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柳氏小七》 第一章 小七的父亲柳大河（一） 柳大河在柳家村里是茶余饭后经常提起的人物。他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分别叫柳大江、柳大屋、柳大树、柳云娘。 柳大河刚出生的时候，他娘徐氏连着做了几个晚上的噩梦，每天早上醒来都是满身虚汗。 这一日她早上醒来正对着铜镜抱怨自己的黑眼圈，她的大儿子大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对着徐氏道：“娘，不好了，咱家的鸡有两只死掉了。” 徐氏听了这话，立刻往身上披了件衣裳，顾不得月子里不能吹风的忌讳，跑去鸡圈看自己家的八只鸡，果然有两只已经死掉了，另外六只也焉焉的没有精神。 徐氏现在正在做月子，离不开鸡蛋，看到死掉的两只鸡心里有些急，站在鸡圈外面发了一会愣，想起自己还在做月子，就慢吞吞地走回了低矮的屋子里。 徐氏刚躺到床上，就听到了咯咯的笑声，她转头看到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儿子正咧着小嘴在笑，看在此时的徐氏眼里觉得这笑格外刺眼，她心道，难道是这个刚出生的儿子给她带来了霉运，噩梦好像就是从这个儿子出生的那天开始的。 这天晚上徐氏又做了一夜的噩梦，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大儿子大江又跑进来：“娘，不好了，咱家的鸡全死了。” 八只鸡，可是好大一笔钱了，徐氏这次听到鸡死了，也不去鸡圈看，直接趴到枕头上哭湿了枕头。 徐氏的丈夫柳全是个疼媳妇的，看到徐氏伤心就劝她：“孩子她娘，听说月子里不能流泪，不然眼睛会不好的。” 徐氏掏出手绢擦眼泪：“你以为我想哭呀，你又不会赚钱，只会说空话，八只鸡能换好多东西呢，我实在太心疼了。” 柳全赔笑：“你也别太难过了，我回头把鸡都埋了，明年再给你买几个小鸡仔回来养。” 徐氏：“咱把鸡炖了吃，不不，咱还是把鸡拿去镇上卖了吧，虽然卖不上活鸡的价，好歹也能得些钱。” 柳全：“不行，这些鸡可能是得了瘟病，你这些日子没出门所以不知道村里很多人家的鸡都死了，这要是拿去卖掉，人家吃出问题来咱可赔不起。” 又一个漫长的晚上过去，徐氏再次从噩梦中醒来，大儿子大江又跑到屋里对着徐氏道：“娘，不好了，村里人说村里的鸡死掉是因为弟弟，这几个月村里只有弟弟一个新出生的孩子，他带来了瘟神。” 徐氏转头看着小儿子，越看越觉得村里人说的有道理，这个小儿子的笑怎么看怎么怪异，可能真是个不祥之人，于是把小儿子安置到了半边墙漏风的灶房。 柳全忙完农活回到家里，听徐氏说晚上让小儿子睡灶间，有些不忍心：“孩子她娘，这么小的孩子，咱真的让他睡那漏风的灶间吗？” 徐氏：“这孩子有些不对头，他出生之后，咱们村里的鸡差不多都死了。” 柳全：“那都是村里的人胡说的，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哪有人说自己的孩子不好的。” 徐氏闭着眼睛不理柳全，家里的事都是徐氏在做主。柳全虽然心里不忍，却不敢把儿子抱回主屋里来。 说来也奇怪，这夜小儿子大河没在身边，徐氏居然没做噩梦，睡了个舒服的觉，早上醒来容光焕发。 她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开心地对柳全道：“看吧，果然村里人说的是有些道理的，他离开我身边，把噩梦都带走了，你看我今天脸色多好，以后就让他睡灶间吧。” 从这一天起，徐氏不再管小儿子的任何事，不给做衣服，不给吃奶…… 再怎么说也是亲生儿子，亲爹柳全做不到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就给柳大河喂米汤，穿三个儿子以前穿的小衣裳。 等柳大河长大些，能自己吃饭了，徐氏也不让他上桌，甚至不让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怕沾上他会倒霉。 柳全每餐都尽量给柳大河留点饭，于是柳大河天天吃凉饭，甚至有时候吃不到饭，但是长到七岁居然一次也没生过病，徐氏更加觉得柳大河绝对是个祸害，她就没见过小孩子长到七岁一次病也没生过的，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托娘家的姐姐大徐氏帮忙想办法把这个儿子弄走。 大徐氏在镇上生活，消息灵通，没过多久就来柳家村给徐氏回话：“镇上木工店招学徒，要九岁以上的男孩子，听说给五百文呢。” 徐氏听了很开心：“大河他虽然只有七岁，身子骨却不错，个子也不矮，我们说他九岁也有人相信的。这可真是个好去处，而且有五百文钱，可以给家里几个孩子一人做身衣裳还有余，姐姐就帮我把大河送去木工店吧，我捡了些鸡蛋，姐姐走的时候带回去给大丫小丫吃。” 大徐氏只生了大丫和小丫两个女儿，本来想过继徐氏家的这个小儿子的，但是每次徐氏都跟她说这个小儿子大河如何如何不吉利，她听得次数多了，慢慢地就断了过继这孩子的念头。 大徐氏看了眼院子里正在扫地的柳大河，正如徐氏所说个子果然不矮，没想到天天吃剩饭干活又多的孩子却长得这样壮实，其实过继的事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徐氏看到姐姐对着小儿子发愣，忙提醒姐姐：“姐，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过继大河，这孩子真的不祥，我可没骗你，他一出生我们村的鸡全死了，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每天都病焉焉的，噩梦连连，我把他往灶间一放，我的病就好了。” 大徐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每次她一动过继的念头，妹妹都是这样一番话，七年了，一成不变，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一个月之后，徐氏成功地把柳大河送去了凤凰镇上的木工店里做学徒，得了五百个大钱，全家都穿上了新衣裳，心里美滋滋的，脸上整日挂着笑，整个人看起来年轻漂亮了许多，大徐氏过年的时候见到徐氏的变化很是惊讶，就问徐氏：“妹妹这一年年轻漂亮了不少，这是用了什么方子吗？” 徐氏笑道：“哪里有什么方子，村里人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能比得上你们镇上的人。姐，我和你说，自从我把大河送去了镇上木工店，我就觉得身子越来越舒坦，村里人都说我变年轻漂亮了，这就证实那孩子果然是个不好的，没他在身边克我，我样样都好了，嗯，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第二章 小七的父亲柳大河（二） 柳大河原本在柳家就是干惯了活的，到了镇上木工店里，他做事更加勤勤恳恳，而且他人聪明，学东西很快，很得师傅的看重。 数年后柳大河的几个哥哥陆续娶了媳妇，姐姐柳云娘也已经出嫁，柳大河的婚事却被家人遗忘了。 柳大河二十五岁的时候，有一天夜里，柳大河半夜突然醒来，看到木工店里着了大火，忙把师兄弟们叫醒。 老掌柜夫妻住的屋子火很大，师兄弟们都不敢进去救人，就都拿着木盆木桶和赶过来的邻居们一起打水救火，柳大河心里念着老掌柜夫妇平时对自己的好，舍命冲进大火里将老掌柜夫妇拖出屋子，自己却昏迷了过去。 老掌柜把柳大河送去了镇上最好的医馆福生堂，很快柳大河就醒了过来，但是身体却瘫了，躺在床上起不来，而且眼神呆滞不能言语。 坐堂老大夫同老掌柜说柳大河这病治不好，只能慢慢养着，老掌柜只得把柳大河打发回家，念着他救了自己的情分，不光没要赎身的钱，还给了他家五两银子，说是贴补他娶媳妇的钱。 徐氏手里捏着五两银子，翻来覆去看个不停，心里稀罕得很，她当家这么多年，从来没存够五两银子。 柳全看着媳妇脸上一副开心的表情，就道：“这钱咱存着给大河娶媳妇？” 徐氏：“娶啥媳妇，就他这样的，别说是五两了，就是十两也不一定有人愿意嫁给他。” 柳全看着院子里斜躺在地神情呆滞的柳大河有些心酸，问牛氏：“还是像以前一样让他住灶间吗？” 徐氏把银子仔细收到箱笼里，对着柳全道：“你想什么呢，怎么能让他住在家里，他是个不祥之人，你没看到木工店的下场吗，全烧光了，都是他害的。” 柳全挠了挠头：“那让他住哪里？” “咱家在村东头不是还有个菜园子吗，咱把他分家分出去，让他住菜园子那边吧，我记得那边有个窝棚。” 他们家在村东头有一处菜园子，里面种的菜个头很小，而且长出来的叶子黄黄的，徐氏想着那个菜园子就心烦，于是徐氏就决定把心烦的菜园子打发给让她心烦的人。 柳全有些犹豫：“那个草棚四面透风能住人吗？” 徐氏不以为然：“灶间不也是漏风的吗，他小时候还不是住了七年，放心吧，你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吗？” 于是徐氏作主当天就把柳大河分家分了出去，给了他一小块菜园子。 柳全带着三个儿子把柳大河送去了村东边的菜园子里，菜园里面的窝棚是木头搭的，四面透着风，上面盖的是稻草。 柳大河现在有些痴傻，不能自理，柳全怕饿死儿子被村里人戳脊梁骨，每天都会送些吃剩的饭菜给柳大河，有时候一天送一次，有时候一天送两次。 说来奇怪，柳大河住进了四面透风的窝棚之后一日比一日看着精神，身体竟奇异的好起来。 村里有人说在柳大河住的菜园子那里见到了白胡子老神仙。 “听说柳老婶子亲眼看到了神仙。” 柳老婶子忙点头：“是呀是呀，是个白胡子神仙，会飞的。” “肯定是神仙护佑，不然一个痴傻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好了，镇上福生堂的齐郎中你们都知道吧，他可是我们镇上医术最好的，他当时亲口说了柳大河的病治不好的。” 柳老婶子回到家里对着老伴叹气：“老婆子我诚实了大半辈子，今天居然撒谎了，我跟村里人说在大河那里见到了白胡子神仙，其实我根本就没见到，我只是觉得大河可怜，想让大伙听了神仙这事以后能对他不再存偏见。” 这一日，柳全来菜园子送饭，临走的时候对小儿子道：“大河，我昨天来给你送饭被你娘发现了，她说以后不准家里人再和你来往，以后你自己做饭吃吧，好好照顾自己，是爹没本事，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柳全说着说着就哭了。 柳大河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爹柳全哭，就安慰柳全道：“知道了，爹，你别难过，我有手艺，以后会过好的。” 其实柳大河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从他记事起母亲就不喜欢他，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母亲的爱，所以也就不存在失去这个词。 柳全回到家里被徐氏捏着耳朵教训了一通，几个儿子还没分家，院子里站满了人，徐氏再一次对着众人放话：“以后这个家里谁都不许和那个不祥之人接触。” 众人点头应诺。 柳大河病好了之后，经常帮邻里做些修补家具的活，慢慢地就有人上门来找他做家具。他头脑灵活，做事实诚，手艺又好，而且又传说是神仙眷顾的人，很快就变得炙手可热，连凤凰镇上的人都找上门请他给女儿打嫁妆。 柳大河接的活多了，钱也越赚越多，他存够钱之后就把窝棚拆了，在菜园子里盖了三间砖瓦房，这漂亮的大房子在附近几个村都是数得着的，因为柳家村里除了花家和柳氏祠堂，其他清一色的土墙茅草房。 柳大河家的这三间砖瓦房座北朝南，其中两间是打通的，里间住人，外间做客厅，另外一间用来放粮食和杂物，杂物间旁边另搭了小半间做灶房。房子里空间很宽敞，不像土屋又矮又阴暗。 院门是朝南开的，院门口到屋门间铺了石径，石径两边种了些月季花，其余的地方依然种菜，东南角落种了一棵牛眼葡萄，已经长出了绿色的叶子，这种又大又甜的葡萄很难得，是柳大河从镇上木工店老东家那里找来的，想着以后娶妻生子之后一家人坐在葡萄架下吃饭聊天是多温馨美好的事。 以前柳大河的母亲徐氏在这里种菜的时候，菜长得稀稀疏疏，而且叶子黄黄的，现在柳大河住在这里，给菜地施了很多肥料，菜长得很是肥壮喜人。 村里柳大魁是种庄稼能手，柳大河从他那里学了做肥料的法子，在恭房旁边挖了坑把粪水引进去，又把山脚下弄来的落叶放进去沤成了肥料。 不知不觉中柳大河成了柳家村的黄金单身汉，他在村里的人缘也是很好的，经常帮着村里人免费修桌子椅子之类的，村里人好像已经忘记他出生的时候被说成瘟神的事了。 好吧，柳大河已经二十五岁了，在这个时代二十五岁实在是大大大龄青年，除了娶不起媳妇的穷鬼，这个年纪基本都做爹了。 没过多久，收入颇高的柳大河就被隔壁牛家村的牛菊花看上了，牛菊花是牛家村的村花，柳大河经常去牛家村干活，自然是见过牛菊花的，那么漂亮的姑娘，谁见了不稀罕，柳大河自然也是稀罕的。 第三章 小七出生(一) 成了亲之后的柳大河小日子过得很幸福，牛氏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最最最让他幸福的是牛氏做的饭菜非常好吃。 一年后，两人就生了个大胖儿子，这下小夫妻更和美了，夫妻两人在里屋里摆了两架木床，一大一小，夫妻俩睡大的架子床，儿子柳阿福睡小床，柳大河还给家里的架子床雕了花。 邻居们来串门的时候，牛氏经常会炫耀自己家的雕花大床，而且每次效果都不错。村里很多人家饭都吃不饱，能有闲钱买床就不错了，谁花那闲钱给床雕花，附近几个村大多数人家都是屋里放几块石头，然后在石头上面铺上木板和稻草当床，当然新婚夫妻除外。 羡慕归羡慕，村里人对牛氏还是有些微词的，这不靠谱的媳妇经常大包小包的往娘家送东西，柳大河一年到头赚的可不少，但是柳大河和儿子柳阿福经常穿着带补丁的衣裳，牛氏娘家人却衣着光鲜。 不只柳家村的人关注牛氏，连牛家村的人都对牛氏眼红的很，看着大包小包的往娘家送的牛氏，忍不住想牛氏要是自己家闺女就好了。现在牛家村里有女儿的人家都教育女儿以牛氏为榜样，家家都想把女儿嫁个牛菊花丈夫柳大河那样的人。 柳家村的村口种着一排排柳树，碧绿的枝条随风摇摆，映在河水里，风景如画一般。 王婶子并几个妇人坐在柳树下的青石板上，边做活边聊天，热闹的很。 妇人们有的纳鞋底，有的编草鞋，柳家村人穿草鞋的大有人在，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编草鞋，农村人上山下田最费的就是鞋，家里的媳妇没事的时候就纳鞋底。 这鞋底做的也颇讲究，千层底，把家里的小布头浆好，一层层糊上去，晾干后，一针一针地将整个鞋底缝得密密麻麻，这种千层底很费布，妇人们做好之后，留几双自家用，其余的大多卖去镇上的铺子贴补家用。 柳大河挎着工具箱走过来，身上的粗布衣裳已经汗湿了，上面还粘着木屑。 王婶子是从王家村嫁过来的，平时热于助人，看到柳大河就道：“大河，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急着回家看媳妇吧，你媳妇应该快生了吧？有事跟婶子说一声，反正最近田里也不忙。” 柳大河擦了把额头的汗，对着王婶子道谢：“就快生了，多谢婶子关心了。” 柳大河边说话边飞快的往村里走去。 妇人们继续高谈阔论，提起柳大河的婆娘牛菊花无不羡慕。 “大河一年到头赚不少钱呢，村里除了花家，谁都没他赚的多。” “大河是个疼媳妇的，经常给牛菊花买肉和糕点。” “大河的媳妇从来不用下田，不像我们晒的那个黑哟。” “大河是个可怜的，他娘徐氏是个不着调的，娶的牛家村的那个牛菊花也是个不省心的，三天两头往娘家搬东西。” 小王氏：“依我说大河那个媳妇确实不行，家里有啥东西都往娘家拿，对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却不怎么用心。” 边上小兰就问小王氏：“你不也是经常往娘家拿东西吗？” 小王氏：“小兰，你千万不要在我汉子面前提起我给娘家送东西的事，我一年就给娘家送一点点，还是瞒着我家汉子的，一大家人饭都吃不饱，我哪敢明着给娘家送东西。” “你们可别忘记了，牛氏这一胎已经怀了十二个月了。” “这几日说快要生了，柳大河早就把接生婆子接家里等着了。” “一般都是十月怀胎，我看牛菊花这胎有点怪？” 桃花娘：“该不会是早就胎死腹中了吧。”桃花娘在柳家村里是人嫌狗憎的人，任何人任何事在她嘴里就没有一样好的。 王婶子：“桃花娘你可别乱说，大河带着牛氏去了好几次福生堂，老大夫帮着诊过脉说孩子是正常的。” 桃花娘撇嘴：“明明就很不正常，你们见过哪个孩子在娘胎里呆那么久吗？” 众人摇头…… 柳大河走进院门，把工具箱放到屋檐下，听到屋内传来牛氏的尖叫声紧张地搓了搓手。 牛氏老娘于氏正在灶上给牛菊花煮鸡蛋糖水，看到柳大河紧张不安的样子就对柳大河道：“大河呀，今天菊花出门摔了一下，可能要生了，王婆子正在屋里看着呢。” 于氏说话间天突然就黑了，村子里立刻变得声音噪杂起来，于氏大叫：“呀，不好了，天狗吃太阳了。” 柳大河忙去灶间找油灯，还没等油灯点上，天又亮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传到他的耳中。过了一会，接生的王婆子双手沾血跑出来：“大河，你家媳妇血流不止，赶紧去镇上请郎中。” 第四章 小七出生（二） 附近几个村里都没有郎中，只偶尔有铃医走街串巷给人看病，收的钱比镇上医馆便宜很多，如果着急请郎中就必须去镇上，柳大河从屋里翻出钱袋子塞到怀里，跑去花家借了骡车，抄近路往镇上医馆赶去。 近路有一样不好，就是有两个小陡坡，容易翻车，柳大河来不及细想这些，只要能省时间让他干啥都行，结果柳大河果然在土坡那里翻了车，他有些摔蒙了，过了好大一会才爬起来，身上穿的衣裳刮破了，上面还沾了很多土，看起来很狼狈，抖了抖身子他就上了骡车继续赶路了。 到了镇上福生堂，柳大河看到福生堂的病人在门外排了很长的队就很着急，忙问身旁的一位老人家道：“老人家，请问您知不知道镇上还有没有其他医馆？” 老人家很和善地给柳大河指了寿春堂的方向：“那边新开了一家寿春堂，但是不知道寿春堂的郎中好不好。” 柳大河心里着急，客气地给老人家道了谢就去了寿春堂，寿春堂是今年新开的，口碑不太好，平日里门可罗雀，这点柳大河并不知晓，他一心只记着王婆子叮嘱他的话——快，一定要快。 寿春堂的郎中正坐在柜子边打瞌睡，他长得尖嘴猴腮，看起来一副刻薄相，柳大河没时间在意郎中的外表，但是郎中却介意。 郎中被柳大河叫醒之后上下打量了柳大河一番，对着面前一身破衣裳狼狈不堪的人开口不善：“我们这里是医馆，可不是开善堂的，看病是要银子的。” 柳大河掏出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递给郎中，又与郎中说了自家媳妇的状况，诚恳地请求郎中赶快与他一起去柳家村诊病。 尖嘴猴腮的郎中听了忙摇头，妇人生产最是晦气，而且今天还发生了天狗食日的异象，这可是大大的不祥，他是傻了才自己送上门去找晦气呢。 郞中将钱袋子里的钱倒出来，心道钱袋里面的钱估计是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凑出来的吧。 这么破旧的钱袋子多看一眼都嫌弃得很，尖嘴猴腮的郎中把破钱袋子扔还给柳大河，草写了一副方子递给堂里抓药的小童，小童很快抓了几包药递给郎中。 柳大河用乞求的眼神望向郎中：“您能不能与我同去柳家村？” 郎中：“这点钱哪里够上门看诊的，这些救命药给你，赶快拿回去熬与产妇喝掉，听天由命吧。” 柳大河听说郎中说他的钱不够，忙道：“就麻烦您走一趟柳家村吧，我回去就借钱，绝对会给够银钱的。” 郎中打量着寒酸的柳大河，一身衣裳破了几个洞，上面还沾满了泥，郎中忍不住撇嘴，心说就你这样的穷鬼能借到钱吗，打量郎中我傻呢，说是回去借钱，想骗我去穷山沟门都没有，穷鬼，我都不稀罕坑你银子。 看到柳大河还不离开，郎中心里有些不耐烦，对着柳大河道：“妇人生产凶险的很，你还不速速把药带回去煎给妇人喝，耽误了时间可就不好了。” 柳大河只得拿了郎中开的药赶着骡车回了柳家村，他媳妇牛菊花已经晕过去了，于氏和接生的王婆子都在屋里照看着。 儿子柳阿福正蹲在门前哭，脸儿红红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得柳大河很是心疼，忙扯了柳阿福去灶间生火熬药。 柳阿福吸了吸鼻涕说：“妹妹睡着了，娘流了好多血。” 柳大河心里也是担心的，熬药的时候手有些发抖，这时候也只能出言安慰儿子：“阿福乖，不要哭了，你娘不会有事的，爹买了药回来，我们现在一起给你娘熬药，你娘喝了药就好了。” 阿福用袖子擦干眼泪，又忧心道：“姥姥说妹妹好丑，脸儿红红的像猴子屁股，我想要个好看的妹妹。” 柳大河笑着摸了摸阿福的头发：“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也像猴子屁股呢，现在不是长得又白又胖，妹妹过些日子就会变得好看了。” 阿福听了柳大河的话破涕为笑。 牛氏昏睡了两天才醒过来，昏睡的这两天里牛氏做了长长的梦，梦里她去了一个很恐怖的地方，到处都是骷髅，她一直走一直走，但总走不出去，她用力喊叫，却发不出声音，牛氏觉得那个地方应该就是地府吧，想起来真是后怕，好在终于走出了那个鬼地方。 看到牛氏醒过来，于氏立刻念了声阿弥陀佛，对着牛氏道：“娘得回牛家村了，家里很多事等着我呢，过些日子娘再过来看你。” 牛氏眼里含着泪花：“娘，我心里难受，这孩子出生在天狗食日那样的大凶之日，我担心……” 于氏就劝慰她：“你别想那么多了，我看大河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给你接生的王婆子说了，你闺女一生下来，天狗就被赶走了，太阳重新露出来，所以正是好兆头。听说你们家大河刚生下来的时候他娘可嫌弃了，可是你看现在大河多能干，又会赚钱又疼媳妇。” 于氏大包小包地回了牛家村。 柳大河因为担心自家媳妇，接下来的几天就没出门干活，一直在家里照看着。 此刻他正端着一碗鸡汤喂媳妇，牛氏就着柳大河伸过来的勺子喝了口鸡汤，立刻吐了出来，吸着气对柳大河道：“差点烫死我了，放床头柜上凉一凉。” 柳大河把碗放到床头柜上就去看女儿，阿福也依偎在爹爹柳大河身边看妹妹，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牛氏转头看着襁褓里的女儿实在欢喜不起来，她曾对这胎寄予了厚望，几个月前她挺着大肚子吃力的在村里走动的时候，村里小王氏同她说：“菊花，瞅你这肚子尖尖的，肯定是个小子。”她听了小王氏的话晚上做梦都在笑，村里儿子生得多的妇人经常被大伙称赞有福气，走路都趾高气昂的。现在家里已经有了一个阿福，如果她再生个儿子，村里得有多少人羡慕她，大家都会说她是个有福之人吧。 结果她日盼夜盼，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儿，还害她鬼门关里走了一糟差点回不来。牛氏越想越心烦，转头看向旁边胖乎乎的闺女，再看向对着闺女一脸傻笑的柳大河，忍不住翻了白眼。 柳大河的老爹柳全那边也有些闹腾。 柳全听村里人说柳大河家添了个闺女，就小心翼翼对徐氏道：“大河媳妇生了，咱让老三家的给送点鸡蛋过去吧。” 徐氏：“不许去，谁都不许去，怀了一年才生下来的孩子，肯定和大河一样是个怪胎。” 柳全是个怕媳妇的，徐氏不让他去看孙女，他就没敢去。 第五章 道士进村（一） 虽然村里有人说柳大河家的女儿不吉利，但那也只是暗地里说。 柳大河在村里为人还不错，生孩子毕竟是喜事，村里很多人家都送了礼过来，有送鸡蛋的、有送红糖的、还有送其它吃用之物的。其中最显眼的是三块颜色鲜亮的料子，柳家村收礼，料子算是非常有面子的。 三块料子其中一块是村里的花家送的，花家住在柳大河家斜对面，经常送些小点心给阿福吃，村里人都穷，每天两顿能吃五分饱就很不错了，哪有那做小点心的闲功夫，也就只有花家那样的大富之家才会做。 另外两块料子是柳大河的姐姐柳云娘送的，柳云娘因人长得好，嫁了镇上一户姓温的人家，温家在凤凰镇上有间卖杂货的铺子，听说生意很好。 不过牛氏是不喜欢柳云娘的，大概是因为漂亮女人对漂亮女人大多天生有敌意吧。 牛氏记起生儿子阿福的时候柳云娘才送了一块料子，现在生了个丫头片子柳云娘居然送了两块料子来，是存心给她添堵的吗，不要以为嫁了富贵人家就了不起了。 生阿福的时候牛氏的娘家也是送了一块料子来的，这次生了女儿，就只送了些鸡蛋过来。牛氏看着身边小脸儿皱巴巴的女儿，觉得娘家人真是合自己的心意，生了女儿本来就应该如此对待，要不大伙怎么都说女孩子是赔钱货呢。 柳家村喜欢给孩子起贱名，这样才好养活，什么狗屎狗蛋之类的名字很受欢迎，柳阿福的名字当初就差点成了柳狗蛋。 村里给孩子取名那是长辈的权利，本来自家孩子取名这权利该握在柳大河的爹柳全手上，但是老柳家跟柳大河现在是不来往的，柳大河的老娘徐氏看紧了全家人，绝对不让家里人沾柳大河这个扫把星，所以取名这事只能柳大河自己来了。 牛氏想学别人一样给儿子起个贱名好养活，柳大河坚决反对。柳大河在镇上木工店跟着东家识过几个字的，第一个孩子的降生让他觉得很满足很幸福，于是和牛氏商量：“就叫阿福吧，希望他是个有福的。”柳大河还有半句话没说，不要像他爹我小时候过得那样苦。 虽然老柳家不认柳大河，柳大河却从来没有忘记过老柳家，他一直都知道没有他爹柳全他是活不下来的。 逢年过节柳大河都会托人给老宅送东西过去，待阿福长大些，就让阿福送节礼过去，阿福受自家老爹连累，每次过去老宅被奶奶徐氏冷眼相待。 妹妹起名字这件事阿福一直惦记着，他经常仰着小脑袋问自家老爹：“爹，咱给妹妹起个什么名字好？” 柳大河想着三个哥哥家一共生了六个闺女，就摸了摸阿福的小脑袋道：“堂姐妹里面你妹妹排第七，就叫小七好不好？” 村里已经有好几个狗蛋了，还有桃花杏花一大堆，小七这个名字不错，村里一个重名的都没有，阿福听了很喜欢，对着妹妹的小脸越看越喜欢，妹妹的小脸白白胖胖的很讨喜，已经不像刚出生时那样红彤彤的，果然爹爹说的是对的。 转眼间柳小七已经满三个月了，但是这孩子每天夜里总是啼哭不止，牛氏被吵得有些不耐烦，经常偷偷地用手掐那小身子，有一回被阿福看到，阿福很心疼妹妹，就对牛氏说：“娘，妹妹还那么小，你怎么能掐她呢？怪不得妹妹总是哭。” 牛氏：“我掐她是她的福气，没有我她可来不了这世上，不过，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你爹。”牛氏心里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女儿，生这个女儿的时候可是差点送了她的老命。 这一日，村里来了位穿宽大道袍的年轻道士，长得颇为俊俏，洁白细腻的手上摇着铃，两文钱算一卦。 不得不说，外表真的很重要，上一次村里来了一位年纪较大的老道士，村里人就不怎么搭理。这次换成了帅气的年轻道士，村里女人们的热情就被点燃了，围着俊俏的沈道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沈道长仙风道骨。” “沈道长，道士可以娶亲吗？” “沈道长，帮我也算一卦。” …… 牛氏怀里抱着白白胖胖的柳小七好不容易才挤进去：“道长，帮我家孩子看看，这孩子晚上成夜成夜地哭，一点都不消停。” 有妇人见到牛氏插队有些不高兴，拦住牛氏：“牛氏，你咋插队呢，我可是排在你前面的。” 牛氏霸道惯了，不理会那妇人，从钱袋里拿出几个钱递给沈道长：“道长快帮我家小七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沈道长接过钱认真地看向牛氏怀里的柳小七，掐着手指算了一会然后对牛氏道：“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正值天狗食日，命中带煞，克六亲，是天煞孤星的命。” 边上的人对沈道长都是一脸的信服。 “沈道长算得好准啊！” “沈道长真是神了，居然算得出小七是天狗食日的时候出生的。” …… 牛氏怀里的柳小七此刻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沈道长，沈道长对上那双眼睛有些慌乱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牛氏问沈道长：“道长，有没有破解的法子？” 沈道长从褡裢里摸了块桃木牌递给牛氏：“这块桃符是我祖师爷开过光的，给孩子随身带着，可化解七八分。” “多少钱？” 沈道长伸出五个手指，牛氏感激涕零地又递上了五个大钱，对着沈道长再三道谢。 回到家里牛氏立刻找了根麻绳将桃木牌串起来挂在了女儿的脖子上。 第六章 道士进村（二） 沈道长在村里忙了两个时辰才忙完，他摸了摸袖袋里鼓鼓的钱，心满意足的出了村。 村口，接生的王婆子正等在柳树下，年轻道长将十几个钱递给了王婆子：“多亏了你提供的消息，今天收获还不错。” 王婆子将钱接到手里：“沈道长，你怎么能把小七那孩子说得那么毒。” 沈道长摸了摸鼻子：“不说毒些，能赚到桃木牌的钱吗？人各有命，都是老天爷安排的，跟我没多大关系，您老早些回吧，莫让人瞧出什么来。” 不等王婆子说话，沈道长又掏出块桃木牌递给王婆子：“这个桃木牌可以辟邪，也送你一块。” 王婆子摸了摸手里的钱和桃木牌，心里有些感激邻村的接生婆把沈道长介绍给她，让她得到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希望下次沈道长能再多给她些钱，于是王婆子就问沈道长：“沈道长，您下次什么时候来？” 沈道长低声对王婆子道：“哪里还有下次，道长我从来不走回头路，再过来那不是自寻死路吗？”沈道长说完转身飘然离去。 柳大河天摸黑的时候才背着木头箱子回到家，牛氏已经做好了饭菜，柳阿福很是乖巧，正忙着端盘子端碗，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柳大河把阿福拉到面前仔细查看阿福的脸：“阿福，你的脸怎么回事？身上有没有受伤，快把衣服脱下来爹看一下。” 阿福：“爹，我身上没事不用脱衣服，下午二蛋他们都说妹妹不好，我就和他们打了一架。” 下午沈道长离开村子之后，那些孩子就围着阿福一直喊着小七是灾星小七是灾星，阿福听了很生气，就和那些孩子打了起来，他一个人对战那么多人，自然是吃亏的，幸好柳老婶子看到之后把那些孩子都喝斥开了，不然阿福就更加惨了。 柳大河看阿福的脸没多大问题，就摸了摸阿福的头道：“打架总是不对的，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就来告诉爹。” 阿福乖巧地点头。 柳大河仔细地洗干净手，把床上白白胖胖的小女儿抱在怀里，一家人围着小木桌吃饭。 吃完饭柳大河把女儿放在床上，坐在床边逗女儿玩。 柳大河笑吟吟地望着儿子：“阿福今天有没有帮着带妹妹？” 阿福很认真地点头：“爹，妹妹很听话的。” 柳大河摸了摸阿福的头，笑得一脸满足。 牛氏收拾完碗盘，在柳大河身边坐下，迫不及待地将白天道士说的话给柳大河讲了。 然后牛氏狠了狠心做出决定：“咱把小七送人吧，你要是喜欢女儿以后我再给你生一个。” 柳大河听了很不高兴：“游方道士的话哪里能信？你不要听道士胡说八道。” 牛氏：“沈道长算出我们家小七是天狗食日的时候出生的，可见他是有些厉害的。村里除了我还有很多人算了卦的，都说准着呢。我一直都觉得小七这孩子不太对，一出生就害我差点没了命，而且每天晚上都会哭闹不停……” 柳大河听了牛氏的话，就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小时候过得太苦了，他决不能让女儿如自己那般凄苦地长大。 于是柳大河语气生硬对着牛氏道：“你这当娘的心未免太硬了些，阿福这么小都知道维护亲人，你这当娘的却这样想自己的女儿，你的心亏不亏？总之我是不会同意把七儿送人的。” 牛氏铁了要把柳小七弄出去：“你以为我十月怀胎不辛苦啊！小七这丫头克亲，万一克着我的阿福怎么办？你要是不同意这事我就回娘家，再也不回来了。” 阿福：“妹妹不是灾星，妹妹是福星。” 柳大河和牛氏成亲之后感情一直很好，从来没争吵过，以前即使有过小分歧，柳大河一般也都让着牛氏的，但这次不同，小七是他的亲闺女，他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小七和他小时候一般凄惨呢。 但是自己经常要出门干活，牛氏若是回了娘家，家里孩子可就没人照顾了。 柳大河沉思了一会，决定还是再劝一劝牛氏，就对牛氏道：“咱们现在儿女双全不是挺好的吗，你要是嫌小七晚上爱哭打扰你睡觉，我就再打张小床，咱晚上把小七放到外间去睡。毕竟是亲骨肉，我绝对不同意把她送出去。” 最终牛氏妥协了，决定按柳大河说的，做张小床放在外间让小七在外间睡。柳大河在心里自我安慰，小七住在外间比他当初住在漏风的灶间里睡觉好多了。 床做好之后，小七就睡到了外间，阿福使出吃奶的力气搬自己的床却搬不动，就向柳大河求助：“爹，把我的小床也搬去外间，妹妹还小，会害怕的，我陪着妹妹。” 柳大河就把阿福也挪到了外间。 女儿还太小，柳大河不放心，晚上起了几次去外间看女儿。说来也奇怪，女儿搬到外间以后，没再像以前一样成夜成夜的哭，反而睡的很安稳，早上柳大河醒来去看的时候，女儿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柳大河亲了亲女儿的小手：“小七真乖，要快快地长大呀。” 阿福也跟着说：“妹妹真乖，要快快长大呀。” 第七章 邻居梨花 柳大河家对面住的是柳二狗一家，柳二狗是柳大河未出五服的堂兄弟。 柳二狗家很穷，是非常穷的那种，他上面有个哥哥叫柳大狗小时候饿死了，后来他父亲也生病过世了。他娘独自抚养他长大，因为实在太穷了，一直到三十岁都没能给柳二狗娶上媳妇，他娘一直没放弃，省吃俭用努力存钱想给儿子娶媳妇，后来他娘生了重病怕花钱就投河死了。 柳二狗平日里沉默寡言，干活却很勤快，田里的活做得很好，为了圆母亲的心愿，他努力存钱娶媳妇，但这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他家的情况，没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后来有一次，村里来了牙婆，牙婆手上有一个女子价格很便宜，听说是在大户人家做事犯了错，被毒瞎了眼睛卖出来的，柳二狗就买下了那个女人当媳妇。 村里女人都不爱和柳二狗的媳妇来往，连她的名字也没人知道，谈论她的时候也只称呼柳二狗家的。 柳二狗家的虽然眼睛瞎了，却长得极漂亮。后来柳二狗家的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三个孩子都继承了母亲的样貌，长得很是漂亮，但是身体都不太好，大儿子早早夭折了，小儿子经常生病，一年到头要花不少钱财，因此柳二狗一家的日子过得惨不忍睹。 柳二狗的女儿长得很白，像洁白的梨花一样漂亮，起了名字叫梨花。 庆安六年，柳小七六岁，长得白白胖胖的，一个人能吃哥哥柳阿福双倍的饭量，常常跟着哥哥阿福四处跑，身体壮的像头小牛。 柳大河不上工的时候经常把小七放在他的肩头满村晃悠，村里人比较热情，平时见了面都会相互打招呼。 “大河，这是你家小七吗，长得白白胖胖的真好看。” “大河，这是你家小闺女吧，眼睛圆圆的真是可爱。” “大河，你家闺女很重吧。” …… 这一日，小七和阿福蹲在院门口拿着杂面馒头就着大葱吃的可香了，对门梨花坐在门口石臼边上，怀里抱着她瘦弱的弟弟小老鼠。 梨花一头枯黄的头发梳得很齐整，棉衣破了几个洞，露出里面黑黄的棉花，瘦瘦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破烂的衣裳丝毫不影响她的漂亮。 此刻梨花的眼睛正亮晶晶的看着小七手上的杂面馒头，小七看向她的时候，她忙把眼睛转向别处，小七把馒头递给梨花，梨花摇头：“不用不用，小七妹妹，我不饿。”然而咕噜咕噜作响的肚子却出卖了她。 小七把馒头塞到梨花手里：“梨花姐，我吃饱了，晚上我娘蒸包子，豆腐馅的，可好吃了，我得留着肚子吃呢，这馒头不好吃，你帮我吃吧。” 阿福也把手里的馒头塞到梨花手上转身跑进了院子。 梨花眨了眨满是泪花的眼睛，把弟弟小老鼠放下，拿着馒头进了自家低矮的茅草屋，过了会又跑回来，拉起小七的手，塞了块很漂亮的彩色石头给小七：“我把另外一块馒头给我娘了，小七，这块小石头是我在河里捡的，我觉得很好看，我想送给你。” 小七看了看手心里的石头，椭圆形的小石头闪着七彩的光的确实很漂亮：“我很喜欢，石头真漂亮，谢谢梨花姐姐。” 梨花坐在石臼边上小口小口的咬着馒头，自己吃一口又喂弟弟一口，她觉得小七家的馒头嚼起来特别香，就对小七说：“刚才在屋里我娘称赞你家的馒头好吃，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馒头。” 梨花家门口的石臼是附近几户人家公用的，村里的王大娘拿了晒干的红薯片过来，她打算把红薯片放到石臼里砸碎用来煮粥，听到梨花的话就从馒头上揪了一小口塞到嘴里，边嚼边赞道：“牛氏做的馒头果然很香。” 小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娘做的东西都很好吃的，这馒头是小麦面和豆面混在一起的。” 小七说着感觉肚子又饿了，她平时吃的多，饿的也快，就打算回家再拿个馒头吃，小七进了屋之后刚打开厨柜，牛氏就走过来点着小七的额头道：“你这败家子，一个人吃几个人的饭量，上好的杂面馒头就给了别人，我咋就生了你这个讨债鬼……” 阿福抱住牛氏的胳膊：“娘，是我让妹妹给的，对门的梨花和小老鼠吃不饱穿不暖，我可怜他们才给的，你不要怪妹妹。” 牛氏对阿福道：“这年景，哪家不可怜，村里多少人家都吃不饱呢，你可怜得过来吗，也幸好你爹有手艺，咱们才能吃得饱肚子。” 小七趁牛氏不注意吧唧一口亲在了牛氏的脸上：“娘最疼我们了，你看我和哥哥的鞋子多齐整好看，梨花的鞋子却破了洞，露着脚趾头呢，冬天可冷了。我和哥哥天天能吃饱，梨花却经常饿着肚子。梨花刚才还夸赞娘做的馒头香呢，还有王大娘也称赞娘做的馒头好吃，我娘实在太厉害了。” 牛氏看到小七的衣裳歪斜着，就帮小七把衣裳拉正：“香啥香，让你天天吃不饱饭你也吃嘛嘛香。” 阿福亲昵地抱住牛氏的腰：“娘，您最心善了，好人会有好报的。” 牛氏轻轻拍了拍阿福的小手：“小小年纪，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惯会拍马屁，以后记住不要再随便把馒头给别人吃了。” 其实牛氏心里也觉得对门那家很可怜，但是可怜人太多了，她哪有能力帮那么多人。 第八章 追兔子的女孩（一） 柳家村花家是村里最富的人家，花喜儿是花家的老来女，花老爷子两夫妻看了很多郎中吃了很多药才生下了花喜儿这个宝贝女儿，因此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宠爱的很，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 花喜儿养了两只雪白不带一丝杂毛的兔子，是花家老爷子从外地带回来的。 兔子的繁殖能力强得很，没几个月两只兔子就生了六只小兔子，花老爷子就让柳大河帮忙多做了几个大笼子。 得了这么多可爱的小兔子，花喜儿欢喜的很，但是花婆婆有些受不了，这么多只兔子养在一起，味道别提多难闻了。于是花婆婆就把自家后院的一个偏远角落拨给花喜儿养兔子，那里离主屋远，主屋味道会淡些，花喜儿就把笼子全搬去了那个角落。 八只小兔子渐渐长大，每天要消耗很多草，花家就开工钱给村里人，让村里人帮着割草喂兔子。 花家开的工钱很大方，帮着花家割半天草能抵镇上一个劳力一整天的工钱，柳家村的人得了这样的差事可开心了，大人孩子都抢着割草。如果草送得晚了，花家当天已经收够了也没关系，就拿来喂自己家的牲畜，总之绝对不会亏。 村里人盼着花家的兔子能越生越多，让大伙割更多的草赚更多的钱，花家的兔子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没几个月又添了很多可爱的小兔子。 这天，家里的赵婆子帮着花喜儿一起去喂兔子，却不小心让兔子逃跑了两只。 兔子逃出笼子之后跑得飞快，东跳西窜很快溜出了大门，花喜儿追在后面大声呼喊：“快帮我抓兔子。” 几个过来送草的孩子忙放下草帮着追兔子。 柳大河家和花家住斜对面，小七是个能吃的，正两只手各拿了一只馒头在院门口啃呢，听到花喜儿说抓兔子立刻把手里的馒头递给柳二狗的儿子小老鼠，飞快地往花家门口奔去。小老鼠看她吃馒头口水都流到衣襟上了，小七刚才已经掰了半个馒头给他，他两口就吃光了。 花喜儿眼见兔子快要跑得看不见了，然后有一个人影风一般地追上去一把就摁住了兔子。花喜儿愣住了，她在茶馆听过轻功这个东西的，难道柳家村里有隐世高人？很快花喜儿就看到了那人的脸，居然是小七，没想到这丫头胖乎乎的跑起来却那般快。 小七拎起兔子高高兴兴跑回来递给花喜儿：“喜姑姑，你家的兔子跑得可真快。可惜了，兔子太聪明了，两只分开跑的，我只追到了这一只，另外一只不知道去了哪里。” 花喜儿笑得眉眼弯弯：“它跑得再快还不是被你捉到了，多谢你了小七，你真厉害。” 小七听到花喜儿夸她厉害有些害羞，她注意到花喜儿的头发很乱，就指着花喜儿的头发嘻嘻笑：“喜姑姑，你的头发乱了。” 花喜儿发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此时她的头发乱得像稻草一般。 花喜儿听了小七的话立刻从身上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铜镜，对着镜子一照吓了一跳：“我这发型看起来有点像画本里的妖怪。” 小七：“喜姑姑你还随身带着镜子？” 花喜儿一本正经：“正是，女儿家要注意形象……那个，我记得你家有两只羊。” 小七：“是的，那两只羊是我哥缠着我爹买的，现在我哥正在村外放羊呢。” 两人边说边走，花喜儿：“我娘天天嫌弃家里兔子太多了，我送你两只吧，反正你们家会养羊，养兔子和养羊应该差不多的。