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兴汉从一杯毒酒开始》 第一章 李儒之死 汉初平元年正月十二日,即公元190年3月6日,司隶洛阳县,皇城,永安宫。 唐禹,帝都空大机械系一名即将毕业的普通学生,二十一世纪的一位五好少年。 昨晚的散伙饭上,他喝了太多的酒,一杯闷倒驴下肚,之后发生的事他一概不记得了。 他断片了。 此时,他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样,搅得他脑仁疼。他努力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他置身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中,面前一个面容清秀,身材娇小,身着华服的女子眉头紧蹙,半掩着面,小声抽泣。 纵使多少绫罗绸缎都难以掩盖她的美貌。 此情此景,好似电视剧中的皇宫内院一般。但是,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他拍着头,努力让自己从梦中醒来。他把这一切都当做了梦境。 这时候,他身边一个头戴官帽、面容猥琐的官员端着一杯酒走到近前,恭敬地对他说道:“弘农王,此酒乃相国所赐,服此酒,可以避恶。” 那官员虽然言语恭敬,语气却颇有些威胁的意味,眼神也十分不善。 唐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可不相信这杯酒真的能驱邪避害,八成有诈。 他心中仔细分析着眼前的情况,“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弘农王……相国……如果这再是一杯毒酒的话……” 那个美貌的女子冲上前来,趁官员不注意,夺过毒酒,咒骂道:“李儒,你身为陛下的郎中令,居然与董卓狼狈为奸,一定不得好死。” 她眼角流下两行清泪,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唐禹,说道:“陛下,臣妾先走一步。”然后她毅然决然地举起酒杯,作势要一口喝掉。 她的手却被人有力地拽在半空,手中的酒杯也被夺去。她看着唐禹手中的酒杯,竟一下子栽在地上,哭诉道:“陛下,为何不让臣妾先走?” 唐禹还未说话,李儒却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撒泼的女子,不要着急,弘农王之后,就是……啊……” 只是李儒还没骂完,表情便由凶狠变成了惊恐,他看着唐禹和其手中已经空了的杯子,一脸的不敢相信。 唐禹趁李儒张嘴说话的时候,一下将毒酒泼进了他的嘴里,关键他还咽了下去。虽然量不多,但足以致命。 他到死也不敢相信一向懦弱的弘农王会做出这般举动。 唐禹没有理会地上捂着脖子一脸惊恐的李儒,重新坐回椅子上。后者无论再怎么挣扎,都已经无济于事。 他正襟危坐,眼中聛睨一切,盯着随李儒来的一众侍卫,缓缓地喝道:“董卓要谋反,你们也要吗?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如今李儒已经伏诛,尔等若是退去,寡人可以既往不咎。” 众侍卫被他的手段和眼神震慑住,此时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他们互相对视了几眼,谁也不想背‘杀死弘农王’这个锅。 他们慢慢退出大殿,向董卓复命去了。 等众侍卫走了之后,唐禹一下子瘫到地上,捂着胸口,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他刚刚成功地避免了一次死亡,改变了他原本的命运。 他虽是一个理科生,却也熟悉东汉末年这一段历史。 董卓掌权后,以“天子暗弱,不足以君天下”为由废汉少帝为弘农王,迁何太后和弘农王于未央宫。 历史上的这一天,董卓派李儒赐毒酒与何太后与弘农王,两人皆被鸩杀于未央宫内。 唐禹从刚才的种种推断出他的身份以及所处的情况。他就是那位被李儒逼着喝下毒酒的汉少帝刘辩,而愿替他饮毒酒的便是他的妃子唐姬。 刚才的每一刻,他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死于非命。好在李儒还认为他是那个懦弱的刘辩,一时大意,被他找到机会。 “好吧,从今往后,我就是刘辩。”他的接受能力倒也真强。 …… 唐姬走到近前,拿出手帕为刘辩擦去额头的汗水。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于平常有些不一样,多了些霸气,少了些懦弱和轻佻。 刘辩闻着手帕上的香气,思绪被拉到眼前,他的危机还没有解除。 那些侍卫回去禀报董卓,董卓一定还会派人来杀自己,整不好就是那万人敌吕布。 他不能坐以待毙,想要活命,便要想办法逃出宫去,甚至逃出洛阳。 他握住唐姬的手对她说道:“唐妃,我要逃出宫去,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唐姬先是一怔,随后不住点头,“陛下去哪里,唐姬就去哪里。但我们怎么逃出去呢?” 刘辩托着下巴,回忆着以前所看的书中被董卓杀害的忠臣义士都有谁。好像禁军有一个北军越骑校尉伍孚刺杀董卓失败,被董卓所杀。 他脑中搜寻着关于北军位置的记忆,明确了目的地。 随后,他让唐姬换上宫女的衣服,自己则穿上李儒郎中令的官袍,乔装打扮一番。虽然他只有十五岁,但身材高大,穿着李儒的衣服倒也合适。 他又从李儒身上拿到董卓的令牌,又摸出些钱币。 临走之前,他扫视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生母何太后、李儒和被李儒杀害的宫女和宦官,叹了一口气,带着唐姬离开了。 他每次穿过宫门,便将董卓的令牌拿出来,对守卫说道:“奉董相国之命,出宫办事。” 董卓乃是当今的权臣,手下二十万西凉军就屯于洛阳周边,连皇帝都被他换了,可谓权倾朝野。谁又有胆量敢拦他的人? 刘辩拿着他的令牌,打着他的旗号,顺利来到北军军营。 越骑校尉伍孚正在营中练兵,听说董卓派人找他的消息,心中十万个不爽。 伍孚,字德瑜,乃是一个豪气万丈的忠臣义士,根本看不惯董卓的卑劣行径。 他有心不去理会,却又碍于董卓的权势,不想落人口实。 伍孚来到越骑军大帐,见到董卓的两个使者,态度强硬地问道:“不知相国找本将有何事?” 刘辩听到伍俘强硬的语气,不怒反笑,他转过头,对伍孚说道:“伍校尉,你可识得我?” “末将伍孚,拜见陛下。”伍孚见来人竟是被董卓废黜为弘农王的刘辩,当即跪拜。刘辩在位时,并未有任何过失,董卓却将他废黜。所以伍孚依然称刘辩为陛下。 刘辩扶起跪在地上的伍孚,跟他讲述董卓让李儒对他做的事情,“伍校尉请起,我实在是有求于……” 伍孚听罢,气得七窍生烟,嚷着要去杀了董卓。刘辩赶紧捂住伍孚的嘴,对他说道:“董卓身边有吕布,常人莫近。还望伍校尉送我出城。” 伍孚当即会意,跪在刘辩身前:“末将定会尽全力护陛下周全。” 第二章 逃出洛阳 越骑校尉乃是禁军北军五校尉之一,手下有司马一人,军吏一百二十七人,士兵七百人,皆为装备精良的骑兵。 伍孚点齐兵马,军吏只带了司马和七位屯长,都是他信得过的人。 他又从营中给刘辩和唐姬牵来一匹战马,扶两人上马,让他们跟在队伍中。 随后,他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地往洛阳城门进发。 他们手中有董卓的令牌,顺利地出了洛阳城。 与此同时,吕布奉董卓之命到未央宫结果刘辩。他将方天画戟杵在地上,看着地上光着身子,面容扭曲,早已没了呼吸的李儒,冷笑道:“这弘农王什么时候有这般能耐了?” 然后,他带着人到附近的宫殿搜寻,仔细盘问各处的守卫。 最终,所有情报汇总在一起,他得出一个结论:弘农王和王妃往北军军营方向去了。 他对身后的侍卫说道:“你们回去禀报义父,我去一趟北军军营。” 吕布来到北军军营,查探到刘辩带着董卓的令牌调越骑校尉部出了军营,应该是出城了。 然后他骑着马依次走访洛阳城的十二个城门,雍门守城士兵汇报:“越骑校尉伍孚带着相国的令牌,出城去了。如今已经走了一个时辰。” 越骑校尉部都是骑兵,吕布已经追赶不上,他只好先回宫向董卓汇报。 …… 伍孚带着骑兵疾驰,行了一个时辰,才命令队伍停下。然后他召集手下的司马和屯长到刘辩身边,将实情告知众人。 之前刘辩一直低着头,众人没有认出他。如今仔细一瞧,却是认出他来,齐齐跪下,高呼:“愿为陛下赴汤蹈火,护陛下周全。” “诸位快快请起,当今只有一个陛下,我只是弘农王。”刘辩对于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他将他们一一扶起,以示亲近。 众人都是伍俘的老部下,跟他一个脾气,自然是勇壮好义的一类。众人知道他们出了洛阳城,就算是叛出了洛阳。刘辩非昏庸之主,众人当即宣誓向他效忠。 “王上,如今我们该往哪里去?”伍孚抚着他的胡须问道。 其实,刘辩逃出来这一路都在思考下一步何去何从。 他心中有三个方案。 第一,投往荆州南阳郡,本朝世祖、位面之子刘秀起于南阳郡,那里刘氏宗族众多,应该会收留自己。但南阳此时由袁术把持,他天性骄肆,在历史上曾自立为王,不可轻信。 第二,投往扬州会稽郡,唐姬的父亲唐瑁正是会稽太守,应该会收留他,他甚至还有可能获得一郡之兵。但会稽远在扬州,一路波折。 第三,前往封地弘农国,只是那里现在被董卓手下中郎将董越和段煨等人镇守,想要夺回封地并不容易,但善用董卓的令牌或许可以得一城休整。 他认为凡事求人不如靠自己。两郡并不一定能容下他,还不如去弘农国试一试。 他将三个方案跟众将讲明,陈明利弊,然后说道:“我要夺回封国,不知诸位是否愿意同往?” “末将愿往。”众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楚,心中对他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弘农国在河南尹西侧,众人出了洛阳县,经过河南县和谷城县,再穿过函谷关,就到了弘农国。 众人又一路向西,直奔弘农国的治所弘农县。 弘农县现由董卓的同族子侄董越镇守。 …… 刘辩等人尚未出河南尹时,董卓便收到了吕布的汇报:越骑校尉伍孚带刘辩出了城西的雍门,不知所踪。 董卓异常愤怒,将桌上的茶杯、茶壶通通拨到地上,吓得身边的婢女瑟瑟发抖,生怕董卓看她不顺眼,一刀将她杀掉。 在她之前,已经死了两个婢女了。 “还不快收拾?”董卓指着地上的碎片对婢女吼道。 “是,大……大人。”婢女颤抖着走到董卓身边,小心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奉先,这件事我要你亲自去办,一定要找到弘农王,将他杀掉。”董卓阴着脸嘱咐吕布,然后他看向面前的婢女,微笑着说道:“哎呀,让你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呢。” 婢女听到董卓的话,吓得瘫在了地上,“大人,大人,我什么都没听到,真的,求您饶了我……啊!” 可惜董卓并没有放过她。 他手起刀落,婢女便倒在了地上。他已经在洛阳城造了太多杀业,不在乎多这么一两个人。 自从董卓行废立之事后,各地多有反对的声音。有广陵郡太守张超、陈留郡太守张邈和东郡太守乔瑁等人欲起兵讨伐董卓,恢复刘辩的帝位。 董卓收到了风声,所以才动了杀刘辩的心,以断绝乔瑁等人的企图。 刘辩逃走对于董卓来说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吕布奉董卓之命到军营中点齐兵马,分别往洛阳城的四个方向搜寻。 徐荣领兵出厦门向北,往平县方向搜寻。李傕领兵出中东门向东,往偃师县方向搜寻。胡轸领兵出平城门向南,往大谷关方向搜寻。他则亲自带兵出雍门向西,往谷城县、河南县方向搜寻。 河南县丞禀报,见一队骑兵往函谷关方向去了。 吕布得到刘辩的行踪,差人往其他三路告知,他自己则率队往函谷关赶去,对刘辩紧追不舍。 …… 刘辩和伍孚一行人拿着董卓的令牌顺利地穿过函谷关,进入弘农国。 远处,太阳已经落入群山的怀抱,黑色的大幕渐渐拉开,天色慢慢昏暗下来。 伍孚骑马立于刘辩身边,禀报道:“王上,我们连夜赶路,应该能在天亮时赶到弘农县。” “出发。”刘辩看了看身后的众人,都是一脸疲惫。但这个时候,他们可不能停下。 他们身后不知跟了多少西凉的虎狼之师,想要像猛虎一般扑向他们这些羔羊。 刘辩身前的唐姬有些乏了,抬起头望着他,眼波流转,脉脉含情。 他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再坚持一下,等我们到了弘农就好了。” “嗯。”未央宫中烈性十足的女子此时像一只绵羊一样依靠在他的怀里。 “唉,她若知道我不是从前的刘辩,又该怎么办?”思着,他双脚轻拍马腹,座下战马似有灵性,逐渐加快了速度。 …… 深夜,洛阳城相国府内,董卓坐在桌边,陷入了沉思。他手停滞在半空,手中的茶水早已凉透,似乎心中之事颇让他烦躁。 第三章 智取弘农城 第二天清晨,刘辩和伍孚终于在太阳升起前带着队伍赶到了弘农城。 “你们是什么人?”一队剽悍的凉州士兵拦住众人进城的路。 弘农城守军乃是董越从西凉带来的本部人马。他们虽然认得来人是禁军装束,却不识得伍孚。 不识得便不是自己人。 伍俘拿出董卓的令牌,放在守军面前,“本将禁军越骑校尉伍孚,奉相国之命,求见董越将军。” 一个头领模样的甲士走到近前,确认是董卓的令牌无误,拱手道:“伍将军拿着相国的令牌,就是自己人,小将董将军麾下军侯周珲。” 然后,他看了看伍孚身后的骑兵,有些为难地说道:“董将军正在府中,小将引将军前去,只是将军麾下的士兵要留在城外。” “那是自然。”伍孚对于周珲的话十分赞同,他若放众人进城,便是天大的失职。 在周珲的陪伴下,伍孚悠闲地走进弘农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突然,他抽出腰间的环首大刀,一刀向周珲砍去。周珲反应不急,被砍翻在地,他指着伍孚却说不出话来,没一会儿,便一命呜呼了。 紧接着,城外的两名屯长同时动手,将城门处的守军砍翻。七百名骑兵相继冲进弘农城,在伍孚的带领下冲向太守府。 他已经从死去的周珲口中知道了位置。 “哒哒哒~哒哒哒~” 疾驰的战马奔袭在弘农城的街道上,雄浑的马蹄声响彻在耳边,像一道催命符一般向董越靠近。 董越此时正抱着新纳的小妾睡觉,似乎昨夜喝的酒太多,此时仍是鼾声绕梁,三日不散。 伍孚带人杀进府内,仍然可以听到他如响雷般的鼾声。 睡梦中的董越觉得脖子上有些凉凉的,以为是小妾的胳膊。他伸手想要推开,却摸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东西。 他的惯用兵刃,一把大刀。 刀架在脖子上,董越瞬间便清醒了过来,比任何醒酒药都要管用。 他的屋内站着一队禁军打扮的士兵,小妾早已不见踪影,而拿兵器架着他脖子的人他也认识。 “弘农王,不,陛下,您这是做什么?”董越眼神闪烁,惊恐地望着刘辩。 刘辩冷笑了一声,说道:“董将军既然知道我是弘农王,为何还睡在我的床上?” 他此言一出,喜剧效果十分显著,引得身后禁军众人捧腹大笑。 董越被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用刀架住,心中十分窝火,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恭敬地说道:“陛下,末将也是奉命行事。” 董越言语恭敬,眼神却十分不老实,打量着屋内的情况。 突然,董越双手暴起握住了刘辩的手腕,将他手中的大刀调转方向,作势往他的脖子砍去。 刘辩想要抵抗董越的力量,怎奈他手中无力,几乎没有对董越造成任何障碍。他的手腕被董越抓得有些变形。 “再动一下,死。” 董越的脖子又是一凉,一把环首大刀架在他脖子上。刀的主人面如紫玉,星眉剑目,不怒自威,一看就不是一个寻常士兵。 董越悻悻地松开手,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瘫在那里。 “捆上。”伍孚用刀架着董越,让身后的士兵将他捆上。 等弘农城的守军赶到太守府,董越已经被五花大绑,他立于太守府门前,浑身上下还是睡觉时的衣服。 “这里已经被包围了,你们逃不了了,快放了我们家将军。”一个身形魁梧的黑大个指着刘辩等人喊道。 刘辩瞧着对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笑道:“逃?我是弘农王,这是我的地盘。倒是你们,都给我放下手中的武器。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下一刻你们家将军还会完好无损。” 那黑脸壮汉十分不屑地回道:“一个被废了的窝囊皇帝,充什么大尾巴狼。” 他身后的西凉军中响起一阵嘲笑的声浪。 “董将军,看来你的手下不愿意让你活呢。”刘辩听后,动了动董越脖子上的刀,吓得后者不断颤抖。 董越的脖子上传来轻微的刺痛,似乎还有血流出。他冲着那名壮汉吼道:“董横,你小子给我闭嘴,都把武器给我放下。” “大哥,可是……” “可是什么?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黑脸壮汉名叫董横,乃是董越一母同胞的三弟。他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董越喝止。 他嘴上虽然不忿,却还是按照董越的话,命令士兵将武器丢在地上。 伍孚命手下将董越手下聚到一处,将兵器收拢到一起,以防止他们突然发难。 “董将军,我还要他们的甲。” “董横,卸甲。” 董横骂骂咧咧地将战甲脱下来丢到地上。 “董将军,我还要他们出城。” “董横,带兵出城。” 董横愤怒到表情扭曲,但还是带着士兵出了弘农城。 随后,刘辩又要挟董越,分别让四个城门的士兵不战而降,全部换上了禁军守卫。 刘辩已经对弘农城完成了全面的占领。 …… 弘农城东门,刘辩让人为董越松绑,目送他离去。 “董将军一路顺风,谢谢你的兵刃和战甲。”刘辩站在城门上,对董越说道。 董越听罢,咬牙切齿地回道:“这些权当暂时寄存在弘农王这里的,末将改日亲自来取。” 然后,他甩了甩手臂,带着麾下的士兵离开了。 但是还有大约千人没有跟着他,而是集体跪在了弘农城外。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却有些不修边幅,给人沧桑之感,他拱手道:“王上,末将原弘农城守将苏定。我等皆是弘农男儿,愿效忠王上。希望王上不要撵我等走。” “我等愿效忠王上。”苏定身后的众将士一同喊道。一千人同时高喊,声音齐整,庄严而肃穆。 刘辩听得有些心潮澎湃,没想到短短一日,他就从一个将死的废帝成了弘农城的主人。 他看着城下的众人,高声道:“弘农男儿,都抬起头来。你们效忠于我,就要誓死守卫弘农。” “誓死守卫弘农!” “誓死守卫弘农!” …… 开始时,只是苏定一人在高喊。但这句话仿佛有魔力一般,感染了包括伍孚在内的每一个人,都跟着高喊起来。 将士们整齐而又高昂的喊声,传到每一个百姓的耳中。他们纷纷走出家门,相互打听着发生了什么情况。 “弘农王来了。” “那个无端被董卓废黜的皇帝。” “他好像赶跑了恶人董越。” “老张家的闺女被救回来了。” …… 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弘农城内开始有了刘辩的传说。 第四章 董家兄弟 自从刘辩率兵赶跑了董越之后,弘农城大街小巷便出现了一个广为流传的谚语,连街巷中玩耍的孩童都能随意传颂。 “神兵天降弘农王,丢盔弃甲中郎将。” 弘农王自然是刘辩,中郎将便是董卓帐下的东中郎将董越了。 董卓废黜刘辩后,根本就没有打算将他放出京城。所以,弘农城也并未建有王府。 刘辩和唐姬暂时住在太守府,太守府便成了王府。府中只留了一个憨厚老实的老汉和一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的婢女,其他仆人都给了些盘缠遣散回家了。 刘辩为了笼络人心,避免寒了忠臣义士的心,他在人事方面进行了初步的任命。 伍孚被任命为王国都尉,掌管王国的一应军事,以及缉捕盗贼、维持治安等日常工作。 越骑校尉部仍旧保持原有名号,原校尉部司马梁宇升任越骑校尉,越骑校尉部扩充至一千人,有军侯五人。 苏定被任命为城门校尉,负责主管弘农城四个城门的守卫,其下共有四个门侯,每名门侯各领兵五百。另外,其下的城门司马、城门丞、门侯由他自行任命。 董越离开时,为弘农城贡献了三千套兵甲,五百匹战马,补足城门校尉部和越骑校尉部一部分后,还有富裕。 有功之臣任命完毕,人心思定,接下来的工作才能更好地进行。 刘辩作为一个知晓上下五千年历史故事的穿越者,知道论功行赏、赏罚分明的积极作用。 虽然成功夺下了弘农城,有了一个据点,但刘辩脸上并没有欣喜的神采。 整个弘农国共有九县,自西向东分别为华阴县、湖县、弘农县、卢氏县、陕县、黾池县、新安县、宜阳县和陆浑县。 弘农九县,刘辩只占其一,其余皆被董卓麾下将领占据。 如此破落形势,刘辩又如何能够舒展开眉头? …… 吕布带兵穿过函谷关,顺着谷水途径新安、黾池两县,终于在黾池县以西四十里处寻到了刘辩的确切消息。 他在这里遇到了一身睡袍的董越。他望着董越身后无盔无甲的两千余名士兵,心中好奇他们究竟经历了何种离奇遭遇。 他拍马上前,拦住董越的去路,问道:“董将军,你们的兵刃和战甲呢?”他的表情似笑非笑,耐人玩味。 董越见到吕布,心中尴尬。他本想绕过去,不与吕布相认,却被后者拦住去路。他只好简单讲述一番,并未提及被刘辩五花大绑拿刀威胁的事,“本将着了刘辩那竖子的道,一时大意失了兵甲。” 吕布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说道:“弘农王性格轻佻懦弱,没想到董将军居然会着了他的道,还不如一个被废黜了的小孩子。” “你……”吕布的话尽显嘲弄,气得董越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想辩解却又无法反驳,想揍吕布却又打不过。 此时,吕布身边只带了两百骑,难以攻城拔寨,他决定先回洛阳复命。他命一员将领卸甲,指派其独自往弘农城打探情况,查探弘农城的虚实。 那名将领约莫二十出头,身材修长健硕,一双鹰目摄人心神,手持一把长戟端坐于马上,端是一位豪杰人物。 吕布走远后,董越麾下的一员小将忿忿地说道:“哼,一个三家姓奴而已,居然如此……” 他还没有说完,一支羽箭直击面门,当场毙命,死状十分骇人。董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呆呆地立在原地。 一行人中,只有董横一人面不改色,怒斥吕布下手太狠。 一百五十步外,吕布缓缓地将长弓重新放到背上,纵马疾驰。 直至吕布消失不见,董越才带着麾下将士继续赶路。许多将士腿脚发软,一不小心就摔在原地。 吕布随手一箭,竟恐怖如斯。 董越带着队伍一路向东,又行了半日,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黾池城。他和董横一母同胞的兄弟董云是黾池城的守将。 董云在家排行老二,他打小便与两个兄弟有所不同。董越和董横好舞枪弄棒,他却好四书五经。 他一心只读圣贤书,想要像本朝高祖一般“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出人头地。 结果事与愿违,他等了六年,却从未被郡里推举。最终他投笔从戎,三兄弟一起成了董卓麾下战将。 他由于肚子里有一些墨水,知些谋略,已经成长为可以独挡一方的大将。只是彼时的圣贤书,如今却只剩下一个书字。 他在黾池县内横征暴敛,欺男霸女,惹得黾池县民不聊生,商不言利,百姓怨声载道。 董越带着麾下将士到时,他因为新纳了一房小妾,正在大办筵席,邀请了黾池城内大大小小的人物。 众人即使百般不愿,也要乖乖地准时到场,奉上礼物与钱币。否则,董云总会找到一些明目来整治你。 深夜,董越、董云、董横三兄弟坐在府中聊起弘农王私自逃回弘农国,夺回弘农城一事。 董云安慰着兀自苦恼的两个兄弟,给他们的杯中倒满酒。他仿佛从中嗅到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他从另外一个角度给两人做了一个分析:“刘辩虽然拿下了弘农城,但他也被限制在了那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董越反应较快,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正合心意,“二弟的意思是……” “对,我们何不带兵拿下弘农城,活捉刘辩。这可是大功一件。”董云越说越兴奋,仿佛刘辩已经被他抓到了一般。 董横突然记起白日里吕布一箭镇住所有人的场面,说道:“哼,一定要在吕布那个傲慢的家伙面前威风一把。” 董云一脸无奈地瞧着董横,苦口婆心地劝道:“三弟,你真的不要再去惹那个杀神了,你有些莽的过头了。” 他这个弟弟,为人义字当先,待人真诚,没有什么花花肠子。除了脾气暴躁,一点就着,还有点好斗之外,没有什么缺点。 董横口中随意敷衍着,心中却打定主意要与吕布分个高下。 酒过三巡,三人都有些醉意。由于明日还要带兵攻打弘农城,董云提醒两人不要因小失大,喝酒误事,三人各自回去休息。 弘农城内,刘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浑身不自在。他作为穿越者,并不是原来的刘辩,唐姬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陌生人。 他瞧着身边熟睡的美人,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段关系。 第五章 张文远 翌日,弘农城中来了一位豪杰人物。 他并未与人有什么交流,也并未做出些什么惊人之举,只是静坐在酒肆中饮酒,但人人都知道他是一位豪杰。 一个人的气场无声无形,也无法隐藏。 苏定从此人一进城门就开始注意他,一直跟到了酒肆,直至确认他不会做些什么危险的事,才放心离开。 王府内,刘辩正拿着一把环首刀在练习武艺,他想要在乱世中多一份自保的本事。 这是他作为一个穿越者的觉悟。他要让这孱弱的身体变得强壮,努力的活下去。 他收到苏定的消息,心中十分好奇,究竟何种人物能被如此关注。 酒肆中,一名身材健硕的青年正在饮酒,仔细聆听着身边一众酒鬼口中谈论的轶事。他的一双鹰眼十分引人注目。 自刘辩接管了弘农城后,百姓不必整日紧闭家门,酒肆中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一个身材瘦弱,眼神忧郁的少年坐在他的身边,说道:“酒肆果然是查探消息的最佳场所。” 这个人他认得,他曾多次远远地见过,却未曾说过一句话。少年瘦弱的身材源于董卓在饮食上的故意怠慢,忧郁的眼神恐怕是因为长期待在未央宫中对未来毫无希望的绝望。 说实话,他对少年的遭遇十分同情,却又无能为力。 自古以来,皇宫内院中的权势斗争都可以写一部厚厚的史书了。 无数人为此成为了牺牲品,他可不愿陷入其中,搭上性命。 但是,这个羸弱的少年居然逃离了洛阳那个是非之地,还以其人之道,毒杀了要毒杀他的人。 这与他平日印象中的那个形象大相庭径。 人总要在苦难中学会成长,看来少年的成长似乎有些出人意料。 少年自然是刘辩。 他将酒杯放到桌子上,一双鹰眼直勾勾地盯着刘辩,说道:“王上既然知道我是相国的部下,还敢独自前来,不怕我……。” 刘辩并未因为对方的无礼而愠怒,他拿起酒壶为对方满上一杯酒,“怕你杀了我?我自然是怕得很。不知将军是哪里人?” “雁门马邑人。” 刘辩听到“雁门马邑”四个字,眼前一亮,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但他脸上却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此人的确是一位豪杰,更是一位良将,一位竭尽所能也要拉拢的良将。 刘辩脑海中整理着一切关于他的资料。 随后,刘辩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哦?寡人曾读太史公所著《史记》,知马邑有一个聂翁壹,马邑之谋因一尉史功亏一篑,实乃可惜。不知将军与那聂翁壹可有关系?” 青年突然一怔,端起的酒杯停在半空,眼神中透出些许落寞,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瞒王上,聂壹乃我先祖。马邑之谋失败后,我族多半人迁至他处,剩下的也都改了姓氏,不复从前。” 刘辩心中虽然知道这些,但还是装作第一次听到一般,露出一副惊掉下巴的模样。 旋即,他表情变得凝重,眼神凌厉地盯着那青年,说道:“董卓残暴不仁,将军效命于他。昔先祖之谋因一尉史而功亏一篑,今将军的一世英名要因董卓而毁于一旦吗?” 青年因刘辩的话陷入了沉思,思索着刘辩的话。他手中的酒杯仍旧停在半空,这一杯酒半晌都没有喝下。 片刻之后,青年的鹰眼中满是迷茫,下意识地问道:“依王上之言,我该怎么办?” “你先喝了这杯酒。” 青年依照刘辩所说,将酒一饮而尽,旋即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刘辩见他将酒喝下,狡黠一笑,说道:“此酒乃寡人所斟,既然饮了这杯酒,你就是我的人了。” 刘辩的一席话似乎击中了青年的某一条脆弱的神经,他居然流了下了眼泪。 或许因为是先祖马邑之谋失败后,他族再一次为大汉皇族效力。或许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条属于他的路。 “末将雁门张文远,愿效忠王上,为王上赴汤蹈火!” 张文远即是张辽。 刘辩起身扶起跪在身前的良将,脸上掩饰不住欣喜的神色,心中更如钱塘江大潮一般波澜壮阔。 张辽何许人,古之召虎,能征善战之良将。他曾威震逍遥津,江东小儿闻之止啼。 刘辩如今将青年时的他招至麾下,自然喜不自胜。 然后刘辩带着张辽与伍孚、苏定、梁宇诸将相见,众人见他豪气万丈,皆恭喜刘辩又得一大将。 张辽暂任弘农国郎中令一职,掌管王国大夫及卫士的轮值和宿卫工作。其下暂有卫士两百人,皆由城门校尉部抽调而来。 刘辩喜得良将,但麻烦依然紧跟他的步伐。 午时,弘农城外来了一伙人,旌旗招展,一个壮汉在东门外叫阵。 刘辩闻讯赶到,止不住苦笑。 城外叫阵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一时心软放走的董横。 董越、董云和董横三兄弟一早点其四千名兵马,从黾池城出发,终于在午时赶到了弘农城。 吕布到黾池时,曾跟董云提到董卓因弘农王逃走一事十分气愤,让他多加注意弘农王的行踪。 所以董家三兄弟才有了捉住刘辩的想法。 董越见刘辩站在城楼上,冲着他喊道:“王上,本将来取回寄存在这的兵甲,顺便请您到洛阳做客。您看是您自己走下来呢,还是我进去请您呢?” 刘辩戏谑地瞧着董越,说道:“董将军,兵甲已经穿在我们身上,我呢,刚从洛阳回来。看来董将军要白跑一趟了。” “看来,王上是要逼我等动粗了,到时候刀剑无眼,还望王上不要责怪。”董越言语中似乎极尽嘲弄,似乎忘了是谁狼狈地被赶出弘农城。 刘辩在洛阳时险被鸩杀,又怎会被董越口中刀剑无眼所威胁。如今,双方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刘辩身后众将见董横在城外骂阵,言语不堪入耳,皆请愿打头阵,将董横擒来。 这董横生得魁梧,如此嚣张,而董越又放任他如此,必定有所倚仗。 他不敢轻敌。 刘辩麾下的这些将领,张辽武艺最高。正好张辽新到,还未立寸功,刘辩有意让他展示一下身手。 最终,他看了看王国郎中令张辽,命其打第一阵。 第六章 一战成名 弘农城前,一黑一白两员将领斗在一起。 手中一把长槊左右突刺的是弘农国郎中令张辽,手持一把大斧上下劈砍的是董卓麾下军侯董横。 一个秉性沉稳,一个脾气火爆。 两人兵器交接,激战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负。董横空有一身蛮力,然灵活不足,逐渐跟不上张辽的速度。 张辽槊如蛇信,迅捷而凶悍,一击比一击凌厉,分明还留有余地。他所攻之处,皆是要害,令董横只有招架之功。 弘农城上观战的众人皆被张辽的手段所震撼。如若与之对战的是自己,决计不能撑过三十回合。因此众人对董横的看法也有了些改观。 刘辩心中起了爱才之意,赞道:“这董横倒像一个稍微弱化一点的典韦和许褚。”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董横昨日羞辱他的言语。 弘农城外的董越、董云兄弟见自家弟弟已成败势,心下大急,呼唤董横回阵。 这董横斗将起来,虽然逐渐力有不逮,心气却颇高,似乎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死心。他不理睬两位兄长的呼唤,仍旧在奋力抵挡,并伺机反攻。 董横的做派颇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 董云担心三弟被张辽击杀,眉头紧锁,想到了一个有些卑鄙的主意。 他对着专心对敌的张辽喊道:“张辽,你我同是相国帐下将领,缘何今日为了一个外人对我等刀剑相向,你要叛主吗?如果你现在收手,我可以既往不咎。” “弘农王乃是先帝遗孤,今上兄长。我岂能助尔等行谋逆之事。”张辽闻言,怒斥董云。然后他话锋一转,劝道:“董云,我劝你们三兄弟迷途知返,不要最后因此害了性命。” 董云对于张辽收手并未抱有期望,只望他能因此分心,让董横找到可乘之机。 兵者,诡道也。 果如董云所料,张辽一时手中长槊攻势减弱,一直被他压制的董横觅得良机,一斧劈向张辽面门。 张辽嘴角轻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长槊横扫,却是后发先至,砸中董横左肩,将后者砸下马。 董横一身蛮力,如果一直防守,张辽一时还真难以胜之。他只好假装因与董云交谈而分心,故意露出破绽,好引董横放弃防守,露出空当。 董横为人耿直,一心对敌,哪会注意到这些,自然是中了张辽的圈套。他被张辽一槊砸中,左臂已经失去知觉,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董越、董云两兄弟见状,一齐冲上去抢人,免得董横惨遭不测。 他们兄弟三人,皆为至亲,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董越手中一把大刀,董云手上一柄利剑,一人一骑与张辽斗在一起。 两人武艺不如其弟,张辽借兵器长度之利,左突右刺,让他们近身不得。 十五回合之后,董云被张辽一槊刺中手臂,败退回阵。十九回合,董越被张辽挑落兵器,仓皇逃窜。 董越、董云身为主将,双双落败,队伍士气降至极点,已无力再战。只因董横仍在张辽身边,才未退去。 不消二十回合,张辽如天神下凡一般又败敌方两名主将,弘农城守军士气大振,众人望向他的眼中充满了小星星。 伍孚见敌军主将受伤,士气受挫,他和梁宇亲自带骑兵往敌阵冲去,趁着双方士气落差最大时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敌军人数众多,却无心恋战,只被冲击一阵便四散而逃。伍孚又带兵追击一阵,才带兵返回。 弘农军未失一人,却取得了一场大胜。而这一切的最大功臣正扛起董横丢在马上,慢悠悠地走进城门。 张辽指了指马背上的董横,向刘辩请示道:“王上,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该怎么办?” “把他送去医治一下吧,免得死掉了。”刘辩瞧也没瞧董横一眼,让张辽把他带走。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张辽说道:“今日大胜,你当居首功。” 张辽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害羞地拱手道:“感谢王上派臣出战,让臣在手下面前树立威信,这已经是极大的恩赐。” 刘辩在收拾太守府时,发现了许多董越平常收集的珍宝,原本想赏赐张辽一件,以拉拢这员大将。 但他听张辽如此说,似乎赏赐已经是多此一举,说不定还会达到反面效果。 他嘱咐张辽一定要牢牢看住董横,以免董横在城中生出事端。 张辽领命而去。 不多时,伍孚与梁宇打扫完战场,回城向刘辩复命。他对两将的表现给与了极大的赞许,尤其是伍孚对出击时间的把握,果干而又坚决。 伍孚和梁宇表现得十分谦逊,将此战的胜利归功于张辽连挑三将和众将士的英勇奋战。 这种谦逊并不是每一员将领都能做到的,刘辩心中对两人的好感大幅增加。 然后两人向刘辩请辞,带着兵器、战马等战利品回了军营。 众人走后,城门处的苏定才走到刘辩身边,护送他回府。 刘辩身边的护卫都是苏定千挑万选才举荐的人选,皆是忠义之士,以及今次的张辽,他对于苏定的识人之明赞许有加。 苏定早先委曲求全,仕于逆臣董越,心中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他惭愧地说道:“王上接纳罪臣,臣定当殚精竭虑,否则心中有愧。” 刘辩则耐心地开解他,以免他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一战之后,刘辩突然发现他手下仅有的几个臣子皆非谄媚贪婪之人,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如今他手下有几位良将,却无一位谋臣。 他作为一个穿越者,熟知东汉末年的一些知名谋臣。比如王佐之才荀文若、妙计百出荀公达、算无遗策的贾文和、明于军计程仲德、世之奇士郭奉孝等等。 他想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这些人都属于曹老板的智囊团。 刘辩心中有意,却无门路招揽。 况且他眼下还要应付董卓这个大麻烦。等他侥幸坚持到董卓殒命,这些人才早已到了曹老板麾下。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 汉初平元年正月十四日,张辽于弘农城外一人连破董横、董云、董越三将,一战成名,自此开始名将之路。 第七章 一石二鸟 汉初平元年正月十四日,司隶洛阳县,皇城,相府。 董卓面色铁青地坐于阁中,手上青筋暴起,捏碎了掌中的茶碗,似乎气愤至极。 他身边的众人皆噤若寒蝉,不敢言语,生怕触怒了他,横遭不测。 一连两日,董卓收到了两个坏消息,皆是因为刘辩。 第一件,刘辩鸩杀李儒,携着他的令牌调禁军逃出生天。 第二件,刘辩将董越赶走,占领了弘农城。 董卓对于李儒和董越的死活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那个被自己从帝位上拽下来的小子竟然学会了忤逆,跳出了自己为其安排好的命运。 他脑海中想象着刘辩那在夹缝中努力挣扎的身影,赞叹后者如今的勇气。 董卓至今还记得刘辩在北邙山下被自己迎驾队伍吓哭的模样,语无伦次,懦弱胆怯,与谈吐清晰、不卑不亢的刘协相去甚远。 当时他便有了换一个皇帝的想法。 况且一直照顾刘协长大的董太后与他同族,利于他掌权,何乐而不为呢? “天下人应该感谢我,为他们找了一个好皇帝。”这是董卓心中的想法。 他认为自己为天下做了一件大善事,理应获得相应的礼遇,包括他现在所享受的一切。 而当他手握权力,掌握了生杀大权的时候,心中的黑暗被慢慢勾起,唤醒了他原本的模样。 刘辩跳出他安排好的命运,被他视为一种忤逆,而他最讨厌忤逆。 董卓沉吟片刻,戏谑地笑道:“立刻进宫,让陛下下旨,弘农王行刺陛下未遂,逃出洛阳,欲在弘农县举兵反叛,命中郎将李傕带兵征讨。” 然后,他命人将马牵来,立刻进宫请旨,吕布、李肃两人亦伴在身侧。 他在马上冷笑,自言自语道:“刘辩小儿,你以为到了弘农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看谁敢支持你这个叛王?” 董卓这个主意可谓异常狠辣,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进攻弘农,还能断了某些人想以弘农王名义起兵的念想。 “相国的主意一石二鸟,真是秒不可言。”李肃闻言,由衷地赞道。 …… 皇城,濯龙苑。 刘协自被董卓扶上皇帝之位,每日生活依旧,仍有大把的闲暇时光。朝政皆由董卓一人把持,大事他做不了主,小事也不用他知道。 他就像是董卓的一只提线木偶,是后者一切暴行合规化的工具。 此时,他正在濯龙苑中静坐,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让他惧怕的人,破坏了园林景色的美感。 他身为一国之君,却不得不起身迎接来人。他望着眼前身材有些臃肿,面带笑意的董卓,恭敬地问候着对方。 等到董卓讲明此行的目的,他心中有些为难,尝试性地问道:“相国,不能饶了辩哥吗?” 尔后,当他看到后者眉头紧蹙、脸上横肉拧在一起的模样,知道此事根本容不得他不同意,只得改口道:“好,我这就下旨。” 片刻之后,董卓满意地带着圣旨离开,他又重新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冬日的寒风被皇宫的高墙隔绝大半,亭中燃着碳火,刘协披着一件裘衣,仍旧感觉有些寒冷。 天空中雪花飞舞,他望着这些世间最纯洁的存在,任思绪飘向远方。 “陛下,天气有些凉了,我们回去吧。”天气有些转冷,刘协身后一名年轻的宦官关切地说道。 他心中清楚此人是董卓派来监视他的眼线之一,这些关心多半也是虚伪的逢迎。 他有些羡慕逃出宫去的刘辩,即使只有那么一刻能够自由自在,也比一生做傀儡要幸福得多。 其实,刘协对刘辩的感情一直都比较纠结。 一方面,他的母后王美人为刘辩母后何氏鸩杀,另一方面,刘辩从小待他非常好,就像一个大哥一样。 他心中为刘辩祈祷:“希望你能活下来吧。” 刘协用手接了一片雪花,却是未曾见过的七角形,他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我们回宫。” “起驾,回宫。” …… 皇城,街巷。 “弘农王行刺陛下未遂,逃出洛阳,欲在弘农县举兵反叛,命中郎将李傕带兵征讨……” 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正对着告示发呆,他脸型周正,横眉怒目,一身正气,端是一个清正之人。 他小声怒骂着:“一派胡言,弘农王被囚禁在永安宫,如何能行刺陛下。况且他还是一个小孩子。” 一名蓄着络腮胡的中年人将他拉走,言道:“这恐怕是董卓为了抓住弘农王编造的理由吧。公达,今日伯求大人邀我等相聚,不知所为何事?” 他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满怀歉意地说道:“公业,我想起今日还有事,替我向伯求大人道歉。然后转告他,最近形势多变,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他不顾后者眼中的不解,径直回到府上。 此人是当今的黄门侍郎荀攸,而他口中的伯求和公业则是侍郎何颙和郑泰。 荀攸到家之后,直奔书房。书房中有一位和他打扮相似的儒生,正是他的叔父荀彧。 荀彧曾任守宫令,他弃官之后,带族人到冀州避难,如今袁绍在渤海广招贤才,欲请他做谋,待为上宾。他欲邀荀攸一同投效到渤海去。 荀攸走进书房,对荀彧说道:“叔父,今日洛阳出大事了。”然后他将告示的内容及何颙有所图的事讲给荀彧。 荀彧放下手中的竹简,沉吟片刻,言道:“如今董卓势大,耳目众多,如果何颙真有所图,必然难以成功。如今弘农王出走,董卓诬其叛乱,形势亦不容乐观。” 如今董卓弄权,皇城内外形势变幻莫测,天下英豪风云际会,传了一百六十五年的汉室江山已经岌岌可危。 弘农王刘辩是权力争夺的牺牲品,他的遭遇只是这乱世的一个缩影。 荀彧曾在宫中见过刘辩,举止轻佻而懦弱,虽无大过,却也难兴,非中兴之主。 刘辩居然从董卓眼皮子底下逃走,还占领了弘农,有些超出他的判断,令他有些惊喜。 荀攸没有与郑泰同去,是在投效弘农王和参与密谋之间做出了选择。荀攸此行去投弘农王,不知对于荀家是福还是祸? 荀彧看了一眼立在身前的荀攸,长叹了一口气,言道:“看来公达心中已有定论,不会与我一同投袁本初去了。也罢,人各有志。” 荀攸见叔父已经猜透自己的心思,并无反对之意,心下大喜。 随后叔侄二人促膝长谈,讨论当今天下形势,直至深夜。 翌日清晨,荀攸遣散全部家丁,与荀彧一同出了平城门,随即各自分别。 荀彧往东投冀州渤海去,而荀攸则往西,直奔弘农城。 第八章 礼贤下士 清晨,第一声鸡鸣响起,天色尚未完全明亮。 刘辩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他对于依偎在怀中的唐姬无所适从。他将胳膊轻轻从唐姬身下抽出来,为她掖好被子。 “这衣服可真难穿啊。”他笨拙地穿着衣服,心中吐槽道。 一双柔夷握住他的手,让他抬起胳膊,为他整理着衣裳。唐姬早就醒了,只不过眷恋刘辩的怀抱而装睡。她见到他笨拙的样子,起身为他穿衣。 “是不是早就醒啦?” 唐姬的心思被发现,脸颊泛起红晕,像一个红苹果,十分可人。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刘辩学着祖逖的样子,闻鸡起舞,开始了一天的晨练。 唐姬则默默地坐在一边,看着演武场上的刘辩,手中拿着丝巾,准备在他休息的时候给他擦汗。现在的刘辩好像变得跟以前不大一样,让她更喜欢,更依赖。 府中的两个家仆闻着鸡鸣各自准备扫地做饭,却发现自家主人起得比自己还早,大吃了一惊。 …… 一夜之间,刘辩逃出洛阳,在弘农举兵反叛的消息扩散至各地。 当消息传到弘农城时,城内百姓人心惶惶,皆以为要大难临头了。 战火将再次蔓延到弘农城。 伍孚收到消息后,气得七窍生烟,说道:“王上一直被董卓困在永安宫,又如何行刺当今陛下。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董卓找的理由罢了。” 他出了家门,径直奔王府而去,他要第一时间将消息禀报刘辩。 当他到时,刘辩正在向张辽讨教使槊之法。刘辩见他满头大汗的模样,赶紧扶他坐下,伍孚不敢坐,刘辩便一同坐下。 伍孚将城中传言与两人道来,三人相顾无言,对董卓此举颇为无奈,奈何人家大权在握,说白即白,说黑即黑。 刘辩好不容易逃得一死,避免了葬入太监墓的命运,却又突然成了叛王。 人生果然处处是惊喜。 不多会儿,梁宇和苏定两将也为了城中流言而来,同时还带来了麾下将士的情况。 各部将士军心稳定,可以一战。 军心之后,便是民心,若民心稳定,众将即可安心御敌。 刘辩沉吟片刻,对苏定说道:“苏将军,如今弘农城中,可有什么影响力较大的士族?” 苏定有些为难地回道:“王上,弘农城原本有杨氏一支。然董越到来后,他们举家迁回华阴去了。其他大户也相继离开。” 天空中飘来一朵乌云,将太阳笼罩其中。刘辩瞧着阴暗的天空,叹道:“事情似乎进入了死胡同。” 这时,一名卫士走进来汇报:“王上,一名唤作荀公达的儒生在门外求见。” 荀攸,荀公达。 刘辩昨日盘点汉末知名谋臣时,心中有想到曹老板麾下妙计百出的谋士。 或许伍孚、梁宇等人不知道荀攸的厉害,但他作为穿越者,对这位可是敬仰得很。 刘辩赶紧起身,亲自出门迎接。众臣不明所以,跟在他的身后。 王府门外,一位脸型周正,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儒生站在门前。他周身散发一股浩然正气,端是一位清正不阿之人。 刘辩身后众人见荀攸这般样貌,自然不敢小觑,同时也佩服起身前这位十五岁的少年。他这般礼遇,这位贤才大概率是拿下了。 刘辩亲自率人迎出门外,让荀攸有些受宠若惊。然后,他又为荀攸介绍了身后的众人,称他们为肱股之臣。 众人心下大喜,对荀攸的态度自然十分和善,相互寒暄起来。 本应同何颙、郑泰、华歆一起谋划刺杀董卓的荀攸、伍孚两人居然又在弘农相遇。 或许,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 刘辩引着众人回到府上,待婢女奉上热茶,又继续刚才的讨论。 荀攸听罢,为刘辩推荐一人,立即解决了他的烦恼。 此人名叫皇甫贤,乃前度辽将军皇甫规之子。早年,皇甫规曾任弘农太守,皇甫贤随他至此,随后定居。 皇甫贤与其父一般刚正不渝,且此人因其母扶风马氏之故,视董卓为仇敌。 皇甫规早亡,其妻马氏容貌秀美、颇有才名。 相国董卓素来爱慕马氏,亲自带人以大量金银珠宝上门提亲。马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她与皇甫规之间感情,以此拒绝了董卓。 董卓再三纠缠,马氏依然不允。 最终,马氏惨死于恼羞成怒的董卓手中。 皇甫贤欲为母复仇,怎奈他却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复仇之愿遥遥无期。 荀攸讲述完皇甫贤的经历,拱手道:“王上稍候,公达去去便回。” 刘辩上前握住荀攸的手,激动地说道:“公达,此番辛苦,汝乃吾之子房也。” 荀攸对于刘辩的话,颇为感动。旋即他出了王府,亲自去拜会皇甫贤。 荀攸早年与皇甫贤相识,私交甚笃,常有书信往来。所以,他才能对皇甫贤的事如此清楚。 …… 傍晚,荀攸引着一人再次来到王府。 那人身材高大却不修边幅,谈吐不凡却一身酒气,像一个落魄的失意人。 刘辩并没有因此怠慢来人,反而十分重视。他拉着来人的手与他同坐,询问着弘农城的风土人情和奇人异事。 来人正是荀攸口中的皇甫贤。 皇甫贤见刘辩对他甚为重视,将弘农城的一切一一道来,条理清楚,事无巨细。 刘辩心中越听越喜,知道皇甫贤果然有大才,又问起城内流言一事,言语颇为恳切。 皇甫贤听罢大笑,说道:“王上只需施以仁德,自然民心所向。时间久了,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此事,还望二位助我。”刘辩听完皇甫贤的话,似乎有所顿悟。他也正式邀请两人成为自己的幕僚。 “王上,我等自然义不容辞。” 刘辩礼贤下士,荀攸、皇甫贤两人受他礼遇,自然连连应允。 随后,刘辩又向两人请教了一些治理封地的道理,两人倾囊相授。三人相谈甚欢,夜谈结束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刘辩再一次在人事上进行了任命。他任命荀攸为弘农相,负责管理民政,推举贤良,奖励农耕,审理案件等政务。 而皇甫贤被任命为弘农国长史,负责协助荀攸处理政务。 第九章 董横救驾(上) 最近,弘农城仿佛成了一个流言集散地。 今日城中又多了一个流言:董卓残暴无道,鸩杀弘农王不成,又构陷弘农王造反。他排除异己,欲图汉室江山。 弘农城尚余的几个老家伙受邀聚于一堂,邀请他们的则是前弘农太守皇甫规之子皇甫贤。 皇甫贤邀请众人,讲以洛阳之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众人皆呼:“我等自然尽心竭力,保后方无虞。” 弘农城自此后方无虞,又募得兵士千人,刘辩擢升越骑校尉部司马秦远为折冲校尉,统领新募之兵。 …… 弘农城医馆内,一个面容俊朗的少年与一个凶神恶煞的黑大个相对而坐。 黑大个正是前日斗将时被张辽击伤的董横。他的手脚皆被铁链束缚,活动受限。 他此时身为俘虏,没了之前的嚣张,对少年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少年为之一笑,没好气地说道:“我为什要救你?那是因为你还没死,而我又不能见死不救。我疯了才会救你这个曾辱骂于我的敌人。” 随后,少年没有不理会气结的董横,起身离开了医馆。 少年正是刘辩,他对董横有爱才之意,所以才前来探望。但董横言语粗鄙,不堪入耳,他要让董横尝一尝这粗鄙之言的滋味,才能改掉这个毛病。 原本还有些疑惑的张辽听到他的解释之后,豁然开朗,表示同意。 董横的确是一名猛将,但也要能融入弘农城才行,刘辩也是用心良苦。 刘辩与张辽离开后,董横独自一人在医馆内生闷气。他生的凶神恶煞,虽然被束缚,却没人敢来他近前,更不要说与他交谈。 即使是主治的大夫,每次接近他也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注意惹恼了这个凶神,没了性命。 这两日,也只有刘辩一人陪他说过话,无聊的紧。 他望着窗外,天空从昨日开始便阴晴不定,本应是日上三竿的时辰,却阴的跟傍晚一般,让人压抑。 他望着尚未走远的刘辩,冲他喊道:“小子,你回来跟我说说话。” 刘辩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回道:“你叫我什么?” “小……王上。”董横刚要唤他小子,赶忙改口。 刘辩让张辽不用担心,先行回府,他自己则回到了医馆。 董横见刘辩返身回来,赶紧用脚将被他踢翻的椅子勾回来,摆放在身前。然后他觉得还不够,又用袖子擦了擦,将浮土拭去。 做完这一切,董横侧躺在床上等着刘辩进来。 刘辩走进医馆,见一个凶神恶煞的大黑汉子以一种性感的姿态躺在病床上,吐出一口老血,心中吐槽道:“画面太美。” 他坐到椅子上,对董横说道:“第一,叫我大人。第二,不许有粗鄙之言。第三,你能不能坐起来。” 董横“嘿嘿”地笑着,起身坐在床上。刘辩发现他的右边袖子上有些尘土,然后想到比刚才更加干净的椅子,笑着摇了摇头。 “这家伙,粗中有细嘛。” 然后,董横没有给刘辩讲话的机会,生怕后者再讲不到两句又走了一样。董横自顾自地讲了起来,一口气从他小时候一直讲到了随董卓进京,大开了眼界。 刘辩没有机会插话,便坐在一边仔细地倾听。 突然,董横突然暴起,双拳向刘辩的面门袭来。 刘辩正听得尽兴,见对方拳速极快、势大力沉,早已经没了躲避的机会。他心中惶恐,心道:“终究逃不过一死吗?” 他闭上了双眼,等待着生命的最后一刻。 但是,想象中的一击却没有袭来,而是擦着他的耳朵打中了身后的某人。 刘辩睁开眼,董横已经从床边站了起来,对他说道:“你快躲到我身后去。” 他没有迟疑,躲到了董横的身后。他从董横身后探出头,发现医馆内突然多了五个陌生人,有一人正坐在地上吐血。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看样子貌似是对方领头的人,他对董横说道:“董横,相国派我们来杀他,你休要阻拦。” 刘辩听对方之言,貌似是董卓派来的人,并且与董横相识。他心中暗道:“不好,今日休矣。” 或许,董横刚才帮刘辩是因为并不认识五人,如今又来了一个董卓所派的熟人,他岂能忤逆董卓,再次出手。 刘辩慢慢向窗边挪去,这里是医馆的二楼,摔下去应该死不了。 董横将挪走的刘辩又抓了回来,护在身后,对怒斥来人:“李利,你怎么跟你那叔父一般阴险。你如果想要他的命,就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杀了他,此举真乃小人作风,让人不齿。” “李利,难道是李傕的侄子吗?”刘辩心道。 “董横,你如此执迷不悟,休怪我等不客气。”李利深知董横凶猛,不敢大意,下令让众人一起上。 李利等人知他的厉害,不与他硬拼,只游走在他身边周旋。 董横一身蛮力,武艺不俗,却因为手脚被缚,无法发挥全部实力。况且他还要时刻注意身后的刘辩,免得有人欺到身边。 打斗中分心乃是大忌,董横的身上很快又多了几处伤痕。其中,腰部一处伤口极深,鲜血直流。 但是,李利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只要被董横打中一下,便会倒地不起。 最初的那个人已经停止呕血,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昏了过去。 如今,李利的手下均已倒下,只剩他一人与董横相斗。 又一次拼死一击,董横顶着李利砍向左臂的一刀,一拳打中李利的腹部,让后者一屁股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 李利见大事难成,一个人逃出了医馆。临走前,他将几个不能移动的手下全部杀掉,免得他们透露消息。 这李利果然是个狠人。 李利逃走后,董横摸着腰部鲜血直流的伤口,慢慢坐在床上,喘着粗气。他看向刘辩,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陪我说说话非常值得?” 然后,他的意识慢慢模糊,倒在了床上。 …… 司隶洛阳县,西凉军大营。 一位年轻将领站在一位中年将领身后,躬身求教道:“叔父,圣旨已送来两日,我们为何还不出发?” 那名中年将领双眼露出阴鸷的眼神,冷笑道:“杀鸡焉用宰牛刀。” 第十章 董横救驾(下) 弘农城,医馆。 刘辩对于董横的倒下,异常慌乱。他拍着董横的脸说道:“喂,你不要死呀,老铁。” 此时,医馆的大夫恰好都去外诊了,他在医馆里翻了半晌,也没有找到止血药,倒找到了一副止泻药。 刘辩丢掉止泻药,看起了药柜上的标签。他只知道一种治跌打损伤的药,白灵子,又名石蜘蛛、滴水珠等。 他一边找,一边默念道:“白灵子,石蜘蛛,滴水珠,白……” 终于,他在药柜右侧找到了需要的白灵子。接着,他将白灵子碾碎,准备敷在董横的伤口上。 正巧医馆的苏大夫出诊回来,见他如此,赶紧拉住他的手,说道:“这药不是这么用的,我的小祖宗。” 苏大夫,全名苏友常,乃是苏定的叔叔。 刘辩尴尬地笑了两声,心道:“我只是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嘛。如果能用手机搜索一下的话,一定可以的。” 他乖乖地站在一边,以免打扰大夫救人。但是,当苏友常低下头看到五具尸体时,吓得摔在了地上。 刘辩在苏友常耳边轻声道:“苏大夫,你要冷静,救人要紧。” 苏友常拿药的手不住颤抖,颤颤巍巍地给董横止住血。 然后他仓皇跑出医馆,报官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刘辩,自然不知道这里最大的官就在他身边。 …… 董横醒来时,他身上缠满了止血的白布,手脚上的铁链也已被撤去。 他抬起头,见到刘辩和张辽坐在旁边,笑着说道:“怎么给我放了,不怕我逃跑?” 刘辩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养好伤,我亲自送你出城。” 张辽站在他身后,心中更加疑惑了:“王上不是要招揽他吗?怎么还放他走?” 刘辩陪董横又聊了一会儿闲话,见天色已晚,告辞回去了。 张辽则跟在他身后,保护他的安全。 今天的事可给张辽敲响了警钟,他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就算刘辩让他离开,他也要留在不远处。 天气越来越差,张辽的心情也是如此,他站在原地,对刘辩说道:“王上,今天是文远的失职,文远愿接受惩罚。” 刘辩拉着他的手,说道:“今天是我命你先走的,何来失职一说。如果你非要领惩罚的话,下次战斗就上第一阵吧。” 一阵冷风吹过,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刘辩安慰张辽不要多想,催促着他赶紧回府。 回到府中,刘辩差一名守卫给给董横送去一件棉被,又赏了守卫一吊钱。 唐姬在府中盼了一日,终于盼到刘辩回来,她还不知道刘辩遇刺一事,开心地唤他来吃饭。当然,刘辩也不想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皇甫贤新为王府介绍了许多仆人,有两位嬷嬷做得饭菜非常可口。她今日无事,一直待在厨房里学着样子做菜。 她一边吃,一边往刘辩碗里夹菜,给他介绍每一道菜是如何做出来的,让他感到温馨与幸福。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刘辩突然发现桌上有一道炒青菜,与其他菜肴的色相大相径庭,似乎还有些糊了。唐姬一直没有给他夹这道菜,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夹了一筷子放在碗中,斜着眼瞧着唐姬十分紧张地看着自己,模样甚是可爱。 他夹起一棵青菜放进嘴里,仔细地品了一会儿,说道:“嗯,这应该是今晚最美味的一道菜了。” 唐姬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提到嗓子眼的心也落了回来。这可是她今晚小心翼翼地做了一个时辰的成果。 她开心地夹起一棵青菜,准备尝一下自己的成果。 结果,刘辩突然夹住了她的筷子,说道:“爱妃,这道菜我太爱吃了,都给我吃吧。” 唐姬心中得意,将整盘菜都放到他面前,托着下巴看着他。于是,一盘炒青菜在他津津有味的吃相下被吃光。 刘辩摸了摸唐姬的头,也给她夹了一大碗菜,让后者笑靥如花。 门外寒风冷冽,门内却是温情蜜意。 这些温馨的小事让他渐渐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也接受了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唐姬。 …… 汉初平元年正月十六日,司隶洛阳县,西凉军大营。 一夜过去,天气逐渐好转,天空中乌云散尽,初升的日头让人感到温暖。 巡逻的士兵在营外的一棵树后发现了一个人影,众人上前查探,正是营中的将领李利。众人齐力将快要被冻僵的李利抬回营内,擢人去通知李傕。 李利仅说了一句“董横投降弘农王,坏相国大事”便晕了过去。 李傕一直守到午时,李利才再次醒来。他仔细盘问李利这次刺杀计划的执行情况,最后长叹一口气,说道:“莽夫误我。” 他并未将此事上报董卓,而是到营中点齐兵马,带着一万大军直奔弘农城。 他接旨两日未出发就已经触了董卓的霉头,如今再加上董横这个糟心事,董卓不把他降职就已经是积了大德了。 李傕刚出西凉军大营,李傕营中的一个士兵偷偷来到其他将军营中,对一位体态有些微胖的将领耳语。 那名将领听罢,赏了来人一吊钱,离开军营往相府去了。 他便是董卓帐下的另一位将领郭汜。 …… 皇城,相国府。 郭汜来到相国府,听人讲起今日洛阳城中发生的一件大事。 侍郎何颙、郑泰,侍中种辑,黄门侍郎华歆等人欲图谋行刺董卓,不料被人告发,事情败露。 郑泰、种辑、华歆闻信弃官出逃,侍郎何颙出逃不及,被收入大狱。董卓亲自带人前去审问,然而他还没有赶到,何颙便自杀了。 最终,董卓也没能知道除了四人以外的其他人。 董卓命吕布于洛阳城中大肆搜捕四人的亲眷、门生,凡是能沾到一点边的都被抓入大狱,连三人的邻居都没能幸免。 一时间,洛阳城中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郭汜向董卓禀明董横投降弘农王一事,结果却被他赶了出来。 并不是董卓不信任郭汜,而是他今天接连收到坏消息,心情差到极点,给众人下了逐客令。 郭汜摇了摇头,心中觉得不值。他不仅挨了一顿骂,还赔了一吊钱。 第十一章 李傕攻城(上) 似乎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刘辩的日子就没有平静过。毒酒、诬陷、刺杀,一系列针对性的恶性事件接踵而至,盖因为董卓那个家伙。 昨日‘刺杀事件’发生后,伍孚下令加强城门处的盘查,他亲自带人在城中各处巡视。 刘辩正在医馆探视董横,一名士兵受苏定之命前来禀报:城外发现了李傕率领的一万西凉军。 凉州地处汉、羌边界,受羌人影响,百姓善骑射,民风剽悍,勇不畏死。西凉军兵由这样一群勇猛之士组成,兵强马壮,横行无忌。 所幸众人是守在城池里,否则西凉军一个冲锋,弘农城这四千守军,除了一千越骑外,其他都要殒于铁蹄之下。 刘辩随众登上东门城楼,李傕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李傕一骑来到近前,拱手道:“王上,相国思弘农生活艰苦,宫中锦衣玉食生活舒适,特地让我来请您回宫。” 李傕人高马大,身形魁梧,只是他腮骨横突,颧骨塌陷,眼神阴鸷,端是一副阴险狡诈的面孔。 李傕一个七尺男儿,编起谎来却有条不紊,淡定从容,让刘辩十分佩服。 他站在城墙上,毫不客气地揭穿了李傕的面具:“李傕,这恐怕都是你胡乱编造鬼话吧。董卓既然派李儒拿毒酒鸩杀我,又岂会让我活着。” 李傕眼神流转,似乎还在想什么说辞,随后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唉,小孩子长大了,不好骗了。”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回到西凉军阵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傕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西凉军阵中一人拈弓搭箭,一支羽箭射出。 刘辩仿佛听到了一阵破风声,随即一把长槊出现在他的面前,挡住了射向他的那只羽箭。 他表面风平浪静,十分淡定,但心中早已波涛汹涌,叫苦连连。 他看向长槊的主人,说道:“文远,你救了我一命。” 后者惊魂未定,对刘辩说道:“王上,这都是臣的职责。”然后他看向方才射出这箭的将领,怒吼道:“李暹,放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汉。” 李暹乃是李利的兄长,李傕的侄儿。他与张辽一起在董卓府上酒宴喝过酒,算是相识。 他不屑地喊道:“文远兄,战场上刀剑无眼,一切各凭本事。” 李傕回到阵中,思衬着除了他自己以外,无人是张辽对手,干脆省了阵前斗将的环节。 他一声令下,众将士闪出一条路,身后步兵推出一辆攻城锤和若干云梯。 他勒紧缰绳,胯下的战马扬起前蹄。他举起大刀,高声喊道:“兄弟们,拿下弘农城,城里的一切都是你们的。” 李傕麾下的士兵们想象着满城的金银财宝和如花似玉的姑娘,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推着云梯和攻城锤,高喊着口号冲杀过来。 等到西凉军冲到弓箭的射程范围,伍孚指挥弓箭手放箭。 “拉弓,放……” 一阵箭雨来袭,冲锋的西凉军损失惨重,攻城锤边只剩下两名士兵。但是,马上又有人补上,推着攻城锤继续前进。 他们早一些攻破城门,便能少一些损失,多一些生存。 在战场上,逃跑是一件比前进更危险的事。逃跑必死,还要同伴连坐,前进反而还有生的可能。 与此同时,西凉军的弓箭手也已经到达位置,拈弓搭箭,一气呵成,一阵箭雨射向城墙上的守军。 二十余名守军战士倒在这一轮箭雨之下,还有一支擦着刘辩的脸颊飞过,张辽赶紧护着他来到城下。 李暹啐了一口,为他射偏的一箭感到懊恼。 西凉军的长弓射程要比守军的远一些,好在守军站在高处,补足了射程的劣势。 西凉步兵顶着守军的弓箭冲向弘农城,守军顶着西凉弓箭手的弓箭攻击袭来的步兵,西凉弓箭手跟在步兵身后,步步为营,井然有序。 “步兵为弓箭手举好盾牌,弓箭手趁敌方进攻间隙攻击。”伍孚的声音从城墙上传来。 敌人的步兵借助弓箭手的掩护,推着攻城锤来到弘农城门前。 “咚~咚~” 城门处响起了沉闷的撞击声,敌人正在努力破开城门。 城墙上也架起了二十余处云梯,西凉步兵顺梯而上,像城墙上的守军发起了冲击。 “檑木,滚石,热油,不要给老子剩下。”战斗至此,已经进入白热化,两军将士短兵相接,伍孚也不禁爆起了粗口。 守军依照军令,将檑木、滚石、热油倾泻下去,城门口的攻城锤处,自然是重点关照对象。 攻城的西凉军一时死伤无数,但他们毫无退缩,一心向前。 李傕见战事吃紧,对身边一员骁将说道:“封儿,带着你的人给我攻破城门。” “得令!” 此人唤作胡封,是李傕的外甥,亦是一员猛将,他领命而去,带着麾下的士兵冲向城门。 此时,守军的弓箭手已所剩无几,大部分人都在关注云梯上攻城的敌人,无暇去用箭矢关照胡封。 胡封顺利冲到城门口,他站到城门洞滚石檑木砸不到的地方,率人轰击着城门。胡封有些蛮力,在他的带领下,弘农城门慢慢出现了裂痕。 西凉军攻城锤小队,靠近外侧的士兵换了一波又一波,但只要胡封在,城门倒塌只是时间问题。 城门内,秦远带着一部分士兵严阵以待,等到敌军破开城门,他们便是第一道防线。 秦远手下的军士,除了他带过来的两位军侯,全部都是新兵。 众人神色有些紧张,不断有人吞咽着口水。他们害怕战争,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退缩,因为他们明白,如果他们没能守住,城内的家人将会遭受磨难。 敌方主将攻城前的话,他们真真切切地听在耳里。 城墙上,伍孚率领众将士奋力搏杀,他已经不用再下命令了,因为众人现在只用做一件事:将冲上来的敌人全部干掉。 “轰~” 随着一声巨响,城门轰然倒塌。 秦远下令放箭,几轮箭雨射出,西凉军倒下一片,但胡封也带领着手下冲到身前,短兵相接。 随后,更多的西凉军紧随其后,杀了进来。 刘辩看着身边御敌的众将士,拔出腰间的佩刀也冲了过去,张辽提着长槊紧随其后。 第十二章 李傕攻城(下) 城门倒塌,对于守军来说可不算一件好事。 城门一倒,守城一方的地利优势便被缩小。一旦失去了优势地位,这种落差往往会导致守军心态的失衡,士气也随之下降。 更何况守军兵力分散,分布在城墙、城门各处,敌军只要牵制他处,集中兵力攻此一点便可。 李傕正是这样做的,他一声一声令下,命令部队全军出击。 他这一次出征,由于是攻城,只带了五百骑兵,其他皆是步兵。 现在,李傕身边只有五百骑兵和一些亲卫。 在弘农城的守城之战中,梁宇和他麾下的一千越骑一直没有出现。 此时,他们却是从弘农城北门倾巢而出,绕了一个大圈之后,冲向了李傕。 一千越骑冲击五百西凉骑,李傕麾下的西凉骑准备不足,尚未调转阵型,被梁宇手下的越骑冲得七零八落。 李傕抵挡不住,想要撤到城前步兵一侧,却被阻住去路,只得仓皇撤退。 梁宇率越骑紧追不舍,他还记得荀攸的原话:“最好将他追出弘农县。” 李傕一撤退,攻城的西凉将士顿时傻了眼。李暹想要重整队伍,一边进攻弘农城,一边差人去救李傕。 但主将都撤退了,谁还愿意听他的号令攻城,纷纷撤退。 胡封正带兵在城内冲杀,突然感到后劲不足,一看身后的将士都在撤退。 他赶紧带着人冲杀出去,秦远带人追了出去,却被李暹带人拦住,只好作罢。 李暹和胡封讲明缘由,两人带着麾下的将士撤退。 他们是撤退了,但城墙边的云梯上还挂着近两百名西凉士兵。 这些西凉士兵动也不敢动,跳下去不死也残,挂在云梯上无比尴尬。 秦远已经站在城下,带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刘辩来到城墙上,看到此情此景,只想大笑一场,他忍住笑意,大声喊道:“投降不杀,慢慢退下去,举起手来。” 云梯上的西凉兵按照刘辩的话,慢慢退了下去,最后被秦远带人押入城中。 苏定则带人到城外打扫战场,收敛阵亡将士的尸体。 刘辩突然感觉左肩有些痛楚,那里方才被敌人砍了一刀,有一条不算浅的伤口。若不是张辽及时赶到,他的整条手臂恐怕早已经被削去了。 但他若不亲自上阵杀敌,又如何保持将士们的士气,又凭什么让他们为自己拼上性命。 这可苦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张辽,张辽此战万分小心,还是让他受了伤。 一番大战,张辽战得心惊胆战,他想要劝刘辩以后不要再深入险境,他刚要张口,却听刘辩说道:“寡人虽为皇族,却未有仁德之名,若不上阵杀敌,将士又如何安心为我拼命。” 张辽拱手道:“王上仁德勇敢,礼贤下士,与我所知大不相同,天下人也将会知道您的仁德。” 从此刻开始,张辽心中才将刘辩当做明主,真正死心塌地地追随。 刘辩并未因为肩上有伤而去医治,而是在城门处帮助搀扶伤兵,鼓舞着受伤的将士。 众将士见他身上的锦衣沾满鲜血,佩刀也有两处豁口。他肩膀处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却不去医治,反而先来关心自己。 刘辩体恤将士,将士心中感动,他们想起了那日高呼“誓死守卫弘农城”的场景,竟有人哭了出来,纷纷劝他们的王上去处理伤口。 伍孚站在一旁看着将士归心的场景,甚是欣慰,感怀他没有跟错人。 弘农城外,旌旗、兵器以及将士的尸体散落一地,一片萧瑟的景象,如同一处炼狱。 刘辩看了一眼这凄楚的景象,在张辽的陪同下往医馆走去。 …… 董横在在医馆门前瞧见刘辩肩上的伤,关心地问道:“怎么还亲自上阵了?” 刘辩只是笑了笑,连称:“小伤,不碍事。” 医馆坐堂的苏大夫见弘农王受伤,不敢怠慢,小心地为他处理伤口,心中感叹:“这么小的年纪,还要亲自上阵杀敌,看来生在帝王家也并不让人羡慕。” 苏大夫的表情都被刘辩看在眼里,他身份如此,董卓在一日,他便一日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只能在夹缝中求得生存。 他突然忆起夜谈时荀攸说过的话:“李傕自恃多谋,必轻于王上。我们可趁他全力进攻时,攻其本身,弘农之危可解。” 一切果如他所说。 荀攸和皇甫贤早先和城中一些老者商量政策,没有出现在城墙上。 会吾中途,城外喊杀声一片,众人皆坐立不安,面色苍白,止不住颤抖。 只有荀攸和皇甫贤二人镇定依旧,面色泰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两人听闻刘辩在战斗中受伤,前来探望。 一进门,荀攸便跪在刘辩身前,谏道:“王上,临阵身先士卒,鼓舞士气,是为一军之帅。然王上乃万金之躯,弘农亦未到危急之刻。我等皆为王上而来,如若您有所闪失,我等将何去何从?还望王上切勿再涉险地。” 荀攸之言说得真切,不卑不亢,一心为了刘辩。 刘辩闻言将他扶起,说道:“先生之意,寡人已知晓。寡人有诸位贤儒良将相助,无忧也。” 张辽见荀攸一句话便将刘辩说服,心中非常佩服。然后他想到自己被刘辩说服的样子,暗自发誓一定要多读一些书。 等到苏大夫为刘辩处理好伤口,众人便移步到了王府。 医馆中独留董横一人坐在床边静静思考,刘辩临走前的话一直在他心中萦绕。 “我这里有西凉降兵两百,正无人统领。思来想去,你最合适。”刘辩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利回到洛阳,一定会告他反叛。如今李傕新败,亦会想法子将一部分责任推到他的身上。 西凉军中恐怕不会再容他。 董越、董云虽然会接纳他,但势必会受到牵连,他不能投黾池去。 董横思索再三,也没想到更好的去处,总不能回到洛阳去让董卓杀头吧。 “也罢,就先呆在这里吧。”董横说完,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十三章 李傕败退 今日,梁宇可是出尽了风头。 他先以一千越骑击破李傕的阵地,后又率军追击二十里,让后者丢盔弃甲,慌不择路,带着十余骑逃出生天。 然后他按照荀攸的交代,绕了一大圈才返回弘农城,没有遇到撤退的李暹、胡封等人。 梁宇一战成名,给李傕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他回到弘农城时,众将都聚集在王府,听苏定汇报今日的战果。 此战,弘农军损失将士九百二十一人,杀敌四千一百二十一人,俘虏敌军两百一十二人。 缴获攻城锤一个,云梯一十五个,战甲四千余副,大刀…… 梁宇等苏定说完,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面向刘辩,拱手道:“王上,末将追击李傕十里,可惜被他给跑了。因为身后有撤退的西凉大军,未敢拾取战利品,只有一副李傕的战甲。” 然后他将李傕的战甲双手奉上。 刘辩见李傕的战甲光鲜亮丽,其上的花纹精雕细琢,十分精致,倒像是一件不错的艺术品。 他又见梁宇身上的战甲有些破损,对他说道:“梁将军这一件战利品可是敌方主将的战甲,重要性一点不比那些战马低,是大功一件。这件战甲就赏赐给将军吧,希望他能让将军如虎添翼。” 梁宇为人坦率,他不再推辞,谢过刘辩,坐在了一边。 然后,刘辩又对伍孚说道:“伍将军,此战众将士皆有功劳,论功行赏之事便交与将军。另外,还要对受伤和阵亡将士的家属做出补偿。” 伍孚起身代众将士谢过刘辩,又提起了西凉降兵一事。西凉士兵十分剽悍,恐怕难以有效管制。 一提起西凉降兵,梁宇、苏定和秦远三将都摇了摇头,没有信心能够管制。 其实,三将还有一个并未讲明的原因。 他们才与西凉军战斗一场,麾下皆有将士死于西凉军之手。无论是三将还是麾下将士,恐怕都不愿接纳西凉降兵。 于是,刘辩提出起用董横为将,以西凉将领统领西凉降兵。 众臣皆知董横从李利手中救下刘辩一事,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但众人心中还是对他有所保留,没人对此发表意见。 一阵沉默之后,荀攸站了出来,他为众臣分析了董横现在的境遇,对刘辩的意见表示赞同。 最终,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众臣又一起讨论了些日常琐事,天色已晚,众将纷纷起身请辞,只有荀攸一人留了下来。 刘辩行事成熟老练,让荀攸十分欣慰。只是任命董横一事,他还有一些想法,又不好当着众臣的面说。 荀攸也见过董横几次,是一位堂堂正正的好汉,心中对他还算认可。然而他与董越、董云是亲兄弟,一切尚有变数。 荀攸思考再三,说道:“王上,董横一事,公达有些担忧,若董越、董云以‘凭王上的性命换取董卓的原谅’为由劝他,他是否会心动?” 荀攸之言,刘辩何尝没有想过。若真如此,他与弘农皆危矣。 他沉吟片刻,对荀攸说道:“先生之言,我也曾想过,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寡人既已用他,便不再疑他。” 荀攸也只是让刘辩心中有一根弦,并无不用董横之意。 况且,以西凉人率领西凉人,的确是一个好想法。 君臣两人又一起聊了些治国之法,刘辩也以现代人的角度提了一些看法,让荀攸颇为惊异。 两人言语投机,一直聊至深夜,荀攸才起身告辞。 刘辩命人送荀攸回家,他自己则回了卧房。 卧房中,唐姬早已睡下。 刘辩见她睡得正香,悄悄地在旁边躺下。结果,唐姬却慢慢将身体靠过来,倚在他的怀里。 刘辩轻声地问道:“还没睡着吗?”半晌,却没有得到回答,他只道唐姬已经睡着,一切都是下意识地举动。 “可能她太依赖自己了吧。”刘辩心中想道。 …… 司隶弘农郡,黾池县,渑池城。 时值深夜,董越和董云两兄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傍晚,李傕引败兵投奔到黾池城来,要在这里暂住一晚。 李傕本是一名校尉,因为董卓逼献帝下的一道圣旨成了中郎将,两人出于同是西凉军,还是接待了他。 他给两人带来一个关于董横的坏消息:董横阻止李利刺杀弘农王,已经叛出西凉军。 这的确像是董横能办出的事。两人本就因为董横被俘虏而糟心,此事更像一个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两人。 两人有意将李傕扣押在黾池城,甚至是杀了他,免得他回去向董卓汇报。然而,李暹和胡封率领大军后至,使两人放弃了这个想法。 若要两人投靠刘辩,两人也断然不愿。 如今董卓大权在握,他们有岂会舍大树而抱小草。 第二天一早,李傕未与两人打招呼,领兵离去。他自觉酒后失言,将董横之事告与两人,担心他们将自己扣押。 李傕心道:“今次失败,可以往董横身上推一推,免得相国怪罪。” 董越、董云一早听人禀报,李傕自己引兵走了,他们心中后悔,没有当机立断,扣押李傕。 其实,郭汜早已将董横之事禀报董卓,而董卓的军令正在来黾池的路上。 董云将心腹军侯冯新唤至身前,对他耳语一番,冯新领命而去。 他又来到董越住处,与他商量:“兄长,相国若知三弟反叛,一定会派人唤我俩回洛阳,我们一定要留一人在黾池。若同去,我们必死。” 董越对他的话深以为然,思考了一番,说道:“这个好办,届时二弟亲守黾池,我去洛阳与叔父解释。” 董云摇头道:“洛阳之事,诡谲多变,大哥恐怕难以应付,还是我去吧。” 他自幼读了些书,比两个兄弟更工于心计。另外,他还命冯新去办了一件大事,若此事能成,他们三兄弟无虞。 两人正在府中商议,突然士兵前来禀报,一员骁将带着董卓的军令已经到了。 来人唤作郝萌,乃是董卓义子吕布麾下的一员健将。 他进府后,只见到董云一人,随即对他说道:“相国有令,命董越与董云两位将军速回洛阳。” 第十四章 董云入京 今日天气大好,天空中万里无云,明媚的朝阳暖人心神。 董云的心情却有些阴沉,董卓果然对他们兄弟俩起了疑心。军令比他预想的要早一些,应该是李傕在出征前便已将董横之事上报。 他心中骂道:“李傕这家伙,居然骗我说尚未上报董卓。” 其实,董云是错怪李傕了。将董横之事上报给董卓的并不是李傕,而是郭汜,一个见李傕升职有些眼红的人,一个想借此升职却挨了董卓一顿骂的人。 郝萌宣布完军令后,立在原地,似乎是要同两人一起回洛阳。 董云一脸悲戚,装作有些无奈地说道:“伍孚和弘农王带着相国的令牌闯进弘农城,大哥准备不足,奋力抵抗,为伍孚所伤。第二日,大哥带我们去夺回弘农城,又被张辽重伤,恐难以同行。” 说罢,董云引着郝萌到卧房,查探董越的情况。 郝萌只见董越头部、肩部、腰部、腿部皆被白布层层包裹,头部还有鲜血渗出。他似乎陷入了昏迷,偶尔还会痛苦地呓语,模样十分凄惨。 此前,郝萌和张辽同在吕布麾下共事,有过切磋,知道张辽的厉害。他实力不济,败于张辽也正常,只是这伤得也太惨不忍睹了。 郝萌不忍再看,转身走了出去,他对董云说道:“既然如此,只能请将军一人同我回洛阳了。” 董云借故收拾一些细软,再次回到了董越的卧房。董越正在拆解身上的绷带,他听到有人开门进来,迅速钻入了被窝,痛苦地呓语。 董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大哥,就我一人,别装了。” 然后,董云一边帮他拆布带,一边跟他交代营中之事。董云还将冯新去做的事告诉了他,若此事能成,他们兄弟三人无虞。 一切交代完毕,董云拿上细软,带了一队亲卫,同郝萌往洛阳去了。 众人沿着谷水前行,谷水宽阔,波涛汹涌。董云瞧着这奔流不息的谷水,想到此行凶险,心中忆起了《易水歌》中的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他心中叹道:“还真有些怀念手不释卷的日子呢。” …… 司隶河南尹,洛阳县,皇城,尚书令府。 府中,一个头上布满了青丝的老者手中握着一封书信,浑身颤抖。 他便是当今的尚书令王允。 他生于并州太原郡祁县,出自太原王氏,乃是名门望族之后。 他从小天资聪颖,十九岁便被推举为郡吏,却因为性格刚直不阿,屡屡得罪权势,备受打压。他曾因为检举中常侍张让勾结黄巾军,而被张让构陷入狱。 如今王允入主尚书台,掌管图书、记录、财政、选举以及参奏之事。尚书台出纳王命,为天子喉舌位,总领纲纪,无所不统,早已取代三公,成为真正的宰相机构。 他位极人臣,实乃人生幸事,本应开心才对。 但是,从董卓带兵入主洛阳以来,他一刻都开心不起来。董卓的所做所为已经严重动摇到本朝一百七十五年的基业。 他身为尚书令,便要尽其责,若不能匡扶汉室,这又有何意义? 怎奈董卓势大,他又老弱。明面上,他对董卓虚与委蛇,装作毕恭毕敬的样子,屈从于董卓,获得了信任。暗地里,他召集有识之士,想要暗杀董卓。 众人多日谋划,最终却功亏一篑。侍中何颙为自家仆人检举,被下入大狱。 最终,何颙以死明志,同时也保护了他的身份不被发现。 今日,他又收到一封来自渤海太守袁绍的信件。 袁绍,字本初,汝南汝阳人。他出自汝南袁氏,乃是司空袁逢之子。他因不同意董卓废立之事而出走洛阳,后董卓为安抚他,任命他为渤海太守。 信中,袁绍言辞恳切,若王允有意图谋董卓,他愿尽一份力。 王允见袁绍书信,忆起何颙来,心中悲痛,情难自已。 他看向为袁绍送书信的人,说道:“子远,本初之意,我已知晓。然董卓每日小心戒备,出入皆有甲士相随,一时难以觅得良机。或许,还是要靠洛阳外部的力量。” 为袁绍送信之人名叫许攸,字子远,南阳筑阳人。 他听王允言外之意似乎是要袁绍引兵入洛阳除奸佞,问道:“司徒大人,不知若依外部力量,当以何种理由为之?弘农王?” 王允沉吟片刻,摇头道:“弘农王侥幸逃出洛阳,本是最好的人选,然他身负叛国之名,以他之名行事,名不正言不顺。” 许攸对王允之言表示赞同,他想不透王允究竟何意,说道:“一切还望司徒大人明示。” 王允将袁绍的书信放在蜡烛上,将其引燃。 他透过燃烧的书信,一脸高深地说道:“大司马刘虞刘伯安为上,当今陛下为中,弘农王为下。” 言毕,他不再赘言,开始闭目养神,似乎已经下了逐客令。 许攸明白他的用意,也不耽搁,起身告辞,准备回渤海郡复命。 洛阳街头,依然人来人往,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派繁荣的景象,似乎宫中之事尚未波及至此。 但是,宫中董卓弄权,长此以往,洛阳百姓会经历何事,谁又说得准呢? 许攸没有停下脚步,快步向城门赶去。城门守军只是简单盘查了他一下,并未为难于他。 他这柔弱的书生模样,在洛阳实在是太常见了,多少仕子盘旋于此,只为求一个功名。 许攸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洛阳城外,此时距离他进入洛阳也不过两个时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 许攸离开不久,两员健将引着一众骑兵进入洛阳城。为首的正是郝萌和董云,两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近两日才赶到洛阳城。 城门处的守卫认得郝萌,根本没敢阻拦他们,便闪开一条路,放众人进城。 董云一进入洛阳城,早先的泰然淡定全部消失不见,心中变得忐忑难安。 他之所以奉董卓军令,进入洛阳城,也是为了保自家兄弟一条性命。 倘若不来,董卓一定以他们三兄弟皆已反叛为由,派兵将他与董越抓住,最后处死。 他来洛阳,也是无奈的事。 第十五章 暗中联络 董横加入弘农城已有两日,刘辩任命他为鹰扬校尉,统帅两百一十二名西凉降兵。 刘辩此举,一是为了留下董横,二是为了将西凉降兵转化为弘农城的有生力量。 这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但今日却发生了一件让他糟心的事。 苏定在东门巡逻时,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物。那人虽是一副民夫打扮,但体格健硕,步伐轻盈,不似普通百姓,看气势像是军营中人。 他选择静观其变,将那人放进城中,亲自跟在那人身后,查探他到底有什么异常。结果,他亲眼见到那人与董横接触。 两人似乎早就熟悉,一起聊了许久。 最后,两人貌似因为什么吵了一架,那人便消失不见。 此事苏定并未惊动他人,而是径直到王府向刘辩汇报。 他半跪在地上,一脸懊悔地说道:“王上,末将失职,跟丢了那人。” 刘辩并未怪罪于他,上前将他扶起,命他将荀攸请来。 苏定领命而去,刘辩则一个人坐在府中愁眉苦脸。 一阵香风传来,刘辩将来人揽入怀中,唐姬羞红了脸,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唐姬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静下心来。她并未询问刘辩为何忧愁,只是在一边说些闲话开解他。 她只想好好做一个妻子的本分,不想掺和到那些费脑子的事。 …… 今日与董横接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董云麾下的心腹军侯冯新。 他奉董云之命,进城来与董横商量一件大事。一件让三兄弟不仅能保命,还能加官进爵的好事。 冯新入城时,并未受到守卫的太多盘查,轻轻松松地混进了弘农城。 弘农城街道上人来人往,谁又能注意到一副民夫打扮的他。 董横被任命为鹰扬校尉在城中不是秘密,百姓对此多有议论。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冯新根本没用打听便找到了董横。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了身后的那双眼睛,苏定早已经被他发现。 他心中冷笑,装作什么没有发现,继续行事。 董云曾与他交代,一定要让人看到他与董横接触,这样便可引起弘农君臣对董横的猜忌。 他与董横商量的大事无非就是弘农王的项上人头。 结果董横听罢,原本和善的脸瞬间铁青,怒斥道:“冯新,你我相识一场,不愿将你缉拿。你且回去跟二哥说,我董横做不来这卑鄙的行径。” 冯新并不理财董横的话,撂下一句:“三将军,这可由不得您。”然后他便消失不见。 董云要逼董横背叛弘农城,引起猜忌只是其一。 冯新除了与董横接触之外,还接触了几名西凉降兵,其中一位正是他相识的军侯,唤作李平。 他将大事与李平一说,李平当即应允:“即使董将军不做,某也会完成。” 李平原本是李傕麾下的一曲之长,是一名统领五百将士军侯。 相较于效命弘农王,他更希望效命董卓。毕竟董卓将他们一路带到洛阳,让他们的名声盛极一时,生活也变得更好。 刘辩留他们一条性命,他们却要杀了刘辩。 引诱董横部下杀刘辩,这是其二。 其三便是冯新自己,如今弘农城有部分西凉人在此生活,他认识一些西凉军士的家属,有些可以挑唆利用一番。 冯新从苏定的视野消失后,并未出城,而是潜伏在了城内,为了大事做准备。 一场针对刘辩的阴谋正在酝酿。 …… 荀攸在路上对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虽然对方只是一个人,但他从中嗅到了更加危险的味道。 因此,他在来王府之前,特意托伍孚加强弘农城的治安巡逻,缉捕那人。 另外,他想到那人可能藏匿于城内队伍西凉人家,皇甫贤对此比较熟悉,苏定又见过那人,便让皇甫贤与苏定一起协助伍孚。 至于董横,他决定暂时观望,按兵不动。 荀攸做完这一切后,才动身赶往王府。 他进到王府,刘辩并未如他所想一脸愁容,而是正在向张辽讨教武艺。 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刘辩不是不担心,而是他不能在臣子面前展现出担忧的表情。他们都在看着他的表现,审视着他是否具有让他们跟随的品质。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他要尽量做得更好。 荀攸许久才到,他便知荀攸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 他握着荀攸的手说道:“寡人见先生满头大汗,一定将事情安排妥当,便立刻赶来。其实先生不必如此着急,寡人信任先生。” 荀攸原本担忧来得晚了,会让刘辩心中有芥蒂。结果,刘辩非但没有任何不满,还十分懂他。刘辩此言一出,他心中触动,竟鼻子一酸,眼眶逐渐变得湿润。 士为知己者死,大抵便是因为一个‘懂’字。 荀攸擦了擦眼角,对刘辩说道:“王上,董将军该如何处理?” 对于如何处理董横,刘辩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他听苏定之言,董横与那人之间发生了争吵,似乎没能达成一致。 如果贸然将董横控制住,一定会寒了他的心,如果…… 刘辩不愿意相信董横会对他不利。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先生,寡人相信您,也相信文远,所以也相信崇霸。” 荀攸听罢,会心一笑,说道:“王上果然是仁德之主,公达晓得了。” 荀攸也不担心董横会反,就算他反了,刘辩身边还有一个张辽呢,又有何惧? …… 董横现在正在面对着一个选择。他看着眼前的李平等人,满面愁容。 李平相对于冯新来说,似乎更加擅长劝人。 “将军,相国若知您投降,必杀董越、董云两位将军。”他才说了一句话,董横便陷入了沉思。 然后他趁热打铁,继续劝道:“”将军,不如与我等一起杀了弘农王,带着他的人头去洛阳邀功。这样将军不仅无过,还有大功一件。” 董横的两位兄长,的确是他的软肋。 或者说,三兄弟互为软肋。三人性格不同,但会为了彼此做出牺牲。 早先,董横已经从冯新那里知道二哥董云已经入洛阳斡旋,让他杀了刘辩,也是为了兄弟三人的性命。 董横心中有些动摇。 第十六章 老狐狸董卓 司隶洛阳县,皇城,相国府。 董云望着身边比他高出两头,人高马大的吕布,心中忐忑。 吕布一脸傲慢,手中的方天画戟上闪烁着点点寒光,似乎并未将董云看在眼里。 董越见对方并没有与他打招呼的意思,还是道了一声“吕将军”,便跟郝萌一起进了相府。 “董将军一会儿见了义父,少说多听,谨言慎行,切记。” 董云走了两步,吕布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似乎是在善意地提醒他,让他颇为诧异。 人皆言,相国义子吕奉先有万夫不当之勇,为人孤傲难处。 董云心道:“孤傲难处,怕是世人忌惮吕布,不敢与其相处,杜撰出来的吧。” 董云进到阁中,一个服饰华丽,身材略有些臃肿的中年人卧在榻上,背对着他,十分享受。 他身旁站着两名面容精致的婢女,一个在为他捶背,一个剥了一枚葡萄放进他的嘴里。他满意地享受着婢女们的服侍。 这位便是一代权臣,相国董卓,董仲颖。 董云心道:“叔父相比于征战沙场时臃肿了许多,虽锦衣玉食,却失了往日的风采。” 当然,这些话也就是他心里说说,可不敢作死讲出来。 董卓早已经听到他进来,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他将身上的包裹放下来,从中拿出一件玲珑剔透的翡翠玉马,捧在手心,对董卓说道:“叔父,侄儿无意间得到一件翡翠玉马,想着叔父应该喜欢,特地带来。” 这是他从黾池城一家大户中搜到的。结果,那个大户不愿给,被他给杀了。 董卓闻言转身接过玉马,仔细端详,只见这玉马精雕细琢,栩栩如生,如奔袭的战马一般,端是一件价值连城宝贝。 他心中大喜,对着阁外的卫士喊道:“来人,把董云给我拿下。” 董云原本见董卓露出一脸笑容,以为这次入洛阳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危险。 结果,他还是太年轻了。 董卓的表情就像一张晴雨表,着实将他戏耍了一番。 一队卫士进阁将董云羁押,押着他便往外走,董卓却一点表示没有。 他赶紧挣扎着对董卓说道:“叔父,崇德一直对叔父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董卓挥手示意卫士先停下,高声喝道:“崇武先在弘农城阻止李利刺杀刘辩小儿,后又在李傕进攻弘农城时参与守城,此事你可知晓?若你和崇矩心中没鬼,崇矩缘何托病不来?” “叔父……” “崇德,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董卓面色不善,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他打断了董云的话,将李傕和郝萌叫了进来,这两人都是这件事的关键证人。 董云瞧着走进来的李傕,自己并未听他讲起董横参与守城之事,估计是他为了减少因攻打弘农城失利的罪责而杜撰的。 但他又知道董越其实没伤。 董云心道:“倘若将他谎言拆穿,他又拆穿大哥怎么办?” 思衬再三,董云跪在董卓面前,说道:“叔父,那日我兄弟三人进攻弘农城,结果全被张辽一人击败,崇武为张辽所擒。崇武效力弘农城也许只是保命的权宜之计,我愿联系他里应外合,拿到弘农王的项上人头。” “另外,大哥那日被张辽重创,我拼尽性命将他抢回,他确实无法来见叔父。我兄弟三人对叔父皆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董云拜服在地,说得声泪俱下,一副为了董卓肝脑涂地的模样。 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董卓面色虽然有些改观,但似乎对并不怎么相信董云的话,他有些打趣地说道:“先是丢了弘农城,后又被人打成重伤,不要也罢。” 然后他见吕布并不在左右,向郝萌问起了张辽的厉害之处。 郝萌恭敬地答道:“张辽使一把长槊,在营中仅次于吕将军,只有高顺将军可与他相争,末将只是他十合之将。董越将军之伤,末将亲眼所见,尚在昏迷。” 董卓听完郝萌的话,“哦”了一声,似乎对张辽充满了兴趣。 董云对郝萌的仗义执言,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李傕心中猜想郝萌一定得了一些好处,竟然会为董越扯谎。他因董横守城之事而心虚,也站出来表示亲眼见到了董越身上的伤。 三人成虎,董卓似乎相信了他们的话。 他亲自将董云从地上扶起来,表示亲近与安慰。然后他命婢女引董云在府中住下,借口“乏了”,对众人下了逐客令。 众人会意,纷纷请辞,慢慢退到阁外,各自散去。 众人走后,屏风中走出一将,正是董卓义子吕布,他方才一直站在屏风后,此时出来听董卓的吩咐。 董卓将他招到榻上坐下,屏退左右,亲切地对他说道:“奉先,崇德之言,甚为机敏。我观之应是早有准备,不可轻信,汝派人看住他。还有,等崇武回来,将他们兄弟杀无赦。” 父子两人又聊了一些闲话,吕布领命而去。他走到阁外,心中感慨:“董卓老谋深算,在他面前言多必失,这董云也太不听劝了。 吕布离了董卓住地,寻得府中侍卫,让其紧盯董云,将董云的行踪随时报与他。 然后他出了相府,往尚书令王允府上去了。 王允与董卓走得亲近,又熟悉朝中大臣与洛阳学子。董卓派他去探探王允口风,询问是否知晓何颙、郑泰等人的同党。 吕布进入尚书令府之后,一个原本打算去拜访王允的人,在府外转了两圈后,快步离开了。 此人乃是洛阳内不多的豪杰。 他身材魁梧健硕,下巴蓄有长须,虽然样貌平平,但眼神凌厉,行事果敢。他腰间配有一把长剑,颇像一个行侠仗义的游侠。 他便是骁骑校尉曹操,字孟德,沛国谯县人,父亲曹嵩曾官至太尉,也算是名门之后。 …… 深夜,一支羽箭带着一封书信射进董云房内,将熟睡的董云惊醒。 董云迅速打开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将羽箭上的书信解下,查看里面的内容,越读越吃惊。 片刻之后,他脸色恢复平静,将羽箭藏在床下,又将书信烧毁。 他躺在床上,久不能寐。 第十七章 大司农醉骂董相国,尚书令计寻告密者 尚书令府。 曹操再一次拜访王允已经是三天后。 这一次是王允邀请他到府上赴宴。当然,他并不是邀请名单上的唯一宾客。 曹操到时,许多朝中的大人物都已经坐在上首。诸如太尉阳泉乡侯黄琬、五官中郎将陈纪、大司农周忠等人皆为朝中大员。 这些人之中,周忠可谓与董卓有杀子之仇。周忠之子周晖听闻洛阳有变,担心他父亲在变故中受到牵连而来到洛阳。 结果,董卓因为年轻时被周晖骂过一句,怀恨在心。他来了一招敲山震虎,派郭汜将周晖在半路截杀。 周忠闻之敢怒不敢言,朝堂之上亦不敢发表反对意见。因为他除了周晖这个儿子之外,还有两名幼子随他生活在洛阳。 堂内十余位官吏,却只听得周忠一人怒吼:“诸位可知侍御史扰龙宗,前日他拜见董卓只是忘了解除佩剑,便被董卓活活打死。残暴不仁,残暴不仁啊。” 此时,曹操尚未进入堂内,他听到周忠的吼声,见其如此声势浩大,他心道:“难道诸公仍未以郑公业等人为鉴,小心行事,不足与谋也。” 然后,他折身返了回去,出得司徒府,径自回家喝酒去了。 周忠在府中大闹了一阵之后,王允思索了一阵,对众人说道:“大司农醉了。董公一心为社稷着想,诸位不要再妄言,今日各自散去吧。” 众人皆称“善”,然后相继请辞,只有周忠一人指着众臣破口大骂:“董卓奸佞,尔等闭目塞听,社稷危矣。” 王允满面愁容,命人将周忠搀扶回府。然后他仆人禀报,说曹操中途进来,却又匆匆离去,不知为何。 他心道:“他一定是听到大司农大骂,以为我等不足为谋。看来,下一次要单独请他。”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满大地,染红了窗棱,让朱红的墙壁更加鲜艳。 王允瞧着夕阳下的景色,想到了如今摇摇欲坠的社稷,心中感伤。 他今日邀请周忠前来,也是有一定目的。 他这一次还邀请了何颙事件未被牵连的几人,他要借周忠找出隐藏在他们之中的告密者。 王允命人跟踪此次前来的宾客,果然有两人没有回家,直奔相国府。 这样虽然对周忠有些不公平,但为了大事,一切都是值得的。 …… 崇德殿。 第二日早朝,董卓眼神一直都停留在周忠身上,盯得后者心中惊惧。 果然,董卓奏禀刘协,言:“陛下,大司农勾结叛党,早有谋逆之心,其罪当诛。” 周忠听罢跪在殿中,大呼冤枉,王允、黄琬等人亦为周忠开脱,讲述他的过往功绩,谋逆之事定是有什么误会。 刘协自然知道周忠是冤枉的,但他却不敢忤逆董卓的意思。他将目光看向董卓,询问着意见。 董卓瞧着周忠呼天抢地的模样,心中舒爽,他再次上前,说道:“陛下,臣以为大司农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应在殿外杖脊三十,以儆效尤。” 刘协见众臣不在言语,顺着董卓的意思,让卫士将周忠带出去,杖脊三十。 刘协及众臣听着殿外周忠的惨叫声,于心不忍,只有董卓一人谈笑自若,毫不在意。 不一会儿,三十杖脊完毕,周忠被侍卫抬进大殿。他后背皮开肉绽,口中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十分悲惨,众臣皆不忍直视。 刘协命人抬周忠回府,董卓不允,又禀报了一些不疼不痒的事。 周忠就这样在崇德殿待了一个早朝。 他受如此大辱,羞愤难当,想咬舌自尽却又没有力气,他紧闭双眼,痛苦万分,眼中不断留下屈辱的泪水。 王允看着周忠的模样,心中满是愧疚,但他并不后悔,至少他保住了周忠的性命。 他随即收回眼神,以免被董卓看到。 董卓一番拖延时间之后,众臣亦无其他事项禀报。董卓迈着大步先行离开,刘协命人赶紧将周忠送回府上。 王允见董卓及党羽皆已离开,来到周忠身边,小声地对他说道:“周兄需留得有用之身,他日再图大事。” 周忠紧闭双目,不予理睬。 王允见状,只是不住叹息。读书人有一句话叫做“士可杀,不可辱”,看来周忠此次受到的羞辱着实不小。 他望着离开的周忠,心道:“允有罪。” …… 尚书令府。 傍晚,王允一独自一人在家中喝闷酒,他接近董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除掉这个贼人。 然而时至今日,他依然毫无建树,别提除掉董卓了,他连董卓的一根寒毛都没除掉。 “义父,何事这般忧心?”一个绝美的佳人走了进来。 她面容秀美,体态轻盈,一颦一笑醉人心神,一举一动宛若仙子。 任谁见了她,都愿为她九天揽月,讨得佳人欢心。 她正是王允为蒙蔽董卓,让其以为自己只是一个贪图美色之人而收入府中的一名歌女,名唤貂蝉,一个绝美的名字。 朝中大臣因此事检举王允,董卓将奏折压下,对他更加倚重。 董卓认为有缺点的人,更容易控制。 实际上,王允将貂蝉收入府中只为了蒙蔽董卓,并无他意。尤其他知道了貂蝉的悲惨身世之后,将她收为义女,甚是怜爱。 貂蝉原本姓任,是上党郡壶关县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张角率黄巾军起义,百姓揭竿而起,并州亦是黄巾军活动的重灾区。貂蝉的父母惨死于黄巾军的屠刀之下,家道中落,她也流落到洛阳成为一名歌女。 王允见貂蝉进来,将她招至身边,询问她这几日的生活情况。并未与她讲述朝中之事,他只想在有生之年让她过得更加快乐。 貂蝉见他未说,不再询问,只在一旁为他斟酒。 王允虽有佳人斟酒,然酒入愁肠愁更愁,他眉头紧锁,心中悲戚。 不多时,他不胜酒量,醉倒在后堂。貂蝉将他扶至榻上睡下,为他盖好被子,款款离去。 她离开时,仿佛听见王允在说梦话:“董贼,我要杀了你。” 第十八章 城内遇袭(上) 汉初平元年正月二十三日,司隶弘农郡,弘农城。 冯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伍孚带人连着搜捕了五日,竟然毫无进展。 这可愁坏了王国中尉伍孚。 此时,伍孚结束了一天的搜捕,正在皇甫贤家中喝茶,一起的还有荀攸。 他品了一口茶,满面愁容地叹道:“一连五日,搜捕行动毫无建树,我接下来究竟该如何做?请两位先生教我。” 皇甫贤瞧他碗中见底,提壶为他续上一杯,言道:“德瑜兄不要忧心,城门有季安把守,王府又有文远守卫,我们只需继续排查便可。” 伍孚又将热茶一饮而尽,无奈地说道:“寻不到细作,我寝食难安。” “或许,细作之事已不用我等担心。”荀攸品了一口茶茗,一脸高深莫测。 伍孚、皇甫贤两人闻言心中好奇,一再追问,荀攸却只是摇头不语。 …… 伍孚、皇甫贤两人之所以寻不到冯新,是因为他现在躲在了董横家中。 他本次进城不但说动了李平为首的西凉降兵,还煽动了几户熟识的西凉同乡,相约共同举事。 伍孚和皇甫贤多次与他一墙之隔,差一点便能抓住他。 他从李平口中听闻董横已经有所动摇,干脆直接住在了董横的住处,整日劝说董横。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冯新深谙其道。 他对于董横的劝说还是十分用心的,毕竟一个董横的战斗力比他们全部加起来还要强。 董横对他有些烦了,干脆就住在了酒肆。 这天晚上,他正在酒肆饮酒,折冲校尉秦远带着一些军士也到这里寻些乐子。 董横与冯新联系之事只有刘辩、荀攸、皇甫贤和苏定四人晓得,连随荀攸和皇甫贤办事的军士都不知。 秦远见董横一人在这里饮酒,便舍了手下军士,在他身边坐定。 他从旁边桌子上取了一个碗,对董横说道:“董兄一人饮酒,着实无趣,不如你我同饮,方能热闹一番。” 董横也不搭话,只是抱起酒坛给他满上一大碗。 三碗之后,两人打开了话匣子,各自聊起了家乡趣事。 三碗又三碗,直到秦远有些醉了,董横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问道:“秦兄,你最初是为什么要跟着那小……王上的?” 秦远回道:“起先是因为伍大哥,现在则因为王上值得我效命。” 那日李傕攻城,刘辩在城门处身先士卒,与将士共进退,战斗结束,他并未优先处理伤口,而是体恤将士,收买了一大波人心。 这其中就包括秦远。 然后秦远又干了一杯酒,补充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老秦就是因为王上和我一同战斗过。” 说罢,他又与董横干了一杯。 董横一边饮酒,一边看着星罗棋布的夜空,思索着董云的计划。 如果他愿意,想毕也就不会拖到今日了。 董横、秦远两人又聊了些军中趣闻,有些臭味相投,一直畅饮到天明。 第二天,酒肆掌柜的醒来收摊时,两人都趴在桌子上睡得跟猪一样,旁边摆着十几个空酒坛。 酒肆掌柜的收拾酒坛时,一不下心摔碎了一个,惊醒了熟睡的董横。 他问掌柜的现在是什么时辰,掌柜的告诉他已过巳时。 董横闻言,酒也醒了几分,他跟掌柜的付了钱,夺路向军营赶去。 …… 今日,刘辩按照计划要去各营检视军情,一是为了鼓舞士气,二是为了体恤将士。 在这个危机四伏、强敌环伺的时候,他要尽可能保证麾下将士的忠诚。 这可不像游戏那般可以看到武将的忠诚度。 他先在四个城门检视了一圈,后又前往军营,越骑、折冲、鹰扬三部都驻扎在那里。 他身边只有张辽与二十名卫士陪同,如果不是张辽坚持,他原本一名卫士都不愿意带。 刘辩在离开城门不久,在一处街市遇到了迎面走来的西凉兵。 …… 冯新、李平等人一直在暗中谋划杀掉刘辩,却因他一直未出王府而无从下手。 王府共有两百名卫士,守卫森严,一时难以攻下。 前日,李平收到消息:弘农王将要检视军营。 他与冯新私下商议,欲趁机挟持刘辩,逃出弘农城,然后再带着刘辩的首级回到黾池。 李平按计划带兵出了军营,却没见着冯新,等了半晌也没见其出现。他暗自琢磨:“这冯新难不成临阵脱逃了?” 然后他听手下回报,刘辩已经检视完四座城门的守卫,往军营来了。 李平没等到冯新,却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对手下说道:“迟则生变,我们不等冯新了。” 然后,他带着人往刘辩来军营的必经之路靠拢,装作按董横命令出营巡逻的样子。 同样,另一队人马也在等着冯新,他们正是冯新在城内煽动的西凉人。 他们领头的唤作董茂,是董卓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他被冯新一顿鼓吹,做起了事成之后到洛阳升官发财的美梦。 正因为跟董卓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被众人推举为带头的,一时间有些飘飘然,不知所以。 董茂昨日已与冯新商议好行动细节,带人到了街上,埋伏在刘辩去往军营的路上。 此时,他们两队人马正好一前一后将刘辩的队伍夹在中间。 刘辩哪里会想到有人敢明目张胆地绑架他。 他不认识李平,李平却是认得他。 李平见刘辩、张辽带着二十名卫士迎面走来,一脸谄媚地迎了上去,说道:“小的李平,见过王上,张大人。” 李平行为恭谨,言语谦卑,让刘辩非常喜欢。只是李平脸上的谄媚使他非常不适应,他只当对方是因为曾经是俘虏的缘故才如此行事。 他握着李平的手说道:“众将都是弘农国的战士,大家都是一家人,还望诸位心中不要太过计较各自的出身。” 董茂与李平通过冯新相识,他见李平带人出现,以为冯新跟李平在一起。 此时,刘辩的手主动送到李平手里,正是行动的好时机,他带着人从刘辩等人身后的街道中闪出来。 李平见董茂出现,以为冯新跟他在一起,瞬时脸上露出了奸诈的表情,用力地握住刘辩的手。 他身后的一众士兵瞬间散了开来。 李平和董茂前后夹击,将刘辩一行人团团围在中间,如狼群一般。 第十九章 城内遇袭(下) 刘辩被李平握紧双手,手中吃痛,脸上涨得通红。 他见众人的做派,知道这帮人是要打他这个弘农王的主意了。 而他居然将手主动送到了敌人手中,如果地上有一个缝,他肯定就钻进去了。 张辽见鹰洋校尉部众将士突然反水,身后又闪出好些个大汉,心道对方应该是早有准备。 他挺槊向前,李平却是将刘辩治住,一只手握住刘辩双手,另一只手提刀架在刘辩脖颈,大叫道:“弘农王的性命在我手上,尔等休要乱动,害了他的性命。” 李平一边架着刘辩,一边向东门撤去。 董茂等人没想到事情居然办得容易,连出手都不用。他随李平撤退之时,口中还不忘嘲讽张辽等卫士无能,极尽嚣张。 张辽怒从中来,却又忌惮李平架在刘辩脖颈的刀,暗不发作。他只是率人紧紧跟在李平、董茂等人身后,面色冰冷。 刘辩被李平拿刀架在脖子上拖行了老远,头晕目眩,他恍惚间好像看见一团黑影从旁边走过来。 “砰~” 一阵拳风从耳边擦过,他脖颈边的大刀应声落地,他也瞬间轻松了下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李平捂着脸后退了两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怒吼道:“董横,你不加入就算了,为何要来破坏我们的行动?难道你不为董越、董云两位将军的性命考虑吗?” 董横摇头对李平说道:“混账,弘农王饶你等性命,你等却如此恩将仇报,丢尽了我西凉男儿的脸。二哥糊涂,他真当叔父能够饶得我三人的性命吗?” 他言毕,满脸惆怅,又道:“李平,你等若愿就此撤去,我愿掩护你等,权当对叔父和两个兄长的交代。” 他言语颇为真诚,扫视着李平、董茂一行人。 李平被他打了一拳,坏了到手的大事,心中盛怒,岂能听进他的话,怒斥道:“董横,你休要在这里装清高,你若阻挡,我们连你也一并杀掉。” 董横何等火爆的性子,此时却不急不躁,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独自离开了。 这时,又有一队人马赶到,正是伍孚、皇甫贤两人。 两人昨夜追问荀攸细作之事,荀攸却是摇头不言,最终为两人指明一条路:盯紧西凉降兵。 两人收到他们出营的消息,带了一队人马赶来,虽然晚了一些,但好在尚未发生严重的事。 李平和董茂两人见他们反倒陷入了反包围,也是被利欲蒙蔽了心智,仍然心存侥幸。 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狠辣,他们心下一横,说道:“兄弟们,拿了弘农王,我们就能出去。” 随即两人率众人冲了上去。 “执迷不悟。”张辽一槊刺翻了董茂,对他说道。 城内平叛的战斗由于有张辽、伍孚两人,并未持续太久。这场由冯新、李平、董茂掀起的叛乱,似乎很快便被平息。 只是,直到叛乱平息,冯新的身影都没有再次出现。 …… 夜班三更,董横从酒肆饮酒回来,他坐在床边,将一坛酒倒在了地上。 他倒酒的地方,木板似乎被撬开过,上面还有一些新土。 一坛酒倒完,他便出了门,一把火将住处烧了。 深夜,伍孚被人从床上叫了起来。他得知城内起火,赶紧带人前去灭火。 好在天气寒冷,火势并未扩展太多,只是董横一家房屋被烧毁。 伍孚瞧着一脸醉意的董横,安慰道:“董兄,我那里还有床铺,今夜就到我那里吧。” 董横不置可否,待火灭后,便跟伍孚一道去了。 …… 第二日一早,刘辩从张辽口中得知昨夜董横居所起火,感怀他救驾一事,赐予他大量财帛,供他购置新的居所。 另外,鹰扬校尉部已无一兵一卒,可谓名存实亡。 刘辩重新认命他为卫士长,主管护卫王府的卫士,并贴身跟随。 今日,恰好荀攸、皇甫贤来访,刘辩跟两人讲起董横府上起火一事恐怕是城内西凉余党对他的报复。 荀攸瞧见左右无人,对他说道:“王上,这场火起的蹊跷,恐怕那冯新就埋在他宅子下。董横对王上应是忠心。” 刘辩、皇甫贤两人闻言心中惊诧,皆是将信将疑。只因此事太过玄幻,一时难以接受。 其实,荀攸对此也只是一个猜想,见两人如此,不再赘言。 刘辩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若果真如此,我无忧矣。” 仅仅几日,他便两番遇刺,一次比一次惊险,这动荡的乱世似乎对他非常不友好。 两次遇刺,两次皆被董横所救。 或许,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 是夜,董横独自在酒肆饮酒。 在皇甫贤的帮助下,他购置了新的宅院,其实也就是一个被搁置许久的民居。 桌椅上满是灰尘,像是荒废了有些时日,长居于此的几只老鼠见到生人后在家中乱窜,在厨房的米缸中留下了几颗老鼠屎,屋顶的瓦片似乎也已经破损,依稀可以看见冬日的星空。 他懒得收拾,干脆在酒肆对付一夜。 酒下三碗,一人来到董横身边坐下,言道:“崇武真是好雅兴,店家自酿的浊酒飘香四溢,回味悠长,诚乃佳品。” 他见来人正是荀攸,有些诧异地说道:“原来先生也好酒。” 他虽然说不出“飘香四溢,回味悠长”这些文绉绉的话,却也知道荀攸说的都对。 荀攸拿了一个碗放在身前,自酌一小碗,叹道:“小酌一些还是可以的。” 董横闻言,给荀攸又满上一碗,两人饮酒,总比一人寂寞要来的好。 酒至半酣,荀攸与董横聊到冯新,想要跟他探出一些口风。 董横已经有些醉了,搂着荀攸的肩膀,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冯新的事,先生不用再挂念,我已处理妥当。来,咱们干了这一杯。” 董横此话一出,荀攸便已明白个中深意,不再追问。他酒兴已起,欲与董横不醉不归。 酒至三巡,董横已经趴在桌子上。荀攸一碗酒下肚,眯着眼对他说道:“崇武,你这酒量可不行啊。” 第二十章 名士华歆 昨日,荀攸与董横饮酒至深夜。虽然不像董横那般不省人事,但也醉的不清。 他醒来时已是午时,头痛欲裂,周身疲乏。他到得堂中,见皇甫贤正在与一位客人闲聊。 这人他也认识,正是与他同朝为官的华歆。 华歆,字子鱼,平原高唐人。 他与郑泰、荀攸等人一同被何进征辟入京,被任命为尚书郎。 董卓弄权,鸩杀刘辩未遂,反诬刘辩谋逆。他与郑泰等人一同谋划暗杀董卓,事发逃离洛阳,后又经南阳辗转来到弘农。 他与郑泰同行,郑泰在南阳投在袁术帐下,而他则认为袁术勇而无断,与郑泰分道扬镳。 时闻刘辩占据弘农城,他又与荀攸有旧,投弘农而来。 他在途中的这些日子,颠沛流离,食不果腹,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荀攸见华歆来此,已知其意,握着他的手说道:“子鱼,你与公业兄大事败露的消息传至弘农,我甚是担心。今日见子鱼安好,我心中甚是欣慰。” 华歆眼神一暗,想到狱中自行了断的何颙,说道:“劳烦公达挂念。” 言毕两人均叹了一口气,各自坐下。 皇甫贤见两人情绪低落,遂提了些弘农趣事,聊作谈资。 堂中氛围热络之后,众人的话题慢慢转到刘辩逃到弘农后的事迹,两次守城,两番遇刺,招揽贤臣良将,此时的刘辩已与洛阳时大不一样。 荀攸、皇甫贤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对华歆进行潜移默化地引导。 其实不用两人引导,华歆此行也是抱着投效刘辩的目的。 华歆听罢,心中也打定主意,对两人说道:“公达、伯良,还望你们替我引荐一番。” “子鱼,我们自然不会推辞。王上若知你来,定然喜不自胜。”言毕,荀攸借故如厕,差人将华歆来投的消息禀报刘辩。 …… 弘农王府 因为刘辩屡次三番受伤、遇刺,唐姬借着午饭的功夫,苦口婆心地劝说刘辩一定要注意安全。 她每次见到刘辩受伤,听到他经历危险,心中都非常忧虑,愁的她都开始掉头发了。 刘辩发觉,他越来越喜欢自家的这个管家婆了。 他遭了几次难,心中也绷紧了一根弦,他可不想逃过了李儒的毒酒,却最终死于各种非命。 他向唐姬保证,在外一定带足卫士,不随便亲涉险地。 这才让唐姬安心。 两人正在吃饭,皇甫贤家的仆人奉荀攸之命前来禀报。 他闻言心下大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赏了来人一些钱币后,让来人回去。 关于华歆,他还是了解蛮多的。 华歆为人清正廉洁,他在历史上官至太尉,然家中无担石之储,日子十分清贫。 如此贤臣来投,刘辩心中自然高兴。 唐姬在一旁见他咧着嘴笑的十分开心,询问他为什么这么开心。 他便对她说道:“危难之时,有贤臣来投,自然开心。” 唐姬思了片刻,似懂非懂地说道:“妾身明白了,就像那日出洛阳,你我共患难一般开心。” 刘辩摸了摸唐姬的头,给她碗中夹了些菜,眼中竟有些泪珠要滚下来。 唐姬开心地抱起碗,傻傻地笑着,像个孩子一样。 其实,她也只比刘辩大了一岁。 午饭时间之后,荀攸便引着华歆来到王府。刘辩早已派人守在门外,两人一出现,便有人进门禀报他。 他亲自迎出门外,只见荀攸身边站着一个脸型端正,眉宽眼大,下巴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中年人,端是华歆无疑了。 华歆见到刘辩亲自迎出来,赶紧上前跪在他身前,说道:“华歆见过王上,臣有愧,未能阻止董卓。” 刘辩将华歆扶起,释然道:“我贵为一国之君都未能阻止事情发生,子鱼先生又何必自责。” 话虽是这么说,但为人臣者眼睁睁瞧着君主被奸臣从王座上拉下来,却无能为力,是一种煎熬与折磨。 这只不过是一个安慰罢了。 刘辩引着荀攸和华歆回到府上,各自落座,婢女又为两人端上茶茗。 刘辩突然脸色悲戚,对华歆说道:“子鱼先生可知母后葬在哪里?” 他口中的母后,便是他的生母何太后。他这位生母可不简单,鸩杀了刘协的生母王美人,逼死了先帝生母董太后。 她为了刘辩能登上帝位,巩固她在后宫的地位,做尽了坏事。 所以刘辩经历这些磨难,或许也是天意。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何太后已被李儒鸩杀,只见到一副遗容。 后来,他逃出洛阳,董卓对何太后秘不发丧。最终究竟如何处置,张辽不知,荀攸亦不知。 他毕竟与何太后母子一场,骨肉相连,心中对此总有一些执念,此时又向华歆提起。 汉以孝治天下,上至君王,下至百姓,皆遵孝道。 华歆闻言,心中颇有感触,答道:“太后与先帝共眠于文昭陵,王上节哀。” 刘辩闻言,知道一定是刘协坚持让这样做的,董卓不一定会有这样的好心。 他想得没错,原本董卓想要将何太后秘密埋在已故中常侍赵忠为他自己修建却没用上的墓中,最终还是刘协以‘不合礼数’为由劝董卓将她改到文昭陵。 这是刘协为数不多最终做了主的事。 何太后鸩杀了刘协生母,刘协却让她与先帝同眠。他的仁德,或许真的比刘辩更适合做这个皇帝。 刘辩向华歆请教了一些治理封地的道理,华歆引经据典,一一向他道来,让他颇为受益。 他任命华歆为王国治书,掌管出纳文书。 他深知华歆有大才,只是王国如今真正掌握的只有一城,没有太多的官职供他选择。 华歆似乎对于官职并不在意,他发现自己与刘辩谈得十分投机,这个十几岁王居然也有一些新奇的观点。 荀攸看着现在的华歆,满眼都是他自己刚来时的样子。 三人相谈甚欢,直到群山拥抱着太阳进入梦乡,堂外的天色暗了下去,荀攸和华歆才起身告辞。 华歆才到弘农,自然与荀攸一样,借宿在皇甫家。 第二十一章 借口出兵 汉初平元年二月二十四日,司隶河南尹,洛阳县,皇城,相府。 董卓早朝归来,身子骨有些乏累,回府之后便躺在榻上休息。 他今早在朝堂上奏请刘协下旨,派兵再次征讨占据弘农城的叛王刘辩。 结果,朝堂上反对声一片,连刘协那个小儿都以“王兄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封国,我们再观察”为由搪塞了他。 再加上关东地区的刺史、太守们似乎也对他颇为不满,多地响起了“讨伐董卓,清君侧”的声音。他亲自提拔起来的一批太守居然要来清掉他。 朝堂内外,众人都要忤逆他,让他大为光火。 他临走之前,大步走到刘协身边说道:“陛下,本相能把你扶上去,也能把您拽下来。”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许多尚未离去的大臣都听到了他的话。 然后他回头愤怒地扫视了一圈,众臣敢怒而不敢言。大部分人皆甩袖而去,只有王允在原地向他作了一揖,恭谨而又谦卑。 他对于王允的表现非常满意,不像袁绍、鲍信那些喂不饱的狼崽子。 董卓躺在榻上,想起朝中琐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道:“我为朝廷破匈奴、拒鲜卑、剿黄巾,立下赫赫战功。那些大臣不感激我也就算了,他刘协今日的一切都是我赐予的,他居然敢忤逆我。” 他气上心来,也没有睡觉的意思了。恰好此时郭汜来访,他便召郭汜进来。 郭汜一进门,见董卓倚在榻上,脸上有些怒意,知道他是因为早朝时发生的事气愤。 郭汜走上前说道:“相国何必为那些不知感恩的人生气。我给您带来一个好消息,我派往弘农城的探子回报,华歆到了弘农城。” 董卓脸上怒气更胜,喝道:“华歆逃至弘农城,为什么是好消息。” 郭汜不紧不慢地说道:“相国,虽然陛下未同意您出兵抓弘农王,但总不能阻止您去抓谋划刺杀您的华歆吧。这样我们不就有出兵的理由了吗?” 董卓闻言,心中豁然开朗,心道:“好一个华子鱼,本相倒真是要谢谢你。 他对郭汜说道:“你速去营中准备,本相这就去宫中让小皇帝下旨。若弘农王从中阻挠,先斩后奏。”说着他做出一个斩了的动作。 郭汜会意,道了声“诺”,回营准备去了。 他与李傕本是董卓女婿牛辅手下的校尉。 上一次李傕攻打弘农城,得了一个中郎将,得以与牛辅平起平坐,不知道他这次会得到什么官职。 郭汜心中对此期待万分。 …… 皇城,德阳殿。 董卓借着抓华歆的借口除掉刘辩,殿内的每一名侍卫、宦官、宫女都能看出他的用意,却没有人敢阻拦。 只因他身后的那个身影太过高大,眼神中的傲慢一旦散去,冰冷的气势便压的人脊背发寒,不敢喘气。 刘协还是拗不过董卓的威逼,让人交出了玉玺。 董卓早已经在圣旨上写好内容,他接过玉玺,亲自盖好,欣赏着他的又一幅杰作。 他交还玉玺时,突然想道:“若是将玉玺一直放在自己手里,岂不是更好。” 但他还是打消了这个看法,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刘协望着董卓的傲慢的背影,担忧刘辩的同时也在思考,万一哪天惹恼了他,将自己像刘辩一样丢在一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刘协摇摇头,他已经无法专心看书,对左右说道:“我们去芳林园。” 他对命身旁的侍从带上他新得的玩具,一行人出了大殿往芳林园走去,他心道:“如此贪图享乐,或许后世对我的评价会是一个软弱无能又可怜的君主吧。” 但是,他现在需要以此来蒙蔽董卓,保得一条性命。 他与刘辩一样,都是要活下去。 …… 司隶弘农国,弘农城,王府。 今日午时,荀攸、华歆和皇甫贤三人便来王府拜访刘辩,三人给他带来一个猜想。 董卓可能会借华歆在弘农城,再次派兵进攻弘农城。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一定会带足兵马,做好万全的准备。 算上董越滚出弘农城的那一次,西凉兵已经在弘农城失了三阵。如果再输一次,西凉兵的脸面就丢光了,董卓的脸色也不会太好看。 那个时候,各路英豪不再忌惮西凉兵的威猛,群起而攻之,恐怕董卓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所以,此战对于董卓来说,只许胜,不许败。 而想立于不败之地,他只需要派出一个人,一个号称‘飞将’的吕奉先。 人言吕布善骑射,膂力过人,端是一位骁勇善战的猛将。 刘辩听着荀攸的分析,一阵头大。但顷刻之后,他心中便释然了。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公达先生昨日应该便想到了这些,既然今日才提起,一定已经有了退敌之策。还请先生教我。” 华歆和皇甫贤见刘辩如此临危不乱,心中暗暗佩服,他们两人听完荀攸的话之后,还慌乱了好一会儿。 其实,不是刘辩临危不乱,而是他对荀攸有充分的信任。 荀攸叹了一口气,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了王上,臣确有一计,却需要崇武配合才行。” 刘辩闻言,猜到荀攸可能是要董横假降,但他有些不解地问道:“崇武助我们平叛,弘农城人尽皆知,吕布怎么会信任他。” 华歆和皇甫贤亦有此疑问,同样看着荀攸,想要一个答案。 荀攸端起茶一饮而尽,笑道:“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敌不可知。王上,臣只是让崇武送一封信,并不让他深入敌阵。另外,德瑜在城内抓到了一个探子,我们还可以利用探子的信鸽。” 言毕,荀攸示意刘辩屏退左右,将他的计划对三人和盘托出。 三人皆言:“妙哉。” …… 司隶洛阳县,西凉军大营 郭汜在在营中等了半日,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官职,却等来了吕布。 这次兵发弘农城,吕布是主将,而他只是吕布众多副手中的一个,让他大为光火。 他的那位探子自从送了华歆的消息之后,便杳无音信,估计已经凶多吉少。 他这一次不仅没得到梦寐以求的官职,还赔了一个探子,又做了一笔赔本的买卖。 真是令人伤心。 第二十二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翌日清晨,吕布亲率两万大军兵发弘农城,同行的还有郭汜、高顺、侯成、宋宪、魏续、郝萌几将。 郝萌阵中有一个军侯十分惹人注意,他身材高大,鼻梁高突,一脸络腮胡,身负一张长弓,端是一位善于骑射之人。 远远观之,像是小一号的吕布,面容也要比吕布丑上一些。 两万大军大多都是步兵,只有四千名骑兵。此次毕竟是攻城战,自然要以步兵为主。 美中不足的是,西凉军的精锐——飞熊军并不在其列,飞熊军已经被牛辅带去对付河东郡内的白波军了。 白波军乃是黄巾军余部郭太集结的一支军队,号为白波军。白波军攻势甚猛,早先曾击败牛辅一阵,接连拿下河东郡大部。 牛辅此次带领飞熊军北上,势要击败白波军,护洛阳不受白波军滋扰,同行的还有樊稠、张济等将。 吕布率大军行了一日,终于来到弘农县。 他见天色已晚,命大军在弘农城以东十里安营扎寨,安排好主诸将巡夜事宜,待明日再行攻城。 弘农城内收到探马回报,连夜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以应对五倍于己的敌军。 是夜,董横一骑悄悄出了弘农城南门,绕道向东,往吕布军营赶去。他到了吕布军营,并未进门,而是交与巡逻士兵一封信,说了一句“城中兵少,宜速攻城”便离开了。 在营外巡逻的魏续本想将他留下,奈何不是对手,只得作罢。 吕布在帐中听到声响,出来查看情况。魏续讲董横送信之事如实禀报,将信交与吕布便返回岗位,继续巡逻。 吕布回到帐中,见董横信中是一幅弘农城布防图,上面标注着弘农城内的兵力部署,其中北门兵力最多,画了三个小人,西门最少,只有一个小人。 他看着董横送来的布防图,陷入了沉思,他心中对这份布防图的真实性存疑,恐防其中有诈。 同时,一只信鸽往郭汜营中飞去,落在了他的案上。 这只信鸽正是属于他派往弘农城的探子。 他赶紧取下缚在信鸽爪子上的信,在烛光下看了起来,只见这信纸皱皱巴巴,还有几滴血迹,似乎探子在送信前已经受了伤。 他摸着信鸽背部的羽毛说道:“小家伙,你一定受了很大的惊吓吧,现在才找到我。” 然后,他将信鸽放进身旁的笼子里,笼子里还有另外一只信鸽,见到这只信鸽之后十分兴奋,扑腾着翅膀,貌似两只是鸽中眷侣。 郭汜又给两只信鸽喂了食,才开始看信的具体内容。 结果,他越看越吃惊。 信中言:“华歆此次来弘农是为了吸引注意,引众位将军来攻打弘农城,实则趁诸将不在洛阳,意图刺杀相国。另外,弘农王书信联络南阳袁术、京兆尹盖勋,欲围歼众将士。末将以死传信,为相国尽忠。” 他将信收好,赶紧出了大帐,往中军帐走去。 倘若只有袁术、盖勋兵至,他倒乐意见吕布经历一场大败。但事情已经牵扯到董卓的安危,他可不敢耽搁、私藏不报。 董卓若有闪失,西凉众将,将无立足之地。 吕布早已经收到消息,郭汜营中飞进一只信鸽。他正要派人去唤郭汜,后者却自己来了。 他见郭汜神色慌张,似乎有大事相告,赶忙赐座。 郭汜并未坐下,而是从怀中拿出探子临终前送出来的信递与吕布,言道:“将军,相国有危险。” 吕布拿过信一看,面色变得凝重,赶忙令军士将众将唤来,商议军情。 侯成、宋宪等人皆已入睡,被吕布派人叫起来,心中有些不满。直到众将读了吕布手中的信,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心有余悸。 随后,吕布又拿出董横之前送来的信,递与众人,又言弘农城守卫空虚,兵力不足。 魏续对吕布进言道:“将军,董横已降弘农王,不可轻信。他分明是在引诱我等攻城,好令袁术、盖勋将我等包围。我们应当撤回洛阳,保护相国。” 郭汜、侯成、宋宪几将也表示赞同。 魏续与吕布有亲,深得他的信任。他心中担忧董卓的安全,正要同意魏续的看法,却见身侧的高顺和郝萌眼神闪烁,似有话要说。 张辽投弘农之后,高顺乃是他座下第一大将。他对高顺还是十分重视的。 他看向高顺,说道:“伯平,你有何看法?” 高顺思衬了片刻,回道:“将军,末将以为我们不可因为一个书信便全军撤回,书信也可能系伪造。若我军不战而退,恐为人耻笑。” 郭汜闻言,拍案而起,怒斥高顺:“高伯平,你什么意思,我手下探子因此而死,你居然怀疑它的真实性。” 吕布赶紧安抚郭汜,让他稍安勿躁,且听高顺后续之言。其他诸将亦劝,郭汜才作罢。 高顺没有理会郭汜,继续说道:“末将觉得,将军可率四千骑兵,星夜兼程,赶回洛阳保护相国。其他步兵对将军反倒是一个拖累。剩余步兵可由郭将军率领,相机而动。若袁术、盖勋真来,再撤退也不迟。” 吕布闻言,觉得他说得有理,遂命魏续、侯成、宋宪三将与他同行,其余将领皆听郭汜调遣。 郭汜当即向吕布保证,一定不会辜负所托。同时,他还对高顺表达了歉意,毕竟高顺让他暂时成了统领一万余名军士的大将。 一切安排妥当,吕布带着骑兵部队返回洛阳。 郭汜坐在中军大帐中,享受着一军之将的惬意。 他指派高顺巡夜,又命郝萌带人在弘农城附近打探消息,而他的本部将领都在营中睡大觉。 郝萌对郭汜此举表达了的强烈不满,他在营中抱怨起来,他手下的那位军侯劝道:“将军,现在毕竟是郭汜为帅,倘若被他听到您的抱怨,明日派将军殿后,该如何是好?” 郝萌闻言噤声,却有些晚了,已经有人将他的言行上报给郭汜。 郭汜坐在中军帐中听着来人的汇报,言道:“伍军侯,你便留在本将帐下吧。” 来人唤作伍习,乃是郝萌帐下的一位军侯,特来报告郝萌的不满之言。 他听到郭汜的话,心中大喜,跪拜道:“小人愿效忠将军,万死不辞。” 第二十三章 连擒两将 昨夜,郭汜一夜未睡。 不是他不想,而是军情着实紧急。 他原本已经睡着,结果郝萌派人来报,有大批骑兵进入弘农城,约有两千人。 半个时辰后,郝萌又派人来报,有大批骑兵进入弘农城,约有两千人。 如此反复四次,共有大约八千名骑兵进入了弘农城。 八千名骑兵,郭汜可不敢小觑。 若八千骑兵同时冲锋,他帐下的一万六千名步兵根本不够看。 他紧急召众将到军营商议,欲率军立即撤回洛阳。 诸将皆认可他的意见,只有高顺一人除外。 高顺认为,短时间盖勋根本无法凑齐八千骑兵,一定有诈。即使敌军真有八千骑兵,他们也有能力与之一战。 郭汜对于高顺先后质疑自己与郝萌得到的信息之举非常不满,他认为高顺有些自大、目中无人。 他满脸怒意,正要呵斥高顺,却是有人走进帐中。 来人正是郝萌,他又给郭汜带来一个坏消息:“一队军士从南方而来,远远观之,旌旗林立,尘土飞扬,似有四五千人。为首一人昂然坐于马上,应是袁术亲自带兵来到。目前,已经到弘农城县境内。” 郭汜脸色不善,似笑非笑地对高顺说道:“伯平,袁术恐怕还有后军,可否一战?” 高顺闻言不在言语,他原本还想再建议郭汜向袁术进军。他们若击败袁术,此次出征也不会一无所获,回去到董卓那里也有个交代。 他想了想,还是闭口不言。他才讲了两句,郭汜已经迁怒于他,若他再讲,恐怕郭汜会更加记恨。 郭汜见高顺不再讲话,心中舒爽了许多,命令众将回营整理辎重,搬师返回洛阳。 然后他笑了笑,对郝萌说道:“本将曾闻木生武艺超群,乃是吕将军麾下一员猛将。” 任谁听了夸赞的话,心中都会得意一番。郝萌亦是如此,他忙道:“将军谬赞,末将与吕将军差的远呢。” 似乎只有高顺从郭汜的言语中嗅到了一丝阴谋,他对郝萌投去了担忧的目光。 果然如他所料,郭汜话锋一转,说道:“木生休要谦让,不如这一次由你率军殿后吧。” 郝萌闻之愣在了原地,他刚刚被郭汜一捧,如今似乎只剩下答应一条路。他现在才明白郭汜捧他的用意,郭汜一定是知道了他的抱怨,以此来报复他。 只是他明白得有些晚了。 事已至此,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有苦说不出。 郭汜见郝萌应承下来,命众将各自回营准备,即刻出发。 大军撤退十里,郝萌才带着一千名军士撤走。他既已领命,自然要严格执行军令。 他身边那员军侯说道:“将军,郭汜只给我们留一千军士,这明显是要致我们于死地。” 郝萌又岂会不知,只能摇摇头,叹道:“吕将军不在,郭汜便充大王。修明,你带兵在周围警戒,希望我们一路顺风。” 但世事无常,多与愿违。 郝萌才下完命令,身后一支骑兵杀到,正是护送刘辩逃出洛阳的越骑,为首的正是弘农城的伍孚、张辽和梁宇三将。 自从有了董横这个卫士长,张辽身上的担子轻了一些,不用一直护在刘辩身边,也可以随军出征。 郝萌认得张辽,自知不敌,怎奈步兵跑不过骑兵,他不舍弃军而去,只好率众应战。 他正要上前迎击张辽,身侧一将冲出,一把环首大刀接住了张辽的长槊。 此人战至一处,竟能和张辽斗得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负,而后渐渐力怯,被张辽占了上风。 张辽对他说道:“修明,若论弓箭,我不如你,但近身对敌,你不如我。弘农王乃明主,董卓乃毁社稷之人,吕布诚弑丁刺史之将,汝忘丁刺史之恩乎?” 与张辽对战之将唤作曹性,字修明,河内林虑县人。并州刺史丁原在募并州健儿时,曹性投至丁原处,丁原欲表他为射声校尉,他以寸功未立而拒绝。后丁原为吕布所杀,他随吕布到董卓麾下。 曹性是一员猛将,善射,箭法不输吕布。 曹性听得张辽之言,沉吟片刻,说道:“丁公之恩,休明自不敢忘。文远,休要多言,再战。” 说着,他又与张辽战至一处。 这边张辽与曹性相斗,伍孚亦与郝萌纠缠,梁宇带着越骑对郝萌麾下将士一阵冲杀,令其损失大半。 张辽与曹性又斗了二十回合,一槊击中曹性肩膀,将他击落下马,被人擒住。 郝萌见曹性被擒,欲挺枪去救,却被伍孚一刀伤到手臂。 郝萌眼见大势已去,今日就要命丧于此,身后突然杀到一队援兵,正是前来接应他的高顺。 高顺一身漆黑的战甲,手中一杆长枪,一枪拨开伍孚劈向郝萌的大刀。手中长枪顺势向前,直刺伍孚前胸。 伍孚慌忙举刀应对,怎奈高顺枪势迅猛,难以招架,战至三十回合,被高顺一枪刺中左肩,仓忙后退。高顺长枪跟上,罩住他的要害,势要去他的性命。 张辽见伍孚不敌,拍马上前,一槊架住高顺的长枪,让伍孚逃脱。 然后两人战至一处。 一人使槊,沉稳老练,一人使枪,飒爽英姿。 槊如凶狼,枪如灵蛇,劈砍突刺,十分精彩。 时而长槊横扫击其腰窝,时而长枪斜刺害其胸腹。 两人斗得酣畅淋漓,一百余回合不分胜负,连从南方而来的秦远带兵将郝萌、高顺残部围住、郝萌率十余人杀出都不知。 等到高顺发现时,他与郝萌麾下的将士已经被秦远和梁宇率众团团围住,只剩下六百余人。 高顺一时分心,被张辽一槊击中右臂。他右手无法握枪,长枪应声落地,竟赤手空拳向张辽扑去。 最终,失了兵器,又为张辽所伤的高顺被张辽擒住。 其与逃走的郝萌两将麾下军士也纷纷选择投降。 至此,董卓对弘农城的攻略行动再次失败。 梁宇负责押送俘虏回弘农城,秦远则留下打扫战场。 张辽和伍孚则亲自带一部分军士押着高顺和曹性两名敌将。 张辽原本与高顺、曹性皆是丁原麾下将领,有些交情。他临出发时曾与刘辩请教如何劝说并州将领投降,可他刚才原封不动地按刘辩所说做了,但曹性却不为所动,让他十分疑惑。 他心道:“看来我应该再多读些书。” 第二十四章 孟德献刀 郭汜因荀攸之计,一夜未睡。 而远在洛阳,王允因曹操之计,亦一夜未睡。 昨夜,王允请一些亲近可信的同僚到府上做客,其中也包括骁骑校尉曹操。 酒至三巡,王允提起董卓欺主弄权、危害社稷一事,苍老的面庞上满是热泪。同饮者皆落泪,唯有曹操一人大笑,怒斥众人只知哭泣,不知行动。 王允斥责曹操,先将其撵出,后又命人将他请到书房。 王允借故离开筵席,到书房会见曹操,询问他可是已有诛董之策。 曹操拱手道:“董卓对我甚是信任,曾闻司徒府上有一把七星刀,我可以借献刀之名刺杀他。如今吕布、郭汜、高顺等人攻弘农,牛辅、张济、樊稠击白波,洛阳只剩李傕、李肃二人,不足惧也。” 王允闻言,顿觉曹操之计非常可行,便亲自将七星刀交与曹操。然后他又为曹操斟了一杯酒,感谢他为社稷做的一切。 曹操饮下这杯酒,壮烈地离开了司徒府。 之后的筵席,王允一直思着曹操的计策,魂不守舍。众同僚走后,他亦一夜未曾睡着。 …… 清晨,即郭汜率众撤退之时。 曹操背着从王允府上得到的七星刀往相府去,他心中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他脑中演绎着到相府要做的一切,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他都深思熟虑。如果没有任何意外,董卓将身死他手。 他并未想像事成之后会有什么成就,会如何平步青云。对于他来说,他不喜欢思考那些尚未发生的事,而抓住现在才能成就将来。 曹操来到相府,门口守卫并未阻拦他。因为他与王允类似,同是董卓的亲近之人,多到府上拜访,是熟面孔。 他来到阁外,向阁外守卫的李肃禀明来意,等候董卓召见。 董卓正卧在休息,听闻曹操来访,唤他进去,问道:“孟德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曹操将七星刀举在手上,言道:“相国,我近日得到一把七星刀,欲献给相国。” 董卓见他手中宝刀十分锋利,还镶嵌了七颗宝石,心中大喜,对李肃说道:“子穆,你去给孟德牵一匹凉州宝马作为谢礼。” 李肃领命而去。这李肃,字子穆,五原郡九原县人,乃是飞将军李广的后人,亦是一员勇将。他与吕布是同乡,正是他劝说吕布将丁原杀害,投奔董卓。 董卓命李肃去牵马,又对曹操说道:“孟德,你将刀拿来我看一看。” 曹操见李肃离去,董卓身材臃肿难以挪动,正是刺杀的好时机。 他正要举刀刺杀,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却是吕布、宋宪、魏续、侯成几将冲进府中,往阁中来。 他当即放弃刺杀董卓的打算,将刀递到董卓手上。 董卓将七星刀握在手中,赞叹道:“刀身坚硬,刀刃锋利,配饰精致,这果然是一把好刀。” 曹操闻言,说道:“相国喜欢就好,我先去找子穆试一试宝马。” 董卓心中高兴,向他挥了挥手,让他自己去随便挑。 他闻言向董卓告辞,出了小阁寻李肃去了,出门时正好遇到了进门的吕布等人。 众将与他相熟,问他到府中何事,他只是说来看望相国,未言献刀一事。 众将要与董卓汇报,又担心董卓安危,并未与他多言,往小阁走去。 曹操终于摆脱众将,寻得李肃,骑上宝马出了相府,扬长而去,直接从中东门出了洛阳,不知所踪。 相府内,董卓听到吕布禀报,言有人欲在众将出征时刺杀他。他突然想到曹操方才的种种作态,惊出一身冷汗。 他对众将说道:“孟德方才来献刀,莫非是要行刺本相。奉先,你去将孟德抓来,我要仔细审问一番,究竟是何人欲置本相于死地?” 吕布闻言大惊,赶忙出去追曹操。他遇见李肃,知道曹操骑马出了相府。 他有带人到曹操府上寻找,皆言:“校尉并未回府。” 最终,他在城门处得知,曹操早已骑快马出了洛阳,不知所踪。 此时,曹操早已离去多时,难以追赶。 吕布只好回相府将一切据实禀报,董卓闻之大怒,命魏续、侯成两人将曹操府上仆从全部抓入大牢,择日处死。 这些本就是一些苦命人,又遭此大难,着实可怜。 …… 王允正在府中等待消息,结果下人回报:吕布、魏续、侯成、宋宪几将突然回城,曹操行刺失败,已逃出洛阳。然董卓大怒,抓住曹操府上仆从以泄愤。 他闻言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吕布等人回来的怎么如此及时,真是苦了这些可怜的家仆。” 他有心救这些可怜人,却也无能为力。 如今谁去求情,谁就是曹操的同党。连刘协都没有这个胆量和能力去触董卓这个霉头。 一切只怪天意弄人,或许董卓命不该绝。 其实,曹操并非没有机会,只是他当时若真的杀了董卓,他恐怕已经命丧相国府。 此事不可强求。 王允现在开始担心董卓会不会因为七星刀而找到他,好在朝中知道他有七星刀的人没有几个,都是他可以信任的人。 他正思考时,仆人进来禀报,言相国义子吕布到府上求见。 真是担心什么便来什么。 王允赶紧起身出门迎接吕布,他见吕布只有一人来访,长舒了一口气。 吕布此来并不是来抓他的,看来他并未被董卓怀疑。 他将吕布引至府内,命人奉上茶茗,问道:“奉先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吕布脸色有些严肃地说道:“司徒大人,若非奉先及时赶到,义父今日已然遇刺,凶手正是曹阿瞒。” 王允闻言,迅速站起身,装出一副震惊的神色,说道:“什么!曹孟德居然行如此不轨之事,相国身体可安好?” 吕布对他说道:“司徒无需担心,他并未成功。” 然后,吕布又问起了曹操平时与何人来往密切。 王允沉吟了片刻,说道:“与曹孟德相熟者,无非袁本初、袁公路、鲍允诚等人,然皆不在洛阳。” 吕布又与王允打听了一些事,便起身告辞了。 王允送吕布出府后,回到书房,扶额沉思。 行刺董卓的计划再一次折戟。 第二十五章 高伯平,曹修明 司隶弘农国,弘农城,王府。 梁宇麾下一名军侯带着胜利的消息飞奔进王府,跪在堂前,说道:“王上,本次出战张大人连败董军曹性、高顺两员大将,俘虏敌方军士六百一十二人。” 彼时,刘辩正与荀攸、华歆和皇甫贤在府中闲谈,谈笑自若,妙趣横生。 刘辩对来人说道:“好好好,昨夜辛苦了一夜,今日又冲杀一场,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他让人拿钱币赏赐来人,便令来人下去休息了。 高顺、曹性何许人,他自然知道,乃吕布麾下八健将之二。 高顺,字伯平,五原何阴县人,为人清白,治军严谨,实乃不可多得的大将。 曹性,字修明,河内林虑县人,善射,颇有武勇,亦是一员猛将。 他有意招揽两人,却未露出任何神色。 待来人走后,刘辩起身对荀攸拱手道:“公达先生妙计,不战而屈人之兵。” 荀攸赶忙起身,拜道:“王上,谬赞了,多亏子鱼善仿笔迹,崇武亲临敌寨,众将不辞劳苦,才得此大胜。” 昨夜,依荀攸之计,博杨城共做了四件事。 其一,董横亲画弘农布防图一份,送与西凉军,令其攻城。 此乃诱敌之计。 其二,伍孚前日擒得一探子,其为郭汜麾下军士。华歆模仿探子笔迹,修书一封,言有人欲趁主将出征之机行刺董卓。弘农王联络南阳太守袁术、京兆尹盖勋,与围诸将于此。 此乃退敌之计。 其三,梁宇连夜率越骑裹蹄出南门,再撤布由西门返回,如此四次。 其四,秦远率本部兵马一千人、城门校尉部兵马一千六百人连夜出南门,清晨时由南返回,多立旌旗。 三、四乃疑兵之计。 荀攸计谋一出,西凉军果然撤退。他们不知,彼时弘农城只有五百守军,一攻即破。 弘农军能生擒高顺、曹性两将还要得以与敌方内部的嫌隙。 若郭汜命大军一齐撤退,而未因个人恩怨派郝萌殿后,高顺便不会引兵接应,何来被擒一事。 只是为退敌的无意之言,居然真的说中了行刺之事,引得吕布及时赶到,阻了曹操与王允的大事。或许,天意如此。 当然,众人对此并不知晓。 又过了两个时辰,伍孚、张辽、梁宇和秦远四将带着高顺、曹性来到府上。 刘辩见曹性、高顺两人,一个膂力惊人神射手,一个飒爽英姿先锋将,果然是两员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他并未立即理会两人,而是来到伍孚身边,亲自为其卸去盔甲,查看肩膀的伤势,询问来由,关心备至。 他请伍孚落座,又命人去请医官到府上为伍孚处理伤口。 然后,他又见高顺、曹性两人身上亦有伤,命人带他们先去处理伤口,再做定夺。况且,伍孚为高顺所伤,若此时提出招揽,定然有些不妥。 张辽请求亲自带两人去,他欣然应允,又命张辽赐予饭食,好生招待。 不一会儿,苏定重新安排好城门处的守卫,亦来到府上。他担心敌人攻城,一直守在城门上,小心观察。 如今众将得胜归来,他也长舒一口气。 他进到堂内,见得荀攸,对他拱手道:“先生妙计,某不该怀疑先生。” 荀攸摆摆手,笑着说道:“将军恪尽职守,端是一员忠臣良将。” 刘辩为众将赐座,对他们进行表彰。 然后他又看向伍孚,对他说道:“今日大胜敌军,论功行赏之事还要劳烦将军。” 此时,医官已为伍孚处理好伤口,伍孚看着刘辩,欲言又止,然后说道:“王上,那高顺实乃一员良将,切莫因为末将之伤,而失了人才。” 华歆闻言,对伍孚赞道:“伍中尉果真是栋梁之才,子鱼佩服。” 荀攸、皇甫贤亦在旁边帮衬。 刘辩握着伍孚的手说道:“将军如此大义,寡人甚是感动。” 不一会儿,张辽带高顺与曹性处理好伤情,返回王府。 一路上,张辽已与两人讲述刘辩出了洛阳的经历,两人对此啧啧称奇,又因为刘辩并未为难两人,对他心生好感。 待两人回到王府,皆跪在堂内,态度稍微恭谦些。 刘辩见两人与来时想比,变化如此之大,想必是张辽与他们讲了些什么。 他看向高顺,对他说道:“伯平,寡人听闻你每战毕冲在前,骁勇善战。如今你伤我王国中尉,而伍将军却说你是一员良将,劝寡人招揽你,汝可愿为寡人效力。” 高顺看了看坐在旁边的伍孚,沉吟了片刻,说道:“某愿意效忠王上,万死不辞。” 然后刘辩又对曹性说道:“修明,本王听闻当年丁刺史愿表汝为射声校尉,汝却以‘寸功未立’而拒绝,端是一个豪杰,寡人有爱才之心,汝可愿为寡人效力。” 曹性心中对刘辩知晓他的旧事感到震惊,他看向张辽,后者一副“我没讲过,我也不知道”的表情,他笑道:“人生难得遇知己,某愿效忠王上。” 刘辩新收两员战将,心中大喜。 他任命张辽兼任鹰扬校尉、高顺为陷阵校尉、曹性为神射校尉,各领兵一千,皆受伍孚管制。 三人心中大喜,各自拜谢,尤其是高顺和曹性两人。他们作为董卓麾下将领,刘辩竟然完全不计较,对两人委以重任,让他们心中感激。 刘辩自从有了董横这名武艺高强的护卫之后,便想着将张辽解放出来。他可不想埋没了张辽这个将才,在自己身边做一个护卫实在太屈才了。 刘辩也曾问过董横是否愿意做一个统兵之将,这家伙倒好,直言他不善统兵,甘愿做一个护卫。 其实刘辩知道董横是担心他风头太盛,在董卓眼中太扎眼,会害了他的两位兄长。 刘辩自然也乐得有这么一位卫士长。 时值傍晚,刘辩命府中备好酒菜,留众人用膳,犒赏众臣。 荀攸闻言,笑着说道:“伯良将弘农城两位最善做鱼的厨娘介绍到王府,让某只有在王上这里才能吃到了。” 荀攸一席话,引得众人大笑。 第二十六章 釜底抽薪 司隶河南尹,洛阳县,皇城,相府。 董云来到相府已有数日,整日无所事事,除了每日去拜访董卓之外,大概就只剩下读书和饮酒了。 在相府里,他可不敢舞刀弄枪,本来他现在就已经被董卓提防,自然不敢大意,遭人口舌。 他与那日到黾池寻他的郝萌关系倒是不错,每每饮酒,两人皆是同行。 前日,他从郝萌口中得知董卓再次派军进攻弘农城,领军的是吕布。 他心中担忧,若吕布攻破弘农城,无论董横是被请回来,还是被擒回来,他们三兄弟都要被杀死。 原本他还抱着进洛阳游说董卓,凭借他的智慧为兄弟三人谋一个出路。结果,他还是太年轻了。 说起来惭愧,他虽然身在董卓阵营,却不希望吕布取得胜利。 另外,他还准备了一份逃跑攻略,随时准备逃出洛阳,回到黾池。 正当他已经准备好一切准备逃走时,吕布等将却是因为担心董卓遇刺,陆续撤回洛阳。 吕布麾下大将高顺、军侯曹性还因为郭汜的失误陷入重围为敌军所俘,两千人只有郝萌率十余人成功突围。 郭汜明明是故意为之,却因忌惮吕布,推脱说是他指挥失误。但吕布又怎会看不穿他这点小伎俩,与他大打出手,打断了他两颗门牙。 这还是看在郭汜是董卓多年部将的份上。 最终还是董卓出面调停,又调了五千精兵与吕布,才平息了吕布的怒火。 原本要没这档子事,郭汜带兵平安归来,董卓或许还会给他升个一官半职。但出了这档子事,若无什么大功,他未来一段时间都不会有这个机遇了。 当晚,郝萌来相府唤董云一齐饮酒。 董云见他脸颊红肿,像是被谁打了,好奇地问道:“木生,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郝萌闻言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并未相告,脸色有些尴尬,似有难言之隐。 董云见状不再询问,只是不住给郝萌满酒,欲与他不醉不归。 不管他郝萌心情如何,董云心情可是好的很。 酒至三巡,郝萌有些醉了,才与董云讲出实情。吕布连失大将,认为都是因为他的抱怨,才导致高顺和曹性被俘,在酒后打了他。 董云摇头道:“木生也是吕将军麾下大将,如此岂不是厚此薄彼,寒了将士的心。” 郝萌闻言沉默不语,只是不住喝酒,似乎董云讲出了他的心里话。 他原本受到郭汜不公允的对待,心中憋屈。吕布虽然与郭汜大打出手,为的却是高顺。如今吕布又迁怒于他,他心中委屈。 董云从郝萌言语中似乎又嗅到了一丝机会。如今吕布连失张辽、高顺、曹性三将,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他若能搭上吕布这条船,至少他的小命无虞。 他又给郝萌斟了一碗酒,说道:“木生切勿抱怨,免得被人听去,乱嚼口舌。如今吕将军麾下连失大将,正是用人之际,他酒后失了方寸打了你,恐怕以他的性格,定会重用你。” 吕布手中无人,定然会笼络手下这帮将领。他打郝萌恐怕只是个意外。 郝萌闻言大喜,说道:“若崇德所言非虚,我定当请求将军,让崇德到军中助我。” “崇德这里先行谢过。” …… 西凉军大营。 翌日,吕布果然召众将到军营,从董卓调给自己的五千人中拨了两千人与郝萌,又赏赐给他大量财宝,对他颇为重用。 郝萌又请求将董云召为他的副手,吕布向董卓求情,最终董云归到吕布麾下。 吕布麾下除了新添了董云,他还在军中提拔了长沙临湘人成廉、五原九原县人魏越为校尉,各领一千人。 剩下的一千人被他拨给了魏续。 侯成、宋宪两人也得了一些赏赐。 自此,魏续和郝萌成了吕布麾下统兵最多的将领,魏续收了原本张辽麾下的一千人,又新得了一千人,此时统兵三千。 吕布犒赏完毕,众将满心欢喜,郝萌脸上也没有了昨日的阴郁。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董云。 …… 相府。 要说何颙、郑泰等人那次,还只是停留在谋划刺杀董卓,曹操这一次已经是明目张胆地付诸行动了。 董卓已经深深感受到这帮躲在暗处的家伙对自他的威胁,他将郭汜唤来,命郭汜查探究竟是谁一直想要他的性命。 他还许诺,等郭汜查探清楚,赏其中郎将一职。 郭汜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欣然应允,并保证一定查出一个水落石出,将幕后黑手揪出来。 然后郭汜请辞,回营挑选人手,准备对朝中可疑人员进行监视,为中郎将一职而努力。 郭汜走后,董卓又思量起刘辩那个小儿。 没想到一个十五岁的小娃娃不仅从他眼皮底下逃出生天,居然又聚起了一帮文士武将,屡次三番地击败他麾下的西凉精兵,让他另眼相看。 眼下关东诸将逐渐已成气候,白波军又在河东肆虐,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去对付刘辩。 然后,他想到了一个釜底抽薪之计,那便是以圣旨将他身边的人才全部调走,让他无人可用。 董卓心中为他的这一计谋感到非常满意,他心道:“恐怕荀公达、华子鱼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本相会这么做吧。你们终究不是我的对手。” 想毕,他在榻上翻了个身,调整好姿势,准备先美美地睡一觉。 梦中,他梦到自己身着龙袍,坐上了崇德殿上的龙椅,殿下文武百官齐齐向他下跪,恭贺新帝登基。 刘协与刘辩两个废帝跪在最前面,身后是袁绍、曹操、鲍信、张邈那些意欲推翻他的关东诸将,最后面是朝中那一批不服管教的老家伙。 突然,一个手持方天画戟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他身后,而殿下的每一个人一脸奸笑地盯着他,让他脊背发凉。 他想看清身后人的容貌,那人却一戟戳中他的脖颈。那人的容貌越来越清晰,他的呼吸却越来越微弱。 直至闭上双眼,他也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 董卓从梦中醒来时,摸了摸榻上的汗水,仍然心有余悸。 第二十七章 芳林之约,洛舍之旧 汉初平元年二月二十八日,司隶洛阳县,皇城,崇德殿。 在来朝堂的路上,董卓已经在脑海里将弘农之事的解决之法过了两遍。 他准备将荀攸调去扬州做太守,将华歆召到朝中做侍中,将张辽、高顺、曹性、伍孚调去戍边。 剩下的人则不足为患。 他嘴角露出笑意,心道:“那时刘辩小儿可能会哭着向本相求饶吧,反正他最擅长哭了。” 刘协问百官可有事奏报,董卓心情舒爽,并不着急奏请。 诸臣见董卓未说话,无人敢发言。 董卓对此非常满意,他正要奏明大事,身后却站出一人抢先发言,此人正是左将军皇甫嵩。 皇甫嵩,字义真,安定朝那县人,出生于将门世家,度辽将军皇甫规之侄。他是朝廷平定黄巾军的最大功臣,张梁、张宝皆死于其手。 皇甫嵩没有理会董卓的不满,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对刘协说道:“陛下,我这里有一封弘农王的书信,代为交与陛下。” 满朝文武闻言大惊,各自小声议论,安静的朝堂上变得热闹起来。 董卓听着大殿中的喧哗声,心中烦躁,大喝一声:“肃静!” 他一把夺过皇甫嵩手中的信,将它撕得粉碎,然后将手放在皇甫嵩面前摊开,让他看着碎屑在空中飞舞。 董卓原本就与皇甫嵩有嫌隙,早就想借机惩治皇甫嵩。他见皇甫嵩居然将刘辩的信带到朝堂上,心中愤怒至极,脸上的横肉也在不断颤抖。 皇甫嵩却一脸坚毅,心中仿佛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对刘协说道:“陛下,臣还有。” 然后他又看向董卓,一脸淡然地说道:“相国,您要撕的话,我这里还有二十几份。”说着,他解开衣襟,从中调出了一堆书信。 董卓被他此举气得脸色铁青,握紧的拳头发出“咯吱”的响声,伸手拔出腰间的七星刀,作势要向皇甫嵩砍去。 文武百官被吓得不住后退,皇甫嵩却一脸平淡,巍峨地立在原地,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董卓将刀架在皇甫嵩脖子上,冷笑道:“好一个不畏生死皇甫义真,我到要看看弘农王都说了些什么。” 说着,他将卡在皇甫嵩衣襟上的一封信拿了过来,抽出里面的信,读了起来。 …… 陛下亲启。 陛下,臣惶恐,志学之年,深锁未央。儒鸩杀母上,剑杀侍婢,臣与姬侥幸得脱,未敢停留。伍德瑜念及旧情,护臣西至弘农,如洛舍闵公、卢公。 董崇矩知臣西归,舍府邸,让弘农,容臣一席之地,皆相国之恩。 出宫未奏,臣之错。谋逆之言,臣冤枉。 望陛下念先帝情分,芳林之约,洛舍之旧,容臣居弘农一隅。 臣感激涕零。 臣表伍德瑜为弘农中尉,荀公达为弘农相,皇甫伯良为弘农长史,华子鱼为弘农治书,张文远、梁义空、苏季安、秦伯瞻、高伯平、曹修明各为弘农校尉,董崇武为弘农卫士长。 此皆与臣共难之人,望陛下准许。 臣愿守弘农,抗河东白波,护洛阳一侧。 陛下仁德,臣面北而跪。 弘农辩。 …… 董卓读罢,一把将信撕得粉碎,冷笑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然后他转身看着百官,面色阴冷,喝道:“弘农王所言,你们信吗?”他将手放在刀柄上,作势要杀了与他意见相左的人。 百官见状,皆不敢言。 皇甫嵩欲言,刘协挥手示意他不要再激怒董卓了。 刘协咽了咽口水,像是鼓起勇气一般,说道:“相国,我倒是觉得弘农王说得对。” 董卓闻言,面色有些不耐,说道:“陛下……” 刘辩亦举起手示意董横让他说完,“李儒鸩杀何氏,事实如此,且他已伏诛,此事不提。 弘农王未奏请圣意,私回封地,虽情有可原,亦要罚三年俸禄。 董崇矩主动让出弘农城,精神可嘉,赏黄金万两。相国教导有方,亦赏黄金五万两。 孤任命皇甫将军为弘农傅,其他人才皆若弘农王所说。” “陛下……” 董卓虽然得了黄金,但似乎还是有话要说,刘协同样示意他让自己说完,“孤六岁时,与弘农王在芳林园约定,一人为帝,另一人绝不反叛。 孤八岁时,与弘农王为张让、段珪挟持,后为卢公、闵公相救。行至洛舍,只寻得一匹马,众人皆让卢公带弘农王先走,弘农王不愿舍孤先走,后又找到一匹马,弘农王与孤才出发,尔后遇到相国。 所以,弘农王断不会谋逆。” 刘协开始还有一些紧张,说到后来,言语慷锵有力,掷地有声。 一众经历过“十常侍之乱”的老臣忆起往事,皆有些感伤,朝堂中居然出现了抽泣声。 董卓听着刘协的话,心中道:“若弘农王未等陛下先行,我未同时遇到两人,是否还会再行废立之事?应该还是会的,毕竟想要掌握权力,需要一个小皇帝。” 这时,一直站在董卓身后的王允站出来,说道:“陛下仁德,臣以为左将军仁爱谨慎,尽忠职守,确实是弘农傅的不二人选。” 百官见王允站出来,纷纷附和,他们见九岁的刘协能讲出这般话,心中感怀社稷有救,大汉未亡。 虽然百官对刘协的话非常赞同,但他们知道最后拍板的还是董卓。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皆看向董卓,他并未讲话,便已是殿中的焦点。 只见他缓缓张口,说道:“陛下仁德,愿意宽恕弘农王。百官忠义,知陛下诚乃明主。然本相不同意。” 言毕,他拿出早已拟好的圣旨令人呈给刘协。 刘协望着圣旨上的内容不住叹气,最终说道:“那便依相国之意吧。” 董卓闻言,大笑而去,独留刘协与百官无奈地站在原地。 如今这崇德殿内,果真是董卓一家之言。 刘协命人将董卓拟的圣旨盖上玉玺,加急送往弘农城。 董卓在朝堂大发神威,众人奈他不得,弘农城该何去何从? 第二十八章 虚惊一场 一切准备就绪,一众侍卫护着一个小黄门往弘农城宣旨。 奉命到弘农城的小黄门唤作唐义,他曾侍奉过刘辩,且刘辩对他有救命之恩。 一次他惹到了中常侍高望,为高望殴打,此时刘辩经过,从高望手中救了他。 他今日在朝中将所有事都看在眼里,心道:“董卓拟的圣旨,定然对弘农王不利,我家中只我一人,不怕连累,干脆一走了之算了。” 于是,他过了函谷关,摆脱侍卫,一个人往南,将圣旨埋在土中,投南阳去了。 众侍卫见唐义带着圣旨走失,寻他不着,又无法回宫交差,干脆各自散去,带家人避难去了。 这道圣旨,弘农不知,洛阳不觉,一时没了下文。 然“芳林之约,洛舍之旧”传遍各地。 …… 司隶弘农国,弘农城,王府。 这日,众人正在王府议事,苏定突然仓惶地跑进来,他喘着粗气,说道:“王上,关于您托皇甫将军呈上的书信有结果了。” 伍孚见他这般模样,知道一定不是一个好结果,叹道:“果然如公达先生所料,最终还是免不了这一遭吗?” 苏定眼神有些灰暗,说道:“陛下与百官皆同意,最终被董卓一言否决。他早拟好了圣旨,欲调公达、子鱼两位先生其他处为官,德瑜、文远、伯平、修明四位将军去戍边。圣旨已下,皇命难违。唉……” 苏定心中清楚,董卓想要调走的这些都是弘农国的支柱。一旦他们离开,弘农国危在旦夕。但他心中发誓:“一定誓死守卫弘农城。” 华歆闻言,心中对董卓的釜底抽薪之计气愤难当。他对刘辩拱手道:“王上,子鱼染疾,不能接旨,先回去休息了。” 众人对于华歆的反应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的确不失为一个选择。