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十三州府录》 第一章 来客 竹里一直都知道她家主子与嘉懿有一个约定。只是最近,朝堂又开始动荡不安,竹里只希望不要殃及池鱼。可是老天往往差强人意,用竹里的话来说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天,嘈杂的马蹄声扰了幽篁里的清净,竹里慌里慌张地跑去见她家主子。她家主子秉承着一贯的冷淡,听闻有人闯入也不过只是淡淡地抬了一下眼皮。 “老板!人都快到家门口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 她家主子这次一个眼皮都没给她。“有什么好着急的。” “这…”竹里气结,一跺脚,转身离去。 络棘摇摇头,这孩子怎么越发沉不住气呢。 前厅 一紫衫男子背着手立于厅中,身后站着一黑衣男子,面容冷酷,眉眼间透出杀气。 叮当— 叮当— 随着铃铛声渐近,一名身着鹅黄色轻衫的蒙面女子施施然走进大厅。竹里面无表情地站在女子身后。 “这便是我们络老板,你们想见的人现在在这了,公子有什么话便说吧。”竹里语气生硬地向紫衫男子说道。 那紫衫公子挑着一双好看的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座上的络老板,缓缓地摇了摇头。“非也。” “非也?”“络老板”眼中划过一丝轻蔑,面纱下的红唇勾了勾,看着紫衫男子“如何非也?” 紫衫男子认真道“来得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快。” 竹里“……” “络老板”“……” 原来老板你已经懒出名了吗? “那你来得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内的快啊。”络棘懒懒的倚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紫衫男子。 紫衫男子闻言笑道“想必这位才是我要找的络姑娘吧。” 络棘施施然走进大厅,斜斜倚在贵妃塌上朝男子妩媚一笑“相比于络姑娘,我更喜欢别人叫我络老板呢。” 自络棘到后,原本的“络老板”便从座上站起来朝络棘福了福身,立于络棘身后。 竹里朝紫衫男子撇了撇嘴,“那现在你可以说吧。” 其实就算是紫衫男子不说,络棘也知道他是为了何事而来。这事还是要追溯到十年前… 十年前的幽篁里住的是十年前络棘,那时候的幽篁里虽如现在一般景象,却比现在热闹许多。当时的幽篁里是十三州府中最为神秘的杀手组织。 那时的络棘还并不是幽篁里的主人… 而紫衫男子这次来则是为了十年前的一个承诺,更准确地说,是一个交易。 紫衫男子抱拳道“在下乃是明渊候府墨梵,此次前来乃是受故人之托,来找络老板实现当年的诺言。”知道当年之事的人不超出三个,既是她当年所允下的,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主子…”竹里皱了皱眉。 络棘抬手制止了她。“我自不是一个无信之人,她的要求我自会做到。”络棘笑笑望向墨梵,“何况人家都已经找上门了,总不能老是赖着吧。” 墨梵神色复杂地看了络棘一眼“此次皇族内乱怕是会波及小主子,我等这十年来时时刻刻都在隐瞒小主子的行踪,但是最近线人传来消息说是小主子的行踪被暴露了。” 络棘了然。天子脚下要隐瞒一个人行踪十年着实已到了极限了,不然的话,也不会有当初那个约定,说到底,嘉懿这个女人真是顶顶聪明。 “若非走投无路,我等自是不会来叨扰姑娘的。” 络棘低头一笑“我自是明白你们的难处的。” 墨梵颔首“那就多谢姑娘了。”这天地怕是要变了颜色了… 第二章 约定 很小的时候,母妃跟我讲过一个传说。 在我们这片土地上还遗留着唯一一只上古的神兽,这只神兽以人类的回忆为食,所以它最喜欢听人类的故事,而作为回报,它身上的羽毛,如用秘术处理之后,将是难得一遇的药,可活死人药白骨。平常常以雀鸟的形态出现… “我依稀还记得母亲跟我说时脸上的笑颜。”应劫是这么跟络棘说的。 那日离开幽篁里之后墨梵便把应劫带到她面前。 这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啊。络棘定定地看着应劫。 “说不准现在在天空中飞的鸟儿就有那只神兽呢。”应劫毫不介意络棘的打量,依然自顾说自己的。 “只是…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呢。” “燏。” “什么?” “……” 见络棘不理他,应劫也不恼,“那年母亲病重,我把神兽的故事告诉给了父王,他那么爱母亲,一定会倾尽所有去找到它来救母亲的。可是后来…母亲还是走了。父皇大概是没有找到它吧。”络棘无言。 其实,皇帝找到了。 只是,它救不了她。 没有谁可以救得了一个一心求死之人,它也不例外。 十年前,皇帝最喜爱的皇子——晏病重。皇妃嘉懿乃皇子晏的生母,女子本为弱,为母则刚,她不知从何处寻得法子让奄奄一息的皇子晏一夜之间病症全无,起生回生。 而她自己…却日渐衰败。 那个传说是真的,那时的皇帝依着郡阳候府,也就是嘉懿的母族,给出的法子找到了神兽燏。 但络棘记得十年那天,琉璃金瓦打造的宫殿被白雪轻易掩埋,烧了好几个炭盆的皇妃宫中明明烤得人衣衫渐湿,而嘉懿的手却始终没有暖过。 那时,她可以救她,甚至,她愿意救她。 但是除了络棘没有人知道嘉懿她拒绝了。 而那天的最后,络棘得到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而络棘该做的便是护皇子晏一世安好。 这就是她与嘉懿的那个约定。 那时候络棘便觉得,像嘉懿这样的女子不应该困在宫中,有时候又觉得上天给她的聪慧或许就是为了让她在宫中有自保的能力。 端皇贵妃嘉懿薨逝,皇上因痛失最喜爱的妃子也是生了场急病。自皇后驾崩之后,中宫空置。六宫本由皇贵妃打理,现如今,皇贵妃也去了,一时之间皇宫上下一片肃白,生生看出几分萧条。 最令人心疼的应该是年仅五岁的皇子晏。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把皇子晏视若珍宝的皇帝,却在皇贵妃出殡那天,当着众臣的面,下令把皇子晏送至长相寺出家。 一时间令人唏嘘不已。 自此之后十年直至皇帝病重,皇子晏与其外祖郡阳候未曾踏入皇宫半步。 原本以为不再算是皇子的皇子晏自此可以相安无事,可是近两年皇帝缠绵卧榻,皇权旁落,外戚当道,且不知从哪传出,传位诏书上写的是皇子晏。 一时之间引起轩然大波。 各宫娘娘各个皇子纷纷猜忌,怕是很多人欲把皇子晏除之而后快。 在墨梵去找络棘之前,应劫便已遭遇了几次暗杀,每次都是堪堪保住性命。 应劫颇为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 络棘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从皇帝最喜爱的皇子一夜间沦为长相寺的僧人,本以为借此可以常伴青灯古佛终此一生,偏偏又莫名其妙地卷入皇储之争。 生于皇家,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第三章 让步 十年前的金銮殿上,络棘与那位天子相对而立。 嘉懿的离去给这位帝王带来不小的打击。原本意气飞扬的天子短短一天便显出几分沧桑。 天子颤抖地抱着头,丝毫不顾及形象,眼底透出几丝悲凉。“她真是这么说的。” 络棘点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 她很少会去记住故事以外的人,但这家子还真是一个例外。 皇子晏,也就是如今的应劫,郡阳候的外孙,皇帝的儿子,即使他现如今只是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僧人,单是这两个身份,就足以为他引来祸端。 “…虽然当年并没有救回母妃,但那个人始终是我的父亲,如今他病重,我为人子却不能在病榻前侍奉,只能日夜诵经愿他安好。” 我还以为你会希望他早日前往极乐呢… 络棘看着应劫,“你怎知他不想早点解脱,留着那一口气只是他想见你。” 应劫摆摆手,“总归他是我父亲,怎么可以有如此想法…”听至后半句,应劫愣了愣,低头苦笑“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 络棘瞧着这口是心非的小和尚,摇了摇头“我从不骗人。” 她确实去见过皇帝了。 他病得如传言一般重,整座大殿都能听到他的喘气声。病魔缠身,整个人不复当年的雄伟,只剩一副岌岌可危的躯壳。 见到络棘,皇帝混浊的眼中透出一丝希翼。她还是跟十年前一样,像一只精致而慵懒的猫,而他却已是行将就木之人了。 皇帝颤颤巍巍地向络棘伸出手,络棘走近“你没有我想听的故事,我也不想救你。” 皇帝苦笑着摇摇头,奋力抓住络棘的手。 络棘看着那形如槁木的手指,手上微微传来的痛感让络棘皱了皱眉。 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我想早点去见她的…只是我放心不下晏儿。”不过只是说了两句话,床上那人便已是喘到不行了。 络棘看着病榻上那人,即使是叱咤风云的帝王也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见不到他的,再说了,现在的皇宫也不是你说了算的。”络棘冷漠地陈述着事实。 皇帝艰难地喘着气,望向络棘“你,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对吧。” 络棘轻叹一口气,“若以你帝王之气为媒介护住你的灵魂倒是可以一试,人我是带不出去了,但灵魂的话我还是可以的” 皇帝一时间便已明白络棘的意思,手已是逐渐松开… 络棘突然想起十年前她与这位天子的对话。 皇子晏被送往长相寺那天,这位父亲是悲伤的。络棘愿意让他见应劫一面其实是觉得他还算是为人父为人夫的。 “其实从晏儿出生的时候,我就有立他为储的念头…” “但是嘉懿并不希望他坐上那个位子…” “他们母子是我这辈子最为珍惜之人…” “所以我尊重她的意见。” “她其实在心底并不信任朕,甚至于不愿让晏儿留在我的身边…” 络棘静默了一会“她…她想来是感激你的。” “但那并不是爱。” “我一直知道她心中所念另有其人,我可以给那个人荣华富贵,只要她能开心,但我不允许他接近她,这是朕最大的让步了。”络棘还是听到了当今天子的一声叹息。 第四章 嘉懿 长相寺中有一棵异桃花,与普通桃花不同的是,这棵桃花一年四季花开不败,仿佛停止了轮回,且花色是极为妖艳的石榴红。 这棵树是这片大陆上唯一让络棘感到亲切的东西。 而现在络棘把应劫带到这棵桃树下。 应劫从小便知道这棵桃树的存在,只是很少接近。毕竟过于鲜艳的颜色看着总是令人不舒服。关于这棵树的传闻也有很多,实际追究起来,怕是这棵树比长相寺年纪更大。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只见络棘望着这棵桃树,伸手摘下枝丫上的一朵桃花,捏了个决往地上一丢。忽然闪起一道红光,皇帝的魂魄便现于他们面前。 应劫握紧手中的珠串,不可置信地看着络棘,“这…这是…” 络棘很清楚他在想什么,点点头便走开了。 垂垂老矣的天子在十年之后终于见到了他的孩子,终是声泪俱下,不是以一个皇帝的身份,仅仅只是诉说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的思念。 络棘站在长相寺寺外,望着远处微微出神。墨梵刚从禅房走出来就看到络棘一人愣愣地发呆。于是便走了过去。 “络姑娘…络老板。” 络棘看了看来人,“何事?” 墨梵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交给络棘,络棘接过淡淡地扫了几眼。再看向墨梵时便带了几分怒意,“这是郡阳候的意思还是你明渊候府的意思?我答应她的只是护他一世平安,而不是成为你们手中的欲望的武器。我不是,他也更不会是!” 墨梵急忙摇了摇头,“姑娘误会了。” “误会?”络棘轻蔑地笑了。信中说得分明,皇帝驾崩,皇长子宸不日登基,而郡阳候府与明渊候府则想联合五州八府各个势力拥护皇子晏为新主。 “如果嘉懿当初想让小和尚登上那个位子,那现在根本就没有皇子宸什么事,这件事别人可以不知道,但你不懂?”络棘面色不善地看着墨梵。 墨梵面露苦涩,他如何会不懂。 当年,郡阳候府的大小姐,天资聪颖才貌双绝,年方八岁才情便传遍五州。 五州八府各大家族纷纷向郡阳候府示好,来定亲的高门显贵都快把候府的门槛踏烂,个个都把那候府小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有句古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想来应该是乱了谁家算的好姻缘,候府小姐在外出踏春之时,遭遇歹人,差点香消玉殒,一代佳人眼看就此消逝之际,一个略为老套的桥段出现了——英雄救美。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那一年她才十三岁。那天她受了重伤,像一只小兽一样蜷缩在他怀里,虽然她伤得很重,可她一句疼都没有喊。她明明疼到额头沁出冷汗,却一直忍着,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可看她的穿戴虽然简单,但也不难看出出自名门,所以他很好奇,她为什么要如此坚强,甚至坚强得让人心疼。 他把她带回了明渊候府,她昏迷了三天,只有在睡梦中才会小声嘤咛。 那天他散学归来,听闻她醒了便急忙过去见她。他去时,她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出神,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她转身,朝他福了福身。 “多谢公子相救。” 他显得有些拘谨且笨拙,耳边微红。“无妨,路见不平自当出手相助。” 她笑笑,“小女子名叫嘉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墨梵。” 嘉懿低下头略微思索,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一把小扇子。 “你是…明渊候府的小侯爷?” 墨梵点点头“嘉懿姑娘如何得知?” 嘉懿略显苍白的脸上染上两朵红晕。“在家中…常听父亲提起。” 明渊候府的小侯爷,风姿绰约,真乃宗之潇洒美少年,举殇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皇子伴读,天家栋梁。郡阳候常赞其:少年英雄。 “令尊是?”初春略带寒意的微风也掩饰不住少年郎的欢喜。 嘉懿糯糯道“郡阳候嘉司空便是家父。” 原来她便是… 第五章 再无瓜葛 看着墨梵陷入回忆之中,络棘只是冷漠地看着。 当初她答应嘉懿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他们的故事了。她对墨梵并无什么好感,可惜嘉懿又偏偏喜欢这种男人。 应劫送走皇帝之后,心情有点复杂。恰巧路过的时候刚好看到络棘跟一个紫衫男子站在山门外,那紫衫男子他其实并不陌生,从他被送来长相寺的第一天,他就见过这个男人。甚至在这十年之中应劫也经常看到过他,只是两人并无交流,那个男人每一次只是远远地看着他。每年的生辰,这个男人就会出现,带给他一碗素面,但他从来不亲自拿给他。 “络姑娘。”应劫的到来让墨梵从回忆中抽身,他不似往常一般走开,而是温和地朝应劫笑笑。 络棘看着应劫,“你觉得他能担得起那个位置?” 墨梵知道那是在跟他说,他苦笑“那个位置…本就是他的。”这也是他身为皇子应负的责任。 络棘皱眉“你的意思是…?”这么说来,那个传言是真的。见应劫垂头,络棘突然就明白了。 “你知道这事?” “父王他…他临终把这江山托付给我。” “应劫!”只要不瞎的这时候都能看出络棘是真的生气了,“那是他们的事情,你已经不是皇子晏了。” “…对不起,可这是父王对我最后的期望,我想完成它…” “啪.” “络老板!” 应劫脸上迅速浮起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蠢货。” 应劫笑着抬手摸了摸脸,真疼啊。“络姑娘,母妃让你护我一世着实对你不公,请你助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此后我与你在于瓜葛。” 络棘冷冷地看着他“好。” 见络棘离去,墨梵无奈道“你又何必如此。” 应劫摇摇头“她本就不该因我受这十年束缚,如此,对大家都好。”墨梵忽然重新审视起这个孩子,或许皇上把皇位传给他是有原因的。 另一边,络棘面色不善地回了幽篁里。 “主子,怎么…”竹里见络棘神色不似往常,急忙帮她顺毛“谁招惹你了?” 络棘咬牙切齿“早知道我就不让他们相见,净给我整一堆破事。”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和尚不好吗,非要踏进皇室的斗争。“真是个蠢货!”还敢说再无瓜葛,真是翅膀硬了。 竹里稍稍想想就知道说的是应劫。当初嘉懿提出让络棘照顾应劫的时候她就持反对意见,这事过于拖泥带水,络棘又是个重情重诺之人,别怕是最后反被利用。 可自家主子不知道被嘉懿那个女人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答应她了。 络棘忿忿地自我安慰:既然人家自己都开口了,也就索性帮他一把,完事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便是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生气,不生气。 络棘忽的起身往外走,把竹里吓了一跳“诶,主子你去哪?” “找星芽。” 第六章 星芽 幽篁里 络棘站在一面画满了繁杂古文的墙前,墙中传来密密麻麻的声音,似是某种虫子。 “呦,这多年不见的络老板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 络棘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小人儿,虽长着一副幼儿的身躯,说出来的话却不符合年纪,不过…她也确实不像表面也那么简单。“你怎么还是这么矮。” 看着地上那人咬牙切齿,络棘顿时心情舒畅了几分。 那小孩背着手走至墙边,抚摸着那些诡异的古文。“找我什么事,说吧。” 络棘挑眉,伸手扯住了那小孩头上的发髻。“你这小孩真不讨人喜欢。” “我又不是小孩子!”那小孩抗议,从络棘爪子下解救自己的头发。 络棘扯了扯她的脸“你说你用这张脸去骗了多少人。” “你不也是!” 络棘摸了摸自己的脸,理所当然地说“我不老不死,我能有什么办法。” 小孩:这人太欠揍了。 络棘拍了拍她的头“好了,不说废话了,星芽,我近日会离开幽篁里一些时日,幽篁里你多帮我照看着些,还有就是…帮小和尚算一卦。” 那个小孩…噢,星芽眨了眨眼,托着下巴想了想“小和尚…你说的是嘉懿的孩子吧。” 络棘点点头。 星芽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占星台,捏了个决… “他啊…近来时运不错,又有贵人相助,一生顺遂。”络棘点头,“那就行。” 星芽疑道“怎无端想起来我这占卜他的命数呢?” “时局有变,恐他有难。” 星芽闻之摇头“多此一举,人家命好着呢,反而主星旁的命星有异,你自己多担心自己才是。” 十年前,皇子晏被送去长相寺之前,准确来说是络棘与嘉懿有那个约定之前,星芽便给络棘算了一卦。 卦象显示,皇子晏将会是络棘近千年来的一场劫难,但那时络棘心软,还是答应了嘉懿。 话说回来,应劫的法号还是络棘给取的。 此后十年,倒还相安无事,只是此次… “此次一行,将决定这五州八府的命数,我也顾不上许多了。”络棘轻叹了口气。 大启十三年,先皇驾崩,国殇。幽州上庸候乃先皇后之父,在出殡之日,以国不可一日无君拿出所谓的先皇遗诏,拥立嫡皇子宸为新皇,不日登基。 幽州暮云居 应劫看着桌上这些鱼肉,他已有十年不曾沾过荤腥,虽说他已有称王之心,可如今新帝登基已成事实,眼下他还不宜暴露自己。 络棘可没有应劫那么多讲究,径直撕下一只鸡腿啃了起来,与他们同席而坐的还有一黑衣男子。他原本是墨梵的贴身侍卫,现在他的职责是保护应劫。 他,络棘倒是见过,墨梵去幽篁里那次他也在。 络棘坐在窗边看着楼下热闹的街市。新皇登基下令免百姓三年赋税,百姓自然对他感恩戴德。 “阿肃,你家主子有什么打算,说吧。” 第七章 幽州 先皇当年一统天下之时,为方便管理便划分了除皇都之外的五个州,再则设八府,令其肱骨大臣掌管。 他们现在所处幽州,是先皇后其父上庸候的地盘,上庸候野心昭昭,先帝知其不驯,在位之时,曾多次暗地压制上庸候。上庸候原本靠皇后立足朝野,但自皇后去世之后皇上独宠端妃嘉懿,上庸候便暗中培育势力,企图控制皇长子宸,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先皇临终前曾告诉应劫台州固封候与崇州寿春候,在忠义之人可善用之,贺州天水候,已不管政事多年。余下台州司隶候与崇州汝阳候皆是上庸候的人。 若皇位中空,中庸候定会想尽办法让皇子宸继位,如此一来,应劫必会有杀身之祸。 “先皇建国之后,曾秘密放置五件信物下至五州,只有凑齐五件信物,才能回到皇陵取出遗诏。” “非要这么麻烦?”取个遗诏对络棘来说小菜一碟,早说在皇陵,哪用得着巴巴跑来幽州。 “皇陵初建时,先皇便预先留了一处密地,如若动用非集齐五件信物不能取,再则,这五件信物据说是一个仙人赠予先皇的,所以…” 络棘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是没事找事干。 应劫看向络棘“眼下上庸候在皇都抽不开身,便是我们找寻信物的最佳时机。” 络棘看向阿肃“那…这五件信物是何形状?有何特征?” 阿肃摇摇头,看向应劫。应劫清咳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卷羊皮卷“这是外祖给我的,不过这上边只记载了四种宝物。” 络棘展开残卷,只见上边只画了四件物品,分别是混元鼎,仙女落,犀兕角还有九尾的断尾化成的玄阴刺,最后一样信物下落不明也不知是何物。不过好歹有了点方向,若依着残卷上的内容推敲,玄阴刺应该就在幽州。 “但是幽州这么大,我们要从哪找起?” 络棘得意地瞟了应劫一眼“简单!随便找个人问问,打听打听幽州哪里最邪门,哪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邪门? 应劫挠了挠后脑勺“为…为什么会在邪门的地方?”阿肃同时投以疑惑的目光,呵呵,络棘选择无视他们,然后,反手逮住了暮云居的小二。 小二一脸菜色“客,客官,有话,有话好说。” 络棘温柔地朝他笑笑“咱幽州什么地方最邪门啊?” 小二懵“啥?” “啥地方最邪门!就是比如经常有人横死什么的。” 小二有点为难地说“客官,你这话从何说来…我们幽州向来人杰地灵…” “少废话!”络棘开始不耐烦了。这玄阴刺乃是上古妖兽九尾的一截断尾,断尾上残留的妖力定会对地方造成一定影响,决不可能什么人杰地灵。 “可是客官…真的没有啊…” 阿肃皱眉“那幽州可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 “这…”小二显出有点犹豫,阿肃见之,径直把一锭银子弹进他怀里。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小二顿时喜笑颜开“客官们有所不知,我们幽州有一种仙草,叫做摄灵草,产于幽山。这种草单独服用则会致命,但若是加上赤练蛇炮制成药酒,则可令人延年益寿。” 络棘听完并无其他反应,只是习惯性地转动手上的酒杯。 摄灵草…可这会跟玄阴刺有什么关系吗? 可是… “那幽山在哪?”应劫问。无论怎么样,总归得去看看才能知道。 “从这往东走八百里就是了。” 第八章 摄灵草 估摸着越靠近幽山,络棘脸色就越发沉重。 如她感觉没有出错,这幽山中就是玄阴刺的藏身之处,可这幽山看起来并无阴郁之相,难道这山中还藏有别的东西? 可是她并无捕捉到有其他气息的存在。 “络姑娘,此处可是有什么异常?” 络棘摇摇头,“并无异常。”可…并无异常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应劫忽然听见草丛里有声音,拨开一看,是个樵夫打扮的少年,面色发紫,不省人事。“络棘,你快来看,这里有个人!” 络棘走过去,蹲下翻了翻那人,掀起那人的裤腿,腿上赫然出现两个小血点。 这是…被赤练蛇咬了吧。 阿肃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还有气。” 络棘想了想,划开了手指,往那人口中滴了两滴血。不一会儿,那少年就恢复了血色。 “你是何人,为何会晕倒在这幽山之中?” 那少年起身朝三人拱了拱手,“多谢三位侠士相救,我叫小尺,来幽山找摄灵草跟小红蛇回去替我母亲治病,一时不慎被小红蛇咬了一口…” 那个叫小尺的少年拍了拍身上的背篓示意三人看。 这草… “我从未见过此种草药。”阿肃朝络棘摇了摇头。 摄灵草长得妖异,似的一条盘起来的蛇,草的顶部却像一个倒挂的铃铛,通体透红,唯独花芯一点黄。 络棘扒开放在一旁的小背篓,“小心,那里边是小红蛇!”小尺急忙把背篓盖好。 络棘皱了皱眉,一般来说,普通人被赤练蛇咬了一口理应当场丧命,可这小尺却仍存一息,莫非是这摄灵草的缘故。 “小尺,这幽山中可曾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小尺看了看手上的摄灵草,迟疑地说“山后边有一块吸血的石头…” 吸血的石头?阿肃看了络棘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小尺同往常一样来山中采药,不料刚好遇上大雨,雨停之后,他走的时候一时没有注意从山上滑了下去,手被石子划出一道口子,奇怪的是一瞬间血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会不会是因为大雨的缘故?”应劫问。 小尺摇了摇头,“不是的,我能感觉到那时候那块石头在吸我的血。” 络棘点点头,那个地方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无疑了。 跟小尺打听了具体位置之后,三人朝后山走去,“等等,前边有人。”天色渐晚,不远处的树林中冒出点点火光,人影杂乱。络棘朝阿肃使了个眼色,阿肃点头隐匿于黑暗之中。 “那些人会不会跟我们找的是同一样东西?” “十有八九。”并且八成已经得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来人是谁,是何目的。 不等络棘暗中观察,那群人便朝山下走去,“络棘,他们走了。”络棘泯着嘴没有说话,少顷,阿肃回来,“如何?” “我去时东西已经被拿走了,不确定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他们拿走的确实是玄阴刺。”络棘能真实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玄阴刺的带来的共鸣。 第九章 与众不同 络棘与应劫,阿肃三人望着地上那个深不见底的洞,洞中传来森森的寒意,络棘伸出手在洞口比了比。 拿到玄阴刺的那个人必定不简单,如果他是上庸候的人,对付起来可能会有点棘手。 “络姑娘,刚才我在他们身上撒了点追踪粉,这时追过去,应该能赶上的。” 络棘看了洞口一眼“你跟应劫先去,我下去洞里边看看,一会找你们汇合。” “络棘你自己小心点。” 络棘朝应劫点点头,纵身跳入洞中。 “哎,她,她就这么跳下去了啊!”应劫吞了吞口水。 “络姑娘不是一般人,她会没事的。” 络棘在洞中急速下坠,手指触碰到墙壁时,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瘆人的寒意。 洞内很宽敞,四角各有一尊九尾狐的石像,南边的墙面上留有一个封印,看上去年代已久。络棘环顾一周,想是原先这洞中除了这四座石像跟藏在这的玄阴刺便再无其他了。 络棘走近那面带着封印的墙,抬起手放了上去,这… 墙那边…还有活物,而且个头怕是不小。那玩意难道是…赤练? 络棘想的没错,在墙的另一边确实沉睡着一条身影庞大的赤练蛇,坚硬的蛇鳞泛着红光,封闭的空间中充斥着热气,只要封印被破,这小小的幽山怕是顷刻便不复存在了。 那会是谁把它封印在这的?还有这玄阴刺在这里也绝非偶然,先皇一定还隐瞒了什么。 应劫这边,阿肃带着他回到了暮云居。 “阿肃我们回来做什么?” “他们,在这里。” “啊?”不是吧,这么巧。 “哎呦,客官回来了。”先前那小二见着二人,便热络地过来招呼着。阿肃示意他噤声,“三间上房。” 小二一脸为难“这…客官实在是不巧,只剩两间上房了。”小二指了指?客栈内那一波人“那边来了许多人要住店,差点连余下这两间房都没了呢。” 从刚进门,那边就一直有人在观察应劫,好在阿肃担心他们会是上庸候的人,提前让应劫换了身装扮,现在的应劫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公子。 “你可知他们是何人?” “据说是做药材生意的商人,排场可大了呢!” 应劫想了想,摇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扇子朝那群人走去。 