你回去先让你爹给你们做个笼子，做好了就来我家拿兔子，我娘已经越来越不耐烦我养兔子，好几次威胁说要把兔子全部丢掉呢。” 小七一脸可惜：“咋能丢了呢，杀了吃掉不是更好。” 花喜儿看到这个比她小五岁的孩子说起杀字一脸镇定的样子，心肝颤了一颤，现在的孩子内心都这么强大了吗？ 两人走了几步，小七在地上看到花喜儿掉的珍珠簪就捡起来递给她。 花喜儿接过簪子：“谢谢你了，小七，做好笼子记得来我家拿兔子。” 小七：“好呀，我哥可喜欢小动物了。” 经历了好几次兔子逃出笼子的事件后，花老爷子耐不住自家宝贝女儿的软磨硬泡，花钱找村里人给兔子盖了土屋。 然而令花喜儿更加绝望的是从土屋开始使用的这天起，兔子逃得更凶了，经常趁着花喜儿和赵婆子开门喂草的时候窜出门外，甚至还从地下掏了洞逃出屋外，正应了狡兔三窟这个词，花喜儿头都大了，几乎每天都要喊小七帮忙。 因为小七经常帮花喜儿追兔子，花婆婆心存感激，特意选了一块漂亮的碎花料子送到柳大河家，对牛氏道：“小七她娘，这块料子你给小七做件衣裳穿，这段时间麻烦你家小七了，经常帮着喜儿抓兔子，后面可能还要经常麻烦你家小七呢。” 牛氏满口应下，接过花婆婆送来的料子忍不住看了又看，上面的黄色小碎花真是漂亮，这是新样式吧，她前几天去镇上赶集都没看到这种花色，她觉得这料子可能是花老爷子从外地带回来的。 她心情很好，心里盘算着把这块料子送去牛家村给她老娘于氏，她老娘于氏操心了一辈子，还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呢，看到这料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牛氏看到家里鸡蛋也攒下了不少，想着带些鸡蛋给于氏补身子，就在篮子里面垫了些稻草，装了大半篮子的鸡蛋出了院门。刚走到院外就看到小七正在和对门的孩子面对面啃馒头，牛氏心里很火，这窝心孩子，自己吃得多也就算了，还经常把家里的馒头给对门的孩子吃，真是败家。 于是牛氏对着小七道：“还不快去你喜姑姑家，等会兔子跑了再帮着追追。” 小七很听话，赶紧往花家走去。 牛氏左手抱着漂亮的碎花布，右手挎着篮子，抬高了下巴一路朝村口走去。现在不是农忙的季节，很多妇人聚在村口做活计，看着牛氏高傲的样子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这漂亮的媳妇就是娶不得，你们想想牛氏，再想想柳二狗家的。” “柳二狗那是穷惹的祸，只得买了瞎眼的婆娘，大河可不一样，大河多会赚钱呀。” “看吧，大河就算会挣钱，家里也存不住东西，牛氏有点啥都往娘家送。” “这布看着花色很稀罕，值不少钱吧。” “就是，这败家娘们……” 牛氏从妇人们身旁走过，听了妇人们的话不以为然，我家的东西，我高兴我乐意，你们也想拿东西回娘家吧，可惜家里穷没东西拿。 为了气这些妇人，牛氏故意指着碎花料子对妇人们道：“这是花家送的，花家的宝贝兔子经常逃跑，是我家小七帮着追回来的，所以花家给我家送了这块料子。”说完牛氏高抬着下巴出了村。 妇人们炸开了锅，都想着回家得赶紧让自家孩子去花家帮着追兔子，追兔子多好呀，可以从花家得到那么漂亮的布料，做成衣裳穿在身上该多好看呀。 接下来的日子村里的孩子都跑去花家帮着追兔子，孩子太多了，弄得花家院里院外都乱七八糟的，花婆婆很是揪心。 第九章 追兔子的女孩（二） 小七已经追了很多天兔子，速度练得越来越快。 这一天小七又捉到兔子递给花喜儿，花喜儿就对小七说：“小七，我觉得你比昨天跑得更快了。” 小七很是怀疑，就对花喜儿道：“喜姑姑，才过了一晚上，你当真能看得出来我比昨天跑得快？” 花喜儿一脸正经道：“你这样每天追兔子，很可能会练成传说中的绝世轻功，从明天开始我和你一起跑。” 小七：“喜姑姑，你懂得真多，啥是轻功呀？不过前些日子你不是每天都和我一起追兔子的吗？” 花喜儿抚额：“是是，我忘记了，我一直和你一起追呢。轻功就是那种能飞檐走壁的功夫，听说有些轻功厉害的人是可以在天上飞的。我家里有很多画本，回头我给你讲故事。” 小七：“天上飞，那不是神仙吗？轻功这般厉害，我也想学。” 花喜儿：“我也想学轻功，我的愿望是长大以后做一个女侠，像飞天大侠一样劫富济贫，帮助穷人，小七，你的愿望是什么？” 小七：“我也想做喜姑姑说的那种女侠，我还希望我爹娘不要吵架，希望哥哥开心，喜姑姑也开心，希望对门的梨花姐姐家有饭吃有衣穿。” 花喜儿:“你这愿望应该不会很难实现。” 小七：“真的吗，那太好了。” 花家因为兔子的原因越来越热闹，花婆婆无奈地对着女儿道：“这兔子咱们还是处理了吧，不然以后就别指望家里能安静了。” 花喜儿眼睛红红的：“娘，我留下一对好不好。” 花婆婆：“行吧，留下一对剩下的就给村里人分了吧。” 花家历来大方，这么多孩子每天都来家里，而且都说是来帮忙的，难道让他们每天都空手回去？ 花喜儿挑了一公一母两只兔子，剩下的花婆婆就让家里的赵婆子帮着全分给了村里的孩子，孩子们一人提着一只兔子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听说兔子是花家送的，家里的大人们很开心，有的人家把兔子杀了吃肉，有的人家把兔子拿去镇上换了钱，整个柳家村都很热闹。 也有少数人不满足，桃花娘看到儿子臭鸭蛋手里提着一只兔子回来有些不开心，她觉得兔子比牛氏手上的那块布差太远了：“花家咋这么小气。” 臭鸭蛋：“娘，我去花家这些天一次也没捉到兔子，兔子跑得太快了，我每天在花家只是跟小伙伴们在一起玩，人家还给咱分了只兔子，这不是白得的吗？” 桃花娘：“有没有给小七分？” 臭鸭蛋：“小七她得了三只兔子。” 桃花娘用手点着臭鸭蛋的额头：“你都多大了，连个六岁的女娃都不如，真是气死人了，人家小七是三只兔子外加一块漂亮的花布，你却只得了一只兔子。” 臭鸭蛋：“娘，你有能耐你去追，我反正追不上，村里就没一个能比得上小七的，小七跑得比兔子还快。” 小七前面已经得了花喜儿两只兔子，现在又分了三只，阿福很欢喜，就道：“我去放羊的时候顺便给家里的兔子割些草。” 牛氏对养兔子有些反感，她对气味很敏感，觉得兔子养在家里很难闻，然而这些都抵不过她对儿子阿福的喜爱，她看着阿福脸上的笑，觉得只要阿福开心，气味难闻些也能接受。 在牛氏看来，做娘的是必须对儿子无条件好的，这个观念来自于她从小长大的家庭，她娘于氏对她两个哥哥就是无原则的好。 牛氏没让家里的兔子泛滥成灾，因为牛氏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拿些兔子去镇上卖掉，然后顺便给娘家买些东西。而且牛氏的两个哥哥也经常会来柳家村捉兔子，说是爹娘嘴馋了。 对门梨花也得了一只公兔子，过了一段时间梨花过来找小七，对小七说：“小七，你家的母兔子给我一只吧，等生了小兔子我养大卖掉分你一半的钱。” 小七想了想，一窝兔子有六只左右呢，梨花要是给她一半的钱，相当于借一只还三只左右了，这也太多了，于是小七道：“梨花姐姐，等你家生了小兔子还我一只母兔子就行了。” 梨花有些脸红，按小这样说法，她家等于是白占了小七的便宜，她想了想，觉按小七说的也好，她现在还没有拒绝的资格，等以后日子过得好了再还小七这个人情吧。 第十章 中毒 下了几场小雨，太阳晒了两日，便有很多人家去山上觅食了，当然大家去的并不是大山深处，那里很危险连老猎户都很少去。 虽然去年村里又有一家七口吃了毒蘑菇丧命，但依然挡不住大家采蘑菇的热情，毕竟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很多人家吃不上饭，而且蘑菇很美味啊，不管做点啥吃食放进去味道都会变得更鲜美。 村里即使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不能分辨所有的蘑菇，只能凭借祖辈经验认出几种可以食用的。 牛氏和几个妇人一起采了很多蘑菇，还采了半篮子地衣，前几天刚下过雨，地衣长得很好。阿福、小七和梨花也跟着去了，晌午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回去了，梨花却坚持要多采半个时辰再回去，真是个勤快的好姑娘，小七和阿福怕她一个人危险，就一直陪着她。 因为花家经常送吃食给小七家，所以小七采的半篮子蘑菇就送给了花家，花婆婆接了半篮子蘑菇很开心，就教小七三人辨认哪些蘑菇能吃，她从篮子里拿了几样常吃的蘑菇出来给三人看：“这几样是可以吃的，其实我也不能认出所有的蘑菇，只能把大家常吃的几种没毒的捡出来吃，其余不认识的必须扔掉，不能冒险，每年都有人吃毒蘑菇丧命的。” 梨花听得很认真，辨认蘑菇对于梨花来说是很重要的，梨花娘眼睛看不到东西，她爹柳二狗农闲的时候就在镇上帮着商行搬货，赚钱给梨花的弟弟小老鼠抓药。家务事就只能梨花做了，她遇到不会的不懂的就跟村里人学，柳家村民风淳朴，村里人对梨花也多是有些同情心的，偶尔还会有人送吃食给她家。 小七和阿福回到家按花婆婆教的把几种大家常吃的蘑菇捡出来，其他的都扔掉了，牛氏看着两个孩子扔掉那么多的蘑菇心疼的很，对着自家两个孩子道：“往年我也都是这样采的，吃了都没事，你们两个败家子，我采了半天才采了这大半篮子，你们全给我扔掉了。” 阿福把另外一个篮子递到牛氏面前：“娘，我们也采了不少呢，您就别舍不得那些被扔掉的了。”说完阿福和小七就开始洗地衣，洗地衣是很费功夫的事，因为地衣上有很多土和小石子。 牛氏看着被阿福两人扔掉的一堆蘑菇有些心疼，趁两个孩子洗地衣的功夫把阿福扔掉的蘑菇捡了一点回来，加了豆腐一起炖了蘑菇汤，味道很鲜美，又把凉馒头热一下，炒了个地衣炒鸡蛋，晚饭很丰盛。 阿福忙好之后，就拿了铲子准备把扔掉的蘑菇埋起来，他感觉蘑菇好像少了些，就问牛氏：“娘，你是不是把我扔的蘑菇又捡回来了？” 牛氏：“只拿了一点点回来，其他的都按阿福你的话扔掉了。” 阿福端起汤碗道：“咱把蘑菇汤倒掉吧，万一有毒怎么办？” 牛氏赶紧把阿福手上的汤碗抢到手里，她辛辛苦苦在山里摘的蘑菇炖的汤怎么可以倒掉呢。 吃饭的时候阿福和小七跟自家爹提了花婆婆挑蘑菇的法子，柳大河没把孩子的话放在心上，牛氏做的蘑菇汤他吃了几年了一直没啥事，怎么可能这次就有事了。 牛氏喝了半碗汤，对家里的另外三人道：“看我喝了汤不是好好的，我说没事就没事。”三人见牛氏果然好好的，就都开吃起来。 阿福和小七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碗，坐在院门外的青石凳上边吃馒头边喝汤，梨花和弟弟小老鼠也抱着破碗坐在对面的石臼边上喝蘑菇汤。 过了一会，啪的一声碗掉到地上，阿福倒在了地上，梨花放下碗去看阿福，又听到啪的一声，小七的碗也掉到地上，兄妹两个晕倒在了院门口，梨花跑进小七家里，看到牛氏和柳大河都倒在地上，梨花心里慌乱，想着花家见多识广忙跑去了花家。 花婆婆听了梨花的话，半点没敢耽误，急急的进了柳大河家的院子，看到柳大河和牛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花婆婆扫了一眼屋里，看到饭桌上剩下的半碗蘑菇汤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然后花婆婆把手指伸进了牛氏的嘴里，又指挥大家用手指扣柳大河和俩孩子的喉咙催吐，花婆婆看着几人都吐了，又让梨花泡了盐水给几人灌下去。 小七和阿福吃的蘑菇少症状比较轻，慢慢清醒过来，花喜儿和梨花围在小七身边，见小七醒过来就问小七感觉怎么样，小七：“我刚才在院门口看到很多小人儿在跳舞，然后就晕过去了。” 柳大河夫妻俩个依然昏迷着，花婆婆又多给柳大河和牛氏灌了几碗盐水，还是不见两人醒来。 花婆婆见小七和阿福已经没事了，就让花老爷子套骡车把柳大河和牛氏送去镇上医馆。 花老爷子赶着骡车往镇上去，快到镇上的时候，柳大河和牛氏一前一后醒过来，牛氏感觉自己已经好了，不愿意去医馆花冤枉钱，于是三人就打道回府了。 牛氏心里惦记阿福，一回到家里就把阿福叫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阿福人好好的一颗心才放下。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柳大河在院里收拾东西，牛氏一个人坐在里屋东想西想，她又想到了几年前道士的话，觉得肯定是小七这个扫把星女儿克着全家了，所以家里人才中了毒。 小七和阿福两人正在外间叽里咕噜地说着话。 牛氏越想越气愤，起身到外间对着小七狠狠甩了一巴掌，小七大概真的是皮糙肉厚，并没有哭，只是眼睛有些红，反而是阿福看到妹妹挨了打，嗷嗷地哭嚎起来：“娘，这次都怪你，我和妹妹把那些不认识的蘑菇扔了，都怪你捡回来……” 牛氏看着自家闺女红肿的半边脸觉得还是不解恨，扬起手想再打一巴掌，却被柳大河抓住了手。 牛氏对着柳大河大吼：“你放开，让我打死这个扫把星，她可是天狗食日的时候出生的，当年那道士说她命毒克亲，今天果然应验了，早知道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应该掐死她，” 牛氏不停地挣扎着想过去打小七，而且嘴里碎碎念：“现在弄死她还来得及，省得将来全家都被她祸害了……”柳大河觉得牛氏已经魔怔了，抓着牛氏不敢放手。 小七听到牛氏要打死她很伤心，红着眼一溜烟跑出了院门，阿福跟在后面喊妹妹，梨花早在院门外就听到小七家的动静了，知道小七挨了打，此刻看到小七跑出来忙跟过去。 但是小七跑得很快，阿福和梨花哪里追得上她，远远见着小七跑进山里，阿福和梨花忙返回村里叫人，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阿福跑回家的路上被一块石头绊倒了。 梨花气喘吁吁跑进小七家里：“大河叔，快，小七跑去山里了。” 柳大河连忙去村里找人帮忙，慌乱中还跑丢了一只鞋，他心里很着急，自家女儿虽然力气大，到底是个孩子，在深山里过夜还是很危险的。 牛氏想着今天小七差点把全家人的命都送了，心里恨不得小七死在深山里才好。 梨花对牛氏道：“婶子，阿福在路上摔倒了，我带你去看他。” 梨花带着牛氏找到阿福，把阿福扶回了家，阿福的脚崴了，坐在木凳上一脸乞求地望向牛氏：“娘，快找人去山里找妹妹，山里有野兽。” 梨花：“婶子，小七常在我面前夸您呢，说您做的吃食味道好，小七还说以后长大了会好好孝敬您呢，婶子，您快去找人帮着去山里找小七。” 牛氏拉长了脸对梨花道：“你这丫头管这么多闲事做什么，你就不担心你娘，她可是个瞎子，赶紧回家去照顾你娘吧。” 梨花自尊心很强，一直觉得村里人瞧不起自己家，听了牛氏的话极为伤心，眼泪花花地离开了。 第十一章 山里寻人 柳大河和花老爷子一起从村里找了十多个壮汉，举着松枝火把上山寻人。 出发前花喜儿在花老爷子身后喊：“爹，一定要找到小七。“ 花老爷子对着女儿挥了挥手：“放心吧，一定会找到小七的，你快回家，不然你娘要担心了。” 到了山脚下，花老爷子数了数人，加自己一起一共十五个人，就把人分成了五组，每组三人分开寻人。 柳老三兄弟三人一组，深夜里上山总要有些准备，他们家里只有一把砍柴刀，就由胆儿稍大些的柳老三拿了，柳老大和柳老四带的都是棍子。 说起来柳老三家也是穷得很，他爹柳柱子三十岁的大龄才娶了亲，很快就生了他们四个儿子，直接取名柳老大、柳老二、柳老三、柳老四，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柳老三家中一年到头有一半的时间是缺粮的。柳氏族里也接济过他们家，但柳氏族里本就不富有，村里又有那么多族人需要接济，实在顾不周全，家中断粮的时候柳老大的爹娘就带着他们挖树根吃，甚至有一年实在饿的厉害了还吃了观音土，柳老二就是被活活饿死的，可怜呀，四兄弟从此变成了三兄弟。 一群人进了深山里，四周漆黑一片，远处不时传来野兽的叫声，很是吓人，柳老大是个胆小的，被树枝挂拉一下或者踩到干树枝发出咯吱的声音，都让他小胆儿颤颤的。 事实上，他们三兄弟运气真的不好，进了山没一会他们就碰到了两头狼，柳老大看到狼眼睛发出绿油油的光直接晕了过去，柳老三汗毛全竖了起来，举着火把一动不动，他腰上是别了把砍柴刀的，他此刻很想拿出砍柴刀跟狼拼了，但是他感觉自己像被定住了一样，站在原处动弹不得。 柳老四更是吓尿了裤子，两头狼离他最近，看着狼冲过来，他以为命就此交代在这里了。这时一个人突然冲过来连着踢了两脚，两只狼就飞了几丈远，撞在什么东西上，发出嘭的一声。 救了柳老四的人正是柳小七，小七踢完两脚转过头看到举着火把的柳老三，喊了声柳三叔。 柳老三和柳老四兄弟听到有人喊自己，顿时觉得手脚恢复了知觉，柳老三是三兄弟中最能说会道的，就对小七道：“是小七呀，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柳老四弯腰去掐柳老大的人中，把柳老大弄醒了。 三兄弟走近小七，看到小七身旁的地上有一头一百斤左右的野猪，柳老三指着野猪问小七：“刚才不是狼吗？怎么变成野猪了。” 小七指向前面一棵树下：“这头野猪是我刚进山的时候碰到的，狼在那边。”柳家三兄弟打着火把顺着小七指的方向去查看，好家伙，一只狼撞在了山石上脑袋都碎了，真是惨哟，另一只撞在树上还能动弹，柳老三把火把递给弟弟柳老四，抽出砍柴刀，对着树下还没死透的狼狠狠补了几刀，终于觉得自己像个男人了。 柳老大见柳老三这么英勇，也拿出腰上别的棍子对着野狼不停地抽打，好像有仇一般。好在柳老三还算清醒，深山里多呆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既然小七找到了，得赶紧招呼大家回村子，于是柳老三从弟弟手上接过火把，摇着火把向四周大声呼喊：“大家快过来，我们找到小七了，我们找到小七了。” 很快就有人回应，大家举着火把往这边走来。等人的时间里，柳老三红着脸对小七道：“小七，能不能把野猪肚给我们兄弟，我们穷买不起，但也不会白要，你爹不是买了三亩田吗，以后那三亩田的农活我们兄弟包了。” 柳老三的两个兄弟听了柳老三的话用力点头。他们老爹柳柱子一直生着病，最近越来越严重了，都吐血了。柳老三的老娘狠了狠心借了钱财，把柳柱子送去了镇上最有名的福生堂，郎中给柳柱子把了脉，建议用野猪肚炖汤给病人喝。柳老三问了镇上几家卖猪肉的铺子，发现野猪肚并不是天天都有货，而且一副野猪肚要几两银子不等，柳老三吓坏了，这东西也太贵了。回家之后，柳老三全家出动找亲戚朋友借钱，忙活了半个月，才借到几百文钱，远远不够买野猪肚的钱。三兄弟决定铤而走险去深山里猎一头野猪，于是秋天的时候三兄弟跟着王家村的老猎户王大虎一起进了山，结果王大虎被熊瞎子给拍了，半死不活地被抬回了王家村，柳柱子说啥也不敢再让三兄弟去山里猎野猪了，自己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可是儿子们还年轻，路还很长，不能让儿子为自己赔上性命，从此对于柳柱子一家人来说，野猪肚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遥远不可及。 柳老三提出要野猪肚之后看小七没有反应，就要跪下给小七磕头，被小七拦住了：“柳三叔想要野猪肚尽管拿去，大晚上的出来找我辛苦了，野猪肚就当辛苦费了。” 柳家三兄弟急了，连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柳老大都道：“那怎么行呢，你年纪小不知道野猪肚可值钱了，以后你家的地叔叔三兄弟包了。” 很快村里人举着火把聚拢过来，小七就对大伙道：“各位叔叔伯伯，这么晚出来找我辛苦了，我娘不喜欢腥气，野猪和狼抬去柳三叔家，我请大家吃肉，吃不完的每家再分上一些。” 本来大晚上很多人都不想来山里，但又抹不开面子，才带着怨言过来的，现在听说可以吃肉大家都很开心，这趟出来真是值得，没费多大力气，还有肉吃。大家围着野猪和狼，个个喜笑言开，这么多肉每家能分上不少吧。 很快柳大河和花老爷子也过来了，人都到齐了，就准备回村里。 柳家村大部分汉子腰间绑的是绳子，要问为什么，因为穷呗，用布作腰带太奢侈了。几个汉子把腰间的绳子解下来把野猪和狼绑到棍子上抬起往柳家村去了。因为想着很快就能吃到肉，大伙抬着野猪和狼一点也感觉不到累。 第十二章快来吃肉肉（一） 村里人平时舍不得点油灯，天一黑下来就睡了。 今天柳老三家灯火通明，野猪和狼挂在院子里，一群孩子围着肉肉唱歌作游戏。本来很多孩子都睡了的，被大人喊起来说很快就可以吃到肉肉，个个都很开心。小孩子们眼睛亮亮的，看看野猪，又看看狼，呀！原来狼长这个样子呀！记不起来上次是什么时候吃的肉肉了，去年吗？还是前年？ 有些人家没去山上帮忙，不好意思空手过来，就带了自己家种的菜过来，萝卜白菜虽然普通却也都是配肉的好菜。 柳老三兄弟从族里借了两口大锅，这两口大锅是村里办红白喜事的时候用的。 几个人一起把两口大锅架到火上，一口大锅烧水烫猪毛，另一口大锅准备煮猪血汤。 柳老三家被火把照的很明亮，院子里围满了人，年轻人干活，老年人聊天，小孩子玩戏，一切都井井有条，这个晚上比过年还热闹，连生了病的柳柱子都红光满面地坐在屋檐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病好了呢。 小七和柳大河回了趟家里，牛氏已经睡了，阿福因为担心小七还没睡，柳大河就把阿福背去了柳老三家，梨花带着弟弟正在帮着烧火，看到柳大河背着阿福进了院子，忙找了个板凳让阿福坐下。 阿福坐好后，小七就问：“哥，你的脚很疼吧？”这时候花喜儿也来了，她抓了一把糖递给阿福：“阿福，疼吧，来吃颗糖甜甜嘴。” 阿福：“谢谢喜姑姑。” 花喜儿又分了几颗糖给小老鼠和其他几个小孩子，然后对小七道：“小七，你真厉害，我看这两只狼比我爹上次猎的大多了。” 梨花也道：“是呀，小七，你真厉害，都能抓到野猪了。” 剥狼皮是个技术活，柳老三几人都不会，花老爷子就在边上教他们。 旁边的野猪还没死透，发出哼唧的声音，阿福听了有些不忍心：“能不能不要杀野猪，野猪好可怜。” 花喜儿抚额：“你看看村里人发光的眼睛，今天晚上不杀野猪他们能愿意吗？” 梨花也道：“怎么能不杀呢，我们都等着吃肉呢。” 很多人围在柳老三几兄弟那里，眼睛发光，正算计着晚上能分到多少肉呢，你跟他们说不杀了，他们能愿意吗？ 花老爷子今天心情不错，指点完柳老三几人就开始亲自动手做猪血汤，老族长手里握着长长的烟杆子带着几个柳氏族里的长辈走进了院子，他面上带着笑意看起来很是精神，走到大铁锅旁边的时候，看到花老爷子正忙着在切菜，老族长就对花爷子道：“老花，咋能让您亲自动手呢，这些懒散的年轻人，我得去说说他们。” 花老爷子忙拦住他：“老族长来了，快去坐下歇歇，不用去喊其他人帮忙，我每次打了猎都喜欢亲自动手做，今晚我还带了酒，您先坐下聊聊天，等会菜做好了咱们一起喝点酒。” 老族长咂了口烟嘴，嘿嘿一笑：“不醉不归。” 另外一边妇人们也很开心，她们终于等到了分肉的时刻，柳大魁和柳老三几兄弟一起把狼肉和猪肉分切成了一条条，热乎的饭菜还没开始吃呢，这边肉已经分上了，每家大概能分上五条肉呢。 柳老三负责发肉，妇人们排着队领肉，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妇人们凑在一起热闹的很。 王婶子接过柳老三递过来的肉对柳老三道：“老三越长越好了，多存点钱，到时候婶子给你说个俊俏的媳妇。” 柳老三的脸被说红了，不过他人黑，看不太出来。 桃花娘对着她身旁的妇人道：“听说野猪和狼的肉都很腥，而且嚼不动，一点都不好吃。” 柳老三刚得了小七家的野猪肚，对小七很是感激，此时听出桃花娘话里的嫌弃很是气愤，觉得桃花娘辜负了小七的好意，就把最小的肉条给了桃花娘。桃花娘早就盯着肉条很久了，正盘算着让柳老三帮着拣几条大块的，看到柳老三挑最小的肉拿给自己很生气，质问柳老三道：“你怎么给我家分的肉这么小块，比别人家的都小，这也太不公道了。” 柳老三嚷道：“嫌弃啥，刚刚是谁嫌弃这肉腥呢，这么腥的肉你还来排队，这可是大河家的闺女辛辛苦苦弄回来的，当我不知道，去年过年的时候你家的菜一点肉星都没有。” 桃花娘撇着嘴：“大河家的闺女有啥了不起的，她是天狗吃太阳的大凶之日出生的，而且沈道长说她命毒克亲。.” 桃花娘早就和牛氏不对付，上次牛氏在村口炫耀那块碎花布，桃花娘看着眼馋的很，这些本来都该是她的，当年她也想嫁给柳大河的，但是柳大河却被牛氏勾去了。 接生的王婆子今晚也领着家里的三个小孙子来吃肉，听桃花娘提到沈道长，王婆子再看着手里分的五条肉，就有些心虚。王婆子心里对小七是有些愧疚的，她想起沈道士当年满口胡言哄骗牛氏，牛氏那傻子直到现在都还嫌弃小七命毒，那破道士如果有真本事，哪里还需要花钱从她这里买消息，而且听说那破道士后来在镇上因为卦算得不准被打了个半死。 于是王婆子就对众人道：“那天大河家的闺女一出生，天狗就被赶走了，太阳就出来了，所以大河家的闺女是吉祥的人。” 村里大部分人都是很善良的，很多人手上都提着刚分到的肉，这肉是小七从山上弄来的，大伙少不得对小七说些感激话。 “咱们今天能吃到肉，都是小七带来的福气呀。” “谁说不是呢？一年到头我家都没舍得吃顿肉，今天有口福啦，有小七是咱们柳家村的福气。” “再腥那也是肉，听说那些有钱人就喜欢这种腥气重的野味，镇上铺子里的野猪肉比家养的猪肉可是贵很多的。” “听说小七力气大着呢，一脚就把狼给踹死了。” “咱们村有了小七，等天旱的时候看王家村还敢不敢跟咱们村抢水了。”村里平时都是在河里打水用的，但干旱的时候河里水就会干掉，只有井水可用，柳家村和王家村之间的那口井就成了两村争夺的源头。 “可不是，小七这么厉害，王家村的人肯定要掂量掂量。” 桃花娘可不依，她直接躺到地上打起滚来，嘴里还大声哭嚎着，把老族长给惊动了，老族长让柳老三又给她添了一条肉，她才起身安静下来。 第十三章快来吃肉肉（二） 柳老三忙活了半个时辰才把肉分好，他特意给小七家多留了些肉，招呼柳大河晚上带回去。今晚柳大河的老爹和几个哥哥也带着孩子过来吃肉，柳大河远远就看到了自己的老爹柳全，对柳老三道：“老三，我就不拿肉回去了，把我家的那份给我爹吧。” 柳老三拍了拍柳大河的肩膀：“行，我记住了，大河哥，你也别难过，我看你爹也惦记着你，他今天晚上都看了你好几眼呢，可能是怕你娘生气，所以才没和你说话。” 花老爷子做了好几样大锅菜，一道爆炒猪肝，一道猪血汤，还有一道白菜萝卜炖猪肉把村里人拿来的菜都放了进去，为了去除腥气每道菜里都放了些自己带来的酒，还放了很多香料。 大伙把桌子和凳子摆好就热热闹闹地吃上了，不得不说白菜真的是肉的最佳搭档，虽然肉里面放了很多去腥的香料，但还是很腥，可是白菜香啊！白菜沾上荤油香的很，很快就被大伙抢光了。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要数桃花娘，她从家里带了一个粗瓷大碗，抢了很多菜装进碗里，又吃又拿让人目瞪口呆。有些人从家里带了馒头来，桌上的菜吃光的以后就用馒头沾盘子上的油吃，柳老三心道这样也好，等下洗盘子可容易了。 花老爷子今天很开心，喝了不少酒，同桌的几个老人也都陪着喝了很多，筵席散了之后，几个老人走路有点飘，就由村里的晚辈负责送回家。 柳大河负责送花老爷子，到了花家院门口，花老爷子握着柳大河的手道：“我今天高兴呀，大河，你生了个好闺女。” 花婆婆上前扶住花老爷子，对着柳大河道：“大河，我家老花痴迷武功，所以对你家小七格外喜爱。” 柳大河搓了搓手，有些拘谨：“大伙喜欢小七，是小七的福气。” 花婆婆迟疑了片刻对柳大河道：“大河，我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你那婆娘实在闹得太离谱了些，你好好规劝规劝，再浑下去，我以后在村里可不会再给她留面子了。” 柳大河有些不好意思：“菊花她只是一时想不开，平时她也是讲道理的人，我会好好劝她的。”柳大河刚成亲那会，对牛氏是万分满意的，牛氏人长得漂亮，煮的菜又好吃，也会心疼人，正是自己心中完美的媳妇，但是自从小七出生开始就变了…… 柳大河回到家的时候，牛氏早就睡着了，她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看到几个妇人站在她家院门外聊天，人人都很开心的样子，牛氏就凑上去听了一耳朵，没想到几个妇人说的话却让她大为吃惊，小七昨天居然得了一头野猪两只狼，牛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柳大河正在院子里洗漱就走过去低声问道：“他爹，咱们家小七昨天真的猎了野猪和狼吗？” 柳大河点头：“没错，柳老三几兄弟亲眼见到的。” 牛氏：“小七昨天在山上抓的野物，全分给村里人咱自己家一点也没留吗？” 柳大河道：“分点肉算啥大事，黑灯瞎火的，大伙愿意冒着危险去山上帮咱找小七，咱们应该心存感激。” 牛氏很心疼，这么多肉得卖多少钱，就那样分给村里人了，听柳老婶子说每家都得了好几块肉。牛氏很想把小七训一顿，但是她在院里院外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小七，牛氏心里的火无处发泄。于是牛氏故伎重演，对着柳大河道：“我觉得咱家小七真是邪门，小小年纪，就能猎到一只野猪两只狼，说出来谁会相信，别是沾了啥脏东西吧。我娘家那边有个神婆很厉害，咱找她来给小七做做法吧。” 柳大河一大清早就听到媳妇说自家闺女邪门，他想到昨天花婆婆对他说的话心里有些恼火：“一大清早，没事找事，做什么法，破什么灾，哪里来的灾？小七身子好得很，你见过哪个做娘的说自己的孩子是妖怪脏东西的，这话以后不要再提。” 牛氏：“你当真不觉得怪异，我们生得出来这么怪力的孩子吗，小七肯定是被鬼怪附体了。” 柳大河觉得昨天花婆婆真没说错，牛氏这个妇人越来越不着道了，就一脸严肃地对牛氏道：“若是再提这些没头没脑的，你就回娘家不要再回来了。” 过了一会柳大河又补充道：“你要是不想回娘家就好好过日子，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的鸡蛋都给孩子们吃，不要想着拿去镇上换钱贴补娘家，我每个月拿回来的钱不少，也没见你存下几个，你要贴补娘家也不是不可以，但也不能太亏待了自己的孩子，你有空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杀只鸡给孩子补补……” 柳大河很少对牛氏发火，像这样凶的时候更是少见，牛氏害怕柳大河真把她赶回娘家，就不敢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只独自躺在床上生气。 小七今天跟着哥哥阿福放羊去了，兄妹俩回来的时候满头大汗，柳大河拿布巾帮两人擦去了额头的汗。 阿福很兴奋：“爹，村里人都夸妹妹厉害呢。” 柳大河对小七道：“小七，下次不许再一个人偷偷跑去山里，你还小，这次是侥幸才能得了狼和野猪。” 小七用力点了点头：“爹，我知道了。”她觉得很幸福，爹和哥哥都很疼她。 第十四章 赖三上门 这一日，镇上人称赖三的人来了柳大河家。 这赖三是凤凰镇上有名的恶霸，在镇上摆摊卖东西的人都要被他刮层皮，平日里为非作歹，听说杀人放火的事也是做过的。 赖三进村一路向大伙打听柳大河，引了不少人围观，村里人小声议论，不知道柳大河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大部分人不愿意给赖三带路，有一个人主动跳了出来，却是臭鸭蛋，被桃花娘推出来的。 桃花家有三口人，桃花娘、桃花爹和臭鸭蛋。曾经还有两个女儿，分别叫桃花和杏花，去年被两夫妻卖掉了，家里只留了臭鸭蛋这个宝贝儿子，性子养歪了，成天跟在王家村的几个二流子后面瞎混，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臭鸭蛋一路带着赖三等人到了柳大河家里。 柳大河今天没出工，他一大早起来就去了田里，其实去田里也没啥事，地里的活都被柳老三兄弟抢着做了，他就是今天刚好不出工，随意去自家的田里转一转，看看庄稼长得好不好。 柳大河在地里转了一圈，很快就回转村里，他看到自家院门外围了很多人，心道，糟糕，牛氏肯定又作妖了。 进到院子里柳大河一眼就看到赖三，赖三这个人柳大河是知道些的，但是赖三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呢？柳大河很是惊讶，上前问道：“请问……” 柳大河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赖三打断了：“问啥问，欠债还钱，赶紧把十两银子拿出来，我也好拿钱走人。” 听到十两银子，村里人惊呆了。 “十两银子，天呐，我家一辈子也赚不到。” “我家去年紧省慢省的才存了几十文。” “我家老大去年生了一场病，不光没存钱，还欠了亲戚家上百文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账还清。” …… 柳大河也对十两银子很疑惑：“这位兄弟是弄错了吧？” “谁是你兄弟，真有意思，这破村子居然有人敢和我赖三称兄道弟。”说着赖三拿出一张纸：“这是欠条，白纸黑字上面有你家婆娘按的手印，赶紧把钱拿来，不拿就把你家婆娘带走卖去妓院。” 柳大河看向低着头站在院子里的牛氏，问牛氏道：“怎么回事？也没见家里添置新物件，你借了这么多银子用在了什么地方？” 牛氏声音哽咽：“我娘家兄弟娶了媳妇之后日子过得艰难，就在他们那里借了些银子。” 邻居柳老婶子出声道：“牛氏娘家借的银子应该去牛家村讨。” 村里其他人也附和：“是呀是呀，你们找错了地方。” 村里人觉得虽然牛氏不着道，但是柳大河人还是不错的，一些修补桌椅板凳的小活从来不收村里人的钱，而且大家分到的野猪肉和狼肉还放在家里没吃完呢，哪能忘记小七的好。 赖三：“是牛家村的人借的银子没错，但是前些日子牛家村的人说没钱还，你婆娘在上面按了手印说要帮他们还……” 赖三手身后一个光头走上前一步抢着说道：“所以我们找到你家是没错的。” 光头刚说完就被赖三一巴掌拍在头上，赖三：“这么没眼色，敢抢老子的话说。” 光头立刻委屈巴巴的跟个小媳妇似的缩到一边。 村里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牛氏，那可是十两银子呀，这牛氏胆子也太大了。没错，村里小媳妇偶尔是喜欢偷偷的往娘家送点东西，但却没谁敢为了娘家担十两银子的债。 柳大河对牛氏很失望，用手指着牛氏气得说不出话。 牛氏继续哽咽：“我兄弟都很辛苦，日日干农活。” 王大娘撇嘴：“谁不辛苦，庄稼人谁不干农活，而且一年到头经常吃不饱饭，也没见谁家欠了这么多钱。” 牛婶子道：“我娘家也在牛家村，牛氏的娘家人我认识，她娘家的那几个孩子穿的衣裳可鲜亮了，我瞅着小七身上这件很像牛羊群大女儿穿过的旧衣裳。” 大伙看了看身穿补丁衣裳的阿福和小七，心道这牛氏也真是的，自家孩子穿成这样，还经常往娘家送东西。牛氏的娘家人也不是个东西，这是在喝柳大河的血吃柳大河的肉呀。 “自家的孩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钱省下来，都拿去给娘家霍霍了。” “这样的媳妇趁早休了。” …… 牛氏听到村里人这样说她很生气，就对着村里人道：“你们赶紧滚，不要堵在我家院子里，我看着你们就烦。” 然后牛氏又把小七推到赖三面前，对赖三道：“这是我女儿，她一脚就能踹死一头几百斤重的野猪，你们把她带走吧，用她抵那十两银子，你们可赚大了。” 牛氏有里有些得意，觉得拿小七抵债实在太好了，一举两得，既能把娘家的债还了，又能赶走灾星。 柳大河一直对牛氏很有感情，当初媒婆介绍了那么多女子，柳大河却只相中了牛氏。他没想到现在却是这般，柳大河严重怀疑自己当初是瞎了眼。万般无奈，柳大河只得叹了口气对牛氏道：“我看你是不想再和我过日子了吧，今天我们就和离。” 然后柳大河又对赖三道：“孩子你不能带走，钱我们会还的，只是现在手头上没有现银。” 赖三伸手推了推面前胖乎乎的小女孩，居然推不动，心里有些气闷：“爷我烦着呢，谁说让你们家拿孩子抵债了，推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推迟一天就要多付一两银子的利钱。” 村民们惊叹，天呐，居然要一天一两银子的利钱。 花老爷子走进院子，递了个钱袋给柳大河：“大河，这是十两银子，你先用着，等以后赚了钱慢慢还我。” 像赖三这种人沾上边绝对不是好事情，柳大河接过银子递给赖三，赖三接过银钱带着一众人离开了，牛氏送走小七的愿望没达成，心里颇有些遗憾。 柳老婶子拿柳大河当晚辈对待，很想劝劝牛氏过日子不能这样，就对牛氏道：“小七她娘，今天这事儿你做的不对。” 牛氏听了这话很不开心，这些村妇刚才说了她不少坏话，当她是聋的吗，就对着柳老婶子大声嚷道：“你这是忌妒我们家吧，我哪里不对了，十两银子我们今天轻松还掉了。若是放在我娘家兄弟身上，还不得愁死，我可怜的兄弟每天都要下地干活辛苦地很……”村里人不得不佩服牛氏颠倒黑白的本事，十两银子哪里是轻松还掉了，明明是刚从花家借的。 柳老婶子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她边走边自我检讨——我真是糊涂人啊！居然跟牛氏这种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 没一会人就走光了，院子里清静下来，柳大河看着两个孩子，无奈的对牛氏道：“我没本事跟你讲道理，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你要是不想被休回家就不要再折腾什么事情出来。” 牛氏听了柳大河的话果然安稳了一阵子。 事实上柳大河为十两银子的外债很是苦恼了一阵子，牛氏当家作主这么些年，也没能存上一两银子，十两银子实在太多了些，看来以后得多接点活，勒紧腰带过日子，而且以后家里的钱不能再让牛氏管了。 第十五章 牛羊群兄弟（一） 牛氏娘家有两个哥哥，当初两个哥哥还没出生的时候，牛氏的老爹牛发财和老娘于氏就已经给儿子起好了名字。夫妻俩羡慕牛家村村长家里有牛又有羊，想想如果牛和羊都成群了，那不就发财了，比村长家还富贵了，所以两夫妻决定第一个儿子叫牛群，第二个儿子叫牛羊群，第三个儿子打算叫牛马群，牛马群确实出生了，但是长到两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如今牛羊群两兄弟长大了，家里确实比以前宽裕了，当然那都是因为女儿牛菊花经常拿东西回来贴补的缘故。 农忙前，牛发财让牛羊群俩兄弟去镇上买辆手推车回来拉粮食用，顺便把家里的两把镰刀也拿去铁匠铺子修补一下。 两兄弟一听能去镇上都很开心，揣着钱拿上家里的两把破镰刀坐着村里的牛车就去了镇上。上次柳大河帮着还的十两银子就是牛羊群兄弟在镇上的五福赌场输掉的，这次两兄弟到了镇上路过五福赌场门口，又忍不住想进去玩上一把，但是两兄弟想起上次赖三进村讨债的时候老爹牛发财拿着砍柴刀追了他们半个村子，就有些心生怯意，既不敢进去又舍不得离开，兄弟两个就那样站在五福赌场门口。 此时赖三正坐在赌场门口，手下刀疤脸在帮他捏肩膀，还有两个小跟班在帮他捶腿，赖三斜着眼看到门外的牛羊群兄弟就乐了，这俩傻子兄弟的账收得可真容易，柳家村那边一点波折都没有，这俩傻子的钱就是好赚。 于是赖三对着刀疤脸道：“去，带牛家村那俩兄弟进去好好玩玩，这赌博呀，但凡沾上了就很难戒掉，不家破人亡就没有能收得住手的。” 刀疤脸带着几个小子把牛羊群兄弟半拖半拽弄进了赌场，牛羊群兄弟刚开始没下赌注，只是跟着下注的人一起猜大小。 没想到牛羊群连猜了五次居然全对了，他很兴奋地对他家大哥道：“哥，你看我今天运气多好，猜了几次都中了，你把钱给我，我玩把小的。”说着也不管他大哥同不同意，抢过十文钱押了大。 不想今天运气真的很好，居然连着押对了十把，真是神了，既然今天手气这么好，不押把大的就浪费了，牛羊群把牛发财给他们兄弟俩的钱一口气全押上了，对他哥道：“哥，趁着手气好，我把咱上次输的钱赢回来，回头爹该开心了。” 结果牛羊群这次一把就输光了，老爹交待他们买的手推车不买不好交差，于是两兄弟就找刀疤脸借了一两银子打算翻本，结果这一两银子又输掉了，等两兄弟借了五两银子都输掉之后，刀疤脸就不再借钱给他们了。两兄弟骤然停下来才发现刚才像在做梦，现在钱全输光了，两人的精神气也好像全被抽走了一样。 两兄弟失魂落魄地走出五福赌场，刀疤脸在后面喊：“牛家兄弟，十两银子，明天我去牛家村收债。” 牛羊群回过头对着刀疤脸乞求：“好哥哥，少点吧，我们只借了五两银子。” 刀疤脸可不会跟他们兄弟讲情面：“你们兄弟又不是第一次来了，难道不清楚我们赌场借钱的规矩，我们这里向来是借一还二的。” 牛羊群想到上次欠了债被自家老爹拿着砍柴刀追着砍的狼狈样就有些害怕，再去牛家村讨账，自己还不得被老爹拿刀砍死。牛羊群想着妹妹那里已经帮着还了一次，再帮着还一次应该也不算啥吧，反正妹妹那里有钱，于是牛羊群忙对刀疤脸赔上笑脸：“大哥，不要去牛家村，你们应该去柳家村，我妹妹最疼我们兄弟了，这钱肯定会给。” 赖三带着刀疤脸一大早去了柳家村，村里人再次见到赖三上门就对牛氏意见更大了，像赖三和刀疤脸这种恶人进了村子，那是丢了整个村子的脸，有些妇人忍不住朝牛氏呸了几声。 柳大河去王家村里一户即将嫁女儿的人家去帮忙做家具了，牛氏在家洗衣裳，她再次见到赖三也很烦，她想起上次柳大河说再发生同样的事就休了自己，就不敢再应承帮兄弟还钱，于是对着赖三道：“这手印是我娘家兄弟按的，就找他们还吧。” 柳老婶子觉得牛氏这次总算靠谱了。 赖三没想到这个妇人上次还理直气壮的给娘家兄弟还债，这次竟然熄火了，于是就带着刀疤脸去了牛家村。 牛家村这边，牛羊群兄弟很不放心，已经堵在了牛家村的村口，就怕刀疤脸去找自家讨钱惹老爹牛发财再拿刀追他们兄弟。 老二牛羊群十分机灵，老远就看到脸色不太好看的赖三和刀疤脸两人，立刻迎上去。 刀疤脸一巴掌拍在牛羊群的脑袋上：“害老子白跑了一趟柳家村，赶紧给老子还钱。” 赖三也一巴掌挥过去，却是打在了刀疤脸的脑袋上：“在谁面前称老子呢？” 刀疤脸忙点头哈腰讨饶：“老大，老大，我错了。” 赖三指着牛羊群兄弟对众跟班道：“害老子白跑了一趟柳家村，给我打，狠狠地打，打到他们还钱为止。” 两兄弟被打得鼻青脸肿，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大爷，大爷，别打了，我们真的没钱，我爹娘都是庄稼人，真的没钱。” 刀疤脸：“没钱，没钱就把你们老婆孩子都抓起来卖掉。” 