仕子的确可以因为某些原因,对官职辞而不就,但不接旨,可是死罪。 华歆正要离去,荀攸一把将他抓住,让他稍安勿躁。 董卓可能会使釜底抽薪之计正是荀攸想到的,然而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而上书信进言的方法是刘辩提出来的。 荀攸对此十分赞同,同时也有些担忧,若董卓对刘协没有丝毫敬畏,此事难成。 众人见他拦住华歆,淡定从容,应有什么好计策,目光殷切地瞧着他。 他转头对苏定说道:“苏将军,这是哪日发生的事?” 苏定回道:“三日前早朝。” 荀攸尚未说话,皇甫贤疑惑地说道:“奇怪,若是三日前,圣旨早该到了。为何今日仍未见到天使?” 皇甫贤之言勾起了众人的疑惑,按道理,从洛阳到弘农也就一日光景,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荀攸沉吟片刻,说道:“季安,汝再去查探一下传旨的是哪个小黄门,或许是王上旧识也说不定。” 苏定差人专门去了洛阳一趟,最终探得传旨之人唤作唐义。 刘辩脑海中闪出旧事,将他救唐义之事讲与众人,众人皆言:“王上仁德,才有此报,唐义应该是带着圣旨走了。” 众人又言:“唐义知恩图报,是为忠贞义士。” 弘农城内,众人虽为收到正式任命旨意,然人心向辩,各司其职,厉兵秣马,准备收复封地。 …… 董卓这日在府中思量:“皇甫义真本就与我有隙,又在朝堂上忤逆我,应当想办法处置他。” 于是,董卓唤来李傕,命其伪造皇甫嵩贪污腐败的证据。 李傕领命而去。 一日后,董卓手握伪造的证据,在朝堂上诬告皇甫嵩贪赃枉法,使刘协下旨将他收入大狱。 文武百官皆知皇甫嵩秉性,绝不可做出贪赃枉法之事,实属董卓为报复他而进行的构陷,却无人敢言。 朝堂之上已是董卓的一言堂,众人说什么都只是徒劳。 最终,皇甫嵩因为替刘辩传信而被董卓构陷入狱。 皇甫嵩之子皇甫元曾与董卓交情匪浅,曾替董卓挡过北宫伯玉的刀。他听闻父亲因董卓入狱,急忙赶至洛阳,求见董卓。 董卓见他来访,热情地出门迎接,说道:“坚寿,平北宫伯玉之后,你我已数年未见。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皇甫元却是跪在地上,言道:“相国缚坚寿父亲,坚寿不敢与相国做兄弟,望相国念在旧事份上,饶父亲一命,坚寿拜谢。” 董卓感怀昔日情分,命人将皇甫嵩从狱中放出,请他们父子到府中赴宴。 宴会上,皇甫嵩一直不言不食,皇甫元与董卓侃侃而谈,聊起旧事,满心欢喜。 董卓与旧友同饮,心情舒畅,轻松惬意,倒是他进京之后头一遭。 酒宴之后,董卓留皇甫元在洛阳常住,欲表他为侍中。皇甫元辞而不受,言道:“仲颖所为,已天怒人怨,恐难以善终,望你珍重。” 言毕,皇甫元扶着父亲皇甫嵩出了相府,直奔雍门,一路往弘农去了。皇甫嵩被刘协任命为弘农傅,虽圣旨未下达,但圣命已下,他自然要去弘农赴任。 况且,他听闻刘辩与往日已大有不同,也想亲眼见一见。 因皇甫嵩在狱中受了些折磨,两人行得有些慢,两日之后,才远远地望见博杨城。 两人又行了数里,却是有一对人马赶至近前。为首一少年年纪轻轻,约有十五六岁,面容清秀,双目有神。少年身后则跟着几名文人武将和一队骑兵。 少年正是弘农王刘辩。 他接到苏定消息,言皇甫嵩因董卓入狱,其子皇甫元入京解救,父子出了雍门往弘农来了。 他即刻率众出城迎接,迎到他们两人。 他身后正是荀攸、华歆、皇甫贤、张辽、董横、高顺、曹性、梁宇、秦远等人。 他见一老一少两人走在大路上,老的青丝白发,身材魁梧,面色坚毅,当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少的人高马大,双眼炯炯有神,脖颈侧面有一道疤,亦是一员猛将。 此二人定是皇甫嵩、皇甫元父子无疑。 刘辩见到皇甫嵩后,翻身下马,拜道:“小子弘农王刘辩,见过义真先生。” 众人与皇甫嵩、皇甫元父子见面完毕,又给皇甫元牵了一匹马,将皇甫嵩扶上马车,一行人动身返回弘农城。 皇甫嵩到弘农,无异于是一件好事。 第二十九章 起兵讨董 司隶河南尹,洛阳县,皇城,相府。 董卓知道圣旨尚未传达到弘农城已是七天后,他恼羞成怒,却是无暇再顾及弘农之事。 他收到了不止一个更坏的消息,曹操逃回陈留后招厉兵秣马,有陈留襄邑县人卫兹相助,广纳人才,聚起大队人马,意欲讨伐他。 东郡太守桥瑁伪造三公亲笔信,历数他八条罪状,言:“董贼欺天罔地,动摇社稷,秽乱宫禁,残害生灵,不尊天子,迫害群臣,卖官鬻爵,兵戈乱起。” 书信传遍州郡各地。 渤海太守袁绍欲拥大司马刘虞为帝,讨伐他。然刘虞不从,袁绍复以“清君侧”为名,聚起冀州健儿,意欲与关东诸路大军,共图大事。袁绍家世显赫,一时投奔者无数。 冀州刺史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徐州刺史陶谦、北海太守孔融、北平太守公孙瓒、河内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山阳太守袁遗、南阳太守袁术、长沙太守孙坚、上党太守张杨、颍川太守李旻、济北相鲍信尽皆响应。 关东群雄尽揭竿而起,欲讨伐他这个祸国之臣。 如今,袁术、孙坚、李旻屯兵于南阳郡北部的鲁阳县,紧邻河南尹南部的梁县,距洛阳两百余里。 袁绍、王匡、张杨屯兵于河内郡怀县,毗邻河南尹北部的平县,距洛阳七十余里。 孔伷屯兵于颍川郡阳翟县,临近河南尹密县,距洛阳两百余里。 其余大部分人马均住扎在陈留郡西部的酸枣县,近邻河南尹东部的原武县,距离洛阳两百五十余里。 韩馥坐镇魏郡邺县,负责粮草供给、调度。 各路人马尊袁绍为盟主,是为讨董联盟,以“清君侧,稳社稷”为口号,对西凉军虎视眈眈。 这一连串的消息让董卓感到脑浆崩裂,头痛不已,握紧拳头狠狠砸向了桌子,吓得旁边侍候的婢女连忙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生怕迁怒于己。 她们原本都是宫内的宫女,被董卓掉至相府。在他们眼中,董卓就是一个收上去沾满鲜血的索命魔王。 片刻之后,他松开攥紧的拳头,冷笑道:“什么清君侧,不过是尔等欲扩张实力的幌子罢了。如今天子尚幼,皇室衰微,讨伐一个董卓,便不会有另一个董卓吗?尔等小贼,视我西凉骑兵于无物乎?” 他命吕布召集众将,商议对策,欲迎击关东人马。 众将知军情紧急,不敢耽误,即刻赶到相府。 不一会儿,吕布、董璜、董旻、徐荣、胡轸、杨定、李傕、李蒙、王方、华雄、郭汜等将悉数到相府,围坐在董卓身边。 魏续、郝萌、董云三将亦随吕布到场。 众将坐定,董卓对将形势讲与众人,命众将奋勇作战,彰显西凉铁骑的威名。 众将神色凝重,连连称是。 董卓命侄子董璜统领好禁军,维护洛阳治安,莫教有心人有可乘之机,内外勾结。董旻率领一军驻守洛阳,配合董璜维护洛阳安定。 他又命徐荣、吕布、杨定、王方四将率八万大军往东,赶往成皋、荥阳与酸枣义军、河内义军交战。 胡轸、李蒙、华雄将率四万大军往南,赶往梁县与袁术、孙坚对峙。 最后,他命李傕南下,赶往阳城等地劫掠,郭汜北上,赶往河阳等地劫掠,扰乱联军后方。 董卓安排完毕,诸将各自领命退去,整顿兵马,往各处奔去。 虽然关东联军声势浩大,兵强马壮,但西凉军骁勇善战,并不胆怯。 董卓果真是一个有谋略的将领,此时方显出一番当年的风采。 不过很快,他因为身材比往日臃肿,才为众将布置了一会儿,便有些乏了。 他命李肃到阁外守卫,兀自睡下了。 其实,就算作战失利,董卓也早已为西凉军布置好了撤退之路。 此时,牛辅率樊稠、张济、董承等将正与白波军于河东郡交战,已取得初步胜利,屯于河东安邑县。 弘农郡内,董越屯于弘农郡黾池县,段煨屯于华阴县,原何进旧将张璋屯于陕县,原何进旧将吴匡屯于湖县。 董卓早已将诸将部署在关键位置,为他守住西凉军回撤凉州的通道。 所以,他才能安心地睡下。 梦中醒来,他突然又记起了远在弘农城的刘辩,命人传令张璋、吴匡、董越三将,将刘辩的头提到洛阳。 他对刘辩的关注还真是特别的多。 …… 司隶弘农国,弘农县,弘农城,王府。 关东英豪起兵讨伐董卓的消息传来,刘辩亦召众臣前来议事。 众臣听闻此事,也早已安耐不住,想要向刘辩进言。 如此弘农国君臣一心,倒也没用几句话,便达成共识,亦举起反董大旗。 刘辩坐在堂上,文臣武将分坐在两侧。他看着堂下的众臣,心中百味交集。 短短一个月,他便从一个从洛阳仓皇逃跑的废帝,变成了一个拥有众多贤臣良将的弘农王。董卓从一个人人畏惧的相国,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国贼。 造化弄人。 不过,唯一没变的还是董卓想杀了他。 他看着堂下的众臣,说道:“虽然我们已经打算讨伐董卓,然弘农城四周县城,皆有董卓部将驻守,一旦宣布,定然会被围攻,形势不容乐观,不知诸位有何良策。” 皇甫嵩这几日与刘辩接触,已经发现他的确与往日不同,言行已无往日轻佻懦弱之态,反而条理清楚,铿锵有力,颇有一丝威严。 若不不是前些日子在殿上听到刘协讲述芳林之约,他还有些担心刘辩的存在会威胁到刘协。 他心中感叹:“先帝在天有灵,两个陛下与弘农王皆仁德。” 他抬起头,对刘辩说道:“王上不必忧心,西凉军精锐皆在关东,此处不足惧。” 荀攸亦附和道:“华阴段煨生性多疑,见关东势大,定然不会出兵。 安邑牛辅、樊稠、张济虽为猛将,然与白波军对峙,无力于此。 只有黾池董越、湖吴匡、陕张璋稍有威胁,其他不足道也。然董越两次败于我军,吴匡、张璋非董卓心腹,必不出力。 所以,并不足惧。” 第三十章 三将围城 黾池县,黾池城,东门。 董越瞧着一路向西去往陕县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他几秒前还是一脸笑容地送别相国使者,现在却是一脸无奈地唉声叹气。 董卓给他下了一个命令,命他与吴匡、张璋等人一同进攻弘农城。 这个命令让他十分头疼,弘农城虽然不是固若金汤、无懈可击,但西凉军的几次攻城全部无功而返,还折了好些将士。 算上第一次被刘辩扫地出门,他已经在弘农城折戟两次了。 不论如何,弘农城绝对不是他的福地。 某种意义上,他是不愿去进攻弘农城的。 但是,军令难违,他不得不点齐兵马,准备再次向着弘农城出发。陕县、湖县离博杨城较近,他必须要尽快出发。 …… 董越在黾池城磨蹭了半日,又在路上磨蹭了一日,才赶到弘农城。 吴匡、张璋两人已经等候多时。 董越此行共带了三千兵马,吴匡、张璋各带了两千兵马,三将总计带了七千兵马。 弘农城城墙上,刘辩看到敌人只有这些人马,怪不得荀攸要说他们出工不出力了。 弘农城此时有守军五千余人,又有皇甫嵩、张辽、高顺、曹性等将领,足以与敌军正面一战。 不一会儿,董越、吴匡、张璋三将汇合一处,往弘农城北门外进军。 三人引着各自的士兵立于北门外五百米处,而弘农城一方,根本没有一个人出来,连城墙上都看不到一个像是管事的人。 刘辩、荀攸等人早就各自找一个暖和一点的地方歇着了。 董越、吴匡、张璋三人并不想攻城,一是他们带的兵不多,二是因为攻城的损失过大。所以他们并未急于攻城,而是在城门外等着城内的人出来,再派一两个军侯斗将,不敌撤走。 这样三人既从了董卓的军令,又不会损失多少军士。 关东战场尚未分出胜负,他们要保存一些实力,等将来胡轸、杨定那帮家伙兵都打光了,他们上位的机会也就来了。 但是三人在城门外站了半天,城内也没人出来,场面有些尴尬。听着身后将士议论纷纷,三人的脸面也有些绷不住。 吴匡催马向前走了几步,对着弘农城的方向吼道:“我是相国麾下大将吴匡,奉相国之命讨伐弘农城,请弘农王出来答话。” 弘农城内异常安静,除了一只路过的乌鸦叫了两声之外,并无其他声音。 吴匡无奈,只得转身退回阵中,对董越、张璋两人说道:“看来弘农王是告诉我们,要打来攻城,不打滚。” 张璋闻言有些恼羞成怒,骂道:“弘农城上下都是锁头乌龟吗?乌龟弘农王?名字真的很配。” 张璋的话引得身后军士一阵大笑。 这时,弘农城上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正是挨了骂的刘辩。他对城外吼道:“张璋,我念你是大将军麾下旧将,本想放你一条生路,看来你是自寻死路。吴将军、董将军,你们若退去,本王决不为难。” 说着,弘农城北门打开,皇甫嵩、伍孚、张辽、高顺、曹性、皇甫元依次走出,秦远和梁宇也已悄悄出了西门和东门,埋伏在两侧。 吴匡见刘辩出现,言语中提及旧事,无奈地说道:“王上,军令在身,得罪了。” 董越则盯着刘辩身后的大黑个,对方也在盯着他,两人眼中没有敌意,只有亲情。 他从董卓的使者那里得知董云已经投效到吕布麾下,性命无虞。如今董横投效弘农王麾下,性命亦无虞。 两个弟弟性命无虞,他这个做大哥的便安心了。 他看着城墙上的董横和刘辩,说道:“弘农王,今日胜负孰未可知,休要猖狂。” 言毕,他身后一名体型魁梧的校尉站出来,说道:“某愿为将军拿下第一阵。” 此人董越识得,董云麾下的第一战将冯恢。董云离开黾池后,他麾下的将领自然尽归董越。 董越见冯恢请战,沉吟了片刻,有些不舍得。毕竟张辽、高顺两个都是一骑当千的大将。若冯恢对上两人,根本毫无胜算。 他对冯恢说到:“叔弘,稍安勿躁。” 冯恢闻言,顿时蔫了下来,没了原本斗志昂扬的模样,似乎对董越的决定有些不满。 这边董越命麾下校尉回归本阵,那边张璋却派出一员猛将。 那人身形魁梧,声如洪钟,手持一把狼牙棒,模样十分骇人。狼牙棒在他手中犹如普通棍棒一般轻盈,一棒下去,仿佛能砸碎巨石。 他手中狼牙棒指着一位小将,脸上傲气十足,颇有些挑衅的意味。那名小将正是高顺。 高顺挺枪冲出,枪如灵蛇,并不与他硬对,绕着狼牙棒攻向他的胸腹要害。 他与高顺交战不到五回合,被高顺一枪挑落马下,没了性命。 高顺一枪挑落一将,拍马向张璋冲去,枪尖直指他的嘴,势要撕烂他这张骂人的嘴。 张璋身后两员将见高顺颇为嚣张,心中恼怒,一齐杀出,一人使刀,一人使斧,向前截住高顺,对他左右夹击。 高顺手中长枪前突后刺,两将竟无还手之力,斗不到十回合,双双被高顺挑落马下。 高顺再杀两将,继续拍马向张璋冲去。 张璋连失三将,心中胆怯,竟调转马头向后撤去。吴匡和董越见张璋撤退,也率人向后撤退。 皇甫嵩见敌人撤退,率军掩杀过去,对敌人进行追击。 一如三人战前设想的一样,派一两个军侯斗将,不敌撤退。 只是对于张璋来说,情况与设想貌似有些不同,弘农军对他紧追不舍,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梁宇早已埋伏在一旁,见敌人撤退,率一千越骑冲杀上去,跟着高顺一齐追击张璋。 辱骂国君,等同于辱骂臣子。 张璋决不可留。 张璋仓皇逃跑,麾下步兵早已跟不上他的速度,被秦远、曹性率人围住一部分,纷纷投降。 他逃了五里,身边只余两名军侯护在左右,十分凄惨。他看到身后已无追兵,叹了一口气,暗道:“此次虽然大败,幸好保住性命。先回湖县休整,再做打算。” 他明白此地不宜久留,正要率两名军侯回城,一名军侯却是应声倒地。 高顺突然挺枪出现,长枪一抖,又将另一名军侯挑落,向他冲来。 正是张璋自以逃出生天,高顺长枪索命连环。 第三十一章 收复湖陕(上) 高顺挺枪向张璋攻去,让后者从逃出生天的轻松中清醒过来,认清了现实。 高顺并不准备给他一条生路。 他认清了形势,心中反倒不再惊慌,毕竟他也是经历过黄巾之乱、十常侍之乱的一军之将。 他二十一岁开始追随何进,那时何进还在颍川太守的任上。然后,何进拜侍中、将作大匠、河南尹、大将军,他一直跟在何进身边,从侍卫升至校尉、骑都尉。 其实,他一直觉得骑都尉的官职有些低了。直至何进被人杀害,他也未能再进一步。 后来,董卓进京把持朝政,他率部投靠了如日中天的董卓。 今日,刘辩跟他提起何进,他并不以为意。因为渠穆为他亲手所杀,为何进报了大仇,今生已无相欠。 张璋瞧着袭来的高顺,心道:“休要在年轻人面前失了体面。” 他从腰间拔出大刀,向高顺冲去,他还算有些实力,从军多年,一劈一砍也不是花架子,倒是十分实用。 两人刚一照面,张璋拨开高顺的长枪,刀刃顺着枪身砍向高顺握枪的手。 高顺见状完,长枪在空中顺时针绕了一个大圈,荡开大刀的同时,一枪刺向张璋脖颈,速度极快。 张璋收刀回救,将将挡住高顺刺来的长枪。又斗了十余回合,他被高顺一枪划伤了右手,兵器也随之落地。 高顺眼中没有怜悯,一枪刺向张璋胸前,这名老将的生命走到了终点。 他击败张璋之后,并未带着他的尸首回城领赏,而是将尸首提到马背上,一人一骑往陕城赶去。 …… 弘农城北门 梁宇见张璋率两骑逃脱,本欲继续追赶,却见高顺一骑紧追不舍,后者平淡地对他说道:“梁将军,你先押解降兵回城吧,张璋就交给我了。” 今日高顺阵前连杀三将,逼退敌军,出尽了风头,梁宇心中有意成全他再建功勋,便不再继续追赶。 他打扫完战场,命人押解着俘虏回到了弘农城。 此次张璋共率领两千名军士,逃跑时折损了五百余人,剩下的全部被梁宇、曹性、秦远三将俘获。 刘辩命人让这些军士聚集到一起,说道:“汝等大多是大将军旧部,本王不愿为难汝等,愿收至麾下。汝等若不愿,可自行离开。” 说着,他命秦远和曹性给众人让开了一条路。经历了前次西凉兵行刺之事,他已经明白降兵若不是真心效忠,强行留下有害无利。 秦远、曹性两将率人退开后,几名士兵小心谨慎地离开了,众人见他们安全离开,从之者甚众。 最终,一千四百余名降兵留下的只有八百余名。 众人皆言:“王上,我等皆是大将军旧部,愿誓死效忠。” 虽然留下的人比想象中少一些,但刘辩心中并不觉得可惜。他望着城门下一脸真挚的军士,对皇甫元说道:“皇甫将军,去接收你的士兵吧。” 皇甫元已经被他任命为虎烈校尉,如今却还是光杆司令一个,皇甫家在大汉颇有威名,将这些降兵交与皇甫元正好。 皇甫元闻言心中颇为感动,答了一声“诺”,便走下城门,去接收他的士兵了。 处理好这些降兵,刘辩又对曹性说道:“修明,伯平应该是去陕城了,你带麾下士兵速去支援他,顺便将他麾下士兵也带上。若攻下陕城,本王任命他为陕县令。” 然后他又命梁宇带人去盯着刚才离开的那些士兵,以防他们滋扰乡里。 做完这一切,刘辩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等伍孚和张辽回来。 皇甫嵩见到刘辩刚才的一系列处理方式以及命令,颇有些眼前一亮的惊艳。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稳重,仁德果敢,统兵一方的诸侯。 皇甫嵩有些激动地看着他,将几日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讲了出来:“老夫有幸见到王上成长,心中甚是欣慰。先帝在天有灵,大汉无虞。” 刘辩闻言,起身对皇甫嵩说道:“小子身上还有许多不足,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他身后的荀攸、华歆、皇甫贤三人见刘辩不骄不躁、谦卑恭谨的模样,心道:“皇甫老将军,我们王上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不一会儿,伍孚和张辽带人返回,禀报道:“王上,我们按公达先生所言,追了吴匡一路,将他向南赶去,并未害他性命。” 吴匡虽是何进旧将,对刘辩也算客气,但亦不能留他在弘农,只好将他赶走。 然后刘辩命伍孚和张辽回城休息,他又将秦远和皇甫元唤至身前,说道:“伯瞻,本王命你去拿下湖城,若拿下湖城,你为湖县令。坚寿,本王命你去协助伯瞻,你可愿意?” 他之所以命皇甫元一同前去,也是见皇甫元寸功未立,给他一个机会,顺便在新得的手下面前表现一番。 皇甫元何其聪明,自然晓得他的用意,兴奋地说道:“末将愿意。” 秦远亦答了一声“诺”,领命而去。 荀攸见皇甫嵩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一脸担忧,进言道:“王上,可请皇甫老将军带一队人马支援两位将军。” 皇甫嵩知道荀攸好意,对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却拒绝道:“公达,某知你好意,但年轻人的事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这个老家伙再担心也是多余的。” 言毕,皇甫嵩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眼神一直向西望去,正是湖城的方向。 儿行千里母担忧,子上战场父亦忧。 湖城在弘农城西南五十里处,西边是华阴县,北面是河东河北县,南面是枯枞山。 陕城在弘农城东北六十里处,北面毗邻河东太阳县,东面是董越镇守的黾池县。 拿下两县也是战斗开打时,荀攸临时向刘辩进言的,若能拿下两城也好与弘农城互为照应。 原本刘辩曾想任命皇甫元为湖县令,因为皇甫规曾在弘农任郡守,正好可以借助皇甫家在弘农的威名迅速令湖县安定下来。 这一决定却被皇甫嵩以“坚寿未立寸功”而由辞去了。 刘辩自然明白他的用心,他作为弘农傅定然要做好表率,不想皇甫元心中存有靠他这个父亲出头的想法。 其实,皇甫元已经快三十岁了,皇甫嵩还当他是一个孩子。 第三十二章 收复湖陕(下) 陕县,陕城,南门。 陕城内原本有守军四千,张璋本次带走了两千,此时城内尚有两千。 守城的两个校尉,一个叫做廖才,另一个叫做韩融,他们皆是张璋到陕城之后从别处投奔来的。 韩融与当今大鸿胪姓名一字不差,也读过一些书,颇有些智谋。 这日,廖才、韩融两人正在廖府闲聊,却听守门军侯来报:“有一个俊朗的青年带着张将军的尸体在门外叫阵,劝我们开门投降。” 两人闻言大惊失色,火速赶往北门城墙,只见一员小将,一手持长枪,一手提张璋,在门外叫阵。 那小将一边骑马踱步,一边说道:“我乃弘农王麾下陷阵校尉高伯平,张璋私自侵占陕城,已经伏诛。王上仁德,若你等开门投降,放你等一条生路。” 韩融见高顺只一骑便敢来叫阵,实力定然不凡,恐怕张璋就死在高顺手上,城内无人能敌。 他与廖才商议,言道:“张将军已死,城内为将者只有你我。你我需夺回张将军尸首,方能让城内军士臣服。一会儿,我与那小将交谈,你在一边拿箭射他,切莫伤到将军。” 廖才闻言大喜,自到一边准备。 韩融佯装大怒,冲着高顺吼道:“你这个小子,休要在这里胡言,我等奉相国之命镇守陕城,弘农王算什么东西。快将我家将军放下,或许本将赏你个军侯当当。” 韩融正与高顺搭话,廖才却是躲在一边拈弓搭箭,准备一箭射杀高顺。 高顺早已看到廖才的动作,佯装仔细考虑韩融的话。他将张璋的尸首重新放回马背上,手臂上突然用尽力气,将长枪掷了出去,正中城墙上的廖才。 廖才被长枪穿透左腹,栽下城墙,一命呜呼了。 高顺从张璋腰间拔出大刀,指着城墙上的韩融说道:“休要率手段,你投降不投。” 韩融见高顺拿出大刀指向自己,以为他要掷自己,赶紧蹲下身躲在城墙后。 结果,想象中的大刀并没有飞来。 他寻思道:“我若下令放箭,将张璋的尸首射个千疮百孔,这些部将不一定服我。不如埋伏好人手,再把高顺放进城来,等他放下尸首,射他个千疮百孔。” 于是,他唤过一名心腹军侯,小声吩咐下去,命他带人埋伏在城门两侧。 一旦高顺放下张璋,杀无赦。 一切安排妥当,他站起身,谄媚地对高顺说道:“小将军息怒,我怕了还不成吗?韩融恭迎小将军进城。” 说罢,他走下城门,为高顺打开城门,然后退到城内,示意后者进城。 城门外,高顺见他表情变换如此之快,心中生疑,估计他是顾忌自己手中队伍张璋,所以在城内布好陷阱,等着自己上钩。 他假意往城内走去,却是在城门口勒住缰绳,不再向前一步。 城门内除了韩融之外,别无他人。他一脸和善,一副真心欢迎高顺进城的模样。 他见高顺站在门外,似有疑虑,耐心地等待着后者。他可不会走到城门处拉着高顺的手将他骗进城,那样太危险了。 高顺在城门外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陷阱。但城门内安静的有些过分,居然连军士走动的声音都没有,根本不像一个选择投降的城池。 高顺对韩融说道:“让你的人都出来,本将要检阅军士。” 韩融闻言,知道高顺不是一个人毫无头脑的莽夫,已经开始怀疑他布置了陷阱。他叹了一口气,对高顺说到:“小将军,现在城内共有守军两千,如何全出来,你若不信我,走就是了。” 说着,韩融向旁边招了招手,命人将城门关上。城门边埋伏的一个军士可能是太紧张了,他拿着弓箭走了出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露出了半个身位。 高顺见状催马上前,挺枪冲了上去,方才他并不确定韩融是否真的投降。 现在,他已经有了答案。 韩融见军士拿弓箭走出来,知道已经漏陷,赶紧命人关上城门。 但是,一切为时已晚,韩融连兵刃都没来得及拿出来,被高顺一枪戳中胸膛,挑落马下。 正所谓害人终害己,陕城韩融也。 高顺一枪挑落韩融,又趁两边弓箭手不注意,将其全数消灭。 韩融的那名心腹军侯欲上前报仇,亦成了高顺枪下鬼。 然后,他举起张璋和韩融的尸首,喝道:“张璋、韩融已经伏诛,降者不杀。” 此时,陕城内已无大将,只余两位军侯。两人正无主意,城门外又来了一队人马,正是曹性带着六百余名军士赶来支援,与高顺汇合一处。 那两名军侯见状,率领剩余的军士向高顺投降。 今日,高顺一人一骑,击败张璋及其麾下四名校尉、五名军侯,并攻陷陕城,传为一桩美谈。 …… 湖县,湖城,东门。 湖城处的战斗颇有一些戏剧性。 秦远、皇甫元两将到达湖城,劝降未果,正准备攻城,城中突然走出一个老者,来到两将阵中。 老者姓张,名诞,字子休,城上两名守将的父亲。他曾在皇甫规手下做过军吏,受过皇甫规的恩惠,才能养活一家。 他从守军那里听说皇甫家的人来劝降,两个儿子不允,马上就要开战。 他首先劝阻两个儿子,尔后出门劝阻秦远和皇甫元。 他来到营中,听闻皇甫元乃皇甫嵩的儿子,又奉了弘农王命令而来,占着道理。 老人家是个明白人,他回城后,对两个儿子劝道:“董卓乃是国贼,弘农王乃天子之兄,是正义。皇甫坚寿又为旧人之后,值得信任。他可以为我们引荐仕正义的机会,你们缘何还要仕国贼呢?” 老者长子叫张恭,字公敬,次子叫张谨,字公慎。 张恭闻言,心中有些疑问,说道:“父亲,若我兄弟两人反董卓自立,而非投弘农王,是否有机会染指天下呢?” 张谨听兄长说至此,眼神亦是一亮。 老者见两个儿子如此,脸色一沉,怒斥道:“连吴将军都忌惮弘农王,你兄弟有勇无谋,如何成事?” 张恭、张谨见父亲生气,皆道:“愿遵父亲之意,投降弘农王。”两人话虽如此,心中却不以为意。 随后,张恭、张谨献出湖城,秦远成功入主,湖城暂时归在刘辩麾下。 第三十三章 张氏兄弟 汉初平元年三月十二日,司隶弘农国,弘农县,弘农城,王府。 经过两日整顿,湖、陕两县已经基本掌握在刘辩手上,皇甫元与曹性已分别从两处返回弘农城。 黾池董越新败,回城后坚守城池,不会贸然出击。华阴段煨偏安一隅,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河东安邑牛辅与白波军激斗正酣,陷入焦灼,无暇顾及弘农。 董卓与关东联军尚未交战,相互对峙,分身乏术。 所以,如华歆所说,弘农国进入了一段比较轻松的阶段。 不过时间不会持续太久。 王府内,曹性正在给众人讲述高顺一骑破城的经过,皆为高顺捏了一把汗,若不是一名埋伏的守军会错意,或许已经命丧陕城了。 皇甫嵩听罢,赞道:“伯平一骑连破敌方数将,又得一城,端是一员大将。恭喜王上!” 刘辩闻言亦笑道:“伯平确有大将之才,只是这过程听得我好担心。” 张辽、曹性两将见刘辩这么说,皆道:“王上,伯平虽然好奋勇争先,但还是能够审时度势的,您不用担心。” 陕城的攻略跌宕起伏,湖城的攻略一波三折。 众人皆对张老的大义感到敬佩,皇甫嵩年轻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对他还有一定印象,提起旧事,唏嘘不已。 张诞曾与皇甫嵩讲过,那年他夫人难缠,弘农太守皇甫规亲自驾车载名医到他家,救了他的夫人与儿子,后又赠予钱财,帮他度过了苦难的日子。 众人原以为只是一般的钱财赠与,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些事,皆感慨皇甫老将军的仁义。 然后,刘辩又与众臣商量了一下弘农国接下来的计划,便结束了一天的商议。 结束后,皇甫元请荀攸、华歆两人留下,然后呈给刘辩一封秦远的亲笔信,转身告辞了。 刘辩将信打开读了一遍,又交与荀攸、华歆两人。 信中所说,无非就是秦远从降兵口中听到的一些话,关于张恭、张瑾两兄弟投降前的言语。 荀攸、华歆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华歆张口说道:“若坚寿为湖县令,张氏兄弟不用担心。如今两人在伯瞻麾下,他日张老仙去,两人恐有异心。” 刘辩心中亦有担心,但张氏兄弟降他,不能只凭借投降前的一两句话便认为他们有二心。 他对荀攸、华歆两人说道:“既已起用两人,还当不疑,况且这只是降前之言。” 刘辩用人不疑,两人皆知。 荀攸沉吟片刻,说道:“不如我们派张氏兄弟进攻卢氏,若成功,命其为卢氏县令,镇守卢氏。一来调离根基之地,二来满足其野心,三来,弘农国又多一城。不过,王上还需做足准备。” 华歆又补充道:“王上可派修明、坚寿同行。” 刘辩闻言,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说道:“两位先生之言,甚得我心,一切由公达先生安排吧。” 荀攸、华歆闻言向刘辩请辞,各自退去安排具体事宜了。 …… 三日后,曹性、皇甫元、张恭、张谨四将到达卢氏城,对卢氏发起进攻。 卢氏城守将左灵,本为董卓女婿牛辅的一名军侯,被董卓提拔为校尉,镇守卢氏城。 卢氏城内的守军并不多,仅有两千余人。所以左灵闭门不出,一味固守,想要与弘农军打持久战。 张氏兄弟身先士卒,率众攻城,攻了半日,没能成功,还折损了许多人马。 下午再次攻城时,曹性在城下拈弓搭箭,一箭射中左灵右肩,令其不敢再站在城墙上指挥。 弘农军一鼓作气,皇甫元与张谨率先登上城墙,率众对城墙上的敌军发起总攻。卢氏守军渐渐不敌,退入城中。 张氏兄弟复又率众杀入城内,一直到将固守在县衙的守军全数歼灭,卢氏城宣布告破。 只是众人搜遍城内大小角落,不见守将左灵,被其逃脱,是为遗憾。 后张恭被刘辩任命为卢氏县令,张谨为卢氏县丞,其他官员由两人自行任命,张氏兄弟真正名正言顺坐拥一城。 张氏兄弟派人接其父张诞离湖城,往卢氏城居住,亲友为其送行,皆赞道:“公敬、公慎两人为县令,前途不可限量。” 张诞摇头叹息,言道:“只望两人谨言慎行,忠心事主,免遭杀身之祸也。” 亲友不知其所言,只道皆玩笑话也,旋即送上车马,各自散去。 马车南行,正遇一队人马北上,为首一人身材健硕,端是一员骁将,然其右肩裹布,目光萎靡,似有重伤。 此人正是卢氏兵败出南门行二十里,复又绕行北上,欲投黾池董越处的左灵。 左灵拦下车马,问车中何人,欲投哪里去?他实则找借口,欲谋财害命也。他拦住张诞车马,实乃机缘巧合。 随行车夫欲表明张诞身份,以卢氏县令之父喝退左灵,张诞赶忙走出车马制止。 他取酒食招待左灵及随行五骑,好言劝道:“将军威武雄伟,豪气万丈,何苦为难一个半入土的糟老头,今我将车马与酒食让与将军,权当与将军助兴,祝将军仕途一帆风顺,早日官封万户侯。” 左灵闻言,心中感触,亦念起家中老父,热泪盈眶。他只取了酒食,并未贪其车马,躬身道:“多谢老丈酒食,他日若封侯,定来寻老丈。” 言罢,左灵率五骑继续北上,投黾池董越去了。 张诞命车马加快步伐,莫要耽搁,同行车夫心中疑惑,问起缘由。 张诞言道:“方才将领,多半是卢氏战败逃窜出来的。若其知我为公敬、公慎父,定然不会放过我。此处离卢氏甚远,我等需急行。” 随行车夫闻言心中大惊,冷汗直流,手上加大力气,催马急行。他半晌才缓过神来,言道:“某险些害了大人性命。” 张诞坐在马车中,沉默不语,方才若他未及时阻止车夫。纵是他口若悬河,妙语生花,也难保得性命。 他若没了性命,张恭、张谨心性未定,不知将做出何事也。 第三十四章 袁隗之死 汉初平元年三月十七日,司隶河内郡,怀县,河内联军驻地,袁绍军大营。 自群雄起兵已有数日,诸将大多都已屯兵于洛阳周边,伺机而动。 袁绍因家世显赫、素有贤明,被众人推举为盟主,统领大局。然而众人是否真的为袁绍马首是瞻,就不得而知了。 他出身名门望族,素来喜爱结交名士,与联军中多位太守关系匪浅,曾与袁术、曹操、鲍信、王匡等人一同在何进麾下共事,力主“兵谏除宦”,引来了董卓这个国贼。 后袁绍不满董卓废立,当面发难,单骑出走,名动天下。然而他此时依附于韩馥,兵马粮草全部依仗后者,后者恐其做大,威胁自己的地位。 所以,袁绍的日子表面风光,实际上却十分拮据。 他几日前曾与叔父袁隗修书一封,希望袁隗想办法离开洛阳,以免受他牵连,为董卓所害。 如今,袁隗已经回信,他拿着手中的书信,表情有些痛苦,他没想到那个一向明哲保身的叔父为何突然变得有些死板。 …… 本初侄儿亲启。 本初之信,已然收到,言语关切,吾心甚慰。 汝与公路所图之事,是为忠义,吾心甚悦,深表赞同。望汝不忘初心,率关东忠义之士驱董贼,复社稷,振袁氏门风。 某旧时明哲保身,皆因天听蒙蔽,力有不逮。如今陛下仁德,诚乃明主,吾不愿弃之。 董贼掌权亦吾不作为之过,岂能置之不理。且其为吾旧吏,或可保一条性命。 汝且展拳脚,勿忧叔父。望珍重,望顺利,望汝一切安好。 叔汝南袁次阳。 …… 袁绍将信收好,抹干眼泪,命人唤逢纪、许攸、荀谌、荀彧四人前来议事。 逢纪、许攸两人是袁绍在洛阳时的旧识,荀谌则是他到渤海后慕名而来,荀彧受荀谌邀请后来投奔。 不一会儿,四人闻信来到大帐,拜见袁绍。 袁绍命军士赐座,对四人说道:“关东义士率十五万大军,尽皆屯于酸枣、怀县两地,欲讨董贼,复社稷。如今西凉军吕布、杨定两将为先锋,率四万大军屯于成皋、荥阳之间的虎牢关,我欲率军征讨,何如?” 许攸闻言,指着桌上的地图说道:“我等可率义军尽皆屯于荥阳,以兵力优势与西凉军正面决战,直捣洛阳。” 逢纪亦赞道:“子远所言甚善。” 许攸听罢面露喜色,抚着胡须,洋洋得意,为他的计谋感到满意。 袁绍见许攸与他心中的意见不谋而合,心中非常开心,他又见新投效的荀彧闭口不言,想必是没有更好的计策。 但他还是客气地询问荀彧的意见,显得他是一个礼贤下士的人。 岂料荀彧叹了一口气,望了望许攸与逢纪,说道:“既然将军相问,某便讲一些意见。 某认为,义军四倍于西凉军,可派一半军士进攻虎牢关,剩余军士入河内,分三路从平阴、温、怀三县进入河南尹,鲁阳的荆州人马进攻梁县,再联络弘农王缠住关内西凉军。 一支军队攻入河南尹,则大事半月可成。 如今我们这样做,有些浪费兵力,若大军被阻,恐众将心生怯意,易生祸患。” 荀彧此言一出,许攸脸上顿时有些不快,眉毛竖起,眼神十分不屑。尤其是荀彧的最后一句话,已经全盘否定了他的计策。 他装作苦口婆心的模样对荀彧说道:“文若,西凉军骁勇善战,若义军被逐个击破,本初恐受众人非议。且弘农王身负谋逆之名,岂可为伍。” 其实,他素知袁绍爱惜羽毛,最后一句话是说给袁绍听的,荀彧的计策虽好,但是你袁绍能接受名声上的损失吗? 果然,袁绍听完许攸的话,立即说道:“文若计策甚妙,然风险亦大,暂取子远之谋。” 荀彧闻言,摇头叹道:“身为汉臣,为社稷起兵戈,何惧生死。况义军兵多将广,一齐进攻,相互配合,西凉军接应不暇,何来逐个击破之说。弘农王谋逆?汝难道未闻芳林之约,洛舍之旧乎?” 荀彧一言之后,许攸脸色铁青,如果眼神能杀人,他已经杀了荀彧千万遍。 袁绍亦不再言语,紧闭双眼,面露不悦之色,似在平复情绪。 荀谌见状,赶紧出来打个圆场,对许攸之言表示赞同,同时拉住荀彧,示意他不要再讲话。 最终,袁绍采用了许攸的计策,修书一封送与酸枣联军大营,又命人将王匡、张杨两位将军请来,共同商议。 荀彧自觉许攸眼神十分不善,借故身体不适向袁绍请辞,先行回去休息。 他走后,袁绍在帐中冷笑道:“好一个颍川荀文若,居然如此胡言乱语。”全然不顾荀彧的兄长还在帐中。 荀谌闻言,尴尬地无所适从。 不一会儿,王匡、张杨两人带着各自手下将领来到帐中,袁绍将许攸之言讲与两人,两人深表赞同。 随后,三人又商议一番,袁绍请两人一同参加酒宴之后,才放两人各自回营。 …… 司隶河南尹,洛阳县,皇城,太傅府。 一天前,董卓命人将劝他赏赐袁绍官职以示安抚的幕僚周毖杀害。 今日,袁绍的叔父袁隗似乎也难逃一死。 府外,司隶校尉宣璠奉董卓之命带着一队军士将太傅袁隗的府邸包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府内,太傅袁隗早已将仆从遣散,袁隗并袁绍长兄侍中袁基身着朝服端坐于堂上,神情肃穆,堂下是不愿离袁家而去的仆从、亲眷,面色悲戚。 “砰……” 太傅府的大门被人踹开,宣璠带着军士走进堂中,命人将袁隗、袁基的朝服扒下,将两人用绳索缚住,命人像提着小鸡一般提着两人关进囚车。 袁家的仆从、家眷也一同被押解到大牢。 袁隗入狱,朝野震动,司徒王允、太尉黄琬、大鸿胪韩融等人一同到相府求情,相府大门紧闭,众人只得悻悻而归。 正当众人皆以为董卓会顾忌“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而留袁隗一条性命,董卓命宣璠连夜将袁隗、袁基在内的二十二口全数鸩杀,告知世人他有多么的愤怒。 有传言说袁隗死前面北而跪,高歌:“亦余心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世人感其忠义,群起讨董者更众,皆往袁绍处投效。 第三十五章 关羽斩叶雄 司隶河内郡,怀县,河内联军驻地,袁绍军大营。 一日之后,袁隗、袁基等袁家二十二口惨死狱中的消息传到河内。 袁绍闻信彻夜恸哭,王匡、张杨、许攸、逢纪等人欲入帐劝慰,皆被他拒之门外。众人只得在帐外宽慰几句,各自散去。 翌日清晨,众人见袁绍帐门大开,他擦干眼泪做在帐中,眼眶虽然红肿,然目光坚毅。他修书一封,言明兵进虎牢关一事,言辞恳切。他命逢纪带到酸枣,送至诸位英豪手上。 袁绍为父兄大恸,亦为社稷忍痛,众人皆赞他大义为先。 …… 诸君,董贼残暴日渐猖獗,汉室社稷日渐衰微,我等为除贼兴汉举兵,刻不容缓。 本初欲兵发虎牢关,直捣洛阳,誓诛董贼,啖其血肉。 望诸位豪杰与某一同出兵。 汝南袁本初。 …… 兖州陈留郡,酸枣县,曹操军大营。 时曹操自理奋武将军,以沛国谯县人夏侯惇为司马,又聚沛国谯县人夏侯渊、东郡卫国县人乐进、从弟曹仁及从弟曹洪等人,并五千兵马屯于酸枣。 曹操在酸枣屯兵多日,只见诸路人马大多每日酒宴,却不见有人催促行军,心中烦闷。他见到袁绍手书,心中对他颇为同情,又知大事可图,命人将其传与众人。 关东诸将见袁绍信中言辞恳切,对袁家变故丝毫未提,众人皆赞其大义,愿随他一同出兵。 于是,众人各自回营,整顿军马,往荥阳进发。 一日后,酸枣和怀县两处义军合兵一处,皆屯于荥阳县西部,面向虎牢关,距虎牢关十余里。 众人以袁绍军营为中心,分别屯于两侧,一字排开,从关上望去,甚是雄壮。 袁绍又在营中立一大帐,为诸路人马议事所用,众人让袁绍做于主位,他半推半就坐于其上。其他诸雄相互谦让,各自坐定,相互寒暄。 曹操见北平太守公孙瓒身后站立三人,容貌不凡,一人耳垂较常人稍大,手臂较常人稍长,虽慈眉善目,却是一副江湖侠士打扮。又一人面若重枣,须髯俊美,虽气定神闲,端是一位大将之材。还一人面如美玉,身材健硕,虽神态温柔,亦难挡其一颗杀心。 此三人他倒有些印象,当年破黄巾时曾有过一面之缘,貌似是卢植的弟子。 曹操走至近前端详,果是其人,开怀大笑,说道:“涿郡刘玄德乎?” 后者答道:“然,孟德兄,亦有六载未见了。” 此人唤作刘备,字玄德,涿郡涿县人,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是为汉室宗亲。他早年与公孙瓒拜师于卢植,学得一些本事。 黄巾爆发时,他聚乡勇击黄巾,因功为安喜县尉,后又因不满督邮秉策遣散他而鞭打其两百下,最终逃走。后来,他又遇何进麾下将领毋丘毅,因功任下密县丞、高唐县令。 高唐县为盗贼攻破,他便投到旧友公孙瓒麾下。 他身边两人,面若重枣者唤作关羽,字云长,河东解县人。面如美玉者唤作张飞,字翼德,涿郡良乡县人。 两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亦与刘备是结拜兄弟。 曹操将刘备引荐给袁绍,将他的家世与功绩讲与袁绍。 而袁绍正要树立一个对天下豪杰来者不拒的盟主形象,与刘备寒暄一番,命人给他备座,安置在公孙瓒身前。 众人各自坐定,开始商议进军事宜。 时吕布、杨定两将为先锋,一同镇守虎牢关。两人探得义军大部来袭,在营中商议,吕布欲亲自率部出关迎敌,给义军一个下马威。 杨定麾下一名将领却主动站出来,说道:“将军稍作歇息,某愿去打这第一阵。” 吕布见此人生的虎背熊腰,横眉怒目,宛若罗刹一般,正是杨定麾下大将叶雄。吕布素知其人,颇有武勇,当即斟酒一杯,为其壮行。 叶雄豪饮完毕,率了一队人,往义军大营赶去。 此时,义军众将正在议事,突听袁绍麾下军侯来报:“吕布遣大将叶雄在门外叫阵。” 袁绍闻言,在帐中问道:“哪位愿战这第一阵?杀杀西凉军的锐气。” 曹操身后的夏侯惇欲上前出阵,却被曹操拉住,示意他稍安勿躁。 袁绍看在眼里,切不以为意,倘若他帐下的颜良、文丑征兵未回,但有一人在此,他也不必让别人出这第一阵。 众人相互谦让了片刻,济北相鲍信身后站出一人,正是鲍信的弟弟鲍忠。他曾在禁军任职,是一员勇将。 袁绍亲自为其斟了一杯酒,祝其马到功成。 鲍忠看着帐中的众人,说道:“某去去便回。” 结果,军侯极速跑进帐中,禀道:“鲍将军与叶雄大战不足五回合,便……便被叶雄一刀杀了。” 鲍信闻言大惊,手中酒杯落地,欲亲自上阵为弟弟报仇,被王匡按住。 紧接着,张杨麾下杨成、桥瑁麾下张涣、刘岱麾下潘凤、陶谦麾下阙宣皆被叶雄十回合内斩杀。 叶雄一人连斩义军五名大将,让义军的士气降至低点。潘凤乃兖州名将,都没能在叶雄手下坚持十回合,众人自忖不敌,一时间竟无人上前请战。 这时,刘备身后的关羽大步上前请战。袁绍方才与刘备寒暄时,已知关羽只是一名别部司马,对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但袁绍还是照例为他斟酒一杯,祝其平安归来,关羽将酒放在案上,言道:“容某斩了叶雄,再饮不迟。” 说罢,关羽手中提着青龙偃月刀出了大帐。 袁绍对关羽不抱希望,谴其出战只为了不要冷场。他见曹操身后几人仪表不凡,一身盔甲,端是威风得很,上前对曹操耳语一番,请他派人出战,免得义军损失过大。 曹操笑了笑,对袁绍说道:“本初兄,稍安勿躁,叶雄已有人处置。” 仅仅两句话的功夫,关羽却是走进帐中,端起仍在冒热气的酒,一饮而尽。 关羽身后,一名军侯捧着叶雄的头,禀道:“关将军青龙偃月刀神出鬼没,叶雄胸前格挡,刀却砍到他的腰窝,只一回合,斩他于马下。” 众人闻言心中大惊,没想到刘备麾下小小一个别部司马居然有这般能耐。 曹操身后的夏侯惇心中亦是一惊,他知道关羽不像凡人,却没想到他这般厉害。 恐怕这帐内,只有曹操与刘备两人对此不感到惊讶,论识人之明,无人能出其右。 曹操端起一杯酒,对刘备、关羽两人表示祝贺,但心中却在寻思:“这刘备有关羽、张飞两将,又怎么会被盗贼攻进高唐县呢?世事无常呀。” 第三十六章 常伯槐,杜伯侯 司隶弘农国,弘农县,弘农城,王府。 洛阳以东一百五十里,关东义军与西凉军鏖战于虎牢关。 洛阳以西两百五十里,弘农王刘辩早已宣布讨董,招兵买马,广招贤才。 刘辩发现,他自从将秦远、高顺两人分别派往湖、陕两县,无文臣派去辅佐,身边的将领似乎也有些不够用,开始有了危机意识。 于是,他与荀攸、华歆等人商议,命人放开消息,在弘农城广纳贤士,招揽人才。 不知是信息传递缓慢,还是关东义军过于耀眼,一连几日,都无人来访。 刘辩心中吐槽道:“说好的应募之士,如雨骈集呢?” 人才未至,却是太傅袁隗在内袁家二十二口遇害的消息传到弘农。 刘辩对他的印象只有后者亲自取下自己身上的玺绶取下,交与刘协,又扶自己到殿下,面北而跪。他对袁隗印象不深,却对他因袁绍、袁术而受牵连的遭遇颇为同情。 荀攸却沉吟片刻,说道:“若袁次阳知袁绍、袁术起兵,则其甘愿为家族牺牲。若不知,则袁绍枭雄也。” 刘辩想到荀攸话中深意,摇头叹息,袁隗一死,袁家门生故吏,自然心向袁绍,投其者众多,袁绍大事可成。 只不过,袁绍的大事又是什么?刘辩自然是不晓得了。 众人正议论间,守卫禀报,言一个农家打扮的青年闻弘农王招纳贤士特来拜访。 刘辩一听有一个农夫前来拜访,心中有些疑惑,心道:“难道是某一个隐居的贤才?” 虽然心中多有疑惑,刘辩还是立即出门去迎接来人。他走到门外,只见门外青年面容清秀,年岁也就比他大个三四岁,虽然农夫打扮,衣着却十分得体、干净。 看打扮,倒像一个准备逃难的读书人。 刘辩看着他的样子,说到:“足下是要准备隐居山林了吗?” 来人笑了笑,不置可否。 然后他对刘辩躬身见礼,不卑不亢地回道:“某河内常伯槐,拜见弘农王,见过公达先生、子鱼先生。某正要到上党逃难,却闻芳林洛舍的王上广纳贤士,特来相投。” 华歆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曾听伯达提起过汝,今日一见,果然青年才俊。” 来人唤作常林,字伯槐,河内温县人,为人清白而又有威严。 河内太守王匡命人在县内巡查官员、百姓的过失,一旦发现便让他们拿钱粮赎罪,以资军用。常林刚刚将叔父救出来,欲到上党避乱,正好听闻弘农王招揽人才,他将家人暂且安置,独自往弘农来。 洛林闻言,叹道:“王将军此举背离民心啊。” 然后他拉着常林的手,邀他进府一叙。 常林却拒绝道:“今日一见,王上心系百姓,某已知晓,还需回县将家人接来。” 刘辩见常林要走,要派人与他一同前去,他再三推辞,刘辩只好作罢。 言毕,常林与荀攸、华歆两人请辞,又再次向刘辩行礼才退去。 刘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对身后的荀攸、华歆说道:“公达先生、子鱼先生,伯槐不会不回来了吧。” 荀攸闻言,笑道:“王上仁德,不必妄自菲薄。” 华歆亦道:“臣观伯槐对王上颇为尊敬,不必忧心。” 刘辩见常林背影消失,才与荀攸、华歆两人回到府中,复议关东义军之事。 华歆认为正面战场上关东义军人数是西凉军的数倍,又值董卓诛杀名望之士,手段残暴,关东义士同仇敌忾,西凉军虽有虎牢关天险可守,亦不足惧也。 然而,荀攸却持有不同的观点,他认为袁绍不分兵,只可取一时胜利。众多人马,并非皆为汉室,他们聚在一起,易起纠纷,或许一点利益便教各路义军争得头破血流,或许一点损失便让他们踌躇不前。 刘辩沉吟了片刻,说道:“若各路义军皆若公达先生、子鱼先生这般忠直,义军汇集诸郡英才,定能胜利。若非如此,恐怕难以成事,但愿不要发生这种事。” 荀攸闻言,沉思了片刻,说道:“或许我们有机会救陛下也说不定。我听闻董卓有迁都长安的意思,若迁都必然从弘农经过,我们可以半路将陛下请回来。” 刘辩和华歆闻言,心中瞬时豁然开朗,颇有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众人正讨论间,又一人来访,刘辩自然又带着荀攸、华歆两人出门迎接。 刘辩出得门来,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的男子,他身上穿着一件勉强可以称作为衣服的布片,模样大概便是百姓流落他乡日久,单薄、破损、褪了色的棕色布衣。 虽然衣着如此,却挡不住他骨子里的书香气。他目光炯炯,气宇轩昂,倒与他这身打扮有些反差。 来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妪,穿着一件厚衣,倚在他身后。此时,天气虽然已经转暖,但这才是应有的装束。 看来,此人又是一个大孝子。 来人见刘辩出来,拱手行礼,说道:“京兆杜伯侯,见过弘农王。” 来人唤作杜畿,字伯侯,京兆杜陵人,一代名臣杜延年的后人。此时已是家道中落,家中已几代无人为官。 他年少时,父母相继离世,家中只有一个对他凶狠的后娘。他却对后娘照顾的无微不至,终于感化了后娘,两人相依为命。 杜畿二十岁时,开始在京兆尹为官,常将财物赠给穷苦的人,自家只要后母过得好便可。 近日,董卓将京兆尹召到洛阳,似乎有迁都京兆长安之意,他有感事态严重,欲带老母到荆州避难。他正好听人说弘农王招纳人才,又闻弘农王仁德,遂前来投奔。 刘辩见杜畿如此模样,心中有些不忍,眼眶中闪着泪光。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他身上,邀他与老母一同到府上。 杜畿见刘辩将衣服披到他身上,有些受宠若惊,赶忙脱下来欲给刘辩披上。 刘辩脸色假装一沉,对他说道:“伯侯,你要再不接受,本王就要跟你冻死在这里了。” 杜畿闻言,赶紧收下,请刘辩先行。 刘辩却是走到他老母左侧,与他一左一右,扶着老人家回府。 杜畿心中甚是感动。 第三十七章 各家心计 司隶河南尹,成皋县,虎牢关。 叶雄领兵而去后,吕布、杨定两人便待在关内候着消息。若叶雄胜了,说明义军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若叶雄败了,也可以探一探义军的虚实。 不一会儿,叶雄麾下军侯引败军回来,言:“叶将军在敌营前搦战,连斩五员敌将,最后却被一面若红枣的长髯大汉杀了。” 杨定闻言大惊,这叶雄是他麾下的第一猛将,居然被人杀了。他赶忙问道:“杀他的是何人?” 那名军侯想了想,说道:“河东关云长。” 杨定和吕布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的目光,看来两人对关羽没有任何印象。 叶雄连战六人,虽然最终不敌,但战绩还让两人满意。 杨定将叶雄麾下的军士交给部将赵岑统帅,命那名军侯下去休息。然后他看向吕布,说道:“吕将军,若那关云长前来挑衅,一切还要仰仗将军。” 吕布听到杨定的话,心中十分受用,他笑着说道:“杨将军,若敌军来攻,某亲自去会会他们,还望将军替我压阵。” “如此甚好。” 言罢,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军情,杨定回营稍作休息,吕布则站在关上,在高处观望着远处的敌情。 虎牢关南邻嵩高山,北濒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人工修建而成的关墙巍峨耸立于山岭之间,将内外分成两个世界。 天色已经开始转暗,远处依稀可以看见义军营中飘起的炊烟,已然到了营中起火造饭的时候。 吕布站在关墙上俯瞰着关下的一切,犹如一个王者般君临天下。他喜欢这种感觉,站在高处的感觉,这才符合他的气质。 他似乎有些自我陶醉,久久不远离去,直到董云来告知他营中已经准备好饭食,他才缓过神,原来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他吩咐好守城士兵小心敌人夜袭,便与董云一道回到虎牢关内的军营,众将大部分都在,唯独缺了守在关上的成廉、魏越两将。 吕布对众将说道:“明日敌军应该会组织一次进攻,汝等随我一起到关外应战。” 众将皆道:“诺。” …… 袁绍军大营。 今日,义军在阵前取得一场小胜。 袁绍为了鼓舞士气,特意在营中举行了一场宴会,邀请义军各路兵马的将领前来参加。 宴会主持之人自然是他这个盟主。 他首先向了本次胜利的最大功臣——关羽投去了赞赏的目光,然后说道:“今日之胜,云长功劳最大。这第一杯,我等敬云长。” 众人皆举杯,向关羽表示祝贺,他一一还礼,最终一饮而尽。 袁绍又看向了鲍信、张杨、桥瑁、刘岱和陶谦,表情变得有些落寞,说道:“这第二杯,我等敬为除贼兴汉大业牺牲的五位将军,他们都是忠臣良将,本初自愧不如。” 然后他将杯中的美酒全数倾倒在地上,众人皆举杯,言道:“敬五位将军。”学着袁绍的样子将酒倒在地上。 众人动作一致,这一场景颇为肃穆。 袁绍见众人神情肃穆,心中十分满意,又道:“这第三杯,本初敬在场的诸位,望诸位明日一战,奋勇向前,勿惧生死,我袁本初定然冲在最前。” 言罢,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豪情万丈。 众人受他鼓舞,亦一饮而尽。 最后,袁绍对众人招招手,让众人自由饮酒吃食,他则来到刘备身边,与刘备寒暄起来。 他见关羽武艺非常,只是一个小小的别部司马,顿时起了招揽之意。他又见关羽对刘备尊崇备至,知道还是要从刘备下手。 但无论袁绍怎么说,刘备皆以与公孙瓒有旧为由搪塞过去。他自然晓得刘备话中深意,见招揽失败,便回去招呼其他人了。 接下来的宴会,中心自然便是他这个盟主了。 他这一系列表现,当真是收买人心,恐怕传扬出去,又是一桩美谈。 众人酒足饭饱,又闲谈一阵,各自散去,准备明日攻城。 …… 曹操军大营。 曹仁、曹洪、乐进三人守在营中,并未与曹操到袁绍营中赴宴。 三人见曹操回营之后闷闷不乐,向夏侯惇、夏侯渊问起此事,两人亦是云里雾里。 只见坐在帐中的曹操自言自语道:“今日斩杀华雄,士气正盛,却不思立即进攻,只下表面功夫。唉……” 乐进沉吟道:“这样的确给了西凉军更多的准备时间,袁本初帐下谋士众多,难道没人提出此事。” 曹操无奈地笑道:“恐怕不是没人,而是不用吧。” 他在洛阳时与许攸亦有旧,今日在帐中,听许攸谈起荀彧,似乎对荀彧非常不满。 颍川荀氏素来不缺人才,弘农相荀攸便是一个大才,助刘辩在弘农城立足。 曹操心中为荀彧感到不值,起了结交之心,欲将荀彧招揽至麾下。 他将荀彧遭遇讲与众将,众将皆为荀彧打抱不平,曹仁言道:“若袁本初采用荀文若之计,我等又何必攻这虎牢关,早就到洛阳了。”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曹操扬扬手,让众将噤声,小心隔墙有耳。然后他命乐进巡夜,其他人尽皆派去休息,明日随他进军。 众将领命,各自散去。 不多时,曹操亦躺在帐中睡下。 …… 公孙瓒军大营。 刘备回营之后,亦是闷闷不乐。 营中留守的简雍亦向关羽、张飞两人问起帐中之事,两人倍加详细地与他讲述了一遍。 简雍,字宪和,涿郡涿县人,与刘备少时相识。他与关羽、张飞一样,从涿郡便开始为刘备驱策,常作为刘备的说客。 他听完两人的话,对刘备说道:“大人可是为了袁绍招揽之事烦心?某认为,袁绍麾下人才众多,并非皆能人尽其才。非其心腹,难以出头。某以为不妥。” 刘备岂是愿做他人心腹之人,他听完简雍之言,道:“宪和之言,甚合我意。” 然后,他吩咐众人各自去休息,为明日的一场恶战做准备。 第三十八章 吕奉先连败五将,刘关张三英显威 翌日一早,义军大营一片安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熄灭的篝火上仍有余温,代表大军刚刚离开不久。 袁绍一马当先,率队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履行着他昨日许下的诺言。 袁绍在前,淳于琼、韩莒子、蒋奇、严敞几将紧随其后。淳于琼曾与袁绍一同在何进麾下共事,一直跟随于他。其他几将则是袁绍到渤海后,慕名投效而来。其中,韩莒子、蒋奇与袁绍有旧,严敞则是兖州来的义士。 不过,袁绍手下勇将当属颜良与文丑。只是两人被袁绍派到韩馥处催促粮草,尚未返回,否则袁绍一定不会将出风头的机会让给关羽。 诸将慕其名而来,却不知此时袁绍心中正在权衡派麾下哪一位将领去送死。 袁绍昨日许下承诺,言他一定冲杀在前。此时行军,他的确在前。然两军阵前对垒,斗将搦战,他自然是不会亲自上阵的。 倘若吕布亲自出战,恐怕他派出的将领必将有死无生。 袁绍表情严肃,众人皆以为他在思考破敌之策,对他的崇敬又添了几分。 袁绍大队在前,王匡、张杨、孔融、袁遗等人率众紧随其后,义军十余万人同时进发,浩浩荡荡,直通天际。 后有诗云:“一心赴国难,十万忠骨魂。” …… 袁绍率义军行至虎牢关外五里,身前一将杀到,将众人前路截住。 来将一身漆黑的战甲,胸前纹路诡谲凶猛,似狼似虎,肩上兽头面目狰狞,睚眦螭吻。他手持一把方天画戟,坐下一匹赤兔宝马,眼神中透着孤傲,举止间漏有杀机。 不是吕布又是谁? 袁绍见吕布亲自带兵杀到,从身后唤过严敞,言道:“某素问子开侠名,率乡勇力破匪寨,今某欲派汝上第一阵,汝可愿往。” 严敞见吕布高他一头,心中有些犯难,又见袁绍言语恭维、眼神殷切,吞了一下口水,答道:“末将愿往。” 严敞,字子开,济阴乘氏县人,颇有武勇,曾率两百乡勇击破盘踞在大野泽沿线的盗匪彭先,枭其首,闻名乡里。 袁绍叫严敞与敌军对敌,他从腰间拔出长刀,领命而去。 此时,后续的王匡、张杨、孔融等人率队赶到,纷纷立于袁绍两侧,看着走到阵前的严敞。 吕布阵中,大将成廉上前请命,欲斩了严敞,为西凉军拔得头筹。 吕布却以成廉昨日巡夜辛苦为由将他拦下,挥舞着方天画戟亲自出阵。只见方天画戟在空中飞舞,带起阵阵风声,气势骇人。 两人各报姓名,提着兵器冲杀在一起,吕布戟长,后发先至,势大力沉。严政左右抵挡,不能近身,只消三回合,被吕布以戟由扫改刺,刺中胸口,摔落马下。 吕布刺落严敞,将戟处在原地,傲视群雄。 义军一员骁将看他不惯,提枪冲出,直取吕布,正是王匡麾下大将方悦。 众人见他身形魁梧,手中长枪舞得眼花缭乱,亦带起一阵风声,颇为期待。 方悦与吕布交上手,果然教严政强些,他冲到吕布近前,一枪刺向吕布面门,红缨扰乱吕布视线,是为佯攻。他趁吕布提戟拨枪,左手拔出腰间短剑,扫向吕布咽喉。 义军众人对方悦手段颇为惊艳,以为吕布已然来不及反应,心下大喜。 吕布身后众将见形势危急,亦发出惊呼,作势要冲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方悦长枪落地,左手被吕布牢牢抓住,动弹不得。吕布将方悦从马上提下来,丢到身后。 魏续长枪一刺,将方悦杀了。 义军众将见吕布手段残忍,又惊又俱。 上党太守张杨麾下大将穆顺与方悦有旧,见方悦惨死,怒从中来,一枪向吕布掷去。他掷得极准,直奔吕布胸口。 他又从於夫罗手中暂借长枪,冲向吕布。 吕布将长枪拨开,将戟插在地上,从背上取下弓箭。他见穆顺长枪刺到,后躺在马上,躲过穆顺长枪,随即轻夹马腹,与穆顺拉开距离。 穆顺回身再刺,只见吕布拈弓搭箭,一箭射向他面门。他躲闪不及,为羽箭所中,栽到马下。 这时,义军中又一员矮壮之将见吕布手中赞无兵器,提锤冲出,砸向吕布。 吕布闻声拨马后退,躲过重锤势大力沉得一击。他将方天画戟从土中拔出,溅起一阵泥土,回身反刺,刺中来将手臂。 来将手臂一截垂下,似乎已经断了,重锤砸在马蹄一侧,惊到了座下战马,将他摔了下来。 吕布一击未将其杀死,并未补第二下。 义军中北海太守孔融见状,以为爱将将死,高呼道:“哪位豪杰去救安国一命。” 此时,公孙瓒正好到阵,闻孔融惊呼,催促座下白马向前,提槊冲了上去。 他早年随卢植学艺,文武皆修,善使一把长槊。他闻吕布武艺无双,未曾一战,今日正好有一个机会,自然不愿错过。 公孙瓒果然武勇过人,长槊使得行云流水,劈、刺、扫、挑,与吕布战二十回合不分胜负。然吕布力大,公孙瓒渐渐不敌,吕布一戟差点刺中他的腰窝,只伤到一些皮肉。 他见敌吕布不过,拨马回身奔逃,吕布策马追击,直取他的后心。 吕布身后的董云见吕布接近敌阵,怕其有危险,招呼众将一同率大军掩杀上去。 众人见公孙瓒回逃,一齐率大军掩杀,欲救他一命。然吕布更快,眼见公孙瓒将殒命于此,斜地里杀出一将,手持一把丈八蛇矛,挡住吕布必中的一击。 这员大将正是张飞,他与吕布接战,口中大喊:“吕家小儿,你张爷爷在此,速速领死。” 两人大战五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正是昨日云长发威,今日翼德逞能。 关羽见张飞未能占到优势,提起青龙偃月刀,加入战斗。两人左右夹攻,吕布仍有余力,丝毫不惧。 吕布身后众将见他被夹攻,欲上前相救,却被王匡、张杨等人缠住,不得脱身。 杨定听手下军侯回报,亦率大军掩杀过来。此时,义军大部已经到达,双方展开一场数万人参与的大规模的战斗。 刘备见关羽、张飞双战吕布,三十回合不能将其战倒,亦提起手中双剑加入战斗。 吕布怒吼一声,手中力气更胜之前,左右遮挡,又伺机反刺。 此时众人虽各自接战,目光却全部关注在这一处。 吕布与三人斗至五十余回合,终于有些力竭。他一戟刺破刘备衣甲,引关羽、张飞两人回救。他随即脱出战团,欲休息片刻。 然而三将穷追不舍,吕布只得不住退去。西凉军见吕布撤退,无心再战,纷纷后退。义军趁势掩杀,又有曹操率夏侯惇、夏侯渊等人赶到,西凉军抵挡不住,慌不择路,死伤者无数。 杨定、吕布见败局已定,命大军撤回虎牢关。 第三十九章 暗流涌动 吕布、杨定两将率大军撤回虎牢关,赵岑赶紧开关将众人迎进关内。 义军见虎牢关关门大开,欲一鼓作气杀进关去,气势更胜。 赵岑见状,命人将关门关闭,此时关外仍有一千余名西凉军驻留在关外,吕布麾下大将魏越、董云亦在其中,叫嚷着让赵岑开门。 宋宪、侯成两将见两将困在城外,命关上守军向义军射箭,义军已经冲到关下,正好在弓箭的射程之内。 关上数百人一齐射箭,一时间箭如雨下,公孙瓒、刘岱、张杨等部皆被箭雨所覆盖,死伤无数。 魏越、董云见城上箭雨支援,命城外将士调转方向,面向义军列好阵势,固守在关外。众人只魏越一马当先顶在最前,董云指挥有度伤亡减少,皆愿跟随两人一起奋战。 刘岱见关门已经关闭,关外敌军一时无法全数消灭,恐麾下军士皆葬身于此,拨马回撤。公孙瓒、张杨等人亦随之撤退。 张飞仍要战斗,被刘备、关羽两人拖着向后撤退。 袁绍在后见先头部队撤回,命陶谦、袁遗两人率军掩护,大军后撤三里,进行休整。 义军各路人马相继撤去,魏越、董云两人相顾无言,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两人一同奋战,魏越欣赏董云指挥有方,董云欣赏魏越以身作则,关系亲近了不少。 两人身边的军士皆知此番能保得性命,全仰仗两人,纷纷拜伏在地,愿跟随两人左右,一同奋战。 此时城外大部分皆是杨定麾下将士,还有一部分原属魏续麾下。两见到此景,都有些不知所错,心中有意接纳却又不敢。 吕布在关上对两将的表现看得清楚,甚是满意,又见众军士如此,愿做一个顺水人情。他对关下的军士吼道:“汝等以后皆在董校尉麾下。” 然后吕布看了看身边的杨定,后者表示一切都听他的。 他又命郝萌出城打扫战场,便与杨定一同去营中商讨对策。义军战斗力不俗,不容两人小觑。 吕布对关羽、张飞两人印象深刻,对义军高看了一些。另外,曹操身后一员使枪的大汉亦引起了他的注意。 吕布欲明日再次引一队人马前去搦战,杨定却言义军声势浩大、兵多将广,坚持坚守虎牢关,等徐荣、王方的兵马齐至,再与义军决一死战。 两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突然一个军侯引着一员将领进到帐中,却是徐荣麾下大将徐宁。 徐宁,字仲期,玄菟辽阳县人,董卓麾下中郎将徐荣之侄。他少年英雄,善使一柄长剑,曾得剑术大师、虎贲将军王越指点,身手了得,深得徐荣喜爱。 吕布、杨定见徐宁进帐,以为徐荣引兵到了,赶紧起身迎接。 杨定心中欢喜,问道:“仲期,可是你叔父率军到了。” 徐宁躬身答道:“禀杨将军,叔父不来守关,亦教两位将军弃关而去。” 杨定闻言大怒,拔出腰间大刀,欲将徐宁砍杀在帐中,怒斥道:“公茂这是要本将弃关而逃吗?他徐公茂怕死,我杨整修可不怕。他什么时候像段忠明那般畏首畏尾了?还是他已经投靠了义军不成?” 吕布见杨定欲杀徐宁,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杨将军,我觉得徐将军不是临阵倒戈之人,让仲期将话讲完。” 杨定只觉得肩上似被一座大山压住,动弹不得,只能说道:“若他不能说出个让本将信服的缘由,就算吕将军阻拦,本将也不会饶他。”然后他将刀插回刀鞘,也不回到座位,等着徐宁讲说。 吕布见他这般模样,不再理他,坐回案边。 其实,以杨定的身手,他根本奈何不了徐宁。吕布方才也只不过是表达一下对徐宁这员骁将的好感。 徐宁对于杨定的威胁并不以为意,若是两军对垒,相互冲杀,他或许不是杨定的对手,但这种一对一的单打独斗,他有自信胜杨定一筹。 他将离开前徐荣所交代的话一一对两人讲说。 原来徐荣、王方已将兵马屯于成皋附近的大伾山左近,只等吕布、杨定两人佯装败退,引义军到大伾山。 届时,徐荣、王方伏兵尽出,杀义军一个措手不及。吕布、杨定再引兵回身冲杀,形成夹击之势,定让义军损失惨重,有来无回。 吕布、杨定闻言如梦初醒,连声称妙,杨定的态度更是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杨定拽着他的胳膊,让他坐在自己身旁,亲自给他温了一杯酒,脸色有些尴尬地说道:“仲期,你有话一并讲出来嘛,我的老脸都丢尽了。” 徐宁将酒一饮而尽,躬身道:“杨将军勇冠三军,大敌当前依旧面不改色,仲期佩服得很。” 然后他又转身对吕布刚才出手相救表达了感谢,赞其不愧为飞将军。 杨定、吕布闻言,心中自然十分高兴,又与他详细商议了一番具体事宜,诸如撤退路线、何时撤退、何时反攻一类的。 商议完毕,徐宁见天色尚早,离了虎牢关,往大伾山赶去。 杨定、吕布两人又在帐中商议一番,又各自唤来亲信将领,将具体事宜布置下去。 …… 义军大营。 义军今日又胜了一场,虽然在虎牢关前损失了一些兵马,但并不影响大部分人的心情。 袁绍再次在营中设宴,宴请诸位豪杰,他还特意嘱咐公孙瓒,一定要把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也一起带来。 今日一战,三人居功至伟,若没有他们截住吕布,今日一战定然不会这么顺利。 袁绍又再次使出昨日手段,第一杯敬与三位功臣,彰其功绩。第二杯敬与牺牲将士,忆其忠义。第三杯敬在座诸位豪杰,望其再接再厉。 只是帐中一片祥和的背后,开始生出了一些不和谐的事,暗流涌动。 兖州刺史刘岱因为麾下将士牺牲过多,有些闷闷不乐。东郡太守桥瑁麾下校尉王永乃是他麾下大将王肱的兄弟,他派王肱游说王永投效到自己麾下,结果被桥瑁发现,与他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 幸好袁绍从中周旋,否则两人非常有可能在义军大营上演一出真刀真枪的肉搏战。 东郡隶属于兖州,桥瑁亦在刘岱的治下。 此时,刘岱表面上与桥瑁同饮了一杯酒,以示和解,暗地里却在盘算着在东郡重新安置一个太守。 义军联盟有了一丝裂缝。 第四十章 虎牢关之战(上) 翌日清晨,义军并未等待西凉军主动搦战,而是大军齐进,兵发虎牢关。 义军阵中,攻城锤、云梯、投石车皆已运到,具备了直接进攻虎牢关的能力。 他们连胜两阵,自然要乘胜追击,在士气正旺之时一举攻破虎牢关。且时间不宜拖得太久,以免西凉军布好阵势,以逸待劳。 虎牢关下,两军已经省去了阵前斗将这种战争的古老传统。 行军打仗,牺牲在所难免,然越厉害的将领,麾下将士的牺牲便越少。 军士们全部仰仗着将领带领他们活着走出战场,所效命的将领便是他们的主心骨,将领若亡,他们心中的支柱便不复存在,何来战意? 而将领需要军士与他共同上阵杀敌,这就需要为将者平日体恤士卒,以及战场上建立起来的威望,阵前斗将便是一个好机会。 斗将的作用一在将领的自我表现,二在士兵的整体士气。 其亦是一种快速结束战斗的手段。 此前两战,双方已经斗了两次,互相知根知底。 于义军,斗将胜利,敌方依然有险关可守,毫无意义。 于西凉军,若吕布出战,必有关羽、张飞迎上,其他将领出战,未必能胜,亦是徒劳。 两军主将心照不宣,直接开始攻防战。 今早,桥瑁一改常态,主动请求先行出战,而他派出的将领正是王永。 他昨日收到王永麾下军侯汇报,王永欲在今日带兵投效到刘岱麾下。他不准备给王永这个机会,直接派他作为第一波冲击虎牢关的将士,那名军侯却是被他留了下来。 虎牢关一战,即使王永侥幸活下来,恐怕麾下也不会剩几名军士了。 众人都已看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替王永捏一把汗。 毕竟王永是桥瑁麾下的将领,他人无权管辖。他以大义为由派王永上战场,他人亦无理由劝阻,谁也不愿意代王永上战场不是。 刘岱现在可是恨透了桥瑁,他这分明就是在跟自己示威。 王肱也一脸怒气地瞪着他,心道:“若我兄弟死了,定要你桥元伟一同陪葬。” 与王永一同攻击虎牢关的还有张邈麾下大将卫兹、曹操麾下大将夏侯渊、王匡麾下大将韩浩、陶谦麾下大将曹豹、公孙瓒麾下大将严纲,六将各率千人为第一批攻城的勇士。 六将集合完毕,大战一触即发。 袁绍一声令下,六将各自率军推着两到三个云梯赶往关墙,虎牢关城门厚实坚固,义军干脆直接放弃城门,集中攻击城墙。 六将身后则是十五架投石车在肆虐,将一个又一个石块投向关上,轰击着关上的建筑与守军阵地。一旦击中守军,定然血肉横飞,成为守军的梦魇。 西凉兵弓弩射程较远,又身处高处,义军不能比,所以只能以投石车作为攻城将士的掩护。 只是投石车破坏性虽强,准确度却要差一些,许多石块直接略过守军的头顶,飞向了关内。 一块飞石正好落在集结队伍的魏越脚边,他还没有什么反应,麾下的军士却是惊呼连连。 他只感觉脚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划破了一个口子一般。他心中被吓得不轻,却闭紧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佯装淡定地说道:“敌人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嘛,本将站着不动,也只伤到皮毛”。 魏越缓解尴尬的话似乎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原本军士们紧张的心态也变得轻松起来。 他此时才小心翼翼地看向脚后,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裤子和鞋子破了,身上并无伤,只是虚惊一场。 他在等待着增援的命令。 城墙上,吕布、杨定两人静静地等待义军进入弓箭手的射程,两人身边,不时有飞石砸到,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杨定望着飞石不断左右观望,吕布却一动不动,稳如泰山,飞石亦如长了眼睛一般,没有向他飞来。 待义军行至弓箭手射程二十步时,两人下达了放箭的命令。一时间,义军的云梯阵地上箭如雨下。好在义军可以躲在盾牌、云梯车后面,减少一部分伤亡。 城墙上,吕布亦拈弓搭箭,羽箭穿过盾牌,射向义军军士的小腿。 一箭必有一名军士倒下。 义军云梯阵中,一个身材魁梧,器宇不凡的大将从云梯后闪出身形,拈弓搭箭,接连两箭射向吕布面门,一箭未至,二箭已出。 此人正是曹操麾下的别部司马夏侯渊。 义军众人见他箭术高超,连连称赞,袁绍亦对曹操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城墙上的吕布闻声舞戟,将两支羽箭挡下,又“嗖嗖嗖”三箭射出,一箭未至,三箭已出。 夏侯渊见状拔出腰间大刀,挡住三支羽箭,却也被羽箭上的力道震的后退了一步。 他心有不甘,在云梯车后躲过一轮箭雨后,再次闪身出来。 这一次,他右手从箭袋中抽出三支羽箭,拈弓搭箭,欲三箭齐发,一齐射向吕布。 结果,他尚未搭箭,三支羽箭已由关上射来,不得不放弃计划,再次躲回云梯车后。 他再次尝试,又是三箭射到。 先机已失,良机难觅。 云梯尚未到达城边,吕布、夏侯渊两人已经较量了多个回合,可谓精彩。 义军推着云梯车到达关墙,十停折了两停,众人架起云梯,开始向关墙发起冲锋。 而西凉军亦在投石车的攻击下折了几百人,大部分都是弓箭手。 此时,箭矢、檑木、滚石、热油等各种守关器械借由守军的手向攻关的义军倾泻而来,砸中义军登梯军士的身体,让刚一个个刚登上云梯不久的军士又重重摔了下去。 幸运的站起来再上,不幸的已经身死关下,义军损失惨重。 袁绍在阵中挥了挥手,第二批攻关的将士随之出发,他们不用带着云梯,快速向城墙冲去。 此时,一块滚石砸到云梯反弹起来,多飞了一段距离,正中关下指挥军士登梯的王永。 “咔。” 伴着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王永的身形缓缓倒下,眼中满是不甘。 在战斗之外,双方军士都看不到的地方,魏越一个人杵着一棵树,大喘着气,对早前的飞石心有余悸。 战争并不是美好的。 第四十一章 虎牢关之战(下) 王永为一块滚石砸中而死,义军阵中众将一阵惋惜。 刘岱拦住了意欲拔刀的王肱,示意他现在还不是时候,后者只得松开手,暂时作罢。 袁绍在示意第二拨攻城队伍上去之后,再次挥手,一队刀盾手掩护着众多弓箭手紧随其后,开始对城墙上的士兵进行压制。 一轮箭雨过后,城墙上的守军损失惨重。 杨定见状,命令弓箭手回击,又命人从城下调些人手上来。 这样一来,义军攻关军士的压力就小了很多,开始有人登上了关墙。虽然他们很快葬身在关上,却为身后的战友拖延了时间,更多的义军登上了关墙。 这种情况直到魏越、成廉、董云等队前来支援,才转好了一些,逐渐将关上的义军消灭,堵住了缺口。但仍有两处被义军所占据,无法完全消灭。 这两处的义军分别由第一拨的夏侯渊、第二波的张飞率领,与西凉军进行肉搏战,僵持在一起。 两人勇冠三军,非一般人可比。 双方战得正酣,激烈拼杀,从太阳出山杀到太阳高挂,各有数千名将士殒命于此。义军的折损要多一些,接近万人,还有数名将领倒在了虎牢关下,比如桥瑁麾下的王永、袁遗麾下的张熙、张超麾下的严隗等人。 关墙上满是血色,关下的尸体堆积如山,战况异常惨烈。 袁绍见已经取得一定战果,又继续派出第三、第四拨攻关将士,这其中不乏曹仁、淳于琼这样的勇将。 随着进攻队伍的增多,虎牢关上的义军将士越来越多,犹如一颗石子落入水中荡起的波纹一般,扩散开来。 面对潮水一般的义军,即使强如吕布这样的猛将也只能保住一隅不失,无法杀退多如牛毛的义军。 在义军的凌厉攻势之下,西凉军节节败退。 最终,吕布、杨定两将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弃关而走,引着各自的队伍往洛阳的方向,且战且退。 义军打开虎牢关的关门,鱼贯而入,竞相追在西凉军屁股后面冲杀。 吕布、杨定两人并非一味地后退,又组织了三次反扑,极大地杀伤了追在最前面的义军。 这一过程中,双方进行直接的肉搏战,又各自损伤了近万名将士。 直至西凉军一心逃走,义军也停在原地,休整一番。 这时,义军内部开始出现了分歧。 以曹操、公孙瓒为首的太守、刺史们欲一鼓作气追击败走的西凉军,而以袁绍、刘岱为首的太守、刺史们则认为大军方才经历一战,需要退回虎牢关休整一番。 最终,义军兵分两路,曹操、公孙瓒、张邈、张超、鲍信五人率领本部兵马共四万余人往吕布、杨定逃路追去。 义军士气正盛,不一会儿,便追上了西凉军。 西凉军且战且走,一直往大伾山方向撤去。 …… 虎牢关。 曹操等人率部追赶吕布、杨定率领的败军,袁绍则与剩下的人返回虎牢关,驻扎于此,暂作休整。 驻扎后,袁绍召众将并许攸、逢纪、荀谌几位谋士到帐中议事,唯独没有请荀彧,大概是为怀县的事耿耿于怀。 荀谌才从袁绍帐中出来,荀彧便将他拦住,问道:“四哥,今日帐中都讨论了些什么?” 荀谌见是荀彧,拉着他回到自己帐中,将帐中之事一应与他讲了,“子远说若大伾山有伏,曹孟德等人的大军恐要折掉一半。” 荀彧闻言大惊,言道:“今日攻关有些容易,子远此言与我不谋而合。将军既已知此,缘何不派一支兵马前去接应,或大军直接开拔碾压过去。” 荀谌闻言,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想毕他是已经与袁绍提过了,只是后者没有听从,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罢了。 义军行进至今已有三日。这三日间,公孙瓒、曹操两支队伍表现得异常抢眼,而张邈、张超、鲍信又与曹操关系亲近,恐怕某人想借此故意打压一番。 荀彧摇了摇头,心道:“希望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 成皋县,大伾山。 曹操、公孙瓒等人掩杀了一阵,又追了西凉军六里,来到大伾山附近。 众人只见前方大路两侧山林茂密,一眼望不到头,林间云雾缭绕,异常安静,只有旁边溪水潺潺,再无其他。 曹操率军行在最前,只觉得前路安静得有些可怕,担心会有埋伏。他勒住战马,不再往前走一步。 公孙瓒、张邈、张超、鲍信率军跟上,见他不动,询问缘由,他一一与众人解释。 众人闻言,皆认为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张超正要派麾下功曹臧洪带一队人去前面侦查,突然前路传来喊杀声一片。众人只道是伏兵按耐不住杀了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吕布引兵又杀了回来。 公孙瓒阵中,关羽、张飞一齐出马,接上吕布,三人斗至一处。公孙瓒战意十足,对曹操言道:“我且一战,孟德为我掠阵。若有伏兵,还望接应一番,休要负我。” 曹操听罢,尴尬一笑,言道:“伯圭如此信任,某自当如此,且放心去吧。” 公孙瓒闻言率军向吕布军杀去,张邈、张超、鲍信亦引兵而去。 曹操看着冲杀而去的众人,脑海中忆起一件旧事。 那时,他刚从洛阳逃出,途经中牟县时为一亭长所获,后为大吕村一大户所救。此人姓吕,名豪,自伯奢,与其父有旧。 他当夜便投大吕村投宿,住在吕豪家。 翌日一早,天尚未亮,他心中担忧牵连吕豪一家,便找吕豪商量,言道:“若董卓知你救我,必然牵连全家性命,不如你们离开这里吧。” 吕豪闻言,深以为然,遂带全家在天亮前离开,往南投颍川而去。 曹操则在吕豪家中饮酒一斗,待天亮后,一把火将吕家烧了,对众人言:“吕伯奢一家欲图我钱财,押我送官,一家八口全被我杀了。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此后,曹操杀吕伯奢一家,传言甚广。这公孙瓒怕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才出此言。 曹操心中长叹一口气,抽出大刀,为众人掠阵。 第四十二章 吕奉先舍身诱敌,徐公茂妙计显威 公孙瓒率军冲杀,与吕布军战了一阵,并无伏兵出现。 关羽、张飞两人与吕布斗在一起,五十余回合未分胜负。张飞矛若虎狼,一抡一刺宛若饿虎扑食,关羽刀若鹰隼,一劈一砍宛若巨鹰啄食。 然吕布手中方天画戟左遮右挡,一招一式攻守有度,从容自若,宛若一头混不吝的暴熊。 突然,关羽、张飞同时下劈,吕布横起画戟撑住两人兵器。 公孙瓒原本与郝萌斗在一起,见吕布与两人僵持在一起,漏出了破绽,心道:“若吕布挂掉,其他人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然后他离了郝萌,挺枪冲向吕布,一枪向后者腰间戳去。 吕布见公孙瓒挺枪来攻,催马一动,闪过公孙瓒一枪,但还是被他刺破了皮肉,鲜血直流。 公孙瓒见一击不成,长枪由刺变扫,欲重创吕布,却是一柄利剑袭来,不得不回身招架。 原来董云见吕布有危险,提剑来救,一剑直刺公孙瓒后腰。 公孙瓒回身抵挡,两人斗在一起。 吕布被公孙瓒刺了一枪,鲜血直流,弃了关羽、张飞两人,捂着伤口,回身便走。成廉、魏越、董云等将掩护着他且战且走。 公孙瓒等人见吕布受伤败退,策马紧追。曹操见众人斗了一阵,也不见伏兵出现,心中再无担忧,率众追了上去。 曹操麾下众将心中战意十足,不久便追至近前。 且说张邈麾下大将卫兹见吕布受伤,后背鲜血直流,杀他之心甚切,快马追了上去。他挺枪直刺,欲一枪结果了吕布。 吕布早已看到卫兹,佯装伤重提不动戟,让后者心中大意,待他冲到近前,回身势大力沉的一隔,后者虎口生疼,拿枪不住,长枪竟从手中飞了出去。 吕布转动手臂,手中画戟变刺,一戟戳中卫兹胸膛,将后者挑落下马。 卫兹曾散尽家财支持曹操起兵。 曹操见好友被吕布一枪刺死,心中盛怒,快马追了上去,其麾下众将亦随他勇往直前。 又追了一阵,义军大部队已经过大伾山。 突然大路两侧金鼓齐鸣,喊杀声震天,一队又一队伏兵从两旁的密林中杀出,伏兵拈弓搭箭,一时间箭如雨下,射向义军队伍。 吕布败军向两边散开,杨定引着一支人马迎面向义军冲杀过来,来势汹汹,吕布随即率军紧随其后,率众将拨马回杀。 大伾山西侧又杀出两支队伍,徐荣、王方各引着一队人马,将义军队伍拦腰截开,将义军前部包了饺子,意欲将其全歼。 此时,公孙瓒、曹操、张邈三人均被围困在大伾山旁边的大道上。 曹操见吕布、杨定等人杀到,命众将迎住,夏侯惇敌住吕布,其他众将各有对手,杨定、赵岑两将却是向他杀来。 公孙瓒引着刘备、关羽、张飞等将向后突围,张邈则在曹操、公孙瓒两军中间联结,避免他们被敌军包围。 众人且战且退,然西凉军两侧伏兵尽出,四面夹击,中间箭雨倾袭,两侧强兵堵截,义军成片倒下,损伤极大。 前方夏侯惇挺枪与吕布斗至六十余回合,渐渐力竭,拨马回阵。他一退,吕布径直向曹操冲去,只交手五回合,曹操差点为吕布所伤。 夏侯惇、夏侯渊兄弟急忙来救,掩护曹操向后退去,吕布欲上前追赶,又被曹仁、曹洪、乐进三将拦住。 张邈引兵接应,众人力战得脱,向公孙瓒一军靠拢。 公孙瓒率众将突围,奈何徐荣、王方两人布重兵于此,层层包围,纵有关羽、张飞之勇,一时亦难以冲出。徐荣身边有一员小将,表现十分神勇,竟与张飞斗至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张超、鲍信亦第一时间带兵向内冲杀,想要救出被困的众人,怎奈王方使一根长槊阻住两人去路,两人斗他不过,反倒被他引兵败了一阵。 张超见敌王方不过,又不见曹操等人的身影,欲引兵退去,保全军士性命。 他麾下功曹臧洪劝道:“义军同气连枝,怎可弃之不顾。我等若不相救,三人各为一军之将,身死此处,义军诸位豪杰心生惧意,恐讨董只剩其名。若救出曹孟德、公孙伯圭、张孟卓,即使军士全无,以三人声名,亦能再起一军,讨董之实仍在。若无法救出三人,世人亦赞将军大义。” 于是,张超与鲍信复引兵向王方攻去,不求将其击败,只求为曹操等人拖住一军。 曹操、公孙瓒、张邈等人奋力冲杀,杀至天黑,斗得昏天黑地,终于杀穿敌军,各引一小队人马冲出。众将各自带伤,神情低落。 曹操此行讨董共率领军士五千余人,而此时他的身后只剩下百余人跟随。公孙瓒、张邈麾下军士亦损失不少,亦有几千人,若加上攻打虎牢关之战,各有近万名士兵殒命。 张超、鲍信带队接住,护着众人往虎牢关撤去。徐荣、王方引兵来追,在众人身后不断冲杀,欲将其全数消灭。 若此时袁绍效仿徐荣派其余诸军各引一部分人马埋伏在退路两侧,亦能打徐荣、王方军一个措手不及,大败敌军。 只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曹操、公孙瓒等人被徐荣追得紧,又值天黑,虽有月色,仍为敌军冲散,各自逃命,凭着感觉往虎牢关退去。 曹操一骑夺路奔逃,身边众将早已不知失散到何处去了。他不知行了多远,停下稍歇,身后却有一队人马杀到,正是徐荣率军杀到。 徐荣借着月色认出前面正是曹操,引兵来杀,斜地里杀出夏侯惇、夏侯渊两将寻曹操至此,敌住徐荣。 这时,徐荣身边一员小将挺枪杀出,直取曹操,正是少年英雄的徐宁,曹操与徐宁斗了两回合,力有不逮,还被他刺倒了坐下战马。 徐宁正欲一枪刺向曹操,一将拍马杀到,一刀敌住徐宁,正是曹操胞弟曹仁。 不一会儿,曹洪亦闻声杀到,他见曹操战马已死,跳下战马,将缰绳递与他。 曹操见曹洪欲将战马让与他,推辞不受,却听曹洪说道:“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兄。”言语中似与他最后作别。 随即,曹洪将他扶上马,拍了拍战马,战马会意,向远处急奔,一路往虎牢关而去。 此时,曹操身边无一兵一将,孤家寡人一个,似乎又回到了逃出洛阳的那一刻。 第四十三章 分歧 也许是感于义军的一场大败,天公也闭上双眼,一片乌云飘来,将星月全部遮住,一场大雨倾泻下来。 徐荣见大雨倾盆,不宜再战,且天色灰暗,容易失去目标,甚至进入敌人的包围,遂带兵反身赶回成皋县大营。 曹操在黑暗中行了两个时辰,被战马带到了虎牢关,被出来起夜的张杨撞个正着,赶忙将他扶到帐中休息。 张杨见他目光呆滞,整个人像蔫了一样瘫坐在席上,像一个活死人。 不一会儿,公孙瓒、张邈、张超和鲍信等人引着败兵回来,众人出发时麾下的将士有四万余人,回来时却只有几千人,着实有些骇人。 如此大败,惊动了虎牢关义军大营的众将。 袁绍连夜将诸位豪杰集结在一起,与众人商讨对策。 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架的曹操孤身一人,落寞地坐在帐中,公孙瓒、张邈、张超、鲍信四人各自负伤,神色亦有些萎靡。 最终,伤势轻一些的鲍信站了出来,将众人追赶西凉军遭遇埋伏的经过一一讲与众人。 吕布居然以他自身为饵,诱义军进入西凉军的陷阱,可谓用心良苦。 大帐中,一众未跟随曹操等人追击的豪杰各自舒了一口气,口中大义凛然,说着安慰的话,心中却暗自庆幸,没有像他们一样打光了家底。 袁绍站起身,走到曹操身边,亲自为他温了一杯热酒,递与他,言道:“孟德,莫要气馁,留得有用之身,再起一军,定有一番作为。孟德,不如暂时先到我麾下来,你我兄弟共谋大事。” 曹操心中正为一时大意令五千军士埋骨他乡而自责,又担忧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乐进几将的安危,暂时无心为将来做打算。 他接过袁绍的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言道:“本初好意,我曹孟德心领了。我欲到扬州征一些兵,再做打算。” 袁绍见曹操并未将话说死,自然懂得徐徐图之,他又起身来到公孙瓒、张邈等人身边,一一为其斟酒,以表安慰。 他并未招揽四人,因其各有治地,不易招揽。若招揽,与刘岱无异,他可不会与刘岱为伍。他招揽曹操也是因为后者目前是白身罢了。 袁绍一番安抚人心的打算之后,众人开始了正式的讨论,义军接下来将何去何从? 他并未说话,目光慢慢地扫过众人,他心中猜想谁会第一个发表意见,曹操,公孙瓒,袁遗,张杨,桥瑁,刘岱……。 刘岱现在可没心情发表什么意见,他心中有更大的计划,一个可以扩充自身实力的计划。现在,他正在想计划成功后的说辞。 刘岱身边的王匡拍了一下桌案,言道:“我军既然已经占领了虎牢关,离洛阳更近一些,便要以此为据点,步步为营,一步一步挺进洛阳,势要将董贼除掉。” 袁绍闻言,赞道:“公节忠义,本初佩服。” 刘岱对于王匡的话,持有不同的意见,他看着众人,言道:“我军经此大败,若明日军士知三万余人葬身大伾山,恐军心动摇,难以为继。 西凉军经此大胜,士气高昂,定然趁势追击,一鼓作气夺回虎牢关。 若此时与其相斗,实为不妥。不如避其锋芒,退回酸枣,从长计议。” 刘岱说完,帐中开始变得骚动起来,大部分人都在窃窃私语。 貌似他的话得到了更多的回应。 这时,张杨身后的一名长相上有些异域风情壮汉也站了出来,言道:“以疲惫之师应对锐利之师,的确不是一个好选择。” 此人唤作於夫罗,乃是匈奴单于羌渠之子,亦是匈奴的右贤王。他于中平元年带兵进入中原协助朝廷镇压黄巾起义,后因为羌渠被杀,无法回归故土,滞留于此。 他起初与白波军扰掠太原、河内两郡,后与白波军生出嫌隙,投靠了上党太守张杨。 本次讨董之战,於夫罗麾下的军士亦有一定的损伤。他不愿再进行这种得不到任何利益的战斗,刘岱的话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立即起身表示支持。 随后,又有人站出来支持刘岱的意见,连与他有隙的桥瑁都对他表示了支持。 曹操、公孙瓒、张邈、张超、鲍信五人并未言语,毕竟五人总兵力加起来还不如他人一家兵多,无兵之将又哪里有话语权呢。 他们无兵,没办法讲出王匡那种话,只得选择沉默,而沉默便当他们同意了刘岱的话。 帐中,只有袁遗、孔融两人支持王匡的话。 袁遗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公节所言甚善,我愿率兵同去。” 孔融却是站起身,对众人语重心长地说道:“诸位,若这一次撤军,再来就难了。” 袁遗,字伯业,汝南汝阳人,正是已故太傅袁隗之子。他德行高雅,气量恢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此时却像一个武者一般有血性。 孔融,字文举,鲁国鲁县人,乃是孔子的二十世孙。他少有大才,四岁让梨,显名于世,长大后亦刚正不阿。正因为反对董卓废立之事,他被董卓派往黄巾余党猖獗的北海国。 北海国黄巾余党活动猖獗,有青州一方渠帅管亥活动在北海附近,常劫掠乡里,是为大患。他此次带兵讨董,只留太史慈带一军留守,亦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若义军此次退回酸枣,他恐怕便要引兵回北海了,所以孔北海才说出这番话。 义军人马众多,但毕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日久恐易生变,刘岱与桥瑁便是一个例子,孔融心中对此有着深深的担忧。 袁绍看着堂下争执不休的众人,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如今帝势衰微,朝廷基本已经丧失了对地方的掌控力,他与袁遗一心报仇不同,其心中有着更大的计划。 袁家已经在这场风波中牺牲太多了。 他要做的便是利用这乱世搏出一个好名声,收买人心,令天下臣服,让袁家成就更大伟业。 第四十四章 曹家之将 汉初平元年三月二十二日,司隶河南尹,成皋县,虎牢关。 当袁绍决定义军下一步将战略回撤时,大帐中并未有什么反对声,王匡、孔融、袁遗三人也只是各自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昨夜的倾盆大雨将关上、山峰洗刷一新,若不是关下将士正在打扫战场,谁也不会相信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 大雨过后,道路泥泞,追兵不会一时到来,得益于此,义军的撤退之路才能如此从容。 清理完战场,袁绍一声令下,大军开拔。来时气势汹汹的一众豪杰,此时却各怀心事,各自做着不同的打算。 众人皆已出发,曹操却站在关门处望着大伾山的方向,久久不愿离开。此时的他依然孤身一人,身边连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此战,散尽家财支持他起兵的好友——卫兹已经成了吕布的戟下亡魂,投效到他帐下的将士无一生还。他又要再一次孤独地走过这条回家的路。 他一心做出一番事业,却失去了将性命交与他的将士。他心中有愧。 那一句为保吕豪一家性命的无稽之言倒真成了他如今的写照。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可笑至极。 曹操仰天长啸,声音中满是苍凉与凄怆,尔后,他竟然坐在马上哭了起来,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朋友。 “哒哒哒……”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昨夜为救他而舍身抵挡追兵的将士终于赶了回来。 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乐进,一个都不少。五人身后跟着廖廖二十一名军士,没有一人身上不挂一点彩。 曹操赶忙擦干眼泪,催马迎了上去,他看着曹洪说道:“天下若不可无曹孟德,曹孟德亦不可无诸位。” 众将原本见他一人独自在此处候着众人,心中颇有些感动,如今又闻此言,心中便只认他一人。 曹操又亲自查看了众将的伤势,确认无大恙之后,一行二十七人离开虎牢关,往东追赶义军的队伍。 路上,曹操命夏侯惇备述昨夜之事,夏侯惇却是将乐进推了出来,让他讲述。 乐进,字文谦,东郡卫国县人,他身材虽有些矮小,胆量却是很大,又兼读过一些书,善些兵法谋略。 此次曹操等人为徐荣冲散,他并未着急寻找曹操,而是一边寻找,一边收拢败军。待夏侯惇等人被徐荣率军包围时,乐进奋勇向前,带兵为众人打开缺口,救出众人。 众人欲带兵撤退,他却建言道:“现今乌云密布,大雨倾盆,将军既已往虎牢关赶去,我等可埋伏于此,专杀那些落单的敌军,叫他们不敢追击。” 于是,众将埋伏在通往虎牢关的路上,专门截杀追击或走散的敌军。 众人这一夜当真颇有收获,不仅斩杀百余名西凉军,还差一点击杀了西凉军大将王方。 若不是夏侯惇误将王方麾下大将骆猛当做他,义军便可以让西凉军将损失一员大将的同时,扳回一城。 众将询问曹操接下来的计划,他想了一想,说道:“先去扬州招揽一些人马吧,没有兵,在义军中根本说不上话。” 正好昨夜袁绍招揽他时,他以到扬州募兵作为说辞。虽是一时之言,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 徐荣、杨定、王方等人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率军赶往虎牢关,怎奈道路泥泞,行军速度缓慢,众人有心无力。 当他们赶到时,连曹操都已经没了踪影,更别提义军的大部队了。 众人商议一番,最终由杨定麾下大将赵岑守卫虎牢关,其余人又向东按照泥中的马蹄印、脚印、车辙追了十余里,仍没有看到义军的影子。 徐荣率军到附近村庄打探一番,晓得义军大部队在两个时辰前便已经过此处。众人知道已经无法追上义军,遂率军返回虎牢关。 其实,众人身前不远处的山脚下,曹操一行人正在缓缓地行进,只是因为山体遮挡,无法看见他们的身影。 曹洪听得身后一片马蹄声,催促众人走得快些,曹操却示意曹洪莫要慌张,言道:“西凉军追了十余里,定然会去我们方才落脚的村庄打听消息,我观村中众人提起西凉军,似乎深恶痛绝,必不会据实相告,子廉勿忧。” 不一会儿,一切果如曹操所料,西凉军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似乎是往西去了。 曹操等人也未多做停留,一路向西追赶义军的大部队。 其实,义军早已在荥阳县兵分两路,袁绍、王匡、张杨率军赶回怀县,其余众人则继续向酸枣进发,一切又要回到最初的模样。 …… 荥阳县,马村。 众人离开不久,从早先驻留的村庄中又走出两人,一人唤作马礼,另一人唤作马智。马礼生的豪迈,手中却持着一个竹简,马智生的清秀,腰间却挂着一柄大刀。 两人方才辞别老父,欲像两个哥哥一般做一番事业。 两人大哥唤作马忠,字元义,曾是黄巾军荆州大方渠帅,为张角在洛阳联络朝中常侍张让、徐奉、封谞,作为朝中内应。后他事发被捕,车裂于洛阳。 二哥唤作马义,字元德,乃是太傅袁隗门生,袁隗被缚时,他亦在场,为董卓所诛二十二口之一。 家中老父乃村中里魁,喜欢收集书籍,兄弟四人从小读书识字,亦学得一些本领。 两个兄长如此,注定剩下的两个弟弟亦不会甘于平凡。两人方才在家中商议,欲投到一处去,两人也刚好能有一个照应。 然而马礼欲投弘农,马智欲投怀县,一时争执不下。马礼言弘农王芳林洛舍,马智述袁本初四世三公,两人见僵持不下,出了家门,迎面拜了三拜,各自散去。 兄弟两人约定,若一人亡故,另一人必辞官回家,照顾老父,代守孝道。 村中一户宅院中,一个老汉从米缸下的隔层中拿出一坛尘封多年的美酒,置于桌上,酒坛打开,飘香四溢。 他望了望两侧已经空了的房间,又盯了一会儿门口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将前两碗酒倒于地上,言道:“元义、元德,保佑你们的两个兄弟平平安安,莫要走在老子前面……” 第四十五章 远方的战事 汉初平元年三月二十五日,司隶弘农国,弘农县,弘农城,王府。 这两日,各处的战事似乎都已经分出了一个初步的胜负,消息如冬日的雪花般一股脑向博杨城飘来。 王府内,刘辩将众臣招来议事,众人提起了当前各地的战事。 …… 第一处,酸枣义军与怀县义军合兵一处,以已故太傅袁隗之侄、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与西凉军在虎牢关展开麓战。 义军小胜两场之后顺势夺下虎牢关,却因吕布舍身诱敌,于大伾山中了徐荣的圈套,损失惨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最终,义军不得不选择战略后撤。 这一路兵马的第一次尝试宣告失败。 酸枣、怀县两处义军兵多将广,天下英豪大多齐聚于此,天下人均寄希望于此,讨董贼匡社稷,乃众望所归。 荀攸虽早已料到义军会有如此结果,心中却万分难过,希望他料想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华歆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公达,义军虽然后撤,他日定会卷土重来。” 荀攸闻言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并未多言。 旁边的杜畿言道:“子鱼先生,董卓迁都长安,此去五百余里,关东义军已人心各异,否则又怎会遭此大败,恐难再有作为。” 杜畿自从投效到弘农以来,便被刘辩任命为王国大夫,留在弘农城。 华歆闻言,心中又如何不懂,亦是长叹一口气,不再言语。 刘辩对于义军撤退并不意外,毕竟义军人心各异,并未像表面上一样团结,他更关注的是此时袁绍麾下的一员贤才。 他饮了一口茶,叹道:“我听说袁本初麾下有许子远、逢元图、荀友若、荀文若几位谋士,皆世之名士,不知缘何招致此败。难道是听之而不用?” 荀攸熟悉自家两位长辈,定然不会在关键时刻有所保留,多半是袁绍并未采纳。他此时已经动了心思,欲将荀谌、荀彧两人劝到弘农来。 …… 第二处,鲁阳义军会盟后,袁术回撤至宛县,总督粮草供给,而前线战事由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全权指挥。 孙坚,字文台,吴郡富春县人,乃春秋时期军事家孙武的后人。他容貌不凡,坚毅勇敢,生的一番豪杰模样。 他十七岁时一人吓退海盗胡玉,募千余壮士击溃作乱的许昌,少年英雄。随后,他随朱儁破黄巾大将波才,随张温败叛军首领北宫伯玉,履历战功,乃是一员能征善战的将才。 西凉军先锋大将胡轸率两万西凉步骑先行,赶往鲁阳城,欲痛击驻扎于此的鲁阳义军。 胡轸率军赶至鲁阳时,正赶上孙坚在东门外设帐,率属官为前往宛城催粮的长史公孙仇践行。 彼时,孙坚手中提着一坛美酒,正挨个为众人斟酒。众人见胡轸大军在五百米外站定,皆有些惊慌失措,更有甚者,手中小碗直接脱手,摔了下去。 唯有孙坚及身后四将临危不乱,谈笑自若,视胡轸大军为无物。孙坚一脚将碗颠起,放回公孙仇手中,为其斟满一碗酒。 他看着城外有些惊慌地盯着城门的众人,言道:“诸位莫要慌乱,若兵相蹈藉,皆不得入也。一会入城军容整齐、军纪严明,敌人定然心中生疑,不敢妄动。一切皆要仰仗诸位。” 随即与其同饮。 饮罢,孙坚开怀大笑,豪迈洒脱,不曾瞧过胡轸一眼。 胡轸勒马站定,只见鲁阳城城门大开,城墙上军士甚少,宛若一座空城。 与之相对,孙坚竟然在城门外淡然自若,对大军毫无惧意,令胡轸心中生疑,心道:“鲁阳怎能无兵?难不成这孙文台要诱我攻城?” 一阵阴风吹过,胡轸只觉得脊背发凉。他又见鲁阳周边山中风吹草动,惊起一群飞鸟,似有万千伏兵埋伏于此,顿时大惊失色。 正值孙坚指挥众人进城,军容整齐,纪律严明,井然有序。再加上孙坚及身后四将精神抖擞,端是一众猛将。 孙坚身后左手一人唤作程普,字德谋,右北平土垠人,他眼神凌厉,手中握着一把铁脊蛇矛。第二人唤作韩当,字义公,辽西令支县人,他膂力惊人,手中提着一把大斧。第三人唤作黄盖,字公覆,零陵泉陵县人,他为人沉稳,腰间挂着一把铁鞕。第四人唤作祖茂,字大荣,他身材高大,腰间悬着一把大刀。 四将跟随孙坚南征北战,皆勇猛之人。 胡轸又瞧了瞧两侧的大山,心道:“幸好我未主动攻城,否则被这样一直队伍夹攻,恐要折在这里。” 随即,他率人后撤,待李蒙、华雄两支队伍到达后再做打算。 其实,孙坚此时麾下兵马不足万人。 袁术会盟之后,将麾下兵马寝室全数带走,其麾下虽有纪灵、张勋这般勇将,却不派与孙坚。袁术一边仰仗孙坚为他作战,却又一边忌惮他发展壮大,难以控制。 李旻虽然参与会盟,然其部下尚在赶来鲁阳的路上。 所以孙坚此举,真乃兵行险着,为胡轸唱了一出空城计,不战而屈人之兵。 有传言说,胡轸派探马查探到虚实后,在大帐中捶胸顿足,呕出一口鲜血,一病不起。 这一路兵马虽有孙坚智计退敌,然西凉军大军来到,形势将不容乐观。 伍孚、张辽等将对孙坚的气概皆赞叹不已,荀攸、华歆等人对孙坚的谋略亦点头称赞,却对这一路人马的前途感到忧心。 刘辩见众人眼神忧郁,言道:“或许孙文台可攻入洛阳也说不定。” …… 第三处,郭汜率一万人由平阴县渡水北上,欲到河内河阳县劫掠。 结果,郭汜刚一上岸便遇到了麻烦,王匡麾下大将韩浩早已守候多时,趁他立足未稳发起进攻,以两千人大败他一万人。 众人奋力掩杀,郭汜才得以保全性命,他不敢回洛阳,直接到引败兵到安邑暂避。 第四处,李傕率一万人出轘辕关南下,往颍川阳城、轮氏两县劫掠。 豫州刺史孔伷与其于负黍聚交战,不敌,节节败退。 此两处皆为董卓的扰兵之师,众人只是一语带过,感慨颍川百姓的遭遇。 第四十六章 迁都长安 司隶河南尹,洛阳县,皇城,崇德殿。 刘辩与众人在府中议事,消化着远方的战事、消息。 另一边,崇德殿内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日,董卓在大殿上以“洛阳气衰,长安气盛”为由,正式提出了迁都长安一事,刘协及百官虽早有耳闻,仍为之震动。 自刘秀剪灭群雄、建立本朝以来已有一百七十五年,洛阳一直都是汉的国都。 往大了说,它见证了大汉的兴盛与衰落,往小了讲,它见证了每一个洛阳居民的生活琐事,例如一日三餐、喜怒哀乐。 迁都便是要动大汉的基业,动之易,而安之难。 此乃国之根本,太尉黄琬、司徒杨彪、司空荀爽身为三公,不惧董卓威慑,迎着他凶狠的眼神据理力争,豪不退让。 众人皆言:“关中零落残破,百姓流离失所,此举社稷动摇,百姓不宁。” 董卓闻言大怒,怒斥百官,言道:“今关东贼子并起,无视朝堂,自行封赏,现屯于怀县、酸枣、鲁阳、阳翟四地,恐其攻入洛阳,危及陛下性命。吾乃为天下苍生献大计,尔等阻拦,是何居心?” 言毕,董卓命人除去黄琬、杨彪、荀爽三人朝服,在殿上将三人免去官职,赶出崇德殿。 殿内百官见状,皆长吁短叹,神情落寞,就仿佛大汉真的要亡了一般。 从始至终,身为皇帝的刘协根本说不上一句话,眼睁睁地看着董卓在朝堂上为所欲为,却无能为力。 他站起身欲出言劝阻,董卓却调转过头来,怒目圆瞪,眼神中满是杀气,吓得他一屁股摔在龙椅上。 董卓看着他惊慌的模样,笑道:“陛下,迁都之事宜早不宜迟,您七日后动身。” 刘协听着董卓的语气,貌似根本就没有跟他商量的意思。他只得无奈地说道:“一切皆如相国所言。” 董卓见刘协已经答应,不再理会百官的反应。 他点了殿上三人代黄琬、杨彪、荀爽作为新的三公,光禄勋赵谦为太尉,尚书令王允为司徒录尚书事,光禄大夫种拂为司空。 三人并未言语,董卓便默认为他们已经接受,扬长而去。 朝堂上一片哀鸿,更有甚者,已经在为大汉社稷痛哭流涕,而董卓才不关心这个呢。 …… 相府。 董卓回到府上,吕布、徐荣两人早已候在府中,等着他的吩咐。 此次大伾山一役,徐荣用计,吕布诱敌,两人是西凉军能取胜的关键。所以,董卓将两人召回,一来对两人进行赏赐,二来对两人各有吩咐。 吕布、徐荣两人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大概率与迁都有关。 此次迁都,董卓曾与众将商议过,于西凉军有利无害。 一来,河南尹东边有酸枣义军,北面有怀县义军,南面有鲁阳、阳翟两支义军,西面有刘辩搅乱弘农,已经陷入了包围圈。 二来,河南尹周边除了义军之外,还有郭太率领的白波军与牛辅拒于河东安邑县,西凉军多线作战,难以持久。 三来,董卓率西凉军从凉州来,在凉州根基甚深,长安靠近凉州,更容易让麾下军士内心安定。还可以借机收韩遂、马腾等人为己用。 四来,西凉大军驻扎在洛阳周边,钱粮损耗极大,正好可以借机大肆敛财,收取富庶人家的钱粮为己用,用以养军。 董卓此举真乃动社稷,祸黎民,贻害无穷。 他见吕布、徐荣两人一直站在原地,让两人坐下说话,又命婢女为两将奉茶。 他透过铠甲看到吕布腰间仍缠着布带,关切地问道:“奉先,你为引逆贼中伏而故意受伤,真乃吾之良将,你的伤怎么样了?” 吕布闻言,淡淡地说道:“回义父,并无大碍。” 其实,公孙瓒当时的一枪可是用尽了力气,若不是吕布早有准备,恐怕腰都要被穿出一个大洞。 他口中说着无事,腰间却还隐隐作痛,说实话,他宁愿站着。 董卓又关心了一会儿吕布,转头看向徐荣,后者这一次表现十分神勇,他准备对徐荣委以重任。 他沉吟了片刻,言道:“公茂,此次迁都长安,我欲命你为河南尹,留守于此,为我镇守东侧门户,拒义军于这八关之地。你可愿意?” 徐荣闻言,起身行礼,拱手道:“公茂领命,定不负相国所托。” 董卓对于徐荣的回答非常满意,他起身亲自为徐荣斟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公茂,本相的背后便交与你了。” 徐荣见董卓这般礼遇,受宠若惊,匆忙站起身,接过他递来的茶茗,连表忠心,就差将心掏出来给他看了。 此时,李肃从门外进来,看脸色有些憔悴,应当是经历了一番车马劳顿。 李肃对董卓、吕布、徐荣三人行礼,尔后他恭敬地对董卓禀道:“大人,末将已去过黾池、安邑、华阴三地,各位将军皆已做好准备。另外,末将还去了一趟卢氏。” 董卓听到卢氏,顿时有了兴趣,问道:“卢氏不是已经被刘辩夺去了吗?” 李肃回道:“末将与吴匡有旧,亦识得张氏兄弟,此次与其相聚,两人皆有弃暗投明之意。” 董卓闻言,大笑了好一会儿,言道:“好,你差人与两人说,若两人诚心归顺,本相表其为河内太守。刘辩小子,没想到自己后院起火吧。” 他早前派李肃去知会董越、牛辅、段煨三将迁都之事,命其沿途保障刘协及百官安全到达长安,休叫别人劫了去,主要便是针对刘辩。 张氏兄弟有意归顺,倒是意外之喜。 然后他表情变得严肃,对吕布、李肃说道:“奉先、子穆,此次迁都,我命你二人护送陛下及百官到长安。奉先引兵在周遭,子穆则贴身护卫。此行不容有失,否则提头来见。” 吕布、李肃两人各自领命,皆言:“定不辱使命。” 随后,董卓挥挥手,命吕布、徐荣两人先去休息,独留李肃一人在阁内。 他沉吟片刻,眼神变得凶狠,对李肃说道:“子穆,本相还有一件事交予你……” 第四十七章 联络弘农王 董卓在李肃耳边耳语一阵,后者会意离开相府,到营中点齐兵马,在洛阳城内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第一日,洛阳城内凡是与袁绍、曹操、袁术等义军领袖有关的人皆被冠以通敌之名,全家尽被屠戮,家财亦被查抄。 第二日,洛阳城内凡家财多于千铢者,家中亦被查抄,不从者皆被冠以谋逆之名,斩于城外。 洛阳城内传言:中东门外五里有一大坑,坑中埋有数千人,皆是遭李肃屠戮的苦命人。 一时间,洛阳城内人心惶惶,百姓成群结队地外出逃难,然早有人牢牢守在城门处,人可以走,钱财都要留下。 苛政猛于虎,而董卓此举已是暴行。 …… 司徒府。 再过五日便是董卓定下的迁都日期,届时无论皇亲贵胄,还是市井小民,皆要迁到长安。 王允身位三公之一,自然也要与刘协一起,随侍左右。 如今他身为三公,位极人臣,朝臣见他皆拜,天子见他,坐则起身,乘则下辇,实乃人生幸事,本应开心才对。 然而董卓进京以来,屡施暴行,近两日更盛,洛阳城内的大户人家几乎被屠戮殆尽。 王允表面逢迎,屈身事贼,然则暗地里一直密谋除掉董卓,只是何颙、曹操先后失败,令人扼腕叹息。 后他又寄希望于袁绍率领的讨董义军,却依然是一个失望的结果。如今迁都在即,义军却在百里之外,难以指望。 如今还有一个选择,便是寄希望于盘踞在弘农的刘辩。 此时,他已修书一封,欲联络弘农王,望其率军在迁都途中将刘协救走,却不知该命何人送信,才能避开董卓的眼线。 正当他为此烦恼时,一个娉婷的身影走进堂内,为他端来一碗热汤,正是他的义女貂蝉。 貂蝉将热汤放于案上,见他一脸愁容,问道:“父亲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王允见貂蝉相问,便将心中之事与她讲了。貂蝉闻言,眼波流转,言道:“蝉儿愿为父亲分忧,替父亲送信。” 王允闻言陷入了沉思,他府中可信的仆从皆已年老,难以完成此等重任,貂蝉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然此去弘农,上高水长,他又怎能放心让她一个女子独自上路。 貂蝉见王允一时犹豫不决,知他担心自己安危,遂跪在他面前,言道:“婵儿流落于此,亏得父亲相救,才未置身花柳之处。婵儿早已将性命置之度外,愿往弘农,报父亲大恩。” 王允见她言辞恳切,叹了一口气,言道:“也罢,你此去弘农,便不要再回来了。我观吕布几次造访府上,对你目不转睛,青睐有加。如今董卓势大,吕布又是其义子,为父恐怕也保不住你,弘农倒是一个好去处。” 言毕,王允将信递与貂蝉,紧闭双眼,不再言语。 貂蝉见状,缓缓退出堂内,下去准备了。她离开之前,再次辞别王允,后者依旧双眼紧闭,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此去珍重。” 王允此举似乎有些绝情,令貂蝉有些伤心,后者掩面退出后堂,离了司徒府往广阳门去了。 待貂蝉离开之后,王允缓缓睁开双眼,长叹了一口气。 曾有人跟他建议,利用吕布对貂蝉有意,将她送与董卓,离间董卓、吕布父子,而他并未下定决心。他若不绝情一些,貂蝉定然会返回府上,到时候他怕自己动了将她送与董卓的心思。 貂蝉到达广阳门,正巧遇上吕布麾下大将侯成在此盘查出城的百姓。 侯成见貂蝉肌肤似雪,生的美若天仙,便动了歪心思。他将貂蝉拦下,故作刁难,作势要搜她的身。 他双手揽上貂蝉的腰肢,欲行不轨,却被一个大汉拽开,只见这个大汉身材魁梧,手中却拿着一个竹简,看穿着像一个读书人。 侯成正欲拔刀,那大汉却是跪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对他哭诉,言道两人是并州来的夫妇,本想凭借读过一些书在洛阳出人头地,怎奈洛阳突生变故,愿交出所有银两,只求侯成放他们两人返回家乡。 说着,大汉从袖中拿出钱袋,将仅有的两吊钱叫与侯成,涕泗交流。 侯成原本是丁原从并州带来的战将,与大汉同乡。 他见一个魁梧之人竟然哭成这般模样,心中生出一些同乡之情,随即为两人找了一辆马车,挥了挥手,放两人离开了。 大汉拽着貂蝉的胳膊,对她说道:“芸娘,快谢谢将军大恩。” 貂蝉原本被侯成一脸奸笑吓得花容失色,如今又被大汉整得一脸迷茫。好在他知道大汉是在帮自己,配合着说道:“小女谢谢将军大恩。” 随后,她便跟着大汉一起出了广阳门。 他们身后,吕布率着一队人在城内巡查,他见广阳门有骚动,来此向侯成询问情况。 侯成将一切据实相告,只是省略了他调戏貂蝉的那一部分。 吕布闻言望向貂蝉远去的背影,只觉得有些熟悉,却并未多想,策马离开了。 他方才听侯成所讲,忆起了他在并州时失散的结发妻子。 那时,张角率众起义,并州黄巾乍起,掀起了一股动乱的大潮,他与夫人也在大潮中失散,至今已有六载。 他曾在王允府上见过一个女子,音容笑貌与他的妻子颇为相似,却是年轻了一些。他几次想跟王允求得此人,却又不敢张口,生怕别人由此看出他的过去,看到他的脆弱。 他摇了摇头,不再执着于此,继续在城中巡视。 另一边,大汉拽着貂蝉离了广阳门,又行了一里,躬身对貂蝉言道:“在下马元仪,见过姑娘。方才广阳门内,权宜之计,言行多有得罪。” 此人正是离了马村欲投弘农去的马礼,他途经洛阳,在此多逗留了几日,离开时正好遇上被侯成刁难的貂蝉。 貂蝉知道马礼并无歹意,表示心中并无责怪之意,感谢他出手相救。 然后两人发现此行所去皆是弘农,马礼便驾着马车载貂蝉往弘农去了。 第四十八章 计划救驾 马礼、貂蝉两人行了一日,终于赶到了弘农城。 苏定此时正在东门巡视,他见马礼生的粗犷,却一副书生打扮,貂蝉生的貌美,却一身婢女装扮,顿时对两人有了兴趣。 他走到近前,对两人说道:“本将城门校尉苏定,看两位都是生面孔,不知到弘农所为何事?” 马礼见来人是弘农城一员将领,抱拳道:“在下河南马元仪,听闻弘农王招纳贤良,特来投效。这位姑娘与在下出洛阳时所遇,到弘农省亲。” 貂蝉并未告知马礼她此行的目的,所以马礼一直以为她是来投亲的。 貂蝉却是躬身见礼,对苏定说道:“小女亦有要事禀报弘农王,望将军代为通禀。” 苏定、马礼两人闻言,皆是目瞪口呆,不知她与弘农王到底是何关系。 苏定不再言语,带着两人赶往王府。行至府前,他让两人稍后,自己则进府通报。 府内,刘辩早已收到迁都的消息,正与众臣商量营救刘协一事。 苏定进到堂内,见众人皆在,一时不知如何说貂蝉求见一事。 刘辩见他进到堂内,却不说话,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安慰道:“苏将军,有什么尽管说便是了。” 苏定闻言,禀道:“王上,有河南马礼、貂蝉前来求见,两人正候在门外。” 马礼?貂蝉?王允家那个闭月之姿的貂蝉? 刘辩从苏定口中听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名字,心中惊诧不已,同时心跳加速,想要一睹传说中的绝世容颜。 他心中已经惊涛骇浪,脸上亦是惊喜万分,他照例起身出门迎接来人,众人亦紧随其后。 众人来到门外,见一个魁梧大汉并一个貌美女子候在那里,皆以为又是一个拖家带口投效而来的贤才。 苏定为众人引荐,众人方知两人只是路上相识,赞叹马礼的勇敢以及随机应变的智慧。另外,众人对于貂蝉为何来找刘辩心存疑虑。 刘辩握着马礼的手,赞他智勇双全,当是一位豪杰人物。 马礼谦虚地言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任是谁都会出手相助的。” 然后,刘辩转过头,看向貂蝉,只见她肌肤如雪,面容精致,果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他一直努力让自己不去关注貂蝉的美色,免得被众臣看了笑话。他礼貌地问道:“不知姑娘要向寡人禀报何事?” 貂蝉螓首微抬,蛾眉紧蹙,眼波流转间似有难言之隐。她并不信任刘辩身后的每一个人,亦不想让王允联络弘农王的消息走漏出去。 她微微歉身,言道:“王上,小女奉家父之命送一封信与您。”但她并未将信拿出来递与刘辩。 刘辩知道她心中所想,并未在意,引着两人一起进到府内。他心中好奇王允究竟在信中说了什么。 刘辩又为两人介绍了身后诸位肱股之臣,才带着两人进到府内。 他刚一转身,便看到了一个靓丽的身影躲在一边,眼神注视着众人,随即定格在刘辩身后的貂蝉身上。 原来唐姬听闻婢女禀报,言有一个女子来找王上,她遂出来一看究竟。 刘辩见状对唐姬招了招手,让她到近前来。唐姬见自己被发现,低着头走了过来。 刘辩拉着她的手,言道:“这位是洛阳来的貂蝉姑娘,爱妃先帮寡人带她去内堂休息。” 然后他又在唐姬耳边轻生说道:“再帮我摸摸她的底细,究竟是谁派来的。” 唐姬歉身答诺,亲切地拉着貂蝉的手,带她去了内堂。 安排完这些,刘辩带着众人进到堂中坐定,对马礼说道:“元仪,不瞒你说,你进来之前,我们正在商量在迁都途中营救陛下之事。你从洛阳来,能不能说一下洛阳现在的情况。” 马礼闻言,脸上先是惊诧,后又转喜,表情十分有趣。然后他便将董卓在决定迁都后这两日的所作所为一一对众人讲了,只道哭声连日不绝,被屠戮的百姓甚众。 众人早已知道洛阳城内的一些消息,但听马礼这个亲历者讲出来之后,让众人对百姓的惨状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直观的了解,不住叹息。 刘辩对于董卓的暴行深恶痛绝,他眼神中充满了愤怒,言道:“诸位,寡人誓诛此贼。” 众人皆言:“王上仁德,臣定当鞠躬尽瘁。” 然后,荀攸言道:“此次迁都,车驾定然从弘农经过,然董卓定然派大军护送。且白波郭太战死,牛辅定从河东率大军与董越、段煨等一路随行。 此去长安路途有二,其一经函谷关、新安、黾池、陕、弘农、湖、华阴等县进入京兆尹。若走此路,牛辅、段煨、董越三人定率军牵制我们的湖、陕、弘农三城。届时,我们需要会同卢氏城的张恭、张谨两人率军在埋伏在崤山附近,伺机营救陛下。 其二,经宜阳、卢氏顺洛水进入京兆尹,此路,水流湍急,山多路窄,我们只需守在卢氏城静候车驾便可。” 曹性见两个路途皆需要张氏兄弟的人马,问道:“公达先生,我们兵马有限,那董卓将会选择哪条路?” 荀攸闻言,笑道:“第一条路也。” 皇甫嵩抚了抚胡须,言道:“第二条路离董越、段煨、牛辅等人路途遥远,又加上道路难行,确为下策。但不可不防。可命探马于十里前查探,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众人对皇甫嵩之言深感赞同,一切按照他的话安排下去。 华歆又言此次洛阳百姓流离失所,定然有一部分涌入弘农,建议早作打算。 于是,刘辩将此事全权交与华歆,并命曹性、杜畿两人协助他。 随后,众人又对具体细节进行了一番讨论。 刘辩看着堂下的杜畿,突然想到了同一日投奔而来的常林。他辞别刘辩去接亲人,至今未归,刘辩怀疑他是不是跑了,亦或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众人议了半日,一切准备妥当,三队人马出了弘农城,分别往湖、陕、卢氏三城传达刘辩的命令。 众人纷纷请辞,刘辩命皇甫贤先去安排好马礼的住处,留他在府中一起用膳,以表亲近。 第四十九章 王允之言 刘辩送走皇甫贤、马礼两人,时间已是下午,他本来想伸个懒腰休息一会儿,突然忆起了被唐姬带到后堂的貂蝉。 他命婢女先去后堂通报,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起身到后堂去。 他才到后堂,唐姬赶紧迎上,拉着他坐下,然后屏退众人,言道:“王上,貂蝉姐姐乃王司徒义女,如今带来了他的亲笔信。” 言毕,她从貂蝉手中接过书信递与刘辩。 刘辩岔拆开信读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言道:“王司徒之意与寡人不谋而合。” 于是,他对着门外的董横说道:“崇武,快去请公达、子鱼两位先生,嗯……还有皇甫老将军、伍中尉。” 然后,他让唐姬照顾貂蝉,自己则到外堂等着众人到来。 不一会儿,四人相继赶到,刘辩将王允的亲笔信一一给他们过目,众人皆言:“有司徒相助,事倍功半。” 其实,王允的信也只有两句话:“此去长安,途经函谷关、新安、黾池、陕、弘农、湖、华阴等县。陛下由布、肃、旻、璜四将护送,卓则留守洛阳,率众对战义军。若王上有救陛下之意,老夫可为内应。” 于是,众人又再次商议,对计划进行了一点小小的修改,将卢氏留守的兵力再减少一半,其余全数支援崤山。 商议完毕,众人各自回去,对王允来信之事守口如瓶,免得被人听了去,害了他的性命。 荀攸、皇甫嵩两人从王府出来,一边走一边商议着府内讨论的事,只听荀攸说道:“子穆的消息来得真及时,这样一定可以要了董贼的命。” 皇甫嵩相较于荀攸便沉稳了许多,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个身着破落布衣的乞丐缓缓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将荀攸的话全数听在耳中。 待他走得远了,嘴角露出奸笑,慢慢地出了弘农城。 此人是郭汜派往弘农城的探子之一,唤作闵忠,负责打探弘农国的情报。 早先,董卓派郭汜查找一直阴谋刺杀自己的幕后黑手,约定他查出来之后予他中郎将一职。 他另辟蹊径,派探子潜伏在渤海、弘农、陈留等地,查探与袁绍、刘辩等人秘密联络的朝中官员,以此来揭开幕后黑手的面纱。 闵忠早先在城门处听到貂蝉求见刘辩,凭借他职业的敏感,嗅到一丝不寻常。 他从城门一直跟到了王府,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获得了情报。 他来到城外五里处的一户农家,与主人言语了一阵,后者从院内拿出一身新衣,又牵出一匹战马一并交与闵忠,言道:“郭将军此时在安邑。” 闵忠换上衣裳,策马向北,往安邑去了。 他走后没多久,曹性带着一队士兵将农家团团围住,将与闵忠接触的探子抓了起来。 原来闵忠的身份早已经被苏定禀报给刘辩等人,荀攸方才只不过是在利用闵忠,通过他为郭汜带去假情报,然后再顺藤摸瓜抓住更多的探子。 就在曹性带人要走之时,一个自称里魁的老汉赶到,向曹性询问情况。 曹性谨记荀攸之言,一定要亲善百姓,他便没有气恼,好言对老汉解释起来,又给后者看了他们从屋中搬出的两具早已腐烂尸体。 老汉一看两人正是原来居住在这里的老夫妻,一钉耙打在探子腿上,言道:“此人自称张老汉的侄子,小民还以为他们老两口在……在享福呢……” 言毕,他又要一钉耙打上去,却是被曹性拦住。 曹性扶着老汉,言道:“此人是董卓的奸细,本将弘农王麾下校尉曹修明,要把他带回去审问,揪出更多的细作。最后,一定给尔等一个交代。” 老汉闻言跪倒在地,言道:“谢将军为小民做主。” 曹性将老汉扶起,言道:“一切皆是王上仁德。” 然后他嘱咐老汉若有人来寻此人,可将其拿下,押解到弘农城,定有重赏。 随即,曹性将探子换了一身衣服,用布将头蒙上,带回了弘农城。 他先到王府禀报刘辩,后者将审问之事全权交与他,他便带着探子退下审问去了。 待曹性带着人离开,刘辩独自坐在府中感慨在这个时候便有如此周密的情报工作了。 他原本还想着作为穿越者,建立一套可行的情报体系,收集各处的消息,没想到人家郭汜早就把这件事做了。 他在书房内看了一会儿书,婢女受唐姬之命请他去用晚膳,貂蝉一直在唐姬身边,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吃到一半,唐姬将仆从屏退,犹豫了一会儿,将王允不叫貂蝉回去的事与他讲了,言道:“王上,我们可不可以讲貂蝉姐姐留在府中。” 原来她之前一直与貂蝉闲聊,对于貂蝉的遭遇十分同情,又闻王允不让貂蝉回府,便动了将貂蝉留下的心思。 貂蝉闻言,赶紧刚放下碗筷,言道:“王上,王妃,父亲待我恩重如山,我一定要回去,不用劳烦王上、王妃了。” 刘辩见两人的表现,不知道她们到底都聊了什么,也不知道唐姬欲将貂蝉留下是否是在试探,但唐姬的目光看着又不像试探。 他考虑了片刻,言道:“王司徒此意定是担心你跟他一路到长安,路途遥远,鱼龙混杂,一个不留神便会遇到危险。 你一个女子着实危险,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不如等司徒到达长安,再去寻他,也不枉费他的一番苦心。” 貂蝉闻言陷入了沉思,心中似在权衡。唐姬亦在一旁安慰,她便端起碗,不再言语。 身边有两个女子一起用膳,刘辩心情自然也是美美的。他将一块鱼肉挑净刺夹到唐姬碗中,看着后者一脸羞涩的模样,十分幸福。 貂蝉的确美,但又怎么能美得过他的唐姬呢。 …… 扬州九江郡,历阳县,历阳城,刺史府。 历阳城乃是扬州刺史陈温的治所。 此时,陈温正在府上招待一位贵客,正是前些日在大伾山败于徐荣的曹操。 陈温并未像其他刺史一般率军参与会盟,一来,他年事已高,不能长途跋涉。二来,他认为董卓控制着天子,若大事不成,很有可能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他不愿意为此而冒险。 而他眼前的曹操却与他相反,一腔热血,志气高昂。他被曹操慷慨激昂的一番说辞所打动,准备调麾下的两千士兵与曹操,算是支持义军讨董。 他望着眼前的曹操,满眼都是他年青时候的样子。 第五十章 计划败露 翌日一早,潜伏在弘农城及周边聚邑的西凉军细作全部遭受了灭顶之灾。 伍孚、张辽、曹性、皇甫元、梁宇、苏定兵分六路,根本没有给细作们反应的机会,一个早晨便将所有的细作全部抓获。 将这些细作抓捕干净,也是为了弘农军能够秘密地赶到崤山,不被西凉军察觉。 然而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张恭麾下两个心腹军侯早已策马出了卢氏城,一人往洛阳,将弘农军的目的及部署告知董卓,另一人往黾池,与董越通风报信。 一切准备完毕,刘辩亲率皇甫嵩、荀攸、张辽、董横、曹性、皇甫元、梁宇并四千兵马赶往崤山,独留伍孚、华歆、苏定等人率两千兵马守城。 另一边,张谨率领两千兵马由卢氏出发赶往崤山,与刘辩汇合,高顺、秦远两将各自在陕、湖两县提防牛辅、段煨、董越三路人马,相机而动。 崤山地势险要,诡谲多变,两山夹一谷,自古以来便是一处有名的战场。 周襄王二十五年,晋襄公曾率大军于此大破秦军大将百里视、蹇术、蹇丙,令秦军全军覆没。 本朝建武三年,阳下侯冯异率军大破赤眉军于崤底,令其进入包围圈,战而胜之。 所以,刘辩虽然只有六千人马,若占据两处高点,再将通路堵住,纵董卓尽遣西凉军也妄想通过。 傍晚时分,刘辩率军抵近崤山,只见崤山地势险要,树木茂密,果然是一处要冲。 崤山谷口,黑压压一片军士盘踞于此,远方旌旗林立,似有千军万马。 不一会儿,前方转出一将,正是黾池守将董越,他早收到消息率三千大军守在崤山谷口。 此时距迁都还有三日,刘辩等人对于董越会提前守在此处感到惊讶。 但是,这种情况众人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既然董越守在了这里,众人也只有与他一战,毕竟欲救出刘协,只此一路。 董越策马来到弘农军阵前,笑着对刘辩言道:“王上,我们还真是有缘啊。不知王上今日到此,有何贵干?” 董越明知顾问,令刘辩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他一边命众将做好战斗准备,一边对董越言道:“寡人觉得崤山钟灵毓秀,巍峨雄奇,寡人特来观摩一番。” 前者明知故问,后者一派胡言,倒也是有趣。 董越一骑在前,离本阵甚远,曹性见状欲带人冲上去将他擒下,却被荀攸拦住。 曹性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问道:“先生,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为何不让我去?” 他作为一个神射手,在战斗中对于稍纵即逝的机会比较敏感,更善于发现机会。 只是,他的眼界还有些小。 荀攸闻言,笑道:“修明,董越此时离本阵略远,着实是一个好机会。若他是故意露出这个破绽呢?” 然后他又指了指山谷两侧的树林,言道:“方才左边惊起了两只飞鸟,那里定然还埋伏着一支人马。既然左侧有,那右侧多半也匿着一支,恐怕便是新安、宜阳两县的人马。董越此举恐怕是故意为之。” 众人闻言,越看崤山两侧的树林越像有伏兵,都有些心惊。 曹性见众人皆沉默,又问道:“先生,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荀攸沉吟了片刻,对董横说道:“崇武,你与你大哥许久未见,可以去叙叙旧,顺便劝他撤退,否则他只能被我们打退了。” 言毕,他便建议刘辩先率军撤退,等张谨的人马到了再行进攻。 而董横则一骑往董越的方向去了,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谈论了如今三兄弟各自的处境。 董越想让董横趁机跟他一起回去,却被后者拒绝,似乎没能达成一致。 最后,董越长叹了一口气,言道:“崇德如今在吕奉先麾下,倒也不用担心被叔父杀掉。倒是你,真让人有些但心。” 董横思考了一会儿,对他说道:“叔父如今所为,残暴无道,为天下不容。大哥、二哥若能早些离开才好。” 董越对于董卓所为又岂会不知,只是他与董卓同族,家大业大。若他背弃董卓,恐怕以董卓的脾气,族人定会受到连累。 况且,董卓如今把控着朝政,掌控着天子,势头正旺,别人又能那他怎么样? 不过若董卓有朝一日失势,族中还有董横在,或许他能保得族人一条性命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董越心中有些释然,态度也缓和下来。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各自拨马回阵。 董越见弘农军已经发现了伏兵,知道再这样埋伏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便派人将两路人马唤出,小心提防敌军夜袭。 他心中思索了半晌,也只想出敌军只有采用夜袭一个办法才能将他赶走。 只不过,他现在已经猜到了敌人的用意。 新安、宜阳两处的守将原本都是董越麾下的司马,一个唤作冯爽,另一个唤作陈明,皆是身材魁梧的壮汉。 董越将两人唤至帐中,述以敌军可能夜袭之事,命两人小心戒备。 两人对于董越的话深以为然,回营后各自安排下去,嘱咐军士小心谨慎,提防夜袭。 另一边,刘辩依荀攸之言,率弘农军后撤三里,正好遇见了前来支援的张谨。 张谨赶至刘辩身前,下马行礼,言道:“王上,末将率两千军士前来见驾。” 刘辩赶紧将张谨扶起,对他与张恭先率军攻下卢氏,后又率军来此表示赞赏。然后命他与大队同行,继续后撤。 张谨自是被皇甫元拉到一边,寒暄起来,聊起卢氏的一些趣事。 张谨此时虽然脸上一片和善,心中有些惊诧,原本董越派人联络他,言今日大军包围弘农军,令他封住刘辩等人的退路。 他率军来此,远远看见刘辩的确带人撤退,却不像战斗过的样子。 他赶紧命麾下几个心腹不要轻举妄动,迎了上去。 张谨麾下大部分都是两兄弟从湖县带来的旧部,对他十分忠心。另外,他这些事也只有一些极其心腹之人才知晓倒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一路上,皇甫元给他讲述了之前在崤山附近发生的事,他心中长舒了一口气,道:“董崇矩大事败露,幸好方才没有一时冲动杀了弘农王,否则吾命休矣。” 第五十一章 斗智斗勇 刘辩率军后撤十里,一连两日都没有任何想要进攻的打算,让董越心中十分疑惑。 第一日,董越收到探马回报,张辽率领一支人马出了弘农军大营,往南去了。 第二日,探马再报,曹性率领一支人马出了弘农军大营,往西去了。 董越因为要提防弘农军夜袭,又猜不透张辽、曹性的行动,两日都没能好好合眼睡一觉。 他猜不透敌军的行动,又未能与张谨取得联系,便不敢贸然发起进攻。 结果第二日傍晚,探马回报,张辽、曹性已经率人回营,并未有任何异常。 且张谨传出消息,一切都是荀攸的疑兵之计。 直到此时,董越才发现中了荀攸的计,白白担心了两日。 荀攸并没有夜袭的打算,至少前两日没有,荀攸让董横传达的话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怀疑,再配合张辽、曹性等人的活动令他以为弘农军会夜袭,消耗他及麾下将士的精力。 他明白过来之后,却更加不敢休息了,若此时弘农军趁他疲惫来攻,他大概真的就要被打跑了。 一切皆如他所料,一个军士慌慌张张地跑进帐中,言道:“将军,弘农军攻来了。” 董越闻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载倒在地。他用力扇了自己两耳光,让自己清醒一些,才走出大帐。 他作为一军之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昏倒,今日之战便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董越出帐,冯爽、陈明两人赶紧迎了上来,他见两人皆带着一副黑眼圈,想毕也是两夜没能睡得踏实。 两人一边随董越出营,一边介绍现在的情况,冯爽言道:“将军,张辽、曹性、梁宇、张谨三将率领四千大军向我军大营冲来,此时已到两里之外,末将愿率军应战。” 董越摆了摆手,示意冯爽稍安勿躁,言道:“不忙,只管让他们攻来。” 言毕,他命人集合队伍,率军出营,静候弘农军到来,似乎心中已有退敌之策。 待张辽、曹性、梁宇、张谨四将冲到阵前四百米时,突然两侧树林中旌旗林立,传出了一阵喊杀声。 董越对此非常满意,笑着对冯爽、陈明两人说道:“昨日你二人撤出来之后,本将早已派叔弘、彦明两将各带八百弓箭手埋伏于两侧,以备敌军突然来袭。” 两将闻言,皆赞董越料敌先机,未雨绸缪,颇有大将之风。 两将的话令董越十分受用,他骑在马上,看着远处冲来的弘农军大笑,想象着箭雨袭来,张辽等将被万箭穿心的场面。 但是,想象中的箭雨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冯恢、左灵两将仓皇从树林中逃出,一路往己方阵营跑来。 冯恢、左灵两人身后,皇甫嵩、皇甫元父子率军与张辽、曹性、梁宇、张谨四将汇合一处,掩杀过来。 原来,昨日皇甫嵩、皇甫元两人各带五百人随曹性出营,并未一同返回,而是各绕了一个大圈,沿着崤山山脚的树林摸近左灵、冯恢两支伏兵。 董越见状,知道他的部署已经被敌方看穿,又见冯恢、左灵两将情况危急,对身后的将士喊道:“将士们,随本将一起,让敌军见识一下我们西凉军的雄风。” 言毕,他抽出腰间大刀,一马当先,向敌军冲了过去。 他身后的西凉将士亦备受鼓舞,紧随其后,与他们的将军一同奋战。 西凉军作风彪悍,弘农军士气高昂,两军随即混战在一起,喊杀声震天。 从场面上看,弘农军以全盛之姿战西凉军疲惫之师,略占优势。 双方将领各寻对手接战,互相缠斗。 皇甫嵩、皇甫元父子与冯爽、冯恢兄弟斗在一起,皇甫嵩、皇甫元父子使槊,冯爽、冯恢兄弟使刀,槊长刀短,皇甫嵩、皇甫元两人武艺本就强上一些,又借着兵器之利,逼得冯爽、冯恢两兄弟节节后退。 不远处,梁宇、曹性各寻得一名校尉斗在一起。 两人原本想与陈明接战,结果后者被张辽三回合戳到马下,一命呜呼。 另一边,董越对上了张谨,两人各持大刀,用尽浑身解数,拼杀在一起。 两人棋逢对手,兵器交接声不绝于耳,随即越杀越远。 突然两人大刀交接在一起,僵持在半空,拼起了力气。 旁人看来,两人怒目圆瞪,紧咬牙关,互不相让,似是一对仇敌。 而真实情况是,两人正在借机聊天。 董越责怪着张谨没有将皇甫嵩、皇甫元父子的行踪传递出啦,张谨则劝董越与其在这里困兽犹斗,不如率军撤退,再做打算。 董越闻言思忖了一阵,突然手中暴起力量,将张谨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刀划伤了张谨的左臂。 张辽见状赶紧上前接应张谨,董越与张辽斗不至五回合,提到便走。冯爽、冯恢、左灵等将亦各弃了对手,率麾下众将士随董越一同冲杀出去。 西凉军彪悍凶狠,弘农军拦之不住,被其冲杀出去。 曹性、梁宇欲带人追击败军,却被张辽拦住,言道:“两位将军,穷寇莫追,何况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张谨亦在旁边帮衬,两将遂打消了追击的打算。 片刻之后,刘辩、荀攸率军赶来,董横亦将一千军士重新交与张谨。 早先,荀攸建议刘辩将张谨麾下士兵留下一半,由董横统率,保护刘辩。 这也是张谨方才不敢反水的原因。 刘辩见张谨左臂受伤,赶紧唤过随军医师对后者的伤口进行处置。他坐在一旁,有些心疼地看着这名爱将,以示亲近。 因为张诞的缘故,刘辩对张恭、张谨两兄弟颇有好感。 刘辩从皇甫元处得知张诞遇到左灵的事,认为他是一位睿智的老人,有心请他到弘农为官,结果却是被他以陪两个儿子为由拒绝。 一个睿智的父亲教出的两个儿子应该不会差到哪去。 至于两兄弟曾经说过的话,早已被刘辩淡忘了。 随后,刘辩又去探望了其他受伤的军士,才回到营帐,与众臣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明日,刘协的车驾将从洛阳出发,大概一日便可至此。 第五十二章 西迁 众将商议完毕,张谨回到营帐之后,一直在思考近日之事。 荀攸的计谋实在是高人一筹,将董越布置的一切都预料到了。张谨心中有鬼,担心他已经从言行中看出自己的心事。 皇甫嵩、皇甫元随曹性出营一事,荀攸并未告知张谨,而梁宇并未像张辽、曹性一般率军出营,却是提前知晓此事的,不得不让他多想。 另外,张谨见荀攸看他的眼神总有一些高深莫测,似乎再说:“我已经看穿你了。”他心中忐忑,夜不能寐。 其实,梁宇之所以知晓皇甫家父子出营一事,是因为荀攸布置之时,梁宇正好在场而已。而荀攸高深莫测的眼神多半是张谨心中有鬼的缘故。 翌日一早,各营将士起火造饭,青烟四起。昨日与董越一战,弘农军的行踪早已暴露,众人也不用偷摸躲在树林里埋伏,索性大大方方地守在谷口,等待刘协车驾的到来。 …… 司隶河南尹,洛阳县,皇城,雍门。 皇帝车驾出了雍门一里,刘协突然命人停下,他起身下撵,望向那座见证了先人辉煌的城池,缓缓跪下。 然后,他低下头拜了三拜,言道:“不肖子孙协今日在此立誓,一定不会让先祖的基业断送在手上,寡人一定会再回来,重塑大汉的荣耀。” 太傅马日磾、司徒王允为首的百官见刘协如此,亦面东而跪,拜了又拜,心中各自哀伤。虽然刘协早慧,确是明君,怎奈朝政皆由董卓把持,总览大权。 此去长安,便是羊入虎口,更不要说会有多少人死在去往长安的路上。 一想至此,马日磾等人眼角不禁落下了泪水。王允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过悲伤,免得被董卓看见,于他不利。 李肃作为董卓派在刘协身边的护卫,一心只想顺利到达长安,他上前搀扶刘协,言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刘协甩开李肃的手,像遇到了什么十分厌恶的事物一般。 他并未理会李肃的话,而是走到了马日磾、王允、种拂等大臣身边,将他们一一扶起,言道:“寡人愧对列祖列宗,还要连累诸卿。” 马日磾等人闻言欲再次拜伏在地,却被王允止住,王允赶紧扶着刘协回到车驾旁边,小声言道:“陛下,臣知陛下体恤老臣等人,但要小心相国耳目,莫蹈弘农王的覆辙。” 刘协闻言深以为然,在王允的搀扶下回到车驾,言道:“出发。” 李肃闻言,催促着众人迅速出发,不要耽搁了行程。 于是,董璜率一队禁军在前,引着身后的天子车驾,李肃则带人寸步不离地护在车驾左右。 车驾之后,一众宫女、内侍随行,然后是马日磾、王允率领的百官与亲眷,年老的尚有车马,年轻的只能一路步行。 除此之外,与天子同行的还有尚未洛阳的一众百姓,众人一脸不情愿地跟在百官身后,啼哭、叹气声不断。 百官尚有人可以享受车马,百姓无论老幼,皆只能步行。 董旻率领麾下军士将百姓围在中间,对于几个不配合的人,董越命人将其拉到一边,即时处死,似乎达到了杀一儆百的效果。 侍郎王昕见百姓横尸街头,怒斥董旻,亦被其拉出来杀了。 此时,虽有人对此愤恨不已,但有了王昕的前车之鉴,无人再敢轻易出头。 董卓立在城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对于董旻的表现以及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 他将视线转到城下,对门外的吕布嘱咐道:“董越已败于崤山,段煨被秦远阻于湖县,牛辅大军未至,一切当心。实在不行,可以那人做挟。” 吕布闻言,将方天画戟杵在地上,拱手道:“义父放心,某一定不负所托。” 言毕,他辞别董卓,率着麾下的几名健将追上队伍,作为后军。 天子车驾渐行渐远,董卓唤过身边一名校尉,言道:“你率人跟我走。” 那一日,洛阳的大部分皇陵都遭到了破坏,董卓亲率一千西凉军将陵内财宝大肆搜刮,甚至将几位先帝的棺椁打开,盗取财宝,天良丧尽。 本朝一十二帝,仅有原陵世祖免遭此难。 有传言说,董卓在陵外遇见一名甲士阻路,自言乃节侯来君叔后人来宁,身为原陵卫士,愿以死明志。董卓不知何故,心中突然生出一些同情,遂感其忠勇,率军离去。 后有诗云:“君叔帐中述遗计,兴平陵前显忠勇。” 董卓此举虽为西凉军囤积了不菲的军资,然有违天道伦常,已是天人共愤。 徐荣见董卓如此,心中对于陵墓的遭遇生出一些不忍,带着徐宁等人辞别董卓,率军出了洛阳,往鲁阳的方向赶去。 鲁阳、梁县战场,孙坚自不战而却胡轸之兵后,又小胜了几场,令胡轸、李蒙等人苦不堪言。 于是,董卓派徐荣率军前往梁县,支援胡轸等人,以免其落败。 徐荣又对董卓的行为有些不认同,有些残暴,索性离开洛阳,眼不见,心不烦。 徐宁策马走在徐荣身侧,以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轻生对他说道:“叔父,相国这一次做得是不是有一些过份。” 徐荣瞪了徐宁一眼,言道:“休要胡言。” 然后他扯开嗓子,对徐宁说道:“相国任命我为河南尹,我自然要为相国鞠躬尽瘁。” 其实,他这句话是说给身后某一些将领的。 董卓任命他为河南尹,看似对他极其信任,暗地里却也派人紧紧盯着他的言行,对他并不放心。毕竟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 一个人职位越高,一言一行越会为人所注意。 他表面上连连感恩,心中却非常忐忑,生怕言行上惹恼了董卓,失去兵权是小,失去性命是大。 方才徐宁的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恐怕他们叔侄两个还没到梁县,便会被董卓派人召回,葬送了一双性命。 生存在这个乱世,谁都不会容易。 第五十三章 豺狼 皇帝车驾一路西行,穿过函谷关,来到新安县内。 时间已是傍晚,太阳渐渐将身形躲进群山,天色慢慢昏暗下来,只留一下一道美丽的晚霞。 吕布策马追上车驾,询问刘协的意愿,命众人加紧行军,行到新安城休息。 车驾行到新安城,守将冯爽被阻在崤山以西,尚未返回,城中只为最高仅是一员姓王的校尉。 他见吕布、董璜、董旻等人随天子车驾至此,匆忙出城迎接,将众人迎进城内安顿。 有趣的是,王校尉出得城门,第一个拜见的居然不是刘协,而是董旻、吕布等人。西凉军一个校尉敢将天子晾在一边,可见天子的威势已经衰微到何种地步。 刘协正要进城,突然听得身后一阵骚乱,不知出了何事。 他转身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东边的天空一片火红,将已经完全灰暗下来的天空点亮,犹如白昼。 那里正是洛阳的方向。 刘协心中一阵痛楚,身形也有些站不稳,心道:“老祖宗的基业真的就要葬送在我的受伤了吗?” 他清楚洛阳城必然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不知道老祖宗们的陵墓是否也受到了波及。 百官与百姓见到此等光景,队伍中满是啜泣与咒骂之声。 原来,董卓在破坏完陵墓之后,为了掩盖痕迹,故意命人在洛阳各处纵火,准备将洛阳这座都城付之一炬。 做完这一切之后,董卓则旁若无事地率军出城,驻扎在洛阳圬附近,光是财宝便用光了洛阳城内剩余的全部马车。 王允趁着骚乱将黄琬、杨瓒、士孙瑞等人召集到身边,言明他已书信联络弘农王,欲令其在西迁途中将刘协救走。 他对众人言道:“弘农王应守在崤山谷口,我等相机行事。” 众人皆言:“诺。”随即各自散去,似从未一齐聚拢过。 王允心中正在思索如何将刘协送出去,突然发现吕布正向他走来。他表面上一团和气,心中早有些惴惴不安,心道:“难道被他看见了?” 吕布走到他面前,见他脸上表情有些僵硬,以为是因为洛阳遭难一事,并未放于心上。 吕布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他方才在王允家眷中并未见到貂蝉,有些诧异,又有一些担心,对王允言道:“司徒大人,本将见队伍中少了您的义女,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王允见吕布问的是貂蝉,知道他并未看见几人私下聚在一起,心中的大石随之落地,言道:“洛阳万事复杂,某令小女回并州家乡了。” “哦。” 吕布闻言心中有些失落,只是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半晌,吕布苦笑着对王允言道:“不瞒司徒大人,貂蝉与本将失散的结发妻子颇为相像,本欲向大人求得貂蝉,只是一时难以启齿,竟与她错过了。” 王允闻言,慌忙歉身道:“奉先若早些言语,某断然将貂蝉许配与你,老夫之错也。” 王允言毕作势便要躬身行礼,吕布赶紧将他搀住。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董璜催促众人进城,吕布便与王允分开,带着一队人马沿着队伍巡视去了。 百官随刘协车驾入城,剩余的百姓、婢女、宦官、军士则留在城外,原地扎营,生火造饭,准备在外过夜。 众人为了赶路,早已错过了晚饭的时辰,此时肚子都有些不满,咕咕直叫。 一时间,火光及炊烟四起,绵延数里。 刘协与百官食有热饭,住有瓦覆,城外的一部分人只能热汤果腹,篝火暖身,而大部分百姓则连分得一些干粮都已是一丝奢望,在寒冷的黑夜中挤在一起,冷饿交加。 此行董卓并未给吕布太多粮草,还要紧着百官、军士们先填饱肚子,只能苦了随行而来的百姓。 一个小孩子因为肚子饿,对父母又哭又闹,其母只能一边抱紧他,一边抽泣,而其父,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亦只能坐在旁边唉声叹气。 这是,一个老汉从怀中摸出一点干粮,悄悄塞在孩子父亲的手中,让他先给孩子吃。 这个七尺男儿再三拜谢,将干粮交给妻儿,紧紧抱着两人,流下了泪水,自觉心中愧对妻儿。 这个孩子是幸运的,而更多的则是不幸。 半夜时分,队伍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董旻出帐询问,方才知道是有一些百姓冲破军士的守卫,向北逃走了。 董旻闻言,派人将马牵来,命令将士:“若再有人逃走,格杀勿论。” 随即他亲率一队军士向北追去,将方才逃跑百姓的尸体带了回来,用来警告他眼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百姓。 董旻听着百姓的尖叫,看着他们瑟瑟发抖的身躯以及他们眼中的恐惧,感觉此举效果不错,便将尸体留下,率队离开了。 方才从怀中摸出干粮的老者捂着鼻子上前查看,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一家三口的身影,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下来。 但是,当他转身回去的时候,一个身体被压在下面,只露出面庞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随即他瘫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此人正是那个孩子的父亲,他一遇难,恐怕母子两个也在劫难逃,他叹了一口气,喃喃道:“造孽呀……” 这只是西迁队伍中的一处。 城内,刘协此时尚未入睡,或者说他根本无法入睡。 他听着城外百姓的哀嚎声,心如刀绞,他方才命人打探情况,得来的回报却是:“董将军在屠杀逃走的百姓。” 他气愤、悲伤、无奈…… 他百感交集,各种情绪一股脑涌进心头,而他还只是一个九岁孩子。 一个本应天真的年纪,却要经受身边豺狼环绕、身不由己的日子,“希望下辈子不要再生在帝王家了。”他心中想道。 刘协在榻上坐了一夜,耳边的哀嚎声从未断绝,不知这一夜百姓们究竟遭受了多少苦难。 刘协用过早膳,李肃便催促着天子的车驾出发,一行人继续上路,往长安进发。 大队身后,有许多百姓在经过前一夜的煎熬之后没能再次站起身,永远留在了西迁的路上。 凄惨。 第五十四章 兄弟相遇 今日,吕布与董璜换了顺序,他率众将引军在前,作为先头部队。 他昨夜已经从崤山溃败的一些军士口中获得情报,刘辩击溃董越,率军守在崤山谷口。 刘辩的目的,定然不用多想,一定是为了刘协而来。然吕布怎么会让他得逞呢? 不过,他倒真想看一看那个刘辩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吕布身后不远,王允、黄琬等人再次聚集在一起,商讨着一会儿见机行事,一定要将刘协护送出去。 大队进入崤山山谷,沿着蜿蜒的古道向西行进,崤山山势险峻,让人心中敬畏。 刘协望着山峦叠嶂的崤山,心道:“寡人定要让大汉江山巍峨如此。” 想毕,他又联想起如今的境遇,董卓专权,百姓流离,连传了一百六十五年的都城洛阳都遭受破坏。 兴汉又何时可成? 正在此时,车架突然停了下来,他思考得过于认真,差点栽了出去。 他整理好仪容,出了车驾,对左右问道:“何故停了下来?” 他身边的一个小黄门激动地指着前方,言道:“陛下,弘……弘……弘农王率军拦……拦在了前方。” 弘农王? 刘协大脑停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黄门口中说得人是谁。 “辩哥。”他满怀期望地眺望着远方,喃喃自语。 西迁队伍的正前方,刘辩率领荀攸、皇甫嵩、张辽、曹性、梁宇、张谨等人率军守在崤山谷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吕布身后,魏续、郝萌、成廉、魏越、董云、宋宪、侯成八员健将一字排开,与弘农军相对。 吕布看着此时由于每日练习刀槊而匀实一些的刘辩,心中颇有些惊诧。没想到他经此变故,居然连心性都有了些改变,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吕布一骑向前,对刘辩拱手道:“王上,不知今日挡住天子车驾,所为何事?难道王上意欲谋反?” 然后,他不待刘辩言语,看向张辽、曹性两人,言道:“文远,修明,近日可好?” 张辽、曹性原本是吕布麾下战将,后来投效到弘农国,两人见吕布与他们搭话,皆有些尴尬。 刘辩方才听闻吕布之言,心中觉得好笑,言道:“吕将军,董卓扰乱朝政、挟持天子、恫吓百官、屠杀百姓,昨夜焚烧宫阙的冲天大火,将军难道视而不见?尔等助纣为虐,究竟谁才是谋反?” 刘辩一言,字字掷地有声,言辞激烈愤慨,闻者为之动容。 张辽亦道:“将军,董贼无道,望将军早日弃暗投明。” 曹性亦在一旁帮衬。 吕布身后的众将原本想说一些什么,却发现根本无法反驳。 吕布言道:“是非对错,本将自有定论,王上若非谋逆,不如将路让开,否则休怪本将无情。诸将,准备与我上阵杀敌。” 吕布言毕与身后众将各自抽出兵刃,做出一副准备迎敌的姿态。 刘辩身后众将见状,亦提出兵刃准备战斗。 今日一战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吕布之勇,连败严敞、方悦、穆顺、武安国、公孙瓒武五将,刘关张三人合力亦不能将其击杀,冠绝当世。 刘辩又见身后众将皆神情肃穆,眼神决绝,皆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刘辩芳林洛舍,营救刘协是为义,众将一往无前,跟随刘辩是为忠。 当然,这里除去一个张谨,他此时脑中思考的是何时反水,捉住刘辩,拿一个首功。 吕布队伍身后不远的百官阵中,王允、黄琬等人见队伍停下来,知道一定是刘辩率军堵住了前路,几人赶紧来到刘协的车架旁,准备护着他借机冲出去。 杨瓒手中有一些军士,可以一战。 但当他们赶到刘协车驾一旁,却发现刘协已经不再,往前查看情况去了。 王允闻言心中生出一丝不安,让黄琬等人暂时回去等候,他独自前去寻找刘协。 两军阵前,双方各自拔出兵刃,剑拔弩张,只待一声令下便会杀到一起。 吕布正要下令,却听到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吕将军,大队为何停了?” 正是闻讯赶来的刘协到了。 吕布示意众将稍安勿躁,回身对刘协言道:“陛下,前方有些叛军阻路,末将一会儿便解决了。子穆,先送陛下回去。” 李肃闻言,口中应允,却没有任何行动。 吕布想要将弘农军杀退,他却有更好的退敌之策。 吕布见李肃并未听他的命令,眼中有一丝很辣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刘辩等人亦听到了刘协的声音,目光紧盯吕布身后的方向,那里有一个身影若隐若现,正是当今陛下刘协。 刘协听到吕布的话,担心李肃将他送回去,结果却见后者没有任何行动,心中大喜,慢慢走到阵前。 他看到不远处的刘协,脸上露出喜色,言道:“吕将军,弘农王乃寡人兄长,又岂会是叛军。” 吕布并未理会刘协,而是命令董云将他送到后面,随后狠狠瞪了李肃一眼,对身后众将言道:“众将,随我一起冲锋。” 言毕,吕布戟尖向前,率军向弘农军掩杀过去。 刘辩见状,大声命令众人向后撤退。 这阵前交战哪有一开始便撤退的道理,吕布见弘农军队伍慌乱,挤在一起,心中冷笑道:“果然还是一个孩子呀。” 于是,吕布催马而上,直取刘辩,但当他接近弘农军之后,发现他们撤走的地方有两道深沟,用以通行的木板已经撤走。 众人若再向前,必然会掉进沟中,若不向前,亦会被挤进去。 想毕,他大吼一声:“众将撤退。” 然后他用力一夹马腹,坐下赤兔马会意,加快了奔跑速度,待到沟边时后蹄用力,居然越过了两道深沟,足足有六七米远。 而他身后众将听得命令,用力勒住战马,将将在沟前停住,但还是有不少人被身后的军士挤进深沟,人仰马翻。 吕布见只有他一人冲了过来,并不胆怯,他狂笑不止,一骑向前,画戟直取刘辩,欲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 第五十五章 威胁 吕布目光冰冷,来势凶猛,长戟直取刘辩。 刘辩见吕布驾马越过深沟,着实惊讶了一番,这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吕布人称飞将军,果然飞了一次。 他被吕布冰冷的眼神盯着,心中着实有一些战栗,但他脸上仍然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他有张辽、董横、皇甫嵩、曹性等将,不信吕布真的能取他性命。 吕布冲到近前,刘辩身后一个黑大个策马冲了出去。 董横早有意与吕布一战,一直没能觅到机会,他自败于张辽,心中知道他并不是吕布的对手。 他身为卫士令,保护刘辩的安全是他的职责,他自然要第一个冲上去抵挡吕布。 吕布见董横提着大斧冲上来,势大力沉,赶忙横戟架住,随即两人斗在一起,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二十回合,吕布画戟由刺变挑,一戟伤到董横左臂,他正欲趁胜追击,又一员将领冲了出来,正是鹰扬校尉张辽。 张辽见董横已现败势,策马挺槊来战,两人又与吕布斗了四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曹性见状,从腰间拔出大刀,加入战团,支援张辽、董横两人。 只见吕布高接抵挡,画戟在手中流转,似乎对三将的联手进攻游刃有余。 在崤山的悬崖峭壁之下,吕布便如一头与三只猛虎搏斗的暴熊,嘶吼着展现他无穷的力量,仿佛一拳可以破碎山河。 深坑另一边的董云、成廉等人见吕布为三将夹攻,想要跨过深坑支援吕布。 刘辩见状挥了挥手,两边崖上各闪出一队弓箭手,皇甫元与麾下司马早已各领五百人埋伏在崖上。 皇甫元一声令下,一阵箭雨射下,吕布麾下将士损失惨重,董云等人只好率军后撤。 皇甫元见众人后撤,下令停止攻击,免得敌军后撤太多,冲撞了刘协的车驾。 他只要众人不上来支援吕布便可。 吕布见两侧山崖上布满了弓箭手,自己又拿刘辩无望,双臂用尽全力将画戟一抡,将三将逼开,坐下赤兔马心有灵犀,向后撤去。 曹性见吕布撤走,从背上取下长弓,拈弓搭箭,一箭射向吕布。 赤兔马此时正越过深坑,飞在空中,吕布余光看到曹性动作,取下弓箭,同样拈弓搭箭,目光冷峻地瞧着曹性的手。 “嗖。” “嗖。” 两箭几乎同时射出,在空中撞击在一起,两人此箭皆用上全部力气,两支羽箭皆从中折断,坠落在地。 “哒。” 赤兔马前掌着地,载着吕布向后撤去,在董云等人身前站定。 方才这一回合,吕布在空中一箭击中曹性射出的羽箭,令人震惊、叹服。 郝萌在吕布身边小声地问道:“将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吕布心中沉吟片刻,似乎也没有想到什么太好的办法。他突然忆起离开时董卓对他的嘱咐,告诉他可以利用刘协进行要挟。 但他心中对此颇为不屑,他还没有弱到需要利用一个小孩子来达成目的的地步。 这时,后队的董旻、董璜两人也听得部下汇报,上前查看情况。两人见前路横着两道深沟,而刘辩就率人在深沟的另一边守候,山上亦有伏兵,心中暗暗道苦。 董旻心中暗啐道:“崇矩也太不中用了,一个谷口都守不住。” 然后他看向吕布,悄声言道:“奉先,我等不宜在此耽搁太久,不如以陛下相挟,令弘农王率军退去。” 董横亦在一旁附言。 吕布转头看了看董旻、董璜两人,叹了一口气,言道:“两位将军,我等行此举,必叫天下人唾骂,遗臭万年矣。况,此举有失大丈夫风范。” 董旻、董璜两人听罢,皆知吕布所言非虚,不再言语。 正当众人思索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李肃率一队甲士拽着刘协赶到前面,刘协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 吕布见状,斥道:“子穆,你这是为何?” 李肃并未因为吕布的斥责而怯懦,他走上前,对董旻、董璜、吕布三人言道:“为今之计,三位将军可有两侧,既然将军愿为大丈夫,某愿为小人,受天下唾骂。” 言毕,他将刘协拽到阵前,而三将并未加以阻拦。 刘辩见李肃立于阵前,像提着一只小鸡一般提着刘协,表情十分凶狠,不知他要做些什么,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刘辩怒斥道:“李肃,你犯天子威仪,其罪当诛。我誓取你性命。” 李肃闻言,不怒反笑,笑声甚是放肆,他言道:“王上,阻住天子西迁车驾,难道不是犯天子威仪?本将给你一刻时间,立即率兵撤去,否则……” 他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以行动警告众人。 他左臂将刘协控制在身前,右手持刀架在刘协的脖子上,要拿当今陛下做人质。 然后,他昂着头,面色凶狠地言道:“否则,陛下将因此而死。本将倒要看一看芳林洛舍是真是假。” 李肃的举动着实令在场的大部分人目瞪口呆。 “你……”刘辩见状,手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刘辩身后众人亦愤怒不已,皇甫嵩指着李肃等人骂道:“尔等不尊天子,不恤百姓,天人共愤。” 王允方才已经跟刘协讲了准备趁夜护送他出去一事,结果李肃就将刘协带走了,此时被军士拦在后面,无法上前,只能干着急。 他被李肃此举吓得心脏像快要停止跳动了一般。 刘协方才被李肃拖着前行,现在又被他拿刀架住脖子,先后受此大辱,早已心如死灰,并未言语,心中似乎在酝酿着情绪。 李肃见刘辩不动,又听众人谩骂声四起,心中升起一丝愠怒。他看着刘辩,有了一些其他想法,大笑道:“弘农王,不如这样吧,你若自刎于此,本将便放了陛下。” 说着,他手上大幅度动作,作势便要一刀划过去。 现场众人皆被李肃的举动吓得不轻,董旻、董璜两人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想要上前阻止,吕布亦提戟准备阻止他。 王允等百官被拦住,无法上前,太傅马日磾已经被吓得晕倒在地上。 刘辩闻言看了看腰间的佩刀,心中颇为无奈,这李肃也太无赖了,这种事情也可以想出来。 他这个穿越者居然要被李肃逼着自刎了。 第五十六章 一心为君死,忠贞不二臣 刘辩对于李肃的话,心中颇为无奈,他居然被人威胁了。 他不信李肃真的会杀了刘协,但也不能冒这个险。刘协早慧,有仁君之相,至今所闻,确是如此。 他脑中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或许死了之后便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也说不定。” 李肃见刘辩低头看着佩刀,心中甚是得意,他对刘辩喊道:“弘农王,你最好快一点,不要以为你撤退就没事了。” 说着,他手上一动,吓得王允等人在身后哀嚎。 刘辩见状从腰间抽出佩刀,看着锋利的刀刃怔怔发呆。 荀攸赶紧下马跪在他面前,言道:“王上,李肃虚张声势,切不可如此。我等可先行退去,再寻他法,若王上此去,关东诸将远在天边,无人再救陛下矣。王上计出洛阳,死里逃生,岂可轻弃性命。若王上坚持,公达愿先行一步。” 言毕,他用头向地面撞去,一下,两下,三下……直至头破血流亦未停止。 刘辩身后张辽、曹性、梁宇亦跪在地上,言道:“王上三思,若王上坚持,末将愿随王上而去。” 刘辩心中正在犹豫,见众臣如此,赶紧下马欲将众人扶起。 然而,荀攸磕头不止,三将亦长跪不起。 他将外衣脱下置于荀攸面前,看着众臣,言道:“卿乃忠贞义士,大汉忠臣,可待天下清明之时,辅我大汉江山,如此何苦?” 董横突然从刘辩身后走出来,跪在刘辩身前,言道:“崇武只为王上一人,非为大汉。” 弘农军中,恐怕只有皇甫嵩一人心中感觉左右为难。他乃汉室老臣,忠于当今的天子刘协,他到弘农国为弘农傅也是因为刘协的一道口谕。 如今天子存于危难之间,他不能见死不救,却又无能为力。强攻敌阵,担忧天子受难,本待内应相助,却又经此变故。 他在弘农多日,知刘辩亦是仁德之人,一心为汉。 他下得马来,走上前去,一把将刘辩手中的刀夺了过来,言道:“王上,李肃虚张声势,只为令我等退去,不若就此退去。” 众人见状,皆长舒了一口气,皇甫嵩为弘农国傅,名义上为刘协之师,也只有他能夺刘辩手中之刀。 张谨见诸将只有他一人未表立场,亦附和皇甫嵩之言。 刘辩闻言,心中尚在犹豫,对面的李肃却是不干了。 他见弘农君臣演了一出戏之后,刘辩的刀居然被皇甫嵩夺走了,他原本想逼死刘辩,为董卓除去心中一患,结果就这样落空了。 他清了清嗓子,言道:“真是感人呐,弘农王,天下皆知陛下因你而死,什么狗屁芳林洛舍,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言毕,他放肆大笑,耻笑着刘辩,就像后者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此时,一直闭目沉思的刘协突然睁开双眼,放生大笑,十分悲凉。 