螺旋桨的,居然只是渔网渔船和手雷弹! 在师团长那里受了一顿气之后,荒木感觉腹中抑郁,二话不说,他叫来了门外的通讯兵,然后用电台拨通了黄洲镇据点的电话。 木村已经带着两艘炮艇回到黄洲镇的码头,此刻的他身上弥散着一股戾气。 昨晚的那一仗,是他从军生涯以来最为憋屈的一次。只看到人影,对方根本就不和你正面交锋,用一些卑鄙的手段让自己的炮艇失去了行动能力,而且以低廉的代价就破坏了自己的一艘炮艇。 “木村君,荒木大佐的电话。” 木村走到电话前,做好挨训的准备后,将电话放到耳边刚说了一句“荒木大佐。” 就听到一顿咆哮声传来:“木村,因为你的自傲和愚蠢,我们安义驻军将成为整个南昌地区的笑柄!” 第225章:总结经验 “师团长让我告知你,由于你没能及时支援长埠镇,并且造成了重大损失,你的军衔将会被降至大佐!” 荒木两句话大声的呵斥完,顿觉心中舒坦了不少,把从师团长那里受的气转嫁到属下身上,念头瞬间觉得通达了嘛。 但木村听完顿时就不好了,电话挂掉后,位置上的茶杯被摔的稀巴烂。 军衔被降,就是奇耻大辱,不用多久,同仁们就会知道这件事情了,这让性格骄傲的木村非常的难受。 “八嘎~” 房间内,木村仰头嘶声力竭的怒吼着,旁边的士兵都赶紧离得远远的。 ...... “团长,起来呐,炊事班煮了肉粥。”李崇从床上起来走出后,外面的警卫班长何茂平走过来说道。 洗漱完后,李崇坐在石头上端着碗喝着肉粥,肉粒嚼在嘴里,饱满肉香,绝不是那种不易坏耐储存的腊肉可比的。 “嗯,真香,这肉哪里来的?”李崇边喝粥边说道。 何茂平回答着说道,“是那些帖子坑的新兵做了几个陷阱,捕到了两头野猪。那些陷阱效果不错,咱们舍不得用子弹打猎,这些猎人出身的新兵在这方面作用倒不小。” 李崇点了点头,“去通知参与此次行动的营连排长,到团部开个总结会。” “好的。”何茂平转身下山去通知,李崇继续坐在门槛的石头上喝粥。 十分钟后,参与长埠镇行动的十六个班级及以上干部集中在团部院落里。 李崇一手端着碗喝粥,胳膊支在膝盖上,同时一手示意众人坐下,“自己找地方坐下,纸笔收起来,这不是正式的会,都坐下,锅里的粥还有么,盛些给他们吃,咱们边吃边聊。这是个总结会,咱们也总结总结此次攻打长埠镇的经验,以前这种游击作战咱们七九三团没有尝试过。” “团长,八路搞出的这种游击打法,妙啊!看看咱们团这次的收获,一挺重机枪,三挺歪把子,还有六十杆长枪,没坏的钢盔五十个,两个排的武器这就落实了,要是多来两次,别的不说,咱们全团头上也能戴上钢盔了吧。” “以前咱们看不起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到八路,谁想这居然是条发财的路子,人家八路这是在闷声发大财呢。” “要我说,咱们以后就先专敲小据点,鬼子现在不是从县城开始辐射修碉堡嘛,咱们每次就用优势的人数专打一个,打完就撤绝不停留,让鬼子来不及反应,咱们也能缴获物资发展武装。” “......” 大家你说一言我插一语,都很有话要说,显然此次众人都是尝到甜头,抬着一挺重机枪回团部的时候,众人脸上就跟吃了蜜蜂屎一样乐的不行,这种低伤亡高回报率是一种甜蜜的体验。 这种体验是以往全团跟鬼子拼的巨残,然后靠上级补兵补枪是完全不同。 不用下面这些连长排长说,李崇看着缴获回来的枪支弹药都有着一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获得感。 李崇放下手中的粥碗,四碗粥下肚,才有了饱腹的感觉,此刻他抹抹嘴说道: “这次攻打长埠镇,我总结了三点。” “其一,本次能顺利攻打下长埠镇,首先在人数上我们是绝对碾压的,所以才能快速的完成战斗。因此今后你们各营各连单独行动的时候,至少要以四倍于敌人的兵力,当然如果有伪军充数可以酌情降低到两倍于敌人的兵力。” “其二,我认为游击作战的精髓就在于灵活和了解两点。这次攻打长埠镇,我们预先摸透了鬼子的情况,并且出其不备阻其增援。围绕着长埠镇,围点的围点,打援的打援,都打的有声有色,今后你们各自的行动需提前踩点做好预案。” “其三,需要量力而行,切忌硬拼。时机、地点和部队三个缺一不可,鬼子武器优势明显,所以我们的策略是在局部营造于我有优势的局面。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熟悉夜战,拔据点尽量要选在晚上。” 李崇之所以总在强调“各营各自行动”,是因为七九三团目前的一千二百多人的体量是远远不够的,鬼子真要发起狠愿意付出代价来次大围剿,这些人数很难周全,所以招兵买马一定要提上日程。 梅岭主峰就这么大,全团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聚集在主峰四周,小鬼子万一什么时候一个生化炸弹下来一死就是一大片,现在团部上下也全部建设完全了,所以李崇已经准备正式分兵了。 这场碰头会不是正式的会议,大家都在畅所欲言,感悟着此次作战的经验。 “有一件事说一下”,李崇看着众人说道,“我决定此次缴获重机枪和三挺歪把子都编入重机枪班,将重机枪排先成立起来,原来重机枪班的班长范旭升任排长,这样一来咱们七九三团从此刻开始,迫击炮排和重机枪排就全有了,至于长枪你们各营就均分了吧。” 就算是鬼子,重机枪小队也不全是重机枪,没有谁会那么奢侈,都是轻重搭配起来的。 三座重机枪三挺歪把子,平均一个班伺侯一座,真要是打起大仗时,重机枪排以三座重机枪为主,三挺歪把子为辅,组成交叉火力网,绝对能给敌人痛击。 “另外,你们三个营接下来首要的是把营地的工作落实好,二营已经把梅岭的情况调查清楚交给我了。” 说话的时候,何茂平将一份主要山峰的梅岭地区大图拿了过来,挂在木板上面后竖立在众人面前。 “我中意于棋盘石、安峰尖、木马岭这三个地方,潜在目标分别指着南昌城的后方,奉新县以及安义县,以后哪个区域有行动就调用哪个营的兵。” 李崇边说边指着地图上的三个地方,这三个地方分别处于主峰的正东、西南以及西北三个方位拱卫着梅岭主峰,棋盘石和木马岭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便可走出梅岭地区,能够随时探查梅岭外沿的动静,不然总处于梅岭深处,难以察觉鬼子的动静。 最后李崇把手放在安峰尖上,“其中安峰尖的情况特殊一点,这座山距离马鞍山叫做二龙寨的土匪较近,而且山上有着一伙叫做大刀会的土匪,他们是二龙寨的附庸。” 第226章:分兵安排 最后李崇双掌合在一起说道,“接下来我们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踩点,狡兔三窟,为了预防今后鬼子的围剿,咱们也要学会狡兔三窟!” “那团长,这个安峰尖的土匪怎么办?是剿还是收编?” 关于梅岭多股势力的事情李崇已经想好应对的态度了,当下他说道: “关于梅岭地区五花八门的势力,尤其是土匪,我说一下咱们的原则:只要站在抗日的立场上那就任其自然。咱们扩张兵员可以招一些老实人,不需要去收编土匪,一来土匪的匪里匪气不服管教并不适合行伍,二来你们不要想着把梅岭完整的发展成为咱们七九三团的势力。” “梅岭真要是变成咱们七九三团铁板一块的地方,鬼子进山围剿就目标明确的,随便打哪里都会让我七九三团伤疼,到时候咱们就处处需要补洞设防了,所以我们要允许多股势力存在,当然前提是必须明确他们的抗战立场,不然往后战争一起,这些熟悉梅岭地形的山匪投靠鬼子,带头捅刀那就麻烦了。” “至于盘踞在安峰尖上的‘大刀会’土匪,他们则必须要挪窝的,那块山头是应对奉新县城鬼子的好地方,所以他们应该为抗战大业作出奉献。” 选择安峰尖作为营地之一,本就是为了制约奉新县城的鬼子的,但梅岭与奉新县城之间不像安义县城那样不仅距离大十几公里而且还有山峦河水的阻隔,梅岭与奉新县城之间虽然也相隔二十公里,但处于北潦河下游,地势都较为平坦。 这就导致了奉新县的鬼子是几乎可以直接以装甲部队走直线直抵梅岭西南边沿地带的,所以在选择作为针对奉新县城鬼子的营地时,李崇是特意考虑将营地往梅岭西南纵深里安置的,这样以便于好腾挪出缓冲的空间来。 但李崇让土匪挪窝的话也很霸道,自己看上了别人家的地,别人就要挪窝,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嘛。或者说李崇此刻作为千余人千条枪的团长,底气足骨头傲,所以行事显得很霸道。 “团长,让我去交涉吧,驱赶土匪咱们都有经验了。”一营长唐大尧站起来拍拍胸脯说道,当初在李崇手下任连长的时候,唐大尧就在陈家河的问符庙就干过压迫土匪的勾当,所以当下一听李崇说要去占据山匪的地盘,他就自告奋勇的站了起来。 李崇撕下一张纸,随手在上面写了三个地名,然后说道,“考虑到棋盘石和木马岭两个地方现在是少有人烟之处,去这两个地方的两个营要从零开始建设,而安峰尖被大刀会的山匪经营的不错,至少房屋什么是齐全的。所以为了避免分配不公,我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地名,你们三个营长上来抽,谁抽到哪个地方就去哪个地方。至于安峰尖让土匪搬家这件事,你们三个营谁抽到安峰尖,就由谁去负责吧。” 写着三个地名的纸张被李崇搓成了一个纸球,然后双手合拢摇晃了一下,然后右手平摊在众人面前说道,“你们三个营长上来拿一个吧。” 唐大尧、简永江和汤大海三个人走上前,各自拿了一个纸球,然后捻开一看,结果出来了。 一营选到了棋盘石,二营选到了安峰尖,三营选到了木马岭,以后分兵的落脚点便初步落实了。 大家都欣然接受,这是在大家眼皮底下公平选择的结果,不存在谁的地方好,谁的地方差这样的怨言,就算是二营吃现成的,那也是老简这家伙手气好,再说就算是吃现成的也不是拎包入住,还是要赶走原先的住客的。 李崇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掸了掸屁股后面的灰尘说道,“好了,那一营和三营就把建设新营地的事情提上日程,等各营的落脚地有了之后,你们三个营就各自开张各开各的,作为团长我很希望不久之后,再看你们各营的时候,能够让我大吃一惊。” “团长,你放心吧,到时候咱至少拉出一千的队伍出来!” “咱一定多缴获鬼子,让团长吃上小鬼子的牛肉罐头!” 三个营长脸上笑哈哈的保证着说道,分兵之后带来的自主性让三人心中期待。 “好,我等着你们给我的惊喜。” 李崇拍着三个人的肩膀,作为一个团长需要有大局观,李崇的眼光始终不是局限在和某个据点鬼子的争斗上,这些小战斗大可放手让手下各营各连去完成,他需要考虑的是更高一级层面的问题,比如鬼子大举进犯了应该怎么办? 若大事小事全要自己去掌控,那不得累死,所以李崇要分兵放权,放手给各营发展的自主权,就像当初自己初入七九三团时,平时没有大战事,徐团长也是给予了各营独立性的。 尤其是现在全团处于鬼子腹地,任务是游击作战牵制鬼子,当前八路的游击作战的一大特点不就是人数不宜过多么,所以于情于理李崇都不准备将三个营全部集中在主峰下面。 计划的很好,等全弄好落脚点,各营有了立足之地再招兵买马,这样才有条不紊。 然而在第二天,梅岭里就来了不少背着行囊声称要抗日的年轻人。 在梅岭山林间巡逻的国军小队不断的往主峰接引这些少年轻人,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主峰山下的临时设立的一个新兵排就升格为了一个超过一百二十人的满编连,而且人数还在不停的增加。 一个整天,日暮的时候,山脚下就已经有了三百人的新兵。 李崇看着这些年轻人,脸上都布满了打鬼子的决心,能翻山越岭走到这里的,身体素质都不错。 不过这样一来,山脚下的营地更紧张了,所以一营和三营临时推翻了预定好的预案,不再先建营地再搬迁,当天下午唐大尧和汤大海就各自派遣出了两个连,戴上辎重,去往棋盘石和木马岭落脚。 李崇也正式让二营长简永江在当天下午,派了一个班的士兵带着一封书信前往安峰尖,目的就一个:通知大刀会搬家。 让土匪搬家,很霸道,当然也没人愿意麻烦多。 所以为了不引起梅岭众多山匪的疑虑,以免出现抱成一团制肘国军的情况发生,李崇正式修书十二封,让特务排去往各个山寨,声明和谐共处原则的同时,让各自寨主在上面签字画押。 十二封书信除了排头的山寨称呼不同外,其他地方基本相同,这就是一份抗日宣言,而有资格收到这十二封书信的山匪都是梅岭一百五十平方公里内成气候的十二伙山匪。 第227章:让土匪搬家(1) 以派往安峰尖的士兵手里拿着的抗战宣言为例,上面用大家伙都能听得懂的大白话写道: “大刀会诸位,现在鬼子占领国土,杀乡亲奸妇女,诸位虽然昔日反抗政府上山落草为寇,但如今国难当头,诸位也是带卵子的,杀日寇是理所当然之责任,现只要是抗日的武装,我国军愿与之同立于梅岭之间,并无剿灭之念,无收编之想,亦不干预诸位日常行动。” 叙述完政策后,紧接着下面就是抗战宣言: “我XXX从即日起,明确打鬼子决心,若今后背叛国家做了汉奸,可群起而攻之。” “XXX”是空白部分,需要各个山寨的大当家签字画押的。 一张纸自然缺乏约束力,李崇也没真指望这些山匪会主动出击去打日本人,但绝不能出现“人在梅岭,却与鬼子龃龉”的情况发生。他就是要让梅岭里有气候的土匪都知道国军的政策,只要愿意抗日的就相安无事,反之就会受到制裁,制裁的手段就是枪! 李崇需要的也就是一个都被接受的借口,谁要是跟鬼子有了龃龉,那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兵剿灭,不然平白无故剿灭一个山匪势必会引起众土匪的抱团,甚至被针对。但如果说有哪窝子土匪投靠了小日本,那就算是打死其他山匪也不好抱团讲道理。 除非自己也要投靠小鬼子做汉奸,这年头,就算是土匪大多也是有骨气耻于做二狗子的。 对李崇来讲,只要各个山匪头头签字画押了,李崇便会拿着在这梅岭内外大力宣扬,将这些势力明面上都绑在抗战的线上。 李崇是决不允许墙头草不给出立场的势力存在于梅岭之间的,必须在嘴上喊出抗日的口号,不给出明确抗日立场的势力,虽然不会打死,但也不会给他们在梅岭立足的机会。 在特务排带着李崇的“抗日宣言”前往各个山头上的土匪窝时,羊角山的枯树寨,此刻一众喽啰从寨子里呈两排队列直排到寨门,枯树寨的大当家肖胡子居中站在半山腰的寨子门口。 枯树寨摆出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迎接两位同行。 分别是马鞍山二龙寨的大当家张横,炮台山登云寨的大当家林龙以及他们的几个手下。 “二位当家,远道而来,辛苦辛苦了。”看到两位当家身影,肖胡子双手抱拳,朗声说道。 张横和林龙两人笑着抱拳应答道,“肖大当家遣弟兄上门邀请,咱哥俩个不能不给面子啊。” 作为梅岭间道三大霸主,彼此相互制衡这些年,也逐渐形成了相互帮衬的情义。三大土匪彼此间形成的这种关系虽然没有喝鸡血拜把子,但是以往梅岭山土匪大会都是三个人一同坐在上首第一排的,彼此之间已经形成了默契和一些信任。 不然张横和林龙两个人也不会肖胡子派人一邀请,就放心的带着三个手下前来赴会了。 “来,我备下薄宴,咱哥仨个边吃边聊。” 三人并排走进到枯树寨的主寨里,一张长桌上,獐子肉野鸡肉都用盆装,玻璃瓶里装着辛辣的烧酒,端是大肉大酒的快活。 酒过三巡,肚里进肉之后,张大当家拿着一根山葱在嘴里嚼着,然后开口问道: “肖胡子,你找我张铁臂和林书生来是要商量什么事情?” 喝了酒吃了肉气氛上来后,就不用客套了。 张铁臂是马鞍山二龙寨大当家张横的诨号,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字面意思,张横有两手横练的功夫,一身功夫全在这胳膊上,力道比起常人要大上许多。 同样,“肖胡子”这个诨号就是因为枯树寨大当家留着一簇胡须,而“林书生”则是因为他读书最多,出主意的时候也不少。 肖胡子放下削肉的匕首,然后郑重的看向张铁臂和林书生说道,“想必你们两个也都听说了长埠镇之事,你们对梅岭主峰的国军如何看?” 问题一出,张铁臂和林书生嘴也不再吃了,脸上同样浮现出郑重的表情,显然这个问题也让两人揪心了许久。 张铁臂长叹了一口气,“哎!说实话,睡觉都睡不着啊,我现在上床之后是两样东西不离手,女人和王八盒子,只有抱着女人,头枕着王八盒子才能安心一点。” 林书生喝下一口气,长舒一口胸口的抑郁之气后说道,“我现在每天晚上都要亲自在山间检查‘料水的’,不亲自检查一下,都不放心入睡。” 两人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国军趁夜摸掉了在他们看来自己不可能打掉的长埠镇据点。 肖胡子把木椅搬到两人旁边坐下,“所以,今天老哥我今天找你们二位过来商量商量,咱们要不要主动和国军接触一下?不然没个态度,心理不安稳呐。” 要是离得远了,倒也没这种焦虑,大家山高水长,进水不犯河水。但关键是彼此同处于梅岭间,梅岭虽大,可也时常能发现国军的士兵结队在林子间溜达着。 在三个梅岭山匪大佬碰头商量的时候,此刻从梅岭主峰拿着“抗日宣言”的特务排五个士兵背着长枪来到安峰尖山脚下。 “什么人?干什么的?”从山上石头间,转出了一个背着弓箭的喽啰对着五个人喊话问道。 “国军七九三团,奉李团长之命,前来有事情通知你们大当家。” 小喽啰一看五个人都穿着军装,心中有些慌,这真是MAMA的,不能惹的国军找上门了。 这是要做什么? “俺去通知当家的,你们等一会子。”说完这喽啰慌张的往山上跑去。 二十多分钟后,安峰尖上的大刀会山匪几乎全员出动,大当家刘二贵走在前头,上前抱拳说道,“五位国军弟兄,到我大刀会有何贵干?” 五个士兵中领头的一个走上前,朗声将抗日宣言前面的政策部分当着众人的面复述了一遍:“大刀会诸位,现在鬼子占领国土......” 听到“无剿灭之念,无收编之想”十个字的时候,大刀会的大当家刘二贵心间一喜,至于抗日这件事,口头打小日本自然可以,反正自己不会主动出去找日本人的麻烦,自己只要有这一亩三分地,当好这个山大王,其他的事管他作甚? “这是抗日宣言,需要大当家的签字画押,不会写字可以让手下会写字的写大当家的名字,手印要自己摁。如果大当家对抗日一事不表态,那么我们团长会亲自来和大当家沟通沟通。” 至于怎么沟通,领头的士兵没有明说,意思到了就行。 宣布完政策,领头的士兵把“抗日宣言”交到刘二贵的手上。 刘二贵接过薄薄的一张抗日宣言时顺口就问道,“国军兄弟,那第二件事情呢?” 领头的士兵眼神一挑看向刘二贵,“我们李团长正式通知大当家你,安峰尖这座山地理位置十分符合作为抗日根据地的条件,所以我七九三团准备征用安峰尖,抗日时期一切需要服从抗战需要,大刀会诸位需体谅打鬼子的需要,从即日起做好搬离工作,三天后我团二营将正式接管安峰尖。” 第228章:让土匪搬家(2) 蛤? 刘二贵一时间懵了,这是啥意思? 这五个人的意思是自己的山寨三天之后就不是自己的了? 刘二贵有些口干舌燥的问道,“国军兄弟,你的意思是我的山寨要给你们?” 领头的士兵点点头并且很肯定的说道,“你没有听错,三天后我们会正式接管安峰寨,我们团长体谅你们生活不易,所以寨子里的一切能带走的东西你们都可以带走,只要山寨上的房子留下来就可以。” “国军兄弟,这安峰尖可是我一个山寨五十多口的落脚之地,你们说拿去就拿去,那我这些人全要流落山野了?” 确定自己没听错之后,刘二贵脸上冷了下来。 从初闻消息的懵然中恢复过来,刘二贵此刻心中更是愤怒,这未免欺负人了,凭什么一句话自己就要收拾家伙滚蛋?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这国军行事就不拍惹众怒么? 这比自己还土匪嘛,自己下山打秋风也从没要别人家的房子啊,这国军一上来就要自己的老窝。 后面的一众山喽啰中的心腹凑到刘二贵旁边,眼神不善的看向,窃窃私语着: “大当家,这国军明显就是来找茬,找由子要剿了我们。一上来就直接强要我们的寨子,这事情没法善了,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几人留下来!” 一个人随之反对这个把路走绝的做法,“要是国军故意让这几个人来找茬,咱们扣下了他们,国军不就有借口找上门来了?” “那怎么办?” 片刻后,从国军找上门要自己滚蛋的震惊中醒转过来的大当家刘二贵说道:“咱们应该去找肖大当家,让肖大当家给咱们主持公道!” “对,去枯树寨找肖大当家!”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领头的士兵丝毫不在意对面山匪难堪的脸色,也不理会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山匪,而是很耐心的等着众山匪商量出一个决策后径自说道: “安峰尖征为抗日之用,乃是国家民族的利益,大当家应当体谅,为抗日作出牺牲,大当家应当理解这是大义之举。通知已到,三天后,国军会来接管安峰尖,届时这份抗日宣言一并请签字画押交给我们。” 说完,领头的士兵大呵一声:“立正,向后转!” 五名士兵昂首阔步的离开安峰尖,山坡上只剩下一众感到狂风暴雨将来的大刀会众山匪。 与此同时,梅岭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的广阔区域里,十二个成气候的山匪头头都陆续收到了特务排送上门的抗战宣言,不少山匪头头收到抗日宣言的时候很吃惊,因为自己所在的地方乃是山坳的偏僻处,国军怎么就如此精确的找到了自己的山门? 羊角山,枯树寨内,肖大当家无奈的感叹着: “最好能有个两全其美的结果,不然咱们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就算咱们都聚合起来,也难以和兵多枪多的国军相抗衡呐。” 张铁臂把木桌敲的乓乓直响,瓮声瓮气的说道,“咱不去招惹国军,但国军真要是不给咱哥仨活路,要骑在咱们的脖子上指手画脚,咱们也没那么好说话,咱们的寨子可不是小鬼子的碉堡,国军就是想打上来也要付出代价。这林子说到底,还是我们熟悉,他们才是外来者,真要争斗起来,咱们在梅岭里布满陷阱,那国军也甭想好过。” 张铁臂说的话也只是感到心中不舒坦的提气之语,三人都明白,那可是上千号国军,光数人头都比三家加起来的喽啰都多上一倍不止,岂是自己能打得过的? 而且自古匪轻易不与官兵争锋,只要是流露出一点国军主力团要剿匪的意思,山上很多喽啰都要受不住心理压力逃离下山。 林书生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先谈谈吧,真到了不可谈的地步,那咱哥仨一定守望互助。” 最后肖胡子、张铁臂和林书生三个人达成了共识:三个山寨各自派出有份量的二当家,近日组成三人一同去往梅岭主峰,和国军长官谈一谈,落实一下国军长官的态度,哪怕就是要缴些钱粮也是可以接受的。 这个时候,望风的喽啰夹着一股风冲进山寨里,一边大喊道: “大当家,大当家,山下来了五个国军,说是来送什么“抗日宣言”的!” 嗯? 三个大当家对视一眼,什么情况?怎么自己三个人一碰头,国军就找上门来了? “请上山来。”肖胡子挥手说道,五个国军而已,在山寨上也翻不起什么浪花,要是几十人就不会请上山了。 但是三个当家心中有点小虚,生怕国军那些误以为自己三个人要合起伙来搞串谋,那乐子可就大了。 这也不怪乎以往叱咤风云的三个山匪头头表现的虚弱,任凭谁看到个个扛着长枪和机枪的上千号国军官兵,再看看自己山寨就一百五十多号人,还三层枪七层弓,都会感到底气不足。 来羊角山送“抗日宣言”的,整是特务排的排长乔子宁,身为特务排长亲自出马,因为这还涉及到安峰尖一事。 在乔子宁打折四个人上山之际,梅岭主峰内。 李崇此刻正看着墙上挂起来的地图,一共四张前后排列,可以拉绳子卷起放下,这四张地图是梅岭大图以及梅岭外沿同鬼子接驳的三张重点区域详图,三张详图分别是安义县、奉新县到梅岭间以及梅岭外沿的南浔铁路段的地图。 此刻李崇拿着铅笔在地图上标注出鬼子在梅岭周边修建的碉堡等军事设施,在长埠镇之战过后的这两天里,鬼子征押民夫修建碉堡的速度和频次快速增加,各碉堡间道路相互连接,看样子是在蚕食梅岭的生存空间。 二营长简永江认为李崇对土匪的强势做法还有些疑虑,换位思考,要是自己是土匪,有人强迫自己搬离老巢,那不狠狠打回去才怪,所以当下他疑虑的问道: “团长,直接征收安峰尖会不会引起梅岭众土匪的不满?他们要是在梅岭里拧成一股联合起来,对我们来说是很麻烦的。” 听着二营长简永江的担忧之语,李崇放下笔,转过身来看着简永江,想了想旋即不在意的说道: “不乐意不舒服肯定是有的,但要说合起伙来反抗他们还没有那些胆量,咱们七九三团办事还要看土匪脸色,传出去不让人笑话了。小土匪不必在意,只要枯树寨、二龙寨和登云寨这三伙大土匪没有动作,就不用理会。” “这些土匪真要是不开眼,哼,那老子就顺手发点土匪财!你就准备去安峰尖吧,要是所谓的‘大刀会’那些山匪磨蹭,到时候就帮他们一把。” 第229章:心情复杂的肖胡子 羊角山的山寨里,酒肉被撤走然后打扫干净,肖胡子站在寨门前,喽啰站立于两侧。 场面首先要撑起来,不然让别人看轻了。 而张铁臂和林书生两个人作为客人站在寨门后的旁边,准备关注着国军派五个人前来是什么事情。 乔子宁手持着一份“抗日宣言”来到山寨门下,客套了一声说道,“这位就是肖大当家吧,一路上山,看到枯树寨上下果然井然有序。” 作为团部直属的特务排长,职业使然之下乔子宁在上山途中,是把沿途的卡哨记在心头,从山下到这山寨五丈就有一个站哨的,上下彼此间可以相互听到动静,并且走到这主寨门下需要经过上山途中的两道副寨门,寨门都是用石块混合砂石建立起来的,只中间留出一道供一人进出的小门,防御上端是做的不错,所以乔子宁的夸赞也不单纯是客套而已。 “来者是国军的哪位弟兄?”肖胡子抱拳说道。 “我是国军的一个排长而已,姓乔。用不着这整个寨子诸位好汉迎接,当不起这大阵仗。今日前来是代表我们李团长有事和肖大当家说和。” “有事情咱们里面谈,请进。”肖胡子嘴上说着,心中在想着国军找自己是何事情。 乔子宁没有丝毫的怯场,在肖胡子的邀请手势下大步跨进土匪窝,然后就看到张横和林龙两个土匪头头站在一旁,乔子宁在两人前停下脚步说道:“如果我没认错,这两位便是二龙寨的张当家和二龙寨的林当家吧。” “正是我二人,乔排长,幸会!” 虽然有些诧异国军一个素不相识的排长能叫上自己的名字,但被认出来后,张横和林龙也是坦然的点点头,然后抱拳问好。 乔子宁之所以认识两人也是因为两人的形象很像百姓口中对张横和林龙这两个山匪头头的描述,一个喜短衫露出黑黝壮硕的胳膊,一个喜穿长衫扮读书人。 肖胡子上前,面上笑着说道,“哈哈,难怪今天大清早就有喜鹊站在寨门上叫,贵客都赶一块儿了,咱们边吃边喝边聊。” 走进山寨大堂内坐下。 “吃喝倒不必了,既然两位当家都在,正好事情都一并说了。” 说着,乔子宁将手中的“抗日宣言”推到对面三个当家的面前。 “国军进驻梅岭就听闻梅岭间活跃着三股大势力,刚来的这些日子我团忙于安营扎寨以及教训教训小鬼子,所以未有时间和几位当家接触。本次我代表李团长前来,除了有件事情要和肖当家商量,还有就是告诉三位大当家我们李团长的立场,只要是抗日的队伍,都可以在梅岭共存,三位当家可以看看宣言前的内容,这是我们李团长所写。” 肖胡子伸手从桌子上,接过抗日宣言,然后往左边林书生那边推了推,虽然他和张铁臂都识点字,可也仅限于自己的名字,这么大段大字还需要林书生读一读。 林书生读完,肖胡子和张铁臂听明白意思了。 脸上的表情喜忧参半。 喜的是“无剿灭之念,无收编之想,亦不干预山寨活动”这些话说到自己的心坎里去了,这国军团长能有这样的想法简直就是天降馅饼嘛。 但“抗日”二字太深沉了,日本人有那么好打么?日本人地上跑的,手里端的,天上飞的,什么没有?自己出去打日本人可不是打着灯笼上茅厕么? 肖胡子手指滴嗒着桌子,脸上为难的说道,“乔排长,这个小鬼子不是东西,从心底讲咱们愿意杀鬼子,山寨里不少弟兄都是因为小鬼子而上山的,跟小鬼子有着血仇,可是你也看到了我的弟兄手上就这些把式,冲上去都不够鬼子突突的。要我们去打日本人,是不是太为难了些?” 其他两个当家也旋即点头称是,如果和谐共处的代价是要自己走出山寨和鬼子刚枪,那宁愿跟国军闹翻脸,仗着山势国军前来责难也要吃力的! 当然站在抗日立场上也自无不可,自己手下弟兄的一些枪也是从二狗子那里缴获来的,平时物资捉襟见肘下山搞一搞二狗子还行,但真要是拉上去和日本人打一架,三人根本就没这底气。 乔子宁看着三人在大义上还是有立场的,当下解释着说道:“你们误解了,李团长并没有要你们走出梅岭上去跟鬼子当面锣对面鼓的打仗,只要三位当家有打鬼子的心思,往后对日本人的招安拉拢,不会做背弃国家民族的事情,那么梅岭大家就是可以共存的。当然,往后小鬼子要是进山,三位当家出于中国人的责任,也自当应该出力。” 经过乔子宁这么一说,三个当家舒了一口气,原来国军不是要自己上去做打鬼子的炮灰。 “乔排长你回去和李团长说,咱们三个山寨虽然缺少打鬼子的实力,但决计不会做二狗子汉奸的,咱虽然是土匪,但还是中国人,堂口供奉的可都是关老爷,背叛祖宗的事情是决计做不出来的。咱虽然缺乏打鬼子的武器,但鬼子要是进了山,那没啥可说的,在梅岭这地方咱就像鱼得什么来着?反正就是设下陷阱让鬼子栽个跟头那顺手就来啊。” 肖胡子说的义正严辞,张铁臂拳头握紧,粗壮的胳膊暴起青筋,林书生坐在木椅上颔首。 乔子宁点头说道,“三位当家心存抗日之念就再好不过了,李团长一定深感欣慰。这是我们李团长起草的抗战宣言,还请肖大当家签字画押,张大当家和林大当家会送到二位的山寨,要是知道两位当家在枯树寨,那我就一同带来了。” 肖胡子签字画押之后,乔子宁接过来,在等墨迹变干的时候,开口说道,“肖大当家,还有一事我们需要告知你一声。我团初来乍到,适合落脚的地方不多,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也被三位当家占据。” 说到这里,三个当家掌心沁出了一层汗,这话听起来原本是要打自己啊,幸好这李团长没有动手,但这会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让三位当家心悬着,乔子宁继续说道:“经过考察,我团认为安峰尖这个地方位置优越。我们李团长准备用来做备用营地,作为牵制奉新县鬼子的大后方,但据我们所知现在安峰尖上有一伙叫做‘大刀会’的人,这些人是枯树寨的附属势力。” “现在我们已经前去告知其搬迁了,如果那位刘当家有什么困惑,恐怕还要请肖大当家做一下工作,肖大当家一定能理解抗日大业面前,作为中国人应当无偿奉献的。” “而且我们李团长已经很为肖大当家考虑了,现在是好言好语的通知‘大刀会’挪个地方。肖大当家也要体谅我们李团长的难处,如今全团一千多号人全挤在主峰,这是很挤的,迫切需要找一些新营地分摊人口压力,在考察合适的山头作为营地时,李团长充分考虑到在座各位的感受,也本着梅岭内和平、枪口一同对准小鬼子的原则,所以跳过了各位的地盘。” 呃...... 听完这话,肖大当家有点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是侥幸?还是心酸? 第230章:肖胡子的妥协 听这肖排长的说法,自己应该侥幸。 这国军好在是看上了“大刀会”的地盘,这要是看上了自己的羊角山,那自己不就得挪窝了。 这么想想,肖胡子心中感觉这李团长的作风怎么比自己还土匪? 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肖胡子很想给自己的小弟“大刀会”争取一下,作为他们的老大,自己有责任给小弟撑腰,不然无动于衷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但是肖胡子并不想因此和国军翻脸,还是在国军已经释放出愿意和平共处梅岭的态度之后,而且虽然不情愿但他也认可了这位乔排长的说法。 之所以认可,是因为他在脑袋里把这件事情滚了一下,结果发现于情于理自己也没有理由同国军去争,从民族大义上讲一切国内势力都必须给抗日大业让路,除非是想做汉奸,而他老肖家祖坟以后被人掘了。 最关键的是从道理上也讲不过,土匪占山本来就是要被政府剿灭的,就算他这个没什么文化的山匪头头也知道戏文所言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 眼前代表民国政府的国军找上门,现在要找一块好的落脚地分摊人数压力,结果就看上了安峰尖,那自己就更没道理占山为王,跟政府抢地盘,那是妥妥的找死。正如这个乔排长所说的,国军现在急需找一块落脚地,人家人多枪多,没直接攻打赶走自己小弟,还前来特意言语告知了一下他这个做大哥的,这说起来似乎很给自己面子了。 强盗思维只有在自己的拳头比人家大时才能用,自己的拳头比不过国军,又没有道理可讲,最后肖大当家妥协了,点头默认了把自己小弟的地盘让给国军。 乔子宁折起已经干透的抗日宣言塞到口袋里,笑着第一次向肖胡子伸出手说道,“肖大当家如此通情达理,我想今后在梅岭一定会相处愉快的。” 握手代表着一种认可,双手合在一起的时候,肖胡子脸上自国军进入梅岭之后,第一次心中轻松了一些。 办完事情,乔子宁离开了枯树寨。 国军离开寨子,枯树寨里的气氛恢复到了无拘束的自由气息。别看乔子宁他们只有五个人,但就在乔子宁的目光之下,山上的喽啰都难以和其对视,面对官军,他们这些小喽啰很难底气十足。 毕竟在政府的眼中,他们是土匪,而且还是武器落后太多的土匪,面对煌煌之师这些喽啰很难抬头挺胸,现在国军走了,总算能畅快的呼吸空气了。 看着乔子宁下山的身影已然不见,张铁臂感慨了一声,“没想到这国军对我们并没有刁难,要说打小日本,咱们也没什么二话,寨子里不少弟兄都是被小鬼子逼上来的,俺张铁臂下山踩盘子打秋风不都是首先挑二狗子和地主老财么?那也是打鬼子嘛。” 有了国军“进水不犯河水”的态度,这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三个山匪头头都舒了一口气。 张铁臂朝着肖胡子和林书生一抱拳,“行了,既然咱们的担心是多余的,那就没什么事了。二位当家,那俺就回去了。” 三人抱拳在山寨门口告别,张铁臂和林书生也知道接下来肖胡子还有安峰尖一事要处理,走的时候,两人的脚步轻松,尤其是张铁臂,因为他所在的马鞍山离安峰尖更近一些。 回到山寨的肖胡子虽然要付出一个小弟的山头作为代价,但是他的心情还是挺平静的。国军作为千人部队,眼中能容下自己已经给面子了,天下没有光占便宜不付出代价的好事。安峰尖就像是自己缴纳给国军李团长的“孝敬费”一样,以一个安峰尖换取自己枯树寨的和平共处,这笔买卖还是值得做的。 当然,肖大家也在用安峰尖来检验梅岭主峰的国军是否真心实意的愿意和自己共处梅岭。如果占据了安峰尖的国军得寸进尺,对自己再次大开口,那么他也不会继续容忍下去。反之,国军占据安峰尖后没有其他针对自己的举动,那么他也不会主动惹是非。 天色将晚的时候,乔子宁回到团部,送抗日宣言的特务排各支小队也陆续回来。 乔子宁将签完字并画上押的抗日宣言递给李崇,“团长,这是枯树寨肖胡子的抗日宣言,今天二龙寨和邓云寨的两个山匪头头不知为何也在枯树寨。” “能有什么原因,臭味相投呗。” 李崇接过签了字摁下手印的抗战宣言看了看,然后说道,“跟土匪交涉只是小事,今后你的任务仍然是以监督日军动静为主。” 说着李崇的视线放在了地图上的长埠镇上继续说道,“长埠镇之战后,鬼子动静不断。从周边强制征调了一批民夫进入长埠镇加固据点的同时,看动静是想在镇子中重新修建一个可供一个小队驻扎的据点。” “咱们在长埠镇从鬼子身上咬下了一块肉,鬼子感觉到疼了。据我所知,安义县城的荒木大佐和黄洲镇的木村少佐因为此事而受到了处分,所以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要报这一箭之仇,你一定要密切注意鬼子的动向,尤其是目前待在长埠镇还没走的鬼子一个中队的动静。” “是,团长,我一定时刻保持警惕。”乔子宁抬头挺胸的保证道。 李崇拍拍他的肩膀,“给你提个方法,学学八路。远的不说,就说这附近的八路游击队,别看他们人少武器差,但他们消息传的就很快。上次在帖子坑,他们就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之后我想了想当中的原因,咱们都叫人家‘土八路’,可是他们都消息能敏锐的传递,精髓也就是在这个‘土’字上面。” “不明白?”看着乔子宁茫然的脸色,李崇继续说道,“八路游击队的士兵都是当地人,就是这片乡土上的人,他们同当地村子里镇子上的人都很熟悉,一有风吹草动这些村名,甚至是光屁股的小孩都会主动的向他们传递消息,这种信任就是来源于他们的土生土长。” “团长,我明白怎么做了,那我需要问团长借一些前来应征入伍的新兵。”乔子宁眼睛一亮,他明白李崇的意思了,通过这些来自当地的士兵作为联络员,联系他们的父老乡亲通风报信,一有风吹草动不就可以提前知晓了? 李崇很满意手下的一点就透,“好,这个我同意了,你优先去挑选机灵的士兵,咱们要在整个梅岭周围小鬼子的后方构建起人民的情报体系。” 第231章:无处落脚 羊角山枯树寨内,应酬了一个下午的肖胡子精神疲惫的靠在椅子上,看似在闭目养神,但其实他没有停止思考,因为还有安峰尖一事需要他处理掉。 “老二,你带个弟兄去叫刘二贵过来,头疼啊。” 二当家倒是不以为意,“大当家,国军开口要‘安峰尖’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个我们头疼什么?真要是为了这个小事跟兵强马壮的国军闹翻脸那才要头疼的。” “但怎么说这‘大刀会’的刘二贵是给我枯树寨拜了码头的,现在小弟的地盘拱手要交出去,我这个当大哥的说出去没有脸啊。” “没脸面也总比没命要好,戏文里都说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再说这次咱们也可以顺势把‘大刀会’并入咱们枯树寨内,这样咱们山寨的实力也能更进一步。”二当家说了一句最符合自己山寨利益的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二当家这话有些点到肖胡子的心里,要这么说这还真是个扩充山寨力量的机会。既得了利同时名声也不会差,说出去国军占了自己小弟的地盘,他这个做大哥的无力对抗,但将小弟的人马安置在自己山寨不也显得仁慈么? 在小弟的人马无处落脚之时,给小弟提供一个落脚之地,这就是仁慈嘛。 嘿嘿,虽然安置进山寨后,就稀释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至于那位刘小弟就随便安置一下都成。 这个当头多一份力量就是多一份自保之力,原来这刘小弟向他拜了码头,自己不好搞兼并,现在就是一个送上门的机会嘛。 “老二,你先不要去大刀会了,让他们主动找上门来,坐下来,陪我吃点。” 想通了这件事后,肖胡子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让下面搬上酒肉,这一下午心神损耗不小,吃口酒肉补一补。 正享受的时候,一个喽啰跑进来,“大当家,大刀会的刘当家带着三个弟兄来到山下,说是要拜见大当家您。” 肖胡子和二当家对视一眼,嘴中嚼了一口肉说道,“让他上来吧。” 一刻钟后。 “肖大哥啊,小弟遇上事了啊!”刘二贵满脸的悲怆。 肖胡子放下手中的刀子,伸手示意他坐下,还在碗里倒满酒推到刘二贵面前,“不要慌,来,坐下,天都黑了,安峰尖离我这儿也不近,晚饭还没吃吧,坐下一起吃点儿,有什么事情只要不是惹上了兵强马壮的国军,做哥哥的都能帮你抹平!” 呃,听了这话,刘二贵喉咙一下子堵住了,自己好难呐。 刘二贵用艰难的语气说道,“肖大哥,小弟也知道国军千号人千条枪惹不得,小弟我一直告诫手下绝不与国军士兵冲突,可是今天国军五个士兵突然上山,给了小弟我一份什么‘抗日宣言’,跟小鬼子过不去小弟也没有什么废话,可是国军还说要小弟我的山寨啊!” 说着刘二贵将抗日宣言放在桌子上,竖起三根手指,“肖大哥,国军那帮人说只给我三天时间就要我搬离安峰尖,兄弟我拖家带口五十多号人,这要是没了安峰尖,上哪儿落脚去啊,大哥你要给小弟我做主啊!” 刘二贵语气悲怆,悲是真的,凭着他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抗执意要自己老巢的国军,所以在大老远走来羊角山的路上,刘二贵想着一定要说动拜了码头的大哥给自己撑腰。 每每想来,刘二贵都认为当初自己低声下气找路子拜肖胡子为大哥,这步棋自己走的是不错的,要不是拜了肖胡子为大哥,那距离自己更近的马鞍山二龙寨早就把自己吞并了。 在梅岭里,安峰尖距离马鞍山比羊角山距离要近的多。当初上山揭竿而起处处艰难,不拜码头寸步难行。 但刘二贵也是有野心的,他也想成为如同“梅岭三大当家”这样的人物,获得这样的地位。所以拜码头的时候刘二贵深思熟虑,选择了肖胡子而没有选择距离更近的马鞍山张铁臂。 因为安峰尖距离羊角山距离较远,拜肖胡子为大哥首先在距离上就不会被吞并,但拜了张铁臂为大哥就说不准了,距离近的缘故很容易就被纳入对方的地盘。而不拜林书生为大哥则因为那是个读书人,在他看来,读书人心眼多不好相予。 有野心的人不会心甘情愿将自己辛苦弄出的基业拱手相让,更何况是自己的老巢。 自己没有能力,所以一定要说动拜了码头的大哥,借力打力。 “哎!”肖胡子一刀切下一块肉,沾盐的时候长叹了一口气,“老弟啊,梅岭国军的实力如何你我心知肚明,长埠镇那般坚固的地方都被他们轻而易举的打下了,他们现在铁心找上了你,这事难办呐。” “大哥,国军现在说要小弟的地盘就要让出去,那以后国军要是得寸进尺,找上了大哥,那不就是骑在我们梅岭众山匪的头上拉屎么?这个先例不能开啊!” 看拜码头的大哥脸上的神色,似乎是不太想动,这让刘二贵心中急了。 肖胡子摆摆手,“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大哥实话告诉你,在梅岭的国军打掉长埠镇之后,我今天下午就请了张、林二位当家,商议如何面对人多枪多的国军。我们的一致意思是国军在未有骑在咱们脖子上的意思时就不能动手,动手咱们就全要栽。而就在这个时候,国军的一个排长找上了们,手上拿着同样的一份这玩意儿。” 说道这儿,肖胡子手指着刘二贵随身带来放在桌上的“抗日宣言”。 “你说那种情况下,大哥能不签吗?不签就是做二狗子汉奸,那是要被子孙后代戳着脊梁骨骂的,而且那国军排长明说了只要咱不站在鬼子那边,那么梅岭就可以和平共处。而且当着三个当家的面,那国军排长也特意说起了老弟你的安峰尖。” “他们说什么?”刘二贵只觉得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 “那国军排长表示,如今他们一千多号人在主峰太挤了,需要新营地落脚,这千选万选之下就看中了老弟你所在的安峰尖,并表示这也是检验我们山匪的抗日诚意。” “他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所以啊老弟,安峰尖入了人家眼,就别去争了吧。老弟你不用怕无处落脚,你带着弟兄们来老哥这里来,老哥的枯树寨大得很,足以让老弟你有个安稳之处。” 第232章:荒木的思考 刘二贵只感觉耳边嗡嗡响,脑海里自我意识在不断的告诉他:不听不听,MA蛋蛋的王八在念经。 他不知道知道自己离开枯树寨前,肖胡子还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拜了码头的肖大哥不愿和国军作对,自己要灰溜溜的搬离安峰尖了,没有大哥的撑腰,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惹不起国军的。 三天后,二营长简永江带着二营全体来到安峰尖,和其他两个营先带一部分人上山搞建设不一样,安峰尖有房有屋,所以二营全体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二营全体出发前,李崇将所有营连一级的干部叫在一起,对各连的番号进行了一次改编,三个营九个连的番号由以往“一营一连、二营一连”这样的命名方式,变为一到九依次赋名,往后一营下辖一至三连,二营下辖四到六连,三营下辖七到九连。 同时还举行了各连番号的重新授旗,这代表着全团一个新的开始,往后各营连壮大到什么样子,就看这些营连长搞发展带队伍的能力了。 “刘当家,为国抗日贡献山寨的大义我们一定记得。” 安峰尖山脚下,折叠起刘二贵交过来的抗日宣言,简永江看着神情落寞的刘二贵说道。简永江话里语气丝毫没有占了便宜的谦逊,在他看来,这些土匪没被剿灭已经是团长仁慈了。 “怎么,刘当家,你的人数像少了许多?”之前听说安峰尖的山匪有五十多人,现在看起来怎么就剩下了一小半人身上背着行囊萧索的站在山下。 然而这个问题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在从羊角山的枯树寨回来后,这三天里就陆续有喽啰跑路的事情发生。讲究一点的,是听说枯树寨的肖当家敞开山门接纳弟兄,提前跑过去了。不讲究的,下山之后便无影踪。 “提前安排他们下山了。”刘二贵心很酸的说道。看到眼前山下密密麻麻的国军士兵个个身负长枪,家园被夺的心酸同时,他此刻有些胆寒,身临其境之下,他才知道拜了码头的肖大哥为何一定不与国军作对了。 数不清的黝黑枪口直指苍穹,自己的大刀会一定连一轮攻击都顶不住。 山下的碰面只是片刻,在呈交了抗战宣言之后,刘二贵就头也不回的往羊角山的方向走去,事到如今,先立足再另谋打算。 “走,咱们上山。”不管萧索离开的山匪,简永江招呼全营官兵上山。 这一天,随着二营进驻安峰尖,三个营至此全部离开梅岭主峰的团部,按照布置在梅岭的三处易守难攻处安营扎寨,各自发展。 ...... 清晨,梅岭主峰上薄雾霭霭,按照没有作战行动的生活习惯,早上起床李崇先是从半山腰往山间攀登,上山路是天然的,需要在直插云霄的密林之间用脚走出来,时陡时缓的地势蜿蜒向上,站在主峰山头之上,开着云海初开,朝阳攀升,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感觉油然而生。 在山顶练了一套拳脚,然后下山回到院子冲凉。 晨练完毕后,再吃完早饭,八点坐在团部室内,根据送上来的情报研究鬼子的一举一动。 梅岭每天都在发生变化,被打坏掉的长埠镇也是如此。 长埠镇的据点鬼子已经修缮成型,三丈高的砖石墙,上面围了铁丝网,并且在边角处建了四个高台,可以扫式周围的一举一动。四个碉堡前,挖了沟壑注水,也同样围了铁丝网。小鬼子下了大力气,势要把长埠镇打造成一个军事前沿据点。在长埠桥的对面,同样一座碉堡拔地而起,与长埠镇这边的桥头碉堡相呼应。 重建的这一周里,前来支援的一个中队鬼子始终没有离开,而是驻守在长埠镇提防国军的再次偷袭,同时残酷的征调了大量民夫在长埠镇修工事。 残酷无日夜的劳作让周边不少乡村的年轻人纷纷闻风而逃,这让驻扎在木马岭的三营不声不响的就招到了百名新兵。 同时,分兵之后的一营和二营也发出了征兵消息,八路的游击队伍也广纳兵源。 梅岭十二大山匪,准确的说现在是十一大土匪势力签字画押的抗日宣言也在李崇授意的刻意宣传下传开。 一时间,梅岭成为了抗日一块圣地,周边不愿做亡国奴的年轻人闻风而往。 “八嘎呀路!”安义县城,荒木接到下面传上来的关于青年人口急剧减少的消息,有些气急败坏。支那人的命虽然不值钱,但是修碉堡建工事还需要这些蝼蚁。而且这样下去,无疑是在增长反抗皇军的力量。 荒木在桌前来回踱步的走着,思考者应对人口流失的对策。挨家挨户登记人口,定时定点的清查虽然可用,但也只是在县城才能有效实施,谁知道总感觉杀不尽的支那人在乡村之间还有多少?皇军也不可能有时间精力去四处遍布的乡村里清查人口。 想着想着,荒木一路走出光线暗淡的办公室,对不断敬礼问好声没有丝毫反应,直到迎面走来了一队协防的皇协军。 荒木想着支那人认识支那人很容易,让皇协军定期下去清查人口应该可行,这些当地的支那人应该清楚哪家哪户应该有几口子人。 “荒木大佐早,您吃了没?这是刚满的肉包子。” 路上遇到太君里的大佬,安义县皇协军的大队长朱可明连忙弯腰点头的问好,然后奉上刚“买”来的香喷喷肉包子,后面跟着的十几个弟兄也跟着后面低头哈腰。 荒木点点头,很满意朱可明的姿态,“朱桑,你的巡逻的要用心。” 突然,看着卑躬屈膝的忠心朱桑,荒木脑中一根弦拨动了一下,他在想为什么朱桑和他的手下能够掌握在皇军的手下?为什么同样是支那人,有的要反抗有的则愿意**,荒木并不认为这是简单的“骨气”二字可以解释的,此刻他在想能不能用朱桑这些人感兴趣的东西来诱使其他支那人的加入,现在他要挖掘朱桑这些人愿意给皇军效力的心理原因。 “朱桑,跟我走走。” “艾!艾!”朱可明感觉到万分荣幸,走在旁边,腰虽然弯着但头已经趾高气昂的抬了起来。 “朱桑,最近的,不少人良心大大的坏了,跑到梅岭里,欲与皇军作对的干活。” “太君,那些刁民是顽固不化。” 荒木停下脚步,看相朱可明问道,“朱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的,愿意的为皇军效力的干活?” 这个问题让朱可明有些慌,他以为自己要被太君大佬不信任了。 第233章:鬼子新招(1) “报告太君,我朱可明一颗滚烫赤诚的心永远是向着太君的,别无二心的。”当下朱可明志指天发誓的说道。 “朱桑,你的不用的紧张,皇军的从没怀疑过你的忠心,皇军准备赋予你更光荣的使命,将你的军衔提升为团长,部队番号正式改为安义保安团。” 朱可明感觉自己好像吃了一百斤的蜜蜂屎,甜齁了。 “荒木太...太君,我朱可明一定带好队伍,为皇军分忧!”朱可明从巨大的惊喜中缓和过来,原地打了个军礼。 “朱桑,你的有什么办法,招到一个团的皇协军士兵么?”荒木抛出了这个问题,旋即又补充了一句,“要主动来报名应征的,不是皇军强制的壮丁。” “这个事情嘛。”朱可明想了一下,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刮着办法,事关自己能不能升任团长,所以朱可明竭力的思索着办法。 急智之下,他忽然想到荒木大佐先前问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自己和一些弟兄愿意做皇协军? 为什么呢? 不仅仅是自己家在县城身不由己,保安大队里不少人不也是来自周边庄子么? 在朱可明自己看来,是钱,是不用跟一辈子劳碌命瞎忙活还保不住财富的地位。现在的朱可明,盯着安义县皇协军保安队长的身份,每天可以小酒喝着小曲儿听着,至于谁人在城里做长官,干自己何事? 至少和性命比猪狗都不如的刁民相比,自己是快活的。 至于民族信仰,去他MA的信仰,信仰是什么?保安队里的弟兄们大多都是不识字的文盲,顶多会叉两把麻将,扯个鬼淡的信仰,只要有口吃的,每天喝的醉醺醺能在女人肚皮上一觉睡到天亮,那干甚子要躲进山沟沟里过苦日子? 当下,朱可明把手下弟兄的想法如实的说了,其实这也是他的想法,但作为马上就要成为团长的队长,思想怎么也要在嘴上比手下弟兄要觉悟一些。 “钱,女人,有吃有喝。” 荒木用日语念叨着从朱桑话中提炼出来的词,念着念着他有点想到一条对付梅岭抗日势力的手段了,甚至于做好了说不定能严重打击梅岭的反日势力。 脚步匆匆回到办公室,荒木立即拨通了南昌城的电话。 “师团长!”电话钱的荒木毕恭毕敬,驻扎在安义县城的荒木支队属于33师团的编制,所以他的电话也是打给目前第33师团的师团长甘粕重太郎。 “荒木君,有何事情?” “师团长,梅岭山区在长埠镇事件后,反对皇军的势力气焰高涨,我辖区内出现大量人口外逃情况。” “荒木君,你是在说明你的能力不足以治理安义县么?” “不不不,师团长,属下想到了瓦解梅岭势力的一个方法。” “说说看。” “属下从皇协军身上得到启发,属下认为针对梅岭目前的情况,心理攻势能有效作用于愚昧的支那士兵身上。心理攻势是借助军票和宣传单,告诉梅岭里的支那人,手持军票可以进城喝酒吃肉,同时军票上可以印上女人图案,引诱支那人......” “......属下认为这比当前使用‘圣战瓦斯’进行武力恐吓的方法更为有效,圣战瓦斯虽然能够震慑支那人,但亦会引起支那人的报仇心理,将那些支那愚民推向反日势力,而这样的心理攻势可以瓦解冲击支那愚民的反抗意志。” 电话的一头,甘粕重太郎觉得自己的属下说的有些道理。再想一想,其中道理更甚。这些天他也收到了治下青年人口不断流失的报告,虽然城镇人少了便于统治,可是乡村人口少了今后皇军扫荡时上哪儿补充物资去? 此刻甘粕重太郎已经在电话的另一端思考荒木所说之言的可行性了,自己投下圣战瓦斯,梅岭的支那国军反手就给在长埠镇给报复了回来,梅岭国军的报复速度之快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现在他已经命令情报科针对南昌城十五到三十公里范围内活跃的国军主力团级及其以上的指挥官专门建档设卡,收集整理他们的资料,分析他们的性格,这其中就包括进驻梅岭的国军七九三团团长李崇。 “荒木君,你的想法很具有创造性,在长埠镇失利之后,能够反省并想出反制的方法,你还是帝国尽心尽力的将士。” 甘粕重太郎肯定了荒木的这一想法,并不吝啬对属下的夸赞之语。这也是给属下以信心,目前南昌城各路反日势力层出不穷,两个师团看起来人多,但南昌城首先需要一个多师团的人手驻屯才能震慑重庆军和八路军,还要分兵管制周边广袤的县城以及驻守南浔铁路的碉堡。 兵力使起来仍然捉襟见肘,所以管辖县城,尤其是安义、奉新这种辐射南昌城的重要县城而言,甘粕重太郎和大贺茂需要属下的尽心尽力,因此现在属下贡献出了好点子,他不吝的夸赞一下。 不仅仅只是夸赞,甘粕重太郎在还邀请另一位师团长大贺茂前来,两人商议了一下之后,觉得事有可为,并将这个点子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瓦解反日势力的计划。 这项计划被赋名为“冰消计划”,寓意为消融支那人的抗日意志。 为此,他们将两手齐下。一手是圣战瓦斯武力威慑,一手便是是空撒美女钞票的心理攻势。 鬼子的办事效率很高,在两位师团长的授意下,新式军用钞票的样板在加班加点之下很快被赶制出来,速度如此之快是因为根本没有什么防伪标志,也不需要。钞票上的女人图案和“大日本帝国共荣”这些字,就是天然的防伪标识,并且没有印钞的机械和油墨,仿造依然很艰难,更何况军票的使用是要配合良民证的。 “搜噶,心理攻势的效果是值得我们期待的。”大贺茂看着手上一张红绿色的钞票,手指夹着一鼓荡,刚出印刷机的钞票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噼叭声。 “长官,有需要什么地方改进的?”负责送来样品的鬼子问道。 甘粕重太郎将钞票举在头顶,盯着钞票正面绰约的和服女人,半晌后忽然说道: “这个图片上的女人,衣服的不要,要赤裸的。” “纳尼?赤裸的?”对面的大贺茂疑问出声,作为异常严格信奉武士精神的大贺茂不理解。 “支那的山村,愚昧落后,那些山村的支那男人何曾见过花花绿绿靓丽的女人和钞票,我的,很期待一张赤**人的图案能给那些愚民带来怎样的意志震撼?” 说着,甘粕重太郎得意的笑着,他已经预料到按照自己的想法,这样的钞票空投进梅岭里精神生活落后的山村里,会展现出如何强大的心理震撼效果。 第234章:鬼子新招(2) “碰。” 甘粕重太郎和大贺茂两人的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瓷器碰杯声,想出一个对付似苍蝇一般拍打不完的反抗势力的方法,而且这方法前景值得期待,两人的心情此刻就很不错。 饮完一杯美酒后,大贺茂回味着喉咙间涌现的酒香味说道: “甘粕君,消灭敌人是要从身与心上同时剿灭的。你的钞票美女攻势打击的是敌人的心理,驻扎在奉新县城的江藤君则近日向我申请武器,他挑选作战经验丰富的士兵组建了一只五十人的加强小队,其目的准备用来专门对付八路游击队伍的寻衅滋扰,同时对付梅岭的国军。” “江藤君成立这支队伍,其战斗思想是不求大胜利,积少成多。在战斗中快速机动,只要咬住一点反日势力,就可以撕下一块肉。而针对目前已经对奉新安义一带形成威胁的梅岭,则模仿八路游击队的战斗方式,找到机会进入梅岭,不求全歼打完就走。” “这很像支那人所谓游击战的方式?” 大贺茂点点头,“用支那人的话来说,江藤君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虽然没有先例,但甘粕重太郎仍点头认可了这条思路,“梅岭东部外沿距离南昌虽有二十里路,尽管里面支那七九三团的存在对南昌城构不成丝毫威胁,但对于毗邻的安义和奉新两个县城而言,却是一个存在的隐患。而八路游击队的骚扰式作战确实令人头疼不已,他们就像是泥鳅一样,跳脱不已令人头疼,长埠镇所发生的战斗也在说明,梅岭的支那重庆军也在学习这种作战方式。” “如果这种作战方式可以对梅岭反日势力形成打击,那么就可以尝试。我们的兵力不足以遍布广袤的山村,但也不能让其一直成为反日势力休养生息的温泉。圣战瓦斯形成的杀伤力我们无法验证,如果能江藤君能够磨砺出一把悬在反日势力头上的达摩利斯之剑,那我们会替他向冈村司令请功。守城和攻城不同,我们应该鼓励属下的各种创新尝试。” “贺茂君,既然你也赞同,那这个试点就由安义县和奉新县城联合展开吧。”甘粕重太郎提议道,两个师团之间也是有着竞争的,此事若有成效,功劳不能全分给34师团。 大贺茂并不拒绝,对方不也刚刚分享了心理攻势的计划么,当下他举起酒杯,“那就预祝我们可以成功遏制辖区的反日份子!江藤君提议的这个行动就称作‘捕鼠行动’吧!” 如果说钞票美女攻势是一场针对南昌城十五到三十公里范围内的反日势力的一次集体行动,那么以安义县和奉新县联合主导的“捕鼠行动”计划就是鬼子尝试摸索一种新的打击辖区反日力量的方式,而试点就放在了梅岭地区。 批准执行的电报发到奉新县城,收到电报后的江藤大佐拳头紧握。 拿着电报,他来到了县城城墙下的驻军营地。 军营的一角,一百名士兵集合站立,江藤拿着电报站在他们面前有力的说道: “帝国的勇士们,师团长正式批准成立奉新特别行动支队,由北川任支队长,接下来你们将要适应一种新的战斗方式为大日本帝国铲除奉新县周围的反日势力,我宣布‘捕鼠行动’正式开展!” 看着城下站着的一百名作战经验丰富的士兵,这一刻他要打造一把达摩利斯之剑去屠戮如同地鼠一般讨厌的游击队的想法尤其强烈,还有那个缩在梅岭里,让他时刻感到威胁的七九三团,同样要死啦死啦的! 与此同时,安义县城内,荒木大佐接到了师团长主动打过来的电话。 听完之后,他立即开始付诸实施该项计划,比起江藤,他更期待着师团长所说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因为他在长埠镇吃了亏,故更希望把场子找回来。 ...... “团长,小鬼子在北潦河上建立起了三座浮桥,并且在修建碉堡防护,这样一来从安义县城出来的日军更能快速支援被北潦河上下支流分开的地盘了。”特务排长乔子宁带来了安义县鬼子最新的动静。 这几天,借助本地新兵发展起来的“本土情报联络体系”成效明显,鬼子修了哪些路建了哪些碉堡,都被迅速的汇总至乔子宁这里,由他整理完毕后,分早晚两次日常呈交到李崇的案头上。 同时驻扎在木马岭的三营也传来消息:长埠镇已经大变样了。 昔日作为山区物资中转的长埠镇,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一个鬼子据点,整个镇子就剩下四个碉堡和一个驻军据点,镇上原先房屋的砖瓦都被卸去修了据点,其余房屋全被推掉。整个镇子在改造为据点之后,原先征调过来的民夫在修筑完工事后被驱逐离开,长埠镇已经不被允许平民居住,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一个鬼子的前哨阵地。 李崇看着情报上鬼子征调民夫大兴土木说道,“收集上来的消息显示,鬼子的公路现在修建的很勤。从县城到各据点之间,鬼子征调了这么多民夫构筑公路网,各据点彼此间正在被快速连接,这样一来今后我们打某个据点,就很容易就触一点动全身了。嗯?鬼子怎么想起来突然在石鼻镇、郭家镇两处地方开始修建据点了?” 众多鬼子大兴土木的动静中,李崇把眼光落在了这两处地方。之所以会尤其关注这两个地,因为在地图上,这两个地方是梅岭西南部分外沿不远的地方。 更奇怪的是,按照鬼子如今逐步蚕食、稳步推进的做法,奉新县城的江藤应该从县城开始,沿着公路线开始建设碉堡,再往重要地点延展,而不是在奉新县城到石鼻镇、郭家镇中间仍存在大片统治空白区域的情况下就直接在梅岭外沿修建据点。 事出反常必有缘由。 是什么让奉新县的江藤如此急切的就在容易遭受攻打的梅岭外沿修建据点? 按理他不应该这么焦虑,自己首次开刀的对象并没有伸手奉新县区域内的鬼子据点,他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急切才对。 李崇心里嘀咕着,“难道是这奉新县城的江藤心中不安稳,靠前修建据点监视我团的动静?还是要在西南部建碉堡压缩我七九三团的活动空间?” 来到电台前,李崇命令电台通讯兵给二营发报,“命令二营,时刻注意石鼻镇、郭家镇方向鬼子的动静!” 这种突然的举动让李崇想不到缘由,所以下令安峰尖的二营多多关注那里的情况。 第235章:天空飘下钞票雨 鬼子的动作不仅仅是石鼻镇和郭家镇。 在特务排没能活动到的几十公里外的南昌城郊外,三家店机场,这里足足有一个中队负责防守。 三辆车头悬挂膏药旗的军用卡车由远及近。 “停车,接受检查!” 机场大门外的两个士兵上前伸手示意卡车停下,虽然机场已经收到两个师团长的联名电报,但该走的检查程序依然不能少。 在检查卡车人员以及运送的物资没有问题之后,卡车通过了机场大门,径直停在九六式轰炸机旁边,一捆捆南昌城流通使用的军用钞票以及传单被运上轰炸机。 当天上午十一点,万里晴空。 六架九六式轰炸机从机场滑翔起飞,他们的任务是对南昌城十五公里到三十公里反日势力活动的区域进行空投钞票和传单。 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段起飞,因为这个时候容易根据炊烟判断人烟所在。 “嗡嗡嗡!嗡嗡嗡!” 梅岭上空,鬼子熟悉的轰炸机声音响起。 梅岭主峰,李崇登上团部空地的石块上,听着远空传来的轰炸机飞机轰鸣声。 “他MA的,鬼子的轰炸机又来了,看来在长埠镇没有把这些畜生打疼。命令三个营,时刻注意辖区内的动静,及时避开鬼子毒气弹投掷区域,同时及时救助山民。” 团部电台滴滴答答的向棋盘石、安峰尖、木马岭三个营部电台同时收到了团部的电报,最先听到飞机动静的一营已经提前派出了队伍在辖区的山峰高点观测鬼子的投弹方位,没有听到动静的二营和三营在收到电报之后随机派出了机动小队抵达各个高点进行观测。 从南昌三家店机场起飞的轰炸机编队最先来到最近的梅岭上空,毕竟梅岭东部外延到南昌城的直线距离就在十五公里左右,航空发动机呼哧一下就到了。 从百丈的天空往下看,进入夏季的梅岭郁郁葱葱,看不到任何地面目标。不过这一次任务不是投掷圣战瓦斯,不需要一定精确,只需要大概率有人,便可以进行空洒传单。 徐家村,背依一个中小型湖泊,这个村子的人以捕鱼打猎和种粟米为生,这一个中小型的湖泊养活了徐家村数代人。 徐根生在如用蓝宝石一样的湖面上洒下回家吃饭的最后一网,七岁大的儿子趴在船头帮着整理渔网的同时,玩着水花。 晴空之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就像一面镜子,吸引了百丈高空军机里的鬼子。 “嗡嗡嗡!”的飞机巨大轰鸣声在徐家村上空响起。 “爹,大鱼!”趴在船头的儿子指着水中一晃而过的飞机倒影说道。 “儿子,赶紧收网走!”徐根生循声抬头一看天上飞过的飞机,慌张的说道。 梅岭虽然大,但是帖子坑发生的祸事徐家村也是有所耳闻的,就是这种天上飞会下蛋的大铁鸟,丢下的东西能让一个村子灭绝! 徐根生很恐慌,就准备这那大铁鸟要是下蛋,自己就抱着儿子跳进湖里泅水。 听到飞机轰鸣声走出来看到天空上盘旋的大铁鸟,徐家村无论是在湖泊上准备收网的村民,还是在屋子里生火做饭的民妇,都想起了帖子坑的恐怖传说,慌乱的往密林里跑去。 然而恐惧中的下蛋并没有发生。 一架飞机俯冲而下距离五十丈时机头抬起,拉高攀升,这个过程里轰炸机的腹舱打开,稀里哗啦的红绿色票子和宣传单在天空中翩跹起舞,轰炸机随后离开。 飞机向下俯冲搅动的气流扑簌在林间,引起树叶一阵飒飒作响,伴随着零落的树叶,一张张巴掌大狭长且花花绿绿的小纸片洒落在村庄、山林、湖泊之上。 躲在密林里的徐家村人看着天空洒落的纸片,半天也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带着后怕的心情从林子之间走出,顺手捡起地上小纸片。 站直身子看到地上纸片的第一眼,这嘛子玩意儿,做擦屁股纸都嫌小,还不如平时用的稻草哩。 捡起来再看一眼,他姥姥哎! 一个俏生生赤裸的女人跃然在纸上! 落后封闭山村里的男人们只感觉心头被一块巨石砸了一下,结婚了的在想这女人好大好白啊;没结婚的经年光棍在想原来女人衣服里面是这个样子啊! 对于从没有过精神生活的山村男人们而言,手上的美女钞票炽热的同时,欲是天性,浮动的念头如同开闸的放水,这一刻汹涌澎湃。 