牛羊群兄弟爬到刀疤脸前面朝刀疤脸狠狠地磕头，牛羊群哭求道：“不要卖我老婆孩子，我妹妹有钱，我去帮你们要，肯定让你们收到钱。” 赖三朝着牛羊群一脚踹过去：“跪谁呢你，连谁是老大都认不清，一点眼色也没有，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柳家村把钱讨来给我送到镇上，不然你的老婆孩子可就保不住了。” 赖三说完就坐上马车回镇里了，牛羊群兄弟耸的很，他完全不用担心，这兄弟俩肯定会把钱给他送到镇上去，他可不想耽误吃晚饭，每天晚上他都要去杨家铺子喝羊肉汤，想着杨家铺子的羊肉汤，赖三就不自觉流下了口水。 第十六章 牛羊群兄弟（二） 牛羊群兄弟俩被打得鼻青脸肿，也顾不得看郎中急急去了柳家村。 当牛羊群两兄弟这副凄惨的模样出现在牛氏面前的时候，可把牛氏给心疼坏了，牛氏转身把院门关上，却挡不住院外柳家村人噪杂的声音。 “牛氏兄弟这是被刀疤脸打的吧。” “这牛氏的兄弟真丢人。” “大河真是可怜，娶了个这样的老婆。” …… 牛氏此刻没有心情理会外面那些人说什么，她看着自己嫡亲的两个兄长脸上的伤，感觉心都要碎了。 牛氏抹着眼泪问：“哥，你们这是被赖三打的吗，疼不疼。” 牛羊群吸了口气：“好疼呀，妹妹，你救救我们，要是今天还不上钱赖三就要打死我们。” 牛氏：“怎么又欠了这么多？前些日子我不是才帮你还了十两吗？” 牛羊群和大哥对视了一眼，然后牛羊群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哥哥们和别人做生意被骗了。” 牛氏：“爹娘那里有多少银子，离十两还差多少，我去花家看看能不能再借一点。” 牛羊群：“爹娘那里没钱，只能靠妹妹了，妹妹快去问问花家。” 这村里能借得起银子的只有花家，牛氏去了花家，但是花家只有做杂活的张婆子在家守门，说是花家人一早就出门了。 牛氏只得两手空空的回来，她为难地看向两个哥哥：“要么先等两日，等花家人回来我找他们借一些。” 两兄弟急得满脸汗，牛羊群：“不行啊，妹妹，如果今天不把钱还掉，赖三会要了哥哥们的的命。” 牛群也说：“妹妹，你不知道赖三吗，他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牛氏慌了神，总不能让两个哥哥被人打死，她想到上次小七轻易就能猎到猎物，就从角落里找出家里的砍柴刀递给小七：“小七，你上次不是弄了一头野猪两只狼吗，娘知道你厉害，你去山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猎物，多弄点回来，你舅舅们现在遭难了，你要是不帮他们，他们就会被活活打死。” 柳老婶子是看着小七长大的，听了牛氏的话很生气，她拉住小七道：“牛氏，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这一次两次的为了娘家兄弟啥都搭上了，但是再狠也不能要自己孩子的命啊！小七虽然力气大，但是年纪还太小，这事不成，如果大河在，肯定不会让孩子去的。” 牛氏一把扯过小七：“我自己的闺女我高兴我乐意。” 牛氏对着院门外指指点点的村人大嚷：“我知道你们都嫉妒我家小七能打猎物，能赚钱。” 然后牛氏又转身对小七道：“还不快去，想看着舅舅们被打死吗。” 柳阿福去放羊了，柳大河又不在，没有人能拦得住牛氏。 小七接过砍柴刀，对两个舅舅道：“舅舅们跟我一起去上山，带上家里的棒子和绳，回头打了猎物舅舅们抬着，我个头小拿不了大块头的东西。” 牛氏拉住自己的两上哥哥：“不行，哥哥们不能去山上，太危险了。” 院门口围观的村人发出啧啧的声音，这哥哥们是宝，女儿却是草。小七觉得有些冷，哆嗦着回屋里加了件衣服：“舅舅们若是想要猎物就跟着我去山里。”小七说完也不看牛氏直接出了院子朝着山里去了。 牛羊群兄弟拿着绳子和棍子跟在后头，牛氏也跟了上去。 牛羊群拦住牛氏：“妹妹，你就别去了，山里危险。” 牛氏一脸担忧：“哥，山里太危险了，我担心你们，若是你们出了事，爹娘可怎么办。” 到底牛氏还是没去山里，她心里担忧，就坐在村口的大柳树下等着两个哥哥。 小七一路进了山，两个舅舅跟在她身后四五米远处，牛羊群对着哥哥道：“这么小的丫头真的行吗，别回头连累我俩丧了命。” 牛群：“既然妹妹觉得行，这个外甥女应该还是有点厉害的，如果不行，咱就立马跑。” 小七本来是被自家老娘弄得心都寒了，这会听着两个舅舅说的话之后又有些想笑，跑，就你俩那弱弱的样子能跑得过山里的野兽，她终于知道自家老娘为什么那么不靠谱了。 小七又往山里走了一小段路，看到两只兔子在前面几丈处吃草，小七用手势示意两个舅舅不要发出声音，然后从地上捡了两块小石头，轻手轻脚接近兔子，大约离两三丈的地方小七双手石子同时扔出，两只兔子齐齐倒地。 过了一会，小七又用石头砸了一只野物，小七下手不重，这野物还活着，牛羊群兄弟认出这是一只獾子，以前牛家村有人抓到过，送到镇上卖了个好价格，听说那些有钱的大老爷可喜欢獾子了。 牛羊群立刻上前用绳子把獾子绑了，扔进背篓里。兄弟俩心里有些雀跃，没想到小七小小年纪真是厉害呀，妹妹果然没骗他们，希望小七能多整几个大猎物。 很快三个人就碰到一头野猪，那只大野猪没发现他们，正悠哉地在一棵碗口粗的树边摩擦着身上的毛皮，大概是在给自己挠痒痒。 牛家兄弟激动地喊出声来，还捡了块石头扔向野猪，野猪顿时暴发了，嗷嗷叫着朝牛羊群两兄弟冲过来，牛羊群距离野猪最近，立刻吓尿了，眼看野猪就要撞到两兄弟了，小七一脚踢向野猪，嘭一声，野猪撞到了一棵树，小七也被后挫力给弄得滑下了山坡。 牛羊群是个机灵的，看到野猪还能哼唧，赶紧抡着棍子照着野猪的头砸了几十棍，完了之后累得瘫倒在野猪旁。 过了好大一会小七从坡下爬了上来，她刚才滑下坡的时候被石头擦到了，衣服烂了几处，胳膊上擦了很多血印子。她看野猪已经被二舅舅打晕了，就松了口气，坐在地上休息，牛羊群看到外甥女坐在那里不动，有些着急，就对着外甥女道：“小七，咱再进里面去看看还有啥大猎物。” 小七：“二舅舅，我刚才摔下坡了，感觉手脚都没力气，不能再往里面去了。就算我还有力气，再猎到大的物件舅舅们能拿得动吗？” 牛羊群看了看野猪，觉得小七说的话很有道理，再多个大猎物他们还真的拿不了，牛羊群叫上大哥一起将野猪绑起来，两兄弟抬着野猪下了山。 第十七章 牛羊群兄弟（三） 兄弟两人从小是被于氏宠着长大的，平时没下力气干过活，所以抬着野猪感觉特别累，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抬着大野猪晃晃悠悠出了山，牛羊群肩膀上还搭着两只兔子，一只獾子，一路上不知道停下来歇了多少次，终于来到了柳家村村口，两人实在太累了，将野猪放下之后，往地上一坐就不想起来了。 村口的纳鞋底的妇人们对着牛氏兄弟呸了几口。 “牛氏这两个兄弟真没用，抬着野猪直打晃呢。” 牛杏花：“牛氏的两个哥哥在牛家村懒得都出名了，他们家田里的草比庄稼长得还高。” 牛杏花是从牛家村嫁过来的，她非常讨厌牛氏，牛杏花每次回娘家都被老娘数落，嫌弃她回娘家带的东西寒酸，说人家牛菊花给娘家送了多少多少东西，简直气死人了。 牛氏因为担心两个哥哥，从两个哥哥上山开始就在村口等着，看到两个哥哥坐到地上，忙小跑过去，她听到村里妇人呸呸的声音，忍不住对着妇人们翻白眼，心道呸谁呢，当我不知道，你们这是忌妒，忌妒我家兄弟得了野猪。 牛羊群见到妹妹如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对牛氏说：“妹妹，快帮我们找辆牛车，这样抬着太累了。” 牛氏答应着就准备去找村长借车，转身看到小七慢吞吞地往村口走来，离着还有十几尺距离的时候牛氏开口对小七埋怨道：“怎么这么不懂事，舅舅们抬着东西多累，你力气大该搭把手才是……” 牛氏话还未说完，小七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柳树下坐着的几个妇人忙过去把小七扶起来，挪到大柳树下的青石上坐下。 牛羊群：“妹妹，你别担心，小七只是累到了，休息会就好了，你赶紧带我去村里借辆牛车。” 牛氏本来也想过去看一下的，听到牛羊群的话就转身回村里借牛车。 妇人们见牛氏对小七不理不睬有些看不过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后娘呢。” “后娘也不会做得这么绝。” “这人都晕过去了，得赶紧去看郎中呀。” 老柳婶子喊了牛氏好几声，牛氏只瞥了老柳婶子一眼却没搭理，直接去村长家了。 柳家村村口这边离王家村不远，从王家村嫁过来的小王氏好心道：“我知道柳大河在王家村哪家做家具，我回王家村去叫柳大河。” 牛氏听到有人帮着去喊柳大河，就更加不担心自家女儿了，反正这个女儿从小身体壮得跟牛似的，不会有啥事的。 牛氏带着牛羊群去村长家里雇了牛车，赶回村口，又帮着兄弟俩个把猎物装上牛车。两兄弟离开的时候牛氏递了个粗布钱袋给两兄弟：“这是我家里所有的钱了，哥哥们先拿着应急。” 老二牛羊群越过哥哥接了钱袋，用手掂了掂感觉有点少，就指着野物道：“就这么点东西，也不知道够不够抵那些债。妹妹，你家院里不是还有羊和兔子吗？” 牛氏摇头：“羊和兔子先不要拿去卖，我家阿福对羊和兔子宝贝着呢。你们先把这些猎物拿去镇上卖掉，不够再想办法。上次我听村里人说野猪肚挺值钱的，你们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富贵人家需要野猪肚的，运气好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老柳婶子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对牛氏道：“大河媳妇，事情要分轻重缓急，你们家小七都昏过去了，应该先送你们家小七去看郎中，卖野猪的事难道比闺女更重要吗？” 牛氏看了眼老柳婶子，招呼两个哥哥驾牛车先走。 这时候，柳大河已经急急得赶到了村口，他连工具箱也没来得及背回来，路上的时候小王氏已经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他听了心里急得不行。柳大河远远看到闺女被老柳婶子扶着坐在柳树下的青石上，双目紧闭，胳膊血淋淋的，又看到牛氏正在往离去的牛车张望着，忍不住怒火丛生，啪的一巴掌打向了牛氏，声音很响，旁边的人都听到了。 这是柳大河第一次动手打自家媳妇，他实在是被牛氏逼急了。 挨了打的牛氏觉得自己很委屈，她没想到柳大河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打自己，面子全丢光了，她以后还怎么在柳家村抬起头做人。 于是牛氏对柳大河吼道：“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柳大河：“没法过咱就不过了，反正这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牛氏听到柳大河的话就哭着朝家里跑去。 柳大河看到小七胳膊和腿上都是血印子担心得不得了，就对老柳婶子道：“您老先帮我看一下小七，我去村里借车送小七去镇上医馆让郎中给瞧瞧。” 老柳婶子：“大河，花家的骡车一大早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村长家的牛车也被你媳妇借走了。” 柳大河：“我先回家拿点钱。” 一旁的小柳氏说：“还是不要回家拿钱了，刚才牛氏递给他兄弟一个钱袋，说是你们家所有的钱。” 柳大河只得去王家村找王家村的村长借了牛车，又从干活的那户人家支了些钱急急忙忙地带着闺女去了镇上医馆。 老郎中仔细给小七诊了脉，对柳大河道：“这伤着着吓人，其实没啥大问题，这孩子大概是力气使脱了，而且心火有些旺，所以才昏迷不醒，以后记得让孩子放宽心。” 柳大河听了郎中的话，绷起来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学着妇人一般念了两声阿弥陀佛。 第十八章 好心被冤枉（一） 牛氏两个哥哥把猎物运到镇上之后准备卖给牛屠夫，牛屠户是牛家村的人，以前是在牛家村里杀猪的，后来生意越做越好赚了钱之后就在镇上买了铺子。 牛屠户知道这牛羊群兄弟成天混吃混喝啥也不懂，就忽悠两兄弟说只能卖三两银子。 其实牛屠户这里已经有两位大老爷下了野猪肚的订金，给的价格都很高，他正准备明日去下面村里看看有没有人抓到野猪的，没想到今日牛羊群兄弟就把野猪肚送上门来了，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妙极了。 牛羊群前面已经听牛氏说过野猪肚的事，对牛屠户说的三两银子的价钱很不满意，三两银子离十两银子的债差得可远了。 牛羊群就对牛屠夫道：“不行，这野猪肚金贵着呢，刚才我们进镇的时候有位大老爷说要买我们的野猪肚呢，要不我们只把肉卖给你，野猪肚我们拿去问问那位大老爷能出多少钱？” 牛屠夫撇撇嘴，对着牛羊群兄弟道：“你们以为光卖肉能卖到三两银子的价格，我还不是看在野猪肚的份上才给的三两银子。” 牛羊群：“这獾子刚才也有人问，听说獾子金贵着呢，很多富家老爷都喜欢吃獾子，而且我们这只还是活的。” 牛屠夫觉得牛羊群兄弟这回真不好忽悠了，最终只得咬咬牙给了十一两银子，把野猪、獾子和兔子全买下了。 牛羊群兄弟可开心了，居然得了十一两，除了还债还能余出一两银子。 牛羊群忍不住赞道：“咱们那个外甥女真是棵摇钱树啊！” 老大：“那丫头今天在村口昏倒了，等过几天她身体好点，咱再去求求妹妹，让外甥女多去山里几次，我长这么大都还没尝过獾子是啥味道呢，到时候咱也弄来尝尝。” 老二牛羊群：“咱们多跟着外甥女去几次山里，很快就能买得起镇上的铺子，以后要啥有啥，再也不用呆在牛家村受穷了。” 两兄弟开开心心地把牛车送回了柳家村。 牛氏正躺在床上生气，听到两个哥哥送牛车过来忙起身问道：“怎么样，卖了多少钱，够不够还债？” 老大想把卖猎物的事给妹妹汇报一下，老二牛羊群拦住了他，对着牛氏道：“妹妹，卖的银子离还债还差一点，我们从朋友那里借了一点凑上了，等过些日子再还给朋友。” 牛氏杀了只鸡，两兄弟饱餐了一顿回牛家村的时候还抓走了两只兔子，阿福心里担忧着妹妹，再回上为兔子伤心，很是大哭了一场。 没过几天，牛羊群两兄弟又来了柳家村，两兄弟一路上见柳家村的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觉得很好笑。 牛羊群：“哥，你瞅柳家村这群瘪三的穷酸样，不就是忌妒咱得了野猪吗，咱下次弄个更值钱的，让他们忌妒死。” 在柳大河家门口，牛羊群兄弟俩碰见赶着羊出门的柳阿福，牛羊群双眼放光看着大肥羊赞道：“阿福真厉害，把羊养得这样肥，肯定很好吃。 阿福抱住羊一脸戒备地看着两个舅舅。牛羊群上前摸了摸阿福的头：“阿福，乖外甥，叫上你妹妹，咱们去山里打点野味，舅舅烧给你吃，可香了。” 妹妹帮舅舅打猎的那天，柳阿福虽然没在家，但也听村里人说了，为了这两个舅舅，妹妹差点丢了性命，因此对这两个舅舅有些不喜，就对两个舅舅道：“舅舅，我妹妹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我爹说了，两位舅舅再来就把我娘领回牛家村去。” 牛羊群：“不就是个丫头片子吗，多大的事，柳大河这个混人对舅兄也忒小气了。” 牛群低声道：“二弟，那丫头上次给咱们赚了一两银子呢，咱先回去，过些日子等妹夫不生气了咱再来。” 牛羊群也觉得改天再过来更合适，就对着阿福摆摆手：“阿福，舅舅们先走了，过几日再来。” 阿福低咕：“以后都不来才好。” 牛羊群两兄弟屋都没进去就离开了，这事牛氏并不知道，她挨了一巴掌心里委屈的很，这几天都躺床上生气呢，饭也不做，家里也不收拾，就等着柳大河给她低头认错。 可是年前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两个人和好了。 镇上卖家具的铺子从柳大河这里订了五个雕花梳妆柜，十二月初就要货，因为工期比较赶，所以给的价格也很高，柳大河加班加点地终于在腊八之前做好了五个梳妆柜，阿福和小七也帮了不少的忙，打磨家具这活他们还是可以帮手做的。 柳大河花钱从村长家雇了牛车，装好柜子就出发了。 半路上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伸手拦车，说是想搭车去镇上，柳大河一直是个老好人，顺带一下乡亲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到了镇上戏园子门口，柳大河停好车，扶老太太下车，老太太却突然吐了，连车上的柜子也不能幸免。好吧，柜子脏了也还能挽救，拿抹布擦擦就行了，关键是老婆婆吐了一会之后直接晕过去了。 戏园子门口人很多，大伙见老太太晕过去，就喊柳大河赶快送老太太去医馆，柳大河着急呀，他根本就不认识这老太太，而且他今天出门一文钱也没带。 柳大河本来打算柜子交货之后，拿卖柜子的钱买些小点心给孩子们吃，孩子们这段时间也跟着他一起受累了。谁知道竟出了这样的事，毕竟人命关天，柳大河无法，只得先送老婆婆去医馆。 因为离寿春堂近，柳大河就去了寿春堂。 寿春堂那个尖嘴猴腮的郎中对柳大河还是有些印象的，他让柳大河先交钱再救人，柳大河是真的拿不出来钱，于是柳大河就对求郎中道：“请您先给老太太看病吧，钱肯定不会少的，救人要紧。” 镇上的人看病都喜欢去福生堂，他这里很冷清，这单生意还是今天的第一单，郎中眼睛骨噜噜转了一圈，看到柳大河赶过来的牛车上有几个柜子，看起来很是漂亮，想想抵药费足够了，就先给老太太用了药。不得不说这尖嘴猴腮的郎中还是有点本事的，没一会老太太就醒了。柳大河看到人醒过来就舒了口气，想着先把柜子送去铺子里交了货再过来付钱，郎中不愿意，无论如何也不让他把柜子拉走，柳大河只得去找铺子里的掌柜，让掌柜派人过来才把柜子拉走。 老太太让柳大河把她送去镇子东头一户姓赵的人家，柳大河帮着老太太向寿春堂付了三百文的药钱，心想着把老太太送去家里也好，正好可以和她家里人说一下把药钱要回来。 到了赵家一看老太太家里人还真不少，老老少少起码十几口子，都迎到了门外，说起药钱柳大河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把事情的经过讲了，谁知道赵家人却翻了脸，硬说是柳大河把人撞了，才送医的，还让柳大河赔五十两银子给老太太以后看病用。赵家人吵吵嚷嚷闹得很厉害，一大堆街坊邻居围在赵家门前看热闹。 第十九章 好心被冤枉（二） 柳大河傻眼了，他望向赵老太太：“老太太，我没撞您呀，您帮着给大伙解释一下。” 赵老太太气喘吁吁一副要倒下去的模样，指着柳大河对着大伙道：“是这个人撞得我，就是这个人赶着牛车撞了我。” 赵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都不带脸红的，柳大河是真没想到他一时好心顺带老太太来镇上，却被如此冤枉。 柳大河的辩解很苍白：“我没撞人，我真的没撞人，我是柳家村的柳木匠，村里人都知道我的为人，你们去柳家村附近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不是个没担当的人。” 赵家大儿子扶住颤抖的赵老太太，对柳大河道：“我娘被撞成这样，以后少不得要花钱看病，你先赔五十两银子来。” 赵家人一拥而上将柳大河给搜了身，柳大河身上的半两多银子全被抢了去，几个赵家小辈还围上去对柳大河拳打脚踢，幸亏很快被围观的人拉开了，不然柳大河就更惨了。 柳大河在地上躺了半天才勉强爬起来，他身上的衣服被撕裂了几个口子，垂下来的布条随风招展。 此刻他脑子一片浆糊，欲哭无泪，他站起来转了一圈没找到牛车，就问周围的人有没有看到他的牛车，赵家大儿子：“呸，我娘看病的银子都没给，还想要回牛车，你明天就把我娘看病需要的五十两银子给送来，不然我后天带着人到你们柳家村里去讨可就不止五十两了。” 柳大河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想起寿春堂的郎中也许可以帮他做证，于是他就去了寿春堂，结结巴巴说了去赵家的遭遇。 医馆里捣药的小童都听哭了，望向尖嘴猴腮的孙郎中道：“孙郎中，你就帮帮他吧。” 孙郎中看着倒霉的柳大河道：“那老太太是老毛病了，已经来我这里看了好几回，我可以帮你作证，但我是个生意人，没五两银子我是不会过去赵家的。” 柳大河表情木然，转身离开医馆往镇外走去。 路上下起了小雨，柳大河失魂落魄，一路上跌倒了很多次，他爬起来倒下去，再爬起来又倒下去，他突然觉得很累，有些不想爬起来，一辆马车差点从他身上压过去，赶马车的人朝他吼了一嗓子：“想死滚一边去死。” 车里有小孩子的哭声传来，柳大河突然想到家里的两个孩子，就从泥水里爬起来，跌跌撞撞回了柳家村。 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小七和阿福见到自家老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上前抱着自家老爹呜呜哭起来，柳大河顾不得身上有泥水搂住两个孩子一起抱头痛哭，牛氏忘记她还在和柳大河生气，慌张地跳下床问柳大河：“怎么了，大河，这是怎么了，发生了啥事？”。 柳大河哭了一阵之后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抬起头把白日里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牛氏听了柳大河的讲述非常生气，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赵家那种不知羞耻的人，真是欺人太甚，牛氏不顾天黑下雨，打着伞跑出院子去了族长家。 小七和阿福帮着老爹烧了姜汤，还烧了洗澡水，完了之后安顿柳大河睡下。 第二天早上柳大河起床的时候一头栽倒在地，牛氏摸了摸柳大河的额头：“怎么这般烫？我在家看着，小七、阿福你们快去找人来帮忙。” 族长和花老爷子带着柳大河全家和族里的十多个年轻人一起去了镇上，他们到了镇上之后先送柳大河到寿春堂瞧病。 汉子们抬着柳大河进了寿春堂，医馆里抓药的小童看到一堆人冲进来吓了一跳，低声对孙郎中道：“怎么办？孙郎中你怕不怕，昨天你不愿意帮那个可怜人去说理，他今天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是不是要找咱们算账？” 孙郎中：“怕啥，是赵家冤枉他又不是我们冤枉他。” 孙郎中说着拿眼扫向医馆大堂内的十几个汉子，这些人看起来真像是来找茬的。 阿福小七和牛氏晚一步走进医馆，牛氏走到柳大河身边对孙郎中道：“大夫快帮我相公瞧瞧，他病得很厉害。” 原来是找他看病的呀，孙郎中吊着的一颗心放下来，他开了药方让小童去煎药。 柳大河昏昏沉沉的，嘴里不忘念着：“请为我作证。” 阿福和小七听到柳大河的话一起对着孙郎中鞠躬：“求求您了，您帮我爹做证吧。”孙郎中不语，小七见到堂内捣药的小童干活似乎有些吃力，就过去把捣药的杵抢到手里帮着捣药，结果没两下石杵就碎裂了，小七手忙脚乱慌慌张张后退一步，结果又把身后的桌腿给撞断了，小七觉得很抱歉：“对不住了，我力气没使好，我们会赔的。” 孙郎中看到小七手上残破的石杵，再看看小七身后断掉的桌子腿，小姑娘居然这么大力气，这是想吓唬他吗？他只是想赚钱而已，他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孩，他容易吗他？ 最终孙郎中悚了：“医馆里离不开我，要是你们把赵家人叫来医馆这边，我会把我知道的实情讲出来。” 老族长和花老爷子领着村里人一起逼着赵家人来了医馆，后面跟着很多看热闹的人。 柳大河吃了药之后被扶着站在人群中间，孙郎中走到两家人面前，清了清嗓子道：“昨日赵老太太被送来我们医馆的时候，吐得满身污秽，医馆的婆子帮她换了衣裳，未见她受外伤，我给她诊了脉发现她是内疾发作才晕倒的，其实赵老太太以前就来医馆看过病，她这次是老毛病了。” 围观的人一听孙郎中这话就明白了，赵家这是想讹人呢。 赵家人听了这话不依，只凭郎中一张嘴他们家可不认，赵老太太的大儿子上前一步道：“说不得你这郎中是被他们买通了呢。” 孙郎中用无奈的表情看向柳家人，心道，看吧，我已经把事实讲出来了，接下来的事我就无能为力了。 第二十章 好心被冤枉（三） 赵家的人和柳家村的人对峙着，两边的人各说各的理，眼看就要在医馆门口打起来，这时突然有一个乞丐走出来站到柳大河身边：“昨天的事我亲眼见到了，这位大哥赶着牛车到了戏园子门口，正打算扶老太太下车，老太太突然就发病了，吐着吐着就晕倒了，把牛车上漂亮的新柜子都吐脏了。” 说话的乞丐十来岁的样子，头比平常人大些，穿的衣不蔽体，却站得笔直，看着倒有些说不出来的气势。 赵家老大上前推了乞丐一把，将乞丐推得趔趄一下差点摔倒，赵家老大嘴里嚷道：“你谁呀就这样冒出来，谁知道你是不是那乡下汉子找来的托？” 阿福要上前帮小乞丐，小七拦住阿福：“让我来。” 小七走到赵家老大跟前：“你冤枉我爹，你是个坏人。”说着小七抬起脚轻轻地踢了一脚，赵家老大立刻嚎得跟杀猪一样，边上的人觉得赵家老大真是夸张，不就是被小孩子踢了一下吗，装得好像很痛一样。 孙郎中暗暗替赵家老大捏了把冷汗，那孩子跟普通孩子能一样吗？大人也没她那么大的力气呀，赵老大的腿肯定很痛，不会就这样废了吧？谁让你冤枉人家爹的，看吧，报应这么快就来了，果然坏事是做不得的。 乞丐转了一圈，对着周围的人道：“我不是托，我经常在戏园子门口乞讨，乞丐们都叫我大头，你们当中很多人应该都见过我吧，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守在戏园门口的，因此昨日我才能看到那一幕，这位大哥是个好人，我不想好人被冤枉。” 看热闹的人基本上都是镇上的，很多人都见过这个大头的乞丐，听到大头的话很多人点头应是，然后众人一起指责赵家讹诈老实人。 “这老太太是老毛病了，住在赵家附近的人都知道。” “五十两在镇上都能买个小铺子了，赵家这是想靠着赵老太太发财呢，听说这人是好心才顺带了赵老太太一段路，以后大家做好事前一定要多多思量呀。” “咋能讹人家乡下人五十两银子呢，这乡下人也太可怜了。” 柳家村来的人可不少，就怕被人说以多欺少，才想着先讲道理的，既然道理已经讲好那就好办了，族长带着村里的年轻人去赵家拉牛车。不用赔五十两银子了，柳大河吊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他吃了孙郎中开的药后烧差不多退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柳大河带着家人对着大伙鞠躬道谢：“今日多谢大伙了，多谢大伙了。” 牛氏想起昨天柳大河说帮赵老太太付了三百文的药钱，就对赵家人道：“老太太看病的三百文钱得还给我们。” 赵老太太听了这话，往地上一躺又晕了过去，没人知道她是真晕还是假晕，赵家人哭天抢地上前去扶老太太。 牛氏小声对村里人道：“那三百文钱看起来是要不到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回头赵家人怪我把老太太气病又要讹我家银子。” 于是柳家村人哗啦啦离开了凤凰镇。 回到家里，柳大河就和牛氏商量：“村里人这次帮了大忙，你看我们要不要请村里人吃顿饭表示一下谢意。” 牛氏：“请客要花很多钱，咱家现在没钱暂时先不请客，你把今天去镇上帮忙的人家都记下来，等年前我多做些包子每家送上一些。” 柳大河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下今天帮忙的人家，他想到如果自己识字就好了，就对牛氏道：“我只识得几个字，还是镇上木工店的老掌柜教的，等咱们有钱了，送阿福去学堂吧，就算考不上秀才多识几个字也好。” 牛氏点头赞同，如果阿福能考上秀才举人以后做大官那真是更好了，他们家就不用像这次一样被别人欺负了吧。 柳大河年前还有最后一家的家具要做，做完送去就可以休息了。 小七和阿福都很懂事，每天都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打磨、刷桐油这些活她们都是做得来的，全家人齐心协力终于在小年前面一天完工了。 柳大河再次花钱雇了村长家的牛车，把家具搬上车，准备出发。 小七有些不放心，就道：“爹，我力气大，可以帮着搬家具，我和你一起去吧。” 牛氏也不放心，这次的家具要送的地方叫桃沟村，比凤凰镇还远，到了凤凰镇再往固县方向走十几里才能到，路上万一再出个啥事，年还要不要过了，于是牛氏也说：“这次我必须得跟着去才放心。” 柳大河：“干脆阿福也去，咱全家一起，等送完家具回到凤凰镇上，把年货办一办回来就好准备过年了。”阿福高高兴兴地跳上了牛车。 他们一路顺顺利利到达了桃沟村，主人家对柳大河的手艺很是赞赏，结了账之后还特地给小七阿福包了小红封，每个小红封里都有八文钱呢。 牛车出了桃沟村小七两人就把红封递给牛氏，牛氏满心欢喜地收起钱，对两个孩子道：“等下到镇上给你们买点心吃。” 阿福：“我要吃缸贴子。” 缸贴子就是烧饼，凤凰镇有好几家卖烧饼的，其中一有家匾额上写着缸贴子三个字，这家做的烧饼不是圆的，而是方形的，而且是放到缸里烤制的，相传以前皇帝微服私访吃过这家店的烧饼之后赞不绝口，亲手写了缸贴子三个字，店家就找人刻成了匾额挂在铺子前面，缸贴子烧饼在凤凰镇是极有名的。 小七听哥哥提到缸贴子，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我也要吃缸贴子。” 今日还算顺利，牛氏心情还过得去，就对两个孩子道：“行行，都给你们买。” 谁知牛氏的话说完没一会，他们就遇到了拦车的人。 这次拦车的是个年轻男子，他跛了一条腿，一瘸一拐挡在车前：“带我去凤凰镇，我会给钱的。” 牛氏僵着脸道：“不行，我们绝不带人。” 年轻男子：“我家有钱，等到了镇上，我给你们银子。” 牛氏：“不行不行，给金子也不行。” 第二十一章 善心不改柳大河（一） 拦路的年轻男子道：“我是镇上王员外家的小儿子，从固县雇车回来，路上遇到打劫的，车夫丢下我跑了。” 柳大河望向年轻男子：“你的腿是新伤？” 年轻男子苦着脸抱住跛了的那条腿：“是新伤，大哥，我的腿是被那些打劫的贼人给打伤的，你行行好，带我去镇上吧，我得赶紧回去找大夫，要是耽误了时间不知道这条腿还能不能保得住。” 小七和阿福有些同情男子，两人挤了挤悄悄让了一个角落出来。 柳大河看向牛氏：“菊花，谁都有个落难的时候，上次镇上赵家的事就是靠着大伙帮忙才解决的，咱们反正也要回镇上，就顺带一下他吧。” 牛氏：“不行，绝对不能带，万一到了镇上他说这腿是被我们撞的怎么办？” 年轻男子：“我若恩将仇报，就让我天打五雷轰。”说着年轻男子直接上了牛车，坐到两个孩子让出来的那块角落。 柳大河见人坐稳了就赶着牛车出发了。 牛氏心里气得不得了，指着年轻男子：“你，你，你……” 阿福劝牛氏：“娘，要是我出门遇到这样的事，你也希望有人帮我吧？” 牛氏点着阿福的额头：“我看你已经长成了和你爹一样的烂好人。” 小七：“咱们就顺带一下他吧，也不怕他起坏心，娘，你知道的，我厉害着呢。” 牛氏抚着额头：“我快要被你们气死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学了你们那个烂好心的爹，老天爷呀，我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牛车很快到了镇上，缸贴子三个字映入眼帘，柳大河停下牛车望向门匾，他认识的字有限，更不懂书法，只凭感觉觉得上面的字很有气势。 此时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牛车上的几个人肚子咕噜噜叫起来，阿福吸了吸鼻子喊了声娘，牛氏既不下车也不理睬阿福，柳大河从怀里摸出三个钱给阿福。 阿福和小七下了牛车走到烧饼前，小七看向老板娘：“老板娘，缸贴子多少钱一个？” “一文钱一个，”做烧饼的面是早就醒好的，老板娘动作娴熟，边答话边往面里抹了葱花和酱料，擀成长条，再用刀切成一块块小小的长方形，用刷子在表面刷了层蜂蜜。 高温烘烤的蜂蜜诱发着独特的香甜气味，老板娘见旁边缸里烧饼烤熟了，就用夹子一个个夹出来，烧饼金灿灿的很是漂亮。 阿福买了三个烧饼上了牛车，年轻男子对着柳大河催促道：“快，大哥先送我去福生堂看大夫。” 柳大河赶着牛车往前去，阿福把手里的烧饼递了一个给小七，又塞了一个给牛氏，笑得一脸讨好的样子：“娘，趁热吃，香着呢。” 阿福把自己手上的烧饼掰成了两块，把其中一块递给了赶车的柳大河，另一块拿在手上正要咬上一口。 年轻男子：“给我一块烧饼吃，我饿坏了。“不待阿福回答，年轻男子直接把阿福手上的半块烧饼抢到手上吃起来。 阿福很郁闷，他念了半天的烧饼，一口也没能吃到肚子里。 年轻男子几口就把半块烧饼吃光了，他对着阿福道：“我以前在镇上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家烧饼这么好吃呢？你叫阿福是吧，真是个好孩子，我吃了你半块烧饼，回头我还给你一百个。” 阿福心道，我信你个鬼。 小七把手里已经咬了一口的烧饼掰了一半递给阿福道：“哥，这烧饼真好吃，咱俩一人一半。” 阿福拿起小七递来的半块烧饼正准备吃，又被年轻男子抢去了。 年轻男子狠狠咬了一口抢到手上的半块烧饼，然后用力扔了出去，烧饼砸到一个胖子的脸上，胖子大怒：“谁呀，给老子滚出来。” 年轻男子大声喊道：“王管家，是我。” 胖子看到年轻男子立刻敛去怒色，换成一张笑脸：“是小少爷呀，老爷正在家念着您呢。” 小少爷：“王管家，你身上有钱吗？” 王管家拿出一个钱袋递给小少爷道：“老爷让我出门买点东西，我带了十两银子。” 小少爷接过钱袋直接递给阿福：“这些银子给你买烧饼。” 小少爷又转头对着王管家吩咐：“你回家里多拿些钱去福生堂等我。” 柳大河出声：“这位少爷，我们只是顺便捎带了你，也没出多大力气，这钱我们就不要了，阿福，把钱还给这位少爷。” 小少爷：“太打击人了，大哥，你真的只是顺便吗？我拖着伤腿走了两个时辰，拦了十几辆车，只有你家让我上车了，我王昊从来不欠别人人情，银子已经给你们了，你们如果不想要就把银子扔了……大哥，你别停车呀，咱赶紧去福生堂。” 第二十二章 善心不改柳大河（二） 很快牛车就到了福生堂门口，柳大河和小七两人一头一脚把王家小少爷横着抬进了福生堂，堂里药童的脸在王家少爷面前无限放大，药童：“呀，这不是王家少爷吗！”药童说话的时候口水喷了王家少爷一脸。 王家少爷觉得自己的形象已经彻底被毁了，他看看小七，心道这倒霉孩子力气怎么这样大，王家少爷委屈地将脸转向柳大河：“大哥，我可以自己走进来的，” 柳大河：“王少爷你在此安心看病，我也该去办自己的事了。” 柳大河带着小七转身离去，王家少爷朝着他们的背影喊：“大哥，以后有事来镇上找我，我是个有恩必报的人。” 柳大河赶着牛车离开福生堂，阿福看到自家娘一直盯着他手上的钱袋，就把钱袋递给自家老娘牛氏：“娘，你是咱家管钱的人，这钱正该你拿着。” 牛氏摸着钱袋里硬硬的银子脸上乐开了花：“大河，去缸贴子那里，我们多买几个烧饼，让两个孩子吃个够。” 小七：“好呀，我们多买几个，给戏园子门口的乞丐大头也带两个烧饼，上次赵家冤枉我爹的时候多亏了他帮着说话呢。” 柳大河：“小七说的是，咱给大头多买几个烧饼，到时候再给他些钱。” 牛氏听了也不心疼，反正今天可是白得了十两银子。 一家人真的是饿坏了，狼吞虎咽就干掉了八个烧饼。 小七吃完两个烧饼还想吃，就自言自语道：“不能再吃了，剩下的都留给大头。” 一家人在戏园子门口找到了大头，小七把十个烧饼递给大头，大头接了十个烧饼很高兴，连连对着小七道谢，还分了几个给旁边的小乞丐。 阿福从柳大河手上接过三十文钱递给大头，大头摇头不愿意接：“我只是说了几句该说的话，你们在乡下过日子也不容易，钱我就不收了。” 柳大河：“拿着吧，过年的时候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大头红着脸数出十个大钱藏到怀里，把剩下的又还给了柳大河，大头身子站得笔直：“叔，这十文钱算我借的，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告别了大头之后，牛氏忍不住叹道：“没想到还有乞丐不要钱的。” 柳大河：“那是个实诚孩子。” 柳大河抬头看着天还早，就对两个孩子道：“听说今天镇上又有耍猴的来了，爹带你们去看耍猴的。” 两个孩子一脸期盼，牛氏听了脸一红，她想起了从前，她和柳大河订亲的第二天，柳大河带着她来镇上看小猴子表演，两人第一次牵了手，你浓我浓，看完表演柳大河给牛氏买了新衣裳，还买了一只很漂亮的银手镯，不过那只手镯现在戴在牛氏老娘于氏的手上。 一家四口在戏园子里看猴子表演，猴子在台上翻跟斗，对着大伙作揖还抢大伙手上的吃食，逗得小七和阿福呵呵笑个不停。猴子表演完就托着托盘朝着着人群鞠躬，柳大河递给阿福和小七一人一个大钱，两个孩子高兴地把钱打赏给了猴子。 看完猴子之后，一家人就开始逛街买东西，柳大河在街上买了一个很漂亮的烟嘴，他有回瞧见他爹柳全眼热地看着老族长的烟嘴，柳大河就记在了心里，在集上挑拣了半天，给自家老爹买了个比老族长的那个更加漂亮的烟嘴。 然后又买了面粉，鱼，肉等，一家人总共花了半两银子买了一大车的年货回了柳家村。 桃花娘正坐在村口光秃秃的柳树下听别人聊天，看到柳大河一家赶着牛车进了村，大人孩子脸上都带着笑，牛车上装着满满的东西，有鱼又有肉。 桃花心里如打翻了醋坛子一般酸：“小七娘，你们家前些天才出了事，今天竟然这样高兴，还买这么多的东西，我记得你们家还欠着花家很多银子吧，欠债不还可不行。” 牛氏：“欠的又不是你家的钱，你跟着瞎操什么心？”说着牛氏就想要跳下车和桃花娘掰扯一番，被柳大河拦住了，柳大河低声劝牛氏：“桃花娘这样的人，村里的哪个妇人爱搭理她，咱回家吧，回去把花剩下的银子先给花家送过去，花家是好心帮咱，咱不能让人家寒了心。” 回到家里，牛氏就把肉抹上盐放起来，现在天气冷了，也不怕坏掉。 晚饭的时候牛氏做了一道红烧鲤鱼，里面放了辣子，又香又辣非常好吃。吃剩下的鱼汤很快就变成了鱼冻，阿福和小七两兄妹都很喜欢吃鱼冻。 另外一条鲤鱼被牛氏剖干洗净，用小树枝撑起了鱼肚子挂在院子里，打算大年三十的时候拿来吃，大年三十有条件的人家一般都会烧条鱼吃，寓意年年有余的好兆头。 第二十三章 欢欢喜喜过大年 腊月二十四，小七全家人一起给家里进行了一次大扫除，屋内所有的家具和物什都挪开角角落落打扫一遍，连房梁上的灰尘和蛛网也都借助梯子清理了。 柳大河还带着小七和阿福把葡萄架剪得光秃秃的，地窖里的东西也码的整整齐齐。 二十八这日，外面飘着雪花，小七和阿福起得很早，在院子里堆了一个雪人，用地窑里藏的胡萝卜做鼻子，木炭削圆做眼睛。 吃完早饭，牛氏从面缸里取了很多面出来，加水活好，就让小七揉面，小七在牛氏的指导下很快就让子熟练了，揉面是个力气活，面揉得好，馒头才能更好吃。 牛氏又从杂物间里找出夏日里晒干的苋菜，加水泡上，另外又熬了很多猪油渣。不管牛氏有多浑，她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做出来的吃食味道真的很好，整个牛家村的妇人都不得不佩服这点，村里的红白喜事基本上都会找她帮忙。 到了二十九这天，牛氏把泡好的干苋菜洗好沥干水，拌入猪油渣和调料，包了三大锅白面包子，另外还蒸了一大锅混了豆面的馒头。 牛氏在灶间忙活的时候，柳大河就帮着烧火，夫妻两个看起来很是和谐。 第一锅包子出锅后，牛氏捡了几个漂亮的白面包子用碗装上分别放在灶头和主屋外面的窗台上，拜了又拜，说了很多吉祥的话。 包子的香味传得很远，没一会对门的小老鼠就吸溜着鼻涕走进小七家的院子，梨花跟在小老鼠后面拉扯小老鼠回家，小老鼠就哭了起来。 小七捡了一盘包子走出灶间，小老鼠跑到小七身边从盘子里抓了两个包子就跑开了，梨花忙喊道：“小老鼠，小心别烫到手。”小老鼠被包子烫得直吸气，边吸气边往嘴里塞。 小七把盘子递给梨花：“梨花姐，别担心，这盘包子捡出来有一会了，不会太烫的。” 梨花不想拒绝这盘包子，她去年吃过一个牛氏包的干苋菜包子，非常香非常好吃，吃完之后她回味了很多天，这么漂亮的白面包子近在眼前，她伸手就能触碰到，她想让她娘也尝尝这美味，于是她红着脸接过盘子对着小七道谢：“谢谢你，小七，我先回家，等会就把盘子送回来。” 梨花离开后，牛氏用手指着小七：“你这败家孩子。” 柳大河笑着劝牛氏：“前些日子咱们不是白得了十两银子吗，大过年的，就别骂孩子了。” 没一会梨花就牵着小老鼠过来还盘子了，盘子里装满了萝卜干，小七又递了两个包子给小老鼠，然后接过盘子笑着对梨花道：“我特别喜欢吃萝卜干，谢谢梨花姐。” 梨花怕小老鼠吃完还要讨忙牵着小老鼠离开了。 牛氏动手捡了八盘包子，问柳大河：“送哪几家？” 柳大河吞吞吐吐报了几个名字，牛氏：“我就知道你已经记不清了，其实我也有些记不清楚了，干脆全都送吧。” 牛氏把小七和阿福叫到面前叮嘱道：“你们俩把这些包子给大伙送去，记住，除了桃花家，其他人家都送，每家都要把盘子收回来，咱家总共只有八个盘子，如果不拿回来下一趟就没法送了。” 小七和阿福答应着就各自拿篮子装上包子出门了。 小七第一个送的是花家，花喜儿今日穿着一身红艳艳的衣裳，头发扎成了两个小丸子，看起来既漂亮又喜庆。花喜儿看到小七送来包子，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对着小七道：“小七，你娘做的包子比镇上卖的好吃多了。” 小七点头赞同：“我也觉得我娘做的东西好吃，喜姑姑，你今天真漂亮？” 花喜儿娇嗔：“我以前不漂亮吗？” 小七猛点头：“漂亮的，喜姑姑一直很漂亮。” 花喜儿抚着脸：“小七，你觉得我和梨花谁更漂亮？” 小七回答得很干脆：“梨花姐更漂亮，梨花姐的皮肤像雪一样白。” 花喜儿抚额：“小七，你咋这么诚实呢，你就不能说句美丽的谎言哄我开心吗？” 小七忙绕开话题：“喜姑姑，你说如果梨花姐去镇上卖干苋菜包子能不能赚到钱？” 花喜儿：“应该不怎么行吧，这干苋菜包子里面得放很多猪油才好吃，成本太高，价钱卖低了赚不到钱，价钱卖得太高人家可能会想你这又不是肉包子怎么能卖得这样贵？” 小七：“喜姑姑说得有道理，我先走了，回头包子该凉了。” 花喜儿朝小七摆手：“去吧，有的地方结冰了，路上小心些。” 小七第三家送的自己奶奶家，徐氏看到小七把一盘包子递给柳大江，就对柳大江道：“扔到猪圈去。” 