那人群中最为与众不同的便是坐在首位的那个青衣男子,应劫一看到他就想到了络棘。两个人看起来都是精致而慵懒且…透着一丝危险。 应劫握住扇子朝那青衣男子抱了抱拳,“这位公子,在下带着随从游历五州,现天色已晚,不知公子可有多余的房间,可否让给我们一间。” 那青衣男子没答话,旁边的人倒是一脸傲慢地看着应劫“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凭什么要让给你住?” 阿肃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却被应劫拦住了。 “大家都是出门在外,无处不相逢,这位仁兄为何要跟我计较这区区一间房呢。” “你!”那人望向青衣男子。 而那青衣男子自顾自地喝着酒,全然没有插手的意思。 “好了,一景,不过就是一间房,让给他们也无妨。”那个叫一景的对面的男子淡淡出声。 那男子虽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应劫却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如此,便多谢这位兄台了。” 第十章 戒指 络棘按照阿肃留下的记号,回到了暮云居。抬眸便看到一个青衣男子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直觉告诉她,玄阴刺就是被这个人拿走的,不过,这张脸看着怎么有些熟悉。络棘皱着眉却仍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应劫看到了在发愣的络棘,冲她挥了挥手“这里!” 络棘不作他想,快速走过去,压低了声音“玄阴刺在那个人身上。” 阿肃与应劫面面相觑。 三更时分,一道黑影悄悄潜入二楼最好的天字一号房。 玄阴刺的气息愈发强烈,青衣男子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络棘悄悄走近,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还是不错的。 而络棘的目光并无在他脸上停留多久,反而他枕头下透出的寒光让络棘更感兴趣。 原来在这。 络棘暗中运转术法,就在玄阴刺快要到手的时候,只一瞬间,那男子如鬼魅一般坐了起来,两根修长的手指堪堪夹住了刀刃。络棘眼中划过一丝惊诧,但随即便向青衣男子袭去,那人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几个交手下来络棘也没讨到便宜。 “姑娘,这三更半夜闯入男子房中,于礼不合吧。” 络棘并没有搭理他的话,只是死死盯住他手中的玄阴刺,在络棘再次伸手去抢的时候,那男子不知道口中念了句什么,把玄阴刺收到了他手上的戒指中。 络棘见状皱了皱眉,那男子见络棘不悦反而邪邪一笑“既然姑娘想打,那我就…” 胸前突然出现的手让络棘本能地抬手就是一拳过去。 “你出手还真是…”狠啊,话还没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络棘面色阴沉,粗鲁地拔下他手上的戒指,又朝地上那人踹了一脚,敢轻薄老娘,哼。 络棘转身之后,并没有察觉到躺在地上那人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微笑。 络棘带着那枚戒指去找应劫跟阿肃。 “你是说玄阴刺在这戒指里?”应劫不敢置信。 络棘点点头“是。”这戒指一看就知道不是俗物,怕是用什么稀奇的东西炼制的空间戒指,能炼出这种东西的也不知道会是谁。 阿肃拿着戒指研究了一下,这戒指看不出质地,上边刻着奇怪的符文,做工略微粗糙。络棘托着腮看了半晌,那男人还在戒指上边下了禁制,真是难搞呢。 应劫见络棘瞅半天没动静,忍不住出声“连你也没有办法?” 络棘摸了摸微微发热的耳垂“我,我当然有办法,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太久没练术法,忘了怎么解。当然了,这是络棘是不会告诉他的。 “这个,刚好用来放玄阴刺还有余下的东西也是极好,不着急取出来。” 阿肃点点头,“相信络姑娘自有判断。” 络棘欣赏地看了阿肃一眼,把戒指戴在自己手上。“那就交给我保管吧。”应劫表示无异议,阿肃也点了头。 五更时,幽州下起了大雪,一夜之间,众生被皑皑白雪所覆盖,络棘没有睡,而是打开了窗,看着外边的天。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第十一章 桑稚 次日早上,一景看到他家公子嘴角带着可疑的乌青,但是看上去心情很好。 一景小心翼翼地问“公子,你昨晚睡得不好吗?”这话也是傻,难道这淤青是睡不好导致的。这话一出口,一景就想抽自己,问的这是什么话呢。 “很好。” 络棘这一出门就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笑。”一景不满地看了眼络棘。 络棘理都没理他。 “一景,不得无理。”自络棘出现,一景发现他家公子说话都多了几分愉悦,这什么情况? “姑娘,这戒指带着可合适?” 戒指?!一景看到了络棘手上的戒指“这,这不是…”看了自家公子一眼,见自家公子睨了自己一眼,一景识相地选择闭上了嘴。 络棘抬起手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皮笑肉不笑地说“合适。”怎么,这是要来讨债不成。 那男人眼中泛出笑意,“如此,就当姑娘答应了。” “答应什么了?”络棘一脸防备。 那男人笑笑“姑娘不必紧张,在下桑稚,贺州人士,家中做的是药材生意,常年游历五州,昨日见到姑娘之时,便知姑娘身手不凡,在下想…想请姑娘当在下的保镖。” “……”保镖?络棘看着楼下那百十来号人,逗我呢,都这样了,还要个保镖。 “姑娘若不说话,我权当你答应了。” 一景:公子你这样真的好吗? “我没空!”络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桑稚也不恼。“那姑娘可知戒指上的禁制该如何解?” “我……”络棘呲了呲牙,这丫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肃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我等有要事在身,可能要辜负公子的心意了。” “如此,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桑稚一脸遗憾。 “公子,下属们已经整理好货物,可以出发了。”说话的是那天帮应劫解围的那个书生。 桑稚点了点头,接过了一景手中的狐裘,走入风雪之中“戒指便权当送给姑娘的见面礼了,我们有缘再会。” 络棘怔怔地看着桑稚离去的背影,突然脑袋里就蹦出一句话,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 应劫对桑稚并无好感,他接近络棘的目的一定不单纯,应劫走过去拍了拍络棘,“发什么呆呢。” 络棘拨开应劫的手“没,我们也该出发了。” 应劫点点头。 未曾料想,行至途中,又遇见桑稚那一大行人在路边的茶坊避雪。只见他一脸惊喜,“又遇见姑娘了,我们可真有缘分。” 众人:…… 一景内心:不是您非要在这守株待兔的吗! “姑娘这是要去哪?” “我…”络棘本想胡诌个地方,可看了看前后,分明只有一条,遂及听天由命,“崇州。” 桑稚眼睛一亮,“太巧了,在下刚好也要去崇州!” 桑稚旁边的书生实在看不下去了“如此,不去姑娘与这两位公子便于我等同行,也好在路上有个照应。” “哎,那太好了!”一景见状赶紧附和着。余光瞥见他家主子一脸赞赏地看着他们。 络棘扶额“管饭吗?” “管的管的。” 阿肃跟应劫:…… 第十二章 络棘 赶了几日的路程,约莫快到了崇州地界。 络棘一脸菜色地趴在马上。桑稚见状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络棘小小地哼唧了两声,阿肃见状,默不作声地挡开桑稚,小心翼翼地把络棘从马上搀扶下来。 不知为何,自从靠近崇州,络棘就开始感觉到不舒服,病恹恹的,整齐无精打采。 作为一只活了很久的妖怪,络棘已经很久不知病痛是何物。 络棘在想,是不是当人当久了,就会有人类的生老病死呢。 络棘独自一人蜷缩在窗边,窗外依然是一片银装,被风带过来的几片雪花轻轻落在络棘额头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人一生出点病痛就容易胡思乱想。想想,她好像很久没有看过雪了,自打她去了四季常春的皇都,在那遇见那个人之后,她得有三十年没见过雪了。 自那个人死后,她一直守着幽篁里,本打算就这么一直不问世事,可偏偏嘉懿找上门。 外面的雪花借着风纷纷飘了进来,络棘望着那一点点的白,思绪飘得很远。 皇都郊外的竹林长得特别好,这是一只游隼告诉她的,于是她来到皇都第一件事就是在这片竹林里造了个窝。 没想到技术不到家,翻了个身,连鸟带窝掉了下去,卡在荆棘里,是他把她捡了回去。 起初他把她当成普通的金丝雀来养,每日添食的时候总会跟她絮絮叨叨说些自己的烦心事。 他明明天资尘逸,仕途坦荡,本应一生顺遂。可是后来他死了,死于天子的猜忌,他在她面前端起了那杯毒酒,而那些要送他上路的人,她一个都没有放过。 看到她,他很惊讶。 她跟他说“你不要喝,有毒。” 他笑了“傻瓜,我知道。”可他即使不喝,他也活不长了,他仅剩的只是一副残破不堪的躯壳。 她说“我能让你活下去。” 他还是一脸温柔的笑意,像是为了证明给他看一样,她伸手扯下了颈上一根雀翎,递到他面前。 他愣愣地看着她,半响才出声“很疼吧。” 她低头一看,只见她的领口处已经被血水染红,甚至于刚才拔出雀翎时,连带几滴猩红的鲜血污了地上的白毯。但是她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固执地把雀翎塞给他,可他依然只是笑笑。 只记得他说,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可我也有想保护的人。 后来他还是死了,再后来却是嘉懿拿着那根雀翎来找她。 她才知道,原来他当年想保护的人是如今上庸候的夫人,嘉懿的亲娘。 所以当嘉懿拿着雀翎求她去救应劫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因为毕竟是他想保护的人,那那个人的女儿想来他也是会保护的,那她也会倾尽所有去替他保护。 络棘这个名字,还是他给取的。 他说,他从没没有见过这么笨的鸟,睡在自己窝里还能掉下来。 他说,既然是掉在荆棘里,那就叫络棘吧。 咚咚咚。 桑稚敲了敲络棘的门,见无人回应,便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进门边看看到缩在窗边那小小的一团。 “络棘。”桑稚快步走近络棘,蹲下抓着她的手,眉头一皱“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络棘红着眼呆呆地看着他,桑稚才发现她泪流满面,桑稚一脸心疼,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怎么哭了?很难受吗?” 络棘摇摇头。 桑稚轻叹了一口气,拿出一颗丹药,塞进络棘嘴里。 络棘没有反抗,就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桑稚捏了捏她的脸,“傻了?给你吃的不是毒药,放心吧。”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穿青衫很好看。”络棘突然没头没脑蹦出这么一句话。 桑稚眼中漾出笑意,“你是第一个。”桑稚摸了摸络棘的头,然后一把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温声道“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第十三章 寿春侯府 “怎么没有看到阿肃?”络棘昨儿吃了那药之后,就感觉好了很多,今儿终于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这才刚说到阿肃,阿肃便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披风上的雪因着客栈中的人气,化成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怎么了?” “寿春侯府,出事了。” 应劫一愣“是上庸候?” “不是,是寿春候的小姐失踪了。” 事情是这样的,阿肃原本拿着明渊候府跟郡阳候府的拜帖去寿春侯府,应劫的本意是想先与寿春候通个气,希望将来在扳倒上庸候一事上能助他一臂之力,可未曾想,寿春侯府中一片愁云惨雾。 细问之下,才知道寿春侯之女皙尔失踪数日,至今未归,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寿春侯跟随先皇半生戎马,好不容易老来得女,是放在手中供着的小祖宗。这么一失踪,寿春侯夫人急得整日食不下咽,终是病倒了,寿春侯也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那皙尔是怎么失踪的?” 阿肃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络棘想了想“去寿春侯府看看。” 崇州不比幽州繁盛,却处处显出它的精致古朴。虽是不再下雪了,但这季节的风还是挺冻人的。 街边支起的馄饨摊热气腾腾的,还有卖包子的。 “客官,来个包子吧。”那包子铺老板热情招呼着。 络棘今儿心情还不错“好啊,来三个。” “好嘞。”“小心烫呐。” 络棘接过热乎乎的包子,眼角眉梢都多带了点笑意,还好心地分给了应劫跟阿肃。“一个给你,素的,一个给你,剩一个,我的。” 应劫乐呵呵地接过,咬了一口就变了脸色,这,这哪里是素的! 络棘一脸得逞“好吃吧小和尚。” “你,你!”应劫撅着嘴忿忿的看着她。络棘伸手夺过他的包子往他嘴里一塞“吃吧你,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 应劫不理她,索性大口大口地啃着包子。 “香吧。” “香!” “哈哈哈哈哈六根不净啊你。”络棘敲了敲应劫的小光头,“这头发咋还不长出来。” 应劫一脸哀怨地看着阿肃,阿肃咬了一口包子,认真地对他说“挺香的。” 应劫:你们就只会欺负我! 等络棘三人来到寿春侯府之时,寿春侯与那生病的夫人已是坐立不安多时了,一见到阿肃,便明白应劫是何人了,急忙扶着夫人行了个大礼,“晏皇子大驾光临,老夫照料不周,实在惭愧。” 应劫赶忙把二老扶起,“侯爷无须多礼。” 阿肃向寿春侯拱了拱手,“这位便是在下所说的络姑娘。” 络棘只是淡淡地朝他们点了点头,那候府夫人颤颤巍巍的拉住了络棘的手,“姑娘,老妇命苦,只有皙尔这一个女儿,还望,还望姑娘帮帮我,寻回我儿。” 这候府夫人原先也不过快到不惑之年,这会儿瞧着却是老了许多,当真可怜天下父母心。 络棘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宽心,又对丫鬟说“带我去你们小姐的院里看看。” 在丫鬟的带路之下,络棘来到了一处精致的院落。 寿春侯府的小姐就是不一样,看得出这院子中的一草一木都是精心打理过的,这样的女孩子本应该会一直幸福快乐下去的,却未曾想… “你家小姐失踪多久了?” “已是半月有余。” 半月有余,这么久,那这女孩怕是凶多吉少了。 “四处都找过了吗?” “何止,我们小姐常去的不常去的地方来来回回都找了好几遍,甚至,连河边都去打捞过了。可是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凭空消失?络棘自是不信什么凭空消失一说,可这眼下,又该如何解? 第十四章 奇珍异宝 第一次无功而返,络棘感到非常挫败,托着腮望着外边出神。 一景戳了戳自家主子,示意他络棘在那边,桑稚看着那颓然的背影,当时就撇下了小跟班,轻笑着走过去“络络,你好点了没有。” “你的药还挺有效的。” “那是自然,家师乃是清辉道人,我自幼跟他学术法跟医法。”术法? “那你知道如何让一个人凭空消失吗?” 凭空消失?桑稚笑了笑,“这不是很容易吗,找不到,那就是被藏起来了。” 藏起来? 络棘霍的站了起来,她一定是忽略了什么。“多谢。”络棘抛下这句话便冲出了客栈。 一景见状不禁咂舌,“这络姑娘,变脸可真快啊。” 桑稚收起笑容,扇子往一景头上一敲,“我们也该去办我们的事了。” “是。” 络棘风风火火地跑去寿春侯府。 “姑娘,你怎么来了?”寿春侯惊愕地看着气喘吁吁的络棘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喝下。 喝罢,随便拿着袖子擦了擦嘴,“先皇的信物,在哪?” 寿春侯瞪着眼睛“在,在后山宗祠。”语音未落,络棘又跑了出去,还拐了一个小厮带路。 寿春侯府的宗祠,没有络棘想象中的华丽,但是规模宏大,其中最为引人注意的便是宗祠前那一口青铜鼎,应该是经常有人打理,即使是在后山风吹雨淋也没有生出锈迹。 络棘围着这口鼎走了两圈,遂伸出手使劲敲了两下,略发沉闷的声音回到在山上,且细听之下似有回音,准确来说,应该是共鸣。 “你在这,隔一刻便敲两下这口鼎。” “是。” 而络棘则独自走进宗祠之中。 循着每敲一下带来的回声,络棘停在了供着灵位的桌前,“得罪了。”络棘伸手握住一块灵牌,猛地往后一推。 轰隆—— 一道石门就这么赫然打开了。 呵,密道。 “络棘。”“络姑娘。”应劫跟阿肃也赶了过来。“我们在客栈找不到你,便料想你来了这边。” 络棘点点头,“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阿肃率先进入了密道。密道中很潮湿,墙壁上都长满了青苔一样的东西。 密道很长,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祠堂外那鼎的声音却仍能听见,且另一边的共鸣越发清晰。 直至拨开了道路尽头挡着的树叶藤条时,却听见了人的声音,“这里有人!”于是等络棘三人出来的时候,脖子上都架着明晃晃的刀。 “怎么了?”围着三人的中间分出一条道路“络姑娘,阿肃兄弟,应劫小公子,你们怎么在这!” 来人是一景,见着是络棘三个人顿时赶忙让他们把刀放下可别伤着这姑奶奶,不然公子跟他没完, 应劫尴尬一笑“我说我们来玩的你信吗?” 一景一脸便秘,那自然是不信的。 “你家公子呢?带我去见他。”络棘脸色阴沉得很。 一景赶忙带路,可别殃及池鱼啊。 见到络棘,桑稚看起来并不惊讶,还笑着打了招呼”你来了。” 络棘铁青着脸“你怎儿在这?”这人太可疑了. “在下不仅是药材商,还是古董商,收集奇珍异宝是在下一大爱好,况且家师寿辰将至,故而,听闻崇州有宝,特来一探。“桑稚一脸真挚地看着络棘。 络棘有点窝火,每次都有他,说他没嫌疑,自己都说服不了。 阿肃看出络棘不悦,“那公子,可曾探到什么?” 桑稚轻叹了一口气,指了指他身后的山洞“你们要找的人,在那。” 阿肃快步走至山洞,只见那名书生正在照顾一个形如枯稿的女孩。 “这…” 应劫一脸惊骇“这,这是皙尔小姐?” 那书生点头“我们找到她的的候,她就是这样了。” 络棘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并无甚反应,好似她早已经知道了。 她转身看着桑稚“你可别告诉我皙尔小姐就是你要找的奇珍异宝。” 这讽刺意味满满,任谁都听得出来 “非也,可络络你不也是为了其它东西而来的吗。” 应劫看着他俩打哑谜,一脸迷茫。 络棘挑了挑眉,冷冷一笑,“那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没有。” 桑稚看着络棘,有些不悦“络络。” 络棘只是淡漠地看着他,两人之间顿时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一时之间没有人敢说话。 突然络棘眉头一皱,嘴角渗出鲜血,手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手腕上的镯子跟银链碰撞发出叮叮叮的声音。“络络!”桑稚赶紧扶住她。 “络棘!”“络姑娘!” 络棘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桑稚赶紧拿出药丸给她服下。 “你给她吃的什么。”阿肃抽出剑架在桑稚脖子上。桑稚并没有理会,只是紧紧抱住络棘。 络棘服下药之后,感觉整个人神志清明了很多,她拿着袖子揩掉了嘴边的血迹之后,反握住桑稚的手“这地方,有问题,快走。” “好,我带你回去。” 一景见桑稚真的要打道回府,一时着急,“可是我们…” 桑稚一个皱眉,那书生赶忙出来打个圆场,示意一景不要冲动。 第十五章 乞丐 寿春侯见自家女儿被带了回来,十分欢喜,虽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总归还有命在,知道是桑稚救的人,自然对他是感恩戴德。 而络棘这边,连全城最好的大夫诊断不出病症,为了更好的疗养,便跟应劫,阿肃住在候府。 皙尔小姐被救回之后昏迷了将近三天才醒了过来,可她说不出她是怎么去的祠堂那边,且一直郁郁寡欢。 是夜,本该在床上躺着的络棘却悄然出现在皙尔的面前。 “你!” 络棘迅速捂住她的嘴。“别说话,我问几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皙尔点头如捣蒜。 “第一件事,你是不是知道祠堂的那条密道?” 皙尔点点头。 “好,第二件事,你在山洞那里看到了什么?” “是…一口小鼎。” “跟祠堂外的一样对不对?” 皙尔点头。 “第三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你今晚见过我。” 皙尔点头,络棘本想一个手刀把她打晕,未曾想皙尔一下子抓住了络棘的手,跪了下去,泪眼婆娑地说“你帮帮我好不好。” 络棘有些惊奇地看着这个女孩,伸手把她扶了起来,“说说看。” 原来,皙尔这次失踪是因为一个人。 “乞丐?”络棘有些不敢相信。 皙尔含泪点点头,“虽然多木是个乞丐,但是他心地善良而且很好学的,我…” 好吧,络棘承认是她世俗了。可搁谁谁能相信,世家小姐会,会喜欢上一个乞丐。 “你们是怎么会去的那里?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皙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事情是这样的…” 多木原本是天桥下的一个乞儿,某天这位候府小姐独自走过学府的时候,刚好撞见他躲在私塾外边的树上偷听先生讲课。这位小姐被她爹寿春侯宠坏了,随手捡起一个石子丢过去,把人给吓掉下来了,多木被吓得摔折了腿。 皙尔自知惹祸了,急急忙忙跑回家拿了药箱要给那小乞丐亲自包扎。那小乞丐脏兮兮的脸上显出畏缩,这位候府小姐倒是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把人家小乞丐的腿真给折腾好了,这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了。 “他是被爹娘遗弃才会当乞丐的,不然依他的才华,一定能做个好官!”皙尔拉着络棘的袖子真挚地说。 络棘忧愁地揉了揉眉头,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呢?” “然后…那天,多木他无意间在山脚下的树林里捡到了一个小鼎,便拿过来给我看。” 接下来的事情,如果络棘料得不错的话,应该是这样的。 这候府小姐生性聪慧,见了那个小鼎,一定认出了这跟她家祠堂外边的那个鼎长得如出一辙,于是乎,他们就屁颠屁颠跑去后山,结果,这小鼎邪乎,他们愣是没能走回来,一直被困在山上。 络棘一个激灵“你是说,那个小乞丐现在还在山上?”皙尔点点头,急得眼泪直掉,“求求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第十六章 混元鼎 络棘提着皙尔回到祠堂的时候,她其实有点后悔。 这个鬼地方不知道怎么回事,让她气息极其不稳,要不是出来的时候顺走了桑稚那家伙的药,可能她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何况还带了个病秧子皙尔。 “喂,你行不行啊,实在不行就回去,我这么把你带出来你爹不会找我算账吧。”络棘十分忧愁地看着这个踉踉跄跄的小姐,要不看她刚才哭得太可怜,自己一心软,唉。 臭毛病。 皙尔咬着牙摇摇头“姑娘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会拖累你,爹爹追究起来我一人承担。”这话一说络棘倒是有点佩服她。 二人不在多言语,打开了密道,向后山走去。 “那个小鼎,你可知在哪?” “那天,小鼎一直是多木拿着的,我们走到那个山洞的时候突然起了一阵黑雾,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再能看见的时候,多木就不见了。” 络棘心中已渐渐明了,那个小鼎,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混元鼎了,可是,按理说,寿春侯怎么会让混元鼎跑到山下被多木捡到呢。 络棘百思不得其解。 再次靠近那天找到皙尔的山洞的时候,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又再次袭来,“该死。”络棘赶紧拿出药丸服了下去,可牙齿还是咯咯咯不受控制。 皙尔一脸担忧“你,你没事吧。” 络棘挥了挥手示意她无事,虽说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是桑稚的药十分有效,还是能撑一会的。 自从靠近崇州,身体就开始不舒服,直至来到这个山洞,反应更是剧烈,络棘不得不来搞清楚这里边到底有什么玄机,能让她这个老不死的有这种濒死的感觉。 这个山洞看着平平无奇,走进去,不过六尺之处有一道石门,看着也并无特别之处。 “我们,要怎么进去啊?”皙尔看了看这毫无缝隙的石门,连个机关都没有。 络棘伸出手指放在石门上摸了一下,转头对皙尔说:“你退后。” 皙尔虽不知络棘要做什么,了还是听话地后退了几步。 络棘运气提起手对着石门就是一掌,只听轰的一声,石门就这么轻易地碎成一堆,皙尔瞪大了眼。 “咳咳咳,呛死了。”络棘挥了挥面前的灰尘,扯过呆在一旁的皙尔“走啊,还傻站着干什么。” 络棘瞧着这山洞内也并无特别之处,刚想让皙尔喊喊那小乞丐,便听见有密集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只得带着先皙尔躲了起来。 “怎怎么了?”皙尔一脸惊慌。 “有人来了,先躲好,别说话。” 皙尔紧张地点点头。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这里了,络棘又悄悄拈了两粒药丸吃了,这鬼地方实在邪门,不得大意。 “公子,这门被人破了。”听声音是那书生,那来人无非就是桑稚了。 皙尔瞧了络棘一眼,很显然,她也猜出来是谁了。 络棘皱了皱眉,桑稚这人着实令人怀疑,只怕他的目的跟她一样,都是冲着混元鼎来的。 突然,皙尔瞪大了眼睛看着络棘的手,络棘低下头,只见手上的那只戒指发出了银光。 “这是…” 第十七章 总能出去的 无形之中突然有一道蛮力要把戒指扯走,络棘当然不会就这么放手,当然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 “络姑娘?”一景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络棘。 络棘大力地抽回手,原本有点尴尬地看着外边的一堆人,突然看到桑稚似笑非笑的那张脸,她突然就明白了,刚才那股蛮力,分明是他干的好事。 “你早就知道我在这?”络棘咬牙切齿地看着桑稚。 桑稚只是笑笑,“你把候府小姐拐跑了,我受侯爷之托来找她的。” 皙尔弱弱地从洞中探出头来“不,不关络姑娘的事,是我求她带我来的。” 又像是被抽走空气一样,二人又突然沉默,但明眼的人都不难看出来两个人现在气氛紧张。 剑拔弩张之际,那书生清咳一声“那不然就请小姐先回府吧,侯爷该着急了。” 皙尔焦急地望着络棘,又不敢说话。 桑稚闻之的脸色似有舒缓,可络棘一脸讽刺地看着那书生“她,是我带来的,你说回去就回去,有没有问过我?” 一瞬间,洞中的气压骤然低下,顿时无人敢开声。 “络姑娘。” “络棘!你没事吧?”阿肃跟应劫也找了过来。 络棘见是他们脸色稍微缓和,对他们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阿肃跟应劫挡在络棘前边,与桑稚等人对立而站。 桑稚越过阿肃看到络棘冷漠的目光,气极反笑“络络,那你想怎样?” “不要妨碍我。”络棘丢下这句话便便洞中走去,皙尔看了那书生一眼,也转身跟了上去。 阿肃向应劫使了个眼色,应劫会意,也急忙朝洞内走去,于是乎,就剩下阿肃跟桑稚等人在洞口僵持。 桑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确定就凭你,可以守得住?” 阿肃漠然地看着眼前一大波人“未尝不可。” 一景倒抽一口气,敢在他家公子面前这么狂的,这还是第一…第二个,第一当然就是那位络姑娘了。 