气血方刚的汉子感到口干舌燥,心中酥痒无比,脸皮薄的还不好意思大庭广众的盯着看,默默的塞进衣袖或者口袋里,哪怕是自家婆娘还在一旁。脸皮糙的则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图案,心神儿已经被勾向听说中的花花绿绿县城。 随着飘落的钞票,还有一些稍大的纸片。上面印着挂着红灯笼的阁楼,里面站着风姿绰约的身影,上面写着一行字,上面写着: “我们在这里,盼望你的到来,放下枪,来到*****圈里来,来到我们的怀抱里来,我们一起欢乐......” 大多山民们根本不认识字,但只要有一个人认识字那就能迅速流传开。 “这是什么?”一个村民晃着鬼子的军票问道。 “不认识。”话说着,手指已经在上面摩挲。 “听说是鬼子用的钞票,凭这个就可以进城买花布,买米,还能...还能进窑子哩!” “嘘嘘!小声,说不得说不得,反正凭这个进城就什么都能买到的。” “......” 看着天空不断洒落的钞票雨,山里人的人心也在不断翩飞。 凤岭头,梅岭边沿的一个山头里,在这里林间活跃的南浔武工队看着头顶哗哗而落的纸片有些错愕,李双枪正带着弟兄们在山间埋锅做饭。 “全部交过来,谁都不许私藏!” 战士们捡起树叶上纸片的时候,李双枪捡起一张钞票看到上面的赤**人图片以及鬼子的宣传单后,大呵一声要过战士手中的花绿的钞票和宣传单,一把扔进了火堆里。 “这是小鬼子的伎俩,不尊重女性!” 他自然认识鬼子在城里流通的军票,也知道上面的东西会给战士造成怎样的震动,他果断的予以了销毁。但是只要触及一眼,就会在心中埋下一颗浮动的种子,更别谈这山林间不经意的就能捡到一张。 鬼子的轰炸机在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的梅岭上空盘旋了两圈,投下了五十万张军用钞票以及二十万张宣传单,平均一平方公里的区域被投下三千三百张鬼子军用钞票以及一千三百张宣传票。如果算上鬼子军机根据炊烟的定点空头投,这些纸片被捡到的可能性更大。 第236章:人心浮动 “咝,这上面的娘们带劲呐!” 炮台山内,登云寨大当家林书生穿着皮靴的脚翘在桌子上一晃一晃的,身体靠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张红绿色的鬼子军票,举过头顶凝神看着票子上的裸体女人。 在林书生的桌子前,上面放着一叠山间树林里捡来的票子。至于那些宣传单,被他放在火盆里作烟叶子的引子。 “大当家,这票子真能像纸上说的,能拿到城里去换粮换酒睡女人?” “嘿嘿,过两天让兄弟们下山一试不就得了,真要有鬼子发钱给咱们花点好事,天降横财就不能拒之门外。” 对于山匪而言,他们无所谓有损风化,这一刻眼光炽热的盯着钞票上的女人意识缠绕不已。 梅岭主峰,半山腰的团部内。 特务排长乔子宁站在李崇面前说道,“团长,三个营都在山林之间捡到了鬼子的军票和宣传单,按照团长的命令,各营部警卫班对周围十公里的山峰进行拉网式寻找,只要捡到就立即销毁。据我特务排的探查,梅岭山区都能找到这些,种种迹象表明这并不仅仅指向我们七九三团。” “不是针对我们,那这影响也同样可怕啊!”李崇手上抓着一沓鬼子军票,拇指撮着军票的边角数着张数,然后点上火看着一沓军票冒出缕缕青烟。 “团长,旅部电报!”电台钱的通讯兵跑过来手上拿着旅部电文说道。 “念。”李崇用脚将纸灰碾碎。 “鉴于今日午时日本军机投下大量削弱抗战意志的诱惑性传单和军票之情况,各团须及时销毁,所有士兵军官不得私藏,被发现私藏者禁闭三天,严重者军衔降一级!” “将旅部的指示传达给各营。” “是。”通讯兵回到电台前,滴滴答答的给三个营发报。 “连旅部都发来电报了,看来这鬼子可不仅仅在咱们梅岭地区空投了这些玩意儿,不然旅部不会发来电报。” 这一个下午,南昌城十五公里到三十公里区域内可能活跃着反日势力的区域,都迎接了一场红绿色的钞票雨。鬼子的轰炸机没有明确的投洒目标,缤纷的红绿钞票落进了不少山村里,上面翻转的裸体女人图案和传单上的软语不知道留在多少人的心中。 ...... “团长,山南边也拉网搜索过了,树上的都用竹竿敲了敲,但是天黑了就捡到这些,明日一早我继续清理。” 警卫班长何茂平走了进来说道,手上拿着搜寻到的有拇指厚的军票和宣传单递给李崇。 何茂平喝了一口水后说道,“团长,小鬼子这是什么招数啊?今天飞机以来,还以为鬼子又要投毒气弹,结果洒下了这些玩意儿。” 接过来放在灯火上点燃,看着火苗跳跃,李崇说道,“小鬼子这是来软招了,别小看这些票子的危害。比起明面的打击,这种东西能潜移默化的腐化我们官兵的抗日意志。就像是日本人在电台向大后方放送的酥骨歌曲,其目的都是在削弱我们的抗日意志。” “就我七九三团而言,从我这个团长开始,九九层以上的官兵都是没结婚的光棍,尤其是我们的基层士兵,他们血气方刚且没有建立起深刻成熟的信念,这些东西对他们就是一种巨大的引诱。平时可能看不出什么,但若是今后面对鬼子的围剿,亦或是他们陷入巨大压力的时候,脑中只要一想起这些旖旎的东西,坚持抵抗的意志可能就会瞬速崩溃。所以,对这件事不可有丝毫的放松!” “嘿,小鬼子这是要釜底抽柴,杀人不见血啊,团长,我和老乔一定一寸地一寸地的清理掉团部四周的这些东西。” 李崇大脑思索着,来回走了两步站到乔子宁面前,“乔子宁,你去找会唱戏的戏班子来,专挑鬼子欺压杀戮老百姓的样段儿演,一个连一个连的演,我们必须重视士兵的思想问题。” 鬼子的心理攻势光靠惩罚镇压是压不下去的,心理方面的攻势还需要心理手段去应对。 站在同龄人的角度,李崇很明白这种伪钞的危害,这绝对是能潜移默化的侵蚀一个战士的抗战意志,只要入了眼,哪怕现在忘记,但在午夜梦回之时只要在脑海映现,就会生根发芽。 “团长,戏班子来时间长了要是摸清楚咱们的驻地,那放出去可就有些......”一向警觉的何茂平提醒道。 话没说完,李崇明白了何茂平的意思。要是熟悉了驻地的戏班子出去之后说漏了,一旦被鬼子捕捉到可能就遭了,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总归会是一个隐患。 但李崇认为这个方法是个不错的应对思路,这种小隐患也并非不可抹除。 “那你这些天就物色个合适的戏班子,纳入到咱们七九三团的体系中。”李崇的话里就有些强留的意思了,谁都不知道上峰要全团在梅岭里和鬼子周旋多久,来几个会唱戏的士兵也可以在某些时候安抚士兵长时间驻守山区枯燥的心。 何茂平和乔子宁点了点头,大事面前,一些小节就无需在意了。 ...... 湾里区小队内。 “哼,小鬼子卑贱无耻,果然什么龌蹉招数都使的上来。”肖媛看着钞票上的女人图样气愤不已,同为女人,她比男兵更有愤怒。 愤怒之余,她也很忧虑。就这一个下午,她已经对队伍里三个眼神闪烁心不在焉的队员进行了训斥。换言之,鬼子的招数虽然下三滥,但已经影响到她的队员们。 在广袤的山区村子里,不少或打猎、或农桑的山村男人捡到这样的票子,默默的塞进内衣口袋里,他们不明白一时间自己为何做这种决定,但心底有一个隐晦的声音引导自己这么做了。 结队回村的路上,相互碰面的人们打招呼的时候,有时还会将话题不小心的转到这上面。 这种心理变化很难察觉,但是影响却是直接的。 因为接下来的两天里,李崇感觉到各营各连新兵应征的人数在减少。虽然在发现鬼子**军票的第一时刻就采取了清理措施,各连都有士兵被惩罚关小黑屋的情况发生。 第237章:皇协军招兵(1) 李崇不知道的是,这两天里,奉新县执行“捕鼠计划”的奉新特别行动支队已经获得了自南昌县城运过来的武器。五十人的特别行动支队,从九六式轻机枪,到轻型便于携带的掷弹筒,武器的火力配置在33、34师团的小队级别中已经是最高的。 奉新县城驻军营地里,江藤大佐站在卡车下,看着件件武器从卡车上搬下,放在以北川为队长的五十名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面前。 手雷按照每个士兵上下挂四枚配置,有效杀伤半径在七到九米的九七式手榴弹,一枚手雷约摸半斤,四枚手雷就是两斤的重量。 每五名士兵组成一个战斗小组,每个小组配备一把九六式轻机枪、一个中程距离步兵支援性的掷弹筒以及三支三八大盖,掷弹筒所携带的炮弹从常规性炮弹到“圣战瓦斯”不等。 无论是手雷还是轻机枪,都是在37年之后改进量产的武器,都是在原有基础改进缺点后的武器,实战中耐用又可靠。 此刻,站在营地里,看着从卡车上搬下来的一件件武器,奉新特别行动支队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 “北川,你带领的小队是我江藤联队乃至整个师团,火力配置最为精锐的队伍,两位是团长都对我们奉新县主导的’捕鼠行动‘寄予厚望。” 北川抬头挺胸自信道,“大佐阁下,有了这些武器,特别行动支队一定会捏死那些跳蚤。” “有信心是好事,但我选择你做特别行动队的队长,更是因为你的会思考。担任特别行动队的队长一职,我需要的不是敢于玉碎的勇士,而是能捕获反日势力的人。” 当然,江藤选择北川作为这支队伍的队长,还有北川会支那语言的原因。 “无论是八路的游击队,还是梅岭国军,近几次他们的行动都是据点等小目标,因此这些反日势力每次等行动人数定不会多,踩死他们容易,难的是找到他们。这些反日势力狡猾的很,因此我命人在石鼻镇、郭家镇修建起了据点,就是在给躲在梅岭里的老鼠眼皮底下放一块奶酪,引鼠出洞,奶酪还在布置中,这个先不急。” “梅岭的情况我们不熟悉,暂先也不要贸然进入。你要做的,首先是要解决奉新县内的反日势力问题。” 江藤口中奉新县内的反日势力主要指的是在安义奉新一带活跃的八路游击队以及从梅岭出来的支那重庆军小股人马。真要算起来,加藤迫切想要捏死的是八路游击队,梅岭出来的小股重庆军目前还只是出来晃悠招兵买马,并没有采取武力行动。 但八路的游击队已经成功抢过两次物资补给车了,这是在长埠镇事件掀起的反日势力活跃高潮的时间里,八路的游击队着手的两次伏击行动,打出的旗号叫做“安义县大队”。这支游击队伍惯常的打法是不直接攻打据点,而是埋伏在据点周围截击物资补给车。 江藤不清楚“县大队”是个什么编制,但这些八路游击队滑溜的不行,围剿的时候他们仿佛并不存在,可是支那的广袤山村里又似乎到处活跃着他们的踪迹,更何况损失是摆在眼前的。辖区内据点遍布,有些十多人的据点并不需要费油的卡车运送物资,结果有两次用三轮摩托运送物资时,不幸压到地雷被炸的稀里哗啦。 “从现在开始,我赋予你特别行动权,只要奉新县内出现任何反日势力的活动,你都可以不经汇报直接调动特别行动队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事发地!从现在开始,你要带领特别行动队如猫一样,嗅到鼹鼠的气味,捉到他,咬死他!”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况且这些游击队伍出没很没有规律,但又极其有耐心,谁也不知道他们能在一个土坑里暗中观察多久,这让江藤很是脑壳痛,所以他推动组建了奉新特别行动支队,就是努力要摆脱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 “嗨!”五十人整齐划一,重重点头。 ...... 二十五公里外的安义县城内,同样一辆满载武器的军用卡车在三辆三轮摩托,十二名鬼子的押运下进入安义县城内的日军大营里。 跟奉新县一样的火力装备,这辆大卡车和三辆铁皮摩托从南昌城出来,三辆摩托上各自架着九六式轻机枪,武装到牙齿的在梅岭东部绕了一个圈抵达了安义县城。 武器送抵后,荒木随即将安义特别行动支队武装起来,同样是五十人,由青藤大尉带队。比起江藤,荒木更是努力匀出了三辆军用大卡车,划给特别行动支队专用,足可见他对县内活跃的反日势力怨念之深。 处理完特别行动支队的事情后,荒木来到新挂牌成立的皇协军安义保安团。 新挂牌成立的皇协军保安团团部在荒木办公室的隔壁一栋小楼内。 “见过荒木太君!” 门口的两个站岗的伪军身体一直,对着走过来的荒木大佐打了一个敬礼。 在里面听到动静的朱可明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哎呦,荒木太君,您有空过来呐。” “朱桑,你的,招兵的干活准备好了没?” “荒木太君,征兵的告示我已经做好了,这就拿给您掌掌眼。”说着,朱可明转身回到办公室内,拿出一张作为样板的告示,字不多但很大,上面清晰写道: 《安义保安团招兵告示》 “即日起,安义县保安团面向全县招贤纳士,凡加入皇协军者,吃穿全包,另发军饷一个月军票二十元。此外,另有不定期的女人柔骨服务。” 下方还有一张手绘的配图,上面是两个皇协军,中间一个皇军士兵,三人搭着肩嘴上叼着一根烟,脸上带着笑,背后是一个挂着红灯笼的房子,房门下几个女人热情的招着手。 这张图是朱可明借鉴空投裸体女人钞票而来的灵感,然后在县城里千辛万苦找来一个能画两笔的老头,胁迫下他的孙子,才画下了这些东西。 “吆西!朱桑,你的用心了。”看到这张招兵告示,荒木满意的点了点头。 “应该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都是太君您的点子。” 朱可明弯着腰恭维的说道,干了这一行就要用心拍好太君的马屁,这样自己才能在看不起自己的日本军官中如鱼得水,这是朱可明的生存理念。他很清楚,自己提升为团长能力是其次,只要能拍好顶头上司荒木太君的马屁,就能在这扯淡的世道里过好自己的日子。 第238章:皇协军招兵(2) “征兵的事情现在就做起来,朱桑,你要能招满三百名士兵,就给你记功;要是能满五百,就给你颁发景云勋章!” “荒木太君,卑职保证完成任务。”朱可明挺胸打了一个敬礼。 朱可明想着,要是自己能有一支五百人的队伍,那至少在人头数上比起安义县城的鬼子也不差了,那么自己带领的士兵数除了荒木太君,就没有人比自己带领的士兵数量还多。 目前驻扎在安义县城的荒木太君,手下有一个满编的步兵联队有近千人,在分散四百多人驻守在安义县内各主要地区,尤其是产粮区外,如今县城有两个步兵中队加上一个炮兵小队常驻。 自己真要是掌管起五百人的队伍,比起掌管两百多号人的皇军中队长都多出一倍了,那自己说话不也更有底气了么。 现在的自己就管辖安义县内据点内的伪军,安义县城内在建的加上已经投入运转的碉堡多达二十四个,其中有一小半十个碉堡设置在北潦河上下两条支流包夹的广袤产粮区内。 朱可明想着自己招到了人那就有了枪,有枪有人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做军老爷了嘛。反正皇军如今不缺枪,现在子弹县城都可以自己制造了,虽然长枪生产不了,但在更远的南昌城可以嘛。 而在荒木看来,按照一个碉堡内直接推到上限以十名伪军计算,这就有240名伪军了。但实际上不少据点没有十名伪军,不少公路边的小据点笼统就只有十个人,鬼子和伪军三七开,也正是防守兵力有些捉襟见肘,所以才给了游击武装打埋伏的机会。 倘若要是能招上来300名皇协军士兵,那么不仅可以补充据点兵力的空缺,自己也可以多腾出一些防守兵力作为机动力量,对区域内的反日势力进行打击。 翌日早上,保安团的小楼里走出了三支征兵宣传队,每个宣传队十四个人,两个监督的鬼子十个二狗子,外加两个县城内飘香院的花姑娘。 一支在县城大张声鼓,另外两支从县城附近的乡镇开始,在村镇维持会长和地主老财的组织下,挂上招兵告示,摆开桌子摊上本子,然后在两名花姑娘的歌唱声下,领头的伪军小班长放开喉咙喊道: “父老乡亲兄弟们,咱们安义县保安团招兵啦!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军饷,蹲在家里也吃不饱穿不暖不是?来保安团吧,住在碉堡里吃香喝辣,光棍的人不定期还有咱们姑娘伺候着......” 台资底下被鬼子和伪军强制聚集过来的人,全是村子里适龄参军的青壮男人。 开场的这些话,让村子里被迫聚集在台子前的男人中,几个目光流离的人有所意动。想起军票上的赤**人,心中火热之余再看到台上莺歌燕舞嘴唇鲜艳,走路屁股扭两下的女人,就更觉得妩媚三分了。 但多少还有点羞耻感在,做皇协军是要被人暗地里戳着脊梁骨骂的,所以人群中的即便有些意动的男人都踌躇着没有上前。 对于这种情况,招兵队伍早有准备。放不下面子嘛,可以理解。 小班长一挑头,队伍里一个皇协军走到旁边,穿着一身二狗子军装,挎着长枪往台上一站,然后把帽子摘下。 “台下的兄弟们,这个人你们还认识吗?”班长指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向台下的人问道。 台下众人窃窃思语,看着面孔觉得很眼熟,但又不敢确定。 “枫树坪的乡亲们,俺王胡回来了!”台上这摘下帽子的二狗子一气到底的叉腰说道。 “咝,嚯!原来是这王胡回来了!” “倒是混得人模狗样哩!” “还挎上枪了!” 人群里窃窃私语,众人脸上对于王胡如今的现状感觉到万分诧异,尤其是挎上了枪,平时谁人都看不起的王胡,在不少人心中的地位就在直线攀升。 原先,王胡只是枫树坪庄属于最被人看不起的调戏妇女抢小孩吃食的二流子,连村里的老狗不小心在他面前走过时都要挨着被蹿两脚的货色,无人拘束家中就剩他一个,老屋都坍塌了半边角,他也不修修,就直接搬进了打谷场的山神庙里凑合着睡觉。 平时就靠着在老爷地主家做一点短工凑活,有点钱就吃喝赌光,往日村里人时常能看到冬天里的王胡靠在墙下,就着身上一件破烂的毛衣逮虱子放在嘴里咬的毕剥作响。 所以直到三十了,还是老光棍一个。 庄里的人大抵都认为王胡一辈子就这么过了,直到有一天外头变了天。庄子来了三个开着一辆三轮铁皮摩托的皇军,后面跟着十来个二狗子。庄里的地主老爷好吃好喝的招待,据说还赔了两个小妾伺候太君,最后得了一份“委任状”,地主老爷至此换了个身份,成了维持会长。 那一天过后的第二天,王胡从山神庙起来后,就大喊着说要去当兵,走出了庄子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今天,王胡再次站在了台子上,还成了醒目的人物。 “我王胡回来了!”这句话说完,台上的王胡颇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王胡你不是去当兵了么?”人群里有人出声问道。 “这是当然,我进了县城的保安团当兵了,现在跟在朱团长手下做事,跟着朱团长,有吃有喝,飘香院去了两次,就是这位小香姑娘伺候的。” 王胡越说越得意,最后手放在了跟队前来的小香姑娘的翘屁股上。 台下人群在此吸了一口气,一来多少对“团长”二字敬畏,连昔日蹲在墙角捏虱子的王胡,这样的人都能跟在团长后面做事了,不少人心中不是滋味,不是看不起,而是有些嫉妒,这样的好事应该是自己来做的。 二来,榜样就在上头,当了兵有枪的王胡和先前蹲在墙角捏虱子的王胡是完全不一样的,连手都可以光明正大的放在自己大概一辈子都碰不到的女人屁股上了,那可是远近闻明的飘香元嘞,据说进去骨头都能酥的地方。 男人中,三个人顶不住上前报名了,报名的时候,两位飘香远的姑娘就端着红印泥,主动挑起三人的手,点上印泥摁在名字上。光滑的手指划过山村男人粗糙的掌心,三个人脸顿时红了,心中又荡漾无比。 第239章:杀鸡立威(1) 从台上下来的时候,手上还被塞了一张十块钱的军票。 报名就这般正大光明的在安义县下面的各个庄子繁荣的展开了,一批不愿埋头土地继续过穷苦日子的光棍男人离开土地,带着旖旎的幻想,在本子上摁下手印。 “还有人要报名的嘛,现在报名立即发军票十块,十块的军票进了县城能在酒楼点上三个菜一坛酒,美美的吃上一顿!” 上来的人都登记完了后,小班长举着一张鬼子军票招摇着向还没有动身的一大半人群问道。要是往常修工事捉壮丁,哪要这么麻烦。但这次不能来硬的了,连坐在椅子上晃腿的两位随行太君也只是在监督而不插手,本次皇协军招兵,要求的是心甘情愿。 所以哪怕是还有一大半的人群站在下面没有动身,这位小班长都没有威胁,而是拿出军票说着加入皇协军的好处。 此刻,在本子上登记的枫树坪庄征兵数已经有二十三人,小班长已经无比满意这个数字了,按照招兵的人头数算功劳,这个庄子自己这趟已然没有白来。 相似的一幕幕在安义县下的一个个村庄接连上演。 皇协军到处招兵的动静不小,很快就传到了在安义县和奉新县中间区域活跃的安义县大队以及梅岭内的国军耳中。 梅岭主峰团部内,正奉命找寻合适戏班子的特务排长乔子宁向李崇反应了这个最新情况。 “这几天小鬼子先是不断修建攻势巩固碉堡增强对军事空白区的影响,接着空投传单削弱我同胞抗战意志,现在二狗子又开始招兵,这是打出了一套组合拳啊。命令汤大海,打掉这股嚣张气焰,招准时机血淋淋的杀掉一只鸡!要让下面的人明白,做汉奸是要死的!” 不能让鬼子如此下去,必须打乱他们的节奏,否则摧毁的是青壮的抗战意识,而血是最能让人清醒的。 按照分兵后的区域负责原则,李崇当即下令驻扎在木马岭的三营负责这件事情。 在李崇看来,鬼子营造的这股风气必须得到遏制,不然会腐化军民,尤其是底层民众的反抗意志。 当此关头,当用鲜血立威! 二名日军十名二狗子就敢堂而皇之的走出县城离开碉堡,进入各村招兵买马,这是缺少畏惧感,而畏惧感是被打出来的。 收到电报后的汤大海先排出四名侦察兵化妆成普通佃农,循迹去往外出下乡的两支伪军征兵队伍进行摸排,同时组织了一个排的兵力换下军装,穿上普通村民的装扮。 两名鬼子十名二狗子,跟这样的组合交手,对于三营而言就是打个喷嚏的事。但此刻两支招摇过市肆无忌惮宣扬共荣圈言论的伪军征兵小队处于安义县城不远处,枪声一响势必会吸引其他地方的鬼子,所以如何做好人员的输送及撤离是要提前思量好的。 这便是侦察兵的用处,他们会预先进行踩点,在鬼子据点和公路线的封锁中找到能进退从容的路径,同时团部的特务排源源不断的把伪军征兵小队的活动信息往三营传输。 伪军的征兵小队从一个村子走向下一个村子,走一路征一路,征上来的新兵跟在征兵队伍的后面,队伍越来越长。 从枫树坪庄出来的征兵小队在两个村子停留过后,再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五十四人的队伍,二名鬼子骑着铁皮摩托威风凛凛的在前面开路,车上还挤着一名女人在摩托上玩着打枪游戏,插在铁皮摩托的鬼子军国小旗扑簌簌的招展,紧随其后的伪军班长单手拿着长枪架在肩上得意洋洋。 走了三个村子就就征到了四十个新兵,远超预期嘛。 “王胡啊,大家以后就都是一个庄子里出来的,像我们都是穷朋友的,有好事情你要照顾我们呐。” 跟着大部队走在马路上,从枫树坪走出二十多人围在王胡旁边说道。 “王胡你混的出息嘞,长枪都能挎上了。” 恭维声不断,这种众人围拢的感觉让王胡无比得意,这是以前在墙角下捏虱子时从来没有得到的恭维感,王胡觉得自己获得了尊严。 “你们可见过枪毙?嘿,枪毙反日分子!嘿,好看!” 谈笑中,王胡吐沫横飞说起了自己在县城的见识。 “枪毙反日份子,那个反日份子是干这个的!”王胡举起一只手做了一个“八”字状。 “先是被绑在木桩子上打了一天一夜,身上一没有一块好肉,巴掌心大的烧红铁块,一下子印在胸口上,皮和肉都焦糊在一起,那八路是汉子一句话都没说,但是汉子也要死,最后被拖到墙角,皇军一排展开,枪口对着。” 说到这里,王胡四下一看,忽然扬起右手,做了一个枪毙的样子,对着脖子凑前两眼听得出神的一个本庄人的太阳穴忽然呵道: “Piang!“ 那本庄人惊得一跳,同时滚油烫手般的赶快缩了头,旁边凑来听的人都悚然不已,随即又露大开眼界的样子。 “所以说啊,还是干皇协军妥当,蹲在炮楼里吃香喝辣,舒坦!”王胡摇头晃老的以一个过来人的语气教育着身后的众人。 “艾,那个小香姑娘怎么样?”听完杀头的故事,众人又问起了走在前面的小香姑娘。 “我跟你讲,小香姑娘润透啊......”王胡吐沫横飞的讲着,这听得众人羡慕不已。在他们看来,王胡这种蹲在墙角捏虱子的人大概一辈子是上不了女人身的。 小香姑娘此刻正身姿摇曳的走在班长旁边,旗袍裙下的屁股扭啊扭,直把后面一众人扭的口干舌燥。 在一群人招摇走在公路上时,并没有发觉丘陵间的树林里,有近四十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这支往前走队伍。 这支队伍正是孙文军带领了安义县大队,在打了两次伏击物资车的战斗之后,相比此前在帖子坑时大刀为主的寒酸,现在的安义县大队已经拥有了过半的长枪,三八大盖也由此前的三杆上升到十杆。 “大队长,人数已经远超了我们之前的估计,这还打不打?” 根据之前的消息,应该是二名鬼子十个二狗子,还有两个算不得战力的随行女人,但现在实际情况出乎意料,后面还跟着一串刚征收的新兵,从他们签字画押开始,也应该算作二狗子。 这样一来,人数上就超过了安义县大队的人马。 “肯定要打,有枪的就十二个,没枪的二狗子吃饭前还是庄稼汉,手上什么都没有,枪一响就能吓跑。待会儿听我号令,有三八大盖的瞄准带枪的打!一轮枪响要干掉一半的敌人!” “是!” “咔嚓”一声,十杆长枪子弹上膛,瞄准了公路上往前走来的鬼子和二狗子。 孙文军的枪口已经瞄准了鬼子铁皮摩托的车胎。 扣动扳机的刹那,树林里忽然传出了动静。 第240章:杀鸡立威(2) 树林里忽然传出来的动静让安义县大队众人猛然警觉枪口调转。 后面警戒的人低声喊道,“孙队长,是国军的人。” 原来是虚惊一场,前头埋伏的安义县大队众人重新调转枪口,如今国共合作抗日。 来者正是三营一个排的士兵,三十人负责对这支伪军征兵队伍进行杀鸡立威任务。 这个排化整为零,从各个路径北渡北潦河然后汇聚成一股,在侦察兵的指引下来到了这里,结果很巧合的和八路游击队选择了同一个埋伏处。 没有时间彼此交流,二名鬼子一马当先开着三轮铁皮摩托距离已经不足一百米了,当即枪口对准来者。 征兵队伍正快乐的往前走着,对于远处山林土丘间的埋伏无所察觉。 孙文军正想着协调一下打枪打时机,由老班长升上来的排长扣动了扳机。 剩下六十多米的时候。 “枪口对准拿枪的,打!” “乓!” 一声清脆的枪响之后,鬼子三轮铁皮摩托的前轮瞬间瘪了下去,车上的两个鬼子一个女人因为惯性往前摔出了数十米,三轮摩托在地上滚出了好几圈。 同时枪声大作,如没头苍蝇拿枪乱指的伪军顿时倒下去了一半。 这个时候摔倒在地上的两个日军满脸血的挣扎着起来,嘴里骂着“八嘎呀路”的摸过来长枪,经验老道的鬼子被伏击后没有像二狗子般如苍蝇乱蹿,而是趴在一面小反斜坡地上伏低身体,枪口准备对准了枪声传来的地方。 枪声很近,就是眼前四十米外的土丘山林之间。 两个鬼子命大,头上戴着钢盔,所以即便是头先触地也没有摔死。 可是他俩的身影在从摩托腾起然后落地时,已经被数个枪口锁定,看到两个鬼子从坡后露出一点军帽皮。 “噗呲!噗呲!” 射出的子弹打在斜坡上溅起一片泥土,两个小鬼子不敢探头了。 至于身后入行才小半天的伪军新兵,听到枪声后还有点神儿的,转头就是跑。跑调一大半后,剩下的人已经慌神抱头趴在地上。 相比于一下子就死了一半的伪军,这些入行半天的新兵倒没有死亡多少,这主要是埋伏的两支队伍并没有将枪口对准他们的缘故。 有几个倒霉的,也只是被没有准星的枪发出的子弹咬中。 “王胡子,这是什么情况啊。” 跟王胡一起趴在地上的枫树坪几人已经哭出来了,怎么半路走着就响枪了? 自己不就是准备进入伪军然后过起吃香喝辣、扛枪狐假虎威的生活么? 怎么就在路上走着,就要吃枪子,这见鬼的世道还有王法么? “别说话,低头趴在地上,只要等到最近据点的人支援过来,肯定就没事的。” 王胡扭头说道,这句话既是在安慰别人,也是他在自我安慰。想了想,他觉得自己还拿着枪并不合适,所以把枪丢到一旁,跟着新招到人一起抱头趴在地上。 然而,打伏击的两支队伍都知道要速战速决,因为濒临马路,最近的据点离这里只有一公里半的路程,听不到动静还好,听到动静很快就能支援过来。 判断两个小鬼子和剩下的五名伪军趴在反斜坡上抵抗之后,经验丰富的排长带着两名士兵掏出手雷,往前挪到了几米后拉弦扔了出去。 爆炸伴随着惨叫声,两个鬼子身体被炸的弹起,同时冲锋的士兵跟上,拉栓射击。 几声枪响后,马路边的斜坡下,只剩下早已经把枪丢在一旁三个伪军。 “投降了,投降了!” 鬼子炸没了,带队到班长也死俅了,地上还趴着的三个伪军大喊道,也包括人群里的王胡。 “排长,还有三个二狗子,咋整?”国军的士兵枪口对着三个伪军。 “宰了。”老兵排长脸上没有表情,顺手捡起地上的伪军的枪,看着地上趴着的众人说道:“看清楚,当二狗子的汉奸的下场,就是死!” 说完,三个士兵冷漠的拉动枪栓。 “饶命啊,长官,我们也只要混口饭吃,从没有杀过八路国军啊。”王胡等三个伪军连忙告饶,声音慌的不及,不能不慌,他们已经听到了子弹入膛口的声音。 同样顺路捡了四条长枪的孙文军走上前来说道,“友军同志,他们已经被俘虏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杀俘虏了。 哪怕只是一支县大队性质的游击队伍,八路的武装仍然很坚守原则。他们宁愿在战场上一枪解决对手,但是战争结束枪声停止他们便不会对俘虏动手。 自律的令人敬佩,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些伪军同为中国人。 “头转过去,滚蛋。” 老兵排长垂下已经拔出的王八盒子了,挥挥手让三个伪军滚蛋,然后蓦地对着地上趴着的众人一声大呵,“没让你们走,你们这些人地上趴好!” 地上起身准备跑路的人在这一声大呵之下吓得再次趴在地上。 这一声呵斥让跑开的三名伪军再次提速赶紧跑。 “你们这些人是一点中国人的骨气都没有了吗?是要做汉奸吗?现在就让你们看看坐二狗子的下场!” 话音落下,老兵排长手上的王八盒子保险被拇指扣开,手臂举起,对着已经跑到远处三十米外的三个伪军点了三下。 “Piang!Piang!Piang!” 三声枪响,三个身体僵硬倒下,王胡的一生于此结束。 “看见了没,这就是二狗子的下场!” “我们李团长的命令是以血立威。” 最后这一句话不知道是威慑底下众人,还是对孙文军的解释。 这波举动让安义县大队的人感到价值观的极大不兼容,这梅岭国军的行事风格太自我化了,对一些规则根本熟视无睹。 不过,不少县大队的人觉得这样做很解气。 “拿上枪,撤离。” “排长,那些八路手上的枪?”旁边的班长问道。 “谁捡到就算谁的吧。” 这点小事,没必要纠结。 没有时间去纠正趴在地上的这些人的思想,附近据点的鬼子和伪军听到动静很快就会赶赴过来,当下两支队伍拿上枪干净利落的走人。 前前后后,战斗的开打到捡走枪支走人,一共就五分钟时间,七十多人钻入山林里,各自离开退出了这片小战场。 第241章:青藤的打算(求票求订哈!) 一个皇协军的征兵小队被全部枪杀! 随着溃散回乡的新兵宣扬了一路,这条消息飞速的疯传。 四散回各村的报名新兵蹲在家里的门头上哆嗦个不行。 怕呀! 穿上那身二狗子皮,谁知道什么时候头上吃喝的家伙就被会抗日分子给摘走了? 被伏击的地方,此刻已经被附近赶来据点的鬼子和伪军戒严了起来。 看着七横八竖的惨状,同为伪军的二狗子感觉到内心凄凉,看来没事还是蹲在据点里别出来瞎晃悠,这年头做顺民被鬼子地主老财压榨,做伪军容易被抗日份子一枪打爆狗头,要是钻到山沟沟里面做抗日份子吧,日子苦不说,要是被逮住又会被鬼子拷打枪毙。 日子难过啊! 一会儿后,三辆军用卡车停在此处,青藤打开汽车门从副驾驶室内走了下来,一个少尉副官跟着后面一同走了下来。 军衔绽亮,不染尘埃,军刀弯长。 戒严的鬼子一看来者领头的军衔是中尉军衔,比自己一个一等兵高上了无数,连忙打了一个敬礼,跟在后面心情正悲凉的伪军也跟着后面打了一个敬礼。 “你们的,待在车上不用下来!”青藤中尉对着三辆卡车说道。 青藤中尉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十几具尸体,一具具的走过,然后站在了已经爆炸燃烧成了框架的铁皮摩托前。 “青藤君,他们是被打支那人打了伏击,一半士兵都是被一枪毙命,两位皇军士兵是被手雷炸死的。” 青藤中尉摘掉军帽,向着地上的两名鬼子鞠躬行礼,然后重新戴上军帽肯定的说道,“这伙伏击的人就是我们要今后要追逐的猎物。走,回去找大佐阁下,让荒木大佐推动征兵继续下去。这是一次机会,让征兵队伍继续出来,他们就是饵料,可以帮我们钓出这些躲藏起来的反抗份子。到时候,我们坐在卡车上,远远的跟在后面,一旦战斗打响,我们便可以快速的出击!” “皇协军的这支征兵队伍全队覆没,恐怕皇协军方面对于继续征兵会有所止步的。”站在一旁的少尉觉得要不靠谱的皇协军不会愿意充当这个诱饵。 “所以我要让大佐阁下推动征兵工作继续下去。”青藤负于背后戴着白手套的双手紧握着走上卡车,发出“咔嚓”的响声。 安义县城,保安团的团部小楼内。 “哎呦,朱团长,你是不知道啊,征兵二队的弟兄一个都没活啊,全死俅嘞!抗日份子杀人不眨眼呐!” 听着手下的汇报,朱可明在办公桌前来回的晃悠走动着,然后站到手下面前问道,“你可打听清楚这是什么人干的,梅岭的国民党还是那个八路游击队?” “朱大哥哎,这兄弟哪里知道哇,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来去无踪的。” 朱可明脸上神情显得很焦躁,“这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咱们只是招兵买马,咱们弟兄们在城里可也从没招惹他们呐?” 不由得他不急,往常就算被抗日份子打了伏击,都是鬼子必死,皇协军除了战斗中的死亡通常情况下也不会被全军覆没的,怎么说大家都是中国人嘛,弄不好还是一个村里出来的。 而朱可明也从来不把事情做绝,一方面为皇军做事尽心尽力拍好马屁。 另一方面呢,他也不会主动招惹抗日份子那些人,哪怕是得知了哪个村子里的哪户人家子弟莫名失踪,极有可能进山干了八路革命党,只要不闹大也不会去过多的盘问。 下乡清点人口的时候也是能混就混,反正日本人也搞不清楚。 做这些事情,他都是为了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 但是这次,现在皇协军被杀了一个不剩,对方下了如此狠手,显然是在警告自己什么? 可是在警告自己啥啊?自己又没去杀抗日份子。 不就是下乡招兵买马么? 这不干也没办法不是,这可是太君亲自让干的。干不好惹了太君不开心,那这身皮就没得穿了,没了这身皮,这县城里还有谁拿自己当回事情? “那个二队招的人呢?怎么一个都没看见。” “都跑回去了,不过那个征兵队班长身上的花名册还在。出了这档子事,三队原本招收五十多个人,结果带回来的只剩下三十个人,半路跑了二十多个人,估计是被吓怕了,征兵这事儿被这么一吓,估计要掰了。” 忽然,小楼外站岗的士兵朝里面喊道,“团长,太君通知你去见荒木大佐。” 朱可明从手下手里接过军帽,然后把军衣的扣子扣好走出小楼,跟着一个鬼子后面往荒木的办公室走来。 进了办公室一看,除了荒木在,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鬼子站在旁边。 办公桌后面的荒木大佐见朱可明走了进来,手摊向旁边的鬼子说道:“这是青藤君。” 没有多余的介绍,就说了一个名字。 “青藤太君,幸会幸会。”朱可明脸上挂上灿烂的笑容,比看见飘香院的头牌姑娘都要绚烂,让人感到热情的不好意思拒绝。 荒木首先用心伤的语气说道,“朱桑,今天抗日份子打了皇军和皇协军一个伏击,对于十名皇协军士兵和两名皇军士兵的阵亡,我很痛心。” 但其实在青藤说出利用皇协军的征兵队伍作为诱饵之后,荒木一想这个点子是完全可以的。 那些反日份子偷偷摸摸的不是喜欢打伏击么? 那就主动制造一些可以给他们打伏击的机会,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太君不要过于担忧,抗日份子该死,他们不敢攻打县城,只会小偷小摸,他们以后一定会死啦死啦的!” 关于立场上的表态朱可明毫不含糊,保证清晰响亮。 “嗯,朱桑,抗日份子制造血案是在恐吓我们,但是大日本皇军是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伏击就停止招兵的。你的,皇协军征兵的要继续。” 听了这话,朱可明面露难色。靠,到头来还要让手下弟兄出去竖靶子挨枪子么,真把皇协军的命当狗一样贱了。 “朱桑,你的怎么?” 朱可明顿了一下,用试探的语气说道,“太君,现在出去的话,这皇协军的弟兄们怕被游击队和国党的人打黑枪啊,您看,要不先缓一缓?” 朱可明这话既有点为手下弟兄着想,也是在为他自己着想,因为他觉得征兵这个事儿嘛可能抢了梅岭国党和游击队的业务,所以对方才来教训一下自己,毕竟这些日子梅岭里的那些武装也在不断招兵买马嘛。 业务冲突了,自己或许应该缓一缓再说。 第242章:陈家老爷 荒木大佐走到朱可明前面,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朱桑,征兵的事情你的要继续,安全问题你的不用考虑,皇军的会解决,我们的不能屈服于反日份子的一次恐吓!” 顶头太君都这么说了,朱可明想着自己还能说什么吗? 说起来自己是一个保安团团长,其实朱可明很清楚自己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条件。 梅岭主峰团部内。 特务排长乔子宁拿来三营此次行动的战报走过来说道,“团长,三营传回消息,成功灭了一支征兵小队,十名伪军和二个鬼子无一生还,行动干脆利落。” 李崇点了点头,“希望血腥能震慑一些人心的浮动。” “行动中发生了一件小事,行动中三营的人马巧合的与安义县大队的人马碰上了,八路的人也想打伪军埋伏来着。” “他们的嗅觉一向灵敏,十个伪军两个鬼子,凭他们的力量,吞下去是正合适的。要是知道八路的人有所行动,咱们的人马倒是可以不用去。” 对于八路游击队的出现,李崇并不感觉到奇怪。 乔子宁附和道,“是的团长,咱们主力团的一个排去打一个伪军为主的小队,大材小用了。” 李崇斜睨了一眼得意的乔子宁,“你还喘上了,那个唱戏的你找的怎么样了?” 弄个戏班子进山不仅是塑造士兵坚定抗日信念的思想教育举措,同时也可以对梅岭山区内的山村居民进行思想上的纠正。 这几天梅岭山区内居民的抗日激情不是很好,各营汇总上来的招兵情况相比之前下降不少。 这都是鬼子洒下钞票和宣传单后带来的心理变化。 “老陈村的维持会长过两天要举办五十大寿,听说从安义县城请了一个戏班子来整整唱三天,到时候我准备半路劫道。” “还能庆贺大寿,哼,看来这位陈会长在日本人的统治下过的挺滋润嘛。” 老陈村处于黄洲镇管辖范围内,北潦河上下两支孕育了这片肥沃的土壤,是产粮区的构成村落之一,所以这里整片地区都是鬼子势力仅次于县城布防的。而这老陈村的陈会长在鬼子环伺之下还能庆祝大寿,看来跟鬼子之间的关系处的不错嘛。 适者生存,永远不缺乏能适应的人,哪怕是做一只舔狗。 李崇想起了千公里之外的老家人,他很清楚爷爷的脾性,一个古板却很坚守原则的老秀才,要他献媚鬼子实乃不可能。家乡一旦被日军侵占,老家人会作何选择,李崇不知道该如何去想。 “团长,你看要不要在那个时候请戏班子进山?”站在旁边的乔子宁叫了一声站在窗前走神的李崇。 李崇开口问道,“这个陈会长做人怎么样?” 跟了李崇这么长时间,乔子宁也是摸清了李崇的一些脾性。如果说这个陈会长出任会长一职没有帮着日本人做什么坏事的话,那么还不会找他麻烦,做鬼子的维持会长也可以看作情有可原,不会被当作汉奸顺手处理了。 但如果说是自愿做了鬼子的维持会长欺压乡里,现在还大张旗鼓的庆祝大寿,那免不得要拿个二十响来给这个陈会长拜寿了。 “陈家人存粮远近有名,六百亩的上好良田,整个陈家村人是他家的佃农,不过陈家村每年养不活的小孩可不在少数,这位陈老爷在做这个会长之前,就已经娶五房姨太,都是交不起租子把女儿抵给陈家这位老爷的。” “这个算生活作风问题,不关咱们管,说说他有帮日本人犯下什么恶事没?” 李崇说起来也是地主出身,对于这种地主娶几房姨太的问题,放之全国都是普遍现象,并不值国军这个主力团来出手,这点事情真要追究起来,也只是剥削乡里,搁在抗日战争没打响之前,也只归地方政府去管。 剥削这种不平等现象太多了,李崇带兵是抗日,而不是当父母官。 乔子宁接着补充道,“这位陈老爷的五十大寿还要再纳一个妾,说是喜上加喜,所以才请戏班子唱戏三天,还要摆流水席。他家大儿子现在是安义县城保安团的副团长,小儿子是黄洲镇的保安队长,每个月都主动向黄洲镇的鬼子输送一千斤谷子。” 听了乔子宁这话,李崇皱着眉边走边盘算着说道,“按照一斤粮食能出七两米来说,1000斤谷子就能出700斤大米,一个鬼子口粮一斤。而一个据点按15个人头来算,一天吃15斤米,一个月就是450斤,这陈家人每个月就养活了一个半的碉堡。一户地主就养活了一个多碉堡的鬼子汉奸,难怪鬼子碉堡越建越多!” 说到这里,李崇转身看着乔子宁,一锤定音的说道,“这陈家人算是铁杆汉奸了,两天后咱们也去给这位陈老爷家拜寿!老陈村的两公里外就是黄洲镇,给三营发报,就说老子蹲在山沟沟里嘴里淡出个鸟来了,二天后准备去老陈村吃席,让他们三营在黄洲镇附近弄点动静。” 弄出动静就是声东击西,到时候不让黄洲镇的鬼子及时支援陈家村。到时候陈家村要是枪一声,就算是有人跑到黄洲镇通风报信,可那也有两公里路,一来一回定要花上不少时间,再有三营在黄洲镇外放两枪,黑灯瞎火的鬼子也不敢轻易出城。 这样就可以从容带着戏班子进山了。 “还有一件事,这是三营送来的军票,缴获二狗子和鬼子身上的。”乔子宁拿出一沓军票递到李崇面前。 李崇接过来没看就说道,“以后这种东西让他们自行销毁就好。” “咦?”看了一眼手上的军票,李崇发现跟鬼子空投的根本不一样。 这上面的军票没有赤裸的女人,而是一个偏于武士服装的男子,也没有空投的军票新。 这让李崇瞬间意识到一点。 鬼子现行流通的军票和空投的军票不一样,一旦有人拿着空投的军票进城买东西肯定第一时间被发现。通过这个手段,鬼子可以对持有新版女人军票的人进行身份筛查。 当真是好算计! 不仅可以利用新版军票削弱抗日民众的意志,真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可以借此钓出一些准备使用此军票来进城换取物资的抗日人士,甚至于可以将持有此军票的进城人员发展为他们的眼线来刺探情报。 幸好自己从没有准备要用鬼子军票进程购买物资的想法,而是第一时间出于削弱军票带来的负面影响而予以了销毁。 梅岭之外。 这一个晚上,足够二狗子的一支征兵小队全部被枪毙的消息在十里八乡间流传,连同准备当二狗子的人都在伏击中被枪毙了不少,十里八乡间原先心思浮动的人心中此刻后怕不已。 第243章:放出诱饵 做二狗子虽然可能吃香喝辣,但也有可能被半路打死。 那些看着军票上裸体女人心思荡漾的庄稼汉面对血淋淋的例子,脑袋清醒了不少,就像热气腾腾的出锅肉上面呲溜了一盆冰水,一片透凉。 尤其是枪响后逃命回到各村已经报名的人,整个晚上都瘟头瘟脑的,就怕山林间的亡命之徒半夜敲门剁了自己狗头。 第二天,伪军的征兵小队也没有从县城出来,看样子是被打怕了。 然而第三天,安义县城里重新走出了两支伪军征兵队伍,这一次每支征兵队伍有六个鬼子随同前行,加上两位随行的飘香院女人,出来的征兵队伍,每支的人数达到了二十人。 并且只要报名参加,立即可以获得军票20元! 防守力量上去了,当二狗子的福利标准也提升了。 看架势,鬼子和伪军并没有因为昨天之事受到干扰,反而摆出一副愈阻挠愈兴盛的架势。 其中一支走出县城的征兵小队先是来到昨天来过的三个村,这三个村子昨天跑回来了不少已经报名的人,所以从枫树坪开始,拿着昨天的花名册,签名画了押的被枪指着强行入伍,行事大张旗鼓。 伪军自然没有这么大胆量,魂早就被昨天之事吓去了一半,此刻的大张旗鼓乃是跟在后面的六名鬼子监督强迫所致。 他们就是荒木和青藤放出的诱饵,此刻青藤的特别行动支队派出了两辆卡车,尾随在出城的两支征兵小队最近的据点处,同时派出士兵化妆成平民百姓远远的跟在后面,只要情况不对就随时出动。 征兵小队里,一名二狗子站在这支征兵队的班长身边小声的嘀咕道,“班长,昨天出城的一队人马全被打死了,咱们今天还来这几个村子,就是在走黄泉道啊!” 这征兵队的班长心中也直犯嘀咕,“我有什么办法,没看到日本人枪对着么?让兄弟们都警觉着点,抗日份子一旦来咱们就趁乱快跑!” “我不去,我不去当兵了!”几个昨天报名签字画押的人缩在人群里反悔了,哭着喊着躺在地上死活不上前,昨天王胡当着他们的面跑出去,然后被一枪打死的画面他们可没忘。 “下面的,动作速度快一点,凡是昨天报名的,被点到名字的全部带走!”征兵队的班长不想磨蹭,催促手下果断一些。 结果地上的几人撒泼打滚不要去,趴拉在地上三个人都拉不动。 “八嘎呀路!”其中一个鬼子端着枪走上去一脚直蹿,三八大盖的枪底座一下子砸在地上一人的头上,头角顿时被砸破冒出鲜血,然后鬼子枪口转过来就是拉动枪栓。 “艾艾,太君,不要开枪,荒木太君不要强迫的干活,我来劝劝他,这个人会明白的。”征兵队的班长劝住了欲要开抢的鬼子。 然后走到撒泼打滚的几人面前说道,“喽,你们几个人既然已经签字画押了,就不要搞事情,你也看见了,不走现在皇军就会开枪打死你!八路和国军会不会打死咱们,我不清楚,但是你现在不识趣,皇军立即就会给你吃枪子,你不要耽误我时间!” 其实这班长就想贴一张征兵大字报后直接走人,不然越待越感觉远处的树林里有枪在指着自己。 强迫威胁加引诱说服,在枫树坪前后只停留了半个多小时,一行人就匆匆忙忙的带着昨天跑回来的十多人上路。 ...... 山林之间。 一伙人拿着长枪隐藏在山石灌木之间,领头的排长掂量着手中的王八盒子说道,“看来咱们前天没有把鬼子和二狗子打疼,营长让我们打掉这股嚣张之风,至少不能让一小伙鬼子和伪军就敢大摇大摆的下乡招兵,当二狗子座汉奸还这么光明正大,咱们绝不答应!” “没说的,排长,他们敢来,咱们就再杀一波,多杀两次二狗子就不敢狐假虎威了!” “排长,他们来了。”一个普通民夫装扮的士兵弯着腰穿过树丛灌木跑进来说道。 领头的排长拨开保险,“大家准备!” 在探听到鬼子和伪军再次大摇大摆的走出县城继续招兵后,汤大海命令继续给予打击。 由传回的消息看,鬼子人数增加了四个,二狗子增加了两个,持枪的就有十八人,因此汤大海也多派出了十个人,并且携带目前全营唯一的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作为火力压制武器。 这捷克式轻机枪全团一共三挺,分兵的时候李崇把重机枪扣下组建了重机枪班,而上峰派发下来的三挺捷克式轻机枪是平均分给了三个营的,捷克式比起小鬼子的歪把子性能上可要好用不少。 当下四十个人子弹推上膛,枪口从灌木之间探出,看着视野里马路上走来的十八个拿枪的士兵。 比起前天的伏击,这些鬼子和伪军也汲取了一些经验,走在路上没有谈笑自若,而是举着枪边走边戒备着马路两边的树林,走在中间的鬼子还不时的对着树林里放两枪,惊起沿路的一片野鸟,而且让新招上来的人走在队伍前面。 “倒是学精了一些,不过咱们照样打!” 树林里埋伏的官兵并没有因为前面走的是新招上来的新兵就束手束脚,该开枪照样开枪,乱世当用重典,最多子弹瞄着鬼子和二狗子,当然他们乱蹿被子弹咬中也只能怪命不好。 枪声一响,举枪戒备的二狗子照样慌张头不着地,开始六个鬼子还组织了一波进攻,好歹也十八杆长枪呢,小规模的遭遇战也是打上一会的,结果人一冲上去,捷克式轻机枪的声音响起,就跟打田里驱鸟的稻草人一样。 冲上来的三个鬼子六个二狗子被突突成了渣渣,剩下的人趴在地上朝山林放枪不敢再动了。 至于那些半被强迫半被引诱的庄稼汉们,一部分之前有了经验的人转身就是跑到野地里消失不见,一跑百应。 这边枪声响起,四百米外公路上一个挑着扁担的农夫装扮的鬼子听到噼里啪啦的枪声,跑到高处从扁担上的吊篮里拿出一个望远镜,看到远处战斗打响,急忙丢下扁担,疯狂跑到六百米外的草亭。 一个牵着马的农夫蹲在那里,手里抓着草料做着喂马的样子。 第244章:李崇发火 冲刺了六百米后,这扮作农夫的鬼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前面的,中伏击了,你的快快的汇报!” 草亭里的伪装鬼子翻身上马,一路风驰电掣到八百米外的据点前。 “青藤中尉,前面的遭到伏击!” 卡车随即发动,车上二十名全副武装的鬼子推送子弹上膛,同时青藤利用卡车内的电台将情况反映给安义县城的荒木,围剿命令下达,交战区域周围三公里的据点全部联动起来,将交战区域的四面八方围拢起来。 1800米,对于只载人的鬼子九四式卡车而言,只用了两分钟的时间。 “排长,不好!小鬼子的卡车来了!” 说话的功夫,鬼子在交战区域外的五十米外下车,从车上一涌而下的二十名鬼子直冲树林,猛攻林中官兵的侧翼。 在鬼子汽车发动机传来的时候,负责此次行动的排长就意识到情况不妙,而且看到从侧翼扑过来的人全是头戴钢盔的鬼子! “一班、二班、三班,交替掩护撤!快撤!” 前来支援的鬼子火力出乎意料,轻机枪、掷弹筒都摆出来了,全排四十人压力陡增,尤其是枪火接触之后,发现来援鬼子的枪还打的贼准。 公路上正面被伏击的队伍一看援军来了,剩下的三名鬼子挥舞着手臂驱使着剩下的六个二狗子发起进攻。 “手雷掩护,撤退!” 然而哪怕有手雷抵挡掩护,从卡车上跳下的鬼子依旧死死的保持百米的距离咬住。 “他MA的,鬼子增援这么这么快!” 最近的据点也在1800米外,这树林之间枪声也传不到那么远就淡了,等据点的鬼子伪军听到风声赶过来怎么也要一时半会儿的。 但这次鬼子的反应速度令人完全猝不及防,而且看这伙鬼子的火力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据点所能拥有的。 真要是据点的鬼子伪军出来,那还能打上一波。可来援的全是鬼子,没有二狗子在里面充人头,手雷、掷弹筒、轻机枪一样都不落下,火力上就完胜。 没有伪军充人头的鬼子小队,战斗能力完全天翻地覆,先前在地,此刻在天。 至此,安义特别行动支队近一半人马在丛林丘陵间上演了一场追逐国军的追击战...... 一个小时后。 外围负责包围的一名少尉鬼子军官上前鞠躬道歉,“青藤君,对不起,我们没有发现他们在这荒野河边芦荡里还藏了三艘船,以致敌人渡河南下了。” 青藤摘下沾着鲜血的手套扔到一旁说道,“斩杀了二十七名反日份子,首次放饵就有如此斩获这很不错。” “可是反抗份子吃一亏长一智,没有一网打尽以后这些人就很难上钩了。” 青藤摇摇手指,“不不不,这一伙人要一网打尽是困难的。少尉,你还没看出来么?这伙人武器全是支那的中正式和我们的三八式,战斗中我还听到了捷克式轻机枪的声音,这不是八路游击队伍能有的火力。” “青藤君的意思是说这伙人是梅岭的重庆军队。”站在一旁的少尉神情恍然,如果是梅岭的重庆军,那这次没有完全剿灭也没啥可惜的,进入梅岭的重庆军足有上千号人,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吃下的。 青藤看着流淌的河水说道,“所以我可惜的是这次咬钩的不是八路的游击队伍,根据近几次八路游击队伍的偷袭对象分析,他们的人数定然不会太多,如果对他们能取得今日的这般胜利,只要一两次就能让那些游击武装再也无力行动!” ...... “哼!他汤大头是干什么吃的,脖子上顶顶是粪桶么,嗯!?我不是强调每次行动前要先踩好点,不要冲动出手!” 李崇愤怒的声音在团部回荡,胳膊一用力手臂上青筋暴起拍打在桌子上,二十七人的伤亡让他怒意上涌没有控制力道,树木切割钉成的一张桌子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响,然后在旁边人的惊愕目光中,桌子裂开了。 团部里的人站在一旁不敢吭声,在他们的印象中团长就没怎么发过火,甚至没有剥削士兵吃空饷的恶习,而且自带着从中央军校出来的黄埔作风,作战指挥带团都很井井有条,所以在全团排级以上士官中,尽管没有比团长年纪还小的,但对于这位全旅乃至全师都算最为年轻的团长,都很信服。 这是以德服众,而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但是现在,他们罕见的见识到自家团长发火的样子。 声音彻耳,力大吓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暴气令人不敢接近。 虽然知道自家团长身有武艺,每天清晨都跑上山头练拳脚,还亲手在团部做了一个木人桩竖立起来,时而打得噼啪响。 但是此刻发怒之下的团长,一掌裂开桌子,产生的气势直接扑打在团部这些人的脸上,无比震撼。 “把那个还活着的排长和两个班长撸掉,全排四十人只剩下十三人还算个什么排,该排编制解散,剩余人员编入其他排,活着的所有人全部从新兵做起!” “是,团长。”电台前的通讯兵低头发报,生怕手脚慢了再惹火团长。 “收拾一下,何茂平你跟我去陈家村!” 刚才这一巴掌拍下去,刚刚听到三营伤亡二十七人的消息所带来的怒气被发泄出去一些,深吸了一口气后李崇拿上满匣子弹的王八盒子揣到腰间。 去陈家村这件事在此前已经议定好了,只不过出发前听到三营传过来的噩耗被打断了一下。 站在旁边的特务排长乔子宁劝道,“团长,这个你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只带警卫班在村外策应,就您和何茂平两个人进陈家村太危险,您是团长,太以身犯险了。” 乔子宁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次三营执行任务的一个排虽然没在事发地提前查探周围鬼子动静,但根据回来战士对战情的描述,鬼子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现在想来,鬼子在征兵队伍被我们剿灭一次后,再次派出征兵队伍出县城就是在算计我们,所以汤营长建议您取消前往老陈村的计划。” “你不要替他汤大头解释,老子谁也不怪,三营出了事情就是他汤大头的责任。别以为打了几次伏击,取得了芝麻大点的胜利就开始得意忘形,精神就能松懈了!” 边说着,李崇将身上的军服脱下,穿上一身掌柜马褂装扮的衣服。 “告诉汤大头,晚上的计划不变。哼,笑话!一个伪军地主家庆寿的地方就是险地了?以为我会像他汤大头,眼瞎了不提前打探好,就盲打盲冲?老子现在气不顺,今天晚上在陈家要是没把这口气吃咽下去,回来要他汤大头好看!” 第245章:来祝寿的 残云月色下,走在乡村的路上,两边青葱挺拔的水稻散发着刚抽出稻穗的气息,夹杂着泥土厚重的气味儿扑面而来,晚风吹动着连片的水稻田,稻浪起伏波澜,人置于其中就像是小舟至于江面之上。 今年这里许是一片丰收的景象,只要接下来光照适合灌浆,那收成一定少不了。 李崇随手折出一只稻穗儿塞在牙缝里,“看样子今年这里的粮食收成要不错嘛。” “团长,这一望无际的整片土地是整个安义县最大的产粮区,被北潦河上下两支包围住,土壤肥沃的很。” 李崇吐掉口中的稻穗儿,“这些粮食到时候便宜了鬼子可惜了,到了秋收的时候,咱们也来和鬼子争上一争!” 愈往前走,依稀可以见到老陈村的轮廓。 最显而易见的,是此刻在村祠堂下搭建起的戏台子,明火执仗,戏台两侧高高挂起的红灯笼随风摇晃,吹拉弹唱之声也清晰的传来。离得还稍远了一些,只见的红的绿的人影在台上动唤。 “团长,警卫班部署到位,舌头抓来了。” 村外边一条进出村子的土路老树下,何茂平和一个警卫班的战士抬着一个被塞住嘴的人走了过来,何茂平走到李崇旁边低声说道。 这个时候,村子外沿进出要道的暗处已经被警卫班的二十名士兵分散完全卡住,他们的作用是待会儿枪响时不让里面的人跑出来往黄洲镇通风报信。 李崇拔出枪,指着这浑身哆嗦的中年男子问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多说一句发出其他声音就死,明白就点头。” 这倒霉被抓了舌头的老爷不断的点头。 “你是什么身份来给这位陈老爷祝寿的?” “黄...黄洲镇...的孙记米行...掌柜。”嘴中塞着的布条被拿掉后,这中年男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米行的掌柜,跟陈家很熟?” “不...不熟。” 李崇一巴掌拍在这人头上,“不熟会请你过来吃席?老实说话。” “真...真不熟,我...我是米行新上来的掌柜。只是每...每年有业务往来,这...这再过一个多半月,早稻就能成熟,所...所以我是代表孙记米行过来贺寿,后面好洽谈收购粮食一事的。” 听完,李崇朝着何茂平眼角一挑,何茂平会意的打晕这位孙记米行的掌柜。 “走,现在我就是代表孙记米行来的掌柜。”片刻间,李崇便有了一个崭新的身份。 走到村口,可以看清戏台前的场景了,李崇拿起望远镜观察满场的人员。 嚯,场面真不小。 祠堂前圈出了百平方米的区域,用竹竿横着拦了起来,有护院站在栏杆后面,里面摆上了至少二十大桌,红色的桌布盖在上面很是喜庆,戏台中央也挂起一个大大的寿字。 竹竿圈出的场地一角,用青砖垒砌简易的圆形灶台,大火在里面燃烧,六口大锅依次排开,上面热气腾腾,迎面吹来的夜风都带着食物的香味。 现在还不是开宴的时候,这会子正是有头有脸的人陆续入席的时候,互相拱手排资论辈,但流动厨房前已经一字排开大小碗碟,做好了随时上菜的准备。 看里面,戏台下最中间的主桌上,一个富态的老爷坐在上首的位置看着戏台上的角儿,摇头晃脑的沉醉在曲声里,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红衣发髻插一朵红花不过二八年华的女孩。 两个穿着二狗子军装的男子应该就是他的两个儿子,正招待前排的同僚朋友,前排每坐下一个人,都会先去给上手位置的富态老爷贺寿一番。 能祝寿的都是小有排面的人物,至于后排桌子落座的人就没有上前的待遇了。 “哟!四位太君、朱团长和翻译官来了,来来来,快里面请。大少爷二少爷,太君和朱团长来了!” 小门外管家朝竹栏里一声吆喝。 里面在前排招朋待友的陈家大儿子和二儿子匆匆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热烈的表情。 “陈桑,我们的来祝贺的。”四个鬼子也学着双手呈现出祝贺的抱拳状。 李崇通过望远镜里看得分明,领子上的军衔显示这四个鬼子是二个少尉一个中尉,另有一个鬼子脖子上挂着一个照相机,都不是普通士兵,看来应该是经常和皇协军打交道的鬼子。 李崇拍拍何茂平的肩膀,“走,吃席去。咱今天有口福了,正儿八经的祝寿村宴,味道应该不比县城的酒楼差的。” 在两人往前走的路上,竹竿外开出的小门前,穿着马褂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正问候每一个拎着礼盒前来吃宴席的二狗子,这些二狗子估计都是这陈家大儿子、二儿子的同僚,所以这陈家管家看上去对他们很是客气。 “团长,这陈家牌面够大发的嘛,小鬼子这都拎着礼盒给脸过来吃席了。” 李崇冷笑一声,“鬼子不是在一直把他们的侵略行为美化为建设所谓‘*****圈’么,今晚这小鬼子挎着相机过来拍照吃席,几天后报纸上就会刊登出这种共坐一桌其乐融融的景象,那不就是他们宣传的利器么?” “哎,团长,这往来进出的手上都拎着礼盒呢,咱们就这空着手进去不好吧,要不回去拿上那被打晕之人的礼盒?” “老子堂堂一个国军主力团的团长过来吃他一个地主的席,就是给他脸了,现在老子是憋了一肚子气过来吃饭的,这口气今晚要是吃不顺,嘿嘿!再说老子不是带了二十响过来?”李崇拍了拍腰间鼓囊的王八盒子。 何茂平露出腰间的两把王八盒子,“团长不止你的二十响,我又借了老乔的枪,我这儿就足足四十响了,足够给这位陈老爷贺寿了。” “子宁肯把枪借你?” 何茂平憨厚一笑,“我跟他说,吃席的时候烧鸡烧鸭都给他带一份。” 李崇一整衣襟,“那咱就吃席去,到时候看我眼色,肚子先吃饱。” “好嘞,掌柜的,您先请!”何茂品腰微微一弯,右手往前一摊。 “哈哈哈。”李崇仰头一笑,大步往竹门前走来,何茂平跟在后面。来到祠堂前,没资格入席的乡下汉子远远的围在外圈,看着台上的角儿唱戏。 两人毫无顾忌,大摇大摆的迈着八字步往栏杆外开着的小门前走过来。 “孙记米行,来祝寿的。”站在李崇后面的何茂平对着迎面抱拳的陈管家说道。 “里面请,里面请,小红,带贵客坐到中间的掌柜一桌上。” 陈管家笑着让里面的陈家下人领着二人坐到中间的座位上。 第246章:各方齐聚 “团长,待会儿我的四十响是送鬼子汉奸一起上天?”何茂平眼睛盯着四个鬼子,走在李崇旁边时问道。 “鬼子先死,谁动打谁,陈家的两个儿子,只要一个活的就行。” 至于为什么团长忽然要捉一个活口,何茂平没问,作为团部的警卫班长,团长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去做就行。 两人往座位上一坐,难怪报出孙记米行名字的时候,门外的管家没有多余的怀疑就让下人安排座位了,这张圆桌前的一圈座位上,坐着的全是一些米行的掌柜或者账房。 同行是冤家,这陈家人将各家米行的掌柜账房安排在一起看样子打的是待价而沽的注意啊。 李崇做出不参与讨论行情的样子,从盘子中抓了一把花生米,一颗颗的往嘴里扔着,身体侧着看着戏台子。 对于戏曲李崇并不了解,更说不上热爱,看向戏台一来是避开桌上谈论的关于米行的话题,二是这台上的武角儿是真有两下子的。 背插六根彩旗,拿着一杆花枪,双足脚尖着地倾斜着打着旋儿,从舞台的东侧转到西侧,再从西侧转到东侧,如此来回不停,“锵锵锵”的奏打声亦不绝于耳。 “好!”台下人纷纷喝彩,鼓掌不已。 李崇也举起双手鼓掌,打了这么多转都不晕头,着实是厉害的。 一曲终了,陈老爷的祝寿晚宴正式开始,陈家大儿子走上台。 “诸位,我乃陈家老大,感谢诸位百忙之中前来赴宴,在此,我代表陈家感谢四方来宾了。今天是我父亲的五十大寿,下面有请我的父亲给大家说两句。” 台下众人附和鼓掌,李崇手已经伸向了盘中带着浓汤的老鸭,他没兴趣去听一个老家伙迂腐的半生感慨。 此时此刻的黄洲镇外,北潦河下支河床芦苇荡里,三个排一百多号官兵分散在河床两岸,这一次三营长汤大海亲自带队。 今天三营执行任务出了纰漏,行动前的不谨慎导致此前的伏击战中了鬼子的圈套,付出了二十七名士兵阵亡的代价,唯一值得幸亏的是全营性能最好的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没丢失。 团长因此事而震怒,所以在团长执意去老陈村后,汤大海就亲自出来带队。 若是今天没有发生中鬼子圈套这场事故,那么这次去老陈村是已经计划完好的事情,每一个细节都琢磨了一遍,这是不需要多余担忧的。 但是今天执行任务的一个整编排遭遇鬼子反打,这伙鬼子反应支援速度惊人,开着大卡车领着机枪掷弹筒就跳下来了,显然是准备十足的样子,这让汤大海意识到鬼子或许专门成立了一支机动反应部队。 汤大海朝着身边的众人严肃的说道,“今晚,谁都要把精气神提到最大,谁要是出了纰漏,搅了团长吃饭的兴致,回去团长饶不了我,你们一个个也要吃瓜落!全营从我这个营长开始,已经在团长那儿是挂上号的,要命的号!” 众人点头,对于他们而言,主要任务就是牵制住隔着一条河支流的黄洲镇的鬼子。任务或许危险或许轻松,对于他们而言,具体任务可细分为两个。 一个是堵住老陈村往黄洲镇的公路,陈家村枪声一响,短时间不让老陈村向黄洲镇求援的人能顺利抵达。 另一个就是一旦黄洲镇的鬼子伪军知晓了老陈村的动静,欲要派兵支援,那么汤大海所带领的这些人就要负责牵制任务了。黄洲镇内的鬼子因为夜色不出来还好,但要是出来了,那就免不得要来一场阻击的恶战了。 按理晚上鬼子轻易是不会出来的,有了长埠镇的教训,鬼子也会怕梅岭的国军趁夜攻城。 但凡事总会有例外不是? 还有一个让汤大海心中隐忧的,就是鬼子的那支拥有卡车的机动反应部队,他们要是获知消息快速驱车前往老陈村,那对于团长而言,无疑是异常凶险的。 所以在执行伏击任务的一个排官兵发生意外之后,他才建议团长取消老陈村之行。 但是谁也劝不了团长,团长这人平时候都好说好商量,但是在决策时是一锤定音的。 “现在命令!” 三个排长九个班长蹲在汤大海面前,他开始布置作战任务。 “一排的三个班在老陈村往黄洲镇的路上设置三道封锁线,不让老陈村方向来的任何一个人进镇!” “二排跟着我盯着城门,一旦鬼子有出来的动静,就在黄洲镇外放枪,吸引鬼子注意力!” “三排,听到枪响你们就立即攻击黄洲镇码头!没有枪声出现,就在九点时对黄洲镇码头准时轰炸!” 晚上村宴通常在七点开始,按照原先预定的计划,团长会在寿宴开盘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正式拿二十响给这位陈老爷拜寿,同时警卫班的一部分人会很友好的请戏班子进山。这个过程连吃带喝再打,估计需要一到两个小时,所以黄洲镇的鬼子一旦有出来的动静,就需要他们以枪声引敌了。 引敌包括两个点位,一个便是汤大海亲自率队吸引黄洲镇的鬼子,另一支队伍则攻打黄洲镇码头,给鬼子营造出城外国军是在牵制他们不让其增援码头的假象,从而去忽略老陈村的动静。 这些是基于老陈村的动静传到黄洲镇鬼子耳中这一前提的。 但如果这一前提不成立了,前方的封锁没有让一个人跃过封锁线往黄洲镇给鬼子通风报信,那他们也不会白来一趟。 三排仍然会在九点准时攻击黄洲镇码头,一般的村宴九点前也就结束了。 此次行动李崇是临时从炮兵排调了三门迫击炮和六枚炮弹给了三营,折损了二十七人,怎么也要报复回来,报仇绝不能过夜,而复仇的对象之一就是黄洲镇码头鬼子的炮艇支队。 鬼子的炮艇靠迫击炮自然炸不坏,但码头前有二十个鬼子在那里守着,目前码头前的碉堡建设了一半,正是偷点的好时机,能杀几个鬼子就杀几个吧,先收一点利息。 