柳大江闻着香气吸了吸鼻子，心道丢掉太可惜了，于是他趁着徐氏不注意偷偷地把包子揣到怀里带去东厢房给媳妇孩子吃了，得到媳妇和孩子的一致表扬。 第二十四章 大年初一起个早 大年三十上午，花老爷子抱了一个箩筐进了小七家的院子。 花老爷子走到柳大河面前对着柳大河道：“大河，我写了些春联，你帮我一起给村里的孤寡老人送去，顺便帮着贴上。” 柳大河接过箩筐，走出院门，小七和阿福跟在柳大河身后，小七道：“爹，我们也去帮忙。” 柳大河：“贴对联这活个头高的人做起来才方便，你们还太小，等你们长大就能帮上忙了。” 小七：“爹，我们可以帮你端面糊呀。” 柳大河：“小七真聪明，那你们就跟着来吧。” 小七跟着柳大河出了门，牛氏笑着拦住阿福：“阿福，你呆在家里不要出去，咱家里的羊和兔子都需要你照看呢。”阿福在家喂好羊和兔子就拿着小木板用木炭乱图乱画起来，这个习惯来源于小时候的耳濡目染。柳大河做家具的时候需要在木头上先做记号，阿福两岁多的时候就学着柳大河在木头上涂鸦，柳大河怕阿福把家具给画脏了，就给阿福做了很多小木板用来画画，阿福长大之后在小木板上画画的习惯一直没变。 柳大河带着小七给村东头的几户老人家贴上了对联，父女俩到柳老婶子家的时候，柳老婶子给小七端了一碗红糖鸡蛋，柳大河有些不好意思：“让婶子破费了。” 柳老婶子：“你们不是还给我家送了包子吗，我家老头子说包子很好吃，把包子送去王家村青儿家了，说给外孙也尝一尝。”青儿是老两口唯一的女儿，十多年前嫁去了王家村。 柳老婶子看着小七喝完红糖水，就把昨天炸的毛耳朵端了一盘给小七吃，毛耳朵是凤凰镇流行的一种油炸面食，过年的时候很多人家都会炸上一些，家里来客人端出来待客。 柳大河贴完对联就去了另一家，小七留下吃了几个毛耳朵，起身到灶间看到水缸里快没水了，就提着桶准备去村西边打水。 柳老婶子拦住她：“小七，不用了，你也只比木桶高一点而已，别累坏了。” 小七拍了拍胸脯：“婆婆，你没听说吗，我在咱们村出了名的力气大。”柳老婶子听了掩嘴直笑：“你这孩子，夸起自己来一点也不害臊。” 很快小七就把缸灌了七八分满，告别了柳老婶子家，小七又去了好几户独居老人家里帮着挑了水，一个下午小七提着桶从桃花家门口路过很多次，桃花娘见到就骂儿子臭鸭蛋：“你看人家小七，比你小好几岁呢，这么会干活。” 臭鸭蛋顶嘴：“娘，你咋不拿自己和她比，你岁数比她大的更多。听说小七家给村里人都送了包子，唯独没给咱家送，二蛋和我说小七她娘做的包子可好吃了，都怪你平时嘴碎，小七家才没给咱送。” 桃花娘脱下鞋子朝儿子臭鸭蛋扔去，引得一片鸡飞狗跳。 小七忙完回到家里的时候鞋子全湿了，她刚换好鞋子，梨花就带着小老鼠过来了，梨花面上带着喜色：“小七，听说王员外喜得金孙，初一早上要派红封呢，我爹今天刚从镇上回来，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只要是孩子到时候都可以到王家门口领个红封，等初一我带上小老鼠一起去，能领两个红封呢，你和阿福也一起去吧。” 阿福：“妹妹，我们也一起去吧，顺便再买几个烧饼吃。” 小七咽了咽口水，她也很想念缸贴子。 大年初一小七和阿福很早就起床了，早上家里吃饺子，阿福第一口就咬到了铜钱，牛氏大喜：“阿福，这是好兆头呀，今年你一定会走财运的。”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完饺子，小七阿福就和梨花小老鼠还有村里的二蛋一起出发去镇上，雪还没完全融化，路上结着薄冰，小七和阿福都穿着毛翁子（芦苇编得鞋子，鞋底是厚厚的木头），倒也不怕水，梨花和小老鼠却只穿了旧棉鞋，没走多久梨花的鞋子就有些湿了，她蹲下来查看小老鼠的鞋子，发现小老鼠的鞋子也有些湿了，小七就道：“梨花姐，我来背小老鼠吧。” 阿福和二蛋抢着说：“我也可以背。” 梨花把小老鼠背起，对着小七几人道：“我年纪最大，还是由我自己来背吧。” 梨花背了一会就气喘吁吁，小七接过小老鼠背在肩上，小七个子不高，也幸好小老鼠也很矮小鞋子才不至于拖到地上。 几人轮流背小老鼠，很快就到了镇上。 王家门外很是热闹，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靠门口左边整齐地摆放了四个桌子，桌子上放了四个大箩筐，里面装满了红纸包。 王家几个少爷正带着下人给孩子们派钱，孩子们分成四列整齐地排队领钱，队伍的尾巴很长，一眼看不到头，梨花拉着小七几人寻了半天找到最右边队伍的尾巴排了上去。 排了一个时辰之后，她们终于挪到能看见王家大门的地方了。小七眼尖，远远看到上次他们在路上捎带的那个王少爷也站在那里发钱，王少爷穿了一身枣红色，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很是精神。 小七扯了扯阿福的袖子：“哥，我们上次救的那个王少爷站在前面发钱呢，上次他都给了咱十两银子了，要不咱俩就别排队领红封了吧。” 阿福仔细看了几眼，道：“额，真的是王少爷。” 小七两兄妹最终没离开，因为梨花拉住了小七：“小七，咱都排队排了一个时辰了，很快就轮到我们了，咋能说不排就不排了呢？求求你了，小七，你就陪着我一起吧。” 发红封的时候，王少爷一眼就认出了阿福：“是阿福呀，我答应还你一百个烧饼的。“说完王少爷就对着他身边的下人道：“小豆，把装银裸子的荷包拿出来。” 他身旁叫小豆的人答应着，拿出了好几个崭新的荷包。 王少爷递给小七和阿福一人一个荷包：“来，这荷包你们拿着。” 阿福推辞道：“王少爷，你上次已经给了我十两银子。” 王少爷：“这是给你们过节买东西吃的，不收就是不给我王昊面子。” 第二十五章 见面就问新年好 小豆搬了张凳子放到自家少爷身后：“少爷，您的腿还没完全恢复呢，先坐下歇会。” 王少爷落座，小七和阿福两人拿着荷包走到一边，排在他们后面的二蛋拿到红封后指着阿福俩兄妹对小豆说：“小哥新年好，我和他们是一起的。” 小豆转头看向自家少爷，见少爷点了头，就拿了个荷包递给二蛋，二蛋开心地接了荷包。 接下来轮到梨花，梨花比二蛋几人年纪都大，有些不好意思，她红着脸一手拉着小老鼠一手指向小七那边低声道：“新年好，我也是和他们一起的。” 小豆看向自家少爷，梨花说的声音太低，王少爷根本就没听到，他看向小豆：“什么事？” 小豆用手指了指梨花和小老鼠：“这两个也说是和阿福少爷一起的。” 王少爷顺着小豆的手看向梨花，然后眼睛就挪不开了：“这位小姐是？” 梨花声音很轻：“我是阿福的邻居梨花。” 王家少爷亲自从小豆手上抓了两个荷包递到梨花手上：“梨花这名字不错，很衬你。等一下你们要去哪里，我带你们去，镇上我最熟悉。” 小豆撇了撇嘴，心道，我的少爷哟，梨花这名字满大街都是，哪里就不错了。 梨花没回答王少爷，她接过荷包牵着小老鼠去了小七身边，对小七道：“小七，等会我们去买点东西吧？” 小七笑着回道：“好。” 小七打开王少爷给的荷包，里面是六颗银花生，于是小七就和阿福商量：“哥，咱们买头毛驴吧，爹经常出远门干活，要走很多路，身上还挎着重重的工具箱，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毛驴买一头，以后爹骑着毛驴出去干活就没那么辛苦了。” 阿福点头，他觉得妹妹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就转向王少爷：“王少爷，请问你家有没有懂毛驴的下人，带我们去集上挑头毛驴。” 王少爷：“不用去集上挑，我家就有毛驴，小王管事，小王管事……”小王管事很快来到了几人跟前：“少爷您叫我。”小王管事瘦瘦的，和小七他们上次见到的胖管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福开口拒绝：“王少爷，你已经给了我们很多钱，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这驴我们自己买。” 王少爷下巴高高抬起：“你们这是看不起我王昊吗，没有你们一家人我的腿可就保不住了，难道我王昊的腿还比不上一头毛驴吗？”说着王昊就指着瘦瘦的小王管事对阿福道：“小王管事是上次你们见过的那个胖胖的王管家的儿子，让他带你们去偏院里挑一头喜欢的毛驴。” 小王管事一脸黑线，我的少爷，咱说事的时候能不揭别人的短吗？ 阿福和小七不愿意去挑驴，小王管事就亲自挑了一头个头矮小但看着很是精神的毛驴牵到了两人面前，把缰绳递到阿福手上：“阿福少爷，您牵好。” 阿福和小七还要推辞，梨花已经扶着小老鼠爬上了驴背，小老鼠在驴背上开心地拍着手：“骑驴啦，骑驴啦。” 阿福只得对着王少爷道谢并告辞，王少爷起身问道：“你们还要在镇上逛一会吧，我陪你们一起去。”王少爷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追随着梨花。 小豆面带担忧地拦住自家主子：“我的好少爷，您可不能去呀，您的腿还没好彻底呢，老夫人说了，这两个月都不能让您出去。” 王少爷往前走了两步，小豆立刻扑到地上抱住王少爷的腿：“少爷，您可怜可怜奴才，千万不要走，您要是走了，老夫人会让人打断奴才的腿。” 王少爷：“笨小豆，你怎么能在人前这样说我娘，我娘才没这么恶毒。” 旁边王家老太爷凌厉的目光扫过来，王昊小少爷立刻耸了，对着阿福几人摆手：“你们先去逛吧，等我能出门了就去柳家村，到时候你们可不要把我轰出来。” 阿福学着大人的样子对着王少爷拱拱手：“欢迎王少爷以后来柳家村做客。” 小七几人开开心心地离开了王家，二蛋扯着阿福的袖子：“你刚才听到没，他们喊你少爷呢。” 阿福红了脸，二蛋从阿福手上抢过缰绳：“阿福少爷，让我也牵一会，我都还没牵过驴呢。” 因为今日得了不少钱，几人就商量着买些东西回家同家里人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他们牵着毛驴去了西大街，街上很多铺子都没开门。 路过福生堂的时候梨花抓了几十包药出来，捏着手里的荷包一脸心疼：“钱这东西真是不经用。” 小七：“梨花姐，你这次抓这么多药？” 梨花：“年前钱不够，我娘和小老鼠的药都断了，现在有了钱就多抓一些，我还想买些猪板油回家熬猪油。” 二蛋：“我也早就馋了，我娘前几日买了块猪肉，我才抢了两小片就没了，味道都没尝出来，今天多买些回去让我家弟弟妹妹们吃个够。” 第二十六章 满载而归 小七几人到卖猪肉的摊位问了猪肉的价格，肥猪肉十八文钱一斤，瘦猪肉便宜些，十五文一斤，猪骨头只要三文钱一斤，上面几乎没有肉，梨花小声嘟囔：“猪肉比以前贵了很多。”梨花想着一家人身子都那么弱，不吃油怎么行，再贵也得买，于是梨花咬咬牙买了五十文钱的猪板油准备回家熬猪油。 二蛋也买了一大块肥肉，拎在手上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小七买了几斤五花肉，又称了四根腿骨让老板帮她用刀砍成了两截，她娘牛氏偶尔会用骨头汤煮面，小七觉得很香。 梨花见骨头上一点肉也找不到，就问：“小七，你买这么多，这骨头上一点肉也没有。” 小七：“梨花姐，你也买些骨头吧，听花婆婆说骨头汤喝了挺补身子的，你娘和小老鼠吃了说不定身子会好很多，连药钱都省掉一些呢。” 小老鼠用手指着摊子上的猪骨头，大声喊着：“骨头，骨头……” 梨花轻轻按下小老鼠的手，亲了亲小老鼠的脸颊：“小老鼠也想喝骨头汤是吧，姐姐给小老鼠多买几根骨头。”于是梨花也买了几根大骨头。 买完猪肉梨花在路边摊上发现了一把很漂亮的梳子，上面刻着精致的花朵很是漂亮，梨花捏着木梳看了又看，问老板：“这梳子多少钱。” 老板是个胖胖的婆婆，她听到有人问价钱立刻凑上前来：“八文钱一把，这是我摊子上最好的货，姑娘不止人长得这般漂亮，眼光也很好。” 梨花把梳子放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大一会也没说要不要买。 胖婆婆笑得眉眼弯弯：“这是桃木的，可以辟邪，上面刻的是京城那边最流行的花纹。” 小七一听桃木辟邪几个字立刻想起了牛氏，就对阿福道：“哥，要不咱给娘也买一个吧，娘平时很喜欢桃木的东西。” 阿福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不用花这冤枉钱吧，爹会做这个的。” 小七：“喜姑姑说得没错，男人果然不懂浪漫，咱给爹送了毛驴，也该给娘买件东西，我瞧这花纹样式看着挺新鲜的，咱买回去爹以后做活的时候也能做个参考。” 梨花把梳子放回摊上：“八文钱两个，不卖就算了。”说着梨花就牵着小七作势要离开，胖婆婆忙道：“别走啊，姑娘，就按你说的价吧。” 梨花付了钱，小七拿出四文钱还给梨花，梨花没接：“我欠你家的太多了，这梳子当是我买来送你的。” 小七：“梨花姐快收下，我是买来送给我娘的，必须得自己付钱才显得心诚。” 梨花只得收下了钱，小老鼠闹着要从驴背下来：“姐，饿了，小老鼠饿了。”二蛋忙叫道：“快点来帮忙，我扶不住小老鼠了。” 梨花笑着抱起小老鼠：“小老鼠饿了呀，姐带你去吃烧饼。”很快几人就走到了缸贴子那里，买了烧饼，又去旁边的摊子上喝胡辣汤，一文钱一碗，梨花抢先付了钱：“你们帮着背了小老鼠一路，这胡辣汤必须我请。” 很快老板娘就热情地端了几碗上来，里面放了花生碎、豆皮、海带丝，这家胡辣汤味道很正宗，喝完之后感觉全身都热乎乎的，有客人对着老板娘赞道：“你家的胡辣汤比别家好喝多了。” 老板娘涂着红艳艳的口脂，妖娆一笑：“我家的汤可是用骨头熬的，自然是香的。” 几人吃饱喝足，刚走出镇子阿福就吃不消了，苦着脸对着小七道：“妹妹，毛翁子太重了，我走不动了。” 小七：“哥，你骑毛驴，护好小老鼠。” 几人回到村里的时候，很多人站村口光秃秃的柳树下聊天，众人见几个孩子买了很多东西回来，还多了一头小毛驴，都把目光投向他们，臭鸭蛋上前想伸手扯一下驴尾巴，小七忙上前拦住：“臭鸭蛋，别摸驴屁股，小心被驴踢了。” 臭鸭蛋听小七说驴会踢人忙跳开一步，拦住牵缰绳的二蛋：“这驴是哪里来的？”二蛋是个直肠子，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和臭鸭蛋说了。 小七几个人没停留，继续往家中走去，梨花回头看着被村人包围在中间的二蛋有些担忧：“小七，你说她们会不会说我们坏话。” 小七：“不会吧，我们没做错什么事呀。” 阿福牵着驴进院子的时候，柳大河正在喂羊，见到驴吃了一惊：“这是哪里来的驴？” 阿福：“王家少爷送的。” 柳大河严肃地看着阿福：“咱们已经拿了王少爷十两银子，你咋又要了一头驴回来。” 小七：“爹，这是王家少爷硬塞给我们的。” 牛氏围着驴转了一圈：“这驴来得真好，过几天我回牛家村正巧用得上。不过这驴看着实在太矮小了些，我骑上去怕是不太好看。” 小七给阿福递了眼色，阿福从怀里掏出桃木梳子递给牛氏：“娘，我们给你买了桃木的梳子，你看漂亮不？” 牛氏眉开眼笑：“好看，好看，我阿福真孝顺，都知道给娘买礼物了。” 柳大河很喜欢这头小毛驴，他围着小毛驴转了几圈，赞道：“这驴挑的好，脾气很温顺，不像三大爷家的驴脾气那样烈。” 阿福：“爹，咱给驴喂些啥？” 柳大河：“别忙着喂，我先去三大爷家问问养驴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柳大河背着手出了院子，阿福小跑着跟上。 第二十七章 两只公鸡惹的祸 大年初二，柳大河的姐姐柳云娘来送年礼——两包点心、两包糖一块印着海棠花的料子并一个精巧的银锁，银锁上面刻着八宝纹非常漂亮。 柳云娘指着印着海棠花的料子对牛氏道：“嫂子，这布是新从南边来的，我觉得小七穿着肯定好看，就给她带了一块。”柳云娘说着拿起料子在小七身上比划，阿福赞叹：“真好看，妹妹穿上肯定很漂亮。” 柳云娘婆家在镇上开着一间铺子卖杂货，牛氏路过铺子多次，知道柳云娘家的铺子生意很红火。牛氏看着外面的白茫茫的雪，觉得这印着海棠花的料子穿在身上一定很引人注目，不过她想不明白，柳云娘为啥不给阿福也带块料子呢？牛氏心疼地看了阿福一眼，心道回头我就把这料子拿回娘家，绝不让你柳云娘称了心。 都说侄女肖姑，小七长得和柳云娘有七分相似。柳云娘嫁人后连生了三个儿子，满心盼着能得个女儿，因此很喜欢这个小侄女，放下料子之后就摸着小七的手嘘寒问暖，眼里满是疼爱。 待柳云娘去完老宅要回镇上的时候，牛氏只包了几样夏日里晒的干菜让柳云娘带上，柳大头感觉太少了就做主抓了两只毛色油亮的大公鸡添上，这神操作让牛氏顿时变了脸色，但也没有当场发作。 柳大河很热情地把鸡绑好放到柳云娘坐的车上，柳云娘推辞不过就收下了，她心里很高兴，觉得弟弟给自己长了脸，以前过年的时候从娘家回去都只带回些腌菜和干菜之类的，婆婆每次都会酸言酸语地说娘家人小气，柳云娘看着两只神气的大公鸡心道这下可不能再说我娘家人小气了吧。 牛氏一整天心里都惦记着那两只大公鸡，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终于发作了，哭哭啼啼的与柳大河闹起来，柳大河哄了许久也未哄好，见天色已晚就先睡下了。 牛氏见柳大河不理自己心里更气，叫醒了睡梦中的阿福：“走，我们去你外婆家。” 牛氏说着又想去拉扯小七，阿福抱住牛氏的胳膊：“娘，别吵醒妹妹，咱们天亮再去外婆家吧。” 牛氏满面泪痕，看起来好不委屈：“你爹把家里的东西都给了你姑姑，他不要我们娘几个了，咱们再留在这个家里怕是以后连饭都吃不上了，我带你们去外婆家，咱娘几个以后都不回来了。” 阿福睡眼惺忪地在屋里扫了一圈：“娘，你别哭，咱家只给了姑姑两只鸡，家里还剩下十几只呢，你看桌上还有姑姑拿来的点心，而且我拿红薯糖瓜的时候看过面缸了，里面有很多面，咱们怎么会吃不上饭呢。”阿福不喜欢外婆家，他每次去牛家村都被表哥们欺负， 牛氏一直闹到鸡鸣，把家里的鸡蛋、糕点、糖都装到篮子里，还把海棠花的料子也放了进去。 阿福把布抢出来：“娘，这个不能拿，这是姑姑送给妹妹做新衣裳的。” 柳大河：“菊花，我去抓两只鸡你带去牛家村。” 牛氏没理柳大河，径直把毛驴牵到院门口，往驴身上爬了几次都没能爬上去，生气地拍了下驴屁股，差点被驴蹄子给踢了，这下牛氏更气了，捡起地上的一块土疙瘩砸到驴身上：“砸死你，看你这头臭驴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小七忙把驴牵离牛氏，柳大河也有些心疼小毛驴，以前柳大河曾经想过要买头骡子的，刚开始是因为要存钱娶媳妇，没舍得买，等娶了媳妇之后，赚的银钱又都被媳妇贴补去娘家了，一直没买成，没想到现在却得了头毛驴，毛驴虽然比不得马和骡子，但也不差呀，村里哪个男人不幻想着能得一匹马，没有马骡子也行，再退一步没有骡子驴也很好呀。 屋檐上挂着冰棱子，大冷的天，牛氏大包小包地去了娘家，小七力气大，被安排提了两只大公鸡并一个装满东西的重篮子，阿福也没少拿东西。 牛氏的二嫂王氏远远看到大包小包的小姑子很是开心，在家门口就把牛氏手上的东西接了过去，轻手轻脚打算把东西放到自己屋里，被牛氏的老娘于氏拦住了，于氏点着王氏的额头道：“我还没死呢，你这是想翻天了。” 王氏忙赔笑：“娘，你误会我了，我没想把东西拿我屋。” 王氏把东西送到主屋放下，牛氏的大嫂李氏听到动静也过来了，李氏进了主屋就开始动手翻看牛氏带来的东西，王氏不甘落后也跟着一起翻东西。 李氏翻到海棠花的料子，立刻抓到手里：“这块布正好给我家大妞做件衣裳穿。”王氏看到李氏手上布非常漂亮，就上去抢，两人互不相让很快抓扯起来，最终脸上都挂了彩。 于氏埋怨牛菊花：“都是你拿来的这块布惹的祸。” 牛菊花讪笑：“这布是阿福的姑姑柳云娘拿来的，她小家子气得很，送这么小块布根本不够我做件衣裳。”牛菊花心里埋怨柳云娘真不是个好东西，看看送了一块布都闹出多少事来了，真是不吉利。 于氏做事很爽快，直接将海棠花的料子从中间撕开，给两个媳妇一人一半。 李氏接过半块料子，嘟着嘴道：“半块布哪里够做大妞的衣裳。” 王氏也咕哝：“这么小一块怎么做衣裳。” 于氏瞪眼：“不想要就给老娘还回来。” 牛菊花的两个嫂嫂忙拿着料子跑回自己屋里去了。 阿福暗暗心疼妹妹的布，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布做成新衣裳给妹妹穿该多好看。 第二十八章 娘家 因为带的东西很多，牛菊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在娘家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几天之后牛氏带来的东西差不多吃完用完了，两个嫂子便开始看她不顺眼了。 王氏忍不住对丈夫牛羊群抱怨：“牛菊花带来的闺女太能吃了，再吃下去就把咱家吃穷了。” 李氏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无数遍，牛菊花呆了这么多天咋还不走，是打算赖在娘家把娘家吃穷吗？不行，得赶紧找个借口把她赶走。 下了一夜的雪，初八早上外面一片洁白，小七和阿福受外婆指使正在院子里扫雪，几个表哥表姐在院子里打雪仗。 表哥大牛穿着新棉袄，嘴里嚼着糖，朝阿福和小七扔了一团雪：“不给你们两个穷鬼吃糖，穿得破破烂烂的像叫花子一样，大过年赖在我们家里吃白饭。” 牛菊花在灶间帮着大嫂烧火，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虽然不待见小七，对阿福却是真心疼爱的，牛氏决定过几日去镇上买块好料子给阿福做身新衣裳，省得被人瞧不起。 院里二牛和几个表姐也都把雪团子扔向阿福和小七。 “这两个小叫花子的爹肯定是个老叫花子。”说完二牛哈哈大笑，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阿福抖落了身上的雪团嗷一声扑上去把二牛推倒在地，二牛摔了个狗啃泥，说错了，是狗啃雪。 柳阿福是个老实人，老实人生气后果很严重，这会儿柳阿福正骑在二牛身上不停地挥拳头，边打边说：“敢说我爹是老叫花子，我打死你。” 大牛想过去给二牛帮忙，被小七一把推倒在地。 往年牛氏只带阿福一个来牛家村拜年，阿福每年都被大牛二牛欺负的全身是伤，这次小七一起过来，阿福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 牛菊花的大嫂李氏在灶间里听到大牛的哭声，忙跑出来，见大牛躺在雪地上转头对着屋里喊道：“爹、娘，你们快出来，牛菊花带来的两个小兔崽子要把大牛二牛打死了。” 于氏从屋里走出来，见自家孙子二牛躺在雪地里满脸是血哭得好不可怜，身上还骑着阿福，忍不住抓了狂，想要教训下柳家这两个小崽子，牛氏的嫂嫂们也不甘示弱，凑上去趁乱出手在阿福身上掐了好几把。 牛家的人其实都是花架子，好吃懒惰，农活也不好好做，力气都不大，几个人一起也拉不住小七一个。柳阿福这边却有点惨，他被外公牛发财踢了好几脚，身上还被牛氏的嫂嫂们掐了很多下，牛氏嫂嫂们可是一点都没省力气，一心想把自己儿子吃的亏给赚回来。 牛菊花在边上拉扯两个嫂嫂，嘴里哭喊着：“不要打阿福，不要打我的阿福……” 最终结果是牛菊花娘仨个被赶出了牛家小院。 牛菊花的老娘搂着大牛二牛心疼的不得了，对着牛菊花放了句狠话：“牛菊花，赶紧滚回你的柳家村，以后不要再来牛家村了，我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牛菊花的大嫂李氏朝着牛菊花呸了一口：“呸！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妹妹，赖在娘家混吃混喝的，赶快滚吧！” 牛菊花的哥哥们很懒，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把他们从床上吵起来，等两兄弟起床的时候，牛菊花已经被赶出了牛家村。 牛羊群心里懊恼呀，晚起了这么一会，好好的一棵摇钱树就给赶走了，大年下也忍不住对自己的婆娘王氏发了火：“屁大点事居然把我外甥女赶走了，你这败家的破烂玩意，赶紧收拾东西滚回娘家去。” 牛羊群的老娘于氏看到儿子发火，以为二儿媳妇慢待了儿子，手脚麻利地上去对着二儿媳妇的后背重重地拍了一掌。 王氏委屈啊，眼泪鼻涕一大把：“咱家二牛都快被他们打死了。” 牛羊群看向院子里，二牛和大牛正在一起玩得高兴，他懒得理会自家婆娘，对着于氏和牛发财道：“爹、娘，我和大哥忘记告诉你们了，你那外孙女可厉害了，力气大的很，一脚就能踢死野猪，那可是妥妥的摇钱树，整个柳家村的人都知道，您二老不是做梦都想要家里牛羊成群吗，靠着您那外孙女一准能实现。” 于氏：“那咋办，我刚才心疼大牛二牛，对菊花说话可狠了。” 牛羊群：“娘，你别担心，当闺女的哪会和自己老娘记仇，过几日路好走了，我带你去柳家村给菊花说几句好话就行了。” 第二十九章 患难见真情（一） 大年初八果然是个好日子，牛菊花并一双儿女被赶出了牛家村。 三个人来得时候，身上大包小包的，走的时候两手空空还下着鹅毛大雪。牛氏年前做的新袄子也被那精明的二嫂王氏给哄去了，现在身上穿的是没出嫁之前的旧衣裳。 三人路过牛杏花家门口的时候，牛杏花朝着牛菊花呸了几口：“看你往日里得意的样子就烦，被亲人赶出家门的感觉好受吧，真是活该。” 牛杏花的娘在院子里对牛杏花嚷着：“杏花，你婆家也太小气了，你看人家菊花前几天拿了多少东西过来，你下次记得多拿些东西。” 牛杏花听了自家老娘的话更加恼火，回院里端出一盆水泼到牛氏几人身后，又连着呸呸了几声：“晦气得很。” 牛氏很委屈，她哭丧着脸用力拍打小七的后背：“都怪你，害我与娘家断了交情。” 阿福小脸通红，声音呐呐：“娘，不要打妹妹，不要打妹妹。” 小七见哥哥走得有些慢，回头牵住哥哥的手，顿时惊叫：“娘，哥哥的手好凉。” 牛氏回头见阿福身上的衣裳全湿了，心道这应该是刚才在雪地上打架弄湿的。她用手摸了摸阿福的额头，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得赶紧回去请大夫。”牛氏拖着阿福的手走得飞快，没一会阿福就摔倒在地上了。 小七：“我来背哥哥吧。”小七背起阿福，她力气大背着倒也不费力，但她个子小，阿福被她背在后面两腿拖在雪地上看着很难受。 牛氏沉着脸接过阿福背在自己身上往前走，小七紧跟在后面用双手托住哥哥减轻牛氏的负担。 牛家村回柳家村要翻过一个小山坡，平时走这个小山坡并不困难，但现在到处都是雪，走起来很艰难，小七滑倒了两次，好在有惊无险。背着阿福走了一段之后牛氏就撑不住了，她把阿福放下让小七扶着，打算歇息片刻再背。牛氏体力不好，她自从嫁给柳大河之后，平时只在家里收拾家务，没干过重活。 牛氏喘着粗气看向旁边的树木，想着折段粗点的树枝当拐杖用，哪知刚走到树边，脚下一滑，人就滑下了坡，掉进一个坑里。 小七见牛氏摔下坡，忙把哥哥扶到树边坐下，很谨慎地往坡下一点点挪过去想去拉牛氏，被牛氏厉声喝止了：“不要过来，娘两只脚都被坑里尖锐的东西刺破了，这坑很可能是猎人挖的陷阱。” 牛氏说着忍不住流出泪来：“就算你现在把我拉上去我也走不了路，白白耽误时间，你先把你哥背回家去找你爹，他烧得厉害耽误不得，腿拖在地上也没关系，等回到家让你爹把他身上的湿衣裳换掉就行了。” 这么冷的天，牛氏穿得单薄，又受了伤，小七哪里忍心把她留在这里，心想最好是能把娘和哥哥一起带回家。 她仔细观察周围，从大树上折了根粗枝，又把粗枝折成一尺左右的长度，从雪地里摸了块石头，爬向牛氏的方向，一边爬一边用石头把树枝尖锐的一头使劲敲进土里，就这样朝着牛氏的方向做了好几个小木桩，慢慢地离牛氏越来越近，小七抓着木桩，向牛氏伸出手：“娘，你快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小七力气大，轻松就把牛氏拉了上来，牛氏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她两只脚都被扎伤了，鞋子上沾着白的雪和红的血，两种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牛氏回头向坑里看去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发麻，坑里面密密麻麻地插着很多尖锐的树枝。 牛氏担忧地望向阿福红红的脸蛋：“小七，娘的脚很疼走不动，你快背你哥哥回村。” 小七皱眉：“娘，血腥味会不会把野兽引过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把你留在这你害不害怕？” 牛氏听到野兽两个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小七动作很麻利，把中衣脱下来撕成条，然后折了几根手臂粗细的长树枝交叉绑在一起做成简易的担架，将牛氏和阿福放到上面，拉着往柳家村的方向走去。 小七边走边问：“娘，你的脚很痛吧，我们很快就可以到家了，你别怕，哥哥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 牛氏看到小七身上只穿了薄薄的棉坎肩心里有些发酸：“小七，你冷不冷？” 小七：“娘，我不冷，你知道的，我身体好着呢。” 牛氏：“回头娘给你做件新棉袄，以后牛家村不和咱们来往了，你也不用再穿表姐们穿过的旧衣裳了。”牛氏第一次觉得女儿其实挺好的，虽然力气大得奇怪了些。 小七：“娘，你别伤心，外婆一时情急才那样说的，不会真的不要你，改天你脚好了我陪你回牛家村。” 布条扎的木架子摇摇晃晃的一路居然也没散掉，天空下着鹅毛大雪，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三人很快就变成了三个移动的雪人。 小七一路将牛氏和阿福拉回了自家的院子，路上一个村人也没碰到。 这些日子柳大河没出去干活，他闲在家里学着阿福一般在小木板上乱画一通，想着明年做些新式样的家具出来。 听到院子里有声响，柳大河走出屋子看到媳妇和孩子这般模样大吃了一惊，忙和小七一起把牛氏和阿福抬进了屋里。 牛氏坐下来之后耷拉着头不说话。 小七很着急：“爹，哥发烧了。”柳大河忙跑去花家，小七留在家里烧了很多热水?。 这么大的雪，去镇上很不容易，花家的骡车也不好走，不过幸好花家有备用的退烧药丸和治外伤的药粉。 柳大河从花家回来立刻喂儿子吃了退烧药，又给儿子泡热水澡换干衣裳，忙完儿子又忙老婆，和小七一起帮牛氏也换了干衣裳，又用外伤药帮牛氏处理脚上的伤。 牛氏痛哭着抱住柳大河的胳膊，不停地说：“我错了，我错了……” 柳大河握着牛氏的手轻声安慰：“没事的，菊花，回来就好，你别担心，阿福他也不会有事的。” 柳大河这些天一个人过日子很孤单，十分想念老婆孩子，早就不生牛氏的气了，他有些后悔，觉得也许当时不该送给姐姐两只鸡。 第三十章 牛氏悔改 阿福嘴里嚷着冷，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柳大河隔上一会就用手摸摸阿福的额头，时间很是煎熬，全家人都在心里祈祷阿福的烧能快点降下来，这样就不用去镇上了。但是直到天黑透的时候，阿福的额头依然烫得厉害，柳大河只得打着灯笼又去了花家。 花婆婆很不放心，拿上家里的烈酒跟柳大河来了小七家，她进屋之后先用手摸了下阿福的额头，然后打开小酒坛倒出一碗酒，沁人的酒香飘出来，花婆婆用帕子沾酒给阿福擦拭手心和脚心，边擦边说：“这是我以前在外头学的偏方，可能会有用，回头大河你多擦几次，晚点退烧的药丸再吃一颗，实在退不了烧的话就到我家来赶骡车，路上再危险也得送孩子去镇上看病。” 牛氏的脚伤了，坐在床上不能走动心里干着急，她看到花婆婆为阿福忙前忙后心里很是感激，红着眼睛对花婆婆道：“真是多谢您了，以前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对比娘家的无情，花家大雪天夜里还能来帮忙真的是情意满满。 花婆婆面上带着笑：“人与人之间的好都是相互的，以前有一次喜儿半夜生了急病，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我家老头子又不在家，我心里急得不行，多亏大河借了村长家的牛车送我们去镇上看大夫才救了喜儿一命，我心里一直都记着。” 说着花婆婆拉住牛氏的手：“好孩子，我早就想和你说说了，你能自己想明白真是再好不过，以后对大河和小七好一些，大河小时候吃了很多苦，但是大河却是个心善的，有什么好的都想着他爹娘，逢年过节也会送东西过去，还有小七也是个好孩子。” 花婆婆拉过小七揽在怀里接着对牛氏道：“咱们小七可不是灾星，你可能不知道，我家喜儿五岁的时候身上出了很多痘，我怕村里人知道这事将我们一家赶走所以把这事瞒住了，我和她爹偷偷带她看了很多大夫都没看好，那时候我心里那种绝望的感觉真是没办法说出来，没想到小七出生那日之后，喜儿的病竟慢慢好了起来，所以我们一家都很喜欢小七。” 牛氏用力点头：“我以后会好好对小七的。”说着牛氏拿出头巾递给花婆婆：“婶子，外面冷，你把头巾戴上，这头巾我前些日子刚洗过，等下让大河送您回家，这么冷的天回家之后早点休息别冻着了。” 花婆婆：“好勒，我家有羊皮帽子，刚才出门太急忘记戴了，明日我把就头巾给你送回来。” 柳大河送了花婆婆离开之后一夜未合眼，用烈酒给阿福擦了几次身，牛氏也是睁着眼睛到天亮。好在凌晨的时候阿福的烧终于降下去了，牛氏双手合十：“谢天谢地，阿福终于没事了，等天暖和的时候，我就去皇浴寺烧香拜佛感谢佛祖保佑。” 听说牛氏的脚伤了，第二日村里很多人都带了东西来探望。柳老婶子拿了八个鸡蛋来瞧牛氏，这些鸡蛋应该是以前攒下来的，冬日里鸡是不下蛋的，因此鸡蛋还是蛮稀罕的。牛氏很郑重地同柳老婶子道歉：“对不起了，婶子，我以前不懂事，说话不中听，您别往心里去。” 柳老婶子笑得开怀：“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以后你心里有杆称，日子肯定能过好。” 柳老婶子老两口平时很节约，家里家里但凡有好吃好喝的，都会送去王家村给外孙和外孙女吃。对比柳老婶子，牛氏心里对老娘于氏多少是有点埋怨的。 柳老婶子走后臭鸭蛋进了院子，他扭扭捏捏从怀里摸了四个鸭蛋出来，低声道：“我娘让我送来的。”小七很佩服臭鸭蛋，把四个鸭蛋蔵在怀里居然一个也没弄破，真是有本事。 牛氏也有些感动，她一直和桃花娘有嫌隙，没想到桃花娘居然让臭鸭蛋给她送了四个鸭蛋，牛氏忙让小七从面缸里拿点番薯糖瓜出来招待臭鸭蛋。 臭鸭蛋把番薯糖瓜揣好出了小七家的院门，二蛋拦住他，把手探向他怀里：“啥都往怀里藏，话说你家那几个鸭蛋已经放臭了吧，你倒是聪明拿来小七家换东西吃。快让我瞧瞧你得了啥好吃的？赶紧拿出来给我尝尝，不然我要去找你娘告状了。” 臭鸭蛋满心不舍得分了一小块糖瓜给二蛋并且叮嘱他：“我来小七家送鸭蛋的事千万不要告诉我娘。” 二蛋：“我刚才路过你家门口，听到你娘喊你呢。” 臭鸭蛋听了二蛋的话忙跑回家里，桃花娘正在院子里掩面哭泣：“哪个丧良心的把我藏了多日的鸭蛋给偷走了，我诅咒他祖宗十八……” 臭鸭蛋打断她：“娘，你别伤心了，那鸭蛋本来就是我在河边白捡的，等下我去河边找找看能不能再找几颗鸭蛋回来。” 桃花娘戳着臭鸭蛋的额头：“天都这么冷了，鸭子还能下蛋吗？你这不争气的孩子成天只想着出去疯玩。” 臭鸭蛋抱着头：“娘，别戳我脑门，回头把我戳笨了。” 桃花娘嗤的一声笑了：“你什么时候聪明过？” 第三十一章 回礼 柳大河一边动手收拾村里人送来的东西，一边笑呵呵地对牛氏道：“菊花，平日里你经常说大伙看你不顺眼，你看看大伙多关心你，送了这么多东西来。” 牛氏心里很感动：“村里人也不富裕，大河你说咱们回些什么东西好？” 柳大河思索了片刻道：“听大魁说镇上很多铺子都关门了，村里有好几户人家断了粮，咱们年前不是在镇上买了很多面粉吗，不如做些馒头送给大伙吧。” 两人正说着梨花拖着小老鼠过来了，她双手捧着半包红糖进了屋将红糖放到桌子上。小老鼠趴在桌边望着红糖，口水流了一大串。 小七拿起红糖递到小老鼠手上：“梨花姐，这是上次你说买给你娘补身子的红糖吧，你们自己留着吧，我家有糖。刚刚我娘说要蒸馒头，你要是想帮忙，就明天过来帮着我烧火呗。” 梨花从小老鼠手上拿过红糖，见包糖的牛皮纸上有很多小牙印有些不好意思：“牛皮纸被小老鼠咬了很多牙印，你们不要介意，我听说红糖炒鸡蛋受伤的人吃了挺好的，”说着把糖又放回桌上：“你们要是不收下就是瞧不上这半包糖。” 牛氏笑道：“行，谢谢梨花，你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小七从面缸里取了几块小糖瓜递到小老鼠手上，叮嘱道：“放在嘴里慢慢含着，不要吞下去。” 梨花家的糖是确实是买给梨花娘补身子的，用得很省很小心。 梨花走后牛氏就对小七道：“明天蒸馒头，其它人家送六个，给梨花家送双份的，反正现在天气冷，馒头能放很久呢。” 小七把面盆案板面粉全搬到了牛氏床前，笑盈盈地对牛氏道：“娘，我现在开始和面，做得不好的地方娘你记得提醒我。” 牛氏微笑：“掺些豆面进去，就照着上次那样和面。” 小七掺了水把面和上之后就开始揉面，揉面是个技术活，小七一拳一拳又捶又揉很是投入，过了一会牛氏见面团已经很光滑了小七还干得起劲，就道：“行了，不用再揉了，这样正好，看你额头都出了细汗，过来我给你擦擦。” 小七受宠若惊，嘴角忍不住翘起，这不会是在做梦吧，如果是做梦的话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牛氏仔细用帕子给小七擦了汗，指挥小七把揉好的面团装到大面盆里用旧棉被把面盆裹了起来。见小七一脸困惑的表情，牛氏解释道：“冬天冷，面发得慢，裹上被子发得快些。” 阿福坐在一旁拿着小木板已经画了很久，等小七忙完的时候就把小木板递给小七：“妹妹，我帮你画的。” 小七双手接过小木板看了两眼转身递给牛氏，语带炫耀：“娘，你看，哥把我揉面的样子画得多好看。” 牛氏笑眯眯地望向阿福，心道儿子只要平平安安的她就心满意足了，人傻一点喜欢乱画这些都不是大问题。 第二天面发好后小七就开始蒸馒头，梨花很早就带着小老鼠来帮忙了，馒头蒸好后小七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分了一个馒头，小老鼠的馒头是装在小木碗里的，小七见小老鼠吃得急就道：“别烫着，慢点，吃完还有。” 馒头很好吃，牛氏不知不觉把整个馒头都吃完了，连连点头：“这馒头做的不错，小七你把面揉得很好，所以吃起来很劲道。” 小七听到夸奖很开心，又看向在场的其他人一脸求表扬的样子好不可爱，大家都很给面子，不停地称赞馒头好吃。 送馒头的活也是小七一力承担的，臭鸭蛋见小七给村里人送馒头，就装模作样地回家等待，没想到还真被他等到了，当小七把装着六个漂亮大馒头的小篮子递给臭鸭蛋的时候，臭鸭蛋可开心了，抱着馒头冲进屋里一口气干掉了三个，这馒头可真好吃啊，他拿起第四个馒头正要放到嘴里的时候，小七的叫喊声从院子里传出来：“臭鸭蛋，你把篮子还给我。”臭鸭蛋后知后觉地把篮子拿回院里，里面还剩下三个馒头。 臭鸭蛋万分不舍地把三个馒头拿起来递给自家老娘：“娘，这三个馒头留给你和我爹吃。” 桃花娘把馒头拿去灶间，自言自语：“年前小七家送包子都没咱家的份，这次怎么就送馒头来了呢？”她拿起来尝了一个，天哪，小七家的馒头是怎么做的居然这样好吃，不知道不觉三个馒头就进了桃花娘的肚子。 吃晚饭的时候，臭鸭蛋朝着自家老爹谄媚：“爹，我给你留了馒头，小七家做的，可好吃了。” 桃花娘支支吾吾：“那啥，馒头我吃光了，鸭蛋他爹，你喝面汤。”臭鸭蛋家里差不多断粮了，说是面汤其实稀得都能照镜子。 鸭蛋爹已经好几日没吃过饱饭了，听说桃花娘吃了独食，心里那个气呀，直接揭了桃花娘的伤疤：“你知道村里人为什么一直叫你桃花娘，而不是叫你鸭蛋娘吗？因为她们都想恶心你，她们想一直提醒你，你是个卖女儿的狠心娘。” 桃花娘嗷呜一声就朝鸭蛋爹冲了上去：“你个丧良心的，还不是因为你没用家里吃不上饭才卖的女儿。” 桃花娘很快就挠花了鸭蛋爹的脸，嘴里嚷着：“敢说我狠心，让你说我狠心……” 第三十二章 娘家人来了 雪化之后又晒了几日太阳，路终于好走了，牛氏的老娘于氏就带着儿子孙子来了柳家村。 牛羊群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手上拎了细细的一条猪肉，见柳家村人盯着自己手上的肉，牛羊群特意抬高了手臂，从村口一路走到小七家的院里，那条薄薄的如刀片一般的猪肉闪瞎了柳家村人的眼睛，自从牛氏嫁过来，这是头一次看到牛羊群拿东西来柳家村，而且还是猪肉这种金贵东西，好吧，虽然看起来很小很滑稽。 柳大河恭敬地把丈母娘迎进屋里，端茶奉水招待得很是周到。牛羊群把猪肉放到灶间之后屋里屋外连杂物间都仔细查看了一番，忙完后走到柳大河面前捶着手臂道：“累死我了，手臂真酸。”小七心道，二舅舅你拿着刀片一样薄的肉肉能有多累呀。 大牛喝了口水，噗的一声就吐了出来：“你家这是什么水呀，咋把树叶子放到水里，苦不吧唧的，快快，阿福表弟赶紧把你家的糖拿出来给我添上。” 小七把糖找出来，给两个表哥换了糖水，心道这是被嫌弃了，她喝着觉得挺香的呀，镇上的茶叶卖的老贵了，这可是喜儿姑姑家送来的茶叶，据说是花爷爷从江南什么地方弄来的龙井茶。 于氏见女儿坐在床上纹丝不动，就问道：“菊花，这是咋啦，可是身子不爽利？” 牛氏一脸淡然：“娘，我没事的，就是脚伤着了。” 于氏听女儿说伤了脚立刻转身对着柳大河吼起来：“好你个柳大河，我把闺女嫁给你，你就是这样糟贱她的，大过年的居然把她的脚给伤了？” 牛氏满脸黑线：“娘，我的脚跟大河没关系，是上次从牛家村回来的路上摔的。” 于氏讪笑：“哦，原来是这样啊，上次都怪我一时激动说错了话，菊花你不要生娘的气。” 牛氏握住于氏的手，让她在床边坐下：“娘，我不会生气的，为人子女的哪有资格生父母的气，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我都会让大河过去给您送节礼的。” 牛羊群在边上听出牛氏这话有些不对劲，听牛菊花这意思是以后除了逢年过节，平时就啥都不给了，那咋行呢，忙对牛氏道：“妹妹，等天气暖和了，我带小七去山里……” 牛羊群话还没说完，牛氏就打断了他：“哥，我们家小七年龄还太小，上次去山里都受伤了，我和大河暂时不会让她去山里的，哥哥想去就自己去。” 牛羊群一阵尴尬忙想着转移话题，知道牛氏最疼阿福，就道：“我瞅着阿福变胖了，看起来更精神了。” 牛氏一听更是对哥哥无语了，心道阿福哪里胖了，明明就瘦了，而且看起来焉焉的一点也没精神。 牛氏脚伤了不能下床，饭菜是柳大河带着孩子一起烧的，很是丰盛。 