李肃见他如此,不解他为何发笑,心道:“陛下是不是疯了?” 刘协笑了半晌,冲着刘辩喊道:“辩哥,刘氏男儿绝不妥协,寡人若崩于此处,辩哥便是皇帝。” 言毕,他欺身向前,竟要往刀刃上撞去。 李肃见状赶紧松开双手,免得刘协真的死在他的手上。他可没有胆量真的杀了刘协,若他如此,恐怕不等天下人杀他,董卓也要借为天子报仇,将他除去。 刘协见他不敢动手,面色鄙夷地瞧着他,言道:“寡人要去与兄长叙旧,尔等在此等候。” 言毕,他只身往刘辩身边走去。 好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李肃是虚张声势了。 他恼羞成怒,又见刘协远去,到身后从百官中拉出一人,言道:“陛下若是离去,百官将因陛下而死。” 他手中之人乃谏议大夫何珲,亦是一位清正之人,颇有贤明,他闻李肃之言,不慌不忙地整理衣衫,斥道:“陛下绝不妥协,臣子亦绝不妥协,尔等逆贼,早晚为天下人玉泉所淹。” 李肃闻言,恼怒不已,一刀贯入何珲后背,结果了后者。 百官哗然。 刘协望着何珲倒下的身影,赶紧跑过去将他扶住,将他的头放于膝上,言道:“寡人有愧,寡人有愧……” 何珲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乎再说:“陛下仁德之主,臣幸为君死。” 言毕,何珲双手垂地,头也歪到了一边,一命呜呼。 后有诗言:“一心为君死,忠贞不二臣。” 李肃见刘协返回,欲再次挟持刘协,却被吕布止住。 吕布对刘协言道:“若陛下欲与弘农王相见,末将与陛下同去。” 随后吕布命人将何珲的尸体收去,将天子车驾请过来,待刘协进到车驾后,引一队人马护着车驾赶往谷口赶去,停在坑边。 荀攸命人在中心架起两块木板,刘协、刘辩两人各自下地,在木板中央见面,两边各自有人守卫。 自刘辩为董卓罢黜之后,两人便再无相见,至今已七月有余。 两人已是世间仅剩不多的至亲之人,自上一次相见,早已物是人非,一人在宫中饱受煎熬,一人在宫外历尽磨难。 两人相拥而泣,互诉衷肠。 随后,刘辩在刘协耳边言道:“陛下,不如与我一起走吧,免得在宫中受董贼挟持。” 刘协沉思片刻,拒绝道:“辩哥,百官忠心为我,我岂可弃之而去,我意已决。另外,我刚才说的话是真心的。本来我这个皇位……” 刘辩闻言,用衣襟擦了擦刘协的眼角,就像以前一样,令刘协感到了一丝温暖与依靠。 他制止了刘协的话,言道:“当今只有一个陛下,协弟休要胡言。” 他再三劝刘协与他同走,刘协坚持不从,他又见吕布虎视眈眈,只得作罢。 他不能劝说刘协,但他还有机会拦住董卓,只要董卓殒命,西凉军自然乱成一团。 届时,他还有机会阻止董卓的暴行。 远处,王允、黄琬等人看着今日事态的走向,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众人没有想到李肃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做此欺君之事。 为今之计,只能再做他法。 第五十七章 约法三章 刘辩见刘协执拗,一时劝说无果,只得暂时作罢。 他抬头对吕布言道:“吕将军,我有三件事,希望将军依允。 其一,我命军士撤去,不阻将军去路,但我要引一军同行,护陛下安全到达长安。 其二,此次西迁长安,随行百姓众多,为百姓免受饥寒之苦,我命人准备饭食、衣物,待百姓吃饱之后,再行上路。 其三,若有百姓无法同行,望将军容其留在弘农,免遭劳碌之苦,客死他乡。” 刘辩三言,为刘协安危,为百姓免难,不容吕布拒绝。 吕布闻言沉吟了片刻,言道:“王上与陛下是为亲兄弟,如若只是送行,末将怎会相阻。不过,末将以性命担保陛下到长安的安全。” 言毕,他便转身回了本阵,刘协亦随车驾返回。 刘辩正要派人到弘农让皇甫贤、伍孚等人运些粮食,却见一队人往崤山谷口赶来,看旗帜是弘农国人马。 来人正是留守弘农城的中尉伍孚。 他行至刘辩身边,下马行礼,言道:“子鱼先生言西迁百姓众多,不论大事成与不成,王上定需要一些粮草、衣物,嘱咐末将带来。” 刘辩望着伍孚身后一车车的粮草,露出了笑容,言道:“伍将军一路辛苦,来的正是时候。” 然后他命人用木板将深坑垫平,率军缓缓离开谷口,给西迁大军一个出口。 皇甫元的一千军士依旧在崖上守卫,监视大军行进。 吕布回阵后,将与刘辩的约法三章讲与众人,众人反应不一。 董旻、董璜认为让弘农王跟随多有不妥,若他趁众人不备,将刘协救走,众人一番辛劳岂不是付诸东流。 李肃则认为此事无关痛痒,只要刘协还在他们手中,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众人对于李肃的反应皆感到有一些吃惊,殊不知他心中另有一番计划。 他绝对不会让刘辩将刘协救走,反之他还要将刘辩的性命永远地留下。 他竭力劝说董旻、董璜两人,最终众人达成了一致,率军往谷外赶去。 一个时辰之后,西凉军、弘农军分别在崤山西侧南北驻扎,两军各自造饭,准备今日在此休息。 弘农军一侧炊烟四起,一队队饥饿的百姓从阵前经过,接过军士递来的饭食,连声感谢弘农王的恩德。 一个老者接过饭食,坐在一边感慨道:“若那一家三口没有逃走,结局应该会好一点。” 然世事无常,究竟会发生什么,孰又可知? 不远处,董旻率领一队西凉军守在附近逡巡,令百姓不敢擅自逃跑。 毕竟他昨晚的手段着实让人心惊。 一群鸿雁从众人头顶飞过,隐入崤山之巅,虽不可见形,鸣叫声却依然清晰可闻,让这悲凉的氛围多了一些生气。 董璜带人对刘协与百官严加看管,避免他们与刘辩接触,免得他们趁机逃走。 刘辩此时与荀攸并肩坐在一起,君臣两人望着远处的皇帝车驾与百官,探讨究竟该如何拯救出众人。 刘辩将今日与刘协的对话讲与荀攸,后者只是叹了一口气,言道:“陛下确有中兴之姿,汉室之幸。然此时深陷牢笼,未来难料。” 其实,荀攸心中还有一些话没有跟刘辩讲出来,就像今日董横所言,他们这些人很多只是为了刘辩,因为刘辩获得了他们的认可。 刘辩想要救刘协,他们便竭尽全力救刘协,仅此而已。 今日刘辩与吕布的约法三章,足以证明他也是一个仁德之主。 百姓饱食之后,结队向刘辩的方向走来,却被董旻麾下的军士拦住。 张辽见状,率人赶过去查看情况,与西凉军起了争执。 刘辩眼见他与西凉军起了冲突,赶紧率人过去查看情况,名义上是避免冲突升级,实际上是怕张辽吃亏。 另一边,董旻、李肃亦闻声赶到,两人正要上前询问情况,却见百姓悉数跪到刘辩身前,口中感谢他为众人带来衣物饭食。 紧接着,其他各处亦有许多百姓原地跪拜,向刘辩表达谢意。 刘辩对于百姓的反应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愣了片刻,将身边的百姓一一扶起,言道:“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 远处,西凉军营中,王允坐在马车上瞧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目光变得有些深邃。他隐隐感觉到刘辩已经对刘协构成了威胁,但是目前最大的威胁还是董卓。 他将目光看向刘协,刘协也在看着刘辩的方向,只是两人心中所想不同。 刘协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喃喃道:“辩哥好像变得不一样了,更加可靠。不,一直都那么可靠。” 刘辩又安抚了一番百姓之后,率众返回营内,坐到荀攸身边。 “王上,您觉得一个人志向应该是什么?”荀攸将方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见刘辩回来,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其实,更想问刘辩的志向究竟是什么,只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不如就以探讨的口吻讲了出来。 荀攸的问题来得有些突然,让刘辩着实有些意外,他沉思了片刻,想到了后世大儒张横渠的一句话,随即望着远方的天空,正色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一句是他最喜欢的名言,想毕应该能够震慑住荀攸,令他刮目相看了吧。 果然,荀攸在得到刘辩的回答之后,陷入了沉思,嘴上还在小声地重复着他的话,仿佛陷入了魔怔。 荀攸自认为从小熟读诗书,熟识各家之言,也认得一些在学问上颇有造诣的大师,但这一句话,恐怕没人能够说出来。 然而,荀攸今天便从刘辩口中听到了,令他震惊不已。 他心中思索着这句话的含义,同时感慨着刘辩自退位以来的成长,惊为天人。 刘辩见荀攸有些着魔,生怕以他的聪明才智,猜到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他言道:“公达先生,其实,我现在只想在救这个弟弟罢了。” 然后,刘辩将目光看向刘协车驾的方向,刘协似乎也在看着他,两兄弟相视而笑。 刘辩虽然是穿越者,但他可以从这具身体以前的记忆中感觉到他对刘协的关爱,以及刘协对他的依赖。 不管各自臣子心中有何打算,两兄弟自始至终都是一条心。 第五十八章 预谋 翌日一早,天子车驾起行赶往长安。 刘辩一骑走在车驾右侧,稍微落后一些身位,以示对刘协尊敬。 此去长安,大量的百官、百姓相随,他自然不能像李肃之流一般对天子毫无敬意,作为皇家子弟,他更应为表率。 董横率十名卫士跟在刘辩身后不远,准备随时保护刘辩的安全。 再往后还有张辽、曹性两人率领的两百军中精锐,作为危难关头的敢死队,哪怕牺牲自身性命也要护刘辩逃出重围。 然后便是天子西迁大军的最后,皇甫嵩、皇甫元父子各率一千军士跟随,一为刘辩,二为百姓。两人军中皆带着粮草,足够百姓西迁途中所用。 弘农军剩下的人,张谨率本部两千军士返回卢氏城,伍孚率着余下的军士返回弘农城。 诸将各有安排。 荀攸原本想要与刘辩同行,却被刘辩以他头上有伤、身体有恙为由打发回弘农城,将弘农国托付于他,有如身后事一般。 荀攸又岂会不知这是刘辩为了他的安全而找的借口,几番推辞不行,只得无奈道:“王上休要再行自刎之事。” 待刘辩应允,他才放心离去。 刘辩一行人跟在天子车驾旁,在某些人眼中自然是十分扎眼,想方设法要生出一些事端。 比如天子车驾另一侧的李肃。 队伍行了十里,李肃催动座下战马,离开车驾来到队伍前方寻吕布。 他来到吕布身边,对吕布吹起了耳旁风,吕布听明来意,原来他是叫自己杀了刘辩。 早先,吕布曾被董卓派往未央宫杀掉刘辩,结果待吕布赶到时,刘辩早已逃走。 李肃以此为引,言道:“早前李儒鸩杀弘农王未果,将军受命前往,却不料其早已遁走。肃之所见,相国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今弘农王与陛下车驾同行,身侧护卫仅有两百。将军与相国情同父子,何不图之,为相国除此心头之患。” 李肃与吕布同乡,曾作为董卓的说客前往丁原营中劝吕布杀丁原,投董卓,颇有一番心机。 李肃之言自然在理,然吕布想起早先听他之言投效董卓之后,受尽天下骂名,心中很不是滋味,心中留了一个心眼,托词先思考一番,让他先行回去。 李肃走后,吕布唤过身后董云,将李肃之言与他讲了,董云闻言急道:“将军若杀弘农王,相国自然心悦一时,然天下将唾将军万世。” 吕布闻言,心中大惊,这一次若再听他之言,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麻烦。 他低头沉思,半晌,对董云言道:“崇文之意,是不杀?” 董云却笑着摇了摇头,言道:“将军若不杀弘农王,相国知晓后定会迁怒于将军,以相国脾气,即使放过将军,心中亦有芥蒂,待将军不复以往。” “那……崇文可有计策?” 吕布心中疑惑,正要相问,却见董云一脸笑意,知道后者心中已有计较,于是问道。 董云凑近吕布耳边,生怕接下来的话被人听见,小心言道:“将军,弘农王一定要杀,但不能由将军来杀。 既然李子穆有意杀弘农王,那将军不妨拨给他一些兵马,待弘农王离开长安之时,将其阻杀于京兆。 若他杀了弘农王,定有一份功劳记在将军头上,若他未成,相国面前自有说辞,且天下只知李子穆欲杀弘农王矣。” 好一出借刀杀人之计。 吕布闻言,心中的疑惑全部化解,他见董云如此足智多谋,不枉他飞箭传信,又将董云调至自己麾下。 若听董卓之言将董云杀掉,着实有些可惜。 他心中有了计较,派人将李肃请来,语重心长地对后者言道:“弘农王送陛下西迁,天下人皆知其德行,若此时我等将他杀掉,定遭骂名。” “将军就这样放过弘农王,恐难以向相国交……” 李肃闻吕布竟有放过刘辩之意,心中有些焦急,他出言说,却为吕布拦住。 吕布身后的董云策马上前,拱手道:“李将军,我家将军并非不杀弘农王,而是暂且不杀。 此行,董崇武护在弘农王身侧,文远、修明两人紧随其后。弘农王有三将相护,一时难以诛灭。 况我等身处弘农,皇甫父子率军在后,弘农援军不时即到,到时惊扰天子不足为惧,若天子、百官趁机逃脱,铸成大错矣。 故我家将军暂且按兵不动,待弘农王离开长安时,便是他死去之日。” 李肃闻言,想到若真的让天子、百官逃脱,恐怕董卓不会放过他。届时,除了弃官逃走之外,别无他法。他一步步做到如今骑都尉一职,经历了太多坎坷,也牺牲了太多,他放弃了立场,放弃了道义,放弃了君臣伦常。 他可不想走到那一步,令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董云的最后一句话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有些疑问地问道:“崇文此话何意?” 董云一直在观察着李肃的表情,等着引起他的好奇心,见他终于相问,言道:“待弘农王离开长安时,我等可率大军阻住他的归路,纵皇甫义真有统兵之才,张文远、董崇武、曹修明有斗战之力,也难逃一死,我的我等定将弘农王截杀于京兆,解相国心中之刺。” 董云的话头头是道,不仅解了李肃心中的疑惑,还让他热血沸腾。 李肃仿佛看见了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更进一步的机会,他有些激动地言道:“崇文所言甚秒。” 然后,他看向吕布,拱手道:“届时将军若有驱策,末将绝不推辞。” 李肃之意,吕布又如何不明白,便是想插一脚,事成后占一份功劳。 吕布当然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不仅如此,还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吕布沉思了片刻,言道:“子穆,你少时便在乡里扬名,如今在义父麾下多年,却只是一个骑都尉,以你的能力当不止如此。 我愿将这个功劳让与你,届时,我派魏续、成廉率军与你同去,再请崇玉派两支禁军与你,大事可成。” 李肃原本只是想沾一些油水,没想到却得此大礼。吕布之言又正好说中了他的心思,让他有些感伤。 他赶忙下马,躬身道:“奉先好意,某在这里先行谢过,若大事能成,相国面前,定会言两位的功劳。” 言毕,他便回到刘协车驾旁,偶尔斜眼瞄两眼刘辩,思考该在哪里设伏,又该如何整军…… 第五十九章 祸心 吕布引着天子车驾又行了一日,来到弘农县境内。 由于此处正是刘辩的大本营,吕布命西凉军诸将小心谨慎,生怕哪里杀出来一支大军,将天子截了去。 其实,他真的有些高看弘农军此时的能力了。 湖城一处,段煨奉董卓之命率一军从华阴出发,屯于湖城外五里,湖城守将秦远与段煨交战几阵,胜少败多,如今只得固守城池,无兵可出。 陕城一处,牛辅率张济、樊稠、董承几将并西凉军精锐飞熊军鏖战白波军,于盐监杀白波军匪首郭太,又将杨奉一支白波军由下阳、太阳赶往茅津,逼其渡河往陕县而去。 杨奉率军渡河之后,引大军赶往陕城,欲夺下城池,暂做休整。 陕城守将高顺率军出城迎战,与白波军斗了两阵,不分胜负,战事有些焦灼。 其中,白波军中一员骁将与高顺斗了八十余回合不分胜负,是为高顺难以取胜的缘由。 陕城处战事焦灼,高顺亦难以分兵。 弘农城一处,刘辩已率大部出城,城内守军已然不多,虽有兵可发,却杯水车薪。 卢氏城一处,张恭、张谨早已与董卓勾连,虽有兵可发,却难堪大用。 吕布率队远远绕开弘农城,即使已到午饭时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要出了弘农县才会歇息,倒也真的小心谨慎。 吕布率军绕过枯枞山,即将走出弘农县,面前却有一军立在路边,约有五百人,似乎早已等候于此。 他不知敌我,命众人抽出兵刃准备应战,却听对方有人喊道:“吕将军,休要动手,我等只是想见一下我家王上罢了。” 吕布走到近前,见说话的是弘农相荀攸,知道他们的来意,他正要命人向刘辩通报,却被董云拦住。他询问董云何意,董云言道:“将军,弘农王一旦与荀攸相见,便不会在回来了。” 吕布心下计较了一番,客气地对荀攸言道:“弘农王与陛下在一起,先生不必担忧。此次西迁之行旅途遥远,不能耽搁,恕本将不能行此方便。” 言毕,他命众将做好战斗准备,一骑行在最前,率军继续前行。 早先,荀攸回弘农城后,担忧刘辩身处群狼环绕之中,心中越想越心惊,倘若吕布有心挟持或加害刘辩,刘辩岂不是危在旦夕。 于是,他立即与伍孚、华歆、杜畿几人一起率军在此候着,想借送行之机将刘辩救走。 吕布此时拒绝众人见刘辩,定然是心中鬼,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 荀攸、华歆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深深地担忧。两人心中已经知道吕布的用意,恐怕其欲加害刘辩。吕布之所以尚未动手,应该是碍于张辽、董横、曹性三将之勇,尚未到达长安,恐天子、百官趁乱逃走。 伍孚见吕布拒绝,又闻华歆言出吕布歹意,心中担忧、愤怒交织,欲率军冲杀一阵,亲自将刘辩从狼群里救出来。 他自从护送刘辩出洛阳、入弘农、拜王国中尉、三战西凉军,张辽、高顺、董横等人武艺皆不在其下,他却能坐稳中尉之职,受刘辩礼遇,皆刘辩对其的无上信任。 他对刘辩亦是一片赤诚。 伍孚正欲行动,却被华歆拦住,后者言道:“将军,我们人少,贸然出击恐救王上不得,反倒引起吕布怀疑。不仅会被安上一个谋逆的罪名,还会害了王上性命。” 荀攸亦言道:“将军应知王上每日清晨闻鸡起舞,从文远、老将军身上学了一些刀槊的本事。王上可不是一只绵羊,而是一条真龙。我等宜知会老将军父子,令其小心谨慎。另外,营救王上出京兆,需要伯平这员猛将,我等宜速行。” 伍孚闻言,心中的紧张稍微缓解了一番,他对荀攸、华歆两人之言完全信任。 他欲率军撤走,却又被华歆拉住,后者再言道:“将军,既然来了,不妨一会再走,我们要想办法让王上知道吕布未叫我们见王上……” 伍孚看着西迁队伍,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西迁队伍中,刘辩一直伴在刘协车驾旁边,与之谈笑。刘协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畅谈心事的家人,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刘辩虽营救他未成,却又亲送他到长安,令他心中颇为感动。他担心刘辩安全,多次邀刘辩上撵同坐,后者拒绝几次之后,还是与他同驾而行。 他对宫外的生活十分好奇,自然是围着刘辩问个不停,此时倒真像一个看着哥哥手中糖葫芦的小孩子,展现出了他天真的一面。 刘辩坐在车驾中,将他从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鸩杀李儒开始,到起兵讨董的一些见闻讲与刘协,令刘协流出了眼泪,言道:“辩哥,苦了你了。” 刘辩摸摸刘协的头,安慰着他,言道:“陛下之苦远多于臣,此去长安更近西凉,恐贼人会更加嚣张。” 随即两人面露愁容,叹起了气,忽听得旁边有人喊道:“弘农国众臣,恭送陛下、王上安全到达长安,臣等虽不能见驾,愿千里相随。” 原来是荀攸、华歆、伍孚等人见刘辩不得,又见天子车驾经过,冲着车驾的方向行礼,告诉刘辩吕布不让他们见他。 刘辩闻得荀攸等人的声音,探出头查看情况,只见众人远远站在一旁,皆在马下躬身行礼,看的不是很真切。 刘协也听到众人之言,差人询问吕布,缘何不让弘农国众人见驾? 不一会儿,侍卫回报,将吕布之言复述了一遍,大抵是由于西迁之路遥远,早先在崤山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此时若在耽搁,恐怕相国会怪罪之类云云。 吕布之言多有值得推敲之处,既然路途遥远,又何须在乎这一时半刻,恐怕其中包藏祸心。 刘协、刘辩两兄弟相顾无言,皆知刘辩此行恐怕到长安容易,出长安难。 刘协靠在一侧,脸上又恢复了愁容,叹了一口气,言道:“如果有机会,辩哥还是逃出去吧。” 刘辩将刘协拉过来,让他躺在自己腿上,言道:“无妨,到长安再看吧,大不了,再逃一次。” 刘辩此言将刘协逗笑,令其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不多会儿,竟枕在刘辩腿上睡着了。 第六十章 华阴段煨 汉初平元年四月三日,司隶弘农国,湖县。 刘辩于刘协车驾中待了一日,车内精雕玉饰,平稳舒适,又有珍馐为食,然他心忧吕布却众一事,胸中有些烦闷,遂借大队休息之时,向刘协禀报,准备继续骑马在车驾旁伴行。 董横、张辽两人正在一旁,两人见刘辩下撵,将马与他牵来,扶他上马,同时小声禀报道:“王上怎的下来了?昨日公达、子鱼两位先生率众前来送行,被吕布拒绝在外。 另外,我前两日观李肃总是偷瞄王上,恐其与吕布勾连,欲加害王上。 王上还是与陛下待在一起安全一些。” 董横虽然外表粗犷,实则粗中有细,观察得倒也细致。 刘辩见董横心中如此明净,倒也不用专门与董横讲了,他甚是满意,言道:“崇武,汝所言极是,吕布、李肃等人至今尚未动手,恐待寡人从长安返回时,于途中设伏。 汝需亲去知会修明,若发现西凉军异动,集合兵马,一起杀出去。两位先生应已知会老将军父子,寡人不必担忧。 只是,寡人一意孤行,令众将陷入此等危险境地。” 言毕,刘辩望着远处的群山,长叹了一口气,心中竟不知如何表达当下的感情。 他穿越以来,始时只想从董卓手中活下来,几番遇刺,几番大军来袭,董卓在用尽一切手段告诉他,想活下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尔后,他麾下有了忠心的贤臣良将,他心中又有了一个想法,想代刘辩做一个好兄长,刘协胸中有兴汉大志,他便为刘协守护这份大志,守护这大汉。 张辽听到刘辩的话,躬身在他身前,言道:“我等皆为王上而聚,因为王上是一个仁德恩义之主,王上只管前行,我等定然拼死护王上周全。” 刘辩下马扶起张辽,看着他真挚的眼神,豪情万丈地言道:“寡人可不希望你们死,如果吕布、李肃等人真起歹意,我们一起杀出去便是了。” 然后他又言道:“文远,寡人觉得汝这几日言语中透露出些书本气,竟有些先生们的模样。” 张辽闻言摸了摸头,有些害羞地言道:“王上闻鸡起舞,某受王上启发,与伯良大哥找了一些书,读了一些。” “士别三日,刮目相待,文远有读书之心,日后必为帅才。” 刘辩瞧着眼前的张辽,后者不愧为历史上‘五子良将’之一,就凭他的这个态度,成就定然不会低。 君臣三人又商议了一番,董横自去寻曹性,知会他吕布等人包藏祸心一事,张辽则跟在刘辩身后。 原本护卫刘辩的只有董横一人,然董横见李肃一直偷瞄刘辩,似有异心,便立即差人寻张辽,请其同来护卫。 众人行了半日,前方又有一军拦住去路,约有五百人,吕布令众将摆开作战的架势,待看清是华阴段煨的旗帜后,命众将兵刃归位。 只见前方队前立着一员身材高大的将领,留着两撇八字胡,正是段煨。 段煨,字忠明,武威姑臧县人,凉州三明之一段颎族弟,早年曾随段颎一同与羌人作战,后段颎被征入朝,其麾下大多归于段煨。 自此,段煨也成了一员拥兵的大将,后随董卓进军洛阳。董卓掌控朝政,将其封为中郎将,令其镇守华阴,护住西凉军西归要道。 本次西迁,段煨又受命拖住湖城秦远,败了秦远几阵,令其不敢出城。 吕布见段煨亲至,率着几个亲随去见段煨。 他与段煨有过几面之缘,也算是相识,既然人家亲自在此等候,他又怎能却人于千里之外。 那边段煨见他走近,眉开眼笑,两撇八字胡也随之一动。段煨主动上前,言道:“吕将军,一路辛苦。我听闻董越被弘农王败于崤山谷口,正要率军前往,却又听探马回报将军已经通过崤山。 弘农王自进入弘农来,先后占据弘农、湖、陕、卢氏四城,又聚一众文武,颇为强势,一时风光无两。 弘农王占据天险,仍为将军所败,将军果然神勇非凡。” 段煨麾下探马只是远远观察西迁大队的动态,所以他尚不知李肃以天子要挟刘辩一事,只道是吕布天神下凡,将刘辩大军击败。 刘辩麾下张辽、高顺等人亦是当世猛将,一人力克董越、董云、董横三兄弟,一人连斩张璋及麾下八将,段煨自认不不及,吕布能击败刘辩,他是由衷敬佩的。 所以,段煨之言并非是奉承,只是他这一次似乎没有掌握到确切的情报,虽是溢美之词,可听在吕布耳中却莫名的尴尬。 吕布脸色轻一阵,白一阵,却又无法和段煨明言李肃大不敬之事,只和段煨简单寒暄了一阵便离开了,搞得段煨云里雾里,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他原本想借机与吕布亲近一些,顺便面见一番天子,吕布一走,两个计划便都算落空了。 不多会儿,董旻、董璜两人闻段煨前来,特前来相见,段煨与董旻有旧,少时曾结伴同游凉、益之间,关系匪浅。 这也是段煨会随董卓兵进洛阳,而未像马腾、韩遂一般留在凉州的原因。 段煨与董旻、董璜两人相谈甚欢,从两人口中了解到西迁大队能通过崤山的原因,心中暗道:“我这是马屁拍在了马蹄上。” 他知道吕布为何不欢而去,却不动声色,命人端来一坛好酒,与两人同饮三大杯,共叙旧事。 三杯饮毕,董旻、董璜两人言西迁路远,不可再耽搁,他日再叙。 段煨亲送两人回去,待到吕布身边时,有些歉意地言道:“吕将军,方才是某失言了。” 吕布原本也未将此放在心上,只是有些尴尬,见他竟亲来致歉,赶忙回礼,言道:“欺君之事,某不敢言,不怪将军。” 段煨见吕布没有见怪之意,心中欢喜,言道:“吕将军,自陛下登基以来,某还未见过天颜,可否行个方便。” 吕布思索了一番,命董云引段煨前去,没有像对荀攸等人一般为难段煨。 第六十一章 徐公明 大队突然停下脚步,刘辩、刘协兄弟俩在车驾处张望,刘协命人前去查探情况,侍卫回报:华阴守将段煨正与董旻、董璜饮酒叙旧。 不多时,董云引一个留着八字胡的魁梧战将向天子车驾走来,李肃率先迎上去,言道:“段将军,许久不见。” 这人正是段煨。 李肃早先于天子不敬,段煨若不知此事,定要与李肃多叙片刻,然他已经知晓,他在天子面前可不敢与李肃有太多交流。 段煨只是跟李肃客气了两句,便舍了李肃,不顾后者脸上因被忽视而愠怒的表情,在车驾前躬身行礼,恭敬地言道:“臣华忠明拜见陛下,陛下西迁之路遥远,臣自华阴带了些粮食蔬果,供陛下享用。” 刘协见段煨言语恭谨,从车驾中走出,面色和善,言道:“寡人尝闻段将军在华阴勤修农商,与百姓秋毫无犯,皆赞将军美德。” 段煨与董卓等人不同,心中对汉室还是颇为尊崇的,他此时受到刘协夸赞,自然喜不自胜。 刘辩此时也观察起这位占据弘农九县之一——华阴的段煨,从面相、举止上看,倒像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 他在华阴勤修农商,与百姓无伤,又在刘协面前颇为恭谨,刘辩一时不知该如何将华阴从他手中收回来了。 段煨又与刘协寒暄一阵,便以不再耽搁西迁为由告辞离去。 不多时,吕布差人将段煨准备的一些礼品呈到刘协身前,刘协自取了一些,便命侍卫分与众将与百官,由于数量不足,百姓与普通军士便不得尝了。 荀攸求见刘辩,段煨求见刘协,两人诉求相近,得到的结果却大为不同。西凉军众将欲加害刘辩,狼子野心,已表露无疑。 此刻,刘辩心如明镜一般,对他的处境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他很可能要为自己的执着而付出代价。 刘协也瞧出了一些端倪,将他召到车驾上同行,便如刘协不愿舍弃百官,恐怕他亦不愿舍弃刘协,兄弟俩倒都是执着得很。 前路漫漫,崤山至长安四百余里,兄弟两人已同行近二百里。 剩下的二百里,或许是两人今生最后走的一段路也说不定。两人心中都抱着这种想法,在车驾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有些低沉。 …… 陕县,陕城,县衙。 华歆、伍孚两人自见刘辩不得,便回了弘农城,主持弘农国大小事务,以免弘农国在刘辩不在时突生祸患。 荀攸则带着梁宇、杜畿两人率军赶往陕城支援高顺,想要将这员大将解放出来,以应对接下来的营救行动。 荀攸原本想令杜畿、梁宇代替高顺镇守陕城,而他与高顺即刻启程,赶往西迁大队之后,与皇甫嵩、皇甫元父子汇合。 但当他听完高顺对与白波军战事的汇报后,却改变了主意,那名被高顺赞不绝口的白波军将领引起了他的主意。 那人唤作徐晃,字公明,河东解县人,曾是县尉麾下的一名什长,白波军占领解县后,因白波军中有其旧识,保得一条性命,成为杨奉麾下的一员战将。 早先,高顺见徐晃生的魁梧雄壮,手中一柄开山斧,端是一位英雄豪杰。他原本想将招揽徐晃,令其为刘辩所用,结果他与徐晃斗了两阵,双方你来我往,不亦乐乎,却未曾分出胜负。 高顺一人连斩十将,一人夺取陕城,已是一员猛将,徐晃与其不分胜负,可见其武勇非一般人可比。 荀攸、梁宇、杜畿三人皆想见一见这名唤作徐晃的将领。 杜畿言道:“高将军已是神勇非凡,不知那徐公明是否真如将军所言,某真想见上一见。” 不只是杜畿的嘴开过光,还是命数如此,不一会儿,一名军侯进衙禀报,言徐晃率兵在北门外搦战,点名要与高顺一分高下。 众人闻言一起出了县衙,直奔北门,荀攸、梁宇、杜畿三人上得城墙,高顺则点了一队人与他一起出城。三人在城墙上站定,见徐晃生的八尺有余,魁梧雄壮,果是一员猛将。 众人只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城上的那个胡子将军,你快去问问,高伯平这么久还不来,是不是怕了?要不你下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梁宇此时被徐晃点名,有些恼怒,正欲与荀攸请战,下城与徐晃大战一场,却听到高顺在城下言道:“徐公明,你我战了两场,尚未分出胜负,怎可与梁将军对战?” 此时,高顺才走出城门,他赶紧接过徐晃的话,怕梁宇受徐晃挑衅,真的下城一战,折了性命。 言毕,他催马提枪,直冲向徐晃。 那边徐晃原本听部下禀报,言一支骑兵进了陕城,便请示杨奉率兵前来探探虚实。徐晃见城上的梁宇一副将领装扮,欲挑衅后者下城一战,结果却被高顺坏了事。 徐晃暗叹了一口气,抄起开山斧向高顺迎去,高顺武艺精湛,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对手,只是两人各为其主,并不能成为朋友。 徐晃一劈一抡凶悍非常,高顺一刺一挑灵巧非凡,两人皆是良将,大战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负,令城上三人看得大饱眼福。 这时,荀攸在梁宇身边耳语了几句,命他率一军去攻击杨奉大营,杨奉麾下有三千余兵马,此处有千余,杨奉大营处至多两千人,梁宇再加陕城一千军士足矣。 梁宇领命,率越骑出了南门先行,高顺麾下三名军侯共一千五百人紧随其后,众人兜了一个大圈后,直奔杨奉大营。 这边徐晃与高顺激斗正欢,并未发现他方才想要对战的梁宇已经不在城上。 待他发现时,梁宇已经走了多时。 徐晃抬头见城上少了一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察觉到梁宇可能已经奔赴杨奉大营。他欲撤出战团,高顺却咬住他不放。他一斧逼开高顺,言道:“今日战得够了,某明日再来。” 言毕,徐晃便回身回阵,欲率军回营。 荀攸则唤过一名军侯,言道:“快去禀报伯平,梁宇已率军攻打杨奉大营,叫他缠住徐公明,莫要令其回救。” 第六十二章 大破杨奉 徐晃欲回营救杨奉,高顺收到荀攸消息后率军追击,将徐晃后队杀得七零八落。 徐晃见后队损失惨重,再这样下去,恐怕他麾下将士就要这样被高顺蚕食殆尽。他无奈回身冲杀,再次与高顺斗在一起。 另一边,梁宇率军赶到杨奉大营,在营前搦战,顺便等待身后的步兵。 杨奉收到军侯来报,听闻只有一千骑兵来到,不以为意,亲自率军出营迎战。 双方各派将领于阵前斗将,各有胜负,梁宇麾下一名军侯先为杨奉麾下将领李钢所伤,败退归阵。 李钢紧追不舍,被梁宇迎上,二十余回合将李钢斩于马下。 杨奉复遣部将张冲出战,亦被梁宇所伤,拖着一条断臂退回阵中。 白波军连折两阵,杨奉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只恨徐晃未在,否则怎么会轮到梁宇逞英雄。 他大手一挥,麾下将士蜂拥而上,向梁宇一军冲去,他自己则接上梁宇,两名主将纠缠在一起,其他将士各寻对手,战至一处。 杨奉心中暗自得意,心道:“这梁宇虽有些本事,却不谙用兵之道,竟未率骑兵冲阵,居然用骑兵打起了阵地战,不过尔尔。” 正当他得意时,梁宇身后又有千余人杀至,从左右合围过来,加入了战团,作势要将杨奉麾下的白波军包围。 杨奉见状不敢恋战,率军突围,弘农军有意无意给他让开一道通路,他并未发觉,只道是自家将士骁勇,顺着通路由西杀出。 杨奉好不容易率军杀出,怎奈梁宇麾下尽数是骑兵,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一边高喊“活捉杨奉”,一边在身后追杀。 杨奉被追得紧,率军一路向西,被梁宇追到茅津,他欲效霸王背水一战,引军反身与梁宇决战,阵线却被梁宇两个回合冲杀得七七八八。 此处并非无路可退,他亦非霸王,麾下的将士相比于越骑装备简陋,又哪里是梁宇的对手。 杨奉麾下部将见茅津附近有些船只,护着杨奉靠了过去,他们将船只他见那里停靠着一些船只,将船只抢夺过来,驾船往河东郡退去。 杨奉早先从河东被赶至弘农,正是由茅津上岸,如今才过了不久,便又从茅津再次渡河,从弘农被赶至河东,颇有些戏剧性。 时也命也。 主将引小队人马驾船离去,岸上还留着些许人马,约有三百余人,众人未能登船,被遗弃在此,只得选择投降。 梁宇命人收了他们的兵刃铠甲,留一支人马打扫战场,引着降兵汇合三名军侯,一起往陕城赶去。 他不辱使命,成功将杨奉赶走。荀攸要将徐晃收揽到弘农国,杨奉是一个碍事的家伙,杨奉撤走,再加上这些被杨奉抛弃的军士,或许已经足以说服仅有一千军士的徐晃。 梁宇行到陕城附近,听到前方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走近一看,正是交战的高顺、徐晃两军,两名骁将依然斗得不可开交,已经不知战了多少回合。 此时,徐晃麾下仅剩三百余人,高顺亦损失了一些人马,兵不多,战斗却是异常激烈。 梁宇并未理会激斗中的两人,命两名军侯率千人支援普通军士,一名军侯率军看守白波军降兵,他则将越骑散开,将整个战场包围。 待徐晃反应过来之时,他麾下的将士不是已经死于弘农军刀下,便是被弘农军控制,只余他一人尚可在圈中自由行动。 徐晃心中有些无奈,他想要冲出包围,又见杨奉麾下其余人马亦被弘农军擒住,想毕杨奉已经凶多吉少,他心中已不知该归到何处。 高手之间,胜负只需一瞬。 高顺趁他走神的片刻,一枪抵住他的喉咙,算是成功制住了他。 徐晃见高顺一枪抵住自己咽喉,闭上双眼,引颈就死,一脸落寞的神色。 高顺见他这般模样,不忍将其杀害,言道:“公明兄,何必如此?”然后他唤过麾下军士,将徐晃绑了,准备将他押回陕城,由荀攸发落。 徐晃在回陕城途中,从被俘军士口中听到杨奉的动向,长叹了一口气,言道:“某一时大意,竟让弘农军有隙可乘。倘若某留在营中,杨将军不至于有此败,从而如此狼狈。” 而他身边的一名被俘军士却对于杨奉弃众人逃走颇有微词,言道:“我从太原便跟了杨将军,将军却弃我等在岸边等死,唉……” 徐晃本想斥责这名军士,却又不知如何张口,当时情况紧急,杨奉如此选择也是无奈之举。但换做是他,他是不会弃麾下将士遁走的。 大不了与弘农军拼一个你死我活。 思毕,徐晃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此时乃是一介俘虏,何谈拼个你死我活? 徐晃与一众俘虏的对话都被梁宇听在耳中,他将一切一一记下,待到陕城后,一一报与荀攸。 不一会儿,高顺、梁宇两人押着徐晃以及近六百名俘虏到达陕城,荀攸、杜畿两人自梁宇、高顺各自领命而去后,便一直在城墙上等候两人归来。 高顺早已令人通禀,荀攸、杜畿两人已来到城门外等候众人,高顺、梁宇各自下马,将此战的战果一一报与荀攸,包括徐晃与其他俘虏之间的对话。 荀攸闻言,称赞两人又立战功,令人将徐晃带到县衙,其余俘虏则暂时带到兵营安置。 众人来到县衙,荀攸仔细大量了徐晃一番,徐晃魁梧雄壮,气度不凡,果然是一位骁将。他令高顺解开徐晃身上的束缚,对徐晃言道:“徐将军,我听伯平赞你武勇非凡,今日一见果然了得。” 徐晃身上的绳索被解开,舒服了许多,见荀攸夸赞自己,不知何意,拱手道:“公达先生谬赞,某今日败于先生之谋、高将军之勇,难当非凡二字。” 此时,徐晃语气不卑不亢,未因荀攸的夸赞而欣喜,亦未因一时走神败于高顺而感伤。 荀攸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更对徐晃佩服了几分。 第六十三章 徐晃入军,杜畿为官 徐晃诚乃良将,荀攸有意招揽为刘辩所用,心中思索如何劝说徐晃。 荀攸不得不承认,刘辩在对待人才这一方面的确有一手,他不禁希望刘辩在此,三两句将徐晃招揽,令弘农国又多一员大将,在这个乱世多一分实力。 他思至刘辩,心中想起那日他为劝谏刘辩,以头锤地,后者在他头下垫了衣物,免得他受更多伤,诚乃仁德之主。 荀攸收拢心神,看向徐晃,言道:“公明,汝是否在想倘若汝在营中,白波军不至于遭此大败?” 徐晃见荀攸说出自己此前之言,愣了片刻,言道:“先生之谋,某自愧不如,该当此败。某此时为先生阶下囚,岂敢言此。” “公明,此时杨奉早已渡河北去,弃汝等于此,汝可愿降王上否?” 荀攸直接讲出了用意,徐晃心中虽已经猜到一些,仍然错愕了一会儿,言道:“弘农王芳林洛舍,某自然愿意效命。” 正如荀攸所说,杨奉早已将众人遗弃在此,徐晃此时虽然束缚尽解,却仍是阶下囚,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若说:“先生放我离开去寻杨将军。” 恐怕荀攸断然不会同意。 所幸,弘农王名声在外,其麾下张辽、高顺皆为当世猛将,受其提拔、重用。徐晃效命在弘农王麾下,并不用担忧被埋没。 荀攸见徐晃愿意投效,仍令其领原先的部下并杨奉麾下降兵,暂时归于高顺,待救出刘辩后,再由刘辩对其封赏。 安排完毕,荀攸令高顺领徐晃去营中整顿俘虏。高顺见结局皆大欢喜,自领徐晃而去,顺便营中帮衬徐晃。 弘农国又多了徐晃这员骁将,荀攸对于救出刘辩一事更有把握。 然后,荀攸将梁宇、杜畿两人召至身前,言道:“义空,伯侯,此次率军营救王上,我欲留你二人在陕城留守,以防河东之敌。” 梁宇麾下越骑乃是弘农国军中精锐,荀攸原本只想留杜畿一人,但杜畿新至弘农不久,在军中威信尚低,恐麾下将士不服,遂令梁宇一同留守。 梁宇、杜畿两人答喏,各自领命。 不一会儿,高顺、徐晃两人整顿完降兵,并肩归来,荀攸将营救刘辩的计划和盘托出,将具体细节讲与众人。 只是有一个冲锋陷阵,届时冲进西凉军包围圈,联络深陷包围的先锋将尚未确定人选。 荀攸将目光看向高顺、徐晃两人,两人皆是军中翘楚,恁谁都可担此大任。 徐晃一个时辰前还是敌人,此时却能够与荀攸、高顺等人一同商议如此军机要事,心中有些感动。他沉吟片刻,看了看高顺,又看了看荀攸,言道:“先生,某愿杀入敌阵,做这个先锋将。” 高顺见状,也有意像当初梁宇成全自己一般成全徐晃,令其建些功勋,亦主动言道:“先生,王上不识得公明,我可以派秦琦与公明同行,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秦琦乃高顺麾下一名心腹军侯,曾多次代高顺往弘农城禀报军情,刘辩自然识得秦琦。 徐晃闻言,对高顺投去了感谢的目光,荀攸原本也打算将此任交与徐晃,对于高顺的行为很是赞赏,当即同意两人的话,令徐晃为先锋将。 众人商议完毕,荀攸令众人各自去准备,大军明日出发,赶往京兆尹。 高顺带着杜畿前往军营,将一名唤作陈忠的军侯引荐给他。 陈忠,无字,原本是陕县的一个忠厚的农家人。高顺为陕县令后,一日,陈忠与同村邻里因为土地纠纷闹到了县衙。高顺听完双方的陈述之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陈忠认为同村将土地中的界石向自己地里移了几分,同村则坚决不认。 高顺命人重新丈量土地后,发现果然是同村做了手脚,给陈忠做了主。 高顺见陈忠为人忠厚,体格见状,干脆便将他召至军中,做了一名军侯。 陈忠在军中任职后,并未借势欺压原先与他有隙的邻里,反而多加帮助。 荀攸早先与高顺沟通过,有其他的地方需要他。所以,高顺此次离开陕城,陕令一职也将由杜畿代理,他准备将军中心腹全数带走,给杜畿留下陈忠这个值得信任的人,令杜畿培养自己的心腹。 杜畿心中清楚高顺的好意,再三拜谢,又请教了些县里的其他琐事。 高顺将一切都与杜畿交接完毕,到营中将心腹全数挑走,令剩余的军士全部听杜畿军令。 高顺做完这些,便离了军营,将剩下的事交与杜畿处理,他已经做了能为杜畿做的事,其他的便看杜畿是否具备这个能力了。 翌日一早,高顺、徐晃各带一千名军士随荀攸离了陕城,往弘农城方向赶去。 其中,徐晃麾下的千人中有一部分是杜畿拨给他的,免得他兵力不足,陷入未知的危险之中。 陕城原本有军士三千人,高顺带走一千,拨给徐晃近四百人,此时只有不到两千人。 若没有梁宇留守,杜畿只率千余人守陕城还是有些令人揪心的。 杜畿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会为守好陕城,不负高顺的一番好意。 荀攸、高顺、徐晃三人马不停蹄地赶往弘农城,先有秦琦去弘农城通禀,待众人赶到弘农城,华歆、伍孚、皇甫贤、苏定、马礼等人已在城外守候。 荀攸为众人引荐徐晃,高顺更言他之勇不亚于自己,徐晃下马与众人相见,一一行礼。 众人与徐晃寒暄一番,华歆、皇甫贤二人拉着众人进城,商议大事,不要耽搁太多时间,时间便是生命,还是他们王上的生命。 随后,众人一同来到皇甫贤府上商议行动细节,马礼此时为弘农国郎中,他曾在司隶境内游学,对地理颇为熟悉,言道:“王上归途,有三处可设伏,新丰县内骊山离长安最近,郑县冢领山地势最险,华阴县太华山靠近段煨驻地,不知西凉军将在何处设伏?” 马礼的疑问,亦是众人的疑问,纷纷转头看向荀攸,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第六十四章 营救开始 马礼凭借对于京兆尹地理的了解,提出了三处西凉军可能埋伏的位置,却不能断定哪一处最有可能。 荀攸见华歆、伍孚等人的目光全数聚集在他的身上,似乎心中已有定论,他令高顺将昨日陕城商议的结论讲与众人。 高顺得令,起身言道:“昨日在陕城,伯侯曾生活在京兆,提出三处可伏之地与元佑所述一致。 太华山有段煨相助,却在弘农境内,西凉军若取此,定然要面对我们弘农大军,此处为下策。 冢领山有险地,却有三处通路,西凉军若取此,亦要兵分三路才可,此处为中策。 骊山离洛阳最近,且骊山——鸿门亭——戏亭一带有大片开阔地,利于西凉铁骑冲杀,此处为上策。 所以,西凉军的伏击点最可能是骊山一带。” 华歆听到高顺的分析,叹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一些担忧,言道:“如此一来,我等便需要深入京兆腹地,需小心谨慎。然王上陷入险地,我等需做好死的觉悟。” 高顺、徐晃两人随荀攸出发,便是已经做好了觉悟,其他众人亦一脸坚定。 荀攸见众人的模样,暗自点了点头,言道:“此次,我将伯平、公明两人带来,便是要带他们一起前往京兆。另外,还需要伍将军率一军同行。元佑熟悉地理,亦要一同前往。 弘农城中,一切还要倚仗子鱼、伯良、季安了。此时弘农城兵力大减,季安要辛苦一些了。” 季安便是苏定的字,他身为城门校尉,肩负保卫弘农城的责任,有心同去却无法离开。 他早已发过誓言,会誓死守卫弘农,当即起身,言道:“先生放心,季安定不辱使命。” 伍孚等人亦各自答应,弘农国众臣同仇敌忾,一心要救刘辩逃出狼群。 不一会儿,皇甫贤家丁来报,一名王府侍女奉王妃之命前来相见。 原来,刘辩离开弘农前去救刘协,已有数日,唐姬见伍孚、荀攸等人相继归来,却不见刘辩,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这几日,她早就坐不住了,若不是府中还有貂蝉陪她说说话,安慰她,她早就亲自去寻刘辩了。 她不方便出府到皇甫贤府上,只得命亲近的侍女代她去打探一下消息。 众人见王府差人来,皆知所为何事,荀攸对伍孚言道:“伍将军,王妃担忧王上,我们一同去趟王府,向王妃禀明此事吧。” 伍孚叹了一口气,与荀攸先后出了府门,随王府侍女一同回王府,拜见唐姬。 其他人则各自去做出发的准备。 不一会儿,两人到达王府,唐姬让两人进屋奉茶,两人却隔着堂门向唐姬汇报刘辩救刘协不成,亲自护送刘协到达长安一事。 伍孚沉思了片刻,将刘辩此时所陷入的危险也讲与唐姬,并言道:“王上身边有张辽、董横、曹性三将亲随,身后不远亦有皇甫老将军父子,末将与公达先生已经整理好队伍,即刻出发营救王上。王妃且放宽心。” 伍孚言毕拱手站立,等着唐姬的回答,却一直没有听到声音。 此时,唐姬的大脑有些乱,一阵晕眩感传来,幸好有貂蝉扶住,否则非不栽在地上不可。 她缓了一会儿,强装镇定地对外面的荀攸、伍孚两人言道:“王上与陛下是兄弟,送陛下到洛阳是应该的。只是,公达先生、伍将军以及众将士此行辛苦,务必将王上平安带回来。” 荀攸、伍孚两人听到唐姬的话,拱手道:“臣定会将王上平安带回,不辱使命。” 随后,两人拜别唐姬,一同到军营查看众将的准备情况。 荀攸、伍孚离开后,唐姬身子突然一软,即使在貂蝉的搀扶之下,还是瘫在了地上,目光呆滞,浑身不住颤抖。 貂蝉将她的头转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唐姬呆坐了一会儿,“哇”地一声抱着貂蝉哭了起来,她一连几日的担忧,今日全部应验,心中悲痛欲绝。 她不敢想象刘辩不在了的情况。 唐姬在貂蝉怀中哭了一会儿,被貂蝉扶着进屋休息,然后貂蝉令方才在屋内的侍女休要将今日之事透露出去,免得众将的行动泄露出去。 同时,荀攸、伍孚、高顺、徐晃、马礼五人率三千军士出了西门,往太华山方向赶去,准备由此进入京兆尹。 弘农军与西迁队伍相差两日路程,待弘农军赶到太华山,西迁队伍也差不多快要到长安了,时间非常紧迫。 众人加紧行军,只望不要让刘辩、张辽、皇甫嵩等人孤军奋战太久。 …… 司隶,京兆尹,新丰县,鸿门亭。 也许是天公作美,西迁队伍这几日都未遇到恶劣天气,也就前一日刮了半夜的大风,并未给众人带来什么不适。 队伍路过新丰城,再有一日便可到长安,刘协在车驾中伸了个懒腰,瞧着远处骊山上壮观的离宫,怔怔发呆。 同样望着骊山的还有李肃,他在路上一直都在思考在何处将刘辩等人截杀,太华山、冢领山似乎都有些太远了,这骊山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风景秀丽,皇家园林,适合做刘辩的葬身之地。 想毕,李肃脸上堆满了笑意,悠哉悠哉地骑在马上,心情大好。 董横在一边见李肃一脸奸笑,便知道后者一定又有什么歪主意了,他跟张辽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要警惕李肃的眼神,小心守在车驾一侧。 刘辩此时在车驾中与刘协同坐,只不过他正在梦中见周公,对于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他自入西迁队伍,从未睡过一个好觉,总是断断续续,半夜惊醒,倒是白日睡得要更香一些。 这恐怕也是此时并不像后世一般,怕黑可以开一整晚的灯。 黑夜总给人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还有一日,车驾便会到达长安,刘辩亲送刘协四百余里,让人见证了兄弟间的情谊。 不过,到长安之时,也就到了刘辩、刘协两兄弟告别之日。 到时候,刘协留在长安继续做他的傀儡皇帝,刘辩则要踏上一场艰苦的归家之路。 第六十五章 兄弟离别 翌日一早,西迁队伍准时到达长安城外,这座曾经辉煌一时的皇城早已经破败不堪,近处的城墙上坑坑洼洼,远处的的阁楼少了一角,这饱经风霜的模样似乎在讲述着老旧的故事。 长安城,虽然早已经没了往日的风采,却像一个耄耋之年仍旧披甲扬刀,独自伫立于此的老兵。 在长安城之外,刘辩、刘协两兄弟相顾无言,四百里的路程、四百里的陪伴就这样结束了,一为天子,一为弘农王,一为贼臣挟持,一为贼人惦记,各自的处境都不甚明朗。 该说的话,需叙的旧,两人早已在车驾中讲完。 现在,到了分别的时候。 刘辩恭敬了一路,此时却是像一个哥哥一般,张开双臂将刘协抱住,在后者耳边轻声道:“此别,你我兄弟不知何时再见,长安更近西凉,恐贼人更加猖獗,协弟还需珍重。” 刘协闻言叹了一口气,仿佛自嘲一般言道:“前有李肃举刀于我颈,后还能有什么更嚣张的手段,倒是李肃中途消失,恐对辩哥不利,一路小心。” 兄弟两人在此分别之时,心中依旧为对方着想,倒真是兄弟情深。 两人诉说心事,不教旁人听见。随后,两人各自散开,又做了一番表面功夫。 刘辩双手抱拳,躬身道:“陛下,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臣就此拜别。” 刘协则扶起刘辩,笑道:“兄长护送寡人一路辛苦,弘农国还需兄长治理,国内一应事宜全权交与兄长,不必向寡人上报。” 刘协之言,算是对之前刘辩手书的正式回复,弥补了那份因董卓阻挠而未能成型的圣旨。 刘辩行礼接旨,再次拜别刘协,带着张辽、董横、曹性一行人离开了。 至于西凉军一行人,他根本没有理会。西凉军想要杀他,而他还要舔着脸去与他们打招呼,这他可办不到。 至于王允等文武百官,他去与其交谈,反而是害了他们。 王允倒是想与刘辩说说话,但看到董旻不怀好意地盯着后者,思忖了一番,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倒是有一些百姓向刘辩离开的方向跪倒,对着他的背影不住磕头,感谢他提供的粮食与衣物,保住了众人的性命,令他们免受了许多苦。 刘协望着刘辩的背影,目送他离开,经此一别,或许再无相见,自然格外珍惜。 刘辩越走越远,或许是心有灵犀,知道刘协在身后目送他,向身后招招手,示意后者回去,似有万丈豪气。 待刘辩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刘协回到车驾中坐稳,颇有威严,对左右言道:“进城。” 于是,天子车驾缓缓前行,往长安城内已经破败不堪的旧时宫殿行进。这里曾经见证了汉室二百一十年的兴衰,不知这一次,它又会见证些什么。 另一边,刘辩离开西迁队伍,渐渐走远,董横向他报道:“王上,李肃不久前悄悄离开,带兵不知道去往哪里了?” “王上,吕布麾下魏续亦领一兵离队,恐于半路设伏,于我军不利。王上,不如我们往北往左冯翊,再由左冯翊、河东返回弘农。”张辽亦在一旁补充道。 其实,此时不止李肃、魏续两支兵马,董旻麾下许忠、董璜麾下蔡平亦各带一支人马与两人同行,共计九千余人,早已在骊山、鸿门亭一带等候刘辩。 所以,张辽另寻他路,避其锋芒的计策倒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刘辩对张辽的计策表示赞许,又言道:“我们先汇合皇甫老将军,或许公达先生有什么话留给我们。” 此行,虽然皇甫嵩、皇甫元两人与大队人马同行,却被董旻的人马阻拦在外,未能与刘辩见上一面,此时亦在三里外驻扎。 众人行了一阵,遇上了率小队人马接应的皇甫元,与其一同赶往皇甫嵩驻地。 一行人来到皇甫嵩大营,皇甫嵩接到回报,率军迎接刘辩。众人见军中并未立起营帐,看来皇甫嵩并未准备在此多做停留,形势果然不容乐观。 皇甫嵩一见到刘辩,便将麾下探到的消息禀报给他,言道:“王上,李肃、魏续等人约有近万人已赶赴骊山方向,恐怕已经在骊山、鸿门亭一带布好阵势,只待我等送上门去。” “老师,湖县时,公达先生、伍将军可有言语留给寡人?”刘辩思忖了一番,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事。 他的这一声“老师”令皇甫嵩有一些受宠若惊,皇甫嵩此时为弘农傅,与刘辩虽有师生之名,却并无师生之实。 这一声“老师”令皇甫嵩有些心神荡漾。 片刻之后,皇甫嵩才反应过来刘辩问了自己什么,拱手道:“王上,公达言王上只管按自己的路前行,其他一切都交与臣等,臣等定会尽心竭力守护王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日在崤山脚下刘辩的惊世之言的缘故,荀攸心中自叹不如,甚至已经对他大志得展有些向往,只想尽心辅佐,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刘辩闻言,心中甚是感动,将众将召集到一起,言道:“西凉军候在骊山,寡人自然不能跳进他们的陷阱,然公达先生、伍将军可能已经率军前来接应。 我等可依文远之言先行往北,将西凉军由骊山引开,然后我们再杀回去。 曹性,我命你带一队人马伏在骊山附近,待西凉军走后,向东联络公达先生、伍将军。” 早先跟随刘辩的两百名军士皆属曹性麾下,所以刘辩将曹性留下,以联络弘农国接应的队伍。 众将各自领命,下去准备,皇甫嵩将麾下千人再次交还给张辽,他自己则来到刘辩身边同行。 皇甫元那一边根本不用他担心,他这一路已经传授与他许多。 说实话,除了皇甫元小时候,皇甫嵩还是第一次与儿子讲这么多话。这些年,他拒羌讨贼,屡立战功,却忽视了与儿子的交流,关系有些疏远。 这一次,皇甫嵩入京先被董卓收缴兵权,后又被构陷入狱,皇甫元入京救父,令父子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亲近许多。 众将准备完毕,刘辩骑上战马,率着众将继续往东行进,过了霸陵城后,却一路向北,往左冯翊方向行进。 第六十六章 天真? 京兆尹,新丰县,骊山。 李肃、魏续、许忠、蔡平四人今日一早便离了西迁队伍,率军来此埋伏,想要将弘农王一行人截杀于此,为董卓出去心头的疙瘩。 纵皇甫嵩能征善战,张辽武勇非凡,还有曹性、董横两人亦是战将,西凉军却有四倍于其的军力,又占了地利,倒也有将敌全歼的实力。 前提是弘农军要依李肃之意跳进其设好的埋伏之中。 一名百姓装扮的骑兵飞奔而来,冲到李肃军营,营外的军士并未加以阻拦,直接放其进营。 此人是李肃派出的探马之一,为他带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大人,弘农王一行人过了霸陵城,往北去了。” 李肃闻言大惊,又仔细确认了两次之后,一阵气血上涌,突然有些站不稳,扶着身后的地图才算站稳,挥挥手示意来人退下。 待来人退到门口,李肃又招呼他停下,命他将魏续、许忠、蔡平三将唤来,商议紧急军情。 李肃为这一次行动算计了几日,茶饭不思,甚至有些入魔,总会无故发笑。他来到骊山之后,仔细勘查地形,寻找合适的埋伏地点,制定作战策略。 当他收到弘农王返程的消息,心中更是开始想象将刀架在刘辩脖子上,后者涕泗交流,哀求他饶命的场景。 李肃的心情可是舒爽得很。 但是,他的心情却被弘农军一个转向破坏了,想象中的弘农军没来,还离他的埋伏越来越远。 他几日的努力全数宣告白费,心中烦闷无比,备受挫折。 待魏续、许忠、蔡平三人闻讯赶来之后,见到李肃头发凌乱,站在地图前呐呐自语,神情落寞,一副被打了败仗的模样,与一个时辰前意气风发查看地形的那个将军似乎是两个人。 李肃变成这样,众人表示理解,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作为这一次伏击战的总领大将,若一直带着这样的心情,不能恢复平静,可无法率领众人取得胜利,甚至会令将士陷入绝境。 李肃听到三人进来,回身招呼众人坐下,语气十分平和,没有一丝波澜,似乎并没有受弘农军改变路线的影响,但众人知道,这些都是假象。 三人坐下后,李肃指着身后的地图,对三人言道:“魏兄、许兄、蔡兄,我刚收到消息,弘农王于霸陵率军往北去了,很可能是要往左冯翊去,绕开我等的阻拦,再经河东回到弘农。不知三位对此有何看法?” 许忠作为一名曾经在西凉与羌人作战多年的老兵,倒是冷静得很,他看了看地图,对李肃言道:“李督尉,弘农王一行两千余人,想要短时间寻船渡渭水并非易事。 我等可留一军在此,其余人率军追击。 若弘农军渡渭水,我等可前后夹击。若弘农军佯装渡渭水,实则引我等离开骊山,我等可就势前后夹击。” 许忠之言仿佛给李肃打了一剂强心针,令他稍微心安,脸色也缓和了一些,看向三人,言道:“许兄之言甚善,不知谁愿留守此地?” 李肃之意,这留守一人便是三人之一。而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一人言语。三人临行前,各自将领都有交代,既然参与此次截杀弘农王,便一定要在这次截杀之战中拿到一功。 三人心中皆道:“若留守,又如何拿到功绩。” 故此,三人无人说话。 李肃见三人如此,知道三人心中皆不愿留守于此,犹豫了一番,对蔡平言道:“蔡兄带禁军的兄弟留守于此,如何?” 魏续、许忠、蔡平三人之中蔡平年纪最小,且他身后的董璜相对于董旻、吕布两人也要弱势一些,李肃权衡再三,最终决定将蔡平留在此处。 蔡平闻言,面色有些发难,尴尬地笑着,心中思量:“我若这样回去,将军面前该如何交代。” 李肃见蔡平沉默不语,也不想将关系搞僵,问道:“蔡兄可是有何难处?” 蔡平正不知该如何与李肃解释,只得照实言道:“不瞒督尉,末将临行前,将军再三叮嘱,一定要拿下弘农王或其麾下大将的性命,为相国除此祸患。” 蔡平之言虽然婉转,但也直白,只差将“我不能留下”这句话直白地讲出来。李肃又如何不能明白蔡平话中之意,他又看了看魏续、许忠两人,两人也向他点头,示意自家将军也这样讲过类似之言。 李肃一时陷入了两难,暗怪自己多嘴,问了蔡平一番话。蔡平话已至此,他却是不能再让蔡平留在此处。 他转头看向另外两人,正欲说些什么,魏续却是言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同围堵弘农王,多一些人,战事也会更加容易一些。” 许忠也向李肃点点头,觉得这样虽然有些不保险,却也没什么太大问题,反正众人的目标是刘辩,只要刘辩不要走脱,便没有任何关系。 魏续之言倒也有些道理,李肃思忖了半晌,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得选择退一步,言道:“既然如此,我等便一同追击弘农王。 一会儿见到弘农王,望众将士奋勇向前,休叫其走脱。皇甫嵩、张辽等人还是有些本事,各自小心。” 三人闻言,各自也算舒了一口气,若李肃非要让一人留在此处,他们也不好意思与他起争执。倘若真的因为某人与李肃起争执,导致军心涣散,貌合神离,令刘辩走脱,三人不但无功,还有大罪。 届时,不用董卓为难,自家将军也会惩罚自己,弃卒保帅。 三人各自起身,对李肃拱手道:“自然如此。某先回营整顿兵马,稍后汇合将军。” 不一会儿,众人收拾完毕,汇合一处,又得一探马回报:“弘农王引军向北,似乎对地理不甚熟悉,行军速度有些缓慢。” 李肃与三将交还眼神,皆认为这是一个天赐良机,遂率军离去,追赶刘辩的大军。 李肃一骑在前,引众军急行,心道:“弘农王,你认为换一条路回弘农便可以逃过此劫吗?真是太天真了。” 第六十七章 援军 李肃、魏续、许忠、蔡平四人率军离开骊山不久,曹性带着一队人来到西凉军曾经驻扎的地方,简单勘察一番,向东疾行。 曹性并未与刘辩同行,而是绕了一个大圈,疾行至骊山的另一边隐藏,待西凉军离开,才率军出来。 他本以为骊山应有人留守,要通过颇需要一番波折。他临行前曾与刘辩立下军令状,不管前路多少西凉军阻拦,一定会将消息带到。 结果,他小心翼翼来到西凉军驻地,却一兵未见,通过得如此顺利,叫他大跌眼镜。 曹性在高处望了一番,并未发现东方有队伍的影子,看来援军并没有那么快。 此处离弘农郡近两百里,他不敢耽搁太久,率军向东疾行。倘若并未有援军,他也要尽快赶到湖城,先寻秦远派一军支援刘辩,再回弘农城搬救兵。 曹性心中焦急,前来营救刘辩的荀攸等人心中亦焦急万分,众人已行到郑县境内,距骊山仍有八十里,距长安一百八十余里。 按照西迁队伍的行进速度,今日应当已经抵达长安,而骊山附近的西凉军应该已经埋伏完毕,静待刘辩的到来。 “一定要及时赶到。”荀攸一边跟紧高顺、徐晃等人,心中亦焦急地企盼刘辩能够平安无事。 伍孚、高顺、徐晃、马礼等人心中亦有所想,不敢停歇,众人停歇一刻,刘辩等人可能就要在西凉军包围之中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众人一路向西,又行了五十里,远远见一军疾驰而来,没有任何旌旗标识,身后尘土飞扬,约有两百人。 荀攸言来人可能是曹性及麾下的两百军士,命众将士小心戒备。待来人走得近些,众人已经认出来人,正是随刘辩护送刘协的曹性。 只见不知道曹性带来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消息? 好亦或是坏? 此时曹性的每一个表情都被众人认真解读,希望能够从他脸上看到好消息的痕迹。 曹性原本以为要行到弘农境内才能遇到援军,没想到荀攸等人的动作如此之快,实乃万幸,他脸上露出一丝放松,却不知也令不远处的众人松了一口气。 曹性率军迎上众人,拱手道:“公达先生、伍将军、伯平、元佑,王上由霸陵一路向北,引埋伏在骊山附近的李肃、魏续等人追击,再伺机回身杀敌。 骊山附近盘踞的西凉军约有万人,此时均已撤走,前去围堵王上。王上猜到会有援军到来,命末将前来接应。” 曹性与徐晃并不相识,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此时天色接近傍晚,荀攸原本已经布置了夜袭骊山西凉军大营的打算,不管有多少牺牲,一定要把这一条路打通。 西凉军早至,各处应设有斥候,弘农军夜袭未必成功。刘辩此举倒是让众人省去了夜袭这一计划。 骊山未留守军一事令众人有些惊疑,荀攸再三向曹性确认:“修明,可曾四处查探,西凉军是否真的全数撤走?” 这一点,曹性早已查探完毕,回道:“先生,我仔细查探过,确实都已撤走,未留一兵一卒。” “好。”荀攸闻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将众将召到一起,布置接下来的任务。 他先将徐晃介绍给曹性,令两人熟识一番,曹性听闻徐晃与高顺不分高下,又见徐晃手中的兵刃是一柄开山斧,颇为惊异,心道:“王上又多一员大将。” 徐晃见曹性背上一把强弓,很多人都可以拉开,但非一般人能够正中红心,知道曹性弓马娴熟。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天色逐渐变暗,再过一时半刻,大军便应安营扎寨,荀攸转头看向徐晃,言道:“公明,近万大军围堵王上,我命你连夜出发,汇合王上,禀报王上我等动向。汝可愿意?” “某愿意。”徐晃闻言领命而去,并未做任何耽搁。 经过曹性的描述,他知道刘辩此时的处境并不乐观,赶紧带上麾下将士离了队伍,向西急行。此地离刘辩的大概位置有近五十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众人疾行一夜,应该能在明日清晨见到刘辩一行人。 高顺麾下秦琦,亦带一小队人马随行。 待众人送徐晃率军离开,荀攸又对众人言道:“我等再行一段路,在骊山扎营休息。今夜由伍将军带人巡夜,伯平暂且休息,将近天明时率军出发,率军前去营救王上,我等随后跟上。” 众将各自领命,继续率军出发,向着骊山的方向行进。 行至傍晚,众人已经来到骊山脚下,伍孚带人安营扎寨,巡逻守夜。高顺则依荀攸之言,命麾下将士搭锅造饭,再三嘱咐将士半夜起行,然后各自去休息。 曹性辛苦了一路,也被荀攸安排去休息了。 而马礼则被荀攸唤至大帐,荀攸摊开一副地图,指着上面的一个点,而马礼则对当地的地理、聚落情况加以讲解。 马礼虽然不能对敌人的动向加以分析,却胜在记忆超群,能够记住当年见过的每一处,与实际情况几乎丝毫不差。 马礼的这一个特点也是荀攸近两日才发现的,不止他见过的地理风貌,还包括他读过的书,可谓博闻强识,只是马礼对于的应用和分析能力有些欠缺。 纵然如此,马礼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荀攸准备这一次见到刘辩,便将马礼的情况汇报给后者,依后者的用人之明,马礼应该能够得到一个妥善的安排。 其实,荀攸有心将马礼留在自己身边,逐渐培养后者的判断能力,再加上他出色的记忆能力,将来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出色的谋士。 当然,荀攸不便明说,寄希望刘辩能够开个金口。 荀攸、马礼两人在地图边聊了一个时辰,期间马礼介绍某些地方时,荀攸一一指明刘辩可能屯兵于此处等待追兵、徐晃可能在另一处遇到刘辩、高顺最有可能在一处山坳遇到西凉军,马礼心中不解,向荀攸提问,后者一一与其解释。 两人各自散去时,高顺正好告别伍孚,引着麾下军士离了大营,前去营救刘辩去了。 第六十八章 御敌之策 荀攸、马礼两人谈话完毕,正好见到高顺离营,曹性也闻声从帐中钻出来,便被荀攸派去替换伍孚巡夜,让后者稍微歇息一会儿。 曹性正好睡不着,将麾下将士唤起,到营外将伍孚等人换下,开始巡夜。 伍孚命麾下将士回营休息,他自己则没有任何睡意,继续与曹性一道巡夜。 两人骑马在前,伍孚关心起刘辩这几日的境遇,问道“修明,这几日,王上可曾受吕布、李肃等人刁难?” 李肃曾以刘协要挟刘辩,在伍孚心中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刘辩只带了一小队人马,安全受到威胁,伍孚一颗不能见到刘辩,便一刻不能心安。 “这倒没有,只是听崇武和文远讲,李肃时不时会不怀好意地盯着王上,无故发笑。”曹性见伍孚相问,如实答道。 李肃之心,众人皆知,就差没有直接讲出口了。 几十里外,刘辩率军离了霸陵城,一路沿着霸水往北,行到一处山坳,令张辽率队驻扎在谷口,原地整顿休憩。 他并未刻意隐藏行军的踪迹,方便西凉军探马追踪。西凉军的注意力都在他这,曹性以及弘农方向的援军的压力便会小一分,他也可以早一日逃离京兆,回到弘农国,一个属于他的地盘。 其实,刘辩不是没有想过投到幽州刘虞、益州刘焉、荆州刘表、兖州刘岱等独掌一州大权的汉室宗亲等处。 然而,他以何种身份前去?众人又是否会真心帮助他?他是否会像历史上的刘协一般被人挟持,当做弄权的工具一般? 总得来说,他来自未来,并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刘辩。他对这些所谓的汉室宗亲、士族缺乏足够的信任,没有什么比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来的可靠。 所以,他兵行险着,向西来到弘农。 幸得苍天眷顾,他在这里有了一番作为,又赶上义军讨董的节骨眼,董卓北有白波军、河内义军为敌,东有酸枣义军毗邻,南有鲁阳义军接壤,西便是他这个董卓一直想置死地而不成的弘农军。 董卓似乎暂时并无太多余力来关照他。 他这一次不顾安危,四百里护送刘协与百姓,也算是为本来的刘辩完成心愿。 刘辩正沉浸在思绪中,董横突然进帐,言道:“王上,文远差人来报,言西凉军已经追来,约有万人,已至五里之外。” 刘辩闻言打开地图,仔细查看起来,并令董横将皇甫嵩、皇甫元父子请来,共同商议御敌之策。 皇甫嵩能征善战,作战经验丰富,可以是一个白捡来的优秀老师。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近距离观察作战策略,学习指挥经验。 不一会儿,他听到帐外有人说话,听声音正是皇甫嵩、皇甫元父子。董横去营中找两人之时,两人也正好向大帐赶来,董横便将张辽探得的情况讲与两人。 两人见军情紧急,快步来到刘辩大帐,未敢耽搁。 刘辩见两人进帐,邀请两人在案边坐下,准备向皇甫嵩请教御敌之策。他尚未言语,皇甫嵩见刘辩早已将地图扑在案上,好奇地问道:“王上可是已有良策?” 说真的,自从皇甫嵩来到弘农国,刘辩一再刷新皇甫嵩对于他的认识,闻鸡起舞、仁德贤明、礼贤下士、芳林洛舍、舍身赴死,要是再多一个“料敌先机、多谋善断”,皇甫嵩也不会觉得有多么奇怪。 但看刘辩此时的表情,皇甫嵩显然是想多了。 刘辩本来想向皇甫嵩请教如何御敌,被皇甫嵩这么一说,知道皇甫嵩以为被他唤来是要安排任务,明显是误会了。 他笑道:“老将军,行军打仗,寡人可是要向老将军好好学习一番,适才寡人听到禀报,觉得此地地势低洼,若西凉军行到两边山脊,占据高处,情势危矣。至于御敌之策,寡人还要向老将军请教。” 面对老师,便要敢于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令师者指正,才能得到进步。 所以,刘辩将他方才心中所想讲与皇甫嵩,想听一听后者的意见。 皇甫嵩听完刘辩之言,抚须笑道:“王上所言极是,其实御敌之策亦可由此引出,我等可撤至两边山脊,留空营于此。 西凉军见我军营帐立于此地,倘其上两边山脊,则需下马不行,其威立减五分,我等挥军掩杀,出其不意。 倘其直冲空营,我等亦可占据高处,借地利与其周旋,甚至派一军截住山口,将西凉军堵截于此。” 皇甫嵩言毕,刘辩豁然开朗,心道原来还可以这样借鉴地利的优势,虚虚实实,令人防不胜防。 此时,皇甫元突然起身,拱手道:“王上,某愿率一军堵截西凉军。” 皇甫元之勇,令刘辩十分佩服,皇甫元如今与皇甫嵩关系更好,也想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在皇甫元眼中,此战便是一个好机会。 皇甫嵩见儿子主动请命,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又将话憋了回去。 刘辩见皇甫嵩这般模样,示意皇甫元稍安勿躁,言道:“坚寿,西凉军有近万人,而我军只有两千余人,应将将士集中于两侧山脊。 另外,倘若西凉军并未全数冲进山口,负责堵截的将士将腹背受敌,陷入绝境。” 刘辩的话其实是替皇甫嵩讲的,皇甫元听毕,知道自己有些冒失,急功近利了些,跪在地上,言道:“王上,末将冒失,愿领责罚。” 刘辩则起身将皇甫元扶起,和善地言道:“寡人有将军这般敢于主动担当重任的将领,欢喜还来不及,何谈责罚?” 言毕,刘辩命其下去准备,稍后带兵赶至西侧山脊隐蔽,又命董横前往山口知会张辽,令其撤向左侧山脊,在树林中隐蔽。 然后,刘辩与皇甫嵩一起,并一些卫士先行上山了。 待皇甫元走远,皇甫嵩对刘辩躬身行礼,言道:“方才帐中,多谢王上。” 刘辩自然知道皇甫嵩所为何事,在后者身边赞许了皇甫元一阵,言自己只是不想让将士白白牺牲罢了。 然后,他又向皇甫嵩请教了一些兵法谋略。 这样一个老师在身边,他可不想白白浪费。 第六十九章 营在人空 李肃、魏续、许忠、蔡平四人率军追击刘辩,已经行了将近一日,离渭水越近,众人的心情愈发紧张,生怕刘辩已经率军走脱。 “大人,前方山谷发现敌军营寨。” 一名探马快速来到四人身前,带来了一个为之振奋的消息。 刘辩近在眼前,李肃仔细询问了些地势等情况,赏了那人一些钱币,立即率军出发,欲将弘农军包围在山谷之中。 片刻之后,四人率军来到弘农军营寨所在的谷口,在谷口处站定, “许兄,弘农军盘踞在山谷之中,不知有何破敌良策?”李肃行进中,转头对许忠言道。 许忠在四人之中最为年长,经历过的战事也要多于三人,故此李肃想要听一下他的意见。 另外,早先在骊山也是许忠之言令李肃暂时提起了士气,李肃对于许忠的好感也多了几分。 李肃相问,也勾起了魏续、蔡平两人的兴趣,皆转头看着许忠。 许忠跟随董旻多年,却并非董旻麾下最为得力的战将。此次截杀弘农王也是李肃向董旻要人之时,他恰好就在旁边罢了,结果董旻随手一指,这个任务便轮到他了。 他从未像现在一般为众人瞩目,心中有一丝欣喜,对李肃投去了友好的目光,言道:“督尉,弘农军屯兵山谷,却不守谷口,实乃大误。我等可引军将谷口堵住,然后再令两支队伍悄悄摸上两侧山脊。如此三面夹击,弘农军可破矣。” “若真如此,弘农王插翅难飞矣。”魏续亦在一旁附和道。 只有蔡平没有言语,一来,他在四人中资历最差,原本只是董璜身边的一名卫士。刘辩在带走宫中越骑校尉部七百余人后,董璜又建起了新的越骑校尉部,将身边心腹安排到军中担任校尉、司马等职。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抵也不过如此。 二来,蔡平心中还有一点小小的疑惑,皇甫嵩乃军中老将,能征善战,怎么会连守谷口这种事都没有注意到? “这其中一定有诈。”蔡平心中想道。 他思忖了许久,一直在犹豫是否将此环讲出,好让众人提前有一个准备。 若讲出,他担心自己会被派去打头阵,以身犯险。 若不讲,一旦弘农军真的设下圈套,众人损失惨重,这一次“截杀弘农王”的行动也就算是失败了。 一旁的李肃见他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笑道:“蔡兄可是担忧一会儿功劳全数被抢了去?莫要担忧,一旦我们将弘农王擒住,功劳每人都有份。” 蔡平知道被李肃误会了,却也不进行辩解,拱手道:“某先行谢过督尉。” 然后他便回过头,不再与三人交谈,他思索了一番,既然弘农军一定设了埋伏,他一会儿主动承担其他任务,不主动去试探敌军大营便可。 活着,才能邀功请赏,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或许,其他三人皆因弘农军的圈套而战死才好,他便可以趁机收拢败军,扩充自己的实力。 想道这里,蔡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旁边的许忠看着蔡平一脸怪异的笑容,心道:“这人也忒怪异了,以后要少跟他接触。” 不一会儿,四人率军赶到弘农军驻扎的谷口,四支人马一字排开,将谷口堵的严严实实,任谁都别想从此通过。 四人安排妥当,聚在一起,商议去谷中查探弘农军虚实的人选,顺便给其他两支去往山脊的人马打掩护。 李肃见许忠沉默不语、魏续环顾四周、蔡平表情呆滞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三位哪是派给自己的人马,明明都是大爷呀。 众人缄默无声,场面一度有些尴尬,他思忖的片刻,言道:“进山一事当由我亲自前往,许兄、蔡兄各率本部人马去山脊埋伏,与我一同夹击弘农军。魏兄在此守着谷口,莫叫一人走脱。 如何?” 进谷查探的人选定了之后,魏续、许忠、蔡平三人的脸色明显轻松了许多,至于其他的任务都相对简单一些,所以三人想也没想,连声答“喏”。 四人商议完毕,约定好时间,各自带着人马前去准备。 不一会儿,许忠、蔡平两人各引着两千余名将士往山脊上行去。 魏续则将队伍中的分成六队,分散在谷口,比刚才的阵势还要骇人。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许忠、蔡平两人已经完成隐蔽,分别差人回报。 李肃辞了魏续,率麾下两千名将士往山谷中的弘农军大营行进,早先进去查看的探马有来无回,令他走得每一步都小心谨慎。 虽然两边山脊上都埋伏了自己人,可李肃还是隐隐有一丝担忧。 此时,蔡平正埋伏在东侧山脊的灌木从后,小心地看着李肃的一举一动。 其实,他身后的树林更加适合埋伏,但那里距离稍远,视野远没有这里好。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片树林便被他舍弃了。 他方才查看了一番弘农军大营,似乎没有看到有人走动,只是看得不是很真切,所以没敢告诉李肃。 如若真的没人,告不告诉都是一样,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山谷中,李肃行的小心谨慎,愈近敌方大营,心跳得愈快,堪比吕布提着戟,一脸阴沉地向他走来。 片刻之后,他感觉到一丝异样,大军离弘农军大营如此近,弘农军却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这是一座空营? 还是有大队人马在其中埋伏,想要诱他前去,再诛杀他? 李肃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对身后的一名军侯言道:“季雄,本将怀疑这是一座空营,你速带一队人去打探一番,不可有误。” 此人唤作王英,字季雄,与李肃同乡,早年便与后者相识。他原本是吕布麾下的一名普通军士,后来被李肃遇见,从吕布麾下要来,任命为一名军侯。 王英也发现弘农军大营有些不对劲,领命而去,带着本部兵马前去查看情况。 不一会儿,王英一脸兴奋地飞奔回来,报道:“将军,营中空无一人,弘农军早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李肃闻言,心中有一丝愉悦,猎户追赶追赶猎物般的愉悦,亦有一丝愤恨,愤恨居然被刘辩逃了。 他命人讲情况向另三支人马通报,自己则率着余下的人马进入弘农军大营。 与此同时,蔡平身后的树林中,一位老将拍了拍身边的年轻将领的肩膀,言道:“坚寿,时机已到。” 第七十章 义真老矣? 弘农军废弃大营内,李肃坐在中军大帐中,打量着帐中的一切。 案上摆着一张京兆地图,不知是何人所画,一山一水,甚是详细。地图边还摆着半碗尚未吃完的饭食,上面仍有余温,看来刘辩才离开不久。 案下躺着一副铠甲,李肃认得,正是刘辩身上的那一件,看来刘辩不仅离开不久,还很匆忙,连铠甲都没来得及穿上。 从帐中的一切细节可以大致推断出刘辩着急得模样,很可能大军已经来到山谷附近,弘农军才发现敌情,匆忙逃离。 李肃站起身,叹道:“哎,皇甫义真老矣,居然会犯这种错误。” 然后他将王英唤至身前,令他带人转告另外三位将军:弘农王逃离不久,当一鼓作气,继续追击,早日将刘辩擒住。 王英才离开不久,李肃忽然听得两边山上喊声大作,急命王英去查看情况,才发现后者已经被他派出去了。 他只好出了大帐,亲自查看情况,只见两边山上人影绰绰,似乎正发生着战斗,只是战场离得稍远,他看得不是很真切。 西侧山上,皇甫元正率军与蔡平斗在一处,蔡平出身于卫士,果然有一番武艺,虽然与张辽、高顺等人差距尚远,但在皇甫元手上坚持了三十余回合未露败绩。 蔡平方才见李肃进入弘农军大营许久,没有发生任何战斗,原本他想要下山与李肃汇合,却不防身后树林突然冲出了一支人马,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虽然蔡平尚能支持,而他身后的将士却是抵挡不住,节节败退。他若再继续与皇甫元斗下去,恐将陷入弘农军的包围。 于是,蔡平使出浑身力道,一刀将皇甫元逼退,回身返回了阵中,率麾下将士向山下撤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蔡平今日便好好地感受了一番,遇到崎岖、陡峭的路段,众人只能挨个慢慢往山下撤,走在最后面的军士可就遭了殃,被弘农军追上,被迫应战,最后殒命在山路上。 也许是情势太过危急,后面的军士有些不耐,开始推搡前面的军士,领最前面的军士摔倒,直接滚了下去,画面有些惨不忍睹。 若不是蔡平颇有些力气,恐怕也与那名军士一般,葬身于此了。 想想,还真有些后怕。 他想要怒斥一番,却想不到什么太好的说辞。毕竟他身为一军之将,竟然逃在了最前面,实在有些难看。倘若他率军在后,边打边撤,想毕大军也不会如此狼狈。 但是,他极有可能丧命在这连名字都没有的山脊之上。 蔡平好不容易逃离了陡峭的路段,却迎面与一人撞了一个满怀,正是奉了李肃之命前来的王英。 王英被蔡平撞倒,正要问怎么回事,却被蔡平拉起来就走。片刻之后,他才断断续续地从众人口中知道事情的全部,赶忙对蔡平表示感谢。 众人一路逃窜,颇为狼狈,好在终于来到了山脚下,魏续早已收到汇报,率军堵截于此。 魏续命麾下将士给蔡平、王英等人让开一条路,作为友军的逃生通道。待山上众人逃出生天,蔡平麾下的一千五百人只剩下六百余人。 他又命人将缺口堵上,令身后的弓箭手放箭,将冲过来的弘农军射杀。 皇甫元原本想要趁机将魏续的队伍一并冲散,却被魏续阻击于山脚下,不能更近半步。他见麾下军士损耗有些大,率军又返回山上。 魏续见皇甫元撤走,也不追击,只是令人把严防死守。蔡平、王英两人对此有些不解,对魏续言道:“魏将军,再往上有一段线路,必然延缓弘农军逃窜速度,将军若率军追击,可将弘农军一网打尽。” 魏续却摇了摇头,言道:“两位怎么保证山上不会有更多伏兵?山路崎岖,于敌是一道障碍,于我亦是一道障碍。 况且,弘农军在高处,弓箭射程比我军远。 我已派军探查,这座山下山共有三条路,两处是昨日许、蔡两位将军上山之路,另一处在山的北面,还望蔡将军引兵随许将军一同把守。 我已差人到长安面见吕将军,请一支兵马至此,待大军来此,再进行攻山。 或许,大军未至,弘农军便饿死山上也说不定。” 蔡平顺着魏续手指的方向看去,许忠正在一旁整顿队伍,准备出发去山北面的小路把守。 方才许忠被张辽出其不意冲杀了一阵,迅速整齐兵马,亲自押后,率军缓缓退下山。 或许是因为山路较为平缓,亦或是因为有他亲自压阵,许忠麾下的军士尚有千余人,比蔡平这一边好上许多。 许忠在麾下军士的提醒下,回身看到了蔡平,挥手示意后者带兵过去,到了出发的时间了。 于是,蔡平整顿好军士,随许忠往北进发。 “张辽不愧为一员骁将,我与麾下四名军侯一同抵挡,只有我一人逃下山来。”许忠对方才的战斗心有余悸,在一旁对蔡平言道。 蔡平想起方才的经历,也是一阵后怕,但他听完许忠所述,不愿提起他逃离在前的表现,只是轻生附和,并未谈太多。 许忠见其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心想他或许还沉浸在弘农军带来的惊吓中,便不再言语。 不一会儿,两人率军赶到北面山路,正好遇见几个弘农军前来探路的探马想要下山。 蔡平见状,命人放箭,将五名探马中的四人射杀于此。另一人则因为离得较远,幸免于难,慌忙沿着山路向上逃走。 经历了这样一段小插曲,许忠、蔡平两人在山路下原地扎营,将通路堵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弘农军休想从此通过。 安营完毕,许忠派人围着山转了一圈,果如魏续所言,下山只有三条通路,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李肃与魏续汇合一处,有分别带麾下将士各自把守一条山路,誓要将弘农军困死在山上。 他从王英口中听到蔡平一队的遭遇,心中颇有些感触,心道:“某小看弘农军了,皇甫义真果是一条老狐狸。” 他却不知,中军帐中迷惑他的摆设皆出自刘辩的手笔。 第七十一章 尚能战否? 弘农军打退许忠、蔡平两支队伍之后,皇甫嵩便建议刘辩差人寻找其他出路。如今南面两条出路已经被魏续、李肃守住,弘农军难以逃出。 于是,刘辩命皇甫元派几队人马到各处去探路,许忠、蔡平见到的只是其中一队。 不一会儿,那名侥幸逃生的军士飞奔回来,将情况禀报众人。然后,其他几队人马相继返回,各自带回消息。 从结果上看,情况有些不甚理想。除去南侧两条、北侧一条山路外,其余皆是陡峭的山壁。而三条山路皆被西凉军守住,弘农军似乎无路可进,被困在了山上。 此时刘辩身边只有皇甫嵩、皇甫元两人,张辽正引兵据守山路。 皇甫嵩心中计较了一番,起身言道:“王上,我军携带的粮草还够几日之用,但长久下去,粮草一旦用尽,我军危矣。 老夫愿率一军亲去攻打许忠、蔡平两人阵地,为王上开一条通路。 倘若李肃、魏续等遣人至长安,请大队人马前来,我军便无路可去。” 皇甫嵩言辞恳切,亦有一番道理,然山路崎岖,敌军数量众多,刘辩不愿他以身犯险,又怕冷了老将军的一番热血,思忖了片刻,只好言道:“师之所言甚善,寡人亲自为师压阵。” 皇甫嵩闻言急忙劝道:“王上万金之躯,岂可亲涉险地。倘若王上出了什么差错,老夫如何向王妃交代,如何向公达、子鱼、德瑜交代,又如何与弘农百姓交代。” 皇甫元亦在一旁言道:“此事还是有某去吧,父亲为某压阵,王上且在此等某的好消息。” 皇甫嵩此时似乎有些反应过来,跪在刘辩身前,言道:“王上,臣虽已不再年轻,但尚能征战,王上体恤老臣之情,臣已知晓。然情势危急,援军未至,当早做决断。臣身经百战,最为合适。” 刘辩的心思被说破,心中有些无奈,他若再说些什么,恐怕都无济于事。 最终,他应允了皇甫嵩请战的要求,从皇甫元麾下调了六百人与他同行,皇甫元不放心皇甫嵩的安全,带着剩下的人为皇甫嵩压阵。 刘辩身边只剩下十名亲卫,剩下十人则被董横带去查探周遭,尚未归来。 他率众侍卫赶往张辽驻地,将此事讲与张辽,言一旦皇甫嵩事成,众人立即下山,若不成,亦派一军相救。 众人原本想伏击西凉军一阵,再寻他路下山,攻击西凉军背部,没想到此山居然只有三条可下山的山路,众人被困在了此处。 皇甫嵩说得没错,弘农军此时的确不能坐以待毙,需要有人站出来,为众人开辟一条通路。 需要有人为年轻的将领做一个表率。 皇甫嵩再合适不过了。 皇甫嵩、皇甫元父子在军士的引领下赶到北侧山路,山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许多营帐,还有许多军士在搭建营地,看来许忠、蔡平两人已经准备驻扎在此,与弘农军打持久战。 两人率大军出现,便被山下的西凉军瞧见,只见山下慌乱了一阵后,一队西凉兵来到山下,一阵箭雨射来,虽然不能射到弘农军众人,威慑力倒是十足。 皇甫嵩已命军士用山中的荆条、树枝编成简易盾牌,众人将盾牌举起护在身前,沿着山路往山下快速移动。 众人不敢耽搁,他们宁愿牺牲在与敌人的搏杀中,也不愿意在这山路上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皇甫元带着剩下的军士立在山上,拈弓搭箭,回击山下的西凉军,同时给皇甫嵩等人打掩护。 在这一点上,站在山上的弘农军占着射程的优势,令山下的许忠有些头疼。 有了皇甫元的掩护,皇甫嵩等人的压力便小了几分,因为许忠见势不妙,已经率军向后退去,他的身后,蔡平率一队刀盾手前来助阵。 两人汇合一处,又再次围拢过来,对皇甫嵩一众人发起进攻。 箭雨再次袭来,这一次两军距离更近,西凉军弓箭更有准头,不断有人倒在下山的路上。 皇甫嵩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军士见他如此,为之动容,紧跟着他的步伐,冒着箭雨向山下冲去。 此时,由于山路有些窄,弘农军的队伍拉的很长,许忠有意避开了弘农军箭雨最密集的一片空间,皇甫元等人无法再往前一步,只能在山上急得跺脚。 皇甫嵩率军好不容易冲到山下,见身后跟随的军士已经折了十之二三,心中有些唏嘘。他命人将临时编制的盾牌交错挡在一起,增加对弓箭的防御能力。 待更多的军士下得山来,皇甫嵩丢下盾牌,吼道:“将士们,随我一起冲锋,将这些逆贼打到渭水去。” 言毕他便率先冲了出去,山上马不能行,他的战马还在山谷大营之中。他已经不记得这是多久以来的第一次步战了。 “喏。” 众将士闻言,随他一起冲锋,当然还是又一两个人没绷住,笑了出来,此地距渭水十余里,若一直追击,恐怕西凉军也剩不了几个人了。 弘农军人数虽不及西凉军,然众人跟随皇甫嵩,却没有担心会失败,即使最后失败,众人也愿意与他站在一起。 这便是多年来,皇甫嵩在世间、在军中积攒起来的威望与名声。 说道这里,自从刘辩在弘农立足,“芳林洛舍”的故事传出宫外,刘辩在士人、百姓中已经有了许多名望。再加上此次不惧危险护送刘协与百姓四百余里,若刘辩能够成功逃出京兆,恐怕会有更多贤才前来投效。 片刻间,皇甫嵩便已经率军与许忠、蔡平等人斗在一起,皇甫嵩手中大刀急攻,欲尽快将许、蔡两人击溃,避免拖得太久,敌方援军到来。 而许忠、蔡平两人却步步为营,小心战斗,欲拖延时间,等魏续、李肃两人的援军到来。 两方将领各怀心事,各有策略,一切都暂时按照各自的设想行事。 许忠麾下精锐大多在抵挡张辽的过程中死掉了,蔡平更不用说,此时两支人马竟然只与数量更少的弘农军斗得一个平手。 或许,即将到来的援军会是此战的转折点。 许忠一边战斗,一边沿着大路看向南边。 第七十二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皇甫嵩与许忠、蔡平等人斗的正欢,突然从南面杀出一只队伍,浩浩荡荡,约有千人的模样。 皇甫嵩寻得空隙,看向来将并不相识,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许忠、蔡平两支队伍尚未驱走,敌人的援军却来了。 另一边,许忠、蔡平也不认得来人,不知道来将究竟是哪一边的。 于是,两军似有默契一般分别散开,战事居然就这样进入了暂停。 来将手持一把开山斧,不是别人,正是率军连夜出发的徐晃。他见两军停止了交战,心中知道双方都谨慎得很。 他驾马向一边挪了一个身位,身后走出一名军侯,正是高顺心腹军侯秦琦,对皇甫嵩喊道:“老将军,我与徐将军奉公达先生之命,前来护陛下回弘农。” 皇甫嵩见到了熟悉的面孔,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他虽然不惧一死,但仍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那名徐姓将军看起来孔武有力、气势非凡,的确是一员猛将。 皇甫嵩正打量着徐晃,后者拱手道:“老将军稍作歇息,容某打这一阵。” 徐晃声音甚是洪亮,明明隔着二十余米,许忠的耳朵却像要炸了一般,刺痛不已。 他还没恢复过来,徐晃却已经率军冲到了近前,一斧向他劈来。他赶忙举刀格挡,堪堪将徐晃的攻势止住,代价是虎口发麻,大刀差一点脱手。 眼见徐晃一击又至,幸好一旁的蔡平冲过来替他解了围。他看着与徐晃斗在一起的蔡平,突然生出一丝愧疚,暗怪自己不应该像之前那样想蔡平。 正思索间,蔡平与徐晃斗了五个回合之后力有不逮,拨马回撤。 徐晃紧追不舍,蔡平麾下两名军侯上前阻挡,却被徐晃各起一斧劈到马下。徐晃在西凉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军士纷纷倒下,蔡平的情势十分危急。 许忠慌忙提刀去救,却被徐晃回身一斧扫到右肩,不仅长刀脱手,自己也摔到了马下,一口鲜血吐出,似乎还有着内伤。 他麾下皆是跟随多年的老部下,拼死将许忠从徐晃的开山斧下救出,在蔡平的率领下一路向东北方向撤去。 蔡平、许忠力战得脱,徐晃正待追击,身后却又有一军杀到。 不是高顺、不是伍孚,亦非荀攸、马礼,徐晃知道来人是敌非友,赶紧整顿军士朝向来人。 “那左一人是李肃,右一人是魏续,敌军人数众多,不宜力敌。”皇甫嵩率军赶到徐晃身边,为他介绍来将,一同迎敌。 两军皆是一样的装束,倒不用担心麾下将士互相误伤。 原来李肃、魏续两人收到消息,各自留一半人马驻守山路,亲自率一半人马前来接应许忠、蔡平两人,只是来得有些晚,许、蔡两人早已向北撤走。 两人见弘农军数量并不太多,挥军掩杀,皇甫嵩、徐晃两人率军迎住,两军各有损伤,鏖战于山下。 西凉军数量两倍于弘农军,似乎略占优势。 不一会儿,山上又陆续有弘农军下得山来,加入了战斗,刘辩、张辽两人见南侧两支人马分别少了一半,知道他们一定是来支援许忠、蔡平这一侧。 于是,刘辩当机立断,命张辽派人用巨石将山路堵死,全军本北而来,支援皇甫嵩。 只是山路较大路难行,众人到得比李肃、魏续两人晚一些。 刘辩见一名手持大斧的魁梧大汉与皇甫嵩并肩作战,以为是哪里来的义士。但他仔细一看,来人却是一副弘农军的装扮,心道:“难道是弘农军果真藏龙卧虎?” 此时皇甫元已经先行下山支援,否则刘辩一定要问一问他那名将领的身份。 皇甫嵩、徐晃两人也发现山上不断有援军下来,各自率军将山路护住,掩护众人下山。 不一会儿,皇甫元、张辽两人全部下山,率部下与皇甫嵩、徐晃两人汇合一处,冲向西凉军。 一个徐晃便已是一个杀神,此时又多了一个张辽,弘农军这边突然增加的战力令西凉军有些抵挡不住。李肃、魏续两人对视一眼,均露出无奈的眼神,想要将弘农军截杀于此已经是一件奢侈的事了。 倘若两人率全部军士来此,或许还能有机会。 似乎是想到了一处,李肃、魏续两人纷纷撤出战团,率麾下军士慢慢向南撤退,想要与守在山路处的将士先行汇合。 然而,一群熟悉的军士也在向他们跑来,似乎有些狼狈。 “怎么回事,季雄呢?”李肃见麾下将士也在其中,拉过来一人问道。 他离开时,命王英统领余下将士,守在山路处。如今军士溃逃于此,却不见王英,他不禁有些气恼。 被李肃拽住的军士战战兢兢地回道:“王将军被高顺一枪杀了。” “什么!” 李肃、魏续两人闻言大惊,均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大叫起来。 言毕,两人自觉有些失态,赶忙收拢军士,一起往东撤走。此时,北有皇甫嵩、张辽、徐晃,南有高顺,西侧是山,两人只有东侧一个选择。 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高顺提枪杀来的身影已经进入两人眼帘,两人不敢耽搁,一路向东逃窜,继而向北。 两人为何不一路向东,因为弘农军要向东撤走,两人若一直向东,便是挡了弘农军的路,正好被一路追杀。 早先撤走的许忠、蔡平两人也是往这一方向撤走,此时正好赶到一座山脚下,稍作歇息,许忠伤势过重,似乎已经无药可救。 蔡平一路上亲自抱着许忠,此时将许忠抱下马,放在干草上。后者睁大双眼,似乎有话要说,却只是一阵鲜血呕出,根本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这名老将便一名呜呼,没了气息。 许忠麾下的将士跟随他多年,见主将身死,眼神中皆露出落寞的神采。 蔡平见状,一下跪在了许忠身边,言道:“许将军为救某而死,某在此立誓,定为将军报此仇。” 他言辞恳切,铿锵有力,闻者为之动容,许忠麾下将士见状,皆言道:“蔡将军有此心,许将军泉下有知,一定非常宽慰。某愿追随将军。” 言毕,众将士皆跪在蔡平身后。 “诸位快快请起,这可如何使得。”蔡平赶紧起身将众人扶起,安慰起来。 谁也没有发现他嘴角露出得一丝笑意。 以及他早先在马上猛撞许忠后心的小动作…… 第七十三章 反击(上) 汉初平元年四月九日,司隶,京兆尹,霸陵县。 荀攸、伍孚、马礼三人引着一千军士正向霸水、渭水交界方向赶去,准备营救刘辩。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大队人马赶来,正是高顺麾下军侯秦琦,秦琦来到近前,躬身言道:“大人,高、徐两位将军已经成功救出王上,特命某来禀报。” “好好好……”荀攸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一连吐出三个好字。 “先生,我们赶紧去保护王上吧。”伍孚在一旁也是兴奋非常,座下战马也扬起前蹄,欲快速冲到刘辩身边。 荀攸却低头沉吟了一番,言道:“伍将军,我们回骊山驻扎,守住这条归路,若长安继续派兵,骊山是关键所在。” 然后他又看向秦琦,命他将此事回报,望刘辩以及大军不要耽搁,以免西凉军大军来袭,徒生祸端。 秦琦领命而去,荀攸、伍孚等人亦率军反身赶回骊山大营。原本伍孚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想到荀攸总能料敌先机,便老老实实地往骊山赶去。 另一边,吕布早已收到魏续的消息,心道:“此事既已做了,便要做到底,刘辩非死不可。” 郝萌、董云、成廉、魏越四将并五千兵马已经在支援魏续的路上,还有董旻亲率麾下四千人马赶往骊山,守住要道。 京兆尹境内县兵皆非西凉军,吕布没有进行调动,担心他们发现行动目的之后,反倒临阵倒戈,成为一个阻碍。 吕布此时尚不能离开长安,他担心一旦离开长安,董旻、董璜两人制不住文武百官,易生变故。刘辩在弘农立足成功,给了很多人不安分的遐想。 待郝萌等人赶到魏续原先驻地,魏续、李肃等人刚刚逃离不久。 董云看了看地上散落的李、高、许、越骑四军旗帜,以及众多西凉军的尸体,言道:“恐怕弘农的援军已经到了,几位将军才会招致此败。若我等赶往骊山,或许还能来得及。” 成廉、魏越两人对董云之言表示赞同,郝萌思忖了一番,率大军依董云之言往骊山赶去。 众人行了一阵,在一座山前听到了脚步声,像是大军行进的声音。四人不知是敌是友,命麾下将士抽出兵刃,摆开阵型,准备战斗。 突然,另一边的脚步声也缓了下来,应该是听到了众人方才的声音,亦做起了战斗准备。 两方慢慢靠近,战斗一触即发。 “停。” 郝萌见到对方,赶紧命众将士停下来。 另一边,李肃、魏续、蔡平三人也命麾下放下兵刃,向四人走来。 闹了半天,被自己人吓了一跳,众人各自寒暄了一阵,董云将赶往骊山一事讲与李肃、魏续、蔡平三人,望三人同去,一定要将刘辩留下。 李肃、魏续两人兀自沉吟,蔡平却是第一个站出来,他义愤填膺,一脸正气地言道:“许将军因救我而死,我要为他报仇。” 蔡平如此,李肃、魏续两人也不得不表态,与众人一同赶往骊山。 此时,虽然仍未回到弘农,刘辩心中却在欢呼雀跃。 在他身边的可是历史上与张辽同为“五子良将”的徐晃,亦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张辽、徐晃、高顺皆是历史上有名的将领,有将如此,何愁不能将弘农完全收复。 至于其他,一切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刘辩身边的徐晃此时心中有些感触,他早先拜见刘辩,后者一脸激动地问他:“徐公明?可是解县的徐公明?” “没想到王上早就知道我了。”徐晃想到这里,还稍微有了一丝丝地成就感,还有一丝丝欢喜。 不一会儿,秦琦回阵,向刘辩禀报荀攸之言。刘辩深以为然,令众人加紧行军,早些与荀攸、伍孚等人汇合。 正说间,又一骑从身后匆忙赶来,是张辽派出的探马。探马带回消息,身后有一将率近五千军士追来,旌旗上书一个董字,此时已到五里之外。 这个董自然不是董卓,应是董旻、董璜两人之一。 刘辩命众将不要耽搁,加速急行,不要与追兵军纠缠。 不是弘农军打不赢,而是一旦双方缠斗在一起,西凉军大队人马赶来,众人便要被困在此处了。 要战,也要在骊山战。 众人一路疾行,期间西凉军骑兵曾经来犯两次,分别被徐晃、高顺两人杀退,不敢再来,却在后面紧紧跟着。 “王上,敌军败了两场,仍不退却。此间种种,恐敌军还有援兵。”皇甫嵩看着现在的形势,在一旁言道。 众将心中知道皇甫嵩所言非虚,皆不敢大意,不去理会身后的追兵,一心往骊山行进。 好在离骊山越来越近,众将心中也憋了一股劲,尤其是张辽。 他随刘辩护送刘协,一直小心翼翼,时刻准备护着刘辩冲出重围。然后,他好不容易护着刘辩抵达长安,归路又被一路追赶。 “诸将,前方便是骊山,我们将在那里痛击追兵。” 刘辩见骊山近在眼前,远远可以看见弘农军的旌旗,为众将鼓舞士气。 众将闻言,皆附和道:“喏。” 骊山脚下,荀攸、伍孚等人见刘辩率弘农国护驾队伍返回,皇甫嵩、张辽、董横、皇甫元皆在,心中甚是喜悦。 众人虽心中喜悦,却仍在阵地上坚守,不敢动一步,因为他们已经看到刘辩身后不远的董旻一军,董旻一军后,还有一支队伍浩浩荡荡赶来,数量较之更多。 待刘辩等人走进,荀攸、伍孚、马礼三人命队伍让开一道缺口,将众人放到身后,才迎了上去。 刘辩与荀攸等人自崤山一别,已有近十日未见,皆是唏嘘不已。荀攸、伍孚两人见刘辩毫发未伤,方才放下心来,皆言:“如此,臣在王妃面前便有交代了。” 此时敌军来袭,众人无暇细讲,赶紧整顿兵马,迎着西凉军与其相对。 刘辩这才看清来人是董旻。 董旻原本派人冲锋了一阵,却被伍孚率人一阵箭雨逼退。他已经发现身后的李肃等人,站在远处不动,等着身后的援兵前来汇合。 他冲得如此靠前,弘农军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刘辩看着身边的将士,言道:“将士们,西凉军欺人太甚,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其实不堪一击,冲锋。” 众人被追了一路,心中皆窝着火,向董旻冲去。 “冲……” 第七十四章 反击(下) 弘农军近四千人冲杀而来,董旻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冒进,急忙指挥将士列阵,迎接弘农军的冲击。他麾下众将士见敌军来势汹汹,亦不敢大意,一个不注意,便会殒命于此。 董旻麾下将士作战素质还算不错,短时间的错愕之后,很快便调整到作战状态。 两军短兵相接,战至一处,张辽、高顺、徐晃三将一槊一枪一斧甚是威猛,令其西凉军渐渐抵挡不住,开始缓缓后退。 好在李肃、魏续、郝萌等人迅速赶来,分别敌住一些弘农军将士,替他们分担了一些压力。 原本众人想整顿一番,再与弘农军决一胜负。然唇亡齿寒,若真的放任董旻单独与弘农军战斗,虽可消耗弘农军一定的战斗力,但也容易被逐个击破。 另外,董旻乃董卓亲弟弟,董旻若有什么闪失,他们回去也无法交代。 战事有了郝萌、李肃等人的加入,逐渐由弘农军优势变成了西凉军优势,弘农军没能在敌人支援到来之前击溃董旻,令其有了一定的可乘之机。 弘农军虽有张辽、高顺、徐晃之勇,然兵力悬殊,又在山脚下更适合西凉铁骑的平原作战,进攻的势头逐渐迟缓下来,三员大将皆被几将同时缠住。 刘辩原本想唤弓马娴熟的曹性进行斩首行动,毕竟有一句他非常认可的话如此言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然而后者早已被荀攸派出,快马加鞭赶回弘农。荀攸担心华阴段煨从中作梗,派他联络秦远,让秦远缠住段煨,休叫他有时间堵截归路。 眼见战事陷入焦灼,刘辩心中有些焦急,然而皇甫嵩、荀攸两人皆是一脸泰然,倒让他有些自惭形秽,应该对战场上的将士多一些信心。 此时,张辽、高顺、徐晃几人虽然同时被多人围攻,却也是不慌不忙,应对自如,张辽一人便同时对上郝萌、魏续及其麾下的几名军侯。 三人在并州时也算是同僚,一同在丁原麾下效命,现在却是战场上势同水火的敌人,各为其主。早先,众人也曾一同饮酒、称兄道弟,张辽几次有机会将郝萌击于马下,却没有下死手,皆被众人救了去。 他出手有些犹豫,另一边的高顺也是如此情况。虽然成廉、魏越两人是后提拔起来的将领,却也是旧时相识 两人虽游刃有余,却尚未有任何建树。 其实,这些都是董云给众人出的主意,想以此应对骁勇的张辽、高顺两将。 然而战场之上却存在着许多变数,这一战的变数便是弘农军新投大将——徐晃。 徐晃非并州一系,出自与西凉军持续作战的白波军,一直与西凉军敌对,出手毫无留力。 且徐晃多与牛辅麾下的西凉军战斗,董旻、李肃等人对于徐晃并不熟悉,董旻原本与徐晃都在一起,五回合被杀败,复又遣麾下将领与徐晃对战,已被徐晃砍了三人。 那边李肃见状,率麾下将领迎战徐晃,亦被十合之内杀败,不敢与徐晃短兵相接,使徐晃如若无人之境。 “公明,小心!” 徐晃正在追逐李肃,有些深入敌阵,身侧不远,在一旁游走的蔡平寻得机会,用弓箭瞄准徐晃肩胛,准备将这名骁将射杀于此。 徐晃的注意力全数在李肃身上,并未发现蔡平的举动,幸得不远处的张辽提醒,闻着破风声将射来的羽箭挡住。 他将大斧从肩部移开,双目寒光一闪,将目光锁定蔡平,令后者在马上怔了一下,心中暗道不妙,后背冷汗直流。 果不其然,徐晃调转码头,向蔡平直冲而来。蔡平慌忙迎战,大刀对上徐晃的开山斧,只三回合,虎口便被震得开裂,流出了鲜血。 蔡平麾下许忠旧部见徐晃前来,分外眼红,从四面八方一哄而上,暂时为蔡平解了燃眉之急。 蔡平才从徐晃的大斧下逃出生天,心中暗自庆幸,不枉自己一番计略将这些人收至麾下,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徐晃此时面对四面八方的十几条刀枪围攻,在原地左攻右挡。他不知这些人何故对他如此敌视,双臂将开山斧抡圆,一击便有四名敌人殒命于此。 突然又是一阵破风声,徐晃耳中听得大致方位,举斧抵挡,小腿却被一名军士戳伤,一阵疼痛传来。 徐晃一斧将那名军士砍倒,又将开山斧论起,连掀数人,包括三名军侯,令身边西凉军不敢再靠近。 然后,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蔡平,心中有些恼火。后者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向他射了四箭,第二箭令他分心,小腿受伤。 他心中暗暗发誓,今日一定要让蔡平付出代价。 不远处的蔡平见他如此,催马向一旁退去,正好路过李肃身边。 李肃才从徐晃的大斧下逃离,又见徐晃靠近,以为他又盯上了自己,率麾下迎上。 “蔡兄,助我。” 李肃一边迎上徐晃,一边对从身边擦肩而过的蔡平求助,后者一脸无奈,只得调转马头与李肃等人一同对战徐晃。 蔡平一番计略,想要借李肃之手挡住徐晃,没想到还是没能逃离徐晃的追击。 或许这就是命。 徐晃斧斧用尽全身力气,将李肃等人逼得节节后退,更有许多将士死于斧下。 蔡平可能算是被徐晃大斧砍中后结果最好的了,虽然肩部鲜血直流,却保住了一条性命,被人掩护着向后退去。 另一边,张辽、高顺两人也战胜心魔,在旧时同僚面前展现了真实实力,郝萌、成廉等人分别负伤败走,直至皇甫嵩再次带人杀入,一刀伤了董旻小臂,令后者撤退,西凉军全员溃败由此开始。 弘农军兵少,且回归弘农之事优于其他,众将只追了三里,便率军而回。 众人整顿一番,离了骊山,往弘农撤去。此地离弘农尚远,众人心中不敢大意,但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不用担心身后的追兵。 而他们身后,西凉军多名大将受伤,此战已败,均是一脸沮丧。尤其是李肃,犹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毫无斗志。 第七十五章 长安流言 汉初平元年四月十三日,司隶,京兆尹,长安县,长安城。 蔡平引败军回城之后,并未受到董璜的苛责。毕竟董旻率军亲至都未能占到便宜,更何况其他将领。 这两日,蔡平一直在家中养伤,营中之事全交给麾下军侯去办。 他卧在榻上,右肩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骊山的那一战才过去不久。这世间比他强的人有许多,他要在这乱世中平安生存下去,还差的远呢。 徐晃的那一斧,若再进一分一毫,他的一条手臂便算废了。 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要不跟大人去做城门校尉吧,免得出去打打杀杀。”他这是被徐晃打出了心理阴影,开始惧怕作战,心中不断如此想道。 正好城门校尉也属于京畿守卫,在董璜的管辖范围内,以他与董璜的交情,再许以钱财,此事多半可行。 他正思考间,一名唤作陈广的军侯前来拜访,此人原本是许忠麾下心腹之人,许忠死于霸陵,陈广也随着其他人一起选择跟随蔡平。 要说这陈广,也真是一个难得的下属,善于察言观色,在军中人缘极好。蔡平有陈广帮衬,很快便掌控了许忠原来的属下。 陈广也很快成了蔡平的心腹之一。 蔡平正要找人商议城门校尉一事,而陈广的到来正合他的心意。 蔡平与他汇报了这两日营中之事,还讲了一些市井中的传闻,有人传言弘农王会将相国拦在弘农以东,长安城中将换一个新的掌权者。 “大人要不要去探一探董大人的口风?” 陈广口中的“董大人”正是董璜,此事的虚实也就是吕布、李肃、董旻、董璜几名将领才知晓了。 蔡平嗤笑了一声,言道:“休要听那些胡言,洛阳至长安岂止弘农一条路。另外,等相国除去关外的义军,弘农王根本不堪一击。” 蔡平所言亦有道理,陈广摸了摸头,有些尴尬地笑道:“将军所言极是,某自愧不如。” 蔡平将陈广唤至身前,让后者扶他起来,同时将自己想要调到城门任职的想法讲了出来。 后者闻言显得十分兴奋,不住奉承城门校尉一职的油水很足。不出意外,蔡平将成为长安城中的一大富豪,后半生衣食无忧。 蔡平对于陈广的奉承喜笑颜开,正要让后者与他一起前往董璜府上,脸色却突然一滞,继而变得痛苦,嘴角留下一丝鲜血,双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陈广此时抱住蔡平不让他摔倒,小心翼翼地将他重新抱回榻上。 陈广将他后背的匕首拔出,露出冷漠的眼神,言道:“某便是汝的意外,回长安后,某在许将军后背看到大块的瘀痕,想毕皆出自于将军的手笔吧。” 蔡平全程张着嘴巴,却无法发出声音,他心中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人发现。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多行不义必自毙。 临死之前,蔡平也开始自嘲起来。慢慢的,他心中由不甘变得平静,接受了自己的宿命,仿佛所有一切都变得安静,他眼中只有黑白两色的光。 “要去阴曹地府吗?” 蔡平在露出一丝笑意后,渐渐闭上了双眼,呼吸也停滞下来。 陈广跪在地上,眼中充满泪水,言道:“大人,您的大仇,报了。” 然后,陈广回到军营,带着原本许忠麾下的军士一起借口“奉命出城”,敷衍了守城军士,往西去了。 那里是家的方向。 至于蔡平,他并非像董璜、董旻、李肃等人一般有资格住在有守卫驻守的府邸,恐怕有人发现他,也要等到几日之后了。 此时,西迁队伍才到长安几日,城内事物百废待兴,几位将领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恐怕想要记起蔡平这一号人,需要些时日。 …… 司徒府。 刘协与百官到达长安之后,发现宫殿废弃已久,擢人清扫、修缮,一切日常事物尚无法恢复,已经几日没有上朝。 王允成为新的司徒,被刘协委以重任。 太傅马日磾、太尉赵谦、司空种拂等人与王允交好,王允又委身于董卓,被董旻等人信任,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一切朝中之事皆由王司徒处理。 这几日虽然没有朝会,王允却也没有闲着,一来代刘协处理这几日积压下来的政务,二来做了一些小动作。 两日前,他收到弘农王逃脱董旻、李肃等人围堵的消息,尔后悄悄将杨瓒唤到府上,令其在城中扩散“弘农王将董卓拦在弘农以东,长安城将出现新的掌权者”这一流言。 一来,这样可以分散吕布、李肃、董旻、董璜等人的注意力,不管他们是否真有此心,也一定要让他们心生罅隙。 二来,那日在崤山山口以西,王允见到百姓对弘农王下跪的场景,心生警惕。他认为刘辩在弘农国立足,建起势力,已经有了一定的威胁。又鉴于刘辩“废帝”的身份,不得不让王允心生警惕。 芳林洛舍? 王允才不信这一套。 在他眼中,只有断了气的刘辩,才真的没有威胁。 “可惜……可惜……” 王允想到董旻、李肃等人失败的堵截行动,不住叹息。 中尉府。 董璜府上,一名重甲卫士立于他身前,向他汇报今日在城中听到的一件事:“大人,近两日城中出现了一个流言。街头传言:弘农王欲将相国堵在弘农以东,长安恐怕将出现一个新的掌权者。” 此人的话引起了董璜的兴趣,令他有些陷入了沉思。然而他又知道一些内幕消息,继而言道:“传令下去,切勿听信这些流言。 一来,叔父回长安,又岂有一条路。 二来,叔父安定关东,尽起河南、河东、弘农三地西凉军,弘农王根本不值一提。 三来嘛,还有一些内幕不能与汝等道来。” 卫士领命而去,董璜命人备马,直奔董旻大营而去。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尚未言明:“一切皆有缘由,绝非空穴来风。” 第七十六章 归来 骊山一战之后,刘辩一行人并未遇到太多的阻拦,想象中的段煨也一直待在华阴县,没有拦阻之意。 秦远带着一队人进入华阴,驻守在太华山迎接刘辩,尔后从太华山一直送到务乡,才望着刘辩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回湖县去了。 越骑校尉营当初护送刘辩逃出洛阳,一直被刘辩当做亲信队伍,一旦有职务空缺,刘辩一定最先从越骑营中挑选人才。 秦远与伍孚、梁宇等人都是从中挑选出的将领。 他更是被委以重任,镇守湖城。 怎奈生平第一次独自指挥一城之军,他屡次败于段煨,心中觉得愧对刘辩的信任。 方才他向刘辩请罪,刘辩却安慰他胜败乃兵家常事,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让他心中有些感动。 “某一定会为王上守住湖城,不会让段煨那厮威胁到王上。”秦远在回湖城路上,如是想道。 弘农城一边,华歆、皇甫贤等人收到曹性消息,每日命人打探,生怕错过刘辩回城的消息。 今日,苏定前来禀报,言刘辩已到湖县境内,众人出城十里相迎,只有苏定因为担负守城之任,没有出城。 苏定一直谨记那日誓言:“誓死守卫弘农城。”一刻都没有忘记。 弘农城以北十里,距离务乡不远,华歆、皇甫贤、曹性迎上刘辩、荀攸、伍孚等人的队伍。 众人急忙拜在刘辩马前,言道:“王上平安归来,实乃弘农之幸。” 刘辩见状,赶忙下马,欲将众人扶起,华歆执意将刘辩西行时国中一应事物对刘辩禀报了一番,才站起身与刘辩寒暄起一路的见闻。 众人许久未见,所言甚多,张辽昨日与徐晃切磋一阵,心情大好,将与刘辩这一路的见闻全数讲与华歆等人。 皇甫贤感慨道:“王上护驾四百里,关心陛下安危,令百姓肤暖腹足,天下人皆知您的德行与情意。” 皇甫贤这一句话虽然略显奉承,倒是真的出自真心。 众人回到弘农,苏定引一众王国官吏在城外迎接,刘辩又是一阵安抚。 刘辩对于苏定这个城门校尉非常喜欢,人如其名,一心全在守卫弘农城,值得信任。 众人回城之后,荀攸、华歆、皇甫嵩、皇甫贤、马礼几人随刘辩回到王府,其他众将各自将麾下军士安顿在军营,而华歆早已安排好一切,水到渠成,行事十分流畅。 尔后众人集结于王府,进行半月来的第一次议事。 华歆早先已将弘农国内政务做了一个汇报,他又将关东战事做了一个简单的整理,做了一个讲述。 酸枣联军退回酸枣之后,每日大行宴会,饮酒作乐,似乎已经失去了西进的勇气。其中,孔融因为北海黄巾余党猖獗,不得不率军回救。刘岱与乔瑁因为王永一事心生罅隙,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酸枣义军恐怕已无西进可能。 河内联军有袁绍坐镇,倒是一副大义为先,诛灭董贼的模样,曹操从荆州讨得一些人马,遭遇哗变之后,失去了大部分人马,又见酸枣义军全无斗志,也投到河内,与袁绍汇合一处。 颍川太守李旻与李傕交战三场,均败,退守阳翟。李傕率军攻打阳翟,五日城破,李旻高呼:“陛下,臣无能,以死谢罪。”撞死于阳翟城上。 世人皆为李旻而叹息,皆言:“李公仅有一军,却激励起各地反抗董贼的义士。” 鲁阳一处,徐荣率军赶到,与孙坚初战几场,各有胜负。两将皆有军事才能,又曾在凉州有过交集,相互知晓,一时相持不下。 华歆对各地战事做了简易汇报,刘辩也只能暗自叹息,现在世人皆认为袁绍一处最有可能讨伐董贼,而他作为穿越者,却清楚袁绍此时心中的打算。 恐怕袁绍对冀州的兴趣要大于其他。 鲁阳孙坚人数较少,却是最有可能击败董卓的。 战事议论完毕,刘辩想到此次归途,不少将士死于西凉军围堵,颇有感慨,言道:“寡人崤山救陛下不成,执意护陛下、百姓西迁,任性之举,令诸将士深入险地。弘农二郎身死霸陵、骊山,寡人之过矣。” 众臣闻刘辩自我批评,心中皆叹他是一个讲道义、明事理之人,不客气地说,有明君之相。 皇甫嵩身为弘农傅,名义上是刘辩的老师,他起身言道:“王上不必妄自菲薄,王上此举为大义,舍安危,我等乃自愿相随。” “纵刀山火海,某也相随。”张辽亦在一旁言道。 荀攸突然想到刘辩那日在崤山所言志向,有所感慨,言道:“文远之言,亦我等之言。王上只管前行,我等定会护王上周旋。” 刘辩听闻众臣之言,心中有些感动,他这算是收了一众肱骨之臣。或许,在这乱世,安身立命已不在是一件难事。 “先生之言,寡人心中甚慰,寡人定不负众臣之心。” 众臣表明心意,刘辩亦给与众臣以回应,君臣齐心,弘农才能兴盛。 尔后,刘辩鉴于徐晃在东归之途的功劳,正式任命徐晃为白波校尉,仍旧统领其麾下一众白波降军。众人出自白波谷,又得白波名,倒也自得其所。 徐晃对于刘辩的任命拜谢,愿为刘辩赴汤蹈火。其实,令徐晃感触得更多的是刘辩对于他的信任,他才投效几日,便得重用,又加上这几日路上刘辩对他亲近,自然心中对于刘辩十分认同。 他心中已经将自己当做弘农的一份子,而非白波降军。 最终,众人商议之事集中于弘农国另外几座尚处于西凉军将领手中的城池。董卓此时正忙于应对关东联军,众人可趁机将几处城池收复。 众臣正在讨论如何收复,而刘辩心中则在纠结,如若城池收复,又该派何人才驻守。 人才,又是人才。 刘辩心中叹道:“人才都在哪里?” 第七十七章 好消息 刘辩回到弘农城的第二日,北门外来了一个推车队,像是某个大户人家举家逃难一般。 守卫北门的军侯一听来人是投效刘辩的,不敢怠慢,然检查一番自然也是不能少的,好在来人为人谦和,十分配合。 否则,这要是一位跋扈的士子,他日一旦得势,自己一定少不了麻烦。 “要是跋扈之人,王上应该也不会用他吧?”军侯检查完毕,派一人引着来人去见王上,又派一人去禀报苏定。然后他望着来人离去的背影,心道。 而来人此时也正在议论着那名军侯,此人身行高挑,面容清秀似书生,肌肉结实勤耕种,像是在田间长久劳作的结果。 他对身边另一名稍矮一些的青年言道:“伯槐,你看这弘农城的一个守城军侯都能如此尽心尽责,这弘农国上下若皆是如此,则国富民强。” 矮个青年被唤作“伯槐”,正是那日与杜畿一日前来的常林,他辗转多日,终于拖家带口来到弘农,他笑了笑,对高个青年言道:“季才,由陕至此,百姓相较河东、河内、上党可是安穆许多。王上护陛下、百姓西迁周全,仁德忠义,文武齐心,皆为肱骨。我二人一路所见,足矣。” “那杜伯侯与你一日前来,如今已是陕令,哈哈哈,若不是你非要到并州山中寻我,早已是一县之令了。”高个青年与常林打趣道。 杜畿在陕县做了几日县令,推出政令受人爱戴,两人经过陕县时听人提起,故高个青年以此打趣。 高个青年唤作杨俊,字季才,河内修武县人,早年曾求学于陈留大儒边让,为人敦厚贤良,后董卓作乱,关东义军兵起,率家人到并州避难。 杨俊与常林素来交好,没想到才到并州几日,又被后者磨了几日嘴皮子,举家再次来到弘农。 这也是为什么刘辩一直等不来常林的原因。 他要是知道后者去给他拉拢人才去了,心中一定不会着急,反而会希望后者可以晚一些,多带一些人才。 常林对于杨俊的打趣不以为意,反倒看着南方的天空,叹了一口气,言道:“我还托人到荆州与子华兄送信,希望他能一起至此,不知是否会到。” 杨俊闻言,叹道:“同为河内司马,伯达早已名声显世,子华兄刚正善断,能力更强,却跑去荆州隐居,唉……” 两人所言“子华”唤作司马芝,字子华,河内温县人,乃是司马朗、司马懿的族兄,为人刚正不阿,早年丧父,与母亲一同避乱。 途中,避难人群遇一伙盗贼欲抢劫,同行人皆弃老幼逃走,只有司马芝一人守着老母,不卑不亢,对众贼言道:“老母年事已高,某之命任君取,诸君皆有母上,知母劳苦,还望留老母一命。” 众贼皆呼:“孝子也。”饶了他与老母一条性命。 常林、杨俊两人平日对司马芝钦佩有加,心中希望他能够离了荆州,一同在弘农一显身手。 两人在军士的引路下,行至王府,在王府门外,两人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司马芝。 司马芝身边跟着老母,而他身后还有四个生面孔,两人却不时得。 两人见到司马芝,心中欢喜,正欲打招呼。 这时,引着两人的军士对其中一魁梧将领躬身道:“大人,这两位说要投效王上,樊大哥命我引来。” 这名将领正是城门校尉苏定,他在南门处见到司马芝四人,皆似有识之士,故不敢怠慢,差一人去请荀攸、华歆、皇甫嵩等人,亲自引着司马芝等人来王府。 他又见麾下军士引着两人,其中一人似乎有些眼熟,却记不起来,言道:“某弘农城门校尉苏季安,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可与子华相识?” 苏定见常林、杨俊两人一直盯着司马芝,眼中满是兴奋与愉悦,似是相识,故出言问道。 两人拜见苏定,然后将旧事讲出,言明三人乃是旧时,相约一同来投效弘农王。 司马芝身后另外三人听到两人自报家门,一人上前言道:“伯槐兄,季才兄,虽从未相见,却早已从子华耳中听得。今日一见,果然没错。” 此人身形与杨俊齐平,国字脸,颇有威严,唤作赵俨,字伯然,颍川阳翟县人,少时聪慧,年届弱冠便享誉乡里,后携家人至荆州长沙郡避乱,恰好遇见身后两位同好。 三家并做一家,一同耕种、读书,不亦说乎。 赵俨身后两人,脸上有些雀斑之人唤作杜袭,字绪才,颍川定陵县人,饱读诗书,为人谦和。另一面容俊郎,意气风发之人唤作繁钦,字休伯,颍川阳翟县人,与赵俨同乡,三人中,他更善歌赋,才华横溢。 三人一同隐居,观察天下形势,与司马芝相识。 恰司马芝收到常林手书,欲投效芳林洛舍、护君西行的弘农王,三人商议一番,在弘农王与刘荆州之间做了取舍,赵俨对杜袭、繁钦言道:“弘农王芳林洛舍,必能匡扶汉室,吾可归矣。” 遂三人一同前来投效。 众人在王府外寒暄一阵,相互熟络,苏定方才想起尚未差人到府中通报,他怕军士记不住几人的名字,亲自到府中求见刘辩。 刘辩听说他心心念念的常林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众人才,其中有几个人的名字他还蛮熟悉,比如与李通一同在兖州叛曹时坚持却袁拥曹的赵俨、因亲近曹植为曹丕逼死的杨俊以及与张郃、郭淮一同镇守汉中的杜袭。 他赶忙出了内堂,与苏定一同出门迎接众人,恰好此时荀攸、华歆、皇甫嵩等人皆到,与众人寒暄一处,荀攸与赵俨、杜袭、繁钦同出颍川,又年长于三人,故三人对其十分敬重。 众人见刘辩出门,均躬身见礼。 “拜见王上。” 刘辩见皇甫贤亦在,而众人家眷皆在一旁等待,对众人言道:“卿等皆有学识之士,寡人欲与卿等昼夜谈论古今,闻诸君之高见。然,百善孝为先,卿等先与皇甫长史一道安顿家眷,寡人再与卿等论道。” 众人闻言,皆为之一震,心道:“弘农王果然非同一般。” “拜谢王上。” 刘辩随后又与伍孚商议,差一些将士协助皇甫贤,也可以让城中将领与几人先行熟络一番。 他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分:“真是说人才,人才到。” 荀攸未与众人一道,而是留了下来,待众人走远,对刘辩言道:“王上,伯槐引众人来投,是为好消息。臣这里却是一个坏消息……” 第七十八章 坏消息 荀攸在众人离去之后,给刘辩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臣叔父来信,言袁本初无劣迹,若离之而去,恐为……恐为天下人耻笑。” 他的两位叔父荀谌、荀彧此时皆在袁绍军中任职,荀彧因为与许攸有隙而备受排挤,荀谌跟随袁绍较早,倒没有因为荀彧的关系受到冷落。 早先,他曾差人给荀彧稍去消息,言刘辩乃仁德之主,建议后者到弘农共事,以后者的能力,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几经辗转,荀彧的回信也已经到达弘农,荀谌依旧决定效命于袁绍,荀彧近日则与曹操结交,寻机弃了袁绍,投效曹操。 当然这一环,荀攸并未讲与刘辩。 这一环涉及到士族的生存与延续,荀谌仕袁绍、荀彧欲投曹操、荀攸仕刘辩、荀爽仕于朝堂。无论谁走到了最后,都一定会记得荀家的一份功劳,令家族得以延续。 荀攸未讲,不代表刘辩心中不明白。 刘辩闻言,只是露出了一丝惋惜的神色,言道:“寡人从先生口中听得文若、友若两位先生颇为向往,如此倒是可惜了。 昨日听子鱼先生言李傕击败颍川义军,颍川百姓水深火热,不知荀家如何?是否需要寡人派一军护族人到一处避难。 只是弘农地处河南、河东、京兆之间,东西有西凉虎豹,北有白波、匈奴作乱,是为险地,还要再寻他处。” 荀攸闻言,心中甚是感激,刘辩关心他的族人却又不迁至弘农令他死心塌地、令效命于别处的荀家族人心有顾忌。 诚乃明主。 他赶忙回道:“王上,叔父已提前将一部分族人迁至冀州,而留在颍川的,恐已凶多吉少。然荀家不会就这样倾倒。” 荀彧果然是一位颇有远见之人,刘辩颇为向往:“如此远见,寡人倒是佩服得紧。然寡人有先生,便如有子房,足矣。” 刘辩这一句话倒是真心,荀攸在他最困难之时前来投效,帮他出谋划策,抵御西凉军,说荀攸是他的张子房,一点也不为过。 虽然没能得到荀彧这位人才,却也有常林、杨俊、司马芝、赵俨、杜袭、繁钦这样的人才来投效。 刘辩邀荀攸一同到府中议事,关于收复弘农国尚在西凉军手中的五县,刘辩心中已经打算将其收复,一刻也不想耽搁。 弘农九县,弘农、湖、陕、卢氏已在刘辩手中。华阴城在西,距湖城八十余里,由段煨镇守。黾池、新安、宜阳、陆浑在东,分别由董越、冯爽、左灵、陈瑜镇守,其中最近的黾池城距陕城七十余里。 其中,刘辩曾在西迁队中见过段煨,此人对刘协态度恭谨,倒与西凉军其他将领有所不同,暂时若段煨没有大动作,刘辩倒不打算动段煨。 但是,他若将其他四处拿下,段煨意识到危险,非常有可能在弘农大军出城后来攻,只依靠秦远将段煨拦住,他还是有些担忧的。 “王上不必担忧,有皇甫老将军坐镇弘农城,段煨见了必定退走。王上可留老将军父子留守,而王上可率伯平、文远、公明、修明、义空东征,将四县一一拿下。”荀攸听完刘辩的忧虑,言道。 然后荀攸沉吟了片刻,又补充道:“王上,段煨虽对陛下恭谨,然若不能为己用,不可将其留在弘农。” 荀攸所言,正是刘辩所想。 段煨虽然与西凉军其他将领不同,但留其在华阴,便一直是刘辩喉咙中的一根刺。 刘辩与荀攸商议完毕,心中有了打算,只待皇甫贤帮众人安顿好,明日再一同讨论一番,便算定下了。 两人又在府中闲聊了一些其他事,荀攸向刘辩请辞,回皇甫贤府上去了。 刘辩送荀攸出府,才一回身,便看到了堂内探出得一个头,正是唐姬。 她听仆人说刘辩与荀攸谈完事,便迫不及待地出来见刘辩。此前刘辩一直没有消息,令她十分担心,茶饭不思,幸好有貂蝉在一旁陪伴,才没有瘦成皮包骨。 她见他回身看着自己,心中有些娇羞,索性不再躲藏,站在了门口,冲着他傻笑。 刘辩见唐姬可爱的模样,心中想到与她分别多日,昨日回来后只是说了一会儿话,便自顾自地睡下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却又赶上常林等人来投效,还未曾好好陪伴这位与自己共患难的另一半。 倒是忽视了她。 不知道这几日不在城中,她过得如何?是否受了委屈?是否在想他? 自己将她一个人留在此处,苦了她了。 他想及此处,上牙咬住下嘴唇,忍着眼中的泪水,向唐姬走过去,走到近前,他一把将她抱住,言道:“才一会儿不见,就如此想我,怎么和我一样。” 刘辩这冷不丁的甜言蜜语,令唐姬有些害羞,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他感受着怀中人的力量,这可不是挣脱,而是往怀里钻。 他抬起头,突然看见两人身边不远还站着一个靓丽的身影,貂蝉也在这里。 刘辩脸上有些尴尬地对貂蝉笑了笑,然后后者也尴尬地回应了一笑,尔后退到内堂,回了自己的屋中,她还是有这个不做电灯泡的自觉的。 刘辩随后牵着唐姬,在府中散步,听唐姬讲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得,虽然只是一些梳头、做饭、绣花、看书一类的小事,但是,一个讲得开心,一个听得快乐。 尔后,刘辩将西迁路上的见闻讲与唐姬,当然是省略了许多经历危险的段落,然而这在唐姬耳中,刘辩像经历了万难一般,非常心疼。 两人便在这小小的王府中,享受着两人的世界。 …… 司隶河内郡,怀县,河内联军驻地,袁绍军大营。 荀彧握着手中的一封信,心中万般感慨,那是荀攸些给他让他到弘农共事的信,其中有一句话令他十分向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他口中喃喃自语,一直在重复这一句话。 从自己本心来讲,荀彧是十分想要听荀攸之言,去到弘农的,更何况他在袁绍营中处境有些尴尬。 然而,弘农王一处,已有荀家子弟,荀攸早年父母双亡,叔侄俩相伴多年,荀彧知道,荀攸之才不在他之下。 他或许该为了家族着想,再寻他处。 方才,曹操拜访袁绍,专门见了他一面,曹操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他与许攸早先的分歧,叹道:“若本初采用先生之言,董贼早就败了。” “曹操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荀彧心道。 第七十九章 华子鱼述安民六策,荀公达议收复诸县(重要通知,明日上架) 翌日一早,刘辩坐在堂中,瞧着下首的众臣,心中百感交集,他终于不用再担心人才这个问题了。 他右手边分别坐着皇甫嵩、伍孚、张辽、高顺、徐晃、董横、曹性、梁宇、皇甫元、苏定一班武将,主要是以皇甫嵩为首的凉州人以及张辽为首的并州人为主。能征善战者自有皇甫嵩,武艺高强者当属张辽、高顺、徐晃三人,皆当世骁勇之战将。 他左手边坐着荀攸、华歆、皇甫贤、马礼、司马芝、常林、杨俊、赵俨、杜袭、繁钦一般文臣,主要以荀攸为首的兖州颍川人以及司马芝为首的司隶河内人为主,出谋划策有荀攸,主持政务有华歆,皆当世优秀之大才。 他见众人坐定,言道:“今日难得聚诸多贤才良将于此,寡人心中甚是高兴。寡人欲将弘农诸县收复,今召集诸位,一来商讨破敌之策,二来聆听治国之道。” 刘辩言毕,堂下众人或低头沉思,或跃跃欲试,尤其是杨俊、赵俨这几位新至之臣更想谈论一番,只是碍于皇甫嵩、荀攸、华歆三人尚未言语,而按耐心情。 华歆见众人皆未言语,起身言道:“王上,臣有六策,其一,纳谏言,听良言,王上耳目清明,贤言可进。其二,减赋税,轻徭役,百姓闻君仁政,竞相来投。其三,垦新田,扩种植,百姓民生改善,安居乐业。其四,重农桑,广纳粮,国中仓廪充实,民生安泰。其五,兴学问,举贤能,学子云集弘农,人才济济。其六,修礼法,重教化,百姓民心向善,国中安定。” 华歆六策一出,众人眼中俱是笑意,不住点头,为华歆之言感到赞赏。 赵俨、杨俊两人眼神不再闪烁,两人思量了一番,想到的华歆已说,未想到的华歆也说了,华子鱼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身旁,司马芝起身言道:“王上,子鱼先生之言,甚妙,臣以为还需西敬天子,显王上忠义,东却董贼,为天下大计。” 司马芝口中这个“天下大计”说得很有意味,可以是刘协的“天下”,也可以是刘辩的“天下”,有着一些试探的意味。 当今乱世,刘辩身份特殊,他的野心到底在哪里? 这司马芝看着面色和善,倒也足够大胆,或许是司马加骨子里的一种精神。 张辽、高顺、徐晃等一众武将或许没有听出这层意思,然另一侧与司马芝平日交好的赵俨、杜袭、繁钦等人却是知道话外之意,一边为司马芝捏了一把汗,一边又紧张地等待着刘辩的回答。 荀攸、华歆两人脸上则有一丝薄怒,暗道:“这司马子华也太不懂事了。” 不知刘辩有没有听出话中深意,他并未停顿,言道:“子华之言身善,寡人正有却董贼的进一步行动,寡人准备收回黾池、新安、宜阳、陆浑四县,最好能把函谷关也一并拿下。” 刘辩之言可以算作对司马芝之言有了回应,也可以算作一笔带过,根本没有,又有些吊胃口的模样,令几个年轻的士子心中的期望有些落空。 “什么叫帝王心术,这就是。”杨俊心中感慨道。 荀攸、华歆两人倒是对刘辩的应对感到欣喜,只有一旁的皇甫嵩心中有些不安:“王上并未回答,难道真有争天下之心,王上所做的一切都是收民心的举措吗?” 皇甫嵩越想越害怕,赶紧将这个想法搁置在一旁。 接下来便是荀攸的时间,刘辩请他将昨日讨论的一些事宜讲与众人,主要是进攻各个城池的人选以及计略。 众人大多听得十分仔细,只有董横一人面露难色,低头不语,似有心事。 董横的模样被刘辩看在眼里,他自然知道其中的缘由,董横的兄长董越正是黾池守将,也是一个与他有颇多瓜葛的人,黾池一战,无论谁胜,对于董横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结果。 这一点,刘辩昨日与荀攸讨论过,有两种方式,一,劝降,收为己用,二,不杀,任其离开。鉴于董越在弘农的风评,两人都倾向于后者。 故黾池一战,弘农军会放空北面城墙,令其离开,若其死战,弘农军将给与他最高规格的敬重。 众人商议完毕,时间已近午时,刘辩命厨房准备午饭,与众人一齐用膳,顺便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讨论完。 尔后,众人尽皆散去,荀攸将董横唤至身前,言道:“崇武,可是在想令兄之事?” 董横将心事全数写在了脸上,知道瞒不住荀攸,只得老实言道:“先生,某欲赴黾池劝说兄长,却不知王上何意?不敢言也。” “崇武想去,那便去吧。”一个略带威严声音从一旁传来,正是将众人送出又折返回堂内的刘辩。他听到董璜的心声,自然是要支持后者。 董横闻言,跪拜在地,言道:“王上不担心某泄露军情。” “大军一出弘农城,西凉军必知寡人目的,只是早些晚些罢了,汝只要不告诉董崇矩我军攻城日期便可。”刘辩摇了摇头,有些无所谓地言道,随后对董横摇了摇手,示意后者去吧。 董横见状,辞别两人,出去准备马匹和干粮,准备即刻出发。 刘辩、荀攸两人看着董横出府的背影,皆是叹了一口气,荀攸言道:“王上,如此一来,倒要多费一些人手了。” “毕竟崇武救过寡人,寡人这样也算了了崇武的心愿。”刘辩叹道。 不一会儿,刘辩命人将张辽、高顺、徐晃、曹性等将领重新唤来,重新商议破敌之策。 董横一去,董越知晓弘农军攻城,定然会做好准备,相关的军事部署也要变一变。 刘辩派人去了片刻,诸将便迅速赶到,聚集在一块,荀攸将变换后的部署一一讲与众人,张辽不禁感慨道:“先生,幸好某不是先生的敌人。” 另一边,董横早已一骑出了弘农,直奔渑池县,他要赶在大军攻城前,将兄长的心意劝服。 (PS:本书也已经十六万余字了,试水没能PK过,准备上架了,纳兰感谢一直能看到这里的书友,谢谢。这个收藏量和字数,纳兰也不好意思求首订(其实还是要求的)。如果以后诸位能够继续看正版,纳兰感谢。 1)关于刘辩回到弘农,他作为一个穿越者,信任自己绝对超过他人,冒着被挟持、被利用的风险,不如靠自己。 2)关于华雄、叶雄,历史上对叶雄、华雄各有争论,这里先叫华雄,历史上华雄不是死在汜水关(虎牢关),而是与孙坚有一些故事,所以关于华雄,纳兰选择让他按照历史的轨迹,故有了叶雄出现在虎牢关,至于华雄是生是死,纳兰还在思考怎样能丰富他的性格。) 第八十章 兄弟反目? 董横离开弘农城半日后,徐晃、高顺两人各带一路人马趁着夜色出了弘农城,往东去了。 是夜,月明星稀,倒是十分适合军士连夜赶路。众人似乎有些着急,一路疾行,盖是因为众人对荀攸立下了军令状。 东边最近的黾池城也有八十余里,众人若不一路疾行,恐怕无法在规定之日赶到目的地。 翌日午时,张谨麾下将领张宇、杜畿麾下将领陈忠各带着一千名军士赶到弘农城。因大军开拔,各城守备任务严峻,刘辩并未将各城主将唤来,这也是荀攸给出的建议。 随后,刘辩命两队人马稍作休息,随后率领皇甫嵩、荀攸、伍孚、梁宇、马礼、杜袭和赵俨并两千弘农城人马,共计四余千人出发,赶往黾池。 其中赵俨、杜袭两人皆为颍川人,荀攸较为熟悉,认为两人皆具有带兵与治理之能,故刘辩将两人也一并带上。 刘辩率军离开后,城中只有张辽麾下一千、苏定剩余的一千人马守城,以应对不期而遇的敌人,形势较为严峻。 刘辩一行人行进并不快,反倒有些慢,似乎有意让西凉军知晓大军的行踪,故意吸引西凉军的注意力,酝酿着什么更大的阴谋。 大军才出弘农不远,便被董越派出的探马发现,而另一边,董横也已经来到黾池城外。 守门的军士正是早先董横的麾下,见到董横之后,赶紧进城禀报董越,因为跑得过快,鞋落在原地都没有发现。 董越正在营中训练军士,听到消息后,又气又喜,气的是上一次在崤山,荀攸故意让董横转告他一些话,令他心中生疑,最终疲惫不堪。 果如荀攸之言,他被弘农军打退了。 喜的是他两个弟弟都不在身边,今日终于能见到其中一个。 想毕,董越离了军营,到西门外亲自迎接董横,不管后者此行到底有何目的,都是他的兄弟。 “大哥。”董横见到董越也是十分激动,赶紧迎了上去。 董越则一把将董横抱住,言道:“崇武,你小子身板又大了一圈,大哥都要抱不住你了。” 言毕,他便带着董横进城,聊起了家常。 董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眼神有些闪烁,似有话要说。 董越看在眼里,却也不着急相问,等着他这个弟弟主动谈起。 半晌,董横终于提起了此行的主题,犹豫了一番,言道:“大哥,实不相瞒,我这次来黾池,是来劝降的。叔父在洛阳等地滥杀无辜,焚烧宫室。西迁路上,李肃更是将刀架在了天子颈上。如此大逆不道,必难以长久,不如大哥……” “献出城池,降了你家王上是吗?”不待董横说完,董越立即接道,只是言语中颇为不屑。 董越此时并未屏退左右,麾下将士纷纷抽出兵刃,只待他一句话,定然将董横拿下。 董越对麾下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只有一人有些犹豫,此人唤作董毅,乃是家中族弟。董越有心重用,怎奈其不甚争气,带兵不行,治民不行,只能做一个随身的卫士。 在董越的呵斥下,董毅悻悻地退了出去。 其实,董毅已经是董卓放在董越身边的一颗钉子,时刻注意着董越的一举一动,一旦董越有任何叛逆的行为,董卓的原话是:“杀之。” 待众人退出堂内后,董越看着董横,继续言道:“崇武,叔父大逆不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做了一些坏事,然于我西凉军却是好事。西凉铁骑,无人可当,关东义军十余路人马,照样被打得落花流水。只要叔父想,这天下便是他的。待叔父解决关东义军,下一个便是弘农王了。崇武,不如就留在黾池吧。” 董越对西凉军的战力颇为自信,且董卓并无败相,他又怎么肯弃了董卓,而投向弘农王的怀抱呢。 此时,让他投降,他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董横知道兄长心意,却还是想尝试一番,方才董横见董毅眼神凶狠,盯着的却是他的兄长,言道:“大哥,方才我见董毅似乎不是在盯着我,而是在小心提防大哥,似乎……” “为兄知道,这黾池城中何止他一人,若我有异动,恐早已身首异处。待你离开时,为兄要将你骂走,这里先与你说了。”董越接过董横的话,无奈地言道。 “叔父已经不信任兄长,那兄长为何还要事于叔父?” “崇武,你我一支族人仍在西凉,以叔父秉性,若连我也降了弘农王,恐族人将遭大难矣。” 言至此,兄弟两个算是说出了交心窝子的话,上了董卓的贼船,想要下去可没那么容易。 董横此次前来劝说兄长,却被兄长一席话说得眼眶湿润。 “崇武,若最终叔父赢,为兄定拼死保你一条性命,若最终叔父败,望你保得族人性命。”两兄弟已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董越从话中已经知道董横无法被他劝说,也就不再劝说,反倒是讲起了心里话。 董越此时就像一个大哥一般,苦口婆心地给弟弟交代着一些事情,就像黾池一别,两人再也不会相见一样。 董横似乎也明白了兄长的苦心,这一次,董越将他骂出黾池,恐怕在外人看来,兄弟俩已经决裂、反目,他们再次相见,恐怕就是战场上了。 “崇武,弘农王要攻打黾池,是也不是?”董越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 董横却没有说话,没有透露任何事情。 “也罢……”董越叹了一口气,从旁边拿来一壶酒,与董横两人喝了起来,珍惜着这最后的时光。 时至傍晚,黾池城门处的守卫只见他们的将军一改平日的和善,不仅暴跳如雷,手中还持一柄大刀,怒斥着将董横赶出黾池城。 似乎董横触到了他的霉头,直到董横的身影消失不见,他的咒骂声依然没有停止。 众人见他如此,皆不敢言语,只有一旁的董毅小声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伤了身子可不好。” 董越没好气地言道:“崇武居然三番两次诋毁叔父,我不能忍也。” 然后,董越离开城门,反身回府,没人看到,他眼角闪着泪光。 第八十一章 连环计 董横离开不久,一名黾池城派往弘农城附近的探马飞奔回城,为董越带来了刘辩率军出城的消息。 “果真如此。” 董越一面差人唤众将前来,一面派人命冯新到新安、宜阳两县知会冯爽、左灵两将,最好能带一些人马回来,以城中现在的这些人马,恐怕不足以守住。 董越派冯新去两城,也是有着他的考虑,冯爽与冯新是亲兄弟,左灵在黾池时与冯新交好,有了这层关系,新安、宜阳两处派出援兵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至于陆浑一处,因距离太远,知会一事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 不一会儿,众将奉命前来,董越不及众人坐下,将刘辩率军出征一事讲与众人。 众将闻言只是一阵苦笑,他们与弘农军大小战了几场,几无胜绩,弘农军可谓他们的苦主。 张辽、高顺任意一将,他们便已敌之不过,更何况又新添了皇甫嵩、徐晃这样的将领。 “大人,不知这一次弘农军有多少人马?”董越麾下校尉颜忠问道。 “约有四千人。” “哈哈哈,弘农王四千军士便想破黾池,简直是痴人说梦。”一旁的董毅闻言,嗤笑道。 此时黾池城中尚有军士五千,人数多于弘农军,故董毅才敢言此。 其他众将闻言也放下心来,堂中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下来,充满了众将的嗤笑与私语声。 “高顺可是单枪匹马破了陕城。” 就在众人轻松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将众人重新拉回了现实,说话者唤作程燕,兖州东郡东阿县人,早先是董云麾下的一名校尉,董云进京后,自然也就归了董越。程燕平日里小心谨慎,总是最冷静的一个。 程燕此言一出,堂中顿时鸦雀无声,高顺一骑破城,众人皆知,无人再敢言“痴人说梦”那一套了。 董越见气氛有些低迷,言道:“好了,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彼时陕城张璋已死,韩融、廖才两人欲夺回张璋尸首得军心,蠢也。” 堂下众将只是小声应和,并无人敢言语,昨日董越将董横赶出城后,又在府中打砸了一会儿。众将自然不知他在演戏,眼见他又有怒意,皆不敢触了他的霉头,以免引火烧身。 董越见状,只道众人都已经明白了他的话,继而安排下去,命程燕率本部人马守北门,郭冲守南门,李运守东门,阎忠守西门。而冯新未在,董毅暂领其人马在城中策应。 刘辩的兵马还在几十里外,董越便已经做好了部署,似乎守住黾池城,并没有太大问题。 董越继续派探马查探刘辩的行踪,果然一路向东,奔黾池而来。 直到傍晚,探马来报:“弘农王大军已经安营扎寨”,董越的心才算放松了一会儿。 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冯爽亲率两千军士赶到黾池城,支援董越作战。 夜幕悄悄降临,隐匿在一处山林中的弘农人马开始继续上路,今夜月亮稍微暗了一些,但也不能阻碍众人赶路。 众人远远地绕开黾池城,在半夜子时赶到新安城附近。 此时,徐晃一支队伍隐匿在新安城外不远的一处山林中,而高顺一支则往新安城靠近。 新安城守军见到城外的队伍,借着月色可以看到高、曹的旗帜,吓得兵刃落地,赶紧跑去向守将吴羽报告。 吴羽正在府中搂着婆媳睡觉,突然被人吵起,心中怒气难当,而当他听得汇报,有敌人在城池附近,想到冯爽率军支援黾池,城中军士只余两千,顿时慌了神。 “难道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表面上攻击黾池,其实攻击新安?看来只得一面固守,一面派人去黾池知会大人。”吴羽连衣甲都未来得及穿,赶忙出去查看情况。 他来到城墙之上,只见一支队伍在距离新安城不远处行进,看旗帜像是弘农城高顺、曹性两支人马,但他们并未往新安城来,而是往宜阳方向去。 吴羽刚要派人往宜阳送信,心中一凛,对弘农军如此反常的行军路线赶到怀疑,“难道是故意让我派军士支援宜阳,其实他们的目的是新安?” 他越想越心惊,赶忙连夜安排好布防,又差人跟在弘农军之后查探动向,直到探马回报“高顺、曹性的人马出了新安,往宜阳去了”,吴羽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然后,他又连夜派人到黾池,向董越、冯爽汇报情况。 至于宜阳城,祝他们好运吧。 安排好一切,吴羽有些乏了,让守夜军士小心谨慎,自己则回去搂着婆媳休息去了。 清晨十分,天色尚未明亮,突然有一支约有五百人左右的队伍狼狈逃窜至新安城南门,为首的一员将领操着一口凉州口音,讲述他们连夜支援黾池城,却遇到弘农城高顺、曹性两支队伍,被打得四散而逃,他们一支逃至此地。 守军知道昨夜高顺、曹性两支队伍往宜阳方向去了,对于这位操着同样口音的兄弟表示同情,将他们放进了城,一面差人向吴羽汇报。 吴羽正在睡梦中,突然胸中有些烦闷,起床准备查看城防。他听到汇报后,大惊失色,大呼:“中计了,中计了。”他一面差人到四个城门调兵,一面迅速到军营中集结剩下的一千人,准备支援南门。 吴羽才到军营,便已听到南门处的喊杀声,南门守军估计已经遭遇不测。 原来,那名溃败而来的“宜阳将领”竟是弘农国虎烈校尉皇甫元,他自身为凉州人,又在凉州征战多年,自然一口凉州口音。 他与徐晃埋伏在附近山林,凌晨时,他带一众军士诱开城门,将守军杀了,占领了南门。 他并未急于进城,而是安排军士守住南门,等候徐晃率余下的一千五百人赶来。 不过,徐晃尚未率军赶到,另一边,吴羽却将军士集结完毕,分为四路往南门而来。 一路他亲自率领由城中街道杀来,另三路分别由东、西城墙、城外方向杀来,誓要夺回南门。 皇甫元面对众多人马,情势有些危急。 第八十二章 攻新安 新安城守将吴羽率军赶到南门,见到已经原地做好防守准备的皇甫元一军,终于明白麾下军士为何如此容易便被诈开了城门。 早先董越被刘辩“请”出弘农城,留下了大批铠甲,故此弘农军有一部分铠甲与西凉军同制,他们又未持旌旗,所以骗过了守军。 对此,吴羽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来将何人,可有姓名?”另外三路人马未到,吴羽冲着城门喊道,一来拖延时间,二来分散敌将的注意力。 “弘农王麾下虎烈校尉皇甫坚守是也,不知将军姓名。”皇甫元见来将相问,便报了姓名。他也要等徐晃率军前来,正好也需要拖延时间。 吴羽眼见东、西城墙上的人马已经不远,不再等待城外人马,言道:“本将只是冯将军麾下小将,不值一提。众将,随我冲杀。” 言毕,吴羽便率领麾下将士向皇甫元的阵地掩杀过去,营中千人,他分了四百出城,此间有六百人,倒是比城下的皇甫元多了一倍有余。 另一边,皇甫元在早已在城上留了两百人,然后又率领三百人在城门处布好了防线。他见不断有西凉军由两侧城墙赶到南城墙,又见吴羽率军掩杀过来,吼道:“将士们,坚持住,待王上的六千大军赶来,便是我等反击的时候。” 他声音洪亮,也是为了让对面的吴羽及西凉军听到,震慑一番。 果然,吴羽听后身形一滞,他敏感地发现身边军士也受到了皇甫元言语的影响。城中此时只有两千人,弘农军此前的一系列活动已经与他们预想的不同,若真有大军前来,新安城恐怕难逃被攻破的下场。 “众将士,休要听信敌人的胡言乱语,弘农大军皆在黾池,皇甫坚守只不过在虚张声势。 随我杀。” 吴羽虽然自己心里也没底,但还是以安军心为主,此言一出,麾下军士恢复了些士气,高喊着向城门处的敌人冲去。 西凉军旨在快速夺回城门,故而吴羽直接冲杀,而弘农军欲等待援军,皇甫元则布置了一些弓箭手,远程消耗。 原本城墙上他还布置了一些,只是城上两侧受敌,这些弓箭手要应对两侧敌人,倒是无暇顾及城下一处了。 “放。” 皇甫元命身旁弓箭手放箭,射杀了一部分西凉军先头部队,然而西凉军数量众多,不断接近弘农军阵地。最终,还是演变成了白刃战。 皇甫元、吴羽两个作为主将,自然捉对厮杀,皇甫元与其父皇甫嵩一样,惯用一把大刀,吴羽手中则是一杆长槊。 槊较刀长,吴羽有兵器之利,两人乍一交手,吴羽却不是皇甫元的对手。皇甫元在凉州与羌人作战多年,再加上有皇甫嵩从旁指导,武艺自然娴熟,虽不及张辽、高顺、徐晃几人,亦不是泛泛之辈。 当年救下董卓也是九死一生。 吴羽麾下将士见主将敌皇甫元不过,又有两位军侯加入,才堪堪能够抵挡住皇甫元的进攻。 吴羽心中知道此时一定不能后退,否则他一动,麾下军士军心动摇,这一战即使军士再多,也要败了,故而小心敌住皇甫元。 两军交战多时,各有损伤,如果不记早先被弘农军射杀的数量,白刃战中弘农军的损失还要大一些。 西凉军普通军士的作战能力,的确是要强上一些。 “坚寿兄,闪开一条路。” 众人战斗正酣,一声怒吼从城外传来,皇甫元闻言急命军士向两侧闪开,让出一条路。 众人才闪开一条路,一名手持开山斧的战将从城外驾马冲进城中,丝毫没有停歇,冲进了西凉军阵中。 他浑身满是鲜血,手中的大斧左劈右砍,一名又一名西凉军士兵随之倒下。军士们即使拿兵刃挡住,也会被力道震得不住后退。 吴羽总算明白城外一支人马为何迟迟没有出现,以至于自己都已经忘了还有这支人马,原来都已经被眼前这个魁梧大汉消灭了。 吴羽望着这名大汉,心中有些无语,一个皇甫元他便已敌不过,为何又来一个更强的战将。 他正恍惚时,徐晃已经在西凉军阵中杀开,随着剩余一千多名军士慢慢杀进城中,吴羽麾下的西凉军已所剩无几,方才与吴羽一同对战皇甫元的两名军侯赶紧架着他向城内逃跑。 “大人,大人……” 吴羽听着两人的呼唤,清醒了过来,方才他被徐晃天神下凡一般的出场恍惚了精神,没想到他才清醒过来,身边只剩下几十名败兵。 “坚寿兄留下对付两侧敌人,某去追敌军主将。” “公明兄,小心。” 吴羽才认清了形势没多久,仿佛催命一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令他心中一凛,后背冷汗直流。 “大人……您先走,我率军挡住敌军。” 众人皆已听到徐晃与皇甫元的对话,此时城中只有其他三个城门处还有一些人马,而此处距离其他三个城门还有一段距离。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名军侯,想了想这般情况,原本想劝吴羽投降,后来又思忖了一番,还是改成了这句话。 他一个战士,职责是战斗、保护主将,至于做决定,还是交给主将吧。 吴羽闻言,心中有些感动,他望着左右军士,并未弃之而去。 另一边,徐晃则率军越来越近,已经来到近前,将众人包围。 “降者不杀。”徐晃的声音如响雷一般洪亮,响彻在众人耳边。 西凉军众人的目光皆看向吴羽,待吴羽手中长槊落地的那一刻,众人的心情没来由地异常轻松,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 徐晃见众人目光焦点皆在吴羽,知道他是城中主将,言道:“城中尚有三座城门,将军也一并让他们降了吧。” “好,还望将军饶得他们性命。”吴羽此时已为阶下囚,虽然徐晃待他十分客气,他却知道自己此时的身份与处境,不敢造次。 随后,他引着徐晃接手了东、北、西三处城门,至于南门,哪里是皇甫元的战场,一切皆由皇甫元做主,徐晃自然是不会加以干涉。 不一会儿,皇甫元安排好南门守卫事宜,与徐晃汇合一处,新安城的战事算是告一段落。 另一边,吴羽昨夜派往黾池的军士正好赶到黾池城,被守卫引着赶往县衙…… 第八十三章 演技不凡 黾池城中,冯爽见自家军士前来,赶紧拽过来问个究竟。军士备说昨夜之事,冯爽闻之大惊失色,心道:“怪不得刘辩身边只有四千余人,原来早有兵马奔宜阳而去。” 他不敢耽搁,带着这名军士面见董越,将所闻如实禀报,董越虽然没有像他一般露出不安的神色,心中的震撼却一点也不少。 正好众将皆在堂中,董越问计于众人,程燕起身言道:“既是高顺、曹性两人,恐宜阳援军已损失大半,不复来矣。若弘农军混于败军之中,新安、宜阳两城危矣。” “弘农军如何能混入败军之中?”一旁的董毅嗤笑一声,言道。 程燕对于董毅这句有些降智之言感到无奈,对董越拱手道:“将军率军离开弘农时,铠甲皆留于城中,弘农军用之即可。况,除此之外,尚有许多办法,如除去衣甲,如凉州人氏以凉州音,如借夜色……” 众人闻程燕之言,心中都有些心惊,若果真如此,恐怕新安、宜阳两城已危在旦夕。两城若有闪失,黾池城便陷入了弘农军的包围之中。 董越思忖了一番,言道:“新安、宜阳两地与黾池互为唇齿,不可不救。冯爽,汝率军回城,巩固新安城守备,派人到宜阳查探情况。若宜阳已失,定要保住新安。” 冯爽正要领命而去,程燕在一旁嘱咐道:“冯将军,进新安时,需小心查看一番。” 冯爽并非长期驻在黾池,但这两日他也看出程燕为人谨慎、有才干,然颇受董毅等人排挤。他想起当初在董越麾下时被排挤的经历,对程燕的境遇有些感同身受,颇为同情,自然将程燕的话记在了心中。 待冯爽离开后,董越对城中的防守重新布置一番,随后,众将领命而去。 冯爽率援军离去,众人少了援手,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而他们小心防备的刘辩,此时正在三十里外的大营中歇息。他此行的目的是吸引大部分西凉军的注意力,让董越不敢分兵支援新安、宜阳,以便众将迅速拿下两城,合兵进攻黾池。 董越、董云两兄弟在黾池经营了许久,城池不是那么容易便可以攻破的。 刘辩正思索间,一人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正是前去黾池劝降未果的董横。其实他昨夜便已赶回大营,只是夜色已深,刘辩早已入睡,故而在帐外守了一夜。 “崇武,昨夜在帐外守了一夜?”刘辩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案上,令董横在身边坐下。 董横端过热茶,一饮而尽,驱散了些许寒气,言道:“王上,崇武此行毫无建树,令兄长猜到了我军欲进攻黾池,请王上责罚。” “崇武为寡人劝说敌军主将,何来责罚,况且,这一次出兵,怎可瞒过敌人探马。”刘辩对此不以为意,安慰着董横。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不知伯平、公明、修明、坚寿是否一切顺利。” 尔后,君臣两人在帐中喝起了茶,好不惬意。 高顺、曹性两人昨夜离了新安,直奔宜阳,在大路边的树林中隐蔽、休息。 今日天明时,曹性收到军士汇报,言有一队军士从宜阳方向往新安方向行进,应该是去往黾池的援军。 曹性与高顺得到汇报,上前查看情况,曹性言道:“伯平,敌军只有我军一半人马,不如你我将这队援军截杀于此。” 高顺思忖了一番,言道:“好,我们只将他们往新安方向赶,休叫败兵退回宜阳。” 言毕,两人整顿军士,奔西凉军后部杀去。 西凉军引军之将正是董越派出求援的冯新,他从左灵处讨了一千人马,正加紧赶往黾池,以支援黾池的战事。 按他的估计,恐怕今日弘农军已经开始进攻黾池城了,所以未敢耽搁,天方亮便率军出发,却不妨在此处遇到了高顺、曹性的队伍。 冯新看到敌军来袭,命军士原地转身迎敌,他亦带着前军冲杀过去,与弘农军战在一起,然只十回合,高顺一枪戳中他的右臂,令他兵器脱手,左右拼死相护,护着他一起往新安方向逃跑。 弘农军原本就要多于西凉军,众军士见冯新逃走,亦一窝蜂跟着一起逃窜,高顺、曹性带兵追了一阵,杀敌无数,又得了些俘虏。 冯新出宜阳城时身边有一千余人,此时却不足百十人,不住捶胸顿足。 左右安慰道:“将军,不必恼火,我等先到新安调整一番,再做下一步打算。” 冯新见宜阳已经回不去,心道:“只得如此。”然后,他便率领剩余的军士赶往新安城。 只是,众人不知此时的新安早已经换了主人。 说来也巧,冯新、冯爽兄弟两个竟然同时往新安城而去。 另一边,高顺、曹性两人将败军聚集在一起,言道:“汝等既降,本将便放汝等一条生路。不愿为本将效命者,休要再回军营,可自行归家去,否则下一次定然饶不得汝等性命。愿为本将效命者,诈开宜阳城门者,赏军侯一职。” 众降兵闻言,面面相觑,不一会儿,有一人站了出来,言道:“某愿为将军诈开城门。” 高顺将此人唤至身前,问明性命,唤作蒋茂,随即让麾下牵过一匹马来,给他骑乘。 随后,降兵中愿降者,高顺尽皆带着,不愿降者,高顺命其将战场打扫干净后,便可自行离去。 也就是对方只有四十几人,若是成百上千人,高顺可不敢,就这样放他们离去。 待众人行至宜阳附近时,高顺唤过蒋茂,又从军中挑了几个或精壮、或瘦弱的军士,尽皆换上西凉军盔甲,他亲自率领众人赶至宜阳,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保蒋茂不会突然反水。 而大军则由曹性率领,在不远处的山坳处隐蔽,待高顺发难,便率军冲上。 不一会儿,宜阳守军只见一队约有四十余人的败军往城池方向赶来,为首一人正是今日随冯新出城的军士,只听那人言道:“小的庞将军麾下军士蒋茂,今日我等随冯将军前往黾池,尚未赶到新安,却被弘农军半路截杀,冯、庞两位将军战死,只剩我等逃脱。” 言毕,蒋茂跪倒在地,掩面哭泣,浑身不住战栗。 “好家伙,演技不凡。”高顺在其身后感叹道。 第八十四章 冯氏兄弟 宜阳城外,蒋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着众人被弘农军袭击的辛酸遭遇,博得了守军的同情。 恰巧宜阳守将左灵前来查看城门守备情况,守门军士便将这一情况禀报与他。左灵听闻冯恢、庞先俱已战死,心中大惊失色,忧虑弘农军已向宜阳赶来。 对于蒋茂一行人,左灵心中存有疑虑。 “来人汝等可识得?”左灵早先在卢氏城曾与弘农军有过交手,一旦涉及到弘农军,必然要小心谨慎,他眼神扫过众守军,问道。 “回大人,言语者的确是营中之人,其他一些倒有些面生。”守门军士老实地答道。 “哦?” 左灵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心中更是疑虑重重,他亲自来到城上,看着城下的败军,指着一个手中拿着一杆枪的青年,问道:“汝是何人?” 被左灵指着的一人正是高顺,此时众人的目光皆在他身上,城上的守军更是拈弓搭箭,将箭矢对准城下的一行人,倘若高顺的回答令左灵不满意,势必要将城下众人射成筛子。 …… 宜阳城以北五十里处,徐晃、皇甫元两将占领新安城后并未换上弘农旗帜,而是继续挂着西凉军的旗号,四个城门处的守军一水的西凉军制式。 从表面上看,宜阳城与昨日并未有太大的区别,一副平和的模样。 南门外,冯恢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新安城,他冲着城上的军士喊道:“本将东中郎将董将军麾下校尉冯叔弘,麻烦通报一声。” “冯将军,您直接进城吧,我家将军正在营中检查军备。”城上一员将领见来人是冯恢,赶忙命人将城门打开,放冯恢一行人进城。 冯恢虽然对于守军轻易将他放进城感到疑惑,然他为高顺、曹性截杀一阵,几乎损失了全数兵马,他来新安城,也是为了再从此处讨一些人马,带回黾池。 故而他也就不在乎这么多了。 既然守军放他进城,他进就是了,谁还不喜欢手续简便呢? 城门乍一打开,那名放他入城的将领恭敬地候在门内,笑着请他入城。冯恢并未想太多,率着仅剩的军士往城内走去。 众人终于能够休息一阵,一改之前的沮丧,谈笑着随冯恢进城。 “吴将军为何在营中检查军备?”冯恢对身边这名直接放他入城的将领颇有好感,与后者攀谈起来。 那将领嗤地一笑,言道:“不怕将军笑话,今日军士发现新领铠甲的皮子上的竟有老鼠啃的破洞,故而将军拉着司马一起到营中检查军备。怕是有人要遭殃了。” 那将领似乎也是一个自来熟,与冯恢一起交谈了起来。 “看来姜司马要遭殃了,少不了费一些银子。”冯恢也打趣地言道。 而那名将领却只是笑笑,并未言语,在前给冯恢引路。 …… 另一边,新安城西门,徐晃早已收到汇报,一队打着新安城旗号的队伍正往新安城赶来,他赶忙拉着吴羽一起到城门上观察情况,原来是冯爽收到消息,率军回城。 徐晃与西凉军吴羽交谈中,知道后者的亲眷皆在城中,倒不担心他会搞什么幺蛾子,故而让他将冯爽骗进城来。 吴羽再三请求徐晃饶冯爽一条性命,得到后者的保证后,才算同意徐晃的要求。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吴羽早早地让人将城门打开,亲自站在门外迎接冯爽。 冯爽原本想着程燕的话,小心地打量着城上,他见吴羽尚在,顿时放下心来,下马向后者询问昨夜的事情。 吴羽则将发现弘农军前后的事宜详尽地讲与冯爽,他心中有些纠结,想要将实情告诉后者,却又担心亲眷安危,虽然徐晃并未言此,然而他一不小心将亲眷尚在城中讲出后,心中便有了这个疙瘩。 冯爽见吴羽的脸色有些不正常,言道:“伯云,你也忙了一夜,待安排好守备之事,便先去休息吧。” 吴羽闻言有些感动,眼中竟有一些泪花在闪动,他在冯爽麾下也逾两年了,没想到今日却要害了后者。 就这样,冯爽、吴羽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前面,徐晃率众小心地跟在后面,而冯爽麾下的两千军士则被徐晃派人以营中失火为由,暂时安置在了城外。 另一边,冯恢以及皇甫元麾下军侯贺章一前一后往城中行进。 贺章原本是张璋部下,后张璋率军与董越、吴匡攻打弘农城未果,身死城丢,贺章随后降于刘辩,在皇甫元麾下做事,因在营中威望颇高,被皇甫元提为军侯,是为心腹。 很快,冯恢、冯爽两兄弟在城中相遇,冯爽对于冯恢出现在新安城感到惊讶,扬手招呼冯恢。 然冯恢却面色一凛,抽出腰间大刀向身旁的贺章砍去,贺章一只在提防着冯恢,举刀迎上,却还是被冯恢一刀伤了手臂。 