老陈村内,人员已经坐齐。 桌上菜品丰富,冷菜就有八个碟子,看来陈家人对于这场双喜临门的晚宴是下了本钱的,鸡鸭鱼齐全,流动灶台前还有一个巨型蒸笼,里面在蒸制着一整头山猪。 陈老头上台讲话的功夫,戏台上原先唱戏吹打的人也退到后台,吃饭休息待会儿继续。 从台上下来的那个脚尖打了无数个旋的武角儿拎着花枪走到小隔间班头前面,“班头,刚才有机会我一花枪插死那个陈扒皮,你为什么敲鼓点让我别出手?” 卸掉了头上的花冠,听着说话的声音,原来还是个女的。 “小钰,来之前你是答应了我的,没有我的点头,你不能擅自出手!” “大哥!”女武角儿情急之下喊出了两人间的关系,还是兄妹俩。 旁边一个刚洗掉脸上油粉的小旦儿劝道,“小钰,你要听你大哥的,刚才出手下面前排可是坐满了二狗子,杀了人你往哪儿逃?” 若有认识这女旦的人在此,就会惊讶的发现这女旦正是湾里区小队的队长肖媛。 第247章:一声枪响 小钰脸上满是不甘,“可是肖姐,刚才是多好的机会啊!那个陈剥皮就坐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一花枪就能钉死他!” 肖媛拿过小钰手中的花枪轻声劝道,“刚才下面坐着的人你也看见了,四个鬼子大片的二狗子,大庭广众之下你捅了陈扒皮,整个戏班都跑不掉。打死他的机会时时都有,至少等那些个鬼子汉奸喝醉了,况且我还带短枪过来了。消灭陈扒皮这一家汉奸是姐姐的任务,你不要冲动,不然你会拖累戏班子的。” “肖姐,我以后也要像你这样,能上马拿枪打鬼子除汉奸灭地主恶霸!” 肖媛如今在南昌周边县城的广袤区域内都是著名的抗日女英雄,这对于从小就唱着穆桂英挂帅、木兰从军等曲子的小钰而言,肖媛就是她梦想着腰插短枪、马破连营的偶像。 小钰所在的这个戏班在安义县城都小有名气,老班主逝世后由新班主也就是小钰的大哥高同接任。老班主无儿无女,这兄妹俩又是一对孤儿,老班主在一次外出演出后将当时不过七八岁的两人带回戏班子,当作传来教授两人演角技巧。 十五六年过去了,连戏班子的老人都已经忘却了高小钰兄妹俩其实就是老班主当初在老陈村捡来的事实,更没有人知道兄妹俩之所以成为孤儿,就是因为当时属于自家的土地强行被陈扒皮夺去,爹娘反抗而遭到陈家的狗腿子刁难殴打,最后忧愤成疾去世,留下沦为村里流浪儿童的兄妹俩。 七八岁的孩子对于这种仇恨已经可以铭记,这些年他们在安义一带往返演出,也曾回来过老陈村上台演出,甚至同样有一次陈家人就坐在台下的桌前。不过都是带妆演出,陈家人也认不出高小钰兄妹俩。 而肖媛同兄妹俩有所交集则是八路发展敌后眼线的结果,如今兄妹俩还处于肖媛的发展过程中,作为安义县城小有名气而且扎根下来的戏团,这是绝佳的掩护身份。 兄妹俩穷苦人出身,又亲身经历了地主恶霸的迫害,所以对于肖媛的一心为底层贫农的思想主张是异常感同身受的。 之所以还没有决定成为肖媛领导的抗日武装一部分,只因为戏团是一个整体,全戏班上下十五口人,是对自己恩重如山如父的老班主交给兄妹俩的,他们不敢轻易就带领全班人踏上一条路,但平时兄妹俩已经给肖媛提供了很多城内的情报消息,或者提供身份掩护。 祠堂舞台上,陈老爷还在发表着过寿感言,不时被叫好的鼓掌声打断。 台下中间的一桌上,何茂平颇有些尴尬的凑到李崇旁边说道,“团长,你要不悠着点,这桌上人都在看着你哎。” 此刻李崇身位前,一整碟咸菜红烧鱼被他拖到跟前,右手支在桌子上,手上拿着筷子旁若无人的吃着,整瓶烧酒放在左边。 李崇眼睛扫了一眼在座的人,然后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这陈家人在台上唧唧歪歪说了一刻钟都还没停下的意思,桌上的菜都要变冷了,这鱼就要趁热吃才滋味!” 旁边一个穿着马褂的老爷终于看不下去忍不住斥责道,“哼,孙记米行的新任当家就这么点礼数?上桌跟个乞丐一样!” 羞与之为伍啊,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居然还有人在众目睽睽、别人还没有动筷之下就吃的不亦乐乎,这也太不讲究了。 何茂平眼睛朝着说话的老头一瞪,“老家伙,嘴巴这么臭,我帮你洗洗!” 一股杀人般的气势压迫而去,而说话的掌柜顿时噎住不再说话,其他前来的掌柜一看这两人不是好相与之辈,互相看着摇头不说话,脸上露出世风日下的表情。 同时奇怪,就这样的凑脾气,能当上一方掌柜? 李崇转眼看着那老头,“大家都是米行市场上你死我活的对手,彼此之间就不用客气了吧,现在我多吃一口,你们待会儿就少吃。” 一番小插曲之后,台上的陈老爷终于是慢慢悠悠的讲完话了。 晚宴正式开始,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再次响起。 流动厨房前,一盘盘出锅的热菜开始一桌桌的上,陈家的下人端着木盘穿梭在二十多张方桌之间。 冷盘之前已经上完,李崇这桌上的冷盘菜没有一个没被他动过的,现在一个个热菜上来,颇有村宴的浓墨重彩。香味伴随着戏曲之声飘到竹杆外面,围在外圈的穷苦人,看着远处戏台上模糊在动的人影,听着咿呀的戏曲声,闻着肉香直往下吞咽口水。 竹栏内,前排的陈家人,由陈老爷领头,开始一桌一桌的敬酒,感谢四方来宾的到来。 一桌桌的敬酒,互相说着客套话,谢宾队伍就快走到李崇这一桌了,这是一个好时机,四个鬼子在前排桌上喝酒宣淫,已经晕晕乎乎,而陈家父子又联袂而来。 “可惜了,没等到蒸猪上来。”李崇吃饱喝足,筷子往桌上一扔,筷子在桌子上弹跳差点戳到了一个掌柜的鼻子,那人怒视了李崇一下。 一旁的何茂平会意的停下吃喝,手摸到腰间的王八盒子上,准备动手。尽管前排坐满了二狗子,两人也丝毫没有动手前的畏惧。 陈家父子三人来到这一桌,旁边的管家走过来开始一个个介绍,这一桌可是陈家的主要粮食合作掌柜,陈家父子都是客客气气的。 轮到李崇时,陈管家介绍道,“这位是孙记米行的孙掌柜。” 陈家长子上前举着酒杯,“孙掌柜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掌柜,年少有为啊,敬你!” 站在一旁的陈家次子看着李崇,被酒精侵蚀了一些的脑袋正迷糊着,自己作为黄洲镇的保安队长,这孙记米行新上任的掌柜自己是见过两眼的啊,怎么和眼前的这位样貌重合不起来? 当下,陈家二儿子犯嘀咕道,“孙掌柜,怎么感觉几天不见,你变瘦了?” 旁人都以为是玩笑之语。 李崇哈哈一笑,上前搂住了这陈家次子说道,“因为我把孙掌柜打晕了,替他来了,说白了我是冒牌货,砸场子来的。” 话音落下的一刻,李崇掏出王八盒子,当着众人的面一枪崩掉了陈家的长子。 第248章:一动不动的朱可明 李崇的出枪很突然,前一秒还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后一秒便拔枪打死了陈家的大儿子,枪口还冒着烟,尔后枪口一转,用枪把干脆利落的敲晕了陈家老二。 原本这是李崇交代给何茂平的任务,但预先布置的任务不可能就按照预先的思路去演变。 旁边,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中间几桌人,包括跟李崇同一桌吃饭的几个掌柜魂都没了,画面诡异的寂静下来。 枪声响起的三秒内,无论是台上唱戏的锣鼓喧啸,还是前排座位台下听戏的摇头晃耳,都无动于衷。 台上的继续唱,台下前排座位的继续听,大脑都自动过滤了刚才的一声枪响。 李崇一身枪响的一刹那,旁边的何茂平瞬间站到了凳子上,大喝一声,两把王八盒子左右开弓。 “Piang!Piang!Piang!Piang!” 四声枪响,雷破天惊。前排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四个醉醺醺鬼子什么也没反应过来就栽倒在地上,后背渐渐沁出一片血花。 “啊~!” 这时台下吃席的众人才恐慌起来,有的欲要钻到桌底下,有的欲要奔走,台上演戏的人动作戛然而止。 李崇一脚踹翻眼前的桌子,枪口朝天放了两枪说道,“都双手抱头趴在地上!我数三下,谁不趴地谁死!” 一个“死”字出口,李崇又扣动扳机,打死了鬼子旁边一个肥头大耳的翻译官。 倒地的一刻,那戴着鬼子军帽的翻译官眼睛里闪烁着不服气的光芒,仿佛在问: “凭啥这么多二狗子,你要打我一枪?再说,我旁边坐着的就是整个安义县城最大的汉奸头子朱可明,就算要枪毙也应该先枪毙他!” 要是这翻译官能挣扎着坚持片刻问出他的困惑再死,李崇一定会回答道: “我特么又不知道安义县保安团的头子朱可明今晚也过来了,就算他今晚过来了老子也不认识是哪一号啊。” 又一个人被枪毙,死亡就悬在头皮上,座位上的人迫不及待的从座椅上跌坐在地上趴下。 这个时候,原本前排坐着的朱可明在四个鬼子眨眼间被枪毙的一刻,脑门上激出一层冷汗,脑中醉意顿时被驱逐,整个人十分利索的趴在地上。 同时眼神左右示意其他二狗子不要提及自己,然后把头埋在地上,双手扒拉着旁边的泥土聚拢到脸旁。 此刻朱可明心里已经将陈家人的祖宗十八代都伺候了一遍了。原本陈家老大作为保安团的同僚,他们家的邀请朱可明自然理所当然的来了。 但吃饭遇到了抗日份子! 这忒么什么霉运? 自己将头埋进土里的朱可明心中不停的祈祷千万不要被抗日份子发现。 他没有鼓动手下反抗,对于手下寻找主心骨的目光他看不到,也不想看,这个时候的自己是大脑已醒,四肢还处于酒精的浸泡之中。 求生的本能让朱可明决定先伏地,一动不动,待形势发展再作打算。 何况就在这功夫,又有几个手不老实的二狗子被站在高处的何茂平一枪送其归西。 戏台后面,听到枪响反应过来的肖媛凑到厚重的布帘前,努力平静的挑开一角观察外边的动静。 小隔间里,小钰凑到肖媛跟前小声问道,“肖姐,怎么回事儿?是你的人出手了吗?” 肖媛眼睛凑着缝隙仔细的看着外面的动静,摇了摇头。 “不是你们,那还有什么人会跟二狗子过不去?” 肖媛看着中间手持短枪的两人分析道,“梅岭的国军、一些土匪都动过二狗子,土匪不会两个人就肆无忌惮的冲进陈家,应该是国军的人无疑了。” 这些梅岭的国军是真胆大冲莽啊,这么多二狗子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开枪杀人,毫无顾忌。 打翻的餐桌前,陈老爷在旁边管家的搀扶下,从巨大的打击中意识归复到现实中来,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李崇。 “你究竟是谁?”陈老爷颤巍的声音恍若嘀血。 原本既是贺寿亦是纳妾的双喜临门变成了大难临头,大喜如此之快的变成大悲,陈老爷没有直接一口气嗝屁就已经算是抗打击能力强了。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梅岭国军团长李崇是也!”李崇枪在手指转了一圈盯着陈老爷说道,“今天前来,老子只是看不惯你陈家从老到小都做了铁杆汉奸,连孙子上的都是日本人开办的学校。在日本人眼皮底下还能大张旗鼓的办寿宴,牌面不小嘛。” 这个时候,站在凳子上的何茂平吹了一阵急促的口哨。 片刻后,守在村外的警卫班一部分人持枪冲了进来,其中一人拿着冲锋枪站在两人后面,后面上来两人跟拖死狗一样将陈家老二拖走。 “你你你…放了他,不然老夫豁出性命与你同归于尽。” 陈老爷子面目表情欲要择李崇而噬。 “要是对日本人,你也能有如此骨气就好了。”李崇手中的枪口忽然朝前,紧贴着陈老爷子的耳朵前: “Piang!” “噗通!噗通!”陈老爷子和管家都吓得跌坐在地上,贴在耳旁的声响让他俩的耳朵轰鸣成一片,目光涣散眼睛没有焦距。 李崇收起王八盒子脸上嘲讽,等两人眼神聚拢起来,说道,“也就这德行,我不杀老人的,穿上二狗子皮的是你儿子。不过给你一天时间准备,要想你的二儿子活命,准备白面五担、大米十担,后天一早运到长埠镇,届时我会指定交易地点。米面没拉来,你二儿子的命也要玩俅,那么养老送终就得靠你孙子,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到孙子长大的那一天?” 说完李崇大步往戏台前走,“趴在地上的人别让我看见你动啊,动一动你就小命送!我知道你们这些二狗子中肯定有些人官位不小,毕竟这陈家二个儿子一个是保安团的副团长,一个是保安队的队长嘛,你们当中肯定有一官半职的。” 趴在桌底的朱可明听了这话心中一个咯噔,这是要一个个抓出来清理么? 要是这样,怎么也要搏上一搏的。 然而李崇下一句说道: “不过我今晚不准备将你们一网打尽,听说老陈村远近闻名的汉奸地主家过大寿,老子特来赏脸吃席,意外收获了两个少尉一个中尉鬼子,这样的收获够了,这顿饭舒坦啊,所以你们头上吃饭的家伙老子这次就不要了,把你们全杀了,那以后谁给老子免费送武器装备?” 第249章:跟我进山 李崇一路往戏台前走,由始至终他都没打算全灭这些二狗子。 在他看来,二狗子的存在虽然充实了鬼子的守城兵力,但无形中也降低了鬼子的战斗力。一支皇协军和鬼子混编的队伍永远没有全由鬼子组成了队伍战斗力强悍。 跟在后面的何茂平一路搜刮着桌上完整的烧鸡烧酒,后面的警卫班士兵枪口对着趴在地上的二狗子。脚步踢踏走到戏台前,动作僵持趴在舞台上的两个演戏的角儿愈发不敢动弹。 站在舞台上,李崇朝着地上趴着的两人问道,“站起来,你们不是汉奸二狗子,不用趴着,你们戏班的班主呢?所以唱戏的都出来。” 帘幕后面的戏班人马都有些懵,你国军打鬼子杀汉奸怎么就怼到我们这些唱戏的人身上了? 小钰的大哥欲要掀开布帘从里面走出来,小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同时紧张的看着肖媛,毕竟不知道国军的人忽然叫出戏班众人欲要作甚。 不管愿意不愿意,在布帘后面的戏班众人都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 小钰的大哥高同走到李崇面前,脸上带着笑小心翼翼的问道,“鄙人是戏班的班主高同,长官您有何吩咐?” “一、二......十六,一共十六个人。” 李崇手指先是清点了一下面前的人头数,老的已经胡须泛白,年幼的还扎着冲天辫,但男女六四开,青壮占了七层,人员构成还能接受。 然后看着高同说道,“我没什么吩咐,就是一个邀请,深山枯燥,邀请班主你带领戏班进梅岭给我的士兵演一些激励抗战的戏,怎么能勾起战士打鬼子的情绪你的戏班就怎么演,不知班主能否答应?” 李崇不知道,他多数了一个,站在小钰旁边的肖媛并不是戏班子的编内人员,实打实的戏班人员只有十五个人。 高同没想到是请自己的戏班子进山唱戏,这下心里为难了。 站在一旁的肖媛也感觉糟糕,这下麻烦了。 她有种感觉,感觉到这穿着掌柜服装的李团长无意间要抢了自己的发展对象,打量了两下,原来这梅岭国军的团长如此的年轻。可“年轻”往往对应的就是“气盛”二字,跟气盛之人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事。 此刻的高同心里十分明亮,这可不是单纯进山演戏这么简单的,进了山以后就没法在县城立足了。 你一个进山给国党士兵唱戏的戏班子再回到城里,让县城里的那些鬼子怎么想?统统抓起来严刑审问一番肯定是少不了的了。 也就是说,进了山后,全戏班如今这种现状的生活便再也没有了。 李崇看出了他脸上的犹豫,有些激将的意味说道,“怎么?感到为难了?为难也没办法,你们这些人这一趟是必须走一遭的,给二狗子汉奸唱曲儿就唱得,怎么给咱抗日军人反而就唱不得了?” 小钰上前驳斥道,“这位长官,你未免在强人所难,身为抗日军人,你的任务是驱逐日寇恢复中华,而不是窝在山间听小曲儿,传出去是在抹黑国军的形象。” 唱戏的总有些牙尖嘴利。 高同拉住自己的妹妹,免得其引起眼前这些当兵的发怒,自己上前低声的说道,“长官,不是唱不得,我也是中国人,我也不愿活在鬼子的治下。只是我这一班子老小拖家带口,实在是受不起波折啊!” 李崇摇了摇头,“不会有波折的,我刚才坐在台下,边吃边看你们这个戏班子在这台上吹拉弹唱跳。虽然我不好戏曲这一口,但你们这个班子能把我这个不懂戏曲的人都整得感觉有那么点意思,说明唱戏的功夫到家了。所以你这个班主也就别推辞了,就凭你们这些技艺,我呢也会给你们谋个好位置的。” 看了一眼手表,还剩下半个小时就九点了。 “好了,我没时间和你们多耗,动起来吧,将你们的家伙事儿收拾好,跟我进山!不是商量,是必须配合我们,你们戏班子将会在今后的日子呈现更高的意义,为塑造丰富抗日士兵的精神而奋斗终身,而不是在娱乐鬼子和二狗子。” 李崇朝后面的四个士兵转头说道,“你们几个,帮忙收拾,五分钟后全部离开。” “是!” 后面的四个士兵放下手中的枪,挂在了身上,开始催促戏班子收拾打包。 “哎...” 高同还要说什么,站在旁边的高小钰花枪一横指,娇斥道,“你这个人怎么丝毫不讲道理!没同意就要强迫我们去?” 但天性没受到约束且嫉恶如仇的高小钰没意识到她拿着枪对着一个国军中校团长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一瞬间李崇身后近处远处的警卫班士兵枪口全部调转对着小钰。 高小钰哪里见识过数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场面,心中已然慌了,手中的轻盈的花枪似有万斤之重。 但肖媛明白,小钰的行为就是在挑战一团之尊严,所以她当下一跨步,手掌握住花枪前端压下,同时挡在高小钰面前。 就在国军场面上几个士兵枪口调转的刹那,地上趴着的陈家狗腿子突然暴起发难。 李崇头没转,凭着眼角余光瞥见地上身影弹跳起来,垂下的枪口就瞬间往后挥去,同时扣动扳机。枪响之后,身后手持“花机关”冲锋枪的士兵毫不犹豫的转身调动枪口扣动扳机。 “噗!噗!噗!” 花机关枪口火苗不断绽放,场上暴起发难的六个陈家狗腿子刚站起来就被扫成了筛子。 趴在地上的朱可明再一次为自己避过一劫而暗自庆幸不已。矮要承认,挨打站稳,既然这次栽了就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反抗,这是多年的划水活命教给朱可明的经验。只要挺过眼前的凶险,多少报复都可以从长计议,无畏的一时逞勇只能白白送命。 流淌在眼前的血液让戏台上的角儿们胆战心惊,这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疯子! 小钰想着自己刚才居然拿着花枪指着这样的人,尤觉得后怕。在梦中小钰多次想过成为像肖姐那样的女英雄,也梦过自己像穆桂英那样,骑在马上身穿戎装,一花枪挑起鬼子汉奸和恶霸,成为穷苦人争相聚拢的中心。 但是现在一个个二狗子恶霸就死在自己眼前,生命比鸡鸭争食的蚯蚓还要廉价,就这么食指轻轻一扣,生命就这么灰飞烟灭。 血在眼中浸染,残酷的不名一钱。 原来抗日打恶霸不仅是女侠梦,而是在真切的踩踏着死亡在前行。 “你们几个干嘛,枪都放下,去帮戏班子收拾收拾。” 一枪毙命一人的李崇毫不在意的挥手让警卫班的士兵把枪口放下,然后站在戏台前,看着下面地上趴着的众人,角落蒸笼往上喷勃着热气,再看着远处挤在一起,远远躲开的贫民,心中一个想法浮现在眼前。 第250章:抵债的丫头 “刚才跟跳蚤一样的举动,看来陈老爷你还心有不甘啊,米面再各加两担吧,还有什么招你可以继续来,我继续往上加。后天这些东西一定要运到长埠镇外,否则你家老二保证活不成。” 从戏台上踏步而下,李崇先是捡起前排鬼子尸体上的照相机,然后对着桌底下趴着的四人屁股各自一踢,“你们几个去把竹栏拆了。” 被踹了一脚屁股的朱可明干净利落的从地上弹跳而起,然后和其余三名二狗子一起,低头拆竹栏绝不废话,利索的配合让李崇丝毫没想到居然有一个是安义保安团的团长混迹在其中。 快速拆完竹栏的四个二狗子都不用说,自己就干脆利落的往地上一趴。 此刻最中间的桌子下,就剩下了一个二八年华的喜服女子,她没趴在地上,而是蹲着,躲在一个桌腿后面,如果没有今天的意外,这个女孩儿今晚肯定是要被老牛吃嫩草的。 李崇看着这女孩问道,“喂,你要是不愿意和都可以做你爷字辈的人成亲,可以跟我去部队,当个医疗兵之类的角色,同意你就点点头。要是愿意享受地主姨太的生活,我也不强求,就当我没说。” 女孩不明白医疗兵是什么意思,但很果断的点头然后站起来。 结果撞了一下头,发出“嘭!”的一声响,眼泪汪汪的凑个桌底下钻了出来,不知是疼痛还是摆脱既定命运的喜悦,至始至终,她的父亲都没有出现。 李崇脚步走到中间,此刻陈老爷和管家二人悲愤的站在一旁,对李崇怒目而视着,被何茂平一人赏了一个硕大的板栗。 看着躲在远处的人群,李崇大声的说道,“外面的人就都别远远的站着了,桌子还剩了许多菜,那整笼的蒸猪还没有开动,今日我请大家伙吃席,这满目的大鱼大肉,过了今晚就再也吃不到了啊。” 话音落下,没有动静,长枪还是很吓人的。 过了一会儿后,一个馋嘴、记忆中早已忘却猪肉味道的干瘦小男孩靠近外沿的一张桌子,伸手摸过了餐盘中剩下的小半只烧鸡,小心翼翼的看着前面拿枪的人,然后慢慢的缩回了手,将小半只烧鸡凑到嘴前,不敢相信的咬下了第一口。 前面的动作迟缓刹那间化为狼吞虎咽,连一只骨头都没吐出来,全部嚼碎了咽到了肚子里。 见状,一个个人从黑暗的人群中走来,围拢在桌前,不用筷子,直接上手。 “趴在地上的人,谁动我仍然打谁!” 外面人群的进入,让趴在地上的一众二狗子有些骚动,不过听了李崇这话后,那点不安稳的骚动又被压制了下去。甚至于桌子聚满了人群时,为了防止趴在地上被踩到,还特意将手脚缩回到桌底下。 偌大的二十多桌酒席前,没有一丝交流的声音,只有食物的吞咽声,这些老陈村平日里只能吃一到二顿常常挨饿的贫农们不断的把桌上的食物往肚子里塞。 等到他们吃得盘子连狗都不舔,散场准备离开时,抬头发现刚才让自己饱餐一顿的人已经不见了。 李崇已经和警卫班的一些人带着戏班的十六人来到了村口处,守在村子各要道的士兵押着四个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是被李崇顶了身份的孙家掌柜。 “团长,枪响后从村里跑出的三个陈家狗腿都被我们抓住了,这四个人怎么处理?” “孙掌柜今日受了无妄之灾,我表示万分抱歉,放了吧。至于这三个通风报信的,那个穿喜服的丫头,你说咋办?” 这被父亲用来抵债的丫头还是怯生的表情,属于不问不说,问也不说的性格。 李崇一抚额头,“得,白问了。” 随即手指作了一个半叉的动作,三名士兵会意的走上前,对着三个陈家狗腿子的右腿膝盖一踹,反向九十度成型! 惨烈的嚎叫让戏班子的人和喜服女孩儿头皮发麻。 黄洲镇外,已经一个小时四十分钟过去了,老陈村方向没有任何报信的人前来,镇子内的鬼子也没有任何丝毫要调动的迹象。 “得了,团长做好了所有的首尾,老陈村事情差不多了。大家准备,九点一到,策应攻打码头!通讯兵,去通知三排做好准备。” 既然团长那边没有出现纰漏,那自己怎么也不能空手而归,黄洲镇都来了,炮艇所在的码头就在眼皮底下。搂草打兔子,顺便来一耙子,看顺势能翻灭几个鬼子。 针对黄洲镇码头的行动是将三营丢掉的脸面自己找回来的机会,这是团长给三营的机会,三个排一百多好士兵都明白这个道理。同伴的牺牲加上团长给予手洗耻辱的机会,让这些人此刻心中充满了斗志。 黑夜是最好的掩护,无论是老陈村的枪响还是撤退的行军,沿途都没有引起鬼子的注意。 九点时整。 李崇看了一下指针,黄洲镇那边的行动该展开了吧。 此刻的黄洲镇墙头,巡逻行走的鬼子从高处坠落,几束大的探照灯因为猛然的枪响而将城墙底下照得澈亮一片。城里的哨子声紧急的响起,原本已经入睡的一些鬼子听到急促的集合哨声,纷纷从床上飞快下来,穿上军装拿上武器,在各自小队长的带领下紧急集合。 “哐砸!”几声破碎声响起,靠在墙头的探照灯被子弹击的粉碎。 “咯咯咯!咯咯咯!”城墙上鬼子的重机枪在月色下形成一条火舌往枪响处招呼而来。 在黄洲城外枪响的同一时刻,月色下三艘炮艇上各有两个鬼子来回走动值防,要不是船上有值防的鬼子巡逻,摇晃的枪口不时的指着河面,三排的战士都想泅水过去看能不能从内部炸了鬼子炮艇的动力系统。 此刻黄洲镇码头的河对岸,三门迫击炮的炮口对着炮艇。 “堂!堂!堂!” 三声炮响后,“嘭!嘭!嘭!” 迫击炮弹准确无误的落在炮艇上,扬起三朵火花。 虽然只能对炮艇造成一些凹陷损伤,但都不是毁灭性的,可炮艇上值防的鬼子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被碎裂的弹片刺成了刺猬,且被爆炸气流掀起扔进了河流里。 “敌袭!敌袭!” 据点里的木村从木板床上一跃而下,自从上次支援长埠镇的行动不利后,他的军衔被降一级后,办公地也从黄洲镇调到了码头的据点里。 现在他和炮兵支队一起住在码头处硕大的碉堡里,也正因为他的下调,所以码头处的碉堡才进行了扩建工程。 码头后面左右两个据点的鬼子迅速反应过来,机枪子弹混合着三八大盖直往河对岸和河水里招呼。同时一队队鬼子从炮楼里出来,欲要进入炮艇上。 第251章:我是肖媛 河对岸的三排官兵也正希望鬼子能从据点里走出来,要是他们一直龟缩在据点里,那反而难以造成杀伤。 码头处的两个碉堡虽然还只建设了一半,但已经是大而坚固了。这两处碉堡需要容纳整个炮艇支队的鬼子,故而比起其他碉堡要用心许多。 据点里的鬼子之所以冒出弹雨出来,是因为他们也害怕船被抗日份子破坏了。 此刻炮艇上无人,一旦有抗日份子潜入进去,几颗手雷就足以让木村捶胸顿足。 “给镇上发报,我们遭遇了敌袭,请求支援!”木村双手撑着桌子,对着电台前的通讯兵恶狠狠的说道。 得到的反馈很快到来:黄洲镇外有重庆军士兵,荒木大佐已知晓,支援很快到来。 现在梅岭地区就连普通的鬼子听枪声就能判断出来袭的是八路军还是梅岭的重庆军。 此刻安义县城内,灯光下的荒木来回踱步走着,他想起炮艇可是秋收之后向安义县城运输粮食的主要载具。 今夜梅岭重庆军此举,不得不让他认为梅岭的重庆军要破坏炮艇,是要达到破坏皇军水面运输工具,迫使皇军秋收运粮时改水路运输为陆路运输,从而为陆路运粮时打伏击做准备。 “命令青藤中尉即刻率领特别行动支队支援黄洲镇码头!” 运输炮艇不容有失,但荒木并没有让黄洲镇的鬼子出城支援,虽然城外围而不攻的让荒木意识到梅岭重庆军的目标极有可能是黄洲镇码头的炮艇支队,但也需要提防黄洲镇外的重庆军假戏成真。 毕竟长埠镇一个满编小队和皇协军保安队覆灭的例子在前,这让荒木有一个很明晰的认知,那就是凭借梅岭重庆军一个主力团的力量攻打一个小城镇是不费力的。 而黄洲镇的面积比起长埠镇大不了多少,虽然黄洲镇周围是产粮重地,驻防力量仅次于安义县城,整个黄洲镇下属各区域内拥有的碉堡据点也占据了安义县内据点数量的一小半,但正因为黄洲镇内碉堡数量众多,导致黄洲镇上的兵力也是分散在各据点内的。 目前黄洲镇的防守日军士兵加上一个皇协军保安队,一共也不过一百二十人,虽然比当初长埠镇的守军多出了一小半,但荒木并不觉得这样的人数保险,所以他没有命令驻守黄洲镇的鬼子出镇支援码头,而是下令青藤连夜机动前往。 卡车上,青藤一手抓着驾驶副座上的手把,一首撑着指挥刀,今日首战告捷让他心情不错。 此番受命支援,他也没有大意,出发前让一个据点的皇协军在路前方趟路,三辆卡车跟在后面,以防被伏击。 对于支援黄洲镇码头这个命令,青藤是有想法的。 根据电报,黄洲镇和码头同时受到了梅岭重庆军的进攻,其中荒木大佐认为黄洲镇外围而不攻大概率是吸引注意力,真正的进攻目标是码头,所以自己受命支援码头。 军令不可为,码头肯定要去支援的,但青藤并不准备选择直接支援码头,他准备直接过河绕到码头对岸反日势力的背后,来一个前后夹击。 这伙抗日势力连迫击炮都用上了,那肯定是梅岭重庆军部队的核心火力,剿灭他们尤其是摧毁掉迫击炮,那对梅岭的重庆军一定是一番沉重的打击。 此刻的黄洲镇码头,双方隔着北潦河的下支流交火。 河对岸的三排官兵正抱着“要是鬼子不出来,就泅水去炸船”的想法,不然总不能迫击炮都使出来了,结果炸了六个鬼子就撤吧。 现在看到一伙二十来个鬼子从两边碉堡涌出往炮艇上赶去。 “堂!堂!堂!” 带来的最后三枚迫击炮弹塞入炮管,呼啸而去。 月色下的土地被炸出一个个大坑,伴随着一部分鬼子的残肢四溅,同时三排官兵不停的拉枪栓扣动扳机,将子弹招呼而去。 爆炸过后,仍有部分鬼子进入炮艇上,子弹噼里啪啦的打在炮艇上溅出火花,有两个上艇的鬼子被流弹擦中掉进了河中。 进入到炮艇里的鬼子迅速启动了船上的武器,炮艇上的主炮和船头船尾的副炮开始转动。 “你们两个看鬼子接下来有什么动静,其他人撤!” 鬼子炮艇既然启动,就没必要死磕了。 按照命令,三排长走时留下两个机灵的士兵刺探鬼子动作,其他人见好就收全部撤退。营长和团长的命令也只是攻打黄洲镇码头,而不是攻克,来都来了总不能一枪不放就走,总要搞点动静,不然等天一亮国军损失二十七人的消息被鬼子四下散布而国军全无举动,岂不是打击基层民众的抗日积极性,所以哪怕是今晚放一枪打死一个鬼子都是在表明一个态度。 何况自己实际只是一个排的兵力,只是趁夜前来偷一手而已,真要打起来肯定要吃亏的。现在目测杀死了十几个鬼子已经算是小小报复了。 “停止射击!” 某一时刻,木村发现对岸没有枪声传来,从掩体后面站了起来命令手下停止射击。看着已经寂静无声的河对岸,木村预感对面的支那士兵已经撤了。 木村走上炮艇,命令行驶到对岸,果然空荡荡一片。 “八嘎呀路,支那人打了就跑,狡猾狡猾的。这个青藤,还想从背后包抄,真是异想天开。” 看着船上被炮弹撞击的凹陷处,木村发誓今后以后派兵值守,不仅要在船上巡逻,而且还要在炮艇里随时待命!以免有一天被这些跟耗子一样的反抗份子得手,那自己就要刨腹自尽了。 进梅岭三营驻地木马岭的路上,今夜行动的各路队伍逐渐汇聚成一股。 李崇领着警卫班,带着戏班子十六口、外加被麻绳捆绑成粽子的陈家老二在山路间走,时而有锣鼓刮碰树枝发出的响声。 队伍中间,小钰小声的问旁边的哥哥高同,“哥,刚才那军官说给我们谋个位置究竟是什么意思?” 高小钰的问题也是跟着后面忐忑往前的戏班众人想知道的,看着这些当兵的背负长枪,这些戏班成员心里就跟揣了一只竹鼠一样。 “哎,麻烦了,不知道这个李团长在打算什么。” 听着妹妹的问题,高同脸上发苦,嘴里叹气的说道,这走的一路上都在想戏班往后的出路,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国军的人带走,那么县城肯定不好回了,一回去肯定会被鬼子抓起来审问的。 走在两人身后的肖媛轻声说道,“你俩别慌,这些人是国军的正规军,我上去和他们谈谈。” 脱离了鬼子的势力范围,现在肖媛觉得自己必须换一个身份和李崇交涉关于戏班的事情。 作为兄妹俩的朋友,她必须要知道这些国军强迫戏班进山的动机,若有对戏班不利,她也会作出应对措施施压,进山后的一路上她已经在不经意间做出一些只有自己人才能辨认出的标识。 肖媛上前两步喊道,“李团长,我是肖媛,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旁边的高同和小钰都有点措手不及,他们一直没说肖媛并不是戏班子成员,就是怕暴露其身份给她造成困扰,但没想到现在肖媛自己说出来了。 第252章:两人初谈 作为江西人,兄妹俩多少听过井冈山的事迹,是知道两党之间的一些恩怨的,当年自己双亲被陈扒皮逼迫而死,那个时候就是国党掌权管理,镇政府和地主恶霸沆瀣一气,所以现在对于国军,兄妹俩仍然不来电。 只是今天这位李团长当着陈扒皮的面一枪崩了他儿子,又真的太解气了,这是兄妹俩很长时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 只可惜最后没把那个陈扒皮给崩了。 美中不足啊。 “湾里区小队的那个肖媛?” 李崇诧异的回头,对于“肖媛”这个在梅岭地区家喻户晓的女共党名字,他自然是知道的。也正是知道,才感到特别惊讶。 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请了一个戏班子回来,想不到戏班里面还藏着一个大姐大。 对于李崇的反问,肖媛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李崇脸上虽然平静,但那也是在用皮筋强行约束住跳动的心,脸皮底下早已经风起云涌。 尽管立场不同,但当不带党派眼光去看待这位女共党在百姓口中流传的事迹,已经无愧于女英雄之名了。南昌沦陷后,一个人一杆枪就拉起了第一支本土抗日队伍。斗地主恶霸打鬼子除汉奸聚拢起一批志同道合的人...... 李崇觉得自己周旋于鬼子腹地的底气是源自于手底下的千人千条枪,失败几次都不致命。但肖媛领导抗日游击武装活跃于鬼子腹地,却是片点马虎都不能有,像今天损失了二十七人,对于自己而言无伤大雅,最多有些痛心罢了,可这样的失败放在肖媛领导的游击队身上,那就是灭顶之灾了。 简言之,自己虽然身处鬼子腹地,可毕竟有一些自保之力,而肖媛则完完全全是在赌命了。 这些种种事迹如果放在一个男人身上,或许还没有这么传奇,可她是一个女人,至少此刻李崇看来,瘦弱的腿还没有自己胳膊粗的女人而已。 “真令人惊讶!”看着肖媛,李崇一摊手,“对于现在的状况,肖英雄可否解释一下你的存在?” 说“肖英雄”这个称呼时,看李崇认真的神情,肖媛并没有感到是故意的戏谑,这是一种认可的称呼,这让与国党存在血仇的肖媛心中滋味复杂。 当然,她做事也不需要一个国党的人来认可。 可是让存在党派攻伐的另一党派之人都认可了自己,那对于这些岁月的苦,对于自己而言,都是充满光辉、充满获得的意义。 “我和班主是朋友,知道戏班要来老陈村给陈扒皮过寿唱戏,所以进入戏班寻找机会除掉这一家汉奸,没想到倒是与李团长你不谋而合了。” 肖媛解释了自己存在于戏班的原因,也是为了锄奸。 李崇摆摆手,“哈哈,没有不谋而合,我呢最开始的目标就是冲着戏班来的。” 然后看着戏班子的一众人,“我请班主你带着戏班来给我的战士们唱一些鼓舞人心的戏曲并不是玩笑之语,鬼子前些时间投下的宣传单和军票之事肖英雄你应该深有体会,那些东西给居于深山的战士心理上造成不小的冲击,所以我是特意想找一个戏班过来,给我的士兵平时多演一演鬼子残害乡亲的场景,借以塑造战士们坚定的抗日信念。” 肖媛自然知道鬼子洒下的军票和传单,那军票上一丝不挂的女人对于传统山村简直就是一剂毒药,自己可是连着几天给几个心思飘浮的战士做思想工作的,没想到这个国军团长想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法子。 相比较起来,这种请戏班演苦情戏、以心攻心的做法比起自己面对面的谈心,效果可能要更好。因为面对面的谈心,一些战士处于羞耻的心理并不愿意多谈,只会闷在心里。 法子不错,可这“请”法就值得商榷了。 刚才在老陈村,那哪是请,就是强迫啊!在肖媛此刻听了解释后看来,这个年轻的李团长,虽然跟以往那些国军之人有不同,但行事作风还是带着一股军阀的气息。 他完全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说出来就变成了“必须要走这一趟!” “李团长,你说的给他们谋一个好位置是什么意思?” 听了肖媛的问题,李崇不由得问道,“怎么,这戏班子不是你共党的人?” 见肖媛在这戏班里面,李崇已经下意识把这些人打上共党的标签,准备放这些人走了。 如今自己领导的全团属于九战区作战序列,而战区长官司令部的司令长官不喜红党是下面人众所周知的事情,自己要是留几个红党的人在团里,捅到上面去就会很严重,甚至上升到严重的“通红”政治层面,那无疑是打碎了自己所有的晋升通道。 李崇不会为了解开一些战士的心理问题而拿自己的前途去做筹码,他自认为还没有这么崇高,尤其是如今已经走上一团之长的位置,在远方还有一个心仪的人。 率领全团驻扎一方的权势会潜移默化的改变一些东西,有时候在山头练武后他也会察觉到自己心境的这些变化。 打鬼子的初心一直没变,但如果能乘势往上走,大概他也不会拒绝,所以如果这些戏班子的人已经印上红党的背景,那李崇一定不会带回团里,给自己的履历埋雷。 但此刻肖媛这么一问,让李崇感觉这戏班子还不是红党的人。 “高班主,你们是不是红党?”李崇直接问起了戏班的人。 “我......” 高同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想说是,这样或许就能借着肖媛的力量不用被这个李团长给带走,而且他是倾向于红党的各项主张的,在他看来,红党是站在穷苦人一方的,他们能给穷苦人公理还能分田。 但一整个戏班子拖家带口,他暂时不想参合到任何一方当中去。他可以提供帮助,但不想加入其中,因为他明白,如今这世道,加入任何一方以后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恩重如山的老班主将戏班传给自己,是希望自己能够带着这些人能有饭吃的活下去,而不是赌上全班人的姓名去冒险。 其实他不知道,自他被李崇带进了这山里,要么是红党人,要么只会被李崇带进国军,已经回不到过去的日子了。 “他们还不是,但我们之间是志同道合的人。” 肖媛替其作出回答了,这便是她作为党员的原则,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实事求是,她不会为了拉人头而故意把戏班子这些人说成是自己的部下。 李崇大手一挥,“什么志同不志同,既然不是肖英雄你的部下,那我就带走了。既然只是萍水相逢,那你放心,我会给他们安排好的,你们红党不是设有政委一职么,我全团没有政委编制,但多出几个会唱戏的宣传干部职位还是可以的。” 第253章:荒木的疑惑 既然这戏班子不是红党的人,那就不用上述的顾忌了,当下李崇直接说道: “这戏班子于我有用,为避免给人口舌,这里也是安全的地界儿,我也就不留肖队长你了。” 肖媛终于知道上次在凤岭头山坳里,和安义县大队、南浔武工队的负责人一同开会时,孙文军那句对这个国军李团长“眼高于顶”的评价是什么意思了。 确实太傲太自我主义了,听他话里的意味,在他眼里,大概因为党派之故不会触碰红党之人外,其他人在他的眼里都是可以呼之即来的,而他却从来不会考虑别人会不会答应,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别人就必须服从他的命令。 例如,他针对戏班的举动,自始至终就没有过问戏班成员本人的意见。 肖媛没有挪步,而是严肃的看着李崇说道,“李团长,参军入伍应当征询别当事人的意见,班主是我的朋友,你强留戏班,于情于理我都要过问,打仗不是强买强卖的。” 李崇摇了摇头,“我尊重肖队长你,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对我指手画脚,论军衔职位,你都没有对等谏言的资格。” 身为一团之长,他只会站在全团的角度思考问题,目前全团士兵,尤其是新兵的思想问题必须要重视,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鬼子军票和传单带来的心思浮动问题。 “李团长,你不能强制平民给你当兵,这是军阀强盗行为,你这就是胡干的‘捉兵’,这是在恶化军民关系!” 对于肖媛的指责,李崇不置可否,他很直白的说道: “你还没资格来给我戴帽子,难不成我一个团长,要三请四邀,然后说‘请你给我的士兵唱一唱苦情戏’?肖队长,我知道你也是看上了戏班的这群人,他们能扩充你那个区小队的力量,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我这个截胡,于你而言必然是不公平的。” “我明白,要是摆开来让戏班自己选,那肯定是选你肖队长的,贵党在做人思想工作方面堪称一流,我自愧弗如。可是我枪多力量大,根本没必要来一个公平竞争,所以我不会弄出公平竞争之类的戏码。再说,一个戏班子可还没那个资格被抢来抢去。” 李崇的话揭露了肖媛一些心思,而且很直白的告诉肖媛,这些人我要了,不管你以前和他们进展到什么程度,到现在就戛然而止。 “肖队长,就此别过吧,祝你领导的游击武装今后多杀鬼子。” 说完,肖媛被两个士兵挡住跟着前行的路,李崇带着队伍往前走,不欲与其继续说下去,一来争道理是争不过女人的,二人红党里多理论扎实之人,想和他们争论个是非出来,那太劳神了。 在李崇他们已经进山的时候,黄洲镇码头的对岸,三辆卡车停在河坝上,青藤率队而来扑了个空,白天初战告捷的喜悦被冲刷掉不少。 木村站在炮艇上带着对岸青藤看不见的嘲讽表情,看着远程而来吃了一嘴灰的青藤,嘴角呵呵一笑。 让你想什么前后夹击然后一口全吃掉的心思吧,还不是扑了个空?要是不渡河绕圈,节约点时间绝对可以同自己尾随追击、能杀几个就杀几个的,心思想得太大的结果就是什么也没得到。 木村和青藤两人都不知道,在他俩隔河相望的时候,仅仅六十米外的芦苇荡里,两个国军士兵将支援而来的三辆大卡车尽收眼底。 不久之后,老陈村的发生的事情随着跑出来的二狗子传到了黄洲镇,紧接着传到了安义县城的荒木耳中。 深夜十一点,安义县城内。 街道上狗不走,瓦楞间鸟不叫。 荒木坐在办公桌后面,面前站着木村、青藤和朱可明三人,此刻朱可明胳膊上拉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用纱布包扎着,其实这是他自己的手笔,里面伤口其实不是很大,但他浸了不少狗血,所以看起来纱布很瘆人。 这会子,朱可明带着悲怆的表情说道: “……太君啊,你可不知道哟,卑职今天是侥幸从那个梅岭的团长枪下逃了一条命哟……要不是当时卑职见状跑得快,就见不到荒木太君您嘞!哪怕卑职跑得快,都被子弹擦中的手臂哩!” 听着朱可明的声音,坐在木凳上的荒木揉了揉太阳穴,今天于他而言,过于跌宕起伏了。 先是青藤给自己带来了一则好消息,钓饵取得成效,特别行动支队首战告捷,绞杀了梅岭重庆军二十七人,支那反抗势力狼狈逃窜! 他已经把这个捷报上报了师团长,捕鼠计划成效明显。 结果师团长的夸奖电报还没怎么捂热,晚上黄洲镇、码头,这两个地方先后出现敌情。 然而这两个地方没传来坏消息,顶多是码头挨了迫击炮轰炸,死了十几个士兵。 但坏消息却意想不到的来自一个村子,居然有三位尉官阵亡。 现在朱桑挂着受伤的胳膊站到自己面前,告诉自己梅岭重庆军的团长此番亲自现身老陈村,四个皇军玉碎。要是普通士兵也就罢了,可里面包括一个中尉两个少尉。 三个尉官死亡的损失已经盖过了今日青藤灭杀二十七名支那士兵的战绩。 荒木此刻再看抗日份子在黄洲镇及码头的举动,难怪他感觉到抗日份子针对黄镇镇的两例行动有些虎头蛇尾的意味,梅岭的重庆军连迫击炮都带出来了,却没有打完就撤退,这图个什么? 此刻朱桑负伤回来的汇报让荒木全搞明白了,原来搞到最后,他们将最终目标放在了老陈村上面。 不过荒木还有些不解,三个尉官阵亡固然令他心痛,可荒木也并不认为一个中尉两个少尉、外加一个皇协军副团长的性命能比得过攻下一个黄洲镇亦或是炸掉三艘炮艇的战果。 这支那团长没有进攻黄洲镇,攻打码头也是草草撤退,倒最后却跑到一个支那山村里,杀了几个皇军的尉官,那个支那团长的眼界就这么低么? 虽然想不通这个支那团长此种举动的含义,但荒木还是走到朱可明面前,大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朱桑,你的能够活命回来,我的欣慰,大日本帝国需要你这种忠诚的朋友!” 荒木没有去深究为什么连随同前往的皇军中尉都玉碎了,他一个保安团长还能活着,荒木并不认为自己的中尉军官撤退的本事不如一个支那人,但他没去深究,荒木同样明白支那人常常喜欢讲的“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第254章:李崇计划 荒木知道手下这些皇协军贪生怕死,真要给皇军尽心尽力办事,战场上像皇军士兵悍不畏死一样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可如何让没有全心全意的人发挥出作用,也是一门考究。 在荒木看来,朱桑这个人小毛病虽有,但自己交差让他办的几件事还是可圈可点的。 朱桑这个人是他在皇军和皇协军之间树立的一个媒介。支那人对于皇军领导他们总有些抗拒,但是让支那人去领导他们,这种抗拒就减弱了许多。 所以他竖起朱桑这个媒介,就能借以聚拢起一批皇协军在各种场合为皇军效力。 兵力羞涩的情况下,荒木需要建立起一支成规模的皇协军队伍出来。在平日里能够协防皇军驻守一地,往后扫荡反日势力的时候可以充当皇军前面的肉盾,那就够了。 站在荒木办公桌前的木村和青藤二人,当下听了朱可明的叙述,心中难免有些小悲凉。在老陈村玉碎的中尉,比起自己的军衔,也不差了。 两人心中默默的想,看来往后出门在外,凡事还得小心的好。 受到安义县最大领导的鼓励,朱可明点头哈腰的说道,“多谢太君关心!我一定好好活命,多为皇军的干活!” 起身之后,朱可明继续说道,“荒木太君,那个老陈家的二儿子被该死的反日份子抓住,并且提出要七担百面,十二担大米交换的条件,您看这事儿?” 荒木在办公桌前踱步走,七担白面十二担大米,算起来近乎两千斤粮食,拿去交换一个支那人,原本他打心底是绝对不同意的。 但不能直接拒绝,这些天那些投放的诱惑性军票和宣传单已经展现出一些成效,皇协军招兵时有不少人来报名就是明证。如果自己否决这场交换,传出去无疑会打击支那人加入皇协军的积极性。 何况比起‘粮食换人’这场交易本身,荒木更在想这个支那团长提出将粮食运到长埠镇,然后再选择地点进行交易究竟是在打什么算盘? 难道这场交易就是个幌子,那个支那团长是想借此事转移注意力,趁机攻打自己兵力薄弱的据点,从而为他们今日的中伏而继续报复? 荒木觉得今晚那个支那团长出现在老陈村杀了自己三个尉官,就是一场针对白天其阵亡二十七人的报复行动。 这么想来,今日在黄洲镇和码头,对方虎头蛇尾的军事行动就能解释了,这梅岭里的重庆军或许就是在试探黄埠镇的兵力,为进一步的报复性攻击做准备。 “朱桑,你的让陈家如数准备粮食!”在难以猜到对方打算的情况下,荒木决定先见招拆招。 “是,太君!” 朱可明用完好的左手打了一个敬礼退了出去,荒木太君同意交换让他心里还是有些小感动的,怎么说陈家老二也是黄洲镇保安队的队长,自己作为安义县保安团的团长,这陈家老二也是自己的部下。 朱可明退出去后,站在一旁的木村向荒木问道,“大佐阁下,你的真要跟用大米白面去交换一个支那人?” 在木村看来,要是对方抓了当时在场的那个中尉军官,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或许还应该思考一下,但放在一个支那人身上,完全值不得。 荒木摇了摇头,“不,我是一直在想支那人提出运到长埠镇才选定交换地点是什么意思?你俩帮我分析一下,这个支那团长如此举动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这些抗日份子居于深山,面临粮食危机,所以他们劫持那个地主家的儿子?”木村说出了一种简单的可能。 “那他们完全可以劫持老陈村在场的皇军和皇协军的军官。”荒木摇摇头不同意木村这样的猜测,如果是胁迫交易,自然应该筹码越多、份量越重才越好。 “大佐您是否在担忧这个交易只是支那人放出的烟雾弹,他们是在转移我们的视线?” 荒木点点头,他说出了自己刚才的想法,然后继续说道: “原本我计划借这场交易趁机调兵设伏,在令皇协军与其交换的过程中,突然出击以此剿灭前来交换的梅岭重庆军,给支那人一个血淋淋的教训。但我担心万一这场交易只是一个把戏,而我们又把注意力放在交易上,如果这个时候支那人进攻我们其他的城镇呢?” 荒木的话让木村和青藤两个鬼子沉思不已,这个支那团长的行事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如果那三个尉官没被枪杀,那他们三人肯定得出“这支那团长携人质欲要交换粮食”的结论。 可是在他们眼中重要的皇军军官被杀,只凭一个皇协军的保安队队长,这个支那团长有什么底气叫出近两千斤粮食的价格? 这让三个鬼子很难相信李崇是诚心要以人质交换粮食。 青藤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大佐阁下,这些反抗势力只需挑选一个进攻点,作为守方我们的却难以做到面面俱到,属下觉得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支那人的诡计,他们的真实目的不在粮食上,而是借以吸引皇军的注意力,从而攻打某个城镇。” 自我攻略是最为可怕的。 事实上李崇在老陈村村宴餐桌上让何茂平最先干掉四个鬼子,也只是因为有鬼子充当人质变数太多。鬼子的狠辣李崇是见识过了,大仗小仗打到现在他还没见到一个鬼子俘虏,要是回撤过程中带着几个鬼子俘虏,谁知道半路会出什么幺蛾子。 而绑了陈家老二换粮食也是他的临时计划,是在村宴上想起今日三营一个排的士兵遭了鬼子算计后,临时想出了成形的计划。 人质换粮食确实如荒木所想,是一个幌子。让粮食运到长埠镇再通知交易地点,李崇也确实是在打着灯下黑的主意,他的真实目的是: 先将粮食运送到长埠镇,然后自己将交易地点存在两公里外的乡下,双方军事空白区的坪上村。鬼子肯定不甘心交出这批粮食,鬼子肯定会调兵在交换地伏击设伏打上一仗。 粮食在长埠镇流转了一下,鬼子调兵大概率就会从长埠镇抽调一部分,这样自己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长埠镇进攻,继上一次之后再薅一次长埠镇的羊毛。 但李崇决计没想到,杀了四个鬼子,会给安义县城的荒木造成思维上的困扰,让他们以为自己交换人质之心不诚。 可这也是李崇临时起意,自然没考虑那么多。 这个深夜,明月高悬,安义县城内荒木办公室的三个鬼子苦思未睡。 第255章:消息扩散(1) 而半路被丢下自己乘着星夜回到区小队的肖媛,回到区小队驻扎的地方之后,就听到了手下队员们说了今天白天梅岭国军吃了大亏,中了鬼子埋伏伤亡二十七人的事情。 这还是肖媛初闻这件事情,从昨日开始,她这两天全在戏班子里,筹划消灭陈汉奸的事情,所以她并不知道今日白天国军埋伏伪军的征兵小队反而中伏的事情。 想起今天晚上,那个受了如此损失的年轻国军团长,还能怡然自若的坐在桌子上大吃大喝,是该感叹他的人心大,还是该说其麻木不仁?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会面,经过这次接触,肖媛内心对这位国军团长的印象很两极化,她觉得自己不好用以往的标准将这位国军团长划分到哪一个具体的层级里面去。 这个国军团长虽然傲气,但对自己尊重,至少态度上是尊重游击队抗战力量的,这同鼻子长到眼睛上,一贯看不起游击力量的国党人不同。 看他干脆利落的开枪杀了地主汉奸,解救了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这看起来还认一些公理,不是那种和地主沆瀣一气、欺压百姓的国党人。 但这人也有国党人身上固有的军阀作风,至少这人不尊重士兵,不尊重人民。他强制扣下戏班为军队服务,虽然有着大义的理由,但他在没有做通戏班子思想工作的情况下,就说一不二的决定了戏班的命运,丝毫没有征求当事人的意见。 这让肖媛对李崇的第一印象很两级化,原本要没戏班这档子事,她或许很会高看一眼孤身一人带着一个卫兵就敢于置身汉奸窝的这位国军团长,高看他的勇气。 但在处理戏班问题上的霸道作风让她感觉这个国军团长对待军民的根本态度是有问题的,这其实是他自以为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优越感导致的,肖媛不喜欢这种凭借人多枪多就滋生出来的优越感。 梅岭木马岭,三营驻地。 在李崇带着警卫班和戏班众人上山之后,三营长汤大海也带着在黄洲镇附近活动的三个排回到营地。汤大海才站到山底下,旁边就有士兵凑上来小声的说道,“营长,团长在营部等你。” 汤大海将身上皮带枪支卸下,放到一旁士兵的手上,往山上营部走的时候,看到迎面走来的团部警卫班长何茂平,连忙上面问道,“茂平兄,团长心情如何?今晚村宴气舒心否?” “晚上村宴团长亲手毙了两个汉奸,我们打死的四个鬼子里有一个中尉两个少尉,这意外的收获不小,所以团长心情应该不错。这会儿坐在营部,不过一皮鞭甩在桌上后就一句话没说,看样子是在等着你,老汤你看着点说话。” 汤大海心松了一点,咔嚓鬼子三个尉级军官算不轻的战绩了,有了这等收获打底,团长此刻心情应该好了一点,当下向何茂平拱拱手致谢,“多谢,多谢。我老汤今日要是过了团长这一关,回来一定请你喝酒。” 营部小院子里。 这栋建筑汤大海往常无比亲切,此刻脚步却有些阻碍,心情有些忐忑,迈步进入营部小院门的前一刻,他已经做好了被骂一个狗血淋头的准备,同时交代好一旁的士兵,团长要是摔出什么东西出来,就赶紧捡回来让团长继续摔。 进了营部小院的门,院子里出乎意料的人多,看来是团长带回的戏班人员全部安置在院里。汤大海第一眼落在了院子里众人中一个二八年华、穿着喜服的女孩身上,他想着这就是团长在老陈村带回来的那个差点嫁给老头的小姑娘吧。 这大庭广众的,要是自己挨骂,脸可要丢尽了,渴望团长给自己留两份面子吧。 汤大海心中嘀咕着,终于还是迈步来到里面屋子的小门前。 “报告团长,三营营长汤大海特来请罪!” 这一声报告,让院子里初来乍到的一些人都有些侧目。 “进来。” 声音似乎没有多少怒气,汤大海心中想着掀开竹帘进入。 李崇从桌后面走到汤大海前面,眼睛看着他。 汤大海心中直发毛。 “我让你打掉二狗子堂而皇之下乡招兵的嚣张气焰,第一次你做到了,第二次你反手就报上了二十七人的阵亡数字,好得很呐!” 李崇是拍打着汤大海的肩膀,一字一顿说的。 一下比一下重,最后两下李崇已经释放出七层的力道了。汤大海感觉自己像是一根木锥,就要被拍进土里。 团长这力道真疼啊,自己必须控制好表情。 挨打要站稳,不然后面还要吃苦头。 另一边,安义县城内。 此刻深夜未眠的荒木作了决定,他预备以一个小队的皇军士兵伪装成皇协军负责押运粮食交换人质,伪装成皇协军的皇军士兵会在交换进行时冲锋掩杀过去。 前来押送人质交换的支那人必须要死啦死啦的,表明皇军绝不接受威胁的态度,至于被绑架的那个保安队长,他的死活不需要放在心上。 交换人质的期间,荒木自己则坐镇县城,并调集了一个中队士兵随时机动。 为了防止交换人质只是梅岭的支那重庆军放出的一颗烟雾弹,而且基于这个可能性不小,荒木命令县城下属各个据点城池严密防卫,遇到攻击固守待援不得擅自出击,以免被钻了空子。一旦确认是大股敌人后,各据点会进行包围支援。 同时青藤的特别行动支队不考虑在常规作战序列里,荒木让其自己便宜行事,希望其能在某些关键时刻成为一股奇兵,出其不意克敌制胜。 搞不清楚梅岭的那个支那团长打的什么算盘情况下,荒木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这个晚上,不少人辗转难眠,不过太阳照常升起。 清晨,朝阳破开了无生气的安义县城,随着朝阳升起,县城的街道上几个做包子、下面条的摊子推了出来,陆陆续续来了几个老主顾边吃边低声聊着昨日白天以及晚上发生的事情。 滋了一口面汤,一个老头低声说道,“昨天梅岭的国军吃大亏嘞,回来的大老刘亲口说的,梅岭里的国军死了二十七口人。” “哎呦,当兵的,这险的很哩。好在我拖住家里混小子,没让他卷铺盖进梅岭当兵。” “国军也没有善罢甘休,你知道昨天网上老陈村发生的事情么?” “怎么?” “我听说昨天晚上,老陈村的陈老爷过大寿,梅岭国党的人突然出现,在场上吃席的四个太君当场就被梅岭的国党毙掉哩!还有那陈家老大当时脑浆都迸出来了。” 第256章:消息扩散(2) “不止这些,不止这些!”摊位上另一个人低声插上话,“黄洲镇码头那儿,打鱼的蒋阿三都听到小钢炮的声音了。” “吓,黄洲镇那边也打起来了么?这乱套了啊!” “不过黄洲镇码头那边,听说国军没有死人,鬼子倒是死了十几个,看样子是再给死俅的二十七个国军报仇的哩。” “你们是在谈昨晚的事情么?老福子,添一副碗筷。”这个时候,又一个老主顾走过来坐下。 “好嘞。”摆摊的摊主老福子抓起一团挂面,扯了两下放进滚烫的热锅里,面条在水里翻滚了四五下之后捞起来放进白色大碗里。浇上本地狗辣椒制成的油泼辣子,撒上蒜花,红的青的白色,交织在一起,最后端到桌上。 “现在这个世道哦,天天是打仗,天天是打仗哦!打来打去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输谁赢了。” 新来的这个人也是老主顾,彼此之间熟悉,自然没有避讳这样的话题。 “我有个在老陈村的老表,他说昨天晚上梅岭里的那个国军团长亲自出马了。那陈老爷站在戏台上说些祝寿感言的时候,那国军团长就坐在底下冷眼看着。” “啊呀,这可了不得,了不得!怪不得老陈家死了人还要破财,原来这老陈家碰上了这样的坏运气,他老陈家两个儿子都做了二狗子,这国军到底是找上门了,国军团长亲自出马哪里能空手而归的,何况这老陈家余粮满仓,油水丰厚。” “所以说,这国军团长开价了,要用粮食换这陈家老二的性命,你们知道要多少斤么?” “多少?”桌上的食客被吊起了心神。 “要7担白面12担大米,近两千斤粮食!”新来的这位主顾心满意足的说了出来,仿佛说了一个很了不得的秘密。 “咝!”众食客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哪怕是身家如他们一般小丰裕,能时不时花两个铜子吃碗面的人,也是决计拿不出这么多粮食的。 一个杵拐的食客疑惑问道,“那老陈家能给么?皇军愿意把这些粮食运进山?” “那陈老爷不舍但大概是愿意拿出这些粮食的,大儿子被枪毙,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皇军那儿就不好说了。” “看吧,这事情还没完,还有得打。”最后一口面汤喝完的一个食客,站起来两个铜子儿往下一扔,然后背着手摇头晃脑的感慨了一下这有今天没明日的世道,慢慢离开了。 安义县昨天发生的这些事不仅在本县流传,一传十、十传百之下,邻县奉新县的人也知道了国军死亡二十七人、梅岭的国军团长现身老陈村杀了三个鬼子军官、老陈家要用近两千斤粮食交换自家老二等等消息。 更何况,另一边的鬼子为了压制老陈村的事情,转移公众视野,命令皇协军把剿灭梅岭反日份子二十七人的消息大肆传播。 一时间,究竟是梅岭的国军吃亏了,还是鬼子吃亏了在酒楼茶肆间争论不已。 ...... 奉新县下属乔乐乡的山村里,此刻安义县大队的小五十号人马停留在这里。 这个山村青壮年全被鬼子捉了民夫,只剩下一些老幼病残。 距离乔乐乡一点多公里外马路上新建的一处公路据点已经有五天没有卡车或者三轮摩托来送给养了,按照往常的经验,这已经达到了碉堡内储备给养消耗的极限,鬼子这两天肯定要来送给养的,他们准备打一个伏击。 这处据点是从郭家镇据点延展出来的碉堡之一,自从鬼子石鼻镇、郭家镇修建据点,同时就征调了大批民夫从奉新县城往两地修了马路。同时每隔一两公里就修建碉堡,用来保护和维护马路。 伏击准备已经做好,但听闻了梅岭的国军打伏击反遭伏从而折损二十七人的消息后,此刻孙文平坐在院子里的一块磨盘上,心中有些踌躇未定,他也听到了昨日一整天发生的事情。 尽管孙文平心中有些踌躇,但眼下的行动已经就绪。 虽然有消息说安义县城的鬼子成立了一支专门针对抗日武装的机动力量,但孙文平觉得昨天国军闹出的动静很大,现在鬼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梅岭的国军身上。 在鬼子注意力被牵制的时候,自己又将本次伏击目标选择在奉新县,应当无甚大碍的。 外面负责埋雷的副队长走了进来,“队长,地雷我已经带弟兄们已经埋好了,不管今天明天,只要鬼子车一进来,咱们线一拉,小鬼子全要稀里哗啦。” 游击队的武器不多,而且简陋不精良,囊中羞涩下,除了缴获也没什么途径能买到正规性的武器,能有效杀伤鬼子且工艺不复杂的地雷就成了安义县大队的首选杀鬼子武器。 “队长,你在想什么么?这么入神?”副队长看孙文平思索着什么,对刚才自己的汇报都没有反应。 孙文平回过了神,“我在想国党昨天的事情,按理他们伏击二狗子应该是手到擒来的,怎么就损失了二十七人?” 副队长脸上露出看不起国党的神色,“国党那些人只会仗着武器比咱们好,死板的他们哪里学得来咱们灵活的游击战术。” “就是他们武器好却还损失了二十七人才应该给我们教训,我听说伏击开始后,忽然有开着卡车装备精良的鬼子快速抵达支援,国党的人才因此吃了亏,今后咱们伏击可不能麻痹大意,要引以为戒。这样,你再带弟兄们周边探查一番,一定要确认周边鬼子无法在半小时内抵达。” 通常这种埋伏小股鬼子物资运输车的战斗,快的话在十分钟内就能结束,游击队通常打完拿掉物资就撤,整个过程利索的很。十分钟打,五分钟撤,等鬼子到达事发地时,连屁都找不到。所以孙文平要手下队员确认周围据点鬼子除了步行缺乏快速支援的载具。 红党的游击队在奉新县乔乐乡做着伏击准备的时候,木马岭的国军也没有闲着。 “团长,昨天留在黄洲镇码头的两个兵回来了。”早上,汤大海揉着疼痛的肩膀走过来说道。 李崇一挑眉,“怎么说?” “在三排撤退后,有三辆鬼子军用卡车抵达到那里,晚上视野模糊,但我们的人还是看到从车上下山的人数应该不到一个小队。武器装备上很精良,应该就是昨天那支令我们吃亏的鬼子了。” 李崇边翻转着手中的手枪便说道,“这鬼子看样子是真的成立了一支快速机动的队伍,装备精良武器,配备卡车机动,这样便能快速处理小规模的伏击战,看来这是意有所指啊。” 第257章:行动策划(1) “既然知道了有这股敌人存在,就会找到手段对付他们!” 说这话的时候,李崇眼中一股寒芒闪过。 “团长,您捉回来的那个二狗子是准备怎么个换粮法?”汤大海昨天晚上的时候就已经听随行的士兵说了自家团长准备用这个地主家的二狗子性命换近两千斤粮食的事情,只不过当时自己挨训没好多问。 “哦,换粮食这个事只是幌子,咱们又不缺粮。昨晚死的一个中尉两个少尉只是意外收获,可不算给死去的二十七名官兵祭奠。” “那团长你让鬼子先把粮运到长埠镇后再约定交易地点,这其中是有什么计划吧。” 李崇点点头,“我派人盯着老陈村,如果鬼子愿意拿这些粮食出来,我就准备把交换地点放在坪上村,这件事你带一个连去准备一下。粮食交换人质的时候,人少这比笔生意我们就做了;要是人数多,那就连粮带人全部化成灰!你的任务不轻,这些鬼子只要正常,就不会甘心让我们得到这批粮食,他们肯定想在交换时搞一些动作,你要见机行事,我这边准备再搞一次长埠镇。” “再打一次长埠镇?团长,现在长埠镇重建之后,已经没有一户居民,完完全全就成为了鬼子的一处据点,目前常驻着一个鬼子小队外加一个二狗子保安队,也有一百二十号人马的。而且吃过一次亏之后,鬼子在长埠镇据点外设置了三道钢丝铁篱封锁线,拴狗挖水沟,碉堡上还挂了探照灯。要想像之前那样搞夜袭,恐怕很难神不知鬼不觉。一旦鬼子遭到攻击躲在里面执意不出来,在缺乏炸碉堡的山炮之下,打下碉堡是要付出很大伤亡的。” 李崇指着挂在营部的地图一步一步分析道,“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让鬼子把粮食先拉到长埠镇放一个晚上,明日一早告诉鬼子交换地点在两公里外的坪上村。坪上村是鬼子势力的空白区,到时候鬼子想要在交换人质时耍一些动作,从距离最近的长埠镇调兵是最简单快捷的。” “不过这计划匆忙,有三个不可控的因素在里面。” “一来,这次行动能否顺利展开就看鬼子愿不愿意拿这些粮食交换一个二狗子副团长了,现在想起来昨天不应该一下子就毙掉四个鬼子的,一个保安团的副团长不值这个价,被枪毙的三个尉官还是值得的。” “二来,如果押运粮食的鬼子本身就有不少随着粮食进入长埠镇,那么明天引出部分鬼子长埠镇就变得毫无意义。” “第三个就是让我们吃亏、拥有卡车的这小伙鬼子。配备汽车的这伙鬼子可以快速机动到战场上,不过无论是长埠镇还是坪上村,两个地方离梅岭都很近,势头不对可以随时撤进山里。” “但两次战场,只要有一处能漂亮的开花,就是给阵亡的二十七名官兵报仇了。不过切记,目前我们不与鬼子硬打硬拼,事不可为不用强!现在就看鬼子如何应对了。” 没有一层不变的提前安排,战斗是交互的,李崇现在就在等鬼子的反应再作出安排。 吸纳完李崇的整体作战意图,汤大海点点头,“那团长,我这就下去准备了。” 三营所在的木马岭上,各连开始作战前准备。 此刻相距甚远的老陈村,村祠堂戏台上的喜庆红花和大大的寿字还残留着喜庆的味道。 祠堂戏台下的二十多张桌子上,满是残汤剩羹,外围象征性隔离的竹杆被践踏进泥地里。 青砖黛瓦的陈家大院里,已经挂上了白布。 陈老爷为自己精心订做的棺材被拖了出来摆在中堂,此刻里面躺着他的大儿子,棺材前的大缸里,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捆捆纸钱在火花里升腾着化为了灰烬。 这灵堂前陈管家陪着陈家老大的儿子在守灵。 而陈老爷子此刻还没时间白发人送黑发人,他颤巍的打开自家仓库,陈家下人从里面拖出一袋袋粮食装到两个驴车和一辆卡车上。 一担担粮食从自己眼前被搬走,自家看护得连一只老鼠都难以钻进去的仓库亲手被自己掏空,这种痛心简直如刀割一般。 一辈子嗜粮如命的陈老爷子极度不舍,但没办法,他还有一个二儿子在国党手中,不拿这些粮出来,国党的人就要砍了他二儿子。 做了一辈子地主,同粮商打了一辈子交道的陈老爷子其实明白自家二儿子此番凶险难渡,涉及到日本人、国党两个水火不容的势力,人质交换中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让老二嗝屁,可为人父亲,他还做不到亲手掐灭老二活命的一点希望,所以他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拿出这些粮食的。 