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红颜祸水系统》 第一章、莫生气,莫生气 跟一众死忠水军奋勇直杠数小时之后,我穿越了。 究竟是哪一本烂书让我大动肝火,已经不太想得起来,只是恍惚记得,明明是那么垃圾的文,评论区却已经被作者的水军买通,一片某宝和谐宽容,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的便宜叫好声。 偶尔有几个被高分欺骗,买了vip章节而发出正常声音的读者,微弱的抗议也被类似于,“编推榜岂容垃圾柠檬精置喙?”“杠精负分滚粗。”“不喜欢点出去啊。”“作者文笔很优美哟~不知道刷负分的人是什么品味。”等睁眼说瞎话的不要脸评论所淹没。 动物粪便应该属于湿垃圾。 作为一个坚定维护消费者权益,积极响应国家垃圾分类号召,手握好几个绿马甲,且刚刚放假回家文荒剧荒就很闲的勇士,我的信念只有一个。 垃圾就应该在垃圾桶里,而不是靠虚假积分上榜。 在校队打过辩论赛的我人键合一,手撕一众没有灵魂的敬业好评师。 由于与敌方人数对比悬殊,杠的过程太过惨烈,具体情形就省去不谈。 只记得最后的最后,我吐出一口凌空血,壮烈地染红了室内33度的沉闷空气。 果然大热天的,不适合动气。在昏过去的前一秒,我心有不甘的想着。 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虚无的白,面对着空白系统界面上一行绿汪汪的兰亭黑体,一股平白杠掉暑假下午和整个人生的悔意猛然袭上心头。 这是天堂吗?? 我这是把自己气死了吗??? 我缓慢蹲在地上缩成一团,耳边却响起一阵愉快亲切的声音…… 【宿主绑定成功,欢迎来到红颜祸水系统,本系统致力于奖励看文情真意切,三观正直感人,不屈服于刷评邪恶势力的血性少年,希望在体验的过程中,能带给您最真实的情感体验,祝您愉快。请问是否立刻开启赏金模式?】 一定是中暑还没缓过来,怎么总觉得系统热情洋溢的声音里多少透着一股讽刺…… “还踏马的……是赏金模式啊……”我消沉,很是落寞的嘀咕了一句,“退出系统的选项有没有啊?” 以及红颜祸水是什么鬼? 话虽这么问,却没抱太大希望。 这种强行把人拉进异世界的流/氓系统,难道还会礼貌询问宿主的意愿不成? “有的噢~”流/氓系统却很亲切的答道。 咦?竟是有的吗?我一惊。 这个年头,穿越都这么和谐了吗? 金光闪现,当啷一声,一把铮亮的匕|首落在我面前,我看着匕|首发怔。 “最近‘一键归西’的选项正在维护,建议您手动退出,自行了断哟~一次没成功的话,还有我们后台维修人员亲自协助呢~”系统依旧和颜悦色的。 不玩就去死也要说的这么委婉,竟让人平白生出一丝感动。 去死还要用自刎这样有文化厚重感的方式,当真是诚意满满。 心怀感激的我捧着匕首瑟瑟发抖,决定心甘情愿的留下来,“那么,系统爸爸,请问规则是什么?” 系统用淘宝腔和蔼的解释道,“收集每个关卡固定的关键道具和是非值即可完成通关,关键道具隐藏在每个关卡的故事线里,而是非值可以通过扰乱正派角色,殃及无辜路人,虐杀反派角色来获得,换句话说~” 系统高深莫测的顿了顿,“就是夺人所爱,作天作地,遗臭万年哟~” 卧槽这是什么作死设定?谁来告诉我这种系统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我坐在原地消化了一会儿,吐出小半口郁结之气,“有……有没有不那么血腥的通关方式?” “有的呢~”系统耐心解释道,“就是提高关卡情感代入感,最好是到结尾撕心裂肺心灰意冷欲罢不能一心求死~这样会按照精神受损的程度,酌情考虑给亲增加是非值呢~” 不去作天作地,就要作死自己么? 我怀抱着匕首,瘫坐在地上,留下两条宽面条眼泪。 “绑定宿主系统初始会赠送3000金币赏金,请问亲要不要浏览商城,选择技能和道具呢?” 哦,好歹是女主,多少是要有几根粗硬金手指的。 3000金币到底有限,各种道具也是价值不菲的样子,毕竟是第一关,日天日地倒在其次,摸准系统的难度和套路才最为重要,所以道具和技能不要选进击霸气的,要选保命能狗的。 道具和技能在3D货架上排成一排,名字自带万丈金光:慧眼如炬,波涛如怒,心有戚戚,活地图,聪明药,后悔药,小皮鞭…… 越往后看,越不堪入目。 我算着各种技能和道具的价钱,谨慎了几个来回,却没看到什么对于技能和道具的详细说明,于是巴巴询问道,“……那个,系统大大,各种技能和道具的用法详情,你不打算解说一下么?” “亲,不想解释呢~口干舌燥呢~”系统这样回答道,“一个一个去试不就好了~” 我嘴角抽搐,“系…系统大大,不是懒得去试,是没有那么多钱都买来试呢~” 你踏马当劳资不想氪金么! “亲,人穷不能志短呢~赏金任务多的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哟~” 我%#…… 21世纪,再霸王的买卖都没脸这么做! 流氓系统自然不会理会我的腹诽,“商城将于赏金任务开始前50秒关闭,任务过程中将不予开启,请亲及时购买~29,28,27,26,25……” 沃日!别这样毫无预警的就开始30秒倒计时啊喂! 我从商城胡乱一抓,一瓶深棕色的药瓶被我抓在手里时,我低头去看,上面红纸黑字写着“后悔药”。 定睛不到2,3秒,一阵狂风就将我卷了去,但我却如同一根胸有成竹的蒲草,内心十分安宁。 后悔药劳资都有了,还是一整瓶。 作天作地,却无限存档,请问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粗大的金手指么? 我在漩涡中面带微笑,上下翻飞…… 第二章、可怜但英俊的太子殿下 之后我就飞不起来了,摇摇晃晃稳住了身形,大概是成功宿入了新身体,脑子里也开始逐渐涌上新身体的剧情线。 准确来说,不该是身体,而是仙体。 这具仙体目前还是天君毕月乌行宫,瑶池旁的一棵杏树,当年由太子殿下玄骋亲自种下,又受到仙乡福地的瑞泽千把年,再等不了多久,就会修出个人形。 之后的事情,就虐的特别俗套,不是千禧年时期绿勾勾式的俗套,是马桶台黄金档般的俗套。 杏树妖受了太子的恩惠才修炼成形,虽是太子的人,却被随意给了个洒扫宫娥的职位,默默无闻。 相当于承了太子的恩,却不得太子的宠。 这九重天之上乃是庄严之至的地方,行走的仙人都是人道结丹,修炼而来的。又怎么容得下一只歪门邪道,白白受了雨露福泽的树妖? 因此杏树妖在天上常常受到其他仙子宫娥的排挤,自己却也不争气,笨手笨脚打碎了天宫的琉璃盏,终于落得个被贬凡间的下场。 贬下凡间是要她反省,她却因胸中戾气难平,投身万丈渊下,修起了鬼道。 噬人寿元,为祸人间。 杏树妖发起狂来,几头疯狗都拦不住。 因为作的一手好死,区区几年的功夫,就将人间弄的乌烟瘴气一片。 九重天看不过眼,派了诸多仙人围剿,杏树妖最终死于北海澜衣公主剑下,身后事也为世人所不齿。 我细细将故事线捋了又捋,不禁感念起流氓系统的仁慈。 不愧是相对轻松的第一关,如果通关全靠作死的话,光是顺着原作女主原本的剧情线一路狗到底就足足够够了。 试问扰乱天庭,为祸人间这样疯狂积攒是非值的行为,还有什么是丫没做尽的? 不过被贬下凡间,被全身施满戒鞭,被活活挖出仙元这样的悲惨遭遇,想想就令人汗颜,我这身娇肉懒,怕脏怕疼的…… 我凝眉思考片刻,骤然下定了决心。 嗯!作死是一定要作死的!祸水也是一定要祸水的!但原主的苦逼剧情就不必再为难着自己经历一遍了,就算是做任务拿赏金,也要找出一个令自己舒服的姿势不是么! 我顿时精神矍铄,迎着风抖抖自己的树叶儿,几朵花蕊嫩黄的杏花柔柔飘落在瑶池水面,在平滑如镜的水面,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男子生的高大俊美,气宇轩昂,他一袭白金蟒袍,银发高束,正站在我的树冠下,盯着水面的落花沉思着什么,真真是好一副令人想主动祸水的皮相~ 我站在九重天行宫的瑶池旁,等着自己修炼成形的那天到来。 成形的日子十分具体,仙历九万六千三百六十九年七月初七。 掐指一算,不多不少,还有三十三天。 系统不但厚道的给了以后的剧情,之前的记忆也一并附赠。 未修成人形之前,原主在瑶池旁一站就是一千五百年,平日里那些个掌事的宫娥,没什么事做的时候就喜欢在原主的树冠下八卦,无非是某个仙宫的小厮犯了天条被贬了畜生道,或某个仙女因违背了天规被贬下凡间历了几世情劫。 这样的八卦,听上一次两次实属新鲜,但听多了也会审美疲劳。 原主本是一棵树,不比那些个飞禽走兽,能由着自己的心性,想跑就跑,想走就走。一千多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被各种八卦强行灌耳,直接导致了原主对于各类宫规天条的耳熟能详——以及强烈的心理阴影。 在旁人看来,能在天宫谋个一官半职,乃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在原主看来,修行了几辈子得道成仙就是为了被这些个规矩拘着,当真是妈的智障,生无可恋。因此心中暗暗发誓,若是改日修成了人形,定要避了这仙乡福地,去那滚滚红尘,逍遥散乡里走上一遭。 原主想法挺丧的,也挺消极避世的,最后搞得两界不宁,大抵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 我因为提早就知道了剧情,看谁都跟看RPG似的,并不能代入太多的情感,因此刷是非值这件热血沸腾的事,大抵会陷入走脑不走心而不够热诚的怪圈。 为了让自己热诚起来,我开始细细回忆起之前站在瑶池旁,身着白金蟒袍男子的那张令人热血沸腾的脸。 那男人正是九重天之上的太子殿下玄骋,下一位继任的天君。 在原主瑶池旁呆站一千五百年的无趣回忆中,除了有宫娥仙子聒噪的八卦声,还有太子殿下高大俊秀,负手而立的身影。 玄骋是个挺酷的男人,相对也很闷。 偏偏这个闷极了的男人,偶尔会抚摸着树干讲上一句两句哲理意味十足,在本树妖听来却没头没脑,狗屁不通的真心话。 “玄武崖下战事吃紧,鬼界一心想着破坏掉天柱,怎么三界的战争,就是没完没了呢?” 我回答不了,我抖抖树叶。 “父君不愿对鬼道妖魔道的请求松口,在我看来着实刻板了些……妖魔有向道的决心,本身就已是渡化的一种,这又有什么不体面的?” 我听不明白,再抖抖树叶。 “…今日随父君去了北海,那里的形势比想象中的还要严峻,父君没有提和北海联姻的事,我却看得出他的想法……你说,这天下的君王,到底是为了拯救苍生而君临天下,还是为了君临天下而君临天下?” 我不懂,但人家说了这么多,好歹也要抖抖,这次却抖下来一颗圆润饱满的杏子。 杏子正好落在太子殿下宽大的手掌,太子殿下将杏子盯了几秒钟,拍拍我的树干,原本没什么感情的语气却和旭如春风,“谢谢你,总是这样努力给我回应。这三界之内,九重天之上,没人像你这样懂我。” 言罢负手飘然而去。 我目送太子殿下的背影,觉得自己枝繁叶茂的树冠在风中凝结了,又觉得这个只有一棵树陪着说话的太子殿下,有点可怜。 可怜的太子殿下大概没有想到,某天他再次跟杏树说话的时候,从抖动的树冠上落下的不是一颗杏子,也不是一株杏花,而是一只皮肤水嫩,身着鹅黄薄衫的美艳少女。 我的精元化为人形,轻飘飘落在太子殿下的臂弯。 第三章、杏……儿? 他穿的蟒袍一天一个模样,看着是端庄华贵的布料,却总是轻易被东风吹的飘逸,早就好奇是什么手感。 身上的轻衫原本单薄,贴着他的蟒袍像是皮肤直接贴在上面,只感觉凉丝丝的。 太子殿下一双微怔的浅蓝色眸子离我很近,我看得见自己的倒影,也闻得见他身上浅浅的龙涎香。 系统叫什么系统来着?红颜祸水系统? 我顾不上害羞,伸出藕白色的小细胳膊环住男人的脖子,露出贝齿一笑,“太子殿下,这两天杏子给你掉光了,我就把自己掉下来,给您赔罪来了~” 太子殿下挑挑眉毛,一张俊脸不动声色。 我脑内却蓦然“叮”的响起一声,“是非值+1000,获得途径,扰乱正派角色心智。” 喔唷唷,这个面瘫,被扰乱了心智还这么淡定么? 我幻化的这幅皮相,是在琢磨了好久太子殿下的喜好才变化而来的,杀伤力自然不容小觑,可他给我的反应,不过是微微挑眉? 不行,还不够刺激。 于是我又一笑,对着面瘫尽态极妍道,“太子殿下您也不必总是为联姻这回事发愁,要是真的不喜欢北海那个老太婆,娶我不就得了~” 旁边端着果盘路过的宫娥身形一晃,葡萄仙桃撒了一地。 我在宫娥反复而带着哭腔的“太子殿下恕罪!”中被男人双手一松,摔在了潮湿柔软的草坪上,盯着太子殿下负气而去的背影,我疑惑的挠了挠后脑勺。 脑内却在此时又响起“叮”的一声。 “是非值+5000,获得途径,扰乱正派心智,殃及无辜路人。” …… ………… 因为是在毕月乌星君的地界上幻化了人形,我先被拉去总管处报备。 跟随着聘聘婷婷的仙娥走过行宫富丽堂皇的雕梁画栋,放眼滚滚云海中金碧辉煌亭台楼阁,这阵仗,可不是电影院里那些辣鸡特效可比的。 别说这幅身体呆呆站了一千五百多年,此时我脑子里除了“疯玩”两字,再无其他。 但是周围环境过于肃穆,宫娥肃穆,总管也肃穆。 我就勉强自己低眸垂首,决定摸清了情况再造次。 肃穆的总管坐在金椅上,着一身锈了百花的紫金锦袍,头戴一顶飘逸的乌纱发冠,修剪伶俐的指甲慢条斯理翻着一本貌似是账目的书,开口讲起话来却女声女气的,“这小东西又是个什么精怪?隔着大老远就闻见一股子甜腻之气~” 没等我开口,身前的仙娥倒是殷勤的抢在了我前面,“回总管,这小丫头是个杏树妖,不比结丹的寻常仙子,她身上的味道您若嫌弃俗艳,我吩咐几个人去掉便是…” “罢了~”总管大人长指甲一弹账本,尾音拖的长长的,“闻惯了素雅淡香,这果儿呀花儿呀的甜味儿闻着也别致~小丫头化了人形,有名字没有呀?” 我胸口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正想开口胡陬一个,身前的宫娥却抢先一步答道,“还没呢,烦请总管赐一个罢。” 总管慢悠悠道,“既然是个杏树妖,就叫杏儿罢了。” 杏儿?我嘴角抽搐,总算知道女主为什么命不好了,取这样一个重度青楼的花名儿还如此没有辨识度,不说如何流于艳俗,以后混鬼道熊起来的时候,又该多没面子? 宫娥偷偷拽我的衣裙,低声冲我使眼色道,“还不快跟总管谢恩?” 谢恩? 我未来几千年的妖生都要顶着这样没品的一个名字度过,我有什么恩好谢?我谢你一户口本儿。 总管察觉我沉默,一双狭长的细目终于从账本儿上抬了起来,“哟~小丫头还挺有个性~怎么我取得这名字,可是不入您的尊听了?” 前面的宫娥似是怕我惹出什么事端,立刻陪笑道,“妖物化形也就披了张人皮,到底是不懂规矩礼数的东西,回去奴婢一定好好教化。还望总管大人海涵,别跟这小丫头计较。” 我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想操着做作的古腔破口大骂阉人竖子仙女婊|子一类的解气…… 但真正的剧情还没展开,该拉的仇恨值还没拉。 鞭子打在身上,仙元被剖出体外,统统是疼在自己身上,又不是疼在这些无所谓的游戏NPC身上,现在认真计较而不顾大局,未免显得愚蠢而小家子气。 我于是拍拍袖子,跟过家家似的行了个礼,“多谢总管赐名之恩!” 虽是精怪在九重天之上身份卑贱,但我到底是太子殿下种了一千五百年亲手种出来的精怪,而总管大人似乎也觉得跟刚刚成形的小仙计较会显得自己心胸狭隘,便随意挥挥手示意我出去,那模样像是赶走一只苍蝇。 掌事的宫娥带我悻悻走出总管的柴府,刚踏出府门半步,就揪着我的耳朵将我教训了一顿。 细瘦的手指不知哪里来那么大的劲,我竟活活疼出一行眼泪。 因为太疼,教训的内容都没听进去,只是最后落得个被罚去桃园修剪杂枝的下场。 桃子要甜,云层之上的桃园里光照就特别充足。 我原本也是一颗喜爱阳光的小树苗,奈何化了人形之后就变的细皮嫩肉,晒上几分钟就皮肤发红,桃园有几千棵树,每棵树有几千条不开花不结果的废树枝,我一条一条勤勉修剪下去,怕不是要把自己晒成杏脯…… 剪了两三根我便受不住,丢了金剪刀翻身跃上最粗壮的一颗桃树,窝在树荫下的枝桠里,我摘下一颗圆润硕大的仙桃,在衣服上蹭蹭啊呜啊呜吃得很欢~ 总算体会到孙大圣当年大闹蟠桃园是什么感觉了,也不知道这些仙桃能不能增加些寿元,奈何老娘没他本事大,不能吃了人家桃子还日天日地拳打脚踢一番。 但变个桃子结在树上,化条藤蔓缩进泥土的小把戏还是有的,足够躲开总管老基佬和宫娥老巫婆的追打喊杀…… 可是这样消极罢工的行为根本就是将自己开除出九重天员工,不当个自由穿梭在天宫的小宫娥,别说祸水那个俊脸太子殿下,就连接近就没了正当理由…… 我翘着脚晃啊晃,就是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没有办法,借口就变得无比明确。 老娘的定位好歹是红颜祸水,不是进流氓系统里给人家当奴才的! 这样想想,就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此时余光却在桃园里大片的绿叶粉花捕捉到一抹格外显眼的白色… 有人来了! 第四章、梅花已谢杏花新 我立刻变化成一颗水果,结在树上,被风吹得晃啊晃~ 晃了个把分钟,这才看清了,来人竟是那个我心心念念的俊脸太子殿下! 他今天穿了一身水蓝色的常服,银发也没有束起,飘逸的流水长裾,加上随风扬起的散乱银丝,越发显得整个人气质出尘,禁|欲而诱人犯|罪… 骚包的太子殿下手持一卷书,靠着我这颗桃树坐下,就着大片阴凉翻阅起来,修长的手指苍白干净,薄唇紧抿,很认真的样子。 从我这颗水果的角度,能看到太子殿下逆天长的银色睫毛,平白给他硬朗英俊的面孔增添了几分柔和…… 我大概是看美男看太多撑到了,突然就想出了一个非常没品的恶作剧。 丝线细的藤蔓从我的根蒂延伸而出,动作偷偷摸摸,顺着桃树鬼祟向下,轻巧搭在太子殿下头顶,开出了一朵粉嘟嘟的大杏花~ 原本是鲜花配美人,美人是个雄性,那场景有多好看,就有多滑稽…… 正得意着暗自偷笑,就觉得藤蔓被狠狠一扯! 我是颗水果,根蒂浅,连着藤蔓,一拽就被拽下了树杈~ 在空中自由落体的几毫秒,我更是惊叫出声,被吓出了人形…… 落在男人的怀里,像是落进一汪冰凉的流云,我缩着肩膀跟太子殿下大眼瞪小眼数秒,突然高举双臂做沙雕欢呼状,“恭喜这位大大!你又把我摘下来啦!” 男人刻薄的嘴角似是拧了一拧,作势又要松手将我丢在草坪上,我立刻反应机密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哼唧道,“你别又摔我,我怕疼……” 银发男子似是觉得此情此景十分不体统,冷清的声音带着几分慌张,“你……” 而我脑内又出现了是非值增加的提示,这次却没说是什么原因…… 我没给男人斥责我的机会,只顾着半真半假的哭诉,“……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先别骂我……你听我说,我好歹是你种的树,又站在瑶池旁,陪你说了一千多年的话……你说什么我都认真听着,树上最甜的杏子,只掉给你一个人……我以为我们好歹算是朋友……怎么我化了个人形…你就不理我了呢?” 男人没说话,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 我抓住太子殿下水蓝色的前襟,把鼻涕眼泪桃子汁统统蹭在上面,再接再厉道,“天上的小姐姐看我是个妖怪,都不带我玩儿……还说我身上的味道甜的腻人……太子殿下……你也嫌我是个妖怪才不理我的么……” “喂,你……”我低着头看不见男人的表情,却神奇的感受到了他皱眉的样子。 皱眉也不理……我抹了把眼泪,继续楚楚可怜,“为了能早日跟太子殿下说上话,我修人形修的好辛苦,可是现在看来,我还不如乖乖当一棵树……总觉得太子殿下你比起我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而言,更喜欢各种树……杏子树不见了,就来桃园找桃子树,那桃子树成了精,你是不是又要去找枇杷树……呜呜呜呜太子殿下你好花心……” “好了……不许哭!”太子殿下这样的正人君子,果然看到小女孩哭就比较没辙…… 不哭不可怜,哭多了又惹人讨厌,我就把眼泪控在眼眶里强忍,打着嗝抽搭,怎么凄惨怎么来。 看我这幅样子,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这次的语气就柔和了很多,“…有宫娥欺负你?” 女主能说有么? 告状显得多婊。 可男主能不知道么? 绝对不能不知道。 我立刻匆忙捂住了自己被揪红的耳朵,化身一朵娇弱的小杏花,颤声说没有。 下一秒手就被掰开,太子殿下看着我的耳朵沉默。 我正要说什么,发热发疼的耳朵却被男人宽大的手掌敷住,凉丝丝的,颇有一丝冰镇止痛的意味。 然而不知为何,耳朵消了热,脸上却逐渐升温…… 我一时慌乱,两手推了推太子殿下宽阔的胸膛,力度不是很大,可男人显然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下一秒太子殿下就将我从怀里放了下来,跟我对视了几秒,明显觉得尴尬。便索性背过身去,沉声道,“你本是精怪,性格又活泼,容易招惹是非。我会吩咐一个老资历的宫娥教你规矩,在懂得规矩之前,天宫的那些差事也不必做了……” 哟~游手好闲,还是太子钦定的那种,我喜欢! 我用力压制住喜滋滋的心情,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谢太子殿下照拂,杏儿一定乖乖的,跟宫娥姐姐学好规矩,早日当起行宫的差事,好服侍太子殿下……” “……杏儿?”高大银发男子的脸侧了侧,眉毛扬起的弧度带有一丝轻微的鄙夷。 “对呀,杏儿。”我笑嘻嘻的,语气坦然道,“是总管大人赐的名字。” “这是什么名字……”太子殿下显然很不满意这个俗气到家的名字。 是啊……我表情没变,心里也跟着腹诽,什么破名字啊这是…… 一阵暖风吹来,吹起殿下银色瀑布一般的长发,也吹掉临近处的一树桃花,一时间空气中银色与绯色交织,那情景,竟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太子殿下伸出手,指尖落了一片花瓣,随口吟道,“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天宫哪个时节都不会花谢,你就叫花新吧。” 我在一片花影中恭送男人走远,颔首谢恩道,“花新谢太子殿下赐名。” 花新。 花新菇凉,花新仙子,花新大大,花新菊具。 花新这个名字,虽然并不算是天下第一好听的,却总比杏儿枣儿之流强了十万八千里,更别说,还是那个好看男人取给我的,自然与其他不同。 我知道取名还要看脸这种行为非常之狗,但是这世界上的颜控党统统头顶青天,别说太子殿下那种旷古绝今的神颜,就算给我取个翠花,我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哭泣拒绝的… 我变成一朵小杏花,顺着清凉凉的溪流飘走~ 两岸脚步匆匆,我听到之前对我疾言厉色的掌事宫娥正在一声一声唤我的旧名,语气煞是急切。 “杏儿~杏儿姑娘~你在哪儿啊?我得了太子的令,给你安排住处呢!” 刚刚还是披了一张人皮不懂规矩礼数的东西,现在就变成了杏儿姑娘。 我没有应,溪流水温冰凉,洗去了桃园里带来的一身燥热。 脑内是非值有小幅度上升,相比之前的数据,这点上升实在是不够看,然而我偏偏不想回应。 名字不是我的,差事却是她的,姑奶奶我不叫杏儿,你爱找谁找谁去。 这个身体刚刚修炼成人形,会的法术不过雕虫小技,腾云驾雾自然不成问题,除此之外也就是蹩脚的变化术,不知是不是因为本人是一颗植物,能够变化的形态无非是树叶花朵藤蔓水果之流,想变个类似小黄鹂一样的可爱活物,坐在太子书轩的窗沿儿上啾啾啾,都办不到。 说到太子殿下,也不知道现在他在做什么。 我脑海中闪过男人清冷的眉眼,刻板禁欲的嘴角,几百层绫罗绸缎也娘化不了的结实胸膛~ 啊,那样冰清玉洁的神仙哥哥,被压倒之后这样那样为所欲为又会是怎样的表情,迫不及待想看到呢~ 中二且兴奋的我捧着脸在小溪里翻上翻下,不觉竟随着水流到了一处寂静的院落。 我在平静的湖面打旋儿,看到立于湖心之上的一幢红木楼,四周有祥云环绕,上有一书有“宝心阁”的华丽牌匾,门口还有天兵把守,好不气派! 天宫严防死守,四大天门已经派重重天兵看护,不是什么邪祟精怪能轻易进来的地方。 换句话说,关上门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 因此诺大的天宫里,除了天君天后太子等天族出没的地方,一般不见多森严的戒备,这样僻静的院落却守的比太极殿还要严……哼~有蹊跷。 第五章、学霸之路 我打着旋儿转了一圈儿,将这栋木质建筑物看了个明白。 大概是担心有人凿洞挖道,抑或单纯是为了美观装逼,这栋宝心阁是直接悬浮于水上的,水面以上宝心阁四周,都布着一层薄薄的结界,湖面以下却没有。如果有人泅水想偷偷进入宝心阁,水面易起波浪,看守的天兵一眼便知。 奈何我现在的超级变换形态是一朵小花儿,天宫里天河沟渠四通八达,水流里往往落满各式的花儿朵儿小树叶儿,总不会有人去留心这些可降解垃圾的去向…… 我顺着水流泅过去,小心翼翼,形同废叶。 天兵果然没有留意,我一路泅到红木楼底。 最后变化成一株纤细卷曲的藤蔓,顺着木楼地下的缝隙钻入楼内,脑内这时传来“叮”的一声,是系统提示! “触发关键地点宝心阁,奖励道具:聪明药。” 哇靠! 关键地点! 聪明药! 四处乱跑还有奖励么!真是充满人性化的设计。 我在系统的乾坤袋里将新得手的白玉药瓶抛来抛去,冰凉凉的质感有种独属于知识分子的高级。 谨慎起见我并没有变化为人形,细细的藤蔓左卷右卷,卷成一个小柴火人儿,体量轻了些,却好歹有手有脚。 宝心阁内部中空,几千层架子一路搭到阁顶,上面七七八八摆满了稀世珍宝修仙秘笈,从中到外,从古到今,那叫一个齐全。 配合系统奖励的聪明药,不难猜出这一环节要加持的新技能: 好好修仙,日天日地。 我颇有仪式感的吞下一片聪明药,在书架的间隙蹦蹦跳跳,最后翻开一本教授控火之术的秘籍,细细品读,求贤若渴。 事实证明,这聪明药真是个好东西。 时效挺长,足足三个时辰左右。 从小到大,我就从未那么专注开悟过,若是当初高考的时候有这等利器,清华北大哈佛麻省什么的,还不是上着玩。 我沉浸于知识的海洋里,不觉阁外天色几许,看到最后竟有一种把秘籍带出去开夜车的冲动,但这好歹是天宫宝心阁,藏宝的地方,一般最防盗窃。我若是偷偷拿什么东西出去,搞不好会触碰到什么了不得的机关。 顺着水流流出院落的时候天色已见晚,我从溪水里蹦出来化成人形,做出一副跌跌撞撞迷路而不知去向的可怜模样,与扯着嗓子喊了我一下午的宫娥姐姐相认。 宫娥姐姐嗔了我两句淘气顽皮不知深浅,仿佛是多年亲姐妹一般,我怕她往我饭菜里吐口水,就也跟着演。 太子给我安排的住处不在什么琼楼玉宇,而是一处僻静干净的院落,知道我是株植物喜水源喜阳光,小小一间琉璃瓦建筑地势很高,四下有溪水环绕,院落里种植了很多花花草草。 听宫娥姐姐说,都是太子殿下亲手种下的仙草灵药,这个地方也就跟着叫灵草堂。 大家都是植物,互相就很亲切,我能感知它们是光多还是水少,就下定决心帮着神仙哥哥照料。 不过神仙哥哥是真的很喜欢植物啊,不是植树就是种草,我一边感慨,一边代表天界绿化部门,偷偷给他搬了个劳模奖。 宫娥交代了事宜,嘱咐我不要乱跑,就离开了。 我一个人乱晃乱跑顷刻,陡然无聊起来,翻翻四下有一本草药图谱,装裱字体都很精致,配图也活灵活现,之后的两天,我都是对照着图谱和满院子的仙药,一颗一颗的认。 每日进食完毕,我都会借口消食去院外疯跑一阵儿,宫娥姐姐怕我惹事,每次都拼命嘱咐我不要往宫巷大殿的方向去,湖滩草坪果园的地方散散步就可以了。 我嘴上说着没兴趣,但自知自己在宝心阁修炼变化之术有所长进,也不惧究竟是去什么地方。野的动静不小,几乎所有宫娥都认得我,我却每次都仗着变化快躲得巧,从未捅出过什么娄子。 她们看我有分寸,又因我被太子殿下安排了住所,自然显得与普通宫娥侍从不同,也就不多说我了。 至多是提起我的时候,摇摇头再无奈叹一声,“灵草堂的那个疯丫头…” 尽管自诩手段再怎么高明,我再也没在青天白日的时间去过宝心阁,那个地方严防死守,不谨慎不行。只有在夜晚无人的时候,我才会变朵叶儿花儿什么的,顺着灵草堂的溪流一路奔向天命图书馆,吃掉聪明药,专注学习刷书到天亮。 因此白天出去戏耍,多数是为了探路,以及偶遇太子殿下,可算算距离上次在桃园的偶遇,已经九,十日有余了,都没有再一次偶遇到,我却也没去刻意制造什么巧合。 没有偶遇,就说明太子殿下今日没向毕月乌行宫这个方向来。 他不来自有不来的道理,未必是因为我。 自作多情点想,就算神仙哥哥是刻意避着我不来毕月乌行宫溜达,那么我更没理由去纠缠。 我卖的是天真无邪小妖精人设,不是什么花痴且粘人的死丫头片子。 再说,你安排了老娘却不来见老娘,老娘也是有脾气的。 白天游手好闲,下午拔草偷睡,晚上认真学习,这样的日子安静持续了一段时间。 直到某天,作息颠倒的我实在扛不住困意,在从宝心阁顺着水流流向灵草堂时,竟然上下眼皮打起架来,因为变做一片花叶泡在黎明冰凉刺骨的溪水里睡回家实在不舒服,我在飘出宝心阁不久,便变了成袖珍大小爬上岸,躲在一株香水茉莉的花蕊里打盹儿。 茉莉香的要命,微风将枝叶吹得一摆一摆,摇篮一样,我抱着花蕊,睡得很甜。 耳边传来小宫娥的嬉笑声,我也没有在意,再醒来的时候周身摇摆剧烈,仿佛一艘小船置身于波涛汹涌的水面,茉莉被什么人置于手心视线平齐,我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只比妖怪还可怕的巨大蓝眼睛! 其视觉冲击程度可以参考半夜睡醒去厕所时突然在卧室玻璃窗外看到一只黄眼圆瞪的史矛革! 我尖叫一声,却因为体型极小,嗓音尖嫩如同卡通老鼠,惊恐体现不出来,滑稽是挺滑稽。 茉莉被那人扔耗子一样扔出去,我也尖叫着在半空跌回了原版大小,接下来便“啪嗒”一声落入水中,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灌了几口水挣扎站起身,转脸就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没穿衣服,太子殿下好像很生气。 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我紧靠在浴池另一端的玉璧,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只隐形的虾米。看着太子殿下乳白水面上裸露的强壮胸膛和粘了潮气的凌乱银发,我真实的百口莫辩起来…… 大概我觉得那株茉莉香,宫娥小姐姐们也觉得香,那么香的茉莉,洒在主子晨起沐浴的天池里,主子一定会很高兴…… 可是宫娥小姐姐们不会想到,茉莉的花蕊里竟躲着一个女变|态…… 结合自己之前没羞没臊大胆调戏的行为,我实在给这样撒狗血的巧合找不到什么借口。 索性也不辩了,只是扒在玉璧上哆哆嗦嗦,反反复复的小声说着对不起…… 太子殿下冷哼一声,大方从浴池起身,带出一层涟漪。 我立刻扭过头去,红着脸低头,气都不敢出。 余光扫到浴池尽头披上华丽浴袍的高大身影,男人的声音从空旷大殿的另一头带着回音传来,夹杂着些许怒气,“你该庆幸,我今天早上没吩咐下人煮茉莉花茶。” 被开水烫熟,面朝下呈死尸状漂浮的画面感实在太清晰,我在温度适宜的水里打了个寒噤…… 理智勉强恢复了一些,我转过脸去,又低着头红着脸道了声太子殿下恕罪。冰清玉洁的神仙哥哥只是背对着我,飘出一个傲娇的“哼”。 我捂着前襟惴惴不安:“我躲在花里睡回笼觉,就被摘过来了……我一路睡着,没想到会被丢进殿下的浴池里……” 说着说着又想到这是天宫,规矩肯定又变态又多…… 突然就好怕死。 “太子殿下……我…我玷污了你的清白……不会被斩断仙骨还是毁掉仙元什么的……一脚踹到凡间去吧?”我泡在水里忍着眼泪,又窘迫又抖,伸出一只胆怯的尔康手…… “太子殿下……你还没婚配罢……你不会因为我看过你……就挖掉我的眼睛罢……呜呜呜…别挖我的眼睛……虐文什么的,最讨厌了……” “玷污清白”这句极具分量的话,让太子殿下的身形轻微摇晃了一下…… 下一秒我听到男人冰冷的声音,“躲在茉莉花里睡,就不怕虫儿鸟儿的将你叼了去,灵草堂的床硌着你了么?” “不硌不硌……太子殿下种灵草的地方,自然一等一的好,”我抱着肩膀摇头,怯怯懦懦的,“只是那地方草长得忒茂盛,夜晚又冷清的吓人,鸟叫都听不见一声,我自己害怕睡不着,白天就总是瞌睡……” 太子殿下依然背对着我,赤金色的浴袍后摆极长,覆盖住大半汉白玉石阶,我正以为他又要批评我句什么,下一秒却听到他冷声道,“你还要在里面泡到什么时候?” 我这才反应过来,慌张向石阶的方向泅去,正要上岸却被转过身过来的太子殿下按住脑袋,重新按回水中…… 我吐出一小串泡泡…… ???我以为你叫我赶紧上岸,好立刻滚出去? “太…太子殿下……你这是……” 银发男人赤金色的浴袍半敞,露出一半结实苍白的胸膛,平日神情冷淡的脸上,飞起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我这才留意到,身上的鹅黄色纱衣,正因为浸了水服帖于胸前,而这具身体又是个有料的……因此透得很是风情…… 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就算这是红颜祸水系统,人要脸树要皮…… 黑色蟒袍劈头盖脸甩过来的速度要远远快于我双手捂胸的动作…… 神仙哥哥将衣服甩过来后,又冷哼一声,背着手阔步走出了大殿…… 只留我脑内是非值上涨提示音,一声响过一声…… 第六章、大概要走女强流了罢…… 我觉得我被讨厌了…… 太子殿下那样出尘不染只喝露水的仙男,对于孤男寡女湿身相见这样香|艳的戏码,一定是深恶痛绝的…… 感到兴奋的,大概只有我一个人…… 我蹲在地上拔杂草,越拔就越落寞…… 不过没了男主,大概还可以走女强流,毕竟咱还有宝心阁整栋楼的秘籍加持。 等老娘成为了身着红衣画着红色眼线跟全天下都不共戴天的女魔头,就把小仙男绑起来囚|禁在我占地1.6公顷的魔宫里,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 嗯,爱情是什么狗东西,我只要他的身体! 我盯着一众随风摇摆的无辜小草,眼冒绿光……灵草堂的乌木门突然被推开,太子殿下手持一把折扇迈入庭院,风度翩翩。 突然看到实物,碍于自己一秒钟之前那不堪的小心思,我身形略微晃动了一下,却反应机敏的起身,按照天宫的规矩福了一福,“太子殿下万福金安,花新有失远迎…” 他干嘛过来?过来都没人通报一声…… 难道左想右想气不过,果然还是要打断我的仙骨,抽掉我的仙筋,将我一脚踢到凡间么…… 不妙,我有点发抖。 太子殿下原地站定了一会儿,没有叫我平身的意思。 我半蹲着,加上刚刚躲在地上拔了好久的杂草,膝盖的承受能力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不敢随便抬头,眼界里只看见男人绘了卷云龙纹的靴子踩着庭院里的卵石路,慢悠悠的走了几个来回。 “这些草药,平日里都是你在照料?” 对方的声音居高临下的传过来。 “是。”我恭敬回道,“都是花新在照顾。” 男人没说话,转过身背对我站定了一会儿,才沉沉冒出一句,“你照顾的很好。” 嗯?我没听错吧?他在夸我? 不过夸不夸的,现在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膝盖真的好麻……殿下你能先让我平身么? 可太子依旧没有察觉到我扭曲的表情,折扇在手心转了一转,自顾自道,“我听紫滁说,你最近很规矩,没有到处乱跑?” 紫滁是被派来照料我,帮我学习宫中规矩的宫娥。 她平时竟然还会跟太子汇报我的事情么? 太子把我往这个杂草院子里一丢,还会关心我每天在干啥? 我一愣,脸红了一红,还是老实答道,“出了上次那件事,花新再也不敢乱跑了。” 那件事是哪件事,小仙男和我自然都心知肚明。 