这主仆二人还真的一个脾气。 桑稚默不作声地抬手向虚空一抓,只一霎那,阿肃惊觉周身气息消逝,不由得大骇,周身空气就这么一点点凝结。“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阿肃脸色逐渐青紫,可又丝毫动弹不得。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公子息怒,他,他毕竟是络姑娘的人。”一景说罢舔了舔嘴唇,瑟缩地看着桑稚。 这几天,他是看出来他家公子对那络姑娘的不一样,在这会儿要是把阿肃杀了,怕是络姑娘那不好交代。 桑稚勾着嘴角看着他,“那好,我就给络络一个面子。” 阿肃顿时恍若大释,撑着剑大口大口的吸气。 而络棘这边,三人走了很久,却一直走不到尽头。“络棘,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洞有些邪门啊。”应劫有些不安地看着那看不到尽头的地方。 皙尔紧紧拽着络棘的袖子,虽没有说什么,但眼中的惶恐出卖了她。 其实从刚才在石门的时候,络棘就感觉到了这里边的不对劲,怎么说呢,竟然给她有一种熟悉感。所以,她才会进来一探究竟。 络棘轻轻拍了拍皙尔的手,示意她别害怕。“无事,总能出去的。” 第十八章 多木 可当他们再往下走的时候,他们竟然见到了阿肃跟桑稚他们。 应劫瞪大了眼“这,这,阿肃?” 对面的阿肃也非常疑惑,只得点点头“是我。” “络姑娘,这怎么办?”皙尔扯了扯络棘。 “继续走。”络棘径直穿过桑稚等人向前走去。谁料走到桑稚身边的时候被他一把捞进怀里,络棘欲挣扎“别动。” 桑稚抬手捂住了络棘的眼睛,“大家都闭着眼睛走。” 络棘掐着桑稚的手“我可以自己闭着眼睛!” “嗯,我知道。”桑稚依然捂着络棘的眼睛,拥着她向前走去。 众人闭着眼向前摸索着,直至桑稚放下了挡着络棘眼睛的手“好了到了,睁开眼睛吧。” 众人们这才发现,原本漆黑一片的山洞到这变得一片富丽堂皇。金银珠宝遍地,众人之中有把持不住的伸手去捞却只拿得一只头骨,吓得那人屁滚尿流。 皙尔跑过来握着络棘的手“络姑娘,他,他会在哪?” 络棘凝神看了这洞内一圈,走向一个堆满金银珠宝的角落,皱着眉头,在那翻找,不一会就扒拉出一只人手,皙尔惊叫一声,跑过去帮络棘把那人挖出来,不碰不知道,一碰才发现,原来别人眼中的金银珠宝不过是一块块散发着恶臭的骨头。 皙尔强忍着恶心,把多木从尸骨堆里扒出来。 而络棘在多木的怀里找到了那个小鼎,离开多木身上的一瞬间,满室的金碧辉煌变成散发着恶臭的一堆堆残骸。 “我去!”一景嫌弃地捂着鼻子。 络棘举着那个小鼎对着桑稚勾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混元鼎,终究还是到手了。 桑稚盯着络棘手上的小鼎,脸色很难看。 “多木,多木,你醒醒啊。”皙尔摇晃着地上的少年。“络姑娘,你救救他。” 阿肃探了探多木的鼻息,朝络棘摇了摇头。络棘一脸无奈地看着痛哭流涕的皙尔。“你,你节哀。” “不,不,你救救他,你这么厉害,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皙尔跪在地上扯着络棘的下摆,毫无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络棘并没有发现桑稚一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络棘无奈地看着皙尔,“我试试吧。” 桑稚扯过络棘,“你不要逞强。” 络棘甩开他的手,“你有病啊。”什么奇奇怪怪的,这人没问题吧。 络棘把混元鼎用术法催动,然后把自个的指尖掐出血珠,弹入鼎中,只见鼎中霎时金光大盛,络棘手一挥,鼎中的药珠就没入多木的额心。 不消一会,多木的手指便动了,“醒了醒了。”皙尔激动地抱着多木,“多木,你还好吗?” 络棘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一边,甚至连混元鼎都没有记得拿。 在众人面前还勉强撑着,一到远处,络棘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发颤,糟糕的是,从桑稚那拿的药已经完了。 突然,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混元鼎突然红光大涨,全部人突然感到一阵急速下坠。 等到眩晕感消失了,众人才发现,自己又身处在一个莫名的山洞之中。 第十九章 重归山海 “络络!”桑稚抱起络棘,擦去她嘴边的血迹。 络棘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浑身没劲,而且身体中的能量在逐渐流失。 众人恐慌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死气沉沉的地方。 “络棘!”应劫望着桑稚,“她这是怎么了?” 桑稚皱着眉摇了摇头。原本他只是以为她在这种情况下动用术法只会导致她自身精气受损,没想到情况要比他所想更要糟糕。 待络棘神志有了些许清明,她发现,这个地方,她似乎来过。 “络络,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络棘看向桑稚焦急的脸,只摇了摇头,强撑着站起来。 “络棘,你没事吧?你看上去很不好。”应劫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事的。”络棘抬手指了指洞内通往里头那条路“走这边。” 这里给了络棘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是来自上古时期的气息,桑稚扶着络棘走在前方,众人意味不明地跟在后头。 “络络,你来过这?” “可能吧,时间太久,我也不太确定。”络棘抚摸着洞壁,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呢?活得太久,她真是忘了。 突然,指尖划过的石壁上有一块突起的地方,络棘摩挲了两下,用力往下一按,前方似有机关被打开的声音。“走,我们过去看看。” 再往前走,只是一个放置在转弯处的台子,台子上刻有一些兽类的图腾,而台子上承放着两块咬合在一块的黑玉。 络棘碰到黑玉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就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盘古开天之后,女娲造人,与人类同时出现的还有各方兽类,神兽,妖兽,凶兽在大地横行。而后,水神共工撞不周山,以至于天上塌了一个窟窿,后,女娲娘娘为了她造出来的子民,炼五彩神石补天。而后,当时帮助女娲补天的兽族,则收归于一本天书,天书名为《山海》。 络棘手中拿着的这块黑玉,是女娲补天所遗留的神石,而这台上刻的并非普通兽类,而是上古凶兽。 而这里,便是当初女娲散灵祭天的地方。 “络络,络络,你怎么了?”耳边传来桑稚的声音,络棘甩了甩脑袋,把神思抽离,“我没事。” “络姑娘,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络棘来回摩挲着黑玉“这是…女娲冢。” “女娲冢?”“那我们要如何出去?” 络棘摊开手,两块黑玉熠熠生辉“用它。” 阿肃点点头“烦请姑娘带路。” 络棘点点头,带着众人一直往下走,可是越走越发现,洞中死一般寂静。 “杀了他们。”络棘瞳孔一缩,转过头问桑稚“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桑稚疑惑地摇了摇头“未曾。”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洞中明明安静得可怕,可络棘耳边却一直有那道声音响起。 “杀了他们。” “这里是天神的禁地,怎可让低贱的人类踏足。” “杀了他们,你才能得到救赎。” “重归山海。” 桑稚见络棘周身气息不对,“络络。” “公子小心!” 络棘毫无征兆的,拿起刀向桑稚坎去。若非桑稚反应得快,怕是这会就变成了络棘的刀下亡魂。 “公子,络姑娘瞧着怕不是中邪?” 桑稚看着一身煞气的络棘,脸色十分凝重。 此刻络棘被黑雾环绕,双目猩红,手执长刀,一脸嗜血地盯着他们,仿佛是地狱爬上来索命的恶鬼。 “杀了他们,重归山海。” “杀了他们。” “你还在犹豫什么。” 是啊,还在犹豫什么? 络棘又往前迈了一步,向他们缓缓举起了刀。 第二十章 黑玉 杀了他们… 络棘脑中就只有杀人的念头,桑稚一把推开身边的一景,飞身朝前掠去。 “公子,这这这…危险啊!” 阿肃也朝络棘袭去,三人一时间纠缠在一块,刀光剑影之中,谁都没有注意到络棘身上掉落了一个东西,就在阿肃的剑快要刺中络棘的喉咙时,络棘突然眼中恢复了清明,愣愣地看着阿肃的剑尖,躲都没躲。 阿肃大惊,收剑已晚。 噗呲—— “公子!” “你…” 千钧一发之际,桑稚扑过来抱住了络棘,阿肃的剑直直刺进了桑稚的后背。 络棘承不住桑稚的重量,只得半跪着托着他“你,你没事吧?” 一景与那书生手忙脚乱地帮桑稚止血“这么深的刀口,怎么会没事!” 这个女人真是不祥,自从公子遇到她跟着魔了似的,遇到她就没好事! “咳,我没事。”桑稚还有闲心捏了捏络棘的脸。 “大家先原地休息一下吧。” 一景跟书生他们在帮桑稚包扎伤口,见络棘在一旁发呆,应劫走近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络棘,你怎么了?” 络棘转过头看着他,应劫,这,怕就是星芽所说的劫难吧,她的,心魔啊。 “我没事。” 桑稚一直在旁边看着络棘,他很担心她,“络络,我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络棘低着头摸了摸身上,眉头一凛,“黑玉不见了。” “什么?” 阿肃不敢看着络棘“应该是刚才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掉的。” 应劫悄悄拍了拍阿肃的肩“没事,我们大家找找就是了,总归就在这儿。” 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少年的手暗暗攥紧。 众人找了许久都并未找到那块黑玉,络棘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 找不到,那就证明在这群人其中一个的身上,等会若要逃出去,那必然要拿出来,所以她,不着急,只需静静等着那人露出马脚来。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的路逐渐开阔,两边的石壁上都刻着形态各异的图案。 “这上边刻的似乎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的事情。” “这边还刻有瑞兽。” 那书生摇着扇子,一脸向往,“如此巧夺天工之作,不知从何而来,当今若有如此技艺的巧匠,那实在是不可多得之人啊。” 众人啧啧称奇。 唯有络棘,看着石壁上一尊女像,缓缓流下了眼泪。 母神。 你可还好。 络棘抬起手抹掉了脸上的泪水,突然转头冷冷的看着一旁的多木。 “把东西交出来。” 多木背着手,连连后退“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皙尔站在他旁边,低着头,没有说话。 络棘不屑的看着他“听不懂?你是非要逼我动手是吧。” 多木把东西往皙尔手里一塞,“快去开门,我们逃出去!” 皙尔只犹豫地看了络棘一眼,便拔腿往旁边的石壁那边跑去,将黑玉放在石壁上的缺口处。 “多木,是我救的你。” 多木颤抖着嘴唇,“我知道!”狠狠地看着络棘“我不相信你,你就是个恶魔,会杀人。” 恶魔?络棘眼皮一跳。说得可真好,刚才就不应该救这个白眼狼。 多木跑到皙尔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哆嗦着“我们一定能出去的,一定能出去的。” 皙尔看着他,含泪点了点头。 应劫皱着眉看着他们,“这黑玉不是已经放上去了,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动静?” 第二十一章 你还有我 多木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石壁上的黑玉,又转过头看着络棘“你骗我?” 络棘嗤笑一声“我几时与你说过,这东西能让你们出去了?” “你,你。”多木愤怒地看着她,皙尔在一旁紧张地握着他的手,生怕他做什么, “那这么说,我们是出不去了?”书生皱着眉。一景一脸苦瓜样看着桑稚跟络棘。 “什么?出不去?” “那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 “我不想死啊。” “天啊。” “……” 络棘看了众人一眼,多么可悲的人啊,有死到临头还怒不敢言的,有忧愁的,有绝望的。直至她看到桑稚,维有他一人只是静静地在那看着她。 他是,信任她的吧。 刚才有一瞬间,她的血液中翻滚着杀人的冲动,她想把所有人杀光,那个人说的没错,这些人与她何干,重归山海,才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啊。如果,真如那个人所言,杀了他们,就可以重归山海的话,那么,她未尝不会这么做。 可是她,竟然犹豫了。 或许是因为她活得太久太久了,又或者是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能再回去吧。 络棘自嘲笑笑,显出凄凉的神色,果然是当人当多了,才会如此优柔寡断。 而应劫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阿肃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络棘冷着脸,走到石壁前,用刀划开了自己的手,缓缓地贴上那块黑玉。 吸了她的血的黑玉绽放光芒,显出血一般的颜色,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个情况。远处的石壁已缓缓抬起,络棘背对着众人,静静地开口“你们走吧,离开这里,别再让我看见你们。”不然,她可能真的,会杀了他们。 众人见有逃生之路,已顾不上许多,纷纷做鸟兽散,皙尔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轻轻道了一句“多谢。”便扶了多木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络姑娘…”“络棘…” “别过来,阿肃,把应劫带出去。”应劫应劫,果然这个劫难终究还是应验了啊。 “那你呢?”应劫担心地看着她。 她?这满墙的血咒之下她怕是出不去了。 “不用管我,如果出得去,我自会去找你,若是我没能出去,那剩下的事情也就只能靠你自己了。”络棘背对着他,脸色渐渐苍白,却只是强撑着不让他们发觉。 阿肃静默了几秒,朝络棘微微颔首,拉过应劫便向外边跑去。他的任务是保护好应劫,所以,他只能放下她。 一景也着急忙慌地扯着桑稚往外跑“公子,快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 黑玉吸去了络棘大半的血,整个墙壁上写满了血咒,令人震撼。眼看石壁已经落下来一半了,桑稚分明已经快接近出口,可他回头看了络棘一眼,反手把一景推出去,“去找人来救我们。” “公子!” 只一瞬,石壁便沉沉落下,在络棘支撑不住倒下去那一刻,桑稚接住了她。 还好,你还有我。 络棘朦胧间看到一袭青衣,迷迷糊糊想到,怎么会有人这么傻。 第二十二章 时遇 玉山,有鸟焉,其状如翟而赤,名曰胜遇,是食鱼,其音如鹿,见则其国大水。 ——《山海》 邽山,蒙水出焉,南流注于洋水,其中多黄贝;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 ——《山海》 鸿蒙初开之时,我只是玉山万千生灵中的一员,仗着母神的纵容,我在玉山横行霸道。 在我第三次淹了白泽的山头时,他怒了,连连追杀我数十天。 可无论我去到哪,哪里比大雨倾盆。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我起先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知道我跟白泽去到了邽山。 “丫头,前头是邽山,你不能再往前去了!” 我自是不会听他的,这四足兽可扬言要生吞了我。 我躲在蒙水,使邽山一连下了数十天的雨,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雨比往常的都要大得多,甚至连白泽都无法踏足蒙水。 我赤着脚,站在蒙水上捕鱼,连日大雨,蒙水中好些鱼类都被大雨冲上岸来。 我伏在水面上,看着水底惶恐不安的鱼儿,心想吃哪条比较好。 天上的雨与我身底下的水都没能打湿我的衣服,红裙肆意地在水面飘摇。 蒙水中的鱼不似我玉山鱼塘中的那些蠢笨,化了半人半鱼的模样,乞求我口下留情。 看着他们连连作揖,我甚感有趣,可我也并不会为了几条鱼的生死,就让自己饿肚子。所以我让他们回去商量,他们之中谁要自愿来给我吃,我就放了其他人。 待我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发现洞口站着一个看上去与我年岁相仿的少年,远处那几条鱼精躲在石头后边探头探脑。 那这人,想必就是自愿来被我吃的鱼精了。我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走入洞中,奇怪的是,伴随着他走近,一股强烈的水汽也一并扑面而来。 “怪事。”我喃喃道。我越过他朝外头看去,不禁咂舌,这雨再这么下下去怕是会淹掉这座山。近日我这下雨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呢,不过这邽山怕是受不住啊。 我转过头看着那少年“说吧,要怎么死,我成全你,吃完了我得回去了要不然这邽山非得被我淹了不可。” 少年疑惑地看着我。 我故作凶狠“看什么看,要不是怕这雨再大下去害了邽山其他生灵我非多吃你们几只鱼精。” 那少年淡道“吃了我,邽山就不会再常年下雨了。” “为什么啊?” 那少年睨了我一眼,仿佛在说,要吃便吃,哪那么多废话。 我气结,见过寻死的,没见过这么想死的。 我挥袖把他变回原型,“咦?你这条鱼竟长了个鸟的翅膀。” 我掐着它的翅膀把它提了起来,舔着嘴唇“就是不知是何味道。” 它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我,我突然就失去了想吃它的冲动。余光瞥见洞外的鱼精还在探头张望,可他们的样子却没有同类被食的悲痛。 “喂,你叫什么名字?” 它不解地看着我,我松开手,把它变回了人形,“你为什么不吃我?”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吃了我,邽山就不会再发大雨,他们也就可以好好生活在水底,就没有搁浅到别处的危险。”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嬴鱼。” 我一个激灵,“你,你就是嬴鱼,能发大水的那个!” 他看着莫名一脸兴奋的我,皱了皱眉头“你是何人?” “我,我是时遇,母神叫我阿燏,我住在离这很远很远的玉山,我也会下大雨噢!” 时遇。 竟是你。 第二十三章 阿燏 络棘突然感觉到喉咙一阵腥味,她睁开眼,舔了舔嘴唇,对上了桑稚的眼。 “络络,你醒了。” 络棘拉过桑稚的手,翻过他的手腕“你,用你的血喂我?” 桑稚缩回手,“没事的。”嘴上是这么说,可脸色却苍白得吓人。 络棘很疑惑,“你为什么要救我?” 桑稚笑笑,伸手拨开了贴在她脸上的碎发。“救你,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络棘垂下眼,不再言语。 她确信她在前半生不认识有这么个人,一个学过术法的药材商人,年纪轻轻便带着自己的车队游历五州,怎么看都跟她搭不到边。 “络络,我绝不会害你。”桑稚知道她心有疑虑。 络棘靠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桑稚拥着络棘,在思考他们应该怎么出去,他在络棘昏迷的时候查看过女娲冢,那块黑玉吸了络棘的血之后便与那石壁融合在一起,而原本刻墙上的女娲像上多了一块黑玉形状的雕刻,看来黑玉是不能让他们出去了。 那就只能从别的地方寻找出去的办法了。 络棘微微抬起手,指了指南边的石壁。 桑稚握着她的手“那边?那边有出口?” 络棘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指着。 “络络,你在这等一下,我过去看看。”桑稚把络棘放置好之后,便朝南面走去。 南面也是刻着满墙的神兽,桑稚细细摸着一寸一寸石壁。 “白泽的眼睛。” 桑稚转头看着络棘,“络络,你说什么?” “白泽的眼睛。” 桑稚摸了摸墙上,确有一只独角狮身,背上长着双翼的神兽,想来便是络棘口中的白泽了。待桑稚双手触碰它的眼睛时,轰隆一声,南面的石壁缓缓打开,一间石室出现在他们面前。 络棘扶着墙艰难地站了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那间石室。 “络络?” 络棘低下头,忍着眼眶中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慢而坚定地朝石室走去。 只见石室中除了一张用玉石雕刻而成的玉榻便再无其他物品。 络棘慢慢走到玉榻旁边,缓缓地躺了下去,侧着身子背对着桑稚,捂着嘴,泪水打湿了衣裳。 桑稚哪里会看不出来她在哭,只是他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甚至都没有办法安慰她,只能静静的守着她。 而对络棘而言,这张玉榻,是包含了前半生所有的回忆,好些尘封的往事,也随着她的到来,一件一件揭开。 时间过得好快,可时间对于络棘而言不过须臾,但千百年的时光里,可她最怀念的还是当初天地初开的那段日子。 女娲冢是母神身死之处,也是众兽魂归山海之所,而她,没有魂归山海的资格,所以千百年来,这世上唯有她一身飘零人间,不会老,也不会死。 她在当阿燏的时候,喜欢听故事,即使是即将丧命的人用故事打动她,便可换得重生的机会。 她不在乎他们将来还会活多久,她只是厌倦了不老不死,所以她用人类的故事给自己增添一点乐趣,即使,拔下雀翎的时候,也会让她流血,让她感觉到痛,可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她是阿燏,不老不死的阿燏啊。 络棘躺在榻上,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真的,好想再见到他们啊… 第二十四章 阿嬴 白泽瞧了瞧这外边淅淅沥沥的雨,就知道是那丫头回来了。 他本打算要是再过几天她还不回来的话,就得去邽山把她抓回来了。 “白泽!”我光着脚,手中攥着一个袋子,朝白泽跑了过去。 “白泽,你猜我带了什么!”我献宝一样地在白泽面前晃了晃我的百宝袋。 白泽一把抢过我的袋子,“我看看不就知道了。”他一打开袋子,刷的就蹦出一条鱼,喷了他一脸水不说,那鱼还搭在他的头上。 我看着他满脸水的样子,不要命地笑出声。“落汤鸡哈哈哈哈哈。” “阿燏!”白泽火冒三丈地拿下头上的鱼,往外边就那么一丢。 “轰隆——”外边的小雨顿时转暴雨。 白泽嫌弃地看着自己的衣服,瞅了瞅外边的天“你又做了什么!” 我笑到快背过气去,“哈哈哈哈,不,不是我,哈哈哈哈。” 白泽一把把我提了起来,“什么是你不是你的,你要是再淹了我的山,我一定把你炖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真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 “喏。”我指了指外边的阿嬴,他低着头站在雨中,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一颗颗往下掉。 白泽看看他,又看看我,“他是谁?” 我嘻嘻一笑“他是我带回来的嬴鱼。” 白泽提着我就跑到门外,伸着他的手指指着阿嬴,“他,他是嬴鱼?!” 我点点头“骗你干什么。” 白泽一脸菜色的看着这山上的雨,揪着我的耳朵,“你带他回来干什么?” 阿嬴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我冲他眨巴一下眼睛,示意他别担心。 “阿嬴好看,我看了欢喜,玉山上的生灵蠢笨,我不乐意跟他们玩。” 白泽敲了一下我的头,“不乐意跟他们玩,你就整天跑过来祸害我!” 我理直气壮的看着他。 白泽气结,“那你也不能把他带回来啊!” “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是嬴鱼啊!你是时遇啊!你俩碰在一起,别说玉山邽山,这天地都要被你们给淹了!”白泽心疼地看着自己那几块被大雨冲刷得露出地皮的地方,那原本可长着美味的仙草。 我不服地撇了撇嘴,“我又不是故意的。” 白泽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清咳一声,装模作样地对阿嬴说“你从哪来便回哪去吧,阿燏她不懂事,莫跟她一般计较。” 阿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不满地拽了拽白泽的衣袖,“如果我非要留下他呢?” “丫头,别无理取闹,若等女娲娘娘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白泽一脸严肃。 我哼了一声,朝白泽做了个鬼脸,拉起阿嬴就跑。 “喂,丫头!” 我不顾白泽在那气急败坏,把阿嬴带回了玉山。 平常我在时,玉山都是微雨纷纷,远处看就像笼了一层轻纱,挺久没回来了,看着这山这树都清明了许多。 等我跟阿嬴踏上玉山之时,玉山便开始下起了雨,玉山脚下的生灵一见着下雨便知是我回来了。 “山主大人,你回来啦!” “呀!山主大人回来了!” “山主大人,我家新做了鱼羹,你可要来尝尝?” 我眯着眼,高兴地看着他们。阿嬴跟在我身边看着,他很惊异。 “怎么了?”我瞧着一脸诧异的阿嬴,眨巴眨巴眼睛。 阿嬴看着纷纷跑来向我问好的小妖们,感到十分奇怪,它们竟毫不顾忌雨水打落在它们脸上,还是一个接一个跑过来。 “它们,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我扑哧笑出声“因为,我会下雨啊。” 阿嬴一脸失落,“那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明明,我也会下雨啊。 第二十五章 惊醒 阿嬴来玉山已经快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玉山的雨量比平时确实多了很多,他很怕玉山上的生灵会把他赶出玉山,便一直窝在我的洞中,没有怎么出门。 “阿嬴。”我戳了戳他,“吃鱼吗?” 阿嬴看着我手上活蹦乱跳的鱼,摇了摇头,“不吃。” 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你不吃我吃嘻嘻。” “阿嬴,我带你出去溜溜吧。” “不去。” “为什么啊,你从来到玉山就没有出去好好看过玉山,你不喜欢玉山啊?”自阿嬴来玉山,就一直帮我打理我的鱼塘,唯一见他做的就是跟我的鱼说说话。 阿嬴摇摇头,“玉山很好。” 我撅着嘴,“很好那为什么不跟我出去?” 阿嬴看了看外边,“会下大雨的,他们会不喜欢的。” 我知道,如果我们俩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的时候,那个地方的雨水便会暴涨,阿嬴是不想玉山上的小妖们讨厌他。 “阿嬴,玉山上的小妖们都很喜欢下雨的,你不要担心。” 我不管阿嬴还想说什么,一把拖着他跑出我的树洞。 果然,山上的雨一时间大了很多,我伸出手,却淋不到一点雨,我周身似是围着一层屏障,没有半点雨水可以碰到我。 阿嬴惊讶地看着我,他与我不同,他现在已是衣服湿透,目光氤氲夹杂着雾气。“你为何…?” 我轻轻捏住一滴雨珠,挽了个漂亮的手花,把雨珠弹了出去,正好打到了远处的兔子精,得意地朝他挑了挑眉。 “为何什么?” “为何…” “为何雨碰不到我是不是。” 阿嬴点头。 我仰着头看着从天而至的雨珠,“因为,我不喜欢下雨啊,所以母神就给我做了这个屏障。” “这样啊…” 我点点头,挽着阿嬴的手“我本来以为只有我去到哪哪就下雨,穷奇那家伙跟我说嬴鱼也可以下雨,我起先还不信,没想到真让我碰着你了。” 阿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这山,雨水已经让他浑身湿透了,不过好在他早已经习惯。 雨中的玉山一片迷蒙,许多小妖正撑着一片叶子在雨中忙碌,原本我也是不大着家的人,但是小妖们为了防止我哪天心血来潮想要回来修身养性,每只小妖家门口都筑上了小堤,防止雨水倒灌。 这倒也成了玉山一大风景。 “他们,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喜欢你?” 