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重生福晋求和离》 第1章:求和离。 凛冽的夜风在窗外呼啸,像是在讲述着凌乱的过往,一幕幕回忆就这样被窗子挡在外面,在高墙深宅里盘旋发抖,仿若困兽。 东暖阁里面静悄悄的。 丫头巧慧带着一身风寒,从门外轻步进来。 “主子,主子爷回来了,说是用过晚饭了,这会儿去了浴房。” “唔……” 苏樱坐直了身子,摸了摸发髻,又四处看了一圈。 仿佛不知置身何地似的。 巧慧看着福晋过于平静的神色,想起早晨刚露面之时,她那双满是泪痕的眼。不禁暗自感叹,及笄礼和圆房之夜都能错过,这次主子爷可是把主子的心伤透了。 苏樱转过脸,对上巧慧那双充满了关切的目光,心里又涌出了一阵酸楚。那是夹杂了无限感恩的酸楚。 昨晚的梦境,真实得好像是发生过的一样,让她今早醒来后,哭得不能自已。 她是幸运的。 现实中她才十五岁,还没有圆房,梦里的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东暖阁里的灯火通明,像是等待归来的人。 胤禛加快了步子。穿过小径,绕过回廊,在他迈入院子的时候,主屋的大门打开了。 “主子爷吉祥。” 丫头嬷嬷快步出来,跪在门两边迎候。 “都出去吧,这里不用侍候了。” 胤禛急匆匆地进屋,看见苏樱伏地跪着,十分意外。后退了一步后,赶快上前扶她:“快起来。” 巧慧待最后一个丫头出去后,轻轻关上了门。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胤禛扶着着苏樱的双臂,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笑道:“及笄之后,觉得该守规矩了?还是在生我的气?” 苏樱对胤禛最近的记忆,是自己重病在床,他嗓音低沉的问,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如今乍然听到他年少时清越的声音,觉得有些不真实。 抬头看他。 乌溜溜的眸子里盛满了探究之意,看得胤禛心慌。 把她搂在怀里,错过她的视线,才往下说:“及笄礼是告诉大家,我家姑娘已长成,可以嫁人了。你这个已婚的小妇人,及笄礼有什么意义呢?” 苏樱挣扎了一下,轻声说:“您想喝什么茶?刚才备了蜂蜜柚子茶和普洱。” 恭敬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疏离。 胤禛在松开手臂,在她肉嘟嘟的小脸上轻捏了两下,温柔地笑道:“蜂蜜柚子茶,要淡一点。” 胤禛坐到暖塌上,看着苏樱用小银勺把舀出来的蜂蜜,又舀回去了一点,才拔了瓶塞,双手抱起暖壶去冲水。他轻快地说:“我不喜欢甜茶,却特别喜欢你做的蜂蜜柚子茶,清香可口。” 苏樱扭头看他:“不是我的做,要换普洱吗?” 壶里的水细细地流着。 胤禛指着她说:“水,水……” “水也是普通的井水。” 胤禛起身奔到她身边时,水已经漫出茶盏,顺着红漆桌面流到了绣花新鞋上。 “快把鞋脱了。” 胤禛接过暖壶放好,抱起乱跺脚的苏樱放上软塌,就去脱她的鞋。同时大声对门外喊:“拿冰块过来,叫府医,福晋烫伤了。” “不用不用……没事……” 马上要圆房了,哪里都要看,一个脚丫子还怕看吗?胤禛不顾她的挣扎,一手按着她的腿脚,一手脱掉锦锻镶兔毛的棉鞋,扯白布袜。 雪白的小脚丫像只红眼睛的小兔子一样,弹跳出来。 莹润的足背纤细而不失饱满,整齐而小巧的趾盖,点点娇红,脚弓如玉带。 这……这个吸引他的法子倒是有趣。 胤禛的嗓子紧了紧。 呵呵,他向来说话算话。说及笄后,立马跟她圆房,就肯定会做到。瞧她急切的。这么久没见面,先说一会儿话嘛。 胤禛站起身,打横抱起她,就往卧房走。 既然她想快点,那就快点。 被放在床上时,苏樱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急忙挥开要解她扣子的手,干咳了两声,鼓足勇气说:“我们和离吧。” 第一句话出口,后面就利索了:“想嫁给你的女子很多,也不差我这一个。反正你一直都不在意我。” 刚不是在引诱他吗? 难道是……欲擒故纵? 胤禛快速眨了几下眼后,探身伸臂,将她柔软身子拢入自己臂弯,用自己能说出来的最温柔的语气说:“樱樱,别生我的气了。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 苏樱深吸了一口气,推着他说:“您要是不愿和离,寻个由头休了我也行。” 小手段耍得有些过了啊,欲擒故纵可不是用在这个时候。 胤禛斜坐在她身边。双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抵住她的额头,轻蹭了蹭,又偏头绕到耳边,低声说:“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 煞风景的话,都给我憋回肚子里。 这时门外响起了“叩叩”的敲门声。 “主子爷,冰块来了。” 胤禛放开苏樱,弯腰脱着鞋子应话:“不要了。” 门外的人又说:“府医也来了。” “不需要了。” 刚才明明说福晋烫伤了啊,门外的巧慧不放心的问:“福晋呢?有需要什么吗?” 一帮不长眼的奴才。胤禛把脚上的鞋子踢掉,大声说:“把嘴巴都给我闭上。”话脱了口,才觉得语气太严厉。他急忙扭脸对苏樱说:“不是说你的。” 苏樱咬了咬下唇,抬眼望着他,坚定地说:“我是认真的。” 胤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冷声说:“你再说一遍。” 为了她的及笄礼,连着赶了几日的路。就晚了一日,小性子使个没边了。累的要死,哪有心情,陪她玩这幼稚的把戏。 还是把她吓闭嘴省事。 深沉而凌厉的眼神直视着她,像是两把冰冷的匕首抵着她的额头。 苏樱忍着心里的慌乱,缓声说:“看在我多年爱慕你的份上,就成全我,让我离开吧。” 胤禛又看了她一会儿,看她没有一点退缩的样子。他赤脚踩在地上,去找被自己踢到一边的鞋,穿上之后,头也没回地走了。 片刻后,门“吱嗄”一声,冷风一灌而入,接着“嘭”的一声关上。 苏樱隐约听到他在外面说:“去西暖阁。” 她轻“吁”了一口气,躺在了床上。说出来也没那么难嘛,还琢磨了一天怎么开口。 如今向他亮明了自己的态度,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题外话------ 读者小可爱们注意了:前方架空,架空,架得非常空。 第2章:再说一遍? 没多久,门“吱”的一声,又开了。 巧慧抱着冰块轻手轻脚的进来,看到地上的水渍,快步走到床边,紧张地问:“主子,烫着哪里了?” 苏樱扬了扬赤着的那只脚,轻松地笑道:“没事没事,兔毛鞋就是好啊,水落上面,一跺脚就掉了。” 巧慧看着主子没心没肺的笑意,沉声说:“主子爷去了西暖阁,奴婢使个法子,把他请回来吧?” 苏樱急声接话:“不用不用,千万不要去请。“怕她擅作主张,又说:”昨晚我没休息好,想早些休息。” 巧慧站着没动,不甘心地说:“主子爷两个多月没在府里,刚回来就去西暖阁,明日侧福晋又该趾高气扬了。” 在梦里,这丫头是想法设法帮自己邀宠,自己在宅斗里能轻松胜出,也多亏了她。和那帮女人斗起来,可是比自己都积极。 苏樱坐起身,一边脱衣服,一边开心地笑道:“是我让他去的,我身体不舒服没法侍候爷,只能麻烦侧福晋了。我现在要睡了,你出去吧。” 巧慧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去叫热水,主子洗过之后再睡吧。” 四阿哥府是五年前,胤禛大婚时建成的,一共有六个独立的院子。最大的是东暖阁,其次是西暖阁。 从东暖阁到西暖阁,要经过一个小花园,横穿两条小径,一座戏台。胤禛出了东暖阁后,放慢了步子。 府里的内务总管高庸亦步亦趋的跟后面。 主子爷刚从外面回来,就去妾室那里不合适,若是传到宫里,可是要受责备的。 也不知方才在屋内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原因,就不好劝。万一话说不好,自己也要受连累。可是不劝,宫里责备下来时,自己打头一个被责骂。 高庸左右为难的时候,胤禛停着脚步回头问他:“是不是下雪了?” 高庸把手里的风灯提高了一些,看着橘黄色的光影里,小雪花缭乱,欢喜地说:“就是下雪了,瑞雪兆丰年。主子爷文才好,要不要回书房赋诗一首?“ 胤禛出东暖阁就后悔了,想在她面前立威,也不是在这个时候。 他等着她跑出来,把他拉回去。或是派个小丫头,找理由把他叫回去。眼看着快到西暖阁了,也没人来。想找个理由先回书房呢,被高庸先说出来了。 哼,爷的心思,岂是一个太监能猜着的。 胤禛提步又向前走,缓声说:“雪夜逗美人儿多有趣,赋什么酸诗。” 高庸:“……“奴才错了,在心里掌嘴。 夜风呼啸,东暖阁里温暖如春。 苏樱洗漱后,坐在软塌上,巧慧在站在她身后,一点一点地擦着她细软的长发。 “你今年十六了吧?“ 巧慧正在琢磨怎么把主子爷请回来,听到苏樱问话,未加思考地答道:“是。“ 苏樱看着自己莹白的指尖,笑道:“该嫁人了。你喜欢什么样儿的男子?说说看。“稍顿了一下,又说:”尽管说,不用考虑身份的问题。“ 巧慧毫不犹豫地说:“奴婢不嫁人,奴婢要跟着主子一辈子。” 唉,在梦里,她就是这样,每次问,都说谁都看不上,忠心耿耿地跟了自己一辈子。那就不用再问了,自己看上谁,直接把她嫁过去。 苏樱细想谁适合时,突然觉得下腹一抽一抽的坠疼。她急忙说:“快帮我找月事带。” 巧慧放下手里的毛巾问:“主子是肚子疼了吗?”接着又丧气地说:“真是来的不巧。” 苏樱拢了拢头发,笑道:“这有什么巧不巧的?” 巧慧找出了月事带,看着苏樱换了,把她扶上床,拿了个烫婆子放在她腹边后,轻声说:“主子晚一点再睡,奴婢让人去煮点红糖水。” 巧慧走到门外,小声对刘嬷嬷吩咐了两句后,朝西边快步走去。 西暖阁里,胤禛喝了七八盏茶了。赶路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坐下来,才发觉口渴的厉害。茶水不断的滑过喉咙,嗓子仍是干的。 “爷,夜深了。妾叫人送热水吧。“侧福晋李氏局促地立在他旁边说。她没料到胤禛今晚会过来,已经卸过妆了。衣服也是普通的,头上也没戴花。她觉得此时自己像只秃毛鸡,特别没底气。 胤禛满脑子都是那个不懂事的丫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明明正喝着水,为什么还要叫热水。 他看着李氏那张五官模糊的脸,回了回神,才想到是洗澡水。 憋着气说:“好。” 他的话一落,李氏就立马吩咐旁边侍候的丫头。 就在这时候,胤禛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里面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半夜了,谁在外面咋唬?”说着话,他站起了身朝门口走。 李氏追着他说:“不懂事的丫头们又拌嘴呢,外面冷,爷不用管她们,让妾出去看看。” 胤禛已经拉开了门。 被挡在大门外的巧慧,看到他,心中猛一喜,还没歇下的嘛。她立即就拖着哭腔大声说:“主子爷,福晋生病了。求您去看她一眼吧。” 哼哼,是有病,脑袋生病了。胤禛扭头对李氏说:“你早些休息,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今晚就不过来了。” 暖廊下候着的高庸,立马打起灯笼走了出去。他就知道,今晚主子爷肯定不会留宿这里。即使没人来,待会儿他自己就找理由走了。 雪越下越大,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乱舞。 一行三人疾步快走,不一会儿就到了东暖阁。 苏樱一口气喝了一大碗姜糖水,刚把碗递给刘嬷嬷,胤禛打了帘子进来。 “怎么了?”他看了一眼带着红糖渍的空碗,望向额头和鼻尖带着细密汗珠的小女人,问:“真病了?”说着话,坐在她床边。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苏樱扭头避开。 然后仰着笑脸说:“没病啊,月事来了,肚子不舒服,喝碗姜糖水暖暖。爷怎么还没歇下?” 瞧这小模样装的,把我叫回来,还装着不是自己干的。那就给她个面子吧,胤禛弯腰去脱鞋:“天冷,不想来回跑了,今晚歇你这里。” 苏樱急忙挥着手说:“别别别,女人来月事的时候晦气,男人沾染上,得倒霉一个月。爷去找侧福晋吧,或者是去宋格格那里。” 胤禛:“……” 直起腰,扭头盯着说:”你再说一遍?“ 苏樱用手背来回揉了一下鼻尖,眨了眨眼说:“爷是从西暖阁过来的?你这样中途把侧福晋抛下,不是君子所为。决定的事,就要去做,做了就要有始有终,还是去她那里吧。” 怒火又蹿上了头,胤禛把脱了一只的鞋子重又穿回去,然后拂袖而去。 出门后,冷声说:“回书房。” 苏樱赶快睡下,听到巧慧的脚步声时,急忙说:“我要睡了,都出去吧,别打扰我。” 不是女人多,从这里出去后,可去的地方多吗?那就去啊! 以为这样,她就会像以前那样,追出去道歉? 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3章:再也不要委屈的活着。 雪花籁籁的落了一夜。 苏樱这一觉睡得很香,睁开眼,怔了半天,才回过神。 伸手扒开床帘,刚探出头,巧慧就走了过来。一边用金勾勾起帘子,一边笑道:“主子爷说下朝后,会尽快回来,陪您一起回国公府。” 苏樱“噢”了一声后,欢快地说:“挑三套颜色鲜亮的衣服拿过来,我自己选。” 以前总担心自己年龄小,怕被人小瞧了去,天天盼着快快长大。 衣服多是沉稳的颜色。 就连想要鲜红的指甲,都担心别人说轻浮,只好染在趾盖上,自己偷偷地美。 梦里的自己,到了年老的时候,常常教导小姑娘们,衣服穿漂亮一些。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自己开心。 还好还好,现实中的自己,仍很年轻。有很多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 苏樱看着巧慧半个身子探入大衣柜里翻拣,略有些担心地问:“是不是没有鲜艳的衣服?” “有的,去年冬天做的。主子试过之后,就再没穿过,放在里层了。” 巧慧说着话,直起身来,手里拿着粉红、鹅黄、浅蓝三套旗服,展示给苏樱看,“奴婢觉得粉色的好看。” 苏樱点头:“就这套了。另外两套放外面,明日穿。” 巧慧看到主子的心情好,喜滋滋地说:“让马大娘来府里一趟吧?” 马大娘是云衣阁的掌柜,做的衣服款式新颖别致,宫里的主子们常托人出来,找她做。府里的侧福晋也找她做过。 巧慧向苏樱提议过多次,都被苏樱拒绝了。 她正想着怎么说服主子,苏樱扯了扯有些短的袖子说:“好,让她明日就来。” 主子这次跟主子爷生气,倒是好事啊!注重打扮了。巧慧开心地绕着苏樱转了一圈后,又抓了抓她的腰身说:“略有点紧,要不主子今日先穿别的?” 另两套,同样有些小。 小也要穿好看的。 一番折腾,又换回了粉色。加上梳头洗漱,花去了大半个时辰。 苏樱刚坐在罗汉塌上用早膳,听到外面的此起彼伏的打千儿声。 “侧福晋吉祥。” “宋格格吉祥。” 苏樱示意旁边侍候的丫头把碗碟收了,漱了口后,拿起手边的巾帕优雅地印了印嘴角。收帕子时,突然意识到,这举动不像平日的自己。 倒是和梦中的相似。三十多年的宅斗宫斗,修炼出了一身无可挑礼仪。 去他奶奶的礼仪。 苏樱把收了一半的巾帕又拿出来,在嘴上胡拉了两下,扬手丢在了一边。 “恭喜福晋圆房大喜。” 侧福晋李氏自门外进来,从紫色丝缎夹棉的披风里,掏出一个紫檀木匣双手递了上去。 ”小小礼物,表达妾的心意。” 李氏身后的宋氏呆住了,只说一同来请安,没说送礼物啊。 这显得她不懂礼数似的。 宋氏很郁闷。 苏樱接了木匣,放在手边的小茶几上,招呼她们两个坐下,又吩咐丫头沏茶。 李氏坐下来后,喜悦地说:“福晋,您猜猜看,是什么礼物?“昨晚爷虽然没宿西暖阁,但也没留这里。李氏等着看苏樱气得脖子脸通红。 苏樱单手启开了镂空面的木匣。 七宝琉璃珠的手链安然地躺在里面。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 因为昨晚发生的事与梦中的情景不一样,她还以为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礼物却与梦中的一样。 梦中的自己,看到眼前这条手链气坏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呢?自己是他娶进门的女子,别人也同样是。 苏樱拿起手链,由衷地感叹:“真好看!听说这是佛家的东西,随身戴着去灾避祸。“小心的放回原处,合上盖子后,推向李氏,”侧福晋的心意,我领了。这是爷送你的,包含了爷对你的爱意,你好好配戴。” 苏樱在李氏诧异的目光中,望向旁边的宋氏,亲切地笑道:“格格的老家在江南是吧?爷说忙过这一阵子,让人去查查你家人,看能否找到。” 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宋氏大部分是被冷落的那个,偶尔出一个小风头,也是被李氏当枪使。她虽然心知肚明,但依旧和李氏常来往。 偌大的府里,总得有个依靠。家世好,性格张扬的福晋又不需要谁去依靠。宋氏没料到,苏樱此时主动同她说话,而且话里所指的意思令她震惊。 她整个人都僵着了。 半天后,哽着声音,不能置信地问:“……真,真的吗?爷什么时候说的?” “昨晚。“苏樱招呼她们喝茶后,又说:”这事不能急,毕竟十多年没有联系。但爷既然说了,早晚会找到的。” “……我,我不急……我真的不急……” 宋氏激动得脸都涨红了。 苏樱冲她笑了一下,又对李氏说:“侧福晋字写得好,皇额娘喜佛,得闲抄几卷佛经送永和宫,表达一下我们四阿哥府的心意。” 李氏原本是来给她添堵的,看到她像朵迎春花一样的鲜亮,喜气洋洋,顿时失了聊天的兴致。听到抄佛经,觉得是个好主意,站起身就说告退。 李氏和宋氏走后,巧慧又吩咐人上膳食。 苏樱站着浅呷了两口茶,说:“不用了。等到了家,我额娘肯定又是不停的给我递好吃的。” 巧慧急忙说:“为了熬您喜欢的粟米粥,厨上的人忙活了一早上,主子再少用一些。” 我还不知道,你这个丫头打的什么主意?苏樱把茶盏放下,就朝外面走:“你要是怕他们失望,把东西放上马车,你回来吃。” 巧慧只得直说:“主子再等一会儿,主子爷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他再三交待,让您等他的。” “爷的公务繁忙,回家这件小事,怎好给他添麻烦?“苏樱转回身,指着她说:”再多说话,不让你跟我了。” 以前千方百计的制造跟他在一起的机会,现在却只想远离。 苏樱坐在回国公府的马车上,琢磨梦里的自己,性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又因为什么才开始变化。 由最初和一帮女子们争斗,到后来调解她们的争斗,安慰她们,开导她们。 想不起来。 因为没有明显的分界线。 是一点一点开始变的。 原因倒是很清楚。 不想看到他一身疲惫的回到府里,又要面对后宅的鸡飞狗跳。 刚开始的时候,很委屈,整夜整夜趴在被窝里,偷偷地哭。醒来后,却笑着给她们赏赐,感谢她们照顾爷。后来逐渐麻木,冷眼旁观,宠辱不惊。 熬到做皇后的第五个年头上,她实在厌倦了这种生活,就搬出了皇宫。去了四十里外的畅春园。一住就是三年,直到死都没有再回去。 苏樱想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 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了。 再不会为了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男人,委委屈屈的活着。 要去那熙熙攘攘的人世间,体会柴米油盐的安静生活;静下心闻闻花香;骑上她的小白马,天南海北的走一趟。 “主子,到家了。” 巧慧看着苏樱脸色一会阴一会晴,最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的话里也带着笑意。 苏樱扒着车窗看了一眼后,回头对她哈哈笑道:“这么快啊!”说着伸手去开车门,没等车停稳,探身就往外走,“我先下车,你们拿东西。” 巧慧在她身后喊:“主子等等,我先下去撑伞。” “不用了,就几步路。” 前面有道黑影。 苏樱抬头。 身着天青色行蟒补服的胤禛站在车下,一把乌黑的雨布伞撑在了她头顶,阴着脸说:“不是说让我陪你回来的吗?,怎么一会儿就等不了?” 车内的巧慧听到这句话缩了缩脖子。 这个小丫头是两头蒙啊,苏樱扭头瞪了她一眼,回头时,看到高庸顶着斗笠牵了两匹马,站在不远处。 第4章:试探。 国公府门前立着四名府卫,看到苏樱,就有一名府卫飞快跑去内院报告。另一名迎上去接东西,其余两名,各推了一扇门,吱吱嗄嗄的把红漆大门打开。 胤禛斜撑着伞,和苏樱并排行着,踩过四五个台阶,入了大门。 院子里扫雪的下人们,看到他们进来,早早的低头退在了路两边。 “爷刚从外地回来,不要跟大家多聊聊吗?这么早就出宫。” 苏樱低声问。 微风带着小雪花,飘飘悠悠的潜入伞下,停落在她的头顶。 胤禛轻吹了一下,温声道:“雪天待客不方便,我们回去用饭。做你喜欢吃的清锅,绿豆面也让他们备了。” ”爷进屋打了招呼就去忙吧,不用管我了。“苏樱扭头扫了他一眼,“我想在这里用饭,下午和额娘一起去白塔寺赏梅,顺便上香。” 其实主要是上香。佛家讲究三世因果,六道轮回。昨晚的那个梦,大概就是自己的上一世吧。 “下雪天,出行不方便。改……”胤禛的话没说完,转话道:”要不,我们二人一起去。” 苏樱刚想拒绝他,看到两位嬷嬷带着几个人,急步而来。于是挣了他的手,迎了上去,欢喜问:“福嬷嬷,我额娘呢?” “免礼了。”胤禛看到她们要见礼的架式,急忙说。 “四爷吉祥,四福晋吉祥。” 一行人呼呼拉拉的跪在了湿地上。 “快快起来,总这么麻烦,我都不想回来了。”苏樱搀着福嬷嬷说。话里带着惯有的小小任性和撒娇。 福嬷嬷是苏樱的奶娘,看到胤禛,满心欢喜。起身后,笑着应话:“老夫人听说四爷一起回来的,亲自去厨上交待午饭了。” 胤禛伸手在苏樱背后轻扯了一下,苏樱扭头看来的时候,他递了她一个眼色。 苏樱收回目光,又望着福嬷嬷,欢声俏皮地说:“我们还有事,一会儿就要走,今日就不在家里用饭啦。” 入屋,见到她额娘觉罗氏,又是一番见礼。 觉罗氏今年五十七岁,面容和善。 前日及笄礼,胤禛没回来。她生怕女儿难过,再三宽慰。结果原定的昨日回家,仍是没回,她知道女儿肯定是在生气,可又毫无办法。嫁入了皇家,就是这般不好,家务事不好干涉太多。 此时见她,一团的欢喜,没有一丝不快,觉罗氏近两日的担忧随即消散。舒心地笑道:“路上不好走,过几日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苏樱撒娇道:“想额娘了嘛。”想坐定后,略带些失望地问:“我阿玛又没在家里吗?” 觉罗氏往苏樱手边,递了一块梅花糕,嗔怪道:“不知他最近在忙什么,每天都是半夜回来。”望向胤禛,笑问:“四阿哥若是不急,我着人去寻他。若是急,您直接去丰台大营。” 胤禛很少来国公府,觉罗氏以为是找苏樱的阿玛费扬古的。 胤禛恭敬地回话:“我是陪小樱回来的,她催的急,没来得及换衣服。”他看到一丝惊讶在觉罗氏的眼神里快速掠过,又立即转为更深的笑意。 胤禛心里泛起一丝懊悔,以前应该多陪她回来几趟了。这里是他岳家,日常走动很正常,管别人心里想什么。 苏樱拿起梅花糕,咬了一口后,问道:“是要打仗了吗?” “应该是日常练兵,打仗哪里用得着你阿玛这个内大臣。”觉罗氏看向胤禛,笑意比方才亲切了许多:“万岁爷雄才大略,当今天下,四海升平,无仗可打啊。” 因为有胤禛在场,说话不方便,日常问候之后,苏樱便提出要走。她的话还没落,胤禛便站起了身,觉罗氏不好再挽留。 福嬷嬷领着丫头婆子们浩浩荡荡的,把他们送出门。 胤禛让巧慧回府,他和苏樱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去白塔寺。”然后,捉着她的小手,问:“冷吗?” “我自己去就行,反正就在城内,又不远。”苏樱抽出手,拿了小桌几上的暖手炉,抱在怀里,”爷刚回来,需要见的人肯定多,您先去忙吧。” 胤禛看着他刚满十五岁的小福晋,身着粉色的旗服,梳着已婚女子的包头高髻,髻的一端插了两枝粉色梅花钿。 分明是软软糯糯的小女孩模样,却像个大人一样端庄的坐着。 生气不好,同以往判若两人。 往日只要是跟他单独在一起,就对他上下其手,摸脸搂脖子硬往怀里扎,口脂蹭的哪都是。 “不是好了吗?怎么又生气了?” 胤禛从她对面的位置上,换到了她身边,看着她红润的小嘴说。 “没有生气。”苏樱微仰着头,看着他,温婉地笑道:“巧慧经常自作主张,以后她说的话,爷不要全信。” 胤禛看了她一会儿,轻飘飘地说:“胆子不小,敢骗主子了,回去就把她打死示众,看以后谁还敢说谎。” 苏樱:“……” “她一大早跑去跟我说,你昨晚一夜没睡,趴在被窝里呜呜地哭,说想让我陪你回来,都是她说的谎?” 半天后,苏樱接话:“没说谎。我哭了一夜,把被子都哭湿了三条。又让她去求爷陪我回来。” 明显的谎话,胤禛听了却十分开心,他勾了勾嘴角,“昨晚呢?我都要在别处睡下了,她跑去说你病了,非要让我去看看你。” 以前常耍的把戏,现在却觉得极是丢脸。可否定了,就等于巧慧在说谎。苏樱只得厚着脸皮说:“我让她去的,爷还没走,我就悔断了肠。” “知错就要改,后悔就挽回。”胤禛挽了她的腰,笑道:“你平日里耍小性子,我何时跟你计较过?说什么和离,这事想都不用想。嫁给我,就是我的人,就是死了也得埋在我身边。” 苏樱抬起头,看了他片刻,没再接话。脸色上的笑意,却渐渐消失了。 胤禛心里一沉。 明明表达的意思,是想永远和她在一起。瞧她这阴郁的脸色,难道还真想着和离呢? 他试探道:“刚才是吓唬你的。”又装着很开心的样子,说:“当年我还分不出黑白美丑,就稀里糊涂的成了亲。你若是走了,那我就可以重新选福晋,多好的事。” “你真的愿意放我走?”苏樱不敢置信的问。 阴沉的眸子瞬间闪亮。 纵然胤禛有心理准备,她这突然袭来的喜悦,还是令他猝不及防。 心缩成了一团。 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声音听起来也正常:“你说,你有什么优点值得爷去挽留?”转话又说:“这事不能急,等爷想到了让你走的好办法,就告诉你。” 苏樱急忙点头:“不急不急,爷慢慢想。” 胤禛没再接话,抽出挽住她腰的手臂,拉开车厢窗户朝外望去。 第5章:又救她一次。 冷风灌入了车厢,苏樱丝毫未觉察。她在想自己的优点,想了半天,竟真的一条也没想到。 没有宋氏的恬静,也没有李氏丰韵。 苏樱暗自感叹,原来在有些时候,没有优点,也是好事。 车厢内无人说话,车轮辗着积雪的声音,显得尤其响亮。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胤禛合上了窗子。 “马上就到了。”拿了桌几上的白色水貂毛围脖,套在她的脖子上,“雪停了,但外面挺冷的,暖手炉要抱着吗?” 苏樱放下暖手炉,把下巴底下的围脖,掖了掖,笑道:“谢谢爷。不用了。” 清亮的嗓音,客气而疏离。 胤禛伸手捏着她下巴,左右看。 就是他养大的福晋。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难道及笄之后,觉得自己是大人了?所以比往日多了一份淡然?所以奇怪奇怪的想法,更多了?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苏樱的实际行动打消。 马车停下来之后,她拒绝胤禛的搀扶,单手摁着车板,旋身跳了下来。粉色的裙摆被冷风撩开,露出粉色的衬裤。 这是大人会干的事嘛。 好在寺里,今日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别的香客。 就被他一个人看到。 登上塔基高台,绕过香炉,入正殿。 胤禛看看苏樱脸上带着肃穆的神情,深深顿首下去,前额结实抵在蒲团上,半天后才抬起头。凝望佛像片刻,接着又顿首下去。 如此三次,方才起身。虔诚之意,犹如佛祖就在她眼前。 “你求了什么?“ 待她从殿里退出来后,胤禛问。 苏樱接了高庸递过来了一把香,撕开上面的封条,认真地说:“国泰民安。“她什么都没求,只是感谢佛祖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不是求的离开啊。胤禛松了口气,从她手里接过香说:“给我,我帮你。“ 苏樱仰头看看天,空茫的天空,雾蒙蒙的。 天上当真有神仙吗?神仙是时刻俯瞰着众生的吗?她何德何能,比别人多一世的经历?让她比别人知道的更多? “我先去下面。“ 她准备离远一些,好观望一下这座白塔。据说四百多年前,天降雷火,把寺庙夷为平地,唯白塔幸存。后来有人在原址上,重建了寺院,以白塔命了名。 “当心脚下滑。“胤禛看着她纤弱的背影说。 寺院里不比勋贵之家不停的有人打扫,台阶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苏樱一步一小心,终于站到地上,准备回头看时,听到一声慌张的“姑娘,救救我啊。“寻声望去,一位头发凌乱的素衣女子,从白塔后方跌跌撞撞的朝这边跑,身后七八步远的地方,跟着三四个布衣汉子。 苏樱突然想到了她是谁。 李四儿。 她急忙高声喝斥:“四阿哥在此。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说话的同时,提着裙子就向李四儿冲了过去。 胤禛正在分香,听到她的声音,急忙扭头看。 粉色的身影,奔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先前一人手里的刀将要落的时候,苏樱冲到了李四儿面前,张开双臂,把她护在怀里,仰头对着明晃晃的大刀,怒喝:“我是四福晋,伤害皇族,可是死罪。” 胤禛一阵炫晕,扔了手里的香,三步并作两步的飞奔过来。 “住手,谁敢动手,诸九族。我是四皇子。” 没人敢冒充皇子。后面两个人看到胤禛的官服上是四爪蟒纹,死拽着了举刀人的手臂,冲他轻摇了一下头,迅速撤去。 苏樱这时才意识到方才的行为,是多么的危险。也许,他们一刀下来,把她们二人同时给劈了。 一阵冷风吹过,路边枯枝上的积雪,漫天飞舞。 苏樱缓了两口气,才拍着怀里颤抖的女子说:“不怕,不怕,没事了,他们走了。” 李四儿颤颤危危的扭头,看到黑衣人的背影,快速消失在鲜艳似火的梅林里,“哇”的一声又把脸埋在了苏樱怀里。 在梦里,她哭的没这么厉害。 自己在白塔寺的梅园里救了她。 算时间的话,就是今日。不同的是,自己陪额娘来上香,当时也没有这么危险,只是护了她而已。追她的人,远远的看到她们,就退走了。 苏樱恍神的时候,胤禛和高庸先后赶到了她们身边。 胤禛用袖子试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怒声对高庸说:“你现在就去刑部让人去查,看这些不要命的都是什么人。” 李四儿低着头,从苏樱怀里挣脱出来,伏在雪地上,连磕了几个头后,说:“谢谢福晋,谢谢四爷。小女子身份卑贱,无以回报贵人的救命之恩,从今后定会为贵人日夜诵经祈福。” 说完,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朝着寺院的门口跑。 “等等,你腿上有伤,我叫马车送你。”苏樱冲着她娇小的背影喊。 等?呵呵,一刻都不能等了。李四儿在心里咬牙切齿道:“死过一次的人,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为了向害她的报仇,也要放手一搏。” 高庸也离开了。 胤禛搂着呆呆怔怔的苏樱,心有余悸地说:“傻孩子,以后不准这样了。她一万条命加起来,也没你重要。” 苏樱在心里颤声应话,重要重要,她很重要。 在梦里,李四儿不久之后,成为了佟科多的宠妾。众皇子争位时,佟科多走了和他父亲佟国维不同的路,暗中支持四阿哥,成为四阿哥登上皇位的最大助力。 在一次宫宴上,佟科多告诉她,当初之所以支持四阿哥,是他家小四儿的执意要求。 她不需要这个人情,所以方才先把四阿哥喊出了口。 阴差阳差,竟然又救了她一次。苏樱长长吁了口气,推开胤禛,僵着脸冲他笑道:“太冷了,不想赏梅了,我们回去吧。”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以后遇到这样的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胤禛摸着她冻得发凉的小脸说。 “我自报了家门,他们不敢的。“ “万一呢?“ 苏樱挥开他手,转身就走:”走了走了,冷死了。“ ------题外话------ 历史上叫佟佳·隆科多,我用了佟科多。 第6章:教导小福晋。 马车吱吱嗄嗄的辗着积雪,车厢里暖烘烘的。 胤禛从袖袋里掏出一颗绿色的糖果放在苏樱手里,装着心不在焉的样子问:“刚才干嘛提我的名字?” 苏樱剥了外面的纸皮,把糖果放在嘴里后,想到了理由:“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家仆,应该是地皮无赖,普通身份吓不住他们。” 要的就是这个答案。胤禛“噢”了一声,道:“有道理。可惜你用不了我的名号多久。趁着现在还能用,就多用几次吧。” 苏樱:“……” “前面就到鸿茂斋,我带你去吃涮锅。胤禛轻笑了一声,道:”还得用我的名号,不然这个点没位置。” 苏樱接话:“家里不是准备了清锅吗?” 胤禛没理会她,敲着车厢门,大声说:“到鸿茂斋门口停。” 鸿茂斋果然都坐满了人, 门口迎客的小伙计,看到胤禛,飞快地迎了上来,打了个千儿后,说:“四爷,我带您去二楼。” 在众人的注视中,苏樱跟在胤禛后面上了楼。伙计退出包厢后,她问:“这里明明有空位,下面怎么有人在等?” “管事的每天都会留一两个房间,给突然来的贵人们。若是没贵人来,就是空着也不让普通人坐。” 居然有这样的规矩,苏樱更惊讶了。 “什么身份才算是贵人?” “至少要三品以上吧。“胤禛顿了一下又说:“一品官的儿子不算贵人,儿媳妇就更不行了。但阿哥们的福晋行。” “你怎么知道?大嫂单独来过,还是三嫂来过?”苏樱问。难道大家都经常出来用饭,就她规矩的顿顿在家里吃? 胤禛答非所问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敢不把皇族的人放眼里,他们是不想开店了。” 苏樱:“……” 这是提醒她,再嫁人没现在的地位高么? 莫要说是小小的福晋,给她皇帝之位,也不稀罕。 什么都没有自由重要。 有了自由,随心所欲的时候,要去哪里吃饭,早些去不就行了?想坐楼上坐楼上,想坐楼下坐楼下。 就是端个碗,蹲门口吃,也没人说什么。 她想到自己抱着个大海碗蹲在门口的样子,在心里暗自乐呵,多有意思啊。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蹲着吃过饭。 胤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对面的小福晋。 她究竟在想什么呢? 刚刚白塔寺的经历,惊得他现在情绪还是没有平稳。她倒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像还有点喜悦。 她在喜悦什么? 喜悦救了人?还是他带她来用饭?还是他愿意跟她和离? 和离?哼,怎么可能,暂时稳着她罢了。 顾老师说过,小孩子都有逆反心理,偶尔犯的小错,可以指出来纠正。若是某人想做某件思虑好大错事。要想阻止,就要先顺着某人的心意。然后,再慢慢的去引导改变。 胤禛看着他小福晋晃动的眸子说:“到一个新地方,不要四处乱看。若是好奇,就偶尔瞄一个地方。一顿饭的时间,足以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看清楚了。” 稍停了一下,又说:“下马车时,踩着踩踏,一步一步的走。又没什么急事,你慌什么。” 苏樱抿着嘴角,连连点头。 她这个福晋做的真够窝囊的。 大部分相处的时候,把她当成小孩子,教训来教训去的;少部分时候,把她当成算计欺负的对象。 从来没与她相敬如宾过。 暂时忍忍吧。 反正教训不多久了。 苏樱扬了扬嘴角,满眼笑意的问:“初来乍道,多有不懂。爷还有什么教导的?小女子我洗耳恭听。” 样子皮皮的。 根本就没听进去嘛。 胤禛瞪了她一眼。 这时候,两个店伙计抬着菜架过来,后面跟着一位白面小太监。苏樱认识,小太监叫张胜,是万岁爷身边的人。 张胜打了个千儿后,急声说:“爷,奴才可算找着您了,主子爷们可能去的地方,奴才都快找遍了……” 胤禛打断了他的诉苦:“什么事?” 张胜赶紧说:“万岁爷找几位小主子爷去乾清宫议事,就差您了……” 胤禛没等他说完,就站起了身,对苏樱说:“用过饭,不用结帐,直接回去就行。”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说:“你想吃什么,只管让他们送上来。” 胤禛刚离开,涮锅里的水就开了,咕嘟嘟地冒着白茫茫的热气。 苏樱问往涮锅里下菜的店伙计:“没涮的菜,能退么?” 店伙计笑着,轻摇了一下头。 苏樱面对摆了一桌子的菜傻了眼。 若是以前,她对吃的东西没有太多的想法,只管自己吃好就行。至于剩下多少,不是她考虑的事。 经历了前世漫长的一生,让她知道了,这世上还有很多吃不饱,甚至饿死的人。 食物是最珍贵的。 有吃的才能活下去。 苏樱挑了几样自己喜欢的,让店伙计一起放进了涮锅里。 早上吃的东西少,此时很饿,再加上她急着回去;想速战速决。 这顿饭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 苏樱吃好后,向店伙计要了竹篮,把没有涮的菜装了进去。 “竹篮不能算钱的,我回去差人送过来。” 清秀的小伙计,没有应声,只是谦谦的笑。 这个包房里的菜品,向来是只收本钱,哪里会在乎十文钱一个的竹篮。他十分好奇此人的身份。宫里的几位贵人,就四爷来的少,这次居然带着个女子。 应该不是福晋。 四福晋是乌拉那拉氏的贵女,断不会如眼前这位一样,用起饭来迫不及待。 苏樱哪里知道别人的想法,她正暗自感叹,无所顾忌的用饭,感觉真爽呢。漱了口后,用锦帕胡拉了两下嘴角,提了竹篮子正准备走,听到了楼下的吵嚷声。推开窗户往下一看,双方都是她认识的。 一方是穿着男装的六公主静格和她的随身宫女杏儿;另一方好像是礼部尚书的三儿子张廷璐。 苏樱没有见过张廷璐。前世,第一次见他,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待人接物坦荡厚道,很有君子之风。据说年轻时候不正混。 苏樱对店伙计招了个手,指着楼下正调戏六公主的年轻人问:“他叫什么名字?” 店伙计瞄了一眼后,轻声道:“小的听人叫他宝臣兄。“点到为止。在这个包房里侍候,首要要求是,不要多说话。 “不许告诉别人,我问过你话。” 就是他,张廷璐,字宝臣。算年龄今年应该是二十一岁。 前世里,万岁爷为了拉拢喀尔喀草原的部族,把六公主嫁给了喀尔喀土汗。 未来会为了边境安定,远嫁和亲。算时间,最多只有一年多无忧无虑的生活了。岂能让她在自家地盘上受气。 第7章:打无赖。 六公主静格是个活泼性子,常带着宫女偷溜出来玩儿。哪里料到,今日遇到了个无赖登徒子,截着路,非问她叫什么,家住哪儿,不说就不让她走。 他的两个仆随,很配合主子的在一边拦截。 不一会儿四周就围上了看热闹的人,朝着她们指指点点,说什么小娘子长的标致之类的话。 静格急得脸都红了。 胡乱说的名字,对方不信。真实身份,肯定是不能说的。身为公主,被人当街调戏,传出去的话,岂不被人当饭后笑料。 静格经常看话本子,最恨这种仗势欺人的纨绔败类。若不是看对方人多,她打不过,早就上去挠这个死无赖的脸了。 在她又急又怒又委屈的时候,听到有人喊:“静格。” 六公主扭头一看,眼里的泪立马就来了。 “四嫂。”声音里也带着哭意。 张廷璐也看了过来。 这个方法,果然行,认识她的人来了。很遗憾,他依旧不认识。不过判断出了,应该是一般的富贵旗人。没丫头婆子跟着,吃不完的东西,还带走。 究竟是什么人家呢?姑嫂的相貌都这么出色。 张廷璐暗自琢磨的时候,快步而来的苏樱,放下手里的竹篮子,就扑了上来:“跟他废话什么话,打死他个无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 楼上的店伙计,听到女公子喊四嫂,寻思自己先前判断也许有误,说不定此人就是四福晋。看到苏樱一手拽住张廷璐的辫子,一手攒起小拳头,使了满劲的猛捶,边捶边喊:“静格,杏儿,快来打。” 他暗自笑了,肯定不是四福晋。 苏樱从屋内出来,到打人,这一系列动作,太迅猛。起初静格也是愣的,这一喊,她回了神,没等苏樱的话落,就冲了上去。 张廷璐哪里料到小姑娘们真会上手打他,静格挠到他脸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 看着扭做一团的三个人,杏儿咬着牙,也加入了战斗。 捶、抓、掐、挠、拧,女人打架的路数,齐上阵。 张廷璐虽然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打架斗殴什么的,经常干。但打女人这事,打死他,他也干不出来。只是用两只手胡乱招架,“住手,住手,不敢了不敢了,以后再不敢了。” 张廷璐的两个仆随傻了眼,冲了到了跟前,却不敢动手。 这三个女子,相貌不凡,而且其中一个穿的是旗服,主子惹了她们没事,他们做下人的可不敢惹。这事过后,对方家人找上门,他们两个肯定是替死鬼。 就是对方没找上门,老爷也得把他们撵走,说带坏了三少爷。不要说打,拉架都不敢。男女授受不亲,拉架不得摸到她们么。 两个仆随在一边摆着手,急急的喊:“别打了,你们知道打的是谁家少爷吗?”只是这样说,名字是万万不敢当众提的。敢用老爷的名字在外耍威风,回去家法侍候个半死后,再被扔出府。 四阿哥府上的车夫也看到这边的情形了,但看到主子没吃亏,就没上前去。 苏樱一边捶打,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就是万岁爷的儿子,当众调戏良家女子,也该打。” “说的好。” “小娘子说的好。” “继续打。” “打死他……” 看热闹的都是盼着事大,周围喝彩的声音更大了。 打死可不行。两个仆随正要上手拉开她们时,听到一声高喝:“都给我住手。“ 一位六七十岁的胖脸官服男子,骑着高头大马立在不远处。 苏樱抬头一看。 认识。 国舅爷佟国维。 她立马收着了手,并对静格说:“我们走。” 杏儿一边捶人,一边问:“不打了吗?” “大人出面阻止,我们要给大人面子。否则今天就打死他这个无赖,为民除害。”说完,去提先前放到一边的竹篮子。”走啊,去我家里玩儿。” 兴奋得小脸通红的静格和杏儿都住了手。长这么大,还没有用打架的方式出过气呢,怎一个酣畅淋漓形容此时的心情。 临走时,杏儿又照着张廷璐的胳膊拧了一把。 两个仆随看着头发散乱,脸上脖子上都是鲜红挠痕的主子,张开手臂,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你们不能这样就走了。” “放她们走。”佟国维喝斥道。 张廷璐看见佟国维,用宽大的袖子挡住脸就走,并急声说:“让她们走。” 仆随慌忙跟了上去。 佟国维看着苏樱她们三人上了马车,他对身后的侍从递了个眼色。然后调转马头,又回了宫里。 他不但认识苏樱,还认识张廷璐。 今天若不是他刚好路过,不知道要打成什么样子了。这得向张尚书和万岁爷表表功劳,顺便再看看这趣事怎么收场。 ------题外话------ 推荐我的另一本完结文《丧萌世子燃萌妃》 第8章:看错人了? 乾清宫里,皇帝刚用了午饭,正在和胤禛说话,大内总管梁九功进来通报:“佟大人说有急事求见万岁爷。” “让他进来。” “发生大事了。”佟国维刚进门就大声急急地说。反正这事是藏不住的,也不怕明说。他扫了一眼胤禛,”四阿哥的福晋和李尚书的三儿子张廷璐在街上掐架,多人围观。” 皇帝听到发生大事,心先是一揪,听到后面的,又松了口气。一惊一乍的。肯定是看错了人。 胤禛和他想的一样,于是平静地问:“佟大人是不是看错人了?” “看的真真的,就在鸿茂斋门前,四福晋穿的粉色旗服和两个蓝衣小子与张廷璐打成一团。“佟国维顿了一下,又说:”那两个小子看举止应该是女子,穿的是汉服男装。” 接着,特特提道:”四福晋看到臣,才住了手。臣担心有人找她们的麻烦,让侍卫在后面跟着了。” 皇帝望向胤禛。 胤禛有点信了:“儿,儿臣就是从鸿茂斋过来的,苏樱在那里用饭。“接着又看向佟国维,惊慌地问:“有人受伤吗?” 佟国维答道:“臣离的远,没看清。” 胤禛轻吁了一声,估计是看错了人,穿粉色衣服的,多的是了。 皇帝抚着额头,接话道:“知道什么原因吗?” “臣不知。当时很多人围观,不好当场问。”佟国维今年六十三岁,身为一品内大臣,又是国舅爷,权倾朝野,啥事没见过?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再没人比他更懂了。是非曲直,自有万岁爷论断。 皇帝对梁九功吩咐:“去查。再把四福晋请过来。” 四阿哥府上,静格得知骑马人的身份后,担心得要哭了:“四嫂,怎么办啊?他是国舅爷啊,皇阿玛早晚会知道。” 苏樱递给了她一盏茶,笑呵呵地安慰她:“别怕。万一问起来,你就说,你也不想打架,但不能看着我吃亏。我不怕皇阿玛,大不了就是闭门思过。” 静格虽然不信处罚会这么轻巧。但她也不是一般的娇弱女子,转念就想开了。假如重来一次,她宁愿受罚,也不想做被人欺负的脓包。 平静了一会儿心情后,不禁又有些后怕:“四嫂,那个无赖要是跟我们打起来,我们肯定不是对手。被他们反打一顿,就丢大脸了。” “不会。他是张尚书家的三公子。”苏樱嘿嘿笑了一声后,说:“张尚书的家教好,他儿子最多敢调戏人,却不敢当众跟女子打架。” “啊?”静格惊讶了一声后,恍然道:“调戏女子顶多被人说是风流公子,跟女子打架那是最下贱的无赖。” 苏樱点了一下头,用教导小孩子的口气说:“在宫里怎样都行。你要记着,以后再出宫,不能随便去招惹别人。被欺负的时候,也要在自己绝对会赢的情况下,才能还手。” 静格怔了一会儿,哭丧着脸,说:“四嫂,我比你大两岁。怎么觉得你是我姐呢。是我太不懂事了吗?” “别感叹了,缓过神,就回去吧,免得出来的时间长了被人发现。“苏樱站起了身:“这事皇阿玛越晚知道越好。” 这时,巧慧进来小声禀报:“宫里的夏嬷嬷来了,在前院候着,六公主要奴婢带您从后门走吗?” “快快……”静格跳了起来,招呼杏儿,“我们从后门溜。” 苏樱急忙阻止:“不行不行,夏嬷嬷来,肯定是皇阿玛已经知道了。没等你回到宫里,就查到了你头上。老实的跟着夏嬷嬷回去,皇阿玛也许少生些气。在路上,还能顺便和夏嬷嬷套套交情。” 静格迟疑地问道:“这事,夏嬷嬷能帮得了我们?” 苏樱低声说:“也许帮不了我们,至少此时要给她留个好印象,好让她向皇阿额交差时,不会说我们的坏话。” 静格也压低了声音:“回皇宫的路上,我们跟她说什么?” “她若是不问,什么都不要说。上了马车就低着头,看自己前方一小片地方。”苏樱又交待,“在见到皇阿玛之前,不论遇到谁,谁责备我们,都不要解释。说什么都听着,点头认错。” 静格若有所思地说:“我明白了。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言。免得这事过了之后,有人说我们的坏话。再说,跟别人解释也没有什么意义。” 苏樱点点头。 小姑娘很聪明嘛。这个道理,上一世里的自己,活到二十多岁,才悟出来。虽然有人教导过自己多次。自己在十几岁的时候,却不以为然。 第9章:四阿哥求情。 能在皇帝面前的露脸的人,个个都很能干。去鸿茂斋调查事因的是梁九功,他快马去,快马回。 夏嬷嬷到达四阿哥府上时,他已经在向皇帝交待详情了。并说,确实是四福晋,有人认出了她。 胤禛本来是存了饶幸心理,想着,兴许是佟国维看错人。他对她很了解,虽然胆子大,但当街和男子打架,她是不可能干的。 听了梁九功的话,立即跪在了皇帝面前:“是儿臣没教导好苏樱,请皇阿额责罚儿臣。” 皇帝暂时没理会他,望向梁九功问:“另外两个人呢?” “应该是某个公主,有人听到她管福晋叫四嫂。” “去后宫看看,哪个公主出去过。” 梁九功走后,皇帝看向低头跪着的胤禛:“说说,你怎么没教导好她。” 身为一个福晋当街打架,还是打重臣之子,此事非同小可。胤禛额上的汗,瞬间流了下下。 他暗自缓了一口气后,说:“儿臣教导她,入了爱新觉罗家的门,就是爱新觉罗家的人,儿臣的兄弟姐妹就是她的兄弟姐妹。要爱护他们,无论谁遇到困难,都要毫不犹豫的去帮助。” 他回了回气,忍着心中的惊慌,又接着说:“儿臣还告诉她,皇子公主和福晋们的脸面,就是皇阿玛的脸面。在外一言一行,都要为皇阿玛的脸面着想,要举止得体,歉和忍让,但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去。” 最后说:“中午的时候还在教导她。她是听了儿臣的话,才会如此。” 皇帝没有应话,也没说让他起来。他在分析是哪个公主。按照梁九功的描述,最小也得十二岁。 十二岁以上,未出嫁的公主,就两个。一个是六公主,另一个是九公主。 应该是九公主,因为九公主和四阿哥同是德妃所出。而四阿哥一直想和德妃修复关系。 苏樱她们还未到,梁九功带回了令皇帝意外的消息。 胤禛的脸色又苍白了两分。若是九公主,情况还没那么糟,额娘肯定会讲情,六公主额娘位份太低了,根本没有说话的份。 “……苏樱入府早,缺了长辈在跟前管教,儿臣的教导又太过片面,让她没有完全领会,这是儿臣的错......”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请罪的对象不是我,是你老师。别跪了,去尚书府上请罚吧。听说他家老三还未成亲,要是破了相,找媳妇都麻烦。” 这会儿张大人肯定是在礼部。胤禛依旧应了话:“儿臣遵旨。” 胤禛站起身后,皇帝对梁九功说:“你陪四阿哥走一趟。去库房里多挑几件礼物,叫上七八个小太监帮拿,再叫一名太医跟着去看看。” 梁九功是大内总管,他的身份可是代表了皇帝。胤禛一听这话,又跪在了地上,“儿臣给皇阿玛添麻烦了。” 皇帝冲他们挥了个手:“去吧。” 梁九功满腹疑问去内库挑礼物。加上他,八九个太监,在街上走一趟,岂是一个招眼能形容的。是太招眼了。 这事不得压着吗? 他已经交待了鸿茂斋的人,不能再往外传。 看别人笑话这种事,越不让传,越传的快。胤禛低着头,向张夫人赔罪时,太子已经知道了,张尚书也知道了。 张尚书当时正在礼部办理政务,听到这个消息,就往乾清宫赶。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啊,平时就爱招猫斗狗的。如今竟惹到皇家头上了。 太子胤礽在他的毓庆宫没动。十几个兄弟里,四阿哥和他走的最近。差事没办好,他可以去求情。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他不想跟着丢人现眼。 更何况对方是张尚书的儿子,求情的话,势必会惹张尚书不快, 张尚书可是皇阿玛看重的人,正准备提他入内阁呢。 苏樱这边呢,她们还未到乾清宫,就有一名小太监迎上来,说是万岁爷交待了,让她们先去后宫。 夏嬷嬷是皇帝跟着的管事嬷嬷,今年三十九岁,平时办差都稳妥。此时却有些拿不准,于是问道:“万岁爷有交待,让去哪位主子那里吗?” 小太监摇头:“没说。” 夏嬷嬷看了一眼六公主,把目光落在苏樱脸上。 苏樱说:“听嬷嬷的安排。” 夏嬷嬷说:“去佟贵妃那里吧。“ 后宫没有皇后,由佟贵妃和太子妃共同掌权。 静格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要去德妃的永和宫呢。 静格的额娘郭络罗氏住在永和宫的偏殿,德妃又是苏樱的亲婆婆。 但德妃对苏樱一向没什么好感。 佟贵妃、太子妃和德妃,这三个可能的去处中,佟贵妃的承乾宫,对她们来说,算是个稍好的地方。 第10章:谁给她的胆子? 胤禛回到乾清宫的时候,皇帝刚送走了感激涕零的张尚书。 张尚书是请罪来的,哪里料到,万岁爷非但一句没责备,还向他道了歉。说自己忙于国事,缺了对孩子们的管束。 末了又说张尚书也是一心扑在国事上,让他以后也抽空多关心孩子们,再过三个月就春闱了,让他们好好读书,争取榜上有名,早些为国效力。 把张尚书送到乾清宫门口,才折身回来。 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得口干舌燥。 喝了两盏茶后,看到垂眉搭拉脑的胤禛。 皇帝放下茶盏,站起了身,“跟我去承乾宫。” 承乾宫的主位上坐着佟贵妃。下首坐着郭络罗氏,此时满眼泪花,一脸恐慌。一边站着勾着头的苏樱和静格。 她们没来之前,佟贵妃就得了她阿玛佟国维传过来的话,让她在万岁爷没表态之前,一定不要表明立场,尤其是不能责备她们。 佟贵妃不太理解为何要如此,皇子们跟人起争执,被万岁爷知道了,都会被斥责,这次何况是女子打架。但她阿玛指点她的事,从未出过错。 当她听到外面有动静的时候,开口说了一番可进可退的话:“事已出,说什么都晚了。以后在外要注意言行,别让人再抓住把柄。想打谁不容易,找几个好手,把他套上袋子拉到死胡同打上个半死。即使有人怀疑是我们干的,没证据,他们毫无办法。” 苏樱和静格小声喏喏地应是。 胤禛默不作声的跟着皇帝进了承乾宫就听到了这些话。 众人看到皇帝纷纷跪倒迎接。 “贵妃平日里恩怨分明,言语有理,今日这话说的不对。”皇帝坐在了主位,对跪着的众人说:“都起来吧。” 佟贵妃心里呯呯跳,没说什么啊,只是带了些爱护之意。她起身的时候,悄悄瞄了一眼皇帝的脸色,没看到一丝的瘟意,随又放了心。 郭络罗氏、静格和苏樱仍跪着没起。 胤禛的目光落在苏樱身上,勾着头,低眉垂眼着,露着细白的脖颈。侧面看过去,软弱而乖巧。丝毫看不出,是敢直面歹人刀锋的人;更看不出,会和男子打架。 谁借给她的胆子?让她如此莽撞。行为失检,严重的话,可是会降位份的。被皇帝亲口降位份,再想复位就难了。 “你们三个,也起来吧。” 皇帝的话刚落,静格抢着认罪:“皇阿玛责罚我一个人吧,我额娘不知道女儿出宫,四嫂是路过,看女儿被人当街欺负,才忍不下去的。” 皇帝先是笑了一声,然后说:“你有何罪?我什么时候说你有罪了?我这一路上过来,都在思考给个什么赏赐,给你们压压惊呢。” 转头望向佟贵妃,“出气的事,就要明着来,当时就还回去。等到事后,就是把他打死,也出不了心头的那口恶气,也挽回不了当时丢失的脸面。” 众人惊着了。 苏樱没惊,但很意外。 她知道不会重罚。那些年轻时不敢做的事,活到了一定的年纪,回头一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但没料到皇帝竟然说奖励。 佟贵妃听了皇帝的话,万分庆幸她阿玛传了话过来。处理事情的结果,和万岁爷背道而驰可是大忌。 胤禛反应最快,急忙又跪下。 “多谢皇阿玛对儿臣们的回护和厚爱,儿臣们感激在心。”把三个人都包括在内了。 跪着的另外三个人,也纷纷着说谢恩的话。 皇帝开心地笑道:“赶快起来,等听了封赏再谢吧。” 第11章:奖赏。 皇帝真的很高兴,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今日一天都在和众臣讨论了征葛尔丹的事。反复说的一句话是,凡招惹我大清国的人,我们必将不计成本的倾力讨伐。 出了这档子事。 更是向众人亮明了,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不好惹,女人也同样不好惹。 众人起身后,皇帝说:“朕会下旨,罚老四媳妇和静格闭门思过一个月。”大家又惊时,他转话又说:“张尚书得知后,定会极力求请,说不是你们的错。到那时,给他个面子,把禁足的旨意收了。” 静格又跪下了,按照苏樱先前指点的话,带着哭腔说:“女儿私自出宫本就有错,又惹了事,让皇阿玛为难,女儿愿意接受处罚。” 皇帝呵呵笑道:“哪个做父母的没有为孩子们为难过?你再跪着不起来,就是继续为难我。” 至到此时,胤禛才完全放下心来。 静格抽抽嗒嗒地站起后,皇帝接着说:“静格过了年就十八岁,该有封号了,封固伦恪靖公主。”扭头对旁边的佟贵妃说,“你记一下,明日午后让内务府录玉碟,诏告天下。”顿了一下,又望向了郭络罗氏:“庶妃的位份有些低,往上提一级,暂时封贵人。” 众人又惊。 惊得一时间无人接话。 固伦是天下,国家,尊贵的意思,一般只有皇后的女儿才能封固伦公主。 这是为和亲做准备,苏樱立马想到了。在梦里,静格就是封了封固伦恪靖公主,只不过是在明年。 皇帝就是这么想的。 儿女们众多,他以前没注意到这个女儿。今日一看,无论模样性情,皆是上乘,和亲再合适不过了,准能把对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保一方安宁。 再就是,他准备重用张尚书呢。你儿子惹了我最疼爱的女儿,我都不跟你计较,你还不得死心塌地为国出力? 郭络罗氏是个普通的妇人,没什么心思,只知道万岁爷喜欢她女儿,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激动得泣不成声。 从来没考虑过朝堂之事的静格也没想这么多,万分欢喜的跪下谢恩。 皇帝让她们平身后,望向了胤禛,话里带着责备:“你自己节俭也就罢了,不能让你媳妇也跟着节俭。” 没等胤禛应话,皇帝又说:“身为阿哥的福晋,勤俭节约是有表率作用,但让她的阿玛额娘知道了,该多心酸。在家里时锦衣玉食的,到了我们家,反倒变得抠抠索索。” 苏樱扯了扯有些短的袖子,飞快的眨了几下眼。 就在这时候,听到皇帝提到了她的名字,然后说:“中午在鸿茂斋,四阿哥教导你的话,还记得吗?” 胤禛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哪里会想到,皇帝会当场问啊。 肯定是跟这件事有关,也跟中午他说的话,多少有点关系。苏樱在脑海里飞快地盘算了一番后,不慌不忙地说: “他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阿哥公主身为皇阿玛的儿女,是天下最尊贵的儿女。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体面,给天下人做榜样。因为我们若是被人笑话,就失了皇阿玛的脸面。” 皇帝大为高兴,笑道:“说的很好。我是宁愿因为你们跟别人道歉,也不愿意你们被别人欺负了,别人跑来跟我道歉。”说着话,望向胤禛:“老四是不是午饭还没用?这段时间差事办得不错,辛苦了,领着你媳妇回去吧。别的事,明天再说。” 真不愧是自己的女人,和自己心有灵犀。胤禛缓缓舒了一口气,正要谢恩退下。听到苏樱傻呵呵地问:“皇阿玛,还有儿媳呢。“ “什么?”皇帝问。 “儿媳的赏赐呢?儿媳也受惊了,这一路而来,提心吊胆的,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皇阿玛和佟妃母关进佛堂里思过。” “你的赏赐早就给过了。”知道跟人打架会受处罚,为了护全公主还不惜冒险,这个媳妇被老四教导的,真是不错。皇帝心情特别好,哈哈笑道:“我把我的好儿子,都赐婚给你了,还有比这更大的赏赐吗?” 苏樱急忙跪下谢恩。 “多谢皇阿玛,儿媳会好好对待皇阿玛的赏赐,决不辜负皇阿玛的深情厚爱。”以后和离是你儿子的原因,别怪到我头上。 屋内的人哪里会知道苏樱的心思,都被她这副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众人都退下去之后。 皇帝对佟贵妃说:“夏嬷嬷一向严厉,却把她们领到了你这里,看来是对她们的印象还不错。“ 佟贵妃亲手斟了茶,放在了皇帝前,温婉地笑道:“万岁爷这是在夸臣妾的性子好吗?” 皇帝舒心地笑道:“贵妃真聪明,朕这么委婉的夸赞,你都听出来了。“转话又说,“贵妃什么时候闲了,多指点指点静格,她额娘是小家子出身,见识短浅。” 佟贵妃猜不透皇帝为何突然对一个出身不高的公主,这么看重,却毫不犹豫地应了:“谢谢万岁爷,臣妾一向喜欢静格那孩子。即使再喜欢,姑娘大了,终究是要嫁出去的,臣妾会把自己的看家本领拿出来教她。” 后宫嫔妃里,果然还是贵妃最能知他的心意啊。皇帝佯装好奇地问:“贵妃还有看家本领?贵妃能成为后宫之首,不是依靠的美貌吗?” 佟贵妃用手里的帕子,掩了半边脸,嗔笑道:“万岁爷又戏弄臣妾,臣妾今年都二十八岁了,人老珠黄。” 皇帝牵着了她的手,哈哈笑道:“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 第12章:书房谈话。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时,胤禛还没有完全缓过了劲,今日的一惊一乍,令他的里衣,湿了又湿。最后的结果却令他万分意外,皇阿玛竟然当众说他是好儿子。半年前,因为私炮坊事件,还斥责他刻薄寡恩。 虽然他已经很努力了,但在众兄弟里,仍是不起眼。太子不用说,就说成年皇子们,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哪个都比他受皇阿玛的喜欢。就连他的生母德妃,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 而苏樱沉浸在深深的思考里。她究竟是能改变些什么?还是终究什么都改变不了?有些东西,看似改变了,可又像是没改变。 二人各有心事,一路无话。 下车后,胤禛说:“跟我来书房。” 书房在前院,没几步就到了。 苏樱进门后,站在门内两三步的位置,准备听了他的话,就走。入府五年了,还第一次主动邀请她来呢,准是责备她的。 胤禛跟高庸交待了几句自己要吃什么,反手关上了门。 “到里面来。” 胤禛走到里间的茶几跟前,翻了两只茶盏,提起暖壶分别斟了茶后,坐在塌上,浅呷了两口,才接着说:“不是告诉你了,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嘛,你瞎折腾什么。今日没事,是你运气好,遇到的人是张廷璐。” 苏樱走到他前方三四步的地方,站着了,低着头,没接话。她以前爱顶嘴,因为顶嘴,就意味着和他说的话多。现在只想赶快离开,所以打算他说什么,都老实的听着。 胤禛朝着小桌几对面一扬下巴,“坐那里。“ 苏樱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后,小声说道:“还有事么?没别事我就不打扰您了。” “坐下。”话还没说完呢,就想走。 胤禛看着她磨磨蹭蹭的坐在了他对面,勾着头,两只小手老实地搭在膝盖,他又接着说:“在这世上,谁都没有自己重要。帮别人的时候,要先想想会不会损害到自己的利益。利人利已的事,可以做。损已利人的事,是坚决不能干的。” 苏樱小声喏喏地应话:“我错了,给爷添麻烦了。” 书房里的光线有些暗。 她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显得柔美而静溢。 胤禛越看越觉得陌生。 那个活泼而又精力十足的小女孩,什么时候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胤禛朝她伸出了手,语气温和了许多:“过来。” 待苏樱迈着小碎步,走到他跟前,他抓着了她的两只小手,仰脸看着她说:“你知不知道,外面有无数个坑,等着你往里面跳。我一直以为你的任性只是在府内,而且知分寸,不会乱来。没想到当街跟男人打架这种事,也做得出来啊。” 胤禛本来还想再说她几句,然后问问她,究竟为什么一心想着和离。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想说了。松开了她的手说:“回去吧。我还有事没处理完,今晚就歇这里了。“ “爷多注意休息,我走了。” 苏樱转身往外走。 胤禛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摸了摸额头,又长高了吗?还是吃胖了? 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没个福晋的样子,衣服不合身,也不知道让人添置。转念又恍然大悟,原来皇阿玛说的勤俭节约,不仅是指把剩菜带回家的原因。 饭食端上来的时候,他问高庸:“冬季的衣服,府里的人都添过了吗?” 高庸不知主子爷回话的用意,照实答道:“按例添过了。” “给福晋再添两套。”胤禛迟疑了一下,又说:“不要按原来的尺寸,让绣娘重新量。” 冬天里白日的时间短,匆匆的吃了些东西,又先后叫了府里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天就黑了。连着几日没休息好,胤禛早早睡下,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想到当年皇帝对他说,费大人的小女儿看上了他,闹着要嫁给他,所以费大人求到了圣前。问他愿不愿意。 胤禛没有丝毫犹豫说,儿臣听皇阿玛的。 皇帝说,那个小姑娘,我见过,看面相是个懂事的。你不要偷偷去看看吗? 胤禛说,皇阿玛看上的女子,自然是好女子,儿臣愿意。 其实,他想的是,在诸多的阿哥里,看上他,真是个有眼光的。他就喜欢这样的聪明的女子。那时候他太子二哥和三哥都还未大婚。 这个大胆的丫头,除了眼光好之外,再没有别的优点,当年居然还想着她聪明。哪里聪明了?鬼主意一个又一个。都不知道她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现在居然想着和离。 胤禛很郁闷。 第13章:没有结论。 东暖阁里,苏樱也很郁闷。 她原以为,胤禛在这个年龄的时候,心思还纯良。看在多年的情份上,会满足她这个愿望,毕竟他又不缺女人。 自己娘家的势力是比较强,但这些年,他从未主动去接触乌拉那拉氏的人。对她阿玛这个皇帝身边的人,也是不冷不热的。 自己这个没有优点的小妇人,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嘛。 还是把他想的太好了。听他说的话,他做事都是再三衡量的。早知道如此,就不跟他商量和离的事。 想离开的方法很多。 但都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借以令皇帝对他的印象不好。 虽然对他死了心,也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决不会跟他在一起,但也不想因为自己,让他朝那个位置走的时候,更加艰难。 位置只有一个,众多皇子去争。失败者的下场,她是知道的。 苏樱躺在床上东想西想。 又想到,今日他三番两次的主动拉自己的手。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连梦里都没有过。 朝廷有规定,女子十四岁就要成亲。而他坚持要等她及笄后,再圆房。前世里,圆房之后,倒是不抗拒她了,但也只是在两个人睡觉的时候主动。 关于他对自己的态度问题,她思考过多次,直到死都没有得出结论。 也许有结论,只是自己不愿下结论。 苏樱琢磨他对他别的女人是什么样子时,突然想到早上对宋格格说的话,今天忘了告诉他了。不能往后拖,否则他们碰了面,宋格格提到找家人,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好了。 于是撩开床帘,大声对外间值夜的丫头说:“明日早些叫我起床,我要送爷上早朝。” 自从用上西洋钟,府里的人算时间,就按钟表上的。 早朝时间是五点,四点就要出门。 大约三点半的时候,巧慧来叫苏樱起床。 苏樱在暖和的被窝里,挣扎了半天,才快速的穿了衣服,头发用了个簪子随便绾了,裹了件浅紫色水貂绒的披风,顶着刺骨的寒风,去了前院。 胤禛看到是她,拉到里屋才问话。 “这么早就起来,找我有事?”说着话,捧着她的小脸,用拇指抠她眼角的眼屎。 这个姿势,苏樱只得仰头望他。 “来问你今晚回不回来用饭,我好提前准备。” 原来是暗示他,以后让他歇在她屋里啊。这是以前答应过她的。待及笄之后,就跟她宿一起。 胤禛冲她笑道:“我以后尽量宿东暖阁,这样万一你早上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也方便。” 苏樱:“……” 胤禛又把她拉近了一些,手掌搭在她的头顶,朝自己比划。 到他下巴的位置。 低头看。 穿的软底鞋。 唔,就是又长高了。原来穿着元宝厚底鞋,才这个高度。 “天还早,你别来回跑了,在我这里睡吧。”胤禛摸着她的后脑勺,又说:“这里的东西,一张纸都不能动,更不能随便翻看。“ 谁稀罕看你的东西。 最大的秘密,也就是觊觎皇位嘛。 这个时候太子的位置还稳着呢,他应该还没有这个心思。 不过,也不好说。 这人的心思太深。前世,在众阿哥各自出风头,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一直安守本份地支持太子。把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瞒着了。 直到他用遗诏登上皇位,众人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的势力已经大到,即使某些人心里不服,说遗诏是假的,也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苏樱想到自己要对这样一个人说谎,不禁有些心虚。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才说话:“昨日早上,我对宋格格说,你得空了,帮她找家人的。她哥叫曹清水,她说当地很多人刺绣,我想应该是江宁府。” 胤禛不高兴的拧了一下她的脸,“你因为这件事,一早跑过来?” “不是不是。“苏樱急忙否认:“这是刚想起来的,我是来问爷晚上是否在府里用饭。” 胤禛:“……”就是。说谎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 胤禛郁闷地说:“现在不确定,傍晚的时候,我让人捎话给你。” ------题外话------ 哈哈,今晚开始,就睡一起了。 第14章:白塔寺事件的内幕。 早朝上,皇帝把胤禛训斥了一顿,说他治家无方,罚他半年薪奉。 李尚书告了假。 这是私事,别的朝臣也不好插话。 身为皇子,自六岁起就要跟朝臣一起上朝站班。当班的皇子中,除了胤禛本人外,十三位阿哥只有五阿哥胤琪站出来,准备为他辩解。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皇帝驳了回去,并罚了他三个月奉禄。 接着又下了对苏樱和静格的处罚旨意。 圣旨到四阿哥府上时,太阳刚露头。来宣旨的是赵胜,苏樱领着东暖阁的人,呼呼拉拉跪了接旨。 苏樱让巧慧给了茶水费,赵胜笑纳后,宽慰了两句走了。 接圣旨是大事,全府的人都被惊动。 西暖阁里,胡嬷嬷问李氏,要不要去安慰一下小福晋。李氏笑道:“不去。她肯定正在气头上,指不定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我可不想听。” 胡嬷嬷若有所思地说:“小福晋还挺厉害啊,居然敢跟男子打架。我们以后还是少招惹她。” 李氏开心地笑道:“她那是愣头青,出门不带脑子。” 宋氏倒是没有丝毫犹豫的跑去安慰了,还带了她的一半家当,一百多两银子。她明白,福晋肯定不缺这个钱。她就是表个态,让对方知道她是关心她的。 宋氏是府中三个女人里,唯一有过身孕的,可惜未足月就夭折了。李氏一再暗示是苏樱做了手脚。 宋氏虽然也怀疑,但不敢肯定。 宋氏想的是,不管以前如何,从福晋口中说出为她找家人,就表明没有主子爷面前说她的坏话。最起码近期是没有。若是有,主子爷不会让她传话。 只凭这一点,就值得自己去示好。 苏樱收下了宋格格的银子,刚想和她聊几句家常时,前院的人来禀报,禄夫人来了,询问她见不见。 禄夫人是佟科多的正室夫人。 苏樱迟疑了一下说:“带她过来吧。” 宋格格看到有客,便告了辞。 苏樱回忆前世里,关于禄夫人的事。经历颇为悲惨。被妾室李四儿百般为难后,死于非命。而李四儿,在佟科多的多方周旋下,封了浩命夫人。多年以后,也就是胤禛登上皇位的第五年,她儿子找了证据,状告李四儿和佟科多的种种劣迹。李四儿被判菜市口斩首,佟科多于次年死在牢中。 唉…… 若是自己没救李四儿,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可是,可是李四儿的命,也是命啊。 苏樱前思后想的时候,禄夫人被巧慧领着进来,看到苏樱就跪下了。 “小女求福晋饶命。” 苏樱大惊。 立刻让屋里的其他人退了出去,然后才去扶禄夫人。 “舅母快起来说话。”她男人佟科多可是正三品的御前一等侍卫,兼銮仪使,先皇后的同母弟,佟贵妃的异母弟。虽然她只比自己大了四岁,接辈份,自己得管她叫舅母。 自称小女,是什么意思? 禄夫人被她扶坐下之后,苏樱开门闪身出去。 禄夫人听到她在外面低声吩咐:“今天的事,谁敢说出去半个字,拖出去打死。现在都离这个房间远一点,让我知道谁听到里面的谈话,也拖出去打死。” 禄夫人稍松了一口气,她阿玛说的果然没错,当众跪下这事,不会被泄露出去。 出去这一趟的功夫,苏樱就把禄夫人的来意,猜了个差不多。应该是和李四儿有关。除了这个,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让她求的。 苏樱没料到,禄夫人开门见山的说出了,白塔寺之事的整个经过。 李四儿是她父亲的侍妾,被佟科多看上,硬要从她父亲手里讨过来。她觉得自己丢脸没什么,但不能让父亲丢脸,于是就找人想把李四儿悄悄的处理掉。 结果找的人,看中了李四儿的美貌,认为杀了可惜,准备卖到外地去。当夜下了雪,路不好走,把她暂时放在了白塔寺的厢房,不料却让她翻窗户跑了。 后面的情况,苏樱知道。 胤禛让邢部追查。 她怔了一会儿,对禄夫人说:“舅母您稍等。”说着话,取了纸笔,写道:“白塔寺之事请勿再查,并想办法压下,勿让他人查,且且。”不管有没有用,我是尽力了。 苏樱拿给禄夫人看后,叠起来封了口,开门大声喊人,交待道:“速速派人交给主子爷。” 苏樱想到,前世里佟科多对禄夫人那么狠心,放任李四儿欺负她,肯定是查到了她买凶杀人这事。 于是又说:“案件交到刑部,四阿哥也许就做不了主了。舅母再想想别的办法,把这事压下来。若真有人查到您头上,无论说什么您都不能认,而且这事也不要再告诉别人。“ 负责送信的是府里的二管家苏培盛,他在邢部找到主子爷的。当时胤禛刚听了崔侍郎的汇报,说是人已经抓了,还没审。 胤禛听到这话,火就上来了。这些官员们,个个都是滑头。他交待的事,就要待他亲自审,生怕审出来什么对他不利的。 正当他想要训斥时,苏培盛一路小跑而来。从怀里掏出用火漆封了口的信件,喘着气说:“主子爷,福晋给您的,很急,让您当时就看。“ 成亲以来,发急信这种事从未有过。胤禛接了信,拆开扫了一眼后,又仔细看了一遍。小心地折起,收在袖袋里。 “崔大人刚才说什么?人已经抓到了?” “对对,四个人全抓了,这会儿在西隔间关着。” 西隔间是邢部关嫌疑人的地方。胤禛一边背着手朝那里走,一边思索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入了他小福晋的眼。 今日这事,若是换了别人来讲情,他根本不会理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是做了违法之人,必须要受到相应的惩罚。 可是…… 她难得为别人求他一次,眼下里,又在跟他置气。要是不理会她所求,更难原谅他了。而且她也不会无故求他,中间肯定有什么特别关紧的事。 第15章:高门女子的悲哀。 禄夫人出了四阿哥府,坐到自家马车上,就瘫软了下来。今日这事,比她想象中的顺利多了。 回到府里,直接去书房找她阿玛佟国维。 把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后,感叹道:“阿玛真是神算。”接着又问道:“阿玛为什么让儿媳说实话?说准备卖掉不是更好?杀人可是比卖人,量刑重的多。” 佟国维笑道:“你把别人当自己人,掏心掏肺的时候,别人才可能同样待你。” 禄夫人迟疑了一下说:“四阿哥会听她的吗?她本人倒是很真诚,但儿媳听她话的意思,四阿哥不一定会听她的话。” 佟国维未置是否,而是缓缓道:“四阿哥是出了名的难通融。私炮坊的事,兵部的马侍郎腆着老脸,求他私放一个从犯,他当面给驳回去了。眼下这件事,还牵扯到了他福晋,我出面也未必管用。” 他转话又说:“我去求万岁爷是行得通的。但以后的路,终究需要你们自己去走。通过这件事,你们就搭上了关系。” 禄夫人很意外:“阿玛是让儿媳以后和她常来往?” “不但是她,还是其他夫人们,没事常走动走动。关系近了,遇到了事,自然好说话。男人在朝里做事,要丁是丁,卯是卯。但有女人在后面周旋,别人看不到的时候,就把事办了。宠爱是暂时的,只有利益是永远的。在男人眼里,永远是权势最重要。” 他迟疑片刻,又说:“我这几个孩子里,最看好的就是老三,我们佟家的未来,也许要靠他了,你要多帮衬。” 禄夫人猛一惊,立即说:“阿玛的教导,儿媳记着了。” “这个四福晋不简单,你多向她学学。” 禄夫人有些诧异:“阿玛为何这样说?儿媳听说她昨儿在街上跟人打架,四阿哥还去张大人府上赔了礼。” 佟国维笑呵呵道:“你以为她是莽撞?她是问了对方的身份后,才从楼上跑下去的。被打之人,若是换成了普通人,那就是皇家欺负人;换成别的官员之子,将会给四阿哥带来一个绊脚石。张尚书为人磊落,不会因此记恨,又曾是阿哥们的老师,定会在万岁爷面前为她求情。一来一往的,他们关系又近了。” 佟国维叹了口气,又道:“万岁爷有意提拔张尚书,出了这样的事,若依旧提拔他,显得万岁爷心胸开阔。四阿哥若是解释得好,会赢得万岁爷的好感。看似胡闹的一场架,结果是几方得利。” 禄夫人听的呆呆的,半天后,沉声说:“阿玛,儿媳想开了,让他把李四儿接进府吧。没有什么丢脸的,唐高宗娶了庶母,唐玄宗娶了儿媳妇。皇家都能做的事,我们为什么不能做。” 佟国维斜了她一眼,道:“佟家倒是没什么,就是失了你父亲的脸面。” 禄夫人坚定地说:“佟家才是我的家,与我们家的和睦相比,我父亲的脸面不算什么。再说脸面,也不需要用这个去争。我父亲那边,我去说。他不同意,儿媳就跟他翻脸。看在他眼里究竟是女儿重要,还是一个小妾重要。” 佟国维惊讶地问:“四福晋劝你了?” 禄夫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苏樱跟她说了很多,重点强调了,女子嫁出去,夫君才是自己的天。争不了宠爱,也得想办法赢得夫君的敬爱。若是惹恼了夫君,自己在府里受苦爱难,谁都帮不了,娘家人也没办法。 禄夫人并不是笨人,只是一时被气愤蒙着了心。苏樱的一番话,落到了她心里,瞬间令她清醒了。她娘家家道中落,而佟府势大,自己真要是出个什么事,娘家没人会替她出头。 禄夫人走后,苏樱站在门口,长长叹了一口气。 身为高门女子,真是可悲啊! 外表看着光鲜罢了,有谁知道其中辛酸呢?要想日子好好过下去,不要说是男人,他宠爱的妾室都要讨好。 自己万万不能重蹈前世的覆辙。 午后的阳光,隐在云层后面,像是高高飘飞的风筝线,落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时隐时现。 皇帝问梁九功:“今日下朝后,几位阿哥,都谁跟四阿哥搭话了?” 梁九功知道万岁爷问话的目的。 不慌不忙地答道:“八阿哥和十三阿哥。” 皇帝又问:“知道都说了什么吗?” 梁九功答:“没听见,看表情,十三阿哥很生气的样子,小脸都急红了。” 皇帝笑了一声,说:“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停了一会儿,又说:“去宣旨吧,张大人拖着病重的身子来为她们求情,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 梁九功走后,没多久。一个太监过来禀报:“中午的时候,四阿哥去了毓庆宫,殿下斥责了他。” 皇帝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片刻之后,问道:“四阿哥怎么解释?” 小太监叙叙地说道:“没解释。诚恳地认了错,并保证以后会好好管理内宅。” 皇帝在心里暗叹,这些孩子们呢,一个个的都长大了,摸不清他们的真实想法了。做事一向薄情的老四,居然是最重情谊的。 太子若是也能如此,该多好!对待国事严刻认真,对待兄弟姐妹们关爱有嘉。 那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小半个时辰后。 圣旨到了四阿哥的府邸。 这次是口谕,梁九功亲自来的,说是念在张英张大人求情的份上,免了四福晋乌拉那拉·苏樱的禁足。 苏樱欢喜的接了旨,感谢万岁爷,感谢张大人,感谢梁总管。 态度极是诚恳。 她身后的巧慧,跟着主子把梁九功送到大门口。往回走时,悄声问:“梁总管好不容易来一趟,没给茶水费,他会不会生气?” 做到大内总管位置的人,在意的岂会是钱,给了才会生气呢。苏樱笑道:“梁总管品性高洁,搞这些暗戳戳的东西,不是辱没了他吗?”转话又说:“把我中午准备的礼物带上,现在去张尚书府。” 巧慧不想让主子给人低头,嘟囔道:“主子爷又没说让您去赔礼道歉。再说了,本就是那个无赖的错,没把他打死是主子仁慈。” 谁愿意去道歉,还不是为了府里的主子爷好,帮他拉拢一下人心。 前世里,类似的事自己可是没少干。装傻充愣,当冤大头,有时候甚至不惜自毁形象讨好别人。 那时候只是想着,让他在官场上做事容易一些,哪里会想到他去争皇位。 “快点快点,道歉这事,越及时越显得诚意十足。” 苏樱快步走。 看在他百忙之中,还抽时间陪自己去寺院上香的份上,就帮他这一次吧。 ------题外话------ 感谢书城读者(VIVO)的推荐票,看到催更留言了,今天加更一章啦。免费期哦,更太多,跟不上推荐了。上架后,会万更的。 第16章:无赖的觉悟。 张府祠堂里。 涂抹了一脸药膏的张廷璐,跌坐在蒲团上。 昨日是跪着的。腿跪麻了,只得坐了。真听他老爹话,跪三天的话,腿可就废了。他才不会强撑着干那傻事。 唉,他又没什么恶意,只是想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 太凶悍了,太凶悍了,居然挠人。 脸上脖子上,都是她挠的。不能像另外两位,在身上捶吗?拧也行啊。怎么能挠脸呢。 张廷璐轻轻摸了摸脸,又摸了摸脖子。 咧了一下嘴。 万一破了相,怎么娶媳妇啊! “三少爷,三少爷。” 一个仆随鬼头鬼脑扒着门缝低声喊。 “滚。” 张廷璐头也没回地说。 仆随继续说:“小的刚从前院过来,您猜小的看见了谁?” “滚。” “公主的四嫂,带着两个丫环、两个婆子和一堆礼物来了。” “什么?” 张廷璐用手摁着地面,在蒲团转了个身。撑着一脸的药膏急声问:“她来了吗?” 主子要长谈的架式啊,仆随蹲下身,眨着小眼睛问:“谁?” 张廷璐还想对这个猪脑袋说滚,却换成了:“那个女公子。” “您说的公主啊。”仆随替主子遗憾,“没来。” “去前面打探一下,她来都说些什么。”张廷璐迟疑了一下,又说:“万一她提出来看我,你飞跑过来告诉我。”要提前装晕,哪有脸说话。 张廷璐做了躺倒的姿势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鬼鬼崇崇的随从。 “公主的四嫂走了。“ “她有没有说我的坏话?快说。” 张廷璐一骨碌坐了起来。这个四嫂和女公子是一伙的,四嫂的对他的看法,就代表了女公子的看法。 仆随蹲在门口,开心地笑道:“没有,她是来解释道歉的……” 张廷璐打断了他的话:“你懂个屁,那些人都话里藏刀。说她的原话。” 主子总是喜欢把贵人们往坏处想。仆随只得模仿着苏樱的语气说:“是我莽撞了,看到有人在街上跟六公主说话,以为是登徒子。当时正为四阿哥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生着气呢。一头的火,没处发泄,冲上去就挠人。” 仆随拍了拍胸口,装着害怕的样子说:“还好遇上的是三公子,若是旁人,反过来把我们打一顿,连累的人可就多了。四阿哥经常说老师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之人。三公子是不是被罚了?我昨日就急着过来,亲自向您和老师解释,被万岁爷下旨禁了足,出不了门……” 张廷璐又打断了他的话:“没说女公子的事吗?“ 仆随问:“公主么?“摇了一下头:”没说。“ 张廷璐拿了一颗贡果掷了过去:“去把我的书拿来。” 仆随万分为难,瞪着眼说:“三少爷,老爷知道奴才在这时候给您拿风月宝典,会被打死的。” 张廷璐对他呲了呲牙,恶狠狠道:“拿《论语》,或者是《周礼》。” “好咧。” 仆随怔了一下,带着满脑子疑问,弓着腰小跑走了。 主子这是咋回事啊?难不成跪傻了?他不是最讨厌读科考的书吗? 傻了好,傻了好。 希望明年能金榜题名。 …… 苏樱从张府里出来,天近傍晚了。 回到府里,听高庸传话说,主子爷回来用晚饭,就让巧慧去另两个院里通知李氏和宋氏,让她们去门口迎接。 李氏是汉人,自从胤禛夸过她一次衣服好看之后,在府里,一直穿汉服。 粉色的宫绸夹袄,湖水素罗百褶裙,褶内暗藏淡五色间三蓝的碎花,底下一道天青织金花边。外面系着粉红色三蓝凤穿牡丹花的丝缎夹棉披风。 胡嬷嬷在旁边说:“小福晋,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转性了?以前主子爷回府,她生怕咱们知道,这次特意来通知,还说让穿漂亮一些。” 禁足的旨意,这么快就解了,李氏心里有些不忿,轻哼了一声道:“管她心里藏着什么弯弯,即然她说让打扮,那咱就不客气。” 李氏和宋氏到了东暖阁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苏樱正在张罗着涮菜。 看到她们急忙说:“怎么还在这里磨蹭呢,这会儿爷说不定已经到门口了。快去快去。” 她看到宋氏身着藏青色的旗服,头上插着一枝老气金钗,又说:“等等。”说着话,从墙角花瓶里挑了枝开得最好的红梅,折了小半枝,走到宋氏面前,抽了她的金钗,把梅花枝小心地别了上去。 “衣服颜色暗的时候,头饰就要打眼一些。” 以前,总是想福晋的不好,看她哪里都不顺眼。当自己抛下心结,才发现她并没有想的那么讨厌。宋氏出东暖阁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待她们走远后,巧慧愤愤地说:“瞧侧福晋那个狐媚子样,头上插那么多珠钗,也不怕把脖子压断。” 苏樱往桌子上摆着碗碟,笑呵呵地说:“她打扮好看点,有什么不好?我们看着也好看。“ 巧慧转眼又笑了:“就她妖艳样儿,一看就是以色待人的妾室。“ 苏樱暗自感叹,小姑娘的思想眼光,还是不行啊。主子爷整日在外忙碌,与后宅女人的相处方式,就是晚上搂着睡觉,让大家生孩子。 李氏今年二十一岁。既年轻,又有着成熟女子的丰韵,打扮得妖妖娆娆的,正是男子最喜欢的样子。 在前世里,李氏可是生了三子一女的。 苏樱琢磨什么类型的女子,最能挠男人心的时候。胤禛在府门前下了马。看到两个俏生生的女子上前请安,他左右寻想见的人:“福晋呢?” 李氏抢先说:“福晋在东暖阁,她让我们出来迎爷。”紧接着又说:“今天的天真冷啊。爷,您冷吗?“ 宋氏一听,她这不是说福晋嫌冷不想出来嘛,急忙小声说:“福晋在亲自备饭,天冷,想让爷回来就吃上热乎的。” 胤禛扭头看了宋氏一眼,笑道:“人面梅花相映红,真好看。” 这句夸赞,不但宋氏很意外,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高庸都很意外。主子爷的目光,何时在女人身上停留过?夸过一次李氏的衣服好看,那是提醒她是汉人,侧福晋的位置已经是顶天了,不要妄想着福晋之位。 一个低贱的格格都想压她一头,李氏很气愤,却不敢表露出来。 大家都知道胤禛喜欢安静,他不问话的时候,不敢主动开口。加上一边打灯的太监,跟的丫头,一行七八个人,只有脚踩地面的沙沙声。 第17章:四阿哥的谋算。 走到去西暖阁的岔路口时,胤禛突然停着脚,扭头对宋氏说:“我今天派了几个人去了江南,让他们从江宁府查起,找找你家人。” 宋氏虽然早知道了这事,被主子爷亲口说出来,还是又惊又慌,结结巴巴的连声道谢。 “不用谢我。早些时,福晋就跟我提过这事,我一直忙,没得空,前晚她又催我。”末了,胤禛又说:“这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再在福晋面前提起,我告诉她早就派了人。” 宋氏的眼泪瞬间来了。她以前居然还怀疑,她的孩子没保着,是福晋做了手脚。怎么可能是她嘛。福晋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从未苛待过谁。 她原是宫女,被德妃送给四爷做侍妾。在府里这三年,虽然很少见爷的面,但从未缺吃少穿,冬日里的炭火也是足足的。 宋氏抹了一下眼泪,轻声说:“妾身体不适,就不陪爷用饭了。” 胤禛立马接话:“回去好好休息,有需要就叫府医。”然后又望向李氏:“你呢?” 李氏犹豫了一下说:“……福晋说让我们一起陪爷的。” 这么明显的暗示,还不够?胤禛只得明说:“不用了。天挺冷的,太晚了回去不好走。“立马对高庸吩咐:“护送侧福晋回去。” 又对李氏说:“你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厨上,府里若是没有,就让他们去外面买。” 李氏正要说不冷。 高庸说:“奴才在前面给侧福晋打灯,这样好看路。”说着从一个小太监手里接了白纱灯,朝着去西暖阁的小径上走了两三步。” 李氏只好跟上。 “我想吃西街崔家的豆汁,要新熬的;再要北市的芝麻饼,多放芝麻,多烤一会,烤得焦焦的。” 李氏愤愤地想,一个没眼色奴才,让你知道老娘不是好惹的。 高庸心中叫苦连天,却只得喏喏的应是。 东暖阁里,苏樱看到只有胤禛一个人进门,伸着头,朝他身后望:“侧福晋和宋格格呢?” 胤禛脱着外衣说:“她们怕冷,想早些回去歇息,我就准了。” 苏樱暗自摇头。宋氏弱猫扶不上墙吧,素来爱出风头的李氏,脑袋怎么也跟着抽筋?经常见面,叙叙话,才能加深感情。爷难得在后宅用饭,不赶快在他面前多晃一圈,找找存在感。一点冷都退缩了。 苏樱把调好的小料,放在主位上。 不甘心地说:“要不,着人叫她们过来?吃涮锅人多才有意思,热火朝天的。你看这一大桌,我们两个也吃不完。” “明天接着吃,一两天放不坏。”为免得她继续说这个话题,胤禛急忙又说:“不许说话了,开始用饭。” 这是他在吃饭前常说的一句话,但基本没啥用。以前苏樱不听他的,好不容易在一起,吃饭哪里有说话重要。两个人吃饭,往往变成了,一个人吃,另一个人叽叽喳喳的说话。 今日整顿饭下来,苏樱一句话没说。塔着眼皮,只管吃自己的。男人都不喜欢没情趣,又木呆的女人。 尤其是像他这种沉默寡言的,最容易喜欢上活泼可爱那一类。自己是要走的,万一被他喜欢上,就更不容易走掉了。 苏樱有些庆幸,以前虽然也活泼,但常常是活泼过了头,惹得他烦不胜烦。 胤禛看苏樱一直低着头吃,他把吃饭的速度也加快了。这是想早些用完了饭,单独跟他在一起呢。用饭的时候,两边立有侍候的人,说私房话不方便。 宽敞的屋子里,主子们加丫头嬷嬷们五六个人,只有细微的咀嚼声。 “刚用过饭,身子热,你去前院时,披件大衣,免得着凉。”这是苏樱漱完口后的第一句话。 嗯?在试探他?早上说了宿她这里,肯定算话,就是惹他生气,他也让着她。胤禛站起身往里间走,“今晚我宿在这里。”想到要做的事,他迟疑了一下,又说:“一会儿让人送热水。” 苏樱追了上去,笑呵呵道:“吃的好饱啊,我想出去消消食,你去吗?”消食的时候,趁机转到书房,把他送进屋,自己回来。 “外面冷,不出去了。”胤禛坐在软塌上,忍着内心的激动,用手指扣着小桌几说:“我们下棋吧。” “不想下。”苏樱站在他面前说。 “你最近又看了什么有趣的故事,跟我讲讲?” “没怎么看书。” 胤禛以为苏樱是想赶快上床睡觉,所以不跟他闲聊。他决定不绕圈子了,直接说正事:“今天递信给我,是怎么回事?” 苏樱急忙坐在了罗汉榻的小桌几对面,缓声说:“此事牵连人众多,那些人是受人指使,主使人也是无奈之举。眼前尚未筑成大错,压下来,对大家来讲,是最好的选择。” 苏樱说到这里停着了。如果他驳斥她的话,她就说万事以爷的决定为准。看禄夫人急切的样子,应该是人已经被抓到了,那胤禛肯定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无论是跟他相处的这几年,还是在前世,他都是一个极难说服的人。事关人命的大事,苏樱没自信能说服他。也不想因为别人的事,跟他唱对台戏。 胤禛问:“有人求到了你这里?” 苏樱点了个头:“嗯。” “我没审,派他们去江宁府找宋氏的家人了。”看着她极为意外的连着眨巴了几下眼睛,胤禛庆幸自己如此决定,又接着说:“若是审出来是件十恶不赦的罪名,就没法放他们了。” 说完,笑了一下。 苏樱被他这一笑,笑得摸不着头脑。 问道:“爷还不知道是谁家的事?”佟家啊,权倾朝野的佟家,皇子们都想拉拢的佟家。 “不知。”他看苏樱像是要开口,急忙说:“别告诉我,免得我改变主意,派人把他们捉回来。” 苏樱怔了一会儿,连声问道:“爷刚才说他们已经离开京城?就是没人能查到他们了?” 胤禛呷了几口茶后,慢声说:“你不是说压下来不让别人查吗?活生生的人在街上晃,怎么压?只有让他们暂时去外地。” 她交待的两件事,都办得这么漂亮。胤禛等着她惊喜的夸赞他,说不定会跑过来抱着他,在脸上亲两下。以前就是这样,从外地回来,给她带个好吃的,她会把口水弄得他满脸都是。 那他就趁机把她抱上床。唔,不行。要先洗洗,今天出了很多汗,身上肯定有馊味。 苏樱坐直了身子说:“我还在想,如果你为难的话,按着你的意思办也行,反正是别人家的事。”顿了一下,又说:“让他们走了更好。” 胤禛:“……” 没别的表示了吗? 第18章:爷小心眼的很。 他原来也没有想像中的难说话。 苏樱高兴起来。 “爷,您想好,让我走的办法了吗?我倒是想了一个。” 她朝着胤禛的方向,探探头,讨好地说:“你看中谁家姑娘,先让她入府。再寻个时机,把我的位份降了,让她做福晋。我对外称病,去哪个寺院里修道。” 举起手道:“待我出了府,我保证不在街上瞎晃荡,让人发现。” 胤禛睥睨了她一眼,“你准备去哪儿?” 苏樱毫不犹豫道:“江南。“为了表示,她真的是要去江南,不会在京城碍眼,又说:”听说江南的冬天不冷,现在树叶儿还是绿的。” 她的眼神闪亮闪亮的,好像美好的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一样。 直到这一刻,胤禛才彻底地确认了,她不是赌气,是真的想走。 他想喝斥她几句,然后让她站到院子里,清醒清醒,别妄想这种没有丝毫可能的事。 修长的手指在蓝瓷釉茶盏的边沿,描摸了几圈后,垂着眼皮,柔声问:“你为什么不想呆府里了?又没人给你气受。她们偶尔惹到你,你都能如数还回去。” “我说了,爷不要笑我。” 胤禛喝了几口茶,然后温和地说:“你说。” 苏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话里带着喜悦:“我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用跟谁争风吃醋,也不用看谁的脸色。两个寻常人,相敬如宾。”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了。 胤禛的心猛一沉。 他以为是之前陪她的时间少,又拒绝跟她亲热的原因。所以在这次误了她的及笄礼时,才会大暴发。他正计划着,如何让她消气。 若真如她说的原因,问题可就不好解决了。 低垂的眼帘,遮挡了眼底的波澜,胤禛稳声说:“你是真不想跟我过了。” 苏樱急忙说:“爷长的好看,又有担当。我一直是爱慕着爷的。但爷身为皇子,肩负重任,要为皇家开枝散叶,肯定得有很多女人。” 胤禛端起茶盏,想再喝口水,发现杯底干了,只好又放了回去。站起身,看着门帘,提足了力气说:“你早些休息,别胡乱想,我来想办法。”缓了一口气,又说:“会随你意的。” 苏樱看他说的真诚,心中大喜。 上前抱着他腰,把脸贴在他胸口,激动地说:“谢谢爷。我就知道爷有情有义,宽宏大量,不会为难我。以后你就是我哥,比我四个亲哥还亲的哥。” 宽宏大量?哼,爷小心眼的很,你就等着为这两天说的话,痛哭流涕吧。 胤禛摸着她的头,慢声说:“这事急不来,马上要过年了。年后,皇阿玛准备亲征葛尔丹,这段时间我会比较忙。你放心,打完仗,我就找机会让你走。你知道的,我说话向来算话。偶尔食言,都是因为时间来不及,后来我都补上了。” 想到这几个月时间,足够他想到办法,心里轻松了一些,“给静格的贺礼,随大流就行,不要在她那里呆太久。从她那里出来,去慈宁宫和永和宫里坐坐,她们不论说什么话,都听着,不要解释也不要争辩。。” 苏樱连连点头。 胤禛走出东暖阁的时候,步子很快。跟在他后面的高庸,看到主子爷的脸色像结了一层寒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胤禛满肚子的怒火。 当初是她死乞白赖的要嫁给他,好不容易养大了,还没圆房就反悔。 以后是她哥? 管他叫哥的人一堆,谁稀罕再多一个傻了吧唧,不知好歹的妹妹。 胤禛坐在书房里发了一会儿呆,又急忙去洗漱。 方才因为气愤昏了头。 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肯定要跟她在一起的。幸好她这个古怪的念头,是发生在及笄之后。若是以前她小的时候,想培养感情都麻烦。 胤禛穿好衣服出门,对小心跟在他后面的高庸说:“不用跟了,明早去东暖阁侍候。” 东暖阁里。 苏樱愉快地望着帐顶的两只粉色鸳鸯。 她知道胤禛不会真如他说的那样,这么容易就放她走。但既然他表达了这个态度,接下来她就好办了。 当苏樱琢磨着去江南是坐马车,还是自己骑马时,听到门外的说话声。 “嗯?” 她一咕噜坐了起来。 不会这么快就反悔了吧? 苏樱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开门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床帘被撩开。 苏樱扯着被子挡在胸前,一脸戒备地仰望着胤禛。 乌黑的头发散披着,大眼睛忽闪忽闪,整个人看上去娇软甜腻。胤禛冲她笑笑,柔声说:“若是宫里人知道,我们一直没有同房,你我都要受责备。” 说完回头扫了一眼跟在他后面,抱着薄被的巧慧,“换床厚的。我在的时候,外间不用安排人值夜了。” 巧慧等他转回头后,急忙冲苏樱挤眼。苏樱装着没看见,带着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没话找话道:“我睡觉不太好,晚上挤着你,莫要怪我。” 胤禛脱着外衣,似笑非笑:“敢碰到我,我把你扔下床。” 苏樱赶紧又往里面挪了一下。 七尺宽的拔步床,并排放了两床大厚被,依旧很宽敞。 旁边躺着一个男人,能听到他的呼吸声,闻到他特有味道。苏樱翻来覆去睡不着。胤禛背对着她问:“要把灯熄了吗?” 苏樱舔了舔嘴唇说:“好。” 灯熄了,室内陷入了黑暗。 胤禛躺回床上后,说:“你半夜里要是起夜,就叫醒我,我给你燃灯。” “嗯。” 苏樱起初有些紧张,不相信,他来这里只是单纯地睡觉。失身给他,倒是没什么,只是不想跟他牵扯太多。万一有了身孕,离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后来看他除了偶尔翻个身外,并没有别的举动,渐渐放下心来。想睡女人,院子里有就现成的,哪里会强迫她。呵呵,自己想多了。 黑夜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迷迷糊糊中,苏樱觉得刚睡着,就被人摇醒。胤禛趴在他的被窝里,歪头看着她笑道: “我要起床了。我想了想,为了避免别人的诽议,你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给静格的礼物,托三嫂带过去,你对外就说病了。在家里无聊,就抄抄《女诫》。日后,万一额娘和太后提起这事,你也好说在闭门思过。” 顿了一下又说:“先抄五十遍吧。” 第19章:猜不透的心思。 胤禛说话的时候,苏樱揉了揉眼睛。 略瘦的方形脸,五官端正标准。第一眼看上去,给人感觉有些普通,却每个部位都挑不出毛病来。 越看越好看。 苏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跟他相处了五年,加上前世的话,是几十年。她还是看不透他。若是以前,他这番话,她一定很感动,什么都替她考虑到了。 现在听来,却有些怪怪的。 什么无聊抄抄书,他难道不知道么?她最烦抄书。与闷在屋里抄书相比,她宁愿入宫听德妃和太后的唠叨。 胤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亲切地说:“不要想太多,有我呢。我听说你去了张府,以后即使做了错事,除了宫里人之外,不用跟任何人道歉。你想离开的事也一样,交给我来办。” 苏樱迟疑地点了点头。 “天还早,继续睡吧,起床后别忘了抄书,晚上我检查的。” “……”苏樱试探地问:“今天抄多少?” “五十遍就行,屋里的碳火烧旺一些,别让冻着手脚。” 苏樱:“……” 胤禛走后,苏樱再也睡不着。 天刚蒙蒙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忙地用了早膳,让巧慧去找她以前抄的《女诫》,看看差多少。 “主子爷走时,向奴婢要您以前抄的书,说是带宫里给娘娘看,奴婢就全给了主子爷。” 苏樱:“……”以前她犯了错,让她抄书,她就拿以前的弄糊。这些年,让她抄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她一共抄的也没五十遍。 今天这是什么意思?看他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不像是罚她的啊。以前罚她的时候,都是很严厉的。 想到自己的计划,苏樱打起精神说:“侍候笔墨吧。“ …… 国舅府上,禄夫人指挥着丫头婆子们收拾院子,她庆幸听了苏樱的话,昨日下午就把李四儿从她娘家带了过来。 昨晚佟科多一脸怒气的回府,质问是不是她指使人,绑劫了李四儿。 她装着万分不解的样子问:“你说什么?李姑娘在客房啊。我准备征求爷的意见后,再给她安排地方。“ 佟科多不敢置信地问:“四儿?“ 禄夫人点头。 “父亲签了放行书。爷寻个好日子,就可以把她收房里了。” 佟科多急冲冲的往客房去,禄夫人跟在后面追着问:“爷方才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报官了吗?” 佟科多才发现自己失态了,放慢了步子,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前日。“ 二人一起到了客房,李四儿看到佟科多,就扑在她怀里哭,哽哽咽咽地问他,坏人查出来了没有。 禄夫人看着拥抱的男女,忍着心里的怒气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妹妹放心,这事早晚能查出来。“ 禄夫人一夜忐忑。直到方才,才彻底放了心。佟国维告诉她,刑部抓的四个人,昨日上午就被四阿哥提走了。他也着人查了,下落不明。 过去的两日,自己的心从地狱走了一遭。 禄夫人恍了恍神,对她的贴身丫头说:“去把云衣阁的马大娘请过来,让她给李姑娘裁几身衣服。“ 冬日晴朗,难得没有风。 东暖阁里。 巧慧细细地研着墨,好奇地说:“主子,您都两个多月没有抄过书了,奴婢怎么看,您的字反倒比以前更好了呢?“ 苏樱顿着了手。 笔下的簪花小楷,流畅瘦洁,清婉飘逸。 梦中的一切,果然不是梦,是前世。在前世里,做皇后的那七八年,整日厌厌的。无聊时,就抄抄书,找人聊聊天,学学别的语言,借以消磨时光。 “主子,主子,快抬笔啊。”巧慧惊呼,“多好看的字啊,被您重重地涂了一笔。” 苏樱把笔搁在笔架上,看了一会儿自己写的字后,漫不经心地说:“以前都是糊弄,没用心,随便写的。今日认真嘛。” 巧慧欢喜地说:“主子果然非同常人,只要稍稍用心,就能写得又快又好,现在已经抄两遍了。” 正在这时,前院的一个小太监,飞跑过来传话:“三福晋来了,正往这里来。” 苏樱刚拿起的笔,又放下。 阿哥们选福晋,既要考虑品貌,又要考虑家世,还要兼顾个人的意愿,选来选去的,甚至妾室的孩子都生几个了,嫡福晋还没定下来。 三阿哥胤祉比四阿哥胤禛大一岁,却因他大婚比胤禛晚,反倒比胤禛晚三年立府。 三福晋董鄂氏的阿玛是世袭的一等公,曾在苏樱阿玛的正黄旗下任职。所以,在三个阿哥的福晋中,她和苏樱日常走的较近。 董鄂氏看到站在门口迎她的苏樱,松了口气的样子说:“早晨你的丫头说你病了,我一直担心,出了宫就赶着往你这里来。这不是没事嘛,精神多好。“ 苏樱招呼董鄂氏坐下,又吩咐丫头上茶后,笑道:“我这是闭门思过,对外说病了,不是好听些嘛。“ 董鄂氏立即接话:“皇阿玛收回了禁足的旨意,就表示你做的没错,别人谁敢说啥。静格还得了赏赐。“ “静格是到了年龄,该有封号的时候了。“ “也是。有了封号,身份就抬上去了。也好嫁个好人家。“董鄂氏顿了一下,又说:”昨晚王贵人生了,是个阿哥,叫胤禄。我是来跟你商量,送什么礼物合适。“ 胤禄两个字,令苏樱的心跳加快了。 “等四阿哥回来,我问问,到时候差人告诉三嫂。” 董鄂氏嗯了一声后,说:“昨晚,我听老三说,皇阿玛又要亲征葛尔丹,成年的阿哥们,以及伯父和我阿玛都要去。 苏樱的心跳猛地又加快了。 董鄂氏说的伯父,指的是她的阿玛费扬古。 在梦里,明年二月底,万岁爷率十万大军,分三路出击叛敌葛尔丹,她阿玛领西路军。因为军粮没有跟上,误了战机,让葛尔丹再次逃走。 还有十六阿哥,就是叫胤禄,也是在这年腊月里出生的。 真的不是梦啊! 董鄂氏走后,苏樱心神不宁。思量了半天,对巧慧说:“你去国舅府上,找禄夫人,就说昨日她描的花样子,我没学会。让她什么时候得空了,来一趟。” 巧慧迟疑道:“现在吗?” “嗯。现在就去吧。” 打定了主意,就一刻也不想等。 第20章:暗示。 四阿哥府与国舅府隔了两条街,巧慧一路小跑的去,坐着马车回。苏樱没料到来的这么快,刚摆上饭,正准备吃呢。 看到禄夫人,急忙让丫头去添碗筷。 禄夫人自然知道描花样子,是借口,但也不是让她来吃饭的。 上午的时候,她专门问了她阿玛佟国维,要不要向四福晋道谢。佟国维说不用,这事就算过了。常来常往的,说不定哪天,她就求到咱家头上了。 禄夫人暗自思忖,这次她阿玛猜错了。对方这么快找她,肯定是向她表功。那自己就要有所表示。 临出府的时候,特意把一副金镶玉的镯子,放在了袖袋里,准备待她提这件事,就立马拿出来。金是寻常物件,关键是玉镯子,用的是上好的绿松石,是她当年的嫁妆中最值钱的一件。 两个人各怀心事,饭吃的很快。 待撤了碗碟,漱了口,摆上茶。苏樱让屋子里的丫头退下后,低声说:“今日,请舅母过来,是甥女有所求。” 禄夫人暗自摸了一下袖袋,亲切地笑道:“是办事,还是我有什么,福晋没有的?福晋请尽管说。” 苏樱颦了颦眉,十分忧愁的样子,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我阿玛跟着万岁爷出征,去的地方太远,结果粮草没跟上,饿死了好多人。” 禄夫人急忙接话:“梦都是相反的,坏事就是好事。” 苏樱轻摇了一下头,然后望向禄夫人,“梦里的情景太真实了,我阿玛一天才吃一个馒头,让人心疼的很。我琢磨了一个上午,觉得这事,只有舅老爷能在万岁爷面前说上话。” 禄夫人觉得有些荒唐,一个梦而已,不但要扯上她阿玛这个中堂大人,还要去向万岁爷说。但碍于对方曾有恩于她。只得应话道:“福晋想让怎么说呢?” 苏樱咬了咬嘴唇说:“提醒万岁爷,粮草是重中之重,不能依靠一条线运粮,至少要两条线,从不同的地方运,让不同的人统筹规划。” 禄夫人点头应下后,又说:“福晋放心,我定会把话带到,就是不知万岁爷是否会听阿玛的话。” 苏樱肯定地说:“会听的。”缓了一口气,又神神秘秘地说:“这事不要告诉别人,和三舅舅也不要说。” 禄夫人“嗯”了一声后,问:“福晋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有,我现在就回去,估计这会儿,阿玛刚用过午饭,还没入宫。” 禄夫人犹豫了一路,回到府里,还是把苏樱的话,告诉了佟国维。 “不要按你理解的意思说,说她的原话。” 禄夫人又说了一遍后,佟国维问:“她说要从不同的地方运吗?还认准了,我会向万岁爷禀报?” 禄夫人点头。 “她还说,只让告诉您一个人。” 佟国维沉吟了片刻,道:“我知道了。从现在起,你把这件事忘掉。” 禄夫人以为是她阿玛不想理会这事,急忙说:“一个梦而已,阿玛若是觉得不妥,那就当不知。过几天,儿媳同她道歉,说没告诉您。兴许,过几天,她自己也觉得荒唐。” 佟国维长叹了一口气,“这么明显的暗示,你还真当是梦。她一个后宅年轻妇人,即使梦到没吃的。也不懂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怎么去解决。” “阿,阿玛的意思是说,这是条有用的消息?” “天大的消息。”佟国维笑道:“现在你有体会了吧?朝中的大事,妇人们不露声色就办妥了,而且不会给外人留把柄。” 禄夫人本以为这次的事,算是还苏樱上次的人情,不料对方又送给了她一个人情。 她急忙问:“她会向我们索要好处吗?” 佟国维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得意地说:“或许某一天,我们家会有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整个下午,苏樱抄着书,心思却仍在军粮上。 她特意说走两条线运粮,是想让佟国维误会,这不是一个梦,而是四阿哥胤禛让私下里透露给他的消息。 阿哥们众多,尤其是大阿哥,才华横溢,有军功在身,又有整个叶赫那拉氏的支持,在朝中的威望与日俱增。 三阿哥胤祉从不往太子面前凑,与太子相比,跟大阿哥的关系反倒更好一些。 五阿哥胤祺和七阿哥胤祐,对太子的态度也是淡淡的。 八阿哥胤禩,由大阿哥的生母惠妃抚养长大,和大阿哥的关系好。 阿哥们众多,却只有四阿哥胤禛,常往太子的毓庆宫走动,任由太子差遣。 佟国维也是整个下午,都在琢磨这事。 万岁爷亲征葛尔丹,太子留在京城监国,几位成年阿哥随行,大阿哥是万岁爷亲领的中路军副将,位置安排在前锋营。 这一仗若是大胜,几位阿哥将会封爵,尤其是大阿哥,封亲王是一定的。 将直逼太子之位。 这……这…… 太子以及他的支持者们,会冷眼旁观吗? 佟国维想到这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四阿哥提出军粮的问题,是不是意味着,他知道有人会在军粮中动手脚,又不敢明着说出来,所以借着福晋的梦来向他传话? 别人猜测他心思的时候,胤禛什么都不知道,一整天,都在西郊的正红旗大营里,跟兵士们一起训练。 天落黑,才骑马回城。 入了阿哥府,二管家苏培盛就向他禀告这一天的消息。当他听到,又添了一位阿哥时,放慢了脚步。心事沉重地前行了几步,又转身向书房走。 高庸是自小跟着他的,主子爷的心思,平日里,他能猜个七七八八。现在却觉得,在女人方面,他实在不行。他原本以为,主子爷会去东暖阁呢。 苏樱听到巧慧说主子爷回府时,搁下笔,伸了个懒腰,问:“抄了多少遍了?” 巧慧把她刚写的一张纸,吹了吹墨渍,放进柜子里,才回话:“十三遍了。主子,我去叫热水吧,您累一天了,早些安歇。” 巧慧以为等到热水来的时候,主子爷肯定也来了。今儿早上,他还说,近期就宿东暖阁。睡的早,睡不着,说说悄悄话,主子的气,慢慢也就消了。 哪里知道,苏樱洗漱之后,擦干了头发,胤禛仍没有来。 坐了差不多整整一天,腰酸背疼,尤其是手腕和胳膊,酸疼酸疼的。苏樱收拾完毕,就上了床。 昨晚没休息好,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苏樱梦着自己去送军粮,肩上扛一袋子,右手里还提袋子。长长的泥泞道路,走不到头。突然一只冰冷的雪狼扑了上来。 苏樱一惊,醒了。 胤禛冲她笑道:“好冷啊!今儿在城外冻透了。”说着话,把嘴巴和鼻子凑到了她脖颈间拱了拱,“鼻子很凉吧,差点没冻掉。” 手臂隔着衣服搂抱了片刻,又撩起衣服抄在里面。冰凉的手掌贴上后背,激得苏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真暖和。”头脸在她左颈间厮磨了一会儿,又移到右颈。弯曲着的右腿,压着她的下半身,冷冰冰的腿脚一下一下地蹬踩着她的脚背。 起初两个人隔着彼此单薄的里衣,没多大一会儿,上衣就推到了上面。上半身,没有阻隔地贴在一起。 苏樱:“……” 她反应过来了。 这哪里是要取暖,这是在占她便宜。 ------题外话------ 胤禛:什么叫占便宜,搂着自己的媳妇睡觉是天经地义。 第21章:你是我的小糖包。 苏樱扭着身子,去拉扯自己的衣服。 “怎么了?”胤禛用手肘支着床面,低头看她。原本就漆黑的眸子,似乎更加森深幽暗。 他的半个身子,都在她身上压着。两个鼻尖的距离,仅有一个拳头那么远。 呼吸相闻。 苏樱稳了稳神,轻推着他说:“你去里面睡。“ 胤禛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变,用眼稍往里面瞄。一床青花棉被,无辜而又安然地在那里躺着。 眼神里的幽暗瞬间浅了。 为了有理由,跟她睡一起,他在书房那边洗漱之后,穿着单衣,瑟瑟缩缩地冻了半天。 哪里料到,来这里一看。 呵呵,她在他昨晚的位置上睡着。 她都示好了,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说和离,是生气的时候嘛。气过了,这个念头自然也就消了。那他就不用循序渐进,慢慢哄了。 直接行周公之礼。 此时,床里侧的被子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原来……原来是想让他睡里面…… 胤禛皱着眉头,不高兴道:“你睡在爷的位置,不就是给爷暖床的吗?床暖热了,又不想走了?所以要赶爷走。” 苏樱被他说愣了。 半天后,接话:“里面被子里放的有汤婆子。”顿了一下,又说:“就是想好好侍候爷,才让爷睡里面。“ 在出嫁之前,家里的嬷嬷就告诉她,晚上歇息,要让夫君睡在里面。起夜时,不会惊动他。万一半夜里,他想喝口茶,也方便侍候。 在现实中,昨晚是第一次跟他睡一张床;前世里,自己一直都是睡在里面,所以昨晚他来时,毫不犹豫往床里挪。在他说起夜的时候,才想起这个规矩来。 所以,今晚就睡在外面了。 难道他误会什么了? 胤禛看着她有些憋闷的小脸,心里有点不舒服,怎么不像以前那样胡搅蛮缠的顶嘴了?开始跟他客气了?他嗤笑了一声说:“你是怎么在皇阿玛面前说的?你可是说会好好对待爷的。一个热被窝都要跟爷争,有好好待爷吗?” 苏樱咽了一下唾液,挣扎道:“我去里面睡。” “再让爷暖一会儿。”胤禛又把头脸埋到她的颈间,轻声慢慢地说:“脸蛋一般,身段也不好,又没侍候人的经验,也就凑合着能暖个床。” 苏樱的脸渐渐热了。 她不是害羞。 她恼怒的。 抛却身份之后,自己就那么普通么? 去白塔寺那日,听他说自己没有出色的地方,她还挺高兴。 可是现在不同。 此时,躺在床上,被他搂抱着,她有些不分清是置身于前世,还是现实。 前世里,自己的一生都搭给他了。最后那三年,自己独居畅春园,他一年也就去两三回,还都是坐一会儿就走。 是啊,现在这么年轻,他都觉得普通。那时候的自己都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了,宫里有十六七岁的漂亮姑娘,哪里会想起她。 能在临死的前一天见到他,肯定还是巧慧去求的。 “真是对不起了,占了爷的福晋之位那么久。爷早些想好办法,等我离开后,就可以选位懂事又漂亮的福晋。” 听到她有些低落的话,胤禛突然想起,九阿哥曾说过,打击女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她长的丑。 看来是难过了。 他摸了摸苏樱的头。 “女大十八变,说不定以后会变好看。你看你现在就比刚入府时,好看多了。那时候傻乎乎的,像只白胖的肉包子。” 胤禛看苏樱没再说让他去里面睡,嘴巴慢慢游移到她脸蛋上,轻咬了两下:“现在也是只包子。“吃吃笑道:”当心爷半夜里饿了,把你这只糖包生吃了。” 这话若是放在以前,苏樱不会多想,没准还以为是笑话她脸上的肉多。现在她有着前世的记忆,在记忆里,他常说她是只包子。一会儿叫她糖包,一会儿叫她肉包,说要吃她。然后,张口就咬。 咬着咬着,就…… 苏樱急忙把头别到了一边,极力用平静的口气说:“爷是想在今晚要了我么?” 就是。 被看穿了心思的胤禛,又羞又恼,轻推了她一把:“滚里面去。这院子里,有多少女子,盼着爷去睡,爷干嘛要睡你这个不情愿的。“ 用激将法果然有效。 他这种骨子里骄傲,又不缺女人的人,是不会强迫她的。苏樱钻到了里面的被子里,才说话:“没有不情愿,只是在月事期间,不方便。” 难道她很想,只是碍于身子不方便?肯定是这样。以前她可是经常缠着自己,要宿在一起的。胤禛翻了个身,用胳膊支着头,满怀期待地看着她问:“你的月事一般几天?” 这个问题,他昨天问过高庸,高庸说因人而异,有两三天的,还有四五天的。胤禛觉得这个差异,因为是与年龄大小有关。她虚岁才十六,算是小,那肯定就是两三天了。明天可以。 苏樱认真地说:“八九天吧。” “……” 胤禛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 白嫩的包子脸,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府里的饭食,把她养得真好,越来越像个大人的样子了。就是爱撒谎这个毛病,一直改不掉。 “我教导你的女子行为准则,第三条是什么?“ “不准撒谎。“苏樱毫不犹豫地回答。 湿润润的粉色嘴唇轻抿了一下,像是在向他召唤。 胤禛起身把灯熄了。在黑暗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又轻咬了两下。 “是不准向主子爷撒谎。” “记着了。” “睡觉。” 胤禛暗自郁闷了一会儿后,想到她也许不是撒谎。又说:“明天让府医过来瞧瞧,是不是身体有问题,别人都没有这么长时间。” 苏樱听他说这话,不由的笑了一声。片刻之后,说:“你跟侧福晋和宋格格睡觉的时候,还讨论这些问题呀?”朝着他的方向,伸了伸头,好奇地问:“我觉得宋格格性格更好,你为什么更喜欢侧福晋呢?” 这个问题,无论是以前还是前世,她都想过多次。李氏除了脸盘和身段好之外,简直找不到其他优点,却是他在潜府时眷顾比较多的人。 她得出的结论是,无论再聪明的男人,在对待女人这方面,都是浅薄的。只看外表。根本不在乎品行,更不讲求思想交流。 苏樱迫切地等着他的答案。 以前不敢问。 怕他说出的答案,是她不想听到的。而且她也不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讨论别的女人。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胤禛回答。 快睡着时,脸蛋被捏住,微微的疼痛令苏樱瞬间清醒。 “求你的人是禄夫人?” “嗯?”苏樱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白塔寺的事,是禄夫人找人做的吗?” “你怎么知道?不是说没审吗?” ------题外话------ 前世为什么没去看她,后面会说原因。为什么眷顾李氏的多,也会给出原因。 前世里,小樱樱不明白的地方,这一世都会慢慢展现给可爱的读者们。 但有一些,小樱樱是没办法知道了。 第22章:小福晋太讨厌。 胤禛揉捏着她的脸蛋说:“佟科多今儿上午找我,说感谢救他的小四儿,还说过几天摆酒席,让务必去捧场。” 苏樱担心地问:“他有没问你,关于歹徒的事?” “没问。” 真没问。胤禛听佟科多说救的人,是他要纳的妾室时,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等他开口,就反问他惹着谁了,被人追,若是查出来,告知一声。把佟科多将要开口的问话,给堵了回去。 “以后少跟佟家的人来往。”拇指移到了她的嘴唇上,描摸了一圈后,咽了口唾液接着说:“他那一大家子,乱七八糟的事多。” 苏樱刚想开口说话,舌尖碰到了他的手指。急忙闭紧嘴巴。捉着他的手腕推开后,才开口问:“你有没有洗手?” 胤禛反握着了她的手。 手心细软,手背润滑。 莫名地,让他觉得,她是一棵等待他呵护的柔软小草;又像是一床毛绒绒的棉被。 摸索了半天后,低声说:“前天晚上我不是真要去别人那里,我以为你会叫着我。”停了一会儿,又说:“两个多月没在家,你一句想念的话都没有,就跟我说和离,我也很生气。” 苏樱装着睡着了,没应他的话。在盘算自己最早什么时候能离开的思索中,真的睡着了。朦朦胧胧中,梦到有蜻蜓落在唇上,她吹了一下。嫩绿轻盈的身子,在她眼前,盘旋了两圈,依依不舍地飞走了。 …… 睡得正香的时候,被摇醒。 胤禛像昨日那样,趴在被窝里歪着看着她,满眼的笑意:“我要起床了。让你抄的《女诫》抄了多少?” 刚一睁开眼,有点不能适应亮光。苏樱揉了揉眼说:“十三遍了,今日就能抄够五十遍,我一会儿就起床,先抄个两遍,再用早饭。” “十三遍?”不可能这么多,胤禛翻身坐了起来,边穿衣服,边说:“放在哪里?我看看你的字有长进没有。” “在外间书桌旁的红漆木柜里。”苏樱也扯着被子坐了起来,“听说宫里添了十六阿哥,三嫂来问我们送什么礼物。” 胤禛想到接下来一段时间里,都要宿在这里,宫里人知道了,又要唠叨他去别的房里少。说不定会把她叫去训话,说她排挤妾室。 于是说:“这事你不用管,让李氏去宫里添礼。一会儿我让苏培盛去知会三嫂,我们送的什么。” 苏樱连连点头。 前世里,就是侧福晋去送的礼。她没去的原因是,她把侧福晋送她的七宝琉璃珠手链砸碎了,埋在了花池里。被胤禛知道后,罚她思过,不准出门。 情况不同,结果却相似。 “老五还没大婚,孩子都有了。我这做哥哥的,成亲五年,还没一个孩子。本来想着能有个身份尊贵的嫡长子。” 胤禛已经下了床,扭回头看着神色游离的苏樱说:“现在要换福晋,新福晋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嫡长子更是不知要等到何时。” 这不能怪她啊!虽然从她得知宋格格有身孕,气的要爆炸了,却什么都没做。孩子没满月,就夭折,她也难过了几日。 若是找原因,只能在他身上,他没能让他的女人们怀孕,她有什么办法。 苏樱迟疑了一会儿,热心地说:“要不,让府医给你开些药?你若是不好意思,我去说。” 胤禛:“……” 瞪了她片刻后,系着腰带朝外间走。 若是让别人代抄的,就等着抄一百遍吧。 屋内亮灯的那一刻,门外暖廊下值班的丫头们,端着洗漱用品候在了门口。主子爷有吩咐,没有召唤,不许擅自进屋。 巧慧听屋内的脚步声,猜测是主子爷来到了外间。于是轻声问:“主子爷,可以进去侍候了吗?” 胤禛掀着箱子盖说:“进来吧。” 开了门,丫头们举灯的举灯,端盆的端盆,外间瞬间亮堂起来。 胤禛把厚厚的一叠纸,全部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在地上,又一张张的看。 熟悉又有点陌生的簪花小楷,全部都一样。 胤禛有些拿不准,是不是她写的。 巧慧凑上去说:“福晋的字,越来越好了呢,昨日抄了整整一天,午饭都用得很匆忙。奴婢劝了多次让福晋歇会儿。福晋说,主子爷吩咐的事,一定要认认真真的完成。” 胤禛没理她,目光看向了侍候洗漱的丫头:“福晋写了一天?” 那丫头没料到主子爷会跟她说话。怔了一下,才回话:“回主子爷的话,是的。” 就是她本人写的。 胤禛心里的火,更大了。还真抄啊!怎么不使以前的把戏了?突然又想到为防她作弊,把原来的都收走了。 他原本的目的不是让她抄,是逼着她求饶。等她求饶的时候,他顺便提几个小小的要求。 抄这些有什么用,废纸废墨的。 胤禛丢下手里写满字的宣纸,站起身,朝里间走。 苏樱已经躺下了,听到脚步声,赶快坐了起来。冲着胤禛讨好地笑道:“我特别认真,比原来写的好看很多吧?” “看来多练练字,有好处。多抄一百遍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天抄不完,两天也行。” 苏樱:“……” 直直地歪倒在了床上。 胤禛勾了勾嘴角说:“今晚我应该回来的晚,不用等我,你抄累了,就早些安歇。“ 胤禛以为她一会儿就会求饶。 结果,她躺了片刻后,又坐了起来,坚定地说:“爷是天,爷布置的任务也是天,小女子拼死也要完成。“ 讨厌。 这个样子太讨厌了。 以前装傻耍赖,求饶过的可爱劲去哪儿了? 胤禛装戴整齐后,坐在了床沿。 “你出嫁前,家里有教你,怎么侍候你男人吗?“ 苏樱本来已经躺下来,又扯着被子坐了起来,认真地说:“有教。前两年,我每天早上都要温习一遍,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爷生气。是爷不愿意跟我住一起的。时间久了,我都忘了。“ 哪里会忘。 忘了自己是谁,都不会忘怎么侍候这位爷。 要服侍他穿衣服的嘛。 是她不想去做。 尽心尽力的做他的好福晋,好女人,那是上辈子的事。 这辈子,想都别再想了。 胤禛笑道:“要不要找个嬷嬷,教教你?免得宫里人知道你基本的内务,都不会做,责罚你。“ 苏樱急忙说:“不用不用,我今天请教田嬷嬷。“ 胤禛站起身道:“好好学,晚上我检查。“ 第23章:四福晋的谋划(题外有情人节小剧场) 国舅府里,佟国维一夜没睡,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去上早朝。 在东华门等候开宫门时,扭着脖子张望了半天,才在昏黄的光影里,看到胤禛。目光稍作停留后,不动声色地朝他的方向挪。 其间不时的有人上前跟他答话。 佟国维以前最喜欢别人主动跟他打招呼,这是身居高位者,才有的待遇,今日却觉得不厌其烦。有事没事的,说什么话,不老实呆着。以为多说几句话,以后就能多看你一眼吗? 千辛万苦。 终于挪到胤禛旁边时,宫门开了。 大家一涌而进。 为了防止失火,宫内不能随便点灯。黑灯瞎火的,万分小心地摸着往里走,生怕摔倒,或是掉到护城河里。 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说话。 一路绊绊磕磕,入了太和殿,刚站稳,就听见三声响鞭,皇帝上朝了。 照例是一一奏事。 有人提议在新的一年里,为了鼓励生育,减少人口流亡,把丁银固定下来,以后再增加人口,不再收丁税。 那人的话刚落,佟国维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理由很简单,提议虽好,但时机未到。至于什么时候时机才算到,没说。 打仗打的可是都是钱。 以葛尔丹为首的蒙古部落,虎视眈眈,不把心头大患解决掉,就先断一条国库的收入,皇帝不可能同意的。 后面又有人反对,皇帝说稍后再议。又议了几件事,下朝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出了太和殿,佟国维丢下想上来和他寒喧的官员,快步下了台阶,大内总管梁九功在身后唤他:“佟中堂请留步,万岁爷让您去保和殿,有要事相商。” 还真是巧了,他正是要绕过护栏,去后殿追皇帝呢。 佟国维跟着梁九功朝保和殿走的时候,没顾得上想皇帝会找他说什么事,而是又把要说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 哪里料到,皇帝找他就是说粮草的问题。 “此次征葛尔丹,军粮是重中之重。朕计划让喻成龙负责中路军;范承烈负责西路;王国昌负责东路。马齐负责总调配。”皇帝笑问:“中堂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佟国维答话:“万岁爷思虑周全,人员安排得当。”他知道皇帝的话,还没说完,于是等下文。 皇帝又说:“可是朕还是不放心。江南距离蒙古五千里路,中间若是出了差池,再请示,一来一回,什么事都耽误了。朕想让你坐镇京城,密切关注粮道情况,一旦有问题,当即立断,不管用什么手段,把粮草调到前方为先。” 佟国维心中暗喜,得亏他思考了半下午加一整晚的时间,把粮草的问题想透彻了。 皇帝的话一落,佟国维立马起身跪下接旨。 皇帝笑道:“舅舅快请起,朕说过多次,您的身份特殊,不要像他们那样总跪来跪去。” 佟国维是名副其实的国舅爷,不但是皇帝的亲舅舅,还是国丈。 他的同胞姐姐,是皇帝的生母。他的两个女儿,一位是前皇后,另一位是现今的皇贵妃。可惜的是,他这两个女儿,都没能生出个阿哥来。 官员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有人在私下里称佟国维叫佟半朝,意思是半个朝堂的官员,都与他多少有点关系。 官员如战场,几十年来,佟国维在风风雨雨里屹立不倒,身居内阁中堂之位。 那不是一般的官场老油子。 他可不会真听信皇帝的话,不客气。 佟国维规矩地接了旨,坐回座位后,说:“五年前征葛尔丹,后方虽是再三谨慎,粮道依旧是出了问题,导致误了战机。臣认为,此次在运粮问题上,我们应留有后手。” 皇帝立马说:“舅舅请讲。” 佟国维不紧不慢地说:“除了从江南运粮之外,另开一条运粮线路,以备不测。” 四阿哥府里。 苏樱琢磨着,这两天又哪里惹到胤禛烦了。 昨日让她抄书,她还不能确定他的想法,今早又加一百遍,让她彻底意识到,这是找她麻烦呢。 她仔细想了想,最近几天,除了打架之外,没做什么惹他烦的事。让侧福晋顶替她去宫里送礼,放到以前,会气得跳脚的事,她都愉快地接受了。 都是顺着他的心意,来的啊。 他气什么?要罚她抄书。 苏樱慢慢吞吞的用了早饭,正要叫人去请府医,头发花白的刘太医跨着药箱子来了。 “四爷让臣给福晋请脉。“ “快给刘太医上茶,沏万岁爷赏的大红袍。” 苏樱指使了巧慧之后,面对刘太医笑呵呵道:“刘太医辛苦了,多亏您在这里坐镇,才保得这一府的人平平安安。”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却说进了刘太医的心窝子里。 刘太医今年六十二岁,原是在宫里任职,四阿哥分府的时候,皇帝把他分过来的。他只用管主子们的健康,府中八十多名下人,另有医师负责。 一年四季之中,除了每月请两次平安脉之外,就是偶尔有人伤风着凉闹肚子什么的。他这个医术高明的太医简直是无用武之地。 无用武之地,也不可能跟普通人看病。 这是身为太医的尊严。 福晋话里的意思,明显是指因为他关照的好,大家才没生病嘛。 刘太医急忙道谢。 “是主子们福星高照,府里才如此的生机勃勃。” 两个人相互客套的时候,茶端上来了。 “刘太医待会儿有别的事吗?”苏樱让了他茶后问。 “今日给福晋诊脉就是臣的头等大事。” 苏樱松了口气的样子说:“那我请教您几个关于医术方面的问题。” 橙红色的茶水,清澈艳丽。细细品来,淡淡的烟火味下,又带着花果香。茶香袅袅里,一问一答,气氛愉快。 喝了茶,诊了脉。 刘太医起身告退时,苏樱吞吞吐吐道:“刘太医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题外话------ 今日情人节,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加更一章。 再放个小剧场,哈哈 胤禛:我以后不再纳妾,也不再往别人房里去,咱们不和离了,行么?这也是广大读者的愿望。 苏樱:不行。 胤禛:嘤嘤嘤,为什么嘛? 苏樱:懒得告诉你。(不纳妾不生孩子,就你这样能干的人,早晚得把我坑死。) 读者凑过来问:为什么? 苏樱:知道八阿哥最终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吗? 读者:没我大四爷能力强。 苏樱:错,是他子嗣单薄,只有一个儿子,还资质平平,后继无人啊,我大清江山怎么能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读者:所以呢? 苏樱:所以,四爷是一定要多娶老婆多生孩子,否则他的福晋就像八福晋那个死惨惨。姐不想惨死,也不想和别人分享老公,只有和离了。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八阿哥迎天长叹:我爱我福晋,为她守身如玉难道也是错? 苏樱:与爱情相比,生命更重要。爱她,就要让她活得好好的。 读者:今日是情人节,说点开心的。 胤禛摸摸读者的狗头:别怕,爷自有办法寻得两全法,不负江山不负卿。 读者:对嘛,我大四爷威武。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解决不了,是没找到方法。 解决难题方法总是有的,就看你有没有找到。 祝愿情途不顺的朋友们,加油加油,把问题早早解决掉,终成神仙眷属。 第24章:未雨绸缪,多重准备。 刘太医一惊,难怪今日这么热情。 苏樱讪讪地笑道:“方才跟您聊天,让我体会到,在这样温暖的冬日里,喝喝茶,跟人聊聊天,才是最有趣的事。”活动了活动右手腕,“昨日抄了一天的书,胳膊酸疼,若是太医说我近期不益动笔,那我就不用再继续抄了。” 还以为是什么难事,这不是小事么? 刘太医随即放了心。 “手腕酸疼是筋骨劳损所致,不能再吃力了,臣会禀告四爷。” 苏樱惊喜地接话:“多谢刘太医,多谢刘太医。”对巧慧吩咐:“把剩下的大红袍包起来,让刘太医带着。” “主子说手腕疼,刘太医自然会说不能抄书,哪里用求他?还把顶好的茶叶搭给了他。” 刘太医走后,巧慧心疼地说。 小姑娘还是眼皮浅呢。 苏樱躺靠在躺椅上,暗自开心。 要想拉拢一个人,找机会让对方施恩于自己,比直接施恩于对方的效果,要好上许多。 刘太医今日不但感觉到自己敬重他,还帮了她一个大忙。 对她生出好感,那是必然的。 哪天让他去医个普通人,他或许爽快地就去了。不讨好他,让他帮人看病,他也得去。但肯定没有发自内心的情愿,来得尽心尽力。 有能力的人都清高嘛,用心下点功夫也是应该的。 要不然呢? 她才不会傻傻的抄那么多遍的书。 不用抄书的办法很多,最简单的是说两句求饶的话。 苏樱站起身说:“我去养马场一趟,看看我的小追风最近又长膘了没有。不用跟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前世里,胤禛的第一谋士,此时在养马。 算时间的话,一年后,他借钱捐了个官,在知县任上做出了成绩,才入了胤镇的眼。 他曾说过,以前之所以没想着捐官,是他老娘身体不好,不想离开京城。 若是让太医把他老娘治好了。相互之间,自然也就来往多了。向他讨主意的时候,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比如,问问他,用什么办法,跟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和离。和离是大事,又难事,要做多重准备。 养马场在府内的东南角。 大门敞开着。 出乎意料的干净。 一个青衣年轻人正牵着一匹枣红的大马,在细沙铺的院子里溜圈。另一个满头白发的干瘦老头的,咬着烟锅,半躺在干草窝里晒太阳。 年轻人先发现了背着手进门的苏樱,轻唤了一声瘦老头:“李叔。”然后,丢下手里的缰绳,快步过来,打了个千儿。 “福晋吉祥。” 被唤作李叔的瘦老头,也急忙爬起来见礼。 “你们忙吧,不用管我。刚路过这里,顺便来看一眼。” 苏樱扫视了一圈东西两侧的马棚,抬步向东走去,在一匹干净的白马跟前停住了。 这匹马是她当年的嫁妆之一,是她阿玛给她特意挑选的蒙古马,个头较一般的马矮小。她每年最多骑两次,一次春猎,一次秋猎。 李老头把方才年轻人丢下的枣红马,栓到西边马棚子里。 年轻人垂首躬腰的站在苏樱身后,轻声应话:“时间过的真快,追风公子来的时候两岁零四个月,算是个孩童。现在七岁零九个月了,正值青壮年,是马最好的时候。” 苏樱暗叹,第一谋士的名号不是白得的,养马这粗活,都干得这么用心。说话也好听。如此特别的一个人,主子爷怎么就没注意到他呢? 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福晋的话,奴才叫戴小六。” “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岁。” 苏樱又看了他一眼。 没错啊,就是他。 虽然看起来,比她第一次见的时候,年轻许多,就是那个人没错。高鼻梁,高眉峰,左边眉稍里有颗黑痣。 “你有大名吗?” “奴才就这一个贱名。” 苏樱转过身,看着他笑道:“把马养得这么好,做别的事,肯定也好。戴小六这个名字,不配你,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没等他应话,又接着说:“戴铎。铎,是一种乐器。” 年轻人立马跪在了沙地上。 “戴铎感谢福晋赐名。” 苏樱走后,李老头笑呵呵道:“我说的没错吧,名字不要急着改,只要入了贵人们的眼,自会有人给你改名字。主子给你起了名字,你在她眼里可就跟别的奴才们不一样了。” 戴铎给李老头点着烟,说:“多谢李叔这些年的教导。” 李老头咬着发黄的烟嘴,缓缓地抽了一口,吐出白烟后,说:“不用谢我,是你的资质好,我才肯教你。有时候出头的早,不如时机好。现在的时机正好。” 苏樱回东暖阁的路上,努力回忆上一世里,关于戴铎的事。 回忆这种东西,收藏在脑海里,杂乱无章。时间久了,有些就堆在角落里了,看不见的时候,想不起来。有时候看见了,依旧没有印象。 但可以肯定的是,戴铎的名字,不是她起的。 在前世里,戴铎捐了官之后,陆续有别的家奴们效仿,向胤禛借钱捐官,有些人的名字不雅,胤禛就帮他们改了。 难道是胤禛帮他改的? 他怎么也想到“铎”字? 难道他在这个时候,已经有心图谋皇位了吗? 铎,是在战场用的乐器。出色的谋士,是战场上的鸣鼓号角,能引导着众人或隐或现,直至终点。 京城西郊正红旗大营。 胤禛正和一名小参将比刀法。 皇子们自六岁起,早上跟着朝臣们站班,下了朝去尚书房读书,学习四书五经,二十四史,练习书法、作文,填写诗词;下午要学习满文、蒙文,练习骑马射箭,使用火器等等。 无论是学问,语言,还是骑射,胤禛在几个阿哥们中间,都是表现平平。不是他不够努力,是其他人实在太优秀。 若一定要挑出一样,与大家明显不同的,那就是成亲比较早。 可福晋现在又反悔了。 胤禛有些力不从心。 离出征还有三个月,他想在这段时间,好好练习击杀,以期在战场上表现出色。又想和小福晋多多相处,哄她早日回心转意。 分身乏术啊。 胤禛想到这里,叫了停。收住刀势,把长刀放在一边的兵器架上。用冷水洗了满脸的汗水,接过高庸递的手巾胡乱擦了两下。 “回城。”两个字,将要出口时,临时换成了:“你现在回府,拿两套换洗的衣服过来,放这里备着。顺路买份甜棕糕带给福晋,她若是在写字,就告诉她不用抄了。今儿我回去的早,让她等我一起用晚饭。” 说完,走向兵器架,又拿起方才放回去的长刀。 第25章:想表现自己的四阿哥。 高庸得了主子爷的令,跨马朝京城的方向飞奔。 拿换洗的衣服,明早来的时候,再拿不行么?买甜棕糕,府里的厨子什么做不出来,还用在外面买?再说了,根本不顺路啊。 但主子交待的话,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去办。 高庸拿着用荷叶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棕糕,跑回府,入后院,进了东暖阁。巧慧接过棕糕:“福晋抄书累得头疼肩疼胳膊疼,累倒下了。” 高庸急忙说:“主子爷吩咐不用抄了。” “现在才说呀!府医一早都说了,让多休养,坚决不能再提笔写字。” 高庸返回丰台大营时,胤禛刚跨上马。 “主子爷,福晋抄书累倒了。” “什么?“胤禛不是没听清高庸说的话,是不相信她会傻到抄书累倒。扭着头问:“你见到她了吗?” “奴才没看到。” 胤禛没再说话,打马回城。只用了平时的一半时间,就到了府里。进了东暖阁的院子,快到门口时,巧慧自里面出来。 小声说:“福晋刚睡着,说不让人打扰。饭已经让厨上备了,主子爷是去饭厅用饭吗?” 胤禛没理她,只管往里走。 巧慧想拦,伸了一下手,惊慌地缩了回去。 东暖阁的正屋,一共四间房。进门是宽敞的迎客厅,右手一间丫头们值夜的时候住,左手边一间是起居室,设有有暖塌,茶案,再往里是卧室。 胤禛穿过起居室,又快步往里走,打帘子进去,看到枣红色的拔步床,大红色的纱幔床帘。 巧慧不远不近的跟着胤禛,看着他伸手撩开床帘,此时她狠不得把头缩进肚子里去。 明明说今晚回来的晚,怎么现在就回来? 她后悔没听苏樱交待的话。 以前她撒谎露馅的时候,主子会帮她圆回来。这次人都不在,没人帮她圆。 胤禛保持着撩床帘的姿势,回头盯着一脸惊恐的巧慧。 厉声问:“人呢?” “啊?人呢?” 内心的恐惧,令巧慧不敢正视眼前的状况。 “你是不是想被活活打死?” 巧慧腿一软,扑通跪下,额头抵着地,小肩膀瑟瑟发抖:“主子爷饶命。” “快说人呢?”胤禛走过去踢了她一脚。 门外的苏樱,刚好听见胤禛的沉声质问。欢喜地应到:“我回来了。”没有一点私自出门,被抓个现形的自觉。 鹅黄色的旗服青锻掐边,头髻上簪着素色的珠翠。 整个人暖意洋洋。 像枝明媚温软的迎春花。 胤禛松了口气,立马换了自认为很温柔的语气:“你去哪儿了?” “刘太医说,最近不能再抄书了,免得手腕会落下病根。在府里闲着无所事事,就去了云衣阁,准备在那里做两身衣服。”苏樱看着胤禛额头上的汗水,问:“爷回来有事?” 胤禛用脚背轻碰了一下巧慧。 看着她爬起来,低头快步出去了。他才对苏樱说话:“差事办完的早,就提前回来了。你不是爱吃馄饨吗?西街有家馄饨做的特别好,皇阿玛都夸赞,我带你去。” 说着话,四处看。 “吃完馄饨,带你逛逛西市。你那件带白毛边的棉披风呢?天落黑,外面就冷了。” 苏樱不想去。她扫了一眼窗棂上昏黄的夕阳,笑道:“爷辛苦了一天,在家里用饭吧。想吃什么,我去吩咐。” 苏樱只是喜欢馄饨皮。 面皮细滑,带一点点咸味。 有次在府里跟胤禛一起吃馄饨,因为她把馅拨到了一边,被他斥责。只得捏鼻子,把挑出来的肉馅吃了。 以后只要是跟他一起用饭,再没吃过馄饨。 胤禛就是想起这件事,才要带她去。上前拉着她的手,笑着央求:“我想去,你陪我嘛。” 主子一说出门,没等走到大门口,马车就在门外候着了。 上车后,胤禛说:“下次做衣服,把人叫到府里去量。大冷的天,尽量少出门。” “我在外面,用了披巾包了头脸的,别人认不出来。” “不是担心你被别人看到,是怕你冷。”胤禛拉住她的手,转话又说:“你要是在家里呆不住,明日入宫一趟,让太后和额娘指教几句,就可以随便跑了。” 小手被拉着,直到下了马车,也没松开。 馄饨铺子很小。 房内的五张桌子上都坐着人。 胤禛拉着着苏樱的手推门进去,就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寒冷的冬夜,在外面吃小食的,基本都是灰扑扑的布衣平民,乍一看到衣着鲜亮的华美女子出现,觉得有几分的不真实。 像是传说中的狐狸精溜进来了。 铺子主人是个稍胖的中年妇人,看到他们,热情地迎了上去:“客官,是来吃馄饨吗?” 胤禛拉着苏樱,要退出去:“我们在外面马车里等,待会儿有位置了,出来唤一声。” “有位置,有位置。”胖妇人指着坐了两个人的四方桌,说:“进了这个小店,相互之间就是有缘,大家挤挤坐一起。” 那两个人一位是老婆子,一位是小少年,原本一个坐在东边,一个坐在北边。听了胖妇人的话,同时把自己坐的凳子往一边拉。 人家都让了座,怎么好意思不坐啊。 苏樱扯着胤禛往里走。 坐下来后,对着挤在桌角的两个人说:“多谢你们了。” 老婆子木呆呆的,少年咧嘴讪讪地笑,露着白亮的牙齿。 “两大碗馄饨,一个烧饼,一个咸鸭蛋。” 胖妇人听了胤禛吩咐后,笑答:“好咧,您稍等,马上就好。”说着,用小碟子盛了枚青皮鸭蛋,搁在了胤禛面前。 苏樱问:“馄饨有小碗的吗?” 胖女人正要答,胤禛拿着鸭蛋在桌子上磕着,歪头对苏樱笑道:“你吃不完,我吃。” 同桌的少年,大约八九岁的样子。把目光从苏樱脸上,移到胤禛脸上,又移到剥鸭蛋的修长手指上。 看着是有钱人,怎么只要一个烧饼,一个鸭蛋呢? 他在猜测这颗鹅蛋是谁吃的。 无论他家,还是邻居家,好吃的都是尽着小孩子吃,其次是男人,女人们都是吃剩下的。 但如果是他,他宁愿自己不吃,也要让这个好看的女子吃。 在他急等着结果的时候,旁边坐的老婆子“扑通”一声从凳子上滑下去,躺倒在地上。 “奶奶。” 少年顾不得观察了,急忙蹲下身,抱着老婆子,急急问:“奶奶您怎么了?” 老婆子费力地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胖妇人跑了过来。 “出门往西走,大约半里路,孙郎中的医馆在那里。他若是关了门,你就去柳荫胡同……” 第26章:救人。 胤禛把剥好的鸭蛋放回了碟子里,接过苏樱递给他的帕子,擦着手问少年:“你能抱得动她吗?我的马车在外面。” 单薄的少年咬牙紧抿着嘴唇,使满了力。 没抱起来。 胤禛扭头对苏樱说:“你等我一会儿,我把她送刘太医那里。老人家病的挺严重,一般的郎中或许不行。“ 胤禛抱起老婆子后,又对苏樱说:“你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急匆匆地走了。 少年抹着泪追了出去。 铺子里人的目光,随着胤禛消失在门外,又齐齐向苏樱望过来。 胖妇人关上门,转身回来,连连向她施礼:“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老年人在冬夜里,最脆弱,万一没等郎中过来,就一命呜呼了。说不定,对方家人会讹上她。 胖妇人感谢的话,发自肺腑。 “举手之劳。” 苏樱温和对她笑道:“馄饨先做一碗吧。另一碗,等爷回来了再做。” “好好。今晚的馄饨给你们免费吃。” 苏樱没再应话。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怎么都好说,街上认识她的人不多。跟爷在一起就不一样了,何况今晚还出了这样的事,说不定明日会传出去。 太医是御医,专门为皇家诊病的,寻常人哪里能请得动。 此时要摆足端庄优雅的派头。 铺子里的人,吃完馄饨的,没舍得走。小娘子比戏台里的花旦还好看,再多看几眼,顺便猜猜这对年轻人的身份。 胤禛向来不喜欢招摇,现在尚没有职务,所以除了上朝时穿朝服之外,别的时间,都是普通的锦缎旗服。苏樱的衣服颜色虽然鲜亮,款式布料却很普通,头饰也简单。 只从穿衣打扮上来看,丝毫看不出来是皇家贵族。更何况只要了馄饨,一个烧饼和一个咸鸭蛋,连小菜都没要。 追求女人的男人心理,寻常人岂会琢磨得透? 胤禛没要太多东西,是想和苏樱一起体会普通百姓的生活。一个烧饼分两半,亲手剥的咸鸭蛋,她吃蛋黄,他吃清。馄饨皮都给她。而且理由也是提前想好的,她长大了嘛,以后不会在小事上拘着她。 胤禛坐在马车上,心情很愉快。若是苏樱没跟着,说什么也不会把一个脏老婆子往太医那里送,更不可能去抱她。丢几个钱,让他们去请郎中,就是最大的仁善。 他想让苏樱知道,抛去皇子的身份,自己就是一个善良又热心的普通人。 除了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别的他都可以。 留在铺子里的苏樱,并没觉得胤禛今日不寻常。她急等着馄饨。要赶在那个烦人精回来之前,把馅挑出来,把皮吃了。 馄饨是提前包好的,下锅一煮就行。 不一会儿,胖妇人就端了满满一大碗的馄饨上来。 用的新碗新筷子。 “多谢了。有勺子的话,给我拿一个,再拿一个小碗。” “有的,贵人还想要什么?” “我不喜欢吃馅,待会儿我挑出来,你把它拿去喂鸡。” 苏樱挑了四五个肉馅的时候,门“哐”的一声开了,冷风一灌而入。一前一后,进来两个神气十足的男子。 胖妇人迎了上去,“客官是来吃馄饨的吗?”这小店,几天也不一定见一位穿锦缎的。偶尔遇到了,胖妇人习惯先确认一下,是不是来吃馄饨。 打头的那个看上去三十多岁,身材微胖,穿着宝蓝绸锻旗服,腰里挂着一枚硕大的玉吊子。他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这些下等人,哪值得他去动口说话。 今儿爷的心情好。 随便拐进个小店,给他们增增辉。 蓝旗服有一种神仙巡游凡间的感觉。 后面随从模样的人吆喝:“快给我家爷腾位置,桌子板凳擦亮,新碗新筷子用滚水烫烫,再用清水洗三遍。” 馄饨铺子实在小,一眼就把人看完了。 “不用。”蓝旗看到苏樱,眼前一亮,笑哈哈地说:“爷就坐这儿了。”说着,一屁股坐在了苏樱对面,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苏樱乜斜了他一眼后,继续垂着眼皮挑着馄饨皮吃。 此时的馄饨铺子里,只有这张桌子上,还有空位置,随从在蓝旗服背后,立了片刻,摸摸索索地坐下了。 “别处去,吃什么自己要。”蓝旗服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苏樱,“给我来一碗跟小娇娘一模一样的馄饨。” 随从慌忙站起身,拉着凳子去了旁边的桌上,“让让。”看到他旁边的灰衣汉子已经空了碗,趾高气扬道:“既然吃完了,怎么还不走?再不走,多收钱了。” 灰衣汉子扭头说:“胖姐,再来一碗。” 灰衣汉子本来是要走的,在蓝旗服坐到苏樱面前的时候,他打算再等等。或许会有好戏看呢? “好咧。” 胖妇人不放心地朝苏樱那里望了一眼后,去里面煮馄饨。 蓝旗服对着苏樱左看右了一番后,跟张廷璐下的结论,基本是一样的。普通的富贵旗人。 那就容易多了。 若是权贵之家,还要费一番周折。 嘿,除了自己之外,权贵之家,也不会来这穷人窝里。 蓝旗服伸手拿了胤禛剥好的鸭蛋,塞到了嘴里,一边吃一边殷殷笑道:“真香。香手玉指剥的就是不一样。” 外面太冷,棉披风在马车里。 离家又远。 苏樱犹豫着,要不要此时出去时,蓝旗服问:“小娘子家住哪里?家里都有何人?” 等了片刻,见苏樱没应话,伸着溜光的脑门说:“不告诉爷,爷待会儿可直接带你走了,跟着爷去享受泼天大的富贵去。” 苏樱放下筷子,从袖袋里摸出荷包,捏出六枚铜钱,站起了身:“掌柜的,钱放桌子上了。”说着转身准备走。 蓝旗服伸手抓着了她的胳膊。 笑嘻嘻道:“小娘子,别急,等爷吃完了,一起去你家。” 邻桌一个穿破袄的年轻人,想要站起来,被同伴摁住了。 苏樱眼神平和的看向蓝旗服,声音也很平和:“放手。” 胖妇人早就看出来蓝旗服居心不良,但想着苏樱也不是普通人家女子,不会怕他。就没多照应。这一看事闹大了,急忙过来,满脸堆笑着对蓝旗服说:“这位客人的相公,刚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蓝旗服站起身,另一只手摸着脑门,笑呵呵道:“那正好,不用去他家里了。等他过来,爷跟他谈谈。出多少钱肯放小娘子走,任他开口。” 苏樱脸色未变地说:“你放手,我要走了。” 正吃饭的人,此时也顾不上吃了,瞪大了眼睛,朝这里看。 没人站出来为苏樱说话的原因,大致有两种。 一种是怕惹事,京城地界,天子脚下,敢明着抢人,那不是一般的横人。 一种是,等着看蓝旗服是怎么为此时的行为后悔的。现在有多横,人家相公回来了,就会有多倒霉。刚才可是明明白白的说,把老婆子送太医那里的。 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吱”的一声开了,冷风又灌了进来。 众人激动地齐齐扭头。 失望。 不是她相公。 进来的是一位英气的青年男子,后面跟着一位粉装小美人。 今儿是刮的是什么风啊,小破店里,一下子来这么多的贵人。 胖妇人虽然是开的小店,但来来往往的人见的无数。她急忙对蓝旗服说:“贵人,求您高抬贵手,就让客人走吧。今晚吃什么,都给您免费。” 说话的时候,目光看的是新进来的人。 一般的男人,都喜欢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表现出良善的一面。 她盼着这个英气的男人能站出来解围。 ------题外话------ 猜猜是谁。2月17日24点前,留言有奖,限XX本站哦,别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奖励。 第27章:重逢。 苏樱看清来人,一改先前平静的神态,带着哭腔急声求救:“大人,这无赖不让我走。” 进来的两个人,苏樱都认识,其中一个还很熟,按辈份要唤舅舅的。 佟科多和李四儿。 此时的李四儿,娇艳而泼辣。跟那日在白塔寺的柔弱相比,判若两人。倒是和苏樱记忆中的李四儿吻合。 李四儿小跑过来,恶狠狠地瞪着蓝旗服说:“你再不放手,我家爷可就打你了。” 蓝旗服不认识李四儿。看言行举止,是小户人家女子,就没把她放眼里。看着佟科多,语气熟稔地笑道:“佟大人,好巧啊。带着小娘子出来玩?” 唉…… 大家很丧气。 这人竟然跟恶霸是一伙的。 李四儿扭头满眼期待望着降科多,祈祷着这个男人,会是她以后的靠山。 啪。 啪。 两声极为响亮的呼耳光声。 大家这才发现佟科多啥时候站在恶霸面前了。 “知不知道,这位是谁?这是乌拉那拉氏族最尊贵的姑奶奶。出门不带着眼睛吗?两眼一抹黑的找死。” 这两巴掌所有的人都猝不及防,却俱是兴奋。 更横又仗义的人来了。 而且果然如他们猜测的那样,这位小娘子身份不凡。乌拉那拉氏,是满人八大家族之一。在京城讨生活的,哪个不知? 蓝旗服被呼晕了头,方才抓苏樱的右手,慌忙捂着了脸,左手颤抖的指着佟科多:“你……你……” 这边,李四儿亲切地小声问:“您没事吧?” 苏樱装着很意外的样子,低声说:“是你呀。姑娘跟我三舅舅认识?”又急忙委屈道:“谢谢姑娘,若不是遇到你们,我今天可就丢大脸了。” 在她们悄声低语的时候,佟科多一手拽着蓝旗服,一手拽着冲过来的随从,拖着他们往外拉。门口一个汉子,极有眼色的为他们开了门。 紧接着,冷风带着惨叫声,灌了进来。 众人一哄出门。 还有个人顺手拿了墙的风灯,高高的提着。 五年前,皇帝第一次亲征葛尔丹的时候,佟科多在前锋营。因为表现英勇,回来之后,破格封了御前一等侍卫。对付两个纨绔,那是杀鸡用牛刀。 外面有了亮光,佟科多看清了地上的人,照着蓝旗服的右手腕踩去,伴随着脆生生的“嘎喳”声,是凄惨的尖叫。 趴在一边的随从满嗓子的叫嚷:“我家爷是太子爷的兄弟,你敢这样对他,当心太子爷灭你满门。” 佟科多一脚踢在随从的头上。 “太子殿下的兄弟们,个个是文武双全,出类拔萃。哪里会有你们这样的草包无赖。” 随从没应声。 晕过去了。 众人齐声叫好。 指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又笑又骂,还有人朝着他们吐口水。 大家都喜欢看恶人倒霉嘛。 只顾兴奋呢,没听到马蹄踏踏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胤禛看到馄饨铺子跟前围着一群人,车还没停稳就跳了下来。扒开挡着路的两个人,快步走来,望向抄着手的佟科多,问:“怎么了?” 佟科多又照着蓝旗服的肚子踢了一脚,笑嘻嘻道:“有人找死,我做好事成全他。” 黄昏的灯光下,蓝旗服抓着自己的手腕在地上翻滚,疼得脸都变了形。一听要打死,顾不得喊疼了,呜呜拉拉地喊:“佟大人饶命,佟大人饶命。” 胤禛仔细辨认了一下,才认出是谁。 内务府总管凌普的大儿子凌百康。 凌百康只担了个五品的户部郎中,却一向目中无人,嚣张跋扈。 两个月前,把他的上级孙侍郎给打了。虽然是他挑的事,但对方是汉人,又是出身寒门,最后不了了之。 这个猪脑袋的无赖,能好好的活到现在,并不是只是因为,他阿玛是皇帝身边的重臣,还因为他额娘。他额娘是太子极为敬重的奶娘。 胤禛很厌恶凌百康。但碍于太子的面子,看到他时就当没看到,不说话不来往,倒也跟他没什么过结。 他看清是凌百康后,心想着,既然已经打了,就让佟科多多揍几下吧,于是转身进了屋。 此时的屋内,只有三个女子,都是站着的,并且一致朝着门口看。 “我们回去。”苏樱看到他,就往外走。 胤禛扫了眼李四儿,问苏樱:“外面怎么是回事?” 胖妇人一看,这位贵女怕是不会主动说自己被人欺负,从围裙的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放在桌子,插话道:“那颗鸭蛋不能算你的钱,我去找那个兔崽子要。”说完,急步朝外走。 胤禛看到空空的碟子,转身就要出去。 苏樱双手拖住他的胳膊,低声说:“报官。”怕胤禛不听她的话,又说:“不想害了佟大人,爷就报官。” 苏樱现在不认识凌百康,但在前世认得他。算时间,两年后,将会出一宗轰动朝野的“凌普案。” 内务府管理着皇家各种事务,是所有官职中,最肥的差事。凌普在内务府总管位置上了三年,没有好处不办事不说,还明着向找他办事的官员索要贿赂。 曾有一个御史参他以权谋私,太子看到后,私自把奏折压下。没多久,凌普指使人把那个御史打死了,此后再无人敢参他。 这样的大恶人,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苏樱向佟科多求救,就是想把火往佟家引,让权倾朝野的佟家去对付凌家。 而她称佟科多为大人,而不是佟大人,是想让凌百康误会,以为她不认识佟科多,好让他再嚣张一点。 ------题外话------ 今天说个反转的事哇。 昨天我登书城一看,哇,一下子增那么多书友。 好奇怪,好奇怪。 兴奋了半天。 后来发现是一个小可爱帮我发了推荐票红包 呜呜...... 感谢(野肆)小朋友,么么嗒。 刚看你留言着急,为你加更一章。顺便庆祝终于签约啦! 第28章:谁在等着谁的陷井。 国舅府里。 佟国维抽着水烟袋,思考着昨晚和他家老三佟科多商议的事。 难办呢。 好事好办,坏事难办,办一件不算坏事的坏事,更是难。 佟科多在二十三岁时,就当上三品官,这在朝中是绝无仅有的。蒙了祖荫的大儿子,才是四品。 升官这件事,若是从基层按律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升到一品,那得等到五十岁以上,而且不能错一步。想快速的往上爬,要靠机遇。 宫里一等侍卫的编制是六十人,跟在皇帝身边,寻机遇太难了。除非遇到刺杀,拼了性命救驾。这种可能极小,简直是没可能。真有刺客,离皇帝八丈远,就被高手摁住,哪里轮到一等侍卫出手。 一等侍卫只是皇帝身边的摆设而已。 佟国维和佟科多商议的是,让他犯一件不伤根本的错,让皇帝罢了他的一等侍卫之职,然后自请从军。 若是此次擒着葛尔丹,放眼五年之内,甚至十年二十年,可能都不会有大的战事。在战场上,最容易立功。和葛尔丹之战,只要找到对方,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和精良的装备,稳赢。 佟家现在正值鼎盛时期。佟国维自信,只要自己在一日,佟家就不会倒下。但岁月不饶人,他终要退出这个戏台,必须有后辈撑起佟家才行。 佟国维思绪万千的时候,书房门急促响起。 “阿玛。” 禄夫人带着满眼泪花的李四儿站在门外。 佟国维把她们二人让进屋,门还没来得及关上,禄夫人就急急地说:“老三打伤了人,被四阿哥带去刑部了。” 佟国维暗叹,莽撞莽撞,不能做这样的错事。二十七岁,还跟人打架,不是显得不沉稳吗?万岁爷或许会认为无法委以重任。 他耐着性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听着李四儿断断续续的叙述,佟国维连声问:“那人说跟太子是兄弟?长的什么样?” 李四儿今晚缠着佟科多,让他带自己出去吃饭,本意是气禄夫人的。哪里料到遇上了恩人。更没料到,佟科多会把对方打那么狠,又被押到了刑部。 这是因为她向佟科多求助,才闯的祸,心里害怕的要命。 颤声说:“妾,妾听其中一个人说,另一个人跟太子是兄弟,但爷说不是。中等个子,微胖,挺白的,看上去和爷差不多年纪。” 呵呵,佟国维惊喜了。果然是他想的那个人。 “我知道了,你们这一趟就当是没寻着我。待会儿,让府里的人都知道,你们在四处找我,半个时辰后我会回来。叫上老大,你们三个在这里等。”又对着李四儿说:“你跟四福晋认识的事,莫要对外人说。” 禄夫人虽然对佟国维的吩咐,感觉到诧异。但知道自家男人是他看好的儿子,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二话没说,就拉着还不想走的李四离开了。 禄夫人和李四儿走后,佟国维把暖廊下候着的心腹随从叫进房内,关紧门,一边飞快地写字,一边低声吩咐: “差个稳当的人,看看那个晕迷的人死了没有,没死的话,后半夜把他弄死。找人知会四阿哥,这件事让他千万别插手。再找人进刑部,悄悄告诉老三,除万岁爷之外,无论谁审他,都不要说当事人是谁。” 深喘了一口气,又说:“我写的这五封信,你去送。还像以前那样,根据信封不同的记号亲自送到对方手里,看过之后,你再带回来。” 佟国维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戴上皮帽子,从偏门悄悄出了府,然后朝着南边慢步溜达。 他兴奋的想大笑三声。 凌普你这个王八蛋,老子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四处周旋。你以为平日里给别人脸色看,众人默默受着,都是怕你啊。 你这个蠢货,算什么东西。没能耐的人是真怕你,有些人却是在等待时机,等着把你拍得永世翻不了身,顺便牵连上你的主子。 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呢,把这份大礼送到我佟家来了。 佟国维越想越兴奋,走路都是飘的,觉得时间过的特别慢。好不容易挨了半个时辰,才悠悠地回了府。 佟府的大少爷佟科书、禄夫人和李四儿在书房的暖廊下,装着火急火燎的样子等他。 “阿玛您怎么才回来,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 佟国维急忙把他们叫进书房,一刻钟后,出来吩咐人备马车,火烧屁股一样的往外冲。 …… 承乾宫。 佟贵妃正泡着牛奶浴,贴身宫女进来,附耳悄声说:“国舅爷来了,急着见您。” 佟贵妃忽的从木桶里站了起来,急声吩咐宫女们给她冲洗。 她阿玛是个十分慬慎的人,有事都是让人递消息,从不跟她私下里见面。 肯定是特别大,又紧急事。 佟贵妃在承乾宫的厢房里,见到了穿着太监服饰,戴着笠帽的佟国维。听了原因后。松了口气,不是什么大事嘛。 她三哥打伤了内务府总管的儿子而已。还以为是她阿玛被谁参奏,万岁爷要降罪了。只要她阿玛安然无恙,天大的事,都是小事。 佟国维沉声说:“你今晚就去求万岁爷,让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要重责老三。” 佟贵妃惊讶道:“万岁爷会听我的话?女儿现在去,不是摆明了,阿玛往后宫通信了吗?” “你只管去求。他要是问起来,你实话实说,就说我来找你了。” 没有万岁爷允许,私自入后宫,可是重罪。佟贵妃惊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实话实说?” 佟国维点点头。 一刻钟后,佟贵妃散着头发,只身奔向乾清宫,满脸是泪的跪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转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连声责问:“他这个内阁大学士是怎么当的?内阁中堂的位置白坐了几年?除了求你,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后,指着佟贵妃说:“你更是糊涂,不能等到明天,听到消息了再来求?两句话,就把你阿玛入宫这事,给诈出来了。” 佟贵妃伏在地上,哽咽道:“是臣妾心急焚,烧糊了脑子。想到三哥若是被万岁爷削了官职,他这辈子可就完了。臣妾就一门心思往万岁爷这里扑。” 皇帝虽然对佟国维私入后宫,很生气。却对贵妃气不起来。她有何错呢?遇着难事,求她的男人罢了。 皇帝虽贵为一国之君,但也是后宫嫔妃们的夫君。 “地上凉,快起来。”皇帝说话的口气,比方才缓和了许多:“佟科多是朕亲自提到御前的一等侍卫,对他还是了解的。他又不是没脑子的武夫,打架肯定是有理由的。等明日问了刑部再说。” 第29章:曾经想给他安慰。 刑部灯光通明。 年轻人打架,不是什么难审的案子。但因双方的身份特殊,值守的官吏,不敢审问。一边接手胤禛带来的人,一边着人飞奔着去请刑部尚书佛伦。 西隔间的五个房间,全用上了。一间房里关着佟科多;一间关着正在紧急治伤的凌百康;一间关着昏迷的随从;另两间关着看热闹的十七个人。 把人交出去,胤禛就离开了刑部。在他心事沉重地往家走时,京城重量级官员家,不时的有人悄悄进去,又出来。 包括太子的舅父内阁大学士索额图府上,大阿哥的支持势力叶赫那拉氏的旗帜人物,被罢了官的明珠府上。 当然,还有满人八大家族。 官做到一定程度,朝中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在第一时间知晓。然后衡量对自己是利是弊,以备在事件公开之前,与朋党们交流应对。 太子的毓庆宫也有人进。 凌百康的阿玛凌普。 唯一的儿子被打伤,又废了右手,这件事怎能善罢干休。 对方是国舅爷,身居中堂位置又如何?自己还是太子爷的奶父呢,太子爷可是未来的万岁爷。 凌普是个很有头脑的人,三年前,他任副总管时,没让太子动手,仅凭着自己的手腕,就把当时的总管挤下了台,自己做了总管。 他知道,佟家比较特殊,不能威胁,也不能硬拼实力,要走正道按着国法来。光明正大地,把那个伤了他儿子的人,搞得这辈子露不了头。 此时,不想善罢甘休的可不止凌普。 在胤禛心里,已经把那个该死的,千刀万剐了。他在思索,怎么真弄死他,免得再去祸害别人。这时,一个黑影从他旁边路过,低声说了两句话后,又消失在黑夜里。 胤禛不认识和他说话的人,但明显是佟家派来的。 在他答应苏樱去报官,走出馄饨铺子的时候,不禁有些后怕。若当时为了一时之气,出去把那个该死的踹几脚,哪怕是一脚呢,惹的麻烦可就大了。 在别人眼里,就会把他和佟家联系在一起。有人或许会认为,佟科多因为和他的关系好,才会下此狠手。 皇帝最厌恶的就是党争,拉帮结派。这就是胤禛很少往岳家走动的原因,不想让别人以为,他是为了拉拢乌拉那拉一族。 权倾朝野的佟家,更是要离得远远的。 这一报官,佟科多的行为就变成了单纯的路见不平,也把自己和佟家摘得干干净净。把他们押到刑部,无论是对佟科多,还是对他自己都十分有利。 只是…… 心里实在难受。 北方腊月的冬夜,风吹在脸上,寒冷得刺疼。 胤禛慢慢走在回府的路上。 他要平缓了一下心情,才能回去。 就像以前那样,在外面如何的艰难,遇到多么窝囊的事,都不会把它们带到府里。 …… 东暖阁的灯光,一如既往的暖意洋洋。 苏樱躺在干燥柔软的被窝里,回想胤禛额头青筋暴凸的样子。无论是以前,还是前世,在她的印象中,他都是个性子冷清的人。 没有明显喜欢的事,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人。 倒是有厌恶的人和事。 他厌恶贪污受贿,厌恶身为官员,在其职而不当其责。所以在处理政事时候,毫不留情面。为此,得罪了不少人。直到登上皇位,朝中仍有一大半官员,对他意见。 好在文人造反,三年不成。他们也只是暗搓搓搞事情。前几年里,由于朝中的官员动荡,大量的政事堆积,他每天只休息一两个时辰。其它时间,全都用来处理国事了。 有一天,他问她:“你认为传位诏书是真是假?” 她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是真的。皇阿玛是千古一帝,目光如烛,当今这天下,需要你这样的人去管理。” 他说:“只有你信我。” 她笑道:“还有很多人啊,后宫有爱慕着你的嫔妃们,前朝有你忠实的臣子,民间有千千万万的百姓,边疆有视死如归的战士。他们不但相信你,还在守护着你。” 苏樱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的胤禛。 那年她九岁,他十二岁。 孝懿皇后崩逝,举国哀丧,灵堂设在安奉殿供人祭拜。没有棺椁,只有一重重的白幔。孝懿皇后无所出,灵堂两侧跪着的大大小小十几个阿哥和公主。 苏樱是和她额娘觉罗氏一起进去祭拜的。 她刚叩下头,就听见一声:“四阿哥晕倒了。”抬起头,正看到有人抱着一个阿哥下去,紧闭的双眼,带有泪痕的苍白小脸,干裂的嘴唇。 那时候,她除了想着这位阿哥最伤心之外,没有别的想法。让她有想嫁给他的念头,是两年之后,也就是她十一岁的时候。 苏樱在十岁时,曾做过半年九公主的伴读。九公主是德妃所生,就是四阿哥胤禛的生母。 德妃生胤禛的时候,位份很低,没有资格抚养孩子,交给了当时的皇贵妃,也就是后来的孝懿皇后佟佳氏抚养。 因为生下胤禛封了嫔,后来又生了十四阿哥,封了妃。 苏樱在德妃那里见过胤禛三次。他每次出现,温柔爱笑的德妃,就没了笑容,或是笑的很勉强。 请安问候的话说完,低垂着眼皮,沉默地坐一会儿,就走了。 九公主告诉她,她这个四哥很可恶,瞧不起她额娘,他养母在世的时候,从不来。现在他养母不在了,她额娘又封了妃,就跑来巴结。 养母过世,生母不怎么搭理他,妹妹讨厌他。 苏樱觉得这位阿哥,实在可怜,就想着有什么法子,可以帮帮他。思来想去,想到了成亲这个办法。 这个念头很单纯,无关情爱,只是想成为他的家人。 这样就可以在他低头沉默不语时,陪他说说话,给他安慰。 那时候的想法,真是幼稚得可爱啊!贵为皇子,即使是不得宠的皇子,也有无数的人去他面前献殷勤,巴结讨好。更是有众多的女子,想要嫁着给他。 何需再多她一个呢? 好在,自己醒悟的还不算晚。以后坚决不再操心他的事了,尽快找出不伤和气离开的办法。 苏樱在混乱的思索中睡着。 “醒醒,我还没回来,你怎么就睡了?” 胤禛捏着她的脸蛋笑道。 苏樱睁开眼,惺忪了片刻,才问:“你用晚饭了吗?” “嗯。”胤禛松开手,躺平了身子,望着帐顶,慢悠悠地问道:“你今晚吃了什么?” “炸酱面。” 苏樱迟疑了一下,又说:“放了很多青瓜丝。” 胤禛轻笑了一声。片刻后翻身,侧躺着面向她,“那个老太太是府里一个奴才的家人,还真是巧了。若不是带你去吃馄饨,刚好被我们遇上,或许她活不过今晚。算是你救了她一命。” 他的表情很平静。谈论别人生死的时候,语气也是淡淡的。仿佛不久前,愤怒得脸色铁青的人,不是他。 苏樱翻身趴着,脸蛋贴在自己的手背上,望着他笑道:“谁呀?我认识吗?” ------题外话------ 下章预告:现在忍不住,也想给他安慰。 第30章:现在也想给他安慰。 胤禛答道:“没问。” 若不是那个死老婆子,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哪里有心思关心她。苏培盛向他禀报这事的时候,没等说完,他就把话岔过去了。 刚才找不到话题,才想到说这个的。 苏樱也找不到话题。 胤禛越表现得正常,她越觉得他不正常,这让她心里十分不安。刚刚还想着,以后不跟他在感情上,纠缠太多。反正有很多人关心他。 现在却有些犹豫。 占着人家的福晋之位呢。在其职,应该当其责。 苏樱思索了半天后,轻声问他:“你还在生气?” 胤禛冲她扬了扬嘴角,用手指戳了两下她的脸蛋,反问道:“你吃的东西明明不多,这里怎么能长这么多肉?” 苏樱一本正经地说:“吃东西的时候,离脸最近,当然是脸蛋最先得到好处。” 胤禛琢磨了片刻,然后哈哈大笑。 看到他笑了,苏樱稍松了一口气,在她想着怎样安慰他几句时,胤禛笑问:“我把灯熄了?” “好。” 灯光灭了。 溶深的月色,隔过窗纸,隐隐约约的透了进来。 清冷静谧。 “今儿是不是十四?”苏樱没话找话问。 胤禛没应声。 苏樱在昏暗里眨了几下眼,觉得只用言语安慰有些乏力。 轻轻把被子掀了一个缝,悄悄地往外挪。 “挤我干什么,是不是想让我把你扔下去。” 胤禛说。 语气十分的认真。 苏樱嘿嘿笑。 掀开他的被子,钻进去,抱着了他。 “肉包子来给爷暖被窝啦。” “滚。” 胤禛正在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抱抱她。苏樱反过来抱他,让他很生气。 她这是在安慰他。 他不需要。 “滚出去。” 胤禛把手搭在她柔软的腰上,费尽了力气去推她,却推不动。或许是,自己根本就没有使力;也或许是使力了,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反正就是没动。 “肉包子比汤婆子好用吧。” 苏樱抱着他热腾腾的身子,开心地笑道。 前世的记忆让她明白,看似平静的生活,其实到处都是陷井。官场如战场,稍有不慎,就会闯入别人的圈套。他首先要保住他自己,才能保住这一府的人。 苏樱看胤禛没理她,摸了摸他的后背,感叹道:“好凉啊。“ “人长大了,胆子也跟着大了啊,居然敢瞪着眼说谎。” 看他说话的语气又恢复平和,苏樱嘿嘿笑:“你在生气?”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那个猪头王八怎么值得爷去生气,不就吃了你一个鸭蛋嘛,爷也太小心眼了些。” 顿了一下,又说:“唔,他还拉住我,不让我走。你该不会是嫌我不干净了吧?你今天抱那脏婆子,我还没嫌弃你呢。” 胤禛原本打算不提这事的。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觊觎他的人,让他恶心又窝火。 被苏樱这么一说,他突然发现,窝在心里不愿提起的事,也许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以面对。 就像他四岁那年,德妃偷偷的去看他,告诉他,她是他的额娘。他说:我额娘是皇贵妃。然后挥开她的手,跑开了。 这几年,他一直想跟德妃认错,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又怕他终于开口了,她不愿提起这件令她恶心又窝火的事。 苏樱看他一直不说话,在他腰里拧了一下。 “敢嫌弃我,回你的书房去睡。你可是说过,东暖阁是我的地盘。” “你不是想和离的吗?被嫌弃了岂不是更容易脱身。”胤禛搂着她说。 “和离和嫌弃是毫无关系的两码事。” 苏樱用力在他腰上,拧了一下,愤愤不平道:“要不是我拉着你,你肯定把那个猪头打死了。两个人打一个人,那这两个人可就成了一伙的。你说过,不想跟佟家来往。我在关键时刻救你于水火,你居然还嫌弃我。” 胤禛立马接话:“爷就是不敢出头,怕那个猪头王八,那又怎样?需要你的安慰嘛,小聪明以后少往我这里耍。” 说着话,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扒下去,又把她翻了个身,从背后抱着,哼哼的两声,不高兴地说:“睡觉。” 看来已经想开了,不用她安慰了。苏樱挣着身子,往里面爬:“我去里面,不打扰爷睡觉。” 爬不动。 腰被紧搂着。 胤禛偎依在她颈后,轻嗅了嗅,然后把脸埋在她的秀发里。 半天后,轻声问:“你当初为什么想嫁给我?“ “嗯?”后背和颈间的热气,让她如芒在背。苏樱迟疑了一会儿,装着不解的样子,说:“是万岁爷赐婚的呀。” 胤禛小声在她耳边说:“我可是听说,你在家里哭闹着,说非我不嫁,否则就去跳护城河,以身喂鱼。” “没有没有。”苏樱急忙否定,“你不要听信谣言,我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任性的人。再说了,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嫁人是怎么回事。” 