柳大河把家里的鸡和兔子各宰了一只，萝卜白菜并夏日晒的干菜做了几样，还炒了一大盘蒜苗炒鸡蛋，将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大冬天的，翠绿的蒜苗在饭桌上显得格外醒目，牛羊群见大伙都把筷子伸向蒜苗炒鸡蛋，就直接抢过装蒜苗的盘子全部扒拉到自己碗里，二牛噘着嘴：“爹，你给我一点。” 牛羊群瞪了二牛一眼，对柳大河道：“妹夫，这蒜苗真是香得紧，回头我带上一把回牛家村，让爹也尝一尝。” 小七：“二舅，蒜苗是我特意从花家找来招待你们的，怕是没办法让舅舅带回去，因为花家也只在屋里养了一点点。” 于氏瞪圆了眼：“你们村上的花家这么厉害，大冷的天把蒜苗养得这样好？” 小七点头：“上次舅舅的欠的十两银子就是喜姑姑家帮着还上的。我喜姑姑家有炕，在附近几个村是独一份，冬天屋里暖得很，所以蒜苗才能长得这样好。” 于氏转头对牛氏道：“没想到花家这样富贵又大方，菊花你一定要把花家巴结好了，以后保准能多得些好处。” 牛氏嗯嗯呀呀假意应下。 牛家一大群人在柳家村狠狠饱吃了一餐，牛羊群想着妹妹以后可能不会像以前一样给他们送很多东西了，心里有些气愤，走的时候把来时拎的那条细肉又拎上了，还让柳大河给他逮两只肥兔子：“爹在家里馋得很，说想吃兔子，妹夫你赶紧抓几只给我带回去。” 二牛从屋里出来，怀里抱着阿福的新鞋子，小七拦住他：“表哥，我哥的鞋子小你穿不上。” 二牛：“我拿回去让我娘改大点就能穿了。” 小七抚额，她就没听说过鞋子小了还能改大了穿的，二牛表哥这是多缺心眼呀。小七正想着，大牛抱着木匣子出了屋，木匣子随着大牛的走动哗啦哗啦地响着，牛羊群觉得这声音很悦耳，里面定是装了很多钱。 木匣子是柳大河做给小七的，外面刷了桐油雕着芙蓉花，上面还上了一把小铜锁，看着很是精美。小七特别喜欢这只木匣子，想夺回来，但是大过年的又不想动手打大牛，于是急中生智跑灶间拿了根手臂粗的棍子当着大牛二牛的面折成了两段，大牛、二牛扔了东西哇哇哭着扑到于氏怀里，这边小七动作敏捷半空中接了木匣子在手，又将哥哥阿福的新鞋子也捡了起来。 于氏搂着俩孙子心疼得不得了，朝着小七瞪圆了眼睛：“不就是个破匣子吗，给表哥们玩一下有什么关系。” 柳大河拎了半袋面出来：“刚才听您说家里那边已经没面了，这半袋子您先拿回家用着。” 于氏撇嘴，轻声道：“真是小家子气，才给了半袋子面。” 柳大河：“那我再去抓两只鸡给添上。” 待柳大河抓好兔子和鸡，牛羊群兄弟提着刀片猪肉和兔子大摇大摆出了村，大牛二牛手里各提了一只鸡，于氏手里提了半袋子面，一大家人好不热闹。这下柳家村人又看了新鲜，居然有人走亲戚送了东西还拿回去的，牛氏的娘家都是些什么人呀，瞧着像土匪进村似的，还要不要脸了。 牛羊群才不管它呢，脸有什么好要的，占便宜才是重中之重，这些东西拎回家又能多吃几顿肉呢。 第三十三章 上元节 正月十五上元节，早上吃过元宵之后全家人一起做面灯，面是小七现揉现醒的，里面没放面引子。家里除了牛氏其他人都不擅长捏面灯，但是全家人一起动手还是蛮有乐趣的。 龙灯喻意风调雨顺，是个重头戏，每年都是牛氏亲手捏的，今年也不例外，牛氏将面团搓成又圆又长的条盘起来上面放上小面盏，捏出龙头，然后用剪刀在龙身上剪出龙鳞就成了。 其它一些小面灯是大家一起做的，牛氏手指翻飞，很快一个个小动物形象就出来了，有兔子、猪、狗、猴子等，十二生肖差不多集齐了。 小七双眼放光地看向桌上的小面灯：“娘，你的手好巧呀。”牛氏看到两个孩子脸上都沾了面粉，一瞬间觉得十分满足。 阿福随意捏了一个猴子面灯之后就开始画画了，用的是小七从花家拿来的准备糊灯笼的彩纸，他想把桌上的这些漂亮小动物画出来糊到花灯上。 待小七把面灯拿去灶间蒸，牛氏就在柳大河身边咬耳朵：“我瞧着阿福生了这一场病之后变得有些不灵光了。” 柳大河看了阿福几眼低声道：“胡说，阿福他一直都这样的。” 牛氏抚额：“你的意思是说阿福以前也这样傻里傻气的？” 不待柳大河回答，牛氏叹了口气接着道：“等天气暖和了，让阿福跟你去学做木工吧，这样整天瞎画也不是个事。”柳大河连连点头应是。 面灯刚蒸好小老鼠就闻着味钻进了灶间，梨花紧随其后想拉扯小老鼠回家，小七洗了手从蒸笼里拿出一个小老鼠形状的面灯装木碗里递到小老鼠手上：“这是我捏的，好看吧？” 见小七脸上蹭了锅底灰，梨花拿出掉了色的手绢轻轻帮她擦掉。 小七：“梨花姐，你家面灯蒸好了没，要不要我帮忙，我今天捏了好几个，有点经验了。” 梨花红着脸低声道：“我家没面了。” 小七从杂物间舀了一小盆面粉递给梨花：“梨花姐，听说正月十五的面灯是不能随便送人的，这盆面粉给你，你拿回家自己做。” 梨花很感动：“谢谢你，小七，以后等我有了能力一定会回报你的。” 小七挠了挠头呵呵笑着回道：“梨花姐，我们之间不用这般客气，如果换成是我家没面粉，你也会送给我们的。” 梨花走后小七把蒸好的面灯端到屋里，阿福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捏的面灯，拿起来捏在手里很是稀罕：“这是我捏的猴子，我给猴子捏了很长的尾巴。” 小七捡出自己捏的四不像吹着气想要吃进嘴里，被牛氏拦住：“饿了就先吃几个馒头垫垫肚子，面灯先不要吃，等晚上点起来，里面的油烧完之后再吃。” 小七是个听话的乖宝宝，从壁橱里拿了四个馒头几下就吃完了，然后一脸尴尬问道：“我是不是太能吃了？哥，我胖不胖？”小七确实很能吃，不只能吃还饿得快。 阿福点头：“是呀，妹妹，我早就习惯了，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 牛氏笑笑：“能吃是福。”小七听了牛氏的话眼睛有些酸涩，她娘现在对她可真是好呀，不过她真的好羡慕梨花那样苗条好看。 晌午的时候，村长柳顺出现在院门口，他的扯着嗓子大喊：“大河大河——” 柳大河正在院子里糊花灯，两个花灯架是柳大河早两天就扎好的，这会儿差不多要糊好了，从花家拿的彩纸糊在灯笼上非常好看，很多孩子都围在边上看热闹，声音很嘈杂，因此柳大河就没听到柳顺的喊声。 小七听觉很灵敏，她扯了扯自家老爹的袖子：“爹，村长喊你呢。” 柳大河听了小七的话忙放下手上的活迎上去，柳顺见状急急后退了两步，伸手指着柳大河道：“你、你不要过来，就呆在原处，我说两句话就走。”柳顺的声音听起来稍有些沙哑。 小七站在柳大河身旁，看到村长面带惊恐的样子感觉很奇怪：“村长伯伯，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柳顺拉长了脸把手一一指向院里的孩子：“你们现在全都回家去，谁都不许出来玩，要是不听话，我就让你们爹娘把你们的屁股打开花。” 见孩子们都出了小七家的院门，柳顺才一脸严肃地对柳大河道：“王家村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过世了，据说是因为得了风寒，这病最近传染得很凶，听上头的人说固县县城那边原本要举办灯会的，如今都取消了。我来是要通知你们，今日不要出门遛花灯，后面几天也都呆在家里尽量不要出门，那啥，我先走了，还有很多人家要通知呢。” 柳大河点头：“行，我知道了，顺子你慢走。” 柳顺离开后，臭鸭蛋和二蛋从院门旁钻出来捂着嘴嘿嘿地鬼笑，原来刚才臭鸭蛋从小七家顺了一张粘着面糊的彩纸，贴到了柳顺的背上，纸上画的是一只王八，可怜村长柳顺背着王八在村里绕了一大圈，晚上回到家里才被他媳妇发现把纸给撕下来，柳顺看着纸上的王八气了个半死：“回头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兔崽子弄上去的，看我不揍他个半死。” 天将黑的时候，柳大河把家里炒菜的油倒进面灯的凹槽里，插上灯芯，点亮之后每间屋子里放两盏，窗台上和灶间也各放了一盏。 牛氏的脚还没好，只能坐在床上吩咐：“你们把灯拿到各处放好，千万注意不要把边上的东西烧了。” 柳大河亲自把龙灯拿到杂物间放到粮食旁，乞求明年能五谷丰登。小七和哥哥阿福对视了一眼，把小狗面灯放到了院门口嘻嘻笑道：“让狗儿帮我们守门。”然后两人又把羊灯和兔子灯放到羊圈和兔子笼旁边，双手合十：“保佑羊和兔子健健康康不要生病。” 晚饭前小七和阿福在院门处点了鞭炮，霹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来，总算有了点过节的气氛，对门的小老鼠想冲过来玩，被梨花拉住了，估计村长也通知她家不要出门了，小七朝梨花笑笑：“梨花姐，上元节快乐。”鞭炮的声音太响，梨花听不到小七说了些什么。 吃完晚饭，小七和阿福把自家老爹做的花灯点上，火光透过彩色的纸照到地上，很是炫丽，两人拿着花灯在自家院子里走了几圈过过瘾。 往年上元节的时候，他们都要和一大群孩子一起提着花灯绕村子转好几圈的，今年却只能这样了，明明上午还很热闹的，晚上就变得冷冷清清了，看来各家各户都被村长柳顺的话震住了。 第三十四章 借粮 到了第二天晚上，熬完油的小面灯就被小七吃得差不多了，她还感觉不过瘾，伸手想拿龙面灯吃，被牛氏拦住：“小馋鬼，忘记啦，这个要等二月二龙抬头才能吃的。” 牛氏说着转头对柳大河道：“大河，快把龙灯收到面缸里。” 柳大河是个三好丈夫，立刻颠颠地把龙灯放入面缸，顺便问了句：“菊花，要给你打盆洗脚水吗？” 牛氏圆圆的杏眼瞪过去，柳大河立刻打了个激灵，一拍脑门：“哎呀，我一时激动忘记你的脚受伤不能沾水的事了。” 正月二十二这日，老族长带着两个儿子柳大鱼和柳小鱼过来了，柳大鱼站院门口朝院里喊道：“大河兄弟在家吗？” 柳大河忙走出屋子：“在的，叔、大鱼、小鱼，你们找我有事呀？要不要来屋里坐坐？” 老族长摆了摆手：“等一下还有很多事忙，就不去你屋里坐了。”柳大鱼在一旁接话：“大河兄弟，村里很多人家都断粮了，我们来是想问问你家有没有余粮，看看能不能匀一些给族人。” 柳大河：“还有一些。”他家年前因为得了王少爷的十两银子，很是采购了些东西。 牛氏打开窗户探头往外看，老族长怕牛氏不同意，特意拔高了声音道：“也不是白要你们家的粮食，回头我让小鱼把你家拿出来的粮食称一下记下来，等过几个月麦子收了让村里人一点不少的还给你。” 柳大河记得小鱼前几年好像在镇上读私塾，他笑着看向小鱼：“好长时间没见，小鱼兄弟个子长这么高了，该娶媳妇了吧。”小鱼手上拿着几页发黄的纸站在老族长身后，听柳大河说娶媳妇的事立刻红了脸。 柳大河进屋和牛氏小声商量了片刻，然后找了块破布往身上一搭，麻利地走进杂物间，小七跟在他身后：“爹，我帮你。”柳大河：“还是爹自己搬吧，回头沾得到处是面粉，又要洗衣裳，这大冷的天，衣裳洗了可不容易干。” 柳大河归拢了一下粮食，凑出一袋麦面两袋豆面，和柳大鱼一起扛到院门口。 老族长看着鼓鼓的三包粮食泪光闪闪：“大河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饿死，所以才厚着脸来找你救急。我知道你们家也不容易，这次你们为村里做了大贡献，以后村里谁再敢说小七不祥，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柳大河：“叔，这些粮食要送去哪里，要我一起帮忙吗？” 老族长摆手：“不用不用，人手已经够了，你们家暂时不要出门，现在役情还没过去。” 老族长走后，阿福端了拌好的麦麸出来喂小毛驴，嘴里念道：“还好还好，还给你们留了些麦麸。” 小七：“哥，别担心，很快天就暖和了，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放羊，顺便挖点香荠菜回来吃。” 过了一会，臭鸭蛋和二蛋溜了进来，臭鸭蛋看起来比前些日子瘦了，面色有些发黄，他悄悄从驴槽里抓了一小把麦麸，往嘴里塞了一点，这动作没逃过二蛋的眼睛，二蛋立刻瞪大眼睛吼了一嗓子：“臭鸭蛋，你这是干啥呢？”臭鸭蛋顿时成了全场的焦点，他先在心里把二蛋这个猪队友骂了几遍，然后一脸尴尬地解释道：“我、我没尝过驴吃过的东西是啥味道，所以尝一点。” 小七：“早上老族长来我家借了粮食，说是会给每家都分一些，你快回去看看你家分了多少。” 臭鸭蛋听了小七的话，一溜烟就跑走了。 农历二十三早上，阿福给牛氏端洗脸水的时候，牛氏见他面色通红就用手摸了他的额头，摸完急急唤道：“大河，快来，阿福又发烧了。” 柳大河很快进了屋，牛氏想到村长前些日子说的话，心里很是害怕，她的脚还没好，只能坐在床上干着急：“阿福得的病会不会是上次村长说的那种会死人的风寒，大河，怎么办，我的阿福怎么办，阿福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牛氏说着竟大哭起来。 柳大河递了张手绢给牛氏：“菊花，你哭得这样厉害回头把阿福吓着就不好了，我现在就去花家借骡车，咱送阿福去镇上看了大夫就会好了。” 牛氏转头见阿福怔怔地站在一旁，忙止住了哭声。 小七：“娘，我先去烙些饼备着，你不要担心，哥得的不一定就是村长说的那种病。” 柳大河从花家赶了骡车回来，手上拿着几块素色棉布进了屋里道：“花家也没药了，这是喜儿塞给我的，说是从书上看到，用布裹着口鼻出门不容易被传染。” 牛氏把钱匣子打开，哆嗦着手将钱全部装到钱袋里递给柳大河。 小七将钱袋抢到手里：“爹，你留在家里照顾娘，我带着哥哥去，不过还得再等一下，我多烙几个饼带着。” 柳大河：“你会赶骡车？” 小七：“爹，你忘记啦，上次去小赵村送家具，我帮着你赶了好大一会的牛车呢。” 待小七烙好饼，柳大河往车厢里铺了一床旧棉被，将阿福扶到车厢里。 牛氏指挥小七翻箱倒柜找了两件春秋天的单衣裳穿在棉袄里面，小七本来就胖乎乎的，这会穿好之后就如同冬瓜一般。 矮矮的小冬瓜跳上车辕，牛氏的心揪了一下，坐在床上扒着窗户对外喊：“小七，你先到娘这里来一下。” 小七跳下车辕走到床前，牛氏伸手帮小七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又拿出帽子给小七戴上：“这是我前几日给你缝的帽子，里面塞了些兔毛，应该很暖和的。” 小七双眼星光闪闪：“谢谢娘，这帽子很暖和。” 牛氏眼睛蓄满泪水：“小七，一定要把阿福照顾好。” 小七重重点头：“娘，你放心吧。” 柳大河把小七送到院门外，将家里的砍柴刀悄悄塞到车厢角落里，对着小七道：“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刀你带着防身，在外面要多注意，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有，一定把你哥照顾好。”小七点点头跳上车辕驾着车离开了。 待骡车看不见了，柳大河才回转屋里，对牛氏道：“其实该让小七留在家里，我送阿福去看大夫。” 牛氏擦了把眼泪哽咽道：“小七比你强，她带阿福去我更放心。” 这话令柳大河备受打击。 第三十五章 送阿福就医（一） 小七赶着骡车出了村子，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土黄色，一片荒凉，路上一个行人也见不到，到了镇上之后，发现街上的铺子门都紧闭着，连福生堂和寿春堂也都关了门。 吹了一路的风，小七的鼻头有些红，她跳下车辕走到车厢旁，掀开车帘问阿福：“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阿福面色通红，轻声呢喃：“妹妹，渴。”小七拿起阿福身边的葫芦，这个葫芦是家里相对较大的，里面能装五六碗水呢，才半个时辰就被阿福喝光了。 小七想找些水给哥哥喝，顺便打听一下镇上的医馆为什么都关门了。她跳上车辕赶着骡车绕了大半个镇子终于看到有户人家半开着院门，一个步履蹒跚的老汉正艰难地挑着两桶水进院门，小七忙上前帮着把木桶提到院里。 老汉见她是个胖乎乎的女娃，笑道：“你这女娃子瞧着比木桶高不了多少，力气倒是大得很。” 小七仰着笑脸问：“老人家，能不能借我一点热水喝？” 老汉听了小七的话面上就带了几分犹豫，小七拿出钱袋：“老人家，我不会白要您的水。” 老汉一脸为难：“我倒不是为了要钱，只是我家里没多少柴了，已经很多日子没见到有人来镇上卖柴了，我年纪大了行动不方便，没能力去镇外砍柴。” 小七扫了眼院子，这小院里只有一进房子，是三间土房，在镇上算是比较差一些的了，院子靠右边有一棵光秃秃的大树。小七见树上有很多树枝眼睛一亮，她虽辩不出这是什么树，不过有了这棵树就好办多了。 小七转身走出院子，从车厢里拿出砍柴刀和葫芦重新走进院子。 老人见小女娃气势十足地举着砍柴刀返回来，吓了一跳，：“你、你要干什么？我一个老头子家里可没什么钱财。” 小七见老人家吓到了，忙认真摆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对老汉道：“老人家，您别害怕，我听说大树修了枝之后来年可能会长得更好，我爬到树上给您弄些树枝下来，您晒上几日就可以烧了，您看这样可以吗？” 老汉抚着胸口道：“行吧，你说怎样就怎样，我马上就去给你烧热水。” 小七拿着砍柴刀敏捷地攀到树上，砍了很多树枝下来。 砍好树枝之后，小七见水还没烧开，就提起木桶问：“老人家，我帮你再提两桶水吧，井在哪里?” 老汉正坐在灶前烧火，满头大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听小七问话，立刻回道：“出门右转三十米左右有个牌坊，牌坊旁边就有水井。” 小七很快提了两桶水回来，灌进水缸里，见水已经烧开了，就拿出葫芦灌了满满一葫芦的水，她记得以前她跟着她爹柳大河来镇上的时候，好像一文钱可以买一大壶水，于是小七拿出一文钱放到锅台上，对老汉道：“多谢您了，老人家，请问您知不知道镇上的铺子和医馆为什么都关了门？” 老汉：“前些日子听说固县县城有人得了传染病，而且死了不少人，人心惶惶的，镇上很多铺子就关门了，后来从县城来了几个衙役把福生堂和寿春堂的大夫都带走了，据说是县城人手不够，所以带去县里帮忙了。” 小七告别了老汉，把装水的葫芦递给车厢里的阿福：“哥，水热得很，凉一下再喝。” 小七调转车头把骡车往县城的方向赶去，刚出凤凰镇就撞倒一个人，不过好像只是将人擦倒了，并不严重，那人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小七仔细一看居然是乞丐大头，大头比上次见到的时候瘦了很多，而且面色发黄、嘴角干裂。 小七很是惊讶，忙问道：“大头哥，你怎么在这里？” 大头拍了拍身上的土，对小七道：“是小七姑娘呀，我这段时间都呆在那里的。”大头边说边把手指向路边的两间破庙，破庙的墙塌了半边，隐隐能看到几个身影缩在角落里。 小七从背上的包裹里摸了一块饼递给大头：“大头哥，你吃个饼吧。” 大头没拒绝，直接接过饼咬了一大口，心道这个小女娃实在是太厉害，这么小就赶着骡车出门了。 待大头狼吞虎咽把饼吃光之后就问小七：“现在很少见人出门了，你赶着骡车是要去哪里？” 小七：“我哥生病了，烧得很厉害，家里没药，来到镇上才发现医馆都关门了，我想送我哥去县城找大夫，我记得我爹同我说过这条路是通往县城的，大头哥去过县城吗？是不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 大头：“我听一个城里过来的乞丐说固县已经封城了，你到了那里估计也进不了城。”大头说完就朝着破庙里大声喊：“你们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郎中？” 一个满脸脏污的小乞丐从破庙里跑出来，薄薄的身影像是被风吹出来似的，他哑着声音对小七道：“我叫小北，我以前去小赵村讨过饭，小赵村离这里不是很远，那里住着一个赤脚大夫，经常走村串巷给人看病。” 小七从包袱里拿了一个饼递给小北：“谢谢你，小北，我知道小赵村在哪里，以前我爹带我去送过一次家具，我先走了，你们保重。” 大头盯着小七的包袱问：“小七，你还有多少饼？” 小七把包袱里的饼亮出来给大头看。 大头眼睛一亮：“我陪你一起去小赵村找大夫，等你哥哥病好了你把剩下的饼分一半给我好不好。” 小七：“大头哥，你以前帮过我家，不管你去不去小赵村，等我哥病好了剩下的饼我可以全部给你。” 大头神色很认真：“我只做交易，不需要施舍。” 小七：“行吧，大头哥，不过你最好别坐车厢里，我怕我哥会过病气给你。” 大头不由分说跳上车辕，和小七一起出发了。 破庙里，小北把饼掰成了几块，每人分一小块，小南吸着鼻涕问：“小北哥，你说我们能活到春暖花开的那日吗？” 小北眼神飘忽：“能的，大头哥去挣饼了，等他回来我们就又有吃的了，待春暖花开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三十六章 送阿福就医（二） 小七驾着骡车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小赵村，小赵村村口横了一棵大树，挡住了路，村里连狗吠声都听不到，整个就是封村的状态。 小七跳下车辕，走到车厢旁掀开车帘对阿福说：“哥，我们先在这里停一下，你不要担心，马上就能找到大夫了。” 小七放下车帘走到横着的大树前用手抱起大树挪了一点，回头瞧见大头一副吃惊的模样，就道：“大头哥，你不要惊讶，我天生力气大，搬走这棵树应该没问题，不过白天挪树可能会引来村人的注意，不如我先进村里探探情况，看看大夫住哪里。” 小七拿出花喜儿给的布巾蒙了脸只露出双眼，又找出一块布巾递给大头：“大头哥，用这个遮住口鼻可能会好些。” 大头接过布巾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瞧你绑着布巾像土匪一样，我就先不戴了，你进村小心些，我在这里照看你哥，。” 小赵村总共只有不到二十户人家，小七很快就从村头摸到了村尾，她实在瞧不出哪户是赤脚大夫的家。 像无头苍蝇一样徘徊了一阵之后她敲开了村子最西边的一户人家，开门的是个面色枯黄的中年男子，他见到小七立刻打了个哆嗦：“我、我们很穷的，家里什么都没有。” 今天这是第二次了，她真得有这么吓人吗，小七想了想，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她的打扮上，于是她扯掉面巾，又将腰间别的砍柴刀扔到地上，对中年男子说：“老乡，你看我还是个小孩子，你不要怕。” 男子舒了口气：“什么老乡，我可不认识你，小孩子蒙着面别着砍柴刀也是很吓人的好不好？” 小七摆出无害的笑容：“听说你们村里有个赤脚大夫，我只是想问问大夫住在哪里？” 中年男子皱着眉看向小七：“你是怎么找过来的，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村不欢迎外村人，你赶快离开。”他说完就把院门关上了。 这户人家的院墙很矮，小七攀上墙头举着手上的两个饼，双眼殷切地看着中年男子道：“叔，我送你两个饼，你就行行好帮着指一下路吧。” 中年男子望着饼两眼发光，他家女儿小霞已经饿得瘫在床上走不动了，他真的无法拒绝这两个饼。 中年男子对着小七作了一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打开院门，收了饼之后他探头往院外左右两边各看了几眼，悄声道：“你往左边走第五家就是，和我家一样是院门朝南的，千万不要和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 小七返回村口，将骡子栓好，从车上背下阿福。 大头见阿福的脚拖到了地上，就道：“我来背吧，我比你高。” 阿福的脸红得如虾子一般，嘴里轻喃：“妹妹，连累你们了。” 大头接过阿福背在身上，深一脚浅一脚进了村，走到中年男子指的那个院门，轻轻敲了几下没人应。 大头欲大力砸门被小七拦住了：“不要弄出太大的声音，引了其他人家过来可能会把我们赶出村子，你先在外面等一下，我翻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此时容不得讲规矩小七直接翻进院子里，放眼望去就见两间茅草屋，屋门没关，院子里除了一个草垛什么也没有，小七在院里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她轻声问了句：“有人吗？” 过了一会，见没人应小七就走进屋里，发现地上躺着一位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者，老者旁边横着一个空空的大酒坛子，小七走到老者身前探了探老者的鼻息，不由松了口气：“还好，人还活着。” 小七转身跑出去把院门打开，放了大头进来。 大头进屋后把阿福安放在椅子上就走过去帮小七一起把老者抬上了床。 小七帮老者盖上被子，满脸惆怅地看着老者：“喝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我哥还急着看病呢？” 大头环顾了屋子里一周，发现屋里有很多草药，就道：“我看你哥就只是发烧，也没咳嗽之类的症状，我认识几种退烧的草药，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先熬给你哥喝。” 小七：“大头哥，你这么厉害，居然懂这个。” 大头指着自己身上穿的棉衣：“县里没来抓大夫的时候，福生堂里每天很多病人，人手不够，我就带着小北去帮了几天忙，福生堂的掌柜人很好，我们免费吃了几天饭还得了一身衣裳。” 大头在草药堆里找了一会，还真被他找到了一小堆退烧的草药出来。 此时天已经微微黑了，小七寻了火折子点了油灯，给阿福熬了草药。 待阿福喝完药，小七就对大头说：“天已经黑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再回去吧。” 说完小七就去了村口，骡子正孤零零地站在大树旁打着响鼻，小七仰望着骡子的眼睛小声道：“我叫你大黑吧，辛苦你了，大黑，你可千万不要出声，我现在就带你静悄悄地进村。”说着小七从包袱里摸出一块豆饼举着手喂给大黑吃。 待大黑吃了豆饼，趁着天黑，小七快速把大树挪开，将骡车牵进村，大黑仿佛听懂了小七的话一般，一声也没叫，一路上连蹄子好像都是轻拿轻放的。 待进了院子之后，小七把骡子牵到草垛旁：“大黑，你晚上就在这里歇息，记得千万不要发出声音。”大黑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回应小七的话。 小七进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摸哥哥阿福的额头：“大头哥，我哥好像没白天那么烫了。” 大头也用手探了探阿福的额头：“确实没白天那么烫了，看来这药还是有用的。” 阿福已清醒了许多：“妹妹，我感觉好多了。” 小七听着鼾声望向床的方向：“老先生还在昏睡着，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大头叹道：“我在福生堂只帮了几天忙，勉强能认出几种退烧的草药，醒酒的药却是半点也不懂。” 小七和大头一起从草垛上取了些稻草铺到地上，又把车厢里的被子取出来给阿福裹好，然后分别睡在了阿福的两边。 阿福掀开被子的一角：“妹妹，你也盖被子。” 小七：“哥，你自己盖吧，回头再着凉了可麻烦呢！我身体壮得很，不需要盖被子。” 阿福可能是喝了药的缘故，很快就睡过去了。 听到大头不停地翻身，小七就问：“大头哥，你冷不冷？” 大头：“这里比镇外那处破庙好太多了。” 第三十七章 天赐神眼 第二天一早，小七醒来之后就去灶间给阿福熬药了。 待小七熬好药，老者也醒了，他慢悠悠地起身，看到地上睡着两个人，他眨巴眨巴眼睛仔细又瞧了几眼，见地上果真有两个人便有些吃惊，忙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由于宿醉，老者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大头听到问话忙爬起来给老人解释：“老先生，我们昨天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应，就自己开门进来了，见您躺在地上，我们费了老大的劲才将您抬到床上，还给您盖了被子。” 小七听力极好，在门外已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端着草药走进来，将药放到桌子上，朝着老者鞠了一躬，解释道：“对不起了，老人家，我哥病得厉害，我太着急就自己翻墙进来了。” 老者身子晃了晃感觉体力有些不支，便往床沿一坐，对着几人道：“生病不能乱吃药，过来我帮着把一下脉。” 小七把阿福扶到老者面前，老者把了脉之后，沉吟了片刻道：“没啥大问题，就是受了点寒气，小女娃，把你熬的那碗药端来。” 小七端了药送到老者面前，老者闻了闻，又用指头沾着尝了一口道：“行，先喝这药吧。” 老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捂着肚子又坐回床上，对小七三人道：“我饿了，你们快去给我做饭吃。” 小七立马转身去了灶间。 老者看着一动不动的大头道：“我老人家腰酸背痛的，你这小子还不快来给我捶一捶。” 大头：“我只做交易，从不白干活。”大头其实很想问一问这老头以前一个人住在这里是怎么吃饭的？又是怎么捶背的？ 老者：“不白干活是吧，你先过来捶着，回头我让那丫头拿钱给你，她哥可是用了我的草药的。” 小七很快从灶间回转，向老者请示：“老人家，我其实不太会做菜，你面缸里有面还有面引子，不如我帮你做馒头吧。” 老者摆了摆手：“行吧行吧，记得要快些，我老人家快要饿死了。” 小七用温水和了面，揉好之后放到盆里用芦苇盖盖上放到阿福睡觉的被子里裹了起来，这面估计要很晚才能发好。 做完这些后，小七又煮了一锅面疙瘩，这个不费力，两下就做好了。 老者吃完面疙瘩之后背着手在院子里走了一阵，然后悠哉悠哉地在院里练起五禽戏，阿福和小七觉得很好玩，就跟着一起练起来。 老者打完一遍后立马变得精神矍铄了，对着几人道：“你们想知道我多少岁吗？” 大头心道鬼才想知道你多少岁，岁数这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喝的，有什么用？ 小七左右看了看，见大头和阿福都不理睬老者，只得硬着头皮捧场：“老人家您七十多岁吗？” 老者摇了摇头，抚着白胡子道：“我已经一百零八岁了，你们好好学这五禽戏，学会之后每天都打一遍，以后大概也能活得像我一样长久。” 大头听了很是惊讶，真是没想到这老头居然有一百多岁，该不会是胡说的吧？ 小七：“人都说七十古来稀，老人家您真是有福气，我们村里年纪最大的才七十多岁。” 老者似乎很欢喜小七的捧场，指着远处的山峰对小七道：“看到那山上的崖壁了吗，那垂直的崖壁上面长着一棵松树。” 小七：“我知道，那是凤凰山。”凤凰山绵延数百里，凤凰镇周围大概没人不知道凤凰山吧。 老者：“一百年前，我师傅住在这个院子里，他对八岁的我说崖壁的那棵松树下长了几株神仙草，可以治瘟疫，瘟疫你们知道是什么吗？那是很可怕的会人传人的病，每隔数年就会有一次，每次都会死很多人。我长大后，一次次去攀爬崖壁，始终到不了那里，每次失败回来我都会大醉一场。” 小七望向松树：“神仙草的叶子是圆的吗？” 老者神色很是激动：“小女娃，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七：“神仙草的叶子是圆的吗？” 老者的手依然指着崖壁，但是却颤抖不已：“你怎么知道是圆的？” 小七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道：“我看见松树下长着几棵草，叶子圆圆的。” 老者瞪大眼睛：“你真的看得到？那叶子是什么颜色的？” 小七认真得点了点头：“看得到，火红色的，很是醒目。” 老者立刻湿了眼睛：“居然和我师傅说的一模一样，我这辈子有个执念，就是想在死之前亲眼见一见那神仙草。” 大头和阿福听了很是吃惊，忙抬头朝崖壁望去，他们很努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但那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看得到。 大头：“距离太远了看不到，小七你的眼睛真是神了……” 阿福：“妹妹，你的眼睛这般厉害，那么远的小东西都能看得清楚。” 老者像个孩子一样围着小七又蹦又跳激动不已：“上天给你赐了一双神眼，真是太好了。” 下午面发好之后，小七蒸了一锅白花花的大馒头，煞是好看。 老者拿了一个入口，又惊住了：“我活了一百多年，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馒头。” 小七有些不好意思：“我娘说我力气大，所以揉出来的面劲道。” 老者抚了抚白花花的胡子道：“我瞧你做事像模像样的，不如你留下来给我做徒弟吧，这样我以后就不用再自己动手做饭了。” 小七耐心地同老者解释：“老人家，我不想学医，我要学武，我以后长大了要做劫富济贫的女侠。” 老者纠正她：“劫富济贫那叫大盗。” 阿福匆匆从屋里抱了铺盖出来：“我的病已经好了，妹妹，我们快回家吧。” 小七抬头看了看天：“嗯，天不早了，我把灶间收拾一下我们就离开。” 小七手忙脚乱地收拾好灶间，出来的时候居然不小心撞断了灶间的门框，小七一脸尴尬地拿出钱袋递给老者：“老人家，实在不好意思了，我不是有意的，这些钱全部给您，等天气暖和了，您出门找个人帮着修一修。”说着小七就动手去牵骡子。 老者：“等一下，老人家我给你哥配些药你们带回去，等吃完差不多就能全好了。” 小七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多谢您了，老人家。” 很快老者就配好了药，三人离开的时候，老者拦在骡子前面：“你给的钱太少了。” 小七笑着问道：“还差多少？过段日子我给您送过来。” 老者：“我、我不要钱，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等以后你有了能力，记得采一棵神仙草送给我，我一定会活到那个时候的。” 小七点头：“您少喝点酒，照顾好自己，我们走了。” 骡车一点点远去，老者朝着骡车的背影大声呼喊：“千万不要忘记了，我一定会活着等你的。” 第三十八章 回家 骡车行至凤凰镇外的破庙，大头跳下骡车，阿福从车窗里往外看去，见破庙四处漏风忍不住出声：“大头哥，不如你去我家住吧？” 大头摇头拒绝：“这里有我好几个小伙伴，我冬天呆这里习惯了，再说你们村里也不会欢迎我这个陌生人的。” 小七取出包袱，把剩下的六个饼全部拿出来递给大头：“大头哥，你把饼全拿去吧，我们很快就到家了，家里不缺吃的。” 大头不是蠢人，活着最重要，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他拿了五个饼给小七留了一个：“留一个你们路上吃。” 小北跑过来关切地问小七：“怎么样，找到郎中了吗？” 小七见小北嘴唇干裂就从车上取出装水的葫芦递给小北：“找到了，谢谢你小北，你先喝口水吧。” 小北拔下塞子喝了几口水，把葫芦拿在手上左看右看，很是喜欢，忍不住赞道：“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宝贝葫芦，竟然这么大？” 另外三个小乞丐也从破庙里跑了出来，见到小北怀里的大葫芦，小伙伴们惊呆了，双眼放光围在大葫芦周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七：“这葫芦还不算大的，我喜儿姑姑家有两个更大的葫芦，个头都快要赶上我了，是花爷爷从外地搜罗来的。” 大头催促小七：“天不早了，你们快回家吧。” 小北抱着葫芦不舍得松手，红着脸问小七：“这个葫芦能不能送给我们？破庙里有个破瓦罐可以用来烧水，有了热水我们就可以度过冬天，再找个火折子就更好了。” 大头从小北手上抢过大葫芦：“你能不能有点骨气？真把自己当讨饭的了？” 小北心道，难道我们不是讨饭的吗，但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大头是他的老大，他可不敢反驳。 小七把火折子取出来递给小北：“你们放心用，我家葫芦可多了，去年我爹在院里种了一棵葫芦，上面结了几十个葫芦呢，等下次来镇上我再给你们带几个葫芦。” 小北听了小七的话很开心：“好啊，到时候我们就能人手一只葫芦了。”其他几个小乞丐也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小七同几人道别后跳上车辕赶着骡车离开，阿福隔着车窗朝大头挥手：“大头哥，你多保重。” 大头将目光从骡车转向空旷的田野：“放心吧，春天很快就会到来。” 小七走后，大头把饼递给小北：“现在粮食可珍贵了，镇上的铺子都关门了，有钱也没地方买，你把这几个饼收好，我们几个每天啃上一两口饿不死就行。” 小南趁机夺了小北怀里的葫芦，另外两个小乞丐也上来抢，小南抱住坚决不松手：“先让我抱一会，抱够了就给你们。” 这边小七赶着骡车回柳家村，路上渐渐飘起了鹅毛大雪，行至柳家村村外不远处，左边车轮卡在了一个小坑里，小七跳下车查看，一个人影突然窜过来把小七吓了一跳。 小七定睛一看居然是臭鸭蛋。 臭鸭蛋这几日饿得难受，他娘每天只煮些清透的汤水，好吧，喝了这些汤水固然饿不死人，但是肚子咕咕叫的滋味实在不好过。 臭鸭蛋想去王家村找玩得好的那几个小混混，看看能不能弄些吃食把肚子填饱，刚出村子就见到骡车卡在土坑里，臭鸭蛋和他娘一样最爱看热闹，直接凑上去把小七吓了一跳。 臭鸭蛋有些尴尬：“那啥，要不要我帮忙？” 小七把缰绳递到臭鸭蛋手里：“帮我把缰绳牵着。” 然后小七走到车轮旁蹲下身抱着车轮用力一抬，车轮就出了土坑。 臭鸭蛋第一次亲眼看到了小七的实力，心道，老天爷哟，这熊孩子太可怕了，看来以后得躲远些。 于是臭鸭蛋把缰绳递还小七急急打招呼想要离开：“既然用不着我，那我就先走了。” 小七喊住他：“鸭蛋哥，外面很多人得了病，村长说最好不要出门。” 臭鸭蛋僵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喊他哥。 村里从来没人喊他哥，他知道很大原因是因为他娘得罪的人太多的缘故，当然他自己也有错，经常跟着几个小混混一起偷鸡摸狗，村里没人瞧得起他家，更没人瞧得起他。 臭鸭蛋愣了片刻后道：“我这是饿急了，想找点东西吃。” 小七：“老族长没给你家分东西吗？” 臭鸭蛋：“分得很少，我娘用的省，每天只煮面水喝。” 小七把最后一个饼递给他：“这个饼送给你吃。” 给完饼小七就跳上车辕赶着骡车进了村。 臭鸭蛋看着手里的饼欢喜不已，帮着牵了片刻缰绳就能得一个大饼，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臭鸭蛋也不管小七能不能听到，朝着远去的骡车大声呼喊：“小七，我以后跟着你混了，有事记得吩咐我。” 骡车渐渐看不到了，臭鸭蛋啃着饼往村里走，他心思百转，小七这熊孩子真让人羡慕呀，这么小的年纪都能赶骡车了，车可是村里很多男人的梦想。 王家村那几个和他玩得好的小混混天天嚷着要买车，臭鸭蛋想他要是也能买上一辆骡车，翠花会高看他一眼吧，翠花家住王家村，是臭鸭蛋喜欢的姑娘，但总是对臭鸭蛋爱理不理的。 臭鸭蛋还算是个好孩子，他把饼吃了一半，另一半揣进了怀里，打算拿回家给爹娘吃。 这边小七赶着骡车进了自家院子，柳大河听到声音已经迎了出来，见阿福跳下车厢，柳大河忙上前搀扶：“慢点，地上有雪，别滑倒了，我来扶着你。” 牛氏扒着窗户喊了好几声阿福，待阿福进了屋，牛氏握着阿福的手半天没松开。 柳大河探了探阿福的额头：“烧退下去了，快给我讲讲你们这两天是怎么过的？” 小七：“镇上的医馆都关门了，后来到小赵村找了草药，哥哥喝了之后烧就下去了，”说着小七举起手里的药包：“大夫还给了几包药让回来接着喝。” 牛氏连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然后道：“没想到小赵村的大夫这么厉害，等天暖和了，我一定要去皇浴寺上香，感谢佛祖保佑。” 小七心道，娘这思维真是神了，嘴里嚷着小赵村的大夫厉害却要去烧香感谢佛祖。 第三十九章 春天来了 庆安七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村里人经不住饿，终于都出来寻吃食了。 饿了一冬天，个个面黄肌瘦的，挖野菜的挖野菜，耕地的耕地。 小七家的葡萄架上长出了绿色的叶子，院子里石径两边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看起来生机勃勃。 但是院子变漂亮了，粮食却快耗尽了，家里除了喂驴的麦麸，就还只剩了一小捧面，吃馒头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牛氏的脚已经好了，这一日牛氏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孩子出了门，阿福牵着羊怀里抱着他的宝贝小木板，小七背着筐，牛氏挎着篮子手里拿着小铲子见人就面带笑容地打招呼。 村里人太久没见牛氏，发现牛氏完全变了，说话比以前温柔，甚至好似人看着也比以前更漂亮了。 三人出外忙活了小半天，挖了不少野菜回家，有香荠菜、苦苦菜??、马兰头等，还给兔子割了一大筐草，收获满满。 回到家里牛氏整理了一下野菜道：“等下我们做香荠菜糊子吧。”小七听了就跑去对门：“梨花姐，我娘说等一下要做香荠菜糊子，你上次不是说想跟着学吗？” 梨花带着小老鼠跟着小七来了家里，洗菜的活是小七和阿福惯做的，梨花坐在灶旁烧火。 牛氏把袖子挽起来，围上粗布围裙，洗了手，放了少许猪油在铁锅里，将切成小粒的姜葱放入锅中爆香，添水烧开后放入洗干净的荠菜，然后把搅拌好的面糊倒进锅里搅匀就成了。 牛氏用家里的大碗装了一大碗香荠菜糊子递到梨花面前，梨花不好意思接：“牛婶子，我已经学会了，等下回到家很快就做好了，这碗你们自己吃吧。” 牛氏：“做法挺简单的，这碗你端回去尝尝，品尝味道也是很重要的。” “那就谢谢婶子了，我等下把碗送回来。”梨花接过碗走出院门，小老鼠跟在梨花后面吸鼻子：“姐姐，牛婶做的饭真香。” 梨花心道，放了猪油当然香了，家里已经断油好些日子了。 香荠菜糊子端回家里，一家四口各尝了一些。 梨花：“我本来想找小七家借点面的，但我看到她们家的面缸里面也只有一小捧面了。” 