我看着阿嬴,灿烂一笑,“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 阿嬴也忍不住笑了笑。 “阿嬴,有着别人没有的,与生俱来的能力,并不是坏事,他们只是不理解你而已。” 阿嬴定定地看着我,雨水顺着他的发丝一滴一滴落下。我拨开了他的发丝,“阿嬴生的也好看。” “你…” 我对着他做了个鬼脸,“那是母神说的。” 阿嬴了然。 整个玉山的小妖都知道母神宠我,可能是因为我长得讨喜,母神看了开心,百年来,我一直为非作歹,母神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玉山上下无人不敬我怕我,甚至是白泽也让我三分。 白泽… 我突然惊醒。 第二十六章 确实如此 白泽! 络棘从梦中惊醒。玉榻的凉意让她清醒了不少,她微微喘着气。 桑稚快步走过来,“怎么了络络?” “没什么,就是,就是做了个梦。” 络棘看着越发清瘦的桑稚,“你,你还好吗?” 桑稚捏了捏她的脸,“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谁担心他了… 络棘摸了摸这玉榻,这是白泽多年以前送她的生辰礼,只是没想到会在这。 这玉榻是用天山寒玉凿制而成,有助于灵力恢复,络棘身体现已恢复大半,那么,眼下的问题,就是怎么出去了。 络棘站在那面石墙之下,盯着墙上的血符看了许久。 “络络,你可看出什么了?” 这石门,原本是用黑玉为媒介,用络棘自身的血画下这符文才得以打开的,如今这黑玉以没入石壁,想要拿出来想必也是不可能,那么…“你说,如果我再画一个血符,我们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不行。”桑稚知道,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可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支撑到画完血符,怕是门还没打开,她就先把自己命给丢了。 络棘撇了撇嘴,“其实…我有一个办法,让这件事更有实行性。” “什么办法?” 络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就是,给我喝你的血。” 桑稚皱着眉,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其实络棘这么说并不是说着玩的,那方玉榻性阴寒,而男子的龙阳之血可以中和玉榻的寒气,更助于络棘的恢复。 络棘正在研究血符,突然眼下横过来一只手臂,“你喝吧。”桑稚大大方方地说。 上次他用血喂她的伤口还挺触目惊心的,络棘突然就有点心软了,她,不应该怀疑的他的吧。 络棘把他的手划出一个口子,把嘴凑过去喝着他的血。 “这样子就可以出去?” 络棘擦了擦嘴,微微一笑“当然,不是了。”女娲冢哪有这么容易说进就进说出去就出去的。 “还缺一样东西。” 桑稚思索着“你说的,莫不是混元鼎?” 络棘闻言,往他手上一咬,“你这混蛋,果真是为了混元鼎来的!” “我…!”桑稚无奈地笑了。这丫头,真是的毫不放过一个试探的机会啊。 “说吧,你一路跟着我们到底有什么目地?” “络络,我师傅他老人家就喜欢这些奇珍异宝,他八十大寿快到了,我作为他的爱徒,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就去探望他老人家吧。”桑稚一脸无辜状,顺带瞄了眼络棘手上的戒指。 “咳。”络棘挡住了手上的戒指,“既然如此,我就先不和你计较了。” 话虽如此,可这也未免太巧了吧,络棘还是挺纠结的。 “络络,家师曾提过,这混元鼎非俗物,甚至附带有远古的戾气,我们会来到女娲冢估计是因为那个鼎的缘故。”多木就是因为这个鼎才进的山洞,而他们也是因为那个鼎才掉落到女娲冢之中,这一切的根源分明就是这个鼎在作祟。 络棘点点头,确是如此。 第二十七章 好人 络棘瞧了瞧桑稚身上的伤口,推着让他去石室中疗伤,她自己一个人去找那混元鼎即可。 虽说桑稚并不放心,但实在拗不过她,等到桑稚走出石室之时却看到地上已画满了血符,触目惊心。“络络!” “怎么了?”络棘抬起头便看到怒气冲冲的桑稚。 桑稚一把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哎,疼!”络棘捂着手上的伤口。 桑稚慌忙查看她的伤处,又急又气,“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不是说了等你身体好一些再来画这个符吗,你现在觉得如何?” 络棘挥了挥手上从衣服上撕下来充当笔的红布,“还差一点就好了。” 桑稚无奈“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络棘摇摇头“没,除了手有点痛,没啥大事。” 桑稚看着一身红衣跪在地上画血符的络棘,青丝散乱,莫名有一种诡异的美。 地上的血符已经逐渐成型,当络棘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整个血符发出耀眼的光,“络络!”络棘还未反应过来,桑稚便扑过来一把把她抱住。 待到光芒消散时,他们已经不在石室之内了。 不过,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姿势,有点不雅。 “公,公子?”众人讶然。 “络姑娘?” 络棘闻言,一把把桑稚推开,脸色微红。“你,你们怎么在这?”络棘一看,一景,书生还有阿肃应劫他们都在看着他们。 “我们,来救你们啊。” “不过,我们找了好多天都没有找到那时候的出口。” “好多天?”桑稚把络棘扶了起来,“我们不过在石室里待了三天罢了。” “三天?!公子,快半个月了啊,我都快急死了。” 络棘看着瞪着大眼睛的一景,“女娲冢本就是不同于现实世界的存在,时间上对不上也属正常。” 桑稚点头,“原来如此。” “公子,我们刚才在洞口找到这个鼎,你看!”那人手上赫然就是他们要找的混元鼎。 阿肃突然出手,把混元鼎从那人手上夺了过去。 “你!”一景怒视阿肃。 络棘默不作声地挡在了阿肃面前,桑稚面色有点冷。“络络。” “既然,鼎在我们手上,那就是我们的了。”络棘垂着眼没有看桑稚。 书生收起了扇子,冷冷一笑“姑娘此举不厚道啊。” 络棘毫不在意地笑笑,活脱脱一个泼皮无赖,“那又怎样?” “公子,我们…” 桑稚叹了一口气,“既然络络想要,给她便是。” 一景:“…” 阿肃向桑稚抱了抱拳,“多谢公子高抬贵手。” 桑稚勾了勾嘴角“谁让她是络络呢。” 络棘看着眼前这个神色不明的男人,心中很是复杂。 络棘回到寿春侯府,便见角落里有一人在那东张西望,那人自以为躲得很好,殊不知地上的影子已经把她出卖了。 “出来。” 那人僵了僵。 “出来,别让我说第三次。”络棘挑眉看着那绞着衣角扭扭捏捏的候府小姐。 皙尔低着头不敢看络棘,只盯着自己的鞋,两只脚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络棘抱着胸,看着眼前的人,“找我什么事?” 皙尔嘴唇哆嗦着,想伸手抓住络棘的手,络棘后退一步冷冷的看着她。 皙尔尴尬地把手收了回来,“姐姐,山洞里的事情,对不起。” 络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答话。 “我知道,是我们不对,多木他,他不是有意要那么说的,我知道,你是好人。” 呵,好人。 第二十八章 冬半 络棘觉得很累,并不想跟这小丫头过多纠缠,只是挥了挥手,便回了院子。 皙尔看着络棘,莫名的红了眼眶,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络棘泡在水里,闭着眼睛回想这次的事情,这次机缘巧合去到女娲冢让她想起了很多旧事,白泽也好,阿嬴也好,故人都已经不在了,只剩她自己一个人,真的有点难过呢。 络棘抬起手,看着光洁如滑的手臂,画血咒时放血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千百年都是这样,不会老,不会死,就这么一直活下去。 络棘摸着手上的戒指,突然想起了那个人。 “真是…奇怪呢。”为什么要这么迁就她呢。 今晚的月就像一个小小的月牙,就像…某人留下的牙印。一景看着他家公子手上的牙印,不用想就知道是络棘的杰作。一景摇了摇头,再这么下去,公子怕是要栽在那个女人手里了。 “公子。” “说。”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络姑娘啊?” 桑稚挑了挑眉,“我表示得还不够明显吗?” 一景差点梗死。得,当他没说。 书生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递给桑稚。“公子,有关那个人的信。” 桑稚随手接过,扫了几眼信纸,“让那边多盯着点,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书生点头。 “公子,我们的人来报,那个人最近应该会对那个小公子动手,我们是否要先告知络姑娘?” 桑稚捻着那张信纸,“暂时不必,络络那边你也多盯着点,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过来告诉我。” 一景点点头。 桑稚看着手上的牙印,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 络络,你迟早会是我的。 台州 纵横学院内有一处密地,唤作无穷极,乃是纵横学院院长陆伯庸的住所。 纵横学院乃是院长陆伯庸联合司隶候府与固封候府共同创建的。 陆氏一族天纵奇才,千百年来一直稳坐纵横学院院长之位,绝不卷入皇室斗争。相传陆氏一直是一脉单传,历代家主只会有一个妻子,一个少主。 在陆伯庸这一代,纵横学院到达了千百年来从所未有的鼎盛。 陆氏扎根在台州,陆伯庸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把家主之位传给他的儿子陆离,而他自己则在学院闭关。无穷极中有一所极为隐秘的竹屋,与竹屋遥遥相对的是陆伯庸的闭关之处。 在众多竹子的掩盖之下,平时是难以发现竹屋的存在,更何况无穷极也不是谁都能来的。 当然了,人不能轻易来,不代表飞禽走兽不来。 当第九只灵雀被少女扣在竹篮下边时,一位青衣女子走近竹屋。 “冬半,你又在抓灵雀。” 被唤作冬半的少女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却是长相惊艳明眸皓齿,灿似骄阳。 “竹娘,你来看我了。”少女雀跃地扑进竹娘怀中。“这里我快待烦了,除了竹娘跟爹爹,就没有跟我说话的人了,我整天就只能跟灵雀玩。”少女嘟了嘟嘴,撒娇道。 竹娘笑了笑,“冬半乖,你爹爹给你的功法你可有勤勉修习?” 少女点点头一脸骄傲“我早就会了!” 她是谁,她可是爹爹的女儿,她才不会给爹爹丢脸呢!她爹可是全学院最厉害的人,她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竹娘摸了摸少女的脸,乖孩子,只可惜你生在陆家,注定只能在你爹的羽翼下默默无闻的过一生。但这如果能保住你,那也是好的。 在冬半的记忆里,她是在无穷极长大的,从小便只有爹爹跟竹娘在照顾她。可是爹爹好忙,所以竹娘不在的时候,她就只能自己玩。 她问过竹娘为什么爹爹会这么忙,竹娘告诉她,她爹是纵横学院的院长,是五州第一了不起的人物。 她第一次对于外面的世界有了向往,可是竹娘跟爹爹说外面太危险了不让她出门。 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的,那个穿青色衣服的哥哥来找爹爹的时候她偷听到了,学院的学生在这几天将会出发去往皇都试炼。 于是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冬半看着床上的瓶瓶罐罐还有各种符咒发愁…带什么好呢?那就索性一股脑扔进包袱里好了,噢对了,为了不让爹爹跟竹娘担心,离家出走的文书还是要准备好的…万一被抓回来,也不会死的太惨……当然了,上边只是说她出去散散心,不日便回。 只是,冬半刚出无穷极便发现一个问题——她迷路了。 这个,当然也不能怪她,毕竟她也没有出门过,所以… “所以这到底往哪走啊?”冬半看了看四周围这长得一模一样的路,挠了挠后脑勺。 远处似乎有微弱的灯光在林间穿梭,且看这斑驳的影子定是不止一人。 冬半想了想,朝着光亮之处悄悄走去。 第二十九章 捡的 既然混元鼎也到手了,络棘自是不想再留在寿春侯府中。 台州与崇州相邻,墨梵曾说过,台州固封候与司隶候在朝堂上各拥护一派,但神奇的是台州却设有纵横学院,不偏向于二派其中一派,这学院院长能巧妙平衡二府倒也是个人物。 这天夜里,络棘跟应劫悄悄潜入台州,来到了纵横学院内。 据她估计,先皇留下的犀兕角想必藏在这学院内,本来她只是想查探一下地形,没成想… “别动。”络棘刚才就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人给抓住了。 应劫只见络棘手里掐着一个少女,正瑟瑟发抖地看着他。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络棘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 那少女的脸色涨得通红,应劫手足无措,“络棘,你你先把她放开吧,你快把她掐死了!” 络棘思索一番,便逐渐松开了手,那少女如释重负,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吸气。 冬半老委屈了,长这么大没人这么对过她,她气冲冲地转过头看着络棘,络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找死?” “你!” 应劫把络棘拉到身后,“姑娘没事吧?我姐姐她就是脾气爆了点,她人很好的。” 络棘伸手朝他的头打下去,“你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就在这跟人家废话啊!” 冬半不悦地看着络棘,“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什么!” 络棘挑了挑眉,“刚才到底是谁鬼鬼祟祟躲在那的?” 冬半一时被噎住,“我,我…” “你什么你,说!跟着我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冬半撇了撇嘴,“我,我就是路过,看好看到这有人,就过来了…” 应劫点点头,“那姑娘是要去哪?” “我?我要逃出去!”冬半转过身给应劫看了看身上的包袱,证明自己是要出逃的。 应劫看了络棘一眼,“在下应劫,敢问姑娘芳名?” “应劫?好奇怪的名字,我叫冬半。”冬半倒是对应劫颇有好感。 冬半?先前阿肃收集的有关纵横学院上上下下的信件中并无冬半这个人,那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络棘一脸防备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会在这?” 冬半摸了摸耳垂,眼神闪烁不定,“我,我本来是来找我哥的,但是来了之后,发现他们去皇都历练了,我,我又迷路了,所以…” 络棘自是不信她的话,这纵横学院哪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不过…都去皇都历练了? 这就奇怪了。这纵横学院以往并无此例,为何这新帝继位就跑到皇都去了呢,莫非陆伯庸他… 冬半扯了扯应劫的衣袖,“我,能不能跟你们走啊?” “啊?” 络棘好笑地看着她,“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就跟我们走?你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冬半往应劫身后缩了缩,“应劫说你是个好人,你,你不会这么做的。” 所以,阿肃看着他们带回来的冬半,“络姑娘,这位是…?” “应劫捡的。” 冬半抬着头看着阿肃“我是冬半!” 第三十章 忌惮 络棘坐在院子里,想着今日墨梵信上所说的,皇都那边,上庸候怕是按耐不住了,原本想着纵横学院可能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可如果冬半所言不虚,那让应劫去见陆伯庸一事,还是得慎重考虑,毕竟现在的形势敌友不明。 “络络,在想什么呢?”桑稚端着一壶酒走了过来,在络棘对面坐下。 络棘收回思绪,摇了摇头“没什么。” 桑稚给络棘递过去一杯酒,这酒很清,能清楚地映出天上的月,络棘接过之后只是把酒杯放在面前桌子上,看着桑稚,“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桑稚看着络棘,半是温柔半是无奈,“络络,你明知我此行的任务就是行遍五州,你又何必再问。” 络棘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她端起酒杯,轻轻晃着,看着杯中逐渐分崩离析的月亮,“你说你是个药材商人,可这一路你根本就没有跟当地的药材商人见过面,再者,这酒是哪里来的?” 桑稚端起酒杯,轻轻呷了一口酒,“此酒,乃是友人所赠。” 络棘看着桑稚,冷冷一笑“多年以前,在下有幸喝过这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酒,乃是出自皇族的青御酒,你说的友人,莫非是当今皇上?或者…是上庸候?” 一切事物像是被暂停了一样,二人就这么定定看着对方,“如果我没猜错,络络你说的上庸候乃是当今国相,我又怎么与他成为友人呢,我瞧着如此老气吗?”桑稚一脸认真的说。 络棘在内心冷笑,不做言语。 “络络为何如此忌惮国相?” 络棘起身,“这不是你该管的,夜深了,回去吧。” “络络。”桑稚抓住了络棘的手,“络络,我绝不会害你。” “放开。”络棘忍着怒气。 桑稚似是微微动怒,握着酒壶的手指微微发白,可最后还是放开了她,“络络,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待桑稚走后,络棘拿出几个时辰前星芽给她的飞鸽传书。 信上说,根本就查不到桑稚这个人,还有那个他所谓的师父清辉道人也根本并无其人。 她不想去猜忌他,可是没有办法,而这个结果,让她很是失望。 冬半跟络棘住在一个院子里,她也隐隐约约看到两人在院子说话,不过,看那个男人的背影怎么瞧着有点像去找爹爹的那个人呢。 一景看他家公子面色不善地回来,就知道八成是在络姑娘那碰壁了,刚才还乐呵呵拿着美酒出门呢,这会儿的眼神却能杀死人。 皇都那边国相不断造势,怕是这两日就要对络姑娘身边那个小公子动手了,到时候他家公子为了络姑娘又得操心这事。虽然说他也觉得络姑娘很是漂亮,可经过了女娲冢一事之后明眼人都知道络姑娘她就不是普通的姑娘,再者,他家公子再怎么一个劲地往上凑也没见络姑娘有什么好脸色。 一景摇了摇头,红颜祸水,英雄难过美人关怕真是所言不虚啊。 络棘在院子中又坐了一会,等她回房间的时候,发现冬半在门口等着她。 “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络棘倒是很好奇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冬半抿了抿嘴,“络姐姐,你可知道陆离?” “陆离?”陆离不就是陆伯庸的儿子吗,提他做什么? 冬半点点头,“他是我哥哥,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络棘一脸莫名其妙,“他是你哥哥为什么要我带你去见他啊?” 冬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你可以帮帮我吗?”虽然她听过很多关于她爹爹跟哥哥的传闻,可对于这个哥哥,她却从来都没有见过。 络棘看着冬半,那既然陆离是她哥,那…那陆伯庸不就是她爹了!所以她根本不是去纵横学院找人的,反而她是要离开学院去找陆离的吧。 陆伯庸的女儿… 如果陆伯庸的女儿在她手上的话,那么事情应该会进展得顺利一点吧。 “你是陆伯庸的女儿。” 冬半低着头悄悄瞄了一眼络棘,“是,但是我不是有意骗你们的。” 络棘挑了挑眉,“既然令尊是陆院长,那我自然会平安把你送去陆府的。” 冬半见络棘答应了,很是开心,“姐姐真是个好人!” 第三十一章 陆府 应劫对于络棘提出要去陆府一事表示疑问,“这陆府难道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吗?” 络棘摇摇头,“没有。” “那我们去陆府做什么?” “冬半要找她哥哥,我日行一善。”络棘说得理所当然。 应劫问道,“冬半姑娘的兄长是…?” “陆氏家主陆离。” 阿肃原本在擦拭他的剑,听闻络棘这么一说,不由得疑惑道“冬半姑娘的兄长是陆家家主?” 络棘见阿肃难得的皱起了眉头,不由得问“有什么问题吗?” “陆家从始至终都是一脉单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陆家这一代应该只有陆离一人。” “那你的意思是说…”冬半在骗她?又或者陆伯庸瞒着陆家又生了一个? 可是,冬半没有理由骗他,而陆伯庸… 络棘皱着眉,那这陆家…是去?还是不去呢? “阿肃,这陆家你知道多少?”此事还需慎重,若冒然把冬半带去陆家,不知会生何事端,现如今要去人家地盘上,总不好随随便便就先把人得罪了。 “陆伯庸今年不过而立之年,而他的儿子陆离却已是当了十年家主,其实陆府以前更多的是陆夫人在操持。”陆伯庸让位给陆离时,陆离只有五六岁,起初陆家家老对此并不同意,家主年龄尚小,人心难定,可陆伯庸以学院事务缠身为由决意如此,其夫人深明大义,全力支持夫君,多方僵持不下,最后陆夫人在祠堂以她娘家今后的命数立誓,会辅佐好陆离,众人这才罢休。 “这陆夫人,倒也是个人物。”络棘难得夸人。 应劫表示赞同。 “这陆夫人…是司隶候的妹妹。” 应劫眼皮一跳,“什么?” “那倒还真是个人物啊。”络棘颇感意外。“虽然觉得带着那丫头去陆府不太明智,可我突然很想见一下这个陆夫人呢。” 应劫嘴角抽了抽。 虽说这陆伯庸不站任何一派,可这陆府如今也不是他当家,这陆夫人是司隶候府的人,很难说这陆离到底是谁的人。所以此次去陆府,用的竟是幽篁里的名号。 络棘身着红衣还是一如既往地张扬,身后跟着的是随从打扮的阿肃跟应劫。 虽说幽篁里并不如以前的名头来得大,可倒也不算泯然于尘世。故此陆离听说络棘来陆家,很是意外。 这陆家不愧是台州第一大家族,一进门这气派就抵得上三座候府,丫鬟小厮都训练有素,一看就是有底子的。 “我对这个陆夫人越发好奇了。” “你说这陆伯庸十几年没回家,她倒是能耐得住啊。” 应劫听了红了脸。 络棘故作正经,“想什么呢小和尚。” 应劫瞪了她一眼。 陆府的下人把三人领到陆家的会客厅,“我家主人稍后便到,请姑娘暂候。” 络棘淡淡地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徒生事端,此次络棘并没有带着冬半,他们三人先来探探陆离的口风再做打算。 陆离在各家主中,虽说年岁尚小,可他丝毫不输他父亲陆伯庸,为人处世都十分老练。 络棘见到陆离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不容易对付。 陆离生得极好,一双如墨的眼眸多情又冷漠,眼下一颗泪痣让他平添几分妖孽之相。有句话说得好,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姑娘为何老是看着我?” 络棘轻咳一声,微微笑着“陆公子说笑了,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荷包煞是好看,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陆离拿起悬于腰间的荷包,这荷包绣工一流,荷包上绣的八宝极为精致。“莫非姑娘也精通刺绣?” “非也。” “此荷包乃是家母所绣,若非如此便赠予姑娘。” “公子的好意,络棘心领了,但君子不夺人所爱,公子就请自己留着吧。” 陆离失笑,“那姑娘来我陆府可是有何要事?” “皇都那边生了些枝节,令我烦得很,便出来散散心。久闻陆公子大名,便想着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特地来拜访。”络棘这话说得巧妙,可那陆离也是个圆滑之人,这三言两语倒也没有套出什么话来。 “既然姑娘光临寒舍,我自是应该好生招待,不如姑娘便在我府上住下,等过几日恰巧是台州一年一度的灯会,姑娘也好尽尽兴。”络棘还没答话呢,他便已是吩咐下人去收拾几间客房出来。 络棘装模作样地推脱了一番,却还是在陆府住下了。 第三十二章 竹娘 络棘在房中想着刚才陆离说的那句话。 陆家只有他一个后生。 可是,那冬半呢? 络棘瞧过那丫头,虽说算是灵动聪慧,可是瞧着并无得到陆伯庸的真传,这术法学的也不怎么样,要自保还很是鸡肋,也不知是陆伯庸故意不让她学还是怎样。 阿肃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络棘不疑冬半是在撒谎。 络棘认为,一个姑且算是身无长处的小姑娘,自然没法混入纵横学院,而她却能出现在学院之中,只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她本来就住在学院里。至于,她跟陆离什么关系暂时有待考究,不过,她跟陆伯庸的关系就值得推敲了。 “你说,会不会冬半是陆伯庸的小妾生的,你说他也是十多年没回家,在外边有个小妾什么的,也很正常不是。” 阿肃面露难色,“可是络姑娘,冬半姑娘她今年瞧着跟陆公子差不多年纪,这…” 络棘突然闪过一丝念头,“莫非,陆夫人当年生的是双生子?” 阿肃跟应劫面面相觑。“那…陆公子为什么不承认呢?” 络棘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陆家…” 陆离不承认,那陆夫人总不会不知道吧。 可要怎么样才能让陆夫人承认呢? 次日,络棘使了个法子把冬半弄进了陆府。 “这里就是你要来的陆府,我已经把你带进来了,但是你要见陆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暴露你自己的身份,否则出了什么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冬半好奇地看着这府里,按耐住激动点点头。 既然没办法直接问陆夫人,那不如直接让她们见见面,一切不就明了了。 不过让络棘没想到的是,这陆夫人见到冬半却像是不认识一般,难道真的是她搞错了吗? 对于陆离邀请她一起参加陆家家宴这事,络棘起先是不想去的,不过一想,既然是家宴,那么陆夫人自然也会在,所以她让冬半打扮成她的丫鬟跟她一起去赴宴,没想到,陆夫人跟陆离都没有表现出什么。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有一件事,原本冬半见到陆离时还是挺雀跃的,可不知为何,自陆夫人落座之后,那丫头便一直躲着,好似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络棘瞧那陆夫人保养得极好,不知道的人是决计不会想到她会有陆离这么大的儿子。这陆伯庸也是奇怪,如此娇妻怎么还舍得十年不归家。 家宴之上请的除络棘之外也不外乎是些陆家心腹。既然陆氏一脉单传,那陆离就自是没有其他叔伯兄弟。这场家宴络棘本就是个局外人,遂早早便找了个托词出来了。 “你在怕陆夫人?”络棘瞧着冬半舒了一口气。 冬半摇了摇头,一脸哭相,她怕的不是那陆夫人,而是站在陆夫人身后的竹娘,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竹娘。 这下完了,回去一定被骂。 “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了啊?”络棘嫌弃地掐了掐她的脸。 “我,我见到竹娘了,我爹很快就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竹娘?络棘皱了皱眉,“她是谁?” 第三十三章 陆离 “刚才席上站在陆夫人身后的管家娘子就是竹娘。” “你认识她?” 冬半差点没哭出来,“何止认识。”刚才竹娘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呜呜呜。“她是我除了爹爹之外,最亲的人了。” 络棘托着下巴,那莫非这竹娘跟陆伯庸…有一腿? 那也不对啊,依着陆夫人的身份跟陆家的名声,总归不会收一个侍女做妾室,还是身边最为贴身之人。 那既然这竹娘认识冬半,那么她自会来找她的,所以… 所以此刻络棘端着茶杯不慌不忙地吹去杯子上的浮沫,身后的冬半惴惴不安地看着坐在络棘对面的竹娘。 大户人家的管家娘子气度就是不一样,举手投足都显示出应有的教养,竹娘从进门的时候就只瞟了一眼冬半,随后便一直含笑看着络棘。 “络姑娘,不知在这府上住得可还习惯?” 络棘点头,“尚可。” 竹娘掩了掩袖子,看向冬半,“这位姑娘瞧着可有些眼熟,像是奴家一个友人之女,不知络姑娘可否让奴家与这位姑娘说说话。”竹娘说得是情真意切,络棘却笑着摇了摇头“竹娘怕是认错了人,这是我的婢女小冬,来台州寻她的兄长,恰好我此次出来散心,她便与我一道。” 竹娘一时间的笑容僵了僵,这络棘的意思分明是不放人。 