那换一个问题。”胤禛低笑道:“你喜欢我什么?” 苏樱稍想了一会儿说:“长的好看。” 胤禛:“……” 胤禛:“还有呢?” “长的好看。” “除了好看之外呢?“ “没有了。“ “……” 这个答案,胤禛很意外。他以为她会说是正直善良。 胤禛认为男人最好的品质就是,做事正直,为人善良。所以在苏樱面前的时候,一直都在刻意表现这两个特征。 竟然好看? 他长的好看吗? 从来没有人夸他相貌好,夸赞大阿哥和五阿哥的反倒有很多。 她说好看,自然是好看了。她最大的优点,不就是有眼光嘛。胤禛开心起来。这个特点是独特的,别人想效仿也仿不来。 她也长的好看。 胤禛放开苏樱的手,去摸她的脸蛋,接着又从脸蛋游移到她的耳后。想了很久的那件事,撩起衣服就能做。等真正成了他的人,就不会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唔,要先亲亲。 胤禛琢磨着怎么亲,才不会碰到牙齿时,想到她还没吃晚饭。内心剧烈翻腾了一会儿,趔着身子,撩起床帘大声说:“让厨上做两碗馄饨送过来。” 听到外面有人应声。胤禛回过身,低声吃吃笑道:“爷今晚非得吃上馄饨不可。”稍顿了一下,又说,“待会儿,你起来陪爷吃。” “求求您了,放过小的吧。今晚吃的太撑,实在吃不下去。困得要命,我去睡了。”苏樱挣扎说。 趁着馄饨还没送过来,小小的亲热一会儿。胤禛搂紧她的身子,去咬着她的脸蛋,含糊不清道:“列举出爷三条不一样的优点,可以恩准你不吃肉馅。” 正在这时,巧慧在外面高声说话:“主子爷,馄饨送过来了,现在进去吗?” 苏樱:“……” 胤禛:“……” 苏樱把脸埋在枕头里。 气恼道:“我今晚死都不吃馄饨。” ------题外话------ 感谢书城小可爱们(宋城)(野肆)(邵氏)(画仙)的打赏。么么嗒。 第31章:谁会成为赢家? 清冷的月色里,凌普再一次悄悄进了太子的鋶庆宫。 “……现在就差佛伦那里,他信不过臣,要见太子的面,才肯相助。”凌普殷切地说:“佟家踩的可不仅是凌家的脸面,更是太子爷的脸面。佟科多哪怕有一点忌惮太子爷,他都不会如此行事。” 在凌普来之前,太子接到了他舅父索额图的传信,叮嘱他,此事万万不可参与。并且管束着凌普,不要让他胡来。 但想到若是让佟家占了上风,他这个太子的威严何在? 就有些犹豫。 “那女子是谁?” “佟科多的一个妾室。”凌普怕太子不放心,又说:“十七个证人都划过押了。您是知道的,佟半朝的手段向来非凡,只有快速结案,并且让万岁爷亲自下定论,才能彻底断了他作妖的机会。” 太子对他的话,未置是否。依旧背着手,望着墙上的水墨画。半天后,没什么情绪地问:“老四怎么是出现在那里的,这个问清楚了吗?” 凌普慌忙答:“就是路过。” “他把人押到刑部,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太子爷若不是放心,让四阿哥来一趟?” 太子以前觉得胤禛办事,很称他心意,只要把事交给他,就没了后顾之忧。现在却觉得这样的人,是另一种麻烦。 他又知道,事情绝不会是凌普说的那么简单。 于是说:“不行。他这个人办差,向来认真,丝毫不含糊,又不给人留情面。把他拉进来,结案就没那么顺利了。” 凌普一听这话,就知太子肯插手,又加了一把火:“佛伦原是明珠的人。明珠倒了之后,佛伦的态度不明。他此次愿意听太子爷的,就是想向太子爷示好。太子爷何不趁着这个时机,把他收为已用。” 太子想到明珠以及他背后的叶赫那拉氏,都在大力的支持大阿哥,就对佛伦有点不放心,迟疑道:“他会不会反过来咬我们一口?“ “绝无这个可能。”凌普十分肯定地说:“反咬起来,对他没有丝毫好处,他不会干这样的蠢事。太子爷是储君,捏着他的未来呢。” 太子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把他领过来吧。” …… 胤禛多年养成的习惯,无论头天晚上,睡的有多晚,都会在次日清晨三点半醒来。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燃了焟烛,又重回床上。 烛光飘摇,照着苏樱的侧脸。 胤禛用手臂撑着床,把头伸在她的上方,去看她隐在阴影里的五官。一时觉得熟悉,一时觉得陌生。 凑上去,闻闻。 味道是没有一丝不确定的熟悉。像是糯米的清香,又似是淡雅的幽兰。想抱着睡觉,想把脸扎在她怀里……闻个够。 要,要上朝。 胤禛咬了咬嘴唇,依依不舍的下床,去找衣服。 昨晚多好的时机,错过了。 都怪该死的奴才,把馄饨送来的太早。装着突然想吃馄饨的样子,却被当场拆穿。结果惹她生气了。 非但坚持就不吃东西,还气呼呼的爬到里面的被子里,蒙了头。 任凭怎么哄,都不行。 胤禛想不明白,她为啥会生气。他假装不知道她没吃饭,明明是好意。他要是明说,那不是把她的谎话,当场揭穿了嘛。还不是顾虑她的感受,哄她高兴。 既使是气他,也不该生那么大的气嘛。 一点小事而已。 以前无论她多么气愤,在大部分的时候,他哄两句就好了。 若是哄不好,就变了脸色,去斥责她。 一准会老实。 昨晚,他也想过,用原来的法子,把她从被子里提拎出来。又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近段时间,不能给她来硬的。惹急了她,直接回娘家,就麻烦了。 不急,日子还长着呢。错过了一个昨晚,还有今晚。 衣服穿整齐之后,胤禛对着铜镜照照脸。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低,嘴巴……嘴巴好看,厚薄适中,轮廓分明。 抿抿嘴,又用手腹轻轻按压,很软。 “主子爷,到点了。” 高庸在门外,像是做贼一样的小声喊。 一番手忙脚乱的快速洗漱,出门的时辰,仍是比往日晚了许多。好在路上没有行人,快马加鞭,赶到东华门外时,宫门还没开。 三五一堆的官员,像往日那样,窃窃私语。 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入朝听政。能混到四品官的,个个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凌百康和佟科多之间的事,不是两个人的事,也不仅仅是凌家和佟家的事。而是双方势力的一次大较量。 凌家背后最大的支持者是太子。 佟家背后最大的支持者是佟贵妃。 谁能胜出? 三声鞭响。 众人入朝。 刑部尚书佛伦,首先站出来,上奏昨晚发生的事,一死一伤。并说,当事人除了四阿哥之外,都在刑部关着。 还以为寻常的打架斗殴,居然死了人。 朝臣们站的近的,不动声色的相互斜视了一眼,暗暗的交流。 皇帝问:“审了没有?怎么说的?” 佛伦答:“回圣上。昨晚已审,并且双方已经签字划押。”说完,呈上供状。 梁九功接了,双手递给皇帝。 “办事效率挺高嘛。” 皇帝原就是泰山压顶不动于色的性子,看着供状,思潮翻滚,却若无其事地把供状扔在了面前的龙案上。 “凌百康和佟科多同时去李记馄饨铺,凌百康多看了几眼佟科多的妾室,佟科多暴怒,于是出手伤人。有诸多人证。大家怎么看这事?” ------题外话------ 加更一章,求推荐票啦! 这本书上了免费榜,现在是86名。还有二十天爬榜的时间,希望能冲进前三十。 听说推荐票和每日追读的数据很有用。 所以,求推荐票啦,小可爱们尽量每天追着看看。免费期每天最低一更。好好存稿,上架后会多更的。 绝不断更,更不太监。 还有,不是因为现在没上架才更的少哈,而是为了推荐。已经超六万字了,才刚上首推。 再次求推荐票,哭着求,呜呜...... 第31章:煮熟的鸭子,飞了? 皇帝的话刚落,佟国维就出列了。 “启禀圣上,臣有话要说。” “准。” “出了这样的事,臣很痛心,但臣不相信佟科多会因供状上,所述的原因,伤人致死。昨晚臣听闻此事,第一时间,跑去刑部看望凌家人。刑部医官亲口说,只是暂时昏迷。臣再三嘱托他一定要好好照顾,用最好的药,所花费用,佟家全部承担。现在竟然莫名妙地死了。臣要求验尸重审。” “臣也有话要奏。” 凌普出列了。 皇帝在高高的龙座上,声音平和地说:“准。” 接下来,站满了朝臣的大殿里,回响着两个激烈的声音。佟国维和凌普二人的相互指责和辩论。 凌普说既然案子已经明了,就应尽快严惩凶手。 佟国维说当事人和证人都未出面,就匆匆定案,太草率。 凌普反驳说,那妾室自然是向着佟科多的,说话不能为据,不出面也罢。 凌普陈述之词,有理有据。 佟国维空口无凭,在争论上明显落了下风。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 在朝堂里,谁没三五个知交好友。无论是上位者的拉拢人心,还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逢迎巴结,都是用在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谁的支持者多,谁的优势就大。 两个人争论到最后,佟国维急红了脸,大骂凌百康平日里就目中无人,是京城霸王。现在先惹了人,打伤都是轻的,打死活该。 撒泼愤怒的样子,全然失了往日处理政务时的稳健。 大家突然发现,佟半朝也不过如此,只是儿女侄子侄女多,亲家们多,门生故吏多,又是国舅而已。 真遇到事了,一个二品的内务府总管都对付不了。 皇帝叫了停,然后扫视众人。 按照以往,有人提了议题,会有人反对,有人附议。今日令皇帝大为意外,满朝文武,竟然只有两位重臣支持复审。 礼部尚书张英和内阁大学士索额图。 其实只能算一个。 索额图是太子的亲舅舅,而凌普是太子的人。他支持复审,那是耍心机。是想向众人亮明,他并没有因个人关系,而有所偏帮。 其他的人都是站在凌普那边的? 难怪出了这事,佟国维那么怕,为了保儿子冒险入后宫。 皇帝有些心惊,却平静地说:“此事下朝之后再说。进行下一个议题。” …… 四阿哥府。 苏樱用完了早膳,用帕子印了印嘴角,吩咐:“把苏培盛叫过来。” 巧慧出去跟门廊下的一个小丫头交待之后,迈着碎步回来,喏喏地小声道:“奴婢昨日对主子爷撒了谎。” 苏樱斜了她一眼:“我看还是早日把你嫁出去,比较安全,否则早晚得被打死。” 巧慧没像往日那样为自己争辩,而是老实的低着头,立在了一边。 没过多大一会儿,苏培盛来了。 “是你跟爷说,我昨晚没用饭?” “回福晋的话,主子爷问福晋用的什么饭,奴才不敢欺瞒。” 苏樱想到,自己一本正经的说谎话,被胤禛逮个正着,就一头的火。没好气地说:“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要操心的事还少么,还特意关注着我有没有吃饭,吃了什么。” 苏培盛老实的答道:“是主子爷交待的。” “什么时候?” “福晋刚入府的时候。” 苏樱耐着性子问:“什么情况下,需要汇报?” 主子爷又没特意叮嘱不让说,苏培盛如实答道:“主子爷不在家里用饭的时候。” 苏樱:“……” 自己吃什么东西,五年如一日的被人盯着? 苏樱想把眼前这个未来的大内总管,一脚踢出去。 因为吃饭的事,她撒的谎,自己都记不起来究竟有多少了。有次李氏说她风凉话,她气得两天没吃饭。为此胤禛还特意哄了她,陪她在东暖阁下了三盘棋。 两天没吃饭,自然是撒谎。她怎么可能,因为生李氏的气,惩罚自己不吃饭。她只是用这个办法,表明李氏气到她了,需要有人哄哄。 原来,别人都知道啊! 真够丢脸的。 算了,算了。反正是要走的,也不在乎对她什么印象。昨晚不理他,是怕他吃完了馄饨,非要跟她睡一起。 “昨夜主子爷救的是谁的家人?” 苏樱转到了她好奇的话题上。 苏培盛恭敬而又认真的答道:“回福晋的话,福晋认识的,负责养马的戴铎。” 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原名戴小六,昨儿个他找到奴才,说您给他改了名字。问奴才能不能把契书上的名字也改一下。” 苏樱连眨了几下眼。 “那是他娘?” “回福晋的话,是的。” 苏樱略有些失望地“唔”了一声说:“现在情况怎么样?” “无大碍了。” 正在这时候,门外的丫头进来,说一个叫戴铎跪在东暖阁的大门外谢恩。 苏樱当即对苏培盛说:“既然是爷关心的人,就好好照顾着。这两天,专门拨个府医过去,药钱在府里报销。”稍想了一下,又说:“快过年了,看看他家缺啥少啥,一并添了。你出去的时候,让戴铎进来说话。” 苏培盛退下去之后,苏樱抚了抚额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制造好的机会,让别人抢先做了好人。 煮了个半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不行,抓过来,再煮煮,非把他煮熟了不可。 ------题外话------ 谢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推荐票是书城的哦,是免费的。 我看到XX书院有两位小可爱,花钱买了评价票投。千万不要再买了哦,有免费送的就投投,没有就不用投了。 感谢(WeiXin613da58e4e)和(付虫虫) 昨天上升了七个名次,七十九名啦。希望今天还会有进步。 第32章:输即是赢。 由于凌普和佟国维的争执占了不少时间。太阳出来了,还没下早朝。皇帝心里有事,无心听政。最后两个不太重要的议题,直接推到了内阁处理。 “没其他事,今日就到这里吧,退朝。” 明黄的身影消失在御道内,太子才退出太和殿,紧接着众臣陆续退殿。 大概是在殿里呆的太久了。 太子胤礽觉得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得浑身不自在。穿过殿前广场,拐进回毓庆宫的甬道时,一个小太监快步追了过来。低声对他说了两句话。 太子变了脸色,道:“消息可靠吗?” “佛尚书说消息可靠,他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太子回了回神,对他的随身太监说:“让凌普麻利的来毓庆宫。”迟疑了一下,又说:“走侧门。” 在众人眼里,凌普是个很不好打交道的人,找他办事推三阻四,人又横。但太子的话,对他来说,比圣旨还管用,抄小路跑得飞快。圆滚滚的身子,远远望去像个在肉球在宫墙之间滚动。 太子回到毓庆宫时,凌普已经在书房里候着了。 “说什么佟科多的妾室,那是老四的福晋。”太子随手从书桌上拿抄了一个物件,就掷了过去。怒气冲冲地说:“你儿子真是活腻了。” 落到地上时,才发现是尚待批示的奏折。 太子暴怒,凌普胆颤心惊,缩着肥厚的脖颈说:“臣,臣也是刚从佛伦那里知道的。” 接着急急道,“太子爷不用担心,臣这一路上思考了,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四阿哥和佟科多的妾室。那妾室的话,不足为凭;四阿哥既使找上万岁爷说,万岁爷没准还以为是他想拉拢佟家,为佟科多开脱。” 转话又说:“既使有些怀疑他的话是真的,万岁爷也不会去信。毕竟是丢皇家脸面的事。此事若是公开,四福晋没脸做人了。” 想到可能会被皇帝责怪没管理好下人,太子还想拿个东西砸他。听到这里,怒气小了一些,顿住了手。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兄弟们就老四最听我的话,办事又稳妥。他若是知道,我知道内情,还去帮你。定是要怨我的。” 凌普坚定地说:“太子爷是储君,是未来的万岁爷。太子爷肯用他,是他的福气,他怎么敢生出怨意。再说,他也不会知道,太子爷插手了此事。” 在太子和凌普二人交谈的时候,和大阿哥胤禔说话的索额图,表面平静,其实心急如焚。找他议事的人,若是别人,他可以暂时推掉。 大阿哥的事,却不能往后推。否则,会被有心的人利用,说他眼里只有太子,不把其他皇子放在眼里,尤其是大阿哥,别人会认为对他有嫌隙。 索额图急着去找太子,要当面跟他说,凌百康的事,非但不能管,还要帮佟科多说话。否则,正中别人的圈套。 今日早朝上的一幕,太惊人了。满朝文武,居然都在支持凌普。 凌普算屁啊,那是在支持太子! 佟家现在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因为权势太大,佟半朝近两年小心谨慎,一心想找机会,让皇帝以为自己在朝中的影响力,没有大家想像的那么大呢。 凌蠢货双手送给了他一个机会。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堂堂的一品内阁大学士被一个二品官从气势上辗压。 表面上看起来,佟半朝依仗的是佟贵妃,其实是皇帝啊。一个后宫妃子,既使是贵妃,那依仗的也是皇帝的宠爱。 不把佟半朝放在眼里,就等于没把佟贵妃放眼里,那就是没把皇帝放眼里。 索额图急得头皮发麻,心神恍惚,渐渐听不清大阿哥在说什么了。 ------题外话------ 凌普是小聪明,远不是佟国维的对手。 第33章:故人呐。 乾清宫里。 皇帝心情阴郁,早膳用的很少,漱完口,就问:“四阿哥来了吗?” 赵胜答:“在外面候着了。” “让他进来。” 胤禛上朝前,心情本来很平静。 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一个自小被众人呵护的小娇娇,遭受一个无赖的欺负。她非但没有生气,还反过来安慰自己。 他想开了,无论再恶劣的事,只要没影响到她,那就不算多大的事。下朝后,交待佛伦一声,不要公开她的身份,对外就说是位旗籍贵女。再寻机会找那个凌王八算帐。 计划得妥妥的。 早朝的情形,却让他惊住了。案子竟然审得这么迅速,而且拿到朝堂上公开议论。 审理的结果更是令他震惊。 朗朗乾坤,居然能颠倒是非黑白,即使他们没把自己这个皇子放在眼里,对方可是佟家。 下朝后,胤禛渐渐缓过神来。 这是佟家的圈套。佟国维是想让皇帝看看,凌普在朝中,是如何的目中无人,只手遮天。 想到这件事深远的影响,胤禛不禁心惊胆颤。 “佟科多和凌百康是你带到刑部的,此事你有何看法?” 皇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胤禛。 早朝上,皇帝就想看胤禛的表情,借以判断案子判的是否公平。无奈龙座太高,隔的太远,能看清谁在哪里立着就不错了。 此时的胤禛表面看起来与往日差别不大,远远的看,仍是一副清冷的模样,离近了,能明显感觉到他眼底的怒意。 胤禛扫了一眼立在旁边的梁九功和另一个小太监,没有立即应话。 梁九功跟在皇帝身边,二十多年了,极会看人眼色,立马招呼小太监一起退了出去。 待殿内只剩下了父子二人,皇帝没什么情绪地说:“说吧。” 胤禛跪在了地上。 “禀告皇阿玛,此事另有内情。” 待胤禛把他知道的情况说完,皇帝沉思了片刻道:“带着媳妇去西市那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怎么不也带人跟着。” 皇帝心里烦燥,语气不由的严厉了:“什么事那么当紧,把一个小姑娘丢在那里。” 胤禛低着头说:“儿臣错了。” 半天后,皇帝沉冷道:“你觉得朕会信你的话吗?十七个人证啊!刑部尚书亲自过问的案子。所有的人,都在说那是佟科多的妾室。你却说是你福晋,而你是由佟科多的亲姐姐养大的。” 胤禛头垂得更低。 皇帝想把面前的案几掀了,想把案几堆放的一摞奏折全都掷在胤禛头上。 如果不是他,哪里会出这样的糟心事。 可他也不是故意的。 心里万分恼火,却又不知道究竟该生谁的气。 皇帝明白今日的情形,或许是佟国维故意为之。但除了擅自进入后宫,佟国维没做错什么,只是让他看清楚了朝中的局势。 殿内寂静,只有西洋钟摆动的嗒嗒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皇帝沉声问:“你说,朕会信你的话吗?” 胤禛低着头,答:“皇阿玛英明,自会查出真相。” 就在这时,殿门轻响了两声,梁九功在外面说:“启禀万岁爷,人从刑部提过来了。” “拖进来。” 皇帝用“拖”字,是对来人的怒火。 人还真是拖进来的。 胖妇人腿软的走不动了,被两个太监架住。两个太监一松手,她就瘫在了地上。 “说说,昨晚是怎么回事?”皇帝厉声说。 要说的话,胖妇不知道在心里,翻来覆去的重复了多少遍。可是说出来的时候,依旧结结巴巴。 “……一位客人带着两位小,小娘子来店里吃馄饨,又来了两位客,客人……其中一位客人看了一个小娘子两眼,客,客人生气打了他……” 胤禛扭脸看她。 头发有些乱,身上的衣服好好的。 听她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还以为是受了重刑。 皇帝从他的龙座上站起来,绕过案几,走到了胖妇人跟前。背着手,转动着他左手的玉扳指,言语缓慢:“欺君之罪,是要灭九族的,你知道吗?” 胖妇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半天后,说道:“……草民说的是实情……” “看看跪在你右边的人,如果你说的是实情,就是他欺君。那死的就是他。” 胤禛直到此时,才确定,皇帝相信他说的话。 这是在给胖妇人机会。 胖妇人吃力地僵着脖子扭头,与胤禛阴郁的目光对上。 是那个救人的男子。可此时,全然没了昨晚的温和,两道目光似是两把冷箭直视着她。 胖妇人转回脖子,额头又抵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她知道的是,这样一个良善之人,去了她的铺子,因为救人而离开。撇下的娘子被人调戏了,却状告无门。眼前又要面临诬告,被处死的命运。 自家人的命是命,别人的也是命啊! 胖妇人大哭:“草民错了……皇,皇上饶命……我小儿子在他们手里……” 胤禛的神色大变。 皇帝好像是听到了再平常不过的事,没有表现出一点意外。他背着手,坐回了龙椅,胳膊侧倚着右边的扶手,轻缓地说: “做人应有感恩之心,朕在腊八那日晚上,去你的铺子里吃了碗馄饨,所以给你一次认错的机会。你若是坚持说你说的是实情,就等着全家处死吧。” 胤禛慌忙叩首:“儿臣感谢皇阿玛信任。” 皇帝没理会胤禛,望着胖妇人说:“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胖妇人渐渐收着了哭声,小心地抬头去看龙椅上,身着明黄服饰的中年男子。 是他。 腊八那天和一个壮汉子一起去的她铺子,夸她的馄饨好吃,说她腌了咸鸭蛋,比皇宫里的都美味。 她当然不会信,还以为客人是在说笑。 这位是皇帝,管他叫皇阿玛的人,是皇子?原来当了大官的,不全是坏的,黑心人只是一部分。皇帝和皇子都是好人,她就不怕了。 胖妇人先前的软弱表现,除了害怕,还有心虚。现在决定说实话,身上的力气,渐渐就回来了。 她从胤禛和苏樱进门开始讲,讲胤禛如何救人,讲凌百康进门后,如何的张扬,说了什么话,包括吃那颗咸鸭蛋都说了出来。 最后说李四儿冲过来斥责,佟科多打人,还特意说了众人的叫好声。 皇帝问:“你知道被恶霸欺负的人是谁吗?” ------题外话------ 昨天是七十七位,往上爬了两位。哈哈,谢谢朋友们了。 推荐诚沫的《白莲花又攻略我了》,看书名,就知道很有趣啦。 第34章: 她日子过得够不容易了。 皇帝问:“你知道被恶霸欺负的人是谁吗?” “听侠士说,是乌拉那拉氏最尊贵的姑奶奶。” “那恶霸也听到这话了?” “侠士说话的声音大,店里的人,都听到了。”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算对方一时间猜不出苏樱的身份,乌拉那拉氏也不是好惹的。在满人八大家族之中,仅次于爱新觉罗、佟佳、赫舍里氏,叶赫那拉氏,居第五位。 因为叶赫那拉氏与赫舍里氏的争斗,忍痛把叶赫那拉氏的明珠罢了官。还以为党争终于结束了。原来风平浪静,只是表面上的啊。一颗小石子掷进去,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凌普是从哪里借来的胆子,敢向佟佳氏和乌拉那拉两个大族挑战,而且还牵扯到一个皇子。 皇帝乱了心神,胖妇人的话落了,他竟然想不起来,该说些什么。半天后,指着胤禛,生气地说:“方才朕说你有什么当紧的事,非要立刻去办时,你怎么不解释?” 胤禛叩首道:“儿臣以为,救那老妇,跟这件案子没有关系。” 别的皇子个个争着在他面前表现,眼前这个做了好事,问着了还不说。皇帝一想到,此前对胤禛的各种偏见,就更生气了。 这完全是由他自己造成的。 皇帝也是普通人,不是神仙,不能事事都了解。你做了事,不让我知道,我怎么去了解你?对一个人的评价衡量,是从他对突发事件的种种反应里,看出来的。 我看到的,全都是你对人薄情,不知感恩的举动。处理事情的时候,不懂得给人留情面,不念旧恩。任谁看,都是冷心冷肺的人。 皇帝心绪不宁,话也说的别扭:“若不是朕提人来问,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朕永远都不会知道吗?” 胤禛急忙接话:“皇阿玛事务繁忙,儿臣不想用这些小事,占用皇阿玛宝贵的时间。” 这朝廷也不是没救了,还是有希望。这位皇子不就挺好吗?有的是德才兼备之人,只是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看不清楚罢了。 皇帝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心性非同常人。不一会儿,情绪就平稳下来。 缓声道:“我一直认为你做事遵章守矩,太过刻板。在人命关天的时候,也知道不拘小节嘛。是送刘太医那里了吗?” “是。” “救活了吗?” “刘太医妙手,已无大碍。” 皇帝有些欣慰:“当初给你们分府出去的阿哥们,都配一位太医,看来还是有用处的。” 胤禛接话:“多亏皇阿玛思虑周全。” 一刻钟后,胖妇人又被拖回了刑部。没过多久,胤禛也离开了乾清宫。 皇帝缓了一会神儿,语气平和的吩咐道:“传太子过来。” …… 西洋钟指向九点的时候,苏樱坐着马车入了皇宫。 枣红的马车外表看着普通,其实是内务府特制,在车厢的左上角,有一个圆形的微记。守门的侍卫认得是四阿哥府上的。但依旧检查了腰牌,核实了随行者的身份才放行。 苏樱吩咐先去永和宫。 永和宫是东六宫之一,与佟贵妃的承乾宫相邻。 现今的后宫,设有一名贵妃,四名妃位。妃以下的位份就多了,连皇帝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个女人,更是认不全。 在惠、宜、德、荣四妃之中,唯有位居永和宫的德妃,不是因为家世封妃,而是皇帝的喜爱。 德妃的阿玛是包衣出身,在德妃生十四阿哥时,才封了五品的包衣护军参领。 许是因为身份的原因,苏樱在做九公主的伴读时,德妃对这个贵家女子没有多少好感。但她的性子内敛,从未把这份不喜表露出来,也未影响给九公主。 九公主静宪今年十四,比苏樱小两岁,活泼单纯,听到门外唱报四福晋来了,就欢喜的出门去迎。 “四嫂,你怎么才来?我听说你打了人,就盼着听你讲讲。等了你足足三日,你再不来,我就出宫去找你了。” 静宪虽然不喜胤禛,却十分喜欢苏樱。她不知道苏樱是主动请求嫁给胤禛的,还以为是单纯的皇帝赐婚。 静宪和大部分人一样,觉得胤禛对苏樱极是一般,他喜欢的是李氏。李氏原来和宋氏的身份一样,是宫里赏赐的侍妾。宋氏因有过身孕,封了格格。李氏从未有过身孕,却在入府当年就提了格格,次年提了侧福晋。 为此静宪还在苏樱面前,不止一次的骂过胤禛,骂他自私薄情,不考虑苏樱的感受。 “待会儿跟你讲。”苏樱附耳对静宪,小声说:“在府里思过了,今儿刚被放出来,这不立马就来了。”这个理由,是胤禛特意交待他的。 静宪哼哼了两声,又骂她四哥管苏樱的太严。 苏樱向德妃请了安,拿出她抄的《女诫》,低眉垂眼道:“这两日,儿媳思过时抄的,额娘看看儿媳的字,有没有长进,挑了最干净的十份拿来。” 德妃今年三十七岁,容艳秀丽,看起来温柔贤淑。 她看了一眼小心喏喏的苏樱,觉得对方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往日虽然在她面前也小心,但骨子里的骄傲和张扬却掩饰不住。而此时,看似小心的外表下,能感受到她的柔润,没有丝毫攻击力的柔润。 德妃甚至觉得,那是一种从高处俯览众生的豁达,是一种返璞归真的气度。放眼整个后宫,这种感觉,也只有在太后身上才有。 德妃接了苏樱双手递过来的抄书,低头认真地翻看了一遍,笑道:“你这个年纪,能把字写得这么沉稳,实属难得,比李侧福晋写得好多了。昨儿个她来为小十六添福,带了几卷她抄的经书。” 德妃说话的时候,留意着苏樱的表情。 苏樱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儿媳想着要拿给额娘看,就写得认真。”顿了一下,又说:“侧福晋没有儿媳练字的时间久,写的字自然不如儿媳。照着侧福晋现今努力的样子,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超越儿媳了。” 这番话说得,面面俱道,无可挑剔。既肯定了德妃的眼光,又未贬低侧福晋。 德妃以为提到侧福晋,苏樱脸上的笑该僵着了。她想像中的样子,并未出现,不禁有些失望。 淡淡地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老四对你的要求,严了些。他自己是个无趣的人,也想让别人按着他的方式来。以后不用抄这些了。是不是思过,看的是心,而不是这些表面的东西。” 立在她旁边的九公主插话:“额娘不许责备四嫂,她的日子过的够不容易了。要是没别的事,女儿把四嫂领走了。” 德妃看向九公主的目光,温柔慈爱,嗔笑道:“你这丫头,说话没大没小的。” 九公主笑嘻嘻地说:“我就当时额娘同意了。”说着话,就去拉苏樱。 德妃笑道:“去吧,别缠着你四嫂太久。她一会儿还要去别处。” 苏樱随九公主去了阁房,粗略的讲了前几日发生的事之后。问道:“马上要小年,给额娘的新年礼物你准备好了吗?” ------题外话------ 我们这里查的好严,一天只让出一次门,还要三证合一。你们那里呢? 第35章:定案。 大年初一的时候,皇帝要祭祖,要召开大朝会,与重臣共贺。大朝会结束,回后宫,接受众嫔妃以及皇子公主们的磕头行礼。这一日,都是围着皇帝转的。 是以,后宫中最热闹的是春节的第一日小年。在小年这一天,各宫的主子们才是主角。 再有八天就小年了。提到新年礼物,九公主失望地说:“准备了几样,都是俗物,不合心意。四嫂见识广,有好主意吗?” 苏樱迟疑地说:“我倒是想了一个,就是不知妥不妥。” “快说,快说。” 待苏樱说出来之后,九公主惊喜地说:“四嫂的主意真好,就这么定。” “要保密,千万不能提前跟额娘说,到时候,给她惊喜。你也要想好出宫的理由。” 九公主连连点头。 “四嫂放心,我自有办法每日出宫。” 看到静宪,苏樱联想到她的婚事。既然她是要嫁给那个人的,不如送给胤禛一个人情,说不定借由这个契机,他们兄妹的关系缓和了。 “不用每日出宫,隔两天去一次就行。明天你四哥上朝时,让他把戏本子带进宫。下朝的时候,你去找他拿。先熟悉一下,不合时宜的地方,我们改。” 九公主讨厌胤禛,为了不跟他说话,远远的看到他,就躲着走。 由于急着看戏本,此时连连点头。 苏樱趁机又说:“你是他亲妹妹,他一直想跟你常来往的,你要好好跟他说话。他心情好了,自然对我也会好。” 九公主想到自己能在戏台子上表演,心情十分激动。 不就是跟那个讨厌鬼好好说话嘛,这有何难。 又点头。 居住在永和宫偏殿里的贵人郭络罗氏,此时,正和六公主静格低声说话:“现在不要出去。就当你方才睡着了,没听见外面的唱报。待会儿你四嫂来了,也不要跟她说太久的话。免得惹德妃和九公主不快,给你四嫂添麻烦。” 静格皱了皱鼻子,不高兴道:“女人们的事,就是多。娘,你说皇阿玛知道德妃只是看起来温柔,其实是个小心眼,很难相处的人吗?四嫂人多好,又是她正经的儿媳妇,可她对四嫂,还没对别的福晋们好呢。表面上看着笑咪咪的,实际上却是客气又疏离。我们都能感受得到,四嫂能不知道嘛。” 郭络罗氏急忙制止她:“不许议论别人的事。” 静格不以为然,嘿嘿笑了一声后,说道:“她跟佟贵妃正好相反,佟贵妃看着高傲,其实还挺好相处。昨日还跟女儿说,快到出嫁的年龄了,让女儿少在外面跑,多呆在宫里陪陪您呢。” …… 乾清宫里。 皇帝看着他亲自教导大的太子,心里无比的荒凉。为了帮一个下臣遮掩,竟然不顾兄弟情谊。 老四若是知晓太子明知是他的福晋,还任由凌普去逼供,会怎么样? 皇帝十分气愤,却又无可奈何。太子是储君,要树立他的威望,要顾全他的脸面,还要替他遮掩。 “佟科多的案子,也没什么复杂的,早结案早心静。不是什么好事,你也不用过问了。待会儿把佛伦叫过来,朕亲自来定案。快过年了,你问问几个阿哥,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尤其是分府出去的老大,老三,和老四。多关心关心他们。” 太子来乾清宫的路上,本来是想好的,皇帝若是问他凌百康案子的事,他就一口咬定,对方是佟科多的小妾。可是看到皇帝,就心虚。 忐忑不安地站了半天,皇帝问了两件日常事务,只字未提那件事。 越是不提,他越不安。 后背的衣服都湿了。 此时听到皇帝说结案,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多谢皇阿玛指点儿臣,儿臣待会儿就去问。” “没事了,退下去吧。” “儿臣告退。”太子迫不及待地说。 皇帝看他转身走出去两步之后,又叫住了他:“胤礽。”顿了一下,沉声说:“太子是储君,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错也是对。即使做错了事,也不用心虚。” 太子喏喏的应是。 皇帝本来是想问问太子,知不知道凌百康欺负的人是谁,一看他的畏缩样儿,就有了答案。 哎……这个太子啊,该胆小的时候胆大;该他胆大的时候偏偏胆小。假装着不知道,就这么难吗? 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这样的性情,以后怎么能当皇帝?是个好孩子没错,可不是个...... 皇帝不敢往下想了。 ------题外话------ 昨天排名上升了十名,五十八了。谢谢小可爱们的追读,么么嗒,加更一章。前面都是小剧情,打小怪兽,后面会越来越精彩的。 不虐女主。 女主是亮光闪闪的福星。 这本书大致的故事是,男女主在权谋这个大背景里谈恋爱。 第36章:这样也好。 苏樱和九公主分别后,到偏殿郭络罗氏那里坐了一会儿,和六公主静格解释前日未能亲自来贺的原因。又送了她一瓶新做的蔻丹。 从永和宫里出来,已经日上半天了。她估约摸了一下,大约是十点半左右,时间还来得及,就对巧慧说:“我们走着去慈安宫。” 冬日的阳光,透过干枯的树枝撒在地上,一片暖黄。 从永和宫到慈安宫,路过坤宁宫,苏樱看着熟悉的红墙,以及屋檐下雕刻的花纹,一时间仿若置身在前世。 坤宁宫是后宫主殿,也是离皇帝居住的乾清宫最近的宫殿。前世里,自己在这里了五年,每日接受一众嫔妃,以及皇子公主们的请安。 很是热闹。 现在后宫没有皇后,坤宁宫是空置的。在后宫女子眼中,这是个神圣的地方,是一辈子的梦想。甚至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 有些东西只是外表看起来华丽罢了,岂不知在富丽堂皇的下面,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苏樱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辈子说什么也不能再被圈到这里来。 乌拉那拉氏势力强大,身为家族之首的阿玛有军功有爵位,从不依附任何一位皇子,没有后患。几位哥哥虽然没有资质很出色的,但也都是品行兼优。 家里不需要一个女子来添光添彩。 巧慧见主子一直盯着坤宁宫,走过了,还扭头看。担心别人看到她失态的样子,急忙低声说:“这也太远了些。主子,要不您在这里等着,奴婢去唤抬步辇。” “我们来请安,本来就是个心意。加快速度,要赶在午饭前出宫。” ...... 苏樱在慈安宫和太后叙话的时候,乾清宫内,皇帝先后召见了佟国维、刑部尚书佛伦、礼部尚书张英。 张尚书是最后一个进的乾清宫。 “今日早朝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明年的春闱主考,朕对其他人不放心,准备让你做。这样以来,你家老二老三,为了避嫌,就没法应考了,让他们暗中去查凌普。从他任职的时候开始查,都做过什么事,统统给朕查清楚。” 春闱主考历来是由内阁大学士来承担。 张尚书还在为前几日三儿子闯的祸事,坠坠不安呢。此时皇帝委以重任,明显是准备提拔他,大为意外,急忙跪下谢恩。 皇帝又说:“待他们在这件事上,做出成绩。下一界的春闱,只要榜上有名,直接入南书房任职。凌百康的案子,就这么先结着。” 中午的时候,皇帝的旨意,从乾清宫里出来,到了刑部。撤去佟科多一等侍卫之职,贬为白身,发配宁夏放羊,没有诏令,不许回京。 目标基本达成,佟国维内心大喜,从乾清宫里出来时,却装着垂头丧气的样子。没去内阁当值,直接了回家。没多久,他大儿子佟科书就来替他告假,说他急火攻心病倒了。 一场惊动众朝臣的案子,快速结束。 苏樱还不知道这个结果。 从慈安宫里出来,就出了皇宫,催着马车走快点。 刚走没多远,马车停住了。 苏樱正要拉开车窗看究竟。胤禛拉开车门上来,坐在了她对面。斜了一眼巧慧:“下车去买份甜棕糕。” 昨日撒谎的事,主子爷还没跟她算帐。巧慧看到胤禛就害怕,红着小脸望向苏樱求救。 出门没带钱啊,没钱拿什么买东西。还有,她不知道主子喜欢吃的甜棕糕是哪家卖的。问过高庸几次,高庸都不说。 苏樱看向胤禛:“爷赏点钱。” 她也没带。 今日就没打算在路上停留,要赶在中午之前,出宫回府。 昨晚胤禛告诉她,这事过去了,让她不要再想,刑部不会传唤她。。 苏樱想的是,以胤禛的性格,肯定不会干涉刑部审案。刑部万一让她去作证呢?所以出门时,跟苏培盛交待,若是有人找她,就让等着,最迟午饭前回。 “快下去,找不到卖甜棕糕的,就不用回府了。” 胤禛扔了三枚铜钱给巧慧。 苏樱对前面大声说:“戴铎,你和巧慧一起去。” 马车又开始前行时,胤禛问:“今日怎么两个人驾车?”又立马转话:“先不说这个了。我是来告诉你,已经结了案,跟你没关系。” 看着苏樱惊讶的表情,他又说:“你只用知道,跟你没丝毫关系就行。别人的事,我们不去操心。” 苏樱点了点头。 她只是忍不住惊讶,没打算问为什么。朝堂的事,向来复杂,颠倒黑白都是常有的事。 胤禛从她对面的位置,换到了她旁边。双手挽了她的肩膀,把脸搁在了她的肩头,半天后,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 ------题外话------ 备注:原来的内阁大学士有三名:明珠,索额图和佟国维。明珠被罢了官,现在是两名。明年春闱之后,张英补上了。 哈哈,历史上,就是这样的。 张英是张廷玉的父亲。康熙三十四年的春闱张廷玉没有参加。现在出场的是张廷玉三弟张廷璐。 别问我张廷玉是谁,看过清宫剧的都知道哈。 第37章:四阿哥的报复。 安静的车厢内,两个人想着不同的心事。直到马车停下来,胤禛才抬起头来说话:“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苏樱问:“晚上爷在府里用饭吗?” “不确定。”迟疑了一下,又说:“你不用等我。” 胤禛下车后,接了高庸递过来的马缰绳,翻身上马,头也没回的走了。 苏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又怔儿了一会儿,才准备进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远声呼唤:“四嫂。” 八阿哥胤祀从另一个方向骑马过来。 “八弟,忙什么了?到里面坐坐吗?”苏樱热情的招呼。 八阿哥和苏樱同岁,今年十六,脸型圆润,气质谦和,整个人看上去,温润如玉。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会觉得十分的亲切。 “弟弟忙碌了一上午,饿得走不动了,今儿中午在四嫂这里讨碗饭吃。”八阿哥说话的时候,在府门前,跳下马。 一名相貌威武的府卫,很有眼色的小跑着向前去接马绳。 “快进来。”苏樱招呼了八阿哥,又对旁边的府卫吩咐,“跑快去厨上交待,八爷来了,做他爱吃的水煮鱼片,多放香辣子。” 阿哥们众多,给苏樱印象最好的就是八阿哥。 以前是。 前世里也是。 在前世里,八阿哥是阿哥们之中,唯一一位宠爱嫡福晋的人。成亲八年没有子嗣,在皇帝的责骂之下,才纳了两个妾室。一个为他生了个儿子,一个生了个女儿。后来,他的养母惠妃,想要给他再添两位妾室,被他拒绝。 现在的八阿哥,尚未成亲。 苏樱想到他的晚景凄凉,对他更加热情。 “八弟还想吃什么,尽管说。府里的厨子,南北菜都会做。”转话又说:“你喜欢食辣,来份麻婆豆腐吧?” 八阿哥满脸笑意,看上去更加亲切,开心地说:“听四嫂安排。” “全是辣菜,胃里该不舒服了,再来份清淡。白菜炖豆腐怎么样?”苏樱又想到,已经有份豆腐了,急忙又说:“白菜烧木耳吧。” 此时苏樱对八阿哥的心情,就像是呵护一个的亲弟弟,什么好东西,都想给他分享。由于摆饭还有一段时间,苏樱带着他去后园子里,看她去年移植的红梅。 三株红梅开得正好。 八阿哥赞赏了几句梅花养的好后,说道:“论好看,还数慈宁宫的龙游梅。四嫂把那两株移过来。” 龙游梅,枝干自然扭曲,宛若游龙。多重花瓣,花开似雪白。既可赏花又可赏枝。还是从前的一位藩王,敬献给太皇太后的寿礼。 苏樱急忙摆手:“太皇太后的东西,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打主意。” 八阿哥笑道:“慈宁宫无人居住,花开得再好,也是浪费。四嫂不好意思开口,我跟皇阿玛说。” 苏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老八怎么突然的,对她这么好了? 在前世里,她跟八阿哥相处的也不错,但八阿哥从未说过这样的话,龙游梅也一直在慈宁宫里。接下来,还有令她意外的事。 从后园子里出来,去饭厅的路上,八阿哥说:“我上午去了御马场,这次科尔沁部送来的贡马,有几匹品相极优。我挑了三匹适合女子骑乘的,四嫂得闲了去看看,挑匹喜欢的。到时候找小桂子就行,我跟他交待了。” 八阿哥胤祀骑术精湛,能准确地分辩出马的优劣。从十三岁开始,就帮助御马场试马。 前世他只是说过,自己什么时候想挑马,他帮忙选。从没有把马提前选好了,任她来挑。 不管是何原因,别人对自己好,总是好事。苏樱欢喜道:“我正想去御马场一趟呢,原来那匹身架太矮,一点都不威武。明日上午,我就去挑。” …… 皇帝结案的旨意到达刑部之后,负责案子的官员,就忙碌着办手续。直到午饭后才结束。 证人们陆续离开。 凌百康是用担架抬出刑部的。 凌普走在担架的右边,笑着安慰他。这场仗打得又快又漂亮。胜利的喜悦,冲散了凌普对儿子的心疼。 “在家里好好养着,不急着当差。太子爷说了,赶明儿让胡太医去家里给你换药。” 胤禛在刑部附近一棵大槐树的背后靠着,远远着凌普又说又笑。他抬起右手,看了一眼,拇指和食指搓捏了两三下,才闪身出来。 “凌大人受苦了。” 说着话,急步快走,来到担架左侧,亲热地牵着了凌百康的手。 “是让太医包扎的吗?” 凌普知道昨晚的当事人是四福晋,看到一脸笑意的胤禛,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以他对四阿哥脾气的了解,不上门理论,那就是好的了。 他迟怔了片刻,急忙应声:“多谢四皇子关心。” 凌百康就是个草包,只管吃喝玩乐,对官场的人事,全不了解。他还以为胤禛通过今天的事,看清楚了他家的实力,来巴结的呢。 咧着嘴角笑道:“太医院圣手胡太医治的伤。兄弟现在不方便,等伤好了,我们一起喝酒。” “好。”胤禛笑着说话的同时,手下使力。紧接着,清脆的“咔嚓“声和尖叫声同时响起。 胤禛虽然不是佟科多那样的武将,但也是自小每日下午都习武的,一只手就把凌百康的手腕给捏断了。 他松开手,俯下身,关切地看着凌百康,急声问道:“凌大人你怎么了?担架碰到伤口了吗?” 抬担架的四个家仆,齐齐地看向嘶声裂肺叫喊的凌百康。走在后面的两个人,虽然看到了胤禛的举动,但听到自家主子称呼皇子,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干看着。 胤禛握着凌百康手的时候,凌普的目光就盯在那里。听到尖叫,立马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对胤禛急喝:“你……你……” 责问为何如此吗? 不能。 油嘴滑舌之人,此时张口结舌。 胤禛抬头望着他,笑得亲切:“我还有事先走了,凌总管好好照顾凌大人,有事,就差人找我。”说完话,转身就走。两三步之后,抽出袖筒里粉色的帕子,擦了擦手。 凌普催促家仆:“快快,折回去,折回去,你们先回刑部,让医官先紧急处理一下。我去请太医。”说完,朝着皇宫的方向跑。 一个胆子大的家仆冲着他喊:“主子爷,要骑马吗?” 凌普折身也往刑部的方向跑,“少罗嗦,跑快点。” 家仆们都很奇怪。 主子爷眼睁睁地看着,少主子被人捏断了手腕,就这么算了? 此时不算了,又能如何? 凌普狠不得冲上去,把胤禛暴打一顿。可如此这样,就闹大了。万岁爷过问,四皇子为何会有如此举动,到时候怎么解释? 没法解释。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稍一盘问,就把他费心费力掩盖好的真相,给抖出来了。 ------题外话------ 后面有九龙夺嫡,但套路是跟别的小说里,都不一样的。 第39章:反派又开始蹦哒了。 凌普带着太医赶往刑部,刚进院子,就听见熟悉的哎哟声。进了屋内,看到他儿子的四肢被捆绑在担架上,满头的汗水,脸颊通红。 佛伦焦急又歉意地说:“我怕凌大人来回动,碰着伤口,只好把他绑了。又怕他昏迷,就让人不停的拧他的脸。” 凌普顾不上跟他理论,急声催促着太医给他儿子接骨。 一阵兵荒马乱的忙活。 凌普护送着凌百康回府的时候,已是半下午。他一口饭没吃,又急匆匆地入了宫。 不报此仇,怎能咽得下饭。 近二十年来,他凌普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当时忍了,可不意味着,他会一直忍。 报仇这种事,需要时机,更需要技巧。 这次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凌普像只乖巧的老鹌鹑,弯着腰,恭敬向太子谢恩。话赶话,非常自然的提到了四阿哥胤禛。 感叹道:“关键时刻才能见真情,四阿哥对太子爷的忠诚,是其他皇子们远远无法相提并论的。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维护太子爷的脸面。” 太子也跟着叹了几声气,然后说他舅舅索额图老了,没了前几年的意气风发,一点小事,就瞻前顾后。刚刚还来数落他。 自从明珠被罢官,索额图就小心翼翼的,再三叮嘱凌普,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再继续胡作非为,连累到太子,决不轻饶。 若是往日,太子表露出对索额图的不满,凌普定会踩上几脚。此时他满腹怒火,顾不上指责索额图,继续说胤禛的事。 “四阿哥在太子爷的照拂下,定然是前途无量,就是……”装着犹豫不定的样子欲言又止:“就是……” 太子睥睨了他一眼。 “是什么?” 凌普急忙说:“就是他的老师江湖习气太重,有时候做事不顾体面,举止无常……”说到关键处,又装着不确定的样子,吞吞吐吐,“不知,不知是否会影响到四阿哥。” 皇子们六岁入尚书房读书,由尚书房总师傅在翰林官中,选出德才兼备之人,指定给某个皇子做授读师傅。到了读书的时候,皇子与授读师傅共席而坐,师傅读一句,皇子跟着读一句。 顾八代是胤禛的授读师傅,自他六岁起,就跟着顾八代。 二个人脾性相投。 感情很深。 可以这么说,顾八代是胤禛在宫中最亲近的人。 眼下里,凌普无法直接向胤禛报复,就把主意打到了顾八代身上。这样不仅能打击到胤禛本人,更是把他的孤单势弱,赤裸裸的亮到众人面前。 呵呵,亲眼看着老师被罢官,明知是因自己受了连累,却没法说出来,更没有办法挽救。哑巴吃黄连的滋味,四皇子也尝尝。 太子哪里知道凌普心思,他还以为凌普是真的关心胤禛。而他正想着为胤禛做点什么。 “多谢凌大人提醒,明早本宫就去尚书房突击察看。”太子怕走露风声,对方有所防备,又叮嘱道:“不许告诉别人。” 凌普按下内心的欣喜,感叹道:“太子爷宅心仁厚,既操心国事,又关心手足。是我大清社稷之福,更是万岁爷之福。” 太子想到皇帝得知他不但关心兄弟们的生活,连学业也一起关心着,肯定大为高兴。郁闷了一天的心情,瞬间敞亮了。 “小年那天,本宫准备好好在宫里庆贺一场,你提前安排。用景祺阁那个戏台,把暖帐撑起来,火炉子都备好。” 凌普喏喏应声后,问道:“所需费用怎么出?” 内务府管理着皇家各种事务,其在职官员三千多人。自从凌普当上内务府总管之后,内务府就成了太子的私用金库。 帐本也分内帐,和外帐。 外帐就是假帐,给皇帝看的;内帐是给太子看的,有太子随意支配的钱,有办公事用的钱。” 太子沉吟了片刻,道:“从内帐上出吧,这是本宫的心意。对皇阿玛就说,是从毓庆宫的帐上出的钱。” “太子爷荣登大宝,定是万年一遇的明君。”凌普急忙说:“没别的事,臣就告退了,现在就着手准备。” 当然不是去准备宫宴,午饭还没吃呢。要把心里的火气出了之后,才有心思去做别的。 别人在背后挖空心,思算计他的时候,胤禛丝毫不知。他从刑部门前离开后,就跨马出了城。 此时正在京外西郊正红旗大营里练骑射,练刀法,顺便督促练兵。 寒冷的冬日,浑身汗水。 直到天近黄昏才回府。 “我去饭厅里用晚饭,你安排人往前院的浴房里送热水。”对高庸吩咐道。 ------题外话------ 四阿哥:让我安静又美丽的做个普通皇子不好么?反派又来算计我。 作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 话被读者打断:四四莫怕,福妻在手,天下你有。逢灾避灾,逢难避难。大着胆子向前冲冲冲,一路升级打怪,坐上皇位。 作者:对的,所有的磨难,最终成为皇冠上的闪亮亮的珠宝钻石,亮瞎反派们的狗眼。 四阿哥:我要樱樱,我不要皇冠。 第40章:和离书。 高庸听了主子爷吩咐,应声离开了。 苏培盛交待他身边的小太监去厨上传话,他跟着胤禛朝饭厅的方向走。照例是低声细语的汇报这一日里的事。 当他说到,苏樱把戴铎提到了驾驭班。胤禛问:“就是今日入宫那个吗?” “回主子爷,是的。福晋说让他跟着,熟悉一下宫里的线路和规矩。” “他不是叫戴小六吗?” “奴才正准备跟主子爷汇报。福晋昨儿个帮他改了名字,戴小六来问奴才,能不能把他卖身契上的名字也改了。” 胤禛没应他的话,而是问:“现在驾驭上几个人?” “一共四位。两位负责福晋的马车,另两位分别负责侧福晋和宋格格的马车。若是迎客送客,需要用到车,就用福晋的驾驭。” 主子爷记性好,对人过目不忘,对话过耳不忘。之前告诉过他的啊,但不能这样说。苏培盛稍顿了一下,“当初是福晋提议如此。” 胤禛略皱了一下眉,“既然是福晋的安排,就把他留驾驭班吧。安排到前院,待客时用。” 苏培盛很意外。这是福晋亲自指的人,明显是她想自己用的。这个府里,主子爷的话最大,但福晋也不能得罪。 左右为难。 却只能往下说:“主子爷送到刘太医那里的人,是戴铎的老娘。福晋说,主子爷救的人,就要救到底,让府里日常照应着点。” 原来不是看那个人特别,是为他着想。胤禛含糊地说:“这些小事,以后就不用专门说了,都听福晋的安排。” 驾驭呢?苏培盛在心里问自己。 立马用主子爷的话,回答自己的问题:这是小事,听福晋的安排。 说着话,就到了饭厅。 饭菜已经上了桌,三菜一汤,一荤两素。胤禛心里有事,急匆匆地用了个半饱就搁了筷子。 细细的漱了口。 然后大步去浴房,细细的洗了头发,洗了身子。 看时间。 西洋钟羞羞答答地指着八点四十分,不早不晚,刚刚好。 穿戴整齐去东暖阁。 东暖阁的大门敞开着,正屋的门也敞开着。 橘黄的烛火,被夜风吹得飘飘荡荡,萦萦绕绕。把东暖阁映照得似是一场绚丽的盛会。 胤禛在大门外,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会儿情绪,跨入大门,进了正屋。 苏樱在起居室的暖塌上坐着,巧慧正在给她擦头发。看到胤禛进来,笑着打招呼:“爷回来了。” “嗯。”胤禛沉声对着巧慧说话:”去拿纸笔过来,再给我沏杯普饵茶。” 中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脸色又阴了?苏樱接了巧慧递过来的手巾,捏在手里,轻声问:“爷今天忙吗?” 胤禛没接她的话,坐在小桌几另一边的塌上,心事重重的望着巧慧离出的背影。 他不高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聒噪。苏樱不再说话,把半干的头发顺到前面,歪着脖子慢慢擦试。 没人说话。 一室的寂静,令人压抑。 直到巧慧端着托盘进来,才打破了这份寂静。 “这里不用伺候了,你们都出去吧。把门关上。” 起居室的南边是罗汉塌,塌上摆着小桌几。室内中央是张红木圆桌,桌子四周摆了四张圆形的绣凳。 胤禛看了一眼苏樱后,站起身,坐在了红木圆桌边的绣凳上。把砚台的位置重新摆了一下,宣纸摊平。待丫头们出去了,提起笔,认真地蘸了几下墨,在纸下写了一个“放”。 他盯着那黑漆漆的一点,看了半天。仍不见苏樱问他写什么,只得自己放下了笔。 右手支抚着额头,侧过脸看着苏樱,慢声说:“我考虑了一天,不等年后了,年前就让你走。” 和离? 年前就走? 苏樱以为自己听错了,忍着心里的激动,又慢慢擦了几下头发,才停住手,轻声问:“爷刚说什么?”由于紧张,表情非常不自然。 “和离。” 胤禛一改进门以来的沉重神色,冲她笑,“你不是想和离吗?既然是早晚要办的事,不如早办。我这几天,也翻来覆去的想了,做人不能太自私。不能为了自己,而去勉强你。” 话里带着浓浓伤感,“再说,我也不是个好夫君。你跟了我这些年,吃穿住用,还没你在娘家的时候好。宫里的婆母们众多,谁的脸色都要看,还要巴巴的跑去跟她们说好听话。受了气,也没处说,只能自己生生的受着。” “我想通了,放你走,才是真正的为了你好。” 说完,转回脸,又拿起笔去写字。 苏樱顾不得去想,他方才的话是否真心实意,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落笔的动作。除了最初的“放妻书”三个字之外,后面的就猜测不出来了。 真的现在就跟她和离? 苏樱虽然不大相信,但又抱着几分幻想。万一呢?万一他看上了别人,急着让她腾位置,可不就是得让她赶快走嘛。 苏樱加更激动了。 一眼不眨地盯着胤禛的手指看。 他却越写越慢。一笔一画之间,好似有千金重。 苏樱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生怕自己一动,引起胤禛的注意,他就停笔了。 甚至不敢呼吸得太重。 紧张的心情,犹如五年前在家里,等着她阿玛的消息,一样一样的。 五年前,苏樱经过四五日的闹腾,终于求得了费扬古的首肯,答应让她嫁给四阿哥。并舍着老脸,去向皇帝求亲。 清早四点左右离开家,直到午时才回。 苏樱在这期间,一直在前院里团团转,一会儿一去门口张望。 心里七下八下。 担心她阿玛只是胡弄她,担心皇帝看不上她,担心胤禛看不上她,担心皇帝以双方的年龄小为由,推说过几年再议。 过几年可不行。 那这些年,谁来关心他呢? 苏樱紧张得有些恍惚,一时间走了神。胤禛递给她,写满字的宣纸时,她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 “你在想什么?” 胤禛站起身,把放妻书递在她的手里,又坐回了她旁边的小几对面。 苏樱迟迟疑疑地看了他一会儿,僵着脖子飞快地看了一遍纸上的字后,抬眼看向胤禛。 垂着眼皮,低头坐着,像个做错了错事的孩子。 不安而忧郁。 苏樱又仔细的去看《放妻书》,不是他常用的行书,而是一笔一画的正楷。透过迟迟顿顿的笔迹,仿佛看到了书写者内心的迟疑。 【凡为夫妻之因,皆是前世三生有缘,始配今生夫妇。 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二体一心。 今世有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既妻心有不同,以求离别,夫特意书之,放还自由。 愿妻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一心人,花前月下,弄影庭前。 十年衣粮,便献柔仪。愿妻千秋万岁。 康熙三十四年腊月十五日,皇四子胤禛谨立此书】 ------题外话------ 下一章,会大概说一下和离书表达的意思。哈哈,比较懒的小可爱们,可以不用仔细看原文啦。 第41章: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 这辈子结为夫妻,是因为前世有缘。即结为了夫妻,就该二人一心。 这一世,二人没能一心,是因为前世有怨。 既然不愿跟他在一起,那放她走。并付给她十年的衣粮钱。祝愿她寻得一心人,生活美满,长命百岁。 写的真好呢,不愧是自小饱读诗书的皇子。 苏樱看着手里的《放妻书》,方才的紧张和喜悦渐渐淡去。 突然的,悲从中来。 入府五年,他从未对她说过情话。没有坐下来,促膝而谈,安安静静地聊天。聊家长里短,聊天南海北,聊房中私语。 他心思太深。 不知道整日都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她在他心里,是个什么样子。 现在临要分开了,却把放妻书写得情情切切,缠缠绵绵。 原来他不是不懂风花雪月,只是没有用在她身上。 苏樱弯了弯嘴角,看着《放妻书》,笑道:“大家都说三阿哥文才斐然。我却认为四阿哥的文才,更为斐然。爷,您说呢?” 胤禛站起身,朝卧室走,“今日累了,我先去歇息。你待会儿上床时,手脚轻一点。” 关紧时刻,说那些没用的干什么,应该先拣重要的说。苏樱急忙道:“爷,签字处,是需要盖私人印章和皇子宝印的吧?” “噢……嗯,要盖的。”胤禛停住脚,抬手往怀里摸。 苏樱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生怕他说没在身上。 胤禛停着手说:“今日出城了,弄得一身的土。回来后,先在前院洗了澡。”他扭回头,看向瞪圆了眼睛的苏樱,继续来回摸胸口处,“换衣服的时候,忘记拿出来了。” 他看着苏樱快速地眨了几下眼。 她在紧张、说谎或是感到意外的时候,喜欢眨眼睛。 这表露了心里的不安。 胤禛转过身就往外走:“我让高庸去拿。” 东暖阁的门外右侧,有个暖廊,不论何时,至少有两个人值班。屋内的人高声吩咐,外面就听见了。 大约是拿宝印的事,比较慎重。胤禛没直接吩咐,而是穿过起居室,进了门厅,开门对暖廊里站着的一个青衣丫头,说:“让高庸把我的印章都拿过来,在今日换下的里衣兜袋里。” 府里的丫头们,大致分三等。通常只有一等丫头才可以进屋侍候主子,二等丫头在外面跑腿,传个话,递物什么的,三等丫头就是粗使丫头,日常撒扫。 巧慧是苏樱入府时,从娘家带来的。不但聪明伶俐,模样还好,在一众丫头们面前,是半个主子的存在。 跑腿这种活,原不是她干的。因为昨日撒谎逮个正着,心虚着呢。胤禛刚落声,她就急声道:“我去,我去。”说着话,一路小跑的溜了。 完全没看见主子爷阴沉的眼风,刺辣辣扫视着她的后脑勺,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这样就能扑通一声躺倒,再也跑不动了。 巧慧跑的飞快,没多大一会儿,就到了前院,来到了高庸的屋子门前。她唤了两声,里面没人应声。 一个小厮过来说:“高总管在浴房。” 巧慧没有丝毫犹豫,“带我过去。” 小厮很为难,“他在洗浴。” 主子爷吩咐的事,要办利索呀。巧慧急急地说:“我就隔着窗子,问他句话。” 东暖阁里,胤禛看着巧慧,消失在门口之后,回了起居室。 “等那丫头拿过来,你自己把章印上。我先去睡了。” 在民间,男方签过和离书,男女双方到县衙备案,就可以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了。皇家解除婚事,需要到宗人府备案,撤玉碟。 本朝有公主和离的先例,尚没有过皇子和离。 这个苏樱倒是不担心,不论什么事,总会有人第一个去做。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唐朝的时候,还有女子当皇帝呢。 只要拿到他签字盖章的和离书,和离这件事,基本算是成了。到时候,再去求她阿玛帮忙去宗人府撤玉碟。至于怎么求,前两天,就已经想好。 苏樱看着胤禛进了卧室,她再也坐不着了。把手里的《放妻书》小心地折叠了,攥在手里,去了外间。 在外间站了一会儿,又轻步进了起居室。来回走了三趟之后,开门对丫头说:“去后园子里折三枝红梅,瓶子里的有些蔫了。 胤禛支着耳朵,听苏樱蹑手蹑脚的来回走动。当听到她说折红梅,想象着她心神不宁的样子,原本就紧锁的眉额,拧的更紧。 半夜里要什么红梅,开门是想看那个丫头回来没有。没看到人影儿,没话找话说呢。 哼哼,私章和宝印真是忘在里衣口袋里,也不可能吩咐一个丫头去拿。可劲的找吧,找到天亮也找不着。 和离是不可能的。 写和离书,是想让她知道,他真的愿意跟她和离。让她认为他并没有束缚着她,她是自由的,随时可以走。 这样就会怀着对他的感恩之心,愉快地跟他相处一段时间。没有了对他的怨念,他好趁其不备把她俘虏了。 娶个傻福晋,还是有好处的嘛,很容易糊弄。 苏樱在门口傻傻的等,望眼欲穿。 晴日的十五,月亮又大又圆,把院子里照得亮堂堂的。苏樱先是听到了急步快跑的声音,接着就看到了苏培盛和巧慧。 苏培盛看到她,远远地打了个千儿,离开了。 巧慧扬着手说:“印章拿过来了,福晋赶快进去,门口冷。” 床上的胤禛听到这句话,忽地坐起了身。 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个早该被打死的丫头,真是无法无天了,谎话敢撒这么大。他把印章锁在了书房的大铁皮柜子里。 柜子用的是密锁,钥匙只有他有。 想到钥匙,胤禛突然想不起来,锁上柜子之后,钥匙有没有放回墙上的夹缝里。 难道是没锁? 接着一巴掌扑在脑门上。 就是没锁。 用完饭,他让苏培盛跟他去书房拿戴铎的卖身契,从柜子里拿契书时,把平时随身带着的印章放在了柜里。 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把情真意切之下,把她哄到手呢,丢了心神。 忘了锁。 居然会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可是……即使忘了锁,高庸也不知道印章在那里面啊。 “爷,我印过章了,把章放在你明日穿的衣服兜里,还是现在给你?” 苏樱在帐外轻声问。 话里带着抑制不着的激动。 满脑袋疑问的胤禛,轻轻躺回床上,装着睡意朦胧的样子说:“你先收着吧,明早再给我。” ------题外话------ 看大家着急,加更一章了。 顺便求推荐票,哈哈 第42章:各怀鬼胎。 苏樱激动得,想在屋子里跑几圈,想手舞足蹈,想放声大叫。和离的途径,她想了七八个了,做了几手准备,有易有难。却从来没敢想,会这么容易。 在胤禛说印章不在他身上时,还以为是在耍把戏。 呵呵,真是的。这个人,经常会让她意外,自己从来就没看透过他。入他府里了五年,临走了走了,才知道他是一个这么好的人。 夫妻之间,是一家人的时候,为对方着想,不算好。分开的时候,仍为对方着想,才是真的好。 苏樱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凳,用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刘太医曾说过每晚睡觉前,梳一百下,可以通筋活血。她却从来没那闲心梳。 这日,如果她数的话,梳了足足有两三百下,激动的心情,才稍稍的平稳了一些。 放下梳子,洗了手。 又在卧室中央站了一会儿,才去悄悄的撩床帘。 人在里面的被窝里。 呼…… 她松了口气。 刚还寻思着,怎么从他身上翻到里面去呢。在家里时嬷嬷再三叮嘱,睡觉时,坚决不能从夫君上方路过,那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熄灯睡觉啦! 等天一亮,就回家去找阿玛谈。没准儿,春节之前,就可以去江南啦! 喜悦令苏樱合不拢嘴,灯烛吹了两次都没吹灭。 她掬了掬脸蛋,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猛吹时,怕动静太大,惊醒了床上的人。慢慢呼出了气。 又没灭。 再吹。 终于灭了。 灯烛熄灭的一刹那,室内有些暗,苏樱只得往床的地方摸。摸到床沿,摸到被子掀开,轻轻的坐上去,再轻轻的躺下。 “你怎么睡我这里?今晚想跟我睡一起的吗?”在被窝里等她的胤禛,伸手搂着她的腰,话里带着浓浓的睡意:“马上就要走了,就成全你的心意,勉为其难地跟你睡一起吧。”最后一句,说得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 苏樱哪里会想到,方才还在里面的人,此时在外面的被窝里呀。被抱着的那一刻,惊得哆嗦了一下。急忙接话道:“对不起,吵着爷了。我去里面,不影响你睡觉。” “不许说话了,睡觉。”头脸埋在她的脖颈间,又闻到了幽兰的清香。 腰被紧搂着,呼吸的热气一下一下的扑着她。苏樱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找个什么理由去里面睡呢?转念又想,人家和离书都签过了,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又不是没睡过。他又不缺女人,哪里会故意勉强她。 噢……还没跟他说感谢的话。 苏樱拍了拍她腰上的手臂,“谢谢哥哥。“稍稍停了一下,又说:”我有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你是我最亲的哥,是我哥哥。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苏樱此时觉得,身旁躺着的这个好人,万分的亲切。这么为她着想,真的比她的哥哥们还亲。于是也反过来关心他:“你选福晋的时候,我提前去帮你看看。你看女人眼光不行,根本不知道什么的女人才适合做福晋。” “不能只图好看。还要能持家,打心眼里关心你,又能跟你别的女人相处好。现在只有两个,以后肯定会更多。什么样的女子都会有,不能让她们在后宅翻出大浪花来。这样你才能安心的做事。” 想到马上要走了,嘿嘿笑了一声,说出了心里话:“我不行,我无法跟别的女人相处好,看见她们就想把她们的脸拧烂,然后踢得远远的。“ “不许说话了。”胤禛把胳膊放在她脖颈下面,让她枕着。另一手摸上了她的脸,摸到她的嘴巴,“再说话,把这里堵住了。”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间,轻蹭着的她的眉角,话落之后,贴在了那里不动了。 兄妹哪里能这要亲密。 “你……”苏樱挣扎着说:“你让我躺好,这样我睡不着。” “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我刚说了什么?要不要给你示范一下……”胤禛说着话,嘴巴游移到了她的唇边,堵住了。 圆月之夜,沐浴在溶溶月色里红梅,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月亮觉得这样远远不够,想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想把她抓在手心里揉碎了,让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这样。 就可以再也不分离。 日日夜夜,都可以在一起。 嘴巴被堵得猛烈又毫无章法。苏樱渐渐喘不过气来,只得“呜呜”着去推半压在她上方的人。 胤禛起初的时候,没去理会,准备一鼓作气,达到目的。随着她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只得停了下来。 “怎么了?”呼吸沉重地说:“你睡在我的被窝里,还故意说话,不就是想在临走之前,达成你愿望的吗?我在成全你的心意。” 除了和离,她没别的愿望啊?苏樱脱口而出道:“什么?” 胤禛头脸伏在她的颈窝里,吃吃笑道:“你以前千方百计的,要跟我睡,见面就想要亲亲。” 确实……经常……有这么回事。 但那是以前。 现在早没这个心思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就要分开了,没什么好争辩的。苏樱在黑暗里眨巴了几下眼睛,接话道:“我刚才不是反抗,是你方法不行,快把我憋死了,再晚一会儿,我就真死了。” 沉默。 窘窘的沉默。 半天后,胤禛哼哼了两声说:“你行,你来啊!”嘴巴又凑到了她嘴边,“快点,你来给我示范一下。要没我行,今晚就别想睡了,对着镜子好好练练吧。” 苏樱想跳起来,拧自己的脸,让你自己给自己挖坑,说别人不行。 他可是向来说到做到的。 今晚她要真拒绝,就别想睡觉了。 算了,?敬不如从命。 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苏樱稍稍一思索,挽着他的脖子,嘴唇贴了上去。 在前世里,这件事是他给予她的,唯一一件值得怀念的快乐。既使隔着漫长的前世,两个人抱在一起,唇齿厮磨,口水交换间,仍是甜蜜的。 沉浸在快乐的甜蜜里,胤禛没忘了今晚有重大事情要办。 苏樱感觉到搂抱在她背后的手,在慢慢的往下移。到了腰腹处停了片刻,从裤腰里拱进去,还在往下…… 急忙推开他,喘着气说:“我,我肚子疼,可能是吃坏肚子了,我要去净房。” 激动得热血澎湃的胤禛:“……” “快帮我燃灯,来不及了。” 不甘心的胤禛:“……” 明日厨上的人,都等着一个个的被踢死吧。大冬天里,吃冰豆沙也不拦住。 苏樱坐在净房的蹲椅上,暗自庆幸今晚有所准备,特意吃了冰豆沙。此时说闹肚子,不会引起怀疑。 她原打算,今晚跟胤禛说,从明日起,让他去别的房里呢。既然是他的女人,就没有一直让她们独守空房的道理。 这是身为一个男人的职责。 苏樱突然同情起胤禛来了,以后要娶那么多女人,这个要睡,那个也要睡。睡的不均匀,大家就闹腾。 后宅添人,后宫纳妃,可不都是长的漂亮的。大部分是因为前朝的原因,要利用,或是平衡她们娘家的势力。 那个耿氏,相貌粗俗,又是个大嗓门,还爱喝酒。醉的时候,还耍酒疯。为他生过一个儿子呢。对着这样一个人,他怎么能下得去嘴呢? 想到这里,苏樱突然乐了。 净房没有碳火,由于心情十分的好,冷也不觉得冷。 巧慧在门口张望了几次,苏樱才起身回去。 胤禛坐在床沿,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等着。看到她进来,赤脚踩在地上,快步去迎她。抱上床,搂进怀里。 火热的心脏,在身体里“呯呯”地跳。 一句话都不想说。 也没有心思想别的。 就盼着赶快把她暖热之后,接着方才的事,往下进行。 心急火燎。 恨不成化身为碳,把她层层包围,如此就能一烘而热。 急得团团转的胤禛,突然心中一亮,暗骂自己是个傻瓜。亲亲就不是热的更快吗?为什么要等暖热了再亲?先后次序弄错了嘛。 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就开始行动。 不料,才把她的头脸从自己怀里扒出来,激动地凑上去,苏樱推着他,话里带着哭意:“我还要去。” 如此三四趟后,她躺在床上,气弱弱地说:“不行了,不行了,虚脱了。” “还是叫府医过来吧。”胤禛绷着脸说。 “不用不用,困得要死,让我睡会儿,睡着了就好了。” 胤禛沮丧地安慰自己:过了一个今晚,还有无数个明晚在热烈地等待他。 ------题外话------ 读者采访:请问四四,跟不喜欢的人睡觉是什么感觉。 四爷:滚! 作者:为什么? 作者为大,作者的话是要回答的。四爷:你抱一头褪了毛的猪,睡半个时辰试试? 作者惊呼:“哇哦,半个时辰,是一个小时。四四,你能一次一个小时?” 四爷:滚! 读者偷笑:能理解,能理解。身负大任之人,不要说睡不喜欢的人,就是吃屎也能吃下去。我们这里,有些公司搞训练,都让喝马桶里的水呢。 四爷哭了:为什么我家樱樱不能理解? 作者:以后会告诉你的。 第43章:卑鄙的小人。 浓妆轻纱,独倚高楼,看江南烟雨濛濛,佳人如织车如流。 苏樱正春风满面,心旷神怡之时,被摇醒。 胤禛冲她笑:“我要起床了。” ……是梦啊! 苏樱回了回神,才反应过来,眼下里的状况。被烦人精抱着,两个人盖着一床被子躺在床上。 苏樱看着他,暗自琢磨,马上就跟他没关系了。昨天计划的事,要不要继续实施呢? 要说是想为他再做件事的。 可是,万一德妃喜欢上了自己,他为了讨他娘的欢喜,反悔了,死活不给和离了,岂不是很麻烦? 和离书都已经拿到手,干嘛还给自己添麻烦!! 没有她,自有旁人去帮他,说不定比自己做的更好。 他说过的,损已利人的事是万万不能干的。 胤禛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笑道:“这几天好好表现,表现得好,让我也开心了,去宗人府改玉碟的事,就由我来做。” 苏樱眨了几下眼,迟迟疑疑地提醒他:“你说过放我走的。” 胤禛捏了一下她的脸,笑得更开心的样子,“你又不会现在就走。快过年了,此时跟大家说我们要和离,他们肯定一个个的跑来劝说。闹得鸡飞狗跳,大家都过不好年。等开春再走嘛。你想去哪里,直接就走。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我来向大家解释。” 胤禛看着他怀里的人儿。 紧抿着嘴角,犹豫不决似的眨着眼睛,浓密的眨毛,在昏黄的光影里扑楞扑楞…… 像是傍晚夕阳里,两只找不着归家之路的蝴蝶。 空虚迷茫,恍恍不安。 唉......她期盼的不是和离多好。既使很难办的事,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满足她的愿望。哄她开心。 摸摸她的眉眼,轻声说:“小年的时候,各府都要去宫里赴宴,你再去那个什么阁,做套漂亮的衣服。告诉店主,我下午过去付钱。”顿了一下,又说:“要不要给你娘也做一套?到时候我把钱一并付了。” 苏樱咬了一下嘴唇,“需要给各宫里备礼物吗?”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跟苏培盛交待过了,等他备好了,你过一下眼,知道都给谁送的什么东西。有不合适的,你跟他提出来。” 苏樱暗叹了口气,“外间小几下面抽屉里,有本册子,你上朝的时候拿着。下朝后,静宪会管你去要。” 胤禛听她话里的意思,是不会当时就走了。十分的高兴,真心诚意地笑道:“什么东西?我能看吗?” “不能。” “不能看,我也看。没撤玉碟前,你还在我的名下,还是我的,你的东西都是我的。”说着话,嘴巴往她唇边凑。 想亲亲。 苏樱心情烦躁,轻推了他一把:“没漱口呢,有口气。” 胤禛:“……” 讪讪道:“有吗?”转话又说,“你是不是以为,我马上就不是你男人了,所以敢对我无理。” 你说对了。但不能承认!苏樱往被子里缩了缩,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说:“你再磨蹭,上朝可就晚了。我又不会今天就走,等晚上吧,晚上提前洗干净,我再教你别的。” 胤禛的眼睛亮了:“别的什么?” 心情不佳,想戏弄他一下,让他也体会一下,以为马上就能得到,结果仍是得不到的感觉。苏樱说:“就是你想的事。” 胤禛忍着内心的激动,语气不太自然地,小声说:“今天你要是出去,别玩的太晚,我今天回的早,我们一起用晚饭。” “嗯。” 胤禛仿佛看见美妙的夜晚,再向他召唤。 开心地穿衣服起床,临出门,对苏樱说:“我的印章,你先保管着。” “在妆匣里,你拿走吧。这么重要的东西,放我这里不妥。” “我记性不好,再带身上,哪天就该丢了。你先收着,回头我想想放哪里合适。” 胤禛走后,苏樱躺在床上,又一次想怎么跟她阿玛说要和离的事时,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重要文件,加盖私人印章,皇子公主们还要加盖皇帝赐的宝印,就是怕有人作假。因为字迹是可以模仿的,甚至能以假乱真。 苏樱一跃而起,跳下床,飞快的去拿出她藏起来的和离书,看了片刻之后,一把扑在自己脸上。 这一笔一画,极其生硬的正楷字,谁能认出来是他写的?印章还在自己手里。写的时候,连第三个人在场都没有。 她拿出去说,这是四皇子写的和离书,他万一不承认,谁会信? 傻子都不信。 还以为是她自己写的,然后偷偷的盖了章呢。 被算计了。 这个卑鄙的小人。 难怪这么爽快地写和离书啊,这是逗她玩呢。 苏樱把和离书“嚓嚓”撒了两把后,又慌忙住了手。万一他承认呢? 先收着,先收着。 ------题外话------ 求推荐票啦! 求书城五星评价,小可爱们要小心哦,千千万万不要小手一抖,抖成四星,或是更少的星了。 感谢皇甫妙晴打赏的发财狗狗。 第44章:你拼死也要救我于水火。 腊月十六的早朝,像往日那样,在天光大亮之前,就结束了。这日的早朝,对胤禛来讲有些不同,想到静宪在等他,就盼着早些下朝。 身为没有爵位,也没有领实职的皇子们,只是每日跟着朝臣们站班听政,不用参言。这样的好处就是,可以默默的想自己的心事。 胤禛想了十来种,跟静宪打招呼的话。没料到,他一出太和殿,静宪就在那等着了。冲他笑道:“四哥,你是去东三所吗?我们一起走一段路。” 一般情况下,胤禛下了朝,就会去东三所。那是他没有分府前住的地方,现今仍留着两个太监,以备侍候他用早饭。早饭后去尚书房看书,听老师授课。 中午,会有太监把饭食送到尚书房。用了午饭,练习骑射。由于明年春天要随正红旗大营征讨葛尔丹,就把练习地点,改在了京外四十里外的丰台大营。 静宪的话,胤禛很意外,居然知道他的生活规律,还愿意跟他一起走。 惊喜的接受了。 “时间还早,我送你回永和宫。” 二人并肩走出殿前广场,行到行人稀少的甬道内,静宪收起了脸上假装的笑意。一脸严肃的看着胤禛说: “你的眼长哪里了,李侧福晋哪儿好,让你另眼相看?给十六弟添福,居然也让她来。你有没有考虑四嫂的感受?一个县令之女罢了,原来只是个掌衣宫女。无论才情,还是相貌,她给四嫂提鞋都不配,你倒是把她这颗死鱼眼当成明珠一个宝贝儿着了。” 胤禛:“……” “我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李侧福晋是额娘送给你的人。想着讨好额娘嘛。但你这样做,只会让人更讨厌。为了讨好别人,冷落自己的福晋。” 静宪越说越气愤:“就你这样的,四嫂早晚得离开你。” 胤禛沉默不下去了,小心地问道:“她给你说什么了?” “没有,是我自己想的。” 静宪本来没准备说这些话的。可是看见胤禛就来气,就忍不住想说他。此时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了,转话又说: “你若是跟我没关系,我才不会说你。我是不想看着你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毕竟……”她迟疑了一下,道:“毕竟,我们是亲兄妹,跟别人还是不同的。” 正在胤禛心中暗喜,妹妹对他态度终于有所变化时。静宪又接着说:“我今年十四,马上要到议亲的年龄了,如果皇阿玛让我去和亲,你拼死也得把我保下来。蒙古人都是茹毛饮血,野蛮的很。我是死都不会去和亲的。” 皇帝的六个姐妹,不是去蒙古和亲,就是嫁给了当时藩王。撤藩时,夫家死的死,伤的伤。 现在的三公主和五公主,都嫁给了漠北的蒙古王爷。万一打起仗来,那就是仇家。即使不打仗,相隔两千多里路,回来一趟也不容易。 胤禛想实话实话说,公主们婚嫁之事,哪里是他这个连爵位还没有的皇子,所能阻止得了的。但这个亲妹妹,难得跟他主动说话。于是说:“我会尽力的。” 静宪高兴起来,欢快地说:“四嫂的话果然没错,忤逆皇阿玛这样的事,只有亲哥哥才肯帮我。我就是试探你一下。” 说着话,抬手拍了拍胤禛的肩膀,笑嘻嘻道:“你帮我留意着,有跟我年龄相当的年轻才俊,悄悄告诉我。我亲自出马去找他,然后就说,我看上他了,非他不嫁,去求皇阿玛赐婚。这样的话,就能抢在和亲前面,把婚事订下来。你也不用忤逆皇阿玛了。” 胤禛惊讶了:“谁给你出的主意?” 静宪理所当然道:“四嫂啊。”又十分不屑地说:“你侧福晋除了会跟我说好听话,她还懂什么?” 这些话,是昨日苏樱去见静格前,对静宪说的。说皇帝之所以会封静格固伦公主,大概是要和亲的。接下来,可能就是她了。让她早做准备,并且给她指了这条路子。 不是苏樱不想帮六公主静格,是这个方法只有静宪能用,有受宠的亲娘做后盾,怎么闹腾都没事。还有就是,在前世里,所有的公主们,只有静宪没有和亲。 ------题外话------ 不要在意剧透,上一世不等于这一世。什么都可能改变。 第45章:连累。 腊月十六,是个好天气。天空晴朗,没有一丝风,温暖的阳光驱赶了空气中冰冷的寒意。 白塔寺里有不少烧香赏梅的人。 苏樱从白塔里走出来,下了台阶,对立在马车前的戴铎说:“既然来了,也进去拜拜吧,佛祖面前,不分高低贵贱。我们去后院赏梅,大约小半个时辰回来。”说完,带着巧慧,就往后院去。 戴铎正琢磨,什么时候有机会,自己也来叩拜呢。 冲着苏樱的背影行礼:“谢谢福晋。” 赏梅只是个托词,苏樱哪儿有心情赏梅。是给戴铎机会也进去拜拜。和离之路漫漫,说不定还需要用着这个谋士。 去了后院,寻了处僻静地儿,站了一会儿,约摸着十叩九拜也该拜完了,就招呼巧慧走。 “主子真有眼光,这个戴铎跟别的奴才不一样。” “嗯?” “别的奴才,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点头哈腰的奴才样儿。戴铎只是在主子面前恭敬。那天,主子让他跟我一起去买甜棕糕,他走在人群里,搭眼一看,丝毫看不出来是个养马的。” 苏樱低声笑道:“我见过他老娘,就是穷人家。”转话又说,“朝中出身寒门的官员多的是了。可惜他是个贱籍家奴,没法走科考的路子。” 巧慧接话:“哪里可惜了,他现在可是四爷府上的驾驭,跟着主子四处走动的,就是一般的县官都不及他有身份。” “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到一条出路。若是有人给他赎了身,资助他银两捐个官,过不了两年,定能做出成绩。” 苏樱的声音放得更低了,喜悦地说:“你能不能看上他?你出嫁,我赠你一千两银子的嫁妆,千两能捐个知县,到时候你就是县令夫人,过几年,做出成绩,知府,道员,一路往上升,就能入朝为官,我们又能在一起。” 巧慧听了此话,憋红了脸,半天后,哽哽咽咽地说:“奴婢这辈子都跟着主子,谁都不嫁。莫要说他是个赶车的,就是个丞相,奴婢也不嫁。主子要是嫌弃奴婢,奴婢就以死谢命。” 苏樱:“……” 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呢。算了,和离的事都还没成呢。寻着良机了直接把她嫁出去。 沉闷的走马车边,戴铎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苏樱着实的打量了他一下。 中等身材,相貌清秀。 今日穿的是新做的蓝布衣衫,整体看上去,比在那日在马棚精神了许多,也显得俊朗了。 “你懂相马吗?” 苏樱坐上马车后,问。 “回福晋的话,奴才略懂皮毛。” “那就是懂了。”苏樱吩咐道:“待会儿选马时,给我个意见。” ...... 此时此刻,尚书房门外,两名身强力壮的侍卫,在太子的指使下,将鬓发花白的顾八代掀翻在地,左右开弓,结结实实抡板子。 板子所落之处,鲜血淋漓,顾八代咬紧了牙关,没吱一声。 旁边奉了太子令,看热闹的皇子们,吓得屏息静气。 胤禛眼睁睁的看着情同父子的老师,因为他受牵连。胸中怒意滔天,却脸色平静地站着没动。 他知道今日是着了别人的道。可是这个时候,为老师开解,口有无凭,只会更加惹怒太子。 待三十大板结束,太子怒声说: “才疏学浅,是你能力所致,本宫可以饶你。你若是在寻常位置上,玩忽职守,念在你有军功在身,也可以饶你。但你是我四弟的老师,你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着他。平日里行事乖张,就不说了。瞧瞧你批的策论,一派胡言,这不是误我四弟学业嘛。”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太子都快被自己感动了。想到一帮弟弟们在旁边看着,这让他更加觉得自己气势非凡,对着侍卫吩咐:“去内阁备案,顾家三族之内的读书人,明年不准参加科考。” 胤禛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回了书房。 太子想向他四弟表功呢,转脸没看到胤禛,走到顾八代身边踢了一脚后,说:“把他扔出宫门,三日之内,不许治伤。本宫现在去向皇阿玛禀告此事。” 说完一路带风的走了。 太子离开之后,无论是授课老师们,还是皇子们都噤若寒蝉,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读书。 本朝尊师重道,老师见了皇子们不用下跪,反而皇子要给老师行礼。 皇帝本人登基之后,还会每日到尚书房读书学习两个时辰。后来专门设立了南书房,由翰林院学士值守,随时应召侍读,侍讲,论经史﹑谈诗文。 皇帝尊称他们为自己的老师。 胤禛眼前看着书本,心思却跑去了乾清宫,他想皇帝肯定不会放任此事不管的。猜测着皇帝此时在做什么,什么时候会有空来尚书房问询。又琢磨着,自己怎么说话,对老师有利。 盼了一个上午,快到下学的时候,梁九功过来传了圣谕:“顾八代为人不顾体面,言语粗鄙,朕早就看他不顺眼。念他有功在身,一再忍他。今日方知他误了皇四子学业。罢官去爵,回家养老。” 皇帝是金口玉言,既使判案有误,也不会轻易更改。 胤禛心似火烧,却束手无策。 待梁九功转身要走,他追上去,急声低问:“皇阿玛有没有旨意,说让抄家?” 梁九功看了他一眼,才答:“没有。” 胤禛松了口气,缓声说:“顾......八代一生清贫,家中只有十几间族上传下的院子,再没别的值钱物件。抄家抄不出什么东西,万一惹急了他,撞墙而亡。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是皇家把他逼上了绝路,以死明志。恳请梁谙达将此话委婉的转给皇阿玛,万万不能因为他,让圣颜受损。” 梁九功立马就明白了胤禛的意思,这是太子爷下令抄顾八代的家了。 “行。”梁九功点了个头后,小声提点他:“四皇子真要是为顾大人着想,此事莫要掺合进来,等圣人消了气,再从长计较。” 这时,八阿哥胤祀走过来,站在胤禛的身边,对梁九功恳求道:“梁谙达,顾大人年龄大了,天寒地冻的,受伤在身,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别人会说太子殿下打死人了。还请谙达差人照顾着些。” 胤禛万分感激地看了八阿哥一眼。 为人和善,果然还数八皇子。跟他没关系,又不是好事,还往前凑。难怪万岁爷最喜欢他。梁九功对八阿哥笑道:“两位皇子莫要担心,已经有人把顾大人背回家了。” 胤禛心中一喜,急忙问:“是谁?” 谁这么大胆?八阿哥关心道:“不知者不为过,或许那人不知情,只是好心想照顾一个伤者,若是因此受到牵连,还请谙达替他在皇阿玛面前周旋。” 梁九功:“是张大人家的三公子。” ------题外话------ 读者:老八,你为什么那么聪明?讨人喜欢? 八阿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一颗博爱之心。 ...... 刚看到这本书在XX书院的免费抢鲜推荐,这是原来的PK位置,再加更一章啦。小可爱们,这两天一定要追着看哦,哈哈,听说在这个位置上的数据很重要。 第46章:献计的来了。 苏樱听取了戴铎的意见选了匹枣红色的健马,着马场的一名小厮送回府,她和巧慧坐上马车,晃晃悠悠的回城。 离北城门尚有五六里路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问:“四福晋在里面吗?” 苏樱从车厢窗户探出头,看见一身月白色棉袍的张廷璐坐在马背上,正勒着马缰绳调转马头。 马车并未减速,戴驿问他:“你是何人?” 苏樱抢过话来:“他是张尚书家的三公子。”转话对张廷璐说:“三公子,有事?” 张廷璐一看苏樱在里面,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 戴铎也让马车逐渐减了速。 待马车停下了后,张廷璐走到车窗前,揖了个手道:“给四福晋请安。草民有点小事,要跟四福晋商量。” 脸上结的痂已经掉了,露着粉红的伤痕,看上去怪异又好笑。端着这样的一张脸,张廷璐好像丝毫没有在意。 对于这个人,苏樱还是比较了解的。平日里的言行举止,看似有些不着调,其实做事很沉稳。她前后看了一眼,“什么事,你说吧。这两位不是外人。” 巧慧听了很平常。 戴铎却是思潮翻滚。 养马和赶马车,虽然同样是跟马打交道,但身份待遇可是天上地下。养马倌运气不好的话,两三个月还未必见着主子一面。赶马车就不一样了,不但能跟主子四处跑,还是主子的半个心腹。 因为主子出门办什么事,大多数都会知道啊!就像此时,从这个人的神态言语里判断,肯定是要讲重要的事。主子完全不避他,对他多信任。感激之情,犹如冬日里的暖阳,在身体四处流蹿,热烈地温暖着他。 张廷璐前后张望,看近处并没有人。 直入正题道:“今儿上午,四爷的授课老师因失职,被太子爷处罚了。草民听家父说,顾大人虽然说话偶有粗俗,对待学问,却极是严谨。” “此事定是有内情。但既是太子爷下了旨意降罪,眼前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草民代家父,给四爷一个提醒,让他千万不要替顾大人说话。否则是害人害已。” 苏樱笑着接话:“谢谢老师的指点。”她猜测张廷璐不会仅仅因这句话,特意来寻她。这个道理,一般人都能想到。于是她说:“老师说的有理,四爷若是帮顾大人理论,那便是为了私情,置疑太子殿下的判断。” 其实,张廷璐方才的话,说得半真半假。张尚书确实肯定了顾八代的为人处事,但并未让张廷璐传话。提醒胤禛,是张廷璐自己的意思。 张廷璐常年混迹于市井,人情事故极为练达。自从昨日下午得了密旨查凌普,今儿一早,他就大摇大摆的进了明珠府上。 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先从最了解凌普的人入手。 明珠听到门房报告,张尚书家的二公子来找他请教棋艺,立马到门口去迎。明珠有个外号叫“万花筒”,心眼子贼多,善于琢磨别人的心思,说话风趣,讨人喜欢,年轻时人见人爱。 他知道,即使自己被罢了官,还沦落不到,陪一个毛头小伙子玩。未罢官前,他可是一品的内阁大学士,被同僚尊称为明相的明中堂。他猜测,张廷璐找他有事,而且不会是小事。 张廷璐带着棋盘来的,黑白子交错间,二人聊着闲话。张廷璐刚开口两句,明珠就从他看似极普通的话里,猜测出他的来意了。 万岁爷准备动凌普,而且把这事交给了在朝堂上中立的张家。 那太子之位就不稳了。 明珠大喜。但他也知道,这事不能一言而尽。于是悄悄地对张廷璐说,那晚受欺负的女子,是乌拉那拉氏的贵女。又说,凌霸王从刑部出来,遇到四阿哥,又断了一只手。 张廷璐从明府出去,路过东华门,看到四名皇宫侍卫,正抬着一位血淋淋的人,往外扔。走近了一看,是顾八代。当即上前去问:“官大哥,我能把这人换个地儿吗?把他扔这里,有碍观瞻嘛,贵人们进出不方便。” 太子爷只说不让治伤,没说不让换地方,再说一直趴这里,也确实不妥。侍卫就对张廷璐挥了挥手。 张廷璐把顾八代往他家背的路上,琢磨着,这八成是凌普的报复。回头去礼部向他父亲一问,果然是太子着人动的手。 是凌普在背后煽风点火,没跑了。对朝政稍有了解的人,谁不知道凌普每日围着太子转,看谁不顺眼,自己搬不倒的,就利用太子出手。 张廷璐虽然是个花花公子,却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再加上牵扯到四皇子。于是决定在这件事上,插一脚。也算还四福晋亲自登门替他开脱的人情。 思来想去的,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张廷璐此时一听苏樱接的话,暗叹,找她还真是找对了,是达理通透之人。于是接着方才的话说:“顾大人被太子爷责罚,无论对错,万岁爷肯定不会驳回太子爷的决定。顾大人在短时间内,无法官复原职。一个文武双全之人,在家里闲着怪可惜的。” “草民一直筹划着开一家私人学堂,免费招收贫寒子弟,收编街上四处跑的小乞丐们。地方我都看好了,白塔寺后院几间厢房一直闲置着。” “孩子们的午饭,就跟着和尚们吃斋饭,至于费用,可以找人捐助。我最近有别的重要事要忙,张罗不成。刚看到顾大人,心想,这也许就是上天的好生之德,送个文武双全的老师给孩子们。” 苏樱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热情地接话:“三公子,是想找我捐助?没问题。我把私房钱拿出来,先捐五百两。赶明儿,再去找我那四位嫂嫂,以及堂姐表婶表姨表姑们,让她们都出钱。” 傻呵呵地笑道:“这是积德行善,比往寺院里捐香火钱有意义多了。多谢二公子给大家提供一个做善事的机会。” 虽然苏樱会错了他的意,但看到她对自己的提议这么重视,张廷璐十分高兴。他的好主意多了,但有权势又能办事的人,向来不重视他,总认为他不务正业。 此时面对苏樱,觉得遇到了知已。 张廷璐赶忙说明来意:“草民是来求四福晋,看能不能把这件事说给四爷,让他跟顾大人商量商量,让顾大人把这件事给办起来。” 第47章:嫌命长了啊。 这人真有意思,明明是为了别人着想。偏说成是求别人。苏樱连声称赞:“好主意!好主意!等顾大人把这事办成,以功抵罪,官复原职指日可待。谢谢老师和三公子的好意。” 张廷璐的脸颊渐渐红了,“四福晋是真心谢草民的吗?” 苏樱点头:“那是自然。” 张廷璐一改方才的口齿伶俐,吞吞吐吐道:“也,也不用怎么谢我。还,还请四福晋在公主面前,莫要说草民的坏话。” 这是少年思春了啊。苏樱强压着心里的笑意,说:“三公子才貌双全,品性高洁,古道热肠,说话做事,又处处为他人着想。这样的人,万里不挑一,我存想说你坏话,也找不着啊。” 这番夸奖,令张廷璐的脸更红了,讪讪地笑道:“多谢福晋厚爱,那草民就告辞了。福晋稍迟一会儿再走。” 苏樱急忙问:“三公子知道顾大人招惹着谁了吗?他的职位和性格,应该是碍不着谁。”官场上的谄害,基本都是因利而起,顾八代挡不住谁的路嘛。 苏樱看张廷璐的表情变得不大自然,催促道:“你一定知道,快说。是不是跟四爷有关?” “四爷折了凌百康的手腕。” 这下轮到苏樱的表情不自然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了个干净,她咬了两下嘴唇,“多谢三公子,你可以走了。” 张廷璐刚上马,巧慧就迫不及待地问:“凌什么是啥人?他是不想要命了吗?居然敢找我们主子爷的悔气。” 苏樱没应巧慧的话。 在心里大骂凌王八。 真是嫌命长了啊!看我家主子爷没靠山,就敢明着欺负他。 本来只是点把火,旁观而已,非逼着我去踩你们。我家主子爷稚嫩,本姑娘可是从宅斗宫斗里胜出的人。最简单的路数,就是借力打力嘛。 你这个凌王八能借太子的力,本姑娘也一样能借到力,这回非一口气把你打死不可。让你少活一天,少害一些人。 主子一直沉默,车里车外的人,都不敢再吱声。 待张廷璐走远了,在马车前面立着的戴铎问:“福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再等一会儿,等他再走远一点。”苏樱沉声道:“以后哪天万一提起今天去马场的事,你们两个莫要说漏嘴,说跟他见过。” 戴铎和巧慧喏喏地应声。 苏樱从车厢窗户,伸出头,向戴铎问话:“刚才,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可行吗?”立马又为向他征询意见,找了个理由:“巧慧说,你这个人说话,做事都特别好。” 巧慧刚想张口说话,苏樱转身对她轻“嘘”一声,又从车厢窗口探头去看戴铎。 戴铎没料到苏樱会突然问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低声道:“奴才不太赞同他的意见。” “哦?”苏樱装着不太在意的样子,问:“理由呢?” “奴才不知道要说的话,妥不妥。” “这里就我们三个,又无外人。你尽管说。我有自己的判断。” 戴铎说:“既然太子爷下令处罚了那位大人,主子爷登门探望,不合适。但如果福晋去,就另当别论。” 苏樱接话:“我若是去,在外人眼里,也是代表了主子爷。” 戴铎恭敬地说:“接下来的话,言语冒犯之处,请福晋恕奴才无罪。” 苏樱急忙接话:“我们就是随便聊聊,但说无防。” 戴铎说:“辨别黑白是非,以及摆正立场的问题,是男人们的事。妇道人家,本来就只重情义,不懂是非。何况现在,我们还未跟主子爷碰面,福晋去探视,也不是主子爷的授意。即使太子爷知晓,顶多认为福晋此举欠妥。” 苏樱点头:“言之有理。” 戴铎又说:“开办学堂,虽是个人行为,但需要把皇恩摆到前面。否则,即使办起来,圣上也不会高兴。做学问之人,大多清高。说为防那位大人对朝廷有怨念,不肯提皇恩,福晋可以将这其中利害分析给他夫人。让他夫人细细地去说服他。” 戴铎这些话,给了苏樱启发,但并真的认为他说着有理。他们都不了解太子以及太子身边的人,更不了皇帝。 天威不可触犯。 整件事上,最关键的地方,不是太子,而是皇帝。 被皇帝罢了官的人,在民间把事业搞得红红火火,这不是给皇帝上眼药的吗?即使把皇恩摆在前面也不行,这是耍心机呢。 再就是,没有皇帝做大靠山,不再拉进来一个小靠山,太子身边的人,能让它办起来就是高抬贵手了。红红火火那是做梦。 看来,没入官场的人,既使是聪明人,还是心思单纯,不知道人心有多阴险。 ------题外话------ 樱樱出马,一巴掌拍死三。哈哈哈。 第48章:你有个狗屎面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49章:无事不登乾清宫。 乾清宫。 皇帝听到通传说四福晋求见,还以为是昨日受了委屈,又无人替她出头,所以来哭... 第50章:圣心难测。 胤禛午饭后,没有出城。 坐在东三所里发呆。 他思索了大半日,依旧想不出拯救老师的好办法。 无望和无能这两种恶劣的情绪,相互交错,缠绕着他。 令他有些窒息。 现在是老师。若是他又惹到了谁,哪下一个,受牵连的,又会是谁呢? 这段时间,他站了几次身,又坐下。 他想过,去找张英,向他请教救老师的办法;也想过,去找佟国维;甚至想到了去找明珠。他们这些重臣,是历经过大风大浪的,常常在别人认为无路可走的时候,寻出一条出其不意的路来。 可是一旦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这不是他想要的状况,他不想依附这些人。 他又想起,太子查到他的策论,老师第一时间不是辩解,而是望向他,向他摇头示意的表情。 是恳求。 恳求他不要出头。 自己出了事,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顾虑着是否会牵连到他这个学生。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也只有两个人,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而此时他却无能为力。 这样的事,或许以后还会发生…… 有个昏昏黄黄的念头在脑海破土而出,想去看清楚它,却又不敢近前。 胤禛苦思冥想时,八阿哥胤祀在门外问话:“四哥在里面吗?” 胤禛没应声。 八阿哥又说:“我刚看见四嫂进了乾清宫。” “什么时候?” 胤禛立马站起身,去开门。 “一刻钟之前。”八阿哥看着胤禛匆忙离去背影,小声说:“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 苏樱离开乾清宫之后,皇帝对梁九功说:“去查一下,四福晋上午都去了哪里,接触了什么人。再查四皇子接触了什么人。” 皇帝最担心的是,苏樱此趟前来,是胤禛的授意。 他刚刚对胤禛的印象有所改观,不想再次推翻自己对他的评判。身为父亲,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们,个个都聪明能干。但身为皇帝,他不希望孩子们对他耍心计,更不希望反对他的做法。明的暗的都不行。 苏樱的主意,看似是惩罚顾八代,其实是在成全他。 顾八代前半生追求建功立业;后半生,追求的是把自己知识传授给他人。为官清廉,独善其身。不结党寻私,不逢迎巴结。 不久前,还找他说,四皇子这个学生带大了,自己毕生学问已倾囊相授。请他恩准回家养老。 此时,若是准他赐官归田,并有一帮的学生,等着他教文化,教武艺。不要说打他三十大板,打三百打板,他也愿意。 有一种人,给他机会,让实现自身的价值,比给他加官封爵,还令他高兴。 皇帝知道,顾八代就是这种人。所以,当年才把他这个武官调到了翰林院,让他做了皇子的授课老师。就是希望他的这种信念,也能影响给皇子们。 老四媳妇的这个主意太好了啊! 一举四得。 维护了他先前的旨意未变;避免了百年千年之后,史书上会评议他不够尊师的可能;成全了顾八代;为他这个皇帝赢得了在民间的口碑。 就像她说的那样,事情虽然是顾八代做的,但由于是皇帝下的旨意,百姓们感激的是皇帝,是朝廷。 皇帝仍在琢磨顾八代之事时,梁九功方才派出去的其中一个小太监,已经回来交差了。 “四皇子一上午都在尚书房,中午在东三所用的饭,中间没见任何人。方才八皇子去寻了他。和八皇子分开之后,朝乾清宫这边来,在殿门前遇到了四福晋,他们一起出了宫。” 皇帝听了这个消息,心情有些复杂。 他原是盼望着胤禛没有参与此事,可是听到胤禛一个上午,什么都没做,有又些失望。 毕竟是他的老师。 老师受难时,身为学生,却无动于衷。是不是薄情了一点呢? 做事之前,先衡量利弊得失,实非君子所为。 ------题外话------ 读者:皇帝好烦,左右不是。 作者:皇帝想的是对的,四四本就是个薄情之人。只有对樱樱的时候,不考虑自身的利益。其他人都不行。 四爷:扣鼻孔.jpg 第51章:快去呀。 胤禛远远看到,满面笑容的苏樱从乾清宫里出来,揉了揉眼睛。又看到后面还跟着两个捧着托盘的小太监,才松了口气。 托盘用红布蒙着。 一般是赏赐之物,才会这样。 苏樱也看到了他,停着脚步,笑意洋洋:“皇阿额赏的。快接着,你来了,就不用他们送我上车了。” 两个太监手上的东西,胤禛一并接了下来。放在马车上之后,他也上了车。 虽然急切的想知道怎么回事,还是等到离开皇宫之后,才问:“为什么赏你?” 巧慧在车上。苏樱想要说的话,没法直说,只得含糊问道:“昨晚你写的东西,算不算数?” 胤禛心事沉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盖了章的东西。” 胤禛听了这句话,盯着她半天没说话。 苏樱看他一脸阴沉,只得先说他关心的事:“胡太医这会儿已经在去顾府的路上了,我为你办了这么大一件好事,作为回报,麻烦你把昨晚写的东西,好好抄一遍,这个要求不高吧?” 胤禛不可置信道:“真的?” “我还帮他寻了一件顶好差事。做的好,就能将功赎罪,而且多年之后,还能门生无数。”苏樱指着马车里的元宝银子说:“这一千两,是因为他才得的意外之财,分一半给他。” 胤禛盯着苏樱看了一会儿后,大声说:“停车。”他急着去看看老师。反正到了地方,就知怎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呢。”苏樱看胤禛起身要走,抓着他胳膊说:“我跟巧慧在这里下车,你坐着马车过去,给他五百两银子。就说是皇阿玛赏我的,转赠给他一半。”又补了一句:“以后他用得着。” “不用你的钱。他有需要,就从府里帐上拨……” 苏樱打断了他的话:“给他银子,是让他知道,这事是你帮他办的。教了十三年的学生,冒险救他于水火,他这多年倾注的心血也算没白费。这么做,是为了他心里舒坦。你要是过意不去,从公帐上拨钱还我。” 胤禛:“……” 盯着她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樱把办学的事,大略说了一遍后,又说:“前期先用这五百两,购置日常用具。他曾经是皇子的老师,等把摊子支起来之后,肯定会有商人慕名,把自家孩子送去。到时候,让他们捐助。钱不会是问题。” 胤禛的眼眶一下子热了。 他一直想的是,如何让老师官复原职,却从未想到,原来可以有更好的结果。而且还解决得这么迅速,还是由他的福晋出面。 她是他的。 那就等于是自己救了老师。 胤禛:“你们下车吧。” 福晋挣了一千两银子啊,反应这么平淡?巧慧偷偷瞄了一眼主子爷才下去。 苏樱下马车之后,又把头伸进来,“我这么卖命,就是为了劳驾你高抬贵手,把昨晚盖章的东西,重抄一遍。快去快回,我在家里等你。” 胤镇绷着脸,把车门拉上了。 “去西市槐树胡同十七号。” 戴铎刚要扬鞭,苏樱对他说:“等等,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让你侄子也去。这几天在床前,侍候侍候顾大人。去的早,就是大弟子。皇子的老师哦,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戴铎从车上跳下来,对苏樱躬身一礼:“多谢福晋指点,奴才替戴十二谢福晋大恩。” 稍有头脑的人,都会这么干,更何况是你。我说出来,是想趁机落你一个人情。苏樱亲切地说:“谢什么啊,戴十二是你家人,也就是主子爷的家人。”对他扬了扬手,“赶快走吧。” 马车动了之后,胤禛才敢让憋在眼里的泪水,滚落出来。 他的傻福晋总是给他惊喜。 哪怕是她正在生着他的气,只要他有需要,她准能立马抹了眼泪,站到他身边。 ------题外话------ 樱樱: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作者:今天更的少,好像也没什么剧情。预告一下下面的情节吧,办学堂是剧情的一次大转折,把各方人物都动了起来。 第52章:各有想法。 胤禛想起三年前,宋氏诊出身孕,苏樱把他书房里摆的花瓶全砸了,其中一只景德镇的粉彩瓷,是出自前朝胡大师之手的珍品。 他怎么哄她,都不管用。 再闹下去,传到宫里,可是要被斥责的。 他把她拉出书房,“你不是经常说回娘家不回来了吗?现在就收拾东西走。”他敢说这样的话,是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她就回来。 她气冲冲地说:“走就走,谁再回来,谁就是没记性的乌龟王八。” 在她离开之后,他吩咐高庸:“带上礼物,叫上春嬷嬷陪福晋去国公府,在那里住两天。路上让春嬷嬷开导开导她。” 她没回去,趴在东暖阁哭,那天她额娘觉罗氏刚好有事登门。 平时,他对她很放心,有时候看似无理取闹,其实很懂分寸。从不会在外人面前,说对他不利的话。在她额娘面前也一样。 可此时她还在气头上。人在愤怒的时候,容易失去理智。若是对觉罗氏哭诉他刚刚撵她走,就麻烦了。 他慌慌不安。 结果她说她哭的原因是,她想去红袖馆看看,他不准她去。 红袖馆是青楼。 觉罗氏责怪了她,又向他道歉,说小樱年龄小,请他多包容。等再过两年,长大一点,就好了。 此后一个月,她基本没出东暖阁,也不允许他进东暖阁。等再次见他时,她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不提宋氏,也不提自己曾说过乌龟王八的话。 胤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这件事。 也许是因为苏樱刚刚的那句话? 在家等着他写和离书。 胤禛忍不住笑了,又在撒谎。她怎么会因为和离书,才想着要帮他。她是看到他有需要,就不假思索跑得飞快。 就像是乾清宫里的消息,只要一出来,就像扎了翅膀一样。 皇帝下旨让顾八代办私学,为朝廷继续效命的消息,普通的官员知道后,大部分是一头雾水。也有部分人认为皇帝宽仁。 佟国维知道后,坐在书房的摇椅上,哈哈大笑,骂凌普又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装病,就是要迷惑对方,让他们得意更猖狂,继续在寻死的路上狂奔。 一个凌普算什么,还不值得他出手。 他的目标更大更远。 朝堂若是没有动荡,佟家也就这样了,没有更上一步的可能。 佟半朝这个称呼虽是好听,却是虚的。佟家截止到目前,没有做出过一件,令朝野上下敬畏的事,没有能令皇帝铭记在心的事。 但如果有拥立新君之功,那可就大不一样了。佟佳氏将取代赫舍里氏,成为八大家族中,仅次于皇族的第二大族。 明珠冒着被罢官的可能,也要与索额图相争,不就是想推举大阿哥,让整个叶赫那拉氏得利么。 三阿哥的母族马佳氏;五阿哥的母族郭络罗氏。 佟国维原是看中了母族较弱的四阿哥。 最近他又改变了主意。 李四儿的事,他让禄夫人去求苏樱,真实用意,是想试探胤禛的反应。 结果,让他看到苏樱对胤禛的影响很大。 四福晋背后有乌拉那拉氏。一旦成事,得益最大者不一定会是佟佳氏。而其他的皇子,不是资质不行,就是年龄太小。 近几天发生的事,让佟国维又一次肯定自己的想法,八阿哥胤祀才是最好的选择。 闲居在家的明珠,得到这个消息,没有佟国维那么高兴。 佟国维希望朝中越动荡越好,众皇子争位,八阿哥在佟家的支持下,就能脱颖而出。 明珠则不希望有太大的动荡,太子与其他成年皇子相比,资质太过平庸。 储君易主是迟早的事。 三阿哥和五阿哥的母家无法与叶赫那拉氏抗衡;他们本人的能力,也与大阿哥有很大的差距。三阿哥聪明外露;五阿哥柔顺;八阿哥势弱。 这些皇子中,唯一无法明确衡量的是四阿哥。有时候做事呆板,有时候又表现得极聪明。 而这次的事,偏偏与他有关,当他知道自己有动摇太子之位能力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呢?将来会不会成为大阿哥的威胁呢?怎样才能去除这个威胁呢? 防患于未然,要做两手准备。 其中一手,就是让凌普快点去死,让皇帝早日废除太子。在四阿哥的势力还没突显出来的时候,大阿哥已经坐上了太子之位。 别人在暗自推算什么时候会是他的死期时,凌普正气得七窍出烟。刚不久前,内务府接到了给鸿文学堂置办桌椅的差事。 鸿文学堂是皇帝赐的名字。 皇帝赐了名,就表明了那是皇家学堂。 凌普拿着索额图追着他打的诫尺,照着向他汇报的官吏头上猛敲。 “买几张破桌椅的小事,还用告诉我吗?着人去办不就行了。” 年轻的官吏捂着满头的肉包,出去之后。凌普又安慰自己。在宫里,都有办法整治你;出了宫,那就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学堂能否开得起来,还要看他这个太子奶父兼内务府总管是否愿意放他一马。 索额图这边,在他刚得知苏樱进乾清宫时,还挺高兴。哪里知道,等着看皇帝怎么斥责她呢,等来的却是让顾八代奉旨办私学的旨意。 索额图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他特别清楚,出手拍过的人,一定要一巴掌拍得死死的。拍不死,让他死灰复燃,日后就是大患。 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他得了这个消息后,立马入宫。 皇帝正在心里琢磨胤禛着,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梁九功从外面进来,禀报:“索大人求见。” 顾八代这块压心头的大石头,卸到一边去了。 皇帝心情舒展。 正想找索额图,说说话。 于是说:“让他进来吧。” “臣刚刚听闻,圣上让顾八代办私学。臣深以为,圣上的安排甚为妥当。顾八代这些年教导四皇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举,彰显了圣上对老臣的体侐厚恩,朝野上下,定会交口称赞。” 索额图的这番话,令皇帝内心更加敞亮,对太子的怨意也减轻了些。 “如果太子身边,都是索中堂这样的人,朕也就放心了。太子是我大清的未来,中堂多关心他,还有他周围的人,不合适的就换掉。” 索额图急忙接话:“臣去尚书房问询了此事,殿下看到顾八代的批文,就来了火气,跟着他的两个哈哈珠子,在一旁鼓说,这样没有责任心的人就该打死。殿下说,那就让他长长记性。结果那两个哈哈珠子拿起竹板就抡,下手没个轻重。顾八代就是犯了滔天大错,但刑不上大夫,惩罚稍有些过重。” “这事不再提了,太子尚年轻,容易被有心之人唆使。中堂日后多帮衬。” 索额图听了这话,终于松了口气。接话道:“万岁爷宽宏大量。”稍顿了一下,又说:“臣有位远房亲戚,科考几年没上榜,近日寻上门来,让臣给他安排个差使。臣刚才想,不如让他先去学堂帮帮忙,也算是为顾八代做些事,为万岁爷分忧。” 皇帝迟疑了一下,缓声说:“还是爱卿考虑的周到。”接着状似不经意般地,问道:“今日几个人跟着太子?” 索额图:“三个。” “都动手了?” “其中两个动手了。” 皇帝仰脸看着屋顶,沉声说:“今日动手的两个人当众杖毙,没动手那个扔牢里。爱卿现在去办吧。” 万岁爷憋着的火气,终于出来了。这才算是真正的了解。索额图暗喜:“臣遵旨。” ------题外话------ 读者:明珠的另一手准备是什么? 作者:美人计,调拨四四和樱樱的感情,让乌拉那拉氏对四四不放心。 四爷:哼哼。 读者:明白了明白了,这就是皇子争位时,要靠母家的原因。自家外甥登上皇位,太后的娘家肯定能得好处。老娘不会换人的嘛。岳家就不一样了,老婆是会被换掉的。出了力,又不一定落到好处的事,谁会拼命的去帮忙。 费场古:反正我乌拉那位氏不会帮女婿。 他女婿四爷:哼哼。 第53章:原来没钱啊。 顾八代趴在塌上老泪纵横。万岁爷英明啊,不但知道他冤枉,还费尽心思的,为他打算。 太子去尚书房检查皇子们的课业。 顾八代看到四皇子策论上面,跟他的字迹一模一样的批语时。暗叫不好,这是有人存心谄害。证据确凿之下,他的晚节怕是保不住了。 太子当场责罚于他,他仅有的一丝伸冤希望,也挣扎着破灭。天子一言九鼎,储君是未来的天子。如果不是有重大的契机,这辈子翻身无望。 哪里知道,突然来了个柳暗花明,鸟语花香的前途在等待着他。 胡太医面对抖动的后臀,不耐烦地说:“别动别动,扯着伤口,不容易好。万岁爷可是限我在十日之内,把你治得下床能跳能跑的。” 胡太医看自己的话,没起到作用。只得说:“刚才的圣旨,我也听了,你现在是白身,那以后就没有俸禄可领。还是先想想,怎么筹钱办学堂吧。” 本以为顾八代该消停了。他就可以仔细地,把打烂了的肉皮,一点一点的修补上。 没料到,顾八代撑着身子,对立在一边的夫人说:“你去找人看看,我们这处宅子,能值多少钱。” 就是在这时候,胤禛进来,刚好听到了这句话。 “老师,我给您送银子来了。” 待听了胤禛的叙述之后,顾八代放声大哭。还以为是万岁爷想的法子,原来是他的学生啊。 以前用心血浇灌栽的树荫,现在就能乘凉了。 等于是自己救了自己。 万分激动之中,又特别的骄傲。 胡太医更加不耐烦:“难怪太子爷说你行事乖张,万岁爷说你举止无常。你都多大年纪了,情绪还这么外露。伤都没法治了。” 顾八代:“以后不再食朝廷奉禄,想怎样就怎样,再也不用顾忌形象。” 胡太医:“我向万岁爷复旨时,要不要把你刚才的话,如实禀告?” 顾八代老实的趴着了:“师兄师兄,等我伤好,请你喝酒。你捡对我有利的话说。” 胡太医修补着烂皮说:“不许提我是你师兄,我不想跟着你丢人。” 顾八代:“这是在家里嘛。” 胡太医:“哪儿都不行。” 胤禛:“……”他居然不知道,这对八杆子打不着的人,竟然是师兄弟。 立马插话道:“胡大人,我这里有一种药,对治疗骨折效果奇佳。您要不要向凌大人推荐一下?” 胡太医抖着花白的胡子,哼了一声道:“医者仁心,我可不像你们这些官场上的人,心都坏透了。” 胤禛:“卖的钱,归学堂用。五十两银子,就可救助十名穷孩子一年的吃穿住用。” …… 张廷璐是傍晚的时候,从他父亲张英那里得知,皇帝下旨让顾八代办学堂的事。他不禁暗叹,比他棋高的不仅是一着。不但需要有胆量敢去做,还要有能让皇帝欣然接受的说法。 自己的刹那间的念头,竟然促成了如此大的一件好事。 京城的穷孩子们有福气喽。 也在这个时候,皇帝从梁九功那里得到了苏樱中午之前的行程:“早上去了白塔寺,然后出城去了御马场,回京后在香满楼用的午饭。从香满楼出来,入了皇宫。” 这个儿媳妇就是为他出气,才想的法子。除此之外,没有旁的心思。皇帝心里彻底轻松了,晚饭是在永和宫用的。 “老四媳妇多大了?” 德妃温温柔柔地答道:“回万岁爷的话,过了年,她就十六岁了。” “这马上就过年了。”皇帝拍了拍德妃纤细的手背,心情愉快地问:“朕给你选的儿媳妇,你还满意吗?” 皇帝的赐婚,谁会说不满意?德妃笑道:“臣妾是挺中意老四媳妇,模样情性都好。但臣妾的看法,不重要。老四对她态度,才是关键。毕竟过日子的是他们。” 皇帝点了点头说:“也是。”又问,“他们处的怎么样?” 德妃含糊地回答:“臣妾听说,老四媳妇前几日及笄之后,他们才圆房。府上的帐务也在管家手里。”言之意外,若是喜欢早就圆房了。 “这样啊。朕还想着,老四府里的人有些少,分府五年了,还没生养。趁着春节期间,诰命夫人们携女入宫,让你再帮他挑两个人。那暂时不用了。” 皇帝想到前些日,胤禛替苏樱求情的情形,急切的模样,不像是装的。若有所思地说:“他要是真不待见那丫头,问问他喜欢什么样儿的,有没有看上的姑娘。就说是朕让问的。” 乌拉那拉氏的费扬古掌管皇宫戍卫,是个坚实的后盾;觉罗氏是皇族,身份高贵,又贤良淑德。出身于这样人家的女子,原本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便宜给你了,还不知珍惜。 我帮你换了,看你急不急。 也算帮这个可意的儿媳妇一把。 你们不是都爱把朕说的话,翻来覆去的琢磨吗? 都好好琢磨去吧。 …… 胤禛在顾府呆了半个下午,一直跟顾八代商议办学堂的事。 经过一番探讨,大概制定出了一个方案。 随着学堂之势惭惭有了眉目,顾八代越来越兴奋,用了晚饭,还不肯放胤禛走。被夫人骂了几句,才不敢坚持再留。 胤禛回自家府里时,月亮已经升得高高的了。苏培盛像往日那样,汇报着这一日府里的事。 “……上午的时候,张廷璐来了,说是找福晋道歉。奴才说,福晋出门了。他问福晋去哪儿了,奴才寻思着,张廷璐应该是有别的事,不然不会问。就告诉他福晋去了御马场。” 他等一会儿,没见主子爷接话,又继续说:“半下午时,九公主来了,在府里呆了一个多时辰。” 胤禛:“她来做什么?” “奴才不知,东暖阁里挺热闹的,宋格格也在那里。” 胤禛没心思再听,吩咐道:“从帐上支五百两银子,连同刚从车上拿来下了的五百两。待会儿一起给福晋送过去。” 苏培盛迟疑一下,说:“帐上只有两百七十五两银子了,离主子爷下次发放俸禄的时间,还有三十一天。” 胤禛:“……” 揉了一下鼻子,底气十足地说:“方才那五百两,你先收着。” 苏培盛暗自嘀咕,主子们的年俸是一千九百两银子,什么都需要钱。马上到年底,还余剩两百多两,他这个管家,够精打细算的了。 ------题外话------ 读者:好意思要女人的钱么? 四爷:我媳妇的,就是我的。 第54章:你让怎样,就怎样。 五年前,苏樱就跟门房上交待过,主子爷回来,第一时间通知东暖阁。这个习惯,持续至今。 胤禛刚进门没多久,苏樱就知道了,却等了他将近一个时辰。 “还没睡?” 胤禛问。 苏樱放下正看的书,小手遮在口鼻处,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讨好道:“纸笔都已备好,麻烦爷了。” “为什么还要再写一次?” 胤禛背着手站在屋子中央,一脸的好奇样儿。 脸色柔润,头发里带着湿意。 淡淡的桂花胰子香,透过天青色的旗服荡漾在空气中。 苏樱的心思全在和离书上,并未发现他今日有何不同。她站起了身,坐在圆桌旁边的绣凳上,用食指扣着宣纸说:“麻烦爷用行书写,我看着你写。” 她的手指修长,丰润又白晳,指甲是惊艳的红色。放在淡黄色的宣纸上,似是一幅素净而又浓烈的水彩画。 胤禛表面上从容淡定,心里却是怦啊怦…… 想把她的手牵起来,放在唇边嘬几下。然后顺着柔滑的手背,一路到她的唇边,热烈地渡气给她,再把她的气息带过来。唇齿相接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思及至此,心底仿佛有蜜糖黏稠的泡泡,咕嘟咕嘟地翻动。 ……急,急不得。 胤禛舔了一下嘴唇,往卧室走。 “我累了,先去睡了。” 苏樱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仰脸望着他说:“你答应我重新写一遍的。” 胤禛回头看她,目光落在她的小嘴上。 粉嫩饱满。 甜的。 可是,被逼迫着面对和离书这事,却让他心里的甜蜜,渐渐化成了阵阵的酸意。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你擅自入宫,我还没说你的事。女子不得干政,你不知道吗?你在家里时,嬷嬷怎么教你的?这次是没闯祸,但你怎么能保证下次,你的想法就是对的?” 苏樱听着他的连声质问,不安地眨着眼睛。 等他的话落了,她小心地说:“和离之后,你的事,自有你的新福晋关心,我保证一次也不会插手,这一条可以写在和离书里,违犯一次,罚银一万两。” 胤禛垂着眼皮去掰她的手指,脸色阴沉,“我要去睡了。” 苏樱见他变了脸色,低声哀求:“就几个字,不用像上次那么复杂,写完再去睡嘛。” 她的手抓的紧,胤禛怕弄痛了她,就松了手。抬眼看着她,又一次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再写一次?” “那根本就不像你的字。” 胤禛的明知故问,苏樱又气又委屈。 “你这是不相信我?” 胤禛刚过来的时候,本来是装着生气,听她说的这些话,真生气了,哼了一声,说:“你对我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写?我不会再写了,你拉到明天也没用。” 苏樱迟疑了一会儿,松开了手。 胤禛转身去卧室。 起居室和卧室之间的水晶珠帘,“哗”的一声,被撩开,归位时,又“哗啦啦”的碰撞。 曾经十分悦耳的声音,苏樱此时觉得它们是撞疼了,所以“切切”地抗议。 眼泪在的眼里晃动。 乌拉那拉·苏樱,别人就是这样对你的。 不考虑你的感受,不为你着想;根本不会去做,对他自己没利的事。昨晚都是装的,是闲着没事,耍着你玩的。 说不定,他这会正在暗自窃喜,自己的手段高明呢。 你呢?却在拿到和离书的时候,还在为他考虑。 苏樱在桌边坐了良久。 回忆这些年,自己为他做过什么;他又为自己做过什么。 越想越凄凉。 这个人完全没有感情可言。对嘛,前世里,他是怎么对待他讨厌的人?囚的囚,禁的禁。甚至把名字都给他们改成了猪狗。对亲兄弟都能这样,自己算什么。 想到这里,苏樱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府里呆下去了。 站起身,打起珠帘,走进卧室。 伴随着珠帘清脆的声音响起,胤禛的心又砰的快了。由原来平躺,换成了侧卧的姿势。手臂支着脑袋,似笑非笑,“以后床上放一条被子。出嫁从夫,你在府里一天,就是我说了算。” 地上扔着一床被子。 床帘敞开着。 床上的人,志得意满。 苏樱踩着青花被子,斜身坐在床沿,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厉声说:“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打算跟我和离?” 她陡然变冷的语气,让胤禛惊了一下。 急声说:“没打算和离,我为什么还要写和离书。我不是说了嘛,过了年,就去宗人府撤玉碟。”从气势上压倒她,让她哑口无语,好赶快搂着睡觉。 抱在怀里,肌肤相亲,耳鬃厮磨,温言软语里说说情话,自然就哄好了。 胤禛伸手拉着她的胳膊,用最最温柔的语气说:“快到子时了,赶快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有一点,苏樱对胤禛比较了解,那就是让别人吃憋的本势。干着损害别人利益的事,话却说得冠冕堂皇。 别人想反驳,却找不到突破口。 她还曾庆幸,他这个惯用的手段,从来没有对付过自己。 苏樱猛地拉开了他的手。 “前日你说,两个多月未见,我没说想念的话,你很生气。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你办外差一个多月,回来之后,你是怎么对我的?” 胤禛不想听。躺下身,用被子蒙了头,含含糊糊地说:“不许说话了,睡觉。” “为了能单独跟你在一起,我专门叮嘱苏培盛不许告诉其他人。你一进大门,就问侧福晋在哪儿,然后径直去了西暖阁,并且留宿在那里。” “我气得要命,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找你理论。你却一早就出了府,直到晚上才回来。那一天里,我反反复复的思考,最后决定不跟你生气。免得你一看到我生气的样子,又不想理我。” “嬷嬷开导过我,男人跟女人睡觉,是一种需要,无关情爱。我去告诉你,我已经十五岁了,那件事,我也可以的。你二话不说,就把我推出了门,任凭我怎么叫门,你都不开。” “寒冬腊月天,我在门外冻的瑟瑟发抖,大病了一场。” “这种事,以后也许不会再发生了。以后的生活,会是你再往府里添人,我看着她们一个个的为你生孩子。也许,我也生了,也许,我生了之后,像大格格那样没能活得下来。” “那我这辈子的任务,就是帮你管理你的女人们,照顾你的孩子们。” “我为什么要过这种令人厌恶的生活?过这种生活,还不如让我去死。” “我才刚刚十六岁,我还不想死,所以求你放我走。” “这世上,有无数的女子千方百计的嫁入皇家。没了我,你还会有福晋,想要什么样的,就挑什么样儿的。” “你为什么就不肯放我走呢?” “你不肯放我走,就直说。为什么要骗我?” “你不用回答我这些问题。我就是告诉你,我说和离不是随便说说,是认真的。你不主动写和离书,我也有办法。我只是不想用手段……” “你还要说多久。”胤禛掀被坐起。看着她因憋屈而涨红的小脸,心里的酸涩又渗出了疼痛。 脸上却笑得如沐春风:“我没骗你。我写了和离书,就是向你表明,我愿意让你走,你随时都可以走。只是我想让你留到过了年之后。” 他看苏樱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又继续说: “这样行不行?这段时间,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若是遇着喜欢的男子,也可以跟他来往。这马上就过年了,别家都喜气洋洋的,就我这里冷清……” 苏樱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让你走,回你自己的地方去睡,你会走吗?” 胤禛看了她片刻后,爽快地说:“好。”伸手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吃吃笑道:“太凶了,像只奶凶奶凶的小豹子。放眼整个京城,半夜里把自家男人,从床上赶出去。我敢肯定,就只有你一个。这么听话的男人,也就我一个。” 说完,跳下床,手脚麻利穿衣服下床,抱着地上的被子,出去了。 苏樱长叹了一口气。 捂着脸,趴在了被子上。 前生今世,都没有如此敞亮的跟他说过话。既使在她发火的时候,情绪也是有所保留。怕伤了感情,从不敢把心里话,彻底说出来过。 他曾是她心里是最贵重的东西,她万分的珍惜。 如今抛却这个束缚,随心所欲的感觉真好啊! 突然地,珠帘声又响起。 “忘了告诉你,静宪今日跟我说话了,让我帮她留意一位好郎君。你有空了,也想想,哪家的少年郎,适合静宪。静宪很喜欢你,你即使不是她四嫂了,她也是你妹妹。” 胤禛站在床边,背着手说。 语气轻松自然。 话落了半天后,仍不见她动静。 他只得又说:“我回来是写和离书的,你让怎么写,就怎么写。让写几遍,就写几遍。我写完就走……” 苏樱忽地站了起来,“说话算话。” 眼圈红红的。 白净的小脸上挂着眼珠。 胤禛装着没看见,捏她的脸蛋,笑眯眯道:“让我抱抱,抱一下,我立马就写。” 柔软的身子,在他怀里的时候。胤禛想起从前。从前,只要是两个人的时候,她就往他身上蹭着求抱抱。 那个时候…… 怎么会想到,自己也有求抱抱的一天呢? ------题外话------ 你想不到的还有很多。 等着吧。 第55章:我可以死不承认。 苏樱没有睡好。 她懊悔极了。 就要走了,干嘛还要说那些伤感情的话。这五年里,明明自己开心的时候,更多。而且这门婚事是自己求来的。 他有什么错? 当初闹着要嫁给他,现在又闹着和离。 找事的明明是自己。 苏樱想到,他写完和离书后,说的那番话,更加的愧疚。 他说:“你仔细想想,我何时哄骗过你。我答应你的事,无论听起来多么离谱,我都做到了。我们相处了五年,你竟然还不信任我。” “你再换位想想,假如我换了福晋,我的生活会更好。你会不会主动把福晋之位让出来?你肯定会。因为你把我看得比你自己更重要。” “我也想让你生活得随心如意。” “我身为男人的胸襟,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女子么?” “至于你说的那件事,女子有身孕早,伤身体。宫内有多少十三四岁的妃嫔,有了身孕没能生下来,或是子弱,母病。我知道那天很冷,但我一开门,你肯定就不走了……” 他说得没错。 那天,她是打定了主意,他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走。 苏樱想到这里,把头扎进被窝里,双手捂着了脸。 居然知道她当时的心思。 幸亏当时他没明说,否则真是丢死人了。 生某人气的时候,觉得他十恶不赦,连他的呼吸都透着恶意。此时气消了,又觉得他对自己一直很好。曾经的每一次伤心,都能找到为他开脱的理由。 比如她说的那件事,肯定是德妃责怪他,去妾室房里太少了。同时又指责她太霸道。自从砸了他书房里的花瓶之后,她就被冠上了“彪悍”的恶名,宫里的婆母们,话里话外敲打了她将近一年。那段时间,每次请安心里就发怵。 思绪翻滚,苏樱一直没睡着。 没等丫头叫醒,就自己起了床。 燃亮灯之后,拿出和离书,仔细看了一遍。熟悉的行书,末尾处一大一小两枚红印。红印下面他还特意又添了一句话:皇四子胤禛无条件同意苏樱说的每一句话。 拿到和离书了,随时都可以走。 苏樱的心情好极了。 梳了头发,洗了脸,裹着棉披风,去前院。 书房里亮着灯。 高庸和两个侍候漱洗的丫头在门廊下候着。 “主子爷起来了吗?” “刚亮灯,还没叫进。” 胤禛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扬起了嘴角,脱着刚穿上的鞋子,大声说:“是福晋在外面吗?”说着话,把身上的外衣也脱了。 赤脚单衣去开门。 门敞开的一刹那,冷风扑来,他打了哆嗦,装着冻得发抖的样子说:“好冷啊!”伸手把苏樱拉进了房里,急忙关上了门。 “天这么冷。以后若是早上有事,着人过来告诉我,我过去。” 认为他好的时候,不经意间,都能感受到他的爱护之意。 苏樱看他走来走去的,四处找衣服,拿起他刚刚脱下来的布袜,拍了拍软塌,说:“坐这里。地上凉,先把鞋穿了。” “我自己来。“胤禛立马又说:“你会吗?”说话的时候,挨着苏樱,坐在了塌上。 “会。” “梳头呢?梳头会吗?” 苏樱避开他热烈的目光,在他腿边蹲下身,用手掌轻抹了两下脚底的土,才把白色的布袜套在他的脚上。 “会。” 柔软的小手在脚底拂过,又麻又痒,胤禛忍不住缩了一下脚趾。被照顾着的感觉真好,日日如此该多好。 “你的指甲用什么染的?真好看。” “凤仙花。”苏樱帮他的袜子穿好,又套上鞋子,“昨晚我睡不着,就琢磨开办私学的事,顾大人的性子太过耿直,万一有人滋事生非,怕是难以应付。” 胤禛准备摸一下在她头顶轻晃的蝴蝶珠钗,看她抬头,又急忙缩回了手。 很感兴趣地问:“你有什么好主意?”他昨天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怕外面的人听到,苏樱压低了声音,“皇帝那位老师就不一样了,我听说,索额图和明珠都要敬他三分。一般的虾兵虾将,在他面前蹦不起来。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让他来京,皇阿玛应该不会反对。” 皇帝? 皇帝也有老师。 江南儒生高士奇。 高士奇比皇帝大九岁,博揽群书,谋略过人,极得皇帝的喜欢。无论在宫内,还是出巡,常让他随侍左右。 她竟然…… 想到了这个人。 七年前,高士奇被御史们弹骇收受贿赂。 皇帝身边的人嘛,谁都想巴结。讨主意、递话什么的,银票硬往兜里塞。起初,高士奇是拒绝的。因为特殊原因收了一次,后面便止不住了。 这种行为,在官场上很常见。 朝廷都明文规定,可以拿钱捐官。官都能用银子买。帮别人递句话,或是指点两句,收份茶水钱,也在情理之中。 被弹骇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当时,他同时得罪了内阁大臣索额图和明珠这两位重臣,引起来了群攻。 皇帝有心想保他,可所有能为他辩解的路,都被朝臣们堵死了。为了朝堂稳定,只能罢了他的官。 苏樱的话,令胤禛想到了这个人的同时,也想到了他的作用。壮着胆子,又伸出手去摸苏樱的头顶,柔声说:“让你操心了。” 苏樱正在帮他整理着裤腿。 抬头,冲着他笑:“赶快跟我说谢谢,昨天的事,你还没谢我。” “不说。” 为什么要说?为我操心是应该的。 …… 下朝后,胤禛去乾清宫找皇帝议事。 “昨日下午,儿臣去探望了顾八代,询问了他关于办学堂的想法。他说,学堂既是皇阿玛下旨安排,不但要办起来,还要办好。” “办成什么样才算好?”皇帝问。 胤禛又不慌不忙的答道:“天下人皆知,人人向往之。才配得上皇阿玛的亲笔题名。” 皇帝心想,大话谁都会说。语气有点不悦:“有方案了吗?” “大概的方案,昨日儿臣跟顾八代商议了。顾八代说,这几天琢磨一下细节,再给皇阿玛上折子详述。其中最要紧的,是需要一位全面统筹规划之人。” 皇帝又想到了高士奇。 高士奇是寒门出身,早年在京城卖字画为生。后来,恰逢时机入太学,赐了他会试资格。半个月内,两次考试都是第一。 让他去办寒门学堂,再合适不过了。 皇帝并不是因为顾八代出事,才想起自己的老师高士奇, 而是最近常想他。 年后就要征葛尔丹了。如果老师能随驾,遇着了事,也能有个商量。 现在朝堂上这些人呐,没有一个能令他倾心交流的。 可是……却没法说出来。皇帝心里有些不痛快:“朕让人把牌扁都帮他挂起来了,找人这事,让他自己来。或者你这个学生帮他想办法。” “儿臣心里有一个人,可他有罪在身,需要皇阿玛恩准。” “谁?” “高士奇。” 这三个字,就像三颗清亮透澈的水珠一样,落在了皇帝的心里。带着丝丝的甜暖之意,缓缓荡漾开来。“ 声调平和地问:“你怎么想起他?” “昨日,儿臣坐着马车去的顾家,走到太行大街,想起了高士奇。那时候,儿臣觉得,自己比皇阿玛幸运多了。儿臣的老师即使不教儿臣了,他仍在京城,想什么时候见,就能见……” 后面的话,皇帝没有听清。 他眼前全是高士奇离京时的画面。青布马车辗着冰冷的太行街道,越行越远。少年时入京,一身布衣;离开时,两鬓苍苍仍是一身布衣。 皇帝抑制着内心的酸涩,慢悠悠地说:“朕听说,他老母亲身体不太好,不知他是否愿意来京。他现在无官一身轻,又远离京城,也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皇帝有召,谁敢不来?跑的慢就是忤逆。 这是皇帝不愿强行下旨,又同时暗示胤禛,随便找个人去请他,是请不来的。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说:“皇阿玛若是准许高士奇来京,儿臣有办法。” “哦?”皇帝摸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板指,语调缓慢地说:“你说说看。” “八弟不是一直想去江南吗?什么时候八弟去浙江,让他往高士奇家里拐一趟。皇子驾临,高士奇就会知晓皇阿玛还惦记着他,一准会不请自来。” 竟和他这些日的想法不谋而合。皇帝点了一下头:“倒是可行。回头我问一下老八,他想什么时候去。” 胤禛从乾清宫离开后,去了尚书房。把八阿哥胤祀叫到一边,略讲了请高士奇的事。 高士奇这个人是朝野皆知,八阿哥当然也知道他。把他请回来,必定圣心大悦。这好事,落到自己头上,八阿哥万分感激,“多谢四哥推举弟弟。” “高士奇不太好请,既使是皇子的身份,他也不一定会放在眼里,你要提前想好策略。” “谢谢四哥提点,弟弟定会全力以赴。” 胤禛想到八阿哥,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八阿哥是皇子中最有亲和力的人,很容易让人信任。再就是八阿哥是由大阿哥的额娘惠妃养大的,跟大阿哥的关系好。 遇到了难题,可以去请教大阿哥的支持势力明珠。 自从明珠被罢官之后,朝堂上出现了索额图一人独大的情况。佟国维为人低调,一般情况下,不与人起争端。 要想把凌普从内务府总管的位置上拉下来,需要有重量级的人站出来才行。 目前除了自己,最想把他拉下来的是大阿哥和明珠。 八阿哥走这一趟,明珠肯定会帮他出谋划策。 把高士奇请回来,离凌普下台就不远了。 他的福晋真是个福星,居然能想到这个离开京城七年的人。她是为老师的事,翻来覆去的思索了多少回啊。 想不通,满心满意的,都是他。为什么还要离开他呢? 哼哼,和离是不可能的。 想都别想。 既使重写了和离书,也可以死不承认。 ------题外话------ 读者:四四是小人。 樱樱:你才是小人。 作者:从这一章开始,就是收费章节了。不过现在还不是,哈哈,不想花钱,就每天追着看哦。过几天上架时,会从这里倒V的。 第56章:皇帝最喜欢的人。 皇子皇女们众多,皇帝最疼爱的是太子胤礽。 胤礽的生母是皇帝的结发妻子赫舍里皇后。她在十六岁时,生下嫡长子承祐,不幸夭折;后来终于从丧子之痛中走出,却在生胤礽难产崩逝。 皇帝极度哀伤。胤礽在襁褓中,被立为太子,由皇帝自亲教养在身边。 太子在皇帝以及众位太子讲师的辅导下,自小便文武双全。 皇帝曾经甚是喜爱。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其他皇子逐渐成年。太子在诸多优秀的皇子里,就显得平庸了。 太子自己也觉察到了这一点,所以时时刻刻想表现自己。有个风吹草动,就跳出来胡乱应对,结果正中别人的圈套。越是表现,越出错,皇帝对他一再失望。 皇帝最喜欢的是八阿哥胤祀。聪明能干,又待人友好和善,就是跟最下等的奴才们说话时,也是谦和有礼的。 皇帝一向提倡宽仁治国,八阿哥就是他期望中的皇子模样。 最近,皇帝又觉得四阿哥也不错。尤其是眼前这件事,为老师的事忧心的时候,也想到了他这个皇帝也曾为老师忧心。 胤禛说出高士奇,皇帝还以为他要自己去请。既能讨皇帝欢心,又能借机拉拢到到一位高人。没料到,竟然推举八阿哥。把一个唾手可得的庞大利益,拱手让人。 皇帝对胤禛下了一个定论:四皇子是个没有私心的人。一心只想着做事,不去衡量得失。而且做事会思考,不拘泥于眼前的状况,懂得联想,能举一反三。 想到未来的朝堂,将会在老臣新人的共同努力下,逐渐恢复清明。皇帝心情颇好,等不及尚书房下学,就差小太监去请八阿哥。 皇帝心情迫切,八阿哥有心理准备,二人很快就商定,明日便启程去江南。 “皇阿玛,能否把慈宁宫的龙游梅赏赐给儿臣。” 谈论的正事结束后,胤祀说。 八阿哥胤祀与其他皇子相比,在皇帝面前,说话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直奔主题。不绕圈子讲原因,只说结果。 皇帝沉默了片刻,说:“好。” “皇阿玛不问原因么?” “你既然开口,定是有因由。把两株一起搬走吧,省得留一株在那里孤单。” “前日,儿臣去四哥那儿了,四嫂带儿臣看了她移植的红梅,养的极好。人择明君而臣,鸟择良木而栖。花儿也一样,遇上好主人才是它们的福气。” 皇帝今日心情好,有兴致闲聊。 “最近遇着什么事了,让你如此感慨。还要把朕赏的东西,转手就送人。” “什么都瞒不过皇阿玛。”胤祀看到皇帝非担没有一丝不快,还更高兴的样子,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露出雪白的小虎牙,“儿臣觉得四嫂很好,想为她做点事……” “让我猜猜。”皇帝打断了他的话,“因为静格的事,是吧?你是觉得,她能那样对静格。万一你哪天遇到了困难,她也会为你出头。” “什么心思,都瞒不过皇阿玛。”八阿哥扬了扬嘴角,笑道:“四嫂还能记得,儿臣的喜好。在宫里,只有皇阿玛和良嫔母记得。您教导儿臣,人应时时怀有感恩之心。儿臣就想借皇阿玛的赏,送四嫂两株梅花。” 这些孩子们,也只有老八,一言一行,都那么合他的心意。 皇帝畅心大笑。 “去吧,现在就去拿吧。这可是朕赏你的。” 八阿哥从乾清宫里出来,去了他养母惠妃的景仁宫,告诉惠妃他要奉旨去江南,代表圣意,慰问江南学子。 惠妃笑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江南路途迢迢。你大哥有出远门的经验,让他给你讲讲需要注意的地方。” 惠妃喜欢把他往大阿哥那里拉笼,八阿哥心里有些酸涩,仍是温润地笑道:“多谢惠妃母关心,儿臣正准备从惠妃母这里出去之后,就去寻大哥。” 此时的毓庆宫。 索额图站在太子的书案前,殷殷请求:“殿下处理政务,一定要先知会老臣一声。免得殿下着了别人的道。顾八代就是一枚茅厕里的臭石头,不值得殿下亲自去踢。殿下看着不顺眼的人,交给老臣来。” 太子把看了半天的奏折,丢在一边。强压着心头怒气,不甘心地说:“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就打了他一顿,折损我两名侍卫。皇阿玛是怎么想的,还御赐他办私学。” “殿下放心,老臣定让他办不起来。殿下不要再过问此事了,等着看结果吧。” 太子皱了皱眉。 “算了,让他办吧。若是办起来,也是好事。” “殿下宽仁。”太子还是太稚嫩啊,不知道这私学若是办起来,那就是打太子的脸。索额图心中有计较,不再辩解。而是压低了声音说,“凌普的事,殿下再考虑一下。” 太子没有丝毫犹豫,“这事不要提了。他在总管的位置上,本宫办事方便。里里外外都需要钱,内务府不在手里,钱从哪里来?没有钱,就等于困着了手脚,举步维艰。” “凌普四处生事,引起众怒就麻烦了。内务府又是肥差,大家都盯着呢。老臣怕他拖累了殿下。”索额图极力坚持。 “众怒?谁怒?佟半朝吗?还是张英?明珠已经回家养老了,当今这朝堂上,只要他们两个不带头挑事,其他人闹不起来浪花。”太子不以为然道。 “不要小看明珠那个万花筒。他呆在家里,也能生出事端……” 太子不想再听索额图啰嗦,打断了他的话:“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 八阿哥离开后,皇帝越想越觉得四阿哥不错。原来认为的薄情寡恩,此时,也成了优点。做事公而忘私,不受他人干拢嘛。 抛开皇子的身份,做为一名普通的官员,若是能有他的品质,那将是一把利刃,用到哪里都能开出一条光明的大道来。 思及至此,皇帝唤人通传胤禛。 小太监在尚书房找到胤禛时,胤禛正在接收八阿哥送的龙游梅。 这老八是什么意思?昨天送马,今天送花的。还是慈宁宫的花。慈宁宫虽然空置,里面的东西,没有皇帝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动。 他脸上带着笑,其实心里极不高兴。不就两盆子花嘛,有什么特别的,再特别也就是个花,还能结出个果来?我福晋喜欢的东西,我什么弄不来,我只是没想到罢了。 “我代你四嫂谢谢八弟心意,等你从江南回来,去我府上吃饭。用大花鲢给你做水煮鱼片。”别有啥小心思,就连你吃了我家啥饭,我都知道。 ------题外话------ 我心目中的八阿哥,是陈昊然。 四四是杨洋。表情不丰富,内心却是孩子气又搞笑。耐看型。 太子是雷佳音。很丧,又萌又可怜。 后面出场的大阿哥是吴亦凡。 大阿哥长相最出众,又高又帅,哈哈 第57章:不经吃。 “修无定河的费用,年初预算是一百五十万字银子,前些日却来报帐两百四十七万两,河道尚且修了不足一半。户部扣着没签,工部闹得凶,吵到了朕这里。年底户部的事务多,你去帮帮忙,调查一下这件事。” 皇帝看到胤禛,就开门见山地说。 胤禛今年十九岁,没有封爵,也没有实职。此前,皇帝和太子也偶尔会指给他差事,大部分时候用的是他这个皇子的身份,以示朝廷对事件重视,具体另有官员办差。 胤禛听皇帝话里的意思,这次好像是以他为主导。有点不敢相信,于是问道:“皇阿额有特别交待的吗?” “你办事一向稳妥,朕相信这次也能办好。先到户部跟马尚书报个到,看看帐本,需要协助,就让他安排人给你。至于从哪里入手,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皇帝又对旁边的梁九功说:“你跟着四阿哥去户部走一趟。” 梁九功跟着过去,是传皇帝的口谕,跟专门下道圣道差不多。那自己就是钦差大臣了,胤禛心中暗喜,慌忙跪下谢恩:“谢皇阿玛信任,儿臣定当竭尽全力,把差事办妥。” …… 苏樱忙活了一上午,把改好的戏本,交给苏培盛让他着人进宫,送给九公主。 她重又洗了脸,梳头,换了府里绣娘新给她做的衣服。这时候,她想起来胤禛交待她去云衣阁做衣服的事。 唔,竟然忘了件事。 大前天,她对胤禛说去量衣服,其实她是去了鸿胪寺法兰西领事馆。 衣服是要做的。 苏樱把自己的尺寸写在纸上,交给巧慧。 “你去云衣阁,今年冬天最流行的款式,做八套。先交个订金,等做好了,我去付钱。” “好的,主子要是没别的事,奴婢现在就去。”巧慧对主子添新衣这件事,很积极。 “我去那边用饭,你不用找我,傍晚之前,我就回来。” 巧慧应了声是,“那奴婢去了。” 苏樱看她没去里屋拿钱,就准备出门。好奇地问:“你带的有银子?” “奴婢去找苏培盛要,主子的衣服,自然要从公帐上出。”巧慧说的理所当然。接着立马又说:“主子,要不要奴婢顺便把那一千两,也要过来?” “一千两要回来就行,衣服钱我们自己出。” 苏樱和巧慧一起出的东暖阁,她直接出大门,坐上马车回了娘家。不知道巧慧要银子时遇到了困难。 苏培盛说帐上没那么多钱,巧慧不信,以为他是不把福晋放在眼里,区区一千两,还是主子爷答应的,都推三阻四的找理由。 因为拿印章的问题,苏培盛正对巧慧有气,语气不大好。 三言两语的,二人就吵了起来。 人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当巧慧说道:“我家主子入府五年了,从未领过一两银子的供奉,五年算起来,也有三千两了。现在管你要一千两都不给,你是只貔貅么,只进不出……” 胤禛从门外进来,插话:“福晋没领过吗?” 大白天的,主子爷怎么会出现在府里啊。巧慧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苏培盛比她跪得还快。 齐声高呼:“主子爷饶命。” 胤禛是在大婚前的一个月分府出来的,皇帝拨了五千两银子的安家费。皇子的年奉是一千三百两。 前三年是高庸管帐,这两年由苏培盛接手。 在胤禛印象中,自己几乎不花钱。吃的米面粮油肉食,冬日的碳火,穿的衣服用的布匹针线,宫里另拨。办差的费用,内务府给报销。 帐上应该有很多钱才对。 昨日苏培盛说没钱的时候,他还纳闷,当时心里有事,也没顾得多问。 苏樱的年禄,是由宫里出的,成亲那年,他还特意交待高庸,每月从府里给福晋另拨二十两银子的零花钱。 居然没领过?年奉也没领过? 胤禛踢了一下巧慧:“滚出去。”巧慧连滚带爬的出去之后,他问苏培盛:“怎么回事?” 苏培盛额头抵着地面,低声说:“高总管交给奴才帐本时,说福晋的年奉不用给,每月给她拨二十两银子的月例就行。他说,这是福晋的意思,不用告诉主子爷。” 胤禛:“……” 想把这个自作主张的奴才踢死,却声调平和地说:“把帐本拿过来我看看。” …… 国公府的饭厅里,苏樱和她额娘觉罗氏一起用午饭,十二个菜,六荤六素,一个甜汤,两个咸汤。 苏樱夹着鸡丝豆苗说:“这个季节,也就能在家里能吃上这个菜。额娘,你说嫁人有什么好呢?午饭我在他家,最好的时候,也就是一荤三素。” 觉罗氏知道阿哥府里,肯定没有自家的饭食好,却没想到,会差到一顿饭,只有一个肉菜。 心中一沉,“是四阿哥规定的吗?” 苏樱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说了实话:“我是看府里没一点额外收入,不经吃,就没让多准备。反正四个菜,也是吃不完。” 觉罗氏心酸,却装着不算什么事的样子,笑道:“你不是有钱嘛,以后在你的院子里开小灶。把我们家的厨子,给你拨过去两个。” 苏樱委屈道:“是你教我,要与夫君同甘共苦的。五年没吃好饭,你现在才说可以开小灶。” “没吃好饭吗?这五年,个子可是没少长,比我都高了,你出嫁那年,才刚到我下巴尖。”觉罗氏夹了一筷子鸡丝豆苗,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刚才我的话没加考虑,小灶是不能开的。你跟四阿哥商量一下,把府里的帐接过来。先前哪里安排不妥当,借此机会整改掉。把铺子收了,着府里的人去经营,也能增加收入。” 就要走了,谁还去管他的事。苏樱立马接话:“那是我的嫁妆,不能归公。” 觉罗氏笑她:“你这丫头,又开始不懂事了。也就是四阿哥性格好,一直包容着你。就说太子吧,我听说,经常挑太子妃的各种不是。四阿哥什么时候挑过你的毛病?你跟四阿哥的矛盾,每次都是你先挑起来的……” 这时田嬷嬷轻步走了进来。 “夫人,四爷来了。” “快快,备碗备筷子,把姑爷带进来,一起用饭。” 田嬷嬷出去,觉罗氏又对苏樱交待:“伙食不好的事,待会儿,一句话不能提啊。” 苏樱闷闷地“哼哼”了两声。 都怪自己,以前在额娘面前,只捡他的好处说,把错全往自己身上揽。现在说他坏话,都不信了。 唉,和离的事,跟额娘不好说通。还是等过了年,跟阿玛说吧。 ------题外话------ 读者:感觉是大长篇的样子,四四才刚露头,离龙椅位置有漫长的路要走啊。朝堂上没一点自己的势力。 作者:四四,对我家樱樱好点,修河时,我让你收人。 四爷:爷超想对她好,就是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是好。 读者:捶背洗脚按摩,你愿意吗? 四爷:愿意愿意一万万个愿意,更愿意给她洗澡。 第58章:把我卖给你。 没多大一会儿,田嬷嬷便领了胤禛进来。 “给夫人请安。” 胤禛向觉罗氏行了个礼,“刚在宫里用过饭了,我先去外面等。”说完,微躬了一下身,退了出去。 这才刚刚到饭点,宫里的开饭时间都是有规定的。只会因皇帝忙碌而推后,不可能提前。 苏樱和觉罗氏相视了一眼。 刚刚还想着,去说胤禛的坏话,描述一下,自己在他府上,过得如何的凄惨。顿顿年年吃不好,各种不如意。好为说和离的事,做铺垫。 此时的苏樱,却为方才说府上银两拮据的话,感到羞赧。有一种穷亲戚登门的错觉。而且这个穷亲戚,好像还是跟她有关系的亲戚。 “不用管他。”苏樱讪讪道:“不想吃,是他不饿。” 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把她这个额娘都当成外人了。觉罗氏心里酸溜溜的,却不动声色地笑问:“四阿哥最近怎么了?以前一年半载的,还不来一趟。最近你一回来,他就跟来了。” 苏樱想了想说:“可能做了亏心事吧,想表现。” “你这丫头,及笄之后,就是大人了,怎么说话还没个正形。快点吃,别让他等太久了。”觉罗氏又对立在旁边侍候的丫头吩咐:“给姑爷多上几份茶点。” 胤禛坐在客厅,喝着茶,看着面前的一片方寸之地。 他没在国公府用过饭。 去别人家里的时候,都是宴席,自然是盘盘碟碟的摆满了桌子。 日常用饭,就去过顾家。顾家平时是一荤一素,有时候全是素。他在时,顾夫人会多添一个菜。 他以为只有皇帝的日常膳食是七碟子八碗的。 原来国公府里也是。 怎么能这样呢? 胤禛有点气。 不知道是气自己考虑不周,还是气国公府让他显得寒酸。但他在看到苏樱的时候,立马露出了春风和煦的笑容。 “你用好饭了吗?我不急,反正下午也没事。” 苏樱进门后,先瞄了一眼桌子。八盘茶点,摆得满满的,一个角没少。 “这个时候,你怎么有空了?” 胤禛站起身,附在她耳边,低声笑语:“回去换衣服,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让你长长见识。” 苏樱不可置信的,扭头看他。 胤禛冲她笑。 笑的意味深长。仿佛有一件天大又神秘的好事,在前面等着她。 慢一步进来的觉罗氏,看到小两口亲密的样子,十分高兴。摆出了一副赶人走的架式,“跟四阿哥一起回去吧,我一会儿有事,还要出去。” 和往常一样,苏樱被一帮丫头嬷嬷簇拥着送上马车。和往日不一样的是,丫头嬷嬷手里,个个都拿着东西,大盒子小盒子方盒子圆盒子,摆了大半个车厢。 若是以往,胤禛没什么想法,苏樱每次回国公府,带回来的东西,都比带去的多。 现在不一样。 现在知道府里不宽裕。他明白了,这是在接济他呢。 心里非常非常非常的煎熬。 这种感觉就好似,某人走到大街上遇到了心上人,本想摆个最佳的姿势,展示自己的风流倜傥,却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大粪。 想原地消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想捂住脸蹲在路边,不让人看见。 还想把泼大粪的人一巴掌打死。 又羞又恼。 但他一点都没表现来了。 浅淡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假装这件事很平常。 “这些年,你花的都是国公府的钱吗?” 马车开始走时,胤禛换到苏樱旁边的位置上,揉捏着她的脸蛋,笑得风轻云淡。 看着她不明所以的表情,又说:“我没管过帐,也没操过钱的心,不知道那些小钱加在一起,会是一个庞大的数目。你是府里的主子,年奉放在总帐上是对的,但应该跟我说一声嘛。” 松开手,捏了一下子她的鼻子,笑意更深了,“嗯?你这个福晋是怎么当的?为什么早些不提醒爷?” 苏樱仍是一脸疑惑,“爷今日有什么事?” “嗯?” “你刚不是说去好玩的地方吗?” 胤禛朝她坐近了一些,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继续说他不想正视的话题,“在跟你说银子呢。” “我自己的钱。成亲的时候,我娘送了一个一千亩地的庄子,我大舅父送了一个两千亩地的庄子,二姨母和三姨母各送了两个铺子。再加上别的,每年大约有三千两左右的收入。” 胤禛十分意外,加好奇,“怎么没听你说过?” “都在礼单写着。” 成亲时,满脑子都在祈祷,千万不要发生什么意外,成不了亲。紧张加激动,眼睛都不知往里放好了,哪有多余的心思关心礼单。反正礼单上的东西,只要顺利成了亲,以后都是他的,又不会长腿自己跑不掉。 胤禛搂着了她,把脸倚在她的肩头,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我不想和离了。我想要庄子,想要铺子。你在的时候,你的就是我的。你走了,就又带走了。” 苏樱未出嫁前,觉罗氏给她讲。只靠俸禄的人家,越是官位高,越是缺钱。又再三跟她交待,男人们最爱脸面,钱财的事万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要不留痕迹的去帮他。 觉罗氏的娘家是皇族,为了让在位者放心,早早的远离权力中心,一心只想着赚钱,做富贵闲人。而身为乌那拉那氏的费扬古,正好相反。皇帝近臣,手中有权,却是靠着俸禄赏赐过日子,没什么多余的钱财。 觉罗氏把自己生活的经验,对苏樱倾囊相授。 此时,苏樱有些迷惑。说好的男人爱面子,谈钱失尊严呢?眼前这位,可是理直气壮的想要她的嫁妆。 脸皮真厚。 也好,这样好沟通。 苏樱大方地说:“都留给你,到时候,我只带走我的衣物首饰。” 胤禛:“......” 他想到了自己在放妻书里,写到的,负责对方十年衣粮钱。不禁低笑起来,他还以为,他那样的行为,非常的大度了。 虽然是假的。 但假的,也说明他想到了这一点,愿意在她离开之后,还照顾她,管着她的吃穿。 哪里料到他的福晋,还想负责他一辈子的衣粮钱。既然是这样不分彼此,还和离什么。和离分家,分的不就是钱财吗? 抬起头,理直气壮道:“昨天余下的五百两,我给了苏培盛。” 苏樱斜眼看着他,笑道:“看看你书房里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赶快卖了,把钱还我。” 此时她追着要,表明在她心里,没把这当回事。把她自己的俸禄偷偷地放在公帐上,也不是顾虑他面子,而是认为她跟他是一家人,理应如此。 她不在意的事,那就不是事。 胤禛的心里坦然了,张口咬着了她的耳朵,吃吃笑道:“府里最值钱的就是你,把你卖了吧。或者把我卖给你,抵债。” ------题外话------ 下章就开始走剧情了。大体来讲,剧情线比感情线多。 第59章:总想和她亲近(求推荐票) 苏樱哪里知道他百转千回的心思,她在猜测,他说的好玩儿地方。 “还要换衣服,是出城吗?” 苏樱捂着耳朵,趔着身子,跟他说话。 胤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见她,就想摸摸抱抱,想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以前也想抱,但没现在的愿望这么强烈,是可控的。 现在看到她,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总想把她拉怀里。 许是以前年龄小,不敢对她想的太多? 现在大了,可以对她做任何事了,就放开了心里的那道束缚。 就想为所欲为了。 还计划着咬了耳朵,咬脸蛋,然后再咬小嘴巴呢。人家不让咬,胤禛只好把她的小手,抓在自己手心里,揉摸着。 细细软软的触感,嫩滑甜腻。 想咬。 心底也咕噜咕噜的开始冒泡泡。想一手搂着她柔软的小腰,一手托着她的后颈把他心里甜蜜的泡泡,热热烈烈地分享给她。 一呼一吸之间,两个人甜蜜蜜。 胤禛深吸了口气说:“皇阿玛给我安排了一件差事,你跟我一起去吧,那边有冰场,我们去滑冰。” “西苑太液池吗?” 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地方。 苏樱有些失望。 胤禛神秘兮兮道:“出城南行二十里,德水镇朱家庄。有一条从无定河里引流出来的水渠,这个季节上了厚冰。穿上滑冰鞋,一口气,能滑出二三里。很多百姓在那里玩,大人小孩子都有,还可以跟他们比赛。” 又说:“水渠两岸是芦苇坡,枯黄的芦苇,托着的雪白的芦花,飘荡在蓝天之下,一眼望不到头。” 德水镇朱家庄? 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苏樱强行抽出被他揉捏得,又麻又痒的手,“皇阿玛知道了,会被斥责。” “我要带十几个人呢,你换上男装,混进去,外人发现不了。一起去嘛,查贪官污吏打坏人,多有趣。” 在外面,晚上睡觉,她一个人一个房间,肯定害怕。 那他就勉为其难的陪着她。 胤禛仿佛看到无定河的上空,无数颗闪亮的星星,蹦跳着向他招手。 斥责算什么。 又不是没斥责过。 就是冒着被斥责的风险,也要带她去。他不在家这几天,万一她直接住国公府不回来,就麻烦了。把她带在身边,才放心。 他继续努力:“那里晚上有夜戏。你最近不是在和静宪一起研究戏曲么?乡间的戏跟宫里的不一样。” 苏樱瞪着眼睛说:“你还真看了。” 胤禛:“……” 话题不能转移,“到时候,我们一起查案,把坏人抓起来扔牢里。跟演戏似的,有趣极了。” 苏樱听到芦苇花的时候,就心动了,却叹了口气,道:“上午侧福晋说她都不知道这半年来,你胖了还是瘦了。我答应她,提醒你去她房里。我要是跟你一起出去了,这不是说话不算话吗?” 苏樱说话的时候,看着胤禛。看着他紧抿着嘴角,看着他的耳朵渐渐变成了粉红色,接着脸颊也变成了粉红色。 她嘿嘿笑:“爷在想什么?” 胤禛想到了自己被人搂着,那人摸着他的后背说他胖了,还是瘦了。以前觉得是很平常的事。就像饿了需要吃饭;吃饱饭,需要入厕一样平常。 饿了还能忍。要入厕时,却不好忍。 不论是在府里,点着熏香的更衣室;还是在农家院子,积粪满地的茅厕。来了屎意的时候,都得解开裤腰往地上蹲。 此时在清亮眸子的注视下,想到那件事,感觉被人碰过的地方,跟赤身穿了件羊毛背心似的,扎得刺楞楞的难受。又跟身上沾了粪水一样的恶心。 脸色红红白白了一会儿,语气烦闷道:“你究竟去不去?” 苏樱看着他,又叹了一口气,“我这几天,还有事。再有六天,就小年了。” 语气有松动。胤禛赶忙又展开了笑脸:“最多三天。寒冬腊月天,在外面遭罪,时间长,你想去,我也不可能带你。” 苏樱十分为难似地说:“爷这么好的人,一言九鼎,情深意重。难得跟我开口有所要求,就是不想去也要去。” 胤禛:“……” 以为夸赞我,我就会说话算话? 小丫头片子,长大了啊,还想跟我耍心眼。 好听话说到天上,关于和离的事,无论爷说过什么,做了什么,都是哄你玩。 …… 胤禛奉旨入户部办差的消息,他还没到户部时,就已经开始悄悄的流传;等他离开户部,消息已经满天飞了。 户部侍郎佟科书利用中午休班的时间,专门回家里了一趟,把这个消息告知了佟国维。 “我上午已经知道了。你对此事有何看法?”佟国维问他的长子。 佟科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他在户部呆了大半个时辰就走了,马尚书给他派一名员外郎,就是审这个帐目的冯鸿林。他从户部出去后,去了工部,在工部里呆的时间更短,最多有一刻钟。接着就回了家。” 佟国维看他也说不出什么明堂,直接指点他:“把你手下的人,派一个过去,给四阿哥帮忙。” 佟科书不明白,“能帮上什么忙?从帐面肯定查不出什么。儿子在户部呆了几年,算是看明白了,越是贪赃,帐越是做的漂亮。”转话又说,“儿子听阿玛的叮嘱,这事没参与,也没过问。“ 这个儿子的悟性,确实不如老三啊。 佟国维没带什么情绪地说:“派个人给他,四阿哥做不出成绩,你无功无责;一旦他此事办成了,你也算是出了一份力。这件事特殊,不论是你们户部还是工部,都盼着他劳而无功。这个时候,有人诚意援手,他肯定会铭记在心。” 佟科书纳闷地问:“工部当然是盼着他什么都查不到。他是帮我们户部的忙来了,查出问题,不是更好吗?就有充分的理由不给工部报帐,闹到万岁爷那里也是白搭。” 佟国维暗自摇头,这个儿子小时候教得太好了,如此纯正的心思,怎么在官场上混。 他耐着性子解释:“他虽然是皇子又是钦差,但在户部来讲,那是外人。户部没查到东西,被他查出来了,这不是显得户部的人,都是一群吃干饭的草包吗?” 又反问道:“户部掌管着朝廷的钱袋子,里面多少能干的人,马尚书就派了一个走后门进去的员外郎,这是在支持他查案吗?” 佟科书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阿玛说的有理,阿玛说的有理。” “佟科多走的时候,别人没发现异样吧?”佟国维转了话题。 “没有。他们哪里会想到,三弟去宁夏是奉旨筹粮。那个李四儿倒是个有情义的,三弟名义上可是发配。她追着去了。说是三弟放羊,她就帮忙拿鞭,三弟若是回不来,她就在那里陪他一辈子。” 佟国维不以为然:“她不是有情义,她是聪明。佟科多不在,她在府里的日子能好过?真是发配,我们会放着他不管?” 佟科书急忙接话:“三弟真有事,儿子就是卖儿卖女,也要把三弟救出来。” 佟国维冲他摆手,“别在我面前空口表诚心了,还是做实事重要。刚交待你的事,赶快去办。” 佟科书赶回户部,同僚们都还没上班。归他管辖的办事区,有一个人趴在桌案上打盹。 不用看,就知道。 书史令温达。 整个户部,就他中午经常不回家。 佟科书未加思索,就把他推醒,匆匆交待了两句,催着他赶快去找胤禛。 温达一路快跑到了四阿哥府前,胤禛和苏樱刚上马车,正准备出发。 “主子,有人招手拦车。”赶车的戴铎说。 胤禛拉开车窗,温达刚好跑到车窗外。 见了个礼后,气喘吁吁道:“下官是户部七品书史令温达,佟侍郎派下官来供四爷差遣。” 胤禛看着这个瘦得跟麻杆似的年轻人,问:“你懂修河吗?” “下官不懂。” “以前经手过修河道的帐吗?” “没有。” “你懂什么?” 温达顶着一脑门子的汗水,颇为自豪地说:“下官记性好,算帐的速度快。”是啊,户部那么多人,佟侍郎偏偏派他来,又切切地交待。肯定是他与众不同。 胤禛犹豫了一下,说:“行。你跟在后面吧。” 温达眨了两下他的小眼睛,难为情道:“下官不会骑马。” 做人要正直良善,待人要宽容大度。 樱樱在车里呢。 胤禛把心里冒出来的那个“滚”字,强行压了回去。温和地说:“我要出城。” 苏樱扯了一下他衣服,小声说:“府里不是有四五辆车的嘛,派一辆给他。人多热闹,玩的时候,也有趣。” 胤禛对有些不知所措的温达说:“你坐另一辆车,有什么需要告诉我。”探出头,吩咐立在门口送行的苏培盛:“给温大人安排一辆车,配好马。” “多谢四爷,多谢四爷。” 天呐天呐,传说中不近人情的四爷,居然这么好!入了官场之后,还没有人如此厚待过他呢。在户部,第一次说不会骑马时,大家都对他嗤之以鼻。 同僚们对他说话,也是呼来喝去的,只有让他帮忙算帐时,才勉强给个好脸色。 宽大的红木马车,在温达连连鞠躬致谢中远去。 ------题外话------ 樱樱:我有金手指。 读者:是什么? 樱樱:我是重生。 读者:什么意思? 樱樱:你猜。 第60章:大家都很急(求推荐票) 马车内除了一床水粉色的锻面厚被和两条床单之外,还有暖手炉、暖水壶、茶杯、茶糕点心瓜子糖果,故事本、诗文本等等。 这些东西,都是胤禛备的。 他没时间陪她的时候,她自己也好有个消遣。 哪里有时间陪她玩。 离年假还有六天,要在六天之内,查明真相。这是在跟时间赛跑。晚上睡觉时,陪她一会儿就不错了。 她这么懂事,看到他忙,肯定不会怪他没陪他。胤禛心虚地让自己坚信:肯定不会怪他! “我看一会儿东西,你先自己玩儿吧。若是困了,就靠着我睡会儿。”胤禛从车厢角落里的一个木箱子里,拿出了一本帐。 苏樱倚着软靠,翘着腿,嗑着瓜子说:“方才那个人,不是说会算帐吗?怎么不让他看?”不用表现自己的时候,真好啊。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胤禛没意识到,一个女子大喇喇坐姿有什么不妥。 他翻开帐册,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略皱了一下眉,“一般人从帐上看不出什么。若是能看出来,户部早就拿出证据说贪污了。现在只是说严重超支。”顿了一下,道:“内行人或许能看出来,但内行人都是工部的。” “那你看什么?” “随便看看。” 官道上,马蹄踏踏,车辗滚滚。 不知疲倦。 车厢内“咔嚓”“咔嚓”嗑瓜子的声音,间隔时间,越来越长。 带着咸味的瓜子,刚开始吃的时候,越嚼越香。吃久了,舌尖就麻木了,没了滋味。 苏樱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喝了两口水,换了个姿势坐了一会儿,拿起故事本看。才看了几页,就觉得车巅的头晕眼花,又扔在了塌上。 对面的胤禛已经看了三本帐册,仍保持着最初的姿势。 帐册放在膝盖上,一手扶着书脊,一手翻页。低垂着眼皮,长而浓密的眼睫毛挡着了眼里的情绪,表情平淡,看不出喜怒。 苏樱觉得上当了。 他若是一直这样,自己出来这一趟除了坐着马车受颠簸,也落不到什么好处。坐着车都这样呢,下了车,肯定事更多,哪里会陪她玩。 同行的都是男子,也没法让别人陪。早知道这样,执意带着巧慧多好。那就不用管他忙不忙。他忙他的正事,她寻她的乐子。 “你怎么计划的?” 等了片刻,看他没抬头。苏樱踢了一下他的脚,又问:“你有什么计划?” “噢。”胤禛挺直腰身,合上了帐册,扭动了两下酸疼的脖子,对苏樱笑道:“先去朱家庄,河道是从朱家庄开始修的。有个叫陈良漠的河道同知,这几天在朱家庄值守,先去他那里探探口风,然后去巡河。” “同知是五品官吧,你怎么不先找修无定河的总督,或是找记帐的人?” 胤禛揉眼睛说:“无定河是由河道总督王新命亲自负责的,前几天,家中出了事,告假回了江南,记帐人于洪随他一起去了。腊月里河面上冻,停了工。这段时间也没事,估计他明年开春才能回。他们若是在,这件事也不会僵持。现在是超了预算,又没有人站出来给个合理的解释。工部硬逼着要钱,户部不签字。” 王新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无定河不是他修好的。 无定河是征葛尔丹之后,在于成龙的主持下修的。修的极好,皇帝龙颜大悦,赐名为永定河,此后几十年未发过水。 前世错综复杂的记忆里,记的最清楚的是跟自己有关的人,其次是京城里的重臣。像王新命这样的二品外官,根本没有印象。其他人就不用提了。能记得于成龙,是因为他后来升了京官,做了兵部的尚书。 苏樱暗笑。 有一个人,她印象深刻。 那个傻头傻脑,一脸没睡醒样子的稻草人。唔,还不会骑马。 温达。 未来的工部尚书。 寒门出身,升迁速度快得惊人,在工部员外郎的位置上不足一年,跳过侍郎,直升尚书。 可惜,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升的官。明明是工部的人,现在怎么在户部。难道他做工部员外郎之前,就是户部的人? 皇帝目光如炬,又念旧恩,六部尚书个个有卓越的功绩在身,又都很能干。由此可以推断,没有背景、没有前功的温达,能坐上尚书之位,一定是非常非常的出色。 “从帐里,你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 “那你看什么?” “看看数字是否有规律,顺便看看上面的名词,别人提起来的时候,好知道。”胤禛拉开窗子,前后看了一眼后,拍了拍他旁边的塌说,“走了一多半了。你要不要靠着我睡会儿?” 苏樱也探头出去看,不可置信道:“才一多半吗?我以为马上就到了,感觉有二十里了啊?” 胤禛面不改色,“在外面跟京城不一样,同样的距离,因为路边没有风景,就会显得比城内远。” 苏樱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让那个会算帐的看看,或许他能看出什么。你好陪我说会话,太无聊了。” 胤禛把帐册放在塌上,转身坐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腰,缓声解释:“就这一份完整的细帐,丢失就麻烦了。在外面时,不能让离开我的视线。” “那就让他来这里看。” “不让他来。“ 你一个不懂修河不懂帐务的人,能看什么,瞎看白看,净是浪费时间。苏樱笑呵呵道:“那人有点像是田地里的稻草人,两根架子,撑着空荡荡的衣服,样子还怪有趣了。让他来吧,我不说话,我就看看他是怎么看帐的。” 胤禛犹豫了一会儿,极不情愿道:“好吧。” 就当上来个瘦猴子,逗我家樱樱开心。 …… 乾清宫。 皇帝对坐在他下首的工部尚书沙穆哈说:“无定河超支这么严重,而且拖延工期,照这个速度,明年雨季来临之前,还完不了工。四阿哥已经去调查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知道的实情。” 沙穆哈慌忙起身跪下。 “启禀万岁爷,银子确实都用在了修河道上。加宽了河堤,而且修河堤用了糯米浆,河底的淤泥比预测的要深,花费了不少时间清理。” “这些理由,你已经说过了。前两个理由,年初预算时,就提到过,不应该成为超支的主要原因。” 皇帝的语气严厉。吓得沙穆哈结结巴巴,“臣,臣前几天着人快马去南方问王新命了。” 皇帝嗤笑了一声:“我看你的位置,早晚得被王新命取代。这么大一笔银子,又严重超支,送到工部里来,你居然当时不过问。自己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伸着手向户部要钱。” “臣,臣想着要过年了。明年开春河面解冻,就要动工,恐银子不到位,误了工期。” 皇帝更怒了,“就知道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逼着朕下旨,给你们报帐。” 沙穆哈取下官帽放在身边,连连叩头:“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给臣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逼万岁啊!臣做梦就都想把河修好,除去万岁爷的心头之患。” 花白的发辫随着额头起伏间,轻扫着五彩祥云纹的地毯。 皇帝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不报帐,明年就开不了工。这不是逼,是什么?朕看你是不想做这个尚书了。朕给了三天时间,等着你主动来交待,没等到你。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不说实话。朕是宽仁治国,但宽仁也是有限度的。你先前的那些功劳,不能保你一辈子的顶戴花翎。” 毓庆宫。 太子急得团团转,看到索额图,快步迎上去说:“索中堂忙什么了?怎么才来。皇阿玛派老四去查河道的帐务,请索中堂务必想办法阻止他。” 索额图打下马蹄袖施了个礼:“臣索额图见过太子殿下,给殿下请安。“ 太子急火火的,“本宫说过多次,你我二人时,不必拘礼。” “太子殿下是……” 太子打断了索额图的话:“别说这些虚的了,还是赶快想办法。” 索额图纳闷道:“四阿哥去查帐是好事,查出超支的原因,能让户部尽早把工部的帐给报了。为什么要阻止他?何况我已经在朱家庄安置了人,就等查帐的人前去问询,借机扫除一个工部尚书的威胁。” “那才八万多两银子。超支了一百多万两啊,查到沙穆哈头上,他的位置就保不住了。六部尚书之中,只有吏部和工部尚书是本宫的人。其中最听话的沙穆哈出了事,本宫的颜面何在?别的朝臣会觉得本宫靠不住。” “殿下此言差矣,朝中所有的臣子,未来都是殿下的臣子。沙穆哈不会有问题,修河道是万岁爷亲自过问的事,他再糊涂也不敢打这笔钱的主意。” “本宫不放心。看到那么大一笔银子,谁不眼红?索中堂若是不想办法阻止,本宫派人去通知老四。本宫给他下死命令,绝对不能查出帐上的问题来。那个王新书,算他运气好,这次暂且饶他一次。”太子拍着桌子,急声说:“你不是也说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安稳。只要朝堂安稳,本宫的位置就是稳的。” 索额图不想让太子牵连其中,慌忙接话:“殿下稍安勿燥,这事殿下不要管,由臣去安排。” ------题外话------ 书城在PK,求推荐票。 第61章:离心。 温达上了胤禛和苏樱坐的马车,见了礼,就埋头看帐册。看的很投入。苏樱粗略的估算了一下,他翻页的速度比胤禛慢了一半。 苏樱看他注意力全在帐册上,就想打断他,好听他会说些什么。 自陶罐里摸出一颗瓜子,从灰色的绒布围脖下面塞嘴里。 “咔嚓” 温达没抬头。 苏樱把先前拉到鼻子上方的围脖掖在脖子下。 “咔嚓““咔嚓“放开了吃。 依旧没抬头,眼皮都未动一下。 胤禛昨晚一夜未睡。原是闭着眼,倚着软靠打盹,被苏樱嗑瓜子的声音惊醒后,没了睡意,也开始观察温达。 除了翻页时,手指稍微有动,其余的时间,就像没有生命的稻草人。 胤禛又扭头去看苏樱。 粉润的小嘴巴,随着“咔嚓”声,动来动去。 