我觉察到太子紧握住折扇的细微动作,自觉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口不择言的大部分原因是我现在膝盖麻得一批,何止是让人尴尬的话……假如让我保持这个姿势再超过十秒,我很有可能会破口大骂。 失去耐性的我深吸了一口气,动了个心思道,“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来灵草堂,花新一点准备都没有,这里阳光这么晃眼,还请殿下去堂内歇着吧,花新去给殿下泡杯药茶……” 殿下转过身来刚要开口说句什么,看到我的表情似乎愣了一愣,才淡淡道,“也好。” 特么的终于不用保持一个姿势了,动作僵硬的转过身去,我如蒙大赦。 谁知刚刚迈开腿,整个身体就失去重心,轻轻磕绊了一下向后倒去,就在那一刻,天旋地转,日月无光,然后纤腰一紧,太子殿下上前一步,将我扶在怀里…… 我一双小鹿般受惊的美目对上男人淡然的蓝眸…… 他充满龙涎香的雄性(仙人)荷尔蒙覆盖了怀里的人儿…… 男人英武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愠怒,“怎么这样不小心……” 我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卧槽好俗套。 太特喵的俗套了… 比马桶台的三块钱剧本还要俗套…… 目前心里有多想吐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巨塔马的想笑场啊…… 横膈膜压抑着阵阵危险的震颤,我告诉自己,花新大大,花新菊苣,你要稳住,系统开局还没多久,你和小仙男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玛丽苏的世界里,哪里有被男主大手扶住纤腰,还想笑场的理啊…… 你不能亲手葬送自己的感情线。 大概是内心活动过于真挚的原因,我脸上的表情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看我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将我禁锢在怀里的男人却低声道,“平日里看你总是野惯了的样子,这幅受了惊吓的模样,倒是新奇……” 说罢男人扬唇邪魅一笑。 卧槽他居然扬唇邪魅一笑…… 卧槽我居然亲眼见到了扬唇邪魅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要死…… 灵草堂寂静的庭院在一瞬间爆发出我肝胆俱裂,丧心病狂的笑声…… 这是个什么系统,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平地摔倒四目相对这种便宜环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卧槽…… 扶着我的小仙男一张俊脸先是震惊,随后疑惑不解,再随后恼羞成怒拂袖而去,留我一个不争气的笑场废人摔倒在地,在各种香喷喷的灵草之间打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我好像把自己的感情线亲手葬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想去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这可太糟糕了哈哈哈哈哈哈 ………… ……………… “紫滁姐姐,太子殿下平时会跟你问到我么?”我坐在太师椅上吃点心,假装不经意的询问道。 对面帮我收拾床铺的紫滁仙娥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立刻笑着答道,“殿下么?是问到过花新姑娘几次,我就跟殿下说,花新姑娘乖着呢,从来不惹麻烦……” “哦~”我拉长声调,染成浅粉色的指甲戳着玉碗中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紫滁姐姐说我乖,殿下那边就省心了好多,紫滁姐姐在规矩这方面又教的轻松,不愿意累着我,自然也让我省心……姐姐真是个会替人省心的人呢~” “花新姑娘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紫滁声音有点冷。 “是你多心了,说省心就是省心,省心能有几个意思?”我嘻嘻笑着,抱着膝盖在太师椅上摇来摇去,“我听其他的宫娥说,太子殿下之前断断续续来灵草堂几回,每次都不巧,赶上我下午在纱橱里小睡,太子殿下不愿吵醒我,便独自回去了……这样让人不省心的事,紫滁姐姐竟一次都没跟我提过,我夸紫滁姐姐句省心,夸错了么?” 紫滁的脸上红了一红,没接话。 这女人从不仔细教我规矩,似乎就盼着我在众人面前出错出丑,像是我不好一分,她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就能多添了什么光彩一样。 分明是小仙男过来看我这么要紧的事情,她也一句不提,巴不得我不知道似的…… 我心里明白的很,她看我是妖精修来的,跟我一早就不对付。 不对付还好说,我对讨厌我的人没有任何意见。 我自己那副德行,不指望人人看着顺眼。 但是处处使绊子,刻刻指望着我跌一跤这样暗戳戳的行为,就有点膈应人了,为了不总被膈应着,我多少得敲打她一下。 “姑娘这话就没意思了,”紫滁声音平静,表情却有一丝扭曲,“灵草堂的草药都是殿下亲手种下的,殿下心悦自己种下的花花草草,偶尔来一次灵草堂,就非是来看姑娘,不能是来看草药的?” 抓到关键论点的紫滁选手突然满血复活,嘴角拧起一丝刻薄的笑,“姑娘住进灵草堂之前,殿下来灵草堂是三天两头的事,姑娘住进灵草堂之后,殿下来灵草堂也照样是三天两头,这拜访的频率,是既没比从前多,也没比从前少。姑娘没服侍过殿下,自然以为会有什么区别,但紫滁不妨在这里告诉姑娘一声,没区别的,一点都没有。” 哈哈,这碧池,带劲。 我托腮,眼神乖觉,“作为被殿下亲手种下且心悦的花花草草之一,我得承认,紫滁姐姐你说的可太对了。” “我在瑶池旁边站着的那一千五百多年,殿下天天去池边跟我谈心,没想到一千五百年之后,我修了个人形,能舔着这张妖精脸日日黏着殿下,这些草药却还是任人采折泡煮的命……” “我有的时候也会想,为什么我修了个人形,这些草药却还是草药,只是仙缘么?后来想想大概不是的,过去那一千五百多年,殿下只跟我讲话,又没跟这些草药讲过话,这些草药自然没有灵性,也不会平白长出心智……” “缩在地上那么一小撮,殿下讲个话还要纡尊降贵,蹲下身子去…多累多不符合身份啊……紫滁姐姐,你能想象到那副场景吗?我反正是想象不到。” 我笑笑,咬掉一大口凤梨酥,“蹲下跟一株草药谈心,就跟纡尊降贵看上身边的奴才一样,别说一千五百年,一万五千年都不可能~” “你!”紫滁红了脸。 我将桌子上的金砂壶往她怀里一推,明媚笑道,“紫滁姐姐,说着我就想喝草药茶了。你去院子里拔几颗切碎了用滚水浇上~就专挑那种资质平庸还特别喜欢往高处冒头的。” 紫滁逐渐知道我是个不好相与的,再也不敢在小事上糊弄我。 我没想在与下人怎么沟通这种小事上多计较,怕了自然服了,更让我在意的,是这与太子殿下有婚约的北海澜衣公主,究竟是何许人也。 在这一关的剧情线里,她是最终是要杀死十恶不赦的我去扬名立万的,不去主动了解她的话,何止是神经粗,根本就是不惜命。 平时跟其他的小宫娥多打听了些,才知道这澜衣公主正是北海龙王的幺女,还是传说中的六界第一美人,气质出尘,飘逸淡雅,跟太子爷凑一起站一块儿,照小宫娥们的话说,那就是金风玉露,白鹤水仙~ 我磕着瓜子表示不赞同,“属性一样的CP根本不抗打。一个神仙配另一个神仙,就好比一个面瘫配另一个面瘫,一个腹黑配另一个腹黑,功能是对等了,然而根本没有萌点……” 小宫娥们被我不着边际的话侃晕了,其中一个试探着问道,“姑娘的意思是……太子爷跟澜衣公主不配?” 我苦大仇深的摇摇头,“可太不配了…” 另一个小宫娥不服气道,“姑娘这话说得真酸,若是六界第一美人还配不上太子爷,这六界之内还有哪个配得上?” 我托腮想了想,懒懒答道,“我啊~” 小宫娥们面面相觑,显然是被我的不要脸惊到不知说什么好了。 “澜衣公主的画像我也看过,我的皮相,竟比不过她么?” 虽然现在单纯是为了大放厥词而大放厥词,这句话,我也自诩说得公道。当初修炼人形时,容貌我可是捏的仔细小心,再说本身就有变化之术,之后就算有不满意的地方也做了微调,光比脸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小宫娥们大多面露鄙夷之色,却还是有几个肯说公道话,“花新姑娘生的,在这九重天上都算少见的美貌,只是……” 我扬眉,“只是?” 善良的小宫娥吞吞吐吐,显然不忍心说出来伤我自尊。 另一个挺跋扈的小宫娥倒是迫不及待抢白道,“…只是跟澜衣公主比起来,花新姑娘过分妖艳风尘了,不像人家正统的贵族仙子,有股子脱尘的神仙气韵~那样晨星皓月似的女仙,才君子好逑呢~” 我翻了个白眼,呸道,“神仙气韵在这神仙遍地的九重天上值几个钱哦~寡淡无味性冷淡一般,我要是君子的话,我就看不上。” “呀!怎么这种话你都说的出来!真是不知羞!”跋扈小宫娥站起身,指着我鼻子指责到。 “哟~不错嘛。”我托着下巴没正没经,“看你平时跟朵小白花似的,居然还知道性|冷|淡是什么意思?” “我才不知道呢!你血口喷人!”跋扈小宫娥涨红了一张脸,都要哭出来了。 “竟不知道么~”我眼神真挚,语重心长,“那我告诉你,像你这样前平后平的小蒲柳,在君子和竖子中间都是没有人气的,就算知道性|冷|淡是什么意思,私下偷偷翻遍了不该看的东西,将各种有的没的熟记在心,也不会有君子想娶回家。” “……你!”小宫娥小脚一跺,脸憋的通红。 我继续找刺|激,“就算是娶回家,也是为了拿你造篱笆,烧柴火,晾衣服!” 跋扈小宫娥气不过,却也人身攻击不过我,“哇”的一嗓子哭出了声。 我彻底舒坦了。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七章、吃醋 妖怪就是食烟火滋长的物种,皮相妖艳,骨相柔媚,当今世道吃得是神仙姐姐小白花那一套,我没啥前途,为了祸水出个名堂,只好自寻出路,另辟蹊径,将种族优势发挥到极致。 宝心阁私藏的多是正统修真之术,却也被我在铺满灰尘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几本不开玩笑的邪术,根据书橱上朱笔写就的注记来看,这几本都是天家剿灭邪魔妖佞时缴获来的妖书,封存进宝心阁只是为了避免它们再次为祸人间。 这几本书写明了严禁天家弟子翻看修炼,一旦发现,就废去仙术,打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我盯着那几本散发着死亡衰气的古书,抱着肩膀发了一会儿抖,最后还是捏着边角页半嫌弃的翻开。 九重天仙桃宴在即,到时候天家神仙都齐聚一处,澜衣公主自然也会出现,以我现在的道行,被她弄死就好比捏死一只苍蝇。 妖怪修妖术,怎样也要快过修习仙术。 为了道法突飞猛进,反杀丫的,我只好出此下策。 翻着翻着,竟被我翻出了采百花精元,容颜不衰之邪术,修炼者可以通过吸食花朵精元,使容貌越发美丽而至勾魂摄魄的地步,因为被吸食过的花朵都会凋谢枯萎,这种邪术有一个很应景的名字,叫羞花术。 不过,根据古书的记载,这种邪术虽然威力强大,最后却容易变得不受修习者控制,而副作用严重到什么地步,也根据修习者的资质而各有不同,因此还厚道的奉劝所有翻开这本邪术的修习者,在决心修炼之前要谨慎三思… 说了不受控制,却没说是怎样不受控制……不受控制的美下去么? 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呢~ 不管了,修修修! 诶?采阳补阴房中之术? 我懵了两秒钟后,食指抵在下唇,羞怯的翻开。 然后一晚上都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面红耳赤,无法自拔…… 早晨偷偷回到灵草堂的时候,只觉得看了一晚上书,浑身都是僵硬酸懒的,就去仙娥们平日里浴池泡了澡,抱着木盆头发半湿着瞬移回灵草堂,满脑子里只有“睡回笼觉”四个大字。 天宫结界严密,瞬移之术只能至宫门院门门口,完全不可能进入门内。 到了灵草堂,却发现门扉半掩,显然是有人来过…… 紫滁么? 她洒扫整理的时候,也不至于不关好门啊…… 这天宫之上总不至于有贼,难道是其他的小宫娥? 因为最近瞬移之术修习的好,我连平日里倒壶茶都懒得走路,沐浴完只穿了一件水红色的中衣,瞬移回程倒也不怕别人看了去,只是中衣单薄,站在门口被晨风一吹,背心都冷得冒寒气。 不知来者何人,也不好就这么站在门口冻着,我索性推门进去。 门扉吱呀一声打开,站在槐树下的高大男人背着手转身过来,我哎呀了一声,连忙矮下身福了一福,“太子殿下金安。” 不福还好,一福右肩的中衣滑落,露出一半雪白的肩膀,我打了个喷嚏掩饰尴尬,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将中衣拽回去,顺便将垂落下来的湿发撩回耳后…… 目睹此情此景的神仙哥哥自然不能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脸上飞起一抹义正严辞的怒色,“怎么大清早的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总不能让殿下知道我在修习瞬移之术,把宝心阁的事情再捅出来,根本就是找死…… 我便瞬间切换杏花带雨小婊砸模式,红了眼眶,弱弱道,“花新去太清池沐浴,不知太子殿下尊驾,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下一秒却手腕一紧,力道之大让我瞬间疼出两行清泪。 TNND神经病啊!我被看了我自己都没说什么,不过是不合规矩了些,这货哪来那么毛病? 愤然抬头却对上男人一双更愤然的冰冷蓝眸,太子殿下黑化气场全开,我秒怂。 男人手上没有松开的意思,语气冰冷生硬得吓人,“太清池离灵草堂也是不算近的,一句恕罪了事,你倒是大方的很…” 我绕是认了怂,心里也越发莫名其妙。 被你看了我道歉,我一个被看的都这么大方了,你还如此愤慨,仁义礼智信,盛世白莲花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太子殿下看我不知悔改的模样似乎更加愤然,手上一用力,我被拉了一个趔趄,重重撞进男人怀里时瞬间慌乱,耳边却传来太子殿下强压着怒意的声音,“你说说,你这一路大摇大摆的回来,究竟被多少人平白看了去?” 第八章、承包整个鱼塘 平白看了去? 我一愣。 太子殿下这是……吃醋了? 不,根据他那一板一眼的尿性,多半是嫌我不知检点,有伤风化吧…… 毕竟我是他亲手种下的树,在外面只穿个中衣花枝招展的,丢了规矩的同时也一定显得太子殿下是个没什么格调,啥样小弟都愿意收的人…… 毕竟他给我取了个名字就把我丢在灵草堂自生自灭,任凭我扎在药草堆里认百草认到头秃,一个星期也不来看我一回…… 更重要的是…… 毕竟神仙哥哥他冷若冰霜,不到10章就被攻略,也太给冰山系男主掉份儿了…… 勉强冷静一点的我也不知道解释什么才好,又怕多说多错,细想道歉总错不了,就做出一副手腕被扯疼的模样,红着眼睛可怜兮兮道,“花新知罪,太子殿下息怒。” 没啥风度的太子殿下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冷冷哼了一声,“从你化形那天起,就知道你是个不省事的……” 我泪光点点的再次装可怜道,“太子殿下息怒……” “原本想你真身并非人子,又是我亲手栽种下的因缘,你有多没规矩,也懒得计较,只想着包容罢了,可是你呢?竟一犯再犯……” 我不胜娇柔的咳嗽两声,“花新知错了……” “每次认错倒是快,”男人冷笑,“怕是嘴上说了知错,心里却坦荡的很……” 我靠这么低声下气认错了都不行? 这冰山系男主较起真来,真是龟毛的可以,说好的惜字如金呢? 晨风吹的我整棵树都凉透了,我抬眼盯着男人,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大概没藏好…… 银发蓝眸的男人看我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不怒反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拒绝再次被班主任教训的我就晃了晃身形,演技绝佳的晕倒在太子殿下怀里…… 方向角度是算计好的,一晚上k书脸色苍白也是真,水红色薄衫是无可挑剔的薄,蹭在太子殿下胸口又下滑了一个煽情的45度,半湿的乌发缠绕在太子殿下深蓝色的蟒袍前襟,留下带着花香的水渍…… 啧啧啧,这反应,这演技…我真是个碰瓷天才! 我倒在男人的怀里,听着他慌乱的心跳和脑海内飞速上涨的是非值提示音,美滋滋的想。 不远处传来庭院木门被打开的声音,赶来扫洒的紫滁看到这非礼勿视的一幕,吓得手里的扫帚水盆掉了一地。 一阵噼里啪啦伴随着小宫娥慌乱的下跪请安声…… 被撞见后,太子大大倒是淡定了许多,我感觉身下一轻,就被打横抱起,男人体温极高,还散发着一股好闻的熏香味,我趁势往他身上贴了贴,明显感觉到一阵独属于正人君子的慌张和僵硬。 “平身吧。”太子的胸膛隆隆作响,语气冰冷镇定,大概是对着不远处的紫滁说的,“去采些医治真气虚寒的灵药来。” 紫滁喏了一声退下,太子殿下就抱着我向堂内纱橱走去,步伐极稳,胸膛又极暖,晃着晃着,我迷迷糊糊的,就陷入了睡眠。 梦里我睡在一朵怪好闻的梅花里,梅花被河边的春风吹着晃,温热的气息拂在发丝上,惬意得很。 一觉睡醒已是黄昏时分,我伸了个懒腰从纱橱后醒来,听见窗外廊子里药壶咕嘟咕嘟煮的正沸,还飘来一阵醒神的药香。 我懒得出去看,揉揉太阳穴,沙哑着声音唤了声,“紫滁?” “哎!是紫滁,花新姑娘醒啦?”紫滁应得勤谨,勤谨出我一身鸡皮疙瘩。 自从上次不轻不重的嘲讽过她,她自觉伤了面子,对我一向是不咸不淡的,灵草堂的差事也是一副不得不做的勉强样子,怎么会突然这样热情起来? 多半是幻觉吧? 紫滁小跑进来,脸上的笑光芒万丈,简直能驱散一切幻觉。 她福了福,继续用那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勤谨态度道,“花新姑娘有什么吩咐?” 福了福?吩咐?我?她问我有什么吩咐? 我慌慌一噎,心里发杵。 紫滁今天太热情了,热情的像是下一秒钟就要掐死我。 见我不说话,她倒是自顾自打开了话匣子,“廊上的养神灵药是太子殿下吩咐煮的,花新姑娘要是不想用膳,我现在就给姑娘盛来,趁热喝。” 我茫然嗯了一声,糊涂应了。 紫滁小跑出去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药是太子殿下吩咐煮的,睡着的花新也是太子殿下亲自抱到床上的,看我们两个这幅样子,她大概是觉得我这披了一张人皮的精怪,很是有抱紧大腿而荣升天妃的可能性,这才勤谨起来了…… 什么仙女宫娥,到底也是一群看人下菜碟儿的家伙~ 我唏嘘了一阵,也到没唏嘘太久,毕竟我自己原本也是这样的家伙。 紫滁将盛了药的玉碗端进来,嘘寒问暖的央我喝了,又问我今天想吃什么。 我报出一串平时报了绝对会被翻白眼的菜名,打着哈欠下了床,挑了一件藕色的裙子换上,对着窗外睡眼惺忪的漱口时,才注意到灵草堂的庭院里有一群人正用术法使唤着工具敲敲打打,热闹的很。 这是要干嘛?毁掉太子殿下心爱的灵草们,大家都别想活了…… 慌张之余我一口水喷在纱窗上,赶紧对着正在忙碌着什么的紫滁唤道,“紫…紫滁!紫滁!你看外面!外面怎么回事?” 紫滁小跑着过来,向窗外张望了一眼后笑道,“奴婢该死,方才忘了告诉姑娘,院里的那些都是天工部的神匠,应了太子殿下的吩咐,说是姑娘沐浴路远,要引了上清池的水,给姑娘在庭院里造个浴池呢~” 我一口气没喘匀,“造浴池?给我?” “可不是,”紫滁笑得煞是灿烂,“就造给咱们姑娘一人的。姑娘乃凝结天地灵气修成的花仙,自然不能跟咱们寻常宫娥在一处沐浴,太子殿下看姑娘仙体赢弱,定是心疼的很呢~” 咱们姑娘? 我不是个妖精?怎么还成了花仙? 心疼……多半太子殿下是以此举奉劝我少衣衫不整出门得瑟,免得丢人现眼。 不过这些统统无所谓,我目光深情望向窗外已经接近竣工的汉白玉池子,被有钱还好看的男人承包整个鱼塘的感觉,原来竟如此美妙啊~ 紫滁大概也很向往这种感觉,同我一齐望向窗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语气中的谄媚成分少了些,多得是真真切切的羡慕,“姑娘在这天宫待得时间短,大概不知道。能让太子殿下如此在意的,几万年来,姑娘是第一人呢。” 第九章、梨花树那个小贱人! 我变成一株浅粉色的龙沙蔷薇,藤蔓伸进太子殿下书房的窗子开得艳丽。 紧靠着窗子的,是雕工精细的青玉案几。 案几后的太子殿下斜靠在乌木软榻上,银白色的发丝未束,倾泻在黑色暗龙纹的常服上,微敞的领口露出线条好看的胸肌,握着书卷的手指修长干净,睫毛下垂,抿直的嘴角带着一丝冷感,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慵懒华贵的气质。 我作为一株不能伸手的植物,就这样无能为力的看着美男春卧读书桌面背景图,看了好久。 原本做不来偷窥这种事情。 可是这男人在修了浴池给我之后,竟整整十天一点音讯都没有。 无论他修一个浴池给我到底是什么用意,在漫天宫都飞着我和他绯闻的时候突然不出现,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 我顺着柔柔的风摇啊摇,故意将几片花瓣掉落在他的书页上。 男人低低叹了口气,沉声道,“光是看着不够,非要捣乱么?” 这都能被他发现? 我自觉羞愧,被识破了只好显回人型,却也怕惊动左右随侍,只好缩成茶杯大小,落在青玉案上,福了福。 太子殿下嘴角挂了一抹笑意,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书卷,“不好好在灵草堂待着,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看男人语气里没有责怪的意思,我便嬉皮笑脸坐在花枝上,晃着腿道,“太子殿下待我那么好,我自然是来报恩的~” “哦?”殿下尾音拖的很长,语气带有一丝玩味。 “太子殿下竟不知?我们山精鬼怪一类,都是靠因缘长存的,殿下也提过,我修成仙体是您亲自种下的因缘,花新连名字都是太子殿下赐的,哪里有不报恩的理?” 平时我鬼扯这么多,他一定会生气,可今天他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湛蓝色的眼睛从书卷上移开,定定看着我,语气煞是认真,“那你想怎么报恩?” 我被那双清澈的眼睛一晃,智商都掉了线,信口道,“殿…殿下平时肯定不会读人间演绎之类的,我们妖精报恩,都是有固定套路的,不是给恩人大笔宝藏金钱拿去逍遥,就是干脆以身相许…侍奉终生……呢…” 最后几个字越说越小声,因为随着脑内是非值疯狂上涨的提示,太子殿下俊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 这个男人,怎么永远都这么无趣啊真是的…… “轻薄。”无趣而英俊的男人冷哼一声,侧过身去看书。 “殿下,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我装作羞怯的样子将海棠花叶把脸一遮,“怎么不听人家把话说完……” 殿下身型僵了一僵。 我佯装委屈模样,从花叶后露出一只眼睛,“……太子殿下贵为继任天君,一统四海八荒,自然与那些杜撰这些演绎的穷酸书生不同,再说花新也自知蒲柳之质,怎能许得起太子殿下?花新只想随侍太子殿下左右,研墨端茶罢了……殿下说花新轻薄,又是什么意思?” 撒完狗血的我浑身舒畅,太子殿下没有转过脸,耳朵却隐隐红了一小块。 啊!小可爱害羞了! 啊!好想扑上去! “我无意曲解你。”殿下背对着我,过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一句。 “可……”男人顿了顿,语气夹杂了一丝隐隐的焦躁,“我知道你是精怪,乃天地灵气所生,自然本性质朴,天真烂漫。然男女有别,你既已修成仙体,就要注意仙界的规矩,万不能没有了女儿家的仪态。” 天真烂漫?哈哈哈哈天真烂漫的是你罢。 女儿家的仪态?指的就是洗过澡要穿好衣服这件事嘛? 我几乎要为神仙哥哥的纯洁正直垂泪,他还真把我的鬼话当了真,翻过头来将我的恶意勾|引解读为天真烂漫,不知男女有别呢…… 这样外表冷若冰霜,皮相引人犯罪,内心纯洁向上的男主可太治愈了…治愈到让我不禁默默感谢起流氓系统的仁慈来……现实生活中总是遭遇渣男的我一定是终于被老天爷垂青了…… 再不知死活的逗他下去,怕是要把这朵小白花惹毛,我便从善如流,从花枝上跳下来,低眉颔首道,“花新知道了,以后会谨记。” 殿下闷闷嗯了一声,没有转过脸来,耳朵依旧是红的。 呜呜呜这个小可爱是要我的命啊!这么可爱根本扛不住不去套路! 我得了好处,立刻蹬鼻子上脸,佯装委屈道,“那现在花新知道了规矩,殿下便不能像之前那样,将花新推的远远的了?” “我几时有将你推开?”小白花转过头,脸上隐隐带一丝怒色,又自知失言,冷声道,“又浑说什么轻狂话,讲什么远近。” 哈哈哈不行,这封建小良男真的太好撩|骚了,我要上瘾了救命。 “花新不离太子殿下近一些,怎么报恩呢?”我红着脸坏心眼儿道,“要是可以的话,花新恨不得变个挂件香囊什么的物什,日日伴在太子殿下身边呢~” 眼看男人又要发火,我立刻蹦到一边抱住了研墨的羊脂墨碇,伶俐道,“殿下写字么?花新给殿下研墨。” 神仙哥哥没写字,神仙哥哥作画来着,洋洋洒洒成簇成束的花朵铺了满纸,虽是通篇的墨与白,却空灵明艳,意境十足。 我站在画纸的一角作人形镇纸,一边拍着手道,“殿下当真是妙手丹青,这通篇画得可是杏花?” 湛蓝色的凤眸将我一扫,男人懒散开口道,“这是梨花。” 我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老娘一棵风姿绰约的杏树立在这里,你当着老娘的面画梨花那个小贱人?! “梨花杏花区别本也不大,”不怕死的男人做宽宏大量状,补上最后一击,“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也不怪你。” 卧槽!这能忍?! 第十章、直男不可爱 不行,这是系统,这是游戏,这不是真实的,是非值重要,关键道具重要,大局,大局意识! 我深吸气,再深吸气,还没能忍住酸道,“梨花虽状与杏花无异,颜色却惨白素寡,披麻戴孝一般,这样没姿色的花,有什么好画的?” 见我生气,男人语气如往常庄重,却带了一抹轻松,“是么?我倒是觉得梨花素雅庄重,好看的很。” 言毕仿佛还嫌我不够气恼似的,挥笔在画纸落款一笔,道是【惆怅东栏一株雪】(注1) 我看着满纸满篇的几万株雪,脸都要气歪了,回过神时才发现男人似乎勾起了嘴角,察觉到我的目光,又立刻恢复了淡然的神色,道,“将这画晾在窗沿上,把墨迹晾干,仔细别被风吹了去。” 虽然现在将那画撕碎了的心都有,可随侍左右报恩这样的狗话,又是我亲口说的,不好好做个书童,总不能做个毛笔。 我便粗暴扯了那画的一角,坐在窗沿上等墨迹吹干,蹲在画纸上实在无聊,天光是白的,纸张是白的,梨花也是白的。 我盯着太子殿下在落款的字迹,越看越气。 回过头看到男人恢复了之前的轻松模样,靠在塌上看书看的出神,大概是没有空理我这边的。 我便伸手沾了字迹上还没干透的墨,在落款旁边也细细的写了一句,变化过后原本手掌就小,指尖比发丝还细,他应当是察觉不到的,我却给自己正了名。 恶作剧成功后的我对着自己的大作咧开嘴,傻笑了半天又觉得困意上头,便在画纸的一角蜷了,就着窗外融融的春光,睡了过去。 梦里身体变得很轻,像是被一股力量拖到了半空中,耳边痒痒的发丝被什么人悉数轻柔拂去。 “你啊……”那人轻声叹道。 …… ………… ……………… 我继续维持着夜里宝心阁修炼,白日太子书房虚度光阴的规律生活。 太子殿下看我总是在案几上睡着也没起疑,只是吩咐紫滁多煎了安神的灵药每晚服侍我喝下,我喝了安神的药夜里也不惫懒,去宝心阁修炼不曾缺过一夜,白日里在书房昏睡过去的时间反而长了些,每次醒来都已经身在灵草堂。 不消猜测,自然是太子殿下将我送回去的。 至于是怎么送回去的,我却不好意思问。只能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尽量撑着眼皮,别在书房睡着。 神仙哥哥看我一幅上眼皮不挨下眼皮的狰狞模样反倒皱眉,“困了就睡,何必硬撑?” 我依旧是茶杯高低的超级变化形态,拄着墨碇坚定道,“花新来这里是服侍太子殿下读书的,哪有睡着的道理?” 男人手持一卷书看得专心,淡淡道,“服侍也帮不上什么忙,睡着了我反而清净。” 我困的糊涂,语气中带了一丝气恼,“殿下这是看花新烦了?那花新下次不来便是了。” “不来”二字脱口而出,我便后悔了。他若是真心嫌我烦,说出类似于“不来就不来”的话,我还有什么台阶下? 神仙哥哥表情一凌,却也不说什么赌气话,嘴角抿成一条线的模样过分严肃了,有些吓人。 我也不退却,站在案几上跟他大眼瞪小眼,两人一时都沉默不语,气氛蛮紧张的。 瞪着瞪着我心里便有点凄惨,凄惨的原因是殿下说的好像并没有什么错,除了帮着磨一磨墨和晾晒一下字画,我连端茶倒水都侍奉不了,留在这里好像真的挺没用的。 也怪我窝囊,一开始明明是抱着增加是非值的捣乱心态,看他读书阅案那么认真,便也不好意思打扰了。 可是没有了是非值,我赖在这里做什么? 赖在这里,平白招人烦,还不如回去补觉,晚上聚精会神修习仙法。 我越想越气,主要是气自己忘了任务,满脑子不知道塞了些什么浪漫废料。便漠然福了福,低低道了一声,“花新告退。” 太子表情依旧僵着,一句话也不说。大概是我可以自由滚了的意思。 谁想我刚转身迈出一步,一片暗影便劈天盖地笼罩下来。 我一愣,伸出手摸了摸冰凉凉的四壁,才反应过来这是太子殿下案几上五个紫金琉璃茶盏之一。 这厮一言不发而动作敏捷的,把我扣茶杯里了。 我先是惊,后是恼。 恼也不能发作,刚才已经足够没规矩了,便强压着怒意好生相求道,“殿下,你把花新困在茶杯里做什么?” 回应我的是一阵沉默。 我深呼吸深呼吸,颤声装可怜道,“殿下,我怕黑,放我出去好不好?” 依旧是沉默。 我鼓了一会儿脸,扯开嗓子大喊大叫,“玄骋你这个大混蛋!你怎么能把我扣在茶杯里面!都是不敢打的耗子蟑螂才用什么东西扣住!你把我当什么啊!!你放我出去!!” 茶杯外传来一声嗤笑,我听的一清二楚。 好啊,厉害了啊,三天不收拾就上房揭瓦。 这回由他用碗扣着,下回怕不是要绑老娘上屉清蒸。 可我是那么听天由命的人嘛?显然不是。 我愤愤捏了个决,嗖的一下变回原来大小,案几上的茶壶书籍被碰了一地,而太子殿下大概是正要揭开茶碗将我放生,被我突如其来的变形一惊,手上动作一滑,顷刻不过鼻尖对鼻尖的距离。 两人在一瞬间都吓了一跳。 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能清澈成这样,比成天地尽头一汪湖水未免俗气,比较贴切的比喻应该是,被那双眼睛望着的时候,仿佛天地湖水,仙境深渊之流统统变得无所谓。 天地之大,他只看着我一人。 纵是有千般扰乱胡闹的心思,一到实战竟不由的怂起来。 最重要的原因,大概是对方过分好看了。 我脸一红,脑袋上扣着个茶碗向后退去,结结巴巴贼喊捉贼道,“你脸红什么?!” 男人脸不红气不喘,依旧没有后退的意思,语气淡定反问道,“你又脸红什么?” “呸!轻|薄!”我口不择言,慌不择路。 而男人居然又向前倾了一些,低低笑道,“你倒是嫌我轻|薄了。” 我自打脸无话说,只好哼哼唧唧作可怜之态。 “嫉妒桃子树,枇杷树,梨子花这种轻|薄话,是不是你说的?”男人声音低低的,气息拂在耳边温热发痒。 我扭过头去,却没法否认。 “玷污我清白这种轻|薄话,是不是你说的?”他再问,语气竟带着一丝隐隐的凶狠。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要报恩,要以身相许,要变个挂件寸步不离……这种混账话,是不是你说的?” 我仔细想了想,以上被提及的不要脸的话,以及未提及的不要脸的事,我貌似统统说过做过。 把温良恭俭让的小白花逼到这个地步,我好像着实混账了些。 “那种话想说就说,一个不称意想走就走,你又把我当什么?”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男人眯着眼睛,模样有些危险。 好汉不吃眼前亏,装可怜能糊弄过去的过节,又算什么过节。 积极装无辜,打死不认错不就行了。 我撇下嘴角,眼睛里盛了两三点泪光,眼角也是红的,做小女儿家委屈之态道,“殿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花新修成人形之后,虽然也跟紫滁姐姐她们勤谨学着,懂得的规矩也实在不够,殿下张口闭口轻|薄混账的,着实让人心凉。” 太子殿下冷哼一声,似乎是不信我说的鬼话。 嗨呀,软的还不吃是不是? 看对方那副正直的小模样,我又暗地起了坏心,一只手抵在小白花宽阔的胸膛,要推不推的,做足了妖|艳贱|货的姿态,“殿下总是将男女有别纲常伦理挂在嘴边,花新一个精怪,自然对这些规矩体会不深,不如~” 下一秒眼前却一黑,男人宽大的手掌触感冰凉,被缚住眼睛我一时惊慌,试图挣扎整个身体却被对方的怀抱箍得死死的,太子殿下常服上的熏香扑鼻而来,我快吓断了气,嘶吼都带着破音,“殿…殿下…我我我我我开玩笑的殿下……我只是在说混账话!” 见我语无伦次的慌张模样,殿下似乎觉得十分有趣,耳边传来了低低的笑声,我终于松掉一口气。 笑声代表着幽默感,幽默感代表着仅存的自尊心,有自尊心的人是不会兴致勃勃的去对一个逗比怎样的。 我正赶着出掉第二口气,却听到了男人夹杂着怒意的低音,“这次也罢,下次再用那样的眼神盯着我看,你便别想从这里走着出去了。” *注1:宋代苏轼赞美梨花的诗句,原诗: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十一章、你也觉得她香? 天后娘娘的仙桃宴在即,各路神仙齐聚九重天。仙君仙子风度翩翩,仙女仙娥卖弄风骚。 仙桃宴那边准备的越发热闹,灵草堂这边就越发冷清。 平日里还能有几个小仙娥过来一同就着果脯瓜子什么的闲聊,现在她们统统去了仙桃宴那边帮忙布置,太子殿下也忙着帮她亲娘主持事宜,我白日里的时光就越发不好打发。 我不是什么正统的神仙,仙桃宴的请柬自然落不到我头上,还好平日溜达的勤,桃园里那几个桃子早已吃腻,也没什么好眼馋的,只是一旦没人理我,我就觉得好生蛋疼落寞。 空虚寂寞怎么办?当然只能用学习来排遣。 这几日天宫四处忙着接待各路神仙,守卫也放松了一些,白日里我不敢造次,晚上留在宝心阁的时间就越发的长。这段时间修炼懵懵懂懂,竟也被我参透了好几部心法,羞花术修的得当,沿路枯枝败叶几许,都被我用来美容养颜了,连紫滁平日里都夸我一日美似一日,虽然多半是在放彩虹屁。 这天我刚大清早的从宝心阁溜出来,因为变化之术有了进展已经能变化活物,我便化了只蝴蝶飘飘忽忽一路飞回灵草堂,停在窗框时猛地一惊,多日未见的太子殿下,此时竟站在我床边的纱橱外! 这样进去,怕不是要穿帮。 他大早上的,来这里做什么? 后面的紫滁将茶端上来,柔声细语道,“姑娘平时这个时辰也是不醒来的,殿下要是想跟姑娘说话,不如我帮殿下叫醒?” 玄骋一只手挥挥,示意紫滁安静,又一指纱帘,是叫紫滁拉开的意思。 平日里我谨慎起见,在去宝心阁之前都会折一枝杏树枝放在床上,用法术化个我的模样,用来掩人耳目。 可杏树枝又没有活气,这可是堂堂九重天太子殿下,被他看一眼,必定会穿帮。 