络棘笑得一脸纯良无害,心里焉儿坏。她就是要看看这竹娘能做到何种地步。 反而冬半悄悄扯了扯络棘,硬着头皮叫了竹娘一声,“竹娘…” 络棘撇了撇嘴,不好玩。 竹娘稍有愠怒“你这孩子,就这么偷偷跑出来,你爹该着急了。” 冬半低着头,没有说话。 竹娘朝络棘抱歉笑笑,“这几日麻烦姑娘了,我这就把她带回去。” “竹娘!” 络棘摇了摇手指,“等等,小冬是我带过来的,她现在是我的人,我答应要帮她寻兄长,我可不想失信于人。” 竹娘看着冬半执拗的模样,络棘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只得作罢,“如此,那让丫头就再叨扰姑娘几天。” 络棘捕捉到竹娘临走前神色复杂地看了冬半一眼。 “我总感觉这竹娘不简单啊。”络棘看着冬半,后者厌厌的,没有理会她。 络棘自知无趣,手上把玩着陆离差人送来的花灯。 这小灯做得倒是十分精致,灯罩上画的亭台楼阁跟人物都栩栩如生,瞧着却不近人情了点。 这陆离花灯节邀她出去看灯,络棘原本想推掉,可想想却还是应下了。 这天街上果真是热闹,处处张灯结彩,少男少女纷纷带上形态各异的面具上街出游。 络棘就站在陆口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应劫跟阿肃被冬半那丫头拖去玩了,陆离这家伙还迟迟未来,她自己百无聊赖。 “我送你的花灯呢?怎么不拿着?” 络棘转过身,看到今日身着青衫的陆离,带了个黑色兽样面具,墨色的眸子映着灯火,熠熠生辉。 “忘了。”络棘歪着头看着他。 陆离勾了勾嘴角,看着络棘“那不如我陪你走走,看到喜欢的就买下来便是。” “好啊。” 第三十四章 霸王花 街上各式小吃飘香,吹糖人的耍猴的,猜谜的,百姓们玩得不亦乐乎。 陆离跟络棘沿着繁华的长街一直走下去。 “络姑娘看上去兴致并不高。” “噢,是吗。” 陆离看了络棘一眼,从街边的商贩那买了一根糖葫芦递给她。 络棘有些奇异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了糖葫芦,“你哄小娃娃呢。” “我娘说了,心情不好的话就吃点甜的。”陆离笑了笑,示意络棘尝尝看。 络棘咬了一个,嘟囔着“谁说我心情不好。”她只是看多了便没有了兴致而已。 对于人来说一旦可以活的久一点,想必是很珍惜这种热闹的,可是,对于她来说,这种热闹就未免有点多余了。 “络姑娘可有想过寻一人共度此生?” “咳,咳咳咳。”络棘冷不丁被这句话吓得呛到,“你,你说什么?”他怕不是要呛死她吧。 陆离认真地看着络棘,“姑娘可曾婚配?” 络棘扶额,这人咋回事。“陆公子问这话令我着实惶恐啊。” 这人是要给她相亲还是要毛遂自荐啊。 陆离摘下了面具,在华灯之下眼角的泪痣显出别样的妖异。“在下倾慕姑娘,想求娶姑娘为妻,以这盛世繁华为聘,姑娘可愿?” 这也…有点突然吧… 纵是络棘活了这么些年岁,听到这话依旧还是老脸一红。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离正一脸诚挚地看着她,而络棘在考虑要不要先把这人打晕再说。 “她不愿。”桑稚从街头走来,依旧是一袭青衣,手中提着一纸糊的兔子灯,灯笼发出微微的黄光,映在他身上。 陆离看着桑稚,“这位是?” 络棘没有接话,就只是看着他们俩,桑稚看着络棘,把兔子灯塞到她手里,“听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小玩意,我瞧着着街上做的挺一般的,就自己给你糊了一个,你瞧着可喜欢?” 那兔子灯兔子的尾巴都给糊掉了,还敢说别人做的一般,络棘一脸嫌弃的点点头,“喜欢。” 陆离嗤笑道“姑娘不必勉强,你若喜欢这兔子灯,我把这街上的兔子灯都买来送与你。” “络络,你何时结识了如此财大气粗的人了。”桑稚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陆离。 络棘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位是陆公子陆离。” “这位是桑稚。” 两个男人敷衍地点了点头。 “姑娘,在下刚才并没有在开玩笑,还请姑娘认真考虑,给在下一个答复。” 桑稚一把勾住络棘的脖子,似是在宣示主权,“我都说了,她不愿意。” “我问的是络姑娘。”陆离微眯着眼看着桑稚勾在络棘脖子上的那只手。 络棘听得一脸烦躁,一把扯开了桑稚的手,“你们够了!烦死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狗皮膏药,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地头蛇,这都什么跟什么,她这棵千年铁树怎么就开了这么两朵霸王花呢! “络络。” “络姑娘。” 络棘不想理他们,径直向前走去。 就这么一路走回陆府,恰巧遇上冬半他们。 “络棘,你看我们买了很多好吃的呢!”应劫献宝似的把买的吃的玩的都拿出来给她看。 络棘点点头,“挺好的。” 应劫瞅了她一眼,“不开心啊你?” “还好。” 应劫本还想说什么,突然看到后边来人就识相地闭了嘴。 “咦,桑稚公子怎么也在这?”冬半眨着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络棘,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第三十五章 双生 陆离看了冬半一眼,这女孩…“这位姑娘是?” 冬半紧张地看着他,“我叫冬半。” “冬半,好特别的名字。”陆离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冬半有点丧气,络棘摸了摸她的头,看向陆离,“你不认识她吗?” 陆离皱着眉似乎是在回想,“在下,并不认识这位姑娘,” 冬半一脸失落,“你,不认识我啊。” 陆离看向络棘,似乎是要她解释什么,络棘挑了挑眉,“哦她在找她哥哥,你长得有点像,可能,是认错人了。”络棘垂下眼眸,眸下投射出淡淡的黑影。 “这样子。”陆离表示理解,“我陆家一直是一脉单传,我并无兄弟姊妹。” “并无…兄弟姊妹吗。”冬半攥着自己的领口,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陆离莫名其妙的看了冬半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我…”冬半看了络棘一眼,不知所措。 “这位姑娘她姓陆,是陆院长的女儿。”络棘看着陆离说到。 “不可能。” 冬半垂下头,没有说话。 陆离看了她一眼,“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位姑娘若有什么难处,我陆某人自当相助,可若诋毁家父,我陆离决不答应。” 桑稚冷笑一声,“你怎知她就不是陆伯庸的女儿。” “我陆家只有我一个独子,我娘也只生了我一个,难道这事还需我去问我娘吗?” 络棘点了点头,看向陆离“未尝不可。”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她,络棘挑了挑眉,“看我做什么,陆公子不知道陆院长有这么个女儿情有可原,那陆夫人想来应该是知道的吧。” 陆离皱着眉头。 “问问陆夫人,不就一切都明白了吗。” 陆府大厅内,每个人都思绪万千,陆夫人还不知道陆离请她过来做什么,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络棘等人,竹娘一脸凝重地站在她身后。 陆离看着他娘,有些张不开口,犹豫了许久。 “离儿,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这时间一久陆夫人也看出些猫腻来,这怕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阿娘,我,可是有个妹妹?” 陆夫人闻言,不由得睫毛颤了颤,“你,你这是听谁胡说的,你哪有什么妹妹。” 陆离看了冬半一眼,没有说话,竹娘握着茶壶的手指微微发白。 “陆夫人当年真的只剩下陆公子一个吗?” “自然。” “那学院里住的是谁?” 陆夫人闻言一惊,失手打翻了茶杯,“什么,什么住的是谁。”竹娘慌忙把茶杯拾了起来。 桑稚端着茶杯喝了一口,不慌不忙道,“据我所知,当年陆伯庸还带了一个婴儿去的学院,照日子算,应该是跟陆公子同一日出生的。” 陆夫人大惊,“你,你是何人,怎会,怎会知道这个。” “阿娘?”陆离看着陆夫人,就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陆夫人当年生的是双生子吧。”络棘看向竹娘。 这事其实不难看出来,陆家自古一脉单传,故而百年稳固,可到了陆伯庸这一代,陆夫人却生了双生子,若放弃一个孩子保全另一个,可使家族稳固,想来也是值得的,这事司隶候府估计没少煽风点火,不然陆伯庸把家族大权交给一个不知人事的小儿时,司隶候府也不会那么支持。 陆夫人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阿娘,当年你…” “离儿!我只有你一个儿子。”陆夫人气急。 冬半看了陆夫人一眼,冷冷的笑了。“只有一个儿子,呵。” 众人很惊讶冬半的语气,而络棘看上去一点也不意外。 陆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冬半,“你是何人?” “竹娘,你不给你家夫人介绍介绍,她是谁吗。”络棘把玩着杯子。 “竹娘?”陆夫人看向竹娘,“她是谁?” 竹娘拉过冬半的手,朝陆夫人跪了下去。“夫人,他是小少爷。” 噗— 应劫迷茫而又无措地擦了擦自己嘴边的茶水,“冬半你,你是男的?!!” 阿肃脸上有所惊讶,不过随即又恢复了他那张石头脸。 陆夫人眼中嫌弃之色更甚,“怎么可能。” “夫人。”竹娘重重的磕了个头,“当年老爷并未对那个孩子下手,一直养在无穷极中。” “他真是疯了!若我知道那个孩子还活着…” “你当如何?”冬半冷冷一问。 陆夫人笑了起来,笑得张狂,“如何?自然是杀了他,以绝后患。” 第三十六章 癫狂 陆夫人眼中的狠决深深刺痛了冬半。 “阿娘,所以他…真的是我弟弟吗。” 陆夫人抓住陆离的手,一脸凄切,“离儿,没有人能跟你抢这个位置,没有人,只有你,才是陆家的掌权人。” 陆离一脸不解,反握住陆夫人,“阿娘,我已经是陆氏的家主了,你还在担心什么。”他不明白,阿娘为什么不认冬半,甚至还非要他的命。 陆夫人摇着头,“你不懂,你不懂。” 冬半扶起跪在地上的竹娘,“竹娘,我们回去,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回去?”陆夫人睨了他们一眼,“我陆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来人呀,把他们都给我拿下。”陆家的家丁纷纷涌进大厅把冬半跟竹娘二人团团围住。 “夫人,他是你的孩子啊。”竹娘恳切地看着陆夫人。 “他不是,他不是!”陆夫人歇斯底里地喊着,陆夫人已有癫狂的迹象,陆离抱着他娘,“来人,快叫大夫。” 任谁都想不到在人前多么高高在上的陆夫人了,也会有如此癫狂的模样,看来冬半的存在对她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啊。 络棘看向面无表情的冬半,过去扯了扯他的头发,“你穿女装还挺可爱的。” 冬半瞪了她一眼,扶起竹娘就往外走。 络棘撇了撇嘴,终于不装了。 陆离是个孝子,忙着照顾他娘去,络棘他们自然也就不在那待着了。 “络棘,你早就知道冬半是男的?” 络棘瞧了应劫一眼,“那天掐着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应劫恍然大悟。“那你还…” “这叫引蛇出洞好不好!” 阿肃横在桑稚跟络棘中间,“桑稚公子怎么也到台州来了?” 一景不甘示弱地横起了刀,“台州又不是你家的,我们怎么不能来。” 桑稚看了眼络棘,“刚好路过。” 阿肃:信你才有鬼。 络棘回到院子,冬半跟竹娘果真都在。 “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啊。” 冬半脸色一暗,“我也没想骗你。” “所以你就其实就是来闹场子的对吧。”络棘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趁陆伯庸闭关。” “我…” 竹娘朝络棘福了福身,“姑娘,我家少爷他命苦,他不是有意要欺瞒姑娘的。” “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有些事情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吧。”络棘审视眼前的这个女人。 这竹娘怕是这陆府最不简单的一个人。能当着陆府的掌事娘子,陆夫人的得力助手,又帮着陆伯庸照顾冬半。想来陆府的事情,问她便是最清楚的。 竹娘看着冬半,把陆府上辈人的恩怨都说了出来。 原来,陆伯庸跟陆夫人这桩婚事并非是你情我愿之事。起先是司隶候府想要攀上陆府这门亲戚,但是陆伯庸那时有心上人,是他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妹,也就是如今的竹娘。怎奈何陆夫人偏生瞧上了陆伯庸,不管他如何冷淡,她都执意嫁他。 当时的司隶候可把这个女儿宝贝着,软磨硬泡陆氏老夫人,愣是把陆夫人嫁了进来。 婚后夫妻二人也是相敬如宾,外人看着也是十分琴瑟和鸣,怎奈何,陆夫人诞下了一对双生子。 “这诞下双生子又如何?为什么一定只能留下一个?” 第三十七章 “因为陆家自古就没有双生子的范例。” “可这也不能代表什么。” “不,这样的话,院长跟夫人的清誉就会受到质疑。” 络棘瞄了冬半一眼,一脸难以启齿的模样,“那你的意思是冬半跟陆离有可能不是陆伯庸的儿子?” “我呸!”冬半朝络棘翻了个白眼。 竹娘一脸尴尬,摆了摆手,“姑娘误会了。” 可是那如果问题没有出在二人是否亲生的问题,那么…“莫非,陆伯庸他不是…?” 竹娘苦笑着,“姑娘聪慧。” 络棘倒抽了一口气,如果陆伯庸不是陆家的人这件事被陆氏一族知道,那想来这台州的平衡就会被打破,那么…“所以冬半他就必须死,对吧。” 冬半阴沉着脸。 “可你留下了他。”络棘看着竹娘。 竹娘慈爱的看着冬半,外人看来仿佛她才是冬半的亲娘,“总归是一条命啊,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 “可现在陆夫人知道他没有死,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我知道,姑娘在找一样东西,若姑娘愿意,我自然把那件东西双手奉上。” 这个女人,还真是小看她了。“你是要我带他走?” 竹娘点点头。 “这事陆伯庸会同意?” “总不能一直藏着他,再说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这么做。” 络棘有点复杂地看着竹娘跟冬半,这个女人在主母眼下保下了小主子,又知道主人家这么多事,还跟主人以前是青梅竹马,若换了络棘当主母,第一个灭的一定就是她。 “你为什么会愿意留在陆府?” 竹娘表情一滞,没有答话。 “她留在我陆府,当然是有目地的。”陆离黑着张脸,背着手走了进来。 冬半起身把竹娘护在身后,“你来做什么。” “络姑娘还请勿听信小人谗言,陆家从始至终便只有我一个孩子。”陆离厌恶地看向冬半,“而他,只是一个下人的孩子,与我陆府与我阿爹阿娘没有关系。” “你胡说!”冬半手攥成拳,青劲爆起。 陆离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的鄙夷,“我是不是胡说你的竹娘她自己心里清楚。” 络棘看着他们,无语望天,这怎么越来越乱了。 竹娘对于陆离对指控显得无动于衷,“姑娘,你要的东西我会找个时间给你送过来,你答应我的,也请别忘了。” 两个人各有说法,不过对于要相信谁络棘其实不是很在意,毕竟她的目的只是那件东西,原本以为还要自个大费周折的去找,没想到竹娘就主动提出来了,这倒是省了络棘不少事。 络棘乐见其成地点点头。 “你相信她说的话?”陆离眯着眼看着竹娘与冬半离去的身影。 络棘摇头,“没有。” “那你…?” 络棘朝陆离咧了咧嘴,假笑道,“你们说的故事我都没有兴趣,但是我对她说的那件东西可有兴趣多了。”。 陆离转过头看着络棘,“如此说来,你来我陆府也是为了那件东西?” 络棘毫不遮掩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八章 “络姑娘,是怎么知道那件东西在陆家的?” “哎。”络棘摇了摇头,“此话不对,那件东西是竹娘所有,而非陆家。” “那…姑娘可否告知那是何物?” 络棘摊了摊手,“无可奉告。”这要说太多了总归有点风险,纵横学院目前是处于中立的,这陆府可就不一定了。 只是络棘没想到,竹娘带给她的是一把梳子。 百年犀兕角磨制而成的梳子,上边还刻着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二句。梳子摸上去极其油润,刻字的地方用朱砂描着。 “这是他早些年送我的,不过现在,也没什么用处了。”竹娘恋恋不舍的摸着那把梳子。 “有些东西不是你情愿就能得到的,该放下还是要放下的好。” 竹娘笑笑,“姑娘说的有理。” 犀兕角这种东西有灵,不可强夺,何况又被陆伯庸制成了梳子送给竹娘,意义本身就非凡。 只不过…络棘看着冬半这个拖油瓶,总感觉这个买卖不是很划算。这孩子跟应劫一般年纪,都在长身体,饭量大的很,要不是墨梵长期提供银两,络棘非被他两吃穷了。 冬半换回男装之后,他自个反而不太习惯,从小竹娘为了保护他,便让他一直穿着女孩子的衣服,他本身又长得阴柔,不似陆离一般脸部棱角分明,不知道的一定看不出这是个男孩子,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姑娘啊。 应劫看着穿男装的冬半,有些别扭。“你,你真是男的啊?” 冬半:“……” “你这样我还真不太习惯。” 冬半:“……” 络棘看着他们,原本阿肃便话不多,应劫又是傻乎乎的,原先冬半女装的时候还装得一副活泼可爱的样子,现在好了,又一个木头脸。络棘一脸无聊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络姑娘,竹娘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找这犀兕角的?”阿肃瞧着络棘手上的梳子。 络棘冷哼一声,这犀兕角是陆伯庸送给竹娘的定情信物,虽说他们二人自陆夫人进门之后再无可能,二人也是恪守礼法,可总归情义还是在的。这次竹娘如此轻易就把这犀兕角拿出来,想必陆伯庸那边也是点了头的,换而言之,陆伯庸知道她去了纵横学院找这东西,所以便将计就计把冬半塞给她。 虽说,多一个人对她并无什么影响,可总归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即使在人前一副多么乐见其成的样子,实则络棘背地里不知翻了几个白眼。 不过这事好就好在,不用去跟司隶候府与固封候府打交道,虽说陆夫人算是司隶候府的人,不过这事,她脸上也不光彩,冬半走了之后,对她反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所以想来司隶候府那边目前还不会对应劫有什么动作。 “我们下个地方是要去哪?”。 阿肃颔首,“主子来信说崇州那边出了点小动乱,为了小主子的安全,第四件信物我们要暂时搁置,所以眼下我们要先去贺州天水候府走一趟。” 既然五件信物分散五州,那么现如今,那第五件不知名的信物就只能去贺州一探了。 第三十九章 易潮生 贺州的天水候,原先是皇帝最为器重的大将军,斩外敌守边疆,年纪轻轻便战功无数,后来,边疆安定,皇帝感念其劳苦功高,便召他回京,又封其天水候,赏贺州给他。 贺州一带原先多有悍匪,自天水将军来了之后便销声匿迹了许多,百姓对这个将军可谓是极其敬重。 “这么说来…信物若是在天水将军那里,那这事倒也容易办。”毕竟应劫这身份摆在这,这天水将军又是忠义之人,想来贺州这件信物应该是不成问题。 却见阿肃摇了摇头,“后来,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贺州有一座有名的贼匪山,山上的贼匪可谓是无恶不作,朝廷曾派兵镇压,却因这贼匪山地形易守难攻且贼匪们极其十分狡猾而联受挫败。 山上的贼匪中有一个人是极难对付,此人是贼匪寨中的军师——易潮生。朝廷曾与其谈判,若他归顺朝廷必予其荣华富贵,可没想到此人心狠手辣,竟把谈判的来使斩杀,将其头颅送还朝廷,皇帝大怒,誓要攻下贼匪山,取了易潮生的项上人头,却仍是出师不利。 天水将军到贺州,随行的还有皇帝亲自交代圣喻——那就是铲除贼匪山。 …… 啪— 惊堂木一拍,那说书的先生收起手中的扇子“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 客栈中好些人都是冲着这个说书先生来的,都要了茶水跟花生在这听说书的。 “这天水将军确实是个英雄啊,想来最后他应该是攻下了贼匪山吧。”应劫问阿肃。 阿肃还未答,旁边听书的一个青年就搭话了,“那可不是攻下了。” 络棘挑了挑眉“那既然都知道他可以攻下这贼匪山,那你们还在这听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姑娘,我们听的也不是那打打杀杀的事情。”那青年摆了摆手,一脸很是清高的样子。 “那,你们听的是什么?”应劫一脸疑问。 青年用扇子敲了敲手心,一脸遗憾道,“有句话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咱的天水将军也不例外啊。” 据说,这天水将军在查探贼匪寨子的时候被一个女贼所迷惑,还将那女贼匪带入将军府,本以为能让她改邪归正,不想她却是易潮生的徒弟,混入天水候府就是为了给易潮生送消息的。 在将军做好一切准备,打算攻打贼匪山时,那女子混入军队之中,将军混战之际,她连连屠杀数百兵将,又助易潮生将将军擒住,原以为一代枭雄就这么栽在女人手里,却不想生死关头,那女贼替将军挡了一剑。 最后,女贼身死,而将军一怒之下杀了易潮生,端了整个贼匪窝。至此战之后将军一病数月,萎靡不振好些时日,病好之后,便再不理朝政,只守着这贺州安宁。 那青年说得唾沫横飞,络棘有趣地看了他一眼,“你都知道得这么清楚了,你还来听说书啊。” “这个故事太让人感动了,百听不厌,贺州的百姓没人不知道的。”那青年瞧了络棘一行人,“你们是外乡人吧。” 应劫点点头,“是啊。” “怪不得呢。” 络棘一行人离开客栈,往天水候府走去。 “阿肃,你为什么会觉得天水将军不会那么容易把东西给我们?”络棘蹙着眉。。 阿肃压低了声音,“姑娘,因为现在的天水将军不是当年的天水将军。” 络棘眼皮一跳,“这是何意?” 第四十章 小柴 等到络棘见到这位传说的将军的时候… “我天水候府没有姑娘要找的信物。” “可本将军有个故事要说给姑娘听。” 就像那个说书先生说的一样,那位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救了那个女贼。 他是天子最为器重的大臣,而她只是恶匪寨中一个偷鸡摸狗的女贼。 他乔装打扮潜入贼窝,刚好那天晚上她犯了错被师傅毒打,被丢在柴房奄奄一息。 他路过柴房的时候,误以为她是被山贼抓回来了,遂将她带回了将军府。 她师傅下手可真狠,硬生生踹断了她两根肋骨,让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那位将军怕是把她当成猪来养,愣是把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养得白白胖胖的。 “小柴,过来。”谁都不会想到,这位外界传闻不苟言笑,冷酷无情的大将军正一脸和蔼地向这名叫小柴的姑娘招了招手。 小柴手中还抓两块绿豆糕,听到他叫她,忙着把绿豆糕往嘴里塞。“将,将军。”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活像一只小松鼠。 将军好笑的看着她,还亲自给她倒了杯水,“慢点吃,我又不抢你的。” 等小柴终于把绿豆糕解决了,将军又递上一杯水,“小柴,你的伤好点没有?” 小柴捧了捧腹,点点头“好多了。” 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小柴毕竟年纪还小,总归会好得快点。 小柴眨巴眨巴眼睛凑了过去,“将军,你是不是要赶小柴走了?” 他弹了弹小柴的额头,“怎么是赶呢,我这府中住的都是些大男人,你一个小女孩在这多有不便,待你好些,我帮你寻个可依托的人家照顾你。” “不要。”小柴瞪了他一下,又转而泪汪汪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嫌弃小柴吃得多啊,我,我以后少吃点,你别把我送人了。” 将军失笑,“你吃得还没我一半呢,我将军府还是养得起你的,这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吃。” “那我能不能不走啊?” “小柴,我一个大男人也不会照顾人,跟着我你会受苦的。” 小柴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将军府可好了,比山寨好多了,小柴愿意住在将军府,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小柴…”将军无奈地看着她,一个小姑娘住在将军府传出去总归名声不好,虽说小柴天真可爱,他也把她当自己的妹妹来看待,可外人不一定会这么想。 “我不走!”小柴蹭的站了起来,跑回了院子里。 将军无奈。 小柴回到院子里,气呼呼地推开了房门,一抬头就愣住了“师,师父。”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肋骨也在隐隐作痛。眼前这个嫡仙一般的人物,任谁都想不到他会是那恶匪寨中杀人不眨眼的二当家,也是她的师傅——易潮生。 “小柴心中还有我这个师傅?”易潮生笑得好看,小柴却低着头止不住发抖,手中已沁出微汗。 “小柴,自然是时刻挂念着师傅的。” “噢?是吗。” 小柴吞了吞口水,不敢接话。易潮生靠近小柴,看着她微微发抖的模样,冷冷一笑,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这手感…那天水将军倒是把你养得很好啊。” “将军,将军他,他家的饭很好吃,小柴贪食,便,便吃多了。” “那你是说,寨里的饭不香养你不起喽?” “师傅…”小柴欲哭无泪,进也是一刀,退也是一刀,不如干脆一点啊!! 易潮生松开了手,依旧那么笑着,说出的话却让小柴有点腿软,他说“我要你在将军府做内应。” 小柴:师傅,你的徒儿我就不是一个做内应的料啊!!! 第四十一章 无解 “后来,天水将军死了。” 络棘看着眼前的人,明明站在你的面前,他却说他自己死了? 他看到络棘困惑的眼神,微微翘起嘴角,“他被易潮生杀了。” 络棘看到他的眼神,似是平淡无奇又似是在问她,你信吗? “那你又是谁?” 他伸出他的手掌,掌心遍布粗茧,抬起手,透过指缝看着天上的阳光,“我是谁?” 他反手一把掀开了自己的盔甲就这么看着略微惊愕的络棘,“我是天水将军,我也是他的小柴。” “你,怎么会是…?” 络棘看着那张脸,长发散开的时候确实能看出姑娘家的影子,可是这… “我怎么会是天水将军对吧。”小柴摸着手中的盔甲,任长发在风中飘摇。 “他是怎么死的?” “他啊…”小柴微皱起了眉,眼角微红,“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因为,我背叛了易潮生。” 按照原来的计划,小柴要在天水将军攻打贼匪山的时候偷走将军的布兵图,事实上,她也把这布兵图提前送到易潮生手中,只不过她悄悄改动了其中一个重要守卫点,所以将军还是很顺利的就把贼匪头子擒住。 易潮生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小柴,所以当易潮生出现在小柴面前时,小柴并不意外。 当易潮生挥剑指向她的时候,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近在咫尺剑尖。 “师傅。”对面的易潮生不复以往的儒雅,衣衫微乱,身上还有几处伤口。 贼匪山被清洗,贼匪头子被杀,易潮生奋战之后竟然还能来找她报仇,这是决不过放过她的意思啊。 “阿柴,我真没想到你敢背叛我。”易潮生自嘲笑笑。 小柴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对面那人,“师傅,此事是小柴不对,小柴这命是师傅给的,今日师傅若要拿去,小柴并无二话,你若要取,拿了便是。” 易潮生已是疯魔的状态,他仰天大笑,“好啊,那你就陪我一块死吧。” 小柴闭着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她分明听到长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可她却并未感觉到疼痛。她睁开眼,却见将军挡在她身前,长剑已没入他的胸口,因为距离太近,他怕伤到小柴,故而紧紧抓住那把利刃,手上的血一滴滴落下。 “将军!”小柴失声惊叫。 易潮生面无表情地把长剑抽出,带出一连串血珠,小柴堪堪扶住将军。 “没想到你最后还是死在我的剑下啊。”易潮生脸上带着扭曲的喜悦,拈起剑上的血在嘴唇上一抹,生生增添几分邪魅。 