想凑过去亲亲。 他把手伸到陶罐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一颗饱满的瓜子。轻轻咬开外壳,捏出瓜子仁。再看看,又大又完整。 开心地笑。 献宝似的,递到她嘴边。 苏樱闭着嘴摇头。 胤禛坚持。 苏樱张开嘴,无声的对他说:“手脏。” 瓜子仁落在了她嘴里。 胤禛看她要吐出来,伸手按着了她的嘴巴,无声说:“不许吐。” 指腹贴着她的小嘴,指下是带着咸味的柔软。 四目闪闪烁烁的相对。 想拖到怀里抱紧。 想知道带有咸味的瓜子皮,是不是把她的嘴唇蹭咸了。 僵持了片刻。 苏樱的小嘴巴动了两下,像是把瓜子仁吃了,胤禛放下了手。 在他放下手的同时,一个完整的瓜子仁,落在苏樱的膝盖上。 胤禛对她瞪了一眼。 捏起来,放进自己嘴里,一下一下地,细细地咀嚼,同时冲她笑,笑得颇有深意。 苏樱的脸渐渐热了,看他又把手伸里瓜子罐里,急忙把围脖拉到了鼻子上方。 胤禛瞄了一眼神情专注的温达,把掏出的瓜子,又扔了回去。一手搂了苏樱的脖子,一手扒掉围脖,嘴巴就往上面凑。 嘿,有人在,她不敢乱动。 尝尝她的嘴唇咸不咸。 胤禛打的主意很好。不料,苏樱突然咳嗽了两声。他急忙松开双手,搭在苏樱身旁的窗子上,装出开窗户的样子,扭头去看温达。 温达仍低着头。 虚惊,虚惊。 苏樱想和温达聊两句,趁胤禛不注意,摁着他的手腕,把窗户推大了,冷风一灌而入。 温达迷茫地抬起了头。 “看出问题了吗?”胤禛问。 温达看着正襟危坐的胤禛,回了回神道:“记账的人,没有经过正规培训,读的书也不多,很多错别字。但他是个认真的人,帐记得很清楚。”用指尖叩了两下帐页,“应该不是假帐。” 胤禛原是随口一问,最后一句,却令他感兴趣了,“你从哪里看出来,不是假帐?” 温达歉意地说:“下官方才的话没说完。” “接着说。” “若是假帐,这个做假的人肯定懂修河。” 这还用说,作假肯定是内行人。一个“滚”字又在胤禛脑海里荡了荡。忍着你在这里碍手碍脚,不是听你废话的。他缓声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温达用瘦巴巴的细长手指,又点了点帐本,“数字是核算出来的,且有规律,很精确,表面看很合理。” 苏樱接过话来:“那就是真帐。” 温达把目光移向说话的人,瞬间呆愣了。他只知道,马车上除了四皇子之外,还有一个眼睛灵动的年轻人。 这粉面桃腮的,是位女子?!……哇,好看好看! 是四福晋吧? 自己以前没跟四爷打过交道啊?话都没说过一句。四爷为什么会对他另眼相看?让他上了这辆车,跟福晋一起坐,那是把他当作了自己人了嘛。 激动激动。 温达的眼神里,跳跃着喜悦的小火花。 胤禛拿起一颗糖果掷在了他额头上,冷着声音大声说:“停车。” 马车应声减速。 “下去。” 温达回过来神,才意识到失了礼,车还未停稳,就连滚带爬地下了车。官帽被门框挡掉在了车厢里,胤禛一脚踢了下去。 马车又开始前行。 “让他下去,我们俩个好说话。”胤禛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笑得温雅良善:“你刚才为什么说是真帐?” 苏樱拉开车窗,伸头出去,看到温达正在躬着瘦长身子往后面的马车上钻。 关上窗子,说:“若是专门找人做假帐,对方应该是个做帐的高手。帐会记得很有条理,不会连常用的字,都会出错。” 胤禛笑着点头,“有理。”转话,又说:“万一对方是故意如此,就想用此种方法误导有呢?所以,不能从帐本表面辨别真假。” 苏樱:“……” 原来,不是做皇帝之后疑心重,年轻的时候疑心就重。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到达德水镇,进到客栈房间里,苏樱想到了原因。因为以前没有跟他一起办过公差,以前看到的都是他在后宅的一面。后宅里的事,无关紧要。所以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信。 客栈不大,只有七八间房。 是德水镇唯一的客栈。 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周围雾蒙蒙的,星星点点的灯光像是从天下掉落的寒星,没有一点暖意。 偶尔几声犬吠,暮气沉沉的乡镇,显得更加寂寥。 与苏樱想像中的情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尤其是房间内,高低不平的地面,屋角滋滋地冒着风,比东暖阁廊下还冷。 胤禛让人用木柴生了火盆,才吩咐备饭,“上这里最好吃的东西。” 待高庸领命出去,苏樱环视简陋的房间,没抱一点期望地问:“夜戏呢?” 胤禛往火盆上搭着木柴说:“是不是今年还没开唱?去年我路过这里,看了半晚上。货郞叫卖着花米团、瓜子,糖芦葫,小孩子撒着欢,四处乱跑……” 抬头看到苏樱一脸不信的神色,他立马转话,“你吃不吃烤地瓜?还可以烧花生。”说罢,拉开门,对着门外吩咐:“拿几个地瓜和花生过来,拣模样好的。” …… 京城, 明府的书房温暖如春。 八阿哥胤祀离开之后,明珠剥了一瓣柑橘,塞进嘴里细细品味。甜酸之意,在舌尖荡开。” 犹如他此时微甜而又复杂的心情。 “倒了凌普,索相必定慌乱,到时候我们加一把火,最迟明年年底,事就成了。” 坐在他对面的大阿哥胤禔,听了此话,极力做出了平静的神态,“到那时,大人就能官复原位。” 明珠是惠妃是远房堂兄。此前,大阿哥管明珠叫舅父。自从明珠被罢官之后,无论是明里暗里,他都不准大阿哥再如此称呼。 大阿哥说话的时候,一直留意着明珠表情。 明珠罢官赋闲在家,平日里仍是笑容满面的。此时却神色寂寂。官复原位的话,也未能在他脸上增添喜色。 这让大阿哥猜不透他的心思。 于是又说:“朝堂需要大人,大清国需要大人。“ 大阿哥相貌出众,英武里又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明珠看着他的英气面孔,说话:“原准备把纳兰语嫣许给八阿哥。”下定了主意似的说:“把她许给四阿哥了。” 大阿哥曾向老八暗示过这门婚事,他急忙接话:“老四已经有福晋了。“ “八阿哥即使得万岁爷喜欢,也不足惧。四阿哥不同。” 明珠剥出一瓣柑橘,在手里捏来捏去,“以前没入万岁爷的眼,一方面是太子和索相的刻意压制。偶尔担个无足轻重的差事,交差后,索相又在万岁爷面前暗示他的各种不是。另一方面,他的性格本身有问题,不得万岁爷的心。” 大阿哥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橘瓣上,生怕把它捏破了,“皇阿玛看似对他委以重任,其实不是什么好差事。办成与否,都要得罪人。查出问题,得罪工部;顺利报帐,得罪户部。” 明珠不太关心大阿哥说的这些,他在思虑自己的心事,“这事安排好了,四阿哥横插进来,有些麻烦。原本是想趁此机会,把工部换成我们的人。六部之中,就有两个部在我们手里,户部、礼部中立,兵部更倾向于我们,比太子有优势。” 大阿哥迟迟疑疑地说:“因为一个工部,让语嫣做妾室,太委屈她了。我们以后还有机会。” 口是心非啊!大阿哥这么说话,明珠笑了:“河道之事,虽然有些麻烦,但还是可控的。让语嫣入四阿哥府,是为以后的变化做准备。她能做福晋最好,做不了福晋,也能让四阿哥和乌拉那拉氏离心。” ------题外话------ 猜猜看:纳兰语嫣能不能入府? 第62章:十个问题。 德水客栈的厨子在高庸的监督下,把锅碗瓢盆用滚水烫了一遍,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凑了十二个菜。 今日来的是贵人,油多放,料多放。 又咸又腻。苏樱夹了一筷子,就不想再吃了。看胤禛吃的香,想起他中午应该是没吃饭。 “跟我们来的人,有两三个生面孔,他们是什么人?” “户部和工部的,待会儿我去跟他们聊聊。天冷,你早些上床歇息。” 胤禛看她只喝碗里的酒酿圆子汤,干啃着半个馒头。知道她嫌饭不好吃。可这个地方,是他带她来的,又不敢直说。装着没觉察的样子,笑道:“你还想吃什么,跟高庸交待。他带了足够多的银子。” 苏樱好奇他的足够多是多少,这帮人的吃住,都要他管。于是问道:“你办差的费用,是从内务府支的,还是从户部支的?” 胤禛夹了一块油滋滋的红烧肉,“不告诉你。” “等……”苏樱看着红烧肉进了他的嘴,后面的话,没再说。 胤禛吃的很香,“什么?“ 苏樱把手里的半个馒头,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杯,起身濑了两下口。又坐回方才的位置,“等会儿,让温达继续看帐本吧,万一看出什么呢。让他来这个屋子看,我盯着,不会出事。早点办完差,早些离开这个鬼地方。” 胤禛虽然看温达不顺眼,但眼前的事,确实紧迫。六天后,就开始放年假。元宵节之后,才会开工。 自从进了客栈,樱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生着闷气呢。要顺着她的心意,不能驳她意见。 犹豫了一下,说:“行,让高庸在这里陪着他。” 此趟,加上高庸,随行人员十六人。其中一名四品官和一名五品官,一人一个房间,高庸自己一个房间。高庸把温达这个七品官和戴铎安排在了一起。不值守的侍卫,让他们打地铺,挤在三个房间里。 温达和戴铎,各要了两大碗鸡汤面条,配着馒头吃。 吃得满面红光,热气腾腾。 待搁了筷子。 戴铎很知趣地说:“我打地铺,大人睡床。” 温达问:“她是四福晋吗?” 戴铎立马变了脸色,不顾对方是朝廷命官,自己只是个赶马车的家奴了,严厉指责他:“这是你能打听的吗?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不许对外说。” 温达讪讪道:“我知道她是四福晋。我就是好奇,她怎么不去住自己的院子。” 戴铎问:“你什么意思?” 温达眨巴了两个小眼睛,“明日我们要去的朱家庄,是四福晋的庄子。她的院子里,烧的有地龙,温暖如春。里面的用品一应俱全,新鲜的蔬菜瓜果,日日备着,还有丫头们侍候。才四五里路。” 戴铎问:“你怎么知道?” 温达颇为自豪地说:“我家就是朱家庄的,前年才搬到京城。我妹妹原来在福晋的院子里,管理衣物,茶水。” 知道了内情,戴铎打算结束谈话:“主子们如此安排自有道理,轮不到我们置喙。” 温达暗自冲戴铎撇嘴,浑身都透着奴才样儿,主子主子的挂在嘴上,省得别人不知道他是家奴。 敲门声响起。 高庸在外面说:“麻烦温大人来四爷房里一趟。” 温达出去没多久,敲门声又响,高庸在外面喊:“戴铎出来。” …… 房间里又添了一个火盆。门口放了一个,房中央放一个。门口的火盆边,放了一张四方桌,四方桌上摆着一尺多高的帐本,旁边放着笔墨纸砚。 高庸、戴铎和温达围桌而坐。 “我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你们了。冬夜漫长,也没什么消遣,闲着也是闲着,大家都帮四爷想想,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苏樱的话刚落,温达挺直腰杆,朗声说:“下官但听吩咐。” “你还继续看帐,看出问题,或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记录下来。” 温达立马去找傍晚时在车上,看了一半的那本。 苏樱又说:“我们三个,不懂帐务,也不懂朝政。胡乱聊聊,我有几个疑问,你们两个想答案,待会儿逐个回答。答案不统一的,我们再讨论。回答不出来的,待会儿问四爷。” 戴铎和高庸相视了一眼,又看向苏樱。 满脸的兴奋。 戴铎五年前入府,和李老头一起养马。自那年冬天,李老头生了病,他细心的照顾了几日后,李老头便开始教他写字,给他讲学问,讲历史,讲官场上的沟沟坎坎。 自认满腹经纶,但等机会来临,就可以一飞冲天。好不容易遇上机会,福晋请教了他一回。他觉得答的极好,福晋却未采纳他的意见。 回去后,丧气的跟李老头叙说了经过,深度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李老头说他是张良在世的评判。 李老头笑他,福晋能看上你,就足以证明,她是个极聪慧之人。你输给她,不算输。 高庸呢,做为主子爷的影子,跟着主子爷鞍前马后的忙碌。但主子爷有事,从不问他的意见。都是直接交待。 好嘛,钦差大人办的差事,福晋专门问他了。 那个养马的就是个顺带。 说不定,自己把这件事解决了。 高庸心潮澎湃,担心旁边的小官吏,跟他抢答,斜着眼偷瞄他。 温达已经埋头看帐本了。 “第一个问题,这笔帐年前能否报掉?” “第二,工部尚书与河道总督,谁可能存在贪污问题?” “第三,工部尚书和河道总督的关系如何?” “第四,实际主持修无定河的人是谁。是记帐人?还是河道总督? “第五,记帐人于洪的家人朋友里,有没有懂修河的?” “第六,河道总督知不知道报帐困难。假如他知道报帐困难,为什么不等报了帐,再回江南?” “第七,实际费用远远超出预算的原因是什么?” “第八,为什么工期延迟了?” “第九,假如查出问题了,这件案子的受益者是谁?” “第十,在修河道方面,你有什么好的想法没有。” 苏樱一口气,说出十个问题之后,说:“暂时就这些,等这些问题搞明白,我再接着说下面的。” 自我感觉办事能力很强,信心满满的高庸红了脸:“奴,奴才没记全。” 戴铎拿起笔蘸了蘸墨,边写边说:“我写下来,给高总管看。” 一个喂马的,会写字? ……字好像还写的不错。 高庸目瞪口呆。 苏樱暗自得意,这个方法果然管用。 她提问题的真正用意,是名正言顺的把戴铎卷进来,并利用这些问题,引导去戴铎思考。 第一谋士啊!谋士不就是在这个时候,给主家拨云见日,出主意的吗? 苏樱激动地等待着他们的答案。 室内安静,偶尔从火盆里传出,木碳燃烧的“噼啪”声。 暖意融融。 没生火盆的房间就不一样了,满室冰冷,胤禛的脚都冻疼了。分别和户部冯员外郎和工部周侍郎谈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得到的有用信息廖廖无几。 他有些心急,对门口的侍卫说:“现在去朱家庄河道驻守处,把陈良漠请过来。” 说完,急步往温暖房间里冲,在推门的一刹那,听到小声的激烈争论,才想起高庸陪着稻草人在里面查帐。 屋内暖烘烘的。 胤禛一身寒气的奔到苏樱身边,伸出冻僵的双手罩在火盆上,才去看围坐在四方桌边的人。 两个人热烈地盯着他看,一个人低头看帐本。 “你们在说什么?” “主子爷,您说河道总督有没有贪污?”高庸抢着问。 胤禛扫了一眼呼呼进冷风的门,“把门关上。” 苏樱看他神色不悦,起身,把坐椅让给了他。 笑道:“我们在这里随便聊聊。”对高庸说,“把戴铎写的东西,拿给爷看。” 胤禛这才发觉,屋子里还坐着车夫。刚刚只是知道,有这么三个人在,没去想他们的身份。 他这个钦差大臣是身边有多缺人啊,连车夫都来参言了。 接了高庸递过来写满字的三张纸,快速的扫了一遍,又瞄了眼戴铎后,扭头望着身边的苏樱问:“这是谁想的?” 第63章:我们只是朋友。 “你坐。”苏樱站起身去给胤禛沏茶,“现在既是没有头绪。我是想,先找结果。有了结果,有目标的去查原因,看是否可行。” 樱樱不但关心他,还在想办法帮助他,胤禛心里升腾起一阵暖意。 低头又去看手里的纸。 字迹干净整齐。 问题之间,留的有空隙,有的已经写上了答案。 河道总督是否存在贪污问题的下面,是空白。 这是樱樱费尽心思,想出来问题,要重视起来,好好回答。 胤禛看着纸张,认真地说:“方才问题,我也不知。第四个知道,于洪是京城人,他远房堂叔叫于成龙,三年前的河道总督,在任一年,所负责的河道没有丝毫进展,廷议时又没能说服众人,被革职。去年他父亲病逝了,正在家丁忧。” 苏樱听到于成龙这个名字,急忙接话:“既然短时间内,找不到于洪,就去请教于成龙。他做过河道总督,肯定懂修河。” 胤禛迟疑了一下,还是反驳了苏樱的话:“当时革职的原因,就是不懂河务。” 于成龙治理了无定河、黄河、运河,解决了皇帝的心头大患,龙颜大悦,在御花园摆宴庆祝。但是不能这么说啊!关于前世的事,是不能告诉外人的,会给自己招来大祸。苏樱把茶水递到胤禛手里,没再接话。 戴铎的目光,从苏樱脸上移到胤禛脸上,一字一句地说:“这么明显的超支,若真是贪污,很好查,只是时间的问题。现在是遇上假期,又急着报帐,才出现僵持不下的局面。” 胤禛对人过目不忘,以前就对戴铎的印象深刻,认为他是个做事认真,又懂方法的好奴才。 此时大为意外。 这个养马的,不但会写字,说话清晰有条理,还能在没有头绪的事件,一下子抓着问题的关键。 胤禛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又去看纸上的问题,曾经模糊的想法,瞬间清晰起来。 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高庸也想表现,装着气愤的样子说:“那个河道总督王新命是不是故意的?想为难工部尚书,让大家知道修河只有他懂,他不在,帐都报不了。” 戴铎接话:“那他就是没有贪污,不怕查,所以敢挑事。” 苏樱又插话:“也许他贪了。”并解释道,“年前,河道总督和记帐员都不在,无法问当事人,大家的目光都盯在帐上。但帐做的漂亮,又查不出来。年后急用钱,帐肯定要报掉。” 胤禛喝了两口花,又盯着写满字的纸。看了一会,抬头对高庸说:“把他踢醒。” 高庸扭头左右来回看,屋内除了他之外,四个人都没睡啊?踢谁? 戴铎伸手盖在了温达正看的帐页上,“温大人,主子爷问你话。” 正看的东西,看不见了,温达抬起了头。呆呆地怔了一会儿,没等胤禛开口问他,自顾说:“这些帐是真帐,记帐员应该就是主持修河道的人。” 胤禛:“……”武断。 苏樱:“……”未来的工部尚书,就是不简单。 戴铎:“……”跟自己一样的,未出仕的高人?噢,人家已经出仕,已经是七品官了。有这水平,居然在七品官的位置上蹲了八年。笨蛋一只。 关键时刻,好好表现,主子爷才能另眼相看。高庸接过温达的话:“那就是于洪。于成龙能当上河道总督,肯定懂修河。于成龙懂修河,于洪是他侄子,肯定也懂。当年的事,也许另有隐情,官场上多少冤假错……” 高庸在胤禛的注视下,突然意识到,在皇子面前说这样的话不妥,急忙闭上了嘴。没料到,苏樱竟然大力夸赞他:“高总管高见,高总管高见。” 高庸心中一喜,立马又接话,笑容灿烂道:“奴才有此想法,都是受了您的启发。“ 胤禛看向稻草人:“温大人,您的理由呢?” 温达木着一张瘦长脸说:“记帐人应该是很忙,帐目不是每日都记。有时候把次日花销提前记上了,但到了次日,却发现跟预估的不一样,就又把数字改了。数字改动,也是有规律的……” 胤禛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知道不是每日记的?” 温达:“墨迹不一样,有的地方,笔势也不一样。心情不同,环境不同,写出来的字,就略有差异。”稍顿了一下,又说:“下官也许找到超计的原因了,等下官把这些帐通盘看完,再一一列出来。” 苏樱:“……”两眼冒光。 高庸:“……”说大话。 戴铎:“……”人可不貌相。 胤禛:“……”自负。 耐着性子问:“你多久能看完?” 温达肯定地说:“天亮之前,下官就可以把详情归类总结,交给四爷。” 怕胤禛说出反对的话,苏樱抢着说:“高总管,挪一个火盆到温大人房间里,让戴铎陪他看。”担心温达觉察出来,是对他不放心,又说:“万一有什么疑问的地方,两个人也能有个商量。” 胤禛正盼着这些人,赶快离开。急忙说:“去办吧。顺便让人送洗脚水过来。” 温达仍站着不动,“下官需要一份精确的河道图纸,还需要一个算盘。”又谦虚地说,“下官的推测是从帐上来的,不一定是对的,还需要实地堪查。” 你以为爷会信你?顶多做个参考罢了。胤禛吩咐高庸:“你屋那个箱子里有,去给他找。” 待他们都出去了,胤禛开门对门口的侍卫说:“把驾驭叫过来。” 苏樱心里一沉,这是对温达不放心。这么明显的举动,让温达感觉到,可就不好了。 人在微末之时的情谊最珍贵,低微时,给他半个馒头,比他坐到尚书位置时,请他满汉全席都要强上百倍。 “一共七本帐,你要看好,绝对不能让它们离开你的视线。” 戴铎听了胤禛的吩咐,喏喏地应声,正准备退出去。 苏樱扒着火盆边的烤地瓜,笑呵呵道:“等等,拿过去和温大人一起吃。”待戴铎走近了,低声说:“主子爷对你信任,才把如此重要的事交待给你,不能让外人知道。” 戴铎急忙说:“主子爷叫奴才过来,是给温大人拿烤地瓜的。” 胤禛:“……”小丫头片子,心眼不少。有这细腻的心思,怎么不用在我身上,想想怎么讨好我呢? 哼,是经常讨好。但用的方法,都是没用脑子的举动。就知道直来直去的往身上扑。不知道循序渐进吗?先麻痹对方,再一举拿下。 陌生的地方,温暖的房间。 终于剩下了两个人。 “你还坐你的位置。” 胤禛站起身,把桌边的椅子拿到里面的火盆边坐。把鞋子脱了,把布袜揪掉,伸着光脚丫在火上烤。 苏樱站在他背后问:“爷今晚准备睡这里?”又笑道,“刚到这里,爷就忙着铺床,我还以为是为我准备的,在心里默默念叨了半晚上,爷有君子之风,知道照顾人。我想多了,原来是爷自己要睡的。” “冷啊,冷啊。” 胤禛忙着烤手,忙着揉搓脚丫子,好像忙得顾不上接话。半天后,扭头看着苏樱问:“你刚才说什么?” 苏樱笑呵呵道:“从你写和离书的那一刻,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去撤玉碟,只是个形式。我们现在仅仅是熟人,或者说是朋友。” 胤禛点头,认真地说:“没错,是朋友。我带你出来,就该为你的安全负责,我在这里跟你值夜。”稍稍迟疑了一下,又说:“睡地上。”让你看看爷是怎么循序渐进的。 苏樱:“……” ------题外话------ 一个小可爱说我不卡文,我试着卡一次,哈哈。 下周就要上架了,上架后会多更。 第64章:吃猪毛的脏臭虫。 客栈里备的就有热水,没过多久,两个侍卫,各端了一个木盆进来。 胤禛小时候养在后宫之首的贵妃膝下,众星捧月般的长到了六岁,骄傲矜持扎根在了骨子里,有些排外,不容易接受陌生人。 一旦接受,对他们还是挺好的。 他不悦地对高庸说:“怎么不让店伙计送?这些粗活不是侍卫该干的。” 两个年轻的侍卫,心间一热。个子稍高那位,抢着解释道:“回主子爷的话,客栈就一个店伙计,还在忙着。小的们是主子爷的人,什么活都能干。” 高庸暗自咕嘀,这个马屁精,给个机会就表现。 胤禛赤脚踩在地上,站起了身,“就放那里,你们都出去吧。” 外人低头退了出去。 屋内又剩下了两个人。 胤禛脱了外衣扔在衣架上,撸起袖子,弯腰捞起水盆里的手巾,哗哗地洗。 “我的脚不凉,不用洗。”苏樱说着话,就往床边走。 胤禛急忙拉着了她,“脸上都是灰,我给你擦擦。”为防止苏樱反抗,另一只手臂挽住她的脖子,湿手掌摁住她的头,贴在自己胸前。 “脏脏脏……” 苏樱怕水湿的热手巾碰到嘴唇,闭紧嘴巴,不吱声了。两只手捉着在她脸上乱胡拉的手腕,使劲往外推。 不要说是两个小胳膊,四个小胳膊也推不开,一个自小练骑射练臂力的青年男子。 “就是脏才要擦擦,擦擦好睡觉,你在家不是每日都要洗浴的嘛,这里没那个条件……” 胤禛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是个温柔可亲的老母亲,在照顾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擦了额头,擦眉毛,眼皮上也擦擦,脸蛋轻轻擦,鼻子两边重点擦…… 等他好不容易松开手,又去水盆子里洗手巾,苏樱蹦跳着大声叫喊:“那是洗脚盆,你的手刚才摸了半天臭脚。” 胤禛蹲在水盆边,看看盆里的清水,又摊开自己干净的手掌看。 唔,方才没想到这个问题。 但他反应很快,立马理直气壮道:“给我们找的肯定是净盆,且用滚水烫过。在民间,洗脸和洗脚不分盆,入乡随俗。” 又语气坚定地说:“我的脚每天都洗,干净的很。” 苏樱气得头顶要冒烟了,指着他手里正在揉搓着的手巾,话都说得结结巴巴:“那,那个肯定是擦脚的。” 胤禛吸了两下鼻子,把手巾扔进水盆里,走过去搂抱住了她。 “不脏,真的不脏,是新手巾。我证明给你看。” 鼻子嘴巴在嫩滑的脸蛋下蹭蹭,咬咬,又舔了两下。 眼稍瞄到浅黄色的手巾,立马转话:“你要嫌脏,在另一个盆里洗洗。” 苏樱顾不上跟他理论,把他推到一边,奔到水盆边,捧水就洗。在她起身的时候,胤禛很有眼色的,双手把他粉色的帕子递上前去。 “你给我做的,我天天带着。我给你擦?还是你自己擦?我是看没丫头照顾,怕你不习惯。我带你出来,就要对你负责。快坐下,我帮你洗脚。” 苏樱接了他的帕子,在脸上抹了两下,狠狠地掷给了他。 “我去睡了。” 胤禛追着她,小声说:“我错了,你打我两下吧。除了挠脸,打哪里都行。”又笑嘻嘻道,“要不我用那个手巾擦擦脸?” 提到那个手巾,苏樱又火了,转身推了他一把,“你这个吃猪毛的脏臭虫,离我远点。” 胤禛趁机拉着了她的小手,淳淳教诲:“以后不许这样骂人,太恶心了。哪里是可爱小姑娘能说的话。” “你今晚吃的红烧肉上,都是猪毛。”苏樱说完闭紧嘴巴,瞪圆了眼睛看他。 “嗯?” 胤禛看到她一脸嫌弃的表情,又想到他吃红烧肉时,她急急地说出的那个等,紧接着就去漱口。 瞬间恶心了。 却依旧笑嘻嘻的:“你看花了眼。” 苏樱拧着眉说,“你去照照镜子,嘴巴上面沾还是。”趁胤禛怔忡的时候,挣开他的拉扯,脱鞋上床。 即使吃到猪毛,也不可能沾到嘴上。胤禛知道她这是在故意恶心他,为了哄她开心,他还是拿起桌案上的铜镜照了照。强忍着心里翻滚的难受,摸了两下鼻尖,皱着眉道:“果然有,又粗又长。” 那个时候不说,是怕他恶心。 现在故意让他恶心。 真是生气了哦。 放下镜子,讨好地说:“床铺的不错吧?知道你爱干净,把被子床单都带来了。你别生气,我明天带你滑冰。” 本想也让他恶心恶心,看他没一点事的样子。苏樱更气了,不再理会他。准备等他想上床时,再一块跟他算帐。 胤禛看她不吭声,以为是他的机智表现,让她的气消了些。准备再接再厉,继续努力。稍想了一下,觉得此时说正经话题,顺便夸赞她,也许就能把方才的不快给忘了。 于是说:“你的主意不错,从结果推导过程,在过程中寻问当事人。这件事的关键处,也许不是真帐假帐的问题......” 门被叩响,胤禛停住了话。 高庸在外面低声说:“主子,京城来人找您。” “知道了,让他等会儿。” 胤禛走到床边,俯在苏樱耳边,小声说:“你猜猜来的是谁?会跟我说什么话?” 苏樱本来是面朝里的,听到这话,好奇心麻利地战胜的气愤。一个骨碌转过身,激动问:“是谁呀?” 她经历的都是宅斗,是女人之间的小搓搓。这种官场上你死我活的搏弈,只是事后听说;或是在故事本里看到。此时来的可能是案子的关键人物,怎能不激动。 只要爷拿出手段,随便一哄,就能好。胤禛愉快极了,对她“嘘”了一声:“声音小点。我把床帘放下,让他进这个房间,你也听听,待会儿给我个意见。” 苏樱忽地坐了起来,“快把我的衣服拿进来,鞋子踢到床底下。” 胤禛吃吃笑道:“你忘了,你今儿穿的是男装。”转话又说,“就是男装,被有心之人看到,也会借机生事。就让他们看到,看看这次又会说我什么坏话。” ------题外话------ 今天更的少哦。预告下章,四四想看樱樱肚脐上的梅花记,哈哈 第65章:循徐渐进。 苏樱的心砰砰跳。 扒着床帘的缝隙偷偷朝外看。 心情就像是看了查案故事的高潮处,马上就知道究竟谁是坏人一样的激动。 等来人进了屋,她失望了。 经常跟着索额图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索额图老奸巨滑,根本不会轻易对外人说不能公开的事。尤其是对皇子们,防备之心更强。 那人:“傍晚时,相爷听闻四爷来查证修河之事,就急忙派了小的过来,把他知晓之事,告知四爷。” 胤禛:“多谢索相关心了。” 那人:“沙穆哈是没问题的,年轻的时候征云南,后来又驱逐沙俄。经历刀箭血雨,用身家性命和敌人搏命之人,怎会把身外之物放眼里。急催着报帐,是怕误了明年的工期。四爷多盯着点王新命,他一直图谋尚书之位,故意为难沙穆哈。想让万岁爷知道,沙穆哈根本不懂工程。” 胤禛:“多谢索相提醒。” 那人:“相爷说,河道同知陈良漠是王新命身边的人,知道他的不少事,四爷可以去向他问询。他的话,是真是假,再找当事人一查便明。” 胤禛:“谢谢索相的指点。” 那人:“相爷还让告诉四爷,在众皇子们中间,太子殿下最信任最喜欢的就是四爷。” 苏樱惊得下巴就要掉了。 索额图竟敢公然说不让查沙穆哈。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这次他是有多心急,才会一改往日不让人抓着把柄的作风。 “他的话,你有何想法?” 胤禛勾起床帘,坐在床沿问。 苏樱毫不犹豫地说:“沙穆哈有大问题,王新命也有问题。”接着又说:“在路上时,你说去朱家庄要找的人,是不是就是他方才说的陈良漠?” 胤禛点头道:“我下午在工部,有人告诉我,王新命身边的陈良漠在朱家庄驻守。当时我就想,这个人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在这里的。现在证实了,是索相的安排。” 苏樱若有所思道,“他方才说索相傍晚才知是假话,这样的大事,你刚出乾清宫,索相就会得知。看来京城那边,出现了什么变化,让索相改变了在暗处操纵的作法,站到了明处。” 她眼睛一亮,看着胤禛说,“我明白了,他想拉拢你,让你承他的人情。”接着不加思索地说:“你千万不能听他的,那是个老奸巨滑的人,跟着他没好下场。” 胤禛伸手捏住了她的脸蛋,吃吃笑道:“爷有那么傻么?爷宽大的胸怀,还赶不上你那点小心思?” 苏樱乜斜了他一眼,“你方才没有拒绝,一直说谢谢。” “凡事要讲证据,不能从别人话里推测。万一对方是故意误导我们呢?现在情况尚且不明,沙穆哈若是真是没问题,我拒绝的早,岂不是白白错失了让索额图承情的机会。他这个人总坑我,我得寻机,从他那里捞些好处回来。” “你怎么知道的?你明知道他坑你,居然无动于衷?”苏樱惊讶。 胤禛笑道:“他瞧我不顺眼,也有人瞧他不顺眼;他有意无意的说我的坏事;自然也有人,有意无意的把话透露给我。” 接着又回答她另一个问题:“他说的那些话是有几分道理的,不好反驳,空口跟他争论也没有意义。” 苏樱直面看着他问:“那就这样算了?” 胤禛看她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心里又在甜蜜地冒泡泡了。为了彰显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十分肯定地说:“先不理会他,遇着好时机,跟他算总帐。” 苏樱:“......” 果然是腹黑!年轻的时候就腹黑。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在心里,帐都一笔一笔记着呢。不会是先耐着性子哄我,等认为把我得抓死死的时候,再找我算帐吧? 真让一个皇子睡地上? 不敢不敢。 可是今晚由他睡在自己床上,正中他的算计。 太窝囊。 想个什么法子,把他支走好呢? “在想什么呢?”胤禛的目光落在她的小嘴上,小声商量:“让我在床上坐一会儿,行不?就一会儿。太冷了。” “行,你坐那头吧,免得打扰到我睡觉。” 苏樱心中有了打算,爽快的应了胤禛的请求。 待他洗了脚,坐到床上后,她说:“眼前这事,若是有足够的时间,爷肯定能查明真相。可超过六天,说什么就晚了。皇阿玛会在年前,把帐给工部结掉。年后,要继续修河,为了鼓舞士气,是否让你继续查,还不一定。” 在床上谈别人干什么。 不想听。 胤禛用赤着的脚背蹭了蹭她的腿。讨厌,穿着里裤。脚没穿袜子,但要碰到她的小脚儿,他就得缩着腿。 这个姿势难受。 灵机一动。 他往前面挪了挪,手插到被窝里,挠了两个自己的腿后,顺手捉到了她的脚趾头。 “咦?真的不凉。” 摸摸脚心。 “你没用热水洗脚,脚怎么不凉呢?” 苏樱想缩腿。 胤禛捉住了她的脚脖子,殷勤地说:“我给你按摩一下脚底板,刘太医说血脉通畅,个子长得快。”她一直嫌自己长的太慢。 “额娘说,女子个子太高不好看,小巧玲珑才好。” “血脉通畅,人会变得聪明又可爱。” 苏樱:“......”上辈子,孩子都为你生过,这辈子还怕你么么?我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 把另一只脚丫子,也放在他手边,继续方才的话题,“年前是否查出问题,年后都要继续修河。若是年前,不安排好河道总督,查出王新命有问题,也一样得用他。等他把河道修好,既使有贪污行为,也将功抵罪了。” 胤禛揉捏着她的脚心,捏一下,脚趾就缩动一下。一下一下地撩拨着他的心。想着她圆润的脚趾头,细腻的脚背,和脚背一样白皙的小腿,再往上...... 一寸一寸的,每个地方都想。 夫妻夫妻,二人一体。 可是除了脸蛋、一双小手和一只脚丫子,别的地方都还没看过。 去年夏天,她搂着他的脖子,在耳边悄悄说:“我肚脐右侧二指的地方,有颗红痣,像梅花一样。你想不想看?” 想看想看。 手指不由自主地,顺着脚腕往上游走。 苏樱歪头盯着他问:“爷,我说的有道理没?” 乌黑的眸子带着探究之意,直入他的心底,仿佛在问他:你在想什么?你正在干什么?接下来你又想干什么? 胤禛:“......”爷在仔仔细细地琢磨怎么修河,好建功立业,让妻跟着我荣华富贵,一世安稳。 ------题外话------ 明天上架,午后万更。以后还是零晨更。 宝贝们支持阿羽哦,一定要订阅继续,么么嗒。 第66章:让你过上好日子。 不能急不能急,要循徐渐进,一步一步的来。 胤禛感觉自己笑得温柔似水,情谊绵绵。 “真是个聪明又可爱的小娘子,一番话让我茅塞顿开。” “这件事最关键的地方,也就是突破点,不是查出超支的真相,而是看能否找到一位候补人选。在查出问题的时,由他顶上去。否则,即使是查出问题,帐还是要报掉,无定河照样儿由贪污受贿的人去修……” 转话道:“于成龙。” 胤禛顿着了手,脸上刻意展示的笑意,也浅了一些,“于成龙若是如你猜测,懂修河的话,他以前做过河道总督,有统筹全局的能力。” 吁……终于把他引领到正路上来了。 苏樱连连点头,“皇阿玛不会随便找一个人,让他去做河道总督,于成龙肯定懂修河。你去说服他,暂时别丁忧了,来忧国忧民吧。他父亲给他起名叫于成龙,就是想望子成龙。儿子成为朝廷的栋梁,他父亲泉下有知,也会欣慰。这件案子办得漂亮,说不定他能借此复起。” 胤禛听到这里,不由的顺着苏樱的话去思考。 当年于成龙从巡府任上调去修河,河道总督去世前又推举他为总督。也许当时和高士奇一样,是被众人排挤落得被罢官的下场。 汉人官员嘛,投在一方势力门下,就会被另一方紧盯着寻他的错处;若是想洁身自好,保持中立,稍有错处,就会被群攻。 左右不是,左右为难。 被子下,手掌依恋着柔软的脚心;心却在苏樱的引领下跑去修河了。 思想激烈地斗争了一番,胤禛选择了把修河的事,暂且放一晚上。若无其事地笑道:“多谢娘子提醒,明早儿我回京寻他......” 苏樱打断了他的话:“不不不,爷现在坐着马车赶过去,在他家门口等。天一亮,就敲门。只要把他请过来,这事基本就成了。” 娘子所言极是。 胤禛的思想又斗争了一番,在差事和樱樱之间,还是选择的樱樱,看着她光洁的小脸说:“不急这一个晚上,等明天。” 苏樱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吧去吧,给我留一半侍卫就行,再把高庸留下,万一遇着人滋事生非,一亮身份,没人敢动。不信我是福晋,也会相信高庸。白面无须,嗓音细细,再加上他耀武扬威的气度,明显是宫里人。” 看他仍在犹豫,又说:“半夜登门才显诚意。今晚不去,又要等明晚了。就是夜里去,你的话说不到他心坎里,他也未必会来。他可是在丁忧,无官无职的白帮忙。曾经又被官场伤透了心……”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柔美的侧脸,凝脂般的肌肤散发着诱人的馨香。 小嘴柔润。 黑色的眸子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想伸手摸摸脸蛋;想让她把眼睛闭上,然后攥进怀里狠狠地亲嘴儿。 胤禛回了回神。 随便娶回家个福晋,怎么能这般的好看呢? 好看就行了。 还懂事。 不但懂事,还对他这么好,事事处处为他着想。 为他着想吧,居然还能想出好主意。 运气真是好。 胤禛起身换到那头,头脸依在苏樱的脖颈间,低声说,“我说陪你玩儿,却要把你一个人丢下。樱樱,你不怪我吗?” 一个小屁孩子,我还奈何不了你?上钩了吧?苏樱急忙道:“你在不在都一样的。赶快去吧,一觉醒来,就又见面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巡河,滑冰,多有趣。” 胤禛:“......”怎么有点感觉是在撵他走。 福晋太懂事也不好。 虽然差事当紧,他还是更喜欢她死缠着他,不让走。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的胤禛,叹了口气,道:“再等一会儿.......” 等什么等,苏樱催促道:“别等了,越等越晚,越晚越冷。” 胤禛心不在焉地应她的话:“我在等陈良漠,跟他聊过之后,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今晚回。” 苏樱:“......”他说在床上坐一会儿,原来真是坐一会儿?多想了多想了。打了个哈欠,说:“你去那头坐。我困了,准备睡觉。” 手指终于在说话的掩护下,穿过中衣和里衣,悄悄靠近了肚脐的位置。胤禛抬起了头,热烈而又不失温柔地问:“梅花痣在这里吗?让我验证一下你是不是在说谎。” 方才摸臭脚丫子的手,按在了她的小腹上。苏樱瞬间又怒了,握起拳头,捶着他说:“拿开你的脏手,你这个吃猪毛的脏臭虫。” 胤禛:“……” 趴在被褥上暗暗叹气。 早知道不循序渐进了,趁她高兴的时候,不由分说的硬扑。搂着脖子,亲她个头晕眼花,然后就可以为所欲为。 晚了晚了,说什么都晚了。现在生气了,不能硬来。可是再从头来过,循序渐进,又没那么多时间。 唉……明晚吧。 反正有无数个美好的明晚,在前方等候着爷。 …… 苏樱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樱樱,我赶紧去把差事办好,挣得赏赐,让你过上好日子......”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谁在跟她说话。 她懒得搭理。 似睡非睡的时候,一定要一动不动,否则半夜里醒来,不容易醒着。 一夜好眠。 快要醒来时,被敲门声惊醒。睁眼一看,天亮了。 “四爷,下官弄好了。” 门外是稻草人的声音。 苏樱左右看,四爷不在这里啊!她压低了嗓音道:“稍等。” 一刻钟之后。 苏樱暗惊:真乃神人也。 两本折页,写得密密麻麻。 列明了河道一共修了多少里,各种用料,各用了多少,花了多少钱;雇河工用了多少,花了多少钱。 哪些河段用料是一样的,哪些河段不同,不同的地方,少了在哪里,多在哪里。 照这样计算,剩下的河段,预计还需多少钱。 费用总计是,两百四十七万九千八百五十二两银子。其中约有一百五十二万用途不明;八万三千四百两记帐有重复嫌疑。 温达看着苏樱脸上越来越深的笑意。 他的喜悦,就像是暖洋洋的春天里,五颜六色的花朵,簇簇拥拥的次第怒放。 他记性好,帐本看过一遍,钱的各种去处,就有了大致的印象。再分类挑出来计算整理,就很容易。 预算本来不属于他的事,份内的活干完之后,看天还未亮,就顺便做了。 士为知已者死。 四爷这么高看他,他自然得倾尽所有的努力。 最主要的是眼前的机会难得。 一定要死死的抓住。 等四爷交差的时候,说不定会在佟侍郞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不为他说话,能给几十两的奖赏,也是极好的。皇子嘛,听说都是腰缠万贯,出手大方。 生活宽裕了,买车雇人,送他早中晚上下班。或者是在离户部近的地方,买处宅子。若是赏的钱多,就去市上雇两个婆子干家务,照顾孩子们。娘子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苏樱看完折本上的东西,抬头去看温达。 叫他稻草人,还真是没冤枉他。 傻里傻气。 仿佛大丰收就在眼前,欣赏自己劳动成果的稻草人。 带着自豪满足的傻气。 苏樱想到昨晚胤禛说的那句,踢醒他,忍不住想笑。笑着唤了他一声:“温大人。” 没反应。 又唤一声:“温大人。“ 跟着温达一起进屋的戴铎,伸手去拉他的衣服。 “嗯?”一个激灵转醒。 苏樱惊喜地夸赞:“温大人,您做得非常好。这次入了四爷的眼,以后就等着前途无量吧。” 又感叹:“四爷真是好眼光,看人奇准。昨晚还夸奖你,说如你这般做事投入的人,定非寻常。不鸣则已,一旦遇着机会就能一鸣惊人。眼前就是机会,接下来的几天,跟着四爷好好干,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温达方才还是心花怒放,现在像是全身开满了花。又仿佛是背后长出了一对翅膀,“唿嗒”“唿嗒”带着他在天上飞,身子轻飘飘的,脑袋晕乎乎的。 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四爷赏识下官,下官会加倍努力。” 戴铎在心里嘀咕,是福晋赏识你,不是主子爷赏识。主子爷瞧看你的眼神多冷淡,这么明显,都觉察不到。进士出身,三十二岁了,还是个七品官,真是个榆木脑袋。 脸上却是谦谦的笑意,小心地问:“主子爷呢?” 旁边的高庸答:“回京了。” 戴铎看着苏樱,说话:“是去请于成龙吗?奴才听温大人讲于洪今年才二十四岁,这个年龄断不会有这么丰富的修河经验。奴才思索,是不是有人给了他指点。” 苏樱心下一喜,谋士果然还是谋士,也想到于成龙了。 她点了一下头。把温达写的折本,放在帐簿上面,拍了拍说:“有了这个,爷的这趟差事,完成了大半。接下来就是巡河,检验数据是否真实,再找出疑问的答案。若是爷此趟回京能把于成龙请回来,这趟差事三四天内,就能完成。” 戴铎心里一沉,主子又想在了他前面。 偷偷瞄了一眼被夸赞的温达。 人在心情飞扬的时候,竟真的能面孔生辉。 昨日还是一张干巴瘦驴脸,此时熠熠生光,眼角的笑意,快要飞起来了。 ------题外话------ 上架第一天,能看到这里的,都是我最最最亲的宝贝们! 前三天万更,后面还有哦。 第67章:四阿哥好心思啊! 高庸也注意到了,温达的喜不自胜。 主子爷办事顺利,奴才自然要跟着开心。没什么贡献的高庸强作笑颜:“饭已经做好,给您送到这里,还是去饭堂里吃?” 苏樱这才意识到,赶马车的人在她眼前呢。她看向戴铎问:“主子爷不是坐马车回的京城吗?” 高庸答:“主子爷是骑马,就带了一名侍卫。” “我们一起去饭堂用饭,吃他们这里最贵的东西。”苏樱兴奋道:“用了饭,我先去朱家庄。在那里等你们。” 去看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去渠道上跟人比赛滑冰。今年腊八节,西太液池的冰戏比赛上,女子里面,数她滑的最好呢。 …… 天色微亮,八阿哥胤祀带着一队人马,急匆匆地出了南城门。飞奔到城外二十里的一个茶铺时,吆喝着下马歇息。 眼看着,太阳出来了,还没说要上路。他的心腹小太监何全问:“主子,在等什么人吗?” “嗯。” “奴才认识吗?他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八阿哥没答话,望着门前的官道,若有所思。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一辆红木马车不紧不慢地路过。又等了一刻钟的样子,八阿哥起身招呼侍卫,“兄弟们,出发了。” 这行人骑术都极好,跨马扬鞭,没多大功夫,就追上了方才的马车。 “谁在车里,是四嫂吗?”八阿哥靠近马车时,减了速。 车窗拉开,胤禛探出头,扫了眼,汉人装扮的侍卫们后,望向八阿哥,“八弟这是今日就走?不等过了小年?” 八阿哥身着深灰色的棉服,腰上束着条月白色的腰带。 英姿飒爽的汉家少年。 笑容清朗柔和:“是四哥啊。昨日,弟弟听说四哥去了朱家庄。看到您府上的车朝南边走,还以为是四嫂寻您呢。”稍顿了一下,回答方才的问题:“不等过小年了,皇阿玛心急,催着我早去早回。” 胤禛心里暗笑,这小猴儿崽子,装的多像,委托他办事还真是牢靠。他接话道:“有点事要办,又回来了一趟。你们先行吧,等你回来,我们再叙。” 八阿哥笑意盈盈的话里,带着孩子气的炫耀:“弟弟特意穿了深色衣服,脏了也看不出来。快马加鞭,一路直奔江南,最迟一个月,必回。” 胤禛笑着对他挥手,“你们一路小心。“ “提前祝四哥的差事顺利,到时候我们兄弟一起庆功。弟弟先行一步了。“ 话落之后,八阿哥打马前进,跑出七八丈之后,又频频回头看。 何全勒马向他靠近,笑嘻嘻道:“奴才明白了,苏培盛在宫门口拦着主子,交待的就是这事。想让车里的人看到我们。” 八阿哥笑问:“你猜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何全答:“应该是汉人。我们穿的汉人衣服,去请的又是汉人。” 八阿哥:“应该是一位被罢了官的重臣。想让他知道,朝堂要变样了,汉人的立足之地,更广阔,想说服他回来。这样的人,在京城里,只有一位。而且又懂修河。” 何全好奇地问:“是哪位高人呀?” 八阿哥没回答,而是笑道:“以前居然没发现,四哥的心思竟然这么厉害。” 胤禛关了车窗后,对车内的人说:“老八是去请高士奇。年后,皇阿玛要亲征葛尔丹,想起了以往的旧臣,颇多感慨。以前是形势所迫,有些事明知有内情,为了大局着想,也不得不忍痛割爱。” 这人就是于成龙,今年五十六岁,略瘦,面色微黑,看上去精神颇好。 于成龙欠了一下身,笑道:“此仗万岁爷准备充足,必能凯旋而归。封赏功臣的同时,成年皇子们也会封爵。到那时,将是举国欢腾,大清国的盛势就要来临了。” 胤禛接话:“撤三藩,收台湾,征叛敌。皇阿玛的心头大患一一解除,接下来,该全力以赴的治理河道漕运。无定河只是个开始,千古难题的黄河才是重中之重。先生,您不考虑一下重返朝堂?” 于成龙没有立刻接话。 厢内安静。 车轮碾着上了冻的官道,咯噔咯噔,吱吱扭扭,欢快地朝着目的地奔跑。 良久之后,于成龙感叹道:“修河太费钱了。” 胤禛很开心似的笑了一声后,才接话:“这场仗打完,就没了花钱的地方。不用在修河上,银子该要在国库发霉了。定期还要拿出来见见天光,来加倒腾,多麻烦。” 于成龙知道,他这是在变着法的说服自己,于是转了别的话题,“这次征葛尔丹,八爷去吗?” 胤禛笑道:“去,他年龄小,不入军营。皇阿玛安排他在御前随侍。” 于成龙叹道:“皇子们个个出众,八阿哥也这么大了。” 胤禛:“……”这两句不搭边的话,什么意思?出众不好吗?怎么话里听着像是坏事似的? 于成龙又问:“到时候是太子殿下监国吗?” ...... 裸露的泥土,坑坑洼洼,背阴的角落里,瑟缩着残雪冰渣,满目的荒凉萧瑟。 拉开车厢门,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 差点缓不气。 苏樱踩着三个台阶的脚踏下车,站在冻得僵硬的地面上。 如果德水镇和她想像的模样,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话。河渠两边的情景,跟她想像中的,差了二十万八千里。 漫天絮花的芦苇呢? 一棵都没有。 有。 偶尔有一两棵还倒在了地上,和泥土冻在了一起。 河渠里是结了厚冰。 可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地方,一个人影都没有。 顺河风夹裹寒冰的冷意,带着残雪土渣,紧贴冰面呼啸着奔跑。 滑冰啊! 脑袋结了冰的傻子,也不会傻到在这里滑冰!!!这种野河,不知道哪儿有个冰窟窿,掉进去就出不来啦。 苏樱弯下腰,在脚边吃力地扒下来一块拳头大的土坷垃,奋力地掷了出去。土块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落在厚实的冰面上。 呜咽的风声太大,连声响都没听到。 她怒气冲冲的一跺脚:“回城。” …… 胤禛探腰出了车厢,一阵冷风吹来,迎风打了个喷嚏。这个喷嚏酝酿半天了,鼻腔猛烈的震动,把泪花带了出来。 他抹了一下眼睛,四处看后,目光望向高庸:“人呢?“旁边站着侍卫,工部,户部的人,车内还有新请来的于成龙。他没好意思说是福晋。 温达冲胤禛热烈招手:“四爷,福晋说,您急着看下官整理的资料呢。特意叮嘱下官,让一看到您,就赶紧向您汇报。” 福晋的身份,大家心知肚明,可是谁都没说出口。装的男装嘛,肯定是不想公开身份。高庸抬腿去踩稻草人的脚背,看着胤禛,小心地答话:“回主子爷的话,去了朱家庄,奴才分了六名侍卫跟着。” 坏了坏了,哪里有什么芦苇,河渠里有没有水,还不知道呢。他春天来时候,正在挖,两岸堆的都是黄沙泥。 胤禛急声说:“赶快收拾东西,我们也出发。” 众人应声散去。 温达因得了苏樱的极力夸赞,有了底气,对着高庸的背影说:“麻烦高总管把下官写的东西,拿过来给四爷看。”说完,就朝胤禛的方向来。 满面笑容道:“四爷哪里有疑问,问下官。下官跟四爷坐一辆车,随时等四爷提问。”走到车门口,准备上车时,扭头一看,胤禛站在原地没动,正神色不明地看他。 温达发觉自己兴奋过了头,忘了礼节。弯腰施了一礼,笑呵呵道:“四爷先请。” 这个稻草人,好像变样了?怎么通身都散发着光彩?胤禛着实的打量了他片刻后,道:“外面冷,温大人先上车吧。昨晚我们提到的于大人,就在车上,您先跟他聊聊。我等高庸。” 不能怪胤禛以貌取人。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还在七品的位置上,寻常人都认为是资历平庸。 胤禛在户部时见到佟科书了,当时佟科书什么都没表示。他离开之后,突然派了个人过来。若是这人真有才能,肯定会拿着佟科书的手信,介绍这个人哪里能帮到他。 明知道他要出去巡查河道,什么都没解释,还派了个不会骑马的。 这种行为,算什么? 不管树上有没有枣,反正手里拿的有杆子,顺手打两下,有枣更好,没枣也没啥损失。 这是在算计他。 一看就是佟半朝的作风,四处拉拢人。 胤禛明白一个尾末小吏,不懂得其中有玄机,只是一心想着来帮忙。仍不由的把心里的火气,迁怒给了他。 第68章:好主意! 温达入官场十一年了,他接触的最大官,是四品的户部侍郎佟科书。 此时面对曾经是正二品的河道总督,一脸威严相的于成龙,有些拘谨,方才的激动兴奋,收敛了一些,恭敬地施了一礼:“下官温达见过于大人。” 于成龙瞟了一眼,这个沾沾自喜的人,言语疏离:“草民于成龙,小字如山。温大人可以直接称呼草民的名字,也可以称字。” 噢?这是什么意思?嫌我的官位低,想跟我拉开距离?福晋都说我前途无量了。莫欺少年穷嘛,遇风就能长。 龙卷风就在眼前。 温达呆怔了片刻,冲他友善地笑笑。然后,小心地在他对面坐下来,迫不及待地问:“昨晚四爷说您对修河很精通,下官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看到于成龙对他微点了一下头后,才敢继续问:“在无定河旁边另挖一条河渠,是想在夏天雨季分水;春天干旱时放水,冲洗无定河底的泥沙吗?” 于成龙又瞄了一眼温达官服的鸿漱补子,没错,就是七品文官。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坐直了身子。 反问道:“你见过挖的河渠?” 温达老实的回答:“没有。下官是从帐目费用以及工期的时间上推测出来,应该是另挖了条河。下官就想,若是在雨季时,在下游建大坝把水蓄起来,就能缓解主河道的压力。蓄起来的水,泥沙沉淀了,是清水。春季雨水少,河流缓慢,泥沙容易沉淀,这时候猛放清水,能把泥沙带走。如此,就不用再每年清理淤泥。虽然修建多花了不少钱,却是一劳永逸之策。” 于成龙打量了他片刻后,问:“你是工部的人?” 温达急忙回答:“下官叫温达,是户部的书史令。部里派下官来协助四爷查帐。” 于成龙彻底坐端正了腰身。 这个问题,他思索了三年,又用了将近一年时间说服了新的河道总督王新命。一个外行人,从一条河渠就能推断出来,它的作用。于成龙高兴起来,这说明,他的方法确实是对的。 “你还看出什么了?” 温达从于成龙的表情里,判断出自己的想法对了。方才强行压下去的激动,又突突的冒头。急声反问:“芦苇混在泥土里,能增加泥土的牢固性,是吗?所以种了很多芦苇?” 胤禛拉开车门时,听到了“芦苇”这两个字。 “哪里有芦苇?” “朱家庄新挖的河渠两岸,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芦苇坡,可惜在夏末秋初的时候,全部收割了。若不然,这个季节,枯黄的苇杆托着簇簇芦花,在蔚蓝的天空下,定是一道美丽的风景。”于成龙笑着接话。 胤禛:“......”真有芦苇? 开心地笑道:“明年再来看了。” 他背后的高庸,把装着帐册的木箱子放在了车里。 胤禛上车,还未坐稳。 于成龙就急催着温达:“你写的东西在这箱子里?快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发生了什么事? 胤禛看看他费尽心机讨好了半晚上加一路的于成龙,又看看他一直嫌弃的温达。 不明所以。 …… 戴铎把马车调了个方向,让车窗朝南。这样开窗的时候,风就不会往车厢里猛灌。 停好了马车,他绕到车窗边,轻叩了两声。 “福晋,奴才有几句话,给您说。” 苏樱刚捏了一颗瓜子,正准备磕。听到他的声音,拉开了窗,侧头看着他笑问:“什么事?” 戴铎看到她已没了方才的怒气。提着的心,往下放了一些。赶紧说:“福晋非寻常女子,眼界和见识胜过男儿,不应该拘于后宅的方寸之地。应该走出来,到更广阔的天地中去。” 这话爱听,说到心窝窝里去了。苏樱激动的问:“你是有什么好主意吗?” 戴铎一看福晋如此感兴趣,有了自信,声音都比方才大了些:“奴才方才想到了一个既赚钱,又能赚得好名声的法子。福晋要不要听听?” 谁不想做好人?谁不想腰缠万贯? 苏樱当然也不例外。 她的眼神都亮了:“这里太冷了,赶快上车,我们回府里再说。“ “奴才不冷,就在这里说吧。福晋要是决定了,我们现在就去看地方。“ 冷风把戴铎的话刮到他身后。 他身后不远处的六名侍卫牵着各自的马,瑟瑟地立在冷风里。不冷吗?我咋觉得冷的很?鼻子耳朵都快冻掉了。冻得手指头都握不紧马绳了。 苏樱冲着他们歉意了笑笑,看向戴铎:“那辛苦你了。” 冰河上吹过来的冷风,扑打到脸上,刺疼刺疼的。 此时的戴却是热血沸腾。 “学堂既是皇帝下令开办,就要做大做好,不仅是教孩子们断文识字,还要做大学问,为国家培养人才。” “开在白塔寺不是长久之计。” “要有上课的地方,住宿用餐的地方,先生们住的地方。还要有活动场地。要有院墙围起来,这样才安全。” “朱家庄适合建书院。离京城三四十里,快马一柱香的时间可达。既远离了市区的嘈杂,又能在短时间内了解到城内的动向。” “假如福晋在这里建起了房子,无偿提供给鸿文学堂使用。有了鸿文学堂,周围就会繁华起来。再在周围建客栈、酒楼,召集一部分佃户去打理。把佃户原来种的地,收集起来,让学子们课外活动的时候去播种锄草收割。” “客栈酒楼,福晋只用付他们工钱,收入全是福晋的。”戴铎指了指远处的高坡,“像这种不适合耕种的地方,可以种果树。收了果子,挖地窖蓄存起来,等到冬天,拉到城里去卖。” “福晋若是有多余的钱,可以先把德水镇上的几个铺子买了。重点是现在的德水客栈,把它重新粉刷改建,增加摆设,改善伙食。” “德水镇是南边客商去往京城的一个落脚地儿。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镇子,来往住的却有很多有钱人,不怕多花钱。有了梧桐树,就能引来金凤凰,鸿文学堂就是梧桐树。” “多年以后,德水镇也许会成为京城以南最具文化气息的城镇。” 苏樱听到这里,赞同道:“你说的很对。昨晚如果有条件更好的客栈,就是比京城最好的客栈还贵,我也愿意多花那个钱。” 转话又说:“照你说的,建学堂,买地种,再建铺面,要用不少钱的吧。一亩地按十两银子算,至少要一千亩,这一项就需要一万两银子。再建房子,购置书籍,弄成书院的模样,粗略估计,没有五万两建不起来。” 戴铎:“……”福晋是什么意思?是委婉的拒绝他的提议?可是看表情不像。那是温达胡说?他也不像是胡说的人。 鼓起勇气问:“朱家庄不是福晋的庄子吗?” 苏樱:“……” 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 难怪德水镇朱家庄听着耳熟。 是大舅父送的。 一直由原来的人代管。 两千亩地。 去年年底时,李管家还向她请示,官府要挖一条河渠从朱家庄穿过,向她请示同意否。 这地界,原来这是她的啊。 苏樱对着戴铎眨了几下眼,又点了点头说:“好主意。”紧接着,问:“这里距离京城多少里?” “奴才约摸在三十八里到四十里之间。” 苏樱:“……” 没有夜戏,她认了。 没有芦苇,也认了。 这地方不能滑冰,让她很气。 昨天在来的路上,她都已经计划好,这里是河,不是太液池。不用想着绕圈,可以一直向前冲冲冲。 甚至是,在遇着河道拐弯的时候,怎么躲避她都想好了,因为速度快,一定要掌控好身子,否则一溜神就会撞到岸。 她连众人的喝彩声,和小孩子的欢呼声,都考虑在内了。 结果呢,一个人毛毛都没有。 除了冷风就是夹裹着沙土的冷风,站在风里,鼻孔一会儿就沾上沙土。 她的气,是极度失望带来的刹那间的气怒。跟胤禛没有多少关系。他又不知道今年的夜戏还没开唱,芦苇没了,也不可能知道冬天的顺河风会这么大。 也许在路上遇到胤禛,劝她几句。说不定,她就回来了。若是开导的好,说不定,被人当成傻子看,也要下河溜溜。 啊? 原来是骗她的啊。 连多少里路,明摆着的事,都骗她。 竟然敢骗她! 会骗她一件事,就有可能骗无数件事。 苏樱揉了一下鼻子,看向戴铎问:“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她嫁给了当地县令的儿子,县令儿子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她想和离,可是对方不同意。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戴铎想都没想的答道:“搜集他做坏事的证据,要挟他,不和离,就把他做的坏事,给捅出去。” 苏樱:“……”好主意?! 可是,他当上了皇帝,回头来报复我怎么办? 自己回答:把他做的坏事捅出去,再联合别人灭了他。让这个死骗子,去阴曹地府做皇帝吧。 姑奶奶我做寡妇,也能自由。 哈哈哈…… 心情大好。 第69章:有人夸过他了。 温达在于成龙热切的注视,以及伸出手的情况下,双手捧着折本递给了胤禛。 犹如虔诚的教徒,供奉他心中的佛祖。 胤禛双手接了,诚意十足地说:“辛苦温大人了。”说着话,把折子转放在于成龙手里,“先生请。” 马上就可以看到按着他的方法,修河道的资料。于成龙接折子的手,有些颤抖。从胤禛手里,拿下了上面那一本,“四爷,我们一起看。” 胤禛看东西的速度快。 于成龙心急,粗略的瞄过。 温达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脸上,转换了四五个来回的时候。胤禛斜了他一眼,然后去看于成龙。 于成龙也抬起了头。 二人不约而同的交换了手中的折子。 先前有着苏樱的感慨夸赞,方才又感受了于成龙对他态度的前后变化,更增添了温达对饮差大人赞扬的期盼。 可是,可是,好像从钦差四爷脸上看不出什么?除了最初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后,好像再没别的情绪了。 没有欣喜。 也没有激动。 曾经的河道总督也一样。 看折子之前的急切,消了个干干净净,脸色阴沉威严。 温达的心情忐忑。 马蹄踏踏声,仿佛一下一下的踩踏着他的心。 心脏紧紧缩缩之间,砰砰的响。 胤禛和于成龙同时合上了手里的折子。 “先生,无定河两岸,哪一段还有芦苇?”胤禛问。 “向南八十里外就有。”于成龙脸上又逐渐有了喜色,“现在芦苇都枯了,不用再专门晾晒。明年开春,割了就能用。” 胤禛“噢”了一声,道:“明年春天,这边还种吗?” 于成龙笑:“不用种,根还在,明年又能发芽。” 胤禛欣喜地接话:“春风吹又生。” 温达看他们二人净聊些没用的事,有些着急,不顾礼仪插话:“四爷,下官整理的资料有用吗?您还想要什么数据,下官继续整理。” 胤禛和于成龙对视了一眼,又盯着温达看了一会儿才接话:“挺好的,暂时就这样吧。巡河时,我想到需要什么,再告诉你。我有些私事要跟先生聊,你去坐后面那辆车。” 顿了一下,又说:“辛苦温大人了。” 就这样? 温达失望极了,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心,一下子掉入了谷底。 他还想再说几句。 一下子,又想不到,该说什么话。 总不能说,福晋说我整理的东西特别有用;福晋说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福晋明明说四爷您极看好我。说我以后会前途无量。 “四爷有需要下官,尽管吩咐下官。下官任四爷差遣。” 温达对冲胤禛咧嘴憨憨笑了笑,拉开车门下了车。 胤禛和于成龙的目光追随着他远去,直到看不到身影了。拉上车门后,齐声说: “四爷从哪儿寻来这么一个人?” “先生对他整理的资料有什么看法?” 于成龙说:“四爷您先说。” 胤禛急声道:“暂不说他的数字是否准确,分析是否正确,一个外行人,能有这个思路去整理资料,又做得这么认真细致周全,比一般的官员要强上百倍。” 于成龙笑:“巡了河道,就能验证。”转话夸赞胤禛,“想不到四爷年纪轻轻就如此会用人,一个底层小吏,猛然得到钦差大人的肯定,就可能忘乎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心情难以平静,无法以最好的状态投入工作。方才草民有些失态了。” 又嘿笑了一声道:“瞧他那个样儿,四爷还没认同他呢,就已经忘乎所以了。” 胤禛:“……”我是看到他得意就猖狂的样子,想打击打击他。再夸就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赶忙说:“先生心系河政,遇到有才有用之人,情不自禁流露赞许,是一片赤诚之意。”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温达失态的原因,“应该是已经有人大力的夸赞过他了,昨日他不是如此,做事很沉潜。” 四福晋?真是年轻人,出门办差,还拖家带口的。于成龙打开折子又去仔细看,连连点头感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胤禛心中大喜,有了于成龙的肯定,表明自己的预感是对的,稻草人的分析有理,那查案就有明确的方向了。 从于成龙对待温达的态度上,也可以看出来,他对修河有极大的热忱。 于是直奔主题,道:“先生可愿意做河道总督,亲自修这条威胁京城安全的无定河?” 这话说得突然,于成龙一下子怔住了。 昨晚半夜,胤禛上门,说是有急事所求。求的是请他陪同巡查河道,并说,最多不过四五日,小年之前就能回来。 皇子诚意所求,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无法拒绝。 京城里有夜禁,子时到卯时之间,不能随意走动,更不能出城。胤禛只能在于府里坐等到天亮。 二人就围着碳盆,聊些朝中趣事,坊间闲话。 临启程时,胤禛问:“先生,不考虑一下重返官场吗?” 于成龙没应。 遇着八哥后,胤禛又问一次,于成龙依旧没应。 他不想重返比沼泽地还危险的官场,但他想修河。他愿意为了修河而重新穿上如芒在背的官服,但万岁爷会让他修河吗?万岁爷愿意,王新命能容得下他吗?王新命背后的人,能容得下他吗? 皇子们都长大了,未来的官场会比以前更加险恶。再出事,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牵扯到皇子争位,是要掉脑袋的。 于成龙回了回神,笑道:“四爷说笑了,于某是罪臣,即使有心重登朝堂,也做不了二品大员。无定河在王新命的主持下,修的挺好,草民何德何能,去顶替他的位置。”转话又十分诚意地说,“谢谢四爷的美意。” 胤禛在他话里听出了他心底的意愿。话面的推辞,也只是对皇帝的心意,以及朝中形势有所顾虑。 于是说道:“晚上,我拟个折子,明日一早往宫里送,先探探皇阿玛的口风。只说是我个人想法,先生还在丁忧,并无此意。“ “先生是做实事之人,不屑于经营官场关系。先生只管做事,余下的由我来。这件事不成,则罢。若是能成,我愿意与先生共进退。” 最怕的就是这个!自古以来祸起萧墙,最是惨烈。在此处入官场,明显是四皇子的人,这早晚会要了老命的。 于成龙急声说:“于某尚在丁忧,等三年孝满再议朝政。” 胤禛:“……”怎么突然的态度大转变? 若无其事的笑道:“此事不急,先生慢慢考虑。” ------题外话------ 明天还是万更哦。希望宝贝们继续支持 第70章:告黑状。 胤禛敢说让于成龙做河道总督的话,并不是头脑一热。 昨晚陈良漠告诉他,由于春季时,原计划用的芦草还未长成,准备用糯米浆代替。为了节省成本,王新命让购买陈米。买回来后,又说陈米的黏性不好,就没用,转手又卖掉。把修堤的河工,调去了挖渠。白白误了两个月的工期。 索额图特意安排这么一个人,等着有人巡河时参奏王新命。肯定是早做了准备。那陈良漠说的,极有可能是经得起调查的实情。 在温达整理的帐目中显示,正月中旬到二月中旬。是一边修河堤,一边挖渠的。温达特意在旁边提出了疑问,从朱家庄到十里铺河段,中间有计算重复的嫌疑。 记录的地名虽是不同,但其中有二十里,原料和人工完全一样,不同的地方,只有糯米浆和苇草的区别。 重复的地方,费用是八万三千四百两。 温达还写,从其它河段来看,由于水流、河宽、地势、天气、当天参与修河的人数等等因素的不同,原料、费用没有一模一样的时候。 于成龙说八十里外有芦苇。 无定河暂时就修到了八十里外的柳岔口。 这说明于成龙对无定河的情况,了如指掌。 把王新命弹劾下台的同时,推举于成龙做河道总督,皇帝十有八九会同意。万一有人反对,或是犹豫不决,让其他人站出来推一把。 于成龙看着胤禛严肃的表情,觉得方才的拒绝,太过生硬了,缓声问:“四爷对于某并不了解,怎么能肯定,于某能担此任呢?” 胤禛郑重地说:“当年先生在乐亭做知县时,遭遇水灾,百姓田庐损毁。您向上级申请免除赋税放赈救民,知府却不同意。七尺大汉当众流泪,爱民之心昭昭。顾老师多次说,胸怀爱民之心,必能担民之责。” 又说:“晚辈有意让先生担河道总督之职,并不是为先生着想,而是为年年担心水灾的百姓们着想,更是为京城的安危着想。” 良久之后,于成龙叹了口气道:“过了年,于某就五十七岁,又有伤病在身,没多几年活头了。先帮四爷把眼下这件事做好吧,也算是于某报答四爷的知遇之恩。” 说着话,拉开了车门。 胤禛才发现,马车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他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 樱樱啊! 伸手拉住了于成龙的后襟,急声说:“晚辈请先生帮个忙。” 冷风往车厢里灌。 于成龙探出半截身子,又退了回来,看着与方才判若两人的胤禛,说:“四爷请讲。” 胤禛红了脸,急慌道,“此趟苏樱陪晚辈一起来的,晚辈告诉她这里的河渠两边满是芦苇花,很多人来此滑冰。待会见到她,她若是在生气,请先生帮晚辈解释。” 于成龙问:“是福晋吗?” 胤禛惊慌失措般地,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晚辈前些时,做错了事,她最近在闹脾气。” 于成龙心情更好了,这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才把私事告诉他。大笑道:“不愧是顾老头教出来的学生,跟他一样的惧内。” …… 虽然是个晴朗天,冬日的阳光并不热烈,在冷风肆虐的河岸边,丝毫感觉不到它的暖意。 淡薄的白雾缭绕着光突突的黑树枝上。 枯草在风中颤抖。 满眼的萧瑟。 樱樱啊!生着气的樱樱,该不会在这鬼天气里,执意下河里去滑冰吧? 胤禛站在僵硬的冻土上时,身体里的心也在颤抖。 在此等候的四名侍卫小跑来,为首一人靠近胤禛小声说:“主子爷,福晋带了两名护卫,去了庄子里。福晋说,她不跟您同行了。让您去忙,她在这里等您。” 胤禛急声问:“她去庄子里干什么?“ 待听了侍卫的详细叙述后,皱着眉道:“你现在回府,让苏培盛查一下戴铎,马房里的五个人全部都查。 昨晚胤禛看到戴铎会写字,就准备回府后查他。 这人太特别了。 一个养马的居然会写字。 现在又怂恿着他的福晋在外面抛头露面。 还有,他怎么知道樱樱的庄子在这里? 这是他操心的事吗? 依着胤禛的心意,立马奔到庄子里,把这个该死的奴才绑了,先打三十大板再问话。 樱樱的事当紧,差事也当紧啊!办好差,以后的日子才好过。总不能让她跟着一个平庸的皇子一辈子。若是如此,哄得了眼前,以后还会闹和离。 要让她知道,她的爷不但在皇子中是最优秀的,在京城所有的青年男子中,都是最优秀的。离开爷,再也找不到这么优秀的人了。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又点了七名侍卫,“你们去跟着福晋,到了地方,就派一个人过来,给我汇报她那里的情况;晚上再派个人给我汇报这一日她都做了什么。” 侍卫应声后,跨马离去。 于成龙和温达迎着冷风,并肩站在河堤上,听到马蹄声响,扭头朝胤禛这边望。 方才于成龙讲了新挖河渠的作用,正是温达心中所想的那样。温达急着看下游的分堰口是怎么把水里的泥沙,利用水旋甩到浅滩上的。 他兴奋地大声问:“四爷,我们是现在出发?还是先到前面的河道值守处去问询?” 接着又急声说:“还是先去巡河吧?让侍卫去通知值守处,让他们快马加鞭追我们,跟我们同行,有问题随时问,这样节省时间啦!” 胤禛:“……”你已经替我作主了。 …… 京城里也有风,因有房屋和树木的遮挡,温柔了许多。 高士奇要来京的事,只是让皇帝心悦了,半日加一个夜晚。当他面对繁杂的政务,又是一团的火气。他曾反思自己,究竟是近期的糟心事多,还是每逢过年时的恐慌,让自己失了耐性。 他讨厌过年。 过年就意味着,他又老了一岁;就意味着,这一年中,需要解决尚未解决的问题,必须解决。 他常常教导朝臣和皇子们,今日事今日毕。其实在内心深处,他是和普通人一样的,喜欢逃避问题。 就如眼前的这件两百四十七万两银子的事。 当下国库丰盈,只要把河修好,莫要说超支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就超了两百万多两,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挥笔御签。 可恶啊! 这些曾为了保家卫国,在战场上不顾生死的人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滑、这么精于算计、这么没有责任心、这么贪得无厌。 想把这帮人,统统罢了。 可是,怎么保证新上任的官员,就不会变心了呢?也许,用不了两年,也变成这帮人。 皇帝摁着两边的太阳穴揉了揉,正想吩咐人,把索额图叫来。梁九功进来通报:“禀万岁爷,索相求见。” “准。” 皇帝猜测,索额图是来找他说凌普的事。以索额图的敏锐,应该觉察到他对凌普的不满。索额图虽然一心向着太子,但做事有分寸,知道孰重孰轻。 为了太子着想,也会提出把凌普调职。 近两天,他收到张家兄弟的密奏,看着上面文字,心惊胆颤。 不能再查了。 再查势必要牵连到太子。还是寻个理由,把他从太子身边支走,再寻理由降职。降到五品以下的闲职上,远离朝政。也不失是一种好办法。 “听闻万岁爷让四皇子去调察无定河的帐务,臣担心他年轻没有经验,而此事又迫在眉睫。昨日下午,臣差了人去朱家庄,询问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索额图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他说这个话题,皇帝虽然意外,但很高兴。索额图果然还是顾大局。于是说了心里话: “让索相操心了。这件事,朕对他没报期望。马齐未能拿出工部贪污的证据来,他一个毛头小子,既不懂修河,又不懂帐务,身边也没得力的人,能查出什么。” “朕是想借此给工部压力,让他们好自为之。顺便让四阿哥历练一下,让他知道,很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不要以为帮朕解决了顾八代的事,思想就膨胀,忘乎所以。这世上,有数不尽难办的事。” 皇帝这番话,让索额图放下心来。他还以为皇帝是打算重用胤禛。犹豫了片刻,为了保险期间,还是把准备的话,继续往下说:“昨日臣派的人是在德水镇找到四皇子的。” 皇帝怔了一下。 这事若是放在以前,皇帝不会对索额图有什么想法。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皇帝对胤禛正有好感,认为他勤奋又可靠,断不会对他下旨的事不上心,差事当头,还跑去玩乐。 虽说皇家只有君臣,无父子。但胤禛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儿子被人误会,皇帝也像普通父亲那样,在外人面前护短。立马说:“他在德水镇停留,也许是有事。” 万岁爷果然是对四皇子的印象改变了,要赶快把这个苗头掐掉。索额图装着极难开口的样子,“这事臣本不愿跟万岁爷提,但考虑到四皇子尚年轻,需要指点。再三犹豫,还是决定告诉万岁爷。” “哦?”皇帝的目光,本来正落在墙角袅袅熏香上面,听到这里,猛然扭头看向索额图,“索相是太子的舅父,那便是众阿哥的舅父,有什么话,尽管说。他们做的不对的地方,指正出来,让他们尽早改。佛家有云,人生是一场修行,只有不断地修正错误,才能到达更高的境界。” 得了皇帝的话,索额图底气足了,不紧不慢道:“四皇子的房间里有人。”接着又说,“臣派的是身边的阿七,臣叮嘱他,不许他对其他人说。” 索额图低着头说:“臣没别的意思,臣是想着,年轻人玩心重,河务是万岁爷的心头大患,不能耽误了。臣特来请示万岁爷,需不需要臣派人去协助四皇子调查。” 索额图不会凭空说谎,应该是真有此事。皇帝正在琢磨胤禛带的究竟是谁,听到索额图如是说,有些不悦。 想参与此事就明说,就绕圈子,爱找理由。 笑问:“索相准备派谁?” 此行达到了目的,索额图心中一喜,“万岁爷以为常海如何?”常海是索额图的侄子,今年三十五岁,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 皇帝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到熏香炉边,凑近了闻了两下,心不在焉似的问:“大理寺的事,都忙清了?” 索额图早有准备,急忙说:“他手里,还有两件案子未结。已经让人在查了,不日就会有消息。” 皇帝直起身说:“常海朕还是了解的,很能干。河道的案子,年前定是没有结果,在年底关键时期,把常海用在上面,浪费了。让他去查江宁织造局的钱昆,朕收到密奏,说近两年上贡内务府的丝绸有问题。” 顿了一下,又说:“这件事也不急,年前查不清楚,年后接着查。” 江宁织造是归内务府管,这是要查到凌普头上啊。索额图此刻顾不上工部尚书沙穆哈的事了,生怕皇帝改了主意另派他人,立马跪下:“臣接旨,立刻着常海去办。” ------题外话------ 提示一下哦,四爷派了四个人去江宁查宋格格的家人了。宋格格的哥哥姓曹 第71章:你愿不愿意助我? 腊月十九,微阴。 皇帝刚用了早饭,正和吏部尚书陈廷敬议事。 准备了三年,终于又要亲征葛尔丹了。 皇帝想让他的臣子们见证这一重要的时刻。 那些被罢了官回家养老的,在家丁忧的。现今没了职责,来去自由,跟着他去漠北,再好不过。同时让他们也看看,朝堂上缺了谁,都一样在运转,不耽误做任何事。若是不想让大家遗忘掉,就赶快自己想办法回来。 君臣二人协商了小半个时辰,拟出了一个人员名单。 “趁着春节,派人给这些人的家里都送份礼物。此次征葛尔丹必胜,提前让他们分享一下朕的喜悦。”皇帝的话铿锵有力。 陈廷敬明白皇帝的意思,这是在向他们暗中询问:历史性的一刻就要来了,你们都不想参与吗?仗没打呢,还有机会参与这场必胜的大仗。 他看着名单上御笔圈的三个名字,说:“纳兰明珠和李光地知道万岁爷的心意,必定会请旨伴驾。于成龙,臣就不敢确定了。当年万岁爷力排众议对他委托重任,他却玩忽职守,大约此生没脸见万岁爷。” 又说:“他养父才去世半年,这半年里,听说他几乎足不出户。” 皇帝一下子就听出来,后面这句才是重点。前面的理由是给他面子呢。于是说:“他不是住在京城嘛,你亲自登门去告诉他。” 陈廷敬正等着这句话,慌忙应声:“臣遵旨。” 梁九功双手托了盘子进来。 “启禀万岁爷,四皇子的奏折送来了。” 皇帝拿起折子,对陈廷敬说:“你先退下吧。”待他看了折子的内容后,吩咐梁九功:“传陈大人过来。” ...... 德水镇,朱家庄。 苏樱坐在暖塌上,一手摸着葡萄吃,一手拿着信纸看。 信是胤禛写给他的。 “我们到了三十里外的泥水湾,住在河工的房子里,风很大,似是在诉着佳人对吾的不满。吾跟如山先生说,若是在河边种上杨柳树,待到烟花三月,满天柳絮,似是冬日的飞雪,定然很美。执佳人之手,徜徉河堤,观清水泓波......” 她看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此前她竟然没发现,他不但是个烦人精,撒谎精,还会作精。 对立在不远处的侍卫说:“我看过了,你回去交差吧。” 侍卫挠挠头,红着脸,小声说:“主子爷让小的带着回信去。” “你告诉爷,我在河渠里滑冰,顺河风太大,摔着手了,写不成。顺便问问他,佳人是谁,要不要我帮忙想办法接进府。” 看侍卫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苏樱拿了一颗葡萄,剥着说:“你就照着原话说就行了。” 这名侍卫叫李忠,他的骑术很好,用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就赶上了胤禛的队伍。 “她笑了吗?”胤禛问。 李忠答:“福晋笑得很开心。” 爷这样的阳刚男子汉,忍着牙酸,写那些酸词,就是特意逗她开心的,当然会笑得开心。 胤禛得意的又问:“她当时在做什么?” 李忠答:“在吃葡萄。” 胤禛:“……” 寒冬腊月天,普通人家也能吃到葡萄。比跟着他这个皇子过的还滋润。胤禛心里不舒服了。 问道:“她还说什么了吗?” 李忠答:“福晋让问主子爷,佳人是谁?”接进府的话,就当忘了,不说了。 到了落脚地,胤禛写了五个大字:“我的樱樱啊”,旁边用细笔勾勒出两个牵手小人的背影,然后小心的叠起来,装进信封里,用火漆封了口,交给待卫说:“送朱家庄。” 苏樱是在午后,看到这五个字的。当时,她正在听戴铎汇报和佃户恰谈的情况。接了信封拆开后,一边端着茶盏喝茶,一边看内容。 嘴里的一口水没咽下去,喷出来,溅在了两个小人上。 猛烈地咳了几声后,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巴,把湿了的信纸折起来,塞回了信封里,对送信的侍卫说:“你跟爷说,我在这里挺好的,就跟家里一样,吃的好穿的好,让他不用挂念。” 昨日上午来到这里,本以为进门时,颇要费一番周折解释。哪里料到,跟门房报出名字,不一会儿就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嬷嬷。 干净利落,眉清目秀的。 上前就来见礼。自称姓孙,对她的称呼是小姑奶奶。 小姑奶奶是苏樱成亲后,外祖母家的人对她的称呼。他们称呼觉罗氏为大姑奶奶。 请进屋,摆上茶,孙嬷嬷开始介绍庄子院子里的情况。 且不说庄子打理的有条有理,冰窖地库一应俱全。五年没有来过一次的院子,加上孙嬷嬷,日常有六个人值守,但等着主子哪一日到来。 苏樱很有些意外。 万一,她一直没来呢? 就这么一直准备着? 前世,她一次也没来过。租子由她大舅父家的管家代收,折成银子给她。她成亲后第十二年,因为府中需要银子,就托管家把庄子卖了。 所以在胤禛提到德水镇朱家庄的时候,她只是觉得名字熟悉,没想到是自己的庄子。 当时,管家还再三劝说,说那是个好地方,什么都是全的,卖了可惜,小姑奶奶去看看,就舍不得卖了。她浅笑着坚持,那时候需要钱,除了把庄子卖了,她想不出别的办法。 昨晚睡在烧的暖腾腾的炕上,苏樱大半个晚上没睡着。在前世里,两只眼睛围着那个男人,错过了多少值得珍惜的东西啊。 侍卫走后,戴铎继续汇报他在庄子上的所见所闻。 苏樱问:“他们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吗?只要不过份,我们都应下来。种了这么多年的地,也算是半个家人了。” 戴铎听了这话,心里热乎乎的,他也是福晋的半个家人。缓声道:“有户人家养的有羊,问主子可否去圈起来的地里放羊。” 苏樱爽快地说:“让他们去嘛,反正明年冻土一开,就要毁苗打地基。” 戴铎有些担心地问:“建房子的事,福晋跟主子爷说了吗?” 苏樱笑道:“我的地我当家。早上已经修了书信给顾八代,就等他的回信了。对他来讲,这么大的好事,他定会欣然同意。” 顾八代收到书信,确实很欣然,但没未立即回信同意,而是兴奋地给胤禛修了书信。 ...... 乾清宫。 皇帝问吏部尚书陈廷敬:“四阿哥请了于成龙陪他巡河,上折子保荐于成龙,朕该如何回他?” 皇帝是满人,他的祖父皇太极率领八旗子弟征战四方,建了清国。虽然自皇太极在位时,就提倡满汉一家,大量的任用汉人官员。但身居高位的汉人,却是屈指可数。 三品以上的实权官员中,只有礼部尚书张英、吏部尚书陈廷敬、河道总督王新命。原来有三品的翰林院学士高士奇和河道总督于成龙,他们两个被众臣弹劾罢官了。 仅存的这两位尚书,在官场上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哪天也被群攻。 问张廷敬,你想不想让汉人官员回来?陈廷敬在心里会毫不犹豫地答:想,非常想。 但肯定不敢这么说。 陈廷敬说:“于成龙有罪责在身,万岁爷容他归家养老,已是大恩,” 皇帝暗自发笑,不论是清官还是贪官,个个都是滑头。一句亮明态度的话,都不肯讲。 于是又问:“四阿哥在奏折里说,于成龙对修河道颇有见解,超支的原因,已经找到,正在整理相关资料,最迟明日给朕上折子。你说,四阿哥的话,可信吗?” 工部的这笔帐,早已闹得沸沸扬扬。身为从一品的尚书,第一天就知道了,背后的原因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河道总督王新命的女儿是大阿哥的妾室;工部尚书沙穆哈与赫舍里氏有姻亲,对太子唯命是从。 户部的马尚书对太子的态度不明。太子是储君,态度不明就是不是很支持。 陈廷敬得出的结论是,这笔帐是户部尚书与河道总督联手给工部尚书沙穆哈出的难题。想让皇帝看到,沙穆哈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做的不称职。 无定河若是修的称皇帝的心意,待无定河修好之日,也就是工部尚书换人之时。 陈廷敬在朝中没有依附任何人,但他是太子的忠实支持者。他觉得身为臣子,就该听命于皇帝,听命于太子。 于成龙回来主持修河,是喜上加喜。 朝堂上多一位同僚汉臣。 让大阿哥背后支持者谋划的事落空。 陈廷敬回答皇帝的问话:“四皇子做事沉稳,不虚夸,又从不讲私情。他说于成龙懂河务,臣认为是实话。许是于成龙觉得当年辜负了万岁爷的重托,心怀愧疚,在这三年里,用心钻研河务,有了新的见解。” 转话又说:“这只是臣的个人想法。万岁爷目光如炬,魑魅魍魉均逃不过万岁爷的眼睛,等四皇子明日上奏折,真假情况,一看便明。” 皇帝点了点头,道:“于家的礼物,暂时先不送,过几天再说。离小年还早,他家就在京城,什么时候送都方便。” 陈廷敬退下去之后,皇帝急切地盼着摆午饭。午饭后,又盼着摆晚饭。觉得这一天,特别的慢长。 找到超支的原因了? 看奏折里的语气,应该不是贪污。 真不是贪污就好喽,说明银子都用在了修河上。 那这笔钱,给的也痛快。 转念又想,让两个部门僵持的事,定不会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一个对河务一窍不通的毛头小子,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出原因? 皇帝的心思阴晴不定。 一有空闲就琢磨胤禛此时在做什么,是不是正在写奏书。 快点写,字迹好不好都没关系,语句通顺与否,也无所谓嘛。能看懂就行。完全忘记了,自己训斥皇子们的话。无论再急的事,都要心平气和把字写好,写干净。 冬夜寒冷。 胤禛把温达叫到自己的房间里,问话:“你知道,一个人要想朝堂上站得稳,最重要的是什么?” 温达跟着胤禛巡了两日的河道,跟他一起实地堪察,对比数据,听他与于成龙聊天,听他向河道官员问话。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见识短浅。那些自己不明白的地方,都在他与别人的谈话中,一一找到了答案。 此时胤禛问他,身为官员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答道:“回四爷的话,下官认为最重要的是本职工作的知识扎实。身为河务官员,应该对河道了如指掌;身为帐务官员,应该把帐记得清楚明白。” 胤禛起身给他沏了一杯茶,搁到他面前说:“温大人此言差矣。” 钦差大人给他倒茶啊?温达急忙站起了身,诚惶诚恐道:“多谢四爷,多谢四爷。” 胤禛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继续说:“身为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官员,最重要的是有人赏识。比如你,明明很有能力,却在一个七品位置上呆了足足八年。” 温达仰脸望着胤禛,紧张激动,喉头滑动了一下。 四爷终于夸他了。 啊啊啊,终于夸他了。 有点想哭。 这两日,他跟四爷坐在一张桌子吃同样的饭菜,他如坐针毡,难以下咽。觉得自己也没做多少事,却和才能深不可测的于成龙坐在一起。 他哪里有这个资格啊? 睡到半夜里,温达翻来覆去的思考胤禛厚待他的原因。 最后想到的答案是,他是佟侍郎推荐的人,也许四爷是看在佟侍郞的面子,所以才对他好。 四爷的养母是佟侍郎的姐姐嘛。 这个答案令温达很沮丧。 若是这样,四爷对他就是表面的敷衍,等这趟差事办完了,他就又被丢到户部的角落里了。 现在四爷说他有能力! 要抓住机会。 抓住机会才能买马车,请婆子。 温达掀动了几下薄薄的嘴唇,颤声道:“多谢四爷的夸奖,下官最大的优点是勤奋,只要是上级指派的任务,无论多难,就是不吃饭不睡觉,也会想法设法去完成。” 爷正跟你谈论赏识的问题呢,你扯哪儿去了? 胤禛:“......” 看来跟不知思索的稻草人绕圈子不行,还是直接说。 胤禛坐在温达对面,温柔地望着他,诚恳地说:“我准备向万岁爷保荐于大人,需要您的帮助。您愿不愿意帮助我?” ------题外话------ 温达:真正的大智之人,是没有心眼的。 第72章:终于明白了。 帮助四爷? 温达稍想了一下便明白了,这就是四爷说的赏识。给自己机会为他做事,就是最大的赏识。 没等胤禛的话说完,他就站起了身,言语切切:“下官非常愿意。” 胤禛示意他坐下后,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整理的这些资料,是在于大人的授意下整理的。” 温达全神贯注的时候,反应是非常快的。 就像此时,他全神贯注的等待着钦差大人的指示。胤禛的话刚落,他立即说:“是的。” 在胤禛看来,他根本就没有思考,甚至是没有听清楚自己说的什么。于是反问道,“什么是的?” 温达认真地说:“下官在于大人的指点下,整理了修河的帐目资料。 眼神清亮,没有一丝怨意。 胤禛一直紧绷着的心,松驰下来。他知道用条件交换,温达肯定愿意。但这样有风险。万一哪天心理不平衡,把这事给捅出去呢?对于成龙影响可就大了,别人会认为他是个投机钻营,做事不择手段之人。 要做到让对方意外惊喜、极大满足的的程度才算行。这样他才会安心地保守着这个秘密。 温达此时这个反应,胤禛很满意。 于是笑着往下说:“温大人才能过人,在户部干那些琐碎的活儿,埋没了。交差时,我会让人把您调到工部,现在五品员外郎的位置有空缺。” 在温达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他继续说:“如果我保荐顺利,于大人会是河道总督。等他上任,你向他自荐为他管理河道帐目。” “于大人是胸怀坦荡之人,不会压制你的才能,你好好跟着他干。无定河修好,就是大功一件。万岁爷定会封赐,说不定,你还会往上升。” 温达终于明白了,这才是四爷说的赏识。 四爷是给他机会,让他提前在于成龙面前讨个好脸,好让于成龙赏识他。如此以来,他的官途就坦荡了。 四爷果然是如四福晋说的那样,有眼光会看人啊。知道自己笨,讨好上级总讨好不到点上,所以把他的路都给铺好了。 温达伏地叩谢,呜咽道:“下官何德何能,让四爷如此厚爱。下官三辈子做牛做马,也报不完四爷的知遇之恩。” 胤禛:“......” 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轻易而举的说服了? 准备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他的感化之法,在樱樱那里为什么不行?建书院的事,都发书信给老师了,还不告诉他。如此大的事,不是应该先征求他的意见吗? 在胤禛恍神的时候,温达已经叩了四五个头。 胤禛急忙起身搀扶,“万岁爷常说,人才是立国之本。身为皇子,要爱才惜才。温大人才能无量,我也只是顺水推舟而已。我待会儿,就写奏折。您把资料重新整理,把你先前标注和疑问的地方,统统都去掉。要做成,我们巡完河后的总结。” “下官明白怎么写,把于大人白天说的那些见解,加进去。”温达急忙说。 “温大人聪明。” 胤禛转话又说,“这事于大人尚且不知。我们先斩后奏的做法,于大人知道了,定会不悦,认为是贪了您的功劳,是小人行径。到时候,您向他陪罪,就说这是您请求我做的。您是因着仰慕他的才能,想成全他一心治河的赤诚之心。” 稍顿了一下,又说:“对了,在末尾处,署上您的名字。” 四爷考虑的真周到,帮他也只能帮到这个程度了。温达哽咽道:“不用不用,只要不是坏事,下官全听四爷的。四爷吩咐什么,下官会毫不犹豫去做。” “您不是说要听我的话吗?那就署上。我没有调动官员的能力,还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您要在万岁爷和大人们面前露个脸才行。此举,对以后升官也有好处......” “好,好.......” 胤禛的话没说完,温达已经泣不成声了。 ...... 腊月二十日的朝会,比往日结束得早了一些。下朝的时候,天还未大亮。走出太和殿,皇帝就问:“四阿哥的奏折来了吗?” 梁九功答:“回万岁爷的话,尚未。要不要奴才派人去催催?” 皇帝嗤笑了一声:“无定河修到了柳岔口,他此时若是在柳岔口,一来一回就是一百七十里。用快马,也要到下午了。你可真会出主意。” 就在此时,回毓庆宫的太子胤礽,被苏培盛拦下。 “殿下,我家主子爷有信给您。” 太子看着苏培盛迟疑道:“你是......” 还是太子呢,都见四次了,还认不出来。若是我家主子爷,一次就记住了。八爷也是见一面就记着了。苏培盛只好自报家门:“奴才是四爷府上的。” “你是我四弟的人啊,难怪看着机灵。”太子瞬间热情起来,伸出手催促:“快,快拿出来。” …… 半上午的时候,皇帝终于等来了胤禛的奏呈。当时他正在佟国维商议军粮的事。 佟国维昨日听说胤禛给皇帝上了折子,装病装不下去了,一早就来上朝。工部这笔被户部挡下来的帐,其中的弯弯绕,他再清楚不过。 马齐扣着不签,是找他商议后的结果。 想故意办工部尚书沙穆哈的难看,好让他赶快从尚书的位置上下来,让太子少一个得力臂膀。 佟国维做任何事,都会先想好退路。他也同其他人想的那样,觉得胤禛查不出什么来。那个“万花筒”做事是滴水不露,他布的局,一个毛头小子能破得了? 若是自己没料错,王新命在主持修无定河的时候,就没把整体规划告诉别人。 就比如,在朱家庄开了一条河渠。 河渠是干什么用的?没人知道。 而开河渠这事,还是马齐着人去调查,才得知。此前,还以为渠是辅国公察尔岱私人开凿的。察尔岱的祖父储英跟当今皇帝的祖父皇太极是亲兄弟。储英是嫡长子,曾是太子,因犯错被废。从此他那一脉空有爵位,不参与朝政,净琢磨着怎么赚钱。 钱财无数,田地无数。 朱家庄就是他的庄子之一。有钱嘛,随便花。钱多的没地方花,怎么高兴怎么来,开渠引水灌溉。 马齐派去的人一看,天呢!哪里是灌溉!河渠开了五六十里,一直开到了清明湖。 正是这个原因,让佟国维担心胤禛万一找出来河渠的作用,所以指使他长子派人去帮忙。真要查出来,自家也能沾点好处。 昨日听说,胤禛折子里,提到了于成龙。佟国维就知道,无定河案子不但能解决,朝堂上怕是也要有变化。于是早早的来上朝,又寻了个理由,来找皇帝议事,就是想趁机探探皇帝的口风。他好决定要不要推于成龙一把。 明珠罢了官,索额图一日比一日的小心谨慎。两个爱排斥汉人的重臣,都自身难保呢,哪里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搞别人。再说高士奇又要来了。 看到皇帝有事,本应该主动提出告退的,佟国维不想走,就默不作声的坐着。 皇帝心急,从托盘里,拿出奏折就看,忽略了正在跟人议着事。 奏呈一共有三本,一本是胤禛写的,另两本是温达写的。还有五六张河道官员签字印章的供述。皇帝精通算术,对数字敏感,看得极认真,用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才看完。 长长叹了口气,合上折子,才发觉佟国维还在。 正要和佟国维说话,梁九功进来通报,工部尚书沙穆哈来了。 “让他进来。” 躬身低头进来的沙穆哈,一副惊慌的模样。还没等他拜礼,皇帝就冷淡地开口问:“何事啊?” 沙穆哈打了马蹄袖,见礼后。又取了官帽,撩衣摆跪下,头叩在地上说:“臣还是来请求万岁爷御批修无定河的费用。” “年底了,要把河工们的工钱结清,明年好干活。万一他们看到结帐迟缓,明年偷跑不来就麻烦了。工部的备用,只剩一千四百多两银子,不够结算。”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你这上下嘴片一碰,就是两百多万两银子,可够值钱的啊。是金嘴片,还是银嘴片?” 佟国维坐在一边,腰杆挺得直直的。不看皇帝,也不看沙穆哈。垂塔着眼皮,看着眼前的一小片地方。 沙穆哈的额头抵着厚厚的云纹地毯,沉声道:“臣有失察之罪,请万岁爷责罚。但臣想把无定河修好之心,日月可鉴。臣跟属下们交待,只要是无定河所需,一律优先置办,臣没料到会超支这么严重。” 皇帝从龙椅上走下来,把除去胤禛的那本奏呈之外的两本折子,扔在了他面前,“四阿哥已经把超支原因查清了。坐到一边看看去吧。你这也是从千军万马里走出来的铁血汉子,一个王新命你就拿他没办法。任他牵着你的鼻子走。” 沙穆哈双手拿了奏呈之后,头仍没有抬起来,“臣是想着无定河是万岁爷的心头之患,一两银子有一两银子的力气,只要能修好,多出银子也值得,便没在费用上管控。” “赶快起来吧,看看里面所述有没有问题。有异议的地方提出来。” 皇帝的心情好,又转向佟国维问:“你预测一下,余下的河段,还需要多少银子?” 从声音判断,应该不是把费用的去向查清楚那么简单,是皇帝对修的河比较满意,同时又在卖关子。佟国维起身道贺:“恭喜万岁爷的心中大患将除。此事,臣也略有耳闻,已经修了八十多里,还有九十多里的河段未修。臣估计仍需一百万两左右。” 皇帝轻笑了一声后,不紧不慢地:“今年这八十多里,可是花了将近三百万两。” 佟国维接话:“前期花的钱多,许是做了准备工作,后面就花的少了。” “上面的预算是六百八十万两银子,而且工期还要两年。” 佟国维怔住了,一百万两是他故意说的,他心里的数目和今年的差不多,三百万两。这是顶天了。 皇帝看着他惊讶的表情,铿锵有力道:“只要能修好,朕就是节衣缩食,也愿意出这笔银子。何况我们的国库丰盈。等收服了葛尔丹,黄河、运河、滦河都要大力整治一番。” “恭喜万岁爷心中大患将除。”佟国维再次朗声道贺。 皇帝转话道:“佟中堂,你觉于成龙此人如何?” 沙穆哈眼里看着奏呈,支愣着耳朵听皇帝和佟国维的谈话。 思潮翻滚。 前日被皇帝训斥后,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个王新命是故意的,是想取他代之啊。 惶惶不安。 今日早朝后,被太子身边的人叫去。太子交待了他一番后说:“若是皇阿玛在你面前提到于成龙,你要极力推举他,只要皇阿玛肯定了于成龙,就会罢了王新命。” 他说:“于成龙不懂修河。” 太子说:“皇阿玛若是不看好于成龙,就不会理会。若是征求意见,就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只等其他人的支持了。” “还有个叫温达的,你看到他名字时,想办法向皇阿玛讨要,安置在你的工部。等于成龙上任,就把他安排在于成龙身边。这样就不会再出现类似王新命的事了,河道总督也死死的控制在我们手里。” ------题外话------ 最近的节奏好像有些慢,后面提高节奏,而且都是男人。等回京城看女人间的小搓搓。白莲花上场。 特别感谢皇甫妙晴,免费期时,看着你的打赏,小作者码字码的更有劲。现在又看到你投了月票啦。么么嗒。还有,为什么你的书架上,没有这本书?哈哈 第73章:放狗咬你。 苏樱所在的院子,是个两进大院,前后院加起来,一共二十一间房,正大门的门楣上,用金水刷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秋意微凉。 苏樱坐在后院起居室的暖榻上,磕着瓜子,纠结要不要先回城,再有三天就小年。还要跟静宪排戏呢。 但她实在不想挪地方。 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安稳的感觉。 就像是在外飘泊了很久,终于到了家,到了一个什么都属于她的地方。 可以大声说话,不怕别人会怎么想她。 想吃什么,不加思考的吩咐下去,不用担心别人指责她,就她吃的好。 整个院子里,没有一个讨厌的人,或是不想见的人。 孙嬷嬷小心地问她,以后是否常来住,若是常来,就再添几个人。并说,院子里的人,都盼着小姑奶奶来呢。 此时阿哥府里,谁会盼着她回去? 苏樱想了一会儿,得出一个令她沮丧的答案:除了巧慧,再想不到其他人。而且还有人盼着她永远别回去。 又思索了两天后,又得出了结论:这是一个完全属于她的地方;这种舒适又自由的感觉,才是家的感觉。 国公府是她阿玛和额娘的家。 阿哥府是四阿哥胤禛的家。 苏樱想到巧慧对她的称呼,胤禛不在时候,叫她主子;胤禛在的时候,就叫她福晋。 是的呢,阿哥府里从来就只有一位主子,那就是众人称呼为主子爷的胤禛。 苏樱把孙嬷嬷唤来,吩咐道:“你再看着添些人,就从庄子里挑。工钱照着市面上的价格,加两成,尽量找家中不宽裕的人家。” 想到庄子里的人,都是她的佃户,她是他们的东家。苏樱的心情就极好,问道:“这里一共有多少户人家?” 孙嬷嬷答:“五百零八户。” 苏樱爽快地说:“小年那天,每户人家发一两银子,让他们买肉吃。” 一两银子能买一个人半年的口粮。孙嬷嬷小心地问:“是不是太多了些?” 苏樱笑道:“不多不多,等书院建成了,大家以后的日子会更好。” …… 胤禛从十里铺出发时,和于成龙,温达坐同一辆车。起初大家还在一起,笑谈巡河遇到的一些趣事,大约行了二十里后,胤禛的话越来越少,并不住的拉开车厢窗户往外看。 车厢里放有暖炉。 窗子一会儿一开,仅存的一点热气全跑了。 温达看到他像是有些心急了,关切地问:“四爷有事吗?” 于成龙早看出来了,还猜测出了胤禛的心思,这是急着回去找媳妇道歉呢。但就是不说。准备看看胤禛怎么主动开口,说他骑马先行。 胤禛说:“没事。” 温达又接着方才的话题,兴奋地说:“等无定河修好,不再发水,河两岸就可以种庄稼。被淤泥浸泡过的地方,土地肥沃,庄稼定会长势喜人。” 胤禛看向于成龙:“河两侧的地,属于朝廷是吧?” 于成龙道:“两岸半里之内是公家地界,不准随便动土,更不准砍树伐树。” 胤禛若有所思地说:“现在加厚加高了河堤,又挖了河渠分水。照着往年汛期的最高水位计算,离河堤还有一尺半。”舒心地笑道,“从此以后,河两岸的人家,尽可以高枕无忧。” 于成龙笑道;“辅国公是有眼光的,十七年前那次发洪水,两岸的田地住宅尽数被淹。洪水过后,有人贱卖田地迁往别处,辅国公大量收田,又用零散的地块,以两亩抵一亩换别人的。把田地集中在了一起。两年之内,收了两万多亩,原先迁出去的人家,后来又陆续回来,就成了他的佃户。” 一个地方,就这么多地,难怪出手大方,送给我家两千亩。胤禛接话道:“德水镇距离京城近,又是港口,走水路可直达海上。交通便利。没了无定河的威胁,地价很快就会上涨。” 于成龙道:“没错。四爷若是有闲钱,赶快置办,于某估计最迟明年年底,无定河的修建初具规模,就会被人注意到。此地靠水,温度较别处低,建个庄子,夏日来避暑,最好不过了。逢着旱季,新修河渠两岸的田地,可以引水灌溉,不用靠天吃饭。水上可能行船,去别村串个门也方便。” 温达暗叹,没钱呐。 胤禛又拉开车窗朝外看。马车怎么跑得,这么慢呢? 突然间有了主意,扭回头,扫视了温达一眼之后,把目光落在于成龙脸上,欢喜地说:“朱家庄是我的庄子,原计划我们晚上落脚在那里,用家宴宽侍二位,慰劳这两日的辛苦。四福晋年龄小,我还是先行一步,看看安排的如何了。” 温达惊喜道:“福晋在朱家庄吗?五年前,庄子里的人听说换了东家,是辅国公的外甥女,乌拉那拉氏的姑奶奶,美丽又善良,人人都盼着见东家。”借由别人的话,夸夸福晋,等于是夸四爷了。四爷才貌出众,在阿哥们中间出类拔萃,所以才能娶得高门贵女嘛。 胤禛:“......”男人才是一家之主,东家是我。 温达望着胤禛诚心诚意道:“四爷好福气。” 这个缺心眼的稻草人! 胤禛懒得搭理他,对于成龙说:“先生,我先行一步,备好庄子里最好的酒,今晚我们一醉方休。” 五十多里路,胤禛快马加鞭,风驰电掣,仅用了大半个时辰,就把跟着的侍卫都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院子很好找,在路口问人,那人一听是找东家,热情地说:“我带你去。”说着,一溜烟的跑到了前面。 嘿,胤禛心里美了。 这是樱樱专门差了人,在此等候他呢。 等的有些早了嘛,给她的信中明明交待,要傍晚才能到,这才刚近午时。想到马上可以在自家屋里,吃上热乎乎的饭,心里更美了。 哒哒的马蹄声,欢快又轻盈。 给他带路的是位十四五岁的少年。 少年到了秋意微凉的四个大金字下面,对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头笑嘻嘻道:“这位贵人说是我们的东家。” 老头瞄了一眼,身着普通旗服的胤禛,坐着没动,“不认识。” 乡野草民,教养真是不行。胤禛坐在马上,高傲问:“四福晋在吗?”不能下马啊,没人接马绳,自己牵着马寻上门,有失正经东家的身份。 老头对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处玩去。小姑奶奶的门前,是谁都可以高声吆喝的?” 初次照面,要给别人留个好印象。 虽然老头的态度恶劣,胤禛仍十分和气的说话:“我是四皇子,你说的小姑奶奶是我福晋。我家的车夫和侍卫都在这里,让他们出来迎接。” 老头哼了一声道:“你是看着戴管事领着人都去镇上了,来找事的吧?别看就我一个老头子,照样能挡着你。” 看胤禛仍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站起了身,仰着下巴说:“你走不走?再不走我放狗了。” …… 苏樱合起正看的戏本子,笑问:“他又说什么了?” 孙嬷嬷道:“爷说,再不让他进来。全家都等着挨板子吧。” 苏樱站起了身,笑嘻嘻道:“他的耐性被磨的差不多了。再久他该恼了,会硬闯进来。我们去迎他。” 大门外的胤禛仍坐在马背上。 他方才曾想,要不要翻墙进去。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又立即打消了。爷是这里的主子,岂有翻墙之理?要堂堂正正的进去。 胤禛有出门带刀的习惯,此时派上了用场。 从腰间“嚓”的一声拔出了刀,指着大黄狗对老头说:“初次见面,爷才对你客气。你若是爷府上的人,脑袋早了换地方。爷今天心情好,但耐性也是有限的。现在爷就骑着马进去。撞死人还是踩死狗,爷都不负责收尸。” 老头看着他阴冷的脸色和光闪闪的大刀,缩了缩脖子。东家这是为难他啊!还是保命要紧。对着大黄狗唤了声:“黄四爷。” 大黄狗一听召唤,嗒嗒的跑到了他身边。 胤禛:“......” 藏在影门墙后面的苏樱,闪出身,万分惊喜似地说:“四爷回来了,快快进来。” 胤禛朝她望的同时,大黄狗也回头看她。 这是叫谁呢? 胤禛:“……” 胤禛是带着兴奋而来的,差事办得这么漂亮。 皇帝肯定会有奖赏。 他要把这份喜悦,分享给他的樱樱,和她一起猜测皇帝会赏什么。然后,再给她出谋划策,怎么把房子建起来。 被挡在大门外,让他的好心情散了一大半。 因为这让他想到了和离的事。 难道她真的想着跟他没关系了?明知道他今天会回来,也不跟门房上交待一声。 翻身下马, 笑得春意盎然,“想你了,所以跑得快。你有没有想我?” 看门老头的胡子抖了抖。 孙嬷嬷向前行礼请安,“草民孙氏向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看门老头左右看,老娘们行曲膝礼,他该行什么礼?方才说什么样的权贵没见过,那是胡吹呢。呆在这个庄子里,见的最体面的人,是辅国公的管家的帮手。 还没等他琢磨好。 胤禛朝咧着嘴正笑得开心的领路少年,扬了扬马绳,然后扔在了地上。搂着他福晋的小腰进了大门。 “快帮我找衣服,我要先沐浴,在外面两日,脏死了,幸亏你没跟着去。” 进到后院主屋后,胤禛笑道。 苏樱刚要张口说话,他立即又说:“我沐浴的时候,你让人备饭。用完饭,我跟你讲讲建房子的事。办学院可没那么简单,不是建几十间房就可以的。得有讲究,否则不会用你的地方。” 苏樱原是想说这里没有备男装,想换衣服,要去庄子里借这样的话咽了回去,笑吟吟道:“爷,需要人搓背么?” 胤禛的小心脏砰然一动,目光闪闪道:“你吗?” 第74章:真不想要? 冬日暖阳,难得没有风。 明珠听了大阿哥胤禔的话之后,心境里的狂风,四处乱蹿,辗转反侧。 千算万算,也没算计到,刘新命会贪污了八万多两银子。有三个人证,其中一人还是四品官,是王新命的亲信。 新命新命,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修河的钱都敢打主意。 那等于是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河道修了一半,本来是可以让其他官员上书为他求情,把钱交出来,戴罪立功。可是这个方法被突然杀出来的于成龙给堵死了。 索额图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宁愿让于成龙归朝,也要把王新命给踢下去。 折的不是一个王新命,折的是一个工部尚书。 征葛尔丹之后,接下来的大事就是治理河道漕运,不但有立功的机会,还可以从中捞到银子。 大阿哥目前是贝勒,年俸两千五百两。征葛尔丹之后,即使是升为郡王,也就五千两俸银,养活着一家子都困难。 太子一旦被废,需要做的事就多了,桩桩件件都需要钱。 而自己又被罢了官,原来那些孝敬他的人,早就躲远了。以前捞到的银子是不少,但都花了出去。 谁会想到曾经车水马龙,花团锦簇的相国府,几乎是没有积蓄的。 没有来钱的地方,是个大麻烦。 明珠压着心里的火气,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话:“万岁爷决定了吗?” 大阿哥感受到了明珠隐藏的怒火,心中极是不安,迟疑道:“尚未。目前征询过佟国维、沙穆哈、陈廷敬等人的意见了,都是支持。尤其是佟国维,是大力支持。” 明珠笑了:“这个佟半朝不但是棵墙头草,两面倒,还哪儿都是他的影子。一面撺掇着马齐不让签字,一面派人去给四阿哥帮忙。这倒好,派出去的人,被人撬了。” 大阿哥不屑道:“一个会算帐的而已。” 明珠摇头,“不会是这么简单,不要说他是七品官,就是户部院子里的一棵树,他工部想要,也得先给户部打个招呼。沙穆哈直接向万岁爷要人,就是怕户部不放。”反问道:“冒着得罪户部尚书的风险,去要一个人,这个人是只会算帐那么简单吗?” 大阿哥急忙说:“大人所言极是。”不过,他不关心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官,接着问他最担心的:“老四此次立了这么大的功,会不会封爵?” 明珠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以前我们小瞧了四皇子。” 目前为止,只有大阿哥因军功封了贝勒。若是再封一个贝勒出来,大阿哥的优势就没那么明显了。 明珠不愿而对这个现实,转话又说:“就是有能耐,眼前也就查了一桩案子而已。皇子封爵是大事,万岁爷定会征询其他人的意见。和我们同样担心的人多了,自会有人出面阻止。” 乾清宫内, 皇帝问张英:“你曾给四阿哥授过半年的课,也算是他的老师。你认为,此次给他什么封赏合适呢?” 看张英迟迟未答,皇帝又喜欢地说:“身为皇子,在富贵窝里长大,金银珠宝他都不稀罕。立了这么大的功,一定要重赏。”稍顿了一下,问:“是不是给他封爵?如此,也能让众人知道,只要差事办得漂亮,朕就不吝啬赏赐,会重重的赏。” 张英想着胤禛给他的书信,犹豫了半天,终于打定了主意,接话道:“臣认为封爵不妥。四阿哥上面,还有三阿哥尚未封爵。明年万岁爷亲征葛尔丹,必定大胜,到那时再一并的赏。” 接着又说:“于成龙的事,臣也有些看法。” 没抱一点希望的事,居然查明白了。不但列出了一套修河方案,还安排了接替人员。 修河方案出乎意料的好,经过这次大修,自此就消除了无定河的隐患。 再也不用年年修,年年补,四处救水。 皇帝是高兴透了,没想那么多,被张英一提醒,也意识到封爵不妥。 急忙说:“四阿哥的事,说的理。你接着往下说,有什么想法尽管讲。现在这朝堂上,也就能在你这个礼部尚书这里,听到些实话。” 他看张英又停着不说话了,对着殿内的梁九功和另一个侍候笔墨的小太监挥了个手,待他们都出去之后,说:“说吧。“ 张英欠了欠身,说:“王新命此举着实可恶,竟敢算计万岁爷,就这么罢他的官,便宜他了……” 皇帝正对王新命窝着火呢,前面曾有苏樱明着说替他出气,实际是帮顾八代的先例,他有些担心张英也想用这个方法替王新命讲情。立即插话道:“无论谁替他开脱,朕都不会放过他。” “如此恶劣之人,自然是不能轻饶。” 张英不紧不慢地,说:“方才听您讲无定河前期修的不错,尚有两年工期。明年万岁爷亲征葛尔丹正值用人之际,漠北路途遥远,尤其是粮草押运,更是要慎之再慎。 “臣建议让王新命继续修河,让于成龙去负责粮道。等收服了葛尔丹部族,回来再找王新命算帐,让他眼看着大功垂成,又前功尽弃。” “这次跟四皇子一起去的那名官员,帐目不是理得清楚吗?把他派到王新命身边管帐,既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又避免他再次贪污。至于于成龙,看他运粮时的表现,再决定要不要启用他。” “也让其他有劣迹,尚未处置的官员们看看,不是他们做的事,万岁爷不知。是万岁爷要用他们,才暂时不予理会。如此以来,或许他们有所惧怕,办差就会更尽心尽力。” 皇帝连声称赞:“好,好,好,就依你说的办。” 皇帝是一直看好于成龙的,当年的事也是无奈之举。知道这三年里,不但未对自己怀有怨念,还心心念念着修河,颇为感慨,一心想再次用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个曾被群攻罢了官的人,万一被运粮的事吓退,就麻烦了。 转话又说:“四阿哥的折子里说,于成龙对修河怀有极大的热忱,又熟知河务。运粮这件事,照时送达是份内之事,迟了就有罪责。辛苦又不易立功。他万一找理由推辞呢?” 张英接话:“让四皇子去说服他。若是不成,臣去和他说,万一因运粮获罪,臣愿意与他共担。”顿了一下,又说: “于成龙是否懂河务,臣不知。但臣知道他是极有责任心的人,不会故意失职。只要全力以赴了,即使差事没有办好,万岁爷也会着情宽宥,臣没有风险。” 这番话,皇帝极是满意。 不愧是他看重的人,思想就是同其他官员不一样。 皇帝又问:“此次给四阿哥什么赏赐好呢?他好像什么都不缺。” 张英答:“臣以为,可以提前征询一下本人的意见,看想要什么。四阿哥是知分寸的,不会冒然提出不适当的要求。” 皇帝呵呵笑道:“他肯定会说,这是身为皇子份内的差事,无需赏赐。” …… “你猜,皇阿玛会赏什么?” 用完饭后,胤禛问。 苏樱为他添了茶,隔着小茶几坐在他对面的暖塌上。兴致不高地说:“不知道。”赏什么又跟她没关系。 胤禛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皇阿玛若是问我想要什么,我就说,让内务府借二十万两银子,并准我三年后归还。” 这人是没钱急疯了,想到了借钱。苏樱瞪大了眼睛:“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胤禛扬了扬嘴角,“给你用。” 苏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难道不是二十万两,是二万两?不管是多少,都不会用他的钱。她坚决拒绝:“我有钱。” “你有二十万两吗?” 还真是二十万两?苏樱迟疑了一会儿,说:“没有,我的现银大概有六万两左右。” 胤禛怔着了。 八万两。 他的年俸是一千三百两,照这样计算,不花一两银子的情况下,要四五十年,才能存这么多。 这么有钱,也没见她花。 胤禛心里又酸又涩,好在他马上也会有钱了。转尔开心地笑道:“你用我的赏赐做本钱,三年至少可以赚回二十万两。”歪头,看着她问:“真不想要?” 苏樱惊讶了:“赏赐都是直接赏,哪里还会征求你意见。” 胤禛笑:“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就看你用不用心。只要用心去想,就会有办法。” 苏樱好奇地问:“你有什么办法,让皇阿玛提前征询你的意见?” “不告诉你。” 胤禛捉着她搭在桌几上的小手,亲热地问:“快说,要不要嘛?” 第75章:我还说服不了你? 这两日苏樱思索了很多,得出的结论,除了朱家庄才是她的家之外,还有另一个结论,那就是需要赚多多的钱。 钱多了才能给庄子里的人分,让跟着她的人都开心。 钱多了,才可以买大量的家奴。 有侍候她的,有保持护的。 比如,出门坐四匹马拉的大车,跟着八个美貌的丫环侍候,再有十八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保护。 想去南边去南边,想去北边去北边。 来去自由。 噢,对了。再养个戏班子,把京城里的名角都请过来。尤其是玉郎,以后想听他戏的人,都得跑来朱家庄。 不来? 直接买过来。 只要给的钱多,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要让这个冷面腹黑的人知道,也让阿玛和额娘知道,和离之后。 可以生活得更好。 而且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对,还要有一批看家护院的。否则,她一个女大财主被人盯上,想偷抢她的东西怎么办? 这都需要钱。 苏樱抽出手,拨弄着面前的茶盏边沿,装着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问:“爷有什么好生意做? 胤禛把德水镇的前景,向苏樱深度分析了一番之后, 激动地说:“两年之后,这里的地价,就能翻一番,到时候,我们把现在买的地,卖掉一半。把得来的钱,还内务府。” 苏樱虽然听得热血腾腾,但她头脑依旧很清醒,笑呵呵道:“爷,我们已经和离了。以后就是两家人。” 胤禛一拍茶几,兴奋地说:“对呀,就是没关系了,我们才能这么干。不和离,我们在众人眼皮子低下,大赚特赚,肯定得参奏我以权谋私。你是一个普通人,手里有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无人置喙。” 苏樱心动了。 抿了抿嘴角,垂塔着眼皮,看着浅黄色的茶水,轻声道:“我们只是朋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可以用这笔钱,委托给别人替你买地。” 小丫头片子,不好上钩啊。胤禛伸手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话还没说完。用你的名字买地,我出钱你管理。赚的钱,我们三七分。别人我信不过。我们相处了这么久,知道你这人聪明会办事,又言而有信。” 有钱赚不赚? 想赚。 上辈子有段时间,可是天天为钱发愁,沦落到了卖地卖铺子的地步。 无钱万事难啊! 什么人没钱都难。 苏樱思考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五五分吧,钱是你出的,主意也是你出的,你拿三太少了。” 胤禛:“你三我七。” 苏樱:“......”还真是拿她当外人,斤斤计较。 胤禛看她的神色不对,急忙又说:“我还要给你出书院的主意呢。”紧接着,反问道:“你去过云林书院吗?” 苏樱抬头看着他,轻摇了一下头。 说这件事底气比较足,而且要说的话,思考过多次了。胤禛把杯子里的茶水,一口气喝完了。 缓缓说道: “云林书院是方圆五百里之内,最好的书院,但与江南的南麓书院相比,可是差远了。没有专门沐浴的地方,没有藏书阁,也没有阅览室,更没有骑射场地。 “尤其是住宿,各色学子们混杂在一起,难以管理。而且学子们也不自在。要根据不同的出身,分开住。” “最重要的是前期的设计。根据地型地貌设计各种场所。而且房子的风格,也要各具特色。” “最好在地下埋入管道,冬天的时候加热水,夏天的时候加冷水。房间里冬暖夏凉。此地最不缺的就是水。” 苏樱接话:“地方已经选好了,圈了五百亩地。” 胤禛笑:“是不是选的平坦开阔之地?” 苏樱点点头。 胤禛又拍了拍她细白的手背,“错。要选在高高低低的地方,这些地方不好耕种,高处的土壤贫脊,洼地容易积水。用来建书院却是极好,依势而建,高低错落有致,有层次感。” “洼地可以参照南方的建筑风格,建成小楼状,底层打上一人多高的木桩。下雨天也不怕屋内进水。晴天里,楼下还可以做为学子们的活动场所。 他看到苏樱的眼睛越来越亮,知道说到她心里去了。 继续说:“你住的地方,也要重新建。跟皇子和离这样的事,都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既然准备大干一场,就不能再是后宅小妇人的作派。不要院子,建成阁楼。又雅又别致。雨天倚栏听雨,晴天倚栏吹风。” “此趟跟我一起的周侍郎是南方人,擅长绘图,让他来帮你选址,顺便出草图。” 苏樱的眼睛更亮了,“他在哪里?” 胤禛把他面前的茶盏向她推了一下,“再给我沏杯茶。”稍顿了一下,才回答她的问题:“在回京的路上,估计晚上就能到德水镇了。要不,让他今天就来?” 苏樱赶忙点头:“好,让他今天来吧。”说着,站起身去沏茶。 胤禛说:“让他们都来吧,反正你这里也住得下。明早我们一起回京城。” 转话,又说,“对了,既然你准备建阁楼,这地方就闲置了。把它送给高士奇。有了高士奇当靠山,以后好办事。你既使和离了,也是出嫁的人,不能再依靠国公府。阿玛额娘不嫌弃,兄长们不嫌弃,嫂子们可是会会嫌弃的。” 苏樱迟疑了片刻后,说:“好。” “那你以后,就不能再来住了。免得送宅子显得很刻意。你不住,就表明是你不用的东西。闲着浪费,做的是顺手人情。” 哼哼,一个小丫头片子,我还说服不了你? 老实的跟着我回去,住在家里才是正经。以后不管是建学院,还是想赚钱,都要有我的参与。 ------题外话------ 作者:四爷,你高兴早了。 四爷: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什么难题爷都能解决,尽管来吧。 第76章:爷都错过了什么? 苏樱蹲在井边洗着菜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全都听从了胤禛的意见。她想反驳一下,又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 胤禛说远离了京城,大家都是普通人。 没有皇子,也不分是被罢了官,还是四品官或是七品官,也没有侍卫和驾驭之分。 大家聚在一起,就是朋友。 朋友多了路好走,朋友多了路子宽;朋友帮忙画图,不收钱。朋友来了有好酒,朋友来了有肉吃,朋友来了亲自下厨…… 胤禛觉得自己很有说服人的天赋。 很容易就哄得小丫头和自己一起干活。做不到你织布来我耕田,能做到你洗菜来,我提水。 一桶水只有二三十斤重,轻轻松松从井中提出来。 他把水桶放在井沿上,扭头去看苏樱。 雪白的小手抱着一个大萝卜,来回搓洗上面的泥沙。 这样的日子也很好呢。 有房有田,有好看又可爱的媳妇,还有一只看门的大黄狗。 若是天长日久的这样,不让她做饭,洗菜也不让她洗,他一个人来。 她只管吃就行了。 男人嘛,什么事都要多承担一些。 “水凉吗?” 胤禛提起木桶把水倒盆里后,去摸苏樱的手。 又自己回答:“不凉啊!” 刚出井的水,冒着淡淡的白雾,缭绕着白里透红的小脸蛋。 “脸都冻红了,你去屋里吧,我来洗。” 胤禛从苏樱手里夺下萝卜扔进水盆里,没等她应话,抱了她就往屋里走。 身子腾空的时候,苏樱才反应过来,挣扎着小声说:“你放我下来,被旁人看到了笑话。” 主家要亲自干活,下人们也不能闲着。原来负责灶房的两个厨娘,此时,一个正在封萝卜窑,一个正在杀鸡。 看到东家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二人相视了一眼,赶紧低下了头。不约而同的想,贵人们就是不一样,什么事都敢明着来。寻常人家可不行,手都不可能碰,做什么事都要等到晚上。 胤禛也想现在就是晚上,差事也圆满的完成了,心中没了杂念,好好循序渐进一番,然后搂着佳人沉沉睡去。 明早在晨光中醒来,二人相视一笑,抱着温存片刻,穿衣服起床,坐上马车一路欢声笑语的回家。 多么美好的事。 不行啊,天还早。 “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出去叫人来陪你聊天。” 胤禛把苏樱放在暖塌上,把瓜子摆在她面前,又掂起暖壶去沏茶。 苏樱摸不透他的心思,难道是差事办的好,喜出望外,所以有用不尽的精力?困了也不想睡?光想来回跑腾着干活? 看着他一脸困倦的神色,迟疑了一下,劝说道:“爷也别干了,他们还没来,也不知道这些粗活究竟是谁做的。” 让爷和福晋亲自做饭给外人吃,这样的事,那是不可能的。小小体验一把夫唱妇随的生活,目的就达到了。 胤禛眨了两下沉重的眼皮,放下暖壶后,打了个哈欠。 “连着四晚没睡,还真是有点困了。我认床,有个熟悉的东西在旁边,才能睡得着。” 说话的时候,挨着苏樱坐了。 然后脱了鞋子上塌,不等对方是否同意,搂了她的腰,就枕上了她的腿,“让我靠靠,就一小会儿。” 柔软的小腰,熟悉的味道,想一头扎进怀里,大口呼吸,然后再也不出来。 “快搂着我的脖子,别让我掉下去……” 胤禛低声嘟囔道。 还真是随便啊!苏樱犹豫着,是把他推到一边,还是找条毯子给他盖上时,发现胤禛已经睡着了。 苏樱看了他片刻。 小心的把头从她腿上挪下来,拿了个枕头放在脑袋下面,又拿了毯子搭在他身上。 一番忙活,他仍保持着,方才放下来的姿势。 脸上的表情都没变。 还陌生的地方睡不着呢,看这样子,把他扔到外面,都不会醒。 胤禛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铺天盖地的白幔,重重叠叠,在狂风中缭绕。他在白幔之间穿棱,来来回回,找不到出路。 漫天漫地的白色,除了自己之外,看不到一个人。 他跑得实在太累,躺倒在地,睡着了。 梦里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在黑暗里又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模糊的声音在远方呼唤:“到上朝的时间了,该醒醒了……” 一遍一遍的呼唤。 胤禛费力地睁开眼,憶怔了半天,才想到是朱家庄。翻了个身,看到苏樱坐在离他三四步远桌边,低头看着纸上的什么东西。 宝蓝色的大袖衫,杏黄坎肩儿上错落有致的绣着摘枝儿梅,下身是件一绿到底的百褶裙。头上珠结翠绕,刘海似烟。 不伦不类的。 从服饰上看不出是旗人还是汉人,从发饰上也看不出,是有男人的小妇人;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姑娘。 胤禛没来由的有些生气。 好看是好看。 但身为一个福晋,怎么能如此示人呢?福晋就该有福晋样子,衣服就不说了。头发要绾起来,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成了亲的。 免得被不知情的人看到,生出什么非念,招惹麻烦。 “他们还没来吗?“ 胤禛坐起身说。 他看着苏樱抬起了头,目光怪异。 于是又问:“戴铎他们从德水镇回来了吗?” “现在辰时末了,马上巳时。”苏樱说。 巳时? 胤禛扭身朝窗户上望去。 不可置信地说:“我睡了一晚上?”摸了摸脑门,还是不太相信,“我明明刚睡着。” 苏樱折叠着方才看的东西,笑吟吟道:“他们昨晚在这里用的饭,安排在前院住。早上用过饭,就先回去了。“ “他们四人,每人给他们带了一只羊、两只鸡、两只鸭、一条猪后腿,五十斤小米,五十斤绿豆、一百枚咸鸭蛋,每人一坛果子酒。”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回去他们不好说你的不是。” 胤禛:“……”还真是睡了一晚上。 苏樱迟疑了一下,把叠起来的纸张,递给他:“昨晚周侍郎先画了个草图,你看看有需要改的地方没有。他说,等过几天放了年假,来实地勘察后,根据地势,再做调整。” 胤禛:“……“我不在,什么事都能办吗? 胤禛没接,弯腰去找鞋子穿,僵着脸,笑呵呵道:“小娘子做的好。赶快收拾东西回城,等到车上了再看。” 苏樱惊讶道:“你不赶快骑马回去交差,准备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他们才走了小半个时辰,你速度快的话,兴许可以追上。” 想到他们带的又是羊又是鸡鸭的,肯定是乱蹦乱叫,车上没法坐人了。胤禛穿好鞋后,问:“羊是用绳子绑好的吗?” “宰杀好的。” 胤禛:“……” 想到以后也许会经常来这里,于是说:“把那只大黄狗杀了吧,晚上我们吃狗肉火锅。” 苏樱:“……” 站起身说:“那是李伯家的,养了十来年了。” 胤禛上前搂了她的腰,小声道:“给它改改名字,叫小黄,或是大黄多亲切。”在自家庄子里,只能有本主子爷一位爷。哪怕是一只狗,也不能叫爷。 苏樱扭头看着他,纳闷道:“你干嘛去在意一只别人家的狗?赶快走了,侍卫们在外面等你半天了。” 胤禛是在入城尚有二三里路的时候,赶上温达他们的。 先看到的是一辆敞篷马车,马车装的满满的,外面搭着草席,从外面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接着是自家的红木马车,马车前面是骑马而行的周侍郞和冯员外郞。 胤禛策马跑到前面,和骑马的二人打招呼。 温达听到他的声音,从窗口伸出头,瘦长的一张脸,笑得春光灿烂,“四爷,您起床了?” 升官那是以后的事,能不能升还不一定。后面车上的东西,是实实在在的。出去一趟,带这么东西回家,还是四皇子送的庄子特产。 实惠又有面子。 分出一半,给丈母娘家里送。媳妇肯定得高兴晕。 温达看到胤禛下马,慌忙去给他开车门。 “昨晚大家休息得好吗?” 胤禛坐上车后问。 温达抢着答:“好的很呢,一个冬天没洗过那么舒服的澡。朱家庄的水质好,屋里又暖和,洗过澡后浑身滑溜溜的。” 胤禛发现这个稻草人又变了,没了先前的拘谨,整个人都很放松,而且对他没了先前的恭敬。 跟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随随便便。 于成龙难得也笑了,“四爷的庄子挺不错嘛。“稍顿了一下,又说:”饭菜好,酒也好。” 那不是福晋的庄子吗?不过温达也没纠结这个。 而是感叹道:“福晋居然会做菜,尤其是清蒸鱼,下官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鱼,肉质细嫩,味道鲜美。还有果子酒,入口绵甜,喝得热乎乎的,又不上头。一觉好眠,早晨起床,神清气爽。” 胤禛:“……”我都错过了什么? 歉意地说:“昨日失礼了,原是小憩一会儿的,不小心睡过了头。” 温达急声说:“四爷这两天,白天晚上的忙,是我们不让福晋叫醒四爷的。四爷虽然没在,但安排得极好,下官从来没有参加这么令人舒服的宴席。就说那个冯员外郎吧,以前心高气傲的,说话时都不正眼看人。” “昨晚跟换了一个人儿似的,多和气,还给下官敬了酒。就是嘛,大家有缘共事,为着共同的目标努力过,那就是朋友。福晋说的好,朋友不分高低贵贱,不分男女老幼。” “清风朗月,围炉而坐,吃着羊肉火锅,热闹着行酒令,多有意思......” 有月亮?胤禛更在意前面那句,忍不住插话:“福晋跟大家一起用的饭吗?” 温达连连点头,“对呀。福晋不跟我们一起,怎么会有那么热闹。福晋把大家照顾得都很好,大家都很开心。噢,还有戴管事。” 又开始感叹,“四爷身边的人,都很能干啊。戴管事哪里像车夫,寻常人家的管家都不如他。福晋吩咐的事,办得妥妥的。” 说到这里,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下官就说了句,羊肉香嫩,福晋当即就让戴管事去捉羊。到了今天早上,下官才明白捉羊是什么意思。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岳家种的有花生,粒粒饱满,改天我给四爷送两袋。” 又对于成龙说:“给先生家也送两袋。” 于成龙笑而不语。 胤禛:“……”昨夜究竟都吃了什么,怎么又有火锅,又有鱼的?越听越饿,爷昨晚少吃了一顿饭,早上赶的急,就吃了半碗粥。还要那个养马的,怎么哪儿都是他。 此时胤禛顾不上想这些。 想到以后要和温达多多联系,欣然接受了他说馈赠。 “你岳家是哪里的?远吗?” “不远不远,离京城只有十多里......” ------题外话------ 终于回城了。 第77章:身为父亲的教导。 皇帝推算的,胤禛应该会在十点左右进宫交差。 所以,自十点之后,就不再召见大臣。 结果一等,等到了十一点多。 皇帝看了无数次,蹲墙角“嗒嗒”摆动的西洋钟,终于听到了四皇子求见的通报。 进殿拜礼,客套的问候说完, 皇帝急声问:“说说看,这件案子,你是从哪儿入手的?”他最好奇的就是这个,怎么能想到于成龙了呢? 这个问题,胤禛早就准备好了。 “朝野上下都知道,河道槽运是皇阿玛的心头之患。儿臣就想,即使是严重超支,也不一定是有人从中获利。” “关于帐目的问题,儿臣深有体会。比如儿臣自己,吃穿住用内务府都管了,以为府里用不着银子,帐上应该有很多钱才对。前不久,儿臣才知,整个府里居然只剩下了一百多两。” 说到这里,胤禛做羞赧状,声音也小了些。 “儿臣并不是心里没数,只是没管过帐,不知道诸多的小钱加起来,会是一个超大的数目。” “儿臣就想,无定河的预算员可能也是如此,算帐的经验不足,导致预算失误。于是就寻思找一个严谨又全面接触过河务的人了解一下,想到了赋闲在家的于成龙。” 这个答案,皇帝非常满意。 遇事首先想的不别人的错处,而是抱着一颗体谅之心,想法设法的去了解真相。 连连点头,赞赏:“有悟性。”转话又说,“府里这么缺钱?难怪前几日,朕赏你媳妇大不列颠国进贡的首饰时,她说要现银。” 胤禛的声音更低了些,“小樱是懂事的,把她的年俸偷偷放在了公帐上,我前几日才知道的。” 皇帝看着胤禛微红的脸色,暗自琢磨。 贝子一千三百两,福晋五百两。加起来,一千八两。 一千八百两能做什么? 前些日给小十六添福,四阿哥府里除了礼物外,好像是送了三百两元宝银?另外两个分府出去的阿哥,可是都送了一千两。 这次还是多的。 九月份,王太傅六十岁吉寿,因为是太子的老师,太子赏赐五千两就不说了。另外两个阿哥均是一千两的红封,四阿哥仅仅封了一百两。 他知道后,还腹诽四阿哥薄情,做事不大度。 没钱怎么大度? 这家生孩子,那家娶亲,过生日要贺,升官要贺……哪个月都要添礼,没完没了的人情礼要送。 难怪老四媳妇出去吃个饭,吃不完了,还要带回家;衣服明显小了,仍在穿。 大阿哥有叶赫那拉氏的惠妃母;三阿哥有马佳氏的荣妃母。 德妃还要往家里添补,自己都不宽裕。 思及至此,皇帝心酸了。热烈地问道:“此次,你想要什么赏?尽管说。” 这番说词,比预想中的效果还要好,胆子可以稍稍的放得更大一些。胤禛思索了片刻道:“皇阿玛能否准许儿臣从内务府借五十万两银子?每半年还一次,三年内还清,按市面的利息计算。” 皇帝稍怔了一下,然后呵呵笑道:“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到时候拿什么钱来还?” 胤禛叙叙道来:“朱家庄是小樱的庄子,她这次跟儿臣过去,看了新修的河渠之后,认为以后不会再发生水患,准备向亲戚们筹钱在那里建房子,让鸿文学堂使用。” “前期大概需要十万两银子。” “建了学堂,德水镇就可能繁华起来,再建些铺子,客栈。投入的钱,慢慢都能赚回来。” “学堂办大了,远近闻名,到时候也能赚钱……“ 皇帝听到苏樱筹钱的时候,就决定让内务府借了。筹钱,向谁筹?肯定是向她娘家那些富贵亲戚们筹。 我爱新觉罗氏有用不完的钱,还用得着你们的? 皇帝提笔一边写字,一边说:“我给你写个条子,等议完事后,去内务府领。利息就算了,三年之后,一并的还。” 嘿嘿,果然是想象中的结果。胤禛没做推辞,直接跪下谢恩。 接下来,皇帝又听取胤禛讲述无定河的细节,越听越满意。既满意河修的好,又满意胤禛做事的认真细心,仅仅两日的巡河,就能对修河状况了如指掌。 问什么,都答得出来。 梁九功进来小声问询了两次,要不要摆饭。 第一次皇帝挥了挥手;第二次,胤禛说皇阿玛的龙体安康要紧,还是等午饭后再议吧。 皇帝才算应了。 这日,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四阿哥陪皇帝用了御膳。 皇帝不叫饭,御膳房是不会开饭的嘛。 各宫主子以及小阿哥们,都派人催几次了。到了饭点,皇帝不叫饭,这么大的事,肯定都打听原因啊。 得知原因后,有人羡慕,有人暗骂。尤其是尚书房的小阿哥们,半大小伙子,正是容易饿的年龄。 十四岁的九阿哥胤禟,他的生母是宜妃,自觉身份贵重,平时就眼高于顶,此时直接骂出了声。 说老四故意到磨蹭饭点去汇报什么的,又说干一次活就显摆如何如何的。 被他的同母兄五阿哥胤祺斥责了几句,才不甘心地闭上口。 尚书房怨气冲天。 乾清宫内,喜乐融融。 皇帝想到这五十万两银子,是办正事要用的,以四阿哥的节俭,定是舍不得用在生活。 就给他出主意,“皇子们的俸银算是高的,比如你老师张大人,文官从一品年俸一百八十两,他又是出了名的清官,从不收贿。府上的主子仆随加起来二三十人,如何养着的,你知道吗?” 胤禛老实的答道:“不知。”又解释,“儿臣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这话半真半假,以前没考虑。自从他知道府里没钱后,就考虑了,但还没想出答案。” 皇帝说:“自己生辰、老母亲生辰、老父亲生辰、儿子们生辰、媳妇们生辰、媳妇们生孩子等等各种名目,你回想一下,他哪年不办一场宴席?” 胤禛想到今年张夫人生辰时,他送了一整套珠翠头面。还是苏樱嫌弃款式老气不要的,他觉得张夫人那个年纪戴着正好,就依着苏樱的建议,送了她。体面不说,又省得再花钱买东西了。 突然明白了:“把收的礼物卖掉了吗?” 皇帝:“……”这个老四,许是不知其中的暗道道。也是!深宫里德妃不知道这些,外人不会告诉他。 于是亮明了,说:“礼物都是次要的,都递了红封。比如,老大和老三,封的都是一千两。” 胤禛当即愣着了。 一股凉意,从头顶直蹿到了脚心。 穿透心底的冷。 每次送礼之前,三阿哥家都会问他送了什么;偶尔大阿哥家里也会问。大家讨论的都是礼物。他还以为,每次都是自家送的礼物最别致,最上心。 给小十六添福,他是想着懿贵人是宫女出身,肯定不宽裕,就狠了狠心,拿出了三个月的俸银;王太傅也这个原因,王家一个家奴都没,府里的三四个人都是按月发工银的短工。 皇帝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测对了。继续说道:“人情礼往,就是你送我,我送你。大家相互送礼,这才显得关系亲密。” 转话又说,“你开府之后,还没办过宴席的吧?” 瞬间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难怪你府上缺钱,你这是只出不进。” 胤禛:“……” 老大和老三红封一样,说不定是商议过的。 这个公开的秘密,却没一个人告诉他,额娘不告诉他,整日亲密地喊他四弟的兄弟们也不告诉他。 什么兄谦弟恭,统统都是表象。 噢,他的樱樱暗示过他,被他回绝之后,就没再提了。只是有意或无意的,给他提示送什么礼物好。 那头面是她故意说不要的吧。 明明很好看。 担心他没给红封,礼物又送的不够贵重。 胤禛内心翻江倒海的,脸上却只是带了些窘意。 皇帝只顾高兴,完全没觉察到他的心思。 这场谈话,皇帝的身份,由最初的一国之君,转化为了一位普通的父亲,淳淳教导他的儿子。 待胤禛离开后,心情十分好的皇帝对梁九功说:“传索相过来。” 要告诉他,四阿哥为什么会在德水镇停留,再告诉他,那晚上屋里的人是谁。 心思多是对的,但不能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腹。我家老四心思多单纯啊!从来不会,有事没事的闲琢磨别人。 …… 四贝子府,东暖阁。 九公主静宪急得团团转,眼看着快到中午,又一次问巧慧:“不是说今日必回吗?怎么还没回来?” “静宪来了。” 随着这声清亮的招呼,苏樱进了院子。 “四嫂,你终于回来了。” 静宪跑上去,拉了苏樱就把她往屋里拖。 关上门。 把她拉到起居室,摁在软塌上。 才急切切地说:“皇阿玛要给老四重选福晋,已经有人凑上来了。” 嗯? 苏樱激动地催促:“快说快说,怎么回事?” ------题外话------ 半夜醒来睡不着,爬起来加更一章。 阿羽太上心了,哈哈。 一般是零晨更新,偶尔白天加个更。加更时间不确定,看当天阿羽有没有时间写了。 第78章:有人抢福晋之位了啊! 静宪急声说:“今儿早上,惠妃对额娘说,她娘家侄女今年十五岁,到了出嫁的年龄,看来看去,就觉得老四不错,可以托付终生。” “重选福晋,是怎么回事?” 苏樱最关心这个。 难道胤禛把和离的事,告诉皇帝了?而且说服了皇帝?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他。想到这里,苏樱兴奋了,又催促道:“快说,快说。” “我听额娘说的。前几日,皇阿玛问你和老四的关系如何了,然后就说,老四若是不喜欢你,就问他喜欢什么样儿的。今儿一早惠妃就找上门了。” “这不是皇阿玛让大家帮忙给老四选福晋吗?” “这样啊!”苏樱失望了,“许是选侧福晋呢?你五哥还没娶亲,房里有两位侧福晋,三位格格了。你四哥才一个侧福晋,一个格格。是有点少。” 静宪急了。 双手搭在苏樱肩上,猛摇着她说:“不是多少的问题。有人要来抢你的福晋之位了啊,四嫂。我们要赶快想办法,无论她是谁,都不能让她进门。” “唔,对了。” 苏樱好奇地问:“惠妃的侄女叫什么名字?” 前世里,七年以后,胤禛的第四个女人年氏才会入府。在这之前,除了她之外,就只有现在的侧福晋和宋格格。 为什么会不同了呢?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究竟发生什么,和前世不同的事儿,导致皇帝让四阿哥在这个时候选人入府? 静宪以为苏樱听到这个消息,惊慌得懵了头,不知道此时最该关心什么了。于是坐在塌上,搂着她说: “四嫂,你放心,我拼死也不会让他们的谋划得逞。” “刚才我都想好了。我去告诉老四,他现在敢娶别人,我这辈子都不理他,也不再叫他哥,也不让小十四理他……” 谁说姑嫂不好相处,这个小姑子对她多好。 苏樱大为感动。 努力抽出被静宪紧抱着的手臂,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也许只是选侧福晋。” 话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遗憾,在静宪听来,却是伤感。 她更生气了,瞪大了眼睛,愤愤地说:“叶赫那拉氏的正房嫡女,怎么可能会让她做侧福晋?还是嫁给没有任何优点的老四。我听额娘说,惠妃原本是想把她说给八哥做嫡福晋的。他们两个都见过面了。” 紧握住苏樱的手,坚定地说:“你放心四嫂,小年宴上她若是敢来,我让她知道做我嫂子可没那么容易,提前把她吓退。” “她叫什么名字?”苏樱又问。 静宪咬牙切齿地说:“纳兰语嫣。” 是她啊! 前世里,纳兰语嫣初时是大阿哥的侧福晋,大阿哥的福晋去世后,做了继福晋。 听说自小就和大阿哥的关系很好,对大阿哥一片痴心。大阿哥被囚禁,她一直在身边相陪。 现在怎么和八阿哥有牵扯,又怎的突然就看上四阿哥了呢? 苏樱好奇地问:“惠妃当时怎么跟额娘说的?纳兰语嫣本人看上了你四哥,还是她家的人看上了?” 静宪气冲冲地说:“都看上了。” …… 胤禛从乾清宫出去后,去永和宫向德妃请安。 德妃一改先前的冷淡,说皇帝夸奖他差事办的好,并难得以长辈的口气,嘱咐他不要骄傲,一定要潜心做事。客套的话说完后,又说,皇帝想往他府里添人,惠妃提起她的侄女纳兰语嫣。 纳兰语嫣,胤禛知道。是明珠的亲侄女,常在宫里走动,今年御花园举办的春日宴上,表演了一曲霓裳羽衣舞,获得满园赞赏。 佟贵妃代表圣意,赐了她一枚玉如意。当时听到三阿哥小声向五阿哥打趣,让五阿哥向惠妃要人,纳她为福晋。那绝对是的艳压群芳,众福晋之首。 胤禛暗自腹诽三阿哥没眼光。 什么众福晋之首! 不就是会跳舞吗?楼里的姑娘们个个都是会跳。在众人面前扭来扭去的,取悦别人,算什么事。他福晋会跳舞,也不让她跳,更不会让她在众人面前跳。 但是不可否认,纳兰语嫣的家世和相貌,够得上做福晋。 要让家里那个丫头片子知道,如此贵女,都愿意做他的妾室。你能安稳的呆在正室之位上,有什么不满足的,还瞎想着和离。 反正到最后,入不入得了府,是他说了算。硬给他塞宫女,他没办法。对付怀有目的的世家贵女,方法都不想,随手掂来。 胤禛低眉敛目道:“全由额娘为儿子作主。” 德妃讨厌她这个儿子,他娶什么人为福晋,府里添多少人,她不关心。但自从静宪跟她说,和亲的事之后,她就有了想法。 娘家势弱,她在宫里依仗的是皇帝的宠爱。 而宠爱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皇帝若是有意让静宪和亲,她没一点办法,甚至连个可以商议的人都没有。 前些日皇帝说苏樱的话,她何尝听不出话里更深的意思。哪里会是想给老四换福晋,那是对老四不满呢。提点提点老四,让他以后对福晋好点。 德妃故意告诉静宪错的意思,并让静宪去找苏樱。就是让苏樱知道,静宪不但是你的嫡亲小姑子,还是你的朋友。你有难,她为你着急;等她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也要为她着想。 再加上这个最近得了万岁爷欢心的儿子。 德妃相信,只要大家群策群力,定是能阻止和亲。 盘算的好好的。 她以为说往府里添人,胤禛真想添人,也会假意推辞。宫里往哪个皇子府里添人的时候,不是心里美滋滋的,口里说着不要不要? 胤禛只要推辞一句,她就可以暂时把惠妃的提议拒了。既在苏樱那里落了好,又不开罪惠妃,还合了皇帝的心意。 他倒好,直接说听她的,把难题推回她。四阿哥府里的人,本来就少。由四妃之首的惠妃提出来添人,她没理由推辞。 德妃心里火苗瞬间蹭蹭的往上窜,却笑吟吟道:“小樱才及笄,就又添人,她难免会伤心。但又不能拂了你惠妃母的好意。小年时,纳兰语焉会入宫,你们先相看相看。具体的等年后再议。” ...... 后宫有任何风吹草动,佟贵妃都会在第一时间,暗自着人告诉她的阿玛佟国维。 “万花筒是气糊涂了。这种馊主意,也能想得出来。等着瞧吧,最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佟国维对他大儿子佟科书说。 “儿子倒是觉得,明珠这个主意,可行。凭纳兰语嫣的才貌,即便没有争到福晋之位,也能成为四福晋的威胁。费扬古若是认为,四阿哥能成事,后继之君不一定是乌拉那拉氏的血脉,他定然不会倾力相助。四阿哥即使表现出色,背后没有大家族鼎力支持,也没争位的希望。” “官场如战场,是没有捷径可走的。争斗凭的实力。不能心存侥幸,也不能只考虑好的结果。”佟国维笑道:“万花筒这一步棋,若是失败,白搭一位叶赫那拉氏的贵女不说,还开罪了乌拉那拉氏。太子还在呢。皇子们没开战,他就树敌,得不偿失。” 佟科书很纳闷:“既然阿玛不看好明珠,大阿哥成事的希望不大,为什么还要儿子暗地里投靠他们?” “官途如登山,越登的高,越怕万一。万一,他能成事呢?还有四阿哥,万一成事的,是他呢?我们要做几手准备。万无一失。”佟国维若有所思地问:“你家老大今年十六了吧?” “过了年,十七。” 佟国维笑道:“若是能娶到九公主就好喽。我们佟家,在四阿哥那里,也有了一重保障。最近多朝这方向想想,制造机会。” 佟科书大喜之后,又有些底气不足:“两代公主,均没嫁朝臣的先例,佟安颜还没有爵位。” “这不是问题,早晚会袭爵的嘛。”佟国维突然转话,“你那处院子收拾好了,赶快搬走。我们这一家子,要想在纷争中,都活得好好的,就不能绑在一起。” 佟科书走后,佟国维又让人叫了禄夫人。 “小年宫里举办宴席。到那天,你早早的去给贵妃请安添福。贵妃会留你。你留意着纳兰语嫣,惠妃若是寻机让她和四阿哥见面,你给她搅黄。她若是跟四福晋搭话,你就挑她的毛病,说她风凉话。” “这岂不是要开罪惠妃?”禄夫人问。 佟国维笑道:“有立场,才能有朋友。有得到,就有失去。九公主和四福晋的关系好,你在宫里护了四福晋,九公主就会留意到你。你要是跟九公主搭上话,就邀请她到家里来玩。” ...... 胤禛从永和宫出去,在门外,遇到了太子身边的小太监万福。 “四爷,我家殿下说,您什么时候有空了,去一趟毓庆宫。” “我正是要过去,这会儿殿下忙吗?” “殿下正等您呢。” 万福的话说的很客气。因为太子跟他交待了,以后要对四阿哥特别厚待。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胤禛后面,讲着路两边的景物趣事,一路笑语的到达毓庆宫。 太子却不在。 被皇帝差的人,叫去了。 太子妃指挥着人上茶点,摆茶。 笑吟吟道:“殿下走时,再三交待,四弟来了,请务必等他。” ------题外话------ 我喜欢看女人间的小搓搓,你呢? 第79章:两只女人一台戏。 太子妃石氏今年十八岁,是都统石文炳之女。石文炳常年驻防杭州,两年前通过多方努力,终于调任京师,却在途中病逝了。 石家在石夫人带领下回到了京城。 在一次入宫向太后请安时,被皇帝碰上,皇帝念及石文炳的诸多功劳,甚是心疼这一家孤儿寡母。 又见石氏举止落落大方,谈吐得体,相貌也端正,当时便讨了生辰八字。与太子的八字一合,大吉。征求了索额图的意见之后,定下了这门亲事。 今年三月成了亲。 太子极是不满。 都统说起来是从一品,可人都已经死了,又是外官,在京中没有一点势力。什么忙都帮不上。 大福晋、三福晋、四福晋,随便哪个的娘家,都比太子妃强。 挑来挑去的挑了几年,结果挑了个一无是处的。 索额图曾经劝他,太子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无需岳家的帮衬。需要的是万岁爷的信任。 太子顶撞他:“相貌呢?还不如老四媳妇。堂堂太子妃,家世不好就罢了,论脸蛋,也不如一个小福晋。” 索额图劝:“殿下想要美貌女子,可以纳妾室。等殿下继了位,想要多少纳多少。” 太子更气了:“那能一样嘛。” 索额图又说:“相貌都是外表,总有一天会老去,气度才是永远的。人在高位上,气度自然就来了。” 太子说:“又漂亮又有气度,不是更好吗?” 这是半年的事。 太子现在早不纠结这个了,只是看太子妃不顺眼。 看见她,就想挑她的毛病。 太子妃在外人面前,端庄大方;面对太子时,却是小心翼翼的。交待的事,极是上心。生怕胤禛等的不耐烦,说改日再来。就陪着他扯着些闲话。 话题无论怎么转,明里暗里,均是表达了太子对胤禛的看重之意。 这是女人该操心的事吗?就是操心,不能含蓄一些? 再加上皇帝说的红封之事,让他觉得兄弟之间的情谊,犹如镜花水月。表面上看着挺美,其实都是假的,摸不到,更抓不牢。 胤禛觉得很无趣。 他又想到了今日于成龙和温达对苏樱的夸赞,心情渐渐又好起来。太子又如何,娶的媳妇又没我的媳妇好。 哼,差远了。 正往毓庆宫赶的太子,打了爽快的喷嚏。 工部这件案子,让他彻底感受到了有人相助,是件多么有利的事。非但王新命这个工部尚书的威胁没了,以后的河道总督也被自己抓死在了手里。 河道总督可是肥差。 老四这件事,干得真漂亮。 更让太子欣慰的是,胤禛是他自己经营的关系。不像他的其他支持者,都是索额图经营的。 此时太子又觉得索额图老了,思想顾虑太多。若不是他严令叮嘱索额图,一定要去和老四打招呼。老四哪里会在上奏呈之前,给他写书信。 若不是如此,工部的帐,也不会在昨日就给结了。这也让沙穆哈知道,忠诚的跟随着本宫,前程无量,万事无忧。 “四弟这趟差事办的不错,二哥给你奖赏,你想要什么?” 太子见了胤禛就直奔主题的说话。 “为殿下做事,是臣弟的本份。”胤禛答。 太子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说过你多少次了,叫二哥。你我是亲兄弟,什么臣不臣的。” 屁个亲兄弟。有用是兄弟,无用是个屁。胤禛忙说:“谢谢二哥。”迟疑了一下,又说,“弟弟还真是有所求。” 太子正怕他不提要求呢,不提要求的人,心里图谋的更多。有要求就不怕了,有要求的人,就能探知他最在意的是什么。 诚心诚意地笑道:“四弟尽管说。” …… 胤禛从毓庆宫出来,已经是傍晚了。又去了顾家,顾八代同他商议着,把自家这处宅子卖了,去朱家庄住。山清水秀的,离学堂又近。 说个没完没了。 硬留他用饭。 胤禛突然发觉老师真的上了年纪,说话颠三倒四的,同一个意思翻来覆去的说。 听的极是不耐烦。 匆匆用过晚饭后,寻了个理由脱身,直奔回府。 “戴铎是跟马房里的老李头学的写字,老李头是主子爷开府时,卖身入府的。当时去西市挑人的是田嬷嬷。” “田嬷嬷说,她是去挑灶房上的粗使婆子,老李头主动找她搭话,说自己孤家寡人,会养马,问府里需不需要人。 “不要卖身钱,给口热饭吃就行。田嬷嬷看他可怜,人也硬朗,就把他领进了府……” 苏培盛叙叙地汇报着胤禛安排他调查的事。 听到这里,胤禛插话问:“老李头不让另外三个人跟他学字吗?” 苏培盛慌忙回答:“戴铎主动招呼他们一起学,他们觉得一个养马的,识字没啥用,就都没学。由于戴铎勤快,不但把老李头活,都给干了,还经常帮助其他人,说话也和气。大家不约而同的,把这事瞒了下来,谁都没对外说。” “他们觉得这是不务正业,被主子爷知道了,会被斥责惩罚。奴才去问时,他们一开始还都不说。” 转话又说:“是他们愚昧,见识短浅。主子爷怎么可能责罚,在宫里时,常常鼓励大家学字的,奴才就是入了东三所才……” 胤禛打断了他的话:“老李头的背景调查了吗?” “刚入府时,高总管就托奴才调查过。是北方人,他自己说是自小离家,四处闯荡,年老了想找个富贵窝,安稳地儿。没朋友没亲人,无从查起。怕他惹事,刚入府那半年,奴才特意留意过他,老实本份,几乎没出过马房。” 胤禛“嗯”了一声道:“反正是签了卖身契,人在我们手里,暂时先不查他了。”顿了一下,又问:“那个戴铎呢?回来后,跟往常一样吗?” 苏培盛稍怔了一下,道:“他还没回来,福晋说有点事安排在外面做。” 胤禛:“……” 到底谁才是主子啊? …… 苏樱得到胤禛回府的消息,等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快子时了,仍是没来。于是对侧福晋李氏说:“我说爷今儿不会来这里吧,你还不信。有在这儿等的功夫,你都能跑前院几趟了。” 说好的让爷去她院子里的,两个人却双宿双飞。我就在这里等,等爷来了,看你怎么说。 李氏心里很窝火,脸上却笑得极是温婉:“妾没等爷。多日不见福晋,挺想的,就想跟福晋多说几句话。反正回去也是睡不着。” 委婉的说话不行啊。苏樱只得明着下逐客令,打了个哈欠说:“我有点困了,侧福晋明日再来吧。” 李氏不想走,却假装要走的样子,“妾失礼了,请福晋莫要见怪。”说着,端起白瓷釉的青花茶盏,浅浅的呷了一口后,笑道,“等妾把杯里的茶喝完。福晋这里的茶好,不喝干净,是浪费。”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请安声。 李氏利索地放下茶盏,笑呵呵道,“妾回去了,不打扰爷和福晋共度良宵。” 她等着苏樱开口说让她留下来,然后劝主子爷去她院子里。 前几天,答应过她的。 爷已经大半年没有进过她屋子,好不容易去一次,又被巧慧那个死丫头硬生生的叫走。 论理论情,小福晋都得留她,然后劝主子爷跟她一起走。 苏樱看不透胤禛的心思,不等于看不透其他人的心思。她讨厌被人算计,于是站起身,说:“行,侧福晋慢走。” 胤禛的步子又大又急,两句话的功夫,已经踏进门,入了正室,又撩帘进了起居室。 将要出口的,“樱樱”二字,闭嘴吞咽了下去。 “怎么还没休息。”他望着李氏说。 李氏起身福了一礼后,话说得娇软可怜:“多日不见爷,妾甚是想念,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在别处没机会得见,只好在福晋这里等了。” 李氏这个“想”字,胤禛又有了穿毛衣心的感觉,除了浑身难受之外,还有些手足失措。眼下这个局面,比乾清宫里的政务还难应对啊。 他背起手,心虚地瞄了眼苏樱,又扭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然后看着李氏说:“你先回去吧。有事,改日再说。我找福晋有事。” 深更半夜,除了男女那点事,还能有啥事。李氏仍是一脸的笑意,娇声问:“妾在西暖阁等爷?福晋这些日辛苦了,今晚妾替福晋侍候爷。” 苏樱有些想笑。 不是笑李氏,是笑她自己。 就这么一个人,这么拙劣的手段。无论是在以前,还是在前世里,时常把自己气得要原地爆炸。 在成亲后的十二年之内,也就是年氏入府之前,只要从李氏口中,提到“爷”,她就生气。她觉得这个男人是她的,不想听他跟其他任何女人的牵连。 年氏入府让她明白了,没了李氏,还会有旁的女子,胤禛从来就不是她一个人的。 真好啊! 现在没了争风吃醋的心。想到胤禛待会儿会去西暖阁,反倒心里很轻松。不用担心,他今晚又找理由歇在她这里。 而且和别人拥有同一个男人的生活,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苏樱笑道:“侧福晋真懂事,你先回去吧。待会儿爷一定过去。” 胤禛又看了苏樱一眼,不是该生气的吗?听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好像是长辈教导小辈一样。 李氏在离胤禛还有一步远的地方,站着了。仰头盈盈笑道:“妾等着爷,一定要来哦。” 怎么能当着福晋的面,说这样的话。胤禛想跟她撇清关系,像面对洪水猛兽般地后退了两步,急声说:“好,好,你慢走。” 李氏向苏樱和胤禛分别福了礼,才轻移莲步离去。房间里侍候的丫头们,也在巧慧递的眼色之下,跟着出去了。 胤禛暗自松了口气,缓了缓神后,笑问苏樱:“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苏樱又坐回了方才的位置,“中午。这么晚了,爷过来有事?” 理由早找好了。 胤禛笑道:“我听说静宪来了,她来干什么?” 胤禛听苏培盛说,静宪急着找苏樱,猜想是因为纳兰语嫣的事。他要看看苏樱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主动告诉他。 苏樱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戏本子的事。噢,忘了告诉你,我们准备在小年宴上,表演目连救母。” 胤禛惊讶:“你们会唱戏?” 苏樱笑:“记着戏词就行了,不会唱,可以说。反正就是个热闹,逗乐的。” 转话问道:“爷,戴铎的赎身钱是多少?我想给他赎身。” 胤禛很意外。 他揉了一下鼻子,先是干干一笑,然后反问道:“你这里还有蜜蜂柚子茶吗?突然想喝带甜味的东西。” ------题外话------ 读者:四四很讨厌。 四爷:爷还年轻,爷在成长,会越长越好的。最终会让你看到,一个完美又深情的爷。 作者:呸。 第80章:你有千条计,我有老主意。(加更) 胤禛利用说话的时候,思索了一下,怎么回答,才能拒绝得不留痕迹。 要让她觉得自己很为难。 那她就会体谅自己,就会打消这个念头。 她从来不去做令他为难的事。 “府里的人多,具体我也记不得。壮劳力一般是二十两银子,模样稍微周正一些,口齿又伶俐的,大约需要二十五两。” “当初开府挑人,挑的极仔细,各方面都经过了多次拣选,给出的价格也高,估计最低是三十两。” 苏樱听的很不舒服,明明是朋友一样的人,被胤禛说的像件东西似的。 她声调平缓地说:“戴铎在府里这五年,学了不少东西,我出三百两赎下他了。”是肯定的语气。 胤禛走到苏樱面前,撩起她散披着的头发,凑近了闻闻,“沐浴过了?” 苏樱答:“没有。” 胤禛道:“怎么披散着?梳个包子头,再插枝蝴蝶簪,一步一晃动,多好看。”那才是已婚妇人的装扮嘛。 苏樱说:“中午洗了头发,想着下午不出门,就没绾。” 又望着他问:“行吗?” 胤禛在左手食指上绕着她顺滑的发丝,心不在焉似的问:“什么?”又说:“你中午回来沐浴了?” 苏樱眨了两下眼睛,说:“赎人。” 胤禛借势在她身侧坐了,扭着头,十分不解似问:“为什么要赎?一个家奴而已,我又不在乎。你想使唤,以后让他跟着你,就是了。” 他这是装的,还是真不在意这事呀? 苏樱笑望他着说:“家奴的身份不能做官。我想给他赎身,开年借钱给他,让他捐个县令,再想办法把他安置到通县,这样德水镇就归他管,以后办起事来要方便许多。” 又补了一句:“县官不如现管嘛,大小事都找大人物,多麻烦。” 昨晚她只是让戴铎去庄子里收只羊。结果,等宴席散了,戴铎找她悄悄地汇报,自己都收了什么东西。 并说,这些东西不值钱,送给他们,他们定然欢喜。建学堂,开铺子,会接触到方方面面的人。万一用得着他们,不用说那么多话。阎王爷好见,小鬼难缠,就是万岁爷办事,有时候也得求人。 苏樱一听,很有道理。 她不是不懂人情往来,只是想着自己不是福晋了,就不用费心的讨好他们。 未来的六部尚书,两位都在,又都是在低微之时! 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不能错过。 以前是为了旁人,现在是为了自己。 所以昨晚才没叫醒胤禛。 主子爷一出来,还有她什么事。 而且她也打定了主意,什么未来皇帝跟前的第一谋士,他打了记号吗?还没呢。趁着眼下里还不是,赶快拉拢过来,以后就是她的人。 胤禛不知道她的心思,但也打定了主意,人是不会放的。你想要的东西,爷都不会放。想要可以啊,就别想着走了,爷的东西,统统都是你的。 “你说的有道理。家奴属于私有财产,主家若是不放,他便没有自由。若是逃出去有人收留,不但他本人有罪,收留的人也有罪。都是要下狱的。” 苏樱正觉得他话说得莫名其妙时,胤禛又笑道:“朝廷收留也不行,所以家奴不能捐官。”只要我不放人,他哪儿都去不了,什么都做不成。 是在说家奴不能捐官的原因啊!还以为他是不愿放人,在绕圈子呢。苏樱满是期待的又问:“爷,行不行?爷若是嫌府里的人少,我去东市上挑几个。” 没听出来,我是不想放人吗?胤禛只得再说得明显一些:“也不是不行。我是担心,万一开了这个先例,府上的人全都想办法赎身捐官,很麻烦。无人实心做事,府上就乱了套。宫里人知道,是要受责备的。” 苏樱惊讶了,在前世里。胤禛可是鼓励家奴捐官的,而且还主动借钱给他们。即使是这样,捐官的也是少数。没有一些能耐的,谁敢借一万两银子?再说捐官并不是有钱就行,朝廷还要考评。 在苏樱思考着怎么说服胤禛时。 胤禛决定,把他准备找时机,讨苏樱欢喜的话,现在说出来。于是伸手圈着她的腰,把下巴搁到肩膀上,低垂眼皮,小声道:“给你说一件好事吧?” 两个人的面孔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呼吸相闻。脖子若是伸直了,鼻尖就能碰到鼻尖。 又想占她便宜。 苏樱扭正脸,没应他的话。 胤禛抬眼看着她的侧脸,接着道:“有至少八千亩地,给你种,不用交田税。前提也很简单,在另一个地方栽些树苗就行。” 说着话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以前这个距离看她的侧脸,会看到一层极细极细的绒毛。 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感觉很有意思,想把鼻子嘴巴凑过去蹭蹭。肯定是柔软又舒服。 现在没了。 脸上光洁干净。 更想凑过去蹭蹭。 应该很细滑。 一不小心,就会滑到她的唇边。 那就顺便嘬几下小嘴。 胤禛心神恍惚。 苏樱也是心事重重。 八千亩地白白耕种,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等着她。 还是眼前的事当紧。 办事是需要人的,她毕竟是女子,不方便经常露面。有了戴铎,外面的事,她基本就不用操心了。 苏樱又问:“爷,行不行嘛?”脸朝着正前方,语调里带着哀求。 胤禛问:“你的脸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话题转的有点快,苏樱迟疑了一下,道:“什么?” “以前你脸上毛绒绒的,像只小奶瓜,现在像刚剥了壳的熟鸡蛋。” “及笄那天绞过脸。” “绞脸是什么?”胤禛用右手食指,轻戳了两下她的脸蛋问。 苏樱耐着性子给他解释,“绞脸也叫开脸,女子成亲前,额娘会用细绳子,把脸上的汗毛绞掉。我成亲时,年龄尚小,就没开脸。” “噢,疼吗?” “不疼。” “不疼以后也别绞了。” “女子一生只开一次脸。” 这次,胤禛没有立刻就答话,心里有酸酸涩涩的东西翻涌。他错过的及笄礼,也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要。 苏樱再一次问:“爷,让戴铎赎身行不行?” 胤禛生气了。 正说着他们之间重要的事呢,总提一个外人干什么。 一个识字的家奴而已,就这么上心?还捐官。身为一个有主的女人,眼睛里怎么能进第二个男人呢? 突然间,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什么循序渐进,还是直接点好。趁着她正有所求,说不定一下子就达到了目标。等彻底成了自己的人,就会安心地跟着他过日子了。 思及至此,嘴巴已经凑到了她脖颈间,轻咬两下她的耳垂,又朝耳朵里吹了口气,吃吃笑道:“做了爷五年的福晋,一次也没睡过,太吃亏了。妞,今晚让爷睡一次吧。” 说着话,右手从她的脸上,换到她的后脑处,轻轻一带就让她扭了脸,嘴巴借机贴在了她的唇上。” 苏樱正心事重重,想着万一胤禛执意不肯放人,她怎么才能让他改变主意。乍听到如此粗俗话,有点惊住了。 猝不及防间,被堵着嘴巴。惊得她睁大了双眼。 “小肉包……把眼睛闭上......” 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话语深沉而低哑,说话的时候,像小鸡似的,一下一下的啄着她柔软的唇。 柔韧的手指,似是缠绵的细雨。 来回抚摸着她的脖子,她的耳朵,她的脸颊。 有着前世经历的苏樱,知道他这样子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跟他说着正事呢。 苏樱有些气恼,猛地推开了他,“侧福晋在等你。” 身体被甜蜜的泡泡包裹着,软绵放松,脑海里只有眼前这个人,再无其他。这猛的一推,轮到胤禛猝不及防。 “嘭”地一声,仰倒在塌上。 丢脸了,被女人直接拒绝的事,居然发生在他身上,而且还是他满心满脑都是她的时候。 又恼又羞。 胤禛立即用胳膊挡着了眼。 小丫头片子过份了啊。 半天后,没带任何情绪地说:“不去,我要睡你。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们和离了,睡你就是偷。今天非得偷到。” 不管用什么办法,今晚一定要跟她睡。这样她就会知道自己是小妇人,不是什么黄花姑娘,别整天搞成姑娘的装扮。 她有千条计。 他有老主意。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这个主意。 他的话刚落,苏樱就接话:“行。”迟疑了片刻,拍了一下他的腿问:“你洗干净没?” 胤禛稍稍抬起胳膊,从缝隙里看她。 脸色平和,没一点生气的样子。 不能给她反悔的机会。 一个翻身站在地上,抱起她,穿过哗啦啦响的珠帘,就往床上冲。 ------题外话------ 为皇甫妙晴加更一章甜蜜的。 哈哈哈 谁说我不会卡文。 第81章:刀山火海也挡不着我。 “洗了洗了,哪儿都洗了。” 急火火的扯了两下她的衣服,却发现找不着门道,双手捧着她的脸蛋,哑声说:“我们各管各的吧。” 眼神里的桃花纷纷,灼灼缠绵。 苏樱“嗯”了一声,去解自己的扣子。 桃红色的梅花盘扣,做得极是精巧,缝在月白色的锦锻上,朵朵艳红,似是梅花落雪。 苏樱解到第二枚扣子时,抬头问:“侧福晋在西暖阁等着你呢,你要速度快点啊。” 胤禛:“……” 苏樱看着他急急地解着中衣,笑道:“你说,侧福晋是不是已经给备了水?待会儿你过去,要不要再洗一遍?” 胤禛:“……” 苏樱看着他把中衣连同外衣,匆忙扔在地上,温婉地笑道:“就搞一次吧,免得待会儿去李氏那边时,你没精力,她又该怨我了。以为是我耍心计。今晚明明是你临时起意。” 胤禛:“……”爷不是临时起意,以前是天天盼,夜夜盼;最近是想的头晕眼花。 扑上去,搂紧,低声说:“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了,一个字都不许说。” 苏樱咯咯笑道:“好好好,再说最后一句。”稍稍迟疑了一下,说:“明早我要喝避子药,是你负责买,还是我出去买?” 话落之后,苏樱当真不再说话。 室内静了下来。 半天后,胤禛深情地低唤了一声:“樱樱。” 苏樱闭紧了嘴巴。 又唤:“樱樱。” 再唤:“樱樱。” 胤禛摇了摇怀里的人,“樱樱。”等了一会儿,仍没有答话,他只好说:“樱樱你应我一声嘛。” “可以说话了?”苏樱嘿嘿笑道,“你松开手,我好解扣子。穿着衣服,怎么办男女之事。” 拥抱着的两个人,一个身上只剩了条宽大的里裤,另一个人只解了三枚扣子。 苏樱不是不愿意跟他睡觉,才如此对他。 虽然她现在仍是完璧之身,但在心里,早跟这个男人睡过多少次了。这两天,她多次思考后,做了再次失身的准备。 在女人方面,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看到女人就会想入非非。这是前世里,他对自己说的话。叮嘱她远离男人们,无论他是谁。 他怎么会老老实实地放自己走?即使愿意放她走,也要占有一次。这是男人的劣根性。不让他得逞一次,总惦记着她,看到她就想搂搂抱抱。 就像是他说的,她现在对于他来讲,是别人家的女人,又唾手可得。这对男人来讲,是最有吸引力的。 失身不要紧,只要没身孕就行。 皇家不允许皇嗣流落在外。 她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被他强迫性的算计了。他不让她心里舒服,他心里也别想舒服。 占有一个女人的感觉就那么好吗? 觉得好,那就继续啊! 苏樱摸了摸胤禛光滑的脊背,又轻轻拍了两下,说:“听嬷嬷说第一次会有些疼,你要轻一点。”转而又呵呵笑道,“这话多余了,在这方面你有多年的经验。” 胤禛没理会她说的话,自顾说自己的,“樱樱,你为什么变了?原来那个粘人的样子,不好吗?”顿了一下,又弱弱地说:“以前你从来不算计我。” 苏樱立马接话:“我现在也没算计你啊。”反问,“我算计你什么了?”又肯定地说:“我哪敢算计爷,我现在还在爷手里呢。敢胡乱蹦哒,爷一恼,说和离书是假的,是哄我玩的,执意不去撤玉碟。那我一辈子就落在爷手里了,任爷捏扁搓圆。” 胤禛方才只是失落,苏樱不断提醒他有别的女人,让他深深的失落。明明是两个人的亲密,偏要去提外人。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想去抱她,她死命的想和他保持距离一样。 太伤人心了。 此时,被她这么冷嘲热讽般的一说,恼了。 哼了一声道:“知道就好。少惹爷不开心,你以为你说那些话,我就会停下来了?爷决定的事,就不可能半途而废。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会继续向前走。” 松开手,坐直了身子,“来,我帮你解扣子。” 一枚扣子又一枚扣子。 一件衣服又一件衣服。 胤禛心里早没了男女之事,一门心思的在想,女人的衣服真是麻烦,还是夏天好,夏天穿的衣服少。 他又想到去年夏天,她穿了一件翠绿色金线镶边的纱裙,跑到书房里,问他好不好看。他毫不犹豫地说:“难看死了。” 她气得嘟着嘴,说她觉得很好看,而且她额娘也说好看,像棵水灵灵的小青菜。非逼着他说好看,否则就坐着不走。 那时候多可爱啊! 既是他的女人,又像是他乖巧调皮的女儿。心无旁骛的,一心想着,怎么讨他的欢喜。 那时候好想把她柔软的身子搂在怀里,亲亲她肉嘟嘟的小脸儿,摸摸她头上的蝴蝶簪。当时想到这辈子都会跟她在一起,就暂忍着了。 早知道,有一天她会变成如此讨厌。那个时候,就该好好跟她相处,多陪陪她。不能做那件事,亲亲揉揉还是可以的。 直到看见雪白浑圆的肩膀,和绣着鸳鸯戏水的绸锻肚兜,胤禛才从美好的回忆里醒过神。 他的目光落在彩色翅膀上,认真地问:“你自己绣的吗?” 苏樱生气了。 自己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她身上已经没有衣服了,他还有心情去关心一个肚兜。这个时候,所有的目光,不是都该关注她本人吗? 原来想占有她,无关喜爱,只是纯粹的霸占。 “你到底还来不来?”苏樱问。 胤禛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眼神里的繁复的桃花,消失的干干净净,清亮得如同雨后蔚蓝的天空:“什么?” 苏樱爬起来,照着他怀里踩了他一脚:“滚。” 胤禛两手支着床,仰脸望着她。 大红色的底裤,又小又紧,服贴地挡着了私密部位。 他想到《西游记》里的红孩儿,穿着红肚兜,踩着风火轮。 自认为威风凛凛。 其实就是一个小屁孩。 咦,腿比红孩儿的腿好看。红孩儿肯定是白胖的萝卜腿。眼前这两条腿,又直又长。 胤禛眯眼望着她,笑问:“你不冷吗?” 苏樱抄着手,恶狠狠地说:“滚。” 胤禛犹豫了一下,从床上跳下去。 在苏樱以为他准备滚时,描金的红蜡烛被他吹灭,接着自己被抱着了。 “爷说了,前面就是有刀山火海,也挡不着爷。” “就你这点小伎俩更算计不着爷。” 第82章:没意思。 苏樱对他踢又打。 “你敢对我用强,我杀了你。” 语气恶狠狠的冷冰。 结实的拔步床,被两个站着的成年人,不断换地方的踩动。 咯吱咯吱的响。 像是一群蹦蹦跳跳,看热闹的小孩子。 “你这人怎么能出尔反尔?方才明明是欣然同意。亏我还觉得你是一位言而有信的女君子,巾帼女豪杰。” 胤禛压在她身上吃吃笑道。 把她放倒很容易啊!只要他想,可以让她在他面前保持任何姿势。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也是身为普通女子的悲哀, 力气差的太远了嘛。 苏樱的突然生气,令胤禛的阴郁心情,渐渐明朗起来。 终于不再是一幅戴着面具似的,假兮兮的笑脸。 这样才真实。 咬了两下滑嫩的脸蛋儿,低声问:“樱樱,我们先前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我去了一趟江南回来,你突然就变了?变得我差点都认不出来。” 又低笑了一声,“我怀疑是不是别人借着你的身体还了魂。樱樱你说,明日我要不要找人做场法事,驱驱鬼?” 苏樱怒气冲天,扭着脖子,紧闭着嘴。 半天也没等到回答。 胤禛又说: “皇阿玛要给我赐婚,说是费扬古家的小女儿。我专门去你家附近看。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将近傍晚你才出门。穿了件粉锻夹袄,梳着两只羊角似的丫头髻。” “我一看,心凉了大半截。天啊!这不是搞童养媳嘛,这得养多久才能成亲!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万一变成个丑八怪,我岂不是要倒大霉。” “但我又想到,我若是拒绝,那个小姑娘肯定该难过了。” “我就同意了。” 胤禛摸了摸苏樱的脸蛋,笑呵呵道:“我会担心你难过,你竟然一点也不担心我难过。说和离就和离,连个适应期都不给。摸也不让摸了,抱也不让抱了。” “真没意思。” 胤禛说完这句,起身下床去点蜡烛,然后穿衣服走了。 没过多久,巧慧蹑手蹑脚的进来,小声问:“主子,主子爷怎么生气了?需要奴婢使个法子,把他叫回来吗?” 苏樱用被子蒙着头,嗡声嗡气地说:“他发神经。”顿了一下,又说:“不许叫。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不放心她,又说了句:“你要是想被打死,就不听我的话,去骗他吧。” ...... 腊月二十二,晴。 李氏昨晚的心情忽上忽下。 她回到西暖阁后,专门差了个丫头在东暖阁附近藏着。只要看到主子爷往西暖阁这边来,就飞快地跑过去告诉她,她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得知。 洗澡水已经备好了,撒了花瓣,放了香料。 结果没多久丫头回来了。 满心的激动,却听到了东暖阁主屋熄灯的消息。 不甘心,又派了丫头去。 并说:“什么时候灯亮了,再回来禀我。”她相信,爷应了她,就一定会来。 很快丫头又回来了,说灯亮了。 满心欢喜的又等。 洗澡水加了两次热水,还没来。 又派人。 这次回来的更快,说主子爷回了前院。 李氏失落了一下子之后,又开心了。爷待你也不过如此,睡了就走。本福晋才不稀罕这一晚。 于是,今日就起了个大早,准备在胤禛上早朝前,跟他见一面,告诉他晚上有事跟他商量。让他去西暖阁一趟,然后想办法把他留下。 到了前院,却被廊下值夜的小太监告知,主子爷今日休沐。 李氏大喜,今儿个这时机真好。不用上朝,就可以不用早起。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什么事都能做。 李氏说第一句话时,胤禛就醒了,听到二人的对话。正想着,这个小太监不够机灵,他的事怎么能随便往外说,等天亮,打发他去扫下人的茅房以示惩诫。 就在这时,听到了轻轻敲门,接着是柔肠百转的轻唤:“爷,妾来了。” 胤禛在温暖的被窝里打了个寒颤。 他想到了苏樱说过的话,把她们的脸拧烂,踢得远远的。