我也顾不得变化术会被拆穿,飘飘忽忽飞进了窗内,正逢紫滁将帘子打了,太子看着床上安然入睡的假花新,缓声道,“这两日她的虚寒之症,可好些了?” 紫滁恭敬答道,“托殿下的福,姑娘好些了,这两天气色都好了不少。” “花新不是个听话的,药得看着她好好喝下。”男人目光没有离开假花新,我停在床边的雕花玉柱上六条细泠泠的蝴蝶腿紧张的打颤,生怕他看出来什么破绽。 紫滁福了一福,道:“奴婢谨记。” 玄骋突然上前一步,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俯身下去,我急忙飞到床头。 男人表情依旧跟平时一样冷淡,修长的手将一根小巧的红玛瑙簪在假花新的乌发上,手指拨开沉睡少女雪腮上的几缕乱发,嘴角温柔上翘。 我一愣,登时心脏乱跳。 可男人的笑很快僵在了脸上,两根手指在假花新的嘴角停了一会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我立刻附身下去,落在假花新的嘴唇上,给她过了一口气。杏树枝化成的假人这才胸口有了起伏,呼吸起来。 站在殿下身后的紫滁看到了我,惊叫道,“哎呀!那是个什么虫子!” 男人侧过脸去,表情一冷,“别大声小嚷的,一只蝴蝶罢了。” 谢天谢地,没有被识破。 被发现就立刻飞走未免有些可疑,为了显得自然,怎么也要扮演一只不怕生人的开朗蝴蝶。我从假人嘴巴爬到男人冰冷的手指上,缓慢的将翅膀一张一合。 殿下一愣,将手指上的我举到眼前,面无表情的看了半晌,遂声音放轻道,“你也觉得她香,是不是?” 随后将手轻轻一扬,我顺势扑棱着翅膀飞向窗外,红着一张蝴蝶脸。 ………… ……………… …………………… 杏树枝被过了活气,再也变不回原型。 诺大一只假花新睡在床上,话也不讲眼也不睁,光是一呼一吸的喘气,看着怪瘆人的。 我对着她挠头挠了半晌,最后还是将她塞进衣柜藏好,全程鬼鬼祟祟,藏尸一般。 天宫戒备森严,不比寻常地界,想要施什么结界是不太可能了。 然而这具没有灵魂的妖体,想是也没人感兴趣的,只要多嘱咐洒扫宫娥几句,应该也暴露不了什么。 只是我没想到太子殿下会在蟠桃会这么忙碌的时候亲自来灵草堂,幸亏这次躲得巧,不然半夜私闯宝心阁这种事情,被捉了现行岂不是要剥皮抽筋? 看来就算是众人忙乱之时,也不得不多加小心。 心思电转良久,我才发现自己手里竟一直不自觉的把玩那根精巧的红玛瑙簪子,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我将簪子烫手山芋般丢到一旁,两手死死抓着床边的青色纱帐,被自己丝毫不懂审时度势的发春行为,恶心的浑身发抖。 这叫红颜祸水系统,不是情深深雨濛濛系统。 只有攒够是非值和关键道具,才有跳脱出这个世界的可能。 当然顺大便谈个恋爱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只这种过于不专业的业务能力实在可耻!非常可耻! “亲,咱们这边是鼓励浸入式体验的哦~”脑海内的三块钱淘宝客服音热情洋溢的讲解道,“脱离世界的时候,越是投入更多的感情,越是依依不舍,死去活来,评分等级就越高,奖励也越丰厚哦~” 然后带着一身情伤进入下一个世界么? 我极度怀疑流氓系统的目的并不是祸水世界,而是要玩死体验者。 记忆里男人嘴角温柔上翘的好看模样突然又浮现在脑海,我将脑袋埋在纱帐里,红着脸发呆…… 之前好像从未看他那样笑过…… —“那种话想说就说,一个不称意想走就走,你又把我当什么?” 男人讲这话时的模样不太像他平时的样子……不冷静极了。 我将簪子捏在手心,玛瑙冰凉,握在手中过紧,压出了个红印子。 系统设定狗到这个地步,作为玩家大可跟着一起狗。 可真心就是真心,喜欢就是喜欢。 心大一点的话,大概可以置若枉然,可我怎么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跑出灵草堂的时候,正逢紫滁拿月奉回来,突然看到我冲出去,吓了一跳,“姑……姑娘……您这样急急忙忙的,是上哪儿去啊?” 我因为走得匆忙,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搪塞的理由,只是不耐烦道:“我去见太子殿下,我有话跟他说。” “……这,太子殿下不是前天才来过,花新姑娘还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亲自去说……” “我也不知道。” 拎着裙子跑远时,身后传来紫滁慌张的声音,“姑娘!姑娘!!天后娘娘这几日接见诸位仙君,走动甚多。姑娘千万别扰了圣驾!” 第十二章、六界第一美 早该想到玄骋这阵子是不在书房的。 我形单影只在书房前晃来晃去,撇下截花枝,抽打着乌骨木窗檐,百无聊赖。 我这一时冲动的臭毛病,果然什么时候都改不了,别说玄骋眼下不在,就算是能遇见他,我也未必能想明白自己究竟要对他说什么。 再说系统这回事,早晚是要离开这条剧情线的,我再心如刀绞,好歹能用来加分。他呢?空留给他一些不切实际的念想,未免自私。 这会儿脑子冷下来了一些,心里便越想越郁闷,正独自郁闷着,鼻子却陡然充塞进一阵异香,饶是在花香缭绕的书房窗前,闻起来也煞是分明。 条件反射般的,我便启动了超级变化形态,化作一只不起眼的小蜜蜂,叮在窗边的一株蔷薇上,在阳光底下悠哉悠哉的抖翅膀。 果不其然,没等几秒钟的功夫,不远处就翩跹走来了两个女子,远看身量姿态像是一主一仆。 走进了再看,才发现走在前面的那个青衣女子脸上还拢着一层轻纱,分明是飘渺极了的轻薄材质,却怎样也让人看不清楚相貌,想来定是施了什么法术。 虽然看不清楚面貌,青衣女子从头到脚却散发出一股很不得了的气质,想必摘了脸上那层面纱,也是个倾国倾城的主。 刚刚那股异香,似乎正是由她身上发出的。 那女子站在书房窗口,散漫打量了一眼,眉头微蹙。 “公主,”跟随在青衣女子身后的紫衣小丫鬟开了口,“想必太子殿下这会子忙了些,奴婢听说守着天柱的玄武最近很不安份,殿下定是跟着天君去北方料理此事了。” “画眉,你也不必安慰我。”被称为公主的青衣女子一双美目盯着窗内的一副山河图,语气有微微的凄苦,“他向来是不在意我的。” 听到这句省略了一大段烂俗小言的伤感台词之后,作为一只蜜蜂的我,此刻内心十分震惊,也十分愤怒。 这虚伪的男人,平时一副本小哥哥不恋红尘冰清玉洁的禁欲系男主模样,在外面究竟是惹了多少风流债。 不过她那小丫鬟叫她什么?公主? 等等? 我略微一琢磨,将自己吓了一跳。 难不成她就是那个跟玄骋有婚约的北海澜衣公主? 那个一剑削掉我项上人头的六界第一美人?我左右绕着青衣女子飞了几个来回。 尽管一张脸遮着,细看还真有几分六界第一美的气度。 虽说对方是未来的仇人,此刻就想着挖坑凿井的未免小家子气了些,作为未来将三界搅得鸡犬不宁的女魔头,这种事情我是不屑去做的。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在她眼皮上蛰一个包的冲动。 这世界上跟太子殿下玩猜心游戏的小姑娘,只能有本姑奶奶一个,谢谢。 正当我将一对单薄小翅膀挥得气势汹汹之时,旁边的丫鬟突然再次开了口,“公主定是又在瞎想了,您可是一早就与太子殿下定了婚的,不久就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殿下他怎会不将您放在眼里?难不成您是听信了那些小宫娥的闲话,真的以为太子殿下被什么花儿朵儿的勾了去.....” “休得嘴碎!”澜衣公主面纱之上美目一嗔,吓得那小丫鬟立刻闭了嘴,直直跪下,“画眉知错,公主息怒!” 青衣女子在窗前慢慢踱了几步,仪态庄重自持,面对着一株紫藤独自立了一会儿,过了好久才冷声道,“天家的事,也是你一个奴才能随便议论的?太子是继任天君,他想宠着谁,除了天君天后以外,谁都没资格去管。” 小丫鬟不敢抬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公主息怒,画眉再也不敢了……” 我躲在一株龙沙宝石后,抖着翅膀战战兢兢,这澜衣公主好歹是六界第一美人,作为封建小女人三从四德的杰出代表,怎么发起脾气来这样吓人? 也是了,能一剑削掉别人脑袋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个纯良的。 澜衣公主没有察觉到我的内心戏,缓缓走到小丫鬟跟前,一双玉手将她扶起时,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失望,“画眉,你跟着我的时间不长,却也明白我是个厌恶是非的。道理心里清楚就好,闲话却是他人的,你作为我身边的人,又怎能忘了规矩?” 恩威并施啊这是! 澜衣公主一通熟练的操作让我内心一时无槽可吐,满心满眼只剩下钮祜禄氏甄嬛几个血淋淋的大字。 流氓系统不按套路出牌啊……这女配的女主气势为何如此之强? 我....我不是女主的吗?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躲在草丛里偷听的行为是如此女配,又如此猥琐? 我讨厌任何我没有绝对优势的宫斗,我只喜欢凭借金手指欺负人,一旦对手强起来,宫斗这回事就变得很不可爱。 被平白凶了一嗓子的小丫鬟站起来时眼底有些委屈,“公主教训的是,画眉不该多嘴,只是...” 小丫鬟似乎鼓起勇气道,“只是咱们公主是这天上天下一等一的女子,又早与太子殿下有了婚约,一想到什么不入流的精怪竟也有胆子狐媚太子殿下,画眉就气....” 澜衣公主眼神在听到“不入流”三字时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听闻画眉这次嚼得是别人也不是天家,便也没再多加斥责,只是缓慢踱到一边,沉默不语。 看主子没再多说话,小丫鬟像是得到了鼓励:“这妖道本就位于三道之下,修炼众生之中,又以飞禽走兽为尊,花草树木之流最为卑微下贱。奴婢听说那杏树妖不过是太子殿下闲来无事之时在湖畔种下的,侥幸得道之后便对太子殿下纠缠不休,极尽不雅之举,毫无女子矜持之态。又言辞嚣张,在这九重天之上甚是不得人心,宫娥们都说,那妖怪一身庸脂俗气,能偶然得到殿下垂青,靠得不过是些不要脸的伎俩…呀!” 没等小丫鬟叽叽喳喳完,我已经在她眼皮上狠狠蛰了个包,精准狠辣,入木三分。 小丫鬟眼皮肿起了一大块,捂着包痛得梨花带雨,喊疼喊打的要来扑我,我气势汹汹闪到一边,冲着她的后脑勺又是一下! “画眉!这是太子殿下书房,你胡闹什么!”还搞不清状况的澜衣公主对着四处抱头躲避的小丫鬟喝到,不时又察觉到了不对,杏目一嗔,一柄泛着兰光的软剑从袖底抖出,直直冲着我划了过来,饶是变形过后体型小,那一剑我也躲得煞是凶险。 还没等喘匀一口气,萤兰色的剑光又兜头劈来,这次是如何也来不及躲了。 我心头一阵绝望。 所谓被澜衣公主一剑刺死的结局,竟在这里等着我吗? …… ………… 第十三章、错误示范 周身陡然被一阵温热包围。 我细伶伶两条蜜蜂腿捂着眼做鸵鸟状,放下来才发现周遭是黑。 这么快已经GG掉了么? GG掉肉不疼血不飙么? 正当我疑惑之时,周遭闷闷传来两主仆匆忙行礼时衣服窸窣之声,“臣女澜衣参加太子殿下。”“奴婢参加太子殿下。” 太子? 玄骋回来了?! 呜呜呜我要见玄骋!我要给骂我杀我那两小贱人告状TNND!! 我在狭小的黑暗环境里四处碰壁,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出口。 只能听见外面模糊不清的对话声。 “臣女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实在失礼。” “平身吧。”冷清的男声这样回应道,两天不听还是一样好听,“室宿行宫接待可有不周之处?” 澜衣公主的声音明显有一丝迟疑,“澜衣请太子殿下明示。” “室宿行宫距离母后的御花园不远,那里正是九重天景致极好之处,若不是因为公主嫌弃风景不好,定是下人伺候的不周,才让公主在寝宫里待不下去。”玄骋四平八稳,毫无感情,却极尽不解风情之能。 言外之意大概是,你不待在自己的客房来老子这边瞎晃什么?瞎晃不够还敢用剑对着老子心爱的女人?废了你丫的! (冷静的画外音:你真的想多了。) 在此之前,我从未发现直男癌是如此可爱的物种! 澜衣公主脸上的表情我看不清,可声音里的难堪却如何也掩饰不住,“太子殿下赎罪,天宫的路澜衣实在不熟悉,这才误闯行宫,冒犯尊驾了...” 六界第一美人低声下气,可怜兮兮的道歉,任凭哪个雄心生物听了大概都会于心不忍,但玄骋这个性冷淡只是“嗯”了一声,便再没了下文。 澜衣矗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只是狼狈抛出一句,“澜衣告退。”便脚步窸窣的离开了。 我在一片漆黑里边狗边听,内心暗爽。 哼,玄骋不喜欢你呢! 还没得意完,眼前便劈出一道亮光,我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玄骋手掌中央,原来刚才能躲过澜衣公主那一剑,是太子殿下出手相救,将我藏在了手心里,我说凭自己那点三脚猫修为,怎么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呢…… 打量了四周,才发现不知何时太子已经带着我进了书房。 想说点什么感谢的话,却对上了男人明显隐含怒气的眼神,知道肯定少不了又要被训一顿,我立刻变回手指大小的人形,抱着玄骋食指的青玉扳指尖声尖气的撒娇,“殿下殿下,你这两天去哪儿了~花新哪里都找不到你~” 今天的小白花仿佛不吃这一套,只是语气冰冷道,“我不过离开天宫两日,你就忍不住要闯祸么?” “我没闯祸!”我扯着尖嗓子辩白,“殿下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么!” 男人眯起眼睛,语气危险,“若是我刚才没及时出现,替你挡下澜衣公主那一剑,你可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我自知理亏,跪坐在男人掌心做乖巧认错状,“变成两瓣花新。” “亏你还知道。”男人冷哼。 “可是殿下...”我张嘴。 “不许贫嘴!”男人呵斥。 我闭嘴。 “这两日母后筹办蟠桃会,天上有不少四海八荒的神仙到处走动,你修为尚浅,又不是个老实的,如若不小心冲撞了哪位神仙……我又怎可能时时顾及到你?”太子殿下语气中有一丝淡淡的失望。 我听不了他这个语气,将眼睛瞪了一会儿,诺诺道,“花新知错....可是殿下..我只是出来找你而已啊,我没想闯祸……” 男人冷笑道:“天宫近来戒备森严,亏你还能骗过守卫找到我寝宫来,我若是在便在了,不在的话你怕不是要一路找到万丈渊去...” “殿下你去万丈渊了呀?”我立刻转移话题,“去的时候有没有路过凡间,凡间好不好玩?” “别耍鬼。”小白花肃着一张脸,“我交代过紫滁看好你,你出来的时候,她竟拦也没拦么?” “紫滁拦了,是花新自己非要出来找殿下...早知道殿下去了万丈渊....” “你就追去万丈渊不成?”男人挑眉,表情莫测。 那么问题来了。 当你喜欢的小哥哥变相问你要不要追随他到天涯海角的时候,你要怎么回答? 下面请看花新大大的示范。 “当然要追去啊!”我一手扯住前襟,表情忠贞不二,“就是魔界禁地,花新也要追去!” 然后我就又被扣进茶杯了。 这次是南海上贡紫水晶双耳杯,隔着透明的杯壁能看到太子殿下一张气白了的脸,“你给我好好反省!” TNND居然是错误示范.... 手里捏了个决,竟悚然发现自己变不回原型大小,大概是被这厮不知不觉中施了什么定身咒…… 我弱小无助,拍打着杯壁表情凄苦,“殿下,殿下你好冷酷好无情....我连万丈渊都要同你去,你却嫌弃我到这个地步么?” “少说诨话,”男人不紧不慢坐在书桌前,慢条斯理打开一卷书,“在改掉耍小聪明的毛病之前,别想出来。” 竟然被识破了! 演了一半的我跪坐在茶杯中央,表情尴尬。 可我能就这样坦然地接受失败么? 显然不能! 于是我转过身去,抱着膝盖靠坐在杯壁一侧,背影要多凄凉有多凄凉,过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花新现在讲什么话,殿下竟都觉得是诨话么?花新在殿下心里,就那么不堪……” 然后很入戏的,一言不发的落寞起来。 落寞状态保持了几十秒,放在电视剧里就是好大一片留白。小白花一向认为我是个聒噪的,这样突然安静如鸡,反而让他逐渐不安。 我不用回头看他什么表情,脑海里激烈上涨的是非值已经背叛了那个闷|骚的面瘫。 内心起伏那么剧烈,居然还不肯来哄哄劳资。 这家伙的定性早晚会把自己逼死吧? 我再耐心等了几十秒,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只有脑海里的是非值疯狂飙升,提示音频繁而尖锐,听得我都要替系统得心脏病了。 罢辽罢辽,还是换本攻来吧。 第十四章、来吃糖 我转过身去,神仙哥哥保持着手捧圣贤书的高冷姿态,完全看不出内心万马奔腾,英俊的脸上丝毫不透露一丢丢纠结,让我一瞬间以为脑海中尖锐飙升的是非值其实是我的错觉。 稳如青松的神仙哥哥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端起一边的杯子,送到嘴边抿了一口,不动声色。 “殿下殿下,那是润笔杯,洗毛笔的。”我小声提醒。 精巧的白玉润笔杯在男人细瘦有力的手指间瞬间碎成了两半…… 我将插在发间的簪子拔下来,捧在手里眨巴着一双杏眼,语气讨巧道,“殿下殿下,紫滁说这根簪子是殿下留给花新的,殿下果然品味最好了。我最近新得了一套素色的裙子,正愁没什么颜色出挑的首饰配,改天一起穿给殿下看....” 殿下顿了顿,脸上缓慢飞出一小抹可疑的红晕,作嗔怒状道,“又胡说什么轻佻话..” …却随手挑翻了双耳杯。 我虽变不回原来大小,好歹终于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跃上檀木笔架上得意洋洋的晃着脚,“殿下~你去万丈渊的路上真的没顺便去凡间看一看吗?凡间什么样?热闹不热闹?” “聒噪。”男人眼睛没有离开书卷,语气嫌弃,嘴角却微微上翘,“热闹。” 我不知道他是说我聒噪说凡间热闹,还是说凡间又聒噪又热闹。 天宫美是美的很,呆久了却也无趣,这个世界的人间我还没去过,说不定改天能变个花样跑出天门,到人间当个占山的大王,呼风唤雨逍遥一番。 “你又在动什么歪心思?”玄骋眉头微皱。 我转转眼睛,嘻嘻哈哈装傻,“殿下说人间热闹,我却不信。人都是没有仙术修行的俗物,又能搞出怎样的花样。” 男人定定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我是绝对不会放你独自去人间胡闹的。” 一秒被识破的感觉很尴尬,我觉得我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又没说我要去人间玩。” 玄骋轻飘飘哼了一声,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殿下真不够意思,”被鄙视的我恼羞成怒,“从人间回来没带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也就罢了,多问一句都不许….” 男人被吵得不耐烦,从剪裁精良的月蚕云锦袖中抖出一枚小物什,丢给我道,“拿去,安静些。” “牙粘儿!”我高举双手欢呼! 古代的牙粘儿就是棍儿糖,本是凡间小孩儿吃的东西,小小一枚就尝个甜味而已,奈何我现在还是迷你花新超级变换形态,不大点儿的棍儿糖举在手里仿佛举着个蒲扇。 天上的吃**细是精细了些,吃久了却也觉得腻,我得了糖再也不吵闹,坐在花枝上细细的尝,每尝几口就要热泪盈眶一番,啊!这俗气又熟悉的甜啊! 有多长时间没吃到正常人类吃的东西了…… 现在强烈需要不三家! 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自拔的我察觉到一道视线,我抬头看到玄骋笑的很温柔的眉眼。 对方老父亲般关怀的视线让我一时不知所措。 被我发现以后的老父亲仿佛更加不知所措,眼神游移到一边虎着脸道,“还说没有偷跑去凡间。没有的话,你如何能知道这东西叫做什么?” 糟糕了,要穿帮。 为了不打破第四面墙,总不能将系统的事交代出去,我急中生智转移话题,“可是殿下你去凡间明明是公务在身,随身还要带这么小孩子的东西回来,真幼稚!我要告诉紫滁她们~” 眼看自己在小宫娥眼中的男神地位不保,小白花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臭着脸辩解道,“我怎会对这种黄口小儿的东西感兴趣,这次去凡间本来事务繁忙,若不是想着你这个馋猫儿....” 话脱口而出没几秒,男人就铁青着脸闭了嘴,说了一半的句子在午后融融的花香里消散。 “馋猫儿”这个词暧昧,“想着”这个词更加暧昧。 这么暧昧的语句不像是仁义礼智信的神仙哥哥会轻易讲出的话。 于是这种不常听到的亲密措辞,对于我的冲击力不亚于十几万伏高压电,所以我一瞬间除了后脖子汗毛倒竖之外,便只能干笑。 明明对待尴尬有更厚脸皮的方法,此刻却大脑一片空白,充斥在心里小小而又雀跃的声音反复讲着一句话——原来我想着他的这些日子里,他也想着我。 早晚要离开又怎样,我只觉得他说出“想着”二字的这一刻,比过去经历的,未来可能的,随便哪一瞬间都值得。 所谓没脑子的陷入爱河,大概就是用千万个心碎的可能性,来换取小小的一枚甜。 我没心没肺一笑,自知失言的神仙哥哥却红着脸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不说点什么有些奇怪,可想开口说点什么都觉得奇怪。 我坐在花枝上抓耳挠腮的脸红,最后竟稀里糊涂将手里的棍儿糖伸了过去。 小白花余光扫过来,保持雕塑模样巍然不动几秒,随后却出乎意料的低头,乖乖将糖含住,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通红的耳朵。 “尝不出什么特别。”装模作样的死傲娇嘴里含着糖,含糊评价道。 “殿下你吃我吃过的糖,你不知羞!”我以此为契机摆脱尴尬情绪,立刻迫不及待的人身攻击。 男人额头上的青筋短暂跳了一跳。 然后“咯嘣”,是麦芽糖被咬碎的声音。 小心眼的太子殿下若无其事摊开另一卷书,嘴里小幅度咀嚼着珍贵的凡间麦芽糖道貌岸然。 我举着眼前仅存的一根小木棍儿,郁闷,鼓脸。 第十四章、人间去 人间对于大多数的神仙来说,不是什么去处。 但烟火气很重的地方,对我总是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大概是因为上辈子是在人间长大,大概是因为这辈子的妖精体质。 九重天之上,我除了调戏太子殿下,偷吃蟠桃瓜果,和小宫娥嗑瓜子八卦,去宝心阁熬夜K书以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偶尔得了闲,扒在云头遥遥望着人间了。 人间的景致很有活气,也很漂亮。 人马车辆在云层之下穿梭流动,画卷的每一帧都是一个独立而精致的小小故事。 西家纵马入市,撞翻了东家的菜摊。 富家大院的小少爷伸长脖子探看围墙外的吵闹是什么由头,却被蓄了八字胡的私塾先生拧住耳朵。 打扮艳丽的青楼女子凭栏对着闹市中的喧嚣嬉笑,身后的华丽厢房却传来清脆寂寥的抚琴声.... “你日日看着人间,可是想逃走?”玄骋某天在云头逮到我在偷看,这样问道。 “怎么会?”我嬉皮笑脸,“人间怎么能跟天宫比?我只是……” 我盯着云盖下的烟火重楼,语气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只是没看过人间什么模样,想去看一看。” 这个人间不是我那个人间,但是我想家了。 看不到完全一致的景致,听不到完全相同的口音,有些什么相似的拿来聊以安慰也好。 我转过头来,正好对上太子殿下莫测的眼神,男人清澈的蓝瞳,在云层之上的光线折射中呈现出一种静谧的紫。 对视维持了一会儿,他才神色平静的开了口,“我不信。” 怎么觉得这家伙最近越来越难骗?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耸耸肩,继续转过身去看着人间。 沉默维持了一小会儿,背后突然再次传来玄骋的声音。 “…如果真是那么好奇的话,”太子殿下语气带着一丝犹豫,“带你去看一看也未尝不可……” “真的?”我将信将疑侧过脸去。 “总比你哪日闲不住,自己偷偷溜下凡间去,遇见什么状况要好……”小白花这样答道,似乎又觉得这话说得过于关切纵容,红着脸补充道,“何况我去凡间还有要务,带你去看一看,也只是顺便的事情。” 这个不解风情的死傲娇…… 我凑过去牵着死傲娇的一只袖子晃来晃去,“殿下你真的太温柔了~” 死傲娇嫌弃地将袖子抽出来,“这是什么样子,没规矩!” 男人作义愤君子状拂袖而去的一瞬间,并没有藏好嘴角微微上翘的小动作。 …… ………… 我蹦哒回灵草堂的时候正逢紫滁在给院子降甘霖,撞开木门的动静太大,将她吓了一跳,捻决的手形不稳,仙器里从昆仑山上采来的神水泼洒出一半。 被沾湿了头发的紫滁扭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满,“花新姑娘,你这风风火火的又是做什么,你可吓死紫滁了……” 我牵着紫滁的手转了几个圈儿,跑回房间时兴冲冲的,“紫滁!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去凡间了!” 紫滁原地趔趄了一下,稍微消化了一下我的话才面露惧色道,“姑娘!可不敢乱来!私自下凡玩儿这件事若是败露了,会被送到天刑司剥皮抽筋的!” “哪儿是去玩儿啊~”我美滋滋对着铜镜试一对月华制成的耳铛,“我可是陪太子殿下去的,有公务在身。” “可是姑娘你明明是一幅迫不及待要去玩儿的样子。”紫滁小声逼逼。 我假装没听见,依旧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之前从仙君那里得来的几味灵药仙丹可是你帮我收起来了?帮我一同整理到乾坤袋里。” 紫滁立刻勤谨去办,嘴上却没闲下来,“姑娘法术高强,又有太子殿下同行,定保安稳无虞,带着些灵药仙丹什么的,不显得累赘?” “万一有什么不饶人的副本呢?”我心不在焉道。 “什么?”紫滁一脸困惑。 “我说,”我转过脸去,叉着腰做凶巴巴状,“帮我把那几套好看的裙子珠钗也一并放进去,再多话,我回来的时候就什么好玩的也不给你带。” 原本是打理行装,最后却逐渐散漫起来。 在天宫上的时日不多,得到的衣服首饰却不在少数,少些是平日里关系好的手巧仙娥做了送我的,大多都是太子殿下间接赏的。 之所以说是间接,是因为织造司的仙官都是看了太子殿下的眼色巴结讨好,分发给灵草堂的衣裳首饰也自然不同些,我自己平时穿着喜欢的也就是那几套,余下的都随便紫滁她们诨穿了。 今天打点行装翻箱底,竟也被我俩翻出来几套样式别致的。 我和紫滁还整理着就忘了初衷,两人在散落了满屋子的绫罗仙缎中叽叽喳喳的试穿嬉闹,不觉忘了时间。 正帮她将一副珍珠卷须簪簪上头发,外面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我两相视一愣。 这灵草堂平日里除了太子和几个小宫娥外也没什么人来,太子殿下没有敲门的习惯,更没有带随从的习惯。 而其他的小宫娥们断不会将门敲得如此唐突。 这次来的,定是其他的什么人。 紫滁来不及簪好,大致整理了一下乌发,急忙去应门。 我坐在玉床边缘,将一套流霞制的流苏裙子悠闲叠在膝盖上,并没有抛头露面的打算,满心都计划着同玄骋去了凡间后要戏耍些什么。 至于门外站着的人是谁,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直到紫滁沉着一张脸进来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姑娘,我告诉过你这两天不要乱跑……你…你是不是往太极太阴殿的方向去了?”紫滁虽然尽力压低声音了,却还是难掩语气中的一丝歇斯底里。 太极太阴是九重天重地,乃天帝天后起居之所,最近九重天蟠桃大会,我至多是因为好奇多瞅了来往的神仙几眼…… 我是疯了才会朝那个方向走! “我……我没有啊……”我手上衣服叠了一半,半是惊恐半是错愕,“怎么了,紫滁?发生什么事了吗?” 紫滁将我盯了一会儿,才惨白着脸颤声道,“不妙了姑娘,天后娘娘她,要召见你。” 第十五章、火龙玉 我跪在大殿正中央,太阴殿香气袅袅,仙雾环绕,四外里端的是金碧辉煌,雕栏玉砌。 天后娘娘端坐在羊脂玉宝座上,自然是不怒而威,仪态万方,聘聘婷婷的侍女左右而立,那用度那衣服,明显不是毕月乌行宫那群小宫娥们可比的。 我现在的状态就很怂。 不只是怯于场面的怂,而是发自内心的明白,天后娘娘一定会非常讨厌我。 碍于妖精的身份,我本来在这天宫上就不受待见,再加上玄骋对我的在意,多多少少会落入他老母亲的耳朵里…… 试问哪个亲妈,会看上一个缠着自己儿子的,不折不扣的妖精。 我垂头跪着不声不响,默默打定了主意。 无论她开什么条件让我离开玄骋,我统统都接受。然后就带着一大堆白得的仙器,偷偷带着小白花私奔。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威严妇人的声音从大殿另一头传来。 我乖乖抬头,看到天后娘娘的身边还立着另外一人,青衣仙裾飘飘,遮面的轻纱之上露出一双美目,不是澜衣公主又是谁? 糟糕了。我在心里犯嘀咕,今天怕是凶多吉少。 之前她的剑芒都是冲着我来的,一定早已识破了我蹩脚的变化术,如今她站在天后娘娘旁边,一幅得宠的未过门媳妇的模样,只要她扇几句耳边风,搞不好我就会落得个剥皮抽筋的凄惨下场…… 澜衣公主的那双眼睛,果然在瞧见我的脸后,散发出一道不加掩饰的死亡射线…… 等等…… 天后娘娘突然传唤我,是不是就是这小蹄子搞的鬼? 我正心慌慌的揣测着,面容严肃的天后娘娘却舒展眉眼,露出一个怪慈祥的笑容,“长得真是伶俐,怪不得玄骋那么喜欢你。”又转向澜衣公主道,“澜儿,你瞅这小丫头,是不是生得伶俐?” 澜衣公主立刻换了一幅笑盈盈的眼神,“娘娘真是看得准,澜儿也正想这么说呢~” 嗯? 首先,娘娘她夸我伶俐,不是一股子狐媚之气。 其次,她用这个温油的语气提起她亲儿子喜欢我这件事……说明她不讨厌我? 我没浪费时间想明白,又稀里糊涂行了个礼,“花新谢娘娘谬赞。” “修行几许了?”天后娘娘慈眉善目的。 “回娘娘,花新天资愚钝,只修习一些小法术。” “在天宫可有职位?” “花新在毕月乌行宫附近的灵草堂照料花草。” “我听澜儿说,你原本是棵瑶池边上的杏树?” “正是,”我恭敬一拜,“花新正是受了瑶池的仙气滋养和太子殿下的庇佑才能修成人形,自然感遇忘身,涕零图报。” “杏树属木,木好,”天后娘娘语气慈祥,“木是五行之始,能克水,能生火,有你在骋儿身边,本宫就放心了。” 这段话我听不太懂,但澜衣公主的脸在听到这段话后,明显难看了些。 我正要诨接些什么,一个身着紫金纱衣的仙娥却匆忙进殿通报道,“禀告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这边话音还未落,那边玄骋已经款款走进了大殿,走到我跪着的位置也行了个大礼,“儿臣参见母后。” 有殿下在我旁边,我立刻安心了不少,加上心情之前就已放松了一些,便悄咪咪侧过脸去,冲着他暗自挤眉弄眼。 男人却没有冲我的方向多看一眼,侧脸冷淡严肃,又一拜过后将身子挺得笔直,“儿臣领罪来迟,母后息怒。花新冥顽不灵,又没有规矩,如若冲撞了母后,望请母后准许儿臣将其带回毕月乌行宫,亲自处置.....” 我果然在他心里就是这种无可救药的闯祸体质了…… 他匆匆忙忙一路赶到太阴殿,就是吃准了我做了什么招致天后娘娘盛怒的蠢事…… 不过想到就算我做了蠢事他也肯第一时间赶来救我这点,我突然就有些莫名的得意…… 得意的表情要在天后娘娘眼皮底下藏好,澜衣公主爱看便看,爱嫉恨就嫉恨,我是相当的不在乎。 天后娘娘看自家儿子匆匆忙忙,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奈和心疼,“这丫头并没有冲撞我,只是最近听宫里有传言说太子你千年前种下的因缘修成了正果,多少是你身边的人,本宫只是留意一眼。再说了,左不过是个丫头而已,你喜欢好好留在身边就是,我怎会为难她?” 我好像又错了。 天后娘娘不讨厌我,更不会喜欢我,她根本就没把我当盘菜…… 想想也是,玄骋是将来便是天上地下独尊的天帝,多几个喜欢的女子又有什么了不起,只要他愿意,娶个千万室的,也不敢有一人多嘴。 天家结亲还在意什么门第。 女方门第再高又高不过九重天。 换句话说,玄骋看上谁体面就是谁的,若是实在嫌弃我出身,随便封个小神小仙就好,把权柄和舆论都掌握在手心的九重天,又怎会拿选女人,谈恋爱这种无所谓的小事为难自己亲儿子而导致家庭不和。 为难才是有病吧? 反观之前看过的那些小言,女主不过跟男主处在眉来眼去的聊|骚阶段,就被男主亲妈开出的各种优惠下岗条件追着满世界跑.... 啊...这种被人家放在眼里认真当钉子的感觉我真的也好想体会一次..... “没有冲撞母后便好……”玄骋听说我没有闯祸,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的样子,又一拜道,“儿子前些日子在玄武岩下得了一块极好的火龙玉,不但颜色明艳剔透,还能避邪驱煞,镇雷降风,养神修元,是万年不遇的宝贝,儿子便托天宫部的人打了一颗坠子,来孝敬母后。” 玄骋后面的仕女托着一个镂了金银丝的宝盒,袅娜上前,呈给天后。 天后娘娘将玉坠托在手心,端详了一阵子,笑道,“果然别致,骋儿有心了。” 我本来对仙器法宝之流就感兴趣,听到是这么厉害的宝贝自然也悄悄抬了眼去看…… 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再看一眼…… 因为那宝贝的成色和质地,竟是如此的眼熟.... 我咽了咽口水,藏在袖子里的手,因为将玄骋送我的那枚所谓的“红玛瑙簪子”握得太紧,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第十六章、降露仙子 糟糕。 要是天后娘娘知道她亲儿子送给我的火龙玉要比她那块大,不知道要做何感想…… 大概会真的开始讨厌我吧…… 玄骋这家伙,提前告诉我这簪子其实是仙器,难道会闪到他的舌头吗? 这样一言不发就修鱼塘,送珠宝的可憎行为.... 真...真是让人家好生为难呢~ 【冷静的画外音:哦,好的,知道了,闭嘴。】 幸好处于某种微妙的害羞心理,之前并没有拿这簪子出去炫耀…. 谨慎起见,大概以后也不能炫耀了……可是这么牛X宝贝的东西不能拿出去臭显摆,我真的觉得好不甘心.... 然鹅为了夫君和婆婆关系和睦,也只好低调一些了呢~ 我化身一只娇羞的鹌鹑,含情脉脉的将玄骋偷瞄了一眼,又一眼……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诡异的脑电波,殿下他向我的方向一看,无声的冰冷视线在我的脑海里幻化成一句义正严辞的警告,“这是太阴殿,你给我收敛些!” 讨厌~~~ 已经默契到一个眼神就可以理解彼此了么~ 【冷静的画外音:哦,好的,知道了,闭嘴。】 “骋儿,”天后娘娘的声音从大殿另一端传来,“花新这小丫头如此伶俐,你可曾为她入了仙籍,封了仙号?” 来了来了,皇家御赐升职加薪,我兴奋的搓搓手。 那边玄骋的表情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变得有些阴沉,“回禀母后,花新资质顽劣,儿子尚未。” 什么叫资质顽劣?说得那么难听……姑奶奶不过就是贪玩不听话了一些,至于你这么讲。 不过天后娘娘不愧是玄骋亲妈,笑起来的时候慈眉善目真是好看,说话的样子也那么讨人喜欢,“我看她是草木所化,又降得住甘霖雨水,就封她个降露仙子可好?