小柴惊慌地捂住将军的伤口,“将军,将军,你别吓我啊。” “阿柴。”易潮生一把把小柴扯了起来,将军失去了支撑,一把摔在地上,小柴挣扎着想去扶他,奈何被易潮生抓得死死的。 “你放开我!”小柴愤恨地看着易潮生。 易潮生不顾小柴挣扎着,紧紧把她箍在怀里,“阿柴,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我们都不会死的。” “你算计他?”小柴突然就明白了,他分明是算好了将军会救她的。 易潮生咬上小柴的耳朵,“你不也是在算计我吗?” 小柴不可置信地愣住了。 “小…柴。”将军倒在地上,眼神已逐渐涣散。 小柴推开易潮生,回头看了一眼将军,瞳孔骤缩,伸手抓住易潮生的领口,“你在剑上下了毒?!” 易潮生的笑得得意,“你还真是不了解我啊。” “解药!把解药给我!”小柴怒视着他。 易潮生掐住小柴的下巴,“你觉得我会让你救他吗?” 小柴发了疯似的锤着他“解药!给我解药!” “别费劲了,这毒无解。” 小柴一下子像是被抽去了生命力,“…无解吗。” “…将军。”小柴挣扎着想去将军身边,却被易潮生抓得死死的。“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不可…你…” 易潮生的表情僵住了,他低下头看着腹部的匕首,小柴一脸悲愤,手不自觉地发抖。 “你…用我送你的匕首…杀我?”易潮生难以置信地看着小柴。。 小柴一把推开了易潮生,跑到将军的身边想要把他扶起来,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我,我带你回去,我带你回将军府,你会没事的,你一定没事的。” 将军摇了摇头,握住了小柴的手,“小柴别哭。” 第四十二章 “后来呢?” “后来将军死了。” “那…易潮生呢?” “也死了。” “那你怎么成了天水将军呢?” 小柴笑了笑,“他这一生功勋累累,为的是五州的百姓,这贺州是先皇给予他的封地,象征着他的功勋与荣耀,这个地方,无论如何我也要为他守住。” 所以…你就活成了他的样子,替他守护好他的百姓对吗。 “可天水将军这一死可以瞒得过任何人,却瞒不过先皇不是吗?”络棘说出了她的疑问。 小柴擦拭着她的宝剑,“没错,先皇他知道将军死了的这个消息。” “那他为何…?” “我本想替将军料理好后事之后便将军而去,是先皇阻止了我。” 络棘挑了挑眉,“为何?” 小柴看了络棘一眼一样,“他跟我说,将军还有生还的机会,让我在这等一个人。” “等谁?” “你。” “我?”络棘指了指自己。 小柴点点头,“是你,没错。” “为何是我?” “皇上说,让我在这等,他说如果多年之后,有人来贺州说要寻找信物,那个人,便可救活将军。”小柴定定地看着络棘。“我原以为皇上是在诓我,可后来我又想,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所以我就一直等啊等啊,直到你来了。” 原来先皇早就算计好这一切,嘉懿也好,应劫也好,皇位也好,信物也好。 “呵。”络棘知道这第五件信物是何物了。 小柴突然跪下,“姑娘,你救救他。” “仅凭先皇一人之词你就认定我可以救他?” 小柴突然沉默。 “皇子晏不就是姑娘所救的吗。” 络棘眼皮一跳,她竟知道。“时隔多年,救不救得回来我可说不准。” “我相信姑娘。” 络棘没想到会在一间由寒冰凿成的冰室中见到真正的天水将军。 天水将军长相平平,鬓角带着些许沧桑的痕迹,两边虎口皆有老茧。他被安置在这想来得有数年之久。 络棘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脸,还颇有弹性,看得出这身体被保存得很好。 “姑娘,可还能救他?” 络棘看了小柴一眼,依照以往的规矩,这故事她也讲了,救倒是可以救,不过…“他死去的时间有点久,不是我随随便便就能救的回来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小柴点点头,“我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天。” 络棘没有告诉她,要她做好心理准备,是因为络棘不确定这天水将军的灵魂可还尚留存于世。 当日嘉懿来找络棘之时,皇子晏仅剩一息,但灵魂尚全,对络棘来说并非难事,可这天水将军,就很难说了,并且,如果施法的过程中有异灵夺舍,这样的话,那个异灵就会在天水将军的躯壳里活下来。络棘并不能保证,等会活过来的人会是谁。 “姑娘,让我再跟他静静待一会好吗。” 络棘点头,走出冰室。 阿肃跟应劫在等她,“络姑娘,你答应她要救回天水候了?” 络棘点头,“是。” “恕我直言,您对此事有多少把握?” 络棘抬起手,“五成。” 阿肃皱了皱眉。 “如果天水将军活过来的话,会是我们最好的干将,可这一半的几率…”实在有点冒险,如若救不回天水候,小柴那边怕也是无心朝政。如此一来,便会失去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应劫一脸凝重地看着络棘。 络棘勾了勾嘴角,“一半的几率,我也不敢保证是原来的天水将军。” “这又是何意?”难道真的救不活他吗? 络棘摇了摇头。 一切都还是未知。 第四十三章 在那间冰室之中,络棘手执一盏烛灯,若非络棘用灵力护着那烛心,怕是连这烛火都要被这寒气冻住。 络棘看着寒冰床上那人,暗暗叹了口气,“生死祸福,可别怨我啊。” 络棘背对着那人,扯开了自己的衣裳,露出锁骨处的雀翎。 自她踏足人世,所用雀翎之数虽不多,但这旧时救人留下的伤处也是扎眼,不过她一向不在意这些,何况这雀翎会再生,嫩黄色的雀翎微微覆盖在伤疤上,似是欲盖弥彰。 络棘抚上她的雀翎,猛的伸手拔下了两根雀翎。疼得她倒抽了口气,络棘看着带血的雀翎,撇了撇嘴,造孽呢。 这活的越久,还真是越没用了,以前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疼得她小脸发白。 虽然最初络棘并没有对这次施法报有多大的信心,不过当天水将军从寒冰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她还是松了口气。 最起码,她也不用再这么等下去了。 不出络棘意料,她一出去就看到一脸焦急的小柴,见她出来,抓着她的手,“络姑娘。”小柴看到络棘领子上的血迹,“你没事吧络姑娘,将军他…”小柴眉头一皱,怕是以为失败了。 络棘掩住了血迹,摇了摇头,“无妨,你去看看他吧。” 小柴飞快的朝络棘点点头,便往冰室里冲去。 络棘紧紧地捏着另一根雀翎,这就是那第五件信物,现如今除了仙女落,其他四件都已经找到了,那么,现在是要好好盘算遗诏之事了。 阿肃跟应劫见络棘一身血迹回来,不由得吓一跳。 “络棘,你怎么搞成这样?”应劫急匆匆就要给她止血。 络棘挡住了他的动作,“没事,就是掉了两根毛而已,不打紧。”就是脏了件衣服,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阿肃略微一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姑娘莫不是把天水将军救回来了?”如若如此,那天水候府将会成为皇子晏最好的帮手。 络棘点头,随即脚步虚浮地朝自己房间走去,“我先去休息。” “好。” 阿肃接到墨梵的口信,上庸候前几次派出的人都暗中被阻拦下来,若是可以,墨梵希望应劫能尽快带着信物回去,还有就是务必与亲近的几位侯爷达成一致的目的。络棘此次救了天水将军,天水候府想必是绝对拥立皇子晏的,再加上遗诏,想来应劫若要登上那个位子并非难事。 而络棘这边,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自天水将军苏醒过来之后,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可又不知为何。 刚才洞中那人,络棘曾怀疑是异灵上身,可与那人交谈之下,络棘又并无感觉有何不妥。 那人对天水将军以往的事,与小柴都表现得十分熟悉,流露出的感怀也看得出并非是装的。 可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候府的大厅之中,小柴脱下了以往穿着的战袍,换上了女儿家的装扮,坐在将军的身边,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他。将军摸着小柴的头,脸上净是温柔。 络棘看着他们,笑了笑,或许,只是她多心了。 第四十四章 络棘也收到了墨梵的来信,不过小柴他们二人分别多年,她可不愿意现在去打扰他们俩。 所以这件缺德事就让应劫跟阿肃他们去了。 不过他们二人回来之时,看上去并不是一副事情谈妥的样子。 “怎么了?”莫不是天水将军拒绝了?不应该吧。 应劫伸出两只手指摇了摇。 络棘挑眉“什么意思?” “两件事。” 络棘示意他说。 “一是天水候半月之后迎娶小柴。” 络棘眼睛一亮,“这是好事呀。” 应劫叹了口气,“第二件事,三天之后,天水候进京面圣。” “什么?”这是为什么?按理说,五州八府的侯爵不过每年去皇都朝奉一次,天水候又为特殊,故先皇特免。 “是新帝的诏令。”眼下这关头,若是抗旨不遵的话,怕是会招来横祸。 络棘陷入深思,此事怕是有诈。他们刚到贺州不过短短五天,新帝突然一道诏令便要召见天水候,是皇上心血来潮还是上庸候背后操纵还很难说。 “那…将军的意思呢?” “将军并无表示,只是小柴姑娘她…”阿肃面露难色。“新帝即位时,前去观礼的是小柴姑娘,所以此次…” 络棘明白了,小柴是想再以天水将军的身份替天水候去面圣。 “将军颇为担忧此行,所以现如今他们二人争执不下。”应劫扶额。 络棘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击着茶杯口,“此去皇都,快马加鞭的话三日可达,若按正常速度便可再拖延两天。”如果利用这两天时间轻骑去崇州寻找仙女落,虽说时间紧迫了些,倒也未尝不可。 “络姑娘的意思是…” “去崇州。” 阿肃一番思索之后,点了点头。 “此行兵分两路,我一人便可。” “可你一人…” “不用了。”冬半突然出现在门口。 应劫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原先冬半有事回了纵横学院一趟,可这时候他怎么会在? 冬半随手倒了杯茶,“回来继续当跟班啊。”冬半冲络棘挑了挑眉。 络棘翻了个白眼给他,“你刚才说不用了是什么意思?” “你要找的东西,就在你身上。”冬半抬了抬下巴,指向络棘的手上。 络棘看了看手上的戒指,“你说这个?” 冬半点点头,“是啊。” 这戒指原先是从桑稚那抢的,络棘以为它不过是一枚被特殊炼制的灵器,未曾想到它就是仙女落。 可…羊皮卷上记载的仙女落是一块坚硬无比的陨石,这戒指… “你从哪知道的?”络棘看着冬半。 冬半咂咂嘴“桑稚公子让我来告诉你的。” 桑稚?络棘皱眉。 怎么又是他。 冬半伸手在络棘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又伸手喝了一口茶,“桑稚公子让我告知你,戒指内里所刻的符文便是打开禁制的咒术。” “噢对了,他说他在皇都等你。” 应劫咧着嘴,不安地看着阿肃一眼,“这…桑稚公子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呢。” 络棘不悦地眯着眼。 是啊,可他又是如何算准了皇上会召见天水候,又是如何知道络棘的打算,还有为何说在皇都等她。 自陆府之后,便再没有看见过桑稚等人,看来他是断定她一定会去皇都,那他…到底还知道了些什么? 络棘摸着手中的戒指一脸若有所思… 第四十五章 桑稚坐在一张铺着狐皮的红木榻子上,拿出藏在怀中的一枚戒指,细细把玩着。这枚戒指与络棘那枚一样,是同样的质地,同样粗糙的做工。 桑稚摩挲着,这可是他亲手做出来的。 “主子。”一景带了个浑身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的人进来。 来人恭敬地跪在地上,向桑稚行了个礼,“公子。” “起来吧。”桑稚抬了抬扇子,轻飘飘看了那人一眼。“交代你的事情做着便是,此事也快结束了,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 那人诚惶诚恐,慌忙点了几下头,连道几声是,又被一景带了出去。 一旁的书生清咳了一声,“公子,络姑娘就要回皇都了,此次皇子晏怕是就要登上那个位子了,上庸候那边都准备妥当了。”只是,您要如何跟络姑娘解释? 不过这句话,他是不敢问出来的。 桑稚点点头,并无言语。 天水候府这边,络棘等人与小柴和天水候二人出发前往皇都。 小柴心疼天水候刚醒不过两日便又要舟车劳顿,便不准他骑马,二人坐在马车之中。 将军拗不过她,就只能乖乖地在车上坐着。 虽说这贺州风雪依旧,络棘却不愿意躲在马车里,阿肃与她一同走在前边。 宽而毛绒绒的领子把络棘小小的脸挡去了一半,风吹得她半眯着眼睛。 “络姑娘,外头风雪大,你不如去车上避避吧。” 络棘摇摇头,“不去。” 冬半跟应劫两个小崽子挤在马车上,挑起帘子冲络棘喊,“络棘,你真不来吗?” 络棘看着浑身上下捂得密不透风的两个人,不禁笑道“你们赶紧回去坐好,可别我没事,你俩害了病。” 冬半“嘁”了一声,拽着应劫便往车内躲。 阿肃走近络棘,“络姑娘,此行意义重大,你看要如何安排冬半?” 冬半? 络棘看着阿肃,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事,不过冬半的身份着实特殊,他代表的可以不是陆府,可他身后是陆伯庸,是纵横学院。 “我原本是想把他带回幽篁里,可总归不太妥当。” 阿肃稍一想便知道,虽然竹娘只说让冬半跟着络棘,可幽篁里中都是一色的女杀手,若他是女子便罢了,可他偏生是个男娃,总归还是要问一下他的意思。 “其实我瞧着那孩子跟应劫相处得还不错。”络棘瞧了一眼他们的马车。 “姑娘的意思是让冬半跟着小主子?” 络棘点头,“未尝不可。” 应劫身负重任,但他自幼时便被谴长相寺,他被暗中保护得太好了。冬半这小子机灵,如若跟在应劫身边,也可当个玩伴,再者凭他的聪慧与身份对应劫大有益处。 “络姑娘,还有一事。” “你说。”缰绳拉得久了,手都快被冻的没有知觉,络棘轻夹马肚,松开缰绳,把手送到嘴边哈了口气,阿肃看得胆战心惊。 “姑娘,侯爷让我告知你,到达皇都之后,先去皇陵,他到时候会先打点好一切。” 络棘搓了搓手,“好。” 第四十六章 贺州去往皇都的路上,能住宿的地方甚少,小柴原本是打算住到驿站去的,奈何此行人数过多,身份又都较为敏感,故而他们只在林中扎营休息。 月上中天,赶了一天的路,各人都去休息去了,络棘睡不着,独自一人守夜,阿肃也被她赶去休息了。 她捡了根树枝在雪地上划拉着,柴火堆迸发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络姑娘。”小柴走出帐篷在络棘身边坐下。“你怎么还没有去休息?” 络棘递给她一个酒囊,“你不也一样。” “我睡不着。”小柴拔出酒塞子,仰头便喝了一大口酒,边擦嘴边自言自语道:“总觉得很不真实。” 络棘失笑,“有什么好不真实的。” “可能,是他离开我太久了吧。”小柴伸了个懒腰,朝络棘笑了笑。 络棘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对了,你跟易潮生是怎么认识的?” 小柴霎时垮下脸,面无表情地说“他救了我。” 小柴是被易潮生捡回贼匪窝的,那时候她年纪尚小,被爹娘抛弃在山中,估摸着易潮生那天心情不错,就把她捡了回去,见她骨瘦如柴,便随口给她起名叫小柴。 小柴那时候傻得可怜,对易潮生感恩戴德,毕竟若不是他,她大概就成了山中野兽口中的食物了。她其实挺不明白的,易潮生看着与那群贼匪格格不入,却与他们同流合污。她见识过易潮生的心狠手辣,他发起狠来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可他又偏偏救了她,还给了她一个家。 易潮生对她并不算太差,只不过他生气的时候,有时会迁怒于她,这对她来说也是家常便饭。 她一直都抱着那一点点奢望,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会遇到大名远扬的天水将军,易潮生的对头。 那天她不小心失手打翻酒盏,弄湿了他的布防图,才被他打得差点半条命都没了,易潮生不知道从哪带回来的女人趁机给她使绊子,把她扔进柴房,企图让她自生自灭。 遇见将军的时候,她本想给易潮生通风报信的,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将军便把她带回了府。 “他一直以为我是被山贼掳去的。”小柴笑着耸了耸肩。 易潮生找上她让她当内应的时候,她其实有点动摇,将军对她的好是她以前从未感受到的。 她每天缠着他,在信纸上记下他的一点一滴,然后送上山。 他对她太好了,太纵容了,有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睛。 她有时也会天真地认为,这么做,易潮生便不会暗中对将军耍手段,可后来她看到了圣旨与书房内的布兵图之后,她知道此战避无可避了。 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摆了易潮生一道。 “你其实是喜欢过易潮生的吧?” 小柴托着腮,闻言扯了扯嘴角,“都过去了。” 是啊,都不重要了。 “络姑娘,真的很谢谢你。” 络棘看着她,“你不好奇我怎么救的他吗?” 小柴摇摇头,“只要他好好的就好了,即使他忘了一些事,不过,他依然是我的将军。”小柴笑得开心。 忘了一些事? 络棘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第四十七章 小柴敏感地捕捉到络棘神色的变化,“怎么了吗?” “没怎么。”话是这么说,但是按照以往的情况,按道理是不会出现记忆丢失的情况。可若是那人不是天水候,小柴又岂会认不出来。 怕是她想多了。 去皇都的路程并不算长,按照原先的计划,小柴会乔装成随从与将军一同入宫。小柴虽是见过上庸候跟皇上,可那次是顶着人皮面具。这次要直面他们二人,怕还是得将军亲自出马。 而络棘他们便带着五件信物直奔皇陵。 要做到悄无声息地进入皇陵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亏得墨梵事先打点好一切,再有郡阳候以修缮皇陵为由,让络棘他们四人混了进去。 络棘先研究了一下整个皇陵的墓室图,遗诏应该是被藏在端皇贵妃的墓室之中,看得出先皇对嘉懿是极其看重的,不然也不会把她的墓室设在离主墓室不过一堵墙的距离,生死同穴也不过如此,相比之下先皇对先皇后只能用相敬如宾来形容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因为先皇过于看重端皇贵妃了,以至于现在要取遗诏可并并非一件容易之事。端皇贵妃的墓室离他们还有段距离,他们不仅要解决守墓之人,还要小心避开皇陵里的机关。 有件事络棘还没有搞明白,她手上这五件信物,先皇当年到底是如何得来的?这其他四样先不说,她的雀翎怎么会在先皇的手里? 阿肃回头看了一眼络棘,压低声音道:“络姑娘,这皇陵的守墓人是上庸候府的老将邱献邱将军,此人武功级高,极不容易对付,等会若出了什么意外,由我去引开他,你们见机行事。” 上庸候府的人?络棘皱了皱眉。 “这邱将军英雄末年总归有些意难平,又无妻儿,自请驻守皇陵不带亲兵,说是怕扰了皇陵中人的清净,皇上允了,只外皇陵外围驻兵看守。” “那…这是个好机会啊。”冬半冲络棘挑了挑眉。 络棘点点头,“那行,我们开始吧。” 四人事先都戴上人皮面具,换上了匠人的衣服,推着平板车便走向皇陵。 本以为会受到阻拦,没想到邱老将军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放他们过去了,四人的表情顿时很精彩,各自暗中交换了表情之后,便直径朝墓中走去。 应劫吞了吞口水:“吓死我,我刚才以为他会过来呢。” “不瞒你说,我刚才也是有点手抖。”冬半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墓道中镶嵌着许多夜明珠,各个墓室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珍品,墓室中雕刻着许多栩栩如生的神兽。 “阿肃,这先皇生前可是遇到过什么不同寻常之人?”这墓室之中寻常都是刻着麒麟、辟邪、天禄并称为祭祀的三大神兽。麒麟形象常见,石辟邪和天禄其实是同一种神兽,一角者为天禄,二角者为辟邪,可攘除灾难,永安百禄。先人们把它们对置于墓前,既有祈护祠墓,冥宅永安之意,亦作为升仙之座骑。 可这皇陵之中,所刻的却并非是神兽那么简单。 阿肃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第四十八章 他们现如今所处的位置是皇陵的内围,顺着墓道走下去,还是一样的墓墙。 络棘路过一处墓墙之时,多看了一眼,“等等。” “怎么了?”应劫探过头。 “这墓墙上不对劲。”纵观整条墓道的排布,每隔五步便必镶有夜明珠,唯独此处少了一颗。 阿肃在墙上摸索了一番,突然在边角出停住了手指,“这里好像有机关。” “我看看。”络棘看了那个凹下的地方,突然想起了什么。 只见她拿出了玄阴刺,平放着把它推进那个凹陷之中,再顺势拧动,他们所处的位置的墙开始缓缓移动。 石壁完全打开之后是另一座墓室,这座墓室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陪葬品,再往里走,经过一条长长的墓道之后,一座盘龙漆金棺椁便赫然闯入众人眼中。 “这应该是先帝的灵柩。”按尺寸来看,里边应该是五层棺两层椁,这是帝王才有的规格。 原本先皇后比先皇更早薨逝,按道理先皇殡天之后帝后合葬,可是当年先皇却给先皇后单独建陵,故而帝后不同穴。 而先皇对端皇贵妃的感情,让他无视了祔葬制。活着的时候,他能把心爱的女人就在身边,死了他也一定要留住她。 “那么…我的母妃便是在这边了?” 一旁的耳室与主墓室相通,走过那条距离不长的墓道,便能瞧见又一座棺椁。 络棘看着应劫双手颤抖着,冬半陪着他,朝棺木走去。 应劫摸上端皇贵妃的棺木,霎时便红了眼眶。冬半伴在他身侧,一句话都没有说。 络棘审视着整个墓室,布局简单,都是肉眼便能看尽的地方。 那么,唯一能藏得下遗诏的地方,便只有嘉懿的棺椁了。 “络棘,阿肃,你们过来看看这儿。” 嘉懿棺椁的四角,有很明显的四个造型不同的凹陷。待络棘把混元鼎,犀兕角,雀翎和她手上的戒指放入四个位置中时,棺椁里传来“扣”的声音。 应劫有些慌张“怎么回事?” 只见原本严丝合缝的棺椁向右偏移了少许,一股略微刺鼻的香气便传了出来。 应劫看了络棘一眼,络棘点点头。应劫平复了一下情绪,再次伸出手缓缓把棺木推开。 “这…”惊讶的一幕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嘉懿竟然栩栩如生地躺在水晶棺中,样貌跟络棘当年见她时一分不差。 应劫跪在地上,看着棺中之人,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母妃,孩儿不孝,这么久才来看你。” 络棘没有想到,先皇竟然会把嘉懿的尸身如此完好地保留至今,故人相见,络棘倒是颇为感怀。 “络姑娘,这墓室之中我查探过了,并无其他机关。”阿肃顺着络棘的视线看向了棺椁,“莫非,我们要找的东西在棺椁中?” 络棘手掌沿着棺椁的边缘摸了几圈,皱起了眉。 按道理应该是在这啊。 整个墓室都翻查了一遍,只剩棺椁了,是哪里出错了吗? 应劫还是跪坐的姿势倚在棺椁旁边,冬半看他哭得可怜,便过去想把他拽了起来,“振作一点。” 应劫抹了把脸,推开冬半的手“我没事。”话罢,他想要站起来,不知是腿麻了还是怎样,他踉跄了一下,无意中按在棺椁上,只见棺椁上弹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应劫愣了一下,把那盒子抽了出来。 络棘探过头看了一眼,“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那个盒子跟棺椁是同样的材质,嵌在棺木上丝毫看不出端倪。应劫把盒子打开一看,里边装的果真就是先皇的遗诏,遗诏上写着,传位于皇子晏。 众人松了一口气。 应劫捧着遗诏,含泪朝嘉懿行了个大礼。“孩儿定会不负父王母妃的厚望。” 络棘走到嘉懿身边,缓缓把棺木合上。 虽然,你并不想让他登上那个位置,可若不如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性命便由不得他。 络棘暗自叹了口气,你不要怪我。 第四十九章 客栈内,小柴焦躁不安地在屋内走动。 “络姑娘。”络棘刚进门就瞧见神色焦急的小柴。 “你怎么在这?”她不是跟天水候去面圣去了吗? “出事了,络姑娘。”小柴抓着络棘。 “你别急,发生什么事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上庸候撺掇皇帝扣押了天水候,还美名其曰有要事商谈,留他在宫中。 “络姑娘,这可怎么是好?” 虽说络棘他们现在已经拿到了遗诏,可现如今天水候被扣,这时候不能贸然行动,眼下上庸候并不敢对天水候做什么,故而天水候如今并无生命危险。 “你别急,皇帝登位不久断然不会轻易动老臣,将军目前性命是无碍的。” 络棘想了一圈,让阿肃去知会墨梵,现在只有他能去宫中查探情况。 小柴欲言又止。 络棘看着她:“怎么了?有话直说便可。” “我担心…” 络棘挑眉看她。 “络姑娘,将军他真的是将军吗?” 络棘闻言一惊,虽然此话听上去挺奇怪的,但是络棘知道小柴的意思。“你…是发现了什么?” 小柴咬着嘴唇,“将军他…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她可以理解他忘了许多事情,可最近与他相处的时候,虽然他仍旧对她很好,可她总感觉很别扭,起初她不以为意,只当做是阔别太久,将军还未适应,可久而久之,小柴发现,将军有点行为并不似以往,甚至相差很多。 小柴曾怀疑,他不是将军,可是他身上的伤口扰乱了小柴的疑虑。不可能会有两个人连伤口都是一模一样的。 原本小柴也不想再怀疑下去了,可是刚才在朝堂之上,将军劝慰她放宽心,转头朝皇帝冷冷那一笑,令小柴极其陌生,甚至于小柴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她惊慌不已。 小柴来找络棘,并不全是为了将军被扣押的事情。 络棘看小柴惊慌的样子,知道她应该是想到了什么,“那你觉得…他会是谁?” 小柴脸刷的一下白了,“他的笑容,太像那个人了。” 络棘皱眉,“谁?” “易潮生。” 络棘看着小柴,“此事…容我想想。” 从天水候复活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太对劲,可是他表现得很正常,络棘也怀疑过会不会有游魂夺舍的可能,可是,如果不是本人的灵,是不会有本人的记忆的,天水候对府中之事表现得并不陌生。可如今,如果那人不是将军而是易潮生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络棘知道,小柴对二人都十分熟悉,同样的,二人对小柴也十分了解,如果那人是易潮生的话,现如今不能轻易打草惊蛇。 “我是怕在宫中,他…”小柴的担忧并不无道理,那人若是易潮生怕只怕他在宫中一个行差踏错便惹下祸事。 络棘抓着小柴的肩头,“你先冷静一下,这都只是我们的推测。” 小柴握着的拳缓缓松开,抬起头看着络棘,“络姑娘,我应该怎么做?” “我们先把人救出来。” 第五十章 阿肃去通知了墨梵,小柴等人在客栈等消息。 墨梵收到消息之后便快马赶至皇宫。天水候与各候府之间已近十年没有联络,墨梵与将军之间也并无交情。 此次入宫借口是去探望太妃——墨梵的长姐墨音。明渊候入宫看望自己的长姐,合情合理,旁人自然不能说些什么。 御园清凉亭中,上庸候与皇帝相对而坐,皇帝正托着腮看着面前的棋局。 上庸候斟了一杯茶,细细品着,看样子是对这局棋势在必得。 棋盘上局势分明,皇帝犹豫些许方才落子。 “祖父还真是宝刀未老啊。” 上庸候呵呵一笑,“皇上谬赞。” 皇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今年的雪松雾针茶比去年的好些。” “此茶乃幽州近年新产,皇上若喜欢,老臣让他们每年都往宫中送些来。” 皇帝摆摆手,“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上庸候又往棋盘中下了一子,“皇上说这话便是见外了。” 皇帝皱着眉头看了看手中棋子,来回摸了摸,把它放回棋盒。 “朕有一事不明,祖父要留天水候在宫中做甚?” 上庸候的手顿了顿,“虽然天水候早已不理政事,可他毕竟还是这五州八府的大将军,五州之中多的是他原来的旧部,不得不防。”再者,他收到消息,皇子晏等人去了贺州,若让他们勾结,这皇位岌岌可危。 “可就这么留他在宫中终究也不是个办法。” 上庸候捋了捋他的胡子,“他若无异心便罢,臣担忧的不是他,而是我们在找的那个人。” 皇帝作苦恼状“祖父说的是皇弟?” 上庸候点了点头。 这皇子晏被先帝藏得太深了,虽有几次堪堪把他解决了,却总被他死里逃生。 所以上庸候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皇子晏必会成为皇位最大的威胁。 此人必杀之。 “'皇上无需为此事忧虑,此事老臣自会帮皇上解决的。”上庸候拍了拍皇帝的肩膀。 皇帝缩了缩,“祖父当如何?” “自然是斩草除根。” 