不不,不拧脸,拧脸还要动手跟她接触。直接踢飞。 以后再也不用跟她扯上半点关系。 叩门外越来越响,呼唤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个小兔崽子,不知道把她轰走吗?胤禛正要说,别妨碍他睡觉时,门“吱扭”开了。 他在的时候,书房的门不落锁,这是习惯。方便他唤人的时候,外面的人直接进来。 虽然不锁,却从未有人,不经他允许擅自而入的。 连他的福晋都不敢。 这个死妇人哪来的胆子? 胤禛拿起枕头,掷了出去。 “滚。” “爷,是我,桃红啊。”李氏娇滴滴在说。 “滚。” 又一个枕头,掷了过去。 门廊下的小太监,此时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慌忙也进了屋,带着哭腔哀求:“侧福晋,您先回去?爷昨儿歇下的晚。” 室内没有燃灯,只有暖廊下的一盏风灯,盈盈地亮着,把世间照得昏昏黄黄。 李氏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没趴下。 外人都说她受宠。究竟有没有宠,别人不清楚,她自己也没弄明白。李氏一直把胤禛对她的冷淡疏离,当作是他的性格使然。 但即使是冷淡,却从未对她大声说过话。 像今日这样发火,更是从未有过。 又惊又怕地回到西暖阁后,着人去叫高庸,好让高庸给她出个主意,怎么挽回这事。 值夜的小太监,先她了一步。 “你这个不长耳朵不长心的崽子,不是告诉过你嘛,主子的房里,不经他亲口允许,谁都不许进。前几天,二总管进去,主子爷劈头盖脸骂了他半天,你不知道吗?” 高庸指着跪在他面前的小太监大骂。 小太监哭着说:“那是受宠的侧福晋。” 高庸一脚蹬在了他身上,“宠,宠你个腚啊宠,你这个没根的东西,知道什么是宠。” 受了李氏的指令,来找高庸的胡嬷嬷听到这句话,一哆嗦,没进门又折身走了。 回去对李氏原样回禀之后,李氏更怕了。 惶惶不安到了天亮。 阳光照进西暖阁的门楣上,胤禛背着手,踏着清晨的阳光而来。 迤迤然,风度翩翩。 “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花了妆的李氏勾着头说:“回爷的话。三月初三,桃花开的正好时。所以,阿娘给妾起的名字叫小桃红。” 胤禛点头:“好名字。改成腊月二十六吧,到时候好好庆贺一番。” 李氏猛地抬起头,惊喜道:“真的?” 脸上的腮红斑斑点点,胤禛看着这张奇怪的脸,说:“应该会有不少人送礼,礼物归你,红封收了交给苏培盛。” 李氏连连点头后,说:“早上是妾失礼了,望爷莫怪。” “没事。“ 说完转身急步离开。 好像身后又恶狼追着一样。 ...... 苏培盛微躬着身进了东暖阁,听见福晋叫进,低头进了主屋。 主子爷给他的差事很难办呢。 为难他这个奴才。 这样的大事,不该是大总管操持的吗? 既使是让他操办,通知福晋,也是主子爷自己的事。有胆子做,却没胆子面对福晋,算什么男人嘛。 苏培盛额头上的汗水殷殷,等福晋的拿东西掷他,或是指着他骂。 想到福晋把主子爷房里瓶瓶罐罐,砸了一地的那个场景,他仍心有余悸。可要下手轻点,把别他的头给砸出血。 那太狼狈了,在下人面前丢份丢脸。 为了安慰自己,在心里默默念叨:奴才是主子的出气筒,奴才是主子的受气包。奴才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 苏樱优雅地坐在塌上,温温地笑问:“二十六是吗?” 苏培盛感觉头上冷嗖嗖地,缩了缩脖子,“......回福晋的话,是。” “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暂时奴才尚未想到什么需要帮忙的,等奴才遇到不懂的地方,才来请教福晋。” “好。” “福晋若是没别的交待,奴才告退。” 苏培盛退出东暖阁,还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竟然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给侧福晋摆宴过生辰,还要写贴子发出去。 福晋的及笄礼都未发贴子呢,只是设了家宴,宴请了国公府的七八个女眷。而且主子爷还没在。 马上要过年了,主子爷这是唱的什么戏啊。 没事找事。 东暖阁来回一趟,仅用了一刻钟。 苏培盛给胤禛复话,胤禛拿出皇帝昨日赏的怀表看了一眼,问:“她没不高兴?” 苏培盛真心诚意地喜悦:“回主子爷的话,福晋大人大量,海纳百川,还问奴才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爱生气的死丫头,该生气的时候,居然没有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爷此时上赶着去解释,算什么事? 胤禛冷冷地扫了一眼苏培盛。 站起身说:“我出去一趟,晚上回来。” ------题外话------ 读者:四四,你又作啥妖呢? 四四:滚。 第83章:爷超有钱! 胤禛对太子说的有所求之一,是从内务府借钱的事,求太子想办法帮他保密。免得大家知道了,在背后胡乱猜测议论。 内务府是凌普管,凌普是太子的人。 对太子来讲,就是一句话的事,当即就应了。 胤禛带着高庸去内务府的路上,又在思索,他身边实在是缺一个得力之人。 聪明能干又低调,能帮他办事。 高庸不行。 一个太监四处乱蹿,本身就很显眼。 心事重重地到了内务府大门口。 值守的小吏看到他,急忙往里面通报。片刻之后,就有位年轻的理事出来迎接,热情的引领着胤禛进了内房。 五十万的内务府官票,是提前准备好的,放在一个精致的匣子里。 胤禛拿出皇帝的御笔签件后,问道:“凌总管呢?” 理事恭敬地回答:“年底正是内务府忙的时候,总管大人最近忙的脚不沾地儿,每日清早来点过卯,就不见了人。四爷有事吗?” 胤禛冷着脸问:“我在别处听说,这几年南方进贡的丝绸有问题,万岁爷动用了大理寺的人在查,有这事吗?” 理事急忙说:“没有的事。”转话又说,“下官的意思是说,是例行查帐,进贡的丝绸不会有问题,那是总管大人亲自负责的,没外人插手。” 胤禛冷“哼”了一声,道:“没事最好。你给凌总管捎个话,让他老实一点,把尾巴夹紧了,别让人给揪着。他要是给太子殿下惹麻烦,我可不会轻饶他。” 稍顿了一下,又说:“万一有事,让他一个人死死的抗着,敢粘连到太子殿下,他家的鸡鸭猫狗都别想安生。” 理事连连应是。 从内务府里出来,才九点多。 胤禛站在岔路口,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抬腿往自家的方向走。 穿过前院,直入东暖阁。 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正在帮苏樱试衣服。 主子爷驾临,丫头嬷嬷们,俱是跪下请安。 眨眼间,只剩下两个人站着。 年轻女子直楞楞地看了胤禛片刻,也跟着跪下:“草民马蓉见过四爷,四爷吉祥。” 苏樱福了一礼后,笑着介绍:“这是云衣阁的马大娘,今儿来送衣服了。” 胤禛背手穿过众人,坐在了主位上,冷淡地说:“都起来吧。”看着苏樱身上款式别致的紫色旗服,漫不经心似的问:“一共多少钱?” 马蓉不像丫头们跪的利索,站的也利索。 她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恭敬地说:“四福晋愿意穿草民做的衣服,是草民的荣幸。首次十件衣服,是草民孝敬福晋的,不收钱。” 又说:“四福晋身架好,穿衣服好看。穿了云衣阁的衣服,云衣阁的生意就会越来越红火,草民非但不亏本,还会大赚特赚。” 苏樱一直认为自己很有眼光,有两个人却一直看不透。 一个是胤禛。 一个是马蓉。 马蓉被人称呼为马大娘,其实只比苏樱大三岁,今年十九。孤身一人在南大街开了间成衣铺。 在前世里,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认在了一位叫张保的八品小吏名下,说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自此改名为张蓉。 一向乖顺听话的五阿哥胤祺,闹天闹地的要娶她为嫡福晋。 闹得实在太凶,责罚也无用。 宜妃心疼儿子,向皇帝苦苦求请,皇帝没丝毫余地的驳了回去。 最后太后发话了,并且支持的态度坚决,皇帝才不得不同意。赐了张保旗籍,提升为五品的员外郎。 这才成了亲。 因着此事,五阿哥没少遭大家戏笑,说是揣颗鱼眼珠子,反倒当珍珠宝贝了。 苏樱却认为,五阿哥很有眼光,马蓉虽然长相不出色,家世也不高,却是个厚道又知趣的人。其他嫡福晋们出身高贵的高贵,貌美的貌美,却都没有五阿哥和马蓉的日子过得滋润快活。 唯一遗憾的是马蓉无所出,五阿哥的七子六女均为妾室所生。 在前世里,苏樱第一次见到马蓉,还是听说五阿哥要娶她,特意寻去云衣阁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妖精,把五阿哥迷得神魂颠倒。 算时间的话,这事发生在明年秋天。 苏樱认识的众多女子里面,只有马蓉感叹过,如果朝廷规定,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该多好啊!谁敢多娶就是犯了重婚罪,抓去坐牢。 那是在一次宴会上,她喝多了酒。 马蓉的家世低微,五阿哥的脾气又好,别人在她面前说话,都很随便。当时除了苏樱外,别的福晋都笑着打趣她:若只准娶一个,哪里还轮到你嫁给五阿哥,在你前面,他可是已经有了六房女人。 总之,马蓉是个看不透的特别之人。 这个特别的人,在前世里,待自己一直很特别。 是一种友好的特别。 最后的那两年,朝堂动荡,福晋们跟着阿哥们死的死,囚的囚,还有被新皇帝强行降旨休掉的。 能安稳活着的为数不多。 马蓉跟着五阿哥一直过得很好。 她们两个人的情谊,也一直保持到了最后。 在自己弥留之际,好像还听到了她凄凄的哭声。 此时看到年轻的马蓉,又感受到她火热的友情,苏蓉有些心疼她起来。 吟吟笑道:“我家主子爷有钱,我打听过了,你那里的一件普通旗服要两贯钱,我这几件,你都加了金银线挑花边,又用了玉扣子,至少要五两银子。十件一共五十两。” 胤禛平时最多带十来两碎银子。 他手抄在胸口的内袋里,摸了摸,望向马蓉问:“碎银子不够,我这儿有银票,收吗?” 马蓉也是机灵的,男人正表现时,不是她效敬福晋的时候,恭敬地说:“收的,多出来的,草民找回四爷。” 胤禛掏出四张内务府的银票,搁在他旁边的小几上,又拿出其中一张,往前面扔了一点。 巧慧很有眼色的去拿。 瞄了一眼后,瞬间把眼睛瞪得溜圆。 盯着银票了一会儿,没给马蓉,而是带着惊恐般的表情,双手递给了苏樱。 苏樱看后,很平常似的笑道:“五万的票据啊,找零太麻烦。巧慧你陪马大娘去苏总管那里支银子吧。” “今儿内务府新送来的蜀锦挺不错的,分出一匹给马大娘。感谢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制出如此精致的衣服,还亲自送上门。” 此时屋内的一位嬷嬷,三个丫头,都顾不得去感叹衣服好看了,也顾不上惊讶福晋居然拿珍贵的蜀锦送人。都为主子爷拿出银票付衣服钱,感到震惊! 五万两! 能买五千个小丫头。领进府里,都装不下。 而主子爷和福晋的表情,却那么平常,好像是看五文钱一样。 震惊中,又满满的自豪感。 这是自家的主子爷。 草民马蓉却没震惊,也认为是很平常的事一样,向苏樱道谢后,又向胤禛弯腰福了一礼,跟着巧慧退出去了。 大家的表现,胤禛很满意。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因为一千两银子,就在府里闹得鸡飞狗跳的?爷不是没钱,爷是对钱不上心,不屑一顾。 指尖扣了两下桌面上的三张银票,平淡地说:“这个也给你。”目光看着门口,心不在焉似的又说:“太子让分府出来的三家,明儿上午就入宫。我还有别的事要忙,估计要到中午了。你带着李氏先去。” 胤禛笑的时候,很和气,微微上挑的眼稍里,流露着不经意的温柔;一旦不笑,脸色看上去阴冷吓人,眼神也寒气沉沉的。 苏樱在前世里,无数次的领教过他冷血的一面。 此时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让她很不安,费了力气,才维持出盈盈笑意:“排的戏曲里面,宋格格扮的有角儿,也要带着她。让她以丫环的身份,跟着我吧。” 胤禛把目光,从门口缓缓转到她的脸上,看了一会儿,应话:“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你自己看办。” 银票呢?怎么不接银票的话题? 二十万两银子啊,纵然之前给她透露过,也应该很意外,很震惊吧。 他又把银票往前推了一下,“收起来吧。爷是一言九鼎之人,就是心里面反悔,不想给了,心疼死也要给。不像某些人……” 后面的话不说了。 盯着苏樱的表情变化。 如他所想的那样,脸腮渐渐红了,耳朵也红了。 哼,心虚了吧。 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了吧? 这是遇上了爷这样的好男人,善良又大度,不跟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 苏樱想到昨晚自己没穿衣服,大大咧咧的站在一个男人面前,为他眼里没有自己而生气暴怒。 就觉得很丢脸。 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能超脱,还在意这个,真是白活了几十年。 她偷偷地深吸了口气,稳稳心神,对一个丫头说:“去拿笔墨来。” 胤禛趁机对屋内其他人说:“你们都出去吧。” 待屋内的人退出去,丫头拿了笔墨过来,也退出去。 胤禛语调平常,道:“不用写了,反正我这里还有三十万,万一你又反悔不想还。三年后,我也能把五十万两银子还上。”这下该震惊了吧? 看着他的脸色比方才温和了一些,话里也带了丝笑意。苏樱松了口气,走到他面前,拿起银票看,都是面额五万两的。 收起来后,嘿嘿笑道:“那我不写了。”又说,“听爷的话。” 胤禛斜了她一眼,还真不写啊。应该她坚持要写,他坚持说不用。最后她写了,他没拿。 这样才能显示,他对钱真正的不在乎。 还有,爷都说五十万两银子了,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还无动于衷。五十万两银子啊,像他二皇伯那样有军功在身的一字亲王,也要存上将近十年。 苏樱没有表现出震惊不是装的,他就是此时拿出五百万两,也顶多是好奇这些钱的出处。 能在一众优秀皇子里脱颖而出的人,那不是一般的有手段。 只要是他心心念念想做的事,就能有办法做到。 苏樱若是知道胤禛的心思,装也要装出震惊的样子,讨他开心。 不笑的时候,相处实在太压抑了。 她盼着时间过得快一些,赶快过完年,好去撤玉碟。然后,和他一别两宽。 “爷昨天说的好事是什么?哪里有免费种的八千亩地?快说说。” 苏樱把银票收好后,沏了茶放在他面前,终于想到了一个他想说的话题。 胤禛站起身道,“懒得跟你说了。我还有事,明儿中午见。” “等等。” 苏樱冲着他的背影喊,“爷看看我明天穿哪件衣服?要光鲜一些,还是低敛一些?” 胤禛顿着脚,稍停了一会儿,才回头看她,眼神疏离,“随便。” 苏樱拘谨地嘿嘿笑,“现在还是你福晋嘛,女人是男人的脸面嘛。” 果然被这五十万两银子给征服了。哼,领教到爷的能力了吧。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却没有喜色,用带着嫌弃的语气说:“以后就不是了,想反悔也没用......” 话没说完就走了。 ------题外话------ 马蓉:是五阿哥跟着我,才得以善终。 作者:马大娘,这一世,你想跟着谁,让谁跟着你善终? 马蓉:我要跟着樱樱。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不要也罢。 马大娘这个人物第开篇第二章时,就小露了一下脸,李四儿那里又提过一次。直到现在才正式出场,等的我好心急。 第85章:你要亲自动手。 “我把京城的年轻人想了个遍,想到了你,厚道又机敏。特别适合做大买卖,明年春闺张大人是主考,你无法参加,闲着也是闲着,先干三年看看。 “若是不喜欢,再去应考入仕。等你入了仕,以后没机会尝试这种生活了。” 面对胤禛的盛情之邀,张廷璐大会感动,却连声叹气,说真的想做,但最近有其他事务要办,实在脱不开身。若是不急,半年以后,或许能行。 胤禛:“钱是借的,每天有利息。“ 张廷璐思考了片刻,道:“草民给四爷推荐一个人吧,各方面都比草民强。放眼整个京城公子圈,无人能胜过他。” 你这个整日满街跑的人,跟谁都熟。就等你推荐人呢。 胤禛心中暗喜,却摆出了一副不信的表情,“我不信有人比你更合适。比你厚道的,没你机灵;比你机灵的,没你的厚道。” 张廷璐平日里嘻嘻哈哈,夸他聪明的人很多,却鲜少有人发现,他其实是个很厚道的。待人诚恳,从不去骗朋友。 被人看到他自认为的最大优点,张廷璐开心极了。 愉快地说:“工部年侍郎家的五公子年羹尧。四爷见到他,就会收回方才的话。” 转话又说:“就是说服他,怕是有点麻烦,他志在入仕,最近很少出门了,天天在家读书,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 胤禛:“……” 心中一喜。 就他了。 这世上就没有爷征服不了的人,除了我家樱樱麻烦了一些外,对付别人都是轻而易举。 就是我家樱樱,早晚也得被我的优秀彻底征服。 …… 直到晚上睡觉前,苏樱也没见到胤禛。 这让她有点后悔。 还在他手里的时候,他就是爷,就是她的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做了失身给他的准备了,干嘛还去在乎,自己的心是不是舒服。 古话怎么说? 天降降天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她的和离,就是大任。 把戴铎赎出来,是大事。 忍忍就好了嘛。 何况男女之事,又不难忍受,除了初时会有些疼痛之外,感觉还挺好的。 一时任性,惹爷不高兴了吧。 他给你好脸色的时候,也只是表示他心情好,愿意与你周旋,不等于你可以在他面前随便的任性,更不能去踩踏他。 上辈子,做的不是就很好吗?在外人看来,她经常任性,其实都是有分寸的,从不做伤他脸面的人。 唉...... 还怀着厌恶和憎恨的心情,真去踩了他一下…… 苏樱在检讨自己的错误中,睡着了。 醒来后,昨晚的后悔之意,淡去了不少。过去的事,是好是坏,都已经过去了。迎接新的一天,才是正事。 腊月二十三,小年。 “主子,您怎么不穿新衣服?那件紫色的多漂亮,一入宫,准得把大家的目光全部都吸引过来。” “爷刚立了功,我们不能太招摇,免得被人说闲话,说我们得点阳光就灿烂” “呃,也是。还是主子考虑的周到。” “今儿是年节第一天,宫中一定很热闹,你要规矩。遇事不可乱说话,也不要随意走动。” “知道了,知道了。奴婢什么时候乱说话过啊,奴婢是让主子最省心的丫头。” 巧慧表面上欢快,其实心事重重。她很想找机会和主子谈谈心,好知道主子究竟在想什么。 自及笄礼之后,主子的变化太大了。 不再跟她说私话,有时候出去,也不带她。还总想把她嫁出去,在这十多天里,提过五六回。 这都是小事,关键是主子是对主子爷的态度,不冷不热的。 这可不行。 五年前,主子出嫁时,老夫人再三嘱托她,小樱没有姐妹,你就是她的姐姐。以后小樱就交给你了。她任性,又爱耍脾气。你要照顾好她,别让她在别人府里,被人欺负了去,要想办法让四爷重视她。 这五年来,她尽心尽力,主子待她也极好。她觉得一辈子这样下去,就是最好的生活。 可最近总是很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唱戏时的衣服,都准备齐了吗?” “齐了。” “着人去叫侧福晋和宋格格,我们待会儿就出发。” “不等主子爷了吗?”巧慧小声说,“奴婢没听主子的话,清早的时候,去前院里打听了。主子爷昨晚大约是子时回来的,今儿天刚亮就又出去了。” 苏樱笑着接话:“爷昨天交待了,他有事。我们在宫里见。” 巧慧一看主子没责备自已,立刻有了精神,“主子爷走的早,说不定没用早饭,带着他爱吃的芋头糕吧?万一他饿了,也好垫垫。” 苏樱:“……” 用食指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没给杆子呢,就想往上爬。宫里什么没有,还能饿得住他?你再做这些丢我人的事,年前就把你卖了。” 说把她嫁人,她怕;说卖不怕,肯定是不会卖的。巧慧壮着胆子,又说:“主子您忘了?今年中秋节入宫,主子给主子爷带了芋头糕,主子爷多高兴啊,都吃完了。” 苏樱:“……”真把她卖了算了,不然可能会继续做丢她脸面的事,还时常把以前丢过的脸,拿出来晒晒。 …… 后宫没有皇后,皇帝对太子妃颇为看重,后宫委托太子妃管理,佟贵妃辅助。由于太子妃年轻,经验尚且不足,实际上大部分事务,都是佟贵妃在管,然后知会太子妃。 “殿下,今日的宴席,可还有什么特别交待的?” 太子妃在太子腰带上系着挂饰问。 太子拂了拂明黄色的袖口,说:“昨儿个忘了问你,老四说的,惠妃准备把纳兰什么说给老四,究竟是怎么回事?打听出来了吗?” 因为曾经有过太子没问,太子妃主动向他禀报的事,惹得太子极为不悦,责怪太子妃乱操闲心。 不是很重要,或是急办的事,太子不问,太子妃便不敢再主动向太子禀告。 此时听到太子问了,太子妃赶忙回答: “臣妾得的消息是,去年冬天,纳兰姑娘去城外的云居寺上香,回程时,马车坏在了路上,四阿哥刚好路过,把她们带回了城。纳兰姑娘一直念念不忘,却多方打听未果。” “今年的春日宴上,纳兰姑娘认出了四阿哥,自此为郞消得人憔悴。闹了大半年,她阿玛终于同意了,就托了惠妃说亲。” 太子“嗤”笑了一声,道:“中秋节时,本宫还在太后那里见她,正给太后唱小曲,精神的很,哪里憔悴了。” 太子妃也跟着笑了,迟疑了一下,说出了太子可能关心的问题:“臣妾是听佟贵妃说的,佟贵妃是听静格说的,静格是向静宪打听出来的,静宪是听德妃说的,是惠妃告诉德妃的。” 太子呵呵笑道:“如此多的人关心,果然如本宫所想,此事不寻常。婚事不能成,否则老四就投奔老大去了。今儿那个纳兰要是来,你找个丫头假装不小心,往她身上泼热茶,烫伤她,让她没机会跟老四私下里见面。也好给她个警告,她谋划的事行不通,只要敢动歪脑筋,前面就有陷井等着她。” 太子妃接话道:“殿下无需担心,不想让纳兰姑娘得逞的人多了,不需要我们动手。” “静格、静宪和佟贵妃都有此心。” “静格不操心,就不会打听,更不会告诉佟贵妃。” “佟贵妃若是无意,就不会特意的告诉臣妾。” “当时佟贵妃还笑着说,故事讲的倒是挺动人,看来四阿哥不应,是不行了。否则,姑娘家担着思慕别人的名声,还怎么嫁人。” 太子冷哼了一声,道:“被你这么一说,本宫想到了,这种把退路堵死的事,肯定是‘万花筒’搞的鬼。这个鸟炮仗,被罢了官,还不清闲。看来,只让他熄火不行,得让他粉身碎骨。” 太子想到,内务府理事向他禀报的话,转话又说:“这事不能有万一,万一她们和你想的一样,指望其他人动手,就麻烦了。你要亲自安排。” “这么多兄弟,就老四霸气能干,又跟本宫一条心,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跟那个狼子野心的老大扯上关系。” ------题外话------ 作者:我爱太子。 第86章:身价最高的未出阁女子。 小年的时候,会有外命妇入宫给太后,以及各宫主子们请安添福。 今年内务府在太子的指令之下,这日一早,就在景祺阁搭了大大小小七八顶暖帐,帐子里生了火炉,摆了果品,点心。 准备午后大家聚在一起,看戏听曲。 怕冷的呆在暖帐里;想找人聊天的,可以四处串串帐子。 暖帐挨着暖帐,抬脚就到。 很方便。 热热闹闹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晚上再到太后的慈安宫里,吃团圆饭。 三位分府另住的阿哥们,待遇特殊一些。太子提前就叮嘱他们,一早带着各自的福晋、侧福晋,孩子们到毓庆宫里玩。 安排了投壶、双陆、曲水流觞、藏钩等等游戏。 胜出者有奖。 午膳就安排在毓庆宫。 西洋钟响了八声的时候,一切准备妥当,但等大家的到来。 这个时候,苏樱和李氏的马车刚到永和宫,准备向德妃请安后,再去慈安宫向太后请安,然后就去太子的毓庆宫。 不料,苏樱一进门,就被两位公主拉去,你一句,我一句的同她讲纳兰语嫣的种种,最后九公主静宪说:“让那个会跳舞的等着吧,看看我们姐妹,怎么收拾她。” 苏樱不知道怎么接话为好,连眨了几下眼后,说:“这样不好吧?要过年了,我们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别招惹出麻烦,被皇阿玛责罚。” 九公主接话:“四嫂,这事你不用管,由我和六姐动手。我们就是跟你说一声,让你留意着她一点儿,别上了她的圈套。” 六公主静格十分赞同:“对对对,故事本儿里经常说,有些人假装可怜兮兮,柔弱无助,其实是蛇蝎心肠,趁人不备就下套。去年冬天那事,说不定她是知道四哥出城,跟出去的。又假装车坏了,硬跟在四哥后面走。” 九公主反对:“说不定是老四跟着她呢?听说男人看见好看女人就会走不动路。四嫂,你回去也要警告老四,让他以后注意点。看见女人就得躲出八丈……”六公主在背后频频拉九公主的衣服。 九公主意识到此时指责老四不合时宜,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嘴。 苏樱假装没看见,惊讶地接六公主的话:“这不是在说你们俩个吗?正准备给别人下套呢。” 九公主哈哈笑了两声,赶紧接话:“我们是正义之神,以恶制恶,是替天行道的江湖女侠。” 六公主哼哼道:“四嫂,你别心疼那个朝三暮四的,重阳节那天在御花园的花房里,跟老八偶遇呢,被我碰个正着。用我这火眼金星一扫,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当时就把老八拉走了。” 苏樱心中暗乐。 自己以前也讨厌纳兰语嫣。琴棋书画样样出色,会唱曲会跳舞,模样长的好,性格温软可爱。 有个这样的同龄人常常在眼前晃悠,谁不讨厌? 这种人的存在,就是招人嫉恨的。 苏樱有些怀疑,这两位公主是早看她不顺眼,眼下里正有个理由出现,所以就都跃跃欲试,想去找她的悔气。 不过,现在的苏樱是个例外,非但不讨厌纳兰语嫣,反倒对她大有好感。 纳兰语嫣接替她做福晋,她也算安心了。胤禛对她必竟还不错,她也希望他能娶位才貌双全的福晋。 但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两位热血澎湃的公主,便也不打算在此上面浪费口舌,泼她们的冷水。 笑呵呵道:“行。就交由你们了,小小吓唬一下就行,别太过份。你们俩个不怕责罚,我可是怕的。闹大了,会连累到我。”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纳兰姑娘你前世里跟着大阿哥吃了那么多苦,都能受得住,两个小姑娘的考验,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算不得什么。 要是能入四阿哥的府,也是你这辈子的福气。他时运再不济,也不会想着用自己的女人,去谋取自身的利益。 苏樱自我安慰了一番后,面对一个小姑娘因为自己受欺负的事,心安理得了。 这个时候的胤禛,正在东大街诗雅轩里,和年羹尧履行赌约。 昨日胤禛和张廷璐聊过之后,张廷璐就自告奋勇带胤禛去年羹尧。 正在写策论的年羹尧,头也没抬地说:“没空。” 胤禛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傻眼了,一个四品官家的庶出,竟敢如此嚣张?不过,这一点,倒是正合他意。有才能之人,大都有个性。只要你能为爷赚钱,爷忍你。 爷身边正缺一个个性独特的人呢,出去办事,面对谁都不怯场,不点头哈腰,能给爷长脸。 年羹尧侧面对着胤禛。 从胤禛的方向看过去,五官清晰,下巴略长,鼻子又挺又直。 俊秀里带着硬朗。 单看相貌出色,若是丢到人群里,估计仍是出色。 面对一个传说中才能非凡的人,胤禛全然忘了,当初是想找个低调不打眼的。 二人坐在年羹尧的书房里。你一言我一语。到了晚上九点多,得到的,仍是最初那个答案。 年羹尧被他们搞得烦透了,不顾张廷璐频频打眼色,自顾说道:“明年要考科举呢,入仕当官才是正途,当了大官,自然有钱,想捞多少捞多少。做生意赚钱,那是下九流的勾当。” 当着皇子说这样的话,没给四皇子面子倒也罢了,自己的面子,也不给。张廷璐恼了,“你不同意,是吧?那我天天来找你,让你读不成书。看你明年能考成啥熊样儿。” 胤禛暗自佩服于成龙有眼光,张廷璐果然是不走寻常路的,遇着难事,爱耍小无赖。 这让他对年羹尧更加好奇,大无赖究竟是个什么无赖法。 年羹尧皱皱眉说:“这样吧。我和四爷赌一场,三局两胜,如果他能赢我。我就跟他干了。他要是输了,这辈子都别来骚扰我。” 胤禛爽快道:“行。” 爷不会说话,就开始识字;刚会走就开始练拳脚;六岁练骑射,开始在朝堂上站班。学问、武功、见识是样样出色,还怕跟你这个进士都没考中的人比? 比啥都不怕。 张廷璐心里一哆嗦,年羹尧有个外号叫“逢赌必赢”,只要他跟人打的赌,就没输过。因为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年羹尧又说:“我来出题。” 张廷璐哈哈笑道:“由当事人出题不公平,出题的事由我来。” 胤禛说:“让他出吧。”既然是有才名在外,肯定不会出太过离谱,或是明显对他自己有利的题目。 年羹尧说:“一局文;一局武,一局自由题,自由题等我想好再说。如果有人连赢两场,第三题就不用出了。” 赌约的实施场地,设在京城中文人骚客爱去的诗雅轩。 胜负由大家来共同评判。 年羹尧又跟人打赌了,对方是四皇子。消息一经传出,诗雅轩里人满为患。 目前已经比试了两局,第一局吟诗作对,胤禛赢;第二局比剑法,年羹尧赢。 胤禛认为第二局对他来说不公平,他练的都是杀人的招式,年羹尧的长剑舞的眼花缭乱,看着又急又密,剑剑带风,其实是华而不实。 真到到了战场,别人一刀过来,连人带剑都给你劈成两截。 但没办法,大家一致认为年羹尧更厉害。 大家兴奋地等着第三题。 在诗雅轩中,经常观赌局的人都知道,第三题才是重头戏。 年羹尧拿着一把竹扇的扇柄,一嗒一嗒,敲着手心,眯着细长的眼睛,笑嘻嘻道:“今儿来个特别的,双方用不同的题目。” 转话问看热闹的人:“目前京城中,身价最高的未出阁女子是谁?” “纳兰语嫣。” “纳兰姑娘。” “语嫣小姐。” “嫣儿姑娘。” “这还用问嘛……” 高高低低的戏笑声,不同的人,报出的名字却是一致。 叶赫那拉氏纳兰语嫣。 ------题外话------ 读者:你家小年糕多大了? 年羹尧:谁? 读者:华妃。 年羹尧:谁? 读者:你妹妹。 年羹尧:哪个妹妹? 读者:...... 转头问博览群书的作者:他哪个妹妹。 作者:现在八岁。 读者松了口气,还小,这几年不用担心她入府了。 作者:后面的时间线会加快。 读者:......我看那个温达不错,让她给温达做小老婆吧? 温达老婆:“我不出场,不等于我不存在。”扣鼻孔.jpg 第87章:赌的是勇气。 毓庆宫里很热闹。 大大小小的阿哥公主们,福晋侧福晋们,还有小皇孙皇孙女们,各自找自己喜欢的游戏玩。 大家都兴致勃勃。 太子设宴了,不去好好玩,岂不是不给太子面子。 无论太子在大家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儿,但他是储君。在他面前的时候,都是毕恭毕敬的。 不给太子看,也要给别人看的么。 胤禛昨日上午,跟苏樱说今儿中午见,是赌气话。是想让苏樱知道,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她对于他来说不重要,他有更重要的事呢,比如跟谁见个面什么的,借以引起苏樱吃醋。 那时候没料会跟年羹尧有赌约。 于是一早就派苏培盛向太子告了假,说有件要紧的事,要处理,跟人约在了诗雅轩,晚一些再来。 这个晚一些是虚数,没具体时间。 眼看着人都要到齐了,仍不见他最想款待的人。太子有些心急,正要派人去寻他,九阿哥高声呼喊着从门外进来。 “太子二哥,太子二哥,不得了了,出大事了。您派人去管管四哥吧,别让他在大街上丢人现眼啦。丢的可不是他一个人的脸面,是咱兄弟们的脸面。” 苏樱正在院子里和三福晋比投壶呢,听到此声,手腕一抖,手中的箭正中壶心。 不过,此时没人在意这个。 九阿哥的嗓门大,大家闻声齐齐的朝他看去。 在花厅跟人下棋的侧福晋李氏,丢掉手中的棋子,奔过去,急声问:“九弟怎么了?我家爷出什么事了?” 九阿哥没理会这个侧福晋,跑到太子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四哥跟人打赌,对方的赌注是拿到四嫂的肚兜,四哥的赌注是拿到纳兰姑娘的肚兜。” “时间截止今日午时十二点整。” 说是压低了声音,那是相对于他先前的大喊大叫而言。 此时的声音,比一般人的正常声音还大一些,屋内屋外的人,都听到了。 又追到这边的李氏一听这话,扭腰回了屋,催着和她下棋的刘佳氏,说:“该你了。男人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四哥在哪儿?” 正在屋内和几个小阿哥们玩藏钩的九公主静宪,涨红着脸冲到了太子身边,“太子哥哥,快派人把四哥找回来,他肯定是中了别人下的圈套了。” 屋里的人,除了大阿哥之外,都纷纷出来。 众人的目光,也从九阿哥那里移开,搜寻的苏樱身影。苏樱在几十只眼睛的注视下,从箭筒里抽了一支箭往壶里投。 “当”的一声,又中壶心。 “真准。” 她拍了两下手,笑呵呵地问:“九弟,对方是谁呀?”那个腹黑的人,不可能做无意义的事。 “年羹尧,一个小吏之子,今年二十二了,没功名没差事,街头混混一个。” 九阿哥先前的惊慌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在心里正等着看胤禛的笑话,说话的语气,谁都能听出来,明显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身份低贱之人生出来的儿子,既使被身份高贵的养大也白搭,骨子里还是个下等人。找下等人,玩儿下等事。一件差事办的好,改变不了他下等人的身份。 九阿哥一挥手,又说:“四嫂,你别生气。等二哥把四哥叫回来,九弟我找他理论,给四嫂出气。” 听到年羹尧这个名字,苏樱暗自咂舌,是他啊! 前世里,太子被废后,九位皇子夺嫡争位,各自背后都有一众支持者。相比之下,胤禛的支持者最少,却个个能力非凡,身居要职。 有掌控着京城九门的隆科多;有掌管朝廷钱袋子的户部尚书马齐;有兵部尚书田文镜;有翰林院学士张廷玉等等。 这些人多数是在暗中支持,在胤禛没继位之前,皇帝都以为他们是保持中立的。 虽说这样能麻痹对手,掩人耳目,但也有他们自保的成份在里面,怕万一失败,连累到身家性命。 旗帜鲜明站出来支持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年羹尧。他对胤禛是惟命是从。 皇子夺嫡到了最后,胤禛奉旨继位,身为大将军王的十四阿哥胤禵不服,准备起兵,却被年羹尧制住了后路。 若能因此提前拉拢到这个愿意为他赌命的人,把媳妇的肚兜赌上去,也值了。 众人争论的时候,太子终于想出了对策,冲五阿哥叫道:“老五,你带几个人过去瞧瞧是怎么回事?若是对方故意给老四下套,你直接把他抓了扔刑部。” 扫视了一眼众人,义正辞严道:“这院子里都是我们自家人,本宫亮明了说话,谁敢欺负兄弟们,本宫不问是非对错,都是别人的错……” 话还没落,有个带点奶气的声音,冲他喊:“二哥太棒啦!二哥千岁千岁千千岁。”正抱着一个大红苹果啃着吃的十三阿哥胤祥。 太子听到这个八岁弟弟的话,心情好极了,催着摸不着头脑的五阿哥说:“老五,快去吧。快去快回。兄弟们难得有空聚在一起,今天好好玩。” 太子为自己的安排,感到得意。老九在阿哥里面是出了名的一肚子坏水,看他这样子,就知没安啥好心思,说不定跟着别人给老四下套呢。 老五性格好,是老九的同母兄,有老五参与这事,老九不敢乱来。 院子里大大小小十几名阿哥,年龄大的各怀心思,不愿意在太子面前多说话。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嘛,反正跟老四的关系又一般。年龄小的办不成事,跟着闲看个热闹。 太子一吩咐,无人反对,也无人给出主意,就这么定了。 五阿哥跟站在他身边的一位侧福晋低语了两句,就准备出去。苏樱笑道:“二哥,让我跟五阿哥一起去吧。”说着就朝这边走。 太子知道苏樱若是铁了心的要去,他也没法硬拦,急忙说:“四弟媳妇,你看到老四可不要乱来,老四肯定是有苦衷的。你不能在众人面前办他难看。” 苏樱:“……” 有这么劝人的吗?这不是明着说老四做的事可气吗?不生气,也被你劝气了。 …… 胤禛终于领教到了,什么叫大无赖。 大无赖就是敢不要命的无赖。 年羹尧说出赌题时,胤禛差点没拔出腰间的大刀,一刀劈了他。 竟敢出说他要拿到樱樱的肚兜。 不要说是否能拿到,就是当众说出来这样话,就是一种亵渎。诗雅轩里的哄笑声,像一只只肥大的手掌在呼打着胤禛的脸。 脸皮肿胀,热得发烫。 张廷璐在桌下紧握了一下胤禛的手,然后对他摇了摇头。摇头的意思,不是不能赌。而是此时不能反对。 之前,年羹尧说明了,第三题由他出。接受了两局的挑战,第三局掀桌子弃权不是君子之风。 诗雅轩是京城文人的聚集之地,从这里出去的消息,和乾清宫里的消息一样能传得漫天漫地。 曾有位颇有才气的人,中途弃赌,被圈子里的人看轻,大骂他脓包胆小鬼,至今抬不起头来。 别看这帮人都是招猫斗狗的闲人,能在这里混的,哪个不是权贵家的少爷?哪个将来不是要入官场的? 有的甚至根本不用走科举之路,到了年龄,自能蒙祖萌封官。 也有个别的草民白衣,那是真正有才能的,否则在诗雅轩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胤禛感到自手腕上传上疼痛,才发现手被一个男人拼命握着。 刚吞了只巨大的绿头苍蝇,此时手上又沾上了屎。 他急忙甩手。 “啪”的一声,双手拍在桌子上。 “好,午时在这里见。” 没去看周围人的脸色,转身就走,清楚地听到,自他背后传来的阵阵嘻笑声。 “亮工兄,小弟我对你心服口服,服的站不起来,五体伏地。” “亮工兄,以后我见你,叫大哥。” “亮工兄,你就是我亲哥。” “你这局输了,兄弟我也得押你赢,就凭敢说出这话,就是英雄好汉一条。京城子弟的胆识,无人及你。” 在众多的叫好声中,张廷璐憋了半天,终于怒吼出了口:“姓年的,你太过份了。我张廷璐是眼瞎了,才一直把你当朋友。” 说完,撒腿去追胤禛。 胤禛正朝纳兰明珠府的方向慢步走,后面跟着缩脖子勾头的高庸。 走出闷热的诗雅轩,胤禛的脑袋渐渐清醒过来。年羹尧这是死了心的不想跟着他干,才出了如此无解的题。 他的任务是拿到纳兰语嫣肚兜。 他若是拿不到,或是弃权了,说明他才能不够,破不了题。 若是拿到了,有损姑娘声誉。说明他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小人。 年羹尧坐在诗雅阁里不动,就可以等着看他输了。两个人都输,算是平局。昨晚说的是他赢,年羹尧才会跟着他。 理了理思路,胤禛更愤怒了。 果然是个大无赖,出如此下作的题目。等着吧,你这厮早晚得死到我手里。 放到以前,胤禛此时不会忍他。 他又不是太子,将来要成为一国之君,要维护面子尊严。若不是樱樱在闹和离,方才定会掀了桌子,掂进板凳砸在那个寻死的人头上。 不能啊。 这样的话,从现在开始,他就要沦为京城人的笑柄了。这件事也将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樱樱对他更失望了。 吁……老师说的真对,人一旦有了顾虑,就弱了。 “四爷,四爷,您这是去哪儿?” 张廷璐气喘吁吁的追过来问。 胤禛背起手,回头看他,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慢言慢语道:“这才十点多,离午时还早,去明玉明大人府上之前,我顺路去老明相那里,请教他一个困绕我多日的问题。” “噢……” 张廷璐不相信他的话,长长的“噢”了一声后,又急声说:“四爷千万别轻举妄动,我现在就回去骂年羹尧,让他给您叩头道歉。这赌约让他亲口作废。” 胤禛揉了一下鼻子,说:“不用。你回去告诉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跟他赌了。为了表示尊重对方,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完成这项任务,也希望他能尊重我。” 张廷璐:“……” 是明着去四阿哥的府上,向四福晋讨她的肚兜?还是悄悄的去偷?年羹尧敢动哪个这心思,他这辈子别想在京城里混了。 在别处也混不成。 出京城,脑袋就得搬家。 四爷你不管,四福晋还有四个哥哥呢,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可不只张廷璐一个。 张廷璐返回诗雅轩,把胤禛的话一说,年羹尧脸色瞬间煞白。方才起轰叫好的人,也闭上了嘴巴。 纳兰明玉是纳兰语嫣的阿玛,四阿哥去明玉府上干什么? 当然是在想办法把肚兜讨到手啊! 四皇子当时没生气,有人能料到。愿赌服输么,你同意让人家出题的,又没规定什么题不能出。却没料到,他会逼着年羹尧去努力完成题目。 这招真高明啊!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了,本来是等着看四皇子的笑话呢,这下子变成了等着看年羹尧的笑话。 逢赌必赢的人,今日怕是要栽,搬石头砸别人呢,结果砸到自己脚上。 大家俱是兴奋。 有人暗自在心里赌,赌年羹尧敢不敢出诗雅轩门。只要出门半步,就表明他有去拿四福晋肚兜的心。 话可以乱说,那是文人墨客的风骚。 事可不能随便做,是会掉脑袋的咧。 若是年羹尧没离开诗雅轩。这场赌局的结果,即使四皇子拿不到肚兜,也算是他赢了。 人家敢亮明了态度去讨,就等于是成功了一半。 这场赌,到最后赌的是什么? 当然是勇气!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的勇气。 ------题外话------ 前面曾说过于成龙后来是兵部尚书,这里说田文镜是兵部尚书。这个不矛盾,因为不在同一时间嘛。 前一世,四爷四十多岁才继位。 现在他才十九,中间有二十来年呢。 本文最早想的名字是《福晋她改变了历史》这一世,跟上一世,人物的命运,基本全都不一样。 第88章:深闺妇人都思慕。 苏樱领着巧慧随着五阿哥出了宫。 车窗外,就有外人在,巧慧不敢多说话。憋着一张热气腾腾的小脸,像只面对大狸猫的小耗子,想炸毛以示威风,又怯怯的畏缩。 生谁的气? 生主子爷的气吗? 不敢。 既使窗外没人,她这会儿也不敢说话。 因为无话可说。 想怒不敢怒,想气不敢气,想安慰主子,又知如何开口。 “五弟,你们在此等候,我自己过去。” 苏樱拉开车窗,对骑马而行的五阿哥说。 五阿哥勒着马僵绳,朝着马车靠近了一些后,低声说:“弟弟正要跟您说话呢。四嫂,您不要生气,诗雅轩弟弟去过几次,那帮人个个都自嘘是李白在世,想让贵妃磨墨,让大内总管脱靴呢。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其实并无恶意。四嫂莫放心上。” “我知道。” 苏樱笑意盈盈道:“五弟要是不放心我,让你的这两名侍卫跟着。你就别去了。你一去,显得是了不得的大事似的。传出去,让人笑话。” 五阿哥为难道:“弟弟也觉得,此时过去不妥。游戏有游戏的规则,原本是小事,被外人一搅合,反倒是闹大了。 难怪五阿哥能看上马蓉啊,见识就是不一样,是个通透之人。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不驳太子的面子,又有自己的主意。 出色的阿哥们众多,各有所长,又大部分爱出风头,很多时候,都感觉不到五阿哥的存在。 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生活的智慧呢? 苏樱呵呵笑道:“五弟说的对。你过去,像是你四哥没能耐,遣人搬了救兵似的。你在方才那茶棚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五阿哥看苏樱神色轻松,话说的也清楚明白,知道她闯不了事。和两名侍卫交待了几句后,掉转马头,向刚才路过的茶棚子里走去。 马车又驶出去了一小段路,苏樱对跟在马车后面的两名侍卫喊话:“你们两个去诗雅轩打听,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家主子爷现在在哪儿,也打听清楚,然后到西大街的云衣阁找我。” 看到两位年轻的侍卫策马离去,苏樱才合上车窗。 巧慧终于有话说了,“主子,我们去那里做什么?他们知道云衣阁在哪儿吗?” “入西大街,随便一问就知,他们都是机灵的。”迟疑了一下,道:“我还没考虑周全,别说话,让我静静想一会儿。” 苏樱说着话,闭上了眼。 四皇子在诗雅轩跟人打赌,赌的是纳兰姑娘和四福晋的肚兜。这等艳事,像是长了无数条腿,“噌噌噌”飞快飞快的跑。 此时在惠妃处的纳兰语嫣,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惠妃把屋里内的人支出去后,欣然笑道:“这事定局了。” 纳兰语嫣低头不语。 惠妃开解她:“身为女子皆是身不由已,或为了家族而活着,或是为了温饱而奔忙。没了家族在背后支撑,我们什么都不是,和街头卖蒸馍卖豆腐,满身油渍的厨娘没什么两样。” “我们得了家族的荣华,就该为家族的事出力。自五年前,你额娘第一次带你入宫,你就该明白,尽早是要嫁入皇家的。就看是嫁给谁了。” “老四的相貌与我们老大相比,是差了些。除去老大,属他长的好。嫁给老八虽然是嫡福晋,但老八的亲娘才是个嫔位,又是包衣出身,没什么前途。入四阿哥府,侧福晋只是暂时,福晋之位迟早是你的。” “乌拉那拉氏家世相貌与你相当,才情与你相比,可是差太远了,琴棋书画,她无一处能拿得出手。” 纳兰语嫣抬起巴掌大的雪白小脸,缓声说:“谢娘娘教诲,嫣儿铭记在心,定不负大家所望。” 声音柔和而优美,恰如她的长相,温婉透着乖巧。袅袅婷婷,似是穿过江南烟雨的芙蓉花。 多好的女子,嫁给老四可惜了。 惠妃亲切地笑:“阿哥公主们都在太子的毓庆宫里玩呢,让人也带你过去,就说是拜见太子妃的。” “他们那帮人,表面上看着个个都是君子淑女,其实和乡野的村妇流民没什么区别。多事善嫉又长舌。” “你以后要小心他们。” 毓庆宫比方才更热闹了。 苏樱跟着五阿哥出去,正合了大家的心意,事主不在这里,可以放开了讨论。还有几侧福晋悄悄商量着,也赌一局,押宝赌谁赢。 但没赌成,因为大家都想押四阿哥。 都知道纳兰语嫣要入他府的哇,自家女人的肚兜不是很好拿到么,要多少有多少。 提着帕子掩在鼻尖,笑得意味深长。 喝茶磕瓜子,等着看戏。 李氏这个时候才知道,那个像白莲花般的女子,将来是要跟她争男人的。 瞬间火气冲冲,顾不上对苏樱幸灾乐祸了。 低声对宋氏说:“下午去景祺阁看戏时,若是见到那只会跳舞的,你要看我的眼色行事。” 福晋和侧福晋是上了皇家玉碟的,后宫里的大小宴,侧福晋都有参加的份。格格是侍妾,自宋氏出宫入了四阿哥府,这是第一次回到宫里。 不明白李氏说的是谁。 李氏看到宋氏一脸茫然,皱着眉说:“就是一个姑娘,会跳舞,长的还可以。方才听她们说,看上我们家爷了。我们要给她个下马威,让她趁早消了不该有的念头。” ...... 皇子身边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两名侍卫进了诗雅轩不足一刻钟的功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得清清楚楚,而且还打听到了,胤禛这会儿在明珠府上。 快马加鞭跑到云衣阁时,坐着马车去的苏樱,才刚到没多大一会儿。正在翻拣着马蓉的肚兜样衣。 马蓉拿着粉色的绸料肚兜,给苏樱讲解:“贴身衣物,越简单越好,绣上花花草草的好是好看,但扎身子,穿着不舒适。” “我在这里留了一个小口,等到夏天穿单衣时,填些细软布进去,前胸撑得圆润饱满,好看的很……” 她用眼稍瞄到门口有两位鬼头鬼脑青年男子,停下话问苏樱:“福晋,他们是找你的吗?” “是。” 苏樱放下手中的衣物,对两个大男人招手:“进来说话。” 方才就看到他们了,马蓉正说着话,她没好意思打断。再急,也不急这几句话的功夫。 两个男人在门口磨蹭了片刻,低头红脸的进了云衣阁。他们在门口就看到,墙上挂的东西了,不但有肚兜,还有小底裤。 进到这样的屋里,手足失措,在三位女子的注视下,结结巴巴的交待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苏樱一直留意着马蓉的表情。 如她猜想的那样,马蓉并未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出震惊或是气愤。倒像是听了件很有趣的事一样,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 抢在苏樱前面,笑问:“你们刚说的那人叫年羹尧?” 侍卫飞快地看了一眼苏樱后,垂下眼皮,小声应话:“是。” 马蓉对苏樱笑道:“四爷遇着对手了,小女听说过年羹尧,那是京城第一鬼才。他没什么恶意,应该是想试试四爷的气度如何。福晋不要介意。” 苏樱听到马蓉如此说法,愣住了。 马蓉怎么会知道他是无恶意的呢?又怎么会想到年羹尧是试探呢?现在的四阿哥只是一位普通的皇子,有什么值得骄傲又自负的年羹尧去试探? 此时顾不得琢磨这个,苏樱拿起刚刚放下的粉色肚兜,问:“大娘,这件多少钱?我买下了。“ 又说:“大娘,借你的笔墨一用。” …… 诗雅轩里吵闹声一片。 有人怂恿年羹尧去四阿哥府上,找四福晋讨肚兜。 大意是说,人不风流枉少年。 风流才子风流才子嘛,不风流就不叫才子。 你去一趟,又如何?他府上的人能吃了你?你要是敢去,无论是否讨得到,大家就一致认定你赢,把诗雅轩赌王的桂冠双手戴到你头上。 有人劝阻。让他去找四皇子道歉,这事就算了。以和为贵嘛,皇家不比旁人,万一得罪了,以后有的是麻烦,再有两个月就春闺。影响前程,得不偿失。 在公子哥圈里的面子就不是面子,算不得什么。 以后的前程才是正经。 劝到最后,大家看年羹尧依旧盘腿坐在茶几前,好像没有要动的意思。把他丢在了一边,两派之间开始争辩了。 辩着辩着,有人说诗雅轩里,挑战打赌这种风气不好,为难了多少人。 应该取消。 以后谁都不能再打赌。 张廷璐又从外面跑进来,一屁股坐在年羹尧面前,喘着气低声说:“我知道你一向目中无人,尤其是看不上皇家子弟,认为他们天生福贵,虽有天下最好的老师授课,才能也不过尔尔。” “你才接触过几个皇子?不过是老三、老五和老九老十他们。你是不是以为这些身份贵重的皇子,也就这样了。像老四和老八这些出身普通的,还不如他们呢?” “真正有才能的,是不屑来这种圈子的。下次,让你看看只有十六岁的老八,你就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就知道什么样儿的人,才能称得上是少年俊才……” 悠闲沏着茶的年羹尧放下手中的茶壶,冲张廷璐笑:“你以为我走到死路上了?还是以为我没胆子出去?” 转话又说:“我不是没胆子,我是……” 张廷璐打断了他的话,“四皇子可是去了明府,你有没有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着想?有没有为四福晋着想?她们是会被人耻笑的。” 年羹尧呵呵笑道:“他去明府不一定是讨东西啊,也可能是闲聊。他是料定我不敢出诗雅轩。他去明府装样子呢。” 朝窗外看了一眼后,接着说:“我就在这里等着他。等他回来,我跑出去迎接,诚意十足的求他带我去向他福晋讨小衣,那我也算是出了这个门,并且努力过了。”重重地说,“平局。” 转而又笑:“让他也知道什么是强人所难!别人不想干的事,逼逼叨叨的想说服别人。他以为他是谁啊?别人放着大好的前程不奔,跟着他瞎混?至于四福晋嘛,她男人做事讨厌,替她男人背顶黑锅也是应该的。” 张廷璐端起面前的茶水,想泼到年羹尧脸上,手抖了抖,又自己喝了,“我二哥马上就过来,你等着他来骂你吧。” 哼了一声道:“你不要小瞧我二哥,别看他有些木木的,我在他那里,从来就没讨到过好处。” 年羹尧斜了他一眼,笑嘻嘻道:“有哥就了不起了?把你大哥也一并叫过来!我以一抵你们三个,绝不会去叫我那四个哥。” 张廷璐没再犹豫,扬起杯子,泼向了他。可惜杯里的水基本被他喝光了,只有几颗水珠甩在了年羹尧脸上。 年羹尧用宽大的袖子一抹,咧嘴笑道:“我给二公子满上?” 又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惹着了天家贵胄。放心吧没事,万岁爷宽仁治国,皇子们都是看万岁家脸色行事。他心里恼,不敢对我怎样。” “我不给他来绝的,你们不知道要骚扰我到什么时候,净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时间就是生命,你们懂吗?”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宝蓝色锦锻旗服,梳着丫头鬟的女子捧着一个深红色木匣子上来,笑容灿烂地问:“哪位是年公子?” 有人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张廷璐冲她招了招手,又朝年羹尧一指,没好气地说:“就他。长着一张欠揍的脸。” 女子在众人灼灼地目光中,姗姗走来,先对张廷璐福了一礼:“多谢公子指点。” 把木匣子放在年羹尧面前后,双手侧搭在腰间,盈盈又是一礼。 “四福晋仰慕年公子才华,可惜男女有别,不能烹茶煮酒相邀。听闻年公子正满天满地的寻她的小衣,特遣小女送来,聊表对年公子的敬意。” 稍稍停顿了一下,看着年羹尧阴晴不定的表情,又说:“上面有四福晋亲笔提的字,也是送给公子的。噢,对了,还有她的亲笔签名。衣服敢冒送,乌拉那拉的姓氏,也不敢有人冒用……” 女子的话尚未落。 急不可耐的众人,“哗”的围了上来。 连声催促:“亮工兄,快快快,打开看看,让大家都跟着你饱饱眼福。” 里面又夹杂着哈哈大笑声:“亮工兄的艳名,超出兄弟们的想象啊……哈哈哈……深闺妇人都思慕……” ------题外话------ 四爷:姓年的,你就等着死在我手里吧,不但你不得善终,你全家都不得善终。踩着了爷的底限,你做一万件对爷有利的事,也救不了你全家。 年羹尧:我本有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樱樱:大年糕,你可得老实点,上辈子惨死到他手里,全家都跟着你倒了大血霉。这辈子别走上辈子的老路了。 四爷:樱樱,方才的话不包括你。你把我踩死,我都认了。 樱樱:扣鼻孔.jpg 把鼻屎弹远:别别别,求求爷,爷还是讨厌我吧。我最讨厌粘人的男人了。 胤禛:我已经改了樱樱。我现在看见你,就把手牢牢地揣进了袖筒里。 第89章:人间哪无情? 虽然大家都嘻嘻哈哈地起哄,纷纷猜测着肚兜的款式、颜色,却没人敢动手去开木匣。 张廷璐想,匣子里定不是一件肚兜那么简单。四福晋的厉害,他是领教过的。那是能文能武啊!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贴身衣物,当众送人。 年轻女子朝着年羹尧又福了一礼,浅笑道:“福晋要小女看着年公子打开木匣之后,再回去。” 反正藏的不会是洪水猛兽。张廷璐拉到自己面前,随着“啪”的声响,淡淡的清香直入鼻息。 一个叠成四方块的粉色水绸布,安然地躺在朱红色的匣子里。 看起来细滑柔软。 人群瞬间安静之后,又一下子骚动起来。 “哇,真是肚兜啊!” “快拿起来看看……” 有人问年轻女子:“请问姑娘芳名?许人家没呀?” 有人笑嘻嘻道:“你家福晋在哪儿?让她也来玩呗,诗雅轩都是雅人,常有女子在此出入的。” 有人探臂拿起粉布,抖开,果然是肚兜。 噢? 还有字。 墨色的簪花小楷。 那人大声念道:“公子犹有约,人间那无情?乌拉那拉·苏樱敬赠。” 有人问:“这名字是谁?是四福晋吗?” 知情人答:“是。” 有人嚷嚷:“赢了赢了。打赌只说拿到肚兜,并未规定怎么拿到。亮工兄凭才名赢来的,这是本势。” 又有人接话:“亮工兄,你们赌的是什么?” 有人接:“跟皇子赌,赌题这么大,赌注肯定也大。亮工兄,中午香满楼摆一场吧,兄弟们为你庆贺。” 又有人说:“亮工兄,兄弟就知道你能赢。厉害了,福晋都为你折腰。” 众人纷纷议论时,年轻女子得意地大声说:“你们赌肚兜难道不是想看看,如四福晋那般天仙儿似的人儿,会穿什么样的肚兜吗?现在拿来了,怎么都不关注肚兜了?” 一个女子当着一众男子说肚兜肚兜,无一丝羞涩,大家很惊讶。不过注意力倒是都聚集在方才放回匣子里的粉肚兜上了。 年轻女子朗声说:“福晋说既然你们这么好奇,就让我仔细给大家介绍一番。你们想不想听?” “想想想……姑娘快说……”有人喊。 年轻女子拿起粉肚兜,缓声说:“莫要小看这件小衣物,价值百两银子呢。布料用的是上等的冰蚕丝。七成桑蚕丝和三成锦纶丝,采用交并加捻而成。光滑、凉爽、透气好,不信你们都摸摸。” 伸手就往人群里递。 大家吓得步步后退。 这时候真摸女子的东西,显得没见识,又低级趣味。大家可都是有身份的贵公子。 年轻女子看没人接,把肚兜又叠起来,放回匣子里。冲大家挥了个手,“我走了,没女子在场了,你们放开的仔细看吧。” 走出两步之后,又折了回来,笑嘻嘻道:“四福晋的肚兜是云衣阁特制。四福晋说了,今日在坐的各位公子若是想买,让小女统统按八折优惠,就是八十八两银子一件。” 又挥了个手:“小女马大娘欢迎各位的光临,买肚兜有神秘礼物送的哦。” ...... 诗雅轩门外的马车里,苏樱隔着窗缝看到急步出来的马蓉,拉开车窗冲她招手,又抬头朝二楼窗口看了一眼。 挤了一堆的人头。 冲他们笑着挥了挥手,才合上了车窗。 马蓉拉开车门进来,大笑道:“完成了,我看那个姓年的,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女子若是放得开,男人们反倒是胆怯了。福晋这招真是高明,解了大家的围,还能给我招来生意。等我赚了银子,一定要请你去香满楼大吃一顿。” “是我该谢你的,这事一般的人办不成。即使把交待的话一字不漏的说出去,也没你神色坦然。” 苏樱笑道,“你落落大方,没把这当成多羞于启齿的事,别人就不会想得那么龌龊。这场赌算暂时休场,热闹看完,该表现自己的时候了。文人自认风雅,肯定有人会当众标榜自己的心思纯正。即使没人说,我有位朋友在上面,他肯定会替我说话。” 窗口的公子们,看着红木马车越走越远,又各自回到了方才的坐位上。 有人说:“我想起来了,刚才那女子是个开铺子的,曾经上门给我家夫人送过衣服。她铺子里的东西都贵得吓人,听说宫里的娘娘们都找她做。” 又有人附和:“对,也去过我家,难怪看着面熟。她的铺子叫云衣阁,取自云想衣裳花想容。” 有人嘻笑:“你就吹吧,刚人家自报家门了。一件小衣都要一百两,大衣服不得一千两啊。你出得起这个价嘛。你阿玛知道了,不得打死你这个败家子。” 第一个说认出马大娘的人,瞬间自我感觉良好起来,因为马大娘真的去过他家。他夫人跟福晋和宫里的娘娘们,所穿衣物是一个级别的呢。 年尧羹一杯一杯的呷着茶,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自马蓉出现以后,他一句话没说,坐的姿势也未动一下。 张廷璐拍着匣子,笑道:“不管这件衣服是什么时候制作的,福晋出钱买下了,那就是她的。这赌是亮工兄赢。” 有人丧气地说:“嗐,四福晋糊弄人。” 有人如苏樱想的那样,想显示自己的品性高洁,踹了那人一脚,“你还真想看四福晋穿过的小衣?瞧你的龌龊心思。” ...... 胤禛来明珠府上是个幌子,但幌子也得有个理由。 他先是请教办学堂的事。 二人从办学堂谈开来,越说越多。最后话题,落在了明年征葛尔丹上面。 胤禛原本是想从办学堂开话,然后谈谈别的,顺带暗示,他近期不打算纳妾。怎奈明珠的话太吸引人,他越听越投入。 尤其是明珠分析漠北形势,让他增长了不少见识。 原先还以为葛尔丹就是个自不量力,又出尔反尔的叛敌。上次队伍被打散,上表归降。这才刚过了三年,就领着五万骑兵,在漠北烧杀抢掠,四处袭击其他部族。 通过明珠分析,知晓了,葛尔丹也是无奈之举。 所在的部族权利分化严重,人心不齐,需要用战争这种方式凝聚同盟。因为在对待外敌的时候,大家会暂时放下私人的恩怨。 只要野心勃勃的葛尔丹不死,他就会四处乱蹿,西北就无法真正安宁。 而葛尔丹被称为“草原之狐”,阴险狡诈,神出鬼没,即使把他的队伍打败了,他本人也可能会逃跑,伺机联络众人,东山在起。 所以此次出征,也许会比预测中时间还要长,万一让葛尔丹跑了,就要去追,否则前功尽弃。去追击,战线势必会拉的更长,那最重要的就是粮草。 粮草跟得上,就有时间跟他周旋。 接着又分析粮草由谁押运,比较稳妥。分析了一圈,三路负责之人各有利弊,竟然没有一路完全放心。 胤禛暗叹,明珠能坐在内阁中堂的位置上,凭得可不是奉迎拍马,挤压同僚的手段,那是有真才实学的。这种学问,既有对时局的了解,又有人情事故的通达。 听到兴致正浓时,被吏部来人打断。 从官袍的蓝雀补子判断,是八品。应该是在吏部负责跑腿的。 送来了五斛米、三匹锻和一条猪后腿,说是万岁爷明年要征葛尔丹了,龙颜大悦,与民同乐。只要是曾在朝中担过差事的,人人都送。 花白头发的明珠,腿脚倒是很灵便,立马跪下叩谢龙恩。 站在一旁的胤禛有些窘意。 这两位官员,看上去也就是二三十岁的样子,面对曾经的朝堂重臣,态度也太轻慢了些。明珠是有罪,但以前也立也不少功劳。 待他们离开后,胤禛慌忙解释:“明老莫要跟不会说话的晚辈们一般见识。曾经为官又因各种原因赋闲在家之人,上上下下,少说也得有几百,定然不会人人都送。” “准葛尔部是万岁爷的心头大患,也同样曾是明老的心头大患。晚辈冒然猜测,是万岁爷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明老。念及过往种种,就想着让明老亲眼看看,我大清是怎么大败葛尔丹的,也好了去明老心中的遗憾。” “这是万岁爷向明老发出的邀约。” 胤禛这番话,说得发自肺腑。他真心诚意的想着,明年征葛尔丹,明珠能随驾多好。 明珠当初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卫,能一级一级升到内阁中堂位置上,自是因为他的才能。现在不是中堂,但明珠还是那颗明珠。 征葛尔丹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就像明珠方才说的,在外敌面前,大家应该放下恩怨,共同面对。 一个无官无职之人,有什么可怕的?还能翻起多大的浪花?他想惹事,坐在府里不出门,照样能惹事。 明珠内心波澜起伏。虽然他是做了许多罪不可赦的错事,但他对国家对朝廷对万岁爷的一片赤诚之意,可昭日月。 长叹了几口气,没有应话。 就在这时候,府上的小厮进来通报,说外面有人找四爷,是四福晋派过来的人。 胤禛原想再宽慰明珠几句的,一听是苏樱差的人,立马起身告辞。 急急慌慌跑到大门口,才想起跟年羹尧打赌的事和此行来明珠府上的目的。 ------题外话------ 樱樱:大年年,匣子里的肚兜你怎么处理?想拿走? 年羹尧:不敢不敢不敢,小的错了,以后再不敢了。小的万死求福晋收回。 樱樱:我要是不收呢? 年羹尧:那小的就死在这件事了上。羞死,被人骂死,或是被人打死。 樱樱:哼,知道就好。以后给我老实点,免得死得快。 第90章:不敢多问。 门外等他的人,胤禛认识,是五阿哥身边的侍卫。 他左右张望苏樱在哪里时,侍卫走过来见了礼,然后低声同他说诗雅轩里发生的事,又说苏樱马上过来,让他在这里等。 胤禛揉揉鼻子,盯着侍卫看了片刻,极力装着平静的样子说:“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侍卫摇头:“回四爷的话,没事了。”拉着马,站到了路边。 胤禛又问:“你还有事?” 侍卫说:“四福晋让小的也在这里等着,跟四爷一起回宫。” 说话的时候,一辆红木马车,从西边遥遥驶来。苏樱从车窗里探出头,远远地就朝胤禛喊:“爷,赶快上车了。” 声音欢快甜美。 就好像将要带着他奔赴某个美妙的地方似的。 胤禛慌慌地想,这是她在外人面前,给他留有面子呢。等坐上马车,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就该找他算帐了。 今年端午节不就是么?她跟太子侧妃李佳氏起争执,他斥责了她,并让她给李佳氏道歉。 她当时气得小脸通红,但还是听了他的话。 回府的马车上,对他又捶又打,说在外人面前不护着她了,明明是李佳氏的错,太子都没吭声呢。 他郑重的了道歉,再三保证此类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并让她提条件,不管提什么,他都应。 她提的条件是,在她及笄之前,不许再理会李氏和宋氏,就是被宫里人斥责,也不许理。 这次要什么条件,她才肯原谅他? ...... 粉色的肚兜早已装进了匣子里,匣子扣上了盖子,封上了锁扣。 安静地摆在茶桌上, 却像只龇牙咧嘴的凶兽。 年羹尧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难题。 这只匣子怎么处理? 带走? 不妥。 丢掉? 不妥。 让别人带走? 更不妥。 究竟怎样才能妥? 暂时想不到。 自己是有些才名,但天家之人接触的有才志士多的是了。在翰林院任职的个个都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自己明年还不知能否进翰林院。 官场上有句话说,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三年前那界科举,自己连进士都未考中。 四福晋不可能仰慕他。 这是等着看他怎么处理这只匣子呢。处理的不好,他的前程也许就毁在这件事上。 跟人打赌拿到了四福晋的肚兜? 明年他若金榜题名,有人拿这件事说事。 除名是一定的。 到那时候,可不会有人听他解释,肚兜是怎么到的他手里。也不会有人听他解释,他从来没想过要真去拿四福晋的肚兜。 一旦被朝廷除名,没人再会给他机会,什么都做不成。 他这辈子就完了。 年羹尧思来想去,仍是想不到好对策,下定决心后,向张廷璐求助:“东西大家也都看过了,麻烦宝臣兄让四福晋派个人来,把它带回去吧。这场赌算我输了,我跟四皇子三年,三年后的春闱,我们兄弟一起考。” “逢赌必赢”也有主动认输的时候啊。张廷璐欢快地抖动着二郞腿,不紧不慢地说:“兄弟我再不会吃饱撑着没事干,招惹旁人的事,免得最后惹得一身骚。谁的事,谁自己解决去。 “反正你有能耐,这世间没什么事,能难倒你的。” 热闹激动了将近一个上午,有人认为这场戏已经落幕,离开诗雅轩寻别的乐子去了;有人认为这戏不会那么容易结束,担心给自己添麻烦,赶紧溜了;个别死心眼的,依旧坐着不走,非得等着看大结局。 话说的太多,也累了;大半上午了,也饿了。该喝茶的喝茶,该吃点心的吃点心。 阁楼里一时间挺安静。 张廷璐看年羹尧不接话,目光没有聚焦地落在案几上,不知道他是在发呆,还是在思索。 张廷璐坐正身子,探头过去,小声问:“你那第三题是临时起意的吧?当时是不是没考虑四福晋是谁,只想着四皇子没什么背景了。” 接下来的话加重了语气,“一个月前,在此打赌输了,气愤得砸了五张桌子,扬言要烧了诗雅阁的那个小少年,是四福晋的娘家大侄子。” 年羹尧仍没接话。 张廷璐想了想又说:“你小瞅了四皇子,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没人议论过,不等于他不值得一提。若是个平庸之人,兄弟我会把他介绍给你吗?他可是我老爹最喜欢的皇子。你不相信我的眼光,也该相信我老爹的眼光。” 转话又问:“你是不是听说他给人送礼很寒酸,以此来判断他这个人不成气候?他不是你想像中的小气,我老爹说过,他可能是不知这其中的暗规矩。” “这五年,我家收到的礼物,每次就他送的最合心意。今年我老娘生辰,他送的翡翠头面是罗刹国的贡品,听说当时就只有两套,一套给了太后,一套给……” 年羹尧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沉声说:“我亲自送回去,并给他们道歉认错。” 张廷璐怕他道歉不够有诚意,以后惹麻烦,犹豫了片刻,道:“……给你说件私密的事。凌小霸的左手腕,是四皇子当着凌普的面,给捏折的。” “其中恩怨暂且不论,只说报复凌小霸这事,等时机的话,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多了。他却不想等,直接硬来。” 反问道:“凌普背后可是太子。太子他都不惧,他会惧你?你这么伤他脸面,他会轻易饶过你吗?” 张廷璐看着年羹尧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渐渐汇成豆大的汗珠,然后顺着鬓角滑落,急声说:“别别,你别怕,我二哥快过来了,等我二哥过来,让他帮你出出主意。” “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盘坐的时间太长,腿麻了。年羹尧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周围的人听到这边有动静,又齐齐的看了过来。 年羹尧问:“四福晋的马车去哪个方向了?” 有人嘻笑道:“往东走了,可能是去明府寻四皇子。亮工兄,四福晋这是诚心跟四皇子对着干呢。四皇子即使拿到语嫣姑娘的小衣,四福晋也得把它扔了。你放心,你……” 这人看到年羹尧的脸色不对,话没说完闭上了嘴。 年羹尧拿了木匣子,急步楼下,张廷璐也追了下去,小声说:“我方才给你说的都是秘事,你不能告诉告诉别人啊。” 两人前后脚,到了门口。 张廷璐又追着说:“今日宫中有宴,一会儿他们还会回来,你在这里等就行。” 心里暗暗说道,到时候,兄弟我也帮你说几句好话求饶。 …… 胤禛坐上车,关上车门,看到苏樱脸上仍有笑意,暗自松了口气。双手捉着她的右手,怯怯地看着她说:“樱樱,我错了,不该跟这些无赖们来往,让你也跟着我丢脸。” 苏樱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笑呵呵安慰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那个姓年的,意识到小衣无法处理的时候,就会来求饶了。你好好教训他。” 胤禛不想提那个该死一万次的年羹尧,额头抵在了手背上,小声说:“樱樱,你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不也会跟人赌了。我去明府是想跟明珠说,我不打算再娶妾室,不是讨东西。” 苏樱抽着手说:“你怎么会去要一个姑娘的贴身之物,你就是打算让纳兰姑娘入府,也不会为一个赌约去做这种令人不齿之事。” 胤禛抬起头,目光闪闪道:“樱樱你信我?” 苏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笑道:“哟,为了今日私会,特意换的新衣服?挺好看的嘛。要不要让云衣阁也给你做几件?马大娘也做男装。” 胤禛:“……” 叹了口气道:“我们先回宫吧,免得太子等急了。” 刚想吩咐车夫快点时,才意识到马车的晃晃悠悠的,走的极慢。拉开车窗看,发现车马靠着路边停了。 扭脸问苏樱:“你让他在这里停的?” 苏樱从另一边伸头出去,张望了一眼后,说:“等一会儿,我出来带的还有一名侍卫,等他过来,我们再走。” 胤禛不知道苏樱是何意,自己做了亏心事,也不敢多问。默默的朝苏樱的方向挪了挪,挽着她的小腰,头搁在了她肩上, 讨好道:“我把那三十万也给你,不用写字据,也不用你还。” 苏樱:“……” 胤禛看她不吱声,在她腰间抓了两把,“无定河两侧三里之内,是朝廷的地,现在都荒着。哪日你去找皇阿玛说,你在无定河两边五十丈内,大量的种植柳树和杨树,挡风又固沙。余下来的地,你统一管理,统一耕种。” “收成一半归国库,一半你自己留着用来请人护林。现在国库丰盈,皇阿玛定会说全都归你。说不定把下游河边的地一并让你管理,一共有几万亩呢。” “用不了多久,你就成为大财主了。” 苏樱有些适应不了,他现在这个软绵绵的样子,也不想再听他这些没有诚意的话。 若真有诚意哄她开心,就该提出把戴铎的卖身契转给她。 推了他一把,转了话题:“爷怎么突然想着给侧福晋办生辰宴?” 胤禛小声说:“我正要给你解释。皇阿玛让办的,说这样可以收红封。收的红封都归你。” 苏樱:“……” “嗒嗒”的马蹄声传来,接着听到有人在外面说话:“禀四福晋,年羹尧在诗雅轩门前的路中央跪着了。” 胤禛猛地坐直了身子,“嘭”地拉开车窗,抢在苏樱前面,应话吩咐:“绕路,让他跪死在那里。” ------题外话------ 这几天忙,本来想更一更的。再放一更吧。小作者粗心,经常有错别字,宝贝们别在意哈。或是留言说一声,我改。 第91章:发生了好多事。 五阿哥性子温和懒散,鲜少与人有纠纷,也不爱出城玩。侍卫跟着他,日子过得温淡如水。 今日临时跟着四福晋一趟,算是看着热闹了。满脑袋的兴奋,等着看年羹尧怎么道歉,四福晋怎么责骂他呢。四爷却说绕路。 怎一个失望? 怎一个遗憾? 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方才过来的侍卫拉着马,站在了先前那名侍卫旁边。二人隔着两三步的距离,相互偷偷地递着眼色。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车内传出苏樱的声音:“向前走。” 侍卫们心中一喜,翻身上马。 看戏去喽…… …… 诗雅轩里的人,全涌在了门口。路上来往的行人,也停下了脚步。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路中央的那个人。 没有说笑声, 只有低低的切切私语。 年羹尧只穿了件白色的里衣,背了一枝荆条。腰杆挺的笔直,双手托着一只朱红色的木匣子,举到齐眉处。 一阵寒风吹过,撩起单薄的衣角,露着腰间麦黄色的肌肉。 寒冬腊月天,路人穿着棉袄都觉得冷。 年羹尧两鬓的汗水,弯弯如溪,流到眼角处,浸进了眼里。 酸酸涩涩。 站在路边的张廷璐急得直挠头。 初时,他想的是让年羹尧跪下来,向胤禛和苏樱叩首认罪,年羹尧若是不愿意,低头诚意认罪也行。 年羹尧的口才好,凭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定能求得原谅。 如此一跪。 张廷璐才意识到,也许情况比他想像中的还要严重。 年羹尧是多骄傲的人啊。去年跟吏部陈尚书家的大公子闹掰那次,明明是他出言不逊在先,最后硬逼着陈大公子向他道歉。 不道歉不行呀,他见到人家就冷嘲热讽,踩别人话里的小尾巴。 陈大公子虽然没有官职,他老爹陈尚书可是朝堂上从一品的实权派,管着官员调动安置的。 张廷璐挠了几下头,又去摸下巴。 唉,找的啥事嘛。 默默地对天对地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碰别人的事了。 焦虑急躁的时候,听到了清亮的银铃声,两匹高头大马拉着的枣红色马车,自西边驶来。 三品以上官员的马车上会挂银铃,借以提醒路人,早早避路。 不知情的人琢磨,此人许是跪的就是车里的人?而诗雅轩里的人,在心里暗呼:来了来了…… 马车越来越近。 眼看着马蹄要踩着路中央的人了,旁边的人,却都不想让路。 让路的话,马车稍一调头,就跑了。 那还怎么看戏? 反正要踩首先是踩路中央的人,不可能避过路中央的人,去踩旁边无关的人。 马前蹄离年羹尧还有一步的距离,驾驭双手一勒,四蹄扬起,又稳稳地落下。 年羹尧看马车停稳了,把手里的木匣子像对待宝贝似的,小心地搁到他右边,在马首下,咚咚咚的叩头。 “奴才年羹尧向四爷四福晋负荆请罪,奴才愿入四爷门下为奴,泣血恳请四爷四福晋原谅……” 啊?啊?!!! 此时“震惊“一词,不足以形容张廷璐此刻的心情。 入府为奴,那可不是一个人的事。 家奴是主家的私人财物,若是主家不放人,他将来的儿子孙子都是府里的奴才,世世代代都是奴才。不能参加科考,不能为官,跟原来的家里也断绝了关系。 聪慧如年羹尧下这么大的血本,这是为何? 张廷璐突然想到了,以年羹尧胆识野心,他是什么都敢去想的。这是对四皇子做了最大的衡量,而他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 这么一想,此时入府为奴,是保命的唯一办法。 张廷璐惊慌了,自己可是也跟四福晋有过结。接着又庆幸,当时自己只是招架,手指头都没动。自己是纯挨打的一方,是受害者…… 张廷璐思绪翻滚的时候,年羹尧方才的话,已经重复了四遍,额头上也汗水也变成了血渍。 车内的苏樱软声问:“爷,行了吧?让他滚吧?宫里人都在等着我们呢。” 胤禛阴着脸说:“让他叩够一百个头再说。” 苏樱连声说:“不行不行。看似是惩罚别人,其实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太难熬了。” 说着推开了车门,探出半个身子,端着一张平静的脸色,语调温柔地说:“出城向南四十里德水镇朱家庄,你去找一个叫戴铎的管事。” “那里正在建学堂,先去搬一个月的砖。后面怎么处理,等四爷发话。” “以后要时刻记着‘人间那无情’。那是四爷诗作中的其中一句,人生在世,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要给人留有三分情面。这三分情面是给自己的后路。“ 苏樱对旁边的侍卫看了一眼,又朝年羹尧的方向递了个眼色。 两名侍卫机灵的很,赶忙把马丢到一边,其中一人快步跑去把木匣子拿过来,递给苏樱。又转身回去,同另名侍卫一起驾着年羹尧的两只胳膊,把他拖到了路边。 并对众人说:“都让路。“ 看热闹的迅速退到两边, 大路宽敞。 胤禛从车窗口探出头,冷目如冰箭扫向年羹尧,“在这里跪到明日早上,再去朱家庄。“ 说完,“啪“的一声合上了车窗。 “走。“ 马夫一扬鞭,骏马撒开四蹄便跑,“叮铃铃……”的银铃声越来越远。 众人正要散去, 这时候自东边,又响起了急促了马蹄声,一名蓝衣汉服的青年男子,翻身下马,冲着正拿手绢给年羹尧擦试额头上血迹的张廷璐,急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张廷璐抬脸看着蓝衣男子,带着哭腔说:“二哥啊,你怎么才来啊?” 蓝衣男子急声说:“顾八代太缠人,啰嗦个没完,非拉着不让走,我这好不容易才脱身。” …… 皇宫不远处的茶棚子里,巧慧焦急地朝路口张望。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壮着胆子和五阿哥说话。 “五爷,您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 “看,看看四爷啊,还有四福晋。” “有什么好看的,又丢不了。我那两个侍卫别看脸长的白,武功高的很,万一打起来也不会吃亏。” 五阿哥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炒豆子。 悠闲自在。 他觉得对这个小丫头说话,有点冷漠,语气稍稍放缓了,又说道:“你这么担心,怎么不跟着你主子啊。” 巧慧一听五阿哥说话这么熟稔,顺话说道:“方才主子让我跟别人看铺子了,马大娘回去后,捎主子的话说让我来这里跟您一起等,说主子一会儿就来。” 五阿哥笑道:“让我猜猜看,你主子是不是去马大娘那里买了件小衣,扔在了年羹尧脸上?” 巧慧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五爷,您真神了。”接着又说:“你居然认识马大娘?还认识那个乌龟王八蛋?” 五阿哥得意得笑道:“我什么不知道?所以啊,小姑娘你不要着急了,没事的。说不定这会儿年羹尧正跟你家主子道歉呢。” …… 苏樱他们还未到毓庆宫,诗雅轩里发生的事已经传过去了。 骑马比马车跑的快嘛。 没看成胤禛的笑话,九阿哥失望极了,大声笑道:“四嫂要是不过去,我看四哥是没法收场喽。太子二哥,弟弟强烈要求给四嫂赏赐。但骂四哥还是要骂的,免得他以后又生事,丢咱兄弟们的脸。” 刚刚被纳兰语嫣气得一肚子火的李氏不爱听了。 阴阳怪气道:“九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哪有做弟弟指责哥哥的。我家主子爷再不对,自有太子殿下教导,哪里轮到你说话。” 九阿哥斜了她一眼,笑呵呵道:“哟,是小四嫂啊。弟弟好心给你个提醒,没事还是想想,怎么自保吧。我看纳兰姑娘一入府,便没你什么事了。” 李氏“忽”地站了起来,厉声说道:“老九,你是怎么说话呢?走,我们找皇阿玛评评理去,让皇阿玛也知道一下,老九是怎么经常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 一个宫女出身的宠妾而已,九阿哥也恼了,朝李氏走了两步,“你怎么说话呢?” 大家聚一起的时候,没有哪次不惹出事的。不是这个跟那个拌嘴,就是那个跟这个有磨擦。 太子起初也没太在意,眼看着要闹大了,赶忙制止:“都停住,不许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以后也不准提。谁再提一句,就是不给我面子。我们先入席,老四和老四媳妇一会儿就到了。” 苏樱以为他们一到毓庆宫,大伙该问东问西的了,其中肯定得掺杂或明或暗的风凉话。 结果没有一个人提起。 她出去了这半天,就跟去了趟更衣室一样的平常。 这其间,毓庆宫里倒是发生了不少事。 男女是分桌坐的,她的位置安排在了三福晋旁边,午饭还没结束,都已经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苏樱走后,纳兰语嫣来拜见太子妃,九公主静宪热情的上茶。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事,静宪端的茶,自己喝了,喝后就跑出了毓庆宫。 六公主静格也跟着出去了。 大阿哥的侧福晋吴雅氏去更衣室,迟迟不出来,后来有人往里面送了套衣服。吴雅氏出来后,就离开了毓庆宫。 纳兰语嫣拜见了太子妃后,起身说要走。李氏热情的招呼她跟大家一起玩儿藏钩,纳兰语嫣推辞,李氏上前硬去拉。 拉扯中,碰到了一名端茶的宫女,纳兰姑娘一个灵巧的闪身,滚烫的热茶擦着她的胳膊,泼向了旁边的宋氏。 苏樱这才意识到,她回来之后没看见宋格格。 三福晋笑嘻嘻道:“太医给她上了药后,被太子妃着人送去了永和宫。你不用操她的心,她原本就是永和宫的人,跟回娘家一样,熟门熟路。” …… 九公主静宪闹肚子,一遍遍的往更衣室里跑;宋格格伤了胳膊。两位主角登不了台,唱戏的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下午在景祺阁看戏。 太后、太子妃、佟贵妃、惠、宜、德、荣四妃各有一个暖帐。大阿哥一家跟惠妃一个帐子;三阿哥一家跟荣妃一个帐子;苏樱和李氏跟德妃一个帐子。 其他位份低的妃嫔们,以及小阿哥们自由选择跟谁在一起。 妃嫔和公主们,都选择跟太后或是佟贵妃一个帐子。别的都有自家的孩子啊,人家一家子难得团聚一次,外人往上凑算怎么回事。 大小阿哥们则是不约而同的,都聚在皇帝的大帐中。 九公主身体不适,德妃挂心,面对喜欢听的戏,也是兴致缺缺,早早的就起身,说先回永和宫,李氏慌忙也跟着去了。 佟贵妃膝下无子,偌大的帐子里,都是外人,心情不佳,跟禄夫人交待了几句话后,也早早的回了。 台上的戏叽叽呀呀唱的热闹,却无几个人真正在看。 等到半下午,仍不见皇帝来。 有人去打听。 带回来的消息是,皇帝正在乾清宫里和纳兰明珠谈话。还说纳兰明珠刚过午时,就来了。 太子听到这话,瞬间变了脸色。 大阿哥胤禔呆怔了片刻后,脸上的喜色怎么也掩饰不住。怕被众人看出来,急忙走出皇帝的大帐,回了自家帐子。 一帮小孩子叽叽喳喳,胤禛早就烦了,心急着去找苏樱,想再哄哄她。回宫这一路上,她虽然一直是笑脸。可自己说什么她都不感兴趣,也不怎么应话。 大阿哥带头一走,胤禛又坐了片刻,便也赶紧溜了。 ------题外话------ 今天就这一更。明日两更。 后面的时间线就快了。 第92章:这事你不用管。 帐子与帐子之间的距离很近,几步路就到了自家的地方。正在和苏樱说悄悄话的三福晋董鄂氏,看到胤禛,便起身告辞。 热闹的小年宴,女眷们不是使出浑身解数的,讨好自家身居高位的婆母,就是想着趁机讨好皇帝看重的太后。偏居一隅的德妃帐中,只有胤禛、苏樱和巧慧三人。 胤禛瞄了几眼巧慧后,吩咐她:“听说宋格格烫伤了,你去永和宫瞧瞧。” 巧慧答:“回主子爷的话,没来这里之前,奴婢就奉了福晋命令去看了。太医包扎的很好,没多大的事。” 胤禛说:“这样,你陪宋格格先回府吧。” 巧慧答:“奴婢奉福晋之命,问了宋格格是想先回府,还是等晚上在慈安宫用过晚饭再回。宋格格说,她想跟福晋一起回去。” 这个没眼色的蠢奴才。没看出来,爷是嫌你碍眼嘛。胤禛把苏樱面前摆的茶水泼在了沙土地上,从火炉上取下水壶,冲了冲茶盏,把水泼了,才又添了水。 “冬天要喝滚烫热水,身子才暖和。” 苏樱只顾想三福晋说的话呢,没听出来胤禛的话里意思是想支走巧慧,接过胤禛递到她手边的白瓷茶盏,又放回了茶几上,说道:“老九说侧福晋难听话,你知不知道?” 胤禛笑道:“宴席上不是常有的事嘛。” 苏樱颦了颦眉:“那是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阿哥和福晋可是从来没有如此过。老九也太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他要把我放眼里,也不敢对侧福晋如此无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后宅之主,侧福晋也算是我的人。” 从江南回来多些天了,终于听到了一句爱听的。就是嘛,他的人,都是她的人。 可现在不想谈论旁人的事。 胤禛把一个铺着棉垫的绣凳踢到苏樱旁边,挨着她坐了,拉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膝盖上,低声说:“这事你不用管。” 我是马上要走的人。若是单纯地为了你,或是为了李氏,才不会管。苏樱一挑眉,突然来了主意似的说:“这样,你同意让我把戴铎赎出来,我去替你的侧福晋出气。” 试着说服他,“要是这样算了。爷,你也太没面子了。被人欺负这种事,第一次无动于衷,就会有第二次。” 接着又小声说:“我第一次参加宴席,大福晋看我年龄小,故意逗我,想看我的笑话,我反过来让她出了难堪,以后再没人敢找我麻烦。今年端午太子侧妃想向太子妃寻事,被我顶了回去,虽然我被你逼着向她道了歉,她现在看见我就绕路走。” 巧慧蹲在火炉旁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思索着,她主子会怎么去教训那个嘴贱的阿哥。主子在外面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吃过亏的。 胤禛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是他没刻意想过的事。 在他心里,他此前一直把苏樱当成一个小孩子。却从没仔细去想过,这个小孩子只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需要照顾。 他不在的时候,省心的很,从未给他惹出过什么是非。宫里的妃嫔们,阿哥们的福晋侧福晋,看着是规规矩矩的,其实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软懦的女子,她们的家人,也不敢把她们往皇家送。当初他把李氏提到侧福晋之位上,就是想着李氏外表看着娇答答,其实是个泼辣的。让她跟樱樱作个伴,免得自家人在宫里时吃亏。 现在细细一想,其实是樱樱一直在照看着李氏。 思及至此,瞬间对李氏恼了。 不省心的东西。 以后不用入宫了,也省得让他的樱樱操心。 胤禛把他膝盖上的小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拍了两下,笑呵呵道:“不用。都是自家兄弟,哪里用分什么长短高低。” 就在这时,惠妃身边的大宫女柳青迈着碎步进来,分别向胤禛和苏樱福了一礼后,对胤禛说:“四爷,惠妃娘娘想在她的帐子里摆几盆花。她说您的眼光好,让您去花房,帮她挑几样。” 虽说大家都知道这是个理由,是让胤禛和纳兰语嫣私下里见见的。可这理由找的也太不含蓄了。 他想假装一下不明白什么意思,都装不成。 胤禛悔得肠子都青了,早些对德妃说暂时不想纳妾多好,省得现在得罪惠妃。但是不得罪惠妃,就得惹樱樱不高兴。 见都不能见啊。 见就表明了,他有纳妾的心。 胤禛正要说待会儿有事,另着其他人去吧。皇帝身边的赵胜一路小跑过来,打个千说:“四爷,万岁爷找您,让您现在去乾清宫。” 胤禛急忙对柳青说:“皇阿玛寻我,麻烦你给惠妃母回个话。五阿哥眼光好,让五阿哥去挑花。” 胤禛走后,苏樱小声问巧慧:“三福晋的话,你也听到了。怎么教训一下九阿哥?” 巧慧笑嘻嘻道:“主子爷不是不让您管的么?肯定是侧福晋先找别人的事,主子爷平时舍不得教训她,正好了,别人替主子爷教训。” 苏樱用食指在巧慧额头上点了一下,“侧福晋她再讨厌,我们也是一个院子里的。” 转话又说:“我现在对主子爷有所求,我帮了他这个忙,就能强行管要他要戴铎。” 巧慧不解道:“主子爷的东西不都是您的么?” 跟这个丫头说话,怎么这样费劲呢。苏樱不想理她了,坐直了身子,去抓瓜子吃。 巧慧急忙说:“奴婢去把九爷叫过来,您把他打一顿。姐姐教训弟弟很正常,您就当他是您弟弟。” 苏樱伸手又去点了一个巧慧的额头:“净出馊主意,有你这样的丫头天天跟着我。早晚得把我带偏,我看还是早些嫁出去的好。” 第八次说了。 巧慧缩了缩脖了,闭紧了嘴。 苏樱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琢磨九阿哥这个人。九阿哥在阿哥们中间,最张狂,尚书房里的授课老师,谁看见他谁头疼。 说话口无遮拦,鬼主意又多。 前世里,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九阿哥和八阿哥渐渐走的近了。对八阿哥惟命是从。他原来可是目中无人的很,从不把出身低的阿哥们放在眼里的。 一定是老八什么地方,让老九心服口服。 苏樱想了一会儿老八日常的行事作风,于是有了主意,对巧慧说:“你去把九阿哥叫过来,等他过来了,你就寻个理由出去。我跟他单独说些话。” ------题外话------ 读者:老五,快去花房相亲。 五阿哥:扣鼻孔.jpg 第93章:皇帝的责罚。 “九弟,听说你跟我家侧福晋斗了嘴?” “是她……” “是她的错。”九阿哥刚要接话,苏樱立马打断了他,“没人比我更了解她,小门小户出身,没什么见识,看不出门沿高低。爷们说话的时候,就没女人插嘴的份。再说她是什么身份啊,有什么资格在九爷面前说话。” 九阿哥跟着巧慧过来,就想到了,可能是苏樱问他李侧福晋的事,毕竟她们是一家人么。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说句是李侧福晋先找事之后,就走。跟娘儿们浪费什么口舌。 苏樱这些话,说到了他心里。 于是接话道:“还是四嫂有见识。” 苏樱给九阿哥斟了茶,接着说:“但你也有错啊!” 她看着九阿哥猛一变脸色,紧接着又说:“你堂堂一个皇子,额娘是高贵的宜妃娘娘,身份尊贵无比,怎么能跟一个妾室一般见识。拉低九爷的身份。” “你要是看她不顺眼,直接找你四哥理论。无论打架还是骂架,都要找级别相当的对手。” “就今儿这事,跟一个壮汉子伸手去打,一个三四岁的娃娃有什么区别?别人不会认为壮汉子厉害,只会认为小娃娃很厉害,值得汉子去动手。” 看着九阿哥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苏樱接着说:“要是搁平时,这话我不会跟你说。我也讨厌侧福晋,你教训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今儿你说替我出气的话,感动到我了。我是看透了,这么些阿哥,就你仗义……” 苏樱跟九阿哥娓娓而谈时,皇帝在向胤禛问话。说明珠今日入宫请旨,想在明年征葛尔丹时伴驾,问胤禛有什么想法。 胤禛感到诧异,是否让明珠伴驾看似是小事,其实是件很大的事。因为一旦伴驾,就有可能起复。 纳兰明珠原来可是一品的内阁大学士,跟索额图平分朝堂势力的人。二人争斗了二十来年,已经到了危害江山社稷的程度。必须有一个人退出才行。去年索额图成功的跟沙俄签了《尼布楚条约》,立了大功,就罢明珠的官。 这样大的问题,来问胤禛这个尚未领实职的人。也是皇帝的无奈之举。在这件事上,他实在是没有可以征询之人。 索额图和佟国维不用问,肯定是反对。 佛伦那些人,也不用问,肯定是支持。 张英、陈廷敬这两位汉臣,倒是在朝堂上一直中立,但他们以前没少吃明珠的苦头,盼着他早死呢,哪里想让他伴驾。 安排陈廷敬往明珠府上送礼,皇帝有些后悔,担心陈廷敬派的人万一对明珠无礼,明珠碍于面子,不来请旨,就麻烦了。可是又不能把吏部隔过去,另派他人。 好在明珠还是来了。 跟明珠谈话时,明珠提到胤禛,说四皇子今日去了他府上,一番话说得令他无比汗颜。一个年轻人在国事面前,就知道要抛去恩怨,而他却还在为罢官的事,耿耿于怀。应该早些来见万岁爷,就是给万岁爷执鞭牵马当个马凳,也愿意云云。 皇帝知道明珠这是故意如此一说,刻意不提吏部上门送礼之事,这是暗示吏部的人说话不好呢。更加剧了皇帝让明珠伴驾的决心。 现今朝堂上索额图一家独大,需要有人出来分索额图权利,虽然有两位汉人尚书,跟谁都不是一伙的,但毕竟势弱。 一个旗籍四品侍郎家的公子,就敢招惹一品尚书家的公子。还不是欺负陈家,没有根基,不敢惹事。 虽然高士奇要来了,但他也是汉人,又远离朝堂多年,更是没有根基。 皇帝想找人征求意见,并不是真的征求意见,而是想找个不是明珠的门人,来肯定一下他的想法。 也算是个心理安慰。 胤禛不知道皇帝的想法,他说出了自己的见解:“纳兰明珠虽然不是内阁中堂,但他才能还在,有才能之人,理应为皇阿玛所用。” 皇帝追问道:“征葛尔丹回来,随驾的人都要封赏,怎么封他?”话外之意是,要不要复官? 胤禛想了片刻说:“儿臣不懂政务,但儿臣想明珠他再有能耐,他也在皇阿玛手里;他再有心思,也高不过皇阿玛的心思。” “儿臣认为可以给他复官,但不给他实权。有需要商议的事就问问他的意见,没事他就让闲着。也让众臣们看明白,身为一个臣子有多大的权利,并不取决于他的职位,而取决于皇阿玛愿意给他多少权利。” “皇阿玛随时可以给,也随时可以收回。” “一品的内阁大学士,一年不就一百八十两的俸银么,我们国库丰盈,又出得起这个钱。” 最后,说道:“儿臣妄言了。” 这个回答,皇帝甚是满意。 没理由不让明珠随驾,没理由不让明珠复官嘛。 皇帝顺带的也对胤禛很满意,这个儿子是个心胸宽大的。但他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知晓了。 转话问:“听惠妃说,她侄女看上你了,你怎么想的?” 胤禛急忙说:“纳兰小姐身份高贵,做儿臣的妾辱没了她。儿臣暂时也不打算再往府里添人。”怕和离的事,万一传出去,于是又说:“苏樱待儿臣极好,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儿臣都不会另择福晋。” 皇帝更满意了,他有些担心,胤禛因为跟叶赫那拉氏扯上了关系,才为明珠说话。 心中没了顾虑,也没必要绕圈子,皇帝直接问道:“你今天去明珠府上干什么去了?” …… 太子心急如焚,明珠离开乾清宫之后,他以为皇帝会叫他议事,结果叫的却是胤禛。 据他派出的小太监打探来的消息,谈话是在乾清宫小书房里进行的,谁都没让进。皇帝信得过的夏嬷嬷有事请示,都被挡在外面了。 直到傍晚来临,大家移步慈安宫用晚膳,消息才传了出来。 说是四阿哥胤禛行事乖张,跟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损了皇家颜面。 皇帝斥责了他半日,让他去宁夏找佟科多一起思过半年,明日就出发。现在已经回府收拾东西去了。 这道旨意如一声惊雷在后宫炸响。 连先前嘲笑胤禛的九阿哥都认为皇帝责罚的太过,在佛堂里跪个三天三夜就行了。这个季节去西北啊,冬天冻死狗的地方,而且马上要过年了。 更重要的是,这一去半年,可是要误了明年二月的出征,将错过一次难得的立功机会。 此消息到慈安宫没多久,皇帝就来了。 众人见了礼后,太子上前为胤禛求情,言词切切,说老四是被人下了套,又说自己身为兄长也有失教之过。 九阿哥因被苏樱说教了一通,刚刚当众向李氏道了道歉,被太后以及几位娘娘夸赞有君子之风。 正想表现自己呢,难得的也上前求情:“皇阿玛,那个姓年的,儿臣了解,就是个无赖,京中多少贵家子弟都被他戏弄过,大家是对他敢怒不敢言。四哥的方法虽是不对,但毕竟是惩治了恶人……” 这些儿子们别看整日吵吵嚷嚷,真遇到事了,还是不错的。 连老九都出来说话。 皇帝心里很高兴,却板着脸说:“朕决定的事,无需再议。出去锻练一下,磨磨他的性子,对他以后有好处。又不是流放,就是让他去看看佟科多有没有在那里好好放羊。几千里路,一来一回,也得半年了。” 京城到宁夏两千多里路,一般马的脚程,昼行夜宿,来回最多一个多月,哪里用得了半年。 但皇帝的话就是天,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帝封死了求情,其他跃跃欲试也想跟着求情的阿哥们,都退了回去。 在他们这边说话的时候,太子妃去了惊慌失措的苏樱跟前,安慰几句之后,说:“四弟不在家,弟媳有事尽管差人来毓庆宫。六个月很快就去了,前不久去江南,不是也一去几个月嘛。” ------题外话------ 读者:媳妇没哄好,就要离开京城了,四四,你是怎么想的? 四爷:哭泣.jpg 读者:男儿有泪不轻弹 四爷:等你媳妇要跟你离婚,你又被派往非洲出差,你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读者:抠鼻孔.jpg 你才有媳妇,你全家都有媳妇。老娘才不搞百合。 四爷:求安慰.jpg 读者:樱樱,开后宫吧,我帮你管理。 四爷:我自杀,本书完结。 读者:正好了,换男主。 四爷:抱作者大腿,求别换男主,让爷干什么都行。 作者斜眼问:陪睡呢? 四爷:...... 第94章:要去喝西北风了。 苏樱心里并没有表现出的那般惊慌,她虽然不知内情,但知道肯定不是惩罚。刚办了一件大差事呢,真是犯了错,也得功过相抵。 又想到,那个地方离漠北最近,许是去筹粮的。前些时,禄夫人不是捎话给她说,运粮的事,办成了么。而朝堂上又没有明显的动静,应该是秘密进行的。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就肯定了下来。佟科多出事,佟国维不可能袖手旁观。让她不明白的是,为何会如此突然。 但即然皇帝是在演戏,就陪着他演。 泪汪汪地向太子妃道谢后,又擦了眼泪,去安慰了德妃几句。 德妃笑吟吟道:“万岁爷这是为了四阿哥好,出外锻炼锻炼才皮实,我们该替他高兴。” 感受不到一丝难过。 苏樱不禁觉得胤禛有点可怜,这可是亲娘,对他也太不上心了些。平常态度冷淡就不说了,这次去的可是遥远的大西北! 名义上还是思过。 惠妃本来安排的,胤禛一来就把他叫出去,让他跟纳兰语嫣见面。只要单独的聊上几句,不可能不动心。 现在人已经回了府,明日就走,而且一去半年。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悄悄对她身边的宫女叮嘱了几句,宫女离席又去找了一位小太监,小太监飞快地出了宫。 坐在佟贵妃身边的禄夫人,一看今晚不用她搅局了,低声和佟贵妃说了一会儿话后,退了席。 这个提前准备了一番的小年,除了胤禛受罚这个消息之外,极为平淡。大家像往常的宴席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敬酒的敬酒,该风凉话的说风凉话,该表现的表现,该拍马屁的拍马屁。 热热闹闹。 形态各异,各怀心思。 早把有人罚去千里之外这事给抛到了脑后。 皇家薄情啊! 我家主子爷这时候肯定没用晚饭,而且马上要去喝西北风了。 苏樱正觉得心中荒凉时,太子妃来问她,是否要提前回去看看四阿哥。 苏樱说不用,不能因为他一个,影响大家的心情。她一离席,侧福晋和宋格格就要跟着一起走。如此,就没了团圆饭的样子。 惹得旁边的李氏十分不满。 九阿哥刚和她道过歉,正觉得自己的风头很旺呢,接话道:“我回去看看爷吧。” 假如把女眷们分为两派的话,那便是正室一派,妾室们一派。但凡遇到正室和妾室有冲突时,正室站正室,妾室站妾室。 太子妃和苏樱相视了一眼后,说道:“那辛苦李侧福晋了,宴席结束之后,人人都有礼物送。本宫不知道宋格格要来,少备了一份,刚好了,把李侧福晋那份给宋格格。” 再急也不急这一会儿,宴席都快结束了,李氏正想说,既然安排的有统一的活动,妾就再等一会儿。 太子妃对她旁边的宫女说:“送送李侧福晋。” 又笑着对李氏说:“听闻四阿哥对李侧福晋极好,李侧福晋什么都不缺,也不稀罕本宫这点小东西。” 肯定是送些不值钱的,谁稀罕啊!李氏愤愤的离了席。 大家吃好喝好,该说的话也差不多说完。 宴席很快便散了。 回府的马车上,宋氏对苏樱说:“太子妃赠的礼物,等回去,妾还给侧福晋。” 苏樱笑道:“你还当真是给她的啊!那是太子妃想给侧福晋添堵,故意刺挠她。你难得入宫一趟,又伤了胳膊,太子妃心中歉意。你没注意到,其他人都没你的多。” 宋氏小声说:“妾明白的,妾今天是跟着福晋来的,太子妃是看福晋的面子。”又说,“礼物也太重了些。” “太子对我们主子爷重视,所以礼物才送的重,送给你的,就是你的,你收着吧。东西都好好存着,哪天找到你家人,等见面的时候,也好给他们见面礼。” 宋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车内沉闷安静。 快到府门前时,停下了。 苏培盛在车外小声说:“禀福晋,年羹尧在府门前跪着呢,主子爷特意交待说让您不要理会他。” 贝子府门前,日夜都有侍卫值守,两盏风灯高高的挂在门檐下,把大门外照得一片暖黄。 年羹尧仍是白天时的单衣装扮,此时正对着门东侧的石狮子跪着,塔着肩膀,勾着头。没一点白天跪在路中央时的精神斗擞样儿了。 苏樱低声问:“什么时候来的?” 苏培盛答:“中午,当时正对门口跪,奴才嫌他碍事,让他跪一边去了。奴才着人往宫里给主子爷传了话的,主子爷说不让管他。”让他跪死在这里,这句话就不说了。 苏樱又问:“他吃东西了吗?” 苏培盛答:“没有,奴才让他挪过地儿之后,就没再动过。” 苏樱说:“这样冷的天,到不了天亮,就得出人命,有损主子爷的声誉。主子爷现在有别的事忙,也顾不上他。你给他备一桶热水泡泡,让他吃点东西,再让府医看看身体有没有问题。千万不能让他出事了,后面的事,我也安排。” 苏培盛为难道:“主子爷再三叮嘱不让管他,当他不存在。” 苏樱放冷了声音:“人在气头上,难免会做错事。这时候就需要做奴才的有眼光,会来事。等他真跪死到这里,你这个总管别想当了。何况有我呢,你怕什么。” 苏培盛慌忙应是。 苏樱又问:“主子爷回来了吗?” 苏培盛答:“没有。晚饭时,高总管捎回来话说,让奴才帮主子爷准备出远门的东西,说是今晚可能要子时以后回来了。让奴才等着。” 苏樱暗笑,就知道这时候,他不会在府里。去西北那个荒乱的地方,可是要带着兵的,估计是去丰台大营了。 躲在不远处的张廷璐千盼万盼,终于听到了银铃声,接着看到了王府的马车。他紧张的等着车里的人下来,让年羹尧进去。 苏樱下了马车,脚步没有半分迟疑,目不斜视的入了府,张廷璐那颗冰凉的心,瞬间掉进了冰窟窿里。 手握拳头,狠狠地砸在另一只掌心,明年的今日,怕是亮工兄的祭日了啊。 二哥这法子也不行啊! 跪到门口也不行啊! 怎么办啊! 在他对天长叹,暗自哀伤的时候,从门内出来三个小厮,一人抱着腰,两人抬着腿,把年羹尧抬进了府里。 “唉……可惜了喽……今晚死不了喽……” 一声叹惜在张廷璐背后幽幽响起,吓得他打了个寒颤。 扭头一看,是裹着羊皮袄的陈尚书家大公子。 “人都快跪死了,你还在这里落井下石。你穿的厚,你是不知道冷。” 张廷璐愤愤道。 突然想到陈大公子说的话,扭头往府门前看。 石狮子前面没了人。 急冲过去,问立在门前府卫:“人呢?” 冻死收尸了? ------题外话------ 小厮飞跑回陈府,报告:大公子大公子,那个姓年的栽了。 陈大公子扔下正写字的毛笔,急问:栽哪儿了? 小厮:栽四皇子手里了,听说在他府门前跪着呢。 陈大公子飞跑去看。 一看。 果然。 躲在大树背后看了一会儿后,回家装了一兜瓜子,边吃边看。天黑了,冷啊冷啊。回家穿上他爷爷的羊皮袄,继续看。 要眼看着这个龟孙慢慢冻死。 等他冻死了,小爷我以后又能去诗雅阁里玩儿了。 (哈哈哈,请注意看这里:题外话是不收费的,所以不喜欢看题外话的小可爱们,别嫌烦啊!反正是白送。) 第95章:天苍苍,野茫茫。 苏樱又梦到自己去送军粮,平坦的大道上,一辆马车接一辆马车,前后望不到头。 远处的青山高耸入云。 近处清澈的泉水里,有金黄色的小鱼儿游来游去。 她坐在马背上,哼着曲儿。 心中喜悦无比。 突然间,她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去送军粮。 拧拧脸,果然不疼。 既然是在梦里,就不怕有人看。 那,那就洗个澡吧。 策马往泉边奔,纵身入水。 “扑通” 醒了…… 苏樱狠狠地捶了两下床,早知道慢慢的下水,都多少年没在河里洗过澡了。懊悔了片刻之后,去想方才的那个梦。 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胤禛是她最信任的人。只要是他经手的事,她心里就踏实无比。他若真是去筹粮送粮,明年征葛尔丹的粮草问题,就不用担心了。 唉……多好一个人,干嘛要生在皇家!生在穷苦人家多好,长到二十多岁了,还娶不上媳妇,刚好被自己遇上。 把他领回家。 让他劈柴喂马放羊。 屋内漆黑。 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后,好像听到外面有动静。苏樱伸出头去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值夜的丫头应声:“回福晋的话,刚过子时。“ 苏樱又问:“主子爷回来了吗?“ 门“吱”的一声开了,胤禛对值夜丫头说,“你出去吧。” 苏樱暗自对自己说:我跟他说,我是刚醒,他会信吗?他该不会以为我担心他,彻夜难眠吧? 男人出去办事多正常,有什么可担心的。他的命大着呢,多年以后,会全须全尾的坐上皇帝的宝座。 “你还没睡?” 胤禛站在床边解着衣服说。 “刚醒。怎么不让丫头燃灯?” “不用,看得见。” 看得见个鬼。苏樱撩起床帘,看到一个黑影在她床边乱晃,又问:“你在干什么?” 黑影朝床边靠近。 扯着被子说:“你往里面一点。” 苏樱:“……”都和离了,睡别人床上不要先征求同意么? 不情愿地往里面挪挪,“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天亮就走。”手脚麻利地上床,把人扯进怀里搂了片刻,头又往下拱了拱,头脸在她颈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低声道:“你跟我一起去吧?你救的那个姑娘跟着佟科多去了,到那地方,也有人玩儿。” “除了比京城里冷,风会比京城里的烈,别的也没什么。到时候你穿厚点,尽量少出门。此趟一共带了两百护卫,都是从皇阿玛的亲军挑出来的,个个都是好手,很安全。” 苏樱:“……” 装着不知情的样子,问:“你不是去思过吗?” 胤禛回城这一路上只想着,她跟自己去的可行性,以及怎么说服她了。忘了说重要的事情了。 “这是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国公府里的人也不要说。皇阿玛是让我去宁夏筹粮的,佟科多也是。” 这个姿势虽然舒服,却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胤禛抬起头,把苏樱摁在他怀里,鼻子嘴巴在她发间厮磨了片刻,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又说: “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只是帮忙筹粮,皇阿玛另外安排有人运粮。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玩吗?那边有一望无望无际的大草原。”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就是说的那里……” 苏樱挣扎着打断了他的话:“男人办正事,女人跟着像什么样子,再说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说话的时候,终于把头脸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不用再往下说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去。” 果然如他想的那样不听话。胤禛捏着她的脸蛋,说:“以前我出去办差,你都闹着要跟我。你想想你那时候都怎么说的,都说了些什么话。” 苏樱说:“那时候你是我夫君,现在我们已经和离了。” 讨厌。 不懂事。 胤禛没再接她的话,松开了她的脸蛋,把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在腰间揉捏了片刻,手指贴着她的小腹慢慢向上游走。 大红色的肚兜轻擦着手背,指下是细滑的柔软。想停下来细细品味,想急步探索得更多,矛矛盾盾中越过山川重峦,摁在了砰砰直跳的左胸处。 “我在这里面占了多大的位置?嗯?只有一个小小的角落,还是满满的都是我?” 没等应话,低头咬她的脸蛋,咬她的耳垂,咬她的脖颈…… 手掌悄悄往下移,在丘岭处盘旋,又跌入山谷,接着爬上了另一个山头。 循环往复。 像只吃饱撑着了的狮子,闲着没事,来回转悠着,巡视他的领地。 冬眠的土壤在他来来回回的奔走中苏醒,燥热难耐,蠢蠢欲动,盼着来一场狂风,下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在风卷残云之间,忽生忽死。 苏樱挽住他泛着湿意的脖子,低声说:“来吧?” “嗯?”胤禛满脑袋都是妖精打架,幻想着两只小妖精纠缠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心不在焉地问:“来什么?” 苏樱推开他,去扯他的里衣,“干那事。” 胤禛沉默片刻后,低笑了一声,拉下她的胳膊,一并抱紧了,沉闷道:“不行。这一去,至少要半年,万一有了身孕,我又不在你身边。” “我喝避子药。” “不行。” 这是故意耍她的啊,苏樱恼了,“那你摸什么摸?” 她想。 他更想。 心心相印, 不如从了本心? 胤禛做了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下定决心后,说:“先熟悉熟悉地形,等我回来,驾轻就熟,直奔目的。” “滚。” 这个厚脸皮的死无赖。 恼羞成怒。 苏樱此时若是能捶,肯定就把他捶死了;如果能踢,肯定把他踢飞到天边。 可惜胳膊腿都动不了。 胳膊被搂着,腿被压着。 气呼呼地无可奈何。 半天后,胤禛说:“和离之事,等我回来再说,行吗?我不在家,府里这些人还要依靠你。” 苏樱立马接话:“有苏培盛,他多能干。“ “他是个奴才,人情礼往的,还需要主子出面才行。”胤禛想了片刻,又说:“宁夏那地方和准葛尔接壤,又是回回的聚集地,民风彪悍,上上一任的知府,就被当地人害了。” 停顿了一会儿,没等到苏樱担心的话,他只得自己往下说:“我这一去挺危险,不知能否活着回来。我万一出了事,你也不用和离了。家财都归你,守孝三年,你就自由了。” 苏樱问:“为什么要三年?三个月就差不多了吧。三个月就能把该卖的卖了,该处理的处理掉。” “你……” 明知道是她胡说的,胤禛还是有点生气,摸上了她的脖子,“我还是先把你掐死吧,到时候能葬在一起,去阴曹地府时,也好结个伴。” 苏樱吃吃笑道:“四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你把戴铎的卖身契给我,我考考虑虑你说的话。” 胤禛把捉着她脖子的手,移到了她的后脑勺,揉摸了两下后,说:“跟人谈判的三忌,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 “忌急、忌燥、忌亮底牌。要沉着气,才容易赢。你要是能沉着气,等不到天亮,我就会告诉你,戴铎的卖身契,我给了苏培盛。我走了,府里你就是最大的主子,苏培盛听你,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你不是让我跟你一起去的吗?” 胤禛“噢”了一声,道:“谈判还要做两手准备,万一对方没按着自己想法走,就要在剩下的路里,找出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 苏樱听着胤禛叙叙叨叨的话,突然意识到戴铎这个第一谋士,也许是外人的说法。他的第一谋士,其实是他自己。 于是问道:“你觉得年羹尧这个人怎么样?”接着又说,“心平气和地评价他。” 胤禛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有才能,而且是大才。看似目中无人,桀骜不驯。其实一旦认准某人,就会死心踏地。但他的骄傲是渗在骨子里的,一旦得势,就又会忘乎所以。” 刚认识就能判断得如此准确。 自己跟他在一起了这么多年,里里外外都被他看透看光了? 苏樱瞬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个透明人。 她小心地问:“我呢?你评价一下我。” “一只又甜又软的小糖包……看见就想吃……”胤禛说着,搂着怀里的人啃了起来。 “别别别,我再问个话。” “……嗯?” “怎么突然让你去宁夏?” “……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啾” “啾” “不行,亲这里……” “不听了,我困了,要睡了。” “我说,我说……” “皇阿玛不放心粮道,为了做到万无一失,让佟科多带着银子去那边筹粮备用。今儿明珠对皇阿玛说,路途太远,这场征战或许需要的时间更长,粮道一旦出问题,可能会前功尽弃。让做多重准备。” “皇阿玛担心佟科多的号召力不行,筹粮不足,就想到派一个皇子过去,宁夏知府那边也能更加重视……” 第96章:美人相随。 两个人说着些有用无用的闲话,温言软语间,不知不觉天亮了。 苏樱趴在床上,嘟囔道:“好困啊,我就不送你了。祝你马到成功,早日封官嘉爵,回来多娶女人,儿孙成群。” 真是不懂事,马上就要走了,还说些他不爱听的。 胤禛穿好衣服后,把苏樱从被窝里拖出来,“不行,佟科多穿着囚衣走,他女人还死命的追着去呢。我骑着马走,连个女人送都没有,太寒酸了。” “让侧福晋去,她昨晚提前离席回来安慰你。我回来的时候,她在门房处等你,你见到她了吗?” 胤禛拿着放在床头的衣服,胡乱往她身上套,“我跟苏培盛交待过了,李氏的生辰宴取消。等明年我回来,给你补办及笄礼,大办一场,肯定能收很多红封。”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苏樱穿着衣服说,“既然贴子已经送了,宴席照常办吧,没外人来,府里的人一起吃个饭,反正现在也有钱。” 提到钱,胤禛才想起了一件大事,从怀里掏出六张银票放在妆台上,“这三十万两也给你,不要胡乱花啊,三年后要还的。” 苏樱十分惊讶似地说:“你不是说白送给我了吗?反正你有办法还上。” 胤禛“哼”了一声道:“我写的和离书,前日又偷偷拿回来了。以后你说话注意点,再说我不爱听的话,和离书不还你了……” 看到苏樱的目光朝衣柜顶上瞄了一眼,他装着没在意的样子说:“快穿衣服,去叫丫头送水过来洗漱。” 苏樱:“你出去一下。” 胤禛:“不就是在柜子顶上放着嘛,我早拿走了。先放我这里,等我回来,就还你。” 苏樱:“……” 拿起妆台上的梳子,狠狠掷向他,然后又冲上去捶打他后背,恼怒道:“你这个吃猪毛的烂臭虫……” 胤禛内心狂笑。 爷这招叫出其不意。 …… 红木马车迎着初升的朝阳,叮铃铃地朝北城门方向行驶。 苏樱气恼极了,却不得不装出悲伤的样子。 待会儿北城门外,肯定有人送行。自此一别半年,她这个做福晋的,一点都不悲伤也太可疑了。 胤禛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笑嘻嘻道:“这种程度的难过不行,怎么也得扑到怀哭到两眼红肿,死拉着我不肯松手,非要跟我一起去。口里说着,你是风儿我是沙,相伴相随到天涯……” 苏樱扑上去掐着他的脖子说:“你要是现在死了,我就哭,哭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胤禛圈着她的腰,收敛了笑意,“不要说死,我要是真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我也见不到你了。光想想就很难过。” 苏樱突然想到前世里,自己躺在床上的最后那一段时间,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盼着再见他一面,可又不愿说出口。 强撑着自己,盼呀盼呀,终于盼来了。 他问了句:“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她说出自己的心愿之后。 他说了一个“好”字之后,就转身离开。 巧慧拉着她的手,哭着说:“主子,您再撑撑,三老爷明日就能回来了,他说他从云南给您带了您喜欢吃的鲜花饼。” 好累啊!她实在没有力气再撑不下去了。 最后那一口气,她想的是:如果有来世,再也不要见到他;朦朦胧胧中又想,即使见到他,也再不要跟他有半点关系,一定要离这个把自己的一生都毁掉的人远远的。 可是老天害她,这辈子又遇上他了,又成了他后宅的女人。 漫漫长路,何时是个头。 苏樱不禁大哭起来。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下马车时,哭得两眼红肿。 胤禛摸着她的头,笑道:“都及笄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哭的这么难看。快把泪擦擦,下面有人,别让外人看见了笑话。” 送行的人,比意料中的还多。 太子、五阿哥、九阿哥、张廷璐、苏樱的三哥富存,竟然还有温达。 苏樱是费扬古的老来女,四个哥哥比她的年龄大上许多。富存今年二十七岁,遗传了觉罗氏的好模样,生得玉树临风,温雅俊美。 性子又十分的好。 苏樱自幼喜欢跟在他后面玩。 富存用拇指试了一下她眼角残留的泪花,不高兴地说:“就这么伤心啊!小没良心的,我前年出使沙俄,要去一年多,你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盼着我给你带外面的礼物回来。家里养了你了那么多年,原来养了只白眼狼。” 太子拍了拍胤禛的肩膀说:“昨晚我跟皇阿玛聊了,皇阿玛说就是让你出去长长见识,四弟你别多想。早去早回,府里我帮你照看着。” 昨晚宴席上,皇帝夸九阿哥懂事了。让九阿哥明白,皇帝是喜欢对兄弟们好的人。此时很热心地说:“四哥你放心去吧,四嫂我帮你照顾,每隔三天,我去你府上一趟,看看四嫂有什么需要没。” 五阿哥说:“四哥,回来的时候,看看宁夏有什么稀罕玩意儿,多带回来点儿,给兄弟们长长见识。我们都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 张廷璐连连鞠躬:“对不起四爷了,都是草民招惹来的麻烦。” 温达凑到胤禛面前笑道:“四爷早去早回啊!” 太子盯着这个瘦瘦高高的人看。 刚才还向他和另外两位皇子,分别行了拜见礼。在场的人,都不认识他。他却跟胤禛说话这么熟稔。 奇怪。 太子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问胤禛:“这是谁呀?” 胤禛介绍道:“户部书史令温达,明年开朝就去工部任员外郎,吏部的调令已经签发了。” 噢,以后盯着王新命的人。 太子瞬间对温达热情起来,“本宫听四弟提起过,正准备得空了,召见你。今儿正巧遇上了,待会儿就随我去趟毓庆宫,给本宫讲讲无定河的事。” 接二连三的喜事,已经锻炼了温达的情绪,太子同他说话,也没显得多么激动,礼节周全的应话谢礼。 胤禛问温达,“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西北?”怕太子误会他和温达私下里联系密切才故意一问。旨意昨晚才下的,知道的人并不多。 温达笑呵呵道:“下官听于大人说的,于大人说是听……” 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一位头戴白色帷帽的白衣女子,像云朵一样,从马背下轻盈地坠落。 “四爷,嫣儿随你走。” 声音是柔中带刚的清脆。 帷帽前的面纱撩起,露出玉芙蓉般圆润动人的脸蛋。 温达没说完的话,被惊得咽回了肚子里。 改口问道:“姑娘随四爷去西北?” 并不是温达抢着说话,是纳兰语嫣乍然出现,其他人停住了声,一时间冷场了。 温达这一声显得犹为响亮。 富存手搭在苏樱的肩膀上,望着白衣女子,笑呵呵说:“生猛。” 太子紧盯着胤禛。 五阿哥、九阿哥、张廷璐以及苏樱,俱是看着纳兰语嫣。 牵着枣红马的女子周身笼罩着一层轻烟薄纱,犹似身在烟中雾里,除了如瀑的长发垂下,全身雪白。 嫣然一笑,美玉生晕。 “嫣儿随你走,嫣儿骑术极好,不会给你添麻烦。” 深情软语。 仿佛她的眼里,只有她和胤禛二人。 看不见太子这个国之储君在。 也看不见她要追随的那个人的福晋也在。 自苏樱在九公主那里,听到纳兰语嫣这个名字,就想象过多次,和她见面的情形。 比如,她盈盈朝自己一礼,甜软地说:“嫣儿拜见福晋,以后请福晋多多关照。” 或是,胤禛把她带到自己跟前,说:“这是嫣儿,以后你们好好相处。” 也或是,她们二人并肩站着,旁人暗自在心里评判谁生得更好看。要说自己这把年纪了,早已看淡风云,断不会跟一个小姑娘去计较。 但相貌这事,还是有些介意的。 苏樱希望别人认为自己更好看。 毕竟身为胤禛的前福晋,与他的继福晋相比较,无一处胜过她,实在是件很郁闷的事。 而此时,自己是日常装束。昨晚大半夜没睡,一张无精打采的脸还刚刚哭过,眼睛胀疼,八成是肿了。 苏樱从未遇到过如眼前这样狼狈的情形。 还是当着她三哥的面。 她想转身回马车里,无奈富存搂的太紧,身都转不动,莫要说是离开了。 而此时的张廷璐, 想把年羹尧拉过来,让他来看看这个新鲜的场面。 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看眼前这这样子,不是一日两日的情谊,是情比金艰。 众人的目光从纳兰语嫣那里,又移向胤禛。 等待着他的答案。 胤禛的表情,好像一直未变,保持着刚下马车时的神色淡然。 平淡问:“你家人知道你来吗?” 纳兰语嫣扬了扬嘴角,慢慢冲他绽开了一个肆意的笑容,“不知。原来只有一部人知道嫣儿爱慕你;现在嫣儿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嫣儿非你不嫁。” 太子急了,指着苏樱说:“你,你没看到我四弟媳妇在这里吗?” ------题外话------ 我心目中的纳兰语嫣,是《将军在上》里的表妹。 第99章:谁悲谁喜。 年羹尧的病已经大好了,只是精神厌厌的,苏樱让戴铎把他领去了朱家庄。 主子爷不在,今年府里倒是比往年更加热闹。尤其是那几个十几岁的少年,干起活来风风火火,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寒冷的冬日,不用管事叫起,一大早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主动找活干。 府里从未有过的干净,墙角处一片落叶都没有。后园子,一天都可能没人坐一下的石墩也擦的一尘不染。 一个养马的都能赎身做官了,其他人觉得自己也有希望。 初三那天,温达带着他媳妇高氏和两个孩子来拜年,带了很多自家制作的糕点,还有大半袋剥好的花生。 温达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当时给四爷说送两袋呢,内人非说让剥好了再送来。满满两袋,一剥就剩下这么些。” 为了显示是自己亲手剥的,高氏捶着他,笑呵呵地对苏樱说:“都被他偷吃了,一边剥一边吃。” 温达争辩道:“我吃的都是特别小的。” 看他们热热闹闹,苏樱心中的酸意泛起,这样的日子才是日子啊!感觉他们是在过自己的生活一样。 给两个孩子和高氏分别封了红封,赏了两匹内务府送的料子,还送了一坛宫中特酿的莲花白。 苏樱专门叮嘱说莲花白是给高氏父亲的,听温达说她父亲爱喝酒。 高氏感动得不停的抹眼泪,连声说:“福晋这样,明年我们都不好意思来拜年了。我相公常说与人交往要投桃报李,我们是来感激四爷大恩的,家里没什么值钱物件,勉强凑了粒芝麻送来,反倒又拉了几大车的西瓜回去。” 温达在旁边傻呵呵地笑:“让福晋见笑了,内人没见识,说话粗野。来往是情谊,四爷四福晋哪里在乎东西多少。等不到明年,元宵节我们还来。” 又对高氏说:“福晋又不嫌我们烦,没事带着孩子们多来几趟嘛,也让孩子们在四爷府上长长见识。你也看到了,四爷府上的人,个个不凡,奴才都比外面的公子哥有精神。” 正月初六,府里来了一位小客人,年羹尧九岁的妹妹年春花。 穿了身鹅黄色的旗服,盘着双丫髻。 粉妆玉砌,玉雪可爱。 说是来给她五哥的主子拜年的,欢声笑语说着吉祥祝福的话。还给苏樱跳了一支舞。 苏樱颇为感慨。 前世里,明艳亮丽的年春花十五岁入府,入府便是入了皇家玉碟的侧福晋,府内府外的人,一致都说她是四爷最得宠的女人。 住的屋子也最漂亮,五日一小赏,十日一大赏。 十几年俱是如此。 胤禛登上皇位,封了她为贵妃。 按宫中礼节,后宫嫔妃们,以及皇子皇女们向皇后拜贺之后,要向贵妃拜贺。翊坤宫一切都准备好了,胤禛却说为了彰显皇后尊贵无双的地位,只向皇后一人拜贺。 朝野哗然。 此前曾不至一个人猜测过,年氏若是能得子,她的福晋之位怕是难保。 毕竟身为嫡福晋膝下无子。在皇家来说,是个很大的缺点。 苏樱也对胤禛的做法,感到不解。不过,那时候,她已经不在意位份的问题了,被封为皇后也没有多少喜悦。也就不再去琢磨这些是是非非。 后来年贵妃有了身孕,产下的却是死胎,自此缠绵病榻。 胤禛一次没去看她,太医也不尽心。苏樱去求了胤禛两次后,他非但没去探望。让还年氏搬离了皇宫,去了三十多里之外的圆明园。 不到三个月,传来了年氏殁去的消息。 皇帝追封她为皇贵妃。 一个月之后,朝中开始有人陆续弹劾年羹尧,最后列了他九十二条罪状。判年羹尧斩立决,亲属给披甲人为奴。 曾经显赫一时的年家,从此家破人亡。 那时候苏樱就曾想过,大约是年羹尧什么时候开罪过胤禛,触碰到了他的底限。若不然,一个赌上身家性命效忠他的人,驻守边疆,连年征战立过无数次大功,罢官夺爵已经天大的重罚,不可能对他赶尽杀绝。 这也让苏樱明白,任何人都不要幻想自己在胤禛心里有多么与众不同,不要自信着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才情可以征服他。 当年的年氏也是美艳无双,而且深爱他,她本人又没做过什么错事。 他都能如此狠心。 纳兰语嫣一开始就在算计他,会有好的下场? 这更坚定了苏樱的想法。 当宋格格又一次悄悄的对苏樱说:“纳兰姑娘实在可怜,没一个侍候的人,什么都要自己动手,衣服都是她自己洗的。屋里也没火盆。妾听丫头们说,每次给她送的饭都是凉的。侧福晋还经常对她指桑骂槐。” 苏樱笑道:“这是她自己选的。入府的时候,我就告诉她了,随时可以走,但走了就不能再回来。她自己愿意坚持。” 苏樱暗想,此时李氏对她的搓磨,那是好事。坚持不下去,出府不就好了。嫁不了皇族,嫁个富贵人家,还是很容易的。毕竟如纳兰语嫣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京中也无几人。 虽然打定了主意不理会纳兰语嫣的事,苏樱还是有些不忍心。 胤禛走之后,大阿哥第三次登门时,苏樱说:“大哥去劝劝纳兰姑娘?”又为自己的话,找了理由。 “你们是表兄妹,她信你。你从男人的立场,给她分析分析,呆在这个府,没什么好处。老四是什么性格你也知道,对女人向来不上心。身为一个女子,要么图位份,要么图宠爱。她在老四这里,什么都图不到。” 大阿哥迟疑片刻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尊重她的选择。又说,她入了这个府,便是老四的女人,他不方便私下里见面,拒绝了苏樱的提议。 宋格格往东暖阁跑得更勤了,一日最少一趟。 纳兰语嫣的事,让她明白,她这个不得宠的小格格,在府里的这三年,日子过得是多么的滋润美好。冬天从来没用凉水洗过手。 纳兰语嫣可是在用带着冰渣的水里洗衣服。刚入府时的纤纤十指,个个红肿生了冻疮。 没有福晋搭理过问,一个侧福晋都能把人给吃了,莫要说那些踩低捧高的丫头奴才们。 过了初八,苏樱就开始忙德水镇的事。 其实也不用她咋忙,她就是急不可耐地,想跑去看看进展如何。 戴铎把那边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按着周侍郎绘的图纸,重新圈了地,已经动土开始打地基。 德水镇的铺子也收了几个,重新安排人经营。并且放了话出去,高价大量收地收铺子。 京城这边,在苏培盛和田嬷嬷的精挑细选之下,不断地购买家奴。主子爷没在家,理所当然地都签在了苏樱名下。 正月十二下午,身着男装的苏樱骑马从朱家庄回来,入城时,发现前面不远处一个人的身形,看起来有些熟悉。 她勒住马,对跟着她的两名侍卫低声交待了几句后,又催马向前。在距离那人,还有七八步的时候,翻身下马,用蒙语轻呼了一声:“大王子。” 前面的人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继续和身边的一名壮汉子说说笑笑的朝前走。在苏樱以为,可能是长的相似的某个人时,那人转回头看了她一眼。 苏樱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细微的诫备。她犹疑了一下,又向前了两步,低声用蒙语说:“果真是大王子,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这人是叛敌葛尔丹的大儿子,叫巴尔珠尔。 巴尔珠尔没立即应话。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苏樱片刻,又看向了他旁边壮硕的随从。 随从摇摇头。 苏樱继续低声用蒙语说:“我是苏萨。去年在伊犁的燃灯节上见过大王子。大王子舞跳的真棒,姑娘们都看直了眼。” ------题外话------ 读者:四四,樱樱踩过你的底限吗? 四爷捂脸:踩过踩过,不但踩过,还踩得稀巴烂。 读者惊讶:你任她踩? 四爷哭泣:不但任她踩,还是送上去任她踩。 读者叹气:四四,你不是本姑娘喜欢的类型啊,本姑娘喜欢高冷范儿的直男。 樱樱:喜欢年羹尧那类型? 作者:呸,才不会喜欢那个傻缺。本姑娘喜欢巴尔珠尔。 四爷大哭:上一世,樱樱也喜欢他。爷心里伤得血淋淋地,还是成全了她。 读者明白了什么....... 这踩的真不轻。 第100章:把她带走吧? 苏樱其实是第一次见到巴尔珠尔。 前世里,巴尔珠尔明年会被俘虏到京城,皇帝封他做了一名皇宫侍卫,直到死,都未能再回自己的部落。 巴尔珠尔见识广博,又风趣幽默。 苏樱迁居畅春园后,他也调到了那里。她觉得自己跟他是同病相怜,心中有一个遥远而又五彩斑斓的梦,却都被这个庞大的皇城困住了。 为此常常和他闲聊。 两鬓斑白的巴尔珠尔,每每提到他二十五岁那年伊犁的燃灯节,就满眼光彩。 蒙古语,就他教给她学的。 此时的巴尔珠尔,虽然和苏樱第一次见的时候,相貌相差无几,气质却截然不同。 这才像是草原上的鹰嘛。 浑身上下都透着自由自在的张扬,就连走路的姿势都带着痞痞的意气风发。 巴尔珠尔歪头冲苏樱笑:“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 看到这样的巴尔珠尔,苏樱突然有点想哭,就好像是暮霭沉沉的两个人,心不在焉的执手捻棋,早已看淡生死。 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和对方都仍是少年。 她咧嘴一笑,极为熟稔地问:“我去红袖坊喝茶,你去不去?” 红袖坊是青楼。 寻常是不允许女子进入的。 但也有例外。 比如她给的钱多;比如领着她的人,给的钱多。 也就是说,只要给钱多,就能进。 苏樱想找个能说话的地方,悄悄打探一下,巴尔珠尔是来干什么的。他老子可是领着骑兵横穿喀尔喀草原,进驻了巴兰乌托。大清皇帝准备亲自带兵,去围缴。 红袖坊是个再好不过的说话地方。 点位姑娘唱曲。 关起门,在温香软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会被外人看到。不说话的时候,又不觉得尴尬。 苏樱自称兄长是跑南北货的官商,自己曾跟着兄长一起去过回疆。 巴尔珠尔很相信。 闲聊了将近一个时辰。 两个人不着边际的聊各地的风土人情。 东拉西扯,也没能让巴尔珠尔的话里,带出此行的目的。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了,苏樱只得告辞。 “野肆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呢?”巴尔珠尔不让她称呼大王子,让称呼他为野肆。 巴尔珠尔歪头看着她。 清澈的眼神,似是薄暮时分,积雪初融的春水。看似冷清,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友善的暖意。肉嘟嘟的小脸,肤色透亮似的嫩白。 这是一位在富贵窝里,从未经过一丝严寒风霜的小娇娇儿。她怎么会对蒙古那么了解呢?对很多事物的看法,也跟他惊人的相似。 巴尔珠尔怎么也想不到,苏樱跟他聊的那些,都是前世里,他自己讲给苏樱听的。 苏樱要走,巴尔珠尔有些失落,漫不经心似地回答她的问话:“还没确定。苏萨什么时候还会去伊犁?” “要看我兄长的安排。”苏樱说着话,站起了身,“我和兄长暂时住在四阿哥府里的偏院,野肆在哪里落脚了?” “不确定,走到哪里住哪里。”这一分别,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着。巴尔珠尔仰脸看着她,十分不舍地说:“天色还早,再听一会儿曲嘛。” 他的眼睛像大部分的蒙古人那样,长而细。不同的是,他的眼尾更长一些,延伸到了鬓角处,开合之间,神光逼人。 这种光彩,在前世里从未见过呢。前世里的他,总是慵懒散漫的。 苏樱摁了摁头顶上的皮帽子。 “兄长有规定,在外面不管跟谁玩,天黑之前,都要回去。太晚了,会被斥责。” 巴尔珠尔遗憾地说:“好吧。”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不想说的话,说出了口:“不许告诉别人在这里见过我,你兄长也不能说。能做到吗?” 苏樱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 “小苏萨明白什么了?”巴尔珠尔挑挑眉。 “野肆是微服私访,不想惊动大家。”苏樱把掖在下巴底下的围脖提到了鼻子上面,“您保重,我走了。” 走到门口,又回头说:“早些回去吧,三天后,就是元宵节,皇帝要登城楼撒金币祈福,京城中的巡查戒备会比平日里严很多。” 苏樱离开没多久,巴尔珠尔的随从进了房间。 “主子我们不能再耽搁了,现在就要出城。” “走。” 巴尔珠尔一跃而起,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的旗服,轻笑道:“最近三年的燃灯节,我都没在伊犁。” 他看向壮硕的随从。 “虎吉,这位美丽的小姑娘,会是什么人呢?她怎么会认识我?为什么说那么明显的谎话?”转话又说,“难道是我记错了?去年的燃灯节,我就是在伊犁?” “去年的燃灯节,您在喀尔喀。”虎吉低声说:“说不定她是奸细。下次我们再来的时候,小的一定替主子查清楚。” 巴尔珠尔哼了一声说:“骗我。”停了片刻后,眼睛一亮:“我们把她带走吧?” “万万不可。”虎吉急声说:“我们要赶快回去,带着个小姑娘,会耽误行程。” 巴尔珠尔笑呵呵道:“我们先行,让她和春三娘一起坐马车走。” …… 苏樱心事沉重地回府,没用晚饭便睡了。 自从有了前世的记忆,她一心想着和离。无事时,想的都是如何顺利的和离,所做的事,所接触的人,都是为了和离做准备,或是为了和离之后的生活做准备。 从未想起来巴尔珠尔这个人。 前世里,下个月巴尔珠尔在宁夏筹粮时,被当地的回回扣押,宁夏知府一面用八百里加急往京城送了信,一面派人押解他赴京。 皇帝接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特意延迟了出征之日,就是为了等巴尔珠尔。 算时间,还有一个月左右。 可现在巴尔珠尔并未在宁夏,而是在京城。 这一世,很多都变了。 其他人不说,纳兰语嫣居然入了四阿哥府里。即使以后出府,也不可能再嫁给大阿哥。上一世,她可是大阿哥的继福晋。 苏樱把身边的人与上一世不同的地方,想了个遍。却不些不敢想,胤禛本应该是随正红旗大营出征的,现在却去了宁夏筹粮。 宁夏是大清和准葛尔的交界地带。 准葛尔二十多年前归降大清,中间几经叛乱,宁夏夹在中间,左右摇摆。 由于当地人大多说蒙语,和大清相比,宁夏和准葛尔的关系更为密切。 上上任知府还被当地人杀害了…… 这一世的准葛尔王子不在宁夏被掳,是不是表示会有别的王子在宁夏被…… 一条条信息在苏樱的脑海中翻腾,一次次的想到她害怕那件事的边沿,又一次次的停止不前。 筹什么粮啊!前方缺粮自然不会坐等饿死,没粮就撤兵了,大不了像上一世那样,次年再征葛尔丹。 唉…… 她还绕圈子特意传话给佟国维,说要注视粮道的问题,结果兜兜转转让胤禛跑去筹粮了。 苏樱大着胆子朝前又想了一步。 难道,难道老天看他前世干的狠心事太多,戾气太重,这一世要提前灭他,另择仁君继位? 那她真要成寡妇了啊! 府里的东西指定是不能卖的,值钱的物件都是宫里赏的,登记的册。没登记的都不值钱。 五十万两银子肯定不用还了,没人知道钱在她手里。 让宋氏来个死遁另嫁人;至于李氏随便她吧,想干嘛干嘛,但不能继续呆府里了。实在不想看到她那个假眉假眼,又爱小得意的样子。 到最后,府里的主子就剩下她一人。 怪孤单的。 苏樱想得头脑发胀,突然发觉自己想多了。他要真回不来了,自己应该收拾东西立马回娘家,然后另嫁人。和某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策马闯天下。 想到这里,苏樱心情又美了。 不回来也好。 辗转反侧。 天蒙蒙亮时,终于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半上午。用过饭后,让巧慧去叫云衣阁的马大娘来府里。 “大娘来京城多久了?” 苏樱沏着茶问。 马蓉笑嘻嘻道:“四百二十三天了。” 苏樱又问:“大娘家是哪里的?” 马蓉迟疑了片刻回答:“在南方。”十分怀念似地说:“挺远的。” 苏樱问:“在京城还习惯吗?” 马蓉点头:“还行。”反道:“福晋有事吗?” 苏樱递给了她一盏茶,笑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马蓉轻叹了口气道:“还没想。”又叹了口气,“走一步说一步吧,人生无常,谁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苏樱笑呵呵道:“不管是什么样子,但未来的路肯定很长。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马蓉怔了片刻道:“福晋这是什么意思?” 苏樱说:“我在德水镇建的有庄子、铺子、客栈,还有学堂。”转话道,“暂时是学堂,以后会慢慢发展成学院。需要有人帮忙打理,我觉得你不错。” 停顿了一下,又说:“这是我自已的,跟府里没关系。” 马蓉瞪了大眼睛,“哇,看不出来四福晋还是女强人啊!” 苏樱对她的用词,感觉到好奇:“好强人?” 马蓉笑呵呵道:“就是能干的女人,巾帼不让须眉。” 苏樱也笑了,没再说方才的话题,而是说:“一个姑娘无家人无亲戚虽然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但对以后的亲事有影响。高门权贵在意门弟,婚事都讲究门当户对。如果你愿意跟着我,我可以帮你寻个人家,让你认在他名下。” 马蓉盯着苏樱看了半天后,问:“福晋,您今年是十六岁吧?说话做事好成熟啊!比我这个二十岁见多识广的人都厉害。” 苏樱笑道:“十七岁。” 马蓉嘿嘿笑:“你说的是虚岁。”又立即说:“行。福晋是不是给我收拾个院子出来,我今天就搬过来?还有啊,我的铺子是不是要关掉?挺赚钱的,关了可惜。这些天,八十八两银子一个肚兜卖十几个了。只有三个现货,别的都欠着呢,这些天只顾着玩,没有做出来。” 没等苏樱答话,她又说:“我很能干的,给我派两个丫环侍候吧,再派两个小哥跟着也行。” 苏樱告诉马蓉云衣阁继续开门做生意,并安排苏培盛找东家去谈,把铺面买下来。 她准备让巧慧去守铺子。在外面长长见识,兴许就不会两只眼睛只盯着自己看了。 巧慧想去,又不想离开主子。但经不住苏樱吓唬,嘟着嘴跟马蓉去云衣阁熟悉衣服的种类价格了。 苏樱又着人去德水镇通知戴铎回来。 晚上,让他和马蓉见了面。 次日,马蓉带了两个丫头便跟着戴铎去了德水镇。 马蓉走后,苏樱又把苏培盛叫来,事无巨细的交待了半天。 苏培盛问:“福晋是要出远门吗?” 苏樱毫不犹豫地答道:“没啊。”转念又一想,自己这一番行为,像是安排后事似的,她挠了一下头,“凡事提前做好准备嘛,以防万一。” 苏樱不知道,在她没有出府的这两日,巴尔珠尔的侍卫虎吉领了两个人,在府门外远远的埋伏着,只等她出门后,悄悄跟在后面,一个布袋子套头上,然后扔进准备好的马车里。 打马出城,然后一路向北。 等啊等啊,等了两天,也没等到人。 不能再等了。 次日就是元宵节,京城中会戒备森严。 再晚,他就赶不上主子了。 大不了就是大骂一顿嘛,再加上狠狠地踹几脚。 虎吉对马车里的女子说:“我先走,你们也速度快点,下个月这里的皇帝就要出征了。” ------题外话------ 从后台看到(第95章天苍苍,野茫茫)很多人跳订。提醒提醒:那是一章粉红色。怕被注意上,所以标题比较文艺。 考虑一下,要不要回头去看,嘿嘿。 ...... 每次闪回到前世,我都要哭。前世在我心里是个完整的故事,每个人都很可怜。 前世基本是走的历史,历史是残酷的么。 皇后册封拜贺,历史上就是这样。年贵妃那里都准备好了,皇帝又取消了,说要彰显皇后尊贵无双的地位。 我觉得在历史上,四爷最爱的也是皇后。他一生只有她一个皇后。钮祜禄氏是她儿子当上皇帝后追封的。 让我再哭一会儿吧...... 第101章:是天大的事啊! 正月十六开朝,戴铎第一个去报了名。无论是笔试还是问答,都十分出色,吏部的甄选官当场就决定录用他。 当然,能当场录用,也不是因为他的出色,而是吏部陈尚书让甄选官特别注意一下戴铎。 同场有人拉着戴铎问:“兄台如此有才,怎么不走科考?跑来花这个冤枉钱。” 戴铎说:“我是家奴,走不了科考。” 那人惊:“你哪儿来的钱?” 戴铎说:“我家福晋借给我的。” 那人又问:“你是哪个府上的?” 戴铎说:“四贝子府。” 那人暗自撇嘴,还福晋,直接说四爷不得了。 府里和戴铎一起去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捐的县丞,一个捐的户部小吏。 苏培盛预估的另外三人没报名。八品的县丞也要五千两银子,实在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万一还不上钱可就麻烦了。 知县一年的俸银才三十五两银子。一品官员的家中,还未必能有一万两银子的积蓄呢。 府里的差事又很好,吃的好穿的好,出去比县令都体面。 干嘛要去冒那个风险。 对一些人来讲捐官一件天大的事。 遥不可及。 对于朝堂来说,开朝捐官只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卖的都是无足轻重的位置,不值得一提。 早朝上宣布的才是大事。 下个月征葛尔丹,特命明珠随驾;于成龙负责粮道督察。 李光地丁忧期满,官复原职,任工部左侍郎,暂不任职,去调查江宁织造局。 户部的七品书史令温达调工部任员外郎,派外差负责无定河总帐务。 下朝后,王新命长出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无定河的事,要在朝堂上议论一番。他是昨晚才回的京城,刚进府里,就被等候的明府小厮叫去,被明珠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顿。 心惶惶了一夜。 白惶了。 就是嘛,无定河修的这么好,怎么可能会中途换人。 朝中最焦虑的是人索额图。 年前年后,他都在为江宁织造局奔忙,其他事暂且放到了一边。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先前派去查案的常海,快马飞书从江南给他递的消息是,不但上贡的丝绸数量有问题,而且以次充好。 这还算是小事。 江宁府打着织造局的名义,在江南大量以贱价收地,收来的地种桑树,用以养蚕。 近两年,江宁府的织机数量扩大了五倍。 多出来的丝绸哪里去了? 全都卖了。 让无地的老百姓,男的养蚕,女的织布。可是给的工钱,填饱肚子都困难,民怨累累,已经有人上京告御状了。 织造局是内务府设在江南的衙门,内务府是皇家的。在外人看来,这事等于是皇帝让干的。 这是往皇帝脸上抹黑啊。 不是抹黑,是泼大粪。 皇帝一向提倡宽仁治国,而且现在国库并不缺钱。 这若让皇帝知道了,凌普全家的命都不够赔的。 索额图气势汹汹的去骂凌普,凌普却不以为然,江南路途遥远,万岁爷最近忙葛尔丹的事呢,哪里有闲心过问别的。 而且下个月就要出征了。 只要等到秋天,新桑树养的蚕,吐的丝,织出来的丝绸卖出去,赚了钱,多给他们发些银子,就万事大吉。 索额图问凌普:“那些上京告御状的人呢?” 凌普得意地回答:“都抓起来了,一天一顿饭养着,死不了。等万岁爷一离京,就放他们出来。” 索额图气晕了头,扶着桌角缓了半天神,才缓过来劲,心惊胆战地去找太子。 太子笑呵呵的安慰他:“索相莫怕,皇阿玛一走,就是本宫监国,无人敢提这事。等皇阿玛回来,都处理干净了。” 太子和凌普不在意,他不能不在意啊。 惹民怨,这是天大的事。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索额图把凌普抓起来的人,一个一个给钱,他亲自劝说,威逼利诱把他们打发回江南。 并且派人日夜盯着南城门,只要有江南口音的入京,就密切关注,稍有可疑就抓起来问询。 希望能撑到皇帝出征。 ……现在皇帝另派人查织造局的事。 织造局是撕开内务府的一个口子,一旦撕开就挡不住了,坏消息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就会牵连到太子。 下朝后,索额图没用早饭就去乾清宫的门外候着,等着见皇帝,准备提议让凌普调职的问题。 人选也已经想好,为了不使皇帝疑心,就不用太贴身的人,推荐富察氏的马思喀担任。 一直等到中午,也没等于皇帝的召见。 梁九功歉意地说:“万岁爷今儿太忙了,早膳后就没闲着,召见了七八位大人。” 是啊,有时间召见了七八位大人,没时间召见他这个内阁中堂。另一位内阁大臣佟国维可是见着万岁爷了。 佟国维最近的心情极好。 大儿子推荐的人,被万岁爷亲自提升到了工部。 三儿子担任筹粮大任。尤其是得知胤禛也被派去之后,更为自己的这一步棋感到满意。 粮道的问题,他早想到明珠前面,并且禀告了万岁爷。 看形势,太子马上是不行了。 做的坏事太多。 坏事暴露之日,就是废掉太子之时。 明珠帮大阿哥走的美人计这步棋,已经成了臭棋。 今日早朝明珠也参加了,下朝后,众人向他道贺时,费扬古看都没看他,更别说搭话道贺了。 佟国维也没向他道贺。 一是他心里不想道贺;二是在这关键时候,他要站好队,要站到大阿哥的对立面。 太子一旦被废,最重要的一击,一定是来自于大阿哥那边的。 到时候,万岁爷对太子恼怒的同时,肯定连大阿哥的势力也恼着了。不能受他们的牵连。等他们都被万岁爷排除在外之后,才是八阿哥崭露头角的最佳时期。 朝堂上的大人们各怀心思,有喜有忧。 苏樱坐在门廊下眯着眼晒太阳,心中满是忧愁。 她细细的想了一遍,还有什么未办妥的事。 突然想到了九公主静宪的婚事。 这事也要当紧!皇帝征葛尔丹回来,心就静了,就该张罗皇子公主们的婚事。 可这事还没给胤禛商量。 一番犹豫之后,苏樱着人往宫里捎信,让九公主来府里一趟。 九公主昨日才来过,陪纳兰语嫣玩了好一会儿。目前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找纳兰语嫣的麻烦。 每次都把自己弄得一肚子气。 因为无论她怎么找岔,纳兰语嫣一句软话都不肯说,甚至懒得搭理她。 九公主曾向苏樱请教,怎样才能让纳兰语嫣低头屈服。 苏樱怕九公主对纳兰语嫣越来越过分,就告诉她,等自己想到了对策,第一时间同她说,让她暂时别去理会那只臭石头。 九公主还以为是苏樱想好了主意呢,接到传信,催着车夫跑得飞快。 苏樱说:“你四哥去西北之前,在众多京城子弟中筛选了一遍,看中了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正准备细细的考察一番,却去思过了。他临走时,说等回来再决定。我在想要不要先告诉你,由你亲自去观察。毕竟要成亲的是你嘛。” 九公主急问:“是谁?” 苏樱说:“他阿玛是四品官,在户部任职。他大你一岁,今年十五,个子挺高,五官端正。性格还不是太了解。他现在云林书院读书,你先偷偷去看看是否如意。若是如意,就制造机会跟他碰面。” 九公主有些失望。他自己尚没差事,他阿玛才是四品官。自己是公主啊,好歹也得是个尚书家的儿子吧。 转念又想,四品就四品吧,总比嫁去蛮夷之地的强。官小好欺负,嫁过去就能当家。九公主又问:“叫什么名字?哪家的?” 苏樱说:“佟家。” 静宪眨了眨眼,“佟家?跟佟贵妃是本家吗?” 苏樱点了点头道:“佟贵妃是妾室庶女,佟安颜的阿玛是佟家的嫡长子,佟安颜是嫡长孙。我跟你四哥商量过,佟佳氏佟家,家大业大,顾安颜不用参加科考,可以直接袭爵封官……” 静宪生怕苏樱改变主意,急慌慌地打断了她的话:“四嫂,他叫佟安颜是吧?我明天就去云林书院看,只要长的不丑,就他了。”眉头一皱,又说,“冲着佟家的家业,稍微丑点我也认了。” 说完,搂着苏樱脖子大笑道:“四嫂啊,我的好四嫂,你真会给我挑人家。” 她额娘因家世低微,一直被其他嫔妃小瞧,在宫中小心翼翼的。佟家啊!佟半朝,半个朝堂的人都跟佟家有关系,而且是嫡长孙。 等她嫁入佟家,看谁还敢嫌她额娘的家世不好。 满意满意,万分满意。 第102章:让他去死吧(特别加更)。 九公主走后,苏樱变得心浮气躁,坐立难安。熬到半下午,再也忍不住了,让人去朱家庄把年羹尧叫了回来。 “我准备去宁夏找主子爷。” 苏樱说出这句话后,看屋内三个人的表情。 戴铎和苏培盛如她想的那样,极是惊讶。而年羹尧神色仍是厌厌的,甚至是有些萎靡不振,低着头,跟没听见她说话似的。 “我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是决定了的,你们不用劝。告诉你们,是让你们做好各自的事。若是有人问起我,前五天帮我打个掩护。”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面容显得模糊不清,却能感受到态度的坚决。 屋内安静了片刻。 戴铎问:“福晋都准备好了吗?” 苏樱说:“我带二十个人去,扮成走货的商人。” 苏培盛问:“国公府里的人知道吗?” 苏樱说:“目前就你们三个人知道。你们不用担心,我的蒙古语跟当地的口音一样,骑术也很好,还会简单格斗,遇到匪人,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最后一点,苏培盛和戴铎都不太相信。 抛开福晋的身份,明明就是一个娇弱的小姑娘。 苏樱解释:“我在家里时,跟着我三哥学的。”又补了一句:“小时候学的。”是前世在畅春园的最后那三年学的。 那时候是为了消磨时光,什么都学,白天黑夜都安排的满满的。唯恐一停下来,就能看到胸口空荡荡的窟窿。 巴尔珠尔说,艺多不压身。学到的本领,不知什么时候就用着了。 她还笑巴尔珠尔说的话,说自己被红墙黄瓦圈着,又被重重护卫守着,永远也用不上。 世事无常啊,还真让他说着了。 想到此处,苏樱笑道:“你们没事也多学些东西,总有用得上的一天。” 接着又向苏培盛和戴铎细细交待了一番,让他们遇着事的时候,一起商量拿主意,万不能一个人做决定。 最后说:“我准备带着年羹尧。你们两个人先出去吧,我单独跟他说几句。” 年羹尧这才抬起头。 苏樱待另外两个人出去之后,缓声说:“我知道你心里不服,入府为奴是万般无奈之举。我现在给你机会,倘若此趟我们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她看着年羹尧仍是冷僵着的脸说:“你不就是觉得诗雅阁之事失了脸面吗?觉得前途昏暗,生活没有意义。越王勾践还能卧薪尝胆呢,你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脸面比一国大王还金贵?” “刚没告诉他们实话,我去宁夏不是因为想念主子爷,而是主子爷有危险。主子爷也不是去思过,而是去筹备军粮。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子,他们都比你想象中的心胸宽大,因为他们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街头巷尾的鸡毛蒜皮小事,根本不会在他们心里停留多久。” 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道:“主子爷说你是不世之材,所以才愿屈身去说服你,让你跟随他。主子爷的眼光极好,他如此评价你,自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主子爷,也就相信你。相信有你随行,既便有危险,也能让你化险为夷。脸面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回来的。此行对你来说,是一次机会,你考虑考虑。” 年羹尧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他迟疑了片刻,道:“为什么不告诉皇上,让皇上派兵?” 苏樱笑了:“我做梦梦到了他有危险,能这样对皇帝说吗?何况四爷去筹粮是秘密,府里人暂时只有你我知晓。”转话又说,“也许此趟,什么事都没有。我们就当是去西北旅行。无论怎样,等回来,都一样会放你走。” 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让年羹尧找回了一丝尊严,他问:“你准备带多少人?” 次日,苏樱去找顾八代,向他说明自己要去宁夏后,顾八代也是如此问她。 苏樱笑道:“二十人左右,具体看老师能给我找多少人。老师的江湖朋友不是多么?走一趟,每人五千两银子,若是把命丢在那里,多加五千两。但一定要是机灵的好手。” 顾八代“呸”了两声道,“出门在外,最忌说不吉利的话。”接着又担心地说,“我这里大概有七八个人能用,福晋哪来这么多钱?把建学堂的钱挪用了?” 苏樱笑呵呵道:“放心吧,我给戴管事留了十万两,足够了。不够的暂时先欠着,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并还上。” 腊月二十一的晚上,苏樱站在西暖阁的偏房里问纳兰语嫣:“我明日去宁夏,你去不去?” 房内只有一张床,床上放着一条半旧的兰花被子。 挺厚实。 看来李氏还是有分寸的,把人冻病了,有三长两短的,还要惹麻烦。 纳兰语嫣穿着深蓝色的偏襟袄,低头敛目的坐在床沿,床头的煤油灯发出如豆般大小的黄光。 她在灯光下搓捏着生有冻疮的手指,语调平淡地说:“不去。” 苏樱想跟她好好聊几句,看了一圈也没个能坐的地方。可是站着,又显得居高临下,训斥人似的。只好也坐在床沿。和纳兰语嫣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你既是打定了主意入府,以后就要看主子爷的眼色生活。送行那日,你惹恼了他,此趟跟我一同去,他兴许看在你一路奔波辛苦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府里的生活,你也经历了。路上的辛苦,也不过如此。” 纳兰语嫣从头上抽下簪子挑了挑灯花,“哼”笑了一声道:“我若是去,也是受福晋指使。四爷只会说福晋大度,福晋考虑的周全。我何苦辛辛苦苦地往别人脸上贴金,为他人的好名声做嫁衣。” 料想你也不会跟我一同去,来问一声,图个心安罢了。苏樱斜了她一眼,心平气和地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纳兰语嫣低着头呵呵笑道:“等主子爷回来啊!” 苏樱侧了一点身,看着她说:“纳兰语嫣在京城贵公子眼中,如天上仙一样的遥不可及,你是不是以为四爷迟早会被你折服?” 没指望纳兰语嫣会回答她的话,继续说道:“我肯定的告诉你,如果你一直是这般清高自傲,旁的男人兴许会被你的与众不同吸引。可人和人是不同的。四爷是比你更骄傲的人。他可能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甚至会厌恶你。” 纳兰语嫣终于抬起了头,冲苏樱嫣然一笑,语调轻快地说: “当年福晋也曾是京城贵公子想要求娶的第一人,却低眉顺眼的跟了平凡无奇的四爷。这些年福晋得到了什么?一个无知愚蠢的低贱女子都能在府中作威作福,都能赢得骄傲四爷的宠爱。” “高贵如福晋,美貌如福晋,会甘心吗?心里会平衡吗?换作是我,若争不到我想要的,宁肯死,也不愿委曲求全。”说完,又低头去揉搓红肿的手指。 不得不说,纳兰语嫣的话刺疼她了。苏樱缓了好几口气,心绪才平静下来。十分庆幸前世里,没有这样一个女子整日在跟前,否则自己真会被她的话抑郁死。 话难听,却都是实情。 这些年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前世里,常常郁闷胤禛什么样的女子都能看上,连又黑又胖,满口酒气的女人都能搂着睡觉。 让她觉得自己费力尽心为他做的一切,是那么的廉价。 苏樱站起身说:“你在府里多保重。”稍顿了一下,又说:“为了自己能过得好一点,也向侧福晋低个头。她不是坏人,只是爱说刺挠人的话。忍着一时,兴许就能海阔天空。” 纳兰语嫣又“哼”笑了一声:“向贱人低头,还不如让我去死。自作孽不可活,谁作的孽最终会落到谁身上。” 苏樱又说:“你保重。” 纳兰语嫣扬了扬嘴角道:“多谢福晋关心,嫣儿知道福晋是好人。但情爱向来是自私的,等爷回来,嫣儿不会让着福晋。嫣儿喜欢的人,就要他的全心全意。以前我不在也就罢了。以后,旁的女人,他一眼都不能看。” 苏樱回到东暖阁仍在想纳兰语嫣的话。 越想越心凉。 一个新入府的妾室,都想求主子爷的全心全意。 她满心满意地求了这么多年,也没求到。 别人不说,侧福晋李氏有哪一点比自己好? 她千盼万盼的及笄礼,他没有赶回来。自己一句话惹恼了他,就拂袖而去,转而去别的女人房里。 虽然他说了他不是真的想去,在等着她着人叫他回来。 可是,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她会伤心难过吗? 时时处处都在算计自己。 可恶的男人啊! 可恶啊! 苏樱恶狠狠地想,让这个可恶的男人去死吧。 他的命是命,自己的命也是命。 为什么要为他可能有的危险,自己去冒一个大风险。 …… 原本计划的是次日一早就出发。 年羹尧和另外二十三人在前院等到太阳出来了,也没见苏樱露面。只好差了个小太监去问询,回过来的话说,福晋病了。 福晋病的消息很快便在府里传开。 李氏气愤地说:“那个死人脸就是个灾星,自从她往到我那院子里,我身子就没一天舒坦。是主子爷亲口安排到我院子里,我也只能认了。可是福晋又没沾她,去一趟她的屋子就被她染病了,足以见得,她就是个瘟神。说不定是她在心里诅咒福晋。” 宋氏小声说:“许是她屋里太冷了。” “什么太冷了,侍妾也就是个通房丫头,普通人家的丫头屋里生火盆吗?再说这已经开春了。” 李氏站起身说:“不行,我得去跟她讲讲道理,让她老实做好一个侍妾的本份,一天给福晋烧三柱香磕头祈福。” 苏樱一看李氏越说越离谱,急忙说:“我没病,就是身子懒,不想动。过一会儿就好。让侧福晋操心了。她既然是个灾星,侧福晋还是少理她的好。” “我金刚不坏之身,妖魔鬼怪都不怕。” 李氏提着手绢斗志昂扬地出了东暖阁。 宋氏赶忙安慰苏樱:“福晋别担心,侧福晋大不了就是说她几句。她若是承受不住,就向侧福晋低头认错了。” 这日是纳兰语嫣入府以来,最开心的一日,李氏的责骂声是那样的悦耳动听,宛若天籁。 呵呵,几句话就能让她病倒。 看来是高估了她,还以为要经过一番努力呢,还没开战就退缩了。 乌拉那拉氏里最高贵的女子,也不过如此。难怪会让一个蠢如猪的侧福晋在府里张扬。 就在此时,自南边过来一队商人,在城外绕了大半圈,从北城门入了城。然后分开两路,其中一路五个人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了四贝子府前。 府卫听了来人的话,飞跑去找苏培盛。 苏培盛打了个照面后,把他们安置在前院的会客厅,又去东暖阁里报禀苏樱。 “是从江宁府那边过来的?有说名字吗?” 苏樱激动地站起了身。 苏培盛答道:“为首的一人自称叫李卫,说是京城人。另外一个人是江宁府的,叫曹清水。” “快快,让他们都过来。”苏樱又激动地拉了一把旁边坐着的宋氏,“你哥,找到你哥了。” 宋氏迷茫地说:“我哥姓宋,叫宋清水。” 苏樱说:“说不定是你哥现在改姓了。”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又说:“现在回你的院子,梳梳头,换身鲜亮的衣服,屋子也收拾一下,待会儿我让人领着他过去。十来年没见了,让他知道你过得挺好。”说着便把她往外推,“快去快去。” 苏樱对宋氏的感情很复杂。 前世里,宋氏再未有过身孕,性子又软,在热闹的后宅,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胤禛登基之后,指着苏培盛拟的册子,问她:“这个是什么时候入府的?” 她回答之后,他提笔在名字后面写了个贵人。她问:“是不是低了些?毕竟是从潜邸过来的老人,跟了皇上那么多年。” 他说:“那就嫔吧。” 她又说:“皇上给个封号吧,她肯定心中欢喜。” 他瞄了一眼旁边临贴上的其中一个字说,“那就懋吧。” 后宫里的人就更多了。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花骨朵一样的鲜活美丽。 皇帝更想不到她。 两年之后,苏樱说:“皇上帮懋嫔找找家人吧。” 因为宋氏的哥哥改了姓,茫茫人海,这一找就是五年。直到苏樱去世的前一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才找到。那时候的宋氏亦是垂垂老矣。而她的哥哥,也因过错刚刚被抄了家。 胤禛问苏樱可还有什么愿望未了时,苏樱说:“皇上把懋嫔的封号再往上提升一级吧,这样等她百年之后,也能进妃陵园。离皇上近一些。” 那时候正在修建妃陵园,是妃位以上的后宫女子安葬的地方。 年轻的时候,苏樱讨厌胤禛所有的女人,也包括宋氏,曾对她有怨有恨有气。随着时光的流逝,当自己那颗火热的心渐渐麻木。再看宋氏,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她同情宋氏,其实是在心疼她自己。 如果她不是乌拉那拉氏,有着高贵的出身,有关心她的家人。也许她也像宋氏那样,在某个的角落里,默默的生活。没人在意她的喜乐,也无人在意她的生死。 苏樱看到曹清水,又有了看到巴尔珠尔的感觉。 半世沧桑,归来仍是少年。 眼前的曹清水看上去大约二三十多岁,眉目之间,和宋氏有两三分的相似。 “婉婉常常提起你,说你小时候背着她出去玩,满街的跑。现在终于能看到你了。不知道她该多高兴。” 苏樱端庄地坐在堂厅的主位上,对站在她面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笑言笑语。 这声“婉婉”让曹清水的的眼眶湿润了。 妹妹在这里过得挺好的啊! 主母这么亲切。 深深鞠了一躬:“草民多谢福晋照顾我妹妹这么多年。“ 苏樱对立在一边的苏培盛说:“带曹公子去客房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再带他去宋格格院子里。告诉厨上今儿有贵客,多加几道菜。” 苏培盛应话后,对旁边的另外四个人说:“你们不是有话要说嘛,主子爷不在家,跟福晋说是一样的。” 个子稍高的一人,向前走了一步,低声道:“这是件秘密大事,要单独跟福晋细说。” ------题外话------ 读者:四四,樱樱不管你了。 四爷:哭泣,求抱抱。 作者:求谁?我吗? 四爷:滚。 ...... 为可爱宝贝(利丹里丽丽)的催更炸弹,加更一大章) 第103章:你们是想害死爷啊! 苏樱听了他们的叙说之后,大惊失色,却极力装着平静的样子,温和问:“他们准备在哪里落脚,你们知道吗?” 李卫得意地说:“草民让他们暂避在白塔寺。” 得到了答案,苏樱急声说道:“你们这是想害死四爷啊!”顾不上跟他们解释了,冲到门口打开门对着外面说:“速速让苏培盛和年羹尧过来。”又说,“让他们跑快。” 苏培盛刚到前院,把曹清水领到浴房门前,正跟小太监交待话呢。一个青衣丫头飞跑过来喊着说:“二总管,快快快,叫上年什么去东暖阁,福晋急等着你们。”急切的样子,跟后院失火了差不多。 在屋子里焦急等待的年羹尧也听见了。 跨出门,慢声问:“什么事?” 苏培盛跑到他身边,拉着他就跑:“快点,肯定是急事。福晋使唤人从来没这么急过。” 两个人的甩开大步的跑,赶到东暖阁时,屋里的四个人还没回过来神。 明明做了件天大的好事,说不定四爷会被皇帝奖赏呢,路上投宿时,都梦到四爷每人赏一大麻袋银子,他们数着一个个的元宝银子仰天大笑,计划着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福晋却说是害四爷。 女人家就是不行。 李卫有些不甘心,又说道:“真有此事。曹兄了解的更清楚,福晋不信去问他。” 站在门口的苏樱暂时没理会他,打了个手势把苏培盛和年羹尧让进屋内,又“嘭”地关上了门。 对年羹尧急声交待:“你现在带着那二十多个人去白塔寺,把十三个江宁府的人控制住,寺里若是有人问,你就说是四贝子府奉命捉拿盗贼。” 李卫急了,插话道:“福晋您不能这样,兄弟们可是答应他们,让他们见到万岁爷的。您这样不是让咱们出卖朋友吗?” 苏樱喝斥道:“闭嘴!”又急声对苏培盛说,“你入宫去找太子,让他派人把白塔寺里的人接走。” 苏培盛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于是问:“太子若问他们是什么人,奴才怎么说?” 苏樱说:“他们是江宁府来告御状的,告江宁织造局强买他们的土地。” 又看向李卫他们四人,厉声吓唬道:“江宁织造局是内务府的,内务府总管是太子爷奶父。这是在告太子爷的状,你们知不知道?就是不惧太子爷,让万岁爷怎么想?他们若真是跑到了万岁爷面前,一说是跟着四爷府里的人来的。这会让四爷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这和害死他有什么区别。” 从江南回来的四个人仍是愣愣的。 苏樱催着苏培盛和年羹尧说:“你们快去。”又对灰头土脸的四人说,“你们不想死的话,就老实的呆府里,暂时哪儿都不能去,并把嘴巴闭紧。那些人也不用你们操心,太子爷知道是四爷府送的人,为了不落把柄,也不会把他们怎样,顶多是劝返回去。” 年羹尧一听就明白了其中曲折,转身就走。 苏培盛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但主子爷交待了,他不在的时候,就要听福晋的。 朝李卫他们一招手,“你们跟我走,到前院洗洗歇着。” 年羹尧领的二十三个人,两个是他的朋友,六个是从府卫里挑出来的。另外十五个是顾八代找的江湖朋友。 五千两银子一趟,肥的很啊,朋友找朋友的,一下子来了二三十个,年羹尧从中挑了这十五个武功高的。 苏培盛气喘吁吁的跟太子禀告的时候,年羹尧他们已经把十三个人给捆得结结实实的了。 白塔寺的厢房内,骂声,求饶声掺杂在一起,吵吵嚷嚷。 年羹尧挨个把他们看了一遍后,目光看着其中一个较为机灵的人说:“咱们也体谅你们的难处,但咱们也是奉命行事,吃主家的饭,就得受主家的管。你们也别怨咱们。” 又对他的一个朋友说:“你去端几碗热茶过来。这一路怪辛苦的,待会儿接管他们的人,不知道给不给口水喝呢。” 这些人也确实渴了,温热正好的大碗茶咕咚咕咚往下咽。 年羹尧又看着方才那个人说:“你们谁要去茅房,也说一声。咱们对各位义士做到仁至义尽,也算心安了。 …… 太子一听是江宁府来的人,而且是一伙十几个。当即点了十名亲卫去接人,又着人去找索额图。 因为索额图再三交待,但凡江宁府的事,都要告诉他。那就通知他来把人都领走,省得他这个国事繁忙的太子还要操心这些小事。 一切安排妥当,太子又喜气洋洋的去练射击。 皇帝下个月就要出京城,龙撵走的慢,沿途看看风景,接见外臣什么的,一来一回短则半年,长则一年,这一年里他监国。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一想到这些就心花怒放。 太子平复了平复喜悦的心情,又暗自感叹,这些兄弟们,果然还是四弟好啊,四弟最可靠,连四弟媳妇都那么可靠。等四弟回来,一定要重重地赏。再给他安排个好差事。 安排到刑部吧。佛伦那个老东西,毕竟曾是明珠的人,用着不趁手。刑部有四弟在那里,也能放心了。 半个时辰后,亲卫回来交差,说是走到永安大道时,跑掉了一个。那人直冲进明府里去了。他们去要人,明府里的人不给。 太子扔下手里弓箭,急声说:“火速把索相叫过来。” 苏樱在东暖阁里心急火燎的等,一直等到年羹尧回来说,太子的人已经把十三个人都接走了,才算心安。 坐回塌上,发觉脖颈里湿漉漉的。 年羹尧问:“福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苏樱看着年羹尧脸上隐隐透着的喜色,暗想,人还是要做事。忙起来,有成就感,心情就会慢慢好起来。 她答道:“午后就出发。”又说,“你回前院时,把那四个人再叫过来。” 在他们出去拿人的时候,苏樱想了许多。想到胤禛若是被皇帝所厌,排除立他为储君的可能,会怎么样。 她对李卫说,和害死他有什么区别。 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萧墙之祸,历来都十分残酷和血腥。 万岁爷的儿子们众多,纷争就更加厉害。 成王败寇。 前世里,那些失败的皇子们,终身圈禁在一方小院,骨肉分离,家仆四散。 倘若胤禛不在了,府里的这些人,也都将散去。 宫里的主子们都喜欢用自己调教出来的人。曾经有过主子的这些太监们回到宫中,肯定是分配最下等的差使。没有主子依靠,被其他太监看不起,任意欺凌。 家奴们将都会被转卖掉。那些对未来满怀希望的少年,不知道会落到哪个主家手里。那些主子又会如何待他们。碰到恶毒的主家,说不定饭都吃不饱。 从某一方面来说,四贝子府不仅仅是主子爷一个人的,而是由这八十多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组成的。 这些还只是一方面。 众皇子个个优秀,文武双全,却各怀心思。 真正把心思全部放在国事上的,只有胤禛一个。心狠腹黑,手腕又强硬的,也只有他一个。杀人抄家,毫不手软。对亲兄弟亲儿子都不留情。 除去葛尔丹之后,没有了外患,皇帝施政更加宽仁,官员们也就更加肆无忌惮的中饱私囊,逐步造成国库亏空。一次旱灾,都拿不出银子去赈济百姓。 到那时候,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需要他这样正直又冷血的人,出来整顿吏治。 如果不是自己闲操心军粮的问题,七拐八转的提醒佟国维,或许皇帝不会想到另开一条粮道,也就不会派他去筹粮。 自己重活一世,难道就是让他间接的死在自己手里吗? 不不不。 她只是想同他和离。 她希望他长命百岁,妻妾无数,儿女成群。 不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只有一个理由就够了;想做某一件事,可以说出上百个理由。 苏樱甚至觉得,胤禛已经遇到了困难,正趴在某个阴沟里向她呼唤:樱樱,我遇到困难了,你不能不管我。 姑奶奶我虽然身娇力弱,但前生后世加起来六七十岁的智慧,对付你们这些小毛孩子们,还是妥妥的。 想的热血沸腾。 “李四儿认识你们吗?“ 苏樱问刚刚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的四个人。 提起这档子事,李卫苦着脸挠了挠头,又揉搓了一下鼻子,才回答:“不认识。“ 苏樱又问:“你们绑了她,她没看到你们的样子?我可是认出你了。“指了旁边的一个人说,”他举着大刀,你拽着了他。” 被点名的人,长着一张很喜庆的胖圆脸,他扑通跪倒,叩头道,“福晋饶命,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奴才举刀只是吓唬,从没想过要杀人。奴才的那把刀就没沾过血……” 苏樱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寻着宋格格的家人,算是将功折罪了。”转话又说,“我这里有件能立功的差事,去的话,可能会见到李四儿,若是被她认出来,她男人可不会饶过你们。” 李卫一听有差事可做,心中大喜,咧嘴笑道:“认不出来,兄弟们手脚麻利,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往她脑袋上套了袋子。她偷跑的时候,兄弟们没在,追她的时候,她只顾跑呢,就没敢回头。” 苏樱哼笑了一声道,“看不出来啊,你们还挺能干的嘛。” 跪着的那人,头一抬,也咧着嘴笑:“那是当然,兄弟们号称京城四少。义薄云天,图财不害命。禀告福晋,奴才叫刘四。” 