掌凡间春秋时节施露布霜事宜,也不算什么委屈差事。” 我刚起了范儿要拜礼谢恩,却被男人单手拎到了身后。 挡在我前面的殿下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儿臣代花新谢过,然而花新顽皮,又没什么分寸,恐怕无法当此重任,还请母后收回成命,另寻别位仙家。” !!!!!! 我好不容易能混个体面差事当当,他竟然连个机会都不给我么! 我自诩平日是烦人不规矩了些,在这九重天之上,却没惹过什么大不了的乱子。 他将我看的这么扁,倒是具体说一说我闯过什么不得了的祸事啊…… 我正瞪着眼睛鼓脸,那边却传来了澜衣公主轻飘飘的声音,“殿下言重了,花新妹妹机灵,规矩章程之类,赴任后再学也不迟。再说降露布霜哪里算得上是重任,就算是出了什么小差错,也不过是扣些俸禄,花新妹妹那么招人疼,姑母又慈爱,怎舍得为难她?” 这一波深明大义py可还行,花新妹妹长,花新妹妹短的,连我这个最后被削掉的人头本头都快被收买了。 不过澜衣她说谁慈爱?姑母慈爱?! 天后娘娘是澜衣的姑母?!! 澜衣公主的话玄骋仿佛没听见,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眼神却阴沉了些。 对于玄骋明显的违抗,天后娘娘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 我不过是个妖精,天家肯封我个职位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哪里有挑三拣四的道理,玄骋这样公然忤逆亲娘的行为,一定会在天后那里将仇恨值拉得满满的。 对手气场好强大,我拒绝任何形式的宫斗或婆媳恶斗。 为了能在九重天上立足,该识时务的时候还是要识时务的,何况若是玄骋因为我跟他的亲娘闹翻,我的立场也一定会很难看。 赶在玄骋重新开口之前,我上前了一步,行礼时将胳膊抻的圆圆的,俯首恭敬道,“花新谢娘娘金恩,赴任后定当恪尽职守,尽心尽力。” …… ………… ……………… ……………………………… “我有了职位和封号,你究竟有什么不高兴?”我跟在玄骋身后,气冲冲的,“降露布霜而已嘛……我就算再笨也不至于做不了这个,难道我在你心里,真的有那么废?” 玄骋不讲话,脚步也不曾放慢,薄唇抿得紧紧的,眼角眉梢具是冷漠,一幅“你都不听我的话,我再也不和你玩了”的样子。 “你难道想让我留在灵草堂,照顾一辈子的花花草草?”我越说越委屈,“在天宫没有正经身份,想光明正大的见见你都没法子让下人通报,你书房的正门我可是一次都没走过……” 天宫禁止疾行跑跳,这里还是正殿一带,我尤其不敢造次。 太子殿下长腿一迈,走的极其潇洒,速度谈不上飞快,可我跟在后面还要喊话,自然无比吃力。 路过花园的时候我因走的太慌,竟被裙子绊倒。 汉白玉地板磕得膝盖生疼,眼泪涌上来的瞬间,我拍了一下地面,咬着牙咆哮出一声,“玄骋你这个大混蛋!你给我停下!” 大混蛋背影一僵,转过脸的时候裙裾飘飘,气场阴沉。 对方的坦荡模样让我更加气恼,“你!你到底凭什么生我的气!” “你可知道,”男人安静的开了口,“神仙飞升的时候要经历什么?” ? 神仙飞升的时候还要经历什么?我满脸疑惑,一时竟忘了疼。 玄骋叹了口气,“你果然什么都不懂。” 不懂? 低头置气的我正想争辩些什么,眼前却被一片阴影笼罩。 身体一轻被打横抱在玄骋怀里的瞬间,我鲤鱼打挺似的挣扎起来。 “别闹!”男人低声呵斥。 “你放我下来!”我又委屈又生气,却怎么也觉得这个时候哭出来丢脸,也只能使劲憋着眼泪。 “再闹就把你扣在茶杯里。” 我两个细手腕被再也不可爱的小白花单手捏住,只能愤愤道,“呸!你除了把别人扣在茶杯里,你还会做什么!” “神仙飞升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玩,”男人皱眉,压低声音道,“神仙飞升是要历天劫的!” 我一愣,忘了挣扎。 历天劫么? 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 第十七章、我在 玄骋叹了口气,抱着我徐徐向毕月乌行宫的方向走去,“只有历了天劫,方可列入仙班,历不过的,损寿折命的也不在少数。你平日修行就爱偷懒,你倒是说说,升仙渡劫这回事,你有什么打算?” 我蔫了。 缩在男人怀里不敢多话。 天劫什么的,真的听上去好吓人。 男人步伐极稳,隆隆的声音透过结实的胸膛传来,“就算勉强历了天劫,飞升的时候还有三道天雷要受,你本来是草木,怕得就是雷火一类的东西,你告诉我,这三道天雷你要怎么躲?” 我缩得更小了,“.....对不起..” 男人叹气,“做神仙规矩多,你连拜礼都要跟紫滁学三五日。你那么爱玩爱闹,到头来却要被那些规矩据着,这样没封没差,自由自在的日子你是过的太舒坦了么?你在母后面前出什么风头?逞什么能耐?” “对……对不起……”我小声道歉,微不可闻。 光想着不招天后娘娘讨厌,想起问题来还是不如玄骋周全,我果然是个笨蛋。 早知道当神仙不是什么便宜差事,当初就应该哭着回禀天后她老人家说不要的,这倒好,被封了个不大不小的降露仙子,飞升却要冒着丢掉狗命的危险…… 还红颜祸水,黑脸烧碳罢…… 越想就越暗淡,我揉揉眼睛,尽量不让玄骋发现我在抹眼泪。 抹眼泪的手腕被男人捏住,我赶紧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睛。 “那么疼?”玄骋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 “不疼。”我咬着牙,瓮声瓮气的回答。 我被放在回廊一侧的乌木躺椅上,太子殿下纡尊降贵半蹲下来,对着我膝盖处渗出的一片血红色皱眉。 我来不及阻止,他已经拈了个决,淡蓝色的光线从男人修长的指尖冒出,隔着衣服打在我受伤的膝盖处,有点麻又有点冷。 我没再躲,低头看着男人委屈道,“现在让娘娘收回成命,是不是找死。” 玄骋哼了一声,没讲话。 大概就是肯定的意思了。 我于是更加委屈,“谁说我舒坦日子过够了,还不是因为周围人话讲得难听。什么一颗树妖也配在九重天之上招摇过市,什么妖道本就位于三道之下,什么修炼众生之中,花草树木之流最为卑微下贱……” 男人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你就这么在意别人说什么?” “谁说的,”我立刻反驳,“她们嘴爱碎成什么样子,我完全不会在意。她们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她们呢……只是,只是殿下你贵为九重天太子,身份高贵。我在这天庭之上,连个像样的立足之地都没有,我其实...我...我只是想离你...” “离我什么?”男人追问,表情莫测。 我只是想离你再近一些啊…… 起码被跟九重天太子殿下一同提到的时候,不会总被人以“那个妖精”一类的鄙夷语调提起。 “那个对太子殿下死缠烂打的降露上仙”什么的...好像就稍微好听一点... 【冷静的画外音:。。。。。。】 可是这种矫情的话又怎么说的出口,我将脸扭到一边,小声道,“总之,就算会惹天后娘娘嫌恶,我也要试试让她收回成命。等我们从凡间回来的时候,我就亲自去求她。” “你要找什么借口?”男人这样平静的追问道。 “身体抱恙,智力缺陷,情商匮乏,什么借口管用就用什么。” “你觉得母后那么好唬?”玄骋冷笑。 “总要试一试啊,”我哭丧着一张脸,“总不能就去挨什么天劫受什么天雷吧……我修为那么低,一定会被劈糊的。” “如果娘娘不愿收回成命的话...”我叹气,“我大概会变成一节木炭...殿下!”我抓住男人的手腕泪光闪烁,“到时候你别让她们劈了我烧水煮饭,你把我放在书房里,等到寒风时节烧来取暖用,好歹算是报了殿下您的知遇之恩。”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说胡话。”男人将手抽出,一板一眼的语气里都是嫌弃,“挨了惊吓才知道求母后收回成命,早些时候干嘛去了?” 我低头绞着手指,说不上来话。 头上却感觉一重,我细微‘哎呦’了一声。 男人宽大的手掌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很轻。 抬头时,我看到玄骋一双清澈的蓝眸,温柔的像是平静无风的海面,“别怕,有我在。” 我一愣,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 “无论是天劫,还是天雷,只要有我在,什么也伤不到你。” …… ………… 抱着我回到毕月乌行宫方向的一路上,玄骋都很沉默。 我靠在他的怀里,安静如鸡。 男人本来话就少,两个人同时没话说的时候却不多见。 此时月亮已经升起,照射在琉璃宫瓦上像是照射在水面,波光粼粼的。 周围偶尔有几个提着莲花灯的侍从仙女路过,看到我们立刻伏下身子请安,低着头还要从眼角偷偷多瞟几眼。 我察觉到了燃烧着熊熊八卦之魂的宫人视线,干脆将脸埋在男人绣金镂银的蟒袍前襟,乖巧装死。 “怎么这么安静?”玄骋语气很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我怕殿下你嫌我废话多,把我丢在地上。”我红着脸闷闷答道。 “吃些亏,倒是学乖了。”玄骋低低笑了一声。 “但是殿下你学坏了,”我控制不住我寄几,在遭到人身攻击的时候,我的选择总是本能的杠回去,“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个妖精大摇大摆的,真是有伤风化,殿下你再也不是你自己了……” 男人脚下止步,脸上一肃,拖着我的手臂示威似的松了松,我立刻松鼠一样往上窜,“呜呜呜嘤嘤嘤殿下我腿疼,你就同情一下我这个没腿的小可怜儿…” 以及回灵草堂的路好TNND遥远,我拒绝走路。 “有伤风化?”男人冷声反问,却并没有将我丢下去。 “殿下,我就是一颗植物呀!”我双手托腮作开花状,为了少走一段路毫无自尊心,“抱着自家盆栽挪挪地方晒个太阳什么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谁敢说三道四?殿下你要是把我移栽到灵草堂,我就开花给你看!” 舔着老脸在玄骋眼皮子底下卖萌这回事,总是会让我尝到意想不到甜头。 男人的嘴角有轻微上扬的趋势,大概是怕我看了得瑟,又生生压了下去,迈开步子时语气冷淡,“植物没你这么多废话。” 死傲娇就是难伺候,我默默腹诽,刚刚嫌我话太少的人又是谁啊? 第十九章、看戏 灵草堂的周围载着很多树,最多的还是白玉兰,那股幽香被夜风一送总显得比以往更芬芳。 太极太阴殿距离毕月乌星宿这一带实在不近,主殿那边施瞬移法术又不合礼数,而玄骋,不知是怎么想的,还不肯动用轿辇,走到灵草堂附近的时候,似乎已经过去了个把时辰。 我睡眼朦胧的揉揉眼睛,灵草堂门口早已燃起了水晶灯,隔着老远便听到门缝里有人嘀嘀咕咕,听声音像是平时玩的好的几个小宫娥… “回来了回来了…” “是咱们姑娘么?” “可不是咱们姑娘,唉?!好像还有个人...是太子殿下!” “真的真的??太子殿下不是最近忙得很吗?怎么还在九重天上?” “真是太子殿下啊,殿下还抱着咱们姑娘呢!不信你看!” “哇哇哇抱着咱们姑娘吗?我也要看!!” “阿缦你别挤我,让殿下和姑娘发现咱们在偷看怎么办?紫滁姐~你看阿缦她老挤我......” 这样明目张胆的偷窥可还行... 被太子殿下抱着的我:“.......” 将我抱着的太子殿下:“.......” 众目睽睽之下的小言戏码演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殿下...放我下来吧。”我揉着眼睛小声道,语气怪不好意思的,“这么一小截路,我自己走便是。” “腿不碍事?”玄骋手没动,皱眉问道。 “早就不碍事了。”我小声哼哼。 其实只是懒得走路这种混账话又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那边围观的小宫娥们还在热切的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顺便用她们以为只有彼此听得见的聒噪声音热切的讨论着: “哇哇哇殿下放下咱们姑娘了,动作好轻好温柔!” “啊啊啊他们两个站在玉兰树下的场景真好看,该叫画师画下来...” “啧!阿缦你别挡我啊,我看不见了!” 玄骋脸上的表情很尴尬,我憋笑。 这群八卦精真是不知收敛,可是殿下这幅表情真的好可爱... 于是装模作样的上前,做恩爱状慢条斯理帮男人抚平胸口衣服上被压出的褶皱。 玄骋盯着我手,眼神警觉,却没有闪躲,低声问道,“这是干嘛?” “她们喜欢看啊,让她们看便是。”我笑道。 “无聊。”死傲娇这样评价。 不远处热切注视的小宫娥们: “哇哇哇!姑娘帮太子整理衣服呐!” “呜呜呜他们两个好甜啊甜死我了!” “你们猜姑娘正跟殿下说啥?这里根本听不清....” “多半是‘官人一路抱着奴家回来,辛苦了’哈哈哈” “或者是...‘压皱了殿下的衣服,奴家有罪,就让奴家为殿下重裁一件吧~’嘻嘻嘻” “屁嘞,殿下能单手打死冰原的妖蟒,擒住北冥的巨鲲,抱咱们姑娘回来又算什么...怎会辛苦?” “是呀~而且咱们姑娘笨手笨脚的,连绣荷包都不会呢,又怎么能裁的了衣服?” “对呀对呀!” 我翻了个白眼,玄骋却开始憋笑。 “诶诶诶你们看!咱们姑娘折下来了一株玉兰枝!” “这是要干嘛?送给太子殿下么?哇好浪漫!” “看看看!姑娘手持玉兰枝绕着殿下转了三圈...” “快...快看!姑娘围着殿下跳起了大神儿.....诶?” 围观小宫娥A:“......” 围观小宫娥B:“......” 围观小宫娥C:“......” 紫滁:“那小蹄子知道咱们在偷看,做戏呢,散了散了....” 男人将花枝从张牙舞爪的我手里夺过来,强压着嘴角的笑意,“胡闹够了没?” 我没心没肺气喘吁吁,“哈哈哈多有趣~” “累成这样,还有力气闹。”玄骋语气是谴责的,眼神却是温柔的,“明天一早就带你离开这里,还不立刻回去抓紧时间好好休息。” “遵命!”我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 蹦哒着跑出一小截路又被男人叫住。 “花新,来。” 名字虽是他取的,被亲口唤到的次数却不多... 我犹豫了一下,缓慢靠近。 太子从花枝上摘下一朵开的正好的玉兰,冰凉的手指顺着我的发丝滑过,男人的眼神在月光下专注的让人脸红。 灵草堂门口还未散去的小宫娥们发出一阵尖叫。 我摸摸被太子戴在发侧的玉兰花,语气迟疑道:“殿下......” 玄骋垂眸看我,讲话的样子很认真,“她们爱看,让她们看便是。” 我冲他笑,矮下身子福了一福算作告退,便转身蹦蹦哒哒向灵草堂的方向跑去。 …… ………… 我没有给敌人喘息的机会,一脚踢开大门的时候,还躲在门后的几个小宫娥尖叫着四下逃窜。 我站在门口迎着风,叉腰做足了魔王姿态,“平时紫滁做个针线活找人帮忙不见你们过来,今天可以,倒是人很齐啊!” 几个小宫娥抱着抖做一团,“姑娘恕罪!咱们只是听紫滁姐说姑娘被天后娘娘请去太阴殿了,担心姑娘出什么事才偷偷过来瞧一瞧的......” “哦?”我将信将疑。 紫滁在一边帮腔道,“是啊姑娘,她们都很担心你呢……听说你被娘娘传去,宵禁都顾不得,便从内务司赶来了...” 这群蹄子除了来灵草堂里蹭吃蹭喝顺我衣服首饰以外,竟还做得出这种有情有义的事吗? 小宫娥绿萝伸出一只手摸着我的胳膊泪光闪烁,“看姑娘没事,咱们就放心了,原本以为娘娘作为澜衣公主的亲姑母,肯定要狠狠责罚姑娘一番呢……” 责罚没责罚,反倒是赏了个官位。 换了平时我肯定会大张旗鼓的炫耀一番。 可是一想到随之而来的天劫和天雷,就心里怪怪的,怎么也张不开嘴了.... 见我心事重重的模样,阿缦又软声开口道,“平时咱们都劝过姑娘行事低调一些……北海那老巫婆可是天后娘娘的亲侄女,跟殿下有婚约在先不说,陪嫁还带着北海的避水珠....那颗避水珠对九重天至关重要呢....怎么想天后娘娘都会偏着她....” “是呀姑娘,你性子外向了些,心却不坏,怎么想都还是离那个澜衣公主远一点比较好。” “对呀对呀。” 我被小宫娥左一句右一句细声细语的劝着,心头竟有些感动。 平时跟她们讲话都嘴尖的很,争吵起来一句都不肯输,想想该对她们更温柔一些才是…… 正在自我反省且沉溺于姐妹情无法自拔之际,我的眼睛便扫到了桌子上几个色彩斑澜的绸缎包袱…… 嗯?我的房间里怎么会有丝绸包袱? 第十八章、仙障 去人间带的是乾坤袋,紫滁不会用绸缎帮我打包,更何况这种料子我从未见过…… 其中一个包袱还露出了一截布料,嵌了银丝的流霞缎质感熟悉,那是我平时最喜欢穿的一条裙子….. 瞬间看透了一切的我站在原地,嘴角抽搐,双手发抖。 这群小蹄子,听说我大概要GG掉,便顾不得宵禁,匆忙从内务司赶来,要瓜分掉我的衣服和首饰么....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几个小宫娥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血腥味,不约而同而哆哆嗦嗦的往门口走去,小心翼翼道, “姑….姑娘....那都这么晚了...看你没事,我们就走了....” “就...就是呀哈哈哈...这么晚了,咱们就不打扰了,姑娘好好休息...明早还要陪殿下云游去呢...” “真...真是的哈哈哈...姑娘脸色好苍白,一定是累坏了……让紫滁姐给你炖碗养神的汤才是嘛....” 我站在原地不做声,气得发抖。 其中一个小蹄子凑过来软声道,“要……要不我们留下陪姑娘?” “留下来我就炖了你们!”我爆发出一声怒吼,推着这群没良心的狗东西向门口走去,“都给我滚滚滚滚滚!” ……………… ……………………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梳妆好以后左等右等也不见玄骋来接我,在院子里向外东张西望了几回,又跑回去缠着打扫房间的紫滁不放,“紫滁紫滁~你说殿下怎么还没来~” 紫滁打着哈欠抹桌子,“姑娘,这才刚过卯时没多久,你醒来梳妆好还不到半个时辰,同样的问题已经问了我三回了,你自己不累,好歹容我歇一歇……”言罢又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这话……说得好像我有多迫不及待一样,我是那么轻浮的女人吗? 我鼓了会儿腮帮子,老神在在的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到了杯茶,喝了一口,矜持的向门口望了一望。 再喝一口,再矜持的向门口望一望。 喝第三口的时候,我将大半杯茶一饮而尽,把玉盏往桌子上一扣,当机立断抄起桌子上的乾坤袋,便向灵草堂外面冲去…… 紫滁在我身后焦急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去?太子不是说要你在灵草堂等他吗?” “我好无聊,我去青宫寻他去~没准儿走着走着就碰上了!” “姑娘!这会儿子太早了,殿下可能还在沐浴更衣!你别冲撞了殿下!” 沐浴更衣?现在? 我不由得加快了赶往太子行宫的步伐…… 晨风习习,心情自然也好,我欢畅的蹦跶了一路,谁知到青宫的路程还没蹦哒完一半,就被截住了..... 通往主殿方向的宫巷人头窜动,我伸着脖子往前面望了半天,没望出个所以然,又硬着头皮向前挤了挤,才发现巷口被施了一道蓝色的仙障,两个穿着青衣的女官正人手一道戒鞭,表情严肃,左右立着。 这两个女官不但脸生,衣服看上去也不像是九重天的款式,明显是别的地方派来的。 我向临近的几个端着瓜果茶盘的宫娥询问,她们才叽叽喳喳的答道,“姑娘竟不知道?昨儿个晚上,宝心阁失窃了……” 宝心阁失窃了?! 我只是昨天疲惫,翘了一晚上的自习,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不但宝心阁丢了东西,北海的澜衣公主住的行宫恰巧在那附近,说是与刺客对峙时,还不幸受了重伤呢……” “天门出入严得很,上面说那作祟之人一定还留在宫中,这才派了人对天宫各个关节严防死守,连宫人们去往各个行宫履职时都要一个一个通过仙障,好进行排查……” 我皱眉,“这小偷身份不明,再傻也不至于将宝心阁偷来的赃物带在身上,仙障能检测到丢失的宝物也就罢了,若是不能检测到宝物,又是根据什么标准决定让谁过让谁不过的……” 两个小宫娥对视一眼,表情有些为难,“澜衣公主说,小偷是谁毫无头绪,所以准备从混在人群中的邪祟下贱之物查起……” 邪祟下贱之物?我挑眉。 不才区区在下不就正是棵修行千年的树妖么? 九重天神仙遍地,要说又有什么邪祟下贱之物,可不就有我,只有我。 如果是栽赃的话,这盆脏水泼的也够心浮气躁的。 恶心是恶心人了些,却不怎么高明。 这女人是看昨天玄骋对我百般维护,今天又要一同去云游,狗急跳墙了么? 两个小宫娥见我表情沉了下去,没敢多说话。 我看着那两个气势汹汹的女官,语气平静道,“那两个仙子看着面生,可是北海的人?” “正是呢,”其中一个小宫娥怯怯答道,“毕竟北海公主受了重伤,北海的人急着帮忙揪出刺客,也不为过……” 帮忙还偏偏把自己的人手安排在灵草堂附近,真是下了一番功夫。 我冷笑,大摇大摆冲仙障的方向走去,身后两个小宫娥惊慌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姑娘你非人道结丹,那仙障你是过不去的……” 距离仙障不到两步,我便被两个女官伸手拦住。 正要开口问问她们是那根筋不对,其中一个却带了一张笑脸先我开口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对方既然带了笑脸,咄咄逼人跟个泼妇似的又显得我多没水平? 我于是装糊涂道,“这天宫上你来我往各有各的差事,如今筛除邪祟不够,还要管出入这宫巷是何目的么?” 两个女官笑而不语。 我继续道:“也罢也罢,我就给两位个交代。我是内务司那边出来,往太子行宫方向去领命的,烦请两位仙姑准我过去。” 两个女官没有向后退一步,其中一个懒懒一福,道,“花新姑娘切勿妄自菲薄,姑娘跟寻常宫人怎会一样?虽然咱们是北海的人,姑娘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 “大名”两字咬的很重了,鬼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意思,不过我也不在意,只是话里有话道,“花新没料到,还是两位仙姑的耳边旧相识。既然多少算是熟人,两位拦下我怕不是有什么特殊待遇?要给我开什么小灶,行什么方便?” 两个女官对视一眼,右手边的那个语气轻蔑道,“这仙障排查邪祟,自然是对宫人一视同仁的,怎有开小灶行方便一说,姑娘这样的话若是传到公主耳朵里,我们两人怕是要去天刑司领鞭子了。” “既然是人人过得,又为何伸手拦我?”我左右看了看,笑道,“怎么?能不能过得去,也得试试看。如今换了我,竟连挨都不让挨了么?” “花新姑娘言重,”一个女官道,“这道仙障自然是人人试的,可这仙障是北海最深处的净水所制,只有正道结丹,心迹双清之人才有资格通过,不然恐损元折寿,姑娘自知身份,此举又是何必?” 都说狗似主人,不然怎么骂人不敢明着骂的阴损德行,都跟她们主子一样呢? “两位仙姑大概是没明白我的意思,试不试的果,那是天生的仙缘造化,花新此生无缘,却也毫不在意。” 我手里暗暗捏了个决,冷笑道,“但过不过的去,就要看谁的本事大了,不是么?” 第十九章、杀意 不发飙,似乎总是对自己的修为没概念。 三人高的仙障被我震破时,身后的宫人们尖叫着四下逃窜,两个北海女官回头看了一眼被打成筛子的仙障,转身持着戒鞭摆好了架势,“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这世界上多的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我冷声回应,拔下发髻上的火龙玉钗,那宝贝在我手心登时‘嗖’的化作一根通红的峨嵋刺,“我却搞不懂,有的事情干脆解决就好,是什么狗是哪颗葱大家一早就心知肚明,平白做这么多戏干什么?” 那两个女官盯着我手心的峨嵋刺,大概没料到我还有仙器加持,神色陡然紧张了起来。 “你们主子把仙障设到灵草堂门口就是为了洒我狗血,你们把戒鞭举在我鼻子底下就是打算抽我,同样的,我拆了你们北海的破烂仙障就是要硬闯,”我将峨嵋刺嗖嗖舞了几个来回,“我不爱演戏,是个耿直的,烦请两位仙姑要打就打,可千万别误解成别的意思。” 两个女官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恶毒笑道,“姑娘既然这么说,那么就多有得罪了。” 玄骋错了。 他说我懒于修习,却不知道我只是懒于修习仙术而已。 那种需要仙人体质的正途,原本是不适合我的,不能飞速见到成效的事情,我总是不屑花费时间去做。 但在宝心阁这么久的日子里,修习起那些邪术禁招来,天赋异禀的我可是一天都没有惫懒过。 今天碰见两个不知进退的,正好拿来练练手。 峨嵋刺的尖上被我渡了邪火,舞起来将空气都灼烧出道道带着火星的焦痕,大抵是神仙打架的画风一般都比较和谐清新,她们之前都没见过这种阵仗,我进一步,她们便退两步。 打架这件事不能先认怂,我自持没什么经验,却因为满肚子无名火逐渐占了上风。 两个北海女官很快就被我逼到了墙角,我衣服被戒鞭抽烂了几个边角,跟她们被业火烧的焦黑的小脸儿比起来还不算狼狈。 虽然气了些,下手还是有分寸的,一刀取宿敌项上人头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但她们只是当奴才的,咬人受指示,脑袋也不值钱,血溅九重天之类的凶残事故还是能免则免吧。 两个女官似乎此时终于知道怕了,持着戒鞭的手瑟瑟发抖,语气却硬气的很,“大胆妖孽!盗窃宝心阁珍宝,伤我北海公主不够,竟还打碎北海仙障,妄图取我等性命!不过区区一只杏树精,在九重天上无名无份,竭尽狐媚之术受了太子殿下青眼,就敢如此嚣张!” 我将峨嵋刺在手心转了转,笑道,“你们要是说话一早就是这个画风,我们该多省时间?成天阴阳怪气的噎不死自己啊?” “果然只是披了一层人皮的东西,”一个女官冷笑道,“礼仪周全之语听不明白,非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下贱才听得懂吗?” 我不怒反笑,缓慢踱过去,火龙刺一掀,扬手就是一个巴掌。 那出言不逊的女官被掀翻在地,趴在地上捂着脸,满眼都是燃烧着的恨意。 我拍拍手轻描淡写道,“我花新做过的事不会否认,没做过的事情也休想按着我的头让我承认。盗窃藏宝阁宝物,伤你家主子这些事情叫嚣是我做的至少也拿出来些证据,不然这种莫须有的脏话,让姑奶奶听见一回,就抽你一回。” “你要是打得过我,尽管来打,”我抱着峨嵋刺,歪头笑道,“我花新在这里无名无份,也不见得你们北海区区两个奴才在九重天上算什么东西。 “大胆妖孽!休得欺人太甚!等…等我们禀明了公主……定要取了你的狗命!” “好啊,”我笑道,“你们去告你们公主,我便去告我的太子,咱们可以比比谁的主子更不好惹一点。” “你!” 嘴炮怼人一时爽,意气风发的我光顾着进行口头压制,偷袭什么完全没有预料到,所以当余光里袭来的一道鞭影时,我连闪躲的准备都没有,直到被抽翻在地时,才反应过来要疼。 是真的疼,皮开肉绽的那种。 一时间我大脑一片空白,捂着伤处咬牙,手里的峨眉刺都拿不稳。 那鞭子并不是普通仙器,不仅仅是要伤要疼这么简单。 只是被打了一鞭子而已,身体里的灵识就开始疯狂动荡,仿佛要挣脱躯壳跳出来一般... 偷袭我的女官用鞭子指着我,笑容恶毒狰狞,“这责龙鞭是我们北海的好东西,取妖龙项筋制成,普通神仙挨了这责龙鞭,两鞭可锁灵识,三鞭可碎金丹,五鞭可神识俱灭!你这贱婢原不配死在这神鞭下,但我家主子心肠慈悲,就许你死的体面!太子殿下再宠你这妖孽又如何?你今日死在我们北海责龙鞭下罪有应得,就算是九重天拿咱们是问,剥皮抽筋,也不见得会为了你区区一个妖物破坏两族交好!” 说罢,便再一次扬起鞭子来。 我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原本是没有取人性命的打算,但对方都起了杀心,不先下手为强怕是不行了。 至于后果.....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而已,降下多少道天雷,我横竖都受着。 再不济,这狗眼看人低,处处使白眼的九重天,姑奶奶不留也罢! 我正捻了决,眼前却覆下一片阴影。 白色长裾飘起阻挡了大半的视线,玄骋一双浅淡的眸子却看的格外清晰。 男人挡在我身前,一只手上缠着金色的责龙鞭,表情冷的吓人。 那两个女官看到本该责打在我身上的鞭子打在了尊贵的太子殿下身上,吓得慌张跪了下来,将头乱嗑一气,嘴里冒出一堆求饶知罪,混乱不知所谓.... 责龙鞭从玄骋的小臂上脱落,留下一匝蛇形的深红痕迹…… 我看着那道红发怔,眼底也是红的,心疼加上愤怒,手里的术法逐渐产生了控不住的趋势…… 第二十章、不忍 “花新,静心,收手。”男人这样说。 我充耳不闻,眼睛越瞪越红,手心的夺命决逐渐炽热发烫…… 男人侧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捏住了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花新,静心,收手。否则酿成大祸。” 挨了那一鞭子,我只觉得嘴唇都在颤抖,喉咙里涌上一丝甜腥,声音出来都不像自己的,“她们对我百般折辱,下手没有一丝收敛,区区两个北海的奴才也敢在九重天上横行,我教训她们有什么错?殿下你现在让我收手?” 男人眼睛一暗,道,“教训可以,下杀手不行。” 我手上一滞,才发现自己手上握的真的是杀招。 不是杀一个,杀两个那种绝杀。 而是一杀杀一片,谁离得近谁倒霉那种屠杀。 玄骋和其他人可能看不出区别,我却被自己无意识显现出的残忍一惊,神思清明了一半,慌忙收了势。 两个女官已经哭成一片,其中一个惊慌道,“殿下息怒!奴婢们知道错了……今日花新姑娘硬闯仙障,奴婢们担心姑娘仙体有恙才加以阻拦,昨日有邪祟盗窃宝心阁,侵袭澜衣公主,奴才们护主心切,讲话不知分寸,这才惹恼了花新姑娘……” 另一个补充道,“奴婢们不知尊卑,冲撞了姑娘误伤了殿下罪有应得,求殿下降罪……只是恳请殿下千万别让公主知道今天的事情,主子她素来身子柔弱,昨日又受了邪祟侵扰,知道我们两个作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定会气急攻心,求殿下降罪开恩!” 她们北海其实是绿茶婊培训基地吧? 设仙障甩脸子变成了担心我仙体有恙,贱婢妖孽张口就来的脏字变成了讲话不知分寸,辩解不过两三句,处处暗示我与宝心阁失窃有关,还能把她们主子摘的干干净净…… 这两人对我一开始就抱着先斩后奏的心态,最后关头又对她们主子死命相护,莫不是那澜衣公主派出的敢死队? 一时语塞的我在心里起立鼓掌,心说这澜衣虽人设和性格无聊了些,但可真是训狗有方啊训狗有方…… 玄骋对那两人没多做理会,矮下身子将我扶起,看着我肩膀上的鞭痕皱眉,轻声道,“疼不疼?要紧不要紧?” 相比敌方辩解言辞的从容淡定,条理清晰,我可能非常之不专业了些。 开口时语气里依旧带着气,“疼是疼,却没什么要紧的,只挨了一鞭子而已。她们耍脏偷袭之前,都是跪在地上被我打的,其中一个嘴巴不干净的,还被我抽了耳光……嘶!” 玄骋干净的手指捏住了我的脸,面无表情道,“让你在灵草堂等我来接听不懂,打架闯祸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我被捏着脸怒气冲冲口齿不清,“反正我没打输!” 两个女官又磕头,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姑娘神武,怎会输给奴才们…奴…奴才们自知死罪,只求姑娘大人大量,别再怪罪……” 玄骋转过身去,“你们主子什么都不知道,却将你们管教的极好,既然自知死罪,认命领罚就是了,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又示意左右侍从,漠然道,“将这两人拉去天刑司剥皮抽筋,魂魄打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剥皮抽筋??打入畜生道??? 这么痛快利索的吗?? 不但两个女官懵了,我也彻底懵了…… 如果一开始的磕头请罪是没想到玄骋真的会为了一个妖女不给自己主子和北海台阶下而惺惺作态,现在她们便是真的怕了…… 两个女官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被随从拽住时吓得站都站不起来,还妄想爬过来求饶开恩…我靠在玄骋怀里,一时有些不敢看…… 玄骋一只手护住我,皱着眉语气厌恶道,“那责龙鞭的威力你们二人心知肚明,大不了被送去天刑司剥皮抽筋也是你们亲口说的,既然心里早已有了分寸,又不愿让你们主子知道了动气,现在又求我开恩做什么?” 原来她们最后讲的那段话玄骋已经听到了…… 怪不得这两个女官辩解时,殿下他连眼睛都懒得抬,事实摆在眼前还要狡辩,当然惹人厌恶…… “殿下开恩啊殿下……奴婢知错了殿下…殿下您断奴婢们一只手吧……可万万别将奴婢们打入畜生道啊……” “花新姑娘…花…花新姑娘,刚刚奴婢狗眼不识,多有冲撞……求求姑娘开恩,为奴婢们求求情吧……” 我自诩不是什么白莲圣母,对方在系统里也顶多是两个NPC,还是超级惹人讨厌的那种,但是剥皮抽筋还要打入畜生道这种下场的确是过于惨烈了些,对于我这种不被逼到最后一刻万万不会下死手的怂人来说,简直会成为未来几十年在半夜惊吓我无数次的噩梦…… 于是我偷偷拽了玄骋的袖子,颤声微弱道,“不是说教训可以…却不可下杀手吗?” 玄骋顿了顿,垂眸看我时眼睫投下一片阴影,“不是不可,是你不可。” 我不可? 男人的意思我一时明白不过来…… 再想想,却也稍稍反应过来了一些。 作为太子,他要罚多少,怎么罚自然不容旁人置喙,而我一个没名没分的,如果在这九重天之上杀了北海的人,最重要的是动用邪术杀了北海的人,那么就算事情的起因是她们为难侮辱我在先,整个事件的走向都会变味……见了血出了人命,九重天和北海又怎会放过我一个妖精? 果然无论怎样笃定,也永远没有男人考虑的周到…… 我这样总是不知天高地厚,冲动行事的德行,再不改掉的话一定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我越想越内疚,脑袋也垂的越厉害…… 男人察觉到我的异常,叹出一口气,低声道,“杀人害命损心性,我不忍你做。” ……不忍? 我一愣,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而那边,玄骋的几个随从已经将两个女官拖拽了下去,边拖边愤愤骂道,“不长眼的贱骨头,你就算是长了千条万条手臂拿来砍,又怎抵得上太子殿下一根手指?伤了天家的人还妄想苟活?真是笑话!” 第二十一章、心性 玄骋皱眉问,“你都伤成这样了,还立刻去人间吗?” 我将颤抖着的一只手藏到身后,说,“去,为什么不去?殿下你有公务在身,我又好不容易能陪伴左右,我们立刻去,马上去。” 那个知书达理识大体的澜衣公主,冒着丢命的危险,一意孤行导演了这样精彩的一场戏,不就是为了让宫里的是非绊住我和玄骋的手脚,妄想阻止我们一同去凡间吗? 我又凭什么顺她的意?我偏要去。 玄骋低头看我,看着看着突然温柔笑道,“那武器你用的可还趁手?” 我一愣,知道他指的武器是什么,低头看着手里的峨嵋刺发怔,犹豫了有一会儿才小声道,“殿下,你明明知道这宝贝破坏力如此之大,素来又说我喜欢闯祸,怎么还敢放心交给我?” 