柳二狗叹道：“他们自己都快没东西吃了还想着我们，梨花，你大河叔家对咱们的恩情，你要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 梨花郑重地点头：“爹，我记住了。” 吃饭的时间村里的妇人们端着碗聚在村口聊天，碗里无一例外都是水煮野菜。 桃花娘听到好些人夸赞牛氏心里有些不痛快，就道：“大河家的阿福瞧着越来越傻了，成天拿着小木板发呆。” “桃花娘，你可不要乱说，前些日子野菜还没下来的时候， 大河可是拿了整整三大袋的粮食分给大伙，咱做人得有良心。” “也就大河会赚钱，他家阿福才能这样不务正业。” “哪里不务正业了，阿福不是每天都放羊吗，还给兔子割草呢。” …… 这个冬天柳家村里只冻死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其他人都安然无恙，传染病的事似乎已经离他们远去了。 老族长和几个族里的长辈到祠堂上香，上完香之后老族长叹道：“听说别的村饿死了好些人，咱们村多亏花家和大河家捐了粮食才这样平静。”众人点头应是。 四月，麦子结了穗，还没熟透的时候小七和阿福就已经搓着新鲜的麦粒吃了不少。 青青的麦粒入口很是劲道，小七：“没熟的麦粒真是好吃，哥，我们带些回家吧。” 阿福举双手赞成：“好，羊也差不多吃饱了，割了麦子我们就回家。” 小七割了一小捆青麦子放在背篓里，从村外走回家里，一路遇见了很多村人，小七不停地朝村人打招呼:“叔，婶子……” 待小七两个走远了，大伙又热闹地聊开了。 “大河家这俩孩子太败家了，还没成熟的麦子就割了。” “谁说不是呢，咱庄户人家怎么能这般浪费粮食。” “你们瞎操什么心，人家割的可是自家的麦子。” …… 臭鸭蛋从旁边经过，听到村人的话，决定明日也去弄点麦粒吃吃。 六月里麦子大丰收，大人孩子齐上阵，到处都是割麦子打场的。 孩子们白天帮着看麦场，在麦场上翻跟斗、捉蜻蜓，晚上追着萤火虫，玩得好不自在。 但是有一天孩子们突然不被允许出门了，第二日小七从二蛋的嘴里听说了缘由，原来村里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事。 据说臭鸭蛋的爹，晚上出去偷麦子遇到了鬼打墙，在山脚下的坟堆里转了一夜，天亮被柳大魁发现的时候，鸭蛋爹正躺在坟堆上翻着白眼，嘴里塞满了土，坟堆周围到处都是鸭蛋爹的脚印，估计他晚上转着圈走了很久。 二蛋讲的绘声绘色，最后还总结道：“我娘说了，做人千万不能做坏事，否则就可能会被鬼盯上。” 第四十章 皇浴寺请大师 夏日里雷雨交加，有一天闪电居然把柳氏祠堂门前的石狮子劈成了两半。 被雷劈的是放在门右边的母狮子，母狮子脚下踩着小狮子，寓意族里人丁兴旺，被雷劈了是很不吉利的事。 村里人有些惶恐，私下议论纷纷，族长和村长柳顺并族里的几个老人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老族长对众人道：“从我记事起，石狮子就立在祠堂门口，听祖辈说，这石狮子已经几百年了，祠堂修了一次又一次，石狮子却一直完好的，但是这次居然……” 老族长说着忍不住老泪纵横，其他几个老人也跟着伤感起来。 大伙儿一致决定请个道行高的和尚或道士来村里帮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再由族里凑钱请匠人重新刻一对石狮子。 老族长和柳顺一起坐着牛车去镇上寻高人，两人在镇上找了很久一个和尚道士都没见到，只得先去镇上最有名的张大师那里订做石狮子。 张大师名气很响，听说县城里都有很多人来找他干活，这几年张大师的铺子扩大了两倍，徒弟也多了七八个。 老族长跟张大师商定了石狮子的事之后，就同张大师的徒弟打听哪里能找到和尚或者道士。 张大师有个徒弟很胖人称张胖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逢，他平时最喜欢打听些八卦趣事。 张胖子对老族长道：“老人家，您不知道吗？前两年发生了些变故，有个道士忽悠了镇上的吴百万，被吴百万打了个半死，那道士伤好了之后人就傻了，成天在镇上到处捡垃圾吃，自那之后咱们镇上就很难见到和尚道士了。” 他的话刚说完就有人附和：“是呀是呀，听说那个道士在下面村子里受欢迎的很，经常有妇人来镇上打听他呢，还有个寡妇说要让那个疯道士娶她呢。” 老族长两人失落地回了柳家村，回村之后和族里几个老者商量。老族长：“附近找不到和尚道士，看来只能去皇浴寺请个有名望的和尚过来帮着村里看看。” 皇浴寺很远，来回至少得一天半时间，众人最后一致投票决定让村长柳顺去皇浴寺请大师。 柳顺不太想去，他以前曾听人说皇浴寺附近有山匪，但是众长辈已经拍板了，他只得硬着脖子上了。 他想了想，村里目前最厉害的人要数花老爷子和大河家的闺女小七了，花老爷子出门还没回来，那就只有小七了。 于是柳顺就同柳大河说看重他家小七的武力值，想让小七陪着一起去皇浴寺，柳大河知道这是族里的大事，也只得同意了。 一大早柳顺就带着小七就出发了，赶了大半天的牛车终于到了皇浴山脚下，此时已经是晌午了，小七肚子饿得咕咕叫：“村长伯伯，咱们先吃点东西吧。” 柳顺：“大伙不是都说你娘做的东西好吃吗？你咋两手空空来了？” 小七：“您通知得太晚，我们家没来得及准备。” 山脚下小饭馆倒是多得很，柳顺将牛车寄存到一户山民家里，答应下山之后给他两文钱，然后带着小七进了一家看起来很简朴的小饭馆。 进了门之后，柳顺往桌边一坐：“老板娘，来五个馒头。”见老板娘长得很漂亮，柳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很快老板娘就走过来了，她将装着馒头的大盘子往桌上一放，一双勾魂的双眼朝着柳顺一瞟，柳顺的脑袋顿时就不听使唤了，这老板娘身材可真是丰满啊，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实在太诱人了。 待柳顺从臆想中回过神把目光移回桌子上，发现装馒头的盘子已经空了。 柳顺瞪了小七一眼，清了清嗓子，朝着老板娘再次出声：“老板娘，再来五个馒头。” 这一次柳顺趁老板娘上馒头的功夫，偷偷摸了一把老板娘那双纤白的小手，老板娘很给力，居然回了他一个媚眼，柳顺心里顿时美得直冒泡。 吃完之后，柳顺走到老板娘面前笑嘻嘻的问道：“老板娘，多少钱？” “十两银子。” 柳顺的笑脸立刻僵住了：“多少？” “十两银子。” 柳顺瞪大眼睛：“你们怎么不去抢啊，凤凰镇上一文钱能买两个馒头，你们这里居然收一两银子一个。” 说着柳顺往桌上扔了五文钱准备离开，五个彪形大汉走出来守在门口拦住了去路，柳顺脚一软瘫倒在地。 老板娘嫣然一笑：“我收一两银子一个自然有我的道理。” 小七拉起柳顺冲到门口，将拦门的大汉拨拉开两个，柳顺立刻如泥鳅一般钻了出去。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呀跑，猛然回头却发现小七没跟上来，柳顺叹了口气，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去找大师才是要紧事，反正大河家的闺女厉害。 但是这皇浴山可真高啊！柳顺抬头望着高耸的皇浴山心里叫苦不迭，都已经这份上了，总不能掉头回去吧？他抖着双腿往上爬，一路走走停停，遇到了很多下山的香客，看来皇浴寺的香火挺旺盛的。 柳顺还算是个机灵的，他同几个香客打听了一下，大家都说皇浴寺的天音大师非常有名气。 柳顺爬呀爬，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到了皇浴寺门前，他颤抖着双腿迈进寺里，给大殿前站着的小僧塞了两个钱，让他帮着引见一下天音大师。 小僧转了一圈回来之后鼻孔朝天对他道：“我们天音大师太忙了，说没空见你。” 柳顺心里有些气恼，甩甩袖子转身离开，心道这要是在柳家村附近谁不给他面子。 小僧对着柳顺的背影呸了一口：“别家的老爷过来找天音大师给的都是银子，你这穷鬼，却只打发了我两个小钱，活该你见不到天音大师。” 皇浴寺是修在山顶上的，柳顺站在殿门外往山下望去，这山真是高呀，这里的和尚他们柳家村高攀不起，回去之后要让村里人失望了。 他心情失落往山下走去，在半山腰遇见了一个胖和尚，和尚主动和柳顺搭话：“我见施主面色不虞，是有烦心事吗？” 柳顺今天事事不顺，早就想找个人说说话了，于是道：“我们村祠堂要重新摆放石狮子，想请个大师帮着看看，所以我就去了皇浴寺，结果小和尚跟我说天音大师没空。” 胖和尚：“听起来倒也是功德一件，不如我陪你走一趟吧，我是天音大师的师弟法号天风。” 柳顺望过去，见和尚胖胖的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和寺里的弥勒佛很像，于是柳顺心思一转，遂想到村里也不一定要请天音大师呀，眼前这个天风和尚看起来也相当不错。 柳顺施了一礼：“那就麻烦天风大师与我一起去趟柳家村。” 天风大师：“善哉善哉。” 柳顺带着天风大师下了山，从山民那里取回牛车一路颠簸着往回赶去，小七早被他遗忘在脑后。 第四十一章 小七归来 再说小饭馆内，柳顺走后，小七为了拦住想追柳顺的大汉一脚将门踹的稀巴烂，老板娘怔愣了片刻，笑着上前：“小壮士您真是高人呀，都怪我们几个有眼不识泰山。” 小七：“不要喊我壮士，我长大后是要做女侠的。” 老板娘笑着自我介绍：“江湖人都称我十三娘，小女侠不如留下来与我十三娘一道讨生活，包你日后吃香的，喝辣的。” 小七：“我有爹娘哥哥，为何要与你们一起？” 十三娘收起笑容：“不留也行，你走吧，我不收你钱了。” 小七是个认死理的人：“不行，我走了之后你们要是再去害别人怎么办？” 十三娘抚额，指着几个大汉道：“你们几个赶紧把她赶出去。” 小七和五个彪形大汉推搡过程中，将柜台、门框、木窗全砸了个稀巴烂，五个大汉累得气喘如牛也没能动小七分毫。 其中一个壮汉对十三娘道：“早说了让你给他们下迷药，你不听，这下麻烦了吧？” 十三娘面带无辜：“我把迷药放水里了，谁知道这两个傻子竟然干吃馒头不喝水。” 小七见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就问：“哪位帮着报一下官？” 听到报官两个字十三娘笑了：“这里坐车去县衙来回要一天半时间，哪个傻子会帮你报官。” 小七：“那我亲自送你们去县衙。” 十三娘看看瘫倒在地的几人，又看看站立如松的小七，再看看被砸得稀巴烂的屋子，放低了姿态：“小女侠，小姑奶奶，求求您了，您快走吧？” 小七不动声色。 十三娘：“求求您了，小女侠，我给您钱。”说着十三娘从角落里抱出一个匣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来，里面全是银子和铜钱。 十三娘朝五个大汉使了个眼色，抓起匣子里的钱一把把抛撒出去，屋里屋外立时挤满了抢钱的百姓，十三娘和五个壮汉趁机逃跑了，小七追兔子练出来的速度可不是盖的，几下就钻出人群追上了跑在最后面的一个壮汉。 壮汉跪倒在地：“女侠饶命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幼儿。” 小七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壮汉，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自言自语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壮汉：“女侠，您家在哪里？我送您，饭馆后院有马车。” 小七：“我要回柳家村，凤凰镇柳家村。” 壮汉从小饭馆后门拉了马车出来，热情地招呼小七：“女侠，天不早了，快上马车，我送您回凤凰镇柳家村。” 小七上了马车，行了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小七探出头来想看看路，结果发现那壮汉早就不见踪影了，只留了马儿踢踏踢踏往前走。 天色渐晚，月亮很圆很明亮。 小七跳下马车，将马拴在路边，打算在车厢里过一夜，想着这么晚了也认不清路，等明天天亮找人问问路再回去吧。 那边柳顺也因为天色太晚，在半路找了户农家借宿了一晚，躺在床上柳顺才想起来他把小七给忘记了，但是让他回头去找小七他可不干，说不得小七找不到自己已经回了柳家村呢。 第二天一大早柳顺就赶着牛车回了柳家村，天风大师受到了村民们的热烈欢迎。 “村长从皇浴寺请来的大师看着果然不一般。” “大师笑起来像弥勒佛一样。” “你们看大师这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个得道高僧。” …… 村民们把天风大师从村口一路簇拥着送到族长家里，族长和一众族里有威望的长辈一起亲切地招待了天风大师。 柳大河一家人后知后觉地发现村长没把小七带回来。 牛氏又恢复了以往的泼辣，把柳顺骂得狗血喷头。 牛氏骂累之后回到家里做了晌午饭，一家人匆忙吃完打算再次去村长家讨说法，小七赶着马车回来了。 阿福手里握着砍柴刀围着小七转了一圈，发现小七安然无恙，扔下砍柴刀上前握住小七的手：“妹妹，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小七把事情的经过给家里人讲了一遍，牛氏：“下次出门可得小心了，不过这次算因祸得福了，居然得了一辆马车。” 男人才是真正喜欢马车的，柳大河和阿福早就抛下小七跑去看马车了。 二蛋和臭鸭蛋是自从小七赶着马车进村就已经一路跟过来了，早就围着马车转了几圈。 臭鸭蛋：“这骡子看着比花家的骡子更高大。” 柳大河：“这是马，不是骡子，骡子是马和驴杂交生下的。” 二蛋：“大河叔说的真复杂。” 臭鸭蛋：“阿福，以后你们家这车就是村里最好的车了吧？” 阿福：“应该是吧，爹，这马以后交给我喂吧。” 柳大河急急忙忙出了门：“我去三大爷家问问喂马需要注意些什么。” 第四十二章 看我力大无穷 老族长让两个儿子把家里最好的房子打扫干净，请了天风大师住进去，吃食上也尽量给他提供最好的。 老族长知道牛氏擅长做菜，让儿子柳大鱼给牛氏送了不少粮食和蔬菜，请她仔细做些素食，给天风大师每餐送过去。 天风大师没事的时候就在村里转悠，很受大伙欢迎。 村里好不容易从皇浴寺那样高规格的地方请来了高僧，个个都想凑上去跟天风大师搭句话。 天风大师很平易近人，不仅帮着村里看了安放石狮子的黄道吉日，还热心地帮大伙看相算命，虽然不是免费的，大伙也趋之若鹜。 不知道是什么人走漏了风声，连凤凰镇上都有很多人特意跑来求见天风大师，有让大师帮着算黄道吉日的，也有让大师帮着看相的。 这一日，牛氏烧了一盘豆腐两盘青菜，又做了一个什锦汤，带着阿福一道去给天风大师送菜。 牛氏和阿福还没把菜摆完，天风大师就已经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又夹了块豆腐，吃得心满意足，没想到这偏僻的小村子里，馒头居然这样好吃，还有桌上这些菜，虽然都是素的，但是味道真是没得挑。 摆完菜，牛氏欲带着阿福离去，天风大师的声音传来：“这盘豆腐烧得不错，明天还做这个。” 阿福回头：“大师，这个豆腐是王家村的人过来卖的，两天才来一次，您想再吃的话要后天了。” 天风大师高深莫测地看了阿福几眼，对着牛氏道：“恕我直言，我观你家孩子明年将会有场大灾，届时性命堪忧。” 牛氏听了脸色立刻变了，阿福可是她的命根子，如果阿福出了事，让她以后怎么活下去。 牛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住泪水问道：“我明日亲自去王家村买豆腐，大师您帮着想想可有什么破灾的好法子？” 天风大师：“办法倒是有一个，你可以送你家儿子去寺里呆一年，住在寺里有佛祖护佑，自然能逢凶化吉。” 一年就一年吧，比起和儿子分离的痛苦，牛氏更希望儿子能好好地活着。 她想了想附近的寺庙只有皇浴寺最有名气，就乞求天风大师道：“大师走的时候能把我家阿福带去皇浴寺吗？” 天风大师：“出家人慈悲为怀，待我忙完你们村里这场法事，就捎带你家儿子去皇浴寺里避上一年，一年之后你们过去接他。” 牛氏心里对天风大师感激不已，想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来感谢大师，她想了想家里最值钱的就是马车了，于是就道：“那就麻烦大师了，大师离开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带上我家阿福，等回到寺里帮忙多多照看，为了感谢您，我会把我家的马车送给您的。” 阿福叹了口气，唉，马车才刚得来，都还没来得及用呢，就被老娘许给了和尚。 牛氏回家之后就同柳大河说了这事，柳大河有些拿不定主意，一年时间太久了，想到要和儿子分开一年，他心里有些舍不得：“要不我们找别人帮着再算算，也许天风大师弄错了呢？” 牛氏心里丝毫不怀疑天风大师的话：“人家天风大师可是皇浴寺里出来的高僧，你也知道皇浴寺多有名气，那里出来的大师肯定不差，我听说这几天镇里来了好些人求见天风大师呢。” 阿福撅着嘴：“爹，娘，我不去皇浴寺，我要呆在家里陪着你们。” 小七也道：“我觉得那和尚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奇怪，要不还是别让哥哥去了。” 这个家里做主的是牛氏，因此其他人的话都作不得数。 天风大师算的黄道吉日很快就到来了。 重新安放祠堂前的石狮子是村里的一项盛事，全村男女老少都来了。 雕刻大家张大师的徒弟们赶着马车按约定的日子送来了石狮子。 村民们挤在石狮子周围观看，赞叹声不绝于耳。 “果然不愧是张大师，这手艺真是不错。” “这对石狮子看着真精神啊。” “是呀是呀，比以前的石狮子漂亮太多了。” …… 老族长很慎重，早已经让天风大师帮着挑选了八个生辰八字合适的壮年男子来抬石狮子。 能被选上抬狮子在村里是很光荣的，此时八个男子腰间系着红布，面上皆喜气洋洋，小七的爹柳大河也在其中。 老族长把八人分成了两组，每四个人负责抬一只石狮子，先用两根粗绳拴住石狮子，拴好之后打结挂到粗棍上。 一阵鞭炮爆响之后，八个壮年男子将粗粗的棍子扛到肩膀上，吃力地抬着往祠堂大门走去。 石狮子中途是不能落地的，否则很不吉利，小七和阿福一直跟在老爹身旁不远处，帮着自家老爹打气。 八个壮男喊着号子马上就要完成任务了，突然柳大河和柳老三抬的那根粗棍中间断裂了，石狮子眼见就要落地，电光火石之间，小七动作敏捷地上前抱起石狮子。 距离近的人看得很清楚，立刻有了新鲜的话题，在边上聊的火热。 “天哪，是大河家的小七。” “小七这个头还没石狮子高吧。” “应该比石狮子高一些吧。” …… 石头狮子可是很重的，四个壮汉抬着都吃力得很。大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以前小七在山上猎了野猪和两只狼，但大伙还是不敢相信她居然把石狮子抱起来了。 柳大河手里握着半截棍子很为女儿担心，忙道：“小七，快放下，别伤着自己。” 族长见小七好象不是很吃力的样子，咳了一声，指着祠堂门口一处道：“不要放下，中间放下不吉利，来，小七，赶快放到这里来。” 族长的大儿子柳大鱼站得远，因为小七个子矮，从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小七，他还以为石狮子自己往祠堂门口移动呢。柳大鱼走近了些才看到小七，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吓死我了，还以为石狮子自己会动呢。” 小七把石狮子抱到祠堂门口，问道：“族长爷爷，是放这里吗？” 族长：“往左边挪一尺左右。” 小七抱着石头狮子往左边挪了一尺左右。 族长发话：“行，就这里。” 石狮子被稳稳地放在了族长指定的位置，族里人围在边上激烈地讨论着这件新鲜事。 第四十三章 小七小七你最棒 村里人没什么可供消遣的娱乐活动，遇到一件新鲜事能说上好多天，更何况这可是刚刚发生的事，正新鲜着呢。 “大河家的闺女真是了不起呀。” “是呀，真是厉害，上次还打了野猪和狼呢，我家孙子吃得可香了。” “厉害啥，石狮子被雷劈说不定就是因为柳大河家的闺女，她小时候道士说她命很毒呢。” 说小七命毒的妇人是王家村过来看热闹的，上次听说柳家村每家分了好几条肉可把她给忌妒坏了。 牛氏嗷嗷叫着冲上去一把扯住王家村妇人的头发：“你才命毒，你全家都命毒，没听到大伙都说我家小七是福星吗……” 张婶子和王大娘上去拉架，说是拉架，其实只拉住了王家村的妇人，并没有拉牛氏，柳家村人自然是偏着自己人的，牛氏见那妇人被拉住，趁机踢了妇人好几脚。 王家村的妇人扯着嗓子哭嚎：“你们、你们村居然拉偏架。” 拉偏架的张婶子厉声呵斥：“我们还就是拉偏架了，你待怎样？要闹回你们王家村闹，柳家村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王家村的妇人灰头土脸地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威胁柳家村人：“走着瞧，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二蛋最喜学人口舌，他跟在妇人身后捏着嗓子，学着妇人扭屁股离开的样子：“走着瞧，有你们后悔的一天。”众人哄然大笑。 王家村的妇人离开后，柳家村依然热闹的很。 “以前给小七算命的那个道士在镇上被打傻了，听说是因为算卦算错了。” “我也听说了，那道士现在经常在镇上翻捡垃圾吃呢。” “有小七在，以后我们去镇上卖菜不用再怕刀疤脸了吧。” 刀疤脸大伙基本都知道，是镇上恶霸赖三的手下，只要有人摆摊，都会被他强收保护费，不给就打你个半死，县衙离得远，官府懒得管这些琐事，大伙只得忍气吞声，但是现在，大家似乎觉得历史要改写了。 祠堂门口，老族长舒了一口气，对着边上的几个老人道：“幸好有小七在，不然石狮子中途落地可是大大的不吉。” 天风大师抬头望着天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都是天意。” 村长柳顺：“天风大师来的路上就和我说了，我们村里有贵人，莫不是那贵人就是小七？” 花老爷子忍不住赞道：“没想到小七小小年纪，竟有这等神力，确实是上天的恩赐，也是我们柳家村的福气呀。”花老爷子亲眼看到小七抱石狮子心里很是震憾。 花老爷子虽然不是柳氏族里的，但柳氏族里每年有一半以上的开销都是由他捐赠的。 村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也站在祠堂前点头附和：“是呀，小七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恩赐呀。”老族长和花老爷子在柳家村里是威望所在，更何况连天风大师都说是天意了，那必然错不了。 老族长激动地胡子颤了又颤：“据说几百年前我们族里出了一位神女，凤凰镇名字便是由她得来。” 众人皆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等着下文，老族长干咳了一声接着道：“是我太爷爷说的，那个，我当时年龄太小，记不得了。” 第四十四章 天风大师离开 村里的事儿忙完了，天风大师就要离开了。 牛氏一大早吃过饭就开始做吃食，准备送给天风大师路上吃，阿福在灶间烧火。 牛氏拿了一碗肉丸子递给阿福：“娘特意给你做的，快吃吧，以后到了寺里就不能吃肉了。” 牛氏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马上就要和儿子分离了，心里很是不舍，她转身回屋里拿帕子擦眼泪。 小七把阿福从灶前拉起来：“哥，我来烧火，你不是说不想和我们分开吗，我和臭鸭蛋说好了，你藏到他屋里，娘和他家有嫌隙，应该不会去他家找你的。” 阿福听了小七的话急急地跑出了家门。 牛氏回到灶间见烧火的人换成了小七，就问：“阿福呢？” 小七：“哥哥去毛厕了。” 牛氏开始炸豆腐，边炸边言语：“阿福喜欢吃油炸豆腐，回头给他多带一些。” 阿福确实去了茅厕，他去臭鸭蛋家的路上肚子突然不舒服，就近去了柳老婶子家上茅厕。 柳老婶子老两口去王家村看女儿了，家里没人，阿福上完茅厕出来，没走两步肚子又痛了起来，只得再回茅厕，就这样反反复复阿福在柳老婶子家的茅厕里蹲了半天。 牛氏把吃食做好之后打包全放进了马车里，又将昨天给阿福收拾好的衣物也拿到马车上，这才想起来好大一会没见到阿福了。 牛氏院里院外转了一圈没找到阿福，心里有些慌，就让小七先牵着马车去村口，她去村里仔细找找。 牛氏在村里转了两三圈依然找不到阿福，只得先去了村口。 此时柳家村村口挤满了人，村民们很淳朴，和大师一起呆了这些天已经有了感情，有些人听说天风大师要离开了，竟然忍不住流下泪来，场面极为感人。 大柳树下，柳大魁和媳妇把五岁的儿子小虾推到天风大师面前，小虾撇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天风大师拉过小虾，摸了摸小虾的头。 柳大魁给大师递过去一个钱袋：“大师，那就拜托您带我家小虾去皇浴寺了，等避过了明年的大灾我就去接他回来。” 柳大魁的媳妇昨日特意在镇上买了白面，做了一小篮子香喷喷的葱油饼，准备送给天风大师吃。 他们家这是第一次做葱油饼，结果爹娘一口都没让尝，小虾的兄弟姐妹们望着葱油饼直流口水，最小的那个委屈的马上就能落下泪来。 小七悄悄拉住小虾的哥哥大虾低声道：“我觉得这和尚有些古怪，你劝劝你爹娘不要让小虾跟着他走。”村口声音很吵，大虾的注意力都在葱油饼上，根本没听清小七说的是什么。 大魁媳妇把装葱油饼的小篮子递到天风大师面前：“麻烦大师回到寺里之后多多照应我家小虾。” 天风大师正欲伸手接下，花老爷子的声音响起：“大魁，出家人不能吃葱，你们做吃食前应该先打听一下。” 大魁媳妇一脸尴尬，抓着篮子的手顿在半空中，天风大师接了篮子：“这心意我收下了，路上给小虾吃。” 牛氏走到村口之后见人就问有没有见过阿福，还真被她问到了一个知情人二蛋。 二蛋：“我听臭鸭蛋说要让阿福藏他家里呢。”臭鸭蛋听了二蛋的话，尴尬地望了眼小七。 牛氏慌忙往臭鸭蛋家跑去，桃花娘追在她身后喊：“菊花，不许乱翻我家的东西。” 牛氏翻遍了臭鸭蛋家的每个角落，结果还是找不到人，只得再次返回村口。 到了村口之后牛氏拨开人群对天风大师道：“大师，我家阿福还没找到，要不您改日再离开吧。” 天风大师还没来得及说话，桃花娘就跑过来抓住牛氏的衣角：“菊花，你把我家翻得那样乱，必须得赔偿，我也不多要，就给十文钱好了。” 柳大河走到牛氏身边劝牛氏：“菊花，阿福不想去就算了，寺里的日子应该也是清苦的很。” 桃花娘见柳大河过来又扯住柳大河：“快给我十文钱。” 老族长见闹得有些不像样子，就道：“天风大师离开的日子必然是算过的，大河，赶紧把你媳妇带回去。” 柳大河拉着痛哭流涕的牛氏往村里走去。 小七牵着马车欲跟在爹娘身后离开，村长柳顺拦住她：“听说你娘要把马车送给天风大师。” 小七一脸无辜：“我没听说呀，臭鸭蛋你听说了吗？” 臭鸭蛋摇头，连带村里消息最灵通的二蛋也跟着摇头。 这时老族长的声音传来：“顺子，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大师都要出发了，还不把你家的牛车赶过来？” 柳顺回了一个笑脸给老族长：“好勒，这就去。” 柳顺离开后，小七也牵着马车悠哉悠哉地往村里走去， 天风大师眼见牛氏许诺的马车离自己远去，不知不觉中叹了口气。老族长听到大师叹气以为大师舍不得村人，就道：“等重阳节的时候，我去皇浴寺看大师。” 这边牛氏进了自家院子之后就往地上一坐，拍着地面痛哭不已。 臭鸭蛋站在院门口朝小七招手，小七从马车里取了两个花卷递给臭鸭蛋：“下次再把事情办成这样，我可不敢再用你了。” 臭鸭蛋：“对不住了，小七，这次都怪我不小心把事情告诉了二蛋。” 待小七进了院子，臭鸭蛋拿起一个花卷吃到嘴里，里面卷了芝麻碎，很香。 二蛋突然从一旁冒出来，伸手欲抢花卷。 臭鸭蛋把手一缩，对二蛋道：“你下次再这样多嘴，我可不敢再理你了。” 天风大师离开半日之后，阿福回到家里，他拉了半天的肚子，腿都有些发抖了。 牛氏在院里哭了一下午，眼睛红肿的厉害，见阿福回来，她立刻爬起来朝着阿福的后背拍了几下：“我的阿福呀，你怎么这样不让人省心。” 那边柳顺赶着牛车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到了皇浴山脚下，他再次瞧见高耸入云的皇浴寺，脚立刻软了。 天风大师下了牛车，淡定地取下包袱，牵着小虾同柳顺告别：“多谢柳村长相送，上山的路太难走了，柳村长就不必再往山上送了，咱们后会有期。” 这话实在太合柳顺心意了。 柳顺：“那行，大师您多保重，再会。” 第四十五章 骗子 一个月之后，附近王家村村长王大山的老婆兰花要去皇浴寺上香，柳大魁媳妇听人说了之后，就做了些吃食亲自送到王家村，让兰花帮忙给儿子带过去。 没成想兰花烧完香回来，竟然亲自来了柳家村。 桃花娘很热心地把兰花从村口一路引到柳大魁家里，大魁媳妇热情地接待了兰花，特意从邻居家借了红糖，冲了一碗红糖水送到兰花手上。 桃花娘瞪着大魁媳妇道：“我说大魁媳妇，你这样做就不对了，我好心一路将人引来你家，你怎么能只冲一碗红糖水呢？” 大魁媳妇咬了咬牙，一脸心疼地又冲了一碗红糖水递给桃花娘。 兰花进屋后一直没出声，只四下打量，见柳大魁家里除了自己屁股下面坐的破凳子什么家具都没有，被面床单都洗成了灰白色，连床都是石头垒的，兰花一脸同情，但是她必须得把事实讲出来。 于是兰花鼓足勇气对大魁媳妇道：“我到了皇浴寺之后，同寺里的和尚打听天风大师，他们都说寺里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我心里慌慌的，亲自求见了住持，住持让我描述一下那天风大师长什么样子，说以后会帮着留意的。我没见过天风大师，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不如你们亲自去趟皇浴寺吧。” 大魁媳妇听了这话当场就晕过去了，几个瘦小的孩子扑到大魁媳妇身上大哭。 大魁掐了媳妇的人中把人弄醒，兰花心里有些难受，见人醒来红糖水都没喝就告辞离开了，这下可便宜了桃花娘，桃花娘连喝了两碗红糖水，满足的舔了舔嘴唇站在一旁看热闹。 大魁媳妇醒来后就道：“我得去问问柳顺，他是从哪里把人找来的？”两口子急急出了门，桃花娘是个爱看热闹的，一路跟着夫妻俩人去了村长家。 柳大魁质问村长柳顺：“皇浴寺里的和尚都说不认识什么天风大师，你确定你是从皇浴寺里请的人？” 柳顺吞吞吐吐：“我、我是从皇浴寺出来，下山的路上遇见他的，他说他是皇浴寺里的天、天风大师。” 柳大魁气得不得了，把村长柳顺给捶了一顿，大魁媳妇挠花了柳顺的脸：“都怪你把个假和尚带到村里来，你赔我儿子。” 离开村长家之后夫妻俩人就去了小七家，俩人在小七家哭得好不凄惨：“……住持大师说让描述一下那骗子的模样，以后会帮忙寻人的。” 柳大河见屋外黑漆漆的，就对柳大魁说：“天太黑了，马车不好走，不如你们先回去，明天一早我们再出发。” 柳大魁走后，牛氏抚了抚胸口：“我的天，幸好阿福那天藏起来了，不然发生这样的事我可怎么活？” 小七对阿福说：“哥，你不是喜欢画画吗，你把天风大师画出来，明天我拿去皇浴寺里给住持看。” 雄鸡一叫天下白，第二天鸡叫第一遍的时候，柳大河驾着马车带着柳大魁夫妇并小七一起去了皇浴寺。 皇浴寺里的住持亲自见了他们，从小七手上接过画像，就问：“这画是何人所作？” 小七：“是我哥画的，我哥平时爱画动物，大魁叔说大师想知道骗子的模样，我就让我哥画了一张。” 住持：“没想到居然是个孩子画的，倒是极有天赋。” 说着住持又转向柳大魁夫妻道：“画像就留在寺里吧，施主且放宽心，我们会帮着留意此人的。” 正说着，门外一个小和尚的声音传来：“禀报住持，天音大师想请屋内的小施主过去一叙。” 小七听到小施主三个字以后往屋内环顾了一圈，发现除了她以外，其他全部都是大人。 小七望向住持，住持朝她点点头：“去吧！” 小和尚带着小七绕过好几处建筑，来到一处宽阔的地方。 一个和尚如松树般立在一棵古树下，旁边摆着一个褐色的雕花茶桌，见到小七走过来就招呼道：“坐吧！” 小七张大了嘴巴：“想不到大师如此――好看。” 天音大师笑得如春风般和煦：“哦？你见过很多大师。” 小七嘿嘿一笑：“我一共见过两个大师，一个是假的天风大师，另一个就是您了。” 喝了半个时辰的茶，小七急急想去厕所，天音大师伸出素白的手递了一个锦囊给她：“说来也算与你有缘，这个锦囊赠与你，日后遇到最危急的时刻方可打开它。去吧，你的家人该等急了。” 小七道了谢收起锦囊离开。 出寺门的路上柳大河忍不住问小七：“听说天音大师很神秘，每年的佛诞节才会出来与人相见，你与我们说说他是什么样子？” 小七仰着小脑袋想了想描述道：“天音大师很年轻俊美。” 柳大河很惊讶：“不会吧？我小时候在镇上做学徒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天音大师的名号了，他怎么可能是个年轻人？” 小七取出天音大师给的锦囊：“爹，天音大师给了我这个锦囊，说让我在最危急的时刻打开它。” 柳大河将锦囊拿在手里摩挲了片刻，叮嘱小七：“你仔细把它收好。” 几人下山之后，取回寄存的马车，往柳家村赶去。 路上艰辛自不提，大魁媳妇撑着一口气回到柳家村就病倒了，嘴里不停念着：“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孩子跟着陌生人走，可怜我的孩子呀，也不知道被那骗子拐去了什么地方？” 柳大河回到家里就对牛氏说：“大魁媳妇病得很厉害，你明日拿些鸡蛋去看看她。” 牛氏第二日看了大魁媳妇回来之后叹道：“我瞧大魁家真是可怜，几个孩子瘦瘦的，一看就是经常吃不饱饭的模样，听说当时凑了不少钱给那骗子，现在可惨了，真正是人财两空。” 桃花娘又开始在村里说三道四，有一日被老族长遇了个正着。 桃花娘：“……你们说好不好笑？那和尚居然是假的，所以他说小七是福星的事那肯定也是假的，要我说小七那孩子就是个祸害……” 老族长听了很生气，当场警告她：“青黄不接的时候，要不是大河家匀了粮食出来，你们一家早就饿死了，桃花娘你就留点口德吧，要是以后再乱说，我就代表族里把你们一家人赶出柳家村。” 第四十六章 花老来访 “大河在家吗？”花老爷子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柳大河忙整了整衣襟迎了出去，对花老爷子道：“您老用过饭没有，要不我让菊花炒几个小菜，陪您老喝两盅？” 花老爷子摆手：“不用了，你花婶子在家已经做好饭了，我来是想和你商量个事。” 花老爷子扫了眼屋内问：“小七不在家吗？” 柳大河：“小七和阿福去放羊割草了。”说着柳大河从旁边搬了张椅子放到花老爷子身后。 花老爷子坐下来接着道：“我花某人这辈子痴迷武艺，多少学了些功夫傍身，后来靠着这身功夫在镖局吃了几年饭。” 花老爷子以前是在外面做镖头的，刀刃上走生活虽然很危险，钱也是存了不少的，后来为了躲避仇家就落户到这偏远的柳家村了。 “你们家小七很有天赋，有空让她去我家跟喜儿学几个字，顺便跟着我学点防身的功夫。” 柳大河听到花老爷子的话搓着手激动不已：“这是好事，多谢花老您看得起我家小七，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让她过去。” 花老爷子：“也不用每天来，我经常外出办事的。本来上次从山里把小七找回来之后我就想说这事的，那个时候你家媳妇有些闹腾我就没说，现在我瞧着你家媳妇比以前明理多了。” 柳大河：“是、是。” “那这事就这样定了，我先回了。”花老爷子笑眯眯地站起来背着手转身离去。 柳大河跟上去：“我送送您。”柳大河很激动，一路将花老爷子送到花家门口才折回。 下午小七和阿福放羊回来，柳大河就对小七说：“花家让你去跟喜儿识字，顺便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这是天大的好事，爹做主替你应下了。” 小七开心地跳起来：“好啊好啊，我很喜欢喜姑姑，学了功夫以后我和喜姑姑一起做女侠。” 阿福很为妹妹高兴：“我也喜欢花家，花婆婆平日里给我们送的点心很好吃。” 牛氏也很开心，同柳大河商量道：“不如咱让阿福也一起去吧，阿福识了字，以后说不定能在镇上做个掌柜。” 柳大河摆手：“不行，人家没说让阿福去，花家是把喜儿当大小姐养的，阿福是男孩子不方便过去，等小七回来教阿福也是一样的。若是以后条件再好些，我们也可以把阿福送去镇上学堂。” 阿福：“我不去学堂，家里的羊、兔子、驴、马都离不开我，我跟着妹妹学就行了。” 小七举手保证：“爹，我一定认真学，回来再教哥哥。” 柳大河爱怜地摸了摸小七的头：“纸太金贵了，阿福那里有很多小木板，你先拿去用着，花家对咱的好，咱要记在心里，我回头抽空做个精细的雕花笔筒你就带去送给你喜儿姑姑。” 小七应了声好。 花家在村里的名声很好，花老爷子给族里捐了不少钱，有钱又乐于帮助人，村里办红白喜事都能帮上忙，也不吝于帮忙。 花老爷子家的骡车捎带村里人从不收钱，村长媳妇精明，他家的牛车捎人是要收钱的。 村长柳顺很多时候只是个摆设，村里大部分人都姓柳，出了事基本上都是找族长作主，族长碰到不好解决的问题经常去花家向花老爷子请教，因为花老爷子在京城呆过好些年，见多识广。 第四十七章 女侠梦（一） 花喜儿再过几年就到了及笄的年纪，因为不用做农活，皮肤看着比一般的村里姑娘白一些，又会打扮，看起来挺出挑的。 她是柳家村唯一穿绸缎的姑娘，一年四季衣裳花样不断，而且有些衣裳是花老爷子出远门带回来的，镇上都买不到的样式。 可以说花喜儿引领着村里的流行趋势，村里的女孩子对花喜儿是极羡慕的，远着她但又忍不住提起她关注她，梨花也经常同小七提起花喜儿又穿了什么新式样的漂亮衣裳，挽了什么样的新发型，一脸艳羡的模样。 花老爷子邀请小七去花家的第二天，小七就抱着小木板去了花家。 小七进去的时候花喜儿正坐在院子里弹琴，小七忙放下小木板鼓掌，很是给力。 花喜儿一脸开心地望向小七：“怎么样，听着很喜庆吧。” 小七很认真地点头：“听着挺像杀猪时的嚎叫声，怪喜庆的，大伙应该都喜欢吃猪肉。” 花喜儿抚额，她弹得那般认真，这丫头居然说像杀猪的声音。 吩咐赵婆子把琴收好，花喜儿引着小七去了书房，书房的墙上挂了三把弓箭，花喜儿拿起其中最小的一张弓递给小七：“你看，这是我爹给我买的。” 小七接过弓瞪大眼睛仔细摸索着，眼里流露出渴望的神色。 花喜儿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张弓，今日我爹出发去南方了，他说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一个和这一模一样的弓。” 花喜儿用手指向中间稍大些的弓箭：“这个是一石的弓，是我爹平时用的。” 两人观赏摸索了一会，花喜儿又伸手指向第三张弓，也是书房里最大最粗壮的弓：“这个是我爹收藏的三石的弓，听说要勇士才合用。” 小七上前拿起这张最大的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这张大弓感觉很亲切。 花喜儿：“瞧你拿在手上很轻松的样子，真是令人羡慕。不过你的手臂还不够长，可能要过几年用才合适。” 观赏完弓箭，花喜儿拿出一叠纸并笔墨放到书桌上：“我以前教你写过自己的名字，你先写给我看看，等下我先教你三字经。”这张书桌，是以前花老爷子请柳大河帮着做的。 小七学得很认真，不知不觉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小七就与花喜儿道别，花喜儿拿出一叠纸递给她：“这些带回去给我侄儿阿福画画用，我看他很喜欢画画，” 小七：“我哥那是乱画的，喜姑姑，纸太贵了。” 花喜儿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块小木板：“你记不记得，这是以前我娘把兔子送人的时候，我伤心难过，你硬塞给我的，我觉得阿福侄儿画得挺好的。”小七望向墙上，小木板上画得是兔子，神态可掬。 花喜儿：“你把这些纸拿去给他用，用完再来找我要。小七，你在我家不要拘谨，以后不要再抱着小木板过来了，我爹给你备了很多纸。我娘常说我小时候生病多亏了你爹送我去镇上看大夫我才能活下来呢。” 小七抱着纸走出书房，迎面走来了花婆婆，花婆婆招呼小七：“晚上在我家吃完饭再回去吧。” 小七：“婆婆，早上我爹说今天可能晚些回来，我得早些回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做的事。” 花婆婆从灶间端了一碗青椒炒虾米：“我家赵婆子的手艺也不错，你端回家尝尝。” 小七接过碗：“谢谢婆婆，我明天再把碗送回来。” 花婆婆笑着挥挥手：“去吧，路上小心些，别把碗打了。” 花婆婆本是秀才的女儿，年轻的时候跟着花老爷子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经常会给村里妇人和孩子讲故事，有些是引据经典，有些是年轻时候的见闻，特别有趣。 小七回到家里见阿福正在灶间烧火，把手里的纸递给阿福，阿福瞪大眼睛：“这真的是给我的吗？” 得到小七确定的回答之后，阿福拿着纸冲去了屋里。 饭做好之后牛氏左喊右喊，阿福才出来，他手上拿着纸，脸上很多黑印子看起来像只花猫。 牛氏：“快去洗脸吃饭，成天就知道乱画，我已经跟你爹说了，过几天就让你跟着他去学木工活。” 十天后，花老爷子从南方回来了，开始教两人简单的拳脚功夫，别看花喜儿娇生惯养，学功夫却极为认真，奈何还是比不得小七。 花喜儿有些惆怅：“我已经学了好几年功夫了，天赋真的很重要，小七，我承认我败给你了。” 吃过午饭，花老爷子要去镇上办事，临走之前把新买的弓递给小七：“这是专门给你买的，明天早上我教你们射箭。” 小七双手接过弓，很是喜悦：“谢谢花爷爷。” 花喜儿：“我瞧你已经迫不及待想学射箭了，走，我先带你去我家后院练一下。” 两人拿着弓边走边说话。 花喜儿：“小七，知道我为啥这么努力学功夫吗？因为我以后想要做个惩恶扬善救万民于水火的女侠，上次同你说过的，飞天大侠是我的榜样。” 小七：“喜姑姑，我早就想好了，我要和你一起做女侠。” 花家的院子并不是很大，两人几步就到了后院，后院里有三个木架子，每个木架子上面都有一个草人，草人心脏的位置涂了一圈红色。 小七将弓箭举起，花喜儿帮她调整姿势：“双脚打开差不多与肩同宽的距离，两肩放平，眼睛、箭和目标三点一线，单眼瞄准，吸气然后放箭。” 