苏樱笑道:“别叫刘四了,等你混出名堂,别人管你叫四爷,就跟主子爷撞名了,叫刘能吧。” 刘能咚咚又叩了两个头,“奴才刘能恭祝四福晋吉祥,万寿无疆。” …… 虽然苏樱说自己的骑术很好,年羹尧对她仍是不放心。既然说这一路吃穿住行都由他来安排,他就要为每一个人负责。 其中最重要的是苏樱,一旦她掉队,将会影响整个队伍的速度。 出了北城门。 年羹尧才渐渐放下心来,苏樱的骑术虽是不如其他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上很多。 照这样的速度,昼行夜宿,快则十天,慢则十二三天。便可到达宁夏的府衙所在地银川。 皇帝出征的日期定在二月十八,还有二十六天。宁夏那边真是什么意外,还有时间解决。 年羹尧很自信,一般的矛盾,只要他能赶上,就能化解。何况还带了一帮身手非凡的江湖人士。 只是可惜了,没能看上京城中的好戏。 年羹尧是个非常大胆的人,如张廷璐对他的猜测的那样,他对胤禛做了最大的估量。 他的最大的估量是,在遥远的某一天,太子登基,和太子走得较近的胤禛成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重臣。 一个只手遮天的重臣,想去陷害某个人那是轻而易举。 所以他才怕了,怕全家跟着他受连累。 年羹尧的阿玛只是个四品官,他日常接触的人是京城中的贵公子。他了解到的朝堂信息都是浅显的。即使他大胆,也从未去想过,太子之位可能会动摇。 苏樱那句,我们不惧太子,但让万岁爷怎么想的那番话,刹那间让他明白,太子许是危在旦夕,而苏樱不想让四贝子府成为推倒他的那个人。 否则,即便有人状告太子所控制的内务府,她也不至于惊慌失态,如临大敌。 还有府里那位叶赫那拉氏的嫡女,莫名其妙的入府,没有图谋才怪。 种种迹象表明,朝堂怕是要变天,大家都在做准备。 有这样一位杀伐果断的福晋,再加上乌拉那拉氏做后盾。太子一旦被废,四皇子争位的优势太大了。 所以他决定推一把,让那一日早些来到。 把太子的把柄送到明珠府上,不信明珠不动心。被罢官了呢,正想表现一把的时候。 和年羹尧料想的差不多。 明珠听管家说,有人喊着救命跑进了院子,说是告御状的,毓庆宫的人来要人,给不给? 明珠没有丝毫犹豫的说:“不给。” 待问清了详情,他吩咐管家:“去请佟中堂。”又叮嘱,“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他请过来。” ------题外话------ 年羹尧是大才,但在人情事故上还差点。 人情事故,还看苏樱、佟国维、明珠、戴铎、四爷。 四爷不高兴:我才排第五。 作者:你是大才,大才的人心思不在人情事故上。 四爷嘿嘿笑:我是装着不高兴的。我家樱樱是第一,就表示爷是第一。樱樱是我的,她的一切都是我的。 樱樱:已经和离了。 四爷:樱樱,我是你的。 作者:四四,你是不是男人啊?能不能硬气点啊。 四爷:滚。 三月的最后一天,放一更了。明天继续两更。 第104章:都是狼子野心。 佟国维从皇帝那里得了消息,说高士奇下午就能到京城。他正准备回家换身常服,去南城门迎迎呢,被明府的管家拦着,说明珠有急事找他。 一副不达目的,决不自己回去的架式。 佟国维与明珠的关系,是表面一般,私底下从不来往。 为了探听明珠那边的消息,三年前,特意指使着他大儿子佟科书,投靠了明珠,为的是能得到对方的消息,又能把他想让明珠知道的消息,通过佟科书传递过去。 在对付太子和索额图方面,二人虽然不直接来往,但配合的十分默契。比如佟科多和凌百康那件事,刑部尚书佛伦的行为,就是明珠指使的。 明珠亲自找上他,这是第一次。 肯定是非常大的事。 佟国维不想去,又好奇是什么事。犹豫了一会儿,在明府管家的催促下,没换官服,便去了明府。 明珠热情的在门口迎接,殷勤备至的躬身引领他朝书房的方向走。佟国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有些后悔来了,甚至想寻个理由赶快离开。 敞开着的书房门,像一个无底的深渊。佟国维的脚下迟缓,迈不动步。明珠牵了他的袖襟,硬扯他进门,并亲手把软椅放在他身后。 佟国维瞄了一眼在书房内候着的人。灰头土脸的,一副长途跋涉的模样。心里又“咯噔”了一下,暗自思忖,该不会是从哪个角落里爬出来告御状的吧? 因为告御状这事,实在很常见,京城里几乎每天都会有。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大部分都被顺天府连哄带吓的处置了,真能告到御前的几年也遇不上一个。 明珠一边沏茶,一边大致交待了一下情况。然后说:“老夫现在不是朝臣,这事也跟万岁爷说不上话,就交给佟中堂了。” 佟国维屁股坐在软椅上,心却一蹦三尺高,想把明珠一脚踹死,再狠狠地踩踏上一万下,然后指着他的尸体骂上三天三夜,把叶赫那拉氏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骂一遍。 他怎么也没料到,明珠这个早该死的死货,给他挖了这么个大坑! 跳都跳不出来啊! 他若是不接,明珠肯定会想别的途径,让这人见到皇帝。到那时,明珠就会趁机踩他一脚。如此重大之事,视若无睹,皇帝必然对他失望,斥责他失职。 内阁大学士的位置便保不住了。 他若是接,那是明着向太子挑衅。皇子争位的这滩浑水,早早的搅进去了。包括皇帝在内,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他跟明珠是一条船上的。 更重要的是,皇帝恼怒太子的同时,可能会把告状的人一并恼着。马上要出征了,却出现了这么大的事。 佟国维气得七窍生烟。 缓了缓气问:“这人怎么会跑到你这里?” 明珠笑吟吟道:“他们一行十三人,被四阿哥的人以盗贼的名义抓了。他寻机逃跑,看着老夫的门头高,瞎闯进来的。” 佟国维问江宁人:“你从四阿哥的人手里跑出来的?” 江宁人说:“不是,抓我们的人自称是四贝子府的,他们把我们交给了穿官服的人手里,穿官服的人少,我趁他们不注意跑了出来。” 明珠解释:“是太子的人。” 佟国维又问:“你怎么能跑出来?” 江宁人说:“他们只捆了手臂,小的挣脱了绳子。” 这个该死的,佟国维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够机灵。” 在他们谈话期间,管家来报,“索相来了。” 明珠答话:“我马上过去。”指了江宁人对管家说,“带他去换身衣服。” 待管家离开, 佟国维压着怒气,问明珠:“明老认为这事万岁爷会如何处置?”向皇帝禀报事务,皇帝通常会征询禀报者意见。佟国维是为皇帝的问话,提前做准备。 明珠说:“让三阿哥和太子共同监国。” 佟国维“嗤”笑了一声后,说,“不愧是‘万花筒’啊,处理事情就是漂亮。我还小看你了,还以为你会说让大阿哥共同监国。” 明珠笑呵呵道:“老夫不会把佟中堂拉到老夫这条破船上的。老夫虽不知佟中堂属意哪位阿哥,但肯定不是老三。我们要先把马佳氏支持的这颗绊脚石踢出局,我们之间再较量。” 佟国维急声说:“我才没那么多非份之想,我只图自保。”然后,又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以后再有事,别来招惹我。让我安安稳稳的再坐两年中堂,就告老归田。以后朝堂上是谁的天下,跟我没关系了。” 明珠在前门接待索额图的时候,佟国维带着换了装扮的江宁人从后门,悄悄出明府,入了皇宫。 皇帝震怒。 即刻着人去拿凌普。 索额图在明珠处听说人已经不在了,茶都没喝,出了大门,交待随从几句后,就赶去了毓庆宫。 凌普在被皇帝的人带走之前,接到了索额图给他的传话,敢牵扯到太子,全家二十七口人,一个都别想活。 皇帝亲自审的凌普,狠不得提刀把他给剁碎了。 太宗皇帝马背上得了天下,建立了大清国。有着士子气节的部分文人,对满清切齿仇恨,宁死也不愿为朝廷效命。 皇帝在十年多前开设博学鸿儒科,选拔有才华之人,纂修《明史》。全国官员不论官位高低,均可以举荐人才,然后统一考核择优录用。 那些不愿为朝廷效命的人,不想参加考试,到了考试时间,故意各种理由搪塞,迟迟不去。皇帝把考期推迟了半年,先前到的那些人,好吃好喝的供着,还每日补贴着银子。 终于等人数凑的差不多了,有人却在考试时故意出错。 皇帝无奈,只得将那次考试的一百七十多人,全部录用,授以官职,不愿当官的,给盘缠送回家。 为了拢络民心,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经过多年的努力,终于初见成效,逐渐得到了中原以及江南文人的认可。 现在竟有人在江南打着朝廷的旗号,强行贱价收老百姓的地,惹得民怨四起。 皇帝怎一个怒了得。 好在凌普一口咬死是自己干的,太子毫不知情。皇帝才强行压下,当时就把他脑袋砍下来的冲动。 毓庆宫里,索额图苦苦的劝阻太子,莫要替凌普讲情,让他佯装一切不知。 太子跳着脚说:“照你说的,本宫与缩头乌龟有何区别。凌普此举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改农为桑,从长远看,是利国利民的幸事。一斛稻米才值几两银子,一匹丝绸能卖多少银子。你不会算吗?” 索额图说:“不是稻米和丝绸的问题,是织造局强行收了老百姓的田地。” 太子说:“对呀,统一起来才好管理嘛。干什么事不要三年的艰难困苦,等今年秋天的新丝绸出来,你们自然就看到成效了。到时候本宫是大功一件,皇阿玛说不定还会在别处推广。” 身为一国之君,首要的是要有一颗爱民之心。此举织造局是赚银子了,可这是把老百姓往深水火坑里推。不能体谅百姓疾苦之人,万岁爷怎么能相信他能治理好国家? 太子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索额图气的嘴唇直哆嗦,扑通跪倒在地上,祈求道:“殿下此次一定要听老臣的,万岁爷若是召殿下参议,殿下一定要怒斥凌普,狠狠地骂他。” 太子手指颤抖的指着他说:“你一直就看凌普不顺眼,本宫还以为你只是对他的事袖手旁观,没想到不但置他于不顾,还想落井下石。” 索额图含泪叩首道:“老臣若哪一天走上了凌普的路,殿下也要和老臣划清界限。殿下只用拼力保住自己。殿下无事,大家才能无事。” 凌普被投入牢中,全家囚禁,查凌普的事也就不再秘密。皇帝把张家兄弟近段时间的调查案宗全部交给了刑部,让刑部尚书佛伦亲自查案。 惊动朝野的“凌普案”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傍晚时分,须发皆白的高士奇在八阿哥的引领下,进入了他离开七年的乾清宫。 皇帝万分疲惫,简单的聊了几句后,说:“朕在朱家庄备了一处宅子,先生在京中歇息一晚,便住过去吧。改日朕亲自上门与先生畅谈。京城一片乌烟瘴气,先生还是远离的好,免得被他们利用,不明不白的搅进来。” 高士奇说:“都是小事。皇上暂且放放,一切等征葛尔丹回来再作定论。”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先生知我的心意,可是他们一个个的都唯恐天下不乱。连个妇道人家都不如。有什么事,不能等缴了葛尔丹回来之后再说吗?非要逼着朕现在就拿到台面上。” 愤怒地说:“都是狼子野心。” ------题外话------ 作者:四四,樱樱说她爱你爱到天荒地老,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你绝。 四爷狂喜:真的吗?真的吗?樱樱何时说的? 读者:今天是愚人节。 四爷一样欢喜:在爷眼里天天都是情人节,不知何为愚人节。 樱樱:已经和离了。 四爷哭泣:樱樱你不能不要我。 樱樱不耐烦道:你是哪葱啊?我要你何用啊? 四爷大哭:爷是你指间雕刻的花,樱樱想往哪儿扎就往哪儿扎。一天扎爷千万遍,爷依旧待你如初恋。 读者不耐烦:换男主,最讨厌这种娘娘腔。 四爷:滚。 第105章: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交了差事,张廷璐一身轻松,当晚就跑去四贝子找年羹尧。 苏培盛说:“他去了朱家庄,张公子过几日再来吧。” 张廷璐很意外:“又去搬砖了?不是换差事了吗?我上午还在街上看到他骑着马飞奔。” 苏培盛回了他一个客气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张廷璐又问:“福晋在的吧?帮我往后院传个话,让她也给我分个差事,我最近闲了。”又感叹:“还是你们府上的差事有趣。” 苏培盛笑道:“福晋回了国公府。” 张廷璐往椅子上一坐,“给我上壶茶,我在这里等她。” 苏培盛只得说:“福晋说她从国公府去朱家庄,张公子过几日再来吧。” 张廷璐睡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次日天不亮,就骑马守在城门口,城门一开,第一个策马跑了出去。 进入德水镇,发现周围不是扒房子,就是建房子。拉着过路人一问,才知道县衙要迁过来了。 嚯,那个叫戴铎的还真是不简单啊!刚上任就能搞这么大场面。 在朱家庄寻了一圈,没找到他要找的人,只好去找戴铎。 戴铎看到他,拉着他就往外走,然后骑马带着他转悠了大半天。 告诉他哪里要建学堂,学堂建成什么样子;哪里建铺子;哪里建院子;哪里建广场建戏台;哪里是果园;哪里种蔬菜;哪里是田地,哪里修路直通码头…… 晚饭时,张廷璐央求道:“戴大人,您平日里要忙公务,私事就指给草民干吧。工钱随便给,管饱饭就行。” 戴铎给他斟了一杯酒后,问:“今天说的话太多,忘记都说过什么了。沿河渠那边的几处院子,位置最好。福晋说让二公子自己挑一处。我刚才给您说了没有?”顿了一下,又说:“福晋说送您的。” 张廷璐:“……”说屁啊说,这么好的事,早说嘛。还想留着给小爷惊喜呢。你这点小心眼在小爷面前耍,还嫩了点,不就是想让小爷跟着你干嘛。还绕八百里的圈子。 装着惊喜的样子道:“啊?给我的吗?无功不受禄啊。我不要院子,只要让我跟着您干就行。” 戴铎笑道:“福晋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顾先生那件事还多亏了您。” 张廷璐摆了摆手说,“不提了不提了,都过去了。我明天就搬过来啊,以后跟家里断绝来往,免得别人说闲话。” 戴铎有些担心地问:“你不好读书,张大人不管吗?” 张廷璐嘿嘿笑道:“有我二哥呢,我二哥人聪明读书又好,张家有他光耀门楣就行了。我还是做我自己喜欢的事。”突然又问,“你还没跟我说四福晋和年羹尧到底干嘛去了?” …… 接连跑了三日,第四个晚上投宿时。苏樱双手扒着门框,撑着身子,对年羹尧说:“我们明日休息一天吧?不行了,明天我指定跨不上马了。” 年羹尧说:“哥去找辆马车,苏萨明日坐车。” 苏樱:“……” 出城之前,苏樱叮嘱大家,出了京城,她就是苏萨,年羹尧是她兄长。其他人是生意上的朋友或是护卫。 这下好了,自从刘能拭探着喊了她一声苏萨,她很自然的应声后,除了府卫之外,别的人有事没事的,就苏萨长苏萨短的叫。尤其是年羹尧,自称哥自称的顺口的很。 苏樱怀疑,他还在为诗雅阁的事耿耿于怀,想在称呼上占她的便宜。借以找找高人一等的感觉。 气弱弱地问:“去哪里找马车?谁来驾车?” 年羹尧笑:“只要出足够多的银子,就没办不到的事。” 次日上路,苏樱坐上了马车。整个队伍的速度,便跟着降了下来。以后隔一日,改坐车。 如此顺利的行了十一日,到了二月初二,进入了宁夏地界,离银川还有两百多里。天黑了,还在山中穿行,只得又一次露宿野外。生了火,众人围着火堆烤肉喝酒大声笑谈。 江湖人的野外生活经验丰富,逮兔子捞鱼利索的很,随身带的还有调料。 与客栈相比,极少出远门的侍卫们更喜欢宿在外面。到了晚上看不见村镇就兴奋,欢呼着又可以吃烤肉了。 苏樱觉得,他们这一趟真是像巴尔珠尔讲述中的旅行。 “今日春闱,若是四爷没去找你,你现在在考场里了。兴许能中状元,披红挂彩的骑着高头大马游街,威风又气派。” 苏樱吃着烤鱼说。 年羹尧低笑了一声,没有应话。 苏樱又说:“三年后再考。别人四十多岁中举,都能高兴得疯掉。你今年才二十三岁,小的很呢。。” 年羹尧不想谈科考之类话,站起身走了。 旁边的刘能啃着烤鸡腿,凑过来问:“苏萨,姓年的怎么也跟着四爷混了?他三年前就进过考场,听说写错了字,考卷给作废了。” 苏樱惊讶,“你怎么知道?” 刘能得意道:“京城中的大小事,啥事咱不知道啊。”又嘿嘿笑道,“这说明他命中无官运,就该做家奴。跟四爷无关。” 和往日那样,填饱肚子之后,众人围着火堆睡了。除了苏樱撑了个低小的布篷之外,其他人都是露宿。奔波了一天,都很累,倒地就睡着。 睡到半夜被雨淋醒。 雨越下越大。 空中的雨丝如注,地上是泥泞水洼,无处躲无处藏,想往树上靠靠,树上也是漉漉的。 初春的深夜,没有火堆驱寒,衣服又湿透了,个个都冻得瑟瑟发抖。 有人开始抱怨带队的人没经验,不知道计算好行程,赶着村镇歇息。这时候,大家才现年羹尧不在。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刘能一个一个摸着数人头,一会儿二十七个,一会儿二十八个。 有人颤声问:“我们一共多少人?” 苏樱说:“二十八人。” 一道闪电带着惊雷在空中炸响,猛地照亮淋成落汤鸡的众人。 脸上泛着湿粼粼的光。 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苏樱忍不住“啊”了一声。 尖厉的声音混着雨声在树林子里回荡,似是身处传说中的幽灵森林。 刘能哆哆嗦嗦地说:“苏萨莫怕,咱再数一遍人,这次一定给你数够二十八个人头。 李卫说:“我跟你一起数。“ “一,二,三……”数到最后,果真是二十八人。 苏樱紧缩的心,终于缓了口气,这时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年羹尧明明不在。” 对呀,他要是在,早出声了。 那为什么是二十八人? 苏樱再也站不住了,缓缓地蹲下身,紧抱双臂蹲了一会儿,一屁股坐在水洼里。 坏人不怕,豺狼虎豹不怕,可是鬼可怕啊! 年前的时候,还在排练目连救母,里面的小鬼穿着花红柳绿的衣服,来回跳蹿,专吃人的脑髓。 想到这里,哗哗的雨声,像是大鬼小鬼的切切嗦嗦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仿佛在她后颈吹着凉气。 “苏萨……” “福晋……” 一声声呼唤,飘渺而遥远。 重重黑暗之后, 苏樱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昏黄的地方,眼前是刘能的一张胖圆脸,他急切地连问:“苏萨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啊?“ 苏樱坐起身,揉了揉眼,看了一圈后,弱弱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刘能的神色阴晴不定,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古墓。” 苏樱一下子清醒了,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这时候才感觉到身子软棉棉的,头重脚轻,而身上的衣服仍是半湿的。 刘能指着旁边的一个小火堆说:“苏萨你挪近点烤?”又说,“你摸摸你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脸蛋红的不正常。” 苏樱问:“他们那些人呢?” 年羹尧从光亮处,抱着一捆水湿的木棍走过来,“他们往里面走了。”转话又说,“你带的衣服已经烤干,要不要换换?往右边走十几步远,有个房间。” 苏樱脚步虚弱的去拿火堆边的衣服,又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年羹尧往火堆上搭着木棍,说:“外面还下着雨,看不出来。估计是半上午。雨天山路危险,我们等天晴再走。我分了十个人出来,先去银川了。以他们的速度,明天中午就能到。先给四爷捎个信。” 刘能笑嘻嘻插话:“年公子,咱也去里面看看。” 年羹尧扭头瞧着他说:“有什么好看的,不是告诉你们了嘛,寻着宝贝也不能私自占有,要全部交上来。你们出这趟差事都是付了工钱的,在这期间所得,都要归府里。” 刘能笑道:“咱知道,咱就是好奇,去瞧个热闹。”说着,捡起地上一个扎好的火把,放在火堆上燃着后,举起来说,“咱去了啊。” 苏樱看着刘能的身影,消失在黑漆漆的甬道内,又扭头问年羹尧:“你昨晚去哪儿了?” 年羹尧笑呵呵道:“我看到这边好像有光亮,就来看究竟,一脚踏空了,喊人也没人应声。兜兜转转了很久才找到出口。” 苏樱瞪大了眼睛问:“你一个人在这个黑灯瞎火的鬼地方,也不害怕?” 年羹尧“嘿”笑了一声,道:“一个古墓而已,里面又没有鬼。” 有鬼没鬼谁知道呢。 苏樱没再应话,拿着干衣服,脚踩棉花似的,朝年羹尧方才指的地方走去。 片刻之后,传出来她的急急的喝斥声:“什么人?” 第106章:福晋来了? 一个满脸胡腮的壮汉子,把苏樱推了出来,叽里呱啦的对着年羹尧说了一通。 年羹尧紧盯着苏樱脖子上的弯刀,保持着方才往火上加柴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苏樱也是一动也不敢动。 昨晚她以为这世间最可怕的是鬼,因为鬼是悄无声息的,防无可防。 人不可怕。 人看得见,摸得着,有血有肉。再厉害的恶人,她相信凭着自己的格斗术,也能跟他过两招,再伺机逃跑。 即使被对方抓住,她一个漂亮的小娘子,对方肯定不会当时就杀了她。 那就可以同对方他周旋。 她相信凭自己六七十年的洞察力,一定能抓着对方的弱点。然后挖解他的内心。说不定能说服他弃恶从善。 苏樱从未想到,会有眼下这种场景。 寒森森的刀刃贴着她脖颈,对方稍稍一动,她就可能身首异处,魂留他乡。 什么四福晋。 什么乌拉那拉氏的贵女。 什么漂亮的小娘子。 都是云烟。 人家压根就没正眼瞧她,更不知道她是谁。她这个贵女,在人家眼里,大约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毛贼吧。 苏樱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的渺小,体会到了死亡。 她想到了胤禛说的话,死了就再也见不成面了。 那也不用和离了。 他可以无牵无挂的妻妾无数,儿女成群。 重活一世,就这么又死了不甘心啊。 她还没有活够。 原本就软绵绵的腿开始颤抖,哆哆嗦嗦的对年羹尧说:“他,他说让你把腰间的刀扔到一边,若是不老实,就把我的脑袋当西瓜砍,砍了。” 惊恐的眼神,缓缓斜向络腮胡,用蒙古语结结巴巴地说:“我们就是进来避避避雨,雨停就就走。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络腮胡又叽里呱啦了一通。 苏樱用蒙古语说:“我,我们是南边的货商,来来宁夏收枸杞和毛皮。我们那些人呢?是不是也被你扣着了?我们把钱给你们留一半,把把把他们放了。” 络腮胡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把刀刃往她脖颈又贴了贴。 冰冷的疼痛感隐隐传来。 她看到年羹尧慢慢站起了身,把腰间的刀拔出来,远远地扔了,举着手说,“你不要乱动,你说怎样我就怎样,你开条件。” 就在这时,她好像听到了杂乱的马蹄声,轰轰地在头顶路过。 一阵黑暗袭来。 失去了知觉。 苏樱梦到自己在旷野里奔跑,身后有几条绿眼睛的饿狼,张着血盆的大嘴在追。天上一会下着火苗,一会下着冰雹。她时而身似火烧,时而寒冷彻骨。 边跑边在心里大骂那只死臭虫,没看到姑奶奶被狼追,你在哪个老鼠洞里趴着啊,不赶快来救姑奶奶。 姑奶奶要是被狼咬死了,你这是克妻知道吗?克妻的命不好,是没人会做你的继福晋。 那只臭虫叨着一块带毛的红烧肉,得意得笑道,“我们已经和离了,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娘子,早跟我没了关系。”又哼哼了两声,愉快地说,“这就是和离的下场。知道了吧?你向我求饶,老实承认你的错误,我就救你。” 姑奶奶要被恶狼吃了,你还有闲心打情骂俏。她破口大骂:“求你娘的头。”说着扑上去掐他的脖子,“姑奶奶先把你弄死喂狼。” “姑娘,姑娘,姑娘喝点水......” 苏樱沉重地睁开眼皮,发现自己半躺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妇人,端着半碗水,正往她嘴边凑。 四处看之后,她哑着嗓音问:“这是什么地方?” 妇人说:“古墓。” 苏樱:“......”不会是死了吧? 颤着声音问:“我们那些人呢?都死了?” 屋中犹如大殿,穹顶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墙壁不分四面而是古怪的圆形,每隔一段距离悬吊着一个乌黑的托盘。托盘内放着拳头大小的圆珠子,发出绿莹莹的光。 室内桌几板凳一应俱全。 这里难道是天堂? 苏樱抚了抚额,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幸亏她生前做的坏事少。 接着去打量眼前这位侍候她的妇人。 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容貌精致,温婉沉静又透着英气,穿了件灰黄色的土布衣,头发用一枝银簪简单地绾着。长相还行,衣着太寒酸。看来天堂也分三六九等。 死了也没那么可怕嘛。 在苏樱琢磨年羹尧他们是不是也死了时。 黄衣妇人浅笑道:“他们在七号墓室。” 苏樱坐直了身子,瞪着眼睛,急声问:“真的全死了?” “都活着。”黄衣妇人又把碗往她嘴边凑了凑,“姑娘高热昏迷了很久,喝点水吧,嘴唇都裂了。” 偷偷捏自己的胳膊,疼的。 没死。 苏樱松了口气,才发觉嗓子火辣辣的疼。 年羹尧果然是大才,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都能把她救了。还找了个女的照顾她,湿衣服也换掉了。 够贴心。 就着妇人的手,一口气把大半碗水全喝了。抹了一下嘴角,强装镇定地问:“年羹尧呢?让他过来。” 黄衣妇人放下碗,用手背贴了一会儿她的额头,“烧退了。”亲切地替她拢了拢额前的头发,“你们的人都被我的人捆押着。你安心做我的儿媳妇,我就放了他们。我的人正在挖坑,准备把他们都杀掉埋了。” 苏樱:“......”长这么好看,竟然是贼人的头目。 汉话有些生硬,应该是本地人。 黄衣妇人话里的内容虽然吓人,由于语气温和,苏樱并不觉得可怕。 缓了半天劲后,弱弱地问:“今日初几?现在什么时候了?” 黄衣妇人说:“二月初四,午时刚过。” 按年羹尧说的,这个时候,先行去银川的人应该已经到了。爷知道她来,说不定会赶着马车来接。想到胤禛很快就会来,苏樱心里踏实了些。 爽快地说:“行。看你长的这么好,你儿子肯定也不错。你让我见见我们的人,我就跟他成亲。”转话又说,“我现在身体虚弱,三天后再举行成亲礼吧。让我哥观完我的成亲礼后,再走。” ...... 四福晋去西北探望四皇子啦! 这个消息在苏樱离开京城第四天的时候,认识她的人,几乎人人皆知。 消息最早是由九公主静宪泄露出去的。 静宪得知顾安颜这个人的次日一早,就去云林书院寻他。在苏樱差年羹尧捉江宁人的时候,静宪已经见着顾安颜了。 少年五官俊秀,身材高挑。天蓝色的学院服,好似跟他量身制做的一般合身。春日暖阳,依靠着新吐绿的老柳树,手持书卷看的正认真。 树下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只一眼,静宪便暗呼了一声,“我的好四嫂啊。” 她此时的心情就好比,饿得肚子咕咕叫,路过四贝子府进去讨饭吃,苏樱说饭还没做好,只有一个干馒头,你吃吗? 吃,凉的也吃,现在饿着呢,急吃东西。 等了半天,她的好四嫂,给她端上来了一大盆她最爱吃的红烧肉。色泽油亮,滋滋地冒着热气,光看看就觉得美味无比。 静宪忍着“砰砰”跳的心,对引领她来的小厮说:“佟安颜就是他?佟贵妃是他姑母?” 小厮点头。 静宪又拿出荷包,把里面的碎银子,全部抓出来递给那小厮,激动地说:“你可以走了。这是封口费,不许告诉别人我问过你。否则打死。” 急切地看着小厮的离开之后,热着脸,上前去搭讪。 结果, 人家收起书本走了。 面对她这个如花似玉的公主,他竟然一句话不说,走了...... 好吧,她穿的是男装,也没说自己是公主。 但是人还是她这个人啊,又没蒙着漂亮的脸蛋。出门的时候,还特意擦了腮红,抹了口脂。 出师不利! 怎么办?怎么办? 静宪又想到了她四嫂苏樱,一路急催着车夫往四贝子府奔。 苏培盛说不在府里。 次日,静宪又去云林书院,又碰了壁,又奔向四贝子府。 苏培盛又说不在。 次日,仍是如此。 再次日,又是如此。 静宪求援的心情急不可耐。见不到苏樱,索性坐在府里就不走了。苏培盛只得偷偷跟她说实情,并再三叮嘱她不准说出去。 不但要说,还要跟有权利的人说。 这样才能把她追回来。 老四那个没优点的薄情人有什么好想念的。静宪跑回皇宫,告诉了皇帝,叽叽喳喳的一番话,说得好像不去把人追回来,苏樱一定得遇着危险似的。 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皇帝派人去追。 追的人,跑到苏樱他们露宿的地方时,十八个人都在古墓里。 雨天路滑,先行的十人,并未在年羹尧预计的时间到达银川府衙。见着胤禛的时候,已是黄昏,府衙后院刚摆上酒席。周知府举起酒杯,正在说开场白。 “福晋来了?”胤禛放下酒盏,不可置信地惊声问道。 李卫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喘着气说:“一路跑得太急,福晋累病了,他们暂歇在石涯山的一个古墓里。”没敢说昏迷。 胤禛对佟科多说:“我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周知府急声接话:“那一带闹鬼,四爷明日再去。” …… 苏樱计划的很好,三日后胤禛即便不来,他肯定也会派人来。 只要外面的人,知道他们这些人被人困着了,就能得救。 若是此次来的人少,可以再回去求援嘛。 那妇人说:“不行。今晚就要成亲,否则你那些人,都会成为我的刀下鬼。” 苏樱挠了半天头后,说:“行吧,你让我见见我们的人,给我弄点饭吃。也给他们弄些吃的。” 妇人说:“可以给你饭吃,他们不能吃。”接着,又笑道:“我儿子可是草原上人见人爱的海东青,嫁给他是你的福气。” 苏樱吃了两碗粥,回了点力气后才去见人。 十七个人胳膊腿都捆着,关在被称做七号墓室的房间里。 黄衣妇人举着亮珠子,带着苏樱推开了门。里面的人大约是在黑暗中呆的时间太久了,猛一看到亮光,齐齐的闭上了眼睛。 苏樱看了黄衣妇人一眼,再次判断她打不过。 方才坐着的时候,还不在明显。 现在两个人都站着,才看出来,竟然高出她半个头,而且一看身体就比较结实。在地面上,打不过还能跑。刚才过来这一路上,发现四处都是甬道,跑掉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跑不出去。 还是让大才年羹尧想办法吧。 他们这一行二十八人,只有年羹尧是浅色衣服,在十七个横躺的人里,很好找。 苏樱大概看了一遍这些人,发现身上都没有血迹,又放下了一部分心。 蹲在年羹尧面前,拿下塞着他嘴的脏布巾,说:“哥,我要成亲了。” 在黑暗中呆的这一天一夜,对年羹尧来说,是极其漫长的。漫长得他不知道究竟是过去了多长时间。如果不是自己还没死,他甚至以为是十天,或者是一个月。 熟悉的声音,令他心跳如鼓,猛地睁开眼。 “你,你......”心情激动加嘴巴僵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其他的人也听到了苏樱的声音,都呜呜着乱踢腾。 苏樱朝她身后一指,“我今晚跟她儿子成了亲,她就会放你们走。哥你别担心我,是我自愿留下来的。她儿子是我爱慕的类型,这里的生活又挺好,住的跟皇宫似的。” 怕他也像自己一样,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接着又说:“今天是初四下午。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是个好日子。” 年羹尧脑海里出现了,用弯刀逼着苏樱,然后两个回合,就把自己制服的那个野蛮又粗壮男人。 福晋今晚跟他成亲? 还是让他死在这里吧,反正见了四皇子也是死,估计得死无全尸。 他瞬间觉得这是天嫉英才,给他安排的对手,全都是不按套路的。 年羹尧在地上扭动了半天,最后在苏樱的帮助下,终于坐起了身,暗自咬了咬牙,对黄衣妇人说:“我妹妹已经嫁过人了,是不洁之身。你放我和我妹妹走,我给你送十个干净小姑娘。”转话又说,“我把这十六个人押给你,并且对天对地发誓,一定会回来。” 苏樱:“……”果然是大才,这理由找的真好,估计今晚不用成亲了。 黄衣妇人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本将军阅人无数,是不是童女,看一眼便知。而且本将军会相面,这姑娘命带富贵。若不然,哪里轮到她嫁我儿子。” 苏樱:“……” 年羹尧:“......” 任对方开条件,也不能让福晋另嫁人啊,只得说实情:“她是四福晋。福晋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大清国四皇子的媳妇.......” 黄衣妇人打断了他的话,呵呵笑道:“大清国的皇子,竟是个不中用的男人。”说着话,走向年羹尧,又把破布塞进了他嘴里。 苏樱:“......” 急忙说:“你先放开他,我再跟他说几句话。” 黄衣妇人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提了起来,“走,去洗洗换衣服,准备成亲。”无视踢腾得更厉害的十几个人,提拉着苏樱,关上门离开。 苏樱不怕成亲,反正是要跟胤禛和离的,名声受污正好了。 但她怕那个连汉话都不会说的野蛮汉子。 唉,这么好看个妇人,咋不把儿子生白净一点。 她究竟是什么人呢?这里究竟有多少人呢?他们的身手,怎么能如此了得。悄无声息的,就把这些江湖人一个一个的拿下了,而且身上没有明显伤痕。 “马上要成亲了,我还不知道,要嫁的究竟是什么人。你自称是将军,手下有很多人吗?你刚也听我哥说了,我夫君是当朝四皇子。你不怕给自己惹上麻烦?”苏樱洗着头发问。 黄衣妇人帮她浇着水,说:“此时四皇子已经在我们手里了。而且我的人在银川来此的路上设了伏,你们另外十个人即使返回,也到达不了这里。” 苏樱猛一抬头,厉声指责:“你这个小人,根本没想着要放他们走。” ------题外话------ 梦是人的潜意识。 樱樱潜意识里知道,四四是不想和离的。 第107章:死都不许说出去。 苏樱听从黄衣妇人的命令,穿着破旧的红嫁衣,老实地坐在床上,等待着她的新郎君。 墓室里看不到天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等待的时间里,她分析了当前所遇的情况。 从周围的设施布置来看,应该是长期有人在此居住。 黄衣妇人自称将军,又说四皇子在她手里。她应该是准葛尔人,或者准备投靠准葛尔的本地山匪或者是盗墓贼。 想拿四皇子去准葛尔部邀功请赏。 她的气度里带着与生俱来的骄贵,又像是长期身居高位之人。 准葛尔某个部族的首领? 若是如此,她在这个古墓里干什么?这里可是大清的领土。她说四皇子在她手里,是真是假?银川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 前世里,巴尔珠尔这个时候在宁夏筹粮,被当地人发现了身份,羁押起来,交给了银川知府。 巴尔珠尔。 也许他从京城来了这里? 黄衣妇人说的儿子,是不是就是他? 想到这里,苏樱激动了。如果是巴尔珠尔,她的命肯定没问题,说不定还能把她带的这些人都给放了。在她认识的人中,巴尔珠尔最善解人意。放几个无足轻重的江湖人,小事一桩嘛。 苏樱又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巴尔珠尔的母亲阿努是准葛尔部的王后,此时跟葛尔丹在一起呢,在不久后的双方交战中,被她阿玛费扬古的部下所杀。 虽然否定了这个想法,苏樱仍抱着一丝希望。 开始盼着新郎君的到来。 她琢磨了,黄衣妇人会汉话,她儿子肯定也会汉话。那个用刀逼着她的壮汉,应该是下人。 既使新郎君不是巴尔珠尔,也可以跟他聊聊,让放他们走。 年羹尧说过,没有谈不拢的事,就看出的银子够不够多。 只要放他们走,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苏樱东想西琢磨,坐的腰酸腿硬,也没等到人。 她准备出去看看。 开门时,却发现门从外面关死了。 瞬间冷汗直流。 该不会是让她活祭陪葬的吧?接着又否认了。床头的桌几上放的有水和食物。这不是想让她死的安排。 附耳听听外面,没有一点动静,墓室内更是死气沉沉的安静。 想到死,她急忙把身上的红嫁衣脱了。在这鬼地方有红嫁衣,肯定是死人的陪葬品。 苏樱又想到了鬼。 有了这个念头,不但觉得桌几板凳在慢慢地晃动,甚至珠子的莹光也在嗒巴嗒巴眨着眼睛似的。 她跳上床,赶紧用被子蒙着头,去回想经历过的趣事,借以分散紧张的情绪。 紧张害怕令她无法集中精神,思想总是不由自主的,又回到这个阴森诡异的墓室。胡乱的想了一圈后,突然想起了胤禛第一次见她的情形。 那是六年前的初春。 她阿玛去向皇帝求亲的次日清晨,福嬷嬷悄悄告诉她,方才在院外拐角处看到一位少年,像是四阿哥。问她要不要出去假装偶然遇见,请他来家里喝茶。 她红着脸说,才不去看他。 是啊,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三个月后就要成亲,可以天天看。 到了半上午,福嬷嬷又来跟她说,四阿哥还在,大约是来偷看她的。 她生气了。 怎么能不认识她呢?除去先皇后拜祭他晕倒那次,另外两次是在永和宫,其中有一次,她站在静宪旁边,他还跟静宪搭了话。 好啊!居然不认识她。不认识她,就爽快地应下了婚事。 难道他娶福晋是谁都可以?又想,既然已经应下了,还看什么看? 苏樱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后,又开解自己,是你想跟他成亲。跟他认不认识你,有什么关系呢?人家能应下,你就该高兴了。 现在又怨别人,是什么道理? 这是得寸进尺嘛。 如此一想,又原谅了他。 原计划是去白塔寺上香还愿的,由于知道外面有人等着看她,故意不出门。 不出门,却坐立不安,连吃饭都没心思。 不断的派人出去查看。 派出去的人回话过来,中午说他还在;下午说他还在;直到傍晚了,仍还在。 这个傻子,不知道要吃饭的吗? 死心眼。 照照镜子,又往脸上擦了一层脂粉,发髻是早就梳好的,衣服也是她认为最好看的浅粉色。 一切收拾到满意,对巧慧说:“我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不用跟着我了。” 巧慧笑嘻嘻道:“是看未来的姑爷吗?” 她说:“我看他作什么,吃的太撑,出去消消食。” 巧慧大笑:“小姐还未用晚饭呢。” 她说:“我中午吃的太撑不行吗?” 巧慧捂着嘴笑:“中午小姐只喝了小半碗粥。” 她说:“你再敢说一个字,我亲手把你的嘴巴缝上。” 出门的时候,她后悔求亲太急了,应该再推迟几个月,那时候是夏天,见面的时候,就可以撑把纸伞,好看又自然。初春的时候撑把伞,不是神经病么。又没下雨。 两只手没地方放。 几经思索,最后她选择抱了一件小棉袄。 走到胤禛身边时,她又后悔了,应该拿件小东西,这样就能故意掉落。他肯定会帮她捡。然后,她装着不认识他的样子,优雅而又礼貌地道谢。 然后理所当然的,同他搭几句话。 鬼使神差间,她把小棉袄丢掉在地上,而且假装不知道。 胤禛轻拍了一下她的左臂膀。待她扭头时,冲她一笑,“你的东西掉了。” 自己这搭讪的举动,这也太明显了啊,丢脸丢脸。而他对她也随便了些,居然对她动手动脚的。 她未加思索的就否认,“不是我的。” 他笑意更深了,“我看见是你掉的。” 她用自认为很好看的表情颦了颦眉,“我不想拿它,不要了。”又狡辩道,“那就不算是我的了。你要是喜欢,送给你。” 他把墨绿色的小棉袄,小心地折叠了两下,攥在手里,一只手拿着。背起手问:“你准备去哪儿呢?” 圆谎这事,她最拿手了。一本正经道:“我准备去给我表姐送棉袄,出了门,又想去西街吃馄饨。嫌拿着袄子碍事,就扔了。反正我家很多袄,改天另拿一件给她。” 他说:“多好看的小棉袄,扔了可惜。我正好也去西街吃馄饨,帮你拿一会儿。” 她假装好奇地问:“你认识我?” 他笑道:“不认识。” 她问:“那你为什么帮我拿?” 他说:“身为一个男人,看到小姑娘有困难,伸出援助之手,是份内的事。何况又是举手之劳。” 她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并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建议。 那天他们没吃馄饨,吃的豆花。因为她不爱吃馄饨馅,不想在他面前挑出来扔到一边,那样显得太不雅观。 走到西街,天已经全黑了。 初春的夜晚,坐在露天的小吃摊前,有些冷。他把小棉袄递给了她,“搭腿上,暖和一些。” 她坚决拒绝:“我不冷。”怕冷的都是小孩子,她早就是大人了。 他又笑,“那快点吃,吃完了早些回家。” 干嘛听你的话,我偏要慢点吃。 吃到一半,遇到了她三哥,她一手挡着脸,一手伸向他,“快快快,把袄子给我。”在他探询的目光中,她把绿棉袄顶在头上,挡着了脸。然后露着一个小缝,跟他说话:“这个方法真好,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当时她觉得自己太机智了。 回家进了院子,却发现她三哥正在门内等她。挽着她的肩膀,笑道:“好啊!胆子大了啊!竟敢跑出去偷偷的跟人私会。” 她叉着腰理直气壮道:“什么私会,那是我夫君。” 她三哥扭头说话:“四阿哥,你跟着进来了啊。” 丢人了。她“啊”了一声,急忙用手里的棉袄又蒙上了头。 她三哥哈哈笑,“逗你呢,他已经走了。”又说,“今晚吃的豆花谁付的钱?” 她说:“他付的。” 她三哥哼了一声道:“我都看见了,明明是你付的,你连他的也一并付着了。” 她恼羞成怒,到她三哥脚上狠狠踩了一下,“你偷看我干什么,他帮我拿了一路袄子,作为答谢,我请他吃碗豆花不行啊。” 她三哥一边哎哟,一边说:“他明明吃了三碗,吃东西像个男人,做事一点也不男人!居然厚着脸皮让我妹妹付钱。” 苏樱想到这里,不禁笑出声来。 她说她付钱时,胤禛没有一点推辞,当时她心里甜蜜极了。这是把她当成一家人了呢。福存那个大头鬼懂个屁。 回过神后,倒是没那么害怕了,反而开始担忧。 那只烦人精,也不知道此时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有没有来寻她。 苏樱在墓室中,不知白天黑夜的等待时,胤禛召集了当时在城中的一百二十名护卫,包括一名医官在内,一共一百三十五人,另配了一百三十五匹马奔往石涯山。 众人举着火把,踏着泥泞的道路,一口气跑到天亮,距离石涯山还有九十多里。 换马人不歇,继续向前。 又跑出二十多里时,遇到一队人。 胤禛远远就看到为首一人打的红色盘龙旗,于是朝他们招手喊停。走近了,才发现为首一人,他认识。 正红旗大营的佐领阿尔泰。 “万岁爷得知四福晋来了宁夏,特派下官带三百精兵来护卫,刚来的地方,山路塌方,路堵死了,清了半天,才过来。” “她在石涯山,调头回去。”胤禛急声说。 三百兵勇在阿尔泰的口令下,利索的掉转马头。 高庸气喘吁吁地说:“主子爷您白天忙了一天,又跑了一晚上,身体受不住啊,稍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走。福晋福大命大,一点小病定会没事。” 就在这时,他们来的路上,飞奔过来一个人,那人远远的就喊:“......四爷,四爷,等等啊.......” 胤禛已经跨上了马,听到喊声,原地打了个转。看到来人脸上、身上血迹斑斑,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人是佟科多的贴身护卫叫小九。 小九到达胤禛跟前后,勒着了马。 重伤加一路奔波,脱了力,下马时,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跌到泥地上,又挣扎着爬起来说:“我家主子被周知府算计了……” 胤禛打断了他的话,急切地问他最关心的答案:“他活着的吧?” 小九喘着气说:“小的不知,我家主子掩护小的跑出来向四爷报信。周知府,周知府反了……” 胤禛心中一惊,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九说:“您走了之后,周知府说要换好酒。我家主子觉得不对劲,就推说既然四爷不在,就改天再聚。周知府再三劝阻,我家主子执意要走。周知府就喊人将我主子拿了......” 胤禛稍稍累索后,强压着内心的狂乱,平静地说:“我知道了。看来周知府原想把我们一起拿下的,我走之后,他就改变了主意。你别急,他不敢轻举妄动。我去前面办件事,马上就回去。” 小九一听这话急了,跪下连磕了三个头后,哭着说:“四爷,我主子那边情况急紧。小的走时,主子就受了伤。主子说,周知府不敢明着加害皇子,只要您回去,就能稳住大局。” 胤禛皱了皱眉问:“周知府知道你溜出来了吗?” 小九哭着说:“知道,他派了人在后面追着呢,小的骑术好,把他们甩掉了,估计一会儿就追上。” 胤禛语速极快地说:“那就暂时没事。现在周知府行迹已经败露,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肯定会押着佟科多谈条件。”怕小九不信,又说,“佟科多让你出来,就是知道,有人跑出来报信,周知府就不敢置他于死地。只要我活着,除了周知府的亲信外,别人都不敢轻易和我们作对。闹不起来多大的事。” 主子做错事时,身为奴才要提醒啊!这是德妃娘娘曾经训斥过的话。高庸凑过来,低声说:“主子爷,您先回去?奴才带二十人去接福晋。筹粮的差事是万岁爷亲自指的,是头等大事。这边一乱,筹粮的事就黄了......” 胤禛在他带的两个人中,指了两个说:“你们两个把官服脱了,拿着我的牌子,绕路去靖远营报信,说银川有急务,发两千壮兵过来,在银川城外等我。”说着,从怀里掏出玉牌扔了过去。 又指了两个人说,“你们去永宁县,告诉我们另外那些人,只要没人上门找事,就不要动,等我命令。” 接着又说:“高庸你留下,照顾小九。你们拐到岔路上去,找个村镇治伤。我们先走。” 正当小九以为四爷是回去救他家主子时,胤禛又对他说:“福晋那边肯定是有事。我去去就回。你别急,回来就去救你主子......” 话音没落,调转马头,打马便跑,四百多人,呼呼拉拉的跟在他后面跑。 转眼间,路上只留下了高庸和小九。 小九急火攻心,破口大骂:“主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回京城小的拼死也要告御状。办正事呢,他带着个惹事的死女人。” 高庸在他沾了血的头上拍了一下,“没听我家主子爷说嘛,福晋那边有危险。” 小九哭得哽哽咽咽,“那是她自找的。” 高庸又打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若不是福晋有事,我家主子爷也要跟着你家主子一起倒血霉。估计那酒水有毒,周知府一看我家主子爷走掉了,就想改天再动手。” 方才小九骂了福晋,高庸想骂回来,于是说:“你家主子就是个蠢货,非要当场揭穿他。不能来个缓兵之计嘛。” 小九顾不上跟他理论,爬起来说:“赶快找地方治伤啊,我的血快要流干了。” ...... 黄衣妇人说的是真话,她真的让人在路上设了伏。 古墓的位置是不能让人发现的。 她的计划是,进入墓室的人,利用黑暗和机关,趁人不注意,一个一个的制服。 在他们的谈话中,知道一部分人去了银川报信,那肯定会再来人。把来人在路上全部杀死。 银川那边的人也在她手里。 这样就剩下墓中的这些人。 说成亲只是个幌子,她怎么可能让儿子随便娶一个不知底细的女人。 她要让墓室中的十几个人知道,昨晚苏樱跟她儿子洞房花烛夜了。一个女子落在男人手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都等于是失了清白。 因为没人会相信,如花似玉的姑娘,深更半夜跟男人在一起,什么事都没有。 中原人注重贞洁,无论这女子是谁,她回去都会被周围的人所不容。这些跟随她的人,也会因失职而降罪,说不定会因遮掩丑事而被灭口。 等她把来人给处理掉,再回来跟他们讲这些道理。 这些人自然就归她所用。 不是实在毫无办法,她不想去杀一个无辜的女子。模样还算不错,就让她做个妾室了,这样也能稳住她的心。 为了万无一失,古墓的一切安排妥当,她亲自去设伏的地点查看。到地方,却发现一队官兵在清理他们先前设的路障。 对方人太多,不敢动手。 眼看着,他们把路清理出来,一个家奴问她:“主子,要不要继续堵路?” 她毫不犹豫地答道:“不行,再堵路,人为的痕迹就明显了。我们有二十一人,他们来五十人以下,我们连发弓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们拿下。真有一两个漏网的,我们也能追上。” 手持弓弩隐藏在半山腰里,等。 等到了中午,纷乱的马蹄声传来,却震惊地发现比方才的人更多。 黄衣妇人暗道一声“不好。” 挥手对大伙说,“迅速抄近路,撤回古墓。” …… “前面就是塌方的地点。” 阿尔泰说。 两侧是陡峭的山壁,半山腰的密林随风晃动。 中间的路,能容六匹马并排通过。 胤禛喊了“停”,待队伍停下来,他大声吩咐:“一个一个快速的通过。” 李卫看四爷明明心急焚,却眼睁睁地等着一个人跑过去之后,在遥远的地方,喊“安全”,才让下一个人通过。 为了安慰他,在旁边气吁弱弱地说:“我们在石涯山停下来,纯属是偶然。年羹尧发现那个古墓也是偶然。周围没有人,我们进去也看了,里面也没人。那个洞像是盗墓贼挖的盗洞。” 胤禛接话道:“你说过年羹尧不在时,查的人数是二十八人。” 李卫跟胤禛大概交待了情况之后,胤禛让他把所有的细节都说一遍,说到查人数时,胤禛专门问了他。李卫虽然觉得连人数都查不好,很丢脸,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此时突然反应过来,惊慌道:“四爷是说,当时有人在我们的人里?” 胤禛说:“你说的古墓那么大,看不见人,不等于里面没有人。他们在里面歇息,闲着没事,必然会四处看。盗墓贼不想给他人分财物,就会心生歹意。” 李卫急声说:“盗墓贼最多三五人同行,我们有十几个人呢,年羹尧让留下来的,除了刘能之外,都是武功高强的。”为了表示安排的妥当,又说,“刘能会点简单的医术。” 胤禛说:“墓**的黑暗是实黑,点着火把,也仅能照亮一小片地方。若是有熟悉环境的人突然袭击,防不胜防。”接着又扭头,对身后的人说,“准备好,该我们这一队人过了。” 李卫:“......” 希望年公子也能考虑到这个,让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呆着别动。 唉,早知道大家一起冒雨赶路了。 突然又一想,当时福晋昏迷着呢,抱着她走一小段路还行,抱着贴身骑马可不行。 想到这里,立马闭紧了嘴巴。 年羹尧警告大家,抱福晋这事,让大家死都不许说出去的。 ------题外话------ 四爷:年羹尧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年羹尧:四爷,你想想,我立了多少功。就说眼前古墓这事,没有我能发现吗? 四爷:拖出去,剁碎了喂鳖。 读者:别呀,这都是小事。大事在那边呢。巴尔珠尔跟樱樱成亲了,而且还洞房了。 四爷:小作,把读者也灭口吧? 作者:你才小作,你全家都叫小作。 ...... 感谢书城(野肆)两张月票;感谢XX书院(皇甫妙晴)两张月票;(我就是有点二)一张月票。么么嗒。哎,我的月票都没舍得投,抓红包了,脸红。 第108章:爷,我在这里啊。 春日的暖阳,升腾到了头顶,胤禛终于到了石涯山。 石涯山是个土山,丛林茂密,从远处看,像是盘卧在人间的一头凶兽。 李卫指了他们休息的地方。 是距离主路大约三四丈远的树林里,再往前便是一条河,在他们站的地方,能听到溪水的哗哗声。 胤禛让后面的人停下,然后问:“你们怎么选择在这里停歇?” 一般的行人,晚上若是到不了村镇,会选择空旷的地方休息。河边和树林里比较危险。万一下猛雨,山洪暴发,一瞬间河水涨潮,就能把近岸的人卷走。 而树林里的危险更多,豺狼虎豹蛇都有可能出没。若是遇着雷雨天,又有被雷劈中的危险。 连日的急奔,累得李卫趴在马背上,奄奄一息。他努力撑着身子,厚着脸皮往脸上贴金:“艺高人胆大,来的这群人,武功都很高,他们天不怕地不怕。” 又颤着手臂,指着左前方说,“向前走,大约半里路,就能看到一个高坡,下了高坡的谷地里,有三棵大柳树,中间那棵大柳树旁边就是入口。洞口有半人多高,被刺槐遮掩着。” 胤禛问:“就那一个入口吗?” 李卫喘着气答:“当时就想着避雨了,没四处看。” 胤禛四处眺望了片刻,问李卫旁边几个人,“你们有懂的风水的吗?墓室一般有几个入口?会在什么方位?” 旁边的阿尔泰有些急,眼看着到了地方,还不赶紧往里冲。管它几个口,有几个口,堵几个口。 即使真如胤禛分析的那样,墓室中有人,也是毛脚盗墓贼而已。 就凭他带的三百精兵,其中五十个人手里还有火器,墓室里飞出一只鸟,都别想跑掉。 他的任务可是保护四福晋,万一四福晋出点岔子,可是窝囊透顶了。白白错失去漠北缴杀葛尔丹的立功机会,喝风扬尘的跑两千多里来这里,却因失职受罚。 阿尔泰说:“四爷,分出一半人,从两边包抄找其它入口,我们直扑洞口,来个瓮中捉鳖。” 胤禛未应他的话,目光仍在跟着苏樱来的那些人里,一个一个的扫视,最后落在一个八字眉的中年人脸上:“你懂吗?” 八字眉缩了缩脖子,想减少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就他这二把刀的水平,跟外行人吹嘘还行,这个时候说错可是要担风险的。 喘着气低声道:“小的跟着前辈下过两次墓而已,不懂风水地势。” 胤禛说:“你随便说,错了不用负责。说对了,重重有赏。” 八字眉深喘了口气,犹豫了片刻,道:“当日小的也下去休息了片刻,拧了拧衣服上的水。从格局和花纹看应该是王室的墓穴。”指着东南方向说:“东为大,坐北朝南,墓门应该在那个方向。” 犹疑了一下,又说:“按着前辈的口决判断,此地是风水宝地,墓室兴许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万一近处没找到入口,再往前走走看。” 胤禛立即对阿尔泰吩咐:“你带三百五十人快速从两边抄过去,三百人朝东南方向至少走出三里,仔细看有没有入口。” 又说,“另外五十人往北边搜索,其余的人跟我走。” 阿尔泰接话:“四爷身边就只剩下七八十人……” 胤禛催促道:“快些行动,找到入口派人守着,并迅速过来报我。” …… 苏樱睡睡醒醒,迷迷糊糊中,终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掀被坐起。连声问:“你去哪里了?你儿子呢?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黄衣妇人。不,现在是灰衣妇人了。 温婉地笑道:“你前天晚上就见到他了,昨晚还跟他在一起。” 苏樱的手臂上的汗毛,齐刷刷地支楞起来,她试探着问:“你儿子是鬼?”这是最差的一种情况。说不定,真是让她殉葬的。 灰衣妇人没理会她的话,又笑了一声,“你穿着嫁衣的样子,你们的人都看到了。兴许他们现在正在猜测,十个月过后,你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想,他们肯定盼望你能生个男孩子,这样就能在我的家族里,占有一席之地。” 苏樱瞬间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意思,这是想污她的清白。暗笑一声,姑奶奶最不怕的就是这个。这说明,对方暂时没打算要她的命。 胆子便大了,跳下床,指着她说:“赶快说,你究竟想怎么样?是杀是祭索性给个痛快。别这样不死不活地折磨人。” 此时妇人已经相信苏樱是四福晋,她认得红色盘龙旗,那是皇室八旗中的正红旗旗兵。 心中虽然慌乱,却强装镇定。拿起床头的深红色的木梳,梳理散乱的头发,说:“你穿了我家的嫁衣,就是我绰罗斯氏的人,安心的跟我儿子过吧。你的性子,我挺喜欢,会善待你的。” “你回去你夫家不会要你,你娘家也会嫌你丢脸。或许等不到回京,你就会莫名其妙死在路上。” 葛尔丹是绰罗斯氏。苏樱瞪大了双眼道,惊声道:“你,你果真是阿努?巴尔珠尔的母亲?” 这下妇人也惊讶了,“你知道我是谁?还认得我儿子?” 苏樱急声道:“元宵节前,我还在京城里见他,我们是朋友。”怕她不信,又说,“跟他一起的,还有个叫虎吉的随从。” 接着又说,“在京城里,我明知道是他是准葛尔的大王子,未向人告密,算是救了他一命。做人应该知恩图报,你放了我吧,我保证不说出你们的行踪。” “这就更好了。”说话的时候,阿奴已经利索绾好了头发,“你们的皇帝此次会死在漠北。你男人又不是中用的,这样的男人心思最阴狠。家或是国,于你来说,都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你以后跟着我们,不会亏待你。” 想到阿奴的惨死和巴尔珠尔一生不得自由,苏樱好言相劝道:“你劝劝大王,收兵吧,别打了。打仗打的都是钱财,大清国地域辽阔,国库丰盈,根本不怕打仗,就是连续打个三年五年的,也承受得住。” 那些人已经入了山,马上就会到这里,没时间了。阿奴捡要害处说:“可汗此次向沙俄借了六万枪支,还借了兵。你们皇帝那十万兵马,不堪一击,此趟定是有去无回。” 苏樱心惊肉跳,为了探她话的真假,装着不以为然的样子说:“国与国之间,与人交往是一个道理,都是你来我往。他凭什么会借给你?你们能给他天大的好处?” 阿奴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过来,对苏樱说:“你帮我看一下,耳朵后面是什么?痒的很。”趁机抓住她的胳膊扭到背后,接着又抓了另一只胳膊同样扭住。 温和地说:“老实听我的话,把四皇子引进来。等事成了,让巴尔珠尔娶你做正妃。我们蒙古人豪爽大度,女人没有所谓的贞洁束缚。我原是葛尔丹兄长的妻子,我男人死后,葛尔丹继了汗位,我做了葛尔丹的王后。整个大草原无一人诽议我。”说着话,推搡着苏樱朝外走,拿起门口备的绳子,捆住了她。 苏樱心中大喜,没注意阿奴后面又说的什么,只一心想着胤禛安然无事,并且寻她来了。 不久她便能自由。 想到此处,便没再挣扎。 阿奴手下挣扎也是无用,净让自己白白受疼。看似温和的阿奴,可是战场上的一名悍将,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她死后,大清国的皇帝让人把她记录在了史册里。 还是先假装顺从她,再伺机想办法。 苏樱若无其事地说:“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顿了一下,又说,“你说的话,很有道理。被人掳去这么多日,没人相信我是清白的,我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巴尔珠尔确实比四皇子更像男子汉,但我要衡量一下,你们是否真的能打赢。否则,不久之后,就会被大清国俘掳,我又要落到他们手里。” 果然是个通透的姑娘,和自己当年一样,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有利。 早知如此,根本就不用动手捆她。 阿奴犹豫了一下,说:“这里是我们先祖大元田盛大可汗的墓穴,里面封藏的有价值连城的财宝,我们用这个跟沙俄交换。” “我们的先祖曾经俘掳过两位中原皇帝,绰罗斯氏的男子,个个勇猛过人,巴尔珠尔是嫡长子,他的身份比四皇子还要高贵。” 稍停了停说,“我把你放洞口,你让四皇子单独进来。你放心,我不会杀他,只是用他争取时间,把这里面的东西运出去。”运不完的封死,只要有一天时间就够了。 怕苏樱心软,又说,“等事成,我把他交给你,是杀是放,你来处置。我以大可汗之名发誓,言出必行。” …… 这一路日夜赶来,胤禛不敢想苏樱现在怎么样了。他一遍遍的懊悔自责,离开京城的前一晚,不该说让她来。 宁夏的整体状况,比想象中的差太多。 筹粮极为困粮。 拿着钱都买不来粮。 普通百姓家中,能够温饱就不错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粮卖。地主豪绅家中倒是有粮,十有八九都以各种理由推托。 佟科多到此地了一个多月,仅筹到了五百多旦粮。马上又到了青黄不接的季节,将会越来越能筹。 十万大军出征六个月大约需要三十万旦粮,皇帝给他们的任务是两千旦,以备万一前方军粮供不上时,解燃眉之急。 他在来的路上,还琢磨着,早在西北筹粮多好!虽然价格高,与江南相比,省几千里的路。 没料到竟如此困难。 再有半个月大军就要出征。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江南的粮道,早一个月前就开始往北方运了。 宁夏这里虽然是备用,是否能用得上还不确定。但也要在大军出征后的一月内,备齐两千旦,随时待命。 这几日,胤禛思考了筹粮难的原因,主要原因应该是来自于准葛尔部族。没有必胜的仗,自古以来,以少胜多的先例比比皆是。 这些当地豪绅都是在观望。 怕万一葛尔丹胜了,宁夏又重回准葛尔手中,担心日后葛尔丹找他们算帐。 胤禛这么一分析,觉得宁夏这个地方,表面上看似平静,其实是暗流汹涌。也许前任知府的死,并不是山匪所为。 佟科多被扣的消息传来后,他又想到了周知府对他的阻止,说石涯山闹鬼。 周知府是不是也知道这个古墓呢?周知府是不是投了准葛尔? 胤禛在离洞口十丈远的地方,停下来时,才敢去想,古墓里也许不是普通的盗墓贼,也许比他想象中的人数更多。 旁边的李卫还抱着一丝希望,幻想着他们在里面平平安安的,兴许在里面烤肉喝酒。于是提足仅存的力气,朝着洞口大声喊。 “刘能” “年羹尧” “咱们来接你们了,你们快出来.......” 浑厚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盘旋。 浑身瘫软无力,支着耳朵的年羹尧听到了这一声,拼着全身的力气,扭动身子坐起来,去踢蹬周围的人。 前不久地面上传来轰轰的马蹄声,早惊醒了众人。 大家只是不想动。 没日没夜的困在这里,中间只喝过一次水。还是身着红嫁衣的福晋端着碗给他们喝的。 一想起那要人命的红嫁衣,江湖男儿就想咬舌自尽。 无奈口中塞的有脏臭的破布,咬不成。 半生潇洒闯荡,竟然在这个小阴沟里翻了船。 早知道就是给十万两银子的酬劳,也不走这一趟。 墓室另一边,阿奴听到喊声,把苏樱推到洞口,再一次交待:“不要耍花招,我雪亮的大刀,在你后颈上抵住。这世上,只有自己的命最值钱。男人都是永不知足的白眼狼,喜新厌旧的东西。等收了康熙的人头,让葛尔丹那只白眼狼去跟康熙陪葬。巴尔珠尔就是天可汗,而你是汗后。” 苏樱想把戏做得真一些,扭头对她咧嘴一笑,“你要说话算话,你此时的话,绰罗斯氏的先祖可是能听得到。” 阿奴又一次起誓:“我若违背誓言,让我死无全尸。” 苏樱笑道:“我信你。” 说完,从洞口探出头,朝着外面大声喊:“爷,我在这里啊。” ------题外话------ 读者:四四,樱樱若是不清白了,你怎么办? 四爷:把所有知情人全部杀了。 读者连连摆手:俺不知俺不知,俺们是瞎猜的。 作者惊讶:把樱樱也杀了? 四爷:爷曾经遇到过很多作者,最不待见的就是你。逼话多的很。 作者:让樱樱开后宫了。 四爷抱作者大腿:爷错了...... ...... 感谢书城(突破自己)的月票;感谢XX书院(鸡舍狐狸综合症)的月票 感谢(皇甫妙晴)打赏的狗狗。 第109章:他想逼死我。 刺槐才发芽,黄绿色的枝叶在微风中颤抖,像一只只战战兢兢的小雏雀。 随着一声底气十足而又万分熟悉的呼喊,胤禛看到了一个毛烘烘脑袋出现在洞口。他头一晕,身子晃动,差点没从马背上跌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按着马鞍滑下马后,向前走了两步,又猛地停着了脚。 急切地应声:“快过来。” 苏樱把方才阿奴帮她抓乱的头发,往脑后拢了拢,露出白净的小脸,扬起嘴角冲胤禛无声地笑。 笑脸在稀疏的枝叶后面,时隐时现。 在她伸出头的那一刻,众人的血脉忽地冲到了头顶,福晋这是被贼人......不敢往下想,大气都不敢出。此时看她笑得清风荡漾,春光明媚。又把悬在头顶的心缓缓往下放。 多想了?没发生什么事? 老爷天啊! 可千万别让福晋出事。 若真有事,又亲眼目睹她样貌不整的样子,责罚是轻。说不定皇家为了遮掩丑事,把他们这伙人都给灭口了,然后说死在了平叛中。 八旗兵,尤其是精兵,很多都是出身满人贵族,自小或经历或目睹各种见不得光的暗事。太知道人心是何等的阴险了。 “四爷你快点过来啊。” 听到这一声带着哭意的呼求,刚放下了一点的心,又重提了上去。 接着看到了苏樱光着半截子胳膊招手。 脸上还在笑着,笑得贼兮兮,笑得意味深长,笑得众人莫名其妙。 不禁让人联想到红袖坊的姑娘,倚在窗前,抖着香帕说:“公子,快来啊!”身后是醉人的温柔乡。 不同的是,红袖坊的姑娘们话里带着甜蜜的笑意;而四福晋话里是委屈的哭意。 这似哭又笑的,莫不是疯了? 贵家小姐从未遇到过难事,遭此大难,可不就得疯。 众人扭脸,颤颤地看向了胤禛。 胤禛又往前走了两步,冷声说:“你在那里磨蹭什么,还不赶快出来。” “我衣服破了,不方便出去。” 苏樱的软绵绵的话犹似一声惊雷在众人头顶,轰轰地滚过,把提吊在头顶的心脏,震得颤颤发抖。想闭上眼睛,想假装没听见。 不约而同的摆正身子,斜着眼睛偷偷地瞄胤禛。 惴惴不安的等了半天后,听到胤禛语气不悦地问:“跟着你的那些人呢?” 苏樱扯着嗓子说:“他们被捆着手脚,关在七号墓室里。盗墓贼听到马蹄声,跑了。” 胤禛又问:“从哪里跑了?” “就从这里跑了。”苏樱招着手,气呼呼地道:“四爷,你怎么还不过来。” 她身后的阿奴,确定四皇子也在这些人里面,瞬间心乱如麻。按照计划,他现在中了周知府的迷药,被制服以后送往漠北。用以在战场上,要挟他皇帝老子。 可现在他却明明白白的站在这里。 藏蓝色的旗服,同色的圆顶帽。 极为普通的装扮。 立在一身红色盔甲的兵勇里,周身散发着强硬的冷意,夺目而耀眼。 从他与苏樱对话的熟稔语气里,可以判断出,不会是他人假冒。 阿奴强忍着如重锤擂鼓的心跳,在苏樱身后轻声冷笑道:“关键时候才能看清人心,知道男人是什么嘴脸了吧?他若是心中有你,早就不加思索的冲过来了。” 苏樱退回洞内,望着脸色腊白的阿奴,问:“这里有没有其它出口?东西别要了,我们跑吧,他带的人多。能看见的估计至少有一百人,山坡那边还有,我看见旗子了。”又问道,“你有多少人?” 阿奴毫不犹豫地说:“不行。”推了她一把,“你还冲他喊话,拖时间。” 苏樱伸头出去,看了一眼后,缩回头急声说:“他带着人朝这边来了,有人挡在他前面,射箭也射不到他。” 阿奴把刀又放在她脖子上,厉声道:“快想办法,让他停下来。” 苏樱绷着小脸说:“那我把上衣也脱了吧。” 阿奴刚也这么想了,可她不敢这样做。她得让这丫头知道,自己真的是把她当儿媳妇看待了。谁会让儿媳妇光着身子,让别人看? 逼得太急,她万一不配合更麻烦。 那会坏了大计。 只得说:“不行。你是准葛尔未来的汗妃。”说着,伸手把苏樱领口的衣服,扯开了一点,“这样就行。” 苏樱又探出半个身子,急急地冲外面摆手,“不许过来,你们不许过来,只能四爷一个人过来。” 胤禛阴寒着脸,脱下自己的外衣,在脚边捡了颗拳头大小的石头,缠裹了几下,扬起来,极为不耐烦地说:“你往后退,我给你扔过去。” 苏樱刚把身子闪到一边,一团衣服擦着刺槐枝叶,从洞口直冲进来。 “怎么办?”苏樱踢了一下滚落在脚边的衣服问。 阿奴咬着牙说:“你给他撒泼,骂他,说他不关心你。说他不进来,你就不穿衣服。当着众人的面,他总得要些脸面。为了让你住口,也会进来。” 苏樱观察到自从胤禛出现以后,阿奴的情绪变焦燥不安。一边思索可能会是什么原因,让她变化如此巨大,一边为难道:“这不像我的风格啊,别看我现在是只落草鸡,平日里我还是很端庄的。” 阿奴拽着她,又往洞口推,急切地说:“人经历过生死危险,性情就会大变。” 大刀逼着不得不听话啊。苏樱犹豫了片刻后,深吸了两口气,准备豁出去大骂两声时,听到了胤禛的骂声。 “你这个死女人,总是给我惹事。不想出来,就别出来了,死到里面吧。” “再三叮嘱你不许跟来,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落贼人手里了吧?” “居然还有脸让我过去。” “平日里任性,我不跟你计较了。爷千里迢迢跑来办正事,你也厚着脸皮跟过来。你知不知道,此时银川城里出了大事。” “爷抛下佟科多,跑来救你,你还在那里磨磨矶矶。爷早就受够你了,今日一口气路几百里路,也算对你仁至义尽,想死在里面,还是跟我走,你自己选。” …… 骂了一通之后,从身边的马背上,取下干粮,坐在湿地上开始吃东西。并对周围的人一挥手,“先不管她,该吃吃该喝喝。” 众人呆楞了片刻,顾不上目瞪口呆,也顾不上腹诽四皇子此举,不是男人作派,急慌慌地找东西吃。饿啊渴啊!好久没吃渴了。 洞内的苏樱:“……” 苏樱身后的阿奴:“……” 齐声在心里骂:狗男人! 苏樱虽然在很多时候都看不透胤禛,但对他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他就是心里真怨她,也不会这样骂她。 她看出来了,胤禛八成是跟阿奴一样的计划,是想拖时间。可是被他这么当众骂得狗血喷头,还是万分的恼火。 气呼呼地对阿奴说:“你说的真对,男人都是白眼狼,我以前对他的好,都喂了野狗。他这是看我失了清白,想逼死我,不要我了。你快想办法,我们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头再收拾他这只白眼狼。” 阿奴犹豫了一下,道:“你在这里稍等,我去里面看看,马上就过来。”说着,就转身要走的样子。 苏樱急跟过去,趁机说:“把我的人放了吧。他们饿了几天了,路都走不动。我们走的时候,肯定不能带他们。他们要落到狗男人手里,估计也难以活命,让他们自己要办法逃,也算我们积德行善。” …… 门“吱嘎”开了,亮光一涌而入,众人闭了闭眼,才慢慢睁开。 苏樱披散着头发,手托亮珠子走了进来,“四爷来了,看他样子,是不要我了,那你们也没好下场。”说着话,把亮珠子搁在一边,帮年羹尧解绳子,“你帮他们都解开,各自逃命去吧。” 胤禛站的地方,正好是七号墓室的正上方,方才的骂声清晰地传了下来。 众人虽然想到,可能会是这个结果,被苏樱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悲凉。有些人认为,被贼人玷污的女子,确实不能要了;也有些人认为,福晋是身不由已,本身就够可怜,还往她伤口上撒盐。 能活着就好,还在乎那么多干什么呢。 有人甚至想,四皇子要是嫌弃,让我把她带走算了,我不嫌弃。多好的女子啊!长处那么多,这一点短处可以忽略不计。 刘能摇着头呜呜叫,苏樱刚扯下他口中的破布,他就急切地说:“……咱,咱们向四爷解释,给福晋证明什么事都没发生,也没跟人成亲。” 年羹尧手腕上的绳子已经松了,他伸手的在刘能脸上扇了一耳光,哑着声说:“什么成亲,你在梦里跟鬼成了亲?” 刘能急忙道:“对对对,什么事都没有,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好好的。” 苏樱站起了身,“你们慢慢来吧,出了这个门右拐向前走,再过两个门,就能看到一条河。你们去洗洗。我去跟阿奴商量下,看能否带着你们走。” 说到洗洗,这些人狠不得把头扎地上不出来。这辈子最窝囊的时候,也没此时这么窝囊,屎尿都在裤兜里。 年羹尧挣扎着爬起来,看了片刻苏樱没有任何情绪的脸,咬了一下嘴唇,又蹲下腰去给其他人松绑。 暗骂道,这些人要是落到我手里,我要他们想死都死不成。 ------题外话------ 给可爱们推荐好友李安文的200万连载文《撒娇福晋最好命》,甜甜的宠文。 哈哈,不一样的四爷和福晋。 去看吧,看完了她的,回来接着看樱樱。不许不回来哦。 第110章:杀人。 苏樱刚出七号墓室,就被阿奴扯着胳膊急步跑。她虽然知道阿奴可能会在暗处偷听,还是被她这猛一下子,惊得打了个冷颤。 装着慌慌的样子,问:“我们要去哪里?”还未等到阿奴回答,二人便跑到了苏樱方才说的河道边。 这条河是地下暗河,苏樱在此处洗脸时,捞到一片树叶子。由此判断,上游应该在地面上。她让年羹尧他们来洗洗,就是希望他们也能发现,好从水里逃出去。 此时河道边站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黑衣汉子。 汉子看了她一眼,用蒙古语对阿奴说:“入口被清兵堵上了,我封死了石门。刚刚潜出去观察了一下,外面约有两三百人。” 阿奴急声问:“我们那些人呢?” 黑衣汉子喘着大气说:“被他们抓到了五个,有七人正往这边运东西,其余的跑掉了。”停了一下,又说:“清兵在追。” 苏樱关切地对阿奴说:“你们投降吧,自称是盗墓贼,我发誓绝对不会把你们的身份泄露出去。等寻着时机,趁他们不注意时,再逃走。” 阿奴没理会她,对黑衣汉子吩咐道:“你们走水路把东西往外运,能运多少是多少。我到西口拖住他们。” 黑衣汉子应声而去。 “王后对我如此厚爱,我应该有所报答。”苏樱坚定地说:”我去西口应付他们,你和他们一起运吧,等走的时候,一定要带着我。” “你一个人不行。”阿奴说着话,拉着苏樱又往西洞口奔。 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怎么能信得过呢? 万一跑掉呢? 不管有没有用,有个人在手里,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在她们奔到洞口的时候,胤禛已经听完了阿尔泰的禀报,冷声吩咐:“跑掉的人,抓不到活的,就用火枪打死。在北边的人,继续搜索,看有没有别的入口。” 就在这时候,洞口传出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你们全部都退到大路上,否则我杀了她。”一把乌黑的弯刀搁在了苏樱的脖颈旁边。 苏樱小声对阿奴说:“稍微离远一点,上次划破的皮,结的痂还没掉。” 阿奴又高声喊话:“四皇子,你也不想看到,你的女人在你面前血溅三尺,身首异处吧。你即使想她死,她现在当众死了,回去你也没法向她家人交待。” 情况变化的有些突然,很多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刚四福晋还在喊着让四皇子一个人进古墓呢,转眼就从背后跳出来了一个凶悍的女人。 四皇子方才若是进去,岂不是上了贼人的当? 有人暗赞四皇子英明。 有人想,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管自己,这话真不假。 今日算是亲眼目睹了。 男人巴不得女人赶快死了干净;女人为了保自己拼命拖上男人。 立在胤禛前面的一人正想得忧伤,暗叹人情凉薄,听到“嚓”的一声拔刀声音,紧接着是刀入骨肉的声音。胸口一紧。低头看到左胸处带血的刀尖,还没回过来神,刀尖又不见了。 鲜血“噗”的溅了出来。 那人慌忙捂上胸口,瞪圆了眼睛扭头去看身后的人。 看到的是四皇子冷若冰霜的脸。 他嘴张了几张,话终是没有出口,“扑通”倒在地上。临闭上眼时,听到四皇子冷冽的声音:“此人在银川平叛时,被贼人所害,赏家属白银一万两。” 那人最后一个念头是:四皇子当众说的话,应该不会食言。一万两,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也值了,全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胤禛用带血的大刀,指着不明所以的阿奴和瑟瑟发抖的苏樱,冷声说:“我身边的这些人,在从军第一天,就知道某天会为了捍卫国家主权和皇权而死。” “他们没有一个是怕死的,任何一个挑战皇权的人,都将会死在他们的刀下。” “里面的贼人,我给你们半刻钟的时间出来投降,否则全部杀死,连带灭三族。” “若是在半刻钟内出来,我会留着你们的贱命,以彰显大清皇帝的宽仁治国。” 苏樱知道胤禛杀过很多人,可那都是下命令让别人动的手。 亲眼看他杀人,这是第一次。 而且是毫不留情的杀自己人。 那个人方才还活生生的站在他前面,拼上性命,为他遮挡可能会从前方射出的箭羽。 结果却死在了他的刀下。 苏樱僵着脖子,把脸转向阿奴,结结巴巴地说:“这,这狗男人就是个冷血的,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投,投降吧。待会儿他带人冲起来,我们全都得死。他对自己人都不手软,更不会对我们手软。” 阿奴上过战场,见过各种各样的死亡,从未见过如此当众死在自己人手里的。一时间把她镇住了。她缓了几口气,看着苏樱吓得苍白的小脸,低声说:“我管不了你了,你自己想办法保命吧。别把暗河的事告诉他,能做到吗?” 苏樱僵着脖子,连连点头:“你快点走。我发誓,我不会告诉他。暗河和你的身份,都不会告诉他。”怕她不信,又说:“巴尔珠尔是我的朋友。” 阿奴在她惊恐的眼神里,看到了满满的诚意,心中一软,放弃了在脑海中飘过的杀人灭口这个念头。 在这一刻,真的想带她走。 收起刀,拥抱了苏樱一下说:“对不起了,我是实在没办法,还有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你要是能逃脱,就去伊犁找我。”说着话,从头上取银簪,“这是我第一次成亲时,我阿娘送我的,留给你当信物。” 苏樱偷偷吁了一口气,好险好险,差点没死在她手里。 幸亏方才真的是想放走她。 ...... 闯江湖的人,面临最大的危险不是敌人,不是豺狼虎豹,而是饥饿和干渴。所以,他们知道在没有吃喝的情况下,怎样才能最大程度的保存体力。 七号墓室中有个外号叫“夜莺”的胖子,他用龟息法,曾创造过三十天不吃不喝的记录,而且醒来就能跑能跳。 他们十七个人里,松了绑之后,有九个人如常,有八人不同程度的虚弱,其中年羹尧和刘能最虚弱,但不用扶也能走。 松了绑之后,那些正常的,像兔子一样的往暗河边蹿。到达暗河边时,苏樱、阿奴和先前的那个黑衣人刚刚离开。 扑通扑通往河里跳,猛喝了一气水后,脱了衣服,在水里胡乱冲了几下,没来得及拧水,就往身上套。 娘的,如果不是有女的在这里。 裤子都不穿了。 先去报仇血耻再说。 第一个上岸的,一抬头,看到两个黑衣人抬着一个大木箱正往这边走。 “兄弟们上......” 话没落,施展轻功蹿到了前面那个人身旁,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已经掐住脖子捂住了嘴。后面那个黑衣人,被一个没来得及穿裤子的人给制住了。 …… 阿奴快要奔到河道边时,猛地刹着了脚。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清皇帝不会派一个暴躁易怒的皇子,来宁夏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筹粮。还有,他若真是想他福晋的死,直接让人攻进来了。 趁乱正好动手。 而不是以现在这种落人话柄的手段,逼人投降。 出身贵族世家,身为准葛尔的王后,阿奴非常明白皇子们最怕的就是落人口舌。没有好的口碑,就意味着不会是一个好君王。 而每一个皇子都有一个做君王的梦。 宁愿多死一千人,也不会让自己存在有一点可能的污点。他若真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又怎会用这种少死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不会知道墓室中是什么人。 几百全副武装的旗兵,何须用自伤的方式去对付普通的盗墓贼。 那只有一种解释:他先前的行为是扰乱视听,想让她以为他不在乎福晋。她手里没有了筹码,为了保命,就会选择投降。 这种种想法在脑海中汇集分析,也就在一刹那之间。想到此处,阿奴已经转了身,急步朝洞口奔去。 慌乱令自己大意了。 应该把那个福晋死死地扣手里。 ------题外话------ 感谢书城(小熙子)投的月票;感谢xx书院(皇甫妙晴)打赏的钻石。 袖妃给宣传的文案跟本文不符啊!不知道有多少小宝贝被骗过来,也不知道有多少小宝贝能看到这里。免费的豆豆多投投啊!么么嗒,谢谢啦。 还有哦,不是我骗的,不知道哪个编编骗的,哈哈 第111章: 对福晋的感情有多深? 假如有人问胤禛,你对你福晋感情有多深。他会说,不知道。。 假如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感情的?他会说,见到她的前两年。 胤禛自小养在贵妃的身边,众星捧月。 但他知道,贵妃不是他亲额娘。 在六岁之前,从宫女口中陆续得知,他额娘先前只是一名普通的宫女,因得皇帝的宠幸封了位份,又因为生了他才封了嫔。 宫女们经常有意无意的告诉他,若是贵妃不管他,他就要回到生母那里去。 生母那里的生活凄惨。 吃穿不好,还会受奴才们的刁难。 所以某日德嫔悄悄的告诉他,她是他额娘时,他很害怕。 不想跟这个陌生人扯上关系。 贵妃没有自己的孩子,待他极好。什么都依着他。从记事起到六岁之间的那几年,除了别人提起德嫔时,他心里有些莫名的厌烦,别的都挺顺遂。 好在,德嫔极少去贵妃的延禧宫,一月未必能见她一次。 就这样,到了六岁,搬去了阿哥所。那个时候,又知道了,自己的玉牒仍在那个名叫德嫔的生母名下。 这让他觉得自己飘浮不定的人,不知道自己的根基究竟在哪里。 太子有皇阿玛,大阿哥有惠妃,三阿哥有荣妃,就连小他两岁的五阿哥也有宜妃。逢着休沐或是年节,他们会在一起吃饭,或是坐在一起畅聊。 他常想,自己也有一个随时又可以理直气壮去的地方,该多好啊。 这个年龄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生母之于他的含意。 在他犹豫着,是把自己的根扎在德嫔哪里,还是继续留在贵妃那里时,贵妃崩逝了。 跪坐在灵常前,他表面上像其他阿哥那样沉重肃静,其实心里哭得天昏地暗。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贵妃。 贵妃精心养育了他那么多年,他居然还考虑着是不是跟她脱离关系,去找一个真正的安稳处。 他为这件事,自责了许久。 后来,他又想,贵妃对他如此宽厚,若是在天有灵,也希望他过的开心。 贵妃不在的一年之后,他试着和已经升了妃位的生母建立关系。那时候德妃已经又有了一子一女。 淘气的九阿哥,谁都敢惹,甚至敢向大他六岁的三阿哥挑衅,在五阿哥面前却是乖的很。因为五阿哥跟他是同一个生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 胤禛想,以后跟额娘熟悉了,九公主和十四阿哥也会很听他的话。只想想,就觉得未来的日子很美好。 结果几经努力,得到的只有一次次的失望。 在他十二岁时,大阿哥搬出了阿哥所,和大福晋生活在一起。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盼着快点长大。 长大了就能有完全属于自己的院子,有属于自己的仆随,就有了自己的家。 但这个前提是要成亲。 他又开始想自己福晋的模样。 没有大福晋那样高也行,没有大福晋白也行,没有大福晋家世好也行......有点刁蛮任性,那也行。只要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跟他在一起。 所以在皇帝问他,费大人的小女儿看上他,他是否愿意时,他豪不犹豫地答应。 跳过太子和三阿哥,独独看上了他这个老四。 聪明又有眼光。 长的黑也认了。 皇帝下了旨意的次日,他去国公府门口看。 乍暖还寒的初春,他站在墙角等得手脚冰凉。高庸说:“主子去附近的客栈暖和一会儿,奴才在这里看着,福晋一出来,就跑去向您禀告。” 他没听从这个建议。 急着看看他的福晋是什么样子呢。 他一边等,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他的福晋最好别太黑。 在胤禛对美丑的判断里,黑就是难看。就像柳将军的孙女那样,黑不溜秋的看起来比他还壮实。 共乘一骑出去玩,坐在他前面,像座黑塔,估计会被她挡着视线,看不见前面的路。 当苏樱穿了一件白绒镶边的粉色小棉袄出来,胤禛心里乐开了花,这个糯米团子似的小姑娘,多眼熟啊!分明在哪里见过。或许这就是佛家说的三生三世的缘份,大概上辈子就是他的福晋吧。 后来,他想起来了,是在永和宫里见过。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把自己这一年多,对他福晋的美好情感,毫无保留的给了她。 那晚,他们一起去吃豆花,一路上频频的朝她看,越看越满意。 唯一不足的是,年龄太小。 转念又想,这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娶到家里,养几年就大了。 成亲后,最初那三四年,胤禛是把苏樱当成小孩子来对待的。教导她各种知识,给她列了诸多的规定,包括吃饭穿衣都在他的管辖之内。 为此,还经常向他的授课老师顾八代请教,教导小孩子的方法。顾老师说,小孩子都喜欢吃甜的,比如衣兜里经常备着果糖,做了好事,就赏他一颗,肯定很高兴。 他没按顾老师说的做。 而是有事没事的,就给她一颗糖吃,每次都能哄她开心老半天。 胤禛觉得她在自己仔细的教导以及呵护下,各方面学的都很好。身体健康,心理也健康。除了爱闹妾室之外,再没别的不合他意的地方。 闹妾室,他也没当回事。等她再大一些,明白了事理,自然就会好了。 他熟悉的人里,除了顾八代之外,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侧福晋、庶福晋、格格以及侍妾们,和家里的桌椅板凳没什么两样,那是必需品。要让她们生孩子啊!皇阿玛这样几十个孩子的就不比了。一般的权贵家庭,哪家没有十几个孩子。 苏樱曾说过,由她来给他生孩子。 那怎么能行,从怀孕到生下来,至少要一年做什么事都不方便,而且女人每生一次孩子都要从鬼门关走一趟。最多生一个就行了。别的,都让妾室们代劳。 在苏樱对妾室的吵闹中,同时也在他的盼望中,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变高,一年一年的长大。 胤禛从没有考虑过,他对苏樱的感情有多深。 如果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下去,一直到老,他也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没必要去想的事嘛,反正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生活。 如果有人问他,什么情况下,你会嫌弃你的福晋,不想要她。 他会觉得这个人脑子有病。 脑子有病的人,才会问他这个问题。 春日雨后的石涯山。 胤禛看着他的福晋探出散乱着头发的脑袋,伸出双手,扒着洞口的地面,接着一条腿迈了出来。 他猛地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急奔了过去。 苏樱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的时候,就被他抱着了。 “樱樱,樱樱......” 离开他多日的福晋,曾经隔了千山万水的福晋,终于重又回到了他身边。悬挂在头顶的砰砰跳的心脏,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悲悲切切凄凄惨惨又喜悦无限。 只想唤魂似的唤她的名字,借以安抚自己那颗在外面受惊了很久的心。 此时此刻,胤禛脑海里没了石涯山,也没有身后的那些旗兵们。 只有他怀里的人。 好在旗兵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眼疾腿快的很,胤禛朝洞口奔出两步的时候,众人“哗”的都跟了上去。 墓洞里有危险,要冲在四皇子前面啊! 万一有刀箭飞出,我们用身体来挡。 保卫国家,保护皇族。 这是每一个八旗精锐兵的觉悟。 冲在最前面的人,在距离胤禛两步远的地方,急刹着了腿脚。 洞口就那么大。 被两个人挡着了。 耳朵里听着“樱樱”的呼唤,就当没听见。扭头左右看,不住的用眼神与其他人交流:退,还是不退?退,还是让四皇子让让,我们继续前进? 但也不是每个旗兵都这么敬业。 有人此时在心里琢磨,四皇子这是在干什么啊?刚刚骂得多起劲,这是怕四福晋找他算后帐,提前求饶的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乌拉那拉氏的姑奶奶可是不好惹的哦,当心回到京城,被她四个哥哥堵上门去理论,或是到万岁爷那里理论。 看四皇子此时这个软弱的样子,大概是不会灭大家的口了。 今日这些人里,可是不至一个人认得乌拉那拉氏四兄弟的,难保不会有人偷偷告诉他们。 噢?樱樱是什么?四福晋的名字?对,就是叫苏樱。 咦......真肉麻。 伸长了头,想去看四福晋此时的表情。 苏樱费力的从胤禛怀里拱出了头,正与一个瞎琢磨的年轻小兵对上了视线。 小兵急忙把脸别到了一边。 “快进去救人啊,我带的人还在下面。”苏樱挣着身子,拖着胤禛往一边让。看到有人进去后,扭着头提醒,“小心点,里面黑,别被人突然袭击逮住了。” 胤禛搂回她扭到一边的脖子,脸颊蹭着她的脸蛋,低声细语:“樱樱……“ 方才那小兵,打了个寒颤,冲进了墓洞里。 ...... 年羹尧弱弱地跑到河边时,先前到的人,正在对两个黑衣人逼供。 也就是两三句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被折磨得半死不活,胳膊腿都断了,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听不懂的话。 一句人话没有。 年羹尧问出了他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之后,吩咐道:“暂时不管他们,我们去来时的洞口。”因为他想到了,这些人可能是准葛尔人,万一对方人多,怕又被捉住。 刘能问:“洞口在哪个方向啊?” 河道附近有些光亮,两三丈之内,能看清彼此。再往远处,是一条条黑漆漆的甬道和墓室。而且有些地方,有机关,不小心就会踏空,掉到另一个地方。 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被人冷不丁拐着脖子拖走。陌生又黑暗的墓室内,江湖人的机敏没机会展示,就一个个的被捉住了。 刘能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出来。 年羹尧稍想了一下又说:“我们就在这里等吧,免得给四爷添乱。”停顿了一下,又说:“说不定福晋待会儿甩掉了那个老女人,会来这里,跟我们会合。” 话刚落,又过来了两个抬着东西的黑衣人。 外面被清兵围了,黑衣人惊慌失措,猛一看到河边的人,还没弄明白是敌是友呢,就被人捂着嘴巴,打断腿。接着又挥手往脖子上砍。 昏迷瘫倒。 反正说话也听不懂,暂时也不用审了。 “就在这里等,守株逮兔。”有人提议。 刘能四处看:“福晋呢?福晋还有没有在墓室里?” 有人看着河道,迟疑道:“是不是从水路跟着那个老娘们跑了?福晋不是说让我们各自逃亡的吗?你们怎么没一个人想着逃?” 年羹尧怒声接话:“福晋是故意如此说,你还当真!她若不是这样糊弄那老女人,能把你放出来吗?” 旁边一人本来也是想着报了仇之后,赶紧逃呢。一听年羹尧的话,“嗤”笑了一声,指责方才那人:“就你这智商,怎么闯江湖了?居然也活到现在。顾大刀辛辛苦苦教的学生,怎么可能是薄情寡义之人?” 刘能急急地说:“别打嘴架了,谁的水里功夫好,赶快去追,把老女人弄死封口……” 又有人表现,接话道:“不用封口,直接弄死。大家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有什么口需要封。福晋又没跟人成亲......” 话没说完,被刘能打了一耳光,“不会说话的,就把嘴巴闭紧。” 阿奴还未到洞口,就遇到了清兵,她折身返回河道,听到了后两句话,正要转身找个墓室暂且躲起来,却被急蹿过来的一个人捂上嘴巴,勒住了脖子。 与此同时,年羹尧急喊道:“先别伤她,不要伤她。这是个懂人话的,小爷要把她祖宗八代都挖出来,爆尸荒野。” ...... 苏樱心里很矛盾。 跟阿奴在一起的时候,她希望阿奴能跑掉。倘若被抓,胤禛不会轻易放她,万一知晓了她的身份,就会和前世巴尔珠尔的命运一样,终身被监禁在京城。 巴尔珠尔是男人,皇帝为示宽仁,给他一个无关轻重的职位,让他了却余生。阿奴是一个部落的王后,她禁在京城,是什么样的后果? 或许根本不用去分析,她在京城中的生活如何。在身份暴露的那一刻,就想办法自尽了。 此时苏樱面对四皇子胤禛,又想让把阿奴抓到。她可是跟着葛尔丹征战四方的将军。若是此时死了,或许就会有更多的清兵活着。 左右为难。 准备问问胤禛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时,才发觉方才埋在她脖颈间的嘴巴,正贴着她的脸蛋往她的嘴边凑。 ------题外话------ 感谢书城(义无反顾)的两张月票; 感谢XX书院(冬天123)打赏的狗狗。 感谢(丝雨凝雪)特意从书城跑来XX书院订阅加打赏四颗钻石,爱你哦,么么嗒。 我在这里立誓,明天起一定要好好更新,每天不低于六千。 第112章:四爷回去有危险。 这只死臭虫。 方才还在用这张臭嘴骂姑奶奶去死呢。 苏樱把头偏到一边,强行推着胤禛,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不是好好的嘛。你这是几日没洗漱了?满身馊味。” “樱樱。”这一声里,带着无限的委屈。 想抱抱。 想亲亲。 想真切的感触到她的存在。 想把自己的心捧出来给她看看,让她知道自己有多担心。 弯刀逼在她的颈边的那一刻,浓墨般的乌云从头顶轰然落下,砸得他差点缓不过气来。 想告诉她,那时候,他在心中祈祷着,只要她好好的活着,他愿意用任何东西去交换,他愿意忍着滔天的怒意,放走那些该死的贼人。 种种想法,都让苏樱那句明显烦躁的话,给堵了回去。 松开手臂,理着她散乱的头发,小心地问:“你饿不饿?我带的有牛肉。” “不饿。”苏樱挥开了他的手,快速着把头发拢在一起,用银簪绾了,“你准备怎么处置那些盗墓贼?” 胤禛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看到了她脖颈右侧那条褐色的结痂,伸手去摸,连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事,不小心碰到的,已经好了。” 苏樱看着胤禛外穿着中衣,白色的中衣上还带着方才被他杀死那人的血迹。 想到他方才拔刀杀人的阴森模样,浑身不禁又有些颤抖,想离他远远的。 扭头看向洞口,僵着声音问:“我去把你的衣服拣回来?” 瘫坐在不远处的李卫,吃力的爬起来,说:“福晋歇会儿,小的去拣。” “我去。”站着的一名护卫说。 被外人打断了话,胤禛这才彻底回过来神。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指了一名护卫,吩咐道:“你去附近的村子,找辆马车。” 这时阿尔泰带着一队人奔了过来,看了一眼苏樱后,对胤禛说:“四爷,那边的入口封死了,想尽了办法,一时间弄不开。” 胤禛朝着不远处的墓洞一指,“从那里进去。”又问道:“逮住的人,审出什么没有?” 想到这趟西北之行,也算没白跑,眼前多少也立了点功劳,马上可能立更大的功劳。 万岁爷让保护的人,也安然无事。 阿尔泰十分开心。 笑着回答:“嘴硬的很,问什么都不开口,下官把他们带过来了。在后面,马上就到。”小爷是不会说,早开口了,可听不懂他们的鸟语。 顿了一下,又忿忿道:“逃走的人,遵从四爷的命令都打死了。等审完这些人,也全部剁了,给福晋报仇,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胤禛未置可否,而是说:“等马车过来,你带着你的人,立刻护送福晋回京。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阿尔泰还想着去银川平叛,然后大显身手呢。就这么走了实在不甘心。 试探着问:“四爷不是要赶回银川的吗?” 胤禛说:“我回银川。留下五十人,查看古墓里的情况,顺便审这些贼人。” 他们谈着正事,苏樱原是不想插话的,听到这里,却不得不说了,“他们不是普通的盗墓贼,我们这些人暂时不能散开,免得他们的同伙来救。”肯定地说,“五十个人应付不了。” 这话正中阿尔泰下怀,接话道:“禀四福晋,下官受万岁爷指令,带了三百精兵来护卫福晋。从即刻起,我们这些人全听您的安排。” 苏樱扫了他一眼后,看着胤禛说:“三百人不行,赶快从附近的兵营往这边调兵,把古墓围起来。”又迟疑道,“这是大元田盛大可汗的墓,里面封藏的应该是有大笔的财宝。” 在阿尔泰瞪大了眼睛,胤禛皱着眉额思索的时候,苏樱问:“银川城里发生什么事了?” 阿尔泰抢在胤禛前面说:“知府造反,扣住了佟科多。四爷两难之际,选择了先来救福晋,再去救佟科多。”停了一下,又说,“此时带几十人回城有危险。”福晋,快把我们留下来吧。 苏樱没加思索的急问:“他为什么反?一个小小的知府,哪儿来的胆子反?”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抓住胤禛的胳膊,语速极快地说道: “北边有条河,能通到墓室里,快派人去守;再派些人进墓室,找刚才那名妇人,一定要抓活的。” 阿尔泰请命:“我带人去。” 胤禛对他挥了下手,然后低头问苏樱:“你知道她是谁?” “四爷,福晋带的那些人,把墓室里的人都杀了,只留了一个女的,正在逼供。眼看着,也要弄死了。”一个侍卫小头目从墓洞里钻出来朝着这边急喊。 “立刻把他们都拖出来。”胤禛厉声说:“活的拖人,死的拖尸。” …… 周知府在银川的八个家人,全部被巴尔珠尔抓了去。让他用四皇子和佟科多来换。并告诉他,事成之后,是去准葛尔任职,还是继续留在本地,由他自己选择。 周知府很后悔,早些不打古墓的主意就好了,那兴许不会招惹上这帮人。 他不知道巴尔珠尔的真实身份,以为是准葛尔哪个部落的少爷跑来盗墓的。被自己发现了行踪,就想拉在一条船上。此举,让自己有把柄在他们手里,好断了自己的后路。 为了家人的安全,周知府不得不顺从,只能铤而走险。 同时又报有幻想,若是干得利索,朝廷的人兴许不会知道是谁做的。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地盘。 周知府以商议筹粮为借口,邀请胤禛和佟科多去他家用饭,准备在酒水里下药。 不料胤禛却走了。 硬来不行。 捉拿皇子,那是和朝廷作对,就是他的亲信,也不一定会听他的。 就想另择他日再动手。 却被佟科多看出了端倪。 周知府计划的是先拿下佟科多,等四皇子从石涯山回来,根据情况,另做打算。 周知府没料到佟科多这个世家子弟武功如此之高,也没料到他计划的是让随从跑掉,而不是让随从在这边死拼,自己去逃命。 三十多人围攻两人,大部分目标都在佟科多身上。 待那随从杀出重围蹿出院子,跃马而奔,他这才分出了三个骑术好的人去追。 那三人日夜追了一路,没见随从的影子,也没见四皇子带的那帮人。一直跑到了石涯山。看到红色盔甲的骑兵,零零星星的布满了山野。 急忙掉头回去。 这个时候,年羹尧他们正从墓洞里爬出来,身后跟着的兵勇抬着被五花大绑捆着的阿奴。 ------题外话------ 读者:四四,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我都不会忘,樱樱是要和离的,而且态度坚决。 四爷:听不懂鸟语。 作者:到时候樱樱跟你说和离,你就能听懂了。 四爷:小作,在和离之前,你先把爷作死吧。 ...... 感谢XX书院(皇甫妙晴)的评价票,顺便悄咪咪给朋友们说,别买评价票投了,两百币好贵。 还有感谢大家的留言。我每天都在后台看留言的哦。 第113章:开条件吧。 阿奴并没有如侍卫说的那样半死不活。 两只胳膊被卸掉了。 松开了身上捆绑的绳索之后,软软的吊在两个肩膀上。 有人曾有被卸臂的经历。 骨骼错位,那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阿奴面色苍白,额头殷满了豆颗大小的汗珠,汗珠渐渐地又汇集在起,缓缓从眉心眉稍流下。 如此这样,她依旧腰杆挺的笔直。 目光望向远处,在苏樱脸上停留的片刻之后,又收回近处落在胤禛脸上。猜测着,苏樱是否把她的身份透露出去。同时又思索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四皇子放她走。 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脱身才行。葛尔丹那个狗男人还在漠北等着她。 她心里怎样恨他,都要全力支持他的雄图霸业。因为这关乎着整个准葛尔的命运。 此刻胤禛也在认真打量着,这个气质非凡,面容姣好的妇人,琢磨她的身份。 “把她的胳膊装上。” 立在阿奴身边的一个护卫,听到胤禛的吩咐,一手摁住阿奴的肩膀,一手抓住她的胳膊,随着“咔嚓”一声,左臂恢复了原位。 “这老女人自称将军,方才在墓里,她还想说服咱们把她放了,她给重金酬谢呢。当心她耍花招。”一个江湖人提醒。 “那另一只不用装了。” 胤禛度步到阿奴跟前,在距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问:“你是不是想谈条件?开你的条件吧。” 坐在大石头上,吃着牛肉喝着水的苏樱,听到这话,朝这边看来。腹黑的人就是不一样。一点不按寻常的套路来。 哪有这样审人的,不问身份,而是直接问条件。她很好奇,阿奴究竟会提出什么。而胤禛会不会接受她的条件。 阿奴说:“四爷什么情况下,才会放了我?” “我现在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你可以给我个提醒,若是说到了我心里。我可考虑放了你。我还有急事,带着你是个麻烦。” 胤禛背起手说,“我最不喜欢跟人谈条件。遇到歹人杀了干净,省得以后继续为非作歹。看在你,没有为难我福晋的份上,破例给你一次机会。” 一直立在胤禛旁边的几个护卫,不约而同的想。方才四福晋不是说这些人的身份不寻常了吗?还说让调兵增加护卫,应该是四福晋知道些什么,四爷怎么不先问问福晋呢? 难道不关心对方的身份?只想着利益? 阿奴对胤禛此举也纳闷。 她见识过无数的人,大大小小经历过十多起内部争斗,亲眼看着葛尔丹杀了自己的男人,她穿了三天的孝服后,就嫁给了葛尔丹。 无论怎样的纷争,她总是胜出的一方。因为她会审时度势,又判断准确。 她自认为,凭她的阅历,能够看透人心。 只要开出的条件够高,四皇子不可能不动心。 还想着需要徐徐诱导一番呢。胤禛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让她开条件,她反倒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犹豫了片刻,问道:“四爷想要哪一方面的?” 胤禛慢声说:“钱财肯定是打动不了我。大量的财宝,就在眼前,唾手可得。美人也打动不我,你也看到了,我福晋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懒懒散散的话被苏樱猛烈的咳嗽声打断。 胤禛快走过去,轻拍她的后背,温柔地说:“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 阿奴:“......” 那是穿过我绰罗斯氏嫁衣的人,是我儿媳妇。 阿奴想把这种思想,通过眼神传递给苏樱,好让她闭紧嘴巴。 无奈胤禛挡着了她们之间的视线。 成过亲的护卫们暗笑,四福晋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身为她的男人,四爷你是不是把心里话,继续放心里啊?说出来,多不谦虚。我们从来不当众夸自家媳妇。都以贱内自称。 单身护卫们极是羡慕,我也要娶好看媳妇,哪天遇着有人向自己施展美人计,也可以若无其事的地说,别费这心思了,我媳妇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多有派头。 身高瞬间拔高了十丈似的。 胤禛拿掉了苏樱手中的牛肉,放回袋子里,又抽出他袖筒里的帕子,递向前去,想亲手给她擦擦嘴,擦擦手。 苏樱皱眉,这只烦人精发什么神经呢,当着众人的面向她献殷勤。 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当着外人的面跟她说话,一向都是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情绪。 无端献殷勤,非奸即盗。 已经和离了,可不能再被他算计利用。 她趔身到了一边,“脏脏,你忙去吧。不用管我。” 阿奴:“......”这只狗男人是装的,还是真心的? 悔不当初。 若是把她扣在手里,自己能够轻松脱身,也不用此时低三下四的求人谈条件。 阿奴提高了声音道:“条件需要单独说给四爷听。” “那边有条河,你去洗洗脸,洗洗手。”胤禛把粉色的帕子塞到苏樱手里,又对护卫们说:“陪福晋过去。” 站在阿奴身边的护卫小头目,正在犹豫着,他究竟是去护卫福晋,还是留下来护卫四爷,年羹尧指使他:“把老女人绑了,免得她作妖。” 胤禛乜了年羹尧一眼。 李卫同他说,此趟是由年羹尧带队。当时只顾着急担心,没去想苏樱怎么让这厮也跟着来。 此时看这样子,他像是真把自己当奴才了,处处为主子着想。 看来樱樱调教的不错。 哼,无论你怎样表现,早晚也得死在我手里。 胤禛琢磨年羹尧时,阿奴被粗大的黄麻绳绑了。一部分人护着苏樱去了河边,另一部分退到了八丈远的地方。 胤禛看着苏樱的纤柔的背影,消失在山坡后面之后,扭回头,没有任何表情地说:“说吧。” 她的眼窝略有些深,眼尾狭长上扬。这让整个人,显得有几分不怒而威的凌厉。 麦黄色的肌肤,双腮红晕。 若是再白一些,年轻时候,也算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草原一枝花。 这样姿色的女人,她男人不会是普通人,肯定很出色。 胤禛初步下了如此的判断。 “四爷有没有想过做皇帝?”阿奴盯着他的表情问。 用开出的条件,来判断对方的身份,这个方法果然管用。 一般人不会谈论这样高深的问题。 对方的身份不凡。 胤禛的眼睫毛快速地抖动了两下,语调平缓地反问:“哪个儿子不想继承父亲的衣钵,并把它发扬光大。” “大清有太子。太子没了,还有大皇子和三皇子。”阿奴笑道,“接下来才轮到四皇子。” 胤禛道:“你接着说。” “大清皇帝准备亲征,葛尔丹无论胜败,都没有能力南下。他只是想统治整个草原。大皇子死在战场上,太子被废。四皇子前面就只剩下了三皇子。” 阿奴顿了一下,又说:“四皇子若是娶了葛尔丹的女儿,一纸联姻便可修得满蒙百年安稳。太子之位,舍你其谁?” 胤禛很感兴趣似地问:“你用葛尔丹的女儿跟我交换?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 阿奴笑道:“我是阿海,是葛尔丹的侧妃,阿奴王后是我的亲姐姐。” 胤禛虽然从她的样貌特征,推测出来是蒙古人,还是为她这个自报的身份惊了一下。 暗自揣测,此时葛尔丹在漠北带着骑兵肆意横行,他的侧妃在这里做什么?又有些怀疑,此人真的会是他的侧妃吗? 阿奴又说:“王后想立巴尔珠尔为汗,正在寻求一方强大的支持。” 胤禛好奇似地问:“葛尔丹呢?把他杀了吗?”他从阿奴没有丝毫变化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 最毒女人心。 居然想着害死枕边人。 不,不包括我福晋。 我的福晋虽然也是女人,但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我的福晋无论对谁都心怀善意。 胤禛缓声道:“我不知道我福晋在墓室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又怎样和你处好了关系。她应该是知道你的身份,而你又怕她把你的身份说出去。” “她不想主动说的事,我不想强迫她。”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当时把她放了是对的。她没有辜负你对她一念之间的善意。” 胤禛拍了两下手,退到远处的护卫,又聚拢过来。 “把阿尔泰叫过来,护送福晋回京。留五十人在这里,带上这些贼人,跟我回银川。” 阿奴急问:“四爷考虑我方才说的话吗?” 胤禛说:“不考虑。你再想其他条件,来和我交换你的自由。我给你一天的时间。” 稍停了一下,又说:“到了银川,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就顾不上你了。在进入银川城之前,对你的处置,要么是杀,要么是放。” ------题外话------ 读者:我们里有句话叫,女人是男人的商标。意思是说,看女人就能把她男人判断个七七八八了。 四爷:樱樱美貌天下第一。 作者:一般吧,都没怎么描写。我看别的书里女主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美。 四爷:樱樱美貌天下第一。 樱樱:我正在地中海晒日光浴。 四爷:樱樱晒黑也是天下第一。 读者:你不是讨厌黑的吗? 四爷:如果樱樱黑了,爷会因为喜欢樱樱,而爱上黑色。 读者:(河南口音的)咦—— ...... 中午还有一更。 第114章:爷保证不乱看。 路边的茶棚里。 刘能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大海碗热汤面,才觉得真正活过来了。细细地啃着一大块牛肉,感叹道:“福晋人真好啊!” 年羹尧斜了他一眼。 刘能说:“会为咱们着想。” 一张八仙桌上挤了九个人,另外七个人头也不抬的“呼噜呼噜”扒着碗里的饭。 心里也是如此的想法。 他们这九个人是跟不上队伍的。头晕无力,浑身瘫软,实在跨不上马。一同来的其他体力尚能坚持的都去了银川。 四皇子让四福晋回京,四福晋说:“我带这些人出来,是让他们投奔四爷建功立业的。什么都没干呢,就因为我被贼人捉住,受不明不白的窝囊气。” “这样灰溜溜回去,太憋屈。” “他们走南闯北的,见过钱财无数,哪里会把这趟酬银放在眼里,他们是想找些事做。” “爷,就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否则,我太对不起他们。” 四皇子不允。 四福晋又说:“我带的人,还有皇阿玛派来保护我的人,要以我的命令为先。等我们分开以后,我再带着他们杀个回马枪,直奔银川捉叛贼周知府。” 四皇子无奈,只得允。 刘能扭着头,悄声对年羹尧说:“以前咱最讨厌任性不懂事的女人,现在才发现,有的女人任性起来,还怪可爱了。” 年羹尧搁了筷子,端起茶盏漱了漱口后,心不在焉地问:“我看你跟福晋挺熟,以前就认识她?” “以前......”刘能迟疑了片刻,略提高了一些声音道:“以前咱追杀过她,没得手。不打不相识,就投在了四爷门下。对了,我不叫刘四了,我现在叫刘能。福晋说,等咱混好了,别人可以管咱叫能爷。” 旁边的七个人,两个是年羹尧的朋友,一个是刘能的同伙,另外四人是府上的侍卫。不知其中真相的人,瞬间对刘能刮目相看,这个三脚猫功夫的人,可以啊!有能耐!居然敢追杀福晋。 刘能功夫不好,却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 从众人的眼神里,看出了他们想法。 他觉得自己身为府里的人,又得福晋看重,应该替福晋开解一下年羹尧。 “年公子不要认为屈身四贝子为奴很丢脸,委屈了。咱听说,那些大臣们给万岁爷上奏折时,都以奴才自称。” “还不是人人都能自称奴才的。” “能称奴才的都是万岁爷的心腹重臣。” “咱特别想做四贝子府的家奴,可四爷四福晋不收啊,咱现在是腆着脸自称奴才。咱想过了,等回京城后,就赖在四贝子府不走了。不让进院,就先蹲在府门口。” 年羹尧的一个朋友“嗤”笑了一声。 刘能扭头直视着他,认真地说:“宁给聪明人牵马坠蹬,不给糊涂人当祖宗。这句话,老兄听说过没有?咱虽然没跟其他皇子们打过交道,但打过交道的权贵公子多的很。” “就拿最近的事来讲,论心计论决断,他们谁能比得上四爷?论宽容大量、善解人意,谁家的媳妇比得上四福晋?” 末了,十分肯定地说:“跟着这样的人干事,无后顾之忧。万一被人捉了,有人救;万一做了错事,也有人救。” 他的同伙插道:“谁救你呀?” 刘能说:“福晋啊!”偷偷扫视了一眼,仍低头吃东西的四名侍卫,接着说:“你还指望四爷救你?不一刀把你捅了就是运气好。以后,再遇着事,站的离他远一点。” 又对大家说:“咱们这些人在武功上是短板,就得有眼光,看眼色行事。” 年羹尧的一个朋友,迟迟疑疑地小声说:“你们说,四爷是不是在做戏?他今天的行为,也太假了。骂福晋时,我就在旁边,那真是想逼死人的架式。一转眼,又柔情蜜意的。” 声音压低得更低了些:“会不会是让大家知道,四福晋被贼人掳去,他并没有嫌弃。好搏得乌拉那拉氏的感激?” 刘能的同伙很认同他的话:“骂人即使是为了迷惑贼人,说明四爷当时心里也那么想过,不然话是哪儿来的?” 年羹尧听得心烦,不悦道:“都不许议论了。” 他朋友接话:“就咱们几个人,议论明白了,好知道何去何从。” 刘能说:“不管你们怎么想,咱是决定了,咱以后跟着福晋。福晋去哪儿,咱去哪儿。” 一个侍卫抬头插话:“福晋当然是在四贝子府。” 年羹尧的另一个朋友说:“不好说,福晋可是被人掳走了几天。几百人呢,回京后,难保不会有人说出去。这样的事,有一个人泄露,不到一天,全京城的人都会知晓。到时候会传越传离谱。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议论?” 刘能:“……” 原本欢喜的心情,瞬间万分忧伤。 替福晋忧伤。 ...... 周知府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家里,急得团团转。 噢,府里还有很多人,侍卫仆随加起来一百多人。 但在他眼里,只有家人才算得上是个人。 别人说他造反,那是抬举了。顶多是悄悄摸摸地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哪里有实力造反。真要是和朝廷作对,整个银川他也就是一呼百应。 振臂一呼,最多一百个人不要命的追随他。这一百个人不是亲信,就是有或多或少的把柄在他手里攥着。 距离此处一百二十里外的边境,驻有三万多兵马;距离此处六十里外的靖远营里驻有三千兵马。 扣着佟科多交给野肆(巴尔珠尔)之后,周知府准备先旁观一下,双方的动作,再做最终的决定。 如果胤禛立马带人回来,他就束手就擒。野肆那边看他合作的诚意十足,肯定不会亏待他的家人。四皇子这边,需要他从中周旋赎回佟科多,即使气愤也不会杀他。 在谈判赎人的过程中,衡量双方的实力后,再选择是跟着野肆去准葛尔,还是让四皇子帮他把家人救出来。 若是选择四皇子,到时候就说,捉佟科多时,不是他下的命令。 官场上的人,都是相互猜忌。佟科多一个人的证词,不足为信。何况当时,确实也不是他亲口下的命令。 周知府还思量着,说不准四皇子去了古墓之后,就栽在了野肆那些人手里。 那就简单了。 直接拖家带口的跟着野肆奔去准葛尔。 他第一拨派出去的探报,回来报告的消息是靖远营的两千兵马驻扎在了城外; 第二拨人报的是石涯山有几百兵勇把古墓围了; 第三拨人说,四皇子带了两百人左右,朝银川来了。坐的马车,速度不快。 第四拨人说,四皇子在客栈住下了。 周知府越来越恼火。 关紧时候,在路上麿叽什么啊,不赶快来救佟科多。 究竟想怎样,赶快来给个痛快。 别一日一日的折磨人。 我家人可都还在别人手里呢。 …… 苏樱不放心,再一次问:“爷,我们不要快马加鞭的去救佟科多吗?” “急什么?”胤禛抖着被子说,“他在周知府手里,要死早死了;没死的话,也不会因为等不及我,就把他杀了。” “话是有道理。但我们这样的速度,别人会以为,你没把佟科多当回事。”苏樱把外衣脱了扔在了一边,“佟科多多在周知府手里一日,就会多受一天的罪。时间一长,中间就有可能生变。” 又说:“此时是不是在周知府手里,还不一定。” 这些道理,胤禛明白的很。 如果不是苏樱跟着,他会马不停歇的奔银川。 论私,他是先皇后养大的,先皇后是佟科多的亲姐姐。这么算起来,他该管佟科多叫舅舅;论公,他们一起筹粮来了,是同一条船上的战友。 即便营救困难,也要拿出最积极的态度面对。 这样能让众人看到他的赤诚仁义,便于拢络人心,尤其是佟科多的心。 经历过石涯山之事后,胤禛的思想变了。他觉得万般皆好,都不如自家福晋好好的。 这一生当中,会有诸多的变数,今天能在一起,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也许会和离。 也许会阴阳两隔...... 应该趁着还在一起的时候,好好的对她。 “要不要我帮你沐浴?” 胤禛铺好床铺后,严肃认真的地望着苏樱问。 没等苏樱回答,他又说:“你把我当成你的丫头,我保证不乱看。” 第115章:谈判。 室内燃着两盏灯,光线仍是很昏暗。 “又不绣花,要这么亮干什么,浪费。” 呼…… 吹灭一盏。 好像,还是觉得有些亮。 豆大的灯火轻摇着小脸,好奇地打量着室内的这对夫妻。 奇奇怪怪的。 还有显灯太亮的人?灯不就是让亮的吗? “我要换的衣服备好了吗?”胤禛缓慢地解着里衣的扣子,扭头问立在一边的苏樱。 苏樱朝衣架上一指:“在那里。” 胤禛“噢”了一声后,手插进浴桶里试水温,“有些凉,你出去叫人在旁边备点热水。” 苏樱朝门口走时,胤禛快速地脱了裤子,踩着凳子,扑通一声,躲进了浴桶里。 被热腾腾的清水包围着,瞬间又恢复了一个男人该有的胆量。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是我女人,是属于我的,那就是我的一部分,那就和我不分彼此。 我哪里不能让她看? 就在一刻钟之前,胤禛还在诚意十足的说服苏樱,要帮她沐浴。苏樱推辞不过,只得说:“你在旁边,净给我添乱,耽误时间。先去别处等着,等我洗完了,我帮你洗。” 胤禛听了一半话时,正要反驳。听到后面的话后,立马应了一个“好”字,快步出去了。 哪也不去,就坐在门口等。 起初听着哗哗的水声,猜测着她在洗脖子,还是胳膊。水湿到脖子上的结痂,会不会疼。才想了片刻,就靠着椅子扶手睡着了。 正梦到洗干净后,上床睡觉呢。被苏樱叫醒,浴桶里的水,欢快地在屋里等着他。 媳妇跟着真好。 胤禛趴在浴桶沿上,看苏樱转身回来后,笑得极是乖巧:“不用加水了,不算太凉。”又急不可待道,“快过来。” 头发打散,垂搭在浴桶外面,发稍下面接了个盆子。用木勺子舀水洗透后,抹上皂粉细细的揉搓片刻,用清水冲洗掉。再用加了桂花的淘米水冲洗,然后按摩头皮。 “这个力度行吗?” 柔韧的手指,来回碰触着他,像是和他切切地说着情话。心里甜蜜得又在“咕嘟咕嘟”冒着浓稠的泡泡。 浑身舒坦,软绵绵的,困意又来了。 听到苏樱说话。胤禛回神“嗯”了一声后,柔声问:“你手法很熟练,帮别人洗过?” “帮我额娘洗过。” 这是谎话。 是前世里经常帮他洗。 第一次帮他洗头,是圆房后的次日。 男女过了那一关之后,就显得更加亲密,在他面前也就更加的肆无忌惮。敞开了全部的胸怀,想要对他好。 非要亲自帮他沐浴。 洗完了,还帮他一点一点的擦干。帮他穿衣服。还闹着帮他剪手指甲和脚指甲。一直忙活到中午,两个人才收拾完毕。 真是个傻姑娘呢。 苏樱暗自感叹。 此时和前世做着同样的事,却没有一点前世的喜悦,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不给自己招惹这麻烦了。 早早的上床休息多好,坐了一天的马车,累得腰酸背疼的。 头发冲洗干净,用一块大手巾裹到头顶,手上打了茉莉花的香皂。 “开始洗脸了,把眼睛闭上。” 胤禛用澡布往身前挡了挡,仰着头热烈地看了苏樱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闭上了眼。 柔软滑腻的小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会儿,又摸向了他的脖颈。所经之处,撩起一路火热。惹得他身心躁动。 哪里是洗澡,分明是引诱他。 胤禛想起他离开京城的前夜,她攀着他的脖子说,“来吧。”声音软糯而坚定,又带着急急的期盼。 他身下瞬间抖了精神。 同时也明白了,今晚她这是有所图。哼哼,难怪对他那么殷勤。 待会儿睡在床上,她再说“来吧”,怎么办呢? 来? 还是不来? 清水洗净了脸的泡沫,胤禛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看她。 神色如常,目光纯净清澈。 失落之后,又有些生气,这个时候看着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应该满眼渴求才对。 不让她洗了,还是自己洗的快。 然后赶紧上床。 揉揉捏捏一会儿,一准会热烈地对他说:“来吧”。这时候不能来,就是想听听她对他渴求的声音。 胤禛捉住苏樱的手腕,准备不让她洗时,又改变了主意。 难得帮他洗一次澡,还是依她的心意了。 摸索了片刻纤细手腕,催促:“速度快一点,水快凉了。” “不算凉。“苏樱摸了一下水温后,从旁边的热水桶里,舀了一瓢水加了进去。把水瓢放到一边后,拿了他身前的澡布,就往他身上搓。 搓了胸膛,搓脖小腹,一寸一寸往下探索。 很自然地问:“下面我搓不到,你要不要站起来?“ “不用。”胤禛又捉住了她的小手,急急地说:“……我,我自己来。你先去睡吧。” 这辈子也算他帮洗过一次澡了。苏樱把澡布搭在他的肩上,“那行。洗完了,再到另一个浴桶里,冲洗一下。有需要,你叫人。” 胤禛:“......”怎么不善始善终呢?应该坚持帮我洗。那我就咬咬牙,哪个地方都你看一下。 ...... “你想不想看看我?” 胤禛快速收拾完毕,掀开被子上床,搂着他福晋小声问。 苏樱扭回头,好奇地问:“看什么?” 胤禛:“......”小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此时的情绪下,说出来不太自然。 要循序渐进。 转了话题:“白天我骂你,太可恶了,你打我几下吧。”以前她生气的时候,就爱对他乱抓乱挠,又是踢又是捶的。 苏樱笑道:“你那不是做戏的么。” “你没有生气?”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苏樱刚听到他骂的时候,是很生气。不过,转念又把自己劝好了。她问自己,若是一个跟她不相干的人,为了救她,如此骂她,她会不会生气? 答案非常明确。 肯定不生气,人家大老远的跑来救她,就是大恩,骂她三天三夜也不气。 已经和离了,虽然表面是夫妻,其实是不相干的人。 胤禛洗澡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哄她的话,此时没派上用场,失落又伤心。 低头去咬她的肩膀。 苏樱“咝”了一声,道:“睡吧,明天要早起赶路。” 手掌依偎在丘岭上,默默缠绵。 嘴巴移到耳根处,拱拱蹭蹭,缓声低语:“想我吗?” 苏樱摁住了他的手,“最近京城里,有江宁人告御状,有十几个人跟李卫同行,我让太子的人带走了。听说之前不断有人来。告江宁织造强行贱价买地。” 半天后,胤禛说:“你做的好。”停了一会儿,又说:“你及笄我没能赶回来,就是被这事绊着了。这是不能议论的事,没法告诉你实情。” 早不在意这个了。 想到皇子们之间的是是非非。苏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想给他提个醒:“我觉得纳兰语嫣的事,不只是爱慕你那么简单。等你回去,跟她在一起时,多留个心眼。” 胤禛以为是苏樱在吃醋,心情又好了起来。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一些,倚在她的肩头说: “你来看我,我挺高兴的。你找理由赖着不走,我特别高兴。” “别担心,这边闹不出多大的事。我已经派人去银川找中间人了,等到了银川,跟那个反贼谈。只要把佟科多赎回来,剩下的事好办。” 稍停了一下,又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走,让你走是说说而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总得装装样子。” 苏樱嘿嘿笑道:“皇阿玛派了这么多人来,就是猜测我可能不会回去,让这些人留下来保护我。我要是回去了,不是辜负了他的安排嘛。”又贼笑了一声,“万岁爷还是要讨好的,德水镇需要他老人家的支持。” 胤禛:“......”想咬死她。就不能说几句柔情蜜意的话吗? 苏樱转话问:“你把那个女的,放在哪里了?” 胤禛:“困了,睡吧。” 等着苏樱来跟他说软话呢。几天没睡了实在太困,眼睛刚闭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 胤禛没急着赶路,还有一个原因。 他在等着有人来救阿奴。 此地离银川还有六十多里地,阿奴若是跟周知府有关系,银川那边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 他们也该采取行动了。 实际情况和胤禛料想的差不多。 这晚,大约有三十多人袭击了阿奴的羁押处。 来势汹汹。 出手狠辣。 阿尔泰的安排十分周密,双方一番激战,对方劳而无获退走,留下了十几具尸体,这边损失了九个人,伤了二十几人。 清晨,一夜好觉的胤禛听了阿尔泰叙述后,说:“启程。” ...... 阿奴听着或近或远的兵刃相碰声。 从激烈到消失。 提心吊胆了一夜,等着胤禛来审她。等到天亮也没等到人,又被人捆起来,驮在马背上赶路。 所有的人都是骑马,六十里路用了不到一日,半下午就到了银川城外。 两千壮兵分成五排齐刷刷的站立在路边,来往的行人,不时的扭头看。 胤禛和领兵的杨校尉交谈了一会儿,让他分了两百人出来,去石涯山替换他带的那些人。 靖远营是地方兵,隶属陕甘总督管辖,设立的初衷是为防民乱。陕甘总督席尔达行事严谨,让他们日日练兵,练得兵强马壮,却从未派上过用场。 寻常十来人的打架斗殴,知府的衙役就能处理。 靖远营接到胤禛派的人说,银川知府反了。立即调集人手往这里赶,准备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满腔热血的来,却在这里傻呆呆的等了三日。 终于盼到了四皇子,他却不紧不慢的说让分兵去守古墓。 破土堆子有啥守类?还要两百人。再大的土堆,这两百人也能把它踏平了。 杨校尉的态度,在胤禛的意料之内。 从怀里拿出了一份封好的折子,吩咐他:“用六百里加急往京城送信,京城会派人来接管古墓。在没来人之前,你让信得过的人日夜看好,不能让任何人进入。不听命令的人,当场处死。这边的事处理完,你再带两百人轮班亲自去守着。” 一般来说,只有外敌入侵或者内部叛乱等大事,才会动用六百里加急。 杨校尉瞬间觉得小土堆变成了天大的事,忍着激动问:“古墓很大吗?” 胤禛说:“初步估计五千人填不满。” 杨校尉:“......” 胤禛和杨校尉谈话的时候,年羹尧他们终于追上来了。 苏樱朝他招了招手,待他走近了,低声说:“四爷准备让谭侍卫入城,跟着当地一个叫彭方的豪绅找周知府谈。你自荐代替他去。我知道你比他强,也有这个胆量。” 年羹尧掀了两下嘴唇,才说话:“谢四福晋赏识。” 苏樱冲他一笑:“不用谢,你是我带来的人。你要是立了功,我脸上也有光彩。”迟疑了一下,叮嘱道:“谈的时候,一定要强势。不要怕他不同意或是翻脸,他要佟科多没有用处。” 年羹尧入城的时候,一直在琢磨苏樱最后那句话。 见到彭方后,他说:“你陪我一起就行了,我来跟他谈。” 彭方今年七十九岁,官至户部侍郎,十一年前回乡丁忧后,再未去赴任,在银川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做起了富贵闲人。 其实他不想管这件事。 被人找上门,又无法推托。 谈判那是双方的较量,他不想跟周知府较量。四皇子是位高权重,但终会离开。日后,他还是要面临知府的管辖。 城外驻扎有兵,他早就知道,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城内一切照旧。 知府仍每日的开府升堂。 现在却突然说,知府扣着了朝廷筹粮的官差。问是什么原因,来人说四皇子也不知道,需要问周知府。 不知道原因?瞎说!不知道原因,会调兵?四皇子会吓得不敢入城?会拿着贵重的礼物来求他做中间人? 肯定是大事。 年羹尧这句,不用他谈,正中彭方下怀。他赶忙笑呵呵道:“年大人放心,周大人做事是有分寸的,不会为难我们。” 此时,银川城外的客栈里,胤禛问阿奴:“条件考虑好了吗?” 阿奴弱弱地说:“四皇子不是说到了城外,我说不出你想要的条件,就会杀了我吗?” “有人替我入城跟周知府谈判去了。等他回来,我再决定对你是杀还是放。那人号称‘京城第一嘴’没有他说服不了的人。” 胤禛扬了扬嘴角,喜悦之意浮在了脸上:“是我福晋带来帮我筹粮的人。” ------题外话------ 感谢XX书院(皇甫妙晴)投的月票 我看到有友留言说,太子是雷佳音绝了,瞬间哈哈大笑。哈哈,很像吧?干了坏事蠢事也狠不起来的那种人。 第116章: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 天近黄昏,自城内跑出来一个长相机灵的蓝衣青年,来到被旗兵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客栈门前,说是彭方的管家,奉彭方之命来见四皇子。 胤禛正在悠闲地喝着茶,和苏樱讲银川城里,什么东西好吃,哪里好玩。 听了侍卫的禀告,便召他进来。 蓝衣青年口齿伶俐,片刻功夫,便把城内的情况交待了个清楚。 周知府的全家都被匪贼绑了票,他是受人胁迫才对佟科多动的手,下令动手的也是那匪贼的人。 周知府愿意积极配合四皇子把人赎出来。 与年羹尧见面之后,他与匪贼联系,经过再三协商,匪贼愿意用佟科多以及周知府的家人,换四皇子手里的妇人以及其他匪贼。 年羹尧不同意。 年羹尧坚持的条件是,放回佟科多以及周知府的家人,可以饶他们不死,但活罪难逃。由于担心,日后他们再和周知府勾结,暗中放人,要把他们全部押解京城执行处罚。 四皇子是钦差,在银川代表着大清皇帝。与几个无足轻重的人命相比,天威至上,不可触犯。 对方若是不同意,立刻让城外的兵勇入城,全城搜捕。捉到者当场缴杀,尸体悬城门示众。查到和他们有过来往的人,全部治罪,以儆效尤。 周知府暴怒,说年羹尧是黄口小儿,满口胡言,把他捆了吊在府衙的大榆树上。 彭方拿不定主意,特请示四皇子怎么办? 苏樱听得心惊肉跳,她提醒年羹尧拿出强势的态度,是想让周知府胆怯投了这边。好在周知府的配合下,把人赎回来。哪里料到年羹尧口气这么大,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胤禛待蓝衣青年停了话,他问对面的苏樱:“福晋你说呢?”扬了扬嘴角,低声笑道:“福晋长大了,很会做事,我相信福晋的判断。” 蓝衣青年暗自腹诽,城内争论得你死我活呢,你们还在这里卿卿我我。人命关天的大事,竟然如此儿戏,问一个妇道人家的意见。 苏樱端起粗瓷茶碗,呷了两口茶,又用帕子印了印嘴角。 装着不在意的样子,缓声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我们捉的人和对方交换。赶快把这件事办妥,好去筹粮。目前筹粮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胤禛点了点头,“可行。” 转话又说,“可我是觉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是委派了年羹尧,就该尊重他的决定。”看向蓝衣青年,“你把我的想法和福晋的说法,都说给年羹尧。让他自己拿主意。” 待蓝衣青年离开后,胤禛笑眯眯地问:“福晋猜猜看,年羹尧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敢听你的意见,我让他死在银川,回不了京城。 苏樱暗骂,这只烦人精,老抢她的人干什么。她费尽心思的拉拢一个人,总是被他轻而易举的拉到他那边。 上次戴铎是,这次年羹尧又是。年羹尧听了这些话,会认为四皇子才是更值得追随的人。 等她离开四贝子府时,年羹尧不可能跟她走了。 苏樱不悦道:“你已经打定主意了,还问我干什么。” 想到阿奴可能会被押的京城,巴尔珠尔也可能会被逮到。苏樱心烦意乱。掂起暖壶为自己斟了半碗茶,捧起来便喝。结果烫着了舌头,疼得直吸溜。 胤禛把自己面前的茶水急忙推给了她,“我的是冷水,快喝两口。” 苏樱僵着舌头,没好气地说:“那是你喝过的。”接着又说,“以后不许叫我福晋,我有名字。你以前从不叫我福晋的,现在是发什么神经。” 口水都交换过,喝同一碗的水多正常。胤禛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委屈地说:“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转眼就生气了?” 想好的,面对他时要心平气和的。反正不久之后,就彻底分开了。看见他这个腹黑又自私自利的样子,就满肚子火气。 想操起暖壶砸他那张看不透的脸上。 苏樱不再说话。 胤禛逗了她半天,仍是一个笑脸没给他,用过晚饭后,便去睡了。 晚饭后,蓝衣青年又从城内出来。 大堂里只有胤禛一个人。 “年大人坚持自己先前的说法。吊的时间太长,晕过去了一次,被周知府用凉水泼醒。” “你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胤禛起身上楼,来到关押阿奴的房间。 “骄傲自负的人,果然是有本钱的。我福晋带来的那个人,不愧号称‘京城第一嘴’,他居然推测并核实出,你跟周知府背后之人是一伙的。” 胤禛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说话。 “我改变主意了,不放你,但也不杀你。把你押回京城受审,故意安排少量的人押送。看那些人会不会跟在背后伺机营救。等你们在银川的人,大部分或是全部出动之后,再来个全城大搜查。” “周知府的家人多,出城容易引起注意,他们一定还在城内。” “你们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得手,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暂时不会杀他们。” “到时候全部落网。” 饥饿干渴加伤痛,阿奴觉得呼吸都是一种负担。胤禛的一字一句,如同冰棱不断的冲撞着她的心脏。 不能死在这里。 更不能被送往京城。 阿奴挣扎着说:“在石涯山,我说的条件,四爷真不考虑吗?等战争结束以后,和准葛尔联姻。” 缓了口气,又说:“你们这场征战,最后也只是杀死一些兵将,是抓不到葛尔丹的。只要葛尔丹还在,你们的西北边境,就永无安宁。两国的皇子和公主联姻是解决争端的最好办法。” 胤禛问:“还有呢?只说这个,打动不了我。” 阿奴狠了狠心说:“我是准葛尔的王后,葛尔丹娶了我妹妹之后,巴不得我死掉。我此时死了正合他的心意,我不想让他遂心。用我来交换大王子。”顿了一下,又说:“但我有个条件。” 竟然是准葛尔王后! 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女将军。 胤禛强行压着内心的激动,装着平静的样子,问:“你说。” “你要把他押到京城受审。” 阿奴为自己的狠心解释,并试图说服胤禛:“你们的皇帝为了让蒙古诸部看到他的宽仁,必会善待大王子。你若是现在杀了他,你们的皇帝知道后,会对你心生恶感,认为你是个心胸狭隘之人。” 气喘吁吁地说,“我讲这些条件,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题外话------ 四爷:这次公差不错,有樱樱陪着。 作者:四四,这是你最后的欢乐,好好珍惜。以后回头看,此时都是美好的回忆。就连她给你甩的脸色,也是美好的回忆。 四爷:什么意思? 作者:快和离了。和离之后,就跟你没关系了。她走她的阳关道,你蹲你的独木桥。 读者:撒花欢呼。 四爷:...... 第117章:你是我的福星(哭泣)。 苏樱躺在床上,回忆前世里她第一次见巴尔珠尔的情形。 皇帝要前往漠北亲自征讨葛尔丹,众阿哥们随行。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每天都盼望着时间过得慢一些。漠北几千里路,胤禛此去不知要几个月才能回,不知道会不会受伤。 二月十六的清晨,她想到胤禛后日就要走了,就开始深深地思念他。硬拖着他不让他起床,搂着他的脖子哽哽咽咽地哭。 那日胤禛破天荒的任她拉着,没去上朝,十分好脾气地哄她,让她在家里学绣花,学做饭。 说等他回来,会发现,她变成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小妇人。并逗笑道,到那时候,该不会认不出来她吧? 磨磨蹭蹭,直到太阳出来,才起床梳洗。 正在用饭,八阿哥来府里。说是宁夏的回回抓住了准葛尔的大王子,正在押解的路上。皇阿玛龙颜大悦,把出征的时间推迟在了二月二十八。等接见了大王子之后再走。 还说皇阿玛让诸皇子都准备一下,待大王子来之后,要设宴。 皇家的宴席,通常不只是单纯的酒宴,其中最重要的环节是节目表演。节目不是由伶人出演,而是由皇子们或是宾客们展示才艺。 苏樱极是欢喜。 激动地问胤禛,抓住了叛敌的儿子,又是准葛尔的继承人,岂不是不用打仗了。 胤禛冷笑了一声:“天家自古只有君臣,无父子。一个王子算什么。他老子该干什么,还一样干什么。哪里会管他儿子的死活。” 七日后。 准葛尔的大王子到达了京城。 晚宴摆在御花园。 参加宴席的有皇子福晋,有后宫的妃嫔,还有十几名前朝重臣以及他们的儿子。皇帝的开宴词讲的是为大王子接风洗尘,让大家莫要拘束,放开了吃喝。 那日的巴尔珠尔,穿着簇新的旗服,梳着满人的发式,坐在皇帝左手第一个位置;皇帝右手边第一个位置坐的是太子。 即使苏樱不懂朝政,她也明白,这决不是所谓的家宴。 大清皇帝接待准葛尔部的大王子,这种大事是要记录在史册里的。 宴席其乐融融。 进行到一半时,皇帝说:“天下子民是一家。巴尔珠尔既然来了京城,以后就在这里住下吧,跟朕这些儿子们一样的待遇。封官嘉爵,开府建牙。” 巴尔珠尔慌忙跪拜谢恩,说仰慕天可汗已久,能在繁华的京城居住一直是他的梦想。 皇帝慈爱地笑问:“巴尔珠尔你擅长什么?同你的这些兄长弟弟们比试一下。” 巴尔珠尔毫不犹豫地答:“臣擅骑射。”话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和自豪,“可百步穿杨,在伊犁无人能胜过臣。” 点名挑战大阿哥。 结果三箭全输。 他急红了脸,说自己一路奔波太疲累,没能发挥好。要另择人比试,比骑术。 皇帝畅心大笑:“我这些儿子,随你挑。” 巴尔珠尔指着八阿哥说:“他吧。”又说,“臣今日累了,要休息一晚,明日再和他比。” 众人暗笑。 并盼着次日早些到来。 十七虚岁的八阿哥,相貌清秀,举止斯文,搭眼一看像是个好脾气的文弱书生。他的骑术在阿哥们中间,却是最好的。 比试结果,如大家猜想的一样,巴尔珠尔比晚宴时输的更惨。 输给大阿哥不算什么。 巴尔珠尔和大阿哥的年龄相当,大阿哥又是上过战场的。当时编制在前锋营里,曾斩敌十几人。出了名的武功好。 输给八阿哥就有些丢脸了。 巴尔珠尔此前没来过京城,不认识八阿哥,众人猜想,他大约是看八阿哥像个不会骑马的。 想欺负老实人。 输了吧。 这场比试,大家心里极是痛快,更加小瞧将要去讨伐的叛敌葛尔丹。 赛后,皇帝一再安慰巴尔珠尔,说巴尔珠尔对场地不熟悉,对马匹不熟悉等等,找各种理由为巴尔珠尔开脱。又说,明年的今日,再和老八比试。 众人皆赞皇帝慈爱仁义。 此后的每年,巴尔珠尔都会和八阿哥比试一场。 每年都输。 苏樱曾和大家一起嘲笑过巴尔珠尔,嘲笑他自不量力,嘲笑他和他老子葛尔丹一样的厚颜无耻。 八年之后的一次秋猎,苏樱追一只火红的狐狸,追到了野森林的附近。眼看着距离狐狸只有几步之遥,她不顾设置的障栏,催马直闯。 奔出一段路之后,没追到红狐狸,一只花斑虎蹿了出来。 苏樱惊得一身冷汗,调头就跑,并高呼“救命”。 第一个赶过来的是巴尔珠尔,他左手挽弓,连发三箭,两箭中了老虎的眼睛,一箭中了老虎的咽喉。老虎原地跳吼了一会儿倒地死亡。 他们一起出了野森林。 巴尔珠尔笑容灿烂地问:“你是不是很感激我?” 苏樱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缓慢地点点头。 巴尔珠尔仰脸笑道:“刚刚的事不要告诉别人,能做到吗?”转话又说,“你一定要做到,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 苏樱又点点头。 那时候的巴尔珠尔已经娶妻生子,妻子是爱新觉罗氏旁支的一名庶女。 当时为示恩典,皇帝准备挑一名宗室之女嫁给巴尔珠尔。 嫁他还不如嫁给贩夫走卒,没前途没自由。 没人舍得自家女儿去填那个破洞,庶女是被主母强行塞给巴尔珠尔的。 那次秋猎之后,在一次机缘之下,苏樱非常自然地和庶女搭上了话,并和她成为了朋友,开始往巴尔珠尔的府上走动。庶女难得有贵人朋友,待她极是殷勤,和她倾心而谈。 谈刺绣、谈茶艺、谈配香、谈孩子.......每次提到巴尔珠尔,庶女的语气都十分的不屑,并泪涟涟地感叹自己的命苦。 苏樱劝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当初选择了他,就安心地跟他好好过下去。他纵然没有别的优点,但长的好啊。日日面对一个好看的人,心情也舒畅。” 又呵呵笑道:“就是因为他好看,看把你儿子生得多好。单这一点,你也该感激他,感激他给了你这么好一个儿子。你们的缘份,是皇帝的恩赐,也是上天的恩赐,你要珍惜。” 庶女不以为然,“那是我生的儿子。”叹气道:“他怎么不死呢?若是死了。我和儿子就自由了,我还可以改嫁,安安生生地过几年正常人的好日子。” 后来,胤禛做了皇帝,苏樱成为了皇后。 皇后头年的生辰宴很隆重,皇子公主们都准备了节目。五十来岁的巴尔珠尔像个顽童一样的,也要表演。 熊熊的火焰从口中蹿出三尺高,引得众人喝彩叫好。 苏樱开心地笑道:“大王子的表演,本宫最喜欢。让本宫想想,赏你什么好呢。”做出一番思索的样子后,笑道,“金银珠宝你也不稀罕,赏你一个美人吧。”并当场让人去挑几名姿色好的宫女过来,让他选。 众人愕然。 后宫的女子,可都是属于皇帝的。 但看到一边的皇帝神色如常,并没有不悦的样子,又都哄笑起来,纷纷恭喜巴尔珠尔。 人选其实是苏樱早就准备好的。 一名知府的女儿。 她父亲犯了事,被抄家;知府死罪,男丁从军,女眷为奴。当时有人把这女孩送到了雍亲王府,想寻个门路。苏樱看这女孩模样好,人又灵秀,开口向胤禛求情,收下了她。 知府被削为平民,带着家人遣回了原籍。 苏樱着人教导了女孩两年。 女孩极聪明,两年之后,琴棋书画,虽不精通,但样样能拿得出手。 八名如花似玉的姑娘站成了一排。 苏樱笑问:“这是大王子巴尔珠尔,草原上的海东青,你们有愿意跟他的吗?没人愿意的话,就让他亲自挑了。” 提前说得好好的。知府的女儿却紧闭着嘴唇,低头站着不动。 巴尔珠尔当然不会挑。 那一刻,已经四五年没有动怒的苏樱,又怒了。 平日里,个个都是温言软语,乖顺听话,真到了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其实都是薄情又不知感恩的。 苏樱不动声色的笑道:“本宫看着哪个都好,也拿不定主意。这样吧,等宴席散了,你们都跟着大王子回府。”又扭头问胤禛,“皇上有意见吗?” 胤禛笑道:“今日皇后生辰,全由皇后安排。” 如苏樱料想的那样,宴席结束之后,胤禛严厉责怪了她,说她任性而为,没有皇后的样子,等着御史们参奏吧。 苏樱漫不经心地说:“我还不知道皇上心里想的什么,不就是擅自动了皇上的女人嘛。反正过两个月就要选秀,皇上嫌后宫的女子少,多选几个不妥了。身为皇后,连处置宫女的权利都没有,担心这个怕那个的,做这个皇后有何意义?” 胤禛厉声说:“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明日你自己找个妥善的理由,把她们都要回来。” 苏樱把凤印掷在了他脚前,冷笑了一声道:“我说出去的话,不可能收回。觉得我做错了,皇上把我扔到冷宫里去,免得占着你的皇后之位,整日碍你的眼。” 苏樱依旧做着皇后,那八名女子也没有回宫。 又过了几年,苏樱实在厌倦了表面上花团锦簇,其实千疮百孔的后宫生活,搬去了四十里外的畅春园。 巴尔珠尔常常和她笑谈,别看他现在落魄了,当年在草原上时,可是有很多女子爱慕他。 眉色飞舞的和她讲伊犁的燃灯节。夜空如洗,星光灿烂。美丽的姑娘们手牵着手,围着火堆跳舞。为他唱歌,给他戴上缀满蔷薇花的花环,说非他不嫁。 苏樱暗叹,巴尔珠尔来京城前后的生活,差别如此之大。他是怎么承受这些的。 一日,忍不住问他,那次在御花园的宫宴,他心里在想什么。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巴尔珠尔收敛了笑意,沉默了良久后,说:“我那时候想,如果能让我去死,该多好!就不用辛苦的活着。” 他很伤感。 苏樱却很开心,巴尔珠尔在京城了几十年,终于肯说出一句心里话。 一个人长年戴着面具似的虚假的生活,该是多么的寂寞。 她准备求皇帝最后一次,让他放巴尔珠尔自由。又担心见了皇帝之后,忘了自己要说的话。连夜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小心地叠好,装进信封中,一早让人送进宫。 次日,到了巴尔珠尔当值的时候,却迟迟没见他。 快到傍晚时,巴尔珠尔府上的小厮来传话说,巴尔珠尔死了。说是喝醉了酒,半夜里呕吐无人照料,呕吐物堵塞了食道,窒息而亡。 苏樱想不明白,明明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间就没了。 晚饭后,四个多月没见的胤禛拿着她的信而来,说忙碌了一天,终于才得空。说她的提议很好,明日就下旨让巴尔珠尔回去,并让他把家眷家财都带着,给他安排十辆马车,五百护卫。 苏樱号啕大哭。 她当时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昏昏沉沉地想了十日,终于想到了答案,她为巴尔珠尔的梦想而哭。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没有赶上。带着深深的遗憾,在异国他乡,孤孤单单地踏上了黄泉路,去了冰冷的阴曹地府。 同时也为自己而哭,自己的梦想,这辈子是无法实现了。将来某一日,去黄泉路上,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她走之后,也许没有人像自己哭巴尔珠尔一样的哭自己。 于是又大哭起来。 对生活更加的厌倦,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强撑了几个月后,终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回到了少年时。 巴尔珠尔还没有被俘掳,还是一只肆意翱翔在草原上空的海东青。 野肆,这个名字太适合他了。 苏樱回过神来,却发现枕上湿了一片。 按着胤禛说的话,如果她没来,胤禛就会和佟科多一起在周知府家里吃酒,会被周知府羁押。周知府背后是准葛尔人,他们会把胤禛掳到准葛尔,或者是漠北的战场上,用来要挟大清皇帝。 皇帝的儿女众多,不会为一个皇子改变自己的决定。 也许胤禛走上了前世巴尔珠尔的路。 在异国他乡,说着生硬的蒙古语,假装平庸地活下去,一辈子都不会显露自己的本性。 苏樱又开始流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樱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巴尔珠尔说过,他这半辈子,活着太辛苦了。每天都在琢磨,如果能去死多好,那就可以一了百了。 既然这样想,他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怎么没想着自杀呢? 在苏樱苦苦思索的时候,门开了,胤禛带着一身寒气的走进来。拉开床帘,看到她睁着眼睛,关切地问:“这么早就醒了?还是一直没睡,在等我?” 苏樱还未从悲伤的情绪里缓过劲,哽着嗓音问:“天快亮了吗?你出去了一夜?” 胤禛“嗯”了一声后,说:“我们抓到的那名女子叫阿奴,是准葛尔的王后,按照她提的条件,用她换了准葛尔的大王子。”顿了一下,笑道:“樱樱,这次多亏了你,我脱离了危险,又立了大功。你不但是我的福晋,还是我的福星……” 没等他的话说完,苏樱“忽”地坐起了身,尖着嗓子问:“巴尔珠尔他在哪儿?已经押走了吗?” 胤禛微怔了一下,立即又笑了。 “还没有。这几日大家都累了,休息一日,明日出发。我已经用八百里加急,往京城送了信。三日之后,皇阿玛就会收到。” “出征之前,掳到了叛敌的大王子,再没有比这个消息,更能鼓舞将士们的士气了。” “或许皇阿玛会等到大王子到京城以后,再出征。” ------题外话------ 读者:我好奇,前世的巴尔珠尔,怎么突然死了? 四爷:我把他弄死了。 读者尖叫:为什么? 四爷:他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代,你知道成吉思汗吗? 读者:抠鼻孔.jpg,你当我没读过书啊? 四爷:他若是回到蒙古,必能一呼百应,再叛乱怎么办?但朕又不想驳回樱樱所求,只能把他弄死了。 读者:腹黑的臭虫,就等着和离吧。 四爷哭泣:爷好难。 ...... 读者:四四,我问你。不就八个女子么?为什么那么生气? 四爷大哭道:樱樱对他太好了,不但经常往他府里送吃送喝,连我家的女人,都要送给他。 读者:...... 暗骂了声蠢货后,说:一个女子若是爱慕一个男子,是不会送美人给他的。 四爷急忙擦眼泪:真的吗?为什么? 读者:小作赶快换男主吧,没见过这么蠢蛋的男主。 作者:我正在哭。 第118章:让年春花入四皇子的府吧? 二月十三日,晴。 宜:祈福;忌:动工,破土。黄历上定着:大利北方。 这日京城里特别热闹。 昨日春闱放榜,今日新科状元披红游街。 春日的清晨,阳光透过枝叶的空隙,透过早雾,一缕缕的撒满太行大道。街道两旁看热闹的老百姓,口口相传着新科状元的趣事。 新科状元叫李蟠,江苏人。因家境不好,别人入考场带美味的吃食,他准备了三十多个馒头,装了一大麻袋扛着进了考场。 每天早中晚,顿顿吃馒头。 最后一场是为期三天的殿试,到了收卷的时候,他还没答完,急得满头大汗。声泪俱下地央求监考官:“学生毕生之业,在此一举。请千万不要催逼,容我慢慢写完。” 监考官见他可怜,便将此事禀告给了主考官张英。张英着人给李蟠点了几支蜡烛,让他继续挑灯答题。一直答到四更才交卷。 科考结束,张英把前十名的考卷呈报给皇帝,由皇帝亲点状元、探花、榜眼。这时候皇帝已经知道了李蟠的事,问道:“李蟠在里面没有?” 张英答:“没有。” 皇帝说:“若天下的学子,皆能如他一样的勤奋苦读,心志坚定,我大清何愁无人可用。本届的状元就是他了。” 考卷没看,就封了状元。 众人皆赞皇帝心胸开阔,在选拔人才方面不拘一格。称道大清国的盛世将要来临。 总算有了一件喜事,皇帝近期郁积在胸口的憋闷,稍稍缓解了一些。提升礼部尚书张英为内阁大学士。 原来由明珠罢官留出来的空缺,便补上了。 索额图和佟国维皆松了一口气。 张英是汉人,从不结党营私,周围几乎没有追随的官员,即使位列内阁中堂,也翻不出来多大的浪花。 天近正午, 乾清宫内,皇帝正与三位内阁大臣,以及吏部尚书商议入翰林院的进士名单,兵部尚书耿额手持奏呈急奔而来,对门前的当值太监说:“西北呈过来的六百里加急。” 耿额是武将出身,说话中气十足。洪亮的声音,直接传到了内殿,皇帝听到之后,心口突突直跳,没等通传,就高声应话:“让他进来。” 耿额快步而入,梁九功拿着托盘正要接,眼稍瞄到皇帝伸长了手臂,又退到了一边。 耿额直接把奏呈递给了皇帝。 奏呈虽然走的是兵部驿站,却用红漆封着,封上写着皇帝御览。 耿额并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在他的印象中,但凡走六百里加急,或是八百里加急,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此时殿内的其他人,跟他差不多的想法,或坐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用眼稍偷偷的观察皇帝的表情。 看到皇帝扬了扬嘴角,接着哈哈大笑,把奏呈扔到案几上说:“朕终于明白葛尔丹为何自不量力,一再南下骚扰,原来他家的祖坟在我们的地盘上。想把宁夏占为已有,好好看管他祖宗的窝呢。” 张英闲暇的时候,喜欢看些野史杂闻,起身恭喜了皇帝之后,说道:“传说大元田盛大可汗俘掳明英宗,当时的朝廷为了赎回明英宗,送了大批的金银珠宝给大可汗。明英宗才得以放回。大可汗崩世之后,无人见到那批财宝。” 佟国维立即接话,激动地说:“是不是埋坟里了?” 皇帝笑道:“四阿哥在信里只说,坟墓十分巨大,而且部分地方塌陷了,并未提到财宝。”稍顿了一下,又说:“葛尔丹不仁,我们不能不义。让工部派些人过去,帮他家的祖坟修修吧。” 在场的都是在官场是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个个都是人精。 当然不会相信皇帝说的话。 眼看着到了用饭时间,大家都非常识相地提出告退。皇帝说:“张中堂,你稍等一下再走。” 殿中只剩下君臣二人时,皇帝笑道:“墓中确实有大批财宝,里面有机关,有些地方寻常人进不去。其他人,朕信不过。你暗中找几个懂墓穴懂风水的人,让你家老二带着,跟着工部的人一起过去。另外再带两千护卫,把里面的东西全部运到京城里来。原箱收到内库,等朕擒住葛尔丹回来之后再打开。” 张英说了谢恩的话之后,再次恭喜皇帝,说是朝廷流落出去的财宝,又重回朝廷,是天命所归。 普通百姓信祖坟风水,皇族更是相信,否则也不会找人看地方修皇陵,派人守着了。 张英想到皇帝说要找懂风水的人,就想明确一下他的意思,于是说:“大可汗已经长眠于地下,后人却依仗他的盛名,四处为非做歹着实可恶。为了大可汗的安宁,臣建议把墓穴修得牢固一些。”大人物们说坏话的时候,历来含蓄,又冠冕堂皇。话里的意思是,咱们把风水破了。 皇帝正是此意。愉快笑道:“此话有理,就按张中堂的意思办吧。” 想到不久的将来,葛尔丹被灭,准葛尔对大清伏首称臣。 疆域辽阔,四海升平。 皇帝暂且忘却了储君不合意的烦恼,整个下午,心情都十分好。准备等天黑之后,微服出城,去一趟朱家庄,找高士奇聊聊,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老师。 傍晚十分,八百里加急的呼声入北城门,入皇宫,奔向乾清宫。 皇帝接了急件,迅速扫视了一遍后,大声吩咐:“召众臣上朝,朕要推迟出征时间。” 二月十三日的夜晚,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一个共同的话题:准葛尔的大王子在宁夏筹军粮时被俘掳,正在押解京城途中。 诗雅阁里热闹非凡,此举首功者曾是诗雅阁的名人年羹尧。 “亮工兄果然是人才啊!” “这真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实例。有人还嘲笑他栽在了四皇子手里,这辈子完蛋了。谁能料到,居然因祸得福。如此大的功劳,比今日游街的新科状元都要风光。” “这说明四皇子大度,有当今万岁爷的胸襟。年羹尧办了他那么大难堪,还照样重用。” “当家奴又如何,只要有机会立功,照样是体面人。现在都入了万岁爷的眼了,还用发愁没有前途?” “老兄,你说我们要不要也去四爷那里寻个门路?” “最近怎么不见张三公子了?听说张三公子跟四贝子府走的近,四皇子找上年羹尧,还是他在中间牵的线。先同他问问情况……”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宫中的赏赐由十二名小太监披红挂彩的双手托着,依次入了年府。整个京城的年氏,数年羹尧阿玛的官职最大。但因为是清水衙门的工部侍郎,门庭并不热闹。 如此风光,有生以来头一次。 有句话说,莫欺少年穷。年公子并不穷,之前就有才名在外,现今又立了如此大的功劳,前途不可限量。 上门恭喜之人络驿不绝。 热闹了大半个晚上。 上床歇息后,年大人与他的夫人商量:“我看好四皇子,让春花入他的府吧?” 年夫人犹豫:“春花今年才十岁。” 年大人说:“四福晋入府时,不也是十岁吗?趁着现在他府里的人少,早去早占住高位份。再过几年,等四皇子一路上升,封了贝勒,郡王,亲王,到那时候就晚了,京城中得有多少有心之人打他的主意。” 年夫人说:“也行。还是老爷有见识,春节时让春花去给福晋拜年。听春花回来说,福晋左右打量了她半天。”喜悦道,“你说,福晋是不是看上了咱春花?皇族大家,哪个主母不要三两个心腹妾室?” 坐在马车里,正在入银川城的苏樱,打了个酸爽的喷嚏。揉了揉浸出来的眼泪,问胤禛:“大王子在哪里关着?在城外还是城内?” 胤禛笑道:“在城内。好吃好喝的供着。”又说,“没受一点伤。” 苏樱听到巴尔珠尔被羁押,一刹那的失态之后,就恢复了平静。神色如常的起床洗脸,用早饭。胤禛问她眼睛怎么又红又肿的? 她没什么情绪地说,哭了,想家了。 胤禛当然不信,但也没剖根问底。自她及笄礼之后,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他也越来越看不透她。 胤禛原是想着,通过他的努力,他的福晋很快就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以前生气的时候,最长一次也没超过三天。 如今三个月过去了,也多次搂着睡在一起,却觉得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束手无策,又无可奈何。 “我明日就回去,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苏樱扒着车窗朝外望了一会儿,扭头对车内的胤禛笑道。 胤禛挽了她的细腰,看着她的眼睛说:“不许回去。千里迢迢的跑来看我,还没仔细看呢,就想走。” 苏樱笑呵呵道:“我不是看你的。是想看看西北是什么样子,现在看过了。除了风大,房子低小,人的肌肤粗糙之外,跟京城里没什么两样。” 胤禛“哼”了一声,抬手捏着她的脸蛋,“又撒谎。明明是想我了。”扬了扬嘴角笑道,“你若是不听我的话,写的和离书,我可不认。我要是宁死不和离,你纵有神仙手段,也和离不了。” 苏樱:“......” 胤禛看着她眼神里慢慢聚拢了怒意,双手捂着了她的脸,委屈地说:“因为先救你,我把佟科多得罪了。以后他阿玛若也像索额图那样,总给我小鞋穿,那我在朝中的日子可不好过。” “今晚宴请佟科多。樱樱,你要帮我跟他说说好听话,让他莫要记恨我。” “樱樱,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樱樱,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听你的话,和离书就还算数。” 苏樱:“……” 为什么要来?让准葛尔人把他这只变了样儿的死臭虫抓走才好。 宁愿当寡妇。 也不想受他的胁迫。 ------题外话------ 在历史上,这一年的主考官就是张英,科考结束升了内阁大学士。这一届的状元就是李蟠。他有个外号叫馒头状元。 张英的二公子是张廷玉,未来的大腕。历史好的,看清宫小说的都知道哈。 ...... 感谢XX书院(皇甫妙晴)打赏的钻石。 这样记下来是为了,未来的某一日我翻看自己的小说,能看到她们的名字。 第119章:折辱。 小九惦记着他主子佟科多,当天就想回去。高庸开解了他一番,大意是说,他受了伤,万一被人捉着,回去也是连累别人。身为奴才,第一条准则,就是不能给主子添麻烦。 此时养伤第一要紧,因为奴才的身体是属于主子的,要为主子的东西负责。 小九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心急火燎的养了两日后,却再呆不下去了。在村里子找了辆马车,直奔银川。 赶到城门前时,苏樱他们刚入城。 小九看着卫队的身影,差点又要哭了。怎么才来救啊? 高庸说:“你主子已经得救了。” 想到主子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拼了命的让自己逃出来。 小九就两眼的眼花。 “你有什么根据?” “我家主子爷一个人的时候,从不坐马车。卫队中间的马车里,肯定是福晋。城里的事要是没解决,主子爷不可能让福晋入城。” 小九站起身把高庸提下马车,冲他说:“找你家主子去吧。我要找我家主子了。”接着又对车夫吩咐,“跑快点,去白银街十三号。” 白银街十三号是个四间茅草房的小院,院子被半人多高的栅栏围着。 大白天,西间卧房的大床吱吱嗄嘎地响。 李四儿娇娇弱弱地嗔笑:“爷,您身上有伤,改天再来嘛。咱们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佟科多揉了揉他怀里的女人,喘着气道:“这世上,还是爷的小四儿待爷最真心。不怕苦的跟着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又不怕死的去知府家里要人。” 李四儿吃吃低笑:“小四儿的命是爷给的,爷真是有个三长两短,小四儿也不会独活......”佟科多掩着了她的小嘴,责怪道:“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胡话,爷要是死了,你就另嫁人,好好过日子。” 李四儿眨眨眼,泪珠簌簌滚了下来。看在男人眼里,比梨花带雨,还要美上几分。 “别哭别哭,傻丫头别哭......”男子汉的心,被她的眼泪浸泡得快要融化了。 不会说甜言蜜语,只是一遍遍哄她别哭。 就在这时, 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主子,您还好吗?”小九扒着门缝问。他猜测,小姨娘正在给主子换药,赤身果膀的,被外人看到了不好,所以才关着门。 被外人打扰好事,佟科多十分不悦:“正忙着,你先一边呆着去。” 小九很听话的蹲到大门口呆着了。 闲着没事数蚂蚁玩。 数到第六只蚂蚁的时候,听到了马蹄声。抬头一看,一队红甲骑兵朝这边走来,接着看见了在城门口看到的马车。 他心中有气,装着没看见,也没听见,继续低头数他的蚂蚁。 马车近了也没动。 胤禛下了马车问,“你主子呢?” 小九这才站起了身,拜礼后,应话:“屋里忙着呢。” “去传话,就说我和四福晋一起来探望他了。”胤禛吩咐他之后,走到了车门口,伸出双臂,“车上没备马凳,你扶着我下。” 苏樱从车窗伸出头,看着紧闭的屋门说:“我们改时间再来?晚上不是就能见着了吗?” 胤禛笑道:“昨晚天黑,没看清他的样子,不知他伤势究竟如何了。我们先看他一眼,根据他的身体状况,决定是把酒菜送到这里,还是去鲜羔楼。” 胤禛待人如此细致贴心,苏樱有些意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是那种为了拉拢人心,就会放低身段之人。 胤禛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疑惑。 解释道:“佟科多不是鲁莽,是为了保护我。” “他当日要是若无其事的吃了周知府酒席,周知府就会另寻时机下手。” “没对我们下手之前,我们没有证据,没理由抓他。那就要每日提心吊胆的提防着。佟科多挑破他的阴谋,又让人逃出来通知我,我便不会有危险了。” 又说:“他知道我带的有一百多人。” 苏樱有心事,听了这番话也没多思索,对胤禛挥了个手,让他靠边站,弯腰探身出来,扶着门边,旋身跳下。 小九跑过来,说:“我家主子还在忙,他让你们在院子里等。” 院子里有个圆形的石板桌,桌边摆着四个光滑的石墩。 胤禛刚坐下,就感到寒气直入臀部,拍了拍膝盖,对苏樱笑道:“墩子上凉,坐我腿上吧。” 苏樱四处看了一眼,看没别的可坐的东西,说道:“我站着就行。” 她这一站,就站了一刻多钟。 昨晚一夜没睡着,身体本就困倦,站得浑身疲累。 于是对立在一边的小九吩咐:“你问一声佟大人,他还要多久。若是时间长,我们改时间再来,免得知道我们在外面等着,他着急。” 屋内的男女,此时又开始忙碌起来。 一墙之隔的屋外,有人等着,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这种感觉新鲜又刺激,愉悦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沉闷的低吼破门而出。 小九听到这一声,还以为是主子伤势重,治伤时弄疼了。男女之事,他虽然没做过,但也有耳闻,那是半夜里吹灯后做的事。 此时根本没朝那方面想。 他又一次拍着门问:“主子爷,您没事吧?四福晋问还要多久。” 屋内人喘着气,笑答:“让他们稍等,马上就好。” 胤禛是经过人事的,听到声音,瞬间就明白屋里人在忙什么。恼怒和羞耻感,令他的脸腾的热了,低声对苏樱说:“你去马车等,我跟他说一句话,就走。” 苏樱正想走,听到胤禛如此说。“嗯”了一声,快步离开。 她刚坐上马车,门便开了。 头发零乱,满脸海棠带雨的李四儿站在门口,笑道:“四爷进来吧。”又四处看,“福晋呢?”这副模样见人,她也不好意思。佟科多催的急,说不用收拾。反正外面的人,是他的外甥外甥媳妇,都是过来人,又都不是外人。 胤禛脸上火辣辣的,站在原地没动,应话道:“她身体不舒服,我让她先上车了。也没别的事,问问佟大人的伤势如何?我在鲜羔楼摆了宴,问佟大人能不能去。” 李四儿扭脸与佟科多说了两句话后,娇笑道:“我家爷说,让您进来说话。” …… 剧烈的咳嗽声从院子里传来,苏樱听着像是胤禛的声音,从窗口探出头去看究竟。 胤禛用手背挡在鼻子前面,一边咳,一边往这走。 “怎么了?”苏樱问。 胤禛缓过气后,沉声说:“憋气时间太长,呛着了。我骑马,你自己坐车吧。”又吩咐车夫,“去西门客栈。” 西门客栈一共二十六间房,全被胤禛包下了。 他和护卫们吃住在那里。 苏樱下车时,胤禛觉得自己很脏,怕沾染给她,没再伸手,而是吩咐在门前迎接的高庸,“去里面拿个踩踏。” 高庸跑过来弯下了腰,“奴才就是马凳。” 没长心的奴才,福晋入府五年多了,什么时候见她踩着人下马车。 还没等苏樱应话,胤禛踢了他一脚,“快去拿。” …… 房间提前有人过来收拾好的,重新打扫了一遍,换了新床单被褥。 胤禛把苏樱领进房后,站在门口说:“昨晚你没休息好,先去睡会儿。想吃什么东西,让人送过来。我出去办些事,晚饭等着我,我们一起用。” 苏樱取着头上的发簪,问:“不是要去什么楼摆宴吗?” “他有伤在身,不适合喝酒吃肉,改天再说吧。”话里有些不耐烦。 苏樱想到佟科多今日的怠慢,怕是真生胤禛的气了。 这是因自己而起的。 于是提醒道:“晚上要不要再过去一趟?买点补品带着。“转话又说,“不想带东西,说一会儿闲话也好。” “你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安排。去睡吧。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 胤禛特别想抱抱他福晋再走,想到身上脏,又控制着了自己胳膊。说着话的时候,关上了门。和门口的侍卫交待了几句后,去水房里,洗了头发冲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后,朝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走去。 发着高烧的年羹尧在里面住着。 胤禛今年二十岁,尚没有领实差,日常生活就是去早朝站班,去尚书房学习,练习骑射等等。近两年,偶尔接到一件差事,也都是辅助,唯一独自完成的公差,便是查无定河的帐了。 连夜跑去求于成龙帮忙,拐弯抹角的说尽了好话,虽然于成龙态度不积极,却并未慢待他。 在此之前,被人冷落,只发生在永和宫里。 被外人冷落,甚至是羞辱,今日这是第一次。 而且他的福晋还跟着。 当他一只脚踏入那间低矮的茅草房,浓重的体味令他作呕,屏着呼吸说了几句话,赶紧逃离。 更为可恶的是,当时的佟科多光着半个膀子,趴在床上。 他要是没让他福晋去马车里呢?要是也跟着他进去了呢? 太可恶了! 你此举以身涉险,又不是单纯的想保护我,那也是为了你自己。我福晋当时可是真拼了命的救你女人。 一对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东西。 胤禛曾以为年羹尧对他的冒犯,已经是罪不赦,该碎尸万断了。与佟科多相比,年羹尧简直能称得上是个君子。 如果说凌百康之事,让胤禛明白,身为弱者的悲哀,要想保护好自己的人,需要变得强大才行。 今日这事,让他坚定的告诉自己,必须要强,强到只要有人敢对他无礼,立马就让他们去死。全家都去死。一刻钟都别想多活。 此时胤禛看到年羹尧,虽然依旧厌恶他。却在能容忍的范围了。 在城外时,胤禛跟别人说着话,苏樱却一直在他的视野之内。他看到她朝年羹尧招手。接着年羹尧便向他自荐入城,并拼了性命的去完成任务。 对他福晋尊重,听他福晋的话。就凭这一点,暂时先饶他一命。 当然,这是令胤禛对年羹尧态度改变的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想要变得强大,只依靠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需要利用他人。 “这件事办的不错。我给万岁爷的奏呈里写明了,前后都是你的功劳。你在我这里,也算是将功折罪了。等回京以后,做你想做的事去吧。三年后,跟张廷璐一起参加科考。” 胤禛站在年羹尧的床头,心平气地说。 年羹尧挣扎着坐起来,没接这个话题,而是低声说:“奴才把江宁人送进了明珠府,现在京城里,怕是已经乱了。四爷早做准备。” “你......”刚调整好情绪,准备好好对待年羹尧的胤禛,被他这些话气得说不出话来。 年羹尧急忙解释:“奴才做的隐蔽,他们不会知道是奴才做的。” 胤禛气红了脸,指着他,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万岁爷马上要亲征葛尔丹?” 年羹尧觉得自己做的没错,语气坚定地说:“奴才知道。” 胤禛咬牙切齿地连声质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在这时候添乱子?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对国家有什么好处?对万岁爷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要去做对谁都没有好处的事?你这是活够了,还是愚蠢?” 胤禛走出年羹尧的房间时,在心中大骂,奴才就是奴才,长着一颗阴险而又卑劣的黑心肝。 去府衙的路上,他把认识的人,统统想一遍。得出的结论是:这世上,除了樱樱之外,没有一个好东西。不是虚君子和真小人,就是愚蠢的笨蛋。 其中也包括自己。 再一次感叹自己的运气好,京城那么多的女子,偏偏娶到了他的樱樱。 ...... 苏樱躺下后,时睡时醒,不断地做着恶梦。 每个梦里都有巴尔珠尔。 头痛欲裂。 她再三的告诉自己,这是他的命运,是改变不了的。 最终还是不能说服自己。 想了半天之后,起床洗漱。然后,对门口的侍卫说:“去把刘能叫过来。” …… 胤禛对周知府说了诸多体谅的话。说宁夏这个地方不好管理,身为知府的难处,万岁爷都知道。 即使有些身不由已的错处,也不会追咎。 他的功劳,大家心里都有数,以后会弥补他的。并提出,等这里的差事办圆满,如果他愿意,可以把他的两个儿子接到京城里去。 京城里正在办学堂和书院。 管吃管住不说,还有京城最好的老师授课。 万岁爷的老师高士奇是院长,由万岁爷亲自引荐,让他的两个儿子拜在高士奇门下。 对罪不可赦的人,说这番好听话。胤禛自己都觉得恶心。 在周知府听来,却如寒冬送暖。 虽然觉得胤禛像是拿他的两个儿子做质,但拜在高士奇门下,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欣然同意。 并万分感激。 私事谈完,开始商议筹粮的事。 交流融洽。 胤禛中午在周知府家里用了便饭,饭后和他一起去见胡员外。 由于本次是周知府诚心诚意的要筹粮,跟胡员外谈的很顺利,胡员外不但愿意把自己的存粮全部拿出来,还愿意帮他们去说服别人。 日落西山时,想到马上要见到他福晋,跟她一起用饭,然后一起睡觉。胤禛心情终于好了一些,极力推掉胡员外的邀请,跨上马朝四门客栈的方向奔。 还没到地方,就被他留在西门客栈的一名侍卫拦下。 那侍卫说:“福晋去了四号房……” 没等他说完,胤禛就急问:“她做什么了?” 侍卫说:“福晋准备放走里面的人,绳子已经解开了……” 胤禛又打断了他的话,急声连问:“不是再三叮嘱,不让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靠近吗?她是怎么进去的?” 这件事比较复杂,一两句话解释不清。侍卫接着方才的话说:“福晋带了个跟他差不多身材的人进去,准备把他换出来。” 胤禛:“……” 我的樱樱,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胡闹般的跟他成亲两日,就生出感情了? ------题外话------ 原章屏了,三天后才能放出来。我重发了,XX书院订重复的留言我返币。别的地方,不知道怎么返币,小宝贝们只能吃点亏了。对不起。 第120章:不准。 胤禛走了两条街,终于看到了一个卖豆花的摊点。 他曾觉得美味无比的吃食,今晚有些难以下咽。铺子掌柜是个瘦小的老头,看他用勺子在碗里来回拨弄了半天,还剩了大半碗。 走过来,热情地问:“客官,豆花有咸味的。要来碗带卤子的吗?” “不用。我喜欢甜食。” 胤禛问:“你这里有酒吗?” 老头看他心情不佳,像是要借酒浇愁,好言相劝道:“年轻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再难的事忍忍就过了。