来陈家负责搬运粮食的人是朱可明亲自带队,这一次他带足了手下,除了新招上来的以及驻扎在碉堡内受当地据点内皇军节制的皇协军士兵外,保安团剩下的所有能调用的力量,共计不到一百号人全被他带到了老陈村。 他被昨天晚上突然冒出来的国党人吓到了,所以今天他把手头上能用的力量全带了过来,至少看上去是长枪林立,气势上还是能站住场子的。 过来运粮的二狗子分批次先是进入陈家灵堂祭奠一下昔日的保安团副团长,然后将粮食往车上装,卡车装了绝大部分,剩下的两个驴车装了小两百斤。 荒木同意粮食交换人质也有着出于粮食批量大,梅岭的重庆军运输不便的考量。哪怕是考虑到交换人质时皇军士兵第一波冲锋作战受阻,在接下来的追击中,被粮食拖累的国军也会被皇军士兵快速追击上。 所有粮食运上车后,朱可明最后进入从祠堂前祭拜了一下昔日同僚,带着一点兔死狐悲的感慨,走出来后在门前向陈老爷子说道,“陈老爷子,你放心,我朱可明一定尽力救出你家老二!” 陈老爷子掏出一袋子沉甸甸的大洋放到朱可明的掌心中,“希望朱团长此番能多加援手,老朽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朱可明拿着钱袋掂量了一下,又重新放回陈老爷子手中,迎着陈老爷子不解的目光,朱可明撇撇嘴说道,“我朱可明自认不是好人,可从来都不赚乘人之危的钱。” 第258章:行动策划(2) 朱可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自从穿了二狗子这身皮,就是要在背地里骂为狗汉奸的,清明年末到了祭祖的时候,他都不会上坟祭祖的,他知道自己没脸见祖宗。 但当了二狗子,朱可明一直秉持着“大的坏事不做,小的坏事不断”的原则,要是平时看到路边的包子铺,他也会肆无忌惮的吃包子不给钱,碰到一些家底子不错的,他肯定也会压榨一些油水。但是像今天这样,事关人命的钱,他却是不会收的。 十九担粮食,近两千斤粮食浩浩荡荡的被运出陈家村,一路上不少人都看见了这支由一辆大卡车,两辆驴车以及一百名二狗子组成的浩浩荡荡运粮队伍。 穷佃户看着小山一半的粮食,心中滋味难明。 关于“粮食换人质”这一事件,在安义地区地区不能说家喻户晓,但远近闻名却是一定的,不少人关注着这一事态的发展情况,其中盘踞在木马岭的三营派出的侦查士兵就游离在周边。 这些粮食一路往前运输,最终在当天傍晚的时候运进了长埠镇。 由于长埠镇如今已单纯变为鬼子的军事据点,不允许平民经过甚至靠近,所以侦查的士兵无法探查内部的情况,不过这个晚上,二狗子们反复的通过长埠桥往来进出,这让侦查的士兵很是疑惑。 其实,第一次进出长埠镇的是朱可明带领的百名二狗子,第二次进入的时候已经是换了装的日本兵,而为了消息的封锁,百名二狗子此刻被集体约束在县城内,不允许对外走动,在外人看来,就是一群二狗子在走来走去。 木马岭三营的营部内。 三营长汤大海站在桌前说道,“团长,二狗子已经把粮食运进了长埠镇,看来咱们担忧鬼子不愿意拿粮换人的想法,现在看来是不碍事的。” 李崇摸着光滑的下巴,右腿踩在长凳上,“我在想这二狗子来回进出是个什么意思?还是长途往返的安义县城,这想的是什么把戏?这些二狗子扛枪第一次进入长埠镇是运粮,之后出来应该是交完差了,那么他们扛着枪又返回长埠镇是为了什么?而且第二次返回的人数只剩下了六十多人,少掉了一小半。” 二狗子诡异的往返调动让李崇感觉到有些不寻常,但他也不是荒木肚子里的蛔虫,脑回路也没清奇到能猜到对方的意图,李崇现在只是感觉到这中间肯定有什么图谋。 “第二次返回的这些二狗子会不会是荒木让他们负责明天继续押运粮食?荒木知道明天交换人质危险未知,所以让二狗子在前面趟雷。” 李崇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可我们现在很难查探长埠镇的情况,平民都接触不到长埠镇的外围。团长,不管怎样,现在长埠镇据点的鬼子和二狗子人数是确定的,原先的一个小队鬼子加上一个保安队共120人,加上现在进入长埠镇的六十多人,满算应该在二百人左右,这对我们而言是一场大仗。” 汤大海的话让李崇往返踱步,他在想,按照之前分兵的原则,超过五十人以上的大据点就暂时搁置,如今在长埠镇的据点已经是这个人数的四倍了。如果按照五比一或者是四比一的配比来准备作战人数,自己这边需要至少抽调八百名士兵,这是占全团兵力的三分之二了。 不过考虑到目前长埠镇据点并不全是鬼子,原先一百二十人的兵力就有一半的二狗子,还有如今随着粮食进入的六十多名二狗子,二狗子的战斗力完全当不上这样的兵力比例。 六十多名二狗子? 就这么一刻,李崇脑海中电光火石了一下,口中喃喃出声: “荒木有可能把用粮交换人质这项任务完完整整的交给二狗子来处理吗?” “团长,你说什么?”汤大海没有听清李崇的话。 “老汤,你我都明白这么多粮食去交换一个人质,还是一个二狗子,鬼子就这么甘心?但凡只要不甘心,他们又怎么可能将这件事完全交给二狗子去做?荒木比谁都明白伪军的战斗力,让那些人运粮过来交换,那不就相当于把这些粮白送到我们的口袋里来么?哼,所以这之后进来的六十多人是二狗子还是鬼子可不好说啊!” 越说李崇眼神越亮,他有些抓住刚才一闪而过的眉目了,有时候难以猜测的事情或许就是一叶障目罢了。 “团长,你是认为这后面进入长埠镇的六十多人是套着二狗子皮的鬼子?” “不确定,但我想大概率是的。我们假设这些人是鬼子,他们现在穿着二狗子的衣服,那么他们是打着什么目的?比如明天交换人质的时候,你们看到是二狗子,心中警惕心放下,那会不会吃一个大亏?” “团长,我连夜带人重新铺设地雷,加大密度。” 汤大海脸上变得很严肃,六十多名鬼子和六十多名二狗子那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是狼,后者是羊。 “这个长埠镇打到什么程度,就看明天从长埠镇出来运粮交换人质的人数有多少以及今晚进去的六十多人是不是鬼子。你那边战斗先打,如果确定前去交换粮食的是鬼子,那消灭这股运粮的鬼子就将是一场不小的胜利,战场就以你那边为主。” “如果你那边战斗打响之后,确认前去用粮食换人的‘二狗子’是伪军,战场就以长埠镇据点为主,你就迅速带粮撤离,咱们虽然不缺粮,但大米白面没人嫌多。明天我带七连以及警卫班去长埠镇,你带上八连、九连伏击运粮的人马。” “团长,八连给你吧,你要进攻长埠镇据点,我是打伏击,用不到两个连的。” 李崇摆摆手,“让你带两个连不是打伏击,还要运粮,十九担粮食近两千斤,要快速运走需要不少人手,别忘了还要提防那支拥有卡车的鬼子机动队伍,他们要是衔尾追击会是个大麻烦,所以你要快速运粮进山,不要被后续追击的鬼子咬住。” 虽然李崇说的有理,但团长安全重于一切,汤大海脸上焦急,“不行团长,那个鬼子机动部队要是出现在长埠镇,你会危险的。” 李崇心中权衡了一下,“我心里有数,我连夜从团部调一些人参与此次行动中来,要是长埠镇难打,就不强攻了。如今我们缺乏拔据点的武器,攻打长埠镇说白了也是给那些平民表态,我们在这就是要让鬼子不安稳。” 第259章:一支箭来 打长埠镇的计划是李崇临时诞生的想法,初衷是为了给阵亡的二十七名士兵报仇,但打仗本来就是相互交手,互有胜负的事情。作为团长,从大局出发,李崇不会因此而要跟鬼子死磕。 只不过如今国军遭遇伏击死亡二十七人的消息被鬼子宣扬的大张旗鼓,这件事情变成了鬼子宣扬的武器,借此不断向群众传达反抗份子必须死的认知。所以李崇也在老陈村的寿宴之上,想着自己何不把事情闹大,趁势鼓舞民众的抗日信念。 如李崇预期所料,现在可不仅是安义县城了,周围县城都是听说了“梅岭国军绑架二狗子队长要十九担粮食换人”的重磅新闻,形形色色的人关注着这一事态的进展。 要说上次攻打长埠镇是黑夜之中快打快退,打完之后人们才有听闻,那么这次“粮食换人”则是大张旗鼓,鬼子和民众虽然不知道战争会在哪里爆发,但都知道明天肯定会打仗。 之前的纷纷扰扰你来我往无法确定胜负,不少人将目光直接放在明天的结果上。 究竟是鬼子赔了粮食又折人,还是国军死人,就看明天的结果。 这一个晚上,黑夜之中不少人在做自己事情的同时,关注着“粮食换人质”一事的发展。 湾里区小队。 肖媛带着队里识字的人挑灯抄着《论持久战》一书,面对鬼子空投的军票以及传单,回想着李崇预备用戏班演绎苦情戏的方式塑造士兵的价值观,她决定持续以党的思想灌输新兵,同时抄录一些《论持久战》的片段,例如“为永久和平而战”、“乘敌之隙的可能性”、“主动性,灵活性,计划性”等等文章片段。 这些发人深省的文章片段被招录在纸上,在晚上的识字班上逐渐灌输并且由一传百、由战士传向群众,不理解不要紧,但只要脑子中有这么一点信念就是进步。 其实这也是鬼子痛恨她的原因,她的存在不仅在武装领导上反对了他们日本人,还在不断的加固支那人的反抗信念。 从她出现在南昌周边县城开始,一些无序的反日武装就开始有组织起来,以安义地区和奉新地区为例,就形成了如今风头正盛的安义县大队,搞的几次动作都让各据点间输送物资时的路变成了风险很大的送命之旅。 奉新县乔乐乡。 鬼子今天没来运送物资,孙乐平一边带人紧盯着据点,没有丝毫放松,因为鬼子的物资车可能说过就过了,同时他一边关注着安义县国军和鬼子之间的交锋。 梅岭内的三大土匪窝。 虽然这些土匪当初签了“抗日宣言”,不过那是纸面上的东西,没有行动的约束力,出于大家都是中国人的角度,他们自然也希望国军能胜过小鬼子。相比谁能胜谁会败,他们其实关注“十九担粮食“这个数字。 十九担大米,近两千斤粮食啊!一人一天半斤,省点儿够百十人的山寨吃个把月了。 山下的那些个大地主就这么肥么?肖胡子、张铁臂在想国军这趟“粮食换人”的生意要是能做成,自己不妨也来依葫芦画瓢。 相比这两位匪首,炮台山登云寨的林龙这两天发现了一条肥油路子。 他这两天把收集到的鬼子军票让山里的喽啰分散进城试用了一下,结果还真的就换回来了烧酒花布,这让他高兴不已。 鬼子这是从天上给他洒财啊,票子上的女人不仅能愉悦精神,还能给自己带来现实的烧酒,所以这些天他让山中的喽啰四处网罗这种票子,准备去城里妓院身临其境一把。喝着换回来的美酒,林龙弹着面前的一沓军票很得意的想着,这国军和八路就是傻啊,这些票子就是送上门的钱嘛,至于这两天国军的动作频繁,管他去甚,最好两败俱伤才好,这样谁也不能威胁自己了。 或许城内的鬼子难眠,但李崇呼呼睡了六个小时。 翌日早晨,木马岭军容整肃,李崇满是精气神的站在人前布置完作战任务。 从团部赶来的五十名入伍新兵持枪挂箭站在七连旁边,新成立的重机枪排也出动了两挺重机枪,迫击炮排分成两股,一股由排长王大柱带着三门迫击炮跟着汤大海,另外四门由李崇带着攻打长埠镇。 这些新兵以当初帖子坑的幸存者为主,在团部操练了一段时日,加上那次在长埠镇的见识,眼睛里已经具备了老兵的锋芒,过来的时候,顺道带来了李崇放在团部的九七式狙击步枪。 此刻坪上村内的村民已经被疏散,汤大海昨晚已经带人在村外布置了高密度的地雷。 距离坪上村两公里外的长埠镇,一辆大卡车和两辆驴车从里面驶出来,六十多个“二狗子”挂着长枪浩浩荡荡的站在粮食旁边,但在看不到的卡车里,腾出的一部分空间内,里面装着歪把子、迫击炮等武器! 他们站在镇外南面等,等梅岭里面走出的重庆军来通知交换人质的地点。 四处炮台全员上岗戒严,只因为梅岭的重庆军要过来通知交易地点,吃过一次亏的他们怕梅岭的重庆军要趁机耍什么花招。 太阳逐渐攀升,这六月中下旬九点多钟的太阳已经让人额头冒汗。 南侧的炮台上,站在炮台顶上瞭望的鬼子和二狗子正有些晃神的时候,忽然远处的土丘后面走来了两个人影。 “注意!重庆军的来了!来了!”顶上架着机枪的鬼子弯下腰拍打着碉堡的圆壁喊道。 长埠镇内的鬼子和二狗子枪全部端了起来。 从土丘后面走来的两人大摇大摆,迈着八字步,一人手上拎着一个铁皮喇叭,一个背着弓箭。在距离长埠镇外的三圈钢丝铁篱封锁线前还有五十米的时候,就在一块小土丘上停下,胳膊举起铁皮喇叭喊道: “对面的鬼子和二狗子们听好了,我们是七九三团的,这会过来是通知你们交换人质的地点,从现在开始,十五分钟内你们人没到,陈家老二就死啦死啦的!这会胡乱开枪,陈老二也要死啦死啦的!” 一人举着铁皮话筒喊话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排长拴柱弯弓搭箭,弓弦拉至满月,箭头上端裹着一张白布,上面写着交换人质的地点。 一松手,“梆!”的一声响。 一支长箭往长埠镇呼啸而来。 在空中划出大半个圆弧之后,最后斜着插进镇外一众“二狗子”面前,当头的“二狗子”上前拔下箭一看,上书“人质交换地:坪上村”八个字。 这“二狗子”下意识的骂了一句“八嘎”,因为他不认识汉字,当下他向一旁碉堡里的二狗子一招手。 第260章:坪上村外 长埠镇外的四百米处,李崇端着九七式狙击步枪,对着瞄准镜将这一幕看的分明,在他身后百米处的山林内,潜藏着准备攻打长埠镇的七营以及团部抽调过来的官兵,共计两百人潜伏着。 瞄准镜内,卡车前领头的营长级别的“二狗子”对着碉堡内的一个二狗子士兵一招手,那碉堡内的二狗子士兵就点头哈腰的上前指着纸条说着什么,最后这营级“二狗子”将那二狗子士兵留在队伍里。 这指着纸条交流的情景李崇在望远镜里见的分明,更验证了他对这伙运粮的“二狗子”其实就是鬼子假扮的猜测。 拴柱射完一箭、旁边的人喊完喇叭之后,两人迅速离开土丘上,消失在长埠镇鬼子和伪军的视线之内,碉堡上的鬼子用望远镜仔细瞅着,确认五六百米郁葱的树林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了。 山丘树林间的李崇凑着瞄准镜,清楚的看着六十多个“二狗子”在载着粮食袋的卡车引领下,离开了长埠镇。 李崇从树林间往后退了退,叫来了重机枪排的排长,“范旭,把两座重机枪带到汤营长那里去。” 刚才瞄准镜内的一幕,李崇已经有八成相信这些押运粮食的“二狗子”其实就是披着二狗子皮的鬼子。这不是掩耳盗铃么,这队伍要是有日本人在前面开头,李崇或许还会犹豫着这支队伍的人员构成。 看来这荒木也不是个讲究人,把控不到细节。 “团长,你这边攻据点会需要火力压制的。” 李崇摇摇头,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快去,告诉汤营长,这伙运粮的人一进入地雷阵,火力全开,灭了这伙运粮的鬼子,势必让这些人有去无回!” “现在是九点半,我们给了鬼子一刻钟的时间,那么九点四十五左右鬼子会到达坪上村,战斗争取在十点钟打响,战斗一打响不要节省子弹,地雷迫击炮轻重机枪一同招呼,必须在一接触就给鬼子制造强大的压力,这样诱使离得最近的长埠镇鬼子前去支援,只要这些缩在碉堡据点里的鬼子出来,那就是给我这边制造机会。” “团长,你说这些二狗子是鬼子!好,我马上去汤营长那里。”范旭蹲在地上给李崇打了一个敬礼,命令重机枪排的士兵们抬上一座马克沁、一座上次在长埠镇缴获的带消焰器的第二代野鸡脖子,然后往坪上村抄近路强行军。 坪上村外的一片杂草遍生的开阔地,百米远的地方就是一个小型水库,小水库镶嵌在梅岭边沿。这个村子就是地处梅岭西侧边沿,距离木马岭也不过大半个小时的脚程。 两个连的人马埋伏在这里,身上戴着伪装物伏在草丛里负责拉地雷弦的十多个士兵分散在村外的周围。这些土雷相比山林间一枚枚排开的迫击炮弹,无疑是很低廉的玩意,它们的制造工艺简便,石头钻个洞,铁皮围个球,里面装上四两黄色炸药,安上爆发管,再用黄土封好口,全团各营连是可以实现自造的。 这是全团第一次尝试使用这种造起来廉价的自制地雷,平时试验过它的威力,现在是第一次用于实战。 山林一处山丘上,调试炮管口的王大柱朝着身后的炮排士兵说道,“炸的时候都注意了,别朝着车厢炸,谁要是把卡车炸翻粮食流了一地乱败家,回去老子就让他吃瓜落!” 近两千斤粮食,还全是大米白面,这让窝在山里吃杂粮的众人很是心心念念不已。 “营长,这陈老二押过来了。” 按照汤大海的命令,一个士兵押着一直被看守的陈家老二来打村子边,这陈家的老二穿着那日寿宴的二狗子军装,嘴被一块布堵住,双手被反手绑在背后,脸上当日的喜庆已然不见,满身的蔫头搭脑。 这一天一夜完全没睡着,自然精神惨淡。看守他的国军士兵倒没不让他睡觉,只是死亡的压力缠绕在心头,让陈家老二虽困但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而且此刻他被押送过来的路上,看着埋伏在山坡之间密密麻麻的枪口,陈老二心中敞亮的明白自己怕是要完蛋了。 这梅岭的国军一开始就没抱着交换完粮食走人的想法嘛,这架势就是要开打啊。 汤大海走到陈家老二面前,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语气很诚恳的说道,“抬起头来,老子又没虐待你。不过你能不能看到今日午时三刻的太阳,就看你的命大不大了,待会儿我们拿你换粮,反正我们这边不会朝你开枪开炮。” 然后他手一指坪上村外的开阔地,很有点指点小江山的味道,“按照老子团长的吩咐,现在给你指条明路,看到没有?就那片入村的小道和两边的草地。那片地上全埋了地雷,到时候枪炮一响,你就赶紧跑,千万别往地雷上踩。” “还有你不能往我们这三面跑,我两个连的官兵来了个围三缺一,往这三面跑就是往枪口上撞。想要活命,只能踏上那一条九死一生的地雷路。不过你也要注意,你一定要在鬼子溃散前趟过去,不然我们国军会在鬼子溃散前堵住放他们进来的缺口,那样的话你彻底跑不掉了。” 汤大海语气很平淡,陈述着一个丝毫不关乎自己的事实。 听了这话,陈家老二眼泪瞬间就留下了,人生没有希望了嘛。 “艾!大男人的别哭嘛,咱们团长都没说要你这个汉奸的命,说做生意要厚道,说拿粮换人就绝不忽悠,绝不破坏信用,不然以后谁跟我们七九三团做买卖?所以小命就长在你自己的腿上,你要多企盼自己平时做的坏事不多,这样才不会霉运上身知道么? 在汤大海战前调侃陈家老二的时候,重机枪排长排长范旭戴着十多名士兵抬着两架重机枪疾奔了过来,强行军之下满头的大汗,如水里滚过一般。 “汤营长,团长命令我来支援你们......”当下,范旭将团长李崇要他带给汤大海的话意思复述了一遍。 汤大海一听那些二狗子大概率是鬼子假扮之后,斜睨了陈家老二一眼,然后没好气的蹿了其一脚,没好气的骂道,“他MA的巴子,这年头有人不认祖宗认贼作父,居然还有鬼子装成二狗子的。” 第261章:地雷声响 陈家老二被蹿了一个跙趔,自己从灰扑扑的地上爬起。 一个前线侦查的士兵拎着长枪匆匆跑了过来语气急迫,“营长,一大批‘二狗子’们来了,一辆卡车,两辆驴车,距离咱们剩下五百米左右。” 汤大海脸上恢复严肃,“命令下去,地雷一响,弹药不要节约,人比子弹重要!那两个驴车,为了防止驴乱跑,可以打死。老范,你先带着重机枪进村子,到时候拖出来招呼这些鬼子!” 一旁的范旭点了点头呢,指挥着随行而来的重机枪排士兵,架着两挺油光闪亮的重机枪进入村子里隐蔽起来,同时选择视野开阔的房顶构筑重机枪阵地。 村外,汤大海一手叉腰,一手抓着捆在陈家老二身上的绳子末梢。汤大海的后面,站着一个排持枪而立的士兵。其中一个士兵,举起了一面大旗,上面写着“粮食换人”四个大字,同时地雷阵上的左右两侧各插一个红白两色的小旗。 左边红布做成的小旗上面上书“放粮”二字,右边白色小旗上写着“交人”二字。 鬼子的大卡车抵达坪上村前沿,看到村口飘荡的这面大旗后汽车停下,两头驴车也被拉住,六十多个“二狗子”一前一后押送着粮食,停下之后,他们已经快速的展开防备阵型,此刻他们卡车前的三十多人已经踩在地雷阵内。 汤大海连夜丧心病狂的将坪上村外这条入村的路五步一隔埋上地雷,上面种上茂盛的山草掩盖。 一个营长级别的“二狗子”从卡车副驾驶位置上走了下来,被从碉堡叫着随行的二狗子上前说道,“太君,那面旗帜在说:用我们的粮食去换陈桑。” 这营级的“二狗子”举起望远镜凑到眼前,通过望远镜他看到: 陈桑被裹的跟粽子一样,嘴巴被布条堵住,太阳穴上顶着一根黑细的枪管。移动望远镜,一个支那重庆军营长正手持着大正十四年式手枪。 这让这营级的“二狗子”嘴里骂道“八嘎!”之余,还有种收获的欣喜。 来交换人质的梅岭重庆军居然是一个营长打头,一枪崩了他回去功劳就是大大的。 而那个支那营长气焰嚣张的拿着皇军的手枪指着皇协军保安队队长的脑门,这显然是没把自己这些人放在眼里。 不过,这些支那人越把自己当作是皇协军,戒备心理越低,到时候趁着交换人质时动手,更能打这些支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汤大海对着旁边的士兵一挑头,“把喇叭给我拿过来。” 旁边的一个战士拿过摆在墙头上的铁皮喇叭,汤大海左手举起铁皮喇叭,咳了一声顺了顺嗓子,然后喊话道: “对面的‘二狗子们’听好了,你们黄洲镇保安队的队长就在这儿。”说到这里,汤大海右手的王八盒子朝着陈家老二舞了舞,然后他继续说道: “交换的步骤是,你们把粮食堆放在左边的红旗旁,我们把人送到右边的白旗,然后各取所需各自离开。你们这些二狗子不要耍花样,老子身后的长枪不是摆设,你们要是有多余的举动,那就是谁也回不去的火拼!” 话说完之后,汤大海放下枪,拿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下这群“二狗子”。 带入“这群二狗子是鬼子假扮”的先入为主的眼光,汤大海也看出了一些猫腻。比如卡车旁边那个营级的“二狗子”在和另一名二狗子交头接耳,他就觉得是在给那营级的“二狗子”在翻译自己刚才说的话。 不管怎样是不是换装,等这些“二狗子”全部进了地雷阵后就打了再说,如果真是二狗子,就算他们命不好;如果不是,哼哼! 汤大海放下望远镜,凑到陈家老二旁边说道,“嘿,陈老二,老子悄悄告诉你,红白两旗全埋了地雷,都不要往两边跑。” 坪上村对面,这营级的“二狗子”理解了汤大海说的话后,对旁边的二狗子说道,“你的,告诉对面,我们的照办,要他们的把人压过来。他们要是耍滑头的,我们的就烧粮!” 趁着旁边的二狗子双手合拢朝着对面大声喊话之际,这营级的“二狗子”朝着旁边的一众“二狗子”命令道,“准备作战!目标杀死对面的支那军人,占领对面的村子。” 这营级的“二狗子”不知道这密林里有没有伏军,但此刻观看坪上村这周边情况,树林里鸟都不叫,这些反日份子很可能打着拿完粮食后皇军返回的时候,猛然打一个伏击。 不过现在他已经清楚的看到对面之人是支那的营长军衔,在他看来,杀死对方就是功绩。而趁势攻入对面的乡村,即便密林之间有埋伏,自己也可以借助村里房屋固守待援。 他的命令落下,车前三十多个“二狗子”握紧手中的三八大盖,子弹不用上膛,来时已经上好,一部分鬼子来到白旗旁边作出接应陈老二的样子,其实他们是在准备缩短到坪山村口的这一段进攻距离。同时十几个鬼子从卡车后面卸下一袋袋粮食放在红旗旁边,与此同时三个鬼子跃上卡车,在里面依次搬出三架轻机枪、两门迫击炮以及四箱炮弹。 因为是车头对着汤大海的正面,所以汤大海没有察觉到鬼子的把戏,但随着车后的“二狗子”从车上搬粮食进入红旗旁边,汤大海已经准备让身后的士兵发出拉弦的命令。 发信号之前,汤大海割断陈老二下半身的绳子,陈老二的双手依旧绑在腰上,这是防止他手可以动时拔掉口中的布条从而给对面的人示警,但腿可以自由活动了。 边割断绳子汤大海边说道,“陈老二,对面那些人应该是鬼子,你就快跑吧,抓紧时间,能不能活着溜出去就看你运气了,我数十下,就会拉弦!” 双腿感受到自由气息的陈老二攒足的劲往前跑去,结果被捆了一天,双腿麻木,才跑了两步就腿一软栽倒在地上,吃了一脸的土,听着背后之人毫不停留已经数到“四”了,他挣扎着蠕动着起来继续歪歪斜斜的往前跑。 对面的“二狗子”看到陈老二被放跑过来正感到很诧异,这些梅岭重庆军在还没碰到粮食的情况下就选择放人了? 这些“二狗子”的疑惑没有六秒,因为对面的支那人中竖起了一道白色三角旗。 “拉弦!” 汤大海言而有信,数到“十”之后立即下令,身后的士兵举起一面白色信号旗,爆发管拨动。 “嘭~” 第一颗地雷炸响了! 第262章:人仰驴翻 在对面支那兵举起白旗的一刻,卡车前的鬼子还不明白对面在耍什么花招。 但地雷爆炸和枪声齐响的一刻,他们醒悟了,两辆驴车拴着的毛驴疯了。 巨大的爆炸声让两头驴受惊之下,疯狂往前的跑动力道之下,一下子便摆脱了前面拉绳的鬼子控制,拖着两个板车直挺挺的往前冲去,而陈家老二正在小道上往前冲。 这一刻,坪上村外插着白旗的这面土地就像置于火山口一般。 栽种着用于遮掩的山草第一时刻被撕裂粉碎,溅起的泥土冲到空中十米高,形成一朵朵巨大的土花,黄色炸药巨大的爆炸威力让站在白旗附近的鬼子被掀翻到天空中,泥土四射中爆射的石块将其刺成了刺猬。 有些土雷外表由石头制成,四射的碎石块没有足够的穿透力,只能扎进皮肉却不能令其丧命,但那无疑更是一次惨绝的痛苦,一个“二狗子”被石块扎进了眼珠,在地上像被截了一半的蚯蚓一样,扭转着发出痛苦的叫声。 然后翻滚之中,他压中另一枚地雷,一下子四分五裂。小范围内下了一片血雨,肚内的一些内容物“啪嗒啪嗒”的四处洒在地上,像是河里的炸鱼,只不过不会动弹而已,沾上泥土之后变得黑不溜秋。 地雷造成的慌乱中,“二狗子”们露馅了,一些“稀里哗啦哈呼噜呼噜哈”的岛国语就冒了出来。 这一刻,这些披着“二狗子”皮的鬼子身份被确信无疑,无论是他们说话的口音还是此刻作战素质的反应,都不是二狗子能表现出来的。最起码,趟进地雷的二狗子决计做不出冒着弹雨搬运粮食袋就地构建圆形防御工事的举动。 围墙后面躲避子弹的汤大海挑头跟着旁边的通讯兵说道,“你快去告诉团长,这伙人确定是鬼子。” 爆炸从白旗外侧往土路这边依次推进,就像汹涌的浪潮一般往小路上推进着,所经之处没有一片完地,地上一个个三五米的大坑出现。 汤大海五步一颗的高密度埋雷让这些大坑连成了一片,直接让坪上村外的整体高度像是被削掉了一层。这是整个七九三团第一次在伏击战中尝试使用八路游击队颇有名气的土地雷,缺乏使用经验之下,又不像游击队难以搞到黄色炸药,所以埋雷的时候是一点都不节省,在地上疯狂的埋雷。 结果此刻地动山摇的动静不仅炸的鬼子晕头转向,就连埋伏的官兵们眼睛都发愣。 地雷连片爆炸的一刻,领头的那穿着“营长”伪军军服的领头鬼子和卡车周围已经搬粮的鬼子抱着头盔伏在地上,心差点儿跳出胸膛。 “八嘎呀路,支那人的果真不可信!快快的,迫击炮撤到红旗的粮食那边!” 领头的鬼子扶了一下军帽,然后命令鬼子们退到堆放粮食的地方,在他看来,梅岭的重庆军一定舍不得炸了他们的粮食。同时冒着地雷的爆炸,这些鬼子架上轻机枪对着坪上村还击。 这个时候,一面红旗举起,村路右侧的土地亦然一块块的被掀起,同时紧挨着进村路两旁埋设的地雷也被引燃。 两头疯了的毛驴终于没有和陈老二相撞,看到毛驴直挺挺的朝自己冲来的时候,陈老二大脑恐慌之下已经忘记了躲避,而且两边全是雷的情况下他也没处躲避。 或许是他老陈家的祖宗舍不得陈老爷的儿子死绝,这两头横冲直撞的毛驴被相聚十米的时候被小道旁边爆炸的地雷炸断了毛驴腿,一下子身型顿止,惯性之下板车翻腾起来,一袋袋粮食腾空而起。 板车压在毛驴身上,粮食扑腾腾的砸在陈老二身边。毛驴在悲鸣中渐渐断气,陈老二爬进了粮食袋后面躲避着满天飞舞的地雷碎屑以及在空中肆虐的子弹。 陈老二亲眼看着这条用脚奠基的进村山路从村外三十米一节一节的被犁起,就是有一条地龙在下面翻腾,最终来到卡车前。 借助卡车充当掩体拿枪射击的鬼子,有几个倒霉之下光荣的玉碎了。 一个举枪的鬼子前一刻在瞄准,下一刻就感觉自己腾空了起来。 咦,头顶上方那支拿枪的手怎么好像是自己的? 一开始还是撕裂的疼,然后就感觉自己升华了,最后无欲无求了。 有一个鬼子翻上了驾驶室,似乎想要疯狂的进行一波敢死冲撞。他躲过了地雷爆炸的碎块,车门上卡着同僚的鲜血和地雷碎块。 一踩油门,车往前“狂砸”一声巨响,惯性之下这鬼子的上半身一下子砸在方向盘上。 原来车轮被炸坏,橡皮车轮早已干瘪成了车轱辘,开动不起来了。 被活活撞死快要失去意识的一刻,一大块海绵状的东西飞溅在车前碎裂的玻璃上,这鬼子想着不知道又是哪位同僚肢解了。 趟入地雷阵的鬼子中,其实红旗很小范围内的一圈是安全的,汤大海他们埋地雷时还是空留了一点安全地的,要是把粮食炸的满天飞无疑是在作孽。 而有一些地雷由于自制质量无法保障的情况下,这种联动的爆炸中没有发挥出效果。所以这一轮密集的洗地过后,六十多个鬼子还有不到三十人存活下来。 而存活下来的鬼子除了五六个一开始上车搬运武器之外,其余的鬼子无一不是通过用粮食袋堆砌成圆形防御工事,然后趴在里面躲过了一劫。 地雷不响之后,躲在驴车粮袋中的陈家老二此刻终于解掉了手上的束缚,有了手的协调,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两倍不止,生命潜力和活命欲望的双重刺激之下,片刻后他就冲刺到鬼子的卡车旁边。 坪上村打得地雷滚滚,而两公里外的长埠镇一片安静。 四百米外的丘陵山林内,李崇看着手表指针已经指向十点整,仿佛听到了来自坪上村外的枪炮之声。 瞄准镜内,长埠镇南侧碉堡上的鬼子和伪军在一开始严防了一阵之后,这半个小时的风平浪静让碉堡上的鬼子开始放下枪坐了下来,太阳下只看到一个闪闪发光的钢盔。 第263章:逃出生天(新年快乐平安!) “陈桑,你的接枪。” 车厢内将粮食堆垒在前面、架上机枪朝着三营官兵扫射的鬼子向陈老二扔过来一把三八大盖,来之前这些鬼子也是看过陈老二的照片的,以防在交换人质中人被调包,所以此刻也是认识他的。 然而陈老二只在车厢尾停顿了片刻,然后一吸气继续往前跑,从车厢内抛出的长枪无情的掉落在地上,被轰鸣的地雷爆炸声炸得两耳晕乎但心中清楚明白国军整盘计划的陈老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跑路。 “八嘎呀路!”车厢内的鬼子调准枪口朝着陈老二。 在那鬼子要扣动扳机的刹那,山坡之上炮兵排长王大柱和一众炮排士兵已经调准好迫击炮口、单膝撑地手持炮弹,四座炮击炮分别对准了坪上村外草地上轮胎瘪掉的卡车、红旗附近鬼子利用粮食袋堆垒的迫击炮阵地以及散在地雷坑里趴着顽抗的鬼子。 “放!”王大柱一声令下,炮弹入膛,众人掩耳躲开炮管旁。 “堂!堂!堂!堂!” 四门迫击炮的炮管口冒出青烟,一枚枚高速的炮弹呼啸往坪上村外飞去。 “嘭!”第一枚炮弹落至目标最大的卡车旁边。 迫击炮弹的爆炸力道非地雷可比,虽然掀不动压着一千多斤粮食的卡车,但是破炸气流产生的巨大鼓荡让车上躲在粮食袋后的鬼子跪立不稳,有两个鬼子甚至被掀翻下来,那持枪对着陈老二的鬼子枪口倾斜之下没有打中。 王大柱并不知道自己无意的一炮居然让陈老二留了一条小命。 另外三枚炮弹也紧接着落在预定目标附近,三到五十的杀伤半径让露头的鬼子上半身顿成马蜂窝。 迫击炮弹一响,这些存活的鬼子纷纷散开趴在草地上的弹坑里,迫击炮能威慑杀伤群聚的鬼子,对付分散的目标就显得浪费了。 不过山坡上的王大柱见鬼子的两门迫击炮还在对着坪上村响,于是当即命令道,“四门炮,同时对准鬼子的炮击炮!” “排长,那里堆着粮食。” “他MA的巴子,打!”王大柱一摸脑袋,当断则断的说道,“鬼子还没搬多少堆在那里,大不了打散了再扫起来!” 又是四声炮响,四枚炮弹同时覆盖红旗所在的小片区域,这一下鬼子的迫击炮弹哑火了。 负责此次交换人质行动指挥、穿着伪军营长军装的鬼子此刻脸上很憋屈,被四枚炮弹重点照顾了一下后,灰头土脸满脸漆黑的这鬼子往地上一坐,双手疯狂拍地仰着脖子对空怒吼。 这些该死的梅岭重庆军根本就没打算交换人质,而是以此为诱饵,诱使前来交换的皇军士兵落入这些人的陷阱内,不然交换人质又怎么会携带迫击炮?甚至连重机枪都搬出来了!这八嘎的还有诚意么? 领头的鬼子明白,荒木大佐制定的在交换人质时趁其不备发动进攻的意图完全落空了,现在自己麻烦大了。 这个时候,鬼子迫击炮哑火之后,汤大海命令司号员吹响了冲锋号。在村子两处民房上临时搭建起来的重机枪阵地居高临下的火力掩护之下,三营的官兵从三面发动起了三线进攻,同时一队人马往鬼子的后退之路运动,要将这伙鬼子包了饺子。 两挺重机枪扫出的高射速子弹打在鬼子肢体上,贯穿过去就是断手断脚。打在身体上,就是一片稀烂。 “队长,支那人的火力太凶猛了,我们的顶不住。”前面抵挡不住溃散下来的鬼子跑到领头的鬼子面前说道。 抵在前面的鬼子尽管有机枪手雷弹,但完全挡不住巨大人数悬殊之下国军的全线冲锋,靠着一些粮食袋临时堆垒起来的环形工事虽然勉强还在维持,但是在重庆军手雷开路的情况下,一样危如累卵。 “八嘎!撤~撤!” 领头的鬼子一看三路都受到了攻击,看着浩浩荡荡拿着枪冒出来的支那人,再看边打边退边倒在地上的士兵,形势所迫之下无奈下达了撤退命令。 带着身边剩下不到二十人的士兵,领头的鬼子心中无比愤懑。自己想打梅岭这些重庆军一个措手不及,结果对手行动在前,反打了自己一个慌不择路。 自己的机枪迫击炮没有率先开火,这些该死的梅岭重庆军却在地面上铺了如此高密度的地雷,将自己的士兵炸的七荤八素,还没从地雷的爆炸中反应过来,这些反日势力的迫击炮、重机枪就全部招呼过来了,一环套着一环,自己根本就没有好好还手的机会! 鬼子边打边撤中,跑在前面一心求生的陈老二或许真是十八代祖宗附身了,这一路跑过居然没被地雷炸中、弹片割伤。虽然在这百米的路程中摔了无数次跤,但每次他都爬出来了。 此刻跌跌撞撞之下,跑出了坪上村外的这百米草地。 哈哈哈!我陈老二逃出生天了! 这两天多灾多难的经历让陈老二此刻十分想要叉腰大笑一番。 老子忒么太牛逼了,居然趟过了地雷阵,回去一定要用一只肥硕的大猪头供奉祠堂的祖宗,平时不知道,有了此番经历以后一定好好上香供奉。 忽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赶来,从左右两侧运动到鬼子退路的两个排的士兵也在这一刻完成了合拢。 两方背对着背不过十米的距离,陈老二身体僵住了,想往前跑但双腿跟灌了铅、吸住地似的,一动也不拔不动。 负责截击鬼子退路的其中一个排长对着陈老二的背影哈哈笑着说道,“陈老二,恭喜你命真大啊,我们言而有信,你没死在交战中,咱也不会朝你开枪,距离这里最近的便是长埠镇据点,你要是不想被山里的土匪或者八路游击队再来一次绑票,便继续拼命的跑。” 说完这些官兵就地趴下,枪口对着边打边往自己这边撤的鬼子,子弹手雷一顿招呼。 背后的枪声手雷声响成一片,大悲大喜的陈老二不管不顾往前直奔...... 第264章:战后坪上村 坪上村外的这片战场上,原开始这些撤退的鬼子还拎着轻机枪以及支架被炸坏但炮膛还能用的迫击炮,但随着后面的国军越追越紧,这些鬼子把这些负重的玩意儿陆续丢弃掉了。 “八嘎!不要停,冲过去!!乓乓乓!” 四面被夹住,尤其是前面的鬼子受到堵住退路的国军士兵手雷弹扔炸,变得像狂蜂一样茫无目的四处乱窜,领头的鬼子举着手枪放了三枪。 三声朝天的枪响是为了压制慌了神的鬼子,领头的鬼子面对着四面楚歌的境地,扯着脖子疯狂的喊道:“杀给给!逃兵亲人唾弃,冲锋进入神社!不许回头!冲出去!冲出去!” 有着这领头的鬼子冲锋在前,这剩余的十几个鬼子和其一道,向着被堵住的路口发动了决死的冲锋,一边摘下身上最后一枚手雷在钢盔上敲了一下扔出去,一边借着手雷爆炸的掩护哇哇乱叫的往前冲锋。 然决死的意志并不能作为防弹衣,两个排六十多个黑洞洞的枪口加上一挺捷克式,倾泻出的弹雨毫不留情的打在这些鬼子身上。 枪声噼里啪啦,直到最后一名鬼子栽倒在地。 最后一声枪响在坪上村的山林之间回荡,战斗结束的时刻,三营官兵头顶上的云层很厚,硝烟一股股卷向天空,形成的成片成片黑云掺杂在洁云里,让炙热的阳光温度似乎都降了下来。 战火炙烤后的土地坑坑洼洼千疮百孔,残骸积淀在泥土内,土壤的焦味和血腥气被鼓荡的热风交合在一起,预备打扫战场的官兵们视野里,一具具不甚完整的尸体强迫的映入眼帘。 被地雷炸断大腿的,从脑袋到脸部被重机枪钻了一排孔的,以及被迫击炮弹炸成一堆诡异姿态的......流淌的血液和破碎的脏器被地雷碾过的土壤贪婪的吸收着,来年这片村外的野草地一定生机勃勃。 入村的小道上,两架板车压在因为断腿早已流血死透的两头驴身上,一些粮食袋冒出一股股浓烟,不时的有火苗冒出。 不远处的山林内,被枪炮声惊走的山鸟们陆续盘旋着欲要回巢。它们立于枝头,看着冒烟的土地,眼珠叽里咕噜的乱转着。 “先不要打扫战场,不要急着运粮,全部沿着弹坑走出去!去一个排戒备,要是有鬼子来就撤进山里。”汤大海朝着战场上的士兵大声喊道,同时和几个士兵推着村里磨黄豆粉的一个石碾子过来,石碾子的木桓子上面套着一头骡子。 不让官兵打扫战场是因为汤大海不确定有没有潜藏的地雷没炸的,这个时候他牵着骡子,用一根几十米的长绳拴着骡子脖子,由老兵沿着地雷坑走过几十米,然后拉直绳子。感受到脖子上的作用力以及屁股被甩了一鞭子的骡子拉着石碾子往前走。 四百多斤的石碾子将地雷炸得松壤的土地压实,一路的断肢残骸被“吧唧”的印在土壤里,此举不是为了平地,而是排雷。 官兵们沿着被压过的土地捡拾地上的枪支,搬运卡车上完好的粮食。 “排长,你看!这有一箱炮弹!迫击炮修修还能用的!” “排长,三营的弟兄也捡到了一箱,给了我们哩!” 迫击炮排的战士脸上欣喜,在上峰武器物资运输缺乏有效途径的情况下,现在炮排对每一枚炮弹都视若珍宝,现在缴获了鬼子两箱迫击炮弹,加上两个完好的炮管,心中自然是美滋滋的。 如今成立的迫击炮排集合了全团所有的迫击炮,三营捡到炮弹没有炮也白搭,所以给了迫击炮排。当然,三营长汤大海也趁此机会和王大柱商量了一下以后作战借炮上的通融方便。汤大海此刻的心情也是美的,三挺歪把子让他笑的眼睛鼻子都挤一块儿了。 “嘭!”忽然一声雷响。 “哑——!”远处枝桠上,一群群黑色的乌鸦受惊之后,成群展开双翅,从枝头盘旋而起,直冲天空。 众官兵小惊一场,毕竟是心中做好有地雷没炸的心理准备的。 “不好!”汤大海倒是猛的一拍大腿。 旁边的两个连长问道,“营长,怎么了?” 汤大海苦恼的说道,“团长要借咱们这边的形势引出长埠镇的鬼子,结果刚才全被咱们包了饺子,鬼子没能有一个冲出去求援的,这没有求援,怎么能引出长埠镇的鬼子?” 刚才手一热,又好长时间没打冲锋战了,结果全打嗨了,两个连三百多人直接被自己一声令下一同掩杀冲锋。原本还打算着不主动出击,和鬼子打一打小规模的阵地战的,用这边相持的形势引诱听到消息的长埠镇鬼子能出据点支援。 现在结果是,鬼子全完俅了,往长埠镇哪里还有报信的人? 自己是杀爽快了,可团长那边怕是要失去动手的机会,这回去后团长没发泄出去的戾气要是再拍到自己的肩膀上? 咝,汤大海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想想那晚肩膀的胀疼就头皮发麻。 “营长,没事儿,那个陈老二跑出去了。”刚才负责截断鬼子退路的两个排长站在一旁听了营长这话后说道。 汤大海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喔?那老小子命真大,刚才一串儿趟过去没被地雷炸到。既然有报信儿的,那咱也不用担心没人报信了,赶紧打扫战场,掉在地上的粮都给我用手捧起来!” ...... 十几公里外的安义县城里,荒木在办公桌前来回的踱步,等待着坪上村的捷报。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心算无心、换成皇协军军装的皇军士兵会全军覆没。从“粮食换人”这件事情爆发开始,之前吃过城镇被偷袭之亏的荒木就将自己关注的目光放在“梅岭的重庆军是不是利用此事转移视线趁机偷袭某座城镇”上,他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些国军会在“粮食换人”这件事本身上真会大动干戈。 基于这一认知,荒木觉得自己让皇军士兵换装为皇协军的军装,绝对是有心算无心的,是一定可以给那些可恶的梅岭重庆军造成重创的。 现在大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份电报都没有,仿佛失联了一般,这让荒木来回走动的频率大大的加快,早知道就该预先在沿途安排一些观察哨的。 二公里外的长埠镇,坪上村的战斗从开始到结束,这里白云悠悠,蜂鸣雀舞,一片安静的样子。四百米外的山林内,李崇带着两百多名士兵一直在等待着长埠镇的鬼子出据点支援坪上村的机会。 “救...救命...快救...命啊!” 声声呼救声从远处虚弱的传来,李崇在瞄准镜里看到路上一个满身灰扑的人歪歪斜斜的朝着对面的长埠镇跑去。 辨认了一下这衣着破烂的人,嚯!李崇也不禁感叹陈老二的命大。 第265章:不死心的荒木 “戒备!有情况!嘘~” 尖锐的鸣哨声响起,东南两座碉堡上的鬼子和二狗子同时示警。另外两处碉堡和据点内的鬼子伪军戒备起来,打开枪支保险。 “不要开枪,我是陈队长啊!”陈老二一路往长埠镇跑来,一面朝着碉堡上挥手嘶喊道。 两座碉堡上的伪军一看,尤其是长埠镇保安队的队长瞅着望远镜一看,可不就是保安团的同僚嘛,持起的枪口放松了下来。 树林里的李崇看到这一幕放下望远镜,搓着手掌,脸上满怀期待的说道,“就看有没有鬼子出来了。” 通过二十多分钟前坪上村那边来的通讯兵报告,李崇已经确认去往坪上村交换人质的“二狗子”是鬼子假扮,战场重心按计划由坪上村那边为主,只要汤大海能歼灭那一支满编小队的鬼子,那么这次在十里八乡间声势浩大的“粮食交换人质”事件就将以国军的胜出而告终。 歼灭鬼子六十多人,到时候下乡征兵的时候就可以锣鼓喧嚣的作为宣传点。 因此,现在对于长埠镇,李崇是抱着能偷一手是一手的态度,强攻毕竟是费弹药的,但要是里面鬼子从王八盒子里出来了,那也完全可以偷上一手。 此刻据点内跑出三个二狗子上前接应跌跌撞撞的陈老二,在碰到同僚胳膊的一刻,陈老二心疲力竭的往地上一瘫。自小家庭不错的陈老二从没有剧烈狂奔过两公里,还是被绑着关了一天一夜的情况下,故跑到这里已经是耗尽肌肉里的最后一股坚持了。 当下,三个二狗子架着陈老二往四个碉堡拱卫的据点跑去。 李崇低声传令,“让爆破组准备,要是有大股鬼子走出长埠镇三百米远、距离咱们七十米的时候,听到枪响立即扔雷。” 得到命令的爆破组二十多人开始准备M24长柄手雷束,这种五根一束的集束手榴弹的威力很大,甚至可以媲美迫击炮弹的威力,要是遇上那种泥土混砖的暗堡抑或是鬼子的卡车,都可以轻松予以彻底摧毁,当然它的威力还不足以摧毁眼前这些用石灰、石块和青砖混筑起来的据点和碉堡。 这是全团配备最为广泛的武器,哪怕是还没配上长枪的士兵身上都会挂上一颗这样的手雷,在一场战斗中这样的手雷至少可以杀伤三分之一的鬼子。 长埠阵内,经过军医的一些恢复措施之后,陈老二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洁白床单的病床上,这才有一股逃出生天的救命感。 见陈老二睁开眼睛,驻扎在长埠镇的鬼子队长和皇协军队长先后发问: “陈桑,怎么你的一个人回来的?” “陈队长,去押运粮食的皇军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是不是在追剿反日份子,需不需要我们的帮忙?” 要是要主动进攻,这长埠镇的二狗子队长一定不会主动请缨,但此刻他看到陈老二活着回来了,以为坪上村的战事已经进入扫尾阶段,去往坪上村的皇军士兵正在清剿残敌,要是这样他是很乐意前往表现忠心的。 “不...不是!皇...皇军在坪上村遭...遭遇了伏击,不...不救...就完犊子了!” 从大脑的极端疲劳昏沉中调出此前坪上村记忆的陈老二眼眶猛然睁大,他想起了自己离开坪上村前的一刻:地雷炸得尸体残骸遍地,硝烟弥漫鲜血横流,最后的一刻梅岭的国军对皇军形成了四面包夹! 短短的一分钟内,听陈老二断断续续讲完坪上村的情况,病房里的一众人懵了。 “快,快快的给荒木大佐发报!”驻扎在长埠镇的鬼子队长率先反应过来。 十几公里外的安义县城,电台前的通讯兵收到电报之后匆忙离开座位,脚步匆忙的跑到荒木的办公室前。 “大佐阁下,长埠镇紧急电报!” 荒木脚步一顿,梅岭的重庆军又进攻长埠镇了?他快步接过通讯兵手中的电报,一行字印入眼帘:“坪上村皇军遭遇埋伏,目前仅陈桑一人逃出!” “啊~死!八嘎呀路!” 荒木抓着电报的手攥成拳头,皮靴不停的践踏着地板。他猛然惊醒到一个思维误区,就是他忽略了梅岭的支那重庆军会着重坪上村的“粮食换人”一事。 可能他们就是要用粮食换人了,没想过其他的弯弯绕绕,前天晚上攻打黄洲镇和码头就是在混乱自己的思维,这些支那士兵累日蹲在深山了,忽然就想弄些大米白面改善生活怎么了? 荒木觉得自己或许此前将这么一个简单的动机想得复杂了,根据陈桑的描述,梅岭的重庆军在坪上村都动用了地雷迫击炮、轻重机枪等一系列武器,这无疑是梅岭重庆军主力出动了,而且可以凭此看出,这些梅岭的重庆军根本是没想用人换到粮食后就退走,他们是在图谋着不仅要粮而且要留人! 荒木就是再自信自己的一个满编小队的战斗力,就算这支满编小队起初能如自己设想的那般趁敌不备出其不意,那他也是明白寡不敌众的道理,何况这个梅岭的一个团是隶属于重庆军中拥有赫赫战功的一三三师,他明白现在自己一个满编小队的皇军士兵可能已经玉碎。 站到地图前,荒木看到距离坪上村最近的是长埠镇据点。 “命令长埠镇派人前去查探坪上村情况,立即汇报,同时将此事发报给青藤,让他赶到坪上村附近机动搜索支那士兵的动静!还有,将那个陈桑先软禁起来,必须弄清楚为什么英勇的皇军没冲出包围圈,而只有他一个人冲出来了。” “嗨!”通讯兵打了一个敬礼随即退下。 虽然有猜测坪上村的皇军士兵已经落入圈套遭遇不测,但他要实地探查才能死心,万一自己英勇的皇军士兵还在顽抗支那人的进攻呢?那自己多少可以打开一个缺口接应他们出来的。 荒木的不死心只是奢望,此时的坪上村外,战斗中浪费了三百多斤粮食之后,尤为可惜的是一大麻袋的白面在爆炸中扬成了粉末,剩下的一千五百多斤大米白面被八、九连的官兵两人一个麻袋的正往山里运。 第266章:骑着摩托举着雷 “嘘~”长埠镇据点内,一声声尖锐的哨声响起。 据点内,一个个鬼子和伪军列队在据点内集结。五分钟后,据点外的路卡被移开,大铁门往内敞开,三辆铁皮摩托从据点内开出来,后面紧跟着鬼子和伪军,各自左右成一队扛着武器秩序井然的行军走出据点。 鬼子和伪军各三十多人,组成了一支混合小队。这支小队奉荒木命令前往坪上村,既是前去实地查看情况,也有抱有接应坪上村皇军士兵的意思,他们没准备要去死磕,只是希望如果坪上村的同僚还在顽强抵抗的情况下,可以破开一个豁口接应他们出来。 这支队伍前后分了两段走,三辆摩托在前面开路,后面的鬼子和伪军跑步前进。 与此同时,三辆载着安义县特别行动支队的卡车也从远处往长埠镇这边驶来,计划通过长埠桥去往坪上村周围游曳。 “终于将这头王八挑逗得冒头了,爆破组,上!所有人不许接近也不要管据点碉堡,枪口全对着出来的这些鬼子二狗子,狠狠的打!” 李崇吐掉了嘴里的象草叶子,脸上满是计谋得逞的意味。 得令后身上披上蓬草伪装的爆破组二十名官兵每个人手上提着一束手雷,分作两队先是弯腰奔跑,最后伏在地上往前匍匐。 匍匐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鬼子将长埠镇据点方圆百十米的区域树丛全部砍伐掉,就是要让站在碉堡上的哨兵视线一览无余。所以爆破组只能匍匐前进,同时爆破组长时不时举起望远镜观察碉堡上的鬼子有没有朝自己这边看。 他们需要借助起伏的地势尽量遮掩身型,从这里到最近的南侧炮楼足足四百米,鬼子不借助望远镜是看不清的。这大白天的,爆破组的行动要不被暴露,就要寄希望于这四百米外碉堡上的鬼子或伪军不会拿着望远镜四处观察。 走出据点的鬼子和伪军正在不断过来,三辆摩托已经呼哧一下从埋伏的这一路段前驶开,后面两队鬼子和伪军组成的混合小队逐渐接近。 三辆铁皮摩托暂可以不用管,先吃大头。 李崇举起了九七式狙击步枪,瞄准镜固定十字架里,一个闪闪发光的钢盔锃亮。 “狗拜!”扣动扳机前,李崇喃喃自语了一声。 “乓!” 清脆的一声枪响,百米外扛着枪往前挺胸抬头往前走的鬼子脑门上飙出一股鲜血,顿时栽倒在地,扛在肩上的九六式轻机枪掉落在地上。 枪响的一刻,距离李崇已经有七十米外的爆破组揪住集束手雷的绑带,几乎同时将二十束冒着青烟的手雷束停顿两秒后用力扔了出去,出手之后迅速卧倒在地双手捂耳。 手雷速在空中滑了三十米,三四秒落地。 “轰~” 落地之后的手雷束遽然爆炸,率先被拉开引信的中间手雷第一个爆炸,同时把紧挨着自己的四颗手雷向周围推动,彼此紧挨不过刚分离的刹那,四颗手雷在烈焰的席卷之下,内部火药激烈反应,和第一颗手雷的烈焰一起殉爆,成为一朵硕大的爆炸火。 火光与铁片交织,爆炸声和高温度同时杀伤,这扛着枪的六十多鬼子和汉奸一下子陷入了声音攻击和物理攻击共同打击之下。 爆炸声过后,冲锋号响起。 丛林中的官兵分作两路,一路对付刚才驶过去的三辆摩托,这三辆摩托受到后方骤响的爆炸急停了下来。 更大的一路冲杀向百米外被二十束手雷,算起来整整一百颗手雷,炸得三魂失去其二的三十多鬼子和伪军。领先七十米的爆破组没有起身,趴在地上用子弹招呼,这个时候他们不能站起,后面冲锋上来的官兵正亢奋的开枪,这要是站起来肯定被两面射出的子弹前后不断通透了。 后面的官兵边开枪边冲锋才前进了五十米不到,二百多支枪发射的子弹不断带走一个个鬼子和伪军生命的情况之下,原本就边放枪边撤的十几个伪军直接连枪都不放的往三百米外的据点溃逃。在他们看来,躲进青砖大院里就是一线生机。 原地抵抗的大十几个鬼子这一下更挡不住了。 留守在长埠镇里的鬼子和伪军被巨大的轰隆爆炸声吓的从碉堡据点内跳起,反应过来不是据点遭到攻击之后,看到三百米外的一边倒战斗,心中大慌之余留守的二狗子还有些小庆幸,还好不是自己扛枪出去的。 看着跟落汤狗似的同僚,碉堡内的伪军一边想着建功立业先放一边,还是蹲在碉堡内喝喝水假假寐舒服,一边拿起靠在墙上的三八大盖对着远处放枪,基本上是等于对着视线外模糊的树林放枪,这些二狗子可没有跟鬼子一样的好枪法,加上战斗发生在三百米外,这些伪军的枪法已经完全靠天收了。 虽然鬼子发的三八大盖有效射程足足有460米,而且弹头稳定,飞出去的弹道不歪掉,但三百米的射击距离已经超出绝多数人的能力,不过枪还是要放的,要把心意送给前面战斗的同僚以及碉堡上叽叽哇哇命令开枪的皇军。 另一边,开着铁皮三轮摩托的鬼子借助摩托当掩体,双方隔着也有百米左右相互开枪。李崇见状举起狙击步枪,瞄准呈品字形展开的三辆摩托中的一辆。 由钢盔往下移动枪口,最后锁定摩托的油箱。 “呼呼呼!”这一刻从左侧脸颊吹来的山风大了一些。 李崇把枪口往左上移动了毫厘,“乓!”清脆的一声枪响后。 “炸!”被准确击中油箱的铁皮摩托应声爆炸,在空中翻腾了两周半,燃烧掉落的车轱辘在地上滚动了老远,带动着躲在后面的两个鬼子扑街在地。 这个时候,一个“英勇无畏”的鬼子手忽然搭在汽车油门上,在发动起摩托的一刻同时翻身而上,那架势是直挺挺的朝着国军官兵冲来,而且还高举着左手,通过瞄准镜李崇看到,那是一颗雷。 这是要同归于尽的姿势啊。 开摩托的这鬼子嘴张开,眼睛睁的恨不得突出眼眶,脸上肌肉不断颤抖,不知是风灌口,还是在怒吼着给自己的玉碎行为打气。 第267章:缴获两辆摩托 李崇觉得可惜,可惜这骑摩托的鬼子举的是手雷,要是单手持着一把机关枪就更牛逼了。 只可惜机关枪起先扛在徒步行走的士兵身上,这会子正静静的躺在最先被李崇一枪击中头部的鬼子旁边,没有发挥它的用武之地。 “格老子的,这么嚣张!” 负责截击三辆摩托的官兵看着这鬼子骑在摩托上举着手雷、脸色嚣张异常的直冲过来,这简单是不把对着他旁边的几十杆长枪放在眼里嘛,这不能答应! 没有任何闪避,当下十几杆枪口对着直愣愣冲过来的摩托,势要在摩托近前时打爆它,许是那鬼子叽叽哇哇的大喊带来的勇气,面对射过来的子弹,那单手骑摩托的鬼子右手抓着车把左右摇晃着走出了一条S型曲线。 几颗子弹打在摩托铁皮上擦出火花,车灯被打散了,那鬼子的腿部也中弹流血,可摩托仍在倔强的向前,油门卷到底,速度完全提了上来,这一刻哇哇乱叫的鬼子将手雷也撞到了头上。 不过李崇扣动扳机的速度更快,相比固定靶,他更喜欢需要预判、击中难度更高的移动靶。像这种高速移动的摩托靶,更是难得遇上的。 出膛初速高达765米/秒的子弹,在扣动扳机的一刻,就击穿骑在摩托上的鬼子头盔。子弹高速度下的巨大撞击力让那鬼子的脖子受力不住,歪曲成诡异的姿态,同时身体也从摩托上腾空而起,摔跌在地上,手雷即将脱手的一刻引爆,这鬼子意识已死但尸体仍玉碎了。 火光中,摩托因为惯性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继续往前飞奔,负责截击的士兵急忙往旁边一跳伏地,这铁皮摩托足足自己滑翔了七八十米才停下。 原本摩托组成的品字阵型这一下完全崩了,三个鬼子挤在一辆摩托后面打枪让这边的战斗失去了任何悬念。 “别朝摩托打,别打坏了那辆摩托!”叫喊声中官兵们已经看上了这辆三轮铁皮摩托。 “堂!堂!堂!堂!” 长埠镇据点下面,里面的鬼子在铁藜封锁线后面支起了四门迫击炮,对着三百米外的交战区域进行了轰炸,通过炮火给撤退的人员予以支援。 外面放炮的时候,据点内电台滴滴答答作响。 “长埠镇据点外发生交火,混编小队遭遇重创!”的紧急电报发往了十几公里外的安义县城。 收到电报的荒木扑棱的站起,他当即下令木村的炮艇支队赶往长埠镇,同时询问了青藤特别行动支队所在的位置,同时下令各据点碉堡若受到攻击就坚守不出。 荒木这一刻意识到,这是梅岭重庆军搞出的连环局,当前最紧要的就是要止损,壮士断腕,自己不能陷入重庆军的战斗节奏中。 这次对手套路连连,究竟有哪些陷阱在等着自己他一概不知,但根据坪上村以及长埠镇外接连爆发的战斗,荒木看出重庆军这是在诱而歼之。尤其是长埠镇的战斗更能说明这种意图,埋伏的重庆军没有直接攻打长埠镇,而是等着自己据点的守军因坪上村战事走出据点之后突然偷袭。 收到荒木电报的时候,坐在卡车上的青藤特别行动支队距离长埠桥已经不足一公里。 “娘希匹的,整的谁没有炮一样!潘家平,拿出两枚炮弹,也给他娘的三发!” 李崇看着鬼子发射过来、掉落在山林里的炮弹炸的树屑四分,被燃烧的灰尘呛了一下后对着己方摆弄三门迫击炮的炮排班长潘家平呵道。 刚才不用三门迫击炮是因为炮弹珍贵,所以才秉持着能不用就不用的原则,但这不意味着自己没有炮。 “等等,打人不打炮!”此时,残余的鬼子和伪军剩下十几人往据点那边撤离,李崇在潘家平他们拿起炮弹的一刻,最后决定将炮弹打在残敌身上,并且再次狙击手中的狙击步枪,瞄准着距离自己四百米、正摆弄迫击炮的鬼子。 炮弹呼啸往溃散的十几个鬼子和伪军砸去,碎溅的泥土裹夹着炸起的尸体。 李崇的枪口从鬼子的头盔向下移动,瞄具固定十字线对准迫击炮的粗大的管口,在鬼子将炮弹塞入膛的一刻,扳机扣动! 子弹飞行了半秒不到,鬼子迫击炮膛口冒出火光之际,子弹迎面撞上炮管,子弹的撞击力让原本斜角的炮口往上抬起,顿时改变了毫秒间出膛的炮弹方向,原本应该斜着飞出的炮弹以近乎直角的角度射出。 “啊!离开快快的!” 迫击炮后面的鬼子见状惊恐的往后急撤,这颗炮弹头朝天尾朝地的飞到百米的高空后调转了一个方向,竖直的朝地面砸来。 作为撞击式引信的迫击炮弹,它并不会凌空爆炸,直到砸在地面上,爆炸的火光引起了其他炮弹的接连殉爆,要不是后撤的鬼子命大跳进了据点外挖的战壕内,那也要连带着被肢解。 李崇对自己的这一枪大为满意,眼前伏击的战场上战斗结束,剩余不到十个鬼子和伪军丧家犬的一般已经逃到据点外的封锁线里,而东南两处碉堡有一枪没一枪的朝着这里放着,没有任何要出来的意思,于是收起枪下达结束战斗的命令: “快速打扫战场,回去白面擀面条,大白米饭管饱!” 一旁的战士们当着三百米外碉堡上鬼子的面欢呼着胜利,虽然是不冒头的欢呼,但欢呼声音清晰无比的传到鬼子和伪军的耳中。 “突突突!”一阵摩托的声音传来。 “团长,你看这摩托还能开的。” 七连长和一个排长开着两辆车身上有不少弹眼的摩托到李崇面前,一个前面的车灯被子弹打碎,另一个车灯完好。一群战士围在七连长旁边好奇的看着,对于很多出身农村的战士而言,这种不用骡马就能自己跑到三轮摩托是一个十分新鲜的东西。 李崇摸摸车把点点头,“嗯,不管是啥,只要能用的,统统带回去。” 只要是战利品,李崇统统不拒绝。 这边打扫战场之际,远处警戒的一个哨兵跑了过来,“报告团长,有三辆大卡车快要开上长埠桥往这里来了!” 李崇眉头一挑,“卡车?鬼子支援的动作倒挺快,七连长,来的这些鬼子恐怕就是打残你们那个排的鬼子部队吧。” 第268章:“斗智斗勇” 七连长站在李崇面前,打了一个敬礼,“团长,我请命上去剿灭这伙鬼子!” 同时,十几个士兵站在李崇面前,脸上充满了复仇的意志。这些人都是上次在负责剿灭伪军征兵小队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人,四十多人被青藤率领的安义特别行动支队打得只剩下十几人。当时李崇在盛怒之下撸掉了该排的编制,幸存的这十几人全部从普通士兵开始做起。 此刻这些人听到仇人将至,脸上露出欲要复仇的神情。 “前面没捡的枪不要了!所有人离开路面撤进山里。” 李崇只考虑了片刻便否决了这项提议。 这是鬼子的增援过来了,现在只看到跑得快的四轮卡车,谁知道接下来有没有其他鬼子增援过来?要是在交战中被拖住,后面的鬼子赶赴上来,那就尾大不掉了。何况,李崇的个性就是只做在自己计划之内的事情,超出计划外的变数不会去触碰。 听了李崇这话,十几人中走出了一个穿着普通士兵军服的老兵出来当着李崇的面说道,“团长,我是原先的排长,你把我这个排长撸了我无话可说。这些日子我没一天睡好觉的,每天一闭上眼睛,那些死去的战友就跟走马灯似的在我脑子里晃悠,我就是死也要报仇!” 说最后一句话时,这位原排长脸上带着决然的神色。这位排长作为当时的现场指挥,面对全排弟兄死伤惨重的局面,心中就一直充满了自责。 这位原排长站出来的时候,身边的十几个士兵也一同往前一步站了出来。 “哼!真要想死我可以把其他人身上的手雷全给你们,你们十几个绑上手雷冲上去?” 原排长挺胸大声说道,“团长,我愿意和鬼子同归于尽!” 李崇眉毛竖了起来,“可老子不会让手下的士兵去送死,拿上武器立即撤,敢拖沓的,回去小黑屋禁闭一周!” 小黑屋禁闭三天就足以把一个铁汉折磨成小媳妇,更别说一周了,请战意愿强烈的十几人就是再想复仇也不愿意再小黑屋里思考人生,当下所有人从长埠镇据点三百米外的战场快速的撤进山林里。 一入山林化成虎,片刻后众人身影便消失在茫茫树木之间。 在众人离开不久之后,青藤率领的安义特别行动支队开车三辆大卡车从北侧碉堡方向靠近长埠镇据点,谨慎的青藤将卡车停在据点的背面,以防汽车被迫击炮炸到。 不久后,从黄洲镇码头开过来的三艘炮艇也将炮管对准了原先的交战区域。 两股力量交流一会儿后,跳下汽车的五十个鬼子全副武装从据点北侧分东西两路,绕着据点半圈以进攻阵型往刚才的交战区域抵进。 八个鬼子带着四个单人即可手持的掷弹筒和四个单人即可操作的轻型迫击炮呈两个轰炸小组走在前面,后面四十名鬼子每五个士兵便组成一个战斗小组紧随其后。 距离交战地还有三百米的时候,轰炸小组身体停下单膝撑地以常规炸弹进行了一轮炮火覆盖,在往前接近的过程中又进行了两轮炮弹覆盖,树叶青葱的树林灌木被炮弹释放的烈火烤焦,噼叭的燃烧起来。 “停!” 站在队伍中的青藤在观察着炮弹爆炸的情况后,命令炮击停止,他没有观察到山林里有人跑动的情况。 “第一作战小组,上去查探的!” 得令后的五个人一步两步、持枪谨慎上前,其中一个手持九六式轻机枪的鬼子还端着枪口对着远处的土丘山林扫了一下,一路上只有皇军和皇协军横陈的尸体。 结果五个人平安无事的抵达到原战场的最前沿,青藤见状指挥着特别行动支队慢慢接近,直到站在山丘树林之间,什么都没发现,鬼影子都没一个。 “八嘎!”青藤骂了一声,刚才自己的小心翼翼却是对空气来了一波斗智斗勇。他当即召集士兵登上卡车,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往两公里外的坪上村开去。 同一时刻,奉新县乔乐乡外,安义县大队小五十号人马蹲点了整整一天半之后,终于要迎来了收获。 马路上,一辆大卡车在十名鬼子的随行下往孙文平设伏的这一路段驶来,队伍旁边还有一个鬼子骑着一匹马,一会儿骑在队伍前面,一会儿跟卡车并肩,一会儿落在后面。 这辆敞篷的大卡车远看上去装的满满当当,堆放的货物有一部分都冒出栏杆了,用绳子捆缚着。车速也不快,似乎驾驶室里开车的鬼子也怕颠簸以至物资从车上掉落下来。 车轮在路上都留下了一道车辙,其实这辆卡车不是一贯的物资补给车,它是奉新县特别行动支队的专用卡车! 其最终目的地是往郭家镇据点运送物资储备,只是顺带着沿途补给一下从郭家镇据点延展出来的这些碉堡。 而在队伍之前,骑着军马的鬼子正是奉新特别行动支队的队长北川! 石鼻镇、郭家镇这两处就在梅岭西南边沿不远的据点是奉新县守备队长江藤修建的二处针对梅岭国军的前沿据点,两处据点一上一下遥相呼应,这是江藤修建的两处诱饵,目的就是吸引潜在的目光,无论是八路游击队还是重庆军,只要谁来咬一下,时刻关注两处据点的奉新特别行动支队就会迅速出击! 作为构建专门力量清剿辖区势力的首创者,江藤对特别行动支队的利用不像邻县的同僚荒木那样,将特别行动支队当作“危机处理小队”的角色在使用。 江藤是实实在在的要求这支特别行动支队模仿成游击队的打法,一直给这支小队的领导者北川灌输“即打即撤、积少成多”的观念,给他们县区域内临事决断的权利,但又不许他们自视过高、看不起小目标。 这会的北川正因为隔壁县的青藤取得了开门红自己还没开张过而有些郁闷,所以没坐在卡车狭小区域的驾驶室里,而是骑在马上舒缓心情。 “队长,小鬼子的物资车终于过来了!” 守株待兔的安义县大队队员看到远处过来的卡车,脸上等待的疲惫一扫而空,露出了守株等到兔的喜悦。 然而更大的喜悦在后面。 第269章:惨烈 汽车慢慢开到众人视线的七八十米时,安义县大队中眼尖的一些人依晰的看到卡车上装载着一袋袋看不见里面内容的大麻袋,大麻袋上架着他们想都不敢想、都没见过的轻机枪。 甚至还有阳光底下闪闪发亮、拥有“小钢炮”之称的迫击炮! 格老子的,还不是一个,要是眼睛没看花,车上那种带炮管的就有三个不止。 要是有了这些武器,县大队要变成什么样?众人不敢去相信,就算是主力部队都少有这样的好货色吧! 反正听从上面来的肖大姐说,不少主力团都找不到一门小炮的。 那自己拥有的这些武器,县大队至少要升级为团吧? 简直不敢去想了。 安义县大队的众人直感觉是沙漠里行走即将渴死之人忽然撞上一片甘洌的湖泊,众人的手、身体都在颤抖。 孙文平遏制住快要冒出头顶的亢奋,强自镇静的仔细重新数了一下即将踏入地雷的鬼子,加上驾驶室内的两个鬼子,确定了一共十二个人。 “队长,鬼子快要进入地雷阵了,拉不拉弦?” 问话的时候,负责拉弦的队员手没有抓在绊绳上,因为他怕手抖之下控制不住他自己,提前就拉了。 十个人,自己这边有四十六个人、二十四杆枪外加地上埋的十几颗地雷,优势是可见的。 孙文平简单盘算了一下,想着哪怕交战中付出一些伤亡,只要能得到这一批武器,那就完全值得! 在这种极其诱惑的情况下,热血沸腾的孙文平已经忽略了自己的四十六个人有二十二个人手上抓的是大刀、长矛和弓箭;二十四杆枪里弹道稳定的只有十一杆缴获来的三八大盖,其余都是老式汉阳造、以及猎枪火统等只能近距离喷射的武器。 而提前埋进土里的地雷有一半因为黄色炸药的获取难得而填制为威力远远不及的黑色炸药。 同时他也不像梅岭的国军那般普遍人手一个的配有手雷弹,安义县大队上下打了这么多次伏击后,拥有手雷弹的也就剩下了他和副队长两人腰间还揣着一柄,当初县大队成立后上级支援的一箱手雷弹用到现在就剩下了这俩儿。 “拉!鬼子卡车一进阵地就拉!” 孙文平抓着王八盒子的手在颤抖着,发布命令时声音都带着颤音。 十几颗地雷组成的地雷阵前,有一团不起眼的蓬草,那是定位的依据。为了隐藏身形,安义县大队的众人埋伏在公路边七十米开外,这样的距离设置一个标的物有助于准确的判断鬼子是否进阵了。 “次啦!”一条牵引绳从地面灰尘的掩盖中弹跳而起,地雷受力拨弦。 满载的卡车后轮刚行驶到蓬草旁边。 “嘭~!”地雷连串炸响。 车轮胎外的黑胶皮顿时被炸成稀巴烂,只剩下锃亮的钢轱辘,整辆卡车后半部分往下一沉,前进的惯性之下车体往右侧倾斜,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摩擦声,驾驶室内的鬼子疯狂的打着方向盘。 要是不车速不快,这辆负重的卡车非要翻车不可。 走在前面的五个鬼子有两个顿时被路边的地雷炸飞,一个身上被弹片炸烂,两个受了轻伤。如果在他们脚边爆炸的是装有黄色炸药的地雷,这前后一排走的五个鬼子都不一定能活,剩下的两个也不可能只是受轻伤。 “咴咴咴!”爆炸声忽然响起的一刻,卡车一旁的战马受惊扬蹄,将马背上的北川一下子掀倒在地,后面的鬼子冒着爆炸的弹片将腿部被地雷弹片中伤的北川拖到卡车的背面。受惊的战马一骑绝尘,跑向远方。 “弟兄们,打!”七十米外的孙文平带着有枪的二十四个弟兄冲锋在前,其中持有三八大盖的十一人作为冲锋的第一梯队,持有老式汉阳造等火器的十三人作为冲锋的第二梯队,而手持弓箭、长矛和大刀等冷兵器的二十二人作为第三梯队押后。 冲锋的秩序井然,显然在历次战斗的磨练中已然熟练。 “嗨控!嗨控!射击!射击!!” 靠在汽车北面的北川急切命令躲在卡车背面还有作战能力的八个人开枪还击,八个人里从驾驶室跳下的两名鬼子踩着轮胎翻上卡车,从上面扔下了三把九六式轻机枪。 再次搬运掷弹筒的时候,车上的一个鬼子被游击队飞过来的乱弹打死,从汽车上直挺挺的栽倒下去,但还有一名鬼子最终还是趴在车厢内将两个掷弹筒一箱炮弹送了下去。 这个时候,安义县大队的人马已经冲到距离鬼子不足三十米处了。 风在吼,溜到远处的马在昂首嘶鸣。 “杀给给!” 