冯爽对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措手不及,只听冯恢喊道:“大哥,快走,城内已经被弘农军占了。” 他刚反应过来,准备抽出兵刃,身后徐晃赶上,一刀架在他的脖颈上,令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瞧着吴羽。 后者跪在冯爽身边,不住谢罪。 徐晃上阵杀敌使得是一柄开山斧,方才为了不引起冯爽怀疑,故而只是拿了一把大刀。不知为何,他觉得大刀也十分趁手,心中思量,以后上战场是否也再配一把大刀。 这边冯爽已经被制住,另一边,皇甫元也带人杀出,将冯恢等人包围,众人除了冯恢都没能弄清楚形势,稀里糊涂便被皇甫元带人解除了武装。 贺章与冯恢斗在一处,渐渐力怯,皇甫元提刀加入战团,命贺章退出去看管俘虏,大约斗了四十余回合,皇甫元用刀背重击冯恢手背,令后者兵刃落地。 随后左右跟上,将冯恢拿下。 可以看出,皇甫元还是留了手的。 “汝乃黾池将领,如何看出城池已被占领?”皇甫元有些好奇地问道。 “城中根本没有姓姜的司马。”冯恢一脸没好气地言道。 贺章此时也明白过来,知道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对冯恢也生出一些好感,将缚在后者身上的绳子松了一些,后者投来了感激的眼神。 尔后,徐晃、皇甫元命人押冯家两兄弟到县衙,为两人松绑,并递与茶水,对两兄弟进行劝降。 若两兄弟愿降,城外的两千军士便属于弘农军了。 第八十五章 克宜阳 “吴羽,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我平日待你不薄,你居然害我。”县衙中,即使被松了绑,递了茶,冯爽也没有停止对吴羽的谩骂。 他兄弟冯恢是被俘前脾气火爆,被俘后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他却是被俘后,了解到弘农军众将需要他招降城外的两千军士,开始有些肆无忌惮,颐指气使,似乎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处境。 吴羽倒是没有愠意,低着头立在一边。 徐晃此时面临一个选择,究竟是安抚冯爽这个有两千军士潜力之人,还是挺吴羽这个已经为他所用的将领。 答案显而易见,当然不能冷了将士的心,选择后者了。 至于城外的军士,一定要靠冯爽吗? 于是,他咳了两声,仗义执言道:“冯将军,若非伯云几番求情,某早在万军之中取汝性命。还望慎言。” “你……我……”冯爽闻言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将头拧向了一边。他如此被俘,心中自然十万个不服。 倒是他一旁的冯恢,拱手向皇甫元言道:“某败得心服口服,不知将军姓名。” 皇甫元自报姓名,倒是令冯家兄弟同时“咦”了一声。皇甫家在凉州经营多年,有着很高的威望,皇甫规、皇甫嵩两人便是其中的佼佼者,皇甫元虽然差上许多,倒也不是无名之辈。 冯恢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皇甫元,言道:“既然是皇甫将军,某愿降。” 而一旁的冯爽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言语。 徐晃、皇甫元两人见冯爽模样,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降意,只是因为方才一些列言语,有些放不下这个脸面。两人虽然心知肚明,却因为他方才的表现,不想主动给他这个台阶,只是静静地瞧着后者。 “大哥……”冯恢见兄长如此,出声劝道。 冯爽心中又有何不知,兄弟两个早已是刀俎下的鱼肉,他只是气不过而已。他思忖了一番,又瞧了瞧一旁的吴羽,言道:“某愿降,只不愿再与吴伯云共事也。” 徐晃闻言,心中有了计较,与皇甫元商议道:“坚寿兄,某欲留吴将军在某麾下做事,而两位冯将军则交与坚寿兄,如何?” 徐晃这样选择,一是对吴羽有些好感,而是照顾冯爽的意愿,且皇甫元在凉州还有一些威望,收拢西凉降兵要容易一些。 皇甫元正好对冯恢有些欣赏,对于徐晃之言表示赞同,这新安城内之事就算这样定了。 …… 徐晃、皇甫元擒获冯氏兄弟,又白得了两千军士,十分顺利。 而五十里外的宜阳城,高顺、曹性两将却遇到了困难。 原本高顺在蒋茂的帮助下,几乎要诈开城门,结果半路却杀出了一个左灵。 纵使高顺佯装淡定,编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身份——庞先麾下军士高稷,然而不出意外,他还是在“庞先麾下军侯姓名”上露出了破绽。 幸好众人拾取了一些西凉军的盾牌,然亦有十余人死于箭矢之下,这其中还包括助高顺诈城门的蒋茂。 左灵引五百军士出城追击,欲将高顺一行人全数歼灭,不妨麾下军侯刘远、李宣却被高顺二十合之内戳于马下,还被抢了马匹,左灵也差点殒命于高顺枪下。 另一边,曹性见高顺被人追击,率大军出击,两千余人一齐冲出,声势甚为浩大。 左灵见状,颇为无奈,见一时奈高顺不得,复又引兵退去。 左灵退去,高顺却不干了,一骑挺枪追了上去,直取左灵。左灵麾下左右接住高顺,掩护左灵撤退。 身后跟着一尊杀神,左灵不敢耽搁,加速往城中逃去。待离城门还有两百米,身下战马却是一栽,连人带马一起倒了下去。 远处,曹**再补上一箭,却被军士的身影挡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箭并未射中左灵,而是他身下的战马,他被战马压住身体,动弹不得,挣扎着想要出来,却无济于事。 左灵高喊着让人帮忙,然而他的心腹皆已在阻拦高顺之时尽忠了,余下众人只是从他身旁经过,却无一人伸手去帮助他。 心灰意冷。 这是他此时的想法。 渐渐地,左灵的视线开始模糊,精神也变得恍惚起来,耳边只有不住的喊杀声、马蹄声、兵器交接的金属声。 不知过了多久,喧杂的声音慢慢停歇,终于有人发现了这个可怜的宜阳城守将,费力地将马匹移开,让他获得了久违的轻松。 左灵睁开双眼,城上已经换了旗帜,高顺正在指挥着麾下将一队降兵押走,而他身边的是一位鼻梁略显高突的啾将领,那人身上还有一副弓箭。 他坐下战马脖颈上的羽箭样式与将领身后箭袋中的一样。 此人正是曹性,宜阳城没了左灵、庞先、刘远、李宣等将领,只是一盘散沙,更何况城门大开,弘农军并没有付出太大的代价,便将城池攻下。 及至此时,曹性才想起了哪位被自己射翻马匹的将领,没想到左灵还在马下压着,倒也让人颇为同情。 曹性命人押着左灵进城,寻医者诊治,后者此时左腿毫无知觉,只得一跳一跳地前进,恐怕他这条腿多半是要废了。 高顺、曹性两人将宜阳城接手之后,唤过秦琦,命后者前往前往黾池县,将这一消息禀报刘辩。 刘辩此时已经到达黾池县内,在黾池城十五里外驻扎,他在等待着新安、宜阳两处的消息,一旦两座城池得手,再前来一道将黾池包围,黾池城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秦琦到达刘辩大营,已是一日之后,彼时新安城的消息早已经收到,杜袭也被刘辩派往新安,协助徐晃、皇甫元两人。 刘辩收到秦琦消息,心中十分欢喜,对后者赏赐一番,嘱咐他转告众将士,这一战,他们战得漂亮。 随后,刘辩命赵俨与秦琦同行,协助高顺、曹性两人。 秦琦与赵俨离开后,刘辩招来皇甫嵩、荀攸、伍孚等人,一同商议军情。 收复黾池城的时候,已经快到了。 第八十六章 意外 汉初平元年四月二十一日,司隶弘农国,黾池县,弘农军大营。 两日前,弘农军徐晃、皇甫元、高顺、曹性几将先后攻破了被西凉军占领的新安、宜阳两城,令黾池城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今日,徐晃、高顺两将分别率一千五百人至黾池,与刘辩合兵一处,共计七千兵马,准备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对黾池城发起进攻。 董越拒绝投降,弘农军少不了一场硬仗。 刘辩的大营已经推进到黾池城外五里。 刘辩望着大帐中的众将,对众人做了安排,皇甫嵩、伍孚、陈忠率两千军士攻西门、陈宇麾下的一千人拆成两支,一支随高顺攻南门,一队随徐晃攻东门,余下的一千越骑驻守大本营,保护刘辩,攻城战,骑兵着实派不上用场。 任务分配完毕,众将正准备出帐整顿军士,突然一只探马飞奔进大帐,跪在刘辩身前,只见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似有紧急军情要向刘辩汇报。 众人皆停下脚步,目光聚集在这名喘着粗气的探马身上。 只听探马一字一句地言道:“报……报……王上,昨日,段煨兵犯弘农城,张将军陈兵据敌,秦将军……秦将军亦率一军游走在西凉军一侧,牵制段煨。段煨与张将军斗了两阵,不能胜,引兵袭击秦将军,秦将军……秦将军应对不及,被段煨一槊戳中胸膛,张将军去救,已经来不及。 秦将军……秦将军亡故了。” “什么!” 秦将军便是折冲校尉、湖令秦远,秦伯瞻。 大帐内,一时间响起多个声音,坐在里面的刘辩、荀攸,与秦远同出于越骑校尉营的伍孚、梁宇,曾在弘农有旧的高顺、董横,众人满脸的震惊、悲恸,。 刘辩愤怒难当,一把拍向他的大腿,怒吼道:“段煨,段煨,众将,随寡人一起杀向华阴,用段煨来祭旗。” “喏。” 伍孚、梁宇、高顺三人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表示愿意前往。徐晃、陈忠、张宇等人却没有言语,虽然此时进攻黾池在即,刘辩的决定略显冲动,但是另一方面,众将心中亦有一丝期许,若秦远换做是自己,刘辩也能像这样一般,足矣。 刘辩下令攻黾池,便攻黾池,下令攻华阴,便攻华阴。 只有皇甫嵩、荀攸两人还保持着冷静,只见荀攸站起身,拱手道:“王上,伯瞻之仇要报,然攻打黾池在即,若叫董崇矩联通河东、河南西凉军,对陕、新安、宜阳三县皆有威胁,不亚于华阴段煨。 我军宜先黾池,后华阴。 王上明断。” 刘辩正在思忖着荀攸之言,一旁的皇甫嵩亦言道:“王上可令一将领兵到湖城主事,大军攻下黾池后,再向华阴进发。” 荀攸、皇甫嵩两人之言令刘辩以及帐中诸将稍微冷静了一些。 随后,刘辩命伍孚、梁宇带越骑至湖城,先行稳住湖城的情况,休叫段煨趁虚而入。 尔后,刘辩对其余众将言道:“攻城。” 众将各自领命而去,而刘辩身边的护卫只有董横、荀攸以及四十余名卫士。 倘若董越知道弘农军大营只有这些人手,派人出城来攻,或许能够生擒刘辩也不一定。 片刻之后,远处喊杀声四起,众将已经开始攻城,有皇甫嵩、高顺、徐晃几将在,刘辩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他一直想要将华阴的段煨驱走,这一次,倒也是名正言顺。荀攸亦在一旁查看着地图,目之所及,正是华阴城的方向。 君臣两人想至一处,开始在帐中商议起如何攻破华阴,而董横则将守卫尽数派去营门口,装作营中人很多的样子,帐外只有他一人护卫。 帐外不远,弘农军的云梯车等攻城器械已经到达城墙边,高顺、徐晃两将更是一马当先,率军冲击着城墙。 城墙上,董越亲自指挥着守军抵御弘农军的进攻,近两日,新安、宜阳失守的消息接连传来,冯恢、冯爽两兄弟更是投降了弘农军。 “要是拦住冯爽就好了。”这两日,他心中一直都在重复着这一句话。 他并不怪罪冯氏兄弟,毕竟他们也是被俘之后的无奈之举,更何况弘农王相对董卓,是为正义的一方。 不知为何,董越觉得今天弘农军攻城的势头颇为凶猛,令他感到十分吃力。南门处,高顺已经攻上了城墙,他正在赶往南门处支援。 走到半路,他指着一名军士,命他到程燕处调一些军士前来支援。他心中担忧,再这么下去,南门非被高顺攻下来不可。 他到南门一看,这里已经不是高顺一人攻上城墙的情况了,至少已经有好几处弘农军登上了城墙,约有二十几人的样子。 “王辰呢?”董越冲一名守军喊道。 王辰是他派在南门指挥的将领,他扫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王辰,不禁有些气愤。 而那名军士指着远处的高顺,言道:“王将军被那人一枪杀了。” “……” 董越本想说什么,却只是叹了一口气,率身后的军士一起杀向城上的弘农军,想要将城上的弘农军赶下城去。 不久,程燕麾下支援的军士赶到,让他又有了一些信心,但东墙被弘农军攻上的消息随之而来,让他应接不暇,又赶紧带着一部分军士前往支援。 这一次,好巧不巧,他正好撞见了登上城墙的徐晃,徐晃虽然不认识董越,但见他一副更加精良的盔甲,知道他一定是一个将领。 徐晃一斧劈来,董越急忙用刀架住,他身边的军士抽出兵刃冲向徐晃,后者却不慌不忙,向后一跃,然后大斧一抡,两名攻来的西凉军随之倒下。 徐晃一击得手,手中开山斧向董越砸去,董越虽然接住,却被震得虎口发麻,身形不住后退,徐晃一击接上,又有一名西凉兵随之倒下。 董越见状,复而提刀迎上,主动进攻,让徐晃的大斧施展不开,但这样也只坚持了十余回合,被徐晃伤了左臂。 眼见城墙上的弘农军越来越多,南、东两侧的城墙已经被弘农军攻下,众人护着他缓缓向北门撤去。 北门处,程燕见董越退来,劝道:“大人,南、东门已被攻破,我们不如弃了黾池,集合剩余兵力,率军往北,撤到河东去吧。 再晚,我们要么做弘农军的俘虏,大人定不愿也,要么只能寄居在牛将军营中,将军将受冷言,皆是下策。” 不一会儿,喊杀声已经扩散至城中,董越思忖了一会儿,言道:“好,我们走。” 第八十七章 忠义两全,无奈为贼 刘辩与荀攸正在商讨进攻华阴一事,董横引着一名军士进到帐中,后者言道:“禀报王上,三位将军已由城墙杀入城中,不时将拿下黾池。” “好,再探。”刘辩闻言大喜,命董横赏赐军士,让后者退下。 他并未亲临黾池,一来,他要与荀攸商讨进攻华阴一事,他的一些安排,大多都与荀攸提前商讨过。 二来,董横与董越乃亲兄弟,他自然不想带董横去战场面对董越,以免到时候来一场“兄弟相残”的悲壮戏码,那岂不成了心中一声的疙瘩。 三来,他还有一些私心,若董越不愿投降也不愿逃走,他怕董横在身边而下不去狠心,故而待在营中,任几将做主。 另一边,黾池城中,皇甫嵩率军往县衙冲去,先行控制县衙,而徐晃、高顺两将则往北门,追击董越。 董越已经传令各军,一同撤退。其实,各营已不剩多少人马,起初的四千人,此时大概不足一千,这一战着实惨烈。 “将军,保重。” 眼见高顺、徐晃带兵冲来,程燕急忙扶董越上马,然后狠狠地抽了一下战马,令其向北而去,他又命众人跟上,护着董越往北,寻一处渡口,渡河北上河东郡。 他自己则率领本部人马以及溃逃至此的军士,在城门布好防线,抵挡高顺、徐晃的队伍,为董越拖延时间。 其实,弘农军空出北面不攻,便是有意放董越一条生路,程燕此举大可不必如此,只是他身为敌军,自然不知道弘农军的部署之意。 此刻,他也是为了主将的安危着想,拼死一战。 高顺、徐晃见城中仍有人固守,自然率军冲杀,与程燕一军战至一处。 程燕麾下人少,再加上高顺、徐晃两将勇武不凡,渐渐抵挡不住,居然没有撤退,而是慢慢退到城墙之上顽守。 “这是个抱着必死之心的家伙。”徐晃望着城上顽守的程燕,言道。 高顺望着城上的程燕,一面对他表示敬佩,一面又有些苦笑不得,命军士撤下,只是将程燕等二十余人围住。 不一会儿,秦琦奉高顺之命赶到城外大营,向刘辩禀报战情。 刘辩闻董越弃了城池,而城中仍有一军顽守,带着荀攸、董横进到城中,往北门而来。 “程将军,董崇矩已经逃走,为了麾下将士着想,何不降了?”刘辩还未到城墙边,便听到了徐晃如洪钟一般的话,似乎在苦口婆心地劝程燕投降。 其实,高顺、徐晃两人完全有能力将程燕等人拿下,即使用弓箭射,城上的众人也早已成了筛子。只不过,两人心中对程燕皆有些敬佩,想留他一条性命。 待刘辩到达时,高顺已经劝降无果,轮到了徐晃,可程燕油盐不进,依然率人顽抗。 刘辩听秦琦汇报完城上的情况,拉过正要继续言语的徐晃,冲着城上喊道:“程将军、将士们,休要再负隅顽抗,董崇矩已经逃走,汝等顽抗只是白死,寡人可以放饶汝等一条性命。否则,就是寡人身后的一众弓箭手,便可要汝等姓名。” 刘辩也是看出来了,这程燕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死脑筋,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很难改变,得徐徐图之。 刘辩一言过后,城上的军士开始出现了一丝松动,众人盯着程燕,希望他能够松口,让众人保得一条性命。 董越已经走远,他们的顽守已经没有了意义。 “也罢,你们下去吧,弘农王不会杀你们。”程燕思考了一番,对身边军士言道。 刘辩见一众军士下城,而程燕仍然留在城上,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异样,突然他看到程燕手中提起的刀,急忙命徐晃、高顺两人上城。 “不好,他要自刎。” 徐晃、高顺两人才迈出一步,只见程燕的身形已经从城墙上摔落到城外,估计已经命殒当场,两人到城外一看,程燕果然已经死了。 刘辩闻言,叹道:“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忠义两全,可惜为贼。” 然后,刘辩命人将程燕的尸首收了,好生安葬,程燕麾下人马,愿降的留下,不愿的自行离开。 程燕的死并未在他心中引起太大的波浪,立即召众将一同讨论用兵华阴一事。 众人离开之后,一名青年扑到程燕的尸首上,抱头痛哭,待程燕尸首下葬后,他默默地离了黾池,眼神中充满了怒火,一路向东而去。 此人正是程燕的亲兄弟,唤作程玘,往东去东郡投叔父程昱去了。 另一边,刘辩命徐晃守黾池,黾池居于陕、新安、宜阳中间,居中策应,可以支援到三县,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 刘辩将此处交与徐晃,也是对后者寄予厚望。 安排完一切,刘辩率军离开了黾池。 此时,张辽率一军屯于湖城不远,伍孚、梁宇也已先行赶往湖城,弘农城仅有苏定率一千人守卫,刘辩便请皇甫嵩率原本是苏定麾下的军士回城,坐镇弘农。 而他则带着荀攸、马礼、高顺、陈忠、张宇及两千四百余人赶赴湖城,与张辽等人汇合,同时,他又差人掉司马芝赶往湖城,准备任命他为新一任湖令。 如程玘一路心中对刘辩愤恨不已一般,刘辩心中对段煨亦是如此。 …… 司隶河南尹,洛阳县,洛阳圬,西凉军大营。 董卓自从焚烧了洛阳宫室以来,大火足足燃烧了七日,城中已经不适宜居住,他自然也没再待在城中,而是另寻他处扎营。 各地战事如雪片一般传来,令他有些烦闷。 此时,一名军士急匆匆跑进大帐,报道:“相国,新安、宜阳两城为弘农王攻下了。” “什么!”董卓愤怒地站起身,一脸不敢相信。这些日子,他从洛阳宫室中再重新回到营中,倒是稍微瘦了一些,他这突然一起,倒也没有之前那么费事。 董卓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沉吟了片刻,言道:“哼,刘辩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汝到梁县,传我军令,命徐将军率军至弘农,将新安、宜阳重新抢回来。” “喏。” 第八十八章 孙文台首尝败绩,廿一骑忠勇护主 司隶河南尹,梁县。 豫州刺史孔伷、颍川太守李旻先后败于李傕,殒命于颍川,颍川郡内已无具有抵抗能力的成编制军队。 李傕更是肆意劫掠,所过之处,百姓深受其害,颍川郡内一时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境地。 长沙太守孙坚自鲁阳向东,沿滍水进入颍川郡,于襄城以南十里与李傕军相遇,两军大战了半日,孙坚最终以四千军士大败李傕五千西凉兵,并一路追赶,将李傕赶回河南。 孙坚胜利以后,并未率军返回鲁阳,而是往西到达汝水,沿汝水继续往西,准备在梁城以东十五里驻扎。 梁城正是西凉军的屯兵之所,徐荣、胡轸、李蒙、华雄四将率数万大军驻扎于此。早先胡轸、李蒙、华雄三将率四万大军至此,后徐荣又率六千大军于此。 西凉军攻鲁阳城三次不下,皆被孙坚守住,反倒损失了万余人马,此时正在梁城休整。 在得到孙坚一行人进入梁县内的情报之后,徐荣与众将商议,准备趁孙坚疲累之际,将孙坚这个对手痛击于汝水畔。 所谓“趁你病,要你命”大抵也不过如此。 徐荣这个计划提出之后,得到了李蒙、华雄两将的积极响应,而胡轸则只在一旁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自从孙坚上演空城计之后,胡轸欲一雪前耻,指挥了两场针对鲁阳的战斗,皆无功而返,若不是华雄力敌程普、韩当两将,他也早已命殒鲁阳城外。 他自认指挥作战能力不如徐荣,而徐荣亦败了一阵,所以摒弃了击败孙坚的想法,以保存实力为主。此刻徐荣提起孙坚,他完全没有任何想法。 徐荣见胡轸如此,也就不再为难他,将他排除在此次行动之外。 众人商议一番,决定在梁城以东二十里设伏,痛击孙坚。 故而孙坚在沿汝水西进之时,西凉军早已经埋伏在汝水附近,纵使孙坚有探马在前探路,亦没有发现西凉军伏兵,反倒被西凉军看了个究竟。 孙坚正在马上与韩当谈论如何尽快与程普合兵一处,进攻梁城的事宜。这一次兵进颍川,程普、公孙仇留守鲁阳,并未随孙坚一同进入颍川。 孙坚胜了李傕之后,差人前往鲁阳,命程普率一军北上,待合兵一处后,主动对梁县的西凉军发起进攻。他守了几阵,对西凉军的实力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欲与西凉军来一次正面对战。 可西凉军并未给他这个机会。 待孙坚率大军来到梁城以东二十里,突然一阵喊杀声传来,徐荣、李蒙、华雄三将分别率五千军士从北、西、东三个方向杀来,将孙坚一军包围,而南面是汝水,无船不可渡。 “杀孙文台者,赏万钱。”四面八方一齐喊道,声势甚是骇人。 然孙坚乃身经百战之人,怎能被这般轻易吓到。他当即明白了眼前的形式,恐怕已经进入了西凉军的包围圈。 他立即下令,全军从西突围,与程普的一军汇合。 然而,一切又哪有那么容易,西侧的李蒙早已命前方军士将盾戳在地上,严阵以待。待孙坚等人攻上之后,便如撞上了一块铁板,而铁板之后,还有着几层铁板。 孙坚想要从西突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另一边,徐荣率麾下徐宁及众将由北斜地里杀过来,孙坚此人威胁太大,他一心想要将孙坚性命留在此处,免得夜长梦多。 孙坚身边众将见徐荣、徐宁两将杀来,黄盖敌住徐荣,韩当敌住徐宁,其余众将亦各自寻得对手,交战在一起。 孙坚则与祖茂一同向西继续死战,不敢耽搁,因为身后还有一个更令人忧心的华雄。孙坚曾与华雄斗过一阵,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孙坚军作战勇猛,此时又处绝境,凶猛劲不亚于西凉军,虽损失惨重,亦让李蒙麾下的军队受到重创。 李蒙见状,心中痛苦不已,这些都是他在西凉经营多年的队伍。他并非董卓亲近的嫡系,而是受董卓邀请前来,与杨定、胡轸、段煨一般的西凉军阀,与董卓更多的是利益关系。 他麾下少一人,他在西凉军中的地位便要低上一分。 于是,李蒙悄悄地将后续队伍撤下了一些,令孙坚带着一队人突出了重围,徐荣、徐宁见孙坚逃出,率大军紧追不舍,而李蒙则率军与华雄一起,进攻仍处在包围的军士。 孙坚平日里总戴一个红头巾,目标明显,徐荣等人倒也不怕跟丢了。 “头戴红头巾者为孙文台,杀之,万钱。”徐荣一边追,一边喊道。 孙坚冲出重围时,身边尚有近千人,被徐荣追击了一阵后,只有三百余人,韩当、黄盖两人亦在乱军之中失散,不知生死,他身边为将者只有祖茂一人。 祖茂见西凉军追得甚紧,又见孙坚头上红巾,知道了症结所在,言道:“将军,将头上红巾与末将,末将将徐荣等人引开。否则难以与德谋相见。” 言毕,他不等孙坚同意,将孙坚头上红巾扯下,戴在自己头上,率一军往北撤去。 孙坚正要喊住祖茂,却被麾下将士护着继续往西撤去。 众人身后徐荣见头戴红巾者往北撤去,率大军往北追击,誓要将孙坚拿下,却不知此时他们追击的“孙坚”是祖茂。 徐宁冲得最前,一骑已经离得很近,祖茂身后将士见状,大呼:“将军,我等拦住敌军,您一定要逃出去。” 言毕,祖茂身后二十一人一同转身,将徐宁以及随后赶来的西凉军拦住,众人选择掩护这个假“孙坚”脱离队伍,便已经抱着必死之心。 寒风萧瑟,推着天上的乌云遮住日头,让天地间顿时阴暗了下来,二十一骑同时转身迎敌,神情悲壮,同时举起手中兵刃,向数以万计的西凉军发起冲锋。 徐宁见状,心中升起了一丝敬佩,他将长剑举起,压低了身子,向这二十一骑冲锋,给予他们最高规格的对待。 随着徐荣大军杀到,二十一骑瞬间消散,仿佛从未在时间存在过。 乌云渐渐移开,天地重新恢复了颜色。 被二十一骑掩护撤走的祖茂,将头巾挂在了一个树枝上,让追来的西凉军扑了一个空。 而祖茂原本想往南与孙坚、程普等人汇合,后来一想,与他一同引诱西凉军的战士都已就义,独有他一人活了下来,恐被指懦夫。 他实在难以面对孙坚以及众将士,所幸心下一横,独自一骑往北进发。 漫无目的。 另一边,孙坚几经辗转,终于与程普汇合一处,场面十分凄惨。不是是巧合,还是什么,他身边亦有二十一骑。 好在,韩当、黄盖等人复又引几骑赶来汇合,令孙坚心情好上一些。 众人谈及祖茂等人,皆认为他引大军而去,必难逃一死,一阵唏嘘。 第八十九章 段煨请和? 徐荣率军于汝水大败孙坚,西凉军士气为之大震。他正准备乘胜追击,于翌日一早率军攻打程普所部,然而董卓的军令却是先到了。 “徐将军,弘农王麾下大将高顺、徐晃攻破宜阳、新安两城,兵临黾池。相国命将军率军进入弘农,将失地收复。 相国还说,将军最好将弘农也一并拿下。”军士带着董卓的令牌,便代表着董卓。 徐荣不敢违抗军令,立即命徐宁回营整顿兵马,告诉大军明日开拔,而徐荣则反身拱手对大帐中的胡轸、李蒙、华雄三人言道:“三位将军,弘农王围困黾池,此时黾池多半已被攻破。段忠明远在华阴,董崇武生死难料,还望三位将军派些人马助我,一起前往弘农却敌。” 胡轸、李蒙两人闻言,眼神中皆透露出一丝不快,对于徐荣讨兵之举,两人心中十分不屑。 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兵力决定了他们在西凉军中的话语权,岂可轻易给人。 但是,徐荣当着董卓的使者提出这个要求,他们又不能不给,两人心中暗道徐荣是个狡猾的老狐狸。 “孙坚新败,定然会率军反扑。我亦要留一些军士防范孙坚。这样,我将麾下一千军士派给你,不用还了。”胡轸佯装大气地言道。 李蒙见胡轸如此说辞,也有样学样地将麾下千人拨给徐荣。 徐荣见两人如此,多少也算是给了一些,聊胜于无,然后将头转向华雄,看着后者。 徐荣与华雄接触并不多,只知道他武艺不俗,脾气也有些火爆,他担心一时拿捏不好分寸,引爆后者的暴躁脾气,不但得不着兵,还将胡轸、李蒙给的兵也丢了。 只见华雄扶额沉思,突然抬起头,一脸兴奋地瞧着徐荣,令后者有些摸不着头脑。 “某带兵与徐将军同去,会一会这高顺、徐晃。” 华雄之言令徐荣有些受宠若惊,华雄带兵同去,那边不是一千、两千军士而已了,即使只带上一半,也有四五千人。 华雄见徐荣张着嘴一脸惊讶状,言道:“难道不可吗?” “可,可,可,华将军愿同去,某自然开心得很。”徐荣见华雄误会了自己,赶忙解释道。 有了华雄这员猛将相助,徐荣心中可是欢喜得很。 翌日一早,徐荣、华雄各带五千人马由梁县出发,一路往北,待到洛阳附近再转头向西,过函谷关继续往西,便是新安境内。 而两人尚未到洛阳境内,刘辩却已经率荀攸、马礼、张辽、陈忠、张宇等人感到湖城,与张辽、伍孚、梁宇等人汇合一处,尚未一同商讨进攻华阴一事。 刘辩到湖城时,秦远的尸体尚未下葬,秦远尚未娶亲,湖城中并无亲人,只有一些百姓每日聚集在县衙哭泣。 这些都是秦远平日救济过的百姓。 刘辩看着秦远的尸首,胸前的战甲已经破损,上面满是鲜血。他实在不忍心掀开后者的战甲,战甲破损之处已经可以看到那个致命的窟窿。 掀开战甲,刘辩泪如雨下,为秦远的遭遇感到心痛。 不一会儿,城门军士来报,一个自称段煨使者的青年书生,受段煨之命前来求和。 刘辩命人将那人放进城来,端坐于县衙,一脸怒意,而秦远的尸体就放在一旁。 他未等来人言语,戏谑地言道:“段忠明何故不亲自来与寡人见面?” 来人不卑不亢,回道:“王上,段将军因误伤秦将军,不敢见王上。且将军与王上各为其主,袭击秦将军也是无奈之举。段将军愿献上钱粮,与王上请和。” “哦?段煨远见卓识,知其若至,寡人必枭其首。不知汝口中“各为其主”,段煨之主为谁?寡人之主为谁?汝竟在寡人耳旁言此谋逆之言,当斩。”刘辩听到来人的谋逆之言,心中愤怒难当,言至激烈处,甚至拍案而起。 刘辩左右提刀而出,堂下青年知道自己失言,吓得一个哆嗦,摔倒在原地。 刘辩见他如此,复言道:“汝为段煨使者,今日寡人不杀汝,若华阴城中再见汝,定杀无赦。众将,为寡人记住此人模样。” “喏。” 来人乃牛辅麾下谋士贾诩长子贾穆,贾诩与段煨交好,家人俱在华阴,此次段煨欲与刘辩讲和,贾穆知此行有生命危险,自告奋勇,主动要求担此任。 贾穆闻言,拍了拍身上的土,颤颤巍巍地言道:“段将军勤修农商,与百姓和睦,此次华阴众将固守城池,王上未必能攻下华阴。” 言毕,贾穆转身而去,双腿仍有一些不自在地颤抖。 “倒是一个硬骨头。”刘辩见贾穆离开,感叹了一句。 然后,他转头对众将言道:“方才来人之言,恐段煨已做好应对准备,我军此次攻城,必然困难重重,望诸将一鼓作气,务必将华阴拿下,活捉段煨。” 众人皆道:“喏。” 剩下的时间,刘辩则交给了荀攸,后者针对华阴城做了一些针对性的部署。然而这一次,部署并不太多,因为段煨固守城池,众人只有攻城一条路。 另外,荀攸还提出了一个想法,方才“固守”一言,可能是为了迷惑众人,掩盖段煨真实目的,让弘农军的注意力全数在攻城上。 那么,段煨有潜在进攻湖城、弘农城的可能性。 于是,刘辩最终决定留张辽、梁宇守湖城,其中梁宇一只骑兵机动性强,可以往来支援。而伍孚、高顺、陈忠、张宇以及秦远麾下的四名军侯率军一同进攻华阴城,共计六千余人。 据查探,华阴城中有五千余守军,此战必然异常艰难。 一切安排妥当,众将各自回营休息,连日的作战与行军,令众将士皆有一些疲惫。 另一边,贾穆回到华阴,将城中之事据实相告,向段煨请罪。 段煨只是叹了一口气,并未怪罪贾穆,言道:“令汝涉险,某之过也。若汝遭难,某如何面见文和。此是不怪汝,某当有此劫。” 然后,段煨转身回到帐中,继续安排城内布防,他将案边的一柄利剑戳在了地图上,而那里正是湖城。 第九十章 全面开战(上) 汉初平元年四月二十四日,司隶弘农国,华阴县,华阴城。 弘农军与华阴城中的西凉军在天明时便已经展开了战斗,不出意外,段煨并未出城与弘农军一决胜负,而是固守在城中,以城墙作为倚仗,与高顺率领的弘农军战斗。 此战,弘农军准备了投石机、冲车、云梯各式攻城器械,而段煨亦准备了檑木、滚石、金汁各种守城用具。 如同攻打黾池一般,弘农军亦留出华阴城北面不攻,只攻另外三侧,唯一不同的是,弘农军在渭水畔布置了一支伏兵。 为了不引起段煨的怀疑,弘农军的主要将领都在弘农城外,而率领这一军的则是才赶到湖城不久的司马芝,原本刘辩想让陈忠负责这一处,但司马芝主动请缨,愿担此任。 刘辩有意让司马芝继任湖令,正好趁此考验他,此事便依着他了。 司马芝到达渭水附近后,寻一处山坳驻扎其中,然后命几骑探马探查华阴情况,一旦高顺率人攻入城内,便回来复命。 司马芝晓得此战的关键便在高顺能否攻入城中,一旦攻入,华阴必破,若不能攻入,恐怕将要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事。 从心中,他是不期望持久战的,因为时间愈久,变数愈多。 若久攻不下,段煨便真成了弘农国内的一颗钉子。 弘农城南门外,高顺授命军士推出投石车,对华阴城墙进行了几轮投石,射程控制得恰到好处,大多数都落在了城墙上。 这一次,弘农军不仅准备了石块,还用泥土混合干草制成土球,以做投石车的投掷物,虽然威力较石块小了一些,但胜在可以就地取材,数量极多。 这些自然是刘辩的主意,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的土坯,有了这个想法。 高顺在南门外主攻,伍孚在后压阵,段煨自然亲自在南城墙上据守,这些飞来的土球令段煨苦不堪言。一个土球甚至擦着他的铠甲飞过,差一点将他带倒,让他见识了土球的威力。 足以致命。 其实,刘辩原本还有一个想法,那便是火箭。 原本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次使用火箭,是曹魏名将郝昭以一千军士防守陈仓时所用,而他面对的敌人便是大名鼎鼎的诸葛亮。 刘辩有意将这个记录提前一些。 但后来又想,华阴城乃他弘农国内的城池,严重破坏城池,于百姓难以交代。 遂作罢。 投石车投掷土块断断续续持续了半个时辰,城上的西凉军损失惨重,以至于段煨命一部分人躲到了城内,才减少了损失,保存了一部分实力。 虽然损失惨重,但弘农军并未立即攻城,也是他心中期望的。 他早已差人至京兆、河东等地求援,算算日子,两边的援军也该到了。 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另外,他还派了一半人马前往湖城,来了一个围魏救赵。昨日,他故意引诱贾穆去弘农,便是欲借贾穆之口误导弘农军,令其以为他要一味固守。 伍孚、高顺见剩余土球不多,传令三处,利用余下的土球掩护,同时进行攻城。 一时间,云梯车、冲车在投石车、盾步兵、弓箭手的掩护下向城墙推进,段煨则将军士全部唤上城墙,利用弓箭远程阻挠弘农军的进攻。 由于西凉军奋不顾身地顽强抵抗,弘农军推进至城墙边着实花费了一番代价。 待弘农军开始攻城,更多的箭矢、檑木、滚石在等着他们。 高顺一马当先,手中盾牌挡住了一块檑木,却差点被一块滚石砸下去。 “集中进攻地方将领。”段煨指着高顺所在的方向,冲城上的守军吼道。 他自己也拈弓搭箭,瞄准了高顺,却被另一名超过高顺往城上冲去的军士挡住。 …… 华阴城战事陷入焦灼,段煨麾下的人马也已经偷偷绕过弘农军的探马,逼近了湖城。 “王上,城外发现西凉军人马,约有两千余人,直奔湖城而来。”一名军侯在城墙上看到来犯之敌,赶快跑到县衙,禀报刘辩。 “王上,是否让伯平派一军回防。”张辽起身言道。 刘辩笑了笑,言道:“有文远在,寡人无忧矣,令伯平专心对敌便可。况湖城距华阴五十里,远水难解近渴。走,随寡人去会一会敌将。” 然后,刘辩率荀攸、张辽、梁宇、马礼等人率一军出城迎敌。众人见来敌旌旗上书一个段字,正是段煨麾下的将士,皆对荀攸的远见表示拜服。 来敌为首一人唤作段睿,乃段煨租中子侄,善使一把长矛,是段煨身边的左膀右臂。 段睿曾在西迁路上见过刘辩,自然认得后者。他见刘辩只带了五百军士出城,心中大喜,二话不说,直接带兵冲杀过去。 他自恃单挑不过张辽,心中打定主意,利用数量优势击溃弘农军。 …… 段睿尚未与弘农军交战在一起,又有一队西凉军由茅津渡河南下,进入弘农国内。 这队西凉军渡河之后,由一支分为两支,一支由郭汜、董承率领直奔陕城,另一支则由樊稠率领越过陕城,直奔弘农国的中心弘农城。 董卓女婿牛辅一直率军在河东郡与白波军作战,前不久,他与白波军大战一场,以飞熊军损失八成的代价重创了白波军。 其中,白波军首领郭太战死,其他战死的头领亦不计其数。 此后,牛辅一直与白波军余党作战,稍微占据了上风。 这一次,他同时收到了段煨的援兵请求和董卓的军令。于是,他派樊稠、郭汜、董承三将带兵进入弘农,欲将陕、弘农两城拿下。 早在西凉军尚未完全渡河时,陕令杜畿便已经知晓西凉军的动态,他一面差人到弘农城、湖城、黾池城知会,一面积极准备防守事宜。 他非武艺高强之人,不善于出城迎敌,所以便放弃出城迎敌的打算,督促军士准备守城器械,发动百姓一齐协助军士。 他上任后,各项政令深得民心,百姓自然愿意听从他的召唤。 不到半日,陕城便做好了准备。 …… 另一边,徐荣、华雄的队伍已经兵临宜阳城下。 似乎,弘农军与西凉军已经全面开战。 第九十一章 全面开战(中) 黾池城,县衙。 杜畿派来告知河东西凉军大军渡河的军士才走,徐晃麾下一名军侯扶着一名浑身是血的军士又走了进来,对徐晃言道:“将军,新安告急,敌将徐荣、华雄率一万西凉兵已将宜阳城包围,曹将军派人拼死杀出城,将消息送来。” 徐晃面对着两份消息,心中犹豫不知该支援那一路人马。 陕城一处,杜畿未趁西凉军渡河之机进行袭击,已经失了先机,城中又少了陈忠的一千人马,一味固守并不是办法。 宜阳一处,徐荣早先用计败关东义军于大伾山,足见其韬略,其亲自率兵来攻,若不相救,宜阳危矣。 而徐晃最担心的一点是,徐荣是故意将求援的人放出来,以便其围点打援。 “可知会过新安皇甫将军?”徐晃扶着那名浑身是血的军士坐下,问道。 “禀……禀将军,某一共三人冲出重围,一人往……往新安,一人往弘农,某……某往黾池。”那名军士有些吃力地答道。 徐晃得到回答,命人将其带下医治,当即命吴羽点齐兵马,欲往宜阳而去。 吴羽有些不解,言道:“将军,陕城更近,且兵少,缘何不先解陕城之围,而往宜阳乎?” 徐晃笑了笑,言道:“杜伯侯并未请援,可见他有信心应对陕城之围。而坚寿知宜阳被围,定然已率兵前往救援,若西凉军围点打援,坚寿危矣。” 吴羽恍然大悟,迅速到营中点了一半近一千五百人马,在城门处得等候徐晃。 徐晃穿好盔甲,见吴羽将一切准备妥当,言道:“伯云,汝留在黾池守城,万事可自行决断。” 吴羽闻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徐晃阻止,后者言道:“无需多言,某信汝,另小心西凉军趁城中守备薄弱,偷袭黾池。” “某若有命,定保黾池不失。”吴羽拜道。 随后,徐晃率军往宜阳而去,而吴羽则派出大量探马,在黾池周遭查探。 …… 陕城,北门。 此次西凉军渡河而下,并未带太多辎重,只带了一些轻型云梯,以做攻城之用。 郭汜、董承两人整顿完毕,将大军在北门外排开,董承在阵前压阵,郭汜则一骑在城外骂阵。 他从一处村落中知晓县令唤作杜畿,先将杜畿骂了一个遍,言语粗俗无比,不堪入耳,然而城中除了一名军士吐了一口口水之外,再无其他反应。 然后他又将杜畿的家人数落了一遍,言语不堪数倍,城中依然没有反应。 郭汜见杜畿并不受他影响,又在城外骂了一阵。他正要反身回阵,城中一人探出头,怒斥道:“郭汜匹夫,有胆来攻城,逞什么口舌之能。” 此人正是杜畿,他隐忍郭汜多时,此时正式爆发出来。 郭汜闻言,并不理会杜畿,反而拨马回阵,肆意大笑。 待他回到阵前,一声令下,西凉军在董承、伍习两人的率领下,向陕城发起进攻。 陕城的情报他早已打听清楚,城内至多只有一千五百人,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只要西凉军攻上城墙,陕城便唾手可得。 城上的杜畿见西凉军冲来,一边命人放箭,一边命人将热油准备好。 待西凉军付出众多人员伤亡代价赶到城墙边架起云梯,正往上爬时,杜畿命人将热油倒在云梯上,热油顺着云梯往下流,将西凉军士兵烫的摔落下去。 尔后,杜畿又命人将云梯上的热油点燃,火苗蹭得一下蹿了出去,将整个云梯引燃,令西凉军不敢蹬梯攻城。 若不是杜畿心中存着一些怜悯,命人用热油浇梯,恐怕很多西凉兵便随着云梯一同被火点燃了,攻城的西凉兵见云梯已毁,而成墙上的箭矢依旧向下倾泻,纷纷向后退去。 郭汜见云梯被毁,军士纷纷撤回,气得咬牙切齿。 只见杜畿在城墙上探出头,大喊道:“匹夫,滚回家去吧。” “唰。” 郭汜从腰间抽出大刀,指着杜畿,恶狠狠地言道:“今日不破此城,我誓不为人。” 尔后,郭汜带人离去,到附近的山林中伐木,重新制作冲车与简易云梯,湿木不易引燃,待热油燃烧殆尽,西凉军便可继续攻城。 郭汜这个主意倒是十分有建设性。 …… 弘农城,北门。 华歆、皇甫贤、苏定三人正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皇甫嵩正在那里与西凉军将领对峙,貌似两人还是相识。 西凉军将领唤作樊稠,字子密,凉州金城安夷县人,生的魁梧雄壮,两腮胡须茂密,颇像一头林中暴熊。 这一次,他奉牛辅军命,渡河南下,正好遇见了凉州时的旧识——皇甫嵩。他早年随董卓在凉州作战时,曾与皇甫嵩、马腾等人有过交集,因性格豪爽,没有城府,倒与众人交好。 “老将军,近来可好?”樊稠面色和善地与皇甫嵩打着招呼。 皇甫嵩却叹了一口气,言道:“贼人祸国,岂敢言好。我闻子密万军之中斩郭太首级,勇武更甚当年。” 早先,樊稠与张济率飞熊军深入敌阵,亲斩敌帅,心中颇以为傲。现他闻皇甫嵩夸赞之言,很是受用。 然而敌人便是敌人,他指着身后的军士,对皇甫嵩言道:“某今次带了一千飞熊军于此,老将军定然守不住这弘农城,不如降了吧,以免伤筋动骨,害了性命。” 皇甫嵩抚须大笑,指着城墙言道:“守得住,守不住,我们那里见。人言飞熊军皆勇士,老夫倒要见一见,究竟是老夫老了,还是尔等徒有虚名。” 常言道,话不投机半句多。 言至于此,两人已经没有寒暄的必要,皇甫嵩率军回城,而樊稠则整顿兵马,准备攻城。 华歆、皇甫贤、苏定三人见皇甫嵩回城,上前询问,后者只是回了一句:“各自准备战斗,敌军精锐“飞熊军”也在其中。” 然后皇甫嵩便跳下马,往城墙上去了。 …… 湖县。 湖县境内此时有两骑在相互追逐。 早先段煨麾下段睿见刘辩出城,率军冲杀,欲利用大军令后者命殒于乱军中。 然而刘辩命全军休要慌乱,令军士原地摆开阵势稳固防守,迎接西凉军的突击。前方盾步兵长枪兵阻挡骑兵,后方弓箭手消减敌军队伍。 待两军战至一起,张辽便寻段睿处杀去,无论后者转去哪里,张辽都如影相随,刘辩亦命人随张辽杀过去,掩护张辽。 张辽便像一柄利剑的剑尖一般,引着弘农军向前杀去。 不知何时,张辽、段睿两人竟从西凉军阵前追逐到了阵后,西凉军、弘农军也互换了位置。 段睿见身边已无军士,一骑夺路而逃,而张辽紧追其后,便是开始的画面。 半刻之后,张辽提着段睿的尸首返回城外,喊道:“尔等主将已死,投降不杀。” 段睿也有一番武勇,没想到却死的这样窝囊。 西凉军众人此时才发现段睿消失不见,几名军侯合计一番,不如抢回段睿尸首,就此退去。 于是,众人一齐向张辽杀去。 张辽见状,丢了段睿,催马迎上众将,这边刘辩也命人冲杀,免得张辽受敌所伤。 只见张辽三槊戳死三将,杀出一条血路,令弘农军士气大振,不一会儿,竟将西凉军杀得散去。 众人正待回城,荀攸却对张辽言道:“文远,败兵远去,还需汝将其赶离华阴,以免伯平等人腹背受敌。” 张辽闻言恍然大悟,率五百军士追击往华阴溃散的西凉军。 第九十二章 全面开战(下) 张辽率军追击溃散的西凉军,一直追击到陕、华阴两县边界,复将败军赶往南面山中,才率军返回陕城。 而华阴战场,段煨军表现得十分顽强,仅有高顺一个强点率人登上城墙,但很快弘农军在城墙上的空间便被压缩,然而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此时城中守军仅剩千余人。 若不是张宇一直在西边出工不出力,西凉军的损失可能还会大一些。 按照段煨的设想,此时段睿早已展开了对湖城的攻势,湖城派来让高顺回救的军命也该到了。 怎奈刘辩并未让人前来知会高顺,让段煨的计划完全落空。 这一环落空,恐怕今日这华阴城凶多吉少。 高顺已经在城上力战许久,伍孚在城下看得有些揪心。他又从西门调来了五百军士,支援高顺这一侧的战事。 这五百人原先皆属秦远麾下,对段煨心怀怒意,此时终于不用陪张宇在西门处佯攻,愤然向城墙上攻去。 有了这一支生力军的加入,南门上的守军压力逐渐增大,让高顺趁机掀翻围在身侧的守军,将城墙上的战果继续扩大。 此时,城下突然有一匹快马跑到伍孚身边,对他耳语几句。 伍孚闻之大惊,对身后的二百军士言道:“将士们,随我攻城,速速拿下华阴城。” 然后,他便率众人加入了攻城战,这样一来,光北门处的军士便差不多赶上城中剩余的西凉军,再加上陈忠一直在东门外竭力攻城,西凉军渐渐独木难支。 段煨突然有些后悔,他不该自作聪明,将段睿派到湖城。 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 眼见东侧城墙亦被弘农军攻上,南侧城墙的缺口越来越大,华阴城墙已经抵挡不住弘农军的脚步,众人劝段煨就此退去,而后者却挥舞着手中长刀一步也不远退却。 这城墙便是他最后的倔强。 “再坚持一刻,京兆援军必至,河东援军必至,我绝不后退。”他心中倔强地喊道。 “将军,得罪了。”段煨左右见敌军渐渐围拢过来,一把将他抱住,相互掩护着将他拖下城墙,往北门夺路而去。 不一会儿,西门处的西凉军也撤下城墙,一起掩护段煨逃出北门。 “往西去。”段煨被麾下将士拖出城门,心中气愤难当,大吼道。 他要往西看一看,援军究竟都在哪里? 张宇此时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他见敌军从城墙上撤走,不再佯装攻城,而是命人登上西侧城墙,往城内攻去。 而不远处,西凉军众人护着段煨从他们方才位置不远处经过,往太华山方向去了。 此时,段煨身边只剩两百余人,而他就这样逃了。 荀攸早有交代,若段煨逃出城,东、西两军务必将段煨赶往北方司马芝埋伏处。 陈忠都知道在城外留一军,而张宇却完全没有这个意识。 显然,荀攸白交代了。 高顺率军攻入城中,见段煨向西逃跑,心中十分不甘,欲率军追击,却被伍孚拦住。 他不解地对伍孚言道:“伍大哥,不为伯瞻报仇了吗?” 伍孚则有些近乎嘶吼地言道:“伯平,我欲为伯瞻报仇之心甚切,然西凉军五千援军已经越过太华山,逼近华阴。我等应迅速组织守备,以免华阴城得而复失。” 这边是方才那名军士对伍孚耳语的内容。 战时,他为了不影响军心,并未告知众人,此时城池已经攻下,他便讲与众人,另众人有一个心理准备。 高顺、张宇、陈忠三人对于这个消息反应不一,高顺眉头紧皱,知道此次守城并非易事。张宇一脸纠结,不知是否要放西凉军入城。陈忠则一脸无所谓,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抵也就是如此。 “先将器械运进城吧,休叫西凉军抢了。然后差人到湖城向王上、先生禀报西凉军此举。”高顺思忖了一番,言道。 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准备迎战西凉军,只是不知这一次领军的是哪位将领,是不是飞将吕布? 另一边,段煨西行没多久,便在华阴境内遇到了援军,领军之人不是吕布,让他有些失望。 但他表面上依然和颜悦色。 来将正是吕布麾下将领魏续、宋宪、侯成三人,三人见段煨仓皇逃至此处,心知华阴可能已经易主了,忙问道:“将军何故至此,可是华阴没了?” “哎,华阴已被高顺攻下,没了……” 段煨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受了很大的挫折,尔后,他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华阴城中此时只有不足两千人,不知三位是否愿重新攻下华阴?” “若真如此,某便陪将军一遭。然我军此次前来,以为将军仍在华阴城中,并未携带攻城器械,该当如何?”魏续听闻华阴城中只有不足两千人,动了攻城之意。 临行前,吕布曾与三人交代,谁若攻下城池,自己占有便可,不用理会其他。 他见段煨只有两百人,根本没将候着放在眼里,若段煨不同意他占有华阴,杀了嫁祸给弘农王便可。 他又与宋宪、侯成两人对视一眼,见两人皆有此意,故而同意了段煨的提议。 “我早先在城外藏匿了一些器械,便是为了以防城池被攻破所用。三位且随我来。”段煨对于魏续的担心并不以为意,言明他早有准备。 三人闻言也放下心来,率军随段煨至一处村落,村中只有三户人家,皆是西凉移居至此之人。村中存有一座冲车,以及一些简易云梯。虽然数量不多,但攻城足以。 随后,众人带上器械随段煨一道返回华阴城,准备趁弘农军疲累之时,迅速夺回华阴城。 “段将军,又见面了。”高顺立在城墙上,有些戏谑地对段煨喊道。 而后者并未言语,只是在魏续身边一阵耳语,尔后西凉军分为两队,一队由魏续、段煨率军攻西门,一队由宋宪、侯成率军攻南门。 这一次,弘农军与西凉军互换了角色,倒是有趣。 至此,西凉军针对弘农国的全部兵力皆已赶至弘农国境内,是为全面开战。 第九十三章 三徐混战 宜阳县。 皇甫元自收到宜阳被围的消息后,立即点了两千兵马,大摇大摆地直奔宜阳城。他不求解宜阳之围,只望能拖延至徐晃赶来。 他不知河东西凉军渡河南下的消息,所以心中笃定徐晃一定会率军赶到。 若他知晓,必然不会如此冒失。 皇甫元率军行至距宜阳以北十里,左右各冲出一支西凉军,将皇甫元拦住,为首的正是徐荣、徐宁叔侄,皇甫元早年曾与徐荣在凉州并肩作战,是为旧识。 “仲期,又长高了一些。”皇甫元,与徐荣、徐宁是旧识,此时说起话来,倒是十分客气。 “兄长,别来无恙。”徐宁与皇甫元以兄弟相称,可见私下关系尚可,此时互相敌对,徐宁有一丝尴尬。 徐荣对宜阳围而不攻,便是采用了围点打援之策,而他见来将是皇甫元,叹了一口气,言道:“坚寿,你若就此退去,某可放你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 即便是皇甫元之父皇甫嵩至此,徐荣也不会放任其离开,也就是只有皇甫元,才会让徐荣这般留情面。 皇甫元知道徐荣之言出自真心,然而他不能领这个情。他若就此退去,那宜阳城便危险了。 明知是计,他也要闯一闯。 “某谢过将军好意,然君为贼,某为汉,不相容矣。”言毕,皇甫元便率麾下将士往徐荣阵中掩杀过去。 徐荣、徐宁两人见状,只是待在原地,片刻之后,皇甫元一军身后又闪出一支队伍,是徐荣一早便安排好的伏兵。 此时西凉前后呼应,将皇甫元一队人夹在中间,令其麾下的弘农军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眼见深陷重围,皇甫元命冯恢、冯爽两兄弟率军迎击身后敌军,争取杀出一条血路,而他则亲自率军抵挡徐家叔侄。此次出城,他只留了贺章守城,至于冯家兄弟,尚有一丝不放心,不敢留其守城,然而在这危难关头,他也只能信任两人。 冯氏兄弟领命而去,眼中露出坚毅的目光,任谁都可以看出此时情况有多么糟糕。 有了冯氏兄弟的率领,队伍后面的混乱得到了有效的缓解,甚至还有了那么一些优势。 只是这些优势相对于皇甫元所受到的压力来说,杯水车薪。一个徐荣,便已经与他旗鼓相当,更何况还有一个更加骁勇的徐宁。 皇甫元勉力支撑,只待冯氏兄弟冲开一道缺口,率军撤走,寻黾池军队,再往宜阳去。 然而照这样下去,缺口尚未打开,他麾下的大部分将士便要殒命于此了。 或许方才带兵撤走是为上策,但皇甫元并不后悔如此,他有他的坚持。 “放箭。” 更让皇甫元头大的是,徐荣还在命令身后的弓箭手往弘农军阵中放箭。 眼见身边朝夕相处的将士接连倒下,皇甫元心中有些无奈,他命众人缓缓后退,像冯恢、冯爽靠拢,准备集中兵力先冲出去再说。 “追,休叫皇甫坚寿逃了。”徐荣已经看出了他的意图,指挥军士追赶。 皇甫元听得真切,身后追兵追势甚猛,身前通路尚未冲开,破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哒……哒……” “将军,马蹄声。” 此时,西凉军的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皇甫元、冯恢、冯爽三人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但心中仍升起了一丝希望。 只见一员猛将手持开山斧,向三人的方向横冲直撞冲杀过来,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正是弘农国白波校尉、黾池令徐晃。 徐晃身后,三百骑紧紧跟随,随他一起将西凉军的阵线撕开了一道口子,无人可当。 “坚寿兄,你们先撤。”徐晃杀至皇甫元身边,让皇甫元率军先杀出包围,而他则继续前进,与徐荣、徐宁两人斗在一起。 以徐晃之勇,同时面对两人也不落下风。 徐晃使一柄开山斧,一招一式刚猛非凡,徐荣手中一杆长槊,一刺一扫灵活多变,而徐宁便有趣了,他斗了几回合,丢了手中长枪,从腰间拔出佩剑,似乎多了几分灵气。 徐晃见徐宁以枪换剑后厉害了几分,知道后者更善使剑。 “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小瞧了。”他心中想道。 想毕,徐晃手中的开山斧力道更大,速度也快上了几分,然而对面的徐宁应对起来也变得有些恼火。 徐宁招式多变,还有余力趁势反击,然而徐晃力道加大之后,徐宁的力气却是有些不及,根本不敢硬接欺近的开山斧,又何谈反击。 其实,这也是因为徐宁作战经验不足,应变不够。 “仲期,你绕到他身后,你我一起夹击。”徐荣见状,知道徐宁应变不足,让他绕到徐晃身后。 待徐宁到徐晃身后,后者大斧虽然覆盖范围极广,但徐宁招式灵活多变,一招后有多个变招,虽然不能伤到徐晃,但应对起来却游刃有余。 “公明兄,我来助你。”皇甫元命冯恢、冯爽两人率兵先行杀出,自己则前来助阵。 他见识过徐晃的勇武,但也清楚徐荣、徐宁两人的实力,还是稍微有些担心徐晃的安危。 况且,徐晃来救他,他又怎么安心将徐晃丢在这里。 徐荣见皇甫元复又杀回,又见弘农军已经撕开一条口子,趁徐晃攻击徐宁间隙,一槊直奔徐晃面门,徐晃见状弃了徐宁,斜身躲闪,顺便一副横抡,直奔徐荣。 徐荣趁机,脱开战团,对徐宁言道:“仲期,走了。” 后者闻言,亦驾马脱出。 皇甫元倒是没有机会插足三人之间的打斗。 徐晃见两人脱离战团,也不追击,对皇甫元言道:“坚寿兄,我们撤。” 然后两人追上前军,向北撤去,徐晃的三百骑还剩二百余骑,亦紧随其后。 早先,徐晃担忧赶不及,便率骑兵先行,步兵及辎重在后。 他这三百骑可是在营救皇甫元的战斗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众人撤了一段时间,见身后并无追兵,便停下休息,皇甫元逃出虎口,对徐晃营救自己表示感谢,同时为宜阳城的处境表示忧心。 徐晃亦叹了一口气,言道:“不止宜阳一处,河东西凉军渡河南下,陕县亦有危险。” “什么?” 徐晃瞧着皇甫元惊叹的表情,又言道:“某担心长安西凉军支援段煨,王上亦有危险。然宜阳西凉军不却,西进危险更大。” “……” 皇甫元已经吃惊到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徐荣瞧着见自己率军撤走一脸不解的徐宁,言道:“徐弘农军知我等在此,必不再走此路,若绕道行至宜阳,华将军将面对其与曹修明夹攻。宜阳城,才是决战之处。” 徐荣一语点醒徐宁,后者则乖乖跟在徐荣身后,思起了今日与徐晃的战斗。 第九十四章 老将负伤 弘农县。 弘农城处的战斗十分激烈,西凉军已是虎狼之师,飞熊军更是西凉军中精锐,身经百战,装备精良,远远望去便与种不同。 只见飞熊军训练有素,行动有条不紊,对弘农城发起冲击。 飞熊军穿插在西凉军中间,弘农军尚未对其造成太大杀伤,飞熊军便已架起云梯,向城墙发起冲击。弘农军与其乍一交手,便感觉到一阵压力。 “将士们,身后便是汝等的家、汝等的亲人,休要叫西凉军登上城墙。”皇甫嵩见状,对城墙上的将士吼道。 “喏。” 城墙上的守军闻言,将早已备好的檑木、滚石向登城的西凉军砸去。 然而,梯上的西凉军并未全数摔落下去,仍有一部分人挡住了守军的一番投掷,尤其有一个身材魁梧者,更是用盾一拨,便将一块滚石挡到一旁,继而继续登城。 城上守军见之,惊诧不已,一时竟忘了手中的动作,抱着一块檑木立在原地。 若不是苏定及时赶到,一刀拦住袭来的斧头,这名军士早已经成了斧下亡魂。 城外,樊稠瞧着已经有人登上弘农城,心中甚是满意。登城者唤作攴赤儿,乃是飞熊军中的佼佼者,力能负五百斤,非常人能比。 樊稠对于攴赤儿这番表现,心中早有准备,这也是他临行前特意将后者调来的原因。 有攴赤儿在,根本不用他出马。 而对于弘农一方来讲,敌人登上城墙可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率先上城的是一位力大无穷的魁梧大汉,登城后守住城墙的位置,让身后的军士依次登城,很快便占领了城墙上的一块空间。 苏定率人勉力阻挡西凉军,怎奈根本不是攴赤儿的对手,只能望着不断登城的西凉军暗自叹息。 “城在人在。”他心中思着曾经在弘农城外立下的誓言,又再次义无反顾地杀了上去。 西凉军若想进到城中,必须要跨过他的尸体。 仿佛感受到了苏定眼神中的坚毅,他身边的将士亦更加拼命,势要将城上的西凉军再赶下城去,怎奈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顺利,攴赤儿依旧勇不可当。 “让我来会会你。” 攴赤儿一斧劈倒一名守军,忽然听得身前一句略显沧桑呼喝,一名老将挺刀杀来,刀势老辣、凶狠,直取他的咽喉。 来者正是弘农傅皇甫嵩,原本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樊稠身上,他见樊稠一直在城下未有任何动作,心中还是轻松了一会儿。 结果,才一交手,西凉军便已经攻到了城上,没想到飞熊军中竟还有这样的狠角色。 皇甫嵩见众将抵挡不住,苏定亦被攴赤儿所伤,赶忙上前帮忙,大刀直奔威胁最大的攴赤儿。 攴赤儿一斧架住他的刀,然后趁机欺近,大斧从怀中翻转,砍向他的胸前。 皇甫嵩对于攴赤儿这一招显得有些措手不及,长刀尚未收回,只得迅速向后急退,动作有些狼狈。 “在下武威攴赤儿,幸与皇甫将军切磋。” 只见攴赤儿微微欠身,对皇甫嵩行了一礼,算是与这位凉州名将打了招呼,尔后提斧向皇甫嵩攻去,丝毫没有轻视之意。 苏定此时左臂受伤,欲上前助皇甫嵩抵挡攴赤儿,皇甫嵩见状,将苏定拦住,言道:“季安,汝去协助守城,老夫还没有老到不能上阵杀敌。” 然后,皇甫嵩接住攴赤儿大斧,刀尖上挑,往后者手腕点去,令后者急忙向左躲闪。 皇甫嵩大刀翻转,向右横扫,往攴赤儿腰间袭去,眼见就要得手,后者左脚却是早已落地,大斧挡住大刀,右脚向皇甫嵩腰窝踹去。 “咚。” 一声闷响,攴赤儿一脚结结实实踹中了皇甫嵩,虽然皇甫嵩竭尽全力扭转身体,但还是被擦着大腿踹中了一脚。 此时,他右腿火辣辣地疼,心道:“若是这一脚若是结结实实地挨上,这条腿非不废了不可。”他右腿并非不能移动,而他却计上心来,一动不动,佯装他的右腿已经废了。 另一边,攴赤儿见一脚踹中皇甫嵩,后者躲闪之后,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应该是被踹得不轻。 虽然他感觉方才那一脚并未完全踹在皇甫嵩腿上,但想到后者已经上了年岁,不复当年,被自己这一脚踹断腿也是有可能的。 攴赤儿思至此处,心中起了几分傲气,复起一脚踹向皇甫嵩胸口,若这一脚踹中,后者必然要断几根肋骨。 但是,他这一击未用兵刃,而是用脚,着实有些托大。即使皇甫嵩不能移动,仍可用兵刃阻挡,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只见皇甫嵩向左挪了一步,虽然有些踉跄,但还是躲开了要害,然后皇甫嵩右手将刀抛至左手,右臂被攴赤儿踹中的同时,左手起刀,将攴赤儿脚筋划断,令后者落地后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皇甫嵩没有任何犹豫,一刀由攴赤儿后背插入,令后者命殒当场。他此时右腿、右臂几乎失去知觉,若不如此,攴赤儿一斧便可要其性命。 他与攴赤儿之间的战斗,用惨胜来形容,再好不过。 攴赤儿一死,其他西凉军便没有这么大的危险,逐渐被苏定带人压制到城墙边,要么自己跳下城墙,要么殒命于城墙上。 弘农军将城墙上的失地全部收复,士气大振,西凉军难有作为。 城下樊稠见此,鸣金收兵,率麾下将士退去,在弘农城外二十里扎营。 他担忧弘农军趁胜追击,故此不敢于弘农城附近安营。 “将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派人去陕城联络郭、董两位将军,再做打算。” 樊稠在帐中思考了半刻,决定先与郭汜、董承联络一番,若陕城之战不力,他前往陕城与两人汇合一处,若陕城已破,则请两人前来支援。 另一边,苏定正慢慢扶着皇甫嵩一瘸一拐地往城下移动。他早先见皇甫嵩立在城上是在思考,后来见皇甫嵩保持这一姿势时间太久,察觉到不对,前来查看。 两人小声交流,苏定才知道皇甫嵩受了这么重的伤,方才的战斗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轻松。 皇甫嵩为了稳定军心,才未暴露伤势,此时亦是坚持着随苏定往府中而去。 苏定将皇甫嵩送回住所,亲自去请叔父苏友常为其诊治,结论是皇甫嵩要近半月不能下床。 苏定离了皇甫嵩府上,看了看左臂的伤口,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思忖道:“若敌军再次来袭,又该如何御敌。” 第九十五章 夜袭(上) 华阴县。 高顺、伍孚、陈忠、张宇四人率军攻下华阴城,却又遭遇支援段煨的魏续、宋宪、侯成三人在段煨的引导下攻城。 好在西凉军攻城器械不多,只向西、南两处发起冲击,四人在华阴城中拼死守了半日,拼死挫败了西凉军两轮攻势,总算熬到了夕阳西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短时间内破城无望,魏续等人也暂时放弃了攻城的打算,率军在城外驻扎,并派人在四个城门外,以便截杀城中派往他处求援的军士。 西凉军营寨中,段煨让魏续坐于上首,自己则坐在一侧,与宋宪、侯成两人一般。 按照四人的军职来说,段煨身为中郎将,比另外三人官位都要高出一截,却将上首让与魏续,算是自降身份。 一是如今段煨麾下并无多少兵马,在营中分量自然便弱上一分,二是他有求于三人,指望三人帮他收复华阴,算是示好。 只是他不知道,魏续三人进攻华阴城,并非为了他,而是将华阴城占为己有。 “今日段将军累了一日,好生休息吧,巡夜之事交与我三人便可。”段煨主动申请巡夜,却被魏续出言阻止,令其自去休息。 魏续三人既然心存夺华阴之念,自然不将段煨视作自己人,待段煨离开后,三人在帐中商议,华阴城一旦被攻下之后的归属问题。 “自然是归魏兄。”宋宪、侯成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达成了默契,对魏续言道。 如今吕布军中,魏续一人握有三千将士,是吕布麾下第一将,尔后是握有两千军士的郝萌。魏续与吕布有亲,受吕布重用倒也无可厚非,而郝萌则是因为被吕布斥责后,后者为了安抚他,而又另拨一千军士与他。 两人现今的实力争不过魏续,自然愿意做一个顺水人情,将华阴城让与魏续。待魏续不在吕布身边,两人便有了更多的机会。 至于郝萌,两人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一个运气好的家伙罢了。 “只是华阴现高伯平镇守,我们三人联手,或许也只能与其打个平手,又如何攻下城池?”宋宪想到守城的正是旧识高顺,不禁皱起了眉头。 “今日撤退时,我在地上捡到了这个……” 魏续伸手从上衣中掏出一个竹碟,上面刻着四个字“子时”、“东门”,看痕迹像是新刻上去的,应该就在他们攻城之时,不知被谁从城上扔下来的。 看样子,城中有人愿为内应,会在子时为众人打开东门。 “会不会是弘农军的计谋?”侯成闻言对此并不以为意,他曾从郝萌口中听到前一次郭汜等人率大军进攻弘农城,却不战而退的事。 这件事是计谋的可能性极大。 “我认为可以一试。今夜,我率五百人进入城中,两位将军在城外接应,如何?。”魏续思忖了一番,言道。 宋宪、侯成两人皆认为此事皆为弘农军奸计,极力劝阻,然而两人劝了一会儿,见魏续执意如此,便勉强答应了魏续的计划,但要其带一千军士。 三人已经做好决定,各自到营中准备。 亥时,段煨听到营中响起一阵脚步声,像是大军开拔一般。 “兴平,营中怎么如此喧嚷?”段煨回到帐中不久,听得帐外有些喧闹,将一名年轻将领唤来,打听营中何事。 “大人,是魏、宋、侯三位将军在营中调动军士,此时已经出营去了,不知为何。”来人出去打探了一会儿,回来向段煨报道。 段煨一听魏续、宋宪、侯成三人有行动,却不叫上他,一定是与他利害相关的事。而与他利害相关之事,那自然是华阴城了。 “难道三人要夜袭华阴城?然今夜无月,又如何攻城?”段煨有些看不懂三人的意图。 他身边的军士突然想起白日的一件事,将曾看见魏续捡竹碟之事讲与他。 段煨闻言,心中恍然大悟,原来城中有人愿为内应,怪不得三人敢如此行事。 倘若城中内应为真,三人今夜定能拿下华阴城,而三人能拿下华阴城,却不知会他,定然是不愿将城池交还与他,欲占据华阴。 “难不成是吕奉先授意?相国如今远在洛阳,而掌控长安的是他吕布,难道……”段煨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让他脊背冷汗直流。 若他思考出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便不能留在营中了,否则,他有可能被魏续、宋宪、侯成三人杀死。 若城中内应为假,魏续、侯成、宋宪三人必败,弘农军定然趁机掩杀大营,此处亦非安全之地。 如今华阴城形势多变,涉及太多厉害关系,他又没有太多人马,对华阴城断了念想。 想毕,他命人点齐麾下剩余军士,借口出兵帮助三将,连夜出营,往凉州方向去了。 另一边,华阴城中,来自卢氏的张宇独自站在北城墙上眺望远处的黑夜,翘首以盼西凉军的到来。 他今日思考了一番,决定为西凉军大开方便之门。他趁守南门时,往城下丢了一个竹碟,上面刻着“今夜子时北门大开”。 他亲眼见到一名西凉军军士将竹碟捡起,揣进了衣中。 所以,他今日主动申请守北门,并一直坚守于此,守卫的军士也全部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只待时间一到,放西凉军入城。 “可惜,王上并不在此。”他心中叹了一口气,嘀咕到。 反正也没人可以听到,他倒是直接将心中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时间离子时越来越近,他心中也越来越紧张,毕竟他所要做的事太过于刺激,不由得心跳加速,浑身也燥热起来。 离华阴城不远,魏续率着一千军士慢慢向城门靠近。只见城上燃着零星的火把,却没有一个守军。起先他还有些谨慎,但当他走近城墙却没有受到攻击,顿时放宽了心。 一个体格健壮的将领招呼魏续进城,并指着门边的几具弘农军尸体,言道:“守城的军士都被某杀了,将军赶快进城。” 魏续见到城门边的几具尸体,又见大汉佩刀上血迹未干,顿时放下心来,率军进城,在大汉的引导下,赶往县衙。 “咦?” 张宇在城墙上,看到城中似乎有人影闪动,不禁有些奇怪。 第九十六章 夜袭(下) “将军,敌袭。” 寂静的黑夜中破空出现一声惊呼,将正在熟睡中的华阴百姓惊醒,一阵脚步声由街道上传来,似乎有着为数不少的军士正在行进。 原本方才还在压着脚步,这一声喊声响起,西凉军再也不用压着脚步,快速包围了县衙。 方才的喊声来自于一名身材略有些臃肿的军士,此人正是高顺麾下军侯秦琦。他原本在门外守卫,却见一众西凉军冲了过来,他未作任何抵抗,赶紧率人进入县衙,将门关上,冲高顺房中高喊。 他这一系列动作在魏续看来,真是胆小、怯懦。 魏续见县衙大门已关,又闻秦琦呼喊,知道高顺定在其内,命人将县衙包围,指挥几个壮汉撞开大门。 “咚……咚……” 县衙大门连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似乎禁受了莫大的压力而发出哀嚎。 “撞开大门,今夜我们便可以在城中休息了。”魏续心情大好,同时为众人鼓舞着士气。 心中想到今日便可成为一城之主,他抑制不住地兴奋。 “咔。” 随着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县衙的大门经不住摧残,门栓应声而断,县衙的大门也随之慢慢打开,有两名军士因为用力过猛,竟然摔了进去。 “冲,杀尽县衙中的每一个敌人。”魏续指挥着麾下半数将士向县衙内杀去。 即使高顺勇武非凡,亦经不住如此多人的围攻,魏续念及高顺是旧识,并未亲自带兵杀将过去,而是像一个多愁善感的文士,望着夜空中的繁星,怔怔出神。 然而,他才出神了一秒钟,便被麾下将士的惨叫声拉回了眼前,只见不少军士拥挤者从县衙中逃出,模样极其狼狈。 很多人身上还有着箭伤。 “将军,有埋伏,快……快走。”一名身中两箭的军士踉跄着跑到魏续身前,摔倒在他面前,尔后在他面前咽了气,临死前从口中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魏续看向身边,那名接应他入城的健硕军士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何时悄悄离开。 眼前的一切,令魏续知道自己是中了弘农军的计。他当机立断,欲率人按照原路往城外杀去。 只是他才走了几步,方才那名健硕军士率一军挡在了西凉军的去路。此人正是陕县陈忠,其实他白日攻城时已经见过陈忠,却因为后者改了扮相,没能认出后者。 魏续正待说一两句狠话,身后又闪出一军,领军的正是他的老熟人高顺。 同时,县衙大门重新大开,闪出一队人马,正是方才佯装怯懦的秦琦。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副凌然的神色。 三面被围,另一面是墙,魏续此时有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但他绝不会轻易认输。 “众将,随我一起杀出去。”魏续啐了一口,对麾下军士喊道。 尔后,他便率人往陈忠那一队人方向杀去,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西凉军牟足了劲冲杀,令早有准备的陈忠一军抵挡不住,慢慢被撕开了一道缺口,一部分西凉军从中杀出。 幸好高顺率人杀过来,将缺口堵上,他往被围困的西凉军中望去,不见魏续身影,知道后者已经冲杀出去,复又率军追赶。 今日刻有“子时”、“东门”字样的竹碟便出自于高顺之手,作为引诱西凉军中计的圈套。这件事,为了保密,除了陈忠、秦琦两人知晓以外,伍孚、张宇两人都不知晓。 此时,伍孚正在西门守卫,听得城中杀声大起,率一军前来支援,正好撞上了慌不择路的魏续一行人。 魏续与伍孚斗了十余回合,见不能短时间结束战斗,担忧身后高顺杀到,便弃了伍孚,往北杀去。 伍孚从随后赶来的高顺耳中听到其中缘由,并未责怪后者,而是与高顺合兵一处,往北追击魏续,对后者紧追不舍。 既然钓了一条大鱼,可不能让他跑了。 魏续被两人追得紧,忽然发现来时之路,赶紧率兵顺着来时方向出城。 结果,他赶到东门,那里城门已经关闭,站满了军士。 他尚未引兵杀到,一阵箭雨袭来,他身边的军士又折了许多。 魏续眼见此路不通,复又杀回,力战得脱,往北逃去。 那里,原本想要接应他入城的张宇正在守着北门。 张宇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原本他掷竹碟传信,接应西凉军入城。结果西凉军的确入了城,却不是由北门,而是由东门。 “难道城中还有内应?” “难道我的身份被发现了?” …… 他心中出现了无数个问题,却没人能为他解答,一直保持着懵的状态 其实只是他的行动与高顺的计略同事发生,魏续只看到了高顺的竹碟,却未看到他的竹碟,不知何故? 西凉军入城不久,他便听到了喊杀声,而他并未带兵支援,只是一直在城墙上观望。 结果,西凉军中了计,情况极不乐观。 有一队军士杀出包围,却不断减员,正向北门方向赶来,此时只有不足十骑。 他心中思忖了一番,想到今夜的行动并未告知与他,高顺、伍孚可能已经怀疑到他了。他决定将来将放走,并随后者而去。 想毕,他走向城墙,对赶来的西凉军喊道:“将军,我是卢氏城张大人麾下张……” 然而,他还未讲完,一把长枪向他掷来,正中他的脖颈。他吐出一口鲜血,后面的话尚未说出,便殒命于城墙下。 “将士们,杀出去。” 魏续方才先被陈忠诱入城中,后被高顺等人围攻,复被追赶至此,心中颇为恼火。他行至次,正见一名弘农军将领,二话没说,一枪投出,解了一口恶气。 他不知张宇是城中内应,否则也不会如此。 北门处,近百名守军皆为张宇麾下心腹兵马,众人见张宇被魏续杀死,顿时怒不可遏,半数向魏续及其麾下杀去。 另一半则拈弓搭箭守好城门,以免被西凉军逃脱。 魏续拔出长枪,三枪刺倒三名军士,心中暗暗得意:“弘农军不过如此,若不是中计,某怎会如此狼狈。” 尔后,他身边的六名弘农军亦被轻易杀倒。 “噗。” 突然一支羽箭袭来,正好射中魏续大腿,疼得他差点跌落马下。 然后又来数箭,其中两箭射中他坐下战马,战马随之倒地,他被压在了马下。 他望着复又射来的箭雨,挣扎着想要抽出被战马压住的腿。 待高顺、伍孚赶到时,魏续已经倒在了距离战马的不远处,身上多处重伤,没了生机。 高顺念及旧情,拦住了继续对魏续尸体施暴,为张宇复仇的众人,然后将他抱起,准备寻一处地方埋了。 吕布麾下一员大将,就这样死在了华阴城。 第九十七章 另一块竹碟 魏续死后,城中的西凉军很快便放弃了抵抗,华阴城的战事再一次告一段落。 高顺、伍孚从俘虏口中知晓宋宪、侯成两将便在东门外不远,但他们并未率军出城攻击。 一来,夜色灰暗,不容易辨别方向,容易误伤友军,亦或者不小心进入敌军包围而不自知。 二来,此时城中并无太多兵马,只有两千多人,还有近一半有伤在身,守城任务艰巨。 所以,众人商量,明日一早再率军查探一番。 另一边,宋宪、侯成两人在知晓魏续平安进城后,原本已经开始商量如何处置高顺了。然而只过了一刻,城中突然杀声四起,两人立即前往华阴支援魏续。 此时,两人心中依然比较乐观,直到他们发现东门已被重兵把守,心中陡升不安,想到可能中了弘农军的计策。 于是两人率军攻了一阵,欲将城门攻破,将魏续救出来。 只是众人白日带着器械尚不能攻下城池,此时又能有什么建树,一番攻势只是徒劳,还白白损失了许多军士。 宋宪正要继续攻城,却被侯成拦住,后者言道:“弘农军早有准备,继续攻城只是让军士白白送死罢了。倘若高伯平率军出城,我二人也难以走脱,不如先行退去。” “难道便不救了?”宋宪大吼着质问侯成,而后者神情哀楚,并未言语。 尔后,宋宪看了看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守军,以及身后冲了一阵,又被弓箭逼退的将士,叹了一口气,言道:“也罢。” 然后,宋宪、魏续两人便离了华阴城,欲返回华阴城西侧的大营。 路上,宋宪、侯成两人商议若段煨知晓三人连夜出营的目的,猜出三人用心,该如何处置。 侯成言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段忠明杀了,免得他回长安后乱说。” 宋宪对于这一个主意并未表示异议,毕竟这其中涉及到自身的利益。 两人打定主意,率军加快脚步,准备一到营中便将段煨等人砍了。 结果,两人到得营中,段煨早已经率军远去,不见了踪影。 侯成见两人扑了一个空,对宋宪言道:“段忠明定是知道了我等的目的,担忧为我等所害。我二人宜立即返回长安,将其截杀,免得他在两位董将军面前搬弄是非。此时,长安流言依旧,恐对吕将军不利。” “侯兄所言极是,我二人宜即刻出发。”宋宪亦表示赞同。 随后,宋宪、侯成两人以“夜袭失败,弘农军追来”为由,将魏续留在营中的两千军士收编己用,率军离了大营,连夜往长安方向去了。 两人既已放弃了魏续,便已经当他是一个死人了,心中不再考虑后者。 其实,此时魏续尚有一口气在,依旧在为生而挣扎,而不知他已被两人放弃。 高顺、伍孚知晓宋宪、侯成昨夜攻城已是翌日清晨,两人并未带来任何威胁,伍孚、高顺两人也只是听了一遍,也未放在心上。 尔后,伍孚守城,高顺带八百军士,往西凉军大营去搦战,然而当他赶到时,那里早已人去营空,炭火也熄了许久,似乎已经离去多时。 高顺误以为这是西凉军的瓮中捉鳖之计,迅速率军撤出,结果只是虚惊一场,并未有意料之中的伏兵出现。 “看来他们是真的离开了。”高顺心道。 然后,他命人重新回到营中,将一些有用的物品整理一番,一并带回城中。 一切皆处理完毕,高顺便带人回了华阴城,准备命人往湖城报捷。 高顺回到湖城不久,另外一军也返回了华阴城,此人便是早先埋伏在华阴城北侧的司马芝。他早先闻高顺等人攻下华阴,率兵赶回。结果半路上又闻长安的西凉兵前来支援段煨。 他料定高顺可以守住城池,便率军绕了一个大圈,埋伏在西凉军撤退的必经之路上,待西凉军撤走之时,他便可以趁机掩杀,捉住逃跑的敌将。 他心知刘辩有意栽培他为湖令,只是此时寸功未立,难以服众,他便有了这个想法。 结果昨夜段煨、宋宪、侯成先后撤走,皆被他拦住了一番,西凉军不知弘农军伏兵数量,不敢应战,仓皇逃窜,丢下了许多粮草辎重,全被他得了。 只是,段煨、宋宪、侯成三人皆逃脱出去,颇为遗憾。 司马芝在一名军士怀中发现了一个竹碟,上面刻着几个字: 今夜子时城门大开。 “难道是城中有内应,怎地西凉军还败了?”他心中思考着将竹碟翻过来查看,结果却看到了屎迹,让他差点呕了出来。 原来捡到竹碟之人并不识字,把张宇传递消息的竹碟当做了如厕时的工具。 “真的是……” 高顺听完司马芝的讲述,又看到了他小心翼翼打开三层布露出的竹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北门为张宇镇守,而张宇却又已经被魏续杀死了,难道是张宇麾下的军士? 高顺脑中有些杂乱,无法将这些事整理清楚,然后他将城中情况讲与司马芝,让后者到湖城拜见刘辩、荀攸,顺便将此事一并汇报。 司马芝领命,离华阴往湖而去。 而司马芝尚未到达湖城,陕、弘农、黾池三县的军情便已经到了湖城。 河东郡西凉军由郭汜、樊稠、董承三将率领渡河南下,正在进攻陕、弘农两城。河南尹西凉军由徐荣、华雄率领,正在围攻宜阳城。 刘辩、荀攸、张辽、梁宇、马礼五人坐在一处,商讨该如何应对此时的复杂局势。 “王上,弘农城有皇甫老将军坐镇,应无虞。陕城兵少,此处必然危急,应派兵支援伯侯。宜阳一处,公明、坚寿两人必然会派兵支援,可解陕城之急后,率兵救援。徐大荣先后败关东义军、鲁阳义军,非大军不能胜。”荀攸思考了一番言道。 刘辩对于荀攸之言非常赞同,命张辽率军往陕城支援,又差人往华阴城打探消息,将司马芝、陈忠等人召回。 然后,他还要将秦远好生安葬。 第九十八章 救宜阳(上) 汉初平元年四月二十七日,司隶弘农国,湖县,湖城。 “伯平,子华,华阴、湖两城便交与汝了。” 刘辩今日将秦远下葬,高顺、伍孚也特意从华阴城赶来,亲自将秦远放入墓中,算是送旧友的最后一程。 一切都处理妥当,刘辩准备率荀攸、马礼、梁宇一道赶往黾池,然后与徐晃合兵一处,支援宜阳。 伍孚则赶回弘农城,协助皇甫嵩守好弘农城。 陈忠则早众人一步,安葬完毕便率人辞了刘辩、荀攸、高顺,回了陕城。 刘辩率军出了城门,与高顺、司马芝两人做着最后的嘱咐,然后便离了湖城,赶往黾池。 高顺、司马芝两人向着刘辩离开的方向躬身行礼,直至队伍消失不见。 对于司马芝,刘辩多少有一些异样的感情,他身为一个穿越者,知晓历史上曹操建下的基业最终被司马家夺取。 司马芝是司马懿的族兄,倘若司马芝向他推荐司马懿,他又该如何选择? 这个时代,士族的力量依然强大,他们可以提供资金、人才,但他们也形成小团体,一旦利益被触动,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咬你一口。 所以,士族是一柄双刃剑。 刘辩心中对于这些多少有一些担心。 大军途径弘农城,伍孚辞别众人返回城中。刘辩在城门外看到一个靓丽的身影,正是他的妃子唐姬。唐姬收到皇甫嵩的消息,知道刘辩率军回来,特地出城迎接。 刘辩一骑慢慢向唐姬走近,在她身边停了下来,下马摸了摸唐姬的头,嗔怪道:“今日风大,也不多穿些衣服。” 唐姬见大军原地等待,并未回城,知道他还要走,眼中带泪,言道:“宜阳被围,王上可是前去救援?” 刘辩揉了揉手中的柔夷,又将唐姬眼角的泪珠抹去,言道:“脸都花了。” 然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唐姬低下头,对刘辩言道:“王上,不要让将士们等久了,请记得家里有人在挂念着王上。” 言毕,唐姬便拽着身后的貂蝉,往城内走去。 刘辩望着唐姬的背影,心中怜爱,知道自己不在她身边,有些愧对于她。 至于貂蝉,原本刘辩答应一旦西迁完毕,便送她回长安寻王允,只是刘辩最近一直忙于封地之事,暂时忘记了,而貂蝉竟也没有主动提,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唐姬走后,华歆、皇甫贤、苏定等人又前来相见,言皇甫嵩前日抵挡樊稠一军,被飞熊军一员小将伤得卧床修养。后来经过打探,那员小将唤作攴赤儿,是一个力大无穷的主。 刘辩听闻皇甫嵩受伤,欲进城探望,华歆却将皇甫嵩之言转告与他,言道:“王上,老将军知您仁德,言宜阳、陕势危急,不愿耽搁大军行进,还请王上先解国内要事。” “师之事,便是要事。既然师有此言,寡人自当听之。”刘辩闻言,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进城看望皇甫嵩。 他嘱咐众人小心西凉军来犯,便离了弘农,率军赶往黾池。 半日之后,刘辩返回弘农的消息被樊稠知晓,而他已经到了陕县境内,顿时捶胸顿足,恨自己没能留在弘农,将刘辩在半路擒住。 樊稠一拳差点没把自己肋骨锤断,吓得心有余悸,也没了赶路的心情,遂命军士原地扎营,先休息一晚。 毕竟郭汜、董承两人也尚未备好攻城器械,樊稠并不急于赶到陕城。 另一边,刘辩在傍晚时赶到弘农,被吴羽迎进了城,听后者讲述了这几日的情况。 当他听吴羽讲道皇甫元被徐荣率军围住,差一点全军覆没时,心中着实紧张了一番。如今皇甫嵩受伤卧床,若皇甫元再出什么问题,他真是愧对于这对父子。 原来,这两日徐晃一直命人将消息命人传回黾池,便是想到可能会有援军赶到,好让其知晓战事的最新消息。 徐晃、皇甫元率军赶到宜阳,徐荣一面加紧攻城,一面请华雄抵挡援军。 宜阳百姓知道来攻的是西凉军、守城的是弘农王的军队,皆愿上城墙一同抵御敌军,故徐荣带足了攻城器械,将宜阳城城墙砸除了三个大坑,也没能攻下城池。 另一边,华雄与徐晃斗了三阵,皆是斗了五十余回合显露败迹,不得不退回本阵,避而不战,只待徐荣攻下城池,一同将徐晃拿下。 徐晃虽然胜了三场,见华雄避而不战,心中颇有些急躁,因为华雄拦住了他与皇甫元进城支援的路。 “公明,我担心再有一日,修明便守不住了。”皇甫元今日到华雄营前搦战,欲引后者出营,后者只是在营中吼了一嗓子,便没了反应。他回到营中,见到徐晃,对他言道。 徐晃也是面露愁色,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言道:“明日我向华雄发起进攻,坚寿伺机绕到南侧进城,支援修明。” 皇甫元打华雄不过,自然要由徐晃抵挡华雄,两人又合计了一遍,各自回去准备。 结果,就在两人准备第二日强攻西凉军时,西凉军却派了一小队借着夜色摸到了大营中,将粮草全部点燃,让弘农军的粮食全部化成了灰。 徐晃、皇甫元两人对于西凉军夜袭早有准备,但这一次徐荣并未派大部队,只派徐宁领了二十人前来,众人悄无声息,发现踪迹的几名弘农军巡夜军士皆被徐宁杀掉,故而没能被发觉。 徐晃并未休息,听到营中嘈杂声,出帐便瞧见冲天大火在粮草营中蔓延。 不一会儿,皇甫元也被惊醒,赶紧到徐晃营中寻他。 徐晃又叫过两人麾下几名军侯,先让皇甫元带兵安定军心,一人扑灭大火,再两人随他一同出营,小心西凉军大队来袭。 果然,片刻之后,华雄率一队西凉军出现在营外,见徐晃扛着开山斧在营外镇守,自知难以讨到便宜,便退了回去。 不一会儿,营内大火已被扑灭,徐晃复又率人回营,与皇甫元清点损失,粮草以不足到明日傍晚。 “坚寿,我二人明日只有一条路,进城。” 第九十九章 救宜阳(中) 翌日一早,宜阳城外的弘农军大营便热闹起来,徐晃、皇甫元两人各自清点人马,率军出营。 昨夜粮草为西凉军烧尽,军士们若想再吃一顿饱饭,必须要冲破宜阳城外的华雄、徐荣两军,进城与曹性汇合。 而西凉军又如何会轻易让弘农军进城,徐荣既然已经用计烧了军粮,自然已经料想到弘农军的行动,一面派探马盯紧弘农军的一举一动,一面请华雄拦截徐晃、皇甫元两人。 弘农军与西凉军斗了几阵,各自都有损伤,皆未分兵行动。 弘农军也没想隐瞒踪迹,毕竟最终的目标一定是进城,徐晃直接率大军直接往西门而去,而华雄也在半路截住了弘农军的去路。 “徐公明,想要进成吗?不如降了,我们一齐杀进去,如何?”华雄用手中兵刃指着徐晃,有些肆意地笑着。 徐荣已经率军攻城,不日便可破城,他不求击败徐晃,只需将后者阻在这里便可。 “汝不如问问我的大斧。”徐晃要掩护皇甫元入城,与华雄不同,更求混乱。 于是,他提起手中的开山斧,向华雄冲去,其麾下将士亦随主将冲锋。 皇甫元也率军跟上,只不过他只是在外围游弋。 战场的中心位置,徐晃提着一柄大斧、华雄手持一柄大刀,两相斗在一起,已经交手十余回合,未分胜负。 两人皆是大开大合的路子,兵器交接,撞击声有些刺耳,另周遭的将士全数远离两人,生怕被两人所波及,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华雄与徐晃斗得兴起,他总结了前三次的经验,这一次收了力气,以免后续不继,倒是显得轻松了一些。 他这一次并未显露败绩,只道是自己武艺又精进了一番,心中兴起,与徐晃斗得火热,却不知皇甫元率一军悄悄脱离战团,南门而去。 那里,西凉军只有千人佯攻而已。 而徐荣、徐宁正在西门和北门对弘农军进行着最后的攻击,城内守军已所剩无几,连百姓都上了城墙,只是在苦苦支撑,已经守不住今日的攻城。 “将军,南边来了一队弘农军人马,正与我军交战。”徐荣正在攻城时,一名南门处佯攻的军侯亲自向他禀报皇甫元杀来的消息。 “遭了。”徐荣心中一凛,只道让他们冲进城中便不好了。 另一边,曹性此时满身血污,听着身边军士的汇报,大喜过望,亲自率人到达南门,准备迎接皇甫元入城。 “打开城门。” 曹性命人打开城门,率百余人往皇甫元所在的方向杀去,他现在也只能派出这些人,其他人还要留在城中负责守城。 这几日下来,城中兵马已不足千人。 皇甫元见曹性亲自率人出城,命麾下军士与曹性汇合一处,一同进入城中,待徐荣赶到时,两人已经进入城中,大门只剩一道缝隙便要关严。 “唉……” 徐荣突然有一种功亏一篑的感觉,暗自叹了一口气,复又引兵回阵,片刻之后便撤了攻城军士,放弃了攻城。 徐荣、徐宁两人率军往华雄、徐晃两人的战场赶去,先歼灭了徐晃这一员大将,再与华雄一道攻城。 徐晃与华雄已经斗了百余回合,他为了牵制华雄,手中留了一分力道,两人倒也斗得不分胜负。 片刻之后,徐荣、徐宁两人赶到战场,加入了战斗。 徐晃见状,知道皇甫元已经成功,一斧用尽力道砍向华雄,后者用刀格挡,发觉徐晃力道更甚更甚刚才,心中大惊失色。 徐晃趁华雄错愕瞬间,率军远去,只留下华雄一人呆呆地立在原地。 徐荣、徐宁两人见华雄居然将徐晃放走,心中皆有些愠恼,但又不好发作,只好率军追赶徐晃,想要多杀一些弘农军。 华雄也反应过来,率军跟上,竟然无人留在宜阳城外驻守。 而正好有一军趁机进入了宜阳城。 皇甫元只率了一小部分人入城,另外还有一军也趁徐晃、华雄两人战斗时脱离战场,隐匿在一旁,此时正好借机入城。 方才徐荣、徐宁两人见弘农军人少,以为已经被华雄杀了,便也没有在意。 此时城中也有了近三千人,西凉军再想攻下城池,已经没有那么容易。 西凉军追了徐晃五里,突然前路出现一支骑兵,正是梁宇麾下的一千越骑。 刘辩今早离了黾池,不等陕城人马赶来,便率军往宜阳城赶去,正好遇见徐晃为徐荣等人追赶。 于是,他命梁宇率军掩杀过去,将徐晃解救出来。 一千骑兵同时冲锋,声势骇人,瞬间将西凉军阵型穿透,徐荣不得不重整兵马,后退三里。 “叔父,怎么办?”徐宁见弘农军又有援军到来,心中对弘农国的战事开始有些不自信。 徐荣则笑了起来,他方才见骑兵身后仍有百余骑,应该是刘辩亲率队伍赶来支援。 他虽然没能追上除掉徐晃,却又见到刘辩,倒让他发现了一个机会。 他对身边的华雄、徐宁两人言道:“仲期,我观弘农王也在此处。我与华将军对战徐晃、梁宇二人,汝寻一机会杀向敌阵之后,直取弘农王,尽量不要害了他的性命。” 华雄方才轻易放跑了徐晃,自知犯了错,对徐荣之言表示赞同。 而徐宁则有一些兴奋,毕竟两军阵中,直取敌将首级之事,是每一个将领的心中夙愿。 更何况,他要抓的可是一个诸侯王。 西凉军整顿完毕,徐荣、华雄两人则率军往刘辩驻地杀去。 两军阵前,刘辩终于见到了徐荣、华雄两人的真实模样。 左一个虎背熊腰、身材魁梧、额头高突者定然是华雄了,没想到华雄并未如演义一般在虎牢关,不过这外貌倒也真是非凡。 那么,右一个身材高大、头发有几缕青丝的便是徐荣了,从最近的传闻来看,先后击败曹操、孙坚两位枭雄,定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咦,怎么少了那个少年将领?”刘辩身边的徐晃没看到徐宁,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第一百章 救宜阳(下) 两军阵前,双方并未有太多言语,西凉军人多,直接向弘农军冲杀而来,徐晃、梁宇两人亦率军迎上,与敌军交战在一起。 董横则率领卫士在后保护刘辩、荀攸、马礼三人。 “王上,徐、梁两位将军率大军迎敌,小心西凉军从后直奔王上。”马礼方才听到了徐晃的疑问,心中留了一个心眼,小心注视着四周,他也将这个想法告知众人。 马礼当初护送貂蝉到弘农城,刘辩以为他是一个正直的将领,结果他手中竟然拿着一本书,说起话来也有一股文士风范,倒与他的外貌有很大的反差。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尔后,马礼便一直跟在荀攸身后,充当一个小跟班。 刘辩见荀攸有意培养他,便在西迁之后,将其安排在荀攸身边。 想想,这还是他第一次表达自己的看法。 其实,马礼早就想到了这一环,只是他认为荀攸也已经想到,便没有言语。 怎奈荀攸只是一直看着前方,并未有任何说话的意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于是,马礼便将此事讲出,免得到时徐晃口中那名小将军袭来,众人却没有任何准备。 马礼之言算是点醒了刘辩,命董横等人小心戒备。 荀攸则喜笑颜开,终于看到了马礼的成长。 正当徐晃、梁宇两人与西凉军斗在一起时,果然有一支三百人的队伍冲着刘辩袭来,董横早有准备,拍马而出,迎上徐宁。 其他军士则原地列阵,保护刘辩。 董横与徐宁斗了三十回合,未分胜负,见西凉军渐渐围拢过来,弃了徐宁,往回撤去。 “王上,此将身手不凡,臣未能杀之。”董横归阵,向刘辩请罪。 刘辩则向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太往心里去,他已经为众人争取了布阵的时间,更何况,要战下去,胜负孰未可知。 另一边,徐宁见弘农军虽只有百余人,阵势倒有模有样,他并未胆怯,而是丢了长枪,抽出腰间佩剑,率军向刘辩冲去。 “保护王上。”董横对身边众人喊道。 他们是弘农王的卫士,他们的职责便是保卫他们的王。 众人众志成城,与冲来的西凉军战在一起,徐宁长枪换剑,威力上更胜刚才,接连掀翻几名弘农国卫士,董横也论起手中大斧,连斩几员敌将。 徐宁接连杀了几人后,趁麾下将士缠住董横之机,竟然提剑冲进了包围,一会儿功夫竟然冲透了卫士,向刘辩、荀攸、马礼三人冲来。 徐宁见面前三人,一人年纪与他一般大小,身材修长匀称,双目有神,当是刘辩本人。二一人风度儒雅,似有一身正气,是在洛阳见过的荀攸。三一人魁梧雄壮,还留着络腮胡,又在刘辩身边陪伴,当是一员猛将。 所以,徐宁将长剑对准马礼,向他冲去。 马礼见徐宁袭来,知道后者心中所想,淡然一笑,也不躲闪,要以一死争取时间,让董横有时间杀过来保护刘辩。 徐宁见马礼竟然不出兵刃,似在嘲笑自己,心中生出许多怒意,怒吼着杀向马礼。 眼见徐宁一剑杀到,马上便要取了马礼姓名,荀攸从马鞍山拿出一个竹简,用力向徐宁掷去,却未阻拦后者分毫。 马礼已经闭上双眼,准备引颈就义。 在这关键时刻,一并长刀杀至,击偏了徐宁的长剑,长剑只是从马礼的脸颊擦过,划出了一道伤口,有鲜血渗出。 出手的正是刘辩,他自逃离洛阳后,每日闻鸡起舞,苦练刀槊,这还是他第一次出手。 但是,他的力道似乎还差上许多,用尽全力的一击,也只是将长剑击偏。 刘辩见董横已经赶了过来,大概只需要数息时间,他一刀捅出击偏长剑,立即改为横扫,向徐宁胸前扫去。 徐宁此时心中有些诧异,感慨刘辩居然还有一些身手,索然有些生疏、笨拙,但也初具雏形。 徐宁本想多与刘辩斗上几回合,却见董横杀来,长剑挡住长刀,顺刀身刺向刘辩右手,刘辩虽有张辽、董横做陪练,但两人却有很大的保留。 他这一次与徐宁交手,直接便显露了自身的不足,眼见剑尖刺来,避无可避,直接长刀翻转,划向徐宁手腕。 然而,论两人的速度,还是徐宁的剑尖先到,刘辩这完全就是自伤两千,敌伤两百。 幸好董横及时杀到,一斧砍向徐宁左肩,令后者不得不回剑抵挡。 徐宁一剑后退,点开刘辩长刀,矮身躲过董横大斧,一剑刺向董横胸口。 董横大斧回防不及,大斧直接横扫,直接搏命,徐宁赶紧回防,自然进攻不成。 两人你接我挡,交战三十余回合,另一边徐晃、梁宇见刘辩等人被围,差一队越骑来援,约有五百人,由梁宇亲自率领。 梁宇见一员小将在刘辩身边与董横缠斗,董横久不能下,便立即支援。 梁宇加入战团,徐宁长剑更多防守,面对两人攻击,面不改色,当是一位少年英雄。 没想到徐宁竟有这般水平。 另一边战场,徐晃一人敌住华雄、徐荣两人,亦是面不改色,只是身边弘农军数量有些少,渐渐有抵挡不住之势。 若这一边抵挡不住,西凉军大军冲向刘辩,其性命危矣。 便在这时,一员鹰目骁将从西杀来,杀入西凉军阵中,一杆长槊左突右刺,掀翻一片西凉兵。 “公明,某来助你。” 此人便是弘农国鹰扬校尉张辽。 张辽见徐晃为两将夹攻,上前助阵,接过华雄大刀,与其战在一起。 张辽长槊迅猛凶狠,一上来便让华雄有些难受,他习惯了徐晃大开大合的打法,一时有些难以适应,显得很是被动。 另一边,徐晃被解放出来,大斧力道更猛,斧斧生风,呼啸着向徐荣耳边、胸前、腰间袭去,令后者应接不暇。 三十余回合后,华雄、徐荣两人均显败绩,往后撤去,张辽、徐晃率军掩杀,徐晃冲着败退的徐荣喊道:“徐公茂,宜阳城已有大军五千,汝且回洛阳去吧。” 徐晃、张辽两人追了两里便率军返回,保护刘辩,而徐宁早已率军车走了。 徐荣、华雄吃此一败,而弘农军徐晃、张辽、梁宇、皇甫元均已集结于宜阳,宜阳城之围算是解了。 只是张辽前往陕城解陕城之危,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令刘辩、荀攸两人心中奇怪。 荀攸出言问道:“文远,汝来的甚为及时,只是如此之快,不知陕城情况如何,可解陕城之危?” 第一百零一章 陕县退敌 徐荣、华雄引兵退去,探马来报,两人最终往函谷关去了。 而陕城一处,张辽的确赶往了陕城,杜畿与他讲述了一番守城之策,他便连夜率军赶往宜阳,与刘辩汇合。 刘辩、荀攸对于张辽口中的守城之策颇感兴趣,侧耳倾听。 只听张辽学着杜畿的口吻,言道:“敌若冲车攻城,我便粗绳捆重石砸之。敌若云梯攻城,我便热油引火烧梯。将军可安心前往宜阳支援。” 果然,半日之后,刘辩收到吴羽派人传来的消息,陕城军民守住了郭汜、樊稠的进攻,令陕城得以保全,只是两人仍率军雄踞于陕县,迟迟不愿离开,似别有所图。 于是,刘辩命徐晃率军往宜阳与皇甫元、曹性两人汇合,时刻关注徐荣、华雄两军的动态,并寻机攻下陆浑城。 黾池此时有吴羽,新安有杜袭,虽然县令不在,但两人足以维持县里安定,刘辩对两城都比较放心。 而他则率领张辽、梁宇往陕县赶去,杜畿能守城,却不能退敌,仍需要大军支援。 对于郭汜、董承、樊稠一军,待众人赶到,足以在城外来一场正面决战。 然而,带众人赶到陕县时,杜畿已经击退了西凉军两次攻城,即使郭汜用湿木造梯,油亦能附着在表面,对攻城的军士造成心理、生理双重障碍。 西凉军临时造出的冲车才到门外,便被城上砸下来的巨石毁坏,失去了效用。 郭汜、樊稠几人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守城的将领,原本郭汜还想挖地道进城,结果听城上杜畿言道:“城内有壕沟,几位将军若想如此进城,还需挖的深一些。” 于是,西凉军只好作罢。 待刘辩率军赶到,西凉军收到消息,担忧被左右夹击,率军退去。 张辽、梁宇率军追了一阵,见西凉军拐过了一座山坳,便在张辽的拦阻下,停止了追击。 “梁将军,前路恐有西凉军伏兵,我等留下一些探马打探消息便可。” 梁宇对张辽之言深以为然,留下些军士探查西凉军行踪,便率军与张辽一同回了陕城。 两人回程后,将详情禀报刘辩与荀攸,荀攸对于两人的判断及处置表示赞赏,然后指着地图上的那山坳所在位置,言道:“由此往西是一片密林,适宜伏兵,汝二人再往前走一些,恐会损失一些人马。” 然后,他又对刘辩言道:“王上,待将华雄、郭汜等人赶走,应派将领将驻守弘农国北边各个渡口,以应对河东郡西凉军的威胁。” 刘辩自然采纳了他的进言,然后对杜畿此次守城的表现加以表扬,有道:“寡人见陕城百姓皆已上城御敌,可见伯侯在陕县为政深得民心啊。” “百姓知城中为王上军队,皆愿相助,全靠王上德名。”杜畿并未居功,而是将功劳全数推到了刘辩身上,令后者对杜畿又高看了几分。 不一会儿,探马回报西凉军动向,刘辩与众臣又商议了一会儿,便与众将回营中去了,准备明日一早,率军向樊稠、郭汜、董承三人发起进攻。 翌日一早,刘辩亲率大军出营,身后荀攸、张辽、董横、梁宇、杜畿率军相随。 而马礼、陈忠两人则留在陕城,进行守城。 另一边,西凉军早已收到消息,将队伍摆开阵势,迎接弘农军。 原本郭汜想率人趁弘农军立足不稳,向其发起冲击,怎奈弘农军军容整齐,似早有准备。他无机可趁,复又率军回阵。 两军阵前,一体态微胖的将领,上前对刘辩喊道:“王上亲至,某真是荣幸之至。只叹那日不在洛阳,不然定与李郎中令同去,为王上省去许多烦恼。 也罢,今日便弥补当日的遗憾吧。” 这人刘辩认得,正是董卓部将郭汜,不只是郭汜,郭汜身后两人他也认得。 身材魁梧的大胡子正是樊稠、瘦削的小胡子正是董承。 他记忆中有这些西凉军将领的容貌。 还有一些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痛苦回忆。 郭汜口中的李郎中令,便是曾经的弘农国郎中令李儒,那个曾经欲给刘辩喝毒酒,却因毒酒而死了的家伙。 郭汜之意,是要刘辩的命。 郭汜言语不堪,刘辩身后众将又岂能忍,张辽拍马而出,指着郭汜言道:“郭汜匹夫,有种来与爷爷单挑。” 郭汜见出阵者乃是张辽,心中自知不敌,转身对一旁的樊稠言道:“樊将军,张辽欺人太甚,还望将军将其击败,拿下首功。” 樊稠闻言,知道郭汜拿自己当枪使,白了郭汜一眼,抽出腰间大刀,拍马冲张辽杀去。 “某来会会你。” 人未至,声先到。 张辽见郭汜未应战,讥笑道:“没想到郭将军依旧懦弱,战也不敢战。” 早先吕布、郭汜率军进攻弘农城,结果被荀攸用计,不战而退。 张辽此言又提起了郭汜的羞耻之处。 然后张辽不理会郭汜的咒骂,提槊应战华雄,两人在阵前你来我往,犹如雄鹰战暴熊,一个是天空的王者,长槊灵巧非凡,一个是大地之主,大刀刚猛雄浑。 两人斗了二十余回合,张辽一槊拨开樊稠大刀,向樊稠胸前点去,樊稠侧身躲避,暗中用脚轻拍马腹,欺近张辽,大刀不向张辽,却向他坐下战马双眼而去。 张辽坐下战马见大刀砍来,居然不为所动,依旧立在原地。 樊稠失算,被张辽一槊拍下了马,而他的刀也划过张辽战马的鼻子,后者鲜血直流。 樊稠正欲起身,双眼却被火热的液体糊住双眼,又被张辽一槊打晕,提回本阵。 那火热的液体正是战马留下的血液,总得来说,樊稠是被自己摆了一道。 “真是一匹灵性十足的马儿。”刘辩心中感慨道。 樊稠被张辽击败,西凉军士气大将,又有两名飞熊军军侯,同时提着兵刃向张辽冲来,只十回合,两人手中兵刃落地,逃回了本阵。 随后,刘辩指挥大军向前掩杀,梁宇麾下越骑冲在最前,将本就士气低落的西凉军冲了个七零八散。 张辽更是寻到郭汜,与其斗在一起,要让其为说过的话付出代价。郭汜与张辽杀了一阵,敌不住,率军往北退去。 董承见弘农军主要注意力集中在郭汜身上,率军往西撤去,并未与郭汜同方向。 只是,他这样便不能逃回河东了。 梁宇追得急,郭汜只得抛弃步兵,率百余骑逃走,被抛弃的军士见状,纷纷请降。 最终,郭汜渡河时,身边只有二十余人,颇为狼狈,让他想起了被韩浩击败的时候。 第一百零二章 真正的弘农王 弘农军击退陕县的西凉军,樊稠被张辽活捉,郭汜仅率二十余人渡回河东郡,董承则率四百余人往西退去。 刘辩命人往沿途各县传递消息,小心董承一军,才率大军回陕城。 县衙中,樊稠终于清醒过来,揉着头上的大包,瞧着眼前的一切。 刘辩、荀攸、张辽等人正在坐着喝茶,而他却被绑在门边,身上的伤口也被处理了一番。 他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只听刘辩言道:“樊将军,董卓在洛阳倒行逆施,何苦仕于逆贼,寡人欣赏将军武勇,不知是否愿为寡人效命?” 刘辩早已看到樊稠睁眼,此时倒也直截了当,对樊稠进行劝降。 “王上,若某不愿降,是否要杀了某?”樊稠似乎并未回答刘辩的话。 “若樊将军回凉州老家,寡人可放汝离去。若樊将军继续仕贼,寡人必杀汝。”刘辩将手上的茶放在几上,眼神开始时还算和善,说到后面,变得凌厉,似乎真的要杀了樊稠一般。 尔后,刘辩的眼神又恢复了平静。 说心里话,刘辩还是希望樊稠降的,毕竟降兵中有一些飞熊军士,由樊稠继续率领,再好不过。 不过,一切都不能强求。 不止刘辩,堂中众臣皆在等着樊稠的回答,若樊稠再仕董卓,张辽便要将樊稠拖出去砍了。他之所以留樊稠一命,一是因为樊稠武艺不俗,而是樊稠一直与白波军作战,并未参与董卓的龌龊事。 一时间,堂中有些过分的安静。 “某愿为王上效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樊稠心中思考了一番,言道。 樊稠此言一出,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刘辩令张辽将樊稠松绑,为他赐坐,并任命其为飞熊校尉,依旧统领旧时人马。 尔后,杜畿命人呈上饭食,众人一起用膳。 张辽原本坐在刘辩身侧,突然走到刘辩身边耳语了几句,刘辩便允许张辽坐在樊稠身边了。 原来,张辽看上了飞熊军降兵中的两员将领,正是他今日刺伤的两位,他见两人身手还算不错,又与他们接触了一番,愿意为他效命。 故张辽向樊稠敬了一杯酒,言明此事。 毕竟两人仍属樊稠麾下,他想要两人还是要樊稠同意不是。 樊稠乃新降之将,今日又败于张辽之手,张辽如此行事,给足了他面子,当即答应将两人派给他。 不一会儿,杜畿亦与刘辩请示了一番,到樊稠身边敬酒,自然也是为了讨两个人。 如今陕城中只有陈忠一员将领,其他都不堪大用,他在降兵中小心挑选,选了两人。 樊稠对于杜畿所言两人亦有印象,皆是飞熊军中的翘楚,只是平日里比较木讷,为人还算老实。 既然杜畿如此客气,樊稠自然应允,反正他营中还有一些人手。 幸好徐晃、高顺、曹性、皇甫元等人没在陕城,否则樊稠一轮下来,恐怕营中好手都要被众人挑走了。 刘辩瞧着张辽、杜畿两人的小心思,与荀攸两人聊了起来,叹道:“这飞熊军快成了人才储备库了。” 他虽然口中如此言道,心中却有一些担心,他现在麾下臣子大致分为西凉、河内、颍川三股,他担心若某一派势大,一旦掌权排除异己,弘农国便危险了。 好在,现今为止,他麾下的臣子尚未有这一苗头。 不过,他心中一直都有这一根弦。 他看着堂中和睦的众人,陷入了沉思。 众人饭食之后,刘辩回到营中,在帐中休息,董横却报荀攸来访。 荀攸今日察觉到刘辩在宴中有些闷闷不乐,故而待结束之后,到帐中询问。 刘辩便将心中的困惑与荀攸说了。 荀攸对于刘辩思考事情的角度感到惊讶,又不得不认同。士族这一种力量一直都是一柄双刃剑,可以提供方便,也可以提供灾难。 如梁冀、王莽这一类。 荀攸身为颍川荀氏一人,自然知道家族有着自己的利益,知道一个家族的关系网有多么庞杂。 他身为其中一员,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一问题,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结果,还是刘辩安慰道:“这些只是寡人心中乱想,先生不要介怀。” 随后,荀攸又待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他回到帐中,寻思道:“难道王上已经心有天下?” 翌日一早,刘辩便在杜畿、陈忠等人的注视下离了陕县,往弘农去了。 董承连夜往京兆方向去了,被高顺截杀一阵,不再对弘农国构成威胁,至于函谷关的徐荣、华雄一军,刘辩信任徐晃、曹性、皇甫元、杜袭、赵俨等人的能力,众人一定可以将徐荣、华雄等人拦住。 刘辩将徐晃派往黾池,便是要他守备弘农国东部一片地区。 而高顺在华阴据守西侧,张辽则居中策应。 两日之后,徐晃派人传来消息,华雄一军离开函谷关,只有徐荣、徐宁叔侄尚未后退。 另外,徐晃准备率军进攻陆浑,向刘辩请命。 刘辩与荀攸、皇甫嵩两人商议一番,命徐晃率军夺回陆浑。 两日后,捷报传来,陆浑成已被攻下,第一个攻进城池的是皇甫元。 似乎陆浑已经被西凉军放弃,徐荣一直待在函谷关,没有任何动作。 至此,弘农九县尽归刘辩所有,他这个王终于是货真价实的弘农王了。 刘辩论功行赏,犒赏军士,弘农国内一片向上。 历时数月,他从一个差点被毒死的废帝,变成如今独掌九县的弘农王,事必躬亲,终于,不,他还不能休息。 董卓仍在,他的麻烦便不会断。 他必须要将董卓拦在函谷关以东,甚至派兵东进,将董卓除掉,为天下,也为他自己。 于是,刘辩任命皇甫元为陆浑令,杜袭为新安令,各自安抚县里,暂时休养生息。 华歆的安民六策再次被提起,刘辩命人下达诏令,正式将安民六策落到实处。 具体事宜皆由华歆主持,方案也由华歆草拟,刘辩对于后者给与完全的信任。 弘农国将要开启一个新的篇章。 第一百零三章 乱世中的一点平和 刘辩完全收复弘农九县已过去三月,华歆所制安民六策也行程文书,在各县实行。 减赋税,轻徭役,弘农百姓欢欣鼓舞,称赞弘农王仁爱。垦新田,扩种植,弘农百姓干劲十足,期待一个丰收之年。重农桑,广纳粮,官家仓廪有了一定的粮食储备,具备了一定应对灾祸华的能力。 刘辩在弘农城设置了一个不记名的无人监视的大盒子,他管这叫意见箱,旁边放有空白的竹简,弘农百姓皆可畅所欲言,他定期收集,对其中的意见做出答复。 他不仅听臣子的谏言、良言,还要听百姓的意见,并做出反馈。 关于兴学问,举贤能,修礼法,重教化这一方面,刘辩原本想交与华歆,然华歆又要兼顾政务,力所不逮,华歆便向刘辩推荐了几个人选。 一为管宁,字幼安,北海朱虚县人,二为郑玄,字康成,北海高密县人,三为卢植,字子干,涿郡涿县人。三人皆当世大儒,有立学之能,是华歆求学于太尉陈球时的同门。 其中管宁因黄巾起义已与邴原、王烈结伴率家人往幽州辽东郡公孙度处避难,刘辩、华歆皆修书一封令人带往辽东,此信需渡过渤海,又要小心被辽东军士扣押,而管宁收到信时是否会来,尚未可知,难以期待。 郑玄此时因北海黄巾余党猖獗,避乱于徐州,然其早年遭遇党锢之祸,被禁锢在家十四年,后解除禁锢,对朝廷征召屡辞不受,一心讲学。刘辩、华歆亦各修书一封,命人送往徐州。 卢植是三人中,刘辩最想请出山的一人,在他的记忆中,董卓召集百官,欲废黜他而立刘协,大殿之上仅有卢尚书一人敢出言反对。卢植因此得罪董卓,无奈逃离洛阳,此时隐居在幽州上谷郡军都山。 刘辩请皇甫嵩亦修书一封,一共三封,命董横亲自率人送到卢植手上。 这三封信,刘辩要保证一定可以送到。 他的信很简短,也很诚恳。 上书: 卢公亲启, 自大殿忤贼,寡人与公已有八月未见。公离开洛阳后,寡人亦侥幸从鸩酒下走脱,一路至弘农。又历时数月,将弘农国内肃清。 寡人幸得华子鱼安民六策,欲行休养生息之策,拒董贼于函谷关以东,以保汉室。 望公助我。 弘农王,辩。 一切安排完毕,剩下的只能静待结果,凡事皆不能强求。 在这段时间里,董卓一面派李傕率大军在平阴虚张声势,吸引河内太守王匡部将韩浩的注意,一面派遣徐宁由小平津渡河,绕到驻扎于河对岸的韩浩军身后,重创韩浩,后者只率百余骑退走。 王匡麾下军士几乎损失殆尽,复回泰山郡募兵。 河内义军少了王匡一支,实力遭到削弱,袁绍更加有理由不再出兵。 除此之外,兖州刺史刘岱一次宴会后,将与他不合的东郡太守乔瑁杀害,以麾下王肱任东郡太守,领乔瑁之兵,然乔瑁麾下军士不从,两军相斗,死伤无数。 酸枣义军内部,众人对刘岱的行为颇有微词,内部已经出现裂缝。 各地多有黄巾余党、盗匪趁乱而出,欲浑水摸鱼,在乱世讨到一些好处,弘农目前还算是一个比较安定的地方。 另一边,刘协竟然主动将被刘辩击败的两支西凉军将领段煨、董承召至长安,各有封赏,不只是拉拢人心?还是引狼入室? 也许是那日段煨一直态度恭谨,令刘协心生感慨,认为后者与董卓不同,如今段煨新败,正好可以拉拢一番。 招揽董承也大抵如此。 但是,段煨与刘辩因秦远一事已有嫌隙,欲致其余死地,刘协召段煨入朝,不知兄弟俩会如何在段煨一事上达成一致。 亦或是一直持有分歧。 段煨入长安之后,将此前魏续、宋宪、侯成三人欲霸占华阴之事讲与董旻、董璜两人,两人原本就因为流言对吕布有些猜忌,这样一来,猜忌之心更重,甚至派人传信董卓,望其早日回长安主持大局。 在长安,两人还没有自信能斗过吕布。 董旻、董璜猜忌吕布,这是背地里散布流言的王允所乐于见到的,这样,他才有机会将贼人除去,还长安一个清净。 另外,他派出一个家仆,往弘农而去,捎一个口信与貂蝉。 如今,弘农王刘辩已经扫平国内西凉军,完全控制了弘农国,可谓又一个崛起的力量。然而,王允心中隐隐有一些担心,他担心后者觊觎帝位,所以需要一个人来监视刘辩的一举一动。 而貂蝉是不二人选。 他坐在府上感慨,没想到貂蝉主动请缨去弘农送信,今日竟还有这般作用。 想毕,这世间没几个男人能抵得住貂蝉的美貌。 早先,他只想让貂蝉过上安宁、平淡的日子。 现在,他成为三公之一,主持朝廷大事,百官以他为主心骨,沾染上了权利,心境也跟着稍微变了一些。 竟让貂蝉做一些奸细之事。 貂蝉收到王允消息,没有言语,便令仆人回去。 翌日一早,刘辩晨练之时,唐姬虽然依旧到校场陪刘辩,却有一些心不在焉。 刘辩见到之后,与张辽练了一会儿,便提前结束了今早的晨练,到唐姬身边,拍了拍她的小脑瓜。 他有些好奇,明明起床时还一脸笑意的唐姬,现在却是这副表情:“姬,为何今日一早便愁眉不展?” 唐姬低着头,有些略带哭腔地言道:“王上,貂蝉姐姐,今天一早来跟我说要走。” “咦?” 刘辩心中有些奇怪,貂蝉与唐姬相处关系很好,似乎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为何今日突然提出要走。 难道是王允让她回去? 他抬起头,貂蝉的身影在不远处的门内若隐若现,似乎在等自己晨练完。 刘辩安抚了一会儿唐姬,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先去洗漱一番,再换一身衣服。 貂蝉要离开的事,她要走,刘辩也没理由留她呀。 第一百零四章 难言之隐 早膳时,貂蝉终于觅得机会,以“父亲身体欠安”为由,与刘辩讲述了想要回到长安的想法,刘辩刚要应允,却被唐姬拽了一下胳膊。 突然想到了洗漱时她与自己说过的话,她昨日见貂蝉与一人在门外说过话之后,后者便一直愁眉不展,魂不守舍,更是一人坐在床上自言自语“不愿做违心之事”云云,恰好被经过门外的仆人听到。 貂蝉想要离开,可能另有隐情。 “难道王允那老家伙让貂蝉监视我?”刘辩心中脑洞大开,想到了此处。 荀攸曾经提醒过刘辩,言貂蝉可能是王允施展的美人计,令貂蝉来监视他,甚至刺杀他。 “那她为何要走呢?” 刘辩想及此处,大脑有些杂乱。 于是,刘辩赶忙改口道:“不知司徒大人究竟染了何疾?情况如何?” 貂蝉闻言,心中暗自嘀咕,想要编一个理由,思忖了半刻,回道:“王上,昨日长安府中刘叔来告,言父亲偶染风寒,每日咳嗽,故奴婢想要回去看一看父亲。” 此时已是七月,天气已经开始变热,王允在此时感染风寒,貂蝉这个理由编的可真不怎么样。 刘辩令左右侍候的仆人退去。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双眼瞧着貂蝉,语气却是在自言自语,言道:“昨日司徒府来人,应该教我见一见,为司徒大人捎一封信,将国中大事一、一、禀、报。” 刘辩越说越慢,最后一句话更是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唐姬不知刘辩为何这样说,问道:“国中之事为何要向姐姐父亲禀报?” 而一边的貂蝉此时却是七上八下,心道原来刘辩已经知道此事,定是昨日刘叔与她说时,被人给听到了。 她赶紧跪倒在地,言道:“王上恕罪?” 刘辩见她这个表现,便知道自己猜的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且起来吧,王司徒可是认为寡人扫清弘农国,担忧寡人谋反,让汝监视寡人,是也不是?。”刘辩此时对王允的称呼也不再是司徒大人,而是王司徒。 “是。” “汝不愿如此,又不能与王司徒直言,遂向寡人请辞,是也不是?” “是。” “汝如何与王司徒禀报?” “王上赶奴婢出府,无法监视。” “汝言中有假。” “句句属实。” “寡人何时赶汝出府?” “……” 貂蝉仍然跪在地上,却是不再言语。 刘辩给唐姬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将地上的貂蝉扶起来。 唐姬听完方才两人的对话,算是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没想到刘辩没收复弘农国,周遭西凉军让人寝食难安,而收复了弘农国,又受到长安的怀疑。 这日子,还真是难过。 “难道辩儿……不……陛下也怀疑王上?”唐姬将貂蝉扶起,心中顿时升起了疑问。 “应该不是陛下,寡人更担心王司徒做的事都瞒着陛下,被权利冲昏了这里。”刘辩指着自己的脑袋,对两女言道。 尔后,他又对貂蝉言道:“以后留在府上吧,王司徒那里,汝也据实相告,寡人要让王司徒知道,寡人终于大汉。但是,切勿行偷听、偷看之事。汝与王妃情同姐妹,寡人不在时,多亏有汝陪伴。” “王上,奴婢不会向父亲禀报任何事。”貂蝉立即起身,正色道。 这姑娘怎么这么轴呢? 刘辩只好继续言道:“不,汝若不报,倒让王司徒疑心更重,汝若实在没有任何可报,可言因弘农王几次遇刺,身边侍卫保护甚紧,不得至近处探听。” 刘辩亲自教貂蝉怎么说后,这一件事对于貂蝉和唐姬算是告一段落,貂蝉答应唐姬,每一次上报前都要两人一起商量,唐姬才算释怀,与貂蝉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关系。 而这件事对于刘辩,可不算是结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王允既然已经怀疑他,那便还会有后续的动作,他要与自己的几位谋士一同商量一番应对之策。 没想到一个董卓还没搞定,又来了一个王允。 这两人在历史上可都是在东汉覆灭的路上,帮着推了一把。 刘辩安排唐姬在府中做了一件事,便率人离开了王府。 “唉……”刘辩一面骑马往皇甫贤家中走,一面叹气。 这两日,董横不再身边,张辽作为郎中令,则一直跟在刘辩身边护卫。 他见刘辩不住叹气,想要出言询问,但他还是忍住了,只是尽好自己的职责。 刘辩到达皇甫贤府中,只有皇甫嵩在,刘辩便与这位老师聊了起来。 最近,刘辩多在皇甫嵩身边学习兵法,此时正好借机讨论一番,皇甫嵩为他答疑解惑。 不一会儿,荀攸、华歆、皇甫贤、常林、马礼几人相继赶到,刘辩将王允怀疑他,已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一事,讲与众人。 他言之凿凿,却没有告诉众人这个奸细是谁,只有荀攸、马礼几个知道貂蝉的人或多或少猜到了一些,但几人见刘辩并未言明,也未言语。 对于王允的怀疑,张辽有些愤怒,斥道:“也不看看是谁以身犯险,护卫陛下、百官以及百姓到长安,也不看看是谁归途被西凉军堵截。王司徒,欺人太甚。” “陛下行的端,坐的正,倒不担心王子师派人监视,但却是喉中鲠,如今已经发现,打发走便是了。只是,不知这是陛下之意,还是他王子师之意?”皇甫嵩倒是客观一些,但他话中也有一丝担忧。 “多半是王子师之意。”华歆叹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议论起来,对于这几人,刘辩都十分信任,倒不担心他的话被透露出去。 商议了一个上午,事情有了结果,暂时以不变应万变,此时最大的麻烦是东面的董卓,而不是王允。 随后,刘辩便又骑马回到了府中,没有留在皇甫贤府上用膳。 这日傍晚,弘农王府中,王妃唐姬给了两名年老的仆人许多钱财,让他们回乡养老。 这两人家皆不在弘农,且非皇甫贤介绍而来,算是对于府中王允奸细之事有了一个结果。 第一百零五章 议合 汉初平元年六月二十三日,司隶河南尹,洛阳县,西凉军大营。 董卓此时手中握着两个竹简,一个由长安而来,董旻将长安内广为流传的流言,以及魏续、宋宪、侯成三将在华阴的打算据实相告,言中透露出对于吕布的诸多不满。 “奉先对陛下过分纵容,恐有二心。”董旻在最后如是写道。 另一个由河东郡安邑县来,闵忠打探完弘农城情报后,出发赶往安邑寻郭汜,结果却在半路摔断了腿。他几经辗转,终于遇到了败退回河东郡的郭汜,将城中打探到的消息报告给郭汜。 郭汜瞧着一瘸一拐、满脸泥污、披头散发的闵忠,差一点就将他当做疯子杀了。 “李子穆是奸细?” 董卓的表情与当时的郭汜一样,一脸不敢置信,李肃跟在董卓身边多年,任劳任怨,怎么会是奸细? 当凡事一定有缘由,郭汜最终还是将此事禀报,呈到了董卓的手中。 “末将认为此事定是弘农王、荀公达直流离间之计,不足信。”郭汜如是写道。 虽然董卓也并不相信此事,然他心中已经埋下了一个怀疑的种子。 鉴于刘辩攻下弘农国全部城池已有数月,而长安又流言不止,亟待他回长安主持大局。 恰逢此时关东义军内部出现纷乱兖州刺史刘岱杀了东郡太守乔瑁,各路义军相互怀疑,又逢冀州刺史韩馥担忧袁绍做大,危及自身,停止了义军的粮草供应。酸枣处义军不久便各自回到驻地,虽盟约依旧,却再难成气候。 只有河内袁绍、鲁阳孙坚、弘农刘辩对他还算有些威胁。 此时,他一面着手让长安朝廷派人安抚义军,一面为西归长安做准备。 张恭、张谨两兄弟这张牌,到了该启用的时候了。 “汝将此信交与叔颖,让他按其行事。” 董卓赏了来人几吊钱,便命他速速回长安复命了。 六月二十六日,董旻在朝会上建议刘协派臣子到河内、南阳两郡安抚义军,命其退兵。 刘协不得已派出以大司农韩融为首的使臣,往各处名义上是安抚,其实是议合。 其中大司农韩融、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循、越骑校尉王瑰往河内怀县袁绍处,少府阴修往南阳宛县袁术处,大鸿胪杨彪往弘农国弘农城处。 六月二十九日,天使赶到弘农城,刘辩收到消息,率皇甫嵩、荀攸、华歆、张辽等一种文武出城十里相迎,韩融等人欲继续赶路,却被刘辩执意邀请至弘农城暂休息一日。 盛情难却,众人恭敬不如从命,随他到弘农城,停留一日。 众人到得城中,见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皆感慨此时长安、洛阳两城的水深火热。 当晚,刘辩邀请众人到府中做客,宴请诸位天使,众人见刘辩身为诸侯王,却只住在平常的府院中,仆人亦只有十几个,当真是非常简朴。 倒与他做储君时大不一样。 席间,大鸿胪杨彪小心地与他言道:“陛下受相国要挟,派老臣与王上请和,不知王上何意?” 杨彪此言一出,原本和睦融洽的屋内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刘辩身上。 刘辩见状,故作沉吟,抓足了眼球,半晌之后,他笑着对杨彪以及众使臣言道:“董贼命李儒鸩杀母后,若非寡人拼死反抗,又有伍中尉这般忠贞义士护送出洛阳,寡人早已命殒永安宫,又何来今日弘农王。 寡人与董贼不共戴天,欲杀之而后快。 公休要言此。 华阴如今已非西凉军把持,公回长安时,可前去探望家小。 寡人定会派人护送。” 刘辩此言虽然面带笑意,但语气却非常不善,而杨彪听闻此言,并未感到不适,反而心中愉悦。 杨彪也巴不得董卓去死呢。 刘辩又看了看韩融、阴修等人,复又言道:“袁本初、袁公路等人兴起义军,自封官职,心中早已没有陛下,其定然不会与董贼议合。诸位此去,恐凶多吉少,不若就此回去。” 刘辩此言并非无的放矢,而是袁绍、袁术两兄弟各有居心,他作为一个穿越者,自然知晓历史上除了韩融因为名气较大免于一死,其他人都被杀了。 纵使胡母班与王匡有亲,亦难逃一死。 刘辩这也是想就几人一命,为刘协保住一些臣子。 另外,少府阴修早年在颍川为太守时,曾经提拔了荀攸,对荀攸有提拔之恩。 刘辩也是看在荀攸的份上,想要救他们一命。 否则,在他被从龙椅上拉下来时,这些人可没一个为他说话。 众人对于刘辩的劝告,皆默不作声,一是袁家兄弟素来名声不错,怎会做出斩杀天使之事。二来,众人多于义军各太守有旧,不相信众人会遭此毒手。 荀攸亦在一旁游说阴修,后者只是叹了一口气,言道:“王命难违,若真是如此,只能怪老夫命该如此。公达,你在弘农国,算是施展了抱负了。” 这阴修倒也坦荡。 荀攸闻言不再言语,只是在一旁陪酒。 众人虽然不信刘辩之言,心中却也多了一个疙瘩,这一顿饭众人吃得闷闷不乐,待吃饱喝足之后,便向刘辩请辞,各自去皇甫贤为众人安排的住所了。 翌日一早,除杨彪以外的众人纷纷到王府请辞,出城向东往函谷关方向去了。 董卓正在洛阳外等着众人,再与他们好好交代一番。 而刘辩对于众人的命运无能为力,除非他强行将众人扣留在此,但这样更会加深长安对于自己的怀疑,一个王允已经够他糟心的了,若刘协再怀疑他,那便要上演兄弟相斗的戏码了。 如果真要这样,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便没了意义。 他望着城门处荀攸的背影,心中生出一丝哀伤。 为君死,这是多少文人、臣子的宿命。 刘辩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等荀攸一起回府,他心中敏感地想到董卓可能已经在做回长安的准备了,他要与后者商量一番对策。 第一百零六章 董卓西归 七月三日,朝廷派往怀县的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循、越骑校尉王瑰与派往宛县的少府阴修相继身死,只有大司农韩融侥幸活命,消息传到弘农,刘辩也只能叹息不已。 河内太守王匡在袁绍的指使下居然杀害了自己的妹夫胡母班,纵然受袁绍指使,亦可谓心狠。袁氏兄弟杀害朝廷使者,其居心难料。 阴修身死,荀攸闻之竟然头一晕,栽倒在家中,一连病了几日,刘辩每日亦停止晨练,每日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探望荀攸,查看后者的病情。 一连六日,皆是如此。 直至第七日,荀攸病情好转,他才继续晨练,改为晨练之后探望,在荀攸家中用膳。 第八日,大司农韩融由怀县赶到弘农,其精神恍惚,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见到刘辩之后,竟然开始大哭,直言袁绍居心叵测,悔不当初,该听刘辩劝阻,并述以其眼睁睁见胡母班等人被王匡派人斩于义军大营。 胡母班死前托付王匡悉心照料两个孩子,悲矣。 刘辩命人将韩融安置在城中,好生休息,劝他放宽心。 又两日,秦琦护送杨彪从华阴赶来弘农城,向刘辩辞行,刘辩便托杨彪带仍有些心有余悸的韩融一并返回长安。 杨彪见到韩融如此模样,同为朝臣多年,心中亦有些酸楚。 两人辞别刘辩,往西奔长安去了。 刘辩送两人出城,又派人护送两人出弘农,便反身回到府中。 不是他轻慢两人,而是徐晃差吴羽传来消息,董卓要有动作了。 徐荣已从函谷关撤走,赶往洛阳,董卓也在洛阳整顿军士,袁绍、袁术两兄弟斩杀天使,让他看清了与义军议合只是他单方面的奢望。 于是,他决定不日启程,返回长安。 至于归路,他依然不准备绕道河东郡,毕竟要渡两次河,一来危险,二来他晕船。 他将徐荣由函谷关召回,总领河南尹一应事物,毕竟徐荣名义上也是河南尹。 另外,他此次还准备带上王方与他一并返回长安,剩下的这一众将领中王方、李蒙两人算是他的亲信,李蒙需在梁县对阵孙坚,而虎牢关有杨定,又有大伾山为险,足矣。 一切准备妥当,董卓亲率大军往函谷关疾行。 另一边,弘农国上下,开始上下动员,刘辩命新安、宜阳、陆浑、陕四县守军紧守城池,又从华阴、卢氏、湖三县抽调一千军士,亲率荀攸、张辽、梁宇、樊稠等人出发,共计六千军士赴黾池与徐晃的两千汇合。 而弘农城一应事物皆由皇甫嵩、华歆两人处置。 最终,他亲率八千军士开赴宜阳,静待董卓大军到来。 大军到达宜阳的第二日,刘辩收到消息,一队西凉军出了函谷关,领军的正是徐荣、华雄两员大将,正往西行进。 刘辩立即率大军出发,曹性又带了两千人,弘农军共计一万人,与西凉军大约一万人在函谷关与宜阳之间相遇。 “董贼,出来受死。” 刘辩并未看到董卓,他一骑立在阵前叫阵,让董卓出阵答话,另一边的徐荣、华雄两人却是话也不说,直接率军冲了过来。 刘辩见西凉军冲了过来,对身后的将士们喊道:“将士们,让我们将西凉军击败,将祸国的贼人揪出来。” 随后,他大手一挥,张辽、徐晃、樊稠、曹性、秦琦、陈忠等将率军一齐冲出,与西凉军交战在一起,这已经不是两军第一次交战,并不需要太多的动员,一支为贼,一支为汉,将士们自然便交战在一起。 徐晃再一次迎上华雄,开山斧再次对上大刀。徐荣、徐宁叔侄则分别迎上了樊稠、张辽两将,棋逢对手。其他众人亦各寻到对手。 刘辩原本也想挺槊杀出,却被荀攸拉住,后者言道:“王上,弘农尚未到危难之时,且不可以身犯险。” 刘辩只得停在原地,与荀攸、马礼等人待在一起。 董横尚未返回,他身边无人保护,这个时候让他出去杀敌,荀攸可完全不能放心。 战场上,张辽挺槊与徐宁斗在一起,对于这名用剑的小将感到震惊不已,只见其剑法不俗,应是得过名家指点,只是其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一些,力气尚有不足,所以还会被自己压制。 “早闻徐公茂有一侄,善用剑。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呔,竟敢直呼叔父名讳,吃我一剑。” 徐宁剑比槊短,一直被徐晃压制,此时趁机欺近,与张辽近身相搏,令张辽兵刃之利消于无形。 不过,他好像还不是张辽的对手,只见张辽握住长槊中间,化长槊为短槊,且槊柄一段亦不时来袭,令徐宁有些猝不及防。 若不是一旁的徐荣挺槊相救,恐怕徐宁的肩头已结实地挨了一击。 另一边的樊稠见徐荣与自己对战之时,竟还有余力支援他处,气得满面通红,手中力量更大,让徐荣有些吃力。 两人身边,华雄似乎总结了前几次的经验,又对徐晃的路数研究了一番,此战应对更加从容,倒让与之对阵的徐晃感到心惊,暗道:“感情这家伙盯上我了。” 徐晃大斧抡出,华雄大刀迎上,似乎真的与徐晃杠上了。 原本董卓并未教他前来,但他主动请缨,便是要来弘农,与徐晃再分胜负。 否则,他败了几阵,心中不能释怀。 这一战,弘农军与西凉军杀得及其惨烈,从清晨杀到太阳高挂。 西凉军由华雄不敌徐晃开始,徐宁被张辽打伤,开始慢慢不敌,崩溃,最后被徐晃、张辽两将率军冲杀,最终溃败。 直至徐荣率军掩护众人退至函谷关,刘辩也没有见到董卓的影子。 “先生,为何不见董贼?” “嗯……” 刘辩与荀攸两人相顾无言,陷入了沉思。 “难道……” “难道……” 正在此时,一名浑身带血的军士感到刘辩身前,正是皇甫元麾下将领冯恢,他一跃下马,直接栽在地上,只见他并未挣扎着起身,而是断断续续地说道: “王上,今晨董卓率王方并六千人马出陆浑关往西,将军率末将与大哥出城迎击,负伤不敌,董卓已率大军往卢氏方向而去。” 第一百零七章 追赶 徐荣、华雄两将以大军吸引弘农军,让刘辩等人误以为董卓会从函谷关出发,往长安去。 刘辩举全弘农国之兵击败徐荣、华雄,却不料,董卓与王方率八千军士竟出了南面的陆浑关,弘农国陆浑城守将皇甫元率军阻截,却负伤多处,不得已退回陆浑城。 而董卓念在与皇甫元旧日情分,并不攻城,率军越过陆浑城,往西而去。 待刘辩收到冯恢消息时,董卓早已率军远去,往卢氏城方向去了。 刘辩收到消息,心中颇为焦急,若让董卓回到长安,定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洛阳,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将徐晃、曹性留下,以应对函谷关的徐荣、华雄,又命梁宇火速回弘农、华阴等城,令皇甫嵩、高顺率军南下堵截,顺便差人往卢氏城知会张氏兄弟,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然后,他又令马礼前往陆浑城,一来,替刘辩探望皇甫元伤情,二来,若再有西凉军出陆浑关,好有一个能谋善断之士主持大局。 安排完这一切,他则亲率荀攸、张辽、樊稠、秦琦、陈忠等将并三千多兵马直奔熊耳山。 若西凉军不准备走北线,那里是必经之地。 “王上,小心熊耳山有西凉军伏兵,某愿率一军为先锋。”张辽担忧前路有伏兵,向刘辩主动请缨。 “王上,还是末将率飞熊军去吧。”樊稠亦在一旁言道。 刘辩见两将皆愿前往,将目光看向荀攸,后者当即会意言道:“王上,西凉军即便有伏兵,亦非大部队,大军定然已经往卢氏方向去了。可差子密、文远同去,一人在前作为诱饵,一人在后等待伏兵出现,可一举破之。” 刘辩闻言,命张辽、樊稠各带五百军士先行,为大军开路。 两将自点齐兵马,领命而去,樊稠在前,张辽在后,往熊耳山杀去。 另一边,西凉军早已经过熊耳山,并安排一军埋伏在附近,而董卓此时距卢氏城还有一日的距离,正稍作歇息,调整体力。 “不知大荣、子胜两将战况如何?是否让刘辩小儿吃尽苦头?”董卓接过王方奉来的水一饮而尽,兀自感慨。 “两位将军皆我军中翘楚,虽较吕将军差上一些,然亦非常人可比。”王方并未正面回答董卓的话,只是将徐荣、华雄两人吹捧一番,以示董卓用人得当。 当然,他说的也是实话。 “嗯,那个小家伙也不错。”董卓突然想到徐荣的那个侄子,感慨道。然后,他继续言道:“奉先麾下那几个也不错,刻可惜都投到弘农国去了。通知大军继续赶路,早点到长安,早点安心。” 王方小声答喏,扶董卓上马,然后命大军开拔,继续往卢氏方向行进。 董卓今日与皇甫元一战,突然感觉到刘辩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成了一个极具威胁的诸侯王,麾下能臣强将不少。 若这样放任他发展下去,董卓居然有一种会被他击败的感觉。 “既然他芳林洛舍,不如成全他,让陛下下旨召他入朝。若他来,也叫弘农国那些家伙老实一些,甚至可以找一些理由将他押金大牢。若他不来,自然是谋逆之罪。”董卓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刘辩正率军追赶董卓,而董卓也在思索进一步对付刘辩的计策,这两人倒也真是不死不休。 绝对的仇敌。 樊稠率军赶到熊耳山,果然有一支伏兵杀出,正是王方麾下健将王全,亦是王方的族兄,生的魁梧雄壮,善使一柄大锤。 王全此前主动请缨埋伏弘农军,立下了军令状,定将刘辩擒下,带到董卓身前。 结果,只一回合,便被赶来的张辽挑落马下,没了性命,随后张辽、樊稠两人将剩余西凉军杀散,樊稠向前打探消息,张辽则留下等待刘辩率大军前来。 两刻之后,刘辩率大军赶到,从俘虏口中得知董卓大军早已离开有两个多时辰,立即向前追赶。 他心中知道董卓大军已经远去,只能期盼张氏兄弟能够将董卓阻住,休叫董卓率军逃了。 大军继续追赶了半日,遇见了与西凉军第二路伏兵对战了一阵的樊稠。 樊稠虽然击败了伏兵,而麾下损失惨重,不能继续追赶。 刘辩安抚将士,命樊稠休息一番,顺便打扫战场,回陆浑城协助皇甫元、马礼守城,他则继续率众将一同赶往卢氏。 按照他的预想,西凉军此时应该到了卢氏县内,张恭、张谨两兄弟应该已经采取了相应的行动,而梁宇此时估计也就才到黾池城附近,离弘农城尚远,更别说华阴和卢氏了。 “希望张氏兄弟无事,要他们出什么问题,寡人如何与张老交代?” 刘辩在马上想到不知如何与皇甫嵩交代皇甫元负伤之时,又想到张氏兄弟还有一个老父亲,兀自叹息。 而一旁的荀攸则并未答话,似乎再想着另外一些事情,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言道:“董贼与坚寿是旧识,应该不会下死手,伤势应无大碍,王上且放宽心。” 刘辩知荀攸所言非虚,但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战场上,又有谁能自信掌握轻重呢? 熊耳山一线不如崤山一线,尽是小路,大军行进速度开始变得缓慢,不知何时才能追上前方的西凉军。 又行了半日,众人未再遇上西凉军伏兵,想必董卓认为两路伏兵已足够与追兵拉开距离。 此时,天色已至深夜,将士们疲累不堪,刘辩命张辽往前再探一些路,而大军原地休息,待明日一早,再行追击。 而西凉军却是早已休息完毕,此时正整顿兵马,继续赶路,这是今夜刘辩离西凉军最近的一次。 然而两军皆为引火造饭,只是以干粮充饥,互相并不知晓位置。 待第二日一早,刘辩大军行进不远,便见到西凉军休息时留下的弃物,心中兀自叹息,原来他昨夜与董卓只差一个时辰的距离。 他叹息不已,率军继续赶路,期望西凉军没有走得太远。 第一百零八章 卢氏遭难 汉初平元年七月十七日,司隶弘农国,卢氏县,卢氏城,东城门。 天色方亮,卢氏城上的守城军士便远远地瞧见一队士兵出现在视野之中,中军大旗上书着一个“字”。 “二郎,咱弘农国可有姓董的将军?”一名军士向旁边的军士问道。 “没有吧。”被叫做二郎的军士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回道。 “遭了,可能是西凉军。”起先发问的那名士兵是一名什长,他看敌人盔甲制式与己不同,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向城下跑去,报告他的长官。 城上的其他人则做好战斗准备,准备迎击。 城下的门侯唤作宋毅,张恭的心腹之一,董卓使者早已到城中,他自然知道真实情况如何。 他告诉那名军士来者是友军,并非西凉军,尔后亲自去把情况汇报给张恭,让后者知晓。 虽然那名什长对于宋毅的话感到不解,但还是按照宋毅的话回到城上,令众人取消作战准备,并转告宋毅的话,言来者是友军。 众人将信将疑,但又是自己长官的话,虽有疑虑,却还是解除了作战状态。 不一会儿,城上众人只见张恭、张谨两兄弟竟一同出城迎向了来者。 “果然是友军,否则两位大人怎会一同出城。”二娃在城上感叹道。 而他身边的那名叫做陈耳的什长,似乎仍然心有疑虑,因为他见头一人身材臃肿,头戴金冠,其身着西凉军制式盔甲,又举“董”字大旗。 “难道此人是董卓,两位大人已投靠西凉军?”他心中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小心地瞧着周围的军士。 此时,除了自己麾下的十人,他谁也不敢相信。 他悄悄将麾下十人唤到身边,将心中猜想之事告诉众人,二娃更是吃惊,若不是陈耳及时捂住他的嘴,早已惊出了声。 陈耳命众人稍安勿躁,休要惊动了他人,城墙上大多是宋毅的心腹,不要打草惊蛇,害了众兄弟的性命,待一会儿寻机会出城到弘农城禀报王上。 不一会儿,张恭、张谨两兄弟引着来人到达卢氏城外,听两人称呼来人唤作“相国大人”更让陈耳确认了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 “大哥,怎么办?不如我们杀了宋毅,将敌人关在城外。”陈耳平日对手下十分仗义,故打家都称之为大哥。 众人都听到了城下之人的对话,此时心中都有些焦急,竟相来询问陈耳的意思。 他们可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就从弘农军变成西凉军。 正在此时,宋毅差身边两位心腹屯长待亲信上城控制局面,若有人出现异动,格杀勿论。 陈耳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暂且观察形势,以免众兄弟白白死在城墙上。 陈耳只见来者并未进城,似乎在向张恭、张谨交代些什么,而张恭、张谨两兄弟则显得有些犹豫,他们声音不大,陈耳并未听清他们的交谈。 城下来者正是沿熊耳山一路赶来的董卓、王方等人,董卓命张恭、张谨两人舍了卢氏城,将城中富户抄家,然后物资全数押上车马,与他一道赶往长安。 而张恭、张谨在卢氏经营数月,有些犹豫,不愿就此离开。 董卓眼神中透着无奈,言道:“弘农王大军正在追来的路上,若其知汝二人已投效于我,怎会放过汝二人,汝谁能敌张文远、高伯平乎?本相封汝二人为将军,何故在乎一城也?” 张恭、张谨两人听到董卓要封两人为将军,心下大喜,哪还有什么犹豫。 此时,非两人心腹之将正在刘辩身边,城中几位军侯皆是心腹,张恭唤过宋毅,交代一番,随后宋毅等几位军侯将麾下军士全数唤到城外。 张恭站在最前,对众人言道:“将士们,弘农王叛陛下出宫,小人得志,盘踞于弘农,定不能长久。 今董相国亲率大军前来,剿灭弘农王。 本将已投效相国大人,汝等愿降则留在远处,不愿者可立即离去。” 张恭此言一出,将士们一片哗然,此事一直只有张氏兄弟的几名心腹军侯知晓,方才宋毅派上城之人也只是临时知晓,大部分人都被蒙在鼓里。 张恭之言,根本就是信口胡诌,许多人表示并不相信。 “大哥,我们走吧,正好可以去禀报王上。”二郎拽着陈耳的衣甲,作势就要拉他走。 陈耳则一把将要走的几人拉住,言道:“张家兄弟怎么会那么好心?回来。” 二郎几人被他拉了回来,而其他更多则脱离了队伍,离开卢氏,往弘农方向而去。 望着离开的人群,董卓给王方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亲率两百西凉铁骑向离开的军士杀了过去。 顿时,忠于刘辩而选择离开的军士成为了西凉军屠刀下的鱼肉,虽然众人拼死抵抗,却还是倒在了西凉军的屠刀之下。 而张恭眼都没眨一下。 二郎见曾经朝夕相处的几位军士惨死,眼中带泪,满脸怒意,若不是陈耳死死拉住,他早已冲出去与西凉军厮杀了。 王方这一冲杀,近三百弘农军士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没有军士敢走出去。 尔后,张恭对宋毅等几名军侯吩咐了一番,几人各领着几队军士进城去了。 有人负责将城中钱粮装车运走,有人负责抄城中几家大户的家。 直到这是,卢氏城的百姓才知道张氏兄弟投靠了董卓,将毒手伸向了他们。 张恭力求迅速,所以要求宋毅等人可以不择手段。 一时间,卢氏城中鸡犬不宁,被抄的四家大户中有三家不配合,被军士杀死。 此时,张诞正在街上买菜,准备晚上做一锅鸡汤,给两个儿子补补身子。 邻居家的屠户毛牛找到他,告诉他张恭、张谨两兄弟投降西凉军,在城外杀了许多忠于弘农王的军士,此时又在城中抄富户的家。 “城西王家,满门都被杀了。”毛牛如是说道。 张诞根本不信,毛牛又告诉他西凉军董卓就在东门外。 正巧此时张谨率着一队人来寻老夫,接他一起到长安享福,毛牛见张谨前来,飞也似的跑了。 张诞一巴掌扇在张谨脸上,质问他毛牛所言是否属实,张谨据实相告,并言董卓封两人为将军,将统率大军。 张诞直言张恭、张谨两人忘恩负义,让他蒙羞,告诉张谨道:“弘农王仁德之主,董仲颖祸国之贼,汝二人舍主事贼,又不念旧情,为祸卢氏,此番作为,天人共愤。汝且好自为之,往后休要叫我父亲。” 言毕,张诞竟不再理会张谨,兀自去了。 张谨欲追上老父,却有一众军士家属寻他索命,他慌乱中将来者砍了几人,引起公愤,眼见百姓聚起甚多,他急忙往城外赶去。 到得城外,张恭也已收拾妥当,问起老父,均无奈叹息。 两人只老父秉性,故投效之事一直瞒着张诞。 董卓又在一旁催促众人行军,两人只得待他日老父气消,再接老父享福,遂率军随董卓而去。 第一百零九章 弘农王的演讲 卢氏城本有军士三千,近五百余人随张宇进攻以及守备华阴城而牺牲,有近三百人不愿随张恭、张谨兄弟投效董卓,而在卢氏城外死于王方等人的屠刀之下。 而张恭、张谨兄弟离开卢氏城时,身边只有不到两千人,有近四百人趁奉张恭之命掠夺城内时,借机躲藏在城内而没有归队。 这其中便有陈耳、二郎这一个十人队,二郎名叫周镇,在家排行老二,又因为年纪较小,故被陈耳等人称为二郎。 “诸位乡里,某乃陈一闻,城南药铺陈郎中之子,亦卢氏儿郎。我等不愿随张恭、张谨二人投效贼人,故藏于城中,还望诸位乡里明鉴。待贼人走后,我等将差人往弘农,告知王上卢氏之难。另外,望诸位乡里助我等守城。” 陈耳、周镇等人因身着铠甲,被愤怒的乡里围住,他急忙与众人解释,免得发生冲突,难以解释。 众乡里听他所言甚有条理,又有人言陈耳几人并未参与劫掠,不多时,有人找来城南的陈郎中,陈郎中愿为陈耳作保,众人便信了他的话。 不多时,陈耳又聚起一些城内躲藏的军士,约有两百余人。 此时,西凉军已向西顺洛水往枯枞山一带行进,望不见踪影。 陈耳令一名唤作阎宁的什长守城,他则带着麾下众人往弘农方向去,早些让弘农城知道卢氏城遭遇的变故。 陈耳向北行了十里,遇见了从弘农城赶来的梁宇,梁宇到达弘农城后,将消息告知皇甫嵩,又派人往华阴城给高顺传递消息。 随后,他便率领麾下越骑,先皇甫嵩一步赶往卢氏城,希望能截住西凉军。 他若率军与皇甫嵩同行,势必会拖慢行进的速度,所以,皇甫嵩亦没有拦阻他,只让他不要轻易与西凉军交战,拖住西凉军的脚步便可。 梁宇收到陈耳禀报,心中大惊,怒斥张氏兄弟背主仕贼,小人行径。然后他令周镇与其同行,又命陈耳带人继续北进,将消息告知赶来的皇甫嵩与高顺两军。 而他又闻卢氏城内情况已经稍稍安定下来,便命麾下给周镇一匹马,又命一队将士到卢氏城会同阎宁稳住卢氏局势,待刘辩率军赶到时,将情况告知于他。 然后他调转方向,往枯枞山、洛水交接一带行进,追赶董卓率领的西凉军,以及张恭、张谨率领的弘农国叛军。 “背主仕贼,为祸乡里,某定要替王上杀了汝二人。”梁宇一边怒斥张氏兄弟,一边率军追赶。 弘农国众多精锐之中,也只有他麾下的越骑可以进行这种追击之事。 而此前一直在追击董卓的刘辩尚未出现在卢氏城的视野里。 刘辩自从发现西凉军休息的营地之后,又追了一日,期间只休息了一会儿,却也再没有见到过西凉军的影子。 尔后,刘辩见军士过于疲累,便不再急于追赶,命大军好生休息一番,故此西凉军已赶往枯枞山,而追兵尚未感到卢氏城。 他心中还在期盼着张恭、张谨两兄弟能够拖延西凉军一会儿,待他的大军到时,以精力旺盛之师对战西凉军疲累之师。 然而,他心中倚仗的两人早已投效董卓,而他却不自知。 待他率大军赶到卢氏城时,梁宇早已经追出多时,皇甫嵩也已经收到消息,率军支援梁宇。 而他从阎宁口中知道张恭、张谨兄弟的所作所为之后,不禁有些头晕目眩,若不是张辽及时搀扶,他便要摔下马来。 枉他如此信任二人,将卢氏交到两人手上。 张诞也赶到城门处,对着刘辩不住磕头,言教子无方,愧对于刘辩以及卢氏百姓,愿代两个儿子为卢氏城死去的将士和百姓偿命。 刘辩瞧着不远处堆积的尸体,以及尸体边哭泣的亲属,他将张诞扶起,言道:“张老,张恭、张谨所谓与汝无关,汝无愧于寡人,倒是寡人将有愧于汝。” 张诞听到刘辩之言,知道他心中已打定主意要张恭、张谨两人的性命。 虽然自己一气之下与两人断绝了关系,然他作为两人的父亲,即使两人做了滔天的罪孽,他又怎么能说不挂念就不挂念呢? 毕竟血浓于水。 他此时望着刘辩离他而去的背影,心中竟有些期盼两个儿子能走得再快一些,休叫这个人追上。 此刻,他是自私的,作为一个父亲。 刘辩并未理会张诞的表情变化,而是来到尸体旁,对众人言道:“诸位弘农国的子民,任命张恭、张谨两人为卢氏官员,寡人之过。 任命两人,又未能察觉两人二心,令弘农国子民枉死,令其亲人洒泪,寡人之过。 此番未能将董贼拒于陆浑关以东,亦寡人之过。 寡人愧对卢氏父老。 寡人这便率军追赶,即便追到长安,追到西凉,也要给汝等一个交代。 众将士听令,随我出发,捉拿叛将张恭、张谨。” “喏。” 尔后,刘辩跨上战马,率荀攸、张辽、陈忠、秦琦等将士继续出发,向北往枯枞山方向追去。 经过方才刘辩的言语激励,众军士面色肃穆,心中皆憋着一股劲,想要为刘辩赴汤蹈火。 而此时卢氏城的百姓也自发走出卢氏城,面向刘辩离开的方向跪下,为他们的王送行,场面十分庄重、肃穆、悲壮。 荀攸见卢氏城百姓如此,心中没有想到刘辩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竟如此高,他如此深得人心。 而这才短短几个月而已。 “王上,我等宜加速行军,按脚程,义空和老将军应该皆往枯枞山去了,然两人兵马定然不多,我们若去的晚了,恐两人遭遇不测。”荀攸在脑中思索了一番,对刘辩言道。 “好,依先生之言。文远,传令下去,大军要在快一些。” 言罢,刘辩双脚轻拍马腹,令战马的速度再快一些,尽快追上梁宇、皇甫嵩两人。 皇甫元已经受伤,若皇甫嵩再有什么不测,他真是愧对皇甫家父子。 第一百一十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皇甫义真,你我二人在西凉共事多年,也算是旧识,何苦频频为难于我?难道想像他一般下场吗?” 洛水畔,董卓率领的西凉军与皇甫嵩率领的弘农军相互对峙,董卓提着一把宝刀,正是曹操送的那一把,立于阵前。 他指着皇甫嵩身边浑身多处受伤,已成一个血人一般的将领警告着皇甫嵩。 这名将领便是率麾下越骑追赶西凉军以及弘农叛军的梁宇。 梁宇率一众骑兵,脚程极快,在西凉军离开枯枞山十里处追上了敌人。 董卓见追来的是弘农国可以与西凉铁骑匹敌的精锐骑兵,猜到后续部队一定还很远,便陈兵迎战,想要将这一支精锐击败,减少弘农国的实力。 他亲自在中军为饵,引梁宇来攻,又命王方从左、张恭、张谨从右,夹攻梁宇,将其围在垓心。 梁宇见张恭、张谨二人,怒从心来,与两人斗在一起,待发现被围时,周围已经水泄不通。 于是,他率人几次突围,西凉军在董卓的指挥下,他往哪边冲,西凉军哪里人就多。 他冲了几阵都没能冲出去。 张恭、张谨两人复又缠上他,张恭一刀砍中他的左肩,张谨一槊刺中他右腿,在两人的夹攻之下,他身上不多时便布满了伤口。 若不是皇甫嵩及时赶到,率军冲杀一阵,将梁宇救出,他已经身首异处。 董卓眼见要将梁宇一军吃净,却见皇甫嵩这个老对头率军出现,救下了梁宇。 索性影响不大,梁宇麾下越骑只剩百余骑,往后也翻不起什么太大的波浪。 只是,皇甫嵩从当年在凉州便与他不对付,上一次在洛阳,若不是皇甫元说情,皇甫嵩早已经没了性命。 说实话,他现在有一些后悔放过皇甫嵩了。 “董仲颖,老夫何时为难与汝,当年在凉州,老夫认为应当追击叛军,汝认为不应当。老夫率军追击,连战连捷,此事各凭本事,各有判断,何来为难一说? 当年先帝命汝为并州牧,将麾下军士留在凉州。那可是我朝第四位州牧,且是第一位非刘姓州牧。汝不愿舍弃兵马,推诿不去,抗王命在先,老夫据实上报,何来为难一说? 汝率军入京,祸国殃民,老夫仗义执言,何来为难一说? 今此,汝在洛阳偷掘先帝陵墓,焚烧宫室,屠杀百姓,又叫傕、汜四处劫掠。又欲进长安行残暴之事,老夫岂能放汝离开。 若这便是为难,老夫便要为难于你,至死方休。” 皇甫嵩字字珠玑,像一颗颗钉子一般钉在董卓心上。 面对皇甫嵩的正义之言,董卓无法反驳,只是在阵前狂笑,言道:“老匹夫,你能奈我何?哈哈哈……真后悔当时在洛阳放过了你。” 皇甫嵩闻言,怒火中烧,然而他不能就此冲上前去,而是要拖住董卓,等刘辩或者高顺的队伍赶来。 否则,他这一支队伍拼光也不能拦住董卓。 “当年在凉州,你我二人究竟谁势大,到底是谁放过了谁?”他也笑了一阵,戏谑地对董卓言道。 董卓闻言,似乎发现了皇甫嵩的意图,不在与后者多言,而是指挥麾下将士向皇甫嵩冲杀过去,想要将皇甫嵩和梁宇一同歼灭于此。 皇甫嵩见西凉军袭来,对麾下将士言道:“弘农国的将士们,同我诛杀董贼。” “喏。” 梁宇也一并应声,随着一同向西凉军掩杀过去。 两军斗得火热,由于西凉军人数占优,弘农军慢慢出现了劣势,被西凉军团团围住。 皇甫嵩见状,索性不进行突围,命军士原地结阵,与西凉军周旋。 他不愧为百战之将,经验丰富,又深谙兵法,麾下军士的损失相较于梁宇初时,要少上许多。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两军将士皆有些疲累,正当西凉军想要一鼓作气将皇甫嵩等人结果之时,一阵马蹄声由东方传来。 这不可能是西凉军援军,只能是弘农国的援军到了。 为首一将一双鹰目闪着寒光,提槊冲入西凉军阵中,杀到皇甫元、梁宇身边。 待他看到梁宇已经杀得意识模糊的模样,着实有些心疼,一杆长槊复又引着众人杀了出去。 不一会儿,刘辩亦率大军赶到,与西凉军杀在一起。 “董贼,逆贼,国贼。”虽然自穿越而来,这是刘辩第一次见到董卓,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后者。 一来,董卓狰狞的面孔在刘辩的记忆中分外清晰,二来,董卓头戴金冠、身材臃肿的模样太过于显眼。 另一边的董卓见刘辩竟然亲自率军杀来,心中暗道刘辩竟然如此有勇气,不似当初北邙山下那个啜泣的一国之君。 “王上亦是来取本相性命的吗?可惜啊,可惜……”董卓见刘辩怒目圆瞪的模样,心中初有些惊讶,尔后便成了唏嘘。 因为,他听到身后亦传来了马蹄声。 “因为本相的奉先来了。” 董卓回头看向身后,果然一员手持方天画戟的骁将骑马赶来,正是他的义子吕布。 另一边的刘辩见到吕布,心中“咯噔”了一下,原本以为兵力已经占优,定能结果了董卓,虽然已经想到长安定会来人接应,没想到竟然是吕布亲自赶来。 “看来长安的流言并不是真的,应当是有人故意散布的。”荀攸知道刘辩心中所想,对他言道。 有了吕布一军的加入,西凉军士气重新高涨起来,张辽、皇甫嵩两人同时迎上吕布,而后者攻守自如,可见其武艺不凡。 张辽、皇甫嵩两人迎上吕布,而吕布麾下成廉、魏越两人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弘农军中肆虐,结果却被张辽麾下两人接住,斗在了一起,竟也不分胜负。 这两人正是张辽从樊稠麾下飞熊军中要来得来的那两人,一个唤做程秋,一个唤做马银。 这样一来,西凉军、弘农军倒暂时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董卓见两军斗得旗鼓相当,心中有些急躁,催促吕布不要留手,以免再有弘农军援兵到来。 “奉先,早些结束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劫后余生 董卓见战事拖得有些久,急命吕布使出全力,早些结束战斗。然而张辽、皇甫嵩并非寻常将领,一个老当益壮,一个年富力强,岂能一时便结束了的。 吕布与两将斗了五十余回合,皇甫嵩一刀向吕布劈去,吕布一声怒吼,手中方天画戟刺出,夹住皇甫嵩大刀,手腕一拧,皇甫嵩手中大刀脱手而出。 幸好张辽及时挺槊相救,才避免皇甫嵩被吕布刺中。 皇甫嵩暂时脱阵,只有张辽一人与吕布对战,吕布素知张辽力量若于他,方天画戟上皆是刚猛之劲,势大力沉。 张辽与其复又斗了三十余回合,一直疲于应付,又十回合后,一将挺枪而来,加入战团,与吕布斗在一起,正是率军赶来的高顺。 高顺离得最远,大队人马行军太慢,华阴城又属军士要道,故他只带了两百轻骑,恰在此时赶来,正好支援张辽。 另一边,皇甫嵩夺过一名西凉军手中长枪,护着仍在拼杀的梁宇杀出,复又杀回,与张辽、高顺两人一同对战吕布。 又三十余回合,吕布在三人的夹击之下慢慢露出了一些破绽,不再像开始那般从容。 一旁的董卓见状,打喊着让王方弃了对手,赶去支援吕布。 若是吕布败了,今日的结果便难以预料。 王方刚加入战团,便被高顺逮住,斗了二十余回合,被高顺一枪点中手腕,不得不败退回去。 董卓又唤了张恭几人,皆被张辽、高顺两人杀退。 董卓眼见吕布有些吃力,忙将王方唤过来,让他准备率军撤退。 果然,又过了二十余回合,吕布感到力竭,双肩酸痛,一戟拨开三人兵刃,拨马向后退去。 吕布这一退,西凉军将士便没了战意,纷纷向后撤退。 幸好董卓早令王方准备,大军的撤退还算有序。 “追杀董贼与叛将张恭,杀贼者,赏万金。” 刘辩见董卓、吕布等人退去,高喊着命众将士继续追杀,誓要将董卓、张恭杀掉。 方才一战,张谨已在乱军中被高顺一枪挑落马下,没了性命,故而刘辩口中并无张谨的名字。 于是,西凉军在前奔逃,众将士除了吕布之外,一心向前逃窜,只有吕布一人尚有反击之心。弘农军在后追赶,张辽、高顺两人一马当先,向着拖在队伍后面的张恭杀去。 张恭眼见两人杀到,心中焦急,慌乱中,他一脚踹中王方的腿,令后者在马上坐立不稳,速度也慢了下来,立即引得张辽、高顺两人去追杀。 结果,王方在两人的夹攻之下只坚持了十个回合,便被张辽一槊刺倒。 唐唐一军之将,就这样惨死在由洛阳到长安的路上。 董卓在前发现王方身死,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继而继续赶路。 吕布在一旁安慰董卓,告知他董璜、段煨两将率人在京兆境内候着大军。 吕布并未理解董卓因何而叹气,王方与李蒙早年曾在董卓手下做事,后来各自发迹,成了凉州一军的统帅,后来虽然关系疏远了一些,然而两人相较于胡轸、杨定等人,却算是董卓的亲信。 王方身死此处,董卓念及旧情,心中有了些感触。 然而身后刘辩率领的弘农军死死咬住他不放,他也没有太多时间怀念过去。 此处离京兆尚有十里,着实是一段遥远的距离,幸好有吕布在身侧,否则他还真要栽在刘辩手中。 如今麾下将士已不足千余,令他有些心痛。 他不是没打过败仗,只不过这一仗他心中有着太多的不甘。 毕竟刘辩曾经几乎就要死在他的手上。 没想到自己一时失误,竟然培养起刘辩这个狼崽子。 “该死的李儒。” 董卓心中骂了一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似乎他所骂之人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身后的喊杀声再次将他拉回现实,他不得不狠抽坐下战马,恨不得它跑得在快一些。 然而他养尊处优多时,身子骨早已不似之前那般轻盈,战马所承担的负荷也极大。 在他的几番抽打之下,战马竟然一个趔趄,跪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董贼倒了,杀呀。” 刘辩眼见董卓摔倒,机会千载难逢,高喊着命麾下将士冲杀,众将亦兴奋非常,冲了上去,声势骇人。 这边董卓突然摔倒,再无一丝从容,四周扫视一圈,见到一匹健硕的战马,作势就要将马上之人拽下,定睛一看却是吕布,于是作罢。 吕布见董卓此番动作,心中一寒,心道他也是董卓关键时刻可以牺牲的一员。 “难道我只是他的一个工具?” 他示意麾下成廉将战马让与董卓,与他同乘赤兔马,继续撤离。 然而弘农军已然杀到,成廉一拍赤兔马,令吕布先行撤去,而他则率尚存的本部人马迎上追赶而来的张辽、高顺两将。 张辽念及旧情,下马与成廉斗了二十回合,一槊将他砸倒,命人缚了,继续追赶董卓。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董卓已经率大军远去,与弘农军拉开了一段距离。 此时距京兆尚有五里。 董卓逃出一死,心中轻松地吐了一口气,却看见身后魏越一脸不爽地瞧着他。 他心中清楚为何,也知道魏越是吕布麾下将领,他淡淡地对吕布言道:“奉先,麾下有些将士便不要留了,以免他日祸及于你。” 吕布闻言心中一凛,瞧了瞧魏越的那张臭脸,一脚将魏越踹到马下,言道:“义父,念及他与我一同营救义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放他这一次。我已经责罚于他了。” 董卓只是哼了一声,继续赶路。 吕布命人将魏越扶上马,跟着董卓一路向西。 由于这一个小插曲,弘农军跟的更近了一些,已经可以听到马蹄声。 前方已经可以看到董璜、段煨人的人马,隐约有两三千人之多。 董卓见到两人大军,大喜过望,一骑来到董璜、段煨两人身前,瞧了瞧两人,恨不得亲两人一口。 他对两人言道:“本相先一步回长安,汝二人替本相杀了刘辩那厮。” 第一百一十二章 功亏一篑 董卓被刘辩追得有些疲累,此刻终于得到机会从容地休息一番。 他驾马缓行,悠然自在,而他身后,段煨、董璜两人已经率军迎上了弘农军,战在了一起,而吕布近日与董璜、段煨两人不甚和睦,也跟在董卓身后,并未参与战斗。 前者是因为长安城中突然兴起的流言,令董璜对吕布产生了怀疑,后者这是因为魏续、侯成、宋宪三将曲解他的话,造成了难以弥合的误会。 总之,他与西凉军内部凉州一派似乎出现了裂痕。 而他麾下接连损失张辽、高顺、曹性、魏续、成廉几将,实力已经大打折扣,似乎在军中的地位有所下降。 “唉……” 吕布一向自诩武艺无人能及,然而此时却感觉到了双拳难敌四手的无奈。 一次在虎牢关面对刘关张,一次便是今次面对张辽、高顺、皇甫嵩三将。 魏越见他叹气,以为是因为自己方才对董卓不敬,令他难堪所致,赶忙向他请罪。 吕布只是挥挥手,言道:“不关汝事,是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另一边,刘辩大军被段煨、董璜两人率军拦住,段煨曾与弘农军在华阴城交过手,董璜亦在西迁队伍中与刘辩见过,都算是老相识了。 双方自然而然便交战在一起,并不需要动员。 弘农军此时亦只剩两千余人,将士皆疲累不堪,甫一交手,竟然显现了一丝颓势。 若不是几员将领杀伤力十足,刘辩还以为弘农军便要败了。 两军杀得昏天黑地,整整杀了半个时辰,最终皇甫嵩一刀砍中董璜肩膀,令后者退去,弘农军才慢慢扳回了颓势,一举将段煨、董璜两人的队伍击败。 而此时弘农军仅余千余人。 刘辩望着西凉军逃窜的方向,董卓早已远去多时,他心有不甘。 荀攸与众将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做决定。 无论他做什么决定,众人都全部执行。 “师与先生率大部队在此,寡人与文远、伯平率骑兵三百追赶董贼。若就此放他离去,寡人心有不甘。”他思忖了片刻,对众将做出了安排。 “王上,老臣愿为汉室尽忠,请让臣与王上同行?”皇甫嵩一听刘辩要将他留下,心中有些焦急,赶忙向刘辩表明心意,一字一句,甚是恳切。 一旁的梁宇浑身像一个血人,亦要求前往。 刘辩知道众人心意,然不愿再令两人冒险。 此时,一旁的荀攸站出来,对两人言道:“老将军,坚寿重伤在陆浑,公若再有什么闪失,王上如何交代。公应相信王上。 义空,汝重伤在身,不宜再战,如今越骑折了七八,汝若有闪失,越骑便没了。况王上有文远、伯平护卫,汝且安心。” 荀攸一言将两人安抚,刘辩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而他却郑重地对刘辩言道:“王上,可还记得在崤山答应臣何事?” “莫以身犯险。” “臣无事了。” “众将士,寡人欲率三百骑追赶遁去的贼人与叛将,愿往者,上马。” 刘辩看了看身后的将士,对众人讲明了自己的意图,结果大批将士站了出来,表明愿往。 刘辩命高顺、张辽两人点了三百人,往西继续追赶。 另一边,董卓悠然前进了一会儿,尔后在一处山坳旁歇息,突然身后段煨、董璜两人引败军赶了过来,着实下了他一跳。 “相国,末将无能,不敌张文远、高伯平两将。”段煨跳下马,拱手对董卓言道。 “叔父,我等虽败,亦重创弘农军。”董璜在一旁补充道。 “义父,我等宜速行,以免弘农军追来。”吕布对于董璜的话,不以为意,向董卓谏言。 董卓亦担心弘农军追来,翻身上马,率军往长安方向行进。 众人路过冢领山,进入蓝田谷,身后却有一阵马蹄声传来。 董卓回头看得清楚,为首的正是一直阴魂不散的刘辩。而刘辩身后的三百骑气势汹汹,直奔董卓而去。 “吾儿先挡一阵,为父先回长安。” 董卓见弘农军到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命吕布率军迎敌。 如此可见,他对吕布真的很是依赖。 吕布闻言,率军应战刘辩等人,他一人力战张辽、高顺两人,魏越对上程秋,马银则跟在刘辩身边护卫,以免刘辩遭遇危险。 吕布虽然勇猛,然而其麾下将士顷刻间便被刘辩率来的三百骑冲杀倒一片,仅三轮冲锋,便所剩无几。 “将军,我们撤吧。” 魏越见身边将士越来越少,冲吕布喊道。 吕布回身看了一眼,顿时觉得不能再战,舍了张辽与高顺,与魏越一同撤去。 刘辩继续率军追赶,一直到了丹水河畔,瞧着吕布等人上了船,离岸而去。 而董卓早已行至丹水中央,只剩一个小点。 他这一次拦截董卓,彻底地失败了。 “王上,早些回去吧,请善待成子宜,某这里谢过王上。”吕布方才从张辽口中知晓成廉已被俘虏,此时在船上冲刘辩拱拱手,算是为成廉做最后一件事。 “吕奉先,董卓乃国贼,汝且早些醒悟,或许可以活一条性命。”刘辩亦站在马上,对吕布喊道。 在他眼中,吕布不似董卓、李肃,还有一些救药。 两人此时隔着河水,已无战斗可能,竟然开始说起话来。 渐渐的,吕布、魏越等人的船也越来越小,刘辩只得叹了一口气,率军原路返回。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众人寻了一处山坳休息,没有连夜赶路。 待众人第二日一早出发,赶至昨日与皇甫嵩、荀攸分别之地,却不见了皇甫嵩、梁宇两人,只有陈忠率军守着荀攸。 “王上,昨夜义空突然浑身发热,老将军连夜带他回卢氏了。” 未及刘辩开口询问,荀攸向他禀报了昨夜发生的事。 他见此处已经打扫完战场,便率军返回卢氏,查看梁宇伤势。 正如荀攸所言,若梁宇有什么三长两短,越骑校尉营便真的要从弘农国消失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安定卢氏 刘辩举弘农国之力拦截董卓,却因为董卓声东击西之计以及张氏兄弟的背叛而痛失先机,他率军百里奔袭,几次差点结果了董卓,一直追董卓至丹水西岸,眼看着董卓越来越远,最终功亏一篑。 这一次,虽然未能留下董卓,却是斩杀了西凉军大将王方、弘农军叛将张谨等将领,也不算没有收获。 然而这些收货比起董卓逃走的危害,根本不值一提。 他没能为刘协拦住董卓,刘协今后不知道还要遭多少罪。 当然,这些话也只是他心里想一想,对于麾下将士,他还是要肯定他们的努力与付出。 刘辩回到弘农后,先是到卢氏城探望梁宇,梁宇此次率越骑拖住西凉军,为刘辩、皇甫嵩以及高顺队伍争取了时间,后又拖着受伤之躯,与西凉军对战,立下了汗马功劳。 “卿实乃我弘农国之铁人。”刘辩握着病榻上梁宇的手,眼中含着泪水,郑重地对后者言道。 