男人拿过我手里的峨嵋刺,那仙器在他手心又幻化成了玉簪的模样,他抬手将玉簪簪回我的头发,缓声道,“你虽冲动了些,心性却不坏,就算给你再强的仙器,也不会用以恶途,这点我还是了解的。” 想到之前动了杀心,我只能低头红着脸,一时惭愧到没话说。 “而且,”玄骋眼神认真,继续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总得有什么东西能护你周全,我才放心。” 我脸一红,眼神左右飘了一飘,不自然的转移话题道,“殿下...我今天一早就听人议论宝心阁失窃了,殿下可有猜测是何人所为?” 提起这事,玄骋皱了眉头,“尚未。父皇已着佑圣真君调查,贼人狡猾,留下的证据甚少,恐怕一时难以水落石出……” 这结界重重的九重天,竟然也会出这样乌龙的盗窃案? 我新奇道,“宝心阁虽地势偏远,却有天兵天将严防死守,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看守眼皮底下将宝物盗走?” 顿了顿,我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贼人偷走的是个什么宝贝?或许可以通过宝贝的用途来判断盗窃人的目的呢?知道了盗窃的目的,自然也不难猜测此人的大致身份...” 丢了灵丹就找得了病的,等救急的;丢了秘笈就找勤学苦练,野心勃勃的;丢了兵器就找同天家作对,大杀四海八荒的。 凡事总有个原因,知晓了原因,其他的也自然不难顺藤摸瓜。 玄骋将我打量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失窃的是一件上古的神兵,此宝乃开天辟地之时,盘古手斧碎片所炼之剑,名为鸿蒙宝锋。” 哇!盘古! 鸿蒙!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在宝心阁上自习的时候,瞧见过这么酷炫的东西..... 这么牛X的神兵,不是一般都自带金光闪闪皮卡皮卡紫气环绕的CGI特效么? 怎么印象中的宝心阁一直都是灰楚楚的破烂模样…… 如果当时瞧见了,必定拿起来抡几下试试,就算只能过一时的手瘾,却能当作一辈子吹牛的资本... 不过丢的竟是一件神兵么? 按照流氓系统的三块钱剧本,偷这种大规模杀伤武器的,恐怕也只有跟天界作对的魔族之流了。 也难怪那两个北海的女官张口闭口都是筛除邪祟,有的恶心我。 “至于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自由出入宝心阁...”玄骋再次看向我时,眼神有些莫测,“这九重天之上,本事大兴致高的神仙也不少,委实难以缩小范围。” 想到自己就是个将宝心阁当自家自习室的,对着太子殿下的目光,我突然有些心虚。 眼神游移了几许,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支支吾吾开口道,“殿…殿下,有件事我得跟你坦白…..” “哦?”男人拖长了语调,眼角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怎么的,竟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我...我这些日子以来....晚上的时候....一直都在宝心阁里修习术法...”我低头乖乖认错。 虽然我未曾在宝心阁里偷过任何东西,但做的究竟是偷偷摸摸的事,这样总是瞒着他,心里总觉得怪不好受的... 现在宝心阁出了事,小偷能找到还好,若是找不到,我私自潜入宝心阁这件事在以后被当作陈年老帐翻开的时候,恐怕就不能仅以一个“盗取商业秘密罪”判的那么简单了…… 玄骋的脸,在听到我的话后,陡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摆着手慌张道,“殿...殿下。虽然我是偷偷跑进宝心阁的,但我除了翻阅过几本秘籍以外,真的没有拿走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昨天晚上是你亲自送我回灵草堂的!你是知道我并没有说谎的...” 玄骋背着手立在原地,脸上阴晴未定。 私闯宝心阁并不是小事,就算我没有偷走任何东西,宝心阁那种天族禁地也不是什么随意进出的地方…… 天君天后那里我倒是不怕,大不了他们要罚我,我就躲到别处去。 可玄骋他对我这么好,又这样信任我。 这种骗着瞒着的事情,被发现以后真的会非常伤感情。 现在主动跟他坦白,总好过将来被九重天揪着辫子查出来摔在他面前……多难看。 我垂下头去,手指绕着衣袖绞来绞去,“……殿下对花新这么好,花新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混账,还请殿下该罚就罚,怎样花新都受着,绝无一句怨言。” 我因低着头,只能看到男人做工精细的长裾,银白色的长裾在无风的状态下也是飘渺之态。 刚刚他是怎么轻描淡写的将那两个女官剥了皮抽了筋,我是亲眼看过的,玄骋向来嫉恶如仇,更不会轻易徇私。 这次我大概会被收拾的很惨。 但是他说过,他说过我心性不坏。 他对我这样信任,我又怎么能对他撒谎? 沉默维持了好一会儿,玄骋一个字都没有说。 我本来就是个埃不住闷的,没缄默三分钟,终于忍不住从睫毛下方偷偷的瞅了男人一眼。 这一瞅不要紧,却被他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 “私闯宝心阁这种事非同小可,我当然要罚你,”男人突然开口,声音里带有隐隐的怒气,“你是仗着我宠你,便以为我不敢罚你了吗?” 第二十二章、处罚 虽然我是个没规矩惹事生非惯的,却还是分的清楚男人真正生气时是什么模样的。 “花新不敢!”我匆忙行了一礼,没胆子再抬头去看玄骋的表情。 沉默维持了好一会儿,我手臂举着都觉得酸,却不敢造次。 玄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又冷淡又威严,“你私自潜入宝心阁一事,我是早就知道的。我一直还想着,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跟我讲实话。” 他一早就知道??!!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是了,像我这样匆忙修炼的变化之术,唬一唬寻常仙家绰绰有余,在太子殿下那边定是行不通的。 遥想之前变成花儿朵儿小蜜蜂,也不是一次都没能逃得过他的法眼? 他一早就识破了我的伎俩,却不去拆穿我,反而还要等着我主动跟他坦白。 也就是说……他早就料到了我会憋不住讲实话? 想着想着,我心里就突然有些发寒…… 究竟是这个男人太了解我,还是我太不了解这个男人? 正当我一边纠结一边头秃的时候,殿下又开了口,“我一早就派人监视过你在宝心阁里做过什么,这次宝心阁失窃,你并没有嫌疑。” 我正要偷偷松一口气,却又听男人说道,“然私闯天家禁地,罪责非同小可,你虽然向我坦白,主动请罪,理应轻罚,却不能不罚。” 九重天是有规矩在的,私闯宝心阁的确是我不对。 我深深行了一礼,头一次一本正经道:“殿下说的在理,花新本来只是一颗没有灵识的杏树,多亏殿下福泽才修成正果,这些日子来蒙受殿下错爱,不弃花新草木微薄之躯,一直赏识信任有加,花新无以为报,不对殿下撒谎,是唯一能不辜负殿下的事了……” 我说着说着,突然就有点悲伤。 玄骋不是徇私的性子,天界的刑罚我住在九重天上的这些日子也领教了不少,这种私闯禁地的罪行,起码要被流放去无人问津的天界破败凋零之处守个神灯或者守个宝塔,一守就是几千几万年…… 让我去做那种差事我是万万不愿意的,更别说没用的我直到现在都没找到关键道具的一丝线索,搞不好为了逃离罪责和完成任务,我就会偷偷跑去凡间或者魔界。 那么到时候想再见到玄骋,怕是千难万难的事。 之前在哪里看到过这句话来着……离别往往很匆忙,道别要提前好好做才行。 终究是在各个世界之间穿梭……留这些有的没的的情份做什么……害人害己。 我又一拜,低着头时眼眶已有些酸,“这些日子花新蒙受殿下照拂,原本说好要报恩的,现在却闹出这种事来…错全在花新一人。” 眼眶酸着酸着,又觉得喉咙有些哽咽,“若是某天花新不在这九重天上了,还望殿下能好好照顾自己……原本以为要伴随殿下身边千千万万年的,却没想到这些天连想说的话都来不及说……殿下…其实我……” 临别的话虽然说的匆忙,但至少也要看着他的眼睛说不是么…… 我暗自咬咬牙,红着眼眶抬起头来,“其实我……” 我在抬头的一瞬间被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了两边的脸颊,煽情了一半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殿、殿下?” 男人捏着我的脸,面无表情。 我的脸被扯成仓鼠状,口齿不清道,“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罚你。”太子殿下肃着一张脸,简洁有力的回答道,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度,“不疼么?” “疼疼疼疼疼……”我被捏着脸,瞬间疼出两行清泪…… “怕了么?”面瘫接着问,语气也很严肃,“还敢么?” “怕了怕了…不敢了不敢了不敢了……”我垂死挣扎,宛如一只被凶残家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啮齿动物…… 面瘫突然松了手一笑,鬼使神差,春风化雨。 我捂着被揪红的脸颊,眼角撺了泪花默默躲开一丈远,余光瞄到玄骋的几个随从躲在不远处捂着嘴偷笑…… TNND劳资不要面子的么!!! 大庭广众之下被捏脸这种事真的很伤自尊心的喂!! 太子殿下背过去一只手,将折扇“啪”的展开在胸前,一副人面兽心的模样,“现在只是略施小戒,不要以为如此就能逃脱罪责。这次去凡间,你最好想着怎么戴罪立功。” 我揉着脸满心都是mmp,却也不敢发作,只好诺诺应允。 揉着揉着又觉得诧异,难道私闯宝心阁这回事,就这么翻篇了? 主动认了罪没受罚还洗清了盗窃的嫌疑…… 我这运气……也过分好了些吧? 我揉着脸,偷偷向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玄骋背对着我,背影高大而风流倜傥,除了帅看不出别的…… 却又突然间察觉到我的视线一般,侧过脸道,“你方才……想同我说什么来着?” 我装傻道,“该说的都说了,只是跟殿下坦诚认罪而已啊……” “不对,末了的时候,你说了句‘我其实’,你其实什么?” 还能其实什么? 我脸又一红,下意识后退一步,支支吾吾道,“……脸、脸太疼了…想不起来了……” 玄骋转过身来,脸先是一肃,又是一笑,“也罢,早晚是要说的,不急这么一时……” “早晚是要说的”是几个意思? “不急这么一时”又是几个意思? 我站在冷风中,被男人散发出的灿烂耀眼的腹黑光芒所震慑…… 这TNND还是当初那个一句“变个挂件儿寸步不离”都能羞红脸的三好学生小白花么? 难…难道是我属性判断失误,这货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个腹黑?? 那之前的小白花人设究竟是怎么回事? 装的? 不,那样程度的娇羞,并不像是装的。 那就是我眼瞎? 不,穿越之前我好歹阅尽各类玛丽苏,对各种人设属性如数家珍……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世界观缓慢崩坍的间隙,已经被拎到了天门外。 这南天门正是寻常神仙下凡的必经之路,左右两侧天兵见了玄骋立刻躬身行礼,我一个不入流的精怪,也沾光受了几拜…… 玄骋没多做理会,乘了一朵祥云独自去了。 我捻了个决正要追上去,却发现怎么也召不来祥云…… 奇怪…… 难道这天门外还禁止妖物叫出租车啊? 叫不来祥云就叫朵乌云好了…… 我凝神念决,半晌却什么也没发生。 走出好远的玄骋见我没有跟上去,又返了回来,皱着眉头时语气带有一丝轻微的不耐,“怎么了?” 我低头看看自己指尖萦绕的微薄灵力,又抬头看着玄骋,迟疑道,“殿下……我的灵力…好像被什么封锁住了……” 第二十三章、麻家庄 我跟玄骋共乘一朵云,垂头丧气。 “只是暂时的灵力运转不畅而已,”男人这样安慰我,“多少是挨了一下责龙鞭,那东西的威力不可小觑。” 我又捻了个决,残留的几缕可怜巴巴的灵力在指尖绕来绕去,有气无力。 遥想那女官对我举鞭子时说的话…… ----……这责龙鞭两鞭可锁灵识,三鞭可碎金丹,五鞭可神识俱灭 玄骋赶在第二鞭子之前来救我,已经足够幸运。 然而好歹下凡公费旅游一次,碰见灵力运转不畅这种事着实让人郁闷……北海的人在触我霉头这方面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强。 不过玄骋就不一样了,虽然最后那一鞭子也挨的不轻,却呼风唤雨跟没事人一样,不愧为九重天太子殿下。 虽然在凡间会遇见什么事情也未可知,但两个人只要一个使得动法术,便也罢了。 我仰头看着男人的下巴,心态乐观,目光崇敬。 谁想看了没两秒,我们共乘的云头便触了地。 放眼望去四处密密匝匝,竟是一片青翠的竹林,猿啸蝉鸣,凄清得很。 我一惊,遂问道,“这么快都到殿下办事的地方了么?” 玄骋理了理衣冠,冷声道,“尚未。” 我又四处打量了一下,才发现这地方虽然凄清了些,景致却是极好,便乐滋滋问道,“那殿下突然降下云头,可是想同花新一起瞧瞧这地方的景致?” 玄骋云淡风轻道,“我灵力运转略有不畅,乘云有些勉强,我们大概得走过去了。” 我愣了一愣,鼓起了脸。 这TNND跟想象中金光闪闪从天而降沐浴凡人憧憬目光的桥段不一样! 男人转身看我,微微笑道,“你那副表情作甚?” 我靠近一些扯了男人袖子,委屈巴巴,“殿下,你要去的地方远不远?” 玄骋远眺,语气坚定道,“不远,翻两个云头就到,二十里的脚程……” 二……二十里…… 徒步!? 杀了我吧!! 玄骋没有理原地石化的我,折扇一合,兀自迈开了步子,向竹林外走去。 我自暴自弃了一会儿,却也无法,便也颠颠的跟了去。 一边磕磕绊绊的走着,一边试图动用聪明的小脑瓜为这段万里徒步画上句号,“殿下殿下……你等等啊,既然灵力时有时无,我们在这里等候一会儿,等到腾得起云的时候再走也不妨呀~” “人间不比天宫,这种荒郊野外多的是山精野怪,虎豹豺狼,待在原地岂不是等死?”玄骋垂眸看我,语气都是满满的轻蔑,“再说积攒灵力不易,我们会在凡间遇见什么事有何用途还未可知,拿来腾云岂不是浪费?” 我是棵树,本性就抗拒挪动,为了不走那二十里,只好磕磕巴巴的乱出主意,“那殿下为何不唤来此地的土地?就算于恢复灵力无意,多少也能照应一二……” 上面视察底下都不接待的嘛? 好歹是堂堂九重天太子殿下,下凡办事连个接风宴都没有,岂不是太过寒碜了些? 玄骋似乎对我这种官僚主义作风很是不屑,这次连看都懒得看我,“神仙无论上界下界,都是各司其职为妙,我们并没有到非要劳烦土地山神的地步。” “可是殿下与我如今没有灵力傍身,万一在这深山老林中遇见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可怎么办?”我弱小无助,瑟瑟发抖。 男人好笑道,“你自己不就是个妖怪?” 也……也是噢…… 无法反驳的我双颊凹陷,迅速消沉了下去。 神仙哥哥揉揉我的头发,笑容温柔,“在我身边,还能让你被妖怪叼了去?” 我一时感动得无以复加…… 想了想,动用指尖残留的灵力,在手心结了个甜丝丝的小杏子捧给男人看,“殿下,在我身边,也不会让你吃不到零食的。” 却被男人重重拍了脑袋,“别把灵力用在这种无聊的事上!” 我委屈巴巴的揉揉脑袋,没敢多嘴。 山路走了不多时,竹林尽头遥遥便望见了一条驿道,虽然距离目的地依旧很远,然而此刻天色已晚,行走在有人烟的土路上总好过在深山密林中磕磕绊绊。 我一时觉得庆幸,蹦跶了两步走到玄骋前面,驿道旁边立有石碑,上面用一种类似于瘦金体的古字刻着“麻家庄”三字。 我凑上去仔细打量,又转过头去冲玄骋嘻嘻笑道,“殿下,此刻继续赶路晚了些,我们不如在这庄子找户人家歇下,第二天再走也不迟。” 玄骋没说话,点点头算是应允。 两人沿着驿道不紧不慢的走,途中经过几处农田人家,却没看见半个劳作的人影。 木犁搁置在田埂上,田里庄家杂草绿成一片。 几只云雀从齐腰高的杂草丛里惊起…… 顺着驿道进入庄子,越走却越觉得四外越发萧索…… 我左右看了看,皱眉道,“殿下...这庄子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这麻家庄里的气氛着实古怪,诺长的一条街,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风卷着落叶飘过,徒增荒凉破败之感,好端端的人家商户,竟比我们刚刚经过的竹林还要凄清几分。 男人左右打量了一下,皱眉冷声道:“皆是死气。” 我被“死气”两个字一惊,颤声问道,“殿...殿下?这地方不会有鬼吧?” 玄骋打开折扇,“若是枉死于饥荒瘟疫,四处总有冤鬼魂魄可寻,然而此处干净的很,半个生魂都瞧不见...大概只是遭了什么天灾,人都逃荒去了。” 听见“干净”二字,我就格外放心。 总算没什么孤魂野鬼,要知道,鬼庄什么的,最讨厌了。 既然没人也没鬼,大可随便寻个屋子住下。 这麻家庄虽然没人居住,房屋却还是有不少的,现在时候已经晚了,周围有没有临近的歇脚处也未可知,只好在这儿找个住宿条件不那么差劲的空屋子,将就一晚上了。 我一蹦一跳的向远处眺望,果然在主街的尽头望到了一座三层的木质建筑,雕梁画栋甚是华丽,看样子从前像是客栈茶楼一类的地方。 正兴高采烈的要拽拽玄骋的袖子,手上的动作却突然僵住了。 因为在二楼的窗口,有一个没有五官,脸色惨白的红衣女子,正冲着我们的方向柔柔的招着手…… 第二十四章、拜神 玄骋推了推我肩膀,“捂着脸做什么?” 我一手继续捂着眼,一手颤抖着向那红衣女子的方向指去。 玄骋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分说便拖着我冲那家客栈的方向走去。 “殿殿殿下……你做什么!?那摆明了是鬼啊!我们扭头换个方向走不好嘛?你干嘛去招惹她??”我微弱无力的试图反抗。 太子大大思路很清晰,语气很淡定,“我们去问问她这地方是怎么回事。” “可她肯定是鬼啊呜呜呜……” “你自己还是个妖怪呢。” 被玄骋一路拖过主街道,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我松开捂着眼睛的双手,才发现我们正站在一处铺了青石砖的空地上,周围的商铺挨挨挤挤,半旧不新的幌子被风吹得猎猎,中间还垒着个破旧的戏台子,显然从前是菜市一类的地方。 那间客栈正在戏台子后面高高的立着,招牌被挡了大半,也看不清叫什么名字。 之前远远望见的那个站在二楼窗口的红衣女鬼,已经不见了。 好熟悉的恐怖电影桥段啊真的好讨厌! 玄骋说,我们进那客栈里瞧瞧。 我双手护胸后退三步说我不去…… 玄骋说,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我上前三步拽住男人的袖子哭丧着脸说别留我一个人我不等…… 男人叹气,说,那你让开一点,我原地设个法阵拘十殿阎罗来问。 卧槽十殿阎罗?就是那个面色青灰鬼气森森的死鬼大叔?? 在天后的蟠桃宴不慎瞥见他的脸一次,真TNND只能用一眼万年来形容……那之后吓得我一个星期都没睡好觉…… 看他还不如看女鬼…… 而看女鬼还不如在这里乖乖等玄骋…… 我苦着脸将男人往客栈的方向推了推,哭唧唧道,“那你快点回来哦……我就在这儿等你。” 男人看着我,表情好笑。 我三步并两步蹦到戏台子上,抱着腿抖成坚定的一小团。 玄骋走了两步,又转过身看我,不放心似的道,“火龙玉乃阳灼之物,有它在,普通鬼怪不得近身。” 我将火龙玉簪子拔下来,颤巍巍的护在手里。 再抬头时,玄骋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恐怖电影里,你捂着眼再睁开眼的时候,总能看见一张鬼脸。 虽然现在我怕得要死,却不敢轻易捂住眼睛,只好战战兢兢四处乱看。 看着看着,却发现这麻家庄的戏台子修的十分蹊跷。 台柱子和四外装裱雕刻虽然是廉价的木头,花纹却繁复精巧,足见用心。 可背景却绷了一块破破烂烂的大红布,连个像样的背景屏风都没有。 台子的前面竟还有一口巨大发黑的铜鼎,里面歪七扭八插满了香,由于长时间没人打扫,留下的香灰被吹的满台都是.... 这戏台子还做烧香拜神之用? 拜的是什么神? 梨园有什么神仙来着…… 田都元帅?华光祖师?老郎神? 可这看来看去,连画像金身都瞧不见一个…… 我歪过头去,越发觉得诧异。 诧异了半响,也想不出一个结果,大抵小地方的戏台子都是这么简陋又多功能的吧…… 扭过头去的瞬间,却猛然看到一张衰老干枯的脸! 一时满眼倒映的都是对方那双灰暗浑浊的眼珠子。 我吓得声音也发不出,手里的玉簪由于灵力低微化不了形,在祭出去的前一秒却陡然察觉到对方的气息! 不是鬼,是人! 我一抖袖子收了玉簪,心跳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眼前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着一袭藏青色的绸缎衣服,布料在凡间大概算得上昂贵,看着却陈旧无比,还散发出一股腐烂的气味。 更加诡异的,是这老者头上还戴着一顶尖尖的白帽子,那帽子尖的夸张,后面多余出来的白布垂到肩膀上… 这个世界凡间的服制我并不清楚,但这样披麻戴孝似的打扮看了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可好歹不是个鬼,凡人罢了。 奇怪,玄骋刚刚在这里分明没瞧见一个生魂,这人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我稍微定了定神,才心有余悸道,“你这老头!青天白日的做什么不好!不声不响的绕到别人身后做甚?” 火龙玉尚能重创法力高强的邪祟。 若是凡人挨上一下,还不得魂飞魄散? 那老头见我言辞冲撞,也不气恼,木着眼神将我盯了半晌,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声音沙沙道,“姑娘住店呀?” 我尚在气头上,对方突然用这副和气生财的口气揽生意,就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这老头大概是麻家庄的本地人,看打扮听语气,还是个招揽客人的店家。 这鬼庄子气氛阴沉,难得遇见个活人,住在活人的店里,总比住在不知道有什么的空屋子里好,最重要的是这地方真的太渗人了,找个能打听消息的地方落脚,总比一头雾水乱撞要强。 那老者见我发愣,又用同刚才一模一样的和善语气重复道,“住店呀姑娘?” 我拍拍袖子,行了个礼,“自然是住的,刚刚多有得罪了,烦请店家带路。” 那老头脸上挂着一副僵硬的笑,转过身去,拄着拐杖脚步蹒跚,带着我向戏台子后面缓缓绕去。 我一边跟着一边试图打听道,“老人家,这麻家庄怎么打眼看不见一户走动的人家?难道过去被降下过什么天灾?” 那老头在我前面一瘸一拐的走,不答话也不回头,仿佛耳聋听不见一般…… 我转转眼睛道,“店家,你放心。我和我家公子都不是怕晦气的,贵地曾发生过什么,您老人家尽管照实说来....就算我们听过之后,怕得想要换地方住,现在这天色想再换个地方也赶不及了呀……”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走在我前面的老头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脚步猛的一住,“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两步,正目瞪口呆错愕之时,却见那老头儿冲着前面神经兮兮的磕起了头,一边磕头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我呆了一会儿,又抬眼望去,前方别说神像金身,连棵高点的树都没有..... 这老头在拜谁? 第二十五章、大威金蟾 我觉得诡异,只有绕到他前面去,不但什么也没看见,平白还受了几个响头。 正矮下身子想扶他时,才发现自己的脚边有一只个头不小的癞蛤蟆... 那癞蛤蟆胆子大得很,见人来了也不躲,眼睛一鼓一鼓的,着实惹人恶心…… 而那老头偏偏对着那丑东西磕头不住,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大威金蟾,无极无量;寿法天齐,仙福永享..大威金蟾,无极无量;寿法天齐,仙福永享..” 大威金蟾? 我低头看着脚边的癞蛤蟆,只觉得可笑,索性弯了腰去扶他,却被一只手扳住了肩膀。 是玄骋。 大抵是有凡人在场的原因,他隐去了原本的银发蓝眸,饶是乌发黑瞳,照旧也气质出尘,帅的不得了。 我见他回来心里只觉得高兴,指了指那依旧跪在原地惶恐不已的老人家,“殿下,你方才搞错了,这麻家庄是有活人的。” 玄骋摇头,拉住我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冷声道,“这是将死之人。” 我一时觉得不寒而栗,伸出一半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将死之人?什么意思? 我看看那老头,又呆呆看着玄骋,“可他分明是有气息心跳的…又不见邪祟附身的迹象……殿下说的将死是什么意思?” “人有三魂七魄,”男人皱眉,“这老翁早已失了三魂,大概一早被鬼差拘了去……只余下七魄勉强维持呼吸动作,并不算得上是真正的活人……” 我疑惑道,“鬼差索命只取魂不取魄?” 这是什么操作? 玄骋道,“恐怕是三魂先离了体,才被鬼差拿了去,魂不附体,魄也留不住许久,怕是时日不多。” 我看着那精神恍惚嘴里念念叨叨的老翁,陷入了沉思…… 怪不得刚才就觉得不太对劲,这鬼地方只留下这么一个活口,竟还是个魂不附体的,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可怜。 这会儿那老翁貌似已经从诚惶诚恐的参拜中回过了神,被我搀扶起来时茫然四顾,又冲我痴痴笑道,“姑娘住店呀?” 我向玄骋道,“殿下,这鬼地方怎么待着不是待着?我们索性就去这老翁的店里住一晚,虽说他魂不附体不好询问,他住着的地方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也好。”玄骋道。 我们跟随那白帽老翁沿着戏台子后的主街一路走,在拐角处看到了一家二层的木质建筑,虽然不比一开始看到的那座华丽,在这样偏远的庄子里也实属难得了,那老翁拄着拐杖徐徐进了客栈大门…… 我站在原地,仰头看着那块蒙了尘的烫金牌匾,上书“悦福客栈”四个大字,不由感叹道,“这老翁开的客栈还挺气派……” 进入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那老翁在门口挑了两盏孤灯,独自坐回账房后面,垂着头打瞌睡…… 我去二楼瞧了瞧,客房一共有五间,我将临着的两间收拾了一下,倒也勉强住的下人…… 走到楼下的时候,正看到玄骋正在大厅内打坐运转灵气,淡蓝色的灵气环绕男人周身,仿佛灵巧的游蛇一般… 我也尝试调用自己的灵力,除了结个杏子开个花以外,竟什么法术也施展不了…… 这北海的责龙鞭,着实灵通到让人气恼!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除掉对灵力的封锁,在这样一个诡异的破地方,没有灵力傍身真是让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我颓唐溜达到了后厨,不出所料发现所有的食物都腐化尽了,只剩下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存下的碧螺春,便烧开水泡了一壶,拎到大厅里,乖乖拄着下巴等玄骋打坐完毕。 男人依旧保持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状态,眼也没睁的问道,“怎么今天这样乖巧,都不捣乱?” “被困在这样一个鬼地方,我哪儿来的心情?”我蔫蔫的应了一句,又想起什么似的急切询问道,“殿下!你灵力恢复的如何了?” 玄骋照旧没睁眼,答道,“三成。” 这么短的时间就恢复了三成,不愧是九重天太子殿下! “那殿下!这些灵力乘云岂不是早就够了!”我欣喜,“我们现在就走如何?!” “不妥。”男人答道,“此地蹊跷,定有妖物作祟,除了再走。” 我哭丧着脸,“可是我现在连半成灵力都没有,到时候除妖不成反被暴打可怎么办?” “除祟斩魔不在灵力高低,”殿下他一本正经的答道,“在向大道之心。” 没什么觉悟的我委屈巴巴独自小声逼逼,“话虽这么说,现在弱小又无助的人又不是殿下你……” 玄骋睁眼,挑眉道,“别忘了,你此行是为了戴罪立功。” 我继续气哼哼的小声逼逼,“谁规定戴罪立功就不能有战斗力的?” 我撸起袖子,挥着自己的小细胳膊腕儿,“殿下!我半成灵力都没有,根本发挥不出真实的实力啊!我们换个安全的地方养养灵力,养好了再回来嘛!” 玄骋盯着我,眼神莫测语气淡定的拆穿道,“你怕了。” “我才没有怂!”我立刻反驳。 “我只是说你怕了,”殿下嘴角带着一丝隐隐的笑意,“怂是你自己说的。” 男人语气中的嘲讽溢于言表,我又不能反驳,一拍桌子将一整杯碧螺春一饮而尽。 “看你平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勇样子,忌惮的竟然是生魂厉鬼么?”玄骋收了势,缓慢降落回地面,诧异道,“奇怪,之前竟从未曾听你提过。” “那样阴森的东西谁不怕?”被拆穿的我自暴自弃,只是没好气的回道,“我未曾提过,殿下你也未曾问过。” “也罢,”男人笑笑,“现在也快近子时了,今日就姑且歇下,明天一早再查不迟。” 我蒙了大赦一般,立刻应道,“可不是可不是!都这么晚了,乌漆麻黑的也查不出什么!殿下我们一同去二楼客房休息,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既然你忌惮这些孤魂厉鬼,明日待正午阳气上升之时,我们再去之前的那家酒楼。” 酒楼?难道是我们刚进麻家庄时,看到的有红衣女鬼的那个酒楼? 我脸色一僵,道,“殿...殿下....你之前进去那酒楼,可曾看到了什么?” 第二十六章、十九 “看到了不少,”男人神色淡定,认真答道,“面色铁青的溺死鬼,舌头老长的吊死鬼,寻恨觅仇的冤死鬼,满满一座酒楼都是,除了阎王殿以外,我还未曾见过怨气那么深重的地方……虽然出来的时候设了结界,然灵力波动不稳,搞不好夜深一些的时候,就会跑出来两只……” 我捂着耳朵尖叫,“殿下你好讨厌!!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偏留在睡觉之前讲!!!” 小白花没什么表情,语气无辜道,“之前你也未曾问过。” …… ………… ……………… …………………… 回到房间的我对自己说,花新大大,你将来好歹是个女魔头,这六界之内,死鬼怨魂都是要给你捧洗脚水的,忌惮死对头还说的过去,怕自己的小弟又是怎么回事? 你清醒一点。 然后继续清醒的躲在床上抖成一团。 但凡有人打架单挑,无论是什么段位的青铜白银,只要正面刚,我向来是无所畏惧的。 可对于那些阴冷潮湿不知所谓之物,我也是真的厌恶。 比如蛇,比如鬼。 偏偏在这种最害怕的时候,脑子里净是从前手贱点开的几部恐怖电影的场景,一掀开被子就看到乱发之中一只圆瞪的眼睛,或者向床下一探头就看到一张惊讶的苍白鬼脸……之类的。 我尝试运作自己体内的灵力燃个明火点个灯,结果手指尖只喷出有气无力的几朵小火花…… TNND落魄至此连个点灯的灵力都没有…… 如果真有什么阿飘从玄骋布的结界里逃出来,我岂不是要被追着捶打…… 啊啊啊啊啊啊我恨啊! 玄骋这个家伙!睡觉之前讲什么鬼故事啊!! 六界第一女魔头在鬼庄客栈留宿一晚然后自己被自己吓死这种桥段,真的好丢脸啊啊啊啊啊!! 义愤填膺的在床上滚来滚去,结果“扑腾”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自暴自弃的跪坐起来,也不上床,敲敲旁边的木墙,压低声音道:“殿下殿下…你可是睡了?” 那边没动静。 我再敲敲,整个人都很卑微,“殿下殿下,我知道你听得见。我们商量一下嘛……” 依然没动静。 我虽然脸皮一向不薄,但是“殿下人家好害怕,你就陪人家一起睡嘛~”这种及其烧情的话,还是说不出口的…… 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毫无自尊道,“殿下殿下,你那屋睡的可踏实?这炎炎夏夜的,我变个竹夫人给你抱在怀里纳凉可好?” 那边依旧没有回应。 真睡还是假睡也不知道,我因将架子放的极低还不被理,就有点恼羞成怒,一个人气哼哼道,“呸!讲了那么吓人的话自己却睡的那么香,全世界的冰山系都坏透了,什么神仙哥哥小白花,不过是讲了鬼故事就跑的渣男!” 那边依旧没有动静,我便嘀嘀咕咕骂得越发猖獗,“姑奶奶什么时候求过人!不过灵力不够就要被欺负,若灵力还在怎会这样低声下气的跟你磨叽…直接变只吊睛大虫将你压在床上,哭着求饶!” 正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过着嘴瘾,便觉得手心一热。 低头再看时,果真看到一股细细的金色灵力顺着经脉爬上了指尖!被封锁的灵力居然还可以被生生骂出来,今天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虽然这点少的可怜的灵力并不够对付不知什么时候会拜访的阿飘,变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捻了个决,嗖的变了形。 变了形却怎么也觉得别扭,目之所及貌似都比我体积要大,索性跳到梳妆台上,才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怪威风的虎斑花猫。 嗯,灵力还是不足以变成大老虎,变成只花猫也是不错的。 反正四舍五入都是猫科。 我很满意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对着青铜镜子翘了会儿尾巴,这才顺着门缝慢悠悠向殿下的厢房走去,谁知刚一出门,便听到了一阵呜咽声…… 那呜咽声是从楼下传来的,又苍老又悲怆,我僵硬在原地,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无论这种鬼夜哭桥段多么俗套,亲身经历什么的还是过于刺激了,脊背上凝结的一点寒意迅速窜到了尾巴尖儿,想要立刻跑到玄骋房间里瑟瑟发抖,四只猫爪子却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抬不动…… 与僵硬肢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疯狂的心跳和电光火石般的心理活动…… 虽然现在玄骋的灵力被抑制,好歹是九重天的太子殿下,那些想害人的妖邪就算是出于本能,也是断然不敢接近的…… 然而这位胆大包天的“好兄弟”都嘤嘤嘤到太子殿下门口了,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有什么冤情可陈? 也难怪,这好端端的庄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竟半个活人不剩,一定另有隐情。 