三把使用7.7毫米加强火力子弹的九六式轻机枪在手,北川心底大定,尤其是他看到冲锋过来的反日势力中还有还多人挥舞着大刀,卡车的车轮旁还有一支箭矢在摇摆。 这是八路的游击队,不是梅岭的重庆军,有了这个认知后,北川刚才从马背上被掀飞的慌张也驱散了许多,这是武器差距给他带来的底气。 “突突突!突突突!”三架轻机枪疯狂的喷出子弹,三十米的距离,三把轻机枪几乎是贴脸扫射!冲锋在前的人如同割麦子一样倒下。 同时两个鬼子操作着两个掷弹筒,将一枚枚炮弹打进冲锋队伍中间。 孙文平被冲锋在前阵亡的队员绊倒,狠狠的摔打在地上。头上虽磕出了大片鲜血但他终究是活了一命,鬼子的子弹和炮弹不断的收割队员的生命,往前短短的三十米成为了屠戮之旅。 游击队员们义无反顾的往上冲,一个个身影不断倒下。孙文平的眼角沁出血液,不知是磕破还是心中悲愤。他将腰间的手雷甩了出去,手雷炸飞了摆弄两个掷弹筒的鬼子,但他丝毫不能阻止缺乏有力武器的队员们被三架机枪收割生命。 “噗呲!” “老吴!” 视线里,孙文平看见自己的搭档,安义县大队的副队长在指挥冲锋中腿部中弹倒地,这个时候老吴距离卡车也不过十来米,上去欲要救援他的游击队员们不断的倒在鬼子的机枪口下。 生死一瞬间,趴在地上的老吴忍着痛大声的喊道: “不要过来了!队长,要是我没炸坏鬼子的机枪,就带着弟兄们撤吧,给县大队留一些火种!哈哈哈,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们这些小鬼子垫背!” 这一刻,腿部中弹的老吴压榨了生命潜力,拿出胸间的一颗手雷从地上拔地而起,拔开引信扑向了依据卡车作为掩体的三名打机枪的鬼子。 第270章:荒木反思 老吴在生命潜力激发的情况下,忘却了腿部伤口。 他看到了三个冒着火焰的枪口,看到了枪口背后鬼子狰狞的面孔。 十米,只要自己在往前挪两三步,手雷就能炸烂他们。 这一刻抱定了决死之心的老吴脑海中就剩下了唯一的信念:那就是冲!给县大队的未来冲出一个希望! 只要炸掉这卡车尾的三挺机枪,剩下的游击队员就是拿命填都能干掉剩下的五个鬼子,缴获了这些武器,安义县大队哪怕只剩下一个人,都能迅速的以此为班底再次迅速的组建起来。 老吴脸上杀鬼子的狂热和对面鬼子面孔狰狞相对在一起,相互眼神中迸溅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拼命。 颗颗子弹无情的撞在老吴的身体上,一汩汩鲜血从他身体内流出,意识在消逝。这一刻他每往前一步都不是大脑调动双腿往前,而是在依据起身那一刻燃烧生命的意志在驱动。 往前抵近了三米之后,老吴的脑海中意识已经弥留,他的双腿还在依照惯性往前。 然手雷即将燃爆的电光火石间,靠在卡车的车轮背面的北川一把抓住身边的一个手持机枪的鬼子,往自己这边一扒拉。 “嘭!”老吴在冲锋的路上牺牲了。 近距离的爆炸让握着两把机枪的鬼子被炸飞,老吴的死拉走了两个鬼子作后垫,却还有一把机枪在冒火。 硝烟过后,还有六个鬼子有战斗能力,包括一个拿着机枪的鬼子。 孙文平看着三十米外的鬼子,又看着有一大半倒在冲锋路上的队员,心中绞痛得快要窒息,他万万没想到这伙鬼子在遇到地雷爆炸之后,反应得竟是如此的迅速。最震惊的是,这些鬼子并不像平时伏击中的鬼子伪军那样,遇到袭击便会慌不择神的后撤,而是凶狠有组织的抵抗。 自己在付出了一大半伤亡的代价后竟然只让十二名鬼子阵亡了一半。再把剩下的这些鬼子干掉,难道要把整个安义县大队送进去吗? “撤...撤!”孙文平难以继续想下去了,干裂的嘴唇吐出艰难的词眼。 安义县大队此刻的士气已经大受打击,鬼子不断喷吐的机枪火焰让游击队遭到了创始以来的最大打击。 依据卡车指挥士兵抵抗的北川看到游击队在车里,也没有命令追击,只是让士兵原地射击,通晓华夏语言的北川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 等看不到游击队的身影了,北川一瘸一拐的从卡车后面走了出来,遭遇伏击幸存下来的北川此刻心中升起一股后怕的情绪。伏击伊始自己骑在马背上被掀翻下来的一刻,腿部热辣辣的疼痛让他以为自己还没出师就要栽了。 扶着卡车的北川呼吸着空气中的硝烟和血腥气,这是他上任奉新特别行动支队的队长一职以来,第一次亲身遭遇到伏击。遭遇伏击的羞怒比不上存活下来的感慨,北村想着要是这次伏击自己的是装备精良的重庆军,那自己就要提前玉碎。 但是此刻,既然自己命大活下来了,地上这些支那游击队的尸体就成了自己的战利品。 不久后,北川利用电台将这一情况上报给了奉新县城的江藤大佐,同时附近据点的鬼子伪军赶赴了过来,这些鬼子将地上游击队员的尸体装到修缮过后的卡车上,沿途进行了大肆的宣传,要以此打击民众的抗战信心。 这一路开过去,各据点的鬼子见状气焰十分嚣张,奉新县城内的江藤高兴得叫上艺妓助兴,而此刻靠在安义县城内办公桌的荒木却满脸阴云,这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独自一人在办公室内的荒木将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串联到一起,反思自己的决策,他靠着的办公桌旁边,放着一份从老陈村开始到长埠镇外战斗结束的己方阵亡报告。 尉级军官自己就足足阵亡了四位,包括在老陈村吃席的一个中尉两个少尉以及带队前往坪上村的小队长。皇军士兵阵亡了103名,坪上村阵亡了一个六十二人的满编小队,长埠镇外阵亡了二十八名,黄洲镇码头阵亡了十三名。 载具上则损失了一辆大卡车,三辆铁皮三轮摩托,其中两个摩托连“尸首”都没瞧见,两头驴车不算,武器弹药损失难以统计。 对比上次只针对长埠镇出其不意的单独进攻,荒木看出了这次梅岭重庆军使用的伎俩,就是自己在听闻长埠镇外爆发了战斗时所意识到了那样,梅岭重庆军这是在诱而歼之。 黄洲镇外、坪上村、长埠镇外,这三起发生皇军士兵折损的战斗都是自己的士兵处在工事之外的时候,被梅岭重庆军打了措手不及之时,他们以优势火力给皇军士兵造成大量伤亡。 思来想去,荒木得出了两个深刻的教训。 首先是兵力上,今后凡是面对梅岭重庆军的主动挑衅行为,单独一支小队远远不能应付,至少要一个中队起步,这是要杜绝今后出现梅岭重庆军以优势兵力攻己一处导致作战皇军难以抵抗的弊端。 其次是武器上,梅岭重庆军作为支那善战之师所辖的主力团之一,当他们把优势火力聚集一起时,在火力上局部是会超过皇军的,他们在将皇军引出据点后利用局部的优势火力给皇军造成了大量杀伤。 ...... 梅岭西南边沿往里走,精神十分低沉的一队人马在树林间前行,脚步无力的踩在地上,最后停在了几栋无人居住的石屋前,这是安义县大队修建的一处临时落脚地之一。 走在队伍前面的孙文平停下脚步,眉头揪在一起,脸上布满硝烟熏染的黑灰和额头的鲜血混在一起,木然的脸上泪水无声的滑落,在脸上形成一条长长的轨迹。 “还有多少杆枪?”字节干涩的从孙文平嘴里跳出。 “十三杆。三八大盖还剩六杆,鬼子机枪打得急,冲在前面的弟兄他们的枪我们没能捡。” “能喘气的人呢?”问出来的时候,孙文平声音在发颤。 “二十二个,可能过了今晚就剩下十八个,有四个架着跑回来的弟兄肚子被子弹咬了,没有郎中没有消炎药,很难挺过去。” 第271章:各生悲喜 孙文平往石墙上一靠,慢慢的滑下,沾满硝烟灰尘的眼皮搭耸在眼睛上,眼睛只看到了一条缝隙。 “队长,我帮你把头上的伤口包扎一下吧。”一路上照顾四个受伤队友、担任队内简单医疗角色的队员上前说道。 “不用了。” 遭遇投身革命以来最大打击而身心俱疲的孙文平此刻对于一切都提不起心气神来,一时间他茫然了。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依旧炙热,但孙文平的一颗心却在不断的往下掉、在变凉。 “队长,受伤的四个弟兄我没办法弄出子弹,眼下他们已经开始发烧,要是没有消炎药,很难挺过今天晚上。” 游击队条件简陋,平时发烧感冒或者疟疾等,都是要靠队员们硬挺过去的。没有手术条件,没有手术人员,没有消炎药品这种“三没”情况下,除非子弹打中的是手臂腿脚,否则也基本等于死亡。 像这四个子弹钻到肚子里的,凭借县大队靠近原始的医疗条件,很难救过来。 “去找肖队长吧。” 孙文平声音很低沉,他双拳紧握着,在剧烈的颤抖。他知道此刻惨败的局面需要有人主持大局,但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做这个主事人。 ...... 坪上村外,青藤带着特别行动支队开着三辆卡车抵达到村外。 卡车距离坪上村还有三百米处停下,听不到任何传来的枪声,青藤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出于谨慎,他派了一个作战小组先行搜寻一番。 五人一组的作战小队跑上前去不久,一个士兵匆匆返回,站在卡车门窗不远处急切的招手,示意前往。 卡车继续启动,片刻后汽车在百米外一个急刹停下,负责驾驶的鬼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整个村子外,一片野鸟上下盘旋争食的景象。 “啊~八嘎呀路!” “乓!” 嘴中骂骂咧咧的青藤举起手枪朝天放了一枪,回荡的枪声惊起了地上一摊围着尸体的山林野鸟。 黑鸦野鸟飞散后,露出地上一片狼籍的尸体。 这些惨不忍睹的尸体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身上的布料全被扒拉走了,就剩下裆部的一圈布。被摘走最多的,尤其是军帽和军鞋两样。 失去衣服包裹的皇军士兵尸体直接横条曝光在这荒野之上,直接便宜的这些黑鸦鸟雀,甚至还争相撕扯着那裆部的物事儿。 满载而归的三营官兵不知道他们的仇人正站在一片狼籍的尸体前捶胸顿足,此刻,他们正从长埠镇和坪上村分两路进入梅岭,前往三营驻地木马岭的三营官兵们扛着缴获喜气洋洋。 从坪上村进入梅岭去往木马岭的一路上,八、九两连的士兵就像是不知疲倦的工蚁一般搬运着一袋袋粮食,或肩上扛或两人合抬;抢不到粮食搬的士兵手里则抓着缴获来的一个满编小队鬼子的武器;手慢到粮食和武器都没有抢到的,就转着从鬼子头上摘下来的头盔。 这钢盔虽然大多情况下挡不住子弹,可是心里作用不容小觑,头上顶着这么一个玩意儿,冲锋的时候都更有底气一些。当然这是鬼子的钢盔,不能直接戴在头上,不然行走山林间被哨兵一枪干翻都没处说理去。 团里会组织有技艺的士兵将这些钢盔上的鬼子印记挫掉,然后在原有钢盔的基础上将其改造成川军头盔的通用模样。 而另一路由长埠镇进入梅岭去往木马岭的这一路上,虽然没有肩扛大米白面的欢喜,但照样热热闹闹。李崇背着狙击步枪坐在三轮摩托上面,双手扶在车把上,在山林间开的咔咔作响,缴获的一挺九六式轻机枪放在上面。 途径一个村落,李崇特意停下,在村中的路上晃悠一圈,引来一群小孩跟着跑,小孩的后面牵引出一群成年人的目光。 跟在后面的七连长顺势就给队伍的征兵打起了广告: “乡亲们出来看看呐!我们国军在今日连打两个胜仗,这两个铁皮摩托就是在长埠镇外缴获小鬼子的!我们十分欢迎合适年龄的青壮年当兵打鬼子,每月有军饷,至少大洋六块!如今我们长枪不缺,当新兵的就发三块大洋安家费。” 大洋诱耳,长枪诱人。 不少村民都看到了跟在摩托后面一路走过的国军士兵身上,不少人都挂着两把长枪,左右各挂一支,太阳底下闪闪发亮。 这一路上,国军打了胜仗的消息风吹一般从梅岭的西侧往四面八方的扩散开去,那些凯旋士兵手上领着的鬼子头盔作不了假,不用骡子拉就能自己开着咔咔响的三轮铁皮摩托也作不了假,扛在肩上一大袋一大袋都扛不动的大米白面更作不了假。 不少关注“粮食交换人质”事件进程的人们在这一刻下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国军在此轮和鬼子的交锋中胜出了。 两支胜利之师在木马岭山脚下汇集,你看摩托我看粮,好不热闹。 从摩托上下来的李崇揉了揉屁股,这山路上三轮摩托是真的颠人,费油还费屁股。 李崇正揉着屁股的时候,留守木马岭的国军士兵走到李崇面前打了个敬礼,“报告团长,简营长那里派人来,此刻在营部,说是有情况向你汇报。” “我知道了。”李崇点点头,然后叫来汤大海说道,“这些粮你拿一半,余下的八百斤你派人给一营和二营各送去两百五十斤大米,剩下的三百斤送到团部由老子改善下一个月伙食。” 原本是一千九百斤粮食的,不过在战斗中损耗了三百斤,剩下了一千六百斤。 “团长,我们营一下子拿掉一半不好吧?” 李崇大手一挥,“哪个营打了胜仗,那谁就享受胜利果实,这两百五十斤大米送到一营和二营门口的时候就说这是你们三营看来同门的份上赞助的!” 说完李崇拾级上山,来到营部后,坐在院子里在等李崇回来的二营通讯兵站起来向李崇打了一个敬礼。 李崇看着他问道,“简营长有什么事情?” “报告团长,简营长说今日奉新县乔乐乡发生了战斗,安义县大队损失惨重......” 当下,这通讯兵将打听来的安义县大队战斗后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第272章:肖媛想法 “孙文平,起来!你是党员!你现在这幅模样对得起死去的战友吗?从你现在身上,还看得出一个党员的不屈不挠吗?” 安义县大队落脚的地方,此刻树林之上的夜空繁星点点,匆忙横穿梅岭赶过来肖媛站在孙文平面前,从下午到这星夜,孙文平一直靠在石墙上一动不动,没有哭泣的在流泪,就像个雕塑一样,嘴唇长时间没有喝水形成一块块碎裂的白疤。 “现在我以入党介绍人的身份命令你站起来,如果你还没有因为失败而丧失信仰的话!” 肖媛不会去好言劝戒一个沉溺于失败的人,作为一个领导者,如果不能承担失败,那不仅是对自己更是对队伍的不负责任。同时再了解了这次伏击战斗的经过之后,肖媛也明白这并非是孙文平的指挥之责任,设身处地一下,在鬼子进入自己提前布置的地雷阵后,她很大程度上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只是谁都没想到,那十二个鬼子的作战素质远超平常鬼子一般的后勤部队士兵。 这并不是说孙文平不用担责,作为队伍的直接指挥者,因为他的决策导致队伍遭受重创,他是负有直接领导责任的。但是肖媛当下不是追责,而是要解决此刻安义县大队的士气问题,否则从队长到队员持续的低迷会让县大队失去斗志进而解体的。 “站起来!”肖媛一脚踢在孙文平的腿上,“男子汉大丈夫,你还不如我这一个女人,当年面对国民党的围剿围困,我们艰难之中创造条件仍在坚持,你一次失败都承受,就不是带卵子的人,起来!” “肖大姐,我...我对不起死去的弟兄!”孙文平终于嘴唇哆嗦着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责。 肖媛舒了一口气,只要哭出声来,才能将他心中的极端压抑自责给释放出来,不然像刚才那样憋着,肯定会形成心理障碍。 “你是对不起队员们!作为队长你的决策导致队员大量死亡,作为队长失败之后你不是在抢救队员而是一个人躲在墙角里!战时战后,你做的哪件事情对得起队员们?” 肖媛这是要把孙文平骂醒,当下抓着他的胳膊,然后拉到另一侧躺在石屋的四名伤员面前,“看看这四个弟兄,他们现在已经高烧意识模糊,作为队长你在干什么?干坐着让他们等死吗?” 孙文平刚才沉浸在失败的自责中,大脑封闭了对外信息的反应,这会儿他看到四个躺在稻草铺成的草床上痛苦的呻吟着,每个人被两个队员摁着手脚,以防他们因为扭动而导致腹部的伤口更加撕扯。 肖媛站在他旁边说道,“他们要活命必须找到消炎药,肚子中的子弹也要取出来。我那里只有一些退烧的中药,已经带过来给他们灌下去了,消炎药这种东西李双枪他那里也没有,我已经派人去请孔郎中了。” 孔郎中是游击队的隐秘朋友,在梅岭周围都是小有名气的郎中,手持祖传的《伤寒杂病论》和《本草纲目》行走周遭,有过几次秘密给中枪的游击队员取子弹的经验,他配置的创伤药,尤其是恢复鬼子刺刀伤口的金创药,效果都很不错。 孙文平擦了擦脸上,“肖大姐,给队员找药是我这个队长应担的责任,我现在就去鬼子的城镇医院,给弟兄们找消炎药!” 说完转身就要往门外走,被肖媛一把拉住,“你站住,今天国军那边的动作很大,各个城镇都戒严了,你往哪里去!” “肖大姐,我对不起队员们,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给四个弟兄找到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啊。” 肖媛叹了一口气,“现在去城镇找药肯定不现实,基本连城都进不去,估计你不知道,国军今天在长埠镇外和坪上村打了两个胜仗,鬼子晚上设置了宵禁,现在晚上在路上走,恐怕你连城都没接近就会被一枪打死。” 孙文平愁苦的抓了抓头发,“可除了城镇的鬼子医院,哪里还有消炎药?” 肖媛片刻后说道,“我倒是想到有一个地方可能有,但他们不一定给。” “哪个地方,我就是偷就是抢都要弄回来!”孙文平掷地有声的时候,后面安义县大队的队员们也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前往。 肖媛斥责道,“除了鬼子伪军的,你抢其他地方就是犯纪律!再说,那个地方就是梅岭的国军营地!” 游击队生活条件困难,在改善生活条件上,对鬼子伪军的财产之类耍一些花招不算犯纪律,那属于抗日的一部分。可当下安义县大队的队员们听说是国军营地后,顿时熄灭了硬来的意思,那里的防守同样是铜墙铁壁,凭自己这点人,根本不可能上得了山。 “国军那帮人肯定有自己的小医院,不然他们战场上下来的伤员也不会不用去请村里的郎中,他们能救治枪伤刺刀伤,肯定也会用到消炎之类的药,我们去说明来意,看他们愿不愿意交换我们一点。” “肖大姐,我们跟国军素无往来,他们会好心给我们药?” 肖媛显然在来的路上已经考虑到这一层,当下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哪里会掉免费馅饼,我准备拿鬼子据点物资输送规律的信息和他们交换。” 鬼子据点物资运输规律是整个梅岭地区八路游击势力在偷袭鬼子物资车的实际斗争中慢慢积累出来的,具体比如有鬼子某个据点隔多少天会有物资运输车来送一次补给、某条路线上的物资运输车会运送哪些个据点等等,这些都是在实际战斗中慢慢积累出来的。 “肖大姐,这...便宜了国军啊。”孙文平明白这些信息是多少游击队员斗争的心血总结起来的。 “现在都统一战线合作抗日了,我们也别敝帚自珍,今天如果伏击那伙鬼子的是国军,凭他们的武器优势就能吃下那伙鬼子了。现在以杀鬼子为重,这些情报暂时在他们手里更能发挥作用,而且这份量够重了,用这个那个李团长会答应给我们消炎药的。” 慢慢的,两人意见逐渐达成一致。 第273章:信息换药 商量完毕后,肖媛和孙文平两人动身往二营驻地安峰尖赶来,当初国军分兵三处驻守的动静没有瞒着,所以他们也是知道距离他们最近的安峰尖驻扎着国军二营。 二营所在的安峰尖驻地。 汤大海派来送粮的人到了二营驻地,“简营长,奉团长命令,这是二百五十斤大米,团长让我们来送点。” 简永江伸出手抓了一把大米捻了捻,“你们三营这次发了大财,怎么,汤大头这个吝啬家伙就给我送了250斤来?我全营四百大几十口,这250斤粮只够每人造一碗的。” “简营长,你误会我们营长了,是团长做的分配决定。”送米的士兵果断把锅甩给团长。 简永江一甩手,“炊事班长,过来,把这些大米给三个连送过去埋锅造饭,就说这是三营弟兄的胜利粮,以后想吃大白米饭就让他们自己打胜仗!” 在米香开始飘散的时候,安峰尖山下几个明哨站了出来,拦住了往安峰尖走来的两道身影,正是一路赶来的肖媛和孙文平两人。 肖媛上前说道,“我们是八路游击队的,有急事前来找你们营长。” “八路游击队的?”哨兵们对视一眼,这可真是稀奇了,八路的人居然找上门来了,“你们等一下,我们去汇报一下。” 一会后,哨兵跑到安峰尖二营的营部院子内。 “八路游击队找上门来了?他们今日在乔乐乡吃了败仗,这会儿来找我们作甚?” 简永江嘀咕了一下,不过他也想了解一下让安义县大队吃亏的这股鬼子是什么来头,毕竟此前听说的关于乔乐乡的消息都没有听当事人描述过。八路现在对付的鬼子也是自己的敌人,对于这股奉新县内高战斗素质的鬼子,说不定今后二营官兵们出去打伏击的时候也会遇到。 不过晚上私自将八路的人请到营部是一个忌讳。 “去吧三个连长都叫到营部来,营部的干事都过来,咱们光明正大的看看八路游击队是什么来意?” 简永江决定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见八路游击队的两人,这样才能避免某些猜疑。二营的三个连如今分布在安峰尖区域的各处,此刻三个连长正在各自连队内。 一刻钟后,二营众人聚集在营部院内,肖媛和孙文平两人也在二营士兵的带领下进入这里,这营部大院其实就是当初大刀会的聚义厅改造而来。 伤病不等人,在相互打了招呼之后,肖媛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简营长,我们来的急,就是想询问你们国军有没有消炎药,为此我们愿意用整片梅岭地区鬼子据点物资运输信息作为交换。” “鬼子据点物资运输信息?可以简单的说一下这是什么东西吗?” 肖媛一听这些国军没有否认有消炎药的事实,当下她以安义地区为例,讲了这些信息的价值,她努力让简永江明白这些信息的难得,只有不断提高这些国军对这些信息的重视,他们才会愿意拿同样珍贵的消炎药交换。 简永江从字里行间有点明白其中的一点点意思了,难怪团长一直在说不要小看八路的游击队伍,尤其是这些土生土长出来的,这些人获取情报的能力真的不容小觑。要是有了这份东西,那针对奉新地区的斗争,自己就不用从零开始,跳过先期慢慢的摸索了嘛。 “你们仨,怎么看这些信息的价值?” 座位前简永江问起了在座三个连长的意见,他心中是有些赞同缴获的,现在自己枪支弹药都不缺,就是缺乏下手的对象。二营自从进驻安峰尖至今,下手的次数并不多,攻打碉堡费时费力,想打伏击又不知道鬼子何时经过。每次有行动都是各个排轮着来,到现在别说一圈了,就是半圈都没轮下来。 没轮上连排长朝自己诉苦,干脆简永江他学了自家团长,团长放权给他们这些营长,他也放权给下面的连长,让他们广撒网看能不能多捕一些鱼,谁要是把网撕破了那他再去骂罚就好。 给了自主权后,简永江才过上了一点舒服日子,他现在就掌握全营的大方向,然后享受着手底下三个连长打埋伏带回来的孝敬,过去那种一个任务几个抢的情况一去不复返了,反正谁有本事谁吃香喝辣嘛。 三个连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因为自主行动后最近僧多粥少的情况愈发严重,业务重叠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如果能以一个合适的交换代价换得这些信息,那今后各连就可以划开片区守株待兔,而不像现在这样各连都处在慢慢摸索目标的过程。 见没有什么反对意见,简永江对着肖媛和孙文平两人说道,“你们准备需要多少消炎药?” 肖媛和孙文平两人都不是医生郎中,不懂医学方面的东西,两人也不知道四个伤重的病人需要多少,于是肖媛实话实说道:“我们有四个伤口发炎的病人急需要消炎药。” 简永江一想,四个人的用量并不算大,这买卖可以做,要是有了这些信息,最明显的就是今天安义县大队那些人碰到的那伙鬼子就是自己的盘中餐了。想想就可惜啊,那股鬼子都动用“小钢炮”了,简永江想要是自己碰上那十多个鬼子,就算他们再能打,他也可以用手雷堆死他们。 于是简永江点了点头,“两位队长,这种决定我一个营长无法作出,需要请示我们李团长,要是团长答应,那我这边确实可以提供四人用量的消炎药。” 听了简永江这话,肖媛和孙文平两人都神色焦急,“现在还要去你们梅岭主峰请示?我们的伤员拖不到那个时候。” 两人都害怕这一来一回时间耽误了,就算拿到消炎药,也来不及救治伤员了。 简永江将眼前的情况在纸上避轻就重的写了一下,然后交给电讯兵,“你们不用跑,我让人用电台问一下就行,通讯兵,将这份电报发给一营。” 这种情况是可以使用电台的,虽然分兵之后三个营携带了一个电台,但并不会常用。这主要是电台也需要用电,电台装载的湿电池虽然可以通过手摇脚踏等方式发电,可寿命是一年限的,所以日常一些可以延迟的消息都是靠人力输送,此刻的这种情况自然应该使用电台,毕竟人命关天嘛。 肖媛知道电台是个什么玩意儿,她以前在井冈山是见过的,知道这里有这种快速传递消息的设备之后,心中的焦急也是舒缓了一点。 第274章:同意交换 办完眼下八路的急事儿,简永江问起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趁着这个档口,两位队长可否将今日乔乐乡发生的战斗跟我说一声,我们国军对孙队长遭遇的这伙鬼子很感兴趣,觉得孙队长今日遇上的这伙鬼子很像我三营弟兄前些日子在剿灭伪军征兵小队时遇到的敌人。” 简永江随后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不是说这些鬼子是一伙的,只是感觉他们体现出的战斗素质都很像。” 二营这边谈论的功夫,三营所在的木马岭驻地。 大铁锅里米饭残香袅袅,木材大灶大烧米饭,一大锅盛完之后剩下一圈焦香的米巴。李崇铲起一块抓在手里嚼,边嚼边问起站在旁边的汤大海,“老汤啊,对于老简传过来的乔乐乡一事你怎么看?” 汤大海摇了摇头,“游击队那帮子人就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别阴阳怪气,客观的说。” “我这是实话嘛”,汤大海将一块锅巴嚼得咔咔响,“这群土八路武器落后却伏击了超过他们现有打击能力之外的目标,他们手上那些枪不少,嘿,连我们淘汰了扔在库存里的枪都比不上,就那些火统一样的玩意儿还去伏击有机枪掷弹筒的鬼子?哪有一口吃成胖子那样的好事儿?这就是差点儿没噎死。” 李崇转着手中的锅巴说道,“这件事我是这么看的,这安义县大队的人既有心思太大结果翻车的缘故,也有运气差了点。我看中的不是游击队吃了败仗,而是他们遇上的这伙鬼子,呵,配备卡车、小股部队、作战经验丰富加上武器火力突出,种种这些标志跟你们之前打伪军征兵小队遇上的那伙鬼子很像。” 汤大海听着就反应了过来,“团长你的意思是奉新县的鬼子也建立了类似的快速机动部队?” 李崇点点头,“不好说,但感觉很像。” 这个时候,一个抓着电报的电报员快跑了过来,“团长,营长,简营长发来了电报。” 李崇接手了过来,汤大海主动的站到了旁边。 “你也看看。”看了一遍后,李崇把电报递给汤大海。 十多秒后,汤大海也看完了。 “团长,这土八路求药求到咱们身上来了。” “这交换你觉得怎样?” “挺划算。我跟老简的看法一样,现在消炎药我们不缺,这些信息却是珍贵的。” “嗯,我也很期待这些信息给我们带来的收获,去给简营长回复,可以。” 药紧缺的时候,或许李崇还会犹豫,但在不差药的情况下,李崇并不介意这种互通有无的交换。 “是。”电报员打了一个敬礼退下。 “等等”,李崇叫住了电报员想了想说道,“顺道给八路的那两个人带个信,就说对于乔乐乡安义县大队遭遇重创一事,我团表示关切,时值抗日进入第二阶段,救国大业正当关键之时,我七九三团愿珍重每一股抗日力量,望贵部能重振旗鼓继续抗战,届时我七九三团愿以友情代价支援贵部一些枪支。” 电报员走了之后,旁边的汤大海问道,“团长,你要给土八路一些枪?” 李崇点了点头,“眼光要长远,老汤。如今都是打鬼子,与其让我们有一些淘汰下来的旧枪积灰,不如让它们在游击队的手中杀几个鬼子。你的三营今天这两场仗下来,现在三营在枪支上是不缺的,新缴获的近百十杆长枪都是三八大盖这样的好枪,那些士兵们淘汰下来的旧枪不就没了用武之地了么?” 汤大海听到团长打算拿出一些枪给土八路的时候就隐约知道团长要打什么主意,当下他苦着脸说道,“团长,那些个旧枪也是咱们中正式步枪的底子,也能打个一百五十米朝外不成问题的,膛线虽然磨损但还是有些准头的,可比那老式的汉阳造好用不少,我舍不得。” 李崇一拍汤大海的肩膀说道,“你看你跟个乡下土财主似的,土八路那种蹿来蹿去打鬼子的灵活劲儿我们有些水土不服,三十杆长枪我们手上无伤大雅,在那些个游击队的手上却能打一个漂亮的小伏击了。” “我支援安义县大队这个游击队伍一点枪,是不希望他们再从零开始,他们作为安义和奉新一带主要的游击力量,经过今天这场失败后在缺枪少人之下,如果没有外来援助,又要慢慢发展许久。他们沉寂多长时间,在我们没出击的时候,鬼子就要舒坦多长时间,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何况再过一个多半月,早稻就能成熟,这梅岭地区活跃的势力越复杂我们越能浑水摸鱼。真要是其他势力遭到鬼子的逐个清剿,到最后就会剩下我们这闪亮了一股了,那时候,一点儿动作鬼子都能快速判断对手是谁。” 同为抗战的力量,李崇并不希望八路的游击队因为一次失败、武器力量薄弱而遭到削弱,这些游击队的敌后抗战虽然没有占领一城一池,但却是扰得鬼子不得安宁。如果没有安义县大队等游击力量的存在,那安义县、奉新县的鬼子便可以安心的一步步蚕食辖区空白地区,一步步的将这片土地掌控在他们的手中。 这些鬼子站得住脚、掌控力量进一步提升之后,鬼子自然而然便可以全心全意进山围剿,那倒霉的就要是梅岭内的势力了,自然也包括盘踞在梅岭四处的七九三团。 “团长,大事你做主,我跟着后面执行就好了。” 理解要执行,不理解强迫理解也要执行,说到底全团是团长当家,尤其团长还是黄埔门生,一步步的做下来往后升官是肯定的,这个道理汤大海是清楚不过的。何况听了团长这番话,着眼于整个梅岭地区的抗日形势来看,也是很有道理的。 电报这一来一回,当安峰尖的电报送进来的时候,关于乔乐乡的战事简永江才听当事人讲了一小半,这边电报员就拿着两封电报过来了。 肖媛和孙文平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电报带走,两人都跟这个国军的李团长有过照面,知道那是个自傲的主。 电报上就“可以”两个字当头,电报员严格执行李崇的命令,本来一个“可”就行了,但团长说发“可以”二字,电报员就严格照办了。 简永江扫了一眼,然后放下手中的第一封电报纸,向着肖媛和孙文平两人说道,“皆大欢喜,我们团长同意了。” 然后他扭头跟一旁的士兵说道,“去拿四人用量的消炎药,一个针管过来。” 肖媛和孙文平互视了一眼,松了一口气。虽然换取的代价够大,但怎么说这些信息都在发挥打鬼子的作用。 简永江拿起下面的第二封电报,看了一眼后目光投在肖媛和孙文平两人身上。 第275章:简永江的猜想 肖媛和孙文平两人以为有什么变故,结果简永江看着他们说道: “这份电报是我们团长发给二位的,李团长对贵部今日在长乐乡的战斗很关切,希望贵部安义县大队能重振旗鼓继续抗战,为助力贵部安义县大队重振战力,李团长愿意以抗日的友情价支援一批枪支,让贵部以进行持续的抗日斗争,这是电报,二位过目。” 听了这话,肖媛和孙文平都有些措手不及。说起来,自己和梅岭国军接触挺少,并且由于此前两党之间的原因,基本上是各打各的没有任何交集,现在对方忽然提出要支援一批枪支给自己,颇有点雪中送炭的意思。 友情价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就是多少拿出点心意的东西意思一下也就行了,毕竟白给二字说出去难听了一点。 这股突如其来的好意让来两人脑海中迸溅出一个个问号。 不管两人信与不信,旁边的士兵将电报转递给肖媛手上,电报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这会儿的功夫,先前去拿药的士兵去而复返,手上拿着一卷纸过来,里面放着四支玻璃装的消炎药试剂,还有一个小包里面放着口服的药片,另有一支注射型的针管。 肖媛也站了起来,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本子,这是他们长时间同鬼子敌后斗争以来总结的鬼子行动规律,上面记录着梅岭周遭鬼子据点物资运输车的大部分行动轨迹,经验总结详细到某个据点一个月通常会在哪些日子会运送物资过来。 两方当堂做了交换,拿到手后简永江翻看了一下小本子,嘴角挂上了笑容。 “哈哈,等把安义地区、湾里地区的这些信息整理完交给一营和三营,以后一定要让老唐、老汤那两个一定请我喝酒吃饭。尤其是汤大头这个刚发了两笔横财的家伙,至少要拿枪来换安义县区域的信息,哈哈哈!” 简永江知道汤大海今日两场战斗后,粮和枪都收获颇丰,这让他很是眼馋。其实他不知道,唐大尧的一营这些日子也在紧锣密鼓的筹谋着一场大动作,他们盯上了梅岭东面边沿南浔铁路上往来的火车! 为了截下这辆火车收过路费,一营的观察哨已经在拿着望远镜在梅岭东面边沿蹲点了一周,记录着火车往来时的防护,而唐大尧也实地考察了三趟来制定争锋相对的措施。 安峰尖的营部,得了药之后,心中带着不解的肖媛和孙文平两人告辞的说道,“简营长,多谢贵军的消炎药,我们还急着回去救命。” 国军为何好心支援自己枪支这件事稍后再想,现在先要救了人命在说。 简永江上前说道,“等等,那个针管,一个人注射后最好用酒精洗一遍再给第二个人注射,针管紧张只能这样,省着点用。还有救命的话,一个人拿这些药回去就够了,孙队长你留下来讲完再走,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帮你把这次场子给找回来的。” 对于简永江而言,他需要知道这场战斗的细节从而全面的评判这伙鬼子,自己带着二营扎营在此处,目的就是按照团长的布置牵制奉新县的鬼子。在拥有了奉新县地区鬼子据点物资运输规律的信息之后,接下来他肯定会组织各连各排出击,而且团长还让他监视石鼻镇、郭家镇两处地方,今后很可能也会和这伙鬼子交手,所以他需要详细了解安义县大队遇到的这伙鬼子。 拿了药,对方还主动提出会支援一些枪支,此番顺利得让肖媛和孙文平两人感觉不可思议,就这么抬腿走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肖媛当即拍板决定道,“孙队长,你留下待会儿回去,我先拿药回去救人。” 留下来的孙文平被简永江一众人抓着残酷的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乔乐乡外战斗经过,孙文平被问的很仔细,从地雷爆炸后鬼子的瞬间反应到撤离时鬼子是否追击等等。孙文平虽然回忆起来心中悲痛,但让他略微感慨的是,这些国军的人是在分析这场战斗鬼子本身,并没有嘲笑他的指挥之语。 四十分钟后,孙文平心绪复杂的离开了,刚才这些国军在解析自己这场战斗的过程中,他见识到了这些人分析军事战斗的专业性,没受过军事教育也未没有大战经验的孙文平自觉在刚才的四十分钟探讨中学得了许多认知战争的经验。 众人散去安静下来后,躺在床上休息的简永江忽然从床上下来,点上油灯拿上笔,将今晚从孙文平那里听来的战斗经过结合自己的思考在纸上详细的写了下来。 从始至终,简永江关注的并不是安义县大队吃了败仗,而是他们遇上的这伙鬼子。 按照孙文平的说法,他们原本欲要伏击乔乐乡一点多公里外据点的给鬼子伪军输送物资的后勤部队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往常里通常运送物资的三轮铁皮摩托加驴车忽然变成了一辆装着诱人武器的大卡车。 原本按照那县大队的布置,对付以往那种三轮摩托加驴车配置的鬼子后勤是绰绰有余的,可惜忽然冒出了一辆大卡车,上面的机枪迫击炮对于一个只有落后步枪的游击队太过于诱惑了,他们没有忍住诱惑撞到了铁板。 从孙文平的描述中,简永江发现这伙鬼子很像安义县内的那伙已经被确定存在的精锐鬼子,安义县内组建了一伙快速机动的鬼子,现在看起来奉新县内也同样组建了类似的部队,他在初闻乔乐乡这场战事之后就有这样的猜测,只是现在又确认了七分。 除此以外,简永江想到了更深的一层,安义县大队今日遇上的这伙开卡车的鬼子第一目的显然不是给沿途的碉堡送给养,那一大卡车的东西还不把碉堡给撑爆了。而最后的结果是,那一卡车拉着尸体示完众后,最终驶入了郭家镇据点内。 简永江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猜想,这伙开卡车的鬼子要是一开始最终目的就是郭家镇据点呢?这样的猜想是有根据的,因为也只有石鼻镇、郭家镇两处新修的据点才能消化满满当当一卡车的东西。 第276章:一营的大动作 油灯前的简永江在想,鬼子越过中间一大段势力空白区在靠近梅岭西侧边沿修建了两处上北下南相呼应的据点,原本就不符合他们一贯逐步推进的蚕食策略。 如果基于这个猜想,那这一小伙精锐的鬼子原先进入郭家镇是什么意图?石鼻镇和郭家镇里究竟潜藏着何种目的值得这伙精锐鬼子关注着? 不管有何种龃龉,一个事实是跑不掉的,那就是奉新县内极有可能存在一伙和安义县内的鬼子快速机动部队类似的部队在关注着石鼻镇和郭家镇。 简永江将自己的这些思考写在纸上,塞到信封里后走出房间门。 “通讯兵!” “到。”一个背枪的士兵跑了过来。 “将这份信连夜送给木马岭,明日一早交给团长。” “是!”通讯兵打了一个敬礼离开,随后安峰尖上一个五人小队举着火把下山,这深夜里在梅岭的大山林间穿梭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独自一人走指不定就会成为走兽的肉食,所以是五个士兵是一同下山。 简永江让通讯兵连夜送信是不清楚此刻还在木马岭驻地的团长明天会不会回到梅岭主峰,但明日一早总是会在三营驻地碰到团长的。 至于今日从八路那里得到的梅岭地区鬼子据点物资运输规律信息,简永江要让营部的干事们分类整理完毕后才好交接。 这星夜之下的梅岭里,当孙文平回到队伍驻地时,孔郎中已经取出了两个子弹不深的士兵肚里子弹,作为自小以浸淫中医行走四方的孔郎中而言,能有媲美西医的手法是很难能可贵的,他没有系统学过西医知识,手上的这些功夫都是从一个个伤病之中实练出来。 将肖媛手中的消炎药试剂注射入这两个取出子弹的队员身体后,再次看了看子弹较深的两个队员伤势之后,孔郎中站到肖媛和孙文平两人面前,头摇了摇然后很实在的说道: “两位队长,这两个取出子弹的英雄在注射了消炎药之后还能有至少四层活命的希望,但剩下的两位子弹实在太深了,子弹已经伤到了内脏,我能取出子弹可是修补不了脏器的漏洞,这个老朽实在无能为力了,看两位英雄此刻的情况,都很难挺过动刀。” 先前两个子弹创口浅的队员,动刀时候的麻药是他利用山间草药自制的麻沸散,虽然能应付一些动刀的痛苦,但是像子弹坑这么深的创口,麻药效果微乎其微,动刀时的痛苦很难让这两个伤重的士兵挺过去。 “孔郎中,就没救了吗?”孙文平悲伤的问道。 “救死扶伤,尤其是拯救打鬼子的英雄,老朽自然全力以赴,但凡是能加大存活率的办法,老朽都当去尝试,可子弹造成脏器的漏洞老朽实在无能为力,现在这两位伤重还有呼吸想来是因为子弹堵住了漏洞一下子的出血量不大。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就是老朽如果将子弹取出,漏洞没法堵住反会加快死亡。” 孔郎中努力的将自己的语言平白话,从而让肖媛和孙文平两个人听懂。 “孔郎中,我们信你,那你的意思是这两位队员应当如何?”肖媛有些不忍的问出这句话,因为她多少已经猜到,孔郎中的意思是要放弃治疗了。 “老朽的意思是,不要让两位打鬼子的英雄在死前再遭罪了,这消炎药定然来之不易,两位队长你们看......” 孔郎中没有直说放弃,不过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他明白这种军中疗伤级别的消炎药本就珍贵,现在用在已经必死的人身上并不划算。孔郎中认为现在除非有开刀经验异常丰富的人前来主刀,并且还有极强的缝补技术、充足的血液供给说不定才会在九死一生中拉回这两人的性命,但这是不可能的。 肖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次麻烦孔郎中你了,深夜把你请来。” 孔郎中扶额自惭说道,“肖队长不用跟老朽客气,老朽没能救回两位抗日英雄的命。” 孙文平站在床边,忽然开口对旁边的队员说道,“看能不能找到两声干净的衣服过来,赤条条的来,也体体面面的走。” 说着孙文平坐在床边,抬腿将自己脚下的千层底布鞋脱了下来,使劲拍打了两下掸去上面的灰,然后屁股往一个草鞋都磨破的重伤员旁边挪了挪,将其脚上的草鞋给脱了了下来,然后换上千层底的布鞋。 “穿上千层底的布鞋好上路,兄弟!” 这一个晚上,安义县大队的驻地上弥漫着战友告别的气息,死亡的伤痛弥漫在整个驻地,黑夜之中安义县大队幸存下来的队员们舔舐着伤口,心境在沉淀着。 ...... 星夜之下,耳畔不断有虫鸣兽吼,一个五人小队举着火把在山林之间穿梭。夜路难走,五人奉简永江命令连夜带信前往木马岭。 除了他们,梅岭东侧边沿,一群穿着军装的同僚们同样在星夜之下忙碌着,你挑扁担我扛木头,一片大兴土木的忙碌样子。 其中一个穿军装的男子大步走过,路过之时忙碌的人影纷纷向其敬礼,这人正是目前驻扎在棋盘石的一营营长唐大尧。 “营长,经过不眠不休三班倒,我们终于开辟了这三块拦路巨石!经过爆破点位测算,到时候炸药包一响炸断支撑点,到时候就会滚滚而下!” 唐大尧围着一块千斤重的巍峨球型巨石转了一圈,十分赞叹的说道,“不错,你这个爆破老手确定这石头能沿着这百米的山坡溜下去,不会跑偏了?这千斤重的大家伙,要是撒了欢儿,咱们可没人能拉得动。” “营长,到时候这块石头要是从这里滚下去偏了,营长你就把我从这里滚下去!”站在唐大尧旁边营里的爆破组长掷地有声的说道。 三块千斤重的巨石都是三营发动士兵,三班倒在山头上硬生生的凿出来的。从底部开始凿,凿到一定程度用并排的树木成三角支撑着,支撑点下埋着炸药包。 而巨石滚下去的路线,都经过这位爆破组长带着士兵们沿途打理过,比如中间凿掉一些,两边在凿出一些凹点和凸点,这样让巨石滚落的时候可以自我纠正方向。 第277章:李崇看法 费这么大的劲,一营的官兵就是要玩一票轰动的。 一营全体搬迁到棋盘石之后,才发现梅岭东侧的广袤区域以及东南区域湾里地区方向的群众是只知湾里区小队、南浔武工队这两支抗日队伍,对于国军则印象寥寥。目前一营的新兵多是来自于梅岭东侧山区的青壮年,却少有外面的青年来投效。 唐大尧知道这也难怪,毕竟梅岭东侧和东南侧的湾里区域是南昌城的腹地区域,十几公里外就是四面贯通的南昌城,八路的两支游击队伍能在国军败走南昌城之后,继续在鬼子的心腹之地搞得有声有色,自然他们的名声就大了一些。 面对这种只知八路游击队而不知有国军的群众基础,身为一营营长的唐大尧觉得埋伏在山沟之间打一两次伏击产生的扬名效果不显著。而像三营那样攻打类似于长埠镇级别的据点也变数太多,毕竟这里处于南昌城腹地,鬼子的师团主力盘踞在这里,驰援快速。 所以想来想去,唐大尧和一营的三个连长碰头琢磨了几天后,目光盯上了在梅岭东侧边沿往来不绝的火车。坐在桌上喝茶开会的时候,四个人都觉得自己好歹是主力团的战斗营,那种扒火车的行径有些自掉身份,何况说实在的,营里士兵们也没有南浔武工队的队员那种骑马追着火车翻身而上的身手。 最后唐大尧一想,干脆就杀鸡取蛋,直接做一次性生意。八路南浔武工队那些人是在前进的火车中打鬼子搬武器沿途扔下,那自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截停火车! 当然不是让火车自己刹车停下了,唐大尧决定直接硬停。 所谓硬停就是炸铁轨,让火车直接翻车,百米山体之上设置的三块巨石是用来砍头去尾的。根据这些天对鬼子火车的观察,由于此前吃过南浔武工队扒火车之亏的缘故,鬼子火车每当经过梅岭段时,会有一个装甲列车在首尾压阵。 因此这三块巨石中的两块是用来卡断首尾的,让装甲列车无法提供大火力援助。至于还有一块巨石就是用来撞火车的了,对火车造成第一波摧毁性打击。 只要火车翻掉,三营的官兵就会从山坡上一涌而下痛打落水狗。 一营的官兵们准备挑选货运列车下手,至于货运列车上会不会存在一些民国乘客,那就不管其死活了,反正乘鬼子火车的,大概率也是汉奸。 一营的官兵忙碌了一夜,鸡鸣破晓之时,最后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山体上的三块巨石也伪装完毕,官兵们从远处砍伐下来根根绿叶大树冠进行遮掩。这片山体本来是有树木的,可是火车上防守的鬼子为了开辟火车经过梅岭段时的视野,将梅岭段铁路靠山体一侧山坡上砍伐干净。 这些鬼子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征调民夫清空山体,反而是给巨石的滚落在清理障碍! 接下来就是等待鬼子的货运列车前来了。 一营的官兵一宿没睡,可李崇却在木马岭睡得神清气爽,可怜的三营长汤大海给自己打造的舒服大床被团长霸占,抱着一条被子不知在哪儿凑合了一宿,早上起来的时候呲牙咧嘴的。 起床洗漱的时候,奉简永江之命连夜过来送信的一个二营战士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来到李崇面前,“报告团长,二营通讯兵奉命向您送信!” 李崇想着着简永江在搞什么?一会儿电报一会儿送信的,有什么事昨晚在电报内一同说完不就行了?当下擦干了手拆开信件。 嚯,抽出后厚厚的一沓,怪不得不发电报。 坐在石台上李崇把简永江的猜想完完整整的看了一遍,说的事情很多,上面关于安义县大队在乔乐乡外的伏击战描述的很详细,也说了关于八路提供的鬼子据点运输信息整理完毕后就会同两位营长交接,并备份团部。 和汤大海在铁锅前喝粥的时候,李崇将简永江的来信拍在锅沿上,汤大海放下碗筷拿起信看了一遍,然后把信件交给李崇说道,“我认为可以确认奉新县内也存在着一股同安义县内那支鬼子机动部队类似的队伍。” 李崇将信件折叠起来塞进口袋,“前段时间知道鬼子在石鼻镇和郭家镇修建据点的时候,我就让老简他时刻关注这两个地方,老简得出这伙精锐鬼子部队关注两镇据点是一个事实的结论,我是认可的。” “团长,那你准备怎么办?有这伙机动能力强的鬼子盯着这两处据点,二营还不好轻易拔掉。今后这两处据点会成为二营走出梅岭活动的障碍,就像长埠镇时刻监视我一营外出梅岭一样,我三营不少外出行动都无法忽视长埠镇据点的存在。” 李崇将碗里的粥喝尽,放下碗习惯性的竖起一根食指说道,“我的看法是,不管石鼻镇和郭家镇两处据点如何,我想让二营来一次摸排。打草惊蛇,营造一次进攻郭家镇的假象,看看这伙潜在暗处的精锐鬼子有何动作,反正不能让他们安安心心平平静静的修缮据点。” 说完这件事,回到昨日三营打了两次胜仗一事,李崇说道,“此番三营一行收获颇丰,全营各项工作在你的指挥下能有序进行,不错。之前伏击伪军中伏一事就此打住成为教训不须再提,昨日的胜利我会向旅部为你三营请功。” “团长体谅,职下铭记在心,多谢团长!”听闻此言,汤大海面色端正,恭恭敬敬的向李崇敬了一礼。 当天上午吃完早完后,从团部前来三营的人马列队完毕,还有一辆前灯完好的三轮摩托,同时从老陈村带回来的戏班子十五人以及差点成为陈地主小妾的丫头也被编成两队。戏班子的队伍有些花里胡哨,毕竟带着锣鼓琴胡和戏班装扮之类的物事儿。 离开之际,五个二营的通讯兵带着李崇的书信回去。 当日中午,安峰尖上的简永江收到书信之后拆开信封,接受到了李崇让他对郭家镇展开一次打草惊蛇行动的命令。 而这个阳光炽热的上午,安义县大队的临时驻地内,死亡告别的氛围在上空萦绕。两个腹部子弹并未取出的队员在昏迷里终止了呼吸,告别了这个时间。 取出子弹并注射了消炎药后的两个队员则坚强的挺过了感染关。幸存者们将战友的尸体埋入大地,哀悼之后秉承着牺牲者抗日未竟的遗志,继续砥砺前行。 梅岭内,这茫茫无际的青山,有幸埋着忠骨。 第278章:向旅部发电报 祭奠完逝去的队员后孙文平向肖媛说道,“肖队长,对于此次失败,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肖媛看着他严肃的说道,“对于你的处分,我将向上级组织请示后,于下次梅岭党员扩大会议上宣布,即便是等待处分的这段时间你也必须扛起安义县大队的旗帜,不能让队伍垮下去。” 作为民主集中制的党派,红党对于一个党员的处分不是一言制的,虽然肖媛是梅岭地区红党党员的直属上级,是不少党员干部的发展者,但她也不会一言决定下面一个党员的前途命运。而且因地制宜的考虑到安义县大队此刻的情况,孙文平仍然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队伍领导者。 目前在梅岭地区的游击队斗争中,合适的领导者不好找,熟悉队伍、熟悉当地鬼子情况的领导者更是难得。 具体到安义县大队的情况,这支队伍截止到壮大到快五十人时,都是孙文平从十来个人的队伍一个一个发展起来的,下面的战士对于队伍的初创者都有不一样的情感。 现在若是把孙文平拿掉,一来下面的队员对新来者难以信服,二来她也找不出有什么合适的接替者,而且肖媛相信孙文平经过此次失败后将成熟不少,没有哪个队伍的领导者能保证百战百胜。 更何况从人情上讲,孙文平是她亲手发展起来的党员,这次失败也并不全是他的指挥之责,那种情况下战与不战,多数人是会选择搏上一搏的。 孙文平面色郑重的说道,“肖队长你放心,安义县大队于我而言如同生命,哪怕退位让贤我都会尽职尽责到底的。” “队伍越是艰难的时候越能锻炼一个党员的党性,队伍接下来的路你要好好掌舵。我需要回区小队了,昨日下午出来的急,不少工作都搁置下来。临走前还有一事我问你,昨天国军提出要以友情的代价支援我们一批武器,这件事情你是什么看法?” 孙文平昨晚从安峰尖回来后,就对这件事就有过思考,他不觉得这件事情国军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有那也是光明正大的。当下他回答道,“我认为国军支援武器,是想让我们继续打鬼子。梅岭势力虽多,但是真正外出打鬼子的,也就是我们游击队和他们国军的人,那些个土匪最多也就是对伪军动动手。” 肖媛点点头,她此前对此事想了想,甚至作了某些“以小女子之心度国军之腹”的阴谋猜测,但觉得孙文平这番话也占绝大多数的理。现在是合作抗日期间,在这敌占区腹地周旋,两只拳头也要比他一只拳头来的有力些。 ...... 一处宽敞的大帐篷里,戏班子十五人聚坐在里面,帐篷外面时不时传来一些消毒水的味道。至于那个差点嫁给陈地主的丫头则跟在医院护士长的后面,身上的红妆已经换掉,穿了一身不太合身的护士服。戏班子的众人对新环境充斥着紧张,他们心里不能不紧张,这一路走来都是穿着军装扛枪的士兵。 “哥,我们以后是不是回不去县城里的戏班了?”高小钰压低声音问起一旁的大哥,也是戏班的班主高同。 戏班子的这一行十五人在抵达梅岭主峰山脚下之后,被李崇让士兵安置在团部医院旁边的临时帐篷内,他们今后的住所正在依山搭建。 李崇准备在医院旁边正式组建文工队,往后戏班的第一站将从医院伤员开始。目前团部医院虽小,但五脏基本齐全,这里收治着全团几乎所有的伤员,各营的医疗水平只能进行简单的止血注射消炎药操作,涉及到取子弹缝刺刀伤口等等就需要抬到团部医院来。 平时这些从战场火线上被抬下来的伤员在养伤阶段除了躺在床上,只能在小医院撑着拐杖走动,让戏班在医院给伤员们唱戏调解伤势恢复时的情绪,也能给伤员精神上的抚慰。 高同轻叹了一口气看了一圈戏班子成员,而后说道,“我们在那么多汉奸眼皮底下被这些国军带走,就算国军放我们走都回不去了,回去难道想被鬼子抓起来关到牢里遭拷打?” 这两天,高同已看清了眼下的形势。这会儿,戏班子里只有扎着冲天辫的那个小孩不会忧虑未来,要不是被自家大人圈住,尽管是个女娃子,可倒也十分想摸摸那些长枪,还有那不用骡子拉就能自己跑到三轮儿。 回到梅岭主峰团部内的李崇说给手下请功就绝不拖沓,他起草了一份关于剿灭安义地区日军百人、摧毁敌卡车、三轮摩托各一辆、缴获三轮摩托两辆、迫击炮两门、长枪百杆的电报,然后让电报员接通大几十公里外遥远的旅部电台,将这份报功的电报发送了过去。 发请功电报李崇不缺心得,数字一定要亮眼,这样顶头上司看了才会高兴。可也不能吹嘘,还要会哭穷,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所以电报里李崇就强调身处敌人腹地情况复杂,一个劲儿要弹药。 要弹药也不只是哭穷,枪能反复使用,可子弹炮弹打出去就收不回来了,经过几次作战,弹药消耗确实不少。 以迫击炮排为例,在坪上村缴获的两门迫击炮一早就被炮排带回来修缮支架,修完之后,迫击炮排将从原先的七门迫击炮将升格为九门。 小炮的数量上是说得过去了,可炮弹却显得愈发珍贵。加上这次在坪上村缴获回来的一箱炮弹,现在平均分摊到每门炮上的炮弹数量仅为3.5颗,这其中还没考虑到炮弹与炮管口径不兼容的情况。 自己生产不出来,能否缴获到鬼子的也要看运气,所以电报里李崇毫无心里愧疚的向旅部哭穷,会打仗还会哭穷的团长才是一个好团长嘛。 电报发出后,李崇走在团部大院里,想起了这次胜利,兴致所起的打起了木人桩。 “劈劈啪啪”的声音响起了一阵,被一声“报告!”打断。 “报告团长,那戏班子已经安排在山脚医院旁边的帐篷里了,进去后十五个人坐在一起,似乎有着不少的顾虑。” 第279章:旅部回电 “顾虑?”李崇的眉头一挑,“有顾虑可以理解,这两天对于他们而言过于变故,连着换了几个环境,那些人没哭吧?” “这倒没。” “心理素质还不错,让团部的炊事班开顿小灶,弄些米饭给他们吃,要有肉。顺道告诉他们,我们七九三团不是山匪营,请他们进来不是要他们打仗、也不要他们往后入城做耳目,让他们适应适应,吃好睡好养好精神,吃完饭我会跟他们讲明白。” 米是新缴获的,肉是山间猎来的。 说起来这段时间团部还弄了一些鸡鸭过来圈养在山脚下,鸡鸭圈比新兵营地还靠里,这是为了用外围的新兵营驱散一些山间的小型动物捕猎者。 李崇并不喜欢野味,除了湖泊水塘里的野生鲫鱼。尽管山里人都以打猎为生,肉食是打到什么吃什么,但在他看来山间野味常年奔跑追逐,身上肌肉纤维化严重,咬下去并没什么满口肉花的感觉。 如今分兵出去的三个营分处于三个方向,各自吸纳着周遭的青壮年参军,而团部的这些新兵则是在分兵之前就来投效的,处于拱卫团部的需要,当时这些新兵大多数都留了下来,一面开展新兵训练一面和警卫班、特务排一起充当守备团部的角色。 作为整个七九三团的指挥中枢,梅岭主峰担任的主要角色不是伏击作战,而是统一协调、充当各种信息处理的大脑。 目前这里集结全团的重机枪排、迫击炮排、团属医院、特务排组成的情报收集机构等等,两个排的重火力团部会根据各营作战需要统一调派,这也是目前重火力数量没有达到可以直接配属各营连的无奈之举。 当然不久之后还会有新成立的团属文工队,届时也会听从团部的命令下往各支连队演一些能掀起对鬼子仇恨的苦情戏。 这些东西才是国军团部惯有的操作,而李崇之前带着一个警卫员就去老陈村伪军窝里吃席以及带着一些人在长埠镇外打伏击等等此类行为,严格追究起来都不属于一个国军合格团长该有的作风,这都属于以身犯险的行为。 只是李崇从不愿意做一个安静的团长罢了,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血液里总不缺少好战的因子。 ...... 大几十公里外的三九七旅旅部,这点距离对于跑马还要费些时间,对于电报不过瞬间即到。 “旅长,好消息啊!你看看,好消息啊!”旅部参谋拿着一份电报员译出来的电报走了过来,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喔?这快到饭点了,有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好下饭呐。” 参谋把电报呈在旅长面前,“你看看,七九三团在梅岭又打了一个胜仗了。” “好,好啊!” 看了战果后,旅长也展开笑颜,并走到旅部大院里,朝着旁边一间房门喊道,“老徐,过来看看,你的老部下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啊!” 此刻在旅部担任副旅长一职的徐昭鉴听到声音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旅长,发生了什么喜事啊?” “李崇那小子在安义县连打了两个伏击,一举歼灭了一百多个鬼子,炸毁敌卡车一辆,你自己看看,真不错啊,这样的伏击仗就要多打!” 徐昭鉴接过电报,看了一眼之后,也为老部队取得的战果感到高兴,老部队打胜仗,他也有面子嘛。 “旅长,这小子在电报里一个劲儿的要弹药呢。” 旅长铿锵有力的说道,“给,干嘛不给,能打胜仗的部队要啥我给啥!现在老子不怕下面伸手要,就怕下面不知道如何打仗了!” “哎!”旅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老徐啊,我们作为敢和第六师团硬碰硬的主力旅,有的团要他上战场打阵地战、正面冲锋都没有任何问题,端起枪都嗷嗷的,可到了让他们驻扎鬼子腹地牵制当地鬼子的时候倒不知所措了,在当地没打胜仗不说,还制造了不少矛盾。” 徐昭鉴接过话头,“李崇这小子是中央军校军官班出来的,脑子好使作战理念转变快,上次到梅岭没多久就趁黑打掉鬼子一个据点,全歼鬼子守军。” 夸赞自己的老部下,徐昭鉴并不晦涩,而且还是个前途光明的部下。徐昭鉴认为自己的这个部下作为军校优异生,打仗果敢有想法,年纪又轻,正属于委员长眼中十分重视的黄埔青壮系那一列,往后步步高升肯定要比自己走得远,所以他乐意给其时不时说一些好话。 旅长点了点头,“嗯,让这小子把这些战斗写成案例,我要下发至各团,让他们也有所触动,也让他们看看,不打硬仗的时候这仗应该怎么打。李崇这小子不是开口就要手雷炮弹嘛,让他的人到时候拿着战斗案例来换。来人,给李团长发报!” 一个手持文件夹抓着笔的文员跑到旅长旁边准备记录。 “李团长知悉:你团处于日寇腹地能接连胜利,旅部听闻后亦是欣慰不已。参与此间作战士兵当月军饷另加五块,班长七块,排长十块,连长三十,三营长汤大海五十,团长李崇大洋一百。旅部将提供手雷弹五百枚,迫击炮弹一百枚,子弹千发以补战斗损耗。李团长需将战斗经过写成案例报告,届时差人携带之,并到旅部换取弹药......望你部再接再厉!” 旅长是要以此给下面各团释放一个信号:打了胜仗要弹药什么的都是可以考虑的,不打胜仗连哭穷的资格都没有。 电报滴滴滴的发出,片刻后身处在梅岭主峰的李崇收到了旅部的电报。 奖赏大洋倒是其次,看到旅部对自己请求弹药补充一事居然没有扣扣索索,李崇脸上高兴不已,至于写战斗案例,这不算障碍,自己笔杆子也不差的。 说些就写,趁热就写。 李崇动笔杆子的功夫,团部的炊事班收到团长口令,开始动灶开火,一锅煮饭,一锅切下大块野猪肉混合山间种植的水萝卜一起翻炒沸煮。半个小时后,四个士兵用扁担麻绳挑着满满的两大锅往山下戏班帐篷走去,还有十六个干净的军用白铁皮食盒。 “肉饭来嘞!” 随声而进的还有热香的大米饭和萝卜炖大肉。大锅米饭和大肉呈现在戏班众人面前,让一路从木马岭随军走到主峰还没吃午饭的戏班众人直感到腹中空空。 负责安置戏班众人的士兵说道,“按照李团长的吩咐,饭肉齐全,饭是新缴获的米做的,咱们李团长午饭都没吃,就先给你们送过来了。你们自便,饭勺在这里自己盛,我去叫那个跟你们一起过来的丫头片子。” 第280章:戏班安排 说完之后,国军士兵退出帐篷后,戏班众人看着冒热气的两口大锅脖子滚动。平时戏班走南闯北的唱戏,吃喝都是看主家赏什么吃食,大白米饭自然也是有的,可也不及大锅造这么来得震撼。 最关键的是,这有饭有肉的,看来国军对自己这些人的态度不错,窥一斑可见豹,来这里这些国军没有因为自己给鬼子汉奸唱过戏就要跟那天晚上枪毙二狗子一样枪毙自己。 班主高同犹豫了一会,然后上前拿起勺子,对着戏班众人说道,“这是给我们吃的,吃吧,吃饱了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事。” 高同给一个个人盛饭盛肉,大人带着心思吃饭,只有那小孩直指着要肉。众人吃饭间,帐篷再次被掀开,国军士兵走了进来,旁边跟着一个穿着护士服装的丫头。戏班众人一看这丫头脸蛋,可不就是跟自己一同过来的那个差点嫁给老陈村陈老爷的丫头嘛。 嚯,换了身衣服比之前穿着嫁服的可怜样简直变化太多了啊!除了戏班里的那小孩,其余戏班众人都在心中感叹这丫头精神状态的变化。 “你也没吃饭,这顿跟着他们一起,往后同医院人员统一。你们先吃,吃完后待会儿团长会过来讲话。” 说完,国军士兵再次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众人,帐篷里成了十六个人对着两口大锅。 出于一起从老陈村过来的经历,颇有点共患难的意味儿,沉默了一会儿后,高小钰开口问起了坐在锅前端着饭盒胃口不错的丫头: “姑娘,这里人对你怎么样?” “很好啊,一到了这里就有护士长大姐给我布置睡觉的地方,还告诉我,从今以后我就可以摆脱以前那种不由自我的一切,以后我就要成为和那些穿白衣服的姐姐们一样的人,特别是护士长大姐,既能救人也能杀鬼子汉奸,团长还特批了一把手枪给她呢。” 一旁的高同听了这话,觉得这丫头终究和自己这些人不大一样,人家是主动点头过来的,而自己这些人颇有些押解过来的意味,一顿饭戏班众人心里吃得千滋百味。 午饭过后,李崇带着好心情从山上下来。经过团属医院的时候,伤兵、护士和医生纷纷向其敬礼。 “李团长到!”帐篷外执勤的士兵大声说道,帐篷内已经吃完饭坐在地上的人纷纷站了起来。 李崇看着站在眼前的十六个人,眼睛先是看向穿着护士服的那个丫头身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田小青。”穿着护士服的丫头声音不是很大,刚从万恶的旧社会山村里出来,她的认知里最有权威能判人生死的就是村里的陈老爷,此刻声音里带着不少对长官的敬畏。 在护士长大姐那里,田小青已经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比所有穿军装的都年轻的人是梅岭地区所有扛枪官兵的头头,是比老陈家的陈老爷高无数等级的存在,在她目前脑中的认知体系里,此刻李崇的形象是被无限拔到最高的那一级。 李崇上下打量着这丫头,模样倒是不错,看以后能不能介绍给团里的光棍,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反正自己手下的三个营长除了有次听唐大尧说他家里有个童养媳之外,其他两个还都是经年的老光棍嘞,于是李崇开口说道: “换了身衣服果然精气神不一样,你是初来乍到补充进团属医院护工队伍中的,军饷先按照普通护士的一半发,每月大洋三块,你可有意见?” “我...我不要钱,只要管吃管住不赶我走就好了。” 田小青紧张的回答道,她连“军饷”二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愿意跟着离开老陈村就是不想嫁给年纪比自己大三轮的老头子,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发钱。 “大洋照发,我团是来打鬼子的,不是土匪,你虽不是作战士兵,可护士医生救死扶伤同样意义重大,这属于军队文职编制,我团不会克扣每个为抗日付出汗水的人,拿饷也是天经地义。” 李崇这话说的有力,也是给旁边戏班众人听的。 田小青脑海里词语匮乏,不太明白眼前之人的话语,但她明白自己以后每个月能得三块大洋呐。亲娘哎!一个月就能有三个大洋,原先家里死去的老娘给老陈家做牛做马一年都看不到一个大洋哩! “多...多谢团长。” 田小青鼓起勇气向李崇打了一个稚嫩的敬礼,这是她观察外面士兵见长官敬礼时学来的,动作还有些局促,脸上也红透了。 李崇点点头,受下了这个敬礼,“你先去吧,这个胆子要多跟着其他护士医生多练一练,往后是要见血的,是要抢救伤员的。” 戏班众人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幕看在眼里,在那个田小青的丫头兴奋的离开帐篷后,现在轮到宣判自己的命运了。 “各位,话我就直说了。前些日子鬼子通过飞机向梅岭地区投放了大量带有蛊惑性的军票和传单,一些山区民众和士兵在思想上受到蒙蔽。日本人的思想侵蚀潜在危害极大,坚定军民抗日决心刻不容缓,为此我决意对山区官兵和民众思想进行坚定性教育,教育方式我选择了最容易被接受的唱戏模式。” 团里的很多士兵文化程度不高,字不认识,大道理也不懂。这种情况下,乡间戏曲却能以一种别样的魅力快速的打入这些士兵的内心。那天在老陈村的晚上,无论识字不识字的村民,都远远的看着戏台,那种场景让李崇大受触动。 李崇双手往后一负,面色郑重的看向面前戏班的十五人,“事急从权,在此我正式向你们十五人宣布一项命令:即日起我七九三团文工队正式成立!你们将成为骨干,将享受军队文职待遇,从今往后你们将不再屈膝于鬼子讨生活,国军将给你们提供稳定的生活环境,每月每人将享有文职军饷。想一想,比你们以往吃人眼色求生活稳定多了。” 话音落下,李崇停顿了三分钟,帐篷里也安静了三分钟,给他们一点心理缓冲时间。 三分钟后,李崇继续说道,“文工队成立后,原班主高同将任命为文工队队长,高小钰为副队长,你们需在短时间内排练出鬼子屠害乡里、凌辱妇女、汉奸被国军枪毙的戏码,匆忙一些没关系,关键是要引起基层士兵的共鸣。” 最后,李崇看着戏班的十五人要求道,“现在你们点个头,待会儿会有团部名义下发的正式任命文件!” 