小七放出了人生中的第一箭，正中红色靶心。 花喜儿满脸问号：“你确定你是第一次射箭？” 小七点了点头，花喜儿有些不服气：“哪有人第一次射箭就这样厉害的？这是走了狗屎运吗？不行，你重新再来一次，让我看你是不是次次都能走狗屎运？” 小七射出了第二箭、第三箭…… 花喜儿惊呆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都练了两三年了，还比不上你这刚学的，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呀。” 小七作了个嘘的手势：“喜姑姑，小心被老天爷听到，我同你说，我射箭准可能是因为眼睛好的缘故，上次我带我哥去小赵村看病，站在大夫家院子里我能清楚地看到很远处崖壁上的草，他们几人却看不到，那个一百多岁的大夫说我这是天赐的神眼。” 花喜儿瞪大眼睛：“真的吗？你的眼睛那般厉害真是太幸运了，话说我还没见过一百多岁的人呢，下次记得带我去瞧瞧。” 第四十八章 女侠梦（二） 第二天，小七走进花家的院子，花喜儿一改昨日的神情低落，欢喜的对小七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我已经想好了，虽然我资质差，但是我可以做伯乐呀，你就是那个千里马，我决定以后就在你身上投资，我会给你寻个高人做师傅，一定要把你培养成为名震我们大夏王朝的女侠。” 花喜儿把小七拉到书桌边坐下接着道：“小七你非常有做女侠的潜质，以后我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千万要努力，不要让我失望。” 小七举手保证：“喜姑姑放心，我会努力的，我也想做救苦救难的好人。” 花喜儿娇嗔：“从现在起，不许再喊我姑姑，都快把我喊老了。” 小七嘻嘻：“喜姑姑你还没及笄，怎么会老呢，你以后会成为年轻貌美的女侠……喜姑姑，你咋又掐我脸。” 花喜儿用手捏住小七的胖脸蛋，笑得一脸得意：“谁让我一见你就喜欢呢，不掐你掐谁。” 小七饭量很大，跟着花喜儿学了一个时辰的三字经就饿了，摸着咕噜作响的肚子急急道：“喜姑姑，我肚子饿了，先回家吃饭了。” 花喜儿：“唉，真是服了你，居然这么能吃。你先不要回家，我去厨房给你拿些点心垫垫肚子。” 花喜儿从厨房拿了一盘点心递给小七：“就知道吃，女侠这事我还没讲完呢，飞天大侠的故事我和你讲过吗？” 小七边往嘴里塞点心边答：“以前和我讲过一点。” 花喜儿：“我跟你说书店里有很多讲飞天大侠的话本子，飞天大侠是飞天派的传人，据说是一位很俊美的年轻公子，专门做劫富济贫的好事，很些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也经常讲飞天大侠，下次我带你去听。” 花喜儿从书桌上找出了飞天大侠的画像：“我还收藏了飞天大侠的画像呢，我拿给你看。” 花喜儿拿出了好几张画着年轻男子的画像，画的边角都写着飞天大侠，不过看着却不像同一个人。 小七仔细看了几眼道：“画得还行吧，不过我感觉还是我哥的画得更传神些。” 花喜儿：“我是说人长得好看，又不是要讨论画技。” 小七瞧了瞧飞天大侠的画像：“这算好看吗？” “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个。”花喜儿仔细地将飞天大侠的画像收起来。 “小七，我跟你说，你箭射得这么好，下次我爹去山上打猎的时候你跟着去呗，我爹应该会愿意带你去的，你可是他的得意弟子呢，到时候我也沾沾光跟着去。” 花喜儿讲到这里一脸愤愤：“我爹他每次打猎都不愿带我，下次我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去。” 花家并不缺钱，打猎对于花老爷子来说只是一种爱好。 小七：“好啊，喜姑姑，我也想再去山里看看。” “又喊我姑姑，看我不打你。”花喜儿假装要追打小七。 小七一溜烟跑出了花家院门，花家院门外种了很多花，两人笑闹了一阵之后，花喜儿就拉着小七去摘凤仙花，两人捡鲜红好看的凤仙花摘了一大捧，放在臼里捣碎，又摘了十来片绿色叶子。 花喜儿抓了小七的手要给小七染指甲，小七忙把手抽回来：“喜姑姑，我等下回家还要干活呢，还是我给你染吧。” 小七将捣碎的凤仙花放到花喜儿的指甲上，用绿叶子包好。 第二天早上小七过来花家帮花喜儿拆下包指甲的叶子，花喜儿的指甲已经变成了很漂亮的粉红色，小七忍不住赞道：“真漂亮。” 花喜儿也很开心，摇着手在花婆婆面前晃了晃：“娘，你看小七帮我染的指甲漂亮吧。” 开心是会传染的，花婆婆看着女儿的笑脸，嘴角忍不住翘起嘴角：“漂亮，漂亮。” 第四十九章 礼物 这一日，花婆婆来了兴致，正亲自在书房里教两个女孩子读书，出远门的花老爷子赶着骡车回来了。 花喜儿忙带着小七迎了上去：“爹，你回来啦！累不累？饿了没？” 花婆婆叫来赵婆子吩咐今曰多加几个菜。 花老爷子从骡车上抱起一个箱子放到花喜儿面前：“不累，爹这次带了很多新鲜小玩意儿回来。” 花老爷子又转向小七道：“小七你也有份，跟你喜姑姑一起看看，回头捡几样喜欢的带回去玩。” 花老爷子老来得女，对女儿很是疼爱，每次出远门都给女儿带一堆东西回来。 花喜儿牵起小七的手：“我们把箱子拿去屋里慢慢看。” 小七抱起箱子跑的飞快。 花喜儿在后面追：“慢点慢点，等等我。” 小七跑进花喜儿的闺房将箱子放到地上，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矮木凳上。 花喜儿走到箱子旁边，掏出帕子擦了擦小七额头的汗：“知道你力气大，偏偏爱在我面前显摆，真真气死我了。” 小七嘻嘻一笑：“哪里显摆了，我分明是急着挑礼物呢。” 两人一起在箱子里翻拣，花喜儿翻出两本书很是惊喜：“我爹终于记得给我买剑谱了，我可是求了他很久的。” 小七看过去，见两本书的封皮上分别写着仙女剑法（上），仙女剑法（下）。 花喜儿打开剑谱看了几页，叹了口气：“可惜了，家里没剑。” 小七：“这事好办，我让我爹帮我们做两把木剑先练着呗。”说着小七拿起剑谱翻了几下，见上面都是美女图，动作看着像跳舞一样，顿时兴致缺缺。 花喜儿：“要是用桃木剑，看起来会不会像跳大神的？” 小七听到跳大神嘿嘿一笑，她想起前些日子东边富贵家的儿子小石头生病请了人跳大神，那人穿着怪怪的衣裳，带着面具，一手摇铃，一手握着桃木剑跳呀跳，倒是和剑谱上的动作挺像的。 两人又翻找了一阵，花喜儿找出一块杏色料子塞到小七手上：“这个颜色嫩，你穿上保准好看。” 这块杏色的料子摸在手上滑滑的，一看就是很贵的，小七不想要这么贵的东西，将料子往花喜儿身上一搭：“我瞧着这颜色衬得喜姑姑更漂亮了。” 小七挠了挠脑袋瓜：“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人比花娇，对，就是人比花娇。” 花喜儿用手轻轻刮了下小七的鼻子：“你个小马屁精。” 过了一会，小七翻到一个小盒子，里面装了七八朵不同颜色的漂亮绢花，就拿起两朵把玩：“我很喜欢这两朵绢花，喜姑姑，我能不能送一朵给梨花？” 花喜儿：“可以呀！我还有几件衣服小了，等一下我找出来你一并拿给梨花吧。” 小七听到还有衣裳给梨花很开心，就道：“喜姑姑，你真是太好了，我一定会努力练好功夫，长大了做我们大夏王朝最厉害的女侠。” 很快花喜儿就从装衣裳的箱笼里找出了几件衣裳递给小七，小七高兴地抱在怀里道：“梨花经常跟我说喜姑姑长的漂亮，衣裳也穿的很好看，这几件衣裳拿去送给她，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花喜儿：“要论漂亮，十里八村哪一个能比得上她，正如诗词所说――俏丽若三春之桃，她白的跟雪似的，穿着破衣烂衫也亮眼的得很。你下次和她一起去镇上的时候小心一点，让她抹点锅灰之类的把脸弄黑点再出门，我看到很多话本子里都写有恶霸当街抢美人的情节。” 小七很认真的点头：“喜姑姑，我记住了，喜姑姑又漂亮又聪明又心善，以后嫁出去不知道便宜谁家呢？” 花喜儿作势要打她：“你这坏妮子。” 小七抱着东西一遛烟跑出屋子，嘴里还喊着：“你追不上我，你追不上我。” 花婆婆在院门处拦住小七：“你花爷爷这次带了很多千层糕回来，我让赵婆子给你拿两包带回家去吃。” 小七：“好呀，谢谢花婆婆。” 第五十章 女人都爱漂亮衣裳 小七把糕点放回家，牛氏见小七怀里的衣裳颜色很好看，衣角上还绣着花，就问：“这么好看的衣裳是从哪里来的？” 小七：“这是喜姑姑让我替她送给梨花的，我年龄小穿不上。” 牛氏见小七抱着衣裳出了门，自言自语道：“真该留一件下来，改改小七就能穿了。” 小七进了梨花家的院子，见灶间里梨花正站在小板凳上拿着丝瓜瓤洗锅。 小七走进灶间：“梨花姐，你都比我高出那么多，还得站着凳子才能洗锅，你家的灶台实在太高了。” 梨花回过头见小七怀里抱着颜色鲜亮的衣裳，忙道：“小七，快把衣裳拿远一点，这么好的衣裳别蹭到火星子。” 小七退后两步：“梨花姐，这是花家的喜姑姑让我拿给你的。” 梨花赶紧洗了手用布仔细将手擦干净，从小七那里拿起一件粉色的衣裳轻轻摩挲，忍不住叹道：“这衣裳可真是漂亮，看着还很新呢，你看我家这么穷，也没什么东西回报，怎么好意思要花家的东西。” 小七挠了挠小脑袋瓜：“喜姑姑人很好的，她这些衣裳是送给你的，并没有想要你的回报，你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等下次挖野菜的时候送一些过去，喜姑姑家很喜欢吃野菜，或者你在野外碰到很漂亮的花也可以挖来送给喜姑姑，喜姑姑也喜欢养花。” 梨花点头：“好，我记住了，这衣裳太多了，你也拿一件回去改小了穿。” 小七：“我有衣裳穿，这是喜姑姑特意送给你的，还有这朵绢花。”小七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朵粉色的绢花，花瓣层层叠叠，中间还用很小粒的珍珠做了花蕊。 梨花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绢花，捏在手里左看右看，稀罕得很。 小七就道：“梨花姐，这么好看的衣裳你穿上肯定很好看，快去试试呗。” “那我穿上试试。”女孩子总抵挡不了新衣裳的诱惑，梨花拿着衣裳急急回屋去换。 “怎么样，好看吗？”梨花很快就换好衣裳出来了，她很瘦，衣裳看起来有些宽大，但是梨花很白，穿着粉色衣裳映着小脸粉粉的，樱桃小嘴红艳艳的，格外漂亮。 这样美的梨花让小七想到了花喜儿家厅堂里放的两只美人瓶，亮白的瓶子上画着点点红梅，美得惊人。 小七忍不住赞叹：“太美了。” 女孩子大都喜欢被人赞美，梨花也一样，她听到小七的称赞立刻羞红了脸，更显娇美可人。 梨花的弟弟小老鼠也站在旁边吸溜着鼻涕：“姐姐好看。” 小老鼠是鼠年生的，为了好生养就起了小老鼠这个贱名。天热的时候小老鼠是不穿衣服的，但是今天小老鼠穿的衣裳虽然有补丁，却很齐整。 小七问梨花：“梨花姐，小老鼠身上的衣裳你做的吗？看起来挺不错的。” 梨花：“我爹在镇上捡的旧衣服，我改小给他穿的。” 梨花抬起左边的衣袖仔细看了看，忍不住赞道：“这绣花真漂亮，咱们村里除了花家，就再没见过有人穿绣花衣裳，真不敢想，我现在竟然穿上了绣花衣裳。” “听村东头的石榴说镇上有几家铺子卖绣花衣裳很漂亮，我好几次都想去看看，但是我穿得太破了，怕被伙计赶出来，所以不敢进去看。我、我要是有绣花的手艺，我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梨花说着竟流了眼泪出来。 小七：“听说咱们村东头王娘子会绣花，你可以去问问，看她愿不愿意教你？” 梨花：“小七，我很感激你愿意和我做朋友，但是你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知道，村里很多人都瞧不起我家，不愿意和我家来往。” “梨花姐，这世上并不全是坏人，你看花家人就很好，喜姑姑还送你这么漂亮的衣裳和头花呢，你去王娘子家问问吧，问过了才知道王娘子会不会教你。” 梨花点了点头，转去灶前盛了碗面汤递给小七：“我煮了点面汤，以前你经常给我东西吃，今天就在我家吃吧。” 这时候外面传来牛氏的喊声，小七忙对梨花道：“梨花姐，我娘喊我回家吃饭呢，我先走了。还有一件事，喜姑姑说外面有很多坏人喜欢抢美人，你长得太漂亮了，出门的时候最好用锅灰之类的涂抹一下。” 第五十一章 突发事件 秋天，树叶黄了，一场秋雨过后，太阳晒了两三日，终于能出门行走。 妇人们坐在村口晒着太阳做毛翁子，毛翁子又叫窝窝鞋，是用芦苇穗编成鞋帮，木头做鞋底，穿起来踩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孩子们很喜欢。 寒冷的天气，赤脚踩在泥路上很容易受凉，得了风寒那可是要命的事，药钱贵只是一方面，关键是易传染又容易丢命。 窝窝鞋不怕泥水，忙完秋收之后很多妇人都喜欢做窝窝鞋，做够自家穿的，多余的可以卖去凤凰镇上，很多铺子都收。 妇人们边做活边说笑着，看起来一片祥和，然而这种祥和很快就被一个人打破了，桃花娘慌慌张张地从村里走来，对着大伙道：“柳二狗家里闹起来了，围了很多人。” 妇人们听到桃花娘的话拿起手上的活计争先恐后地往村里去了，很快大柳树下就只剩下桃花娘一个人，她撇了撇嘴道：“平时一个个都很正经的样子，一听说有热闹看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小七和阿福准备出门去放羊，顺便给兔子割点草，阿福抱着小木板，小七背着背篓手里拿着镰刀。 两人刚出自家院门就看到很多人哗啦啦往对门梨花家冲，梨花家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叫骂声和哭声，小七心道不好，肯定是出事了。 阿福想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小七拦住他：“哥，你先去放羊，我去梨花家看看怎么回事，放心吧，我力气大，有事能拦着点。” 说着小七就把背篓和镰刀都给了阿福，阿福拿起东西听话地牵着羊离开了。 小七挤进柳二狗家的院子，见两个粗壮的妇人正拉扯着梨花，嘴里还说着很难听的话：“小浪蹄子，一个破落户哪有钱买这样好的衣裳。” “就是，和她娘一样喜欢勾搭男人。” 其中一个妇人伸手扯掉梨花头上的绢花：“唉哟，还带着朵绢花呢，大伙快瞧瞧，花蕊竟是小珍珠粒子做的，不知道是从哪个男人那里哄来的钱呢。”这粗壮妇人是村长媳妇镇上的亲戚，还算有些见识，连珍珠都认得。 梨花身上穿的是花喜儿送的那件粉色绣花衣裳，此刻已经被撕扯破了，露出几块雪白的肌肤，此刻她满脸都是泪痕，真正是梨花带雨。 小七见状立刻跑过去拉开梨花身边的两个妇人：“婶，你们不要乱动手，梨花姐身上穿的衣裳和头上戴的绢花都是花家的喜儿姑姑送的。” 梨花离开了禁锢，立刻扑向自己的娘，梨花娘光着身子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小老鼠眼泪鼻涕一大把缩在梨花娘身旁，满是补丁的衣服上也有两个大脚印，村长媳妇和三四个女人一起正用脚踢着梨花娘，连带梨花也被踢了几脚。 小七上前拉起梨花：“梨花姐，快进屋给你娘拿件衣裳穿，别冻着。” 梨花跑回屋里抱了床棉被给自家娘盖在身上，说是棉被其实根本就没有棉花，上面破了几个洞，洞里有稻草钻出来。 和村长媳妇一起施暴的几个妇人看到小七立刻停住了动作，妇人们对小七多少有些畏惧，小七的神力在村里可是家喻户晓的。 只剩下村长媳妇一个人在那里发飙，她平时不怎么出门，所以不认识小七，见小七上来阻拦，就对着小七破口大骂：“你这小贱人，管的哪门子闲事。” 小七伸出小胖手捏住了村长媳妇的胳膊道：“你怎么能随便出口骂人？” 村长媳妇被小七捏的嗷嗷叫，没一会便求饶了：“我不骂了我不骂了，你快放开我，我可是村长柳顺的媳妇，柳二狗家的勾引我家男人，我才动手打她的。” 小七放开村长媳妇，见村长媳妇还想扑过去打人，重新拉住她：“你快要把梨花娘打死了，村长在哪里，还不快出来管管你媳妇。” 怕老婆的村长此刻头上顶着梨花家舀水的大瓢正缩在篱笆边上瑟瑟发抖。 围观的人群里有声音应和：“正该如此。”村里人都知道村长是个怕老婆的。 不多时院门处传来花婆婆的声音：“院子里有媳妇没穿齐整，你们这些汉子不知道回避一下吗？” 男人们红着脸转身离开了，只剩下女人们留在院子里。说错了，其实还有一个男人留在院子里，这个男人就是村长柳顺，柳顺依然瑟瑟地缩在篱笆边上不敢动。 花婆婆上前看了眼梨花娘，对柳顺道：“梨花娘已经昏过去了，柳顺，你赶紧回家把你家的牛车赶来送梨花娘去镇上医馆看大夫，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了。” 村长媳妇厉声大喝：“勾着全村的男人帮她养生病的儿子，这种到处偷人的**，凭啥送她去医馆？” 花婆婆质问村长媳妇：“你亲眼见到她偷人了吗？你这是欺负她男人不在家吧？”柳二狗这段日子仍旧在镇上干活。 妇人们听了面面相觑。 村长媳妇抻直了脖子，用手指着村长柳顺道：“我亲眼看到我家男人从这院里出来。” 花婆婆：“你们家柳顺管着村上很多事，忙着呢，你就没问问他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还没见过你这样傻的人，居然往自家男人身上泼脏水。” 柳顺把头上的瓢取下来，站直了腰身道：“正是如此，最近县太爷正征集人手修河道呢，派下来很多事，都需要一一通知呢。” 花婆婆懒得听柳顺啰嗦：“救人要紧，柳顺，赶紧回去套牛车。” 柳顺答应着就要回家去套牛车，他媳妇胖胖的身子呯一声扑到地上紧紧抱住柳顺的双腿不让柳顺离开，此刻已经完全没了形象。 柳顺怔愣了片刻从怀里摸出一串钱递给花婆婆道：“那啥，我事儿还没忙完，麻烦婶子找人帮忙送一送，这些钱先拿去医馆用着，不够再添。” 柳顺媳妇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抢钱却慢了一拍没抢到，钱已经到了花婆婆手上，她是没胆子再上去抢的。 花婆婆对柳顺媳妇道：“你也不用急着抢，这些钱估计远远不够看病的，到时候差多少我再通知你们夫妻补上。” 柳顺媳妇气得脸红脖子粗：“休想多要，多一个子也不行。”说完就揪着村长柳顺的耳朵离开了梨花家的院子，一路招来了很多围观者。 “柳顺的婆娘家是镇上的吧？” “正是，镇上的婆娘太凶了，娶不得。” 第五十二章 送梨花娘就医（一） 柳大河今天没出远门，小七回到家里把事情一说，柳大河立刻套好马车赶出院门。 几个妇人帮忙给梨花娘穿好衣服抬上马车。 小七见臭鸭蛋也在，就对臭鸭蛋道：“臭鸭蛋，你跟着我爹一起去吧，我记得你经常和王家村的几个小伙子一起去镇上玩，回头有什么跑腿的活你帮着我爹做做。” 臭鸭蛋：“好嘞，镇上我熟着呢。” 柳大河臭鸭蛋梨花小老鼠并柳二狗的一个堂嫂一起坐上马车朝凤凰镇去了。 牛氏回到家里烙了二十来张饼，待阿福放羊回了家，娘仨先吃好，将剩下的饼拿布包起来准备送去镇上给柳大河几个人吃。 刚走出大门就遇见了花婆婆，花婆婆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白面馒头，还有一碗猪油渣，一碗炒青菜，闻着香得很。 花婆婆指着篮子里的东西对牛氏道：“菊花，我正准备去寻你，我年纪大了走不动，不方便去镇上，你把这些吃食拿去镇上给大伙吃。” 花婆婆说着又递了个钱袋过来道：“这些钱也带上，村长给的钱不一定够用。” 灰色的粗布袋子挺沉的，阿福接过花婆婆手上的钱袋捏了捏，硬硬的，晃一下，稀里哗啦的，第一次拿这么多钱，有点兴奋。 牛氏从阿福手上接过钱袋藏到了腰间，对阿福道：“这么多钱小孩子不能拿，丢了咱可赔不起。” 娘仨个走到镇上医馆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梨花抱着弟弟小老鼠和柳二狗的堂嫂一起正在屋里照顾梨花娘，柳大河坐在医馆大堂里，臭鸭蛋去寻柳二狗了。 柳大河看到老婆孩子忙迎上去对牛氏道：“郎中说梨花娘已经无大碍了。” 牛氏见带过来的馒头和饼都凉了，就寻了医馆的小伙计想给柳大河讨口热水喝，小伙计态度很差：“医馆里这么多病人，要是个个都像你一样讨热水还不得忙死。” 柳大河：“郎中说梨花娘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回家了，咱回到家再吃热乎的。” 牛氏把篮子放到柳二狗的堂嫂身旁：“桂花嫂子辛苦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桂花掀开篮子上的布，看到里面的白面馒头和菜很惊讶：“呀，是白面做的馒头呢，还有猪油渣，菊花你费心了。” 柳家村的村民平时都是吃杂面馒头，见着纯白面的有些稀罕。 小七：“婶子，猪油渣和馒头是花婆婆家的，饼是我家拿的。” 桂花：“那也还是要谢谢菊花。” 牛氏：“我带了空碗来的，这医馆里讨不到热水，等下让大河去街上看看能不能讨点热水端回来给你喝。” 桂花：“那就麻烦大河了。” 牛氏又转头对柳大河道：“阿福他爹你胃不好，别光吃这些凉的，街口有家羊肉汤你去喝一碗热乎的，我和桂花嫂子在这里照看梨花娘。” 阿福小七拉着梨花小老鼠跟在柳大河身后出了医馆，去了杨记羊肉汤，一碗羊肉汤要三文钱。 柳大河咬咬牙买了两碗羊肉汤，一碗放在梨花小老鼠面前，另一碗放在了自家两个孩子面前，里面的肉片切得很薄，一碗羊肉汤里面根本找不到几片羊肉。 几个人相互推让了一会，两碗汤还是满满的没动过。 小七把羊肉汤推到柳大河面前：“爹，你趁热把这碗汤喝光吧，羊肉汤凉了很腥的，我们在家喝了鸡蛋汤，还吃了饼。” 柳大河喝了一口汤又推回到阿福和小七面前道：“羊肉汤喝多了腻呢，我只喝半碗，这半碗你们兄妹俩喝吧。” 阿福吸溜了一口羊肉汤：“真香！” 小七也喝了一口，又拿起筷子夹了汤里面的白菜吃，忍不住称赞道：“嗯，白菜和羊肉汤真是绝配，这杨记的羊肉汤可真是好喝呀，梨花姐，你怎么还不动手，凉了就不好喝了。” 梨花把羊肉汤推到小七面前道：“这么大一碗我和小老鼠喝不完，你先喝半碗我再喝。” 小七：“梨花姐，我在家里吃了饭才过来的，羊肉汤现在热乎乎的正好喝呢，你赶快喂小老鼠喝，可香了。” 梨花听小七说吃过饭了，就没再客气，先喂小老鼠吃了半碗左右，见小老鼠差不多吃饱了就端起碗咕嘟咕嘟全喝光了，然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小七：“我第一次喝羊肉汤呢，原来是这样的味道，真是好喝，以前我喝过鱼汤，是我爹从河里捞的，很腥很难喝。” 小七：“鱼要炸着吃才香，我娘烧鱼的时候，先放油将鱼炸得金黄再烧，味道好得很。” 梨花家经常是不放油的，小七见过梨花吃过几次野菜，一点油花也没，于是就对梨花道：“梨花姐，你家下次捉了鱼拿来我家让我娘帮你烧，我娘烧的鱼可好吃了，你跟我娘好好学一学。” 梨花点头：“下次我让我爹带你们一起去抓鱼。” 阿福已经喝完了汤，正在用舌头舔碗底，听到梨花的话，忙接道：“真的吗？梨花姐，下次你爹去抓鱼千万别忘记喊上我们。” 柳大河付了羊肉汤的钱又讨了大半碗热水端回了医馆。 第五十三章 送医（二） 医馆的伙计嫌小孩子太吵闹，就把小七几个赶到了医馆外面玩。 小七提议：“哥，梨花姐，不如我们去附近转转。” 三个人带着小老鼠在医馆附近转来转去，也不敢走远，怕大人们找不到她们。 走到一个小巷口的时候，有一扇红漆大门打开，一个穿戴很体面的妇人走出来扔了一堆东西。 见那妇人扔完东西回去关了院门，小七就附在梨花耳边道：“好像扔了很多东西，梨花姐，我们快过去去看看。” 几个人走过去，见那妇人扔的东西还真不少，一只缺了口的破碗、一件大红色衣裳还有一些鸭毛混着烂菜叶子，梨花忙把衣裳捡起来，见衣裳破了个小口子而且有些褪色，就道：“这件衣服只破了一点点扔了真是太可惜了，还有这碗只缺了个小口子还能用呢。” 梨花拿起红色衣裳仔细看了又看，又将碗捡起来叹道：“镇上的人真有钱，什么好东西都往外扔。” 小七：“梨花姐，这件衣服比较大，你可以拿回去洗干净改给你娘穿。咱把鸭毛包到衣服里带回去，我听喜儿姑姑说过，她从书上看到说鸭毛之类的缝到衣服里比棉花暖和。” 说干就干，小七和梨花一起把鸭毛捡起放到大红衣裳里面包了起来。 小七：“这鸭毛有些脏，我们回去洗洗晒干净，缝到衣服里试试，如果真行得通，梨花姐，以后你家的被子和袄子就不用再放稻草了，稻草会扎人呢。” 梨花眼睛闪着希冀的光芒：“小七，过几天咱们再过来看看有没有东西捡，如果每次都像今天一样捡到好东西就好了。” 小七：“梨花姐，你以前经常来镇上给小老鼠买药，都没捡到过东西吗？” 梨花：“以前我都是自己一个人来镇上，而且有次我见到几个乞丐为了争别人扔的东西都打起来了，所以我不敢四处乱逛。” 小七：“好，下次我陪你一起过来。” 几人收拾好东西走回医馆门口，刚好见到一个佝偻的身影跟在臭鸭蛋身后匆忙走进医馆。 梨花跟在后头急急的喊了一声爹，未得到回应。 小七：“二狗叔大概没听到吧。” 小七想了想又道：“我记得以前二狗叔的背没这么弯吧？” 梨花听了小七的话眼睛泛红，声音哽咽：“我爹在镇上帮商行扛货很累的，要是我也能赚钱就好了，小七，我上次听你的话去找村东头的王娘子了，王娘子她不愿意教我绣花，她瞧不起我家。” 小七很认真地想了想，对梨花道：“梨花姐，等春天我们去挖点野菜来镇上卖试试，还有，我爹编得篮子很漂亮，梨花姐你手挺巧的，可以学学编篮子。” 梨花：“手艺这东西一般都是不外传的，你爹真的会教我吗？” 小七：“没事的，我爹的手艺还是以前在镇上跟别人学的呢，上次村里的柳铁锅找我爹教他编筐子，我爹都教了。” 梨花娘伤得并不重，已经醒了过来。 福生堂价钱收得不贵，看病吃药只用了八十文钱，交了药钱之后，村长给的钱还剩下二十文。 柳大河把二十文全递给柳二狗，道：“二狗子，这是剩下的钱，你仔细收好。” 柳二狗不好意思接钱，就道：“大河哥你帮着赶车把我媳妇送过来，还有牛嫂子、桂花嫂子都辛苦了，这些钱我们拿去馆子里吃点热乎的饭菜吧。” 医馆里的伙计见状已经开始赶人：“我们这里忙着呢，你们就不要在这里磨磨蹭蹭了。” 几人匆忙收拾东西，扶着梨花娘上了马车，柳二狗对柳大河道：“我那边工已经辞掉了，等会在馆子里吃完热乎饭，我跟你们一起回村，再过几日应该就到服徭役的时间了。” 柳大河把钱硬塞到柳二狗手里，对柳二狗道：“时间不早了，你就不要推拒了，我们赶紧上车回去，篮子里还有些吃食，你上车之后吃些垫垫肚子。” 柳大河在前面赶车，其他人全挤到车厢里，臭鸭蛋蹲在车厢角落里，瞪着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巴巴地望着小七：“小七姑娘，我饿了。” 小七觉得臭鸭蛋这表情和喜姑姑家新买来的狗儿很像，都是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就表扬他：“鸭蛋哥，你今天帮了大忙了，谢谢你。” 说着小七从牛氏手上拿过篮子递给臭鸭蛋：“这些吃食给你，你和二狗叔一起吃。” 臭鸭蛋将猪油渣夹到白面馒头里，吃得一脸满足，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今天真的很开心，帮小七做事真是太划算了。 待臭鸭蛋和柳二狗两人吃完东西，一行人回到柳家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臭鸭蛋下马车的时候嘻嘻笑着对小七道：“小七姑娘，下次再有什么活一定记得还找我，我脑子好使，力气也有，肯定能把您交代的活做好。” 小七：“你倒是不谦虚，行，我知道了。” 臭鸭蛋见小七应下，就哼着小曲回家了。 第五十四章 雪上加霜 冬日前，县里的徭役分派下来，有钱的拿钱抵，没钱的就出劳力。村里几户稍微富足一点的人家是拿钱抵的，其它人家都是去了壮年男子的。 大概过了半个月左右，徭役还没结束的时候，村里四个汉子抬着担架把柳二狗送回来了。 四个汉子把柳二狗抬进院子，梨花慌慌张张迎上去问道：“大魁叔，我爹怎么了？” 柳大魁一脸无奈：“你爹病重，县老爷特准他回家修养。” 这次的徭役和去年的一样都是挖河道，凤凰镇附近多是平原，不像南方鱼米之乡到处是水，大一点的河都是靠人工挖的。 夏天如果雨水太多，人工河道可以缓解一二。 挖河道官府是不管饭的，大家住的是临时搭的简易棚子，吃的是自家带去的粗粮，菜更是想都不要想，天气又冷得很，王家村服劳役的人已经有一个死掉了，今日一起抬着送回来了。 柳大魁既同情又无奈，对梨花道：“你爹病得挺严重的，你早些想办法送你爹去镇上请个郎中瞧瞧，我们几个没时间停留，马上就得赶回去干活。” 柳大魁几人走了之后，梨花家门口来了很多妇人，大伙见柳二狗病得这样严重，对家里服役的男人也忍不住担忧起来。 “二狗子这都抬着回来了，肯定很严重吧，听说王家村已经死了一个了。” “可怜哟，二狗子这是累病的吧，也不知道我家男人现在怎么样了？” “村里最穷的人家一年也要歇上好多天，这个二狗子，我就没见他歇过。” “听说以前经常在镇上扛麻包呢，一年到头干重活，谁吃得消。” “我家那口子也在服役，走的时候没带多少干粮，真是让人担心。” 梨花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有些着急，父亲赚的钱，虽然一年到头不够母亲和弟弟小老鼠的药钱，但是他倒下了，这个家就塌了。 小七端着一小盆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疙瘩进了梨花家：“梨花姐，这是我娘让我送过来的，你们快趁热吃点东西。” 小老鼠跑过来要接盆，小七没给他：“这个太烫了，你不能拿。” 梨花满脸是泪：“现在我爹病得这样重，我哪有心情吃饭，我得赶紧借钱送我爹去看大夫。” 小七见梨花不来接盆，就将小盆放到堂屋里的木桌上：“梨花姐，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你娘和小老鼠身子都不好，不吃东西可不行。” 梨花觉得找村里的花家借钱最有希望，花家人很喜欢小七，如果带着小七去花家，借到钱的概率会很高。 于是梨花就道：“小七，你先陪我一起去花家。” 说完梨花抹了把眼泪拉着小七急急跑去了花家，花老爷子去族长家串门了，花婆婆正坐在院门口洗面筋，张婶子几个邻居都在，大家正在谈论柳二狗。 梨花走到花婆婆面前直接跪了下来，花婆婆双手都是面粉，忙喊小七和边上几个妇人把梨花拉起来：“好孩子，有话好好说，地上都是小石子，会磕疼的。” “花婆婆，我想、我想借一两银子，我爹病得很重，我害怕……”梨花其实有点心虚，一两银子太多了，村里恐怕人人都知道自己家是还不起的，也不知道花婆婆会不会借，不过有小七在，希望还是有的。 花婆婆起身洗干净手走进院子，边走边喊梨花：“梨花，你跟我来。” 花婆婆从屋里拿了二两银子递给梨花：“好孩子，这钱你先拿着，不够再来。” 梨花眼泪哗哗的落下来，对着花婆婆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婆婆，这钱以后要是还不上，我就来给你家做丫鬟。” 花婆婆扶起梨花：“婆婆家不急着用钱，一辈子长着呢，慢慢还就是，实在还不起就算了。” 梨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手里握着二两银子像做梦一样，她心里清楚她无论去哪家都借不来银子，唯独花家，借一两居然给了她二两，她身上这身漂亮的衣裳还是花喜儿送给她的，花家的恩情她记下了，以后定是会回报的。 梨花拿着银子离开了，花婆婆继续在门口洗面筋，面团是她早就揉好的，邻居们依然坐在门口，此时都在一处聊着天很是热闹。 花婆婆把面团放在水里反复揉搓，中间换了好几盆水，张婶子几个妇人很热情地上前帮忙提水换水，小七在一旁也想帮忙，但是她根本就抢不到木桶。 每次花家做面筋邻居们都很欢喜，洗过面筋的水里面有精细的白面，对于村里人来说算稀罕东西了，柳家村除了花家没人会买这么精贵的东西。 洗完面筋的水邻居们每家都能分上一小盆，直接端回家烧开就是面汤，或者放些野菜在面汤里面也可以，足够全家人吃了。 小七觉得花婆婆做面筋，不纯粹是为了吃，可能更多的乐趣来自于动手的过程吧，因为花婆婆家有两个做杂活的婆子，根本没必要自己亲自动手。 花婆婆不是小气的人，虽然洗出来的面筋不多，还是会给在场的村人每人送一些尝尝味道，当然小七家分到的最多。 那边柳大河赶着马车和柳二狗的堂兄弟一起把柳二狗送去了镇上医馆，梨花留在家照顾她娘和弟弟小老鼠。 小七把面筋拿回家，牛氏当天晚上就做了面筋汤。 将面筋撕成小片放到汤里，看起来像鸡蛋花一般，但面筋更有劲道，而且带着麦子特有的香味，比鸡蛋更好吃，牛氏还在汤里放了脆脆的花生米，好吃得不要不要的。 小七给梨花端了一小盆，梨花把面筋汤分成三碗，娘三个各喝了一些。 小老鼠把碗舔了个底朝天，对梨花道：“姐姐，这个汤真好喝，要是以后天天都能喝到就好了。” 梨花听了又落下泪来，用手刮了刮小老鼠的鼻子道：“姐姐一定努力赚钱，让我们家小老鼠天天都能喝上面筋汤。” 小七：“梨花姐，既然面筋汤这么好喝，不如拿到镇上去卖，说不定能赚到钱。” 梨花皱眉：“面粉这么金贵的东西我家根本买不起，怎么学？而且就算学会了，这么贵的东西会有多少人买？” 小七：“技多不压身，下次花婆婆再做面筋，我就来喊你，你去多帮几次忙就能学会了。” 梨花点头：“好吧。” 第五十五章 啰嗦的柳大河 柳大河到第三天傍晚才赶着马车回了柳家村，先将柳二狗安置好，才回到家里。 在外熬了两夜，柳大河脸上长出了很多胡茬，看起来憔悴得很。 小七和阿福都围过来对自家老爹嘘寒问暖。 牛氏见了柳大河的模样很心疼，就道：“阿福他爹，柳二狗那么多堂兄弟，哪里用得着你这般殷勤。” 柳大河：“菊花，你这样想就不对了，邻里之间谁还能没个事，门对门住着，又是没出五服的亲戚，怎么也不能不管不问，如果换成是咱家出了事，你也不希望没人帮忙吧。” 牛氏：“呸呸，乌鸦嘴，咱家怎么会出事？” 小七从灶间拿了两个馒头递给柳大河：“爹，快吃馒头，娘知道你快回来了，特意为你做的白面馒头，一点杂面都没加。” 牛氏也道：“阿福他爹，你就先不要啰嗦了，赶紧吃馒头，我去烧些热水，你吃完馒头先洗个澡，然后躺床上好好休息一下。” 柳大河接过馒头狼吞虎咽，他这几天着实饿坏了。 牛氏转头对小七和阿福道：“你们爹一直是个老好人，唉，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我是不希望你们俩个学他那般。” 阿福已经忙着去喂马喂驴了，没时间搭理自家娘的话。 小七呵呵一笑：“娘，我来帮着烧火。” 很快水就烧好了，柳大河洗完澡换上干净衣裳出来接着对牛氏道：“二狗这次在镇上医馆很是费了些银钱，连人参这样金贵的东西都用上了。” 柳大河将洗澡巾和换下来的衣裳搭到院子里的木头架子上，继续对牛氏道：“而且老大夫说了，二狗这次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以后怕是不能再做重活了。” 柳大河顿了顿，又道：“真是可怜，一家几口都离不开药，往后连个赚钱的人也没了，日子可怎么过？ 牛氏皱眉：“快受不了你了，跟唐僧一样啰嗦。” 牛氏心里虽然也有些为柳二狗家难过，但她又不是神仙，哪有能力普渡众生，能把自己的小家顾好就不错了。 小七嘿嘿一笑：“娘，皱眉就不美了，您笑的时候最漂亮了。” 女人们对漂亮这个词百听不厌，牛氏听到小七的话立刻改皱眉为笑脸，然后摸着脸庞对着水缸里的水照了又照。 小七忙把屋里的小铜镜拿过来递给牛氏：“看看，娘你现在笑的样子多好看，爹，你说是不是？” 柳大河忙接话：“好看，好看。” 牛氏取了柳大河换下来的脏衣裳放到木盆里准备洗，小七从缸里舀了水倒入木盆里，又提了两个空木桶打算出门提水，柳大河上前去接小七手上的桶：“这些重活让爹来做。” 小七提着木桶拔腿就跑，嘴里喊着：“爹，你好好休息，我力气大，提水一点都不累。” 从闺女那里没抢到活，柳大河又走到牛氏面前继续念叨：“我知道你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咱家的日子还算宽裕，你平时做饭的时候偶尔多做些，让小七送些去二狗子家，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牛氏不想再听柳大河啰嗦，就点头应下：“行了，我知道了，你赶快去休息吧。” 第五十六章 梨花进山 家里没了赚钱的人，又经常要买药，梨花这段日子总是愁眉深锁。 小七很想为梨花做些事，这日柳大河在家编篮子，小七就跑去对门喊梨花：“梨花姐，我爹在家编篮子呢，你快来我家，等你编了篮子，我帮你一起拿去镇上卖，卖了钱你就可以养家了。” 梨花看了看一脸天真的小七，有时候她真的忍不住想问问老天爷，为什么把她生在这样苦的人家，她多想像小七一样每天乐呵呵的。 藤条是柳大河事先就煮好晾干的，小七、阿福和梨花一起学编篮子，反而是小七学得更好些，速度也更快一些，大概是小七力气大的缘故吧。 梨花编得指头酸痛，见自己手上的篮子比小七手上的那只丑多了，心里越发难过。 过了两日，梨花喊小七陪她一起去山里采蘑菇，小七见梨花的背篓里放着砍柴刀有点奇怪，就问梨花：“梨花姐，咱们不是采蘑菇吗，你怎么还带了砍柴刀来。” 梨花：“家里没柴了，我带砍刀是为了砍柴，而且带着刀也能壮壮胆，这里毕竟是山脚下，说不定有野兽出没。” “梨花姐，不如我帮你去砍柴吧，我力气大。” 小七伸手去拿梨花手上的砍刀，被梨花拒绝了：“我还是自己去吧，又不能一辈子都靠你。小七，你先留在这里采蘑菇，我去旁边砍点柴，等一下就回来。” 小七在山脚下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梨花回来，心道梨花别是碰到野兽了吧，凤凰山偶尔也有野兽冲到山脚下。 小七有些担心，四处寻了寻，没找见梨花，只得大声呼喊：“梨花姐，梨花姐，你在哪里？” 小七从山脚一直往山里寻去，即便以前来过山里，还猎到过野物，小七依然觉得山里很神秘。 她一直不停地呼喊：“梨花姐，梨花姐，你在哪里？” 过了好大一会，终于听到梨花的声音传过来：“小七，我在这里。” 小七寻着声音找过去，见梨花坐在一个小坡下面满脸泪痕，眼睛都肿了，不知道哭了多久。 小七走过去：“梨花姐，你怎么进到这里来了，多危险。” 梨花声音沙哑：“我刚才滑倒了，脚崴到了。” 小七看到梨花身后的斜坡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就道：“这种苔藓很滑的，要尽量避开。” 小七掏出帕子递给梨花，见梨花伸过来的手上全是血印子，红红的一道道在白皙细腻的手上显得那样的醒目，就道：“梨花姐，我背你回家吧，山里很危险的，喜姑姑一直想去山里打猎，花爷爷都拦着不让来呢。” 梨花摇头：“我不要你背，你还没我高呢，现在我家里成了这样，村里除了你，根本没人理我，我知道大家都瞧不起我。” 小七：“梨花姐，你心里难过就使劲哭吧，发泄出来会舒服些。不过我觉得村里的女孩子不是不想理你，她们平时都要帮着家里干活，还要照顾弟弟妹妹，太忙了。” 梨花嚎啕大哭：“我家欠了那么多钱，小七，我就想看看能不能抓个猎物，就算是很小的猎物也可以，可是我实在太没用了，进来就崴了脚?，小七，不如你教我打猎吧。” 小七有些为难：“其实我也不会打猎，我虽然力气大，但是没有打猎的经验，我爹说我前面打到猎物靠的是运气，他经常叮嘱我让我不要来山里。” 梨花冷笑一声：“看吧，你也帮不上我，谁都帮不上我。” 小七忍不住解释：“我自己过来勉强还行，带梨花姐打猎，我心里真的没底，野兽其实挺吓人的，如果你像喜姑姑一样会点武艺就好了。” 梨花用帕子擦干眼泪，问道：“那以后我跟你们学武艺，你们不会不教我吧？” 小七：“我回去问问喜姑姑，应该没问题的吧。” 小七扶起梨花：“梨花姐，我们回去吧，我箱子里存了些钱，回去拿给你先用着。” 梨花：“没用的，根本就没用，现在家里三个人都要吃药，我连一个人的药钱都赚不来，还欠花家二两银子的呢，怕是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梨花姐，我家也欠着花家银子呢。” 梨花：“我家和你家比不了，你爹做木工一年收入可不少。” “梨花姐，我家里的兔子生了好几只小兔子，兔子真的很好养，才几个月就能生一窝。等我回家和阿福说一下，再送两只给你，你好好养，过几个月就能生很多只兔子出来，你拿去卖掉就是钱。” 两人相携着回到村里，小七先去了花家找花喜儿：“喜姑姑，梨花姐想和我们一起练功夫。” 花喜儿：“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爹教的都是些防身的功夫，你问问我侄儿阿福愿不愿意学，到时候都可以一起过来。” 小七高兴地回了家，对阿福道：“哥，喜姑姑说你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学功夫。” 阿福：“我不去，我忙着呢，家里有好多张嘴等着我喂。” 小七：“额，我还以为男子都会喜欢练功呢。” 小七数了数院子里的马驴羊和兔子，没错，确实很多张嘴，小七就道：“哥，你再给我两只兔子呗！我拿给梨花姐。” 阿福一脸心疼地应下了，小七抓了两只兔子，又将自己匣子里存的几十文钱拿出来装到钱袋里，送去梨花家。 梨花正在家里编篮子，见小七提了两只兔子过来就道：“小七，这兔子我不能要，你等下带回去吧，以前你送给我的兔子我都卖掉了，还没分钱给你呢。” 小七：“梨花姐，你先养着，生了小兔子还我两只小兔子就行了。“ 说着小七又掏出钱袋递给梨花：“这钱当我借给你的，你先用着，以后钱宽敞了再还给我。” 梨花很感动：“明天又要买药了，小七，这钱我先收下，以后有钱了就还给你。” 小七：“梨花姐，喜姑姑已经答应让你一起学功夫，明天早上我过来叫你。” “我明天要去镇上抓药。” 小七：“明天我们先去喜姑姑家练功夫，练完后我陪你一起去镇上，你上次不是说让我和你一起去镇上捡东西吗，说不得我们明天运气好，能捡到值钱的东西呢。” 梨花用帕子擦掉眼角的泪，哽咽道：“谢谢你，小七，你对我真好，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第二天，梨花跟着小七和花喜儿一起去了花家。 花老爷子让三人先练习蹲马步，梨花蹲了一小会马步，觉得两腿直打晃，就有些气馁：“我真是没用，连马步都蹲不好。” 花喜儿：“没事的，我以前刚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练得时间长了就好了。” 