正当我在要“叫醒玄骋”还是“自己去问”之间左右摇摆的时候,那哭声又突然断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舒缓,有节奏,且清脆的“咔哒”声…… 我躲在二楼楼的扶手后向下探看,客栈的大厅里燃着一盏孤灯,俯视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漆黑,唯有灯火恍惚之处那顶尖尖的白帽子格外醒目——是开这家客栈的老翁? 虽说没了魂,好歹也是个活人,至少要日落而息的…… 他大晚上不睡,点着盏阴森森的孤灯做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便顺着楼梯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猫爪子软,几乎发不出什么声响。 距离帐台越近,眼前的场景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老头正在油灯下,抱着一个木盒子热切的数着什么,“……三,四,五…十,十一,十二……” 我跳到帐台上,他竟没有察觉,依旧专注的数着,盒子里的东西被拾起又丢回去,发出的“咔哒咔哒”有节奏而清脆。 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下,赫然可见那老头手里捧的是满满的一盒金豆子! “…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 那老头数到十九,突然停下了…… 他盯着手里的第十九颗金豆子,看着看着突然嘴角下撇,呜呜咽咽的哭将起来,衰老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皱着,格外可怖…… 这声音,赫然是刚才在楼上听到的呜咽声! 老人依旧没有察觉到我的出现,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的念道,“小十九……我的小十九啊……” 我一时摸不到头脑,只是觉得眼前的这副场景又阴森又诡异…… “小十九啊呜呜呜……爷爷的小十九……”老人表情痛苦,一双浑浊的眼睛聚集了过于汹涌的悲怆,竟不像是三魂离体之人,“都怪爷爷……爷爷是个老糊涂啊……” 第二十七章、金豆子 眼前情景着实诡异,但那老人家脸上的表情也是真的悲伤,看着看着我就不禁有些同情。 那老头也终于注意到了我,一双浑浊的眼睛将我盯着,老态龙钟切切问道,“客官住店呀?……客官可见过我家的小十九?” 我因灵力低微,一时化不成人形,只能张着一张猫嘴问道,“小十九可是老人家的孙子?” “啊,”老头半张开嘴,沙沙的答道,“我们家小十九今年四岁了,左脸上有块红色胎记,我还给他打了个长命锁,可是我家小十九娘死的早,爹又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可怜哟……” 老人摇摇头,“可怜哟……”又低头看到了怀里的盒子,嘴边突然裂开一个神经质的笑,摇头晃脑絮絮叨叨,“金豆子……都是金豆子……全是我的…哈哈哈全是我的……” 言罢,又低着头,一个接一个的数将起来…… 我正看的怔愣,却感到身体一轻,像是被什么人从背后捞了起来。 一扭头才发现是玄骋,虽是子夜酣睡之时,神仙哥哥他照旧是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整齐模样,华丽的青色长裾上连个褶子都瞧不见,脸上的表情却甚是不耐烦,“你大半夜的不睡,变个猫儿出来乱逛?” 我张了张嘴,不好解释,恰逢那边老人又数到第十九颗金豆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正要开口细讲诡异之处,却被玄骋一只手拎着向二楼的客房走去,我扭来扭去妄想挣脱,“殿下殿下,那老人家丢了小孙子好可怜……我正问着他麻家庄的事儿呢,他也好不容易能讲几句,你为何不让我问?” 玄骋撒拉下眼角,冷声道,“子丑之时正逢魔气上升,你我灵力受限,此时行动恐怕不妥……” 我觉得诧异,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反驳,低头思量了一会儿只是独自嘟囔道,“可是殿下你灵力都恢复了三成,普通魔怪根本不敢近身,这麻家庄虽然诡异了些,却也没见几个能打的……殿下为何总是一幅顾虑的模样…?” 玄骋装作没听见,神情却明显暗了下去,我正抬头看脸色,却被不轻不重的丢到了木板床上。因为是只猫落地平衡得要领,倒是也没摔着。 “勿妄加揣测,于你无益。休息。”男人只说了这么一句,便长裾一撩,端端正正坐在床沿打坐修炼起来…… 我抬头看着他的灵力从指尖缓慢溢出围绕全身,淡蓝色的光辉逐渐将黑漆嘛乌的厢房浸亮,低头爪子在发了潮的被褥上踩了踩,将陈年的丝线勾起来几缕,小声道,“休息倒也该休息……可殿下,这是你的房间啊…” 男人闭目沉声道,“刚刚不是你自己怕的要死?” 咦?他还真的听见了?他不是睡了么…… 那我一气之下说的那几句难听话岂不是也…… 我抖抖耳朵,跳上男人的膝盖,挂上一幅谄媚的语气,“嘻嘻殿下…我只是怕极了才说的气话~你可别当真,殿下你又正直又温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渣男…” 男人懒散睁开眼睛,嘴角弯起的弧度很刻薄,“你也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吊睛大虫。” ??? 他这是在嘲讽我灵力低微? 我虽然不服气,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依旧做足了乖巧模样,“殿下殿下,你既然灵力有余就舍给我一些~不用很多!至少让我能脱了这身猫皮,幻化回人型~” “无余,不给。”男人果断回应我的请求。 “殿下你干嘛那么小气!!?” “灵力积攒不易,你总是用灵力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多少该长些教训。”玄骋低头,修长的手指在我猫耳朵旁挠了挠,嘴角上翘,“再说,你这幅模样也挺好。” 我本来想说去你的啊你可以自己试试四条腿走路身后拖着条奇怪的尾巴还口吐毛球,结果脱口而出的却是,“哎哟哎哟喵呜喵呜殿下再左边些,再左边一点……” 挠耳朵好TNND舒服!! 结局就是我失去了作为一只六界女魔头的尊严,在男人高超的技巧下欲|仙|欲|死,打滚翻滚,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变回了人形,蜷在木板床的一小角,手里还紧紧攥着火龙玉簪子。 我坐起来茫然四顾,看不见殿下的身影。 听到楼下有动静,伸了几个懒腰才不紧不慢走到楼下去,恰逢那白帽老翁肩膀上搭着毛巾,将茶杯摆了一溜,一杯一杯的斟着热茶,抬头看到我时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和善笑道,“姑娘早啊,来不来杯热茶?” “老伯早,茶就先不喝了,”我挠挠头,对这老翁一时清明,一时糊涂的状态有点不适应,“您瞅见我家公子没有啊?” “哎,那个俊俏后生呀,”老人家笑道,“怕是去了茶庄,找万师爷去了。”又转过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后厨招揽道,“老太婆,你动作怎么这么磨蹭,麻利蒸好桂花糕呀,早上客人多咋要点来配油茶,再说小十九也好几天来都吵着要吃呢……” 茶庄?万师爷? 这又是什么鬼和什么鬼? 我走到白帽老翁旁边试图询问茶庄的位置和万师爷又是何方神圣一类的问题,但那老人家正忙着对着自己想象中的“客人”比划打千儿,根本没有理我的意思。 我满腹疑虑出了门,朝阳懒散照亮了整个麻家庄,一时间这鬼地方竟没有了昨日的凄清和诡异。 我将簪子在手指间转来转去,悠闲溜达出了门,打算自己去找玄骋。 一路走到昨日那个奇怪的戏台子前,也不见半个人影。 我索性跳将上去,双手捧成喇叭状,四处胡喊道,“殿下!殿下!!殿下!!!!” 空荡荡的大街上只回荡着我一个人的声音。 “奇怪,”我将手放下来,小声嘀咕道,“人哪儿去了?” 正在此时,一阵不知从何而起邪风夹杂着落叶粉尘猛然略过,我本能的抬起手臂遮挡眼睛,身后却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怪笑…… 我寒毛一竖,缓慢转过身去…… 只见那戏台子背景的红布被风吹的塌陷进去,赫然透出一张巨大的怪笑着的人脸! 第二十八章、万应茶庄 那张脸足有两人多高,只要嘴一张,吞下五六个我怕是都不在话下。 我因一时受了惊吓,尖叫都来不及,而灵力也似乎受到感召一般,从经脉喷涌而出,手里红光一闪,通红的峨嵋刺伸了两尺长,尖端烈烈燃着邪火,冒出几道焦黑的烟。 此时妖风却熄了,红布垂下,那张怪脸也隐了去。 我对着那堵红布怒道,“哪路来的不识好歹的东西,也敢在你姑奶奶面前露脸?” 怪脸对我的挑衅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动作。 我独自诧异了一会儿,才缓慢走上前去,用峨嵋刺将那红布挑了,才发现后面竟然是一屏巨大的青铜浮雕。 那浮雕上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只刻着一张怪异的巨脸,笑容静谧而诡异…… 这张脸越看越难受,说不是人脸,却又五官俱全,说是人脸,却又显得别扭…… 我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为什么看着别扭。 这张脸的五官对于普通人类的皮相来说,双眼过于突出,眯缝着的眼睛不同于佛像金身那般显得慈祥,反有一种狡黠阴毒的神情,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而且它的嘴也大的夸张,简直是一路裂到了耳根,轻易就带出一种猥琐的感觉…… 这麻家庄的百姓品味着实不好,刻这样一张丑脸在这里都不怕影响市容? 我往后退了几步,仰头看到了怪脸上的镀金牌匾,上书“金蟾伏魔大圣金身”八字…… 金蟾? 那日白帽老翁跪在地上拜的战战兢兢的,不就是这个金蟾? 我再将眼睛落回那张丑脸上,“啧啧啧”的摇了摇头。 这四海八荒之内,九重天之上,何时竟有了如此丑陋的神仙? 天宫人事部的这群家伙们,真是越来越宽容了。 不过对方再丑,好歹是个神仙,看样子还是一方守护神,不礼貌一些,也是说不过去的…… 我便收了法器,人模人样的做了个揖,“小仙花新,敕封仙号降露,初来宝方不识金蟾大圣金身,多有得罪。” 而光道歉不让帮忙,好像瞧不起人家似的。 我于是又一揖,道,“大圣身为一方守护神必然繁忙,花新不想僭越,然麻家庄此地蹊跷,定有妖孽作祟,烦请大圣指出那邪祟所在,小仙好代九重天和黎民百姓除之后快……” 言罢又看向那金身,而那怪脸只是笑,丝毫没有显灵的迹象…… 也是了,庄子变成这个鬼样子,守护神怕是不敢跟九重天交差,一早跑了…… 白白受了庄民那么多香火,却P用不管,果然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有尸位素餐的人…… 正当我对着那张怪脸暗暗不屑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哀嚎,一道白影重重砸在戏台子上,我猛然回过头去,才看清竟是只披头散发的厉鬼,脖子摔成一个扭曲的角度,正在阳光的直射下尖叫打滚,形状痛苦,身体还冒出阵阵黑烟死气…… 我吓得面色惨白,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猛然听到身后有人唤我的名字。 回头一看,殿下正一只脚踩在戏台子后面酒楼的窗檐上,手里握着折扇,一脸冷酷的表情。 这厉鬼显然就是被他一脚踹下来的…… 男人看到我一脸惊慌也没有多言,丢下一句,“上楼。”便消失在了窗口。 我得了命令也没法违抗,只能忍着强烈的恐惧绕过吱哇乱叫挣扎着的厉鬼,跳下戏台子,绕到了后面的酒楼…… 到了门前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酒楼…… 蒙尘的牌匾上写的,赫然是“万应茶庄”四个大字。 不过是间茶庄,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开的如此气派么? 我满腹疑虑,脑内又回想起今日那老翁的话…… ——“哎,那个俊俏后生呀,怕是去了茶庄,找万师爷去了。” 茶庄?万师爷?万应茶庄? “进来,”殿下的声音从华丽建筑的深处传来,“愣在原地做什么?” “来了来了。”我应道,谁知刚刚一只脚迈过门槛,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那种感觉难以形容,仿佛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屋内和屋外根本就是两个季节。 站在茶庄内适应了一会儿,我才发现陡然变化的原来不是气温,而是阴阳平衡。 换言之,屋外是阳气上升的人间,而屋内则是阴气肆虐的地府…… 外面强烈的太阳似乎根本照射不进茶庄内,沉重而冰冷的阴气覆盖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压的人两腿战战,连气都透不过来。 我作为一个妖物,倒是也不受阴气邪祟影响,然而在九重天那种光辉灿烂紫气东升的地方待久了,一来到这样的地方便格外的不适应…… 还是快点去找玄骋… 没走两步便到了茶庄的楼梯玄关处,仰头一看我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楼梯蜿蜒向上靠墙的位置竟站了满满一排邪祟厉鬼!!! 清一色乌黑浓密的长发,清一色缓慢升腾的黑烟戾气…她们正面对墙站着,肩膀挨着肩膀,列队整齐划一犹如综艺选秀,没一个人敢随便动弹。 有的正呜呜咽咽的哭着,有的小声而快速的嘀咕着什么,效果就是非同一般的渗人…… 我抱着肩膀,看着满满一排贞子姐姐,几乎要哭出声来,“殿…殿下……我非得上楼不可吗殿下?” “阴灵邪祟之物没胆子冒犯阳清上升之气,上来。”男人简单的命令道。 问题我自己也是个邪祟之物啊…… 而且很可能将来会成为邪祟的头儿… 万一走着走着她们突然觉得亲切,冲上来想要握手签名什么的…我该怎么办?尖叫着逃跑吗?尴尬死了…… 可是玄骋都开口了,自然有他的判断和道理,再怎么不济,他也不至于将我往厉鬼嘴里送…… 没有任何不上楼的理由。 我只好紧紧握着扶手,闭着眼睛硬着头皮一步一步的向楼上蹭。 谁知分明是从一溜女鬼的背后路过,却如同玄骋说的一样,全程真的没有受到任何拦路或者惊吓。 “殿…殿下你说的有道理诶!她们果然不敢碰我!一定是在九重天上待了太久的时间,沾了太多仙气,她们把我错认成神仙了哈哈哈……”我正拍着胸口大喘气,词序混乱的表达着逃出生天的喜悦,却发现男人负手而立的背影似乎有一丝凝重的意味在里面…… 好奇走上前去,顺着殿下的目光一看,我才察觉到了怪异之处。 眼前的房间光线昏暗,不像楼下的大厅一样摆满了茶桌,反倒空荡的出奇。 房间的木质地板上,散落着许多干枯发黄的植物,远看只是几道焦痕,近看貌似是稻草一般的东西。 在靠窗的位置,垫着一块不小的黄色兽皮,质感顺滑,一看就是从什么灵兽身上扒下来的,价值不菲的样子。 而兽皮上面,孤零零搁着一架不大不小的红木纺车,正在没有任何人操作的情况下,飞快的旋转着…… 第二十九章、琅轩木 “这是……”我看着飞快转动着的纺车,不知作何反应。 “琅轩木。”殿下皱眉,神情很是凝重,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道,“这里怎么会有琅轩木?” 琅轩木?那即是什么东西? 我将那转个不停的红木纺车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殿下你是说,这木纺车就是那个琅……什么木制成的,对不对?” “不错。”男人简短答道,“琅轩木能克水祟,不惧火焰,性坚不屈,其枝可作利器,能刺魂穿魄,是当年太白金星亲手植下的万古神木。” 我上手摸了摸那纺车,叹道,“竟是这么稀罕的法宝,怕是六界之内也没有几棵吧?” “不是没有几棵。”玄骋在我身后站着,声音很冷,“是只有一棵。” “只有一棵?”我反问,又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狭小怪异的房间——摆明了是一幅副本BOSS老巢的模样…… “这么珍贵的神木,为何会出现在妖孽的巢穴里?”我小声嘀咕。 玄骋摇了摇头,“不知,我更关心那妖孽是怎么找到琅轩木的。” “琅轩木被居心不良者找到非同小可?”我挑眉。 既然这宝贝能刺魂穿魄,难道是怕被坏人撇个树杈下去,制成什么杀伤性极强的武器? “何止?”殿下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意,“琅轩木被居心不良者找到,我怕是命不久矣。” ??? 命不久矣这么严重的吗??! 我一时吃惊,脑内一片空白。 他可是堂堂九重天太子殿下,日月同辉寿与天齐的角色,什么叫命不久矣?? 没等我开口问什么,殿下他倒是从地上拾起了一截干枯的植物,递给我时脸上的表情很是云淡风轻,仿佛刚才的吓人话根本没有说过,“花新,你来看看,可认得这是什么草?” 我一大堆想问的话被男人突如其来的问题怼了回去,只好凑上去拿着那干枯的黄草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难以置信道,“这是涤魂草?” 在灵草堂的这些日子,我从图谱和院子里认了不少仙草灵芝。 像是这种涤魄草,只有及其纯净的活水才能养出,天宫仙境倒是不稀罕,一长就一大把。 但凡间的话,大概只能去雪山之巅无人之境之类的矫情地方才寻得到。 万物皆有灵,灵性本纯真,却更易藏污纳垢。 沾染污垢轻者,无非是屠夫土匪奸臣小人之流.... 沾染污垢重者,至少也要化成什么人魔厉鬼妖孽邪祟.... 涤魂草正如其名所称,能洗涤灵魂污垢,是许多凡间修士清修时的上乘之选。 如若这折了琅轩木制成纺车的家伙真是个邪祟,定不会花费心思去清修,他又费劲采摘这么多涤魂草做什么? 我一时不解,便疑惑看向玄骋。 而玄骋显然跟我有一样的不解,正垂眸看着那依旧转动个不停的纺车发呆。 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他伸手拂过纺车的木骨。 玄骋将触碰过纺车的左手举到眼前辨认了分秒,自顾自的轻声道,“炽焰银狐,有趣。” “炽焰银狐?”我疑惑反问。 殿下将手伸到我眼前,只见他干净的手指上粘了两根几乎微不可见的狐狸毛。 那狐狸毛颜色很是稀奇,根部到中段白的通透,尖上的一小段却是冷冰冰的蓝色,十分干净漂亮。 我盯着那狐狸毛,手里握着火龙峨眉刺跃跃欲试,“殿下!既然已经知道了这妖孽的真身,我们要不要就地埋伏起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妥,”殿下拍拍手,将狐狸毛抖掉,“事情尚未明晰,切勿打草惊蛇,我们先回客栈。” 踏出万应茶庄的一瞬间,阳光普照心情舒畅。 果然我作为一棵树,向阳的本能还是极强的。 只是…… 我走着走着又不禁顾虑重重的望了一眼那困了一众贞子姐姐的茶庄,又回过头巴巴扯着男人袖子问道,“殿下,你设的结界困住那群厉鬼没问题吧?我……我不是怀疑殿下啊……只是昨儿个您自己都说了,现在灵力波动不稳…万一…我是说万一……” “昨天只是随口说来玩笑的,”面瘫冷冷答道,“之前那茶庄就有结界,大概是那只狐狸设下的,道行极高,术法极强。不限制他人进入,却不会让任何阴祟之物逃出。” 那只炽焰银狐? 我心中疑惑,不由得喃喃出声,“这狐狸闲的慌啊?就算麻家庄内外方圆五里都看不见什么人烟,他也不至于困一群阿飘在房间里作伴吧?” 玄骋侧目看我一眼,缓声道,“大概是用来吃的。” 我被男人的话一惊,却又不解。 “修习邪道的话,有汲取生魂而养身修元的术法,提升极快,却造孽极深。”殿下简洁的解释道。 我一拍双手,恍然大悟道,“殿下你是说,这只炽焰银狐修习的就是这种摄取凡人生魂的邪道?” 又独自喃喃,“也难怪这麻家庄连半个生魂都看不见,唯一一个幸存者,还是个失了三魂的老翁……他吃光了整个麻家庄的生魂,又没找到下一个村庄作为目标,厉鬼是祟也是魂,他只好捉些阿飘来充饥……” “至于那些涤魂草……厉鬼魂魄及其肮脏腥臭,想来不好下咽,于是他便费劲采来了这些仙草,想将阿飘们洗洗干净,再汲取干净后的生魂,用以修习邪术!” 我顺着殿下的思路乱说一通,摇头晃脑的赞赏道,“不过殿下你真是厉害,两眼就看出来了来龙去脉~” “只是推测而已。”神仙哥哥云淡风轻道,“切勿妄下结论。” “不过花新还有一事不解……”我表情凝重道。 “你说。” “殿下你真的会开玩笑么?” “什么?” “所以你昨天晚上说灵力不稳结界很脆厉鬼会跑出来居然是在开玩笑?” 顶着那么一张面瘫脸开玩笑真的很幸苦吧…… 自己不说是在开玩笑别人都get不到…… 想到这,我不禁对男人同情起来…… “……”小白花脸色难辨,一言不发。 我追上去认真安慰道,“殿下你的幽默感虽然奇怪了一点,笑点也不知道在哪里,但是仔细用力想想的话,其实还是挺好笑的。” “闭嘴。”神仙哥哥红了脸,步子迈得很快,简洁的命令道。 第三十章、祭典 知道那些厉鬼不会轻易逃逸出来,晚上想是会过的不是那么提心吊胆。 明明那种低级别的厉鬼,碰见火龙峨嵋刺这种BOSS级的仙器,应当是被挑在尖儿上吊打的下场…… 可我对于这种阴测测东西就是忌惮,大概因为骨子里还是个凡人吧。 不过相对这些远在万应茶庄排排站的贞子姐姐们,当下更让我在意的,是殿下白天不经意说出的那句话…… ——“何止?琅轩木被居心不良者找到,我怕是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 传达出的信息像是得了什么绝症,说出口的语气又不像是那么在意,之后缠着再怎么问,他反倒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吐露了,小白花真是个神秘莫测的男子。 不过他肯轻易将这种要命的秘密吐露给我,就算是无意识中的吐露,说明心底还是对我比较信任的。 自己的软肋不愿意多讲,大概是每个人的本能,他不说,我自然也不能烦人精似的缠着多问。 但这琅轩木里究竟有什么乾坤,我却不能一无所知。 殿下他是我在这个世界里唯一在意的人,对我又有知遇之恩,这种关乎他生死的事情,我又怎么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我这磕磕巴巴的修为着实不够看,但在做完这个世界的任务之前能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定呢? 我手里把玩着已经化为簪子模样的火龙玉,那宝贝在房间深重的黑暗中也散发出淡淡的红光,相比平日里的光辉多少暗淡了些,看着却格外让人心安…… 我盯着手心的那点红光,看着看着眼皮逐渐沉重了起来,不时便浮浮沉沉的陷入了睡眠。 半梦半醒中,突然听到一阵轻快的笛声。 我猛地惊醒过来,讶异盯着厢房半敞小轩窗倾斜进的柔和火光…… 这半个活影看不见的麻家庄,在午夜之时竟突然有了人? 我从床上坐起来,仔细倾听,那阵笛声里竟然还夹杂着两三声鼓点和人声,音乐轻快端庄,听上去像是有一堆人,在距离客栈不远的主街道上,正举行着什么庆典…… 笛声调子简单,却仿佛有一种魔力似的引人不由去倾听,我听着听着竟迷迷糊糊离开了床,从窗子上翻了下去……轻飘飘的落在空旷的街道上,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只是循着那音乐声一路走…… 迎面是一轮明晃晃的满月和祭典的灯光,我走在前头,拉长的影子跟在后头,越走离祭典越近,音乐声越来越大,灯火也越来越亮…… 不知怎么的,心里除了喜悦和满足不剩别的,至于这祭典有什么诡异,麻家庄又是什么地方,关键道具怎么找,玄骋是谁,我自己是谁,仿佛统统变得不再重要…… 祭典的音乐声越近,我就越想手舞足蹈。 然后我看到了市集——灯火通明的市集。 男男女女都戴着同那老翁一样的尖顶白帽子,还穿着素白的衣裳,有人奏乐有人舞蹈,彩灯挂满了整条主街,白日里空无一人的麻家庄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小孩子也戴着同样的白帽子,在人群中跑跳嬉闹,人们脸上挂着满足平静的微笑,对着戏台上巨大的青铜雕像齐声歌颂道,“大威金蟾,无极无量;玄兔折桂,十昏十祟;寿法天齐,仙福永享!” “大威金蟾,无极无量;玄兔折桂,十昏十祟;寿法天齐,仙福永享!” 我抬头望向那屏巨大的浮雕,金蟾大圣的嘴脸看上去也没有白日那样可憎了,竟还带上了几分慈眉善目的佛像…… 更加神奇的,是那张巨脸竟然张开了嘴,无数头戴白帽的老少,男女正两两三三从黑洞洞的大嘴里携手走出来,加入戏台子底下密集的人群,共同歌颂金蟾大圣仙福永享…… 而戏台子在祭典辉煌的灯火里竟也显得华丽精致,金光闪闪,不次于霄汉之上的亭台楼阁,全无白日里的凋零破败之像…… 白天我是怎么看的?当时一定是瞎了眼。 这么多人里就我一人没有白帽子,怪别扭的,应该去找一顶戴。 我正左右张望着,突然腿被撞了一下。 一低头,看到一个也就四五岁的小男孩,也戴着一顶白帽子,正仰着脖子,冲我眨着一双乌亮亮的大眼睛。 小男孩五官生的十分可爱,只是左脸上有一大块红色的胎记,脖子上还戴着一个银质的长命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我与那小孩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神思猛然清明起来,“你是小十九?” 小孩儿后退了一步,冲我眨眨眼睛,也不说话。 我脑子一时糊涂一时清醒,又看了看周围,才感觉到一丝诡异…… 我刚刚在想什么?? 找顶披麻戴孝的白帽子戴上好合群??我是疯了么? 这金蟾大圣又是什么东西,姑奶奶一拜他也得受得起。 再看四周,周围的人脸上只是挂着笑,僵硬而麻木,那表情竟是像被画上去的一般渗人。 什么地方守护神?不是邪神都要烧高香。 我脑袋晕的厉害,扶住额头后退了两步。 小十九仿佛担心我似的,轻轻拉了拉我的裙摆…… 我强忍着不适半蹲下去,跟他视线平齐,柔声道,“小十九,你别乱跑,你爷爷在找你。你乖乖跟着姐姐,姐姐带你回家。” 小孩看着我摇摇头,后退了几步,紧接着转过身,飞也似的跑了起来。 我因一门心思想着带他回家去找他爷爷,便嘴里喊着他的名字尾随其后追了起来。 奈何人群密集,熊孩子又跑得极快,没追一会儿便再也寻不到身影…… 我站在人群密集的市集大喘气,茫然四顾,才又看到了小十九。 那孩子正站在一个赌骰子的摊位前,揪着一个男人的袖子不放…… 赌骰子的几个赌鬼脸上照旧是挂着那副诡异的笑,手上的动作却无比豪爽。 我再一次想起了老人的话…… ——可是我家小十九娘死的早,爹又是个不争气的赌鬼,可怜哟…… 那个被小十九拽着袖子的男人,难道就是他那个不争气的赌鬼爹? 这孩子听说回去找爷爷,不是不愿去,而是想带着爹一起回去。 我因亲戚家有赌博毁家败业的,对于这种没有自制力而牵连家人的败类本来就没有丝毫好感,虽然有心干涉,但这本来就是人家的家务事,也就不便上前。 心想小十九能叫来他爹,老人家在人生最后的一段时间三世同堂自然极妙,如果叫不回来,也不干我的事。 正遥遥站在原地看着,却见那男人做不耐烦状,将小十九狠狠推了一把。 四五岁的小孩子身量极轻,退了几步重重跌在了路中间,帽子都滚出好远…… 我见不得小孩子受伤受疼,心里腾得涌上一股怒火。 罚这种玩意儿有什么天刑?不如施个法,让他每碰一次骰子就烂一根手指,直到十指烂尽为止! 我正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去,想要将小十九扶起来,看清眼前的场景,心却猛地一提,放慢了脚步…… 小十九正尝试从地上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尝试着伸手去够滚在不远处的帽子,而他没有帽子遮挡的脑袋,头骨仿佛被人削掉一般,活活少了一半,空留一个冒着脓血的黑洞…… 第三十四章、炽焰银狐 眼前的景象着实骇人,我因吃惊连着后退了几步,身后挨挨挤挤的人群遭了殃,其中有个身量轻些的小姑娘,也被绊倒了。 帽子滚在地上时,那小姑娘后脑勺上巨大的血洞竟然跟小十九如出一辙,却也继续面带微笑的拾起帽子戴上,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我屏息凝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夺了左右行人的帽子。 目之所及全部一样,这些人的头上,全部都少了一块头骨。 带着这样的致命伤还没事人似的微笑行走,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活人! 无意闯入死人堆里的我手里死死攥着白帽子,只觉得眼前发晕,心脏狂跳,耳朵里都是血液冲撞的声音…… 身后的戏台子上突然传来女子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那戏腔浮浮沉沉的,一会儿像是离得极远,一会儿又像是在耳旁… 周遭的一切都诡异极了,我却两股战战,一时连挪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 大概是因为精神太过绷紧的缘故,五感在一瞬间变得敏锐无比,听到身后袭来尖锐的风声,我下意识向左边无力一倒,一柄弯月钢刀擦着我的衣角就打在了市集的青石板转上! 钢刀发出响亮的撞击声,火星顺着刀刃迸溅出的一霎那,我仿佛瞬间找回了力气! 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连偷袭者是谁都来不及看,只是本能的向客栈的方向奔去。 我一边跳上屋檐一边将火龙玉攥在手里,偏偏体内的灵力在此时怎么也运转不起来。身后带着钢刀的人穷追不舍,分明就是三刀之内必定要劈死我的架势。 我因怕的要死,也顾不上丢脸,堪堪躲过一刀之后,撕心裂肺喊出一句:“玄骋!!!” 这麻家庄不过牙长般的小地方,这样一声足够他听见了。 那追杀我的家伙听我突然爆出这么一嗓子,一刀劈得歪斜下去,我瞅准时机一扬手,手中的火龙玉簪子“刺啦”一声划过了什么! 我倒退着踉跄了几步才险险站稳在屋脊上,对方不知是因为突然受到袭击吃惊,还是因为发现袭击自己的竟然是仙器而吃惊,总之就是站在屋脊另一端不动弹了。 我这才看清了来者何人。 对方生的高大,体态已经强壮到了给人压迫感的地步。 银灰色的短发凌乱粗旷,露出一双神情暴躁的红眼睛,扛着弯刀站在月影下的样子气场强大。 大概是拖了火龙玉的福,这男人帅气的脸上被划了一道不短的血口子,他一只手缓慢蹭过伤口,看着手指上的血,发出两声冷笑。 那冷笑的意思分明是,老子今天要砍死你。 男人沾了血的脸狰狞可怖,不过更让我在意的,是他头上那双白色的狐狸耳朵,和华丽衣袍后的尾巴…… 这就是那只炽焰银狐? 狐狸多少算是天生媚骨,就算不是个娇滴滴的姑娘,也不能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吧? 这TNND跟想象中也差太多了吧? 在这千钧一发的要命关头,我一时竟觉得有些破灭…… “哪里来的丫头片子,敢在本大爷的地盘上横冲直撞?”炽焰银狐开了口,声音粗哑低沉,完全没有一只狐狸该有的样子…… 现在玄骋没来,我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 我紧紧攥着簪子伸着脖子回怼,“你这人才有病!我路过此地一未偷盗抢劫二未挑衅滋事,你一个扛着钢刀的大老爷们儿,见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也要砍!姑奶奶来的地方你也得敢听,说了怕是要吓的你尿裤子!按辈分,你这野怪才该给姑奶奶我报上名来!” “呦呵~”那男人不怒反笑,露出一口白牙,“这小嘴儿还挺会说~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对手气场强大的时候,自己也不能怂。 虽然不知道玄骋有没有听到我的呼救,可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总会让对方下手有几分忌惮…… “这麻家庄姓得可是麻!就算人都被你这妖怪害死了,归谁管也未可知,”我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你总不能因为垫子沾了点儿狐狸SAO,就拿回去当床使。” 对方狞笑,将钢刀在肩膀上磕碰着,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 我慌忙伸出一只手喊停道,“我我我我警告你你别过来!!我男人可不是你惹得起的!!” 怕的要死的一瞬间突然感觉灵力上涌,我侧身背过手去,暗暗捏了个决。 那狐狸发出一声冷笑,“你男人叫什么也顺便报上来,刻灵位好刻一对儿。”言罢换了另一只手提住钢刀…… 就是现在! 我提气出招,一根碗口粗的树枝顺着我的手臂就伸了出去,将那炽焰银狐怼了个趔趄。 原本想是让他失去平衡摔下屋顶的,谁知男人身体重,只是歪斜了一下便稳住了身型。 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偷袭得了逞转身就跑,身后却猛地袭来了一阵尖锐的刀风,伴随着那人的咆哮,“嘴贫耍鬼的贼溜子,原来是截木头精!今天本大爷就削了你剔牙!!” ………… …………………… ……………………………… 第三十一章、炽焰银狐 眼前的景象着实骇人,我因吃惊连着后退了几步,身后挨挨挤挤的人群遭了殃,其中有个身量轻些的小姑娘,也被绊倒了。 帽子滚在地上时,那小姑娘后脑勺上巨大的血洞竟然跟小十九如出一辙,却也继续面带微笑的拾起帽子戴上,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我屏息凝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夺了左右行人的帽子。 目之所及全部一样,这些人的头上,全部都少了一块头骨。 带着这样的致命伤还没事人似的微笑行走,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活人! 无意闯入死人堆里的我手里死死攥着白帽子,只觉得眼前发晕,心脏狂跳,耳朵里都是血液冲撞的声音…… 身后的戏台子上突然传来女子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那戏腔浮浮沉沉的,一会儿像是离得极远,一会儿又像是在耳旁… 周遭的一切都诡异极了,我却两股战战,一时连挪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 大概是因为精神太过绷紧的缘故,五感在一瞬间变得敏锐无比,听到身后袭来尖锐的风声,我下意识向左边无力一倒,一柄弯月钢刀擦着我的衣角就打在了市集的青石板转上! 钢刀发出响亮的撞击声,火星顺着刀刃迸溅出的一霎那,我仿佛瞬间找回了力气! 