哐当— 皇帝手中的茶杯掉落至棋盘之上,“朕,失态了。” 上庸候笑笑,只当皇帝是太年轻了。 墨梵是外臣,无特殊情况便不能在后宫之中久留。 太妃见他入宫有那么些许惊讶,可转念一想便知他是为何而来。 “皇上暂时还不会动他,只是烦请阿姊若他有需要时,便帮一帮他。” 太妃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孩子,你自己也小心些,能帮的我自会帮。” “臣弟明白,现今皇上并无自己主见,多的是上庸候的意思,只是不知他们要把天水候扣留到何时。”墨梵攥着袖口,甚是忧愁。 “皇帝怕是要给众将一个警示,不过此事也不能做的太过,过几天应该就会寻个理由把人放了,你们也不用着急。”新帝登基,根基不稳,恩威并施之事也是常有的,此时更应该沉得住气。 络棘也知道应该沉得住气,可若那人是易潮生,谁知道他会做出什来,现在这一切只是猜测,希望是她们想多了。 第五十一章 现在天水候在宫中,一时之间又不好有所动作。 应劫这两天有些难熬。 咚咚咚—— “进来吧。” 他已经在门口徘徊不下十次,络棘还在想他是要干吗。 应劫一推开门,就看见络棘整暇以待地看着他。 络棘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说吧,找我什么事?” 应劫叹了口气,“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是否胜任那个位置。” “当初,父皇把这重任交给我的时候,我其实有些害怕,但是我不想让父皇失望。” “可是现在,我有点退缩了。” “络棘,我该怎么办?” 络棘看着他,从贴身的袋子里拿出了一方手帕,展开手帕,赫然是一根雀翎。 这根雀翎颜色是为重金色,翎尾带有朱红色的印记。 络棘把手帕推到应劫面前。 应劫看了眼络棘,不知她是何意。 “这是当年,嘉懿来找我救你的时候拿给我的信物。”络棘看着那根雀翎,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你以为你当年为什么能活下来?” “是我看在这根雀翎的份上才出手救的你。” “我原以为,先帝会按照嘉懿的意思只让你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而我,便遵照着与你娘的约定,护你此生无碍。” “可是,先帝他还是执意传位给你。” “既然,你答应为他守好这江山,我自然也会助你登上那个位置,现在就差一个时机而已,如果到时候你退缩了,没关系,我还是会保你性命。” “没有什么是你可以退缩的理由,我希望你要想清楚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我并不能决定你的人生,你自己的路,你自己走。” 应劫桌底下藏着的手有些颤抖,“我,我知道了。” 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络棘叫住了他。“这根雀翎,就送给你吧,日后,若我不在你身边,它也可救你一命。” 应劫点点头,把雀翎收入怀中。 有时候活得久一些,才更能看明白一些事情,嘉懿也好,先帝也好,他们其实并不能左右应劫的人生,坐不坐上那个位子,全凭他自己,络棘能做的不过是为他扫清障碍。 那个位子是孤独的,可总要有人去承担它。 再过几天,便是一年一度的天神祭,到时候皇帝必会出宫去往皇城郊外的万明谷举行天神祭祀大典,到时候便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皇帝不好多扣留天水候,两天之后,天水候便能出宫,不过皇帝让天水候也去天神祭观礼,这倒是方便了络棘等人办事。 到时候以皇子晏的名义,令天水候召集五州的兵力,围攻万明谷。皇都之中可用的兵力不过三五万,皇帝出行必会抽走一部分兵力,届时先攻下皇城,再逼皇帝退位。 这几日虽然天水候不在,不过小柴已秘密向五州传去音讯,明渊候府,郡阳候府,崇州寿春候府,天水候府,固封候府已整装待发。 汝阳候府,司隶候府还有上庸候府也都事先暗中布兵,若有异动,第一时间便会格杀之。 第五十二章 皇墙之内,天水候立于皇帝寝宫之外,他虽长得并非多么丰神俊朗,不过他身上带了些宫中不同的尘世之气还是引得路过的宫女们频频侧目。 皇帝今日召见他,却不见他,只让他在殿外候着。 咳咳—— 将军转身,只见上庸候朝他走过来。 “将军在宫中住得可还好?” “甚好。” 上庸候笑了笑,“皇上很是体恤将军,故此留将军在宫中小住几日,将军可别辜负皇上对你的厚望。”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将军朝寝殿的方向拱了拱手,“臣定不负皇上厚望。” 上庸候捋了捋胡子,“三日之后便是皇都的天神祭,将军到时候可莫错过此等盛事。” “自然。” 上庸候朝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识相地去殿内虚晃了一圈之后,赔着笑跟天水候说到“圣上今日龙体微恙,想是不能召见将军了,还烦请侯爷送将军离宫,好让将军去为天神祭做好准备。” 上庸候看了将军一眼,“臣领命。” “将军,请吧。” 宫殿之中,若络棘此刻在这,一定会十分惊讶。身着龙袍的皇帝与一身青衫的桑稚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两人对望着,就像是在看镜中的自己。 “这里用不到你了。” 只见皇帝点点头,伸手从耳后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之下不过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 “主子。” 桑稚点点头,换上了那明黄色的袍子。 他不是什么药材商人,更也不是什么清辉道人的徒弟,他的身份是先皇后的长子,皇子晏的兄长——皇子宸。 皇城客栈之中,络棘收到小柴的消息,天水将军已安全回到驿站。 至于那个疑虑,二人都先暂时闭口不提。 冬半还给络棘带来一个消息,三日之后的天神祭,主持祭祀大典之人就是冬半他爹陆伯庸。 “陆伯庸为何会是主祭之人?”络棘问。 “因为学院不站任何派别,最为公正,所以由我爹主持最为合理。” 络棘点点头,忽而贼兮兮地看了冬半一眼,伸手揪住他的脸,“你可给我记着,你是我这边,若是到时候被你爹坏了事,我就把你带回幽篁里给星芽喂蛊去。”现在新帝根基孱弱,从某种意义上说,皇帝并未作出什么出格之事,若到时两相对峙,依照陆伯庸这人的性格定不会袖手旁观。 “疼疼疼。”冬半跳脚。 络棘笑嘻嘻,“这就叫,父债子偿。” 冬半揉着脸,翻了个白眼。 阿肃事先去万明谷查探了一下地形,万明谷天然而成,易守难攻。 为了保险起见,从五州抽调的兵力,一部分会事先藏于谷内,一部分按照原计划埋伏在皇城。 天神祭是皇家大事,到时候观礼的百姓必定很多,皇帝出行自然少不了重兵把守各个地方,不过到时候人潮拥挤,络棘等人只需混在人群之中,便不怕被发现。 络棘捏了捏应劫的肩,“相信我们,也相信你自己。” 此事志在必得。 第五十三章 皇帝出行,阵仗浩大,络棘等人藏匿在人山人海之中,顺着人潮往万明谷方向而去,皇帝的尊荣掩在重重纱幕之下,天水候骑着在仪仗后方随行。 万明谷四面环山,进出谷只有一条路,沿途还有重兵把守。 谷底设有祭坛,陆伯庸早早便候在那里。 仪式快要开始,皇帝从轿辇中走下,带着文武大臣,踏着今年新砌的白玉阶走至祭坛。 虽然皇帝一直都是背对着络棘这个方向,不过看身形,络棘总觉得很是熟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谷中的百姓一齐下跪行礼。 络棘朝天上瞧了瞧,这个时候,埋伏在皇城的人想来已经开始行动了。 “弘承天命,佑我国运…”陆伯庸开始念他的祝祷词了。 络棘跟天水候交换了个眼色。应劫跟冬半一副士兵打扮跟在将军身后。 “…谨叩上天,泽被万民。”陆伯庸念完了他的祝祷词,欲把手中代表天子身份的玉牌交到皇帝的手中。 “等等。”天水候站了起来。“天神祭自古都是由真龙天子主祭,这现在站着的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由他主祭,怕是神明会怪罪。” 上庸候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放肆!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谁敢!”郡阳候一脸冷漠地看着上庸候。 上庸候面色不善,“你们这是要造反哪!” 将军淡淡一笑,“侯爷此言差矣,在下有先皇遗诏为证,何为造反,怕是侯爷心思不纯吧。” “遗诏?”上庸候阴险地看着将军。“来人,把这冒牌货给我拿下!” 藏在人群中的络棘眼皮一跳,看着士兵把将军团团围住。 阿肃摁住了想要上前的络棘,“络姑娘,先别冲动。” 冬半见势不对,方才便悄悄拉着应劫混在士兵之中。 还好,没有被发现。 “侯爷这是何意?” “何意?你等会就知道了。”上庸候往旁边使了个眼色。一个士兵打扮的人从中走了出来,阿肃看到此人之后一脸震惊,“络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络棘看着士兵打扮的天水候,还有被围住的将军,是她们疏忽了。 “大家,这个才是真正的天水候!”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令众人议论纷纷。 “而这个人…”上庸候指着将军,“她不过是天水候好心收留的婢女,却不知她竟敢冒名顶替天水候,还说出此等大不韪之话。” 假扮将军的是小柴,人皮面具被当众撕了下来,她此刻面如死灰地看着天水候,“你果然还是你,这么快就跟上庸候勾结了。” 阿肃看了看小柴,又看了看络棘,“络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以后再跟你解释。” 天水候看了小柴一眼,“侯爷,此事由我而起,此女交给在下解决。” 上庸候点头,“可以。” “侯爷,她们还有同党,就混在人群之中,还请侯爷明察。”天水候面无表情地审视了人群一周。 小柴紧紧地攥着拳头,对天水候凄决一笑“真是可恨,你这样人竟然因为他,所以活着。” 天水候一把把小柴扯到怀里“很失望吧,他回不来了。”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柴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刀便要朝天水候刺去,天水候一惊,出手朝小柴拍去,小柴被拍得连连后退几步,又被士兵制住。 “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杀我第二次的机会吗?”天水候一脸阴翳地看着手臂上的伤口,虽然有所防备,但还是被划伤了。 小柴脸色苍白地垂着头,没有搭理他。 郡阳候因这突发状况,一时之间不知所以然,只皱着眉看着墨梵。 “来人,封锁出口,任何人不得出入,都给我把乱党抓起来,如有反抗,杀无赦!” 阿肃悄悄握住了手中的剑。 第五十四章 “祖父,当真是心急。”一直都背对着众人的皇帝终于开口。 这声音… 阿肃朝络棘看了一眼。 络棘的脸色很难看,连阿肃都听得出来,别说是她了。 “臣只是怕那些乱臣贼子今日若不除去,来日必将成为心腹大患。”上庸候对今日皇帝的态度有所不悦。 皇帝悠悠地转过身看着他,“祖父怕是忘了,朕,才是这五州的皇帝。” 上庸候僵了僵,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表面上却还装着,“是老臣的一时着急,还请皇上治罪。” 阿肃自皇帝转过身之后便紧紧皱着眉头,悄声问道,“络姑娘,桑稚公子怎么会是当今皇上?” “不知道。”络棘强忍着怒气。这个男人原来一直都在骗她,口中一句真话都没有。 祭坛上的桑稚眼皮跳了跳,他知道络棘现在怕是恨不得撕了他。他清咳一声,“祖父倒也无需如此。” 络棘抓着手中的匕首,紧紧盯着祭坛上那人,若他敢下令对他们不利,她一定不计后果杀了他。 “不过…朕觉得这个假冒的说得也没错,朕的皇位确实坐的不是那么心安理得。” “什么?” “皇上他在说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传言是真的?” “……” 一时之间,人群沸腾起来,上庸候一脸震惊地看着语出惊人的皇帝。“皇上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祖父怎么如此惊讶?”桑稚笑着看着他。 许久未见的一景一脸严肃地从皇帝身边冒出,展出了一道圣旨,示与众人。 “…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皇四子晏,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欲传大位于皇子晏。诸皇子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这道遗诏就像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开。 上庸候的脸被气成猪肝色,“胡闹!简直是在胡闹!” 众人被这情况惊得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应劫也是一脸震惊,这也太突然了吧… 当今皇帝自己宣布他的皇位有假…这…这可以列入千古奇闻了吧。 而那始作俑者的皇帝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阿肃,可以叫我们的人动手了。”络棘面无表情,既然他已经帮应劫铺好了路,那她也乐得接受,等这事过后再找他算账不迟。 只见阿肃放出一个信号,原本祭坛周围的禁军便一个一个接连倒下,原本的位置已经换成他们自己的人。 上庸候等人大惊,桑稚看起来却并不意外。 这事的最后,上庸候,天水候等人以谋逆之罪抓入天牢,皇帝目前被幽禁于皇宫,而应劫立于幕前,成功得到郡阳候,明渊候的支持,只待皇袍加身。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很突然,大家都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样子,不过对于应劫来说,这个结局还算圆满。 此时的皇宫之中,络棘一脸阴沉地看着桑稚。 桑稚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阿燏。” 络棘瞳孔骤然放大,一脸震惊,“你叫我什么?” “阿燏,你不记得我了吗?” 络棘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桑稚叹了口气,“你果真不记得我了。” 络棘幻化出一把利刃直指桑稚面门,“别在这跟我打哑谜。” 桑稚不躲不闪,只是看着她,“我是山海。” “你,你是那本书衍生出的灵。”络棘的眼睫微颤,她原以为这世间只有她是特殊的存在,没想到他的存在更为荒唐。 桑稚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接近我?” 桑稚缄默了些许时刻,“你的存在会扰乱这人间的秩序。”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不是!”桑稚急急解释,“女娲大神造人之时,也同时给了人七情六欲,人类一生所应遭受之事本都是上天注定,可若人类用一个故事便可以换得重生,未免对其他人不太公平。” 络棘冷哼一声,“那又如何,我所给他们的是等价的生命,我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言外之意就是:她乐意! “从你第一次为那个男人拔下你的雀翎的时候,错误就出现了,皇子晏确有帝王之相,可却寿元甚短,他本不该存活至今。” 第五十五章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络棘定定地看着他。 桑稚看着手中握着的那枚戒指,“络络,我也会有想保护的人。”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可是,带回作为阿燏的你,也是我的责任。” 络棘不屑地勾起嘴角,“若我不呢?” “络络,重归山海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相信我,我可以帮你的。”桑稚真诚地朝络棘伸出手。 络棘摇了摇头,“相信你?不可能。” “络络,我承认向你隐瞒身份是我的不对,可我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桑稚握住了络棘的手臂,“你跟我走吧,好吗?” “放开。”络棘冷冷地看着他。 “络络…” 络棘挣脱开,一把拔下手上的戒指,扬手扔在了地上,“还有,这个东西,一并还你。” 桑稚皱了皱眉。 络棘看了他一眼,欲转身而去。 “等等。”桑稚捡起了那枚孤零零的戒指,“络络,还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络棘笑了笑,“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 话罢,络棘转身欲走。 “皇子晏殁于大昭九年。” 络棘顿时顿住,转过头来看着他,“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大昭乃先皇年号,大昭九年,正是嘉懿去找络棘的那一年。 桑稚叹了口气,将两枚戒指嵌在一起,握在手心之中,等摊开手时,只见一块大小不过方寸,表面带着金芒的石头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就是真正的仙女落。” “那又如何?” 桑稚拉起络棘的手,把仙女落放在她手上。“仙女落,还有一个名字,叫回溯之镜,透过它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一些事情。” “…” “阿燏,皇子晏并没有活过那一年。” 络棘看着他,一字一句,“不可能!”人是她救的,她能不知道吗?现在那孩子还活蹦乱跳着,你现在跟她说,那孩子十年前就死了?扯谎也不带这样的。 “皇子晏有帝王之相,所以他的存在会影响一个朝代的更替与发展,可他的命数终究只能终结于五岁,因为这是天命,你可明白?” 络棘愣愣地看着他。 皇子晏是有帝王之相却无缘皇位之人,所以命中注定他不会活过既定的五年。 那如今的应劫,他又是谁? 桑稚捧着络棘的脸,“阿燏,那年的紫微星忽明忽暗,我知道是你在帮他,可终究他还是死了。” “那现在的皇子晏…又是谁?” 桑稚无奈地看着她,“他其实只是你的一抹执念罢了。” 当年她为了那个男人拔下自己的漱金雀翎,这漱金并不与其他雀翎一般,可以说它拥有着络棘一半的灵力,普通人只要带在身边就可以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可是那个男人还是死在她面前,所以当嘉懿拿着漱金来找她之时,无意间,以往的不甘与怨怼凝聚成一股执念。 她的雀翎并不能让天定之命的皇子晏复生,可却让那股执念趁虚而入,藏匿在皇子晏的身体,催动了那具身体的生机,所有人都以为皇子晏重新活过来了。 其实现在活着的那个人,不过是她的执念罢了。 第五十六章 执念吗? 络棘心事重重地走在宫中。 御花园中,云桑花遍地,这是端皇贵妃生前最为喜欢的花。再往前走去,便是端皇贵妃先前居住的长宁宫了。 络棘站在长宁宫外,这个宫殿自嘉懿去世之后,先皇便下令不许其他的妃嫔居住,并有专人负责洒扫,让故人魂归来兮有地可去。 络棘推开微拢着的宫门,数十年过去,这长宁宫却仍似当初,可惜,佳人已不在。 长宁宫的云桑花瞧着比御花园的那些更为精神,看得出是精心照料过的。 从前,络棘其实挺羡慕嘉懿的,先皇对她的好,宫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一人如此对她,不知令天下多少女子羡慕,可她心底里却早已住了别人。 或许,是时机不对吧。 “络老板?” 墨梵看到络棘来此,略带惊讶。 络棘看到他出现在这,倒是没有过多疑惑,只朝他点了点头。 “络老板也是来看端皇贵妃的?” 无论是生前多么深爱的人,死后也只能称一句,端皇贵妃。 络棘点点头。 墨梵温润一笑,“她知道了,必然也欣喜。” 络棘暗自长叹了一口气,如果当年皇子晏真的活不过来,那嘉懿的命运,又将如何? “应劫呢?” 墨梵微微地蹙了一下眉,温言道“皇上这时候,应该在忙登基大典的事,需要在下带姑娘过去见他吗?” 络棘摇摇头,“不用了,我就是问问。” 据桑稚所言,如果不是当年嘉懿把应劫送去长相寺,受十年的感化,现在的应劫可能就会变成为祸人间的妖魔,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容他至今的理由。 “络老板,今后有何打算?” 络棘顿了顿,朝墨梵耸了耸肩“继续当我的络老板啊。” 墨梵朝络棘抱拳,“那在下就祝络老板生意兴隆。” 络棘笑笑,“我若生意兴隆了 ,这江湖可就不太平了啊。” 墨梵失笑。 络棘与墨梵一并走在官道上,将出宫门之时,几个士兵匆匆来报。 天牢出事了。 络棘脸色一变,怕是易潮生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等她赶至之时,小柴与易潮生正拔剑对峙着。 易潮生不似一般的贼匪容易对付,看天牢外边死伤的状况就知道此人有多么心狠手辣了。 “小柴。” “络姑娘,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让我自己解决。”小柴头也不回地说。 “络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应劫在收到消息之后便派阿肃过来保护络棘。 络棘皱着眉看着易潮生,也就是现在众人眼中锒铛入狱的天水候。“是我的失误,他不是天水候,他是易潮生。” “那这…” “且看小柴怎么解决吧。” 络棘原先以为小柴会对易潮生毫不留情,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放了易潮生一马。 所有人都在为小柴被易潮生所挟持胆战心惊,可小柴路过络棘身边之时,她知道这个女人知道她是故意的。 易潮生挟持着小柴出了皇宫,直奔贺州。 络棘放心不下,便一直跟着他们。 第五十七章 贺州地界 再来之时,心境已全然不同。 易潮生把小柴紧紧锁在怀里,骑着马,直奔贼匪山上而去。 贼匪山下有片竹林,当年,这里是易潮生最喜欢的地方,而现在这片竹林也自然葱郁。 竹林外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写着“逍遥”二字。 “逍遥?”易潮生有些讽刺地笑了笑。 “这是我贺州的逍遥山,不再是你的贼匪山。”小柴淡淡地说。 易潮生看了她一眼,“这逍遥二字是你取的?” “是将军。” 绿竹节节高,盘根错节牢;风来赢吹箫,自在舞逍遥。 这是她跟将军一起做的诗,灭了一众贼匪之后,这贼匪山自然不能叫做贼匪山,所以她取了“逍遥”二字刻在这里。 易潮生讥讽地看着她。“你还真是对他念念不忘呢。” 小柴抬手怀念地摸了摸那块石碑,背对着易潮生,“你最好还是不要顶着他这张脸这么跟我说话。” 易潮生怨恨地摸上自己现在的这张脸,这张脸的主人死在他的刀下,他却阴差阳错地活在他身体里。“阿柴这几年说话的本事见长啊。” 小柴睨了他一眼,“你带我来这到底想干什么?” “阿柴,我们回到以前那样好不好,我们规避尘世,不管谁人做皇帝,只过我们自己的日子。”易潮生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小柴怔怔的,旋即皱着眉看着他,“易潮生。” “怎么了?”他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 “即使你现在顶着他的脸,霸占了他的身体,可你依然不是他。”易潮生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你也不配是他。” 易潮生一把掐住了小柴的脖子,“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就算再死一次,也要让他粉身碎骨,让你连帮他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远处的阿肃一脸忧虑的看着那两人,“络姑娘,真的不出手帮她吗?” 那人可是易潮生,为祸一方的恶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络棘摇摇头,人是小柴自己放走的,她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她并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此次回到贺州,想来是要了却了前尘往事。 “师傅,我们去山上看看吧,好久没回来了。”易潮生看着面前的人,心中暗自苦涩地叹了口气,松开了她脖颈上的手,只握着她的手一言不发朝山上走去。 这条山路还是以前的样子,山上的一切看上去都好像当年那般,连太阳落山的位置都是一样的。 小柴抬起手,挡住了从松针间透出的霞光。 “你就是我在这个地方捡到的。”易潮生说。 小柴咧了咧嘴,“你那时,为什么救我?” 易潮生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是第一个敢把口水滴在我衣服上的人。” 躲在一旁的络棘闻言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暗自诽谤道,她还是第一个杀了你的人呢。 小柴也认真地叹了一口气,万分遗憾道,“都怪我当年小不懂事。”早知会是今日这般情形,她情愿他当年不管她死活,任凭她自生自灭,也好过今日这般。 第五十八章 贼匪寨子依旧是以前的模样,不过现如今寨子里收留了些原先无家可归的人,让他们有个栖身之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片安居乐业。 易潮生站在山上看着热热闹闹的寨子,不知作何想。 小柴坐在他身旁,看着落日余晖,“这时候要是有酒就好了。” 易潮生闻言看了她一眼,“想喝酒?” 小柴点点头。 “你等我一会。”话罢,易潮生便不知所踪。 小柴倒也不担心他会去哪,只是她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却朝络棘这边走了过来。 “络姑娘,我知道你在。” 听到声音,络棘倒也是大大方方从树丛里钻了出来,摸了摸鼻子,“这事总归是我的失误,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小柴笑了笑,“络姑娘也别自责,我还是很感激你的。” “我很久没有来逍遥山上看日落了,如果可以,我其实很想就这么一直看下去。” “山上的空气真好啊。” 络棘不可否置地点点头。 “小柴,我一直想问你,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易潮生的存在现在看来确实是一个隐患,可络棘看出,他对小柴是不一样的,若小柴能接受他,把他留着也未尝不可,可就络棘对小柴的了解,依着她对将军的感情,她应该不会让易潮就这么生活在将军的躯壳里。 小柴捂着嘴清咳了几声,“络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为非作歹了。” 络棘点点头,“你自己也要小心。” “好。” 小柴倒是真没想到易潮生真的提了一坛酒来。 “哪来的?”小柴看着易潮生递过来的酒。 易潮生见小柴没接,自己拿起酒先喝了一口,“不是偷来抢来的,也没毒,你放心好了。” 小柴拿过酒坛,大气地喝了一口,“嗯?这是什么酒?” 易潮生转了转酒坛,看着小柴说到,“女儿红。” 女儿红? 小柴挑眉,他平日不是只喝竹叶青吗?不过她并没有多想。 “阿柴,这逍遥山风景宜人,我们就在这住下吧,男耕女织,日子倒也还过的下去。”易潮生自顾自说着。 小柴默默地喝着手中的女儿红。 “阿柴,我们重新开始吧。” 小柴拿着酒的手顿了顿,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师傅,我没有办法。” “为什么?”明明他已经不追究她杀他的事情,他也向她妥协了,贼匪山也好,逍遥山也罢,只要她在,他就心满意足了,可她为什么还是不能够接受。 山上风很大,小柴咳得很是厉害,易潮生紧紧皱着眉头,“你怎么了?” 小柴摇摇头。“我没事。” “阿柴,我已经尽我最大的限度向你妥协了,放下过往好吗?”易潮生蹲在小柴身边,温柔地看着她。 “师傅,这些年我心里的人一直都是将军,这一次,我原以为醒来的人会是他,在得知他可以活下来的时候我欣喜若狂,可没想到,我等着了这么久,却只是一场空。” “师傅,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说过去就过去了呢。” “只要我看着他这张脸,我就很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小柴泪流满面的看着易潮生,可她分明是透着他看在另外一个人。 易潮生叹了口气,“阿柴,你要我把你怎么办。”