等过个三年五年,回头再看当年的事,都无足轻重。” 胤禛又问:“你这里有酒吗?” 老头说:“有。”说着转身,去里面给他倒了半碗,“我这小摊,不卖酒,这是平日里自己喝的,就剩这么多。春夜寒冷,喝两口暖暖身子就行了。” 胤禛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吐在了地上。犹豫了片刻,又撩了碗里的酒,往自己身上撒了一些。然后从兜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起身走了。 老头愉快地收了银子,小心地塞在里衣的内袋里。愉快地暗笑,这样的事,年轻的时候,咱也干过。 装醉去向心上人表白。 提前想好了退路,她若是拒绝,就装醉倒地不醒,醒来后,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样避免尴尬。以后还可以继续来往,继续努力赢取她的芳心。 ...... 苏樱忐忑不安。 坐在客栈的床上,等胤禛回来质问她。 在她的计划里,放走了巴尔珠尔之后,胤禛肯定会大怒。 那她就一声不吭。 他再怒,也不可能把她打死。顶多是让人把她押送回京城,让她向皇帝解释。 她就对皇帝说,在古墓里和巴尔珠尔成过亲,一日夫妻百日恩,就想放他走。然后说自己丢了皇家的脸面,自请下堂。 皇帝肯定也会大怒。 但他是个宽仁的皇帝,也不会杀她。 最坏的结果是,把她休回娘家。什么庄子学堂,那都办不成了。短时间内,在没法在京城里抛头露面。 只身去江南,重新开始生活。一身轻松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即使辛苦,心里也是甜的。 苏樱计划好之后,对刘能悄悄地吩咐:“四爷让我们秘密把大王子带回京城,对外就说他仍在宁夏。这样可以避免准葛尔人在途中劫人。”把转移人质的过程告诉刘能之后,让他去通知她带来的一个叫刘青的江湖人。 刘青跟巴尔珠尔的高低胖瘦差不多。 领着刘能和戴斗蓬的刘青,去关押巴尔珠尔的房间。 刘能对看管的侍卫低声说:“福晋要带一个准葛尔人进去和巴尔珠尔见上一面,说服巴尔珠尔诚心归降,把漠北的情况供出来。” 侍卫犹豫地时候,苏樱厉声说:“四爷让我来办这件事的,你信不过我?” 侍卫犹豫了一会儿,让步了。 苏樱激动地进了四号房。 巴尔珠尔背对门坐着,双手捆在椅子上。 苏樱一边帮他解着绳子,一边用蒙古语和巴尔珠尔说她是苏萨,准备放他走。让他不要乱说话,配合她的安排。 解绳子的手是颤抖的,再有最后一步,让刘青和巴尔珠尔换衣服。她带着巴尔珠尔离开。巴尔珠尔的武功好,离开重兵把守的客栈,就能自由了。 解开了绳子,他却没站起来。只是扭回头,好奇地看着她。 是个陌生人。 苏樱深吸了几口气,对刘青说:“情况有变,走。” 回到房间里。 她想大哭一场。 为没能救得了巴尔珠尔,也为胤禛把她也骗了。 苏樱坐在床沿,翻来覆去的想,也没能想出个好理由向胤禛解释。他会怎么想她和巴尔珠尔的关系?巴尔珠尔以后要在京城里生活,胤禛会不会为难他? 本来是想报恩的,却又连累了他。 苏樱一动不动地坐了良久。 有人在外面敲门问,要不要燃灯。她回答:“不用。”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敲门,问她在哪里用晚饭。她回答:“不用。” 敲门声再次响起,她正要说不用时。对方说:“四爷说,他那边还没忙完。让福晋自己用饭,用了饭早些歇息。” 苏樱松了口气。 太困了,先睡一觉,养养精神。 明天再面对这事吧。 已经发生的事,再惶惶不安也于事无补。这么一想,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胤禛回来,看到的便是她熟睡的样子。 两只胳膊搭在被子外面,乌黑的头发散了一枕头。小脸还是那么白,但好像脸上的肉,没以前多了。 是瘦了吗? 胤禛摸了摸她的脸,又用食指在她干干的嘴唇轻轻抹动了两下。 她依旧没动,呼吸均匀。 ....... 次日清早。 苏樱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人从后面搂着,鼻尖抵着她的后颈,呼吸的热风,一下一下轻扑着她。 翻了个身,便对上了胤禛的眼睛。 眼下淤青,眼神清亮。 应该是醒来很久了,或者是没睡。 “我今天回京城。” 嗓子干哑。听起来,感觉说话的人很费力似的。 “不准。”胤禛看着她说。 没有表情。 声音里也没有一丝起伏。 就像他平日跟下人说话时候的样子。 苏樱觉得躺着说话,底气不足,想坐起来。身子刚离开床面,就被胤禛一只手摁回原处。 “我现在郑重的告诉你,我不会和离。你趁早别再瞎想这事。还有,你要是不声不响的消失,我管你家里要人。” 胤禛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苏樱应话。只是用乌溜溜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他又说:“我以前对你太纵容了,让你忘记了出嫁从夫的道理。从今天开始,想要做什么,提前向我请示。没我的命令,这个门都不许出。回到京城里也一样。” 摸着她的后脑勺说:“你这里面进水了吗?居然想着去和离。我的东西,即使我不要了,别人也别想要。” “你什么时候见我穿过的衣服送过人?哪一件不是烧掉了。” “我府上的一只蚂蚁,没我的允许,别人也休想捉了去。谁敢打我东西的主意,就是想把他的小命送到我手里。” ------题外话------ 感谢XX书院(皇甫妙晴)打赏的钻石;感谢(凤轻弦)打赏的钻石和表白气球。么么嗒。 第121章:来吧? 胤禛一晚上没睡,想了很多种说法。 情绪也是时怒时怨时委屈。跌跌荡荡,飘浮不定。 最开始想的,也是想的最多的一种方法是,忍着心里的委屈,告诉她,自己不想和离,想跟她在一起。哄哄她,让她留在银川。 在这一段时间里,敞开胸怀,毫无保留的对她好。 一定能把她感动。 在苏樱醒来的那一刻,却正想到愤怒处,想他捧出一颗火热的心对她,结果却被她扔在了冰冷的地上,随意作践。 太可恨了。 恨不得捏着她细白的脖颈,一把把她捏死。 胤禛说完那番话后,忍着恼怒,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你有什么要说的?” 苏樱摇摇头。 直到胤禛出门,苏樱都没说一句话。 也没起床。 躺了一会儿,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刚好是午饭饭点。四菜一汤,都是她平日里喜欢的菜式。味道也不错。 连着三顿饭没吃了,腹中空空。 吃了两碗米饭。 饭后在屋内发呆到半下午,实在无聊,开门问侍卫:“我能出去吗?” 门口的四名侍卫,相视了一眼,又看向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主子想去哪里,他们就跟着去哪里。 苏樱笑道:“我想去街上看看,春日的阳光正好,难得没有风。我又不会跑掉的,是吧?” 仍没人回答她。 苏樱说:“不回答,我就当你们是同意了哦。”说着话,关上门,背着手,便朝外走。 不信你们敢拉着我。 苏樱恶狠狠地想,谁要拉我,我挠谁的脸。不敢惹你们的主子,还是敢惹你们的。 提心吊胆的走到了大门口,回头一看,四名侍卫默不作声的跟在她后面。走出门口,先前站在大门口的侍卫,又跟上来了四名。 嘿,能出去。 烦人精原来是吓唬她呢。 …… 苏樱在街上茫无目的闲转,傍晚的时候,转到了那家卖豆花的摊位。 第一次跟他在一起,就是吃的豆花。 当时心里是满当当的甜蜜;现在却是凉哇哇的荒芜。 老头笑问:“小姑娘从哪里来的?” 苏樱说:“本地的。” 老头笑道:“小姑娘在骗人呢。”转话又问:“小姑娘来银川做什么?” 苏樱问:“跟你的豆花有关系?” 老头又笑:“最近银川城里来的贵人多,小老儿猜测,是不是城里要有什么好事了。” 苏樱心情不佳,没心思跟人闲扯,就没再接他的话。多要了一碗放了咸卤的豆花,让侍卫端着回了客栈。 房间里亮着灯。 苏樱从侍卫手里,接回蓝边的大粗碗,捧着进了屋。冲着正在擦头发的胤禛,笑了笑,又殷勤地问:“爷用过晚饭了吗?” 胤禛头也没抬地应道:“嗯。” “我带了你最爱吃的豆花。知道你不爱吃甜的,特意放了咸卤。还热着。”苏樱笑吟吟地说。 “不吃。” 胤禛把手巾扔在盆架上,脱着衣服进了里间。他以为自己又会像昨晚那样,明明困得要命,却睡不着。 结果还没等到苏樱上床,就没了意识。半夜里醒来,心里失落又伤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直到翻身时,碰着了一个柔软的身体,才想到是在银川。 狠心的小娘们。 白养了她这么多年。 一只凶恶的小狼狗养几年,还不咬主人呢。 真让她把人放走了,他这辈子都会因这件事抬不起头来。连带着大清国的皇帝,也会成为笑柄。 皇阿玛接到他送的奏呈,肯定会推迟出征日期,召告群臣。 结果叛敌却被她放跑了。 一场空欢喜。 坑他也就罢了,连皇帝都敢坑。 老九的话说的真对,这世上最坏的人,往往是那些表面上看起来纯良无害的。 胤禛摸索了一会儿她的脖子,翻身压在了她身上。 敢反抗,立马掐死。 身为他的福晋,没尽到一点福晋的责任。 留着也没用。 苏樱在胤禛翻身的时候,就醒了。在黑暗中感觉到了他的怒意,吓得没敢动。这个人曾经因为奉茶小太监递的水太烫,就能让人拖出去打死的。手狠手辣,又冷血无情。 前世里,死在他手里的人,可是不计其数。 小命要紧呐。 所以当他的嘴巴凑向自己时,乖巧的去迎合。柔软的手指,捧着他的脸颊,细细摩挲。骗自己,这是天下最贵重的宝贝,骗到手再卖了他,自己就可以得到自由。 更漏的水声滴嗒。 胤禛的心里又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浓稠的甜蜜泡泡。只要她以后安心的跟着自己,就原谅她这一次。 又告诉自己,不是舍不得她。是舍不得这么多年付出去的感情。 翻身下来,低喘着气,说:“睡了。” 苏樱抱着他的手臂,轻摇了两下,带着软软的鼻音,央求似地说:“来嘛。” 胤禛扒开她的手,“不来。”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苏樱变回了那个爱对他笑的小姑娘。与以前不同的是,她不再任性的缠着他,也不主动对他搂搂抱抱。 但他若是抱她,她也不会反抗。 亲也不会反抗。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大多是苏樱跟他讲白天逛街遇着了什么事,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给他看她买了什么小物件。 不提准葛尔的大王子,也不提和离。 苏樱也不再提回京城。 床上放了两条被子,各睡各的。偶尔胤禛会把手伸进她的被子里,摸到她的小手,抓一会儿。 每当这个时候,苏樱也回反过来握着他的手。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二十来日。 二月二十七日晚,胤禛说:“明日客栈掌柜会带个裁缝过来,让她给你量量尺寸,做几件单衣。天越来越热了,你现在的衣服有些厚。” 苏樱梳理着她长长的头发,笑道:“好。”反问道:“爷要做吗?” “我不做。” 苏樱暗自腹诽,不做正好,免得换下来不穿的衣服,还要烧。浪费又晦气,像是祭死人似的。 胤禛喝了两盏茶之后,看着杯子里的水,缓声说:“明日皇阿玛就要出征了,你阿玛封了抚远大将军领中路军。” 苏樱嘿嘿笑了一声。 胤禛抬眼看她,轻声问:“你笑什么?” 苏樱鼓了鼓勇气,笑问:“准葛尔的大王子什么时候到的京城?” 胤禛说:“二月二十。” 苏樱笑:“挺快啊。” 胤禛说:“当晚就走了,骑马走的。”停了片刻,塔着眼皮说:“大王子人挺不错,皇阿玛封了他为一等侍卫,还为他建了府邸。” 苏樱没去琢磨他说的不错是什么意思。 巴尔珠尔现在已经不在她操心的范围之内了。 当时决定放走巴尔珠尔,其实更多的不是为了巴尔珠尔,而是为了她自己。 她想让自己的心里安宁。 巴尔珠尔曾经冒着被人发现他真实的一面,这样的大风险去救自己。自己一直没机会给他相应的报答。 心中甚是愧疚。 此次虽然没能救得了他,但在她心里,已经报答过他了。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谁能救得了谁呢? 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现在自己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再想着去改变别人的命运,不是乱操心么? 苏樱问:“爷的筹粮情况怎么样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快完成了。我计划多备一些。以后万一用不上,就原地卖掉。”胤禛站起身说:“我先去睡了。”又解释,“今天有些累。” 苏樱在心里哼笑了一声,不就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嘛,至于这样逃避。 …… 七日后的下午,苏樱头顶了一片大莲叶,坐在路边喝大碗茶。 刘能鬼头鬼脑的凑了过来,眼里包着一汪泪说:“奴才们给四爷福晋添麻烦了。” 苏樱斜了眼,他脸上的伤,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刘能叙说了他所指的麻烦后,苏樱暗叹,真是个麻烦。 还是个大麻烦。 佟科多筹粮的时候,李四儿几乎每日都跟着。八日前,他们在城外遇到了胤禛。 当时李卫和刘能跟着胤禛。 李四儿从李卫和刘能的声音里,听出来就是去年冬天绑架她的人。当时没声张,回去便和佟科多说了。 次日李卫和刘能刚出客栈门,就被佟科多一手抓一个,连踢带打了一顿后,给拖走了。 佟科多审问二人,为什么绑架他小四儿? 二人嘴硬不承认。 因为胤禛再三叮嘱过他们,死都不能把背后之人拱出来。否则就要他们的小命。若是万一有人问起,就是死也不能承认曾经干过此事。 左右都是死,不如选择英勇又仗义的死。 威逼利诱都不承认。 李四儿在旁边指着他们说:“没错,就是他们,那个圆脸的中指上有道疤。” 佟科多对他们又是一顿狠打。 在刘能觉得要魂落银川时,胤禛带着一众侍卫找上了门要人。佟科多不给。 双方僵持了片刻。 胤禛让侍卫们硬闯进院子里,把他们二人带了出来。 佟科多不敢对皇帝的亲卫动手。指着胤禛大骂,说他为了拉拢人心不择手段。指使人绑了他小四儿,又假装好人来救人。 胤禛没解释,当时只说了一句:“他们现在是我的人,是生是死都由我来决定。他们要是出了意外,我就来找你。” 刘能说完这些,抹了一把泪,哽哽咽咽地说: “奴才是想,还是把真相告诉那个姓佟的吧。不能让四爷被人误会。” “奴才虽然是不入流的粗人,消息却很灵通。朝堂上的事,也多少了解一些。他老子是可号称佟半朝,半个朝堂上的人,都是他们家的。他姐又是贵妃,不好惹啊。” 最后又说:“奴才不敢跟四爷说话,只有跟福晋说了。” 暮春时节,杨柳飘飞。 苏樱拍打着落在膝盖上的柳絮,低声问:“四号房的事,你怎么跟四爷说的?” 这个冷不丁的问题,刘能一时间没想起来,四号房是什么房。 苏樱扫了眼他呆愣的神情,提醒道:“大王子。” 刘能“噢”了一声道:“没跟四爷说。”接着又说,“福晋不是说是秘事么?我谁都没说。四爷没问我,我也没主动说。” 苏樱问:“其他人也没人问你?” 刘能答:“没有。” 苏樱很意外,又说:“刘青呢?也有人问他吗?” 刘能答:“没听他说。应该是没有。” 这么久,没理会。应该不会秋后算帐了。 苏樱没了顾虑。 缓声道:“他老子是佟半朝,四爷的老子可是万岁爷。还会怕他不成?四爷是君,他是臣。哪有君给臣解释的道理。是佟科多僭越,他该给四爷赔礼道歉才对。打狗还得看主子呢。你们不用怕,只要四爷在,你们不会有事。” 刘能:“......”终于可以放心了。 刘能此趟来,不是想劝说苏樱,对佟科多说出真相。是他和另外三个人,这几日惶惶不安,生怕四爷改变主意,把他们交出去。 不敢探四爷的口风。就来探探福晋的口风。 刘能跪下“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头。 “奴才这辈子当牛做马,就跟着四爷和福晋了。” 虽然这个大麻烦,是因自己救李四儿引起的。苏樱的心情却十分的好。在前世里,佟科多可是助胤禛登上皇位的一大助力。 此时,二人却生出了嫌隙。 上次的怠慢和这次的冲突。以胤禛的性格,不可能原谅佟科多。他们二人,这辈子怕是不会有和好的时候。 这说明, 这说明,前世的人和事,是可以改变的!和离也不是不可能的。 晚上苏樱问胤禛:“最近筹粮顺利吗?” 胤禛喝着茶说:“还行。” “爷跟佟大人一起,还是各忙各的?”苏樱问。 胤禛心不在焉地答道:“有时候一起。” 苏樱说:“城内好吃的好玩的,差不多我都吃过玩过了。实在无聊,明日我去找李四儿吧?”到时候来个挑拨离间,把二人的嫌隙再拉大一些。 烦人精即然对我不仁了,我也对他不义。 这样才公平。 她心里才舒坦。 胤禛的回答跟前两次一样:“她一个二嫁的妾室,你跟她有什么好来往的。不许去,省得她带坏你。” 苏樱:“......” 胤禛喝着茶说:“京城那边来信了,说德水镇建的不错。温达经常去那里帮忙,张廷璐也在那里帮忙。” 苏樱对这个比较关心,问:“信呢?我能看看吗?” 胤禛说:“怕别人看到了不好,我看过就烧了。” 苏樱总觉得胤禛今晚有点不一样,好像心事重重似的。 上床歇息时,她终于知道了他筹谋的事。 胤禛钻进了她的被窝里,搂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来吧?” 苏樱不解:“什么?” 胤禛道:“我准备了鱼鳔,洗的很干净。” 苏樱仍不解:“什么?” 第122章:请教。 苏樱虽然多了几十年的记忆,却并不知道鱼鳔是干什么用的。 她认识的女子们人人都想要孩子,想生多多的孩子。根本不考虑避孕的问题。 她压根就没朝那方面想。 当胤禛从含蓄到直白,把鱼鳔作用给她讲了四遍之后,她终于明白了。 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脏。” 胤禛每讲一遍,那件事便在心里细细地想一遍。 早已想得热血澎湃。 这个“脏”犹如一盆凉水,“噗”的泼在汹汹燃烧的火焰上,非但没把火熄灭,滋滋地燃烧的更旺了。 火苗在身体内四处辗转,横冲直撞地寻找出口,想要迎风燎原。 声音微微沙哑道:“我洗的很干净。真的,洗了十多遍,原本准备了五只,另四只洗破了......樱樱,我想你,想得难受,答应我嘛......”不答应就硬来。 苏樱迟迟疑疑地应道:“好吧......” 前世的第一次,是在及笄后的次日晚上。初初有些疼痛,但与两个人亲密无间的这种美好感觉相比,那点疼痛不算什么。 事过之后,胤禛亲她的额头,咬她的脸蛋,咬她的嘴唇。 咬来咬去的,渐渐咬出滋味来。 后面的时间,在来来回回的啃咬中度过。早上起床,发现嘴唇都肿了。 对着镜子咯咯地傻笑。 盼着夜晚来临。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天没全黑两人就上了床。亲咬片刻后,攻城略地,长驱直入。她惊然发现,那事,竟然可以那么长时间。前一个晚上,才几个来回,就偃旗息鼓。 当时胤禛搂着她,得意地低笑道:“昨晚太心急,没做好。” 此时,看他急吼吼的样子,纵然苏樱料想他肯定折腾不多久。 她还是意外了。 湿黏的东西抵入,上面的人浑身颤抖,搂着她连声低呼:“樱樱......樱樱......樱樱......” 有去无回,不足一个来回。 苏樱忍着身体里的疼痛,拍了拍他湿漉漉后背,笑道:“感觉就那么好吗?”又说,“快下来,我要睡觉了。” “樱樱......”胤禛的声音里带着委屈,甚至有点哭意:“我太急了,以后会比现在好。你也会觉得好。” 苏樱推了他一把,不耐烦道:“快点出去,那东西太恶心了。” 胤禛一夜无眠。 原以为经历了此事,和她的关系,会所有改变。彼此热烈的相拥着,抱着,贴着。轻声呓语,互诉衷肠。 告诉她,他会对她好;也告诉她,这世上只有他对她最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 好到这世上若是只剩下一个馒头,他会分给她一多半。 她却抱都不让抱。 说困了,要睡觉。 没多久,真呼呼的睡着了。 短暂的愉悦过后,是更深的失落。 怕听到她不耐烦的话,不敢打扰。胤禛瞪着眼躺在床上等,等到天蒙蒙亮,苏樱才终于醒了。 迫不及待地搂着,低语:“你要实在不想跟我。等回去,我们就和离。在银川这段时间里,我们坦诚相处吧。” 苏樱没应。 胤禛以为她刚醒,没听清楚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苏樱嘿嘿笑了一声。 胤禛忐忑地问:“你笑什么?” 苏樱又是嘿嘿笑。 胤禛问:“你不信我?” 苏樱笑答:“信。” 这日,胤禛特意早收工了小半天,又去找当地的豪绅彭方。 彭方上了年纪,生活经验丰富,又不可能再重返官场。按着彭方本人的话说,这辈子不打算再去京城。 这样一个人,最适合向他请教问题。 反正丢脸也丢不到京城里去。 胤禛虚心地问:“有位特别信任我的人,现在不信任我了,怎么办?” 彭方说:“不信任四爷,说明四爷曾经让他失望过。四爷只要拿出诚意,对方就会感受得到。” 胤禛说:“我没诚意,我是骗她的。”接着又问:“我怎么才能让她相信我骗她的话呢?”截止到目前为止,胤禛从未有过哪怕是一刹那间的想要和离。 彭方说:“四爷把这个谎话,再编得圆满一些试试。切记,一个慌话,只能用一次。用多了就不灵了。” 胤禛想了一会儿,说出了实话:“我用过多次,多次被自己拆穿,最近彻底拆穿。” 彭方:“......”那人是傻子吗?屡次被你骗。把别人当傻子的人,往往他自己也是傻子。 但不能这么说啊! 笑问:“对方是男是女?” 胤禛说:“女的。” 彭方心中了然,哈哈笑:“女的好办,多睡几次就行了。”又说,“四爷的此举很英明,提前采取措施,免得对方有身孕。福晋在这里呢,知道了肯定找她的麻烦。”热心地问:“再给四爷准备几个鱼鳔吧?” 胤禛:“......” 晚饭时,苏樱又感受到了胤禛有心事,而且从他热烈的眼神里,判断出了是什么事。 漱了口后,她说:“今日来了月事,身体不舒服,我先去睡了。” 胤禛:“......” 白白在河边蹲了大半天。 还洗湿了衣服,洗湿了鞋。 ...... 银川城二十里外的德化镇,木匠砰砰当当的忙碌着赶制平板马车。 春日的阳光灿烂。 苏樱从车厢窗口探出头,眯眼看着年羹尧说:“你们是我带来的人,十天半月的见不着你们的影子。都在忙什么呢?” 年羹尧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笑道:“福晋选的人都很能干,四爷说让他们做侍卫浪费。有两三个在奴才这里,别的派去各县筹粮了。” 苏樱笑呵呵道:“都是你选的。”说着话,对跟着她来的侍卫们摆了摆手,让他们离远一些后,低声问:“佟科多在哪儿?” 提到此人,年羹尧收敛了笑意,“听说今日在河川镇。小娇娘跟着呢,他一般不去远的地方。” 苏樱说:“李卫和刘能的事,你知道吧?” 年羹尧答:“奴才知道一些。” 苏樱生气地说:“他此举过分了啊!自己惹出来的事,全赖别人头上。那个李四儿也是,我救了她的命,一点不知感恩,看把我带来的两个人打的。你给我出个法子,我去给那对狗男女添添堵去。” 又说:“我们一起来的,就算是一伙人。你一定要想办法。” 这是做坏事呢。年羹尧问:“福晋来此,四爷知道吗?” 苏樱面不改色地撒谎:“知道。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题外话------ 感谢XX书院(鸡舍狐狸综合症)投的月票。 名字好奇怪啊! 第123章:添堵。 苏樱找年羹尧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向他讨主意。 给别人添堵,找别人晦气这事,对她来说小菜一碟,甚至不用动脑筋。前世里宅斗那些年,经常若无其事的把别人气堵得吃不下饭。 她想向年羹尧打听一下京城中的情况。 放着枕边的四皇子不问,去问一个外人,担心年羹尧多想。 待讨论过那对狗男女的事后,苏樱关切地问:“来此地,跟家人通信了吗?”又说:“这么远的地方,家里人该担心你了。” 年羹尧答:“昨日还收到京中朋友的来信。” 苏樱装着随口一问的样子,道:“信中有说京城里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又为打探别人信件的内容找了个理由,“今日是三月初九,时间过的真快,我们来这里将近两个月了。有些想家。” 年羹尧收到了三封京城的来信。 都是走的兵部文书。 其中一封信是他阿玛写的,信中说万岁爷赏了许多贵重的礼物,大部分放在他的房间里,给他留着。说得赏的次日,就有八户权贵大家来向他提亲,其中一家各方面皆是上乘,是难得一遇的好姻缘,就作主帮他应下了。已经过了小聘。 年羹尧当时看到这里,心中极是不满,早就跟家人说过,他的婚事他自己做主。 往下看到有关姑娘的情况时,他不再腹诽,在心里默默认了。 此时面对苏樱,想到他阿玛的信,年羹尧略有些不自在,先说了别的:“凌普下了狱,张三公子的父亲暂时兼任内务府总管;张三公子搬去了您的庄子上,他说那里的差事有趣,不打算科考了。准备长期做下去。” “张二公子来了石涯山。” “明珠和高士奇跟随万岁爷一起出征了。” “太子和三阿哥共同监国,五阿哥和七阿哥随军营出征,八阿哥在御前......” 一直说不到她关心的事。苏樱只得插话:“有大王子的消息吗?” 年羹尧迟疑了一下说:“听张二公子说,封了一等侍卫。万岁爷待他甚厚。准备等征讨葛尔丹回来,给他赐婚。还说要从宗室之女里挑选。” 苏樱放下了心,她能赶在赐婚之前回去。到时候帮巴尔珠尔挑个好姑娘。那庶女坚决不能要。 又问:“朱家庄现在建的怎么样?你有这方面的消息吗?” 年羹尧说:“学堂建的差不多了,计划的是三月十三开课。有不少诗雅轩的常客,准备过去免费当授课老师。” 苏樱很意外:“这么快啊!”又肯定地说,“诗雅轩的事,八成是三公子张罗的。” 年羹尧“嗯”了一声后,说:“除了戴大人找的工匠之外,工部也派过去了三十多人。” 最后才说:“家父擅自给奴才说了一门亲事,奴才还未来得及禀告四爷福晋。奴才的亲事应由四爷和福晋作主,若是四爷福晋觉得不妥,等奴才回去,就想办法推掉。” 前世里,年羹尧三十多岁才成亲,娶的是明珠的孙女。听说他娶亲,是为了胤禛。想用自己的亲事为胤禛另争取一条路上的支持。 苏樱忍不住,问道:“谁家的姑娘?” 年羹尧说:“辅国公的女儿,名字叫苏燕。” 苏樱怔了片刻道:“我小表妹呀!”又笑道:“她比我小了七天,我们俩个的名字,都是我大舅父取的。若不是庶女的身份受了限,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还不知道谁的呢。” 转话说:“汉人嫡庶分明,在满人家族里,嫡庶的差别不大。恭喜年公子,这是上上好的一门亲事。” 年羹尧慌忙接话:“奴才也是庶出。” ...... 这日,胤禛原计划的是去距银川六十里外的黄庄看林场,收木材。运送军粮,粮食本身重要,运送使用的车辆也同样重要。 走了一半,又调转马头回城。 大意了。 应该陪他福晋三天。 寻常人成亲还有半月的婚假呢。 他这也算是一次小成亲。 回到西门客栈,留守的侍卫说:“福晋一早便出去了。” 胤禛问:“有说去哪里吗?” 侍卫答:“没说。” 胤禛下令:“留二十个人,别的都去街上找,找到福晋让她回来,就说我有急事找她。” ...... 苏樱从年羹尧那里离开后,去了河川镇。 此趟极是顺利,没入镇子,便遇到了佟科多和李四儿。 两个人坐在荷塘的小船上,钓鱼烤鱼吃。苏樱看到他们时,李四儿正在喂佟科多剔了骨的鱼肉。 之所以她知道剔了骨,是因为她上船之后,李四儿把鱼肉仔细的剔了骨,然后放在佟科多面前。 “福晋有事吗?”李四儿问。 苏樱笑道:“最近在城里逛得腻歪,听说这里有荷塘,就来看看。真巧,遇到了你们。”一半是真话,她在大路上远远看到荷塘,让车夫调了马头来的。 银川这地方,大片的荷塘比较少见。 李四儿接话:“不巧,我们来了大半天,正准备走。”此时李四儿不想跟苏樱多说话。原以为她是恩人,没料到竟是恶人。权贵之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苏樱装着不明白李四儿对她的敌意,好奇似地问:“你们要去哪里玩儿?也带上我吧?我家四爷就是个工作狂,整日在外面忙得水都顾不上喝,一回到客栈就抱着茶水猛灌。这样的人,别指望能陪我玩一小会儿。” 佟科多听了这番话,心里极不舒服,就好像活儿都是胤禛干的,他就只顾着玩儿了。 周知府那事,明明是自己先发现的端倪,结果为别人做了嫁衣,让别人立了大功。 四皇子在拉拢人心方面,可真会玩阴的。 把功劳全部推给年羹尧,让这里的人无话可说。四皇子都没抢功呢,别人怎么抢? 京城那边更是对他有利,估计诗雅轩那帮年轻人,人人都在夸四皇子好,四皇子海量,人人都想追随他。 年羹尧算个屁啊!别人都会想,没有他主子总体筹划,他立个屁功啊! 佟科多越想越气,没等李四儿接话,他便站起了身,“我们走了,另找别的乐子去。不打扰四福晋的雅兴。” 苏樱笑呵呵道:“舅舅的言行还是要注意一点。有些人嘴巴长,爱胡乱说话。回京城后,万一有人说佟大人在银川时,啥都没干,每日带着小妾游山玩水,这就不好了。万岁爷对这份差事极为重视,怕这边的人手不够,又特意派了我家四爷前来。” 这番话说得,两个人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李四儿气的是苏樱称她为妾室。她在京城里是妾室,可在这里不是。在这里,她是佟科多的女人。别人都称呼她小嫂子。 如果说佟科多方才只是生气,那现在气的要爆炸。她话里是什么意思?明显是说他做事万岁爷不放心,又派了人嘛。 这个狗屁的四皇子,算什么东西!也只有他阿玛这样什么情况都考虑在内的人,才会注意到一个一无是处的普通皇子。 四年前,自己就凭着自己的本势,做了宫中的一等侍卫。 佟科多冷着声音说:“从今天起,我就什么都不干了,天天陪我家小四儿。我看谁敢说什么。谁敢乱说话,我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苏樱急忙说:“武将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舅舅这样的才是男儿本色,根本不把那些蝇营狗苟的东西们放在眼里。” 立马又说:“把你们的鱼钩借我用用吧?” 两个人都不想把东西借给她,但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好理由拒绝。 只得借了。 佟科多和李四儿一起去镇子里找茶棚喝茶时,越想越不对劲。四福晋那个黄毛丫头是在对他耍心眼啊! 他要是以后什么都不干,难免会落别人口舌;要是自此不带着小四儿了,嫌得他很脓包似的,别人一句闲话都耸。 进退不是。 给我添堵是吧?我让你们领教一下什么才叫堵。 ------题外话------ 中午还有一更。今天忙,到了晚上才有一会空闲码字。 第124章:被掳。 胤禛派出去的侍卫们,把银川城的各条街道都走了个遍,直到傍晚也没找到人。他想自己亲自出去找,又怕刚离开客栈,苏樱就回了。白白的耽误了,二人在一起的时间。 心急火燎的选择一直等着。 河川镇外。 苏樱在侍卫的指导下学钓鱼。弯钩挂上小肉虫,抛到水里,静待着哪条倒霉的鱼儿上钩。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上钩。 不知道上钩的鱼儿是大是小,是肥是瘦。 也不知道它们咬食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反正要在它们刚刚咬食的时候提杆。太早鱼还没上钩便跑了;太晚,它们吃完跑了。 要刚刚好才行。 苏樱越钓越上瘾,不想走。 侍卫们不用跟着一个小姑娘在城内四处跑,还能吃自己亲手烤的鱼,也乐在其中,不提醒她走。 太阳落了,视线昏暗,苏樱仍意犹未尽。 收着鱼杆,说:“明日我们还来。” 马车的前面挂起了风灯,在陌生的城外悠悠晃晃地行走。 暮春的夜晚,风是暖的,带着淡淡青草香。 苏樱深吸了口气,长叹道:“还是这样的日子好啊!” 和离之后,住到朱家庄,也挖一个大池塘,引水种荷,晚上就睡在小船上。闻着水草香,听着蛙叫入眠。 苏樱正想的美,突然听到杂乱的马蹄声。从窗口扭回头一看,昏暗的光影里,一队黑衣人手持火把带风扬尘的奔来。 “应该不是官差。” 苏樱心想。 天才将黑呢,官差不会这么急着赶路。 她赶紧缩回头,关上了窗子。 马蹄声到了跟前时,马车剧烈地晃动,紧接着“嘭”的一声,车厢从中间裂开。一条软鞭急下,缠绕着了她的腰。 随着腰间火辣辣的剧痛,苏樱体会到了飞翔的感觉,接着落在了一个人的怀里,屁股蹲在了马背上。 一声浑厚的蒙古语喊道:“我先走,你们不要恋战,赶快撤。” 马蹄急踏踏的离去。 苏樱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被贼人掳了!伸长了脖子,朝着背后大声喊:“保命要紧啊!你们快回城报信,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清脆的声音散落在夜空下。 真像是一只不知死为何物的雏鸟。被毒蛇盯上了,毒蛇朝她“滋滋”地吐着长长的红信子,她还以为是逗她玩儿。 僧格想。 同时用提前准备好的黑布袋套在了苏樱头上。四面漆黑,苏樱瞬间失了方向感,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响在耳边。 真是一匹好马! 苏樱暗自琢磨。 载着两个人,还能跑还么快。 过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马终于停下来了。身体再一次腾空而起,接着落在地上。 头上布袋抽开。 方才那个浑厚的声音,用蒙古语说:“弟兄们,这趟带回来了一只肥羊。” 片刻之间,周围传来了不同嗓音的欢呼声: “老大出马一个顶三千。” “老大,火锅已经准备好了。” “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宰羊?” ...... 这一路上,苏樱非但没感觉到害怕,还有些幸灾乐祸,被掳走好,被掳走妙。最好三天两头被人掳走才好。 让那只死臭虫着急。 让他知道她在这里就是个麻烦,她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大麻烦。 这些人的出手利索,又目标明确。肯是知道她的身份,掳她的目的是想谈条件的。 不管什么条件,最后肯定能谈成。 等回去后,装着受惊得了失心疯的样子,大骂那只死臭虫。怎么骂已经想好了,骂他是个黑心肠又出尔反尔的混蛋,只要自己跟他在一起就倒霉。自从认识他以后,就没有一日顺心如意。 把前世里和最近受的委屈统统都骂出来。 反正也不再指望他会同意和离。 此时此刻,苏樱面围观她的这些长相怪异,衣饰怪异的男男女女们。她惊恐了。难道猜测的不对?这些人掳人难道是用来吃的? 她想到了《西游记》里去西天取经的和尚,一路上各类小妖想吃他。在苏樱瑟瑟发抖,暗呼不妙的时候,众人围着她细细地观察,然后表达自己的看法。 “好看。” “好看。” “好看。” 突然有个满脸胡渣壮汉子,嘿嘿一笑,说了不同的见解:“嫩,看来起好吃。” 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热水烧好没有啊?老大喜欢吃前先洗洗。” 苏樱看着那个被称为老大的壮硕背影,用蒙古语结结巴巴地喊道:“别……别……先别吃,咱商量商量行不?” …… 苏樱带的八名侍卫是胤禛从他带来的侍卫里挑出来的,也就是皇帝的亲卫。他们自七八岁就开始专门训练,个个武功高强。 若是放开了打,僧格带的十来个人,根本不是对手。 僧格的出手太迅猛,待他们意识到这伙人是袭击马车时,苏樱已经被掳走了。 准备追赶,又被人拖住。眨眼功夫,驮走苏樱的马车已经消失在了夜色。眼前是追不上了,把这些人逮住吧,审出他们是什么人,老巢在哪里,再去救。 二十来个人混战在一起。 僧格带的人,一看打不过侍卫们,就使出了逃命的老手段。 其中一人用汉话急声喊:“好汉们手下留情,别打死兄弟们啊!你家小姐在我们老大手里。我们死一个人,你家小姐便活不了啦。”紧接着方才扔在地上的火把,一一熄灭。 黑暗袭来。 一个人用蒙古语喊:“赶快开溜啦。” 胤禛听了他们详细叙述后,铁青着脸,一个一个的指着他们下命令: “去找年羹尧,告诉他福晋失踪了。” “去找佟科多,告诉他福晋跟他分别之后,被人掳走了。让他帮忙找人。” “去找彭方,告诉他福晋在从河川镇到银川的路上,被会说蒙古语的黑衣人掳走,问他可有线索能提供。” “去找周知府,问他两百里之内,有没有土匪窝。让他把他的人全部召集起来,先在城内外搜捕。” “去靖远营通知杨校尉,把他的人全部带过来,准备剿匪。” …… 年羹尧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浴房里洗浴,衣服没穿整齐就冲出了门,在院子里大喊:“刘能,刘能赶快出来。” 刘能拿着叶子牌,从房门里探出了头,“啥事呀?年公子。”是胤禛让李卫和刘能跟着年羹尧的。同他们俩个说的是,跟着年羹尧安全。万一佟科多再找上他们,年羹尧反应快点子多,能护他们一时片刻。 是以,虽然现在年羹尧也是奴才身份,刘能却对他很尊重。仍是公子长公子短的称呼。年羹尧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说一不二。 年羹尧系着扣子说:“我让你派人去盯那个姓佟的,去盯了没有?” 刘能一看年羹尧慌张的样子,知道是出了大事,把手里的牌扔回桌上,对屋内的其他人说:“不打了。” 急跑出来,应话:“中午你一吩咐,我就快马扬鞭的去通知,刚刚才回来没多久。让最机灵的胡七和柴小飞去盯的。估计这时候已经在姓佟的院子外面埋伏着了,以后姓佟的去哪儿,他们去就哪儿,日夜盯着。” 年羹尧暗道,怕是已经晚了。他急声说:“把人都叫上,我们去找福晋。” 刘能问:“福晋咋了?” 年羹尧说:“被人掳走了。” 刘能惊呼:“啊?又被人逮住了?” 年羹尧往银川城中奔的时候,从通知他的侍卫口中得知了详细的经过。他再次确定,一定是那个姓佟的人干的。 料到他会动手,没料到会这么快动手。福晋究竟说了他什么?让他恼成这样? 上午的时候,苏樱跟年羹尧说,准备去给那对狗男女添堵。 年羹尧说:“福晋此举危险。听说姓佟的,心狠手辣又做事不择手段。万一惹恼他了,恐怕会做出对福晋不利的事。奴才听说他很宠那个小妾,又以为小妾被人绑架,是四爷指使的人干的。” 苏樱笑道:“你从现在开始派人盯着他。再阴险的事,只要有防备,就不怕。正好抓住他的把柄,好好整治他一下。” 年羹尧说:“四爷和佟家关系搞的太僵了不好。” 苏樱笑道:“已经僵了。他打了我们的人,就这样算了,我们也太窝囊了些。以后还怎么在京城里混?”又说服他:“说不定我们搞他这一下,四爷和他的关系来个置死地而后生,又和好了。不打不相识嘛。” 李卫和刘能被打,还差点把命丢了。年羹尧也很恼火,早想去给佟科多添堵,只是没有一个很好的理由,也没遇着好时机。 福晋带出来的这二三十人,是交给了他的。他觉得他应该为这些人的安全负责。受了气,也该为他们出头。 于是稍稍劝了苏樱两句,就愉快的支持她这个决定。 此时,年羹尧懊悔得肠子惨绿惨绿的,自己这点花花肠子,还是嫩,在真正的恶人面前,不堪一击。 ------题外话------ 感谢XX书城(子初一笙)的月票。 感谢书城(单纯)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城(宋城)的两张月票。 第125章:不想下山了? 一枝响箭呼啸而来,“铮”的钉在门廊下的红木柱上。 彭方听到动静,搁下手里的筷子,出来看究竟。早有一名小厮眼疾手快地拔下绑着白布条的箭,双手递了过来。 但凡是神出鬼没的行为,都不是好事。 彭方颤抖着双手,解下白布条,上面血淋淋的字迹:“五千两白银赎你孙女,明日午后放在河川镇荷塘的小舟上,报官就撕票。” 彭方回到屋内,看着一老一少两个女子,疑惑似地问道:“我有几个孙女?” 彭夫人对妙龄女子笑道:“我说你祖父老糊涂了吧?你们都还不信。他除了你还有哪个孙女?” 彭方抖着烫手的白布巾,感叹:“世风日下啊!现在的山匪如此不敬业。这种大事都能搞错人家,我们赎还是不赎呢?” 妙龄女子抽走布条,看了之后,和彭方的想法不一样,连问:“我几年不在家,石磨山的匪徒变得这么厉害了吗?还提前下的挑战书?不给钱,就把我给绑了?” 侍卫来向彭方传达胤禛的话时,彭方一家六口,正在激烈地商议究竟赎不赎人的问题。 争得面红耳赤。 要是十两银子的事,管它真假,或是谁家的女子呢,肯定是赎。就当日行一善了。五千两银子,这个数目也太大了些。几乎是彭家所有的现银了。 可要是不赎的话,几十年积攒的良善口碑将会毁于一旦。 大家听了侍卫的话后,都松了口气。 原来掳走的是福晋啊! 不用自家操心了,自有人去赎。 彭方拿起布条,对侍卫说:“我去见四皇子,亲自跟他说。” ...... “城北八十里外的石磨山,地势复杂险峻,藏着几伙山匪。前朝时期就有了,朝廷也出兵剿过几次,每次都无功而返,由于他们大多是图财不害命,没闹出多大的事,这十多年里,府衙也懒得理会他们。” 彭方对胤禛说。 他的意思是给钱息事宁人。 免得出了兵,又没剿掉,四皇子拍屁股走人之后,山匪们找他算帐。毕竟这事,多少也跟他有些牵连。 胤禛问周知府:“你说呢?” 周知府说:“彭老所言极是。将错就错,就当是彭老的孙女,明日中午把银子送过去。不就是五千两吗?这个钱,由下官和彭老共同出了,就当是孝敬四爷的。” 胤禛问佟科多:“你说呢?” 佟科多没表情地说:“先把人赎回来,再剿。” 装的多像,明明就是你在背后干的事。年羹尧扫了一眼斜科多后,插话:“四爷,我们先赎人。” 胤禛沉默。 半天后,佟科多不耐烦地问:“四爷还在犹豫什么?究竟想怎样赶快说一声。是想站在这里等着匪贼听闻四皇子的威名,老实的把人送过来的吗?” 胤禛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仔细地看过后,对周知府下命令:“让你的人放出话去,他们今天掳走的人是四福晋。天亮之前不把人全须全尾的交出来,四皇子带兵进山剿匪,石磨山里的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周知府颤声问:“四爷再考虑一下?等把四福晋赎回来再说后面的事?” 胤禛说:“现在就去办。”又对年羹尧说,“我带这些人先走,你在这里等杨校尉。把所有的入口都围起来,只准入,不准出。” 周知府问:“还让进山?” 胤禛厉声反问:“不让外面的人进山,怎么把消息带进去?” 周知府连连点头:“对对对……” ...... 山风微凉。 星星在夜空中,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 一口两个人才能合抱的大铁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羊肉。 苏樱有些使不惯长筷子,用大铁勺子从锅底扒出一块带肉的羊骨头,垫了一片桐树叶用手捉了出来。 旁边一个六七岁的瘦弱少年,不满地瞪着她,用蒙古语说:“你少吃一点,你家人还没送钱呢。我们也不是经常有肉吃。这还是老大在集市上买的。” 苏樱啃着羊骨,说:“山里不是到处都有野物吗。” 少年用无奈的语气说:“山匪太多,早吃光了。” 苏樱好奇地问:“这里有多少山匪?他们都跟你们一样穷?” 少年正要答话,旁边的老妇人拍了一下他的膝盖。 少年把将要说的实话,改了口:“不告诉你。”又说了理由,“我们又不是一伙的。” 围锅而坐另外七八个少年,都不说话,只专注啃着羊肉。偶尔偷偷瞟苏樱一眼。 苏樱又问:“今晚大家都有肉吃吗?” 少年咧嘴一笑,道:“都有的。但他们锅里的肉,没我们这里的多。老大说,好东西要先尽着小孩子吃。” 苏樱想到那个胡子遮了大半个脸的人,小声问道:“你们老大有多大岁数?” 少年老实地答道:“不知道。反正比我爷爷年纪大,我爷爷管他叫大哥。” 突然转话:“你看,我对你这么友善,你家又那么有钱,多给我们送来一些吧。” 朦胧的灯光下,眼神亮晶晶的。 好像饿极了的人,看到了一头烤得滋滋冒油的大肥羊。 苏樱:“......” 好奇地问:“以前你们绑人上山,你也这么跟他们商量?” 少年点点头后,遗憾地说:“没一个多给的。” 能多给才奇怪了。苏樱又问:“你们多久绑一次人?” 少年笑道:“不经常绑,老大说绑人有风险,不如去截路安全。” 苏樱点了一下头,道:“也是。像今天这一趟,你们的人除了老大之外,全都受了伤。还要花钱治病。万一绑着贵人了,对方家人围山剿匪给你们自己惹麻烦。” 少年接话:“不是这个危险。是忙活半天把人捉了,对方家人不一定愿意赎。”反问道:“那不是有白忙活一场的风险么?” 苏樱又点头:“有道理。” 少年突然提高了声音,担心地问:“你家人该不会不要你了吧?”又安慰自己:“你长这么好看,你家人肯定会来赎的。” 苏樱问:“这跟长的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少年说:“有次我们绑了个难看的,我们一再降价,也没人来赎。她又不愿意走了。我们说了几天好话,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她哄下山。老大告诉我们,若是绑女子,只绑好看的,好看的一般都会赎。万一不赎,就留在山里做媳妇。” 苏樱用树叶子擦着手说:“放心吧,会有人来赎我的。”她看到少年把她扔掉的骨头又捡起来,和他吃的骨头放在了一起,十分意外地说:“没想到山里人也这么讲究,不乱扔东西。” 少年说:“明天把这些骨头煮煮,用骨头汤煮野菜,味道好。” 苏樱:“......” 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吃完饭,去把你们的二当家叫过来。” 少年担心地问:“你该不会不想下山了吧?也想嫁给二当家?上次那个丑姑娘就是想嫁给二当家,不想下山了。” 苏樱站起身后,问:“你们以前绑人,最多一次要多少赎金?” 少年说:“男的一般五百两,女的一百两。有一次绑了个过路的商人,要的最多,得了一千两。二当家说,这种肥羊可遇不可求。” 苏樱又好奇怪:“绑人这么费事,又有受伤的危险,怎么不多要一些?” 少年又有些担心不赎人了,姑娘长的是好看,却是个缺心眼的。但仍好好回答她:“要的多了,对方索性不给了,怎么办?我们的目的是赎金,又不是绑人。” 苏樱连连点头:“我家里很有钱,去把你二当家叫过来。看在你对我这么友善的份上,我单独跟他商量一下,怎么才能要到更多的赎金。” 少年一跃而起,哈哈笑着,对另外几个少年说:“我说和对方做朋友这个方法管用吧,你们还不信……”话没说完就跑开了。 剩下的人,除了苏樱之外,暗自摇头腹诽:小莫头这个傻子,别人说这样的鬼话都能信。 一刻钟后的石头房里。 苏樱对长相厮文的二当家说:“我不是彭员外的孙女。” 二当家看起来约摸二三十岁,黑黑瘦瘦的,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有几分的清秀。 苏樱以为他该意外了,不料他笑了起来,“我知道。我看到你就知道他们掳错了人。”又说,“我认识彭姑娘。” 苏樱好奇地问:“那你怎么不说?” 二当家笑道:“大伙一片热心,不想让他们失望。再说,我看你也不错。” 苏樱更好奇了,又问:“什么意思?” 二当家收敛了笑意:“掳上山的女子,就意味着失了清白,若是赎金太高,她们家人就不再要了。老大让人掳彭家姑娘,又要五千两,就是想留在山上给我做媳妇的。” 苏樱担心地说:“那该有多少人失望啊!大伙都等着赎金买肉吃呢。” 二当家笑道:“那是小孩子们不懂事。成年人知道这个暗规矩。” 苏樱急忙说:“我家人要是拿银子来赎我呢?你们放不放人?” 二当家毫不犹豫道:“放,当然放。五千两银子够我们几年的口粮了。” 苏樱坐直了身子说:“你们这一趟伤了那么多人,要一万两吧。慢慢要,分批要。我是四福晋,我夫君有钱,又顾脸面,肯定会来赎我。” 二当家刚端起茶碗准备喝水,听到她的话,“当“的一声茶碗掉落在了石桌上,他顾不上四流的茶水,站起身,急声道:“你怎么不早说?我现在送你下山。” 苏樱纳闷:“钱还没到手呢。” 二当家连连朝她鞠躬:“我的姑奶奶啊!小的在这里给您赔礼道歉了,随小的一起下山吧。等四皇子寻上门,您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 苏樱:“……” 二当家赶紧又说:“一般人不赎女子,那是一般人。四皇子是天朝贵胄,为了自己的声誉着想,也会来赎您的。哪怕赎回去以后再不要呢,现在肯定也会赎。说不定会带人剿匪。” 苏樱:“……”要是不要就好咯。 不甘心地问道:“你们这里不是易守难攻,不怕剿吗?” 二当家急声道:“不怕外面的人进来剿,但要是把入口围几天,给别的山头好汉出入带来麻烦,他们会来找事的。” 苏樱:“……” 掳人时的威风哪里去了?怎么没一点山匪的样子。姑奶奶想安静地在外面呆几天这个愿望,也实现不了?” …… 苏樱不愿黑灯瞎火的下山,二当家也拿她没办法。老大不在,又没人可以商量。只得暂时依了她。 苏樱在陌生的石屋里,睡的很香。梦到自己坐在小舟上,执着鱼杆钓鱼,满池塘的都是鱼,争先恐后的咬鱼饵。她兴奋极了。在心里琢磨着,当个鱼民也不错。 “砰砰”的拍门声,把她惊醒。 二当家在门外急声说:“姑娘你夫君带人把石磨山的出入口给堵了,说天亮之前不把人交出去,就进山剿匪。这可怎么办啊?昨晚你可是说你来想办法的。姑娘大人大量,善人善心,可不能不管我们。” 苏樱翻了一个身,慢悠悠地说:“继续睡吧,养足精神好谈判。有什么事都等天亮之后再说。我在你们手里呢,你们怕什么。我没出去之前,他不敢进山剿匪。” 又诚心诚意地告诉他:“你们要是把我交出去的快,他就知道山匪也不过如此,可真会带人进来剿。他这个人报复心强的很。你们要是迟迟不放人,他不知底细,不敢轻举妄动。” 二当家:“……” 好像有道理? 又问:“别的山头的好汉,在前院催着我们放人,我怎么跟他们回话?” 苏樱说:“他们这是眼红。你就说,让他们都别急,这趟活得的钱,给他们也分点。这样大家就同心协力了。” 二当家:“......” 好像也有道理。 ------题外话------ 读者:樱樱,你这次过份了啊? 樱樱:我傻么? 四爷:樱樱不傻,樱樱的聪明天下第一。 读者:她在坑你啊,小四同志。 四爷:我乐意。要你管。 第126章:大不了一起死。 天色大亮,苏樱这才明白,昨晚为什么会觉得这里的人古怪。 男子的头发,大都没有剃,散乱的披着;或是用个绳子随便扎在头顶或是脑后。衣服款式各异,又多是不合身,而且是洗得看不出颜色来。 哪里像是传说中凶悍的山匪,分明是流浪的乞丐。 苏樱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青菜汤,对衣衫寡陋的小莫头说:“你喝吧,我早上通常不吃饭。” 小莫头瞪着大眼睛说:“很好喝的哦。” 苏樱没接他的话,而是用汉话问了他一句:“你今年几岁了?”看着小莫头茫然的表情,确定了他不会说汉话,甚至是听不懂。 苏樱用蒙古语问:“你阿爹呢?” 小莫头喝着菜汤说:“死了。” 苏樱迟疑了一下,又问:“怎么死了?” 小莫头塌着眼皮说:“得病死了。” 苏樱又问:“你阿娘呢?” 小莫头答:“下山了。”抬起头,开心地笑道:“听说你家人来赎你了,就在山下。你是不是要走了?” 苏樱哼哼了两声,道:“我们也算是朋友,你怎么盼着我走?我这一走,我们这辈子可能就再也见不了面。” 小莫头迟疑了一下,小声说:“你走了,我们才有钱,有钱才能买肉买粮食。” 苏樱笑道:“等你喝完,去把二当家叫过来。” 小莫头吃东西很快,一大碗青菜汤,“呼噜呼噜”不一会儿便见了底。抱着大粗碗,跑出了小院。没多久,身穿青布长衫的二当家急急的赶来。 低喘着气说:“山下的官兵说再给一个时辰。不放人,就领兵进山,男女老幼全部杀头,一个不留。” 苏樱笑呵呵道:“这是吓唬人呢。你放心,他们没摸清楚山里的情况之前,不敢冒然上来。待会儿你多派几个人,把咱们这个山头的山口守好。进来的人,一个一个的查清楚,免得官家的人改了装混进来。” 二当家垂头丧气地坐在院中的石墩子上,叹气道:“大当家把这处寨子交给了我,这么多年了,也没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又因为我,让大家惹上祸事。” 苏樱笑道:“昨晚听小莫头说,这里几百年前就住了山匪。朝廷不是拿大家毫无办法吗?你们拿到钱之后,也就是近期行事谨慎一些,下山时,别让官兵抓住。四皇子在这里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他一走,你们就又自由了。” 二当家又叹了口气:“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对外号称一万多人,其实只有四五千,而且很多都是老弱病残,还各有山头。训练有素的三千官兵攻上来,就能把大伙一一全灭了。” 苏樱:“……” 盯着他问:“我可是官府的人,不怕我出去之后,让他们来剿匪?” 二当家说:“从掳了您上来,我们就已经是大祸临头。” 苏樱转话问道:“这里就你的汉话说的好,跟他们好像不是一路的?” 二当家抹了一把汗殷殷的脸:“我是被他们掳上来的,没人来赎,就被他们强留了下来。”想了想似的,说:“转眼间已经八年了。来的时候,小莫头才两个多月,瘦的像没毛的小老鼠。” 苏樱上下打量了一下二当家后,好奇地问:“在这里饭都吃不饱,你们怎么也没想着下山寻生路呢?” 二当家道:“曾经考虑过,可他们没有户籍,又大多不会说汉话。出去没田没地,也没有什么技能,找差事都很难。有一些人身手倒是不错,可大户人家招看家护院,都喜欢要知根知底的。” “别的山头呢?”苏樱问。 二当家回答:“别的山头,大多是犯了官司,或是好吃懒做不想干活的。也有一部分是他们的祖辈在这山里,在这里生活惯了,不想着出去。” 苏樱又问:“你们老大呢?还没回来吗?” 二当家说:“这些年,他很少在寨子里。昨晚歇了一会儿便走了。”满是期盼地望着她问:“姑娘问了这么多。是不是想救救我们?” 苏樱说:“我还不知道这些只会讲蒙古语的,究竟是什么人。” 苏樱有紧不慢跟人谈话的时候,山下的人心急火燎。 府衙的府兵差役、靖远营的兵勇、胤禛和苏樱的护卫,加起来五六千人,团团的把石磨山各个出入口围了个严实。 年羹尧向胤禛请示:“还是我混上山看看情况吧?” 刘能接话:“你一看就是公子哥,一眼就能识破身份。还是等那几个江湖兄弟的消息吧。” 旁边的佟科多抱着双臂说:“他们空着手上去看看又什么用?要我说,带五千两银子上山,或许直接就把人带出来了。盗亦有道嘛。” 斜了一眼胤禛,“难道在四皇子眼里,脸面和钱财比福晋的安危还重要?几伙匪寇有什么好剿的?全部杀死要遭天遣。不杀死,怎么处理他们?一帮没有技能的流民,要朝廷管他们吃喝吗?” “以前的府衙不来剿他们,不是难剿,是此举没有意义。剿了眼前,过段时间,又有人陆续上山。净给自己添麻烦。” “这么多人在这里杵着,也不差我这一个,我还是去筹粮吧。那边的差事也当紧。” 没等胤禛接话,佟科多转身走了。 一直立在他身后的小九,也跟着他主子颠颠的跑了。 年羹尧与刘能对视了一眼,刘能也扭身跑了。 就在这时候,方才想入山的几个人又退了回来,周知府上前搭话,一问才知道,入口处,在里面堵死了,有弓箭手守着,不让任何人进。 胤禛的脸色更加难看,阴冷地对年羹尧说:“去山门前喊话,说我们交赎金。但要先进去一个人,看看福晋。福晋若是安然无恙,就立马把五千两银子给他们。” 年羹尧朝山口飞跑过去,不一会儿就折了回来,沉声道:“匪贼说,原来以为是宁夏彭首富家的姑娘,所以才要了五千两。现在知道了是四福晋,十万两银子,少一两不放人。”犹豫着后面的话,要不要说,“还说……” 胤禛追问:“还说什么?” 年羹尧说:“他们还说,既然惹上了四皇子,就搏一把大的。大不了一起死,反正他们也是贱命。” 第127章:多谢福晋厚爱。 “双方关系基本对等,才有资格谈条件。否则,就是一方直接消灭另一方。” “想和四皇子谈,得让他看到大家的血性和霸气。” “让他知道,他遇到了对手。” “让他知道,他的对手都是不怕死的。” “这就叫横的怕不要命的。” “如此这般,他才会对寨子里的人又敬又畏,接下来就好谈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让四皇子和山下的其他人明确地知道,你们在绑我之前,根本不知道我是福晋。这样就不是故意和四皇子作对。四皇子也就不会以为,你们此举没把他放在眼里。” 苏樱说。 二当家觉得有道理。并按着她的话,交待了下去。一切安排就绪后,爬到山门内的一棵大槐树上,遥遥望着山下,急等对方的反应。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山门口有人喊话:“四皇子说他手里只有三万现银,但有两千石的粮食,可以把粮食抵给你们。条件是先派一个人上山,看看福晋如何了。” 山门内的人,呼啦都围到了大槐树下,仰着脸,两眼冒光冒火的七嘴八舌:“大风寨二当家,赶快应下。看四皇子多有诚意。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分。” “二当家,我们寨的仓库小,多分一些银子给我们吧。” “他们不就上来一个人吗?就是绝世高手,一个人也荡不平我们。何况福晋还在你手里。” “赶快让他们派人上来,快点谈成了,好分东西。我们寨子都一个多月没吃过白面馍了。” “我们寨子出正月,就没吃过稠的。” “我现在饿得,走路都提不动腿。” 众人兴奋无比。 先不说银子,两千石粮食啊,是他们这些人,一年的口粮。一年之内不用考虑截路,不用考虑绑人。 还能吃得饱饱的。 二当家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彻底忘了苏樱给他交待的,别的什么都不要。通过双方谈判后,只收一万两银子这事了。 他从树下呲溜落下来,大声说:“快让一个叫年羹尧的人上来。” ...... 春日的午后,阳光明媚。 苏樱蹲在火堆边吃着烤地瓜,对躺在破草席上晒太阳的小莫头说:“你想不想过天天有白馍,有肉吃的生活?” 小莫头一骨碌爬起来,惊喜道:“你家人会给那么多钱吗?” 苏樱:“……”捉只肥羊拔几簇毛就行了,还指望着肥羊自愿把全身的毛都捐出来? 吟吟笑道:“在这里不行,你们这里是坐吃山空。你要想过这样的生活,得跟我走。” 小莫头脸上的光彩瞬间暗淡了,“我不想下山,山下的人说话都听不懂。” 苏樱说:“你可以学啊!我认识一个汉人老婆子,都四五十岁了,还能把蒙古语学的很好。对了,我有一个朋友,他也是蒙古人,到时候,我可以把你安排到他府上做事。” 那里有蒙古人,还能天天吃肉。小莫头想了一会儿,迟疑地问道:“姐姐要带走多少人?” “现在带走你一个就很麻烦。”苏樱说,“我最近还有很多事要忙,等回到京城,稳定下来之后,可以派人过来找二当家,问问有谁想去京城。到那时候带个二三十人,都没问题。” 小莫头犹犹豫豫地说:“我不想走,老大说他以后会带我们回草原,他说草原上才是我们的家。” 苏樱还想说服他:“草原上吃不饱,又经常打仗......” 这时从院外传来了急步快走的脚步声。 苏樱抬头一看,二当家带着......烦,烦人精来了。 “年大人你看,福晋好好的吧。”二当家兴奋得满脸红光,像个傻子似的,“本山寨干得的劫富济贫的生意,从不害人。劫来的人,那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当祖宗供着。住我们这里最好的院子,吃我们最好的食物,昨晚福晋吃了我们五条大羊腿......” 苏樱呆怔了片刻后,站起身,哈哈笑着对胤禛打招呼:“年大人好,年大人辛苦了。”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表达出自己对他的热切欢迎,就把吃了一半的烤地瓜,递了过去,“你吃吗?山地里种出来的地瓜好吃。”又赶快缩回了手,指着火堆说,“里面还有。”指挥小莫头:“快给年大人扒出来一个长相好的。” 小莫头正沉浸在深深的纠结中,苏樱踢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二当家笑呵呵地说:“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们就敞开了说。”看向苏樱:“方才四皇子说,他只有三万现银,剩下的用两千石的粮食补。既然四皇子这么爽快,我们再推辞也不太好......” 苏樱急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说既使四皇子愿意出十万两,最后也只收一万两吗?收钱也是迫不得已,是救命钱,山里这帮人都快要饿死了。” 那是你说的,此一时彼一时也。二当家笑呵呵道:“四皇子在山门前,当众发了誓,他决不会带人进山,只要把你放了,他就撤兵。既然这样,就按他说的办,成全他的好名声。” 苏樱瞄了眼,没有一丝表情的胤禛,又看向喜不自胜的二当家,慢悠悠地说:“你知道他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地方,千辛万苦的收哪些粮食是用来干什么的?” 二当家看出了他们二人关系不寻常,这个姓年的看似一副清冷的样子,眼神贼溜溜的缠着福晋呢。而福晋也处之坦然。 下了判断:这是一对有情人。 说话便没了顾虑:“这个我早知道,听说是在这里收粮,然后秘密运到青海去卖高价。反正他赚的也是黑心钱,赚钱的门路又多,我们就依他的话,收下了……” 苏樱听得心惊肉跳,正要打断他,胤禛插话道:“四福晋专门指明了让姓年的上来,是要商议什么吗?” 得了福晋这么大的好处,也要为福晋说些好听话。二当家抢着说:“福晋说您英明睿智又可靠,最信任您,跟你商议一下,怎样才能让四皇子顺利的给过钱之后,又不找大家秋后算帐。” 胤禛:“......” 半天后,才看着苏樱,反问:“是吗?姓年的有这么可靠?”转脸又笑了,笑得阴阳怪气,“多谢四福晋厚爱。” ------题外话------ 感谢(皇甫妙晴)打赏的钻石。 第128章:谁更腹黑。 小莫头以为胤禛是来交钱赎人的,对他极是殷勤。拍了拍地瓜外面的黑灰,又剥去一半皮,露出里面的黄瓤,用蒙古语说:“给你吃。” 黑乎乎的小手举得老高。 苏樱看胤禛丝毫没有要接的意思,又怕二当家继续乱说话,伸手接过烤地瓜后,急声说:“你们先出去,我单独跟年大人说些话。” 二当家用蒙古语招呼小莫头:“走了走了,年大人还没用饭,我们给他备饭去。备我们这里最好的吃食。” 二当家领着小莫头走出院子之后,摸着下巴暗笑,难怪福晋讨厌四皇子,同外人联起手来坑他。 又摇头。 可怜的四皇子,来一趟银川,赔了夫人又折钱。 转念又打住了这个念头,不可怜不可怜,锦衣玉食的人,有什么可怜的?山里这些人才可怜。吃不饱,穿不暖的。当年自己不就是因为可怜他们,才留下来的吗? 院子里的苏樱,渐渐收敛了笑意,怯怯地对胤禛低声说:“那是军粮。一个抢强军粮的罪名下来,他们可都断了活路。即使你不动手,府衙和附近的驻军也放不过他们。否则没法向朝廷交待。” 胤禛冷哼了一声说:“我说了,天亮之前不把人交出来,男女老幼一个不留。是他们自不量力。”接着又不悦道:“你首先该关心的,应该是我的安危问题吧?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探望你。” …… 佟科多心神不宁地回到银川城内白银街十三号,如他担心的那样,他的小四儿不在。策马奔到河川镇的春草酒肆。对坐在柜台后面正记着帐的女掌柜,说:“我要见你们的大掌柜。 女掌柜头也没抬地答话:“大掌柜留话说,只要石磨山无事,嫂夫人自然无事。” 佟科多急声说:“我不是有意骗大掌柜,发生这样的事,纯属巧合。我在的时候,是彭家的姑娘在那里。我还跟她聊过几句话,她说她前天刚从京城回来的。”又说,“我要是没见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女掌柜一边蘸了蘸墨,低头继续写字,一边说:“大掌柜最不喜欢听人解释。他只要结果。” 佟科多扭脸看了一眼门外,又回头对女掌柜,急声说:“他放出去的话是吓唬人的,正事还忙不完,哪里有闲功夫去剿匪。跟大掌柜说把我的人放了,五千两银子我来出。我现在就往京城写信,让他们送钱过来。” 女掌柜放下毛笔,抬起头看着佟科多,温和说:“大掌柜稀罕那点钱吗?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石磨山那些人。他们中有一个人出事,你就别指望着能见你女人了。” 在门外偷听的两个人相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人朝大路上递了一个眼色。另外一个人点了点头,轻步跑开了。 …… 石磨山大风寨最好的院子里。 苏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才对自己有利。捂着肚子,皱着眉对胤禛说:“昨晚吃的太多,吃坏了肚子,我去一趟茅房。饭食送过来了,你先吃。” 弯腰捂着肚子,小跑到了臭味四溢的茅房,才直起了身。 苏樱努力发动脑筋,准备想个什么理由,为自己的异常行为开脱。同时也为这些人寻个生路。 胤禛第四次在外面向她喊话的时候,她终于想出了一点眉目。整理了一下昨晚睡皱了衣服迈步出去。 饭已经摆上了桌,两个大白馒头,还有一大碗炖菜,看样子是一点还没动。 屋子里加上胤禛有四个人。 二当家、小莫头,还有一位瘦高的中年人。 “让他帮你切个脉,看看怎么回事。”胤禛说。 苏樱连连摆手:“不不不,男女授受不亲。”又急忙说,“现在已经好多了,待会儿喝碗热水暖暖就行。” 小莫头用蒙古语说:“姐姐,秦爹爹医术很高明,让他帮你看看嘛。” 苏樱在胤禛的注视下,用僵硬的蒙古语回答:“真的已经好多了。你们都出去吧,我跟他说些私话。” 二当家心想,他们难得有机会在一起。既使这种偷情的行为不应该支持,但抱着一颗感恩的心,也得成全他们。立马招呼人出去。 “姑娘有事在门口大声喊人,没有招呼,这里不会有人进来。你们想干嘛干嘛。” 胤禛听出了二当家话里的意思,气恼得脸色又青又白。 苏樱看他这神色,知道他在火着。心里哆嗦了一下。一时间,没敢吱声。 沉默了良久后,胤禛终于恢复了正常情绪,盯着苏樱,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学的蒙古语?” 苏樱壮了壮胆子,把方才想好的话,说出了口:“你从来不关心我,当然不知道。我还会做饭,知道吗?去年我告诉你,我学会了做饭,没等我把话说完,你就说家里的厨子南北菜都会烧,不用我做。我还会绣花做衣服,你知道吗?我棋艺比原来涨了很多,你知道吗?” 胤禛:“……” 苏樱气冲冲地又说:“你方才问我,为什么让姓年的来,我不说让他上来,还点明让你来啊?我说谁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反正都会是你来。” 被信任着的感觉真好!一阵暖流在胤禛心中飘过。朝她走了两步,准备紧紧搂抱时,又猛地停住了,盯着她乌溜溜的眼睛看了片刻,说:“你看到我明明很意外,还惊了一下。” 苏樱指责他:“我假装意外,气你一下不行吗?昨晚外面就有人上山了,为什么你昨晚不来?” 胤禛瞬间有些愧疚,抿了抿嘴角,声音低了一些:“昨晚让别人上来了,没找到你。” 苏樱白了他一眼,“来银川一趟算是知道了,你原来是个疑心重,又怕死的人。就说石涯山的事,我喊着你让你进山洞,你就是不进。” 胤禛上前紧搂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是你提醒我,不让我进的。” 苏樱气哼哼地说:“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进了?明明一直在喊你。疑心重就是疑心重,不用狡辩。”立马,又说:“不说了,你赶快吃东西吧。等你吃完饭,我再跟你商量点事。” 胤禛急忙道:“你先说。” 姑奶奶还没想周全呢。苏樱没好气地说:“你先吃吧,我这会儿没心情,缓缓神再说。” 第129章:甜蜜。 自从苏樱知道啃过的羊骨头,会再次用来煮汤之后,就不再吃山上的饭。她疑心每一样饭菜的材料,都可能是因某种原因剩下的,或许被谁的嘴巴咬过。 看见胤禛拿起筷子,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她赶忙往门外走,“我去外面晒太阳,你慢慢吃。” 胤禛端起碗说:“我也去。” 苏樱急忙走回屋内,“昨晚没休息好,有点困,我还是去床上躺一会儿吧。你吃完了叫我。” 胤禛:“......” 看着苏樱的纤弱的背影消失在里间门口,胤禛失落极了。 这是不想跟他在一起吗? 那个乖巧可爱又喜欢缠着他的福晋哪儿去了?平时给她一颗糖,她都能高兴半天,搂着他的脖子或是胳膊,甜甜地说:“爷真好。” 眼前这事,若是放回半年前。她一准会抱着自己大哭,边哭边说,“爷,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这世上还是你对我最好,也只有你对我最好。” 胤禛快速的把半温的炖菜扒完,去里间找他的福晋。准备直接问她,是不是不想看到他。她要说是,他就立马下山。 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不值得他去疼爱。 床上的被子和褥子都是新的,苏樱像昨晚那样合衣躺着。软软糯糯的一团,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胤禛瞬间心又软了,蹑手蹑脚地躺在她背后,抱着她,轻声问:“你要说什么?” 苏樱翻身搂着了他,看着他的眼睛,扬着嘴角问:“快说,想我没有?” “没有。”我的乖巧福晋又回来了,胤禛的心开始雀跃,眼神里慢慢汇聚了笑意,揉着她的后背,低笑道:“你再问一次。” 苏樱的目光从他的眼睛处,慢慢移到他挺直的鼻尖,又移到刚刚吃过东西的嘴巴上。 有点脏。 坚定地告诉自己:为了后面的话更有说服力,忍忍吧。 挽着他的脖子,嘴巴往他的脸上凑,“谢谢爷来看我......”细密而轻盈的吻,似是带着花香的清风,在他的脸颊拂过,在眉宇间反复流连,不经意间移到了唇角。 胤禛被她突出其来的举动,弄得迷迷糊糊,情绪逐渐汹涌。刚准备去啄食近在咫尺的唇,苏樱避开了。 心中的失落刚刚升起,热烈的轻吻落在他的下颌。失落感瞬间消失,更加强烈的愉悦浩浩荡荡地袭来。 苏樱在他滑动的喉头上,啄了两三下,又流连片刻,迅速的凑到他的唇上,轻吮了一下,然后厮磨捻转。 窗外唧唧喳喳的鸟雀,突然变成了她纤细的手,撩拨着琴弦“铮铮”作响,霎时宫乐奏起,急转而上,画面如野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驰骋。倾覆而来,难以收势。 又似夜空中轰然炸裂的烟花,盛放着绚丽和迷离。 耳畔传来虚无的轰鸣声。 苏樱松开唇,鼻尖抵着他,呼吸与他交缠在一起,低声问:“重新回答,有没有想我?” 胤禛渐渐回过神来,耳边各种纷乱的声音,又变回了窗外的唧唧喳喳的鸟叫。他舔了一下嘴角,慢悠悠的一笑,“没有。” 不等苏樱应话,便覆压上去。 一呼一吸间,流连辗转。 男人的味道在口中流窜,鼻尖全是他的气息,胸腔里的一颗心,上七八下的“咚咚”直跳。方才还清醒的脑袋,瞬间糊成了一团,整个人便不好了。指尖不由的掐住他,心神恍惚。 脖颈上传来微微的疼痛,令胤禛的神智清明了一些,停住了揉捏着她细腰的双手。恶狠狠地想,这帮山匪都该去死,若不是他们,这会儿他正和他的福晋躺在客栈的床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以春风细雨,也可以电闪雷鸣。 转念又想,如果他福晋不是被他们掳走,自己也就没有机会表现出英勇无畏,舍生忘死。她也不会这么激动。 胤禛喘着气,在她耳畔低问:“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苏樱吃吃笑道:“没生你气。是怕你责怪我给你添乱子,所以就来个先声夺人。”反问道:“我是不是很聪明?” 胤禛亲了一下她的眉额,低声说:“怎么会。你是我福晋,为你的一切负责是我应该做的事。”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室外的鸟雀唧唧啾啾的欢快。 胤禛觉得,此时此景就是他想象中的样子,热烈地拥抱着,紧紧的贴着,不分彼此。 既然一句话也不说,也幸福的惊心动魄。 “我在你心里哪里好,值得你来我冒险?” 苏樱打破了这份安静。 胤禛想了一会儿,轻声问:“我们后园子里的梅花树,你是不是觉得它比别处的花儿更好看?” “嗯。” “那是因为,它们是你指挥着人从外面移到家里来的,又三天两头的跑去看有没有成活。你对它有了感情,它在你心里就不再是一颗普通的花树。哪怕别处的花儿真的比它好看,它在你心里仍是最好的。” 苏樱明白了:“就好比我和纳兰语嫣,虽然客观的说,她各方面都比我强,但你现在对她还没有感情,所以还是我更特别一些。” 胤禛笑道:“就是这个道理。” 苏樱肯定地说:“今日你来救的是你的福晋。” 胤禛笑:“对。如果你不是我福晋,我才不会管你。” 想到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就应下了婚事。苏樱哼了一声,“假如别人给了你一只盖着口的碗,说里面是红烧肉,没打开之前,你就想吃了。这也算是有了感情。可是掀开,却发现是臭狗屎,你还要继续吃吗?” 胤禛:“......”小姑娘家,怎么总爱说恶心人的话。 笑呵呵道:“不说这个了,你要跟我商量的事,是什么?” 苏樱挣脱出他的怀抱,“是为你着想的事,不过现在又没心情了。” 胤禛拉着了她,慌忙说:“只要不太离谱,我都同意。” “这是军国大事,坐到太阳底下,我好好给你讲。”苏樱说着话,把他也拉了起来,“这个寨子里的人除了八年前来的二当家之外,全都说蒙古语。据说他们来这里二三十年了。这么多年,他们为什么不学汉话?” 胤禛答:“他们是蒙古人,没打算在这里长住。” 苏樱拉着胤禛坐在了门外的破草席上,靠着他的肩膀,低声说:“是什么样的蒙古人,背井离乡的在这里做山匪,过着吃了这顿没下顿的生活?” 胤禛答:“避仇避祸。” 苏樱连问道:“大风寨一共有两百多人,有二三十人武功好。他们的仇家会是什么人?他们又是什么人?他们既然是准备回去,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去?” 第130章:福晋的攻心计。 两个人一问一答,得出了一个大概的结论。 他们是某个被消灭部落的遗民,当初逃避追杀,来到了被大清统治的宁夏石磨山,准备伺机报仇恢复家园。但一直没时机,或者是报仇失败了。 所以,一直留在了这里。 茫茫大草原,大大小小上百个部落。分分合合,打打杀杀。小部落长成大部落,大部落吞并小部落,逐渐形成了以葛尔丹为首的准葛尔汗国,统领着现今的十几个部族。 正议论的热烈,苏樱突然转了话题;“大家都夸八阿哥亲切随和,待人接物有君子之风。爷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福晋夸赞别的男子,胤禛心中不悦,为了她开心,还是顺着她的话回答了:“不知。” 苏樱坐直了身子,拍了拍胤禛的手臂说:“因为他对人说话,或是做事的时候谦和有礼啊。其实他当时心里在想什么,谁知道!那些他看重的下人,或许他其实是很鄙视的。” 转话道:“世人评价他人,是根据他做过的事来评价的。有些人明明心里坏透了,被别人看到的事,却都是好事,不明真相的人,就会认为他是个好人。” 胤禛对她突然说的这番话,感到莫明其妙。但还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追问:“所以呢?” 苏樱望着他笑呵呵地说:“阿哥们以及京城的世家子弟中间,如果有一个人能称为君子,那肯定是爷。可惜,很多人都不了解这一点。” 胤禛伸着捏住了她的脸蛋,“有什么话直接说,少给我戴高帽子。” 苏樱笑眯眯道:“爷不想听原因?” 当然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个怎么样子,更何况是好听话。 想听的很。 胤禛收回手,揉了揉鼻子,不自然地说:“既然是你提前准备好的话,还是说完吧,省得你难受。” 苏樱看着他漆黑深沉的眸子,轻轻缓缓道:“君子是指品德高尚的人,懂得有所为有所不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比如现在,爷虽然也想陪我,但筹粮是头等大事,关系万万人的性命。爷不会因为我,而把筹粮的事放在一边,或是当作次要的事来做。” “比如太子,太子虽然经常做让爷心凉的事,但爷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还是对太子很恭敬,对他指派的差事,非常认真的去完成。瞧瞧别的阿哥们,谁把太子放眼里了。” “比如红封的事,爷分府出来五六年,居然现在才知道。因为爷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没有那些暗戳戳的心思,也就不去猜度别人的心思。” 苏樱看他呆呆的望着大门口,以为他跑神了,没在听她的话。摇了一下他的手臂说:“我说的对吧?” 胤禛搂了她的肩膀,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低头看着她,认真地问:“还有呢?” 仰面躺着,阳光有些刺眼。 苏樱用手背挡在眼上方,嘿嘿笑道:“他们都说掳走的女子,无论是否清白,都等于是失了清白。我在别人眼里,早就是不清白的人了,爷也没有在意,还照样对我好。多君子啊!跟你闹和离,也没同我计较,多男人啊!既慈善仁义,又胸怀广阔。” 胤禛问:“还有呢?” 苏樱笑呵呵道:“还有很多,暂时先说这一少部分了。”侧身搂了他的腰,把头脸扎在他怀里,羞涩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在皇阿玛赐婚之前,是我阿玛去求的亲,因为我闹着要嫁给你。” 胤禛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说:“还有这事啊!”停了一会儿,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同我闹和离?当初闹着要嫁给我,转眼又不想要了。对人对事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出尔反尔。” 苏樱想直起头,又被他摁了回去。 伏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我不想跟别人分享我的夫君。若是现在没有别的女子入府,我还能闹着不让你再娶。可是现在已经有了三个妾室。其中两个,还跟你有了夫妻之实。总不能把她们撵出去。” 缓了口气,说:“同是女子,我理解她们的心情,她们比我更可怜......” 胤禛不想听这个,打断了她的话:“你要商议的是什么事?” 苏樱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他问:“把葛尔丹打败之后,准葛尔汗国会怎么样?” 胤禛又捏着了她的脸,哼哼了两声说:“有话就直说。少跟爷绕圈子。” ...... 二当家郁闷又伤感。 郁闷的是,寨子里他信任的人,都听不懂汉话。 只好自己亲自出马。 扒在墙头,附耳听了半天,也没听见院子里的人叽叽咕咕的说些什么。 声音太小了,勉强能听到窃窃私语。 想从他们的表情里判断吧,看他们的表情,卿卿我我,伤感缠绵。 一对痴恋男女,爱而不得的模样。 现实版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西门庆与潘金莲。 二当家想到三万两银子和两千石的粮食,是出自四皇子之手,就忍不住为这个天家贵胄伤感。 小莫头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衣服,用蒙古语问:“你在做什么?” 二当家慌忙站直了身,一本正经地说:“我想问问他们晚上想吃啥,好提前准备。看他们在说悄悄话,犹豫要不要现在过去。”推了小莫头一把,“你去问。” ...... 柴小飞今年二十七,轻功好,听力又好。佟科多与和女掌柜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了他的耳朵。 和同行伙伴打了个眼色后,快速的离开,跨马飞奔。一口气跑到了石磨山,从马背上跳下来,马累得轰然倒地。周围不认识他的人暗叹,可惜了一匹好马,就这么跑死了。啥事这么急啊?比福晋被掳走的事还急? 年羹尧看到他,快步迎了过去,低声急问:“有消息?”听过他的叙述之后,气得脸通红。 虽然想着会是佟科多做了手脚,确认之后,还万分恼火。 在心里大骂,真是卑鄙的小人啊!得报应了吧,自己的女人落在了匪贼手里。等福晋出来,就立马进山剿匪,非得让那个爱惹事生非的死女人,死在别人手里。 低声对柴小飞说:“四爷上山了。刚才的消息,不要告诉别人,四爷也不要说。免得四爷和福晋知道了,顾虑各方面原因,想救那个死女人。” 迟疑了一下,又说:“你们跟踪的事,也不要对四爷说。现在还不到四爷和佟家翻脸的时候。有些事,他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题外话------ 作者:四四,你现在有多甜蜜,以后就有多伤心。 四爷哭求:大大,手下留情。 读者:快和离,再不和离不看了。 第131章:出尔反尔。 小莫头刚进院子没多久,又跑了出来,对站在外面的二当家说:“姐姐让你进去。” 二当家迈着轻快的步子入院,还没站定,苏樱就沉着脸对他说:“那两千石粮食是四皇子千辛万苦筹来的军粮,石磨山敢收一颗,就是强抢军粮。” “现在大家收他多少东西,最终是全数归还,不说定还要搭上性命。” 二当家活了二十八年,终于体会到了晴天霹雳是什么感觉。前一刻还阳光灿烂春风和煦,下一刻就电闪雷鸣,瓢泼的大雨顺头直浇。 半天后颤抖着嘴唇说:“……听,听说是往青海卖的啊。” 苏樱扫了眼,抄手站在她旁边的胤禛。 胤禛阴着脸说:“山下的兵可是从靖远营调过来的,若是四皇子私自收的粮食,他敢当众说出来吗?一个皇子的年奉才一千多两银子,若不是出的公差,他哪来三万两银子给你。” 二当家结结巴巴道:“......那,那我们怎么办?” 苏樱说:“现在不是大风寨一个寨子的事了,关乎整个石磨山,你把另几个寨子的老大都叫过来,大家一起商议。” 二当家立即说:“不能跟他们商量。我上山八年了,但凡商议的事,从来就没有意见统一过。都是胡乱瞎吵吵。” 胤禛问:“你们的老大哪儿?你想办法跟他联系,让他出面拿个主意。” 二当家为难道:“山下围的到处是人,下不去啊。” 胤禛说:“我先讲一条路子,你考虑一下如何。若是认同,我把你带下山,你去找你们老大商量。我想办法去说服四皇子。” 二当家慌忙道:“你说你说。” “由官府的人入山,对山里的所有人登记造册。老弱病残,暂且留在山里,八岁以上的青壮年全部下山,由官府统一安排。或是从军,或是到大户人家做工。给予他们两年的考察期,若是各方面表现良好,由官府统一上户籍分田地。” 片刻之间,二当家的心里过完了一个春夏秋冬。此时是春天,虽然眼前是生机勃勃的一个新年,可是空气中的凉气,仍旧袭人。 结结巴巴地接话:“年大人若是把此事说成。对于石磨山的这些流民来说,如同再造之恩。可是,大风寨的情况特殊,他们不会说汉话,也不愿意下山。” “我还没有说完。”胤禛说:“大部分人下山后,山里便空出了不出地盘,让你们这些人在这里开荒耕种。山里不是有不少树木吗?把树木伐了,作价给官府,换粮食种子。” 突然降临的好事,二当家不敢置信。盯着胤禛,满眼期盼地问:“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胤禛道:“我信佛,佛家有云,积德行善,必有好运追随。我心中有个美好愿望,希望通过多行善事,早日实现。”转话,又说:“刚才说那些,只是我的想法。能否实施,还要看四皇子,他是一个不太好说话的人。” 苏樱接话:“年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先下山,以示大风寨的诚意。也好息了四皇之怒。” 胤禛又说:“你不用担心,我们下了山会不管你了。我们有把柄在你手里,你怕什么?为了封你的口,我拼死也要把这事办成。” 胤禛说他有个美好愿望,二当家便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不就是想和福晋花好月圆吗?胆子不小。 装着不明白的样子问:“什么把柄?” ...... 夕阳把石磨山染成了一片金黄,年羹尧正在和刘能、高庸二人商议,怎么让高庸进山一趟。理由刚刚定下来,说高庸是四福晋的专属医师,每逢旬日要给福晋请脉的。 正准备到山口跟人交涉,他们看到胤禛脚步沉稳的从山里走下来,身后跟着一位低了他一头的少年。 少年身架单薄,头发蓬乱,穿了身洗得发黄的白棉布罩衣,脸跟常年没洗干净似的,灰扑扑的。面对山里山外人们的注视,垂塔着眼皮只管走自己的路。 年羹尧心中一喜:那是福晋。踢了一下旁边的刘能,小声说:“准备好,我们进山剿匪了。” 他的话音刚落,胤禛大声说:“把山封死,任何人不准出入。明日一早入山。” 刘能这才看出来少年是福晋,哈哈大笑道:“四爷威武,四爷英明,四爷一个人单枪匹马,就把福晋安然无恙地带出来了。”又大喊,“四爷,别封山了,也别等了,直接进山剿匪,大家在这里等的都快长出毛了。” 苏樱拽着胤禛的胳膊,急声道:“我们是怎么商量的?你能怎么出尔反尔?” 胤禛没理她,而是大声喊:“高庸,带人送福晋回城。” ...... 山里瞬间炸开了锅。 刚把苏樱和胤禛送到山门口的二当家,也懵了,结结巴巴道:“......进,进来的人是四皇子?不是那个姓年的?” 他旁边的一个人说:“刚那个圆脸的胖子,叫他四爷。” 另一个人拽着二当家猛摇,厉声问:“刚那个人是福晋?你不是说是你们寨子的人,出去寻你们老大回来商量事的吗?” 一个壮汉子一把掌呼在了二当家脸上,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想害死我们啊?”准备再呼第二次时,有人拉着了他,急声说:“大风寨二当家如此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让他说说怎么回事,我们一起想对策。” 待二当家把方才他们在院子里谈的情况一说,方才打他的壮汉子,急问:“以前犯过事杀过人的,有说怎么处置了吗?” 二当家捂着扇肿的脸,满眼泪花道:“当时年大人,不是,是四皇子。当时四皇子说,以前犯过事的既往不咎,若是再犯罪加一等。” 他的话落后,所有的人都痛心疾首。多好的事啊,简直跟天上’扑嗒年嗒“掉大馒头一样。 有人埋怨他:“你怎么不召集大伙过去一共商议?大伙全都拿出诚意,向四皇子表明各自的赤胆忠心,他肯定不会带人进山了。你看你这事办的,你都不信任大家,让四皇怎么信任……” 有人打断了这个爱长篇大论的,急声说:“不是死到临头,你态度会这么好?我还不了解你,说不定你还想跟四皇子再谈谈条件呢。说不定你想让你的寨子留下来耕地呢。” 有人高声说:“都不许埋怨了,快想办法,怎么保命吧。” 山外还有和他们同样焦虑的。 佟科多好言好语跟女掌柜商量了半天,也没讲通,只好打马回石磨山找胤禛。准备对他晓以利弊,说服他用温和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刚好听到胤禛说送福晋回城的话。 他那颗焦急的心瞬间掉出了冰窟窿里,并迅速凝结成了一团,堵得缓不过气来。 ------题外话------ 感谢(皇甫妙晴)打赏的钻石,看到你的留言了。我这几天,要死命更新,让剧情发展快点。 第132章:盼望(必看)。 胤禛并没有进山剿匪,而是把石磨山围了一夜。那一夜里,佟科多和他彻底撕破了脸,扬言他要敢进山剿匪,就往京城发信,弹劾他滥杀无辜。 夜深人静,四野空旷,愤怒的争吵声山上山下听得清清楚楚。最后胤禛让侍卫拿下佟科多,才终于消停。 山上的人听得心惊胆战,天还未大亮,就在山门口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高声呼求四皇子饶过,对天对地的发誓,以后决不再干匪贼的勾当,愿意无条件接受官府处置。 胤禛对他们训斥了一顿之后,让府衙和靖远营同时接管了他们,身体壮实的男丁从军跟了靖远营,其他的由周知府安排去开荒,并签了十人一组的连保血书。 一组十人中,若有一人犯事,其余九人全部处死。 大风寨继续留在了石磨山,如先前与二当家谈的那样,让他们在山里耕种。但有个条件,必须学汉话。 这些消息是次日傍晚,苏樱从刘能口中得知的。 苏樱听到时,并没有胤禛想像中的喜出望外。在她的心里,石磨山那些常年吃不饱的人,已经死过一次了。包括那个大眼睛的小莫头、因为可怜山匪留下做山匪的二当家,还有满手脏兮兮的秦大娘。 直到半夜,胤禛才回去。 对她得意地笑道:“你看,我全听了你的,而且处理的很利落。” 正在睡觉的苏樱翻了个身,没什么情绪地说:“那是你应该做的,是当政者应该给予子民的宽仁。” 胤禛脱了衣服上床,搂着她说:“若不是你劝说,我早把他们全杀了。正事还忙不完,还要在他们这些罪恶累累,死不足惜的人身上浪费功夫。” 又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对待坏人就得用雷霆手段,让他们惧怕,否则以后还会有人走他们的老路。“ 苏樱本来不想理他,犹豫一会儿后,还是说了:“你可以提前告诉我一声,哪怕是给我递一个眼色呢,我也能明白你的决定。” 胤禛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对一个人失望,伤心难过的滋味了吧?你跟我说和离的时候,怎么不考虑我的感受?” 为了表现自己确实如她说的那样,是仁善之人,又说:“莫要说是在皇族,就是一般大户人家的主母,有你如此的思想,也该浸猪笼。” “还想着和离,就你这样被贼人掳走两次。和离之后,谁还愿意要你。” “若真是和离了,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是我嫌弃你,休了妻;是看在你阿玛功劳的份上,才对外说的好听点。” 为了让她彻底消了和离这个念头,胤禛最后说:“你将来不会有一个朋友,你的亲戚们也会离你远远的。” “说不定你阿玛和额娘也会觉得你丢了乌拉那拉氏的脸。你有这样的恶名声,书院肯定不能再跟你扯上关系了。到时候,你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 胤禛敢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在山上的时候,确定了她的心意,不会再跟他闹和离。 他之前曾多次想过,苏樱不再闹和离的时候,怎么跟她算总帐。 要把她骂得抬不起头来,让她写一万遍认错书,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让她明白自己对她的宽容。以后老老实实的跟他过日子。 此时面对她,搂抱着她柔软的小身子,以前想过的那些恶狠狠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他暗叹,自己真是个胸怀宽大的人,不忍心跟一个弱女子斤斤计较。 胤禛以为让她看清了现实,苏樱会更加依赖他。等着她感动又后悔的大哭,向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再不会说和离的话。 到时候,他就说:“这世上,只有我对你最好。你要懂得感恩,懂得知恩图报,也要对我好。” 没想到,苏樱只是淡淡地说:“多谢四爷这些年的照料。” 他再说别的。 她说:“困了,睡吧。“ 此后的日子里,她跟以前一样,没事就带着侍卫去街上逛,晚上等他回来一起用晚饭。跟他笑谈,在外面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遗憾的是鱼鳔洗了多次,一次也没用上。 每次苏樱都说有月事不方便。 前两次的时候,胤禛还想着,看你瞪眼撒谎到几时,结果一天天的过去了,仍是如此说法。曾有一次,他恼了,想硬来。苏樱反抗得很激烈,抓伤了他的脖子。 恼羞成怒,他气冲冲地指责她:“你到底想怎样?这是身为一个女人的责任,你懂不懂?要不然男人娶妻,干什么用处?难道是养着白吃饭的?” 苏樱拧着眉说:“我有月事,不方便。要不,我脱了裤子给你看看?” 他找了个女医师帮她看诊,叮嘱全身上下都仔细瞧瞧,看是不是别处有毛病。他觉得除了身体有毛病,她没理由一直拒绝他。 女医师给他回话:“福晋身体无碍。”欲言又止。 胤禛问:“你想说什么?” 女医师说:“福晋腰间有一圈伤痕,若一直不作处理,恐怕会留疤。下官提醒福晋了,福晋说不用管,反正那地方外人也看不见。” 晚上的时候,胤禛不顾她的拼命反抗,强行扯开了她的衣服。 一圈黑紫像是一条丑陋的细蛇缠着了她。他想了半天,才想到她被掳时,是被皮鞭缠走的。这时候,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 他气极了,这样大的事,居然不告诉他。她的身体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同时也属于他。 心中极是郁结,不知如何开口。 摸着紫痕下面细白的小腹说:“你说这里有个蝴蝶一样的胎记,怎么没有?” 衣衫不整的苏樱扬了扬嘴角,笑得意味深长:“骗你的,当时是想引诱你。” 胤禛又向上摸了一些,问:“疼吗?” “不疼。” 苏樱担心他去那些人的麻烦,笑道:“我在这里挺无聊,明天我去石磨山吧,去教教他们汉话,慢慢告诉他们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让他们知道大清国的子民,生活得幸福又安逸。” “这是之前我们在山上的时候说好的,让他们知道了大清国的好,再送他们回草原,把他们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告诉草原的人们。让草原上的另一些人,诚心归属大清国。” 次日清早,胤禛才给她答复:“行。” 这年的雨水特别多,就连经常遭受旱灾的宁夏,入夏之后,也经常阴雨连绵。 犹如苏樱的心情。 整日阴沉沉。 偶尔晴朗一日,心底仍是潮湿的。潮湿的地方惭惭滋生出白毛,滋生出无数的小虫子,白天黑夜的啃噬着她的心。晚上的睡眠也越来越不好。 她开始盼望着一场大雨。 那场记忆中的大雨,一连下了二十多天,河道涨水,无数的田地被淹,泥泞的道路寸步难行。 京城中每日都能听到各地的急报。 没有索额图在身边约束,太子的行为欲加随意妄为,常常在毓庆宫中发火,和留守在京城中的朝臣们争吵不断。 那时候的苏樱很少出门,在家里学做饭、学刺绣、学做衣服。 外面的消息,大多是大福晋和三福晋告诉她的。 大福晋三天两头往四贝子府里跑,说是大阿哥走的时候叮嘱过她的,阿哥们不在家,分出来的三贝子府和四贝子让她多照顾。那时候的苏樱,对朝政一无所知,曾在心里暗暗的想,大阿哥倒是个人不错的,有兄长风范。 现在她知道了,原来都是各怀鬼胎啊! 此时的苏樱只是偶尔猜测一下京城中的情况,并不十分关心。 记忆中,无定河修的很好,经受着了洪水的考验,朱家庄安然无恙。除了朱家庄,京城中也没有别的什么让她操心的。 她每一次盼着大雨,每一次又自责,为了一己私利,竟然置无数黎明百姓的安危于不顾。转念又安慰自己,下雨与否,是老天的安排,是注定了的。 她只是像面对一个注定要见面的熟人,盼着早些和它见面而已。 既然早晚要见,早见早了。 好在盼望的日子里,她有事可做,才显得一日一日的没有那么漫长。 起初,那些蒙古人不愿学汉话。 她说:“大清国的皇帝是满人,他和他的皇子们,不但会满语、还会汉语、蒙古语。就连我这个福晋也会蒙古语。要学习别人的长处,才能壮大自己的力量。你们哪一天回草原,带着你们学到的技能回去,也能把家园建得更好。” 一些少年先跟她和二当家学,慢慢的所有的人都开始学。苏樱忙不过来,出钱请了两个会蒙古语的汉人入山,专门教导他们。 天气晴朗的一日,小莫头说:“姐姐你什么时候走,也带我走吧?去你说的京城。” 苏樱好奇地问:“你怎么改变主意了?” 小莫头说:“老大说,让我跟你走。” 苏樱又开始盼望着京城中来人,一个多月前,她给她三哥富存写了信,信中列了她要的东西。让他亲自给她送过来。 算时间的话,也该到了。 五月初五,端午节,在苏樱的殷殷盼望中,富存终于来了。 他到的时候,是上午。 苏樱正在西门客栈里做衣服。胤禛虽然准许她去石磨山,但要求她三日必须回银川一趟。石磨山距离银川八十里。好在她的骑术很好,单趟也就需要大半日的时间。 一向自命潇洒,举止翩翩的富存,在西门客栈门前下马,就瘫坐在地上。不顾颜面的吵着让侍卫背他进门。 “为了跟你一起过端午节,你三哥我可是拼了老命赶来的,再多半里路,就断气了。”富存气喘吁吁的说。 几个月流落在外,此时终于看到亲人。 酸甜苦辣诸般滋味齐齐涌来。 苏樱抱着他大哭:“我的好三哥,我宁死也不要在别人的施舍下讨生活。你一定要帮我脱离苦海,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题外话------ 这一章如果跳过,就不能很好的体会樱樱的心情。 第133章:斥责。 胤禛得到富存来的消息,就往银川赶。傍晚的时候,风尘仆仆到了西门客栈。 苏樱说:“我三哥一路辛苦赶路,太累了,已经歇下。” 胤禛笑吟吟道:“我去跟他打个招呼。问问他明日想去哪里玩儿,我好提前让周知府安排。” 苏樱说:“他睡觉不大好,一惊醒就很难再睡着。” 胤禛:“……”太阳还未落山呢。 晚饭后,睡下。 胤禛搂着苏樱问:“你不是说今天去石磨山的吗?我准备晚上过去看你呢,知道你爱吃甜食,还买了槐李镇的糯米糕。” 苏樱答:“今日是端午,我忽然想到我三哥要是在路上,他肯定急着赶路,兴许今日能到。” 胤禛闷闷地说:“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在客栈等他。” 苏樱接话:“你跟他又不熟,再说你有正事要忙。” 胤禛跟苏樱的家人都不熟,除了年节应景的去国公府一趟,还是不用饭就走之外,私下里基本没来往。在宫里遇着费扬古,也是用官称称呼一声费大人,简单的打个招呼。 胤禛此时心想,以后要多往岳家走动,尤其是她的几个哥哥,多多的来往,免得媳妇生他的气了,在她娘家找不到一个能帮他说话的人。 他笑道:“这也是正事,比正事还重要的正事。”说着话,低头在她的脖颈间来来回回的拱。拱了一会儿,还觉得不满足,搂正她的身子,翻身压上去后,去寻她的嘴巴。 “我有月事,不方便。”苏樱推着他说。 胤禛低声道:“就亲亲。”顿了一下,又说:“我真没想做那事,我都没准备。” 苏樱把头偏到了一边:“我不太想。” 胤禛亲吻着她的脸颊,含含糊糊地说:“为什么?” 苏樱:“我觉得很脏。” 胤禛:“......” 嘴巴停在了她耳畔,良久之后,才小声说:“我漱了口。”转话又说,“你以前常把口水弄我脸上,有时候是刚吃了东西,油都沾我脸上了。我从来没嫌弃过你。对了,还有时候涂了口脂......” 苏樱打断了他的话:“我那时候小,不懂事。” 胤禛央求:“就一小会儿。” 苏樱:“什么?” 胤禛呵呵笑:“就亲一小会儿。”说着话,便捧着她的脸,凑了过上去。 虽然远没有在山上时感觉那么好,苏樱也不主动,一个人啃啃咬咬的,仍忙活得有滋有味。不一会儿就忙活得浑身躁热。 胤禛翻身躺回床上,搂着她,低声说:“估计最多再有两三个月就能回去。到时候我们要个孩子,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叫弘晖。晖是太阳的意思,他就是我们的太阳。有了孩子,你就觉得生活有意思了。” 这天晚上,苏樱再没说一句话。 无事的时候,她常常梳理前世的记忆,刻意不去想那个叫弘晖的孩子。在胤禛跟随皇帝出征后的第九天,她诊出了身孕。皇帝班师回朝的第十四天生下了一个小男孩。 胤禛给他起了名字叫弘晖。 多么可爱的孩子啊!她独自一个人,盼着它在自己的身体里,一点一点的长大,又拼了命的把他生了下来。 却只陪了她八年。 胤禛来宁夏的前一晚上,拒绝跟她做那件事,来到这里又坚持用恶心人的鱼鳔。在这一点上,她挺感激他为她着想。有了身孕,男人又不在身边,日子太艰难了。 苏樱做了一个梦,一个面孔模糊的小男孩,站在远处,对着她喊:“娘,娘,我不要做弘晖……” 半夜醒来,枕边的人正睡的香。 苏樱默默地想:你的愿望能实现。这辈子,不可能有弘晖了。 …… 次日,胤禛在客栈里等到半上午,富存才起床。这个时候,小莫头已经被人接了过来,马车也已经准备好。 富存本来想着睡到中午,用了午饭,便走。 这样就能少面对胤禛一会儿。 此时看见他,越看越不顺眼,言谈举止令人生厌不说,甚至连他的呼吸都觉得跟一般人不一样,都那么让人难以忍受。富存实在忍不下去了,把胤禛叫到了他住过的房间里。 “听说小樱被贼人掳走了两次,这事早晚得传到京城里。你准备怎么办?”富存问。 胤禛垂塔着眼皮没接话。 富存看到他这副样子,强压着的怒火,突突直跳,厉声指责道:“我妹妹自从入了你的府里,就没过过好日子。我听说你府上中午才三个菜,我家哪一顿都没少过十二个菜,而且一年四季的菜品都有。” “吃的就不说了,三个菜也饿不着人。说说你的妾室们吧,还没圆房,你就纳妾。别给我找理由,说有原因有苦衷,是迫不得已。” “暂时不纳妾,万岁爷会杀了你吗?” “也别跟我说大婚之前,有几个妾室很正常。那是他们还没遇到要成亲的那个人,或是那个人不值得他去珍视。” “抛开乌拉那拉氏的家世,京城中的年轻女子,哪一个比我妹妹好?就说你的新妾,她除了跳舞画画比我妹妹强之外,你自己说,还有哪一点我妹妹比不过她。” “论性情,她不及我妹妹万分之一。” “当年她闹着要嫁给你,我偷偷的向她透露,万岁爷准备让她做太子妃的。她还是认死了要嫁给你这个不起眼的皇子。不信,你可以去问万岁爷,去问太后。我阿玛额娘当是说小樱还小,再过几年,等到十四岁以后再议。” “当然,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睁大眼睛瞧瞧,她跟着你过的什么日子,脸上都没肉了。瘦了那么多,你没发现吗?还黑的不成样子。” “回到京城,我阿玛和额娘怕是认不出来她了。” 富存越说越气愤,气得不想再说了,最后说:“你好自为之吧,不懂珍惜不懂感恩的人,会遭报应的。”临走出门口的时候,又说:“我妹妹要是问起我们说了什么,你就说,我们谈论的是朝政。” 胤禛追上去说:“你把她带回京城吧。” 富存哼了一声道:“京城里有什么好?面对你那三个如花似玉的妾室,生闷气吗?尤其是那个厉害的纳兰姑娘。那日的事,若是换上我,我一脚就把她踢飞了。我知道,你也是生她的气,想报复她。” 富存指着他说:“你这个人自私又阴险,从不去顾忌别人的感受。为了让自己心里畅快,去折磨一个女子,同时又给自己的福晋添堵。” 胤禛又说:“你把小樱带回去吧,让她先住国公府。” 富存说:“我说了,她不随我走。她说,你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胤禛犹豫了一下,说:“你把周知府的两个儿子,一起带着吧。” 半天后,富存冷笑:“四皇子可以啊!把我这些话都当成耳旁风了,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想着别的事。” 恍然大悟:“难怪知道我来,你跑这么快。原来是找我有事。”立即又说:“别解释,我最讨厌别人解释。” …… 胤禛去找周知府谈话,一家人跟两个半大的孩子收拾东西道别,磨磨蹭蹭的,直到傍晚才去西门客栈找富存。 周知府一遍遍的对富存说着感激的话,眼泪花花地说两个孩子请他多照顾,他日后定会报答这份恩情。 富存不耐烦道:“哭什么哭,这么好的事,去哪儿寻?若不是看在我这好妹夫的份上,给我八百万两银子,我也不带他们。” 话是这么说,富存对两个孩子说话还是很温和的,特意让客栈的人拿了两床厚被子,又差人去街上买了一些点心。 “小孩子很少赶那么长的路,万一坐累了,好躺躺。路上无聊没事,吃个闲嘴。” 妹妹还在人家地盘上呢,捏着鼻子,也得表现得亲热一些。 周知府感激涕零。 周夫人本来也备了小吃食,周知府怕这个见多识广的鸿胪寺卿嫌弃,没敢让带。 方才一直在安慰小莫头的苏樱,走过来说:“三哥,这都天黑了,要不明天再出发?反正京城那边也没太急的事。” 富存立即接话:“现在就走。宁愿早些在路上受颠簸,也不想在银川这个鬼地方,多呆一刻。” 在旁边忙碌着跑前跑后的刘能,暗自感叹,与眼前这位鸿胪寺卿相比,诗雅阁那些自我感觉是贵公子的公子哥们,最多只能称得上是公子。 这才是贵公子应有的派头嘛。 举止行云流水,说话肆无忌惮。整个人给人目空一切的感觉,偏偏模样生的好,又不令人生厌。 唔,就连一向高冷模样的四爷,在他面前也是小心翼翼的。 胤禛送走富存,终于松了一口气。 用他能说出的最温柔的语气,问苏樱:“晚上我带你,去街上吃东西吧?有家豆花做的特别好吃。” ------题外话------ 备注:鸿胪寺聊,是正四品,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但古代对外交不重视,没实权。 ...... 读者:四四,你该不会以后给我家帅哥小鞋穿吧? 四爷:你说呢? 作者:敢给小鞋换男主。大把才华横溢的人,等着做男主呢。等樱樱单身的时候,就一个一个的冒出头了。 戴铎:别忘了我。 张廷璐:虽然我对小樱同志只是纯粹的欣赏,但我想做男主。 马蓉:要什么男主,姐俩好就行了。双双金手指,虐遍天下渣男贱女。 年羹尧:我也想做男主。 八阿哥:能考虑我吗? 巴尔珠尔:都让让,男二来了。换男主,肯定是男二上啊。 各路男配乱举手:我,我,我,我 纳兰语嫣:替我哥报个名。我哥说愿意纳她为贵妾。大家尽管放心,我保证我会对小嫂子好的。 读者:谁的脚臭,快把她踢飞。 小莫头:能等我长大吗? 作者扯着小莫头的耳头扔得远远的。 第134章:筹谋。 “你看什么?”苏樱问。 自从在豆花摊位前坐下,她就发现,胤禛一直在看她。 现在吃着豆花,仍不时的抬头看她。 胤禛冲她温和地笑了笑,才答话:“我发现你比在京城的时候更好看了。”为了显示他不是胡说,详细解释道:“以前脸上肉肉的,有点孩子气。现在脸比以前小了,眼睛显得更大,更有神采。” 苏樱想到富存说她现在变得如何的丑,像个丑八怪。 她把头低了低,没接话。 “我说的是真的。”胤禛说:“原来太白了,像个没见过日头的奶娃娃。现在这个样子多好看,健康壮实,朝气蓬勃的。” 豆花店的小老头掌柜,分别对他们二人印象深刻,多次琢磨他们的身份。 今日竟然一起过来,他更感兴趣了。 一直朝这边留意着,支着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听到这里,便端着半碗卤子凑了过来,热情地问:“公子,咸豆花更具风味,要不要来碗咸的?” 胤禛笑答:“不用,我跟我福晋一样,喜欢甜食。” 小老头赶紧施礼,激动地说:“失敬失敬,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四皇子哟!小老儿早就听说了您的威名,竟然有幸在这里见着了。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又朝苏樱施了一礼,“感谢福晋多次来捧场。”笑呵呵道,“说句不大敬的话,福晋现在可是比刚来的时候更美了,都说西北的水土不养人。那是假的。是朵好花,到哪儿开的都好;富贵之人,到哪儿都过得好。” 回客栈的路上,胤禛牵着苏樱的手说:“我没骗你吧?不但比原来更好看,还好看的很明显。” 睡下后,胤禛来回在她的腰间摸索,最后叹了口气:“就是瘦了。” 良久之后,也没等到苏樱答话。 他问:“睡着了吗?” 依旧没应话。 他又叹了口气,“又这么快睡着了。想跟你说一会儿话......” 胤禛怎么也睡不着,仔细回想白天里,富存跟他说的每一句话。 关于纳兰语嫣这件事,富存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一个自私又阴险的人。 当时把纳兰留下,一方面是想看看她背后之人究竟是想干什么;另一方面,他厌恶别人算计他,谁要是算计他一次,他得加倍的讨回来,心里才会平衡。他要让纳兰知道算计他的后果是什么样的,让她悔不当初。 但不得不承认,还有很重要的一方面,他想让苏樱明白,不只有她爱慕他,别的女子也爱慕他,也是死乞白赖的想要嫁给他。甚至愿意低身做妾。 尤其是那个女子还才貌双全,据说还是京城公子哥们心仪的对象。 唉,他竟然盼着他福晋为了别的女子,伤心难过。 胤禛深思了一会儿,肯定了自己的这种奇怪的心理。是的,就是想让她难过。每次她闹妾室,他表面上生气训斥她,其实内心里却暗暗开心。 有时候,明明不想去别的院子,为了看她气得上蹦下跳的,故意去。 她呢? 她是怎样对自己的呢? 胤禛想了大半个晚上,得出的结论是:在她及笄之前,除了闹妾室之外,她从来不做甚至是不说,会令他真正烦心的事。 胤禛十分庆幸,他现在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不妥。 以后,再不会如此了。一回去,就让那个纳兰离开。不走,就着人把她扔出去。 ...... 次日,苏樱去找年羹尧。 “我有一件很大的事,需要万岁爷成全,你能不能帮帮我?”怕他不愿意听,急忙又说,“对你没有坏处,多少还有点好处。” 年羹尧极是意外。 若是其他人对他说这样的话,甚至是四皇子,他可能都会说:奴才何德何能帮得了四爷的大事,奴才不是不想帮四爷,是怕耽误了四爷的大事。 如此推辞的话。 又是大事,又是求成全。万岁爷若是不想成全,左右为难时,福晋是没事,万岁爷肯定会迁怒于其他的人,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半天后,年羹尧才答话:“福晋请讲。” “你也知道,纳兰语嫣入了府。她是冲福晋之位来的。没来银川之前,我不担心她。” 苏樱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现在我被匪贼掳走两次,回到京城里,必然是风言风雨,说什么的都有。四爷或许现在怜惜我,不嫌弃我,但时间久了,难免也会在意。到那时候......” 表情变成哀伤,“到那时候,四福晋可能就要换人了。自古以来,被降了位份的主母,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话说了半截,停着。 原来是求福晋之位,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年羹尧松了口气。接话道:“四爷看重福晋,福晋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转话又说,“防患于未然也是好的,福晋想让奴才怎么帮?”其实他一直都有这个担心,但不能在她面前如是说。身为男人,他太了解男人的心理了,男人的感情是最靠不住的东西,随时都是会变。 苏樱的脸上立即浮上了喜色,声调也轻快了一些:“前日我三哥来了,他说入夏之后,南边一直在下雨。钦天监也说,等真正的雨季来临,怕是会有一场大雨。一旦连续下十天半月,路被雨水泡烂,便不好走了。到那时候粮道就会受阻。” 年羹尧听到这里,心中一喜。受阻好啊!那就要调运这边的粮,到时候大家都有功。免得最后还要把高价收来的粮食,降价卖掉。白忙活一场。 接话道:“福晋是想再多筹一些粮吗?万岁爷下旨让备两千石,现在我们入库的已经有两千五百石了,还有一部分在从外县往这里运送途中,最迟再有半月,就能凑齐三千石。马车和雨布全都备齐了。” 苏樱说:“我们要争取让四爷押送粮草往漠北去,到时候想办法捉着阿奴为人质,逼葛尔丹投降。” 看着年羹尧惊讶的表情,又说,“军中的女子本来就显眼,我们的人又都认识她,容易找到目标。只要找到目标,凭着大家的身手,定能将她悄悄的拿下。” 年羹尧本来就是个激进的人,苏樱的话,让他一下子兴奋了,话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兴奋:“她会在叛军里吗?” 苏樱肯定地说:“会。”又解释,“在古墓里,我们聊过很多话。”从头上拔下银簪,“这是她送给我的信物。” 跟一个绑匪还能聊的这么深入,这个念头在年羹尧脑海里稍纵即失。 关注当前的问题,有些担心地问:“葛尔丹会为了她投降?最近奴才打听过不少准葛尔的事,葛尔丹新娶了她的妹妹,为了拉拢其他部族,还新纳了几个妾室。” 苏樱仍是很肯定:“会。”又说,“王后不同于王子,王后关系到一国的脸面,葛尔丹即使不在意阿奴,也要顾虑众人的评议,不会让自己的女人,落到敌国男人手里。” “何况阿奴的娘家势力强大,有一个大王子了,再加上了一个王后,一定会逼迫葛尔丹。再说了,万岁爷已经出征了将近三个月,说不定此时的葛尔丹被追打得像个丧家之犬,正想找理由投降。” 年羹尧更兴奋了,忍不住又问:“即然阿奴这么重要,当时怎么用她换了大王子?” 这人果然还跟前世一样,行事肆无忌惮,从不顾虑别人的眼光。 “在战场上王后是将军,掳她天经地义;在平日里,她就是个女人。掳一个女人押到京城里,四爷是注重脸面的,怕被世人所不齿。” 年羹尧腾地脸红了。 苏樱赶忙说:“成大事者,应不拘小节。我觉得利益比脸面更重要。” 年羹尧干咳了两声,接话:“这事也简单。万岁爷安排的是佟科多押送粮草。收到运粮的圣旨,想办法让佟科多动不了,就成了。” 苏樱点头,“一定要做的隐秘,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也不能让佟科多本人觉察。现在他跟四爷的关系僵,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如果为了抢功暗算他,就结成了死仇。” 郑重地说:“这件说出起简单,其实很难办。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你。除了你,别人我都信不过。” 年羹尧笑道:“那个小妾有了身孕,最近佟科多日日陪着她,说不准他自己也不想去。” 苏樱“嗯”了一声道:“那样最好。一旦事成,你要把首功推给我。你还年轻,以后跟着四爷,立功的机会有很多。我只有这一次机会。” 年羹尧说:“本来就是福晋的首功。” 晚上,胤禛听到侍卫的禀报后,问:“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侍卫说:“没有。刚开始福晋的表情哀伤,年公子满脸沉重,后来两个人都很开心。” 胤禛又说:“他们说了很久吗?” 侍卫答:“大约两刻多钟。” 睡到床上,胤禛搂着他的福晋,漫不经心似地问:“今天都去哪儿玩儿了?” 苏樱笑道:“去河川镇钓鱼了。” 胤禛:“......”以前是说谎不加掩饰,现在是为了说谎而说谎。 上次明明去钓鱼,却说是逛街。今日压根就没去河川镇,却说去钓鱼。 唉,又不能拆穿她。否则,她就知道他问了侍卫。 早晨分别时,看着她盈盈的笑脸,心中升腾起新的希望。晚上,总又是失望。就这样,一日一日不咸不淡的过着。 到了五月十二,又下起了雨,沥沥拉拉,连续七八日未见阳光。 年羹尧对胤禛说:“西北少雨的地方,就下成这样了,估计南方下的雨更大。” 胤禛沉思了半天后,说:“去找人通知佟科多,让他提前派人往漠北的方向探路,知道沿途的路况如何,好提前准备。”转话又说,“为示重视,还是你去吧。” ------题外话------ 读者:四四,你究竟喜欢甜食,还是咸食? 四爷:除了樱樱之外,我讨厌一切甜叽叽的东西。 第135章:他们凭空消失了。 康熙三十五年二月,大清国发兵十万,分三路出击准葛尔叛敌葛尔丹。 东路由萨布素率兵九千跨越兴安岭西进;西路由抚远大将军费扬古率兵四万六千人,分别由归化、宁夏,穿越沙漠、山地、沼泽艰难北上;康熙皇帝亲率中路军四万五千人,出独石口一路向北。 三路大军对准葛尔军出没的地点,呈合围之势挺进。约定于克鲁伦河一带,将其歼灭。 出征之前,皇帝以及众将领,反复研究途中可能遇到的困难,每一步都设想了几十遍,并做了相应的对策。出征之后,途中所遇的困难,仍是比设想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皇帝率领的中路军还未到达约定的目的地,粮草便一再中断,有时候一天只能吃一顿饭维持。喝的是路边浑浊的河水,军中不断有人生病,随军一百多人的医师队伍日夜忙个不停。 催促军粮的快马,一队队的派出去,回来的消息,大同小异。南方一直在下雨,道路泥泞,运粮车行进缓慢。 高士奇秘密进言:“万岁爷不是有后备粮草吗?” 皇帝说:“前方的路,还长着。这一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不看到葛尔丹的队伍,不到弹尽粮绝,不动用备用的粮食。” 入夏之后,西北也遇到连绵的阴雨,费扬古率领的西路军,被一段三十多里的沼泽地带所阻。膝盖深的淤泥,步步艰难,耽误了行程。 有人又传说,俄国沙皇要出兵帮助葛尔丹,准备借给他六万鸟枪。 随军的大臣们,担心皇帝率领的中路军,孤军深入,遇上危险。纷纷请求皇帝就此退兵。 皇帝坚决不同意:“朕挂帅出征,还没有见到敌人就后退,如何杀敌,怎样向百姓交待?况且我中路单独退兵,叛贼就能集中精锐攻打西路,西路军的将士们就危险了。” 五月初,经历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皇帝率领的中路军,率先抵达克鲁伦河,逼近准葛尔叛军。 葛尔丹听士兵报告说大清皇帝挂帅亲征,已经到了大营前,他还不太相信。等他跑上山头瞭望,只见清军兵强马壮,黄色的龙旗迎风飘扬。 他深知此时地对他不利,不是战的好时机,乘夜拔营西撤。 皇帝率军追击,由于准葛尔军的骑术精湛,又轻车简从,神出鬼没,连追了五日之后,找不到他们的影子了。千辛万苦的出兵了两个多月,终于看见敌人,又让他们跑掉。大家都不甘心,尤其是大阿哥率领前锋营,更是恼怒之极。 大阿哥向皇帝请战,愿领五千精兵,轻装前进,寻找叛军。 被皇帝驳回。 严厉斥责大阿哥没有全局观,做事浮躁。身为一军将领带头冒进,视兵士的性命如儿戏。 皇帝着快马通知费扬古率领的西路军,令其埋伏在叛军回准葛尔的必经之路拦截。又特意下令,葛尔丹若是突围跑掉,一定要乘胜追击,跑多远追多远,不用考虑粮草的问题,此仗不捉着葛尔丹誓不班师。 同时下死令催促粮草,七日之内,见不到粮食,让运粮官提头来见。 第九日,在大帐中,寝食难安,心急如焚的皇帝,终于听到了运粮车到的消息,厉声喝斥:“把运粮官押过来。”又对旁边的一名将领下令:“准备行刑,” 来报告的侍卫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还是领命出去了。一刻钟之后,押来了疲惫不堪、衣衫褴褛的于成龙。 皇帝惊声连问:“怎么是你亲自来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于成龙伏地泣不成声:“万岁爷退兵吧,南方暴雨,道路泥泞,马车一日才能行进二三十里,这些粮草,还是臣组织马队驮来的。后面车运的粮草最快还要八日才能到达此地。” 皇帝看他的样子,甚是心酸,本来不打算责罚他了。听到他扰乱军心的话,又怒了:“此一仗我们准备了整整五年,一点小困难,就退缩。全军上下,一天一个馒头,莫要说是八日,再有十八日也抗得过去。要你这样懦弱的人何用,拉出去砍了,众将士围观。” 于成龙哭得满脸是泪:“万岁爷果真是不知道,黄河决了口,水淹千里,彻底断了路,江南的粮草运不过来......” 皇帝颤抖着声音问:“......你,你,你这消息从何而来?” 于成龙哭得声音断断续续:“......一连几日大雨......臣担心黄河口,就跑去看,正赶上黄河决堤,急流涌动,房屋树木,在顷刻之间,就被滔天的洪水淹没......” 皇帝瘫坐在明黄色的软塌上,哆哆嗦嗦地问:“......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于成龙哭着答:“九日之前。” 皇帝尖厉的声音,如疯了一般,嘶声喊道:“把传令官和录事官叫过来,查这几日收到的信件,发令京城,责问太子本该用八百里加急递送的消息,为什么现在还没有递过来?” ...... 年羹尧走到白银街十二号,看到不断有壮汉子进进出出,在大门口张望了片刻,抬脚进了十三号院。 疑惑地问佟科多:“佟大人,你邻居是哪条路上的?看着不像普通人。” 佟科多正跟李四儿坐在门口,偎依着听风看雨,雅兴被人打扰不大高兴,坐都没让,淡淡地说:“听说是开镖局的。” 顶着斗笠的年羹尧,仍扭着头朝隔壁张望,若有所思,又肯定地说:“不是本地人,明着说开镖局,背地里不知干什么勾当呢。” 转话又急声道:“我来是有正事。四爷说连日阴雨,南边的粮道说不定会受阻,让你提前准备运粮的相关事宜。” 佟科多说:“不是旨意还没来吗?粮都装上车了,却从漠北传来葛尔丹被剿杀的消息,岂不是白折腾。说不定现在已经胜了。” 主家不请,年羹尧自己从他们旁边挤进屋,摘掉头上的斗笠,抖了抖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四爷说,葛尔丹狡猾,此次征讨不会这么顺利。” 又极是担忧地说:“前日四爷还得到前方的一个消息,说是费扬古在巴尔干河附近受阻了半个月,这边往漠北运粮,也要经过巴尔干河。那个时候淤泥都膝盖深了,最近又在下雨,现在估计得有齐腰深。四爷说,让你先派人去探探路,根据实际情况,来想对策。真要是旨意下过来,拼了性命也要把粮送到漠北去。” 李四儿接话道:“那么深的泥,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插个翅膀飞过去?” 佟科多紧锁眉头。 年羹尧看着李四儿,关切地说:“佟大人去送粮,嫂子怎么办?”又说,“这边的粮草只要一动,四爷的差事算是完成了,福晋早急着回去,估计佟大人前脚走,后脚他们就会启程,让嫂子跟我们一起回京?” 没有佟科多在身边,佟家那个深宅大院,她的孩子别想平安的生下来。李四儿望着佟科多,坚定地说:“我不回,我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回京。” 年羹尧迟疑道,“宁夏这个地方鱼龙混杂,福晋日夜跟着侍卫,还被掳走两次呢。要不然佟大人跟四爷商量一下,把福晋的侍卫给嫂子留下?”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二当家磕磕绊绊的到了银川城内的西门客栈。 “大风寨的人全没了。” 苏樱手上拿着剪刀“当”的落在了地上,惊声问:“怎么回事?谁杀了他们?” 二当家急急地解释:“不是死了,是大家突然消失不见了。屋子是收拾过的,能带走的带走了,带不走的,好好的放着,应该是有计划的离开。”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苏樱急问。 二当家哭丧着脸答:“前日秦大娘请我帮忙,让我去葱回镇看看她侄女,我按着她说的地方,找了一天,也没找到人。昨晚回来,发现大风寨人去山空,就赶快来向四爷四福晋禀告。”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打赏,以及投的月票。我都看到了哦。 第136章:首战大捷。 胤禛派了五十人探查大风寨人的行踪,查了两天,一无所获。 从二当家那里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二当家说,爱说话的几位少年,就是在大风寨出生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些大人们,没事不跟他聊天。 在大风寨呆了八年的二当家,突然间才意识到大风寨的不寻常。 年羹尧带人去了河川镇的春草酒肆。也早已是人去屋空。 在周围打听了一番。 邻居说,这家是十七年前搬来的,一个女掌柜带着五名帮工常住这里,偶尔会看到一个大胡子的男人。大家跟他们也都是,见面打个招呼的普通来往。不知底细。 胤禛召集众人商讨此事。 他自己首先开口:“大风寨里都是蒙古人,如此不辞而别,看来是不打算再回来。现在漠北在打仗,他们知道我们在筹备军粮。” 年羹尧说:“他们会不会把此事透露给了葛尔丹的人,用这个邀功,换取他们回准葛尔生活。” 李卫接话:“那他们就会在运粮的路上抢粮,或是把粮草烧了。” 刘能看着佟科多,不满地说:“早些把他们全剿灭,哪里还用考虑这事。” 佟科多懒得理会这个该死的人,对着胤禛说:“他们不是有个小孩子,在你手里吗?” 二当家生怕拿小莫头要挟,接话道:“小莫头是拣来的,兴许是嫌带他着累赘,不要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了小半个时辰。 胤禛说:“原计划的两千旦粮,用两百辆车运送,一千五百人押送。现在增加人数。” 佟科多问:“增多少?去哪里找人?” 胤禛正想说把靖远营的三千兵用上,年羹尧接话:“增到一万人,靖远营的三千人,加最近收编的五百人,用四爷手令快马发陕甘总督急调五千人过来。” 李卫说:“一万人,一来一回一个月,至少也得吃掉一千石粮食。” 年羹尧说:“我们备的三千石,全部带上,一辆马车最多可以装两石,我们有两百五十辆车,马匹备的也足。” 佟科多以前也是一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敢拼敢闯。要不然,也不会在六年前那次征葛尔丹的时候,立了大功,在众小将里,脱颖而出。 但他现在有心事。 以前计划的是,让李四儿暂时留在银川,他留下十几个人保护她。 最近李四儿说过几次,总感觉有人盯着似的。他怀疑是李卫和刘能想伺机报复,或者是胤禛指的人想伺机报复。 可又拿不出证据来。 最近又搬来了一帮不知底细的邻居。 带个一千多号人,还好,快去快回。一万人啊!浩浩荡荡地出去,吃喝拉撒,住宿行走,都要他管。光想想就十分的扰心。带着这帮精兵过去,说不定被派到战场上去了,这一去要多久还一定呢。 他这一走,他的小四儿怎么办? 后悔当初听从了他阿玛的话,还以为犯个事让从军去呢,结果倒霉的派到这穷苦的地方筹粮。筹粮运粮是最差的差事。按时抵达是应该,晚了就是罪。 佟科多不耐烦地说:“这是去打仗呢,还是去送粮啊!寻常的运粮队,一车最多配十人。出征的东路军也就才九千人。” 年羹尧说:“有备无患,出远征的时候,粮食就是命。我们送过去粮可是续他们的命。万岁爷若是发令让送粮,那肯定是特别急缺。” 这时候,“嘭嘭嘭”地响起了敲门声,站在门口的刘能拉开门。 “福晋。” 苏樱对他笑了一下后,朝胤禛招了招手。 待胤禛出来后,把他拉到远处一点的地方,小声说:“我刚才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南边过来的人,他说黄河决堤了。“ 胤禛怔了片刻,急声问:“他人呢?在哪儿?“ 苏樱说:“早走了,出城了。他说的时候,我没在意。刚刚回到房里,突然想到,黄河要是决堤,南边的粮食是不是就运不过来了?” 这是苏樱撒的谎。这两日,她一直在回忆皇帝出征的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把葛尔丹打败了,却因粮草供不上未能一直追击。 她一直认为是太子从中做了梗,但她的认为也是听别人说的。若是太子从中做梗的话,皇帝可以先返回来,留一部分兵让她阿玛去追。那时候葛尔丹已经没剩多少人了。 她突然想到了,皇帝回来之后,在太庙里跪了一日一夜的同时,八阿哥和户部的人去赈灾。自此,八阿哥在民间有了八贤王的称号。 是黄河决堤,粮道彻底断了,江南的军粮全部用来赈济了灾民。 胤禛盯着苏樱看了半天后,沉声问:“你没有听错吧?或许是无定河呢?” 苏樱肯定地说:“他还说是滔滔的黄河水,四处是汪洋。朱家庄在无定河旁边,要是无定河,我肯定会问的更多。” 胤禛回到议事的房间,吩咐道:“按年羹尧说的办。”对李卫说,“你通知筹粮的那些人,到两百里之内的大户人家打欠条借军粮,最迟在年底之前,三倍归还,由周知府做保。车马都要借,能借多少借多少。速度要快。” 又说,“若是用不上,一月之内就还他们,也是三倍,不要粮食的可以作价成银子。并把我们捉着准葛尔大王子,已经押往京城这事透露出去,说成是在战场上捉着的。” 佟科多急声道:“我们筹的粮食还不一定用得上呢。” 真要是黄河决堤,那是大灾,没有接到正式消息之事,不能胡乱说。胤禛说:“用不上正好,把我们买来的还他们。反正国库丰盈,不在乎多花这十万八万两银子。” 佟科多冷声说:“谁都知道周知府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周知府亲自做保,就确定了这是大油水的事。他们宁愿自己饿着喝汤咽菜,勒紧裤腰带也会把粮食拿出来,说不定几万石粮食堆过来了。立功又大赚的事,谁不干。” 刘能想到年羹尧交待给他的话,急忙说:“兴师动众一场,结果没用上。万一万岁爷怪罪下来,佟大人你可要担一部分责任,别让我们家四爷自己担。运粮是你的事,我们只是帮忙。” 佟科多:“......”我是反对的。 刘能带了两名侍卫,另带了六匹马,拿着四皇子的令牌,快马加鞭,昼夜不停的赶去了陕甘总督的驻扎地。 一日一夜后,就见到总督席尔达。带着万分的敬意,十分的急切,又可怜兮兮的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席尔达一听,宁夏筹粮筹得这么艰难啊!早说啊!有难一起抗嘛,他们这里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均给他们一点也是可以的。 立即安慰他:“你别急,我给你们调兵过去,再让他们带着粮草。” ...... 在京城中监国的太子收到皇帝斥责旨意的同时,也见到了索额图的亲随阿七。平日里衣着光鲜,举止文雅的阿七,此时头发蓬乱,衣服脏的看不出颜色来。 见到太子就伏地跪倒。 大喘着气说:“相爷托奴才转告殿下,黄河决堤之事,殿下给万岁爷发了八百里加急。发信的日期是五月十三,殿下把信交给了周玉宏,知道这件事的还有吏部尚书陈廷敬、内阁大学士张英......” 太子正为皇帝严厉斥责他,正闷气呢,没等他说完,怒气“蹭”的蹿了三尺高。大声说:“本宫没有发信,那两个老东西在本宫面前叨叨着要本宫发信,本宫硬把他们驳回去了。” “皇阿玛出征在外,本宫不想扰乱他心思。不就是黄河发了个水嘛,本宫已经派了工部的人去查看。至于粮草问题,本宫已经让户部的人,日夜在京城附近高价收粮,现在已经收了将近两千石,若不是马车尚未找齐,已经起运了。” 太子又急又气,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七终于等他停下了话,赶紧说:“相爷已经在万岁爷面前认了罪。说的理由是,不想让这场仗打赢,不想让其他阿哥们立功,黄河决堤的事,万岁爷知道的晚,来不及想对策,只能撤兵......” 想到当时他主子交待他话时的模样,阿七就忍不着又流下眼泪,哽咽道:“相爷说,请太子务必按着他的话办,他已给陈廷敬和张英发了秘信,他们会照着相爷的话说。” “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殿下一定要听相爷之前的交待,跟相爷撇清关系.......” 太子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大声骂道:“滚,你这个狗娘养的小人,无情无义的贱种。” 五日之后,远在漠北的皇帝收到了京城的六百里加急,是三封信放在一起的,用各自的私章封着。皇帝一一看后,猛地坐起了身,脸色憋的铁青,半天后,骂了声:“岂有此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此时在大帐中议事的高士奇、明珠、大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以及另外五名重臣和三名太监,齐声惊呼: “皇阿玛。” “万岁爷。” “皇上。” 皇帝朝他们挥了挥手,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的血迹,缓慢的坐下来之后,喘着气:“没事,没事,是朕不够大度,是朕心胸狭窄,容不下他们的一点小小的错处。” 梁九功跟了皇帝三十多年,即使在听到吴三桂反了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怒过。他实在想不出,京城的来信,究竟是什么内容。 信就在地上躺着,屋内的十几个人,没有一个人敢去拣,也没有一个人敢朝上面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但肯定是与太子有关的,说不定还牵连到了辅助监国的三阿哥,大家都这么暗自琢磨。 有人忧,有人喜,还有人大喜。 喜悦的心情,实在按不住了。大阿哥快步走出帐子,在外面缓了几口气,对侍卫吩咐道:“快传太医过来,皇......”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大声喝斥住了:“不用,喝口水呛着了,就请太医吗?朕没那么娇弱。” 待大阿哥返回,皇帝低声厉气地说:“今日这事,不许传出去。否则会越传越离谱,扰乱军心。”说完话,弯腰捡起地上的信,递给了高士奇。 信分别是太子、张英和陈廷敬写来的。 太子解释了没把黄河决堤之事,告知皇帝的原因,并讲明了自己所做出的种种对策。张英和陈廷敬是证实太子确实往漠北发了告急信。 大家齐齐看着高士奇。 高士奇看后,把信纸投进了正在煮水的火炉子里。 火苗腾的升起,又瞬间熄灭。 “你......” 皇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只是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屋内的其他人,惊得瞪大了眼睛。 高士奇说:“凡是惹万岁爷生气的话,都让他们收回。” 皇帝缓了几口气后,说道:“你们都先回去,等朕想好了,再召你们过来商议具体什么时候撤兵回京。”对梁九功说,“你们也出去。” 高士奇知道皇帝最不能容忍的是结党,最生气的是所有的人都站在了太子那边,而且太子又是错的。 待众人退出去之后,劝说道:“万岁爷即使不想再给太子留面子,也得给二位大人留点颜面。索大人找上他们,就是想着他们不是他的人,万岁爷会相信他们的话。两位大人也不是纯粹的要帮太子。人人都有私心,他们也怕万岁爷生气责怪下来。所以,就来了个顺风推舟。” 皇帝疲惫地说:“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高士奇说:“京城里的粮食是万万不能调的,在京城周围高价收粮,会被不明真相的人胡乱猜测。消息很快扩散全国各地。” 皇帝接话:“江宁织造局打着内务府的旗号贱价买地,这场风波刚刚平息;现在京城周围又在高价收粮,说不定有人想着,黄河发水了,粮食要涨,朝廷在提前屯粮待时机高价出售。” 深叹了口气,“我们的储君,怎么就这样的心思单纯呢?朕再三跟他讲,民心是第一,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凡事要把民心放在第一位。” 太子的事,不是他能讨论的。高士奇不再接话,大帐里静了下来。 安静的时间,总是会嫌得格外的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又深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帐外传来一阵骚乱声。 梁九功在外面喊:“万岁爷,西路军大捷!”等不及皇帝的召唤,便领了一名小将急闯了进来。 ------题外话------ 作者:太子,怎么办你为好呢?太心疼你了。 太子:我只想哭。 第137章:赏他什么好? 那小将行了礼后,朗声说:“禀万岁爷,我们西路军在昭莫多,遇上了叛军主力,对方被我们打得稀哩哗拉,葛尔丹领着一万骑兵退到了特勒尔济。据险地死守不出。费大将军说,若是粮草跟得上,困他两个月,葛尔丹不出兵,就得饿死到里面。” 皇帝心中刚刚升腾起的巨大的喜悦火焰,被“粮草”两个字浇得,一点一点的往下熄。 今日召众人过来,就是商议退兵之事。 能运到的粮草,众将士一日一餐的情况下,还能维持两个月。但是返程怎么办?加紧了行程,回京最快最快也得一个月。所以,他盘算的最长在一个月内,若是没找到葛尔丹,准备了五年,用计引葛尔丹来此,将他消灭的漫长计划,将成为一场空。 兴师动众的来,劳而无功的归。 若是剿灭了葛尔丹,只有半个月的粮草也没关系。胜利军班师回朝,沿途征用粮草,将成为美谈。一无所获,灰头土脸的回去,再沿途向老百姓要粮,他宁可饿死,也不愿做这样的事。 这可是要留在史册里的。 没想到,费扬古他竟然找到葛尔丹了,还打败了他。 皇帝暂且把军粮的事放在了一边,问小将:“叛军有多少人?” 小将激昂地说:“三万左右。被我们打死的大概有一万五左右,俘掳了两三千的伤兵。具体详情,后面会有兵书呈奏。小的是从战场上来的,费大人说万岁爷在急等着西路军的消息。” 皇帝笑道:“还是费大人最知朕的心意。”又问,“我们这边的情况呢?”以往的大小战役,皇帝都期盼尽量尽量的减少伤亡;每次看军报前都心惊胆颤,害怕看到损失兵将的数字。 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个人,都有他的家人在等着他建功封爵,衣锦还乡。 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用平常心去对待伤亡。剩的人数少,就意味着,所需的粮草少。葛尔丹剩一万人了,费扬古手里有两万人,就能把他们全部剿灭。 提到具体的战况,小将更得意了。欢快地说: “我们是伏击。大炮和弓驽提前埋伏在拖拉山的树林里,叛军逃蹿后,没有追,这一战无一人伤亡。” “另一部分骑兵埋伏在土拉河岸的树林里,短暂的交锋后,叛军再次逃跑,费大将军也没让立即追,只是远远的跟着,此一战损失三百多人。” “费大将军说,叛军早已被中路军追得疲惫不堪,他们是准备退到特勒尔济休整。我们埋伏在特勒尔济的出口,以逸待劳,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再次使用火炮和弓驽。这样能在最少损失的情况下,消灭叛敌。” 皇帝听到这里,在心里想,费扬古那里还有四万多张嘴。 小将汇报完之后,呆呆的看着皇帝,在心里琢磨,万岁爷果然还是万岁爷啊,如此能沉得着气。 皇帝和他的眼神交汇了片刻后,说:“朕知道了,你去休息一下吧。”立即又对旁边的梁九功吩咐:“去把明珠叫过来。” 明珠正在自己的帐子里,跟大阿哥分析京城中的形势,梁九功来传话。 明珠看他表情欢喜,猜测应该是好事,于是问:“大总管知道是什么事吗?” 梁九功笑道:“是好事,恭喜明老了。” 明珠与大阿哥对视了一眼后,快步跟着梁九功走了。 “朕准备将中路军的粮草,给费扬古运过去。”皇帝说:“这件事由你去办,朕才放心。把粮运过去之后,你就留在那里,告诉费扬古江南多雨,运粮困难,让他节省着一点吃。并且安抚他,让他不要心急,想办法引葛尔丹出来。”又说:“朕给他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你都在那里陪他吧。” 确实是好事,这说明万岁爷准备重新启用他;不好的是,因为语嫣的事,费扬古现在正烦他。明珠迟疑了一会儿,才接话:“现在的粮草一日一餐,最多还能维持一个半月。” 皇帝笑道:“朕在宁夏备有两千石粮食,八日前,已经派人去通知运粮了。一个月之内,必能运到,可以多坚持半个月。” 次日,有人闯营,说是四皇子派来的人,要见皇帝。 侍卫们问:“有证信吗?” 来人急声说:“前几日不是下着雨的嘛,早淋得稀烂了。”转话又说,“四皇子考虑到了信件会丢失的问题,他说让你们带我见皇帝,我跟皇帝说一句话,就能证明我确实是他派来的。”催促道:“快点啊!是急事。” 皇帝听说四皇子派来了人,心里咯噔一下,急声说:“让他进来。” 来人跪在地上叩了个头,又立即站起来说话:“四皇子说,银川大约有四万石粮食,问万岁爷需不需要,需要的话,什么时候发?” 皇帝看了一会儿来人之后,扭头问旁边的八阿哥:“他说什么?” 八阿哥没立即应皇帝的话,而是问来人:“证明你身份的话是什么?” 来人说:“四皇子说他去宁夏之前,万岁爷交待他,让他穿厚一点,多喝水,西北又冷又燥。” 八阿哥问皇帝:“皇阿玛对四哥说过这话吗?” 皇帝没什么表情地说:“没错,就是老四派来的。应该是跟着你四嫂去的江湖人,顾八代帮她找的。” 来人连连点头:“对对对,小人叫柴小飞,轻功好跑得快。” 八阿哥说:“他说,四哥那里有四万石粮。” 皇帝怔了片刻,大笑道:“对嘛,我没听错。”又急声问:“你出来几天了?” 柴小飞骄傲地说:“六天。出发的时候带了五匹马,最后一匹刚刚也死了。” 皇帝激动地问:“你还能用这个速度跑回去吗?你要是能,朕赐封你‘飞毛腿’的称号,只要是大清的官衙,你都可以进,吃住不用要钱。” 柴小飞兴奋地说:“要是马好,还能更快一点。我早上就到附近了,找大营费了不少时间。” 柴小飞离开之后,皇帝才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问八阿哥:“老四哪儿来那么多粮食?这么多的粮食,他怎么一次运过来?” 八阿哥当然不知道答案。 过了一会儿,皇帝又说:“朕安排让佟科多运粮的,他上过战场,知道行军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听飞毛脚提到他?”话里带着明显的担心,“老四战场都没有上过,运粮可不是有车就能把粮食拉来的。” 八阿哥答:“四哥一向沉稳,不会做抢功冒进之类的事。一定是其中另有原因。” 皇帝问:“会是什么原因呢?” 八阿哥说:“或许是佟科多因为什么原因,无法押送粮草了。” 皇帝又说:“什么原因,会让他置圣旨于不顾?” 五日后,皇帝派出去通知让宁夏送粮的人,返回来了一名。禀告道,有一片几十里的沼泽地,淤泥齐腰深。若是绕路,就要走山上,人马可过,马车过不了。 这几日,皇帝一直担心着的事,还是发生了。柴小飞来时,没提到沼泽地,他还以为另有路可走。 八日后,收到西路军的消息,说是据探子得来的消息,葛尔丹另有一队三千骑兵在外。提醒皇帝小心他们偷袭。 皇帝小心地问高士奇:“他们会不会是去劫宁夏来的粮草了?在宁夏那个山高皇帝远的穷地方,筹来四万石粮食,估计早就闹得沸沸扬扬的了。” 高士奇说:“遇到阴雨天,知道多筹粮草,并能把它运来的人,肯定会考虑到劫粮的可能。” 皇帝问:“沼泽地呢?” 高士奇说:“会有办法解决的。” 皇帝又问:“什么办法?” 高士奇欠了欠身,道:“臣还没想到。”转话又说,“臣没想到的问题,不等于没人能想到。” 皇帝再问:“三千准葛尔骑兵,把他们打败,需要多少人?” 高士奇说:“五千人足够了。” 皇帝追问:“我们会损失多少?” 高士奇:“......” 皇帝自己回答:“他们的三千骑兵对上我们普通的精兵,至少需要我们的五千人和他们同归于尽。老四哪儿来这么多人?” 转话又说:“老四要是带的骑兵,马是最费粮食的……”说到这里,转头问八阿哥:“飞毛腿说的是四万粮食,还是四万粮草?” 八阿哥说:“回皇阿玛,是粮草。” 皇帝心中一喜,骑马跑的快,早一日到达此地。也让他少挂心一日。转念又想,四万粮草里,究竟多少供马吃的饲料?又有多少供人吃的食物? 立马又想到,此时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大喊道:“传大阿哥过来。” 大阿哥领命出去之后,皇帝又问:“把这些困难一一排除掉,真把四万石粮食给朕送过来了,朕赏他什么好呢?” 高士奇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何况八阿哥还在这里站着呢。笑呵呵道:“万岁爷今天说的话,太多了。您今日就喝了一碗稀粥,还有力气说话吗?臣觉得呼吸的力气都快没了。” 不说吃的还好,提起吃的,皇帝就觉得头晕眼花,他倚在了旁边的桌几上,有气无力地说: “朕看老大也是饿得没精神,真打起来,可是要吃大亏的啊。先生快安慰朕几句,朕问那些问题,并不是真想要答案,是想让你们安慰朕。所有的问题,都是不存在的,是朕瞎操心,闲操心。” 对八阿哥说:“问问外面的人,都谁信佛,让他们都在心里求求,让老四这一趟顺顺利利的。等回去给白塔寺的佛像,全都用金水刷一遍。” 又叹了一口气,“太子这次也算是立了功,若不是他瞒着,说不定朕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 ------题外话------ 读者:怎么不让看四四和樱樱是怎么来的? 作者:不看也罢,太辛苦了。让读者有愉快感的小说才是好小说。我们就不跟着他们受苦了。 第138章:横空出世。 四日后,皇帝问高士奇:“你在朱家庄住的怎么样?” 高士奇再一次回答:“万岁爷安排的周全,在臣看来,除了房子没有紫禁城气派,侍候的丫头没宫女的样貌好之外。吃穿住用,跟宫中不差上下。” 皇帝笑呵呵道:“你一定想不到,那宅子是朕从老四媳妇手里买来的。” 高士奇早就觉察到宅子的不同寻常,安排的太贴心了。拿浴房来说,一边烧有地龙,一边是沐浴池,他来的时候还没出正月,里面温暖如春。 往浴池里加水是在外面加的,洗了一半水冷了,大喊一声就行。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一点,因为他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侍候。沐浴后,拿掉浴池底部的塞子,可以直接把脏水放掉,干净又方便,省得一盆一盆的往外舀。 高士奇第一次沐浴的时候,琢磨着,不像是皇帝的安排。皇帝考虑不了这么周全。应了差事去干活的人,更是不会这么用心。 面对皇帝的问话,此时高士奇装着意外又惊讶的模样说:“大清国的东西都是万岁爷的,想要什么还需要买?” 皇帝笑道:“花了大价钱,用三万多亩沿河的肥沃土地换来的。朕为了先生住的舒心,可是下了血本。” “多谢万岁爷厚爱。”高士奇笑道:“臣还以为那地是属于朝廷,臣见戴县令在那里跑前跑后的忙活。” 转话又说,“那个县令不错,有魄力、有头脑、有手段,还勤奋踏实。沿河那些地,规划的很用心,靠岸的地方是大片的杨树柳树,再往外是枣树,再靠外是梨树,再外面才是耕地。听说今年春天要种蚕豆、花生和西瓜。都是稀罕物。臣来的时候,张家的三公子正四处高价收蚕豆和花生。蚕豆还好,花生的价格惊人,金豆豆一样的贵。没有朝廷在背后撑着,谁舍得把金豆子一粒一粒的往地里扔,还不知道能长出多少呢,长出来,不一定能卖掉。吃得起花生的人家毕竟是少数。臣便没往个人上面想。” “先生有眼光看的准,用的就是内务府的钱。”皇帝又说:“物以稀为贵,等他们大量种出来,价格就能降下来了。到时候,兴许普通百姓也能吃上。若是因此把花生推广了,也是一件功劳。” 高士奇笑道:“万岁爷要是农民,也是个大胆敢干的人。” 皇帝心急如焚,嘴上都起泡了。白天黑夜想的都是军粮的事,一闭眼,眼前就是骑兵抢粮的场面。只有跟人说着闲话的时候,思想才稍稍的转移了一些。 二人聊到了这里,皇帝的话又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胤禛。 “以前老四默默无闻的,朕没太注意他。”皇帝若有所思的说:“怎么最近几个月,他给朕一种横空出世的感觉,每件事都办得出乎意料的漂亮。”顿了一下,又说,“惊人的漂亮。” “无定河的事,还有准葛尔大王子的事,确实很漂亮。他若是个普通臣子,单这两件功劳,就可以封他个四品官了。”高士奇笑道:“此前,万岁爷是不是很少给他差事?” 皇帝点头:“无定河是他单独办的第一件事。” 高士奇又笑:“这就对了,之前是没有机会。臣听说顾八代很看重他,顾八代那个脾气,万岁爷是了解的,不是他看上的人,就是皇子,他也不会重视。这说明四皇子是有他特别的地方。” 皇帝突然转话:“今天是六月十七,距离黄河决堤三十九天,给费扬古的一月之期,还剩十二天。飞毛腿用四天返回,距离老四接到朕的旨意,过去了十三天。银川到这里,一千三百里,运粮车一天按八十里算,也要十六天。” 高士奇接话:“从宁夏过来的路不好,又是山路,又是沙漠,还有沼泽地,不能按官道算。一天平均五十里,已经快速度了。再说他肯定是接到旨意,才装的车。那么多人和粮草,装车启程也要两三天组织。” 皇帝看着高士奇说:“朕派出去的人,在飞毛腿来的那日,应该已经到了银川。先生,如果是您,您接到了朕让运粮的旨意,会不会即刻就把所有的粮食运来了?” 高士奇心里想的是会,因为今年的雨水多,粮道必然受阻,万岁爷启用备用粮食,就意味着是急缺了。 但他说:“这个说不准,他又不知这边的情况。四万石粮,兴师动众的运过来了,却用不着那么多,擅自做劳民伤财的事,万岁爷兴许会斥责他。万岁爷胸怀宽广即使不斥责,也会认为他做事狂妄自大,又不谨慎。”万岁爷正看重这个儿子呢,要说对他有利的话,皇帝心里才舒服。 皇帝叹了口气,“照这么说,最快最快,也还要半个月。朕还要受半个月的煎熬。”又问,“朕要不要下旨催催费扬古?让他好好想法子,把葛尔丹那个叛贼给引出来。赶快打死收兵回京城,我们过好日子去。” 没等高士奇答话,皇帝自己又说:“还是不催了。他肯定跟朕一样急,说不定比朕还急。” 盼望的时光,特别的缓慢,怀表的“嗒嗒”声像个虚弱的老人,一呼一吸之间,迟缓蹒跚。 晚饭的时候到了,八阿哥端过来了半碗青菜水。 “皇阿玛,太医说,这是清热去火的。您的身体不是您自个的,他是属于大清国,属于这十来万将士们,更是属于千千万万的百姓。” “行,你放下吧。” 皇帝从软塌上坐起来后,问道:“你今天吃东西了吗?” 八阿哥答:“儿臣吃过了。” 腹内空空的皇帝,端起青菜水一口气喝光了。把碗放下之后,伤感道:“等回京城,就办你和老五的婚事。好日子,还是能早过上就早过上。不知道哪天,饭都吃不饱了;不知道哪天,就见不到你了。”又问,“你有看上的姑娘吗?只要是你看上的,家世不够做福晋的,就让她做侧福晋。反正,尽量的合你的心意。” 八阿哥说:“皇阿玛放心,四哥会没事的。” 半天后,皇帝幽幽地说:“我方才做了个梦,梦到他浑身是血。哭着说,对不起我,没能把粮草运来......” “万岁爷,万岁爷......”梁九功闯了进来,“四皇子来了,带着上千车的粮草来了。” 皇帝看了一会儿喜极而泣的梁九功,又看向一脸震惊的八阿哥,弱弱地问道:“老八,我们不是在梦里吧。” 八阿哥一屁股坐了皇帝身边,搂着他大笑道:“皇阿玛,是真的,您不是在做梦。”捏了一下他的胳膊,“很疼是不是?” “那还不赶快让他进来?”皇帝激动得声音都变了样。 梁九功急声说:“来人说,估计还要两个时辰。大皇子派他先一步回来,禀告万岁爷。好让万岁爷尽早放心。” 皇帝担心道:“不会是假的吧?” 梁九功笑道:“奴才认识来人,是大皇子身边的一名小将。” 皇帝急声吩咐:“备饭备饭,让灶上备饭,有什么好吃的,统统拿出来,他们这一路,肯定也没吃好,今晚全军上下敞开了大吃一顿。” 八阿哥问:“来人有说四哥带了多少人吗?” 梁九功迟疑道:“四千多人,其中有一千多伤员,奴才已经让医师们准备着了。” 皇帝问:“他出发时带了多少人?” 梁九功说:“听说是一万。来人就在帐外,万岁爷要亲自问他吗?” 年轻小将讲述的简单,皇帝却从简单的几句话里,拼凑出了两场惨烈的厮杀。 沼泽地挡住了前路,其中七千骑兵翻山越岭的绕了过去,准备在沼泽地的这边接应从沼泽地过来的粮车。在山中遭遇了伏击,只有一半人下了山。刚下山还没站稳,再一次遭遇了伏击。 出发时的七千骑兵到了约定的地点,只剩下了一千多,还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皇帝暗叹,没有上过战场的人,还是不懂战法啊!山中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容易被伏击,好在带的人多。这种情况下,能有一千多人活着,也算不易了。 他问:“既然沼泽地能过,他们为什么还要绕路?” 年轻小将说:“他们预测若是有人抢粮,肯定是埋伏在出沼泽地的两里之内。人和粮一起上岸,万一被突袭,粮即使抢不走,也有被烧掉的危险。就先派了大部分人前去探路。” 皇帝问:“为什么会是那里?” 年轻小将说:“沼泽地四处是淤泥,人马都过不了。对方肯定会等他们过去之后,再动手。” 皇帝急问:“他们怎么过的?” 年轻小将说:“他们出发时人人携带稻草和木板,先铺了一层稻草,稻草上面铺木板。七千骑兵铺了一多半的路之后,又退回去走的山路,剩下的人继续往前铺。” 皇帝连声赞叹:“好主意好主意!”立马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四皇子没受伤吧?” ------题外话------ 前半段提到朱家庄不是水字数哦。朱家庄是以后情节的最重要地点。千盼万盼的和离,马上就要来临了。 第139章:愿望。 胤禛和皇帝想象中的样子,有一定的差别。 没受一点伤,衣服还算干净,头发也梳的整齐。除了比在京城时黑了一些,瘦了一些之外,变化不是很大。 他还带来了一个令皇帝喜出望外的消息:捉住了准葛尔的王后阿奴。 骑兵们死伤的那么严重,其中一部分原因是想捉活的,对方大部分是女兵,有人认出了带头的是阿奴,高声喊不要放箭。对方放开了猛打,这方又畏手畏脚,失了优势。 皇帝高声连赞:“好好好,做的好。”立即吩咐了下去:“让大阿哥带五千人押着准葛尔王后,去特勒尔济。” “问葛尔丹还要不要他的女人,责问他连自己的女人和儿子都保不了,还有什么脸面称王称霸,在朕面前蹦哒。” “告诉他,我们的粮草再撑半年不是问题,想他也算是草原一霸,是不是要做只怕死的小老鼠,准备饿在山里面呢。” “告诉他,若是出来投降,并对绰罗斯氏的列祖列宗发誓永不侵犯其他部落,朕可以放了他的女人,并饶他不死。” 连下了几道旨意后,皇帝才接着方才的话题聊。 问胤禛:“喊话的人之谁?挺头脑嘛。” 胤禛说:“年羹尧。”又说,“这一路也多亏了他。胆子大,又有主意,身手也好。一万人的调配,都是由他安排的。” 皇帝笑道:“你也不错,能信任一个没有出征经验的年轻人,把这些人放心的交给他,何况先前他又跟你有些过结。我可是听说,他差点没冻死到你家门前。一个人最可贵的品质,就是有容人之量;厌恶一个人的时候,也能正视他的长处。”扭头对高士奇说,“先生,你说是吧?” 高士奇接话道:“万岁爷所言极是。能看到一个人能力,这本身就是一种能力。” 父子俩都夸到了。 ...... 皇帝和胤禛说了一会儿话,便让梁九功领着他去提前准备好的帐子里歇息。同时着人去叫年羹尧。 在皇帝想象中,只身去和周知府谈判,宁死不让寸步;敢和浸染过无数次腥风血雨的女将军硬拼的人,一定是长相凌厉又十分的英气。 年羹尧的模样比皇帝想象中的文弱了一些。但如果把他放到京城中那些公子哥堆里,算得上是英气逼人。 皇帝看到他第一眼,便深深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或者说,没看到他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他了。比先前最看好的张家二公子,还要更喜欢一些。 年羹尧进皇帐,还未走到帐中央行叩拜礼,皇帝就急声道:“你有伤,免礼了免礼了。”并吩咐梁九功给他看座。 “方才朕还想着,有很多话想问。刚又一想,这一路上你们肯定十分的辛苦,你又受了伤。别的事,都改天再说了。四阿哥一直夸赞你,朕就急着想见见你,亲自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可以先不急着回答,回去好好想想。别跟朕客气,想要什么尽管说。” 最后一句话,皇帝说得无所顾忌,出身官宦之家的人,自小对官场上的事耳濡目染,都是知分寸的,不会提出无礼甚至过分的要求。 问别人想要什么赏赐,类似的话,皇帝说过几十回了。真正说出自己想要什么的,也就两三个。皇帝十分肯定的认为,年羹尧肯定不会提要求。 因为,这是最聪明的做法。 没人会喜欢爱提条件的人。 首次面见圣颜,谁不想在皇帝面前留个好印象呢? 年羹尧起身从四方形的木墩上站起,双膝跪下,额头叩地:“草民可否用这次的功劳,为四福晋换一个愿望。” 此时帐子里除了几位阿哥外,还有三名重臣、两名太监和一位嫔妃,大家都盯着年羹尧。同时一个大大的问号盘旋在脑海里。 皇帝是经历过风风雨雨,见过太多意外场面的人。他笑了一声后,问:“四福晋也跟着你们一起来的?” 年羹尧说:“是的。四福晋跟着骑兵走的山路,活捉阿奴是她提醒的草民。没出发之前,她就对草民说,如果有机会一定捉着阿奴,用她来威胁葛尔丹,这样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她执意要随军来此,就是想有一个立功的机会,好在万岁爷面前讨赏赐。草民现在是四贝子府的家奴,应该为主子的事,尽心尽力,主子们的愿望,就是草民的愿望。” 几位皇子们偷偷的相互递眼神。 皇帝看了一眼高士奇,高士奇轻摇了一下头。 皇帝问:“四福晋的愿意是什么?” 年羹尧答:“草民不知。” 皇帝说:“万一是大逆不道的条件呢?” 年羹尧肯定地说:“一定不会。这一段时间里,草民多少对四福晋也有一些了解。她为人大度,对人宽容。无论做事,还是说话,处处为四皇子着想,为万岁爷着想,为大清国着想。” 急忙又说,“不是草民一个人有如此的看法,随四福晋一同去银川的这些人,人人俱是如此认为。” 皇帝又看了一眼高士奇,高士奇仍是摇头。 皇帝问:“四皇子知道这事吗?” 年羹尧答:“应该不知。” 皇帝又问:“这些话是四福晋让你说的?” 年羹尧没有直接回答是与否,而是说:“四福晋对草民说,她要立一个功劳,让草民帮她。并且叮嘱草民,不要告诉任何人。草民想,四福晋的愿望或许是令万岁爷为难的事,万岁爷轻易不会答应,所以她才拼上性命,想要立功。” “今日草民如实禀告万岁爷,是想让万岁爷知道,四福晋对她的愿望是如何的强烈又迫切,万岁爷若不是那么为难,草民恳求万岁爷帮帮她。” “草民知道,草民此时的言行失当。但身为奴才,想为主子的事尽一份绵薄力。” 帐子里的人,都退下去之后。 皇帝问高士奇:“四福晋的愿望会是什么呢?她什么都不缺。她若是个侧福晋,朕会想,她兴许是想做福晋。她现在本就是福晋,老四对她又挺看重。” 高士奇说:“万岁爷还是不要问的好,也不要给她机会说出来。她提出的条件,万岁爷一定会非常为难。” 话刚落,梁九功在外面唱报:“四福晋求见万岁爷。” 皇帝和高士奇对视了一眼后,说:“朕乏了,准备歇息。让她明日再来吧。” 外面响起了窃窃低语的声音,不一会儿梁九功进来了,低声说:“四福晋说,她今夜在帐子外面等。等万岁爷什么时候有空了,好第一时间召见她。” 高士奇说:“万岁爷不能见她,让四皇子把她带走。” 皇帝想了一会儿说:“让她进来吧。”有什么为难的?难不成是想进宫做娘娘?还是想做太子妃?除了这两样儿。他真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令他为难。 …… 八阿哥胤禩从皇帐中出去之后,就去了胤禛的帐子。帐中没人,帐外立着两名侍卫。 “四爷去了西边的大沙河。” “他去干什么?” “洗漱。” “你们不能帮他把水抬过来吗?一路奔波的,洗个澡还要跑那么远。白天里是热,可是这个时候河水还是很凉。下次他再去河里洗,你们提醒着一些。” 侍卫连声应是。 八阿哥想去河边找胤禛,又想到他万一是为了见什么人,或是办什么事。自己过去撞见了不妥,就在站在帐外等。 大约等了有一刻多钟的样子,胤禛擦着头发回来,身后跟着一个圆脸的陌生男子。 胤禛回头看了一眼,对八阿哥说:“他叫刘能,以后跟着我。”又对刘能说,“这是八爷,你认识一下,以后常见面的。” 待刘能见了礼之后,胤禛说:“这里没事了,你去休息吧。”刘能走后,胤禛问:“八弟找我有事?” 胤禛的性子与八阿哥的热情温和相比,甚是冷清,平日里跟几位阿哥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私下里不怎么来往。 此次出征,八阿哥在御前随侍,日日跟着皇帝。这个时候,他更不想和八阿哥多说话,免得被人误会,他想打探什么。 何况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从大阿哥口中得知了黄河决堤之事,索额图已经被罢了官,让人日夜看守着,什么人都不许见。 常在关押他的帐子周围听到喊声,大吵着要见万岁爷。 听大阿哥的意思,这件事其中有内情,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八阿哥看出来胤禛此时不大想和他说话,他仍厚着脸皮说:“多日不见四哥,甚是想念,进你的帐子讨杯茶喝。借机跟四哥叙叙话。” 胤禛说:“你四嫂在里面,她有伤在身。你进去,她定是要起身招呼你。没带丫头,她要亲自煮水泡茶。”又说,“她伤在胳膊上。” 八阿哥说:“弟弟刚看到四嫂进了皇帐。” 胤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她去干什么?八弟知道吗?” 八阿哥说:“我们进去细说。” 第140章:擦肩而过。 “四哥,四嫂的愿望是什么?” 八阿哥对胤禛说了皇帐中发生的事之后,问道。 胤禛沉默了片刻后,艰难地说:“不知。” 不知道她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了。 若是以前,根本不用猜。她想跟他在一起吃饭,想跟他下棋,想跟他出城去玩,想让他陪她一起回国公府......她诸多的想,都是跟他有关系的。 现在这些垂手可得的东西,她好像不在乎了。 危险的时候,没想着跟他在一起。 受伤了,也不在他面前说疼。 以前削苹果小刀碰着了食指,刚出了一点点的血,就大吵大叫说不得了了,要死了。非让他陪着她,让他说安慰她的话。他说了几句,她不满意。教他怎么说。 让他说:不会死的,真要死了,我陪你一起。上天入地,都陪你。 “四哥要不要过去看看?”八阿哥看着他略带伤感的神情问。 胤禛淡淡地说:“不了,做什么事是她的自由。我管她的太多,她又该不高兴了。” 已过子时,清冷的弯月,高悬在深沉的夜幕上。 八阿哥又回到皇帐前,低声问梁九功:“皇阿玛歇下了吗?” 梁九功轻摇了一下头。 八阿哥又问:“谁在里面?” 八阿哥此前从不向他打探万岁爷的事,梁九功犹豫了一下,回答了:“万岁爷和四福晋。”低声叹气,“方才听到四福晋在哭,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迟疑了一下,问:“要不要奴才去知会四皇子一声?” 八阿哥说:“不用。我去高先生那里,等四嫂出来,你去叫我一声,我找皇阿玛有点事。” 八阿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高士奇聊着他不感兴趣的话题。终于拿定主意,准备问问高士奇,苏樱所求会是什么事时,一个叫刘春的小太监过来找他。 “万岁爷刚下旨让四爷和四福晋和离。大总管现在去四爷帐子里宣旨了,他让奴才来悄悄告诉八爷一声。”刘春小声说。 八阿哥一听此话,快步朝皇帐跑。 皇帐里熄了灯。 门外值守的小太监说:“万岁爷歇下了。” 八阿哥朝胤禛的帐子方向走了四五步后,又转回来,奔向高士奇的帐子。 “怎样才能让皇阿玛收回旨意?” 八阿哥这没头没尾的一问,高士奇却知道他所指何事,回答他:“收不回来。万岁爷只要一听,这事就改变不了了。” “为什么?” “万岁爷不想同意的事,用天大的功劳也换不到。四福晋要说的愿望,肯定是万岁爷想帮她实现,又碍于某种原因,有些为难。四福晋用功劳当借口,好让万岁爷没那么为难。而且肯定不是好事。” 八阿哥呆怔了片刻后,说:“她求的是跟四哥和离。”接着又急声问:“这样的愿望皇阿玛也想帮她实现吗?” 高士奇:“......” 半天后,说:“看来是她的说词,打动了万岁爷。这事八阿哥不要掺合,万岁爷这么快下旨,是下定了决心。” 八阿哥的话里带了愤怒:“费大人此时在战场上拼命呢,这边皇帝下旨让人家的女儿和离。我们是知道这是四嫂求的;不知内情的人,都会说皇家休了她。这世上,会有几个人知道内情?甚至宫里的娘娘们,都不会知道。到时候流言蜚语满天飞,让四嫂回京之后,怎么生活?” 高士奇再次平静地说:“万岁爷此时下旨,就是向大家表明他态度的坚决,所以任何人讲情都是没用的,净惹他心烦。” ...... 梁九功去宣旨的时候,胤禛正在煮茶。苏樱喜欢带甜味的东西,他特意去御厨那里讨了几块冰糖。此时听着壶里“咕嘟咕嘟”的水声,思考着待会儿苏樱回来后,怎么跟她谈。 不能再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认真的问问她,她究竟想怎么样? 梁九功进来没等胤禛跪下,直接抖开明黄的圣旨念:“皇帝诏曰,四皇子爱新觉罗氏胤禛与乌拉那拉氏苏樱性情不合、感情不睦,特赐二人和离。钦此。” 这是梁九功宣读过的一百六十三道圣旨中最简单,最莫名其妙的旨意。 “四爷收好。”梁九功把圣旨放在胤禛手里,“万岁爷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您明天再说。没别的事,奴才就退下了。” 说完,赶快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出帐子,看到苏樱在门口站着,淡淡的月色下,显得特别的单薄孤寂。梁九功脚步稍顿了一下,又急步走了。 苏樱撩帘进去,看到胤禛站在帐子中央,正拿着圣旨低头看。 她在门内站了片刻,又往前走了两步,才说话:“我来搬东西,刚让人在敏嫔母旁边支了顶帐子。” 胤禛这才抬头看她,同时想把手里的东西往火炉里扔,胳膊举起后,又改变了方向,扔在了放茶具的小桌几上。 “我不是说了,等回京后,就去内务府撤玉牒嘛。你怎么不相信我。” 苏樱抿了抿嘴角,没应话。 胤禛朝她走过来,双手捏着她的脸蛋揉捏了两下后,声音暗哑道:“就是瘦了。” 苏樱说:“我来搬东西。” “不急,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胤禛挽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到桌几前,“坐下喝杯茶再走,我煮了半天,不要浪费了我的心意。” 苏樱站着没动:“我累了,想早些回去睡。” 胤禛一直强忍着的怒气,听到“回去”这两个字的时候,终于控制不住了。他恶狠狠地盯了苏樱一会儿,搂着她肩膀的手,摸上了她的脖子,然后一点一点的收紧。 看她渐渐涨红了脸,任她双手死命的在他手臂上乱抓,依旧不想放手。 直到看见她左眼角滑下了一滴眼。 那滴眼泪像是颗滚烫的琉璃珠在他心间“滋滋“的滑动,烫得心脏收缩着颤抖。 他松了手,阴冷地说:“你也知道难过?” 苏樱弯着腰大声咳,咳的两眼都冒出了泪花。 等到呼吸终于恢复正常,她看着胤禛说:“不要自以为你对我有多好,我却不知感恩背叛了你。” “在我心里,你从来没对我好过。你给予我的,都是我不需要的。” “你也没有你想象中的对我那么好,你一直都是对你自己好。” “你现在生气,是因为你知道,在这个世上,再没有比我对你更好的人。” “你不甘心失去一个对你好的人而已。” “你强留着我,也没有意义。” “我心里早就没有你了。你是怒是怨,我都不关心,从今日起也跟我没了关系。” “何不大度一些,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的放我走,祝福我以后生活幸福。也算是,对我这么多年满心满意想着你的报答。” …… 天未亮,营地里的很多人,都知道四阿哥和四福晋和离了。有了粮食,清晨有早饭,几个阿哥却不约而同的晚起。 他们不知道见到苏樱该称呼什么,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胤禛。不管他心里是否真会为和离之事难过,身为品德高尚的兄弟,安慰的话还是要说的。 四福晋曾被贼人掳走两次这件事,此时众阿哥们都已经从不同的消息渠道里知晓。 年羹尧半上午的时候才得知和离之事。在此之前,他见过苏樱一面。苏樱很平常的笑着跟他打招呼,还问他有没有换药。 这让他从刘能那里听说后,一点没相信。 刘能说:“四爷病了,躺着没起床。我去帐里收拾,看到了圣旨。而且福晋昨晚没在四爷帐里,她的东西都不在了。” 年羹尧找到苏樱,还没开口问。苏樱冲他灿烂地笑道:“谢谢你帮我求请,回京以后我会搬到朱家庄住,欢迎你去玩儿。” 能感受到她掩饰不住的喜悦。 年羹尧想问她,为什么要骗他呢?开口时换成了:“四爷病了。” 苏樱笑道:“有太医呢。”顿了一下,又说:“我早上问了太医,太医说是普通的寒症,可能是昨晚在河里洗澡凉着了。你们要引以为戒,可不要下河了。” 年羹尧折回去的路上,回忆苏樱对他说的话。好像也没有骗他,是他误解了。又气愤地想,是她误导了他,所以他才会误解。 阿哥们一一去探望胤禛,都被刘能挡了回去。 “太医说,四爷是长时间劳累,体质差,一着凉就病来如山倒。特意叮嘱四爷让他好好休息两日。” 阿哥们逐渐发现他一早上的担心,都是白担心了。 到了皇帝的帐内,看到苏樱正在跟皇帝谈笑风生。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自然。 皇帝笑道:“老四和老四媳妇和离了,你们都知道了吧。”转话又说,“不能叫老四媳妇了,你们以后也不能再叫四嫂或是四弟妹。比她大的直接称呼她的名字,比她小的,叫姐。” 八阿哥急忙应话:“都比小樱大。” 皇帝指着他说:“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你明明比小樱小了五天。” 八阿哥哭丧着脸,不甘心地说:“好吧。“ 三日后,胤禛的病好了。开始在营地或是皇帐里看到他,有人发现了一次他跟苏樱碰面的情形。 苏樱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他点了一下头,然后擦肩而过。 ------题外话------ 苏樱跟皇帝说了些什么? 后面会说的。 反正是你想象不到的,哈哈 第141章:纠缠。 皇帝一直等着胤禛来找自己问,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旨意,下旨意之前为什么不问一下他的意愿。 等了三天,胤禛终于来了。 请安之后,就跟皇帝讲他筹粮以及宁夏的情况。 皇帝无奈地说:“我对周必昌是不满意的。可那地方不好派官员,有人一听说是去宁夏,就找各种理由推辞,甚至是干脆辞官。有想办实事的,在那里自身都难保。我是想着,不管人怎样,只要他不明着干坏事,能活着就行。等剿了葛尔丹之后,再好好整治。这次周必昌如此尽心,出乎我的意料。” 胤禛说:“他的两个儿子现在在京城。” 皇帝:“......” 胤禛:“周必昌做事还是可以的,只是心思不在正道上。儿臣跟他说,儿臣与高士奇的关系极好,可以让他的两个儿子拜在高士奇门下。为此,他还送了儿臣三万两银子。” 皇帝:“......” 犹豫了一番,还是应了:“行,我跟高先生说一声。银子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自己留着用吧。” 胤禛说:“这次多亏了陕甘总督席尔达,调了精兵,又调了两万石的粮食。儿臣答应他,三个月内把粮食还上。” 皇帝很意外:“他那里日常最多储备一两千石的粮食,哪里来这么多?” 胤禛说:“练兵的空闲里,他带兵开恳了荒地。这两万石也几乎是那里全部的储备了,他说他的人最多能饿到八月底,超过八月,就去让儿臣去一个个的收尸。” 皇帝笑道:“席尔达倒是个不错的。” 胤禛又说:“年羹尧一直想走科考的路子当官。” 皇帝觉得胤禛表现得太过平静,除了连睡了三天之外,一切正常。对他有些不放心,交待八阿哥没事多找他说说话,宽慰宽慰他。 八阿哥回话:“四哥不想听儿臣说话,也不跟儿臣说话。说是想静静。” 皇帝只得亲自出马,每日上下午各一次,找理由让人把胤禛叫到皇帐里,跟他闲聊几句。 这种行为,落在众人眼里变成了,皇帝看重四皇子,什么事都找他商量。 胤禛离开京城去宁夏时,某人在心里为他惋惜,可惜了,错过征葛尔丹的大好立功机会。甚至已经想象到了大军回朝后,随军阿哥们封爵,身为排行老四的人,却无封的尴尬情景。 结果恰恰相反。 中路军一仗没打,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叛敌的旗帜;这个被流放半年的人,却莫名其妙地立了大功。 郁结啊郁结,郁结得一夜一夜的睡不好觉。 第五天,皇帝才终于提起了佟科多。不是把他忘了,是不想提他。西路军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皇帝仍是很心急,不想听不爱听的。 胤禛说:“佟大人骑的马惊了,摔断了腿。”又说,“是在接到皇阿玛的运粮旨意之前。” 皇帝还担心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比如胤禛想抢功,强行把他留下了。 原来是意外。 皇帝说:“我不问,你也不提。” 胤禛说:“儿臣讨厌他,想起他就烦,不想提他。” 皇帝笑道:“他算起来还是你舅舅,什么大不了的事嘛。佟家在朝堂上影响的范围广,还是不要跟他闹的太僵。” “都是一些小过结,不值得一提。”胤禛一本正经地说:“他阿玛是佟半朝又如何,我的阿玛还是皇帝呢。” 皇帝越来越喜欢胤禛,认为自己在胤禛眼里,不但是皇帝,还是父亲。这个儿子什么话都跟他说,好的坏的都说,对他自己不利的事,也说。 以前只有老八是这样。 相比之下,老四更合他的心意。老八是四处讨好;老四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也不想着在朝堂上寻找靠山。就连乌拉那拉,佟佳氏都不屑一顾。 这才像是他的儿子嘛。 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想想他这个儿子,心里就会舒服许多。 第七日的午后,西路军快马送消息过来,说葛尔丹自杀了,他女儿阿齐带着他的人头,出山受降,表示愿意归顺大清,为表诚意,愿以身为质,跟随大清皇帝去京城。 皇帝问:“王后呢?”没等来人答话,又急声说:“把阿奴和阿齐都放了,让她们带着剩下的骑兵回准葛尔。” 来人说:“王后听说葛尔丹自杀,也自杀了。” 这个时候,苏樱正在敏嫔的帐子里,学跳舞。敏嫔今年二十四岁,宫女出身,因为舞跳的好入了皇帝的眼,生下了十三阿哥胤祥后,封了嫔。此次皇帝出征,后宫娘娘们只带了她一人。 苏樱累得瘫坐在地上,敏嫔拿了截树枝,敲打着手心说:“再不起来,敲你头了啊。” 苏樱拖着哭腔说:“我最近闲着没事,随便找点事做。等回到京城,忙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这个闲趣。” 敏嫔上前去拖她的胳膊,“做一天和尚,也得撞一天的钟。学一天,就得像一天的样儿。你既然拜了我为师,回京之前,怎么着也得学会一支像样的舞。” 这时有宫女进禀报:“四皇子在外面找苏姑娘。” 这声苏姑娘,让苏樱心里酥酥麻麻,又酥又甜。 多么美妙的称呼啊! 终于做回了无主的姑娘。花团锦簇,自由自在的前程,在前面等着她。 比大梦初醒时,更开心。 只是四皇子这个称呼有些不和谐,刺耳的很。 