梁宇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刘辩示意他不要激动,他目前的任务只有一个,那便是好好养伤。 尔后,刘辩帮梁宇掖好被角,再次嘱咐后者好好养伤,带着常林离开屋内。 华歆知道卢氏城遭遇变故,遂差常林至卢氏城候命,也算是向刘辩举荐了卢氏城下一任县令的人选。 刘辩对于常林,心中还是非常喜欢的。 常林是他广招贤才之后,第一个到来的人才,且还给刘辩招揽来杨俊、杜袭、司马芝、赵俨、繁钦等人。 其中杜袭、司马芝、赵俨三人均已在各县为官,百姓的反响都还算不错。 “伯槐,如今卢氏城局势,汝有何良策?” “回王上,卢氏城张氏兄弟投敌、部分军士哗变、城中百姓遭难,然仍有部分军士终于王上,留于城中,卢氏城百姓亦心属王上,大局无忧。只需重用忠诚之事,善待百姓,便可安矣。” 常林躬身对刘辩的提问进行回应。 刘辩听了常林的回答,点点头,算是对常林的赞同。 “汝且跟我来。” 他带着常林出了院门,那里有众多百姓在一直守候,众人见刘辩出来,都慢慢围了上来。 “卢氏城的百姓们,寡人有愧于汝,寡人临走时曾说过,要让董贼与叛将付出代价,然而,寡人纵百里奔袭,却未能履行诺言,让贼人与一名叛将渡过了丹水,逍遥远去。 寡人夜不能寐,不知如何与汝等交代。 此番,寡人特来向汝等负荆请罪。” 言罢,刘辩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鞭子,作势要往自己身上抽去。 旁边一众百姓见状,皆跪倒在地,呼道:“王上,使不得。” 刘辩瞧着众人的反应,还是往自己身上抽了几鞭子,复而言道:“任用张氏兄弟,寡人之过,寡人自然要受此罪责。 如今,寡人任命河内常伯槐为卢氏令,汝等可信任寡人。” 刘辩指着身后的常林,将他任命为卢氏新一任县令。 百姓见刘辩如此,皆呼:“我等信任王上。” 这新一任卢氏令的事也算定了下来。 在一种百姓身后,刘辩看到了张诞的影子,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张诞。 毕竟,他率军杀了张诞的一个儿子。 刘辩又在院外与百姓说了一会话,了解了他们心中的想法,便将众人遣散,令其各自回家。 尔后,他命人将陈耳、阎宁两人唤来,先是对两人的忠诚进行了表扬,然后将常林让两人认识,便让三人下去了。 他并未对陈耳、阎宁两人进行任命,而是将卢氏城人员任命的权力交与常林,最终向他上报即可,也算是让常林收买一番人心的举措。 忙完这几件事,卢氏城的事便算告一段落,他也可以回营中好好休息一番。 这一路下来,他也疲累不堪,只是不能在下属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他回到军营,荀攸将营中此战的损失告知与他,令他有些懊恼。 不算陆浑城一处,此次弘农国共阵亡近三千军士,可谓伤亡惨重。 虽然杀敌更多,却不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 刘辩与荀攸谈起董卓逃走之后,长安的局势问题,两人皆是长叹一口气。 “王上此次拦截,让董贼差一点丧命,恐怕其会更加针对王上。”对于长安的局势,两人皆心知肚明,董卓自然又要一手把控朝政,动摇社稷。 荀攸只是挑了一些关于弘农国的事与刘辩谈论。 刘辩心中也清楚,董卓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威胁,一定会想法设法对付他。 只不过是何种手段的问题。 两人在帐中谈论了一会儿,荀攸见刘辩不经意间打了一个哈欠,不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让他好生休息。 若他的身体出现什么问题,动摇的可是弘农国。 对于荀攸的关心,刘辩自然欣然接受,尔后便在帐中休息,沉沉地睡去。 另一边,董卓平安到达长安,令许多人扼腕叹息,没想到他竟有如此神通,居然让卢氏令叛变,一路有惊无险地逃回了长安。 众人心中扼腕,表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刘协亲率王允为首的百官,满脸笑意地迎接董卓进城。 “相国,一路辛苦。”刘协并未过多言语,只是对董卓表示慰问。 董卓心道:“差点被你那个兄长杀掉了,能不辛苦吗?” 但他口头上还是回了一句:“不辛苦,多谢陛下挂念。” 王允等人亦上前问候一番。 不管众人心中作何想法,表面上的功夫可是少不得。 一番寒暄之后,董卓便离了刘协与百官,自去休息了,连王允为他办的接风宴也都被他拒绝了。 这一路,他被刘辩百般追赶,太累了。 他虽然才到长安,长安却早已有了他的相国府。他命吕布守在门外,自己则翻身上榻,不一会儿,便传出了鼾声。 董卓平日里睡觉并无鼾声,没想到这一次回来,竟然鼾声大作,可见他这一次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身心磨难,才会累成这样。 第一百一十四章 黄公覆传信 大军在卢氏城休整了一日,刘辩安排剩余的越骑留在卢氏城,待梁宇康复之后,由梁宇带回弘农,同事也可以帮常林安定卢氏城的情况。 高顺则带着秦琦回了华阴城,华阴城临近京兆尹,守备任务繁重,需要高顺亲自坐镇。 陈忠则率人回了陕城,协助杜畿做好陕城的防御,以应对河东郡的西凉军。 尔后,刘辩、荀攸、皇甫嵩、张辽四人只率了张辽麾下的五百人以及刘辩身边的卫士赶往陆浑城,其他军士都被刘辩派回了弘农城。 皇甫元拦截董卓负伤,刘辩要亲自去探视一番。 另外,他若是不去,恐怕凭皇甫嵩这个倔强的脾气,是决计不会去的。 这一次不用追赶董卓,同一段路,众人走了三日。 第三日傍晚,刘辩一行人终于赶到陆浑城,马礼率人将众人迎进城中,带到皇甫元榻前。 刘辩这才发现,皇甫元的伤势比冯恢说得还要严重,恐怕是皇甫元担心刘辩过于担心,到城中看他,耽误了追赶董卓的行动。 只见皇甫元此时胸前、胳膊等多处缠有布带,根本不能坐起,只能卧床休息,幸好意识还算清醒。 刘辩望着皇甫元此时的模样,心中有些心疼,眼看泪水就要掉出来了。 皇甫嵩更是握着皇甫元的手,眼眶通红,脸颊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 “寡人先出去,你父子许久未见,先说说话。”刘辩见皇甫嵩这般模样,知道他在强忍着泪水,便关心了几句皇甫元,宽慰了一番皇甫嵩,退了出去。 给皇甫父子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 刘辩刚出屋内,里面便传来了老将略带哭腔的关怀声。 皇甫元一直再说:“不碍事,不碍事。” 皇甫嵩却一一查看他的伤势,他不亲自确认一番,根本无法安心。 “王上,不如令老将军留下主持陆浑城事物,顺便陪坚寿养伤。”荀攸自出门后,心中思忖了一番,向刘辩进言道。 对于荀攸这一个建议,刘辩十分赞同,他正愁如何让皇甫嵩留下呢。 刘辩又在陆浑城待了三日,每日一早便去探望皇甫元,然后再继续练习刀槊。 按张辽所言,他现在的武艺已经可以在战场上自保了。 但刘辩可不满足于此。 第三日一早,刘辩将荀攸的建议讲与皇甫嵩,皇甫嵩拱手拜谢。 他正准备率军出城,却是突然被皇甫嵩差人请了回去。 于是,他又率人返回了城中。 他到了县衙,皇甫嵩身后站着一个壮汉,这壮汉身材魁梧,腰间别着一柄铁鞭,不知是何人。 “王上,老臣将您请回,是因为鲁阳孙文台差人来与您联络。”皇甫嵩指着身后的那名壮汉,对刘辩言道。 那人也站了出来,拱手道:“王上,末将零陵黄公覆,奉我家将军之命,联络王上,若王上有进军河南之意,我家将军定从鲁阳北上,支援王上。” 原来自酸枣义军各自回到州郡,那一支便算是有名无实,孙坚又新败于梁县,袁术又不给太多支援,所以想要与刘辩的弘农军联合,一同进攻河南尹的西凉军。 所以,他便派黄盖前来,初步接触一番。 没成想,黄盖运气好,直接就见到了刘辩。 刘辩听闻孙坚想要与他联手,心中自然十分愿意,况且孙坚在历史上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只是一直在袁术手下打工,又被袁术忌惮,处境有几分尴尬。 “孙太守想要联合,寡人自然乐意,况且其麾下程韩黄祖四将武艺不俗,寡人亦有所耳闻。然此次拦截董贼未成,弘农国内将士与西凉军血染沙场,不少将士殒命,短时却是无力进入河南了。” 刘辩将弘农国内的情况讲与黄盖,黄盖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在刘辩回来之前,皇甫嵩已经将刘辩这一次的情况简略与他讲了,孙坚也曾在凉州待过一段时间,皇甫嵩与其麾下几将也都见过,便没有将黄盖当做外人。 黄盖摇了摇头,言道:“若不是张氏兄弟倒戈,王上或许可以将这混乱的世道就此终结。” “若张氏兄弟未反叛,董贼或许也不会走此路。一切都尚未可知。”刘辩经过几日思索,倒是看开了一些。 “无妨,将军此次只是让末将探得王上的意思。末将既然已经知晓王上心意,便回去复命了。”黄盖知道刘辩有意联合,这趟差事便算完成了,于是向刘辩请辞。 刘辩好奇他为何这么匆忙,黄盖却道出另一番故事。 原来那日孙坚大败后,又与西凉军有过几次战斗,他从一个俘虏口中知晓祖玛未死,西凉军得到的只是一个头巾。 于是,孙坚猜到祖茂定是自认无脸回营,一个人离开了。 黄盖此次来弘农,还有一个任务,便是在河南、弘农一带寻找祖茂的踪迹,劝他回营。 刘辩闻言,对此表示惊讶,唏嘘不已,便不再强留黄盖,又像他询问了祖茂的模样,让人小心留意。 他原以为祖茂在历史上是带着孙坚的头巾被杀,没想到真实情况是这样。 这祖茂倒也机灵。 黄盖离开后,刘辩索性又在陆浑城中待了一日,与荀攸、皇甫嵩两人商议一番联合的可行性,皇甫嵩、荀攸两人一致认为孙坚可信,而孙坚身后的袁术不可信。 袁术杀了阴修,令荀攸对他的看法大加改观,认为袁家兄弟皆有不臣之心。 翌日一早,刘辩率荀攸、张辽、樊稠、马礼并三百军士离了陆浑城,往宜阳方向赶去,这一次,皇甫嵩没再差人将他请回去。 他并未直接赶回弘农,毕竟此处离弘农几日的距离,他索性一站一站地回去。 就算他没有直接去宜阳,曹性也一定会率军迎他一程,索性,他还是直接去吧。 就在他往宜阳城赶路之时,一个文弱书生却是赶到弘农城华歆府上,言为弘农王带来一封袁绍的书信,想要面见弘农王。 而不巧,弘农王此时并不在城中。 第一百一十五章 袁绍的使者 刘辩经由宜阳、新安、黾池回到弘农城已是七天后,随行中除了荀攸、张辽、樊稠、马礼等人,还多了一个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名叫李应,河南洛阳县人,早先与父母一同从西迁队伍中逃跑,父母皆惨死于董旻麾下的西凉军,只剩他一人,游荡于黾池附近,靠乞讨为生。 刘辩见他可怜,便将他带回弘农城。 正巧刘辩麾下一名卫士什长也姓李,唤作李褚,膝下无子,便将李应收养为义子。 刘辩回到府中,才与唐姬讲了几句话,便听卫士来报,华歆领着一个中年书生来到府上,同行的还有荀攸。 刘辩见荀攸、华歆两人同至,赶忙起身相迎,两人身后跟着一名身材略微矮、鼻下有两道八字胡的中年人。 只见那人衣着干净整齐,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双目充满傲气,当是一个孤傲自信之人。 这样的人有一定才学,但也可能恃才傲物,不把其他人看在眼里,言语上也可能处处带刺。 刘辩以为这是荀攸、华歆两人要举荐给他的人才,心中颇为重视,赶忙迎了上去。 只见那人未等荀攸、华歆两人介绍,便自己走上前,对刘辩拱手道:“王上,某南阳许子远,奉大将军之命,给王上传来一封书信,成就王上无大业。” 说着,那人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 “哦,不是人才,是袁本初的谋士。”刘辩期待落空,心中有气无力地吐槽道。 许子远便是许攸,袁绍身边的谋士之一,也是历史上那位叛了袁绍,向曹操建议进攻乌巢,致使袁绍官渡之战失败的那位。 袁绍才杀了刘协派去议合的使者,如今又派许攸前来见他,肯定没什么好事。 难道和刘虞谈崩了,打起他的主意啦? 他并未接过许攸递来书信,而是面色一板,斥道:“汝所言大将军何人?为何寡人并不知晓?难道是私封的不成?” 许攸之言显得颇为无理,让刘辩听着十分不舒服,不禁出言怼了回去。 宿来传言,弘农王礼贤下士,许攸对于刘辩的回怼初时显得有些举足无措,悻悻地言道:“我家将军乃河东义军盟主袁本初,至于大将军一位,乃是为了方便行事,权宜之计。袁家四世三公,当此大任也不为过。” 许攸也知道袁绍这个大将军是自封的,根本没经过朝廷承认,心中底气也少了几分。 “哦,原来是袁将军,袁家四世三公,那也都是朝廷封的。袁将军手握重兵,却在怀县一心招揽各方豪杰,壮大势力,停滞不前,不知有何居心?不知袁将军派汝来,所言寡人大业又是何事?”刘辩并未与许攸客气,直接质问起来。 许攸经过短暂的错愕,慢慢镇定下来,叹了一口气,言道:“义军败于大伾山,元气大伤,袁将军仍派人在冀州募兵,有心除贼,然力有不逮。” 尔后,他又继续言道:“王上,董贼为祸汉室社稷,乱行废立之事,如今长安名义上有陛下,朝政却被董贼把持。王上乃仁德之主,我家将军愿请王上主持天下大事,重归帝位。” 说白了,袁绍不承认长安朝廷。西凉军骁勇善战,他也并不想出兵与董卓正面交战,而是欲立刘辩为帝,以刘辩的身份号召天下豪杰,与董卓对抗。 而许攸便是袁绍的说客。 “子远,这可与你同我二人说的不同。”华歆听闻此言,顿时有一些懵,许攸这两日只与他讲此行为了共同进攻河南,与此时完全不同,双眼瞪着许攸。 许攸则是笑着言道:“待与王上一同商议完大事,再进图谋河南不迟。” “来人,将许子远拖出去砍了。”刘辩听完许攸的话,顿时气血上涌,又听到这番言语,命人将许攸拖出去,继而怒斥道:“不管如何,陛下即位皆经过我汉家礼仪,乃名正言顺的汉家天子。袁绍既为汉臣,当图董贼,救天子。再立天子,此行与董贼何异?寡人若为此,愧对刘氏先祖。他袁本初欲效梁冀还是王莽乎?” 刘辩此言已是极为不客气。 他一来不愿意为帝,二来亦不想成为他人手中的傀儡。 另外,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芳林洛舍的德名,岂能就此丢下。 “王上,还需留他一条性命。”荀攸此时站出来,劝刘辩饶许攸一命。 早先许攸在义军大帐中为难荀攸叔父荀彧,而荀彧与荀攸关系非常好,此时荀攸却替许攸说话,让刘辩心中有些奇怪。 刘辩看着荀攸,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荀攸继续言道:“王上,许攸乃南阳名士,责难其一番便可,杀之,岂不和袁本初之流一般。” 一旁的华歆亦附和荀攸之言。 刘辩一想,荀攸说得极是,又命人将许攸押回,对他言道:“汝且回去,告诉袁本初,既为汉臣,当为汉谋,若谋己,天下皆知其居心。” 许攸方才差一点便被杀死于弘农城中,此时仍惊魂未定,将刘辩之言记下,便离了弘农城,往河内怀县去了。 不过,许攸相比于袁绍派往幽州刘虞处的赵岐,算是幸运的,后者可是直接被刘虞斩了。 而弘农王府中,刘辩对华歆与荀攸言道:“寡人觉得袁本初此次统率义军,为义军盟主,其心甚大,必不愿久居韩文节之下。寡人欲修书一封送往韩文节处,两位先生以为如何?” 华歆与韩馥熟识,了解其为人,言道:“韩文节乃袁氏故吏,且其为人敦厚、怯懦,即便将冀州牧一位让与袁本初,也是有可能的。故,臣以为王上可修书一封,然可能无法令其戒备。” 刘辩闻言,知道了其中还有韩馥是袁氏故吏这一缘由,然而他还是修书一封,上言: 袁本初其心甚大,必图州牧之位,若得州牧之位,岂容公卧榻于其侧,恐有性命之虞。 尔后,刘辩差一名卫士带此信到冀州,送与韩馥。 至于韩馥会怎么做,他便不知晓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刘辩的威胁 许攸离开弘农城后,一则消息由弘农传往长安。 袁绍欲支持弘农王为帝,以对抗董卓,而弘农王大骂袁绍,将使者赶出了弘农城。 而这一消息扩散出去的始作俑者,便是刘辩本人了。 他并未令人在街上、酒肆扩散,而是通过貂蝉向王允单点扩散,一是为了让貂蝉对王允能有一个交代,二是为了让王允安心。 然而,刘辩的这一策略非但没能让王允安心,反而让后者觉得刘辩已经不仅仅是具有危险,而是已经构成了威胁。 毕竟刘辩是先帝嫡子,又曾是皇帝,如今在弘农富有德名,民心所向。今日有袁绍欲立他为皇帝,明日便会有袁术欲立他为帝,他今次拒绝了袁绍,但就能保证他以后都能禁得住权势的诱惑吗? 所以,王允感觉到了刘辩的存在,对当今陛下——刘协已经构成了威胁。 于是,王允当即离开司徒府,进宫面见刘协。 他一进大殿,见殿内只有刘协一人,一副有要事、非常焦急的模样,对刘协言道:“陛下,臣有急事禀报。” 然后他将“袁绍欲立刘辩为帝,使者被刘辩骂出府”的消息向刘协据实禀报,完全没有注意到刘协开始时的眼神有些不对。 “竟然还有这种事,袁本初好大的胆子。”一人从屏风中站出,摇了摇头,叹道。 此人一身华服,身材略有些臃肿,腰间悬着一把宝刀,正是曹操从他府上拿走的那一把,不是董卓又是谁? 方才刘协一直向王允打眼色,示意他屏风后有人,王允却是未见得,自顾自地将一切都说了出来,让董卓全数听到。 不过,这也不打紧。 “相国大人。”王允拱手对董卓拜道。 然后,他又对刘协言道:“陛下,老臣素知弘农王芳林洛舍,与陛下亲密,然如今弘农国兵强马壮,若袁本初一再相请,令弘农王登帝位,一旦其答应,长安将危矣。 望陛下早做打算。” 王允并未直言要除掉刘辩,但也与讲了差不了多少。 刘协初时有些震惊,尔后镇定下来,想到刘辩并未答应袁绍,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过,若真如王允所言,他也认了。 他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太憋屈了。 只望刘辩不要与他一样,被人当做傀儡皇帝。 他想要为兄长开脱一番,又看了看一旁的董卓,后者才被刘辩追赶了一番,怕他说的话会让后者不满,对兄长更加不利。 他低头沉吟,思忖着如何才能让刘辩免于祸患,一旁的董卓却是言道:“陛下,王司徒所言的确值得深思,本相倒是有一计,不如将弘农王召入长安,一来可以避免袁本初等怀有异心的人与弘农王接触,二来还可以让陛下兄弟间更加亲近。 陛下,您以为如何?” “这……” “陛下,老臣以为,相国此计甚好。” “……” 刘协并未回答两人的话,心中烦闷不已。 让兄长进长安,岂不是害了他。 先不说董卓,西凉军众将大部分都在刘辩手上吃过亏,届时不用董卓出手,刘辩便已身首异处。 在这董卓做主的长安城中,刘辩的皇室身份,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保护作用。 刘协思忖了片刻,言道:“此事,寡人还需思考一番,还需他日再议。” 王允见刘协并未同意,心中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反正有貂蝉在弘农王府,他还可以得到更多有关刘辩的消息。 出人意料的事,董卓也并未在这一事上纠缠,只是说了一句“陛下放心,本相不会为难于弘农王”便到殿外唤张恭一同离开了,不知何故。 其实,董卓已经看出王允有了对付弘农王的想法,所以他并不用出手,王允自然便去对付刘辩了,他只要坐享其成便可。 另外,由于王方身死,其麾下的队伍便被董卓交与张恭,以安抚这位失去兄弟的将领。 经此一事,董卓更加信任王允,对于王允也更加倚仗。 而王允、董卓、刘协三人谈论的焦点——刘辩,此时正在府中用一串土味情话调戏唐姬,浑然不知他的一番小伎俩达到了反效果。 另一边,黄盖在弘农国、河南尹一带寻找祖茂未果,回到了鲁阳,向孙坚禀报了这一次到弘农国的成果。 孙坚对于与弘农王联合一事颇为重视,毕竟相较于酸枣、怀县两处的一军,弘农军算是坚持与董卓真刀真枪地对战的一方。 当孙坚从黄盖口中听到刘辩因张恭、张谨两兄弟背叛而错失拦截董卓的机会时,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时运不济,流年不利。” 感叹了一番,孙坚又与黄盖讲了一件他前几日去宛县,从袁术处听来的事。 袁绍欲迎幽州牧刘虞为帝,对抗董卓,未果,复而欲迎弘农王刘辩为帝,与袁术商量,想让袁术帮他,却被袁术拒绝了。 “然而袁公路另有居心。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谁都想做一番事业,长安朝廷,已名不副实。”孙坚叹了一口气,言道。 “那将军以为该如何?”黄盖听明白了孙坚的话,出言问道。 “我只想让策儿、权儿能平安。”孙坚望着一旁玩耍的小孙权,笑着说道。 与此同时,许攸一路奔波,也赶回了怀县大营,将刘辩差一点斩了他的事据实相告,还有刘辩托他转告的那一句话。 “子远,你一路辛苦,好好休息一番。”袁绍听完许攸的汇报,没有言语,只是让他回去休息。 刘辩的一番话,确实说中了他的心事,自从他叔父、兄长死于董卓之手,他心中对于现在这个朝廷便没有期待。 他的确想在这乱世闯出一片天地。 “没想到,这个弘农王还真是不简单。”他合上竹简,出了大帐,在营中踱步。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在与荀彧搭话。 “孟德,今日我见你营中又多了一些人马,不知从哪里募来?” 那人正是曹操,曹操今日来寻袁绍,正巧遇见荀彧,遂向后者请教一些问题,想要拉近两人的关系。 曹操见袁绍走了过来,便辞了荀彧,奔袁绍而来,并言道:“本初,那是从谯郡募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卢植讲学 时光轮转,自刘辩追赶董卓又过了数月,天气由暖而寒,已到了初平元年的冬日,马上便是新年。 这期间,天下又发生了一些故事,让形势更加扑朔迷离。 早先河内太守王匡在袁绍的授意下,斩杀了自己的妹夫胡母班,而他也终于尝到了由此带来的苦果。胡母班的家人联络曹操,将王匡杀死于家中,王匡麾下军士皆属曹操,曹操麾下实力大增。 一代豪杰陨落,一代枭雄兴起。 曹操虽得了王匡的兵马,然而河内郡却由袁绍把持。袁绍知道曹操与胡母班家人杀了王匡,也只是责备了曹操一顿,并无其他行为。 可怜王匡听从袁绍之命杀了亲人,自己因此被杀死,袁绍却只是责备了一番。 不知是王匡傻,还是袁绍薄情? 然而,河内义军内部混乱并未因此而消停。 一直跟随张杨的匈奴左贤王於夫罗见大军屯于此,毫无利益可图,还不如劫掠一番来的舒爽。他建议张杨离开河内,回到上党。 张杨不从。 于是,这位归不去家的匈奴左贤王竟然将张杨绑了,率本部匈奴人马带着张杨离开了。 袁绍麾下大将麹义与张扬部将晆固一直追到魏郡邺县,击败於夫罗,后者携张杨往南逃往黎阳,在黎阳县重整旗鼓。 张杨也在这个过程中得以逃脱,算是有惊无险。 后来董卓为了离间河内义军,请刘协下诏书任命张杨为河内太守,并差人与张杨传话,言:“王公节之死,卿当以为戒。” 意思便是,王匡因听袁绍命令而死,你张杨不要布了王匡的后尘。 董卓派去的使者唤作贾诩,字文和,乃是董卓女婿麾下的谋士,颇有谋略,在击败白波军、击杀贼首郭太一战中居功至尾,设计将白波军其他几路人马引走,让樊稠得以突入中军大阵,最终击杀郭太。 这一次,董卓突然记起牛辅麾下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便将此事交与贾诩。 贾诩在张杨耳边一阵吹风,张杨心中便有些动摇。贾诩离开时,张杨一直在低头沉思。 于是,不久之后,河内便传出张杨因为河内归属一事,与袁绍闹得有些不愉快。 后来,袁绍正赶上韩馥交给他的粮草日益减少,他又不愿与张杨闹掰,做了个顺水人情,将河内交与张杨,率军回了冀州,而曹操则回了兖州,投奔张邈去了。 韩馥自从收到刘辩传信之后,心中思索了一番,对袁绍保持戒备,没白枉刘辩的一番心思。 自此,河内、酸枣两处义军全数离开聚地,回到各郡,只有鲁阳一处的孙坚、弘农一处的刘辩两人仍在坚守。 两人互为同盟,依然对河南尹的西凉军构成威胁。 然弘农国亦处河南尹、京兆尹、河东郡三处西凉军重兵镇守之处,虽国内安定,然外部威胁亦在,只是此时形势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各方都没有动手。 弘农国内,皇甫元在重伤痊愈之后,随皇甫嵩回了弘农城,陆浑城则被刘辩交与了赵俨,冯新、冯恢两兄弟协亦随皇甫元回弘农,而前吕布麾下将领成廉协助赵俨镇守陆浑城,以应对随时有可能从陆浑关出来的西凉军。 与皇甫元一同回弘农的还有一人,正是前西凉军宜阳守将左灵。 左灵此前被高顺伤了腿,伤愈后,却落下了病根,走路稍微有些一瘸一拐,后被皇甫元遇见,因为是旧识,留在军中从事。 皇甫元回到弘农城的那一日,董横也带着一人回到了弘农城,正是刘辩心心念念的卢尚书。 刘辩十里相迎,将卢植迎入城中,皇甫嵩、卢植两名老将在弘农城外相遇,眼眶都有一些红肿。两人早年相识,又一同抗击黄巾军,皆是有功之臣。后董卓入洛阳,两人皆因此遭遇了一些苦楚的日子,没想到能在有生之年再遇,两员老将心中唏嘘不已。 卢植的到来,终于让弘农城兴学问一事提上了日程。 刘辩派去幽州请管宁之人,至今杳无音信,不知是否已经在大海中遭遇了不幸。 而他派往徐州的人,虽然见到了郑玄,而后者却委婉地以年迈为由拒绝了刘辩的邀请。 人家是成名的大儒,既然不愿,刘辩亦不能强求,又差人给郑玄送去了一些礼品与一封信,大致内容便是:我很敬仰您的学识,送一些礼物,聊表心意。 刘辩心想,这样能与其搞好关系,或许以后还有机会。 没想到,郑玄竟让人将礼品完好无损地送了回来。 好吧,大儒有大儒的脾气秉性,刘辩便不再理会郑玄这一选择。 随着卢植的到来,在刘辩的扶持下,弘农城建立了官方学舍,卢植开始在弘农城讲学,繁钦则为卢植做副手。 刘辩引用孔夫子的“有教无类”以及“因材施教”这两个观点,让卢植非常认同。 华阴城的高顺将杨彪之子杨修、贾诩之子贾穆推荐到弘农城,在卢植身边学习。 只是这贾穆似乎还记得那日在湖城,刘辩那句恫吓之言,只要刘辩一到,贾穆准不见踪影,被卢植责罚了几次。 “我有这么可怕吗?”刘辩不禁扪心自问。 自此,弘农国开始有了人才储备之所,让刘辩心中很是欣喜了一阵。 这一次董横回城,除了为刘辩带回卢植以外,还为刘辩讲道他在路过冀州时遇到的一个青年,那青年身长八尺,白净面皮,脸上英气十足。 董横在路上遇见那青年率一队乡勇与一伙盗匪打斗,武勇非凡,便上前助阵,后来战斗完毕,那青年便过来与董横搭话,知道董横乃弘农王麾下之后,更是对他礼遇有加。 董横还与那青年切磋一场,竟然不敌,只坚持了二十余回合便被击败,让人咋舌。 后董横因要上幽州寻卢植,便要离开,与青年言令其投弘农王来,那青年只是笑了笑,并未言语,不知何意。 起初,刘辩并未因为董横的话而感到惊讶,然而当他听到董横讲起那青年的名字之后,心都惊到了嗓子眼。 “那可是一员七进七出的猛将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兵进函谷关 董卓自离间了张杨、袁绍之后,瓦解了河内义军,心思便全部放到了刘辩与孙坚两人身上。 对于孙坚,董卓使出了一招极其古老的方法——和亲。 董卓知孙坚长子名叫孙策,颇有其父之勇,便动了这个心思,若能和亲成功,得到孙坚这一强援,那他更不需忧心了。 这一次,由于贾诩身体不适,他只好派出其他人作为和亲使者。 结果,使者才到鲁阳与孙坚说明情况,便被后者劈头盖脸的骂了出来,丝毫不体使者身为读书人的脸面,让使者差点没有吐血当场。 “本将留汝一条性命,汝回去告诉董卓,本将不与国贼为伍。” 直到使者仓皇地出了城,孙坚依然不依不饶地骂着。 使者回到长安,将孙坚的话添油加醋地跟董卓汇报了一番,加了一些问候亲人的侮辱性词汇,令董卓恼羞成怒,传令梁县将领胡轸,命其由梁县开拔,到鲁阳将孙坚的头给他提到洛阳。 胡轸收到董卓军令,向徐荣请援,后者命华雄、徐宁率军前往梁县,与胡轸汇合,而又掉杨定麾下大将赵岑前往陆浑关镇守,以防被西侧的弘农军趁西凉军大军进攻鲁阳之时,从身后突袭。 孙坚收到西凉军在梁县集结的消息,又联想到董卓使者才走,一定是董卓恼羞成怒,欲对他下手了。 于是,孙坚命长史公孙仇往弘农求援。 三日后,孙坚求援的消息传到弘农城,刘辩召集众臣,商议军情。 此时正值腊月,天气有些寒冷,刘辩命人多生起几个火盆,供众人取暖。 堂中,皇甫嵩、荀攸、华歆、皇甫贤、张辽、梁宇、皇甫元、樊稠、马礼等人分坐在两侧。 “鲁阳孙文台差麾下传信于寡人,言西凉军大军集结梁县,欲图鲁阳。寡人欲出兵河南,拿下函谷、陆浑两关,顺势重新将洛阳夺回来,再南下救鲁阳。 卿等以为如何?” 刘辩将公孙仇之言,转告众臣,又讲出自己的意愿,让众人也讲一讲意见。 “此时正值农休,不会耽误农事,况孙文台早差黄公覆来诉同盟一事,应当救援。” 皇甫嵩第一个站出来,对于刘辩的决定表示赞同。 尔后荀攸、华歆、张辽等人也出言赞成,这件事便这样定下来了。 因为战情紧急,西凉军可能已经在公孙仇到来的路上已经开始了进攻。 所以,刘辩当即点齐人满,又往各县差人传信,准备翌日一早率军出城。 翌日一早,大军准时由弘农城出发,向函谷关赶去。 这一次,此前受伤的梁宇、皇甫元两将皆被刘辩留下,只带了伍孚、张辽、樊稠三将并三千人马,众人途经黾池,徐晃亲率两千军士与刘辩同行,新安的杜袭亦派了一千人马,宜阳的曹性则被刘辩派往陆浑,与赵俨一同驻扎在陆浑关外,算是一处疑兵。 腊月十九日,弘农国大军赶到函谷关,向函谷关发起了进攻,函谷关守将徐休向驻扎在洛阳的徐荣告急。 然而此时西凉大军皆在鲁阳一处,徐荣没有更多人派与徐休,只率了本部四千人马支援。 徐荣赶到函谷关时,弘农军正在组织第三次攻城,徐休守了两次,麾下将士已经所剩不多,眼见守不住这轮攻势,而徐荣大军到来,无疑非常及时。 函谷关有了徐荣的加入,弘农军又攻打了一阵,便率军退远,在五里外驻扎。 “奇怪,弘农军这轮攻势怎么相较之前有些不甚猛烈。”徐休守下这轮攻势,兀自在一旁叹道。 而他这一句话只是自己一时奇怪,并未与别人讲说。 然而,这天夜里,函谷关收到陆浑关急报,弘农军将领曹性、赵俨率军攻打陆浑关,情况十分紧急。 只是这个消息先是到洛阳,再到函谷光,经历了许多波折。 徐休闻信对徐荣言道:“叔父,我们快去救陆浑关吧。” 徐荣却是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笑道:“弘农王亲率大军进攻函谷关,为的便是引我支援此处,而不能顾及他处,恐怕此时关外的弘农军大营应该已经空了,陆浑关也已经被攻下来了。我等在这里守函谷关,已经没有了意义。” 徐休不信,亲率一百骑往弘农军大营而去,里面果真已经空空如也,不知弘农军已于何时离开。 尔后徐休回关,将此事讲与徐荣,后者原本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见徐休完好返回,便已经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于是,徐荣给徐休留下一千人马,率剩余将士回了洛阳,以备弘农军进攻洛阳。 陆浑关的确已经被弘农军攻下,然而,刘辩并未率军离开函谷关,那座无人的大营只是为了骗过徐荣而已。 翌日一早,弘农军突然出现在函谷关外,发起了猛烈的攻击,此时徐休只有一千人马,只守了半个时辰,便被弘农军攻破了城墙,率剩余的将士往洛阳方向逃窜了。 樊稠亲自打开关门,刘辩与荀攸等人走过函谷关,进入了河南尹。 “先生料事如神,寡人佩服。” 刘辩对于荀攸从来都不吝惜溢美之词,而荀攸从不居功,让刘辩对他更加敬佩。 曹性与赵俨攻下陆浑关,并未率军攻入河南尹。 而这一边,刘辩则留杜袭派来的张凌为函谷关守将,率大军顺着谷水继续往洛阳而去。 沿途的谷城、河南城守将原本也不是西凉军派系,听闻是弘农王率军亲至,纷纷献城投降。 谷城令张景更是何进旧将,还曾与刘辩有几面之缘。 于是,刘辩仍命谷令张景、河南令杜奇为两县县令,安抚一番,便率军继续东进,兵近洛阳城。 刘辩虽然并不完全信任两人,然而毕竟此处非他属国,若不是他进攻的是董卓麾下的西凉军,他在此处用兵,已经要受人非议了。 尤其他的身份还那么你特殊。 这一边,刘辩已经攻克函谷关,另一边,鲁阳战场上的形势也在风云突变。 胡轸似乎犯了一个错误。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将帅不和 胡轸早先数次与孙坚交战,几乎全败,唯一能胜的一场,他还没有参与,心中懊恼。 这一次,董卓令他指挥针对孙坚的歼灭战,他在大军开拔前,为了立威,对众将言道:“此次相国命某领军攻打孙坚,兹事体大,诸位务必听从某的将领,如有耽搁,某将军法处置。” 然后他就杖了李蒙麾下一名军侯三十军棍,原因是那名军侯不听调遣。 胡轸更是扬言,即使是诸位将军,也严惩不贷。 他这一番作为令众将皆有些不快,虽然没有明里上表达出来,有些人却是写在了脸上。 比如说李蒙。 麾下军侯被胡轸军法杖责,他这个将军脸上无光,偏偏又只有他一人,心中更是以为胡轸在针对他。 “这胡文才,也忒可恶,某一定不让你立此大功。”李蒙心中暗道。 胡轸见李蒙离开时脸色不善,担心李蒙会因为这件事而记恨他,特地到李蒙帐中拜会与他。 李蒙见胡轸前来,立即换了一副面孔,言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况且也是他麾下军侯有错在先。 胡轸安心离去,李蒙却啐了一口,言道:“假惺惺。” 之后,胡轸率李蒙、华雄、徐宁三将并两万西凉军由梁县开往鲁阳,后又收到探马回报,孙坚知大军欲图鲁阳,已率军出城,欲在半路阻击西凉军。 当日傍晚,原本胡轸见天色已晚,又离孙坚军尚有一段距离,欲令大军休整,翌日一早再行出发。 李蒙却进言:“兵贵神速,两军交战,先攻击的一方一定占据优势,将军可连夜出击。” 胡轸闻言,觉得李蒙说得非常有道理,于是采纳了他的建议,率军连夜赶路,欲夜袭孙坚军。 而当胡轸赶到孙坚军驻地时,却发现孙坚军对夜袭早有准备,令西凉军不能进,这时李蒙派心腹在军中大喊有伏兵,更令西凉军阵脚大乱,此时正值黑夜,一人逃窜,身边的人便跟着逃窜。 孙坚原本正在指挥却敌,见西凉军大乱,率军掩杀。 而在西凉军看来,这一次似乎更加印证了伏兵到来,众军士慌不择路,自相践踏,倒是死了不少。 胡轸、华雄、徐宁三人控制不住溃势,不得已向后退去,而李蒙早已带着麾下军士早三人一步率军退走了,四军之中,唯有他一军显得军容整齐。 果然是早有预谋。 乱军之中,孙坚接着一将,正是西凉军大将华雄,华雄见军心大乱,人心惶惶,觉得这样的逃法,大军损失一定惨重,遂率亲随在后压阵,欲以一己之力将孙坚军阻住。 此前,他与徐晃几次对战,每每思考不足,武艺倒也精湛了一番。 那边程普、韩当两将见孙坚与华雄对阵,担心孙坚夜战受伤,一齐向华雄攻去。 华雄应对不及,被程普一矛戳中腰窝,鲜血直流,在亲随的掩护下向后撤去。 而孙坚等人则对败退的西凉军穷追不舍,一直追到了梁县,让西凉军连梁城都没能进去,继续先向北退去。 这一战,西凉军几倍于孙坚军,竟输得如此干脆利落,倒也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而孙坚则趁势占领了梁城,并以此为据点,准备向北用兵。 而胡轸、李蒙、徐宁三人率军向北撤退,天方亮,众人聚集在一起,却唯独不见华雄,不禁让众人心中猜想,难道华雄已在昨夜殒命,皆扼腕叹息。 只有徐宁不信,率军返回寻了一段,却仍不见华雄,率军复又向北而去。 三将商议一番,准备到大谷关驻守,以守住洛阳的南面要道,然后再向南徐徐图孙坚。 既然主意已定,三人便一边收拢败军,一面往大谷关撤去。此番,西凉军损失惨重,约有一半之多,不过大多是胡轸和华雄的人马。 在梁县阳人聚以北五里的一条小路上,一员将领捂着腰间的伤口从马上跌落下来,他嘴唇发白,精神恍惚,似乎伤势颇重。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被重重的铠甲再次压到地上,他躺在地上不再挣扎,喃喃道:“这便是死的感觉吗?” 片刻之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不一会儿,一骑经过,马上一个大汉跳下马,踢了他两脚,发现他还有呼吸,于是将他抱上了马。 结果,大汉刚将他抱上马,便心生后悔,言道:“居然是这个家伙?这伤难道是德谋所致?” 此人便是黄盖苦寻多日未果的祖茂,而马上之人正是被程普所伤的华雄,两人此前也算是敌人,只是如今祖茂算是白身,董卓亦昏迷不醒,倒也不用担心两人打起来。 这两人的组合,倒也有些奇怪。 另一边,刘辩率军欲向洛阳进发,却遇上与赵岑、徐休合兵一处的徐荣,被三人阻于鲁阳以北三十里的地方。 两军发生了一场激战,各有损伤,大体上弘农军占优,然而徐荣等人占住要道,令弘农军前进不得。 刘辩想要去洛阳,要么绕远路,要么将徐荣等人全数消灭。 他此时甚至可以看见洛阳城中尚未焚尽的建筑,人虽然在这里,心却已经飘到了洛阳城,那个他逃出来的地方。 上一次,他狼狈而逃,现在,他要将洛阳城重新从贼人手中夺回来,将董卓破坏的一切都恢复原样,让洛阳城恢复生机。 而徐荣等人便是他达成这一目标的阻碍。 “徐公茂,董贼已经将尔等遗弃于此,河南尹处于义军以及寡人的包围之中,河南百姓亦不容你,何苦守在这里?不如早早降了吧。” 刘辩立于两军阵前,冲对面的徐荣等人喊道。 他实在不想与徐荣在这么耗下去了。 然而,对面的徐荣并不理会他的招降,回道:“王上,末将既然效命相国,自然当守在这里。末将只是一介武夫,并不像王上那般懂那些大道理。” 徐荣言外之意,便是要刘辩不要言语,他的劝降并不管用。 刘辩见徐荣如此,再次指挥麾下将士向西凉军攻去。 第一百二十章 初见孙坚 刘辩被徐荣依托地势阻截于洛阳西侧,他率军进攻了两日,均无功而返,后他收到陆浑关传来孙坚已经击破西凉军的消息,便不再急于进攻徐荣。 他率军后退五里扎营,差程秋护送马礼前往梁城,联络孙坚,望其北进,两军一齐进攻洛阳。 一日后,程秋与马礼到达梁城,孙坚将两人迎进城中,知晓马礼来意后,却不禁叹了一口气,言道:“实不相瞒,弘农王相请,某应当立即出发,然袁公路听信谗言,不发军粮,营中粮草不足,暂时无法出兵。 某这便亲自到宛城,与袁公路晓以利害,待粮草至此,某便兵发大谷关,令徐荣不敢固守一处。” 原来,孙坚大败西凉军,消息传到宛城,有人趁机对袁术进言:“孙文台倘若占据洛阳,任其发展势力,将难以制约,岂非又添一虎乎?” 袁术听罢陷入沉思,尔后将与孙坚运粮的车马召回,以此来限制孙坚北进。 孙坚此时正因此烦闷不已。 马礼见孙坚帐中众将要么唉声叹气,要么面色愤慨,知道孙坚并未撒谎,他思忖了一番,对孙坚言道:“将军何必至宛县,若将军信得过某,只管率大军北上,某先行一步,待大军至陆浑关,必有粮草等着将军。 况将军不倚仗袁公路而兵进洛阳,也不用掣肘于袁公路。” 马礼言之凿凿,不禁让孙坚另眼相看。 孙坚复而问道:“不掣肘于袁公路,难道掣肘于弘农王?” “我家王上只管弘农国之事,而将军乃陛下太守,若掣肘将军,大过也。 王上必不会为之。”马礼直视孙坚,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因孙坚的为难而有难色。 “好,好,好。好一个大过也。汝且先行一步,某麾下大军明日出发。” 言罢,便吩咐程普、韩当两将下去准备,而留黄盖守梁城。 孙坚欲请马礼用膳,马礼却礼貌拒绝,言攻下洛阳之后,他请孙坚作为赔罪。 于是,马礼出了梁城,往陆浑关而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陆浑关的赵俨、曹性两人有多少军粮,他要早些赶到陆浑关知会两人,即使粮草不足,也有时间去陆浑城连夜运来。 他此番出使,刘辩给了他一定自我做决定的权利,让他自由发挥。 别看他方才面色不改,其实心中紧张的要死。 待程秋护着马礼赶到陆浑关,将梁县发生的事讲与曹性与赵俨,曹性却是哈哈大笑,对赵俨拱手道:“伯然,你这多运的粮草果然有了用处,某佩服。” 马礼与程秋大眼瞪小眼地瞧着曹性与赵俨两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原来,赵俨此前攻下陆浑关后,担心需要与西凉军打持久战,又差人从陆浑城运来一批粮草,没想到却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赵俨将前前后后讲了一番,马礼不禁叹道:“伯然兄想的果然周到。” 曹性、赵俨两人并不认得程秋,但见其身材魁梧,应颇有武勇。 马礼将程秋介绍一番,两人不禁叹了一口气,皆言:“可惜那日不在,否则也讨两名子爽兄这般人才。” 随后,四人闲聊一会儿,便去准备粮草,静待孙坚的到来。 第二日傍晚,孙坚按时率军赶到陆浑关,而赵俨也将粮草也如数交与孙坚,足够孙坚军使用。 孙坚对于弘农军能够如此快将粮草准备好,不禁对弘农军的实力又高看了一眼。 尔后,孙坚带人在陆浑关休息了一夜,翌日一早,他便率军往伊阙关赶去,同行的还有曹性及麾下两千人。 而马礼则赶去与刘辩汇合。 伊阙关在洛阳城西南四十里,大谷关以西二十里,已是通往洛阳的一道关隘。 没想到胡轸、李蒙等人守在大谷关,那是孙坚由梁县北上的最佳路径,却因为袁术断了孙坚的粮草,阴差阳错地使孙坚兵近伊阙关。 伊阙关虽有守军,却远不及大谷关一处。 直到孙坚、曹性赶到伊阙关前,伊阙关的西凉军守将才反应过来,慌忙一面派人去大谷关求援,一面率军迎敌。 然而,孙坚军早有准备,战力非凡,再加上孙坚身先士卒,曹性箭无虚发,伊阙关本就兵少,去往大谷关求援的人还没到,伊阙关便已然失守。 待胡轸、李蒙、徐宁三人知道消息时,孙坚早已率军过了伊阙关,按照马礼的诉说,往利刘辩与徐荣交战处赶去。 另一边,刘辩自前两日进攻徐荣以外,此后只是率军出来逡巡一圈,复又回营,并不进攻徐荣所在。 以至于徐荣怀疑是不是有弘农军已经绕远路往洛阳去了。 所以徐荣派出多支探马,往远处打探,时刻注意着弘农军的动向。 故而,徐荣提前发现了孙坚军的到来。 “难道文才又败了?”徐荣不禁又叹道。 他此前已经知道孙坚击败了胡轸、李蒙、华雄、徐宁等将率领的队伍,还折了华雄,简直有些莫名其妙,连夜出击也就算了,敌军未至却自先乱了阵脚。 若他是董卓,一定将胡轸砍了。 这一次,他并不知孙坚来自伊阙关,还以为胡轸又在大谷关作出了什么幺蛾子,再次被孙坚击败。 徐荣得到消息,当机立断,率军撤退,赶回洛阳。 若他再不撤退,势必要被孙坚与刘辩包了饺子。 刘辩见徐荣撤走,知道一定是孙坚要到了,准备率领荀攸、伍孚、张辽、徐晃等人一齐迎接。 他要见一见这位历史上的名人。 不一会,一军由南而至,曹性引着一人往刘辩大营而来。 只见那人身形魁梧,容貌不凡,腰间一把大刀,果是一副豪杰模样。 想毕此人便是孙坚了。 来人与刘辩还有一些距离,便下了战马,牵马不行而来,待到刘辩身前,拱手垂立,言道:“长沙太守孙文台,见过王上。” 刘辩则扶起孙坚,令他直起身,不必拘礼:“寡人素闻乌程侯雄武非凡,今日一见,果然豪杰。只是此时尚有西凉之敌,待到洛阳时,寡人定要与乌程侯共饮三百杯。” 言罢,刘辩又与孙坚寒暄一番,邀其到帐中议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孙先锋 中军大帐。 刘辩坐在上首,左手荀攸、伍孚为首的一班弘农国臣子,右手孙坚为首的一班武将。 众人坐定,刘辩便开门见山地言道:“今日天色已晚,寡人欲明日兵进洛阳,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王上,某与西凉军交战多次,对徐公茂、胡文才等人较为熟悉。明日,某愿率本部人马为先锋。”孙坚听闻明日进攻洛阳,当即表明愿作为先头部队。 “好,寡人差公明与将军同行,愿将军旗开得胜。”刘辩见孙坚竟然主动请缨,心中十分欣喜,当即点徐晃与孙坚同去。 两人皆是大将,有两人在,或许他大军尚未到达洛阳,两人便已经攻入城内了。 刘辩又向荀攸请教了一些进攻策略。 荀攸却道:“王上安排公明与孙将军同行,静待胜利的消息便可。” 刘辩闻此,便不再询问,既然荀攸说能胜,那便是能胜。 尔后刘辩又与众将交代了一番洛阳城的重要性,它是一座标志性建筑,若能拿下洛阳,便标志着西凉军在河南尹的优势地位已经消失,西凉军便不再具有优势地位。 这对于整个河南尹的局势来说,至关重要。 河南诸县,并非皆有西凉军驻军,并非每一县皆愿服从于西凉军。 刘辩一旦将洛阳攻下,令西凉军备受挫折,各县吏民群起对抗西凉军,那徐荣等人没了支持,即便不能被弘农军一举歼灭,亦不能在河南翻出什么风浪。 所以,此战颇为关键。 刘辩将此中利害讲与众将,众将皆起身,言道:“末将定拼尽性命,拿下洛阳城。” 随后,众将各自回营,将明日行动吩咐下去,准备明日前往洛阳城。 另一边,徐荣率军返回洛阳,正好撞见徐宁、李蒙率军赶来。 原来胡轸在大谷关收到孙坚进攻伊阙关的消息后,亲自率领人马驰援伊阙关,而令徐宁、李蒙两人回到洛阳,以免孙坚攻下伊阙关后直奔洛阳,导致洛阳被攻陷。 这一次,胡轸倒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当天夜里,见到伊阙关关门大开的胡轸也已经赶到了洛阳城。 他见洛阳还在,不禁松了一口气。 徐荣将胡轸迎进城,到了一处完好的宅邸,徐宁、李蒙两人也等候在那里,徐荣将孙坚与刘辩汇合一事讲与他,他才恍然大悟,孙坚原来是因此而未进攻洛阳城。 若孙坚没有去见刘辩,而是直接来进攻洛阳城,那洛阳城根本没有什么居民,也未有多少驻军,定然会被孙坚攻下。 只是孙坚得了刘辩的粮草,自然是要与他汇合,将徐荣逼走,算是投桃报李。 至于洛阳城,早晚是要攻下的。 洛阳城中徐荣、胡轸、李蒙、徐宁四人开始商量防守洛阳城的事宜,而离洛阳三十里的孙坚此时正在帐中酣睡。 为了明日进攻洛阳城,孙坚将事宜吩咐程普、韩当两人后,便自去帐中歇息,养精蓄锐,为明日有一番表现做准备。 他近两日所见,刘辩与袁术相比,可比袁术强多了。 一个人小小的使者,便可以做主如此多的粮草,并且各位将军之间相互配合。 可见刘辩用人,也会用人。 另外,他今日见刘辩早已不似当初太子时那般轻佻,竟然有一丝威严与从容。 当是值得跟随。 只是他的家人此时皆在宛城,若他贸然倾向于刘辩,那袁术连断粮这种事都能做出来的人,指不定还能做出一些更加难以想象的事。 但他即使不立即投向刘辩,但好好表现一番,露一手还是可以的。 所以,他早早睡下,只为明日攻洛阳城有所表现。 其实,孙坚并不是没有野心之人,只是他自知在这乱世没有袁绍、袁术那样四世三公的家族,也没有刘焉、刘表那样的汉室宗亲身份。 他的号召力还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 于是,他目前的策略还是暂时依托于某些人。 至于以后,孙坚暂时还没有想法。 翌日一早,众将早早准备妥当,在营外集合,唯独孙坚姗姗来迟。 原来,他早上睡过头了。 程普等人听帐中没有鼾声,以为孙坚早已出发,便没有去寻他,没想到后者睡得香香的,根本没有任何醒的意思。 结果大军都已经整装待发,孙坚却迟迟没有出现,韩当去帐中寻他,才将睡梦中的孙坚唤醒。 后者赶紧揉了揉眼睛,穿上衣甲,到营外集合。 真是越重视什么,什么越会出岔子。 好在这个岔子出的很早。 孙坚见徐晃早已在等他,便翻身上马,言道:“公明将军久等了,我们出发吧。” 徐晃见孙坚如此客气,驾马主动向后退了几步,退到孙坚身后,言道:“孙将军,请。” 徐晃之意便是这一仗以孙坚为主,他一切听从孙坚安排。 孙坚见徐晃如此,对他很是欣赏,好感十足,向他点头致意,尔后率军向洛阳进发。 不一会儿,刘辩等军士将营帐收好,率大军跟在先锋军身后不远,往洛阳进发。 众人雄赳赳,气昂昂,欲将洛阳城一举拿下。 早先在西凉军破坏洛阳城时,洛阳城北边的厦门遭到完全损坏,众人便打算由这里发起进攻。 而西凉军布防的重点也在这边。 孙坚与徐晃到达厦门外,徐荣、徐宁两将率军出城相迎。 城门已坏,与其被动守城,不如发起进攻。 更何况,北邙山上还隐藏着一队人马,这也是徐荣为何没有修复城门的原因。 让厦门看起来像是洛阳城的薄弱点,其实这里充满了危险。 而此时的孙坚、徐晃两人并不知情。 “徐公明,可敢与我一战?”两军阵前,徐宁挺着一把长剑,指着徐晃。 徐晃看着这位小将军颇为年少,有些佩服他的勇气,于是他提起手中开山斧,向徐宁杀去。 徐宁亦迎上,两将在阵前战成一团,身位交错,兵器交接,斗得十分激烈。 徐晃心中赞道:“这家伙,蛮不错的嘛。”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攻下洛阳 徐晃与徐宁斗得火热,一旁的孙坚与韩当见两人武艺,皆表示赞叹,虽然徐宁是一名敌将,但也得到了两人的溢美之词。 只见徐晃大斧势大力沉,徐宁长剑灵活多变,已然在场中斗了三十余回合未分胜负。 徐荣讲徐宁长时间斗徐晃不下,便鸣金令徐宁归阵。 尔后他又差一名军侯出阵,进攻这一方则是由韩当接着,只十回合便将徐荣派出来的军侯斩于马下。 于是,孙坚、徐晃两人明大军向前掩杀,欲率军趁势冲进城去。 而徐荣自是一名大将,又岂会让两人这么容易冲杀过来。他让城墙上的一人扬起一件黄色大旗,不一会儿,便有隆重的脚步声从北传来,正是率西凉伏兵杀出的赵岑。 徐荣见赵岑率军由北邙山杀出,更是又从城中调出一支队伍,一起进攻孙坚、徐晃两人。 刘辩大军就在后面不远,他要速战速决。 然而,赵岑才率军从北邙山杀出,却被一队人拦住。 此人手中一把铁脊蛇矛,勇武不凡,正是孙坚麾下大将程普。 原来程普也埋伏在北邙山,比赵岑还早一些,所以知道赵岑的动向。 此时赵岑杀出,他正好截住,两军便斗在了一起。 孙坚、徐晃两人没了后顾之忧,一心对战徐荣、徐宁两人指挥的西凉军。 虽然西凉军百般阻挠,但依然无法阻挡两人麾下的军队,慢慢退进城中。 “汝要支援的人都已经撤退了,只剩你一人了。”程普见西凉军大军进入城中,笑着对赵岑说了一些风凉话。 赵岑心中一凛,果然露出破绽,被程普一枪戳死于马下。 程普对西凉军,可没有什么仁慈可言。 赵岑身死,其麾下的将士四散逃窜,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程普随率军反身支援孙坚,加入了厦门恭伐战的队伍。 待刘辩率人赶到时,孙坚与徐晃仍在厦门处与西凉军僵持,而他并未支援两人,而是率军赶往西侧的广阳门,向这里发起了进攻。 洛阳共有十二座城门,西凉军分散开来每一座城门处的守军大致有一千五百人。 方才广阳门处的守军已经有一部门去支援厦门了,此时见大军来到,慌忙又差人到他处调援兵。 好在广阳门处的城门依旧完好,并不容易被弘农军攻进来。 弘农军自然是一番投石车家土蛋轰击,对着广阳门上的守军一顿狂轰滥炸,令守军担惊受怕,苦不堪言。 不一会儿,李蒙收到消息,亲自率兵赶来,却差一点被一枚土弹砸中。 李蒙见到砸在城上四散开来的土弹,心有余悸,他差一点就要像这枚土弹一般四散开来了。 “弘农军战斗力这么猛的么?”他此前一直在河南尹,并未去过弘农国,所以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弘农军的土弹。 李蒙躲过了土弹,而他身边的一人却没能躲过。 那人正是早先被胡轸杖责之人,此时死于土弹之下,不禁有些可怜。 身边人惨死,骇得李蒙不自觉躲到了城墙之后,不敢漏出身体。 土弹丢了好一阵,终于停了下来,李蒙见麾下损失惨重,心中不禁有些伤心,他正欲趁弘农军攻城之时多杀几个敌人,却见城下的弘农军撤走。 原来刘辩收到消息,孙坚与徐晃已经攻破厦门,便停止了广阳门处的进攻,率军赶往厦门,命伍孚率一队人守住厦门,然后与张辽率军进城支援,一点一点蚕食西凉军的地盘,慢慢扩大战果。 此时洛阳城中,除了进攻一方的弘农军与鲁阳义军、防守一方的西凉军,还有一些偷着从返回的一些百姓以及进城趁机摸一番油水的投机者。 毕竟,这里大部分房屋都已经成了无主之地,然而里面还留着许多值钱的东西。 即使董卓已经率军搜刮了一番,但还是有许多剩余。 刘辩见到一些做这些行径的百姓,突然想到那日追赶董卓,他并未见到太多金银财宝,那些都到哪里去了呢? 他心中不禁有了这样一个疑问。 难道还在城中? 亦或是走水路经河内去了河东? 这样便可以解释为何董卓会专门针对河对岸的韩浩进行专门的打击,这些财宝很可能走了水路。 另外,刘辩心中还在思索,这城中尚余的财宝,他要还是不要? 如果麾下将士们擅自搜寻财物,他又该如何处理? 是纵容?还是杀一儆百? 他心中有些犹豫。 进到城中,张辽率众杀敌,而刘辩则在董横等卫士的护送下在后慢行。 这洛阳城和他身后的北邙山对于他来说,都有着非常多的故事。 他自从北邙山遇见董卓开始,便开始遭难,而他自从这洛阳城逃出之后,开始改变了人生轨迹,成了如今的弘农王。 进攻一方已经占据了优势,而防守一方不得不开始考虑退路。 李蒙建议众人离开河南尹,渡河北上,经河内到达河东,与牛辅、董越汇合一处。他作为此次大败的罪魁祸首,此时只想离开河南。 而徐荣身为河南尹,自然不愿意就此离开,而愿向西与杨定汇合,借助大伾山与弘农军和义军对抗。 毕竟上一次,他在那里击败了曹操。 徐宁自然唯徐荣马首是瞻,徐荣往西,他便往西。 而胡轸亦与杨定相熟,而与牛辅不熟,另外,他此次吞了华雄麾下的军士,实力得以保全,开始动了一些其他心思。 撤退到河东郡,董卓由长安发出的命令可以直接到达,而弘农军攻下陆浑关、函谷关、洛阳,阻住长安到荥阳的通路,军令即便是到了,也可以装作没有到。 胡轸有些不那么想为董卓卖命了。 于是,众人各怀心思,分别率军撤出洛阳,李蒙一军北上,其余将士皆往西行。 弘农军与鲁阳义军最终占领了洛阳城。 占领洛阳城之后,刘辩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守好各处城门,对进城之人仔细盘问,又命张辽率军到城内维持秩序。 至于孙坚一军,其非属他的麾下,他自然无从做主。 安排完这一切,他便向着历代先祖的陵园而去。 汉以孝为先,他自然要去祭拜先祖。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守陵人 文昭陵。 刘辩逃出洛阳后,董卓将鸩杀的何太后与先帝合葬于此,虽然其间礼数不合太后下葬之礼,然能与先帝合葬,已是不错的归宿。 然而此时的文昭陵丝毫没有帝王陵墓的模样,不是杂草丛生那一种,而是到处都是碳黑色,地上建筑的墙壁开裂,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也都变得光秃秃的,文昭陵,似乎没有逃过之前洛阳的那一场大火。 或许大火便是从这边蔓延开来也说不定。 “寡人不孝。” 刘辩瞧着文昭陵的这般模样,心中满是怒意,这董卓也太放肆了。 不一会儿,竟有两个小毛贼从不远处早已大开的地宫入口处钻出来,见到刘辩一行人,吓得拔腿便跑。 “偷盗先帝陵寝者,死。” 刘辩看着逃跑的两人,淡淡地言道,没有一丝怜悯,荀攸原本想劝阻刘辩,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张口,而另一边的曹性则从背后拿出两根箭矢,同时搭在弦上,射了出去。 刘辩望着两个小毛贼倒下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言道:“埋在这里,让他们侍奉先帝。” 尔后,刘辩向着墓室所在的方向拜了拜,又命曹性率人把守陵寝,自己则带着董横等人走了进去。 相较于外面,里面显得更加杂乱,各种摔碎的宝物碎片,胡乱丢弃的兵刃,还有一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有守灵卫士的,还有一些西凉军的。 潮湿、阴暗、充满了各种气味。 刘辩将口鼻捂住,待的时间久了,刘辩担心会在这里面染上疾病。 然而,他还是走到墓室,将打开的先帝棺椁重新合上,跪拜了一番,才带人离开。 等有机会,他一定要派人将这里收拾一遍。 尔后,刘辩离开文昭陵,赶往原陵,那里是世祖刘秀的陵寝,希望遭到的破坏不要太严重。 他行至原陵外,只见这里也被墨染了一般,尽是一些烧黑了的碳。 他心如死灰,脸色惨白,身后众将亦是怒不可遏,这董卓居然将手伸到了这里。 当真是逆贼。 众人绕进陵园,想要看看内部如何,却听兵刃出鞘声响起,一杆眉尖刀向走在最前的刘辩看来。 刘辩听着传来的破风声,正要躲开,身边董横大斧架起,挡住袭来兵刃,与来人斗在一起。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色铠甲,身形健硕左颊有一道刀疤,而右额有一块烧伤,眼神犀利愤怒,原本俊朗的脸如今却犹如一名恶徒,看起来颇为骇人。 不知他到底是何人? 那人手中招式也是狠辣的风格,一招一式,欲取人性命,完全是一副搏命的打法。 董横与其斗了三十余回合,两人不分胜负,只见那人口中喊了一句:“杀了你们这帮西凉兵。”尔后攻势更猛。 刘辩正好听清这一句,觉得此人并非如他所想,是一个恶徒,于是出言问道:“寡人乃先帝之子,汉弘农王,不知汝是何人?” “王……王上?” 那人听到刘辩的话,怔怔地立在原地,连董横砍过来的大斧都没有理会,若不是董横将大斧稍稍移开,那人已经是董横的斧下亡魂了。 董横见那人如此,向后退了两步,静静地看着他。 那人丢了手中兵刃,跪在刘辩身前,言道:“臣护陵卫士来宁,幸不辱命,拜见……见……” 只见这个叫做来宁的家伙在自报家门之后便昏了过去,看他的样子应该多日营养不良,以及极少休息,导致他比较虚弱。 刘辩看了看原陵除了遭到大火的侵袭之外,似乎并未遭受董卓的盗窃。 他看了看来宁脸上的伤势,心中不知道来宁究竟遭遇了什么。 刘辩又去原陵附近查看了一番,果然得以保全,不禁对来宁充满了好奇。 “崇武,将他带回去吧。”刘辩拾起地上的眉尖刀,对董横言道。 他惦着手中的兵刃,颇有分量,赶紧一并交与董横,率军返回驻地。 …… 半日后,来宁在帐中醒来,帐外的军士将此事报与刘辩,他便命人将来宁召来。 来宁到得阵中,再次跪拜道:“臣来宁,拜见王上。” “起来说话,可有字?”刘辩命来宁起身,他听后者一直说自己的名,颇有些奇怪。 “无字,家里长辈去的早,无人取字。”来宁诚实地答道。 “哦?不知汝与来公何故?”刘辩听他姓来,不禁好奇他的来历。 早在刘秀建立汉之前,有一位来歙来君叔立下了汗马功劳,更传奇的是他平定公孙述时,为对方刺客所刺,临死前坦然地将营中之事交与盖延,又将书写表章,为刘秀举荐贤才,交代身后事。 实乃忧国之能臣。 这来宁或许是来歙后人也说不定。 毕竟来这个姓,人不多。 来宁抱拳回道:“臣只是族中一旁支。” 来宁的祖上与来歙是远房表亲,所以来宁如此言道。 刘辩并未因为来宁的回答而有怠慢,反而走过去将他扶起,为他赐坐。 “方才何故刺杀本王?”刘辩踱步回座上,好奇地问道。 来宁正欲起身作答,又被刘辩示意坐下,怯懦地言道:“臣以为王上是那些西凉军。” 尔后,来宁向刘辩讲述了那日董卓率军来原陵时的情形。 原本董卓祸乱洛阳,陵寝处的军士大多都已逃之夭夭了,原陵也只有来宁一人仍然坚守于此。 那日董卓前来,来宁举刀与其一行两百余人对峙,一连杀了西凉军好几名军士,自身也受了一些伤。 董卓见来宁生的魁梧,身手不凡,欲将其召至麾下,便暂时留原陵未动。 后来,董卓因为其它陵寝收获颇多,便没有再动原陵,来宁也被渐渐淡忘了。 后来有一些零散的西凉兵、盗墓贼想要趁乱打原陵的主意,全数被来宁杀了。 来宁一直待在原陵,并不知洛阳形势,亦不知洛阳已被刘辩从西凉军手中夺了下来。 今日刘辩率人至此,来宁以为又是一队打原陵主意的人,遂出手狠辣,招招搏命。 “原来是这样。”刘辩叹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突然离城 “先祖免受西凉军侵扰,汝之功也。汝额上之伤,可是那日大火所致?”刘辩听完来宁的叙述, 刘辩听完来宁的叙述,不禁有些感怀。 即使一人,也不惧西凉军多人围攻,忠于自己的守卫之职。 让人敬佩。 来宁摸了摸脸上的伤疤,苦笑了一番,回道:“王上,臣有罪。那日大火,眼见火势便要蔓延过来,臣奋力救火,火仍不能止。臣只好退了出去,待火势稍减后,才回到原陵。这伤,不知何时所受。” 这来宁,也太诚实了吧。 他完全可以说拼尽全力将火势止住,从而受了伤。 但是他却没有这样说,而是诚实地将原本的情况讲与众人,并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这来宁是一个值得招揽的人才。 “汝护陵有功,何来罪责?”刘辩安慰着来宁,尔后又叹道:“有罪的是我们这些子孙,连先帝的陵寝都未能守住。” “寡人已经将洛阳从西凉军手中夺了回来,自然会安排人守卫陵寝,维护洛阳的安定。汝以后便跟着寡人吧。”刘辩起了招揽之心,自然是要对来宁招揽一番。 怎料,来宁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王上,臣愿继续守陵。” 这个来宁眼神坚毅,似已经将守陵当做了毕生的职责,颇有一些执拗,让刘辩有些无奈,不知该如何劝说。 他只好暂时答应来宁,令他继续守陵,反正他还要在洛阳待一段时间。 以后有的是时间招揽。 历史上刘皇叔三顾茅庐,得卧龙之才。 他还不信就拿来宁没办法了。 不过,他还真担心来宁根本不会被招揽成功,因为他是一个死心眼。 刘辩没能招募来宁,心中多少有一些郁闷,要赏来宁一些钱财,以表彰后者守陵之功,亦被后者谢绝。 “来宁啊来宁,你不知道连续拒绝一个像我这样有权势的人会有什么代价吗?”刘辩心中颇为来宁捏了一把汗,若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真不知道来宁会怎么样。 刘辩随后只能关心了一番来宁的伤势,又命他在营中多歇息几日再回去,便让董横将他送回去了。 “唉……”这是刘辩第一次招揽人才失败,一阵挫败感袭上心头,让他颇为无奈。 然而还有一件更让他头疼的事接踵而来。 翌日一早,荀攸、马礼、伍孚三人同时前来求见。 而荀攸一并前来,一定是有大事。 “王上,方才孙文台率军出城去了。令臣替他与王上作别。”伍孚入城之后,便与樊稠一道负责洛阳十二座城门的守卫工作,也就在刘辩尚在睡梦之时,孙坚率军离开洛阳城,请伍孚代为作别。 孙坚的离开显得十分仓促,让人不得不产生疑问。 “可知为何?”刘辩听完伍孚的叙述,心中疑问不止,出言问道。 “臣不知。昨日曾听军士言文远曾与孙文台麾下将士有些冲突,不知是否因此……”伍孚思忖了一番,言道。 刘辩听到张辽曾与孙坚麾下有冲突,摇了摇头,言道:“文远负责维护城内治安,若有冲突,定是孙将军麾下行为不当,而孙将军为人,亦不会因此而生有嫌隙。 真是奇怪。 崇武,汝且去唤文远前来。” 荀攸亦与刘辩看法相同,一时想不清究竟为何。 不一会儿,张辽问讯赶到,甫一进帐,便跪在刘辩身前,言道:“王上,臣有罪。” 刘辩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张辽,言道:“文远,寡人何时言汝有罪,快起来。且与寡人详细说一番昨日之事。” 张辽初见刘辩责怪的眼神,以为他真的怪罪自己,心中有些失落,尔后听刘辩怪罪自己的与他以为的不同,他还是信任他的。 张辽便原原本本地将昨日之事讲与众人。 昨日进城之后,弘农军依照刘辩军令,以“身为汉军,应保护百姓、维持治安”为纲,在洛阳城中只是维护治安,与百姓秋毫无犯。 而孙坚则对麾下军士搜刮无主之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傍晚时分,孙坚麾下军士发现一处井中有亮光,引发一阵骚动,后来马银引人前去查看,却被孙坚麾下军士拦阻,不得进,最终引发了冲突。 后来,张辽到达,为了避免冲突升级,引发不必要的误会,令友军之间产生隔阂,便带人离开了。 众人听完之后,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根本不足以让孙坚如此快便走呀。 “光……井……孙文台……” 刘辩小声念叨着,开始思考这一切,突然他想到了一些什么。 历史上,孙坚独自攻入洛阳,在洛阳发现了玉玺,尔后将玉玺带走。 难道…… “果然还是发生了吗?寡人原本想要让其留在河南尹,对抗胡文才、徐公茂等人,顺便避免被袁术派往荆州。 唉……” 刘辩想到此处,心中不断叹息。 他叹了口气,言道:“文远,此事非汝之过,亦非汝麾下将士之过。 光,恐玉石之光吧。 孙文台可带走了一件不得了的物品。 怪不得不敢来见寡人……” 刘辩并未直言孙坚带走了什么,只是隐晦地表示他带走了什么东西。 帐中,伍孚、张辽、董横三人对于他的话十分不解。 伍孚出言问道:“王上,孙文台带走何……” 荀攸赶紧伸出手,拦住伍孚,没让他继续问下去,言道:“伍将军,休要再提这件事,王上言的已经非常清楚了。” 然后,他转头看向刘辩,言道:“王上,不知该如何对待孙文台?” 刘辩也有一些犹豫,叹了一口气,言道:“众将并未看到此物,寡人又能如何?暂且随他去吧。寡人要看一看,他要做些什么。” 于是,众人不管是否明白刘辩之意,便不再提这件事,专心维护洛阳城内的一切,欲让洛阳城内的一切好转。 而另一边,孙坚摸了摸怀中的物件,陷入了沉思。 他私自拿了此物,便不敢再面对刘辩。原本他是想讲这交与刘辩的,但他思索了一夜,心中开始对这乱世有了一些期待。 不知道这能为他带来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马礼出使 孙坚突然离去,令弘农军众将始料不及,此前制定的几番部署不得不重新调整,另外,表孙坚为河南尹一事也在他心中搁置了下来。 原本刘辩准备与孙坚一路东进,越过大伾山,击败荥阳的杨定、胡轸、徐荣等人。孙坚这一走,代表鲁阳一处的义军也算是散了,只有刘辩一路人马尚在与西凉军对战。 没有了孙坚相助,此必事倍功半,显得有些麻烦了。 刘辩召集众将在洛阳城西的一处府邸中共同议事,他为了不引起长安不必要的麻烦,并未择一处宫室,而是将这里暂时当作弘农军的大本营。 洛阳经几日维持,几已恢复秩序。 洛阳附近的平阴、平、新城三县县令也已亲自到洛阳,向刘辩表示降意,刘辩依然效仿河南、谷城梁县一般,命三人回到各县,继续为官。 洛阳以东诸县,除梁县外皆已降于刘辩。 刘辩打算继续东进,将徐荣等人击败,以免留下隐患。 “孙文台虽已撤走,然寡人仍欲图徐公茂、胡文才等人,以免西凉军在河南死灰复燃。不知众卿有何看法?” 刘辩意图继续进攻西凉军,众将自然欣然愿望,上一次进攻洛阳乃是徐晃为先锋,这一次,张辽与樊稠皆表示愿为先锋。 刘辩见两人颇为积极,心中高兴,却有些犹豫。 他看了看荀攸,后者会意,言道:“王上,徐公茂等人虽为强弩之末,仍有大伾山、虎牢关为险,我军此次进攻必然损失不小。 不若派人前去劝降,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若劝降不成,王上率军往大伾山为饵,可差子密、文远两人由南渡汜水深入敌后,由南直取荥阳。 则荥阳可定矣。” 刘辩对于荀攸颇为倚仗,见其献计,自然予以采用。 只是这个出使的人选,他还没有计较,因为此事过于为险,很可能会身死敌营。 于是,他出言问道: “谁愿为使?” “王上,某愿往。” 众将闻言,都在思考,而马礼当即站出,向刘辩自荐。 刘辩看了看荀攸,后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于是,刘辩欣赏地瞧着马礼,言道:“此前联络孙文台,汝便立了大功,只是今次有些为险,西凉军可不比义军。” “王上,西凉军亦是两只胳膊、两条腿,并无不同。臣并不惧此。”马礼正色道。 “好,寡人差文远与汝同行,这样周全些。”刘辩担忧马礼会出现危险,便差张辽带人同行保护。 而马礼却是拒绝道:“王上,文远将军乃是国中大将,若遭遇危险,于国中损失太大。此次,臣一人前往便可。” 刘辩知其意,叹其胆色过人,便依了他,对张辽、樊稠两将按荀攸之计动身,尔后又差曹性率一军往大伾山西侧驻扎,与马礼作为呼应。 而徐晃则镇守洛阳。 尔后,众将领命,各自下去准备,马礼则独自出营,一路往东,往大伾山方向去了。 马礼才过大伾山,便被守在这里的西凉军抓住,马礼自报身份,便被人带到了成皋县的徐荣军大营。 不一会儿,马礼便被带到了徐荣面前。 “不知弘农王派汝来所为何事?”徐荣坐在帐中,眼神有些凶狠地问道。 “为将军性命而来。”马礼面对徐荣的质问,不慌不忙地答道。 当啷一声,一柄剑搭在了马礼的脖子上,一旁的徐宁言道:“那你的性命呢?” 徐宁见马礼出言有些狂妄,欲要给他一些颜色看看,结果马礼根本不为所动,继续言道:“将军,不知大伾山、成皋可守多久?” “若弘农军从大伾山而来,可守数月。若有人从荥阳方向夹攻,可守数日。”徐荣早先经历几场大败,此时麾下已无太多兵马,虽然杨定给了他一些,但都是一些老弱之士。 徐荣对于马礼的询问,都是显得有些诚实。 而一旁的徐宁眼见马礼喉咙耸动将要碰上剑刃,也将剑收回,不再为难于他。 “那将军数日之后呢?”马礼继续出言问道。 “到时,战场上见吧。”徐荣言毕向马礼挥挥手,示意后者可以走了。 马礼见状,拱手道:“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望将军思索一番,究竟随董贼为祸社稷,还是仕王上匡扶汉室,将军自己选吧。” 随后,马礼不等徐荣回答,便甩袖而去。 徐宁见马礼离开,便赶紧对徐荣眨眼示意,“叔父……” 徐荣示意徐宁稍安勿躁,让马礼自行离开,并未横加阻拦。 “叔父,我麾下尽是一些老弱,如何守得几日?杨将军待叔父如此,又令叔父守在这里。现离京兆甚远,胡、杨二人只想偏守一隅,何不趁此降了?” 徐荣却叹了一口气,言道:“樊子密等人降于弘农王,皆战败而降,若不战而降,将士们如何看你我?” 徐宁明白徐荣心意,不再言语。 而另一边马礼离去,心中仍有一些忐忑,不知道今日成果如何。 曹性率人驻扎于大伾山西侧,迎着马礼,见他毫发无伤,为他感到幸运。 尔后两人一同回营,向刘辩禀报。 “王上,臣此行未有建树,请王上降罪。徐荣军中尽是一些老弱,倒不像是故意作态。” 马礼将在徐荣营中的所见、所闻尽数讲与刘辩,未敢怠慢。 刘辩对于马礼的请罪不以为意,言道:“汝能平安归来,寡人心安,又何罪之有?” 一旁的荀攸亦言道:“徐公茂放汝离开,未加丝毫阻拦,并未恶言相向,或许已有心思也。” 荀攸此言,令刘辩和马礼都是为之一振,心中对此事也都有了新的看法。 荀攸又言:“或许徐公茂在观望荥阳局势。” 刘辩闻言,叹道:“先生,文远、子密两人应该也已经到了汜水边了吧。” “是的。”荀攸回道。 看来,这河南尹的局势就要看张辽、樊稠两人的表现了。 若两人能胜,这河南的局势也就定下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荥阳大定 “将军,此地离荥阳三十里。”一名军士对张辽禀道。 张辽听到麾下将士的禀报,与樊稠商议,率大军先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一早直奔荥阳城。 樊稠表示同意,两人于是率军寻一处山坳扎营,安排好值宿巡夜之事,便各自到营中歇息。 虽然各自未说,但心中已经开始较上了劲,明日一定要争一争头功。 翌日一早,两人早已各自准备完毕,率军直奔荥阳城。 荥阳城此时正由杨定与胡轸率六千人镇守,原本两人麾下不止这些人马,只是此时尽皆分布在各城,分别镇守。 张辽、樊稠两人只带了三千名军士,一路经由大谷关、嵩高山,越过汜水后,一路向东北,倒是没有经过各个城池。 一路到荥阳,畅通无阻。 未到午时,两人以率军赶到荥阳城,杨定、胡轸二人正在府中饮酒,突闻弘农军竟不知从何处杀来,胡轸吓得酒碗落地,溅了一身。 而杨定则哈哈大笑,笑道:“文才兄,你也太不经事了。” 于是,杨定不顾胡轸劝阻,率军出城迎敌。 “尔等何人,竟来打我荥阳的主意?咦,这不是投了弘农王的樊将军吗?看来这在弘农国过得非常不错,看起来壮实了许多。汝不在弘农国好吃好喝,来荥阳送死乎?”杨定此言对樊稠多有羞辱,令后者愤怒无比。 “杨匹夫,你欺人太甚,可敢与我一战?” 樊稠提着大刀立于两军阵前,冲着杨定喊道。 杨定自知打不过樊稠,正欲说些什么搪塞过去,他身后一将却提斧而出,冲了出去,对樊稠喊道:“樊匹夫,辱我家将军,吃我一斧。” 此人唤作贾宇,乃是一员猛将,叶雄死后,自诩乃是杨定麾下第一猛将。 樊稠提刀迎上冲了上去,两人兵刃交接,这贾宇果然有一番能力,力量上完全不输樊稠。 他一斧向樊稠胸前砍去,枉图一击致命,而樊稠用刀架住,刀锋一转,颠开大斧,倒向贾宇手腕砍去,贾宇大斧回挡,樊稠复又刀尖向前袭向贾宇胸前。 这一下,贾宇却没有在挡,而是大斧横扫,扫向樊稠脖颈,这是要与樊稠拼命,拼一个两败俱伤。 其实,樊稠倒是不怕与贾宇拼命,只是这样一来,贾宇多半重伤,而他必然送命。 于是,他急忙抽刀躲避,没想到这一个回合,樊稠居然没能占到优势。 樊稠心中焦急,复而一刀向贾宇腰窝急攻,甚为迅猛,贾宇手中大斧虽力气霸道,速度却有些不及,在樊稠的急攻之下竟有些狼狈,开始节节后退。 两人斗至四十回合,樊稠一刀砍中贾宇右肩,手中大斧落地,他又见樊稠一刀刺来,赶紧弯身躲避,拨马退回本阵。 “谁敢来战?” 樊稠并未追赶贾宇,而是用刀指着杨定,喊道。 “我来会会你。” 杨定身后又一员大胡子将领冲了出来,一杆长枪杀向樊稠,樊稠淡然笃定,举刀相迎。 这人名叫梁兴,善使一把长枪,然武艺相较贾宇差上许多。 只二十回合,梁兴便被樊稠斩于马下。 而樊稠再次叫阵,却杨定身后无人再敢站出来了。 眼见樊稠在阵前讥笑杨定,杨定身后一将进言道:“将军,不如我们杀过去,拿下此人。” “好,众将士,谁将此人拿下,重赏。”杨定见弘农军人数不多,而己方数量占优,直接下令,命众将掩杀过去。 另一边,张辽见状,亦挥军掩杀,掩护樊稠。 很快,两军便斗在一起,相互厮杀。 这可急坏了城上的胡轸,他与张辽等人交过手,知道张辽等人骁勇善战,杨定恐怕不是对手。他想出城帮助杨定,又担心弘农军还有其他人马。 若他带其他人马杀出城去,一旦弘农国其他人马来攻,这荥阳城恐怕是没有他们的地方了。 所以,胡轸已经做好了迎接杨定败退回来的准备。 果然如他所料,张辽、樊稠两人在阵中冲杀,杀了杨定麾下几员大将,包括杨定麾下第一大将贾宇,只三回合便被张辽戳于马下。 这自然有贾宇此前受伤之故。 然而贾宇身死,无人保护杨定,张辽提槊向杨定攻去,不到十回合,便逼得杨定向后退去。 杨定一退,麾下将士又怎有继续战斗之心,况战事不利,纷纷向后退去。 另一边,胡轸早已将大门打开,迎杨定等人入城。 张辽,樊稠等人紧追不舍,眼见就要杀到城下,胡轸赶忙让人紧闭城门,以免张辽等人杀进来。 然而,杨定身后尚有几百西凉军士未入城,众人见城门欲被关闭,而身后张辽、樊稠犹如杀神,硬往城中挤进去。 这一挤不要紧,眼见就要关闭的城门却是再次被人挤开,不仅剩余的西凉军士入了城,张辽、樊稠两人也率军杀入了城中。 胡轸无奈,只得率军相迎,两军复又斗在一起,这一次,西凉军的战斗力竟然比方才还要强上一些。 毕竟若没了此地,众人又要再寻一处驻地,此地远离西凉,众人离了家乡,好不容易寻得一处容身,又怎会轻易舍去。 况且,众人已经没有太多的地方可以去了。 张辽、樊稠两人在城外与杨定一军鏖战也只不到半个时辰,在城内却废了两个时辰,才将杨定、胡轸两人击破。 最终,杨定、胡轸两人仅带着百余人逃出荥阳,往北而去。 原本杨定、胡轸两人还差了一些人往各处求援,结果,两人并未坚持到援军到来,便不得不狼狈出逃。 而当援军赶到时却被张辽、樊稠两人借机冲杀了一阵,最终落荒而逃。 张辽于是差程秋往洛阳向刘辩禀报,而他与樊稠两人则暂时守在荥阳,遥望成皋的徐家叔侄。 若不是刘辩命两人拿下荥阳之后不要轻举妄动,两人早已分兵往成皋、大伾山一带而去了。 而此时,杨定、胡轸两人已经到达荥阳城以北二十里的敖仓,暂时驻扎于此。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徐家叔侄 荥阳已定,这是程秋传来的消息,刘辩与荀攸正在东城墙上望着东方,商议着是否出兵一事。 如今张辽、樊稠尽在更东方的荥阳,与洛阳之间隔着偃师、巩、成皋几县,而洛阳一处只有徐晃、曹性两将。 此时出征,两将一人守城不足,一人东进亦不足,地方各县的力量他并不方便用,又不能舍了洛阳,处境稍微有一些尴尬。 关键的是,成皋的徐家叔侄作何选择。 “先生,若徐公茂不降,寡人欲弃了洛阳,直进大伾山,将河南西凉军全数剿灭。”刘辩指着大伾山的方向,与荀攸商议道。 “王上能舍了洛阳,也要将西凉军剿灭,这份果敢令臣敬佩。 只是这洛阳,乃天下要地,我朝旧都,如此舍弃,真有些可惜。”荀攸对于刘辩的决定表示支持,但还是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躬身对刘辩言道。 刘辩叹了一口气,不禁豪声大笑,言道:“寡人长时间占着洛阳算是什么事,长久以往,天下非不皆认为寡人有不臣之心不可。 先生,人言可畏。” 洛阳地处天下要冲,的确是一处必要之处,只是这必要之处对于刘辩这个曾经的废帝来说,颇有一些烫手。 “王上,若徐氏叔侄愿降,倒可继续作为河南尹镇守洛阳。”荀攸心中突然体会到了刘辩的用意,言道。 “寡人正有此意。”刘辩见荀攸说中心思,淡淡地言道。 “王上为何不教元仪直接与徐公茂言此?”荀攸有些不解地问道。 “寡人若言此,又怎知徐公茂是否真心?”刘辩对于徐家叔侄还是有招揽之意的,一来,两人风评并不如董卓等人那般难堪。 况且,两人与弘农军交战颇多,对于两人的能力还是有一定得了解。徐荣武艺、谋略皆不凡,而徐宁一柄长剑师从名师王越,使得灵动不凡。 刘辩之所以要求张辽、樊稠两人拿下荥阳之后不要轻举妄动,也是为了给徐荣一次机会。 加上之前马礼出使的一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若徐荣再不有所行动,那刘辩也只能弃了洛阳,率军东征了。 另一边,成皋城内,徐荣正在低头沉思,而徐宁则站在旁边,拱手而立。 方才杨定差人传信,荥阳已被张辽、樊稠攻下,杨定、胡轸两人屯于敖仓,请徐荣率军前去营救。 “叔父,我们该怎么办?” “荥阳城可有何动静?” “张辽、樊稠两人只是守城不出,没有任何异动。” 徐荣思考了良久,才缓缓言道:“仲期,弘农王在给我们机会,张辽、樊稠两人已截断后路,若两人率军来攻,我们又能守多久?” “不足两日。” 徐荣、徐宁两人麾下尽皆老弱,守这大伾山、成皋一处已是一件难事,又如何能进攻荥阳? 另外,弘农王这一面,徐荣一直在犹豫,犹豫到底要不要投效到其麾下。 至于杨定所请,如果他要去的话,之前猜到弘农军要袭击荥阳时便与他打招呼了。 “仲期,你认为弘农王为人如何?”徐荣看了看徐宁,问道。 “仁德之主。” “可有心投效?” “仲期愿跟随叔父。” 徐宁答非所问,但徐荣知道徐宁之心已经向弘农军倾斜。 尔后,徐荣心中似乎已经下定注意,命徐宁将众将召集到一起,将荥阳被弘农军攻下一事讲与众人。 然后,徐荣对众将言道:“本将欲降于弘农王,尔等是否愿意跟随。若不愿,可就此离去,胡、杨两位将军在荥阳以北二十里的敖仓扎营。” 众将之中,两名跟随徐荣征战多年的将领对此表示支持,而另外三人却未作声,这三人原是杨定麾下将领,被杨定派与徐荣。 三人曾是杨定麾下最弱的三支,派给徐荣后备受重视,以为终于遇到了能重用他们的将军,结果,徐荣居然要投靠他们的敌人——弘农军。 虽然他们现在在河南尹已经山穷水尽,但他们还可以经河内去往河东、京兆。 “将军,末将认为投降弘农王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们可以到河东投靠牛将军。”这名将领的话得到了另外两人的附和。 显然,这三人是不愿意与徐荣一刀投降弘农王了。 徐宁握紧腰间长剑,瞧着徐荣,而徐荣示意他稍安勿躁,暂时没有必要动手。 既然不是一心,让他们走了便好。 徐荣闻言,继而对三人言道:“既然如此,三位可率本部人马离开,某绝不会从中阻挠。” 言毕,他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三人正要出去,却又被徐荣拦住,后者言道:“某想了想,不是某不信任三位,若三位引起军中哗变,可是麻烦的紧。 三位还是先到城外等候,我差人将三位麾下将士带出。 某也不想与三位为敌,刀剑相向。” 然后,徐荣便命徐宁率人将三人请出城,关闭了城门。 至于三人麾下军士,徐荣自然让心腹收编,怎会让他们带走。 三人见麾下军士迟迟未出城,心中顿觉不妙,冲城墙上的徐宁喊道:“仲期,为何我三人麾下将士未至?” “汝三人麾下皆我叔父麾下,饶你三人性命,已是瞧在同僚一场,汝三人再不离开,休怪我不念旧情。” 言毕,徐宁竟拈弓搭箭,瞄准城下三人。 城下三人此时方知上当,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离了成皋,往杨定所在方向去了。 而徐荣将三人麾下收了之后,并未令几名知情的将领将此事讲与军士,而是令徐宁立即前往洛阳,表达降意,并请弘农王带军队过来,以免军士哗变,难以控制。 “喏。” 徐宁领命而去,一路向西直奔洛阳。 而敖仓一处,胡轸、杨定两人又再次聚起一些败兵,得知京、密两县的援军皆被张辽、樊稠两人击溃,荥阳南部诸县已无指望。 于是,两人商量往东到卷县稍作整顿,那里还有杨定的两千军士,胡轸表示赞成,与杨定一同率军离开敖仓,往卷县而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亲临大伾山 “王上,徐仲期在城外求见。”徐晃亲自来报,为刘辩带来了一个听起来还算不错的消息。 刘辩听闻徐荣之侄前来,知道大事可期,继而问道:“说了什么吗?” “只言求见王上。” “带他进来。” 徐晃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带来一名青年小将,正是徐宁。 徐宁进到府中,只见刘辩威严地坐在堂上,身边只有董横一人护卫。 他突然想起早先在弘农曾对刘辩刀兵相向,不自觉低下了头。 左手边一名中年文士应是弘农相荀攸,另一名身材魁梧者他前日见过,正是马礼。 堂中除此三人外,再无旁人。 徐宁向刘辩拱手行礼,言道:“王上,末将徐仲期,奉叔父之命,像王上禀报降意。只是叔父恐军中哗变,需王上率军前往威慑。” 尔后,他将徐荣决议降于刘辩,赶走三将之事原原本本地讲与刘辩。 希望刘辩可以率军前往成皋。 刘辩闻言,正要答应徐宁的请求,一旁的荀攸却道:“王上,徐公茂、徐仲期两位将军愿降,于河南局势大有裨益。然,此事无须王上亲至,差公明或修明一人前去便可。” “先生,两位将军诚心来投,寡人自当诚心待之,岂可不至。”刘辩摇了摇头,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一旁的徐宁闻言,心中有些暖暖的,没想到刘辩居然如此信任他们。 “臣明白了。” 荀攸向刘辩拱拱手,不再言语。 他这只不过是与刘辩君臣两人唱了一出双簧,一唱一和,为了表达出刘辩对于两人的重视。 不知何时起,两人便有了这般默契。 尔后,刘辩对徐宁言道:“仲期,汝且先留在洛阳,而后随寡人大军一道回成皋。” “喏。” 尔后,徐宁便在徐晃的带领下,寻一处还算完好的人家住下。 徐宁并不是第一次住在大火后的洛阳城,黑炭瓦砾,断壁残垣,街道上杂乱不堪,只不过这一次刘辩攻下洛阳之后,街道上倒是干净了许多,这都是刘辩派人维持洛阳城内治安的功劳,洛阳城内慢慢恢复了秩序,外逃避难的百姓听闻城中的乃是弘农王,慢慢的赶了回来,让城中变得稍微热闹了一些。 这一切,他与叔父徐荣治理洛阳城时,可没有这种场面。 “弘农王果然与众不同,真不知道董卓如果没有废黜他,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徐宁坐在塌上,想道。 其实,如果董卓没有废黜刘辩,以原来刘辩轻佻懦弱的性格,或许对于汉室衰微的改观不会太大。而被废黜这一件事,恰恰掩盖了刘辩性格大变的真实原因,世人皆以为他是经此磨难才有了现在的性格。 翌日一早,刘辩率领徐晃、马礼两人前往成皋,准备接受徐荣以及他麾下的西凉军。 荀攸则被刘辩留下来与曹性一起坐镇洛阳,以应对可能会发生的任何意外。 而另一边,程秋昨日奉刘辩之命连夜赶往荥阳,传达刘辩的军令,樊稠率领一军越过虎牢关,向成皋赶去。 自杨定、胡轸败于荥阳之后,虎牢关处的五百西凉兵便自行离开。 所以,樊稠并未遇到任何阻碍,便通过了虎牢关。 刘辩率军一路往东,经过偃师、巩两县,两县县令出城迎接,送上粮草等物资,以支援弘农军作战。 经过数月,他们终于见到河南尹内不可一世的西凉军接连受挫,不断败北。 做到这一切的还是汉室的一位刘姓诸侯王,让他们看到了汉室振兴的希望。 刘辩并未推辞两县县令的好意,弘农军接下来还要对阵败退的胡轸、杨定两人,粮草多一些,对于弘农军来说还是有益处的。 另外,如果却了他们的好意,倒显得他却人于千里之外了,这样又怎么能团结河南诸县。 又过了一日,刘辩行至大伾山的小道,西凉军曾在这里与曹操为首的几支义军进行过一场战斗,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吕布以己诱敌,徐荣用计设伏,最终让曹操、张邈、张超、公孙瓒等人损失惨重。 及时过了这么久,刘辩依然可以看到红色的石块,那并非天然如此,而是义军将士的鲜血染成。 如今正值冬日,山林两侧树木的叶子早已落下,不再具有遮挡的作用。寒风吹过,落叶吹起,便露出了红色的地面。 这些都告知众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多么惨烈的战斗。 彼时,刘辩方才在弘农城安定下来,弘农九县只有其一,虽然起兵讨董,然仍力有不逮。 时过境迁,当时人多势众的义军早已名存实亡,各路人马回到驻地开始发展势力,各自勾心,不闻长安天命。 原本还有一些斗志的孙坚,似乎也已经拿够了好处,离开了与西凉军对战的战场。 只有他尚在与西凉军战斗,依旧以光兴汉室为任,究其原因,他与董卓有着不可调和的仇恨,废黜之仇,杀母之恨,不要对方性命不罢休。 另外,他姓刘。 路过大伾山血腥、肃杀、冗长的一段战场,众人的心中终于不再过分压抑,就连徐宁这个曾经的参与者,也觉得这场战斗惨烈得让人压抑。 徐荣能将曹操、孙坚两个汉末的风云人物击败,可见其能力不凡,在历史上,他可能是最被低估的将领之一。 越过大伾山,前方是一路坦途,众人的行军速度终于能够快一些。 刘辩命令众将加快行军,争取在日落前到达成皋,与樊稠汇合一处。 樊稠早在前一日便到达成皋城外,从东一直绕到西侧,驻扎在城西五里外,就是为了护住刘辩的来路,早些与刘辩汇合。 这些都是张辽在他离开荥阳城是嘱咐的。 荥阳城一战,樊稠与张辽并肩作战,他见张辽武艺比他强上一些,心思也更加缜密,而争功之心在相处中慢慢淡了下来。 终于,樊稠在到达成皋城外第二日的日落前,看到了刘辩的身影,率军迎接刘辩入营。 成皋城,明日便会有一个结果。 第一百二十九章 徐公茂的心意 “诸位将士,荥阳已为弘农军攻破,杨、胡两位将军不知所踪。如今弘农王率大军来袭,某本欲率众迎敌,然马伦、韩熙、罗琦三将竟先行逃走。 某思索再三,成皋城已无强援,众将齐心虽可守得两三日,然将士大多难逃一死。某念及于此,心中感伤,欲降于弘农王,换得众将士平安。 愿随某降者,留于此。不愿者,即出北门,某可拖延弘农军一刻。” 成皋城中,徐荣早已将城门处守军换成麾下心腹,而其他将士皆被他聚在一起,讲明投降一事。 言罢,他指着北门的方向,示意不愿随他投降的将士可以自行离开了。 弘农国的大军已到城外,即使队伍发生哗变,也可及时入城进行镇压。 不过,哗变似乎并没有发生,方才他的一番演说也留下了大部分将士,只有一小部分将士选择离开,结果到达城门时却被一一缴了械。 走可以,但兵刃、铠甲都要留下。 毕竟以后再相遇便是敌人。 另外,徐荣也不能放任这些手持兵刃的将士出城为祸百姓不是。 眼看不愿降的将士都已离开,徐荣也引着麾下迎弘农王大军入城。 “臣徐公茂,请王上入城。”徐荣一骑来到刘辩面前,下马拱手道。 刘辩命徐荣上马,与他一起入城。 徐荣没想到刘辩居然如此不警惕,或者说如此信任自己,竟然让自己这个兵刃未下的降将走在身边,心中有一丝的触动。 他没有发现,刘辩身后的徐晃、董横、樊稠早已经将手放在兵刃上,若徐荣有任何异动,两斧一刀定然齐刷刷像他砍来。 众人入城,其内的西凉军并无任何异动,徐荣引着刘辩往县衙而去。 到得县衙内,徐荣将麾下人员情况做了一个汇报,目前,其麾下还有八百余人,人数虽然不多,但皆愿随其投效刘辩。 刘辩为众将赐坐,直截了当地与徐荣言道:“徐将军做事,寡人放心。此次来成皋,寡人还有一事,洛阳乃天下要冲,而寡人麾下众将皆属弘农国,若镇守洛阳,则引天下非议。遂寡人欲将洛阳城交与将军,不知将军是否愿当此任?” 徐荣闻言为之一怔,愣在了原地,他才被刘辩从洛阳城中赶出来,现在刘辩又要将洛阳再交给他。 这突然之间的转变,让他一时有些懵,不知道刘辩是真心实意,还是再试探他。 虽然刘辩所言不错,但他还是不敢接受。 于是,徐荣拱手道:“诚如王上之言,洛阳乃天下要冲,臣乃新降之将,难当此大任。臣愿为王上守住荥阳——虎牢关——成皋——大伾山一带。” 徐荣之言也颇为诚恳,他早先在这里大败关东义军,对其有威慑作用,他守在这里,再好不过。 只是如此一来,谁来守洛阳呢? 弘农国将领守此必受非议,王允、董卓那里都是一个麻烦。 原本刘辩想交与孙坚,可后者却突然离开,让他不得不选择徐荣。 刘辩身旁马礼知刘辩心意,又劝道:“王上信任将军,将军何故不受?” 徐荣思考了一会儿,心道洛阳城怕是一定要接受,只是在想如何能让刘辩对他彻底放心。 遂言道:“王上,臣愿让仲期跟随王上身边,以免臣有不臣之举。” 刘辩听之大笑,这徐荣,刘辩还没有怀疑他,他自己倒开始怀疑自己了。 最终,刘辩让徐荣仍未河南尹,继续镇守河南,而徐宁则为虎贲校尉,跟随在刘辩身边。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将盘踞于河南尹的胡轸、杨定两人解决,将河南尹的西凉军残余势力肃清。 这样,刘辩才能放心离开。 于是,刘辩坐镇成皋,准备对杨定、胡轸用兵。 翌日一早,张辽从荥阳传信,言杨定、胡轸两人已经率军往卷城去了,并驻扎于此。 刘辩收到消息,将众将召集在一起,言胡轸、杨定两人踪迹,欲对两人发起进攻。 徐荣、徐宁、樊稠、徐晃四将皆愿前往,刘辩点了徐晃、樊稠、徐荣三人,命其率本部人马前往卷县,拿下卷城。 随后,三将领命而去,而另一边,一匹快马正由长安奔向弘农。 徐晃、徐荣、樊稠三将抵达卷城,胡轸、杨定两人汲取了荥阳城的经验,即使城内兵力多于弘农军,依然选择闭门不出。 徐荣上前劝降,却被胡轸命人用弓箭射了回来。 众人无奈,只得挥军攻城,正在焦灼之际,城中突然喊声乍起,卷城原县令张旻率百姓拿着钉耙、锄头等农具,对城中的西凉军发起了攻击,令城中西凉军乱了方寸。 杨定派一军阻挡城内百姓,然而数量太少,被团结一心的百姓轻易击破,占领了西侧的城墙。 徐晃闻讯赶至,对城上的百姓喊道:“某弘农王麾下白波校尉徐公明,望诸位放我进城杀敌。” 不一会儿,城门大开,一老者从城中走出,拱手道:“老朽卷令张文毅,请将军入城。” 徐晃下马向张旻表示感谢,尔后率军杀进城中,正好一队西凉兵赶来支援西门,被徐晃率军杀散。 “弘农王麾下白波校尉徐公明来也,请百姓后退,这里交给我便可。” 徐晃又杀至南侧城门,百姓问声退去,他率军杀敌,不一会儿将南门攻破,放樊稠进城,而胡轸、杨定两人见大事不妙,在亲随掩护下出了北门,向北退走。 徐荣率军追杀了一阵,一直追到河内武德县内才作罢。 胡轸、杨定两人只率十余骑逃走。 胡轸在马上骂道:“可恶的徐公茂,居然如此不念旧情。下次若再让某遇到,一定杀了他。” 而杨定只是沉默,并未言语,他心中知晓徐荣已经网开一面了,否则众人早在卷县便已身死,又如何能逃到河内来。 只是这河内是张杨的地盘,此地又离河东郡甚远,不知道众人能否顺利到达河东。 “都把盔甲脱了,小心被人认出来。”沉默了一会儿,杨定对众人言道。 第一百三十章 负伤 卷县被攻下后,徐晃又从投降的西凉兵口中得知附近的仍有些驻军,遂又与樊稠兵分两路,将西凉军尽数击破。 自此河南尹境内除了零散逃窜的西凉兵,已无成规模的西凉军,这种情况,各县完全有能力自己解决。 于是,刘辩命驻扎在各县的将士撤回成皋,将城池交与百姓,只有荥阳因为县令早已被西凉军杀了,无合适的人为任,张辽继续守在荥阳。 众将回城后,樊稠单独找了刘辩一趟,他向刘辩请命,愿为刘辩镇守成皋——荥阳一带,以免东方诸侯趁洛阳薄弱空虚,欲占领洛阳,图谋不轨。 其实,樊稠如此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若跟刘辩回弘农,日后必少不了与河东郡、京兆尹两地的西凉军交战,而张济等人与他关系匪浅,他怕将来下不去手。 对于樊稠的这一个请求,刘辩心中还是比较认可的,他想起了历史上樊稠因为念旧情放过马腾,而被李傕、郭汜两人猜忌,最终被害身亡。 与其让樊稠继续与西凉军作战,让樊稠留在这里,或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于是,刘辩当即令樊稠赶往荥阳,镇守荥阳,同时虎牢关、成皋守将亦是樊稠麾下将领。 翌日傍晚,张辽率军来到成皋,与刘辩汇合一处。 刘辩又在成皋留了几日,待成皋、荥阳城内局势稳定,便率军离开了成皋,返回洛阳。 及至洛阳,刘辩将樊稠留在荥阳一事的前因后果讲与荀攸。荀攸思考了一番,对于他的这一决定表示赞同,只是待只有两人之时,荀攸小心地提醒刘辩,要小心樊稠离弘农太远,不受他的节制。 刘辩只是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便与荀攸谈起了另外的事。 如今刘辩清剿了河南尹的西凉军,长安的董卓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采取一定的行动。 两人商量的便是对于董卓动作的应对之法。 “王上,昨日弘农传来战报,原本河东西凉兵在河北岸集结,却因为白波军复起,而又撤回。太华山一带亦有西凉军集结,皇甫老将军、伯平率军与其相据,互有损伤。 如今弘农国实力不容小觑,而董贼又损失了几乎河南尹一处全部的西凉军。董贼对弘农出兵已经胜算不大,故西凉军应很快撤去,化攻为守,驻守各处要地。 然董贼控天子,而王上又与陛下亲近,恐威胁天子拟旨请王上入长安。 若王上不去则为不臣,若王上去则有性命之忧。” 荀攸这几日在洛阳,荥阳等地无虞,心思便放在了西方,这也是他几日思考出来的结果。 “先生,那寡人该如何应对?” 刘辩觉得荀攸之言颇有道理,历史上曹操便曾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的董卓也是如此。 荀攸在刘辩耳边耳语了几句,后者一副高,实在是高的表情。 翌日一早,刘辩率军在洛阳城中巡查之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不甚从马上摔了下来,可能摔得比较重,登时昏了过去,领一旁跟随的董横非常焦心。 甚至一旁还有一些百姓跪倒在地,祈求救苦救难的各路神仙,保佑刘辩的平安,不要让这样一位仁王就这样戏剧性地结束这一声。 让他们再过一些好日子。 这原本只是刘辩为了避免被召入长安的一次故意摔倒,没想到第二日,刘辩住所外围了一众百姓,众人只是安静地在外跪着,等待着刘辩伤势的消息。 当然这些人中,少不了有一些各方势力的探子,为了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这时,刘辩屋中荀攸、伍孚、张辽、徐晃、董横、曹性、徐荣、徐宁、马礼几人皆在,这也是知道刘辩真实情况的几人。 前几日刘辩不在洛阳,伍孚也奉了刘辩之命安抚各县,他先向刘辩汇报了各县的情况,又禀报了府外百姓一直跪在原地等候他伤势消息的情况。 刘辩知道府外情况后,心中有些感动,没想到城中百姓居然如此爱戴他。 只是,他虽然感动,却依然不能立刻出去见百姓,他要装作一副身负重伤的模样。 一直到第三日,刘辩才拖着一瘸一拐的“虚弱”身体,在董横的搀扶下,与府外的百姓见了一面,向百姓报了平安,让百姓不要担心,各自回家去。 尔后,一阵冷风吹过,刘辩咳嗽不止,显得伤势很重,又被董横扶了回去。 府外此时仍有一些百姓留下,大部分见刘辩性命无碍,便回了家,还有一部分直接出了洛阳城,往各个方向而去。 弘农王受重伤,对于刘辩以及河南尹有想法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又过了数日,眼见临近年关,刘辩便乘着一辆马车率军回了弘农国,而洛阳则交于徐荣。 他车驾途经各县,谷令张景、河南令杜奇、函谷关守将张凌全数亲自到马车前问候,让他感觉到一丝丝的成就感。 然后他这次并未经由函谷关入弘农国,而是继续往南到陆浑关,由此入弘农,他命赵俨麾下成廉镇守陆浑关,听从赵俨节制,一如函谷关守将张凌听从新安令杜袭节制。 然后车驾向北,途经陆浑、宜阳、新安诸县,赵俨、曹性两人相继护送一阵,尔后拜别,并嘱咐刘辩好好养伤,新安令杜袭亦率军十里相迎,拜见刘辩。 尔后,车驾一路向西,途经黾池,徐晃并未进城,又护送刘辩十余里,才上前拜别。 此时,刘辩一行人只剩下荀攸、伍孚、张辽、徐宁、马礼几人以及千余名军士。 众人到弘农城以东十里,华歆、皇甫贤、皇甫元、杨俊四人早已收到消息,在此等候刘辩车驾。 众人皆闻刘辩受伤,心中颇为关心,皆到马车前问候一番。 尔后,车驾继续西行,回到了弘农城。 东门外,一个靓丽的身影出现在刘辩眼前,正是貂蝉陪着的唐姬。 唐姬似乎颇为焦急,在貂蝉的陪伴下冲到了刘辩车架旁,和貂蝉一起上了马车,上上下下查看了刘辩一番。 刘辩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自己无碍,不要担心。 而唐姬却趴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诏书 刘辩回到弘农后,渡过了一段颇为安逸的日子,府中知道他诈伤者只有唐姬一人。王府中人多口杂,为免诈伤一事被泄露,他只在敢被窝中偷偷将诈伤一事讲与唐姬。 后者只是锤了他胸口几拳,嗔怪刘辩让她担心了好久,便不再怪他。 至于貂蝉虽与唐姬亲近,然其毕竟为王允义女,刘辩并没有让她知晓的想法。 刘辩每日在府中“养伤”,国中示意皆由皇甫嵩、荀攸、华歆、伍孚四位主持,只有像犒赏各县将士这种大事才会到王府与刘辩商议,其他琐事皆由杨俊每日到府中与刘辩转述,让他知晓弘农国每日发生的大小事务。 杨俊的作用就有一点像刘辩的秘书。 常林、司马芝、杜畿、杜袭、赵俨这些年轻文士的表现让刘辩颇为满意,从各县得到反馈,众人极受百姓爱戴。 弘农国国内安定。 京兆尹、河东郡两处的西凉军皆由于各种原因暂时退去,弘农国暂时也没有外部交战的威胁。 唯一存在的一些不安定因素尽在河南尹,孙坚离开洛阳后,依然驻扎在梁县,保持着随时可能北上的状态。此时孙坚与刘辩依然出于同盟的状态,这一方暂时无需担心。 河内的张杨亦屯兵怀县,欲趁河南尹西凉军被尽数消灭,染指河南诸县。 索性河南诸县心还是向着刘辩的,张杨差人到几县寻内应,皆被县令拒绝,还让刘辩知道了他的意图。 相比较而言,徐荣、樊稠两人的任务有些繁重了。 刘辩与两人传信,令两人小心谨慎,尤其是樊稠,若情况不妙,即刻退回洛阳,与徐荣一起守住洛阳周边关隘,等待弘农国的援兵。 河南尹并非弘农国属地,如今河南尹西凉军已平,他不宜多用兵。 刘辩又知会宜阳曹性,留心河南尹形势,及时出兵支援徐荣、樊稠两将。 他如此安排,河南尹之事也算定了下来。 然而他还没有安逸几日,该来的还是来了。 果然如荀攸所料,长安处的诏书不日便到了弘农,想必刘协架不住董卓的威逼,不得不下一道招刘辩入长安的诏书。 上言: 时近新年,寡人思念兄长,欲与兄长团聚,望兄长忙完国中事,至长安相聚。 诏书上还有几个泪点,可见刘协在下这一道诏书时,并非出于自愿,而心中亦有痛楚。 这一次随诏书而来的是一个小黄门,姓高,刘辩伤重无法下榻,只能撑起身听着。 “王上,您这是何时受的伤?如此严重,一定要保重身体呀。” “承吉言,前些日,寡人率军攻击一伙山贼,结果一不小心在山上摔了一阵,便伤成这样。” 刘辩并不知此人是否为董卓心腹,便随便编了一个幌子,没有直接讲他出兵河南尹,与西凉军对战一事。 而另一边的小黄门心中也在嘀咕,他一路从长安而来,众人皆言刘辩率军出函谷关,将关外的西凉军一网打尽,而身受重伤。 刘辩便如此说,定是将他当成了董卓一派。 他离开长安时,朝中并不知弘农王身受重伤,董卓威逼刘协下诏之时,他也在场,当时董卓举剑放在一个又一个宫女、内侍脖颈上。 董卓问一遍,刘协不从,便一人倒在刀下。 到他时,刘协终于妥协,下了这一道诏书,他才留的一条性命。 刘辩不信任他,他心中理解。 既然不信任,他便不再多停留。 “王上,臣心向陛下,非相国,今王上身受重伤,恐难以西行。臣先行回长安,向陛下禀报。”他向刘辩拱手道。 刘辩听他此言,知道眼前的这个小黄门多半不是董卓的人,先前却是错怪他了。 刘辩思忖了一番,言道:“汝若如此回禀,恐有性命之虞。寡人亦思念陛下,待寡人伤势恢复一些,自然会入长安向陛下当面谢罪。 汝可据实相告。董卓应不会为难于你。” 刘辩也是想到这个小黄门若不能让他进长安,恐怕会受到牵连,便想到了这样一个缓兵之计,他此时重伤,无法进京,只能待伤愈之后,再行进京,至于何时伤愈,那便是由他自己决定的了。 或许可以拖些时日。 小黄门闻言心中有些感动,一个高高在上的诸侯王,居然愿为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内侍考虑,刘辩与刘协这一对兄弟,皆是如此仁德之人。 “王上,切不可入长安。王上出兵河南尹,相国震怒,若王上入长安,相国定然会对王上出手。”小黄门虽然心中感动,但还是劝刘辩不要去长安。 刘辩又何尝不知道董卓此时一定想至他于死地,才想出这样一个办法,他知道长安危险,自然不愿去长安,所以他才与荀攸想出了诈伤这一个办法。 否则他也不用一整天都要卧床休息,生怕被府中的卫士、仆从瞧见他活蹦乱跳的模样。 刘辩对于小黄门的关心表示感谢,示意自己早已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尔后,刘辩又留其在弘农多住几日,小黄门却是谢过刘辩好意,立即离开王府,跟一名随行侍卫耳语几句,后者沉吟了一番,率众护着小黄门离开,往长安而去。 这人是李肃麾下的一名心腹军侯,特意奉了李肃的命令,一定要将刘辩带到弘农。 然而众人离开长安时,并不知刘辩身受重伤,众人在路上才听到一些流言,此时在弘农城确信情况确实如此,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离开长安时所料想的情况,他也没有主意,只能率人赶回长安,禀报这一情况。 长安一行人离开后,刘辩赶忙令董横召皇甫嵩、荀攸、华歆、张辽几人来府中议事,他毕竟是诈伤,只能卧于塌上,所以不能召集太多臣子。 他并非不信任皇甫贤、皇甫元、苏定等人,而是他诈伤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一会儿,皇甫嵩、荀攸、华歆、张辽四人到得府中,刘辩将诏书递与四人,众人脸色瞬间一变。 皆道:“大事不妙。” 第一百三十二章 接踵而至 “王上,这可去不得,使者可还在?”华歆看到诏书,便一直惶惶不安,连忙追问使者是否还在。 若使者未走,一定要想办法打发走。 “知道王上身负重伤,方才已经走了。”刘辩身后的董横回道。 随后,董横又与众人将小黄门到王府的经过讲了一番,又将随行护卫是李肃麾下一并讲了。董横早先与刘辩护送刘协西迁,曾经见过那人跟在李肃身后,自然记得。 荀攸闻言,叹了一口气,言道:“这次召王上入长安,定是董贼意识到王上对其的威胁,所采取的行动。王上与陛下亲近,其便利用这一点。 此次使者出长安时,定然不知王上身受重伤,恐怕这一次使者回长安,董贼还会再派使者前来。 下一次,恐怕不会这般容易。 臣等不愿王上赴长安险地。 然,若王上不去,必然要背一个违抗圣命之罪。” 众人摇了摇头,皆为此感到头大。 皇甫嵩捋了捋胡须,言道:“不如继续以王上伤重为由,推辞不去。王上若去,一定要带上兵马。最好还是不去。” 张辽闻言,当即表示愿率军随刘辩前往。 刘辩则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思,他此时心中有些纠结,去长安,一定有千重万重危险,若不去长安,也可等着王允暗中除去董卓。 只是如今貂蝉不在王允身边,不知王允是否还能令董卓、吕布两人生出嫌隙。 若王允不能将董卓除去,这朝中也没有什么力量有这个机会了。 他与董卓也难分胜负。 他沉思间,不知道皇甫嵩、荀攸、华歆、张辽又说了些什么,总之似乎没有一个统一的结果。 华歆、皇甫嵩两人认为刘辩早先护送刘协西迁已是一件危险万分之事,西凉军虎狼之心,早已暴露无疑,刘辩万不可再赴长安。 这一次,正好刘辩可以身负重伤为由,能多拖一些时日,便多拖一些时日。 而荀攸却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引兵入长安,联络朝中大臣,诛杀董卓。 此时天下之乱,乱于董卓弄权,帝势衰微,朝官无能为力,外官人心各异。 若能除了董卓,这汉室还有救。 刘辩还是非常认可荀攸之言的,在这个时候,除了朝中的百官,也只有他有这个心,也有这个能力能坐着一件事了。 若他不去救刘协,谁去救? 然而此时还不是机会,这个时候去,不止董卓,还有王允,都会对他不利。 众人商议了一番,并未商议出一个结果,还是刘辩决定暂时先以“有伤”为由,将长安之行缓一缓。 于是众人各自散去,刘辩复又躺回床上歇息。 唐姬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到榻边,坐了上去,靠在他的怀里,默不作声。 “都听到啦?”刘辩环住怀中美人的腰肢,轻生问道。 “嗯。”唐姬只是轻轻地回了一声,便将头埋得更深了一些。 “你怎么看?”刘辩见唐姬如此,知道她此时心中一定憋着一些话想说,只是有些顾忌,没有说出来。 刘辩这一问,怀中美人不但没有言语,反而小声啜泣了起来,将他的衣衫打湿。 他将唐姬抱得更紧,怀中美人哭的却是更激烈。 他就这样抱了唐姬许久,同时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不一会儿,唐姬停止了啜泣,刘辩原本想听一下她的心里话,结果去发现怀中美人竟然躺在他怀中睡着了,匀称的呼吸中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声抽泣。 他将唐姬裹紧被窝,就这样看着她睡着的模样,眼神中满是怜爱。 “估计她是担心我吧。”刘辩心道。 尔后,不知何时,刘辩竟也大脑昏沉,睡了过去。 待他醒来时,瞧见一双美目正在盯着他,而美目的主人见他醒来,脸颊一红,复又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羞涩可人。 “来,讲一讲,是谁让我的爱妃哭泣?寡人替爱妃收拾他。”刘辩附在唐姬的耳边,轻轻地言道。 唐姬耳朵一痒,将头转向他,粉拳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面带娇羞地言道:“我已经收拾了,不用王上费心。” 刘辩瞧着唐姬这番可爱模样,在后者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将后者抱在怀里。 安逸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又过了几日,长安来的第二波使者赶到了弘农城,苏定带着使者来到王府。 这一次,除了一名传诏书的小黄门,还有一驾马颇为豪华车,还有两百名禁军卫士。 这些都是董卓心腹。 董卓给众人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弘农王请到长安,否则众人性命不保。 “世人言弘农王仁德,本相要看一看他是否真的仁德?还是徒有其名?”董卓原话如是。 小黄门来到王府,将诏书交与卧在榻上的刘辩,将临行时董卓交代的话一一禀报,又递上了一封董卓的亲笔信。 诏书内容与上一次几乎无异,只是多了一些“寡人闻兄长受重伤,特差车驾,送兄长入京,宫中有名医,可在宫中静养”云云。 刘辩知道刘协下诏时心中的痛楚与纠结,体谅这个皇帝弟弟的不容易。 而董卓的亲笔信写的便有意思了,上面只有两句话,言道:“王上可安心进京养伤,本相定不会为难王上。” 董卓居然称刘辩为“王上”? 董卓居然对刘辩如此客气? 董卓究竟有何居心? 董卓这一封信,令刘辩有些琢磨不透。他才追赶了董卓一路,差一点将董卓杀死,他才将董卓布置在弘农郡、河南尹的西凉军全数拔除,令董卓伤了一些元气。 董卓如此客气,一定有目的。 “董贼因令我放下戒心,一入长安,便杀了我?即使他不亲自动手,也一定有其他安排。”刘辩思考了一番,觉得董卓的目的,还是要他的命。 刘辩并未立即答复使者,而是以“伤重,暂不宜行动”将使者留在城中,暂时拖延。 然而又过了两日,第三份诏书由长安而来。 一日后,第四份诏书、第五份诏书接踵而来。 四辆车马车,一驾比一驾豪华,最后还有朝中太傅马日磾、左中郎将蔡邕带着礼品亲自来请刘辩。 这一次,刘辩似乎没有办法拖延。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弘农舌辩 蔡邕,字伯喈,陈留圉县人,当世的大文学家,早年为官因得罪宦官与权臣而被构陷,后遇赦时又因宦官诬陷而远走吴、会稽两郡。 及至董卓弄权,强召蔡邕为官,他便成了董卓府上的幕僚,董卓对其颇为倚重,其亦多次对董卓进行劝谏。 虽为董卓麾下之臣,却能独善其身。 不过,刘辩知道他还是因为他的女儿——蔡琰,毕竟在后世,“文姬归汉”的故事广为流传。 蔡琰,字昭姬,当世的一位才女,善琴,此时她应该由于卫仲道亡故,为河东魏家所恶,在长安与父亲蔡邕一同生活。 使者中的另一位,马日磾乃是当朝太傅,亦是一位当世的大儒。 两人一同来访,刘辩不得不重视一番,让人将自己从榻上扶起,端坐着同两人将话。 另外,皇甫嵩、荀攸、华歆、伍孚四人亦到王府与两人相见,一方面了解一些长安近况,另一方面小心两人轻易将刘辩说动。 “王上,老臣此次受命来使,也是无奈之举。此次王上将河南尹西凉军全数剿灭,相国虽口中未言一二,其心必责难王上。 王上入长安,恐凶多吉少。”马日磾言毕又看了看蔡邕,似乎还有一些话碍于后者身为董卓幕僚的身份而不能讲出来。 蔡邕见马日磾这般模样,尴尬地笑了笑,他接受董卓诏令,无论他阻止了董卓杀卢植,还是他劝说董卓不要自比太公,都无法改变他在别人眼中“董卓近臣”的身份。 有如马日磾一般,对他充满了忌惮。 蔡邕看了看堂中的几人,对刘辩言道:“王上,此次出长安,相国命臣转告王上,相国不会因河南一事为难王上。另外,袁本初暗通王上,王上虽未与袁本初同流,然袁本初一再联络王上,王上是否动心? 若想令陛下安心,兄弟和睦,入长安诚乃上策,此亦为王上着想。” 蔡邕之言说得也有一些道理,只是他对于“董卓不会为难刘辩”之语,言之凿凿,令堂中的众人有些惊讶。 “伯喈之言,何故如此言之凿凿?由李儒携毒酒入长乐宫始,董贼一心为难于王上。董贼何故弃百里追击之嫌,清剿河南西凉军之隙,而与王上言和? 真当我等不知他是何居心?”华歆听闻蔡邕为董卓说话,不禁起身质问,语气也有一些激动。 蔡邕方才之言,确实是离开长安时董卓的嘱咐,董卓之所以让刘协诏刘辩入京,也是有一定缘由的。 一来,关东义军虽名义上与其为敌,却陷入了内部斗争之中,此时唯有弘农的刘辩一直与他为敌。诏刘辩入长安,是为了制约弘农国的发展,令弘农国众臣不敢轻举妄动。 二来,董卓早先听王允禀报袁绍欲立刘辩为帝一事,他担忧此时名声甚佳的刘辩与关东义军勾连,那他尽起西凉之兵,也不一定抵住他们的攻击。 三来,河南尹西凉军全没,董卓只剩下河东安邑县牛辅麾下一些兵马,以及京兆尹长安县附近的一些兵马,而远在西凉的马腾、韩遂等人虽早先与他有约定,却一直迟迟不出兵,恐怕想要在凉州坐观天下形势,根本指望不上。董卓实力受损,而弘农国迅速崛起,他有所忌惮,又不想与弘农国撕破脸面。 所以说,实力强大才是硬道理。 蔡邕将以上三点与众人讲出,令堂中陷入了沉默。 蔡邕身为董卓近臣,平日里几乎知晓董卓的一应事务,此时分析起来,竟也又几分道理。 只是他这番话若是让董卓知晓,恐怕要因此而遭罪了。 但他却不以为意。 从他这一段话来说吧,他并非事事都依董卓,但曾经有朝中官员联络于他,欲让他将董卓的每一个决定透露出来,而他却不理睬,并不做愧对于董卓之事。 “王上,袁本初一事,可为真?” “真。” 马日磾听到蔡邕讲出袁绍欲立刘辩为帝一事,登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待得到刘辩肯定的回答之后,手中茶水一时没有拿稳,跌落到地上,将衣服溅湿。 刘辩则是有些无奈,没想到他欲让王允安心,不要针对他的举动,事与愿违地加大了王允对他的重视程度,不仅向刘协汇报,还让董卓知道了。 “唉……”刘辩心中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的心情了。 弄巧成拙。 “唉……”另一边,马日磾也叹了一口气,想到了已故的同僚、前任太傅——袁隗,没想到袁家四世三公,袁隗尽忠而死,而袁绍却已经打起了扶持新帝,与董卓分庭抗礼的打算。 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救社稷,除国贼”了,已经演变为袁氏与董氏争权的闹剧,而各郡官员站队的战队,而看出这一点的不是明哲保身,就是离得太远。 “唉……当年先帝为了州郡安定,立了三位刘姓州牧,没想到此时竟无一位前来。而各州郡刺史、太守也多有异心,只有王上一心为汉。长此以往,唉……”马日磾身处宦海多年,对于这些看得还是很透彻的,此时竟讲出这番话来。 “马太傅,慎言。”皇甫嵩知道马日磾口中说的是刘虞、刘焉、刘表三人,但还是出言制止了马日磾继续说下去的话。 此时,堂中也一度陷入了沉默。 马日磾自知失言,不再言语。 荀攸见状,起身言道:“董贼害百姓,盗皇陵,危陛下,胁百官,杀人无数,其言如何可信?王上身负重伤,若无人守护,一婢女、宦臣便可威胁王上。 王上,依臣之言,这长安还是不要去了。” 刘辩、皇甫嵩、华歆、伍孚几人听到荀攸这样说,心中都有一些奇怪,昨日荀攸还言:“可入长安联络百官、诛杀董贼。” 今日,荀攸又这般言语。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不妥? 刘辩心中想及此,没有言语,却又见荀攸一个劲给他眨眼,知道其意,叹了一口气,言道:“唉……寡人之伤,诚不宜移动,只是如今长安来了陛下的五道诏书,若不去,便是忤逆。” 言罢,刘辩一脸痛楚,眼角开始闪出泪光。 第一百三十四章 妥协 弘农王府。 众人眼见刘辩眼中带泪讲出这一番话,都开始劝了起来。 太傅马日磾心中想到先帝好不容易出了两个仁德的儿子,如今一个在长安受贼人胁迫,一个被逼着入长安,涉险地。 如今五道诏书接踵而来,天子规格的马车就在府外,若刘辩不愿前往,那便又要安一个谋逆的罪名。 谁又能想到,贵为弘农王,生活却如此艰难。 马日磾心中思忖了一番,起身跪在刘辩身前,言道:“王上既为老臣送诏入京,若王上有性命之虞,老臣便一头撞死在相国府外,与王上同去。” 刘辩见马日磾下跪,有心去将其扶起,却因为“伤势”不能行动,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皇甫嵩、荀攸、华歆、蔡邕几个赶紧奉刘辩之命,将马日磾扶起,马日磾站起之后,已然老泪纵横。 众人皆有一些感伤。 “唉……”刘辩叹了一口气,握住了马日磾的手,安慰这位老臣。 恐怕他若是不去长安,马日磾也要被董卓杀了。 至少董卓是这样威胁的。 尔后,他看向蔡邕,言道:“蔡将军,汝可回长安,言寡人重伤,需率弘农一军护寡人进长安,且驻扎于洛阳外长门亭,护卫京畿。若无一军相随,寡人不敢进长安矣。” 他知道蔡邕深受董卓信任,便让其转告董卓自己最后的要求。 这也是他与荀攸两人商议的结果。 他董卓不也是率军到长安吗? 他又有什么理由不让带兵? 荀攸早知进京一事,避不可避,若董卓不答应这一点,刘辩也只能留在弘农,背上这个谋逆之名,与董卓麾下的西凉军继续战斗。 蔡邕思忖了一番,言道:“王上此举虽然有些不妥,但确为良策。臣这就回长安,与相国商量。” 尔后,蔡邕便辞了众人,率一队人回了长安,向董卓禀报刘辩的这一要求。 而马日磾则留在弘农,又与卢植相见,两人同朝为官多年,又同随马融学习,是为旧识。 旧人相见,老泪纵横。 半晌,马日磾瞧着卢植的一众门生,言道:“某真想有朝一日,也能像这般讲学,不问政事。” 卢植却道:“如今朝中奸佞祸乱,还需太傅大人主持局面,怎可轻易身退。” 马日磾叹了一口气,知道卢植话中一半是玩笑。如今朝中百官皆以王允为首,他这个太傅只是一个摆设。 不一会,一个翩翩青年走过来,拜见马日磾,他定睛一看,此人与杨彪年轻时有些相像,想到杨彪有一子,名叫杨修,年少聪慧。 马日磾一问之下,果然是故人之子,他又见杨修颇有其父年轻时的风范,文才非凡,心中欢喜,冲去了一些阴霾。 只是这杨修为人不甚沉稳,喜爱卖弄,令马日磾心中隐隐对他有些担心。 若是因此轻慢了权贵,恐怕会有一番磨难。 一连三日,马日磾每日早晨去拜访刘辩,其余的时间都在卢植的学舍中度过,偶尔也给这些青年学士讲一些见解。 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这可能是马日磾为官以来,最为轻松的一段日子。 另一边,弘农国的一众大臣也开始提前准备入长安的事宜。 董卓不答应刘辩的条件最好,若答应了,众人早些做准备是好的。 王府中,唐姬躺在刘辩怀里,没有言语。她经过刘辩的解释,知道了现在的情况,这一趟长安之行,恐怕不能避免,若刘辩不去,便要成为罪臣,名义上与刘协为敌。 至少表面上如此。 半晌,唐姬抬起头,瞧着刘辩的眼睛,认真地言道:“王上,这一次去长安,妾身也想一起去。否则……否则……妾身怕再也见不到王上了。” 言毕,唐姬趴在刘辩怀中,抽泣了起来,似乎心中鼓足了勇气,才将这一番话说出。 刘辩知道唐姬心意,心中感动,冲着唐姬地唇吻了下去。 门外,原本准备来寻唐姬的貂蝉从门外经过,匆忙回了自己的屋内。 第四日,蔡邕从长安返回,不仅带来了第七份诏书,还带来了董卓的书信。 董卓同意刘辩率军进入京兆尹,但数量不能超过三千人。 这样,刘辩也下定了决心,命蔡邕再辛苦一趟,回长安说他愿意赴长安。 于是,弘农国上下,开始准备刘辩入长安的事宜。 这一次,刘辩准备将荀攸、华歆、皇甫嵩几位重臣都留在弘农。他离开后,这里需要他们主持大局,同时他也担心董卓不对他动手,却会为难这几位弘农国重臣。 皇甫元被刘辩委任为华阴令,而高顺被他召回弘农。 这一次,刘辩不带几位重臣,准备带张辽、高顺、徐宁、马礼、杨俊并三千兵马前往长安,另外还有曹性率两百卫士同行。 弘农国文有荀攸、华歆,武有皇甫嵩、徐晃、曹性,关外又有徐荣、樊稠,又有各县贤才,他离开这段时间,弘农国稳定不用他担心。 只有河南尹一处,刘辩心中有些隐隐的担心,他担心有人趁他不在弘农国这段时间,枉图染指河南尹。 这也是他为何将荀攸留下,居于弘农城主持大局。 好在诏书虽多,却并未要求他何时到长安,董卓自从知道他愿意到长安之后,便没有后续诏书到来了。 十二月二十六日,临行的前一天,刘辩将弘农国众臣召聚集在一起,对此次入长安一事进行最后的托付。 这一次,刘辩并未滔滔不绝,也并未语出惊人,只是淡淡地言了一句:“与诸卿君臣一场,寡人甚幸。” 尔后,刘辩便令众臣一切如常,各自做好本职工作,不要因为他的离开而松懈。 皇甫嵩、荀攸、华歆等人齐齐跪于他身前,感谢刘辩的知遇之恩,皇甫嵩等人更是嘱咐张辽等人一定要小心谨慎,保护好刘辩的安全,如果感觉形势不对,要及时报与弘农,好叫众人接应。 众人在府中商议了半日,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准备了应对之策,才各自散去。 明日,刘辩便要启程入那是非之地——长安。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送行 汉初平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司隶弘农国,弘农县。 刘辩一早便离开了弘农城,此时已经到了城西十里处的务乡。 他行了十里,皇甫嵩、荀攸、华歆为首的弘农国众臣便送了十里,仿佛要一直能看到他,心中才能安心。 为了不给刘辩以“一路颠簸”为由拒绝入京,董卓派了几辆天子的马车,专门作为他入京的车驾。 当然,董卓在这其中还藏了一些坏主意,诏书中并未明言令刘辩乘天子车驾,若刘辩真的乘天子车驾入京,董卓便有理由奏刘辩一本,什么“不臣之心、喜天子威仪”等等。 刘辩自然知道乘天子车驾必遭人口舌。 此行本就危机重重,他自然要小心谨慎。 于是,高顺率军引着无人乘坐的几辆天子车驾在前,刘辩则乘一辆普通马车跟在天子车驾之后,后面还跟着三辆马车,一辆上坐着貂蝉和唐姬地贴身彼女朱鹊,下一辆则装了一些用惯了的日用品,最后一辆则是府中的厨娘。 这看起来,倒真有一点搬家的意味。 这一次入长安,唐姬一定要陪伴在刘辩身侧,刘辩劝了一番,而唐姬却言:“我们夫妻一场,自然要同甘共苦。” 刘辩见劝说无果,便将唐姬带上,自然还有久未归家的貂蝉。不过,不知为何,貂蝉似乎知道要回长安之后,便有些闷闷不乐。 刘辩忙于准备入京事宜,一心都在可能会遇到的各种突发情况上,唐姬忙于准备行礼,一心都在保证刘辩在长安一应饮食起居的安全上。 两人都有些忙碌,自然没有注意到貂蝉的沉闷。 这一次出行,除了前面引路的高顺、后面压阵的张辽、左右护卫的董横、徐宁之外,还有一个额上烧伤的青年护卫。 这人正是守陵人来宁。 今日一早,来宁突然出现在弘农王府外,让刘辩有些惊讶。不知道徐荣给来宁灌了什么迷魂汤,刘辩在洛阳时可是招募了来宁三次,都没能说服来宁。 刘辩问他为何来此? 他只是淡淡地言道:“徐将军言臣一生皆在此太过无趣,建议臣追随王上,到各地闯荡一番。” “如今怕汝要是随寡人被困在长安了。”刘辩闻言豪声大笑,令来宁跟在身侧,与董横一同护卫在左右。 现在,董横、来宁两人各率一百卫士在车驾两侧行进,而徐宁则前后联络。 刘辩西行队伍身后,则是送了五里又五里的众臣,众人身后,还有一众弘农城的百姓。 早在第一辆天子车驾进到弘农城之中,百姓之间便已传说:董贼欲召弘农王入京,谋害弘农王。 自从刘辩入主弘农城,弘农百姓生活日益安定、繁荣,他的一系列政策都在为民生着想,大力发展农业,降低赋税,让弘农国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 百姓们可不愿他们的弘农王去长安那个危险的地方。 于是,刘辩一出府,弘农百姓便将其车驾围住,哭诉道:“王上,请王上留在弘农。” “王上,董卓要杀您。” “王上,留下吧。” 刘辩知道百姓心意,心中感慨颇多,没想到他竟被如此爱戴。 只是,长安一行,他已避无可避。 “诸位弘农子民,汝等心意,寡人已经知晓,然长安已来七道诏书,召寡人进京。寡人若是不去,恐战火会再次在弘农国内燃起。”言罢,他将身侧的几名百姓扶起,便上了马车,出了弘农城,尔后便撞见了来宁。 刘辩在马车中思起城门外之事,对于百姓的爱戴感到心满意足,他叹了一口气,问外面的董横道:“崇武,可还有百姓跟随?” “王上,似乎越聚越多。”董横仔细瞧了一眼,回道。 原来,刘辩这一路经过之处,闻信跟随者颇多。 刘辩见百姓越来越多,想到这样也不是个事,便令队伍停下,复又令马车掉头行至弘农众臣与百姓面前,在唐姬的搀扶下坐起身,将门帘掀起,对跟随的众人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心意,寡人心已知晓,速速回去吧。寡人不在时,汝等必要齐心,弘农便要仰仗诸位了。” 皇甫嵩、荀攸、华歆等人来到刘辩车前,躬身道:“王上,臣等自当齐心协力,保弘农无虞。只是王上此去长安,一定要保重。” 几人身后的百姓也跪在刘辩车驾前,哭道:“王上,保重。” 尔后,荀攸将马礼唤到身边,耳语几句,又嘱咐董横、徐宁、来宁、张辽等人保护好刘辩以及亲眷,便回身安抚百姓。 不一会儿,荀攸等人辞别刘辩,言道:“王上且行,我等再送王上一程,待见不到车驾,我等与百姓回去。” “寡人不在,一切都有劳先生了。” 刘辩让唐姬将帘子放下,又命车驾掉头,继续西行,而荀攸等人面向刘辩车驾行进的方向躬身行礼,百姓亦同向而跪。 待刘辩队伍的身影消失不见,荀攸等人才直起身,将百姓扶起,一同赶回弘农城,而梁宇则率军在一旁护卫。 自上一次奔袭追杀董卓之后,梁宇麾下的越骑校尉营只剩两百余人,即使之后刘辩又从各营调拨了一些精兵,此时也只有五百人。 这也是为什么刘辩此次西迁,第一次将他亲近的这支精锐骑兵留在弘农的原因,越骑校尉营暂时还经不起一次较大的折腾。 梁宇心中知晓刘辩苦心,但他也做好了时刻准备杀入京兆尹的准备。一旦刘辩在长安的形势不妙,他一定会立即率军前往。 皇甫嵩、荀攸、华歆等人心中亦各有所想,主要都集中于刘辩身上。 “公达,王上早先不入冀州、荆州等地,而入河南、京兆间的弘农。 后又崤山谷口救陛下未成,护陛下西进长安。 如今又奉诏前往长安险地。 王上胆略过人,只是有些让某有些担忧跟不上王上的脚步。 唉……真是有些上年纪了……” 华歆与荀攸走在一起,对他言道。 而荀攸突然想到了刘辩那日在崤山谷口也说过的话,笑了笑,对华歆言道:“为天地立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护羌校尉杨瓒 刘辩一行人离开弘农城已有两日,随同护卫的虎烈校尉、华阴令皇甫元也早已被他遣回华阴,他身边只剩下张辽、高顺、徐宁三人率领的三千军士和董横、来宁两人率领的两百卫士。 有马礼这位向导,他自然不用担心迷路。 更何况这条路他走过两次,一次护送刘协西迁,一次被西凉军仓皇追赶。 熟得很。 待队伍进入郑县,过了冢领山之后,迎面突然出现一只军队,令在前面领路的高顺着实紧张了一会儿。 原以为才入京兆尹便遇到西凉军围攻,没想到来人却是护羌校尉杨瓒,并非董卓一派。 高顺不禁拍了拍胸口,一个人小声嘀咕道:“差一点杀错了人。” 杨瓒在高顺的引领下只身来到刘辩的车驾旁,躬身向刘辩问安。 “此次陛下命某亲自护送王上入长安,请王上放心,某一定拼尽性命保王上周全。王上此次在洛阳用兵,战果非常,令某敬佩。” 这杨瓒的言语听起来便不是董卓一路,似乎还颇有性情,只是这性情刘辩在他被废时可没看到。 当然,这些只是刘辩心中一些小小的心理活动,他对于杨瓒还是非常欣赏的。 毕竟当时董卓的大军就在洛阳内外,反对便是死路一条。 刘辩心中可以理解。 况且,若是想要除去董卓,这杨瓒以及他麾下的这些军士也都是一大助力。 刘辩并未让唐姬将帘掀开,只是隔着帘子,言道:“一切有劳杨将军了。寡人此次进京,杨将军还是不要与寡人走得太近了,以免惹祸上身。董贼虽不一定会对寡人动手,但一定不会放过与寡人有交际之人。” 言毕,刘辩便不再言语,下了逐客令。 杨瓒听完刘辩的话,怔了一下,一番错愕之后,向刘辩拱手道:“王上,某非贪生怕死之徒。” 杨瓒知道刘辩心意,却也表明了态度,或许董卓方引西凉军到洛阳时,他的确是被董卓麾下的大军骇住了。 但是,当他见过了董卓太多的暴行之后,他心中已经不再畏惧。 他见刘辩再无言语,便躬身告退,引军在前,与高顺一同为弘农军引路。 “高将军,听闻卢尚书在弘农讲学,此事是真?”杨瓒引军在前,行了一段路,一路畅通无阻,便放下心来,与高顺闲聊起来。 杨瓒早先曾受恩于卢植,早先听到卢植在弘农的消息,便问起了卢植的近况。 高顺早先曾与董横打听过去请卢植的始末,知道一些,便将情况与杨瓒讲了。 早先董横去请卢植,因为一些事耽搁,去的晚了一些,正好撞见袁绍去请卢植的使者逢纪。 逢纪言袁绍素来仰慕卢植德高望重,欲请其到怀县为义军军师,协助其除去董卓。 董横言袁绍河内义军只屯兵,不见攻贼之举,根本乌合之众,而刘辩不仅击溃弘农国内西凉军,更欲进攻河南尹的西凉军,重新夺回洛阳。况卢植年老,不宜征战,刘辩敬卢植为当世大儒,欲请其赴弘农讲学,培养人才,教化百姓。 卢植早先因董卓而离开朝堂,确已无为官之心,对于讲学之事颇为向往。 逢纪见卢植心向弘农,又掏出袁绍亲笔信,上书:愿卢公助我,共扶社稷。 董横闻言,阴阳怪气地言道:“究竟是扶社稷,还是做权臣,其心未可知……” 逢纪闻言怒斥董横:“汝是何人?汝可知袁本初四世三公,如今大将军为大义聚义军,岂汝一匹夫妄议?” “我乃弘农王麾下卫士令,汝是谁?袁本初又是谁?大将军从何而来?他四世三公,是大汉的三公,亦是他先人为三公,与他何干?与汝何干?一个只知凭名声收拢人才,却不图进攻之人麾下的文士,竟敢在爷爷面前大放厥词。” 董横一言差点没把逢纪气吐血,抄起手边的一卷竹简就要丢董横,可当他看到董横手中的大斧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一个想法。 他一个自认修养还不错的饱学之士,竟然被气成这般模样,也是少见。 卢植见两人这般模样,起身为两人调停。 卢植既担心董横一斧结果了逢纪,也担心院外袁绍的人马围攻董横。 面对卢植的调停,逢纪只是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而董横则没有再理会逢纪,递上了刘辩与皇甫嵩的书信。 卢植瞧见皇甫嵩熟悉的字迹,一时眼中竟有一些泪水不自觉地留了下来。 当年围剿黄巾军已到最后阶段,先帝派小黄门左丰到前线视察军情,卢植因为未拿钱财孝敬左丰而被后者记恨,后者回洛阳后在先帝面前诬陷卢植不思进军,怠慢军情,恐与贼人串通。 于是卢植被从前线上押解回京,还是皇甫嵩仗义执言,上书求情,卢植才被放还。 当然,卢植、皇甫嵩两人同朝为官多年,可不仅仅就这些交情。 卢植看到皇甫嵩信中只是与他叙旧情,表示对其离开洛阳后生活的关切,并未言任何让他去弘农之事。 然而这更令卢植眼眶红肿。 尔后,他又打开刘辩的信,上面虽只有一句话,却言辞恳切,亦念旧情。 尤其上面的一滴眼泪,更让卢植心中浮现刘辩经历一番磨难后,写此信时的心情。 “讲学而已,讲学而已……” 卢植在看完皇甫嵩、刘辩的两封信后,便一直在嘀咕着这句话,半晌,他才抬起头,对逢纪言道:“元图,汝回去与本初言,老夫无力再议军情,此后只想讲学,做些一些学问留与后人。” 逢纪闻言,向卢植拱拱手,便率人离开了。 卢植一番准备之后,便与董横一道回了弘农城。 “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番故事。”杨瓒在听完高顺的讲述之后,不禁心声感叹。 卢植能在晚年寻一处做学问,也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尔后,高顺又向杨瓒问了一些长安城内的情况,杨瓒摇了摇头,言道:“长安,乱成一锅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入长安 时间已近新年,长安城内一派张灯结彩,在董卓的授意下开始准备新年宴会,宫中也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几乎每一个从西迁路上幸存下来的宫女、内侍都在忙碌着。 董卓也一脸和善地与刘协说笑,没了往日的跋扈。 可谁都知道,这些都只不过是表面功夫。 昨日,刘辩一行人已经到了长门亭,驻扎于此。 今日,刘辩怕是就要到长安了。 “陛下,臣听闻弘农王已经到了城外五里,应该要由清明门入城。待弘农王来时,臣与陛下一同前往清明门迎接。”董卓拉着刘协聊了一番家常,终于说到了正题。 刘协望着董卓身后的吕布、董璜两人,漫不经心地言道:“有相国同去,寡人自然开心,若是王兄知晓,也一定会感激的。只是不知吕、董两位将军也会同去吗?” “那是自然,不过,他们麾下的军士却不会去的,还望陛下放心。”董卓自然听出了刘协话中的意思,马上澄清带着吕布、董璜两人并非要取刘辩性命。 “如此甚好。”刘协听闻董卓似乎并没有打算杀害刘辩,心中顿时轻松许多。 但是,他也不能就此放松警惕。 刘辩身受重伤,行动不便,他可不能让刘辩遭了毒手。 不一会儿,司徒王允、太傅马日磾两人一同觐见刘协,也是为了刘辩入长安一事。 两人担心董卓会对刘辩不利,王允是来劝说刘协不要出城迎接的,以免被战斗牵连,危及性命,而马日磾是来劝董卓的不要对刘辩动手的。 其实,董卓根本不在乎马日磾说了什么,他要动手,早在刘协派杨瓒前往迎接时便改用西凉军人马了。另外,入长安的这一路,他也可以派人动手。 他又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当然,为难一番还是要的。 “马太傅不必担心,本相不会对弘农王下手的。”董卓听完马日磾的叙述,淡淡地言道。 然后董卓有看向王允,言道:“王司徒也不必担忧。” 虽然同是让两人不必担忧,但前后的态度却是大相径庭。 不一会儿,城门校尉差人来报,言弘农王车驾已经到城外一里。 董卓便引着刘协、王允、马日磾等人一同前往清明门。只是,董卓与天子同撵,让王允、马日磾两人不禁皱了皱眉头。 长安城外一里。 刘辩昨日到了长门亭,只是简单整顿了一番,今日一早便随着杨瓒的人马一同赶往长安城。 此时,他身边具有战斗能力的只有董横、来宁、徐宁以及两百卫士,剩下的便是唐姬、貂蝉以及一些府中的婢女等人。 说实话,刘辩心中此时有些忐忑,若不是他“重伤”,别人一定会对他有些惨白的脸色感到奇怪。 他虽然嘴上一副大义凛然,然而心中却对此行充满了担忧。长安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陌生又充满威胁的地方,他不知道董卓、王允又都给他布置了哪些陷阱,他生怕一不小心便将这条从毒酒中解救出来的性命丢掉。 一旁的唐姬见他脸色惨白,手心中满是汗水,知道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然。 他一个人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唐姬想要为他分担,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或许,可以与阿姊商议一番。”唐姬想到了后一辆马车中的貂蝉,或许可以从后者口中得到一些主意。 刘辩见唐姬握紧了自己的手,拍了拍唐姬的手背,感谢她能感受到自己此时的心境,尔后便要坐起身,靠在马车边上。 唐姬见他要自己起来,赶紧将他拦住,并小声言道:“王上受伤了,不要动,臣妾来。” 唐姬担心刘辩会不自觉地暴露诈伤,所以这一路上,几乎所有事都是她代为做的。 一旦刘辩有可能暴露的行为出现,唐姬就一定会制止他。 不一会儿,杨瓒差人到马车旁,禀报道:“王上、王妃,我们已经要到清明门了,陛下与百官已经到了。” “好,寡人知晓了。” 一入清明门,便算进了长安。 一入长安,便真的入了险地。 或许功成杀贼,或许万劫不复。 这一切就在这一刻。 刘辩清理好心情,在马车上坐好,正对着车帘的方向。 他并没有重新躺下,以便见到刘协、董卓等人时,上演一出挣扎着坐起行礼的场面,好让他们真的相信他受伤了。 他不是没这样想过,只是他终究是诈伤,而董卓、王允两人都是老狐狸,或许会从他的动作中看出端倪。 所以,与其有被看出的风险,还不如就这样坐好,努力给人展现一副“我很好”的模样,或许这样会让两个老狐狸认为他只是在强撑着。 这样倒真的会让他们不会怀疑自己。 唐姬听完刘辩在耳边的这一番解释,心中恍然大悟,然后小声嘀咕道:“妾身怎么觉得王上比他们都狡猾呢。” 刘辩听到唐姬的话,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言语,因为杨瓒已经来到马车旁,向他汇报已经到了清明门。 刘辩让唐姬将门帘掀开,好让外面的人可以看见自己。 然后,他命来宁驾车随杨瓒前行,到刘协车驾旁,他虽不能起身,但还是要去问安的。 另一边,天子车驾也慢慢前行,很快,两车便相距不远。 “臣弘农王辩,见过陛下。臣因伤未能行礼,还望陛下恕罪。”刘辩命来宁将马车停住,端坐于车内,向刘协拱手行礼。 “无碍。”刘协听见刘辩的声音,心中很是激动,自从上一次西迁之后,两人已数月未见,刘辩的到来,让他再一次感觉到了这世间还有亲人。 言罢,刘协便下了车驾,往刘辩车驾而去,董卓、王允、马日磾等人也跟在他的身后。 “陛下、相……国、司徒……” 刘辩端坐于马车之上,与来者一一到了招呼。 这一声“相国”,刘辩心中叫的十分不开心,但脸上还是一副和善的模样。 而董卓也回了一声“王上”,让刘辩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个错觉,董卓真的与他冰释前嫌,不再想要对方的性命。 当然,这也只仅仅是错觉。 第一百三十八章 弘农王府 长安城,清明门。 刘辩与百官寒暄一阵,刘协突然上了马车,对众人言道:“好了,寡人与兄长同车,先去兄长住处。明日大除,寡人于宫中设宴,一为兄长接风,二为犒劳诸卿,诸卿无事皆来,相国一定要来。” 刘协担心刘辩太过劳碌,又担心董卓以及其身后的吕布会突然发难,稍微寒暄一阵,便对百官下了逐客令,亲自上了刘辩的马车,命杨瓒领着马车往他为刘辩安排的住处而去。 这一次,刘协并未安排刘辩住到宫中,因为宫中禁军大部分都是董璜的人马,安排刘辩住到宫中无疑是羊入虎口。 他将刘辩召入长安,已经让后者陷入危险,他自然希望能稍微为刘辩减少一些危险。 “王兄,此次召王兄入……”刘协原本想与刘辩解释一番,他召其入长安也是被逼无奈。 刘辩却是拦住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再说,“太傅大人已经全都跟臣讲了,董卓即使不要挟陛下,也可以自己强夺玉玺。故即使王上不下诏,臣这一次长安之行也在所难免。 如此陛下更为董卓所不容。” “辨哥,我不怕死。”刘协以为刘辩觉得他怕死,有些略带哭腔地言道。 “知道,我刘氏子孙绝不妥协嘛。早先于崤山,臣未能救出陛下,陛下这些时日辛苦了。”刘辩摸着刘协的头,安慰道。 因为一旁还有一直沉默不言的唐姬,刘协被刘辩摸着头,身为一国之君,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没有推开刘辩的手。 尔后,两兄弟又互相讲了一些这些日子的经历,刘协听到刘辩将河南尹的西凉军全数剿灭,不禁大呼过瘾。 “怪不得相国一定要让兄长入京。若是兄长再在弘农一段时间,恐河东一郡的西凉军也要被兄长剿灭了。”刘协思忖了一番,分析道。 尔后他又问了袁绍欲立刘辩为帝一事的真实性,刘辩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这一件事。 “陛下,臣已经送信与韩刺史,望其小心袁本初,免其有吞并冀州之心。”刘辩突然想到了他做的一些事,言道。 然而刘辩心中此时却是对王允有些不满起来,不仅在他身边安插眼线,还要离间他们两兄弟之间的关系。 若不是刘辩知道王允在历史上是诛杀董卓的大功臣,他一定会大骂王允几十遍。 在谈完这件事之后,马车中的氛围突然变得有一些尴尬,两兄弟不知道再谈一些什么,而唐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之后,刘协看向刘辩,言道:“唉,辨哥,如今朝中内外,我都不知道该信任谁了……原以为关东义军并起,皆是大汉的众臣,怎道……” 刘协小小年纪,却要整日思考这些事,也真是难为他了。 “如今朝中许多大臣,心还是向着陛下的,他们只是慑于董卓而不敢明言,或许有人一直都在默默计划除去董卓也不一定。如今董卓实力削弱,正是一个好机会。”刘辩思忖了一番,对刘协耳语道。 这让方才心情低落的刘协稍微提起了一些精神。 “哇……” 刘协、刘辩两兄弟正要再说些什么,一旁的唐姬却是哇了一声。 刘辩见唐姬一脸惊讶,不禁好奇地问起来,唐姬指着车外说她见到了一个身着素衣的绝美女子。 刘辩却根本没有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保持目不斜视。 这让唐姬有些开心。 刘协问车外的杨瓒到了哪里,杨瓒回道:“蔡中郎将府邸。” “兄长府邸便挨在蔡中郎将府西边,马上到了。” 刘辩还以为刘协要给他介绍那名女子,心中还在想这个弟弟真是人小鬼大,哪一家大臣的女儿都能知晓,刘协却是说起了其他的。 想及此处,刘辩不禁摸了摸头,为自己想错了刘协而感到羞愧。 等等。 蔡中郎将岂不是蔡邕,那那女子会不会是蔡昭姬? 那可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子。 刘辩心中不禁产生了疑问。 未经他多想,马车外的杨瓒提醒众人到了刘辩的府邸。 刘辩看到门上几个大字“弘农王府”,心中感慨颇多,看起来还真像一回事。 于是,刘协、唐姬先后下了马车,而刘辩也被来宁从马车中抱了出去,被府中的一个婢女引着放到主屋中的榻上。 刘协对于刘辩的这一名额上有着狰狞疤痕的护卫感到有些害怕,而当刘辩将来宁的经历讲与刘协后,后者对于来宁的所作所为非常赞赏,对来宁的看法也改观了许多。 然而他又想到了除原陵外的其他皇陵都被董卓盗掘,怒从中来。 半晌,叹了一声,言道:“寡人不孝。” 刘辩也躺在床上,没有言语。 汉以孝治国,先帝陵寝遭到盗掘,而贼人就在长安城中,两人却无能为力,两人心中皆自觉不孝。 不一会儿,董横走进屋,向刘辩禀报一切都已安置好,紧随其后,董卓也差人催促刘协回宫,言有话可明日大除宴上再讲。 刘协原本还想多待一会儿,无奈只得引众人回宫,杨瓒也向刘辩请辞,护卫刘协回宫。 刘辩不能起身,再次向刘协告罪,让唐姬代他送众人出府。 待刘协等人出了府后,董横来到刘辩身边,对他言道:“王上,臣四处看了一番,这府邸颇大,又分内外院。臣还打听了一番,府中的仆人、婢女皆是相国府安排的。臣看一些仆人的身形、神态,像是从军营中出来。 要不要将他们打发了?” 董横的心一直都比较细,这一次也发现了府中的诸多不妥。 “汝认为不妥的,都打发了吧。还有那些护卫,也都让他们回去吧。平日里让卫士们注意一下都谁出府,出去多久。”刘辩也不想让自己身边有太多隐患,尤其是他“受伤”的这个时候,动也不能动,太容易引来刺客了。 董横领命而去,自去清理有嫌疑的仆人了。 不一会儿,一些真实身份是董卓细作、王允细作、董旻细作……吕布细作的仆人纷纷被董横给了一些钱,打发走了。 众人无奈,只得各自回去复命。 当然,也不是全部的细作都能被发现。 第一百三十九章 鸿门宴 刘辩进入长安已有一日,却鲜有人来拜访,除了隔壁的蔡邕引着一些仆人为刘辩送来一些日用品之外,再无他人。 似乎众人都在忌惮着什么。 这也让刘辩进一步看清了他目前所处的形势。 他被董卓死死地盯着。 内院。 时间已经接近晚宴,刘辩将董横、徐宁、来宁三人唤到身前,将今晚的一些安排吩咐下去。 董横留守王府,来宁率一百卫士在宫外等候,徐宁与他一同进入宫中赴宴。 同行的还有唐姬、貂蝉两人。 既然是赴宴,总要装出一副赴宴的样子不是,而带上貂蝉,一来让她与王允再见,二来也是让她陪伴唐姬。 毕竟宫中几无女眷,也不能只让唐姬一人在那里干坐着不是,总要有人在刘辩忙于他处时与她说说话。 一切安排妥当,刘辩只等宫中前来接他的车驾。 不一会儿,车驾来到府前,来宁将刘辩背上马车,待唐姬、貂蝉两人上了马车之后,亲自驾着马车在禁军的引领下,往宫中赶去。 昨日刘辩并未乘天子车驾入长安,没有让董卓找到为难他的借口,今日倒是没有差天子车驾,让刘辩心中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琢磨董卓会在什么地方给他挖坑。 比如摆一个鸿门宴什么的。 刘辩一路无话,倒是马车中的两位女眷一起聊个不停,可以看得出,三人都紧张得很。 不一会儿,马车到得宫门外,来宁跳下马车,换成徐宁赶车,只一辆马车进入宫中,而来宁等人全被拦在了宫门之外。 古往今来,有多少权臣奸佞就在这宫中被对手杀死,刘辩的娘舅、大将军何进当年就这样被困于宫中,乱剑杀死。 刘辩只是闭着眼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而一旁的两位女眷也不再言语,深情紧张。 不一会儿,马车不能再进,刘辩又换了宫中的轿子,被抬到了承明殿中,而这里早已布置好,大部分人也都到了。 他被安排在右侧第一个位子,上首应该是刘协,而他对面则是一张宽大的桌子,比其他人的足足大了一倍,其上拜访的果食也是多出许多。 不用想,这一张一定是董卓的。 他坐好之后,稍微熟识一些的马日磾、杨彪、韩融、杨瓒等人都前来问候。 众人走后,一个气定神闲、满面红光的老者走了过来,刘辩并不认识来人,而他身后的貂蝉则站起身,道了一声:“父亲。” 原来这位便是近来长安城中董卓、刘协皆仰仗的司徒王允。 刘辩这一次被召入长安,王允功不可没呀。 刘辩心中骂着王允,口中却是客气地言道:“原来是司徒大人。” 另一边的王允向刘辩拱拱手,言道:“臣闻王上负伤,心中挂念,不知王上此时伤势如何?可否需要宫中太医再诊治一番?” “能得宫中太医医治一番,寡人自然愿意,然今已无大碍,只是行动不便罢了。有劳司徒大人挂念。”刘辩一听王允要太医为他诊治,心中登时便不乐意了,这要一诊治,他这诈伤岂不是要被发现了,假意感谢,实则推辞。 王允见刘辩如此说,便不再言此事,继而向刘辩请辞,将貂蝉唤过去聊些家常。 其实还是想在得到一些刘辩的真实情况。 王允不知貂蝉早已经与刘辩摊牌,况且貂蝉也并不知刘辩诈伤一事,所以王允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王允正要再问一些什么,却是眼尖地瞧到董卓携刘协一道进入了大殿。 “陛下。” “相国。” 百官皆跪地相迎,只有刘辩因为“有伤”在身,不能行礼,只是坐在原地示意性地行了个礼,那句相国他却是没有张口。 董卓耳尖,发现了刘辩并未张口,却也不以为意,毕竟这相国不如刘姓诸侯王大。从今天以后,他要凌驾于这些诸侯王之上。 于是,董卓只是冷哼一声,坐到了给他预留的位置。尔后,他又觉得有些不满,让人将食案往上首挪了挪,比刘辩的更靠近刘协。 刘辩对于董卓的这一行为,觉得有些可笑,董卓的位置相对于他来说,已经为尊,却还要争这一点。 他不禁为今日负责布置的主管官员捏了一把汗。 刘协到刘辩身前后,并未直接到上首的座位上,而是与刘辩坐在一起,闲聊了起来,直到董卓清了清嗓子,言道:“陛下,人已到齐,可以开宴了。” 刘协才不得不回到上首的位置坐下。 他这一坐下,百官立即噤声,只有董卓一人仍在吧唧吧唧地吃着。 “众卿,今日大除,寡人感于卿等为社稷劳碌辛苦,尤其是相国,为大汉尽心劳力,殚精竭虑,又因兄长亲来长安,特设宴于此,众卿今日可纵情欢饮。” 言罢,刘协一口佳酿入喉,其他大臣皆呼:“陛下仁德。”亦一饮而尽。 唯有董卓端起了酒杯,却又放下,根本没有喝一口。 相比于董卓,刘辩便要好上许多,这第一杯,他还是要一饮而尽的。 只是他毕竟是诈伤,喝醉失态,暴露了可不好。 所以,刘辩也不打算喝太多的酒。 不一会儿,一群宫中舞姬来到殿中,伴着击筑之声翩翩起舞,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只是她们与刘辩身后两位女眷想比,着实要逊色不少。 刘辩将自己案上的水果全数拿到身后两位女眷案上,他知道这两位素来吃不了多少饭食,这水果倒是可以多吃一点。 赏心悦目的一曲过后,众人也吃了不少,董卓身后一位将军起身言道:“陛下,今日大除宴,为弘农王接风,臣愿为陛下舞剑助兴。” 此人乃是一位熟人,当日弘农城医馆中刺杀刘辩未成的李傕之侄——李利。 刘辩开始有些后悔没将董横带来了,否则一定再收拾他一顿。 刘协瞧了瞧董卓的神色,只见后者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淡定地啃完一个猪蹄,见刘协并未应允,言道:“陛下,只是舞剑助兴,无碍。” 刘协见董卓如此,不得不令人为李利取来一柄剑,结果因为不趁手,又取来一把。 尔后,李利挑衅地瞧了刘辩一眼,手腕翻转,开始舞剑。 这果然是一出鸿门宴。 第一百四十章 饮了这杯酒 大殿之中,李利手中长剑流转,舞的行云流水,只是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将剑尖指向刘辩,令一旁的众人不断地吞口水。 这大殿之中,似乎只有两人对此不以为意,一是董卓,依旧对着眼前的美食佳酿下功夫,而是刘辩,端起一杯酒对着李利示意,一饮而尽。 有那么一刻,他的酒杯只离李利的剑尖毫厘远,倒令舞剑的李利有些吃惊。 刘辩身后的两位女眷,唐姬心情紧张,为刘辩捏了一把汗,貂蝉则看着刘辩泰然的身影发呆,她觉得这个身影颇为伟岸。 而两人一旁的徐宁则有些看不下去,起身对刘协言道:“陛下,舞剑助兴,一人则显无趣,臣愿与李将军共舞。” 刘协心中对刘辩也是非常担心,他见董卓似乎没有阻止的意思,言道:“如此甚好,只是喜庆之时,莫要受伤。” 徐宁答喏,捡起李利不趁手丢弃的那把剑,一剑前冲,直奔李利的剑尖而去。 徐宁剑术师于王越,自然不是李利可比,他除第一剑主动进攻李利剑尖外,不再主动进攻,李利长剑攻来,他没一剑必抵住李利剑尖,将李利的剑势巧妙化解,引得众人拍手称赞。 李利见徐宁如此,轻视于己,心中恼怒,攻势甚猛,往徐宁身上胸腹要害攻去,徐宁却不慌不忙,趁势用剑身重击李利手背,令李利吃痛,手中长剑落地。 “承让。”徐宁向李利拱了拱手,言道。 尔后,他将长剑归侨,递与一旁的内侍,不再理会恼羞成怒的李利,向刘协、刘辩拱了拱手,回了座位。 董卓见李利站在原地未动,轻咳两声,让李利坐回去。 董卓心中恼火,昨日刘辩未乘天子车驾而来,没能让他找到发难的借口,今日想让李利舞剑,令刘辩失态,嘲笑一番,没想到刘辩竟然不为所动。 “弘农王麾下果然人才济济,没想到徐公茂的侄子都到了麾下,果然好手段。王上不怕其仍是本相麾下乎?”董卓端起一杯酒,举向刘辩,略有些嘲笑地言道。 “相国此言差矣,仲期怎会是相国麾下?”刘辩并未与董卓多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董卓没想到刘辩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方才想好的一些说辞都没能讲出,只得闷闷不乐地喝下一杯酒。 尔后,他又言道:“本相麾下舞剑助兴一番,不知弘农王可有何助兴之举?可与本相麾下奉先再舞剑于殿上?” 说实话,让刘辩与吕布舞剑,那真的是与自绝生路武艺,不过若是与董卓舞剑,他倒是非常愿意,说不定还能趁机将董卓那肥硕的肚子捣个窟窿。 “飞将军武勇,不敌也。若相国执剑,倒可一舞。”刘辩给自己满了一杯酒,向董卓拱手道。 董卓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他才不会与刘辩舞剑,他并不是怕了,而是不屑。 眼见殿内气氛有些微妙,刘协正欲出来打一个圆场,刘辩身后的貂蝉却是站了起来,对刘辩言道:“王上,奴婢愿舞一曲,为晚宴助兴。” 刘辩回头瞧着这个平日里说话不多的女子,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勇敢,他瞧着貂蝉坚毅的眼神,向她点了点头,言道:“如此有劳。” 刘协见刘辩身后女子起身欲舞,便令宫中乐师起月,貂蝉缓缓走到大殿中央,翩翩身姿随乐而舞,婀娜绮丽,时而眉眼如初,时而青衫遮面,低头颔首间我见犹怜,眉目传情,令人心醉。 九天之月也缓缓躲入云中,羞红了脸。 更何况殿上这一众凡人,皆目不转睛,生怕错失了这仙宫之舞。 刘辩素知貂蝉善舞,没想到竟这般美。 “怎么样?貂蝉姐姐美吧?” “美。”刘辩耳边没来由地响起了这样一句话,刘辩下意识地言道。尔后他察觉到不对,摇了摇头,补充道:“美是美,却不如我家唐姬美。” 刘辩回过头,瞧着唐姬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便环住唐姬的腰,兀自喝起酒来。 或许,他是此时唯一未将目光放在貂蝉舞姿上的人了吧。 即使是唐姬,也看得目瞪口呆,嘀咕道:“若我是男儿身,一定娶了貂蝉姐姐。” 刘辩不知她何意,并未言语。 貂蝉一舞完毕,款款向刘协、刘辩行礼,走到了刘辩身后,殿中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拍手声、赞叹声。 刘辩也亲自为貂蝉斟了一杯酒,对她表示感谢。 貂蝉却言:“奴婢应当如此,王上严重了。” 刘辩瞧着唐姬,跟他吐了吐舌头,便回头继续吃喝,同时对于众人对貂蝉的赞美一一回应。 一旁的王允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他最初让貂蝉到弘农,便是希望貂蝉能有一个安身之地。 但当他身居三公之位,思考事情的方式也逐渐不同,他开始对让貂蝉做刘辩府上的细作。 如今,他看到董卓看向貂蝉贪婪的目光以及吕布痴迷的目光,心中不禁有了另一个打算,或许应该让貂蝉回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离间董卓与吕布,在流言的基础上,再填一把柴。 或许为了大汉,一切都值得。 王允脸色的变化,也全都被刘辩看在眼里,后者摇了摇头,不知道王允在想一些什么。 未及他思考,对面的吕布却是言道:“王上,不知这位女子籍贯?可否婚配?” 吕布早年有一发妻,却因战乱离散,直进未能寻得,而这貂蝉与发妻容貌相似,故早在貂蝉还在洛阳王允府上时,便一直关注。 此时又见,吕布不禁出言相问。 “这舞姬本相喜欢,若未婚配,不如弘农王让与本相,以成老夫之美。金银珠宝,弘农王想要什么,尽管开口。”董卓听到吕布询问,以为吕布猜到了他的心思,替他相问,于是又出言补充道。 董卓言罢放生大笑,却是未见身后吕布脸上的难色。 而刘辩身后的貂蝉闻言,手中酒杯落地,浑身颤抖,不禁花容失色。 唐姬赶紧坐过去,握住貂蝉的手,安慰着她,然后瞧着刘辩,希望他能想一个办法。 另一边,王允是知道吕布那段往事的,他将董卓与吕布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道此时正是时机,若将貂蝉献召回家,先与吕布交好,再秘密献与董卓,遂与吕布言一切皆为董卓强逼,两人必生嫌隙。 如此,董卓可图。 于是,他站起身,言道:“相国、吕将军,此女乃臣义女,并州人,尚未婚配。” 貂蝉听到王允之言,有些不敢置信,不知王允究竟何意。 “难道要将我献与董卓?” 刘辩则转过身,捡起地上的酒杯,重新倒满,拍拍两女的手,示意稍安勿躁。 另一边,董卓却与王允热络起来,聊起了貂蝉婚配一事。 刘辩将酒杯放在貂蝉面前,看了看唐姬,又看了看貂蝉,言道:“这杯别再摔了。 饮了这杯酒,汝便是我的人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针锋相对 “饮了这杯酒,汝便是寡人的人了。” 貂蝉怔怔地坐在原地,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刘辩的这一句话,她眼神呆滞,对于刘辩这一句话的惊诧不亚于王允与董卓的对话。 她虽然在弘农国待了数月,但与刘辩的交集也只限于一起用膳,每日陪着唐姬一起看刘辩“闻鸡起舞”,每日听着唐姬口中谈论刘辩这、刘辩那,每日留心刘辩的一言一行,寻一些不疼不痒的事报与王允,每日…… 好像,不知不觉,刘辩似乎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不管她是否承认,事实似乎真的如此。 只是,她虽曾为大户人家小姐,却家道中落,沦落为她还不知道舞姬,出身并不好。 况且,唐姬与她情同姐妹,她还不知道唐姬的态度。 貂蝉轻轻抬起头,看了看一旁的唐姬。 唐姬此时还在握着她的手,手心里的汗水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了。 后者也一副紧张、纠结的神态,貂蝉虽与她情同姐妹,她却是从来没有过这样想法,只是如今殿中之意,貂蝉怕是要献与董卓了。 她自然不愿见貂蝉遭此厄运。 唐姬瞧了瞧刘辩,心想他是不是早就有这个想法? 如果是在弘农,唐姬一定要好好诘问他一番,只是此时情况紧急,倒也容不得她多想。 唐姬回头看着貂蝉,正好对上后者的目光,有尴尬,有询问,还有一丝羞赧。 “貂蝉姐,饮了吧。” 唐姬深呼了一口气,装作一副坦然的模样,让貂蝉将酒喝下。 她虽然表面上坦然,心中却仍有许多纠结与挣扎。 貂蝉听到唐姬如此说,犹豫再三,还是将这一杯酒喝了下去,尔后面色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羞于刘辩,愧于唐姬。 而唐姬依然握着貂蝉的手,表示两人还是姐妹。 另一边,董卓仍揪着王允在攀谈,视这殿中的其他人于无物。 王允心中仍在盘算,并不打算在殿中松口,他要吊着董卓与吕布的胃口,只是应和着董卓,却未答应。 吕布一会儿盯着王允,生怕他答应董卓,一会儿盯着董卓,仿佛有许多话憋在心里,又一会儿盯着貂蝉,觉得她与失散的发妻越来越像。 “王司徒,不要他日了,今日由陛下做主,就在这殿中定下好了。” “相国大人,小女离家多日,正应回府见一见母亲,与家人团聚。此事还是容某一些时日。” “王司徒……” 董卓与王允纠缠不清,一声厉喝却是突然在殿中响起: “胡闹! 王司徒,汝早已将貂蝉赶出府中,又何谈父女? 且貂蝉早已为寡人阁中之人,岂能再侍奉他人。 汝欺寡人不能起身击汝乎?” 刘辩一席话说得王允目瞪口呆,他早些时候问貂蝉,后者明明言道:“弘农王谦谦君子,女儿并未失身。” 这一会儿功法,貂蝉怎么成了刘辩的妃子了? 如果真是如此,他心中盘算的大计怕是要就此终结了。 时也,命也。 或许他当初就不应该同意貂蝉去弘农,毕竟刘辩也没能从西凉军手中救出刘协。 王允闭紧双眼,兀自思考,不再言语。 刘辩见王允如此,又转头对董卓言道:“相国再寻佳人吧。” 尔后,刘辩不等董卓回答,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地饮了起来。 而董卓似乎并没有在乎刘辩的话,复而言道:“王上愿为一女子与本相交恶?” “相国与寡人何时亲善乎?”刘辩将酒杯放下,不忿地瞧着董卓。 董卓闻言暴怒,将一案的酒菜全数拨到地上,表现得出离愤怒。 殿中百官无不震颤,低下头,不敢看向这边。有胆小者已经瑟瑟发抖,不能自已。 董卓在朝中的威慑,竟如此了得。 刘协有心为刘辩与董卓调停,却怕说错话,让事情更加难以收拾。 董卓见百官噤声,连大气不敢出一下,他神色倨傲地瞧着仍在饮酒的刘辩。 他有些玩味地言道:“百官皆惧本相,弘农王难道不惧?” “相国于颍川之行径,百姓闻之哭嚎,宇内震慑。相国于朝堂之言行,一威一喝,尽显本色。 这长安城中,多是相国人马。寡人缘何不惧? 然大丈夫不能保妻儿,何以立世?” 刘辩言至最后,语气越发高亢,身形也跟着立了起来,左腿却是直直地不能弯曲,右腿似乎也有伤,。 他站立不稳,直接扑倒在地,似乎摔到了伤口,脸色惨白,冷汗直流,抱着腿呻吟了两声后,不再出声,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到他已经将嘴唇咬破。 唐姬、貂蝉、徐宁三人赶忙起身将刘辩从地上扶起,坐回原位,刘协也下来查看他的情况,一脸关切地瞧着他。 “王兄,可是碰到了旧伤?” “陛下,臣无碍,只是陛下为臣接风之宴,臣可能要早退了,望陛下恕罪。”刘辩一边忍着疼痛,一边拱手言道。 刘协瞧着刘辩豆大的汗珠,又看了看一脸漠不关心的董卓,言道:“既然入此,寡人差人将兄长送回府。” “谢陛下。” 刘协与众人一般,皆以为刘辩旧伤复发,遂差杨瓒将刘辩护送回府,而董卓除了授意李利舞剑与言辞恫吓之外,并未拦阻刘辩回府。 只是在刘辩走时,淡淡地说了一句:“与旧时一般,谓之废物。” 尔后,他将王允唤至身前,问道:“司徒大人将女儿派至弘农王处,难道是为了与外联合,与袁本初等人一般讨伐本相不成?” 董卓语气平淡,而言辞却是不善。 王允方才心中想到离间董卓、吕布之计,心中大意,在朝堂上承认刘辩府中貂蝉是自己义女,堪称一招臭棋。 他见董卓之言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忙跪在董卓身前,言道:“相国,老臣派貂蝉到弘农王身边,是为了探得弘农王的情报。弘农王与相国为敌,又屯兵于河南、京兆之间,老臣疑其有二心,不得不防。 望相国明鉴。” 董卓愤怒地盯了王允一阵,复而豪声大笑,言道:“袁本初与弘农王联络的消息,想毕便是由此得来,王司徒终于陛下与本相,本相了解。 看来这女子深得弘农王之心,果然有些手段。” 董卓喜怒无常,王允即使闻此,亦不敢言语,只是不断答喏。 不远处的黄琬、杨彪等人瞧着王允为大义卑躬屈膝的模样,不住摇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 疑兵之计 刘辩从宫中出来的时间比预计早了一些,来宁不禁拉住徐宁,问他宴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徐宁见护送之人颇多,看了看左右,示意他稍安勿躁,一切待回府再讲。 马车中唐姬、貂蝉两人见刘辩冷汗直流,不像是装出来的,关切地询问哪里疼。 刘辩却摇了摇头,示意回府再讲与两人,只是不断呻吟,让随行护送的一行人都能听到。 七拐八拐,杨瓒护送刘辩回到府中,来宁将刘辩背进屋中,又询问了一番,在得到刘辩无大碍的回答后,便告辞出去,与董横一起寻徐宁询问宫中之事了。 屋中,刘辩将长袍与外裤脱下,露出了坐腿上绑着的一根木棒,就是这跟木棒保证他无论在任何时候,左腿都不会弯曲,使他不会暴露。 但也就是这跟木棒,让他受了一些伤。 他今日在宴会上不断饮酒,专门给有心人看见,就是为了让别人觉得他摔倒时是喝醉了,而他摔倒左腿直而不能弯,右腿颤抖不已,便让人真的相信他是真的受了伤,以免再有人专门试探。 结果今日在宴会上,董卓向他发难,正好给了他借机摔倒的机会。 只是他摔倒的时候,一个不注意,让绑在腿上的木棍把大腿内侧划伤了,疼得他冷汗直流,倒增添了几分真实感。 索性伤口不大,但唐姬还是让门外的朱鹊找董横要来一些外伤止血的药,为刘辩止血。 尔后刘辩又令朱鹊拿了带血的布带拿出去丢掉,主意一定要让别人看见。 