梨花抬头望了望天：“我得先回家去看看小老鼠起床了没，给他做点吃食，小七等会你忙完过来找我，我们一起去镇上。” “好。” 第五十七章 鸭绒小袄（一） 花老爷子不出远门的时候，小七几乎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去花家学识字、学功夫，偶尔和梨花一起去镇上卖篮子，日子过得很忙碌。 这一日，家里的马车被柳大河赶着去送货了，小七和梨花两人就坐着花家的骡车一起去镇上卖篮子。 下车的时候小七同花老爷子说：“花爷爷，我们今天可能会晚些才回去，您忙完之后不要等我们。” 篮子是用绳子串在一起的，小七背在身后，整个人都被淹没在篮子里，看着颇为壮观。 两人交了税钱，在集市上占了一块地方开始摆摊，柳大河编得篮子很精巧，样式很受欢迎，小七和梨花编的篮子价格相对便宜很多，卖得也比较慢，直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卖光。 小七高兴地抖着钱袋，钱币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她仰着笑脸看向梨花：“梨花姐，我们以后会越编越好的，到时候价格就卖起来了。” 梨花微微一笑：“我知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去看看有没有东西可拣，忙完早点回去。”梨花有些开心，她现在能赚钱了，虽然还很少，但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两个姑娘自从上次在医馆附近捡了东西，像上了瘾一样，每次到镇上卖完东西之后，就去饭馆外面捡鸡毛鸭毛，然后去各条巷子里走上一圈，捡了不少宝贝。 除了鸡毛鸭毛还有破衣裳破碗破罐子，连小老鼠都得了几个宝贝的小玩具，甚至有一次两人还非常运气地捡了口破铁锅，拿到铁匠铺子卖了几十个大钱，可把两人高兴坏了。 鸡毛鸭毛捡回家之后洗干净晾晒在梨花家的院子里。 没多久就存了很多鸡毛鸭毛，小七想起在花家看到鸡毛掸子，就和梨花一起研究，用鸡毛做了几个鸡毛掸子，打算下次带去镇上去卖。 梨花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感叹：“鸭毛越来越多了，我家都快放不下了。” 小七：“我拿一些回家，先让我娘给我做一件袄子试试。” 于是小七从梨花家拿了很多干净的鸭毛回家，牛氏见了有些嫌弃：“怎么拣这些东西回来？” 小七：“娘，这些是最柔软的鸭绒毛，已经洗净晾干了，喜姑姑说从书上看到鸭毛可以像棉花一样缝在布里做成袄子，很暖和的。您想想棉花多贵呀，这个如果真能代替棉花做袄子，咱们能省下不少钱呢。” 牛氏摸着软软的鸭毛：“哦，是花家人说的呀，那倒可以试试。” 小七：“娘，我们现在就动手吧，要是真行的话，我们全家就都能穿上新袄子了。” 牛氏一脸为难：“家里没布。” 阿福的棉衣是柳大河穿旧的棉衣改小的，小七的则是阿福穿旧又改小的，里面的旧棉花已经成了一砣砣的硬疙瘩，一点都不暖和。 牛氏想起做袄子买布要很多钱，心里有些愧疚：“以前都是娘不好，害咱家欠了花家不少银子，今年是没钱买新料子了，明年娘再给你们做吧。” 小七把自己的钱匣子打开放到牛氏面前，牛氏吃了一惊：“呀，存了这么多钱，我们家小七真能干。” 小七每次卖东西回来，都把钱放到自己的匣子里顺便记上账，记账是花喜儿建议的，她说女儿家从小就应该学着打理自己的财物，这样长大之后才能把日子过好。 “爹编的篮子卖了不少钱，如果这些钱不够，咱们还可以把哥养的兔子抓几只去卖。” 牛氏叹了口气：“可惜阿福没遗传你爹的手艺，连个篮子都编不好。今天阿福跟着你爹去镇上做木工了，也不知道学得咋样了。” “哥哥不是笨人，现在才刚开始学，编的不好也正常，以后做熟练了肯定也能赶上爹的手艺。娘，这些钱你先拿去扯布，欠花家的钱我会还的，过段时间我去山里应该能赚些钱。” 牛氏立刻变了脸：“你年龄还小，不许去山里。你上次去山里都受伤了，深山里太危险了，你爹不是经常叮嘱你不要去山里吗？要听你爹的话。” 小七觉得被亲娘关心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笑着道：“没事的，娘，我不是一个人去，过段时间花爷爷要去山里打猎，说是打算带着我和喜姑姑一起去。” 牛氏舒了一口气道：“这样啊，有花老爷子在我们也能安心些，到了山上记得不要乱跑，多注意安全，不要因为力气大就放松警惕。” 牛氏拿了钱还没来得及去镇上，大魁媳妇就拿了一大块料子过来，说是开铺子的柳云娘让捎回来的。 正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牛氏心里十分感激，吃晚饭的时候就在饭桌上说：“小七，下次你去镇上的时候给你姑姑送只**，她对咱们家挺好的，以前的事是娘做错了。” 柳大河热泪盈眶：“谢谢你，菊花。” 小七：“好呀，过几天我抓只毛色油亮的大公鸡带过去。记得以前爹说姑姑挺喜欢吃野菜的，等春天我再挖点野菜送过去给姑姑。” 小七说着又转向阿福：“哥，咱们给姑姑抓只兔子吧，这几年咱们没少吃姑姑送来的点心。” 阿福一脸心疼，勉强应道：“好吧。”在阿福心里，他养的羊和兔子都是宝贝，一个也舍不得吃掉。 牛氏忍不住说教阿福：“你说你，咱家院子里现在有十几只兔子呢，你一只也舍不得吃，是打算全都养成兔子精吗。” 阿福嘿嘿一笑，拿起小木板专心涂画。 牛氏连连叹气：“阿福天生这副软心肠，是不指望他成器了，只要平平安安我这心里就知足了。” 第二天，牛氏和小七忙活了一个上午，终于做成了一件鸭毛小祆，针眼缝得极密实。 小七试穿了一下，果然很暖和，缺点是有些小毛会从布里钻出来。 牛氏想了个办法：“我们多缝一层布鸭毛应该就没那么容易钻出来了，阿福那件旧棉袄都破得不成样子了，还有你爹的也不暖和了。过两日我去镇上扯点便宜的布做里子，用你姑送来的好料子做袄面，给阿福和你爹也做一件。” 小七抱住牛氏的胳膊：“我娘就是聪明，到时候娘自己也做一件，鸭毛管够。” 第五十八章 鸭毛小袄（二） 小七迫不及待地把牛氏做的小袄拿去了对门给梨花看：“这小袄穿着很暖和，不过鸭毛老是往外钻，我娘说多缝一层布应该就好了，梨花姐，你家不是有从镇上拣的旧衣裳吗，赶紧拿出来我们给小老鼠也做件鸭毛小袄穿。” 两人一起忙活了半天，给小老鼠也做了件小袄，缝了两层布，鸭毛果然没那么容易钻出来了。 梨花将做好的小袄拿在手上，赞道：“这小袄拿在手上真轻呀，穿到身上肯定舒服。” 小老鼠穿上鸭毛小袄开心地在院子里跑了几圈，梨花用帕子帮他擦干汗，叮嘱他：“可不许再跑了，流了这么多汗，等下吹了风会受凉的。” 小七：“我瞧着鸭绒最软，穿在身上又暖和又轻，肯定会受欢迎。梨花姐，不如我们买些颜色鲜艳的布回来，把鸭绒做成小袄卖。” 梨花笑道：“这个主意好，现在天已经很冷了，做了立刻就能卖。好的鸭绒我们做成袄子卖，差一点的鸭毛就留着自家用——但是买布需要钱。” 小七：“这个好办，我去找喜姑姑投资，等我们赚了钱把本钱还给她，再给她一些分成。” 梨花点头赞同，她觉得做衣裳比编篮子轻松多了，编篮子手指很酸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肚上都长出茧子了。 小七：“梨花姐，村里的臭鸭蛋经常问我有没有事情交给他做，不如让他帮我们捡鸭毛。我跟花婆婆学了针线，还算过得去，到时候我帮你一起在家做鸭毛袄。” 小七将鸭毛小袄拿去花家给花喜儿看：“喜姑姑，这是我娘给我做的，穿着很暖和，就是毛会往外钻，多缝一层布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我们没本钱，你帮我们投资点，我和梨花姐商量好了，到时候除了本钱之外再给你分成。” 花喜儿接过鸭毛小袄里外看了一遍道：“这小袄拿在手上挺轻的，看着还不错，行，这个钱我投了。” 花喜儿从匣子里取了五两银子递给小七。 小七摆手：“喜姑姑，用不着这么多，你有没有碎银子？” 花喜儿：“先拿着吧，多出来的钱到时候还给我就行了。” 小七没再客气，高兴地接过银子：“喜姑姑，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花喜儿：“等你们把布买回来，我带赵婆子一起过去梨花家帮忙。” 小七离开花家之后又去找臭鸭蛋，她对臭鸭蛋说：“你上次不是让我给你安排活做吗？你从明天开始帮我们拣鸭毛，然后送去梨花家，不过现在还不确定能给你多少钱，你要不要做？” 臭鸭蛋一脸坚定的样子：“做，我做，跟着小七姑娘有肉吃。” 小七问他：“你知道去哪里拣吗？” “知道，镇上的馆子外面经常有扔鸭毛，还有那些办喜事的地方也经常会有鸭毛拣。” 小七和梨花一起到镇上买了好几种颜色鲜亮的料子，有桃红色、有嫩黄色、还有两种带小碎花的，两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臭鸭蛋是个人才，第一天跑去镇上就拣了不少鸭毛。 小七忍不住称赞他：“臭鸭蛋，你果然机灵。” 臭鸭蛋嘿嘿笑道：“我在镇上有一个朋友，他经常去固县县城，听他说那里有一家卖烤鸭的生意极好，一天可以卖出很多只，我今日已经和他说了，让他帮忙把烤鸭店的鸭毛捡回来给我。” 臭鸭蛋磨磨蹭蹭站在梨花家院子里，好大一会又开口道：“小七姑娘，我、我想吃你家蒸的馒头。” 小七爽快地答应了：“行，你好好捡鸭毛，馒头的事没问题。” 五六天之后臭鸭蛋捡鸭毛的事就被桃花娘给发现了，桃花娘拧着他的耳朵将他教训了一通：“又没给你钱，你就白白帮着她们拣这些臭东西，你说你是不是傻子，以后不许再去。” 听说桃花娘不让臭鸭蛋捡鸭毛了，梨花皱眉望向所剩不多的鸭毛：“鸭毛最多只能用到明天。” 小七：“没关系的，梨花姐，快过年了，这生意也做不了几天了，后天我爹不用马车，我们把做好的鸭毛袄全部拿去镇上卖。” 几人一起加班加点把所有的存货都做成了鸭毛袄，一共十多件，有大有小，颜色艳丽，放在一起有一种百花争艳的感觉。 转眼就到了去镇上的日子，小七和梨花一起把新做的鸭毛袄子全放到马车上，还带了摆摊的桌子，满怀期待地出发了。 到了集市上，两人选好位置，将拼好的布铺到桌上，然后将颜色艳丽的鸭绒袄子摆上，立刻引了很多人围观。 梨花今日身上穿的是件桃红色的鸭毛小袄，衬得小脸儿如海棠花般娇艳。 有梨花这样鲜活的招牌在，没一会鸭绒袄就卖掉了两件。 小七见一个长着丹凤眼的姑娘在摊前站了很久都舍不得离开，热情地招呼她：“姐姐喜欢哪件？” 丹凤眼姑娘：“我很想挑一件来穿，可惜摊上的这几件都太小了。” 梨花见那姑娘手上带着金镯子，应该是个有钱的主，就道：“您先交个订金，把地址留下，我给您量一下尺寸，后天就给您送过来，您看这样可以吗？” 丹凤眼姑娘面带欢喜，直接拿出一角银子递给梨花：“衣裳就要你身上这种颜色，这是一两银子，多出来的钱就当赏钱了，你帮我挑好一点的料子做，后天早上送到戏园子门口看门的那里，跟他说找小桃红就行了，大家都识得我。” 丹凤眼姑娘离开后，梨花赞道：“这姑娘可真漂亮，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似的。” 小七出言提醒：“梨花姐，我们没鸭毛了。” 梨花：“没事的，我家前面不是做了一条鸭毛被子吗，到时候拆掉就有鸭毛了，反正现在有钱，我可以买些棉花回家做被子。”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十多件袄子就全卖光了，一共得了三两多银子，两人脸上都带着笑，这种喜悦的心情一直延续了很久。 两人收拾了东西，从布庄买了布，回到家里立刻又忙活上了。 顺顺利利地给丹凤眼姑娘送了鸭毛袄，两人回到家里拿出钱数了又数，感觉像做梦一样。 两人商量后决定按十文钱一天的工钱给臭鸭蛋，小七把本钱和臭鸭蛋的工钱拿出来，将剩下的钱分成三份，小七、梨花、花喜儿各一份。 每人分了一两多银子，梨花的眼睛里漾出水光，美得惊心动魄：“真想不到做鸭毛袄能赚这么多钱。小七，这次太感谢你了。” 第二天，小七去花家的时候，把本钱和分到的一两多银子都放到了花喜儿的书桌上，对花喜儿道谢：“喜姑姑，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赚不到这么多钱。” 花喜儿：“我只是随口提了提，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这事行不行得通，从头到尾都是你们自己摸索出来的。“ 花喜儿把钱收到匣子里接着道：“下次你再做这样的生意应该做个契约，事先写好怎样分成，这样更好些。” 小七：“好的，喜姑姑，我记住了。” 臭鸭蛋拿到工钱很开心，不过还没捂热就被桃花娘没收了，桃花娘将钱数了好几遍，很是惊讶：“没想到捡了几天的鸭毛竟然得了这么多钱。” 臭鸭蛋抬起下巴：“那当然，跟着小七姑娘有肉吃。” 桃花娘叹息：“早知道多捡点，我们自己也能做件鸭毛小袄穿。” 小七和梨花做鸭毛小袄赚钱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不过这个时候鸭毛已经变得很抢手了，很难再捡到。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不可低估的，村民们很懂得变通，兔毛羊毛都被用来作袄子，这个冬天，对于柳家村的人来说终于不是太冷了。 第五十九章 上山打猎 凤凰山连绵数百里，将凤凰镇包围其中。 柳家村和王家村离山脚下都挺近，两个村的村民在山脚下开了些荒地，还有人在山脚下挖了陷阱，运气好可以抓只野兔子之类的小动物打打牙祭，陷阱旁边会做上记号，以免附近村民不小心踩进去受伤。 但是深山里是没什么人会去的，因为大伙都知道很危险。 大雪封山前，花婆婆和花喜儿一早就起来做干粮，准备带去山里，花喜儿想去山里狩猎的愿望终于成了真。 小七吃完早饭就带着两个背篓过来花家，指着背篓对花喜儿道：“喜姑姑，我爹听说我们要去山里打猎，给我们一人编了一只背篓。” 花喜儿看着背篓忍不住赞道：“小七，你爹可真厉害，背篓都能编出花样，瞧着比镇上卖的那些背篓好看多了。” 小七自来不懂谦虚为何物：“我爹编的背篓自然是最好的。” 花喜儿今日穿了一套红色的紧身衣裳，非常合身，看着比穿裙子时候显高一些。 花喜儿对这身衣裳很满意，伸着双臂在小七面前转了一圈，问小七道：“你看我这身衣裳怎么样？这种样式的衣裳据说是胡人那边传过来的，穿在身上干活很方便。” 花喜儿平时不用做农活，皮肤有些白晢，虽然比不得梨花，但衬着红色的衣裳也很是漂亮。 小七点头称赞：“喜姑姑今天很漂亮。” “难道我以前不漂亮？” 小七提高声音：“喜姑姑一直都很漂亮。” 花喜儿用手指在小七额头轻轻弹了一下：“说了不要叫姑姑，会把我叫老的，你这烂记性真是气死我了。” 小七：“谁让我没有喜姑姑那样过目不忘的本领呢。” 花喜儿往背篓里装东西，装完又拿出来给小七看：“小七，你快来帮我看看我带的这些东西齐不齐全？我因为能去打猎太兴奋了，昨天晚上都没睡好，现在感觉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带些什么过去。” 小七：“喜姑姑，这事得问花爷爷，花爷爷去山里的次数多，有经验。” 花喜儿果然跑去问自家老爹，花老爷子见花喜儿一身大红色皱了皱眉：“这衣裳的颜色……” 花喜儿满脸喜色：“爹，你也觉得这颜色很好看，对吧？” 花老爷子：“行吧，你自己喜欢就好。” 很快三个人就出发了，山上有很多荆棘，花喜儿和小七一路拿着砍柴刀开路，两个人对山上的花花草草任何景物都有兴趣，一路走走停停好奇得很，花老爷子跟在两人不远处。 走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小七看见三只灰色的小兔子，兔毛颜色和这个季节的树木枯草颜色很接近，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小七对花喜儿作了个嘘的手势，示意花喜儿看兔子，两人悄悄靠近兔子，同时搭弓射箭，小七射中一只兔子，花喜儿的箭落空了，另外两只兔子在慌乱中逃跑了。 小七走过去把那只中了箭的兔子抓起来放到了身后的背篓里。花喜儿摇着小七的胳膊撒娇：“小七，姑姑没射到兔子，心里好难过，再碰到兔子可不可以先让给姑姑射？” 小七大手一挥：“好，我同意了，回头碰到兔子让姑姑你先射，多练几次就准了。” 花喜儿：“我已经比你多练几年的箭了，还要怎么多练，我没法活啦，天哪……” 小七仰着小胖脸：“喜姑姑，虽然你箭射得不好，但你骑马很厉害呀。” 花喜儿抚额：“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家那是骡子，不是马。” 小七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唉呀，我忘记啦，你家的是骡子，我家的那个才是马。” 小七露出崇拜的神色：“喜姑姑骑术那样好，我却不行，回去喜姑姑再仔细教教我。” 花喜儿：“成交。” 两人很快就碰到了一只独行的小白兔，花喜儿射出一箭没中，两人寻着兔子的踪迹跟过去，不一会就发现一只火红的狐狸把兔子给按住了，兔子身上雪白的毛和狐狸身上的火红色碰撞在一起，很是引人注目。 花喜儿很激动：“小七，我很喜欢那只狐狸，你快帮我抓住它。” 小七搭弓射箭，花喜儿按下她的手：“你不是跑得比兔子还快吗，你试试能不能活捉狐狸。” 话说这只狐狸还真是狡猾，小七在山林里追了小半个时辰才追到，中途惊起了好几只野鸡，小七顺手抓了一只野鸡，这只野鸡的尾巴五彩斑斓，非常漂亮。 过了一会，花喜儿也射中了一只小猎物，高兴地大喊大叫。 小七：“喜姑姑，野物都被你吓跑了。” 花喜儿忙捂住嘴：“唉，我一时没忍住。”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一条小溪边，发现了一只带斑点的小鹿，此刻小鹿正低下头吃草，小溪附近满是雾气，整个画面如仙境一般。 花喜儿小声在小七耳边道：“还记得我拿给你看的画册吗，小七你看，这只小鹿比画册上漂亮多了，我想摸一摸它。” 花喜儿说着就轻声轻脚地往前挪去，想要再靠近些。 忽听得哗啦一声，花喜儿手臂紧紧抱住小七的腿，半个身子陷进了坑里。 小七反应很快，立刻把花喜儿拉上来。 坑里插着很多尖尖的木棍，里面还有动物的骨头，看着有些吓人。 花喜儿看向坑里有些后怕，嚎啕大哭，“小七，我差点就没命了，还有我的梅花鹿……” 小鹿早已经被惊走了。 小七：“这坑很难辨认，上面盖着那么多落叶，而且也没做记号，多亏你反应快，抱住了我的腿。” 见花喜儿的鞋子上滴了血，小七很担忧，忙把花喜儿的裤脚挽起来查看，见只是擦破了一点皮，就道：“喜姑姑，没事的，只是擦伤了表皮，问题不大。” 花老爷子离得不远，听到哭声忙赶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花喜儿看到自家老爹忙止住泪水：“爹，你别担心，我只是擦伤了。” 花老爷子仔细查看了陷阱，对两人道：“这应该是猎户挖的陷阱，看起来时间很久了，所以比较难辨认。” 见闺女的鞋子上有血滴，花老爷子有些心急，就道：“时间不早了，爹背你下山吧。” “爹，我没受伤，自己能走的。”说着花喜儿迈开步子走了几步，果然没什么大问题。 可怜花喜儿盼望已久的第一次狩猎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心里遗憾的很，下山的路上她小声对小七道：“小七，我要是再小心些，咱们还可以在山里多呆上一会呢，可惜了，好不容易来山里一次……” 小七道：“喜姑姑不要再难过了，凤凰山就在那里，又不会长腿跑掉，下次咱们再去。” 花喜儿摇了摇头：“我最了解我爹了，这次受了伤，下次轻易不会再让我去山里。” 第六十章 还债 回到村里，小七将红狐狸留在了花家。 兔子和野鸡都拿回了家里，野鸡当晚就加了干蘑菇炖上了，小七给野鸡拔毛的时候见野鸡尾巴上五彩斑斓的羽毛特别漂亮，就留了下来。 阿福的注意力都在两只野兔那里，见两只野兔受了伤，忙给包扎了伤口，用笼子把两只野兔同家兔分开养了起来。 第二天，小七是下午去的花家，花喜儿一见到小七就着急问道：“你家的野鸡毛没扔吧？” 小七点头：“野鸡尾巴上毛的很漂亮，我没舍得丢掉。” 花喜儿很高兴：“太好了，我在书上看了用野鸡毛做扇子的方法，我家里存了一些野鸡毛，回头把你家的也拿过来，看看够不够做成一把扇子。” 花喜儿又从匣子里拿出银子对小七道：“那只火红色的狐狸我真是太喜欢了，我爹早上把狐狸带去镇上问过了，他们开价十一两，我添一两，给你十二两。” 小七猎到的那只狐狸毛很红很鲜艳，花喜儿很喜欢：“小七，你知道吗？我爹以前猎过一只灰色的狐狸，但是那狐狸身上有狐臭味很难闻，这只红狐狸却没有异味，我很喜欢，已经放到后院养了起来。” “喜姑姑，就按镇上开价的十一两来算吧，我先把银子拿回家，回头让我爹过来还钱。” 小七离开后花老爷子感叹：“这孩子太实诚了。” 花婆婆：“这孩子果然是喜儿的福星，昨天在山上又救了喜儿一次。” 说着花婆婆站起身：“我记得你前些日子从南方带了些新样式的料子回来，我去找一块颜色鲜亮的，给小七做件漂亮的披风，现在天气冷正好用得上。” 花喜儿凑上去：“娘，我帮你一起找，到时候我和小七做件同样颜色的。” 小七回到家里将银子递给牛氏：“娘，这是卖野物的钱，你收好了。” 牛氏掂着手上的银子，估摸应该有十来两吧，她有些惊讶：“哪来的这么多钱？” “我这次在山上抓了一只火红色很漂亮的狐狸，喜姑姑买了，这钱就是卖狐狸的钱。” 牛氏：“回头我让你爹把欠花家的银子先还掉，以前都是娘不好，连累了你们。” 牛氏说着声音渐渐变得轻快起来：“我家小七真厉害，居然赚了这么多银子，不过下次可不能轻易上山了，听说你喜姑姑这次进山都受伤了。” 其实小七心里觉得打猎挺好的，很容易发家致富，一下就赚了十多两银子，但是想到喜姑姑差点掉进去的那个可怕的坑，确实很危险，下次再去山里一定得多多留神。 不过今年是没机会了，因为花爷爷说过几天怕是要大雪封山了。 被人关心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小七抱住牛氏的胳膊仰着笑脸问道：“娘，我们晚上吃什么菜？昨天吃的野鸡没啥味道，今天晚上咱们在菜里多放些辣子，爹和哥哥也喜欢吃辣。” “行，等下我去地窖里拿颗白菜出来，给你炒个酸辣大白菜。” 牛氏捏了捏手里的银子又道：“我都忘记欠了花家多少钱了。” 小七：“我已经学会记账了，以后我帮家里记账，就不会再忘记了。” 牛氏盘算着：“如果剩的钱多，过了年让你爹找人在院子里多加两间屋子，你和阿福都大了，等房子盖好了，你们俩一人一间，喜欢什么样的家具就让你爹给你们做。” 小七听了很开心，能像喜姑姑一样有自己的房间想想也是挺美的事，就道：“等哥哥回来听到娘要给我们盖房子一定也很开心。” 阿福回来听说要盖房子果然很开心，拿着纸笔画了又画，画好就拿给小七看。 小七见阿福画的是两层的房子就道：“哥，咱家可盖不了两层的房子。” 阿福红了脸：“今天我和爹路过喜来楼，我看到喜来楼是两层的，窗户上的雕花很漂亮。” 小七：“好，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就盖两层的房子住。” 年后小七家的羊下了两只小羊羔，很多孩子围着看热闹，在柳家村，谁家的猪牛羊下仔，那都是天大的事，基本上大人孩子都会去围观。 刚生下来的小羊羔热乎乎湿漉漉的，母羊用舌头不停地舔着小羊的皮毛，没多久小羊就能站起来走路了。 老族长抚着胡须道：“这正是三羊开泰的好兆头呀。” 二蛋欢呼：“呀，小羊可真厉害，才生下来就会走路了。” 阿福也觉得这小羊很厉害，妹妹这么大力气的人都一年左右才学会走路，看看这只瘦弱的小羊，居然才生下来一会就能走了，多神奇啊。 阿福暗暗在心里决定，春天一定更加仔细地放羊，带小羊去吃最肥美的草。 第六十一章 挖野菜 寒冷的冬天过去，终于迎来了庆安八年的春天，万物复苏，到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一日，小七从花家学习回来，两手各拿一个馒头，边吃边走，去了对面梨花家。 梨花正在灶间忙活，见小七走进来就道：“我昨日挖的野菜有些焉了，就用杂面做了几个野菜卷，小老鼠，快给你小七姐姐搬个凳子坐。” 小七将左手上没咬过的馒头递给了小老鼠，然后直接走到灶前，坐下来帮梨花烧火。 梨花把野菜卷放到蒸笼里，拿湿帕子擦了擦手：“小七，明天我要去镇上给我娘抓药，你要不要一起去？”小七力气大，有她陪着一起梨花觉得很有安全感。 “我回去问下我娘，如果我娘同意，我明天就和你一起去镇上。梨花姐，其实我本来是想问你明天有没有空，想和你一起去挖野菜呢。” 小七塞了几根粗柴进灶堂，又拉了两下风箱，接着道：“梨花姐，我见你隔几日就去镇上抓一次药，花爷爷也经常去镇上，你坐花爷爷的车可以省些脚力和时间，花爷爷很好的，肯定会捎带你。” 梨花：“这不太好吧。” “没事的，花爷爷经常捎带村里人的，我爹有时候也要驾车去镇上的，你提前问好，就能省下时间。” “如果觉得不好意思就挖点野菜送过去，我看花姐姐他们一家都很喜欢吃野菜，还有山上的蘑菇也挺好的。” 能坐车去镇上自然是千好万好的，梨花对小七道：“那改日我们一起去挖野菜、采蘑菇吧。” “好啊，”见火烧得差不多了，小七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梨花：“野菜卷马上就起锅了，小七，你等一下，我给你捡一个出来，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刚才烧火的时候小七已经注意到了，梨花一共才蒸了六七个小卷子，还不够她们自己一家人吃的呢。 小七吐了吐舌头，一副俏皮模样：“我娘晚上做了面疙瘩，我要是不回家吃，肯定以为我嫌弃她的手艺了。” 梨花有点不好意思：“我做的吃食比起牛婶子做的实在差太远了。” 小七一点都不谦虚：“我娘做的吃食味道确实好，不过梨花姐你也不用难过，村里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我娘的。” “你吃过我家的面疙瘩，我娘会在面疙瘩里面放老豆角、土豆之类的，还会打碎蛋花进去，土豆吃起来面面的，老豆角也很香，梨花姐，你也可以像我娘那样做，小老鼠肯定会吃得更欢喜。” 梨花有些为难：“我家的鸡蛋要拿去镇上换钱买药的。” 小七：“我们上次卖鸭毛小袄不是赚了些钱吗？” 梨花听了眼角立时又红了：“我家除了我，其他三人都要吃药，那一两多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 小七最怕见到女人哭，手忙脚乱掏了帕子递给梨花：“我听花婆婆说，吃食营养些，身子骨会好很多，你偶尔放个鸡蛋，给你娘和小老鼠补补身子，说不定能省下些药钱，花婆婆说是药三分毒呢。” 梨花听了有些动心，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也学小七家，做汤的时候打点碎蛋花，说不得真能调养自家爹娘和弟弟的身体呢。 小七：“梨花姐，我先回去了，改天我们一起去挖野菜卖。” 梨花：“好……” 三月三野菜赛神丹，春天正是吃野菜的好季节，香荠菜这个时候最是鲜嫩，是柳家村最受欢迎的野菜。 村里穷贫，调料有限，很多人家挖了香荠菜回家之后，用水煮熟加点盐拌一下就成了一盘菜，或者直接做汤也行，就算这样简单的做法，香荠菜也还是好吃的紧。 花家喜欢用香荠菜包饺子吃，做法很简单，把香荠菜洗干净切碎，放入鸡蛋或猪肉，然后拌入盐、少许酱油和小葱碎，捏好的饺子水煮或者蒸着吃都很好吃。 小七去花家读书经常会被留饭。 这一日花家做了鸡蛋香荠菜饺子，小七连着吃了五大碗，而且又从赵婆子手上接了第六碗。 花喜儿捧腹大笑：“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说得大概就是小七你这样的吧。” 小七一副委屈模样：“喜姑姑，你知道我一向吃得多，但是我也没少做活。” 花喜儿摸着小七的头发：“那些话都是说那些不懂事的浑小子的，咱们小七是有能耐的人，我以后会让你成为我们大夏王朝最最厉害的女侠。” 小七听了用力点头，喜姑姑经常说她以后会成为女侠，她对此已经深信不疑。 花婆婆温和地笑着对两人道：“吃饭的时候要少说话。” 小七和花喜儿吐了吐舌头对视一眼，安静地继续吃饭。 小七离开花家的时候对花喜儿道：“喜姑姑，我明天给你带凉拌野薄荷，你肯定会喜欢的。” 野薄荷是个另类，味道很特别，凉拌野薄荷是小七最喜欢的菜，她想把喜欢的东西分享给自己喜欢的人。 第二日，小七一大早就跑到村外摘了小半篮子野薄荷回家。 牛氏迎在院门口笑着接过小七手上的篮子：“瞧瞧这孩子，为了吃可真是拼呀，我还以为你一大早跑去哪里了呢。” 小七嘿嘿笑着：“娘，我起来的时候天太早了，怕吵醒你们，就悄悄出门了。” 牛氏把野薄荷洗干净，放到烧开的水里烫一下，沥干水，加入盐和芝麻油拌一下就做成了凉拌野薄荷，虽然做法简单却很好吃。 看着有大半篮子，做出来的成品却只有两盘，一家四口几下就把一盘野薄荷给吃光了。 阿福把筷子伸向另一盘，小七拦住他：“哥，我明天再给你摘些回来，这些是我答应给喜姑姑的。” 阿福：“好啊，明天我们一起去挖野菜，顺便放羊。” 小七吃完饭，将另一盘野薄荷带去了花家。 花喜儿迎到了院门口：“昨天有人说要给我带菜，我一早就巴巴地等在这里了。” 小七：“我一大早现摘的，新鲜着呢。” 花喜儿将小七手上的凉拌野薄荷放到桌上，上下瞧了瞧小七：“我瞧你鞋子上沾了露水呢，凉不凉，要不要现在回去换一双？” 小七看了眼自己的鞋子道：“就只表面湿了一点，里面没湿，不用换的。” 花喜儿跑去灶间拿了碗筷过来立刻开吃起来。 不知不觉一盘子野薄荷就进了花喜儿的肚子。 看着光秃秃的盘子，花喜儿意犹未尽：“反正你还没换鞋子，不如我们现在接着去摘野菜吧。” 小七：“好呀，我们叫上梨花姐一起。” 三人一起去了村子东头的坡地，这块坡地上有不少小姑娘在挖野菜，她们远远看到花喜儿就窃窃私语起来。 “那个是花家的喜儿小姐吧？” “应该是吧，我虽然没见过她，但看她身上那样好的穿戴就能辨认出来了。” “是呀，花家人的穿戴在咱们村可是头一份。” 蹲在地上挖了半个时辰左右的野菜，花喜儿抬头见附近挖野菜的孩子大都回去了，小七和梨花依然蹲在地上，一副认真的表情。 花喜儿摘野薄荷的速度让人实在不敢恭维，她看看自己的小篮子，又看看小七和梨花的，清了清嗓子道：“我是不是太笨了，才摘了这么一点。” 小七和梨花心里都很明白，花喜儿跑来挖野菜纯粹是因为好玩。 小七抬头看了看周围：“时间不早了，大伙都回家了，我们也回去吧。” 回到村里，小七和梨花把自己篮子里的野薄荷各自分了一些给花喜儿。 花喜儿欣然接受：“这东西我爱吃，回头我请你们吃点心，前几日我跟家里的赵婆子学做点心，我娘说我做得很好呢。” 第六十二章 寻宝 又一个晴朗的早晨，小七和阿福、梨花一起去挖野菜。 阿福顺便牵了家里的羊，还抱了小木板。 到了野外，阿福把羊拴在树边吃草，三个人就一起去挖野菜了。 满坡都是绿色的草，微风吹过，草儿随风摇摆，如跳舞一般。 阿福挖了一会野菜，就拿出小木板画画，羊在树下咩咩地叫着。 香荠菜很有生命力，??一大片一大片的，很好找，小七和梨花很快就挖了半篮子。 附近挖野菜的孩子们都知道小七在跟花家老爷子学武，就让小七教他们几招。 二蛋最先跑过来：“小七，你教我学功夫，我帮你挖野菜。” 小七：“野菜就不用了，我已经挖了很多，晚上足够家里吃的。现在的野菜很嫩很好吃，你们辛辛苦苦挖的，都带回家。” 臭鸭蛋也跑过来，直接把自己篮子里面的野菜抓了一半放到小七的篮子里：“小七，你快教教我们。” 小七想了想，就耍了一套五禽戏给大家看，一气呵成，换来了小伙伴们的热烈掌声。 小七最初从小赵村的大夫那里学了一点五禽戏，虽然没学会但很感兴趣。后来她就让花喜儿帮她从书上找了完整的五禽戏图谱，两个人一起研究学习，花喜儿说如果村里孩子都学会了五禽戏，在一起跳肯定很壮观。 表演完之后，小七踩到了一个硬东西。 “咦，这地里是什么?”小七低头见有一个银色小锥子一样的东西插在土里，就将它挖了出来，拿在手上仔细瞧了瞧，这件东西是银色的，一头粗一头细，上面镶了颗很小的红色石头，感觉挺特别的。 梨花扔掉手里的小铲子，把东西从小七手上接过来仔细瞧了一会，惊喜的对小七道：“这该不会是银簪子吧，我看到镇上有些穿着体面的妇人头上戴着银簪子，形状和你手上的这个很像。” 小伙伴们惊呆了，围在小七两人周围仔细打量被称作银簪的东西，玩闹了一会，才各自提着篮子回家了。 小七回到家就把东西拿出来给牛氏看，牛氏拿在手上看了一眼，忙喊柳大河：“大河，你快过来看看这个是不是银的？” 柳大河接过簪子用手掰了掰，很柔软，惊喜道：“没错，是银簪子，还挺粗的，上面还镶了一颗红色的宝石，应该挺值钱的。” 牛氏拉了小七的手让她坐到身边：“快给娘讲讲，你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 小七把今天挖野菜的事大概讲了一下。 牛氏忍不住感叹：“我们家小七真是好运气，居然挖到了这样贵重的簪子。” 阿福：“妹妹本来就有福气，挖野菜都能挖个宝贝簪子出来。” 全家人都很高兴，晚饭吃野菜像吃肉一样香。 吃完晚饭之后，柳大河把银簪子用细砂石磨了一下，银簪子立时就变得锃亮亮的，上面的红宝石映着油灯发出亮闪闪的光芒，特别好看。 小七从柳大河手上接过簪子插到牛氏的头上：“爹，你快瞧瞧，娘头上插上这簪子多漂亮。” 柳大河连连点头称赞，簪头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映得柳大河的眼睛亮亮的。 牛氏羞红了脸，将簪子拔下来换了个位置重新插到头发上，对着家里模糊的铜镜笑得十分喜悦。 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二蛋是个小话唠，晚饭后他去村里走了一圈，很快整个柳家村人就都知道小七挖野菜得了根宝贝簪子的事了。 妇人们陆续来到小七家里，小七家变得空前热闹起来，妇人们瞪圆了眼睛瞧着牛氏头上的簪子，围在牛氏身边不停地赞美。 “菊花，我瞧着你头上戴的银簪子挺粗的，上面还镶了颗宝石，肯定值不少钱。” “咱们村里我只见过花家人戴过银簪子，没想到菊花你这么快也戴上了，瞧着像富家太太似的，好不气派。” “菊花，能不能取下来给我仔细瞅瞅，我都没见过银子呢，家里一年到头能存下几十个大钱都觉得顶天了。” “菊花你有福气呀，生了个这样有福运的女儿。” 牛氏听到的赞美实在太多了，第二天早上醒来脸上都还带着笑，而且一大早就把家里的鸡杀了，对着柳大河道：“早就该杀只鸡给孩子们补补了，大河，你也瘦了，等鸡炖好了你也多喝点鸡汤。” 柳大河觉得日子变得像他刚成亲那会一样美好。 老族长一大早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牛氏的簪子，据说簪头上还镶了一颗红红的小宝石。 老族长颤抖着胡子叫来儿子大鱼：“大鱼，你快把大河叫过来，记得让他把牛氏头上的那根簪子带过来。” 鸡汤还在锅里没熬好的时候老族长的儿子柳大鱼就走了进来。 “大河在家吗？” 柳大河这会还沉浸在幸福中，脸上带着笑意迎上大鱼：“大鱼兄弟你来得正巧，菊花炖了鸡汤，等会喝上一碗再走。” 柳大鱼很想喝鸡汤，但他爹刚才的口气貌似很着急的样子，他不敢耽搁，忙道：“我爹让你去一趟，顺便带上你媳妇新得的簪子。” 牛氏刚得了这样钟意的东西，很是不舍地将簪子拔下来递给柳大河。 柳大河跟着大鱼到了族长家，将簪子递给老族长，老族长手里捏着银簪子激动不已：“大鱼、小鱼，你们俩先出去，我有话和大河说。” 待其他人都出了屋，老族长才仔细地把簪子放到桌上，将屋门关上，从里屋里拿了一个紫檀的匣子出来，打开长了绿锈的铜锁。 老族长颤悠悠地从匣子里拿出一张发黄的纸，对柳大河道：“大河，你看——” 柳大河望过去，发现纸上画得是一个年轻女子，她头上的簪子和小七得的这支很像。 老族长：“小七捡到这根簪子不知道是不是天意。这画像是我太爷爷交到我手上的，上面的女子是救了我们全族的英雄，凤凰镇的名字就是由她而来……” 与此同时柳家村里掀起了一股寻宝热潮，天将将亮，村里的大人孩子就拿着锄头、铲子之类的跑去小七昨天挖野菜的地方去寻宝了。 柳家村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寻宝热情，持续了几年之久，外面的坡地，家里的院子，到处都是寻宝的好地方。 梨花家的院子也被梨花用小铲子翻了一遍。 小七去对面的时候发现梨花家院子里乱糟糟的，就问：“梨花姐，你家院里这是……” 梨花翻地是想看看院子里有没有宝贝来着，但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就道：“我把地翻了一遍，准备种些菜。” 小七：“我准备在我家院子里种两棵葫芦，葫芦嫩的时候可以炒菜或者做汤吃，成熟之后把里面的籽掏出来用来装水或者装酒用，花爷爷说要帮我找长得很大个头的那种葫芦种子。” 梨花点头道：“到时候有多出来的葫芦种子，也给我几颗，我也想种。” 小七上前与梨花击掌：“行，就这样说定了。” 第六十三章 赶集 春天里的野菜一大片一大片的，很容易找到，野菜的品种很多，但最容易卖的还是香荠菜。 这一日，天气很好，凤凰镇上刚好赶集，小七和梨花坐花家的骡车去镇上卖香荠菜，她们带的不多，都是一大早刚挖的，新鲜着呢，到镇上没一会就卖光了，小七握着手心里的几文钱，感叹：“幸好我提前在小篮子里给姑姑留了一些。” 梨花：“没想到香荠菜这么受欢迎，下次我们多挖一些。” 两人提着篮子往西街走去，很快就到了地方。 柳云娘的男人姓温，铺子就叫温记铺子，温记铺子在凤凰镇西街，位置挺好的，门脸儿不大，生意却不错，里面主要卖些日用杂货，如果是柳家村的人来买东西，柳云娘一般都会给算便宜些。 今天镇上赶集，这会儿铺子里人很多，柳云娘忙得脚不离地，小七怕防碍温记的生意，就和梨花两人站在铺子外面等了一会。 两人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聊天。 梨花：“小七，你说将来我能在镇上买间铺子吗？” 小七：“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花婆婆说，只要肯努力，很多愿望都能达成。” 两人正聊着，忽然听见哗的一声，小七探头往铺子里面看去，见柳云娘站立的地方满是碎瓷片。 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太太满面怒容，走过去指着柳云娘的鼻子碎碎念：“干活慢吞吞的，动不动就打碎盘子碗，成天只知道给娘家送东西，我们老温家怎么就娶了你这样的败家媳妇。” 柳云娘的男人忙走过去笑眯眯地搀着老太太往后院走，边走边对老太太道:“娘，刚才打碎盘子是意外，云娘她平时很少打碎东西的，您先去后院歇会，回头我给您买两包您最喜欢吃的云片糕。” 店里的人还很多，柳云娘继续忙碌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小七见店里一直很忙，就走进去把装香荠菜的小篮子放到柜台上，对柳云娘道：“姑姑，我娘让我送些香荠菜过来给你们尝尝，你先忙着，我这就回去了。” 因为怕影响柳云娘做事，小七说完就退出了铺子。 柳云娘放下手里的活追出来：“小七，你和梨花进后院吃些点心再回去。” 小七摆手：“不了，姑姑，我们是坐花家的骡车来的，现在车还在等着我们呢，你先忙吧，我过几天还来镇上的，阿福养得兔子可肥了，他说要送一只给你们吃呢。” 小七和梨花边走边逛，很快到了戏园子门口，她们要在这里等花老爷子的骡车。 戏园子里面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戏，小七和梨花听不懂，但听到戏园门口有人说：“小桃红这戏唱得可真好。” “听说她养了个小白脸。” “不是小白脸，她养得是她相公。” 小七和梨花就听出来了，原来大伙说的是上次买了她们鸭绒小袄的小桃红。 小七两人站累了就坐在戏园子门口的石阶上，往戏园子外面望去，戏园子外面很热闹，小七很快在停车马的地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柳大魁拖着一个大箩筐，手里拿着长木柄的铲子正在停车马的地方捡大粪。 小七拉起梨花：“大魁叔在那边捡粪，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走到寄存车马的地方，小七同柳大魁打招呼：“大魁叔，你怎么在这里？” 柳大魁憨笑：“我每逢赶集都过来的，赶集的时候牛马骡子这些很多，一天能捡一大筐粪呢。” “大魁叔真是勤快，怪不得大魁叔家的庄稼长得那样好。”梨花边说边往筐里探去。 柳大魁忙提着筐往后退了一小步，面带尬色：“今日来做脏活，穿得不干净，你们俩不要靠过来太近。” 这时花老爷子赶着骡车过来了，小七就问：“大魁叔，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柳大魁：“你们先走吧，我这筐不干净，回头别把花家的骡车弄脏了。” “再说我也还没忙完，捡完之后我得帮着把地打扫干净，这样下次他们还会让我来捡粪。等地上打扫完了，我还要在戏园门口坐会，看看来来往往的人群，说不定能碰到我的小虾呢。” 小七摆手：“大魁叔，我们先走了，皇浴寺的天音大师说小虾会回来的。” 柳大魁用污黑油腻的袖子抹了把泪：“我知道，小虾一定会回来的。” 小七和梨花上了骡车。 小七：“大魁叔看着比去年苍老许多。” 梨花忍不住感慨：“我家虽然过得很差，但好歹一家人都在一起，大魁叔家的小虾却被那假和尚骗走了，那假和尚实在太坏了。” 回到家里，小七就把今日温记铺子里见到的事对爹娘说了，柳大河听了眼眶红红的，那可是他的亲姐姐呀。 牛氏感慨：“村里人都说柳云娘嫁了富贵人家，现在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日子却是那样，看来还是我日子过得舒心些，大河，以后我会好好过日子的，也会对孩子们好的。” 柳大河：“等小七下次去镇上的时候，让她带两只鸡过去送给我姐。” 牛氏：“好啊，上次不是说还要带只兔子吗？”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