他从来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别人是如何看他的他更是不在意,他的前半生过得肆意张扬,即使作为一个贼匪,他也不曾对官府屈服过。 只是未曾想到,最后却折在一个女娃娃手里。 第五十九章 小柴看着他,突然捂着嘴剧烈地咳了几声,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仰头喝了口酒。 “别喝了。”易潮生夺下酒坛,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嘟囔着“莫非是受寒了?” 小柴擦了擦唇边的水渍,“这酒还不错,师傅你也喝。” 易潮生叹了口气,举起酒坛子也喝了一口,“你怎的变成一个小酒鬼。”不过他又有些许得意,“这酒不错吧,我酿的。” “哦?”小柴倒是有些惊讶。 易潮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女儿红,你不知是何意?” 小柴抬眸望着他。 这酒是在捡到小柴不久后的某一天,易潮生突然心血来潮说是要酿酒,只因他曾在下山之时听说了山下一小柴不酒馆老板的女儿出嫁,酒馆老板拿出了一坛酒香四溢的女儿红,说是她女儿出生时他亲手酿的,就为了这天女儿出嫁时挖出饮用,故名女儿红。 “别家女儿有的,我家闺女也要有。” 小柴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易潮生皱着眉,一把捞起小柴,忽然手臂一阵酥软,起初他还不以为意。 “咳咳咳,咳咳—”小柴咳得脸色发白。 “走,我带你去找大夫。” 小柴按住他的手,“不用了。” 易潮生忽觉不对,反握住小柴,“你在酒里下了东西?” 小柴苍白地笑了笑,轻而易举地就把易潮生推开。“是啊,我在酒里下了毒。” 易潮生看着她,嘲讽一笑,“你果然还是要为他报仇的。” 小柴不语,转过身背对着他,一步一步地向走远。 “阿柴,你别丢下我。”易潮生的眼前开始模糊。 在他垂下头的时刻,小柴“哇”地吐出一口血,失去支撑一般,跪坐在地上。 络棘见状,一个箭步冲了出来,“你怎么了?”搭上小柴冰凉的手腕,络棘一脸震惊,“你中毒了?” 回想一路而来的情景,“你在酒里下了毒?” 阿肃闻言,去查探了一下易潮生的鼻息。 “络姑娘,他还有气,看情况只是昏迷而已,并无大碍。” 络棘封了小柴周身几处大穴,“你没有对他下手?” “络姑娘。”小柴看着络棘。 “你有没有一种药。” “可以让人忘却前尘往事。”小柴虚弱地倚在络棘身上,看着远处的易潮生,眼中透出一丝悲凉。 “有,不过那不是一种药,而是一种蛊虫,对身体危害极大。” 小柴艰难地咽下口中的血水,“没关系,可以让他忘了一切就好。” “先别说那么多了,我带你去找解药。” 小柴扯住了络棘,“不用了,我既然对自己下毒了,就没想要活着。” 络棘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这又是何必!” 小柴微微喘着气,看着渐落的夕阳,眼神开始涣散,“我死之后,烦请络姑娘将我葬在这逍遥山上,络姑娘的恩情,小柴……” “来世…再报…” 络棘有些惊恐地看着小柴渐渐在她怀中没了呼吸。 阿肃见络棘情绪不太对,“络姑娘?” 络棘掐着自己的领口,把小柴平放在地上,转过身大口大口的呼吸。 当年,那个人,也是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络棘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络姑娘,你怎么了?” 络棘强忍着不适,摇了摇头。 第六十章 三日之后,易潮生在幽篁里的密室之中醒来。 他睁开眼第一眼只看到一个女孩子。 “这里…是哪里?”胸口隐隐作痛,大脑里一片空白,他问那女孩,“你是谁?我,又是谁?” 应该是外边有人触动了机关,一旁的石墙赫然打开,易潮生看见一高挑女子向他走来。 那女子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问那个女孩子,“成功了?” “你在质疑我的能力?”那女孩看着虽小,说话却老气横秋。 “那倒不至于。” “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那女子托着腮,看着他。 “你们是什么人?”他问。 那女子低了下头,深色不明地笑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那…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络棘,这里是幽篁里,这里的人都叫我老板。” “络棘…老板…”易潮生皱着眉,他并未在记忆之中寻找到这个人。 星芽颇为得意地看了络棘一眼,她的蛊,从未出错过。 “那我是谁?” 络棘挑了挑眉,“你是朝邑,是我在路上捡的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幽篁里的人。” “等…等等,我…?” “有什么问题吗?”不等他回答,“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络棘朝星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他交给你了,我还有事。”话罢,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星芽看着床上那人,好吧,白捡一个试蛊的,不要白不要,那她就收下了。 那日,络棘突然面色不善地回了幽篁里,还带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扔给她,让她洗去他的记忆。原先她只是猜想这个男人怕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不过络棘如今又堂而皇之地把人留在幽篁里,看来这人身份也是不一般啊,不过,这种事也不归她管。 阿肃一直在幽篁里外候着,明日便是登基大典,皇上说了,络姑娘可不能缺席。 皇宫之中,明渊候与郡阳候都在大殿之中,应劫坐在龙椅之上。这几日,明渊候、郡阳候悉心与他说了当今的局势,让他对五州八府的情势了解得更为细致。 “络棘还未回来吗?”应劫问。 墨梵顿了顿,“阿肃传来消息,说络姑娘在路上了。” 应劫点点头,“那就好。” 郡阳候捋了捋胡子,“皇上,您打算如何处置东宫那位?”东宫那位,指的当然就是皇子宸了。 应劫批奏折的笔一顿,皇子宸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是清楚的,桑稚公子跟络棘的关系不一般,这次万明谷之事,若不是他,现在局面难测,可他偏偏又是他的兄长,偏偏是不久之前的新皇。 “此事,容后再议。” 郡阳候瞧了墨梵一眼,墨梵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东宫之中,众人皆知皇子宸大势已去,不过所幸东宫之人大多都是桑稚自己的人,虽然表面上他被困于此,实则消息还是颇为灵通。再者,若非当天他揭发上庸候,新皇今日能否坐在那个位子上还很难说。不过这当着天下众人的面,给自己下了罪己诏,这也令史官冷汗连连。 第六十一章 “络姑娘,我家公子想要见你。”络棘才入宫门,就看见一景在那候着。 阿肃觉得奇怪,这桑稚公子如今被囚东宫,可手下的人为何还能在宫中随意走动。 “阿肃,你先去回去,我去东宫一趟。” “可是皇上那边…” “我等会便过去。” 阿肃点头,转身而去。 络棘看了一景一眼,“走吧。” 桑稚依旧是一袭青衣,他似乎极其钟爱青色。见到络棘,他不禁勾了勾嘴角,相对于络棘的冷漠,他看上去心情极好。 “络络,这几日赶路你可是累着了?面色那么差?” 络棘摇了摇头,“你找我什么事?” “络络,皇子晏明日便会如你所愿坐上那个位置,你们的约定也就到此结束了。” 络棘抬眸看着他。 “络络,你今后…有何打算?”桑稚问。 “回幽篁里,继续当我的络老板。”络棘没有骗他,她确实一直都是这么打算的。 桑稚微微一笑,“那络老板可愿随我再去五州游历?”络棘挑了挑眉,“毕竟故事里说的,还是不如自己亲身体验的好。” “你说是不是?”桑稚靠近络棘,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两个人的姿势极其暧昧。 络棘挑了挑眉,“你不把我抓回去了?”前几天不是还嚷嚷着要她重归山海。 桑稚敛了敛眉,低着头凑近了她,“不着急了。” 络棘伸手抵住他的胸口,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我考虑考虑。” 桑稚揉了揉络棘的头,又从怀里拿出一枚戒指,不分由说地套在她手上。 络棘瞅了一眼,“仙女落。”这不就是她扔的那枚戒指吗。 桑稚举起手,笑意盈盈“这是我亲手做的,一对。” “能把仙女落炼化,也是本事。”仙女落是天降陨石,坚不可摧,不过,对于山海的灵来说,确实不足为奇。 “等明天之事了了,我们就走。”桑稚掐了掐络棘的脸。 络棘拍掉他的手,“我说的是考虑考虑,没说我答应你。” “你都带上了我的戒指了,就当你答应了。”桑稚笑得奸诈。 络棘伸手掐上他的腰间,笑得可爱,手上力道却不小。 桑稚无奈,这小妖精还真是睚眦必报,“好了,那孩子还等你呢,我们以后有得是时间。” 络棘哼了一声,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东宫。 以后有你好受的。 金銮殿上,身着黄袍的应劫,哦不,应该说是皇子晏,坐在龙椅之上。 这个情景,与当年一模一样。 “你与你父王还真是相像。”络棘轻轻开口。不过那人并未听到,看到她,兴冲冲地提着龙袍便跑了下来。 “络棘,你来了!” 络棘冲他点点头,“这几日在宫中可还适应?” “侯爷教了我很多。”应劫认真地看着她。 “那就好,有什么不懂的便请教你祖父与明渊候,他们会帮你的。” 应劫点点头。 “吃穿用度可还习惯?” 应劫笑开,“宫中吃穿用处自然不会短着我的,你在担心什么?” 是啊,他现在是皇帝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络棘低头淡淡叹了口气,“以后你自己要照顾好你自己。” 应劫敛了笑意,有些失落,那个约定…快到了。 络棘于他,是姐姐也是母亲,虽然她表面总是对他冷言冷语,可他也知道,从小他若有个伤寒病痛,最着急便是她了。 起先他并不知道她为什么对他好,后来知道了她与母亲的约定,他不想拖累她,所以他要成长起来。 现在,长相寺外的那个约定就快要结束了。 以后,她是不是就不会理他了? “你今后有何打算?” 络棘眨了眨眼睛,今后的打算…东宫那人的提议,好像不错。“可能是浪迹天涯。” “你…其实可以留下来…” 络棘摇了摇头,“皇宫不适合我,你知道的。” 应劫勉强笑了笑,“若有需要的,不要跟我客气。” “那是自然。” 若有需要…? “不如…你把东宫那位给我吧。” 应劫一顿,“大哥?”自从知道桑稚的身份之后,应劫便改了口。 络棘点点头。 “我跟他还有些帐没有算,再者放着他在宫里对你来说并无益处,你随便找个理由搪塞那些大臣,然后把他交给我吧。” 应劫知道桑稚跟络棘之间有猫腻,他点点头,“好。”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准备明天的登基大典。” “络棘。”应劫叫住了她。“你…还会回来吗?” 络棘转过头朝他笑了笑,“或许吧。” 第六十二章 络棘走出宫门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一人。 那人见了络棘,微微驻足思索了一番,便朝络棘走了过来。 “络姑娘。” 络棘见到他倒是颇为意外,“陆院长。”虽说纵横学院去也去了,陆府的人也见了,还顺带拐了冬半,不过这陆伯庸的真面目也是直到那日在万明谷才见到,说实话并无什么交情,不过他会主动过来打招呼也是令人挺想不到的。 陆伯庸面无波澜地打量了一下络棘,“络姑娘,久仰大名。” 络棘干笑了一声,“陆院长何出此言?” 陆伯庸朝络棘抱了抱拳,“犬子之事,麻烦络姑娘了。” “院长客气了。”原来是因为冬半。 陆伯庸点点头,“在下要去东宫走一趟,络姑娘可要一起?” 东宫? 络棘眨巴眨巴眼睛,去东宫做什么? “络姑娘?”陆伯庸见络棘愣神,忍不住开口。“可要一起?” “啊?啊,好啊。”络棘懵圈地点了点头。 于是,络棘便跟着陆伯庸又去了一趟东宫。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去了一趟……可能是敌不过陆伯庸的“盛情邀请”吧。 “络姑娘?”一景听到脚步声,一转身见是络棘,也有些迷惑,突然看见她后边跟了陆伯庸,顿时变了一副神色,“陆院长来了。” 陆伯庸点点头。 在络棘印象里,陆伯庸应该也与皇子宸并无交集才对。 莫非… “络络?”桑稚一脸温柔,“你怎么来了?” 络棘看向陆伯庸,“刚好碰到陆院长,便一齐过来了。” 桑稚点点头,拉过络棘在身边坐下。 “咳。”陆伯庸呈上了一本奏折,“公子,近日的崇州有些骚动。” 桑稚接过奏折,打开看了几眼,“上庸候的人?” “应该不是。” “不是?” 络棘低着头,暗自思索着,崇州汝阳文家,没记错的话,确实是上庸候的人才对。 陆伯庸皱着眉又呈上一份草书,“文家近日动静有点大了,汝阳候虽与幽州上庸候府有所往来,但只是在生意上,实际上文家在崇州一家独大,原先我也以为文家只是上庸候一个附属,可最近看来并非如此。” 草书上细写了汝阳文家与上庸候府一些货物往来,明面上看并无异常。 “这账目可是有什么异常?”络棘问。 “崇州经年潮湿,难以储存食粮,且不说这食粮,单看今年硫磺的购进,对比于前两年,倍数可是翻了翻。” 既然经年潮湿连粮食都难以储存,那这购进大量硫磺却是要放到哪里去? “文家怕是不安生了。”桑稚就这么轻飘飘地下了结论。 可这账目若真,他们都看得出来不对,那文家人又岂会让这账目外流? 陆伯庸似是看出络棘的考量,直言道,“这账目真实性在下可以用性命担保,不过在下担忧,文家购进硫磺的数量怕是远不止于此。” 硫磺的性味,酸、温有毒,外用可以杀虫止痒,治湿疹引起的瘙痒,当然,硫磺也是火药的原材料之一,虽说崇州地皮潮湿容易衍生蚊虫,可也不至于购进如此量大的硫磺,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制作炸药了。 第六十三章 一室静默… 络棘率先打破了沉寂,“如此下去,定会对新帝有威胁,我…”话未说完,却见桑稚攥住了她的手。 络棘满眼疑惑地看着他。 桑稚扶着络棘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我记得你说过待他夺得皇位之后,你们之间便互不相干了。” “是,我是这么说过…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看着这女人狐疑的眼神,桑稚心虚地揩了一下鼻子,“还是被你知道了。” 络棘一想便明白了,“是你让墨梵去找的我吧。” “从始至终都是你安排的吧,还有五件信物什么的,连皇陵棺上的封印都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我一直觉得这五件信物太容易得手了,比我预期的时间大大缩短了一半,少不了你在后边推波助澜吧。” 络棘一脸不爽,“你还真是厉害。” “络络,真是冰雪聪明。”看他少见的嬉皮笑脸的样子,络棘感觉一口气闷在胸腔里不上不下。 “那这崇州…”陆伯庸不怕死地开了口。 看着面色不善的女人,桑稚干笑了几声。 络棘一个眼刀横过来。 “崇州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我们就去那,就去那!” 一景憋笑憋得脸通红。 崇州地处岷江之畔,又连着西塞异族,天然造势。因这岷江的缘故,水汽上升,故崇州之地多为吊脚高屋。 平常人家的标配大多是如此,不过作为崇州第一府,文家虽保留着吊脚楼的样式,不过地基还是用红砖一方方码起,照着文家的格局看,只怕是崇州的红砖尽累于此。 “劳民钱财。”这是络棘给文府的评价。 “这崇州还算是鱼米之乡,作为崇州首富,区区红砖文家当然不放在眼里。”桑稚耸了耸肩。 这文家怎么说也是世袭汝阳候位,这先帝选了这么个富可敌国的家族还随随便便封了候,这样真的好吗? 桑稚福至心灵,“搞不好,就是因为他家有钱呢。” 络棘一脸震惊地看了他一眼,“这么无耻的吗?” 亚岁将至,汝阳城里的几个施粥处都挤满了人。 别处不说,这南边城墙下的粥棚中却有一位粉雕玉琢的女子,年岁不大,长得很是可爱,一直笑眯眯的,甚是讨喜。 一景看得那叫一个心生荡漾。 “她是文家人?”络棘问。 桑稚点点头,“文家小姐文清让。” “你是要先来跟人家先套近乎?” 桑稚勾了勾嘴角,“吃醋了?” 络棘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暗自诽谤道,不要脸! 桑稚伸手勾住络棘的脖子,在她耳边道,“套近乎这事,一景擅长,让他去便是,你莫要吃醋。” 络棘脸一红,手忙脚乱推开他,“胡说八道。” 她才没有! 桑稚笑得得意,“走吧,我们先去文府。” 此次来汝阳文家,明面上靠的还是幽篁里的名头,虽说络棘一直觉得桑稚背后所有的势力不会那么简单,可那男人却说他并无建立任何势力,至于墨梵或是陆伯庸等人为何信他,靠的都是他的人格魅力罢了。。 不过这事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第六十四章 文府二公子文臻正与其夫人园中煮茶,听闻络棘到来,有些惊讶,只道,“快请。” 文家做的是黑白两道的生意,有些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事情,虽然文臻接触甚少,可幽篁里的名号,他也不是不知道。 “都知道幽篁里干的是杀人的买卖,这络老板大名在外,可又是谁人能劳得动她亲自出手呢?”文臻的夫人杨氏也是一脸疑惑。 “文家以前跟她有过交易,想来她此次来汝阳应该不是冲着文家来的。” 杨氏摇了摇头,“夫君,既是做的杀人的买卖,便很难说她下一个目标会是谁了,总之,你要小心应对。” 文臻点点头,“夫人宽心。” 桑稚与络棘在文家大厅中只稍坐了片刻,文臻便来会见了。 “络老板。” 络棘颔首,“二公子。” 文臻边上还跟了一人,那人络棘倒也认得,是文家的一把手,前几年文家有求于她,派去的便是那人。 说实话,络棘总觉得这文家二公子性格过于孱弱了些,这文家做的生意并不单纯,论实力论手段,文二公子比起他兄长文璟还差了点火候,可据说去年这时候,文家家主之争,这家主的位置却是落在这位文二公子身上。 文臻轻汲了一口茶,而后看向络棘,“不知,络老板来汝阳是有何要事?” 络棘看了眼一旁正在撇去浮末的桑稚,“不瞒二公子,我这朋友是个药商,想来与文家谈个合作,我只是一个牵线的罢了。” 文臻看向桑稚,“如此…既是络老板开口,岂有不行的道理。” 桑稚装模作样站起来冲文臻抱了抱拳,“如此,谢过二公子了。” “公子不必客气,络老板的朋友便是文家的朋友。”文臻摆了摆手。 桑稚冲络棘挑了挑眉,络棘只当做没看到。 “络老板可有住所?”不等络棘回答,他又说“不如就在文府住下,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络棘思量了一番,点头,“却之不恭。” 文臻笑笑,转头去交代了管家。 络棘无意中一瞥,盯着文臻的手腕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络络,你在看什么?”旁边的桑稚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文臻,便探过头来问。 络棘拉了拉桑稚,“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镯子,那是…” 话还未说完,又或许是络棘的窥视已经过于明显了,文臻忍不住开口,“姑娘可是认得这镯子?” 络棘索性也就问了,“二公子可否告知这镯子是从何而来的?” 文臻抬起手,亮出手上漆黑如墨的镯子,“这是家中长辈给的。” “可否帮忙引见?”络棘盯着那镯子不肯移开视线。 虽然文臻对络棘的急切表示不理解,但是家中长者有所交代,所以他摇了摇头,“实在抱歉了络姑娘。” “络络为何对那镯子感兴趣?” 络棘拧着眉,悄声道,“那镯子是我玉山上的灵树根,曾被我制成手镯赠予一人,经年不腐,独一无二。” “你的意思是文家的人与你或许有所渊源?” “我不确定。”络棘摇了摇头,应该不会这么巧。 那只镯子是当年她亲手戴到阿嬴手上的,可阿嬴又怎么会跟文家扯上关系呢?? 她曾问过桑稚,作为一只上古的灵,他虽衍生于《山海》这本妖灵录,可他并无权查探这本书的内容,所以,他并不能告知他人有关《山海》的情况,他游离在人间,是因为神把他从《山海》剥离了,使他成为独立的个体,给他自由,而作为交换的条件,便是把络棘带回去。 第六十五章 文臻一脸抱歉,“家中长辈闭关许久,又不喜外人打扰,实在抱歉。” “不过络老板是如何认得我这镯子的?” 络棘摇摇头,“许是我认错了。”这文家的秘密怕是不少。 文臻点点头。 “客房已为客人准备好了,姑娘跟这位公子不如先去客房休息,我家公子已备下宴席,今晚为姑娘与公子接风洗尘。”文府的管家来报。 络棘点头,便与桑稚一同前往文府客房。 文府管家前脚刚走,后脚桑稚便敲开络棘的房门,络棘早知他会来,所以也无过多反应。 桑稚托着头,看着络棘,“这文臻,对你过于客气了吧?” “以前帮过他家点忙。” 桑稚伸手掐了掐络棘的腮帮子,表示回应。 络棘拍掉他的手,“崇州之乱那日,发生了什么?”那日的计划原先是要来崇州,可因这崇州之乱,便先去了天水候府,如今想来,怕是跟文家脱不了干系。 “文家大公子文璟反扑。”桑稚摇着扇子。 络棘凑近了桑稚,“你觉得那二公子比起他兄长如何?” “二人心性不同,若论起掌握文家,我反而更看好文璟。” “那当日文璟为何会败?”既然仙女落是他找到的,那他定是对崇州之事有一定了解,所以问他,最省事。 “据查探,文家长者似乎更为偏心文臻。”从家族发展来看,文臻并不适合接手文家的事务,他手段不够,有些事情并不能很好的解决。 “偏心?”有些儿戏了吧? “你想到了什么?” “扶持文臻的人,会不会也是给他镯子的人?” “那镯子可有什么用途?” “…延年益寿…算吗?”当初做那个镯子,只是顺手,要说有什么用途,倒也没有,不过这玉山上的一草一木都非凡品,它的功效最多也就是延年益寿而已。 “那…那个镯子你原先是送给谁了?”桑稚笑得一脸无辜。 络棘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不告诉你。” 桑稚:…长本事了。 络棘在想,刚才在堂上,文臻对于她此次的来意并不关心,证明文臻此人根本无心商贾,所以这文府的生意接手的其实另有其人。 甚至可以说,文臻就是个撒手掌柜。 所以,这文臻背后的文家长者,实在令人好奇啊。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络棘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桑稚,“做戏做全套啊。” “你就不想去见那位文家长者?”桑稚挑眉。 络棘看着他,轻笑出声,“你还真是厉害。”她当然会去见。不为别的,就冲文臻手上的那只镯子,文家长者她就得去见上一见。 她看着他,他太懂她了,留在他身边有时候还真是总有被看穿的感觉。 桑稚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多想。” 络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想做什么就去做,一切有我呢。” 络棘垂下眸子,突然发问,“如果我不跟你回去,你会…怎么样?”。 络棘随即清楚地感觉到他放在她头顶的手僵了僵,他温言道“不要胡思乱想了。” 第六十六章 那天之后,桑稚就着商讨生意上的事,缠了文臻几天,故而络棘也有几日未见他。 络棘在文府明里暗里并未找出什么问题,反而跟文臻的夫人杨氏相处得不错。 杨氏裹着狐裘,拉着络棘在后花园煮茶。 杨氏不过舞勺之年,十分聪慧长得又讨喜,络棘看着她倒是想起了星芽。 络棘搓着手嗦着热汤,这亭子虽有帷幕,不过还是冻的慌。 “络姐姐,喝茶。” 络棘对品茶并无讲究,只是耐不住杨氏的热情,只得点点头端起那只精致的小茶杯。 “这几日夫君与桑稚公子都在书房议事,我已吩咐了下人给他们送去了姜茶。”杨氏柔柔笑着。 “你倒是个会体贴人的。” “崇州湿冷,多喝些姜茶袪袪寒总是好的,姐姐可要?” 络棘摇头,“不了不了,我向来不喜那味。” 这几日在文家,络棘多多少少也摸清了文家人各个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文臻并非是文家直属嫡系,反而他大哥文璟才是,不过据说这文家的掌权人一向是由文家长者来定,但是除了文家掌权人谁也说不准,这文家长者到底是一个人,还只是一个名位。 文臻他爹也并不是上一任的文家掌权人,掌权人的挑选并不局限于嫡系或者旁系,不过络棘觉得,这种选择的方法,更偏向于文家长者个人喜好…当然了,这是后话。 文家在五州都遍布产业,故而文家各个分支的势力都遍布五州,而汝阳便是文家的最大的商业产权。 文家第一任掌权人——文琛,便是获封汝阳候的那位,算起来应该是文臻的叔祖。 到了文臻这代,文家在商业上的地位无人能撼动,不过朝堂之上却是疏远了些。 因而,若文家要反,那必将是一场双方都不得利的战争。 所以若说文家要反,络棘很难想到会是因为什么理由。 当下也并未找到什么证据,陆伯庸收到的消息还有待考证,不过眼下有一事,还需解决… “阿沁,你可见过文家长者?”杨沁是杨氏的闺名。 杨氏摇了摇头,“文家长者一贯只有文家的掌权人才能见到。” “连你也不行?” 杨氏摇了摇头。“姐姐问这做什么?” “…你夫君手上的镯子,很像我以前一位故人的旧物。”文家长者如此神秘,只怕是身份特殊,又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那个镯子…对姐姐很重要?” “当然!”那镯子事关阿嬴,兹事体大。 络棘看着杨氏,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杨氏皱了皱眉,思索着开口,“夫君小时候体弱,那个镯子是文家长者赐的,带上之后夫君的身体日日见好,故那镯子便从不离身了。”既是能让身体日渐强壮,想来那镯子确是玉山上的灵树根所制,那也就证实阿嬴与文家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能让阿嬴把镯子摘下,想来他是欠了文家的情。。 络棘听罢点了点头,心中便有了思量。 第六十七章 络棘回到房中,便见桑稚已然在等着她。 “查到什么了?” 桑稚摇了摇手上的信筏,语气肯定地说,“书房内有密室。” “不过,我没有机会一探究竟。” 络棘点点头,抽走他手上的信筏,问“这是什么?” 只见信筏上写着三个大字,“推荐信?” 桑稚点点头,“没错,就是推荐信。” 络棘扯了扯嘴角,“这该不会是文臻给你写的吧?” “你还真猜对了。” 一时之间,络棘无言。这文臻是真傻还是假傻… “那你去还是不去?”信中写的地方是文家一处商地,离汝阳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桑稚夺过信纸,顺势敲在络棘头上,“去,当然要去了!” “跟硫磺的事有关?” 桑稚笑着皱了皱眉,“太聪明了点。” 只是此事不知究竟是凑巧还是有人有意而为,那处商地管的恰好是文家的药材,此次桑稚过去,目的也是想要一探究竟。 “你自去吧,密室的事便交给我。” 桑稚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神色有些犹豫。 “怎么?” 莫不是还有什么变故? “…我在文臻的书房感受到了不属于这个朝代的气息。” 络棘抿了抿嘴唇,“嗯。” “你…”桑稚看着络棘,“你小心一点。” “我知道。” 山海的存在是因为人类的存在取代了妖灵的自由,女娲为了保护孱弱的人类,便选择用一个较为温和的方式把众妖灵限制在山海之内,而桑稚的衍生是因为山海的存在而存在。 换句话说,络棘在当阿燏的时候,桑稚还不知道在哪里。 桑稚点点头,朝她笑了笑,转身便要出去。 “你也小心。” 桑稚笑容更甚,“好。” 三日后恰巧是杨氏的生辰,文臻宠妻,故杨氏的生辰在文家算是件隆重的大事,杨氏为人低调,行事也不铺张,只不过拗不过文臻。 府中的小厮过来告知络棘,说是他家夫人请她过去。 络棘一进到杨氏房内,就被她拉着,要她帮忙挑选衣服。 “夫君送了好些衣服过来,我都挑花了眼,便差人叫你过来一起看看。”杨氏双颊微红,话语中都是欢喜。 络棘认真瞧了瞧这一屋子的衣服,指着一件藏蓝色长裙道:“你肤色白,我看这件便不错,端庄大方又不失俏丽。” “我也觉得这件不错。”杨氏眉眼弯弯地看着络棘,继而伸手拉过她,“我虽足不出户,但也听说络老板的幽篁里,原以为你是个冷血嗜杀的,未曾想你也个是脸软心慈之人。” 她脸软心慈么? “阿沁,若有一日你发现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对我,会不会很失望?” 杨氏小心翼翼地笑了笑,“怎么会,我觉得你对我没有恶意,谁对我好,我心里清楚。” “络姐姐,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尽管说出来,文府能做到的,我们定竭尽所能。”。 络棘敛眉笑了笑,“好。”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