第281章:郭家镇据点 “当然,如果还有什么思想上的顾虑也请提出来,我一定解决。”李崇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高同带头点了点头,随后几个戏班的老人也点点头。 敢不点头吗?高同点头的时候边心里吐槽,“一定解决”四个字听上去就感觉不好,自己要是不点头答应,会有什么解决办法?难道还能放自己走么? 李崇对这个结果感到很满意,举起拳头慷慨说道: “很好,加入到我七九三团后,你们将感受到在梅岭地区我团所肩负的责任以及由此带来的自豪感和荣誉感,你们未来以及你们的后人将为你们今日的选择而感到庆幸。” “当日寇被驱逐中华大地后,你们将不因给伪军鬼子唱戏而遭人唾弃,也不因局限戏班这个小舞台而遗憾。这样,在全国打垮侵虐者后,你们将能脊梁挺直的站在戏台上自豪的高呼一声:我曾经把整个生命奉献给了驱逐日寇的伟大事业!你们的后人也将因你们而自豪!” 明明是被迫带到这里的,可听了这个国军团长的一番话,戏班里的年轻人居然心底还生出了一股澎湃的情绪。 高小钰心里想这个面貌比大哥看起来还年轻的国军团长,这张嘴可是真会说,直说的人心里痒痒的。不过想一想,蹲在这里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糟糕,管吃管住似乎还有大洋。 李崇看着十五个人,主要是十四个人,谈起了往后他们的具体工作 “这会等正式文件下达的功夫,我给你们文工队提出第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你们戏班走南闯北,对日寇的荼毒一定不陌生。” “因此你们首要任务就是自编自导出能引起同仇敌忾情绪的戏码,就像我之前所说的,砍头、抢粮、淫辱等等要在舞台上艺术化的呈现出来,验收之后我会安排你们到各个连队演出。这项任务意义重大,今后文工队的工作就是塑造战士的抗日信仰,坚定抗战决心,这是思想层面的抗战,而且刻不容缓。” “往后那些什么天仙白蛇西厢之类的情爱戏码就不用唱了,要多唱那些弘扬中华气节、抵御外敌的曲目,比如穆桂英挂帅、戚继光抗倭等......” 一会儿后,团部名义正式下发的文件下发到帐篷里。文件两份,由李崇签字后一份交给文工队,一份团部留存,同时当场为十五个人制作身份牌,包括名字、性别、岁数、职位四项,至此他们便可以文工队的身份在团部行走。 主峰这边文工队成立之际,二营安峰尖山脚之下,收到书信的简永江开始着手团长提出的“打草惊蛇”计划。 山脚下简永江面前,一挂一挂的小鞭挂在箩筐的边沿上,还有四只从山村里找来的土狗被一旁的士兵们拴着脖子。 简永江手下的四连连长领着一众人抬着三头乱扑腾的活物走了过来,四连长擦着头上的汗珠气喘吁吁的说道,“营长,我们好不容易只活捉了一头野猪两只狍子,我一连两个排的弟兄全撒下去,大活物就逮到了这三个。不能用枪打死的前提下,这野猪可难抓了,狍子倒是好抓,可是不好找。废了这么大力气,捉这些玩意又不吃肉,这要作甚?” 简永江脸上同时神秘一笑,看着网袋里面乱扑腾的猎物吩咐道,“嘿,晚上你就知道了,先来几个人将野猪狍子和狗的嘴堵住、眼蒙住,看不见人它们就不乱扑腾了,四条腿别这么绑在一起,一个腿上绑上一根绳子,把这些鞭炮绑到它们的尾巴上,多绑一些。” 众人齐齐上阵,尤其是对付网袋里野猪的时候,折腾得满身大汗之后,才完成了简永江的要求。 夜幕降临的时候,除了六连部分士兵驻守安峰尖、部分士兵随后策应外,准备完毕领完各自任务后的四连五连官兵全部出动,其中五连下属的三个排以班为单位在整个石鼻镇和郭家镇一带小股散开。他们将作为观察者,潜伏在黑夜中不动声色的记录四连佯攻郭家镇之后,鬼子将如何动作。 半小时后,四连官兵在简永江的带领下抵达至郭家镇外五百米的无名山丘上。然后四连的三个排呈左、中、右三路继续往前。简永江和四连长在中路,一个野猪和狍子被绑住嘴蒙住眼睛被中路的士兵扛着往前走了两百米不到。 从捕获到现在,由于眼睛被黑布蒙了一层又一层,陷入黑暗的野猪和狍子也不再闹腾,显得很安静。 月色之下的郭家镇,相较于此前那个山野之下无人问津的偏僻小镇,已经大变了模样。 这里采用了长埠镇据点的模式,将原本的居民全部赶走,修建据点所需的砖瓦从本地的建筑中取材,民夫也征用本地及周围地区。随着足足高三丈的据点愈加完善,周围房屋的残败程度更甚。 鬼子也知道处于梅岭边沿地区的郭家镇据点几乎就置于梅岭重庆军的眼皮底下,所以他们的示警措施更甚。除了在据点碉堡前,配置常规的钢丝铁篱网以及外沿的注水坑道外,据点朝向梅岭的一侧还特意修建成有垛口的城墙样子,垛口方便放置机枪,不时有鬼子伪军在城墙上巡逻。 不谈据点内设有高台观察据点外四面八方的动静,据点外向前大概五十米,还有两处碉堡,碉堡下设有地堡,整个据点就一个进出口,就开在地堡、碉堡和城墙鬼子三层防卫下,据点进出口朝向梅岭的这一侧。 所以如果二营真要拔掉这个高达三丈的据点,要么有重炮轰掉据点的青砖墙面,要么能从空中空降进据点内,否则凭借以往那种扛着竹梯硬攻硬拔的方式,将要付出极大的伤亡。 总而言之,整个郭家镇据点鬼子的防御简直就是铁王八套了一层又一层壳的那种。 郭家镇据点外面这些防御情况简永江是知道的,二营的战士在鬼子修建郭家镇据点开始就盯着这里的情况。 第282章:北川打算 二营官兵之所以那个时候没有行动,是因为修建据点的时候,鬼子一个中队驻守在这里提防自己偷袭,如今据点建成,鬼子一个中队撤走了,今天二营的官兵就要惊动一下这里的鬼子,弄懂他们在这里修建据点是打的什么注意。 望远镜里看了一下郭家镇据点的情形后,简永江躬身走到后面低声说道:“拉住野猪和狍子腿上的绳子,防止出纰漏走脱了!” 被支开四肢的野猪没有任何动静,一副任人摆弄的样子,四条腿落到地面上除了扭了扭脖子也没有多余的反应,片刻后又侧卧在地上,蹭了蹭泥土,独自一头猪仿佛已经甘愿沉溺在黑布下的黑暗里。 另外两头狍子、四条狗倒是静静的站在地面上,被士兵们抱住脖子。 “营长,这野猪不会是废了吧,一动也不动的。”四连长看着这往地上一瘫的野猪,就跟死猪无异。 简永江军靴蹭了蹭野猪肚子,“管它废不废,都抬到这里了,怎么个今晚也要给抗日大业做贡献!” 四连长大手摸摸猪身感慨道,“可惜了这身肉啊,要是放在材锅里,切块加上土豆进去炖个半天,滋味还是不错的。” 带着怀恋的大手摸到野猪皮的一刻,野猪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时值此刻,四连的官兵已经明白营长打的什么注意了。 要惊动据点里的鬼子,要把动静搞大,只靠在远处放枪是远远不够的。要引出暗处的敌人,就要做出一副攻打县城的样子。但靠人扛枪往前走代价太大,所以营长才用一头野猪、两只狍子和四条狗替代了向据点进攻的角色。 此去肯定是十死无生的,大概率是要被机枪扫成稀巴烂的,想起这么漂亮健硕的肉要被扫成肉沫,四连长是十分感慨生命无常的。 简永江托起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传令下去,枪法好的老兵先瞄准鬼子的探照灯打,一定要先打掉鬼子的探照灯才行。枪响之后,自由射击。” 十几个从棺材山幸存下来、如今都位列排长班长的老兵得令后举起长枪,简永江瞄准了一座碉堡上来回扫视的探照灯。 “哒哒哒!”捷克式轻机枪喷出一串的火苗,听到中路枪响之后的左中右三路老兵半秒之内紧随其后扣动扳机,碉堡上被瞄准的探照灯被机枪扫射粉碎。 “敌袭!敌袭!” 被乍然枪声惊动的郭家镇据点内,尖锐的哨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哨声,据点城楼和碉堡地堡里的鬼子伪军快速反应过来,鬼子和伪军看到梅岭方向的这一面,远处枪口的火光构成了一条狭长的阵线。 “咯咯咯!咯咯咯!” “通通死啦死啦的!” 城楼上一处垛口的重机枪对着远处的枪口火焰还之以不间断的反射,重机枪后面掌握枪把的鬼子疯狂的喊着,整个身体都在亢奋的抖动,枪口左右摇摆在夜空中打出一道S型曲线。 打得中打不中先不谈,重机枪一响,士气就有了。 重机枪响亮之后,各碉堡、地堡上的轻机枪、三八大盖的枪声也紧随着射击,重庆军没有发动进攻,所以这时鬼子多数点位的射击是间断性的。 “哐咂!”据点城楼上的最后一盏探照灯被四连官兵射出的子弹打得粉碎,郭家镇据点只剩下据点内的照明设施,但那光线只能覆盖据点内部。 这一刻据点朝梅岭方向的区域视野内,城楼和碉堡地堡内的鬼子伪军只能通过淡淡月色观察远处的敌人有没有发动起进攻,但仅仅凭着月色顶多只能看到五十米内的目标活动。 “好!探照灯没了,鬼子这下就难以分辨了!” 这种用机枪和数十条射程远的三八大盖打掉鬼子探照灯的方式是奢侈的。 安义县大队等八路游击队极少进攻据点就是因为进攻之时,鬼子利用探照灯能很快搜寻到目标,然后机枪会在探照灯的引导下迅速跟上,对趁着夜晚袭击据点的进攻人员进行打击。 而游击队手上的武器配置以及弹药不容许他们做出用不少子弹形成射击网点击碎探照灯的行为,除非是有一枪打爆探照灯的把握。但仅仅凭借基瞄就能打爆夜色中几百米外的探照灯,这样的眼力和枪法都得是上流才行,这样的枪法都得是几百发子弹喂出来的。 比如当初在长埠镇几乎每枪都能击中重要目标的李崇,那也是在配有2.5倍瞄准镜的狙击步枪配合下、在当初军校数百发子弹的打靶训练下,再加上一些射击天赋综合形成的结果。 而游击队基本没有打靶训练,仅凭心灵感应要精确打中百米高处的探照灯,是很难的。 对于二营的这些趟过数次打仗、打掉百十发子弹的老兵而言,也不容易,所以他们才一同瞄准目标构成射击网,尽可能提高打中目标的成功率。 对于营长简永江而言,拥有机枪则容易许多,老兵的准头加上一串子弹可以制造很多可能。 城楼上最后一盏探照灯熄灭之时,简永江放下手中的轻机枪,来到一头野猪两只狍子四条土狗面前,无一例外的,它们的尾巴上都拴上了长长的一串串小鞭。 枪声响起的片刻内,据点的电台“滴滴滴”的响起。 一条“郭家镇据点遭遇梅岭重庆军攻击!”的电报先后发往了两个电台,一个是奉新县内的江藤大佐,另一个则是目前距离石鼻镇、郭家镇不过三公里外的马路沿边三个彼此公路相连的据点内。 奉新特别行动支队的队长北川在发生乔乐乡遇伏一事之后,他便在距离石鼻镇、郭家镇两处据点的地方选择了三个公路沿线的碉堡。三个碉堡在一条公路线上,彼此相距不过一公里多点,各有一辆卡车停在碉堡旁边。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北川想着自己前两天带着十多个士兵被八路游击队打了个措手不及险些丧命,但也因此重创了这些给皇军不断造成损失的游击队,事后他想了想那些反日份子死了那么多人要是不善罢甘休,那肯定还会对伏击皇军报仇啊。 干脆自己就守株待兔一些时间,正好特别行动支队进山前的行动还有最后的几项需要协调一下。其实那次在乔乐乡外的公路上,北川骑马押送着满载的卡车是确有正事的,他是在为进入梅岭作战作最后的准备,满载卡车里的那些麻袋全部装的粮食和蔬菜,是准备分别存储在石鼻镇和郭家镇据点内。 北川准备模仿八路对付皇军的方法,根据前期探听到关于梅岭内重庆军驻地的情报,以石鼻镇和郭家镇据点为跳板,进入梅岭选择合适目标打一把就撤回,一次不贪多,不断的积少成多。 甚至他还做了危机预案,万一出现撤退过程中出现被梅岭内重庆军主力死咬住不放的情况,他就会根据情况带领士兵们撤退进两个据点中的其中一个,然后固守据点等待大部队支援,所以那次他才在亲自押送卡车往石鼻镇和郭家镇两个据点内存储蔬菜粮食,这都是在为接下来的进山狩猎作准备。 第283章:打草惊蛇 北川相信,即便行动之中出现危机,只要自己撤进两处据点的其中之一,并且将梅岭内的重庆军吸引出来攻打据点,那么自己将为治安战立下大功。 他认为,目前梅岭内的重庆军虽然是支那善战之师的主力团,但他们的难以剿灭并不是战斗力凶悍,而主要是因为其躲在山势极其复杂的梅岭内,皇军对错综复杂的梅岭一无所知,贸然潜入损失极大。一旦若是能将这些重庆军引出到开阔地带,正面交锋之下,皇军付出一些代价是完全可以将其剿灭的。 北川的这种想法也是梅岭周围众多县城日本守备官的想法,他们不认为自己剿灭不掉重火力远不如自己的梅岭重庆军,只是因为他们潜藏在内而已。 不过在针对梅岭重庆军的行动前,意外有八路游击队撞上门,而且自己差点儿栽在这些土武装的手上。不过自己惊险之下化险为夷反收获了一波功绩,此时在进入梅岭展开行动前,北川将三辆卡车就赤裸裸的停在碉堡旁边,就是在给那些躲在暗处的游击队一个信号:杀你们的仇人就在这里,快来打我呀!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个希望而已,北川抱着“有嘛更好,没有拉到”的态度,八路游击队要是过来报仇,那就再给其残酷的当头一棒。 结果游击队没等到,随队携带的电台响了起来,电报经过通讯兵转译过来后,北川“扑棱”一下从板凳上站起。 自己没有出动,梅岭内的重庆军倒是抢先出来了,这是要趁着一个中队皇军士兵撤走之际摧毁郭家镇据点? 北川抓着电报,脸上带着嘲讽说道,“哼,山鼠一样的梅岭重庆军以为他们能够复制长埠镇据点的成功么?” 远在十几公里外的奉新守备官江藤大佐在收到电报后,对这个突发的情况亦不是十分惊讶。 将据点修建在梅岭边沿不远区域的这个决定是他下的,在据点修建完、中队撤走之后,他就知道这份电报一定会发来,因为梅岭重庆军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皇军的据点坦然的盘踞在梅岭边沿。 现在电报里说,据点守军根据现有枪声判断来犯之敌至少有百十人,不排除有后备力量的可能。但江藤还不显得焦急,因为梅岭重庆军此刻在试探并没有趁夜发起进攻。 让他皱眉的是他无法根据眼前的电报判断这些重庆军今夜的行动是试探性的还是决意进攻。 如果是试探性的,那自己就没必要兴师动众。但如果梅岭重庆军今夜决意进攻,那么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尽管郭家镇据点工事修筑坚固,但毕竟加上一个皇协军小队在内一共只有150号人马。 江藤自信这样的据点被百十人的来犯之敌击溃毫无可能,但在有后续梅岭重庆军补充进攻的情况下结果就难说了。 “回电:敌寇若发动进攻,立即汇报!另给石鼻镇据点发报:小心敌袭!” “嗨!” 这一刻,江藤在等,他也电令北川的特别行动支队等一等,他要等郭家镇外的重庆军发起进攻。如果重庆军向郭家镇据点进攻,就说明他们今晚要来真的,那么他便会抽调周边部队支援。同时让北川的特别行动支队绕进梅岭内,让其成为一条毒蛇,自由选择目标予以歼灭! 而他让石鼻镇警戒是吸取安义县几次败仗的教训,以防梅岭的重庆军玩声东击西的把戏,因为在地理位置和给梅岭内重庆军造成的威胁上,这两处据点是不分彼此的。 此时郭家镇据点外,七个火把燃起,一猪二狍四狗一字儿排开,尾巴上绑着一条目测有十米的巨长小鞭,同时在尾巴根部固定了一到两枚手雷弹连接在鞭炮上,七个“好汉”眼睛被蒙住只露出一对耳朵。 一猪二狍四狗在上阵的前一刻,简永江很人性化的给了六位青草、肉骨头的待遇。本来也有野猪份儿的,可惜这位不知为何胃口忽然不好。 简永江见之叹道:猪啊猪,请你前来都是团长书信中提出的建议,我已经好心的给你最后的晚餐了,再不吃可怪不得我了啊。 叹息完毕,简永江举着火把向旁边士兵说道,“再次传令下去,让每个人务必牢记,待会儿冲锋号一响,嘴给我放开声音喊‘冲!’,可大脑别转不过弯的带着脚往前冲,要是冲上去了被鬼子机枪三八大盖活活打死可怨不得我。冲锋号一响,枪声要不断歇,但也不许浪费子弹,一阵一阵的射击就好,尽量瞄准城楼碉堡上的人打。” 命令再次一个排一个排的口口相传下去。 “你们六个,号一响就跟我一同点火!” “七位,对不住呐!为了避免我士兵的牺牲,就请七位承担这冲锋上阵的使命啊!” “司号员,吹冲锋号!” 两个司号员得令后猛吸一口气,小腹收起胸部膨胀,嘴巴鼓成青蛙状,小号对着郭家镇据点方向发出了嘹亮雄壮不间断的冲锋号声,这一刻郭家镇上空的整片氛围像是被从天而降的一只大手搅动起来。 左中右三路的官兵趴在地上放开喉咙喊出“冲~!” 一条战线上从左向右此起彼伏的射出一阵子弹,打在碉堡城楼上的子弹迸溅出火星。 同一时刻,简永江大喊一声“上路喽!” 然后火把凑到野猪尾巴拴着的足足十多米的小鞭上,另外六个举着火把的士兵听命照做,点燃的同一时刻,束缚野猪四条腿的四个士兵松开了手中的绳子,再对着各自屁股蹿了一脚。 这一刻,针对郭家镇据点的打草惊蛇行动正式展开! “哔哩啪啦~!” 爆仗响起的一刻,七个“好汉”身体肌肉细胞沸腾了,躲避响动的避险天性让它们感觉腿上的束缚消失的一刻,疯狂的往前直跑,托在后面的一串儿巨长鞭炮在后面噼叭作响。 黑夜之中看着就像七挺勇士捧着轻机枪往据点直奔,充满壮士一去兮不回头的悲壮气势。 碉堡和据点城楼上,蓦然乍响的冲锋号和对面铺过来冲锋声让受惊的鬼子伪军火力大增,几乎是形成了一道子弹幕布覆盖在整个据点前方,枪声之中还能听到不少鬼子沙哑怒吼着叫“杀给给!”的声音。 据点城楼上,驻扎在郭家镇据点的鬼子小队长趴到另一侧,朝着据点内急促的喊道:“快点发报的,支那重庆军发动冲锋进攻了!有七把机枪!不,八把!” 鬼子小队长发现除了冲锋在前的七把“机枪”外,它们的身后还有一把不断的喷吐着火苗。 第284章:泪目(1) 小鞭炮在夜色中发出不间断“啪!啪!啪!”的声音夹杂在远处的枪声里,很难分辨究竟是不是枪声,尤其是兵临城下这种紧张时刻。 鬼子的小队长站在据点城楼上指挥射击的时候,看到由远处不断冲来的七个不断冒出火光的“枪口”,还有一个在后面压阵的机枪。一想到梅岭重庆军居然带了八挺机枪过来攻打自己驻守的据点,脑门上就难以抑制的发热。 能有八挺机枪,这肯定是梅岭内重庆军倾巢出动无疑了。 …… “纳尼?” 奉新县城内,站在电台前的江藤收到郭家镇的电报,看着电报上出现的“倾巢而出”、“全面进攻”、“八个机枪”等词语,他的脸上有些难以相信。江藤想过自己在石鼻镇、郭家镇造据点后,梅岭内的重庆军肯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这两座据点建造起来本就是吸引梅岭内的反日势力的,所以他做好被攻的准备。并且在两座据点后面,有着明面上已经从郭家镇、石鼻镇相继撤走的两个中队小四百名皇军士兵正在2500米外各屯兵驻守的据点内默默关注着郭家镇、石鼻镇据点。 两个据点要成为吸引梅岭内反日势力的吸铁石,而江藤准备这四百名皇军士兵,近奉新全县近一小半兵力关注这两个据点,就是要他们成为“清道夫”的角色,随时出动剿灭被吸引过来攻打两处据点的反日势力。 可要不要这么夸张,这大晚上不睡觉的,梅岭内的那些个重庆军全出动了? 整个梅岭山区镶嵌于南昌城的西部腹地,辐射和奉新县同一级别的大县城就有五个,那些重庆军犯得着因为两个据点就全团出动和自己死磕? 江藤想着两处建在梅岭内反日势力眼皮底下的据点,最多吸引跟攻打长埠镇据点同样规模左右的重庆军吧,眼下这情况超出了自己的预估。 “八嘎呀路!”江藤对着电报骂了一句。 “命令郭家镇据点依靠据点,固守待援!” “命令中野中队、佐仓中队立即驰援郭家镇据点,半小时内必须赶赴郭家镇据点!” “命令石鼻镇、郭家镇一带三公里以外的守军全部向郭家镇据点集结!” “命令北川率领奉新特别行动支队赶赴郭家镇战场,自由选择目标出击!” “还有,向师团长请求陆军航空队支援,对郭家镇据点三百米外梅岭重庆军可能藏身的地方进行进行全方位的轰炸!” 一连串的军令从江藤的口中发出,拥有傲气的江藤并没有请求向师团长请求邻县同僚的派兵帮助,他认为自己坐拥近一千皇军士兵是完全可以在战场对阵中击溃这股缩在梅岭内的一个团重庆军的,而且他相信坚固的郭家镇据点在重庆军的全力进攻下至少可以抵抗半个小时,根据以往几场战斗可以判断,梅岭内的重庆军没有炸毁据点城墙的山炮等重炮火力。 收到电报后,枕戈待旦、专门针对石鼻镇、郭家镇据点的两个中队鬼子收到命令后即刻从驻扎的各地区往郭家镇据点边运动边集结。 他们从各个碉堡集镇出来,按照原来中队的编制边行军边整合,各条通往郭家镇据点的路上,都有一股股日军涌出,然后在大路上汇聚成一个个小分队、小队,最后两支中队对郭家镇据点外形成左右包夹之势。 同时,距离较近机动能力强的北川特别行动支队从三个碉堡中出来,一个个跳上卡车,他们没有选择开车直驱郭家镇据点外的战场。身为队长、拥有自由择战权的北川明白自己的五十人小队,尽管个个作战经验丰富,而且每五人作战小组就拥有一把轻机枪,但是面对郭家镇外“整团”的梅岭重庆军,人数上是存在巨大劣势的。 所以北川不准备在正面战场硬碰硬,而是要绕道交战区的后面,成为游走在重庆军身后的“毒蛇”。 而距离郭家镇据点三公里外的各碉堡据点守军,由于是临时受命的缘故,所以动作上就慢了一些。 在江藤军令下达,各路鬼子调动之际,郭家镇前的“进攻”氛围达到了一个高潮。 十米长一连串的小鞭炮,超长的燃放时间让拖着跑的“七位好汉”始终摆脱不掉,身后愈发靠近的猛烈声响让一猪二狍四狗撒开欢往前疯狂直奔,三百米的距离在鞭炮燃放至一半的时候,就往前蹿出了百十米。彼此相距甚远,远远观去就像是梅岭重庆军的重要火力在一条战线上带头冲锋。 城楼上的鬼子小队长面对从远处黑暗中不断往据点挺进的“七挺机枪”,一脚蹿飞垛口前的重机枪手,亲自上阵朝着远处“攻击线”最前面的一挺“机枪”,肌肉颤抖的扣动扳机,同时嘴里大声喊道:“杀得给库里(攻击)!” 碉堡和据点城楼上的鬼子伪军所有枪口对准闪光处,直恨自己拉枪栓的速度太慢。 密集的弹雨下,跟碾土机一样的野猪好汉因为身型的庞大被一连串的子弹扫中,皮糙肉厚的它受痛之下还往前飞奔了十几米,终于最后在距离碉堡还有一百五十多米的时候瘫倒在地上,尾巴后面拴着的小鞭炮还在“噼噼啪啪”。 在一百五十米外碉堡和据点城楼上的鬼子看来,这就像重庆军冲锋的火力卧倒在地上进行射击一样,于是城楼据点上的鬼子小队长枪口不再转动,盯着远处“卧倒的重庆军机枪点”打出了完整的一梭子,可怜的野猪头被不断射来的子弹打成了稀烂。 最终,鞭炮燃烧至尾部固定的两颗手雷弹时,“轰!”地面上暴起了一大团火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野猪好汉后半身被炸得稀烂。 重机枪后面的鬼子队长松开酸痛的胳膊,他以为自己打爆了一个端着机枪冲锋支那士兵,刚才那个架势已经是扫爆了敌人的手雷,于是脸上得意的大笑道: “嚯哈哈哈!来犯之敌的都要死啦死啦的,你的继续射击的!”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就在野猪好汉身体裂开前的时间,二狍凭借爆发出的速度快速接近左边碉堡,不过方向有点偏掉,在两位狍子好汉的耳朵里,它们感觉身后的响声愈发靠近屁股,速度达到了生平极致。 碉堡顶上端着机枪扫射的鬼子和两个拿着三八大盖的二狗子看着百米之外的火焰以非人的速度在接近,直感觉自己眼花了,忒么山里的重庆军都这么猛么? 端着机枪还能跑得这么快? 这是人的腿么? 第285章:泪目(2) 这悍不畏死的冲锋精神让两个二狗子裤裆发热,端着机枪扫射的鬼子心中也佩服对方的“玉碎”精神。只是据点城楼上的三人都有些奇怪,那“端着机枪冲锋的重庆军士兵”方向好像直愣愣的朝着据点前的钢丝铁篱网冲去,这速度是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空!”一头狍子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摔进鬼子靠铁丝网前挖的防护沟里,前两条腿直接摔成诡异姿势,前半身狠狠摔打在防护沟紧实的土壁上,剧痛的狍子发出悲鸣却被口中丝丝扣住的绷带挡住,口里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绑住嘴的绷带。 另一头狍子好汉没被防护沟绊住,整个身体去势不减,带着一颗勇敢的心硬生生的整个扎在了前排的铁丝网上。 鬼子构筑的铁丝网以扎入土层深处的木桩为基础,铁丝在木桩上绕上几圈后绷直,层层递进阻碍来犯之敌。 这位狍子好汉身体冲撞在上面,高速带来的惯性推动身体清障一样的往前,钢丝铁篱网一边被拉扯成弓状崩断,一边突破狍子好汉身体的皮毛,嵌进它的肌肉内,卡到它的骨头上。 狍子好汉被惯性拉着向前的时候,压到了铁丝网下鬼子铺设的地雷,身体的撕裂伴随着“嘭~!”的一声炸响戛然而止。 鬼子的地雷比起国军八路自制的土制地雷威力大上许多,地雷的爆炸引起了狍子好汉尾巴上的手雷殉爆,一切狍生的痛苦就此终结。 四位狗兄没有落后,它们较小的身型加上快速的跑动,让它们四位被子弹射中的概率比起同行的猪兄狍兄小许多,灵活的姿态让它们突破进了百米之内并还在往前。 鬼子伪军不断射出的子弹在土地上砸出一个个坑点,鬼子的轻重机枪齐齐对着它们,夜空之下可以看到据点进出口前的两个地堡、两座碉堡以及据点城楼之上,两挺“野鸡脖子”四挺“歪把子”组成六道橘红的火舌,成为六道与地面的连线,不断索取着进击的生命。 一位狗兄狗腿被打飞,瘸了。 一位狗兄狗头被打穿,扑了。 还有两位,恣意的奔跑之下,方向偏离据点,跑着跑着小鞭炸没,手雷被引爆,炸了。 此一役,拖着十米巨长小鞭的一猪二狍四狗都以一团火光结束了它们的一生,用它们的牺牲在黑夜下伪装出了一场“进攻据点”的生动大戏。 七位好汉的牺牲不仅探出了据点内鬼子伪军的火力,而且引出鬼子的调动。 以小股部队散布在整片据点区域的五连官兵,亲眼目睹了从石鼻镇、郭家镇两据点连线后的腹地内,一股股鬼子在增援郭家镇据点的过程中汇集成小队,再编成中队,最后成两路往郭家镇据点包夹而来。 作为本次打草惊蛇行动的总导演,简永江掸去帽上的灰尘,看着眼前的场面颇有自得的感叹道,“嘿嘿,团长要我打草惊蛇,看鬼子在我们眼皮底下建据点是为何,我这打草的动静可够大了吧!” 站在旁白你的四连长感叹了一句,“可惜了那头野猪成了稀烂。” 简永江闻之肃穆的说道,“为了祭奠它们的付出,我决定咱们二营半个月不许山间捕猎野猪、狍子,不许吃狗肉!它们是为我们二营趟出了不少情况的。” 这个时候,一个通讯兵飞奔过来说道,“报告营长,五连传来消息,鬼子两个中队正从左右两路包夹而来!后续还有不少据点的鬼子在向这里运动!” 简永江眉毛一挑,“两个中队打头?嚯,鬼子对这两个据点是够重视的。咱们给鬼子留下的礼物埋好了没?埋好了咱们就撤!可不能被鬼子包了饺子。” 负责埋雷的排长起身回答道,“埋好了。” 简永江和四连长走过去看了看,此刻在众人待过了后方,有一块四平方米的方块区域,里面共计埋上了九枚地雷! 方块区域的边框埋入八枚,中心点的旗杆底下埋有一枚,九枚地雷联动,触发方式需要拔掉旗杆。 二营的官兵们不怕鬼子不拔旗杆,因为这旗杆上挂着的白布一面写着“你大爷到此一游!”七个粗体大字,另一面画着一个红圈,然后被封上一个大“X”。 侮辱国旗是极端挑衅,鬼子肯定不会让这杆旗迎风招展。 “完事,撤!” 简永江一声令下,郭家镇据点周围出动的四连、五连官兵开始撤退进山。 郭家镇据点城楼上,驻扎在这里的皇协军队长摸了一把额角上湿淋淋的冷汗,晚风一吹浑身上下都凉飕飕的,然后换上谄媚的表情对着旁边的皇军队长说道,“太君,对面停止进攻了,他们好像撤退了!” “给江藤大佐发报,我们郭家镇据点打退梅岭重庆军的第一波进攻,奇怪的是重庆军没有发动后续攻击。” 这位鬼子队长在为自己打退梅岭重庆军的发起的一波进攻而展颜的时候,心中又浮现出一股不自在,现在脑门上的热血降温下来,这位鬼子的队长忽然想起来,刚才重庆军“七挺机枪”冲锋在前,但步枪并没有跟上。 这种进攻方式也太不合理了,哪里有只让士兵抱着机枪冲锋攻城的道理?基本的操作应该是主要负责攻城的步枪士兵冲锋在前,机枪提供火力掩护才对,这梅岭国军是彻底的反了过来啊! 不过为防止梅岭内的重庆军甩小伎俩,加上这位鬼子队长牢记江藤大佐严令禁止各据点在战斗中擅自走出据点碉堡的命令,所以当下并没有带着部队走出据点碉堡,而是继续持枪戒备着远处的空气。 这位鬼子队长不知道,正由于他之前发出了那份含有“倾巢而出”、“全面进攻”、“八个机枪”等令人敏感词汇的电报,整个奉新县城的兵力都在围绕他所驻守的奉新县城调动。 甚至五十多公里外的南昌三家店机场,驻守的陆军航空部队出动了十一架次的飞机组成轰炸机编队往郭家镇据点飞来! 第286章:北川进山 这个时候,中野中队、佐仓中队左右两路已经抵达至距离郭家镇据点外的一公里外。 另一路,北川率领的奉新特别行动支队在距离郭家镇据点一公里的碉堡旁停车,从这里沿着西南走向的公路直走下去,就能到达郭家镇据点了。 三辆卡车上,陆续跳下来了五十个鬼子。 据点内的三个鬼子七个二狗子一共十个守军有些发愣的看着卡车上跳下来的五十个同僚。 身为奉新县守备官的江藤调动周边部队往郭家镇据点调动,是针对石鼻镇、郭家镇据点一带三公里以外的守军,不包括郭家镇据点周围的各碉堡守军,这是他为防止有其他反日势力在郭家镇战场打得焦灼之际浑水摸鱼,破坏各碉堡设施。 所以这距离郭家镇据点最近的这个碉堡内十人并没有骑马的通讯兵跑过来让他们集结前往郭家镇据点,这一刻他们看到军容整肃、火力配置异常强大的五十人,都有些错愕。 下车后的北川同据点三个鬼子简单交代几句之后,站到排首的位置,右臂握拳举起,其余四十九个鬼子以北川为基准,五人一组快速并肩的站立,一共站了十行。整队时间不过五秒,然后北川往前跨上一步,一个向右转,面对四十九个面色冷酷的精锐士兵。 看到月色下反光的军帽,北川命令道,“所有人钢盔摘下!” “哗!” 从北川开始,所有人摘军帽的动作不超过二秒,整个过程都没发出叮铛的声响。 “钢盔扔进卡车里!” 这些笔直站在月色下的鬼子从右到左,将自己的钢盔交到左边人的手上,最后汇总到最左边士兵手上,打成一个结,五个钢盔拴在一起,最后一个队列依次放进卡车里。 回到队伍立定之后,北川看着四十九个冷酷的面孔开始战前训话以及布置作战任务: “注意了,帝国的勇士们!我们此刻的位置是距离郭家镇据点一公里处的公路常规设卡碉堡,一公里外就是双方交战区域,现在梅岭重庆军全团出动,我们特别行动支队存在的意义是要成为一支奇兵,以最小的代价给梅岭重庆军以致命性打击,以关键性的胜利改变战争的走势!” “我命令,第一至三战斗小组随我在前面开路,第四至七战斗小组警备两边侧翼,第八到十战斗小组为后卫,我们要悄悄绕到交战区梅岭重庆军的后方,成为“猎人”狩捕猎物,所有人战前准备!” 北川话音落下,一阵稀里哗啦检查枪支、掷弹筒、炮弹、手雷等作战物资的声音响起。 十秒钟后,所有人检查完毕立定。 “烘高的(上)!” 第一至三战斗小组加上北川本人共计十五人上前,北川作为队长处于第三战斗小组中间,口中发令控制前行方向,第四至七战斗小组枪口对着两边警戒,第八到十战斗小组保持压后。 五十人脚步轻快,除了有点手雷炮弹发出的细小叮当声响以及前面北川指挥方向发出的声音外,五十人的队伍就没有多余的声响。 十分钟后,北川率领的奉新特别行动支队抵达到梅岭西侧一处不显眼的边沿,这是他以往踩点时选取的一个地方,处于郭家镇据点的东南方位,直线距离不过八百米。 “长官,奇怪?为什么我们的听不到枪炮声?”北川旁边隶属第三战斗小组的一名士兵小声问道,按道理,八百米这样的距离,重机枪子弹出膛声、迫击炮弹爆炸声都是可以隐约听见的。 北川看着郭家镇据点方向,除了月色下只能看到五十米的夜幕,全是乌漆麻黑的什么也听不见。 “长官,这里树林山石密布,应该存在吸音效果。”一个中学时代物理不错的鬼子说道。 这种解释颇有道理,北川点头接纳了,并且正当北川下令进山的时候。 “嗡嗡嗡~!”由远及近的头顶上掠过十架次的飞机,黑幕下由可通过月光看到黑色的飞机轮廓。 片刻后,这些飞机抵达郭家镇据点的上空,然后在据点外的梅岭一侧投下了串串高爆炸弹,一颗颗硕大的火花在黑夜中平地爆起。 连串爆炸的轰隆声不断的向北川他们传过来。 “进山!” 听着远处传来的爆炸声,北川不再犹豫果断下令,率领着特别行动支队第一次挺进了梅岭大山之内。 拥有自由择战权的北川踏入梅岭大山内的一刻,已经在想着这场战斗如果晚上没有结束,战斗拖到天明的话,重庆军就是想撤进山里都不可能了。到了天明没有黑夜的遮挡,咬住重庆军大部队的奉新县的同僚们一定会衔尾追击。 北川想着那个时候重庆军要么付出一些部队断后死亡的代价撤退,要么就打下去。 但无论重庆军撤与不撤,北川他都将进入梅岭内进行狩猎。 如果重庆军选择断后撤退,那么他将带领特别行动队带头追击,凭借小队强大的火力和作战素养可以对撤退的重庆军实现快速接触、快速战斗、快速剿灭的目的。 如果重庆军不甘后撤继续交战,那么就会在后方设立起指挥所,这个时候自己带领特别行动队的意义就将在于找到这个指挥所,并且干掉它!一旦成功,那将是自己军人生涯的高光时刻。 当然北川明白,他上述的这两种设想建立在重庆军会与据点守军及即将赶赴过去的两个中队同僚交火至天明。如果重庆军放弃进攻郭家镇据点趁夜离开,那此刻自己率队进山就含着风险了。 北川有些觉得此刻航空队抵达的时间还是早了一些,刚才投掷的一连串高爆炸弹造成的伤亡可能会让这些同山鼠一样的重庆军选择撤离。 此刻已经进了山的北川不知道,据点城楼上的鬼子队长正拿着望远镜看着高爆炸弹洗地的地方,趁着高爆炸弹释放巨大火焰带来的闪耀火光,这位鬼子队长有一个见鬼的发现: 刚才三百米外枪口火焰闪耀的地方,此刻什么也没有,简直是一片坦荡,毛都没有。 这位鬼子队长的第一反应就是:重庆军撤退了? 随即第二个念头蹦出脑门:怎么可能!刚才那七把机枪带头冲锋直把自己整得热血沸腾的,山里的重庆军不可能就这么撤了! 这些重庆军刚才可是损失了七个机枪手哎,对于支那军可怜的机枪数量而言,那样的损失下他们能这么灰溜溜的离开? 怎么也得继续不懈的再攻打一下才像话呀! 第287章:树林“相逢”(1) 梅林内,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遮挡住天上银白的月色,整个树林内没有肉眼可辨的光线,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树干和丛草闪烁着点点黑亮的颜色。 “咕咕咕!” “扑棱棱!” 树丫上的野鸟从巢穴中惊起,飞向高处的枝头站立,歪着头看向在树下动作鬼祟的人。 北川正带领着特别行动队共五十人分十个作战小组小心走在树林之间,带着各式作战武器身体负重之下,这些鬼子的脚步踩在林间落叶之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五十人没有使用火把手电,他们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在奉新特别行动支队成立之后,北川便和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一起进行了不少夜间作战的训练,比如全体站立于夜色的校场之上举枪瞄准十米、十五米外的玻璃瓶等等。 这些训练就是要让他们的眼睛能够在暗光之下看到目标,这些演练都是针对八路游击队和梅岭重庆军多次偷袭都是放在晚上的行为。 夜战一直都不是这些鬼子的强项,白天作战、到点吃饭、晚上睡觉已经成为这些鬼子的身体习惯,这些特别行动队的鬼子清楚自己的作战劣势,所以他们自我进行了针对性的训练。 “奇怪,怎么还听不到枪声?”北川掌控着队伍前进方向,他是准备在梅岭内绕个小圈,绕到交战区的后方伺机待发的。 可是现在估摸着已经走到交战区的后面了,怎么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北川感觉自己此刻就是带着队伍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前行,越往前走越和自己期待中的景象不一致。 没有枪声、没有火把、没有重庆军士兵,仿佛自己的小心翼翼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从左右两路已经抵达至郭家镇据点的中野中队和佐仓中队,厉兵秣马的赶到据点外时,看着被高爆炸弹炸得一个个大坑的地面连个尸体都没有,面面相觑。 两个中队的大部队赶赴到据点前沿的时候,郭家镇据点内的鬼子队长终于放心大胆的打开据点唯一的进出口,成功抵抗了“一波重庆军进攻”的鬼子伪军们神气的扛着枪从据点内走了出来。 走出据点外的鬼子队长看着远处黑暗中燃烧的火光,越往前走心中越感到凉凉,刚才在据点上脑门蹦出的念头愈来愈成为不想承认的事实,那就是:梅岭重庆军撤走了! 这些重庆军要是轻轻攻打一把就撤走,那自己刚才给江藤大佐发出的电报闹出的乐子可就大了! 奉新县内同僚大规模抽调、南昌的陆军航空队出动,这都是因为自己的一封电报。江藤大佐为此抽人调马摆开阵势,结果重庆军不打了。真要这样,那整个奉新县的同僚都会因为自己误判形势发出的一封电报而白跑一趟。 郭家镇据点的这位鬼子队长背后一凉,不过他心里还有最后一点坚持没有放弃,当下他脚步急匆的往此前自己用重机枪扫爆炸的一个“敌军机枪手”位置走去。 跟着后面加紧脚步的一个二狗子迎风抽动着鼻子。 走在一旁的二狗子队长见之问道,“怎么了?” 这个二狗子小声的说道,“队长,你有没有闻到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烤焦猪肉的味道?” 二狗子队长眼睛斜睨了一下,挺胸抬头的走着,“我还闻到了空气中狗肉的味道!” 后面小声说话的功夫,郭家镇据点的鬼子队长拿着手电找到了印象中自己打爆“敌军机枪手”的位置。 入眼所及是一具不辨面目、没有后半身的尸体,但这位鬼子队长就是眼再瞎也看得出来这特么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人的身体。 人身体的腰围有这么一对胳膊环不住的壮么?还有这没头的上半身体,体毛又黑又长,烧黑的地方围起来倒十分的像烤猪肉的味道,而且这地上又哪里有机枪的影子? “八嘎呀路~!” 这位鬼子捻起一个飞溅在地上的小鞭炮,仰天长啸,怪不得刚才重庆军一反常态的让“机枪手”冲锋在前,怪不得进攻的时候机枪手后面没有重庆军士兵紧随其后,怪不得第一波进攻之后重庆军就没有后续。 这一刻,他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这些该死的重庆军刚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就像是蹲在梅岭内闲着骨头发慌故意出来跟自己开了一场玩笑,玩闹一场后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 中野、佐仓两个中队长看着眼前“所谓战场”上一片空空如也的景象,以及地上的鞭炮残渣,明白自己白跑一趟后的两人怒气冲冲走到郭家镇据点的鬼子队长面前。 “八嘎!” 两个中队长各自上前甩了几对大巴掌,这位郭家镇据点的鬼子队长嘴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 “嗨!嗨!”一边被打嘴巴子,这位郭家镇据点的鬼子队长一边将头颅、身体伏得越来越低,做错了事,挨打要站稳。 其实这片战场并不是空空如也,在刚刚二营四连官兵们待过的地方后面,一面在夜风下招展的旗帜依然矗立着,偏后的位置让它躲避了刚才鬼子航空队的轰炸,只是此刻有夜色掩映,并没有被察觉到。 郭家镇据点这边将“重庆军已撤离”的电报发给了十多公里外的奉新县城,江藤直骂手下愚蠢害得自己大张旗鼓沦为同僚笑料之余,忽然心中一跳:自己费心费力组建的特别行动支队在此前可是被自己赋予了自由择战权的,虽然没有赋予他明确任务,但清楚自己看好的这位属下性格的江藤都可以猜到,北川极有可能入梅岭了。 “立即给北川发电:郭家镇据点外重庆军已撤离!” 但这封电报来迟了一步,在这封电报发出的前一刻,正走在梅岭内的特别行动队通讯兵在收到电报之际,忽然发现前面黑暗中有隐隐绰绰的火把光芒传了过来。 这一刻,这一众鬼子脚步停滞,忽然队伍里“滴滴滴!”的电台声响起。 而对面,简永江带着四连官兵举着火把走在回安峰尖的路上,欢谈着刚才郭家镇据点外发生的一幕幕。 第288章:树林“相逢”(2) “等等!” 走在队伍前的简永江脚步踏出的一刻忽然停滞,他刚才隐约听到一些不属于自己队伍这边的声音。 “八嘎,行军之时无线电静默懂不懂!眼前这是什么情况你的不知道!” 北川用气息斥责旁边的通讯兵,仅可两人之间听到,对面闪烁的火把就在五十米外晃动。 通信兵明白梅岭重庆军就在对面,他压低声音说道,“队长,我们的电台直通奉新县城。” 这个背着电台顶着天线的通讯兵言下之意是:这要跟江藤大佐随时保持联系,所以电台要与奉新县城随时保持沟通。 北川压下心中的怒气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北川队长,我还没来得及监听。”通讯兵语气充满抱歉。 北川顺手给其一个暴栗,“八嘎,你的快快的!” 而同一时刻,五十米外的树林里,简永江领头的四连这边。 四连长走到站在树干旁边的简永江轻声问道,“营长,为什么停下了?” “刚才好像听到对面传来了什么声音,可能是我敏感了,所有人蹲下。”简永江摇摇头,跟在李崇手下,都养成了一股行事谨慎的风格。 简永江对着对面幽深树林用肯定的语气喊道,“这里是二营四连,对面是哪路部队,报上番号以及执行的任务?” 喊话完毕,当下简永江伸手拍拍后边一个举着火把的士兵,“把你的火把往前扔去。” 梅岭内不止国军这一伙势力,从自己二营所在的安峰尖双脚快走上不到两小时小时,就能到达梅岭三大土匪势力之一,山匪张横占据的马鞍山二龙寨。 简永江以为自己带着队伍半夜走路或许跟这些梅岭势力撞上了。 举着火把的士兵依言往前走去。 四连长猛擦了擦眼睛小声问道,“对面有人吗?” 简永江盯着对面的黑夜摇摇头,“不知道,我只是朝着对面喊话试一试而已,或许真是我刚才耳朵敏感了。” 北川是通晓华夏语言的,这也是奉新县守备官江藤大佐选择他作为奉新特别行动支队的队长的原因,所以他听懂了来自树林对面的喊话,这一刻他确定了自己碰上了一股梅岭重庆军队伍。 听着对面树林里传来肯定的语气,北川有点摸不准该不该回答,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呼吸的这两秒内,鬼子的通讯兵正将电台中的讯息听到一半,可是北川等不及了,眼见着举着火把的士兵已经走到队伍面前,手臂已经举了起来,欲要把手中的火把按照简永江的命令扔出去! 要打的话,现在就是开枪的时机,虽然看不清对面的面孔,但火把就是定位的一句,九六式轻机枪架开对着火把扫一波眼见着就能扫一片。 两边人相隔不过五十米,双方兵力在一百五十人比五十人!这个兵力对比双方都不知道,但北川知道这时动手肯定令对方措不及防。 “嗵!嗵!嗵!” 北川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胸膛中的心跳之声,抉择就在自己的一瞬间! “杀给给!” 这一刹那,北川当断则断,他脑中响起了特别行动队的作战目标:一次不贪多,不断的积少成多。 北川话音响起的一刻,前面的三个战斗小组三把机枪火焰吞吐,后面的几个作战小组亦是以小组为单位,单膝跪地紧随其后扣动扳机。 枪声在树林内一响,周围几百米范围内的飞鸟走兽全部从周围被惊散,紧接着机枪炮弹声响成了一大片。 “趴下!!熄灭火把!各班散开!!” 机枪火焰冒出的一刻,精神敏感的简永江一把压下旁边的四连长,同时嘴里大声喊道。 可惜了那个举着火把走到队伍前面的士兵,顿时被满脸扑射过来的子弹打成筛子,队伍前面十几个来不及反应的士兵被子弹射穿。 简永江嘴上骂骂咧咧,“格老子的,居然有股鬼子摸到梅岭之内!” 队伍中的火把被扔到地上,来不及熄灭的火把被经验老道的班长、排长抓起来往远处扔去,二秒之内,一百三十多名官兵队伍里已经没有了一个火把、一粒火星,并且各自趴在地上找到树干作为掩体。 简永江用恶狠狠的语气低声狰狞说道,“四连长,带十个人运动到鬼子的侧面,扔他MA的手雷!跟我狠狠的炸死这些小鬼子!” 四连长重重的一点头,“山里夜战本就是我们拿手的,不能让鬼子夺了噱头!” 从上至下的快速指挥下,队伍从措手不及中稳定下来后,已经在梅岭内驻扎月余的四连官兵在老兵们指挥下恢复作战秩序,分别以排为单位离开此刻蹲身的位置,背后的枪支也被迅速拿到手上,枪栓拉动将子弹送入膛口。 随后四连长在队伍里叫走一个班,绕着鬼子特别行动队的枪口火焰在树林之间穿梭,欲要运动至这伙鬼子的右面。 “堂!堂!堂!” 特别行动队里的鬼子掷弹兵在机枪阵线的后面,一手扶着掷弹筒,一手将腰间悬挂的迫击炮弹送入掷弹筒内,起初掷弹筒对着的方向就是他们此前看到火把的方向,之后开始对着对面枪口火焰移动。 这一时刻,四连长带着一个班运动到这伙突如其来的鬼子右面、距离还有二十多米时,一声低呵: “起!” 所有人在四连长的带领下,十多个人旋开手雷盖子,拉动引弦从原本躬身前行的姿态中直立起来,手雷的尾部冒出一缕缕青烟。 “扔!” 十多个人从直立身体的状态下往前直奔走,身姿像矫捷的猎豹,边跑动中一枚枚手雷从右臂中往左扔出,右臂逆时针旋转下可以将胳膊力气完全发挥出来,手雷一枚枚的掉落到黑暗里持枪的鬼子中间。 “手雷,躲开!”鬼子队伍中叫嚷声响起,不过叽哩哇啦的日语国军官兵并听不懂。 “嘭!嘭!嘭!” 火焰之中,一个个鬼子被炸得翻身而起,手持机枪的鬼子端着机枪“哇哇”怪叫着朝着传来动静的右侧扫射而去。 不断往前蹦跳的四连长和一个班的士兵在丛林之间不断穿梭,尽管有人被子弹咬中掉队,但四肢能动的人仍然不断往前。 他们绕着鬼子枪口火焰所在的区域绕圈,同时将腰间的手雷拔出,拉开引线不断的往鬼子黑影中间扔去。 炮火枪声中,背着电台的通讯兵终于通过耳机听完整了电台中传过来的讯息,然后匆匆跑到北川旁边语气急促的说道,“队长,江藤大佐来电说郭家镇据点外的梅岭重庆军已经撤离!” 第289章:后背呲凉 “纳尼?” 北川扣动扳机的手指停下,脸上带着听到消息的满满不好。 自己这边趁着黑夜正打得热火朝天,外面却各自散退不玩了? 现在这状况就是自己和特别行动支队孤军奋战在梅岭内,而这个时候,郭家镇据点外所有的重庆军全部回流到梅岭之内! 大脑急速运转到这里,北川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纠缠了,目前对面人数不清,对方已经派出了士兵前来试探。一旦对方对自己兵力有了测算,亦或是这里的交战动静吸引到其他重庆军过来支援,那么自己就将陷入被围困的危险。 北川立即下令,“各小组交替掩护,撤!” 鬼子这边一动,负责带队用手雷轰炸鬼子的四连长感觉鬼子身形在撤退,在丛木之中大声喊了一声,“营长,鬼子们撤了!” 简永江从树干后面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树干上,恶声说道,“格老子的,这片儿区是咱们二营的地盘,这里是我二营的西南后花园,不能让鬼子进退自如打完就撤!一排、二排追上去咬着鬼子的尾巴,不撵到梅岭边就不要停止放枪!” 两个排的官兵一左一右奉命往上追,冒着断后鬼子不断喷吐火焰的机枪口从四面八方树干之间往上顶。 这一段黑夜中突然激烈的交手,双方都没有照面,就算离得近的四连长也只是在手雷爆发的火光中看到了一些黑色的身影而已。 这个时候,负责接应任务的部分六连士兵听到动静也赶赴了过来,这些人在简永江的指挥下直接拿起枪支加入到驱逐鬼子的队伍中,他们各自以班为单位,通过战友之间的呼唤交谈,咬到一个便一拥而上,就是要让这群进入梅岭内的鬼子灰头土脸的出去,就是要让这些进山的鬼子知道:梅岭不是好进的! 这一片区域,是梅岭二营官兵驻地安峰尖的西南面,平时他们每日都会进行常规例行巡逻,熟悉地形的他们在黑夜中步伐并不受阻。 这些官兵在老兵的召唤下用悍不畏死的精神不断往前追击,交替掩护撤退的特别行动队鬼子凡是轮到断后的,就要承受极大压力。只要脚步稍有延迟就会被二营的官兵循着枪口火焰追上。 一旦被追上,首先就要被手雷轰炸,就算运气好没被手雷掀飞,也要躲避一同射过来的步枪子弹。 二营的官兵就是要用这种高压追击的态势给进入梅岭的鬼子强调一个事实,那就是:梅岭之内难以侵犯,敢进来就要做好迎接大量伤亡的准备! 这段安峰尖西南侧边沿的梅岭地盘内,枪声不断响起。 前面枪声渐行渐远,简永江和一众举着火把的士兵来到三个鬼子来不及带走的阵亡尸体前。 简永江注意到这些阵亡鬼子头上都没有佩戴头盔,抓起这些鬼子手掌一看,虎口之上全是枪支摩挲的老茧。 “没佩戴头盔,可以避免夜色中反光;虎口全是老茧,枪肯定没少打;刚才这些鬼子战斗中进退有据,作战经验老辣至极,火力配置很符合八路安义县大队描述的那般,恐怕就是他们吃亏遇上的那伙精锐鬼子了。” 简永江站起来拍了拍手,“枪支什么都没留下,把这些鬼子的尸体烧了,哼,这伙鬼子怕是以为刚才我们在郭家镇外打起来了,所以是想偷偷摸摸绕到我们背后偷上一手,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旁边四连的一个排长看着地上三具鬼子尸体说道,“这些鬼子肯定没想到咱们今天只是去放鞭炮耍他们的。” 简永江拳头一握,发出咔咔的响声,“这伙鬼子今晚算是让我二营吃了亏,这个场子算是结下来了!” 这是二营第一次在梅岭内被鬼子抢先开枪,这股气简永江咽不下去。尽管此刻远处的枪声已经听闻不见,山林间的二营官兵往安峰尖折返。半个小时后,简永江带着一些人回到安峰尖上。 李崇派来询问郭家镇情况的人已经站在二营的营部院子内,这人正是特务排长乔子宁。 乔子宁朝着迎门而进的简永江拱了一下手,“简营长,劳心劳力了!” 简永江一看是团长身边的乔子宁,当即遂道,“乔排长,久等了,说来我老乔今晚惭愧啊。” “怎么了?” “今晚有伙精锐鬼子进了梅岭内,在树林里跟我们差点儿打个照面。” 乔子宁看到随后进来的四连长和数个排长,从头到尾都带着硝烟的味道,已经想象到双方用长枪短跑相互打了个热烈招呼的场景。 简永江明白乔子宁过来的关切,当下他吩咐道,“四连长你去统计一下伤亡官兵,五连长你和我一起,与乔排长一同整理一下鬼子今晚的调度信息。炊事班长,给我们几个下碗面条过来。” 今夜整个安峰尖都是无眠的。 安峰尖下,同鬼子交手后的伤员或是被抬着回来,或是自己柱着枪杆回来,轻伤员山上拎着药箱下来的医疗兵就能处理好,但那些被子弹咬中的重伤员则在简单止血后被连夜抬往梅岭主峰所在的团属医院。 而安峰尖上,五连散出去观察鬼子调动情况的各班陆续回来,并且将所观察到的鬼子调动信息以班为单位往上汇总,最后汇聚到五连长、简永江以及乔子宁这里,三个人不停的将呈递上来的信息整理在纸上。 “吃面了!”炊事班长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热腾腾的现拉扯面,根根有拇指粗,劲道得很。 三碗面条端到桌子上,然后从围褂大口袋里掏出一把蒜头,一个碗边放了两颗大蒜。 但是炊事班长的深夜扯面感动不了桌上三位的胃口,此刻三人的心神已经震惊汇总上来的信息里。 简永江后背有些呲凉。 在自己走后,鬼子不仅调动了两个中队包夹而来,天上还有十多架次的军机轰炸,而且距离郭家镇据点三公里外的各路据点碉堡鬼子都出动了,甚至奉新县城的情报人员传来消息,十多公里外的奉新县城都有鬼子出城后不久折回,折回估计是知道了郭家镇据点打不起来了。 简永江心中直骂娘,一个据点鬼子有必要要这么重视吗? 不过就是一个梅岭边上的据点而已,自己带着四连弟兄不过就是去试探了一下,那南昌城的鬼子晚饭都不知道吃没吃,就开着飞机来投炸弹了? 幸好刚才自己撤离得快,不然全连都要倒血霉。 也幸好团长让自己打草惊蛇试探一下,不然直接带兵过来拔据点损失定然要惨重了。 第290章:二营伤亡 看这架势,要是直接攻打的话,就要一脚陷进鬼子的包围之中,就像今晚这种大量鬼子快速支援的架势,那铁定是要被摁死在泥地里的。 桌子上,面条已经发凉,而且胀开发坨。 试探出令人后背呲凉的这些情况后,三人都没有胃口,这郭家镇据点简直就像鬼子的逆鳞一样,稍稍碰了一下就整个县城的鬼子都出动了,这种情况简直太诡异了,鬼子何时如此的重视过一个据点? 桌上的三人都不知道,这是敌我矛盾造出来的误会,奉新县城的鬼子误以为梅岭内的国军全部出动所以才如此的兴师动众,而此刻桌上的三人因为奉新县鬼子大阵仗调动而感到无比纠结,都觉得鬼子反应也过激了些。 但三人有一个基本的判断:郭家镇据点很棘手,那个石鼻镇据点估计和其一样。尤其是那两个中队的鬼子,郭家镇传出一点动静就飞赶了过来,从集结到赶赴至郭家镇据点就在半个小时之间,简直就是特别为这据点准备的一样。 也就是说至少有两个中队的鬼子窥伺着郭家镇据点。 整理完下面汇总上来的信息,简永江身体往木椅上一靠,声音情绪复杂的感叹,“这次打草真是捞出了让我后背沁出一层汗水的情况,吃面,吃碗面吧。” 三人带着复杂的情绪吃着一碗坨坨面,这郭家镇据点和石鼻镇要是拔不掉,那鬼子无疑就是像卡住二营官兵进退梅岭、在奉新县活动的脖子一样。 吃面条的时候,四连长统计完伤亡数字走到三人围坐的桌子面前。 简永江抬头问道,“伤亡如何?” “我四连共计阵亡三十四人,其中二十人在第一次交火时阵亡,十四人在追击鬼子的战斗中阵亡。受伤十五人,十一人受轻伤,四人被送往团属医院需要手术取弹片。我们一共收拢了鬼子六具尸体,可以确定的就是小鬼子死了六个。” 说话的时候,四连长的面色很不好看,死的基本都是他四连的士兵,这让他对这伙钻入梅岭在树林内突然开枪的鬼子恨之入骨。 听了这话,简永江手中筷子往面条里面一插,嘴中嚼着口中剩余的面条,听了这些数字毫无胃口了嘛。 其实这样的伤亡数字并不大,根据己方统计数字得出的六比一战损比虽然不小,但对于多数国军正面战场发生的战斗,这样的战损比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更何况这些被杀的鬼子还是奉新县内成立的特殊部队,都是经验老道的老鬼子。 并且老鬼子是至少死亡六人,只是因为官兵们只找到了六具老鬼子尸体,不排除老鬼子死亡受伤更多的可行性,怎么说撤出去的老鬼子不可能毫发无损的。 只是简永江心中咽不下这口气,自己居然在自家的后花园让鬼子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个先头一开还能得了? 二营的主场可不能让鬼子在里面搞风搞雨! 这一刻,简永江决定对安峰尖辐射对梅岭西南区域进行军事警备改造,就像团部所在的梅岭主峰周围一样,布置了不少告警装置。熟悉地形的士兵不会触动,只有不明闯入者擅入才会触发,而警备装置一旦触发也可以起到示警的作用。 “简营长、四连长,我就先带着目前这些情况回去了。” 吃完一碗已经了无滋味的发坨面条后,乔子宁站起来向在座的两位告辞,这些情况他需要及时回去向李崇反应。 简永江起来抱拳说道,“子宁兄,回去替我向团长告罪一声,等我处理完眼下事情,亲自向团长请罪。” 死了三十四个,轻重伤员十五个,这样的伤亡数字下,针对郭家镇的打草惊蛇计划不能算是漂亮完成的。蛇是惊出了不少,还让人直冒冷汗,但在打草完成、收耙回程的情况下居然差点被鬼子机枪喷个对脸,这让简永江心里很不爽快,他更不知道这种结果会让团长多少不爽,团长要是不爽那后果是很不妙的。 乔子宁拱手道,“简营长不必多想,打草惊蛇付出一些伤亡是可以的,何况简营长遇上的这伙鬼子并非普通鬼子,安义县、奉新县都存在一伙机动能力强、武器火力猛的鬼子部队,杀一个这里面的老鬼子可比一个普通士兵值钱得多,团长也一定理解的。” 离开安峰尖后,乔子宁用了两个多小时回到梅岭主峰,他将二营今晚针对郭家镇据点的打草惊蛇行动结果向李崇详细汇报了一遍,四连回程途中与鬼子的交手也说得明白。 李崇手上抓起整理回来的报告,上面一条条关于奉新县城鬼子兵力在各个时段地点的调动很详细,以郭家镇据点为基准,一条条鬼子兵力调动信息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一幅完整的兵力调动图。 最后汇报完的乔子宁补充了一句,“团长,简营长对今晚士兵的伤亡感到很自责,等他处理完今晚事情后,会亲自来请求处分。” 李崇听取了乔子宁的汇报之后负手而立站了起来,“这是我团第二次和类似鬼子交手了,第一次是老汤的三营,第二次就轮到了老简的二营,两次交手都差强人意呐,哼!” “这奉新县的这伙鬼子今晚钻进了山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二营一个多连的兵力对这伙进山的鬼子追剿,这些鬼子仍能逃离出去。能进能出,往后可不仅是咱们团出去打伏击了,这伙火力凶猛机动能力强的鬼子也可能进山偷袭咱们。” “不过老简能提前警觉,并且灭杀六个鬼子,也不错了,且今夜郭家镇据点的试探行动他老简完成得还不错,这些伤亡我可以不计较。” “那我去让通讯兵给简营长发个电报,把团长的意思告诉他。” 一听团长没有责备的意思了,乔子宁替简永江松了一口气。 团长一怒,可不仅是要费桌子,还是要死人的。就像上一次汤营长手下伏击伪军却反遭鬼子伏击伤亡惨重一样,团长亲自上阵,从老陈村到坪上村再到长埠镇外一系列战事结束,前前后后是死了上百号鬼子的!主峰山下的团属医院里的伤员也是增加了几十号。 可谓团长一怒,是要血溅不知多少步的! “别,那他自责一个晚上,明早再给他发吧。鬼子进入梅岭之内,这也是给咱们提了个醒,这梅岭之内不是安全的后花园,往后各营地周围的警戒巡逻可不再是奉例行事,让他简永江今晚睡不着吃个教训。” 第291章:成长蜕变 乔子宁听了李崇这么一说,笑道,“那今晚简团长要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是他以后都没有安稳觉睡了,两个鬼子据点卡在他二营驻地不远处的梅岭边沿,据点的鬼子到安峰尖最多个把小时,这种情况他还能睡觉?” “团长,照这么说,这两个梅岭边沿的据点要成为二营的心头刺了。” 李崇拿着笔在梅岭西侧边沿的石鼻镇、郭家镇上了重重的圈红标注,“凡事换个角度看,鬼子修建郭家镇、石鼻镇这两个据点作为进入梅岭的跳板,我觉得倒也可以把这俩据点看作打击奉新县鬼子的工具。” “团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崇把沾染朱砂的红笔往桌上一放,烛光之下眼神发亮的说道,“今晚二营四连官兵不过稍微触碰了一下郭家镇据点,奉新县的鬼子就这么敏感调度,你说我们要是再捅几次这据点,将这些鬼子引出来,比如将那两个专门看护据点的鬼子中队引进咱们预先布置的口袋阵里会怎么样?” 乔子宁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口干舌燥,自家团长这是要搞怎样? 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啊,刚和三营在安义县打得长埠镇一带鬼子风声鹤唳,现在又想要在奉新县搞动作了,而且胃口大开到盯上了鬼子两个中队。往常在正面战场上,国军一个团要是能剿灭鬼子一个中队,那都是可圈可点,是要通电嘉奖的。 虽然跟着自家团长打仗,每次出征都不会空手,可是这也太心跳了,总感觉从没有安稳过一般。自家团长要么是奔走在作战途中,要么就在团部思考如何打鬼子,从来没想过蹲在山上安稳度日,仿佛永不觉得疲倦一般。 或许这是身为团长,尤其是中央军校镀金过的,和自己这些下属的不同吧。团长是团里的主心骨,脑里想的东西自然和自己不一样,乔子宁如此这般想着。 “或许可行!”李崇想了一下自己琢磨着点点头。 要是麻痹鬼子几次,比如让二营再故意攻打几次郭家镇、石鼻镇据点,而且要跟今晚的打草惊蛇不一样,要在大白天的时不时攻打几次,然后在战斗适当的时机撤退,营造成打不过的假象,数次之后看鬼子会不会麻痹大意紧追而来。 只要鬼子衔尾追击,撤退队伍能把鬼子引进布置好的口袋阵里,那这种事情就可以干。 这个晚上,李崇躺在床上,边在入睡前的过程里,边在完善着针对郭家镇、石鼻镇两个据点的作战想法,并不是说有了计划就一定会去行动,只不过睡前琢磨这些已经成为习惯而已。毕竟黄埔军人不打仗,那不就成了白吃干饭了么? 而梅岭主峰山下,整个全团唯一的一个烧油发电的装置在团属医院运转不停,一直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发出的电流进入灯泡,给负责取子弹的医生提供充足的光亮。 田小青终于明白了上次在帐篷里,团长让她胆子要变大点的原因,看着不断抬入进医院的十五名伤兵,随便一碰都是鲜血淋漓。 照顾伤员的护士长头没抬的喊道,“小田,去拿盒盘尼西林试剂过来。” “是药柜里巴掌大的药盒,打开后里面是食指粗细的玻璃罐。” 田小青对“盘尼西林”有些懵的时候,一旁端着手术盘子匆匆走过的女护士对面间匆匆解释了一下。 “好,好的。” 田小青匆匆从药柜里取出护士长所要的药品。 其余五个白褂护士姐姐都在围绕着两名主刀医生往来不息,田小青觉得自己有些束手无策,若没有护士长的吩咐,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看着躺在木板上血肉模糊呻吟的士兵,她努力克服心中对红色流血的恐惧,很想帮他们缓解痛苦。 “小田,还站着干什么?这一排全是轻伤员,我们要处理重伤员,你把这些轻伤员用棉球蘸酒精清洗干净。” 已经忙不过来的护士长接过田小青手中的盘尼西林之后,转头时看到田小青束手站在自己旁边,于是语气急促的吩咐。 前一天护士长还把她当作一个新来的小妹妹看,但到了这一刻,十五个伤员却只有六个穿白褂的护士,这还是加上自己在内,用着用着田小青就变成老护士了。 医院旁边,已经从帐篷搬入木制结构房屋内的文工队员们,看着不断流血呻吟的战士被抬进去,白褂的护士往来穿梭不停,心中深受震撼。 前身戏班出身的文工队也曾唱过不少家国情仇的戏,一根花枪刺穿仇人的戏码也没少演过,但这是他们第二次亲眼看到鲜血淋漓的场景,第一次则是在老陈村。 这些以前在为生存而唱戏的戏班人马心灵在蜕变,他们在战士的流血、医护的救命中看到了一些真正叫做家国情怀的东西。 翌日早晨,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李崇迈开步伐和朝阳一起往主峰山尖攀登。在山尖练完一套拳脚之后,六月晚旬的朝阳直让他头顶冒起白气。 李崇跑到山尖练拳脚的时候,在安峰尖一夜没好好睡着的简永江顶着两个黑眼圈收到了团部的电报,看到电报上第一行团长无意追究自己最后阵亡三十四人、轻重伤十五人的意思,心中一股压力才舒松了许多。 当然并不是说简永江将此事翻篇,但不被团长惦记在心上总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简永江视线往下看,结果就看到团长提出“要用郭家镇、石鼻镇据点引诱鬼子出击,进入我方预布口袋阵”的想法,电报上没有要他立即行动,只是让他思考此想法的可行性,在形成可行性报告后携报告到团部再议。 虽然团长给自己的命题很大,像一幅重担压在肩头,但简永江在这样的任务挑战中感受到兴奋,这是一个职业军人的热血。 从山下跑回团部时,电讯兵拿着一封电报站在门口等着李崇。 “团长,唐营长发来电报,有重要情况!” 第292章:抵达梅岭东沿 李崇接过电报从头到尾一看,瞳孔一缩。 嚯,这唐大尧胃口不小嘛,心思打到鬼子火车上去了。 “炮兵排、重机枪排全体集合,一刻钟后全部向一营所在棋盘石进发。” 命令一声声传下,才从坪上村回来不久的迫击炮和重机枪官兵再一次动员起来。 稍早发电报前,梅岭东侧南浔铁路段。 一营官兵将巨石准备并伪装等诸类事谊完毕后,他们又在这里蹲守了近两天两夜,这期间眼瞧着又一辆客运火车从这里经过。 趴在一处石头后面的两个士兵看着这趟“呜呜”而过的火车,手指着一个线装本子上的一条信息,轻声兴奋道,“对上了,这趟也对上了!” 这个线装本子正是前两日简永江命二营士兵送来的鬼子据点物资运输信息,里面就有南浔武工队归结的鬼子火车在梅岭段的往来信息,抛开那些湾里地区广大据点碉堡的鬼子伪军生活补给运输信息不谈,鬼子火车通常会在一个月里哪些日子经过南浔铁路梅岭段的信息在当下对于一营而言则更显得珍贵。 收到简永江送来的这份礼物后,唐大尧就让手下士兵拿着去梅岭东侧边沿巨石设置处,验证一下本子上记录的鬼子火车来往信息是否准确。 果然,这两天里经过的两趟火车都对上了本子的记录。 两个士兵穿过同僚的驻守线,来到边缘山体背面的一处用木头石块临时搭建的指挥所内,高兴的说道,“营长,对上了,看来这八路的东西是可信的。” 唐大尧拍案站了起来,“太好了,那按照这上面的记录,明天下午二点鬼子货运火车将会经过铁路,给南昌城运送煤炭资源用于城内兵工厂的炼铁造枪之用,咱们这些日子的辛劳算计可算是派上用场了。去给团长发报,我老唐要请团长看一出好戏,哈哈!” 一营三个主站连全部出动,这种大手笔的调动唐大尧可不敢瞒着团长,之前没上报是因为想法没成熟也没有做好准备。现在计划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所以这一刻唐大尧可以放心告知团长了,不然事情没准备到临门一脚的时刻,他不敢轻易向团长禀报。 在李崇收到唐大尧电报,集结迫击炮排、重机枪排往棋盘石这边赶赴之际,梅岭东南侧边沿的一处山坳内,湾里区小队驻地。 这些天肖媛和带识字的人抄录了不少关于《论持久战》的片段,然后带着区小队的人马深入乡镇鼓舞一些民兵和青壮村民打鬼子的决心,并顺道招收兵员,区小队人数也扩充到70人,足足两个排的兵力。 