做完这一些,刘辩重新将木棒绑在腿上,躺在了床上,这是他才发现貂蝉也一直都在屋中,知道了他并未受伤,还看了他的大腿。 他瞧着貂蝉一副既有些羞赧,又有些诧异的模样,赶紧让唐姬给貂蝉解释了一番,自己想要以此躲避入长安却未成的这件事。 貂蝉一番保证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便不再言语,只是关心地瞧着刘辩受伤的地方,尔后又觉得不妥,耳根通红。 貂蝉心中也思忖起晚上在宫中的事。 王允将她解救出来,于她有恩,若是以前,王允将她献给董卓,她为了报恩也愿意做出一些牺牲。 只是她在弘农待了一些时日,每日与刘辩、唐姬相处,刘辩口中一些新奇的看法让她有些感触。 对于今日之事,她心中并不甘于成为牺牲品。 刘辩瞧着她这番可爱模样,赞了一番她的舞姿胜仙子,又让唐姬将她送回屋,他这两日大脑一直都在思考诸多事宜的应对之策,有些乏了。 结果,貂蝉还未回话,他便已经睡着了。 唐姬为刘辩掖好被角,便与貂蝉一起回到貂蝉的住处。 “姐姐是否喜欢王上?”唐姬没来由地一问,让貂蝉一时有一些不知如何回答。 半晌,她才言道:“有一些。” 尔后,两人回到貂蝉住处,开始深入地闲聊起来。 毕竟君无戏言,刘辩今日在大殿上已经说出那番话,貂蝉以后一定是入府的,相互还是知根知底一些比较好。 而在令一间院中,马礼、董横、来宁三人坐成一排,听徐宁讲述今日在宫中所经历的事。 “李利这厮早前于弘农城中刺杀王上,如今又在殿上向王上挑衅,可恶。” 徐宁讲到李利舞剑意在弘农王一处,不禁想起了旧事,扼腕叹息,来宁等三人问起,他又将刘辩两次遇刺的旧事讲了一遍。 众人一阵唏嘘,感慨刘辩这一路风波,几乎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实属不易。 这也是刘辩敢于于崤山救刘协、护送刘协西迁、亲自上阵杀敌入长安、入长安、与董卓针锋相对,他经历了太多的危难时刻,也战胜了太多的为难。 他有胆。 徐宁讲完宫中之事,来宁、董横两人问计于马礼,请教如今长安城内形势,对于弘农城一行人究竟有几分危险?尤其是董卓究竟会不会对刘辩下手? 马礼低头思考了一番,言道:“王上今日在殿中旧伤复发,应该已让董卓放松警惕,且文远、伯平驻军在外,弘农城可调万余精兵,董卓定然以留住王上、制约弘农为主,王上短时内不会有危险,只是时局动荡,今日之事与明日又有所不同,只怕夜长梦多。 董卓无意害王上,其麾下段煨、董承、侯成、宋宪、张恭、李利皆曾败于弘农军,难免趁王上负伤,寻些麻烦。” “鼠辈赶来,某便叫他们有来无回。”来宁闻言,怒道。 “今日,某来巡夜,诸位早些休息吧。”董横见天色不早,催促众人早些休息,他则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内院中,守卫着刘辩的安全。 另一边,弘农王府中婢女丢弃带血的布带一事很快便传到相国府,令相国府中的众人产生了分歧。 李利、张恭等将认为刘辩如此太过于做作,哪有夜里出来丢杂物的?他如此做,便是为了让别人认为他真的受伤了,只是这样太刻意了,意图过于明显。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看法。 而董卓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刘辩如此做,便是故意让人产生怀疑,从而认为他伤势不重甚至诈伤,好让别人对他有所忌惮。 “此乃疑兵之计,或许小儿伤势极重。今日其并非佯醉,左腿之伤亦非做作,本相观其伤应在膝、大腿两处。”董卓抚须,得意地言道。 众将闻言,皆认为董卓所言在理,当即拜服,令董卓很是满意。 当然,也有一部分将领表面上赞同董卓,心中却仍有疑虑。 董卓下了逐客令后,张恭、李利两人拉着李肃一起想要一起商议一下,结果后者无精打采,根本没有理会两人,径自离开了。 这一次董卓回长安,由水路带回大量财宝,对众将多有赏赐,而对于曾经将刀架在刘协脖子上令西迁继续、率军堵截刘辩的李肃,财宝不及董璜、董旻,军士不及段煨、董横,官职原地踏步。 他付出良多,舍弃良多,牺牲良多,却得到极少。 所以,他心生不满,不愿再掺和这些事。 或许董卓如此,真的受了郭汜消息的影响,对李肃产生了怀疑。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访客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弘农王府隔壁的蔡邕家的府门便已打开,一辆马车载着蔡邕往宫中去。 相比于一大早就要入朝奏事的蔡邕,刘辩的生活就要悠闲一些。此时,刘辩仍在床上大睡,摆成一个大字形,将唐姬挤得只能蜷缩在他的怀里。 由于身负“重伤”,刘辩也不能每日闻鸡起舞,轻松之中略显无聊。 日上三竿,刘辩仍在睡梦中,门外却是传来了董横的声音:“王上,侍中刘和前来拜访,正在外院候着。” 刘辩听到董横的话,登时醒了过来,命董横先带刘和到外堂休息,又命婢女将水端来,匆忙洗漱。 唐姬早已醒来,为刘辩擦脸,又为他整理好装束,又吩咐来宁将刘辩从卧室背到内堂,才让人将刘和请来。 刘和,字清平,幽州牧刘虞之子,刘辩对于他知之甚少,但既然是刘虞的儿子,应该也有其父宽仁的优点。 不一会儿,董横引着一个身材略显瘦削的青年走进堂内,那青年浓眉细眼,生的很有特点,穿着一身朝服,似乎才一上完朝便直奔这里了。 “王上,今日早朝,陛下担忧王上伤势,命臣前来查探。”刘和走进堂内,拱手道。 刘和虽然口中言是奉命而来,脸上却也满是关切。 “有劳大兄,寡人昨日只是触及伤口,有些疼痛罢了,不碍事。”刘辩指着一旁的坐处,示意刘和坐下说,又命人给他奉茶。 刘和听到刘辩并无大碍,神色也轻松了一些。 刘辩同样关切地问了一些刘和之父刘虞的身体情况,刘和言道:“如今长安与幽州道路不通,已数月未收到父亲家书。” 如今朝中大权由董卓把持,朝纲紊乱,一部分州郡州牧、刺史、太守等官员并不愿意听从董卓控制下的政令,佣兵自重,还有一部分黄巾余党、山贼、盗匪趁乱而起。 长安内外,一片乱局。 刘辩与刘和一见如故,了解一些长安时事,刘和起身告辞。 临走前,刘和跪在刘辩面前,言道:“王上,如今董卓乱政,天人共愤,王上若有图董之心,如有驱策,臣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才是刘和今日来最重要的一句话,他心中觉得刘辩入长安,不一定就这么简单。 他虽然说的都是真心话,而刘辩却是言道:“大兄,寡人这一次奉旨入京,只为见陛下,且寡人腿伤未愈,少则数月。即便有心,亦无能为力。 大兄一心为汉,寡人已知晓,只是小心隔墙有耳,休要效何侍郎故事。” 刘辩从刘和语气中可以听出其真心,然而他仍不能完全信任刘和,这才是他进到长安的第三天,便有人与他言图董之事,一切都太过于蹊跷。 他如此谨慎,也是出于防备董卓派人试探他。 况且,他现在并无除董之策,不愿家就此暴露他这一行的目的。 刘和见刘辩言此,心中不知刘辩是出于谨慎还是因为他的腿伤,道了一声:“臣唐突,先行告辞了。”便悻悻地离开弘农王府,董横送其出府。 刘和走后,马礼、来宁、徐宁三人从另一边的屋中走了出来。 来宁有些不解地请示道:“王上,你这次来不就是为了……”来宁作了一个杀的动作,尔后继续言道:“为何如此对刘侍郎如此说?” 刘辩没有言语,一旁的马礼却道:“王上才入京,昨日有与董贼针锋相对,便有人如此焦急地寻王上言此事,其中必有蹊跷,即使刘侍郎真心,难免有人会来试探王上。王上切不可暴露此行目的,以免更加危险。” 来宁听完马礼之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刘辩笑了笑,言道:“元仪之言正是寡人心中所想,卿等亦要注意平日言行,以免府中有董贼细作。” 马礼、来宁、徐宁三人答喏,各自散去。 不一会儿,在朝中为官、同为刘氏宗亲的刘范、刘诞、刘璋三兄弟前来拜访刘辩,三人皆为益州牧刘焉之子,刘范为长子,刘诞为次子,刘璋为义子。 此时,刘范在朝中为侍郎,刘诞为治书御史,刘璋为奉车都尉。 今日朝堂上,刘协命刘和查看刘辩的情况,刘范亦想到刘辩已入城三日,作为刘氏宗亲,他理应拜访一番,索性便叫上两个兄弟一同前来。 而刘璋认为昨日刘辩曾与董卓针锋相对,他们若今日来拜访,一定会给董卓一种三人支持刘辩,与董卓为敌的意思。 所以,最初刘璋并不愿意前来,也劝两位兄长不要来。 刘诞却言:“董卓残暴,祸乱朝纲,我三人身为宗亲,不能除贼已是大过。弘农王为我等宗亲,若要因此而不敢探望,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即便因此而获罪,某之所求,何惧生死?” 刘璋无言以对,遂与两位兄长一道赶往弘农王府。 三人到得堂中,一一见礼。 刘辩瞧着这三兄弟,刘范年岁最大,颇为成熟,刘诞最高,一身清正,刘璋最胖,有些福相。 刘辩同样为三人赐坐,又命人奉上茶水,言道:“诸位与寡人皆为刘氏子弟,且自然些,不要拘于礼数。” 刘范言道:“王上言此,某自然领命。” 刘诞却道:“王上贵为弘农王,某为刘氏子弟,更应遵循礼数,以作表率。” 而刘璋则没有言语,拿起案上的水果,吃了起来。 刘诞喝止,却被刘辩拦下,言道:“无碍,这边是自家一般。” 尔后,刘辩便与三人闲谈起来,无外乎刘辩的伤势、朝中琐事等等,主要是刘范、刘诞两人与刘辩交谈,而刘璋则是一语未发。 他虽然身材胖了一些,看起来有些拘谨,其实他才是三兄弟中最聪明的一个,他知道刘辩此时是董卓的眼中钉,这弘农王府中不知道有多少董卓的眼线,所以并不打算与刘辩有太多交集。 至少此时不会。 谈了一会儿,时间已至午时,刘辩留三人在府中用膳,三人却一同辞别,离开了王府。 临行前,刘诞说了与刘和同样的话,刘辩亦同样地回答刘诞,尔后命董横送三人出府。 望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刘辩小声嘀咕道:“如此下去,岂不是要大祸临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沉迷享乐? 刘辩用完午膳,将唐姬、貂蝉两人留下。 他与两人讲了早前刘和、刘范等人来访的目的,以及他才入长安,府中仍有董卓眼线,不能暴露目的让董卓生疑,以免祸患缠身。 两女皆有些花容失色,陷入了沉思。 唐姬问道:“王上,不如妾身让董将军将访客拦下,避而不见。” 刘辩摇了摇头,言道:“不可。”尔后他又看着貂蝉,让后者害羞地低下头,“只是要让佳人劳碌一番。”他言道。 午膳后不久,又有大司农韩融、太傅马日磾、尚书杨彪三人先后来拜访刘辩。 三人与刘辩在弘农皆有接触,其中杨彪、马日磾都曾作为使者、说客拜访刘辩,而韩融则因为胡母班等人的死惊吓过度,在弘农小住了几日。 三人来拜访刘辩,其实也隐隐有试探刘辩入京目的的意思,只是三人进到府中之时,刘辩正在府中吃着水果,欣赏貂蝉的舞姿,好不悠闲。 原本马日磾还想劝刘辩不要太过于锋芒,先行隐忍,以免董卓会突然发难,对他不利。 没想到刘辩直接在府中赏舞,一派享受的作风,让他白担心一场。 “虽然王上这番有些纨绔,但应该足以保命,只是……唉……”马日磾瞧着刘辩这番模样倒不担心他太过于锋芒,只是如此一来,这长安城中谁又能除掉董卓呢。 马日磾与杨彪一同辞别,不禁发出了一些感慨。 杨彪倒是与王允一起图谋除去董卓,此次来也是探一探刘辩的口风,他有心想要告知马日磾,又担心事发连累后者,他们这些老臣,总要有些人要活下去,辅佐刘协。 只是杨彪不知王允心中已经对刘辩心存芥蒂,本来还想拉刘辩入伙,幸好刘辩有伤在身,又迷于享乐,杨彪这话也没有说出口。 否则将来王允若与刘辩之间产生冲突,杨彪将里外不是人。 杨彪离开弘农王府后,直接回了府,而府中正有一个王允的心腹在等着消息,这人虽然新到王允府上,却是府中老管家之子,颇受王允信任。 杨彪对那人言道:“回去告诉王司徒,弘农王伤势严重,迷于女子歌舞,只图享乐,终与我等疏途。” 那人记住杨彪的话,回府复命去了。 王允收到消息,抚须大笑,心中也是稍微放下心来。不管刘辩这“只图享乐”是真是假,只要他在长安城中,暂时便没有威胁。 尔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换上出行的衣裳,出了司徒府,直奔相国府。 他上一次向刘协禀报袁绍勾结刘辩一事被董卓无意听到,董卓虽然没有明言,心中却对他有了一些怀疑。 这一次,他方才收到的消息没有什么要紧的,正好可以将刚收到的消息禀报董卓,还可以获得一些信任。 于是,他急忙赶到董卓府上,正好见到蔡邕也在。 蔡邕是董卓幕僚,在董卓府上并不奇怪,王允便将刘辩的消息讲与董卓。 董卓闻言,抚掌大笑,王允不知其意,问道:“相国何故发笑?” 董卓并未直接回答王允,而是指着蔡邕,让他将方才报与自己的话讲一遍。 原来蔡邕在杨彪、马日磾、韩融等人离开后,也前往刘辩府中探视,嘴上说着两人互为邻里,其实是董卓授意其前来查看刘辩情况的。 蔡邕原本不愿,怎奈董卓强硬,他不得不从。 蔡邕将在弘农王府中查看到的情况一一复述一遍,王允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蔡邕之言与他之言并无出入,倒没有什么不妥。 “早知伯喈将此事报与相国,某便不来叨扰相国。”王允低着头,拱手言道。 董卓却挥挥手,言道:“来得好,好,如此更见司徒对本相的用心,明日本相向陛下奏请,定封司徒一个侯位。” 王允刚想出言拒绝,董卓却是挥了挥手,言道:“今日乏了,汝等先退去吧。” 王允无奈,只得与蔡邕一同退了出去。 两人离去后,董卓让屏风后一人出来,让那人从后门出去。 如果王允此时还在的话,他一定会认出这便是他派往杨彪府上的心腹。 另一边,王允、蔡邕两人并不熟稔,蔡邕先行离开,吕布却将王允拉住,问起了貂蝉一事,是否真的已经许给了刘辩。 王允无奈,只得将他担忧刘辩势大,威胁董卓,而派貂蝉卧底弘农王府,最后却发展成这般模样一事讲与吕布。 “某若知奉先喜爱貂蝉,早先便不派她到弘农了。”王允不住唉声叹气,表现得十分后悔。 “司徒不要在意,只是令女与发妻颇为神似,故而有些好感罢了。”吕布见事已至此,便安慰王允,心中也算断了念想。 尔后吕布亲送王允出府,一个人有些落寞。 他在府中踱步,正好看见董云一个人在发呆,不禁问起这位爱将有何事。 董云方才收到董越的消息,言董越在安邑收到牛辅打压,牛辅听从谋士贾诩之言,只是将董越安排在安邑城中居住,却不让他领兵,连他从黾池带去的人也都被牛辅收走。 董越想让董云探一探董卓的口风,看看是否可以回长安来。 董云正在为此烦恼,见吕布问起,便据实相告。 吕布听闻此言,叹了一口气,言道:“西凉派系内部之事,某不太知晓,只是你兄弟二人,最好不要都在长安,若董崇矩寻得机会,还是离开安邑较好。” 吕布见董云有些迟疑,言道:“崇文可还记得深夜传书?义父并不放心汝兄弟。” 董云突然想到那日深夜得到的信息,上书“董卓要你兄弟命,速去”,那是极秘之事,吕布提起,那传信之人必是吕布。 怪不得吕布愿意接纳他为麾下。 董云赶忙跪在地上,感激道:“多谢将军。” 吕布将其扶起,示意董云不要再言此事,尔后吕布听到董卓起身未见到他,呼唤他的名字。 吕布便回到董卓身边守卫,期间他听到董卓言方才梦到前夜宫中起舞的女子,又念起来,言语颇为不堪,让吕布心中有些光火。 董卓尔后又念了两句,身旁有吕布守护,很快便安心睡去。 虽然董旻、董璜两人在他耳边说了一些关于吕布不好的言论,但是没有吕布在身边,他依然觉得不踏实,尤其他有时会梦到那日被刘辩追赶而坠马的情形。 “刘辩小儿,本相一定找机会杀了你。”董卓在梦中言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喜事 刘辩入京已有月余,每日只知饮酒作乐,好生快活,完全没有了大除宴上与董卓针锋相对的锐气。 董卓开始对于刘辩如此尚有一丝怀疑,他还通过刘协往刘辩府中赠送了一批乐师、舞姬,也被刘辩尽数收下,自此也是深信不疑。 以至于,董卓都有些忘记刘辩的存在,线人每日来汇报的内容千篇一律,也被他以“以后若无要事,不要来了。” 其他百官见状,开始陆续到刘辩府上拜会,一时间门庭若市,董卓却不以为意。 这期间,刘协也亲临弘农王府两次,一次在正月十五燃灯之后,一次是在今日,两次均带了宫中的御厨,在弘农王府与刘辩一同用膳。 一次是宫中燃灯的惯例,算是个节日,一次是刘辩将貂蝉名分坐实,断了董卓的念想。 “兄长今日大婚,寡人也早些回宫,良辰春宵,不再叨扰。兄长早些康复,也好到宫中住些时日。”在这长安之中,或许也只有刘协清楚刘辩这一番饮酒作乐、只图享受是为了迷惑董卓,生存下去。 毕竟他这个一国之君亦是如此。 刘协离开后,其他百官也纷纷请辞,众人口中道着恭喜之言,心中却在不断摇头,这弘农王又回到了先帝的老路子上。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一番寒暄之后,府中宾客只有心中似有话要说的王允,以及兀自在饮酒,早已醉醺醺的吕布,他今日作为董卓的使者,表现得却有些沉闷。 又一杯酒过后,吕布发现案上已无酒,将案上杯盏全数拨到地上,醉眼朦胧地喊道:“拿酒来。”似在发酒疯。 刘辩身边的来宁对于吕布此举似有一些愠怒,欲上前将吕布赶走,却被刘辩拦住,又令人给吕布拿去几坛美酒。 即便吕布已经喝醉,但他还是担忧来宁吃亏。 吕布见面前几坛美酒,心中豁然,端起一坛酒,边喝边对刘辩言道:“王上,某早年曾在并州为吏,有一发妻,面容精致,与王妃几乎一个模子一般,只是稍黑几许,生活倒也和美。 怎奈黄巾四起,某欲回家护妻,丁公却差某前去剿匪,待某剿匪而归,家中早已破落,发妻也不知所踪,寻之不得。 某恨丁公也。 早在一年前,某便在司徒府中见过王妃,知其虽非发妻,却与发妻相似,动了心思,却不知如何与司徒言。 谁料终至弘农,成了王上阁中人。 某今日与王上言此,已是失言,饮了这些酒,某便离去。” 言罢,吕布只是饮酒,不再言语。 对于吕布,刘辩还是有些佩服的,在历史上,一来吕布武艺不凡,二来他是为数不多打了败仗还能保护妻儿的诸侯。 方才听闻吕布之言,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只是他的情更多的是爱情,而非国家之情,与现在这个阶段的观念有所不同。 但刘辩乃穿越而来,观念更是不同,对于吕布还是颇为佩服。 他端起一杯酒,言道:“吕将军心念发妻,寡人为之动容。只是貂蝉便是貂蝉,从不是谁的替代者,将军心中念的终究是发妻,对他人又何来公平? 另外,貂蝉亦不是他人可以利用的工具,她便只是貂蝉,乃是寡人的妃子。” 这最后一句话,刘辩是说与王允的,后者心中咯噔一下,想说的话也憋在了心中,他原本想待吕布走后,借着酒意,将他心中的大计讲与刘辩,劝他不要因为貂蝉而误国。 刘辩这一番言语,他也无法再讲出口了。 “貂蝉不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她便只是貂蝉。”王允心中琢磨着刘辩之言,似懂非懂。 尔后,他拱手对刘辩言道:“貂蝉能嫁与王上,某为之心悦。 貂蝉早已为某赶出家门,某亦不敢与王上攀亲。 某家中有事,先行告辞。” 刘辩听着王允的话,不知回些什么好,只是拱拱手,算是知道了。 “司徒大人稍等片刻,某送您回府。”吕布还有一口酒,便让王允等他喝完。 待最后一坛酒饮毕,吕布也没向刘辩打招呼,便自顾自地往府外走,到得门前才想起来,向刘辩拱拱手,便离开了。 王允紧随其后,也出了府,董横替刘辩送客。 待众人离开府中,刘辩让来宁将他让人按要求做的拐杖拿来,对来宁等人言道:“汝等几无吃食,寡人让人多备了一些酒食,今日且放松些。” 言罢,刘辩让人再端上一些酒菜,让来宁等人吃饱喝足,他则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返回内院。 他一回头,来宁却是跟在身后,言道:“先送王上回去,某再回来。” 刘辩点点头,稍微加快了一些脚步。 待刘辩走到屋前,便挥挥手,令来宁快去吃饭,而他自己则在门外犹豫起来。 此时屋内只有貂蝉一人,听到刘辩声音有些羞赧,又见刘辩许久不进来,不知何意。 待她等了许久,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了,她便悄悄地走到门前,将门打开一个缝。 结果,她看到刘辩居然坐在门外睡着了。 她捂着眼,哭笑不得,只得将刘辩拖进屋里,抱到床上,宽衣解带,靠在刘辩怀中睡去。 翌日一早,刘辩并未早起,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另一边,吕布此时方才离开司徒府,揉了揉额头,思考着昨夜刘辩与王允的话。 他昨夜送王允回府后,又与王允交谈了一夜,说了一些发妻之事,又将那日成廉因董卓被俘一事讲与王允。王允开导了他一番,又劝他说:“将军与相国情同父子,切莫为此忧心。” 王允这一句只是因为发现门外有人偷听,故意说之。待门外人离开后,王允又道:“将军盖世武艺,何故只为一榻前之将?不如向相国提请,为一郡守,方有用武之地。” 吕布却叹了一口气,言道:“如此,义父却是不能答应?某之武艺是福,亦是祸矣。” 尔后两人又聊了一夜,今早王允睡去,他才离开。 而待吕布离开后,王允起身将门子唤来,问昨夜可有人出府。 门子答道:“老管家儿子出去了一遭,尚未归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董太师 “奉先,昨夜弘农王府上喜宴,可有何异常?”吕布回府后正要去休息,却是撞见了董卓,后者将他唤住,询问起昨夜喜宴之事。 吕布回想了一番,言道:“义父,我与王司徒最后离开,并无人与弘农王有过分接触。 弘农王此时已可拄杖而行。 再无其他。” 董卓闻言点了点头,让吕布回去休息,只是待吕布走了几步远之后,董卓突然言道:“奉先,那日被刘辩追赶,让汝麾下将校被俘,为父一直认为补偿不够,正好洛阳收货颇多,拨了一些钱粮犒赏汝麾下将士。 汝一夜未睡,且先退下吧。” 吕布听着董卓的话,头脑不禁清醒了起来,冷汗直流。 麾下将校被俘? 一夜未睡? 吕布已经听出董卓知道他昨夜在王允府上,且知道他说了什么。 “难道是王司徒告知义父?”吕布很快便驱散了这个想法,昨夜王允一直与他在一起,他走时王允亦已睡着,不可能是王允。 “那便是王司徒府上有义父眼线。” 想及此处,吕布心中便明了了,他回身向董卓拱手致谢,收下了钱粮。 他收下,这件事便这样过去。 若他不收,恐怕董卓会认为他仍有不满之心。 然而,董卓的心里真的就这样不再怀疑了吗? 多少还会有些芥蒂吧。 吕布摇摇头,径自离开了。 而董卓也离开相国府,准备去上朝了。 董卓望着相国府的牌匾,笑了笑,今日这相国府的牌匾要换一换了。 自从刘辩进入长安后,长安突然多了一个弘农王,他这个相国便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诸侯王可是要比他高上一点。 而这一点,他不能忍。 他早在大除宴上,便想与刘协说此事,怎奈刘辩突然闹了那么一出,此事也便暂时搁浅。 今日,他要正式将此事提出来。 未央宫正殿宣室。 大殿上,群臣坐于两侧,而董卓则一人站在大殿中央,言道:“陛下,王司徒为社稷劳心劳力,劳苦功高,臣奏请,为王司徒进侯爵。” “王司徒劳苦功高,有目共睹,寡人准奏,此事相国自决便好。”刘协认为董卓这一奏请,并无不妥。他只是担心董卓之后会有更大的诉求。 “臣建议封为温侯。” “善。” 王允听闻董卓为他请侯爵,欲起身推辞,却被一旁的仆射士孙瑞拉住,后者轻声言道:“大事未成,休叫董卓看出破绽,且公加官进爵,百官皆知公高品,并无不妥,何乐而不为焉?” 王允闻言,只得作罢。 董卓述完王允一事,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左将军董旻,董旻会意,起身言道:“陛下,相国自宦官作乱以来,内稳朝政,外攘逆贼,亦是劳苦功高,呕心沥血,臣奏请为相国加太师之衔,典领百官。” 董旻言罢,百官哗然。 周置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为皇帝的肱骨之臣,辅弼国君,典领百官。秦以来,多置司徒、司空、太尉为三公,而太师、太傅、太保高于三公,为上公,几无置。 董卓若为太师,将凌驾于所有刘姓诸侯王之上,位高权重。 百官哗然,却无人感言,马日磾欲出言相劝,王允劝道:“相国如今行事,与官职大小无关,且遂了其愿,少些杀戮。” 一旁的蔡邕亦小声劝阻,原本董卓想效姜太公,令百官喊其“尚父”,蔡邕好说歹说,以“关东叛乱未息”为由劝阻住。 太师相较于尚父,董卓已经让了一步了。 若马日磾再让董卓让步,蔡邕不知道这位老臣将会遭遇何种遭遇。 好在马日磾听了王允之劝,没有起身反对,让蔡邕舒了一口气。 蔡邕起身言道:“陛下,相国劳苦功高,臣附议。” 王允亦起身附议。 不多时,董卓在朝中的心腹皆起身附议,刘协见状,只得无奈地言道:“善。” 刘协原本以为今日之事也就到此为止,结果董旻复又言道:“司徒大人尚封侯,臣为太师请侯爵。” 刘协眼中闪过一丝愠怒,旋即消失不见,淡淡地言道:“善。 太师,不知想要何处封地?” 董卓拱了拱手,言道:“谢陛下,郿县。” “善。董太师劳苦功高,封侯也是理所应当。不知左将军,还有何事?”刘协准了董卓的要求,然后对董旻言道。 董旻表示无事可奏,拱手退下。 尔后,刘协见百官无事可奏,便径自离去。 他这个皇帝,做得真是憋屈,不能自己做决定,不能随意说话,不能表达感受。 “唉……”刘协叹了一口气,命人准备,出宫去了。 宫中线人将刘协去想禀报董卓,后者并未阻拦,而刘协也得以出宫,往弘农王府去了。 刘辩收到刘协前来的消息,赶紧拄着拐杖,站在门外迎接。 刘协赶到,见刘辩亲自迎接,不禁关切地言道:“兄长有伤在身,何必出来受风?” 刘辩则言道:“臣已然可以行动,知陛下前来,心中欢喜,又岂能在堂中静坐。” 刘协闻言会心一笑,将刘辩腋下拐杖拿开,以己为杖,扶着刘辩回到屋内。 刘辩此时则鼻子酸酸的,有眼泪顺脸颊而下,言道:“陛下待臣如此,臣不能为陛下分忧,心中惶恐。” 而刘协则言道:“兄长便是如此,寡人只是效兄长而已。” 两人进得内堂,刘辩屏退左右,令来宁在门外守卫。 刘协将今日在殿中之事,讲与刘辩,言道:“兄长,如今董卓更加恣意嚣张,百官又惧其残暴,为之奈何?” 刘辩沉思片刻,言道:“陛下,如今长安附近尽皆董卓人马,臣虽有三千甲士驻扎长门亭,却杯水车薪。 往西有西凉马、韩二将,倒是可以联络,只是无利不能让其为我所用,又恐其与董勾连,坏了我等性命。 往西南益州,往东北幽州、往东南荆州有我汉室宗亲,只是山高水长,道路不通。 为今之计,只有让西凉军内部分裂,方能图之。” 第一百四十七章 突破口 刘协用过午膳,便离开了弘农王府,他不宜停留时间太久,以免董卓以兄弟俩勾结为借口,对刘辩不利。 当他听完刘辩的那一段话之后,心中若有所思,却没有太好的办法。 董卓已经位极人臣,他仍要受董卓胁迫而无力反抗。 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才能结束? 刘协离开不久,又有一人来到弘农王府,这不是外人,乃是随刘辩来长安的杨俊,专门负责为刘辩与驻扎在长门亭的张辽、高顺等人传递往来消息。 杨俊样貌清秀,却又老成持重,值得托付大事。 此前,杨俊随张辽、高顺两人驻扎于长门亭,正是收到了荀攸从弘农城传来的消息,到城中与刘辩汇合,顺便汇报弘农传来的讯息。 早先西凉军将领胡轸、杨定败于河南尹卷县,由河内逃往河东,虽乔装打扮,却因形迹可疑被野王令眭固发现。胡轸、杨定两人一路奔逃,逃至河东郡时,身边只有十余骑跟随。 河内太守张杨由被俘军士知河南尹现已无西凉军驻守,只有刘辩的弘农军驻扎在河南尹。 后刘辩离开河南饮,被召入长安,张杨派人到河南诸县打探消息,只有樊稠驻扎于荥阳——虎牢关——成皋一带、徐荣驻扎于洛阳及周边各关。 张杨在袁绍的怂恿下,趁徐荣、樊稠两将不备,派麾下大将穆顺由怀县出发,占领了卷城,而樊稠正驻扎在荥阳,与穆顺对峙。 袁绍从韩馥近臣处得知刘辩写信提醒韩馥提防他,故而也派许攸说服张杨,染指河南。 这些皆是荀攸从荀彧的书信中得知,荀彧也因此看出袁绍虽负有盛名,却怀有异心,终不能成事,离了袁绍,到兖州投奔在怀县相识的曹操。 曹操自此得到了一位值得倚仗的谋臣,只是他仍然处于投奔张邈的状态,尚在等待发迹的契机。 刘辩听完杨俊禀报,便差董横引他去休息。 而杨俊却道:“臣师愿九江太守边公曾师于蔡将军,臣与到隔墙蔡将军家拜会一番,请王上准许。” 原来杨俊曾师于陈留浚仪县人边让。边让,字文礼,又曾师于蔡邕,遂杨俊与蔡邕即是一脉相承,杨俊拜会蔡邕本无可厚非,怎奈世人皆知蔡邕乃董卓幕僚,而杨俊又仕于刘辩。 刘辩与董卓素来有嫌隙,杨俊要拜访蔡邕,故而要先与刘辩禀报一番。 刘辩在听到这一环之后,对杨俊言道:“既然如此,汝且安心去。” 随后,杨俊起身告辞,自去隔壁蔡邕府上拜会。 杨俊走后,刘辩却陷入了沉思,怪不得荀攸特意让他带上杨俊,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 若是能从蔡邕口中得知董卓的一些内幕消息与生活习惯,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蔡邕绝对是一个突破口。 只是蔡邕为人执拗,如何令其帮忙还是一个问题。 不过既然有师承这一层关系,还是可以抱有期待的。 半晌,刘辩差来宁将马礼等人唤来,与其商量卷县的战事,虽然荀攸差人让杨俊告诉他不用担心,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如果此事与袁绍有关,那袁绍的兄弟、驻扎于河南尹西部南阳郡的袁术是否也牵涉其中? 他心中不禁产生了这个疑问。 片刻后,马礼、董横、徐宁三人俱至,刘辩便将杨俊之言与众人又简略复述了一遍。 又将他的一些分析与众人共享,让众人一同讨论。 对于袁术是否有可能牵涉其中,马礼认为有一定可能,但传闻袁家兄弟似乎并不和睦,袁绍在义军早期所为有目共睹,赢得了极好的名声,众多人才前往投效,连马礼的四弟也投往袁绍麾下。 而袁术的所为却乏善可陈,已经被袁绍甩在身后,即使袁绍传信与他,他也不会依照袁绍之言行事,虽然鲁阳仍在其手中,但暂时不会对河南有所威胁。 况且此时镇守河南的乃是弘农军,刘氏的军队,袁绍都要假借张杨之手,袁术断然不会轻易出兵。 事实也正是如此,袁术收到消息后,根本没有理会袁绍,对麾下众将言道:“袁本初如此,欲令某不忠不义之地,好令袁氏只其一人,其心恶矣。” 马礼之言得到了众人的认同。 尔后,刘辩又提到是否需要差高顺、张辽一人回弘农助荀攸,也被马礼制止。 后者言道:“王上,不出几日,董贼定会知晓河南战事,其定又派人时时查探长门亭动态,若驻军少,对其威慑亦小,则王上危险则大。 故张、高两位将军不可轻动。 若要动,也是讲王上接出长安,再归弘农。” 刘辩闻言,也感到了张辽、高顺两人的重要性,不再提及此事。 如今家眷俱在长安,又如何能轻易出城。 恐怕董卓根本就没想让他再出长安城。 想及此处,刘辩有些无奈,此行入长安便已知危险,然而既然他坚持自己的道,既然选择守护刘协兴汉的愿景,那便要面对这些危险。 当然,他也要做好完全准备。 他也不是一个无牵无挂、不惜命之人。 尔后,刘辩又与众人谈论了一些细节。 冀州,渤海郡,南皮县,南皮城。 此时,袁绍正府中与许攸、逢纪、荀谌、马智、淳于琼等人商议要事。 许攸从河内带回消息,张杨已经派穆顺进驻河南尹,开始染指河南。 “弘农王欲坏某大事,某要他尝一尝苦果。”袁绍抚掌笑道。 尔后,他又继续言道:“如今韩文节已然警惕于某,不知诸位可有良策,助某夺取冀州?” 众人虽然早已知晓袁绍有吞冀州之心,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将此事讲出来。 有人认为直接出兵,有人又认为如此不妥。 袁绍也认为如此不妥,言道:“若攻之不下,某无立足之地。” 一旁的逢纪进言道:“我等可与公孙瓒结交,令其攻打冀州,韩馥庸才,必不是公孙瓒对手,我等再趁乱夺取兵权,则冀州可图。” 袁绍认为逢纪之言可行,遂问:“何人可为某出使幽州?” 荀谌思来想去,因荀彧私自离去,已让袁绍对他有些怠慢,他只有担下此任,方可继续立足。 于是,他主动请缨,去幽州劝说公孙瓒。 袁绍则派马智与他同去,随行护送。 第一百四十八章 蔡昭姬 汉初平二年二月二十一日,司隶河南尹,长安县,长安城。 这段时间,弘农不断传来河南战事的消息,樊稠于卷县大败穆顺,令后者仓皇逃回河内。 张杨心有不甘,又差穆顺、眭固分两路由河阳、温两县渡河进入河南尹的平、巩两县。 徐荣、樊稠收到消息,立即反应。 徐荣由洛阳出兵,趁穆顺尚未完全渡河,于孟津击溃穆顺军,杀敌两千,俘虏三百。 樊稠则由荥阳经虎牢关、成皋、大伾山至巩县,趁眭固攻巩城时由侧面突击,与攻城军队汇合击败眭固军,追赶二十余里,在五社津斩杀眭固,归河内者不足百人。 而南侧的袁术果然毫无动静,河南之危也就解了,果然如荀攸所言,无需刘辩担心。 长安城这一边,董卓自封太师以来,连朝都不去上了,一面命人在郿县修建宫殿,一面在长安干起了在洛阳的老勾当。 虽然掩人耳目,却还是因为一名军士饮酒乱吹,被人听到,在长安城中传开。 前司空荀爽闻讯,撞死在太师府前,以死明志,董卓才稍有收敛,并将那名泄露消息的军士鸩死。 如今百官在朝堂上决定的任何事,都要再次送到太师府上,让董卓一一过目,方能生效,董卓势大,可见一斑。 前日,刘辩身上之“伤”已经痊愈,董卓探得消息之后,命人在刘协耳边敲打一番,言:“弘农王既已伤愈,也该来上朝了。” 刘协无奈,让人到弘农王府知会刘辩,但还留有余地,若刘辩身体仍然不适,可以晚些时日再上朝,刘辩已经拖延了两日,今日却是不能再拖延了。 一早,唐姬便催促刘辩起床,亲自为他换上黑色朝服,系好大带、革带,戴上远游冠,又仔细为他检查了一番。 这衣服皆是量身定做,倒也是十分合身,刘辩穿上,一板一眼,颇有威严。 “王上果然又美了几分。”唐姬在刘辩耳边夸赞着。 刘辩出的内堂,貂蝉也早已在门外等候,见到刘辩这番模样,亦是赞不绝口。 刘辩突然想起未穿越前学得一片古文,其中言:“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 于是,刘辩在上马车前,躬身对两位美人言道:“妻之美我者,私我也。汝皆私寡人,寡人心中知晓矣。”尔后豪声大笑,让来宁驾车往宫门而去。 唐姬、貂蝉两人则听完刘辩之言,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人送刘辩出府后,并未回府,而是见到隔壁蔡邕府上一女子与两人招手,正是蔡邕之女蔡琰。 早先唐姬与貂蝉在府中听到隔壁蔡邕府上有人抚琴,琴声悠扬、婉转,又有些凄凉,一番打听知道蔡邕府上有一位才女,唤做蔡琰。 蔡琰,字昭姬,从其父学了一些经文,又学了琴棋书画,乃是一位才女。 早年曾嫁与河东卫家的卫仲道,然卫仲道早亡,其备受排挤,又无子嗣,便离开卫家,到洛阳陪在父亲身边,又由洛阳至长安。 如今仍是风华正茂,大好年纪,故而琴声中有些悲凉之音。 鉴于此,唐姬、貂蝉曾与刘辩言欲到蔡府见一见这位才女,刘辩没有对两人进行阻拦,便任由两人去了。 结果,三人一见如故,倒也成了密友,蔡琰善琴,貂蝉善舞,唐姬则有着自己过人的亲和力。 早先西迁队伍中,刘辩倒不记得有见过蔡琰,因为那时蔡邕担忧女儿在路上因美貌而招致危险,纵他也难以保全,故令蔡琰女扮男装,瞒过了所有人。 而蔡琰则对刘辩印象深刻,在蔡琰眼中,刘辩的故事颇为传奇,一位长乐宫中的废帝,居然逃过董卓毒杀,顶住西凉军围剿,没有选择到州郡避难,而是选择到弘农与西凉军为敌,发展壮大。 那日在崤山谷口,蔡琰没看见刘辩率弘农军军阻挡吕布为首的西凉军,却见到了弘农军分发食物、衣物,也见到了百姓跪拜的场景。 尔后,蔡琰便时刻关注弘农的信息,好在其父蔡邕为董卓幕僚,时常会提及一些。 那日,刘辩进入长安,蔡琰亦从门中探头而窥,却是没见到刘辩,反而与唐姬对视,她被人发现,心中羞涩,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唐姬、貂蝉两人到府中拜会,她对两人亲爱有加,成为朋友。 今日,她早起送蔡邕上朝,正欲回府,却看见弘农王府外有一辆马车,便等了一会儿,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还听到了刘辩引用《战国策》中的话,竟一个人掩嘴而笑。 待刘辩离开后,她便招呼唐姬、貂蝉两个一起到府上用些糕点。 两人虽然早上皆吃了一些,但刘辩起的晚,没有吃几口,两人自然也是简单吃了两口,独自还有些空。 于是,三人进到府中,到蔡琰的房中聊个不停,待聊的累了,貂蝉与蔡琰请教琴艺,而唐姬则向蔡琰索书,蔡琰想了一想,递给她一本《战国策》。 另一边,刘辩一到宫门,见着杨彪、韩融等几位熟识之人,相互寒暄完毕,正要与几位老臣一道走到未央宫正殿去,却是一个小黄门引着一辆马车走了过来。 小黄门言道:“王上,陛下言王上重伤初愈,不宜劳碌,派奴家来接王上。 王上,请吧。” 于是,刘辩便辞别几位老臣,上了马车,先一步往宫中去了。 而刘协早已在宣室等待,见刘辩赶到,走路无碍,不禁喜笑颜开。 随后,两人闲谈一番,待众臣赶到,便开始议事。 今日众臣倒无大事,只是荀爽治丧一事,众人一直顾忌董卓,犹豫不决。 刘辩却是起身言道:“荀公品行高洁,曾为司空,未犯过错,当以三公之礼葬之,以免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刘辩之言与刘协心中所想相同,众人亦无言反驳,此事便暂时定下。 今日只此一事,众人无奏之后,刘辩便陪刘协在宫中散步,同时聊一些往事。 当然,依然有董卓的眼线在一旁监视。 待刘辩离开前,一名小黄门急忙跑到刘协身前跪下,言道:“陛下,以三公之礼葬荀公之事,被太师以荀公为官有错否了。” 刘协、刘辩两兄弟闻言,皆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斡旋 荀爽乃是当今颍川荀氏一脉中名声最高者,刘辩麾下重要谋臣荀攸亦出自颍川荀氏,刘辩为其仗义执言一是出于对荀爽名望与所为的敬佩,二是出于私心,为了荀家。 虽然此事已被董卓拒绝,但奇怪的是董卓也并未言按何礼葬之。 不知是董卓故意留有余地,还是他将此事忘记了。 刘辩陷入了沉思。 若是前者,或许还有一些机会,若是后者,刘辩也不打算再蹚这一趟浑水了。 于是,刘辩停下了离开的脚步,问那名小黄门:“太师可言以何礼葬荀公?” 小黄门听刘辩之言,摇了摇头,言道:“太师只言,让陛下与百官再讨论。” 刘协对此有些无语,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董卓也是这样讲的。 “太师何故不作为乎?”刘辩早从刘协处知道这名小黄门是董卓之人,当其面言道。 “太师为国操劳,一心为国,兄长何故言此?”刘协坐在一旁,一脸不解地问道。 “荀公品行高洁,与太师皆是肱骨之臣,然今荀公与太师有隙,命谏而去,太师不以三公礼葬荀公,彰显其豁达之心,反而让陛下与百官反复商议。 岂不是向世人承认起心中有鬼。 故臣言太师不作为。” 言毕,刘辩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而刘协则佯装斥责,言董卓乃有功之臣,不可妄语。 刘辩向刘协点头致意,答了一声“喏”,便向刘协请辞,欲出宫回府,照旧有马车相送。 刘辩出了宫门,来宁接着,问起今日是否遇到事情,才致出来晚了。 刘辩言今日无事,只是与刘协几日未见,多说了一会儿话,随后便命来宁往马日磾府上而去。 他到洛阳多时,此前马日磾等人专门拜访他,而他因为腿部“伤势”而未能回访,如今他已伤愈,也该去拜访一番了。 马日磾早朝后便回到府中,正在书房看书,听闻刘辩拜访,他赶忙出府迎接。 马日磾见刘辩仍穿着朝服,言道:“王上可是由宫中来?” 刘辩点点头,言道:“正是,寡人一来专程拜会太傅,二来,寡人有求于太傅。” 马日磾闻言,看了看左右,正色道:“王上,此处风大,进去再说。” 于是,马日磾屏退左右,邀刘辩到书房详谈。 书房中,刘辩将今日走前董卓的回复讲与马日磾,后者闻言,怒斥道:“贼人无道,欺人太甚矣。” 马日磾气得有些头重脚轻,差一点栽过去,幸好刘辩在一旁扶住,否则这一位老臣要是因此有什么闪失,他可过不去心里的坎。 他看着马日磾这一副模样,关心地言道:“太傅大人,一定要保重身体,若有闪失,寡人心中有愧。” 马日磾则摆摆手,言道:“王上,老臣已是这般年纪,即使明日故去,也是命数,只恨不能为国除贼,含恨而终。老臣明日定在朝堂进言,为百官表率。” “如此,寡人拜谢太傅大人。” “老臣不敢。” 刘辩在马日磾府上并未停留太久,尔后便直接回府去了。 他来寻马日磾,所求也便是如此。 他今日故意在宫中说那一番话,又来拜托马日磾,就是希望此事还能有一些转机。 若如此再不成,他暂时也无能为力,现在还不是在长安城中硬钢董卓的时候。 刘辩回到府上,唐姬、貂蝉两人早已从蔡琰家回来。刘辩一直未归,两人非常着急,一直差人守在门外张望,一收到刘辩马车出现的消息,两人便在门外等待。 刘辩见两人一脸着急,急忙解释道:“只是与陛下在宫中走了走,又去了趟马太傅家,无需担心。” 于是,众人一道回到屋内,来宁则自去停放车驾。 今日在蔡府,唐姬看到了有关邹忌的那一篇,趁着婢女给刘辩上茶,言道:“王上,今日妾身在蔡姑娘家看到了《战国策》一篇文,上言妻之美我者,私我也。王上今早之言,可是引用此处。” 刘辩正待回答,却还是决定先回答今早说了什么。 “汝皆私我也,寡人心中知晓矣。” 乍一听,这句话并无问题,然而唐姬却从此言中嗅到了一丝她与貂蝉地位一样的意味,然而她与貂蝉情同姐妹,却又不便直言。 刘辩想及此处,心中顿时豁然开朗,言道:“确是引用此处。爱妃与蝉美寡人,皆私寡人,而非惧寡人,故而言此。 如今长安城中,充满危险,寡人不在时,家中事还要爱妃主持,方能令寡人安心。” 言罢,刘辩长舒了一口气,心道:“以后再也不随便引用了。” 一旁的貂蝉听到了刘辩的话,也是明白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明白了刘辩早上话的意思,她为刘辩能将她与唐姬一视同仁感到开心,她也不愿与唐姬去争一些什么,也没有这个想法。 她只是仔细听着刘辩的话,并未言语,她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唐姬听到刘辩的话,心中有些小小的开心,她只是担心貂蝉会夺走她在刘辩心中的地位。 这时,隔壁的蔡府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些欢快之意。 另一边,蔡邕早已散朝,回府却比刘辩还要晚上一些。他今日散朝后便去了太师府,为董卓撰写一些诏令。 他听到小黄门郭进向董卓禀报的话,他也劝过董卓将荀爽按三公之礼安葬,而董卓却认为荀爽撞死于太师府外是与自己的对抗,百官欲以三公礼葬荀爽便是对自己的不尊重,故而一直不愿同意朝堂上的决定。 今日董卓听完转述的刘辩之言,心中亦有了些动摇,蔡邕也进言一番,董卓却是沉默不言,不知何意,却是反问了蔡邕一句:“听闻汝府中千金与弘农王妃来往密切,不知汝可知道?” 蔡邕自然知道蔡琰与刘辩府上两位王妃有来往,但也只限于一些女儿家的事,他跪道:“太师明鉴,小女与王妃间只是谈一些琴棋书画。” “某自是信汝,且起来吧。” 第一百五十章 三公之礼 翌日一早,许久不来上朝的董卓竟然出现在了朝堂上,让刘协与百官都为之一惊。 有人不知从何处听说了昨日董卓第二次拒绝以三公之礼下葬荀爽,又有人言昨日刘辩从宫中回来之后造访了马日磾。 想毕董卓今日上朝,便是为了此事。 于是,众人都瞧着董卓、刘辩、马日磾三人,不知道宫中今日又要发生什么事。 刘协今日来得晚了一些,见到董卓也是吃了一惊,一脸狐疑,不知道董卓今日为了何事?还是哪一位大臣要遭殃了? 早朝开始之后,众人都在盯着董卓,想要知道他今天上朝的目的是什么,而董卓却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别人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事,他也一一允许。 马日磾这一边原本已经想好了说辞,然而今日董卓亲至,令他有些措手不及,心中也有些胆怯,尤其董卓就站在他身边不愿。 昨天刘辩才到府上拜访他,董卓今日便一改常态,亲自来上朝,在殿上更是与往日不同,没有往日一般跋扈,沉默不言。 “董卓一定认为某与弘农王勾结,欲对某下手了。” 这一定是爆发前的征召。 这是马日磾心中的真实想法,亦是殿中大部分人的想法。 刘辩此时也不禁捏了一把汗,方才董卓时不时看向马日磾的方向,眼神似乎有些不善,让他颇为担心。 若真因为他害得老臣受难,他可是要内疚一辈子。 另一边,马日磾越想越觉得董卓今日一定是针对他的,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死之前做一件正确的事。 于是,马日磾缓缓站起,走到了大殿中间,众人见到马日磾有所行动,知道今日的正事马上就要开始了,大部分人都为马日磾捏了一把汗。 董卓也瞟了一眼马日磾,一副轻蔑的表情,更加让众人担忧马日磾今日的境遇。 王允不禁瞧了刘辩一眼,心中暗怪刘辩不应该将这位老臣拉进这个泥潭,虽然他的出发点是对的,但是他还是太年轻了。 “陛下,老臣有言。”马日磾站在大殿中间,立直了身子,缓缓地言道。 “马太傅,可畅所欲言。” “谢陛下。荀慈明品行高洁,素有德名,其尚未为司空时,臣即佩服其学识、为人。如今荀慈明已故数日,仍停尸于家中,今日老臣斗胆请陛下以三公礼葬之,以慰忠臣在天之灵,为世间仕子展仁德。”马日磾正色道。 刘协听到马日磾的话,也有所感慨,自从他登基以来,已有多位臣子为国而死,亦不乏先帝遗留的老臣,却未有一位能够得到应有的礼遇。 他也想好好安葬荀爽,然而却因为董卓阻挠而不能。 这时,刘辩亦起身言道:“陛下,臣附议。” 刘辩见马日磾起身,不想让老臣一人面对董卓,既然此事因他而起,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刘协见刘辩起身附议,又瞧了瞧董卓,问道:“不知太师何意?” “太师?”而董卓一直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刘协又再次问道。 董卓此时才缓缓睁开眼,缓缓站起身,在马日磾身边仔细端详着后者,让马日磾心中胆寒,有一些站立不稳,尔后董卓又眼神不善地扫视了一番刘辩,见刘辩不为所动,才缓缓向刘协拱了拱手。 突然,殿中一声厉喝:“马太傅、弘农王……” 董卓声音近乎咆哮,呼喝着两人的名字,马日磾被这突然一声吓得跪坐在地上,尔后又颤颤巍巍地站起,眼神中满是坚毅。 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董卓见马日磾跌倒又站起,扶着他的肩膀,继续言道:“荀慈明撞死于本太师府外,何其胡闹?何其居心?何其荒唐?其疯狂举动令本太师声名蒙羞,此其罪一也。其疯癫举动令世人觉陛下无能,此其罪二也。 有罪之人,何以三公之礼葬之?” 董卓此言一出,大殿中的许多人立即面色铁青,对于董卓颠倒是非之言愤懑不已。 董卓有来到刘辩面前,指着他说道:“为罪臣奏请此事,汝亦有蒙蔽天听之罪。” 刘辩面对董卓的手指,视而不见,而是不卑不亢地言道:“太师,荀公之死皆由长安皇陵受歹人私掘而始,荀公见歹人进入太师府上,自以为其为太师之人,故而撞于太师府前。太师已杀歹人,此事已为公允,误会一场。荀公亦是为大汉根本,还望太师明鉴。” 刘辩此言亦指董卓为盗陵歹人,却又为其开拓,似指非指,比董卓这实际中的手指要高明许多。 董卓确实曾经命人偷盗长安皇陵,又确实找了那名碎嘴走了消息的军士抵罪,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董卓见刘辩言及此,急忙转移话题,对刘协言道:“陛下,臣并非记仇之人,反而是一个豁达之人,臣不计前嫌,愿为荀公请三公之礼。” 董卓昨日听到刘辩的那一番话,便想到了这样一个方法,也算是找了一个台阶下,也稍微缓和了与这些仕子只见的关系。 毕竟,杀是杀不过来的。 刘协听到董卓的话,一时不敢置信,还以为他听错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百官言道:“便依太师之请,为荀公行三公之礼葬之。太师一心为国,诚乃国之肱骨。” 董卓闻言,笑着离开了大殿。 大殿之上,刘协下旨,依董卓之请,以三公之礼厚葬荀爽,消息传于各地,布告贴于各县县衙之外。 三日之后,荀爽下葬,刘协、刘辩、董卓等人皆至,荀爽之子荀棐拜谢董卓大恩,而背后却是攥紧了拳头。 虽然布告为董卓请命,但还是有许多人知道事情的真实情况,尤其是仕子之间。 三日之后,豫州颍川郡,阳翟县,县衙。 以为刚在冀州渤海郡与辛评、郭图两人言“与袁本初共建称王霸业,难矣”,尔后归来的青年,看着县衙前的布告,笑道:“有趣。” 不一会儿,他到家中,又见到一封来自洛阳的书信,复又言道:“有趣。” 尔后,他便拿起一卷竹简,开始看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王府遇袭 自从成为董卓的封地之后,长安城以西的二百五十里的郿县如今已经变得人山人海,只不过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各地征调来的民夫。 董卓欲在这里建一座可与长安比肩的郿坞,一为享乐之用,二为若他日长安失势,可固守于此。 故而平日里董卓有一部分时间在郿县,长安城中只留吕布、李肃等人。 然而一切政令还需董卓过目,他依然把持着朝中大权。 不过董卓不在,长安城中一些各怀目的之人便开始蠢蠢欲动。 三月末的一天晚上,刘和、刘诞两人乔装打扮悄悄由后门进入弘农王府中,后门处军士皆为刘辩由弘农带来,自是忠心得力之人。 董横早已等候在后门处,将刘和、刘诞两人引入后院的一处屋舍,而刘辩也早已等候多时。 这已不是三人的第一次碰面。 三人各自打完招呼,刘辩让两人坐下,亲自为其甄好茶水。 “两位兄长,不知可有消息?” 结果,刘和、刘诞两人却是分别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王上,某差了两路人马去幽州请父亲派兵,却杳无音信,不知是因道路不通,还是因为盗匪,派去的人也有去无回。”刘和摇了摇头,言道。 刘诞亦道:“王上,汉中太守张鲁将某派去向父亲请兵之人扣下了。唉……” 原本因董卓不常在长安,董旻一军亦常驻在郿县,刘辩、刘和、刘诞三人在一次为韩融祝寿的宴会中便萌生了从幽州、益州调兵再会合弘农人马入京勤王的想法。 由益州军将董卓、董旻等人牵制在郿县,再由弘农军牵制长安城附近的人马,再由幽州军公达长安城,一举将城内的董璜、吕布等人击溃, 然而这个计划还没开始,似乎便已经结束了。 似乎消息都没能到刘虞、刘焉那里,便已经在半路戛然而止,无声无息了。 如果只凭被重点监视的弘农军,想要达到这个目的,似乎还有些困难。 刘辩也靠在书案边叹气,看来一切还要重新谋划,从长计议。 突然,一声巨响在屋后响起,董横在门外喊道:“王上小心,有刺客。” 屋内三人闻言大惊,刘和、刘诞两人正要出去帮忙,却被刘辩拦住,后者言道:“不知刺客是谁的人,所为何事,两位兄长暂且不要暴露。” 然后刘辩递给刘和一把刀,让两人待在这里,自己则拿了另一把长刀出去了。 他到达门外,瞧见董横正在门前守着,正与三个蒙面的黑衣人打斗,远处还有王府的卫士正在与黑衣人战斗,似乎这次来的刺客数量极多。 董横瞧见刘辩,没敢唤他王上,只是边打边说:“来宁率人在内院护着两位夫人,汝去寻王上。” 刘辩会意,拔出兵刃先奔董横左侧的黑衣人而去,欲先解了董横之围,董横左侧之人听到风声,慌忙举刀抵住刘辩的长刀,且他力气稍大,一击将刘辩长刀隔开。 董横一斧劈到,这人才慌忙闪躲,没有追击刘辩。 刘辩向后退了一步,长刀由砍改刺,继续向这人攻去,待其想要拨开长刀时,刘辩又改刺为上挑,直奔其下巴而去,这黑衣人心中大惊,向后跃了一步,却是正好撞上董横大斧,被董横扫中后背,一命呜呼。 这些黑衣人似乎担心暴露身份,故而没有穿铠甲,没了防御,董横这一斧直接卡在了黑衣人的身体上。 另外两名黑衣人欲趁机杀了董横,一人被董横一脚踹开,另一人却被刘辩接住。 刘辩顺着后者的刀而上,挑向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胳膊一缩,大刀及手腕向后一闪,避过了刘辩的攻击,而刘辩这一刀用意却不是黑衣人手腕。 片刻之后,这名黑衣人便捂着自己的脖子缓缓倒下了。 另一名黑衣人也被拔出大斧的董横杀掉。 刘辩看了看,似乎又有黑衣人从后门方向杀了过来,不知道数量有多少。 看来后门处的军士皆已经被杀掉了。 而另一边,徐宁也率领三十余名卫士杀了过来,接应刘辩与董横。 想到屋内还有刘和、刘诞两人,刘辩便扯下两个黑衣人蒙面用的黑巾,进屋让刘和、刘诞两人蒙上,众人一道往内院而去。 一路上,刘辩看见一些府中仆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两边。 内院中有来宁以及汇聚而来的卫士重兵保护,相对而言稍微安全一些。 眼见众人就要进入内院,却是一名黑衣人头领发现刘辩身后跟着两个衣着光鲜的人,绝不是府中卫士及仆从。 “没想到今日除了弘农王,还有其他收货,这样更师出有名了。”黑衣人头领想道。 这两人便是刘和与刘诞,虽然两人蒙着面,更让这名头领看出了不妥。 于是,此人在刘辩等人进入内院前,将刘辩等人拦住。 不知为何,刘辩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眼熟。 刘辩瞧着身边的二十余位黑衣人,以及身后不计其数的黑衣人追赶者,下令道:“冲过去。” 于是,徐宁、董横两人一马当先,化为箭头,引着众人往内院冲杀, 刘辩让刘和、刘诞两人走在前面,因为他察觉到来人不简单,很可能是西凉军的人,若两人被发现,今日及时三人平安,明日三人在府中私谋的罪名也可能会被做。 刘和、刘诞两人不可以暴露。 众人拼着杀向内院,而当董横、徐宁杀到内院之后,发现刘辩并没有跟上来,复又杀了回去。 刘辩已经被那名黑衣人头领缠住,两人斗在了一起,而跟随刘辩的一些护卫也在跟黑衣人战斗,想要保护刘辩。 黑衣人头领一刀刺向刘辩胸前,刀势凌厉凶狠,似乎要将刘辩置于死地,而那头领今日带人进入弘农王府,便是要刘辩的命,至于刘和、刘诞两人,那都是下酒菜。 刘辩见敌人一刀刺向自己胸前,急忙向右闪身,将刀架于胸前,以防敌人横扫过来。果如他所料,黑衣人头领一刀横扫击于他的剑上。 刘辩被一刀击退,拉开了距离,正好向内院退去。 黑衣人头领向前追击,却被赶来的徐宁接住,董横也随之赶来。 刘辩对两人言道:“抓住他。” 第一百五十二章 俘获贼首又来敌 刘辩在与黑衣人交手之时,从那人的眉眼之间认出了那人,与其颇有渊源。 而他身后的徐宁与黑衣人头领甫一交手,也是道了一句:“我认识你。” 那黑衣人头领一见徐宁提剑接住他的攻击,心中亦是一惊,产生了退意。 而他刚刚转身,董横却是拦住了他的去路。 “董崇武。” “又是你。” 原来,这两人也是相识。 黑衣人头领见他已被徐宁、董横两人前后围住,对身边的黑衣人言道:“杀。” 于是,一众黑衣人纷纷向董横、徐宁两人冲杀过来,众人今日既然杀到了弘农王府,便没有打算活着出去。 董横被黑衣人围住,已经无暇顾及黑衣人头领,而徐宁手中长剑在应对之虞,尚能腾出手攻击,但董横手中大斧势大力沉,杀敌的速度要比徐宁快上一些。 而另一边,刘辩、刘和、刘诞三人到了内院,见到来宁正率人挡在前院的方向,而唐姬、貂蝉等人则躲在屋内。 唐姬见刘辩回来,赶紧打开门将三人迎进屋内,刘辩见屋内人多,并未让刘和、刘诞两人将黑巾摘下,而是让两人到内堂先躲一会儿,引来了一众婢女、仆从的注目。 好在,由于两人并未摘下黑巾,连与两人见过的唐姬与貂蝉也没能认出两人。 只是两位美女心中猜想,今日这些黑衣人不会是为了这两人来的吧。 与两人想法相同的人不在少数。 “难道是王上为了救两位无辜的大人而受到牵连。”一个婢女小声嘀咕道。 安排完这些,刘辩又安抚了唐姬、貂蝉两人的情绪,继而又再次拿刀走了出去。 唐姬想要伸手拉住刘辩,但想了想,还是缩回去了。 “门外还有董、徐、来三位将军,应该足以保王上安全。况且,王上不会让我担心的。”唐姬内心安慰着自己。 刘辩来到院中,来宁依旧在前院到内院的入口处抵挡黑衣人,后院入口处仍传来董横、徐宁两人的喊杀声,左右黑衣人少些,亦有卫士抵挡。 “今日的刺客有些太多了,这数量怎么也有两百认了。”刘辩看了看形势,想道。 如此数量的刺客,居然没有惊动长安城内的防卫军? 今日之事,十分可疑。 正当他思考时,左侧入口处的卫士有些抵挡不住,他将刀放在一边,从痊愈后每日晨练临时搭建的校场上拿了一把步槊,前往左侧入口支援。 左侧入口处,一名黑衣人刚砍翻一名王府卫士,高喊着正要冲进来,身形却突然停滞,声音也戛然而止,尔后其胸前有一把槊拔出,其身形也缓缓倒地。 正是刘辩亲自支援而来。 仅剩的几名卫士见刘辩亲自支援,士气变得高昂,靠着小拱门与众黑衣人周旋,竟慢慢占据了上风。 几名黑衣人翻墙而入,也被刘辩等人杀死。 “动作有些慢了。”刘辩一边杀敌,一边心中自嘲道。 他前几个月一直诈伤,未能晨练,故而有些退步。 但刘辩借着兵刃长的优势,还是杀了几名黑衣人,让一众卫士发现他们的王上可不是一个纨绔子弟。 突然,前院再次传来喊杀声,令刘辩心头一紧,心道:“旧敌未尽,新敌又来。” 可随之而来的一句话却叫他放下心来。 “王上,老臣蔡伯喈率府中仆从前来酒驾。” 原来是隔壁的蔡琰听到这边的密集的刀兵声与喊杀声,告知其父蔡邕,而蔡邕一面差人去报官,一面带着府内的仆从前来救驾。 说是仆从,其实是府中护院,也是具有一定的战斗能力。 这蔡邕竟然不顾安危,亲自前来,让刘辩心中有些感动。 在蔡府护院与来宁等卫士的夹击之下,前院入口处的黑衣人很快被杀尽,来宁吩咐众人守好入口,复又来支援刘辩。 刘辩杀了一阵,见来宁率一部分人前来,遂抽身而去,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老臣拜见王上。老臣早听说王上闻鸡起舞,没想到王上武艺竟也不凡。”蔡邕也跟着来到刘辩身边,言道。 他这倒不是出于讨好,而是直抒胸臆,说出了心中想法。 刘辩笑道:“只能对付些小毛贼罢了。蔡大人不畏危险,率人前来相助,寡人先行谢过。两家相邻,贼人难免越墙而去,不知蔡大人府中可有留人护院?” “王上无须担忧,家中已经留了一些人。”然后刘辩突然想到了什么,跪在地上,指着那些黑衣人言道:“王上,这些非从老臣府上来,小女听得刀兵声,老夫才知此事,望王上明鉴。” 刘辩没想到他一句关心的话,居然被蔡邕曲解了,连忙将蔡邕扶起,赶忙解释道:“蔡大人,汝这是为何?寡人绝无半点怀疑之意。” “倒是老臣多想了。”蔡邕在董卓身边数月,被董卓话中话吓了不少次,这一次也是以为刘辩话里有话。 刘辩见蔡邕如此这般,心道估计蔡邕这估计是在董卓身边听命的后遗症,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眼见这一侧的战斗已经因为来宁的到来几近结束,刘辩便引着蔡邕一齐到外堂中歇息。 另一边,突然徐宁一声大喝,一击刺中黑衣人头领腰窝,令后者负伤。 而董横杀脱一众黑衣人后,一脚踹在黑衣人首领的后腰,令后者跪倒在地,提着其衣领拖进了内院。 刘辩见黑衣人首领已被擒住,令人将其绑上,一会儿发落。 他正要辞别蔡邕,想去看一看这黑衣人是谁,却听到前院、后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穿着铠甲的正规军。 不知是敌是友? 他来不及查看黑衣人首领身份,赶忙到前院差看情况,才没走两步,却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上,臣中郎将张公敬前来救驾。” 刘辩听到来人声音,心道:“遭了,是敌人,还是互相要置之于死地的敌人。” 来人正是刘辩堵截董卓时,背叛他而护送董卓逃往长安的前弘农国卢氏令——张恭,张公敬。 (PS: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有月票的大大可否帮纳兰完成月票零的突破?拜谢。) 第一百五十三章 血染长安(上) 内院之外,张恭前来救驾的声音响起,而刘辩却并不相信,一来他与张恭已是水火不容,二来他还怀疑这些黑衣人也是董卓麾下的人马。 他想及此处,令众将士守好四个进入内院的入口。 后院一处剩余的黑衣人,原本见头领被抓,奋力想要杀进内院,此时听到张恭的声音也停止了动作,站到了一边,其中一人偷偷一起往前院赶去,与张恭麾下一名心腹暗地里接触,禀报了现在队伍情况。 看来,这张恭与黑衣人有所勾结。 张恭收到消息,知道黑衣人头领被抓,心中有些焦急,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个想法: 干脆杀进去,将弘农王全府都杀光。 这样既能达成此次行动的目的,亦能救人。 正当张恭要下令派人杀进去之时,一个沧桑的声音从王府内院中传出来:“张将军来了,有救了。” 这声音张恭认得,正是董卓幕僚蔡邕,他突然想到蔡邕府邸就在弘农王府隔壁,收到消息前来支援也是有可能的。 这蔡邕正是董卓重视之人,他不能杀,他打定主意先将蔡邕诓骗回府。 “院中可是蔡将军。”张恭一骑行到内院门口,对着院中喊道。 蔡邕听到张恭招呼自己,到近前,隔着院门言道:“正是老朽,张将军快些消灭这些刺客,保护王上。” 张恭笑了笑,言道:“蔡大人,如今本将率八百军士来此,定然保王府无虞,您年事已高,不宜在此,还是先回府吧。” 蔡邕摇了摇头,不以为意,言道:“不碍事,老朽在内院还算安全,且刺客已数量不多,将军无需担心。” 张恭见劝阻无果,不想再耽误时间,心道:“老家伙自己寻死,不要怪我。” 想毕,他便退到本阵,欲下令屠府。 这边蔡邕没有听出张恭话中之意,刘辩却是听明白了,他对蔡邕言道:“蔡大人,汝且先行回府,他日记得告知陛下,是张公敬杀我。” 蔡邕闻言不知刘辩话中何意,刘辩却是将方才徐宁与他汇报的话讲与蔡邕,令其大惊失色。 原来黑衣人的头领竟是西凉军将领李傕的侄子——李利。 李利那日与徐宁殿中比剑,故而徐宁早有怀疑,如今正式捉拿了后者,终于确定其身份。 蔡邕知道黑衣人首领是李利,自然也想到张恭定然与其勾结,这八百军士怕不是来救驾,而是来杀刘辩的。 “如此,老臣更不能去了。”蔡邕心中想到这一环,说道。 “蔡大人若不离开,谁与天下述今日真相?寡人昭雪皆要仰仗蔡大人了。”刘辩心知今日凶多吉少,故而将希望寄托于蔡邕身上。 若蔡邕出去能寻一些诸如杨瓒之类的帮手,或许今日还有救。 否则,难矣。 蔡邕闻言,心知刘辩之言不无道理,遂跪地而拜,言道:“王上不因老臣侍太师左右而疑臣,臣定不负王上这番信任。臣已派人向京兆尹宣璠请兵,望王上坚持些个。” 言罢,蔡邕到院门前,对张恭言道:“既然张将军亲至,老朽还是回府好些。” 张恭听罢,命人让开一条路,叫蔡邕通过,而跟随蔡邕的十几名护院却是被张恭派人拦住,以“其中混有刺客”而全部击杀。 蔡邕见状瘫坐在地,拾起一块石头欲掷张恭,却被一名军士踹倒。 “送蔡大人回府。”张恭派两名军士拖着蔡邕回府,将其扔到了蔡府门外。 蔡琰在门内见到一队官军进过,以为是派去报官的仆人引来的官军,可她现在却见父亲一人被拖回来,而去报官的仆人却没有现身。 她扶起蔡邕问道:“父亲,怎您一人归来?陈叔他们呢?弘农王府如何?官军为何拖您归来?” “根本不是官军,其身披官袍,实为匪类,与刺客是一家。府中护院尽死其手,今日这弘农王府恐无人生还……”蔡邕靠在门内,双目无神,顾自呢喃。 蔡琰心中也已知晓蔡邕言中之意,对蔡邕言道:“父亲,我若砸开府墙,引弘农王府中人由家中而逃,父亲可惧牵连?” 蔡邕闭上眼,叹道:“汝且去吧。” 于是,蔡琰带着府中剩下的一些人到与弘农王府紧邻的府墙边,拿着锤凿等物,欲将厚实的府墙砸开。 另一边,刘辩对于蔡邕临走前的话,有些无奈,当日引兵押袁隗、袁基出府,百般折辱之人便是宣璠,此人身为董卓一派,又怎会出兵救他。 这长安城中,有能力并有意愿来救他的,恐怕只有杨瓒了。 方才张恭的血腥手段,更证实了他的猜想,今日必是一番血战。 张恭见碍事的蔡邕已经离开,暗自吩咐手下包围了内院,准备一举攻下内院,杀了里面的所有人。 或许可以留下那日殿中起舞的美人。 张恭思忖了一番,准备让麾下将士进攻内院。 而内院中,徐宁上前请示刘辩如何处理李利,刘辩只是做了一个杀的动作,并未言语。 如今性命不保,还留着李利作甚? 唐姬也到刘辩身边,言内堂的两位也要出来与刘辩一起杀敌。 刘辩想了一番,言道:“待敌兵杀入内院之时,其出来不迟。” 然后刘辩又对身边众人言道:“汝等或随寡人由弘农来,或长安新至,诸位今日与寡人遭此祸,寡人心中有愧。” “王上,只要臣在,定不叫敌人过此门。”来宁躬身言道。 “王上,只要臣在,定不叫敌人过此门。”众军士亦言道。 刘辩又看向唐姬与貂蝉,言道:“寡人悔带汝二人入长安,与寡人遭此难。” “王上,臣妾与王上既为夫妻,自当同甘共苦。”唐姬握着刘辩的手,言道。 貂蝉亦道:“妾身有幸遇见王上,此生无悔。” 刘辩握着两只柔夷,正要再说些情话,却见一个婢女跪倒在地,啜泣道:“王上,奴婢有罪,奴婢是太师派来监视王上的。王上恕罪。” 刘辩闻言,只是苦笑一番,没想到还喜得奸细一个,他让婢女起身,言道:“汝能悔悟,已是难得,若能活过今日,汝且离去吧。” 内院众志成城,外院豺狼虎豹,还有隔壁不断传来的“咚咚”声。 随着张恭将手举起,今日血战,即将开始。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血染长安(下) 正待张恭指挥麾下军士杀入内院之时,弘农王府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似又有一队人马来到,不知是何方人马。 张恭留在府外的心腹进府禀报,言护羌校尉杨瓒引军前来救驾。 张恭心中犹豫,今日该当如何? 他思忖着:“如今李利被俘,若不能杀进内院,李利必将我一并供出。届时,我亦难以自保。不如我先拖住杨瓒,让军士将弘农王等人杀死,谎称刺客所为即可。” 想毕,他指挥麾下军士向内院掩杀,而带一队人出府见杨瓒。 而府外的杨瓒听闻府内杀声四起,又见张恭率一军出府,问道:“张将军,府内为何突起刀兵?” 张恭答道:“杀贼矣。” 杨瓒又问:“如今形势如何?” 张恭又答:“贼人顽强。” 杨瓒欲率军进府助战,张恭拦阻道:“待我军疲惫之时,将军再去。” 杨瓒执意要去,张恭闪开一条通路,让杨瓒过去。 而杨瓒正要过去时,却有一人看到张恭将手放于腰间兵刃之上,一把拉住了杨瓒。 杨瓒见状复又退回,问那人:“这是何意?” 那人将方才所见告知杨瓒,使后者惊出一身冷汗,急忙言道:“若非先生,某已身首异处。” 那人令杨瓒暗自准备,突然高喊:“王上,臣马元仪引杨校尉前来救驾,府内情况如何?” 这人正是马礼,马礼今日出府替刘辩拜访太傅马日磾,为其送上一些礼品,回府时却见到一些黑衣人入府。 他知府内有董横、徐宁、来宁三人守护,能保一时无虞,故而赶紧赶到杨瓒府上,将此事报与杨瓒,才有了杨瓒这一路援兵。 相比于蔡邕差去报官的仆人被宣璠扣押,马礼与杨瓒来的还算及时。 这也的亏马礼身材魁梧,中气十足,声音异常洪亮,令府中交战的刘辩等人听到。 不一会儿,府内传来来宁的喊声:“杨将军,刺客首领为李利,张恭命军士攻内院,欲杀我家王上。望杨将军杀贼救驾。” 马礼问声对杨瓒言道:“杨将军,此人为王上贴身卫士。请大人救王上,某要趁城门尚未戒严时出城搬救兵,一切仰仗将军了。” 杨瓒向马礼点头致意,然后拔出兵刃,指着张恭对身后将士言道:“众将,随我一起杀了这些贼人,救出弘农王。” 随即,杨瓒率麾下将士向张恭冲去。 张恭见状不妙,仓皇逃窜进弘农王府,虽然逃进了府中,大门却是来不及关闭,被杨瓒率人冲了进来。 而马礼则急忙向城门走去。 另一边,蔡邕府中,由于府墙有些厚实,进展颇为不顺利。 而当蔡琰听到马礼以及来宁的对话之后,知道有人来救驾,但仍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并不打算放弃。 若救驾队伍未能成功,这也算是一条路。 弘农王府内,刘辩、董横、徐宁、来宁各引军护住一边,与数倍于己的敌人战斗,原本府内只有两百卫士,与刺客战斗时已经经折损一半,经过与张恭麾下的战斗之后又损失了三十余人,已经所剩无几。 刘辩手持一把步槊杀得兴起,前刺、横摆、上挑,一名西凉军军士便倒在门前,若不是荀攸告诫他不要涉险,否则他可能此时已经杀出了门外。 徐宁、董横、来宁三将,一人使剑,灵动飘逸,一人用斧,大开大合,一人持刀,刚劲有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张恭一边抵挡杨瓒,一边命人从院墙跳进去,不要执着于院门。 于是,许多军士爬上院墙,枉图从院墙翻进去。 内院中虽有军士守卫,并将枉图从院墙上翻进来的西凉兵捅回去,但还是有漏网之鱼翻了进来,杀向院内的家眷。 突然,屋门被人打开,刘和、刘诞两人提着兵刃冲了出来,接上冲进来的西凉军士,杀了起来。 另一边,杨瓒见情势刻不容缓,又差一军侯引一路人马绕到王府后门对西凉军发起进攻,希望两边同时进攻,可以打开一侧通路,营救刘辩。 而刘辩见刘和、刘诞两人杀出,知道今日三人聚于弘农王府一事有了走漏消息的风险。他摇了摇头,既然事已至此,只能见招拆招了。 为今之计,还是先活下来再说。 众人浴血奋战,只为了守住内院这仅剩的希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内院中的弘农军越来越少,外院中张恭麾下的西凉军也越来越少,就看哪一边先支撑不住。 这时,内院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喝:“那日在败退长安路上,寡人亲眼所见,张恭踹了王方将军一脚,致其坠马,身死他乡,尔等竟还为如此险恶之人卖命,可怜。” 此言正是来自于刘辩。 其实刘辩那日看得并不真切,只是看到张恭与王方两骑交错的一瞬间,王方便坠于马下,如今张恭麾下多是王方旧时人马,他出此言也只不是想要在张恭与其麾下将士之间引起骚乱,算是离间计。 没想到歪打正着,张恭确实做了这件事。 他仍然佯装镇定,解释道:“此是弘农王的离间计,他们已经山穷水尽,王将军死于弘农军之手,众将士随本将一起杀进去,结果了弘农王,为王将军报仇。” 言罢,他身先士卒,欲率军杀进内院。 然而,他身后确实传来一阵破风声,同时一人喝道:“某那日亦看到了,某杀了你这个贼人,为王将军报仇。” 张恭躲闪不及,被砍中肩头,仓皇退到一边,言道:“某不是故意为之,只……” 他还没有说完,却见方才砍他之人竟然是杨瓒,他顿时发现上当,然而想要收住口已经来不及,还是不打自招了。 此时,他身边的西凉军士顿时分成了两伙,一伙为王方旧部,一伙为张恭、张谨兄弟旧部,两伙人竟然自相打了起来。 刘辩、杨瓒等人倒是乐得看热闹,待两伙人大战了一会儿,最终王方旧部报仇未遂,让张恭取得了胜利。 刘辩则对杨瓒喊道:“杨将军,切勿放虎归山。” 半个时辰后,徐宁一剑挥出,张恭的身形缓缓倒下,标志着这场刺杀以失败而告终。 张恭麾下八百军士,李利麾下近两百黑衣刺客,再加上一百五十余名弘农军与杨瓒麾下近三百名军士,皆倒在弘农王府内。 一时间,血流成河。 “轰……”一声巨响,弘农王府与蔡府之间的墙也被凿开,蔡琰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花容失色。 第一百五十五章 见证者 张恭、李利密谋除掉刘辩,李利先以二百黑衣刺客为先锋,张恭再率八百军士围住府邸,若李利事不能成,张恭亦能及时支援。 怎奈出了蔡邕、杨瓒这两个搅局者,不仅将两人计划破坏,还命殒弘农王府。 刘和、刘诞现身,这些人便留不得,况且让其活着,不仅不能奈何董卓,反倒有可能让董卓将两人救出去。 不如杀了痛快。 毕竟当时将刀置于刘协脖子上的李肃,还活的好好的。 大战结束,弘农王府内已无立足之地,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敌我双方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王府内每一个角落。 “王上,末将护驾来迟,望王上恕罪。”杨瓒命军士守卫王府前后两门,然后到刘辩身前行礼。 “今日杨将军前来相助,舍身杀贼,寡人要感谢将军,多亏将军一番言辞,令张公敬暴露面目,使敌相残,将军果然有勇有谋。”刘辩则扶起杨瓒,言语间充满了溢美之词。 “臣何及王上。”杨瓒见刘辩夸赞他,当然表现的十分谦虚、恭谨,毕竟方才杀了张恭的徐宁便要强于他,还有那两个大汉,也不是一般的武将。 正当两人相互夸赞之时,又一阵马蹄声从府外传来。 “王上,大人,京兆尹宣大人和吕将军麾下郝校尉率军前来,说是听闻王府遇刺,前来杀贼。”杨瓒麾下一名军侯进府对两人言道。 “吩咐下去,准备迎战。”刘辩听到来人身份,对杨瓒说道。 宣璠、郝萌皆属董卓麾下,他可不相信两人真是来杀贼的。 他吩咐完杨瓒,又命董横守着内院,亲率来宁、徐宁两人出府,正遇见不顾杨瓒麾下阻挠,要硬闯进来的宣璠、郝萌两人。 “唰。” “唰。” 来宁、徐宁见两人作势要冲进来,纷纷拔出兵刃,护在刘辩身边。 “王上,这是何意?”一个身着黑色铠甲,留着八字胡的大汉拉住左右,对刘辩言道。 这人刘辩认得正是前司隶校尉、现京兆尹宣璠,而宣璠旁边的矮壮将领便是郝萌了。 “寡人倒要问问宣大人,这是何意?”刘辩擦了擦身上的血迹,戏谑地对面前的宣璠言道。 宣璠被刘辩问得一脸懵,尴尬地言道:“王上,臣闻王府有刺客,前来救驾。” “宣大人。”刘辩看着宣璠,提高了嗓门,继而又言道:“既然前来救寡人,为何在报官一个多时辰才至?为何要待寡人将贼人杀尽才赶来?宣大人可是来杀寡人?还是来救贼人?” 宣璠、郝萌两人听罢刘辩之言,脸上的表情并不相同。 宣璠有些惶恐,他并不知今日府中刺客身份,亦不知张恭带兵前来一事,他迟迟不来,只是希望刘辩被刺客杀死。 如今刘辩未死,若其向刘协讲出今日之事,他这京兆尹之职不保是小,身首异处是大。只是刘辩有杨瓒保护,想要杀之并不容易。 而郝萌则是知道刺客身份的,董卓在杨瓒府中派有眼线,今日马礼与杨瓒出府后,眼线便将弘农王府有刺客一事报与在长安主持大局的吕布。 吕布又听麾下言张恭、李利营中有异动,去寻两人,两人果然不在营中,营中军士在吕布的威慑下,将李利、张恭的计划与行踪告诉吕布。 吕布问计于董云,董云却反问道:“将军欲杀弘农王否?若欲杀之,当引军助李、张两位将军。若不欲,且静观其变,一面差人往郿县禀报太师,让太师定夺,一面差人加强城门守备,以备长门亭之敌。” 吕布闻言,却陷入了沉思。 其实,吕布、董云两人皆有些私心,吕布不想亲自杀掉貂蝉,董云则不希望见董横横尸当场,故而两人皆有些不愿到场。 于是,吕布将郝萌唤来,将如此机密之事讲与后者,命他一个半时辰之后,寻京兆尹宣璠一道赶往弘农王府,表面上去救驾,实际上是去查探情况。 在吕布眼中,李利、张恭一共带了千余人,一个时辰足矣,他这还打出了李利等人逃走的富裕。 即使杨瓒去了,也是杯水车薪。 只是谁也没想到张恭与王方的死有关,竟然会让军中内斗,让刺杀行动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时,有许多长安城中的官员、百姓纷纷闻讯赶来,在路口看起了热闹。 刘范、王允、杨彪、士孙瑞等朝中官员纷纷带着家中护院匆匆赶来,众人见刘辩无事,纷纷高呼:“万幸。” 宣璠、郝萌两人见又有大臣前来,陷入沉思,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随后郝萌将宣璠拉到一边,将吕布讲与他之事复又讲与宣璠,后又言道:“吕将军已差人往郿县请示太师,不如我二人先行散去。大人守好城门,休叫” 宣璠闻言先是大惊,后又镇定下来,言道:“郝将军若有消息,一定要告知本官。” 尔后,郝萌率军退去,宣璠则对刘辩言道:“王上,臣可否入府查看一番,定查出幕后黑手,给王上一个交代。” 刘辩看了看宣璠,又看了看杨彪、王允等人,言道:“诸位一起进来吧。” 言罢,刘辩命徐宁、来宁收起兵刃,放宣璠、王允、杨彪、刘范、士孙瑞五人入府,众人才入王府,迎面扑来一股血腥味,府中的情形更是让王允、杨彪两位老臣直接靠在墙上支撑自己的身体,府内无处下脚,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用旁人描述,也可以相像当时的战斗有多么惨烈。 士孙瑞指着不远处的两具尸体,言道:“中郎将张恭?大除宴上于宫中舞剑的李利?” 院中的杨瓒此时也走了过来,与众人相互打了招呼,言道:“某来时,张恭言其正在杀贼,若非某吼了一嗓子,还不知其与黑衣人一道进攻内院。” 刘辩言道:“正是,两人扬言杀尽寡人府中之人,如今已经伏诛。宣大人,不知幕后黑手是何人?” 宣璠匆忙向后退了两步,惊慌道:“就是这两人了。” 刘辩只是不屑地笑了笑,没有言语,有了王允、杨彪这些见证者,他能保一时平安,但他与董卓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了。 他心中期盼着,期盼着张辽、高顺能早日赶到长安。 未央宫。 “寡人命你们让开?” “陛下,董将军吩咐,此时去弘农王府太过危险,不让您出宫。” “你们……”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各方应对 王允、杨彪、士孙瑞三人被刘辩打发走后,现场只留下宣璠、杨瓒、刘范三人处理王府中的尸体,不一会儿,刘范也借故告辞,而刘和、刘诞也乔装打扮,跟着一起出了府。 府中一片狼藉,让刘辩颇为烦恼。 突然他一转身,看见了一个纤瘦的白衣女子,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在看着他笑,露出两个酒窝,尔后羞涩地向他走来,款款躬身,言道:“王上,王府已成一片血海,不如移步府上歇息?” “汝是?”刘辩大概猜到了女子的身份,但仍然不敢确定。 “王上,这是隔壁蔡大人家的昭姬姐姐。”唐姬却是走过来,挽住蔡琰胳膊,介绍道。 刘辩看着唐姬、貂蝉脸色都不是太好,有些苍白,遂对蔡琰言道:“如此,有劳。” 于是,刘辩命徐宁、来宁率卫士护着府中家眷、仆从往蔡邕府上歇息,他路过院墙缺口,突然想起蔡琰手中拿着工具的模样,心中想道:“果然不凡。” 府中收拾尸体的是便交给杨瓒、宣璠、董横三人,反正有王允、杨彪、士孙瑞、刘范这些个认证在,他也不担心李利、张恭的尸体被其他人藏匿起来。 而董横的任务则是将那些躺在血泊中的弘农子弟一一寻到,待长安中的事情有一个结果,刘辩要带他们回家,将他们脏在家乡。 这些卫士几乎全数来自那日与苏定发誓守卫弘农的军士,他们履行了诺言,刘辩也要让他们再一次进入弘农城。 不论这次的刺杀行动究竟是张恭、李利两人临时起意,还是经过董卓授意,都已经不再重要,两人身为董卓麾下,没有人不会将他们与董卓联系起来,故而这件事在他与董卓之间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小姐,城门已经关闭了,所有人都不能出入。”这时,蔡府中一个护院走进来报道,坐在一边的刘辩也听到了。 这一点他早已经想到了,吕布一定派人去郿县禀报董卓了,而董卓回来的期间,吕布不能让刘辩从城中走脱。 郿县距长安二百五十里,按日行百里来算,来回需五日,董卓最迟五日后到长安。 长门亭距长安近四十里,高顺、张辽傍晚前可至长安,相对会快一些,然长安附近西凉军再加上宣璠的长安驻军、董璜的禁军达数万,高顺、张辽两人想平安入长安或驻扎于长安附近并非易事。 弘农国距长安最近的城池是皇甫元治下的华阴城,距长安亦有二百五十里,再加上国内调动军队的时间,弘农国军队至长安需要近十日。 然弘农国大军若至,河东军的牛辅可能趁机攻打弘农国,也可能亦支援长安的西凉军,毕竟三国毒士贾诩正在牛辅麾下,刘辩一时也判断不出河东西凉军的动向。 而河内郡的张杨一直觊觎河南尹,定然会趁机大举进入河南。 如今最好的计策便是命张辽、高顺杀进长安城,率军杀入宫中,将董璜擒住,重新掌握禁军,与董卓抗衡。 张辽、高顺两人麾下仅有三千人,而长安城十二道门,守城难,守宫中倒是可以。 只是如今城门已关,如何与张辽、高顺取得联系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如今马礼、杨俊这两位文臣谋士皆不再身边,刘辩也无人可以商量,正独自发呆,一只纤纤素手伸到眼前,蔡琰捧着一碗热茶送到他面前,言道:“王上,喝碗热茶,暖暖身子。” 刘辩接过热茶,却是感受到了碗上的温度,若非他每日早起练武,手掌已经磨起茧子,一定被烫到不成。 “烫到了吧。”刘辩抿了一口,将热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指着蔡琰的手问道。 蔡琰则将手攥拳握住,低着头走开,自去房中寻唐姬、貂蝉两人了。 “奇怪。”刘辩将热茶端起,品了起来。 而似乎联络张辽、高顺的方法也有了眉目,只是他还需要等一个人。 若此人至,刘辩则能联络张辽、高顺,甚至还能引两人入城。 另一边,郝萌回去,将李利、张恭两人身死的消息禀报吕布,吕布闻言大惊,又唤董云前来问计,董云听闻刺杀行动居然并未成功,叹道:“此事怕是难以善了了。 将军,如今有三事。 其一,长门亭处的弘农军闻讯必然前来。宜令宣璠增加城门守卫人手,令召段公明、董伯续两位将军率军阻拦弘农军。 其二,弘农国大军亦当不日前来。李子盈身死,宜差人往安邑传信,告知李将军,令其阻击弘农国大军,其必出力阻之。 其三乃重中之重,将军应差人于弘农王府周边街道驻扎,以免弘农王走脱,令太师怪罪。” 吕布对于董云之言深信不疑,便依其言行事。 随后,吕布命宋宪到长安城外寻段煨、董承两人传其令,命两人阻击高顺、张辽的队伍。 他又命侯成亲自到安邑,将李利的死讯告知李傕,并转告牛辅、李傕想办法拦住弘农国的大军。 其实,牛辅、李傕所在的河东郡并不在弘农国到长安城的必经之路上,而在于弘农国北部,与弘农国隔河相望,吕布的意思便是让牛辅、李傕出兵弘农城,来一出围魏救赵。 随后吕布令郝萌率一千人守住弘农王府四周,对经过之人严加盘查,休叫弘农王走脱。 吕布又让董云去寻宣璠,让后者加强长安城的守备,以应对接下来潜在的战斗。 而董云寻到宣璠时,后者仍在弘农王府指挥收拾尸体,董云也借此遇见了自弘农城外董横被张辽俘虏后近一年未见的董横,兄弟两个许久未见,如今更是各为其主,几为仇敌,相顾无言。 “二哥。”还是董横先开口,与董云打了招呼。 “崇武,你的选择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代价很可能便是死。”以前,董云总是希望董横能够迷途知返,希望董横再回到西凉军,后来董横在弘农的发展出乎他的预料,如今他却也不再劝说董横,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一旦董卓回长安,董横便要和刘辩一起死了。 “王上曾引太史公之言: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董横回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长安乱(上)元旦快乐!!! 汉初平一年三月二十八日,司隶长安县,长安城,霸城门。 “某乃京兆尹宣叔璞,城下何人?何故引兵至此?”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天边映出美丽的彩霞,而京兆尹宣璠则没有心情欣赏这落日时的美景。他站在长安城头,望着城下气势汹汹的队伍,心中左右为难。虽然他已经从旌旗猜到了来者的身份,但还是程序性地询问一番,也好拖延一下时间,等待城内守备队伍集结过来。 他一面拖延,一面差人向吕布求援。 毕竟他在来者队伍中看到了一辆冲车,而弘农军的战斗力他还是有所耳闻的,连骁勇善战的西凉军都屡次百余其手,他不敢怠慢。 “某弘农国鹰扬校尉张文远。不知宣大人是汉家的京兆尹,还是董家的京兆尹?”弘农军中站出一个鹰目的骁将,正是弘农国鹰扬校尉张辽,对着城上的宣璠质问道。 “自然是汉家的京兆尹,将军何出此问?”宣璠面对张辽的质问显得有些尴尬,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董卓的心腹,他曾为董卓做过一些违心之事,虽然只是听命行事,但他早已骑虎难下。 他做的事早已经够死好几次了,但他还活着,皆是因为董卓,故而他只有继续为董卓卖命。 “既然宣大人为汉家京兆尹,那便放某进城。今董贼居心叵测,差麾下将领伪装成刺客行刺我家王上,请大人让某进城,救出我家王上。”张辽闻言,于马上正色道。 “王上无虞,将军且稍等片刻,某去寻王上前来。”宣璠已经瞧见长安城中赶来的援军,故而安抚着张辽,待援军一到,便将其全歼。 而此时城外的张辽却不再那么着急了,撂下一句“某等着”便率军离去,驻扎于霸城门外一里。 长城内援军正是吕布麾下将领魏越,以及清明门处的守军,众人见张辽突然离去,不知何意,亦不敢出城迎战,此前段煨、董承分别传来战败的消息,而弘农军却未损失太多。如今弘农军士气正盛,又救刘辩心切,众人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引用宣璠的话便是:“我们守住城,待周边援军一到,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于是,魏越驻兵于霸城门,并派人将情况报于吕布。宣璠亦将城内的一部分驻军调于此处,一直紧密观察弘农军的动向。 董云此时已经回到太师府,正在与吕布一起议事,来人汇报完后,两人皆是一脸不可思议,出言问道:“弘农军并未攻城?” “是,驻扎于城外一里。”来人答道。 “有多少人?” “近三千人。” “奇怪,难道弘农军不止三千人到长安?” 董云初闻弘农军至长安而不入,心中以为这只是疑兵,应还有另一队人马,然而弘农军数量又未减少,似乎不像还有其他人马。 董云不禁陷入了沉思,尔后他又不甘地问道:“将领几人?” “两员战将,一人是张文远,另一人却未看清。还有一位文士。”来人答道。 “另一人应该便是伯平了,而文士应是去寻杨校尉那人。难道其想以此威慑,叫我等不敢轻动弘农王?愚蠢。”吕布闻言,拍了拍董云的肩膀,示意后者不必忧心。原本他也怀疑有诈,此时却是放下心来。“高伯平为人谨慎,此事应是其之意。待某明日出城迎敌,将其擒来。文远、伯平被擒,弘农国还有何手段?” 言罢,吕布豪声大笑,自去歇息了。 而董云令来人回去,命其转告魏越,若弘农军有任何异动,一定要立即前来禀报。他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却又不知为何,心中期盼着董卓回来之前,长安城中不要出什么乱子。 而似乎天公不作美,董云似乎一语成谶。 入夜,子时。 魏越正站在城墙上望着不远处的弘农军,昏昏欲睡。 突然,弘农军中突然产生了异动,让他立即清醒了过来,于是他赶紧将军士全数叫起,并差人向吕布去汇报。 然而等吕布到时,弘农军阵营中却又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让被扰了美梦的吕布异常愤怒。 于是,吕布决定率五百骑兵夜袭城外的弘农军,董云极力劝阻,劝吕布待明日天明时再出城,或者多带一些人马。 吕布却言道:“古今多少将领,以夜袭奇兵制胜,某不如其乎?”于是他不听董云劝阻,命门侯打开城门,亲自率五百骑兵杀向弘农军营。 然而弘农军似乎早有准备,骑兵至弘农军营不足百米处突然马匹失蹄,不少骑兵全部从马上跌落下来。原来张辽早已听从马礼之言,连夜挖好了壕沟,以备长安城中的将领率兵夜袭。后方的骑兵不知前方出了事,到了近前已然来不及,有被前人绊倒者,有被弘农军弓箭射杀者,只有吕布等几十骑无事。 这时,弘农城中的张辽率兵进攻,吕布麾下军士未及接兵,便竞相逃窜,一时间人仰马翻,死于自己人马蹄之下者不计其数。 吕布与张辽战了几回合,掀翻了几名军士后,因坐下赤兔马后腿早先过壕沟时被跌倒的军士兵刃所伤,移动不力,拨马回撤。 张辽一直追到霸城门外,接着董云、魏越出城接应吕布的援军,才引兵而回。 也多亏长安城中将领过分自信,护城河上的桥并未撤去,他才能追至此处。 吕布率五百军士出城,归来时只有二十余骑。 他叹了一口气,直言该听董云劝阻。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言道:“高伯平未在敌军营中,传令城中小心戒备。” “将军,高伯平是否在营中守卫,并未出来?”董云不解地问道。 “张文远一人非某对手,敌既知,缘何只有其一人?”吕布笑了笑,笃定地言道,他这一趟出城虽败,却也并不是没有收获,让他心中好受了一些。 董云则暗自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管住了嘴。 另一边,张辽大胜了一阵,率军回营,正要休息,马礼却是将他拦住,言道:“适才某未想及一事。我等速去支援伯平,否则今日之事难矣。” 张辽不解其意,马礼一番解释后,他恍然大悟,一旁的杨俊也将身上高顺的铠甲取下。 不一会儿,张辽命军士点起全营火把,营造一种营中人多醒来警惕城中再次夜袭的假象,而后其则引兵往北,绕了一些距离后,又往南奔北侧的厨城门而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长安乱(下) 厨城门。 当吕布发现高顺不在弘农军营中时,高顺早已进入了长安城。 长安城十二门之一的厨城门是北侧三门之一,位于横门与洛城门之间。 今日早些时候,大司农韩融听闻刘辩遇刺,特地前往府中探望他,顺便还带了一个人,厨城门司马韩靖。 韩靖是韩融的侄子,深得韩融喜爱,刘辩早在弘农时,便听韩融提起过。 韩融今日带韩靖来,便是令两人相见,由于今日各城门加强守卫,原本应休息的韩靖也收到了前去守卫的任务。韩靖言,若刘辩有办法逃至厨城门,其愿舍了这一条性命,助刘辩出城。 怎料刘辩却说出一个更大的计划来。 “寡人与三千弘农将士若离了长安,孰能救陛下?”刘辩对两人言道。 韩融与韩靖皆沉默不言,刘辩继而言道:“汝既敢送寡人出城,可愿替寡人联络寡人在城外的军士?其已赶来长安。” 韩靖思忖了一番,下定主意,跪在刘辩身前,言道:“某定不负王上所托。” 于是,刘辩在韩靖耳边耳语一阵,后者便与韩融一到退去。 韩靖径直赶到城门后,差心腹之人持刘辩信物出城联络张辽、高顺为首的弘农军,将佯进霸城门,实则由厨城门入长安的计划告知弘农军众将。而韩融离开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去了一趟刘诞府上,也是为了转达刘辩的话。 子时前,韩靖会和刘范、刘诞、刘和一起兵不血刃地夺下了出厨城门,放高顺及麾下秦琦等两百名弘农军入城,一同守备厨城门。而此时的吕布正在因为张辽营中异动赶往霸城门。 待张辽赶到,与高顺会合,两人率近三千弘农军杀向弘农王府,当两人与弘农王府附近驻扎的郝萌交上手,霸城门上的吕布才后知后觉,差魏越引军去查看情况,待郝萌派来禀报的军士来到霸城门,将一切如实禀报,吕布才如梦方醒,率军前去支援。 这一边,郝萌不是高顺、张辽两人的对手,被两人杀退,刘辩与徐宁等人率军杀出,与张辽、高顺合兵一处,众人数月未见,心中欢喜。 然后,刘辩命张辽引八百军士护唐姬、貂蝉等家眷连夜回弘农,而他则准备率领高顺及剩下的弘农军士杀向宫中,控制禁军,保护刘协。他这些军士想要占领有吕布守卫的长安城并不容易,但占领皇宫还是有机会的。待刘协不再受董卓要挟,看董卓还能否继续这种蛮横与无道。 “时不我待,汝尽快出发。”刘辩对张辽吩咐道,而后又在张辽身边耳语几句,让原本还有些话要说的张辽没有再言语。 然后他又看向唐姬、貂蝉两人,对两人言道:“爱妃平安归去,寡人方能心无旁骛。寡人本欲徐徐图贼,怎乃贼人突然发难,汉室社稷全在今日,危难之时,寡人不能陪伴左右,心中愧于汝二人。汝且先出城去,寡人去宫中救陛下。” 言罢,他擦了擦唐姬脸上的眼泪,笑道:“勿要哭泣,寡人不在时,府中一切还要仰仗爱妃,要有一番主事人之样。” 唐姬擦了擦眼泪,对刘辩言道:“臣妾在城外等王上。” 而貂蝉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一直拉着刘辩的手不愿松开,还是唐姬拉开貂蝉,对张辽言道;“张将军,我们出城吧。” “王上,保重。”张辽于是辞别刘辩,率八百人护着刘辩的亲眷往厨城门赶去,正好与接应韩融及府中亲眷的韩靖一行人相遇,结伴而行。 刘辩正欲率军出发,却是见到杨俊、马礼两人仍留在原地,未随张辽而去。 问之。 其言道:“某为王上臣,既知王上之意,又岂能弃主而去?” 于是,刘辩对众将言道:“今日寡人决定入宫救陛下,便已然出不去这长安城,汝等是否愿随寡人杀贼,诛了董贼的黄粱美梦?” “我等愿誓死追随王上!” “出发。” 于是,刘辩率领弘农城的热血儿郎,直奔未央宫而去,韩融早先告诉他,刘协一直被董璜控制在未央宫。 另一边,吕布半路听人禀报一路敌军士往厨城门而去,认为刘辩是要逃跑,亲自率军追了过去,然而尚未赶到厨城门,又听魏越差人禀报,刘辩正在杀往宫中。 于是,吕布命宣璠追赶逃往厨城门处的敌人,他则率董云往刘辩处赶去。 宣璠追上张辽等人时,张辽已经出了城门,随即张辽又引兵杀回,与刘范、刘诞、刘和、韩靖杀了宣璠一阵,令宣璠不敢追赶,后众人一起护着家眷一路往东。 途中,唐姬叫住张辽,询问他为何不等刘辩逃出长安后,再赶路。 张辽此时才跪在地上,道出实情,刘辩进攻救刘协,根本就没有时间逃出长安城,此次事发突然,没有大军,根本无法完全掌控长安城,故而刘辩才出此下策。 刘诞、韩融亦知此事,向唐姬解释道,众人皆一脸哀叹。 “张将军,汝糊涂,弘农国若无弘农王,何以为国?速随我一同回长安救王上。”唐姬叹了一口气,言道。 张辽却跪在地上不愿站起,言道:“臣临走时,王上对臣言,若王上故于长安,臣护幼主平安归于弘农,弘农国便还在。” 众人闻言,不解其意,而一旁的唐姬只觉得胸中一阵翻江倒海,有些干呕,这也是她这两日经常出现的状况。 直到此时,唐姬才恍然大悟,知道了刘辩那一番话的意思。 原来,刘辩将什么都看在眼里,刘辩原来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她,从来没有忽视。 他让一切可能会受牵连的人都离开长安,他一个人率领弘农子弟留在长安,承担着一切。 唐姬一阵头晕,差一点栽倒在地,幸好有貂蝉在后面扶住。 半晌,唐姬才开口言道:“张将军,回弘农,以免敌人追上。不能让王上与将士们的血白流。” 而长安城中,刘辩率领高顺、徐宁、来宁、董横、秦琦、程秋等将,向宫门发起了进攻。 “董贼派刺客暗杀寡人,又令董璜囚困陛下。寡人今日只为救陛下,杀董璜为首的贼人,若尔等忠于汉室,那便散开,让寡人入宫。” 今夜,长安乱。 第一百五十九章 被忽视之人 宫中的禁军大部分都是董璜亲信,其主要成员都是董璜从董旻军中调来的西凉军,尤其是曾经的南北宫卫士。 刘辩在宫门前的一番喊话并未起到任何效果,幸好董璜并未料想到弘农军竟然会杀到宫中来,前路阻挡的禁军并未形成规模。 然而刘辩身后,吕布已经率军杀来。 “王上,汝率军入宫,这是要谋反吗?”吕布冲着刘辩喊道。 “吕将军,休要惺惺作态,董卓差张恭、李利刺杀寡人,又命董璜幽禁陛下,究竟何人欲谋反矣?”刘辩见吕布前来,差高顺、徐宁两将回身抵挡吕布,他则与董横、来宁继续杀进皇宫。 “王上,张、李二人刺杀之事,义父并不知晓。若立即息兵,自回王府,某可留王上一条性命。”吕布见高顺、徐宁率军杀来,做着最后的警告。 “此言,将军信否?”刘辩的声音在乱军中响起,质问着吕布。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般地步,又怎能和平收场。 于是,双方不再赘言,各自拼杀。 吕布宛如战神一般,将一个又一个弘农将士砍翻。 高顺、徐宁见状,一同攻向吕布,想要阻挡这位杀神。如今刘辩就在他们身后,他们就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吕布从这里通过。 而吕布见两人一同攻来,并不以为意,手中方天画戟先是拨开高顺手中攻向其面门的长枪,又绕过徐宁长剑,以兵刃之利袭向徐宁腰间,攻守有序,处变不惊。 吕布四两拨千斤一般轻易化解高顺、徐宁的攻击,另两人心中不敢懈怠,与吕布的轻描淡写不同,两人倒是十分专注。 不远处,秦琦与魏越斗在了一起,秦琦作为高顺麾下得力战将倒是没有丢了主将的颜面,与魏越斗了个五五开。 高顺、徐宁、秦琦三人身后,刘辩、董横、来宁三人似乎陷入了僵局,随着越来越多的禁军支援过来,面前的防线变得越来越厚重。 董璜早已率军赶到,看着弘农军深陷禁军、吕布军的围攻,心情大好,尤其他还听说吕布被弘农军败了一阵,更是好上加好。 他想要一鼓作气在吕布之前杀掉刘辩,故而对身前的将士们喊道:“将士们,杀弘农王者,赏万钱。” 而刘辩一槊戳翻一名军士后,啐了一口,不屑地言道:“才一万钱。”尔后他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后仰做投掷状,直接将槊向前扔去,正中董璜头盔上的翎羽,吓得后者双腿酸软,差一点栽倒在地。 “何时能有伯平的准头?”刘辩拔出腰间的大刀,又冲了上去。 董璜被刘辩一槊掷中头盔,虽然没有受伤,却是被吓得不轻,他恼羞成怒,催促着身边的将士全数冲上去,尽快将弘农军歼灭。 “叮……” 刘辩耳边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金属敲击声,正是来宁一刀为他挡住了攻向他脖颈的一击,他没时间对来宁表示感谢,一刀横扫,结果了被来宁阻住的敌人,干脆利落。 经过了早些时候的战斗,刘辩也已经完成了蜕变,他出手时不在是那个与张辽、董横切磋时的花架子,而是一些更加简单、实用的招式。 战场上力求一击毙命,而非给敌人更多机会。 “王上,敌人越来越多了。”董横眼见敌人越来越多,杀回刘辩身侧,护在他的左右。 “崇武,我等无路可退,唯有向前。”刘辩自然也看到越来越多的西凉军、禁军汇聚于此,但只要他们可以顶住,今日便有机会。 正说话间,高顺、徐宁两人因为麾下将士死伤太多,率众慢慢向刘辩靠拢过来。而吕布却对两人穷追不舍,一路追杀。 另一边的董璜见弘农军的空间越来越小,不住冷笑,对刘辩喊道:“王上,这长安城中尽是叔父的人马,汝再挣扎,也没有用。” 而刘辩却未理会,集合军士,继续努力向宫中推进。 此时的吕布也追了过来,听到董璜之言,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这长安城中,并非皆是董卓的人马。 至少护羌校尉杨瓒的人马就不是。 吕布想及此处,赶紧命董云前去打探杨瓒的动向,刘辩与弘农军今日在长安城中太过于瞩目,让他完全忽视了其他人。 然而还未等董云离开太久,皇宫内却有一阵喊杀声由远及近,吕布只能听见声音,却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而宫内的董璜此时却有些大惊失色,犹豫不决,原来有一名军士向他禀报:护羌校尉杨瓒与公车校尉刘璋已经率军从西侧攻入了宫中,而杨瓒此时正向此处杀来。 董璜不用差人去看,这喊杀声的来源必定是杨瓒麾下的队伍。 董璜已经将调集来的所有队伍都派遣去围堵弘农军,此时不得不临时调回来一些队伍抵挡身后的杨瓒。 不多时,杨瓒率军杀到,他眼见刘辩被围,率军掩杀了过去,而董璜此时调集的人手不足,并未抵挡住杨瓒的攻势。 另一边,由于董璜抽调了一些人手抵挡杨瓒,身前的防线出现了薄弱点,被刘辩率军杀穿,将禁军队伍分割成两部分,皆被杨瓒与刘辩率军包围。 董璜见状不知所措,像没头苍蝇一般乱撞,却无法杀出包围。 刘辩指挥着弘农军主要进攻董璜所在的一侧,而另一侧却开了一道口子,让被围的禁军逃窜要出去,意图让他们扰乱吕布麾下的队伍。 果然,吕布麾下的将士见到有军士溃败逃窜,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有一部分人跟着一道逃窜,在被董云连杀了几个逃兵之后,势头才被止住。 在刘辩与杨瓒的前后夹击之下,禁军全线溃败,董璜也被来宁一刀打掉兵刃,抵住了喉咙,交与杨瓒押解到一边。 另一边,吕布见董璜被擒,欲上前救援,虽然两人平日关系并不算友好,但董璜毕竟是董卓的侄子。 但是,高顺、徐宁两人却是不合时宜地挡在了他的面前,不让他上前。 此时,刘辩也对麾下将士言道:“弘农国的勇士们,随寡人回身杀敌。” 第一百六十章 固守 刘辩指挥着剩余的弘农军将士回身冲杀,阻止了吕布想要营救董璜的企图,也将吕布麾下的队伍杀得不断向后退却。 高顺、徐宁抵挡吕布,秦琦对阵魏越,董横也第一次与他的兄长董云在战场上刀兵相向,来宁则护在刘辩身侧,向外冲杀。 弘农军士气正盛,吕布率军稍作后退,暂避锋芒,准备重整旗鼓再进攻弘农军。 刘辩见吕布后退,却也不再追击,引军在宫门处驻守,杨瓒也引兵往他处宫门守卫,刘协已经被解救,正由刘璋率一军护卫。 而董璜则被缚住,由马礼、杨俊率一队军士押往刘璋处,令刘璋看守。 方才一战马礼、杨俊两人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刘辩却不敢再让两人参与战斗。 刘辩还记得第一次见刘璋时,对刘璋的印象只是一个怕被连累的胆小鬼,这一次刘璋能参与他的计划,倒是令他大开眼界。 刘璋也有勇敢的时候。 刘璋这一次带的人马皆是刘焉离开洛阳到益州赴任时给三兄弟留下的一些护院,他虽为校尉,却只是为皇帝赶车的,所以他没有能力守卫宫门,只能随身护卫刘协。 不一会儿,宣璠麾下的援军赶来,吕布又再次挥军向刘辩杀来,刘辩率军拼死抵抗,又阻住了吕布的两次冲锋,双方均损失惨重。 总的来说,弘农军的损失要少一些。 吕布欲再次引军休整,董云却拦住他,言道:“将军,弘农军人少,我军人多,休要给弘农军休整的机会。” 于是,吕布再次向弘农军攻来,双方反复交战十余次,均疲惫不堪。 吕布见麾下损失惨重,决定暂时休兵。 吕布原本想休整再战,然而宫门内,刘辩却让人找了一些石头、缸等杂物堆在宫门处,将宫门堵了起来,吕布若想再战,一定要先将杂物移开不可。 而弘农军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时间。 “某应该听汝的,不给弘农军喘息的机会。”吕布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脸无奈地对董云言道。 董云却摇摇头,喘着粗气言道:“将士疲惫,应当休息,只是没想到弘农王居然如此应对。” “某一把火烧了可行?” “木栏可烧,石不可,无用矣。” “如此奈何?” “寻他处入宫,或有内应。” “……” 吕布、董云两人商议了一番,暂时无计可施,命魏越驻守于此,两人则去寻宣璠商议对策。 而宫中的刘辩则命徐宁领一队人去宫中查探一番,是否有杨瓒漏掉的入口,也学此法守住。 他又命高顺守住宫门,仅率来宁、董横两人入宫见刘协。 不多时,刘辩进入未央宫,见到刘协,兄弟两人相见,心中欢喜。 “此事未事先禀报,望陛下恕罪。”刘辩跪于刘协身前,言道。 “寡人为董璜所困,兄长先为张、李二人刺杀,又困于府中,如何禀报?”刘协将刘辩扶起,并不怪刘辩,他又言道:“太师此次由郿县回长安,兄长必将葬身于此,寡人即使逃得一死,亦生不如死。兄长未离长安而去,仍来宫中救寡人,何罪之有? 只是不知,如何出城?” “陛下,我二人已然无法出城,只得固守宫内,静待弘农、幽州、益州的勤王之师。”刘辩摇了摇头,躬身道。 然后,刘辩便将刘和、刘范、刘诞随张辽出城分别往幽州、益州请兵之事言于刘协。 刘协却叹道:“幽州路远,益州有张公祺阻道,恐唯有兄长的弘农军能及时赶到。” 刘辩并未言语,只道:“臣与杨将军先守住此处,至于幽州、益州兵马则交与三位大兄吧。” “一切仰仗兄长了。” 尔后,刘辩复又引着董横、来宁两人到宫门处守卫,徐宁差人来报,收了一些非董璜嫡系的禁军为己用,杨瓒那边亦是如此。 翌日一早,刘辩被刺杀未遂,后又引兵入宫之事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大街小巷都在有人议论此事。 最初,有人认为刘辩杀进宫是为了谋逆。 后又有人传刺杀弘农王之人乃是董卓指使,除此之外,董卓还囚禁了刘协。 故而又有人认为刘辩杀进宫是为了救刘协,毕竟两兄弟关系密切。 而这一种观点占了大多数。 司徒府。 现今长安城内局势大变,黄琬、杨彪、士孙瑞等人此时齐聚司徒府,寻王允商讨接下来的应对措施。 众人都想从王允口中听到些什么,然而自从众人来此之后,王允便一直闭目不言。 不是王允不愿,而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日之间,长安城内风云突变,先是刘辩遇刺,再是刘辩、刘协分别被软禁,最后刘辩率长门亭赶来的弘农军杀进皇宫,俘虏董璜,一直守到现在。 刘辩出不来,吕布进不去。 一直处于对峙的状态。 如今长安城内已经是这些手握兵权的大爷说了算,他手无缚鸡之力,只凭三寸不烂之舌可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心中清楚刘辩不离开长安,而杀进宫中的用意,刘辩是想以之前遇刺与董璜软禁刘协为借口,控制禁军,控制宫中,让刘协拜托被控制的局面。 待弘农国大军来到,董卓只得妥协。 但这样只是理想状态,若刘辩守不住皇宫,刘协很可能会受到连累。 一切都太过于冒险。 一方面,王允希望刘辩成功,另一方面,王允担忧刘辩目的不止于此,他担心刘辩成功后,会觊觎皇位,亦或是成为第二个董卓。 毕竟一旦接近权利的中心,一个人的心也会慢慢转变。 比如他居然会想利用貂蝉离间董卓、吕布父子。 他承认,他也变了。 所以,他完全有理由怀疑刘辩。 “听闻这一次大司农韩大人也有参与,韩大人全家昨夜都连夜离开了。”士孙瑞在一旁讲述着他从街上听到的消息。 “还有杨校尉……” 王允听着几人的谈论,半晌才睁开眼,言道:“弘农王控制了宫中,而宫外却仍是太师控制。诸位还是早些回府,老实待在家中。郿县比弘农近,太师必先早于弘农军到长安,不安分在家者,恐遭大难。 诸位请回吧。” 黄琬等人闻言,见王允又再次闭上了双眼,知他已下了逐客令,遂离开司徒府。 待众人离开后,一心腹进到屋内,告知王允老管家之子刚刚出府。 王允淡淡地言道:“寻无人处绑了,投河。”尔后又再次闭上了双眼,不再言语。 第一百六十一章 离间 长安城,雍门。 董卓骑在马上,有些恼火地瞧着面前的吕布,斥责道:“我才离开三日,长安便成了这般局势。奉先,为父命汝坐镇长安,汝却叫为父失望至极。 驾。” 随后董卓不再言语,径直往城中而去,将吕布晾在一旁,以此来表达他对于后者的不满。 而吕布此时紧咬着嘴唇,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转过身跟上董卓入城的队伍。 “将军……” “无事,如今长安局势如此,是某办事不力,小觑了弘农王。” 吕布扬扬手制止了想要说些什么的董云,一骑缓缓前行。 随着董卓到达长安,长安城内的局势必将再次发生变化,各方的视线都关注在他的身上。 而董卓也没有让这些关注的人失望。 他回到太师府,下的第一个命令便是不惜一切杀进宫中,杀掉刘辩这个反贼,营救陛下,顺便救出董璜。 他雷霆手段,便是要给刘辩、刘协一个下马威,让两人知道他的厉害。 即使要谈判,也要将两人打怕了再谈。 于是,董旻则领着刚从郿县返回的六千西凉军,分成两队,浩浩荡荡地往宫中而去。 一队两千人,主要为了牵制杨瓒,令其不能支援刘辩,另一队四千人则由董旻亲自率领,直奔刘辩而去。 临行前,董旻曾问董卓,是否要留刘辩一命,董卓则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没有言语。 他的意思很明显: 刘辩是谁? 董旻会意,此时也没有任何负担,指挥军士举着盾向宫门慢慢移动,而后一面一点一点清理被刘辩堵住的路,一面小心里面射来的箭矢。 而吕布则被董卓晾在一边,落得清闲,干脆回到屋里,让董卓眼不见,心不烦。 刘辩见来人不是吕布而是其他人,便放下心来,更何况他在宫门处堆了许多的障碍物,西凉军想要进来可不是一蹴而就的。 这两日,相继有一些非董卓嫡系的军士来到宫中,纷纷加入刘辩守卫皇宫的队伍,这其中还有一些是各位不方便出面的公卿家的护卫。 如他所想,董旻麾下整整四千人,风风火火地来,憋憋屈屈地在箭雨下清理障碍,路还没通,人已经倒了许多。 “将军,如此下去,军士损耗太大。”一名军侯见这样下去不行,还没进宫便要损失近半数的军士,跑来对董旻建议道:“不如我们用火烧?” 董旻对于麾下军士的伤亡也有些心痛,但他已经领了董卓的军令,夸下海口,一定要今日攻下皇宫,所以即使伤亡惨重,他也不能停下攻击的脚步。 而麾下的这一番言语,令他耳目一新。 “或许火攻是一个好办法。”他心道。 于是,一众全副武装,手持盾牌的军士缓缓退去,又再次掩护一队拿着引火物的军士前进。 不多时,宫门处燃起了火苗,又冒起了滚滚炊烟,整个长安城都可以看到这里的变化,引得长安百姓纷纷出门观看,尔后又纷纷闭紧门户,似乎察觉到这刀兵也要从皇宫蔓延到这长安城中的大街小巷。 偶尔有好事的人仍然在街巷中驻足,但看到董卓派往城中戒严、巡逻的西凉军士,也识相地回家去了。 这是董卓采取的第二个措施,全程戒严,他担心弘农国已经有人来到长安城与刘辩联系,或者是除了杨瓒之外仍有与公卿在暗中帮助刘辩,他要掐断这些联系、帮助的路径。 凡事在街上出现之人,皆按刘辩同党论处。 吕布也被董卓派了出去,一介飞将军,竟然率一队人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中巡逻。 侍郎何颐便是因为未及时归家而被吕布撞上,逮捕入狱,突遭飞来横祸。 百官遭此祸者,十之有一。 这时,杨彪、黄琬、士孙瑞等人才明白王允之言,庆幸听了王允的话。 而众人看到宫门处冒起的滚滚炊烟,心中却又都惦念着刘协,希望这位大汉近些年来之不易的仁德之主不要因此殒命。 众人都老老实实地在家待好,而让众人如此的王允此时却反其道而行之,匆匆往太师府而去,还差一点被一名小军侯给押入大狱。 若不是吕布恰好经过,王允已经被人拖在地上拉走了。 人家执行的是董卓的命令,而不官你是什么官。 “若不是将军赶到,老夫这一身老骨头便要散架矣。”王允对吕布的及时赶到表示感谢。 “司徒大人这是要往何处去?”吕布扶王允重新上马车,好奇地问道。 “老夫见街上多了许多军士,想是太师回京了,故而前去拜访。太师未苛责将军吧?”王允拍了拍身上的土,而又指了指太师府的方向,说明自己的意图,尔后又关心起吕布。 吕布叹了一口气,并未言语,只是前行几步,拍了拍前面的马匹,令马车缓缓前行,他则率军护卫在马车一侧。 王允见吕布模样,知道他定然被董卓怪罪了一番,言道:“太师与将军情同父子,如今只是一时气愤,待气消后,定然会重新重用将军。将军之勇,无人可及。将军在太师心中,亦无人可及。” “望一切皆如司徒大人所言。”吕布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言道。 而吕布心中却不这样想,若董卓真的与他情同父子,今日又怎会如此轻慢? 董卓只是利用他的武勇罢了。 王允见吕布脸色阴晴不定,暗自点了点头,他的话表面上是为了缓和董卓与吕布之间的关系,而话中却是为了表明“董卓只是因为吕布的武勇而重用他”。 从吕布的表现上来看,他是听进去了,也动摇了。 王允见状不再言语,这些话不能讲得太多,一旦讲多了,便显得过于刻意,容易被吕布察觉。 一切都要缓缓图之。 不一会儿,一行人来到太师府,吕布对王允言道:“义父此时尚怒,某便不陪司徒大人进府,巡逻去了。” 言罢,吕布便离了太师府,继续率队在洛阳城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而王允则被门子引进府中,见董卓去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试探 “某今日回京,唯有王司徒一人前来,倒是用心了。如今弘农王占据皇宫,而弘农大军奔长安而来,百官皆以为某将失势乎?”董卓此时身穿战甲,坐于堂内,为王允赐坐,寒暄了起来。 只是这寒暄,似乎充满了试探之意。 “太师为国殚精竭虑,不辞辛苦,百官皆以太师为首,怎敢有二心?况弘农王顽守宫中,太师不日可破,且太师屯兵长安内外,弘农军又怎是对手? 太师严重了。 太师若有驱使,老臣愿效犬马之劳。”王允自然仍是一副亲善董卓的做派,为董卓分析此时局势,表明他对于董卓的忠心。 董卓对于王允的话还是很受用的,这些名士对于他的恭维还是能让他沾沾自喜,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重用王允、蔡邕等人的原因。 他看着王允,对他言道:“还真有一事非王司徒不可,不知王司徒是否愿替本相入宫劝陛下与弘农王放弃抵抗?刺杀一事本相早先并不知,一切皆是误会。 若陛下与弘农王愿放下兵戈,本太师愿化干戈为玉帛,尽释前嫌,放弘农王回弘农。 王司徒可愿往?” 王允看着董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中暗自皱了皱眉头,这只是董卓利用他去宫中做说客,扰乱刘协与刘辩的心境与部署。 而两人是否放下兵戈,并不是那么重要。 若刘协、刘辩两人同意罢兵,那么刘辩必死无疑,刘协虽不会死,必然没了自由,便如早先刘辩被废时,在永安宫中一般。 若两人不同意罢兵,西凉军杀进皇宫,亦是同样的结果。董卓还有一个“曾派司徒进宫劝解无果”的理由。 这是董卓的第三个策略。 王允虽然知道董卓用意,但他还是一脸笑意,殷切地言道:“老臣愿往,定然竭尽全力劝解陛下与弘农王。” 董卓对于王允的回答非常满意,正要打发王允早些去,却听其言道:“太师,老臣方才来府上时,曾见到吕将军。吕将军脸色似乎不好,太师可是曾训斥于吕将军?” 董卓摆摆手,不屑地言道:“只是小小训斥一番罢了。” 王允却道:“此番情势,皆由张、李两位将军而起,吕将军事先并不知情,反应不及,才致此。吕将军曾一人与弘农数将战斗,坐下赤兔马亦受伤,可谓天下无二,尽心竭力。 太师与吕将军情同父子,如此岂不是伤了情分,恐让吕将军有其他想法。” 往后的话,王允并未再言,还有着很大的想象空间。 若吕布有其他想法,是什么想法?有了其他想法,又会如何? 会不会像丁原一样? 董卓心中又记起在洛阳时,曾经做过的那个梦,脖子上不禁有些发凉。 他赶忙对王允言道:“若非王司徒之言,吾与奉先父子将生嫌隙也。” 尔后,他便迫不及待地让李肃去讲吕布唤回来。 王允见董卓似乎已经清楚了他的话中之意,便起身告辞,言道:“太师,老臣这就去宫中见陛下与弘农王,劝宫中罢兵。” 言罢,王允便离了太师府,董卓担心他被街巷中的军士下狱,便差人护送。 但他并未直接到宫中,而是先回了府中,换上一身朝服,而后才乘马车入宫。 王允到达宫门处时,空中满是木材燃烧后的烟灰,以及浓重的烧炭味,有些刺鼻。 此时虽然大火已经熄灭,宫门却是仍然热的不能靠近,便是那一块快石头,贸然踩上去,鞋没了不说,脚底板定然也会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 故而董旻无法立即攻击,王允也无法入宫,宫中的刘辩等人倒是落得清闲。 然而正在刘辩放松警惕休息时,突然一把刀向他的后背袭来,但他却是没有移动,因为来宁的刀也到了,一刀将那人的攻势隔开,尔后一脚踹出,将那人送到了董横刀下。 那人正是这几日投到宫中,协助他守宫门的一员。 早在这些人马投来时,董横便私下里对他提出其中是否会有西凉军人马混在其中,他则让董横、来宁两人不要声张,时刻警惕悄然接近他的人。 不能冤枉一个忠心之人,亦不能放过一个欲浑水摸鱼刺杀他的人。 这是刘辩的原话。 出了这一档子事后,宫内的守军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刘辩从弘农带来的军士开始小心打量着后投奔而来的军士。 而后投奔而来的军士之间似乎也充满了不信任。 此时,刘辩却站起身,对众人言道:“诸位安心,诸位进宫随寡人一同御敌,寡人信任诸位,何况这些歹人亦近不了寡人身。诸位休叫歹人坏了彼此间的信任。” 刘辩此言,稍稍让众人安心了一些。 然而话岁如此,众人之间还是会不时地互相扫视一番。 不一会儿,徐宁、杨瓒分别差人传话,亦在军中发现了这样的人。徐宁还好,手疾眼快,杀了刺客,而杨瓒的运气便差了一些,被刺客一刀伤了手臂,幸好伤势不重。 刘辩只是让各处小心,警惕这些人在西凉军下一次进攻时突然发难。 这时,一个苍老而又熟悉的声音在宫外响起:“王上,老臣想入宫见一见陛下,可否放行?” 正是奉董卓之命而来的王司徒。 刘辩听到王允的声音,喊道:“司徒大人,不是寡人不愿放行,而是此时大火方熄,人难以通行。若司徒大人不惧,且自行进入,寡人绝不阻拦。” 王允却道:“王上说笑了,老臣不及这一时。” “司徒大人,可是董太师回长安了?” “今日方回。” …… 于是,这一老一少隔着仍闷热的宫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看似闲聊,其实也是在交换着信息,同时也在算是在相互试探。 王允也是想让刘辩知道一下宫外发生的事,又想知道刘辩的真实用意。 而刘辩听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弘农军的消息,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担心弘农军被阻拦在路上。 正如他所想,徐晃、杜畿正在渡口与河东郡的西凉军隔河相望。 而荀攸与皇甫嵩、皇甫元父子前来长安的队伍则被百里奔袭而来的李傕、郭汜、张济阻住。 这一只西凉军中不仅有另一半飞熊军,还有一名使枪的少年将军,令弘农军停滞不前。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狡猾的老家伙 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荀攸便组织人马,由皇甫嵩、皇甫元父子为将,率领弘农、华阴、湖三县五千精锐,奔赴长安城。 而弘农军才出了进入京兆尹不久,便被由河东郡赶来的西凉军拦住,不能前进。 双方只在相遇时交战过一次,弘农军小败,而后荀攸便命各营将士坚守不出,不论西凉军何人在营外搦战,言语多么粗鄙,皆不可出营应战。 至此,弘农军已经原地停留了一日。 “父亲、先生,大军已一日未动。如此下去,恐难以及时抵达长安。且敌将言语,颇为污秽不堪,某愿率军出击。”中军帐中,皇甫元显得有些焦急,此时多耽搁一日,刘辩便要多一分危险。而且,营外的李傕嘴上损起皇甫嵩来,可谓毫不客气。 “坚守,昨日听那李傕之言,听闻王上杀了李利,敌军此行来势汹汹,必为报仇而来。飞熊军为西凉军精锐,若贸然应战,我军难胜,必然损失惨重。待其心稍燥,文远送王妃至弘农归来,方可一战而胜之。 我等率残军至长安于王上无用。”荀攸耐心地安抚皇甫元,让他不要贸然行动。 一旁的皇甫嵩听皇甫元讲起李傕的话,倒是显得非常有涵养,面带笑意,淡定地拿起手中的逐渐,看了起来。 荀攸说的没错,西凉军士气正旺,昨日一战已是趁其立足未稳,仍然未能取胜,如今形势,应避其锋芒,令其急躁。 皇甫元见两位主事之人皆一副淡定的模样,索性也回到营中歇息,不去理会门外搦战的李傕。 李傕自己在营外骂了一阵,见弘农军中无人理会,便不再自讨没趣,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皇甫元在营中歇息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今日没有见到冯爽、冯恢两兄弟,让军士去寻,军士却回报,昨日两兄弟被皇甫嵩叫走之后,便没有再回来。 皇甫元听着麾下的回报,坐在帐中满是笑意,尔后他让军士退下,又躺了回去。 “狡猾的老家伙。” 他小声地嘀咕道。 当然,这句话他是不敢在皇甫嵩身边讲的。 …… 此时,长安城中,王允正在宫中为刘协、刘辩两兄弟转告董卓的话。 “陛下,王上,太师命老臣至宫中,言其事先并不知张、李两将之事。” 尔后,他又指着王允言道:“董将军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全,才不让陛下出宫。 一切皆是误会。 太师言若陛下、王上罢兵,太师愿不计前嫌,放王上出城。” “太师可否言某麾下将士是否亦放出城?” “未言。” “太师可否言陛下若何?” “未言。” “司徒大人为太师传话,若太师翻而不认,只言一切都是司徒大人自作主张,又如何?” “王上,老臣只管传话,顺便拜访陛下,老臣见陛下未受伤,便已心安。信与不信,一切皆由陛下与王上做主。” 刘辩与王允之间的对话似乎没有什么营养,似乎就像唱戏一般一唱一和,而刘协则再一边看着两人,而没有言语。 随后,刘协屏退左右,对王允言道:“左右已去,王司徒与兄长便不要再这般言语了,寡人都听累了。” 王允闻言,尴尬地笑了笑,言道:“陛下,王上,如今太师命董旻将宫外围住,又命吕布率军在城中巡逻,城外亦有队伍驻扎。 另外,据说弘农军已经被李傕率军拦截。” 言罢,王允意味深长地看了刘辩一眼,他想要从刘辩看出一些吃惊的表情,而后者却一脸平静。 刘辩缓缓转过头,问道:“益州可有消息?” “似乎刘家两兄弟被张鲁挡住了归路,恐怕益州不会再有援军了。王上,不如多期待一番幽州。”王允叹了一口气,将他收集到的消息如实对刘辩言道,尔后又对刘协笑了笑。 “非也,益州大军应在路上了。刘益州曾多次上书与寡人,言年老思亲,欲令三子归益州。如今两位大兄为张太守所阻,刘益州定然要打着勤王之名,救援两位大兄。 更何况,刘季玉仍在宫中。”刘协听完王允之言,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想法,他似乎也明白了刘焉三个儿子为何有一人留在这里的原因。 “难道兄长故意为之?”刘协心中突然想道。 刘协想到这里,心中第一次开始觉得刘辩有一些可怕,刘辩才来到长安城两个多月,便可以让杨瓒、韩融、刘范、刘诞、刘和、刘璋等人一起密谋,若是时间久了以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刘协看着刘辩,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王允看到刘协的模样,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刘焉会出兵,他佯装不知,只是为了诱导刘协注意刘辩,让刘协意识到刘辩的危险,心中要有一根弦,时刻保持警惕。 王允此时目的达到,心中欢喜。 而刘辩在一旁将王允、刘协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摇了摇头,心道:“狡猾的老家伙。” 然后,刘辩对刘协拱手道:“陛下,刘益州出兵并非为了其子,而是为了陛下。刘益州便如臣、洛阳时的何、郑等人一般,皆是为了陛下。 王上应相信臣等,若方才之言,叫刘益州听去,当是寒了勤王将士之心。” 刘辩这话虽然是说给刘协,但眼睛却是瞧着王允,让王允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这话也是说给他的。 王允复又言道:“如今殿中只有我们三人,王上这是怀疑陛下不成?” 当王允说完这一番话后,他立即便有些后悔,他似乎有些太刻意了,太刻意针对刘辩。 此时刘协也是明白过来,他明白刘辩做这些也是为了他,他为方才对刘辩的怀疑感到羞愧。另外,他也察觉到王允似乎与刘辩之间有些嫌隙。 于是,他对两人言道:“王司徒、兄长皆是为了寡人,休要再言这些。” 两人齐声答道:“喏。” 然而两人心中究竟如何想,刘协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夜,无眠 “司徒大人,如何?”宫门外,董旻见王允狼狈地从宫中出来,连衣服都脏了一大片,上前问道。 “唉,弘农王并不听劝,还让老夫摔了一跤,哎哟……”王允向董旻摆了摆手,捂着腰慢慢走远,似乎摔得不轻。 董旻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命军士向宫中发起进攻,如今木质障碍早已化成了灰,只剩一些石块,倒也很难再阻挡西凉军的进攻。 然而他才下完命令,却收到麾下回报,弘农军不知何时又找了一些障碍物堆在宫门处,越堆越多,他走近一看,果然如此。 他有些气结,对宫内喊道:“弘农王,汝若是个男人,便不要行此无赖之事,与某一战。” 寂静。 一片寂静。 万籁俱寂。 宫内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一下,原本还因愤怒而停在动作的弘农军军士似乎听到某人的话,也继续开始手中的工作,宫门处的障碍越堆越多,直至董旻再也看不到城内的动向。 “啊!”董旻气急败坏,将怒气撒向宫外的一颗小树,令小树上布满了刀劈的痕迹。 砍了一会儿,董旻稍微平静下来,叫来一名军侯,言道:“带一队人随我走。” 尔后,他带人来到距离宫门破远的宫墙处,指着高大厚实的宫墙,言道:“汝等将宫墙凿开,切勿让宫内人发觉。” 言罢,他便回到了宫门处,继续言语挑衅刘辩,只留下一队大眼瞪小眼的军士望着高大厚实的宫墙大眼瞪小眼。 “大人,翻进去容易些。” “将军说凿,便凿,休要聒噪。” 于是,一队军士开始四处寻找工具,准备凿开宫墙。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大工程。 另一边,董旻言语挑衅刘辩,也是为了分散弘农军的注意力。 半晌,城内的刘辩才回应道:“董将军,休息一下。如今寡人即便有心,亦难以出宫矣。” 闻言,董旻对着宫门外的小树又是一阵狂砍。 不一会儿,他也砍累了,才想起让人向董卓禀报当前的情况。 太师府中,董卓与吕布正坐在一起,看样子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和谐与亲近。 早先,董卓听从王允之言,将吕布唤回,并向吕布为在城门外的言行进行致歉,而吕布自然是受宠若惊,连忙言:“义父言重了。” 虽然表面上两人恢复了以往的关系,但董卓何许人,自从兵进洛阳、掌控朝堂以来,这是董卓一次向别人表达歉意。 这已经足以表明董卓对于吕布的忌惮。 而吕布对于董卓这种反复,更加让他觉得董卓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武勇,认为他在如今这种局势下,还有一些作用,还要倚仗他罢了。 董卓收到回报,面色也变得有些阴沉,对来人斥责道:“我不管叔颖是烧,还是凿,今天一定要攻进宫去…… 等等,尔等不会用梯子吗?” “太师,等一……” 董卓想到此处,顿时怒火中烧,瞬间抽出宝刀,将那名军士砍了,令吕布淹了一口口水。 董卓这番暴躁表现,让吕布担心他那天会不会死于董卓之手。 “义父,城中的许多器械大多都被烧了,不知何人所为?”吕布起身对董卓讲起了城内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早先,吕布被董卓冷落,并未有说话的机会,这一件事他人不知,而吕布也并未有时间将此事讲与董卓。 当然,其中还有一些他因为气愤而故意的成分。 董卓见误杀了兄弟麾下的军士,心中暗怪吕布没有早一些跟他讲这一件事,甚至都没有阻拦他,眼睁睁看着他动手。 董卓心中窝着火,脸上却又和颜悦色地对吕布言道:“奉先,汝应早些讲与为父。为父有些乏了,汝先去吧。” 吕布闻言走了出去,命人将那名军士的尸体收拾干净,尔后离开了太师府。 而董旻则还在傻傻地等着董卓的回复,而董卓不知是将此事忘了,还是故意为之,总之到了天黑,董旻都没有收到回复。 后来,董旻再次差人去太师府打探消息,却是知晓他第一次派去的人被董卓一怒之下杀了,董旻是又惊又惧,生怕董卓会对他动手。 他白日派去凿墙的军士已经被发现,被宫墙内抛出来的石块砸了个狗血淋头,还死了几个。 于是,他下令,命一部分军士分多处凿墙,又在宫门处放起了火,火光冲天,比白日更加耀眼。 董卓虽未给予回复,但意思也很明显了,那便是他必须要攻进去。 于是,董旻麾下的军士又连夜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从郿县一路赶到长安,二百五十里几乎没有休息,今日才到长安,却又忙了一日,没想到晚上还不能睡觉,依然要做一些诸如凿墙这样的苦力,有些怨声在军中出现。 然而众军士慑于董旻的身份,自然不敢明里跟他说这些。 相较于宫外的西凉军,宫内弘农军的情况稍微要好一些,刘辩将队伍分成几队,一队人盯着宫门,一队人巡查宫墙,一队人休息,尔后三队人轮番休息。 刘辩因为之前被人刺杀一事,虽有来宁、董横随时护卫,却自然也不敢睡实,担心这一睡下,便是永远。 而今夜的长安城,太多的人无法入睡。 太师府中,董卓虽然早已屏退了左右,准备休息一番,但却一直没有动身,静静地坐在府中,等待着各处的消息,无论是从长安城内而来,还是从长安城外来。 司徒府中,王允正在端着茶碗,听一名客人讲述着心中之事,偶尔给以回应,而对方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样子。 未央宫中,刘协坐在宣室的龙椅上,看着殿中百官上朝时坐着的地方,看着不同的地方,回忆着每一个朝臣的模样,想着哪些位置已经换了主人。 距长安百里外的弘农军大营,一名将领走进荀攸与皇甫嵩所在的大帐,对两人言道:“老将军、先生,张将军明日可到,命某将先来禀报。” 荀攸闻言,笑道:“好,汝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 待来人离开后,荀攸又笑着对皇甫嵩言道:“老将军,差人联络冯氏兄弟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口舌之争 京兆尹,郑县。 翌日一早,李傕才巡夜回营,正欲躺下休息一会儿,营中却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似乎是有人在营外搦战。 他唤过一名军士,问名情况,是皇甫元率军在营外骂骂咧咧,言语间颇有他昨日在弘农军营前的味道,即使军士只是捡一些客气的话转述,仍然将李傕气得牙痒痒。 “皇甫坚寿,某叫你有来无回。” 李傕阴沉着脸,命人召集郭汜、张济两将一起出营应战,还特意嘱咐军士一定要张济将他的侄子张绣也带上,这个张绣少年英雄,善使一杆长枪,有万夫不当之勇。 众人出营,李傕指着弘农军阵前骂阵的皇甫元,言道:“谁愿出这第一阵,拿下皇甫坚寿?” 李傕身后李暹、张济身后张绣皆愿前往。 李暹乃是长安城中刺杀刘辩而身死的李利之长兄,与弘农军也颇有渊源,此次更是憋着一股劲要给兄弟报仇。早先弘农军在营中据守不出,李暹便建议过强攻,而未被采纳。此时李暹见弘农军出营,心中急切想要上阵冲杀一场。 李傕知道李暹弓马娴熟,然武艺相较皇甫元还是差了一些,担心他再死在这里,无法与北地郡的姐姐交代。 李傕见李暹有些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斥责道:“混账,看看汝现在的模样,如何战斗?先给某冷静一下。” 然后他又看向张济身后的张绣,言道:“贤侄武艺不凡,这一阵一就交与贤侄去吧。” 张绣冲李傕拱拱手,言道:“将军,末将一定将敌将擒住。” 尔后,张绣对叔父张济点了点头,便冲了出去,对皇甫元喊道:“来将休要猖狂,看枪。” 张绣身后,张济望着自己的侄儿,希望他不要辜负了自己的期待。在牛辅麾下的几员将领中,原本他是排在李傕、郭汜、樊稠等人之后的,后来李傕成为中郎将、樊稠投降弘农军,他的军中地位有所提高。 但是,随着董越、胡轸、杨定等人投奔到安邑来,他的地位再次下降,前阵子张绣投奔他来,而张绣在战场上的表现,让他看到了希望。 另一边,皇甫元见张绣单枪匹马袭来,不敢怠慢,他早先曾经交过手,知道张绣的厉害,挺刀迎了上去,与张绣斗在了一起。 只见张绣手中长枪就像蛇信一般,迅速、凶狠、准确,每一枪都极为凌厉,若不是皇甫元作战经验还算丰富,恐怕已经被张绣的攻势骇住了。 即便如此,皇甫元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但这也正是他希望的。 两人在阵前斗了二十余回合,皇甫元不敌,往阵中退去,而张绣不愿就这样放皇甫元离开,一骑追了上去,后方的李傕见状让郭汜守营,他则与张济一起率军冲出,向弘农军掩杀过去。 皇甫元见李傕、张济来追,立即率军撤退,李傕欲继续追赶,却被张济拦住,后者让他小心弘农军又诈,在皇甫元退路埋伏。 李傕闻言,命军士停止追击,而前方的皇甫元见西凉军没有追上来,心中有些焦急,骂道:“匹夫,昨日在营前骂阵的气势都到哪里去了,不过是逞口舌之辈罢了。” 言罢,皇甫元放声大笑,率军扬长而去。 李傕闻言大怒,不顾张济劝阻,继续追赶皇甫元,待其又追了三里,突然身后转出一直队伍,包抄了西凉军的后路。 为首一员将领目光凌厉,手中一杆长槊,正是护送唐姬等人回弘农后,又再次赶来的弘农国鹰扬校尉张辽。 李傕见后路被张辽率军堵住,顿时冷静了下来,派张济、张绣叔侄去迎战张辽,他则拦住复又杀回来的皇甫元。 “皇甫坚寿!”李傕愤怒地向皇甫元冲了上去,似乎想要将后者斩于此地。 李傕与皇甫元兵器交接,斗在一起后,发现弘农军的数量似乎比皇甫元退走时多,有些难以应付,但此次出兵,他麾下皆是西凉军军中精锐飞熊军,作为他敢于首尾迎战的凭依。 在李傕的攻势下,皇甫元的阵线隐隐有溃败之势,后者不得不命众将士一边战斗,一边缓缓后退。 皇甫元心中大惊,没想到飞熊军战斗力竟然如此强悍。 李傕见皇甫元一军不断后退,嗤笑道:“皇甫坚寿,汝父真英豪,汝却是一只丧家之犬,不觉羞愧乎?” 皇甫元闻言恼羞成怒,高喊着向李傕劈砍而去,却被后者轻易挡住,骂道:“汝出言不逊,某定要汝项上人头。” 李傕、皇甫元两个人似乎从一开始便欲在口舌上分出一个胜负,如今看来,似乎是皇甫元输了。 只要敌人一提到他的父亲皇甫嵩,他肯定会变得暴躁。 “坚寿,何故如此愤怒?岂不是中了敌人奸计?”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李傕、皇甫元两人对声音的主人都熟悉,正是如今的弘农傅皇甫嵩。 皇甫嵩担忧张辽连夜赶路,人困马乏,故而与荀攸商议率军前来支援,而荀攸直到他其实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故而也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皇甫嵩慢慢地来到阵前,接过与皇甫元战斗的李傕,斗在一起,言道;“虎父无犬子之理,汝可懂得。” 只见皇甫嵩手中长刀狠辣无比,专攻李傕周身要害,丝毫不给后者反击的机会。 昨日,李傕在弘农军大营外骂得酣畅淋漓,皇甫嵩自然也要以酣畅淋漓的攻势来回应李傕,否则怎么能够平复他心中的怒气。皇甫嵩也是血性之人,他自然已经熟练地掌握收住脾气,在适当的时候爆发出来。 这一点,皇甫元还应该向皇甫嵩再好好学习一番,估计没有个十余载是学不下来的。 李傕被皇甫嵩打的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不断向后褪去,有援军支援的弘农将士也在皇甫嵩战意的鼓舞下开始了反攻,令西凉军节节后退,直到和与张辽僵持的张济、张绣两人会合一处。 张济言众人任务只是拖延弘农军,将其阻住便可,不如撤回大营,择日再战。 于是,众人一齐发力,张辽无力抵挡,西凉军冲出了包围,往大营撤去。 “老将军老当益壮,还是回去休息吧,我们择日再战。”李傕在撤走时,还不忘调侃皇甫嵩一番。 皇甫嵩却道:“等不及也。” 皇甫嵩、张辽、皇甫元等人率领弘农军在后紧追不舍。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刘焉的选择 李傕、张济、张绣等人回到大营,却见一支队伍已经将大营团团围住,正是弘农军中消失不见的冯爽、冯诙两兄弟。 两兄弟奉皇甫嵩之命,早已率军趁着夜色隐藏在西凉军大营南面的一座山后,西凉军自北渡河而来,北面归路自然便有很多斥候小心警戒,而南面则就要少上很多,以至于冯氏兄弟并未被西凉军察觉。 两兄弟等待的正是西凉军大军出营的时刻,待李傕等人追赶皇甫元,越追越远时,趁机率一千名军士包围了西凉军大营。 郭汜率军在大营中奋力抵挡,才力保大营不失。 然而李傕等人被皇甫嵩追的及,而冯诙又摆好了阵势,李傕率军尝试进攻了冯诙一番,并未攻下,反倒被冯诙与皇甫嵩、张辽等人夹攻了一番,复又放弃了进攻冯诙的打算,准备从营后入营,反击弘农军。 李傕率军而去,皇甫嵩、张辽等人却是并未追赶,而是与冯氏兄弟一同进攻大营正门,有了皇甫嵩、张辽、皇甫元等人的加入,郭汜的压力瞬间便大了起来,几乎只是一瞬间,程秋、马银两将便冲破了西凉军的阻碍,杀进了大营,将郭汜的防线击溃。 另一边,李傕等人见弘农军并未追上来,而是攻向了大营,李傕亲率队伍回身攻击弘农军,而命张济、张绣两将入营支援郭汜,张绣却道:“将军,弘农军大部来此,其营中必然空虚,某愿率五百人,袭击弘农军大营。” 李傕言道;“贤侄之勇,某素来知晓,只是如今弘农军诸将皆在此,不乏张文远这般骁将,如果少了贤侄,谁可敌之?况荀公达领兵,营中定已做好防范。” 在李傕的劝说之下,张绣不得不打消了进攻弘农军大营的打算,与张济一同支援郭汜。 而在弘农军大营中,荀攸却吩咐营中留守的两百军士将营中辎重尽数藏起来,并派出斥候在周围警戒,一有敌情马上回报,好让营中将士及时撤出去。 当然,李傕并没有掌握到这一点。 当李傕再次与弘农军交上手时,郭汜的防线早已经被攻破,西凉军大营中已经乱成了一团,张济、张绣前往支援的队伍反倒成了郭汜等人撤退出营的阻碍,郭汜等人也成了张济、张绣等人进营的人为屏障。 西凉军挤作一团,正是弘农军想要看到的,张辽挺槊率军上前,有一种“人为鱼肉,我为刀俎”的感觉。 张济、张绣当机立断,转身出营,给营中已经失去了战意的军士让出路线。 结果,这一退,便是十里。 李傕、郭汜、张济三人重整兵马,发现为将者少了张绣、李暹两人,不知两人情况如何? 张济正要率军回身去寻,却见张绣背着李暹赶了回来。 原来,李暹在撤退时被张辽追上,张绣见状奋力去救,虽然将李暹从张辽手上救了下来,但后者还是被张辽伤了肩膀。 李傕瞧着李暹的伤势,有些心疼,让郭汜先带李暹回河东,郭汜经过方才一战,身心俱疲,正好不愿再战,当即应允下来,便率本部人马往北,准备渡河北上,取道左冯翊回河东去。 郭汜带李暹离开后,李傕又与皇甫嵩打了三阵,倒是没有像这一次一般大败,但是阵线却一点一点地向长安反方向退却。 正当李傕与张济商议下一步该如何时,宋宪带着董卓的命令赶到,董卓要两人率军到长安附近,再构筑防线抵挡弘农军。 “宋将军,可是长安出了什么事?”张绣好奇地问道。 “益州牧刘焉以勤王之名,命校尉贾龙、犍为太守任岐、校尉甘宁领兵六千,往长安而来。”宋宪叹了一口气,据实言道。 “益州牧刘焉一向只图自保,隔绝朝廷,缘何此时出兵?”李傕对于现今司隶周边的局势还是有些了解的,从西凉军入洛阳,益州一直对此不闻不问,为何现在却出兵了? 倒也真是奇怪。 其实,刘焉这一次出兵,原因有三。 一来,其子刘范、刘诞、刘璋均参与本次刘辩在长安的行动,且刘璋此时还在宫中与刘辩一同保护刘协。刘焉虽然此前一直没有参与此事,但他已经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他不能保证董卓一旦处理完长安的局势之后,不会对身为益州牧的他动手。 二来,刘范、刘诞两人被张鲁所阻,他需要有一个理由出兵,接应两个儿子,顺便看一看能否将张鲁这个不听话的钉子拔掉。 三来,刘范、刘诞的亲眷包括刘焉及小外孙此时接在弘农城,刘焉若是不出兵,将来为了吸引注意力让他的孙辈从长安逃出的刘辩身死长安,他却毫无作为,他可不能保证那些弘农国的将军会做出什么事。刘焉有所顾忌。 大势所趋之下,刘焉也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策略,派出几个得力的将领去往长安。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焉避免了一场内部的叛乱。 当初刘焉被先帝任命为益州牧,而益州当时正有黄巾军首领马相率黄巾军攻城略地,杀了益州时任刺史郄俭,刘焉不能入益州,一直停留在荆州。 后来时为益州从事的贾龙与犍为太守任岐率军击败马相,迎接刘焉入益州,刘焉这才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益州牧。 但刘焉自从入主益州后,便暴露了自己的目的,他打击益州当地豪强,巩固自身的势力,欲将益州变为自己的小天地。 贾龙、任岐因为当初迎刘焉有功,并未被刘焉打击,但两人却对刘焉的这种行为心生不满。如今刘焉派两人兵进长安,倒让两人对刘焉的看法有些改观,倒也不是必须要兵戎相见。 刘焉不知道两人的私下盘算,两人亦不知刘焉出兵的缘由,但似乎皆大欢喜。 刘焉派兵救刘辩,刘辩也帮刘焉无意间避免了一场叛乱,或许两人应该相互感谢一番。 有时候,世间之事便是如此。 缘,妙不可言。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变数 刘辩依托宫墙与宫门据守皇宫数日,西凉军却是没有太好的办法。 几番战斗下来,皇宫内的数量不减反增,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自愿加入刘辩的队伍,这其中有公卿家的护卫,有百姓,还有西凉军中一些将士。 比如原牛辅麾下将领董承,竟然借着董卓命其进攻皇宫之时,率心腹将士反水,加入了守卫皇宫的队伍。 这也得益于董承早先在弘农时被刘辩,而后刘协将其召入长安,亲善有加,令董承产生了脱离董卓,投效到汉室的怀抱之中。 董承可谓是一个投机者,早不反水,晚不反水,偏偏等到刘焉派大军出益州时反水,对时机、局势的嗅觉倒是不错。 另外董承还有意无意地对刘协提到他有一个姿色不错的女儿,与刘协年纪相仿,只稍微大了一些。 对于董承,刘辩不得不感叹其亦是一个狡猾的家伙,只是董承的实力、才学与名气皆不足以支持他的野心。 但董承在守卫皇宫这件事上尽心尽力,刘辩也没有理由说些什么,况且这本来也是刘协作为皇帝招揽的人,一切还都交与刘协自己定夺。 翌日一早,宫外传来了一个好消息,益州军已经穿过汉中,不日到达长安。 汉中太守张鲁与刘焉有嫌隙,派四千精兵拦阻,却被益州军先锋甘宁率军轻易击溃,故而不敢再行阻拦,只是坚守城池看着甘宁离开。后张鲁又再次进攻贾龙,复又为贾龙所败,彻底放弃了打算。 益州军会合刘范、刘诞两人,一同往长安进发。 另一边,弘农军已经兵临长安,所经过各县,多有军士加入队伍,似乎壮大了一些,又与西凉军斗了两阵,未分胜负。 西凉马腾、韩遂两人也有异动,屯兵陇县,不知何意? 董卓早年入洛阳时,曾邀请马腾、韩遂一起,然两人并未像胡轸、杨定等人一般立即答应,故而刘辩认为其有可能是董卓许以利益而唤来的援军。 但马礼却认为两人此时心中并未下定主意,更多的是前来观察局势,否则便不会驻扎于陇县便不再前进,待局势明了之后,再选择势力大的一方,为自己谋求更大的利益。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董卓此时正在太师府中大骂马腾、韩遂两人不守信用,居然停在了陇县。 “可恶,某本想以马、韩两人挡住益州军,而专心对阵弘农军,如今倒是还要小心这两人趁机反咬一口。”董卓愤恨地言道。 “二哥,要不我亲自去一趟陇县?” 自从董承等人投效刘协、刘辩兄弟一方后,董旻便停止了这种没有意义的进攻,西凉军想要攻进宫中挟持刘协、刘辩的计划也因此而失败。 现在,他们只能暂时先击溃城外的敌人,再考虑宫中的敌人。 仿佛从那一夜之后,一切都变了。 西凉军一下子便丧失了对长安的绝对统治力,长安城中不只是刘辩,还有其他人在敌对着西凉军,先是城中的梯子无缘无故全部消失,再就是宫中守军的数量越来越多。 似乎这长安城中,所有人都在与西凉军为敌。 董卓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明明长安城仍在他的手中,它却有一种马上就要丢掉的感觉,这种感觉来源于每一处,无论是他的敌人还是他身边的人。 “二哥,还有一件事,将士之间弥漫着一种情绪,众人有些厌倦了这里的生活,想要回到凉州去。”董旻思考了一番,还是将军中的一些事讲给了董卓,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而后他犹豫了片刻,言道:“不如我们先回凉州重整旗鼓。” “叔颖,难道回到凉州就能安全吗?小皇帝早晚会与你我算这一笔账。另外,马腾、韩遂可不一定愿我回到凉州。” 董卓此时也有些无奈,让他就此退去,他之前那得到的一切全部都将化为乌有,什么太师之位,什么郿侯,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统统都会消失,他也将成为一个笑话,他心有不甘,不愿退去。 其实,此时的马腾、韩遂还对他造不成太大威胁,他从洛阳得来的财宝也足够他东山再起,只是,那不知将是何年何月? 故而他才夸大了马腾、韩遂两人的能力。 董旻军事上远不如董卓,故而也听不出董卓之意。 总之,董卓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咦,这两日奉先何处去了?”董卓突然发现身边没有吕布身影,似乎已经消失有一阵子了。 “未见其人矣。”董旻也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吕布的行踪。 而吕布此时刚从王允府上出来,似乎心事重重,王允的那一句“以将军的能力,屈居于太师麾下,做一左右护卫之人,实在可惜”让他心中一些想法渐渐萌芽。 他回到府中,并未去见董卓,而是拉着董云到无人处,将自己心中的犹豫讲与董云。董云见吕布这是要问自己的意见,犹豫了片刻,言道:“将军为太师义子,虽有小隙,却无大嫌。然若为此,实为不妥。” 吕布闻言,便不再言语。 而不远处的墙外,有一人正听见两人对话,心道:“既然如此,某便添一捆柴。” 又过了一日,益州军亦到了长安城下,如此,针对董卓的大军便悉数到齐。至于幽州的刘虞,刘辩根本就没有报太大希望,幽州地处边陲,道路遥远,如今又被阻隔,刘和能安全到达幽州便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弘农军大营之中,刘范、刘诞两人再次见到张辽,对于其护卫家属到弘农避难表示了谢意,随后便问起了长安城中的消息。 张辽言道:“如今长安城城门紧闭,难以派人入城打探消息,至今不知道我家王上的消息。” 一边的荀攸让益州军众将坐下,言道:“如今长安城这般作态,应是尚未捕获王上,王上应仍守在宫中。刘州牧愿派精兵强将前来,真是为国、为社稷的栋梁。” 荀攸自知对于刘焉的话多是胡诌,却也是面不改色,呼吸如常。 众人寒暄一会儿,便一齐商议如何攻进长安城。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最后一根柴 “吕奉先,某乃巴郡甘兴霸,可敢出城一战。” 翌日一早,弘农军与益州军齐聚长安城下,甘宁一马当先,在清明门外搦战。他早听闻吕布武勇不凡,在虎牢光更是连挑关东义军数名大将,更是多次一人同时周旋两三名成名之将。 甘宁自认为武艺不俗,欲与吕布一较高下。 城上吕布听到城下有人点名要自己出战,对甘宁颇为好奇,只见甘宁身穿一件黑色铠甲,手中一柄大刀,脸上棱角分明,冷峻、沧桑,似乎是一名还算有实力的战将。 只是益州偏僻,吕布着实不知道甘宁有何战绩。 甘宁,字兴霸,巴郡临江县人,早年也是一个为祸乡里的小霸王,十九岁那年,他遇到一个老者,言其若长此以往,此生必然碌碌无为,毫无作为。 甘宁心中颇有感触,自此改邪归正,钻研起百家来,如今也算是有了一些作为,不负这些年的刻苦。 不一会儿,吕布提着方天画戟走了出来,对甘宁言道:“希望汝不要叫本将失望。” 言罢,吕布便骑马向甘宁冲了过来,只不过坐下并非赤兔马,赤兔马因为那日被自己人所伤,至今未愈,仍然一瘸一拐,他只得临时换了一匹马,虽然也是凉州的良驹,却还是比赤兔马差了一些。 不过,这并不影响吕布的发挥。 甘宁见吕布气势汹汹,给他一种极大的压迫感,自然不敢大意,从中大刀一横,亦冲了上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甘宁自然也不是一个怯懦之人。 吕布手中方天画戟用力抡出,想要将甘宁砸下马去,却被后者问问接住,似乎力量并不输多少,甘宁借机轻拍马腹,坐下战马向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在如此距离之上,大刀面对的不在时戟尖,而是对着戟杆,便算是占了一定的优势,吕布想要拉卡距离,甘宁却是不给吕布机会,手中大刀快速、凶狠地向吕布攻去。 吕布竟然被甘宁掌握了主动,十余回合没能发动进攻,似乎因为坐下并非赤兔马而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益州军众将见飞将军吕布被甘宁压制,脸上皆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弘农军众将则一脸平静,他们与吕布交手多次,知道吕布不止这些实力。 张辽、高顺两人联手都不能击败吕布,如今甘宁展现出来的战斗力,的确还是不足的。 说真的,弘农军众将倒真的希望这就是吕布的真实能力,好让众人能通过吕布这道大关。 然而,事情并未如他们所愿,阵前风云突变,吕布戟尾突然有下上挑,击中了甘宁的小腹,令甘宁有些吃痛,尔后吕布趁机拉开距离,一戟刺向甘宁。 眼见甘宁要被一戟刺中而亡,甘宁却是突然发力,挡住了吕布的攻击,只是他毕竟反应不急,强行抵挡,手腕似乎扭了一下,兵刃随之落地。 甘宁趁机离开,脱离了战团,向阵中奔去,而吕布似乎并没有追赶的意思,放任甘宁离开。 其实吕布方才在甘宁转身时是可以杀了甘宁的,而他却没有动手,不知为何? 城上的董旻看着吕布着实有些看不懂,似乎这几日一直如此。 不一会儿,董卓差人来城墙上向董旻问吕布的情况,董旻将方才的战斗又复述了一遍,来人便回去向董卓复命。 董卓的这一番操作,也让董旻十分不解,不知道董卓、吕布两个到底是怎么了? 城下,吕布见甘宁逃走,将方天画戟杵在地上,冲益州、弘农两军众将言道:“甘兴霸,还算不错,只是要比虎牢关前的关云长差些。何人敢来再战?文远?” 张辽见吕布看向自己,正欲出阵,一旁的贾龙却道:“张将军稍歇,某先去会一会吕奉先。” 言罢,贾龙便冲了出去。 贾龙生的还算魁梧,手中兵刃是一把眉尖刀,舞起来也是虎虎生风,也是一员猛将。 然而这员猛将在吕布手中似乎只坚持了二十回合,便送了性命,显然,吕布这一次并未手下留情。 贾龙的死,似乎是吓到了益州众将士,军中响起了一些闲言碎语,不再安静。 “将士们,吕布只有一人,我们冲上去,攻城下城池,为贾将军报仇。”犍为郡太守任歧作为唯一健康的益州将领,担起了鼓舞士气的重任,率军慢慢往长安城压了过去。 吕布正要冲上去,城墙上的董旻却对他喊道:“奉先,二哥换你回去。” 吕布听董卓唤他,不知董卓何意,便迅速回到城中,往太师府去了。 待他到达太师府门前时,魏越突然从一边走出来,在吕布耳边言道:“将军,太师要杀你,速走。” “义父为何要杀我?汝休要胡言。” 言罢,吕布不理魏越,走进了太师府。 待吕布走进堂内,董卓、宣璠、李肃等人皆在。 董卓坐在榻上,眼中满是可惜,叹了一口气,言道:“奉先,为父平日待汝不薄,为何想要取代为父?” “义父,奉先不知何意?”吕布不知董卓何意,问道。 董卓闻言挥了挥手,却见董云被绑了出来,脸上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满是献血,眼神也有些恍惚,似乎被打的不轻。 董卓问道:“崇文,昨日汝与奉先都说了些什么?” “叔……叔父,侄儿与吕将军只是说了一些御敌之事。”董云稍微抬了抬头,言道。 “混账,早知汝如此,一进洛阳,就应该杀了汝。”董卓怒斥董云,然后他又对奉先言道:“昨日有人听到汝有谋逆之言,汝可认?” “义父,某只是与崇文述些心事。”吕布言道。 “那便是认了,来人,绑了。”董卓见吕布间接承认,心中满是失望,也有一些庆幸,庆幸他及早察觉到了此事,足以做出应对。 当然,李肃在这之中功不可没。 吕布看着围拢过来的二十余名精壮军士,应皆是飞熊军中的精锐。 看来董卓早有准备。 吕布的心此时也有一些痛楚,有一些失落。 他讲手中的方天画戟丢在了地上。 第一百六十九章 董卓之死 宫中的刘辩听着远处震天的喊杀声,知道是援军已经开始进行攻城,命人小心戒备,以免皇宫在这个节骨眼被攻下。 此时,弘农军、益州军正与西凉军斗得如火如荼,甘宁、张辽身先士卒,对长安城的城墙发起了进攻,无数羽箭从城上落下,阻挡着进攻一方的前进。 然而,长安城中最惊心动魄的一处,还要数太师府一处。 董卓知晓吕布与董云之间的交谈内容,认为吕布已经有了反心,而吕布对甘宁手下留情,并未使出全力,更让他下定决心先将吕布控制住,以免在这个局势下再出乱子。 说实话,他还是想再给吕布一些机会的,毕竟吕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勇将。 然而,似乎有人并不想让他给吕布机会,不想让吕董两人之间有缓和的余地。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李肃突然发难,抽刀斩杀了要将吕布押解出去的几名军士,冲着门外大喊:“魏将军,快救你家将军。” 言罢,只听太师府外一阵兵刃交接声,魏越带着麾下军士慢慢地杀过来,还一边杀一遍喊:“将军,某来救你。” 而这一边,李肃对吕布言道:“奉先,我与汝同乡之宜,不愿见你身死。如今事已至此,当早做决断。” 说着他又砍翻了一名攻过来军士,左右周旋。 数名军士亦向吕布杀来,如今已然动手,哪给众人说话解释的机会,吕布脚尖一挑,将方天画戟挑起,又矮身躲过攻击,将方天画戟拿到手中。 方天画戟在吕布手中舞了一圈,其身侧的几名军士尽皆口吐鲜血,躺在了地上。 其余的军士见状心中惊骇,稍有迟疑,便被吕布一一击杀。 吕布杀了一众军士后,慢慢向董卓走去。 董卓见李肃突然反水,又想到吕布与董云之事也是李肃所为,心中隐隐察觉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很可能一切都是李肃策划的。 “奉先,汝听我说……” 他极力要向吕布解释些什么,然而吕布面色冷峻,毫无感情可言,一戟缓缓向他的喉咙划来,在他眼中是那样的慢,而他却又难以躲开,就像时间变慢了一样。 然后,他感觉到什么划伤了他的脖颈,变得凉凉的,视线也渐渐模糊,他想要看清现在的每一个瞬间,珍惜每一秒。 他的身形却缓缓栽倒,瞳孔也失去了光泽。 或许,郭汜得到的信息是真的,李肃就是那个他身边的奸细。 他早该杀了李肃。 他想到了曾经的那个梦。 他想到了刚接到郿县的亲人。 不知道在他死后,亲人们将会经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想起了刘辩,那个他一直想杀而又未杀成的人。 如果要死在刘辩手上,或许那才是宿命吧。 幸好没有。 叮。 董卓的意识到此结束。 一代国贼最终死在了长安城内。 既不轰轰烈烈,也没有天降异象,甚至他都没有时间说遗言。 可恨。 可怜。 到死,他也没能说出那句话,没能告诉吕布要警惕李肃。 其实李肃也只是在董卓与吕布的关系中添上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两根稻草。 再多一些,也只是曾经建议李利、张恭两人去刺杀刘辩,那只是两人问计于他而给出的一个中肯建议。 至于他为什要做这些? 他跟随董卓多年,肝脑涂地,不辞辛劳,丢弃了身为龙城飞将后人的尊严,丢弃了德行,他甚至将刀架在了小皇帝的脖子上。 可最终,他又得到了什么? 他比李傕付出的少吗? 李肃听到屋内传出的声音,嘴角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有些肆意,有些可怕,让魏越有些不寒而栗。 长安城攻守战仍在继续,而城内的局势却已经渐渐明朗。 有魏越率军围住太师府,忠于董卓的卫士没有一人或者走出太师府,故而董旻仍在长安城城墙上指挥西凉军与敌人战斗。 吕布在杀完董卓之后,令魏越、董云两人围住太师府,不要让人进去,他自己则去了司徒王允的府上。 王允在得知董卓已经被吕布杀死之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请吕布与他一起带董卓的尸体入宫,觐见刘协,然后会同宫中的弘农王一起对付城中的董旻、宣璠等人。 以免届时与弘农军、益州军陷入战斗。 宫中。 杨瓒收到消息,匆匆跑到未央宫正殿宣室,整个人气喘吁吁的,似乎是拼了命地跑过来,对大殿外的刘辩问道:“王上,某听闻………” 刘辩没有让他说完,便指了指殿中,让他自己看一看,眼见为实。 只见王允、吕布两人站在董卓的尸体上,向刘协拱手垂立。 而刘协则一脸震惊地听着两人的讲述,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董卓死了?” 即便董卓的尸体就摆在眼前,刘协依然问出了这个傻傻的问题。 “陛下,董卓确实死了。”王允微笑着回禀道。 在得到王允肯定的答复后,刘协小心翼翼地下到殿内,慢慢地接近董卓的尸体,查看董卓的伤势,确认董卓是真的死了。 一瞬间,刘协感觉周身轻松无比,仿佛往日压在身上,让他喘不过气的的那股压力完全消失,心情也变得愉悦。 “王司徒、吕将军杀贼有功,救了寡人,亦救了社稷,待解了长安之围后,寡人定要重重赏赐汝二人。”刘协心情大好,对两人也十分大气,连吕布曾经是董卓麾下将领也满不在乎。 随后,刘协命吕布将董旻的头一并拿来,吕布领命而去,王允请刘辩也一并同去,以免城外的军士不相信吕布。 刘辩自然是要去的,能早些解决长安城的危局,社稷早一些安定,朝廷对天下诸侯的牵制力还强一些。 但是刘辩在出了皇宫之后,命令董横率一队人往西去,他言道:“董卓一死,董氏族人必将受到清算,汝且去救亲人,然,寡人并不能保过多。只汝亲眷与其他老幼便可。” 董横知刘辩所言不虚,再三拜谢,率一队人杀出城外,往郿县去了。 第一百七十章 蔡琰有求 “吕奉先,汝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某做鬼也不会放过汝。”长安城的城墙之上,董旻撕心裂肺地对吕布吼道。 然后,他望了望因听闻董卓死讯而毫无战意的军士,又看了看城内、城外围拢的军士,知道大势已去,方才拼了老命掩护李傕、郭汜两人逃走已经是极限。 他现在连替董卓报仇的能力都不再具有,只得将刀举到了脖颈上,作为他最后的倔强。 然而正当他想要自我了结之时,突然胸前一痛,突然一支羽箭飞了过来,正中他的前胸,羽箭势大力沉,让他不住后退。 他双手脱力,瞬间手中大刀落地,人也跟着慢慢向后栽去。 “咚。” 他只觉得后脑与地面作了一个亲密接触后,便逐渐没了意识。 “真狠啊。”刘辩瞧着吕布的手段,心中感慨道。 也是,也只有狠下心来,才能在这种世道生存。 但要说吕布心狠,他又对发妻念念不忘,或许他只是对敌人如此。 董旻一死,宣璠也立马投降,长安内的局势暂时有了一个结果。 吕布差宋宪、侯成接管宣璠及董旻麾下的降兵,在王允的授意之下掌管长安城的军务。 荀攸、皇甫嵩、张辽等人也进到城中,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刘辩,尔后刘辩命张辽与皇甫元回营,他则带着荀攸、皇甫嵩随吕布等人进宫,将宫中之事做出安排,毕竟来宁仍率军在宫中守着呢。 他能看得出来,王允对他仍有嫌隙,否则也不会着急让吕布暂时掌管军务,王允这是要将吕布扶持起来,好与他制衡。 王允担心他的威胁,就不担心吕布吗? 真是让他难以理解。 刘辩自然不知道吕布这些时日一直往司徒府跑,将王允当作一个可以吐露心声,又能给出见解的长者,而不知道王允在利用他。 王允自认为已经可以很好地掌控吕布,来制衡刘辩。 这才解决了董卓,而董卓党羽仍在,长安周边以及河东郡仍有一些西凉军,王允这就又把刘辩提上日程,还真是不怕再生内乱。 别看此时长安城大局已定,但仍然有些人心中仍是惶惶不安,就比如见董卓势大,投靠董卓的那些官员,在这朝堂上的场赌博中,他们输了,输得很惨。 而不管有什么结果等着他们,总之不会太好。 未央宫。 众人到了宫中,王允、吕布两人将城中的情况报与刘协,长安城目前尽在掌握之中,至于掌握在谁的手中,两人没说,刘协也没有问。 而刘辩则引着刘诞、甘宁、任歧三人上前,向刘协介绍了益州来的将领,尤其是讲甘宁的武勇夸了一遍。 甘宁看着刘辩,心中有些茫然,就像他亲自看过自己战斗一般,可他明明没看过呀? 刘辩虽然没看到甘宁的武艺,作为一个穿越者却也知道甘宁这个名字,那可是历史上曾经三百骑也袭曹营,未失一人的骁将。 刘辩没想到甘宁居然是益州人,他还以为是荆州或者交州的呢。 看着这名骁将,刘辩极想招揽到麾下,只是甘宁已经仕于刘焉,他又不知该如何下手,只能心中暗自叹气。 刘协与益州三将寒暄了一会儿,又将目光放到刘辩身后的皇甫嵩、荀攸两人身上,这两人都曾是朝堂上的一员,只是因为各种原因,皆离开了朝堂。 其中,皇甫嵩这个弘农傅还是他亲自任命。 荀攸在弘农的名声也是传到了他的耳中,两人皆是贤才。 刘协又与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刘协却是有些乏了,他终于不用再被困在未央宫,可以备回去休息了。 他离开前,将杨瓒任命为新的卫尉,取代董璜,掌管宫中禁军,又讲长安之事委托于王允与刘辩商量行事,便在杨瓒的护卫下回了寝宫。 