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连偷袭者是谁都来不及看,只是本能的向客栈的方向奔去。 我一边跳上屋檐一边将火龙玉攥在手里,偏偏体内的灵力在此时怎么也运转不起来。身后带着钢刀的人穷追不舍,分明就是三刀之内必定要劈死我的架势。 我因怕的要死,也顾不上丢脸,堪堪躲过一刀之后,撕心裂肺喊出一句:“玄骋!!!” 这麻家庄不过牙长般的小地方,这样一声足够他听见了。 那追杀我的家伙听我突然爆出这么一嗓子,一刀劈得歪斜下去,我瞅准时机一扬手,手中的火龙玉簪子“刺啦”一声划过了什么! 我倒退着踉跄了几步才险险站稳在屋脊上,对方不知是因为突然受到袭击吃惊,还是因为发现袭击自己的竟然是仙器而吃惊,总之就是站在屋脊另一端不动弹了。 我这才看清了来者何人。 对方生的高大,体态已经强壮到了给人压迫感的地步。 银灰色的短发凌乱粗旷,露出一双神情暴躁的红眼睛,扛着弯刀站在月影下的样子气场强大。 大概是拖了火龙玉的福,这男人帅气的脸上被划了一道不短的血口子,他一只手缓慢蹭过伤口,看着手指上的血,发出两声冷笑。 那冷笑的意思分明是,老子今天要砍死你。 男人沾了血的脸狰狞可怖,不过更让我在意的,是他头上那双白色的狐狸耳朵,和华丽衣袍后的尾巴…… 这就是那只炽焰银狐? 狐狸多少算是天生媚骨,就算不是个娇滴滴的姑娘,也不能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吧? 这TNND跟想象中也差太多了吧? 在这千钧一发的要命关头,我一时竟觉得有些破灭…… “哪里来的丫头片子,还不速速报上名来?”炽焰银狐开了口,声音粗哑低沉,完全没有一只狐狸该有的样子…… 现在玄骋没来,我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 我紧紧攥着簪子伸着脖子回怼,“你这人才有病!我路过此地一未偷盗抢劫二未挑衅滋事,你一个扛着钢刀的大老爷们儿,见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也要砍!姑奶奶来的地方你也得敢听,说了怕是要吓的你尿裤子!按辈分,你这野怪才该给姑奶奶我报上名来!” “呦呵~”那男人不怒反笑,露出一口白牙,“这小嘴儿还挺会说~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对手气场强大的时候,自己也不能怂。 虽然不知道玄骋有没有听到我的呼救,可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总会让对方下手有几分忌惮…… “这麻家庄姓得可是麻!就算人都被你这妖怪害死了,归谁管也未可知,”我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你总不能因为垫子沾了点儿狐狸SAO,就拿回去当床使。” 对方狞笑,将钢刀在肩膀上磕碰着,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 我慌忙伸出一只手喊停道,“我我我我警告你你别过来!!我男人可不是你惹得起的!!” 怕的要死的一瞬间突然感觉灵力上涌,我侧身背过手去,暗暗捏了个决。 那狐狸发出一声冷笑,“你男人叫什么也顺便报上来,刻灵位好刻一对儿。”言罢换了另一只手提住钢刀…… 就是现在! 我提气出招,一根碗口粗的树枝顺着我的手臂就伸了出去,将那炽焰银狐怼了个趔趄。 原本想是让他失去平衡摔下屋顶的,谁知男人身体重,只是歪斜了一下便稳住了身型。 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偷袭得了逞转身就跑,身后却猛地袭来了一阵尖锐的刀风,伴随着那人的咆哮,“嘴贫耍鬼的贼溜子,原来是截木头精!今天本大爷就削了你剔牙!!” 第三十二章、恶战 钢刀磕上玄骋的乾坤扇,发出“锵!”的一声。 我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踉跄了几步好歹没跌下房檐,倒是精准的远离了战场。 抱着刻着麒麟的檐饰我心有余悸,原本关心战况,但大佬跟大佬打架这回事,又怎能轻易看得清楚。 一瞬间眼前只是“嗖嗖嗖”地划过无数道残影。 电闪雷鸣的过了几招之后,玄骋和狐狸各站在屋脊的两端,表情莫测。 闪电般躲到我方太子身后,我期期艾艾的抖成一团,一边小声哭诉道,“呜呜呜玄骋你可算来了!这厮说要削了我当牙签使,嚣张得很,你给我揍死他!!”言罢却看到玄骋的袖子被戳破了一个窟窿……里面还依稀可见一道血口子……我立刻变了脸色。 对方的战斗力似乎要比我想象中的还强…… 就算现在玄骋只有三成灵力加持,能让他十招之内挂彩的人也不可小觑…… “这小白脸就是你男人?”那野狐狸狞笑道,“敢打本大爷养魂之地的主意,今天就送你们两个手拉手去见阎王。” 我抬眼,看到那狐狸正将发抖左手藏到身后,顺着指尖滴下的黑红色在月光下不好辨认,可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玄骋只受了那么一点点划伤,对方的伤势明显更加惨重,我瞬间满意了,冷笑着回呛道,“送我们去见阎王?先别说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怕是阎王见了我们,也要跪下来爷爷奶奶的叫。” 野狐狸眯起眼睛,冷笑道,“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大爷我活了三万五千年,还没见过仗着区区几百年道行,敢在阎王面前称大的家伙!” 我明明修行了一千七百年!!! 我因仗着灵力上涌了几分,内心也不惧,愤愤上前一步,却被玄骋单手拦住。 男人冷眼看向那野狐狸,语气威严淡定,“你好歹有几万年的道行,竟不知拆魂锁魄是干扰六道轮回的大事?” 那狐狸弯刀转了几个刀花,刀尖指着我们狰狞笑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也敢支棱着脖子在你钢屠爷爷面前叫唤,狗屁的六道轮回!本大爷今个儿还干涉定了!你们有本事拦着的,尽管放马过来!” 玄骋的表情闪过一丝疑惑,明显有什么话想问,下一秒却将乾坤扇一举,挡了那妖狐一击。 我自知灵力低微帮不上什么忙,现在掺一手一定会让他分心,更何况两人实力对比已经如此明显,帮忙这件事恐怕也没什么意义,便后退几步做壁上观。 那狐狸气势逼人了些,实则却不是玄骋的对手。 三万年的道行,也不知修到哪里去了。 又战了几个回合,野狐狸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怎么的,竟脚下一滑,拄着刀单膝跪在了地上。 此刻正是给出致命一击的好时机! 而玄骋却完全没有再补上一扇子的意思。 这野狐狸作恶多端,戾气逼人,杀孽极重! 玄骋这笨蛋,不趁着机会好下手,还犹豫个什么劲儿! 难道又是正人君子不趁人之危那一套? “你干嘛啊!?”我在原地急的跳脚,“还不杀了他!” 男人侧过脸,冷声道,“他有致命伤。” ???这是几个意思?明明是你自己砍的,我知的道,看的见啊…… 正疑惑着,殿下他又补了一句,“不是我伤的,我没那个本事。” 那野狐狸闻言冷笑一声,一手拽住领口,“刺啦”一声将自己的前襟撕开,拄着钢刀缓慢站立起来,月光下,男人胸口到腰腹的位置竟有一道狭长而狰狞的伤口,且有黑气萦绕,一看就是被法器恶咒所伤…… 原来他在追着我喊打喊杀之前已经受了重伤。 难怪几万年的道行,还打不过灵力只剩了三成的玄骋。 “想不到你这小子,眼力见儿还不错,”那男人缓慢抬起脸来,刀刻似的脸上带着一丝狠辣和决绝,“但你们敢打我养魂地的主意,今天是断不会放你们活着出去的。” 言罢竟弃了手里的刀,仰头发出一声野兽似的尖啸。 我还没来的及反应什么,只觉得脚下震颤起来,连忙扯住了玄骋的袖子,目之所及,山摇地动。 庄子里一时飞沙走石,妖风四起,我急忙捻了个决在我和玄骋四周生成一道屏障。 刚有几秒喘息的机会,却看到头顶的那轮明月冲着我们缓缓降了下来,越迫越近,逐渐变成了血红色。 而眼前的野狐狸再也不是人形,反倒是化作了一只眼睛血红的巨兽…… 是只会在电影CGI中出现,且一脚就能踏平整个城市,结束整场战争的那种魔改巨兽…… 此时正呲着一口闪着寒光的尖牙,冲我们的方向皱着鼻子咆哮。 我的巨物恐惧症及其严重,面对此情此景目瞪口呆,彻底慌了神,“这…这厮不是只妖怪!?怎么这样大的本事!!” “几万年的道行,早已成神。”玄骋如临大敌,只顾将我护着,“今日凶多吉少。” 人家成了神都慈眉善目救苦救贫的…… 这家伙,成的怕是邪神吧? 呜呜呜这破烂系统真是不厚道,第一个副本就要给这么吓人的BOSS打! 可是……这不对啊…… “他都成了神,怎还用得上人类魂魄修行?”我在狂风中抛出问题。 但凡成神者,哪怕成的是邪神,汲取人类三魂这种低阶鸡肋的修习手段早该弃了才对。 他将这麻家庄圈成自己的养魂地,到底是为了什么? 玄骋没听见似的将我推到身后,抽出乾坤扇正面冲那妖兽袭了过去! 一神一兽在飞沙走石之中好一番较量! 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的我怕的紧,躲在一边腿都在发软。 不知是因为那野狐狸化了原形力量惊人还是抱着必死的心态,玄骋越战越疲,竟逐渐落了下风…… 我不能这样干看着,我得帮忙…… 可是呜呜呜呜这种世界末日般的噩梦场景我怕是穿越之前在电影里看到都要捂住眼睛…… 正当我反复安慰自己,没事我还有后悔药大不了删档重来的时候……玄骋竟被那妖兽巨掌一拍,摔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 眼看那妖怪张开血盆大口要补上最后一击,我再也时间多想…… 我举着簪子跳将起来,冲那孽障的眼睛就刺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套路 簪子在空中化了火龙刺,我知道自己的灵力大概是情急之中又回来了。 眼睛这种要害部位不好得逞,火龙刺和那怪的尖牙一碰,发出“锵!”的一声脆响,我后退几步,将峨嵋刺渡了邪火,趁那妖狐不备,“咻”地射出一道烈火。 那厮躲闪不及,皮毛被燎出一道焦黄。 他低头看看自己被烧焦的一片毛,语气阴冷道,“哟~控火术?你不是截木头?怎还能控得了火?” 我咬紧了牙,又将火龙刺伸长三寸,指着那怪道,“姑奶奶不仅控得了火,今个儿还要把你挑在枪尖儿上仔细烤了!” 那怪冷笑两声,突然缩了脖子,对着我咳出一道蓝火! 身后传来玄骋焦急的声音,“花新!闪身!是狐火!!” 随后道蓝光从侧边袭来,将我推了去。 蓝火袭了个空,打在身后的榆树上,整颗树连燃烧都来不及,居然在一瞬间熔化了…… 我看的牙根发冷,后怕无比。 那边玄骋再次与妖兽战成一团,虽然一时难分上下,但对手明显是死士,结局恐怕不好预料。 我这点三脚猫功夫陪着正面钢怕是也得不到什么甜头,这个时候就要靠特殊道具加持。 “我有后悔药我有后悔药我有后悔药…”我一边念念有词给自己勇气一边在乾坤袋里乱翻…… 翻来翻去都是衣服首饰还有灵药,呜呜呜呜呜我真是个白痴为什么带的全是这些东西…… 最后在角落里翻到一团捆仙索。 我眼睛瞬间一亮! 就是它了! 纵观无数直男玛丽苏和好莱坞灾难片,单凡是有这种毁天灭地式的巨怪出现,没有什么是一根弹力极好,长度适中的绳子解决不了的。 只要怪兽被捆了绊了,基本就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虐待的份儿。 看了那么多年文,无论是腐还是直,就没有一条副本打怪故事线逃出过这个套路。 同样的,流|氓系统的三块钱剧本,也绝对逃不出! 不过带这条捆仙索出来的初衷明明是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跟小仙男玩有趣py的,用来捆怪有些可惜了…… 【冷静的画外音:你可闭嘴吧你。】 我摇摇头,摆脱了心中的遗憾,将捆仙索用力甩了几圈,抛将出去,在一片飞沙走石中喊道,“套路之神赐予我力量!!!” 正在酣战中的野狐狸被我的中二台词一震,发愣的一瞬间,竟还真的被捆仙索套路住了! 捆仙索缠在妖狐的脖子上,它立刻伸出尖牙去挑,我却在一瞬间向它身后跑去! 捆了两只后爪子,再捆前爪子。 反应极快的太子殿下抓住绳子的另外一头,我们两个齐心协力,电闪雷鸣般的左闪右闪,乱捆一气! 巨兽轰然倒地,浑身的灵力被捆仙索压制爆发不出,光露出一只猩红的眼睛,目光威胁阴冷。 你丫还敢威胁!? 我因看着不顺眼,打架又受了累,身上最喜欢的裙子还撕破了个角,终于悲愤难耐,上前对着丫那张长脸就踩了一小脚! 妖狐因受了折辱,露出尖牙发出阵阵低吼…… 我又上前补了一小脚,你丫还敢咆哮??! 正撸着袖子要上前乱踩乱打一气的时候,被身后的玄骋默默拖走。 男人清了清嗓子,语气尴尬道,“好了好了,好歹是个上古邪神……” 我依旧气着,“你好歹是堂堂九重天太子,这厮给你面子了吗?” “九重天太子?”躺平在地上的妖狐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你们是九重天的人?!” 我峨嵋刺一指,狠戾道,“你少装糊涂!就算是个白痴,也能看得出来我们用得不是寻常仙器!被捆了才知道套近乎?晚了!” 那妖狐稍稍思量了一瞬,冷笑道,“之前本大爷问过你出处,是你自己不肯答。再说,这九重天的太子灵力低微到这幅德行,若说是冒充我还能信,若讲的是真话,怕是他们天家气数已尽。” 不过是出门之前遭奸人暗算,我们玄骋平时强着呢! 怕是十个你也打不过! 我又想上去踩一脚,被玄骋拖了回去。 男人上前一步,淡然道,“此时大局已定,多说无益。只是还有一事不解,还望这位上仙指教…” 还管这厮叫上仙?还指教?他凭什么?! 那妖狐冷哼一声,嚣张得很。 玄骋依旧四平八稳,看不出丝毫被冒犯的样子,“上仙圈这麻家庄做养魂地,究竟目的何在?” “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老子爱圈哪里就圈哪里,关你屁事。”死狐狸没有一丝风度。 这厮根本听不懂人话。 我将火龙刺挑着,气道,“殿下你不必跟他啰嗦!做了食魂戮魄这种缺德事,早就该料到报应会找上门!今天将这厮就地正法,好歹也算给那些失了三魂的麻家庄老百姓一个交代!” “食魂戮魄?缺德事?”那妖狐闻言,声音竟高了几分,“小妮子你嘴巴放干净点,本大爷何事做过食魂戮魄这种鏖糟事?” 咦?我一愣,竟不是他么? 第三十四章、钢屠 我难以置信道,“这麻家庄但凡行走游荡的死者或生者,都是七魄丢了三魂的,你敢说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野狐狸倔强着不肯答,我刚想戳它几刺以明战俘纪律…… 玄骋却在此时一抬袖子,那附在狐狸身上的捆仙索瞬间好似一条金色灵蛇,从巨怪身上脱落下来,钻进了男人的袖子。 “殿下你干嘛!”我气得一跺脚,好不容易将这厮捉住,就这么放了,对方那么强的战斗力,不是找死吗? 野狐狸貌似也没料到玄骋会将它放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殿下他背手而立,云淡风轻道,“凡食人魂魄修行者,身边必定有冤孽戾气相随,这位上仙虽然身负法器恶咒所伤痕迹,神元却清明无暇,并不像是需要食魂修行的…再说如果几万年的道行都是靠食魂修来的,别说是区区一个麻家庄,怕是整个凡间的三魂都不够。” 我因个人恩怨正要赤着脸再多抗辩几句,那边野狐狸已经化为人形,拄刀摇晃着站了起来,“天君老儿虽然糊涂了些,生了个儿子竟还是个明理的。” 野狐狸化为人形后,身上的伤看着格外狰狞,旧伤上面附了新伤,黑红色的血滴在地上,模样十分吓人。 对方不再是妖兽战斗形态,大概也是没有什么要弄死我们的打算,我虽然不由后退了两步,紧握着火龙刺的手,终于松了一松。 “前辈怎么称呼?”玄骋一拜。 “炽焰银狐族,钢屠。”那狐狸没了刚才的嚣张模样,竟也回了一拜。 “十三万年前炽焰银狐一族曾镇守北方大幽目一代,也是四海八荒内声望极高的神族,却在镇守北方的盘裕松一役中伤亡极重,几近灭族。”殿下徐徐道,“晚辈没想到能在凡间还遇到骁勇银狐一族的后代,三生有幸。” 看看我家小仙男! 什么叫玉树临风礼仪周全的君子! 再康康那只只会喊打喊杀的炸毛野狐狸! 家教上的对比不能再明显! “我们家族是偶然幸存下来的一窝寻常狐狸,骁勇善战什么的,都是他们皇族仙胎的。”钢屠的脸色不知怎么的,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冰冷,“不过是以命换命,两败俱伤的一场恶战而已,不提也罢。” 玄骋点点头。 “刚刚没瞧仔细,现在看你们这幅样子,大概是灵力受到了压制?”那狐狸冷目一扫,语气却没早先那么难听了 “出门之前遇到了一点小状况,大概不出多久便能恢复了。”玄骋答道。 “随我去我的住所吧。”那狐狸背着弯刀转过身去,语气吊儿郎当,“我平时运功养伤都是在那里,搞不好还剩下几味有助于运功养元,打通灵脉的仙药。” “早闻银狐一族善造灵药仙器,”玄骋一拜,“那么就叨扰了。” 还在气头上的我被玄骋拽着袖子,一步一步跟着钢屠往他的狐狸洞里走。 此时天还没亮,戴着白帽的幽魂祭典依然不散,敲锣打鼓,沸反盈天的。 钢屠肩上横着钢刀,跟没看见似的穿过人群,戴着白帽的七魄都微笑着给他让路,为我们开了一条窄道。 还没等我们问些什么,那狐狸倒是先开了口,“我来麻家庄之前,这地方已经是这幅德行了,你们可以不用问我,因为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来的时候就没有活人?连死者都没了三魂只剩下七魄?以及那落魄茶庄,还圈了一屋子的鬼?”我有些难以置信,不由的反问道。 第三十五章、点云鬟 这种不记名、不讨好、乍一看上去,还不像在做什么好事的好事,换了我是绝对坚持不下来的。 直接问人家的意图显得有些唐突,我便信口旁敲侧击道,“人既有三魂七魄,也有意识神思,拿厉鬼的三魂修补麻家庄百姓七魄,所造出来的完整魂魄,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我原本以为这个问题没什么,可那狐狸的背影一僵,竟一瞬间愣在原地不动了。 玄骋微微皱眉,我自觉问到了不该问的东西,却在此时注意到钢屠握着弯刀的手在用力,指关节都发了白。 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打什么圆场,那边狐狸却开了口,表情看不到,语气很平静,却隐隐有一丝悲凉,“是与不是,于谁都是功德。” 言罢,便又垂着头迈开了步子。 “是是是,于谁都是功德…”我立刻笑着跟上去,却紧紧闭了嘴,生怕再问出什么戳人家伤疤的问题,踢到铁板上。 一路三人都无言,路过戏台子的时候却看到上面景致与方才不同,有一个咿咿呀呀唱着戏的少女。 我想到方才被狐狸追着砍之前耳边传来的那两句戏文,竟不是自己惊吓过度产生的幻觉。 之所以一眼能注意到那少女,不单是因为她五官生的极其清秀精致,而是因为她本身也是灵体,却没戴着其他人戴着的尖顶白帽子,反倒是穿着一身扎眼的红色戏服,在一片披麻戴孝中格外引人注意。 我仔细听她唱了什么,道是,“…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 那边钢屠已经将弯刀收了,跳到了戏台子上。 那少女见了他,立刻不再唱了,愣了一愣,将袖子乖乖垂着,向一身血污的男人缓慢走过去。 一高一矮两人对视片刻,钢屠蹲下来,身量竟跟那少女站着时相当。 他从破损的袍子里掏出一颗糖,递给那少女时笑得眉眼弯弯,一瞬间身上的煞气全部收敛,仿佛方才毁天灭地的那个上古邪神,跟他一丝关系都没有。 那少女接过糖后,也痴痴傻傻的冲着男人笑,酒窝甚是可爱。 “你怎么看?”旁边的玄骋望着戏台子,随口问道。 “有奸情。”我羡慕望着戏台子上的场景,酸道。 这两人站在一起的场景,比《牡丹亭》里随便那折子戏都少女心。 “拆魂补魄工程浩大,如果有一个人作为坚持下去的理由,钢屠能做到这个程度,也不难理解。”身边的男人淡淡说道。 “殿下你竟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我一惊,难道我又犯了独自想着想着便嘀咕出声的老毛病? 男人低头看慌张的我一眼,笑而不语。 …… ………… ……………… 万应茶庄原来是钢屠的狐狸洞。 因是夜晚,一踏进门,竟觉得阴气比白天更重。 阿飘们大概见到过不少同伴被狐狸拆吧拆吧补了他人七魄的惨状,一个屋子的鬼,竟在钢屠踏进茶庄的一瞬间,躲得半根头发丝儿都不剩。 我照旧因为阴气不舒服,好歹身边站着玄骋,多少没白天那么害怕了。 钢屠带着我们走到二楼,一挥手整个房间便渲染了幻境,一时灯光通明,布置得当,分明是一幅雅致精美的茶轩模样。 我随玄骋在梨木茶桌旁坐了,心说这狐狸脾气坏了点,却挺懂待客之道。 钢屠从柜子里翻了翻,转身过来将一个白玉瓶放在我们眼前,“这回元散日出一服,日落一服。如果还是治不好你们的灵力堵塞,那我也没办法了。” 我接了那药,替殿下他谢过。 又听狐狸诧异道,“究竟是什么仙器,本事这么大,能锁了天家人的灵力?” “责龙鞭。”玄骋随意答道。 “北海责龙鞭?”狐狸扬起了一边的眉毛,眼神中有轻微的震惊,“那玩意儿不是很毒?你竟还能使得出灵力?” “勉强。”殿下答道。 狐狸低头看了看自己遍身的伤,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你方才使了五成灵力?” 玄骋顿了顿,“三成。” 钢屠的脸变得更黑了,“改天等你灵力恢复齐全了,我们再比试比试。” 玄骋笑道,“最好不过。” 第三十六章、心火 眼看这两人之间气氛逐渐焦灼,我立刻打圆场转移话题道,“今日早些时候,我和我家殿下擅闯上仙居所,多有冒犯……关于那琅轩木制成的纺车,还有些疑问……” “哦?”狐狸皱眉,“你说那纺车是琅轩木制成的?” 我一时语塞,他竟不知道那就是琅轩木? 不知道也不稀奇,毕竟玄骋曾经说过,那神木全天下只有一棵。 可是对方没什么企图还好,若是知道那琅轩木对于玄骋有多重要而产生了企图,对于我们两个又该有多不利? 我这个笨蛋,怎么问话之前,反倒把自己这边的底儿交了出去? 我望向自家老板玄骋,表情惊慌而无助。 玄骋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很是淡定的接着我话往下说道,“前辈竟不知道自己制纺车的木头是琅轩神木?” “那种传说中的稀罕玩意儿,不是你们天家专属?”狐狸独自斟了杯茶,一口气喝下,大大咧咧毫不在意道,“寻常仙家没见过,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我当初天上地下找遍了可以穿魂刺魄的材料,都不如这几块碎木头来的好使,便也不问出处,拿来制那结魂纺车用了……” “碎木头?”玄骋接着追问。 “正是。”钢屠一五一十答道,“四年前我从北方赶来麻家庄的路上,路过一个名为淮京的繁华地段,听闻当地南湖里有水鬼作祟,搞的百姓们苦不堪言。便想着顺手除了,也是功德一件。” “谁知潜进了湖里才发现,作乱的水祟不是一只,而是一群。整整三百多只水祟成群结伴,从十方河上游,一路流进南湖,困着出不去了。” “三百多只水祟??”我惊道。 “对。”钢屠仿佛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依旧觉得不可思议,“水祟都是狡猾的东西,本身道行却不高。害人主要靠的是躲在暗处拉拽,最不喜引人注目,那么多水祟成群结队,实在罕见。” “后来我观察那群水祟,才发现他们根本就不是自愿成群结队,而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摆不脱。我便提刀杀入那漩涡的中心,这才发现了几块不小的碎木,就是你们说的琅轩木。” 我与玄骋对视一眼。 琅轩木五行克水,能让那些水祟摆不脱,也不稀奇。 碎片从十方河上游漂下来,定是有什么人存心破坏神木,我仿佛突然明白了玄骋此次来人间的目的。 看来这个叫淮京的地方,是不得不去一趟了。 “不过有关九重天的传言竟是真的?”野狐狸眯起眼睛看向玄骋,语气耐人寻味,“你就是传说中那个没有心的皇太子?” 没有心??? 我看向玄骋,男人则轻轻摇着折扇,笑而不语,并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既然玄骋不答,这又像是个能趁机打听出什么的机会,我便只好斗了胆子问狐狸,“这…没有心是什么意思?不是什么骂人的话吧?” “你自己是九重天的人,竟然不知道?”钢屠一笑,眼睛看着玄骋,话却是对我说的,“传说九重天的太子殿下前世是鸿蒙之始的一位远古神祇,因为打赌输了,将心舍给了毕方鸟,这一世出生,天生便没有心脏。” “结果这一世,那只活了五十多万岁的毕方鸟不知怎么想的,竟将太子殿下的心脏给吐了出来,然而已经那么久过去了,那颗心脏早已同毕方鸟腹中的神火融为一体,化作一团心火。” “原本无心也了无牵挂,现在心脏化为神火,九重天便有了软肋。心火是神火,却也逃不出五行之外。五行之中水本克火,太子殿下的那团心火,就被天下所有的水祟惦记上了。” “天君老儿为了护住他宝贝儿子心火不灭,因木能克水祟,便着太白金星亲手植下这琅轩神木,阻挡天下水祟,养护太子殿下心火永世不灭。” 我听着听着,脑内猛然涌上那日在太极殿中天后娘娘的话…… ——“杏树属木,木好,木是五行之始,能克水,能生火,有你在骋儿身边,本宫就放心了。” 如果现在有人蓄意破坏琅轩木,而那神木又守着玄骋的心火,岂不是…… 我突然心里一阵发凉。 “小白脸儿,我问你,”那狐狸独自讲过,却兴致盎然的追问道,“这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玄骋不温不火,微微笑道,“一派胡言,听着却挺有趣的。” 狐狸脸上浮现出一幅失望的表情,“既然不是护你心肝,那你们这么紧张那棵琅轩神木做什么?” “没有护着心肝却是天家神木,又是天上天下仅存的一颗,紧张有何不妥?”太子淡然答道。 狐狸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挺有道理,砸砸嘴,又斟了一杯茶。 我的心却狠狠沉了下去,玄骋明明在说谎。 那天他分明亲口说过,若是琅轩木被居心不良者发现,他会命不久矣! 既然那树护着他的心火,现在又有异常,我们调查什么失魂之事?在这破庄子里耽误什么时间? 我越想越不安,捧着茶杯的手有轻微的颤抖。 “你干嘛魂不守舍的?”狐狸察觉到了我的异常,抬眉问道。 玄骋既然瞒着他,就是不想让旁人察觉心火一事,我也不能露出破绽。 我装作无事的样子,从乾坤袋里翻出几味仙药,转移话题道,“这是从九重天上带来的,有奇效。看你方才被我家殿下打得不轻,应该用得上。” “什么叫被你家殿下打得不轻??”狐狸果然炸了毛,“……我之前还被饕餮咬了一口!你们两个打一个,很得意是不是?!” 我撇撇嘴,小声逼逼,“我们之前还挨了责龙鞭,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跟后辈巴巴儿的比道行,一点风度都没有。” “…你!” 玄骋叫他一声前辈,我也不能太没大没小,便假模假样起身为狐狸斟上一碗热茶,“前辈莫气莫气,等我们回了九重天上就跟蓬莱那边打好招呼,涤魂草你也不必再大老远跑去摘,以后我们会派人专程送来,前辈你做的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哪能舟车劳顿?” 表面功夫做完了,我又坐下给自己和玄骋斟了一杯,独自美美的喝着。 那野狐狸受了我一杯热茶,竟然冲玄骋抬了抬下巴,“这小丫头片子修行欠了点火候,性子倒是很刚烈,是你宠妾还是新娘?九重天上还容得下非人道结丹者?” 宠……宠妾还是新娘?? 突然被cue到的我没想到这死狐狸问得如此直接…… 一时疯狂尴尬无比惊慌……含在嘴里的一口茶也“噗”的喷了出去。 第三十七章、笑笑 玄骋看着我慌张,表情好笑。 我又不能说他什么,便指着那野狐狸红着脸骂道,“一把年纪老不正经!我不过是陪着我家殿下到人间走动一趟,你便讲宠妾新娘般的诨话!早就听闻下界的妖怪不知礼数,今日一见,果然出言不逊!” 钢屠看我急了,笑得越发开心,“小丫头,早先刀架在你脖子上时,你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当时说了什么,用不用我告诉你家殿下听一遍啊?” 谢你全家不必了。 姑奶奶当时说的是‘我男人不好得罪’,并对此敢作敢当。 可如果这死狐狸敢再在殿下面前多嘴一个字,本姑娘定要现场结果了他,裁成条狐狸皮的围脖戴! 钢屠仿佛读懂了我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眼神,笑着摇摇头不再多言,殿下却在这个当间儿开了口,“这丫头既不是宠妾也不是新娘,是我放在心尖儿上的小妖精,不但不喜欢别人抢,也不喜欢别人问。” 我和钢屠同时呛了一口热茶。 心尖儿上的.....小、小妖精?? 殿下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肉麻?? 莫不是刚才打架伤到了脑袋?居然说得出羞耻度如此爆表的台词... 小妖精本妖我恨不能立刻变个拇指大小跳进茶碗里自尽。 那边钢屠拍着桌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又将手摆着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哈哈哈…不抢不抢,不问不问….” 殿下依旧维持着一张笑脸,淡定的语气有些吓人,“前辈,我说这话当真的。九重天的事随便谈,她不可以问。” 狐狸的笑容逐渐僵在了脸上,抱着茶杯的姿势逐渐乖巧,“好….好嘛….不问就是了,摆出那副吓人嘴脸做什么……” 玄骋未答,起身拱了拱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我看殿下要离开,也懵懵地跟着站起身来。 “这……你们莫非要回那破旧客栈住下?”狐狸挠挠头,目光游移左右看了看,像是难为情似的邀请道,“那边多寒碜,我这里虽然施了幻术,上房还是有两间的,不如你们今晚先在我这里歇下?” 我嘴角抽搐。 这货真是方才死追着我要砍零碎的那个凶悍家伙么?怎么一旦放下弯刀,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那么娇羞? “你…你们别误会啊!”狐狸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腹诽,“本大爷留你们不是稀罕你们!只是自打来到这鬼地方好几年,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是死鬼就是地府那群丧门星,连个能正常说话喝酒的人都没有……今天好不容易碰见两个能开口聊天的……” 狐狸说着说着自己反倒没话了,看他这幅模样,一时竟让人觉得可怜。 还没等我开口,殿下倒是微微一笑,答道:“承蒙前辈美意,只是我这就打算带着我家丫头连夜离开麻家庄,往淮京方向去。” “这就离开?”狐狸表情惊讶。 站在一边的我同样觉得惊讶,刚刚打完架,就要赶夜路啊? “这地方的残魄有前辈修补照料,玄骋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此事起因未明,邪祟不能不除,耽搁太久恐那东西再伤害其他百姓。” 狐狸表情变得有些阴沉,像是凝神思考了片刻,才低声道,“早点查明也好。我自来到这地方,虽然也留意着周边有没有相似的受害者,大多数的时间却用来缝魂补救了,一时竟没顾得上查明真相,你们若是捉住了那天打五雷轰的,劈了它时也别忘了捎上麻家庄四百三十四口生魂的份儿。” 玄骋拱了拱手,“那是自然,蓬莱岛的事我会尽快吩咐人办妥,待前辈你行完此地功德,还请去九重天之上喝茶小叙。” “九重天那斯文地方规矩太多,我想想就头疼,”狐狸做出一副牙碜的模样,大手一挥,“还是你等时候到了,去无垠山梵清潭旁的狐狸洞寻我,我那里有好酒,喝了再比试比试功夫,岂不美哉?” “也好。”玄骋摇着扇子,笑容温润。 钢屠送我们两个走到戏台子前,沿着市集的主干道走到尽头,便是去往繁华大都的驿道。 那唱戏少女见钢屠从茶庄出来,便摇摇晃晃走过来,狐狸见状伸手将她从戏台子上抱下来,自然熟练,仿佛做过很多次的动作。 少女落了地便乖乖的抱着他的一条手臂,紧紧依靠着的动作让人联想到某种胆小的小动物,十分亲昵可人。 “刚才就发现这位姑娘与其他残魄不同,她叫什么名字?”我忍不住好奇问道。 狐狸伸出只手揉揉少女的头发,脸上的笑很温柔,“真名不知道,我平日里都唤她笑笑,问她话也不答,光会笑。” 笑笑抱着狐狸的手臂,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好多的男人,一双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听的明白他讲得是自己,便又甜甜的笑了,脸上浮现出两个小酒窝,模样煞是可爱。 “别看这丫头如今这样,几世之前,她是我的恩人来着。”狐狸低头与少女四目相对,笑容温柔,又有点感伤,“凡人轮回太匆忙,为了报恩我找了她好几世,没想到才寻到她的下落,她却变成这幅模样……” 我虽不喜欢这狐狸满口胡话,听闻他做这缝魂补魄的苦差事竟是为了报恩,也不免有些动容,便安慰道,“没了三魂好歹有七魄,前辈你又是个有决心有本事的,相信不假时日,笑笑姑娘一定会好起来。” “一定。”狐狸看着笑笑轻声说,像是回应我,又像是自言自语,稍稍出神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叹道,“对了!” 我和玄骋正疑惑,却见那狐狸打了个尖尖的呼哨,紧接着不远处便传来“哒哒”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连续敲击石板路的声音。 不出片刻,一只身型颇是高大的白马便从拐角处现了身,飘逸的长鬃遮住了一只眼睛,没遮住的那只眼睛亮晶晶的,好奇的打量着我和玄骋,仿佛通人性一般... 钢屠扯住那马的缰绳,道,“这马虽是凡马,当年却是驼过罗汉金身的。身上少不了有金光佛印加持,你们二人灵力不稳,前往淮京路途遥远,一路上难免遇见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邪祟,有这坐骑壮个声势也好,能省去不少麻烦。” 玄骋谢过别过后,将我抱上了马,自己则坐在我身后紧紧拽住缰绳。 马蹄磕在麻家庄的石板路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回响。 夏日的夜风,总是带着一股暗暗的花香。 还未等走出小镇,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清幽的笛声。 我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狐狸正坐在茶庄高耸的房檐上,对着格外明亮的满月,徐徐吹奏着一杆木笛。 而那名为笑笑的少女正依偎在他的怀里,只是一言不发,面带微笑的听着。 第三十八章、卿本烂漫,弥足珍贵 那马灵得很,原本是崎岖的山路,在黑暗之中都全然认得清,听见猿啸鸟啼的怪响也不惊慌,只是徐徐缓缓的走着。 可山里阴气下沉,一到了晚上夜色就格外浓稠,虽然这灵马不至于绊倒跌掉,在黑夜中赶路总让人觉得不适,我便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施了个咒语,聚集了几点山间的萤火,当作灯笼心不在焉的挑着。 