带着新兵回到区小队这个主要驻地时,驻地留守的队员上前报告了驻地周围的最新情况,“队长,这些天棋盘石那边的国军动静可大了,白天黑夜的在梅岭南浔铁路边沿挖凿石头,三百米内全被戒严,连村民都不让过去,我们的人也没搞清这些国军在搞什么。” “知道了,梅岭的这些重庆军打鬼子上是积极的。” 肖媛点点头,一开始她只是听了这么一耳朵,片刻后她抓住了重点,“你是说棋盘石的国军跑到东侧边沿去了?” “是啊,我们看的清清楚楚,这好几天国军的人都是白天晚上满山挖石头,完全不知道在搞什么?” “东侧边沿就是南浔铁路,这些国军难道想要是截火车?” 肖媛讶然出声,对于梅岭地形尤其是她带领区小队活动的东侧这一片广袤区域,她在脑海中都是有一副生动的地形图的,所以在队员提到梅岭东侧边沿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铁路。 “不清楚国军那些人打的什么鬼主意,就算是学李队长他们截鬼子火车,也不用满山的凿石头吧。” 肖媛脚都没有踏进驻地,转身说道,“走,我们远处看看去。” 湾里区小队这边的人在为国军那些人的奇怪之举感到疑问,李崇这边,他带着两个重火力排在山林之间不断往前穿梭。 经过两个半小时的行军之后,李崇抵达到棋盘石山峰下,一营的数十个士兵在一连长的带领下在山下等待。 看到李崇过来,一连长跑上前,“报告团长,营长让我在这里等您,他在前线准备。” 李崇手掌一挥,“前面带路,我倒要看看他筹备的大戏!” 一行人又向前行军四十分钟,抵达到一营搭建的临时指挥部外。 “团长到!” 临时指挥部内的一营一众指挥人员听到声音,所有人顿时直起腰一片立正提前敬礼。 两边站岗的士兵拉起指挥部的帘子,李崇大步踏进,一连长唐大尧站到一旁,把指挥部内上首的位置让了出来,“团长,您上座。” 李崇站到座位前,“你一营这次可算是我团进入梅岭以来的最大手笔,该做的活你这个东道主都做完了,我这个团长就是锦上添花,将重机枪和迫击炮营给你全带了过来,接下来该做什么你是总策划,我不干预你继续。” 李崇不是一个充满掌控欲的领导者,在分兵之初就赋予了各营招兵抗日的自主权,这种给予下属能动性的领导方式果然给他带来了惊喜,掀翻火车收鬼子过路费,虽然粗鲁了一些,但绝对是能彻底扬名的办法。 唐大尧听到团长如此说,当即抬头挺胸回答道,“我唐大尧是总策划,那团长您就是总指挥,多谢团长不责怪我擅动全营兵力。” 唐大尧如此之说,是因为当初分兵之时,团长曾说过不许妄自攻打五十人以上的鬼子据点,除非被卡住脖子了。但这次针对鬼子的火车的行动,他唐大尧可是集结全营三个主战连兵力的,火车上有多少鬼子他也不清楚。 不过在团长此前还是营长的时候,唐大尧就跟着李崇,他清楚团长的脾性,只要事情前后筹划合理,难以预料的因素不超过二成,那团长是可以接受的。 团长不是那种不允许职下失败的人,只是不允许毫无价值的失败而已,像前些日子三营阵亡二十七人,团长震怒只是因为三营伏击过程麻痹大意导致牺牲,真要是战斗过程中阵亡多少人,团长却是不会多加斥责的。 第293章:鬼子火车 “团长,我给你介绍现在情况。” 唐大尧手持树杆作指挥杆指着挂在石头墙壁上绘制的简易地图,这个地图是一营官兵将鬼子火车择定为袭击目标时,对南浔铁路梅岭段临时绘制的地形图,上面包括三处巨石的方位、梅岭段铁路、以及预设伏地点。 “团长,目前我一营在一、二、三号点设置了三块千斤巨石,一、三号点负责断头去尾,目的是让鬼子押运的装甲列车被巨石阻碍,重机枪火炮水平支援不过来。二号点巨石用于撞击今日下午两点经过鬼子火车,配合铁轨下的预设黄色烈性炸药,一举将鬼子火车掀翻!” 李崇手指点着桌面,“千斤巨石,百米山坡滚下去不会七歪八斜?你唐大尧控制得住?” 唐大尧手指向坐在长凳末端的一个人,“团长,这就要感谢我们经验老道的爆破组长老雷。” “团长好!”长凳后面的一营爆破组长老雷站起起来。 唐大尧给李崇介绍道,“他是我一营的主力爆破手,此次就是他带着设计巨石滚落的轨道,确保巨石可以呈直线滚滚而下,绝对跑直不跑斜!” “嗯!有你这个营长作背书,我到时候就看着是否如此。那你们怎么确定鬼子火车今天下午两点会经过?” 唐大尧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放在桌子上,“是这个,要感谢老简啊,赶得早不如赶的巧,不然我只能带着弟兄们在山头干等鬼子火车了。老简送过来的鬼子在梅岭东部及其南部一带各据点补给的信息里就有关于火车经过的信息,我已命人验证了两趟,都跟上面记载的对上了。根据上面记载,今日下午两点就会有鬼子货运火车经过。” 李崇自然知道这是八路用来交换消炎药的梅岭地区鬼子据点补给物资运输信息,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唐大尧继续向李崇介绍道,“除了三块巨石和铁轨炸药外,我们还在四百多米的梅岭段沿线设置了六个炸药包投掷点,借助强力牛筋弹弓抛射全营炸药包,这是为预防火车上鬼子过多进行反击所准备的,如果火车上下来的鬼子不多则不用。” “我将迫击炮排和重机枪排也交由你指挥,以期多加一层保险。” “多谢团长,在前轮打击完毕后,我一营三个连将从山尖向残余鬼子发起全线进攻,抢运火车物资,哪怕就是煤也要运回去烧火。” 唐大尧树枝重重往铁路上一敲,“团长,我们的整体作战计划就是这样。” “嗯。”了解完整个计划经过的李崇点了点头,然后一看腕表,此刻已经近中午十二点,“不到两个小时大戏就要开锣,你们这些台前人就不要坐在这儿了,不要管我。” ...... 距离南浔铁路梅岭段的四十公里外,一辆15节车厢的日军火车正停车在一处水泊边加水。光火车头这一处,五个鬼子站在铁皮火车头上笔直的持枪而立,高高站立戒备四周。 这列行驶在南浔铁路线上的鬼子货运火车,其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将煤炭运送进南昌城以供炼铁造枪之用。 其实扒过这趟火车两次的南浔武工队也不知道,这列火车进入南昌火车站卸载下煤炭后,空置下来的车厢会携带南昌城鬼子在这片地区收刮的粮食以及兵工厂制造出来的枪支弹药运给前线作战的第十一军。 只不过现在还不到秋收的时候,能够回运的粮食不多而已,这造成了南浔武工队以往认为回程火车空荡的印象,所以根据本子上八路整理信息行动的国军官兵们并不知道其实看似回程显得空荡的火车才是最为肥硕的时候。 此刻火车停车加水,地上有十来个士兵从火车头开始,每隔一米站一人直排到水泊的一处取水点。取水点前的鬼子不断用水桶舀水,然后依次往前递送,直到灌进火车头里。 火车头后面拖着的十五节火车货运车厢上,每五节车厢就有鬼子在顶部构筑的环形小阵地,环形阵地内有五名鬼子,一架着轻机枪,三把三八大盖,外加一个负责探照灯扫视的鬼子,当然探照灯只是晚上需要用而已。 车顶的这三处环形小阵地是鬼子火车吃了南浔武工队几次亏后特意作出的布局,为的就是尽早发现武工队跳上了火车。 这种货运车厢多数是敞篷的,多达九节车厢都堆放的煤炭,高高的黑尖堆成了小山状。而第八节车厢大门敞开,门后面堆垒着一个个沙袋,里面有持枪而坐的一个满编小队,加上散在其他车厢及车头车顶的鬼子,这趟火车上有两个小队共计一百二十多名鬼子。 除了九节运送煤炭的车厢以及一节搭载鬼子的车厢外,其余五节车厢并非全部空置,尤其是其中一节车厢两边关得死死的,就连押运火车的鬼子也不清楚里面放置的何物,只知道里面摆满了一个个有稻草冒出来的木箱子。 这趟货运火车的严密性防护不仅体现在火车上,而且还有车头车尾两辆装甲列车压阵,这军黄色的装甲列车不过一节车厢那么长,就像是移动在铁轨上的坦克,上面三个移动的炮管以及多个不同点位的机枪口是张牙舞爪。 这两列装甲列车属于南昌城33师团下属的装甲兵部队,其主要任务就是护送南浔铁路上的火车安全经过梅岭段,每次火车将驶入南昌区域时,这两列装甲列车就会前去接应。有着这两个在铁轨上横行无阻的铁疙瘩,可以说任何妄图从远处接近的凡胎都会被这张牙舞爪的巨兽打成稀巴烂。 车头加完水后,火车再次“呜~哐当哐当”的往前行驶,两列装甲列车一前一后压运。 自从武装到牙齿之后,火车经过南浔铁路梅岭段受到武工队袭扰造受的损失愈发降低,这也让火车上的鬼子在守备之中也没有那般严肃,相互之间是有靠在沙袋上聊天打诨等行为的。 第294章:山巅一声巨响 四百多米长的南浔铁路梅岭段,在山北面临时指挥部领到任务的三个主战连四百五十多号人分布在一侧的山头之上,李崇趴在山头的一块石头后面,通过狙击步枪观察着远处的铁路线,警卫班的人蹲在他后面。 坐在临时指挥部里一点意思都没有,为了说服众人让自己上前线,李崇是当着在座所有营连长的面发誓不冲锋,这些人才让不在阻拦自己上前线。 说起来李崇心中也充满无奈,作为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每次战争降临之时,他肾上腺素分泌可不比下面官兵们少,他同样头皮层兴奋想要上阵杀敌。尤其是现在居于深山老林里,精神上也很无聊。 只是如今位居团长,每次欲要上阵都会被下属劝阻,这让李崇手痒之余也感到无奈。 此刻每个人额头上都往下滚落豆大的汗珠,战士们摘掉帽子插在裤腰带上,头发不能触摸,不然就感觉像燃起来一样。这大太阳下,官兵们特意放了不少宽厚碧绿的叶子遮盖在炸药包上,尤其是待会儿要炸断支撑巨石的树干下炸药。 在这烈日之下,一营三个主战连、重机枪排和迫击炮排官兵都在静静等待鬼子火车的到来。尽管烈日炙烤得众人口干舌燥,但善战之师主力团的素养让他们趴在石头上一声不吭。 不远处梅岭内南侧三百多米外的一个小山头上,带着几个队员随行的肖媛站在一颗树干下。在她前面不足百米的地方,国军的士兵五步一个持枪而立,将东侧边沿铁路段四百多米区域隔离开来,看架势是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负责隔离的不是一营的三个主战连士兵,而是招收上来的新兵。 肖媛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往东侧边沿移动了五十多米,在这个角度借助望远镜可以看到梅岭最边沿最紧贴铁路的山头,山北面一列列持枪的国军蹲在山体背面,她很好奇棋盘石的这些国军如此大张旗鼓究竟是要做什么。 “啪嗒!啪嗒!” 李崇一颗颗汗珠从脸上滑落至石头上,高温的石头很快将这些汗珠吸收。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已经走到一点半。 鬼子的火车快来了! 爆破组的士兵们最后一次检查了百米长的巨石滚落轨道。 再过了十分钟后,“哐啷哐啷哐啷~” 火车行驶的声音从北面由远及近的传来,趴在山头的官兵们瞳孔收缩,从烈日的曝晒中集中了心神,身为此次行动总策划的唐大尧一把拿过放在石头上的望远镜看向铁轨北端。 李崇再一次凑到瞄准镜前,瞄准镜内首先出现了一辆军黄色的装甲列车,车头的烟囱冒出一股股浓厚的黑烟,狰狞冲向天空的三根明显的火炮管很难忽视。 不过李崇眼角余光看到排排巨木支撑的千斤圆滚巨石,觉得相比得十多个人手拉手才能环绕得巨石,鬼子不过胳膊粗的炮管应该是不可能打穿的。 装甲列车后面,鬼子的火车紧随其后。 李崇、唐大尧对视一下后,唐大尧命令爆破组长老雷出动。 “爆破组,随我上!” 老雷带着爆破组员们从山尖后面分成三股,去往三处巨石后面。为了让爆破时间不落分毫,爆破支撑巨石排木的炸药包引信预留不长,这是为了严格控制爆炸时间,避免中途熄火的意外。 四百多米的南浔铁路梅岭段用双腿丈量正常行走需要两分多钟,但对于此刻时速目测达到二十多公里每小时的鬼子火车而言,要通过也就是五六十秒的事情,所以对于爆破组的组员们而言,要掐点爆炸并且让巨石严格撞击到火车之上,这是一个预先要进行大量严谨计算的计划。 此刻爆破组员们心中紧张与渴望多种情绪沁出的汗珠已经超过烈日造成的。 从远处驶来负责开道的装甲列车气势轰轰,紧随其后的火车上鬼子在引吭高歌着,拥有着两个装甲列车护送,并且已经数次通过这里未曾发生意外,让火车上的鬼子情绪轻松。 甚至于这个无聊的烈日里,这些鬼子倒是很希望有不识趣的支那人过来搞事,这样怀里的机枪也可以发挥作用了嘛,否则自己坐在车厢上受烈日炙烤的防备举动不就完全无用了么? 山间之上的李崇将子弹推送入狙击枪的枪膛,火车上的鬼子已经进入到狙杀范围之内,食指搭在扳机之上的李崇没有立即扣动,这声发令枪响不用他率先打,此场战役的关键就是要三颗巨石准确无误的砸中鬼子火车,并且让巨石挡住鬼子装甲列车的沿着铁轨的水平火力直射覆盖。 这两个关键点有一个不成,杀几个鬼子都是无用之功。 “这些国军不会是想直接打鬼子的火车吧?” 另一侧小山头之上,肖媛拿着望远镜看着二百五十多米的山尖,通过望远镜她看到了国军士兵的举枪备战动作,在听到鬼子列车“轰隆隆”驶过来声音的一刻,她难以置信的喃喃出声。 鬼子火车的防护她是见过的,南浔武工队的李双枪这些日子可没少皱眉头,现在国军的人是准备凭人数枪支上去硬碰硬么? 鬼子的装甲列车已经驶过一号点位,眼见着就要驶过二号点位,老雷还没有引爆炸药。 挡住装甲列车不是要用巨石砸中它,鬼子的装甲列车只有一节车厢那么长,要从百米外炸动巨石并滚动百米斜坡后砸中运动的装甲列车几乎不可能。 不过鬼子的装甲列车虽如坦克般防弹防炮无法被炸裂,但装甲列车没有坦克的移动性,它不能脱离轨道机动火力覆盖,所以一、三号两个点位的巨石只要能滚动下去挡住两个装甲列车的火力覆盖,就能成功将火车分割出来。 至于从装甲列车上会下来多少个鬼子,那都不需要在意,反正下来的鬼子再多也比不过己方人数的。 所以负责整个爆破任务的老雷是拿着走在前面的装甲列车当作目标参照物的,此刻他目测装甲列车和火车之间相隔七十多米,彼此保持一样的速度,心中计算之后他发现等待鬼子装甲列车行驶到三号点位的水平直线前时,引燃三号点炸药便可让巨石滚落击中火车前端。 “呜~”火车发出长长的鸣笛声,在梅岭边沿的山间回荡。 老雷蹲在三号点位石头后面,看到鬼子装甲列车经过的一刻,时机到了!他立即对着石头左右两个举着火把的士兵大呵道,“点火!” 引信不长,同时点燃三个点位巨石支撑木下炸药的爆破组成员顿时往后跑去。 “轰!” 山巅晴空霹雳,顿时一声巨响! 第295章:巨石滚滚 国军官兵们躲在山体背面,爆炸之前,李崇在耳朵里塞了棉球,爆炸之时又双手捂耳、嘴巴张大,在爆炸声波被山体正面折射出大量的情况下,官兵们依然感觉头脑晕乎不已。 支撑千斤圆滚巨石的一根根排木之下,预先经过老雷爆破计算的炸药包在炸药激燃之下燃放出的巨大火焰和爆破冲击力瞬间将成人腰粗的树干炸的粉碎。 碎裂的残木四飞,巨石顿时毫无束缚。 原本静止不动的千斤巨石失去排木的支撑,以肉眼可见的姿态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巨石开始在重力下行的坠力之下往下滚动,一开始滚到幅度很小。 火车上原本唱歌欢谈吹嘘自己侵略事迹的鬼子被巨大的爆炸声惊的往后一仰,这股百米斜坡就像是一面折镜,将三处巨石点位炸药包一瞬间爆炸产生的巨大声波往下传递。 李崇从爆炸声后晃了晃脑袋,先是脖子左歪,伸手对着左耳一拍打,一个随着棉球掉下,可左耳里还是痒痒的。再次拍打一下后,左耳里掉落了一颗硕大油黄的耳屎。同样对着右耳一顿拍打,一颗同样的产出,看来这两天自己油腻食物吃的太多,今后炒菜要让炊事班长少放一点熬炸的猪肉油。 “支那人敌袭!!” 火车上三处环形阵地的鬼子率先在爆炸声波荡过后反应过来,叫嚷之声响成一片,他们从七歪八斜中稳定了身体,然后举起枪先是朝着地面寻找进攻过来的目标。 巨大的爆炸声让鬼子在视线看向火车地平线的一瞬间没有找到任何爆炸来源,因为南浔铁路梅岭段只有西侧有山体,而东侧是一片开阔地,爆炸声音从西往东无阻挡的传递过去,按照以往经验武工队会在山体一侧扒上火车,其中一些鬼子拿枪下意识的将枪口调向爆炸声传过来的西侧方向。 但他们视线看向西侧时,在与火车的同一水平线上,结果却发现地面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的一刻,火车头里的鬼子扶了扶帽子,他们慌乱的四下张望,爆炸响起的一刻他们极度害怕铁路被炸毁火车会发生脱轨,但此刻站稳脚跟却没有从巨大爆炸声中感受到火车任何的动荡。 这一刻他们没有采取紧急制动措施,而是往锅炉里大量加煤提速,车头的红灯不断跳闪,提示前面的装甲列车加速。 在鬼子火车长看来,这次袭击跟以往不同,以往武工队可用过炸药,这怕是梅岭内的重庆军在搞事! 当下只有离开梅岭后的前面不远处就有守护铁路沿线的碉堡,即便往常那些上车打劫的武工队再怎么搞事,出了这里那些反日份子也就无可奈何了,除非他们要跳下火车就面对碉堡。 吃了武工队两次亏的鬼子知道,这个时候反而是停下会给重庆军机会,所以只要铁路不断,火车就前行不止,至于敢扒上火车或者追上来的敌人,自有火车上的同僚负责绞杀! 受到火车加速信号的前面装甲车列车开始提速向前,火车尾的装甲列车没有立即加速,而是观察镜片旋转了一周,机枪火炮口都在努力的寻找目标,可是装甲列车里面的鬼子在地平线上什么也没发现。 直到! “啊~死!看山坡之上!!” 火车顶三处环形小阵地里视线朝上看的鬼子惊悚凄厉呐喊,看到山坡之上的一幕幕,这些鬼子揉了揉眼睛,简直亡魂丧胆。 这些鬼子抬头看到:铁路紧贴的梅岭山体边沿,三颗巨大的滚石带着一路尘烟席卷而下,视野里的石头再不断放大,不断的往火车接近! 车尾后的装甲车紧急拉下刹车,钢轮在铁轨上摩擦出剧烈的火花,只不过巨大的摩擦刺耳声被掩盖在巨石滚动的宏大声势里。 靠在火车头后的一节车厢上的环形阵地里,一个鬼子在速度提升至三十公里每小时的火车上往火车头上慌张移动过去,一边伸出手掌不断拍打火车头上钢板,一边口中大喊着驾驶室内的鬼子。 火车头内的鬼子打开通气口。 “快快的开!快快的开!!山石滚落下来了!该死啦的重庆军炸断了山石!!” 这鬼子一边朝着里面惊恐的凄厉大喊,一边手指着梅岭边沿的山体方向。 火车头内的鬼子们沿着这个惊恐大叫的鬼子指引下抬头看向斜坡之上,只看了一眼之后,就被鬼子火车长疯狂的推搡到煤堆边,“快快的加煤,提速!提速!!” 这个领头开火车的鬼子边吼叫着,边将控制火车速度的阀门一下子推到了底。 阀门推到底的一瞬间,火车车轮猛然加速度,后面火车车厢内和车顶三个环形小阵地内的鬼子身形顿时往后边一歪。 这个时候,所有的鬼子都希望火车能急速通过,希望火车能猛然变短一些,但仓皇的大喊注定无力,三块巨石已相距不远。 “轰轰隆隆!” 在初始十米的滚动加速之后,三块千斤圆滚巨石速度已经提升了上来,并且在滚动中发出沉重的轰隆声,在山体背面的官兵都能感受到巨石滚落时传递来的巨大颤动感。 山北面排在前面的官兵们将头探了出来,欲要看着“三骑绝尘”撞击火车的震撼场景。 巨石尾部扬起浓浓灰尘,速度越来越快,火车上有克服对快速移动地面恐惧的鬼子,大喊一声“XX保佑”之后,从火车上往东面草地信仰一跃。 包括火车头前的几个鬼子也打开车门,甩开鬼子火车长的拉拽,从车门前往地上一跳。 “啊~八嘎!!!” 鬼子火车长在西侧的窗户前,看到巨石滚落近在咫尺,绝望的发出决死前的呐喊。 这一刻,距离火车不足米余的三块巨石已经在百米斜坡的轨道上产生了最大的重能和势能。 山顶上李崇和一众官兵们站了起来,不用望远镜都能将下方场景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明眼都能看到,鬼子火车跑不掉了。 三块巨石几乎在同一时间分别击中火车头后的第二节车厢、中后段的一节车厢以及是车尾倒数第三节车厢,烟尘还没有扬起来的前一刻,李崇清楚的看见三节车厢顿时被巨石挤压掉一半! “轰~轰~轰~!!!” 巨大的撞击声余韵悠长,和巨大的烟尘一起久久不息。 第296章:巨石威力 三节车厢受到西侧面巨大撞击力的一刻,这股巨力刹那间延展作用到三百多米长的火车身体每一节车厢上,火车被拉出了弧度。 运动中时速达到三十公里每小时的火车被巨石撞击之后,刹那接触间巨大的震荡让三个车顶环形小阵地里的鬼子全部强制飞了出去。 而中间第八节车厢内一个满编小队的鬼子,靠近车门的直接被撞飞出去,远离车门的鬼子则因为巨大的撞击力而狠狠的被拍打在车厢壁上。 飞出去的鬼子是残是死尚未可知,而被撞击力拍打在车壁上的鬼子是实实在在的晕乎吐血。 濒临巨石撞击点的临近车厢被巨石完全拉离的轨道,并且整个火车西侧的多数车轮都已与轨道脱离,只有倔强的东侧车轮在轨道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迸溅出明眼可见的巨大火花。 从百米斜坡滚落的巨石虽然裹夹势能很大,但是火车十五节车厢内有九节满载煤炭,中间一节载着一个满编小队士兵,加上还有一节车门上锁、抓着不知盛着何物、重量却大的木盒子,火车整体重量共同成为约束巨石往前的阻碍。 就像是十五个壮汉,共同紧握着一根粗壮的绳子,疯狂的要拉住三匹野蛮往前的蛮牛。 巨石要往前,火车整体重量在拉拽,三颗巨石与火车相持的数秒间,巨石前进的势头在减弱。 与此同时,火车前行的速度也因车头锅炉破坏、巨石侧面撞击之下而急剧下降。 火车头已经被砸中前面第二节车厢的巨石拖拽倒在轨道上,火车头内的锅炉因为巨大的撞击,动力传输系统已经摔断,剩下矗在外面的火车烟囱还断断续续的往外冒出一些青烟。 就像是一条被卡住前端脖子的长蛇,身体已经被死死固定住了,就剩下一个头颅仍在挣扎的喘气。 同一时刻,锅炉内通红的煤炭倾洒出来,散布在火车头里,没有主动跳车也没被撞飞出去的鬼子火车长在被撞击力撞得昏迷之际,被锅炉内倾洒出来的通红煤炭溅了个满身。 “啊~!” 鬼子火车长从意识昏迷中被疼醒,口中发出惨绝的吼叫,只是这一人的吼叫声淹没在整列火车巨大的动静之中。 巨石与火车的几秒相持之后,巨石终于停下,而火车也放弃最后的僵持,超过半数的车厢倒在了轨道东侧的大地上,剩下残余几节车厢倔强的屹立在轨道之上。 这辆火车上,盛满木盒的那节车厢同毗邻的一节车厢互成三角之势,一半搭在铁轨上,一半脱离在外,彼此拖拽着没倒在地上。 行驶在前面的装甲列车紧急拉下刹车想要回援火车,火车尾押后的装甲列车同样疯狂拉刹车,因为再不停下就要撞上倒在轨道的火车了。 但国军官兵的动作可不止于此。 一营爆破组在点燃支撑巨石排木下的炸药包,等待爆炸声过后,他们又分作两组,从山尖往山下跑去,直往山下跑动了九十多米至一处山石掩体后面。 这个冲锋过程是冒着弹雨冲锋的,子弹不是由火车上发出,而是两列装甲列车喷吐出来,爆破组成员连跑带滑,硬是顶着弹雨往下接近。 抵达靠近轨道十米处的山石掩体后,两边的爆破组相互示意之后,点燃铁轨枕木下长达十米的加长引信。 “咝!”点燃后的引信快速缩短。 “轰!轰!轰!轰!” 铁轨上多处预设埋药点前后爆炸相差不过一秒,两处埋药点处于横卧的火车之下,爆炸将压在上面的一节车厢炸得七零八落,另两处埋药点则炸断两列装甲列车靠近火车的铁轨。 爆破组长老雷感到有些遗憾,他是想要直接利用铁轨下的炸药对鬼子的装甲列车造成打击的,但鬼子遭遇爆炸时的提速让装甲列车驶过了铁轨下的埋药点。 不过被炸断铁路的铁轨翘向了空中,这一刻彻底断绝了两列装甲列车前后试图接近火车的任何可能,而列车前后两颗千斤巨石虽说越过了铁轨,但其庞大的身形同样起到了阻挡装甲列车上的火炮机枪沿着铁轨方向射击的可能。 也就是说,官兵愈接近火车就将越安全,鬼子装甲列车的火炮机枪火力都将被巨石挡住,剩下的危险就只剩下百米斜坡的冲锋距离,因为装甲列车依然可以对山坡进行部分覆盖。 至此,在梅岭边沿山脚下硝烟弥漫之际,整个针对鬼子火车的作战计划成功完成最为关键的第一阶段:撞停火车、挡住装甲列车火力沿着铁轨的水平覆盖! “啪!啪!啪!”站在山尖之上的李崇鼓掌不已,“老唐,你导演了一场恢弘大戏啊!” 唐大尧也震惊于巨石威力之中,语气难掩骄傲,“团长,我老唐还准备了这么多人手剿灭鬼子,想要请团长看看我们一营官兵杀鬼子的,想不到第一波巨石攻击力道如此之大,火车上的鬼子还能有几个有再战之力的?” “哎呀!”忽然李崇脸上忽然想起了什么,懊恼的一拍大腿。 “团长,怎么了?” 李崇脸上极端遗憾,“格老子的,可惜没带照相机来!不然拍下这一幕,搞不好咱们可以登上中央日报的!” 唐大尧一听直皱眉,这种露脸的机会错过也太可惜了,“团长,马上就要冲锋了,拍不到过程怎么也能拍下结果,要是到时候咱们站在火车前合个影也是不错的。” 李崇一听,是这个道理啊。 “何茂平,派个警卫班战士先去一营,牵匹马去团部将挂在墙上的照相机给我尽快送过来。” “是!”何茂平从警卫班里挑出两个警卫班战士随即去办。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李崇这边吩咐的功夫,山下铁轨上该爆炸的已经爆炸完成,掀起的巨大尘嚣也在慢慢散开。 两列装甲列车已经发现了处于山头之上的国军,但是装甲车上炮口的仰角不够,发出的炮弹只能打到半山腰稍微往上一点。 山顶之上迫击炮排和重机枪排各自调整好俯射角度,冲锋的时刻已经到来。 第297章:铺天盖地 唐大尧站到李崇旁边说道,“团长,这个冲锋命令你来下吧!” 李崇将手中的狙击步枪搭在右肩上,“这场战斗从前至后都是你一营奔走策划,总攻命令由你来下。” 唐大尧遂不再推辞,从腰间拔下一把盒子炮,对着下面火车扣动扳机。 同一时刻,司号员战了起来叉着腰吹响冲锋号。 “冲啊~!” 听到总攻枪响,梅岭边沿山尖上排开的一营官兵们端着枪站了起来,嗷嗷叫的沿着山坡往下冲。 同一时刻,山坡上的九门迫击炮以及重机枪排的四挺重机枪同时开火,为冲锋的士兵提供火力掩护。 重机枪和迫击炮搭配,已经初现联合火力的峥嵘,火车周边被撞击摔打在地上的鬼子站都没站起来,就被打成渣滓。 虽然在一营官兵们往下冲锋的过程中,残败火车上幸存的鬼子并没有成建制的予以反击,但重机枪和迫击炮都是加大冲锋士气的东西,是能够提升冲锋的“势”的! 这股冲锋的“势”一旦形成,冲锋在前的官兵将对前面的一切拦截视若无睹。 鬼子没有形成建制性的抵抗后,重机枪排和迫击炮排这两个重火力提供排,将枪口炮口纷纷转向了两个装甲列车,重机枪子弹倾洒在上面,发出山尖之上众人听不见的叮叮当当响声,迫击炮弹也颗颗落至装甲列车周围。 百米斜坡距离不长,十多秒之后,全线发起冲锋官兵们已经冲锋到火车跟前。 站在山尖之后的李崇持枪看着下面自己的官兵如黑云压城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向鬼子冒火冒烟的火车,心中豪气顿生,嘴张开想要即兴赋诗一首。 可惜忽然腹中空空,脑子里什么句子也形成不了,好在张嘴时没有发出声音,身边的下属不知道,奈何腹中没文化啊! 百米斜坡下面。 经历过巨石撞击、火车翻车、铁轨下炸药爆炸、以及山尖迫击炮和重机枪的这一系列的巨大动荡之后,原本火车上一百二十多名鬼子此刻大脑还有意识的,已剩四十多人,这还是有头盔保护的缘故,一大半人直接在导致火车翻车的撞击力之下或被直接冲击致死、或被火车翻车压死、或被抛射出去摔死、或被机枪炮弹打成渣滓。 能活下来的四十多个鬼子也是要么摔断脚、要么摔断腿,几无完好无损的鬼子。 被抛射到火车外的鬼子从全身骨架似散掉一般中挣扎着起来,要和国军官兵们拼命却发现手无寸枪,这些鬼子忽然发觉,原来自己被火车撞击力抛过去的时候是没有拿枪的。 没枪不要紧,身上还常备着香瓜手雷的,双腿还有行动能力的鬼子一瘸一拐的拿出手雷拨开弦往头盔上一砸,然后面色狰狞的忍着胳膊骨头的剧痛,将手中的手雷往前抛去。 不过这些站起来的鬼子多数就被四百五十多杆长枪射出铺天盖地的子弹再一次死摁在地上,这是一场盛宴的收割。 倒下去的鬼子身影中,有数个全部都是头部饮弹,而且几乎大脑被洞穿。 如此强大的穿透力,是普通的三八大盖无法做到的,三八大盖的出膛势能还做不到。朝着子弹的方向,这些头部中弹的鬼子全部来自于一杆枪。 是李崇手中的九七式狙击步枪。 此刻,李崇一只脚踏在一块石头上,举着狙击步枪,枪口朝着山下挣扎的鬼子身影。 冲到山下的一营官兵们对于还在动的鬼子就是一枪,趴在地上不动的鬼子也是用刺刀检测一下脉搏,两边无法接触到火车的装甲列车火炮不断的响起,在千斤巨石上炸起一朵朵炮火,但是千斤巨石除了扬起一些碎屑依旧巍峨不动。 梅岭东侧边沿的石头可是以质地最为坚硬的花岗岩为主,三个千斤巨石都整体以花岗岩为一体,鬼子装甲列车上火炮扑射过来的炮弹打在圆滚的巨石之上,只能一次次产生细小的裂缝。除非鬼子的装甲列车有足够的炮弹可以持续不断的对巨石进行轰炸,否则是难以炸碎巨石的。 面对一扑而下的一营官兵们,残余的还有一点行动能力的鬼子边抵抗边往两边最近的装甲列车撤去,在火车巨大动荡中存活下来的鬼子看来,那是唯一活命的机会,要做的只是跑过火车距离装甲列车这五十多米的距离。 但山尖之上重机枪排和迫击炮排的官兵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残余鬼子往两边装甲列车移动,这段出了火车头尾抵达两边装甲列车之间的路段,就成了这些残余鬼子的丧命短途。 山尖往下倾泻的子弹和新一轮炮弹向这段短途覆盖而去,一朵朵血雾不断喷开,最后侥幸躲到装甲列车后面的鬼子两边一共不过剩下了十六七个,平均下来一边还不足双手之数,并且这些鬼子还不是安全的,因为不断有一营官兵或踩上火车,或借助一些突出铁轨的列车厢作为掩体,用长枪招呼装甲列车旁边的鬼子。 在初始射出密集的炮弹之后,鬼子装甲列车上的炮管不再密集的打出炮弹,他们或许发现了压制住靠近首尾车厢的千斤巨石难以击穿,也或许是炮弹发射过于密集,高温让炮管承受不住下一次发射,亦或许是库存炮弹不够,总之每列装甲列车上初始那种三根炮管齐射的场景停止了。 当下两列装甲列车里的鬼子面临一个难题,就是守在这里无法有效击退密密麻麻的重庆军,如果再像刚才那样三根炮筒密集齐射,剩余炮弹只能再打上三轮。 一旦这个机枪子弹和炮弹消耗完,那可要成为被拔掉牙齿利爪的老虎了。 但是前后两列装甲列车现在没想过要离开,他们的任务就是护送火车,现在护送的火车都躺在地上冒烟了,这让装甲列车里的鬼子在刚才疯狂输出的同时手脚发凉,这回差事肯定是交不了的了。 这个时候,山尖上的迫击炮阵地也停止发射迫击炮弹,全团剩余的迫击炮弹就剩下了八枚,九门迫击炮平均都分不到一颗。在刚才的全营冲锋以及残余鬼子撤往装甲列车的途中,迫击炮排共进行了两轮炮击。要不是团长问旅部要来了一百枚迫击炮弹,迫击炮排的排长王大柱说什么也舍不得如此消耗。 眼下百枚炮弹旅部虽是批准了,可毕竟去接应弹药的队伍刚从团部出发,百枚炮弹还没落入自己口袋,剩下的这八枚炮弹王大柱说啥也不愿意打出去了。打出去就没有炮弹了,没炮弹的迫击炮排还能叫迫击炮排吗? 当然这个时候大战局已定,除了张牙舞爪接近不了火车的两个装甲列车外,这趟给南昌城运送炼铁造弹煤炭的火车全列覆没。 然而,这趟火车上还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在等着官兵们。 第298章:弹弓抛射 南浔铁路梅岭段,火车边上的战斗已经停止。 传来的枪声都来自于火车首尾,两边各一个排左右的士兵拿着枪和鬼子的装甲列车隔着一段破铁路互相开枪。 鬼子打过来的子弹被火车车身以及巨石挡住,国军官兵射过去的子弹也只能在装甲列车的装甲上打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相互隔着不过五十多米。 虽然枪声有些热闹,可无论是火车巨石后面的国军士兵,还是对面装甲列车里面及躲在后面放枪的鬼子,都没说要来一段冲锋。 对于一营官兵而言,虽然如果有一群人,比如是一个排三十多号人一同向火车头五十多米外的一辆鬼子装甲列车发起冲锋,付出近全员的牺牲过后,大概率会有几个人能成功抵近鬼子装甲列车,然后用炸药包炸掉轮子,可一营的排长连长们没打算这么无畏牺牲。 对于李崇领导的七九三团而言,在鬼子腹地执行牵制任务的时候,几十名官兵生命和鬼子两列在铁轨上行驶的装甲列车,从来都不是一个选择题,当然是士兵的性命重要。 如果是在你死我活的战斗中,那没什么可说的,豁出再多士兵的性命,都要把这些装甲列车给炸了。但现在并不是说不炸了这两列装甲列车,七九三全团官兵就活不下去的情况。 在战斗过程中是“以人为本”还是“以战果为本”,李崇对下属各营连长提出的衡量标准是值不值得。 如果付出了大几十号人,比如两个排甚至一个连的代价,换取炸掉鬼子两列足以改变某个局部战场的装甲列车,那就是完全值得的。 但在当下,装甲列车的存在与否已经改变不了这场战斗国军将士获得的胜利,它的存在也只能是放放炮做出唬人的样子,那就没必要为了炸了它而付出更多士兵的性命。 作为奉命在梅岭牵制鬼子的七九三团而言,一时的胜利只是执行整个牵制任务期间的调味品而已,能长久的成为梅岭周边县城鬼子心头的一根刺,让这里不会成为鬼子的安逸乐土才是全团官兵的主要职责。 而且在团部集体会议时,李崇一直对手下的各营连排级指挥干部强调:打击鬼子军事目标,如果是在团部现有武器能够做到的情况下,就不要拿士兵的命去填,所以此刻官兵们没发起冲锋。 这也是七九三团官兵们都敬重李崇这个年轻团长的原因之一,懂得珍惜手下士兵性命的团长在这性命卑贱如狗的世道里,是难得的。 不过虽然己方迫击炮由于炮弹数量多原因停止了针对装甲列车发射炮弹,但山坡上六个炸药包投掷点开始运作。原本这六个炸药包抛掷点位是预先准备用于冲锋过程中轰炸鬼子的,但冲锋过程出乎预计的顺利,火车上的鬼子在翻车时伤亡大半,完全没有成建制的反击,这让预先准备的炸药包没用得上。 此刻爆破组的官兵们想用这些预备的炸药包来对付鬼子的装甲列车试试。 要论效果,肯定没人肉炸弹钻到装甲列车底下自曝有效,但空抛试试看一看嘛,这些东西尤其是强力牛筋弹弓也是花了时间精力准备的,爆破组的组员们为了用好这玩意儿,还特意训练了四十多个小时,拉得两只胳膊跟灌铅似的,不能啥也不试。 说干就干,就在李崇的眼皮底下,爆破组先是跑到了超过火车头前一段距离的山坡上,掀走蒙着的稻草编织的覆盖物,一个预先设置在这里的强力牛筋弹弓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个以中型树木为基础,砍掉所有枝桠,只剩下中间主干形成的“Y”形状,分叉上面钻有手腕粗细的孔,孔周围镶嵌上铁皮,然后绕上了一圈成人拇指粗细的牛筋弹力绳,弹力绳中端以牛皮作底、周围竹篮作拖。 牛皮底左右边沿与牛筋相接的地方系着拇指粗细的双股麻绳,这是提供士兵拉扯弹力绳的地方。 此刻在山坡之上呈现出45度的姿态,弹弓下端的树干有一大半被卡在山体内。 李崇停下举枪射击,饶有兴致看着爆破组的士兵们摆弄着显得传统甚至有些童真的东西,他很感叹自己的士兵在山体内钻出大半个树干深的洞,就像一开始看到三颗人工开凿出来的千斤圆滚巨石一样。 只不过面色都是不显的,就算心中一百个震撼脸上都是平静无波的,团长的严肃性镇静性还是要维持的嘛。 “嘿咻!嘿咻!” 在有节奏的号子声中,爆破组的两名士兵合力将强力牛筋弹弓上的弹力绳拉扯至弯弓状,死死用力拉着麻绳的两个士兵屁股已经触及山坡的石头,两人都是在用全身重量下拉弹力绳,同时爆破组长老雷亲自将一个炸药包放到竹篮里,尾巴长长的引信搭在外面。 老雷接过火把,口中喊着,“三、二、一,放!” 喊道“一”的时候引信被点燃,“放”字一出口,两个屁股着地拽着弹力绳的士兵同时松开手中麻绳。 “绷!” 强力牛筋弹力绳快速回弹,中间竹篮里的炸药包在运动惯性之下被抛射出去,直飞往火车头前三十多米的装甲列车。 要说迫击炮弹的出膛速度太快、肉眼难以捕捉的话,利用这种传统方式抛射出去的炸药跑可以清晰的看到其飞行轨迹。 以火车巨石作为掩体的官兵们看到了,他们急速将头缩回掩体后面,而躲在装甲车后面的幸存鬼子也同样看到了,“哇哇”大叫着,他们很想钻到装甲列车里躲一下,可是装甲列车只能通过顶部进入内部,而且也只能通过内部开启关闭。 这是出于安全设计的考量,在四周设立进出门会给敌人接近装甲列车、破坏门锁的机会,而且这种只在顶部留有进出口的设计可以让四周车身成为一体化钢板组装,加强了装甲侧面的稳固性。 但是这项安全设计却让从火车上幸存残余下来的鬼子叫苦不迭,他们接近了装甲列车却是进不去,不断射过来的子弹让他们的身体稍微冒出来一点就会被打中。 扑射过来的子弹还能躲一躲,但是现在炸药包过来了该怎么躲? 第299章:装甲列车后撤 从躲在装甲车后面的鬼子视角来看,炸药包从装甲列车西侧空中抛射过来。 躲在火车头这边装甲列车的七名鬼子在其中一个鬼子的呼叫下,同时往装甲列车的东侧移动,然后抱头蹲下捂住脑袋,头朝车轮屁股朝外,努力蜷缩起来缩小自己的身体面积以祈祷自己不被爆炸弹片触碰到。 同时装甲车上的炮筒旋转直对着火车头和巨石,这是为躲在侧面的鬼子提供炮弹掩护,防止车头及巨石掩护后面的重庆军探头放枪。 鬼子这些动作只是炸药包在天空划出一道轨迹的一瞬间完成的,前后不过三秒钟,尽管只是个丙级师团,但这些鬼子训练依旧有素,面对生死危机一刻的战术规避之利索让国军官兵们都感到咂舌。 这就是差距啊! 炸药包在天上跃过最高点愈发接近火车头前三十多米的装甲列车时,站在山尖边上的李崇愈发可以发现炸药包由于初始弹射角度的问题而砸不中目标。 在天空飞翔了六秒之后,炸药包砸落在距离装甲列车还有七八米处的地方。 翻滚了三个跟头之后,在翻到地四个跟头的时候,炸药包长长的引信燃尽。 毫秒间的寂静之后。 “轰~!” 平地上燃起一朵硕大的爆炸火焰,爆炸产生的气浪从地面扑射开来,一股肉眼可见的圆圈气浪四射出去。 气浪碰撞到装甲列车时顿时被撞散紊乱,但从车轮之间穿透过去的气浪依旧将头抵车轮屁股朝外的七个鬼子掀得屁股着地、四肢朝天。 李崇边举起枪沿着山尖往火车头前的装甲列车同一东西方向移动,边朝着迫击炮阵地的炮兵排长说道,“王大柱,你去帮助一营爆破组他们纠正一下抛射角度。” 抵达同装甲列车同一东西方向的山尖处,李崇停下身体举起狙击枪,居高临下已经可以看到仰在地上的鬼子半边身体。 “乓!乓!”一声枪响一个鬼子头部饮血。 这一刻,手稳、枪法好、又有狙击步枪助阵的三重因素叠加之下,身为团长的李崇变为生命收割者。 王大柱受命从山坡上边跑边滑到爆破组老雷旁边,身为迫击炮排排长的王大柱是全团射击角度最为敏感的人。他先是蹲在大弹弓的后面,伸出右拳拇指翘起,以鬼子的装甲列车为目标,慢慢往后移动,最后在拿了一个小石子放在脚尖。 在他的指导下,爆破组两名士兵抓着麻绳开始准备第二轮抛射,这次两次士兵屁股触地的地方就是小石子放置的地方。 这个时候鬼子火车头前的装甲列车上,一根炮管转向爆破组这里,一枚炮弹砸在爆破组官兵们的头顶上方,小碎石直哗啦啦的往下掉。 这种情形之下爆破组坚持着拉动弹力绳,在王大柱蹲在两个士兵身后最后校准抛射角度之后,炸药包再次在强力牛筋绳的回弹之下抛飞向了装甲列车。 炸药包飞射了六秒之后,这一次成功的砸中装甲列车身上。 在炸药包还没有滑落之际,引信燃尽,“轰!”又是一声巨大爆炸声,这一次炸药包释放的大火焰包裹了半个装甲车。 这种贴近爆炸虽然没有让沉重的装甲列车晃动一下,但巨大的爆炸动静让装甲列车里的鬼子震的七晕八素,就像是将头颅四肢缩进壳内的王八被一个铁锤重重敲打了贝壳一下。 最贴近爆炸一侧、负责操作装甲车西侧炮管和机枪的两个鬼子在爆炸声之后的数十秒内都恍恍惚惚意识游离,双耳也因为声波剧烈刺耳而流出鲜血。 国军官兵们在爆炸火光过后向火车头前的装甲列车看去,原本军黄色的钢铁表面漆黑了一大块,但却没有形成实质性的损伤。 爆破组的老雷觉得很遗憾,他很想炸药包能够炸断鬼子装甲车的铁轮之类,让其彻底失去移动能力,但是鬼子显然对此作了防护,装甲车下垂的钢铁盖住了大部分铁轮,替其挡住了大量爆炸冲击。 尽管再遗憾这个点位也不能用了,鬼子装甲车挨了一记炸药包之后,炮管又开始朝着爆破组这里移动,刚才一发炮弹打高了,这次炮管在不断下移。 爆破组和王大柱赶紧离开这里,前脚走后脚炮弹落下,来不及搬走的大弹弓被炸的粉碎。 虽然对装甲车的迫击炮弹和炸药包打击都未取得成效,但暴露在装甲车外的鬼子正被国军官兵们利用手雷和长枪逐个清绞掉,三十多米的距离手雷是每个士兵都能轻松扔到的,尽管一颗手雷对于躲在装甲车里的鬼子只能听声响而已。 官兵们没有去接近车头车尾的两个装甲列车,但身姿灵活的几个士兵通过不断的探头探身或者假意对装甲车的进攻,勾引装甲车里的鬼子打出炮弹。 装甲车里的鬼子炮弹发射频率越来越低,装甲内的鬼子感到很憋屈,往常一往无前的装甲车居然被两颗巨石挡住了威力,而且自己还只能躲在装甲内挨打? 这要是炮弹全打完,那就真要被锁在铁盒子里被动挨打束手无策了。 更何况装甲列车里的鬼子没想通为什么重庆军这么多人没有像以前那样发起人肉炸弹冲锋,但他们不敢赌接下来重庆军会不会这么干。 装甲车内的鬼子商量着要不撤走搬救兵吧,先出梅岭段,将火车遭到梅岭重庆军攻击的消息传给前面铁路沿线碉堡,然后从城里搬来救兵再报挨打之仇。 几秒后,火车头前的装甲列车忽然升起了一道黄旗。 李崇摸了摸下巴,“鬼子升起黄旗了是什么意思?” 看不出鬼子打的什么主意,李崇举起狙击步枪瞄准旗杆。 “乓!” 一声枪响后,鬼子装甲列车升起的黄旗剧烈抖动,黄旗明显歪掉,但没有掉下。 李崇骂了一句“格老子的!”,这旗杆还是钢条铸就的,子弹没有顺利击穿。 国军官兵们不理解鬼子打起黄旗的意思,但是车尾后的装甲列车里的鬼子通过观察镜看到后瞬间知道了。 两列装甲列车开始各自后退,车头前的装甲列车开足马力、烟囱冒出浓厚黑烟,看样子是要快速报信。 火车尾的装甲列车也暂时撤走,虽不能像车头前的装甲列车回南昌城,但可以暂时离开梅岭这片是非地。 鬼子装甲车暂时撤走以后,山尖上的李崇收枪走下山去,现在到了环视收获的时候了。 结束战斗的国军官兵们分布在整条破败的火车边开始在打扫战场,首先从没着火还直立着的车厢开始。 第300章:惊喜收获 没有了鬼子的装甲车,国军官兵们放心大胆的开始清理收获。 一百余名国军官兵在整条瘫地的鬼子火车各节车厢里查探,已经着火的车厢先不管。 另一百余名官兵们阻止已燃的车厢向未燃的车厢蔓延,剩余的两百多名官兵则用各式大小的篮子将地上散落成堆的煤炭往山里面搬。 目前全团加上新兵,每个营已经平均扩充至五百二十多人,比起领命进入梅岭前的全团一千二百人,这月余时间里全团共招收了三百六十多名新兵。 每个营这天天的埋锅造饭都要费上不少木材,但木头又不能大肆砍伐,而且还不能在营地周边砍伐。要是将树木砍伐稀疏了,就会加大天上飞过的鬼子军机发现概率。如今收获了这九个火车皮的煤炭,柴火问题很长时间都不要再操心了,当然这要在鬼子回援前能运进山才行。 上到行军打仗,下到柴米油盐,作为上位者,是样样要考虑的。 火车的货车厢以厚铁为主,原本不易燃,但由于盛满煤炭的缘故,燃烧起来的煤炭都在表面氤氲出橘红色的火焰在摇晃。 百名官兵们用工兵铲子在煤炭中挖出一条隔离带,成堆的煤炭散落出来,在地上形成一座又一座小煤山,二百多名官兵们从铁路到山里,用挑篮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搬运队伍,摩肩接踵的人头就像是搬运食物的工蚁一般。 在搬运煤炭的同时,分工搜寻的十几个官兵站在互成犄角的两节车厢前,一节车厢车门已被破开,里面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但另一节一节车厢上锁严密,官兵们一时无法打开。 这时候一连长带着两个士兵一手拿着凿石头的铁凿子,一手拎着铁锤朝着站在前面束手无策的官兵们说道,“都让开,让我来!” 三个人对着车厢上的大锁一顿猛凿,这边开凿的动静吸引李崇和一营长唐大尧走过来。 “团长,营长。”动手的官兵们手停了下来。 李崇手一指上锁的车厢,“继续开凿,我要看看鬼子上锁的车厢里面是什么东西。” 一连长和两士兵围着大锁敲打了五分钟,身上的军服都被汗水浸透之后,终于“啪嗒”一声,大锁被硬生生的凿掉。 这节一半出轨一半搭在铁轨上的列车厢门在费了一番力气之后终于被打开,当车门被“吱呀”着打开后,里面满满当当排列的木箱子直接呈现在众人面前。 木箱子已经破损几个,让众人眼中放出炙热光芒的是,滚落在地上的东西分明就是迫击炮弹的模样! 当! 大脑突然被撞了一下,这局部的空气忽然宁静。 满载的收获来得如此的措不及防,让人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李崇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经年的老光棍,忽然碰上了一个愿意投怀送抱、风骚叛逆的女人。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他在这些炮弹的弹壳尾巴上看到一圈或是红色或是黄色的圈纹! 要是眼睛没花,这些尾部有着红色或者黄色圈纹的迫击炮弹就是鬼子部队列装的臭名昭著的“红弹”和“黄弹”,也就是鬼子在以往战场上使用的毒气弹。 红弹里面是窒息性光气,黄弹内部充填糜烂性芥子气。 “这真是他MAMA的,这是一趟毒火车啊!”唐大尧挠了挠脑门,嘴里吸了一口凉气。 普通士兵不认识毒气弹,身为营长的唐大尧是门清的,毒气弹的威力在他还是一个大头兵的时候可是亲身经历过的。要不是那时双腿跑的快,那就是成堆尸体中的一具了。这里面的气体一旦释放出来,那就是谁碰谁死。 站在士兵中间的李崇发现没有泄露之后,当即快速下令,语气中难掩激动: “这片的百十人全部过来,丢下手中的事情。” “一连长你带十个手稳的士兵进去,将里面的木箱子和炮弹全部搬到车门口,不要落下一个。” “你们五十人,分成两队,站在这两节车厢两边,确保一丝一毫的火苗都不要过来,哪怕是火烧到你们身上,都不许后退半步,必须将火挡在你们的脚尖前!” “还有你们这四十多个人在车厢门前排成两队,一个个将木箱和炮弹传递出来,快!要快!” 李崇命令落下,这节车厢快速的有组织起来,一颗颗迫击炮弹、一个个完好的木箱子被传递了出来,车厢内的空间很挤,都被满当的木箱子所占据,正是木箱摆放很挤,所以才没有散落泄露。 李崇时不时的翻开士兵们手中的木箱,大部分木箱里盛满稻草,里面各盛着三枚炮弹。木箱的空间大部分被稻草占据,这些厚厚的稻草保护了这些炮弹没有受损失。 还有一些木箱里面摆着手雷,一个木箱里像是摆鸡蛋一样,依次摆成两行,一行六枚,一个木箱内就是十二枚手雷,这些手雷模样跟小鬼子通常使用的九七式香瓜手榴,唯一不同的就是手雷肚子上也有一圈红色或者黄色的圈纹。 显然这些手雷是细菌手雷。 迫击炮排的排长王大柱闻讯而来,看到这一枚枚迫击炮弹激动得双股颤栗,嘴唇都直哆嗦,“团长,这些炮弹可都是我们迫击炮排的?” 唐大尧眉毛竖起,“哎哎哎,王大柱你这一张口要把这些全部吞掉?” 尽管全团所有迫击炮都集中在迫击炮排,一营要炮弹也没用,但唐大尧还是舍不得,这批炮弹真他MA的太多了,就算没用都想占着,比老家县城里最漂亮的女人还诱人,全被拿走实在舍不得。 唐大尧不禁在想怎么鬼子这一车皮的迫击炮弹和手雷,就没一个迫击炮呢?今天但凡里面有一个迫击炮,他唐大尧都死活要从团长口里抠索出迫击炮和炮弹来。 王大柱心中都不好意思说全要,这是人家一营打的伏击,但这些炮弹太诱人了,圆润的身姿散发着美好的光芒。 于是他的脸皮在迅速变厚,片刻间掩盖住心中那么稍微一点点点羞耻心的说道,“唐营长,你们没有炮要炮弹有什么用?这些炮弹归了咱们迫击炮排,以后唐营长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找咱们帮忙嘛。” 第301章:奖励一营 唐大尧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这一枚枚炮弹实在是太惹眼了,他带着极端舍不得的情绪看着李崇。 下属官兵的情绪是要照顾的,这是一营官兵赢来的饕餮盛宴,这些炮弹手雷是本次伏击的最大收获,要是全拿走那就打击下面作战的能动性了。凭借官大一级就随意拿取下面部队的战斗收获,这无疑是杀鸡取卵,这样的蠢事李崇不会做。 看着官兵们还在从火车皮里不断的往外搬出木箱,李崇心情激荡的说道,“这么多木盒,不管还没搬出来的,搬出的木盒已有炮弹150枚,但是口径不一,大的81毫米口径,小的50毫米口径的。” “这么多化学武器呵!一营拦截下这辆火车是给我全团除掉了一个生死危机,甚至于说是给南昌城周边15到30公里的所有抗日武装除掉一个大隐患,这批化学炮弹手雷要是进入南昌城,被鬼子们武装起来,那想起来我们的处境都将很难。” “这50毫米口径的炮弹明显就是为鬼子八九式掷弹筒配备的,远的不说,就说奉新县那伙进入梅岭的鬼子要是配备了这些毒气炮弹,那次晚上在树林间的碰面,老简和四连恐怕就不是阵亡三十四人这么轻松了。” “所以,一营此次有心无心之下,是给全团除去一个大危机的,此功必赏。老王你炮兵排留下一门81毫米口径的九七式迫击炮给一营,这里81毫米口径的迫击炮弹我做主你拿走十箱共计三十枚炮弹。” 李崇口中的“有心无心”是指一营此次伏击鬼子这趟火车,前后凿巨石、埋炸药准备的天数一只手数不过来,这的确是用心在准备。但这趟火车上居然有一车厢装的全是炮弹手雷,这实在是出于意料的无心收获。 而他口中的九七式迫击炮,也就是小钢炮,全团一共仅三门。 一门是在棺材山战役后,全团休整,李崇升任团长奉命移驻梅岭前,上峰派发下来的七门各式迫击炮中有一门是小钢炮。 另外两门则是由三营缴获自坪上村战场,当时炮管完好底座被炸坏,所以炮兵排也顺利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从三营长汤大海那里要过来,经过修复之后可以再次使用的。 “哈,多谢团长!” 李崇此话一出,从营长唐大尧到四连长、再到搬运的士兵,脸上都乐呵不已,搬运的时候都更加有力了。 在这个嫡系中央军部队除外的世道里,地方部队武器配置那是扯淡得很,李崇这个团所在的一三三师虽然是川军部队,但因为自淞沪战场爆发出的强大战斗力就入了委员长的眼,所以在装备上还能弄到一点来自重庆的换装。 可尽管如此,李崇这个团如今都没一门山炮的,所以越是下面部队,对炮的执念就越深,无论是大炮还是小炮。 现在李崇金口一开,意味着一营首先在三个营中要摘掉“没炮”的帽子了,这让一营的官兵不能不兴奋,当然李崇送炮的慷慨也是因为一营此次战果丰硕果,他都不好意思不赏,而且全团都小钢炮有三门,给一营一门也没啥。 对于一营官兵们而言,虽然三十枚炮弹相比于一车厢的缴获太少,但是他们已很满足了,这说起来往后自己也是有炮了啊,这是一个璀璨的开始。 一门炮三十枚炮弹,这是以往全营不敢想象的事情,唐大尧已经搭上王大柱的肩膀,要去山尖的炮排阵地上巡视一圈了,看看哪一门小钢炮最入眼缘。 王大柱虽然因为要付出一门小钢炮的代价,但由于不久前才收获了二门,心中不舍但决计不疼,而且这些琳琅满目的炮弹已经填满他的心。 让他觉得可惜的是,全团没有鬼子的八九式掷弹筒,这些50毫米口径的炮弹暂无法被使用。 “老唐啊,虽然给了你炮,但这些炮弹手雷都不是普通货,不能像普通炮弹那样大肆使用,在使用方面,必须慎重,不然会授人以柄的。” “团长,你不会不允许我们用这些炮弹吧?” 李崇摇摇头,“我没这么迂腐,炮弹都批给你了。鬼子能用毒气弹打咱们,咱也要让鬼子尝尝这滋味儿!这一批东西用好了简直能让我们团的战斗力直接比肩一个旅,用这些玩意儿拔鬼子碉堡,那简直跟推土一样。” “只是嘛,我们形象总要的,用这些玩意儿要做掉尾巴,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们用化学武器,不然名声要臭的。你看小鬼子战场上攻击受阻时什么时候没用过毒气弹?可他们一直坚定否认,所以你每次用这玩意儿,必须一个活口都不留,尸体全部当场烧掉!” “还有一条红线,打只有鬼子伪军的碉堡据点你可以用这些炮弹,但一旦有民众和鬼子伪军混居的情况,就不许使用。这条线你要是跨过去,那就军法从事!” “团长,这个我向你保证!何况炮弹如此珍贵,我不会轻易使用的,这可是压箱底的宝贝。” 李崇扣了扣手指甲,眼睛上挑的忽然问道,“万一要是露出的一点风声,有人质疑咱们使用化学武器你知道该怎么回复?” 唐大尧略微一思索,然后露出朴实的笑容回答道,“咱们哪里能制造出毒气,咱们用的辣椒粉。” 李崇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你要谨记但凡出现一点质疑,就往辣椒身上推。现在你再去叫百十个士兵过来,快速的先把这些木盒全部搬走,不给鬼子留下分毫。” “是!” 二十多分钟后,这节车厢里面的所有木箱几乎全搬出来了,红弹数量明显比黄弹数量多一大截,估计是黄弹虽然危害性更大,但伤人同时也容易伤己,所以鬼子没有大规模配备。 稍微清点了一下,迫击炮弹共210枚左右,其中黄弹150枚,红弹60枚,有百枚是50毫米口径的,暂无法被使用,剩下的百枚可用鬼子的九七式迫击炮发射。 而盛着手雷的木盒则有三十箱,按照一箱十二个手雷,那就是360枚。 地上所有的木盒有大有小,一共百十盒,在地上堆了一个小方堆。 心中有了这么一个大概后,李崇的脸上已经兴奋难掩了,这一下自己成为暴发户了,而且肥的流油。 第302章:鬼子震怒(1) 一下子自己的炮兵排前两天还在愁炮弹消耗问题,现在一下子全解决了。 当然这些毒气炮弹不能像普通炮弹那样正大光明的在交战中使用,像以往那种官兵冲锋前炮弹先轰一波提振冲锋“势”和“气”的方式,肯定是不能用的,因为全团没有防毒面具。 这些炮弹虽不能在战斗中随意使用,但这玩意绝对是拔碉堡的利器。 以往攻打碉堡的时候,全团以往还用过辣椒粉将躲在碉堡里的鬼子伪军催出来,现在根本不用那般麻烦了,这些炮弹和手雷随便一个都能解决拔碉堡过程的伤亡问题。 李崇站在山坡之上,看着官兵们分作三路,心中充满了收获感。 一路有一百多人,不断的将煤炭运入大山,这些煤炭被暂时倾倒在梅岭东部边沿不远处的各个山坳之间,返回的时候又夹带着一些干木材放到煤堆之上。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将火车边堆砌似小山般的煤炭能运多少就运走多少,要是装甲列车请来的援兵到来,那只能点燃木材放火烧了,反正绝不能便宜了鬼子; 一路有一个排的官兵,在远处戒备鬼子援军到来; 更多人的一路则有二百多人,他们各自两人齐力抬一个木盒,将地上一百余个盛放着生化炮弹手雷的木盒一下子就全部搬空,组成一支浩荡的搬运队伍。 这次伏击,一营全体伤亡不大,直接死亡七个。 十四个受伤,其中五个士兵是因为鬼子装甲列车发射的炮弹爆炸而炸伤,九个则因为交战中被子弹打中。这些伤员被一营医疗兵简单止血注射镇痛药之后,抬往梅岭主峰的团属医院。 站在山坡之上,李崇对旁边的一营长唐大尧说道,“老唐,这30箱手雷我也给你留五箱,拖你一营的福,二营三营也会各给他们五箱,炮弹他们没有。” 唐大尧如释重负的舒出一口气,“哈哈,我老唐前些日子吃了他汤大头送来的大米,又占了老简送来的情报便宜,这又吃又拿的,现在总算是还回去了,不然往后碰面都要低人一等呐。” 李崇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批武器将在以后改变我团在整个梅岭地区的战斗能力,往后对于我团而言,梅岭周边的碉堡将不再是鬼子伪军的乌龟壳,但我必须再嘱咐你一句,现在你有炮有弹,可不能任意使用。” “若是碰到点麻烦就使用这种化学武器,一味的依赖这种缺德的武器,就会削弱官兵的攻坚能力。我们团是有着优良攻坚传统,不能因为一些投机取巧的武器就丧失了传统,无论什么时候,七九三团面对鬼子决死冲锋的意志都不能弱下来的。” 唐大尧郑重的点头,“团长,我明白了,今后碰到打鬼子据点碉堡的时候,不会毒气弹直接丢过去然后等着捡死尸的,我们营攻打碉堡一定血肉在前,毒气弹留着压箱底的。” 李崇又是一手拍在唐大尧的后背上说道,“不是要你限制使用,该使用的时候就使用嘛,留着万一啥时候走味儿了,那就没用了。我只是给你提个醒罢了,不要让官兵对毒气弹形成攻坚时的依赖心理就成。” “再说这毒气弹是鬼子制造出来对付咱们的,这种滋味不让小鬼子也尝尝那怎么行?反正鬼子给咱们送来了两百多枚,这数量多的很嘛。我都想拿着它们去什么长埠镇、石鼻镇、郭家镇等等鬼子据点外面,一发发的把这些毒气弹打进去,问问这些鬼子好不好受!” 唐大尧左掌右拳在胸前合击在一起,“就是这个理,也要让小鬼子尝尝毒气的滋味儿!” ...... 在梅岭东侧边沿国军官兵们对着一辆火车满满搬运收获的时候,火车头前的鬼子装甲列车驶出梅岭辐射区域后,即将抵达至铁路沿线的一处守路碉堡前。 这些铁路沿线的碉堡都是陆续修建起来的,用于负责看护看路,这主要是湾里区小队有组织民众晚上盗挖铁轨的行为,这些游击队用撬挖铁轨来炼制地雷壳子,反过来用之炸鬼子。 在铁轨被撬挖现象屡控不止之后,鬼子就在铁路沿线陆续修建了这些碉堡,专门看守铁路,有时候装甲列车也会晚上出来,在这段铁路上巡逻。 看到装甲列车开过来,碉堡顶上放哨的鬼子和二狗子立正敬礼,并行注目礼。 以往装甲列车会碉堡守军的目光里毫不停留的很高傲的开过去,毕竟装甲兵种比他们蹲碉堡的地位要高贵太多,但现在装甲车在十多个鬼子伪军的目光中,急停了下来。细看之下,以往军黄色的铁板上都蒙上了硝烟的黑灰。 碉堡里的十多个鬼子和二狗子心里一咯噔,这是被打了一顿啊。 装甲列车顶部的盖子往上掀开,里面一个戴着装甲头盔的鬼子少尉探出半个身子来,带着扑面的硝烟朝着碉堡上的鬼子喊道: “你的,快快的报告,火车在梅岭段被重庆军伏击,重庆军炸断巨石导致火车翻车,快快的上报!” 用的是日语,碉堡里的七个二狗子没听明白,但一听太君难掩震惊、恐怕的语气,就知道肯定没好事发生了。 碉堡上鬼子一听火车居然翻掉了,这这这,天塌了啊!以往火车只是被武工队扒了一点点,这次干脆就整列翻车了! 碉堡上的鬼子语气震惊、嘴唇哆嗦道,“报告少尉,我们的没有电台,需要跑步传递消息。” “八嘎!!” 装甲列车上的鬼子少尉一巴掌恶狠狠的拍在车顶的装甲板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大响,然后再次缩进装甲车里,命令驾驶的鬼子开足马力向前。 这鬼子少尉也没让碉堡里的鬼子拿枪去打重庆军,这点儿人还不够塞牙缝。鬼子少尉也算明白了,靠这些沿线碉堡传消息是不能够了,靠他们腿跑,还不如自己赶紧将装甲车开回城里将消息传给师团长来得快。 沿着通往南昌城的末段南浔铁路线四十余公里,装甲列车一路开足马力,用每小时三十公里的速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这列风风火火的装甲列车抵达到了南昌火车站前。 第303章:鬼子震怒(2) 从装甲列车上下来后,这鬼子少尉匆匆忙忙一路往车站办公室跑去。 车站来往巡逻的鬼子、二狗子和一些拎着皮包的乘客看着从装甲列车上陆续爬下来的九个装甲兵,有的头盔下磕出血,有的耳朵冒血在嘴巴上形成一条血迹,身上也沾染满炮灰,窃窃议论着。 这些鬼子身上的炮灰不是被国军官兵们炸的,而是在列车里操作火炮时,发射炮弹后弹壳退下时喷出的炮灰,足可见这些鬼子在装甲列车里火炮操作之频繁。 巡逻的鬼子和伪军在想,一向高傲神气的装甲兵今儿个怎么混的如此惨。 一些在日伪统治区做生意、长袖善舞的乘客看到鬼子身上的情形,窃窃私语着别是铁路又出事了吧,鬼子的装甲列车都搞得灰头土脸的,铁路要是出了事,那此刻坐火车还安全么?要不还是暂时取消行程吧。 开装甲列车的鬼子少尉撞进办公室内后,忘记了低军衔对高军衔的尊重,直接对着电话前因为自己闯入而错愕的车站负责人说道,“快,快给师团长打电话,火车经过梅岭时受到重庆军伏击!” “纳尼?”电话旁的车站负责人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站了起来,脸上充满震惊,“货车怎么样了?” “重庆军炸断巨石,火车多处受到撞击导致翻车!” “扑通。” 车站负责人一听跌坐在背后的椅子上,作为重要交通枢纽车站负责人,他的军衔是中佐,衣领上红黄条相间、上嵌两颗星,领着一个中队鬼子驻守这里。 这位中佐跌坐在椅子上是因为他知道这趟货运火车可不仅仅只运送了煤炭,城里两个师团长联袂打来打来电话要求他务必确保严密上锁车厢的安全,上锁车厢内可是满载着补充给师团化学部队的神器“圣战瓦斯”,这批武器晚上就会有城内部队前来运走。 现在这列火车翻车了! 开装甲列车的鬼子少尉嘴唇哆嗦道,“中佐阁下,快快的打给师团长。” 中佐手指颤抖的摇响了办公桌上的电话,拿起电话的时刻,他和站在办公桌前的少尉都做好了挨批的心理准备,甚至于开装甲列车护送火车的鬼子少尉都做好了被军法从事的准备。因为这次的损失实在太大了,鬼子少尉只想着师团长能给自己重新回归梅岭战场的机会,军人的自尊令他想冲锋着死,而不想被唾弃着军法从事。 距离火车站七公里外的南昌城。 月余下来,城内的断壁残垣基本被清理走,在原来市政府、警察局驻址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日伪市政府、警察局再一次在阳光下光鲜起来,当然这掩盖在不远处戒备森严的日军守备司令部光辉之下。 此刻,大贺茂正埋于案头处理驻守一方的内务,相比之下他的同僚,同为中将军衔的33师团的师团长甘粕重太郎就不用处理这些俗事,近来司令官冈村大将已将攻取长沙作为第11军的下一个全力作战目标,他主训兵备战,自己主一方事务,两人分工明确。 长沙肯定是要拿下的,因为武汉、长沙、南昌这三个城市在地图上形成一个大三角,周围环伺的就是支那重庆政府划定的三战区、五战区和九战区这三大主力战区。 如今在冈村司令的经略之下,武汉、南昌已相继被夺取,大三角就剩下一个长沙没被夺下。 想来自己还是比甘粕重太郎要累些的,大贺茂签字处理一些防区事务时这般想着,还是训兵备战轻松啊,不用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俗事缠心。 “嘀铃铃!嘀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大贺茂拿起电话,“摩西摩西?” 片刻后,大贺茂兀地站了起来,握着电话大手筋暴起。 即便位居陆军中将,大贺茂脸上都难控情绪,自己保密消息做的这么好,连随行的押运士兵都不知道,梅岭里重庆军怎么会知道这趟列火车上有“圣战瓦斯”? 那可是配给全师团化学部队的“圣战瓦斯”啊,那可是颠覆性的力量,这要是被梅岭内的重庆军夺走,那南昌城广泛腹地内可全危险了。 大贺茂不知道,梅岭内的重庆军此番亦只是歪打正着。 无声最是吓人。 电话连线的另一侧,车站办公室内的两人寂静不敢出声,被电话线路穿过来的暴虐气息吓得浑身发抖。 这一刻,全南昌城就像是一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一圈圈波纹直往四周扩散。 城内城外一个个中队的鬼子往火车站跑来,停在火车站的客运火车直接被征用,这些鬼子一队队冲进火车里,气势凶狠。 南浔铁路梅岭段周围据点的鬼子大规模调动,往出事地急赴而来。 同时,南昌城外的三家店机场,数十架轰炸机呼啸起飞。 从车站办公室内出来,脑子混沌的鬼子少尉有些腿脚无力的往装甲列车走去,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负责押运的这趟火车上装载有什么,心中悔恨不已。要是早知道里面有什么,他说什么都不会选择后撤的,只要自己架着装甲上的大炮在那儿,梅岭内的重庆军就不可能有序的搬走火车上的“圣战瓦斯”。 也就是说,自己是一手赐给了重庆军轻松搬走那些“圣战瓦斯”的机会。 现在师团长只给了自己一句话:夺不回“圣战瓦斯”,自己就不用活着回来! 重新走回装甲列车的鬼子少尉心中甚至有些委屈,自己原本就以为火车上只装着煤炭,想着那么大的一堆堆,重庆军就是运一时半会儿也运不完,自己回去赶紧叫援兵回来总能报复回来,哪知道里面居然有“圣战瓦斯”啊! 同时他又有些感慨车尾装甲列车内同僚们的好运,他们从车尾撤离事发地没法回南昌城,可以暂时不用趟这回浑水了。 鬼子少尉心绪难平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原来这里的天空也是很敞亮的,似乎不差故土天空的湛蓝,以前怎么就没注意过呢? 第304章:大战骤起(1) “长官阁下,新运来的炮弹已经装列完毕。” 装甲列车前,原本的九个鬼子面无决然的对着鬼子少尉打了一个敬礼,他们也知道此番自己犯了大错了,此刻已经抱着决死的意志。这些基层的鬼子士兵从来都不惧怕战死,尤其是这些在鬼子陆军中地位一向尊贵的装甲兵。 双腿跑不过四轮,四轮开不过翅膀。 在地面鬼子部队大规模往南浔铁路梅岭段运动的时候,天上,从三家店机场起飞的十多架飞机片刻后接近事发地的上空。 这是南昌城针对梅岭地区第一次大规模兵力调动! 这是一场突然而起的局部大战,谁也没想到一营蹲在棋盘石琢磨出来的伏击鬼子货运火车的计划,竟然成为了七九三团进入梅岭以来第一次面领大规模围剿的导火索。 梅岭边沿,远处戒备的国军官兵看到天边远处快速抵近的鬼子飞机,立刻用手中的军号吹响了示警号, “所有人,放下担子,进山或找掩体躲避!” 随着李崇大手一挥,运送煤炭的官兵们纷纷丢掉身上的扁担,山坡之上的纷纷跑进树林内,山坡之下在火车旁铲煤炭的官兵中来不及冲上百米斜坡的,则就近躲在火车之间。 鬼子调度的这段时间内,一营官兵们早已经将这批生化炮弹和手雷运走了,只不过这些堆在火车周边的煤炭运进山内的才只有三分之一。 李崇匆匆看了一眼地上的大堆煤炭,这太可惜了,可惜二营、三营距离太远,来不及通知,光凭一营的四百多号人马,运煤的速度实在太慢。 鬼子的飞机刹那间就到了,由远及近并且俯冲到百米的高度,先是从南到北在整条冒烟的火车上空一掠而过。 