待刘协走后,王允却对刘辩言道:“王上在宫中守了多日,辛苦万分,还请回府歇息。” 王允之意,也再明显不过,他这分明是针对刘辩,不愿他这个弘农王参与长安事务。 刘辩也懒得跟他计较,于是与众人一道出了长安城,回到营中,交代了一番后,便沉沉地睡去。 他这几日在宫中每日只睡了一小会儿,约摸两个时辰,自然也是极困。 他这一睡,就是近两日,而这两日百官早已收到上朝的消息,而却没有人到营中告知于他。 刘协在朝中问起,王允也只是言刘辩因为太过劳累,一直在休息,故而未能来上朝,却完全不言他根本就没有去找刘辩。 这两日,在王允的主导下,董璜、宣璠以及一些在长安的董卓亲信,尽数被斩于长安城中,董卓一档尽皆被屠戮殆尽。 可见王允行事亦是狠辣。 刘辩、皇甫嵩、荀攸等人听闻此处,亦只是摇头叹息,自古乱权者的失败下场,大抵也皆是如此。 至于上朝一事,刘辩倒也乐得清闲。 第二日傍晚,营外军士突然来报,一个素衣女子到营中来寻他。 刘辩到营外一看,来人是蔡邕府上千金——蔡琰,看她的脸上似有泪痕,应该是哭过。 蔡琰一见到刘辩,便跪在了地上,开始啜泣,言道:“请王上救救父亲。” 刘辩将蔡琰扶起,问明缘由。 原来,王允命人将董卓、董旻等人的尸首掷于街上,无人敢为其收尸,而蔡邕念董卓往日恩情,上前为董卓收尸时,发了些感慨,留了些眼泪。 而这被王允知晓后,直接差吕布将正在吃晚饭的蔡邕从府上带走,并下了大狱,将蔡邕当作董卓的党羽处理,欲三日后斩首。 刘辩听闻此事,斥责王允专横,答应蔡琰,明日一定入宫说情。毕竟他遇袭时,蔡邕可是带着府中护卫前往王府营救,令护院全数死亡。而后来,蔡琰更是率人打通了两府的墙,欲让众人逃到蔡邕府上。 便是这份情,刘辩便不能置之不理。 蔡琰见刘辩答应下来后,情绪便好了不少,心中觉得刘辩莫名的可靠。 随后,刘辩差人送蔡琰回府,蔡琰却是大脑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刘辩不得已,只能先将蔡琰抱回中军大帐,令军医查看一番,尔后到荀攸帐中议事去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董卓已死,便安枕无忧乎? 军营一早忙碌的声音将熟睡的蔡琰吵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座大型的行军帐中。帐中只有她一人,帐外似有千军万马。 她突然想起昨日在营外似乎一时心中焦急,渐渐失去意识,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躺在了刘辩的怀里。她想及此处,不禁有些害羞。 然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各处皆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她走到帐前,正准备出去,却听到不远处有兵刃交接之声,遂躲在帐内听着。 “王上,您这槊法有些许精进。” “寡人亦有如此感觉,果然还是需要在战场上磨练一番,才能理解其中的精髓。 只是,寡人宁愿不要这些磨练,只愿天下太平。 但这种想法有些过于天真,这世间总会发生些事,天灾人祸,大多并不受控制,鸡鸣狗盗,匪盗绿林,乃至贼人祸国,大小相续,似乎并未间断。 或许,多磨练些,还是好的。” “王上,您似乎有心事?” “寡人昨夜与先生闲谈,只觉得如今长安城似欲再起波澜,有些感怀。 文远,准备一番,随寡人进城。” “喏。” 这正是出早操的刘辩与陪刘辩练手的张辽。 不一会儿,刘辩与张辽等人离开,蔡琰才从门口出帐,看着刘辩等人离开的背影,希望父亲能够被放出来。 她正欲离开,突然心中想到他还要第一时间知道消息,于是看左右无人看着她,又回到了帐中。 “要离开,至少也要等知道父亲消息之后再离开。”蔡琰心道,然后她心中又想起一事,在帐中急得跺脚,嘀咕道:“忘了告诉王上一件事情,希望王上入城不要有什么事情。” 而另一边,刘辩带着张辽、徐宁、来宁几人进到长安城,差一点被一个小兵拦在城外,若不是侯成来得及时,那名军士已经被来宁砍了。 “见过弘农王,您请。”侯成扇了那名军士一巴掌,躬身向刘辩见礼,请刘辩入城。 那名军士原本是宣璠麾下军士,其兄弟在进攻刘辩把守的宫城时身死,心中对刘辩有怨气,嘴上说着没认出来,实际上却是刁难起刘辩。 而此人这两日城中又突起流言,言刘辩屯兵长安城外,欲效仿董卓之事,更有甚者,言刘辩连皇宫都敢乱闯进去,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故而城中充斥着流言,长安百姓一时也对刘辩有些忌惮。这名军士只是趁势而为,若刘辩要对他怎么样,那可就真是坐实了这个流言,故而他坚信刘辩并不会对他怎么样? 其实,他有些高看自己了,刘辩此时并不知道流言,只是单纯地不想与他一般见识。 “看来这长安城的守卫已经全权由吕奉先掌控了。”徐宁见侯成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守城将领,感慨道。 “吕奉先勇武非常,若其一心为汉,倒也能让长安城固若金汤。宫中进军又有杨伯生护卫,或许我们可以回弘农了。”刘辩似乎完全没有因为吕布曾经为董卓效命而对其有言语苛责,反而对其赞美有加。 刘辩说罢突然皱了皱眉头,倒不是因为吕布,而是因为今日长安城中百姓看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他不知道为何,心中却总觉得他休息的这两日一定发生了什么,并且就在这长安城中,还是针对他的。 刘辩并未将自己的发现告诉身边众人,只是仔细地观察着百姓脸上的表情,想要看出一些什么。 然而他什么也没看出来,毕竟他不是读心大师。 于是,他索性不再理会,巍然于马上,奔宫中而去。 到得宫门,刘辩命张辽等人留在宫外,他则和遇到的杨彪一起入宫。 “王上两日未上朝,可是受了伤?”杨彪有好一阵没有被王允请到府上“联络感情”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王允等人似乎一直在疏远他。于是,在这长安城中,刘辩竟然成了与他最为亲近的人。他见刘辩几日未来早朝,也关心起刘辩来。 而杨彪的话则让刘辩感觉有些奇怪,言道:“无碍,倒是上朝一事,何时开始?寡人为何不知?” 杨彪回道:“王司徒言王上在营中休息,不能上朝,某还以为王上负伤也。无碍,某便放心了。” “寡人倒是未曾见司徒入军营矣。”刘辩摇了摇头,心中也知道了这皆是王允并未差人告知他而已。 杨彪也不是糊涂人,亦从话里听出了事情的真相,赶忙捂住嘴,心道失言。 自刘辩入长安以来,杨彪、马日磾、杨瓒三人与他交往密切,而王允早已将刘辩列为社稷稳定的威胁,故而也就慢慢疏远了三人。 杨彪混迹官场多年,心中慢慢回味,似乎也品出一番味道,大致了解了其中的缘由。 “王子师此举,虽为国家,却是错之又错。”杨彪心中叹道。 然后他追上刘辩,将如今长安城中的流言,将刘辩心中的谜团解开,他并未直言此事有可能是王允所为,只是旁敲侧击地告诉刘辩,可能是朝中有人认为刘辩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刘辩一阵苦笑,对杨彪言道:“杨公,寡人至今可曾危害社稷?如今董卓麾下的西凉军余党仍在京兆、河东两地,当早做决断,免再生战乱。 凉州马腾、韩遂率兵而来,虽未支援董卓,亦未入京勤王。此时,其心必有异,当差人施以恩威,令其心归朝廷。 关东地区,黄巾余党、各地贼人四起,而各地刺史、太守亦有心怀不轨者,当派使者出关,令其知天子尚在,汉室犹存,复律法、礼数、秩序。 如今竟还有人如此,当真以为董卓已死,便安枕无忧乎?” 刘辩言辞之中,提出了如今朝廷需要面对的三个问题,确实是重中之重,而不知何时,两人身边也围了一些其他官员,有太傅马日磾、侍郎刘范、汉中太守刘诞等人。 刘诞这个汉中太守是昨日朝中新封赏的,亦是王允的提议,朝廷早知道张鲁所为,早有讨伐之心,却是无力为之。如今正好可以借刘焉之手拔掉张鲁这根钉子,反正益州军也是要回益州的嘛。 众人对刘辩之言皆有所感触,恭维起来,刘辩遂岔开话题,与众人一同往未央宫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王允的道 未央宫正殿宣室。 “今日见兄长无恙,寡人心安矣。”刘协今日一到殿上,便见到刘辩在,似乎身体无恙,心中喜悦。 “谢陛下关心,臣无碍,只是过于疲乏,期间又无人告知,故而一觉睡了两日,未能前来,望陛下恕罪。”刘辩躬身见礼,言自己并无大碍,目光亦时不时地看着王允。 刘协正仔细琢磨刘辩的话,觉得有些不对,王允却突然起身,打断了他的思路,言道:“陛下,此次诛灭贼人,弘农王保卫皇宫,功不可没,如何有罪,老臣为弘农王请赏。” 此前几位功臣都已经进行了赏赐,杨瓒为卫尉,负责宫中以及宫门的守卫,为九卿之一。刘诞为汉中太守,乃是一方要员。吕布为奋武将军,领京兆尹,假节,仪同三司,进封温侯,他亲自杀了董卓,封赏不小。董承为北军中侯,监管北军五校,其女儿亦被送入宫中。另外,连曾经将刀放在刘协脖颈上的李肃也终于成了左中郎将,不是杂牌无前缀的中郎将。其他众人亦有封赏。 倒是王允不禁辞谢了所有封赏,还将董卓活着时为他请的温侯让给了吕布,但刘协仍让他录尚书事,总朝政。 另外还有一人,便是在此次战事中一直有些犹豫的段煨,他虽然在董卓死后救投降了朝廷,但是由于其并未像董承一般护卫宫城,只被授予蓝田令一职。 朝堂之上,刘协听王允提起封赏一事,立即来了性质,只是刘辩已是弘农王,不知道还能加封一些什么。 于是,刘协问道:“不知王公有何见解?” 王允想了片刻,言道:“弘农王劳苦功高,可为大将军。” 刘辩闻言,辞道:“陛下,臣已有封地,享陛下恩泽,大将军一职,臣受之有愧。现今董卓已死,天下无大战事,为大将军,有些不妥。” 鉴于王允提出的封赏,刘辩本着有坑的原则,表示了拒绝,他可担心一旦成了大将军之后,被派去各地平叛,他可不想还没到二十岁就战死沙场,尤其在这个形势下。 其实,王允还真就这么想的,不管是西凉的马腾、韩遂,还是董卓余党,至少董卓余党李傕、郭汜这些曾经在各地劫掠的西凉军将士,他可不想放过这些人。 正好可以借刘辩之手消灭董卓余党,还能削弱刘辩的实力。 于是,他继续言道;“弘农王何言无战事?董卓余党盘踞于京兆、河内两地,尚需将领前往剿灭。” 果然,老狐狸还是露出了马脚。 刘辩并未理会王允,他不想与王允纠缠下去,对刘协言道;“陛下,臣以为董卓余党,并非皆是大奸大恶之徒,其中有些人亦是受董卓蛊惑、威慑,如段忠明在华阴时,发展农商,与百姓秋毫无范。臣以为,陛下可施恩威招降其间尚人心未泯之人,其若杀不愿降者,亦算有功。若陛下仍不信任其,将其安排到距凉州偏远之地为一县令,其远离声望之地,又能有何作为? 如此,可免刀戈。” 王允却对这种做法不是很认同,言道;“陛下,李傕、郭汜等人虽奉董卓之命行事,然其亦犯下滔天之罪,不可不惩,况昨日已退回牛辅请降之信,郿县董卓族人亦被杀害,其怎可诚心投降,王命不可反复,望陛下不要招揽董卓余党。” 靠。 原来都已经把请的信退回去了。 那还谁说什么呀。 刘辩稍微有些无奈,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一些,他本来想只是惩罚李傕、郭汜两人,现在他也无可奈何了。 刘协听完刘辩的话,本来有些动摇,然后王允的那一句“王命不可反复”让他还是打定了主意,继续按照王允的想法进行。 其实这件事百官中不乏有和刘辩意见一致之人,但王允此时已经不是特别在乎其他人的观点,颇有一些倨傲,言语也不似之前那般柔和。 于是,这件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刘辩突然发现今日的朝会被他带偏了。 原本是讨论给他封赏之事,结果却成了议事。 刘协担心王允与刘辩伤了和气,言道:“今日商议为兄长赏赐之事,如何又讨论到旧事之上?兄长,不论想要何赏赐,寡人一定满足。” 刘协如此,到也是十分爽快。 刘辩一时也没有想好要些什么赏赐,他突然想起了今日入宫的目的,言道:“王上,某愿不要赏赐,望陛下开恩,放了蔡大人。” “可是蔡中郎将?”刘协问道。 “正是,蔡大人学问渊博,见多识广,亦是忠孝之人,且李利、张恭行刺臣时,蔡大人率府中护卫相救,其护卫皆殒命于臣府上。如此之人,定不是奸恶之人。臣以为蔡大人罪不至死,愿以功换蔡大人一命。 望陛下准许。”刘辩将早已想好的话说出来,十分真挚。 这时,马日磾也起身言道:“陛下,伯喈旷世奇才,又对本朝故事知之甚详,可留其著史。” “寡人准……” 刘协正准备同意,王允却道:“陛下不可,董卓乃为祸社稷之国贼,蔡伯喈不声讨国贼,却因一丝提携之恩惠,为之痛惜。难道董卓不该死乎?如此行为,不可令他人效仿,当严惩不贷。 先武帝不杀司马迁,其谤言传至后世,现国势不稳,切不可留蔡伯喈书谤陛下之言,连我等亦一起为后世所恶。” 王允言辞恳切,让人动容,他一切皆是为了社稷,只是已经有些失了仁慈。 “司徒大人,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人为鉴,可明得失,以古为鉴,可知兴替。国势不稳,我等便齐心协力让其稳。我等身为臣子,当尽心竭力辅佐陛下,而不是未尽其力却思身后事,况陛下仁德,汉室可兴。 蔡大人乃人才,且未变节,感怀提携之恩,人之常情。应留其有用之身。 至于身后事,则由后人评说。 司徒大人?”刘辩对于王允之言,自然不敢苟同。 他突然发现自己今天似乎一直都在与王允作对,心中亦是非常无奈,他亦不希望王允晚节不保。 然而,王允却仍是倔强地言道:“陛下,臣仍然认为,蔡伯喈当严惩,以儆效尤。” 王允,亦有他自己的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绝不跳坑 太傅马日磾、弘农王刘辩同时上奏,建议留蔡邕一命,既有私情,亦有公义。然王允仍然坚持要严惩蔡邕,以儆效尤,他的出发点亦是为了汉室,只是有一些过于极端。 刘协此时坐在殿上,看着殿中站立的三人,心中有些犹豫。 不过他犹豫的不是蔡邕该不该放,而是如何说服王允。蔡邕被捕一事,他早已知晓,其举动虽有些不合时宜,但罪不至死,更何况刘辩一番“以史为鉴,可知兴替”言语也是让他热血沸腾,想要中兴汉室。 刘辩虽有意赦免蔡邕,却有些碍于王允的反对不能直言。如今董卓方除,余党未尽,如今朝堂内部可不能再出祸患。 于是,他对王允言道:“王公一心为国,寡人已经知晓,只是如今其罪不至死,董卓祸乱朝纲,人才出走避世,朝中亦有人如此,此诚用人之际,不可寒了士子之心。” 王允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还是管住了嘴,他心想今日朝堂之上,共议两事,刘协前事支持于他,后事支持于刘辩,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这是刘协要以刘辩来制衡他,不允许他一人专权独断。 但王允心中自问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朝廷,没有一点愧对于刘协。 “糊涂啊,陛下,弘农王才是真正的威胁。”王允心中有些焦急地想道。 马日磾见王允仍然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担心他再说些什么令刘协改变想法,赶紧言道:“陛下圣明,若天下士子知陛下宅心仁厚,定然来长安为陛下效命。” 刘协闻言,叹道:“马公之言,寡人实不敢当,只望我大汉能在寡人手中延续。” 然后他又看了看众臣,言道:“此前关东诸臣举兵勤王,虽未成事,然其精神可嘉。只是如今关东诸臣竟有自相攻伐之举,更是自行封赏,斩杀朝廷使者,视朝廷、法度于无物。其中佼佼者,当属欲另起朝堂的袁本初也。不知诸位对此可有良策?” 太尉赵谦此时站出来,言道:“陛下,关东诸臣为此,皆因董卓弄权,王命不能达,贼命不愿听,故而不遵从于朝堂。如今董贼已死,陛下当下诏令天下知天子与汉室皆存,令其归心。 陛下再遣使至关东,施以恩威,则关东可定。” “可有使者人选?”刘协闻言,点了点头,对于赵谦的话表示认可。 赵谦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刘协、王允,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刘辩身上,言道:“陛下,臣以为弘农王乃汉室宗亲,富有仁德之名,乃是不二人选。” 赵谦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有很多人都表达了赞同,还有一些人持保留意见,却因为刘辩就在这里,未敢明言。 而敢于明言之人,只有王允一人,王允立即出言阻止道:“陛下,弘农王确是上佳人选,然……然袁本初早先曾联络弘农王,如若由弘农王前往关东,则又有些不妥。老臣举荐侍中张种,可担此任。” 刘辩此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什么赵谦会举荐他?他平日里几乎没与当朝三公王允、赵谦、种拂有太多交集,入果说交集多一些,当要数这位似乎总与他为难的王允了。 难道这位赵谦也要对付他? 但赵谦为人清正,连董卓佩服他,赵谦应该不至于像王允一样要对付他。 刘辩听完赵谦之言,心中思考他是不是在长安有些太活跃了,导致功高盖主了,王允对他如此,大抵也是因为如此吧。 于是,刘辩言道:“陛下,河东郡的牛辅等人知不能降,可能会兵发长安,为董卓报仇,臣愿率麾下兵马驻扎于长安城外,以备西凉军来袭。 臣亦提议由张侍郎前往。” 而在不远处的张种此时有些无奈,真是人在殿中坐,祸从天上来,这出使关东可不是一件好差事,上一次可只有一个韩融回来了。若是刘辩前往,谁敢杀他,但是别人可就不一样了。 “张爱卿,汝可愿前往?”刘协倒是不是怀疑刘辩,而是不愿意刘辩去冒险。 “臣愿意。”事已至此,张种也不得不答应下来,陈留太守张邈为其族亲,应该不会像王匡杀掉胡母班一样将其杀掉。 刘协对于张种的敢担重任表示赞赏,言道:“如此,寡人便安心了。” 此时,王允又道:“陛下,袁本初有不臣之心,当将召其至长安问罪。若其不至,可命冀州刺史韩文节将其押解至长安。” 对于袁绍,刘辩不想理会,这个时候,他说些什么,王允都能找到他与袁绍之间的嫌疑,若他为袁绍开脱,则王允可说他果然与袁绍关系密切,若他认为应严惩袁绍,王允亦可以言其急于摆出一副与袁绍不相干的态度。 所以,刘辩想了想,反正他今天进宫只为了一件事,也已经办妥了,索性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众人表演便可。 只要别人不要像赵谦一样专门点他。 刘辩不言,司空种拂却是起身言道:“陛下,袁家四世三公,在朝堂内外门生故吏遍布极广,不宜逼迫太急,以免再生乱局。即便韩公节亦是袁氏故吏。臣以为应以安抚为主。” “种颖伯,汝怎不言汝便是袁氏故吏。袁本初行谋逆之事,怎可饶恕?只是将其召入长安,某未诛其族人已是考虑袁氏对于汉室的几代忠心。”王允听闻种拂之言,登时眉毛竖起,脸色铁青,不顾同僚之谊,出言责问道。 “王子师,某是袁氏故吏没错,但某绝无私心。”种拂亦被王允之言气的喘了两口粗气,愤慨地言道。 两个老臣就这样在朝堂之上吵了起来,若此处不是朝堂,刘辩还真担心他们两人吵起来。 这时,刘辩突然感觉有人拨了自己一下,他向旁边看了看,太傅马日磾正向他挤眉弄眼,示意他说些什么,他这才决定不发表意见,马日磾就要他去发表意见,这不是要让他入坑吗? 于是,刘辩装作没有看懂马日磾的意思,又闭上了眼镜。 然而,马日磾却站了起来,言道:“陛下,老臣早些时候听到弘农王之言,觉得甚妙。”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公欲为霍子孟,还是梁伯卓乎? 刘辩听到马日磾的话,突然睁开眼睛,看着马日磾老迈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有震惊,震惊马日磾竟然做出如此举动,有迷茫,迷茫他何时说过关于袁绍的话,又无奈,无奈他还是被拉近了坑里…… “都是老狐狸。”刘辩心中戏谑地叹道。 刘协听到马日磾的话,好奇地看向刘辩,言道:“兄长,可有良策?” 刘辩哪有什么良策,只得站起身,回道:“陛下,臣以为两位所言都有道理,袁本初的确有错,但其毕竟纠集义军讨伐董卓,然天下皆知其集义军,而只有极少人知其谋逆,若贸然将其收押,恐天下人皆要误会陛下了。 臣以为,可将袁本初调至荆州、益州、幽州三处为太守,令其在宗亲治下被监视,若其原往,则无事,若其不愿,再押解不迟。 另外,陛下可厚待袁公路,安抚袁氏。” 刘辩也是顾及到士族的力量,做出了一些妥协,将袁绍调离他的根基之地,在三位刘氏宗亲的监视下,不能有所作为。虽然在历史上,袁绍被曹操在官渡之战击败,从此一蹶不振,并不能代表袁绍不是一个厉害的诸侯。 此时袁绍已经露出了一定的阴谋,可不能不防。 王允、种拂听到刘辩的话,脸色好了许多,刘辩的话已经照顾到了他们两人的看法,王允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够,言道:“陛下,老臣以为应以原本初为幽州上谷郡广宁令。” 王云此言一出,殿上百官议论纷纷,这王允也是真的有些狠心,直接将袁绍由一个太守变为大汉极北处的一个县令,这对于袁绍来说,几乎是一种羞辱。 这袁绍,八成是要被逼反了。 面对众人的声音,王允完全不予理睬,而殿上的刘协在听了王允的话后,思考了一会儿,同意了王允的进言。 看来,刘协对于袁绍要另立新君的做法极为不满,他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袁绍要改变他的地位,与董卓的所为又有何不同,似乎他真的对此非常在意。 殿中百官见刘协已经同意了王允的建议,也不再言语,只能怪袁绍为何行此不忠之事,将袁氏在汉室的名声都败光了。 此事已定,刘协又问众臣还有何事? 吕布见众人无人言语,起身言道:“陛下,臣以为如今董卓已除,众弘农、益州以及长安城内诸军皆有大功,应当拿出一部分董卓收拢的财宝,赏赐诸军,以示陛下恩德,众将士也更愿欣然为陛下建功也。” 刘协正要同意,王允又站出来,言道:“董贼所拢,皆为不义之财,其中一些亦是先帝陵寝之物,有朝一日,我等还于东都,应将其归为,不可将侍奉先帝之物,赠与他人也。” 刘协想道刘辩跟他讲过曾经进入陵寝查看的画面,心中顿时有些压抑,自觉愧对先祖,如今若是将先祖之物赏与将士,着实有些不妥。 然后,他将目光看向刘辩,感慨着这世间不多的亲人。 而殿中坐着的刘辩,见刘协在看着他,却会错了意,以为刘协要让他起来说些什么。 刘辩心中无奈,只得起身言道:“陛下,臣以为王司徒所言有理,而将士抛头颅,撒热血,该赏。 臣以为可挑出其中非陵中之物,赏赐将士。 赏赐不在多少,而在于这份心意,表明陛下还记得这些将士的功劳,让将士知晓,有功便有赏。 吕将军也应是此意。” 刚刚准备赞同王允的刘协,此时又开始认真思考刘辩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兄长总是能说出一些十分有道理的话,总是很有说服力,但似乎“道理”这两个字似乎又不能完全形容刘辩的话。 若是刘协请教刘辩,后者一定能会告诉他“哲理”这两个字。 王允似乎也没有对刘辩的话提出异议,刘协索性便准了这件事。 后来,朝中又讨论了几件小事,刘辩则本着“谁拨我也不睁眼”的原则,度过了漫长的一日。 等朝会结束之后,午饭点都已经过了,于是刘协干脆命人多做一些饭食,令百官与其一同用膳,当然有事者可以自行离去。 刘协的最后一句话又让众人会错了意,大部分人都已各种理由归去,只有刘辩、王允、吕布、马日磾、刘范、刘诞等人留在宫中,刘辩看了一圈,除去马日磾、士孙瑞等人,这更像是举办的庆功宴。 刘辩不禁想道:“若将刘协换成宋太祖,这岂不是要杯酒释兵权了。” 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刘辩与吕布之间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或许是之前两人矛盾并不像与董卓一样身,或许是方才在殿上,刘辩言语上向着王允,实际上却是向着吕布,反正刘辩都有一种不可思议,他们关系怎么变好了? 而后,众人纷纷辞别,刘辩也与刘协简单谈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 当刘辩离开时,王允似乎是在等着他一般,缓缓地走着,待刘辩准备假装没有看到王允而快速路过时,王允却是出言道:“王上。” 刘辩只得停下来,与王允打起了招呼,原本前面的刘范、刘诞两人也在等着刘辩,此时见王允叫住刘辩,也识相地离开了。 刘辩与王允一同并排走着,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和谐,然而实际上却不是如此。 王允与刘辩简单寒暄了两句,便言道:“王上命弘农军驻扎于长安,真是为了对付董贼余党乎?” 刘辩听到王允之言,面色十分不善,瞪起两只眼睛言道:“不知司徒大人,若寡人率军离开长安,孰敌之?” “自有吕奉先可敌。”王允正色道。 刘辩摇了摇头,想到今日朝堂上王允拒绝吕布的提议,丝毫没有折中的办法,若长此下去,以吕布高傲的性格,不出问题才怪。 既然王允也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刘辩也不客气地言道:“公欲为霍子孟,还是梁伯卓乎?公自行考量,切莫晚节不保。” 言罢,刘辩不理会王允的反应,径自出了宫门。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千年的代沟 霍光,字子孟,河东平阳县人,历经前朝武帝、昭帝、宣帝,是为三朝元老,官至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麒麟阁十一功臣之首。 霍光在武帝死后,挫败左将军上官桀、御史大夫桑弘羊、鄂邑长公主、燕王刘旦的谋反,赢得了权力争夺的斗争,执掌国政二十年,大揽独权。 期间辅佐昭帝废除盐铁官营、酒榷均输政策,效商伊尹废刘贺而立宣帝刘恂,缓和了社会矛盾,为昭宣中兴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然其功高震主,为宣帝忌惮,又加其妻霍显买通女医毒杀皇后许平君、霍显又令其女霍成君毒害太子刘奭,再加上霍家子弟嚣张跋扈,竟有让家奴代为上朝的荒唐事。最终在霍光死后,霍家惨遭灭族大祸。 霍光虽显赫一时,然霍家子孙因其权势而得势骄纵,终究难逃厄运。 粱冀,字伯卓,安定高平县人,历经本朝顺帝、冲帝、质帝、桓帝,算是一个四朝权臣,官至大将军。 然其本就暴恣、纨绔,继任大将军后专擅朝政、结党营私,在顺帝死后又“贪孩童以久其政”,立两岁刘炳为帝,刘炳死后,又立八岁刘缵为帝,因刘缵一句“此乃跋扈将军”而将其毒杀。 顺帝、冲帝、质帝驾崩前后不足一年,可见粱冀专权至及,恣意妄为,梁家为官者不计其数。后粱冀又立十五岁刘志,冤杀直臣李固、杜乔。 最终,桓帝刘志二十八岁时,终派宦官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等人捕杀,梁氏、其妻孙氏两族尽皆被杀,朝中株连者无数,以至于上朝时殿中竟没有几个人。 粱冀专权无道,扰乱朝纲,祸及族人,也开启了宦官掌权的时代。 刘辩以霍光、粱冀两人为例,为的是劝谏王允不要做权臣,不要搞一言堂,因为不论像霍光这样的能臣,还是粱冀这样的佞臣,虽一时大权在握,但终究大厦将倾。 不要被权力迷昏了心智,不要总想着排除异己。 这便是刘辩想对王允说的,他觉得王允已经将他当成了异己。 然而王允此时却不这样想,王允认为刘辩这是对自己的一种污蔑,他一心为汉,刘辩却提出粱冀,将他与粱冀作比,让他有些恼怒,愤懑。他也没想一想,他认为刘辩威胁刘协皇位是否也是一种污蔑? 王允怎么想,刘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两者实际上有着千年的代沟,刘辩言尽于此,也不想与王允再有太多纠缠,朝堂内部出问题,获利的终究是那些分布在各地、已经成了一些气候的诸侯。 回营的路上,张辽问起刘辩的脸色为何有些不好,刘辩摇了摇头,叹道:“有人认为弘农军驻扎在长安城外,是想效仿董卓的行径,可笑之极。” 张辽闻此,不再言语,这朝堂之事,他不想掺和太多,里面的水太深。 来宁想问刘辩是哪位大臣说的这些话,也被张辽制止了。他们不似荀攸、华歆、马礼这般谋士,朝堂之事,刘辩说什么,他们听着便好了。 倒是徐宁突然记起昨日那个白衣女子,满面笑容地问道:“王上,蔡大人之事,陛下可是同意赦免了吗?” 刘辩听到此处,也是想起了素衣淡雅的蔡琰,恢复了一些笑容,慵懒地言道:“有太傅马日磾进言,事情相对容易了一些,廷尉应该已经放人了。” “那位女子似乎还在营中。”徐宁想了片刻地言道。 “若其在营中,一会儿汝便替寡人进一趟长安,护送蔡家千金回复。”刘辩突然觉得徐宁这个家伙似乎有些八卦,遂给他吩咐了一个任务。 徐宁闻此,也只能在刘辩身后吐了吐舌头,暗怪自己多嘴。 张辽、来宁两人则开怀大笑。 刘辩到达大营附近,只见营门内一个白色的倩影在左右徘徊,正是蔡琰见刘辩许久未回,连午饭都没吃,便在此焦急地等候刘辩归来。 蔡琰见刘辩终于回来,赶忙迎上去,站在刘辩的马侧,问道道:“王上,今日许久未回,可是朝中不顺?” 刘辩下了马,和颜悦色地对蔡琰言道:“今日朝中争执颇多,又随陛下用膳,故而晚了一些。不过,这倒也是朝堂走入正轨的常态,若真是一言堂,诸事顺利,倒只得警惕。陛下已赦免令尊,此时应已回府,无需担心。”然后,刘辩又对徐宁言道:“仲期,食毕,替寡人送蔡大人千金回府。” “喏。”徐宁早有准备,立即答道。 “寡人还需与先生商议些事务,不能亲送回府,姑娘见谅,先到寡人帐中稍作休息。”随后刘辩又转头让蔡琰先去休息一会儿,等徐宁等人吃完饭再送她回府。 蔡琰不想麻烦徐宁等人,赶忙解释道:“王上,不……” “汝可曾用些食物?”刘辩突然想到蔡琰一直在这等他,不知道蔡琰是否吃过东西,故而问道。 蔡琰刚要解释吃过了,结果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蔡琰此时也羞赧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刘辩。 刘辩见状,命徐宁一会儿给蔡琰带一些吃的,而后便率众人进了大营,往荀攸营帐而去,蔡琰则看了一会儿刘辩的背影,便自己回了刘辩的大帐。 蔡琰看着昨夜躺过的地方,嘴角露出了笑容。 另一边,刘辩将今日朝中之事全数讲与荀攸与皇甫嵩两人,两人倒是对于朝廷拒绝西凉军的投降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对意见,与刘辩的意见大致相同,李傕、郭汜两人对百姓做出诸多恶行,不能饶恕,只是张济、胡轸、杨济等人有些可惜,如若让皇甫嵩为使者,倒是可以让几人归降。 如今西凉马腾、韩遂两人独大,无人制衡,倒也需要一些人打乱凉州的格局。 不过,有弘农军驻扎于此,城内又有吕布为首的并州军,城外亦有段煨的凉州军,倒也不担心西凉军杀过来。 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有人不希望弘农军驻扎在长安附近。 第一百七十六章 寡人麾下,亦皆虎将 “王上,近两日长安城出现一些流言,有人传言我等驻扎于此,是王上欲效董卓之举,权倾朝野。”皇甫嵩今日也进了长安,去拜访故友,知道了城中的一些事情。 刘辩听完皇甫嵩的汇报,言其已从杨彪处、百姓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百姓们似乎忘了当初是谁提供食物、衣物、护其到长安,在他们心中,董卓给他们带来的痛苦是难以磨灭的,一旦涉及董卓,他们的理智便显得不那么重要。 刘辩接过荀攸递过来的一碗热茶,盘了盘腿,言道:“如今尚不知河东西凉军有何动向,大军不宜撤回弘农。今日朝堂之上并未有人提及此事,应是陛下将此事压下了。至少陛下对弘农军并无怀疑。” “陛下仁德,与王上亲近,自然信任。然人言可畏,王上还是尽早做好准备。只望王司徒保持本心,休要晚节不保。”荀攸品了一碗茶,思忖了一番,还是对刘辩进言道。自古诸侯王不应离权力中心太近,否则一定会生祸端,他对于刘辩拒绝封赏这一举动表示赞成。另外,这也是刘协或王允的试探也说不定。 荀攸才说完,皇甫嵩也言道:“王上,与王子师言霍、梁之事,言辞是否过于激烈?” “寡人只是希望王司徒休要被权力迷了心智,自古权臣,一者族人得势骄恣,招致祸患,二者心生谋朝篡位,祸害社稷,皆不可取。贤如霍子孟,亦难逃为妻隐瞒谋害皇后之举,不可取也。”刘辩摇了摇头,他觉得不给王允一个当头棒喝,王允可能根本转不过这个弯。 皇甫嵩、荀攸两人对前事还是有些了解,对于刘辩的话也没办法辩解。荀攸更是想起刘辩多次与他提起的士族问题,他自己私下里也想了很久,但是也没能想出一个很好的办法,至少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事。 一个人背后有着家族的支持,而这个人得势后势必要为家族谋求利益,让家族更加壮大,家族才能经久不衰,这是人之常情。但也就是这些所谓的人之常情,经常却能成为扰乱朝纲、风气的源头。天下贤者无数,而能真的不为家族而一心为公的人少之又少,或许只能由严明的法令约束。 但以什么法令?这种法令又能否冲破重重阻碍施行?恐怕还没等施行,这些士族便要反了,所以这还真的是一件极难的事。 荀攸有些头大。 片刻之后,荀攸心中不禁苦笑道:“若要行此变法之事,非强君不可,某一个弘农相烦恼个什么劲。” “公达?”皇甫嵩见荀攸端着茶碗呆坐着不动,出言询问。 荀攸的思绪停止,反应过来,言道:“无事,只是想到一件旧事。” 荀攸未说,刘辩、皇甫嵩两人也就没问。 正在此时,徐宁走了进来,对刘辩言道:“王上,蔡大人府上千金向您辞行。” 刘辩闻言,便对皇甫嵩、荀攸两人笑了笑,走出营帐,今日的商议也就到此结束。 弘农军大营外,蔡琰撩了撩头发,万种风情,然后眼中突然又闪出一些泪光,对刘辩言道:“王上为了家父放弃大将军之位,民女万分感激,无以为报。” 说着,蔡琰便要给刘辩跪下,刘辩赶紧抓住蔡琰的胳膊,将蔡琰扶住,言道:“蔡大人不畏凶险,率众营救寡人,府中护院皆因救寡人而死,汝柔弱女子,砸墙通路,寡人不如汝也。何须计较这般?” 蔡琰听着刘辩的话,想到那日的场景,刘辩浴血奋战的模样,又觉得刘辩抓着自己的两只胳膊,脸上滚烫,泛起了红晕,然后挣扎着脱离开来,言道:“妾身代家父谢过王上,这便告辞了。” 刘辩以为自己将蔡琰抓疼了,便尴尬地将悬在空中的手收回,目送蔡琰上马车,缓缓向长安城驶去。 他哪里是为了救蔡邕而舍弃大将军之位,这时候大将军一职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他若真的接受了,倒真是让人认为他有效董卓之心,还有,他也不想让弘农子弟四处去送命。不要大将军之位,只是顺势而为,而这些他也不能跟蔡琰讲。 不一会儿,刘诞、任岐、甘宁等益州军将领以及刘璋在刘范的带领下到弘农军营中拜访刘辩,刘诞已经差人回益州禀报刘焉这一次出兵的结果,同时也请刘焉发兵汉中,然后与刘诞、任岐、甘宁三人率领的队伍前后夹击,拿下汉中,让刘诞坐上汉中太守的位子。刘诞虽然知道让他做汉中太守便是要借益州军之手除去张鲁,但他也不得不为之。 刘诞等人明日便要离开长安,往汉中进发,特此向刘辩辞行。而刘璋此次奉父命回益州,刘协并未阻拦,要先去弘农接两位兄长的亲眷,再赶回益州。只有刘范一人留在长安。 此时正值晚饭时间,刘辩便留众人在营中,招待众人,不一会儿,荀攸、皇甫嵩、马礼、杨俊、来宁、徐宁等人俱到,只有需要巡逻的张辽、外出未归的董横未至。众人相互见面,益州众人对皇甫嵩、荀攸两人非常尊崇,又与其他人共同经历此战,席间关系非常融洽,刘诞更是在刘辩耳边悄悄告诉他在城中散布流言的正是王允府上的人,刘诞兄长刘范心腹亲眼所见,让刘辩小心王允。 对于刘诞的话,刘辩并未展露太多的惊讶,这与他心中的猜想完全一致,只不过是被证实了而已。 刘范、刘诞、刘璋兄弟这一次与刘辩一同经历了许多,又加上大家同为刘氏子弟,关系倒像是亲如一家一般,四人饮酒数斗,共叙情谊。 另外,他也嘱咐刘诞等人要小心谨慎,汉中不要着了张鲁的道。汉中南山险峻,更只有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峪谷道可行,刘辩告诫益州众将不要轻视张鲁,要小心谨慎。 刘诞等人对此非常感动,甘宁更是举起酒杯,敬了刘辩一碗。 刘辩亦道:“寡人亦见甘将军武勇,此次汉中一战,甘将军必是战功连连,日后也必是名将。” 刘辩自然知道甘宁的厉害,在甘宁尚未展露头角之时,下此结论,甘宁自然对刘辩之言,表示感谢。 然后刘辩也指着帐中众将言道:“寡人麾下,亦皆虎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天赐良机 翌日一早,正是休息的日子,刘辩昨夜多喝了一些酒,早上起床头仍然有些发沉。他记得来到这个世界的前一天也是在喝酒,他睁开懵懂的眼时,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宿舍,这一切都是梦。但是,青色的营帐以及手边的佩剑都在提醒着他,这一切就是现实。 而帐外,张辽早已等候多时。 刘辩摇了摇头,取笑着他方才天真的想法,赶紧洗漱完毕,开始了闻鸡起舞的另一天。 穿越之前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生命不息,运动不止。 刘诞、刘璋等人进宫向刘协辞行之后,又再次来到弘农军营,与刘辩告别,这一别山高水长,哪还有来日方长,或许这一辈子也不会再见了,故而这再次告别一点也不显得多余,倒显得众人间的感情更加弥足珍贵。 甘宁更是抽出大刀,做了一早上的陪练,千里马与伯乐相识,却是有缘无份,甘宁身为益州校尉,今次又受到刘协封赏,无论是刘辩横刀夺爱,还是甘宁改换门庭,都不是那么现实。 或许他日会有机会也说不定。 两人各自心里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一番寒暄之后,刘诞、刘璋兄弟率众离开,长安城外只剩下弘农军一支驻扎在这里,显得更加扎眼。 原本刘辩预想中长安百姓央求着不要将弘农军撤走,现实却是长安百姓在某些人的煽动下,巴不得弘农军赶快撤走,反正长安城内有吕布这样的将领。 世事变幻的竟如此快,竟如此容易。 入夜时分,刘辩收到宫中消息,刘协召他入宫,有军情相商。 于是刘辩便马不停蹄地带张辽等人进入长安城,径自进入宫中,一同入宫的还有司徒王允、京兆尹吕布、太傅马日磾、太尉赵谦、司空种拂等人,似乎这次的事件很紧要。 众人到得宫中,在小黄门的带领下来到刘协所在宣德殿,刘协将河东太守王邑加急送来的消息展示给众人。 其上言: 陛下,臣河东太守王文都,军情奏禀。昨夜安邑县内西凉军突生内乱,牛辅、杨定、胡轸三将身死,李傕、郭汜、张济三将推举董越主持军务,然牛、杨、胡三将部分旧部不满,与董越等人自相攻伐,时至今晨,兵戈依旧。陛下可派天子之师,讨不义之徒,此乃良机。 刘辩看到这则消息,心想不管西凉军中为何出了内讧,这都是一个进攻董卓余党的好机会,趁其内乱将其击溃,否则等他们内乱平息,能够专心对敌,就不那么容易了。 至少以现在的弘农军,是可以完成这个任务的。 他正在犹豫是否要立即请命之时,刘协却是看向了他,言道:“不知兄长可愿率麾下弘农军将西凉余党铲除?” 刘辩闻言,立即正色道:“臣愿担此任。只是望陛下准许臣招降一些愿降者,如此行事,会容易一些。” “李、郭二人不可。”刘辩思忖了一番,言道。 刘协这边指望着刘辩能够将李傕、郭汜这些董卓余党铲除,一旁的王允却不这样想,若刘辩招降了这些实力不俗的西凉军,岂不是又加强了自身的实力,威胁又大了几分,且弘农军中有招揽西凉军将领的先例,皇甫嵩在西凉军中又有着非常高的威望。 故而王允绝不会愿意看到弘农军去讨伐西凉军。 正当刘辩要再次言语时,王允突然站了起来,对刘协言道:“陛下,弘农王麾下的弘农军从弘农奔袭至长安,又经历一场大战,已是疲惫不堪,而西凉军乃虎狼之师,虽有内乱,必然不日可平。若弘农王此役出现意外,乃是朝廷的损失,不如另差他人前往。” 而后,王允又看向吕布,言道:“奉先对西凉军众将了解甚多,可有好的领兵人选?” 吕布自然不知王允的意思,见王允相问,便据实言道:“左中郎将李子穆,曾与余党众将共事多年,知根知底,且李子穆武勇不凡,可为领兵之将。” 吕布的回答令王允非常不满意,其实不管吕布说出谁,只要不是李肃,王允便有了将话接下去的机会。 只是这李肃可是曾经将刀架在当朝天子刘协的脖颈上,王允岂能在刘协面前夸赞李肃一番,而令李肃为将。 王允可还没有傻到这种程度。 于是,王允继续对吕布言道:“奉先,可还有其他人选?” “蓝田令段忠明。”吕布思索了一番,言道。 段煨这个人选,王允还是满意的,于是他对刘协言道:“陛下,段忠明在华阴时,便与其他西凉军将领有所不同,且其对河东余党知之甚多,定然可以击败董贼余党。” 王允之前的话将刘协说动了,他也担心刘辩面对李傕、郭汜这帮人遇到什么危险,故而对王允的话表达了赞同,然后又询问了马日磾、赵谦、种拂等人的意见,最后言道:“寡人命左中郎将李子穆为将,段忠明为辅,率军五千,赴河东剿灭李、郭等贼,将士务须奋勇向前,不可懈怠。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刘协下了最终命令,大部分人不再言语。 刘协将李肃也一并派出去也是有私心的,李肃之前将刀架于他的脖颈上,是为大逆不道之举,然而李肃此次诛杀董卓有功,他也不得不在表面上表现出一副不记得前事的模样,但实际上,刘协希望李肃滚得远远的。 或许,李肃在这一次战斗中会死掉也说不定。 而刘协或多或少抱有着这样的想法。 刘辩本来认为董越、李傕、郭汜等人已经没有退路,李肃或者是段煨不一定是对手,想要劝谏一番,然后听到两人同去,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嘴。 现在的情况,王允明显不愿意让弘农军去河东郡对阵董卓余党,刘辩心中非常不明白,王允明明暗地里散布流言,不希望弘农军驻扎于此,他要率弘农军去河东,顺道回弘农,王允却又横加阻拦。 刘辩满腹疑惑,真想好好问一问王允。 第一百七十八章 王允的演技 刘辩正满腹疑惑,刘协却是看出了刘辩有心事,便出言问道:“兄长,可是仍有顾虑?” 刘辩正陷在他的思绪中,突然听见刘辩相问,“啊”了一声,心中思忖不能将他对于王允的猜想讲出,故而接着刘协的话言道:“陛下,臣以为董、李、郭、张四将早先知道陛下拒其投降,无路可退,今又肃清军中异己,一旦内部纷争结束,必齐心协力,亦非一时可以攻破。” 一旁的王允听到刘辩的话,似乎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认为刘辩又要率兵去河东,招揽敌将,扩充势力。 于是王允当即站起,言道:“陛下已差李子穆、段忠明两将率军征讨,弘农王如此想去河东,难道欲收董卓余党为己用?” 王允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哗然,虽然不足十人,却热闹成了朝会时的模样。王允说刘辩要将董卓余党收归己用,暗地里已经有污蔑刘辩有效仿董卓之意。 太傅马日磾更是起身言道:“子师,慎言。” 太尉赵谦也摇头道:“王司徒,老糊涂。” 正待赵谦还要再骂两句时,刘辩清了清嗓子,令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随后言道:“王司徒此言差矣,这殿中谁人可曾听寡人欲率军赴河东?”刘辩环视一周,无人应言,而后刘辩直勾勾地盯着王允,后者亦无言以对。 刘辩随即对刘协抱拳道:“陛下可还记得臣曾言一将与臣一同击败西凉军,重新收复洛阳?” “乌程侯孙文台?”刘协若有所思地言道。 “正是。此人早年曾凉州与羌人作战,有勇有谋,麾下亦有几员猛将,关东义军停滞不前时,唯有其依然与西凉军持续作战,此人可以另率一路人马,支援段、李两位将军。”刘辩听刘协还记得孙坚,进而言道。 刘协早先听刘辩讲述攻入洛阳的始末,对于孙坚还是有很多印象的,也非常认可孙坚。 当然这是刘辩向刘协隐瞒了孙坚可能从洛阳得到了玉玺一事。 刘辩此次建议孙坚率军讨伐河东郡的董卓余党,一来是刘协所问,他顺杆子往上爬,二来是孙坚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其麾下程普、韩当、黄盖三将单拿出来可不比段煨、李肃要差,三来毕竟孙坚拿到玉玺一事目前还只限于猜想,刘辩还是想避免让孙坚卷入袁术与刘表之间的纷争,顺便言语敲打、试探孙坚一番。 毕竟,孙坚也是曾经一起战斗过的朋友。 虽然朋友在这种尔虞我诈的时代一直是一种廉价品。 刘协思索了一番,正好想道此时长安内外的军士除了杨瓒、刘辩以外皆是前董卓麾下战将,他也正需要一些其他将领。 否则,刘协每日睡觉都不能安心。 还是他的兄长理解他,于是他对刘辩报以微笑,言道:“寡人任命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为破虏将军,率军至河东平叛,支援河东战事。” 而一旁的王允并未对此发表任何看法,一来刘辩并未率军往河东,二来王允与刘协的想法一致,也认为需要调来一些其他将领与吕布、董承等人相互制衡,而这个人肯定不能是刘辩,而曾经坚持与董卓麾下西凉军战斗的孙坚,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此事议完之后,众人皆准备离开,王允却又起身对刘协言道:“陛下,马腾、韩遂两支西凉军仍然驻扎于陇县,没有离开。” 刘协听到王允的话,想到了马腾、韩遂两人的事,望着王允希望他将解决办法也一并提出来,众人也是如此。 结果,大殿之上鸦雀无声了好一阵,王允却是未有只言片语,让众人大感意外,这还是王允第一次没有任何意见的时候。 最终还是由刘协这个做皇帝的打破了沉默,对众人言道:“此亦一件大事,需要小心处置,不知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众人都看了看王允,没有言语,不知道王允是真的没有意见,还是有什么猫腻。 刘协见状,只得亲自点名,问计于京兆尹吕布,吕布言道:“马腾、韩遂两人在凉州拥兵自重,早先为董卓召来,却为助其,应是心中在董卓与陛下间摇摆不定。如今董卓已死,两人却并未退去,应是想与陛下求些好处,无外乎官职。 臣以为可差天使去陇县施以恩威,招揽两人,与其官职,令其得陛下恩惠,为陛下镇守凉州,以抵羌人。然官职应仔细斟酌,不可过大,以免日后反生祸端。” 刘协又问司空种拂,应赐予两人何种官职,种拂思忖了片刻,答道:“可命马腾为武威太守、韩遂为金城太守。此前马、韩两人虽占凉州之地,却无实名,陛下赏其实名,令其借此退去。” “那就依司空之言。暂且先去试探一番。”刘协听后点了点头,言道。 马腾、韩遂一事也算商议完毕,众人亦准备退去,刘辩也看了看殿外天色,伸了个懒腰,想要早些回去,今日高顺怕是要回来了。 此前刘辩将高顺派去蓝田,向段煨了解一些西凉军情报,以备不时之需。 说起段煨,若不是其降于朝廷,刘辩真想率兵将其攻杀,以报秦远之仇。这一次刘辩派高顺去蓝田,也让高顺转告段煨,若其有一日再反叛朝廷,刘辩一定不会放过他。 这也算是一个威胁。 正当众人都准备好要走时,王允突然又张口了:“陛下,老臣还有一事。” 正准备让众人离开得刘协也泄了一口气,对王允言道:“王司徒还有何事?但讲无误。” 王允犹豫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刘辩,有些为难地言道:“陛下,近日市井中出现了一个流言,皆言弘农王将弘农军驻扎于长安城外,不撤回弘农,是因为弘农王欲……欲效董贼行事,挟持陛下,以谋不轨。” 言罢,王允还叹了一口气,似乎对百姓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而后他又言道:“百姓不知河东仍有余党,故而为此,如今已经群情激愤,无法劝阻,皆欲弘农王将弘农军撤走。若再这样下去,长安城中恐生乱局。” 刘辩看着现在面露难色向刘协汇报得王允,一言一行都像是精心准备,心道:“司徒大人,汝真是个演技派。”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陛下,万万不可 直至此时,洛林才算明白王允今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件事在做铺垫,先是派其他人去讨伐董卓余党,让弘农军驻扎于此显得多余,再提马超、韩遂之事,让马超、韩遂两人领一些小便宜退走,给弘农军退走作为参考。 王允的意思很明显,弘农军已经没用了,领了一些赏赐走吧。 倒也真是直接。 殿中大部分人都听出了王允言语中得弦外之音,有人自顾自地坐在一旁事不关己,有人佩服他的老谋深算,有人暗怪王允无端生事,还有人将目光看向刘协,看看刘协究竟想要怎么办? 到底是站在刘辩,还是王允的那一边? 其实,一切都只是刘协一道旨意的事,下旨告知长安百姓,弘农军留在长安是为了应对河东的威胁,一切便迎刃而解。 “王司徒,寡人亦听人提起此流言,只是百姓不知弘农军为何留在长安。而王司徒既然知晓,明艳又言此,寡人实不知其中深意,望王司徒明言。”刘协此话一出,已经是在向着刘辩说话了,也是告诉王允,他知道王允的目的,但念在王允素来忠心,便未拆穿。 王允正要辩解,刘协却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言道:“然王司徒所言亦有一定道理,长安城此时不能再现乱局。” 他说道这里,看了一眼刘辩,刘辩心中会意,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刘辩与董卓斗智斗勇,死里逃生,已经非常疲惫了。刘辩心中也已经不想再在长安待下去了,哪里还能有弘农舒服呢? 况且唐姬已经怀有身孕,刘辩也想多回去陪一陪唐姬。 “撤走就撤走吧,反正等孙坚到了,李傕等人决不是对手。”刘辩心道。 至于王允,刘辩实在提不起兴趣与他争辩,正所谓“宁与明白人打一顿架,不与糊涂人说一句话”,更何况,王允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他的老丈人。 刘辩也就纳闷了,世间竟还有这种跟女婿过意不去的人。 当然,这也能看出王允对于汉室是觉得的忠心,不会徇私。 刘协征询了刘辩的同意后,继续言道:“兄长此次离开弘农数月,家眷又早一步回了弘农,不如早些回弘农。” 刘协自然是从刘辩处知道了唐姬怀有身孕这件事,虽然他非常舍不得兄长,但还是知道刘辩也有归家之意。 若不是董卓余党仍有威胁,或许刘辩早已请辞了。 刘辩闻言,笑着对刘协回道:“臣谨遵圣谕。” 刘协也对刘辩笑起来,这绝非那种逢场作戏的做作之举,而是发自内心为彼此高兴,为彼此祝福,旁人不懂矣。 一直并未言语的太傅马日磾却是在此时站起,犹豫了片刻,对刘协进言道:“陛下,老臣以为让弘农军此时撤走,着实早了一些,不如等战事明了,再做决定不迟。”然后马日磾又看向王允,语气有些不善地言道:“且这朝堂,不能只是一家之言。” 马日磾不知刘协为何让刘辩回弘农,先是见王允为难刘辩,又见刘协让刘辩回弘农,以为两兄弟间出了嫌隙,故而也是鼓足了勇气,拼了这条老命,为刘辩仗义执言。 对于马日磾的仗义执言,刘辩心中感怀,眼睛不禁有些酸楚,伏在老头子耳边耳语了一阵,只见马日磾脸色由怒转喜,激动的有些结巴,言道:“原来是王妃有喜了,老朽这里恭喜了。” 刘辩扶着眼前有些颤颤巍巍的马日磾,笑着对马日磾点头致意,嘴角满是掩不住喜悦。 一旁的王允此时也像是触电了一般,机械地转过身,问道:“王妃有喜了,是唐妃?还是蝉儿?” 王允此时完全忘记了他方才还步步为营要用计让弘农军离开长安,完全像是一个老父亲,或者像是一个老外公一般。 刘辩看着王允得这般模样,总算相信了貂蝉的话,王允早先也是一番温柔的模样,刘辩虽然不想让他失望,但还是据言道:“是唐妃。” 王允脸上露出了一些失望的神色,向后退了一步,向刘辩拱手道:“如此,老臣恭喜王上了。” 刘辩亦回礼道:“承司徒大人吉言。其实,司徒大人不必如此,寡人亦会离开长安。” 王允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怅然若失,叹了一口气,言道:“倒是老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刘辩复而言道:“司徒大人为国甘愿屈身事贼,乃是大丈夫,若司徒大人为小人,天下岂不无君子乎?只是……” “王上之言,老朽已经知晓,老朽此身已七分入土,又岂会作那权臣梦?”王允知道刘辩要说什么,阻止了刘辩的话,继而言道。 似乎他已经意识到他此时的症结所在。 而刘辩也没有想到,只是马日磾的一句话,竟然让他与王允之间有了一种嫌隙消散的境况。 “希望这不是错觉。”刘辩心道。 随后,众人纷纷向刘辩表示祝贺,只是没人注意到一旁的吕布有些落寞的神色,一介无人可当的高傲的飞将军,竟也会露出这般神色。 只不过,他并不是因为王允口中的貂蝉,而是早已不知生死的发妻,那个他做梦也会梦到的女人。 而后,刘协却是突然打断了众人的道贺,言道:“兄长此次入京,护卫皇宫,除贼一战劳苦功高,寡人已经想好了封赏。兄长收复了河南尹,那河南尹便作为封地赐予兄长,望兄长能够善待河南百姓。” 刘协此言一出,方才还显得有些热络的大殿顿时变得十分冷清,可见刘协的这个封赏大大超出众人的意料。 河南尹有什么? 有洛阳,本朝旧都。 刘辩曾经是什么? 皇帝,洛阳的皇帝。 敏感之人,敏感之地,此二者联合起来,让众人不禁生出许多遐想。 纵然刘辩劳苦功高,然而此举却是万万不可,还没等刘辩自己出言拒绝,王允已然再次站出来,对刘协言道:“陛下,万万不可。” 果然一切都是错觉。 第一百八十章 刘辩的诺言 对于将河南尹加入自己的封地,刘辩嘴上是拒绝的,但是心中还是有些高兴的,毕竟他麾下大将徐荣此时仍为河南尹,如果河南尹真的成为他的封地,这样徐荣和樊稠继续呆在河南尹也就名正言顺了。并且,多一块封地,多一些收益,只是这个地方稍微有些棘手罢了,是本朝故都洛阳的所在地。 若让刘辩真的拿到这块封地,流言恐怕恐怕不会比今日长安城中少,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 刘辩最初将两人放在河南尹的最初目的也是为了守卫住门户,且做权宜之计。 原本刘辩这次回弘农,心中也在盘算着要不要将两将撤回来,毕竟董卓已经死了,朝中及地方需要逐渐恢复秩序,他再将徐荣、樊稠两人放在河南尹也显得极为不合适。 刘辩望着起身的王允,心中想道:“且随他去吧。” 王允起身之后,言洛阳作为本朝故都,虽被大火、盗匪破坏,然有朝一日,朝廷仍要回归洛阳,才算对得起历任先皇。故而河南尹乃要害之地,不可作为诸侯王的封地。 王允甚至言可将黄河以北的河东郡封给刘辩,也算是一块不错的封地。王允这也打着不错的算盘,如今河东郡内,董卓死后剩下的西凉军以及郭太死后剩下的白波军均分布在河东郡内,也是一个充满匪盗的地方。 王允请刘协将河东郡代替河南尹封给刘辩,也是希望借刘辩之手,除去河东郡剩余的盗匪。 刘辩闻言,吐了吐舌头,心道:“河东郡也不错,反正也是一郡之地。” 王允之后,太尉赵谦、司空种拂亦起身赞同王允的观点,认为河南尹乃重中之重,不可成为封地,只有马日磾一个人先是想要站起来劝阻,却又摇了摇头,坐了下去。 刘协正要再说些什么,王允却又是言道:“陛下,臣等之愿便是早日护陛下回到洛阳,在洛阳重振社稷,且如今长安城中百姓,多半来自洛阳,众人亦欲随陛下一同归去。陛下切不可如此。” 刘辩此时仍沉浸在方才与王允重归于好的思绪中,此时仍然有些没有缓过劲来,直到众人都纷纷发言完毕,他才缓缓地站起身,言道:“陛下,臣以为此番赏赐有些过重,臣惶恐。” 刘协却是摆了摆手,言道:“兄长休要言此,从崤山护寡人与百姓西迁,再而功伐河南诸路西凉人马,最后保护皇宫,这些赏赐,寡人还觉得不够。且本次入京,兄长经历诸多磨难,若非寡人受董贼所要挟,兄长本不必经历此事。” 然后刘协又看了看司徒王允、太尉赵谦、司空种拂三人,言道:“公之心,寡人已知晓,寡人亦有回归洛阳,重振社稷之心。然此时洛阳经历大火、盗匪,宫室大多损毁。据兄长所言,洛阳城中虽已恢复一些人口,却远远不足,街道、建筑更是仍未恢复。 一切方兴未艾。 洛阳城重建,出了兄长,不知诸公还有何人选? 是关东各路自相攻伐之义军,还是董卓余党,还是不肖匪盗。难道公可为之? 寡人之兄长可为。 此事无需再议。” 刘协一席话说得三人哑口无言,要是让关东各路诸侯为之,虽有能力,然众人却担忧其心术不正,要是让朝中的士大夫去,手无兵权,自己能不能在混乱中活下来还是一回事,若是要让吕布、段煨这些西凉降将去,他们更加不放心。 所以思来想去,貌似还真的只有刘辩合适。一来,弘农国富庶,有钱,二来,弘农军所向披靡,又能镇压宵小,三来,弘农国又紧邻河南尹,四来,弘农王貌似还真没有过一丝想要反叛,取代当今陛下的意图。 即使王允一直将刘辩视为威胁,也说不出来刘辩想要反叛的端倪,只是刘辩之前所为,太过于深得民心,又加上其麾下弘农军所向披靡,倒显得有些拥兵自重。端倪嘛,王允也找不出来。 王允、赵谦、种拂三人心中对刘协之言有些认可,但是却又有些犹豫,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太傅马日磾缓缓起身,躬身对刘协言道:“陛下,老臣本也以为将河南尹赐予弘农王有些不妥,然老臣听陛下之言,又觉得极为可行。 为今只差一事,那便是弘农王是否愿将洛阳归还,作为朝堂之所?” 言罢,马日磾看向刘辩,并向后者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赶紧接茬。 刘辩恍了一下,上前言道:“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届时臣愿将河南尹全数让出。” 有了刘辩的这个保证,王允、赵谦、种拂三人找到了一个台阶,纷纷故作犹豫地思考一番,而后佯装他们似乎也没有其他好办法,再而言道:“既然陛下信任弘农王,那便依陛下之意。” 于是,刘协揉了揉脑门,对三人言道:“公等皆是忠直之臣,实乃寡人之幸。” 然后,刘协命众人散去,与刘辩两兄弟在杨瓒的护卫下,似乎准备彻夜交谈。刘辩也让吕布转告张辽等人先回营中,明日再来接他。 两人在殿中从小聊到大,从洛阳聊到长安,然后刘协突然对刘辩言他想到司隶以外的地方去看看,他听说不同地方有着不同的风貌,有四地方一年四季,有些地方却是从未见到过雪。 世间如此神奇,他想去看一看,然而他身为天子,却也没这般自由,犹其他还想做一个优秀的皇帝。 “至少让后世见寡人的故事,能够知如何中兴。”刘协特地引用了刘辩之前的话,颇为自豪地看着刘辩。 刘辩闻言,想了想,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似乎也只是穿梭于洛阳与长安之间,从没领略过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刘辩想要答应刘协,却又担心所去之处饿殍遍野,并非盛世。 刘辩叹了一口气,摸着刘协的小脑瓜,言道:“有朝一日,为兄带协儿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第一百八十一章 休要拦住寡人归路 翌日一早,刘辩并未将已经在自己腿上睡着的刘协吵醒,而是将后者的头枕在绵软的丝被上,笑着看了看后者几眼,与杨瓒等人嘱咐了一番,便径自离开宫中。 除了宫门,他看见几个倚靠在宫墙边的身影,还有人正在打鼾,众人见到他后,赶紧拍醒了同伴围了过来,正是张辽等人在宫外等了一夜,都没有去找个地方休息避寒。 徐宁更是揉了揉眼睛,言道:“王上,先生昨夜派人传话,言长安城中似乎有人要对王上不利,宜速出城。” 刘辩闻言,接过张辽递来的缰绳,率队往清明门行进,并向徐宁详细询问具体情况,后者只是说有一个老者昨夜跑到军营去寻他,知其已经进了宫后,着急地告诉荀攸,有百姓想要像诛杀董卓一般,对他下手,随后那老者就离开了。 虽然荀攸不明白具体原因,但想到城内的流言,便联系到两者之间的关系,觉得老者的话比较可信,便差人连夜将消息告诉众人。 刘辩闻言心中非常诧异,他可没有想到城内的流言已经引发了如此严重的后果,若是真有百姓欲对他不力,而他若要再伤了百姓,那就更坐实了欲效董卓之事的无端污蔑。 “皆小心谨慎些。”刘辩加快了行进速度,而后对身边众人言道。 他今日就要离开长安,可不像出现什么不必要的乱子,经营起仁德的形象很难,毁于一旦却是非常容易。 他心中不禁感叹道:“董卓凶恶,百姓皆避之不及,我行善,百姓却要如此待我。不过,一切还要归功于王允散步的谣言。” 正思考间,弘农国众人走到了一处无人的街角,从街角处蹿出了一些手持刀叉棍棒的百姓,将刘辩等人拦住。虽然人数不少,约有四十人左右,但身上皆是布衣,似乎战斗力根本不堪一击。 “保护王上。”徐宁与来宁两骑分别护在刘辩左右,张辽则指挥着剩下的十名卫士布好防线。 刘辩赶紧拦住众人,他倒不怕自己会受伤,有张辽、徐宁、来宁三人在,他根本没有受伤的机会,他只担心身边的这些卫士一时冲动杀上去。若真是如此,他只能被逼得展现狠心的一面了,但这绝不是他想要看见的。 于是,他面色一沉,一骑稍稍上前,对身前的百姓言道:“汝等可知寡人身份?” “弘农王,在西行路上见……见过。”一名手中拿着钉耙得汉子紧张地言道。 “既知寡人身份,又曾受寡人恩惠,为何拦住寡人去路?”刘辩提高了嗓门,对那汉子言道,让后者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另一个手中拿着菜刀、身形壮硕、看样子像是一个屠户的汉子走了出来,言道:“王上,董贼已除,弘农大军依旧驻扎于长安城外,可是要效董贼前事,重新夺位?若是,俺今日就是拼了性命、拼着忘恩负义的名声,俺也要杀了王上。” 言罢,那个汉子还举起手中的菜刀,对刘辩示意。 多么可爱的人呐,这么容易就被蛊惑。 说实话,刘辩现在有些想笑,他叹了一口气,对那屠户言道:“董贼已死,其麾下西凉军可尽数投降乎?其不会进攻长安,为董贼报仇乎?若其为此,汝可那剁肉刀上阵杀敌乎?” 刘辩一连三问,让那名屠户有些发懵,旁边众人似乎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俺不知。”那屠户憋了半晌,也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刘辩无奈地笑了笑,又言道:“既然汝等不希望寡人之兵屯于城外,寡人撤去便是。尔等闪开,休要拦住寡人归路。” 言罢,刘辩让来宁与徐宁开路,弘农国众人缓缓地穿过百姓,而百姓或许已经想出了一些不对的地方,或许因为刘辩的话已满是怒意,纷纷让开,并未为难众人。 这时,那名屠户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蹦出一句:“王上撤走,若西凉军进攻长安,怎么办?” 刘辩并未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表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身后百姓有手脚麻利的已经捂住了那屠户的嘴,小声在他耳边言道:“弘农王才说要走,陈二休要多言。” 对于身后发生了什么,刘辩并不关心,他此时只想早些率领离家多日的将士回到弘农,至于河东的西凉军,有了孙坚作为一路大军前往征讨,应该不需要他担心。 待刘辩到达弘农军大营,他便召集荀攸、皇甫嵩、皇甫元等人到帐中,将今日离开长安之事对众人公布,而河南尹也作为他的封地之事,他并未告知,因为正式的诏书还未下达,刘协还躺在被窝里睡觉呢。 于是,众将各自回去准备,期间被刘辩派往蓝田的高顺也率领秦琦等人归来,高顺见营中众人颇为忙碌,像是要大军开拔,于是赶紧到刘辩帐中,将他从段煨处得到的西凉军情报告汇报给刘辩。 刘辩耐心地听完高顺的汇报,对高顺的工作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与赞美,然后告诉高顺,他们不是去河东剿灭董卓余党,而是回弘农。 而后刘辩又耐心地跟高顺讲明了前因后果,总之就是担心高顺这一次知道白跑,心中会有些小意见。 高顺开始还是云里雾里,后来却是回过味来,知道刘辩这是在开导自己,笑着对刘辩言道:“王上,臣无他心。” 刘辩知道高顺没有小意见,心中放下心来,让高顺回去准备,而后高顺走前又问起董横是否归来,刘辩摇了摇头,高顺随后退去。 董横虽然表面莽撞,但心思还算细,刘辩倒不至于担心,只是大军不能再等待董横了。 及至午时,弘农军收拾妥当,在刘辩的率领下缓缓向弘农进发。 而众人身后的长安城城墙上,早已醒来的刘协正远远看着弘农军的动向,他的目光自然是放在队伍中间的那辆马车上。 “陛下,早些回宫吧。”杨瓒见红军已经远去,马上就要消失在视野里,对刘协言道。 刘协点了点头,然后又不舍地看了弘农军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对身后的杨瓒言道:“回宫。” 第一百八十二章 河南之议 刘辩回到弘农国已经有两日,长安城的诏书也终于到达弘农,刘辩的封地又多了一大块,河南尹正式纳入他的囊中,河南有二十一县,比弘农国早先的九个县多了一倍还多。 只是王允、赵谦、种拂三个老臣对此特别上心,诏书可是清清楚楚写了“赐河南二十一县之地,重建东都,以备朝廷东归”这些话,时时刻刻提醒刘辩,这河南尹早晚还是要收回去的。 “王上,臣还要去梁县去寻孙将军,留不得。”刘辩客气地想要留前来宣读诏书的小黄门在弘农待上几日,小黄门却是赶紧推辞。 刘辩知道他是要去寻孙坚,便知不能贻误战机,不再留他。 待小黄门收了刘辩的好处离开后,刘辩身后的徐宁不禁吐槽道:“这封地还是要收回去的呀?” 华歆赶紧向门外看了两眼,确定离开的小黄门没有听到,对徐宁言道:“仲期休要胡言,这要是让天使听去,岂不是让陛下对王上心生嫌隙。” 徐宁被华歆这么一说,赶紧噤声,不再言语。 荀攸却是笑了起来,言道:“子鱼,休要再唬仲期。” 然后他又对徐宁言道:“诏书中言明重建东都,而重建之事,劳民伤财,今陛下及王上皆仁德,岂愿看百姓方离战火,又陷劳役,故而此事短时不可成。 且陛下拿回河南,再赏赐者岂会少于河南?” 徐宁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道这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一旁的来宁、张辽两人倒是没有任何表情,他们似乎对刘辩的封地有多大似乎比更没有那么大兴趣,面色平淡如水。 若是董横在,三人倒是一道不错的风景线。 荀攸讲完这些之后,眼神看向华歆、皇甫嵩两人,犹豫了一番,对刘辩言道:“王上,如今河南尹已成王上封地,洛阳乃是河南、弘农居中之地,且有八关相护,是否移驾洛阳?” 荀攸此言一出,堂内死寂一片,似乎所有人都止住了呼吸,等着刘辩的回答,连张辽、来宁两人也已经察觉到气氛有些异常,吞咽起了口水。 刘辩将诏书卷起来收好,转身认真地言道:“陛下所说回归东都之事,确是真挚之言,故洛阳仍是天子之地。寡人若长居于洛阳,恐受天下人指摘。” 荀攸心中已知刘辩之意,道了一句:“臣知晓了。”便退了回去,心道:“王上并未被利益冲昏头脑,某可安心。” 皇甫嵩、华歆两人亦各有心思,皇甫嵩是汉室老臣,对于刘辩的言语非常开心,而华歆却陷入了沉思,心道:“王上留在弘农,对长安诸县的掌控便要弱一些,且长安诸县县令,并非王上任命,多有人与关东人马勾结,若河南出事,不能及时处置。” 荀攸似乎看出了华歆的心事,对刘辩言道:“王上,此前河内太守张杨,屡次出兵进入河南,恐河南诸县,有人与其互通。然有一人可与张杨互通,便可有另一人与袁绍互通,应小心才是。” 刘辩闻言,心中深以为然,他又看到华歆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知道此事也比较棘手,故而向华歆问道:“子鱼先生,不知可有良策?” 华歆听刘辩相问,便将心中所想对刘辩言道:“王上,如今徐公茂屯于洛阳,樊子密屯于荥阳,而洛阳与荥阳之间又有偃师、巩、成皋三县,可令元仪、季才、公肃分别为三处县令,以保洛阳与荥阳畅通。” 刘辩看着身边的马礼、杨俊两人,点了点头,这都是在危难时都能留在他身边的人。 至于华歆口中的“公肃”是何人,他有些一头雾水。 他想遍了麾下的文臣武将,也没能成功对上号。 华歆见刘辩看了看马礼与杨俊而后又陷入迷茫之后,知道刘辩不知道第三个人是谁,虽然那人已经在自己身边帮忙,却是刘辩去长安之后的事,尴尬地刘辩言道:“王上可还记得攻打华阴时的那个书生?后来卢尚书来弘农讲学,被伯平举荐到这里……” 听到华歆的话,那个奉段煨之命到湖城请和,最终言“众将固守城池,王上未必能攻下华阴”的那位,贾诩之子贾穆,好像是个硬骨头,刘辩倒还算欣赏。只是后者似乎一直谨记刘辩那句“今日寡人不杀汝,若华阴城中再见汝,定杀无赦”,即便在这弘农城中依然不敢见刘辩。 “贾公肃倒是个血性之人,既然子鱼先生信任于其,寡人便信任先生。”刘辩可是知道贾穆之父贾诩此时仍在河东郡,仍是董卓余党的一员,故而说出了“信任”这一个词。 华歆听到刘辩之言,知道话中之意,言道:“公肃之父虽在河东西凉军军中,然其德行能力,臣信之。” 刘辩见华歆如此说,便也不再言语,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华歆的这一个提议,至于接下来的事便由荀攸、华歆、徐荣等人具体去办。 随后刘辩又嘱咐了一句,一定要给妥善处置原来的县令,绩优者可以提拔到弘农为官。 华歆也是回了一句:“王上仁德。”脸色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然后刘辩看着马礼、杨俊两人,对两人做着嘱咐,杨俊有大才,又足够勇敢,其才能足以为一太守,这县令对于杨俊也只能算是小试牛刀。而对于马礼,刘辩已经看到了成长,马礼足以为一个谋士,只是如今董卓身死,董卓麾下余党又将面对孙坚、段煨、李肃三人的围剿,翻不起什么波浪。 这天下终究是要归于平静。 而天下归于平静,谋士便少了扰动风云的战场。 刘辩让马礼去做县令,觉得有些可惜,只得对马礼、杨俊两人言道:“且展汝才。” 不一会儿,刘辩差人去唤的贾穆终于蹑手蹑脚地进了堂内,他一见到刘辩,便跪在他身边,言道:“臣贾公肃谢王上信任。” 刘辩见贾穆此举有些浮夸,赶紧去扶,却又听贾穆言道:“王上,此次大军围剿河东西凉军,西凉军必败。家父曾劝李傕等人请降,只是朝廷未许。王上可否救家父一条性命,臣必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刘辩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道:“怪不得,原来是为了其父。”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军棍 对于贾穆的请求,刘辩只是答应贾穆届时一定会替贾诩说一些话,并没有答应一定会将贾诩救出,但还是另后者非常激动。 毕竟刘辩在长安救出蔡邕一事,也慢慢由长安向外扩散,让更多的人知晓,在士人中因为谈资。 安排好河南尹之事,刘辩接下来还要听取他不在弘农这段时间各县的发展情况,湖令司马芝、卢氏令常林、陕令杜畿相继来到弘农城,向刘辩进行了述职。 总体来说,一切都在稳步发展,让刘辩比较揪心的一件事是杜畿居然差一点被李傕派去的刺客刺杀。 陕县与河东郡太阳县隔河相望,西凉军多次由茅津渡河南下,进攻弘农。杜畿早先在陕县一直采取守势,并未敢率军出城迎敌,一来他并未有不俗的武艺,二来他当时初到陕县,并无太多亲信将领,他曾在陕县击溃了郭汜数次攻城。 后来,杜畿身边有了陈忠等心腹将领,便多次率军屯驻于茅津,攻击西凉军渡河的军士,令其不能上岸,挫败了西凉军的多次进攻。即便西凉军改变登岸地点,杜畿派兵沿河南岸一里一哨,也能及时发现西凉军的动向,被河东西凉军视为弘农国阻拦其的一大威胁。 故而李傕便派李暹在飞熊军中挑选刺客,佯装投效杜畿,实则暗藏杀机。 杜畿见到来人体态不凡,一看就是练家子,以为是在哪里隐居的武者。弘农王刘辩礼贤下士、爱惜人才,故而其麾下的将领、官员亦深得其亲传,杜畿至今还对刘辩将身上的棉衣披在他身上记忆犹新,感激着刘辩的恩惠。 他也效仿着刘辩的样子,对来者客气有加,正在说着一些客气而又真挚的话,却不妨一把短刀袭向了他的小腹。 若不是陈忠就在杜畿身边,杜畿已经被那人一刀杀了。 刘辩听着杜畿的叙述,也能想象出曾是多么危险,以致于杜畿至今仍然心有余悸。刘辩看着杜畿右腹处结疤后仍留下的痕迹,手心、脚心都有冷汗流出,为杜畿捏了一把汗。 在现今,因为医疗卫生水平的限制,一个普通刀伤若是处理不当,都有可能要了一个壮汉的命,杜畿能够活下来,真是万幸。 就当刘辩以为杜畿应该马上杀了刺客之时,杜畿身后一直跟随护卫、唤作严坚的将领却是突然跪了下来,言道:“王上,臣有罪。” 刘辩仔细观察着这名叫做严坚的将领,身材魁梧,体态不凡…… 刘辩一直以为杜畿似乎是一个谨小慎微之人,没想到他居然有这般魄力,顿时让刘辩刮目相看。 只听严坚继续言道:“那日臣刺杀未遂,被军士所缚,大人并未杀臣,而是言臣刺杀失败,回河东必然不能活命,不如留在弘农,何必与贼人为伍,背负骂名。臣方才悔悟,望王上责罚。” 刘辩瞧着这般模样,杜畿不仅没杀刺客,还将刺客感化了,成了陕县的一员将领。 震惊,除了震惊,刘辩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而杜畿此时却是一脸淡然,并为严坚开脱。 刘辩见状,便依严坚所请,罚了严坚一军棍,算是对此事做了一个了解。 杜畿走时,刘辩千叮咛万嘱咐,就怕杜畿再做出这些事,一次是运气好,第二次就不一定了,刘辩还赏赐陈忠一些钱财,顺便让杜畿带回去。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忠义校尉兵符,这是弘农国继鹰扬校尉张辽、陷阵校尉高顺、白波校尉徐晃、越骑校尉梁宇、折冲校尉秦远、弘农城城门校尉苏定、虎烈校尉皇甫元、飞熊校尉樊稠、神射校尉曹性、虎贲校尉徐宁之后的第十一位有前缀的校尉。 对于一个诸侯国来说,虽然可以有自己的军队,但是将门的品阶自然也不会太高,故而刘辩也只能加以前缀来奖赏这些将领。 算是一种荣誉。 像秦远死后,折冲校尉这个称号,刘辩是绝对不会再赐予其他将领。 刘辩赐予陈忠忠义校尉的称号,算是对后者的一种褒奖,当然,这也并不能代表他就有张辽、高顺、徐晃那般的武艺。 待杜畿离开后,荀攸不禁感慨道:“看来伯侯的行事,还是受了王上的一些影响。” 刘辩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想道自己逃出洛阳后执意来到弘农城、在崤山救刘协不成护其西迁、奉诏入长安、多次收敌将并委以重任,期间还遇到李平、董茂等人的埋伏,刘辩突然老脸一红,知道了荀攸的意思。 荀攸继而言道:“王上所为之事皆为大义,想做什么尽管去做,臣等定然跟随。” 好吧,就当荀攸这是在夸奖了。 刘辩知道荀攸这也是像他嘱咐杜畿一般嘱咐他,这时刘辩才体会到荀攸对自己的关心,以及还有一点无奈。 就像是明知道他是对的,却还是不希望他去做,因为危险。 杜畿给刘辩带来了一个大惊喜,常林、司马芝两人却是一人从弘农城带走一个人,一人为他举荐一个人。 卢氏自从出了张恭、张瑾反叛一事之后,刘辩便派了常林去主持大局。 常林几月的所为已经初见功效,卢氏城已经慢慢走上了正轨,然而陈耳、周镇两人并非强将,周镇更是在一次缉捕盗贼时摔断了腿,只能在家休养。 故而常林这一次来,还有向刘辩求将的心思,原本刘辩认为张辽麾下的程秋、马银两人不错,但他却在左右没有看到张辽的身影,明明方才还在。 这时高顺对刘辩推荐了一个人选,正是在长安,为张辽、高顺两人打开城门的韩靖,韩靖早先为长安城门侯,此时正与叔父大司农韩融一起生活在弘农城内,韩融不再回长安,他也不回去了。 于是,刘辩将韩靖唤来,说明来意,后者欣然应允。 就这样,一切皆大欢喜,常林满意地离开了。 而常林之后的司马芝在汇报完工作之后,一句话却是让刘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王上,臣有一族弟颇有才学,为人正直清白,臣举荐其与王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将星陨落 其实,对于司马芝举荐族弟的举动,刘辩心中是拒绝的。 他对于司马氏有着深深的忌惮,历史上正是司马炎以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两代人的辛苦经营为依仗,篡夺了曹氏的基业,而后司马炎大封司马氏诸侯王,聘功臣贾充之女贾南风为有些懦弱、呆傻的太子司马衷的妃子,为八王之乱埋下祸根。 司马炎故去,司马衷继位,皇后贾南风与楚王司马玮合谋杀外戚太傅杨骏,饿死太后杨芷。后贾南风又使司马玮杀掌权的汝南王司马亮,后又借此杀了司马玮,终于掌握了朝政大权。后贾南风杀了非己出的太子司马遹,赵王司马伦联合齐王司马冏杀贾南风、废司马衷而自立。 司马冏又联合成都王司马颖与河间王司马颙讨伐司马伦,杀司马伦复立司马衷而掌权。随后长沙王司马乂、东海王司马越又相继卷入纷争中,最终由司马越的胜出而结束了长达十二年的内乱,最终导致国力衰疲,无力抵挡南下的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胡人部族,令北方再次陷入战乱。 故而刘辩对于司马氏是保持着极深的忌惮,毕竟他可没自信能熬得过司马懿。 当然还有一个曹氏,也是他所忌惮的,毕竟历史上曹丕篡了汉。 刘辩转念一想,此时司马懿应该尚未成年,顿时心情又好了一些,但他还是面对着一个问题。 用还是不用? 司马芝举荐之人正是司马防长子司马朗,为人倒是如司马芝所说,清正。此前董卓乱政,司马防、司马朗先后回到河内老家,此时见董卓已死,怕是又动了入仕之心。 司马防已老,倒是要看这些年轻一辈了,估摸也是司马防授意司马芝为之。 这司马朗的确也是司马家的佼佼者,荀攸、华歆两人亦是对司马朗赞誉有加。 于是,刘辩看了看身边众人的反应,这司马朗自己怕是一定要擢用了。 他看向司马芝,对其言道:“汝且传信与河内家中,令司马伯达前来便可。望汝举荐之人也有这般功绩。” 司马芝闻言,答喏而去。 刘辩在长安时,曾听杨俊提起,在河内司马氏中,司马芝虽然不如司马朗名声高,但是治理之才却是要强于司马朗。 如今司马芝竟然愿意向刘辩举荐司马朗,倒是让刘辩非常佩服司马芝的为人,方才刘辩一直想要从司马芝脸上看出一些异样,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司马芝的政绩似乎无可挑剔,为人也似乎是如此,还真让刘辩挑不出什么毛病。 杜畿、常林、司马芝三人先后到来后,其他县的县令就要晚一些,毕竟离弘农城还是非常遥远的。 刘辩也终于得到一个机会休息一番,享受着此时的惬意。 但是,似乎他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一日之后,徐晃前脚刚迈进王府,正要跟刘辩行礼,身后突然被人撞了一下,那人撞完之后竟然理都没理他,径自往刘辩奔去,跪在了地上。 若要不是在弘农王府,徐晃一定把那人揪起来好好说道说道。 刘辩也有些纳闷,他与徐晃数月未见,正要交谈一番,一个人却是突然跑进来跪在了他的面前,他乍地一看,那人居然是前几日给他传诏书的小黄门。 只见他脸上满是风干了的汗渍,似乎在极为焦虑的心情之中连续赶路。 “王上,小的赶到梁县,驻军言孙将军受袁太守之命攻伐荆州牧,结果……结果小的追上去,孙将军已经……已经为黄祖所杀。 王上,这该如何是好?”随后,小黄门又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讲述了一遍。 早在刘辩从长安回到弘农之前,或者说早在董卓为吕布所杀之前,袁术与刘表之间的战事就已经开始了。 起因往小了说是袁术向刘表借粮不成,往大了说却是南阳太守张咨为孙坚所杀,而寄居于此的袁术私自占据刘表荆州治下的南阳郡,然而袁术岂是甘于依附刘表之人,于刘表便如喉中鲠,爆发矛盾只是早晚的事。 再往深一些,恐怕是袁氏兄弟内部之间的对抗。 刘辩想要救孙坚,却还是晚了一步,若是在洛阳的那一次,孙坚没有离开,或许也不会有这些事。 一代将星就此陨落。 可惜。 可叹。 不知道孙坚的那两个儿子此时是否仍在南阳,或许有机会应该去看一看。 刘辩没有继续往下再想,而是对眼前的小黄门言道:“汝且在弘农休息,寡人一面差人到长安禀报陛下,一面整顿兵马,到河东剿灭残余西凉军。” 小黄门却道:“王上只要对付西凉军便可,小的回长安禀报陛下。只求王上赐一匹快马。” 刘辩思忖了一番,令人给小黄门牵了一匹快马,护送其出弘农。 而后刘辩看着徐晃,苦笑道:“公明,汝来的正好,如今弘农军欲赴河东作战,汝早先曾在河东,对地理颇为熟悉,此番是要一同前往。” 徐晃闻言,拱手道:“王上,此次可是要亲去?” 刘辩不知徐晃为何如此问,言道:“寡人欲亲率大军前往。” 徐晃复而言道:“王上,如此需备一些舸,方可载大军前往,亦可防河水湍急之处。” “可有准备?”刘辩自然知道徐晃之言在理,只是短时间如何筹措大船。 徐晃却道:“臣与伯侯曾商讨造些舸,以主动出击。” 刘辩听徐晃这样讲,似乎记起来杜畿曾经跟他提起过此事,而他当时似乎走神了。 “王上,此次往河东,一次只可容三千兵马。”徐晃继续言道。 刘辩闻言,陷入了沉思,随后差来宁去将荀攸、华歆、皇甫嵩等人请来,一起商议军情。 他此时并不知道李肃、段煨两人在河东与李傕、董越等人战况如何,亦不知道如今河东郡内的形势,也不敢贸然下这个命令。 他有意率张辽、高顺、徐晃三员大将及其麾下精锐人马前往河东,然此皆弘农国精锐,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对弘农国而言是极大的损失。 第一百八十五章 北上河东 汉初平二年四月十六日,刘辩亲率三千弘农将士赶赴河东郡,二十余艘船舸由茅津出发,抵达河北岸,浩浩荡荡地在太阳县登陆。 刘辩留秦琦率八百人在此保护船只、粮草,然后率领徐晃、高顺、梁宇、徐宁、来宁、马礼及两千二百军士向北,直奔安邑城。 原本刘辩还想带上徐晃,但荀攸建议刘辩留张辽驻守陕县,进可支援河东,退可守卫弘农,总之便是希望刘辩可以留一员大将镇守弘农国,因为张辽早先护卫唐姬等人回弘农,又引兵至长安,麾下军士疲敝,正好也是让他及麾下兵马休息一阵。 刘辩率军抵达太阳时,并未遇见西凉军驻守于此,想必是因为前线战事吃紧,调集全部兵力去对阵李肃、段煨两人去了。 随后,太阳令卫援的汇报证实了刘辩的猜想,原本两日前西凉军这里还有一支部队,然而却因为调令,往安邑支援去了。 马礼建议刘辩差一人为先锋,为大军探路,以免陷入危险而不自知,而越骑校尉梁宇自从卢氏县一役,麾下损伤大办,许久未随刘辩征战,故而主动请缨给,为大军开路。 刘辩欣然应允,梁宇自率本部五百骑兵先一步出发。原本梁宇麾下骑兵乃是千人编制,于卢氏损去七八,如今经过数月也只有五百人,这也是刘辩一直秉承着梁宇麾下骑兵一定要是弘农国最精锐的骑兵的原因,故而交代梁宇一定要重质不重量。 路上,刘辩听徐晃讲起了河东的一些事情,河东郡共有几大士族,安邑卫氏、闻喜裴氏、襄陵贾氏,有些已经没落,有些正在冉冉升起,倒让刘辩对于河东郡有了更多的了解。 众人一路下阳城、吴山、虞城,除了在吴山遇见一伙运气背到了极点的山匪之外,并没有遇见什么敌人,直至距安邑四十里,弘农军才遇到一小股西凉军的巡查部队。 在梁宇率军将这一小股巡查部队吃掉后,刘辩便名众将士寻了一处山坳,驻扎于此。 他唤来方才被俘获的西凉军士,从其口中得知他们便是两日前被李傕派出来巡查以备南侧之敌的,如今西凉军中,董越已经被架空,只是因为董氏族人的原因被众将留下,一切大小事务皆由李肃、郭汜、张济三人主持,此时安邑县尚有西凉军两千,还有三千前往解县对阵朝廷军队。 刘辩又问起早先西凉军内部的叛乱,西凉军士不敢隐瞒,亦一一道来。 那日,牛辅、董越、胡轸、杨定、李傕、郭汜、张济等人俱在安邑,只是众人得知董卓死于长安城中,都有一些压抑,各自之间也有一些微妙。先是牛辅听信筮人卜卦之言,认为董越对他有威胁,欲引兵杀董越。此事被胡轸、杨定两人得知,竞相劝阻,牛辅才作罢。 是夜,牛辅营中突然出现火光,营中大乱,牛辅以为是汉军杀到,于是带着财宝及身边二十余名亲卫逃走,结果却被身边觊觎财宝的亲卫所杀。 牛辅一死,西凉军群龙无首,剩余几将开始了争权逐利,主要是李傕、郭汜两个董卓、牛辅麾下旧将与胡轸、杨定两个西凉军阀之间的斗争,而董越、张济两人则保持中立,坐山观虎斗。 胡轸、杨定两人造谣,言夜里放火的是李傕、郭汜两人,赢得了一部分牛辅旧将的支持,而李傕、郭汜两人假装隐忍,却趁胡轸、杨定不注意,率军冲进两营帐,分别将两人杀死,在收拢两人部队之时遭遇了顽强的抵抗。 由于这一场内讧,西凉军自相残杀,死伤无数,最终清点兵马,只有两千余人。 随后,李傕、郭汜两人本来想自己为将,却被贾诩阻止,贾诩言道:“太师方死,今又内讧,朝廷不准我等乞降,我等当推举董氏族人,以安军心。” 于是,李傕、郭汜、张济三人听取了贾诩的劝阻,推举董越为中郎将,统领各军,又陆续将各处西凉军召回,使西凉军恢复了一些士气,只是下面的军队都牢牢把控在三人手中,根本不给董越兵权。 董越逃至河东时,麾下本就没有太多人马,到河东后,牛辅拨给他的亦是李傕麾下人马,此时亦皆重新投效到李傕麾下。 故而董越即便不满意,也没有任何办法。 刘辩等人听完那人讲述,总算是知道西凉军内部发生了什么,与王邑呈给刘协的消息大概一致,这表明朝廷得到的消息是准确的,李肃、段煨两人带的五千人对阵三千人不能说大胜,应该不至于落败。 只是这五千人想要将河东郡的西凉军拔除,还是有一些不足的。 随后,刘辩命人将那名军士带走,并许诺,待进攻完安邑城,就放那人离开,引得后者跪地拜谢,直言刘辩仁德。 一夜就这样过去,第二日一早,太阳令卫援许诺的攻城器械终于赶上了刘辩的部队,由卫援亲自带领。 这卫援便是出自河东卫氏,还是河东太守麾下心腹卫固的亲弟弟。 卫援带来的器械人马虽然然不多,只有五百人以及一些攻城梯,但也聊胜于无。 弘农军在安邑城以南二十里处,遇见了西凉军的一路巡查军士,较之前的规模大上不少,梁宇虽奋力追赶,仍然被其逃脱十余人,弘农军的行踪也算就此暴露。 既然如此,刘辩索性也不再加紧行军,反而慢了下来,又派出几路斥候,小心周边有西凉军人马围拢过来。 然后,弘农军在安邑城五里外驻扎,暂时休整,一来大军渡河后,有些将士似乎不太适应坐船,状态并不是太好,需要休整,二来,刘辩也是给安邑城内的汉军一些准备时间,河东太守王邑,可就在这安邑城中,若其能为内应,破城将轻松许多。 待众人扎营完毕,刘辩命人将那名西凉军军士带来,将其释放,并假装不经意之间让其听到“六千军士”、“后续援军”等字眼。 随后来宁回报,言那人已经进了安邑城,刘辩心道:“今夜,敌将休想睡着觉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安邑之战(上) 安邑城此时的守将正是郭汜与李暹,而那名西凉军士进了安邑城后便直接去营中见了李暹,将其在弘农军营中听到的、见到的消息全部向李暹进行了禀报。 李暹早已收到弘农军来到河东的消息,方才与郭汜一起商议完对策,他乍一听到弘农军后续还有八千援军,后背登时留下了冷汗,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再一次问道:“真的是亲耳听到吗?” “正是小的进弘农王营帐时,亲耳所听。”那名军士斩钉截铁地言道。 “汝且下去休息。”李暹将军士打发去休息后,直接出了府,去寻郭汜,将这一切全数告知后者,后者亦是惊出一身冷汗。 郭汜等人早先知道朝廷派李肃、段煨、孙坚前来河东讨伐众人,而弘农军却回了弘农,引得西凉军众将皆以为这是刘辩的疑兵之计。 今日弘农军到来,正好印证了众人的猜想,于是郭汜、李暹两人便将这八千援兵当成了孙坚的人马,心有些骇然,这也是西凉军众人此时并不知晓孙坚已经陨落的缘故。 孙坚可是多次战胜西凉军的苦主,曾先后击败胡轸、李傕、王方、华雄等人,另外孙坚麾下几将也都勇武不凡。 郭汜思量着李暹的话,仔细思考着每一个细节,复又言道:“弘农王本言攻下安邑城之后才放其离开,今未攻城,却放其离开,应该故意为之。恐援兵是真,八千数目是假。” 李暹对于郭汜之言深以为然,却又言道:“不管援兵数量多少,当差人至解县知会叔父,看是否能派些援手来。” “善。”郭汜点了点头,便将此事交与李暹。 随后,李暹回到府中,将所有的事吩咐下去,在屋中踱步,思考着目前的战事,心中非常烦乱。 另一边,刘辩却早已进入了梦乡,睡得很好。 有高顺、徐晃两名大将在身边,又怎么能睡不好呢? 当然,还有城内消息已经传来的缘故。 翌日一早,刘辩早早起床,率大军开拔,一行近三千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安邑城外,准备攻城。 郭汜率领百余骑出了城门,在安邑城外八百米处站定,似乎在等着刘辩上前搭话。刘辩见状,亲率来宁、徐宁并一百卫士上前,来到郭汜身旁十步远。 郭汜见刘辩亲至,拱手言道:“王上,可是来讨伐末将?” “若汝下马受缚,随寡人回长安,也可少些兵戈。”刘辩并未直接回答郭汜的问题,但似乎也表明了来意。 对,就是来讨伐你的。 郭汜又道:“若末将随王上至长安,可有活路?” “汝至河内败于韩浩,西逃河东之际,纵兵劫掠百姓,是也不是?若是则难活,然寡人可保汝麾下将士活。”刘辩并没有打算骗郭汜,原本他在长安劝进言时,也没打算放过李傕、郭汜两人。 郭汜闻言,沉默不语,半晌,叹道:“末将追随太师多年,如此行事,亦皆奉太师之命。太师故去,我等本上书请降,想朝廷念及早先战羌之功,允我等一条性命。然朝廷驳回我等请求,当是逼我等谋逆,末将自是不能随王上回长安,今日且有一战。” 言罢,郭汜便调转马头,引兵回到城内,刘辩身边兵少,自是不能追击,也退了回去。 郭汜回到城内,对身边的李暹耳语道:“汝叔父可有消息?” 李暹则告诉一路援军已经在来安邑的路上,让郭汜很是满意,不枉他拖了一阵时间。 不过,是拖延时间,还是寻一条出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一会儿,安邑城的攻城战便已展开,高顺、张辽两人为先锋,率弘农军及太阳令卫援麾下人马近两千人为先锋,向南侧城墙发起了进攻,由于是渡河作战,弘农军并未携带太多辎重,攻城器械都是卫援提供的,故而只能靠着盾牌掩护,一点一点向城墙靠近。 郭汜、李暹两人皆站在南城墙上指挥战斗,命麾下弓箭手对已经进入射程的弘农军士兵发起攻击。 “放箭。向敌人的空隙,向拿着登城梯的敌人放箭。”李暹声嘶力竭地在横墙上喊着,确保每一个军士都能听到他的命令。 由于没有云梯车,弘农军只能抬着类似于普通梯子的登城梯向横墙奔跑,这样需要盾步兵与抬梯兵之间的相护配合。 不断有军士倒地,让刘辩有些心疼。 但这些并不能阻挡弘农军前进。 “还不够,都给老子瞄准点。”郭汜看着弘农军越来越近,对身边的将士喊道。 随着军士不断倒下,弘农军也渐渐到达城墙边,将登城梯架起,向城上发起冲击,而守军自然也将檑木、滚石丢在攻城军士的身上,阻挡着弘农军的攻城。 郭汜早先与杜畿交战,也是学到了一些守城精髓,命人将油倒下,然后用火引燃,将弘农军的登城梯烧掉。 高顺见状,捡起地上的一个盾牌,不顾火焰,向上冲去,期间还挡住了一块掉下来的檑木,终于在火势大起来之前登上了城墙。 似乎城上的守军也被他这种行为吓到了,竟然没有人向他射出箭矢,直到他登上了城墙才反应过来,纷纷向他围拢。 高顺则端起长枪,开始与城墙上的守军拼杀,张辽见状,命身后跟上来的两个云梯都架在高顺所在的地方,率先带人上去支援高顺。 城上高顺见守军要继续如法炮制,将两个云梯引燃,他用力向身边一名军士撞去,借力将端着油的军士撞到,撒了满地。 这时,高顺身后一名西凉军军侯见高顺此时身形不稳,欲一刀砍向高顺咽喉,高顺已然有些反应不及。 然而那名军侯却身形一滞,已被将兵刃换成长刀的张辽一刀结果,高顺见张辽登上城墙,两人便一左一右,分别杀向两边,为身后的将士开拓一片空间。 刘辩在城下看着攻城的画面,暗自为将士揪心。 正在这时,城墙边缘突然飘出一个红色绸缎,刘辩对身后梁宇言道:“出发。”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安邑之战(下) 几乎在红色绸缎出现的同时,一直对西凉军非常配合的河东太守王邑及其麾下郡丞卫固率亲信对东门发难,打了西凉军一个措手不及。 西凉军东门守将还以为王邑是来增援的上前搭话,下一秒就被王邑身后的都尉范先一刀击杀。 随后,河东城北门被王邑占领,梁宇则率领越骑校尉营冲进城中,与王邑汇合,两队人马合力杀向南门,准备与高顺、徐晃的队伍对郭汜、李暹进类内外夹击。 郭汜、李暹两人正在组织人手,对徐晃、高顺发起冲击,妄图将已经冲上城墙的弘农军全数赶下城墙。正在两人的冲击令弘农军举步维艰时,城中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一队骑兵杀到,轻易将郭汜布置在城门处的一队人马击溃,为首一员大将跳下战马,率众杀向城门。 此时,城墙上的郭汜、李暹两人已知今日之事已不可为,遂当机立断,率军准备从西门突围而出,却被高顺缠住,一时不能走脱。 与此同时,安邑城南门被人打开,城外的弘农军鱼贯而入,一举将城内的西凉军击溃,郭汜也终于摆脱了高顺的纠缠,然而李暹却没有那么好运,在高顺凌厉的攻势下根本无暇脱身,只能勉强举刀抵挡。 若不是他身边仍有心腹护卫,恐怕早已被高顺斩杀。 “将军速走,我等拦住高伯平。”李暹身边一名军侯见今日众人似乎已经不能悉数全身而退,故而一把推开李暹,率其余人马一齐向张辽冲去,抱定了与高顺拼命的决心,爆发出了不俗的战斗力。 只是这对于高顺而言,根本不够看,几下便被张辽悉数砍翻数人,只剩军侯一个。 此时李暹在众人的掩护下已经跑远,似乎已经看到了生的希望,然而他却看到身前郭汜一脸惊恐的表情,似乎在对他喊着什么。 “小心。” “噗。” 当李暹听到郭汜的声音后,另一个声音也随之响起,李暹不敢置信地瞧着胸前贯穿而出的枪尖,神色逐渐变得惊恐,他努力地想要转头去看看始作俑者的模样,身形却缓缓倒下,最后身体呈一个诡异的姿势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郭汜看到这般模样,咬紧牙关怒吼一声,恶狠狠地看了仍摆出一副投掷之后站立姿势的高顺,暗怪后者如此狠辣,随后又叹了一口气,率军快速离开。 掩护李暹的那名军侯,此时也从震惊中醒来,敌将在其面前杀其主将,视其于无物,让他有些恼羞成怒,心中的尊严让他持刀向高顺砍去。 此时高顺手中没了兵刃,正是机会。 “去死。”那军侯愤怒地喊道。 高顺见其气势汹汹地砍来,气定神闲,欺身向前顶住其右肩,阻住了攻势。然后高顺左手抓住其右腕,令其不能挥刀,右手抓住那名西凉军侯的铠甲,手上稍稍用力,竟将一个大汉掀翻下了城墙。 随后,高顺来到李暹身边,确定后者已经死去,捡起李暹的大刀,继续向仍在抵抗的西凉军杀去。 数月之前,李暹曾在弘农城外对刘辩突施冷箭,幸得张辽挡住,方才无碍。 今日高顺遇见李暹,便没有打算给李暹留一条活路。 就如那名西凉军侯认为高顺在其面前杀其主将对其是一种羞辱一般,李暹在其面前对刘辩突施冷箭也是一种羞辱。 此时得安邑城内,随着郭汜逃走,李暹战死,留在城内的西凉军已经逐渐失去了抵抗之力,节节败退,但让人以外的是,却没有一个人投降,仍在顽强地做着挣扎,让弘农军有些头疼。 徐晃对方入城的刘辩禀报了这一情况,刘辩心中知道缘由,定然你是李傕等人对其灌输了“朝廷绝不会放过汝”的思想。 于是,刘辩赶紧来到阵前,对西凉军将士喊道:“寡人乃弘农王,此战只针对郭汜、李暹两人,其余人降者不杀。” 仍在抵抗的西凉军将士听到刘辩的话,这才有人慢慢放下兵刃,但你还是有人不愿投降,不信任地言道:“朝廷已经驳回我等的投降,某如何信得过汝。” 此人身形魁梧,似乎是这些西凉军中的领头之人,而他的话也得到了西凉军将士的广泛认同,顿时让西凉军将士的情绪变得躁动起来,不断有人重复着他的话,不乏污秽之言。 “都给寡人住嘴。” 突然,一声怒吼响起,让众人不禁噤声。 刘辩对于西凉军军士口中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话,赶到愤怒,喝止了众人口中的不堪之言,继而言道:“尔等亦曾为我大汉守卫边疆,与羌人为战。如今寡人不计汝等随董卓谋逆之过,念在汝等有旧日之功,愿赦汝等一条生路,汝等仍不思悔改,继续顽抗,难道是为了显示汝等与董卓一般谋逆的决心? 若非如此,降者不杀。” 言罢,刘辩不再理会这些西凉军士,让徐晃、高顺两人接收降兵。好在,在刘辩的一番言语下,西凉军将士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兵刃,选择了投降。 王邑身后的范先小声嘀咕了一句:“只七十三名逆贼,竟须如此大费周章。”随后他在刘辩的怒视下闭上了嘴。 “人命非草芥。”刘辩淡淡地言道。 “王上仁德之心,实乃大汉幸事。”一旁的王邑见气氛有些尴尬,打起了圆场。 正在此时,追赶西凉兵溃军的梁宇率军返回,似乎还受了一些小伤,让刘辩十分关切。 “王上,末将无能,眼见追上郭汜,却被一使枪小将拦住,不敌,只能率军返回。”梁宇如实地向刘辩禀报了战果。 刘辩正要安抚梁宇,一旁的王邑又道:“此人应是张济的侄儿张绣,枪法娴熟。” 刘辩一听是张绣,自然知道被后人称为“北地枪王”的张绣也是一员猛将,便对梁宇言道:“虽未能追到郭汜,亦有杀敌之功,休要妄自菲薄。” 随后,刘辩召集众将,准备商议进军解县的事宜。 (PS:上一章徐晃写成了张辽,纳兰致歉。)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出所料 安邑城已定,刘辩开始着手进攻解县,准备差麾下将领梁宇率一队机动性强的骑兵去打探消息,然而王邑麾下都尉范先主动请缨,愿去解县打探消息。 刘辩见其积极,便许他行事,并嘱咐他小心张绣,遇之不要交战。 范先自领命而去。 另一边,张绣原本奉李傕之命,前来救安邑,结果尚未赶至安邑,安邑城便已经被攻破,郭汜引兵出逃,李暹更是死于城内。 张绣击败梁宇后,担心弘农军大军来袭,并未立即撤回解县,而是缓缓后退,想要阻击追兵。 怎奈张绣没有等到弘农军追兵,却等到了范先率领的三十余骑探马,冲杀一阵,只得十五骑逃脱。 但是逃脱的范先并未依众人之言退回安邑,而是绕路继续向解县行进,宛若一个勇敢的将军,然而他到了解县境内之后,便不再行进,又担心遇到张绣,不敢率军随意移动,只是向百姓打听到一些并不准确、甚至是错误的消息,然后他自己又整合一番,命人报给安邑。 安邑城内的刘辩、王邑等人听范先不断传回的回报,以为段煨、李肃两人在解县占尽优势,于是打算休整一番,明日再动身赶往解县,与李肃、段煨合围解县,一举击破西凉军。 不知为何,这一夜,刘辩睡得心神不宁。 翌日一早,刘辩早早起床,在营中舞槊,想要发泄一番心中不安的情绪。 用过早饭之后,刘辩召集众将,准备立即出发,前往解县。马礼似乎也察觉到一些不对,私下里对刘辩言道:“王上,范都尉所传消息,似乎有些禁不起推敲。其言李、段两位将军大胜,却未言任何细节,今早其又言西凉军尚有近三千,若李、段两将大胜,西凉军又岂会胜两千余人。 某建议,大军宜立即出发,另派高将军率一军探路。” 刘辩深以为然,命卫援麾下剩余的两百余人收拾营帐,而后赶赴渡口,将物资交与与秦琦。然后刘辩又命高顺率三百人先行,他自己则率领剩下的近一千六百余名弘农军,并王邑麾下近八百河东军,降将庞远麾下七十三名西凉兵以及一些轻型辎重一同奔赴解县,安邑城则留郡丞卫固坐镇。 安邑城据解县近七十里,据解城八十里,路途遥远,大军行进至傍晚才赶到解城。 此时,范先也迎上众人,指着城墙上的西凉军旌旗告诉众人,西凉军仍在城中,却没有看到李傕、段煨两军。不一会儿,高顺回报,同样没有看到李肃、段煨两人的队伍,只有一些交战的战场,似乎印证了两军曾在这里与西凉军交战。只是城外较近的村落大多皆被劫掠干净,百姓早已逃离,无从打探消息,至于城内还有多少西凉军数量,并不知晓。 刘辩放眼望去,城上似乎有影影倬倬有近百名西凉军士的身影,却无一员大将在城上,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于是,他寻马礼一同商议,马礼建议派一知队伍继续在附近寻找李肃、段煨的人马,另一边再派一队人马观察城中的动静。 今日刘辩早已看见范先麾下只剩十余骑,似乎曾经有过交战,他虽然没有拆穿范先,却是不再相信河东郡的将领,于是唤徐晃、梁宇两人到身边,命令徐晃去查探解城动向,又差梁宇去寻找李肃、段煨的动向。 结果,梁宇扩大范围寻找一圈,仍然没有寻到两军踪影,只是在城西五里处有一个类似汉军营帐的地方,里面有明显战斗过的痕迹,大部分皆是汉军,似乎像是遭到了袭击。西北六里处,有交战痕迹,似乎仍然是西良军占据上风。 这与范先之前的汇报完全不同,返现可是说汉军完全占优,节节胜利,尤其是西凉军这个方向,令刘辩有些担心。 直到夜间,徐晃回报,城中似乎没有太多人马,因为似乎只有东侧城墙上人多一些,而其他三面城墙上似乎没有那么多人,且这么长时间以来,城上的西凉军并未有过换岗。 刘辩综合现有的情报,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认为解县可能并未有太多西凉军,而西凉军的大部人马可能已经不在城中,转往他处。 马礼亦赞成刘辩的假设,只有王邑一头雾水,以及他身边的范先似乎有些心虚。 只是此时大军已经来到解县周围,城中西凉军已经心生警惕,否则刘辩可以让降将庞远率军诈开城门,兵不血刃地攻进城去。 “王上,西凉军早知我军来到,若其大部仍在城中,且已做好准备,我军贸然进攻,岂不是白白折损人手。”王邑犹豫再三,还是将心中的话讲了出来。他虽然已经感觉到范先的情报不准确,但还是对夜间攻城的计划赶到非常担心。 但是,王邑也只是提出自己的建议,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刘辩手上。 于是,弘农军在休整一番了之后,又在徐晃、高顺的带领下进行夜袭,众军士从安邑城运来了登城梯,与一架冲车,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因为器械数量所限,弘农军便只集中于东门处进攻,而河东军则赶至北门处佯攻。 夜色落幕,天空中只有点点繁星。 弘农军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摸近解城,而北面早已经响起了西凉军发现范先等人后的呼喊声。这一边,弘农军等到距离解城不足五十米,才被守城的西凉军发现,大呼赶去北门的军士赶紧回来。 而徐晃、高顺两人命令军士紧急冲刺,杀到城边,架起登城梯,开始往城墙上冲杀。 弘农军一拥而上,西凉军措手不及,只是一会儿功夫,东侧城墙就被弘农军攻下。高顺、徐晃趁势打开城门,军士鱼贯而入,也就一炷香功夫,解城就被弘农军攻下。 而此时城中百姓才发觉城内已经换了主人,刘辩本想找解县旧日官员主持大局,打听之下,方知解县官员早已遭难,唏嘘不已,遂暂时交与王邑,王邑又交与范先。 “王上,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徐晃、马礼两人押着一名西凉军军侯向刘辩走过来,神色有些焦急。 徐晃让那人将方才与两人所言再讲一遍,那人言道:“李将军率军往长安去了,似有内应。” 第一百八十九章 狼子野心 “难道李子穆、段忠明未与汝等交战?”刘辩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名西凉军侯。 “这……”那西凉军侯似乎有所隐瞒,口中断断续续,似乎心中在想着什么说辞。 徐晃见状,将手中大刀抵住西凉军侯的喉咙,斥道:“快说。” 言罢,徐晃作势手中一动,那西凉军侯被吓得双腿发软,却又不敢乱动,赶忙小声言道:“那内应便是李子穆。”生怕喉咙活动太大,被徐晃手中大刀伤到。 刘辩听到这话,心中更是不可思议,这李肃才与吕布合伙诛杀董卓,如今怎么又和李傕等人扯上了关系? 只听那军侯又道:“初战几阵,我军胜少败多,李、张两位将军商议向凉州撤退。贾从事言退回凉州路途遥远,必无活路,不如力拼李、段,聚兵杀往长安,为太师报仇。若能成功,则奉天子以正天下,若不能,再退不迟。 正在此时,李子穆传来书信,言杀太师皆吕奉先、王允两人所为,与其无关。不如众人一道率军杀入长安,一可为太师报仇,二则有高官厚禄相待。何乐而不为? 李将军正愁一时无法击破汉军,遂与李子穆联合,趁夜袭击段忠明大营,只段煨数人向北逃窜。 后正巧郭将军率败军来此,李将军闻王上仍有援军,遂连夜出发,赶往长安。” 刘辩听着那西凉军侯的话,越听越心惊,心道:“李肃果然狼子野心,根本不应该放过他。” 若真是如此,李傕等人已经出发一天一夜,此时早已在几十里之外,最迟还有两日便可抵达长安,他想要追上西凉军,并不是一件易事。 况且麾下将士连续两日赶路、战斗,体力已经有很大的消耗,若是遇见西凉军伏兵,很可能一时无法取胜。 刘辩身旁的王邑、范先两人此时脸色也不是很好,王邑早先劝谏刘辩不要攻城,若是刘辩采纳了他的谏言,估计发现西凉军目的时,西凉军早已经包围了长安城,一切都晚了。 范先此时发现之前给出的全是错误的情报,心知自己胡诌军情之事已经暴露,赶紧跪下,言道:“王上,末将未能探得准确军情,末将有罪。” 王邑原本想为范先开脱几句,可张了张嘴,又将嘴闭上,没有言语。 刘辩没有理会范先,而是交过之前随范先一同前来解县打探军情的将士,询问起来,便有人吃不住刘辩言语间的威严,将那日遇到张绣战败,众人只是在解县外围转悠了一阵,便向安邑城禀报虚假糅杂的军情。 随后刘辩又挑了一命军士,亦是如此说此。 刘辩此时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范先,让后者心中恐惧万分,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刘辩此时的用意。范先又看了看没有任何表示的王邑,甚至他都没有骂自己一句,心中原本还存在的一点侥幸都没有了。 于是,范先心下一横,突然从地上站起,从腰间拔出大刀,冲刘辩刺去。 而刘辩似乎早有准备,向后闪了一步,让范先扑了个空,此时徐宁已经仗剑杀到,一剑挑开范先复向刘辩砍去的大刀,而后手腕翻转,刺向范先咽喉,将其一击毙命。 从范先拔刀,到徐宁将其击杀,也就两个回合时间,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这场谋逆便被终结。 王邑此时心中异常震撼,心道:“早闻弘农王麾下有数位骁将,之前攻城便见高伯平、徐公明两人骁勇,不曾想,一身边护卫,剑术竟如此了的。” 另一边的西凉军侯咽了一口口水,心有余悸,庆幸方才自己没有一时冲动挣脱束缚杀向刘辩,否则也是一样下场。 不过,这名军侯明显高看自己了,他能否挣脱徐晃束缚,还是未知数。 范先一事并未引起太多波澜,毕竟范先有错在先,又持刀砍向弘农王,没有人为他惋惜。 刘辩与众人商议,李肃邀请李傕等人进攻长安,必然是有所依仗,恐怕长安城即使有吕布镇守,也不一定能够守住。 于是,刘辩决定率弘农军连夜出发,留王邑整顿河东郡人马,随后跟上,剿灭李傕麾下西凉军。 王邑当即应承下来,他也知道此事刻不容缓,正好河东郡北部的白波军残党杨奉、韩暹、李乐、胡才等人多次联络于他,表示原降。此时正好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 一切商议完毕,刘辩差吴羽前去联络秦琦,命其率船舸先回弘农,因为秦琦逆流而上必赶不上众人,众人可在左冯翊寻船渡河。 于是,刘辩率领弘农军立即出发。 大军追赶了一夜,连西凉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只是遇到了两处扎营的痕迹,似乎证明了李傕等人的目的正是长安。西凉军似乎想要集中力量进攻长安,所以并未留下任何伏兵干扰弘农军,让行军变得颇为顺利。 翌日一早,西凉大军仍然遥遥无期,然而刘辩麾下将士早已人困马乏。于是,刘辩命令将士休息半日,而梁宇则自告奋勇,愿向前为先锋,再探一段路。 刘辩依允,梁宇率军而去。 停下来之后,刘辩便开始心神不宁,开始担心长安之后的形势,若真叫李傕、郭汜、李肃等人将长安城攻下来,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董卓已死,朝堂好不容易清明一些,王允虽然有时虽然会不理睬其他人的想法,但他最起码是终于大汉,一切为了朝廷。 但李傕、李肃等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各怀目的,行事必然也不同,恐怕他们不能成为董卓,但也差不了多少。 而他多半是不能在到达长安城之前截住西凉军了。 这时,马礼突然来寻他,似有要事。 “王上,臣以为我军可能不能在西凉军之前赶赴蒲坂渡河,若西凉军渡河前将其余船只毁坏,我等将不能渡河。 故此,臣以为我军应向西北行进入郃阳,由郃阳渡河,若西凉军大意,或许我等尚可追上。”马礼指着地图上的两处渡口,对刘辩言道。 若想最快赶到长安,一直向西北由蒲坂进入左冯翊最快,然若真如马礼所言,众人即使到了蒲坂也无船可渡,往南虽临近华阴却有河却无渡口,故而不如直接前往郃阳。 马礼之言不无道理,但刘辩还是先等梁宇回来,再做决定。 第一百九十章 某亦是为活命矣 半晌,梁宇亲自率军回营,带回一个极为不好的消息。 梁宇遇见一只从蒲坂来的商队,因渡口的船只被毁,只得回来,不能往左冯翊做生意。 一切果如马礼所担心的一般,西凉军已经渡河,而众人只得绕些远路,先往郃阳而去,索性大军并未往南走的太远。 于是,刘辩召集众将,将事情相告,决定先往郃阳而去。 傍晚,大军赶到郃阳渡口,众人却发现船只有些不够,又四处寻些民船,给了些钱财,并以其为船夫,暂时征用。 一众船夫本以为弘农军是西凉军或白波军,故而小心翼翼,后来得知大军为弘农军后,便不再那么拘束,还有人劝说刘辩不要夜间渡河,以免看不清水流,会有船只倾覆的风险,还打趣地言道:“若是白波军、西凉军,某便带其夜渡也。” 鉴于此,刘辩也不得不打消连夜渡河的想法,这一次征集来的皆是些小船,风险更大,他可不愿让将士白白葬身于此。 翌日一早,四十余艘大小不一的船舸由解县出发,最终在左冯翊的郃阳县登陆,还引来了郃阳县的官兵。 郃阳令冯闯听百姓禀报,言一队军士渡河而来,以为是白波军或者是西凉军,正好郃阳城离河较近,于是他便率军亲自来查看情况,知道来人是弘农王之后,冯闯赶紧让将士将兵器全数收回,以免伤了友军,或者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某郃阳令冯子序,见过王上。不知王上渡河西来,所为何事?”冯闯知道朝廷近来一直在河东讨伐董卓余党,如今弘农王不惜动用渔民渡河向西。 难道是朝廷的讨伐失败了? 冯闯心中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毕竟西凉军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可观的。 “河东郡战事不顺……”刘辩一想到现在的情况,叹了一口气言道。 冯闯心想:“果然。” 刘辩看见冯闯脸色变化,不知为何,继续言道:“李子穆勾结李、郭等人袭击了段忠明,昨日已从蒲坂渡河,往长安去了。寡人由此渡河,欲救长安。” “啊。”冯闯想道朝廷兵马会败,没想到竟然如此,心中非常惊诧。 “某愿与王上一同追赶西凉军。”惊诧归惊诧,但这冯闯还是一位忠于朝廷的实干之臣,否则也不会率军来此了。冯闯出自颍川冯氏,乃是阳夏侯冯公孙的后人,只不过是末枝中的末枝。 刘辩见冯闯愿意与他一同追击西凉军,又见冯闯麾下兵马虽然不多,只有五百人,但尽皆精神抖擞,兵甲整齐,看起来应该具有一定的战斗力。 于是,刘辩命冯闯跟在身后,与大军一同往长安而去,正好军中需要一位向导,免得大军走了弯路。 大军赶至重泉县时,刘辩得到消息,西凉军昨日便已抵达此处,心中非常焦急,心道:“恐西凉军此时已经兵临长安城。” 不过,西凉军此时并未到达长安,只是到达长安城以北五十里的阳陵县,而李肃却带着五百心腹早西凉军二十里,赶往长安。 长安城早先知晓孙坚身死,刘辩已经入河东加入围剿董卓余党,此时亦收到西凉军逼近长安的消息。 只不过这个消息是通过李肃的手下,对朝廷汇报的,李肃言段煨私通李傕,突袭己营,害大军功亏一篑。 段煨早已被赶至河东郡北方,回来不急,自然是李肃说什么是什么。 另外,各县传来的急报也显示李肃被西凉军追赶。 朝廷也不曾想到李肃与吕布一同杀了董卓,还会与西凉军勾结在一起,毕竟西凉军此次还是打着为董卓报仇的旗号杀来。 于是,刘协紧急召集大臣,商讨应对来犯的西凉军一事,吕布言需召集长安附近霸陵、杜陵等县的将士前来,一同拱卫长安。 王允却言周遭有一部分亦是西凉军人马,若召其前来,加入李傕、郭汜等人的队伍就遭了。 于是只有杜陵一只人马被召入长安,其余人马暂时不动。 第二日,李肃归来,在朝中大诉“段煨反叛”一事,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谈到自己麾下因此损失的人马,更是涕泗交流,无法言语,随后李肃主动请缨,愿意亲自率兵守卫一门,与西凉军决战。 刘协原本对李肃还有一些意见,这一次派李肃去攻伐西凉军,也是希望李肃有机会战死沙场,反正还有段煨在。 只是没想到他看好的段煨居然反叛,在李肃惊人的演技下,包括刘协在内的朝中大臣悉数被骗。 刘协此时对李肃有了改观,好生安抚李肃,并同意了后者的请求。 他也没想到一时的信任竟然酿成了苦果。 翌日一早,西凉军赶到长安城外,并顺利地由李肃把守的城门进入了长安城,在李肃的突然反叛之下,长安城官民始料不及,吕布尚未收拢好部队便被西凉军逐个击破,新提拔起来的两名将领魏成、淳于端战死,郝萌、董云负伤,吕布一人抵挡李傕、郭汜、张济、张绣、李肃五人围攻,独木难支。 随着更多西凉军入城,吕布知长安已经守不住,不得不率军逃离长安,往南而逃。 吕布逃走,西凉军众将也不再追赶,毕竟想要杀了吕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董卓报仇只是一个为了稳定军心的借口。况且为董卓报仇,不一定要杀吕布,这长安城内还有一个王允在呢。 于是,西凉军众将兵分三路,张济与张绣率军去南下其余城门,以便他们掌控长安城,两人还意外收得了一些董旻旧部。李傕则率军赶往宫中,掌控刘协,以免刘协逃走,坏了众人的大计。 李肃、郭汜率军去往司徒府,捉拿王允,正巧此时王允尚在宫中,两人便将王允府上之人尽数杀了,欲到宫中与李傕会合。 正在几将在长安城中肆虐之时,董越正好无人看管,他不愿在于李傕、郭汜等人为伍,趁左右无人,一骑往西凉方向而去,并在路上卸去铠甲,只留腰间一把大刀。 贾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未派人去追,因为将看管董越之人唤走,也是他的主意。 贾诩看着此时长安城内的景象,叹了一口气,言道:“某亦是为活命矣。”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君,臣,贼 随着西凉军再一次进入长安、吕布败走,长安城内此时只有为数不多的部队还在坚持与西凉军作战,杜陵令张阳一支,还有宫中的杨瓒和董承,两人收到消息后,效仿之前与刘辩一同守卫皇宫的方式,再一次将李傕的队伍阻隔在外。 然而这只能保证宫中一时,而对于宫外就显得无能为力了。董卓方去,禁军根本还没来得及扩充人马,依然只是必杨瓒早先的本部人马多一点,此时还没有能力出宫平叛。 此时的长安城中,郭汜、李肃纵容麾下兵马劫掠,百姓惨遭屠戮者众多,四处冒起了黑烟。 刘协隔着宫墙斥责李肃,言道:“尔等奸贼,何故为祸长安百姓?” 李傕笑了笑,、不屑地言道:“陛下,臣非奸贼,奸贼乃陛下身边王子师也。臣等本受太师驱使,所为皆出于无奈,太师死,臣等愿降。然奸贼王子师与吕奉先谋害太师在先,蒙蔽圣听在后,使我等无路可退。今臣入长安,无所求,只为杀王子师,为太师报仇,为陛下诛奸贼,奉陛下以正天下。” 李傕所言言之凿凿,宛若一个绝世大忠臣。 王允听着李傕将谋反也能说的如此清新脱俗,苦笑不言,半晌才对宫外的李傕言道:“若某身死,汝可退兵乎?” “必将退于城中,为陛下守卫长安矣。”李傕闻言,笑着回道。 李傕都已经率军攻进了长安,又怎么会轻易退却。他也想享受一番董卓之前的待遇,享受一番无上权力的快感。 宫中刘协、王允闻言相视苦笑,知道李傕并不打算退去,看来吕布已经败退了,只是不知道刘辩入河东,是否也因为李肃的反叛已经被西凉军击败? 若未被击败,是否在来长安的路上? 刘协想问,但想必李傕也不会据实相告。 王允此时有些后悔,后悔将刘辩太早赶走,没有让弘农军去讨伐李傕等人,因此而贻误了战机,让西凉军有喘息之机,更让李肃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去讨伐西凉军,或许他不应该用带有成见的目光去看刘辩。 总之一切都有些晚了。 不一会儿,郭汜、李肃两人赶到,对李傕言道:“王子师并未在家,不过其亲眷已尽被斩杀。” “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倒地声,宫内的王允眼前一黑,颓然倒地,两行清泪在眼角浮现,他张着嘴,浑身颤抖,似乎在恸哭,却毫无声音。 无声,反而是更加悲痛。 刘协瞧着王允这般模样,心中有些痛楚,向宫外的西凉军怒斥道:“尔等狼子野心,天良丧尽,寡人定不饶尔等。” 宫外的李肃却道:“陛下,王司徒进言杀郿县太师全家三族时,陛下可是赞同得很,缘何今日这般生气?” “李子穆……”刘协被李肃呛言,愤怒异常,一字一句地说着李肃的名字,咬牙切齿。 李肃闻言,却道:“臣在,还望陛下让军士们闪开,臣好进宫,听陛下教诲。” 恁谁有再好的教养,听到李肃的这番话,也要炸锅,刘协抽出杨瓒腰间佩剑,欲亲率将士与李傕等人死战,他好不容易从董卓的压迫下走出来,如今心中的血性被压抑太久,却是爆发出来。 王允赶紧抱住刘协言道:“陛下,臣家人已没,孑然一身,死不足惜,奸贼索命者唯臣一人而已。陛下万金之躯,切不可以身冒险,当暂时隐忍,待弘农王勤王之师前来,陛下定然无虞。臣愿以一死为陛下争些时日。” 言罢,王允起身就要向外走,将自己送给李傕、郭汜等人。 这一次,换做刘协将王允抱住,刘协言道:“王公,自寡人继位以来,公卿大臣死者、逃亡者甚众。如今公乃群臣榜样,寡人不能没有公。” 刘协言此恳切,更让王允老泪纵横。 一旁的杨瓒亦道:“司徒大人稍安,今长安城虽已失,宫中却仍在我等手中。董旻、吕布尚不能攻入皇宫,李傕、李肃之流又如何攻得。一切尚有转机。” 王允闻言,叹了一口气,言道:“如此,便辛苦杨将军。” 杨瓒闻言,心中新奇地想道:“这还是王司徒第一次唤某将军,难道是转了心性。” 随后杨瓒不再理会王允,率军巡视宫中守卫,上一次能守住皇宫,完全是因为有刘辩率领的弘农军的缘故,这一次弘农军不在,杨瓒心中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光是刘辩身边的那三个护卫,拉出来一个都要比他强上一些。 他能做的就是亲自查看每一个细节,以保无虞。 另一边,城中一些大臣此时才反应过来长安城中出了什么事情,前来劝阻李傕、李肃等人,其中司空种拂被李肃讲为诛杀董卓的同党之一,被郭汜派人杀害,随后郭汜又要杀太尉赵谦,被赶来的贾诩制止,言道:“我等今日入长安只为活命,不要与百官关系闹僵,否则引起众怒,无法立足。” 郭汜闻言,认为贾诩说的有道理,遂将剩余的官员暂时放了,并言道:“不如汝等劝解王司徒授首矣。” 赵谦、黄琬等人不言,各自退走,李傕等人望之大笑不已。 突然,一骑探马出现在众人身前,言弘农军已经抵达长安城十里外。 众人心中大惊,不再无所事事,郭汜前去协助张家叔侄拿下所有城墙,守住长安城,李傕、李肃则分两路进攻皇宫,赶紧掌控刘协。 只要抓住了刘协,刘辩就不是威胁。 “将士们,如今朝廷不给我等活路,我等杀进城去,寻回公道。” 随后,李傕便亲自率领麾下将士向皇宫发起了第一次进攻,西凉将士皆被李傕等人灌输了如此思想,自然死战不殆。 刘协闻言,在宫内喊道:“西凉军将士,今日之事,皆李傕、郭汜、李肃、张济四人所为,若汝等退去,寡人既往不咎。” 然而,时间已晚,西凉军将士并不相信,以为刘协只是为了扰乱军心而随口所说,反而进攻得更加猛烈。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汉大将军 李傕等人正在长安城内不懈地攻打皇宫,刘辩仍然在努力地奔赴都城长安。 虽然刘辩身边有冯闯这个在左冯翊为官多年的向导,的确是缩短了与西凉军的距离,然而仍旧没能追上西凉军。刘辩远远瞧见长安城方向冒起的黑烟,就知道长安城已经遭到了攻击,很可能已经沦陷在西凉军的攻击之下。 马礼瞧着刘辩脸上的担忧,安慰道:“王上,杨、董两位将军曾与我军共守皇宫,即使城破亦能坚守皇宫,况且还有万人敌吕布。” 马礼的话让刘辩稍微安心了一些,但是心中仍是不住担心。 众将知道刘辩心中焦急,故而加快了行军速度,不一会儿,梁宇差人回禀,一路并无西凉军伏兵,应是俱在长安。另外,梁宇在高处远远地看到东侧有一路人马,不只是敌是友。 刘辩并不理会西侧人马敌友,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挡他去长安。 待刘辩赶到长安城时,李傕已经第三次向皇宫发起进攻,自身消耗兵力不少,宫内的杨瓒、董承两人也渐渐支撑不住。 李傕本想让人去向张济借人,张济却传话回来,言弘农王已经到达城外,无暇分兵。另外,杜陵令张阳仍率人据守清明门,因为其他城门已破,城内忠于刘协的军士大多都集结于此。 刘辩率军赶到长安,却发现北侧的横门、厨城门、洛城门皆已被西凉军占领,而弘农军为了加紧赶路,并未携带任何攻城器械。 他望着长安城现在的情势,叹道:“如此奈何?” 这样冲上去,他身后的弘农军将士无异于白送,若不攻城,西凉军今日必然得逞。 就在此时,探路的梁宇亲自返回对刘辩禀报道:“王上,清明门仍有队伍抵抗,我军可由此入城。” 正说话间,西侧来了一支人马,一骑赶来,正是高顺麾下军侯秦琦,秦琦言荀攸差张辽、皇甫元领兵前来支援作战。 此时大军正好到达。 刘辩心中喜悦之时,不得不感慨荀攸运筹帷幄的能力,一切都是如此及时。 于是,刘辩将队伍集合在一起,往清明门而去。 “寡人乃陛下长兄弘农王,今日入城救驾,诸位将士辛苦,接下来便交与寡人。”刘辩赶到清明门外,杀散了城外的西凉军对守在此处的杜陵军喊道。 杜陵令张阳闻声走近,看清楚来者旗号,见真是弘农军亲至,对防守的军士喊道:“将士们,弘农王来了,长安城有救了。” 清明门的守城将士们士气为之大振。 随后,刘辩简单鼓舞了一下士气,便命众人让开一条路,亲率大军冲进城中。此时张济、张绣叔侄正在阻止士兵强攻清明门,突然见到弘农军冲进来,高顺、徐晃、张辽、皇甫元四将陆续冲进城中,紧随其后的是大股弘农军,直接将两人围在垓心。 张绣奋力掩杀,才带着张济杀出重围,不过也仅仅是他二人走脱。 刘辩并未派人留住两人,虽然张绣是一员骁将,但他现在最关注的可不是张绣,他要最快速度赶到皇宫,张氏叔侄还在这里,说明西凉军并未掌握长安城。 于是,刘辩分徐晃、张阳、皇甫元收复长安城城门,他则亲率张辽、高顺一起杀向皇宫。 最好能将李傕、郭汜、李肃等人全数擒住,以绝后患。 待刘辩率军赶到时,李傕郭汜正会和在一起进攻宫门,两人见刘辩杀来,反应不一。郭汜顿时心情慌乱,急忙收拢军士,准备突围,而李傕却是红了眼,他的两个侄子死于弘农军之手,此时见到弘农军,顿时激起心中恨意。 “弘农王,汝杀我侄儿,某要杀汝,为其报仇。”李傕愤怒地向刘辩冲过去,被高顺接住。李傕族弟李维亦向刘辩杀来,亦被张辽接住。 一旁的郭汜见弘农军两员大将已经被缠住,于是率军突围,刘辩指挥秦琦、程秋、马银等将围拢上去,而冯闯向前,接应宫内的守军。 李傕杀红了眼,完全没有注意身边的西凉军士越来越少,等到他发现时,郭汜早已率领不足十人杀了出去,其族弟李维亦被张辽所斩。 李傕愤怒地杀向刘辩,却因为高顺的阻拦而不能。 刘辩听着李傕口中所骂之言,质问道:“汝在颍川杀掠无数,又如何不想其亲人心中悲痛?汝率军杀进长安,又如不想其间亡者亲人心中之愤慨?今日尔等皆是咎由自取。” 刘辩一番话,说的李傕无可辩驳,只是愤愤地言道:“恨不能杀汝。” 然,两回合之后,李傕大刀劈空,被高顺一枪挑落马下,再补上一枪,一命呜呼。 李傕说出方才那一番话,高顺是决计不能让李傕再活也。 董卓之后,西凉军内又一豪强——李傕亦死于长安城,死的一点也不悲壮,倒有些可怜。 随后,刘辩对一众西凉军喊道:“降者不杀。” 西凉军众人见李傕身死,郭汜逃走,张济不见踪影,选择投降者甚众,而后刘辩立即下马,往宫中走去。 刘协在宫内看的真切,见此处叛乱已平,出宫迎接刘辩,杨瓒则护卫在侧。 刘辩见状,赶忙迎了上去,言道:“陛下,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刘协则抱着刘辩言道:“兄长一点也不迟,寡人还以为兄长在河东出事矣。”说着,言语中竟有些哭腔。 两人寒暄一阵,杨瓒对刘辩言道:“王上,尚有李肃在进攻董将军。” 刘辩闻言正要率军去围剿李肃,徐晃却是押着后者前来,原来李肃得知李傕等人已经战败,故而率军逃走,正好逃到徐晃方才攻下的城门,被徐晃拦住,最终力拼二十余回合,被徐晃擒住。 刘协看见李肃,恨不得拿刀杀了后者,但还是忍住了愤怒,先将李肃关押。 随后,刘辩看到了城内颓废的王允,问起王允为何这般,刘协将李傕等人进城所为,一一将与刘辩,刘辩唏嘘不已。 他看着这个曾在宫中精神头十足的老头,如今却是这般模样,百感交集,一点恨也说不上来,只有遗憾。 “兄长,寡人要你做大将军,为寡人守护大汉江山。”刘协瞧着眼前非常可靠的刘辩,没来由说了一句。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五郡之地 随着李傕身死、李肃被俘、张家叔侄与郭汜仅率十余骑逃走,西凉军在长安城引发的叛乱也随之宣告终结,董卓余党也几乎悉数被消灭,长安城又暂时恢复了平静。 然而平静的表象下,却是隐藏着痛苦、不安的情绪。 百姓从洛阳到长安,经历多次兵戈与战火,他们本就被迫背井离乡,又经历了这些,渐渐产生了思乡的情绪。 不断有百姓离开长安,一路往东,想要回到洛阳。 叛乱平定后的第三日,朝中也在谈论着此事。 未央宫中,以大将军、弘农王刘辩、太傅马日磾、太尉赵谦、司空黄琬为首,百官奏请刘协重新回到东都洛阳。刘协也正有此心,然河南尹才封给刘辩没几日,如今就又要收回来,刘协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刘辩看出刘协心中疑虑,言道:“陛下,天下皆是陛下领地,无需忧虑臣,只是臣尚未修复宫室,还望陛下海涵。” 刘协闻言,瞧了瞧往日王允平日所在之地,原本想让王允说两句,然王允自从那日家中遭遇变故之后,精神仿佛受到了重创,一蹶不振,已经三日没有出过家门。他去看过王允数次,王允那本就苍老的面庞显得更加虚弱与颓废,披头散发似疯癫,然而他的语气却又十分平缓,平静地像一潭死水。 不知道王允何时才能从伤痛中走出来。 太尉赵谦见刘协是在看着他这一边,以为是让他发表一些意见,于是,赵谦言道:“陛下,臣以为可以京兆之地代河南之地赏与大将军。” 刘协听到赵谦的话,才从思绪中走了出来,店头对赵谦的话表示赞同,然后补充道:“兄长,昨日河东传来军情,白波军头领胡才杀太守王邑,意欲占领河东。左冯翊亦有些余董卓残部,寡人欲将左冯翊、河东郡亦交与兄长,只是要兄长再出兵为寡人剿匪矣。” “臣为大将军,剿匪自然当仁不让,只是左冯翊、河东两郡之地,实过于丰厚,臣请陛下收回成命。”此时王允不在殿中,刘辩只得自己站出来请刘协收回成命,他已经有两郡之地,再加上左冯翊、河东郡的话,便是四郡之地。 他实力变得如此之大,可不是一件好事。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刘辩一时拥有这么多的封地,难免会被有心人进谗言。 一旁的司空黄琬也觉得这样并不妥当,进言道:“陛下,弘农王剿灭乱贼,功劳甚大,然左冯翊、河东郡乃重地,兹事体大,且如此一来,西侧右扶风与河南、河内相距甚远,司隶校尉管理起来亦是极为不便。” 黄琬之言说的在理,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且刘辩以仁德名于世,不似董卓、王允那般强硬,并未将朝堂变成他的一言堂,其他大臣也各自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甚至有人言不如将刘辩封在荆州、冀州等地,自古哪有诸侯王封地就在国都旁边,还这么大? 刘辩自己也没有接受,别人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刘协听着众人之言,思忖了片刻,言道:“黄司空之言,寡人深以为然,右扶风与河南、河内之间确是有些远。不如右扶风也一并封给王兄吧。” 黄琬等人还欲再说些什么,却是被刘协制止,言道:“寡人心意已决,众卿何人可赴河东剿匪,寡人便听他之言。”然后,刘协又看向刘辩,笑道:“兄长,切不可推辞。” 刘辩闻言怒了努嘴,还是将肚子里的话收了回去。 万一自己拒绝的太强硬,引得兄弟俩关系变差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躬身向刘协言道:“谢陛下。” 这件事便算是定下来了。 刘辩一时间拥有了弘农、河东、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五郡之地,虽不及荆州、冀州那般富庶,却也胜在地大物博,城邑众多。早先他想要弘农九县之地可谓废了一番周折,如今这五郡之地,得来倒是轻松许多,一切还要归功于刘协的金口玉言。 没了董卓的束缚,刘协也终于可以大展拳脚。 此时论完,刘协又针对长安一战逃走的郭汜、张济、张绣等人如何处理一事,让朝臣们提一些建议。 太尉赵谦等人认为可以对三人进行赦免,接受他们投降,以免再起叛军攻进长安之事,可一如段煨一般,任命其为一县令,示以天恩。 侍中刘范则认为郭汜等人只率十余骑逃脱,不足为惧,且其有反叛先例,日后恐再犯。 两人算是主流声音,各有道理,朝臣们也大多是这两个意见,争论不休,刘辩则没有言语。他认为这两种做法都没有问题,只是杀了张绣,着实有些可惜。 刘协见刘辩没有表达意见,似乎并不打算对这件事发表看法,故而言道:“早先郭、张等人谋逆,亦有朝廷不许其降之故。故而寡人愿给其机会,此事便依赵公之言。” 刘辩听到刘协提到之前不许李傕、郭汜等人降之过,心中非常欣慰,刘协对于自己之前的错误并不躲避、并不推辞,可以自省,破有明君的模样。 另外还有此战逃走的吕布该如何处置,也被刘协提了出来。 有人认为吕布守城不力,不战而退,应当予以惩戒,而刘辩却站出来言道:“吕奉先麾下大将负伤,其亦被数将围攻,不能敌而退走,非不战而退,情有可原。当时长安局势,孰能如种公一般,能如吕奉先一般,已是不错。 陛下,可免吕奉先司隶校尉一职。 臣闻东郡太守桥元伟与刘公山有隙身死,可令吕奉先为东郡太守。” 刘辩这句话,一是为吕布说一些话,同时也是对百官说,人家吕布怎么也都尽了一些力,你们这些在家躲着的就不要在这里落井下石了。二是,让吕布在东郡,算是为河南尹守好东大门。 只是此时东郡主事的是关东诸侯私自推举的曹操,刘辩知道曹操非常人,也是希望能够将曹操调离他的根基之地。 曹操占据东郡,也不是和朝廷没有联系,只不过不是与刘协,而是与一些官员互通消息。 于是,殿中便有人起身言道:“陛下,此时东郡乃是前典军校尉曹孟德,曹孟德亦是讨伐董卓的有功之臣,不可以一罪臣代功臣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举荐刘皇叔 刘辩好奇朝中是谁为曹操说话,回身一看,正是刘协的便宜老丈人董承。 这家伙曾经是董卓一党,是要被曹操讨伐的人,如今却站出来为曹操说话,真是可笑之极。 所以,只能有一个解释,曹操与董承私下里有联系,朝中许多老狐狸也都从董承的话里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这曹操早先一马当先,着实是一位义士,然后其与关东诸侯一般,再无西进的动向,后其火并王匡,今又占据东郡。最重要的是,他不与朝廷联系,却与皇帝的老丈人联系。 这番操作,着实让人有些看不懂。 刘辩也没有明白曹操为何如此,但一定有其原因,于是刘辩对董承问道:“董将军可曾与曹孟德有过联系?” 董承闻言看了看刘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话来,半晌才言道:“曹孟德曾差麾下从事程仲德来长安,言愿率军来救陛下,迎陛下至兖州。然其一直未有行动,故而臣一直未报与陛下。” 言罢,董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似乎心中非常紧张,恐怕其言中仍有一些欺瞒不实之处。 刘协也知道董承所言,恐怕并不完全是真,但他还是出言调和道:“原来曹孟德还有这番心思。众卿,不知吕奉先为东郡太守,曹孟德可为何官职?” “陛下,陛下,曹孟德可为渤海太守矣。”突然,一个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正是消失了几日的司徒王允。王允虽然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但精神似乎要稳定了不少。 “陛下,老臣来迟了,望陛下恕罪。” “无碍,无碍。” 刘协让王允坐下,而后亲自走到殿中关心王允,对其嘘寒问暖,让王允感动得眼角带泪。 王允到得也算及时,否则刘辩还真不知道将曹操任到何处,他曾经想过颍川、长沙等地,还真是没有想到北海。 早先,王允进言让袁绍去做广宁令,如今又让曹操去袁绍的渤海郡去做太守,是真的有些狠。 不知道袁绍会不会被逼急了,举兵谋逆。 刘辩想了一想,袁绍本就曾经联络过他,他在此事上,实在不适合发表意见。 随后,又有人为袁绍求情,却是在刘协与王允的怒视下闭上了嘴,看来刘协还真的记恨上了袁绍。 随后便是司隶校尉的人选,刘协让众人推举出一些人选,太尉赵谦推荐了侍中刘范,因为刘范在诛杀董卓之时也有一定贡献,且为刘氏宗亲。王允推荐了弘农傅皇甫嵩,这一次,王允不是为了削弱刘辩的实力,而是因为皇甫嵩过往的功绩和威望。 还有人推举袁术、张超等义军将领。 但还是刘范、皇甫嵩两人的呼声要大一些。 所以,刘辩并未言语,因为这两人无论谁成为司隶校尉,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件开心的事。他如今的地位,要是支持一个人,多半就要被刘协采纳了,这样,势必就对另外一人不公平。 但是,刘协似乎有所顾虑,刘范乃是刘焉二子,如今三子刘诞为汉中太守,若刘范再为司隶校尉,这刘焉的势力着实有些大,尤其前些日,荆州牧刘表上表,言刘焉暗中有不臣之心,刘协不得不防。而皇甫嵩的确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然而刘协想将皇甫嵩留在弘农国,因为皇甫嵩在西凉威望甚高,右扶风、左冯翊临近西凉,刘协希望皇甫嵩留下来辅佐刘辩。 另外,他已经派人将荆州的朱儁召回,老将有一便可。 于是,刘协看向刘辩,言道:“不知兄长有何人选?” 刘辩虽然不知道刘协心中具体所想,但知道刘协如此问,一定有什么顾忌。 刘范为刘焉二子,皇甫嵩为弘农傅,两人派系似乎都过于明显,刘协亲政,自然也是要培养自己的嫡系,需要一些如今并不如意,却又有实力的人。 刘辩脑中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那个尚在公孙瓒麾下的刘皇叔,义军讨董时,刘辩亦听到了他的消息。 于是刘辩拱手言道:“陛下,义军讨董时,臣闻公孙伯珪麾下有一刘玄德,乃我汉室宗亲,早年亦曾讨伐黄巾,多有战功,为人侠义仁善,其麾下关云长、张翼德亦骁将。 臣举荐刘玄德。” 朝中大臣,几乎无人识得,只有马日磾隐隐有些印象,似乎曾听卢植提起过这个名字,他也认为刘协想要培植属于自己的人,而刘备正好,遂言道:“陛下,刘玄德乃卢子干弟子,早年确有功勋。臣认为可用之。” 其他人一听刘备是卢植的弟子,又见刘辩、马日磾两人言罢,刘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附议者甚众。 就连王允也思考了一会儿,转而赞同了刘辩举荐的人选。 这样一来,刘协也打定了主意,言道:“既然如此,便依兄长之言。” 这样一来,剩下的事便是何时东迁,众人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七天之后,也就是五月二日,朝廷东归。 刘协又将准备搬迁之事交与赵谦、黄琬两人,他自己则走到王允身边,再次关心起来,虽然本次李傕等人反叛与王允之前的决策有关,但刘协知道,王允是一心为了朝廷。 刘辩也走过去,询问了一番王允的身体情况,王允对刘辩的关心表示感谢,言其身体无碍。 刘辩见王允无事,便辞了刘协,准备回府了,他正好与蔡邕同路,便追上蔡邕,一同出宫。 途中刘辩遇到刘范,言今日司隶校尉一事,他并非故意,刘范却言到:“家父为益州牧,三弟为汉中太守,若今日某再为司隶校尉,恐怕要遭人谗言了。故而即使为之,某定辞而不受。王上无需为此介怀。” 刘辩与刘范解开心结,心中喜悦,心情也放松下来。 到了宫外,张辽、徐宁、来宁等人正在宫门外等候,刘辩看着这些将领,心中开始思考该把谁派出去为他镇守其他四郡。 麾下嫡系将领、文臣似乎又有些不够了。 还真让人苦恼。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东迁 汉初平二年五月二日,朝廷东迁的队伍从长安出发,以卫尉杨瓒率南北宫卫士先行、北军中侯董承率北军居中护卫、弘农王刘辩率弘农军押后,向着东都洛阳出发。 临行的前一日,勾结李傕等人反叛的前东中郎将李肃被斩于市。 郭汜则被随性心腹将领伍习杀死,首级被伍习带到长安。伍习原本是郝萌麾下军侯,因向郭汜报告郝萌的恶语被郭汜收在帐下,或许郭汜早应该想道将伍习留在身边会发生这种事。 张济、张绣叔侄听闻刘协赦免了他们,遣散了部众,只身来到长安。众人商议不想让两人回到西凉,故将张济任命为颍川太守。 而另外一个贾诩,因其攻长安之策出于其口,百官本想将他与李肃一同斩了,刘辩早先答应了贾穆,故而帮贾诩说了些话,言:“其亦为活命也,且陛下早有圣名,赦免其罪。” 于是,百官才作罢。 刘辩在朝中虽如此言,到了府中却对贾诩言道:“寡人知公乃大才,且答应公肃之请,故而在殿中言之。然公出损大汉社稷之策,寡人不能用公,望公今后勿献祸国之策,若寡人知晓,汝有如此案。” 言罢,刘辩抽出腰间长刀,对身前的书案一角砍去,顿时削去了一角,而后对贾诩言道:“汝且去吧。公肃在新安为令。” 贾诩见刘辩言罢拿起一卷竹简看了起来,知道刘辩已经下了逐客令,心中苦笑一声,道了一声:“某谢过王上,这便告辞。” 刘辩望着贾诩离开的身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身侧的马礼言道:“王上,臣观贾文和才谋当世应是少有,让其离去,岂不可惜?” 刘辩叹了一口气,言道:“寡人知其之才,然其谋生胜谋国,若将一日,国生相悖,其必弃国矣。虽人之常情,然寡人不能用也。” 马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言语。 随后,刘辩将高顺等人唤来,发布了一系列人事任命。 刘辩留陷阵校尉高顺为京兆尹坐镇长安,又调杨俊前来,助其镇守京兆尹十县。又调中郎将徐荣为右扶风坐镇槐里,镇守右扶风十五县。以白波校尉徐晃为河东太守,新安令杜袭率军进驻安邑,讨伐假降、杀害王邑的白波军余党,安抚河东二十县。又以陕令杜畿为左冯翊,并飞熊校尉樊稠前往高陵,镇守左冯翊十三县。 而张辽则被他留在了身边。 “王上,臣观王上仍有些闷闷不乐,可是为了贾文和?”东迁路上,马礼见刘辩脸色有些纠结,故而出言问道。 刘辩只是点点头,没有言语,算是对马礼进行了回应。贾诩毕竟是一个大谋士,刘辩昨日将其打发走,一夜辗转反侧,未能入眠。 一是失去了这个人才,二是担心贾诩在成为哪个怀有异心之人的心腹,对汉室不利。 刘辩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率军护卫着百姓前行。 并非所有的长安百姓都选择回到洛阳,还是有一些人听闻长安以后归弘农王治理,选择了留下。 刘辩瞧着眼前的百姓大军,比西迁时少了大约四成,少了的四成,大多都在长安城了,长安城也因此没有再变成一座空城。 这一路上,没有了董卓的威胁,不论是刘协、百官还是百姓,脸上的表情都是十分轻松,面带笑意,侃侃而谈,真的就想回家一样,没有一丝忧虑。 然而,一个从关东传来的消息,令原本十分开心的刘协、马日磾、王允等人脸上又重新布满了阴霾。 奉刘协之命,前往关东持节安抚各郡太守、州刺史的侍中张种死于由邺城去往南皮的路上,冀州刺史韩馥反馈的原因是遇到了黄巾余党,其麾下长史耿午与张种同时惨遭杀害,只有袁绍派来接张种的高干一人得以逃回南皮。 好巧不巧。 王允、赵谦、马日磾三个老家伙都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意味,张种的死多半是阴谋,嫁祸给韩馥的阴谋。 刘协虽小,却也猜到事情并不简单,故而一边言道:“此事难道与韩刺史有关?”一面看王允身后不远处的两个隶属尚书台的臣子,两人昨日为袁绍开脱,恐怕暗中与袁绍通着消息。 王允循着刘协的目光看去,知道刘协心中所想,于是将董承请到身边,小声耳语了两句。 夜间,尚书台的两位官员被董承请到了王允帐中,开始了友好的询问,最终两人坦白,袁绍一直与其有联络,朝中大小消息,皆由两人传递。 翌日一早,尚书仆射陈荣、尚书右丞卫熙不见了踪影,董承言昨夜守夜军士发现两个偷偷离开的身影,应该是跑了。 于是,有人开始将张种的死与两者联系在一起,猜想两人联络袁绍,合谋将张种杀死,这种观点得到了广泛的认同。大部分官员都是义愤填膺,只有几名官员脸色稍微有些不正常。 是夜,董承抓住了两名想要偷偷逃走的官员,又抓住了两个袁绍的联络官。不过,两人都是朝中小官。 随后,王允与董承命人将两人与陈荣、卫熙关押在同一辆马车中,将此事告知百官,闻者无不唏嘘骇然。 袁绍的野心算是真正暴漏。 刘协原本想命冀州刺史韩馥、渤海太守曹操带兵讨伐袁绍,王允等人劝他还是再试探一番。 于是,刘协又差太仆朱儁带着士兵与他的诏令前往南皮,向袁绍宣诏书,同时命令曹操、韩馥准备配合朱儁,若袁绍不从,直接出兵讨伐袁绍。 刘辩对于这一决定并无异议,对刘协表示支持。 于是,朱儁便带着刘协的诏书再次出发,赶往冀州。据回报,曹操已经离开东郡,率部下赶往渤海,而韩馥也听了别驾闵纯的建议差麾下将领张郃陈兵于河间国,应对袁绍。 东迁的队伍十分顺利,除了早先曾言要写史书的蔡邕病倒,不得不留在弘农之外,再无其他异常。 第一百九十六章 回归洛阳 历时六日,东迁的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东都洛阳。 洛阳城内经过徐荣的数月经营,已经初见功效,街道焕然一新,也有了一些商贩,虽没有人来人往,但也有了许多人气,洛阳城正在逐渐恢复往日的风采。 刘协与百官虽然没有看到过洛阳城被破坏之后的模样,但从皇宫内院之中被烧黑的宫墙,街道上仍然未修复完成的民房之中想象到洛阳城彼时的模样。 徐荣将洛阳城暂时交给董承之后,来到刘辩身边将这些日子洛阳城中的大小事务一一禀报,而后便拉着徐宁,关心起徐宁这些日子的经历。 一日之后,徐荣便率领自己麾下的西凉人马赶往右扶风,开始另一段旅程。 原本徐荣麾下不止原来的西凉本部人马,在洛阳时因要守护洛阳周边八关,故而又征召了很多河南本地的人马,而这些人马,徐荣也一并移交给董承,作为拱卫京师的重要力量。 不得不说,连王允都对徐荣的这一个做法表示赞赏,刘协还赏了徐荣一些财宝。原本赵谦见刘协对徐荣非常赏识,还曾建议徐荣留在河南继续做他的河南尹,却被徐荣拒绝了,徐荣言道:“臣本罪人,弘农王却愿收留臣,并命臣继续镇守洛阳,如今陛下已归洛阳,臣当赴右扶风,报弘农王大恩。” 刘协与赵谦闻此,也只得作罢。 刘辩其实也从别人口中听说了这一件事,但是并非徐荣说与他,于是,刘辩也假装不知道,只是对徐荣更加亲善。 徐荣走时,刘辩率众送行数里,并言道:“右扶风临近凉州,而凉州民众骁勇,凉地多有叛军,且有马、韩两人麾下聚有重兵。徐将军此行任务繁重,一切尚需小心谨慎。” 徐荣下马拜道:“臣谨记王上之言,这便告辞了。望王上保重贵体。” 言罢,徐荣又作了一揖,方才跨上马,渐渐远去。 刘辩看着身旁有些神伤的徐宁,言道:“仲期,寡人有些话要带与王妃,不如汝代寡人回一趟弘农。” 随后,刘辩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徐宁,并冲后者眨眨眼,示意徐宁赶紧追上去。 徐宁愣了片刻,脸上展露出欣喜的笑容,道了一声“喏”便追了上去。 待徐宁追上去后,刘辩便率军回到洛阳,刚进城门,便有人找到他,言冀州的消息到了,刘协召他到相国府商议。 由于之前洛阳经历大火,而宫中尚未完全修复,于是刘协暂时住在董卓之前的府邸,处理政务。董卓庭院大的离谱,一些暂无住地的官员也被安排在这里。 刘辩到达相国府,王允、马日磾、赵谦等人俱在,皆露喜色。刘协招呼刘辩进到堂内坐下,然后言道:“袁本初已经在被朱太仆押往长安的路上了。” “咦?”刘辩对于事情进展得如此容易,表示了一丝疑问。 听到了赵谦的解释之后,刘辩才明白过来。原来袁绍自从回到渤海后,韩馥便慢慢警惕袁绍。后来,袁绍联络公孙瓒,欲让公孙瓒对冀州发难,他则趁机浑水摸鱼,派说客前往邺城,劝韩馥将冀州让与袁绍。然而,韩馥看穿了袁绍高干、荀谌等人的说辞,并未将冀州让与袁绍,反而断了供给给袁绍军队得粮草。 袁绍在渤海招募了大量军士,又有各方将领、士人相投,物资本就不足,结果又被韩馥断了粮草,很快便出现粮草供应不上得情况。于是袁绍不得不解散一部分军队,又四处借粮,然而后来又赶上董卓身死长安,天下大势渐渐明了,公孙瓒也不得不班师回了幽州,免得给朝廷落下口舌。 这样一来,袁绍又少了一处粮草供给。 朱儁、曹操、韩馥大军赶到之前,袁绍一直在苦苦支撑,后来大军一到,袁绍麾下将士逃走者众多。 袁绍见状,于是主动要求进京面见刘协,向刘协陈情。其麾下人马一部分被韩馥、曹操接收,一部分逃走,一部分徙往幽州上谷郡广宁县。 刘辩看着众人欣喜的模样,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心,因为曹操收拢了一些袁绍的兵马,又壮大了一番,实力不容小觑。 当然,这也不过是刘辩自己心中的想法罢了,曹操至今也并未表现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有之前联络董承,要将刘协迎到东郡一事让刘辩赶到一丝异样。 但曹操并未行动,或许只是言语上说一些罢了。 其实,曹操那还真不是说说,彼时曹操占据了东郡,招募了许多兵马,麾下聚集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乐进、李典、许诸、典韦等武将,又有荀彧、戏志才、陈宫、程昱、刘晔等贤才,对外又联络张邈、张超、鲍信等人,准备再一次西进,讨伐董卓。 他准备甩开袁绍,单干。 然而似乎是因为他占据东郡的时间比较晚,故而准备的时间显得长了一些,等到他准备的差不多了,这边的董卓已经被吕布杀了。 而后,李傕、郭汜等人在河东,他欲出兵讨伐,却因为头痛,而没能成形。 曹操与董承早有联络,只不过当时董承表面上还隶属于董卓,时间非常久了。至于这一点董承自然讳莫如深,那日在殿中也没有讲出来。 刘辩自觉有些先入为主,将曹操想的坏了一些,赶紧纠正自己的想法,而后加入了众人的讨论之中。 此次朱儁为众人带来了更多的关东信息,众人也要梳理一番,包括公孙瓒、袁绍、曹操、刘岱等人。另外,还有一边,便是荆州的刘表和袁术此时仍在交战状态,也需要朝廷出面干预。 董卓虽然已经故去,凉州的马腾、韩遂两人也已经安抚,但朝廷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董卓乱政所带来的一系列恶果仍在产生着影响。 原本在路上还有些开心的众人此时面对着关东、荆州的乱局,心中颇有些烦躁,满面愁容。 但刘辩看着刘协认真的面庞,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一百九十七章 似乎与想象中不一样 汉初平元年五月四日,司隶河南尹,洛阳县。 一大早,中东门外出现了五个身影,一个双手及膝、气度非凡的中年游侠,腰间悬着两把剑,一个面若重枣、长髯及胸的魁梧武者,手中一把偃月刀,一个面容俊朗、眼神凌厉的高大战将,时不时舞起一杆长矛,一个身材微胖、目光诡诈的中年儒生,说起话来笑里藏刀,一个白甲红袍、英姿勃发的青年郎,端是一位青年英豪。 城门处的守军见来者气度不凡,不似一般人,拦住了几人,询问起来。 那中年游侠打扮的领头人客气地答道:“某乃新任司隶校尉刘玄德,今日方才到达洛阳,可否差人带个路?” 刘玄德便是刘备,他心平气和的一番话却是让那名拦他的军士目瞪口呆,吞了一下口水,强装镇定地说道:“小的这便去禀报。” “有劳。” 那名军士方才转身,却被一人叫住,只听到一句:“不用了,寡人来引路吧。” 那名军士听到来人声音非常熟悉,回身见到来者,慌忙拜道:“王上。”态度十分恭谨,毕竟他也是徐荣留下的洛阳本地人之一,早先还是隶属于刘辩麾下。 后来者便是刘辩,他送徐荣、徐宁叔侄离开,此时正好返回,闲来无事绕了一些远路,没成想竟然遇见了刘备等人。他仔细地打量着五人,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他倒是可以认出来,毕竟可以从腰间的兵刃可以推测出来。那儒生大抵是简雍,只是那青年手中并非一杆长枪,他不敢判断此人是否是赵云。 他明明听董横说赵云的兵刃是一杆长枪的。 “王上。”刘备听见守门军士将刘辩唤作弘农王,知道了刘辩的身份,拱手言道。他身旁的简雍与青年郎也跟着行礼,只有关羽、张飞两人目视城内,装作没有看到刘辩,没有任何反应。 刘辩不以为意,赶紧扶住刘备的手,亲切地言道:“论起来,寡人还应称一声叔父才对,怎敢受此礼。” 随后,刘辩对简雍和那青年郎笑了笑,引着众人便往城内走,关羽、张飞装作没看见他,他自然也不会去理会他们。刘备则有些责备地看着关羽、张飞两人,这两个兄弟,能力大,脾气也大。 “叔父一路辛苦。”刘辩一边走,一边跟刘备攀谈,毕竟这位可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幸来洛阳,不胜欣喜,何来辛苦?只是不知王上缘何知涿郡刘玄德乎?”刘备早先收到朝廷的诏令,心中非常疑惑,不知道朝廷怎么会将司隶校尉这个官职交与自己,他自问此时仍然算是默默无闻,朝廷又如何知道他? 后来,他从传召的小黄门口中知道举荐他的是刘辩。刘辩自从逃出洛阳之后,在弘农的所作所为他也知道一二,“芳邻洛舍”的美名更是天下皆知。只是刘备实在想不明白刘辩又是如何知道他的。 刘辩听到刘备相问,笑了笑,言道:“虎牢关前,吕布无人可当,而三位出马,吕布不敌撤走。天下皆知矣。” 随即,刘辩又看了看身后的关羽、张飞两人,报以微笑。 然而刘辩本意是好的,身后的关羽却听刘辩提起三英战吕布,却只字不提他温酒斩将,似乎在说他只能三打一,武艺不值一提,是在看轻他。关羽有些恼怒,刘辩却是没有看出。 张飞则还沉浸在被拦在城外一事,暗自恼火,自顾自嘀咕道:“那守卫,也不看看兄长身份,竟然将兄长拦于城外,真是可气。” “翼德,休要胡言。”刘备回身斥责道。 那名军士毕竟是旧日手下,刘辩亦道:“守卫乃是谨守职责,这怒气倒生得有些匪夷所思。” 张飞闻言有些恼怒,虽然刘辩是举荐他大哥刘备之人,但他见刘辩有些针对于他,双目瞪圆了看着刘辩,而关羽却听之任之,并未加以阻拦。 一旁的张辽、来宁见状将手放在兵刃上,警惕地看着张飞。 身后简雍见状,赶紧拉开了张飞,这时刘辩、刘备两人才发现身后发生了什么,各自拉开了一番自己人,刘备斥责张飞不讲礼数,刘辩亦知张辽、来宁两人不是关羽、张飞的对手,将两人拉到身后,示意其稍安勿躁。 随后,刘辩、刘备两人继续走在前面闲聊,刘备讲着这些年的见闻,刘辩讲着逃出洛阳后的经历,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是因为宗亲的关系,又似乎是因为自然而然的亲和力,相互之间并未因方才之事产生隔阂。 倒是身后几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毫无生气。 不知不觉,众人便走到了相国府,杨瓒正好送司空黄琬、司徒王允、太尉赵谦三人出来。刘辩遇见四人,便将刘备引荐给四人,随即四人便与刘备开始寒暄起来,刘备天然的亲和力,倒是与几人相谈甚欢。 刘辩倒是趁这个机会与简雍和那青年郎交谈起来,原来那青年郎并非赵云,而是唤作田豫。刘辩心中思考了一番,貌似这也是一位名将来者。不过,说田豫是青年郎,刘辩总觉得田豫比他还大上一些,他与田豫相谈甚欢,还将嘴努向关、张,打趣道:“一直是这个脾气乎?” 田豫犹豫了一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引得简雍、刘辩两人大笑。 不一会儿,刘备与王允等人闲谈完毕,王允等人相继辞去,刘辩令卫尉杨瓒引刘备等人去见刘协,他答应了太傅马日磾要去府上用午膳。 杨瓒答“喏”,便引着刘备等人一起进了相国府,然而刘协听闻兄长引荐的刘备已经到了,立即出来迎接,此时已经到了门口,众人赶忙行礼,关、张二人也只是简单拱了拱手。 刘协见刘辩站在远处,似乎准备离开,又想道方才关、张的举动,顿时想到了些什么,故而对刘辩点了点头,并未将刘辩留下。 而刘辩向刘协再次行李,而后缓缓退去。 这一次与刘辩相见,似乎与他心中想的有些不一样,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事。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司隶校尉刘玄德 刘辩离开相国府,直接便去了太傅马日磾府上,他倒不是诓骗杨瓒、刘备等人,而是早就应下了。 另一边,刘协拉着刘备在堂中闲聊,因为是宗亲的缘故,刘协对这位中山靖王之后倒也是自来熟,何况还是刘辩举荐之人。 简雍则是将关羽、张飞拉到一边,他先是对张飞言道:“天下人皆知朝廷东迁之前,河南尹由弘农王收复并驻守,这城门守卫早先亦是其麾下军士,翼德当其面议论其麾下,岂不是拂了弘农王脸面。” “倒是会护犊子。”关羽闻言,笑道。 简雍看着关羽,对这位武勇非常却又傲气十足的骁将无奈地言道:“云长,若汝非那般,河南尹必于汝。” 关羽却是不屑地言道:“某不屑于此。”让简雍颇为无奈。 田豫倒是在一旁听得有些疑惑,问起了为什么。 简雍言道:“若弘农王引玄德入府则有。” 田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认真琢磨起弘农王的一举一动。 而刘辩此时已经到了太傅府,马日磾早先在洛阳的宅子,倒是保持着完好。刘辩与马日磾一面喝茶,一面闲聊,等着饭菜做好呈上来。 刘辩来得着实有些早,马日磾府上才开始准备,可能还要好一会儿。 马日磾有些好奇地问道:“今日刘玄德初至洛阳,王上缘何不在陛下处多呆一会儿?” 刘辩笑了笑,言道:“思念太傅府上烧鹅,长安一别再未吃到,甚是思念。” 刘辩的话倒是把马日磾逗笑了,这算是什么理由,他府上的烧鹅再好吃,能比御厨做出来的更好吃?宫中御厨所作,他可是吃过的,比自家府上的好吃的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一想起宫中的烧鹅,马日磾也不自觉地留下了口水。 马日磾咂咂嘴,好奇地问道:“王上,今日是否出了事?” 刘辩自然是没有讲,本来也就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倒是来宁一直愤愤不平,自顾自地在一边吃着饭前的一些果蔬。虽然面前摆着美酒,他却是不敢喝。 马日磾见刘辩不说,自然也不再询问,正巧此时饭菜已陆续做好,府中仆人一道一道地陆续将菜上到案上,马日磾看菜中并无烧鹅,又差仆人让再做一道烧鹅给刘辩。 然后马日磾、刘辩两人相视大笑,刘辩再三感谢,两人就真当刘辩想吃烧鹅了吧。 随后,两人便谈起了如今关东、荆州两地的形式,商议如何才能将此事妥善处理好,让兵戈停歇。 其实无外乎三点,第一,令使者持节往关东、荆州两地,完成早先张种未能完成的事,让两地知天子仍在。第二,令各地州牧、刺史统计太守以上官吏,对尚无太守之地列出人选并述明缘由,由朝廷批注或再行任命。第三,秘密差一些人到各地走访,了解当地实际形势,百姓生活,将情况报与朝廷。若有二心者,先以天下安定为主,缓缓图之。若有作奸犯科者,杀一儆百。 刘辩此言一出,马日磾心中顿时豁然开朗,直呼刘辩比他这个个老家伙强上太多,果然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随后马日磾突然察觉到这句话有些不妥,他似乎占了刘辩的便宜,因为他也没有教导刘辩什么。 刘辩倒是没听出什么,继续与马日磾喝酒,同时也对一旁的张辽、来宁两人言道:“可以少饮一些。” 不过,两人都是忍住没喝。 接下来,马日磾问起何人可持节示天恩,然而当他看到刘辩正意味非常地看着他,登时便后悔问这个问题。 刘辩则是言道:“公为帝师,且以才学闻名于天下,这一次怕是跑不了了。” 马日磾亦言道:“王上为陛下兄长,又以仁德广闻于世,恐难辞矣。” 随即两人各自摇头,相视而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至三巡,马日磾言道:“臣想有一日与卢子干一般,晚年讲学矣。” 刘辩叹了一口气,言道:“如今天下经学大多出于南郡公,而公承其衣钵,何人可代公?” 刘辩所说南郡公乃是马日磾之父,经学大师马融,曾为南郡太守,卢植、郑玄皆是马融的弟子,故而刘辩尊称其为南郡公。 马融闻言忆起父亲的教诲,陷入了沉思,而后对刘辩笑道:“子干、康成皆强于某,王上谬赞矣。” 言罢,马融端起酒杯,向刘辩轻轻致意,而后一饮而尽。 马融对于刘辩颇有一种忘年之交的感觉。 毕竟刘辩已经不止一次遇刺了,两人可不敢大意,要是董横、徐宁两人在的话,有人换岗,倒是可以喝一点。 另一边,刘协也邀请刘备一起用膳,他也听刘备介绍了关羽、张飞、简雍、田豫等人,又听说了关羽斩将、三英战吕布之事,认为几人皆是人才,便让几人一同用膳,关羽、张飞两人见刘协如此重视两人,一扫之前心中的阴霾,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只有简雍一人仍然有些闷闷不乐。 吃饱喝足,刘协对于如何封赏关羽、张飞等人犯起了难,几人目前并无功绩,又无人举荐,若贸然封赏官职,恐有些不妥,于是刘协便让刘备将几人安置在自己麾下,自行任命,又赏了些前来,待有功绩,再另行封赏。毕竟一个司隶校尉的属官也要比县令属官好上许多。 随后,刘协又与刘备谈至傍晚,顿时觉得刘备真是一个贤才,心中非常愉悦,对于能够得到刘备的辅佐表示由衷的喜悦。 而后,刘协见天色已晚,便差人送刘备等人到已经打扫好的地方住下,反正董卓原来的府邸中屋舍着实不少。 刘备见过了刘协,这新任司隶校尉也算开始正式上任。 张飞等人早已经有些劳累,正要去休息,刘备却将张飞、关羽两人单独叫到一起,他这两个兄弟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之前只是在郡县,如今可是在洛阳,他身为司隶校尉,如果两人脾气不收敛一些,会出事的。 在刘备的劝说下,关羽、张飞两人答应刘备一定不会让他感到难办,让刘备舒了一口气。 是夜,刘辩、刘协、刘备三人分别在洛阳城各自的院落中望着天空,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好客的张孟卓 翌日一早,百官集结于相国府,镇抚各方州牧、刺史、太守一事也被提上了日程,人选左推右推,果然就落在了大将军刘辩、太傅马日磾身上,还外加了一个太仆赵岐。 只不过出发还尚需一些时日,毕竟显示天子恩德,赏赐之物是必不可少的,而这些可不是一时间就能准备好的。 在这期间,外出许久的董横也终于归来。幸亏他这一次出发的及时,带出了一些被董卓迁往郿县的族人,但也只是一部分,包括董卓的老母。 刘辩看着董横一脸悲伤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过意不去,毕竟他已经尽力了。 有些时候就是要尽人事听天命,问心无愧便好。 与其想失去的,不如想得到的。 董横在刘辩的一番安慰下,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脸,任谁都看得出这笑容下的悲伤。 