苏樱仍报着一丝幻想,是自己听错了,从地上爬起来问:“谁找我?” “四皇子。” “你问问他是什么事,要是不急,我改时间去找他。”面对不想见的人,拖一天是一天。 敏嫔用树枝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笑道:“你这不是为难小姑娘嘛。” 苏樱皱着小脸撒娇:“我也是小姑娘,我比她还小两岁。” “看来和离对你来说,真是好事!性子都变可爱了。以前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敏嫔又敲了她一下,“快去快去。” 想到胤禛找她准是没好事。苏樱哼哼了两声,拢了一下散贴在额前的头发,不情愿地出去了。 胤禛傻傻的站地粉色的大帐前,盼着要等的人赶快出来。时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六年前,他站在国公府外,傻傻等着一个人。 不同的是,那时候心里是满满的喜悦与期待;这时候,却是无穷无尽的空虚与慌恐。 等等等,终于把那个姑娘等出来了。 乌溜溜的眸子,温漉漉的鼻尖。 可爱的紧。 想亲亲,想抱抱。 但只能站着不动,温柔地说:“我来帮你收拾东西,皇阿玛刚刚下令,明早班师回京。” 看来缓过来劲了,有心情来纠缠自己了。苏樱咬了咬嘴唇,冲了他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后,背起手说:“我胳膊已经好了,自己能收拾。” “进来,我跟你说句话。” 胤禛说完就朝旁边的帐子走,门口立了两名宫中的侍卫,眼睁睁的看着他撩帘进去。苏樱跟他们交待过,没有她的准许,谁都不许进。 此时好像没准许。 可这是四皇子啊! 虽然偶尔听到敏娘娘那里的人称呼苏姑娘,但他们都未往和离的事上想。 苏樱不满地瞪了他们一眼,又在外面磨蹭了一会儿,才进去。 “大军的速度慢,路上还会经常停下来召见沿途官员,我跟皇阿玛说了,先行一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胤禛立即又说:“照着他们来时的速度,两个月还不一定能到京城,我们只需要二十来天。” 苏樱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我回去也没事,看看路上的风景挺好。”冲他咧嘴一笑,十分客气地说:“谢四爷关心。” 胤禛环顾了一圈帐内的摆设,“听说你的庄子建的差不多了,你不急着赶回去看看?” 苏樱笑呵呵道:“它们又不会跑掉。” 胤禛看到桌几上放着一面棱花形的铜镜,走过去,拿起来照了照。 好像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皱了皱眉。把铜镜放回原处后,对门口的苏樱,招了招手,“过来,问你一个私人问题。” 第142章:我最讨厌你这种人。 苏樱迟迟疑疑的样子,仿佛前面是刀山火海似的迈不动腿。胤禛等的心急,朝她大走了几步,伸手挽住了她的肩膀。 手掌抹了两下她额头上的汗水,又凑到她脸颊和耳边闻了闻,才说话:“你这是干什么了?热气腾腾的,整个人都热馊了。” 如果用一样东西来形容一个人,胤禛会毫不犹豫地说苏樱一枚软白的包子,看到就想捏捏,想咬,想吃。 即使她现在变黑了,脸蛋上也没了先前那么多肉。 她在他心里仍是跟以前一模一样的包子。只是外表变了样,馅还是原来的馅。鲜美多汁,想嘬嘬。 此时胤禛却想了河里的草虾。都被他抓在手心里了,还不甘心的乱蹦乱跳乱踢腾。 苏樱挣扎了半天,仍未离开他的半步。 气愤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不能这样。”浓密微翘的睫毛忽闪忽闪地颤动着。又像是一只被捏着翅膀的蝴蝶。 胤禛用拇指抹了两三下,她因生气变得潮红的眼稍,缓慢地说:“我说了,我的东西,只要我没开口说不要,就还是我的。”顿了一下,语气坚定地说,“我不要的东西,烧成了灰,也还属于我。埋也得埋到我的院子里。” 苏樱恶狠狠地盯着他说:“你这是非礼,你再不放开,我喊人了。” “喊啊。”胤禛扬了扬嘴角。 “来……”胤禛急忙捂住了她的嘴。 还真喊。 看来不跟她来硬的不行。 俯身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以后没我的准许,你可是进不了府门。府里的东西,没我的准许你一样也带不走。包括你那个叫巧慧的丫头。” 低笑道:“你要不要向皇阿玛再请一次旨?嗯?我猜,这次皇阿玛肯定不会不征询我的意见,就让人入府搬东西。肯定是要找我商量。我要是宁死不松口,他也拿我没办法。” 又笑问:“还有我那三十万,你准备什么时候还我?出多少的利息?” 苏樱看着近在咫尺的非似非笑的脸,想给他挠个稀巴烂。赶快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气,不能气。他就是来惹自己生气的。一气正中他的心思,别的不说,巧慧还在他手里。 待胤禛松开手后,她好奇似地连问:“什么三十万?你借给我过三十万吗?你哪儿来的三十万?” 胤禛捏着她的下巴,低头看着她问:“你建庄子的钱哪儿来的?” 苏樱认真地说:“我的嫁妆钱!” 胤禛:“......” 苏樱笑呵呵道:“你看,我要是不承认,你也没办法。你以后好好跟我说话,否则我真不还钱了。” 胤禛的拇指向上移了一些,在她红润下唇上来回揉搓了几个来回,轻笑道:“三十万我不要了,看最后谁会求谁。到时候,可别哭着跟我道歉。” 死无赖啊!苏樱急忙说:“你这样纠缠我有意思么?是天下没女子了,还是这天下再没女子爱慕你了?我最讨厌你这种,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的男人。好男儿应该去忙着心怀天下,建功立业。老在一个女子身上浪费时间,算什么事。” 胤禛想嘬嘬红润的小嘴,又怕她张口咬他。嘴唇印在她额头上,含糊地说:“我不在的时候,不许跟男子来往,否则我活埋了他。” 当晚胤禛便离开了漠北,带着苏樱去银川时带的那些人。 离京的时候,包括年羹尧在内是二十七人,回去是二十四人,其中有三人受了伤,随着皇帝的大军,坐马车走。 胤禛尚未到京城,他和苏樱和离的消息,已经在京城里悄悄流传了。从京城的第一个人知晓,到大部分人知道,仅用了短短的一天时间。 有人暗喜有人大怒有人等着看热闹。 九公主静宪从德妃那里知道后,足足骂了胤禛半个时辰,还觉得不解气。去跟佟安颜见面时,仍气鼓鼓的。 佟安颜问她怎么了? 静宪说:“我跟你说过的,我那个没良心的四哥,嫌弃我的好四嫂了,把我四嫂休了......”话没说完,便大哭起来。 这时候佟安颜已经知道了静宪的身份,但他假装不知道。 同她商量:“你家的家风不好!我家的家风也不行。等我们成了亲,不跟他们来往,免得你受气。” 静宪惊得停住了哭声:“你说什么?成亲?” 佟安颜叹了口气,照着佟国维给他交待的话说:“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是佟家的长孙,你这样普通人家的女子,我家人肯定不会让你进门。”眼睛一亮说:“我们私奔吧,我带你去江南。” 四贝子府里有两个人特别高兴,一个是李氏,一个是纳兰语嫣。 消息是纳兰府里的人传过来的,纳兰语嫣听后,立马去找李氏:“恭喜侧福晋马上荣升嫡福晋。”看着李氏呆愣的表情,浅笑道:“四爷和四福晋和离了,府里没了嫡福晋,侧福晋不是要扶正了吗?” 李氏去三阿哥府上确认了这个消息之后,回来对纳兰语嫣哀叹:“四爷真是个薄情的人啊!我吧,是身不由已,宫里指过来的。你说你一个名门大家的才女,干嘛苦苦的在这里熬。爷可是说了,你一辈子都是侍妾。” 李氏哀怨了半天,见纳兰语嫣仍是没什么反应,只好直接说了:“你要是想走,我现在做主放你走。” 纳兰语嫣冷声说:“妾即使走,也要等爷回来,讨点遣散费再走。怎么说,也是入过他的府。以后可是嫁不了好人家了,有金银傍身才安心。” “爷抠门的很,我跟了他这么多年,就没赏过值钱的物件。”李氏又叹了一口气,“在一起时,也不觉得。一想到你要走,我就特别愧疚,这半年来,我确实对你有些苛刻。” 李氏不断的搓磨纳兰语嫣,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把她逼走的。那时候只是有这种想法,但不是很迫切,毕竟争的宠妾的身份。现在不一样,福晋之位空出来了。 纳兰语嫣不接李氏的话。 李氏咬咬牙,道:“我把我这些年存的体己都给你,也算是我对你的弥补。” 纳兰语嫣眨了几下眼,两行清泪流下,哽咽道:“谁说女子薄情,这世间最坏的女子也要比最好的男子强上百倍。” 七月二十一日夜,胤禛他们一行到达了京城,用皇子令叫开了城门。漠北到京城三千多里路,每到一个驿站换马,用了十一日。 一入府,便惊动了府里的所有人。 当听到苏培盛说,纳兰语嫣走了。胤禛问:“我不是让你把她交给侧福晋了吗?” 这时候李氏正好赶来,看到胤禛喜极而泣:“纳兰姑娘说她后悔了,跪求妾放她走。一个心里已经没有爷的人,留她何用,免得碍爷的眼。” 胤禛慢声道:“一个妾室都容不下,怎么做侧福晋。把李氏贬为侍妾,现在就让她搬出西暖阁,明日我去内务府撤玉牒。” 李氏张嘴要哭。 胤禛指着她说:“敢让我听到哭丧的声音,立马扔出府。” 次日早朝的时候,胤禛入了宫。 皇帝不在,早朝依旧。由监国的太子主持。 烦躁不安的太子,进入太和殿,在黑压压的人头里,一眼便看见了胤禛。 惊喜道:“老四,你回来了?”没等胤禛应话,就对众臣说:“今日散了吧,谁有事,去毓庆宫单独找本宫谈。本宫要先问询皇阿玛那边的情况。” 凌普已经定了罪,秋后处斩,亲属给披甲人为奴。索额图被关押的消息传到京城后,太子觉得,众人看他的眼光都变了,变得不再恭敬。对他有轻视的,也有同情可怜。 朝中的两大依仗,都倒了,他觉得自己的太子之位危在旦夕。 “老四,你跟我说实话,皇阿玛是不是想废掉我这个太子?” 太子拉着胤禛急急的回到毓庆宫,关起门来说话。 第143章:回京。 胤禛看到此时太子焦虑无措的样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内心。 先前曾对他有过的怨气,瞬间消散。真心实意的想帮他。 当然,主要还是为了自己。 “臣弟这么急着赶回来,就是要告诉二哥,皇阿玛没有此心,但那些有狼子野心人,都在琢磨这事。整日在皇阿玛面前,明里暗里的说太子坏话……” 太子没等他说完,便暴跳起来。 “本宫就知道他们会如此。现在就连张英和陈廷敬这两个老不死的汉臣,也对本宫有意见,盼着本宫被废。” “还有老三,皇阿玛留他一起监国,他处处与本宫作对。只要是本宫说的事,他就没有不反对的,还咬文嚼字的找几个理由反对。” 胤禛心中五味杂陈,十几天前,自己也是这么着急。 只不过是急的事不一样罢了。 给太子说话的时候,同时说给自己听:“二哥你一定要稳住。人一急,就容易出错。他们都等着你出错呢。只要皇阿玛没发话,你就还是大清国的尊贵太子。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他们都得听你的。” 又安慰他,“情况也没有二哥想象中的那么坏,如果不是二哥瞒下黄河决堤之事,皇阿玛说不定早就班师回朝了,哪里能剿得了葛尔丹。” 太子急声道:“还是四弟是个明白人,这事说起来,还多亏了你......” 胤禛打断了他的话:“臣弟急着赶快回来,是想告诉二哥,亡羊补牢时未晚。二哥要在皇阿玛他们回来之前,做些让老百姓称赞的好事,他们想废掉太子,也得考虑考虑民声民愿。” 太子并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是索额图一直管着他,让他产生了逆反心理,只要是索额图说的话,他就想反对。 此时胤禛如是说,太子很激动:“四弟,你说。我全听你的。我算是知道了,这朝上朝下,就你能靠得住,不坑我。” 太阳刚露头的时候,太子连发了五道太子令: 一、把京城高价收的粮食,北运给陕甘总督。 二、原本江南筹来的军粮,用来赈灾,由四阿哥胤禛和户部有关人员主持此事。 三、让于成龙带工部的人去考察黄河,制定修河方案。 四、组织各地的医师郎中奔赴灾区,以防疫患。 五、大小官员诫酒诫肉一个月,捐钱给灾区。 太子令出皇宫的时候,胤禛正站在纳兰府上,讨要纳兰语嫣。 “入了我的府,就是我的人,有太子为证。我的侍妾今日不回府,我就去顺天府状告叶赫那拉氏仗着家大势大,扣着我的侍妾不给。” 纳兰夫人哭得泪水涟涟的,各种求情道歉,就差双膝跪地了。 胤禛置若罔闻。 “我出了你家,就去顺天府。” 说完转身就走。 走到顺天府门口时,纳兰语嫣追上来,咬牙切齿道:“我回府。” 太阳落山,红烛高悬。 “不是非我不嫁吗?还没同房呢,就变心了?”胤禛走进来问。 纳兰语嫣冷声道:“我原以为四爷是个有情义的,值我去爱慕。李侧福晋的话,让我明白了,四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乌拉那拉氏的今日,就是我的明日。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终身,托咐给一个薄情寡恩之人。” “女人是用来睡觉的,你们有什么想法,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就是随口一问。”胤禛脱着衣服说:“就你这些小心思,跟女人斗还行,少在我面前耍。当心惹我不高兴,让李氏和你的位置再换过来。” 眼看着他脱得只剩下中衣,纳兰语嫣急声道:“等等,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胤禛解着中衣的扣子说:“放在以前,我哪天心情好了,兴许会放你走。可我现在没有福晋,连个侧福晋都没了。我已经拟了表,明日就交太子,让你入玉牒做侧福晋。” 要是跟他同了房,她和那个人这辈子就再没可能了。刚入府的时候,纳兰语嫣觉得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受点委屈也没什么,一辈子又不长,忍忍就过去了。 这漫长的半年,让她深切地体味到,一辈子太长太长,无穷无尽的长。这半年,好像就是一辈子似的。 而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要坏得多。她没有信心,能打动这个铁石心肠的人。想到以后暗无天日的生活,纳兰语嫣觉得,这还不如让她现在就去死的好。 “明日我要是死在你府里。四爷刚没了一个福晋,又死了一个侧福晋。四爷猜猜看,大家会怎么议论?” 胤禛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怜。 曾经想用眼前这个人,让他的福晋看看有人爱慕着自己呢,结果别人宁死都不肯跟他。 胤禛拿起刚刚脱下的衣服,又快速地穿上。 “敢死在这府里,我让人脱了你的衣服,扔到大街上。”停顿了一下,又说,“先在这里呆着吧,等我福晋回来,就放你走。” 纳兰语嫣惊喜道:“真的?” “让我发现你作妖一次,说一句对我不利的话。下次换其他男人来。”转话又说,“你要是继续犯傻,还有着以前的心思,我把你卖到楼里。” 胤禛大步离开了西暖阁。 去向太子辞行。 “二哥放心,只要我还在,就一定会力保二哥。” 太子泪眼花花:“我们兄弟齐心,一定可以斗得过那些魑魅魍魉。” 有了这个当红的皇子给他吃的定心丸,太子逐渐恢复理智,按着胤禛给叮嘱他的事,一一开始实施。 九月二日,出征七个多月的皇帝回京。 京城里锣鼓喧天,街两边站满了观望的人。金衣金甲的皇帝骑马入城,威风凛凛。 不知谁喊了一声:“大清国万岁,皇帝万万岁,太子千千岁。”街两边的老百姓跟着喊。响亮的声音,此起彼伏。 突然有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我们的皇帝英明神武,万民敬仰;我们的储君勤政为民,爱民如子。我们大清国的盛势就要来咯。” 众人寻声望去,二楼上站着一个威武的中年男子,很多人都认出来了,经常在街头耍把戏的张老三。 有人哈哈笑:“张老三,你可真会说话,把咱们老百姓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后面的马车里,和敏嫔坐在一起的苏樱,暗叹:太子用心了,竟然想到了这一招。 前世里,皇帝回京后,弹劾太子的奏呈不断。三个月后,太子被废。紧接着,索额图饿死在狱中。 那些盼着皇帝回京,准备弹劾太子的人,看到这场景,估计得再掂量掂量要不要现在弹劾。对皇帝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皇帝最在意老百姓的想法。 第144章:耐人寻味的封赏。 苏樱正琢磨太子的事,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主子,主子,你在车吗?” 隔着窗缝看了一会儿,在人群里看到蹦跳着挥手的巧慧,旁边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苏樱心头一热。 “娘娘,我到前面转弯处下车。” “你先回四贝子府,还是你额娘那里?” 这个问题,敏嫔一直憋在心里。看到苏樱一路上都兴高采烈的,不忍心让她面对现实。 “庄子上的人,来接我了。”苏樱笑意妍妍,“出京城三十里,官道旁边有个德水镇,朱家庄在德水镇的东南。以后我就住在那里,娘娘有机会的话,过去玩。” 这样挺好,敏嫔松了口气,“什么事都是一阵子,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就淡了。你该来城里,还来城里玩儿。” 苏樱知道敏嫔担心的是什么,也知道在敏嫔心里,并不是如她说的那么轻松。 一个女子被贼人掳走两次,接着便和离了。 对于将要承受的流言蜚语,苏樱一点都不在意。规规矩矩了几十年,重活一世,每一天都是多赚的。 她要按着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 “除了皇辇,那辆马车最好,主子肯定在那里面。”巧慧说着话,挤着看热闹的人群,快步去追。 你主子已经不是福晋了,不会跟着皇家的车队,估计还在后面。而且那辆车明显是嫔妃坐的。马蓉心里这样想。 但她不想打击巧慧。 与张廷璐对视了一眼,也跟着往那边挤,准备等巧慧失望时,安慰她。 张廷璐低声对旁边的戴铎说:“太子怎么突然醒悟了?没了索额图,还以为他会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日。看这样子,以后的事还说不准呢。” 戴铎看着后面的车队说:“一两件事改变不了大局。” 张廷璐把头又朝戴铎的方向伸了伸:“他要是一直这样清醒呢?真说不准。其他皇子们是优秀,但没有一个出类拔萃的。没有现成的后备人选,万岁爷的心思,不一定动的这么快。” 转话又说,“以后,你算是四爷的人,还是四,还是苏姑娘的人呢?” 戴铎语气平淡地道:“我是通县县令。” 张廷璐对他这个回答,十分不满,“啧啧”了两声。 戴铎反问他:“你呢?” 张廷璐笑呵呵道:“马大娘在哪儿,我在哪儿。” 二人各怀心事的窃窃私语,听见马蓉特有的大嗓门:“三公子,戴大人,接到苏姑娘子,我们走了。” …… 皇帝做了几十年的皇帝,从未有哪一日,有今日这般的风光。 极是高兴。 进入乾清宫,就问京中可有什么特别的事? 张英答:“太子殿下号召众人为灾区捐助,太子妃每日到朝阳门登记捐助人名单,一一道谢。” “捐资折合五十两银子以上者,将会收到太子亲笔写的感谢信;捐资折合五百两银子以上者,由太子亲笔写表,供奉白塔寺内。捐资折合五千两银子以上者,刻碑记录,置于白塔寺内,供世人永记。” “所捐物资,由专人负责,运往灾区。如有不放心者,可随车去往灾区。” 张廷敬补充道:“在捐助地点扯了布幅,上面写着官民一心,共度难关,帮助同胞重建家园。” 皇帝看了一眼,垂首立在旁边的太子,话里带着喜悦:“这件事做的不错嘛。” …… 出城的马车里。 马蓉说:“我们落樱庄园捐了一万两,全京城第一。对了,苏姑娘你还不知道吧,朱家庄改名为落樱庄园了,庄子外面那边空地,全栽成了樱树,等明天春天,就能看到漫天漫地的花海。到那时候,我们就在附近摆摊卖小吃食,又能赚一笔。” 苏樱又一次惊呼道:“哇,这么好的主意,肯定是你想出来的吧。”连声赞叹,“不错,不错。尤其是捐钱的事,进白塔寺的人,都能看到。落樱庄园,以后人人皆知。我们的铺子,院子能卖上好价钱。” 马蓉拉开车窗,对着外面大声说:“我就说福晋会同意,你们这两个怕担责任的,还说福晋怪罪下来,让我一个人扛。” 马蓉看到张廷璐不住的朝她挤眼睛,半天才明白,称呼错了。关上窗子,对苏樱嘿嘿笑道:“叫福晋叫顺口了。苏姑娘,苏姑娘,以后再不会错了。” 坐旁边的巧慧泪汪汪的。 苏樱笑道:“没关系。” 马蓉拍了拍巧慧肩膀,“别哭了,看你主子多开心。她现在自由了,可以重新选择夫君,我们应该为她高兴。” 苏樱看着马蓉说:“你也觉得这不是坏事是吧?我还担心,你嫌我名声不好,不愿意跟我了。” 马蓉急忙道:“怎么会,你这只粗大腿,我以后要死死的抱着,谁也拖不走我。 翌日。 内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的张英,称病辞官。 吏部尚书张廷敬,称病辞官。 皇帝再三挽留,两位大臣泣不成声,说辜负了万岁爷的厚爱,无颜再面对万岁爷。 两日后,大封赏。 出征人员,从上到下,统统有赏。按照功劳大小,加官进爵。可以称得上是,二十年以来,最大的盛事。 封大阿哥胤禔为直郡王;三阿哥胤祉为诚郡王、四阿哥胤禛为雍郡王;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封贝勒。 最令众人意外的一个封赏是,原陕甘总督席尔达,得到了皇帝重点褒奖,并提升为兵部尚书。 众人唏嘘不已。 真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谁能想到,此次征葛尔丹,最大的受益者,竟然战场都没上。坐在自己的军营里,天大的功劳就砸在了头上。 暗地里议论更多的则是三位郡王的封号。 大阿哥的直,三阿哥的诚,字面意思就能理解。直率和诚实,是皇帝对他们的评价。四阿哥的雍,就令人寻味了。雍,和谐的意思。 对一个皇子的评价是和谐,是什么意思? 有人说:“四皇子没有明显的优点,万岁爷就用了个雍字。运粮之事,是纯属巧合,是他的运气好,不等于他这个人就优秀了。” 有人不同意:“留京辅助监国,什么力没出的三阿哥凭什么封郡王?在我看来,万岁爷是想封四皇子为郡王,不能把老三隔过去。” 有个知情人说:“三阿哥能封郡王是太子殿下向万岁爷争取的,太子殿下在万岁爷面前说了很多三阿哥的好话。说万岁爷出征期间,多亏了三阿哥的指点和帮助,他才没有出太多的差错。” …… 落樱庄园最漂亮的院子,是处两进院,后院主屋是一个一层半高的阁楼。下面用木桩子打的地基,上面用厚木板隔了三间房和一个大露台。 露台上摆了各色的花,角落里还有一棵石榴树。 石榴树上结了十九颗果子。 露台中央是一张用木头做的四方桌,桌子旁边的摆四张藤条椅。 马蓉窝靠在藤条椅里,得意地说:“除那颗石榴树,别的都是按我的指挥布置的。石榴树是戴大人从一户农家买来的,花了二十文银子。移过来的时候,正开着花。” 苏樱仰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感叹:“你们真能干,比我想象中的好太多了,坐在这里就跟在梦里似的。”顿了一下,又说:“最美的梦,也没如此好。遇到你们,真是我的幸运。” 马蓉哈哈笑道:“我们遇到你,才是我们的幸运。都跟着你过上了,想要的生活。” 苏樱在此居住七日了。 回来的那日,富存在这里等她。对她说:“先让你回来看看你的家,心里有了着落,再跟我回去见额娘。我这次真是被你坑苦了,开解了额娘足足一个月。” 当日便折回了城里。 巧慧也跟着上车时,苏樱说:“我今晚就回来,你不用跟着了。” 巧慧哭丧着脸说:“苏总管规定,必须每晚回去,否则第一次不回,罚二十大板,第二次腿打断。今日因为接主子,他放了奴才一日的假。明日云衣阁还要开门营业。” 苏樱问:“你现在住哪儿?” 巧慧说:“东暖阁的院子封死了,谁都不许进。奴才现在跟洒扫丫头一起住在下人院里。” 苏樱想到巧慧的话,心里就沉甸甸的,问马蓉:“怎样才能让巧慧也来呢?” 马蓉坐直了身子说:“四爷这是逼着你主动去跟他谈呢。”接着又咬牙切齿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啊?一边封了新的侧福晋,一边还想抓着你不放。他是个蠢货吗?” “他是想让我跟他道歉。”苏樱笑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等他回来,我就去找他。” 第145章:他走他的阳关道。 次日,张廷璐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太子向万岁爷进言,京城内外大量的老百姓没有土地。建议统计一下流动人口,将无定河两岸的朝廷土地,平价卖给他们。无力购买者,可以限他们五年把钱还清。原本地人氏者优先。 万岁爷准了,并交由户部办理。 下午的时候,戴铎跟苏樱说了同样的话,说是户部已经通知县衙,让统计土地和人口。还说,让县衙的人做做几个大地主的思想工作,朝廷想收一部分他们的地。重点是辅国公和苏樱。因为目前为止,这两家的地最多。 马蓉气得直跳脚,“我们刚把树栽上,就有人想乘凉。皇帝佬儿没信誉啊!明明说给我们免费种的,小麦种子备好了,地也快犁完了。还有啊,我们的佃户大多是本地人,他们有了自家的地,哪里还会来跟我们做工。” 张廷璐说:“人走茶凉,自从我老爹辞了官,消息也不灵通了。据说这事,是四天前就订下来的。” 苏樱正在用凤仙花做丹蔻,停下手问:“庆功宴的日子,还没订下来吗?”自她回来那日,回了国公府了一趟之后,还没回过城。 苏樱想趁着庆功宴的时候,从太子妃那里探听一下,有没有缓和的余地。要说无定河两岸的地,不种也罢。可想到大家忙活了大半年,终于初见成形。拱手送给别人,实在不甘心。 不说别人,张廷璐在这大半年里,就没歇过一天。大家心血汗水浇灌过的土地,怎么也得给他们多种几年。 张廷璐说:“等四爷呢,说是四爷的回程还没确定。” 这句话,让七嘴八舌的场面刹时安静了。 张廷璐又说:“四皇子是目前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人,听说在漠北的时候,万岁爷什么事,都征询他的意见。” 感叹道,“万岁爷还把前年开建的行宫,改名雍王府赐给了他。建了两年,七个大院、十一个小院,六百多间房,比我们这里的书院都要大得多。” 马蓉担心苏樱听到这些,该心里失落了,她做福晋的时候,四皇子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终于到了飞黄腾达之时,却跟她没了关系。 偷偷踢了一下张廷璐。 然后,呵呵笑道:“他走他的阳光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我们这边的风景多好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是每个人都稀罕仆随成群的生活。” 苏樱根本没在意这些,以后说不定同前世一样,最终坐上了皇帝的宝座,搬去了紫禁城里,有八九千间的房子呢。 她笑道:“跟着你的两个丫头,还是四爷府上的,你什么时候还给他?” 两个丫头用着很顺手。马蓉急忙说:“他又没要,上赶着去还,不显得我们太斤斤计较了嘛。” 苏樱又对张廷璐说:“我们有几个管事,还是四爷府上的,你问问他们的意愿,是想继续留这里,还是回城。等我见了四爷,好跟他谈这些事。” 张廷璐情绪低落地说:“之前他们就都想回去。要是知道四爷要搬大宅子,仆随丫头肯定要添置不少。他们这些老人更想回去了。” 傍晚的时候,苏樱去了“秋意微凉”的院子,准备问问高士奇,关于收地的事,是戴铎口中的商量,还是朝廷要强收。没料到,第一次登门,就吃了个闭门羹。 门房说:“高大人最近几天没回来。” 苏樱瞄了一眼,门外停着的高大马车,问:“高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门房得意道:“我家大人现在是一品尚书大人,日理万机,忙的很。哪里有时间来乡下。” 九月十八日,终于有了庆功宴的消息,是太子妃派人送的请笺。三日后,皇帝在御花园设宴,大宴群臣。 庆功宴历来就是有人欢喜有人难受的事。 这次庆功宴最窝心的人是佟国维,大好的立功机会,佟科多白白错失了。不是错失,是拱手让人。 漠北的消息传过来,说是四皇子送的粮。佟国维就让他一个本家侄子快马去宁夏查问是怎么回事。 一听说是佟科多摔断了腿,他侄子的话还未说完,他就急问:“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他侄子说:“我私自问了老三的身边的小九,小九说是三哥自己。”又说,“李四儿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 佟国维暴怒,这是为了一个女人呢。当听到他侄子说因为去年冬天刺杀的事,佟科多跟四皇子闹翻了脸,佟国维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 半天后说:“你再跑一趟,让佟科多立马给我滚回来,跟他说是我指使的人。” 这事过去了将近半个月,庆功宴要开了,佟科多也没回来。 四皇子现今没了乌拉那拉氏,这几大家族中,就跟他佟佳氏有些牵连,多好的联手机会。让这个见色忘利的儿子给毁了。 接着又在心中大骂明珠抢先一步,美人计还真让他给弄成了。 九月二十一日,秋高气爽。 苏樱穿了一身天青色的偏襟旗服,普通的款式,普通的花色。发式是普通的架子头,发髻中央别了大小两朵粉色的绢花。 马蓉说:“得亏你个子高,身架又好,普通的衣服穿上去也一样的抢眼。”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好像比春天的时候高了。千万不能再胖了啊,现在正好。人到了年纪,胖起来不好往下减。” 苏樱踩着马凳上车,“我十六岁的生辰还没到,小着呢。” 马蓉跟在她后面上车,“你春天的时候还说十七岁。” 苏樱笑道:“没错啊!虚岁十七。” 马蓉坐在苏樱面前,左右扭扭脸,“你看看我有哪里特别没?” 苏樱不解地问:“怎么了?” 马蓉一本正经地说:“入宫不是要见到皇帝吗?皇帝万一觉得我特别,非让我入宫做娘娘可坏事了。” 苏樱哈哈笑道:“到处都是人,我们能远远看到万岁爷一眼就不错了,他看不到我们的。如今我的身份,也是坐在女眷席尾。” 第146章:也许是因为美貌? 入城后,先去了国公府。 “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你也别去了,在家里陪我吧。” 觉罗氏说。 苏樱摇着她的胳膊,小声道:“额娘,是不是女儿给您丢脸了?让您觉得没脸面,见那些夫人们?” 觉罗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淡笑道:“没有。不想听她们说话罢了。” “征葛尔丹,我阿玛是头功。您是一品夫人,放眼整个朝廷,这样的人家有几个?”苏樱笑道,“我已经想到了,她们肯定嫉妒的要命,正想挑我们短处呢,女儿双手给她们送上去一个。” 觉罗氏拉了苏樱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意味深长的说:“你年龄小,很多事还看不明白。官场上看人,看的是未来。我们家看着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其实都是虚的。” “等你阿玛回来,交了兵权,就是一个普通的内大臣。年轻一辈里面,没有一个有实权的。那些人明里说着好听的话,背后不知道怎么议论呢。额娘年纪大了,不想听到那些东西。” 在过去的几年,苏樱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前世里,太子被废之后,阿哥们争相表现。她曾无数次衡量权臣们,衡量他们现在是否对自家有用,以后是否会对自家有用。然后不动声色的,去接近那些有用的夫人们。 却从未衡量过乌拉那拉氏。 此时一想,还真如额娘说的那样,眼前看着家大势大,从长远看却是普通。 在前世里,乌拉那拉氏有一个皇子的女婿。太子被废,每个成年皇子皆有成为新太子的可能。 乌拉那拉氏没有一个抢眼后辈的劣势,被一个女婿弥补了。 苏樱有了这些想法,庆功宴上,看到胤禛时,分外觉得他与众不同。他坐在太子左侧第一个位置,正对面是大阿哥。看起来比英俊的大阿哥还要抢眼。 太子的正对面,是苏樱此趟想要见的人之一,准葛尔大王子巴尔珠尔。 有些东西拥有的时候,不觉得重要,一旦失去了才知道行事不方便。比如,想见见巴尔珠尔。 一个刚刚和离的女子,有什么理由去接近一个领国的质子呢? 也只能在宴席上远远的看一眼了。 苏樱看到巴尔珠尔的时候,他正侧头跟邻座的大阿哥低声说着什么,眉眼间带着轻淡的微笑。 缴灭葛尔丹的庆功宴,让他的儿子也来参加。看似宽仁的皇帝,内心是怎样的残忍,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好在这一世,跟前世毕竟还是不同的。 前世里,皇帝出征前就赐了宗室的庶女给他;出征回来,给他举办了盛大的成亲礼。而此时,还未赐婚。也许,这一世里,他能娶一个可意的娘子。 苏樱带着马蓉从男宾区旁边的小路上走过,低声说:“看到皇帝了吧?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吗?” “没有我想象中的英武好看。”马蓉低笑道:“四爷朝我们这里瞧了一眼,不知道看见我们没。” 苏樱没应她的话,而是说:“宴席进行到一半,我们就回去。” 马蓉小声笑道:“待会儿看到六公主,你给我指一下。” 入了席,没看到六公主静格,也没看到九公主静宪。 正席的一排坐着佟贵妃和四名妃子。 最左边的德妃神情淡淡。 苏樱对德妃还是比较了解的,她极不高兴的时候才这种表情。顿时打消了让宫女去叫德妃身边大宫女的想法。静宪没来,估计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打听的好。 苏樱的位置,如她猜测的那样,在尾席末端。右边是空地,左边坐着一位不太熟悉的朝臣夫人。 这样正好,省得说话了。 此时她默默的坐着,吃着喜欢的果子,眼稍瞄着忙碌的太子妃,只等她闲下来,凑过去说几句话。就出宫回去。 突然听到有人说:“在座姑娘们的才艺,大家早就都领略过。今日让苏姑娘给大家表演吧。”光听这甜糯的声音,就知道是太子侧妃崔氏。 苏樱还未来得及正眼去看她,又听到她笑道:“我记得苏姑娘以前表演过霓赏羽衣舞,是吧?” 这一句话,令整个女客区静了下来。让接下来的一声“嗤”笑声,显得尤其响亮。 笑的人是大阿哥的侧福晋张佳氏,她接话说:“你记错了,跳霓赏羽衣舞的是四阿哥现在的福晋。”为了给她添堵,把侧字都省了。 这种女子间常用的小把戏,苏樱根本不放在心上,但忍不住去看三福晋旁边的纳兰语嫣。 浅紫镶金边的旗服,高高的包头髻上插了满了珠翠,一枝镏金的蝴蝶簪在右鬓间微颤。 端庄优雅,清丽动人。 苏樱斜仰着头看了一眼站她背后的马蓉,打眼色道:她穿的衣服,是我那件吗? 马蓉对她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意思是:我也拿不准。 苏樱暗叹,四爷真够抠门的啊,她的东西不让拿走,原来是给新福晋的。 想看看蝴蝶簪是不是她那枝。 隔的太远,看不清。 别的倒罢,蝴蝶簪有点可惜。是她最喜欢的首饰,八岁那年外祖母送给她的。搭眼一看普通,做工却极是精巧,蝴蝶翅膀薄如蝉羽,稍微一动,颤动个不停。比真蝴蝶还好看。 崔侧妃见苏樱不接话,又说:“苏姑娘给大家跳支舞呗。” 苏樱才反应来的样子,十分意外似的说:“崔侧妃说我吗?”摆摆手:“我不会跳舞。” 崔侧妃笑道:“机会难得,苏姑娘随便表演一样儿,给大家看看。”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趁着人多展示展示长处吧,说不定被哪个夫人看上了,好做人家的媳妇。 苏樱坦然地说:“我没有能拿出手的才艺。” 张佳氏曾吃过苏樱的憋,终于逮着机会报复。愉快地笑道:“什么都不会,当初四阿哥怎么看上了你?他现在的福晋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苏樱笑道:“也许是因为美貌?” 姿色平常的张佳氏“哼”笑了一声,闭嘴不再作声。 苏樱把目光看向了太子妃,希望她能救救场,随便说个什么,就把这个话题岔过去。 太子妃低头喝茶,未往这边看。 苏樱又朝上位的佟贵妃看去,佟贵妃正侧头和宜妃谈论着什么,德妃的位置空着,惠妃和荣妃在说话。 在坐的嫔妃们、福晋侧福晋们、大臣的夫人们,三四十人,有人忙着自己的事,有人盯着她看。 苏樱见推辞不过,只得说:“我讲个笑话,逗大家一乐吧。” 崔侧妃立即接话:“传闻乌拉那拉氏的姑娘,在三岁时就请了女先生教习。什么都学得好,笑话肯定讲也的好,是我们没听过又极有趣的。” “是我自己编的。“ 说早完,早了了这事。苏樱声音清脆地说: 一位武将带兵打仗,岂料敌军设下埋伏将他围困。将要兵败之时,忽然天降神兵助阵。 武将感激不尽,对天神说:“承蒙神仙助我反败为胜,只是不知小人何德何能,能让您下凡救命?” 天神大笑道:“我乃箭靶神,救你不为别的,感谢你平日在校场上,从未有一箭伤我。” “哈哈,太有意思了。”马蓉的话落后,发现只有她一个人笑。赶紧闭上了嘴。在心里嘀咕,这帮贵人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啊,别人讲笑话,不管好不好笑,都得笑,那是礼貌。 佟贵妃击了两声掌,一队身着轻纱的伶人自西北角鱼贯而入,奏乐声响起,伶人翩翩起舞。 宾客们又开始交头接耳。 方才的小插曲仿佛不曾发生。 以往的宴席上,斗嘴、争执时有发生,但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总会有同盟或是朋友去帮两句。嬉笑之间,事就过了。 苏樱明白了,土地的事,不用再问太子妃。方才她的表现,已经表明,她想和自己划清界限。 苏樱不明白的是,既是这样,为什么又言辞恳切地邀请她来。还特意派了身边的大嬷嬷送信。 难道是想看她笑话的? 端起杯子,把里面的茶水喝了,轻轻的把椅子向后移,然后站起了身,对马蓉说:“我们走。” 嫔妃堆里的敏嫔看着苏樱的背影,不禁有些心酸,但她并不后悔没有出言相帮。皇帝的妃嫔多得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自己只是其中之一。 出征漠北让她相伴,也不过是因为她的体质好,经得起几千里的奔波。 回到宫里,她又是不起眼的一员。 皇帝也只有在看到十三阿哥的时候,才偶尔会想起自己。 宫中的生活艰难,她不想给自己惹事树敌。 敏妃正想的伤感,一个小太监过来,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敏娘娘,万岁爷说您的《霸王别姬》跳的不错,正适合庆功宴,让您准备一下。” 敏嫔应话后,稍想了一会儿,对随身宫女说:“快把苏姑娘叫回来,让她来漱芳斋。” 敏嫔想起了,前天她给皇帝跳《霸王别姬》时,说过一句:“刚刚扮霸王的宫女个子有些低。在路上排练,小樱扮霸王时,臣妾更能入戏。” 第147章:你们是仇人。 很多人都在戏园子里看过《霸王别姬》,每个班戏都有这出戏。却从未有人在宫中演过。 宫中的戏曲或是舞蹈都是欢乐的,展示的是国泰民安,生活美满。 《霸王别姬》太悲情。 当“铮铮”“当当”的宫乐奏起,上过战场的人,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万马厮杀的场面。 蒙着丝纱面巾的虞姬,白衣似雪,柔情百转却又坚贞不屈;戴着铁铸面具的霸王,黑衣清冷,绝望之际仍不失豪情万丈。 姿态各异的兵士,围着两人来往穿棱,惊慌又匆忙。 巴尔珠尔仿佛看到了他父汗和母后最后的时刻。 兵家胜负乃是常情。 有胜利者,自然有失败者。 从跨马挥刀的那一刻,就想好了,有一天失败会是什么样子;就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 如若一定是死,是这样,也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常挂着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巴尔珠尔沉浸在低落伤感的情绪里,不知道有人一直在注意着他。 恍惚间,他觉得黑铁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看了自己一眼,带着深深的不舍和怜悯。 他眨了眨眼。 暗吁了一声,真是入戏太深……赶快又把虚假的笑容覆在脸上。 没过多久,霸王一个旋身,又朝他看来。 巴尔珠尔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清澈的眼神,似是薄暮十分,积雪初晴的春水。 美丽得惊心动魄。 因为这样的一双眼睛,被押来京时,让他觉得前路不是那么的难行。 心底的笑意缓缓升起。 原来你在这里啊! 看她折腰转身,看她奔跑跳跃,看她持剑挥舞…… 好像是突然之间,奏乐声停止了。巴尔珠尔才发现,美丽的虞姬倒在她的怀中。 御花园里安静了片刻之后,赞扬叫好声一片。 霸王虞姬以及兵士们向皇帝行礼,依次退下。 皇帝呵呵笑道:“你们没看出来吧,扮霸王的是费扬古的小女儿。将门无弱女啊,才跟着敏嫔学了两三日,霸王的豪迈与深情就被她表现出来了。她要是正经的学,朕看京城里的戏园子,就都要关门喽。” 苏樱没有听到这些话。 从御花园中退出来之后,匆忙的换衣服。好在当时戴着面具,没有画油彩,换装很方便。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收拾完毕。 对敏嫔笑道:“娘娘,我走了。今晚谢谢您啦。” “我要感谢你的,不然哪里有机会出这个风头。万岁爷亲点的节目,即使万般无趣,也会被大家吹捧得独一无二,还没人敢不服。”敏嫔笑意盈盈道:“跟你在一起,我特别能入戏。今日这场,是我最满意的一次。” 苏樱收敛的笑意说:“可能是我们上过战场,又在战场上听到葛尔丹和他王后之事的原因吧,那一刻内心的震动,是没上过战场的人感触不到的。” 敏嫔也笑不起来了,“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想到要排这场舞。你不知道,我刚听说时,哭了半夜。若是有人为我命都不要,我宁愿现在就死了。”意识到此时不适合谈这个话题,立即转话,“一会儿肯定有赏赐,你不要稍等一会儿?” 苏樱又笑起来:“我还要出城赶路,三十多里呢。” …… “听敏娘娘话里的意思,皇帝点这出舞,是为了你?他怎么知道女客这边发生什么事了?” 坐上马车后,马蓉激动地问。被冷落了一晚上,最后却被大佬重视,大放异彩,放在小说里,这就是虐渣打脸的情节。 苏樱斜倚了软靠笑道:“宫中各个角落都有皇帝的人,他什么不知道?不知道的事,都是他懒得理会的。” 马蓉急忙说:“皇帝佬儿对你挺不错,田地的事,要不要找机会跟他说说?当初不是他亲口应你的嘛。” “今晚他帮我,是看我阿玛的面子。我阿玛是头功,我额娘以及我兄长们都没来,我此时被人欺负,连个出头的人都没有,会凉了功臣们的心。”苏樱说。 马蓉恍然大悟,“难怪你怎么跟你三哥说好话,他都不肯来,我还以为是他不爱热闹,原来是为了你呀。” 苏樱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应酬,过够了陪着笑脸,跟别人周旋的生活。以后再不来了。” 二人说着悄悄话,便出了皇宫。大约前行了三四丈的距离,马车放慢了速度,车夫说:“苏姑娘,有人招手拦车。” 马蓉还以为是胤禛,急忙对苏樱说:“他要是上马车,怎么办?我有点怕他那个阴晴怪气的样子,你能不能别让他上车。” 苏樱推开车窗。 昏黄的光影里,高大的巴尔珠尔站在路边对着她笑,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唤她:“苏萨。”没有了初见时的肆意散漫,整个人显得矜持而内敛。 苏樱犹豫了一会儿,回头对马蓉说:“我在这里下车,你们在城门口等我。”接着大声对前面吩咐:“靠边停。” 马蓉也挤过来看,“质子?”立马又说,“我们慢慢走,你还是少跟他说几句话,赶快跟上来。” “他出不了城。下次再见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们还是在城门口等我吧。”苏樱说着话,便弯腰下了车。 …… 是胤禛让太子妃请的苏樱。 他想让她看清和离之后,她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没了四福晋的身份,她以前没放在眼里的侧妃侧福晋都能随意为难她。 那些夫人们,没一个人敢为她出头,哪怕她们中间有乌拉那拉氏的门生故吏。在切身利益面前,谁都是冷眼旁观。 富存曾指责他这个不起眼的皇子,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能娶到乌拉那拉氏之女,是高攀了一样。 他们也太低视皇子这个身份了。 没有实权的皇子,身份也要比三省六部的重臣要尊贵的多。即使是一个不懂事的侧福晋,也没有哪个夫人敢惹。 当高庸告诉他,说苏樱离了席,看样子是要回去。胤禛没等高庸的话说完,就站起了身,准备去告诉她,如果她是福晋,哪里会受她们的气。 只要她说,愿意回来。哪怕她不道歉,他也原谅她了,而且以后一次也不会提和离这件事,绝不拿这事敲打她。一个小女人么,偶尔胡闹也正常,干嘛跟她计较那么多。 胤禛觉得,如果他是他的福晋,他就要被自己的大度感动哭了。 看着她被敏嫔身边叫走,又看到她在男人们面前蹦来跳去。胤禛有点生皇帝的气。你一个国事繁忙的君王,有多少大事需要操心,干嘛管别人后宅的事。 更让他生气的是,那个可恶的质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两个人就这么熟吗?脸都挡严实了,还能认出来。 没料到,更生气的还在后面。 苏樱刚退出去,巴尔珠尔就以喝多了酒,身体不适为由,出了宫。 此时此刻,看着二人并肩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说有笑。 胤禛气愤得快要爆炸了。 想走上前,二话不说把人拉走。 又突然意识到,已经和离了。这个他操碎了心的小女人,跟他没了关系。 站在街中央,抓耳挠腮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装着偶然遇到的样子,对着巴尔珠尔笑道:“大王子朝这个方向走,是要出城吗?大王子别忘了,你现在是质子的身份,不能出城半步。否则会被抓起来,监禁宅院里三个月。” 又看向苏樱,装着突然发现她的样子,皱了皱眉说:“深更半夜,不赶快回家,在外面胡乱跑什么? 巴尔珠尔和苏樱相互对视了一眼。 巴尔珠尔的眼神里满是疑问:四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苏樱眼神里是担心,担心胤禛的话,令巴尔珠尔难过。 胤禛看两个人,都没理会他。大走两步,绕到苏樱这边,挽了她的肩膀,对巴尔珠尔说:“你知道的吧?她是我福晋。如果不是她,王后不可能会抓到,你此时也不可能在这里。” 又笑道:“这么说来,你们算是仇人。” ------题外话------ 读者:四四,你真是太讨厌了。 四爷:是说爷吗?爷进步很多了。以前还想着让樱樱好好道歉,承认错误,而且以后经常拿这事敲打她。爷现在已经打算既往不咎。还不够大度吗?这世上,还有比爷更大度的人吗? 樱樱:别理他,让他作吧。 读者:小四,你根本没平等的去对待樱樱。 四爷:男女本来就不平等。爷是男人,她是女人,她要靠爷养着才能好好长大。 半天后,四爷:嗯?人呢?怎么没一个人了? 八丈外的樱樱,读者和作者正在商议:别要他了,把这个讨厌的角色直接去掉吧,比如走路不小心掉河里淹死了。 四爷四处看: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第148章:是你逼我的。 张廷璐远远看到熟悉的马车,从宫前大道拐到民安大街。他翻身上马,准备跟在后面走。虽然两位姑娘再三说,有两个壮汉子保镖跟着,不用他这个文弱书生保护。 他仍是不放心。 眼瞅着马车朝这边跑,眼瞅着马车停了下来。接着便看到苏樱下车和质子说话,马车却继续朝这边来。 张廷璐迎上去,用马鞭敲了敲车窗,待露出那张看见就心生欢喜的鹅蛋脸,他疑惑地问:“怎么把苏姑娘扔下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马蓉,看到张廷璐,像看到救星似的急急地说:“你来的正好,我们先走,待会儿你和苏姑娘说,我在城外摔下马车,受了伤,急等她救治。” 张廷璐说:“这理由不行,她又不是郎中。” 说话的时候,扭头去看苏樱。 有说有笑的两个人后面,有个熟悉的身影也正往这边来,张廷璐赶紧对马蓉说:“四爷来了,他们的家事,我们掺合不得。快到前面拐弯处等。” 待张廷璐隐好身,再回头望时,看到一男一女厮打在一起。准确地说,是一个人打,一个人招架。还有一个人茫然无措地站在一边观看。 张廷璐突然想笑,又立马憋住,憋岔了气,咳了五六声才缓过来。然后站直了身子,堂堂正正往那边看。反正他们只顾忙活,也注意不到他。 路上有行人停住脚步看热闹,挡着了他的视线。 张廷璐把马绳扔给车夫,“你们在这里别动。”然后,急步朝那边走。 路过一个卖灶房用品摊位。 他走过两三步后,又折身返回来,低声说:“那边有男女打架,你去给女的送个擀面杖。别人会说你见义勇为,明日开始,你的生意该火爆了。” 摊主是个瘦瘦的年轻人,跟旁边的中年妇人交待了一句,拿起擀面杖便朝人群里奔。 张廷璐心中无比的畅快。 当街被女子打的事,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朋友中间抬不起头。别看他装的若无其事的,其实心里在意的很。 好了,现在风头正盛的四皇子也被人打。那他被人打的事,就不显得那么丢人啦。 苏樱真是气极了。 胤禛说了她和巴尔珠尔是仇人的话之后,又说:“你那个丫头,现在正在府里洗衣服,洗不完衣服别想睡觉。边洗边哭,你不去看看她?” 积攒多时的怒气,直冲头顶,未加思考就对着他又抓又挠,连踢带打。 嘴也没闲着:“你这个死无赖,老缠我干什么。” “你以为用一个丫头就能逼着我?我不要她了,你把她打死吧。” 胤禛起初是想抱着她的两只胳膊。好不容易制着了胳膊,她用脚踢。他的腿退后一点,她低头去咬。 他养大的小姑娘就是不一样啊,从不吃闷亏。同时又暗叹,自己真的很大度,她都这样对他了,还在盼着她能做回自己的福晋。 看到有人围上来,胤禛低头轻声说:“别咬了,疼的很。我们到别处谈谈。” 苏樱抬起了头,在他松开她的一刹那,反手抓住了他,“把我的丫头还给我,并保证以后不来纠缠我。” 巴尔珠尔看呆了,他心目中天真娇软的小姑娘,竟然是个彪悍的疯婆娘。 这时一个瘦瘦的男子走过来,递上擀面杖,大声说:“姑娘给你。老杨家擀面杖不但能擀面,还能赶坏人。” 没有福晋身份的束缚,苏樱觉得太畅快了。接了擀面杖就抡了起来,恶狠狠地对胤禛说:“把我的丫头还给我。” 气势非凡。 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轻易就能把她拿下的男子,而是一个比她弱小的孩童。她正在用吓唬小孩子的方法,威胁对方。 胤禛又好气又好笑。 小姑娘被他宠坏了,从来都不知道怕他。给个梯子,就能爬到他脸上踩他。等回府里,一定要好好教育。让她知道伤男人脸面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人群里有认识胤禛的人,此时装着不认识。不认识的人议论纷纷。 “小伙子长的挺精神,怎么干些欺负姑娘的事儿啊?” “你霸占别人家的丫头干什么。” “姑娘,报官吧。让顺天府的人惩治他,咱们都给你作证。” “姑娘上手打啊,不听话的人,就得打。狠揍他一顿,他以后就老实了。” 这句说进了苏樱心里,她把手里的擀面杖又扬高了一些。 胤禛一看她像是要来真的,怕擀面杖落到他脑门上,抬起胳膊挡在脸前,急急的小声说:“你跟我回府,我现在就让她跟你走。”又对围观的人讪讪地笑道:“她是我娘子,跟我闹别扭呢。” 刚消了一点的火气,又蹭的蹿了上来。手里的擀面杖重重地落在胤禛的腰上,“谁是你娘子,你娘子在宫里参加宴席呢,你娘子在你府里呢。” 人群里一声嘲笑:“哟,还是个大人物呢,今日栽了吧?尚书家的公子都栽过。年轻人,以后还是老实点,现在的女子不好惹。” 张廷璐本来觉得打的差不多了,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把苏樱带走,听到这句,又后退了两步。还是当没看见,到城门口等着吧。 巴尔珠尔抓着了又扬起来的擀面杖,笑道:“好了,别打了。去领你的丫头。”苏樱松开手后,他掏出了一块碎银子,递给了瘦男子,“谢谢你。”瘦男子激动的声音都变了样:“谢谢您谢谢您。” 有人喊:“别呀,再让小姑娘打一会儿,我看她还没出够气呢。”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胤禛拉着苏樱的胳膊挤出了人群,又扭头对她笑道:“在这里让别人看笑话,像什么样子,有什么事回府里再说。” 有人在他们身后说:“小伙子脾气挺好的嘛。” 有人接话:“一看他的长相,就不是好性格的人,这是在外面装呢,背后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要不然,小姑娘能这么恨他?” 有人催促怔在原地的巴尔珠尔:“她不是你朋友吗?怎么不跟上去看看?” 巴尔珠尔拿着擀面杖追上去的时候,苏樱已经挣脱了胳膊,用手背揉了两下鼻子,讪讪地说:“让你见笑了。你忙你的事去吧,不用管我,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巴尔珠尔猜到了她的身份,笑着确认:“他们在墓里抓到的人,是你?” 胤禛正整理着被扯乱的衣服,听到这话,连问:“你们在宁夏没见面?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苏樱正要说,要你管。巴尔珠尔抢先接话道:“我来过京城,我们很久以前就是朋友了。她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四皇子说仇人的话是不成立的。” 胤禛曾把苏樱想要放走巴尔珠尔的行为,归结为是她的善良,不想看到别人受苦受难。为了让自己坚信这个理由,他问都不问原因。 此时却知道了他们早就认识。 那她追到宁夏是干什么?难不成不是看自己?是呀,他走的时候,怎么哄她都不肯去。 精心照料了她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外人。又气又委屈。伸头凑到苏樱耳边说:“想让我放那丫头也行,你留府里一晚,明早让她跟你一起走。”皇家的子嗣不可能让流落在外,先把人栓死再说别的。 扭头对巴尔珠尔说:“谢谢大王子一路相陪,这里没你的事了。”接着又说:“你这样的身份,跟她扯上关系,只会害了她。大王子,你不会这么自私吧?” 胤禛以为巴尔珠尔会再坚持跟他们一起走,已经想好了,到府门口,就让侍卫们押送他回他自己府里。 巴尔珠尔对苏樱笑道:“改天见。”转身走了。 “以后不要同他走的太近,对你没好处,对他也没好处。”胤禛语重心长道。 苏樱没理他。 经过方才那一番厮打,胤禛身心疲惫,再加上心里琢磨着子嗣的事,也无心说话。 两个人一路沉闷的到了四贝子府。 早一步到府里的高庸已经通知了府里,主子爷马上到家的消息。苏培盛他们已经在门外迎了。 “主子爷回来了。” “主子爷吉祥。” 打千问好的声音此起彼伏,没一个人提到苏樱,仿佛她不存在似的。 没办法,不知道怎么称呼嘛。 胤禛吩咐道:“去把最近天天哭的那个丫头叫过来,就说她主子来接她了。让府医带着药箱来一趟书房。” 苏培盛不得不问了:“是主子爷身子不舒服,还是姑娘不舒服?”好知道让男府医来,还是女府医来啊。 姑娘这个称呼,令胤禛无比的讨厌。他没好气道:“你说呢?” “奴才知道了。” 苏培盛一路小跑的离开。先前他身后跟着的七八个想要找胤禛谈话的人,一看这架式,今晚怕是谈不成了。四散而去。 “跟我来。” 胤禛拉着紧绷小脸的苏樱朝书房走。 开门,进屋,又关上门。 然后快速地把外衣脱了。 中衣袖子上鲜红的牙齿印把双眼刺得酸疼酸疼的。 小心的把袖子撸起来,看着外翻的伤口,胤禛咬牙切齿道:“狠心的婆娘。辛苦养你了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苏樱没料到会这么严重,吓得不由的往门后退了两步。 “是你逼我的。” 第149章:那人活了吗? 胤禛平日里不爱笑,与人说话简短,这让很多人认为,他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下人们大多很怕他,尤其是目光冷冷扫视人的时候,让人惶惶不安,有小命不保的感觉。 过去的六年,苏樱一点儿不怕他。 因为看见过他晕倒时柔弱的样子;看到过他在永和宫小心翼翼的样子;也看到过他讨好九公主和十四阿哥的样子。 有了前世的记忆之后,苏樱却开始怕他。 因为她知道,在很多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样子,都是假的。正对你笑的时候,可能心里琢磨着怎么把你弄死。 前世里,听说他很宠一个新入宫的秀女。秀女的父亲只是一个县令,入宫却封了贵人,三天后封了嫔。普通家世之女能封嫔,一般都是生过阿哥的。 这不合规矩的作法,引来不少御史上奏呈,还有位御史跑到她当时居住的畅春园向她禀报此事,说皇上因为一个女子,置祖宗章法于不顾,连早朝都误了,希望她这个皇后劝谏劝谏。 她觉得御史小题大做。那个人踏着一路的血海坐上皇帝的宝座,连喜欢谁,对谁好的权利都没有,他做皇帝有什么意义? 要她说,莫要说是个嫔,封个贵妃也不算什么。人得到了权利,不就是想任性一点的嘛。只要不打皇后位置的主意,她都无所谓。她为皇后的位置失去太多了,这点殊荣还想把它带到棺材里。 御史的头磕得“嘭嘭”响,泣声说:“要防患未然。今日皇上敢破例封她为嫔,明日就可能封妃,一旦诞下皇嗣就可能动摇国本。” 她有些不耐烦,对御史摆了摆手:“那位嫔,不是现在尚未有身孕么?有了身孕,生男生女还不一定,等她诞下皇嗣再说吧。” 御史哭求:“等诞下皇嗣就晚了。” 她说:“让熹妃提前做准备,万一生下阿哥,给她来个‘狸猫换太子‘不就行了,多简单的事。”御史是熹妃的远房亲戚。她心里明白,是怕那嫔生了儿子,对熹妃的儿子有威胁。 半个月后,她听说,十天之前那嫔被赐一丈红活活打死。死时被降为才人,按着才人的规格草草葬了。 前后也就十来天的时间,一位十四五岁的妙龄女子,经历了一个帝王无上的宠爱,和他给予的残酷冷血。 没多久,又听说来求过她的御史被罢官,还顺带抄了家。 此时此刻,这个阴晴不定、表里不一,又十分记仇的人,在对她招手:“过来。” 苏樱退到门后,目光从他胳膊上的咬伤,移到他脖子上的抓痕,反手贴在门梁上准备开门,“我去看看巧慧。” “让你过来。” 胤禛说话的时候,已经快走了几步,抓住了她的胳膊,“没我的允许,你走不出这个门。” 把她拉到里间,按到软榻上,问:“你今晚吃好了吗?要不要灶上送碗汤面过来?” 前后这两句话,给苏樱的感觉,就好比前一刻把人捆了,把大刀放在了她的脖子上,下一刻问她,你冷吗?要不要加件衣服? 你都要想姑奶奶小命呢,还在意姑奶奶冷不冷? 苏樱弱声问:“你想怎么样?” 就在这时,苏培盛在外面说:“主子爷,府医来了。” “在外面等着。” 胤禛应话后,又盯着苏樱道:“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能包容你,今晚这事,换了别人,早把你打个半死了。”顿了一下,又说:“说不定直接打死了。“ 他的两只手分别摁着她的双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稍一抬眼,便看到他撸起袖子的手臂。 手臂上血淋淋的伤口,像一张血盆大口,直愣愣地想要吞食她。 苏樱闭了闭眼,说:“让府医进来,帮你包扎吧。” 胤禛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哼”了一声道:“你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吧,狠心婆娘。”扭头对门口大声说:“进来。” 苏培盛带着一个女府医进来了。 方才他站在了胤禛右边,胤禛脖子上的伤痕是在左边,没看到。按苏培盛的想法,主子爷脸色不好的带着前福晋回府,应该是前福晋受了伤。 看着胤禛胳膊和脖子上的伤,急声道:“我去叫刘太医。” “不用了。”胤禛说:“把药箱拿过来,我自己来。” 府医姓柳,是一位二十四五来岁的年轻妇人,她跨着小木箱,小步走过来说:“下官也会处理伤口。” 胤禛瞟了一眼,低头敛目,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的苏樱:“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在意,你相公要是在意呢。” 柳医官把药箱放在软塌的小茶几上,躬着身,轻声道:“医者仁心,患者在医者眼里不分男女。” 胤禛冷声道:“你是说爷是不男不女?” 柳医官急忙说:“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胤禛从药箱里扒拉了片刻,看到一个小瓷瓶外面写着伤字,拿起来问柳医官:“这是治伤的吗?” 没等柳医官应话,就把小瓶子塞在苏樱手里:“你来给我上药。” 柳医官急忙插话:“咬伤有毒,要先用温水清洗一下伤口。”伸手拿出另外两个小瓶子,“用金银花粉和鱼腥草粉消除炎症,再上伤药。” 站在门口的苏培盛立即指挥小厮去端热水。 苏樱把伤药放回药箱,用手挡在眼前,小声说:“我晕血,不敢看。” 胤禛问柳医官:“这不是狗咬的。人咬的,也有毒吗?” 柳医官回话:“有的。” 门外的高庸知道伤的是主子爷后,就在寻时机表现,急忙探头进来问:“哪只疯狗敢咬主子爷,活腻了吗?要不要奴才去拿人?”他一点儿也没往苏樱身上想,两个人要是刚刚搏斗过。此时,哪里会心平气和的还在一起说话。 胤禛喝斥道:“滚。” 接着换了平和的声调,对苏樱说,“听说你跟人包扎时,流出来的肠子,又被你塞回去了。弄得满身都是血,脸上头发上都是。那时候怎么没晕?” 柳医官惊恐道:“那人活了吗?” 胤禛斜了她一眼,“你说呢?” 柳医官如实说:“下官不知才问。”又看向用手遮挡着眼的苏樱,急问:“福晋,那人活了吗?” 第150章:逼迫。 柳医官急切地等待着想要的答案,盯着苏樱粉色的唇瓣轻启,听到她说出来四个字:“不告诉你。” 柳医官轻吁了一口气,坚定地说:“肯定是活了。” 苏樱语调缓慢道:“那时候看多了流血,现在晕血。” 站在她旁边的胤禛,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说:“是我不好,不该提这事。你也别太难过,每个将士都有马革裹尸的准备,这是他们的荣誉。他们的家人都给了优厚的抚恤金。” 往日里冷着一张脸的四爷,此时像哄小孩子似的柔情蜜意。柳医官一时间无法适应,怔了片刻,感叹道:“福晋您太厉害了,下官第一次见杀猪,都吓晕了。”又叹,“您要不是福晋,肯定是一个好医官。” 胤禛赶快转移话题,带着不满的语气,对柳医官说:“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吧,你们是不是该多关心一下眼前的伤者。” 此时柳医官觉得,四爷也没先前以为的那么可怕,坦然地应话道:“现在不是在等热水么?” 话刚落,两名小厮各端着一盆热水奔了过来。 太沉闷了,应该活跃一下气氛。胤社捉着苏樱仍遮挡在眼前的纤细手腕,说:“别装了,你的胆子我还不知道。给你一把菜刀,敢杀入皇宫。你现在是心怀愧疚不敢面对我。” 苏樱是觉得自己制造的伤口,再由她亲手包扎,有些窝囊。搞得她先前的行为,好像是错误的,而包扎伤口是弥补她的错误。 眼看是糊弄不过去了,皱着眉说:“你松手啊。” 柳医官在四贝子府三年半了,还没和苏樱接触过。主子们每月两次请平安脉,都是由刘太医来的。 她平时负责府里的丫头婆子们,再就是和另一位女医官轮班值守,以防府里的女主子们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好临时上阵。 苏樱仅有的一次意外冻病,值班的不是她。 此时近距离接触四爷四福晋,觉得挺新鲜。原来皇族大家的夫妻,也同寻常的夫妻一样,会闹别扭。闹别扭的时候,男人也会想办法而又不露声色的去哄。而且福晋也没有传说中大家女子的娇气。 小手拿着湿了水的白布巾,使劲往伤口上蹭。 柳医官身为医者的仁心又发作了,小声道:“福晋您手下轻点,慢慢来。” 苏樱顿着了手,乌溜溜的眸子转到了她这边,“要不你来?还有,我已经不是福晋了。你可以叫我苏姑娘或者是苏樱。” 当我傻啊?在这个府里要看四爷的眼色行事的。柳医官也早看出来了,四爷是想让福晋替他包扎呢。连连摆手,“男女授受不亲。” 苏樱曾替一百多人包扎过,上药裹布熟练的很。而且这点伤,跟她见过的伤口相比,算不得是伤。只不过,因为伤的人不同,又是她伤的,就显得特别严重了。即使是这样,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胳膊就已经处理完毕。 最后把布头打了个结,“好了。” 胤禛扭着脖子说,“这里。” “浅伤不用管,过几天自己就好了。”苏樱在干净的水盆里洗着手说。 “疼的很,快擦点药。要不然晚上该疼得睡不着觉了。”胤禛依旧扭着脖子。 “用这个药膏。”柳医官拿出一个暗色的瓶子,放在小茶几上,然后快速收拾她的药箱。赶快消失才不让人讨厌。 等苏樱擦手的时候,她已经把药箱跨上肩膀上了,“下官告退。”走到门口,对门口站的三四个人递了个眼色。 苏樱用食指沾了点药膏,准备往抓痕上涂,听到轻微的关门声。扭头一看,屋内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她装着不在意的样子,继续把药膏涂在伤口上。两张面孔的距离,有两个拳点那么远。 胤禛斜眼去瞅她,秀气的眉毛、清澈的眼神、挺直微翘的鼻尖、柔软的小嘴巴,每一处都长的那么合他的心意。就连鼻梁边的一颗小黑痣都可爱的紧。 眼前这个人就好像专门为他而生似的,模样性情,无一处不喜欢。如果能听他的话,就完美了。不那么听他的话也行,只要不闹和离,也算是完美。 伸手抓住了她的细腰,往上举,然后用跨坐的方式,摁坐在自己腿上。 计划好的动作一气呵气。 接着头脸埋在她的胸口,闷声道:“樱樱,回来吧,好不好?” 苏樱举着两只手臂说:“你让我先擦擦手。” 胤禛继续说他想好的话:“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让别人欺负嘲笑呢?你要是现在回来,以前的所有事,我就当是从未发生过。也不去问你怎么跟皇阿玛说的话。” “经常闹妾室的事就不说了,闹和离、被贼人掳走过、想把敌人放走、当街打人,一双手摸过一百多个男人的各个部位,随便哪一件事拿出来,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 顿了一下,又说:“这是我看在多年情谊的份上,最后给你的机会,也算是我求你的。你要是拒绝,以后可再没机会了。皇阿玛下午的时候还说,下个月准备选秀。给老五老七老八老九赐婚。” 迟疑了片刻道:“皇阿玛说,先让我看有没有中意的女子,若是没有特中意的,就把纳兰提为福晋,另挑两名侧福晋。” 苏樱正要回答,门在外面被巧慧拍得“嘭嘭”响,哭着喊:“福晋,是您回来吗?” 胤禛一直很讨厌这个愚蠢的丫头,此时却有些感激她。话说完后,他有点害怕苏樱的答案,万一不是他想的那一种。 打扰的正好。 胤禛搂抱着苏樱站起来,低头在她脖颈间拱了片刻,小声道:“你好好考虑考虑,明早回答我。”担心苏樱现在给他答案。立马松开手,对着门口喊道:“进来。” 门刚开,一身粗布衣的巧慧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扑倒在苏樱跟着,满脸是泪的哭诉:“福晋您赶快把奴婢救出这个火坑吧,您再晚来几日,奴婢的小命就被他们折磨没了。没白天没黑夜的洗衣服,奴婢洗晕了头,差点没把自己摁水盆子里给洗了。” 胤禛抚了抚额,就知道这个蠢丫头靠不住,再三跟她交待不要太夸张,不要太夸张。还是跟以前跟一样,连傻子都唬不住的说词演技。就是她这个蠢样子,害得自己每次都得厚着脸皮相信她的鬼话。 转念又想,苏樱或许会信,毕竟她也有点傻。 不傻会跟他闹和离吗? 悄悄的用眼稍打量。 苏樱没什么表情地说:“巧慧,四爷若真是拿你威胁我,让我去做坏事,你会怎么样?”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巧慧收敛了哭声,不明所以的望着苏樱。 “我还不了解你?你宁死也不会成为我的托累。你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没等巧慧答话,苏樱又接着说:“以后不准叫我福晋,万岁爷下旨,让我和四爷和离了。我就是在外面饿死,也不可能抗旨回来。你要是不想跟我,就留这里吧,反正四爷拿你当自己人。” 巧慧“哇”的一声,又哭了。这次是真哭,膝行过来,抱着苏樱的腿说:“主子,我错了。你让我跟你走吧,跟主子爷逼我这样说的……” 苏樱的话,令胤禛的脸色,刹时变得铁青。 门外的苏培盛和高庸一看不妙,赶忙缩回头,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大门口传来嚷嚷声。 胤禛踢了一下巧慧,阴冷地说:“滚出去。”又对门口吩咐:“去看看怎么回事。” 高庸刚转身走出两三步,富存便冲了过来,大声问:“你主子呢?”还没等高庸应话,他已经快步进了书房。刚要伸手拉苏樱时,苏培盛拖住了他,急声说:“主子爷的书房,不经他同意,任何人都不准进。” 高庸这才反应过来事,急忙对跟过来的两名侍卫招手,道:“把富大人请出去。” 富存看着个子高,其实就是普通的书生,一个苏培盛就把他拖着了。再加上两名侍卫,片刻之间,就把他拉出了书房。 “放开我。”富存挣扎着大骂道:“有无赖的主子,就有无赖的奴才。爱新觉罗氏胤禛,你如此行事,就不怕丢你们皇家的脸面吗?算什么男人啊!连只狗都不如……” 大逆不道的话,言者有罪,听者也有罪。外面听的人,直哆嗦。在苏培盛“捂嘴”这一声令下后,富存的后面的话,变成了唔唔唔…… 胤禛扭头看向直瞪着他的苏樱,低声道:“听说你三嫂有了身孕,你说要不要把你三哥调派到俄国去呢?他曾在那里呆过一年多,各方面都熟悉。” “你……” 苏樱眼神里冒出汹汹的火焰,吓得胤禛心脏颤了颤。 左右掂量了一下,还是觉得赶快有皇嗣比较迫切。壮了壮肚子,对苏樱说:“去对你三哥说,是你自己主动来的,你现在还不想走。让他赶快走。要不然,最迟五天后,他就要启程去俄国。” 第151章:咋一直没来呢? 关紧的时候,巧慧也变机灵了。 不能在这里听不该听的话啊!要坚定的站到主子这边的啊!自己的小命是主子捡回来的,就永远属于主子。 爬起来奔出书房,对两名侍卫喝斥道:“敢对我家三爷动粗,小心你们的狗命。乌拉那拉氏不敢拿主子爷怎么样,对付奴才们可是小菜一碟。” 外面吵吵嚷嚷,屋内安静。 苏樱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给他硬来。不能惹恼了他。否则,对自己没任何好处。她排除重重困难争取来的和离,是想以后过上好日子,并不是跟谁置气。 开解了自己半天,才缓过来劲。 扭头看着胤禛,语调平稳地说:“我留在这里一晚,明日呢?明日又拿什么威胁我?后日呢?” “你要是怨恨我,就该爽快的放我走,省得在这里碍你的眼;你要是放不下我,就应该好好的对我,努力挽回我对你的心。” “你现在的行为,算什么?跟傻瓜无赖有什么区别?” 胤禛“哼”了一声,道:“少跟我说这些,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试图说服我。” 南城门口。 马蓉在马车旁边急得团团转。 再一次催促张廷璐,“你要不要去四爷府上看看?万一把苏姑娘扣押在那里怎么办?” 张廷璐倚着车厢,漫不经心地说:“你放心,一个四贝子府她要出不来,那她就不是她了。”担心马蓉以为他是不敢惹胤禛,又说,“那是别家的家事,我们外人掺合只会添乱。” 马蓉不认同他说的话:“对方不是普通人!是四爷。”四爷在她心中那可是个可怕的存在。什么人在他眼里都是南瓜,想踩就踩,想砍就砍。 张廷璐笑道:“四爷又怎样?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再厉害的人,遇到他在意的人,也得蔫,百般力气也使不上。” 马蓉小声问:“四爷很在意苏姑娘?你怎么知道?” 想到方才胤禛狼狈招架时,无可奈何的样子,张廷璐嘿嘿笑道:“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火眼金星。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马蓉撇了撇嘴,“当初见你白月光的时候,怎么没认出来她是公主?” 张廷璐不想在马蓉面前提这档子事,不过他对马蓉经常说的新鲜词很好奇,问道:“什么是白月光?” 正说着话,传来“叮叮当当”的银铃声,一辆马车渐行渐近。在他们不远处停下后,苏樱和巧慧从车上下来。 马蓉把手背的身后,偷偷对张廷璐竖了一下拇指,然后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冲苏樱笑道:“这么快啊,没跟朋友多聊一会儿?” 她指的那位朋友,此时远远的看着苏樱上了马车后,转身离开。 马车出了城。 巧慧才觉得安全了,哽哽咽咽的问:“主子爷会不会放三爷走?“ 马蓉见过一次富存,对那个玉树临风,清高孤傲的男子印象极好,接话道:“三爷怎么了?“ 苏樱笑道:“他怕四爷对我不利,去找我了。现在被扣在四爷府上。” 马蓉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怎么被扣了?你没管他自己走了?” 苏樱依旧笑道:“没事,最多扣他这一晚上。我三哥跟人打交道就没吃过亏,从哪丢的东西,他早晚得从那里捞回来。我还盼着多扣他几日呢,以后捞回来的更多,也好给那个烦人精添添堵。” 次日,苏樱派人去国公府打听,富存果然已经回去了。她开始盼着胤禛早些来朱家庄,到了晚上也没见他。 第二日,依然没见。 第三日,也没见。 苏樱并不是真的想见他这个人,而是盼着头顶悬着的那颗大石头,早掉下来早心静。 第四日傍晚,也就是九月二十五日的时候,年羹尧来了。当时苏樱正坐在河渠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愁眉不展的思考着田地的事。 蔚蓝的天空、潺潺的流水,还有芦苇在秋风里颤动着轻盈的腰肢,摇曳出万种风情。 苏樱统统视而不见。 坐这里,只不过是图个安静。 统计田地和流动人口由县衙来做,收地分地却是由户部直管,总负责人是今年的状元李蟠。 李蟠出身寒门,对小地主都是深恶痛绝,莫要说是大地主。按着他的想法,大地主吃穷人的肉,喝穷人的血,只顾赚自己的钱,不顾穷人的生死,其罪当诛满门。 朝廷出的新政,在他的执行之下,没有一点缓和余地。才正式接手十几日,已经有人因拒不执行,杖责二十板后,投入大牢。 按着给她发的通告书,不但沿河的地要收走,苏樱花钱买的地也要按平价收。当时大量购入田地时,可是出的高价。在手里倒腾了一个来回,净亏本。 建学堂、院子、铺子,加上买地,再加上去宁夏的花销,三十万两的银子,早已花得七七八八。 今年春天种的花生和蚕豆,收成勉强顾着种子。因为这个,马蓉再三道歉,说种花生是她的主意。指望大赚一笔呢,哪里想到花生刚开花就不断的有人偷。 只好白天黑夜的派人看着,可依旧是防不胜防。 原想着来年不种花生了,把收成的这几千斤高价进内务府。现在内务府总管由张廷璐的老爹张英换成了沙穆哈。 内务府也进不去了。 花生是比较稀少的食物,普通老百姓买不起。按当时收种子的价格,根本卖不掉。 照这样下去,三十万怎么还?欠一屁股的债,怎么逍遥自在的游历五湖四海? “你种田是为了什么?” 年羹尧听了苏樱的诉说之后,问道。 苏樱毫不犹豫地回答:“赚钱啊。” 年羹尧咬着一枝芦苇,轻声道:“种田是最笨也是最有风险的赚钱法子,收成多少要看天。” 苏樱双手托着下巴,幽幽地接话:“单独做的第一件大事,就这么草草收场,不甘心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任有权势之人宰杀的感觉,实在太差了。” 年羹尧望着远处说:“我要去宁夏了,明早便走。” 三日之前,在礼部尚书高士奇的主持下,举办了一次特别的考试。考生只有两名:年羹尧和张家二公子张廷玉。 经过笔试、答辩后,皇帝授予了他们进士的身份。张廷玉入翰林院;年羹尧出任宁夏巡府。 这个消息午后的时候,苏樱已经从张廷璐那里知晓。 她笑道:“恭喜你,祝你此行一路顺风。” 年羹尧犹豫了一下,又转回了方才的话题上:“田地的事,你让高士奇给你指个法子。” “去了,他不见我。” 苏樱转话问:“你和我表妹的婚事准备什么时候办?” 年羹尧沉默了片刻道:“退了。”又说,“辅国公那边提出退的。“ 苏樱很意外,又问:“出什么事了吗?” 年羹尧道:“对方没给理由。直到现在,我也没想通其中的原因。” 和年羹尧分别后,苏樱又去了“秋意微凉”,这次高士奇见了她。肯定地说:“田地一定会收。” 苏樱诚心求指路。 高士奇说:“废止贵族圈近京州县田地的特权,以及鼓励普通百姓开垦荒地,最初是由四皇子向太子提出来。” 苏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是让她找胤禛问。 第五日,胤禛依旧没来。 关于田地的事,戴铎提出了一个方案:“跟朝廷谈谈,田地我们老实的交出去,看能不能争取到内务府的供货权。” 张廷璐和马蓉大赞了半天,这个主意好。 菜市场里的一捆葱要二十文,要是能进内务府,至少要八十文。张廷璐拨着算盘算了片刻,得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一年至少可以赚五十万两。 而且这份差事,又极是有派头。下面的供货商人,哪家见了都要点头哈腰的讨好。 但这天大的好事,有两大困难:一、怎么让朝廷同意?二、怎么才能不让内务府刁难。 内务府总管是所有官职中最肥的差事,就是捞各路供货商的孝敬。 次日,张廷璐就去找李蟠。 还没等他把自家与别家的特殊性说完,就被李蟠指使的侍卫哄出了门。并对他说:“告诉你家主子,等我忙完手里这几家小户,亲自去找她。越往后拖,朝廷收地的价格越低。” 苏樱开始真心实意的,盼着胤禛能来。 十月初七,晚。 马蓉对苏樱说:“你前夫和温大人来了,住在德水客栈里。” “无定河不是浚工了吗?他们来干什么?”苏樱坐在阁楼露台的藤椅上问。 马蓉拉着她的胳膊,笑呵呵道:“等着你去问呢。快起来打扮漂亮点,给他来个美人计。你要实在是不想理他,把内务府的差事揽过来后,再把他蹬了。” 那晚最后约好的,次日他来朱家庄,摆宴扫塌待他。他这才肯放她走。这么多日了,一直没来。终于来了,天都黑了,也没主动来见她。苏樱有些没底气。 “他可能是想开了,对我死心了。” 这是苏樱最想要的结果,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却好像有点淡淡的酸意。 马蓉看着她站起身,就往楼下走,连声问:“不换裙子?也不上上妆?” 苏樱拍了拍袖子,说:“我是去找他谈事,又不是真去施美人计。男装不是正好吗?对方把我当成男人才好,说话方便了。” 第152章:塌扫好了吗? 浅黄色的男式长衫,头发用一条同色的丝带扎在头顶。原来有点弯的眉毛,好像变直了一些,为精致的小脸,增添了几分的英气。 神采飞扬,温润如玉。 亭亭玉立在门口,搭眼一看,是位有点娘气的小公子。 这个人在他不在的地方,不但活得好好的,还比以前更精神。 胤禛心中不悦。 暗自腹诽:缺了管教还是不行!像山地的灌木丛一样胡乱疯长。身为贵家女子,不男不女的四处跑,成何体统。 脸色却无一丝波澜。 看到苏樱,就像看到了客栈伙计一样的平常。扫了她一眼之后,就把目光移向桌面。 温达站起来,笑吟吟道:“公子,好久不见啊。” “听说有贵客来,我怕他们招待不周,亲自过来问问,你们可还有什么需要?这是自家地方,想要什么尽管吩咐下去。” 苏樱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特自然,特像一个客栈掌柜该说的话。 而且温达对自己的称呼,她也特满意。 初见面,开头开的好,后面就容易交流。她又豪爽地说:“你们准备住几日?吃住全给你们免了。” 这是一个单独的小隔间,地上铺着草绿色的毡毯,席地摆着一张长方形的小桌子。 温达和胤禛先前相对坐。 苏樱说话的时候,把鞋子脱在门口,穿着白布袜走了进来。 温达应话:“最多两晚,十天后万岁爷亲自视察无定河,明日我和四爷先沿途走一趟,看有没疏露之处。” 苏樱点了点头,招呼温达:“温大人坐啊。”同时自己也落坐在桌子外端,扭脸问右手边的胤禛,“四爷想要什么主食?我们这里的酸汤面挺好。” 温达接话:“给我来碗酸汤面吧,醒醒酒。” 胤禛塔着眼皮,用筷子夹了一颗醋泡花生,放嘴里,慢慢咀嚼着,说:“不要。” 温达热情地说:“四爷来一碗嘛,公子推荐的肯定好吃,又不收你钱。”对立在门外的伙计熟稔地吩咐:“来两碗酸汤面。”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接着又像主人家似的又问苏樱:“你要吗?要不要也给你来一碗?” 苏樱说:“我要糊涂面。” 店伙计应声离开,顺带关上了门。 一方小室,自成一片天地。 温达觉得自己有点碍事,当有了这个念头之后,瞬间有些不自在,环视了一圈室内布置,没话找话道:“同我们第一次来相比,真是天上地下。环境好,伙计的态度好,饭食的味道也好。” 苏樱笑道:“都是朋友管理的,我只出了钱。”看向胤禛说,“是四爷的钱。认真来说,这家店算是四爷的。” 胤禛斜了她一眼,语气不满道:“我的吗?这里的人,没一个人认识我,也没一个人把我当掌柜。” 苏樱呵呵笑:“四爷以后多来几次,自然同大家就都熟了。” 温达的目光在苏樱和胤禛之间,巡视了两三个来回,最后目光落在苏樱脸上,热心的问:“公子是不是有事要求四爷?有啥事直说,四爷肯定同意。” 苏樱正执着酒壶往胤禛面前的杯子里添酒,听到这话,手抖了一下,酒水洒在外面了几滴。 “温大人眼睛雪亮,我这点小心思逃不过您的眼睛。” 说着话,又给温达添酒。 “此前借了四爷三十万两银子。原想卖地挣钱呢,土地新政却下来了。照这样来看,钱是还不上了。来问问四爷,怎么办。不行就把这些个铺子都抵给他。” 三十万这个数字,在温达心里巨震了一下,却若无其事的笑道:“我还以为多为难的事。四爷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借给你,说明他不缺这点钱。根本就没打算让你还。” 胤禛:“......” 苏樱:不愧是未来的工部尚书,心眼大,眼界宽。 温达继续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成亲有两千多日了吧,这样的感情,哪里是能用三十万两银子能衡量的。四爷是大度又重情谊之人,不会跟你计较这些身外之物。” 苏樱:“......” 胤禛:“......”为什么要带他这张大嘴巴来?用不用还,应该由爷主动说。 温达趁机说出自己的不满:“四爷,您现在的福晋,可没原来的福晋好。脸盘长的是不错,瞅瞅她看人时的眼神,仿佛我们是一群臭虫似的。今日去您府上之前,下官特意又洗了脸,换了身新衣服。生怕她再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人。”语重心长道,“娶妻娶闲,不能只看外表。我们是朋友,才这么跟你直说的。” 终于遇到一个直性子的人,又遇着眼前这个机会,可以给她一个真实的答案。苏樱问:“我没四爷的新福晋好看吗?” 敢评价府里那位的相貌,可不敢评价这位啊。说好说坏都不妥,好像自己关注了她的长相一样。温达憋着不说话了,直直的看着胤禛。 苏樱也看向胤禛,“嗯?”接着笑呵呵道:“四爷当然是觉得新福晋好看。” 胤禛没注意听他们说什么,他只顾在做思想斗争。来的时候想好的,一定要镇定,要装着对她不在意的样子。让她对自己放松警惕,才好徐徐图之。 这招叫欲擒故纵。 可是看到人就不行了。 总想往她身边凑。 他观察了视线的角度,在桌子下面摸摸腿,或是拉拉手,对面的人应该是看不见的。 最想摸摸手,想跟她没有一丝距离的亲近。 手里不停的夹着醋泡花生吃,其实眼稍瞄着苏樱,只等她把小手放下来。 看着她的右手放在左边的手臂上,又移在桌面上,拢了一上耳边的头发,又放在桌面上......噢噢噢,要放下来了,要放下来了。 又快又准的出手。 手猛地被人捉着,苏樱吓了一跳。扫了一眼桌下,又抬眼去看胤禛。 他今天穿了件湛蓝色的衣裳,肩头稠密的锦羽暗纹,像是宁夏湖底的水草。再悄悄看他的侧脸,轮廓清瘦刚毅。 整个人,从衣着到相貌,都应该用类似沉稳庄重这样的词来形容。 一会儿揉揉她的手心,一会捏捏手指的人,仿佛不是他。 在她指根的缝隙间轻轻撩拨,接着又灵巧穿行,顺流而上,把整个小手包裹着的那个人,仿佛也不是他。 他的右手仍执着红木筷子,稳稳地夹食着醋泡花生,塔着眼皮吃得津津有味。 苏樱抽手的时候,他就抓紧;不动的时候,他就又揉又捏。苏樱看着他,又重复了一句:“四爷,你前福晋没你现在的福晋好看吗?” 胤禛斜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跟你有关系?” 苏樱扭脸对温达笑:“温大人,我的问题,要是换你,你怎么回答。” 温达十分肯定地说:“我是不会与内人和离的。她要跟我闹和离,我就抱着腿哭着求她留下。” 苏樱只好又问:“若是有人问我和嫂子,谁更好看,你怎么答。” 温达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我内人。”又解释,“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要的正是这个答案。 此时胤禛道貌安然的样子,苏樱忍不着想打击他。借着这个话头说:“四爷,知道你跟别的男人有什么不同了吧?你这种别扭的性格实在让人太讨厌。” 胤禛把筷子放下,右手也放在桌子低下,在她手心里划拉了几个字:塌扫好了吗? 当别人是瞎子啊?温达实在呆不下去了,站起身,道:“我出去一下,面送过来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还没屋里的人应声,他已经大步出去,重又关上了门。 碍眼的稻草人终于走了。 胤禛扯着苏樱的手腕,一个用力,便把人拉到了怀里,然后双臂环着她的肩膀,低头直勾勾看着她粉色的唇瓣,喉头滑动了一下,说:“你刚说什么?” 苏樱想要挣扎着起身,“我去看看面好了没?” 窗外的夜风,卷起暗青色的纱帘,墙角的香炉上萦绕着一缕缕香丝。橘黄色的灯光,氤氲了一室的瑰丽。 她在的地方,一切都那么的恰到好处。 胤禛抱紧了怀里的人。 鼻尖蹭了蹭她的脸蛋,唇角微翘,轻声问:“塌扫好了吗?” ------题外话------ 读者:四四,你心里在想什么? 四爷:妖精打架。 作者:小四同志,别自我感觉良好了,虐男主的时候快到了。 四爷:爷不当男主,爷只要樱樱。 第153章:火急的事。 苏樱由下往上的角度看胤禛。微敛的眼睛,被室内忽明忽暗的烛光映亮,似是隐藏了浩瀚的星辰。 深渊似的黑暗席卷着细碎的星光在里面翻涌,浩浩荡荡,漫无边际。 这么好看的男人,用马蓉的话说,怎么就是个渣男呢? “有人来了。” 苏樱的话刚落,就响起了敲门声。她立马回应:“进来。” 伙计开门的那一刻,胤禛松开了手,恢复了先前正襟危坐,君子端方的姿态。 伙计把用蓝边细瓷碗盛着的糊涂面,摆在苏樱面前,把酸汤面摆在胤禛面前。站直身子,退到门口时,才说话:“另一碗酸汤面,被温大人带走了。他让小的转告客人一声,他先回房。”说完关门离开。 胤禛往苏樱的方向挪了挪,在她腿上摸索了两下:“我要吃你的。” “你不是爱吃带酸味的东西吗?我讨厌酸。” 苏樱想要坐到他对面去,被胤禛摁住了腿,“你的面看起来更好吃,不让我吃你的,我现在就吃你。”语速极快地说:“那晚说好的,你要说话算话。” 紧抿着嘴唇直视着苏樱。 好像她要是不同意,他立马就扑上来了。 苏樱把两只碗调换了位置。 “给你。” “你坐在这里不许动。” 自从提到塌之后,胤禛满心满脑都是两个人紧抱着,在宽大的塌上狠狠翻滚的场面。 把她死死地摁在怀里,不求饶不放开。 想的无心吃东西。 刚拿起筷子,又放下。 快速地站起身,从苏樱的背后抱她:“走,去看看塌扫好了没。”待苏樱站起身,柔软的身子拢在他的怀里。他有些迫不及待了。保持着环抱她的姿势,闭上眼用侧颊去蹭她的脖颈和下颚。 肌肤相亲,呼吸相闻。 先前计划的欲擒故纵和徐徐图之,彻底四分五裂,不可收拾。 低声喃喃道:“樱樱,我想你了,想的很。跟我回去,好不好?” 听惯了他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话,乍听到软软绵绵的祈求。 苏樱微愣。 稍侧眸去瞧他。 微闭的眼睫颤动着,像是两只惊恐无助,却又想大着胆子图谋不规的臭飞虫。 一巴掌拍死了事。 苏樱拍了拍他的头,像哄小孩子似的说:“你不是要去看塌的么?走啊。” 胤禛转身到她前面,面对面对拥抱着,用唇轻碰着她的鼻尖,顺着向下,绕到她的唇畔,有意无意的厮磨着她的唇角和下颚,却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和她的呼吸相接。 委屈道:“你故意说呢,其实心里不愿意。今天就不看了,让我抱抱就行。”接着又迟疑地问:“你方才的话是不是真的?” 苏樱问:“什么?” 胤禛的话低了些:“你说我很讨厌。”又追问,“我哪里讨厌?我身份高贵、相貌好、性格好,人又聪明,无一处缺点。” 苏樱:“……” 胤禛又说:“你才讨厌。这世上也就只有我,明知你诸多的不是,仍愿意视而不见。你却一点不懂感恩。” 转眼又恢复了原来的德性。 苏樱捂着被他气息熏染得酥痒的耳朵,“天色不早了,你送我回去吧?” “你想让我送你?”胤禛很意外,热烈地看着她问:“你刚才不是气话?真想让我宿在你塌上?”生怕她改变主意似的,立即又说:“骑马吧,骑马快,我们同乘一骑。” 店里的人都知道店主是原来的四福晋,大部分都认识她,还知道她现在已经不是福晋了。 胤禛刚来时,只有管事认得他,当他坐进房间里,几乎所有的店员都知道四爷来了。后来又知道店主也进去了。 这个晚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小房间里。寻常人家的休妻或是和离之后,是老死不相往的。双方见面就得鸡飞狗跳。 他们会是什么情况? 当胤禛拉着苏樱的手出来,堂厅里站的人,有人瞪大了眼睛想看仔细,有人不好意思看把脸扭到了一边。 管事大着胆子迎上来,笑道:“主子爷,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什么都是全新的。” 胤禛脚步未停地说:“不住这里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四爷在这里吗?”紧接着苏培盛小跑进来。急慌中,差点没撞上胤禛。抬头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低声急急地说:“四爷,宫里主子传话,有火急的事找您,让您速速回去。” 打扰爷的好事。 胤禛想把这个该死的奴才踢飞到天边。 却只得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苏培盛喘着气答,“奴才不知道,是宫里主子给侧福晋传的话,侧福晋让奴才火速叫您回去的。” …… 夜深了,落樱园的前院仍亮着灯。 马蓉和张廷璐,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终于听到车辗声,马蓉起身出去,冲到大门口,迫不及待地问:“成没成?“ 苏樱垂头丧气地说:“没说上正事呢,又走了。白白给他笑了一晚上,还浪费了两碗面。” 张廷璐也凑了过来,“明天是李蟠给我们宽限的最后日子。” 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知道了胤禛不可能不管她的事,这让她有了新的计较。 苏樱口气坚定地说:“田地暂时不交,李蟠给我们来硬的正好。” 胤禛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城时,城门早已经关了。送上郡王的令牌叫开城门,直奔回府。 “九公主有了身孕,是佟家的。皇阿玛得知后大怒,把九公主关了起来,说是准备贬为庶民,逐出宫。额娘跪求了半天,才同意天亮后走。” 纳兰语嫣说。 胤禛问:“佟家那边是什么意思?“ 纳兰语嫣道:“不知。” 胤禛问:“这事,府里都谁知道?” 纳兰语嫣道:“我想着这是丑事,谁都没说。” 胤禛出了西暖阁,让苏培盛去叫刘能。 刘能正睡得香,听到主子爷找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往外跑。听完胤禛的吩咐后,扣子还没系完。 跟在胤禛后面进了书房的纳兰语嫣说:“让下人知道这事,合适吗?” 胤禛没什么情绪地说:“不让别人知道,怎么才能得知佟家的情况?” 纳兰语嫣接话:“现在是宵禁时间。” 胤禛反问:“我不知道吗?”接下来,便不再说话。 他又想起了苏樱,如果今晚是她在府里,佟家的情况,肯定已经知道了。 有次,他和一个官员出城办差。早上出门时,给苏培盛留话说是晚上回。结果那天,因为一点意外耽搁,就宿在了德水镇。 陌生的地方不容易入睡,到了后半夜将将睡着,就被人叫了起来。说是京城的贵人寻人,查房的。 原来苏培盛看宵禁了,他还没回,就把这事报给了苏樱。苏樱让府里的人在城内他可能会去的地方找,她去了那名官员家里。 那家的内眷无一丝担心的说,应该是赶不回来,宿在外面了。 那是个乍暖还寒的初春,夜里挺冷。 富存看到他,语气不善地说:“赶快回去。”大约是气极了,全程只说了这四个字。入了城门,看到费扬古正和值班的校尉说话。 他那时候才想到,富存四品官的身份叫不开城门,何况还带着十来名侍卫。 回到府里时,快天亮了。 这么小题大做,他也有点生气,没好气地冲等在门房处的苏樱说:“一晚上没回而已,能出什么事?” 苏樱陪着笑脸说:“没事正好啊!我怕是遇着拦路抢劫的,依你的性子,定是不肯顺从,万一打起来了,把你打伤,抢了你的衣物,把你扔在路边。你又是昏迷不醒,冻一晚上会冻坏的。” 这是三年前的事,那时候觉得她的想法很可笑。但看在是关心他的份上,也没多责怪。 现在他早知道了,她猜测的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府上一名侍卫的父亲是个酒鬼,一个冬夜喝多了酒,睡着在外面。三天后找到人,不知死了多久了,仵作说是冻死的。他听说的时候想,若是当晚他的家人发动所有的亲戚去找,或许不会冻死。 胤禛沉浸在关于苏樱的回忆里,等待的时光,显得没有那么的漫长。好像没过多久,刘能就回来了。 “佟家的小崽子在祠堂里跪着,打听来的消息说,佟半朝准备让他跪死在里面。” 胤禛还未表态,纳兰语嫣就抢着说:“想办法把佟安颜弄出来,让他和九公主私奔吧。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去过他们的小日子。” 胤禛说:“送侧福晋回去。” 佟家的人也是彻夜难眠。 书房里,佟科书又一次问佟国维:“阿玛,万一万岁爷不赐婚,颜儿就没命了吗?”又祈求道:“阿玛您去求求万岁爷赐婚吧,您去求,他肯定同意。” 佟国维最近心烦的很,不想跟人多说话。被问的次数多了,只得交实底: “我在等四皇子来求我。他来求我,我再万般无奈的答应,冒死去跪求万岁爷。四皇子就欠我们家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是能把我们绑在一起的好时机。” “四皇子现今没有乌拉那拉氏,又风头正盛,只要我们联手,成事指日可待。” 第154章:英雄救美。 胤禛知道怎么解决眼前的难题,但他不想去做。 他是想讨好这个妹妹,想讨好他额娘,但讨好也是有限度的。他做事,有自己的铁律准则,那就是要无损自己的利益。 上门去求佟家。 他今后就和佟家绑在一起。 他讨厌被人束缚,讨厌被动,更讨厌别人强迫他。 沉思了一夜,也没想出个两全之法。 快天亮时,纳兰语嫣又来,问道:“要不要我回纳兰府一趟,问问我阿玛有什么好办法?” 胤禛揉了揉脸,说:“不用。” 纳兰语嫣又说:“我现在名义上,是你的侧福晋,为你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胤禛说:“不用。” 纳兰语嫣有些意外,“你不打算管了吗?” 胤禛说:“这事不用你操心。”说着站起身,准备出门。 纳兰语嫣追在他身后,好意提醒道:“她毕竟是你亲妹妹,你放任不管,不太好吧。要不进宫,去求求皇阿玛。求不求得下来,都算是尽了心。” 胤禛走出府门的时候,在想:京城的第一才女跟他的樱樱相比,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果是他的樱樱,昨夜要么是陪在他身边,要么是她自己偷偷的想办法。 而且她坚信他不会不管静宪。 哪怕他真的不想管,她也不会信。 他在她心里,哪一方面都好。 善良又可靠。 他不是想纳兰语嫣的不好,只是在想他的樱樱。他突然发现,遇到困难的时候,他的樱樱不在身边,他很孤独。 哪怕她一句话不说,坐在他身边,他也觉得安心。就好像悬着的那颗心,有个温暖的地方安置了一样。 哪怕她不在他身边,在府里也行。她在府里的时候,府里才是个温暖的地方。 ...... 有人比胤禛更加不安焦虑。 眼看着到了下朝的时间,宫外还没来人,也没传过来消息。 德妃对春嬷嬷说:“你再出宫一趟,看老四在府上没有,要是见他,你就跟他直说,这事是他挑的,他想不想管,管不管得了,都得管。否则,以后别进永和宫。” 春嬷嬷叹了口气:“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去和亲呢。喀尔喀部的王子,还未正式求亲,礼物已经送了几车。” 德妃没心情跟她议论这些,催促道:“快去。” 春嬷嬷刚走,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八阿哥胤祀。 “九妹的事,儿臣听说了。皇阿玛正在气头上,还是暂避为好。儿臣带九妹出宫,先把她送到苏樱那里。等皇阿玛过来一看,人已经被您送了出去,就不会再迁怒于您。” 在这个时候,八阿哥能想到苏樱,是因为最近他一直都在想找个什么理由,去朱家庄看看她。 在漠北的时候,帐子连着帐子,四处都是人,说话不方便。 想着到路上再说。 到了路上,根本没有能安静说话的地方。 总算回了京城,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苏樱正在风口浪尖上,有无数的眼睛盯着她。 怕给她增添额外麻烦。 其实,他也没有多重要的话要说,就是想问问她是怎么想的,以后准备怎么生活。 “你安心的在那里住一段时间。我会经常去看你,有什么需要,你跟我说。” 出城的马车上,八阿哥说。 “八哥,这么多哥哥,果然还是你最好!”九公主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笑着说话:“我早在宫里呆腻了,赶出来正合我意。”接着又说,“以后不许再叫四嫂,老四那个薄情人早把樱子给休了。” 八阿哥纠正她:“是和离。” 九公主撇撇嘴,“当我不知道啊,明明是老四嫌弃樱子了,皇阿玛护他儿子,出来做坏人御赐了和离。” 八阿哥解释:“是樱子求的。” 九公主气愤地说:“那也是被老四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走如此下策。”转而又笑了,“休了也好。樱子就可以找个对她的人。让老四那个狗男和纳兰那个狗女狼狈为奸去吧,看他们的日子能过个啥鬼样子。” 又叹惜道:“不当公主也不好啊!没法找那对狗男女的晦气了。” 八阿哥说:“那是我们四哥,你不能老四老四的喊,更不能说那些猫狗的话。” 九公主“呸”了一声,说:“狗屁个哥。我宁愿认阿猫阿狗为我哥,都不认他是我哥。” 被赶出宫的九公主,满心欢喜离开了京城,穿过德水镇,到了朱家庄。落樱园很好找,站在庄子路口,就能看到一栋青灰色的小阁楼。 还未走到地方,伸头张望的九公主,便在迎面走来的一群人里看到了苏樱。 激动地挥着手喊:“樱子樱子。”再一看,有点不对啊,缩回车内,瞪着眼睛对八阿哥说:“樱子好像是被官差押着。” 说着话,就去推搡八阿哥,“快去救救她,救不出来,你也不是我哥了。” 苏樱从小便喜欢看故事本,与众多的女孩子一样,最喜欢的情节是英雄救美。李蟠下令让人把她押走,她一点也不急。她知道终会有人来救她。她还有点担心,在胤禛得到消息之前,被她三哥知道了,先一步跑来救她。 为此她专门安排张廷璐,只要她离开朱家庄,就让他回京城向胤禛报信。 把她救出监牢,不是她的目的。 她的目的是,让胤禛看到她受苦受难了,趁机向他提出内务府采购权的事。理由也很充分,河两岸的地,还是他提出来的,他应该为这件事负责到底。 此时,苏樱感叹:没想到最后来救她的英雄是八阿哥。 温润儒雅的八阿哥站在路中央,对走在人群前面,穿着官服的李蟠说:“把人放了。” 李蟠认识八阿哥,殿试的时候,他还给自己端了一盏茶。当时他不知道是谁,出来一打听,才知道是贤名在外的八阿哥。 此刻李蟠很失望。 贤德的八阿哥竟然公然干预政务。 李蟠抱拳朝着京城的方向一举,正气凛然道:“土地新政是万岁爷亲自下的令,并且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干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乌拉那拉氏是庶民。有什么理由特殊化?要说特殊,哪个权贵豪绅不特殊?” ------题外话------ 四爷怒气冲冲地喊:小作出来。 作者抠着鼻孔慢腾腾地应话:何事啊? 四爷:英雄救美的情节,属于男主。 读者:八阿哥就是男主啊。你说过你不当男主了啊。 四爷:我明白了,你们都是欺负老实人,我还是想办法往上爬吧,爬到皇帝的宝座上,谁不听话,就把他脑袋砍了。砍得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男人。 樱樱:我宁愿要百合,也不要你。 四爷:樱樱,呜呜呜,樱樱,樱樱。 樱樱一脚踢来:滚一边去。 第155章:上战场。 “乌拉那拉氏有没有罪,不是你能定论的。她在漠北跟敌人拼命的时候,你在哪里?” 八阿哥说着话,去解苏樱手腕上绑着的草绳,“这才从战场上下来,还没缓过来神,你就催着收她的财产。让老百姓知道了,怎么评价皇阿玛?” 自从被皇帝亲点了状元,人人都对他说话很客气,还没人指责过他呢。李蟠有点不适应,急声说:“这都快一个月了。” 八阿哥把草绳扔到了他怀里,“是快一个月了,土地新政进行的怎么样了?不说一个月,半年内你能完成吗?” 比想象中的困难多的太多了,大户一家还没解决掉。有的人家,门都进不去。李蟠的声音低了一些:“不能。” 八阿哥冷声道:“那你急什么?乌拉那拉氏又不是最后一家。是不是看她是女子,好欺负?她现在即使不是福晋了,也不是你这个官阶能说上话的人。” “她今日愿意跟你走,是给你留面子。她若是把你强行赶出朱家庄,你也拿她没办法。但以后,你在同僚面前,可就抬不起头了。土地新政就更加难推下去。” 李蟠争辩道:“下官是为国为民办实事,不怕困难,不在乎面子。” 八阿哥冷笑道:“你的事跟我没关系。这个人我带走了。她名下的地,由我来处理,你不用再过问。你要是不服气,直接去找万岁爷说,谁敢拿着朱家庄为由,不执行新政,你派人告诉我,我亲自去跟他解释。” 对方没给他留丝毫情面,李蟠涨红了脸,追问道:“那她的田地到底交不交?” 土地新政,怎么派了这么个一根筋的木头脑袋做总负责人。 步步紧逼能办好事嘛。 八阿哥的语速放缓了一些:“乌拉那拉氏什么时候说过不交?是你逼的太紧,逼恼了她。” 反问道:“谁没有个脾气?你这个新上任的五品官,还敢当众跟我这个皇子争论呢。你是很尽心,但你自己看看,你做出了多少成绩。以后做事,也讲讲策略。只有一腔热血是不行的。” 提到做出的成绩,李蟠瞬间没了底气。喏喏称是。 看着李蟠吃憋,旁边的张廷璐心里特敞亮。不久前,自己被这个李大人轰出衙门了不说。还骂他纨绔子弟,不知民间疾苦。 怎么不知民间疾苦了? 庄子上的佃户,过得比有地的百姓还好。要不然,能在短时间内收那么多的地?地都是用白花花的银子买的,又不是像别的权贵那样强占来的。是这个状元郎不听解释,不了解实际情况。 九公主隔着车窗缝隙瞧着外面,连连称赞:“这才是哥的样子啊!平时看着性格蔫蔫的,极好说话。自己人被欺负的时候,立马厉害起来。世上那么多好哥,老天爷为什么分配了个没良心的人给她当亲哥。”捶着车厢,恶狠狠地说:“气人!气人!气死我了。” 礼部中堂。 正在跟高士奇说话的胤禛连打了三个喷嚏。 缓过来气后,请教道:“高大人,除了去找佟家,还有别的办法吗?我要是不找他,他真让他的孙子跪死?” 高士奇道:“怎么会。没死之前,万岁爷就会出面了。万岁爷不想出面,臣也会去劝谏,怎么也不能让万岁爷落下把人逼死的名声。” 这个姓佟的,不但暗中逼自己,还在逼皇帝。胤禛更生气了,咬牙切齿道:“可恶。” 高士奇笑道:“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佟半朝从来不去做。他去求万岁爷,是要拿出诚意的。在没得到利益的情况下,怎么会让自己损失。他现在按兵不动,不过是他孙子吃点苦头罢了。” …… 落樱园的阁楼里。 苏樱听了九公主静宪的话后,抚了抚额。 “这个顾安颜真该死......” 话还没说完,就被静宪打断了,“不不不,不怪他,一点也不怪他。他说跟我一起私奔的,我觉得私奔太辛苦,就出了这个主意。他一开始不愿意,是我主动把他拿下了。” “私奔就好收场了?说不定万岁爷更生气。”苏樱依旧认为是顾安颜的错:“你再主动,他不配合,那事也弄不成。” 静宪压低了声音:“第一次,是我给他下了药,还扒了他的衣服。” 苏樱又抚了抚额,“反正就是他的错。男人跟女人在一起,无论女的做了什么,那都是男人的错。” 静宪嘿嘿笑道:“樱子,你这话虽然我不赞同,但是很爱听。” 苏樱说服静宪的时候,同时也说服了自己。一心认为是顾安颜的错。 站起身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他,让他为你负责。你不能这么灰溜溜的被赶出宫。等回去的时候,也不能自己走着回去。” 静宪扑上去抱着了苏樱的胳膊,“樱子,我不许你去找他的麻烦,我听八哥说了,他在佟家祠堂里跪着呢。八阿哥让我在你这里住一阵子,说这事会解决的,我早晚还是公主,并且能嫁进佟家。” 苏樱正色道:“是早晚能进佟家,早晚还是公主。可这样,你在佟家便没了公主的地位,回宫里时也没脸面。当初我们策划这事,是想让你过的更好,不是让你受委屈的。” 静宪坚定地说:“只要能和佟安颜一起,我愿意受委屈。” 苏樱摸着她的头说:“傻姑娘,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他现在肯对你好,不等于一直会对你好。得为以后着想,好日子要靠自己去争取。你现在心疼男人,等他以后得了势,可不一定会心疼你。” 听到好日子这话,静宪的心思动摇了,忙问:“你准备怎么办?” 苏樱说:“让他去求万岁爷。” 苏樱特意换了身黑色的男式长衫。 敏嫔说过,她穿黑色的衣服,看起来冷冽又贵气逼人。 马蓉用螺子黛把她的眉毛,加黑加长了一些。站远处看了片刻,又拿出配套的白色暗花腰带给她束上。 “还是束上显得优雅,身条好。” “我是上战场,又不是进京选秀。”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你现在是单身女子,还需要靠脸蛋身材,吸引别人的眼光,寻个好郎君。就是出去散个步,也得好好打扮一番。何况现在是进京城。说不定,这一趟顺便就遇上了你的真命天子。” “有道理。” 两位女子说着话,便各自收拾利索。 八阿哥看跟的有别的女子,担心对方介意和男子同坐一辆车,让苏樱给他另安排一匹马。 马蓉很熟稔地说:“八爷,别啊!我们坐一起嘛,一起聊个闲话,巅死人的路就不显得那么长了。” 张廷璐把马绳子扔给一名小厮:“我也坐车。” 幸好马车够大,五个人仍觉得宽敞。说说闹闹的,时间过得很快。 进城门时,八阿哥呆呆地叹了句:“我竟然没想到去找姓佟的。” 苏樱笑道:“也正常。你是男人嘛,没去想女子的生活。觉得女子就是用来睡觉,生孩子的,不关心她们生活得开不开心,那种生活是不是她们想要的。” 这话有些露骨,张廷璐听得不好意思,把脸扭向窗外。 八阿哥仍是呆呆的。 他觉得他想问苏樱的问题,不用问了。她现在过的挺好,比以前看上去,更加的生机勃勃。 马车进城之后,张廷璐和八阿哥相继下了车。 八阿哥下车的时候,又问了一次:“不用我去吗?” 苏樱笑道:“不用。娘子军才好,他们不敢拦,一路直杀到他们佟家祠堂里,把佟安颜揪出来。你跟着,走不到目的地,他们就把你拉去谈心了。你要是硬不去,显得你很不懂事。” 到了佟家门口,巧慧问:“主子,让我跟着吗?万一他们拦你,我好给你开路。” 苏樱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特长不在这里,说不定会给我们添乱。待会儿看佟安颜怎么求情的,回去给九公主讲述一遍。” 苏樱带着马蓉,威风凛凛地杀进了佟家的大门。 ------题外话------ 四爷:小作你越来越不象话了,男主成打酱油的了。 作者:别急,等后面。 四爷:后面爷会出场的多么?爷不但要多出场,还要跟樱樱一起出场,最好是么么抱抱举高高。 樱樱:后面你掉水坑里淹死了。再也没人阻碍我寻找我的第二春。 四爷:樱樱,我们是官配。你知道什么是官配吗?不懂的话,过来坐腿上,我给你好好讲讲。 ...... 这一章用上战场这个标题,是看到有小可爱留言说,让四四上战场几年,让樱樱在京城里快活,哈哈 第156章:横冲直闯。 胤禛从高士奇那里出来,在路边铺子里买了二斤点心提着去佟府。走到半路,看到纸包上的红贴纸特别刺眼,撕下来扔在路边的水沟里。 静宪的事,在宁夏时苏樱跟他说过。他也觉得佟家是门好亲事。佟国维左右逢源,朝堂上不论如何变幻,都会有佟家的一席之地。 佟国维的同胞姐姐是皇帝的生母,一个女儿是先皇后,一个女儿是当今的贵妃。而佟国维本人又是一等公,内阁中堂。 各种关系交织在一起,皇帝也要让上几分。也只有佟家打公主的主意,皇帝即使心中不满,也不会明着发怒。 那个孩子他见过,长相和言谈都还说得过去。 谁料他是该死的啊!竟然做下这种事。 静宪那丫头也让人恼火,竟然说都是自己主动的。这样佟家反倒成了跟着受连累的一方。 真是太傻了,男人都是自私的,只会为自己着想。对他付出那么多有什么用?早晚也是妾室成群。她只不过是一件华丽的物件,摆在正室夫人的位置上而已。 又不由的联想到自己。这世上的男人,只有自己靠得住,结果却有人不珍惜。 越想越难受。 觉得兄妹俩是犯了同样的病,都是掏心掏肺的对别人好。对方却没回应同等的感情。 胤禛腹诽了一路。 走到佟府大门前时,对跟着在身后的刘能说:“你在外面注意着点,看有没有其他人来佟府。”然后,调整了一会儿情绪才进去。 佟国维对外宣称,因为孙子的事,气瘫在床。 胤禛情真意切地慰问了一番。然后虚心的向他请教关于田地相关事宜。在佟国维的床头,喝了四五巡的茶,眼看快中午了,话题也没落实到九公主和佟安颜的事情上。 其实,两个人刚见面时,佟国维就提了一嘴。 胤禛安慰他:“佟中堂莫生气,儿孙自有儿孙福,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缘份。我们这些外人不管也罢,反正管也管不住。由他们去吧。” 这话是胡说。 他们是外人吗?一个是当事人的祖父,一个是当事人的同胞兄长。 胤禛没等佟国维接话,他就换了别的话题。接下来的谈话,只要佟国维想往这上面提,他就装着没听见,只顾说自己的。 胤禛打算好了,他今日就呆在佟府。 外人肯定会以为他是来解决九公主问题的。皇子上门协商,佟家的家主却一直病着,是什么意思?谁都知道病只是托辞,是不想面见万岁爷的借口。 佟半朝你有多大的派头啊,皇子都求上门了,你还不拿出一个诚意的方案出来? 暗逼佟国维的同时,也向皇帝和德妃表明,自己并不是袖手旁观,确实尽了力。 此举,还真是把佟国维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有气无力地道:“年纪大了,身子经不起折腾。要是没别的事,四阿哥改日再来吧。” 胤禛浅呷着茶说:“佟中堂只管休息,不用管我。平日里想亲近佟中堂,一直忙碌不得空,最近终于闲了些。就想在佟中堂身边多坐会儿。” 佟国维正打算装昏迷。 府里的一名小厮跑过来禀报:“乌拉那拉氏来了,冲进了祠堂。” 屋内的两个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乌拉那拉氏是谁。 也不理解这个“冲”字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冲的字面意思是横冲直闯。 谁敢在佟府如此撒野? 小厮看他们等听下文的样子,瞄了一眼胤禛后,又说:“是原来的四福晋。她手里拿了一把长剑,谁挡她的路,她捅谁。已经捅伤了两个人。” 一年前,递给苏樱一把刀,她连一只鱼头都不敢剁。当她经历过两场近距离厮杀后,觉得往身上戳几个窟窿,蹿出一点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而且她还有了经验,知道剑往那里捅好包扎,又容易恢复。 比如胳膊上。 当她一剑伤一只胳膊,出了两剑之后,没人敢出头拦她了。马蓉把带进来的一壶油泼在了木门上,并掏出了火折子。 苏樱大声说:“开门,不开门点火了。” 看守祠堂的白发胖老头,是经历过祠堂火灾的人,二话没说,从腰间掏出钥匙立马开门。 佟安颜已经跪了将近一日一夜,虽然有大半夜是坐着的,身娇肉贵的身子仍是吃不消。头脑发昏,嘴唇发白。在心里默默念叨,再跪半天,小命真要丢喽。 听到门外的动静,僵着脖子扭头看。 一名黑衣公子带风扬尘的提剑进来,一声招呼没打,就剑指眉心,厉声质问道:“你把一个鲜花般的小姑娘害死了,你怎么有脸活着?你怎么不跟她一起去死?” 佟安颜大惊失色,跌坐在蒲团上,“她......她......”嘴唇啰嗦,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樱重重地说:“一个女子失了身,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马蓉在旁边小声补充:“没死,不过跟死了差不多,皇帝把她赶出了宫。她无处安身,整日泪水涟涟,眼睛快哭瞎了。” 苏樱又问:“说,你在这里跪着有什么用?你对不起的是她,又不是你佟家的祖宗。” 手腕颤抖,剑尖跟着危危晃动。有几次差点没碰到顾安颜的鼻子。 站在苏樱身后的几个人直呼:“姑娘小心啊!别伤着我家少爷的脸。” 苏樱回头喝斥:“闭嘴,再说话,我把他的脑袋砍了。反正佟大人也是打算让他跪死在这里谢罪的。” 接着又对佟安颜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自己做下了事,让人家一个小姑娘自己扛。要不是她把所有的过错全部都揽在自己身上,你现在还能活着?一个亵渎公主的罪名安下来,你全家姓佟的,一个都别想活。” 佟安颜爬着要站起来,结结巴巴地问:“……宪儿,宪儿她现在在哪儿?” 苏樱鄙视道:“你还有脸问?就你这样的窝囊废,配得上对人肝胆相照,义薄云天的静宪吗?就是她没了公主的身份,你也配不上她。” 刘能在人群后面,摸着下巴暗赞,有这样的主子,身为奴才真有面子。转念又想到,她已经不是四福晋了。 唉,四爷没眼光啊。府里新进的侧福晋,看着外表是好看,其实差远了。 第157章:美人一去兮不复还。 佟家的院子比较大,从书房到祠堂将近一里地,胤禛急步快走,赶到地方的时候,看到了苏樱离去的背影。 剑已经入了鞘,她抓着剑身提在手里。纤细的腰肢挺得笔直,步伐里透着果敢自信。抬步落步间,黑色的衣摆随风扬起。 他莫名的想到了两句诗。 风萧萧兮易水寒,美人一去兮不复还。 这一刻,他彻底的意识到,他不在的地方,她什么都可以做的很好。 他所威胁她的,别人的目光和看法,对她来说压根就是不存在的。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她想,她都是自由的。即使这里是佟府,她一样敢横冲直撞的进来,潇洒利落的离开。 天不怕地不怕。 无所畏惧。 他应该早知道这些。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就敢闹天闹地的指明要嫁给谁。脸面这事,岂能束缚着她? 刘能凑过来说:“主子,他们要去东华门。”话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福晋这样的方法才好,太爽气了。” 胤禛这才看到,顾安颜低着头走在苏樱前面。 方才那一眼,在诸多的人影里,只看到了苏樱。 胤禛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去和佟国维道别。赶到东华门,只有跪伏在地上了佟安颜。要寻的人不在。 环视了一圈人群,终于看到了一个此时想看到的熟面孔。 走到她边,低声问:“你主子呢?” 巧慧正看戏看的兴奋着呢,再加上周围的人声嘈杂,没听见有人跟她说话。 胤禛踢了她一脚,又问:“你主子呢?” 巧慧回头看了他片刻,想好了称呼才施了一礼,“四爷安,四爷吉祥。” 她这声四爷,让胤禛想到苏樱称呼他四爷时疏离的样子。又在她小腿上踢了她一脚,不悦地说:“几日不见,就这么生疏了。” 后面有人注意到,一个大男人在欺负一个小姑娘,看着胤禛的后脑勺说:“有话好好说,干嘛动手动脚的。” 胤禛扭头冷冷地扫过去了一眼,冷声说:“她是我家丫头,打个半死都行,用得了你管。” 欺负人这事,不能让主子出头。刘能上前踹了一脚,“活腻了?” 那人一看,这是个不好惹的主,急忙往别处挤。 在这个空档的片刻时间,巧慧的注意力又被佟安颜吸引过去。 佟安颜直起了身子,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再一次说:“我佟佳氏长孙佟安颜在此立誓,这辈子只娶爱新觉罗静宪一人,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都会一辈子真心实意的待她,在心中永远把她奉为公主。” “今日在此不是恳求皇帝赐婚,而是恳求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祝福......” 胤禛刚要再问巧慧苏樱去哪儿了,看到了她脸上的两行泪。 “你哭什么?”又踢了她一下。 巧慧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哽哽咽咽道:“四爷,您不觉得这场面超感人吗?.......有人这样待我家主子多好。” 胤禛:“......” 胤禛难得跟巧慧心平气和地说话:“现在说的好好的,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巧慧抹着眼泪,呜呜地说:“......就是假的听着也好啊!我家主子就连假话都没听过。还没圆房,主子爷就同别人生孩子了。呜呜……我命苦的主子啊……” 胤禛心烦,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对身边的刘能说:“我先入宫一趟,你把福晋在哪儿问出来,在这里等我。” 胤禛远去之后,巧慧抹干了脸上的泪,问刘能:“主子爷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这么多天没动静啊?究竟还要不要我家主子回去?” 刘能看着佟安颜,小声说:“我看主子爷配不上福晋,让福晋找个一心一意待她的吧,我们也别跟着瞎掺合了。” 乾清宫内。 皇帝听完八阿哥的叙述后,难得流露出无奈的神情,轻声问道:“你问她了吗?她是怎么打算的?” 八阿哥鼓了鼓勇气道:“苏樱姐她说,她想自己做一些事。”顿了一下,硬着头皮往下说,“她想要内务府的采买权。” 口气真够大的。 哪一年的内务府采买权不是争得头破血流。今年的买办是索额图的门人。索额图下了狱,再把他的门生故吏一网收拾,朝臣们该胡乱猜测他的心思了。 皇帝转了两圈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说:“买办不是采买东西这么简单,中间很多弯弯绕。她办不来。回头,你再问问她,有没有别的想要的。” 八阿哥“嗯”了一声后,问出了他一直特别想知道的问题:“皇阿玛为什么让她跟四哥和离?” 皇帝沉吟片刻,缓声道:“他们二人性格不合,早准备和离。老四已经写下了和离书,只等征葛尔丹回来,就向朕讲明。结果出了意外。小樱去宁夏看他,被贼人掳去。” “老四也是有情义的,觉得她的名声有损,不好再嫁人,不打算和离了。小樱却觉得这是老四对她的施舍,不想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施舍里,铁了心的要和离。” 八阿哥犹豫了一下,正想说,这是苏樱的一面之词。 皇帝又接着说:“她当时拿出了老四写的和离书,还有富存写的证言。我是想,既然他们二人都有此意,就成全他们吧。我也下旨,也省得老四左右为难。” 想到这些孩子们大了,彻底猜不透他们的心思,皇帝叹了一口气,“月底选秀,选你自己喜欢的。不要明明心里不喜欢,因为我说好,就假装欣然接受。“ 八阿哥接话道:“儿臣怎么觉得,四哥和苏樱姐相处的挺好。四哥也很在意她。” 就在这时,梁九功拿了一卷纸进来,双手递给皇帝,低声说:“佟家那孩子在东华门外跪着,这是他写的誓血泣书。” 身为一个好皇帝,不但要有容纳百川的肚量,还要做到喜形不露于色。既使因为女儿的事,气得心肝疼,日常的政务还是要处理。 皇帝看了白纸红字后,扔在了一边,语调平常地问;“佟家没其他人出面吗?” 梁九功答话:“佟科书刚刚赶过去了,也在一边跪着。” 皇帝说:“不用理会,让他们在那里跪着吧。” 永和宫。 德妃听了胤禛的讲述后,心中的厚厚的乌云瞬间散去了不少,急忙吩咐春嬷嬷上茶,特意交待:“沏万岁爷新赐的银针茶。” 然后又用和悦的语气问胤禛:“你认为你皇阿玛会怎么处置?” 把苏樱做的事,说成是自己的主意,胤禛心中五味杂陈。却做出平静的样子,答话:“皇阿玛在等佟中堂的表态。静宪只要光明正大的进了佟家,恢复公主的身份,是早晚的事。” 德妃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静宪的事儿,终于可以放心了,这次多亏了你。” 胤禛未置是否,站起身道:“没别的事,儿臣这就告退。还有一些急事等着去办。” 关键时候,亲儿子还是比别人靠得住。德妃想到,和离的事,还没安慰过他。于是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凡事多往前看看。以后的路还长着,说不定会遇上更心仪之人。” 胤禛入宫这一趟,也就用了两刻钟的时间。在这两刻钟里,刘能不但问出了苏樱的去处,还知道了今日在朱家庄发生的事。 胤禛问:“巧慧离开多久了?” 刘能答:“刚走。” 胤禛站在去国公府的拐角处等。 六年过去了,墙还是那面墙,墙边的那棵老榆树,仿佛还是记忆中的粗细。而要等的人,却由一个小女孩子,变成了一个大姑娘。 刘能看着主子爷鬼头鬼脑张望的样子,觉得跟着这样的人特别丢脸。迟疑道:“主子爷,让奴才以后跟着福晋吧?也好偷偷跟您传个信啥的。” 第158章:你在想什么? 胤禛心急火燎,又耐着性子等人的时候。 巧慧眉色飞舞的,跟九公主讲佟安颜在东华门祈求皇帝的场景。通过她独有的风格描述,九公主仿佛觉得自己和佟安颜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牛郎和织女、许仙与白素贞。 被自己的故事感动得稀哩哗啦。 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想到肚子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又极力的憋着。 憋得浑身像长了毛一样的难受。 苏樱估约摸巧慧该讲完了,九公主的心情也平息的差不多了,才推门进去。九公主看到苏樱,一个飞身便扑了过来,抱着她大喊大叫:“四嫂,我的好四嫂。还是你对我最好啊,啊啊啊……” 苏樱被她扑得连退了两步,站稳之后,揉了揉了她的头,低笑道:“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对佟安颜说你被赶出来了。” 九公主更开心了,仰着笑成一团的小脸,语速极快地说:“巧慧说你提着剑进去的。那是佟府啊,万一他们以为你是去杀顾安颜的,被他们拿下关起来怎么办?想想都后怕啊四嫂。” 苏樱笑呵呵道:“怎么会。你是公主,背后可是皇帝。我为你出头,他们都以为是宫里派过去的,谁敢拦。我拿剑是给自己壮胆,顺便展示威风。” “那就好,那就好。”九公主摇晃着苏樱,急声问:“四嫂,不不不,樱子樱子,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九公主兴奋的样子,苏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盼了一天的阿玛,终于回府,对她说:万岁爷同意了。赐婚的旨意,明日就下。她猛摇着阿玛的手臂连声问:明天不会变卦了吧?宫里什么时候送彩礼?婚期订在什么时候啊?” 无忧无虑的欢喜,又夹杂着各种担心的欢喜,还有些莫名恐慌的欢喜。 她知道的。 这种感觉那是太好了啊。 此后的日子里,虽然也有各种各样的欢喜,但都没有那一刻的强烈和纯粹。因为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忧伤。 苏樱拍了拍九公主的肩膀,笑容满面道:“我们等张廷璐的消息。” 屋子外面的露台上,巧慧再一次的问马蓉:“你们进去真的什么都没做?” 马蓉稍稍回想了一下,苏樱划伤佟安颜的手指,拿着剑,逼他写血书时的情景,打了个冷战说:“没有。一切都是佟家少爷自愿的。” 巧慧感叹:“四爷要是这样该多好啊!”立马又说:“马姑娘,五爷再来寻你,你告诉他,你要嫁的郎君,也要像佟少爷那样。”接着又十分沮丧:“唉……四爷已经有侧福晋了。” 马蓉急忙摆手:“我跟五爷什么事都没有,你可不要乱说话。他是闲着没事,四处转,转到德水镇了几趟。” 马蓉对她主子好,又从不把她当下人,这让巧慧对马蓉极有好感。她犹豫了片刻,提醒道:“你以后还是跟三公子走远点,免得别人误会你们的关系。没爵位又没功名,又爱跟姑娘们乱搭话,这样的人靠不住啊。” 马蓉:“......”好像还真是没优点。 傍晚的时候,被巧慧嫌弃的张廷璐回来了。 告诉大家后面发生的事。 佟国维被人抬着进了乾清宫,向皇帝请罪,说是没管教好孩子,对不起九公主,对不起万岁爷。又说经历这次打击,自己的身体彻底不行了,向皇帝请辞内阁大学士之职。 皇帝说先把身体养好,此事以后再议。 佟国维向皇帝保证,佟家一定会善待九公主,挑个好日子八抬大轿迎娶进门。 九公主急声问苏樱:“我在这里等着人来接,还是自己回去?” 苏樱笑道:“这是小道消息,我们先当不知。” 九公主连连点头:“对对对,樱子说的对。”又激动地说:“樱子,我们吃火锅吧,庆祝庆祝。” 国公府外。 刘能饿得肚子咕咕叫,实在忍不住了,提醒道:“主子爷,兴许福晋已经出城回去了。” 胤禛贴着墙角,探腰伸头朝着国公府门口张望,弱声说:“我一直看着,没见她出来。” 刘能说:“也许我们没来之前,她就走了呢?您看,现在门外一辆马车都没有。” 胤禛:“......”满心满脑的只想快点看到她,忘了考虑她在不在的问题。 一个下午往这里跑了四趟的高庸,远远的看到他们二人,暗自幸庆这次给自己分配的差事是打探消息。 如此等人,傻啊。 六年前的情景重现,主子爷又回到了毛头小子的时候。早知道有今日,提前在国公府里安插两个自己人嘛。 诸多想法,也只是在肚子里自己胡乱想想。 身为奴才。 干好主子爷安排的差事才是正道。 高庸小跑过来说:“主子爷,佟家派人往朱家庄去了,刚出发。” 胤禛赶往朱家庄的路上,想起了他第二次见苏樱的情景。 三月初,春意昂然。 她穿了件湖水蓝的锦锻长裙,头上裹了一条同色的棉布巾。 他假装意外地说:“竟然是你?你叫苏樱?”然后又说,“真是天定缘份,我第一次在宫外搭话的小姑娘,竟然是我未来的福晋。” 她问:“叫我出来有事吗?” 他说:“没事,想提前看看未来的福晋长的什么样子。” 她说:“现在看过了,我回去了。” 他未接她的话,而是又问:冷吗? 她抿了抿嘴角,答道:“不冷。”然后扭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一双眼睛干净清澈,比上好的琉璃珠还美。额际细碎的头发,在微风中欢快地跳来跳去。 想捧着小脸好好看,然后对着她的眼睛吹一口气,或许就可以看到她嗔怒的冲自己笑。 他问:“不冷你为什么把头脸挡那么严实?” 她眯起右眼,望了望天上的太阳,又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远处,甜甜糯糯的声音:“你不觉得天热了?在外面会晒黑的。” 两个人并排走着,由于布巾挡了侧脸,想看她的时候,就需要向前跨两步,再勾着头去看。 很不方便。 他说:“黑点好看,你看我就不怕晒。” 她说:“不一样。” 他问:“什么不一样?” 她说:“还没成亲。万一你看我长的黑,反悔了怎么办?我岂不是要在京城里丢大脸了。” 胤禛想到这句话,心里隐隐生疼,像猫抓一样的难受。 我没反悔,你却反悔了。 而且还算计我。 怎么能这样呢? 又继续在心里指责苏樱:可以允许你反悔,但总该给我机会挽回吧?刑部判案审案也给个申诉机会呢?我还没彻底弄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就已经和离了。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胤禛走到德水镇的时候,打住了自己的这些想法,逼迫自己想些开心的事。进入落樱园的时候,心情已经被自己暂时哄骗好了。 喜滋滋的想,让刘能当随从是最几年里,最英明的一项决定。鬼主意多,有办法,不经通报,就能进去。 他想给苏樱来个突然袭击。 顺便看看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东家,你的名声是彻底坏了。诗雅阁的人都在议论,说彪悍的娘子要不得。将来娶亲万不能娶你这样的。”张廷璐说。 马蓉“啧啧”了两声,道:“窝囊废才会说这样的话。”又解释,“女人稍微厉害一点就怕了,不是窝囊废么?” 静宪愤愤道:“背后说樱子坏话的人,都是眼瞎的蠢货,祝愿他们这辈子找不到媳妇。” 戴铎说:“别人怎么会知道佟家的事?又是你出去说的吧。” 张廷璐接话:“不是指佟家的事,是指东家在街上打四爷那件事。”又嘿嘿笑道,“提起这件事,大家就骂四爷是个负心汉。他们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是怎么回事,现在传说的是,东家在街头偶遇前夫,想到自己被无情抛弃,悲愤交加,就要同他搏命同归于尽。” 静宪说:“骂的对,他本来就是个负心汉薄情郎。你千万不要跟他们解释,让他们继续骂那个没良心的。” 张廷璐说:“我没解释,我为什么要解释?我是站东家这边的。” 马蓉急声争辩:“他们都懂个屁,四爷是这天下最好的男人。跟苏姑娘和离是迫不得已,即使和离了,也同样会关心苏姑娘,为苏姑娘着想。”说着话,在张廷璐背上重重地捶了一拳,“闭嘴,不许说话了。没看你们说四爷坏话,苏姑娘都不高兴了嘛。” 苏樱问:“你的眼怎么了?挤什么?” 胤禛担心接下来,他们又开始说自己的坏话,急忙从黑暗里走出来,笑着同大家打招呼:“吃火锅呢?”对只顾低头吃东西的巧慧说,“去给我拿双筷子。” “四爷” “四爷” “四爷” “四爷” 院子里围着圆桌吃火锅的五个人,除了静宪之外,全都起身见礼。张廷璐往马蓉背后的阴影里躲了躲,极力的想减少存在感。又想趁机溜走,然后来个死不承认今晚在这里吃火锅的事。 静宪仰起头,不悦地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么像贼一样悄无声息。你即使是皇子,也不该不经通报不经主家同意硬闯吧?” 胤禛指了一下院子东北角,很自然地说:“翻墙。检验一下这里的护院是否尽心。这样看来,果然是不行。”说完,坐在了方才巧慧的位置上,又招呼其他人,“站着干什么,都坐啊。” 张廷璐从马蓉背后探出头:“我去德水镇看看客栈里有事没,今日一天没去看了。” 马蓉笑呵呵道:“四爷用过饭了吗?没用饭,坐下来一起吃。羊肉火锅,炖得烂烂的,入味的很。” 胤禛又招呼:“等一会儿再走,趁着大家都在,给你们说个事。” 静宪捏了一颗花生米放嘴里,说:“不是好事,就别说了,省得影响心情。我们正开心着呢。” 胤禛拉拉苏樱的衣摆,“坐啊。” “都坐,都坐。” 苏樱坐下后,大家都非常勉强地、别别扭扭地跟着坐了。 这让胤禛深刻体会到了不速之客的含义。 他假装没觉察众人的异样。 看着马蓉亲切笑道:“在宁夏时,樱樱同我提过多次,让我帮你寻个好人家。几经斟酌,终于确定下来了。今日特意来告诉你们。” 这声樱樱,让静宪打了个哆嗦。 让苏樱心里的怒火,瞬间冲起来了。这只死臭虫.......昨晚走时还好好的,眨眼功夫就又用她身边的人来威胁了。 张廷璐惊恐地看着胤禛。 马蓉听完这话,用不明所以的目光看向苏樱。 胤禛这个念头是刚刚才有的,说出来的时候,没过多的思考,看着在座的无一人脸上有喜色。才意识到方才的话,没说清楚。 赶忙又说:“樱樱说姑娘家终归需要一个家,成亲后万一受了气,也好回娘家。”仍是觉得没把事情说明白,索性直白了说: “你现在跟三公子议亲的话,张家肯定不同意他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你若是认在了沙穆哈大人名下,成了他的女儿。家世比张家还高,再加上你聪明又可爱,张家自然对你欢喜的很......” 拿筷子回来的巧慧,惊呼道:“哇,这事太好了啊!马姑娘唯一的缺点变成大优点了,自然要多挑挑人家。” 胤禛看向喜形于色的张廷璐:“我说张三公子,是打比方。” 马蓉急声问:“沙穆哈是内务府总管是吧?” 胤禛点头。 马蓉爽利地说:“行,就这么定了,不许再改人家。”又看向神色不明的苏樱,“多谢苏姑娘一直惦记着这事。”装着抹眼泪的样子,连声说:“感动了感动了,这辈子就给你当牛做马了。” 静宪“哼”了一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 胤禛看向她,慢悠悠地说:“佟家那小子的事还是我的主意,若不是我,你现在能认识他?就是全京城的人都骂我,也轮不到你。” 苏樱:“......”我的主意好吧。 静宪不想让当众揭她的老底,急声道:“都不许说话了,吃东西。” 被忽略掉的戴铎说用好饭了,有事先走一步。张廷璐一肚子的话要跟马蓉说,也拉着她说告辞。巧慧被胤禛偷偷递的眼色支走。 热闹的院子,转眼间只剩下了苏樱、静宪和胤禛三人。 胤禛吃着东西说:“佟家的人在半路上,估计一会儿就到。你用好饭了,赶快回房,就说歇下了。有事明日再议。” 静宪奇怪地说:“知道来人了,不要等着么。”立即又说,“就你的花花肠子多,对谁都不真诚。” 苏樱接话:“你哥说的有理。这个时候不摆谱,拿架子,以后就没机会了。成亲后,就要安份踏实的过日子。” 胤禛:说别人的时候好听,自己怎么不安份踏实呢? “樱子,我先上楼了,你也赶快上来休息。四阿哥是男人胆子大,回德水镇就不用你送了。”静宪心情正好,多一刻也不想跟胤禛呆一起。暗示让他吃完赶紧走后,起身离开。 十二盏风灯高挂在院内。 昏黄的灯光下,火锅咕嘟咕嘟的沸腾,似是焦虑不安的心跳。 “只顾忙,中午没来得及用饭,好饿!”胤禛从锅里捞了一块羊肉放在自己碗里,又捞了一块地瓜放在苏樱碗里,“你爱吃的。” 从苏樱的位置看过去,看到的是胤禛的侧脸。 轮廓清晰又明了,眼眸低垂,又密又长的睫毛,覆盖着了眼中的所有情绪。半明半暗的灯光,映照在身上,却让人莫名的觉得他有些忧伤。 “马姑娘的事,谢谢你。”苏樱说。 一直被盯着的压迫感,随着这句话消失了。胤禛垂着眼皮,一边在锅里找东西,一边沉声道:“应该的。” 他的手指很秀气,又细又长。此时握着筷子在锅里翻来拣去的,让苏樱想起,昨晚这双手在桌下他抓住自己时的霸道。 深吸了口气,小声问:“你今晚是准备宿这里?” 胤禛迟疑了片刻,朝她看来。 看了她一会儿之后,又继续去锅里挑东西。 “听说你想要内务府的采买权。买办是一年择选一次,没有特别的原因,中间不好换人。”挑了一片莲藕放在碗里,放下筷子,垂着眼皮说:“明年再说吧,现在已经是十月了,还有两个多月。” 苏樱急忙说:“不急不急。”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为了这个采买权,也要心甘情愿的让他留宿一晚。何况是之前讲好的。 胤禛忽然扭头看过来。 她穿了件浅色的长衫,头发散披在脑后,一枚粉色的夹子别在鬓间。坐姿端正,恬静乖巧。与白天清冷的样子判若两人。 像只软甜的糖包。 想揣怀里,再咬几口,然后揉揉被他咬过的地方,悄声问她:你想不想让我吃? 胤禛看了她一会儿,歪着头问她:“你在想什么?” ------题外话------ 读者:四四,你在想什么? 四爷:我也不知道,我在矛盾......不知何去何从。 读者:去哪儿都行,只要别在樱樱旁边转悠。 四爷:......以后无论谁说什么,都不顶嘴。 第159章:管她是死是活呢。 “你在想什么?” 胤禛看着苏樱。 她的眼睫毛抖动了几下,然后飞快的瞄了他一眼,问:“你要茶水吗?”桌面下的右手一直握着左手,此时加了力,像是给自己安慰,又像是寻找依靠。 “你紧张什么?” “我会吃了你吗?” 胤禛连问。 你不就是想吃的么。苏樱抿嘴看着他,不再吭声。 “你想多了,我最近很忙。昨晚一夜没睡,今儿才坐下这一会儿。”加重了语气,“心有余而力不足……”下面的这句懒洋洋的,又带了一点卷舌的尾音,听上去意味深长。 像是配合他这句话似的,胤禛把胳膊支在桌面上,脑袋软塌塌倚靠着胳膊。 头顶一侧半尺的距离,火锅仍在“咕噜咕噜”的沸腾。 不知疲倦似的。 苏樱笑呵呵道:“我在想,今晚把你安置在哪里歇息,你喜欢房间大一些,还是小一点?”又问,“你现在休息吗?” “不。” 胤禛坐直身子,伸手搭在她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上,摸捏了片刻,抓着她的手腕,说:“走,带你去看芦苇。”又说,“去年冬天答应过你。” 不等苏樱应话,便强行拉着她朝外走。大门口的护院不认得他,看到东家神色如常,知道这个霸道的人不会是歹人,便没上前问询。 走出大门,苏樱回头对护院说了句:“这是四爷,以后再见面,要见礼的。” 两名护院慌忙应话:“四爷好。” 哼,应该是主子爷才对。 胤禛懒得理会他们这些蠢货,松开苏樱的手腕,后退了半步,搂着了她的肩膀。 要向长着眼睛的人亮明,这个人是我的。 她的人,都是我的人。 今日初八,上弦月高挂在墨蓝色的天空上。无数的星星在它的周围一闪一闪的跳动。 像是奔赴一场盛会。 地上昏暗的光影里,勉强分得清哪里是房屋、哪里有树木。所幸从落樱园到河渠边的芦苇地这段路,苏樱走过很多次。磕磕绊绊的到达她常坐的地方,总体还算顺利。 深秋的夜里,河边的风,带着丝丝的冷意。 胤禛坐下来后,搂抱着苏樱,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 摸了摸她的脸蛋,又摸摸小手。 关切问:“冷吗?” 苏樱回答:“不冷。” 胤禛把她的小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贴了片刻,又凑在唇边轻啄了两下,用极温柔的语气说:“你要是嫌冷,我把我的衣服脱给你。” 苏樱依旧说:“不冷。” 胤禛决定不再说这些嘘寒问暖,表现自己温柔贴心的话了。还是直奔主题的好,免得一会儿搂着亲得难分难舍的时,两个人都不想说话。 又要错过一次坦诚相对的机会。 出了问题,就应该早些面对,解决它。也好早些恢复正常的日子。 于是说:“一直想跟你开诚布公的谈谈,因着各种原因错过。终于下定了决心,就是不睡觉,也要跟你好好聊时。却来了和离的圣旨。” 苏樱乍听到他这么认真的要同自己谈心,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他对她说话向来是居高临下的语气,告诉她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既使是在她生气,逗她开心的时候,也是连哄带威胁。 用认真的态度,谈他们两个人的事,在前生今世,这都是头一回。 苏樱问:“你想说什么?”她也一直想跟他说清楚的,免得他总来纠缠自己。 “挽着我的脖子,免得掉下去。” 胤禛把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双臂圈着了她的细腰,“你究竟为什么要和离?对我什么地方不满意?” 苏樱未加思考:“我告诉过你啊!没对你不满意,就是不想过这种生活了。” 胤禛立马把话接了过来:“你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笑了一声,道:“整个京城里的权贵之家,谁家没有三妻四妾?纳兰容若他自己不也一样是有妾室。” 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好像很难跟他讲通。 苏樱想了一会儿,连问:“我今晚跟别的男子睡,明晚跟你睡,你愿意吗?是你福晋的同时,还跟几个男子牵扯不清,你愿意吗?” 这话若是半年前,没等苏樱说完,就被胤禛严厉斥责了。让她为这个荒唐的念头,闭门思过十年。当然,十年只是气话,不可能真关她十年。但是两三个月的说词,不能表达他心中的愤怒。 此时,胤禛幽幽地说:“你胡说什么。” 苏樱笑道:“你可以当着我的面,进别的女人房里,可以跟别的女子生孩子。为什么我不能跟别的男子来往?” 胤禛的语气,依然很好:“这能一样吗?你是女人,我是男人。” 苏樱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说法:“和离不是你哪里不好。问题出在我这里。我希望跟我一起生活的人,他约束我的那些东西,也同时要约束他自己。也就是说,我不能做的那些事,他也不能做。这样我才不会觉得委屈。” 这要求太份了。 明知道身为皇子的他是做不到的。 半天后,胤禛低声问:“你是不打算回去了吗?” 苏樱没丝毫犹豫地“嗯”了一声后,说:“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生活的很好。别人的想法看法,我根本不在乎。甚至国公府里的人对我没了往日的恭敬,我也没放在心上。这些田地,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不想看到他们投入的一腔热血,白白打了水漂。” 总结道:“除了担心你来找我麻烦之外,我没别的烦恼。” 对他还是有所惧怕的嘛,这就好谈了。 胤禛问:“我要是一直来找你的麻烦呢?” “我就把这些东西全部卖了,去江南或是塞北。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地。” 苏樱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不会一直来找我麻烦的。时间一长,这事就淡了。你是气不过,我主动提出和离,你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伤害,所以暂不想放过我。等你和新福晋过一段和和美美的生活,说不定还会感谢我让出福晋之位。” 自己放下身段,带着一颗沉重、恐慌,又满怀希望的心来跟她认真谈。她却一幅风轻云淡。没一点要解决问题的意思。 胤禛的胸腔里,仿佛有炙热的气体,四处乱蹿,想要找一个出口。却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 憋闷的厉害,要炸了似的。 “假如......我是说假如......”他把额头抵在苏樱的肩膀上,闷声道:“假如我以后不去别人房里呢?你愿不愿意回来?”把最后的尊严扔到一边求她了,没理由拒绝了吧? 苏樱未加思索地说:“你让你那些女人怎么过呢?建立在别人不幸上的欢喜,怎么能心安理得呢?一年半载的你肯定能是做到。可你又怎么能保证你永远不去别人房里?我要是生不出孩子呢?” “你愿意宫里人也不会愿意。” 苏樱缓了一口气,又说:“即使都愿意,我也不想回去。你跟别人同房过三四年,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我伤心了三四年,现在终于解脱了,为什么又回过头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胤禛小声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生活不是应该向前看的吗?”他觉得,在这个世间,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的男人。听这些胡说八道的诳言,还能忍着怒气,向她让步。 苏樱下定决心似地说:“这样吧。让我回去也可以,我要先跟三个男子同房后,才行。这样对我才公平。” “你.......” 胤禛猛地把她推到了一边,咬牙切齿道:“你、别、太、过、份、了。”这六个字像一个个冰坨似地从嘴里蹦出来,带着冷森森的寒意。 苏樱笑呵呵道:“你看,我还没做呢,现在只是说说而已,你就恼了。我跟你成亲后,看着一个又一个女子进门,看着你进她们房里,然后又有人生下你的孩子。我是什么心情?把你房里的花瓶砸光,根本没解我心中的怨气。我当时已经是非常的克制了。” 胤禛忍着伸手掐死她的念头,轻喘着气说:“为什么对千千万万的女子来说很平常的事,到你这里,就成了难以忍受的事了?” 苏樱坐到他方才坐过的地方,轻笑道:“这世上有成百上千的女子愿意做你的福晋,忍受得了你的妾室们,你为什么要抓住我不放?” 这个问题,胤禛躺在德水客栈的床上,昏昏沉沉的想了半个晚上。 天亮的时候,告诉自己:那个不知好歹,又不懂自爱的女子不值得自己去呵护疼爱,不要也罢。 她最后还说什么,愿意跟他偷偷的一度春宵,两度三度也行,在她再次成亲之前,都可以度,反正她也不讨厌他。只是不愿意做回他的福晋。 想的美。 不做她的福晋了,还想图他的身体。 胤禛很后悔,她说这话的时候,当时不应该转身就走,应该把她扔进河渠里。 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管她是死是活呢。 淹死了更好。 清静。 第160章: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她。 天亮后,胤禛吩咐客栈里的人,帮他安排辆马车。 在此地等了他一整天的温达,热情地说:“跟下官坐一辆车就行了,路上我们也能......”看到他的黑眼圈,以及眼睑的淤青,转话道:“四爷在车上好好休息。”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悄声说:“年轻人要懂得节制。” 胤禛木木地问:“节制什么?”声音有些沙哑。 温达看他的状态实在不好,关切道:“要不四爷休息一上午,我们中午再出发?或者是下官先行一步。” 胤禛追问:“你刚说的节制是什么?” 温达以为他昨日一整天都在朱家庄,笑呵呵地反问:“晚上不睡还能忙活啥事?”身为比对方年长的朋友,有责任给他当引路人,语重心长道:“和离后,才知道对方好了?后悔就把她哄回来嘛。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提到和离这事,胤禛脑子比较清醒,平静地说:“爷才不去哄她,爷等着让她悔断肠子。” 温达:“.......”这种人活该苏公子跟他和离。 两个人说着话的时候,马蓉来了。 笑得像朵太阳花儿似的。 “四爷,给您安排的是辆大车。车上备有煮水炉、瓜果点心、毛毯枕头。您看要不要随车安排个小丫头,捶背捏腿,唱个曲啥的?苏姑娘说了,您在这里的一切消费都算到她头上。” 温达插话:“苏公子不是这里的掌柜吗?” 马蓉笑道:“是啊,我们这里的帐目分的很清,掌柜在这里吃住也一样要花钱。” 温达:“......” 胤禛本来正在吃粥,看到跟苏樱有关系的人,又提到苏樱。瞬间胸口又堵死了。此时才吃个小半饱,便一口也咽不下去。 随着白瓷勺扔出去,碰到碗边“当”的一声响。 阴着脸,道:“你们是想坑死爷的吗?谁出去办差摆这么大的派头。” 马蓉慌忙解释:“这是我们东家身为老百姓,对四爷的贴心关怀。又不是花朝廷的钱,谁能说什么?” 才不稀罕她的安排。昨晚宿在这里是实在没办法。德水镇就两家客栈,还都是她的。胤禛冷着脸说:“把车里的东西都扔出来。” 温达慌忙接话:“别扔别扔,放我车里。我的车就在门口停着,前面插了一个纸风车那辆。” 马蓉暗道不好。 跟内务府总管搭上关系这事,估计要黄。 不甘心。 咬了咬牙,直接问:“四爷,您昨晚说的事,什么时候办?我们这边,需要准备什么?”特意用了“我们”这个词,把苏姑娘也包括进去。 温达在心里呵呵笑,原来是有所求啊,难怪这么热情。又暗自寻思,四爷的态度好像不对?难道是又跪又求了一日两夜,对方仍不同意回府? 胤禛不想看到落樱园人,垂着眼皮问:“什么事?” 马蓉在心里暗骂,却仍是一脸的笑容,提醒道:“沙穆哈大人。” 胤禛仍是不明所以,又问:“他怎么了?” 马蓉终于明白,苏樱为什么要跟这个人和离了。都渣到到骨子里了,前不久说过的话,就不想认。她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笑道:“四爷昨晚不是说,给草民寻个人家的嘛。” 胤禛:“......” 不是装的,一时间真是忘了。 昨晚听到马蓉说他的好话,他灵光一闪。苏樱身边有个认为他好的人,天天说他的好话,对他太有利啦。同时,又让苏樱认识到他的能耐,顺便帮她铺路。 最初是为了收苏樱的田地,让她没事干,同时逼她还钱,才想到土地新政的事。听说八阿哥帮她解了围之后,胤禛意识到,用逼这个方法不行。自己不能时时在她身边,可能会给别人制造机会接接她。 要改变策略,对她好,感化她,帮她的愿望实现。她就会知道这世上,还是他最好,最可靠。 胤禛也想好了最大的让步,她还可以做她想做的事,可以穿着男装四处跑。府里就这些女人了,以后不再纳新人。 计划的好好的。 她却有着大逆不道的想法。 现在是打算跟她老死不相往来的,还管她那么多事干什么?她身边的这些阿猫阿狗们,跟他没半毫的关系。 胤禛摸着脑门,一番沉思后,说:“等我办完这趟差回城,跟沙大人商议商议,再做定夺。到时候着人通知你。” 马蓉看他方才的样子,本来不抱希望了。突然得到这个答案,有点不太相信,看看一脸惊讶状的温达,又望向胤禛,激动地问:“给草民寻人家的事,四爷不是随便说说?” 胤禛不耐烦道:“你以为爷像你们女人一样,动不动就反悔啊。爷说出去的话,什么时候不算过。就是后悔死了,也会一条道跑到黑。” 马蓉连声赞叹:“哇,四爷这样的才是真男人。难怪苏姑娘经常夸您。” 听到苏姑娘这个称呼,就火大。胤禛喝斥道:“滚。” 马蓉欢快地滚了。 管你什么心情呢,只要把我的事办妥就成。本姑娘就喜欢抱大腿,最好是粗大腿,内务府总管这只腿可是又肥又粗。 和他搭上关系,内务府采购权这事就成了一半。 胤禛坐上马车,准备出发时,他等的刘能终于赶了过来。 向他禀告了朱家庄的事。 佟家派来的人是禄夫人,来看望九公主,顺便商议婚事。皇帝只准了婚事,并未认回公主。现在等于公主没了娘家。婚事只能跟苏樱商量。 苏樱昨晚不在落樱园,府里的人说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又说九公主身体不太好,不方便见客。 昨晚禄夫人被管事安置在落樱园的前院客房。今儿早上,苏樱回去,双方才见了面。 具体怎么谈的,不知。 胤禛问:“昨晚她去哪儿了?” 刘能说:“奴才不知。”又小心地问,“以后让奴才跟着福晋吧?好给主子爷通风报信。” 胤禛冷声说:“以后不准用福晋这个称呼,也不许在我面前提她。就当这世上没她个人。” 刘能:“……”昨儿个的热火劲去哪儿了?怎么一阵风一阵雨的? ------题外话------ 读者:四四,看到你,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打脸。 四爷:滚。 读者:我不滚,我等着看你的笑话。 第161章:彩礼。 苏樱送走禄夫人之后,去阁楼上见九公主。九公主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要爬出去,早些探听到关于自己婚事的消息。 “我跟她说要五十万的彩礼,一处大宅配三十名家奴。他们要是不给,我就扣着你不放。你现在还不是佟家的人,他们没资格跟我要人。” 九公主一听要炸了,尖着嗓子说:“樱子,你这是不想让我嫁进佟家了啊。五十万两啊!把佟佳氏的全部家当和人都卖了,也卖不了这么多吧?” 大半个时辰,不停歇的谈话,口干舌燥。 苏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半杯后,慢悠悠地说:“权贵之家的姑娘出嫁,哪家不要陪嫁一些金银让姑娘日后傍身?公主下嫁朝臣,可是要建公主府的,眼前宫里不会给你置办,你难道想净身入佟府?” 九公主原是觉得苏樱脑袋不清楚,异想天开,想要把她摇醒。听她这么一说,伸出的手停在半空里。 苏樱把她的胳膊拍下去,笑道:“你不是小孩子了,马上就是一府的主母,凡事都要为自己的生活打算。佟安颜现在还没有差事,你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再说,不狠狠的宰佟家一次,怎么给万岁爷出气?” 九公主迟疑道:“五十万是不是太多了?他们万一拿不出来呢?” “拿不出来,就去借。砸锅卖铁他们也得拿出来,虽然是我提出来的,但你的背后可是万岁爷,佟半朝敢嫌多?” 苏樱笑呵呵道:“我说的是六十万。佟家肯定让禄夫人再来谈。等禄夫人来谈几次后,看她的面子,降十万。” 苏樱把九公主拉到软塌上坐了,又说:“到时候拿出五万暗中给禄夫人,两万留庄子上给你办礼用。你自己净落下四十三万。” 九公主瞪着眼睛,连问:“为什么要给她?还给这么多。” “你虽然是公主,进了佟家的门,就是佟家的人。平时万一受点气,万岁爷和娘娘都不好管太多。那个禄夫人是个厉害的,她现在拿了你的钱,以后你们就是一伙的。五万两银子,买她这辈子都站在你这边,值了。” 单看五万两是个巨大的数目,跟将要到手的四十三万一比,也不算什么。 九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后,点点头,“樱子,我听你的。”接着又说,“多给你留一点吧。” “这两万给你在德水镇买五十亩地,两个铺子,外加我建的一处小院子。你成亲时用得着的人,全部打点一遍,让他们都跟着高兴。”又解释,“现在土地新政,一个人最多让占五十亩......” 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九公主抱着她,激动地说:“那个姓禄的都占去了五万两呢。樱子,也给你留五万两。这场事多亏了有你,才办得这么圆满。” “我是按着你哥昨晚交待的话,跟禄夫人谈的。”苏樱笑道:“我们是朋友,为你的事,忙碌也是应该的,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佟国维的外号叫佟半朝,半个朝廷的人,都跟佟家有关系。 苏樱开口要六十万两彩礼的事,这日下午,京城权贵圈里的人都知道了。 佟家表明的态度不是不愿意给,是没有这么多钱。没钱怎么办?借啊!四处借。 皇帝气愤地说:“朕还不知道佟家,两个六十万两也轻松拿得出来,一个六十万就闹得满城风雨。不知情的老百姓兴许还以为是国库没银子,朕在卖女儿呢。” 高士奇笑着开导他:“九公主是庶民,便不算是您女儿了,管她们怎么折腾呢。退一步说,就真是卖女儿,除了皇家,谁家的闺女能卖六十万两?就是让大家伙儿知道,皇家的公主不是那么好娶的。省的再有人打公主们的主意。” 佟贵妃去了永和宫。自她入宫十二年来,第一次跟出身低微的德妃说软话,说来说去,大意是佟家没那么多的银子,彩礼看能不能少一点,日后佟家会厚待九公主。 德妃哀声叹气:“儿大不由娘。她现在宫外,更是管不住了。臣妾这些年存下了两千八百五十四两银子,贵妃要是不嫌少先拿去用。” 佟贵妃走后,春嬷嬷迫不及待地说:“娘娘再生几个孩子吧,这孩子多了就是好,相互之间也好有个帮衬。您看这次多亏了四阿哥。奴婢那日去四阿哥府上,听府里的人说,四阿哥从外地赶回来,一晚上没睡呢。” 德妃笑道:“把宪儿送乌拉那拉氏那里,那老八的主意。” 春嬷嬷说:“肯定是四阿哥差八阿哥来的,要不然八阿哥怎么会想到乌拉那拉氏。不是四爷暗中交待,乌拉那拉氏能想得出这妙招?”赞叹道,“闹了一场,九公主最终是风光出嫁,气死那些说风凉话的。” 次日傍晚,在客栈用饭时,胤禛才知道这回事。是苏培盛差府里的人,送过来的消息。胤禛听后,没什么情绪地说:“知道了。” 刘能最喜欢凑热闹,想评论两句呢,想到主子爷不准提苏樱这个人,就没敢吭声。 温达笑呵呵道:“苏姑娘厉害着呢。谁家要娶这样一个媳妇多好,男人出门在外,家宅的事,丝毫不用操心。跟谁打交道都不吃亏。” 胤禛没好气地说:“亏得你还是个读书人,一点书生节气都没有。白吃几顿饭,就拼了命的说别人好听话。” 这话说到了温达的痛处,前些年过得可真是没节气。 温达这个人是看着好说话,其实认真起来,也是个不亏的主,别人让他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得不动声色的还回来。 依旧笑呵呵的:“不知会不会有向国公府提亲。嫁过一次人,要说是个短处。但模样好性格好又有钱,这么多的优点,足以把那唯一的短处弥补掉了。” 朝胤禛的方向伸了伸脖子,问道:“四爷,您也想让苏姑娘嫁个好人家的吧?毕竟夫妻一场,还是有些情谊的。” 立马又说:“对了。这么大的事,苏姑娘跟您商量了吗?” 胤禛面无表情地说:“明日不能坐车了,骑马走,免得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温达立马说:“下官不会骑马。” 胤禛冷声说:“学。今晚就开始学。学不会,不用睡觉了。一匹马都难着了,怎么能当好官?” 温达:“......” 刘能暗笑,得亏自己没吱声。 第162章:还没开始宠呢。 十月十四日,一百八十多里的新修河道,终于认真而又仔细的巡查结束。 回程路过德水镇,温达说:“马上就黑了。四爷,我们在此歇息一晚吧。反正又不收我们的钱,跟自家的地方一样,饭菜的味道又好。” 胤禛没应话,径自回京。 进府时,苏培盛在门口候着,欢喜地说:“主子爷回来了。刚刚宫里送过来信,明儿个选秀,宫里的主子说让您早些过去。” 胤禛往书房的方向走,语气平淡:“还有别的事吗?” 苏培盛跟在后面,应话:“侧福晋说,让您回来了,去西暖阁一趟。说是有事同您商量。” 胤禛冷声问:“她自己没长腿?”话刚落,立马又说:“我一会儿过去,把晚饭送到西暖阁,我在那儿用。” 磨磨蹭蹭地洗漱了一番,另换了衣服,才出门。 路上遇见了原来的侧福晋李氏。 灰白色的衣服与明亮的月光混在一起,伏地跪在路中间。 满腹心事的胤禛,没发现这么个人,差点没被她绊倒,惊声问:“谁?” “是妾,小桃红。”李氏直起身,委委屈屈地应话。 “何事?”胤禛绕了两步,背着手走开了。 李氏从地上爬起来,追过去,柔声说:“爷,妾知错了,饶过妾这一次,行么?” 胤禛应话:“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脚步丝毫未减。 李氏急声道:“妾听说要选秀了,爷再选个福晋吧,心肠歹毒的纳兰不配当福晋。与前福晋相比,她可是差远了。前福晋不高兴的时候,顶多是撂个冷脸子,何曾故意欺负人。纳兰只是个侧福晋,天天来找妾的麻烦。她找的不是妾的麻烦,是给爷找麻烦。妾就是奴才,也是爷的奴才,哪里轮到她一个侧福晋,天天来风里雨里的教训。” 胤禛听到跟苏樱相关的话,心里就炸毛。扭头着看着她,冷声说:“滚回你自己的屋里,别让我看到你。” 李氏不甘心,带着无限幽怨和娇嗔,长长地唤了一声:“爷......” “我就喜欢纳兰姑娘这样的。”胤禛的语气突然放温柔了:“有个性,多可爱。”对跟在他身后的苏培盛问道:“是吧?” 苏培盛慌忙应是。 胤禛幽幽地说:“以后我不想听到谁再说侧福晋的不是,目前后宅里她的位份最高,想干什么干什么,她要是看谁不顺眼,把人打死了,直接埋掉,不用给我说。” 次日,胤禛去乾清宫交了差事后,又去了太子的毓庆宫。 太子拿了两本画册摊在他面前,热情地说:“四弟,你先看看,看中哪几个姑娘,待会儿让你二嫂过来,给你讲一下她们的性情如何。为了你,本宫专门让你二嫂每个人都提前见了一遍。” 胤禛起身恭敬地说:“谢太子殿下厚爱。” 太子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你我是兄弟,你的事便是本宫的事。” 这话说得情深意切。 太子原以为,索额图下狱是皇帝要废掉他的前兆。不料,现在反倒觉得太子的位置比先前更稳了。六部之中,兵部的席尔达、礼部的高士奇、户部的马齐、内务府总管沙穆哈、河道总督于成龙等等,都是他这边的人。 好吧,有的人是跟老四走的近。但老四是他的忠诚支持者啊。 满朝文武都能看得到的,老四对他比先前还恭敬。 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大力支持。不合适的地方,也不当众反驳,等到了没人的时候,才悄悄的提醒。 尤其是前不久建议的土地新政,皇帝大力夸赞,并实施了下去。而且负责人,也是老四让他推荐的李蟠。 太子觉得现在朝臣们看他的目光都变了样儿,明显多了恭敬。 还有在狱里的索额图,老四知道自己去不方便,没等吩咐,就去关照看管的狱吏们,说索额图先前于国有功,让他们放尊重一些。 患难见真情啊。 兄弟对他这么好,他也要拿出诚意来,用心为兄弟选个好福晋。 胤禛把太子放在他手边的画册,推远了一些,“臣弟暂时不打算往府里添人。”又解释,“侧福晋才入府,臣弟怕她不高兴。” 去永和宫见德妃,胤禛也是如此的说法。 并说:“儿臣觉得现在的侧福晋哪儿都好,每个地方都合儿臣的心意,想提她为福晋。” 德妃迟迟疑疑地说:“要不再等一段时间?和离的事,才刚过了一个月。”又说:“虽是和离了,乌拉那拉氏对你是有情谊的,你吩咐的事,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听从。看把宪儿的事,办得多好。” 胤禛说:“……”难怪额娘今日对他的态度不一样了,原来是误会。 懒得解释。 语气未变地说:“三个月。” 德妃笑道:“按乌拉那拉氏从漠北回来的时间来算,应该是一个月。现在提福晋有点急,别人难免会说闲话。再稍等一段时间,托人给乌拉那拉氏张罗张罗婚事,你这边提福晋,便无人置喙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话,德妃实意的留胤禛在永和宫用午饭。 胤禛:“今儿是十五,侧福晋要回娘家,儿臣答应陪她回去的。”又说,“她在府里等着儿臣。” 胤禛离开后,春嬷嬷笑道:“四阿哥的新侧福晋不简单呐,原来的四福晋跟了他五六年,也没见他如此上心。” 德妃淡笑道:“男人们都这个德性,实心实意待他们,换不回来对等的情谊。还是要运用些手腕才行。” 春嬷嬷急忙接话:“要不要让九公主去四阿哥府里住几日?让侧福晋把她那些手段给九公主传授一些。” 德妃笑道:“等等吧,现在还用得着乌拉那拉氏,老四薄情,我们不能表现的太过薄情。” …… 傍晚的时候,马蓉接到了刘能递的信儿。说是让她得空了去京城一趟,跟她多年未见的阿玛见个面。商议一下,什么时候认祖归宗。 马蓉确认:“我阿玛是内务府总管沙穆哈,没搞错吧?” 刘能笑道:“小的不知,只是传四爷的话。” 马蓉拽着他的胳膊,给他转了个身:“麻烦你再跑回去一趟问问,别把人给搞错了。” 刘能笑嘻嘻道:“小的话还没说完呢。”压低了声音,“后日,万岁爷巡视无定河,天不亮便从京城出发,早膳也许会停在镇水镇用。”顿了一下,又说:”万岁爷不喜欢给老百姓添麻烦,你们就当是不知。” 马蓉去落樱园时,苏樱和九公主坐在阁楼的露台上喝茶。 柔月夜风。 茶香袅袅,烛火轻摇。 岁月静好的画面。 此时此刻,实在不想用俗事打她们。事关皇帝又不敢不说。 苏樱听了之后,说:“原来咋样,还咋样,不用特别准备,也别告诉其他人。” 静宪急声说:“不用我扮成伙计的模样见见皇阿玛?” 苏樱笑道:“千万不能做这事。万岁爷是火眼金星,是不是提前安排了,一眼就能被他看出来。” 其实苏樱心里想的是,不想跟胤禛多牵扯,不想落他这个人情。和离了,两个人便没了关系,还是尽量少来往的好。 有了马蓉的加入,胭脂水粉,服饰打扮,闺房趣事,聊得热火朝天。 准备进屋睡觉时,静宪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今儿宫里选秀,有消息从京城传过来吗?” 马蓉笑着说:“听说四阿哥没选。五阿哥选了安亲王的外孙女慧珠,八阿哥选了辅国公家的庶女苏燕。” 静宪担心地说:“老四不选福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着樱子呢?”又说,“想也白想,就他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配不上樱子。等我在夫人们的圈子里混熟了,给樱子找个好婆家。” 苏樱:“……”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与上辈子相比,都发生了什么变化?上辈子里,八阿哥的福晋变成了五阿哥的福晋。本该是年羹尧妾室的苏燕成了八阿哥的嫡福晋。而五阿哥的嫡福晋马蓉,现在跟着自己,还是个无主的姑娘。 这样也好。 上辈子八阿哥最后落得凄惨的下场,多半与他的嫡福晋有关。因着与他的嫡福晋感情好,迟迟不纳妾室。后来在宫里的强逼之下,纳了两位。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众皇子争位,能力出众口碑又极好的八阿哥,只有一个儿子又资质平庸。 皇位要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呢,皇帝当然不会把皇位交给这样一个人。 苏樱心跳加快起来。如果,这辈子八阿哥没了子嗣单薄这个劣势。 下一任皇帝是谁,真是还不一定! 那……那自己就不用怕那只死臭虫,烦人精了。虽然和离了,一想到他以后会是皇帝,就不敢同他闹得太僵。 苏樱想到这里,对马蓉说:“以后四爷再来吃住,该多少钱收他多少钱。” 马蓉小声说:“您不是说,建庄子的钱,是借他的吗?” 苏樱坚定地说:“没啊!你记错了吧?” 马蓉:“……”厉害了,我的东家。死不认帐这事,也干得出来。 十月十七,晴,蓝蓝的天空,高而深远。 皇帝的仪仗驾临德水镇,侍卫们把德水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吓得管事和一众的伙计瑟瑟发抖,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皇帝走进来,笑道:“朕在你们这里用膳,把朕当成普通的客人就行。都赶快起来,去准备吧。” 后面跟着的随行人员除了高士奇、于成龙等人之外,还是胤禛和温达。 皇帝对他们一挥手,“别拘着,坐啊,想吃什么尽管点。今日朕付钱请你们。” 早膳过后,又启程时,温达对胤禛悄声说:“四爷怎么不提前往这里传个信儿呢?桌子都没擦干净。真正能管事,说话好听的,一个没在。”又低声叹气,“他们要是侍候的好,万岁爷一高兴,赐个匾啥的,这店可就大不一样了。多好的表现机会,生生的让他们错过。” 胤禛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提前告诉他们?他们给我什么好处了?” 温达“啧啧”了两声,道:“客栈的酒菜,都让您白吃了。即使不是夫妻,苏姑娘可是把你当朋友的。你这朋友当的不义气。” 胤禛心里立马又炸毛了,阴着脸说:“你一个四品官,哪来的胆量,经常如此无礼的跟我说话。” 温达怔了一下,小声说:“我们不是朋友嘛,四爷要是不把下官当朋友。以后下官也不对四爷说真心话了。” 胤禛没好气地道:“你继续说啊,还有哪里看我不顺眼,都说出来。” 这是把他当朋友的意思。 温达继续说真心话:“想宠谁偷偷的宠嘛,非要搞得满城风雨的。纳兰姑娘那是京城名人,她的一举一动,诗雅阁那帮公子哥可都关注着呢。” 胤禛:“我宠她什么了?我还没开始宠呢。” 温达忍不住又“啧啧”了两声,掰着瘦长的手指说:“想提升她为福晋;为了她,府里不添人;带着重礼陪她回娘家;因为她,原来的宠妾都失宠了;办完了差事,连夜赶回府里,脸都没洗,就往她的屋里冲等等。这是下官听说的,下官不知道的,估计还有很多。” 胤禛“哼”了一声:“我想对谁好,是我的自由。” 温达提醒道:“下官觉得这流言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暗地里,不会是有什么人在推动着吧?” ------题外话------ 读者:四四,你想怎么宠呢? 四爷:宠上天。 读者:飞走别回来了。 四爷:滚。爷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全世界的人都是爷的敌人。 第163章:上门认爹? 这晚,苏樱睡的特别舒服。 自从有了前世的记忆,她觉得那座府邸,就是一个巨大的铁栅牢笼。 漫无边际,又暗无天日。 她拼尽了办法,想要离开。和离之后,围困着自己的牢笼是没了,却发现身上套着沉重枷锁。 没有行动的自由。 只要胤禛还惦记着她,她就没有自由。 虽然在很多的时候,苏樱琢磨不透胤禛的想法,却很了解他。小心眼,又报复心极强。 她害怕他用她在意的人,或是事情来要挟她。 不敢经常回国公府,不敢去看朋友,不敢去找那个叫小莫头的大眼睛少年。 甚至是不敢随便去京城走动。怕遇到他,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张廷璐带来的诸多消息,让苏樱觉得自己彻底解脱了。 京城第一才女纳兰语嫣,难怪同她说话时,满满的自信。果然是有些手段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赢得他的心。 兜兜转转,怎么也没想到,最终拯救她重获自由的是位女子。 真好啊。 真好真好。 …… 翌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苏樱挑了一身月白色的织锦长裙,裙摆绣着淡蓝色的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条细软的波浪水纹。 三指宽的白色腰带,将纤纤楚腰束住。 清晨出门的早,有些微冷,外搭了一件棉绒蓝花的披肩。扭头转头,披肩偶尔会碰到下颌。快入城时,苏樱想起了她那条雪貂毛围脖。 毛茸茸的,轻柔顺滑。 脸蛋贴上去,就像是被温软的手心来回抚摸着。 是富存从俄国带回来,送给她的时候还是夏天。那年的半个夏天和整个秋天,她都盼着天气快点变冷。 “你什么时候还去俄国?” 见到富存,苏樱迫不及待地问。飞扬的眉稍里,尽是笑意。 富存冷哼了一声道:“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刚利用完三哥,就想一脚踢远。怎么?我在京城里,是碍着你呼吸了,还是碍着你走路了?” 又恢复了她出嫁前的样子。 蛮横霸道,尖酸刻薄。 苏樱背着手,笑嘻嘻道:“我就随口一问。对了,那只烦人精不是说要扣你十天的嘛,怎么一天就把你放了?” 提起这事,富存的眉稍里也飞出了笑意。 “三哥替你出头这一趟,没白跑呀。赚了三万两银子的精神损失。” 虽然知道她三哥很有些手段,但能从胤禛那只小气鬼手里讹这么多钱,还是很让苏樱很意外。 激动地“哇”了一声后,问:“是怎么回事?” 富存得意道:“我要十万两呢,他说只有三万。我懒得跟他费那么多的口舌,收了银票,就立即走人了。对方要是个顺眼的阿哥,十万两少一毫,我就住他府上不走。” 苏樱急问:“快讲讲,你是怎么做到的?” 富存嘿嘿笑道:“不告诉你。”转话又说,“今儿来找我啥事啊?不是叙家常的吧?” 苏樱弯起嘴角,笑得幸福甜美:“我今日来把小莫头带走。” 提出到小蒙古,富存想起了件事,“你跟蒙古大王子很熟吗?那晚是他来告诉我,你被四阿哥带走了。你以后少跟他来往啊。孤男寡女的,让人诽议。” 苏樱收敛了笑意,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后,连珠炮似的质问: “一个男人而已,又不是洪水猛兽。有什么可怕的?” “被贼人掳了,传说被人休了,我都不怕丢脸,还怕别人说我行为不检点?” “和离之后,还要过得谨小慎微,我为什么要和离?” “我和离不就是想要活得自由自在一些的吗?” 富存挠挠头,难得一次和她的观点达成一致:“也是。” 青瓦白墙的小院。 巴尔珠尔坐在廊檐下的竹椅上,看一本叫《西游释厄传》的故事书。 他看过五遍了。 每一次看都有不同的感受。第一次看的时候最喜欢肆无忌惮,能上天入地的孙悟空。最近一次看,却喜欢上了好吃懒做、贪图美色,一心想娶媳妇的猪八戒。 初冬的阳光,不温不火,恰到好处的温暖。 脚边的蒲团上卧躺着一只肥胖的橘猫。为了让每个地方都能被太阳晒着,它把身子伸得直直的。 年轻的小厮知道巴尔珠尔最不喜欢,有人吵着这只叫沙沙的猫,走过来的脚步很轻。 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大王子,一位年轻的女子带着一个小少年来访。您要见吗?” “报名字了吗?” “她说她叫苏樱,是您的朋友。” “带她进来。” 巴尔珠尔抬起头。 阳光落进了他的浅褐色的眼睛里,又润又亮。 小厮应了声“是”,还未来得及转身。巴尔珠尔就跳了起来,“不用了,我去迎她。”话里带着刻意抑制了的喜悦。 上次分别之后,巴尔珠尔设想过无数次,再次见到苏樱的情景。