这一掠而过的瞬间,百米高度飞机上的鬼子脸上震撼难掩。 这些鬼子看到三百多米长的火车大部分瘫痪在地上,只剩下几节车厢还直立在铁轨之上,三颗巨石就像是锲子一样将火车死死的钉牢在地上,冲上云霄的滚滚黑烟在飞机里都能闻见,地上还有重庆军在活动,扔在山坡上挑煤的扁担都看得见。 这一掠而过也是探查,飞机飞过火车后,在不远处往上拉升,然后折返回来。折返的同时,机舱腹部弹舱打开。 “驴~” 伴随着炮弹砸下时刺耳的破风声,地面上顿燃起一朵朵炽热的火花,山坡之上的国军官兵丢下的用具很快付之一炬,鬼子就像是炮弹洗地一样,从火车到梅岭数十米边沿地区,投下了密集的炸弹和燃烧弹。 树木在肢解,土地在燃烧,山坡背面尽管有树木遮挡,尽管一营官兵提前有所躲避,但密集的炮弹还是炸死炸伤不少官兵,这丛林之中不断响起士兵的惨叫,基层干部在扯着嗓子在维持秩序。 这些人底子毕竟是棺材山之战后,全团在铁头岭修整时,从后方补充进来的川人子弟。虽然不怕死,虽然驻扎进梅岭后打过几次伏击,但这些伏击战斗在李崇和一些经历过棺材山血战的老兵们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历练而已,所以见到此刻天上到处掉弹的场景,显得还是有些慌乱的。 “格老子的,鬼子的飞机在咱们头上为所欲为!” 临时指挥部门边上,朝外面看了一会的一连长拍着门框,拿起刚从火车间缴获来的三挺歪把子中的一个,就要跑出去和鬼子飞机拼命。 李崇枪往桌子上一拍,“站住!” 唐大尧将一连长拉了回来,“冷静,你是个连长,还这般冲动。” 李崇冷哼一声,“想不到鬼子飞机来的这么快,咱们煤炭才运了三分之一,看来搞翻了火车,小鬼子也知道疼了,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阵仗!” 天空炸过一阵后,梅岭边沿内外都燃起了黑烟,鬼子飞机停止了对梅岭边沿树林的盲炸,国军士兵们从潜伏的树林山石之间弯腰走了出来,离开快烧到屁股的地方。 距离李崇这里两百五十多米外的一处山头上,肖媛和随行的两个队员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眼中震撼犹存。 这种震撼倒不是因为第一次经历如此密集的炸弹轰炸,好歹也是刀口舔血的,三人是因为巨石滚落火车侧翻的大手笔而感到震撼。 相比于自己的撬铁轨,相比于武工队的扒火车,眼前的这一幕才是大手笔,直接干翻了整条过车啊! 不过意志坚定的肖媛并没有在此情此景之下,因为自己率领的游击队力量弱小而感到心中无奈,亲眼目睹了这场战斗之后,她心中对驻扎于梅领内的这伙国军有了深刻的评价,加上通过从上级那里传来的有关于七九三团的信息后,她对这个团以及对这位梅岭间实力最强的李团长有了新的认识。 太傲太自我主义的评价不会改,不过肖媛默默的给这位李团长加上了“会打仗,敢打仗”六个字的评价。 天上,鬼子飞机虽然停止了爆炸,但是一直盘旋在冒着黑烟的火车上空,躲在火车车厢处的国军官兵们尝试着稍一探头,这些军机就会俯冲而下,搭载的机关炮打出一颗颗粗壮的子弹。 鬼子军机盘旋不走的情况让李崇直皱眉,军机盘旋不走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在等待地面攻击部队! “去些个人,稍远点儿到山尖各处放枪,把鬼子的飞机吸引过去,让火车边上的官兵们好撤回来。老唐,全营做好战斗准备,咱们今天缴获的这批毒气弹估计是割了城里鬼子的心头肉了,小鬼子飞机不走,看样子是等地面鬼子过来了,这是不甘休啊。” 唐大尧拳头往桌上一砸,“鬼子要是来了,就正好趁手拿毒气弹招呼一下这些鬼子。” “硬打的不要,仅凭咱们一个团的实力还不足以对付南昌城的鬼子,要是摆干阵势打,咱们就干了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的蠢事,老子往后还要在梅岭这一带混呢,坚决不能一锤子买卖,把家底全打光喽。” “团长,你的意思是?” 李崇鼻孔哼出一道冷气,“同踩在江西这地界上,同在山岭内,我想起了三百多公里外的井冈山。我们是军人抛开政治只从军事层面上讲,当年红党那些人面对我国军大军依然能不断周旋数年,老唐你不觉得和此刻我们的处境有些相像么?” 当年国党前后五次围剿井冈山的作战经过,在中央军校学习期间,学员与教官们也曾在战术层面进行过探讨,所以此刻李崇脑子里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井冈山红党当年面对远超于己的大兵压进情况下,有着成功操作实例的作战思路。 这就是中央军校毕业出来的军官与众不同之处,他们脑子里有着体系化的作战理论和作战模块,当这些军校毕业的军官熟悉了接手的部队后,越往后战斗越能调出他们昔日所学。 第305章:大战骤起(2) “哒哒哒,乓乓!” 梅岭边沿的山尖各处,陆续朝着天空盘旋的军机放枪不断,尤其是从火车边刚缴获的、还热乎着的三挺歪把子,射出的子弹形成一条完成扑向空中的弹链。 在火车上空往来飞行的军机果然循声而去,在十多架次飞机离开火车上空的片刻,躲在火车厢内的国军官兵们分散着往百米山坡上直冲,有几个不怕死的官兵还引燃摆放在煤炭上的干柴。 飞过火车上空、扑往各个机枪响声处的鬼子军机看到了火车边忽然跑出的重庆军士兵,但飞机高速的惯性也不是想掉头就能掉头的,抓着这几十秒时间的契机,原先在火车边躲避轰炸的国军官兵赶紧冲向百米山坡,冲进不断燃起硝烟的梅岭边沿树林里。 这一波刺激鬼子军机,梅岭边沿树林内又迎来了鬼子军机的新一趟轰炸。 头上挨着炮火,缩在山间各处的国军官兵们口中咒骂着在天上呼啸的鬼子军机。 临时指挥部内,李崇对唐大尧和三个连长提出战斗思想,如他先前所说,鬼子若来,硬打是决计不要。 “接下来鬼子一旦抵达,唐大尧你的三个主战连不要主动出击,而是化整为零,以排甚至是班作为作战单位,以错综复杂的山林为战场,逐层逐级的布置饵雷,要让这里的每一棵树木、每一块石头都成为鬼子前行的阻碍。” “团长说得对,鬼子一进这大梅岭那就是两眼一抹黑,咱们可是对这一草一木熟得很。” 李崇感叹了一声,“不知道鬼子此番对梅岭会有什么动静,南浔铁路线重要尤甚,火车翻掉、毒气弹落入我手,鬼子估计要疯,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在干翻鬼子火车之后,李崇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这次事情真是闹大了,初始时一营官兵已经万事俱备了,所以他也没有想太多。年轻的李崇是“干了再说”的性格,既然事情已到了眉头,那就做了它! 现在一场伏击尘埃落地,李崇才意识到此番动静可算是直接在南昌城鬼子心头扎上一刀了。此番伏击算是卡断了南昌城鬼子的物资运输线,鬼子焉能不急? 这次伏击会掀起怎样的风暴,充满硝烟味道的山间林风中李崇能嗅到一点风雨欲来的势头,不过他有与鬼子周旋的底气,因为鬼子对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的梅岭内部陌生得很! 鬼子军机从山林间飞走后,唐大尧和三个连长将士兵们召集起来换了一处密林,李崇站在一棵树底下,看着底下一营官兵们的面孔说道,“官兵们,你们今天打了我团进入梅岭以来最大战果最漂亮的一个伏击仗!” 官兵们在鬼子军机密集轰炸过后去除掉了开始的失措,听到团长夸赞他们打了漂亮胜仗,想到自己居然推翻了鬼子的火车,心中亦是激荡不已。 “咱们占了鬼子这么大的便宜,小鬼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们的飞机就过来了,可是咱们不怕,这里的山石草木是我们的,它们都在保护着咱们,都在帮我们挡住落下的炮弹!” “咱们连小鬼子的火车都推翻了,他们的装甲车也奈何不了我们,现在鬼子要来,可咱们照样不怕!大胆的把鬼子放进来打!” “当初棺材山上下来的老兵要起好带头作用,没有经历这种阵仗的新兵,你们要趁此机会跟着班长排长们大胆的杀死自己从军生涯的第一名鬼子!” “现在,一营除连排班长留下外,其余人后退百米待命。何茂平,你去搬七箱新缴获的手雷过来。” 李崇一句话,三十箱手雷一下就去掉七箱,反正用的是鬼子手雷,他一点都不心疼。 片刻后,士兵们后退百米,何茂平和六个士兵搬着六箱毒气手雷走过来放在地上,这里就是84枚毒气手雷。 李崇掀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一枚肚皮上绘着一圈红纹的香瓜手雷,“你们中有一些人是棺材山血堆里出来的老人,打鬼子的话我不用再跟你们说,要给你们说的是我手上拿着的这玩意儿。这是鬼子毒气弹,以前战场上鬼子多用迫击炮弹发射,现在小鬼子对毒气的使用愈发多样化了。” 话音落下李崇拨开拉环,往石头上一磕,然后往前面远处抛去。 众人视线随着手雷落处,五十米外片刻后一声爆炸,然后一团淡绿黄色的烟雾气散开。 唐大尧啧啧出声,“嚯,团长,鬼子这毒手雷既出毒气又有爆炸的,厉害的很嘛。” “每个连排班长各拿两枚,到时候往鬼子人堆里扔,注意一定要没风或下风口的时候使用,咱们没有防护用具,扔鬼子毒气雷的时候不要扎堆,都小心着点,至于你们身上挂着的手雷摘下来沿着边沿往纵深内设置饵雷。” “切记:各连需密切配合,避免大规模交战,但小股枪声不息,袭扰不断,敌疲我打,一定让进梅岭的鬼子晕头转向,分不得东西!” 下面一众连排班长重重点头,这个时候,回去负责取照相机的警卫班士兵从林间小道赶赴过来。 “团长,照相机带过来了。” 李崇接过照相机,“看来我还能记录颠覆火车的场景嘛,这些手雷你们上来拿走,打仗的时候别舍不得扔出去,都下去准备吧。唐大尧,派人给二营、三营发报说明此事,要求他们注意鬼子动向,你跟我过来。” 两人和警卫班的人慢慢走到山尖处,头顶上飞机依然盘旋不止,发动机的声音忽远忽近。 李崇朝上瞥了一眼呼啸往来的飞机,“看吧,这下是捅了小鬼子心头肉了,咱们头顶上盘旋的是鬼子九六式轰炸机,满载航空燃油情况下其航程能达到4000公里,飞机不走肯定是在等待地面部队抵达,配合地面攻击进行轰炸了。” 唐大尧粗糙手指不断摩挲着,“鬼子要来,咱就用他们的武器好好招待他们。” 李崇拿着相机趴在山尖石头上,看着下面燃起滚滚浓烟的火车,此刻干材燃起无数煤炭被点燃,成片橘红色的火苗慢慢连成一片,坍倒的火车被炙烤得变红。 十几公里的南昌城外,一个个中队在南昌城外汇聚,轻装步兵首先出城,后面的辎重部队还在动员,梅岭东部边沿的东侧和东南侧各据点鬼子和皇协军也朝着南浔铁路梅岭段运动。 与此同时,南昌城内亦有两封以师团名义的电报发往遭受过梅岭重庆军攻击辖区据点的安义县和奉新县。 第306章:探路不利 奉新县城内,收到电报的江藤脸上升起一股寒意,而且是如芒在背。 火车上的细菌武器落入重庆军之手,那首先倒霉的就是自己,尤其是设在梅岭西南边沿两个钓饵:石鼻镇和郭家镇据点,在毒气弹面前就不再有任何威胁性可言。 所以收到师团对梅岭重庆军的联合围剿命令后,江藤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对麾下辖区进行战争动员,并且他立即给石鼻镇和郭家镇两据点发出战争命令:两据点通知周边各碉堡,立即组成三百人的混编先头部队,同时派人对进山路先行探查。 梅岭形势一瞬间发生巨大变化,江藤决定立即转变石鼻镇和郭家镇两据点的诱饵角色,让它们成为从西南一侧进攻梅岭的前沿跳板。 同时,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两圈后的江藤对着外面站岗的卫兵喊道:“把北川队长叫过来。” 上次经历梅岭遭遇战退出来后,北川和特别行动支队出师有点不利,九人死亡,六人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此刻正在县城养伤。不过江藤并没有因此对自己一手推动建立起来的特别行动支队丧失信心,上次北川他们也是被郭家镇据点的那个小队长坑了。 想起那晚郭家镇据点所谓的战斗,江藤想想就很愤怒,自己手下居然有那么蠢的队长,居然被重庆军用一些鞭炮就给糊弄了,亏自己还对他委以重任,让他率兵驻扎郭家镇。 一会后,北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走进江藤的办公室,江藤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后拍着北川的肩膀说道:“北川,梅岭重庆军狂妄自大,竟敢袭击我皇军火车,以一团之力挑战我师团之威,这是自寻死路!但特别行动队本为剿灭辖区游击势力所创,原本是以你为蓝本,取得成效后度情推广,一旦梅岭重庆军此次被全部剿灭,你就失去了展现特别行动队优势的战场,因此本次针对梅岭重庆军的联合围剿,你一定不断争取战果!” “嗨!” 北川大力的立正敬礼,上次树林遭遇战,他对于自己被重庆军灰头土脸的从梅岭内赶出来很是耿耿于怀,要不是收到的电报有误,自己也不会冒然率队深入,以至于密密麻麻的重庆军不断追赶上来。 梅岭西南侧边沿的郭家镇据点,新任小队长收到电报后,命令哨兵吹响了紧急集合哨。 除了城门楼两旁的左右据点以及暗堡外,四周的鬼子伪军开始循声集结。 集结的鬼子中,有一个鬼子脸上满满的落寞之意,他便是被撸掉的前队长。因为那次晚上的错误电报,导致全县内的皇军白跑一趟,还让军机白白浪费了炸弹和航空燃油,导致大佐阁下在师团长那里挨骂之后盛怒之下,将他一撸到了底。 新任小队长手指点了五个鬼子的人头,“你们五个,通知周围碉堡,即刻前来汇合!” 然后站在据点众鬼子伪军面前,“奉江藤大佐命,即刻起奉新县将配合师团从西侧对梅岭重庆军进行灭绝性围剿,我们将是光荣的先头部队,为后续抵达部队开辟出进山道路!你们的,三个小分队,先去进山探路。” 走在中间的一支探路小队,五个鬼子七个二狗子组成的探路小队,前队长拿着枪跟在队伍中往前,先行进山探路是个危险的差事。 这支队伍往里亦步亦趋往前走,进入梅岭边沿山林时开始用刺刀开辟一条往里走的路,忽然瞥到树林间十米多的空地上有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 平地里忽现一个白旗,准没好事! 这支探路小队顿时止步,走在前头的两个小鬼子相识一眼,刺刀指着旗杆往前准备试探性的走两步,但脚步没踏出去又缩了回来,然后拍拍后面两个皇协军的衣服,枪口朝前挥了挥。 “你们的两个,上去看看。” 有支那士兵在,不用白不用嘛。 被拍到衣服的两个二狗子顿时面露苦色,两人也害怕未知的危险嘛,自己又不会闲着往那杵一面旗,这肯定是八路军或是国军的手笔了。 这怕是勾引自己的陷阱! 但太君站在两旁,又不敢不上去,两个二狗子只能十分不情愿的挪动着往前亦步亦趋的走,愈靠近愈发现那飘飘荡荡的旗帜上似乎还有着字。 看着两人往前走并没发生什么状况,后面的鬼子和二狗子也小心着往前走了走,然后他们也察觉到旗帜上面好像有东西。 鬼子们视角只看到旗帜上面有黑色字样,于是便开口问道,“喂,那上面的,写着什么?” 已经站到旗帜面前、没发现有任何危险的两个二狗子扯开旗帜,一看白布正面写着“你大爷到此一游!”七个粗体大字,翻开另一面一看,上面画着一个红圈,然后被一个大“X”封住,这都是挑衅性的东西啊,此刻听到后面太君的问话,两人都觉得难以回答。 两人踌躇间,后面的鬼子和伪军已经跟了上来。 鬼子看不懂前面的字,但后面对国旗的侮辱让这些鬼子目眦欲裂。 队伍中的前队长怒发冲冠的冲到旗杆前,竖立在这里的几天时间内,旗帜上面的红圈颜色没有那么鲜艳。 “八嘎!八嘎呀路!!” 这是那群戏耍了自己的重庆军对自己的侮辱,前队长气的嘴歪眼斜,冲上前去就是一脚要踹飞旗杆。 旗杆被前队长这一脚踹飞,还没等他落地,旁边等一众鬼子二狗子就发现原来的旗杆下面冒出股股烟雾。 “啊~地雷!” 惊觉的同时,以旗杆为中心的四平方米内,九枚装有黄色炸药的地雷联动爆炸,这一队开路小队被炸的血肉模糊。远处鬼子新任小队长闻讯赶来,看到此情此景,一股出师不利的想法浮上心头。 就在奉新县城如火如荼之际,隔着一条北潦河、三十余公里外的安义县城内,鬼子伪军在长埠镇据点外不断集结。 收到师团电报的荒木立即开始集结县城周围各部人马,他没想到梅岭重庆军的破坏力如此之大,居然整翻了南浔铁路。 屡次三番与重庆军交手但又数次吃亏的荒木觉得自己必须趁师团长此次大发雷霆的机会,与同僚形成合力,对梅岭内的抗日势力一举捣毁,不然自己辖区各据点始终面临威胁。 这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与梅岭直接接壤的安义县、奉新县以及南昌城腹地,三个方向的日军都在不断地集结着,一场针对梅岭重庆军的围剿在突然之间就拉开了大幕。 第307章:战风吹(1) 梅岭东侧边沿,飞机不再盘旋于冒着浓烟的火车上空,而是三个架次组成编队低空飞行,朝梅岭纵深处飞去,似乎想要从高空查探国军动静。 “何茂平,赶快给我俩人拍张照片。” 李崇趁机将照相机给了身边的警卫班长何茂平,自己和唐大尧两人站在燃烧着的火车边上勾肩搭背,何茂平站在山坡上,居高临下给两人拍了张照片。 为了拍张照片而冒险实属不智之举,但这种名扬天下的机会眼睁睁的放手实在是太浪费,这种场面的照片大概率是要被登报纸的,要是真能登上每日都会呈送到委员长案头的《中央日报》,那就是在委员长面前晃荡一圈呀。 拍完照片三人匆匆离开,跑回百米斜坡之时,哨兵边往这边跑边喊道,“团长,鬼子来了!” 李崇和唐大尧拿起望远镜一看,南边一辆装甲列车呼呼而来,跟在后面的还有一辆火车。放下望远镜,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一场风波就此开始了。 唐大尧的作战心态瞬间在改变,原本他还有点认为就是劫翻了一趟鬼子火车的事情,但通过望远镜看到装甲列车后的火车上不断下来秩序井然的鬼子,他意识到团长之前的战争嗅觉简直太敏感了,鬼子果然不善罢甘休。 说到底,自己准备搞鬼子火车前还是轻视了南浔铁路在南昌城鬼子心目中的地位,不过唐大尧心中并不后悔,这种机会摆在眼前,说什么也要整翻它! 远处这从火车不断下来以及从周边跑步抵近的鬼子列队起来足足有一个大队,不过作为丙级师团的一个大队,兵力人数少上一些,队列整齐目测一下约摸七百人马。 但这只是先一步抵达的鬼子,远处还有或开卡车或步行抵达的周围鬼子和伪军,一股大阵势在山下快速展开。 二营所在的安峰尖、三营所在的木马岭,收到一营电台以团长名义发出的电报后,虽然对这场大战的到来感到有些突然,但全团排长及以上军官都是经历过南昌会战时棺材山那样的大阵仗的,活到现在的这些人经历大小场面无数,所以并没有大战骤然降临的慌张。 简永江和汤大海这两人更多的是对一营闷声不响间居然捅翻了鬼子火车的意想不到,是对一营此次缴获的极端眼馋。 根据李崇电报意思,两人开始将麾下三个连扩散开来,形成了以营部所在驻地为中心,在方圆数公里的区域内以各班排为作战单位的游击小队。 此刻残阳如血,余辉点点洒进梅林树林之内。 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的偌大梅岭区域内,主要以梅岭东侧边沿、安峰尖、棋盘石三个地方为基点,一支支国军小队在其间穿梭布置,同时他们将消息往沿途山村以及各支山头的土匪。 在此之前梅岭内各大较有实力的土匪势力都在国军势大面前签订了一份抗日宣言,李崇没奢望这些土匪能主动出去打鬼子,但现在情况不同。鬼子要大规模侵入梅岭了,只要这些山匪不愿意做汉奸,进入梅岭的鬼子趟到他们眼皮底下时,也不由他们不打鬼子。 当然,要是这些土匪有不开眼跟鬼子同流合污的,那待此次鬼子围剿过后,李崇就会亲自率兵上门鸡犬不留。 同时梅岭主峰以及三个营部的驻地设施,则全部往山上收缩,依仗山势采取守势。 国军官兵们不会将鬼子放到家门前打,只会在远离家门的地方就将危险因素予以掐灭,至于深处于梅岭中间、在三个营拱卫之下的主峰团部,安全其实是不需担心的,但毕竟此次全团面临鬼子大动声势的围剿,老巢的安全更需要谨慎。 在梅岭东侧边沿停下的客运火车上不断走下鬼子之际,南昌城的鬼子突然向外用兵引起了周围两党武装的关注。 艾溪湖湿地,浩浩荡荡的白芦苇了无边际,从这里向西便可直插南昌城,比起李崇团更加接近,南下便可威胁拱卫南昌城的五大重镇之一的南昌县,与李崇团隔着一条赣江和南昌城相望。 这样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要地,在棺材山之战后提升为团长的景嘉谟所率领的三九九团就驻扎在这里。这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景嘉谟坐在小马扎上,裤腿挽起,手上拿着一杆芦苇制作的简易鱼竿坐而垂钓。 “报告!” “什么事?” “团长,咱们的侦察兵汇报说南昌城鬼子忽然调动了一个大队,从南昌火车站出发去了梅岭东侧。” “梅岭?李崇那个团!鬼子带了什么装备?” “一列装甲车,一个大队轻装步兵,南昌城出来的鬼子没有携带坦克、重型榴弹炮和加农炮。但不只是南昌城的鬼子出动,南昌城西侧一带据点的鬼子伪军都出动了!” 景嘉谟将手中的鱼竿往土里一插,“我的老天,看来是李崇那里是捅了鬼子屁腚,鬼子动静这么大。” “李团长做了什么让南昌城的鬼子都火急火燎的突然征用客运火车直接出兵?他们只有一个团的人枪呐。” “谁他娘的知道,我这个黄埔的学弟,年轻胆大,又年轻敢为。刚到梅岭不久,他一个团长晚上不睡觉不就去打了梅岭西北边沿的长埠镇据点了么,谁知道他这次在梅岭东边又干了啥!” 景嘉谟站了起来,“走,回团部。命令青山湖前沿的一、二营,对南昌城东部一带的据点进行吸引性攻击!务必让东侧据点鬼子无暇西顾。” “团长,咱们这边一打,肯定会引起鬼子联动反应,东西两侧同时开打,鬼子以为咱们要发动起一场战役,其他友军指不定也会顺势投入战斗,这事情是不是太大了?是不是发个电报向旅部请示一下?” “攻打县城才要请示旅部,咱不是攻打县城,而是吸引南昌城东部鬼子注意力呼应梅岭。现在梅岭东部大战一触即发,上传下达耽搁时间,谁也不知道梅岭现情况如何,我们这边动起来也能减轻李崇那边的压力,说起来我这个做学长的可不能在打鬼子上还不如学弟能动。” 第308章:战风吹(2) “团长,开启战斗容易,但枪声一响,能不能结束、以何种结果结束就难说了,咱们现在并没有攻坚的能力,免得事后上峰怪罪。” 景嘉谟脚步顿了顿,想了想随后说道,“那赶紧发封电报去往旅部,同时让一、二营即刻备战,命令一下立即对东部据点进行全线牵制性进攻,我估计这个时候旅部也该知道鬼子的动静了。” 景嘉谟的估计没有出错,赣江洲头,从这里沿江北上便可威胁南昌城东面,南下可进入三战区接应范围,七九三团直接上司三九七旅的旅部就驻扎在这里。 “哼!他李崇吃了豹子胆了,他究竟干了什么?嗯?怎么整个南昌城西部到梅岭东部乱成了一锅粥!立即给李崇团发电报,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三九七旅旅长站在地图前,声音绕梁。 不断听取着下面呈上来的战情,所有的战情都在围绕梅岭东侧调动,他自然就想到了在梅岭一直动作不断的李崇团。 可以往只是县城据点之间的战斗,这次这么连南昌城的鬼子都出动了,这突然爆发的大阵仗让他这个旅长是一点动静没嗅到。 梅岭之内,团部所在主峰。 一营在攻击鬼子火车以及被飞机炸伤的士兵都陆续抬到这里,此刻团属医院已经搬迁到主峰山上,从抬过来的伤兵口中,主峰的官兵都知道了推翻鬼子火车的巨大胜利,主峰上下为胜利欢喜的同时,留守团部的特务排长乔子宁接管了李崇不在团部这段时间内的防务。 “乔排长,旅部电报。” 乔子宁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旅部的问询电报,心想这次事情搞大了,连大几十公里外的旅部都知道了。 “立即转发给一营,告诉团长。” 电报转到一营棋盘石营地的时候,此刻梅岭边沿,鬼子和伪军厉兵秣马,李崇和唐大尧两人正和三个连长一起,在整个梅岭东侧和东南侧一带依托有力地形,递次设障,面对从南昌城出来的师团鬼子,李崇抱着十分谨慎的心态。 此刻梅岭东侧边沿的鬼子在远处已经集结完毕,队伍之前有上百名伪军和一个中队的鬼子一前一后排开,带着刺刀的枪尖斜指着地面,似乎在等待进攻命令,六百米外炙热的气息映照着上方天空橘红一片,鬼子头上、脸上、身上留下一层层汗珠。 炽热的汗裹不住发凉的心,堂堂皇军火车就在眼前烧成残渣,编队中的伪军虽然持枪站立着,但已小声嘀咕不已。 从装甲列车里下来的十多个鬼子站在这支进攻部队的最前面,开装甲列车的鬼子少尉站在旗杆下,进攻命令一旦下达,他和其他装甲兵将要带头冲锋。 这是为他们护送火车失败而必须承受的代价,此刻散发着炙热烈焰的火车已经被完全烧作一堆的煤炭覆盖,从山上往下的风一吹,橘红色的火焰漂浮不定,看到此情此景,预感追回“圣战瓦斯”无望的鬼子少尉低下头,已经是满脸死意。 现在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冲进梅岭将里面重庆军的老巢烧掉!就像眼前化作一堆渣滓的火车一样! 蹲在梅岭边沿山尖树木石头下的李崇目测了一下排头兵距离燃烧的煤炭堆有六百米远,因为天色渐晚的缘故,队伍后方的鬼子还在安营扎寨。 在整片鬼子上方,还有飞机呼啸往来盘旋,时刻准备配合着地面部队的进攻。 唐大尧吐掉插在牙缝间的草头,“团长,小鬼子这是赖下来了啊,在铁轨后面六百米的空阔地带安营扎寨,这么一大片开阔距离,咱们就是晚上夜袭都不可能。” 李崇摩挲着手里的枪杆子,“真看得起我啊,南昌城的鬼子都来了,就算我李崇是宰相肚也撑不下这么多人马。想要趟过这次围剿,全吃下只能把自己撑死,看来要让小鬼子知难而退了。老唐,这就要看你的一营能不能让小鬼子每进一步都觉得万难了。” “团长,我三个主战连已经依托有力熟悉地形全部化整为零,鬼子要想跟我们打就只能进来,弟兄们一定让他们碰一鼻子灰!” 李崇竖起枪杆一拉枪栓,“自古大仗开始都有祭旗传统,看看我这个团长能不能取得一个开门红。” “团长,你要干什么?” 李崇平举着枪说道,“咱们要不要打个赌,看到排头军旗下的那个小鬼子没?从我这儿到那边约有七百米的距离,你说我能不能用手上这杆枪打中他?” “团长,就算你手里的是狙击枪,但也超过它六百米的有效射程了吧,这样的远距离射击太呛了,说吧,团长你想赌什么?” “一箱鬼子的毒气手雷,我没击中给你一箱,反之你给我一箱。” “行。” “好!你看好了。” 李崇眼睛凑到瞄准镜前,以跪立射击的姿势对着军旗下的鬼子,2.5倍率光学瞄准镜视野只有约为10度,对于此刻远在七百米外的目标已经失去有效放大作用。 这也是他持枪以来将要狙杀的最远目标。 李崇习惯性的用右眼瞄准射击,视野内远处鬼子缩小成为纸牌大小的物体,这种超远距离射击下2.5倍瞄准镜的帮助已然不大。 积年累月的手感此刻汇聚一堂,熟悉的后坐力反馈到肩膀上。 枪口火焰爆出的一刻,子弹出膛初速达到765米/秒,破风的子弹超过了音速。 子弹极速跨越七百米距离的前一刻,枪声还没传到七百米外的排头鬼子耳朵里时,军旗下的排排鬼子和伪军正等待即将到来的进攻命令,他们身后搭建起来的帐篷指挥部内,大队长南田信一持刀而立,他正将火车情况上报给了师团长大贺茂,并等待进攻的命令。 站在旗杆下的鬼子少尉似毒蛇咬了一般的抬起头,他正感到脊骨凉气直冒。 “噗呲!” “扫得咝嘞......”鬼子少尉意识陷入黑暗的一刻,喃喃出声,他终于明白刚才忽然而至的寒意来自于哪里,可惜自己还没烧到重庆军老巢。 “戒备!戒备!!” 旗杆下的鬼子少尉突然栽倒让周围鬼子立即蹲下举起枪口朝向四周。 “乓~!” 人已倒下,枪声这才悠久的传荡过来。 第309章:战风吹(3) 唐大尧向李崇拱手说道,“团长,我老唐服了!” 李崇收回狙击枪,很有范儿的吹了吹枪口已经散开的烟雾,“愿赌服输啊!” 为自己打出至今最远一枪击中目标而得意、以为自己在鬼子首次围剿中取得开门红的李崇并不知道,事实上全团对于本次鬼子针对梅岭围剿而取得的开门红发生在郭家镇据点外的树林间,二营长简永江随手插下的一面旗帜居然在几天后炸翻了鬼子的一支探路小队。 唐大尧忽然想要赖账,要是被下面三个连长知道自己输掉了一箱毒气手雷,那不把自己给埋怨死? 正当他下定主意的时候,下面一个通讯兵跑了上来,“团长,团部转发了来自旅部的电报,旅长问询我们团在梅岭东部做了什么?” 呃...... 李崇忽然发现从推翻火车到鬼子掀起大阵仗,自己一直都忙于搬运物资、组织一营准备应对来援鬼子,都没有时间向旅部汇报一下。 现在阵仗大开,旅部不来电问询才怪呢。 这也不能怪自己,掀翻火车才一会儿鬼子飞机就过来轰炸了,鬼子装甲列车回去搬救兵的两个小时内,他在打扫战场,鬼子没回援之前他也不好向旅部报告说鬼子向自己进攻了。 李崇在大脑里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通讯兵快速在纸上记录李崇所说。 “我团一营日前在南浔铁路梅岭段取得大捷,毁敌运煤火车一辆、歼鬼子百二十余名,梅岭段铁路实质性被毁。敌不甘失败欲要报复,我团已化整为零,背靠纵深辽阔的梅岭山川,借敌不熟梅岭内情之利,与来犯之敌周旋,使其知难而退!” 这边李崇回复旅长问询电报之际,梅岭边沿七百米外,帐篷指挥部内的南田信一听到远远荡过来的枪声,听到匆匆而进的小队长告诉他一个少尉被树林间飞过来的子弹杀死后,双手重重往桌上一捶。 还未出征,先死一人,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但南田还是忍住了立刻进攻的势头,因为师团长的进攻命令还没下达,而且围剿一事发生突然,后方辎重部队还没跟上。 南昌城内。 虽然鬼子此次针对梅岭的围剿是因为损失一辆火车而突然发起,但师团长大贺茂清楚自己的劣势,那就是梅岭太大了,皇军士兵对于里面的山川地势一无所知,最难的是要在茫茫大山中找到重庆军的老巢。 这种情况下,大贺茂决定从三个方向调集兵力三管齐下。根据以往安义县、奉新县以及这次梅岭东侧火车遇袭一串事件,大贺茂和下面参谋合计之后,就纠集起南田大队从梅岭东侧进攻、江藤支队负责从梅岭西南侧进攻的、以及荒木支队负责从梅岭西北侧进攻。 当然,大贺茂没要求江藤和荒木支队全部出动,只要求他们各自纠集起六百人的队伍,其中皇军士兵各自至少要有两个中队三百人,这样才能保持混和编队的战斗力,进攻则以东部南田大队为主,江藤和荒木支队从另外两个方向辅助。 这样,整个梅岭三个方向鬼子伪军共有兵力如下: 梅岭东侧从火车上下来的鬼子、加上从南昌城西侧调动过来的鬼子伪军,组成南田大队皇军士兵就有七百,皇协军三百五十多名。 梅岭西南侧,奉新县三百鬼子三百名二狗子纠集在郭家镇据点外。 梅岭西北侧,安义县同样三百鬼子三百二狗子以长埠镇据点为进攻出发点。 同时,盘旋于梅岭上空的十架次飞机分作三份,分别盘旋于各自上空,准备在发起进攻之时提供先期轰炸支援。 三个进攻方向进攻准备完毕的电报呈送到大贺茂案头,一千三百名皇军士兵,近千名皇协军士兵,实打实的两千兵力,根据情报重庆军进入梅岭时也不过一千多士兵。看到这样的数字,这让大贺茂心中对于地形不熟的忧虑也消散了许多,他就是要用充足的兵力弥补地势不足的劣势。 在他看来,梅岭虽大树林虽多山势虽复杂,但堂堂一千三百余名英勇皇军士兵是完全可以开山辟水的! 夕阳西斜之下,夏天的傍晚六点,天色并没有黑暗。 “大佐阁下,师团长的进攻电报!” 指挥帐篷内,电台前的鬼子忽然站起身,向指挥桌前的南田信一鞠躬递上一份是团长发过来的进攻令。 “吆西!” 南田信一看到电报上师团长命令他们至天黑之前从三个方向往梅岭内至少推进五百米,要将夜间驻扎营地的安全隐患清理掉,不给重庆军在梅岭边沿活动的空间。辎重部队晚上到达,明日一早五点埋锅造饭,所有人准备一天干粮,六点之时三线一同往梅岭内逐层推进。 并且,本次寻找重庆军剿灭掉的同时,明日的作战要对梅岭之内所有活着的人和物,执行冈村将军对整个华北方面军治安部队提出的烧光、杀光政策,由于梅岭之内搬运不便,抢光就不需要了,只需全部烧掉杀掉! 此命令被快速传达给鬼子和伪军,然后南田信一将电报拍到桌上,走出指挥帐篷,看着七百米外的梅岭,从腰间拔出指挥刀,站到一个中队的鬼子以及百名伪军旁边。 指挥刀往梅岭方向一挥舞,“杀给给!” 百名伪军在前,一个中队鬼子在后,手持着枪“哇哇”的往梅岭东部边沿冲过去。 同时,盘旋于梅岭东侧鬼子上空的四架次九六式轰炸机俯冲而下,对梅岭东侧铁轨边百米斜坡后的树林进行了密集轰炸,算上此次,梅岭东侧边沿的树林已经遭受过三次飞机高爆炸弹的轰炸了,但这一次伤亡是最低的,因为化整为零的一营官兵们很少聚集在一处。 鬼子也明白拥有重机枪的梅岭重庆军一旦在这百米斜坡后面设伏,那处于爬坡进攻位置的自己首先要付出巨大伤亡,所以用飞机先炸上一波。 这一幕同样在郭家镇据点以及长埠镇据点前的梅岭山林中上演。 “团长,鬼子发起进攻了,您必须回团部,回我营部也好,接下来的战斗就交给我们吧。” 第310章:战风吹(4) 一处树木山石后面,唐大尧要求李崇离开这里,李崇的身后跟着团部警卫班这些人。 听到唐大尧叫自己离开,李崇眼睛一瞪,“嘿,鬼子都进入老子的后院了,我这个做主人的还能稳坐钓鱼台?你去忙你的,不要蹲在我这儿指手画脚,老子不是走不动路,用不着你来保护。” 唐大尧苦口婆心的劝道,“团长,鬼子进山咱们采取的是化整为零、小股袭扰、牵扯拉引的战术,万一团长你在这儿碰到大股鬼子,一下子就会陷入被动的。” “你这是看不起我吧,老子难道还没你能跑?你放心的,我不会走到一、二连的前面,这下你放心了吧。” 按照李崇此次要让鬼子知难而退、不直面交锋的作战意图,一营的三个主战连是有梯队的化整为零布置于梅岭东侧铁路段的广袤山岭腹地之内的。 一连的一百四十多人以班为单位,负责在与入山鬼子的周旋中有机会的情况下可以吸引小股鬼子进来。 而二连的一百二十几号人则以排为作战单位,新缴获的三挺歪把子机枪每排一挺,在适合之地布置伏击口袋阵,只等一连官兵吸引鬼子进口袋后迎头痛击。 三连则处在最靠后的区域之内,他们负责牵引、消灭渗过一、二连作战区域的鬼子往外走,尽一切可能让鬼子难以发现距离梅岭东侧边沿五公里的棋盘石营部。 三个连各有职责,分工侧重,所以李崇说自己不会到一、二连活动区域前面,就等于是说自己只会在二道防线后面移动,危险系数已经降低许多。 在各自承担的角色中,一连官兵处于同鬼子接触的最前沿,面临的危险最大。不过一营官兵在进驻棋盘石之后,在茫茫梅岭开凿了很多隐蔽性洞穴,这些洞穴隐蔽性强,人躲于其中难以被发现,既可用于出其不意的在鬼子背后放黑枪,也可以在他们面临压力时提供一时之庇护。 “团长,你要是过了线,那我老唐输掉的那箱手雷可就赖账了。” 唐大尧见团长妥协了一些,加上李崇眼睛里闪烁着猎狼一般的光芒,遂不在再坚持,不过他不放心之下仍以自己输掉的赌注作威胁。 李崇一掌盖在唐大尧的后背上,表示自己知道了。 唐大尧看了一眼蹲在李崇旁边的警卫班长何茂平,似是嘱托他保护好团长安全,何茂平会意的点点头,尔后唐大尧起身去往前面战场。 李崇摇摇头,“没有个人在耳边哆嗦,大脑轻松多了,当了团长又不是老子不能打仗了,这叨嗦的直感觉大脑嗡嗡。” “唐营长也是为您安全着想,团长您是我七九三团驻守一方的核心,安全自然是首当其冲的。” “我难道不惜命?老子还没传宗接代呢,哪能把自己小命玩完?” 说起传宗接代,何茂平头往李崇一旁凑了凑,“团长,咱冒昧的问一下,说起来您每隔二十多天就寄信的那个姑娘是谁,咱警卫班这些跟您最近的人可都很好奇未来的团长夫人是谁呐?” 要搁平时,就算是李崇“带枪侍卫”角色的何茂平都不会问李崇这种私密性的问题,但此刻七九三团进驻梅岭后鬼子的首次围剿到来,官兵们心里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哪怕是面色不显的老兵都有那么些小忐忑的情绪,所以何茂平也就趁着问了。 李崇斜睨了何茂平一眼,伸手从上衣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塑封的照片,这是林婉如塞在信封里最近一次寄来的,换上了夏天华美女校那种蓝裙校服。 “眼睛擦亮点,以后要有机会跟我回重庆,见到了要主动问好,看你就是打娘胎里出来的光棍,她可是在华美女校读书的,里面全是书卷气的女学员。” 这话李崇不是无的放矢,真要有回去的机会,警卫员肯定是要随行的。 “团长放心,到时候我一定留个好印象,争取让未来团长夫人给我也说个媳妇。” 何茂平脸皮深厚,哈哈一笑间倒也驱散了后边警卫班士兵的小忐忑情绪。 梅岭东侧,伪军鬼子踏上百米斜坡没有遇到一颗子弹;梅岭西南侧,江藤支队从郭家镇据点外沿着预先开辟的进山路断点继续往前;梅岭西北侧,集结在长埠镇据点外的荒木支队牵着数条军犬循着人迹小心翼翼。 从梅岭三路进攻的伪军鬼子进入山林之后,这些鬼子和二狗子才发现原来树林内的光线相比外边相差甚远。 尤其是从梅岭东侧进攻的南田大队,外边毫无阻挡的夕阳加上散发着橘红烈焰的煤炭火车让这些鬼子错以为进攻只是还是下午之时呢,结果跃过百米斜坡进入树林之后,才发现一个树林边沿线,跨过去之后明暗对比竟如此强烈。 要不是高爆炸弹在林中燃烧树木还能提供不少光亮,简直就跟入夜了一般,眼睛适应了一会才觉得头顶上方透进来一些光亮。不过这种燃烧不是可持续性的,如今时值夏季梅岭之类空气湿度大,而且树木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全是绿叶子根本不好燃烧。 梅岭东侧的皇协军队伍中,副队长右手拿着一把王八盒子跟在这支二狗子队伍的队长旁边小声说道,“队长,这满眼看去全是树干石头的,谁知道国军的人躲在哪里,看到那些石头暗处我就感到发毛,这会儿国军的人就拿着枪对着咱们的脑袋撞上去呐。” “这些个太君不厚道,让咱们弟兄在前面趟雷,放机灵着点,时刻要靠着树走,枪声爆炸一响立即抱头卧倒。” “明白。” 傍晚的林间山风很凉,但是他们脸上却不住的滑着汗珠,枪声响前的气氛总是紧张的。 要是湾里区小队的人在这里,肖媛一定一眼就能认出这支在湾里地区狐假虎威的二狗子队伍的队长丁维,此人从侦缉队升任上去,给鬼子捉了不少有为乡间青年做壮丁,和湾里区小队交集颇深。 此刻湾里区小队也没闲在山坳里,鬼子在梅岭东侧大开阵势惊动了不少梅岭势力,鬼子进山没有谁能独善其身,肖媛离开东部边沿山头后便开始紧急动员区小队的队员们。 第311章:“扫帚”清理 知道鬼子进山的一刻,湾里区小队的队长肖媛在山坳里紧急将队员召集起来,站在红旗下,肖媛举起瘦弱的胳膊慷慨激昂的站在一处石头上对着山下站着的人说道: “同志们,就在今天下午,我亲眼见证了国军在梅岭东沿毁灭掉鬼子火车一辆,火车上鬼子全部覆没,这是一场令人激动的胜利!” “现在鬼子不甘失败进入梅岭欲要围剿,梅岭之内是我们的立足之地,绝不能让鬼子肆意破坏。同志们,鬼子虽多但从未进过梅岭,这是我们打鬼子的机会!” 鬼子进入梅岭就不再是国军一家之事,这道理对于这些目前以打鬼子为每天生活意义的游击队员们而言,很轻易的就接受了,他们纷纷拿起枪支表达出杀鬼子的强烈意愿。 在湾里区小队拿起枪投入战场的同一时刻,化整为零的七九三团三个营士兵已经和鬼子伪军之间开始了你死我活。 梅岭东侧边沿,偌大的山林之间,一百名二狗子和一个中队的鬼子拉开了长达百米的阵线,二狗子三五一成群的走在前面,鬼子紧随其后。 每往前走一步鬼子伪军便会用手中的刺刀穿穿插插,只要能藏人的茂盛灌木都被刺烂,他们要将梅岭边沿的这一片地区全部清空,为明天的清理性进攻作准备。 但这种清除障碍式的进攻让走在鬼子前面的伪军进入到一营一众连排班长精心布置的饵雷区域内时,首先趟到了雷。 一个二狗子刺刀往前跟前石头旁的一丛灌木下意识的一捅,刺刀割断了系在灌木树枝的牵引绳,吊在半空的长柄手雷受自身重力落下,引信被拉动。 拉动弹弦到爆炸,国军使用的M24手雷最长爆炸时间不过五秒。 从悬挂中落地的片刻后,徐徐青烟被看到之时。 “嘭!” 火焰燃起的瞬间,灌木化作碎片,两个二狗子以及一旁的鬼子顿时被炸飞,地上的土爆在空中形成一朵硕大的土花。 一声炸响让后面周围的鬼子伪军迅速趴地朝着树林内放枪,伪军之中以处在队伍中间的队长丁维和副队长反应最为迅速,不仅趴了地,而且是趴在一个纵横交错的老树根旁。 “八嘎!停止射击!!” 负责这边敦促前进的鬼子小队长见走在前面皇协军不明事理的就朝前放空枪,当即就怒声骂道。 这边区域一声炸响就是点燃了饵雷爆炸的序曲。 有往前走时身体刮到树枝突然就爆炸了的。 有脚往前跨出一步感觉磕碰了什么后就升天了的。 进入树林前的一刻这些鬼子伪军没有任何伤亡,但这才往前走了多少米?怎么每往前走几步就会被爆炸带走一两条性命? 令鬼子愤怒令伪军害怕的是,他们还没有看到重庆军的身影。 队伍往前推进的速度越来越慢,顶在最前面的伪军一开始是双手持枪,现在变成了单手抓着枪握把往前戳一戳,而且是紧盯着地面走。 进了晚上六点半的梅岭内光线已经很暗,八九米外的树木都变得恍惚。 “丁桑,命令你的士兵积极一点!” 队伍中间的鬼子中队长感觉队伍往前推进的速度急速下降,他上前要求皇协军队长丁维敦促手下加快前进脚步,否则南田大队长要求清空五百米的目标何时能实现? 丁维想着鬼子真是看着挑担不嫌累,走在前面明显就是趟雷的送死活计,小鬼子跟在自己弟兄们后面当然不嫌疼。 不过他很明白鬼子善于翻脸不认人,平时鬼子对自己客客气气,自己能狐假虎威的价值就体现在此刻,这个时候要是不作为,那么往后自己就不可能有走在大街上让别人恭恭敬敬的地位。 但是敦促手下弟兄们往前走就是加快死亡进程,明知是死还让手下人往前趟,以后手下人会怎么看自己? 急智之下,看到层叠树林的丁维忽然想出了一个注意,要是用带着枝杈的枝条探在前面,尤其像竹子这样的东西,两三个人扛着往前探查,不久可以解决前进过程中饵雷造成的伤亡问题了吗?它们就将像是用扫帚扫走地上的一切。 刚才的一系列爆炸都是国军那些人预先在树林之间设置的饵雷所致,这些饵雷以国军使用的长柄手雷为主,一杆超八米长的竹竿就能躲避致死的弹片,这好太多了,比起死受点伤这不算什么。 丁维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难怪他MA的自己能从侦缉队升任上来。 “太君,我有个想法的,我们可以......” “呦西!丁桑,你的智慧的!” 片刻后,中队长经翻译过听罢,伸手满意的拍了拍丁维的肩膀。 丁维点头哈腰,“为皇军分忧解难,是我的职责。” 命令下去后,竹竿不难找到,苍茫的巍巍梅岭之内各类植物都不难寻找。 鬼子伪军突然砍竹子的举动让一连官兵感到诧异,但是当两个伪军一个鬼子抬着一根带着无数枝丫的长长竹竿往前横推,一个个饵雷将竹竿前端炸得粉碎而后面伪军鬼子却无甚大碍时,官兵们暗暗直骂鬼子狡猾。 一根根枝繁叶茂的竹杆被伪军鬼子抬起,竹竿尾部扛在肩上,枝繁叶茂的竹头摊在地上被横推向前,一连官兵们看在心里暗暗焦急,没想到这些鬼子居然想出这种破饵雷阵的方法。 说到底鬼子这是欺负自家手雷的TNT炸药装量不如德国的原版,爆炸杀伤覆盖面次一些,才相出用这种方式清扫悬挂的饵雷。 听到这个消息的李崇摸摸下巴,饵雷阵被破,看来往后要使用触发式的地雷才行。今天是事急从权,没时间挖洞埋地雷,所以才临时用长柄手雷布置杀伤鬼子,没想到进山的鬼子这么快就在死亡压力下想出了应对之策。 官兵们骂鬼子狡猾的时候,并不知道破了他们饵雷阵的,方法其实同是流淌炎黄子孙血液的中国人想出来的,当然这些穿上黄皮的二狗子已经背离了祖宗。 第312章:各营战场 正当梅岭东侧的官兵暗骂鬼子狡猾的时候。 梅岭西南侧,火力配置远超寻常小队的奉新特别行动支队穿梭在树林之间,他们独自成为一股生力军,距离在进山主力旁边的百米之处游走。 相比于一营在梅岭边沿布置起来的饵雷阵,二营早已布置了地雷。 因为上次对郭家镇据点“打草惊蛇”的行动中,出现了有小股鬼子渗入安峰尖西南腹地的情况,所以在此后简永江不但加强安峰尖周边的巡视,而且在上次那小股鬼子的进山撤退路上布置了地雷。 不是二营的兵,一旦在这密林之内行走,那是动不动就要挨雷的事情。 所以收到团长李崇发来的作战命令之后,要说防御,二营的准备是最为充分的。 三个营之中,仓促一点就是三营。 在收到团部作战令之时,三营还有两支小股部队还在梅岭外边绕着两个碉堡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正打扫战场的时候收到通讯兵的紧急通知,连战场都来不及打扫,只草草带着百十个罐头归建连部准备迎接鬼子的围剿。 并且三营面临的西南一带与一营所面临的东部一带、二营所面临的西南侧一带少有人烟的情况不同,由三营营部木马岭距离鬼子最前沿的长埠镇据点较远,沿途各类小山村可不少。 所以三营官兵们除了在营部山峰下面周围布置上一些守营地雷,在广袤的进山路线上并不好预设地雷以免炸伤山民。 不过也正由于营部木马岭距离安义县鬼子前沿的长埠镇据点距离较远,所以七、八连的官兵欲要上前与鬼子伪军周旋的时候,九连的官兵有时间在后面沿路布置。 梅岭西南侧,面对动不动就踩中触发的地雷,北川带着特别行动队单独往前推进的速度严重受滞。 “队长,这些支那人铺设的地雷太狡猾了,天色太暗我们的看不清地上,我们已经阵亡了六名帝国勇士。” “八嘎!” 北川已经发现了上次进山路线一点都不好走,重庆军在上次自己的进山路上铺设了大量地雷导致自己才往前推进了百米就已阵亡六名精锐士兵。 “停止前进,探路小队怎么开的路?你的去拉十个皇协军士兵过来,让他们在前面开路!” “嗨!” 梅岭东侧,饵雷阵被鬼子伪军用枝繁叶茂的竹竿破去之际。 “乓!” 不远处的树干里,一颗子弹推开沿途的树叶,“噗呲”一声钻进了前面一个扛着竹竿的伪军胸膛之间,带出了一飙红血。 这是藏于茫茫梅岭之间的官兵们出枪了。 一声枪响就是信号,若以鬼子面朝西面为基准,中队长手表上的两点钟刻度方向,十多支枪口随之溅出火花。其实整个手表从九点钟刻度到三点钟刻度的整个半圆范围之内,都有一营的官兵们蛰伏在里面。 但这是一场游击的战争,而不是一场丛林的阻击战。 两点钟方向的枪响持续片刻,鬼子伪军的枪口调准反击,五个伪军三个鬼军边往开枪边往前,当鬼子机枪掩护喷吐出火焰之时,两点钟方向的枪声随即堙灭,不是被打死而是主动撤退了。 官兵们身上装戴着丛林的伪装,移动的时候鬼子伪军在模糊之中只看到一团绿黑色的影子,才腾起又落下,旋儿又是一片安静。 一动一静之中该班士兵在班长的带领下补位到其他空缺位置,等待下一次出击的机会。 已经上前四五米的五个二狗子和鬼子一下子失去了追击目标,手里端着的枪随之失去了预瞄点,三个鬼子敦促五个伪军一同继续往前,没有了饵雷的提心吊胆,这些鬼子也是胆大了许多。 八个人沿着刚才记忆的方向继续往前探索,周遭鬼子伪军也聚拢了一小批跟在八人后面,脚步轻声,看不见敌人枪口的情况下一点风吹草动都让这些鬼子伪军如临大敌一般。 两点钟这一小段区域内,原本待在这里的一连一个班的士兵撤离之后,这一小段区域便空缺了出来,踏入这片区域内的三名鬼子和五个二狗子往前走的时候没发现左右两侧已有枪口探出。 林间光线暗淡之下,身上揣着毒气手雷的两个班长没有选择使用刚从火车上缴获下来分发的毒气手雷,关键官兵们还没从手雷炮弹暴富中适应过来,两个班长舍不得扔身上挂着的两个宝贝疙瘩。 这也是其他班排长的普遍心态。 “乓!乓!乓~!” 两边密集的枪声响起,三个鬼子五个二狗子枪口都没有调转过来就全报了销,甚至于掉落在地上的枪都被迅速的拖进了树丛之中。 梅岭东部树林间,这样的场景在鬼子伪军每往前推进不到十米就会出现。 “八嘎!你们的炮弹覆盖!!” 队伍中间的中队长不满长达百米的攻击线上一会就出现的伤亡,指挥刀朝前一挥,摆开阵势的随队炮兵摆开四门迫击炮,六个单人操作的掷弹筒,炮管齐开。 尤其是操作更为便捷的掷弹筒,一个鬼子持炮,一个鬼子扛着炮弹箱,操作熟练的鬼子可以做到指哪打哪,他们根据响起的枪声对可能藏人的地方进行炮弹定点投掷。 在鬼子中队长的布置之下,步兵在前推进,炮兵在后清除的方式效果呈现,有些打完耽搁一小会没及时撤离的国军官兵就会被紧随而来的炮弹炸飞。 看到有重庆军被炸起来的场景,队伍中间的鬼子中队长露出笑容,他不觉得梅岭之内的重庆军所在之师能有如传闻那样在支那军中有多么厉害,只要能看得见他们,对于自己领导下的堂堂皇军而言,是不堪一击的。 看到鬼子在百米战线上一步步的往前推进,没有哪一端特别的突出来,负责保护的警卫班长何茂平说道,“团长,小鬼子是采用稳打稳扎,清理作业的方式,他们没有一昧往里推进。” 李崇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是我们忽略了,这会儿林间可见度越来越低,鬼子肯定不愿在地理位置不熟悉的情况下选择夜间与我们运动作战,这是最有利于他们的作战选择,我相信唐大尧会对此做出反应。” 确实,前面看到鬼子在百米战线上齐齐往前推进后,唐大尧决定不再让处于半圆防线上的一连官兵被动等待鬼子往前的脚步。 “一排长,带两个班上前主动接触,枪声不要打完就停,看能不能把小鬼子往里面带。一连长你传令下去,让一连其他班不要狙击,放一部分鬼子进去。” 第313章:东侧战场 “待一部分鬼子进去后,一排长你就回归一连游击序列,接下来由二连的人负责驱赶,将放进来的鬼子伪军赶进预设的包围圈内,咱们要打乱鬼子阵脚,不让小鬼子这般稳步推进。” 命令下达之后,处于前沿的一连官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同时二连一个排的士兵从预设的包围圈中撤出来,运动至一连后面,他们将担任驱赶猎物的猎人角色。 鬼子百米进攻线的中部,两个班的官兵突然从隐蔽处蹲起,将一枚枚冒烟的长柄手雷往鬼子伪军里扔去。 手雷和子弹果然吸引了鬼子的注意力,周围的枪口纷纷朝着中间的重庆军。 刚才那种“指不定何时就有枪声”的步步危险气氛似是一下子被抛去,两方隔着二十多米的树林相互噼里啪啦的交火将诡谲的氛围迅速驱散,恍如一场丛林交战就要打响。 当鬼子的炮管口朝向这里时,一排长带领的两个班士兵开始边打边撤,这边鬼子感觉自己好容易觉得自己逮到一股重庆军,这样的机会不容有失。 走在前面的鬼子指挥着伪军在炮火掩护下,往前开抢追击。 按着眼前这股撤退的重庆军的速度,是决计来不及布置饵雷的,所以前面的鬼子伪军放心大胆的往前追去。 就像是拦水的大坝忽然破开了一道口子,一股鬼子和伪军从这个缺口不断往里渗透。 一连长看到约摸着共有六十多个鬼子和伪军渗进去之后,大喝一声:“打!” 其余各处的一连官兵们就像是从蛰伏中跳起来的毒蛇,交叉往前的火线将原本欲要沿着中间追击重庆军的鬼子和伪军们一下滞住。 这些端着枪往前追击的鬼子伪军,其心态就像是夏日沉睡的死狗突然被一颗势大力沉的石子撞到一般,心跳将起来的同时,身体就地寻找掩体。 而已经渗透过去的六十多个鬼子伪军,回头一看火线交织,心里慌张身后四面八方怎么还有国军?自己这是孤军深入呐? 这实乃是兵家大忌,这些鬼子和伪军立刻转身要回到大部队之中,但二连的一个排官兵同时出动,用密集的手雷生硬的止住鬼子伪军回转的势头,同时原先负责牵引鬼子伪军的一连两个班士兵左转绕了一个圈回归到一连的游击序列中。 二连一个排的士兵用手雷驱逐“猎物”的方式成效显著,该排分作三个班从北东南三个方向不断的用子弹和手雷将这股渗入的鬼子伪军往后逼迫,只有西侧没有任何枪线过来,伪军先开始往后侧,拖动着凶狠得要和外边鬼子里应外合的鬼子都不得不往后退。 至于顶在最前沿、枪声四起的一连官兵们,则已经到处游动起来,经过刚才的一放一松,鬼子原本百米的逐步推进线变得紊乱,成为波浪的形状。 如果将梅岭东侧交战区域上空的所有树木全部拔去,从高处俯视这片区域的战场,就会发现国军和鬼子共同形成一个半圆。 鬼子和伪军已经呈现波浪状的百米推进线是半圆的直径,而一连的官兵成为半圆的弧,这条半圆弧不是静止在一处死死抵抗的,而是随打随走,枪声在树林山石之间不断响起。 不过这个半圆即将溃散,一则因为一营官兵选择的游击点位并不是宏观场面上的一个半圆,这让一些鬼子趟过了一营的作战区域;二则是因为一支队伍的突然加入。 这支队伍便是肖媛率队前来的区小队人马,共计70余人的兵力,这些极其善于游击的队伍在山林之间行军都寂静无声,在悄无声息之间不知何时绕到了鬼子伪军的后方,手里端着制作粗糙的地雷点燃引信朝鬼子背后抛射过去。 石雷虽然威力不大,但是后背的突然爆炸让正和国军官兵交手的鬼子伪军自身阵脚大乱,前后全有枪线让鬼子伪军一时间难以顾头又顾腚。 处在最后一道防线的李崇看到了前线战场的反应,看到了渗透进来的一些鬼子伪军。 李崇将狙击步枪背负到身后,从腰间拔出一把二十响盒子炮,“轮到咱们上了,准备吧。” 听到团长的话,何茂平和警卫班战士纷纷打开保险,团部的警卫班虽然还挂着“班”字头,但实际上人数是普通一个排的数量,足足有三十人,其中与警卫班长何茂平一道贴身保护李崇安全的一个士兵胸前还挂着一把花机关。 三连官兵开始清理渗入进来的鬼子伪军之时,经过二连一个排官兵的驱赶之下,一路上边打边撤的六十余名鬼子伪军已经减员至五十余人,途中这些鬼子伪军数次努力的要往前突,或者要和其他渗入进来的一些鬼子伪军合拢至一处,但数次尝试都挡不住二连一个排官兵的火力驱逐。 但这仍是渗入进来的最大一股鬼子,不谈枪多就是身上手雷也不少,驱赶的过程二连一个排也付出七名官兵阵亡的代价。 枪伤之中鬼子伪军彼此呼喊对方的声音也不断响起,同时还有国军官兵们的声音,这个时候林间可见度已经很暗很暗了,彼此需要通过声音才能确认对方的位置。 不过国军官兵们发出的并不是常人交谈之声,而是通过一声声平时约定的口哨之音。 “嘘~”二连的这位排长口中发出尖锐的一声响。 这五十余鬼子伪军终于在后退之中,在二连一个排士兵有心的驱赶之下,赶入了另一个排官兵们预先布置的口袋阵之中,一声尖锐口哨响就是杀戮的号角。 这些鬼子伪军忽然发现不断压迫自己后退的国军官兵忽然停止了压迫的脚步,而处于后位的鬼子伪军往后走几步,发现地势在不断上升。 发现退无可退的二狗子因为害怕结结巴巴的和领头鬼子说道,“太......太君,后面已经没有退路了!” “八嘎!”领头的鬼子意识到自己被逼进了一个伏击圈之中。 “打!” 头顶之上纷起的枪声印证了这领头鬼子的猜测。 三面居高临下的枪声一响,连带着外边原本负责驱赶的国军官兵都一同扣动了扳机。 第314章:西侧战场 要知道,从火车上新缴获的三挺歪把子都集中在负责埋伏的二连手中,且一个排一把,在各自排长的手中。 此刻这五十余名鬼子伪军此刻面临两把歪把子的火力,一个从头顶上,一个自平地间。 不断地,还有一些点燃的火把从高处抛下,不是为了烧死这些鬼子伪军,而是为了给射击提供光亮。 鬼子伪军的生命不断被收割着,哪怕是趴在地上都无甚遮挡,子弹打在地上溅出的飞屑都能割破趴在地上二狗子的皮肤。 被口袋阵锁住的鬼子看到自己身陷四面被攻的险地,四面被打时,忽然大叫一声: “圣战万岁!” 一个鬼子突然拔开身上的手雷往头盔上一磕,然后以决死的心态往平地外冲锋。榜样在前,后面的鬼子纷纷跟着哇哇大叫,四面被围之下,陷入绝境的这些鬼子干脆不在窝着地上抵抗。 站起来的鬼子不断的因为后背前胸扑射过来的子弹而栽倒,但亦有一部分人成功甩出了手中的香瓜手雷。 这一小块区域的伏击战场一时间顿时成为整个梅岭东部战场最为激烈的地方,以决死意志冲锋的鬼子将生平积累的作战素养在生命刹那的一刻全部绽放了出来。在他们倒下的同时,亦是用手雷和子弹带走了国军官兵的生命。 这个口袋阵里,若不是有二连的两个排在一同协作,还真有可能被这些鬼子突围出去。 说是两个排,其实人数是远超过普通排的人数的,协同伏击的这两个排就达到了每排四十余人,比普通排超出了十多人。 这是因为当初全团从棺材山战场打残下来重建之后,一三三师上面的川军大头头放开口子允许部队自己招兵,梅岭分兵之后,李崇也是把招兵的自主权下放给各营长,前些日子哪怕尽管有因为鬼子抛洒传单而心思荡漾开小差的,各营人数上也超过了普通营连配置。 也就说,这两个排约九十名官兵在有心算计之下,面对二十多个决死的鬼子,都差点儿被撕破了口袋阵。 随着这里鬼子被清剿掉,趴在地上缩头缩脑的二狗子也并未逃过一劫,战斗的进行时,官兵们是不会接受俘虏的,在地上的二狗子告饶之前,两个排长手里的机枪就已突突而去。 这里枪声停歇之后,两个从棺材山战场上幸存下来的排长打了个照面之际,各自感叹着手下的兵到底是新兵的底子,凭借枪多人多这才剿灭了这股鬼子伪军。 这一场有心的伏击战中,位于三面高处伏击的一个排损失倒是不大,但负责驱赶鬼子、封住口袋的这一个排直面鬼子的决死突围,当场阵亡了近十个士兵。 李崇这边,带着警卫班和三连的官兵一道,在运动中清剿渗入进来的鬼子伪军。 “咔、咔。” 扣动扳机没有子弹射出,盒子炮中的子弹又没了,李崇只恨手中的枪不是一百发,心里很不尽兴,又打空一弹夹二十发子弹,可是他觉得自己直接死在自己枪下的鬼子并不多。 因为旁边的何茂平和端着花机关的警卫班战士总能在自己前面出枪,加上后面有紧随其间的警卫班士兵们,自己手中的盒子炮每发子弹虽然少有射偏,但总有种捡死尸的嫌疑,这让李崇觉得不痛快。 这是久经战场之后老兵的通病,新兵一枪见血心中还有种战场后遗的情绪,但像李崇这种从死人堆战场上趟下来的老兵,一枪见血已不是追求,杀一两个亦觉得不满。 一连所在的前沿交战区域内,二狗子队长丁维躬着身体摸到鬼子中队长旁边。 “太君,我们的已经看不清敌人,林间光线太暗了。” 对于眼前的战况,鬼子中队长是不满意的,复杂的丛林环境让自己手下的士兵听到枪声都难以一眼发掘重庆军躲在哪里,炮兵小队和机枪小队的火力受到遍布树木的阻碍,被削弱不少。 借着闪烁的火光,带队进来的鬼子中队长一看手表,时针将要指向七点了,离开火光旁边他抬头一看,树林之上只有黑色。 “撤退。丁桑,让你的皇协军士兵撤退!” 在梅岭东侧视线完全抹黑之际,不断的伤亡、地形不熟使得作战视线受阻以及背后之敌又需提防的情况下,让带队进来的中队长选择退出战场。 在东部战场的鬼子退出梅岭之前,西侧战场上同样杀机四伏。 郭家镇据点和长埠镇据点外的鬼子因为背靠两据点,不用平地安营扎寨,所以是全员出动,浩浩荡荡的像压土机一样排排的进入梅岭之内。 从长埠镇外进入梅岭的荒木支队毫不掩饰张狂,三百鬼子三百伪军各出一百组成三支两百人的队伍,各自相隔百米,像一把三叉戟一样从边沿往里面犁。 吃了三营官兵数次亏的荒木虽然身处于安义县城,但他通过电台遥控指挥着队伍,告诉队伍士兵若是面对重庆军的袭扰,只要就地反击,不要盲目追击。 荒木一再告诫进山部队,他们的核心任务就是寻找重庆军的主力予以歼灭,面对小股袭扰就地反击即可不用上前追剿,面对民宅民屋,哪怕没人都要点火烧光。 这是荒木从长埠镇、坪上村两次失败战役中得出的教训,狡猾的梅岭重庆军很擅长引诱,所以他严令三股部队严禁跟着小股重庆军的脚步后面追,而是要主动发现、主动包围、主动剿灭,坚决不能跟着重庆军的战斗节奏走。 梅岭西南侧。 防不胜防的地雷让从郭家镇据点外进入梅岭的三百鬼子三百名二狗子组成混编队伍是叫苦不送,虽然江藤要驻守奉新县城没有亲自带队,但他也选派了手下精干的一个中队长作为汇编队伍的总指挥官,同时还让北川率领特别行动支队进山。 当然主要叫苦不送的是皇协军,他们要顶在最前面的一排。 就像北川捉来的十个二狗子,每每二狗子被地雷炸翻一个,北川就会驱使另一个走在前面,而他所带领的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踩着二狗子们走过的路往前。 北川这种行为很伤害皇军和皇协军之间的感情,手段粗暴但效果立显,他所率领的特别行动队往前推进的速度很快,但作为整个进山支队的中队长指挥官,他不能硬来,不能拿枪指着让皇协军走在前面。 所以中队长搭着皇协军队长的肩膀,用着“好说好商量,但你必须上”的语气让他指挥着皇协军士兵在前面开路。 第315章:暂歇 都是要二狗子在前面开路,但一个是连好脸色都没有就直接强迫上前,一个形式上还是商量了一波的,这在二狗子心中到底是有那么一点区别的。 走在前面的北川特别行动支队面对时而遭遇的二营游击士兵时,因为自身强大的火力以及老辣的作战素养,让特别行动队的这些人即便遭到攻击,都能够迅速予以反击。 这支特别行动小队原本就五十人,在没用皇协军在前面趟雷之前损失了六名精锐鬼子,此刻剩下连队长北川在内一共剩下四十四人。 人数虽不比旁边浩浩荡荡的六百大军,但小股胜在灵活,甚至于爬树的本领都是一流,不时就有队员“蹭蹭蹭”的上树,居高临下的对暗处出枪的二营士兵进行锁定,转移中的二营士兵们一旦被其枪口瞄住,就很难逃出性命。 若不是这片广袤区域被重庆军官兵设置了错综复杂的地雷,北川都欲要率领特别行动支队上前追剿流动的重庆军。 此刻北川已然发现不断趁着地雷声响之际开枪的重庆军都是小股人马,就像地鼠一样,一会儿出头一会儿缩头,隐藏于前方流窜不已。 他意识到山里的重庆军面对此次围剿,就没选择当面锣对面鼓的打上一仗,而是用这种化整为零的方式,避开与己方主力部队相碰,在山岭运动中借助地雷、手雷和暗枪消耗皇军的有生力量。 通晓汉语的北川知道八路队伍中广泛流传的“游击”二字,眼前的梅岭重庆军显然就在运用这种战术方法。 对付这样的小股部队,只有针锋相对。 北川觉得自己所率领的特别行动小队就是为了克制这样的战术而存在,不上前追剿都觉得可惜,因为首先自己所带领的特别行动队拥有强劲火力,加上自己的每名队员作战经验老道,刚才看见的数十人重庆军队伍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其次队伍人数适中,加上在前面开路的五个皇协军士兵,一共四十九人,摆脱大部队行军臃肿的弊端之后,完全可以灵活的往前追击。 但可惜时不时就踩中地雷触发爆炸的情况严重制约了特别行动队的行动,令自己无法放心往前追击,这让北川遗憾不已。 必须要趟过雷区将队伍的最大效能都释放出来,北川心里下了狠心。 对于二营官兵们而言,现在全营遵循“哪个排在哪片区域埋雷,就由该排负责攻击进入该区域的鬼子”,划片区而治,只有经常活跃于该区域的官兵,才清楚的了解哪根树下埋了雷,哪根树下没有。 这些官兵从来都不以打退鬼子为任务,杀一个都是好样的。全团从李崇往下,各个营连排长都很清楚,像现在这个鬼子三面进山的架势,真要拉开阵势打硬仗,全团非得打光喽。 所以硬拼的决计不要,此番面对鬼子围剿,全团目标就是在树林山沟运动间保存队伍实力,在这个目标下能杀到鬼子那就是额外收获。 “停止前进!” 北川竖起手掌,让特别行动支队停止往前运动,令行禁止,周围的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顿时止步,北川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八嘎呀路,大部队的推进速度太慢了,天色已黑,我们已经失去辨别目标的视线,再行进下去没有意义。” 走在前面的二狗子舒了一口气,被北川拎过来的十个二狗子走到现在就剩下了四人,其余六个已经被地雷掀到天空了。 “你们的四个辛苦的干活,这是你们的奖赏。” 北川从胸口里掏出一些军票,往四个二鬼子手上各自放了五十元,幸存的四个二狗子心里情绪难明,五十元军票在也是一笔不小的款项了,穿二狗子皮军饷一个月也才二十元的军票,这会儿生死一趟就有两个半月的奖赏入账。 在梅岭西南侧的鬼子离开之际,梅岭西北侧的鬼子伪军也因为林间视线全黑开始原路撤回。 被枪声惊得不敢回巢的各类飞鸟走兽开始慢慢的回巢,飞鸟的巢穴还好,不少走兽循着熟悉气味在自己往昔栖息的地方走旋不已,但巢穴早已崩散。 巢穴虽然没了,但其中的食肉动物倒是迎来了一场生平第一场狂欢,循着血腥气它们找到了一些遗落在草丛之间的尸体,这次围剿下来,除了吃素的动物,梅岭的国军官兵要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打猎食肉动物了。 梅岭东部,鬼子伪军退出梅岭之后,李崇带着警卫班从三连之中走到前面,一手持枪向湾里区小队众人前面的肖媛抱拳说道,“多谢八路友军今日能够伸出援手!” 感谢是应该的,八路的这支区小队从背后突袭让鬼子伪军一时间后方阵脚紊乱了一会,虽然后来鬼子之中分出了三十余人将后方的区小队应对住,但他们确实是一股打鬼子的生力军,刚才在树林之间的腾挪速度丝毫不下于自己手下的官兵。 肖媛客套说道,“李团长客气了,打鬼子是大伙的事情,梅岭之内唇亡齿寒。” “肖队长大义!若是山间那些守着山头只扫门前雪的山匪也有如此认知,才是梅岭之幸、南昌地区广大腹地的百姓之幸。” 李崇声音内十分赞赏肖媛所言,不像梅岭内的那些个山匪势力,从鬼子进山前通知各山岭间的山匪到此刻梅岭内枪声结束,他就没有看到一个下山打鬼子的山匪身影,看样子这些山匪是鬼子不到山门前是决计不动身的。 当下李崇心中已有了计较。 而撤回到斜坡下的鬼子伪军在重新列队清点人数之后,发现自身伤亡不在少数。 光皇军士兵就阵亡了近四十余名,负伤的还有十多人,一百七十余人的步兵中队一下降格为两支步兵小队。 而皇协军则死亡了五十多人,此刻跟在丁维后面的二狗子就只剩下了四十多点人。 丁维左右看了看周边还活着的人头,他想着自己就这么进山一趟,从带领的小弟数量上看,怎么就从“丁队长”变成“丁小队长”了?这还是自己奇思妙想出用“竹扫帚”清理饵雷的方法减少了弟兄们趟雷的伤亡,就这样自己带领的人马都折损了一大半?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