刘辩没有多问,没有问董横具体救出了多少人,没有问董横将他们安置在哪里。虽然他作为拥有五郡之地的弘农王、大汉的大将军,可以给这些人提供庇护,或许没其他人知道对于这些人才是安全的。 另外,刘辩不知道,也可以避免他日事发,牵连到他。 恐怕这也是董横心中所想。 出发前一日,刘辩写了一封家书,命张辽带回弘农,也让张辽回弘农城驻守,镇守弘农。 此去应有数月,他自然最记挂的还是在弘农,故而将自己麾下最得力的将领之一派在弘农。 或许他也会像张种一般死在某一个不知名的刺客手上。 或许他会遭遇什么事在某地不得不待上数月。 离了司隶,事情便不会那么容易。 临行时,汉帝刘协、司隶校尉刘备、太尉赵谦、司徒王允、司空黄琬等官员亲送至中东门外五里。此行事关大汉的稳定,众人都是非常重视。 赵谦、王允等人更是感慨道:“社稷稳定全在弘农王身上。”此意无非就是提醒刘辩此行的重要性。 而刘协则要阔达的多,言道:“一切事物,兄长可做决断,寡人盼兄长归来。” 刘备则对刘辩讲起了关东各路官员的性格,以及一些关东逸事。 刘辩亦请刘备好生辅佐刘协,而后又与刘协再一边交谈许久,最终辞别众人,待马日磾与家人告别后,刘辩、马日磾、赵岐三人便率领一直浩浩荡荡的车队往东进发。 护卫工作则由董横、徐宁、来宁三人率领一百弘农国卫士以及七百禁军负责。 队伍通过大伾山、虎牢关,途经原武县进入兖州陈留郡酸枣县,陈留太守张邈早已经收到消息,率一众僚属,在酸枣城西十里相迎。 张邈,字孟卓,东平国寿张县人。张邈少时便以侠以闻名,毫不吝惜钱财,壮士多依附于他,黄巾之乱率乡民攻打黄巾军,立下功劳。后朝廷召其为骑都尉,复又为陈留太守。 刘辩见到张邈,圆脸,厚眉,八字胡,在人群中倒也能让人一眼认出,尤其他又一骑立在中间,自然是十分醒目。 “王上,马太傅,赵太仆,一路辛苦。”张邈从小便见惯了江湖壮士,又为官多年,自是八面玲珑,见刘辩等人到来,立即迎了上去。 刘辩等人见张邈礼数周到,心中愉悦,边走边赶回酸枣城,其实陈留郡的治所在陈留城,因为众人最初的打算是先到陈留郡东侧的东郡去见吕布,没想到张邈却早已经等在这里。 故而众人也不得不改变计划,先见一见张邈。 张邈将刘辩、马日磾、赵岐迎入城中,先是隆重地招呼了众人,而后又简单地将郡中的政事讲述了一遍,最后又着重讲了大伾山一战的惨烈。 刘辩等人虽然早已经知道当时的情况,但听着张邈的讲述,心中还是非常震撼,对于数万军士的牺牲表示惋惜,对他们的精神表示赞扬。 其实众人都知道政事与这些战事并不是此次的重点,重点是试探各地官员对于朝廷的态度,表现出来的善意。 张邈已经展现出了善意,接下来轮到朝廷了,于是刘辩命人将备好的礼品拿进来,包括钱财、绸缎等物品,每一项都是在出发前就已经制定好了的,自然是附和张邈的身份,能够令他满意。 “张太守劳苦功高,陛下知晓,特命寡人带来这些礼品犒赏张太守。望君再接再厉,造福一方百姓。”刘辩亲自将礼单递与张邈手上,对其言道。 “那是自然。”张邈拜了又拜,才从刘辩手上接过礼单。 随后,到了晚饭时间,张邈自然早已安排好,请众人移步用膳,觥筹交错间,众人之间的关系增进了不少,刘辩也从张邈等人口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所谓酒后吐真言,也便是如此吧。 张邈还跟刘辩讲起了曹操到荆州借兵,兵是借到了,可走到半路却反叛了,让曹操功亏一篑。 刘辩听张邈讲起了曹操,心中顿时起了兴趣,让张邈继续讲下去。张邈见刘辩有了兴趣,也来了兴致,趁着酒意与众人讲了起来。 从王肱坐上东郡太守之位,亲自出城交战黄巾军余党,最终不敌黄巾军被杀,又讲到曹操临危受命,率军将黄巾军杀散,斩杀匪首,坐镇东郡。 听张邈的口气就像说书一般,说得是抑扬顿挫,精彩纷呈,刘辩突然发现张邈有说书的潜质。 酒至三巡,刘辩见马日磾有一些不胜酒力,坐在一边东倒西歪的模样,便劝住了仍旧在讲述的张邈,不一会儿便结束了酒宴。 翌日一早,刘辩等人要继续北上,前往东郡,张邈却死活不允,非要留众人多待几日,众人见他好客,也就留了下来。 第三日时,马日磾坚决要走,张邈才送几人离开,一直送到酸枣城外十里。马日磾这也是年岁大了,每日酒宴,身子骨有些顶不住了,不得不赶紧离开。 直到告别张邈,马日磾才拉开马车的窗帘,对马上的刘辩言道:“老朽的头,此时仍旧疼痛不已,不可饮酒矣。” 言罢,他又笑着自嘲道:“老矣,老矣。” (PS: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纳兰觉得今日心脏似乎有些不适,所以只能一章了,抱歉。还是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两百章 孤独英雄 镇抚关东的队伍离了陈留,不出一日便到了东郡南部的燕县,距离郡中治所濮阳县尚有五十余里。 相较于关东、荆州两地的地方官员,吕布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老朋友了,由崤山谷口到长安,由敌人到算是同一阵线,刘辩对于吕布的经历感到惋惜。 吕布武勇,绝不负无双战将之命,然而由于他杀丁原而投效至董卓麾下,名声尽毁,少有助力,武勇非常,却双拳难敌四手,一杆方天画戟却难以招架数名将领的围攻。 虎牢关一战、长安一战,吕布是英雄,却是一个孤独的英雄。 翌日一早,众人离了燕县,往濮阳行进,而吕布也得到消息,派麾下郝萌、董云两将十里相迎,他自己则在濮阳城等候。作为曾经兵戈相向的敌人,董云有些尴尬地向刘辩请安。 曾几何时,董云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刘辩是一个刚逃出虎口的废帝,董云率军攻伐刘辩,却被击败。在往濮阳行进的路上,董云心中不禁想道:“若是那日没有张文远,弘农王或许早已成为一抔黄土,有哪有后续这些故事。” 只是,人生中又哪有如果。 由于郝萌、董云曾是董卓部将的缘故,马日磾、赵岐根本就没打算与两人交谈,除了刚见面时的应声,便一直待在马车里,不曾言语。 郝萌见状,便一骑独自在前带路,董云则与刘辩的卫士令董横边走边谈。 董云在听到董横已经将一部分族人及时接走并安置妥当、双亲健在之后,顿时露出了一脸欣慰的表情,只见董云闭紧双眼,嘴角微微颤抖,直呼:“孩儿不孝。” 而后董横又道:“我回来时遇见大哥,大哥亦去寻族人了。” 原来董横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从洛阳门外悄然逃走的董越,将族人的安置地点告诉了董越,随后两兄弟又结伴往西走了一段路,在董越改换方向往北之时,董横才与董越分开。 董云曾差人往长安打听过,并无董越消息,阵亡将士中无董越、俘虏将士中亦没有董越的影子,多番打探,也没有得到消息。 现在,董云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下,他不得不承认,三兄弟中,董横所选择的路虽然波折,却是最正确的。 刘辩侧耳听到两人闲聊的言语,也总算明白董横这么晚归来的原因。 难怪他在长安一战之后并未发现董越这个表面上的西凉军领袖,刘辩还一度以为董越已经死于乱军之中,尸首难辨。 原来是提前逃掉了。 不过这一次,董越的判断倒是十分准确。 一路上,刘辩听着董家兄弟的交谈,不经意间便到了濮阳。 吕布骑着赤兔马,昂首挺胸,缓缓向刘辩三人走来,方天画戟依然提在手上,只是面色少了一些骄傲,多了一些平和。 “王上,马太傅,赵大人,请。” 吕布一一打过招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众人到城中稍作休息。 刘辩观察到,似乎是因为吕布身份的原因,城中百姓看向吕布的眼神似乎仍然有些不善,顺带着对刘辩等人的眼神也不怎么好,似乎被当成与吕布一般的人。吕布并未加以理会,但马日磾、赵岐两个就觉得有些尴尬了。 两人心中有一种被当做董卓同党的感觉。 早先东郡太守桥瑁率军讨伐董卓,将士有着很大损伤,那些大多都是东郡本地人,此时城中很多人都是曾经牺牲将士的亲属,故而对吕布这样的前董卓麾下战将颇为仇视。 刘辩当初建议将吕布安置在东郡,只想让吕布镇守的东郡作为河南尹与关东诸将的缓冲地带。一来吕布骁勇,二来吕布与关东诸将曾经对立,着实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颍川的张济、张绣兄弟也是这个原因才被建议到颍川。 但是吕布与当地百姓之间的关系,是刘辩没有思考到的。 对此,刘辩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祝愿时间能够磨平百姓心中的伤痛。 众人到了吕布安排的住所,被吕布安排休息,想要一切等休息之后再说。由于吕布也是才到东郡不久,于是便省了讲述政事的环节,刘辩、马日磾、赵岐三人一致决定,先将吕布的赏赐赏给他,也是早先便已经准备好了的。 至于官职,吕布依旧为奋武将军、温侯,并未因为吕布在长安战败出逃而有任何改变。在给吕布的诏书之中,刘协在其上用了多个“忠臣”、“仰仗”、“飞将”这样的词,以表达对于吕布的重视。 而后刘辩又转达了刘协口头上的话,言吕布若有心离开地方回归朝廷,朝廷的大门一直为吕布敞开。 吕布先是表达了对于刘协信任、重视的感谢,而后想到董卓尚在时,王允曾与他谈到他在地方的成就要比在董卓麾下更大,这些时日以来,虽然东郡的百姓似乎对他有些敌意,但他的精神要比在董卓麾下时强上数倍。 故而吕布委婉地表达了想要待在东郡,保境安民的想法。 刘辩闻言,也并未再说些什么,只说了一些希望吕布能够成为勤政爱民的父母官一类的话。 马日磾、赵岐两人则是由于来时的境遇,三缄其口,似乎有意与吕布保持距离。 刘辩见状,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自己与吕布攀谈,从朝廷谈到关东之事,刘辩将前些日张邈讲的一些曹操之事讲与吕布,算是给吕布普及了一番东郡往事,让后者明白在他之前的东郡太守都做了些什么。 吕布曾经与曹操在虎牢关有过交战,大胜,不过吕布却不怎么记得曹操,连着这一次到东郡时,曹操早已往渤海去了,没有见到。 故而吕布听得倒是还算认真,不过也只当做一些逸事而已。 马日磾、赵岐在用过膳之后便纷纷因故辞去,只剩下刘辩和吕布、董横与董云两处在交谈。 不久之后,刘辩也有些乏了,正要与吕布相辞,却听后者突然问道:“王上此次可到并州去?” 刘辩不明其意,只得据实言道:“本次并未有赴并州计划,不知吕将军问此,可有何指教?” 吕布听此,眼神中露出些许失望,言道:“不敢。某前日遇到一幼时故友,其言曾在并州见一女子,颇似发妻。王上不去并州,某自差人去查访一番便可。” 刘辩闻言,倒也感慨吕布痴情,有心帮他,却也无能为力,只得先行辞去,自去休息了。 第两百零一章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因为董横、董云兄弟许久未见的缘故,刘辩故意让队伍在濮阳多呆几日,以让董横能够与兄长多一些时间相处。 毕竟现在双方已经不再是敌对阵营,刘辩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 马日磾、赵岐两人多次请求早日出发,言关东州郡众多,若按现在的速度,何时才能回归洛阳。 刘辩知其所言有理,然又知两人真实缘由并非如此,故而一再推脱,并言道:“百姓恶吕奉先,因其曾为董贼旧部,百姓恶我等,因我等与吕奉先并行。公等匆然离去,不如静心思考,如何解决东郡新疾?如此,小则为东郡安定,大则为社稷谋福,何故因百姓一时相恶而匆然离去?” 刘辩这一段话倒是说得大义凛然,但他自己心中也没底,根本没有什么办法来解决眼前的问题。他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多待几日罢了。 马日磾闻言没有言语,赵岐倒是颇有感悟,言道:“王上仁德,臣自愧不如,然臣有心,却无解决之策,如之奈何?” 赵岐言中之意,便是向刘辩请教有何办法,然而这话都是刘辩临时想出来的,他又哪有时间在心中琢磨出一个办法,故而言道:“民生之事,赵太仆且在心中琢磨琢磨。” 言罢,刘辩便合上双眼,开始在闭目养神,旁边两人知道他这是下了逐客令,遂相继告辞离去,只是赵岐走的时候一脸沉思。 翌日一早,刘辩晨练完毕后想要去街上转一转,却见到赵岐早已在街上,身边还围拢了一圈百姓,像是对百姓们解释着什么。 刘辩只听到赵岐说了些类似于“吕布手刃董贼”、“其心已正”、“定会保境安民”一类的话。 刘辩远远地听了一会儿后,满含笑意地离开了,赵岐所采用的虽然是最笨的方法,但确实最实用的方法,真正地贴近百姓,与百姓交流,最直观地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解决他们的问题。 “有赵太仆,东郡之疾可医也。”刘辩心道。 或许赵岐在地方更加能够让他展开自己的抱负。 又一日后,赵岐来见刘辩,言其所为,但坦言成效却似乎不大。 刘辩则安慰道:“公已在百姓心中埋下种子,待他日吕奉先行善政,久而久之,自会开花结果。” 刘辩这也不是空穴来风地安慰赵岐,他已经听董横回报,百姓对于众人的态度已经有了一定的改观,至少已经慢慢在变化。所以,刘辩还是有一些根据的。 正在此时,来宁突然跑了进来,禀报道:“王上,有百姓请求见您。” “哦?”刘辩抬了抬眉毛,心中有一些疑问,跟着来宁走了出去,赵岐亦好奇地跟了出去。 来者是一个老者领着一家老小,手里端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有一些蔬果,还有几个鸡蛋。 老者见到刘辩,突然跪在地上,言道:“王上,小民早先到洛阳省亲,却被西凉军裹挟至长安,若无王上的粥米果腹,恐早死于西行途中。 小民此次随东行队伍到长安,几经辗转,终于回到家乡,听闻陛下至此,特来拜见。 乡野小地,一些果蔬,以及几个鸡蛋,请王上莫要嫌弃,请王上收下。” 刘辩闻言,感慨老者经历波折的同时,也赶紧将老者扶起来,然后接过老者的篮子,拍着老者的手,言道:“老丈一片热忱心意,寡人岂敢推却。” 然后他让徐宁去将篮中的果蔬、鸡蛋方回府中,然后取一些自己吃的食物、水果,并一些钱财放在篮中给老者带回去。 刘辩方才看到老者身后的小孩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篮子里的果蔬,虽然非常想吃,但小手紧紧攥紧,忍住了,想毕老者家中并不富裕,这篮中之物已经是老者家中用来卖钱过活的东西。 故而,刘辩既要领老者的情,也要照顾一下老者,礼尚往来,人之常情。 不一会儿,徐宁将装得满满的篮子带了回来,刘辩看到里面装了许多水果,还有一只烧鸡,下面还可以看到一些钱币。 他接过篮子,亲自送在老者手上,言道:“来,寡人领了老丈的心意,老丈可不要推却寡人的心意,望老丈福寿安康。” 老者原本想要推辞,听了刘辩的话,用手接住了篮子,眼中不断流下眼泪,连忙道谢,说着“王上仁德”一类的话。 说实话,刘辩有些担心老者激动地晕过去,赶忙安抚,让老者身后的儿子、儿媳将篮子接过去,继而言道:“老丈,如今朝内安定,只余各地一些黄巾余党尚存。 朝廷任命吕奉先为东郡太守,便是倚重其武勇善战。 想必待吕奉先将黄巾余党消灭干净,东郡便会愈加安定。” 老者闻言,连连称是。 不一会儿,刘辩又与老者一家寒暄了一会儿,了解了一些东郡现在的情况,而后亲自将老者一家送走,又回了府中。 刘辩听到老者家的儿媳对小孩子言道:“只许吃一点,其他的拿去卖,可以换好多粮食,够吃几个月的。” 刘辩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心中感慨这便是百姓现在的真实生活,不知何时才不用如此,不求人人富足,只愿人人皆可温饱。 刘辩原本以为老者的出现只是一个单一事件,结果老者离开之后的几日,又有许多百姓找上门来,大部分人都是与老者原因相同。当然,大部分人都是假的,他们甚至从来没去过洛阳。 刘辩思忖了一番,并未拆穿众人,而是如法炮制,将他对老者说的话,又再一次对其他人说了一遍,他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让百姓与吕布之间的关系缓和一番。 所以也就继续如此。 只是刘辩这样,着实有些累。 后来,吕布在董云的提醒下,也给刘辩带来了一些果蔬、钱币,他也是知道刘辩这样也是为了帮他。 赵岐更是在马日磾面前言道:“王上这两日,效果胜过某数月之功。” 马日磾笑了笑,心道:“不管如何做,最终还要看吕布如何为政。” 最后,刘辩竟然再次主动提出离开濮阳,奔赴下一站,他实在是有些太累了。 因为直到刘辩出城之后,仍有一些百姓围再他身边。 刘辩心中不禁思忖道:“如此行事,恐难以长久,以利安抚百姓不如以仁政德行感化。” 第二百零二章 刺史变州牧? 镇抚州郡的队伍离了濮阳之后,在兖、豫、徐、青州之间盘桓,众人用了近三个月,走遍了四州二十三郡之地。 鉴于刘辩、马日磾等人的名声,且众人以天子名义而来,各州郡官员皆颇为亲善。当然,有些人是持有各自的目的的。 比如,兖州刺史刘岱。 刘辩等人持节而来,刘协又赋予了一些赏赐官职的权限,故而刘岱便盯上了众人的这一权限。 当然,刘岱他自己是不会直接这么说的。 刘辩还记得初到兖州山阳郡昌邑县时,刘岱详细地为众人介绍了兖州的一系列情况以及为政举措,而后他便坐到了一边,其麾下一些官员便站起来开始了表演,对刘岱歌功颂德。 乃至于刘辩出个门,都能遇见百姓在讲述刘岱的好,还不止一个。刘辩想要拉过一名百姓询问山阳郡的情况,却见到百姓看了一眼不远处而变得战战兢兢,吞吞吐吐。 于是,刘辩也就不再为难这些百姓。 这种情况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在盯着刘辩的一举一动。刘辩心中不禁产生了疑问:“即便是面子工程,刘岱也不至于如此,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刘辩越想越不对劲,便将徐宁派了出去,在昌邑城内以及附近的聚落打探消息,但除了刘岱新娶了一房之外也没有什么料。 这就让刘辩有一些摸不着头脑了,但他还是让人去打探消息,同时加强了身边的护卫。 翌日一早,徐宁却是从一名卫士口中听说,一个曾经去过弘农王府的士子从刘岱的府上出来,已经出城了。刘辩听着徐宁的讲述,正在猜想那人的身份,一突然他灵机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言道:“听仲期之言,此人颇像袁本初麾下谋士许子远。想必袁本初早已经到了洛阳,只是不知这许子远至此,所为何事?” “王上,臣听闻袁本初麾下许多将士、文臣已弃之而去。或许是投靠刘刺史,谋一份差事。”一旁的徐宁言道。 刘辩闻言,思忖了一番,虽然认为徐宁说的有道理,但是亦不能放松警惕,言道:“许子远与袁本初为故交,由洛阳随其至渤海,如今袁本初虽已失势,然仍有众多追随者,此事应当重视。” 其实,许攸早刘辩等人一步来到昌邑,拜见刘岱,为的是一件于刘辩等人不利的大事,只是许攸苦口婆心地劝了几日,刘岱都没有答应。许攸又闻刘辩等人到了昌邑,知道更加无法劝说刘岱,故而离去。 许攸自然不会主动让刘辩发现他来过,但他没想到刘岱却是因为心虚,让刘辩心生警惕,故而派人在府旁守候,最终发现了许攸的身影。 刘辩自从发现许攸来过昌邑之后,一直装作不知,也并未知会马日磾、赵岐两人,每日依旧如常。 待刘辩等人到达昌邑的第四日,刘岱见前几日让百姓、官员夸赞他的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遂主动拜会几人,问道:“某见诸位这几日多去昌邑城中走动,不知这几日在昌邑可有何发现?这几日可住得舒服?” 刘辩低头沉思,一旁的马日磾却是言道:“公山行善政,老夫这几日可是在城中听了不少赞扬之声,兖州有公山在,陛下无忧矣。若州郡官员皆如公山一般,则社稷无虞矣。” 马日磾明显就没有发现这些都是刘岱故意为之的,一旁的赵岐明显有不同意见,只是努努嘴,并未说些什么。刘辩瞧见,知道赵岐也发现了刘岱的猫腻。 刘辩见马日磾已经如此夸赞刘岱,也不好拆穿刘岱,只是静静地看着刘岱,等着着刘岱接下来的表演。 这时,刘岱突然神情变得有些失落,拍了一下大腿,叹道:“唉……” 结果,刘岱叹了一口气之后,刘辩依然低着头,马日磾将头转向了赵岐,赵岐干咳了两声之后端起了身前的一杯茶喝了起来。 刘岱见无人接话,只得自己接道:“唉……先后经历张角兄弟之乱、董卓弄权,兖州七郡的太守多有借着“为国除贼”的名义募兵。如今,某这个刺史已经不如以前那般具有威慑力。” 言罢,刘岱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刘岱想要的也不多,只是他见刘焉、刘虞、刘表皆为州牧,掌一州之军政大权,位在太守之上,相当于割据一方的大员。而刺史一职只是监察各郡太守的检察官,并无实权。 若他能从刺史一跃而成为州牧,那提升的地位可不是一点半点,是质的飞跃,离他梦寐以求的目标更近了一些。 刘辩方才见马日磾没有言语,突然发现这个老家伙似乎早已经看出了刘岱的伎俩,只是顺着刘岱的意思说些好话,引出来后者的目的。 刘辩不禁对马日磾的佩服又多了一些。 果然是老奸巨猾。 刘辩从刘岱的话中也听出了后者的意思,他想一想,似乎也有一些必要,比如东郡太守吕布身为奋武将军、温侯,虽然没了假节、仪比三司,但仍然比刘岱这个刘姓宗室的刺史要强上太多。 早先桥瑁对于刘岱也没有那样敬重,两人最终交恶。 既然刘岱已经委婉地提出想要一些更高官职的诉求,刘辩还是要考虑一番,但是州牧这种官职,给多了是一种麻烦。 毕竟执掌一方军政大权,若人人皆能如刘虞一般,这样倒也无所谓,但事实并非如此。 刘辩肯定是慎重再慎重。 临出发前,刘辩、刘协两兄弟曾经商议过,为了兖州的安定,可以给刘岱这个宗亲一个州牧之职,大不了以后再收回来。 但是刘辩发现许攸从刘岱府中出现之后,不敢轻易与之。 于是,刘辩转头对马日磾言道:“马太傅,不知有何良策?” 马日磾见刘辩问自己,心中顿时有些发蒙,不是已经在路上商量好了吗?难道改变主意了? 马日磾察觉到刘辩改了主意,心中思忖了一番,言道:“王上,老夫以为可回洛阳后,向陛下奏请擢升公节为州牧。” “善。”刘辩闻言,心知这是一个空头支票,但也是有了一个结果。 但是,刘岱却不这样想,他正要再说些什么,让州牧一职坐实,却听刘辩言道:“近日有人见许子远从贵府出来,不知为何?” 刘岱闻言,心中顿觉不妙,冷汗直流,跪在了原地。 …… 在前往冀州的路上,马日磾拍了拍胸脯,叹道:“那日在昌邑,老夫有一瞬间以为刘公节会杀了我等。没想到袁本初竟吩咐下这等事。” 赵岐亦叹道:“还是陶刺史为人光明磊落,直接提醒我等。” 刘辩则对两人之言不闻不问,只是吩咐徐宁、来宁、董横等人赶紧收拾完这些刺客的尸体,让队伍尽快出发。 第二百零三章 赶赴渤海 刘辩、马日磾、赵岐一行人出发时,谁也没有想到持节镇抚州郡的任务居然会如此惊险,算上进入渤海郡之前的这一次,他们已经两次次遇到刺杀、三次遇到山匪、四次遇到黄巾军余党。 自从他们离开昌邑之后,便接二连三地遇到这种颇为危险的遭遇,刘辩自然知道这些事一定与许攸有关,毕竟刘岱、陶谦两人都曾跟他讲述过许攸的居心。 虽然许攸对刘岱、陶谦两人言自己已经不在追随袁绍,但真若如此,这种事情又怎么会一直在刘辩身边发生。 刘辩有些后悔在昌邑时没有立即差人去追许攸,将其抓住,问个究竟,或许就不用再经历这些略有些危险的遭遇。 “王上,马上就要到渤海郡了。袁本初在渤海郡经营多年,恐怕会有更加危险的事在等着我等。不如,我们向西入清河国,不去渤海郡矣。”这已经是马日磾在路上说的第三遍这种话了,说实话,他已经被这一路的遭遇吓得不轻。 刘辩却拍拍马日磾的手,安慰道:“渤海太守曹孟德虽然早先如袁本初一般,与朝中官员联络,却是为了救陛下。曹孟德爱惜羽毛,定然不会让此事在渤海发生,马太傅安心。” 刘辩如此说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他记得历史上有一个叫做祢衡的文人,喜欢指摘时事,点评人物,只不过言语都有些激烈,近乎轻视、谩骂。曹操被祢衡骂,又因其名声不能杀他,故而将其送与刘表,刘表亦受不了祢衡的无礼,将其送往麾下将领黄祖处,最终为黄祖所杀。 故而,曹操一定会保护他们在渤海的安全,以突出他高人一等的能力,即使曹操有心对付刘辩等人,他亦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亲自动手。 马日磾将信将疑地认可了刘辩的话,重新回到马车中坐好,另一位使者太仆赵岐也有心想表达一些意见,奈何方才被刺客一刀伤了胳膊,刘辩劝他到临近的重合县寻医治疗一番。 赵岐也知道刘辩在为他着想,故而还是忍住了心中的话。 于是,刘辩最终在重合城见到了曹操的谋士荀彧、将领夏侯惇,这两人可谓是目前曹操身边的第一谋士和第一将领。荀彧正是弘农相荀攸的叔父,当初荀彧受兄长荀谌邀请,欲带荀攸一同投靠袁绍,没想到两人如今都不在袁绍麾下。 曹操差荀彧、夏侯惇人来重合,目的就是护卫众人到南皮。原本曹操以为众人应该在两日前就应该抵达南皮,结果却迟迟未见刘辩等人到达,麾下谋士戏志才言使者可能遭遇危险,宜差人前去接应。 于是才有了荀彧、夏侯惇两人这一次来到重合城。 荀彧是一个白袍文士,年纪看起来没有比荀攸大上多少,两人虽说是叔侄,然而年岁看起来却像兄弟一般,连说话的与其都那么像。 因为荀攸的关系,刘辩与荀彧倒也不见外,十分亲近,自然也将荀彧称作“先生”。 而夏侯惇则是一个面色黝黑的魁梧汉子,一身黑色铠甲,以及一杆长枪,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巍巍若天神下凡,眼神冷冽,千军万马中当是黑面杀神。 对于夏侯惇,除了刚见面时的几声问候,刘辩一行人与夏侯惇再无交谈,连一丝寒暄都不曾有。虽然如此,夏侯惇办起事来却是让人非常放心,将一切护卫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 从夏侯惇的行事来看,刘辩不禁想起了被自己派回弘农的张辽,足以让人信任。 荀彧、夏侯惇到达重合城的第三日,赵岐的伤已无大碍,众人遂收拾行装,开始上路。 有了夏侯惇及麾下将士的护卫,刘辩便让徐宁、来宁、董横三人轮番休息,不必再像之前那般警惕。 他自己也跟荀彧寒暄起来,刘辩也知道了当初荀攸到达弘农之前发生的事,知道了那夜荀家叔侄的府中的谈话,了解了那些荀攸从未与他提起的事。 刘辩听着荀彧的讲述,倒觉得荀攸之前选择来弘农是一件非常冒险的决定,毕竟当时他只是巧取了弘农城,并未站稳脚跟,甚至忌惮与董卓之间产生更大的芥蒂,直接将董越等人放出了城,给了董越再次进攻弘农的机会。 在那种随时都可能城破身死的时候,荀攸的投奔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然后,刘辩又听荀彧讲起了一些在河内怀县的义军大营中的见闻,义军内部的各怀鬼胎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荀彧甚至言道:“臣以为仅凭各路义军,汉室将倾。幸天下有王上。” “文若先生严重了,寡人身为汉家子弟,一切责无旁贷。收复弘农、河南,守卫皇宫,皆众将士之功,非寡人一人之力可及,且杀董贼着,吕奉先也。若无董卓殒命,西凉军坚如磐石矣。”刘辩对于这些可不想居功,毕竟这期间还有着他麾下众多将士所付出的牺牲。 另外,刘辩心中还有一句话未讲,便是:“即便西凉军坚如磐石,寡人麾下弘农军亦是劈石之斧。” 荀彧早已在与荀攸的书信中了解到刘辩并非一个居功自傲之人,但他此时亲自听到刘辩的话,才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了解。 荀彧心中对刘辩的为人感到非常佩服。 原本刘辩还想跟荀彧打听一下曹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他想了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是让荀彧评价曹操,会让荀彧有些尴尬。 另外,刘辩看了看夏侯惇冷冷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是谨慎一些好。 不一会儿,荀彧作为曹操派来的使者,又去询问马日磾、赵岐两人的情况,对两人表以关心。 刘辩也上了马车,好好休息一下,毕竟在之前路上,他也是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状态。如今有夏侯惇这样的猛将在,他自然是要寻机会好好休息一番。 待他醒来时,队伍已经赶到了南皮城,城外影影倬倬,人头攒动,为首一人刘辩记忆中有些印象。 应当便是曹操,曹孟德。 第二百零四章 渤海惊魂 待众人行的近了,刘辩瞧那曹操容貌平常,双目却炯炯有神,身材健硕,应是善战之人。 曹操身后还站着几员战将,各个魁梧雄壮,不亚于孙坚身后的“程韩黄祖”四将,每一个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战将。 不过,刘辩已经来不及将其全部人一一对上号,因为曹操已经来到了马车前。 “某渤海太守曹孟德,见过王上、马太傅、赵太仆,诸位远途劳累,先进城休息吧。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诸位无须担心。”说着,曹操便在前为众人带路,引着队伍往城中而去。 队伍路过城门处时,刘辩瞧着一个颧骨高突战将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善,他心中咯噔一下,心道:“这曹操不会已经被许攸说动了吧。” 想罢,刘辩摸了摸头,开始警惕着四周的情况,却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马车另一侧的董横看到刘辩探出头观察的模样,好奇地问道:“王上,可有何不妥?” 刘辩指了指城门处的一员将领,言道:“寡人观此人眼神颇为不善,不知为何?知会仲期、阿宁,需小心谨慎。” 董横闻言,差两个得力之人在马车周边护卫,他自己则去寻徐宁、来宁两人。 因来宁无字,故被刘辩称之为阿宁。他坐在马车上,思忖道:“待回了弘农,应寻卢公为来宁取字,一直称作阿宁也不好。” 不一会儿,徐宁、来宁两人赶到刘辩身边护卫,董横则留在队伍后面与禁军队伍待在一起,方便在紧急时指挥战斗。 这种策略也是在这几个月之间数次遇到危险而形成的一种应对方式,刘辩马车之后的两辆马车之中,马日磾、赵岐两人看到这般景象,以为又有什么危险,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与马日磾一起交谈的荀彧看到前者脸色突变,不知为何,问道:“太傅大人,为何如此脸色?” 马日磾则看着荀彧,有些疑惑地问道:“文若,曹孟德可欲对我等不利?” “太傅大人玩笑了,断然不会如此矣。”荀彧听到马日磾没来由的一句,更加疑惑,虽不知为何,心想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且在城门与此之间。 于是,荀彧离了马日磾的马车,往城门而去,想要看看这一段路上究竟有什么会引发误会。 另一边,队伍则在曹操的带领下,继续往城内行进。队伍最前方,曹操与夏侯惇两人正在小声交谈,还时不时地向后方的马车看过来,似乎在商讨着什么。 队伍后面,一高一矮两员将领正在向队伍逼近,高的身材微胖,背后负有一张长弓,矮的双臂粗壮,手中两柄铜锤,说其矮也只是相对而言,其比常人还要高上一些。 按刘辩的猜想,此二人应是曹操麾下“夏侯双雄”中的另一位——夏侯渊和“古之恶来”典韦,一个是能征善战的骁将,一个是忠肝义胆的壮士,无论是哪一个,单拿出来,都是一个让刘辩非常中意的大将。 可他们早已是曹老板麾下的将军。 刘辩突然觉得自己此时似乎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前方曹操与夏侯惇不知商议何事,后方夏侯渊与典韦率一队人马往前不知缘由。此时,众人的安全才是首先考虑的。 他想到这里,心中开始变得有些紧张,毕竟曹操非刘岱、陶谦、张邈之流,吕布虽武勇无双,然其只有一人。曹操身边却是猛将、良谋如云,拿出一位,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当然,这也是刘辩作为一个穿越者的缘故,他在这些将领尚未战出一片天地时,便知晓他们的厉害。 其实,最紧张的还是队伍后方董横,他见夏侯渊、典韦两人率军越走越近,又见两人样貌不凡,典韦已经比他壮实一些,夏侯渊更是比他大上一圈。 此时,董横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手更是放在腰间的大斧上,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随时战斗。 这时,那名颧骨高突的将领也一骑向前,渐渐逼近队伍,似乎一切真如刘辩所察觉的一般,事情超出了他的想象,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正当董横准备拿出兵刃率先发难之时,一个声音从后传来,“秒才,稍等片刻。” 秒才是夏侯渊的字,而叫他的人正是荀彧。 荀彧方才在城门处遇到于禁,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一下城门处的情况,给他提供了一个情况,让他反应过来。 夏侯渊在听到荀彧的呼喊之后,立即和典韦一起停了下来,毕竟身后这位可是曹操麾下的第一谋士,曹操对其的礼遇已经超过了所有人。 “秒才,典校尉,汝二人在城内率如此规模军士,所为何事?”荀彧来到夏侯渊、典韦身前,问道。 典韦因为出身农家,无字,故而荀彧称其为典校尉,又因夏侯渊为校尉,典韦为曹操近身卫士,故而未称典将军,以免显得典韦的身份比夏侯渊高。 荀彧因为为人向来谨慎,从此便可见一斑。 夏侯渊闻言,回道:“这两日先生不再,仲德言天子使者将至,当加强城内巡视,并加强护卫,以免生事。某自是率军护卫。” “汝此举已引弘农王警觉,使其心生误会。”荀彧听到夏侯渊的话,知道并不是曹操布置了些什么,放下心来。 他又见那颧骨突出的大汉也跟着夏侯渊等人停了下来,走过去言道:“麹将军,近来可还好?” 荀彧口中的麹将军正是昔日袁绍麾下将领麹义,如今袁绍失势,麹义却是投靠了曹操。 麹义见荀彧来到身边,将目光从刘辩的马车上移开,回道:“大人待我很好。” “将军盯着弘农王车驾,可是有何异心?若真是如此,渤海将遭祸矣。”荀彧并未寒暄太多,直截了当地言道。 “程……”麹义闻言,正要辩解,却是被荀彧止住,后者言道:“将军无需多言。” 荀彧从麹义的眼中以及说出的第一个字就已经将事情了解了一个大概,只是他不明白为何那人会针对刘辩。 荀彧一边思索,一边追上了刘辩的马车,讲情况解释了一番。不过,他只言麹义是因为旧主袁绍的缘故而对刘辩有些怨恨,再未言其他。 第二百零五章 汝糊涂 “既然是误会一场,寡人便心安矣。” 南皮城中,刘辩听完荀彧的讲述,知道一切都是误会,让董横、徐宁、来宁等人解除了警戒,队伍中又恢复了一些生气。 刘辩交代了徐宁一番,令其将事情讲与马日磾、赵岐两人,也好让他们安心。 马日磾、赵岐两人闻言也是各自拍了拍胸脯,舒缓着方才所受的惊吓。方才那个阵势,真的是让两人如临大敌。 “老夫的心都要被吓停了。”马日磾看到徐宁再次折回,不禁对徐宁抱怨道。 “马太傅且放宽心,这也是为了队伍的安全。”徐宁随后离了马日磾的马车,向刘辩复命去了。 马日磾无言以对,又讲头缩回了马车内。徐宁说的没错,这一路,若不是刘辩的警觉及其麾下将士的护卫,恐怕他早已经没了性命。 说句心里话,马日磾有些后悔揽上这一趟差事,毕竟王允和刘辩才是导致袁绍由太守变成县令的始作俑者。但最该怪的还是袁绍自身,怪他为了掌权,动了令立皇帝的歪心思。 你自称大将军也罢,你招揽人才、招募军队也罢,你做盟主过一把瘾也罢,然而你动了另立皇帝的心思,付出了行动,还让当今陛下知道了。 那便是自寻死路。 刘协并未杀了袁绍,诛其族人,已经是莫大的仁慈。 “糊涂啊。”马日磾想到当年袁隗故去,以命为袁家挣得了名声,天下英雄皆愿投效袁绍而讨伐董卓,结果,袁绍却动了歪心思,一切化风而去。 虎牢关一役,先小胜而后大败,袁绍随后退回河内,不思进取。董卓都已经死了,袁绍却没有再一次行动。还有人言袁绍图谋冀州,明显是想要汉室江山更加动乱,从中谋利。 许攸的这些小动作,多半也与袁绍有关。 四世三公之美名怕是要毁在袁绍的手上。 马日磾正在想着袁绍的事,队伍却是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曹操为众人安排的住所,曹操也再次来到近前,对众人言道:“王上、太傅大人、太仆大人,路途劳碌,辛苦至极,今日先休息一番,某明日再来拜会。” 随后曹操呈给刘辩一些竹简,言道:“渤海之事,某大致整理了一番,供王上查看。某明日再来具体禀报,今日便不再打扰。” 言罢,曹操便向刘辩行礼告辞,又与马日磾、赵岐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便率领夏侯惇等将先行回去了。 刘辩等人虽然经历了几场大战,但麾下人手依然充足,护卫之事并不用曹操操心。 另外,曹操方才听完荀彧的汇报,他也不敢再派人护卫在刘辩等人的住所周围,以免再次引起误会。曹操并未与刘辩等人解释这件事,毕竟荀彧已经解释清楚,他再这样做,也是多此一举。 待曹操以及其麾下将士离开后,刘辩命董横安排好护卫工作,又与马日磾、赵岐两人交代一番,让两人没事最好少出门,以免遇到危险。 刘辩心中总是隐隐感觉这件事并没有荀彧说的那么简单。 麹义的那个眼神绝非有些怨恨而已,刘辩多少感觉到了一丝杀意。另外,投效曹操的原袁绍麾下文臣、武将绝非麹义一人。如果有麹义一个例子出现,那便还有其他人像麹义一般。 当然,这些担心刘辩并未与马日磾、赵岐两人讲,他讲了只是给两人徒增一些烦恼罢了。 “马太傅、赵太仆,这些是曹孟德提供的一些关于南皮城情况的一些统计,两位先看一看,寡人先去休息一番。”刘辩为了给两人找一些事做,怕两人闲不住出去走动,所以讲曹操提供的竹简都交给了两人。 当然,他自己看着这些竹简的数量也有些头痛,索性交与两人,然后再听两人的总结便可以了。 也可以说,刘辩是为了偷懒。 随后,刘辩离了马日磾和赵岐,又命董横安排好值卫,便到屋内倒头便睡。 他方才一直保持着高警觉的状态,现在却是有些劳累,着实需要休息一番。 不一会儿,他便进入了梦乡,来宁则亲自守在他的门外,护卫着他。 目前,弘农国卫士将领一共有三人,分别为董横、徐宁、来宁,其中董横负责统帅卫士,徐宁、来宁两人则负责刘辩的专门护卫,两人轮流休息,一直保证刘辩身边有人护卫。 当然,这主要是在刘辩休息、并无太多卫士环绕的时候。 这一边,刘辩已经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曹操一脸怒意地回到府中,在堂内来回踱步了半晌,命人将程昱、麹义、淳于琼等人唤来。 夏侯惇、典韦、曹仁、曹洪、于禁等将不知曹操何意?面面相觑。曹洪离荀彧比较近,想要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荀彧则装作没有听到一样,在一边低着头,没有言语。 曹洪见荀彧这样,也就不再询问。 只有一旁的陈宫看着曹操、荀彧两人进来之后的表现,似乎若有所思,猜到了一些什么。 不一会儿,程昱、麹义、淳于琼等人赶到,还有曹操并未让人去叫的刘晔也赶了过来,毕竟皇帝使者到渤海,可是一件大事。众人看到曹操脸上的怒意,反应不一,刘晔、淳于琼一脸疑惑,麹义则有一丝惊慌,程昱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曹操见他叫的几个人都已经到了,扫视了众人一眼,言道:“今日可有人瞒着某,欲对弘农王不利?” 曹操一言令堂内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欲对弘农王不利”可是一个不小的罪名,曹操当面对众人言此,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于是,众人你瞧着我,我瞧着你,相互打量起来,最终,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一头冷汗的麹义身上。麹义犹豫了一番,最终跪在了地上,言道:“大人,一切皆是某之错,某糊涂。昔日袁本初有恩于某,某便动了心思,差点犯下大错。” “大人,麹将军也……”程昱见麹义主动承认,准备为麹义开脱一番,却听曹操吼道:“住嘴,秒才今日多带了些人手巡查,是否出自汝之言?” “某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使者罢了。”程昱解释道。 “仲德,汝糊涂。如此倒是让弘农王怀疑某了。”曹操叹了一口气,言道。 “某愿亲自向弘农王致歉。”程昱拱了拱手,言道。 一旁的荀彧听着曹操与程昱的话,心中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第二百零六章 顺应大势 南皮城,曹操府上。 待众人离去,曹操独留程昱一人在府中。曹操又屏退左右,神情有些严肃地问道:“仲德,汝与弘农王可有冤仇?此处无人,汝可尽言。” 程昱闻言,心知他的一番解释还是没有瞒过曹操,又见曹操并未在众人面前揭穿他,知道曹操有心庇护,便将程燕在黾池为刘辩所杀、程玘从黾池相投、许攸前来南皮城等一系列事情讲与曹操。 曹操闻言,皱了一下眉头,言道:“仲德,汝侄与董越为伍,便是与董卓为伍,其占据弘农一县,身死于弘农军刀下,无可厚非。此事未牵涉家族,已是大德。汝平日甚是明理,奈何为此?” 程昱无奈地笑了笑,讲出一段故事。其兄早年对其甚为爱护,然早丧,只余有两子,程玘身死,程昱感其兄大恩,故而为此。 除此之外,程昱更是言道:“欲杀弘农王者,许子远、袁本初也。若此事成功,杀人者袁本初旧将,联络者袁本初麾下谋士,袁本初必死。冀州之地再无袁家,只有曹家矣。” “若秒才、典韦卷入其中,又当如何?”曹操并不那么容易被人迷惑,不禁问道。 “两人只是被动卷入其中,非与麹义同谋。”程昱认真地看了看曹操,将头低下,拱手言道。 其实程昱还有四个字没有讲出来,但他知道曹操心中一定清楚。 当舍则舍。 凡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如今袁绍虽然失势,然其在冀州仍有众多支持者,这并不利于曹操实力的扩大。 只是,程昱似乎忘了,现在的朝廷已经摆脱了董卓为首的西凉军阀的桎梏,皇帝的使者来到关东,让朝廷重新出现并活跃在众人面前。 无论你袁绍、曹操在怎么深得人心,又怎么能比近一百八十年的汉室在人们心中扎根更深。 曹操拍了拍程昱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后者言道:“仲德,如今朝廷已经恢复往日的秩序,又有弘农王这样以仁德闻名的宗亲辅佐,朝中大臣经董卓一乱,留存者大多忠义之士,新任司隶校尉刘玄德亦是有才有德之人,此为内。 论外,幽州、荆州、益州三州牧皆为宗亲,即便心有盘算,亦不会与朝廷为忤。 如今社稷已经稳定,投机取巧之举只能适得其反。我等当顺应大势,不可再有谋逆之举,袁本初便是前车之鉴。 汝可知晓?” 程昱闻言,心中已然清楚,之前也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没有想及此处,故而跪在地上,忏悔道:“某知晓。今日险些酿成大祸,某之罪也。某愿领责罚。” 曹操则赶紧走到程昱身边,将后者扶起,并言道:“无事,弘农王一处,某自会去解释一番,仲德无须担忧。” 程昱闻言,再次拜谢,心中打定主意,愿为曹操肝脑涂地。 至于仇恨,他只是暂时放下,并未忘记。 随后,曹操又安慰了程昱一番,送其离去,嘱咐他且自安心。 待曹操回到府内,为自己斟了一碗茶,然后又斟了一碗放在一旁,向屏风言道:“志才,今日之事,如何?” 曹操言罢,一个身穿青衫、略有些瘦削的中年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中年人嘴上的八字胡着实抓人眼球,只因为他这个八字胡两侧的末端皆有一个轻微的上扬,就好似一双对勾一般。 此人唤作戏忠,字志才,颍川父城县人。戏忠少有才名,曾举孝廉,却辞而不就。昔日荀彧在袁绍营中时,曹操欲请其为谋,荀彧因已仕袁绍,且袁绍并未露出本来面目,不愿离去,便向曹操举荐了戏忠。 如今,戏忠乃是曹操最信任的谋士,没有之一。 即便是荀彧,曹操也不能事事相商,因为荀彧忠于汉室,而非曹操。 这一点,曹操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 故,曹操心中的一些心事,自然是不能与荀彧讲了。 戏忠走出屏风,兀自端起茶碗,饮了起来。 饮罢,其言道:“今日之事,着实有些可惜。若今日麹义发难,公可立即命众将其诛杀,以免牵涉于己。另,公可以清剿袁本初旧党为由,率军进入诸郡国,安插己人。韩公节不足为惧,如仲德所言,冀州可为曹家。 然文若大义,亦是为公。清平之时,文若可为最大助力。纷乱之时,文若可为守成之人,保后方无虞。 只是,许子远断然不可留也。” 曹操对于戏忠前面的话非常赞同,只是戏忠让他杀了许攸,他似乎有些下不去手。 毕竟他与许攸也算是旧识,在洛阳时,他与袁绍、许攸等人交往甚密,也算是朋友。要让他杀了许攸,他还真有些为难。 于是,他只是连连称是,却并未有任何举动。 戏忠见他如此,知道他心中不愿,只得叹了一口气,劝道:“公既已保了程仲德,便不能再保许子远。若他日许子远为弘农王所缚,必将牵涉于程仲德,亦牵涉于公矣。” 戏忠见曹操仍然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便不再言语,反正他的话也是建立在许攸被抓的基础之上,这其中仍有变数。 两人又各饮了两碗茶后,戏忠起身告辞,准备离去。然而他在离开之前,在曹操府中见了典韦一面,将今日误会的源头告诉了典韦,并言许攸一定会立即离开南皮,当除去这个隐患。 典韦闻言,有些犹豫,戏忠知道典韦只听曹操命令,便不再为难后者,径自回家去了。 …… 程昱今日回到家中后,径直来到后院,将一个中年儒士拉出来,并对其言道:“子远,今日之事未成。南皮城不可留,速去。” 许攸本来还一头雾水,闻此也算是明白了他自己的处境,于是问道:“孟德已知此?” “已知。”程昱答道。 “既然如此,某这便走。”言罢,许攸接过程昱递来的一个包裹,便出了程昱的家门。 只不过,程昱并未出城,而是径直来到刘辩等人的住地,对守门的卫士言道:“某许子远,求见弘农王,还请通禀。” 第二百零七章 汝之美名,我之恶名 刘辩正在屋内熟睡,董横犹豫再三,还是敲了敲屋门,待听得屋内刘辩翻身队伍声音后,小声对门内言道:“王上,许子远在门外请求觐见。” “什么?谁?”刘辩睡梦中听到有人敲门,感觉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咕噜一下坐了起来,冲门外喊道,还带有一丝起床气。 “王上,许子远在门外求见。”董横听到刘辩已经起来,再次向刘辩禀报。 “许子远是……”刘辩乍一听到许子远的名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许子远是谁,嘀咕了一番才想起许子远便是许攸,那个一直在刘辩镇抚州郡路上处处设伏的儒生。 想到来人的身份,刘辩心中不禁疑惑非常。许攸此次前来,无异于羊入虎口,他就不怕死吗? 难道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难道许攸要来一出图穷匕见? 刘辩带着各种各样的疑惑,全副武装地跟随董横出了门,见到了被十数名卫士团团围住依然面不改色的许攸。 虽然刘辩对于许攸的印象极差,但他还是对此时的许攸竖起了大拇指,还算有些气节。 不过,刘辩出了门后,只是打量了许攸一眼便立即看向他方,伸着懒腰,活动着筋骨,感慨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矣。”让被围住的许攸有些错愕。 刘辩并未主动与许攸说话,让后者有些尴尬,后者斜着眼瞧了瞧刘辩依然没哟理他的样子,竟然与董横讲起了方才那番话中的深意。 “不就是一番对于落日的感慨吗?还讲的得这般细致,倒也别具一格。”许攸不由自主地便被刘辩的话带跑了,半晌才记起来他此行的目的。 许攸见刘辩似乎无意先起话头,主动向刘辩拱手道:“某许子远,见过王上。” 刘辩虽然背对着许攸,却也听到了许攸这番话。其实,他的注意力也一直在许攸身上,根本没在什么夕阳黄昏之上。 “汝便是许子远?”刘辩转过头,示意卫士让开一条路,让许攸直接可以面对他。 他的身高比许攸要高上一些,倒真有一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许攸见刘辩终于说话,想要让气氛缓和一番,毕竟许攸没有出城而选择到这里来,是选择生而非死。他相信曹操与他的旧日情分,但他更相信刘辩的德名,故而言道:“正是,某早听闻王上俊……” “大胆许子远,汝数次联络州郡官员、途中设伏,欲置陛下使者于死地,汝可知罪?今日汝至此,寡人正好试一试这兵刃是否锋利。 崇武,将许子远押进去。”刘辩没有等许攸将话说完,便怒吼一声,将许攸骇住,然后从腰间拔出长刀,指着许攸,命人将后者押解进院中。 许攸被刘辩这么一说,心中顿时犯起了嘀咕,不知道今日是否还能活命,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镇定,一边被人拖着前进,一边喊道:“你……你们做什么?” 刘辩见状,将他为许攸竖起的大拇指又放了下来。 待众人到了院中,刘辩命董横将许攸押入堂中,然后将铠甲褪下,不屑地对许攸言道:“这一路,汝想尽方法,欲置寡人于死地。今日若汝持匕首向寡人攻来,寡人倒也佩服汝于袁本初之忠义。只是,汝之示好之言,于寡人耳中有如卑躬屈膝般谄媚矣。 今日汝来,所为何事?可是弃暗投明?亦或是曹孟德不让汝活命乎?” 刘辩之言,句句带刺,说得许攸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尴尬非常,却又无言以对,又何谈反驳。 此时的许攸顿觉这些年的书都是白读,竟一句都用不上,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在了地上。 “汝有何言?今日尽管言语,无妨。”刘辩见许攸这般模样,不再言语,生怕将许攸说得吐血而亡。 许攸慢慢抬起头,看着刘辩,又撑着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衫,立直了身子,而后拱手道:“望王上给某一个痛快,全某之节。” 尔后,许攸便将他这一路所为的始末缘由讲与刘辩,似乎被刘辩一番说教,让他重新捡起了气节。 原来,袁绍自占冀州不成,被韩馥停了粮草供应,又失去公孙瓒这个盟友后,便陷入了十分被动的境地。许攸、逢纪等人劝袁绍直接出兵强占冀州,再入青徐之地,袁绍却是犹豫不决,最终失了先机。 随后朱儁、韩馥、曹操三路人马率军至此,袁绍无力抵抗,最终投降,愿亲自面见刘协,想要试图向刘协解释一番,寻求原谅。 而依许攸之言,他欲害刘辩等人只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他受袁绍赏识之恩,刘辩致袁绍失势,故他欲以除刘辩报恩。 许攸还坦白,今日在城中,其与程昱、麹义合谋,欲杀刘辩。 对此,刘辩一个字都不信。 许攸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刘辩此时却是装起了傻,他自然是不准备经自己的手杀许攸,他不愿成全许攸的美名,更不愿让自己背负杀名士的恶名。 虽然许攸的确该杀,但毕竟此时并非两军阵前,许攸也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 至于许攸口中的程昱云云,刘辩只是当做许攸想要挑拨他与曹操之间关系的话,没做理会,毕竟他实在记不起何时与程昱结怨。 程昱是一个聪明人,又何必为此。 于是,他假装思索了一番,对许攸言道:“今日汝至此坦白一切,寡人亦将从宽待汝,又如何能杀汝。汝且随寡人北行,届时一切皆由陛下按国法处置。 崇武,将其带下去,好生看管。” 在许攸的一阵不解之中,董横将其拉到了外面,寻一处空房关了起来。 许攸蹲在地上,大脑有些停滞,他做了活的打算,刘辩却一直表现得想让他死。他终于做好了死的打算,刘辩却又莫名其妙地放过了他。他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虽然暂时捡了一条命,心中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 一个魁梧的身形未经敲门便走进曹操屋内,躬身禀道:“某本想等许子远出城杀之,然其并未出城,而是去了弘农王住地,再未出来。某无能,请大人责罚。” 榻上的曹操闻言只是摆了摆手,言道:“不怪汝,不怪汝,或是天意如此。汝且下去吧。” “喏。”言罢,魁梧大汉便出了屋,手中拿着曹操新赏赐与他的双戟守在曹操的屋外,心道:“还是双戟更加趁手。” 屋内,曹操瞪着双眼陷入了沉思,只是不一会儿,头两侧有些肿胀感,疼得他不得不停止了思考。 第二百零八章 苦肉计 翌日一早,刘辩尚未晨练完毕,曹操便亲自带着麹义前来,为昨日之事致歉,说辞与荀彧所言无异,无非是麹义因为旧主袁绍而对刘辩有所怨恨,让刘辩有所误会。 说白了,一切都是误会。 曹操不知是完全不知情还是假装不知道,完全没有提到程昱,也没有许攸昨日与刘辩说的那么离奇,总之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上,麹将军乃某麾下之将。其之错,与某之错无异,某愿代其受过。”言罢,曹操主动褪去衣甲,拿出身后的荆条,递与刘辩,欲效仿赵国大将廉颇负荆请罪的典故,向刘辩赔罪。 刘辩见曹操诚意十足,并未接过荆条,正要说话,曹操身后的麹义赶忙跪在曹操身侧,言道:“某一时糊涂,怎敢让公受责,某愿自领五十鞭。” 说完,麹义不等刘辩、曹操两人反应,一把夺过曹操手中的荆条,往自己背上抽去,甚是用力。麹义今日多穿衣衫并不厚,才三两下,荆条上便沾染了血迹,让刘辩看得十分揪心。 刘辩正要阻止,却被一旁的马日磾拦住,小声言道:“王上,让其抽完,今日之事才算了。否则,各怀心思也。” 然后,马日磾又向刘辩努努嘴,示意他看看曹操,人家方才那么容易就被人抢走荆条,现在却没有任何动作,让刘辩不要阻止。 于是,刘辩收回了伸出的手,没有进行阻止。 待麹义抽到三十下时,其后背上衣衫已经破开,露出了已经绽开的血肉。曹操一把抓住麹义的手,想要从麹义手中夺过荆条,后者有些执拗,不远撒手。 “松手。” “不松。” “剩下的我来。” “不,末将可以。” 刘辩看着院中争夺荆条的两人,心想不能像昨日对待许攸那般不理不睬,任其将五十鞭打完,正巧此时马日磾用肩膀拱了一下他,示意他该出手阻止了。 于是,刘辩清了清嗓子,言道:“好了,都停下,寡人言三十下。如今三十下已完,可以了。” 言罢,刘辩又吩咐一名卫士去取外伤要给麹义,正好随行人员中也有医者,赶紧给麹义治伤。 麹义却是倔强地言道:“无须王上费心,此等小伤,无碍。” 言罢,麹义便身子一歪,晕倒在地。刘辩瞧着麹义身上的伤,心道:“这人好大的力气,好狠。” 刘辩方才没有将徐宁、来宁两人派去取药,便是心中对曹操、麹义仍有提防,这两个人皆非善茬,让刘辩不得不小心谨慎。 如今许攸就在此处,昨日又曾言与曹操麾下之人有勾结。不论许攸之言真实与否,曹操今日带着麹义前来赔罪,已经将此事定格在只是麹义只是对刘辩心有怨恨而已。 曹操负荆请罪之言与许攸避祸求命之言,任谁也都会选择相信曹操。即便刘辩不信,他现在也没有任何理由出言责难。 仅凭许攸一家之言,根本不足为凭。 不得不说,曹操够果断,够狠。 看着麹义被人抬走,曹操开始讲出了今日来的另一个目的,“王上,早先某呈上的郡中概况,可曾过目?” 刘辩闻言,看了一眼马日磾,言道:“昨日有些劳碌,便偷了些闲,将竹简都丢与马太傅了。”话中之意,便是让马日磾将话接过去。 然而马日磾似乎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一直在愣愣地看着门外,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一旁的赵岐看着马日磾的这个模样,用手在马日磾背后捅了一下。 “哎哟。”马日磾被赵岐捅了一下之后,表现得有些略为夸张,像是被谁撞了一下,连忙弯着身子,捂着后腰,言道:“王上,老夫这些日子因为一直坐马车的缘故,腰有些疼痛,那些竹简尚未过目,还望王上恕罪。” “无妨,无妨,身体要紧。”刘辩见马日磾这番模样,还真被后者吓到了,连忙扶着后者,让其回屋中休息。 只有赵岐一人在外与曹操寒暄,只是赵岐心中有些不解,明明昨日他与马日磾已经将竹简上的内容全数看完,其中的内容甚是详尽。 为何马日磾此时却是如此作态? 赵岐虽然不解,却也没有拆穿,只是与曹操言今日由他看一下竹简,改日再同曹操言此中内容。 曹操连忙说着“无妨,应当好生休息一番”,表情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另一边,刘辩扶马日磾进屋,将马日磾扶到榻上,看了一眼外面,确认曹操等人并不能看到两人,小声对马日磾言道:“马老,今日可有何不妥?” 马日磾本来一副痛苦的模样,见刘辩言此,眉头顿时舒展开,笑道:“还是瞒不过王上。” 刘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在吐槽道:“您这演技,任谁都能看出来吧。” 马日磾不知道刘辩在吐槽他,自顾自地言道:“不知王上今日镇抚渤海后,何日动身?” “休息一日便出发。”刘辩不假思索地言道。 “为何?”马日磾继续问道。 刘辩不知道该怎么与马日磾解释,他总感觉今日曹操来到这里之后,许攸的话在他耳中变得有些可信了,想了想,言道:“许子远与曹孟德麾下定有联络,当早日离去。” 马日磾闻言,笑道:“若途中遇险,当如何处置许子远?” “杀之。”刘辩斩钉截铁地言道。 然后,一个想法在刘辩脑海中升起,他小声地试探道:“难道城外有人埋伏?欲置许子远于死地?” 马日磾则捂着腰呻吟一声,没有言语,但他的眼神已经给了刘辩一个确定的答案。 “王上,不可不防。”马日磾看着刘辩出去的背影,小声嘱咐道。 刘辩回身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出了屋门,又正好赶上麹义上完药,便对曹操言道:“曹太守,今日先带麹将军回去吧,我们改日再谈。” “好,那某便先告辞了。”曹操也没有犹豫,向众人告辞之后,便扶着麹义出去了。 (PS:最近疫情严重,大家还是少出门吧,陪陪家人,看看小说,刷刷剧挺好的。) 第二百零九章 河间国 刘辩一行人在南皮城一待就是七日,直到渤海郡西侧河间国的河间王刘陔差人到渤海郡来请,刘辩才率众辞别曹操,准备离了渤海郡,往河间国而去。 其实,渤海郡的事情早已在曹操带麹义来后的第二日便已经结束。曹操详细汇报了渤海郡的情况,刘辩则依照离开洛阳前的商议封赏,鉴于曹操此前黄巾之乱、讨伐董卓、进军袁绍等事的功绩,持节任命曹操为扬武将军、阳信侯、渤海太守,算是对于曹操的表彰。。 至于许攸口中的程昱、麹义云云,刘辩没有再加以理会,毕竟曹操已经带着麹义来负荆请罪,且这些事根本没有发生,无从辨别真假。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刘辩一直没有离开南皮,也是担心马日磾所料成真,毕竟曹操麾下这一帮将领可不是他人可比。 原本刘辩已经差人联络冀州刺史韩馥,没想到却是河间王这位宗亲先来到渤海。 说起河间王刘陔,在众多的诸侯王之中算是与刘辩、刘协比较亲近的一支。众人同时可以追溯到章帝六子、河间孝王刘开,刘开的儿子解渎亭侯刘淑为先帝刘宏祖父,所以说,刘辩与刘陔还是比较亲近的。 所以,对于刘陔的邀请,刘辩不但没有拒绝,反而非常开心,一来,他也想见一见这位河间王,二来,他也可以安全地离开渤海,河间临近渤海,而他这位河间王叔父就在临近渤海的成平县等着刘辩,即使曹操有心,应该也不会选择再动手。 曹操似乎从刘辩等人这几日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一直护送众人到了河间国,才依依不舍地率军离开,言渤海贫瘠,并未招待好众人。 刘辩、马日磾、赵岐三人自然是感谢曹操招待一番,并嘱咐曹操不要辜负了刘协的一番苦心,刘协对于曹操还是非常重视的,多次在朝中提起曹操。 曹操不住应声,言一定会儿勤政爱民,立即着手根除渤海郡内的匪盗与黄巾余党,给渤海的百姓提供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 另外,曹操还拿出一份竹简,请刘辩回到朝廷后呈递给刘协,算是他这个新任扬武将军对刘协表忠心的一个举动。 刘辩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已经在队伍中单独置了一辆马车,专门装这些各州郡官员欲呈给刘协的竹简,不过曹操这个相对于其他人倒是小上一些,想毕应该是言简意赅,不显做作。 这一路上,还有一些官员想要给刘辩等人送上一些礼品,除了一些食物外,其他皆被刘辩拒绝了,马日磾、赵岐两人也是清流之士,自然也如刘辩一般。 而曹操除了竹简以外再无他物,让刘辩非常满意。 随后,刘辩辞别曹操,率众往西而去,那里远远地人头攒动,应该就是河间王刘陔的队伍。 只是,刘辩今日未见荀彧,未能与之告别,倒是一件憾事。 待刘辩等人走远后,曹操也率人返回南皮,行了数里,突然一众黑衣骑兵从路旁的树林中钻了出来,吓了众人一跳。典韦拿着双戟护卫在曹操马前,打喊着让众将士拿出兵刃戒备。 而典韦身后的曹操却淡然一笑,言道:“无碍,非敌也。” 正当典韦对曹操的话一头雾水时,那一众黑衣骑兵让出了一条路,从中走出一个高大将领,正是曹操麾下大将夏侯惇。 典韦见到夏侯惇,知道夏侯惇是曹操亲近将领,且两人之间有亲,便收回双戟,言道:“某差一点就杀将过去。”这并不是玩笑话,典韦忠勇,方才若是黑衣骑兵有半点异动,典韦便杀过去了。即使是夏侯惇,在面对典韦的时候也不敢说能够打赢后者,毕竟后者是一个打起来完全不要命的主。 无与伦比的力气,毫无畏惧的精神,拼命三郎的打法,不管是谁,即便是赢,也都要脱一层皮。 夏侯惇只是对典韦点了点头,并未言语,便来到曹操面前,拱手言道:“某见公跟在弘农王身边随行,便未出手。” 一旁的典韦听到夏侯惇的话后,知道夏侯惇说得是什么事,便令左右到四周远些的地方警戒,免得两人的对话被有心人听到。 曹操并未责怪夏侯惇,而是一骑向前,开始慢慢往南皮的方向前进,一边走,一边言道:“今日有河间王人马随行,且弘农王似有所察觉,不宜行动,故某陪同至此,便是恐汝动手。想必许攸之言,弘农王并未相信。” 夏侯惇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曹操止住,随后曹操叹了一口气,言道:“事已至此,一切顺其自然吧。某非袁本初也。” 典韦听两人讲完,扯开嗓子命散开的众人再次集结,众人慢慢跟在曹操身后往南皮城行进。 另一边,刘辩也终于见到了这位河间王刘陔。 他只见眼前这位向他打招呼的河间王似乎比他并没有大上多少,马日磾明明跟他讲过刘陔坐在河间王的宝座上已经有十年之久,可刘陔却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即使下吧上的胡须有些长,却也完全不显老,完全不似刘辩最初的设想。 刘辩本以为是叔父级的人物,没想到却是一个同一辈分的人物。 这样倒是让刘辩心情放松了一些。 虽然如今刘辩贵为大将军,坐拥五郡之地,地位显赫,然而他还是对着眼前这个比他矮上一些,身材略有些臃肿的河间王拱了拱手,问候道:“大兄今日来此等候,让某荣幸之至。” 刘陔见刘辩主动行礼,赶紧扶住刘辩的手,言道:“不可不可,折煞某也。早闻大将军贤名,今日一见,已是满足。” 言罢,刘陔便拉着刘辩的手,上了他自己马车,命麾下将领往乐成县而去。河间国的治所在乐成,刘陔想要好好招待一番刘辩,自然是要到乐成去。 刘辩看着刘陔的马车虽然华丽,却是没有越过礼数的地方,倒是让刘辩对于这位兄长的好感多了一分。 于是,两人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第二百一十章 常山赵子龙 马车一路行进到乐成,刘辩与刘陔两人也熟络了许多,刘辩从后者的口中知晓,原来袁绍在从怀县撤回之后,也曾联系过后者,表明愿意立后者为帝,重新建立朝堂,不再受董卓挟持。 刘陔自然没有那么傻,根本没有同意袁绍的提议,还差一点将袁绍派来的使者斩了。 刘辩听刘陔讲起那使者的名字,倒也是一个熟悉的人物,因为那人名唤马智,正是马礼的四弟。 刘陔原本想杀掉马智,但见马智临危不惧,颇有一股义士的风骨,于是刘陔动了恻隐之心,并未杀了马智。当然,刘陔也没有放走马智,而是将马智关了起来,一是给袁绍一个信号,不要再打类似主意,二是刘陔敬重马智,不想让他跟着袁绍蹚浑水。 毕竟当时刘辩与孙坚风头正盛,对阵董卓并非没有胜算,袁绍如此行事,只是自取其辱。刘陔虽然没有出兵讨董,但也没有二心。 虽然刘陔祖上刘开这一脉的确出了两位皇帝,但是刘陔本身并未有太大野心,身为河间王,已然足矣。他相对于陈王刘宠来说,是相当的低调了。 刘辩走下马车,瞧着不算高大的乐成城城墙,再联系起河间国军士身上虽齐全却有些老旧的铠甲,心中也算是明白这位大兄请他来到河间国的目的。 恐怕,河间国并不富庶,尤其是经历了黄巾之乱,冀州作为张角兄弟起义的发源地,收到的破坏最为严重,在张角兄弟死后,仍有不少黄巾余党活跃于此,致使民生疲敝。 刘陔请刘辩至此,大概率是要向刘辩哭穷。 待刘辩等人走入城中,接到两旁的建筑的确说不上繁荣,就是比才清理干净的洛阳城还要差上一点,甚至连东侧的渤海郡都不如。 刘陔也打开了话匣子,讲述起他从上任以来的种种故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讲述河间国在平定张角等人的过程中所付出的诸多努力,以及过程中造成的损失,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补充道:“中水、武垣两县间有一伙黄巾余党,为首者唤作姜成,数次引兵围剿不成,使其愈加壮大。唉……” 刘辩对于姜成这一伙黄巾余党倒是比较有兴趣,详细询问起来。 这姜成原本是张宝麾下的一员将领,张宝死后,姜成率领少数黄巾军侥幸逃出,在山林中蛰伏,占山为王。后来,姜成发展壮大,又重新打出黄巾军的旗号,正好在河间国活动。 河间王刘陔为人亲善喜静,不善军士,国中又无大将,几次讨伐姜成不成,还折了许多军士,连河间相陈骏都死在逃回乐成的溃军中。 若非中水、武垣两城中军民拼死抵抗,两城早已陷落。 刘辩闻言,心中不禁感叹道:“这河间王倒也心大,国中都这个样子了,还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 刘辩正要说些什么,他身后的董横却是突然蹦出一句:“子龙。” 董横的声音极大,震得刘辩耳朵发麻,不过更让刘辩震惊的是董横说出的话。 子龙。 刘辩只知道一个人唤作子龙。 原本刘辩与刘陔两人在讲话时,董横如此大声言语是一种极为失礼的行为,但刘辩却也顾不得许多,寻着董横的目光看去,一个白面银枪的青年正向着众人走来,那青年伸长七尺有余,面容俊朗而精神,肌肉匀称而结实,步伐快而沉稳。 那青年身后还有一负枪青年,与前面青年的年岁相仿,皮肤稍黑一些,从粗壮的双臂上可以推断出他的肤色应该并非天生如此,而是不间断练武,暴晒而成。不过,其皮肤相对于董横来说,还算稍白。 有一句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 故而刘辩也不敢确信两人哪个是董横口中的“子龙”,毕竟,两个都像是英雄人物,兵刃又皆是枪。 那两人离刘辩等人还有很远一段距离,难怪董横会大声呼唤。 刘辩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回来,对刘陔言道:“惊扰兄长,唐突了。” 刘陔则摇了摇头,并未放在心里,而是看着前面两人,问道:“此二人可是大将军旧识?颇有些英气。” “第一次见也。”刘辩此前并未见过此二人,据实答道。 “哦?”刘陔闻言,心中稍微有些低落,准备说的话也都堵在了喉咙里。 原本他想要夸赞那两人一番,再拜托刘辩帮他对付为祸国中的姜成等贼,此时却又张不开嘴了。 刘辩没有看出刘陔的小心思,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走近的两人。 那白面青年原本想要同董横打招呼,却见董横身前的刘辩一身贵气,言行举止颇具威严,猜到了刘辩的身份,拱手问道:“尊上可是弘农王?” 刘辩笑了笑,仔细端详着两人,言道:“正是寡人。” “某常山赵子龙,见过王上。”白面青年闻言,神色立即变得恭敬起来。 “某中山韩子健,见过王上。”另一个青年闻言,亦拱手言道。 这一下,刘辩便确定了两人的身份,白面青年便是赵云了。他心中无比震惊,表面上却仍然泰然自若。他对两人点了点头,示意两人不必拘礼,然后与两人简单寒暄了两句,言董横早与他讲述过赵云,今日一见,果然豪杰。另一位韩康,看衣着应是出自富贵人家,能够练的如此,倒也绝非一个纨绔子弟。 刘辩为两人引荐刘陔、马日磾、赵岐三人,两人一一见礼。 然后刘辩邀请两人同行,而两人原本也是打算去渤海投效刘辩的,如今在河间国遇上,自然是跟在队伍后面。 董横、赵云两人数月未见,正有许多话要说,有了这一层关系,众人倒也很快熟络起来。 刘辩听着众人之间的言语,倒也对两人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赵云,字子龙,常山国真定县人。韩康,字子健,中山国新市县人。赵云原本想要随族人一起投奔公孙瓒,然而赵云突然忆起曾经与董横约定过投效刘辩,又听闻刘辩进入冀州,已经到了渤海,便离了族人,只身准备去前往渤海,投效刘辩。赵云路过新市时,正好遇见韩康,结果两人一见如故,决定同行。 如今两人遇到刘辩,又见刘辩果如传闻一般,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准备追随刘辩。 第二百一十一章 破贼 “想当初跟在地公将军身侧时………” 这是姜成在对麾下将士闲谈时最爱使用的句式,一来为了让新来的弟兄了结他过去的辉煌,凸显其身份的与众不同,二来也是为了与“张宝”之名捆绑,增加他身上的光环。 一般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便会有人问他当时跟在张宝身边的种种经历。 而姜成也乐于讲述,甚至稍作加工,将他自己包装成张宝麾下勇武无双的第一将,或许是因为他煞有介事的表情,或许是他讲述过程中表现出来的自信,还真的没有人质疑过他话中的真实性。 甚至还有人问他:“将军,吕奉先能在将军麾下支撑多少回合?” 吕布号称飞将军,在虎牢关连斩数将,冀州数位名将惨败于方天画戟之下,故而连这河间国的一伙黄巾余党也晓得吕布的大名。 姜成虽未曾与吕布进行对阵,却也深知他绝不是吕布的对手,他对于自己是几斤几两还是知晓的。但是,姜成绝对不会在麾下将士面前自折门面,自然是要装傻充愣,打肿脸充胖子,自夸一番。 鉴于吕布并不是唯一一个被其麾下将士拿来与其比较之人,姜成的回答一般是这样的: 姜成的一般先假装低头沉思,并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类似于“咦”、“哦”、“啧”一类的感慨声,让众人以为他在脑海中演练打斗时的画面。良久之后,姜成会慢慢抬起头,装作一副高深的模样,用有些惋惜的语气叹道:“……果真是一员好汉,可惜在本将军手下也不过是……回合的手下败将。” 今日,姜成面对麾下的提问,倒是稍微改变了一下说话方式,笑着看了看这两名新到的小弟,而后对身侧的心腹言道:“杨青,汝告诉他们,吕奉先能与本将军斗几个回合。” 一旁的杨青也跟在姜成身边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凭借着一张巧嘴,如今在姜成身边混的风生水起,是姜成比较信任的人之一。 杨青自然知道如何说,毕竟他初至时也问过这种问题,他笑着看着一黑一白两名青年,像一个老大哥一般,语重心长地对两人言道:“吕奉先在将军麾下也就坚持三十余回合。” 两个心来的青年闻言,嘴角露出了笑容,只不过这个笑容总有些怪怪的,似乎像是在尬笑。 杨青听着两人口中表达着惊讶,脸上表情却有一些异样,心道:“这两个憨娃准是不信,如今这表情被将军看到,恐怕要被打发去劈柴了。” 杨青想及此处,不禁摇了摇头,开始为两人的处境感到担心。 果如杨青所料,姜成在看到两个小弟敷衍的笑容之后,脸色变得铁青,心中骂道:“这两个崽子太不识趣。” 姜成正要命人给这两个小弟一点颜色看看,那名皮肤稍黑一些的青年却是率先发难,拔出身边一名黄巾兵腰间的佩刀,瞬间就砍翻了两个黄巾兵。 杨青还没反应过来,他腰间的长刀就被另一名白面青年夺去,一句“汝待我二人甚善,留汝一命”之后,杨青身边的三名黄巾兵应声倒地。 一连死了五人后,姜成等人才算反应过来,纷纷拿出兵刃向两人围拢,还有更多的黄巾兵闻声向此处赶来。 但两人背对背站立,看着四周的黄巾军将士,毫不胆怯。若不是姜成离两人太远,否则姜成一定会是第一个死去的贼人。 姜成也并非无用之人,拿出一柄铜锤,指着两人,吼道:“何人在此撒野?” 那白面青年言道:“某乃常山赵子龙是也。” 另一青年亦道:“中山韩子健,今取汝狗命。” 原来这两人正是刘辩前些日在乐成县遇到的赵云、韩康两人。 刘辩到达乐成县的第二日,刘陔收到姜成率军劫掠中水县境内聚落的军情,这位无计可施的河间王便向刘辩求助,想让刘辩帮他除去钉在河间国的这块顽疾。 刘辩身为大将军,责之所在,又加上对刘陔印象极好,便应允了此事。 赵云、韩康两人新到,便主动请缨,愿化名到姜成寨中为内应。 刘辩嘱咐两人小心谨慎,注意安全,便应允了两人。 今日正是约定行动的日子。 姜成听到两人嚣张的口气,怒不可遏,斥道:“今日让汝尝一尝这龙潭虎穴的滋味,兄弟们,杀无赦。” 面对着冲来的敌人,赵云、韩康两人异常冷静,挥刀迎上。两人的惯用兵刃是长枪,这刺、拨的刀法倒也有着长长枪的影子。 一个轻巧灵动,一个刚劲有力。 一时间,竟无人能近两人的身,令姜成又惊又怒,对两人再次吼道:“本将军观汝二人身手不错,若就此住手,本将军既往不咎,可放汝二人离去。” 赵云、韩康两人是来杀姜成的,怎会离去,嗤笑道:“待取汝首级,自然离去。” 姜成闻言大怒,脸上青筋暴起,亲自率人向两人围攻过去。 与此同时,山寨外响起阵阵杀声,正是董横率两百禁军、八百河间国将士杀到,准备杀进寨中,接应赵云、韩康两人。 董横随着盾步兵缓缓接近寨门,挥舞着手中的双斧,几下破开寨门,率军杀了进去。而姜成此时无暇顾及此处,寨中的黄巾兵群龙无首,陷入大乱,几乎毫无抵抗便被官军轻易攻入腹地。 待董横率人杀至赵云、韩康两人所在之处,姜成早已倒在了血泊之中,正是三回合被赵云一刀伤到肋部,流血而死。 而杨青等人则将兵刃丢弃在一旁,乖乖地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在杨青等人眼中,赵云、韩康两人杀了世间武艺无双的姜成,活似两尊杀神。其实姜成的确有一些本事,但与赵云等人想比,也就那么一回事,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河间国中无大将,让姜成成了一个为祸乡里无人可当的山大王。 董横命河间国的军士将杨青等人押回乐成,然后将寨中的财物收拾了一番,将山寨破坏不能再起,便与赵云、韩康两人结伴返回乐成。 至于刘辩,他此时正在安慰着有些担心的刘陔,言道:“大兄安心,赵子龙一人便可剿灭姜成,何况又有大军相随。” 第二百一十二章 马太傅买醉 剿灭姜成一战,赵云手刃敌将居首攻,韩康、董横两人一同参与此次围剿,亦有功劳。 三人返回乐成时,刘辩、刘陔两人亲自在城外三里相迎,刘陔更是大方地拿出财宝对三人以及麾下将士进行奖赏,甚至还半开玩笑地对赵云、韩康两人言道:“子龙、子健皆豪杰也,可愿留于河间,为国中大将。如今这河间国相、中尉之职,空缺久矣。” 国相、中尉皆是诸侯国中的要职,一总领百官,一总领军事,刘陔开出的条件可谓十分诱人,让刘辩都为之侧目,更何况是两个年轻人。 但是,赵云、韩康面对刘陔的条件,根本不为之所动,而是自觉地站到了刘辩的身后,赵云言道:“多谢王上美意,然某与崇武早有约定,望王上恕罪。”韩康更是言道:“某与子龙、崇武兄弟一见如故,又早仰慕弘农王德名,正有投效之意。” 两人的意思都很明白,就是刘陔摆出的条件都没用,两人是奔着刘辩来的。 刘辩心中得意,脸上如沐春风,满是喜色,笑着对刘陔言道:“大兄,某不能割爱矣。不过,马元德兄长乃是某麾下谋士,兄长惜其才,某倒是可以劝说其一番,为兄长效命。” 刘陔原本还因为不能得到赵云、韩康两人有一些小失落,听到刘辩的话,心中又升起了希望,急忙问道:“可当真?” “当真。”刘辩自从听到马智在此之后,便准备探视一番,此时正好有一个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以刘辩所闻,河间国缺兵少将,正是马智发挥能力的好地方,况且有着马礼这一层关系在,刘辩尚未见到马智,便已抱着一种欣赏的态度。 刘陔心中虽然高兴,但还是知晓轻重缓急,一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立即邀请一众功臣到府中为其接风,其余将士也各有封赏。 其实,说是府,还真的就是府,只不过是面积大了一些。 原本来之前,刘辩以为河间王所住之处应是一座小宫殿,没想到只是一座大一些的府院。按刘陔的话说,宫殿原本是有的,可黄巾之乱时,乐成城被黄巾军攻破,宫殿早已被破坏,里面的财宝也大多被劫掠走。直到河间国境内的黄巾军被消灭,也没能找到被劫掠财宝的下落。 故而刘陔只能建起这么一座府院,作为河间王的住所。 言至此,刘陔的脸上满是无奈。 刘辩心中有些想笑,但脸上还是一脸郑重,也只能安慰道:“兄长如此已算不错,某之住所只是一座巴掌大的太守府。” 刘陔原本不信,但有董横、徐宁、来宁三人作证,刘陔也开始拍着刘辩的肩膀,安慰起后者。 刘陔突然想起刘辩的遭遇,从一个皇帝变为废帝,再到如今的大将军,比自己艰难、危险、不易数倍,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起来,开始张罗众人饮酒,又唤进一些舞姬助兴。 刘辩不知道刘陔心中所想,对于刘陔能够如此快的调整好心情赶到惊讶,然后他见刘陔专注地瞧着这些舞姬,便不再理会刘陔,开始借刘陔的酒招呼马日磾、赵岐以及麾下几员将领,那些舞姬他是完全看不入眼的。 董横、来宁、徐宁三人只是在刘陔、刘辩招呼时稍饮一些,便不再饮酒,倒是马日磾这个早先因为受不了州郡官员过分热情而一直催着刘辩加紧赶路的家伙,一直在那里饮个不停,搞得刘辩都有些怀疑马日磾以前那些醉态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 与刘辩一样感到怀疑的还有赵岐。 赵云、韩康两人此时已经作为刘辩麾下将领,自然也是向董横、来宁、徐宁三人学习,只是稍微饮了一些酒。两人归来途中已经从董横口中知晓众人这一路所经历的一些波折,可谓危险重重。 所遇到的几次刺杀更是让两人无比震惊,若不是此事皆由董横口中讲出,两人是断然不会相信居然有人会对天子使者下手。 故而,两人也有着自觉,并未过多饮酒,保持着自身的清醒。 对于此,刘辩自然不会多劝,酒的确是好东西,但多了容易误事。他对于众将的表现感到颇为满意。 酒宴结束,众人纷纷散去,府中只余刘陔、刘辩以及各自的一些将领,马日磾已经被赵岐扶走,这一次是其主动喝醉,根本没有太多人劝。 没有人曾经注意到马日磾在恭喜刘辩又喜获两员大将时,眼神中有一些无奈。 朝廷中的两将数量还不如弘农王一家多,甚至是相较于曹操麾下的将领,数量也是不及的。 这一路,马日磾见到太多的州郡官员借着讨伐董卓之名,笼络人才,招募军士,行成一股势力。 虽然董卓已死,然朝廷依然积弱,各方势力仍有威胁,镇抚州郡,虽有一定效果,却远远不够。以后的路依旧遥远。马日磾想及此处,心中伤感,故而买醉。 当然,马日磾想到刘辩,并非怀疑刘辩,否则也不会将此事与早早与刘辩交流。只是此时的刘辩怎么也不会想到马日磾是因为这个原因。 待马日磾等人离开后,刘陔命人将关在牢狱中的马智带来,想要借刘辩之劝将马智收归己用。 刘陔曾多次与马智表达过这种想法,而后者只是言道:“某感王上大恩,留一条贱命,只是某已仕袁本初,不愿易主。” 刘陔对于马智的倔强也感到无可奈何。 这一次,马智依然如此,尚未等刘辩、刘陔等人张口,马智便言道:“王上,某不愿降也,莫要白费金口。” 刘陔知道马智秉性,也不以为意,向马智介绍刘辩,言道:“元德,此乃大将军、弘农王,汝可识得?” 马智转过头,仔细打量着刘辩,表情有些不屑,让刘辩生出一股担忧,心道:“恐怕今日之事难成?” 只听马智开口言道:“当今陛下兄长,贵为大将军,坐拥五郡之地的弘农王,某一介小民,如何识得?”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望汝安心而眠,无愧于心 马智看起来一股书生气,体格略显单薄,但胆量却着实不小,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给刘辩、刘陔两人一点好脸色。 不过,马智说得倒是没错,他与刘辩的确是不认识,只是他这说话的语气让刘辩可是有一丝不快。 饶是刘辩好脾气,亦是一时半刻没说出一句话来。 “汝兄马元仪乃寡人心腹之人,近日闻汝在此,特来相见,欲救汝一条性命。”刘辩调整了半晌,还算客气地对马智言道。 马智见刘辩不恼,心中惊讶,言道:“王上,河间王并未为难某,无需相救。况大兄为民而死,二兄为国而死,某为袁将军而死,足矣。今日见也见了,才用过晚膳,可容某小憩乎?” 安静,出奇的安静。 即使是刘辩,在听完马智的这一番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马智这根本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人,或者说是一个过分执拗的人。 刘辩只是想先跟马智熟络一番,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他还没有再说话,那边的马智又道:“袁将军一心为国,王上何故为难于将军,致其远赴幽州偏僻之地?” 刘辩闻言不禁苦笑,心道:“这马元德竟也因此怨恨与我,唉……” 然后他面色淡然地看着马智,一字一句地问道:“袁本初不思进军洛阳,只图在怀县收拢人才、招募军士,何故?袁本初自封大将军,杀陛下使者,视朝堂于无物,欲再立一帝,何故?袁本初为渤海太守,却欲执掌冀州,何故?汝且解寡人之惑。” 刘辩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婉转起伏,像是再说一件平常事一般,而胸中早已如惊涛骇浪,气愤非常。 马智听到刘辩的话,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有心想要驳斥刘辩,怎奈他从小好武,书读的没有三位兄长那么多,且他想到的言语,皆不能成为他驳斥刘辩的有力观点。 袁绍就是要让袁家成为权倾朝野的家族,其先辈的四世三公已经打好了基础,至于皇帝是谁,已经不重要。 毕竟当时朝堂在董卓的把持下,基本上对于州郡已经是名存实亡。 马智无法辩驳。 但马智一直相信,朝堂在袁绍的主持之下,一定可以让大汉再次兴盛。 他马智也可以在这个过程中立下功勋,成为兴盛的见证者。 只是,这一切,都被眼前这个叫做刘辩的前废帝给破坏了。马智想要的一切也都像一场梦一般,悉数消散。 马智又如何不怨恨刘辩? 而刘辩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又如何能明白马智心中所想,自然难以体会马智以至于麹义、许攸等人心中的失落。 倒是董横、来宁等人能够体会的多一点,只不过马智如此言语,让众人对马智的态度也变得敌视起来。 刘辩见马智没有言语,继而又言道:“汝大兄为百姓而死,汝可知百姓死者又何其多?汝二兄为国而死,汝仕袁本初,欲推翻其舍身所护之国,汝何敢言汝二兄?汝为袁本初而死,可是为谋逆之举而死?既为逆贼,与董卓无异,寡人不想再见汝。汝且去休憩,望汝安心而眠,无愧于心。” 言罢,刘辩大手一挥,表示不愿再看见马智,低头饮起了酒。 刘陔见状,知道今日之事也就这样了,让人将马智带下去。 马智则因为刘辩的话陷入了沉思,没有言语,机械地转过身,准备离开。 马智对于其他部分倒还好,只是关于他二哥的那一部分着实触动了他。 “这一坛酒便赠与汝,助眠。”刘辩见马智要离开,将自己身旁一坛尚未开封的美酒托起,让人给马智一并带走。 刘陔见刘辩轻而易举地一只手便将一坛酒托起,也自己试了一番,结果差一点将酒打翻,心中惊叹刘辩的力气。 刘陔并不知道刘辩有晨练的习惯,只当刘辩天生异禀,对刘辩佩服不已。 待马智离开后,刘辩端着一杯酒,起身对刘陔言道:“今日让大兄见笑了。” 刘陔则笑着摆摆手,言道:“无妨,无妨,马元德这秉性,唉……” 刘陔与刘辩共饮一杯,而后也没了兴致,连刘辩都没有办法,或许就真的没有办法劝得动马智了。 刘陔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待过些日子,便放马智离开。 让他杀,他惜才,故而也就只有放了这一条路。 刘辩见刘陔的情绪似乎也有些不高,便起身告辞,刘陔自然亲自送刘辩出门,让人护送刘辩回到住处。 其实也没多远,就在刘陔的府中,由此回去大概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原本董横、赵云、韩康三人破贼归来,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是因为马智这一闹,众人情绪似乎都不高,若不是马智是马礼的亲兄弟,董横、来宁、徐宁三人便上去收拾马智一顿了。 赵云、韩康两人今日见到刘辩言辞犀利,言语间自带威严,但又似乎有一种世间游侠的做派,心中啧啧称奇,望向刘辩的眼神充满了好奇。 刘辩走在众人身前,自然不知道身后众人的表情,以及心中所想,他心中仍在思考马智之事,甚至在想,是否要与马礼讲这一些事。不知道马礼知道的时候回是什么反应?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马礼对他的忠心? “唉……”刘辩不再多想,加快脚步向住处赶去。 待他到达院落时,马日磾却带着一个人找到了他,为他带来了一个来自洛阳的消息。 在司隶校尉刘备的斡旋、担保之下,袁绍已经向刘协做出了深刻的自我检讨,表示愿意到幽州上谷郡广宁县做县令,并在洛阳安分地待了数月之后,赶往广宁赴任。 或许将会途经冀州。 而刘辩因为早先并未捉住许攸,手中并无证据,故而并未向朝中汇报队伍数次遇袭之事,如今虽然已经捉住许攸,袁绍却已离开洛阳。 如此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对此,刘辩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命来人并一部分禁军将许攸带回洛阳,交给刘协发落。 至于袁绍,或许还会在冀州相见。 第二百一十四章 九月九日 九月九日,正是重阳之时。 河间国剿灭内姜成一伙盗匪后,迎来了粮食丰收的好时节。重阳节佩茱萸、食篷饵、饮菊花酒,以求长寿,刘陔照例举行宴会,宴请大将军、弘农王刘辩、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一行人,以及国中官员、名士。 另外,这也是为刘辩等人送行。 众人已经在河间国叨扰了近半月之久,也到了远赴邺城的时候。 韩馥已经数次差人来请,刘辩再这样不去,会让韩馥有些难堪。 还有一件令人始料不及的事,押送许攸回洛阳的禁军在魏郡平恩县被伏,许攸以及大部分押送人员皆死于非命,只余十余人逃得性命。 伏兵皆黑衣蒙面,坐骑是一水的白马,兵刃各异,无从查找源头。当中一人枪法娴熟,一人箭无虚发,甚是了得。只是凭此,刘辩也不敢妄下论断。 人皆知右北平太守公孙瓒麾下有一支白马义从,机动灵活,战力超群。然刘辩又在南皮晓得渤海太守曹操麾下夏侯惇、夏侯渊兄弟一人善枪,一人善箭。还有着进入冀州不久,正在魏郡休整的广宁令袁绍。这些人皆有嫌疑。 故刘辩这一趟邺城,势在必行。 宴中,刘陔端着一杯酒对刘辩言道:“我兄弟二人一见如故,今大将军欲去,为兄不忍,心中感伤,且多饮几杯。” 言罢,刘陔向刘辩致意,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今日,府中宾客云集,刘陔却是只招呼刘辩一人,言语间满是真挚。 刘辩见状,亦将杯中酒水饮尽,笑道:“某赴邺城后,将直奔幽、并两州,而后再经冀、兖之地赴荆州,尚有再见之日。兄长无须难过。” 果然,刘陔在听到刘辩还会途经冀州到荆州之后,脸色好了许多,眉头也舒展开来,招呼起众人来,又唤来舞姬起舞助兴。 刘辩端起一杯酒,与马日磾一饮而尽,心道:“这大兄还真是孩子脾气。” 一旁的马日磾却道:“王上,如此可是绕了些远路。” 随后两人笑而不语,又饮了一杯。 连刘辩自己都有些觉得这像一个善意的谎言,不过届时即使他不能从冀州过,也一定会提前知会刘陔。 说真的,刘辩已经有些喜欢上这问起来香气迷人、入口清凉甜美的菊花酒,古朴而又迷人,可比他穿越前喝过的的许多酒品要强多了。 “妙。”刘辩耳边突然传来刘陔的喝彩声,对着舞姬不住拍手称赞。 他看着迷于舞姿的刘陔,可谓聚精会神,又看了看殿中风姿绰约的舞姬,一颦一笑,迷倒众生。刘辩摇了摇头,心道:“希望陛下莫要如此。” 而后,刘辩又招呼麾下众将饮酒,也算是联络感情。所谓酒后吐真言,刘辩令众人今日不要拘束,董横、来宁、徐宁三人只是点点头,并未饮太多。 反倒是赵云、韩康两人多饮了一些,只是赵云似乎酒量不济,只饮了三碗便已现醉意,眼神开始有些迷离,倒是出自大户人家的韩康,几碗下肚,仍然目光清明。 刘辩没想到还能见到赵云的这一面,心中欣喜,也听了赵云的一些往事。 原来赵云的师傅并不是童渊,原来赵云也有着父母早逝的可怜童年,原来历时上的名将也不是一直都有着主角光环。 另一边,韩康的经历就要比赵云平坦上许多,但刘辩佩服他生在富贵家,却未曾停止努力的精神。 刘辩听两人说了许多,亲自到两人身边,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也跟两人讲述着自己的经历,由洛阳到弘农,再到长安,最后又到洛阳,有低谷,不得不在夹缝中求生存,有高峰,跨马扬鞭挥斥方遒,诛尽贼人。 刘辩在这边讲述己事,不知何时,舞姬停止了跳舞,乐师停止了击筑,众人端着酒杯的手停滞在半空,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至此,听着刘辩的故事。 刘辩望着众人的模样,突然有一种感觉,他的故事确有些跌宕起伏了。他在这样讲下去,怕是街头又要出现新的故事了。 这样可不好。 于是,刘辩大笑一声,举起酒杯,与众人饮酒。 不再讲述。 他真想吟出曹操尚未写出的《短歌行》,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如今已然身份超然,又何必再多一个写诗的名声,占了他人的风头。 众人见刘辩举杯,纷纷向刘辩致意,而后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而后,殿中又恢复了模样,歌舞升平,分外热闹。 马日磾则为刘辩满了一杯酒,对他言道:“王上,切不可悲于昔日境遇,切不可自满于昔日功勋。” 这算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刘辩自然懂得马日磾何意,对后者点点头,一饮而尽。 居功自傲,他不会,也不愿,他或许手握大权,但绝不会滥用。 多少历时的兴衰惊醒着他,覆国者无外乎乱于内,起于昏君佞臣权臣矣。 董卓起于何进为首的外戚、张让为首的宦官之间的争权,而宦官掌权又始于桓帝借助宦官之手除掉只手遮天的梁冀。 梁冀,权臣也。 刘辩是要扶助刘协兴汉,而非将这汉室覆灭,故而绝不会学梁冀之事。 酒宴之后,刘陔亲自送刘辩一行人到住处,又与刘辩闲聊了一会儿,然后带着醉意回了自己的内院。刘陔知道刘辩还会在经过冀州,便没有闲聊太久,另外他今日也累了,需要早些回去休息。 待刘陔离开后,刘辩嘱咐众人检查是否已经做好准备,明日,众人便要离开河间国,往魏郡去。 他希望能再次遇见那些黑衣白马的伏兵,亲自揭开他们的面纱,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鼓捣这些事。 吩咐完这些事后,刘辩也回到屋中,准备休息一会儿,他今日除了饮了一些菊花酒外,还饮了些杜康酒,着实有些多了。 也就是他身边有董横、来宁、徐宁这些将领的忠心护卫,他才敢喝这么多的酒。 …… 翌日一早,众人辞别刘陔以及河间国众臣,踏上了去魏郡的路途。 另一边,在河间国的大狱中,唐智似乎有所悟,对狱卒言道:“某欲求见王上,可否通禀一番?”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人小鬼大 汉初平二年九月十四日,冀州魏郡,邺县,邺城。 韩馥早年曾在朝中任御史中丞,后奉董卓之命到冀州任职。所以严格上来说,这并不是刘辩与韩馥的第一次见面。 但刘辩实在是在脑海中找不到一点关于眼前这个微胖中年人的一点印象,按理来说,右颊的一颗黑痣应该是十分明显的一个特征才是。 刘辩看着问候完他,而后又去招呼马日磾、赵岐两人的韩馥,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韩馥的碎片。 “马太傅,赵太仆,洛阳一别,已有近两年光景。”韩馥拱手对两人言道,似乎与两人交情还算不错。 但这样也不难解释,在这种提携、师承、宗族关系的影响下,即使是素未谋面的两人也能找到许多联系,从而亲近。 马日磾、赵岐两人对于韩馥的问候也给与了积极的回应,只不过由于许攸等人死在魏郡的事,两人的脸色着实有一些苍白。 众人昨日才途经事发地,仍能见到许多散落的兵刃以及大片的血迹,给人的刺激着实有些大。 随后,韩馥引着众人进了邺城,城中大小官吏皆在身后跟随,韩馥的这一套礼遇可比其他郡县要隆重许多,想毕也是感于刘辩事先提醒其袁绍的不良居心,特别做出的安排。 刘辩心中虽也觉得韩馥此举有些小题大作,但又不想当着众多下属的面责难韩馥,便没有言语。 然后便是韩馥准备的晚宴,众人一番应酬之后,时间便已经是深夜。 刘辩原本还意外今日未听到袁绍的消息,结果才回到住处,董横便在他耳边小声言道:“王上,方才赵太仆让臣代禀,广宁令袁本初明日抵达邺城。” 刘辩闻言心头一震,随即恢复平静,嘱咐董横安排好护卫之事,便自去休息了。 待到了屋中,刘辩一个人躺在榻上梳理着许攸身死一事的前因后果,想要找出一丝破绽,亦或是一个突破口。 许攸早先在刘辩途经的州郡以袁绍的名义联络、安排对刘辩一行人的行刺之事,兖州刺史刘岱、徐州此刺史陶谦等人都曾是许攸的联络对象,然后许攸在渤海郡主动出现在刘辩身前,交代其联络渤海太守麾下从事程昱的举动,直至许攸在被押往长安的途中被人杀死。 行凶者也只有数骑白马、一人善枪、一人善射几个特征。所用兵刃良莠不齐,连所用箭矢都有好几种样式,着实具有迷惑性。 要说有嫌疑,许攸所联络过的每一个州郡官员都有嫌疑,刘辩想了一夜都没有想到那个突破口,即使有怀疑的人,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旋即,不再纠结于此的刘辩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而在邺城以西二十里的武城,一个年逾三十的将领却陷入了沉思,一直无法入睡。 这人正是遭遇人生滑铁卢,才从洛阳离开不久的袁绍。袁绍本想借助家族四世三公的名望,以及其叔父袁隗故去所带来的众望,另立皇帝对抗董卓,让他自己成为一代权臣,匡扶汉室于危难,为其家族带来荣耀与权利。 至于这个皇帝是否是刘协,袁绍并不在乎。 洛阳朝廷早已成为董卓手中的傀儡,要想让大汉延续,袁绍有自己的想法。 何况其叔父等二十二口惨死,他的家族已经为刘协尽忠,已经证明继续维护洛阳朝廷是一件错误的事。 基于此,袁绍便开始实行他的想法。然而他的努力最终却被刘辩破坏,他也成了如今的模样。 好在还留有性命。 袁绍已经是近四十的年纪,这么多年的宦海浮沉早已让他的心境不在是那样毛躁。人生有起有伏,此次刘协并未杀他,他还有东山再起机会。 只是,他才收到消息,许攸死在了魏郡,死在了被弘农王差人押解往洛阳的途中。 许攸是他多年的朋友,虽然朋友两字有时候并不值钱,但至少在袁绍经历困难之时,许攸还愿意跟随他。另外,许攸的行动是经过他的默许的。 如今许攸身死,他胸口仿佛押了一块石头,烦闷不已。 “究竟是谁动的手?难道是弘农王?”袁绍辗转反侧,猜测着事情的一切可能。 翌日一早,袁绍顶着一双黑眼圈率众赶往邺城,袁绍一行只有二十余人,想毕往日,已不可同日而语。 其三子袁尚见父亲似乎昨夜并未睡好,在一旁关心地问道:“父亲,可是为许从事之事?” 袁绍点了点头,并未言语,袁尚却不住地在一旁安慰袁绍,让他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袁绍有四子,长子袁谭,次子袁熙,三子袁尚,幼子袁买。四子之中,袁绍偏爱袁尚,也是因为袁尚虽然只是一个孩子,平日比较嘴甜,十分贴心。故而袁绍这一次至洛阳,其余三子皆命人带往幽州,身边只有袁尚一个。 这一次,袁绍之所以能顺利离开洛阳,让刘协完全放开戒心,也有袁尚的一份功劳。 刘协虽然为皇帝,但依然是一个孩子,见袁尚容貌俊朗,说话又十分讨喜,便留其在宫中住了两日,其实也是为了从袁尚口中试探袁绍平日的作为。 毕竟童言无忌,总归会说出一些事情来。 然而在刘协的一番诱导之下,袁尚却是双手揉着眼睛哭了出来,哭道:“父亲一心为朝廷,从未有二心。若是父亲做错了些什么,希望协哥饶了父亲。” 不得不说,袁尚这孩子真的人小鬼大。 刘协几次并未试探出什么,又听了这话,真的就相信了袁尚的啼哭之言,最终放下了杀死袁绍的打算。 经由此事之后,袁绍对袁尚更加喜爱,经常夸赞袁尚聪慧机灵。 一路东行,众人走走停停,终于在午时赶到邺城,韩馥早收到消息,亲自在西门迎接袁绍一行人。毕竟两人也没有明面上撕破脸皮,从以往的交情上,袁绍来到邺城,韩馥还是要迎接袁绍一番。 只不过袁绍身后两将的兵刃却是被韩馥命人下了,韩馥终究还是要提防袁绍一番。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会是朋友 庭院中,刘辩正握着一把步槊舞得兴起,步槊与来宁手中大刀交接,倒也发出极重的撞击声,这也多亏刘辩这一年多来不间断的练习,也算是有了一身的肌肉。 突然,徐宁从院外进来,对正在连槊的刘辩拱了拱手,言道:“王上,袁本初在门外求见。” 刘辩闻言略微错愕了一番,然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兵刃交与来宁,接过赵云递来的擦脸巾擦了擦汗,对徐宁吩咐道:“仲期,先带袁本初进来稍坐一会儿,寡人洗漱完再见他。” 言罢,刘辩便反身回了屋内。 刘辩几乎每日都要晨练,故而屋内早已准备好一切。 刘辩洗漱完毕,重新换上一身新衣,一身贵气。待他见袁绍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袁县令次来,不知所为何事?”刘辩来到袁绍所在,尚未进门便见袁绍端着手中的茶水坐在原地愣神,似乎心事很重。刘辩尚未进门,声音便已经传入袁绍耳中。 袁绍早先曾时刘辩舅父何进麾下心腹,自然识得刘辩的声音,虽然上一次相见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但刘辩的声线终归不会有太大变化,袁绍自然识得。 袁绍此次来寻弘农王,并非为了寻衅滋事,而是为了了解许攸之事,虽然心中因旧事对刘辩愤恨不已,但他还是知道如何管理自己的言语神态。 于是,袁绍放下茶碗,起身行礼,言道:“见过王上,某此次来见王上,是为了许子远遇袭身死一事。某心中有诸多疑惑,还望王上赐教。” 既然刘辩直入主题,袁绍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 刘辩闻言,莞尔一笑。他早已猜到袁绍此行的来意,见果然如此,倒也佩服袁绍此刻的直爽,让他心中袁绍犹豫不决的形象稍稍有了一些改观。 他向袁绍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屋子最里面稍高出地面一些的台上的案后,坐了下来,思忖了一番,同样言道:“寡人心中亦有些疑惑,望袁县令一一解答。” “某若知晓,定不隐瞒。”袁绍拱手答道。 然后刘辩让袁绍坐下,对其言道:“不知许子远联络州郡官吏,沿途安排刺客、山匪、黄巾余党攻击天子使者,此事,袁县令可知晓?” 其实,刘辩这一路上所遇到的山匪、黄巾余党不一定与许攸有关,更多的是见刘辩一行人随行所带物资众多,又低估了刘辩一行人的战斗力,起了贪念,故而想要夺为己用。 但刘辩还是将这些事与刺客算在了一起,也是为了给袁绍一个下马威。 袁绍虽然已经说过一定知无不言,但他此时自然不会承认事先知晓许攸所做的事,更何况刘辩所说的还要更加严重,联络黄巾余党,如果承认,那不又是叛乱了吗? “某不知也。”袁绍喝了一口茶,斩钉截铁地言道,没有丝毫的犹豫。 刘辩知道袁绍定然不会承认,便也没有再次追问。 然后,袁绍又问了一些关于许攸出事前后的一些细节,刘辩倒是比袁绍坦然了许多,包括许攸在渤海跟他说的话也都如实相告。 袁绍闻言,也是陷入了沉思。 袁绍与刘辩一样,脑海中也有着许多疑问,也有着许多值得怀疑的人。 但是,袁绍基本上已经排除了刘辩的嫌疑,刘辩要杀许攸也不用如此,何况将许攸押送至洛阳,刘辩应该还存在着对付他的一层用意。 所以,刘辩不会杀许攸。 袁绍想及此处,又陷入了沉思,既然不是刘辩,又会是哪一个呢? 难道这将会是一个没有结果的悬案? 另一边,刘辩在仔细打量着袁绍,想通过袁绍的一举一动看出袁绍究竟是来试探他,还是真的来查找线索的。 其实,关于许攸的死,后续事宜交与韩馥便好,刘辩并不用管太多,但是若袁绍是来试探他,那这件事便与袁绍有关,是一个彻底解决袁绍这个隐患的机会。 但刘辩观察了了许久,似乎这件事并非袁绍所为,袁绍打探了很多细节,对细节也提出了许多猜想,更像是与刘辩交流、商讨。 而不是试探。 两个人心中似乎都排除了对方的嫌疑,但并不会让两人放下各自的芥蒂,两人之间终究还是有抹不开的前事。 或许,刘辩与袁绍这辈子也不会成为朋友。 何况袁绍比刘辩要大了近二十岁。 “多谢王上赐教,某这便告辞,不再叨扰。”半晌,袁绍在刘辩这里再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在刘辩命人给袁绍斟满茶水时,袁绍起身请辞。 说实话,若不是为了许攸,袁绍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他怕他忍不住对刘辩的怒意。 刘辩又何尝不是如此?能够与一个麾下谋士多次安排行刺之人平和地交谈,这已是多大的忍性。 刘辩见袁绍请辞,便也没有多留,言道:“袁县令慢走。”连送也没送,这已经表明了刘辩对于袁绍的真实态度。 随后,董横与韩康奉命送袁绍出府,徐宁昨夜守了一夜,早被刘辩吩咐去休息了。 原本队伍的护卫工作由董横主持,董横、徐宁两人轮流率人守卫,如今赵云、韩康两人新到,倒也被刘辩委以重任,至于封赏职位一事,赵云被任命为弘农国虎威校尉,韩康被任命为弘农国宣威校尉,皆有封赏。 赵云、韩康两人皆有武艺,又有灭黄巾余党姜成之功,倒也名副其实。 即使没有任何功绩,刘辩也不会吝惜一两个官职而错失人才。 当然,贾诩一事除外,刘辩也有着自己的坚持。 这一边刚送走袁绍,刘辩正在吃早膳,韩馥却又差人来请,要请刘辩等人到府上,以便汇报冀州政事。 一切事情当以正事要紧。 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两人早已准备妥当,刘辩便让两人先行前往,待他用完早膳之后,再行前往。 随后,马日磾、赵岐两人便随来人离开,正好两人有些熟识之人,可以先去闲谈一番。 第二百一十七章 弘农来客 冀州果然算是富庶之地,并非每一个郡皆如刘陔的河间国一般贫瘠。 其实河间国也并非贫瘠之地,只是因为黄巾之乱后,其间的黄巾余党活动猖獗,致使经济凋敝,百姓惶惶不安,生产自然也就不复以往。再加上百姓的收成很大一部分都被姜成这类盗匪劫掠,更显得贫瘠。 大将军刘辩、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三人听着冀州刺史韩馥的汇报,果然要优于众人曾经到访过的州郡。另外,韩馥现在应该被叫做冀州牧韩馥才对,在听韩馥的汇报之前,刘辩已经正式宣读了任命韩馥为冀州牧的诏书,算是对韩馥有了一个正式的任命。 早先董卓曾经任命过韩馥为冀州牧,董卓死后,韩馥也上表请求辞去冀州牧而任冀州刺史,相当于从一个军政大员变为一个监察官员。 如今,刘辩也是带来了刘协的意愿,算是对韩馥的表彰。韩馥也成为刘虞、刘表、刘焉之后的第四位州牧。 当然,冀州九郡国中,河间、常山、中山、清河、安平、赵六国皆是刘氏宗亲分封的诸侯国,韩馥实际能管辖的也只有魏、巨鹿、渤海三郡。 但毕竟州牧是一个掌军政大权的官员,韩馥心中还是非常喜悦的,以至于在汇报的过程中脸上一直都挂着无法收敛的笑意。 其实,当初刘协想要任命韩馥为州牧,司徒王允等人极力劝阻,不愿让冀州再有州牧这样的要员。但刘辩则坚定地支持刘协的决定,因为一旦韩馥成为冀州牧,渤海太守曹操就要受韩馥的节制。虽然以韩馥的能力很可能节制不住曹操,但多少会有些作用。 早先袁绍在时,刘辩提醒韩馥以制约袁绍,如今韩馥又被刘辩用来制约曹操,韩馥先后节制这历史上的两大雄主,刘辩倒也真的是一点也不跟韩馥客气。 待一切全部结束,马日磾、赵岐两人留在韩馥府上一起继续被正事打断了的闲谈,刘辩则答应韩馥会来府中用晚膳之后便回了住所。 刘辩才到住所,韩康便报给刘辩一个消息,袁绍带着几个人出城往东去了,应该是亲自到许攸遇害的地方去走访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尚未发现的线索。 韩康并未差人跟着袁绍,因为袁绍身后的两名壮汉看着威武不凡,应该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将,贸然派人追踪,很可能追踪者会落得个有去无回的下场。 刘辩本来也没有打算差人跟着袁绍,听到韩康的描述之后,便猜想两人会不会是袁绍麾下的颜良、文丑两员大将。 若真是如此,韩康的选择显得非常明智。 当然这只是今日的一个小插曲,刘辩回来还有着一件更重要的事。 马礼不远万里从弘农国赶到魏郡,如今正在屋中休息,等着向他汇报弘农国的情况。 马礼原本已经睡着,睡梦中恍惚听到刘辩的声音。马礼推门而出,正好刘辩与韩康说完话,转过头来。 “王上。”马礼数月未见刘辩,见刘辩眉宇间满是倦色,知道这数月间舟车劳顿,又从徐宁处听到一些关于路上所遇到的一些危险,这一声“王上”包含着多种情绪。 刘辩亦是许久不见马礼,满脸喜色,拉着韩康对马礼言道:“元仪,这位是中山韩子健,可是见过了?” “来时已经认识了。”马礼到时,徐宁已经为两人引见过了,两人虽然说不上熟识,但至少也算是认识,了解一些对方的事情。 随后,韩康告辞,自去院中替换赵云,护卫安全。董横、来宁两人亦是与马礼许久未见,寒暄了一阵。 随后,众人来到屋内,开始谈论刘辩离开后,弘农国以及洛阳发生的事情。 弘农国中的事主要集中于河东太守徐晃、从事杜袭两人,因为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弘农郡四地几乎没有战事,唯有河东郡因为上一任太守王邑因为白波军诈降而身死,显得十分不太平。 徐晃、杜袭两人率军三千进入河东,先是解了河东郡治所安邑之围,成功入主安邑,顺利接管了郡内事务。徐晃到任后整顿郡内兵马,又收拢、招募了两千军士,而后以五千兵马与白波军在闻喜县稷山亭、皮氏县耿乡、临汾县白波谷大战三场,连战连捷,杀敌无数,先后斩杀李乐、胡才两位白波军头领。 最终,徐晃一军将白波军杨奉、韩暹残余兵马围困在河东郡北部永安县的霍大山。 杨奉、韩暹两人以旧日情分请降,徐晃没有答应,却表示这一次愿意给两人开一条通路,让两人离开,下次相见,再无相欠。 于是,杨奉、韩暹两人仅率十余人离开,向北逃往并州,徐晃则接收了两人套走后,被遗弃在霍大山的两千余名将士。 最后一阵,徐晃虽然放走了杨奉、韩暹两人,但却兵不血刃地取得了胜利。彼时,徐晃麾下也只剩下三千余人,若要继续,可能还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 对此,刘辩非常支持徐晃的选择。 只是,白波军曾经在并州太原郡等地活动过,刘辩担心两人会在故地重整旗鼓,再一次纠集人马,为祸一方。 马礼闻言,则叹道:“王上无需担忧,杨、韩两人到并州后,投奔曾经一同共事过的匈奴左贤王于夫罗,结果却被于夫罗杀了。” 刘辩闻言,不住咋舌,唏嘘不已。 杨奉、韩暹两人怎么也算是曾经与董卓麾下西凉军在河内鏖战的白波军统帅,却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白波军众人杀了前任河东太守王邑,作为现任河东太守的徐晃自然是不能接受投降、放过杨奉、韩暹等人的性命,徐晃能够让两人离开已经是仁至义尽。 怎奈两人却轻信了曾经依附于张杨却又挟持张杨的于夫罗,张杨侥幸逃得性命,那是有袁绍等人作为盟友,又有部下率军紧追不舍。 而杨奉、韩暹两人,这两点似乎都不具备。 可悲。 可叹。 第二百一十八章 国事为重,缓缓归矣。 司隶校尉刘备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凡事与其共事过的朝中大臣,无论是司徒王允、太尉赵谦、司空黄琬这些管居高位的三公,还是清明门处的一名普通军士,凡是与刘备有过接触的人,都对其赞扬有加,挑不出任何毛病。 这得益于刘备平日谦和亲善的态度,公正廉明的风格,以及事必躬亲举动。 在这洛阳城中,刘备可谓是如鱼得水。 他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越来越大,隐隐已经有了超越王允等人的架势。 甚至已经有人传言,刘备很快便会位居三公之列,成为刘协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当然,这并不是王允故意放出的传言,以打击刘备。刘备相对于刘辩来说,并没有那么大的威胁。 并且,王允自从在长安遭遇家中变故之后,观念以及行事已经有了一定的改变,并不像以往一般居功自傲,朝中也不再是一言堂。 连王允自己也都觉得刘备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或许真的可以位居三公之位。 这日,朝廷荆州牧刘表上书,言袁术私自占据南阳,又私自用兵,擅自对荆州各地进行攻伐,希望朝廷派人对袁术加以钳制。 刘协命众臣在朝中讨论此事,赵谦言道:“陛下,弘农王、马太傅一行人有去荆州的计划,不如交给弘农王等人,待弘农王至,荆州之事定有结果。” 王允则言道:“陛下,恐弘农王至荆州已是数月之后,荆州之乱宜速不宜缓。荆州之事,不可听一家之言,袁公路占南阳不正,故与刘景升有隙,不如另差人前往,与袁公路以名,与刘景升以优厚。 如今刘景升上表,已是有了令陛下调停之意。荆州之事日久,恐生变故,待弘农王至时,定是另一番危机。若弘农王遇险,则是国之大失。 望陛下斟酌。” 言罢,王允便退了回去。 刘协闻言正要问王允有何人选,却见王允退了回去,似乎不打算举荐人选。这种场面以前似乎并不多见,但王允的眼神所向还是给了刘协一个人选。 随后,刘协扫视了一眼众臣,顿了一下,对众臣言道:“王司徒之言甚善,不知诸位可有合适人选?” 黄琬起身上前言道:“陛下,臣以为侍中刘叔玉可担此任。” 刘叔玉便是刘焉次子刘范,如今在朝中担任侍中。刘焉与刘表均出于鲁恭王刘余一脉,也算是远亲,刘范有着这一层关系在,在说和荆州之事便占有一定的优势。 更何况,早先在长安时,刘范、刘诞兄弟与韩靖一同放弘农军入城,才使得刘辩有能力保住宫门不失,才有了后面的诸多可能。 可见刘范也是一个颇有担当,颇为勇敢之人。 黄琬不愧是朝中老臣,对于这些还是了解的非常清楚的,推荐的人选也是恰到好处。 只是,刘协却更倾向于另外一个人选。 刘范的确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而黄琬却忽视了另外一件事,早先刘表曾经上书言益州牧刘焉之过,刘范又身为刘焉之子,如此一来,这个人选怕是有些不合适。 只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弘农王刘辩、太傅马日磾、太尉赵谦、司徒王允、司空黄琬几人,如今刘辩、马日磾持节镇抚州郡不在朝中,赵谦力主让刘辩解决此事,王允虽然目光所至之人乃是刘协所想,却没有明着表达出来,黄琬又举荐的是刘范。 如此一圈下来,已经没有其他人再说话了,而其他官吏则还因为刘范与刘表算是远亲而点头称赞呢。 刘协不禁有一些头大。 若真是差刘范前往,他还真的有一点不放心。 正在刘协左右为难之时,还是王允看了看左右,再次站了出来,对刘协言道:“陛下,臣以为刘叔玉一人略显单薄,不如效弘农王、马太傅、赵太仆一般,多差几人前往,也显得朝中对此颇为重视。 臣再举荐司隶校尉刘玄德。” 言罢,王允转头看向刘备,向后者点了点头,便又退了回去。 刘协看了看王允,又看了看其他官员,心道:“还是王司徒知寡人。” “寡人以为,王司徒所言甚善。不知众卿可还有其他人选?”刘协并未着急询问刘备的意愿,而是向众臣问道。 刘协这一个口子一开,百官便开始各自举荐人选,于是又有几个人选产生,但皆没有刘备、刘范两为刘姓宗亲更加合适。 于是,刘协选择了河南尹朱儁举荐的侍郎杨勋作为第三个赴荆州调停的人选。 这杨勋也是曾经与王允、黄琬等人一起密谋除去董卓的人之一,也算是一个功臣。 刘协在选择朱儁人选表达对于朱儁的重视之外,也是给杨勋一个机会,若调停成功,也算是大功一件,自然会有所赏赐。 刘协年纪虽小,却也懂得笼络人心,如今王允、朱儁等人都已经老了,早晚要有一些新的可值得信任的人接棒,刘协也在观察,也在选择。 刘备、杨勋这些人都算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刘协在殿上便订了司隶校尉刘备、侍中刘范、侍郎杨勋三人作为到荆州调停的使臣。 三人没有太作耽搁,不日便出发,赶赴荆州。 “如此说来,寡人不必再赴荆州矣。”刘辩听完马礼关于刘备等人赴荆州的言语之后,面露喜色,感慨道。 如今众人已离开洛阳数月,而唐姬早有孕在身,刘辩一直担心会错过孩子出生之时,如此一来,倒也少了由并州再赴荆州的一番周折。 “王上,此事臣也是听说,一切还要以朝廷文书为准。”马礼虽然对此事信誓旦旦,但还是提醒刘辩要以朝廷之言为准。 刘辩自然知晓,担心中仍然感到欣喜。既然刘备等人已经赶赴荆州,那么朝中必定会差人告知他不用再去荆州。 此事已经八九不离十。 于是,刘辩唤来韩康,差其到河间国面见刘陔,言刘辩荆州之行以取消,刘辩为履再见刘陔之言,待离开魏郡时将再次经过河间国,与刘陔一醉方休。 韩康闻言,持着刘辩信物,领命而去。 另一边,刘辩又与马礼闲谈了一番,却是韩馥府上差人来请,原来已经到了晚膳时间。 临行前,刘辩打开唐姬令马礼带来的一封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却令刘辩留下了眼泪。 “国事为重,缓缓归矣。”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再饮一杯否? “国事为重,缓缓归矣。” 刘辩瞧着纸上短短的两句话,却莫名的心伤,那“归”字之上,分明还有着泪痕,写信之人又如何不希望读信之人早些归去。 只是刘辩所为之事,关乎社稷,关乎国运,她又怎能以一己之私,敦促刘辩归去。 刘辩知晓其中真意,心中感怀,想到如今已是金秋九月,发誓一定要迅速结束,早些归去。 擦干脸上的泪痕,刘辩整理了一番衣襟,便带着来宁、赵云两人,准备到韩馥府上赴宴。 原本刘辩还打算在邺城多待几日,如今他却一刻也不想多待,在马车上思忖着如何与韩馥作别,早些出发。 待刘辩来到韩馥府上,马日磾、赵岐以及韩馥麾下长史沮授、别驾闵纯、治中李历等人皆已在座,这沮授原本是韩馥麾下别驾,原本的长史耿武与张种一起被杀,韩馥便将沮授提拔了起来。 众人见刘辩到来,纷纷起身相迎,待刘辩入座后,众人又相互的谦让了一番,才依次入席。 韩馥由刺史升任州牧,冀州一众官员皆是面露喜色,这一次晚宴倒也进行的十分喜乐。 待酒过三巡之后,韩馥提出让刘辩等人再待两日,却是让刘辩有些不好张口说明日便走,刘辩思考再三,正要与韩馥讲明,却又听韩馥言朝廷使者明日便到邺城,只得暂时放弃了离开的打算。 朝廷使者想必也是为了知会刘辩不用再去荆州一事,如此刘辩想走也暂时走不了,少不了要再耽搁几日。 刘辩着实有些烦躁,好在马日磾又再一次展示了酒量,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刘辩不用过于分神去应付众人的好意。 正走神间,一个灰袍的中年人端着慢慢的一杯酒来到刘辩身前,躬身道:“某冀州长史沮公与,羡仰弘农王日久,今终于得见,借韩州牧美酒,敬王上一杯。” 沮授,字公与,巨鹿郡广平县人,少有大志,善于谋略,亦是一个人才。 刘辩见沮授到近前敬酒,心中喜悦,脸上也露出高兴的笑容,言道:“沮长史才名,寡人亦从多人口中听得。今日一见,怎能只饮一杯?” 言罢,刘辩举杯致意,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而后又命人再为他与沮授两人斟满,再饮一杯,如此三杯之后,刘辩才作罢,叹道:“好酒,先生再饮一杯否?” 如此,刘辩与沮授连饮五杯,好不快活。 沮授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喝的急了,握住酒杯的手一抖,手中酒杯竟然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引来了众人的侧目。 沮授见状,慌忙向众人致歉,言道:“某醉也,这便告辞矣。” 言罢,沮授分别向刘辩以及韩馥拱手致意,缓缓退出了屋内,来开韩馥府上,往家中行去。 路上,行人只见一个灰袍的读书人似乎在抹着眼泪,好不注意举止仪态,向北疾行。 府中,经过方才的一幕,众人似乎皆意识到宴会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众人纷纷起身告辞,刘辩也扶着已经酩酊大醉的马日磾上了马车,在韩馥的目送下,往住所而去。 到了马车上,马日磾的呼吸似乎已经没有了方才在韩馥府中那么急促,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倚靠在马车后侧一角。 半晌,马日磾睁开双眼,醉眼醺醺地看着一直在盯着他的刘辩,断断续续地言道:“王上,老臣脸上的褶子可是又多了?” 刘辩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马日磾,转身不再看他,这马日磾果然是在装醉,今日这点酒还远远不到马日磾的量。 刘辩转过头,身后的马日磾则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闭眼继续睡觉,果然还是瞒不过刘辩的眼睛。 待到了地方,刘辩先下了马车,然后使赵云扶马日磾去休息,算是没有揭穿马日磾的装醉。 翌日午时,刘协派来的小黄门终于感到了邺城,在韩馥的陪同下来到了刘辩等人落脚的地方,将刘协关于荆州一事以及赏赐犒劳众人的口信全数转告刘辩后,才舒了一口气,对刘辩言道:“王上,陛下还有一些话让奴婢转告。” 言罢,那小黄门看了看左右,示意众人都退去,看来这些话是说给刘辩一个人听的。 刘辩正洗耳恭听,想着刘协会让这个小黄门转告些什么话,小黄门却是拿出一封信,交与刘辩。 “陛下交代,将信交与王上时需屏退左右。”小黄门见刘辩一脸认真听着的模样,有些尴尬地说道,然后小黄门便退了出去。 刘辩拿着手中的信,露出了笑意,将信拆开,看了起来。 “兄长离开洛阳数月,无人与寡人彻夜长谈,寡人心中思念兄长,修书一封,望兄长早日归来……” 其实,刘协的信倒像是一个小孩子的碎碎念,其中还有提醒刘辩曾经答应刘协带他说去各地的约定,怪不得刘协一定要屏退左右,若是让他人看到了,一定会对刘协这个早慧的皇帝“另眼相看”。 刘协的这童真的一面,或许只对刘辩一个人展现。 这是何等的信任。 刘辩笑了笑,有些不舍地按照刘协的最后一句话“兄长阅后即焚”,将夜晚才用到的烛火点燃,将书信焚尽。 而后,刘辩小心检查了一番,没有任何火星,才推门出去。 韩馥以及小黄门等人皆在门外等候,见刘辩出来,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 刘辩上前对韩馥言道:“韩州牧,陛下催促寡人早些完成任务回洛阳。寡人恐不能在邺城多做停留,不日出发。” 韩馥闻言,叹了口气,只得言道:“既然如此,某也不能强留,王上不妨再多留一日。” 刘辩见韩馥说的真切,也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刘辩等人又在邺城待了一日才告别韩馥,向河间国出发。 一直到刘辩离开邺城,他都没有再见过沮授一面,不知为何。 待众人到达邺城以东二十里,迎面撞见了一队人马,刘辩定睛一看,正是袁绍一行人。 第二百二十章 岁月如刀 刘辩一行人在城外偶遇袁绍所率领的队伍,不过两方人马都颇有默契地远远绕开,并未真正迎面碰在一起,其中缘由,大家皆是心照不宣。 待袁绍等人走远之后,刘辩闲来无事中开始思考起来。 这袁绍前日一早出城,中间竟然隔了一日才回来,不知道是因为路上有事耽搁了,还是找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另一边,袁绍的确找到了一些线索,在魏郡东北侧清河国贝丘县有百姓曾经在起夜时听到过大队骑兵经过的马蹄声。 于是,袁绍一面差人继续追踪,他则亲自回邺城带上袁尚,要去渤海郡拜会一下曹操。 虽然曹操曾随朱儁一起兵进渤海,也代替了他成为渤海太守,但两人的关系也不算是就此不相来往,袁绍正好有一些事情要向曹操确认。 当然,袁绍并不会与刘辩分享这些信息。 …… 刘辩一行人到达河间国时已经是第二日,刘陔再一次亲自率人迎接刘辩,同行的还有早先刘辩派去河间国的韩康和河间国中尉马智。 马智在上一次被刘辩说得哑口无言后,在狱中思索了几日,觉得刘辩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于是承了刘陔的情,在河间国内为将。 算一算,刘辩离开河间国也才将近时日,没想到这么快便又回来,也是多亏了不用再去荆州这一件事,刘辩不再沿荆州返回,为了完成对刘陔的承诺,便再次经由河间国往北。 正好常山、中山等国也并未差人来请刘辩,刘辩也不用往这几处去。 刘陔迎上刘辩,两人驾马并肩而行,谈论着刘辩在魏郡的见闻。刘辩这一次离开魏郡,还从韩馥处给刘陔带来了一些粮草物资,赠与刘陔。 这韩馥还算慷慨,让刘陔看到之后合不拢嘴,不住地感谢刘辩,还言一定要找机会去见一见韩馥。 两人身后,众将紧随其后,只有马礼、马智两兄弟拖在最后,相互谈论着自分别之后的经历。 马礼随刘辩转战于弘农、河南、京兆、河东等地,成为刘辩身边的一大助力,马智随袁绍在河内、渤海等地,看着袁绍一天天壮大,然而局势稳定后却又渐渐沉寂。 短短一年时间,两兄弟都经历了非常精彩的人生,只是各自的结局多少有一些差别。不过从结果上来看,马智河间国中尉的身份与伍孚相当,而自从河南尹再次交与朝廷之后,马礼只是一个谋臣。但从过程上来看,马礼的选择似乎更加成功一些。 毕竟刘辩如今是坐拥五郡之地的弘农王,又身为朝廷的大将军,又深受刘协的信任,一时风头无两。 马礼在听到弟弟讲述那日在刘陔府上言语顶撞刘辩一时候,拍着马智的肩膀,笑着安慰着他。 在马礼的印象中,似乎除了几位西凉军将领、以及王允对刘辩言语如此以外,马智是第一个。 不过,刘辩也不至于因此而记恨马智。 对于马智现在的情况,马礼还是非常开心的,虽然袁绍即使被贬为一介县令,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马智能早些离开袁绍,还是可以避免很多危机的。 风云人物,同时也是危险的漩涡。 就拿袁绍差马智来见刘陔这一件事来说,刘陔也是有可能将马智杀掉的,像刘虞一般。 不过以马智的倔脾气,当初都能够与马礼分投两处,如今能够想明白这一环,还是要多亏刘辩的言语。 想到这一点,马礼看着前面不远的刘辩,眼神中满是感激之情。 随后,两兄弟又聊了一些家常,马礼这一次由弘农来魏郡,顺路回家看了一眼老父,老父身子骨依然健朗,只是马礼想要将老父接到弘农以尽孝心,却被老父拒绝了。 其父言道:“为父自小在此过活,亲眷、旧人皆在此,不愿去他处矣。弘农王确是当世英豪,只是其身居高位,常伴君侧,隐隐有功高盖主之势。如今陛下信任,百官敬服,自然无事,然一时安非百岁安,将来若遇祸事,为父在此,汝也有个归处。切莫学汝兄长,让为父心伤。” 马礼闻言并未答话,其父也只是暗叹一声,不再言语。 他这几个儿子,老大就够倔了,结果一个比一个倔。 马礼母亲在时,常打趣道:“也不知学了谁的秉性?” 随后,马礼与老父有说了一会儿话,老父见天色已晚,言道:“明日还要赶路,早些歇息。”让准备多跟老父交谈一会儿的马礼有些无奈。 …… “袁本初被贬,父亲不知汝消息,命我多加打探,如今见汝无事,我回去时也可有个交代。”言罢,马礼长舒了一口气。 马智则笑道:“初时,曾有归家之意。只是大哥、二哥皆为知己而死,我若是如此归去,恐父亲责备。” 马礼闻言,拍了拍马智的头,笑道:“若汝归去,父亲才不会问这些。” 然后两兄弟想起父亲的模样,哈哈大笑,引得众人侧目。 刘陔见马智与一人经能如此聊得来,刘辩才发现忘了介绍,一番讲述之下,刘陔才知道另一位居然是马智的兄长。 刘陔闻言不禁感叹,这马氏兄弟,马礼身形魁梧,却是个文士,马智身子略显单薄,却是个武者。 这两兄弟,还真是奇人。 不知道这养出这两兄弟的父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随后刘辩招呼马礼上前,为刘陔引见,刘陔又拉着马氏兄弟闲谈了一会儿,刘辩也得以落得清闲,跟来宁拿了水壶喝了起来。 然后,刘辩开始盘算起来究竟要在河间国待几日,又该以什么理由早些离开。 然后,刘辩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的马日磾,有了主意。 …… 荥阳县,马村。 一个鬓角斑白的老者走到自家后院,从牲口槽下的石板下拿出一个木盒。木盒已经有些年头,打开里面是一把长刀,看起来年岁更久,上面已经有些锈迹斑斑。 老者只是将长刀拿在手上,并未又过多动作,叹了一口气,言道:“老朋友,如今家中还有你了,我们说说话。” 第二百二十一章 幽州乱局 刘辩一行人再一次离开河间国距离众人到达乐成只有两天,其实刘辩也只是请马日磾在“醉酒”时劝自己不要忘记陛下的嘱托,早些去往幽、并,早些回洛阳,以免陛下怪罪。 马日磾如此一言,刘陔也不好多留刘辩,后者只待了三日,便离了乐成,一路往北,往幽州而去。 幽州位于冀州北侧,有十郡、一国,十郡在地理位置上仔细向东依次为代、上谷、涿、广阳、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玄菟、乐浪郡,一国为安置、管理内附的乌桓人而置的辽东属国,在辽东、辽西两郡之间。 刘辩一行人这一次去幽州,主要是为了三个人,一人为在广阳郡蓟县的幽州牧刘虞,二一人为右北平郡土垠县的右北平太守公孙瓒,另一人则为辽东郡襄平县的前辽东太守公孙度。 刘虞身为汉室宗亲,又在幽州为政宽仁,以怀柔政策对待当地的游牧民族,深得人心,素有德名。公孙瓒与刘虞正好相反,其自身为身经百战的骁勇战将,麾下严纲、田楷、单经等将亦久经沙场,他对待游牧民族则是以极为强硬态度,麾下骑兵皆白马,号称“白马义从”,所向披靡,威震边疆。 此二人,必然是以安抚嘉奖为主。 而对于公孙度,刘辩则是抱着除掉前者的态度来的。 公孙度,字升济,辽东郡襄平县人。早年曾在玄菟郡为小吏,升为尚书郎、冀州刺史,又被免官。后因与徐荣同郡,在董卓乱政时被徐荣举荐为辽东太守,这里的徐荣正是如今刘辩麾下长官京兆尹的徐荣。 公孙度到辽东郡后,先是以各种借口诛杀了郡内豪门望族百余家,如公孙昭、田韶等。军中豪门被其打压,使其政令畅通无阻,羽翼丰满。 待到董卓乱政日久,关东豪杰各自打着小算盘时,公孙度竟将辽东一郡拆分为辽西、辽中两郡,分设太守,然后公孙度自封为辽东侯、平州牧,居行以天子礼,在辽东称起了王。 刘辩在路过青州东莱郡时,都可以看到公孙度在渤海另一端的水军。 这公孙度怕是要渡过渤海,在这青州之地也设立一郡。 如今幽州将要来一个袁绍,若公孙度的问题不解决,幽州以后将要有一阵乱的了。 只是刘辩此行并未带太多军士,不能自己攻伐。不过幽州至少有刘虞、刘和父子是值得托付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如此一来,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洛阳。 刘辩一行人向北行了三日才抵达广阳郡,在广阳郡南部的安次县北部遇上了闻信赶来的刘和,早先安次县中官员发现天子使者队伍,便快马加鞭地向刘虞禀报,由于刘和曾与刘辩在长安一起患难,便被刘虞派来迎接刘辩。 刘虞身为长者,还是要有一定的身段。 并且,刘虞让刘和接刘辩的目的也是为了提前打探一下刘辩来幽州的目的。 “大将军,早时离开长安,因道路所阻,某未能及时回到幽州,幽州之兵未能支援长安之战,某心中有愧。”刘和甫一见刘辩,便立即对早先离开长安后,未能及时率军支援刘辩与西凉军的战斗而进行了道歉。 刘辩在当初让刘和离开后,也并未对幽州之兵前来抱太多的希望,毕竟幽州相对于益州来说,到司隶之路途遥远非常,再加上道路受阻,连封刘虞为大司马的诏书都不能抵达,刘和能够安全回到幽州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刘辩也只是抱着多一个人多一条路的想法。 “无碍,大兄能安然抵达幽州,已是万幸。寡人今日见到大兄,忆起长安之时,真是惊险万分,幸有大兄为伴。”刘辩微笑地看着刘和,并无任何怪罪之意。 “是矣。”刘和想起那一阵在长安的生活,的确是非常刺激,刘辩初到长安时,众人并无任何异常,而后不久,刘诞、刘和两人便一直偷偷地从后门到刘辩府上相聚,商议如何除掉董卓。 只是众人还未有好的方案,机会却是自己撞了上来,但也是惊险万分,若是那日众人被李利、张恭两人杀死,不仅刘辩、刘和、刘诞三人没有了然后,远在幽州、益州的刘虞、刘焉两人势必也会受到影响,被董卓加害。 不过,那段日子虽然惊险,却也痛快。 刘和正回忆间,又想起了父亲的话,问道:“大将军,不知此次来广阳,能够待多久?幽州虽为偏僻之地,然某亦可尽一尽地主之谊。” 刘辩似乎从刘和的话中听出了一些试探之意,却不以为意,刘虞、刘和两人还是值得信任的。 刘辩也没有准备隐瞒,他双腿青夹马腹,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拉远了与大部队的距离,身边只有来宁一人护卫,使他与刘和两人之言不会被其他人听到。 “寡人路过青州时,公孙升济的舰队怕是要打到东莱矣。”刘辩煞有介事地言道,然后又形容了一番当初所见到的情况。 刘和闻言便已经知道刘辩这一次来幽州的最终目的便是辽东的公孙度。 这公孙度的确是幽州的一大隐患,刘虞不是没有解决这一问题的打算。 只是,一来公孙度打压一部分辽东豪族之后,非同心者皆被诛杀,已经完全掌握了辽东之地,二来右北平太守公孙瓒与刘虞政见不合,多有相悖,如今两人关系着实有些紧张。刘虞麾下无大将,又不能倚仗公孙瓒,故而不能攻伐公孙度。 刘和将这一些讲与刘辩,刘辩也能够体会到刘虞的苦衷,公孙瓒的确不是一般人物,又怎喜被刘虞挟制,若不是董卓伏诛,天下形势趋于安定,公孙瓒甚至都有诛刘虞独占幽州的可能。 看来,要解决公孙度,首先要解决刘虞、公孙瓒之间的嫌隙。 不过即使不能解决刘虞与公孙瓒之间的问题,刘辩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看着身后的董横、徐宁、来宁、赵云、韩康几将,以及马礼这个谋士,心中甚是自信。 大不了向刘虞借些兵,他亲率大军征伐。 第二百二十二章 心中盘算 “弘农王真如此言?” 刘虞在接待完刘辩一行人后,便将儿子刘和拉回家,仔细打听着刘辩这一次前来幽州的目的。刘和将所听之言一一禀报,刘虞似乎有些不信,又得到刘和一遍刘和肯定的答复之后,坐在一旁沉思。 这刘虞倒也有趣,他在接待刘辩一行人的宴会上与众人谈笑风生,却对刘辩等人来幽州的目的不闻不问,表现得漠不关心。 然而却叫刘和向刘辩打听这些。 “幽州不只公孙升济一人有异心,公孙伯珪亦如此。” 半晌,刘虞才结束了思考,淡淡地讲出了他心中担心的另外一人,公孙瓒早先不受他的约束,私自出兵冀州,如今虽然返回,却又于近日劫了一批他赏赐给乌桓的一些物品。 可以说,刘虞与公孙瓒就差正式撕破脸皮了。 刘虞心中思索着,是否借着刘辩要对付公孙度这个机会,连带着将公孙瓒也一并处置了。 只是,席间刘虞曾听刘辩等人为数不多提到公孙瓒的言语之中,大多都是称赞之词。尤其是刘辩,对公孙瓒麾下的那只白马义从更是赞誉有加。 刘虞担心刘辩这一次来幽州,对公孙瓒大加封赏,会让公孙瓒更加难以挟制,待刘辩一行人离开后,倒霉的是他刘虞。 其实,这才是刘虞真正关心的地方,而刘和根本没有想到这些。 这也是刘虞早先并未与刘和明言该打听些何事的缘故。 刘和听到父亲提到公孙瓒,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言道:“父亲,公孙伯珪于北方乌桓、鲜卑、扶余等颇有威慑,若除公孙伯珪,该以何人为继?” “幽州之大,自有将才,况乌桓与我交好,可以利与乌桓,以其为盾。如今朝廷逐渐安定,自有余力,无需太过忧心。”刘虞似乎对此并不以为意,其所言亦有一定道理。 刘和知道父亲与公孙瓒无论从对待游牧民族的态度,还是平日的处事上素来有一些不合,刘和心中虽然还有一丝担心,但其还是支持刘虞的想法。 毕竟再厉害的将,与自己不同心,终究会成为一个祸患。 “好了,汝一路辛苦,早些休息,为父尚有一些事要处置。” 刘虞指了指书房案上的一摊简牍,笑着对刘和挥了挥手,示意后者先去休息。 而当刘和走到门口,刘虞心中又升起了另一个想法,将刘和叫住,向刘和招了招手,言道:“晚些再休息也无妨,不如给为父出些主意。” 刘和会意,道了一声“喏”,便在刘虞身边坐下。 父子两人在书房政事、家事谈了许久,才各自去休息。 翌日一早,刘虞并未去拜访刘辩等人,而是像往常一样处理政务,而刘辩那一边,刘虞念刘辩等人一路辛苦,故而派刘和过去告诉刘辩等人先休息一日,再办正事不迟。 马日磾正是腰酸背痛,闻言正要去卧床休息,便被刘辩拉起来到到蓟城中到处走一走,美其名曰:“动一动方能缓腰背酸痛。” 于是,刘辩、马日磾两人在来宁、赵云、韩康等人的护卫下在蓟城中闲逛,也算是走访。 刘虞治下的蓟城相对于韩馥治下的邺城在繁华程度上要逊色不少,无论是从街两旁的建筑还是行人的衣着上来看,都要稍显简朴一些。 不过,让人舒心的一点是蓟城中的军民大多都带着笑容,可见其生活之安乐。除此以外,刘辩还在蓟城中看到了一些游牧服饰的人,看见刘虞对于游牧民族的政策大为成功。 刘辩观察了一番,感慨刘虞果然名副其实,为一忠良。 另一边的刘虞听到手下来报,言弘农王刘辩、太傅马日磾两人带着一些人在城中闲逛,刘虞只是挥挥手,示意麾下小心保护众人安全,其他的不要干涉。 刘虞为官多年,自己治下的蓟城没有什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如果刘辩有什么发现,他还要感谢刘辩的帮他发现了不足呢。 然而刘虞不着急,与广阳郡一郡之隔的右北平郡中,公孙瓒得到了刘辩一行人到达广阳郡的消息,公孙瓒担心刘虞在刘辩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使自己没了封赏,心中烦闷。 其堂弟公孙范言道:“大兄,不若我等轻车简从赶赴广阳郡,面见天使,而使严伯纪率军在潞县呼应,使刘伯安不敢妄动。” 潞县位于广阳郡与右北平郡之间的渔阳郡中部,临着广阳郡的蓟县。 严伯纪正是公孙瓒麾下大将严纲,骁勇善战,深得公孙瓒信任,其所带之兵屯与潞县,一来威慑刘虞,二来可为迎接刘辩一行人的护卫。 公孙范之言深得公孙瓒之心,于是公孙瓒当机立断,立即率领一队人马出发赶往蓟城,留其子公孙续、堂弟公孙范在土垠城主持事务。 此时公孙续刚满十六岁,也像父亲公孙瓒一般善骑射,平常深得公孙瓒教诲,不说有多少才干,确是一个勇敢能担住事的人。 况且慑于公孙瓒的威势,其麾下亦不敢对公孙续有所忤逆。 与公孙瓒一起离开的还有其麾下大将严纲、邹丹,邹丹与公孙瓒一起赴蓟城,严纲则率军在潞县接应。 公孙瓒虽然担心刘虞对他不利,但他也相信刘虞不敢在公孙瓒有队伍接应的情况下当着天子使者的面对他不利,毕竟公孙瓒只是抢了一些财物而已,罪不至死。 他刘虞以仁德立世,还能因为平日的不合而动手? 公孙瓒料定刘虞不会动手,所以心中对于自己的安全并不感到担心。 在公孙瓒踏上赶往蓟县的路时,刘辩一行人也从蓟城街头反回了住所,今日一行人在街上所见,这刘虞确确实实是一个实干家,也的确做出了成绩。 刘辩也开始准备正式与刘虞谈一谈关于公孙度的事情,或许这位幽州牧心中早有办法也说不定。不过,如何说合刘虞与公孙瓒是目前刘辩心中最为纠结的一件事。 于是,刘辩又将目光看向了马日磾。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争执 刘辩抵达广阳郡的第三日,公孙瓒便到了蓟城,着实让刘虞有些吃惊。刘虞并非未在公孙瓒身边安插自己人,而是公孙瓒此行果断、迅捷,走在了消息之前。 公孙瓒到来,刘虞又不能将其挡在门外,只是刘虞放公孙瓒入城之前,已经将公孙瓒多次抢夺刘虞赐给游牧民族的财宝一事向刘辩高等人向刘辩做了一个汇报,并书于竹简之上。 以至于公孙瓒拜访刘辩、马日磾等人之时,察觉到刘辩、马日磾等人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异样。 公孙瓒虽然不知为何,但也可以猜到一定是刘虞在他来之前说了什么话。 不过,他也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法,倒也不是太在乎。 公孙瓒在堂中站定,对三人拱手道:“某右北平太守公孙伯珪,拜见弘农王、马太傅、赵太仆。”言语不卑不亢,果真豪杰人物。 “公孙太守请坐。”刘辩指着刘虞对面的一处案旁坐下。 公孙瓒见刘辩并未一上来就刁难自己,心中暗喜,心想或许今日连解释都不用了,赶忙道了一声“喏”,便在赵岐一旁坐下。 然而公孙瓒尚未坐稳,耳边却传来刘辩的质问声:“听闻公孙太守多次劫掠叔父赏赐给乌桓的物品,可有此事?” 刘辩的声音不大,却显得非常有威严,令公孙瓒心中一惊,竟一时间忘了说辞。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言道:“禀王上,确有此事,只不过并非如他人之言,王上不可听信一家谗言。” 言罢,公孙瓒小心大量着刘辩,心中思量刘辩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却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压力,真是不一般。 “哦?” 不知是刘辩有一些好奇,就连公孙瓒对面的刘虞都有些不敢相信,不知道这公孙瓒要说出一些什么歪理。 公孙瓒见一言已经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故而言道:“禀王上,游牧之人随水草而徙,善骑射,易反复,我强时,其依附,我弱时,其侵扰,常用兵幽、并、凉三地。某对于刘州牧所为并不认同,故而为之,何必强人而弱己也? 若一日其复叛,不知刘州牧之兵,可能应敌?某麾下白马义从威震边塞,而敌不可轻进,怎奈近来钱粮愈加不济,又加刘州牧裁撤,某亦出于无奈矣。” 公孙瓒这一席话是早已想好,但所言亦皆出于事实,刘虞出于对于公孙瓒所为的忌惮,的确是对后者多番压制。 只是公孙瓒将两事颠倒了顺序,原本刘虞是因为他的行为而挟制,却被他说成了因为刘虞的挟制而不得不为,真乃诡辩。 虽然如此,但一旁的刘虞并未立即辩解,只是保持着一种欲言又止、对公孙瓒颇为无奈的状态。 公孙瓒与刘虞早先多有争执,如今公孙瓒见刘虞并不言语,心中感到奇怪,不知刘虞心中又有着什么打算? 刘虞则是考虑到他早已经的原委讲与刘辩,想着刘辩一定可以分辨出公孙瓒话中颠倒的地方,若他再加以辩解就显得有些太过于执着于与公孙瓒对着干了。 刘辩还等着刘虞辩解,结果却没听到任何言语,看见刘虞一副欲言欲止的模样,心中奇怪。 于是,刘辩看向刘虞,对其言道:“不知对于公孙将军之言,叔父有何看法?” 刘虞顿了顿,言道:“王上,伯珪之言,亦有一定道理。游牧之难在于逐水草而居,无定所,钱粮贫瘠,故喜劫掠。 只是我朝军力强盛,往时战事,多为大胜,如今其或与我朝交好,或心怀惧意,故某以怀柔之策对其,可少战事。” 刘虞丝毫未提公孙瓒言中颠倒之事,只是对于两人观念不同的缘由讲了出来。 虽然刘虞未说,然刘辩心中可是明白得很,同时也对刘虞更加敬佩,另外,他对于公孙瓒的一些看法也表示赞同。 刘辩是看明白了,这两个人,刘虞觉得公孙瓒不服管制,擅自为恶,想要除去公孙瓒,公孙瓒则是觉得刘虞对其管制太多,心有不服,再加上理念不同,多与刘虞对着干。 于是刘辩看了看刘虞、公孙瓒两人,言道:“寡人近日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疑问,世人皆知鸡生蛋,蛋生鸡,只是这世间究竟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众人对于刘辩这一段话赶到疑惑,各自思考起来,公孙瓒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嘴里刚蹦出“先有”两个字复又觉得有些不对,再次陷入了沉思。 刘辩见公孙瓒如此,对其言道:“公孙太守,寡人今日又有一疑惑,不知是公孙太守不遵叔父的约束在前?还是叔父挟制公孙太守在前?” 刘辩的这一提问可谓一针见血,顿时让堂中的气氛冷了下来,众人互相打量着没有言语,最终目光全数落在了刘虞与公孙瓒两人身上。 “这……”公孙瓒原本就有些心虚,被刘辩如此一问便说不出话来,几次张口又都停了下来。 刘辩见状,继续言道:“公孙太守威震边外,原本陛下想敕封公孙太守为建威将军,本是如虎添翼,只是如今这般情况,岂不是为虎作伥。公孙太守与叔父皆是戍守朝廷边塞处的大员,理应和睦,如今却是这般模样,如何能叫陛下安心?” 如何能让陛下安心? 这现在成了公孙瓒要面对的问题。 刘辩这是拿出一个枣,然后又给了一棒槌,着实让公孙瓒有些心惊胆战。 人皆言弘农王刘辩仁德,待人亲善,现在却是如此咄咄逼人。 刘虞、公孙瓒两人对于刘辩此时的表现皆有些吃惊,当然是一惊一喜。 公孙瓒心中思忖了一番,起身言道:“王上,某与刘州牧确有政见不同,然并未有不合,某受刘州牧管制,理当如此,只是望刘州牧莫要太过。” 公孙瓒此言,已经有所让步,似乎对于刘辩的话有所感悟。 另一边,刘虞原本以为公孙瓒会再争执一番,结果却见公孙瓒服软,不禁有一丝意外。 第二百二十四章 决裂 “伯珪之言差矣,某怎会为难于汝?倒是汝几次劫掠物资,使某失信于乌桓矣。如今朝中形势放定,幽州仍有公孙升济盘踞于辽西之地,不宜有外战。”刘虞思考一番,公孙瓒今日来蓟城已出其所料,如今又主动示弱,恐已不能借刘辩之手诛之,故而言此,算是主动让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公孙瓒闻言,笑道:“刘州牧所言是矣,待某归去,便将所劫物资奉还。” 如此,公孙瓒、刘虞两人算是在场面上握手言和,不管暗地里如何想着对方,表面功夫算是有了。 刘辩见两人如此,便不管两人心中真实想法如何,接着两人的话言道:“叔父与公孙太守和睦,实乃朝廷之幸也。” 说完这些,他又顿了顿,脸上表现出一丝纠结的神色,继而言道:“实不相瞒,寡人途经青州时,在东莱遥望辽东,可以看见公孙升济的打造战船,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当是有渡河西进之心。公孙度不忠不义,寡人这一次到幽州,欲将河东之地从叛臣公孙度手中夺回,不知二位心中作何想法?” 公孙瓒、刘虞两人闻言皆是陷入了沉默。 半晌,还是刘虞打开沉默,对刘辩以及马日磾等人拱了拱手,言道:“公孙度谋逆,据辽东之地而自立,某之过矣。某早有心图之,怎奈……” 刘虞并未将话说完,而是看向了公孙瓒,而后补充了一句“公孙升济在辽东经营甚善,某不善征伐,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公孙瓒见刘虞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心中已经知道刘虞的言外之意是由于两个人之间的嫌隙而不能征伐公孙度。 公孙瓒对此心中早已准备好言语,但仍然装作思考了一会儿,才无奈地言道:“早先大伾山一战,某与曹孟德、张孟卓等人追赶吕奉先,却中了徐荣的埋伏,麾下军士损之六七,元气大伤,至今尚未调整至从前状态。” 公孙瓒的意思也很明了,一来是说他曾经参与讨伐董卓,有所功绩,二来是说他也因此而损失许多人马,同刘虞一般,心有余而力不足。 未能讨伐公孙度,并非是他与刘虞不合的缘故。 当然,对于这些开脱之言,刘辩并不以为意,因为刘辩更在乎的是公孙瓒与刘虞对于讨伐公孙度这件事的态度。 所以,刘辩并未准备接着两人的话说下去,而是沉默地看着两人。 公孙瓒见刘辩并未言语,紧接着又言道:“不过,王上有心讨伐公孙升济,某愿率麾下人马随王上出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公孙瓒心中明白,这个时候一定要表明自己的态度,才能获得更多。 另一边,刘虞见公孙瓒已经表明了态度,亦言道:“讨伐公孙升济之事,某责无旁贷,愿率军助王上。” 刘虞旁边的刘和则紧接着起身,对刘虞言道:“父亲,征战之事,孩儿愿替父亲前去。” 刘虞闻言摇了摇头,笑道:“某为幽州牧,责无旁贷,怎可不亲至?” 不管刘和怎么说,刘虞都没有改变主意,铁了心要随刘辩一起出征。 还是一边的马日磾起身劝道:“伯安,广阳仍需汝主持大局,如今弘农王在此,汝无须忧心,西凉军尚不是对手,又何惧公孙升济矣?” 原本马日磾被刘辩嘱咐说和公孙瓒、刘虞两人,心中也准备了许多说辞,没想到他还没有开口,公孙瓒、刘虞两人就没了争执,他准备的话也没了用武之地,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说一句话。 马日磾所言倒也都是实话,袁绍不日就将抵达幽州,若刘虞不在,其他人又如何能够震慑住袁绍,况且有刘辩、公孙瓒、刘和在,战斗力已经不俗,也不少他刘虞一个。 刘虞仁善,对战时若是心慈手软,对于战事的迅速结束可没有好处。 有了马日磾的劝阻之言,刘辩也出言劝刘虞留守蓟城,只需拨一些人马与刘和,随他一起便可。 另一边的公孙瓒也是劝道:“刘州牧任重,辽东之事,交与某便可。” 刘虞闻言思考再三,最终听从了刘辩的劝阻,不再执着于随军出征。 而后公孙瓒也是接着话对刘辩言道:“王上,不如移步右北平,详细商议进军辽东之事。” 公孙瓒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要将刘辩等人接到自己的地盘,然后许多事也就会向他倾斜,他也不用在这蓟城如坐针毡。 刘辩没有回答公孙瓒的话,却是陷入了沉思,转而言道:“赴右北平一事,不如改日再谈,今日寡人有些乏了,各位先行回去休息吧。” 堂中众人对于刘辩的这一番话有些措手不及,更多的则是疑惑,哪有话还没说完就下逐客令的,但众人碍于刘辩的身份,并未有人提出异议,纷纷起身告辞。 待众人走得差不所时,刘虞、公孙瓒两人也准备起身向刘辩告辞,而刘辩却是转身看向走过来的董横,后者对刘辩言道:“王上,左右仆人已被屏退,子健、仲期两人守在左右。” 刘辩闻言向董横点了点头,对公孙瓒、刘虞两人言道:“寡人需叔父与公孙太守演一出戏……” 公孙瓒、刘虞两人对此一头雾水,纷纷疑惑地看着刘辩。 …… 翌日一早,刘辩再次召集众人商议用兵公孙度一事,期间刘虞与公孙瓒因为刘和、公孙瓒两人谁为主将一事争吵不休,最后不欢而散,刘虞扬言要将公孙瓒困与蓟城,而公孙瓒则率人硬闯城门,扬长而去。 似乎刘虞与公孙瓒长期积累起来的隔阂并未因为刘辩的到来而减少,反而正式爆发出来。 公孙瓒逃出蓟城的第二日,刘虞从各郡抽调人马,三日内共召集五千兵马,刘和则与鲜于辅等人率军往右北平郡进发,直指公孙瓒所在的土垠城。 各郡对于公孙瓒、刘虞两人决裂的传言甚多,最终传到了辽东郡襄平县公孙度的耳中。 第二百二十五章 接战 “父亲,今日右北平传来消息,刘虞与公孙瓒正式撕破脸皮,双方几将交战。”公孙度正在府中休息,其长子公孙康却是十万火急地跑了进来,将今日听到的消息禀报给公孙度。 公孙度闻言在榻上休息依旧,连眼睛都没有睁,淡淡地对公孙康言道:“刘伯安与公孙伯珪两人素来不合,一山不容二虎,何况公孙瓒还是一头狮子,撕破脸皮只是早晚的事。” 公孙康见父亲脸上任何表情,似乎对此一点也不感到震惊,也没有因此而产生任其他何想法的意思,公孙康自己之所以十万火急地赶来,是想劝公孙度趁此机会向西用兵,将辽西之地也收入囊中。 故而公孙康继续言道:“父亲,如今两虎相争,正是我们渔翁得利的好时候,何不……” “老虎即使受伤了,也还是老虎,如今形势尚不明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如今高句丽陈兵在侧,一切还是小心谨慎为好。”公孙度早已经猜到了公孙康的用意,并未等其讲话说完,便将其打断,更是翻了个身继续睡下,不再理会公孙康。 公孙康已经清楚了父亲的用意,知道再说下去父亲会生气,便不再言语,道了一声安退了出去。 刘虞与公孙瓒相争的消息在辽东似乎并未引起太大的风浪,一来口口相传的消息尚未到达辽东,大部分人尚不知晓,二来知情的一些人也并未对此过于重视,知当做这是刘虞、公孙瓒两人的互相争斗,甚至还有像公孙度心腹大臣刘毅这些人一样在嘲笑刘和只带几千人就想攻下公孙瓒。 “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刘毅不禁嘲讽道。 辽东众人谁也没有想到,两天后,刘和、公孙瓒的大军就来到了辽东郡无虑县,不过按照公孙度自己的划分,他将辽东郡分为辽西、中辽两郡,此处应该是辽西郡无虑县。 刘虞与公孙瓒并未真正发生争执,虽然两人当时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心中对于对方的不满,但实际上两人只是按照刘辩的话演的一场戏,在两人的“本色出演”下,还真的就唬住了在场的许多官员,连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两人都被骗过了。 当夜马日磾、赵岐两人甚至还在刘辩处商议了半夜的对策,最终还是愁眉不展地回去了。 刘辩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谁教他们两个那日早早地便离开了。 刘辩这一次亦随军出征,只不过这一次战事的主将是公孙瓒,副将是刘和,刘辩负责押后,负责整个队伍的粮草供应,刘虞调了一千军士与刘辩一起押送粮草,不过这些军士的战斗力看起来并不强,大部分都是从来没上过战场、没剿过匪的新兵,似乎也只适合押运粮草这些活计。 刘辩之所以没有作为主将,他也要看一看公孙瓒这名白马将军的战斗力,毕竟这个人也算是一个有名的战将,麾下亦是精兵强将,战斗力不俗。 只不过刘备、关羽、张飞、田豫、赵云等人如今俱不在其麾下,这个战斗力可能要打一些折扣。 不过在公孙度军并未做好准备的前提下,公孙瓒率麾下严纲、田楷、公孙范三员大将连战连捷,一日便将公孙度治下的无虑、辽阳两县拿下,直逼襄平。其中辽阳县原本属于玄菟郡,后来却是被公孙度差人占领。 公孙瓒率军接近辽阳时,襄平的公孙度才算真正了解了刘虞与公孙瓒这一出闹剧的真正目的原来是他自己,赶紧抽调人手,亲自支援辽阳,结果尚未赶到辽阳,辽阳城便已经被公孙瓒攻下。 最终,公孙度与汉军在辽水隔岸对峙。 于是,与公孙瓒一同出征的刘和沿辽水往南,准备从辽水下游渡辽水,准备从侧面进攻公孙度,使公孙瓒能够顺利渡辽水,对公孙度两相夹击。 结果,刘和才一到达辽水下游的辽队县,便被早已埋伏在此的辽队守将阳仪率军攻打,五千人竟被阳仪的三千人打得落慌而逃,十停折了六停,最终被围困在辽队县的一处无名山上,只有十余骑走脱赶回辽阳大营禀报。 公孙瓒原本想派麾下田楷前往救援,但刘辩担心公孙瓒与刘虞之间的嫌隙使众人救援不利,导致刘和最终身死,便讲粮草押运一事交与公孙瓒,他自己则亲自率领董横、徐宁、来宁、赵云、韩康等将以及两百禁军、一百六十一弘农国卫士、一千新兵前往辽队救援,试图在敌人攻破刘和阵线前将其救出。 其中,赵云与韩康两人各令骑兵两百先行出发,前往辽队,刘辩麾下目前只有五百骑兵,赵云、韩康两人各带走两百,剩下的则由徐宁率领,往来传递消息。 剩下的五百步兵与两百禁军则由董横带领,作为主要的作战部队。来宁则率领剩下的弘农国卫士护在刘辩身侧,这一路上,弘农国卫士为了护卫刘辩,已经牺牲了近四十人。 作为先锋的赵云、韩康两人只赶了三个时辰的路,便接近了刘和固守的山丘,只不过阳仪似乎已经与刘和大战多阵,如今双方俱在休整,赵云、韩康两人也没有率军出现双方的视线中。 两人准备在双方下一次战斗时从侧翼进攻阳仪的队伍,以解救刘和。 好在两人没有等太久,阳仪便再次对刘和发起冲击,赵云、韩康两人随即率军杀到,从西侧向阳仪的队伍发起进攻,两人就如同两把利剑一般杀入敌阵,而麾下的大部分军士却还被挡在阵线之外,骑兵最厉害的地方在于机动性与冲锋的伤害,如今因为作战经验不足,停滞下来,不断有人倒下。 于是韩康复又杀回,引导军士游走在敌军周围,时而远离,时而冲锋,搅得敌军有些应接不暇。 另一边,赵云只率二十余骑在敌军内部冲杀,然其枪法娴熟,武艺高强,所过之处,敌军尽皆翻倒,更是有阳仪麾下心腹校尉章成、韩玉两将被赵云十合内戳于马下。 赵云宛如杀神一般,让敌军望而却步,不敢应战。 此时正在山上指挥战斗的刘和看见赵云、韩康两人将敌军搅得鸡犬不宁,心中为之大振,也鼓舞着麾下军士开始反攻。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又一员虎将 无名山一战,最终由阳仪在赵云、韩康与刘和的内外夹击之下战败而收场,赵云、韩康两人率四百人救援,却杀敌千余,可谓一场大胜。 但联系起刘和麾下损失的近三千军士,这场大胜也着实提升不起太多的士气。 阳仪倒是足够机警,当机立断,在全军覆没之前退回了辽队城。 待刘辩率领余下军士赶到战场时,刘和、赵云、韩康等人已经快要打扫完战场。 刘和、刘辩两人相见,刘和脸上的表情显得尤为尴尬,他之所以带兵往下游来,也是因为前两阵公孙瓒表现十分抢眼,他却寸功未力,憋着劲想要比公孙瓒先一步渡过辽水,立一大功,为父亲刘虞争一些气。 没想到却是被辽队的阳仪埋伏个正着,辽水东岸也已经被公孙康带人驻守,寸步难行。 若不是刘辩麾下赵云、韩康两将来得及时,他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刘辩见刘和有些尴尬的表情,简单地安慰了几句这位大兄,然后便召集众将,开始商讨后续事宜。 因为众人已经攻打到敌人的地盘上,敌人可不会等着让众人休息与调整。 如今辽队县的形势是,阳仪退守辽队城,辽水对岸有公孙康率军驻守,众人此来并未携带攻城器械,也错过了最佳渡河时机。 “王上,臣以为辽队城乃是燃眉之急,倘若我军率先应对公孙康,必然会受到阳仪的攻击。我军虽未携带攻城器械,然辽东居民世为汉民,王上执陛下之意而来,辽东之地定然会有豪杰揭竿而起,助王上而敌公孙升济矣。” 马礼主张先拿下辽水西岸的辽队城,再图辽水对岸的襄平。 刘辩赞同马礼的观点,这阳仪镇守的辽队城若不拿下,对众人始终都是一个威胁,虽然刘辩并不担心阳仪能对众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也烦其率军像牛皮糖一样黏上众人。 所以,这辽队城一定要拿下。 至于马礼所说有豪杰群起相助,那似乎太看运气。公孙度毕竟在辽东经营了两年之久,刘辩并不对此抱有希望。 事实上,还真有一位当世豪杰正在辽队城中。此人名叫太史慈,字子义,东莱郡黄县人,早年曾为郡中小吏,因青州刺史焦和与东莱太守杨众有隙,两人各执一词,是非曲直不能分,皆起草奏章差人送去洛阳,青州刺史焦和的奏章要快一些,先到洛阳者,自然占据优势。 时太史慈二十一岁,被杨众选为使者,太史慈星夜兼程,早焦和使者一步到达公车门外,藏刀于衣中,将焦和的奏章骗来毁坏,哄骗焦和使者一同逃走,自己却又半夜折回,将杨众的奏章递上。 待焦和知晓后,此事因为杨众奏章早到,已有定论,不复再查。 焦和因为此事被责罚,心中记恨太史慈,太史慈不敢待在郡中,为免于祸患,逃到辽东避难,如今正居于辽队县中。 此时,阳仪正在太史慈居所门外,准备拜见太史慈。 阳仪早先经历一场败仗,见识了赵云、韩康两人的战斗力,尤其是赵云在己阵中左冲右突,所过之处无人可当,自觉麾下没有人是两人的对手。 于是,阳仪想到了居于城中的太史慈。 阳仪曾见过太史慈出手,虽然是对付地痞流氓,却也能窥得一二,故而阳仪想请太史慈助阵,对付赵云、韩康两人,甚至是后续的刘辩、公孙瓒等人。 此次汉军出其不意杀到辽东,着实让辽东众人措手不及,即使到现在,还有一部分军士从安市、汶两县陆续赶来。 阳仪接到的命令就是守卫辽队城,不要让汉军从辽水下游渡河,原本阳仪并不觉得这是一件有多么困难的事,如今他却是有些头痛。 不过自从太史慈避居于此之后,阳仪曾多次以公孙度的名义征辟太史慈,后者却是数次以各种借口婉拒,似乎根本没有仕于公孙度的意思。若不是阳仪对于太史慈非常敬重,这太史慈也早就遭了公孙度的毒手。 这一次,阳仪也是没有任何把握。 想着,阳仪便推开了太史慈家中的院门。 “今日某路过于此,心中惦念,便过来瞧一瞧,子义兄别来无恙。”阳仪在尚未进入院中时便已经对院中喊道,装作一副真的只是路过的样子。 太史慈正在家中摆弄新制的木椅,听见门开的声音,而后又未见阳仪,却闻其声,知道是阳仪又来招揽他了。这阳仪其实对他还不错,只是太史慈有些不喜欢公孙度的为人。 这一次,太史慈早闻阳仪出兵去对战攻来的汉军,如今这么快就回来,恐怕是吃了败仗,请他出山的。 太史慈起身招呼阳仪进屋,阳仪却是摆摆手,对太史慈言道:“子义兄,不瞒你说,这一次,为兄非以公孙大人名义而来,汝可要帮帮兄长。” 然后,阳仪便将围困刘和却遇赵云、韩康两人的经历讲与太史慈,表达了想要请太史慈出山对付赵云、韩康两人。 太史慈闻言,心中听阳仪讲起两人武艺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但他还是对阳仪劝道:“兄长,若辽队百姓知天子之师前来,必竞相前迎。辽东虽处东北一隅,深处渤海之外,然某亦听闻弘农王贤名。 如今弘农王持天子之意,率王者之师,将士一心,公孙升济必不能敌也。辽东之地,受公孙升济压迫者众多,皆翘首以盼,民心所向,公孙升济亦不能长久。 闻兄之言,某或可与一人匹敌,然弘农王麾下将领定不止此二人,兄长不如献城而降,保全性命,效命汉室。” 太史慈之言倒也真挚,只是阳仪身为公孙度心腹,深受其恩,如今又守辽队要地,怎可轻易言降。 故阳仪言道:“某受恩日久,如若阵前投降,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于是,阳仪不再劝说太史慈,将带来的一些酒菜放在太史慈面前,便转身告辞。 “兄长且慢。” 阳仪身后,太史慈拿起酒坛大口饮了一口,然后叫住阳仪,起身回到屋中,再出来时,太史慈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把长戟与一副强弓,这是他的惯用兵刃。 太史慈手上兵刃,配上一身青色铠甲,再加上他七尺七寸的魁梧身材,缀以精神的须髯,活脱脱一员骁勇的虎将。 “且随兄长去看看。”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