最多的是街头的一转身之间,四目相对。除此之外,是在某个权贵的宴席上,或是戏园子里。 为此,他去了十三趟戏园;接到的每场宴请,都欣然赴约。更多的则是,有事没事的就去街上转转。 皇帝巡视无定河,最近的渡口在朱家庄。他想,这两日她定然不会来京城。 此时此刻,府门前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为她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素衣钗裙,英英玉立。 迷离而甜美。 看到他的时候,盈盈笑意在莹白的小脸上徐徐展开。 指着他,低身用蒙古语说:“他就是我同你提起的蒙古大王子,名字叫野肆。你以后就跟着他了,他可是文武双全哦,你要听他的话,好好跟他学习。” 巴尔珠尔这才发现,她手里牵着一个褐色眼睛的少年。 突然间,极大的渴望,让他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这女子是带着孩子来认亲生阿爹的吧? 这完全是寻上门认亲爹的架式啊。 “快进来。” 迈开长腿,大走几步,牵着少年的另一只手,用蒙古语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了两下,咧嘴笑:“我叫莫差啊,你也可以叫我小莫头。”又用汉话说,“我学会了汉话,还认得了很多字。” 大手掌揉揉小莫头的剃得溜光的脑门,赞赏道:“好厉害,待会儿奖你一颗柑橘。内务府送来的,甜的很,我都没舍得吃。” 苏樱惊讶了。 巴尔珠尔这幅久别重逢似的熟稔样儿,是怎么回事? 好奇地问道:“你们认识?” 巴尔珠尔挑了挑眉,欢快地说:“这不认识了吗?”又揉了揉小莫头的脑袋,亲切地说:“你以后管我叫阿爹吧。我要是正经年龄成亲,儿子也该有你这般大了。” 苏樱忍不住又问:“你们真不认识?” 巴尔珠尔肯定地说:“你看,他多像我儿子。八成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你要是喜欢他,分你一半也行。” 被巴尔珠尔这么一说,苏樱真还觉得他们二人长的有一点像。 转念又想,同是蒙古人,自然是有些相似。 小莫头仰小脸问:“把我分一半,是什么意思?”想到可怕的事,瞬间惊恐了,“横着分?或是竖着分?” 苏樱哈哈大笑:“野肆逗你玩儿呢,小莫头你还当真?” 巴尔珠尔很认真地说:“就是你阿爹我,允许你管她叫阿娘。” 苏樱隔着小莫头,拍打了一下巴尔珠尔的胳膊,嗔笑道:“我有那么老嘛,再有两个月,我才满十六岁。” 三个人嘻嘻哈哈谈笑着进了府,走到了巴尔珠尔方才坐的廊檐下。 橘猫被吵醒,翻身趴窝着,警觉的看着来人,准备随时跑开。 巴尔珠尔松开小莫头的手,蹲在蒲团边上,温柔地撸摸着橘猫的肥硕的身子,用蒙古语说:“沙沙莫要怕,他们是自己人,不会伤害你。”橘猫不知是听懂了他的话,还是感受到来人没有恶意,身体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寻了个舒服的姿式继续睡了。 巴尔珠尔回头看着他身后的一大一小两个人,笑问:“中午,你们想吃什么?” 棱角分明的脸、微凹狭长的眼睛、浅褐的瞳仁、笔挺的鼻梁。 组合在一起,明明应该是一个如同野肆这个名字一样,桀骜不驯的人。 苏樱感受到的,却是他的宽厚和敦纯。 这是她记忆中的巴尔珠尔吗? 草原上的“海东青”? 阿奴口中,十二岁就能提刀上阵杀敌的勇猛男人? 第164章:天赐良缘。 皇帝用了两日的时间,巡视了无定河。 甚为满意。 感慨道:“百年之内,无定河两岸的百姓可安居乐业,以后就叫它永定河吧。” 随行众臣皆赞。 皇帝说:“河道两岸的防护工作,做的好。” 众臣又赞。 皇帝问:“通县的县令叫什么名字?” 胤禛上前答话:“回皇阿玛的话,叫戴铎,今年捐的官。原是儿臣府上的家奴。” 瘦高的温达往前挤了挤,凑近了说:“通县的县衙改在了德水镇,马上就到了。万岁爷想不想看看,用银子买的官,是个什么水平。臣见过两次,觉得是挺不错的。” 后面站着的一品二品官暗自腹诽:你这个才升不久的从四品,要不是于成龙强拉着,随行的资格都没有。往前凑个什么事啊!跟万岁爷说话的语气,还这么熟稔。 皇帝多年没听到有人自然又热情的跟他说话了,立即同意了他的提议,“朕就去看看你们说的挺不错,是个什么样儿的不错。” 小半个时辰后。 皇帝心道,这哪里能说是挺不错,应该是极好。外表模样、谈吐见解,放眼三省六部,年轻官员之中,强过他的人,挑不出几个来。 比年羹尧沉稳;比张廷玉世故。这类人最适合当官。会说话,能办事。 而且有眼光有决断,把县衙设在这个交通四通八达的小镇上。尚不足一年的时间,就大变了样儿。 龙颜大悦。 “朕唯才是用,不管走哪一条路,只要能为老百姓谋福利,就该大力提拔。”朗声道:“提升戴铎为顺天府府丞,明日就去顺天府报到吧。” 顺天府是京城的府衙。 一般的知府是五品或是从四品,顺天府尹是正三品。正三品的衙门用的是铜印,顺天府与尚书以及封疆大吏一样用的银印。由此可见顺天府的地位非凡。 顺天府丞是正四品,仅低府尹一级。 比刚刚想提携他的温达,这个同级别的工部侍郎官位还要显赫一些。 在场的老臣们,心中酸涩无比。十年寒窗,多年官场。抵不过一个不到一年的捐官。皇子的风头正劲,一个家奴也跟着占光啊。 有人凄凄然的时候,戴铎跪下谢恩,并说:“臣自觉还未做出成绩,有愧万岁爷的厚爱。臣愿意协助李大人把通县的土地新政推广完善之后,再去顺天府报到。” 这得罪权贵的差事,人人避而不及,也只有新科状元李蟠这个愣头青愿意接。一个多月过去了,雷声大雨点小,焦头烂额,鸡飞狗跳,也没整出个啥眉目。 皇帝听了八阿哥的禀告后,正思索着让谁顶替呢。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喜悦道:“就由你来主持。把这几个县一并整治了。” 戴铎又让大家意外了。 他说:“李大人刚正无私、坚韧不拔的好官。犹如一把锐利的长剑,所到之处,鬼神不惧。最适合推广新政。臣擅迂回、出谋划策,适合辅助。” 离开德水镇回京。 温达对胤禛感叹:“四爷您真有眼光,只要您看上的人,个个非同凡响。下官就不说了,谁敢想戴大人去年还是个赶车的,年大人是个街痞子混混。” 想到去年在德水镇的客栈里挑灯夜战,为了无定河帐目的问题,群策群力。 更是感慨。 歪头看着胤禛,万分不解地问:“四爷您这么有眼光的人,怎么一到女人身上就不行了呢?您跟下官说说,您现在宠着的这位,哪一点比您的前福晋好?” 胤禛心中憋堵,温达的呱噪,如同猫爪挠心似的。一爪一爪挠下去,有一点点痒,更多的是滋滋拉拉的疼。实在忍受不下去了,拉开车窗,对旁边一个骑马的护卫说:“把马给我。” 温达惊喜道:“四爷,您是回朱家庄的吗?这就对了嘛,知错就改。求一次不行,多求几次......” 胤禛没理会他,跳下马车后,跨马朝京城的方向奔。 温达冲他的背影摇头:傻货。 胤禛回到府里刚上灯,苏培盛跟在后面禀报:“今儿有人去了大王子府上。”如果不追问,他打算后面就不说了。 胤禛不耐烦道:“还等着我问吗?有什么话,直接说完。” 苏培盛低声说:“乌拉那拉氏。” 胤禛的脑袋原本是有些昏沉,浑身疲软,也没胃口,准备回房就睡的。听到这个姓氏,立马全身警惕起来,每根汗都炸开了,急问:“谁?” 苏培盛的声音更低,“前福晋。” 内心激烈搏斗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不听。胤禛回身踹了他一脚,“一个婆娘,有什么好禀报的。安排人进去,是监视他有没有什么异动,是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跟他接触。” 苏培盛第一次为主子爷训斥感到高兴,暗自松了口气,立即转话说了别的:“富存少爷今儿下午来过,说是要拿回他前年从俄国带回来的雪豹毛围脖、他外祖母的蝴蝶金钗、他额娘的翡翠玉镯,还有......” 胤禛打断了他的话:“不给。”迟疑了一下,又说:“想要可以,拿钱来买。一件十万两。她的衣服也可以赎走,也是一件十万两。” 苏培盛:“......” 主子爷是神经错乱了? …… 辗转反侧了一夜。 次日早饭时,胤禛漫不经心地问:“她去干什么了?” 突然来这么一句,苏培盛没明白主子爷所指何事。看着他的黑眼圈,问道:“麻烦主子再说一次。”接着又说,“主子最近辛苦,要不要让刘太医开点安神的药?” 胤禛极力用平静的语气说话:“她什么时候去的质子府?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什么时候走的?” 就怕这一问。 苏培盛的小心肝突突直跳,害怕说实话,可又不敢撒谎。壮着胆子,说:“前福晋带了个小孩去了大王子府上,中午在那里用的饭,饭后逗了一会儿猫,然后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傍晚的时候走的。走的时候,没带那小孩。”顿了一下,又说:“那小孩儿管大王子叫阿爹。”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问:“都聊了什么?” 苏培盛额头上浸出了冷汗,小心回答:“用蒙古语聊的,安排进去的人听不懂。”想到主子爷早晚都会知道,硬着头皮说:“两个人都很开心,一直笑。” 胤禛放下了筷子,从袖袋里抽了一块粉色的巾帕,沾了沾嘴角。随口一问的样子,说:“中午吃了什么?” 额头上的汗水流进了眼里,又酸又涩。苏培盛连眨了几下眼,才缓过来神,小心翼翼地说:“大王子做的饭。具体是什么不清楚。”急忙又说:“大王子闲着没事,经常自己做饭吃。” 嗓子火辣辣的干涩。胤禛端起手边的茶盏,想口喝水润润,手指有点颤抖,只好又放下。干干地问:“那个质子做饭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苏培盛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烧火。” 随着“嘭”的一声茶盏跌落在地上,胤禛起身而去。 入宫里的路上,他告诉自己,他并不是恼怒那个死婆娘去了什么地方,都干了什么事。 他恼怒的是苏培盛的态度。 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好像他很在意跟她有关的事一样,好像是他听了这些,会气愤一样。 他根本不在意。 他只是关心那个质子而已。 去毓庆宫,见到太子妃。 问:“皇阿玛不是说给蒙古大王子赐婚的吗?怎么一直没办?” “出征前,皇阿玛提这事时,大王子说等他遇到了意中人,再禀告皇阿玛赐婚。选秀前,皇阿玛又提过一次,大王子仍如此说法。”太子妃笑道:“还是四弟考虑周全,这事是需殿下关心一下。大王子早些在这里娶妻生子,也能少生别的想法。” 胤禛:“宗室之女是金枝玉叶,下嫁一个质子太亏了。”稍想了一会儿的样子,继续说:“康亲王不是有个庶女一直嫁不出去吗?指给他。” 太子妃略皱了一下眉,迟疑道:“叫淑慎。前不久康亲王的福晋还托我给她指门亲事。我见过,一脸麻子坑,又是个暴牙,性子也不好。今年三十一,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些。” 胤禛接话:“那质子今年二十七八吧?女大三抱金砖,天赐良缘。” 胤禛从毓庆宫里出来后,仍是不放心。在路口犹豫了一会儿,去了慈安宫。 向太后问安之后,说:“孙儿今早在街上遇到淑慎姑姑了,突然想到,她跟大王子挺合适。大王子只身在我们这里,找个年龄稍大一些的,也好让他有个依靠。” 因为淑慎的婚事,康亲王夫妻俩儿,没少找太后念叨。有段时间,太后一听说康亲王的福晋来了,就装病不见。听胤禛这么一说,觉得这个主意......也行。 心虚地说:“在哀家看来,你淑慎姑姑长的也还行,你说呢?” 胤禛诚心诚意道:“淑慎姑姑的模样多好啊!娶到家里有安全感,万一哪天丢了也好找。正适合孤身一人在这里的大王子。” 太后:“......”好像有道理? ------题外话------ 巴尔珠尔:我不是二十八。 四爷:爷管你多大,爷说你多大,你就多大。 第165章:悲梦了无痕。 胤禛从慈安宫里出来,遇到了太子身边的小太监万福。万福向他见了礼后,说:“殿下说,四爷您什么时候得空了,去毓庆宫一趟。” 胤禛脚下未停,“今儿没空。”话出了口,觉得这么说不妥,又说,“你跟殿下回禀,我这两天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不急的事,过几天再说。” 胤禛出宫之后,直接回了府里,吩咐苏培盛把刘太医叫过来,给他准备有助睡眠的药。 主子爷是这个府里的天,主子爷的事是天大的事,大家手脚都麻利的很。不到半个时辰,一碗浓稠的汤药就端了上来。药碗旁边的小瓷碟里,还放着两枚翠绿色的蜜饯。 “这是臣妾做的,用了新鲜的青杏,又酸又甜。既能驱除口中的苦涩,又能开胃。” 纳兰语嫣说。 素白色的纱裙上撒落着点点红梅。 自从提升为侧福晋之后,长到腰际的头发挽了起来。并不是像寻常的旗女那样,梳成包头髻。而是把发丝挽结成大椎,在椎中结丝绳,别了朵橘黄色的大丽花,堕于头部一侧。 高贵而淡薄;冷清又妩媚。 胤禛看着她发髻上的大丽花,温和地说:“谢谢福晋。”端起碗,一口气把药喝了,舔了一下嘴角的药渍后,像是细细品味似的“咂“了一下嘴。 被冷落的两枚蜜饯,茫然地躺在青花瓷碟里。 纳兰语嫣转身要走。 胤禛缓声问:“听说你有意中人,为什么没想办法和他在一起?”没等纳兰语嫣答话,他又说:“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为他付出这么多值得吗?我即使放你走,他还会要你吗?” 被人提到意中人,纳兰语嫣怔在原地半天才扭头,看向低头坐在床沿的胤禛,冷清地说:“四爷想说什么?” 胤禛躺上床,闭上眼后才应话:“别想那么多了,安心在这里过下去吧。天下的男人都一样,跟谁都是跟。” 话里带着浓浓的伤感。 纳兰语嫣有一种错觉。感觉这些话不是说给她的,倒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胤禛没多久便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特别悲伤。 那种悲伤就好像是,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去寻找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踏着沙漠沼泽、高山荆棘,顶着雷雨寒雪、炙热高阳。 终于一身疲惫,伤痕累累到达了目的,却发现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地上没有一棵草,天上没有一片云。而他又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想转身回去,发现自己老了,抬不起脚迈不动步。 那是一种恐慌又无助的悲伤。 醒来后。 梦里的一切全忘了,只有那种悲伤的感觉还停留在胸口。 久久盘旋,不肯离去。 浑身疲累。 比没睡前还觉得累。 “究竟配的什么药,怎么会这么难受?”胤禛怒声问。 刘太医不慌不忙笑答:“四爷是太久没休息好,睡的沉的缘故。您照照镜子看,气色多好。” 苏培盛在旁边小心地插话:“昨日主子爷脸色发青,眼圈都是黑的。今儿完全消失了。” 胤禛没心思在这里掰扯,冷声吩咐:“备车,我去德水镇办点事,有事派人禀告我。” 认真仔细的洗漱了一番,换了新做的衣服,坐着马车赶到德水镇,将近午时。 正是客栈里忙碌的时候。 走到柜台前,对正在招呼客人的管事说:“把马姑娘叫过来。” 管事慌忙丢下客人,向胤禛施了一礼:“回主子爷的话,马姑娘和东家一早进城了。” 胤禛强压着心里的急燥,催促:“我找她有急事,赶快让她回来。” 管事又行了礼,“奴才不知道马姑娘去了什么地方,走的时候没留话。” 胤禛脸色微怒,声音还算平和:“派人找。给我安排一间房,我等她。” 看胤禛迟迟没掏钱,管事小心地说:“马姑娘说,以后不管谁来往,都要先交押金。”又特意说,“东家也一样。” 胤禛盯了管事片刻,冷声道:“没记错的话,你是我府上的人吧?还打算在这里干一辈子呢?” 管事把身子躬得更低了,话里带着慌张:“奴才们早就想回去,马姑娘说,是主子爷让我们继续留在这里的。” 胤禛哼了一声道:“还知道谁才是你主子。” 京城。 苏樱、马蓉和巧慧三人一起去白塔寺里上了香,逛了西市,在香满楼用了午饭。路过诗雅阁时,去里面坐了一会儿。 公子哥儿们虽然在背后议论起人来,口舌犀利歹毒,面对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话还是拣好听的说。 能有共同话题的自然是鸿文学堂。 马蓉按着苏樱给她交待的话,说道:“我们东家拿出了全部的家财置地,建学堂。结果朝廷一声令下,又把地收了。钱可都是借的。学堂里现在有一百多人,张着嘴一天三顿的等吃。我们东家养不起了,各位公子能不能帮帮忙啊。” 有人问:“怎么帮忙?” 苏樱笑道:“发动大家身边的亲戚朋友,一家资助一个学生。一个学生一年也就五两银子。就当是投资,说不定哪位少年日后飞黄腾达,回头来报答大家。” 马蓉又接话:“这是积德行善,也就是少吃顿酒菜的事。” 被人休了,地也收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还要强作笑颜,这东家做的着实可怜。 大家也不忍落井下石,连声应是。 出了诗雅轩,马蓉感叹:“东家您的思想真是超前,居然能想到资助这回事。能省去我们一大笔的支出。” 苏樱趴在车窗口,朝路边看:“资助不是目的,目的是让大家伙儿对学堂重视起来,他们往里面投入了,就会关注学堂的发展。” 马蓉叹了口气,“也是呢。大家都喜欢凑热闹。现在热闹过去了。那些靠张三面子去教课的几个公子,马车接送都不想来。” 苏樱:“所以要想办法,一直让鸿文学堂热闹着。” 巧慧自豪地插话:“主子要是男人,定能干出一番轰烈烈的大事。” 马蓉嘿嘿笑了一声,小声说:“干脆我们干票大的。” 苏樱认识的人中,马蓉的心最大,寻常人都觉得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她还不当回事。现在她都说是大事,肯定是很大的事。 苏樱坐直了身子,望着她,好奇地问:“是什么?” 马蓉笑嘻嘻道:“你俯耳过来。” 第166章:入口。 苏樱听了马蓉悄声对她说的话之后, 大惊失色。 话都结巴了,“你,你......” 马蓉嘿嘿笑道:“能行,真的。这种事,我见多了。温温吞吞的活着,有什么意义?轰轰烈烈的干一番大事,也不白活这一世。真要失败了,大不了就是个死嘛,又不是没死过......” 苏樱打断了她的话,厉声道:“......胡说,这种事哪儿能见得多?以后对谁都不能说这样的话了。” “书上啊!这种故事多的很。”马蓉笑得贼兮兮的,“所有的故事,都是曾经发生过的真事。有的真事比故事还玄乎,还精彩。我现在是发现了,什么事都不是一成不变的,都是有可能的。” 巧慧不知道是什么事,在一边干着急,“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让奴婢知道?” 马蓉轻拍了拍她的头,笑呵呵道:“怕吓着小姑娘,还是不知道的好。” 快回到德水镇时,苏樱突然说:“你说的对,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马蓉觉得自己那番话,说得有些过了,嘿嘿笑:“我那是说着玩,你还真敢往上想啊!” 苏樱若有所思地说:“我是想到别的事,才如此感慨。” ...... 暖黄的夕阳照在窗棂上。 胤禛催促了第二十七次之后,终于听到了敲门声。他抚了抚袖子,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才开门。 马蓉站在门外,笑嘻嘻道:“让四爷久等了。” 胤禛的视线越过她的头顶,朝她身后张望。 没人。 左看右瞄。 没人。 失落地转身进屋,坐在地塌上,提起方才烧好的水,冲进泡得没了味道的茶碗里。 “你阿玛那边把日子已经订下来了,十月二十一,宜祭祀。是个好日子。”把茶碗里的水,分别倒入了两个茶盏里,往他对面的方向推了一盏。 温和地说:“给你。” 光线已经暗了下来,屋内只有两个人,这个经常冷着脸的人,此时还不寻常的向她殷勤。 马蓉局促不安。 立在门内说:“草民知道了,后日直接去沙大人府上是吗?” “嗯。” “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草民先去忙了。” “计划好都谁让去了吗?” “不是草民认祖归宗的吗?还需要谁去?”马蓉问。 自己费心的安排了这一大场子事,在对方看来,就像去茶楼喝杯茶一样的简单。 没心没肺的人,用的下人也都是没心没肺的。 心中有事,懒得跟她计较。 胤禛说:“把你东家叫过来。” 原来不是打她的主意啊!马蓉松了口气,“她不在这里。” “去哪儿了?“ “回朱家庄了。” “把她叫回来,我有点事问她。” 马蓉听他的话里透着不耐烦的冷意,吓得心里哆嗦了一下,壮着胆子问:“什么事?” 胤禛心急,没耐心跟她废话,刺楞楞的斜视了她一眼,“我敢说,你敢听吗?” “好好好。” 马蓉慌忙退了出去。 等待的时候,胤禛想起发生在去年夏天的一件事。 三伏天,极热。 热燥得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想他的小福晋什么时候才能长大。长成大人了,就抱在一起翻滚,大汗淋漓,热个彻底。 想到这些的时候,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羞耻。于是又为自己开脱,睡不着么,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找些事做。 越想越想,想的难受无比。刚想自己在床上翻滚两圈。突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极轻,大概是踮着脚走的。 他慌忙闭上了眼。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床边停下,然后没了动静。若不是他的听力极好,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说不定还会以为,方才的脚步声是错觉。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 实在忍不下去了,准备转身看看她在搞什么名堂。这时候,她轻轻坐上床,躺在了他身后。然后,凑在他背上闻了闻,接着又在他的脖颈间闻了闻。 那一刻,他又羞又恼。出了一身的臭汗,有什么好闻的,严重破坏他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翻身正对她冷声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大约是没想到他会醒着,吓得哆嗦了一下,急忙说:“啊,你怎么在我床上?” 他说:“这是我的床。” 她极力狡辩:“怎么可能,我用过晚饭,就在床上睡了,一动没动。”没等他接话,她立即又说:“可能是梦游。” 说着话,翻了个身:“既然游到这里了,也懒得再跑回去。就让我在这里凑合一晚吧。” 这怎么行。 正瞌睡着呢,来了个软乎乎的枕头,却又不能枕,还不得把人给急死啊! 他起身抱着她,把她丢到了门外。 反锁了门,继续睡。 他以为她会像那个冬天一样挠门,死皮赖脸的不走。最后实在没办法,那就让她进来。 反正再有半年就及笄了。 支着耳朵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门外的动静,悄悄开了窗子,朝外一看。 明亮的月光下,门前一个人毛都没有。 胤禛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如果能回到那时候多好。 如果能回到那个晚上,他也会装着梦游,然后翻身抱着她,亲亲密密地做一遍所有夫妻间能做的事。次日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看着她气得上蹿下跳。 “嘭嘭”的敲门声,悦耳动听。 胤禛才意识到,屋内已经全黑了。 起身开门。 她背光站在门口,门外昏黄的光影,把她身影映照得毛绒绒的。想抱,想亲,想摁进怀里狠狠地揉揉。想这些的时候,胤禛伸手把她拉进屋,反手关门,把人搂进了怀里。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胤禛仍觉得有些不真实。准备了漫长的两天,不相信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人弄到手了。 左手扶住她的后颈,右臂拦着细腰,见她没有反抗,低头去亲亲她的额头,然后眉稍、脸颊、耳后,最后停留在脖颈间来回厮磨。 他最喜欢这个位置。 他觉得这是他领地入口。呼吸着她特有的味道,在此留恋徘徊,内心的愉悦,用语言描叙不尽。 只想轻声说: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内心起伏辗转,最终喃喃糯糯说出口的话,带着无尽的委屈:“......今儿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一天......” ------题外话------ 读者:四四,你那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四爷:妖精打架。 作者嘘了一声:小声点,别被编辑发现。 第167章:好么? 胤禛话出了口,便后悔得酸溜溜的。犹如憋闷在地窖里的一缸带着涩味的醋。刚露头重见天日,便四分五裂。黄黄绿绿的醋水滩了一地。 他蹲在旁边慌慌地等。 等她来收拾满眼的残瓦碎片。 如同等待冬日初雪悄无声息的降落;如等待后园子的红梅羞答答的绽放;如等待大年夜的烟花冲上天际,又优雅的谢幕于苍穹;如等待她一天一天的长大成人。 满心期待,又慌慌不安。 怕等来的白雪着地便融化;等来的红梅被意外伸出来的一只手折走;等来的花火在黑暗中消散。怕终于等她长大了,却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仿佛是漫长的一万年,又仿佛是顷刻之间,他听到苏樱幽幽地开了口:“四爷,你这是在干什么?找我就这事吗?” 害怕的事,总会万马奔腾似的呼啸而来。 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为什么要先说出试探的话,等待她的反应?应该趁她还没反抗,直奔目的,免得节外生枝。 黑暗掩护,让胆子大了不少,胤禛“嗯”了一声,搂起她的腰,便往床边奔。携风带雨,引雷扯电,迅速的犹似边疆被侵,八百里加急的烈马。 “你征询我意见了吗?” “你说过你愿意与我一度春宵,你刚才并没有反抗。” 说话的时候,两个人同时跌倒在床上。 前期的准备做的很足。 床上铺着五层厚被。跌上去,也不会疼。 “你打定主意的事,我反抗有用吗?” “没用。” 胤禛觉得有个聪明的福晋太好了,不用费口舌交谈,就能了解他的心思。她的反抗只会让前期的过程不那么愉快,丝毫改变不了结果。 “别说你又反悔了。后悔也晚了,我都已经来了。”话音因激动变成沙哑的不像样子。 “那时候愿意,不代表现在愿意。你再不停下,我挠你脸了。”如狼似虎的男人,胡乱揪扯着她的衣服。苏樱却出奇的平静,说话的声音也稳稳的:“你有没有尊重我?做这事之前,最起码得洗洗吧?我跑了一天,一身的黏汗。” “我洗过了,你不用洗,我不嫌弃你。”又小声说:“不要再对我动手,很疼。”揪来扯去,找不到门道,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的四处碰壁,急不可耐。 “刺啦” “刺啦” 他原本想的不是这样,真的。他想的是温言软语哄一会儿,她说不愿意,他就说不愿意也晚了,不愿意就该提前跟他说。他放下火急火燎一堆等办的事,大老远的跑来了,不愿意也得愿意。人不能总是反悔,总是言而无信。 又一声“刺啦”后,炙热的双手扯上最后一层小衣。 苏樱气闷得有点想笑,她问:“你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了吗?” “刺拉“ “樱樱,樱樱......”急切又沉闷的声音,带着濡湿的柔软,浸润着她的唇角,“我们好歹也是成亲一场,一次也没好好睡过,你不觉得对我不公平么?今晚就心甘情愿地从我一回,好么?就一回……“ ------题外话------ 读者:这一章为什么这么少? 作者:我想卡在这里,看四四急。 四爷: 第168章:滚。 胤禛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门没栓,我若不应话,外面的人敲三次之后,就会直接进来。” 苏樱的语气极是平常。 就像是以前他问,今晚你用的什么饭?她说,面条。一句随口而出的应付的话。 可此时,并不是平常的时候。 此时的情况,就像是有人全副武装的做了准备,要和某人大战三百回合。已经憋足劲出手了,某人却坐在椅子上,风轻云淡地说:“有背着大砍刀的朋友来找我,姐今日不陪你玩儿了。” 不是玩儿不玩儿的问题。是被轻视,顺便又被要挟了。 谁来爷都不怕。 胤禛轻喘着气,扯了床里侧的被子搭身上后,摸到了她放在身侧的小手,扣紧了,咬着牙说:“我等着他们进来。” 说完去擒她的嘴。 身下的人一偏头,他扑了个空,头脸落在她的颈间。像一只失了前爪,只能用嘴巴扑食,却扑空了流浪小狗。 狼狈又委屈。 “你放开我,这样子我难受。”苏樱僵着脖子说。 “不,我一松手,你就挠我。”胤禛吸了一下鼻子,闷闷地说:“太疼了。”其实他心里想的不是挠,而是推。 就像一只小狗,你拿个棍子敲打它还可以忍受,但不能一脚把它踢开。这会让他感觉被抛弃了。 上面的人,全身的重量都在她身上,像死狗一样的沉,压得苏樱有点喘不过气。她想了一会儿,才想到为什么以前没感觉到他有这么重。 以前他是用胳膊支撑着床面的;现在他的两只手臂,在忙着控制她的手。 苏樱扭动着身子,说:“我对你动手了吗?从见面到现在,我一动没动。我现在再不动动,你都要把我的压断气了。” 她挣扎的行为,此时对于胤禛来说,就好像是他瞌睡的睁不开眼,想抱那着软乎乎的枕头大睡一场,可因着某种原因又暂时不睡。 他拼命控制自己的睡意。 结果那只枕头娇娇软软地贴过来,又缠着他,催眠似的说:“来嘛,快来睡嘛。” 胤禛低喘着气,急声道:“你别动,我……” 两人说话的时候,门被“嘭嘭”的敲着,还有人在一遍遍的问:“东家,您在里面吗?” 胤禛的话说了一半,门“吱嗄”一声开了,亮光一涌而入。 该死,还真敢进来啊! “出去。”慌忙松开手,一手搂紧了怀里的人,一手用被子把她的头也搭严实了。 然后扭脸,对立在门口的四五名男子,再次厉声喝斥:“出去。” 床帘半开着,床上的男子恶狠狠的瞪着他们。 进来的人,都认识。 四皇子四爷。 东家以前的男人。 有三四个人瑟缩了一下,悄悄往门外退。只有为首提灯的那人,仍旧站着没动,声音也平稳,又一次问:“东家在吗?” 胤禛捂住苏樱的嘴,怒声喝斥:“出去。”这两个字,犹如拳头大小的石头,攒了满力的投掷过来。 可那人并没怕,也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 “不想死的,立马给我滚出去。” 看那人仍未动,胤禛死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不想要你家人了?” 那人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问:“四爷,东家在吗?” “你自己看。” 苏樱如果预知到会是这个场面,她一定不会跟人交待让来找她的话;或许,在听到胤禛找她的时候,她置若罔闻,继续回朱家庄。 那样的话,就不会出现眼前,进退两难,难以收场的局面。 在她懊悔连连时,胤禛冷笑了一声,厉声道:“我现在可是一件衣服没穿,你有胆子,就来床上找人。” 一直在外面观察情况的马蓉,看情势不妙。冲进屋内,强拖着那人往外拽,急急地说:“四爷都说不在了,赶快出去。”又对旁边的四个人说,“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拉出去呀。随便闯客人的房算怎么回事。” 灯光退去。 门关上。 从开门到关门,用西洋表的时间来算,也就四五分钟。 参与到这件事里的每个人,都觉得无比的漫长。 胤禛更是觉得漫长。 这一场羞耻的对峙,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那些蓄满了身体的渴望,消褪得干干净净。他翻身趴在厚被中,深喘着气说:“你走吧。” 苏樱侧过身,面对着他,低笑道:“四爷欺负一个女子,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以后千万不能干这样的傻事。” “滚。” “他们是听命于我的安排。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不要迁怒于他们。” “滚。” “真生气了?” 苏樱摸着他健壮的后背,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真恼起气来,我还是很怕的。要不我去把门栓上,你继续方才的事。” “滚。” “是你让我滚的。”苏樱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乖巧地说:“那我滚了。” 回朱家庄的马车上,马蓉情绪低落:“这事都怪我,如果没想着去抱粗大腿,也不会发生今晚这事儿了。” 苏樱满不在乎的,笑嘻嘻道:“他要是想来,没了这个理由,会有别的理由。” 马蓉看苏樱确实没放在心上的样子,稍稍松了口气,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想打你的主意?” “我问了伙计,他这半天都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马蓉好奇地问。 苏樱嘿嘿笑道:“洗了四次澡,还另外要了五床被子,两条帕子。” 片刻之后,马蓉哈哈大笑:“他是个傻子吗?他不怕别人以为他是个神经病。”转话又说,“对付这种神经病,你的应对方法根本就不管用。今天刚好戴大人来了,否则就凭店里的伙计,知道四爷在里面,门都不敢敲。” 提到戴铎,苏樱有点笑不出来了。 半天后,才接话:“我们这里的事,以后全部由你和三公子管理,别让戴大人插手了。他身为朝廷官员,和我们商人走的太近,对双方都不好。你找机会,把我这个意思传达给他。” 马蓉为难道:“不太好说呢,我和张三也就是跟着忙活,出主意做决定的事,都是由戴大人做的。” 苏樱:“让三公子跟他说。“ “张三还不如我呢,他可是一直都对戴大人言听计从。”马蓉又开始叹气,“不知道四爷会不会找戴大人的麻烦。” ------题外话------ 昨天出去玩了,没码字。报歉发迟了,待会儿还有一更。 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169章:有人求娶。 翌日上午。 苏樱再一次送走来协商婚事的禄夫人。 九公主问过交谈的情况后,又问道:“听马蓉说,昨天老四又来了,他找你什么事?” 苏樱朝空中抛起一颗瓜子,仰起头张嘴去接。然后,“嘎嘣”一声咬开,又“噗”的瓜子皮吐出来,才笑着应话:“你四哥帮马蓉找到了她家人,来通知明天进城认亲的。” 九公主皱着眉,说:“樱子,你既便不是福晋,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啊。瞧瞧你现在这样子,连个村妇都不如。” 苏樱抓了一小把瓜子递给她,笑嘻嘻道:“你不觉得吃瓜子的时候,随便吐皮,才吃得爽么?一会儿打扫不就行了。又不用你收拾。” 九公主接了瓜子说,“以前我们辛苦学的那些规矩做什么用?” 苏樱嘿嘿笑:“没什么用。” 九公主看看满地的瓜子皮,又看看一脸笑意的苏樱,没来由的有些沮丧。 不知是为未来的自己,仍要循规蹈规的生活;还是为现在苏樱的散漫随意。 将近中午。 落樱园来了名传话太监,让苏樱立刻入宫一趟。 九公主极高兴。 猜测着是不是皇帝过问她婚事的。 苏樱表现的很轻松,其实很忐忑。自昨晚见了胤禛之后,她心里一直不安。这只烦人精,看样子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皇帝召见,也可能是跟他有关的事。 一路上,忧心重重。 这个时候,胤禛正在乾清宫中挨训斥。 “朕还奇怪太后和太子妃为何同时提到淑慎,原来是你的主意。不就是小樱去他府上吃了顿饭嘛,你就如临大敌了,千方百计的去算计别人。” “大王子是贵客,儿臣怎么会算计他。”胤禛坚决否认自己参与了此事。 “那你给朕解释解释,朕说把淑慎格格赐婚给他时,他为什么开口要讨小樱做平妻?”皇帝说:“现在好了,想算计别人,反被别人算计。朕不同意他的条件,就没法强行赐婚。” 话刚一落,胤禛就尖着嗓子接话:“不行。皇阿玛您不能把小樱跟一个质子扯在一起。”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为什么不能?小樱若是也愿意,朕怎么拒绝他。” “不可能愿意。”胤禛立马又说,“她愿意也不行。刚和离,福晋就转头另嫁。以后儿臣没脸见人。” 皇帝盯着胤禛看了片刻,苍白着脸,浑身紧绷,像只随时准备投入角斗场的公鸡。 心胸狭窄,争胜心强。此前是他自己主动打算和离的。 皇帝坐回案几后的龙椅上,厉声说:“按计划,在朕从漠北回来的十日内,费扬古就会回京献俘交兵权。朕已经回来四十八天了,回京的日期还没定下来。他手里可是有将近五万的骑兵精锐。” 胤禛立即接话:“兴许是那边事务尚未处理妥当。” 皇帝的声音更加严厉,“他现在在宁夏呢,上奏呈说是要荡清宁夏边境的反叛势力。” 胤禛:“皇阿玛可以不准他。” 皇帝拿起一本奏折,掷在他面前,“你自己看,朕有什么理由不准奏?朕为什么不准奏。你当这大清江山是朕一个人说了算的吗?” 胤禛原是有些担心,看了奏呈后,脸上浮现了喜色:“皇阿玛,这不是好事吗?不但粮草能自给自足,兵马还能扩大。现在准葛尔内部正乱着,趁此时机,说不定能收复几个小部落。” 皇帝瞬间对这个最近看好的儿子失望透了。 不但心胸狭窄,争胜心强。还目光短浅。 “看事首先要看人,看他的目的。费扬古是个谨慎之人,所以朕才让他负责后路。他这突然行事做风大变,你就没考虑,他这是什么?” 胤禛毫不犹豫地回答:“为了解除皇阿玛的困绕,为了西北边境的长治久安。” “费扬古可是对这个闺女宝贝的很,这是担心皇家会为难他闺女,他在远处带兵观望。”提到这事,皇帝心里的火更大了,声音也跟着高了: “小樱若是对巴尔珠尔没有情谊,巴尔珠尔会有胆子提出要她?两情相悦的两个人,朕用什么理由不同意他们。” 胤禛铁青着脸说:“费扬古逼死那质子的父母,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说不定那质子是想报复。皇阿玛不能中了那质子的圈套。” “又是质子,又是仇恨的,这是一个皇子应该说出口的话嘛。” 皇帝的气怒无法表达,拿起手肘边的毛笔掷了过去,“朕最近不想看到你,你去河南找于成龙,跟着他修黄河吧。没朕的旨意,不准回来。” 胤禛颤危危地看着龙椅上的皇帝,额头殷出的汗渍,渐渐汇成了水珠,顺着鬓角蜿蜒而下。僵持了片刻,还是跪下了:“谢皇阿玛隆恩,但儿臣想等迁完府之后再去。” “什么时候迁府?” “下个月。” “这么久了迟迟不迁,看来是不喜欢那个地方。那就不用迁了,宅子朕收回。你明日就启程去河南。” 皇帝语气放缓了一些,“你要是爽利的去了。朕就考虑一下,用什么办法拒绝他们。若是不想去.......” 胤禛非常清楚,皇帝的宽仁温和只是表面,其实是铁石心肠。决定下来的事,哭天喊地也不会改变。三年前,决定五公主和亲的时候,五公主在乾清宫门前跪了一日一夜,最后昏倒被抬回宫。也没能改变和亲的命运。 胤禛慌忙说:“这是皇阿玛恩赐给儿臣,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儿臣愿意去。十日后就出发。” “给你一天准备时间,后日出发。” “八日。” “后日。” “五日。” 梁九功低头站在旁边,在心里笑。四阿哥这是把乾清宫当菜市场了,还想跟万岁爷讨价还价。真是得意便猖狂,若不是万岁爷看他漠北送粮立功的份上,哪里会容他在此僭越。 梁九功用眼稍瞄了瞄皇帝。果然如猜测那样,皇帝马上又要发怒。 胤禛也感受到了皇帝渐升的愤怒,头叩在藏青色云纹的毡毯上,带了点哽咽的语气,祈求道:“求皇阿玛。三日,二十四日天不亮就走。” 第170章:可惜了。 阴天微冷。 苏樱在乾清宫门前下马车,正看到胤禛满头汗水的从里面出来。神色疲惫,步态慌张。右鬓边的头发掉下来了一缕,贴着苍白的脸颊。 像个偷了别人家的书籍被逮到,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落拓少年。 一幅穷困狼狈样儿。 苏樱准备回车里避避,转身之时,却与他的视线交汇了。 刹那间。 她仿佛感受到一阵阴风湿雨袭面而来,又似炙热高阳兜头直射。 整个人变得湿黏而热燥。 慌忙低头敛目的行礼:“四爷吉祥。”随着脚步声渐近,沉重的视线压在头顶,她保持着曲膝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是王爷。 她是小民。 宫规森严的地方,对方没应声,她不能抬头。脖子僵了,腿酸了,也没听到“平身”的话。在她以为人或许已经走了的时候,终于听到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苏樱暗吁了一口气,抬头朝胤禛离去的方向望。宽阔的青砖石路,深蓝色朝服的下摆,随着冷风“忽嗒忽嗒”的扬起。 大而慢步子,优雅闲适。 仿佛不是走在宫中,仿佛是晚饭后,漫步在自家后园子里。又仿佛方才看到的那个惊慌的人不是他。 …… 苏樱到来的消息,早就有人禀报给了皇帝,还顺便描述了两个人见面的情景。 皇帝有些头疼。 方才他对胤禛说想办法拒绝赐婚。现在人已经来了,妥善的办法还没想到。 暂不论别的,就说巴尔珠尔的长相。身形高大而不粗狂,眉眼隽邃,随便往那里一站,气宇轩昂。比俊美的大阿哥还要抢眼三分。 这类男子最容易得的女子爱慕。 万一她说她愿意呢? 当年她可是为了要嫁给不起眼的老四,太子妃的位置都没能吸引着她。 女子要是犯起糊涂来,根本不考虑对方的身世背景。 再观察殿里的女子。 普通的天青色长裙,普通的包头髻,普通的珠翠花饰。 皇帝突然的就觉得,她好像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眼前这个样子,莫要说在一众的福晋侧福晋里面,最出色。就是放在后宫,也是最出色的,而且还出色的非常明显。 娇俏的没她沉稳;沉稳的没她灵动;灵动的没她看起来贤淑;贤淑的又没她有主见;有主见的,却没她的声音好听。 每个让人喜欢的特质,都被她表现的刚刚好。 皇帝有了这个感触之后,又想他为什么以前没发现。立马又想到了原因,以前他就没留意过他的一众儿媳妇们。 现在经他这么仔细的一观察。 暗道:唉,可惜了。多好的儿媳妇,被御赐了和离。 皇帝缓慢地说了赐婚之事后,苏樱脸上稍纵即逝的鄂然,让他很满意。这说明,她没朝这方面想。于是又说:“你回去考虑考虑。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再给朕回话。” 苏樱问:“这是万岁爷您的意思,还是大王子求到万岁爷这里了?” 皇帝犹疑了一下,说:“这个不重要,关键要看你和你家人的意愿,等你阿玛回来,再跟他商量商量。这是大事,各方面都要考虑清楚。”仍怕苏樱当时就回答,立即又说:“你现在去永和宫吧,德妃一直挂念静宪。” 一向待苏樱客气疏离的德妃,这日异常热情。只字不提静宪的事,话题都是关心的苏樱。 苏樱几次提到静宪,她都说:“不提她了,提到她,我就生气。反正在你那里,有你照顾着,大家都放心。” 热情得让苏樱有些不自在。 临走时,德妃说:“六公主要和喀尔喀王子联姻,初步订的日子是明年春天,具体日子还没确订。最近六公主一直闷闷不乐,门也不出了。你去看她吗?” 苏樱想了想说:“改天吧,今日的事多,时间有点紧,见了她,也说不了几句话。” 苏樱认得很清楚,她现在不是福晋了,跟皇家已经没了关系。如果不是因为静宪的事,后宫她都不会来。何况,她和六公主也不是很熟。除了那次和张廷璐打架的事外,没有太多来往。 她没有义务去开导别人,也没有太多的能力去帮别人。把自己的生活理平顺,才是她该做的事。 苏樱从永和宫出去之后,便出了宫。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雪花。 苏樱想起她从白塔寺,移植到后园子里的三棵红梅,又快到开花的季节了。还有八阿哥给她讨来的龙游梅,最最重要的是她的雪貂毛围脖。 想到这些,就特别讨厌霸占她东西的那个人。 这种讨厌是直接的讨厌,与同他成亲无关,与和离也无关。单纯地讨厌他这种性格的人。 苏樱有些弄不明白,以前的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哪里都好。为什么会因他答应同她一起用晚饭,就能兴奋整个下午。 甚至理解不了,在去宁夏之前,竟然想着他如果是个普通人多好,这种奇怪想法。 他即使是个普通人,他即使发誓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她也不会嫁给他。 这人太让讨厌了,无一处优点。 还好,现在跟他没了关系。 …… 巴尔珠尔抱着橘猫坐在廊檐下。风吹细雪,落在怀里,转眼间就化了。 他撸摸着橘猫毛绒绒的脑袋,轻声问;“你说,她什么时候会来呢?” 轻步进来的苏樱正巧听到这句话。 她好奇地用蒙古语问:“它能听懂你的话吗?” 巴尔珠尔抬头看了她片刻,沉郁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小苏萨,你是不是来向我道谢的?” 苏樱拍打着头上、衣服上的落雪,笑呵呵地问:“谢你什么?难道你是有好东西送给我?” “我向皇帝提出要娶你。”巴尔珠尔说完偷偷屏着了呼吸。 “嗯?”苏樱看着他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 看到她这个戒备的表情,巴尔珠尔的心慢慢往下沉。 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一些:“短时间内,他们不想让你另嫁人,更不想让你嫁给我。谁再找你的麻烦,你可以这样告诉他:再这样,我就嫁给巴尔珠尔了。 巴尔珠尔把橘猫放在地上后,哈哈笑道:“我这个朋友还可以吧?可以舍身为友。我哪天要是有了意中人,你一定要替我解释的哦。” 第171章:我管不住他们。 细碎的雪花,飘飘悠悠到了傍晚,地上才一层薄薄的白。 透过缭绕飞舞的小雪花,胤禛看到高大的男子举着一柄橘黄色的油布伞,罩在她的头顶,走到马车跟前时,又伸出了手臂。 白皙的小手,搭在上面,弯腰上了车。 彼此熟悉的好像是认识了很多年。 胤禛猛地晃了晃脑袋,狠狠地甩掉了这个念头。 刚认识而已。 有些人还踩着奴才的背上马车呢,难道就说明跟奴才熟? 熟个屁。 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转眼就把他忘了。 …… 马车转过弯,车夫说:“东家,四爷在前面。” 苏樱拉开窗,便看到了胤禛。 绛红色的长袍,深棕色的腰带,黑色的伞檐遮挡着了半张脸。只能看到高挺的鼻子,轮廓清晰的嘴唇。 “听说你出宫后,去了大王子府上,我就在这里一直等你。” 胤禛举着左手里用红布巾包裹着的方盒子,“你最喜欢的围脖,还有你最喜欢暖手炉。”稍顿了一下,又说:“鹅黄釉彩带蝴蝶图案那只,前年冬天我们在西市买的。” “谢谢四爷。” 苏樱立即从窗口长长的伸出了手臂。 在抓着布巾的时候,才发现盒子太大,从窗口拿不进来。 僵持了片刻。 胤禛把包裹拽了回去:“我从门口给你。”说话的时候,伞往上抬了一点,露出了带笑的眉眼。 苏樱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又想搞什么把戏的吧?转头小声问巧慧:“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他?” 主子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四爷是鬼魂?巧慧狐疑地点了一下头,说:“看得见。” 苏樱又问:“你有没有觉得他跟往日有些不一样?像是藏着什么阴谋似的,怪怪的?” 巧慧还没回答,车门便从外面打开了。 胤禛迅速连同手里的包裹一起上了车,坐在了她们的对面。 解着布巾说:“里面放好了碳。”手指有点僵,抽扯了两三下,也没能解开。 “不用不用,现在还不是很冷。”苏樱笑呵呵道,“麻烦了四爷,多谢四爷。天快黑了,我们还急着赶路。” 胤禛极力让自己笑得纯良无害:“我没别的事,就是给你送东西的,一会儿就下车。”看向一边的巧慧,温和地说:“你走之后,有不少人问云衣阁旁边的铺子,问你什么时候开门营业。大家都夸你可爱,喜欢跟你打交道。” 被人夸赞总是件很开心的事,又是从一直厌烦她的四爷口里转述的。巧慧心情激动,鼓起腮帮子,满眼期盼地看向苏樱。 胤禛从盒子里拿出了暖手炉,双手递了过去:“让你这个丫头继续去看店吧,赚的钱归你。晚上还让她住府里,三天去朱家庄看你一次。”又笑道:“我真没别的什么想法。过两天就要去修黄河了,这一走一年半载回不来。也看不见这个讨人厌的丫头。” 苏樱心中欲加不安。 更加确定了,他有什么阴谋,连修黄河这种理由都拿出来了。 接了暖手炉,装相信他话的样子,问道:“什么时候走?” “后日一早。”胤禛又从盒子里拿出雪貂毛的围脖,“本来是明日要走的,你那个姓马的丫头,明儿不是要认亲的嘛。” 巧慧看苏樱没回应她,把目光移向胤禛,关切地问:“四爷过年也不回来吗?” “不回。” 胤禛对着苏樱笑:“要不,今晚你们别出城了。天不好,路滑。明日又要过来。” 苏樱看着自己的围脖,在他手里揉来揉去,有些心不在焉:“明日我不过来,张三公子和巧慧陪马姑娘。” 胤禛顿住了手,急声道:“你是她东家,你不来怎么能行。” 看来的他的谋划在明日。 苏樱没接他的话,而是笑道:“多谢四爷的安排。” 胤禛犹豫了片刻后,道:“天黑了,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又对巧慧说,“你就不用来回跑了,住府里吧。你屋子还是原样,什么都没动。” 胤禛在墙角等的时候,想好的,一定要和风细雨的好好说话。可到了这时候,又急了。看巧慧没有立刻下车,接着又说:“别忘了,你的契书,在我这里。” 又来了。真是幼稚啊,总要挟一个小丫头算什么事。不能换点新花样吗?苏樱把暖手炉放在脚边,对巧慧说:“你去吧。” 巧慧迟疑道:“主子,奴婢还是陪您一起回去吧。天都黑了。” 胤禛踢了她一下,“你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我?” 巧慧眨眨眼,没明白四爷话里的意思。 磨磨蹭蹭的死丫头。 如果是个东西多好,一脚就踢下去了。 “下去。” 巧慧下车后,还没来得及回头看,胤禛就关上了车门。 对着前面吩咐:“走了。” 马车的门开在中间,前后两排坐位加起来,可以同时坐下八人。此时两个人,苏樱仍觉得有点拥挤,她往里挪了挪,贴着了车厢板。 “怎么不抱着?” 胤禛弯腰拿起暖手炉,递给她。 苏樱坐着没动。 冷淡地说:“上面的花纹有些磨手。” 胤禛:“……” 没有人说话,马车里很静。 出城后,路上的行人稀少,外面也很静。 车轮辗地的声音,尤为响亮。 胤禛双手抱着被主子嫌弃了的暖手炉,想起第一次跟苏樱同坐一辆马车的情景。 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她说过怕晒黑之后,他就说:“我们坐车里吧。” 她说:“好。” 马车很小,勉强能坐下两个人。他记得很清楚,车厢角里吊了两串蓝色的玻璃铃铛。 他坐上去之后,没话找话说:“府里的马车有银铃。” 她冲他眨了眨眼,然后笑了,接着白嫩的小脸蛋渐渐飞上了红霞。 他问:“你在想什么?” 她说:“什么都没想。” 他十分熟稔地说:“还没成亲,你就开始对我不说实话,这样可不行。” 她用小手揉了一下鼻子,轻声说:“我喜欢听马车跑起来,叮叮当当的响。想到再过两个多月,我的马车上也可以装银铃,就很开心。” 他笑道:“成亲是件很好的事,是吧?成亲以后就是大人了,可以做大人们能做的事,享受大人们的特权。” 她把头巾往前面拉了拉,几乎挡严了整张小脸,声音细小的勉强能听得见:“我额娘说,我还小,还不能做那事。” 他问:“什么事?” 她半天后,才回话:“会生小娃娃的事啊。” 他的脸腾的热了,干咳了两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跳下车,逃也似的离开。 那时候,他觉得那事是无法启口的隐秘,是不能拿出来说的。 几年过后的现在,看到她满脑子都在想着那事。黑暗中,看不见,也想。感觉有一堆的鸟雀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催促:上啊上啊,去抱她啊,然后一口气把她亲晕。 胤禛伸手摸到了苏樱的膝盖,轻抓了两下说:“昨天的事,我给你道歉。我给你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 车厢内,闷的难受。 苏樱沉默了片刻,去开车窗。刚推开了一个小缝隙,冷风和昏黄的光影就挤了进来。她只得又合上。 “你怎么突然去修黄河?” “皇阿玛逼我去的。” 胤禛说着话,坐到了苏樱身边,搂着了她的腰。沮丧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等我回来,京城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你能不能安慰安慰我?” 苏樱坐着没动。 “怎么安慰?” “你能不能……亲亲我?” 苏樱:“……” 平静地说:“你刚刚还在道歉。” 胤禛把下巴垫在她肩膀上,冲着她的耳朵轻吹了口气,小声说:“我没硬来,我现在在征求你的意见。” “你的手呢?” 沮丧里带着委屈:“我管不住他们。” ------题外话------ 读者:四四,你为什么总在想那事? 四爷:及笄的前半年就开始想,终于盼着及笄,一路往家里奔,饭都没吃,就把自己洗干净了。她却说要和离。 你想想看,前段时间,你想出去吃油条吃火锅喝奶茶,可就是不让出门。终于可以出门了,有又人不许你在外面吃东西。你想不想吃? 读者:不想。 四爷:...... 第172章:第一封信。 次日晚上,苏樱听巧慧说,胤禛要去修黄河,估计要去很久,单衣都带着了。还说苏培盛帮他收拾衣物的时候,一边收拾,一边抹眼泪。 苏樱没接这个话茬,而是问道:“认亲宴办的热闹吗?” 巧慧激动地说:“热闹的很呢,去了好多当官的,太子爷和太子妃都去了。给马姑娘专门僻了处院子,配了十八名丫头侍候。用的东西都是全新的,被褥用的锻面溜光水滑。看成色应该是贡品。” “马姑娘的身份,他们是怎么说的?” “说马姑娘小时候算过命,与父母缘薄,不能认亲,十八岁才能回家。昨日刚满十八岁,就赶快接回家里,认亲宴同时也是生日辰宴。” “五阿哥去了吗?” “去了。”巧慧嘿嘿笑:“五阿哥喝多了酒,趴在酒桌上呜呜的哭。”又小声说,“没开宴之前,马姑娘和五阿哥私下见了面,不知道说了什么。” 苏樱犹豫了一下,问:“四爷去了吗?” 巧慧理所当然道:“四爷当然也去了啊!还讲了话,说很久前就认识马姑娘,夸赞马姑娘的各种好。恭喜哈大人什么的,说了很多。” 神神秘秘地说:“听说好几个人向哈大人提亲。”立马又说,“马姑娘不让说。” 五日后,马蓉才回朱家庄。 各色礼物拉了一大车,沙穆哈送给苏樱了一棵半人高的珊瑚树。摆在了前院的客厅里。 “我阿玛问我,给你送什么好。我说,金银珠宝都太俗,屋子里那棵树怪别致的,就送它吧。”马蓉笑嘻嘻道:“东家,你没看到他当时那表情,脸皮子抖了几下才应。” 苏樱左右打量着珊瑚树,十分开心:“你让他肉疼了,他能不抖嘛。估计他家的摆设,就这件最值钱。”转话又说,“值不值钱倒是次要的,我就喜欢各种各样的摆件。在宁夏的时候买了很多,都没带回来。” 马蓉怔了一下后,得意地说:“东家,我有眼光吧?挑最值钱的。” 苏樱笑道:“你以后是内务府总管家的大小姐,以后不能管我叫东家了。你比我大,叫我苏樱,或是小樱都行。” 也就在这一日,苏樱终于和禄夫人谈定了婚事,礼金落到了五十万两银子。婚期也订下了,在十二月初九。 “让夫人跑这么多次,九公主心中的感激之意无以言表,这点小礼物,是她的一点心意。日后,她入了佟家的门,您就是她的长辈,还需要您多照应。” 苏樱把一个暗红色的妆匣递给了禄夫人。 禄夫人客气地笑道:“公主身份尊贵,这些礼遇是应该得到的。我也是凭着本心做事。” 曾经兵荒马乱似的一个件事,总算尘埃落定。 “你猜猜这里面,会是什么?” 回京城的马车上,禄夫人抚摸着妆匣问跟着她来的嬷嬷。 嬷嬷笑道:“看乌拉那拉氏递给夫人时,慎重的样子,不会是单件的珠钗或是耳吊子,应该是全套头面。” 禄夫人用食指扣着妆匣面,沉思了片刻之后,说:“说不定里面会有一千两银票。这件事,我确实尽了全力。就说东市那处院子吧,那可是准备让大房搬过去的。建了一年多,什么都准备齐了。如果不是我再三开导老爷子,怎么也不会让给一个小辈去住。” 嫲嫲担心禄夫人失望,殷殷笑道:“不是每个人都如夫人一样会办事,又出手大方。” 禄夫人最喜欢别人夸赞她大方,深吸了口气,笑道:“如果是我,我会放五千两。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公主入了门,需要人的时候,多着呢。老大性格温和,老大媳妇可不是好相处的。” 想到里面可能会有她想要的东西,禄夫人打开匣子的手,有点不稳。 需要使银子的地方,太多了。 娘家的两个兄弟都不争气,父亲的身体又不好。眼看着家境一日日的衰败。向父亲讨妾室的事,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可又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去弥补。 佟家是由大房管事,她一个月领着八十两银子的月例,男人又是个不顾家的。想到男人,禄夫人就揪心,在阿玛的再三催促下,现在还没有回来。听说那小妾要生了。 “嗒”的一声,盒盖打开。 禄夫人的目光避开金首饰,往旁边看。一卷纸像只胖鹌鹑躺卧在首饰旁边。这么肥实,一百两一张的?还真贴心,不用专门去兑换了。 不露痕迹的为九公主争取利益,一方面是答谢去年苏樱对她的相助之情,更多的则是,希望能收到了相应的回报。 禄夫人松了口气。 一只手扶着匣盖,一只手取出银票。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匣子里是一枝金钗。光润的钗身,镂空的金花中间镶了一颗圆润的珍珠。这只金钗,她见过。太后曾经在大年夜的时戴过一次, 考虑的真周到。 别人或许会猜测,她是不是在中间落了好处。有了这枝钗,她们在背后的嘀咕,就会落在钗上。长辈收晚辈一件贵重的礼物也算正常,拿到台面上讲,她也不怕。 拿起银票摊开。 果然如她所想,看到的是一百面额。 嬷嬷看着禄夫人神色由落寞转为安然,由安然转为意外,又由意外转为震惊的模样。 关切地问:“夫人,她们送的东西不合适吗?” 禄夫人“啪”的一声把合上了匣盖,半天后,干干地说:“太后戴过的金钗。”喘了口气,又接着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没法卖,又没法戴出去。” 嬷嬷笑呵呵道:“有什么不能戴的。就是让大家知道,夫人跟宫里人走的近,气死那些眼红的。” 十月最后一日,苏樱收到了胤禛的来信。 送信人是刘能。 那日苏樱正好在德水客栈。 刘能风尘仆仆的跳下马,就对着门口大声喊:“东家呢?东家在吗?” 苏樱朝他身后张望了一眼,才走出去。 “找我吗?” “东家,四爷给您的信。” 刘能从怀里掏出用雨布裹着的纸包,递过来,“主子说让奴才等着拿您的回信。”拉下围了半张脸的灰布巾,笑嘻嘻道:“东家慢慢看啊,我先去吃点东西。” 第173章:信使很为难。 去年冬天查无定河帐务的时候,苏樱收到过多次胤禛写的信。准确的说,不能叫做信。是把随口说的话,写在了纸上而已。 油布包了三层。 纸张不知是被捂久了,还是就这个颜色,有点泛黄。 【狠心的婆娘】 苏樱翻了翻背面。 没字。 又看看油布包里。 只有这一张纸。 苏樱:“......” 次日中午。 苏樱在鸿文学堂的灶上帮忙炒菜,秋霞带了位熟人过来找她。 秋霞是苏樱的新丫头。 苏樱现在有两个随身丫头,都是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另一个叫小青,是温达的远房表妹,秋霞是朱家庄佃户家的闺女。 带来的人是御赐“飞毛腿”的柴小飞。 柴小飞咧嘴笑:“姐,四爷说让小的拿了您的回信,再走。” 【那晚回去路上,爷骂你了一万遍,你耳朵热了吗?】 苏樱看了信后,笑问:“你在路上用了几日?” “四日,四爷说不急,小的就没跑那么快。”柴小飞笑得阳光灿烂,“姐,您什么时候写好信?您要是写的慢,让小的在这里混顿热乎饭吃。” 苏樱看着他黝黑的脸说:“你比我大不少的吧?听说十年前,你在江湖上就很出名了。” 柴小飞嘿嘿笑。 “他们都还好么?”苏樱问。 “我们一起去宁夏那些人?” “嗯。” “三人置办了家业,准备安稳养老;两个人跟了年大人又去了宁夏;别的都跟了四爷。大家都说您是我们的贵人。” 十一月初二,苏樱带着丫头小青进了城。 先去了云衣阁。 云衣阁的衣服,现在是由马蓉画图,府里的绣娘制作。款式新颖,巧慧的小嘴巴又甜。生意挺不错。巧慧一个人忙不过来,找了府里的一个小丫头帮忙看店。 “主子,宋格格说,让您什么时候有空了,回府里一趟。” “说什么事了吗?” “她没告诉奴婢。前日晚上,宋格格去找奴婢聊天,问您最近在忙些什么。奴婢就告诉她,您准备做买卖。她就说她大哥也是做买卖的,接着就说想见见您。” 宋格格的兄长曹清水,前世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抄了家。没抄家前在江宁织造局任郎中,织造局是内务府设在江南的机构,负责宫中的绸缎服装采买。 苏樱想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想起,曹清水没进织造局前好像是个丝绸商人。 “我过去不方便,你让她来这里一趟。”苏樱说。 巧慧为难道:“现在后宅由侧福晋管着,没有她签批的手令,不能随便出府。奴婢现在归属前院,不归她管,才能出入自由。” 午后,苏樱见到了宋格格。依旧是以前温顺的样子。看到苏樱,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李氏怪可怜的。侧福晋那个时候,还能随意走动。现在李氏被锁在秋月轩,一日三餐,倒是照时送,但就是不给热水喝。” “你还好吧?”苏樱问。 “妾基本不出院子,极少与侧福晋碰面,倒还好。苏总管对妾也照顾,今日还是他把妾唤去前院,又换了衣服才出来的。” 苏樱不想听府里的事,转话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宋格格抹了眼泪,说:“妾的大哥在江宁做丝绸生意,妾听他说过,江南那边的丝绸比这里价格低很多。” 晚上回到朱家庄,苏樱把她和宋格格聊过的事说了。 然后说:“曹清水我见过,人挺能干。由他在江南采买,转卖给我们,我们再找出路。你们觉得可不可行?” 张廷璐惊喜道:“可行。在城里租个大门面,专做丝绸。富存少爷经常与各国使臣往来。兴许我们能卖到番国去,这样赚的就更多了。” 马蓉兴奋地说:“我们打个招牌,写个内务府特贡,价格立马就上去了。谁不想跟娘娘们穿的一样。” 苏樱迟疑地问:“这样合适吗?” 马蓉嘿嘿笑:“怎么不合适,内务府是我们家开的,内务府默许,谁会闲着没事找我们的事。” 隔了两日,苏樱又收到了胤禛的信。 【老实交待,你有没有内疚?有没有觉得对不起爷?那晚,你该不会以为爷说来修黄河,是装可怜的假话吧?爷何时骗过你。】 当时苏樱在巴尔珠尔的府上,与巴尔珠尔谈论养猫应该注意的事项。橘猫的肚子圆滚滚的,快要生了。苏樱准备领养一只。 这次送信的是李卫,由张廷璐带着来的。 李卫和前两位送信人一样,说要等着拿苏樱的回信。苏樱像前两次一样,把看过的信,重新叠好封起来,交回了他。 李卫哭丧着脸说:“苏姑娘,小的没完成任务,回去会被主子骂死的。” 苏樱问:“你不饿吗?不要去吃饭?” “小的不饿。” “他们两个把信交给我后,就去用饭。用饭回来,我把信已经封好了。” 原来就他是个实心眼的啊!李卫的脸色红红白白了一会儿,低声说:“好吧。小的也去用饭,苏姑娘记得给四爷写回信。” 李卫走后。 巴尔珠尔撸摸着橘猫的脑袋笑道:“四皇子锲而不舍啊!” 苏樱四处看:“小莫头呢?今日怎么没见他?” 巴尔珠尔懒洋洋地说:“昨日八阿哥来过,带他去宫里玩儿了。” 苏樱笑道:“我打算在城里买处宅子,哪日来这里玩儿,万一不想跑,就住两日再走。反正朱家庄那边,被他们打理的很好,也不用我多操心。” 次日上午,苏樱把这个想法,又告诉了马蓉。 马蓉迟疑了一下,小声说:“戴大人曾私下跟我说,如果你提出在京城里买宅子,让我劝你不用买,想留宿,就住我院子里。” 苏樱方才说话的时候,本是带着笑的,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 “不是说,不让他管我们这里的事了吗?田地的事,还不够他忙的?” 马蓉看她生气了,立马转了话题。 “他最近还真是忙,那些大地主们,一家一家的都被他和李状元用各种手段拿下。现在正对付的是辅国公家,听说辅国公的一个孙子犯了事,刚好被他们抓住把柄,投进了牢里。” 苏樱惊声问:“你没弄错吧?察大人家?抓的是谁?” 马蓉一拍脑袋,“我说咋觉得辅国公这称呼,在哪儿听过呢。小樱,他是你家亲戚是吧?” 苏樱急声说:“是我大舅父,朱家庄就是他送我的嫁妆。” 第174章:阴谋。 “戴大人在吗?” 苏樱笑问。 县衙门口年轻的差役,身材匀均,像一杆标枪似的站立笔直。 对着苏樱眨巴了两下眼睛后,才应答:“大人不在。东家去里面等,还是留话?”现在德水镇的人几乎都认得苏樱,不管是不是她的佃户、雇工,都喜欢管她叫东家。 “知道戴大人去哪儿了吗?” “小的听说,今日要去昌平镇。” “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 “戴大人什么时候回来,麻烦你去德水客栈说一声,我找他有公事要谈。”苏樱恭敬地递上几枚铜钱。 年轻差役背起手,后退了一步,急声说:“戴大人回来,小的替您转话给他。” 苏樱收回手,客气地笑道:“谢谢差大哥。戴大人公务繁忙,我们这些做老百姓的怎么好意思给他添麻烦呢,等他回来,你去告诉我一声,我过来寻他。” 刚有前世记忆时,苏樱想了很多和离的办法,把能利用上的人全部考虑在内了,戴铎是其中之一。 且还是她重点考虑之人。 所以主动接近他,施恩于他。想着某一天,自己万一走投无路,好让这个前世的第一谋士给她指条出路。 没料到和离的事,自己就处理好了,还比预想的时间短了许多。这打乱了苏樱的另一个计划。 前世里,苏樱最后一次见戴铎,是胤禛登上皇位后的第二年。 直到那时候,他仍未娶妻。 不少人在背后猜测原因。 曾有人当面笑问:“你是心理有问题,还是身体有问题。” 戴铎笑而未答。 大家看他没有一丝恼意,胆子便大了起来,逢着闲聊,就拿他不娶妻的事打趣。 那时候他已经身居高位,既使身心皆有问题,娶十房八房媳妇,还是挺容易的。 顶着流言蜚语,坚持当一个单身汉,看似冷漠无情,说不定生出情谊,就是个长情的。一辈子守着一个人过日子。 苏樱的另一个计划是,趁戴铎在微末之时,把巧慧许给他。 无奈巧慧不乐意。 苏樱还曾想,强行把巧慧许给他。 可机会一旦错过,便不会重来。 和离之后,自己不再是他的主子,强行拉郎配这条路行不通了。 只能让双方自愿。 为此,巧慧来朱家庄之后,苏樱经常差她去给戴铎送吃食。 县衙与德水客栈,不到半里路,跑来跑去的挺方便。 一来二去的,不就生出感情了么? 听说皇帝提升戴铎做顺天府丞时,苏樱懊悔连连。还以为他在县令位置上至少要呆个两三年呢,没太着急这事。做为县令,娶个丫头说得过去。一个前途无量的顺天府丞娶个不够沉稳的丫头,实在有点勉强。 德水客栈那晚,听到戴铎的声音,苏樱惊出了冷汗。 四爷才是他的正经主子啊!即使赎了身,在大家眼中,他仍是四爷的奴才。主子爷主动解了契,又花钱给他捐官。结果这奴才当着众人的面,为了她这个单身女子,态度强硬的给主子爷对峙。 让她怎么能不多想? 别人怎么可能不多想? 胤禛会怎么想? 戴铎要真是对她生出了情谊,或许会断送仕途。说不定,下场凄惨。 胤禛那个小心眼的人,怎么会容忍一个奴才忤逆挑衅。一个没有身世背景的官员,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栽赃谄害,丢官丢命。 他要是命大智高,在别人的打压之下,仍能搏出一条路。 那栽跟头的就是胤禛。 反正,两个人真撕破脸,总有一人倒血霉。 早知道这个狂妄的人,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当初就不该笼络他。 苏樱后悔的肠子惨绿惨绿的。 但她没打算和戴铎谈。 那么聪明的人,不让他插手朱家庄的事,他就该明白她的态度。是以后不想再来往,各自安好。 这还没有几天的功夫呢,自己就主动打破了不来往的决心。 没办法,自己在意的人,落到了他手里。 戴铎看着面相温和,其实心思缜密又狠毒,他处心积虑撒网谋划的事,他自己不主动收手,钻进圈套里的人,别想跑出去。 前世第一谋士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苏樱忧思重重的回到德水客栈。 看到多日不见的八阿哥胤祀,悠闲地坐在大堂里,端着青花茶盏喝茶。 苏樱略略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朝他走过去,笑问:“八爷有事吗?” “莫差说想出城玩,我就带他跑了一圈,路过这里,进来混饭吃。”八阿哥起身笑着应话。 后日便是冬至,外面滴水成冰。八阿哥仍穿着普通的夹衣。看多了衣着臃仲的人,乍看到这么个利索的,分外觉得风度翩翩。 “人呢?”苏樱四处看。 “去后院了。” “先上两碗热汤面,一碗放辣油。”苏樱吩咐店伙计。坐在八阿哥的对面后,搓着冻僵的手问,“八爷,您还想要什么?” “一碟油炸花生米。”八阿哥也坐了。 苏樱双手抱起暖壶,一边往他面前的茶盏里添热茶,一边问:“辅国公家的事,您知道了吗?” “苏樱姐,让我来。” 八阿哥接了暖壶,低声道:“这是大前天发生的事,看着是件普通的强霸民女案,其实牵连甚广。您不要过问。” “强霸民女?什么强霸民女?谁强霸谁了?”苏樱惊讶道:“我只知道是凤文被关进了牢里,尚不知原因。正要进城去问。” “就是凤文少爷现在的妾室胡氏。”八阿哥解释道:“胡氏入府前有婚约,对方是一个落拓秀才。当时凤文少爷使了手段,才解的约。” 苏樱急声说:“胡氏入府三年多了,凤文一直待她甚厚。虽是个妾,可凤文并未娶亲,她除了没正室的名份,跟正室没什么两样。” “我也是才听来的。听说当年她娘家和那秀才一起闹过,告到了顺天府,凤文少年给了笔银子,这事就不了了之。现在对方告的是凤文少爷强霸民女民子,说凤文少爷的大公子是那秀才的儿子。” 苏樱不能置信:“阿海吗?阿海不是凤文的儿子?怎么可能!凤文对这个儿子宝贝的不得了,抓周时,嫌我送的礼物不够贵重,硬把我当时戴的手镯讨走,说是给他未来儿媳妇准备的。” “应该不是。若不然对方也不敢拿来说事。”八阿哥说。 真相来的突然又猛烈。就像在街上正走着走着,附近的堤坝决了口,突然一阵巨浪,排山倒海的拍头而过。 苏樱有点缓不过气。半天后,咬牙问道:“他们是想怎样?” “起初是想要把大的小的都要回去,再要一笔赔偿。凤文少爷气怒之下,打伤了那秀才。现在是秀才要跟凤文少爷鱼死网破,坚决要告到他坐牢。当晚康亲王陪辅国公一起去了顺天府。李府尹说人证物证俱全,对方不撤案,就没办法。” 苏樱:“......”论辈份凤文管她叫表姑,因为两家住的近,二人的年龄又没差多少,小时候常在一起玩。 凤文性格好,虽然比她大了三岁,却总是被她欺负。小时候,事事让着她。 这样好性格的人,居然亲自出手打人,看来是气极了。 苏樱缓了缓气,极力用平稳的语调问:“事隔多年,怎么又突然提起这事?有人在秀才背后谋划?” “是。” 八阿哥脸色阴沉道:“现在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辅国公一家仗势欺人,强霸民女。皇阿玛最在意老百姓的议论,所以这事没人再敢出头了。” 苏樱尖声道:“什么?那就这样算了?凤文的女人孩子被人强行要走,他还要坐牢?还有没有天理国法了?” “对方用的就是国法。” 八阿哥顿了一下,又说:“明眼人都知道凤文少爷中了对方的圈套,辅国公家真要是栽到这件事上,土地新政的推广就容易多了。哪个权贵之家明里暗里,没做过些违法的事,都怕下一个被算计的是自己。” 苏樱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八阿哥后,问道:“你要是和苏燕顺利成了亲。你就是辅国公家的女婿,是凤文的姑丈,这事你也不打算问过吗?” 第175章:回信。 苏樱送走八阿哥和小莫头后,在德水客栈的大堂里,坐了半天。等到了傍晚,也没等到差役来通知她。她又去了一趟县衙。门前的差役换了人,新差役仍是个年轻人,在寒风里站得笔直。 “戴大人还没回来。外面挺冷的,东家是去里面等,还是留话呢?” “我改时间再来。” 苏樱说话的时候,已经跨上了马。奔出四五里路,天就全黑了。好在官道宽阔平坦,一路顺利的到达了京城,找到了她三哥富存。 富存说的话和八阿哥差不多。 “这事你不要管,今儿大舅父让二表哥去和李状元商谈交地的事了。田地交了之后,穷秀才背后没了人。凤文用不多久,就能出来。” “凤文媳妇孩子呢?” “你知道的,大舅父本来就对她不满。凤文不顾家人反对,对她情深意重,她却坏良心的反咬凤文一口。出这事正好,让凤文看清她的真面目,跟她彻底断个干净。重新娶大家闺秀,好好过日子。” “怎么?她说凤文当年是强霸了她?”苏樱瞪着眼问。 富存看她气恼的神情,有点怕她扑上来,掐自己的脖子。往一边挪了挪,缓慢地点了一下头,“要不然大舅父会没办法?康亲王都出头了,也一样没办法。” 苏樱咬牙切齿地骂:“这个没良心的死婆娘。她在哪儿?” “在她娘家。”富存立即又说:“你别去找她,你没跟真正的坏人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有多卑鄙无耻。” “我才不去找她,我就是知道她在哪个地方,在心里骂她的时候,好知道朝哪个地方骂。” 苏樱深呼吸了几下,怒极而笑:“三哥,你还自称‘智多星’呢,连个穷秀才和恶婆娘都治不了吗?” “你知道三哥为什么从不跟小人穷人打交道吗?”富存自己回答道:“三哥的主意,对付要脸面的君子管用。对付这些没脸没皮的人,不灵。” 顿了一下,懊恼地说:“你的东西,三哥没能给你讨要回来,四皇子也是个不要脸的。”接着又说:“主子心黑脸厚,一窝跟着如此。就连出了府的奴才,都不是好东西,卑鄙无耻阴险狡诈。” 话题跳的有点快。 苏樱稍怔了一下,才接话:“你不是讹了他三万两银子吗?” “他那时候还要脸。”富存转话道:“那个不要脸的,是不是想娶沙穆哈的假闺女啊?” 苏樱急忙道:“没有的事。你可不要胡乱说此话,影响马姑娘声誉。” “我也是听说来的。沙穆哈和那不要脸的都是太子的小狗,两家正好联姻。听说认亲宴上,那不要脸的说很久前就认识假闺女了。” 苏樱无心跟富存理论,气弱弱地说:“我走了。” 富存再三挽留她住一夜,苏樱依旧走了。 她现在觉得朱家庄才是她的家,睡到自家床上才安稳。 次日清早,苏樱尚未起床,丫头秋霞来禀报,说戴大人来找她,在前院等。 “你去跟他说。我本来是有事问他,已经问到了。现在没事了,让他去忙吧。”翻了个身,继续睡。 辅国公、皇帝亲叔和她三哥都没办法的事,她能有什么办法呢?还是老实呆着,不要给大家添乱的好。 苏樱正思索着,万一戴铎坚持要见她,她用什么话回掉时,秋霞回来了。 “戴大人走了。” “留什么话了吗?” “没有。” 十一月初七是冬至。 苏樱收到了胤禛的第四封信。 【我叮嘱他,这封信必须在冬至这天到。你有没有收到?没收到,一定要告诉我。早收到,晚收到,都要告诉我。我好知道,这只兔崽子有没有认真听爷的话。】 苏樱问送信的高庸:“四爷这趟外差带了多少人?” “十二人。出门时算好的,十天一个回来。两个人备用。”高庸苦着脸说:“大冬天赶路,太辛苦了。风像刀子似的往脸上戳。路上连个能诉苦的人都没。” 午后,大王子府上的小厮来了,说是橘猫生了四只崽。两只男猫,两只女猫,软萌可爱。 苏樱觉得有意思,于是问:“男猫女猫的话,是你说的?还是大王子说的?” 相貌刚气的小厮觉得这种说法,很丢脸。严重影响自己威武的形象。 正盼着被问到呢。 慌忙和自己撇清关系:“每一个字,都是大王子让小的如此说。他还让小的问苏姑娘,您什么时候去聘猫?” 苏樱:“......” 思索了片刻后,说:“我改日当面告诉他。” 熟悉旁门左道的张廷璐去了江南,知道很多新鲜事的马蓉在京城。苏樱问了四个人,也没问到聘猫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人还是懂得很多规矩的孙嬷嬷。 两日后,大王子指着一句唐诗说:“‘盐裹聘狸奴。’不一定必须是盐,盐是代表着贵重的东西。你要拿出你认为贵重的东西当聘礼,诚心诚意求娶小猫。”又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献宝似地说:“这是聘书,我已帮你写好,你签个名字就行。” 苏樱:“......” 虚心请教:“你在谁家聘的沙沙?当时都带了什么聘礼?” 巴尔珠尔笑得像只刚生下猫崽,万分得意的母猫:“沙沙是只野猫,主动跑上门,赖在这里不走了。我勉为其难收留她,对她已是大恩。哪里还用得着聘。” 这日,苏樱在巴尔珠尔的陪同下,去菜市场买了五条鱼给橘猫,作为定亲礼。又买了些棉花棉布,做了一个软绵绵的大猫窝。 翻了黄历,相约在正月初九,正式来聘。 十一月十一,苏樱收到了胤禛的第七封信。 【可恶的婆娘】 “姐,您一定要回信,求求您了。”柴小飞咧嘴笑道,“四爷说,如果收到您的回信,等搬去雍王府,单独给小的分一处院子。” 苏樱转动了一下眼珠,笑道:“撒谎。” 柴小飞嘿嘿笑:“四爷只说有奖,没说奖什么。姐,您要是回信,小的就拿着您的信,让四爷奖小的一出院子。姐,小的能不能和妻儿单独有处院子,就看您的了。” 苏樱回了信。 【请教无所不能的四爷,怎么对付一个不要脸的无赖?】 十一月十四,苏樱得知凤文被关押的第九日,她收到了胤禛的第九封信。这封信不像此前的信那样是简单的一两句话。而是洋洋洒洒写满了两张纸。 她写了回信。 这也是她的第二次回信。 【又酸又辣的东西,不可能好吃。不如去吃带毛的红烧肉。】 送信人走后,她换了一身男装,骑马去了京城。在西市买了一份甜棕糕,用油荷叶裹了三四层,揣着进了顺天府暂时关押犯人的牢狱。 报了名字,悄悄递了银子。 见到了凤文。 人比她预料到的样子好很多,单人牢房很干净,没戴脚镣手链,衣服整洁,头发也梳的整齐,就是精神厌厌的。 歪头靠墙坐着,俊秀的小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落寞厌倦。 苏樱递上甜棕糕,笑嘻嘻道:“凤娃,终于看到你不笑的样子了。看你这么可怜,我把我最爱吃的东西分你一半。” 凤文懒懒地斜了她一眼,没应话,也没动。 苏樱隔着铁栏扬了扬手,“过来拿,为了怕凉,我在怀里揣了一路。大侄子你不吃,太不对不起我了。” 转话又说:“前几天,我就听说你的事了,我觉得不是多大的事,就没来。今日来城里办事,才知道你居然还被关着。就过来看看你。” 凤文扭头看向她,忧郁地问:”樱子,你说女人是压根就没长心,还是铁石心肠?“低哑的声音里,透着凄伤的无助,”暖了这么久,都没暖热。“ 苏樱扬了扬手,笑呵呵道:“老实叫我姑姑,我再告诉你。” 凤文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到了苏樱跟前,倚着铁栏坐了,虚弱地喊了一声:“小姑姑。” ------题外话------ 宝贝们报歉哦,这几天忙,更新不照点了。正常情况是零晨更新,白天不定时加更的。等忙过这两天,一定多多的更。放心,不会断更的。 第176章:硬塞。 苏樱从监牢里出来,去了红袖坊。 红袖坊是青楼,一般情况下,只让男子进。苏樱穿的是男装,又大手笔的给了钱,顺利的进了红袖馆,见到了鸨母。 跟鸨母交谈了一会儿之后,带走了里面的当红姑娘如画。 如画长的婉约清丽,只算是普通的美人儿,一颦一笑间,却是眉目生花。跟胡氏类似的调调。不同的是如画是经常笑,胡氏是冷不丁的一笑。 苏樱交待了如画一番,便独自回了朱家庄。 次日,又收到了胤禛的来信。 【这孩子叫阿真,黄河决堤时,家人被洪水冲走。爷看他可怜,决定给他寻条生路。你养他两年,养到七岁生活能自理,就把他丢到鸿文书院。】 苏樱望向站在刘能身旁,浑身脏兮兮,脸蛋通红的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声细细地说:“阿真。” “今年几岁?” “五岁。” “你家人呢?” 小男孩眨了眨眼,“冲走了。” 苏樱吩咐秋霞,带小男孩先去吃东西,再给他好好洗漱一下,换身厚实的衣服。 然后问刘能:“你们是怎么来的?” 刘能嘿嘿笑道:“当然是骑马啊!坐马车多慢。” 苏樱:“......” 叫着刚转身的秋霞,“吃完东西,先让他睡一觉,再给他洗澡。” 又继续和刘能说话:“你这皮糙肉厚的受得了,小孩能受得了?” 刘能笑呵呵道:“前两天嗷嗷叫,后三天就老实了。不吃苦中苦,哪来甜里甜。他够幸运了,以后能跟着东家过好日子。您没见灾区的那些人,可怜着呢。幸亏有主子爷又当爹又当娘的多方照管。” 苏樱:“......” “四爷不是去修黄河了吗?” 刘能笑着说:“对呀。上午跟着于大人视察河道,商议修河方案;下午安置灾民;晚上写信。” 苏樱:“......” “这话是四爷交待你的?” “对呀。”刘能立马又说:“是真的,主子爷现在又黑又瘦,也像个灾民似的。等回来,东家肯定不认得他了。” 苏樱犹豫了一下,又问:“需要往几处送信?” 刘能毫不犹豫地说:“府里、乾清宫、毓庆宫,还有东家这里。” 苏樱回了信。 【小孩子送你府上了】 十一月十六日,苏樱带着阿真坐马车去了京城。 在云衣阁里,对巧慧说;“你把阿真领回府,交给苏总管。” 巧慧恍然大悟,难怪苏总管对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立马做出了快要大哭的表情,拖着哭腔说:“主子,您交待这事,奴婢完不成。今儿早上出门时,苏总管特意交待奴婢,不准随便往府上领小猫小狗之类,要张嘴吃东西的活物。这么大的一个人,不可能让往府里领。” 虽然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但听她们的说话,明显是嫌弃他。阿真拉着苏樱的衣角,糯糯地小声接话:“我才五岁哇,不是很大,吃东西也不多。”一定要留下来,否则会被胖叔叔杀掉的。那就永远见不成爹娘了。 苏樱蹲下身,说:“我很忙,管不了你。我给你找个地方,你老实在那里呆着。”她看阿真扁了扁嘴,像是要哭的样子,立马吓唬他:“不许哭,也不许缠着我。不听话,我把你扔街上。” 被杀掉可怕,被扔掉也很可怕。阿真包着两眼泪花,扁着嘴低声说:“好吧。” 苏樱把阿真送给了顾八代。又多一个学生,顾八代特高兴。 次日,苏樱接到胤禛信的时候,给他回了信。 【不许硬塞给我东西】 自从开始断断续续的回信,苏樱对收到信这件事,不再像起初那么抗拒。 虽然胤禛还在纠缠她。 但她觉得和胤禛的关系彻底发生了改变。 就好像,以前他站在高处,她在低处。她仰望着他,等待他闲的时候,低头看她一眼。而她虽然也偶尔会对她又吵又闹,都是在适度的范围内带着撒娇讨好的闹。 而现在。 他们站在一样的位置,甚至自己的位置,还要比他高一些。自己在闲暇的时候,偶尔低头搭理他一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丝毫不考虑他的感受。 不高兴的时候,还能踹他一脚。 十一月十七日。阴天,寒风呼啸。 苏樱和九公主正围着炉子吃火锅,送信的来了。是个不认识的少年,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样子。耳朵冻裂了,脸蛋一块紫一块红。 笑得十分欢快。 “姐,俺叫大柱,四爷说让俺以后跟着您。” “你不去京城送信了吗?” “四爷没说。只说让俺以后听您的。” 苏樱让人带他去用热水泡澡暖暖,换身干净衣服,再去用饭。 九公主早就对她四哥来信这回事,麻木了。继续说方才的话题:“樱子,我发现了,有钱就是好。钱花哪哪好。就说禄夫人吧,表面上看着对我跟以前一样,没说多少话。其实差的可远了。比额娘和春姑姑对我还体贴呢。” 夹了一块地瓜,放在苏樱碗里,又继续说:“东市院子比我想像中的还好,布置齐全,离皇宫还近。就这她还不满意,在让人挖池塘,等明年春天种莲藕呢。噢,还让人搭了一大一小两个秋千。院子里的下人们,她亲自调教的......” 【樱樱,听说你问了我在这里的生活。穷的很,每顿都吃不饱,屋里没炭火,冻的睡不着。好想养只猫,也好睡觉时抱着暖暖。可又怕猫爪子挠。】 苏樱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问了什么。她问了高庸,胤禛走的时候,带了几个人。 九公主在苏樱面前,摆了摆手,“樱子,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苏樱把信纸投到火炉里后,接话:“以后要多赚钱嘛。” “对对。”九公主兴奋地说:“我把我的银子都给你,你用来做生意,赚的钱,我们平半分。” 苏樱:“万一赔了呢?” 九公主:“不可能。你不是要做内务府的生意嘛,怎么会赔。” “没谈妥,沙大人不松口。” 九公主小声说:“要不,你去向佟半朝问问办法?”又说,“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秋霞走进来,低声说:“东家,戴大人来了。他说是来跟您谈,关于内务府买办的事。” 九公主对秋霞挥了个手,“你先过去招待着,东家一会儿就去。”又对一边侍候的小青也挥了个手:“你也去。” 待她们都出去之后,小声说:“樱子,我觉得戴大人不错,你要不要考虑考虑他?” 苏樱:“……” “我知道你经常去质子府上。长的好看,有什么用,一点自由都没有。你终于自由了,可不能再掉到火坑里。戴大人多好,虽然出身低,但前途无量啊!出身低正好了,你能管着他,不让他纳妾。” 苏樱:“他日常送你一点小东西,就把你收买了?” 九公主笑呵呵道:“怎么是小东西呢,我那处院子里的人,不都是经他挑选的吗?我亲哥也没对我这么好。我替你想过了,戴大人最合适。” 苏樱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头,“你才见过几个人,以后不许胡说。我现在多好,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 九公主“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天天在这里四处转悠,什么都了解的清清楚楚的。你能有现在的生活,多亏了戴大人。” 苏樱:“你是不是不想在这里住了?” 九公主慌忙举起了双手:“想想想,别赶我走。我还要从这里出嫁呢。”接着,又笑嘻嘻道:“我那边的院子都收拾好了,正准备跟你说。这两天,我就搬过去。” ...... 苏樱去到前院客厅,戴铎正背对着门,立在珊瑚树前。 得体的深灰色棉袍。 同色的六合帽。 腰杆笔直。 “戴大人好,戴大人用过饭了吗?”苏樱问。 戴铎缓慢地转过身,脸上跟以往一样,是恭敬而又疏离的谦谦笑意。 “东家吉祥。三公子和马姑娘都没在,只好直接找您说了。” ------题外话------ 谢谢宝贝们的月票,么么嗒。 第177章:惹上官司。 在戴铎转身,朝她看来的一刹那,铺天盖地的压力袭面而来,转眼又消失。 苏樱看着他与以往并无二致的谦谦笑意,暗笑是她自己的心理作怪。许是她以为戴铎对她有非同寻常的情意,所以乍看到他就有些异样。 转身招呼跟在后面的丫头,“快给戴大人上茶。” 借这个机会,缓了一下神,才接他的话。 “让戴大人操心了。下次有事,差人过来跟我一声,我过去。”客气地笑道:“我平时闲着没事,您有公务在身。” “今日休沐。”戴铎低眉敛目道。 苏樱“噢”了一声后,呵呵笑道:“戴大人坐。” 客厅中堂方桌两边一左一右摆着两把红木圈椅。 这个位置苏樱第一次坐。 因为之前来的人,都是熟人。像禄夫人这样的客人,去里间塌上坐了;马蓉、张廷璐随便哪里都能说话。即使是温达偶尔来了,也是直接把他安排到客房。 前院正屋的客厅还是第一次用上。 “内务府买办看似简单,其实中间有很多讲究。东家不如暂时考虑从现在的买办手里,接一类物品采购,先尝试一下。” 戴铎说完,端起了茶碗,用茶盖拨了两下浮叶,浅饮了两口,又轻放下。 苏樱也这么考虑过,张廷璐和马蓉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此时戴铎提出来,正合她意。 于是问道:“接什么合适呢?” “瓜果。” 苏樱摆出了一幅不赞同的模样,笑呵呵道:“瓜果好赚钱吗?冬天还好,夏天不好存放,容易折损。”立即又说:“等三公子回来,我给他商量一下。” 话落之后,看戴铎迟迟没应话,她扭头问:“戴大人,还有别的事吗?” 戴铎犹豫了一下,道:“无事了。” 苏樱站起身,假意留客:“戴大人用了饭再走吧。” “那边还有事等着。”戴铎起身,揖手告辞,“东家留步,勿送。” 苏樱以为只要她刻意避着,就能避免跟戴铎见面。长时间不来往,两个人的关系渐渐就淡了。 不料,次日又见到了戴铎。 一个蜀中的客商,自称车上的锦锻少了。值夜的店伙计,坚持说,他一直看着,一夜都没合眼。自己没拿,也不可能有人来偷。 客商不依不饶,去附近的县衙报了官。 苏樱赶到德水客栈里,问掌柜:“货物值多少钱?” “那人说价值六千两。” “他是金锻还是银锻啊?” 苏樱本来是想着几两银子,直接赔算了,省得站在堂下受戴铎的审问。 掌柜的回答:“他说是五花纹的蜀锦,用极品桑蚕丝,十个手巧的一等绣娘绣三个月,才能绣出一匹,比黄金都贵重。六千两还是他的收货价。” “他车上还有吗?” “车上是普通的锦锻,只有这两匹蜀锦,都丢了。” 苏樱:“......”客人丢了货物,传出去对客栈的名声也不好。从哪方面来说,她都不想打官司。 矛盾了片刻,吩咐道:“把他从县衙叫回来,我跟他谈谈。” 值夜的伙计涨红着脸说:“东家,让他打官司。小的真没拿,告到顺天府也不怕。” 苏樱笑着安慰他:“没人怀疑是你,也不会是我们店里的人。来往那么多的货物,偏偏丢了大家都没见过的蜀锦。明显是在讹我们的嘛,他也太看得起我们了,一开口就要六千两,我们这个客栈连人带物,还卖不到六百两呢。” 伙计一听放了心,连声说:“还是东家英明,小的去找他。”说完,跑了出去。 县衙离客栈很近,不足一刻钟的时间,就回来了。 “那人不谈,坚决要告。” 苏樱正烦燥的时候,疾驰而来一个骑行的人。 头脸包的严实。 下马后才认出来是高庸。 气喘吁吁道:“哎哟,谢天谢地,东家您在这儿啊。不用奴才多跑路了。冬天赶路真是要人的命。”说着话,从怀里掏出油布包递了上去。 别人正忙着,他就会没事找事。 对信排斥的感觉又来了。 苏樱强忍着直接丢进火炉里的念头,拆开了看。 【樱樱,我昨晚又梦到了你。这次在梦里,我是一棵千年老人参,你把我煮吃了。细细的牙齿,啃咬着我的手指,我的胳膊,我的身子。 我疼的大喊。 可怎么喊,你都听不见。 眼睁睁地看着你吃到了脖子处。 我急了,使劲挣扎。 脑袋从你手里滚到了地上。 你蹲下身,盯着我的脸看了片刻。 说:咋这么丑。 用手背抹了抹油乎乎的小嘴,一脚把我踢飞了。 头颅飘在空中的时候,我疼痛地后悔着,早些不如让你吃完。 樱樱,你知道我醒来后,想的是什么吗?】 苏樱转身进屋,把纸丢进了火炉子里。出来对高庸说:“我正忙着,没空回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没等他应话,就大步出去。 走到衙门口,正遇上从外面回来的戴铎。 藏蓝色的官服,素金顶戴。 苏樱刻意瞄了官服上的补子,四品的鸳鸯纹。 “东家不用进去了,我去跟他谈。”戴铎说。 苏樱扫视了一圈,衙门口抄手看热闹的人,低声说:“这么多人看着呢,明着徇私,不太好吧?” “钱财案件,按律就有协商这个途径。称不上徇私。”戴铎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我很忙,没功夫耗在一件事情上。我直接跟他谈节省时间。”正常的音调,距离近的人,都能听到。 苏樱犹豫了一下,低声说:“行,需要多少钱您给我说,别让他闹起来。要真是如他说的是蜀锦,又是在客栈里丢的,就私下里赔他六千两。但不能让客栈落下偷他东西的名声。回头,我们自己再找蜀锦的下落。” 苏樱和戴铎道别,转身要走时,周围的人不断笑着跟她打招呼:“东家,别担心,衙门是咱德水人的衙门,谁是谁非,咱说了算。还怕他这个瞎眼的外地人来讹。” “东家,待会儿那人出来,小的替您打他一顿出气。” “东家,他就是告到顺天府,咱们也不怕。戴大人现在不是顺天府的二当家么?” “告御状也不怕啊!他咋不说六万两呢,想讹人讹错了山头。” “戴大人眼睛雪亮,不用问堂,就知道这个外地人想讹东家呢。一句话,把他吓退了事。” “不能这么算了,打他二十大板,让他给东家道歉……” 苏樱咧嘴笑着,一路跟大家打招呼道谢,逃也似的离开了衙门口。 这时候,她才惊然发现,在短短的一年之内,她这个东家的威望在德水镇竟如此之高。而她压根很少露面。 第178章:烧信。 苏樱回到客栈,高庸已经走了。 她在门口站了片刻,走到柜台前,问管事:“戴大人在百姓中的口碑如何?” 管事毫不犹豫地说:“极好的。积压了几年的案件,都处理了。对穷人状子也重视。他审案的速度快,半上午就能办完衙门里的差事。一般下午,都在外面体察民情,听说各个镇子的人都认得他。张三公子没来之前,我们这里,大小事都是他在管。后来虽然管的少了,也是隔两天就来一趟。” 稍顿了一下,又说:“最近这段时间没来了。”东家难得跟他聊天,说的很仔细。 苏樱转话问道:“你们不是想回四爷那里吗?怎么一直没走?” 东家当面提到这事,管事不太好意思,挠挠头,说:“马姑娘说,四爷让我们留在这里的。” 苏樱斜了他一眼。 管事赶快老实交待:“马姑娘说,做事看戴大人准没错。戴大人还在管着朱家庄的事呢,这表明是四爷允许的。” 苏樱用手指扣了扣台面说:“你们几个做到年底吧,拿到红利之后就走。这几天,我安排接替你们的人,麻烦你们多教教新人。” 以前是想着朝戴大人看齐。 可现在戴大人这个忘恩负义的早就背叛了主子爷,还是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上选。 管事心中大喜,却搓着手,装着为难的样子:“我们也不想走,怕四爷那边怪罪。” 两人正聊着话,一个矮胖的中年人,擦着汗从外面跑进来,急急的问:“东家呢?东家在吗?” 苏樱站直了身子,问:“什么事?我就是。” 掌柜说:“就是他,就是他丢了货。” 蜀商没仔细看人,就朝这边连连作揖施礼,“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想起来,我那两匹蜀锦在别处装着。东西贵重,藏来藏去,自己也藏迷了。我在这里给东家赔不是。” 此时是半上午,大堂里除了两三个住客在喝茶外,都是店里的人。 大家七嘴八舌。 “说句对不起就完了?” “把你头砍了,再跟你说对不起,你乐意不乐意?” “害得我们东家专门跑一趟,只说个对不起不行吧。” “你那个什么锦,不是两匹的嘛,分我们东家一匹。这才算是赔罪......” 苏樱觉得眼前这事,有些似曾相识。 思索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 前世里,内务府得了两匹花色精致饱满的蜀锦,皇帝分别赏了佟贵妃和太子妃。那时候太子的位置危在旦夕,太子妃小心翼翼,不敢用这么贵重的东西,转赠给了将要大婚的八阿哥。 五彩蜀锦一时间成了当时福晋之间闲聊的话题,自然也就聊到了这两匹蜀锦的曲折来历。因为一起官司,原来价值几千两的蜀锦,被京城里的人关注,价格倍增。几经辗转,最后由佟国维以每匹五万两的价格买下来,献给了皇帝。自此寸缕寸金的五彩蜀锦成了贡品。 苏樱想到这些,斜了一眼蜀商,冷冷地说:“你的东西在哪儿?拿来我看看。” 蜀商急忙站正了身子,应话:“在另一家客栈里。” “六千两我买了。”说着话,把披风兜帽,戴在头上,便往外走:“跟我去拿钱。” 蜀商追在她后面,急声说:“我们要在京城里开铺子,指望这两匹锦锻撑门面呢。” 苏樱脚步未停:“你的货物,我都买了。” 蜀商:“......” 没来之前,就听说京城里的水深。 真是深不可测啊! 还指望耍个手腕先搏个脸熟,抬抬蜀锦的价格。特意把地点选在离京城近的镇子上,就是担心京城里的掌柜钱多背景深,又是个识货的,开口要买走。 岂料,还是栽了。 蜀商不甘心地说:“我们要开铺子。” 苏樱回头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想继续打官司?侵害我的名誉,十万两也不够你赔的。” 蜀商想到官老爷跟他说的话,咬咬牙说:“卖你了,这趟算我倒霉。” 跟着苏樱的秋霞,立马不乐意了,大声斥责:“怎么跟我们东家说话呢?能跟我们东家打交道,是你运气好,祖坟冒了青烟。” 趁着这个台阶,赶快往下走。苏樱笑呵呵地看着秋霞说:“既然小姑娘这么说了,就让他运气再好一点。” 转头看向蜀商,“我准备在京城开绸锻铺子,我们合作吧,你在这里帮我管事,让你的人回去收货。” 蜀商这才仔细打量众人口中的东家。 灰白色的男式长袍,外面罩着一件褐色的狐裘披风,披风上滚了一圈白貂毛,此时戴着兜帽,瞧不见容貌。但从身形和清悦的声音,可以判断出来是女子。应该还长的很好看。 “你家男人呢?我跟男人说话。” “死了。” 死的好,没男人的女子,好欺负。蜀客笑道:“才初次见面,你这么信任我?” 秋霞接话道:“敢耍花招,你在京城混不下去不说,还要追杀到你老窝里去。方才你见的戴大人,可不是这里县令,那是顺天府的大人。” 蜀商:“......” 急忙说:“小的叫侯发财,这批货不收钱了,算是小的入股。” 县衙里的戴铎,听了小厮的汇报,沉思了片刻后说:“后面的事,我们就不用管了。” 下午。 高庸来到德水客栈找苏樱,人没在。跑到朱家庄的落樱园里找,人仍没在。问人,都说不知。等到了傍晚仍没等到人。再磨蹭下去,在规定的时间内可是赶不回去了,只得离开。 次日,又有信来。 苏樱直接丢进了火炉。 对大惊失色的送信人说:“你要是不怕耽误别的事,就在磨蹭吧。” 做了这样的事之后,她心里特别痛快。 同时也反思了一下自己。 前世里的自己活得很累,并不单纯因为胤禛这个人的原因。还因为她考虑的太多,为别人着想的太多。 她怕信使交不了差,所以去看那些不想看的信;经不起别人的哀求,所以回信。不可否认,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以为是胤禛专门差人给她送信。 原来只是顺带啊。 难怪大部分时候,只是一句话。 以后不再看了。 十一月十九日。 苏樱接到了如画给她的传信。 第179章:说媒。 苏樱见了如画之后,去见凤文的妾室胡氏。 在苏樱的印象里,胡氏娘家挺穷。跟穷秀才门当户对嘛,肯定是穷。 眼前这气派,跟穷丝毫沾不上边。 三进的大院子不说,门房小哥长得高大威猛。看一户人家有没有钱,基本上看门房就能知晓。没门房,或是雇个老头的,肯定不是富户。 富户讲究,不怕多花钱。 苏樱被威武小哥挡在门外,说是要问过主家之后,才能进。 苏樱早有准备。 对跟在她身后的二十来个壮劳力一挥手,“把他拖开。”又对威武小哥说,“我不是来打架的,我是来拿回我东西。不想被打得缺胳膊少腿,就老实点。” 在二进院的屋子里见到了胡氏,正和两岁多的阿海逗着玩。 笑声院子里就能听到。 一个壮劳力打了棉布帘,苏樱进屋,一句客套话没有,称呼也没有,直奔此行的目的:“把我的镯子还给我。” 胡氏拉了一下左臂袖子,站起了身。 还没等她开口,苏樱说:“不想还了是吧?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侄媳妇了,有什么资格拿我的东西。我那镯子是御赐之物,你家十处这样的院子,也抵不住我的镏金玉镯。” 胡氏脸上无一丝惧色,理直气壮道:“这是凤文送我的。他送的,就是我的。” 苏樱还担心爽快的还给她呢。 如此说话正好。 “外面的人都进来,把这个屋子里的东西,都给我砸了。镯子我不要了。” 进门时的动静,就惊动了胡家的人。但苏樱带的人多,又都体格健壮,胡家的十几个人,根本挡不住他们。这些人是朱家庄的佃户,以前的东家是辅国公,凤文的事大家都有耳闻,正气不过呢。 “乒乒乓乓” “叮叮当当” 一顿欢快的乱挥乱舞。 苏樱对吓惊着的胡氏说:“镯子不还我,三日后我还来。报官你也没理。”转话道,“现在还我也晚了。至少再来砸两次,我才能出气。”又指着抱着胡氏腿的小孩儿,用自认为凶神恶煞的表情说:“老实在家里呆着,千万别出门,当心被人贩子卖掉。” 出了胡家,苏樱便捂着了脸,“你们千万不能对外说,我威胁了豆丁大的小孩儿啊。否则,今年多收租子。” 有人笑嘻嘻道:“再小他都是个男人,东家威武,男女不惧。” 又有人说:“东家,三日后真来吗?到时候一定要叫上我。” 有人说:“提前看看她家锅碗置办好之后,再来。我觉得砸锅砸碗有气势。” 苏樱:“......”没人觉得她做的过分? 这下心里坦然了,拿开挡着脸的手,笑呵呵道:“让孙老七带你们去福满楼大吃一顿。”扭脸对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说,“酒别多喝,免得他们闹事,京城里不比德水镇。” 众人欢呼。 苏樱和他们分开之后,去了云衣阁。 来的时候带着秋霞和小青两个小丫头的。不想让她们看到自己干坏事的样子,就把她们放在巧慧这里。 温达的媳妇高氏也在。 看见苏樱,她眼眶就湿了,“一直想去朱家庄看你,又怕给你添麻烦。听小青说你来了城里,就过来跟你说几句话。” 众目睽睽之下,拉着苏樱去了里间。 声音放低了一些,悄声说道:“女人家终究是要嫁人,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我帮你留意着,也让我娘家表婶的妹妹帮你留意。她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媒婆。” 立即又说:“别不好意思,我们都是过来人,深夜漫长,不好熬。” 苏樱不想拂了高氏的好意,又怕给她带来麻烦,问道:“温大人知道您要给我说媒吗?” 高氏立刻说:“知道啊!还是阿达跟我提的这事,要不然我也不敢替你张罗。”笑道,“我家阿达聪明又有眼光,他认为能办的事,肯定没错。”她还想说四爷真是个心胸宽大的。想到此时提四爷不妥,就把这话咽回了肚子里。 苏樱点头,“那行,麻烦嫂子了。” 高氏笑道:“这叫什么麻烦。成人之美,功德一件。快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别不好意思。当年,就是我先看上了阿达,主动去他家里给他老娘洗衣做饭,感动了他。” “我喜欢顾家、对媳妇好的。” 苏樱累索了片刻之后,非常认真地接着说:“不纳妾,个子不能比我低,不能太胖,最好人比较爱干净。家里不能太穷,认识字,有一份正当的营生。” 高氏问:“就这些?”又笑哈哈道:“我家阿达正合适啊!不是不是,是绰绰有余。” “所以说嫂子是有福气的嘛,日子过得多好,我要向嫂子看齐。”苏樱笑道:“就这些。其他的,等见了人,再说。” 高氏开心极了,又问:“遇着合适的,你愿意跟对方见面?” 苏樱:“那当然,肯定要先相相,坐下来聊聊,看合不合适嘛。” 高氏喜笑颜开:“我娘家表婶的妹妹知道要给你说媒,肯定得高兴坏了。她之前成的媒,最高户才是四品官家的闺女。你这一下子,就把她的门头拔高了三尺。” 回朱家庄的路上,苏樱想到跟人相见,竟有几分期待。遇到差不多的,多来往几次,睁大双眼多挑挑。想到高氏的话,脑海里出现了温达的样子。 真要是遇到个类似那样儿,日子还挺有趣。 衣食无忧,天天跟男人一起吃饭睡觉。 再生几个孩子。 活到一百岁也不嫌烦。 秋霞见东家一直笑容满面,小声问道:“高夫人给东家说了什么,东家这么高兴?” 苏樱笑道:“说不定明年,我就能成亲。铺子里再出什么事,就不用我亲自去了。没事,我就领着你们两个四处玩儿。” 彩霞:“......” 回到落樱园,刘能在那里等。 苏樱跟大家都交待过,以后送信的人再来,不用去找她,也不许告诉他们自己在哪里。 信依旧烧了。 刘能带着哭腔说:“东家啊,您是让想主子爷打死奴才的啊!” 苏樱笑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既不是我兄弟,又不是我家的奴才,连佃户雇工都不是。”说完去了后院。 刘能拉着走在后面的小青问:“东家这是怎么了?” 小青正色道:“你松手,你不松手,我叫护院来打你了。” 秋霞说:“我们东家要成亲了,别让你家主子再来骚扰。“ 正进大门的九公主,小跑进来,急声问:“要跟谁成亲了?戴大人吗?”不等回答,又往后院跑,“樱子,樱子,你终于想开了?” 第180章:人来人往。 十一月二十。 张廷璐从江南回来了。 他在德水客栈门前下马,就往浴房里钻。一番收拾,再次出来,才恢复了几分纨绔公子哥的模样。刚进门时蓬头污面的样子,管事差点没认出他。 一边狼吞虎咽的吃饭,一边听掌柜的叙叨,他不在这十六天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马姑娘很少来?”诸多疑问,张廷璐先拣了他最关心的。 管事的笑道:“马大小姐刚认了亲,明日才满一个月。要在父母跟前多尽孝的嘛。” “你们七个都打算回四爷那里?” “我们六个。张小碍说他想暂时留这儿。” 这几个人,是戴铎当初从府里挑出来的,个个都很干。张廷璐有点舍不得他们走。 于是劝道:“府里的活,会比这里好吗?在这里,多努力多赚钱,多有意思。东家说了除了每月的工薪外,年底还有分红。” 跟着四王爷,六七品官见了自己,都要礼敬三分。在这里,净看客人们的脸色了。五文铜钱进来吃碗热汤面,都要好声好气的说话。 管事呵呵笑道:“人各有志。” 别人打定了主意,也不好太强求。张廷璐又问:“那个蜀商呢?还在我们这里吗?” “天没亮就走了,说是进城看铺面。” “他带的有多少人?” “他说的是十一个,全都跟他一起进了城。昨儿一整天都在城里,落黑才回这里。” 想赶快见见马蓉。 想赶快见见戴铎。 张廷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去朱家庄见东家。 落樱园。 苏樱正帮九公主收拾东西。 “你住这里多好,晚上我们还能说说话。” “才不。静园才是我家。反正也不远,我一个人烦了,就来找你玩儿。”九公主一脸严肃地说:“樱子,多亏你和老四和离了。要不然,你也不会住这里,我更不可能来这儿,那这辈子我都没自己的家。” 苏樱拿起正要装进盒子里的长柄木梳,敲了她一下头:“东市的大宅院才是你的家,永和宫也是你的家。” “不一样啊。静园是完全属于我的地方,我花钱买的,连名字都是我起的。”九公主得意洋洋,“哪天跟佟安颜吵架了,我就回静院。他不用八抬大轿来请我,别想让我回去。” “你是有身孕的人,以后还是少往城里跑。你想见他,让他来这里。反正以后你自己住,也方便。” 九公主立马说:“我昨日进城才不是想见他。”压低了声音,“我是偷偷回宫了。噢,对了。我在额娘那里见着了小白莲。” “小白莲?” “纳兰啊!她以前不是爱穿一身白嘛。”九公主不屑道:“昨天没穿一身白。不过,还是那个烦人样儿,我没理她。听说她霸道的很,把老四后宅的女人管得死死的。额娘现在是睁只眼闭只眼,也不说她。” 苏樱没接话,说了别的:“从河南来那个大柱,安排在你院里。外面有什么事,你差他。算是个可靠的人。” 九公主皱眉,不乐意道:“我不想用老四的人,我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算是帮我。” “好吧。” 九公主立即又说,“樱子,你即使看不上戴大人,也不能再想着老四。他心里根本没你。听额娘说,他在河南的差事办的不错。他要是心里有你,还有心办差嘛。佟安颜天天想着着我,无心读书,被书院的大人们问责几次了。非要让他退学,是他阿玛去讲情,才勉强再给他一次机会。” 苏樱白了她一眼:“你哪只眼,看到我想他?最近信都没收。” 九公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呵呵道:“我就是给你敲敲警钟,让你看清现实。人家现在有福晋,福晋还不好惹。听说老四对他新福晋极好,皇阿玛和太子最近给的赏赐,都是珠钗首饰这些女子用的东西。” 苏樱好奇地问:“什么样儿算是极好?” “敢把老四的以前的宠妾关起来不给水喝,不是有老四在背后撑腰吗?你那时候敢吗?” 苏樱:“……”不敢。 张廷璐到的时候,九公主刚走。 苏樱原本心情有些低落,看到张廷璐,仿佛看到了她崭新而又美好的未来。心情豁然开朗。茶都没上,就急忙问江南的事。 “价格确实相差很多,曹兄也很有诚意,提出在他收来的价格基础上,加一成给我们。”张廷璐说,“他自己也有三十多台织机。我稍微对比了一下,从他织坊里出的布,比普通的织坊里的要精细不少。” 两个人关于绸锻的事,交谈了一会儿之后。 苏樱说:“戴大人的建议,我觉得不错,你说呢?等我们把瓜果这一项,摸熟了之后,再考虑别的。这样也能让内务府看到我们的办事能力。” “当初内务府买办之事,就是戴大人提出来的。现在主动退一步,肯定是多方考虑过,对我们最有利的做法。”张廷璐对戴铎十分信任。 “既然你也觉得好,你去找买办谈。丝绸铺子的事,让侯发财领着他的人去安置,他做过多年的生意,选位置比我们在行。我跟他说了,让他们选两三个,等你回来拿主意。” 富贵窝里会让人迷失自己。 张廷璐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想向苏樱问问马蓉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苏樱送走张廷璐后,回到阁楼。 九公主不在,往日热闹的屋子,猛一下子安静,有点不适应。她突然发现,刚刚过去的那段日子,与其说是她照料九公主,不如说是九公主在陪着她。 原来时刻关心着一个人,有没有好吃穿暖的生活,也很好。虽然增添了很多麻烦,但那个人全身心的依赖着自己,这让自己觉得活的很有价值。 这是在前世里,从未有过的感觉。 前世里,娘家人不需要她操心,府里也没有哪个人需要她全心全意的操心。关心那个人的人有很多,她只是其中之一。 她又想起高氏说,跑去温达家里,给他老娘洗衣做饭的话。高氏那时候很幸福吧,提起这事,满眼的笑意。 傍晚的时候,苏樱接到了高氏的传信,让她得空进城一趟。 她毫不犹豫回应了。 身边的人,都有各自的生活,相伴只是暂时。终会离她而去。还是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家人才是可靠。 第181章:纳妾?滚。 次日清晨,苏樱梳妆了一番。 先是穿了件粉色锦锻的棉袄,同色棉裙,外搭白羽披风。往铜镜前面一站,看到一个糯米团子似的娇软姑娘。 恍然想起自己十六岁的生辰还没到。 小的很呢。 根本不用刻意扮嫩不说,还要穿老成一些。免得对方担心是个娇小姐,不会持家。 苏樱仔细考虑过再次成亲的问题。 她认识的这些人中,除了顾八代和温达,全都有妾室。她阿玛有五个妾室;她三哥富存有两个妾室。 温达这样不纳妾,性子好,又能干的人不常有,是可遇不可求。 看来她得在家境稍微差一些的人家里挑选。而家境不大好的人家,都喜欢找能干的媳妇。对方还要不嫌弃她嫁过一次人。 这样算来,满京城的男子多,跟她般配的少。所以每一次相见,都要认真对待。这同时也是对对方的尊重。 苏樱换了湖水蓝的棉夹袄,灰黑色的棉裙。照照镜子,觉得颜色有些暗,又围上了雪豹毛的围脖,搭上橙黄色的披风。 幸亏起床早。 出发的时候,太阳刚出来。车轮辗着冻土,吱吱的响。 清冷萧瑟。 坐在马车里,呼出来的都是白雾。 苏樱拉开车窗,伸出头朝外面看,田地里的麦苗上结着厚厚的一层白霜,在初升的朝阳下,亮闪闪的。远远的望去,似是微风之下的呜翠湖。 明年会是个好收成吧。 “东家。“在她想要合上窗的时候,后面传来了一声呼唤。熟悉的声音,让她惊慌,笑意僵在了脸上。 扭回头,望向骑行而来的人,平静地问好:“戴大人,要进城吗?” 戴铎在马脖子上轻拍了一下,马蹄踏踏而来,靠近车窗时,才垂目应话:“去城里办点事。东家要去哪里?” 苏樱没来由的,有些心虚。微仰着头,看着他笑道:“我去大王子府上。”为了表明真的是去找巴尔珠尔,又说:“去看看他家的小猫长多大了,有一只是我的,已经下了聘。” 蝶羽般的眼睫毛微微抖动,如夏日蒲扇一样的,令人心生欢喜。 戴铎轻声问:“东家还要去别处吗?” 苏樱迟疑了一下,笑呵呵道:“还不确定,可能会去街上转转。戴大人有事吗?” 戴铎:“我去钱秀才那里。” 苏樱不由自主地咬嘴唇,然后问::“辅国公家的田地,交接结束了吗?” “嗯。” “戴大人还去做什么?”眼神里带着戒备。 戴铎扬了扬嘴角,道:“东家不是想让胡氏对钱秀才死心的吗?” 苏樱正是这样想的。 这也是胤禛在信里,给她指的方法。 一边让如画打着倾慕穷秀才的名义去接近他,一边找胡家的麻烦。让穷秀才觉得重新接手胡氏,就要接手她背后的一堆事。身边又有个更妙的人儿陪着,说不定就把胡氏抛到了九霄云外。 胡氏失了旧情郎,就会念及凤文的好。 胤禛在信里说,对于凤文来讲,胡氏才是最重要的。胡氏心里究竟是怎么想不重要,也不用探究。只要她仍愿意回头,凤文就高兴。 虽然苏樱不太赞同他这个说法,但又想兴许男女的想法不一样。在牢里看到凤文悲悲切切,了无生趣的样子。就决定一试。大不了,等胡氏回头后,再劝凤文不要她,总比她主动抛弃了凤文要强些。 此时,给凤文造成伤害的始作俑者就在眼前。 苏樱想问问他,是不是他心里内疚了,回头想帮自己忙的。又不想说得那么亲近。快速地眨了几下眼,问:“你是友军,还是敌军?” 戴铎语调平缓道:“东家要不要一起去?” 自己刻意打扮一番,可不是去见那个无耻之徒的,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苏樱僵硬地挤出了一点笑意:“我今天的事比较多,不能同去了。戴大人先行吧。“没等戴铎应话,便关上了窗子。 小青低声说:“戴大人好像不爱笑哎。“ “有吗?“苏樱稍一想,说:”就是。“好像就是没笑。前几日,见他的时候,也没笑。第一次在马房里见他,笑得多温和。 三十里路,一共用了大半个时辰。入城时,太阳已经升高了,空气也没刚出门时寒气那么重。 苏樱让小青去找高氏,约高氏在云衣阁里碰面,先简单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 云衣阁刚开门。 巧慧看到苏樱很意外,也很高兴:“奴婢正计划着,中午去朱家庄看您呢,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主子,您今日怎么又来?是有事?” 屋中央火炉子上的水壶,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苏樱提起水壶,去烫茶碗。 巧慧急忙伸手过来,“主子,让我来。” “你继续整理衣服吧,我自己来。”苏樱没松手,“等四爷回来,我再跟他商量,让他解你的契。我准备在城里开一家带成衣铺子的布庄,再招几个绣娘。到时候你过去看店。” 巧慧惊喜道:“真的,那太好啦!“转话又说,”让四爷把这个店送给主子,我们把附近的店铺收了,就开在这里。昨儿下午,还有个人外地人问我,店转不转让,说价钱好说。我说不转,他说让我再考虑考虑,今儿下午再来问。可见这是个位置好。” 苏樱:“……” 烫了茶碗,又添了茶,放下水壶问:“为首一人,是不是矮胖子。” 巧慧瞪着大眼睛问:“主子,您怎么知道?” 苏樱:“他以后是我们的管事。” 巧慧:“……” 声音放低了一些,“昨儿个奴婢还说他难听话。”转而又恢复了正常腔调,“咱们生意做的好好的,他跑来问铺面转不转,能不生气嘛。” 苏樱笑道:“这两边的铺面,他们愿意转吗?”眼神的余光里,看到门前一道黑影闪动。 巧慧扭头,欢快地打招呼:“戴大人来了。” 苏樱吹了吹茶碗里的热气,浅呷了一口,端着碗,扭脸笑道:“戴大人来买衣服?还是订衣服?” “东家也在。”戴铎冲苏樱点头致意后,说:“经常跟着我的马焙安看上了巧慧,托我来帮他问问,巧慧对他可有意。” 她虽然常见戴铎,但戴铎从未谈论过关于她的事。巧慧在意外中,还没回过神。 戴铎立即又说:“马焙安家境不错,父母尚安在,都是老实人。有五个姐姐,全都出嫁了,家境殷实。马焙安父母住的是两进大房,另有一处小院子闲置。说是娶了媳妇,不愿跟他们一起住,就单过。” 这条件,正适合巧慧。苏樱急声问:“长相怎么样?性格呢?”转话笑呵呵道,“经常跟着大人在外跑的,肯定不错。能让戴大人看上,性格应该也不错。” 望向木着小脸的巧慧,热切地说:“你嫁过去,父母都有了。还有几个姐姐日常帮衬,多好的人家。应下吧。万一他对你不好,你还可以找戴大人告状。” 巧慧换上了哭丧脸,哀声说:“奴婢不嫁人,奴婢要跟着主子。” 机会来临的时候,要死死的抓住,万不能错过。否则,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丫头嫁出去了。 苏樱比方才的话更急:“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卖掉的啊?一个水灵灵的姑娘,整日在我身边乱转怎么能行。我要是成亲了,我相公看上你怎么办?” 巧慧立马说:“不可能。有主子在,眼瞎的人也看不见奴婢。” “万一呢?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吃大鱼大肉吃腻了,还想吃小青菜呢。”苏樱说:“你要是不嫁人,就不能跟着我了。” “主子,您方才说……” 苏樱打断了她的话:“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前提是,你得成亲。” 巧慧争辩:“您现在还没成亲。” “快了,今天就是来相亲的。”苏樱郑重地说:“要不然,会一早来跟你说这事。” 巧慧:“……” 苏樱:“……”方才自己说什么?相亲?啊,想捂脸。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把相亲挂嘴上呢,说什么大鱼大肉小青菜。还是当着外男的面说。 戴铎问:“东家是来相亲的?” 苏樱硬着头皮点头:“是。” 戴铎问:“东家需要人陪着,一起去长长眼吗?” 苏樱连声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先看看,看差不多,再让你们看。” 巧慧刚从自己的事里回过神,又被主子的事愣着了。 主子相亲? 彻底不跟主子爷和好了? 这怎么行!除了主子爷,别的人根本配不上主子。 走到苏樱身边,蹲下身,拽着她的袖子说:“主子,让奴婢跟您一起去看看吧?您要是不同意,我就远远的跟着。” …… 苏樱坐在春来茶馆的大厅里,又开始思考关于自由的问题。又反思自己的性格缺馅。 太容易动摇。 别人一番恳求,就忍着自己的心里不爽,应了下来。 她在窗边的桌子旁坐着,面朝着门口。 附近桌子一左一右坐着一男一女,悄声交谈着。是戴铎和巧慧。苏樱腹诽,两个人挺有共同语言的么,凑一对多好。 这个想法包含了对他们二人的不满。 有熟人在场,她有点紧张。怕万一对方的长相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因为紧张表现不好。 高氏说,对方今年二十三岁,是兵部吴郎中家的二公子。年轻的时候一直驻守西北,耽误了婚事。他父亲经过多方周旋,才把他调回京城,现在是九门步军的骁骑校。 吴郎中没有妾室,吴大公子也没有妾室。这样的人家,根本不用多考虑纳妾的问题。 苏樱甚为满意。 只要长相能说得过说,性格又好,对她中意。就他了。温达去年还是个七品官呢。靠自己的努力混到六品官,那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高氏还说,为了避免对方看上的乌拉那拉氏的家世,特意没说苏樱的情况。只说是她的一个好姐妹。 苏樱心想,是怕对方一听她是成过一次亲的,人家不来看,直接拒掉吧。让对方先看她人再说。毕竟自己的相貌还是千里挑一的,这点苏樱很自信。 坐在茶馆里喝了两巡茶。眼看着快到饭点,客人越来越多。 苏樱有些着急。 就在她想去净房一趟时,从门口进来了一位身着深蓝官服的青年。 苏樱觉得这个人跟官服补子上的黄彪图案,有点像。 同样的昂首挺胸,意气风发。 黄彪扫视了一圈厅堂,不,是穿官服的青年扫视了一圈厅堂。然后朝苏樱走来,站到她面前朗声问:“你是高春香的妹妹吗?” 声音有点大,四周的人都朝这边看来。 苏樱有点想说,不是。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是西街吴家老二。”吴二公子坐在了她对面,说话跟他的外表模样同样的风格,满满的自信,“ 苏樱拉过手边的茶盏,捧在手里,低眉敛目道:“我叫苏樱。” “你不是姓高啊?我还以为你是高春香的亲妹妹。”吴二公子笑:“你比她好看多了。” 苏樱不知如何接话,为了表示她听到了,点了点头。 吴二公子立马收敛了笑意,正色道:“以后若是有人再夸你好看,不能这么简单的认同。要说谢谢夸赞。” 苏樱僵着脖子点点头:“谢谢夸赞。” 吴二公子咧嘴笑:“对。就这样。”转话问:“你想什么时候成亲?元宵节行吗?那时候正热闹。” 远处支着耳朵听的巧慧:“……” 苏樱:“……” 问:“我的情况,你知道吗?” 吴二公子爽朗地笑道:“长这么好看,家里情况不好,我也认了。反正我家好,日常接济一下岳家也是应该的。” 苏樱突然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还是可以深入了解一下的。 又问:“我成过亲,你介意吗?”立即又说:“已经和离了。” 吴二公子:“……”参领说的果然很对,看着是好田地的地方,很可能是陷井。见过十几个姑娘了,就这个最顺眼。结果却是成过亲的。可就这么算了,实在可惜。 纠结了半天,又问:“成亲多长时间?” 相貌虽然与她想象中的有些差距,但也不差。当然不能和她认识的那些阿哥们相比。放在普通人家里,也算是上乘了。苏樱越看越满意,认真地说:“到现在六年。和离半年了。 吴二公子:“……” 问:“童养媳?” 苏樱:“……“ 认真地想了想后,说:“不算吧。我十七岁了,而且我家也不穷,不需要对方养。当时只是过门的早。” 极顺眼的长相,尤其是两只水亮的眸子。与她对视的时候,让人心生天空湛蓝高远的舒服感。可是娶媳妇不能只贪图外表啊! 长成这样,原来的人家,还不要。肯定有其他的大缺点。比如,不能生孩子…… 吴二公子问:“你生过孩子吗?”要是生过孩子,他也认了。长的好看,每晚回家,看着心里欢喜。孩子帮她养着也行,家里也不差一个人吃饭。 苏樱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吴二公子又纠结了一会儿,站起了身:“我回去考虑一下。” “等一下。”苏樱叫着了他,低声说:“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去云衣阁跟巧慧掌柜说一声。”又讪讪地笑道,“我对你还挺满意。” 巧慧:“……” 吴二公子又坐回了方才的地方,下定决心说:“那我们年底就成亲吧。但是有个条件。” 苏樱:“你说。” 吴二公子:“三年之后,我要纳妾。” 苏樱:“……”滚。 第182章:焦急的等待。 “……你知道吗?他居然说纳妾!我要求的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纳妾。他说要纳妾时,我真想一脚把他踢飞。” 待苏樱终于唠叨完。 巴尔珠尔大笑道:“活该,一点也不同情你。也别指望能从我这里得到安慰。” 苏樱拿起逗猫玩的毛球,朝他脸上掷了过去,怒斥道:“你还算不算是朋友?朋友就是在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寻求安慰的人。” 毛球快要砸到脑门时,巴尔珠尔伸手抓住。 又掷了回去。 依旧大笑:“谁让你办我难堪,我才向皇帝提了求娶,你就去相亲。我有那么差劲吗?让你弃如敝履。” 苏樱揉着被砸中的额角,连声道:“坏了坏了,我把这岔子事儿给忘了。” 望向巴尔珠尔,弱弱地说:“这可怎么办啊?我还准备继续再见见别的呢。高夫人说,有个孙公子也合适,现在在外地,下个月会回来。” 巴尔珠尔哼哼了两声,道:“你是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我故意在你面前显摆,有青年才俊等着我挑选?” 苏樱笑嘻嘻道:“不只是我,英俊王子你也可以的。要不我托高夫人也帮你物色几个合适的姑娘选选?遇到喜欢的就让皇帝赐婚,早些成亲生子了,皇帝也好对你放心。” 巴尔珠尔闭起眼,头靠在背后的廊柱上,语调轻缓道:“我才不去干那傻事。我要在这里等着,等爱慕我的姑娘,迈着轻盈的步子来找我。” 温暖的阳光,铺满了他的脸。 像是情人的手,轻柔缓缓的抚摸。 巴尔珠尔又说:“心诚则灵,我诚心祈祷,老天自会相帮。” 苏樱嘿嘿笑:“顺便帮我也求求,让我早些找到好相公。“转话道:”我若是在三十年之内找不到满意的相公,我就来找你,到时候你可要收留我。” “多少年?” “三十年。”苏樱认真地说:“三十年后,我四十七岁。到那时候仍未嫁出去,我就死心了。寻一安稳处,了却残生。” 巴尔珠尔:“......” 睁开眼问:“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感到了你的信任。敞开胸怀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又闭上了眼,“说话有趣,人又可爱。幸亏是遇上了善良的我,换了别人。当天就把你掳走了。” 苏樱笑道:“因为我们是三生三世的朋友啊!上一世是朋友;这一世是朋友;下一世,还是朋友。” 巴尔珠尔:“听起来像是诅咒。” 苏樱哈哈笑:“明明是好话,好吧!我的朋友又不多。” 虽然相亲失败,但苏樱的心情很好。 既踏出了新的一步。 同时又向戴铎和巴尔珠尔明确传递了,她即使再成亲,他们也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 心情舒畅地回到德水镇,张廷璐告诉她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马蓉以后不再来朱家庄做事,说是她阿玛不想让她抛头露面。她本想,来跟苏樱当面说清楚的,怕见了面,不好意思开口。让张廷璐托话过来。 苏樱笑着说:“行。她不在了,我们另找人。德水镇的事,暂时由我管。你搬回城里住吧,离马姑娘也近。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多努力。” 张廷璐情绪很低落,幽幽地说:“她现在是满人贵家大小姐。我跟她是没可能了。起先还以为认亲是好事呢,原来对我们来讲是坏事。” 苏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话不要说那么早,不到最后,不要轻言放弃。当官的福祸在旦夕之间,说不定他被抄了家。而我们成了红顶商人,九州之内皆是我们的铺子。马姑娘又回来了,我们又能在一起做事。” 张廷璐仰头看着他东家,“为了自己的利益,诅咒别人,这样好吗?” “你不想诅咒沙穆哈?不想让马姑娘回来?” “想。” 有了希望,张廷璐瞬间又来的精神,“发财怎么还没回来?” 苏樱在德水客栈等到了天黑,终于等到了侯发财。 他们在侯发财选的三处位置里,挑选了一个。 侯发财连声叹息,云衣阁的位置最好,先前做的又是做成衣生意。有老顾客,开门就能财源滚滚。 苏樱说:“云衣阁是四王爷的铺子,他那个人不好打交道。我们把两边的铺子收了,万一他不肯把铺子转我们,就麻烦了。” 侯发财说:“要不等他回来,让张三公子去谈谈?实在不行,分他一份,有个王爷在京城当靠山。也是上佳选择。听说这个王爷,很得万岁爷的喜欢。” 张廷璐问:“你在城里了解行情,了解了我们东家多少?” 侯发财:“东家不是德水镇人吗?为什么要跑城里了解?”立即说出答案:“大地主家死了夫婿的精明闺女,有一个当大官的朋友。” 张廷璐扭头问:“东家,他这样的,能做管事?眼前的重要信息,都打听不出来。做生意,可是信息至上的。” 苏樱笑呵呵道:“你消息灵就行了,你是总管事。” ...... 这日,胤禛收到了苏樱的第四封回信,信是五天前发的。 离开京城整整一个月。 知道她每天穿的什么衣服,梳的什么发髻,戴的什么珠翠。知道她添了新丫头,其中一个丫头,是那只白眼狼暗中安排给她的。 知道她去了几次质子府,跟质子聊了些什么。知道她每次去,都给那个讨人厌的小孩儿带吃的东西。 她原来喜欢小孩子啊!那就送给她一个比小莫头更可爱的。 挑挑选选,挑了一个他认为她会喜欢的。然后对小孩父母威逼利诱,把小孩改了名字送走。 阿真阿真,喊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能想起他。 妙计。 当知道和她关系要好的侄子栽到了白眼狼手里,胤禛思索了一番,给她写了长长的信。告诉她怎么做。 患难才能见真情,通过这件事,让她知晓谁才是真正关心她的人,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又能委婉的向她表明自己的想法。 她以前做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他都不在意不计较。只要她愿意回府,他就高兴。 两日后,收到了她的第一封回信。 【请教无所不能的四爷,怎么对付一个不要脸的无赖?】 每个字都像一个熟悉的脸蛋,在冲着他笑。 有斜着眼的,有嘟着嘴的,有呲着牙的,还有鼓着腮帮子的。更多的则是,她搂着他的腰,仰着小脸笑眯眯地问他:“爷,你有没有想我?快说快说,你想我没有?” 胤禛把每个字,翻来覆去的看过八遍之后。 抬头问柴小飞:“今日初几?” 柴小飞想到院子马上就能到手了,兴奋地笑道:“十一月二十一。” 胤禛想了片刻,才想到。苏樱写这封信的时候,他给她出主意的信,还没到。 更激动了。 遇到事的时候,想到爷了?哼哼,现在明白了?这世上,只是爷才是你的依靠。 那日胤禛回信的手腕,都有点发颤。 一口气写了三页纸。 前半部分,跟她讲述自己在这里的生活。 后半部分,跟她道歉。 不该在夜里把她一个人丢在河渠边;不该在客栈里强迫她;不该扣着她的丫头不给;不该在信里骂她...... 看了一遍后,又觉得太啰嗦。重点要说的话,被淹没在琐琐碎语里。 团成一团,扔掉后,重新写。 万千情感,凝结成了三个字。 【想你了】 等待的日子,更加漫长,只能用勤快做事来消磨。夜深了,还在开导当地的百姓多开荒地,多养猪养鸡,发家致福的话。 回到住宿的地方,倒头就睡。醒来,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两日后,又收到了她的回信。 【又酸又辣的东西,不可能好吃。不如去吃带毛的红烧肉。】 胤禛看着苏樱写的字,想到她一脸嫌弃里带着亲昵的表情,心里熨帖的像是很饿的时候,喝了一碗老百姓专门为他煮的小米粥。 里面放了糖。 进了肚子后,丝丝缕缕的甜意在身体里奔跑,到达脚趾手指。 走路轻快,手腕灵巧。 因为可能有她的回信,等待的日子,变得异常甜蜜。 等等等...... 终于又等来了一封信。 【小孩子送你府上了】 哼哼,爷专门写信跟人交待过,府上是不可能收滴。 ...... 此时胤禛看着手里的第四封信。 看着【不许硬塞给我东西】这几个字,细细揣磨着当时她回信时的心理。 有点生气?不会不会!白送给她一个人,怎么会生气呢? 向他撒娇? 嗯嗯嗯,一定是的。 这感觉就像是,她用食指点着他的眉心,嗔声道:不许硬塞给我东西。 撒娇的威胁。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捉着她的指头,放在牙齿之间轻咬。再问她:疼不疼。不等她回答,就搂着腰,摁怀里,噙着小嘴。 让她想说话,说不成;让她也着急。 日子在等待和盼望中,仿佛一日比一日的缓慢。 十一月二十四日的清早,胤禛比往日更加盼望着来信。 算时间,这日回来的是高庸。 高庸跟她熟悉,见面会多说几句话。就会知道更多关于她的直接信息。 高庸苦着脸说:“东家没看信。” 胤禛舔了舔干干的嘴唇,看着眼前这张,因风刮日晒变得黑黄粗糙的脸,半天后,才问:“没看吗?信呢?” 高庸鼓足勇气递上,揣了十来天的信:“东家没拆,直接扔火炉子里了。”又立即说,“东家当时正心烦,有人状告她,正跟人打官司。” 胤禛夺过用油布裹了几层的信,斥责道:“你这个不会动脑盘的蠢货,不会等送完别处的信,回头再去找她吗?” 高庸急忙解释:“奴才回去找了。等到天黑,也没见着人。听说张三公子和那个姓马的姑娘,最近都不在德水镇,东家什么事都要亲自亲为,十分繁忙。” 胤禛铁青着脸说:“知道了。” 送信是个苦差事,实在不想干。高庸转身走出两步后,又回来,小声说:“主子,我们想个法子回去?东家遇到了麻烦正焦头烂额呢,您还给她写些地关痛痒,解决不了问题的信。她能不烦嘛。” 胤禛瞬间心里炸了毛,恶狠狠地盯着他说:“你知道我写的什么?我写的都是十万火急的事。” 高庸抬手“啪”的打了自己一嘴巴:“奴才说错了。” 这日是凤文出狱的日子。 胡氏改了口供,说是受了钱秀才的要挟。胡氏的爹娘兄嫂,都站出来证明胡氏说的是真话。 苏樱站在监牢外跟胡氏交待:“以后不要想太多,跟凤文好好过日子。凤文从未觉得你是包袱,他觉得跟你一起生活很幸福,再苦再难他都愿意。以后遇到了困难,一定跟凤文商量,不要擅自作决定。” 胡氏包着两眼泪花点头。 苏樱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内情,还以为你当年进凤文家,就是个圈套。是想占凤文家的钱财。那日下手粗鲁了些,回头我带着礼物去跟叔婶道歉。” 苏樱在戴铎那时知晓,胡氏是听信了钱秀才的话,不想自己连累凤文,才说阿海不是凤文的孩子。好跟凤文断个干净。 胡氏以为,自己离开之后,凤文就能娶大家闺秀,正经的成亲,过上让长辈们喜欢的日子。为了凤文好,才决定离开他。 苏樱知道这些之后,去找胡氏,开导了她很久。胡氏才终于站出来,为凤文说话。 冬日晴朗,难得没有风。站在外面,也不觉得很冷。 苏樱捏了一下阿海的小脸,笑嘻嘻道:“想不想你阿玛?” 阿海奶声奶气道:“想。” 就在这时,胡氏把阿海放在地上,急步向监牢门口奔去。 “凤文......” 听到这一声深情的呼喊,苏樱激动的扭头。准备看感人至深的夫妻重逢场景。 不料,她却看到凤文推开了胡氏。 不耐烦道:“既然决定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凤文,阿海是你的孩子。我从来没有别人......我心里只有你,从见到你第一眼,你就住进了我心里......” 凤文推搡着她说:“离我远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你不要脸面,我还要。” “......凤文......凤文......你听我解释......” ------题外话------ 作者:我觉得樱樱的日子挺好,还是不跟四四和好的好。你们说呢? 四四:你把我弄死吧。 第183章:愁苦的四爷。 苏樱回朱家庄的路上,满脑子都是胡氏的声声呼唤。 她有点分辨不清,究竟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对不对。 凤文不原谅胡氏,也不认阿海这个儿子,说以后不想再见到胡氏。胡氏抱着他的胳膊苦苦祈求,阿海在旁边哇哇大哭。 凤文视若无睹。 阴寒着脸吩咐来接他的家仆们,强行把人拖拉到了一边。 凤文还对她说:“小姑姑,你不要劝我。我是不会原谅一个曾经背叛过我的女人,哪怕她有苦衷也不行。背叛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不会给人第二次伤我的机会。” 苏樱心情很郁闷,去静园找九公主。 讲了这件事的经过。 问九公主,是不是自己做错了。若不是自己参与这事,说不定胡氏跟钱秀才生活在了一起,也好过现在被人双双抛弃的凄惨。 九公主笑道:“樱子,说不定你做了好事。等胡氏跟那穷秀才生活两三年,才发现他是个混蛋。到那时候胡氏比现在还惨。再说了,兴许胡氏撒了谎呢。” “是戴大人跟我说的。胡氏能骗得着我,骗不着戴大人。” “也许是戴大人教的胡氏呢?” “不可能。” 九公主摆摆手,“不说她。还是说你吧,你从她这件事上,得到什么教训没?” 苏樱抬起沉甸甸的脑袋,问:“什么?” 九公主义正辞严道:“万不能吃回头草。老四就是求你,你也千万不要回头。他说不定是假意哄你,把你哄的回心转意了,又狠狠地一脚把你踢开。” 转话又说:“何况他对你一点诚意都没有。府里那位,每天收金银珠宝。你呢?每天收些不花钱顺路送的破烂信。看一个男子是否真爱一个女子,要看他是否舍得为她花钱。” 苏樱:“......” 费力地说:“信早就没看了。我尽量避着,送信人都没见。” …… 这晚,胤禛又梦到了苏樱。 她站在八丈远的地方,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任他怎么哄,她都不理。想向她靠近,腿脚栓着沉重的锁链,半寸也迈不动。 醒来后,一身的大汗。 无心做事,瘫坐在住的屋子里,一心只等着京城里的来信。 惶惶不安中,终于在午后等到了信使。 信使说,朱家庄的信没送出去,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人。 胤禛心情沉重地看府里的来信。一切正常,没什么特别的,才稍稍放下心来。 接连几日俱是如此。 如果不是府里的信上,提到苏樱做了些什么,他会以为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在京城里消失了。 十一月二十九,苏培盛在信里说,前福晋去相亲。不知是什么原因,对方没看上前福晋。 看到这句话,胤禛的头发都气直了。他把人养这么好,乖巧又可爱,别人居然看不上。在心里骂了半天后,回信问对方是谁家的瞎鳖儿。眼要是没瞎,着人把他的两只眼戳瞎。 次日,苏培盛在信里说,具体情况查出来了。 对方叫吴怀深。 他一眼就看中了前福晋。认为成亲五六年,没生过孩子,担心前福晋不会生育。就提出要是三年生不出孩子,就纳妾室。 前福晋本来是中意他的,一听要纳妾,一句话没再说,起身便走。 吴怀深拽着前福晋的胳膊,急声说可以再商量。 惹得好多人观看。 还好当时戴铎和巧慧在,为前福晋解了围。 胤禛忍着满胸的烈烈怒火,看完最后一个字后,把信直接投向火堆。松了手,又后悔了,急忙去火里抢。手碰到纸的时候,火势轰的增大,纸张瞬间变成了灰。 手指烧红了,也没觉着疼。 胤禛坐在原地,平复了半天心情后。觉得苏培盛太不称职,等回去还是把二管家换人。再三跟他交待,一定要把关于福晋的事,写详细的。还这么含含糊糊,不清不楚。 而且总是把福晋前面加个前字。 身为留在府里的总管,不懂得主子爷的心思,能办好事嘛。 高庸更是不行,整日东家东家的。 胤禛越想越上火,真是一帮蠢货。 又想到这事是温达媳妇张罗的,把温达那个稻草人也骂了一通。骂之后,仍觉得没解气。专门给温达写了一封信,骂他忘恩负义,骂他小人行径,骂他咸吃萝卜淡操心。 信让人送走没多久,收到了太子发来的加急书信。 太子在信中说,皇帝准备破格提升温达为工部尚书,十二月初一诏告天下。他已经备好了贺礼,替胤禛也备了一份。 给胤禛备的是一万两银子的红封,两匹云锦,一套镶金嵌玉的头面。 特意提醒胤禛,收到他的信,就立即写信回来恭喜温尚书。好让温尚书知道,封尚书这回事,他们提前就知晓。暗示是他们在皇帝面前替他美言了。 又提醒胤禛回京时,一定要给温尚书带礼物。听说他对他夫人极好,最好带女子喜欢的东西。 现下皇帝重点关注的,就是修理河道,治理槽运。要把工部死死的抓在手里。 胤禛看了看发信日期,是前日。 这只小人有能耐啊,一年之内,从一个七品芝麻官,升五品,升从四品,这一下子跳到了从一品大员。 前无古人的升迁速度。 胤禛思想剧烈搏斗了一会儿,还是强憋着怒火,着人去追刚刚离开的信使。 一个从四品的侍郎,上朝听政的资格都没有。任他怎么跳腾都不怕。尚书可是经常面见皇帝的,甚至是天天见。拉拢讨好还来不及呢,骂不得。 十二月初一,午后。 苏樱从张廷璐口中,得到了温达封尚书的消息。 张廷璐激动地说:“东家,您怎么一点没意外?温大人今年才二十九岁啊!什么功劳没有,居然封了工部尚书。其它五部尚书,哪个不是功勋累累,出身世家。” 苏樱笑道:“这有什么好意外的,甘罗十二还称相了呢。再说了,别人封官,你激动什么事。” 张廷璐仍是很激动:“我们同温大人熟嘛,而且他又能办事,喜欢帮助人。我们离内务府的买办又近了一步。” 苏樱问:“你跟常春谈的怎么样了?”常春是现在的内务府买办,索额图的侄子。 提到这个,张廷璐有点丧气。 “正准备跟您说呢。他说要调查一下我们的实力。我觉得这是推辞之意。戴大人跟说我,让我通过马蓉,直接找沙穆哈去谈。我不想因为这事,去找她。” 转话又说:“要不我去找温大人?他现在是尚书,太子肯定要拼了命的拉拢他。赫舍里氏可是太子的人,温大人向太子提一句,一准就成了。” 苏樱思索了片刻后,道:“先不去找他。” 下午。 苏樱收到了高氏派人来送的邀请书,说温达升迁,明日家里准备摆宴答谢前来贺喜的宾客。让苏樱务必要去。 苏樱想到高氏没有办宴席的经验,下午便带了十几个做事利索的人过去了。 “苏姑娘,您来的正好。方才阿达回来,交待我去找您,让您给指点指点路数呢。” 高氏挽着苏樱的胳膊,往屋里领。 “送礼的人太多,太子太子妃都来了。这么多权贵,我招架不住啊。屋里地方小,这大冷的天,又不能把酒宴摆在院子里。家里也没上得了台面的厨子,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跟她们说什么话合适。愁死了。” 苏樱没有说客套谦虚的话,直接说:“把宴摆在香满楼,明日由温大人在那边招呼客人。您在家里接待。来家里的,应该都是重臣或是亲朋,礼物收下后,男客由人带去酒楼。女客就留在府上用餐。” “这样合适吗?我见别人家的宴席都是在家里摆。” “规矩都是人行出来的。说不定,自此以后,大家摆宴都去酒楼。主家省心省事,客人们也放得开。” 高氏连连点头:“有理有理。”迟疑道:“让小厮领过去,是不是怠慢了贵客。” “那就找世家子弟。” 苏樱顿了一下说:“找张家的两兄弟。张大人如今赋闲在家,张二公子只是六品官,张三公子无官无职。跟他们走的近,别人不会说是拉帮结派。而且这两兄弟说话办事靠谱,万一遇到意外情况,他们也能应付。” 高氏激动地说:“能行。我现在就差人去跟阿达说,让他请张家两位公子帮忙。你看给他们封多少红封合适呢?” “不用给。给了红封就见外了,不给是把他们当作自己人。等办完了事,您去张府里一趟,见见张夫人,表示感谢。以后跟张家常来往。在官场上总需要几个贴心的朋友,张二公子虽然官职低,却是皇帝跟前的人,是个前途无量的,提前给温大人铺条路。” “行行行。”高氏激动地说:“苏姑娘,你考虑的真周到。” 次日清早,苏樱刚起床收拾利索。 张廷璐来了。 笑呵呵道:“东家,还是您会算计。温大人让我去帮忙呢。这下子,我能在全京城的官员面前露脸。都知道我跟温大人走的近,再去找那个姓常的谈,就容易了。” 苏樱打量了他一眼,“你穿这件衣服不行,换身普通的棉布衣。你现在是商人,在前朝商人穿绸锻是违法的。现在是不管了,但我们要自觉的把身份摆低一点。这样能给人增加好感。” 张廷璐拍拍衣袖说,“我专门挑了件华贵的,就是想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实力。” 苏樱小声说:“你穿棉布衣是给万岁爷看的。说不定明日万岁爷会微服去香满楼。我找你来,就是说这事。巧慧那铺子里有做工精良的布衣,你换了再过去。” 张廷璐一听这话激动了,急声问:“万一万岁爷跟我搭话,我说什么?” “他要是微服,你就当不认识他。若是有机会说话,告诉他我们准备开布庄,开业那天有优惠,让他去捧捧场。” “万岁爷真会捧场?“ 苏樱笑呵呵道:“不会。但他会对你印象深刻,觉得你是个低调,又非常敬业的年轻人。” 张廷璐觉得此话有理,竖起大拇指:“东家高明。” 这日苏樱没有去城里。 和她相见过的吴二公子,在温家坐了许多,没见着人,就去问高氏。 现在是尚书夫人,估计马上会封诏命夫人。吴二公子的态度很恭敬:“高夫人,苏小妹怎么没来?” 高氏笑道:“我派两次人去催她了,估计晚些时就到。吴大人,您现在去酒楼吗?” “我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张廷璐来来往往跑了一上午。快中午时,被高夫人拉着说话:“苏姑娘还没来呢。” “早上我见她了,她说她一个新和离的女子,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抛头露面。” 在附近度步的吴二公子,闻听此言,走了过来,急声问:“苏姑娘在哪儿,要不我去接她。” 自那日相见后,吴二公子便日日夜夜的想着,那张白净的小脸和乌溜溜的眼睛。 茶饭不香。 去云衣阁寻了两次,被巧慧拿着撑衣杆,赶了出来。 吴二公子的事,张廷璐早就知晓了。一看吴二公子的模样,应该就是和东家相见的人。 顿时来了兴致。 低声说:“苏姑娘想找个无官无职,跟着她做生意的相公,您愿意为她舍去现在的官位吗?若是愿意,午后我带你找她。” 张廷璐虽然一张笑脸,看上去很不实在。这话说的却是实意的。他知道东家现在有两个心思,一个是赚钱;另一个是找一心一心待她的人。 愿意辞去官职帮她赚钱,这两条都符合。 这亲事,十有八九能成。 吴二公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为了一个可心的女子,不要孩子也行,反正吴家有他大哥传宗接代。没有官职怎么能行,这是他八年辛苦得来的,这是他的荣耀。 张廷璐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了答案。 笑道:“我陪吴大人去宴席上?” 晚上,张廷璐见了苏樱,跟她讲这一天的事。 被她猜着了,万岁爷还真是微服去了香满楼。不过张廷璐当时没发现,是后来听他二哥说的。万岁爷还指着他问他二哥,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就是张廷璐。 苏樱笑道:“能让万岁爷看上一眼,这一天的辛苦也值了。” 张廷璐又说:“我见到了吴二公子,人还不错。可惜了,他不肯跟我们一起做生意。” 吴二公子还是第一个明着向她表达爱慕的人呢。苏樱想起他,挺开心的。嘿嘿笑道:“可惜了。” 京城西街。 吴二公子躺在床上,也在叹可惜。辗转反侧了半夜,突然灵光乍现。直接去找她谈谈,跟她讲道理,兴许她就改变主意了。 不就是在镇子上经营一个小客栈么。 好吧,现在是县城了。 就是县城,跟京城相比,也是天上地下的差距。他现在是六品官,再等一二十年,说不定升到四品,三品了。 要感谢张三公子,他打听了几日都没打听出来苏小妹的下落,在他这里问出来了。 明日下值,就去找她。 吴二公子打定了主意,很快睡着了。 次日醒来,就盼着时间过得快一些。盼到了午时,又开始盼太阳落山。 盼啊盼,终于盼到快下值,同僚跟他说,外面有人找。 他不耐烦地问:“谁呀?” 同僚小声说:“是个净面太监。” 苏培盛接到主子戳瞎别人双眼的吩咐,犹豫了半天,决定放别人一条生路。 坏事做多了,是要下地狱的。伤天害理的事,还是少干的好。 “你得罪人了,要想保命,辞官去投奔镇水客栈的东家吧。在那里,没人敢把你怎么样。”苏培盛了解主子爷,吴二公子要是前福晋的人,主子爷不敢下狠手。自己也有了没执行他命令的理由。 吴二公子:“……” 半天后,恭敬而又小心地问:“您是宫里的?” 苏培盛厉声道:“想活命,就别打听。” ------题外话------ 读者:把我骗进来。四四哪里愁苦了。 作者: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在愁苦。 四四:愁啊,苦啊。快愁死了,快苦死了。 读者:提配你啊四四。樱樱快生辰了吧?你咋准备的? 四四:把自己打包送给她,我就是最好的礼物。 读者:你以为你是谁呀。少自恋了,樱樱正烦你呢。 四四:谢谢提醒,那我再想想。美男计不行,就苦肉计。 第184章:回京。 虽然被威胁了,对方所指可能与苏小妹有关。吴怀深还是想问:“德水客栈的东家,背景很强吗?” 苏培盛:“到德水客栈一问便知。” 吴怀深下值后,直奔德水镇。 找到德水客栈,要了一碗热汤面。然后问店伙计:“你们东家叫什么名字?” 顾客就是贵人,有问必答。店伙计说:“乌拉那拉氏苏樱。” 吴怀深:“……”乌拉那拉? 他以为苏小妹是姓苏,这几日打听了京城中姓苏的人家。问到了两个同龄姑娘,都不是她。他甚至猜测,是不是对方报了假名字。 吴怀深又问:“她前相公是谁?” 店伙计:“四王爷。” 吴怀深:“……” …… 远在河南的胤禛每日都在煎熬中度过,惶惶不可终日。万千焦虑中,终于挨到了腊月初五。 天不亮就跨马朝着京城的方向飞奔。 他算好了,一千两百里的路程,他用四日足够。路上即使遇到意外耽误,也能在初十那天赶到京城。 腊月初十,是苏樱的生辰。 去年就是因为错过了她的及笄礼,她开始对他不满,从而性情大变。闹天闹地的要和离。从哪里跌倒了,就从哪里爬起来。 皇帝可是说,没有旨意不准回京。 他这是冒着抗旨的巨大风险,偷偷回去看她。为了掩饰他回去的事,专门提前写了信,定时的往京城里送。 她该会被他的此举感动吧? 这世上,去哪里找他这样的男人。为了哄一个小女子高兴,不顾得失辛苦的千里奔波。 腊月的寒风,吹在脸上,像是千万把锈钝的小刀,来来回回的搓磨。疼到麻木无知觉。 官道上,不时的有骑行的人或是马车,与他迎面错过。 行色匆匆。 这么冷的天气,还在拼了命赶路。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是和自己一样,奔向某个人?还是替别人送信呢? 胤禛突然体会到了,信使们来回奔波的辛苦。 暗自思忖,以后收信派信时,对他们说话和悦一些,说两三句关怀的话。等这趟差事办完,回到京城,好好赏他们。 出发的第三天,下起了雪。 起初是零零星星的飘,到了第四日清晨,地上的雪,积了四指厚。空中的雪花,棉絮似的,大朵大朵落个不停。 照这个样子,最多再有一天,就寸步难行了。 胤禛庆幸自己时间规划的好。离京城还有三百里,原计划的是一日可达。即使现在下着雪,第一天两百里,第二天一百里,还是轻松能在初十那天赶到。 不耽误她的生辰。 寒风夹雪,试图撕开他的衣服,侵袭他的每一寸肌肤。 路上的行人,更少了。跑半天,才能看到一个。这让他每看到一个人,都油生亲切之意,都有些心疼他们,默默的祝福他们得到所愿。 马踏厚厚的积雪,空中纷纷扬扬的飘雪,四周一片雾茫茫的。 他回忆往事的时候,想到了,四年前的那场大雪。 四年前,他十六岁。 皇子长到十五,按宫中的规矩,会送开蒙宫女,行男女之事。他较其他成年阿哥们晚一年开蒙。 他向皇帝陈情了理由,孝懿皇后过世还不到三年整。身为养子,应该诫守清心。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他的福晋年龄还小,府里进别的女子,万一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欺负她。他又不能时时照顾。 在宫中见多了女人间的明争暗斗,他知晓一张清纯的笑脸之下,会藏着一颗如何阴险歹毒的心。 随着时间的增长,了解的深入,他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 她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娇弱。初进府时的小心翼翼,说话细声细气都是装的。也不是他想象中说话没头没脑的幼稚。 次年,他坦然地接受了额娘给他选人的建议。 李氏和宋氏是一起进的府。 那天是大雪刚停。府中地面的积雪,尚未清理完。她穿着元宝底的棉鞋,和他一起去门口迎接。大约是因为鞋底粘了雪,踩滑了,跌倒在地。 他侧着身子,朝她伸出手,准备拉她起来。 她双手摁着雪地,撑着身子仰面嚷嚷:“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了。” 他转回来,绕到她身后,掐着她的小腰抱了起来。那时候,她才到自己的胸口位置。他直起身的时候,她的脚挨不着地面,在空中乱踢腾。 “我不去,她们就是我的灾星。刚一来,我就摔个仰八叉,再见她们会更倒霉。你要逼着我去,待会儿我往她们茶水里下药,毒死她们。” 他纠结了片刻,把她放下。 “你回去吧,我跟她们说你病了,改日再让她们给你见礼请安。”他想,她是小孩子心性,过两天就把摔倒这事给忘了。 她气哼哼地说:“你送我回去。”说完鼓起了腮帮子,像只喝饱了水的小河豚。若是往日,他肯定会捏着她两边的脸蛋,把里面憋的气“噗”的放掉。 春嬷嬷领着人,还在前院等着呢。福晋不去,他再不赶快过去,额娘会以为他们是故意怠慢她的人。 “你要是不想回去,就站在这里吧。” 转身便走。 同新人见了面,他决定第一晚宿在宋氏那里。 宋氏的性子温婉,毕竟自己在那事上没有实际经验,还是找性子好的比较好应付。 熄了灯,在黑暗里看不到人,眼前浮现的是她扬着嘴角,仰头看着他笑的样子。肉嘟嘟的小脸蛋,宝石般的黑眼睛,还有露出的细白小牙齿。 极可爱,极乖巧。 搂着的时候,他有点进行不下去。 还是个孩子呢。 承受不住他。 直到怀里的人,轻唤了一声“爷”,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新进府的妾室。于是便放开了继续进行,在最后的一刹那,眼前浮现的又是她的笑脸。 这让次日再见到她的时候,有些心虚。没敢正眼瞅她,匆忙说了两句话,便说自己有事要出去。 她也分外的好说话,“嗯”了一声转身便走。 那日回去的比较晚,听她的丫头说,她昨晚哭了一夜,哭得眼睛红肿。他有些遗憾,为了他哭肿了眼,他居然没注意去看。 一番收拾洗漱后,已经快要子时了,他还是决定去看她。冬天的深夜漆黑寒冷,四下寂静。他踩着吱吱响的积雪,叫开东暖阁的门。 她没像以往那样一听说他来了,一骨碌便爬起来,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道:别跑了,今晚就歇这里吧。我靠墙睡,不妨碍你。 她侧躺在床上没动。 捏了捏她的脸蛋,仍是没动。 他坐在床沿,说了几句闲话后,说:“你早些睡吧,我今晚去李氏的房里。明早,别忘了赏她东西。” 她垂着眼皮说:“好。” 怎么没哭呢?他又说:“明早我可能起床晚,别再像今早那样,天不亮就着人去叫我了啊。” 她说:“好。” 第二天,她如他想的那样,又是天不亮,就派巧慧那丫头去叫门。理由是她病了。 穿衣服,洗漱。 进东暖阁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仍睡着。 他问:“怎么了?” 她抽起枕头掷了过来,“滚,我不想看到你了,不许坐我床上。”通红的眼睛,通红的小脸。 果然是哭了一夜。 他心里乐开了花。 她因为他难过了一夜,在这一夜里,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他。这种感觉,就像他睡觉的时候,她在他身边守着他一样。 但这种窃喜,并不长久。 她一日比一日闹得厉害。 他开始烦,觉得娶个小福晋就是麻烦。自己长不大,还要干涉他去做一个正常男人都要做的事,也是必须做的事。 他狠狠斥责了她一顿。 自此以后,她收敛了很多。知道他宿在别人房里,只是生闷气,默不做声给他脸色看。 他又开始盼着,她能够对他大吵大叫一回。这样就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心意。强烈的,想把他完全占有的心意。 睫毛上结了一层霜雾,挡着了视线。 胤禛揉了揉眼睛。 回过神来后,细细的去想自己当时的心理。蓦然间意识到,他其实一直在向她索取。哪怕是对她好,哄她开心的时候,想的也是:爷对你这么好,你应该加倍的回报爷。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想的是:你这个小妞跟着爷,是多么的幸福。真是烧了三世的高香,才得来的幸运。你应该万分珍惜跟着爷的日子。 从不去想,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不去想她的伤心,不去想她的难过。一门心思的,只想让她回报自己。 快要到达德水镇的时候,胤禛开始思索另一个问题:在对待他的福晋方面,他是不是有点自私?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而自己是个成年男人。 他们原本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因为一纸婚约绑在了一起。她又不是天生的就是他的人,她凭什么要一定一心一意的对他呢?她也是有感情的,她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希望有个时时刻刻关心自己的人? 不过,他没有心思想这些问题的答案了。他开始想不久之后,他们见面时的情景。 原计划的是,到了客栈,先洗漱一番,换了干净的衣服,再去见她。要时刻保持自己在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么。在客栈门前滚下马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 就让她看到自己这副顶风冒雪,凄凄惨惨的模样。 这样,她才会心疼,才知道他为她付出了多少。 天黑多时了,厅堂里燃起了灯。 小伙计对管事说:“姚哥,这鬼天气,没人会赶路住店。我们还是早些关门吧。” 管事看了眼,柜台角燃着的计时香,“东家交待过,越是天气不好,越要晚关门的。免得有过路客,找不到地方投宿。我们是做生意赚钱的,还是为老百姓提供方便的。” 小伙计十分肯定地说:“我敢打堵,除了八百里加急,这时候路上不会有人,八百里加急,也不会往我们这里来.......” 话还没落,厚重的棉布帘被挑开。 凄厉的冷风夹着雪花,一灌而入,厅堂里的灯,瞬间熄灭了三盏。只有墙角的两盏灯火,摇晃着身子,奋力挣扎想着活着。 胤禛从帘后探头进来,问:“东家在吗?” 管事站起身,笑着答话:“不在。客官是住店吗?店里有热水,可以先洗洗,暖透身子,再用饭。”又招呼:“外面冷,快进来。” 胤禛:“......”这只该死奴才,连爷都不认得了。 又说:“东家在朱家庄,是吧?” 冷风直往屋里挤,吹到脸上,似是一双小手不断的拍打,生疼生疼的。小伙计缩着脖子接话:“有事您直接说。我们办不了的,再去找东家。” 好啊!他的人,一个一个的都变成她的人了。反倒是把他当成了外人。胤禛从帘后闪身进来:“姚三海,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府里了?一辈子守着这个破店呢?” 管事怔怔地看了胤禛一会儿,慌忙跪下,急声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爷吉祥。” 他印象中的主子爷端方干净,说话清朗明澈。眼前这逃荒难民似的模样,再加上憨哑的声音。他就是神仙乍一看到这样的主子,也认不出来啊。 胤禛顾不上跟这个该死的奴才算帐,又问:“福晋是不是在朱家庄?给我备辆马车,我现在过去。”他骑的马,实在跑不动了,他也没力气再抬腿跨马。 管事慌忙说:“东家中午入了城,听说是一个负心的婆娘闹上吊,东家去看望。不知回来了没有。”赶忙又说,“以往东家入城回来,都会顺路来店里看看。今天还没来,应该是没回来。主子爷是在这里等,还是去朱家庄等。“ 在这里等的话,能早一些见到她。但她兴许已经回来了呢?胤禛犹豫了片刻道:“快去备车。” 坐在奔往朱家庄的马车上。 胤禛想到客栈里的悠闲,有点羡慕管事干的差事。 守着温暖的屋子,等着上门的客人,等着心上人不期而至。那是她的地方,今天不来,明天不来,后天肯定会来。 推门进屋,抖落一身的风尘。他迎上去,拥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语:“娘子辛苦了,今天有没有想你夫君?” 最美好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了吧? 胤禛怎么也想不到,他想的那个人,此时坐在停止不动的马车里。马车里的炭炉早就熄了;暖手炉也凉了。 呜呜的冷风吹打着马车,车厢内的一方狭小之地,冷的像是储冰的地窖。 苏樱推开车门,对倚在车厢外的人说:“你还是进来吧,里面还是比外面暖和一些。” 吴怀深冻得实在受不了了,不再推辞,摁着车板旋身往车上跳。身子冻僵了,第一次没上去。 上车,又关上车门。 搓着手说:“老杨估计快回来了。”老杨是车夫,马车的轴承坏了,他回城去买。 苏樱笑道:“西北那边的冬天比这里更冷是吧?” 吴怀深用袖子拭了一下,额上的雪水“嗯“了一声后,说道:“比这里冷多了。一碗热水浇下去,到地上就冻成了冰坨。” 苏樱从袖袋里抽了帕子递给他,“用这个擦。”转话又笑道:“你说的太夸张了吧,我去过西北的。” 吴怀深很意外,“东家去过?” 这下轮到苏樱意外了,笑呵呵道:“你没听说过吗?我在西北被匪贼掳去了两次。这种丑事,我还以为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呢。” 车厢内的烛火暗淡,帕子的颜色看不真切,握在手里是从未体验过的光滑细软。还没挨着脸,就闻到了淡淡的温香。像是栀子花,又像是野蔷薇。 好闻的有点眩晕。 吴怀深放下手,稍怔了一会儿,应话:“你居然去过西北。”迟疑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和离的?”立即又说:“我回京的时间不长,又不爱跟人闲聊,城里很多事都不知道。” 苏樱没接这个话岔,而是问:“你真的打算,以后就跟着我?” 吴怀深缓声说:“你要是愿意的话。” 听到这个答案,苏樱吃吃笑道:“你这个人很容易妥协呢,从外表看你可不是这样的人。”顿了一下,道:“看起了骄傲自信又硬朗,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吴怀深也笑了:“我觉得生活就像是一场打仗,遇到问题,要迅速决择。是决择就有取舍,就要放弃次要的东西。你还小,等你长到我这么大,就明白了,这世上的好东西不可能全部拥有。” 苏樱看着他没应话。 他又说:“我大了你七岁。我去西北的时候,你才八岁。” 第185章:相见。 昏淡的灯光中,吴怀深的脸色分外的柔和。一时间,苏樱觉得跟这个人生活一辈子也不错。 虽然她还没有爱慕上他,但爱慕上了他对自己的感情。 看到她,就想跟她成亲;不在意她会不会生孩子;不在意她身份的高低;还为了她,愿意抛却他努力八年得来的东西。 多么美好的感情啊!和那些有情人一样。 昨日是九公主的成亲礼。 前天晚上佟安颜翻墙进静园。墙头上有积雪,一脚踩滑,滚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惊动了护院。 摔伤了,走不动路。狼狈的被人搀扶着进屋,九公主责问:“成亲前三天不能见面的,你不知道吗?” 佟安颜笑得像一只软绵绵的小狗:“下雪了,外面很冷。这里离京城三十多里,我怕你明日穿的薄,来提醒你。” 九公主拍打他的头:“我是傻子么?天冷了不知道加衣。你想提醒我,差个小厮来不就行了。” 佟安颜小声说:“不是寻个理由嘛。我激动得睡不着,想来见见你。”接着又笑道:“明天我来接你。” 九公主:“没这规矩的吧?再说你的伤……“ 苏樱当时听到这里,走出了门。 次日,新郎倌果然来接了。坐在绑着红花的高头大马上,腰杆挺得笔直,笑的很傻子似的。 苏樱只是远远的看着,没有近前。民间有俗语,和离的人,出现在成亲礼上不吉利。 九公主丝毫不在意这个说法,前一晚,再三叮嘱她一定要随着迎亲队伍进城。今日只顾激动和兴奋,满眼都是红彤彤幸福生活,未发现她没在跟前。 苏樱跟在热热闹闹的人群后面,进了城。到了名叫静颜的大宅前,调转马头,往别的路上走。 悠悠转转到了温府门前。 温府的门房认得她,一边吩咐人接了她手里的马,一边领着她往院子里走。 “今日老爷也在家,一家子在烤肉呢,苏姑娘正好赶上。“门房是个老头,相貌和善,十分喜欢跟人说话,“这天气,正适合在家里烤肉,或是吃火锅。” 苏樱进院,便十分后悔。 廊檐下,架着一堆柴火。温达、高氏、温达老娘和两个孩子,围着火堆笑闹着。 苏樱进去的时候,正看到五岁大的老二,把温达推倒在地,扭头对高氏笑哈哈道:“娘,娘,看我替你教训了温大官人。” 温达举起双手说:“小生投降,此后再不敢与娘子顶嘴。” 温老太太盯着火堆问:“快别理他了,媳妇你看看地瓜烤好了没有?” 亲密无间的一家。 天地之间的其他人都是外人。 过去的那些日子,她身处在高高的内宅里,目光追随着那栋宅院的主子。一心一意地关注着他的喜乐,关注他的需求。从未认真的关注过身边这些人。 在她为那人的妾室恼怒的时候;在她盼着那人陪自己用一次饭的时候;在她盼着那人能陪她回娘家的时候;在她盼着那人能抱着她入睡时候…… 有许许多多有情人,在某个地方相亲相爱着。 她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也是她们中的一个。 万千思绪,也不过是刹那。 苏樱回了回神,笑道:“在我八岁时,认识你多好。那段时间,我正和女秀才做斗争。不想背诗文,每日都想离家出走。我跟凤文商量过多次,一起骑着马出去闯天下,他死活不肯。为此我多次追着打他。那时候要是认识你,我可能会跟着你去西北。” “凤文是谁?” “我大侄子啊。” 苏樱笑呵呵道:“就是上吊那女子的前夫。” 吴怀深松了口气,温和地笑道:“你得到消息,就顶风冒雪的去看她,又开导了她半日。我还以为你会为她难过。” 苏樱反问道:“她跟我又没多大的关系,我为什么要为她难过?每个伤心人,都为他们难过的话,我还怎么活?” 吴怀深大笑着赞同:“有道理。” 两人谈着话,好像没有先前那么冷。不知不觉中,时间过的也很快,车夫回来换了轴承,又重新上路。 地上的积雪半尺多厚,马车走的很坚难。挪腾到德水镇的时候,已是深夜。 苏樱看到客栈仍亮着灯,叫停了车。 店里的掌柜正跟小伙计讲着王府里的趣事,棉布帘掀开,冷风再次扑入,灯光摇摇晃晃灭了两盏。 苏樱从帘子缝隙里,探头进来,笑嘻嘻道:“你们怎么还没睡呢?天寒地冻的,早些歇息吧,明日要是没事,就晚一点开门。” 管事从柜台里面快步出来,急声说:“东家,主子爷回来了,在朱家庄等您。等好久了。” 昏沉的夜里,她脸上暖暖的笑意,似是一盏盈盈的灯火。而管事的话语,似是盘旋而来的风。 笑意瞬间被卷走。 苏樱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管事是个做事细心的,交待的很清楚:“主子爷回的时候,是戌时初。现在将近子时,一个多时辰了。” 苏樱问:“今晚还有房间的是吧?”没等管事回答,她立即又说,“算了,我还是回去吧,自家地方睡得踏实。我走了,你们早些歇息。” 放开棉布帘,转身。 发现吴怀深站在她身后。 “你怎么还没走?”吴怀深的住处,在德水镇的另一个客栈里。 “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 胤禛站在门廊下,先是听到马车辗雪的“吱吱嘎嘎”声,他探身看了看,又赶忙缩回了阴影里。 心脏欢快而又紧张的“砰砰砰”乱跳。 像是要跳出来看究竟,看看主人为何这么激动,这么反常。 胤禛背起手了片刻,又放下。 手心热热地起了汗,湿黏的犹如握着两只刚出笼的软豆包。 他在衣襟上抓了抓。 又赶快把抓过的地方抹平。 万分庆幸自己在等她的时候,梳洗了一番。用香胰子洗了头发,洗了身子,又细细的刮干净了胡碴,换了衣服。 衣服是借府里小厮的,布料做工都是下品,好在很干净。穿着也合身。 虽然气色有些差,但整体来看,依旧是风度翩翩的主子爷。 胤禛在等待的那段时间,翻来覆去的思考,第一句话,跟她说什么。 想过的每一句话,都不能准确地表达他的心情。 最后决定什么都不说。 冲着她浅浅地微笑片刻之后,上前牵她的手。然后拉到怀里,松松的搂着她,小声问她:“从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声音里要带着千回百转的深情。 她也许会惊讶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他就说:“飞回来的。想你了,想得长出了翅膀。” 她如果说:“路上是不是很辛苦。” 他说:“不辛苦。” 她如果问:“难道不冷吗?” 他说:“不冷。” 她如果说:“你瘦了。” 他说:“太医说瘦了更健康,我故意每顿吃的少。” 从今往后,他要收敛自己的性子。不让她为自己担心。不再表现出自己为她付出了多少,也不再索求她的回报。 尤其是不再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去把对她的好,当成恩赏一样的给她。 总之,要坦诚实心的对待她,再不会存心积虑的去算计。 在胤禛排山倒海的思索中。 马车辗着柔软的小雪花,越来越近…… 胤禛盯着车门的位置看,在犹豫着是在这里等着,给她一个惊喜。还是走过去,把她抱出来。 车还未停稳,便从车门处跳下来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 吴怀深转身,对车里的人,熟稔地笑道:“东家,你是踩着我的背下来,还是搭着我的手?我见贵家女子都是如此。” 苏樱探头出来,笑嘻嘻道:“快趴下,我还没踩过当过兵的人呢。脊背肯定宽厚,踩得稳。” “想的美,我就是说笑一下,你还当真。我顶多算是你的雇工,又不是你奴才。” 他们的说话的声音十分响亮,在场的人清晰听得见。 出来迎接的小厮搬着马凳,进退不是。 吴怀深走过来接了,摆在车门口,又抬起手臂,笑道:”东家还是要讨好的,免得乱寻名目,苛扣我工钱。” 苏樱笑意盈盈地搭着他的手臂下了车,关心道:“路上不好走,别回去了。前院的客房很多,来往的朋友经常留宿这里。” 吴怀深笑着说:“东家善解人意,我正在寻理由,怎样才能留下来。想到了一句话,大雪天留客天,东家不想留天留。” 胤禛刚刚反思过自己,以后决不再干涉她太多。 此时看着他久未见过的笑脸,心中酸涩的潮水滔滔涌来。 就这么开心么? 跟别人在一起,就这么开心?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也会像先前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的快乐。 他清晰感受到了她的心情,这种快乐是轻松随意的。 就像是,先前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她穿着做工精致的衣服,举止优雅端庄;在他面前的时候,虽然衣着华美,但会上蹿下跳。 而现在的状态是,穿着粗布衣,懒懒散散,说话不加思考。随心所欲的轻松自如。 酸涩的潮水漫延到了他的脖颈,漫延到了鼻尖。 再不露出头,就要憋闷死了。 又不得不一遍遍的提醒着自己,不能打断她和别人说话,否则会若她不高兴。 腿脚却不听使唤的从阴影里走出来,又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樱樱。”声音好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他不知道眼前的人,听没听得到。 喉头肿胀,嗓音实在干哑,喊不出来。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 苏樱笑着向他走来,“四爷来了,有事吗?” 胤禛又唤了一声:“樱樱。” 这一声,比方才的声音大了许多。万千情绪,化作了无限的惆怅和伤感。就像是一个濒死的人,最后的一声叹息。带着深深的空虚,和对尘世浓浓眷恋。 苏樱依旧笑着,对方才递马凳的小厮说:“给吴二公子安排一间客房。”又扭脸对吴怀深说:“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跟他们说。” 吴怀深看到胤禛那一刻,就明白了,那个白面太监对他的提醒的因由。 原来是四爷舍不得苏小妹啊! 要知现在,何必当初。 吴怀深对胤禛点了个头,然后随着小厮往院子里走。 普通百姓见了王爷,正式场合是要行跪拜礼,平常时候也要行揖礼。 但吴怀深知道。 这个时候罗嗦的行礼会惹别人烦,甚至是方才的一个点头,别人都会认为是打扰。 跟着小厮向前走,忍着没有回头。 值班的两名护院,看到这不寻常的场景,早就缩在角落里,尽量减少存在感。 门口只剩下了两个人。 苏樱又问:“四爷有事吗?”语调平常。 就像前不久才见了面,这又见了面,极平常的一句招呼。丝毫没有这个人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好奇之意。 胤禛缓声道:“今儿是你的生辰。从明天开始就是十七岁了。”声音干哑的厉害,他咳的两声,才接着往下说:“樱樱,你吃长寿面了吗?” 苏樱背起手笑道:“四爷不会是来为我的生辰祝贺的吧?”说着话,来回看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带的什么礼物?四爷正得圣宠,估计好东西多。” 胤禛动了动唇,半天后,声音才发出来:“没有。”比方才沙哑的更厉害。 苏樱从他的身旁错过,往院子里走,笑呵呵道:“四爷,没诚意啊!连礼物都不带。你这算是哪门子的祝贺。何况现在已经过了子时,生辰日已过。” 胤禛跟上去,拉着了她的左臂,低声说:“樱樱,我才从河南回来,路上下了很大的雪,特别不好走。” 苏樱停着了脚,扭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问:“四爷吃饭了吗?” 胤禛心中一热,急声说:“吃过了,长寿面。”又说:“府上的人煮的。” 苏樱问:“你从京城过来的?” “不是不是,我偷偷回来的,没回京城。”胤禛比方才的话更急,“你这里的人煮的。” 苏樱说:“路上不好走吧,没赶上静宪成亲。” “我是来见你……” 苏樱打断了他的话,做出了关切的样子,问:“四爷,你没生病吧?要不要我跟你叫郎中?”低头看着他的手说,“请放开我。”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