萤火灯笼照亮了森林的出口,再往前走就是一片开阔的湖边滩涂,月光照在湖面发出粼粼波光,马蹄踩在白色鹅卵石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玄骋察觉到我格外沉默,轻声问道,“怎么了?这样安静?” “多说又有什么用?”我撅着嘴,闷闷的,“反正有些事情,再纠缠也问不来答案。” 我知道琅轩木于他是软肋,也能理解因此他不愿告诉任何人真相,却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竟也在这个“任何人”之列。 想要预估他可能面对的困境,想要尽绵薄之力帮他,还要自己磕磕绊绊的去猜。 一边猜,一边担惊受怕。 心力交瘁。 玄骋看我生闷气,半是笑着道,“你想要什么答案?” “殿下你别装傻,”我听他语气里有笑意,变得更加气恼,“琅轩木一事我追着你问了那么久,你却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讲。” 又悲凉道,“我是你亲自种下,又亲自看着修成正果的因缘,足够知根知底了吧?你怎么都不肯信任我?” 男人皱眉,“我又何时不信任你了?” 再说下去肯定要争吵纠缠。 那种“我不听我不要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桥段,电视上看到已经足够麻烦。 遇到这种状况,我选择冷处理,便独自抿了嘴,一句话也不肯多讲了。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无奈,“琅轩木一事不愿让你知道,与信任无关。有些事情知道了,不如不知道来的轻松。” 我终于忍不住,呛道,“琅轩木关乎殿下生死,花新却不能知晓帮忙分毫,这份轻松真是让人太心焦了。” “心焦?”玄骋似乎一怔,才低声道,“抱歉。” 我原本还在气头上,却被这句夹杂着太多感情的“抱歉”唬愣住了。 “我若不是九重天的太子,自然可以光想着成全自己,”玄骋苦笑,“但有些事情,偏偏不能如人所愿。” 他这句话我听着似懂非懂,骨子里却流过一股寒意,他不成全自己又要成全谁?成全的代价又是什么? “一切自有安排,现在多说无益。你若信我,就别再心焦,我喜欢你无忧无虑的样子……” 男人顿了顿,声音像夜风一样温柔,“卿本烂漫,弥足珍贵。” 我低着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又沉默了一会儿,心里竟有莫名的酸楚之意上涌。 ……奇怪,明明是那样暖心的话,为何听到之后却这样心痛? …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摸一样的话。 听过之后,就发生了非常不好的事。 “花新,别这样,说点什么。”他轻声哄劝。 我突然侧过身去,用尽全力,死死地抱住他。 男人没想到我突然这样,手上缰绳一紧,白马受了惊吓,前蹄抬起,在月下发出长长的嘶鸣。 “花新?你这是做什么?”玄骋稳住白马,语气中有轻微的斥责。 “你别动,”我没松手,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赌气般的瓮声瓮气道,“你不许动!你让我听一听。”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还是没有推开我,最后只是发出一声长叹。 左耳是夏夜里喧嚣的蝉鸣,右耳是男人胸膛沉重的死寂。 玄骋果真没有心跳,狐狸的话是真的。 他的心在前世被毕方吞下肚子,此时此刻正在某个被琅轩木看护的地方,孤独地燃烧着。 第三十九章、你我 我松开手,越发一句话也不想说。 知道他正面临困境,却无法取得许可去干预这件事,让我觉得很微妙。 我自诩不是个幼稚的人,玄骋之前的话已经讲的那么坦诚,再去计较自己是不是得到了信任,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 如果非要给眼下的失落找一个原因,大抵单纯是因为他目前的烦恼而烦恼。 他的心被毕方火围绕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光是听到,就让人觉得难过。 扎心般的难过。 我趁着沉默的空档调节语气,顿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殿下你说你自有安排,我没有理由不信,以后也不会再问。但是之后无论何时 《红颜祸水系统》第三十九章、你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天上一日,地上十年 马蹄踩过滩涂的白色鹅卵石,又踩进林间的草地,我手持萤火孤灯,依旧照不透四外浓稠的暗,随口稀奇道,“殿下,为何我总觉得凡间的夜要比天上长许多?” “九重天孤高,与金乌临近,自然显得天长夜短。”玄骋答道。 我打了个哈欠,又问道,“那他们通常说的什么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也是真的不成?” “你从哪里听来的?”殿下的声音有一丝笑意,“明明是天上一日,地上十年才对。” 我哈欠打了一半,合上嘴严肃道,“那就算我们两个除了作祟的妖精,又查看了琅轩木,林林总总耽搁几个月的功夫,回到九重天上左不过没过去一个时辰?” “有什么不好么?”男人语气诧异。 我低头想了想,嘀咕道,“总觉得有点亏,毕竟某些人对我陪殿下云游一事吃尽了醋急红了眼,明着暗着都死命阻拦,不在凡间耗个千八百年的,哪里对得起她一番心思?” 殿下言简意赅道,“那样没用的心思,别跟着学,你与她不同。” 我转转眼睛,打趣道,“殿下你可太小看我了,我心思也多的很呢,哪里用得着专门去学?” “哦?”男人轻笑。 “我对殿下用心险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殿下怎么就看不出来呢?”我语气惋惜,装模作样,大有一片痴心被辜负的意味。 却被男人轻轻敲在头上,“困了便睡,别趁着迷糊诨讲。” 我嘴上没说好,又下定决心要死瞪着眼,好不容易有彻夜聊天的机会,哪能就这么浪费。 又乱讲了几句有的没的,玄骋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接话了。 我讨了没趣,又如何都不肯睡着,赌气望着马前的灯笼,眼前的一点微弱萤火随着白马的步伐颠簸,视线有逐渐模糊的趋势…… 夜风不冷,夹带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栀子香气,我被那安神的香气勾得越发困倦,垂下肩膀脑袋点了几下,又猛然坐直了身子,用力摇了摇头。 半睡半醒之际,马匹早已走进一片竹林。 月光透过枝叶洒落,投在地上斑驳摇晃。 我与困意斗争了一会儿终于再也撑不住,迷迷糊糊的就向后倒去…… 因玄骋在我身后勒着马,原本以为会倒在他的怀里……谁成想竟靠了个空! 我重心不稳,险些跌下马去,却在一瞬间惊得清醒过来,死死勒住了缰绳。 那灵马被我情急之中刹住,惊了一跳! 我原本不擅长骑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稳住不断跺着蹄子嘶鸣的马匹…… 等回过头去查看时,身后哪里还有玄骋的影子? 他不是刚刚还将我拥着?怎么这么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诺大的竹林里有夜风穿梭,窸窸窣窣,分外诡异。 我孤身一人骑在马上不敢动弹,只觉得毛孔都在向外冒冷气……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邪门?玄骋人呢? “殿……殿下……?”我试探性的唤了一声,眼泪都要吓出来了,“……玄…玄骋?” 没有回应。 正当我犹豫着要留在原地等他,还是回程去找他时,竹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我手上抓紧了缰绳,侧耳去听,只听到了“铮铮”两声…… 好像是某种古琴的声音…… 第四十一章、竹林 我没料到这大半夜荒郊野外的,竟还有人有如此雅兴鼓琴,一时愣在了原地,只是望着月下竹林深处,一步也不敢挪。 紧接着竹林深处又传来“铮铮”两声,我被吓得一激灵。 那古琴逐渐成了曲调,远远听着很是凄清,又带着几分诡异。 我又唤了玄骋几声,依旧没得到回应,索性大着胆子,驱马顺着琴声而去…… 竹林里月影稀疏,不知走了多久,竟听得到有人正和曲而歌…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腔调带着几分闲云野鹤般的自在,细听词藻时,却是一曲不折不扣的悲歌。 那词道是: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我听那琴曲听的入迷,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恍恍惚惚的,白马就停在了竹林中的一片空地上。 月色如霜,因为没有了竹影的遮挡,那片空地被照的雪亮。 在空地的中央,有一个身着白衫白冠的男子背对着我,坐在一颗大青石上,膝上放着一张古琴,显然正是那鼓琴歌唱之人。 他像是察觉到了身后的马蹄声,手上的动作住了,微微侧过脸,却怎么也看不清相貌。 我犹豫着要不要下马,最后还是坐在马上行了一礼,“不知公子在此,多有冒犯。小女子自北边麻家庄来,是去往淮京方向的,经过此地却不见了同行之人……敢问这位公子,可曾见过另一位身着玄衫的公子路过?” 那白衣公子摇了摇头,声音幽幽自远处飘来,“未曾。” 我原本头脑恍惚,听到他清冷的声音竟觉得有一丝莫名的悚然,再也不想多做停留,便又一礼,道,“看来只好自己去寻一寻了,叨扰。” 我正勒了缰绳,却听到那男子轻声说,“姑娘留步,竹林夜色凄清,露水也重,怎么不提盏灯笼?” 刚刚那盏萤火点的灯笼,是在惊慌中遗失了,我正想接话,胯下的白马却似乎突然变得有些不安,蹄子踩在空地的碎石上来回的倒,发出清脆的叩击声音。 那白衣公子在青石上坐正,将琴弦拨了两拨,惊起竹林深处的一片飞鸦,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是幽幽道,“夜深露重,姑娘孤身一人,没了灯笼怎么走得出去?” 言罢又将琴弦扣了几响,轻声哼唱道,“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对方举止异常,却好歹是个能问上话的,这竹林夜色浓稠,多个指路的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便又一礼,道,“小女子的确是初来乍到,听公子讲话,像是对这片竹林熟悉的?能否请公子给指条出去的明路?我家殿…我家公子搞不好正在竹林外等我。” 那白衣公子抚琴长叹道,“熟悉到是十分熟悉,只是眼前太暗,怕是不好带姑娘出去。” 莫不是嫌四外太黑,怕半夜领路踩空山崖,摔断了手脚? “那还不好说?”因那男子背对着我,我便趁他看不见,抬手折下根竹枝,利用微薄的灵力施法变了盏寻常灯笼,四周瞬间亮堂很多。 我将那灯笼提起来笑道,“我行囊里有备用的灯笼,便用火信子点了,公子看这灯笼,可是够亮了?” 那男子背对着我,只顾抚琴,一边摇头道,“太暗太暗,出不去……” 我放下灯笼驱马上前,气恼道,“你这人真有意思,不想帮便是不想帮,这般亮堂堂的灯笼也嫌暗,如此荒唐的推托之辞,也亏你……”我气话刚说了一半,却在看到那白衣公子的正脸时,彻底哑巴了…… 那男子生的玉肤玉骨,鼻子嘴巴都如雕如刻,只是他的眼睛……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像是被什么人用铜线粗暴的缝住了…… 因为拉扯的力度太大,伤口处见了黑血,显得他上半张脸都是扭曲的,分外狰狞可怖…… 那男子对我被吓得落下马的动作浑然不觉,只是抚着琴,摇着头,凄惨道,“太暗太暗…眼前太暗……半夜竹林凄清,露水又重,我看不见,也出不去……” “竹林真冷啊……真冷……我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我的肉被露水泡烂,又被腐虫吃掉……” 那男子说着说着,脸上的肉竟一块一块的开始烂,先是脸,后是脖子,再是手脚,衣衫……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一具白骨,坐在原地抚琴,呜咽道,“九年了……我看不见,出不去,九年了……我冷啊……疼啊……” 我尖叫一声,在玄骋怀里猛然惊醒过来! 男人见我这幅模样,连忙一手勒紧了缰绳,一手死死抱着我,“怎么了花新?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我牙槽咬着,浑身冷汗直冒,抖了好久。 在男人的安慰声中勉强镇定下来后,我四外看了好久,发才现我们正在经过一片密密匝匝的竹林…… 而这竹林,竟跟刚才梦中的竹林一摸一样。 我抬头看向男人,语气惊恐道,“殿、殿下…这里好像有鬼……” 第四十二章、淮京 淮京位于十方河下游,虽不是什么国都,却因鱼米多产,织造发达而经济繁荣。 此地坊市自由,去往京华有运河直通,其中往来浏览的,也不乏皇亲贵胄。又因其多山多湖而草木繁盛,一旦起雾,虽是烟火闹市,也恍惚飘渺犹如仙境,素在凡间有“小瀛洲”之称。 我化了个风流公子哥儿的模样,手里拿着把折扇装模作样走在前头,玄骋牵着白马跟在后面,来往有不少小姑娘冲我两的方向议论纷纷,脸红娇羞。 九重天上那群人严肃的惹人厌烦,我自打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还是头一次遇见些有活气正常人,折扇在胸口一拍一拍美滋滋的,“天上的瀛洲虽仙草灵药众多,却有神兽看护,千把年的都进不去半个人,怎么看都是荒凉多过秀美。倒是这人间的小瀛洲,又活泼又有生气,算算竟比那正牌瀛洲还美上几分,也真是有趣。” 玄骋没接话,我便扭过头去,发现太子大大他脸色竟然不太好看。 我后退了几步,走在男人的肩膀旁边,扇子遮住一半的脸,小声道,“殿下你怎么了?可是赶路累了?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歇脚?” 玄骋目视前方不回答,嘴板得跟个“一”一样。 桥下又有热情开朗的渔家女冲我们的方向娇声道,“哪里来的小公子们,唇红肤白的好生俊俏~姐姐们这里有刚采的莲蓬,你们一路赶来好辛苦的嘛~拿去解解渴蛮~~” 因为在麻家庄这几日都没吃过什么正经东西,我整棵树瞬间就很开心,便扭过头冲玄骋道,“殿下殿下,你吃不吃莲子?这大热天的,很下火的!” 太子殿下用眼尾将我一扫,寒气刷刷刷的放,那叫一个清热解毒……我一激灵。 那边的渔家女姐姐们互相嬉笑了一番,又冲我们道,“小公子们初来淮京是客,这些莲蓬你们就白拿去蛮~” 白来的东西哪有不要的道理? “谢谢人美心善的小姐姐们~”我在河对岸远远飞了个吻,收获银铃般的娇笑一片,正要过去拿,却被玄骋揪住领子拎了回去…… “嘶……殿下你!” 一扭头对上男人放大数倍的黑脸,太子殿下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我再变黑变丑一点。” 我想也没想的回应道,“我不要!” 之前殿下以绝色女子走在街上一定会平添麻烦为由,让我用剩下不多的灵力扮了个男装。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直女,我对此十分抗拒。 可是调查麻家庄一事之后便是琅轩木,时间紧任务重,又不能不以大局为主,(而且好歹在殿下那里都被称为绝色女子了就算是变个男的也不亏)便含泪应允了。 而现在变了男的不够,还得变丑??? 我越想越气,又接了一句,“殿下怎么就不变黑变丑些?询问调查又不妨碍被人多看几眼,再说不过是牺牲色|相而已,有免费的莲蓬吃呢!” “不过是牺牲色|相而已?!”男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疑问句。 万里无云的碧空上突然劈过一道惊雷,一小块乌云聚集在小姐姐们的头顶上下起了瓢泼大雨…… 伴随着一阵莺莺燕燕的惊慌尖叫,被淋成落汤鸡的小姐姐们划着船,被晴空之上一小块酸溜溜的乌云追逐着,向河流下游飞快逃窜而去…… 沿途收获两岸无辜路人的惊慌目光……和我被男人扛上肩膀以后,眼看着一船免费莲蓬跑远的,颤抖着的尔康手…… 第四十三章、埋骨酒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我抱着折扇坐在熙攘酒楼桌子的边上,鼓脸。 眼前的桌子上摆了一大堆菜,有猪肝炒莲子,桂花莲子羹, 莲子老鸽汤,莲子粥,莲子炖雪梨…… 神仙哥哥他不吃凡间的东西,坐在一边夹了一颗莲子到我碗里,温良贤淑道,“来,莲子。” 我鼻孔出气,抱着扇子不动筷子,“殿下你这样好没意思。” 殿下好脾气的笑笑,装大尾巴狼道,“我菜点的没意思?难道你只想吃生莲子?” “左不过是两个渔家女,调笑也只是为了好玩而已,橘里橘气的能有什么生产力?”我依旧气哼哼的,“人家小姐姐好心送我们莲蓬,说不定多说几句最后还能打听出来什么,结果被你一阵急雨淋跑…” 又撅嘴小声逼逼道,“来凡间溜达一回,好好的兴致…” 玄骋假装没听见,自己放了一颗莲子在嘴里,咀嚼的时候轻微皱着眉,一脸嫌弃的模样,好像吃的不是食物,而是药一类的东西。 因刚刚被玄骋多打赏了几两碎银,小二路过我们这桌的时候格外热情,“贵客,怎么着?咱们酒楼的菜可还合两位的胃口?” 玄骋放下筷子,淡然回应道,“还不错。” 那小二得了夸奖,来了劲儿,“咱们仙鹤楼的厨子,当年可是跟宫里老御厨学的手艺,这别管是淮京菜还是京都菜,方圆十里那可都做得是最正宗的!” 又将抹布往肩膀上一搭,搓手道,“二位贵客一看就是头一次来淮京吧?咱们这淮京仙鹤楼除了菜做的好,酿的酒也闻名天下,来往的京城贵胄,有不少在十方河附近泊了船,就是为了尝上一口咱们仙鹤楼的埋骨酒,两位公子好雅兴,要不要开一坛尝尝?” 我没喝酒的习惯,玄骋也不沾。 对方好歹那么认真的推销了,要还是不要,多少该回一句。 我便拿起筷子伸向炒莲子,漫不经心道,“埋骨酒?这酒名有点意思,埋谁的骨?” 人家别处给酒起名儿,不是女儿红就是寒潭香,不求吉利也求个雅致。 仙鹤楼的老板是怎么想的,竟给自家纯酿起如此阴森瘆人的名字,也亏他们能卖的好。 小二冲我嘻嘻笑道,“这位小公子搞错了,这’埋骨’二字并非编排谁,说得却是咱们这酒的出处。” 我手腕不稳筷子一抖,夹着的莲子落在桌面跳了几跳,惊道,“骨头酿的酒啊?” 小二嘿嘿笑道,“小公子又说笑了不是?’埋骨’所谓的出处,是指咱们这酒产自淮京往西三里外的埋骨林,骨头哪能酿酒喝?小公子要是在外面这么说,咱们这酒可就卖不出去了。” 谁让你自己说话没事干就喜欢大喘气! 不过,等等……淮京往西三里外的埋骨林?? 我跟玄骋快速的交换了个眼神。 我们昨天晚上骑马路过的,我还做了噩梦的地方,算算不就大概是这个方向,这个距离? 殿下先我一步开口问道,“埋骨林可是片竹林?” “哎呦?”那小二将毛巾拿下来,擦擦手道,“看来两位赶来的路上已经路过那片林子了。可不是,那就是片竹林。两位是白日经过还是夜晚经过的啊?” 我笑道,“什么时间经过又有什么不同?” “那可不一样!晚上可不敢去那个地方!”小二正色,又左右看了一眼,神秘兮兮冲我们凑过来,压低声音道,“都说那竹林邪门的很,有鬼!” 第四十四章、白骨相公 果然无论在什么剧情里,八卦的绝对执掌者从来都是酒楼小二! 见问下去有戏,我便也神秘兮兮的凑上去,“什么样儿的鬼啊?说来听听~” 小二信誓旦旦的吹牛逼,“鬼能是什么样儿啊!肯定青面獠牙,逢人就吃呗!” 我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再具体点儿~” 小二摇头晃脑道,“其实具体啥样,咱们活人又没几个敢细细盯着看~只是之前偶然有在竹林里撞见过的,都说这鬼身着白衣头戴白冠,儒雅倜傥的很,因此大家都唤那鬼白骨相公……” “白骨相公?”我想起那晚的梦境,面不改色歪头道,“名字怪斯文的,有点意思。” “何止是名字斯文!”小二来了劲儿,不怀好意的嘿嘿笑道,“咱们淮京有传闻,都说那鬼还是个风流鬼!” 我嘴角不由抽搐,“风流鬼?” “小公子你有所不知,白骨相公是厉鬼自然是要吃人的,可吃起人来也挑嘴的很,专挑咱们淮京城内,那些相貌出众的名妓戏子吃。” 小二越说越激动,逐渐比划起来,“相传那白骨相公,每逢阴雨子时,便会趁着淮京城内阴气浓重,踩着一片芭蕉叶顺着十方河逆流而上,到妓院戏场里寻欢作乐,被他看上的都是头牌,最后却统统有去无回……” 颜控党头顶青天,可是看上人家就要吃了人家这种……就有点不和谐了。 不过这种民间传言大都是捕风捉影的瞎说,捏一捏,水分十之八九,也不能尽信。 我语气将信将疑,接着问道,“那小二哥可知道,这淮京城里从前被白骨相公吃了的戏子名娼,一共几个,姓甚名谁?” 大概是我这句话怀疑的腔调太浓,小二立马不高兴了,“嘿!你这人有意思,说了这么多,竟不信我的话?我骗你是有钱还是怎的?” “不是不信……”我摆着手,毫无诚意的辩白。 “你、你要是不信,大不了亲自去烟花柳巷问一遭便知!两个月前寻芳楼的盈盈姑娘,还差点被那白骨相公勾了去!” 我一只手托着下巴,“哼”了一声。 原本指望他因气我不信他,会给出更多有用的证据。 可那小二大概是脾气挺不好一人,将毛巾往肩上一甩,气哼哼嘀咕一句,“你爱信不信。”便跺着脚离开了。 “哎哎哎,小二哥,给我们上一坛子埋骨酒!”我远远的喊道,又冲坐在我对面的玄骋小声道,“殿下,你怎么看?” 细细品茶的男人仪态斯文,将茶杯放在一边后,不紧不慢道,“能信个两三分,白骨相公确实不假,至于害不害人,往后再下定论。” 我一手托腮,一手转着扇柄,“要说那白骨相公敢近咱们的身,不是有天大的本事,就是有天大的冤屈。如果他真的是个害人的厉鬼,也不知道跟麻家庄一事有没有联系~” 又不由得感叹道,“这淮京一带,妖邪也未免太多了些吧?麻家庄失魂一事不提,走了没两步又冒出来个白骨相公~治安未免太差,诶?殿下,你说我们有没有必要将管理这片的土地拘出来问一问?” “不可!”殿下他几乎是斩钉截铁的答道。 第四十五章、神仙方子 “为什么?”我撅嘴,“问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未必问的清楚,”男人再一次举起茶杯,眼神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竟隐隐带着一丝闪躲,“劫数轮回这种事,多问多错。” 劫数轮回?多问多错? 我抬起眉毛,一时没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正要开口追问,却逢之前的小二将一小坛酒奉了上来,还满脸堆笑的吆喝道,“来勒~二位贵客点的酒,您请好儿~” 错过了追问的时机,再看男人那抿紧了嘴怎么也不愿开口的样子,我知道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大概是什么也别想撬出来了。 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拿起小坛子端详了一下,又用扇柄闲闲地敲了敲桌面,道,“小二哥,满上。” “好嘞!” 清咧咧的纯酿倒进瓷碗里,叮叮铃铃地溅起一片竹香。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叹道,“好酒!” “那是!”小二哥一边将玄骋面前的瓷碗倒满,一边得意洋洋道,“这酒在咱家配槽发好后,都是在埋骨林的竹子底下仔细藏上一秋一冬,吸了经年的竹香和老阴少阴,才得如此清冽解暑。” 我吞下一口,果然顺着从嗓子眼儿一路冰下去,功效直逼现代海尔冰箱冷藏两小时肥宅快乐水,舒爽得很。 这淮京正值仲夏,之前喝过的两三杯凉茶效果鸡肋,再加上我又是个喜冷怕热的体质,喝下两碗逐渐忘乎所以,又拍着桌子道,“满上满上。” 坐在对面的玄骋见我这幅豪爽模样,似乎轻微勾起了嘴角,看着我喝下第四碗后语气中又有隐隐的担忧,“别喝太多,毕竟是酒。” “殿下你可是怕喝醉了误事?”我端起酒碗,大着舌头道,“不会不会,蟠桃宴的灵芝仙酒我都偷尝过,千年万年酿出来的也就够本姑奶奶睡一宿,这凡人酿的酒又算什么?” “啧。”玄骋皱眉。 旁边的小二抱着酒坛子,笑嘻嘻地看起了热闹,“这小公子酒量不行啊,两碗下去便说起了醉话。雌雄不分也罢,连仙境人间都不分了,倒也是种境界。” “谁说醉了啊?本大爷境界高着呢!再满上!”我拍着桌子叫嚣。 眼见那边酒坛子却被玄骋夺了过去,我又踩着凳子夺回来,往碗里倒时有失准头,还摇摇晃晃的洒出来一半。 玄骋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那边小二却乐开了花,“小公子一口也不让这位公子啊?酒咱们多的是,要不要再开一坛?” 我将扇子转了个花,指着对面冷着一张俊脸的玄骋,抬头对小二道,“这位公子都只喝天上的露水,凡间的俗酒原本瞧不上。你们这埋骨酒也就尝个清凉,又不是九重天上仙药神草制成的万古佳酿,俗酒还是俗人喝,才不算浪费~” “公子这话说的,怎么也不能因为尝过了天上的仙酒,就不拿俗酒当回事,再说了,公子您一瞅也不像是俗人不是~”小二咧嘴笑,半真半假道,“要说仙药佳酿,咱们埋骨酒也是够的上的,想当年,酿酒的方子都是老板行了功德,跟仙人求来的!” “哦?”我眯瞪着眼,拄着下巴,“什么仙人?说来听听,我看我认不认识,熟不熟悉。” 小二捂着嘴乐,“那神仙本尊您怕是不熟,求来方子的老板自个儿都不熟。” “面儿都没着,你们老板是怎么求的神仙方子?你跟我这儿吹牛呢吧?”我又抬碗吞下一口。 “你这小公子,不说偏要问,讲了又不信。老板求来神仙方子可是千真万确,其他酒家无论怎么学我们家的方子,偏是酿不出一样的味道!” “这到底是神仙保佑还是神仙方子?不是我不信你的话,半晌自己说了什么前后都连不上,”我从荷包里摸出一枚色泽莹润的南珠,醉醺醺的往桌子上一拍,“喏,你要是能讲出来些让本小爷信得过的前因后果,这玩意儿赏你。” “当真?”小二盯着南珠,眼睛都直了。 “小爷儿我真真儿的!”我一摔碗,一副义薄云天的醉鬼模样。 小二又看向玄骋,眼神戒备。 玄骋则扭头看着窗外,一脸“天好蓝太阳好大傻逼好吵”的冷淡表情。 小二似乎确信了玄骋懒得管我,这才舔了舔嘴唇,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跟小公子讲这个,我们杜老板平时都是不让瞎传的。淮京万师爷,公子晓不晓得?” “万师爷?”我迷迷瞪瞪,这名字听着有点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淮京万师爷小公子都不知道?多少千里迢迢赶来的有钱人,都不是为了淮京美酒佳肴,全是奔着万师爷来的....” 我再摇摇头,一抬碗示意那小二继续往下讲。 “嗨呀总之....咱们老板酿酒的方子,便是通过万师爷施法,从神仙那里求来的!因此才没见过神仙的面,却得了神仙方子,多亏了万师爷法术高强。” “哦...”我若有所思。 “这事儿虽是传闻,却被老板禁止讨论,像是也有几分真的....” “哦……”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小二依旧直勾勾盯着那颗南珠,搓手道,“小人这交代的,可算是前因后果都齐活儿了?” “齐活儿了。”我赞成道,顺手将南珠收回荷包里,“可我依旧半个字儿都不信。” “奶奶个腿儿的!”小二希望落空,毛巾往肩膀上一甩,骂骂咧咧的走了。 第四十六章、更迫切的事 我一手拎着酒坛子,拉着玄骋的袖子摇摇晃晃走出仙鹤楼,一手牵着白马走了四五步,男人转过身来,笑道,“别装了。” 我原本打算倒在他身上趁机揩油的动作一僵,又暗自吐了吐舌头。 “话都套出来了,南珠却不肯舍了人家,九重天上宝物甚多,怎么惯了你这幅小气模样?”玄骋凭着身高优势揉了揉我的头发,打趣道。 “殿下你也看到了,那厮虽然喜欢吹牛皮,讲话却是有分寸的,你越是给钱打听,他没准儿还觉得你目的不纯,越是什么都谨慎着,不肯说了,”我又拎起坛子喝了一口,擦擦嘴道,“但是对着个醉猫讲话,普通人一般没什么防备……他们仙鹤楼的商业机密我算是问出来了,至于南珠给不给……我偏不喜欢他那副市侩嘴脸。” “你是怎么想到该去问的?有疑点?”殿下语气诧异。 “诺。”我将小坛子一翻,底儿对着男人道,“殿下你看,这里有贴过符纸的痕迹。” 玄骋接过酒坛子,干净的手指在坛子底下蹭了一下,皱眉道,“果然。” “殿下你平日修的都是正统仙术,对这种小打小闹的歪门邪道自然不敏感,”我将手里的扇子一晃一晃,“那酒喝起来时,阴寒之气极重,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老阴少阴,明显是被人动了手脚。” “就是那个万师爷?”玄骋皱眉。 我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或许吧…符咒早已被撕下去了,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咒语……” “人间的神棍真真假假,这万师爷,倒是像有几分神通的。”殿下将手里的酒坛子掂了掂。 话讲到此处,我们两人刚好路过一处柳荫,一个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的小乞儿正抱着个破碗,靠着树干,头一点一点的打盹儿,我将怀里的南珠往他那破碗里一投,发出“丁零”一声脆响。 小乞儿迷迷瞪瞪醒来,看到碗里是什么后立刻跪在地上冲我和玄骋的方位拜了又拜,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道,“谢谢活菩萨!谢谢活菩萨!” 我招招手笑道,“小兄弟别客气,菩萨的名讳大了去了,可不敢冲着我们叫。我是即将上任的降露仙子,等正式领了皇粮后,别忘了去我仙观里烧柱香,照顾照顾香火哟~~” 玄骋在一边笑道,“胡闹。” “这叫提前打响知名度。”我理直气壮。 “你是铁了心要当这个仙子?”玄骋歪过头。 “有什么办法?”我一脸愁苦道,“殿下你也说了,让天后娘娘收回成命又不是容易事,索性赶鸭子上架,当了就当了。” “难为你了,”男人语气隐隐一丝嘲讽,“九重天这修神养元,万民崇敬的受罪差事。” 我装模作样,摇头叹气,“这么愁人的事,我真的不想提。眼下时间紧任务重,我和殿下还有更迫切的事去做。” “何事?”神仙哥哥抬起一边的眉毛。 我望向淮京繁华街道的尽头,莺歌燕舞,烟花柳巷的方向,迎着风悲壮道,“去嫖!” 玄骋身形轻微晃了晃,一副无法呼吸的模样。 第四十七章、我的男人 胭脂桥附近是淮京有名的红灯区。 待我们走到寻芳楼牌匾下,暮色已然降临。 四外张灯结彩,楼阁外又有一水环绕,行船往来,莺歌燕舞的,好不热闹。 不过刚到了门口,就被几个站着拉客的站街小姐姐拽进了楼内。 小姐姐们穿着暴露,尽职尽责。 奉完了茶点又倒酒,倒完了酒还要喂着喝,嫌站着喂不亲切,又试图坐在我们的大腿上。 最后被玄骋黑着脸一扇子劈出去,才“唉呀唉呀”尖叫着四散逃开。 我看着被劈裂的茶壶和桌子角,认真道,“殿下,干嘛随随便便打坏人家的东西,要赔钱的……” 小仙男涨红了脸,语气凶狠道,“**业障之地!令人发指!” 又扭过头来瞪着我,“你是什么女子!连自己的…自己的……” 他“自己的”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称呼。 我憋笑。 小白花看我没有反悔反倒偷笑,又气急败坏一拍桌子,“这样的地方都强拉着来,我好歹是你……是你的……” 再一次半天没能“是你的”出来半个字。 我在桌子底下暗戳戳拽了拽男人的衣角,“可听之前的小二说,那险些被白骨相公勾了去的盈盈姑娘就在寻芳楼上班,我们想要调查清楚,不来这里消费,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再说寻芳楼的姑娘足够热情了,端茶倒水坐大腿半文钱不取,得了便宜不卖乖,好歹伸手不打笑脸人…” 殿下的脸在听到这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我打了个寒噤,越说越小声,“不过就殿下你的颜值来讲,究竟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还有待商榷……” 玄骋大概也觉得吃亏,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了。 我一片工作至上的赤诚之心,反倒将男人越哄越生气了…… 绞尽脑汁之际,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哎呦~~~~” 扭过头去,只见一个体态微胖,扮相浓艳,带着国产电视剧祖传青楼妈妈桑八婆痣的女人,甩着手帕扭着腰迈着风骚的步伐走过来了…… ……好俗套啊真俗套啊这世界上老鸨的出场方式就没第二种了吗?真是写起来好方便呢…… 妈妈桑走过来,粉色的帕子轻柔的抽打在玄骋僵硬的肩膀上,半倚半靠娇声道,“这两位小公子今儿个是头回来吧~~咱们寻芳楼的姑娘不懂规矩~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两位公子别往心里去~~~” 看玄骋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只手按在乾坤扇上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模样…… 这木头洁癖严重,又没什么演技,根本应付不来这些青楼女子。 得想个法子…… 我立刻将茶杯一摔,指着那老鸨道,“老蹄子手放干净点!小爷的男人你也敢碰!??仔细爷将你这破地方拆了!” 歌舞升平的妓馆立刻一片寂静。 妈妈桑立刻整整衣服直起身来,脸上震惊的表情分明写着……卧槽?!断袖这么刺激? 第四十八章、妈的死Gay 青楼做的是卖笑生意,每日找茬的客人不计其数,能将银子掏出来又何必伤了和气。 更何况,越是嚣张的客人往往是越得罪不起的。 我刚才那番叫嚣,分明是用再严谨不过的逻辑告诉众人:他喜欢男的,你们别碰他。 也算是用自己的节操守护了殿下他的贞操。 【冷静的画外音:什么?】 那老鸨虽然没见过我俩也不敢怠慢,点头哈腰的道歉,“哎吆看我这狗眼~~小公子息怒息怒~~我不知道这位相公是小公子的人,冒犯了~~~” “他又是什么公子?”我慢悠悠的喝茶,不屑道,“一介家仆罢了。” 言外之意是:他不但喜欢男人他还没钱,你们别碰他。 众人:卧槽?!主仆py这么刺激? 玄骋的手从乾坤扇上挪开,嘴角开始抽搐。 “这…这样啊……”老鸨神色难堪,“可…可是这位小公子……小公子要是想找相公的话,不该来咱们这儿的啊~~咱们寻芳楼只有姑娘~~” “呵~”我吞下碗里的碧螺春,眼睛看着玄骋,嘴角牵扯出一丝苦笑,“我心尖儿上的人不在意我,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区别?我今天,偏是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跟别的姑娘寻欢作乐,看看他到底……哪怕只有一分……是不是真正的在意我!” 众人:卧槽?!虐恋情深这么刺激? 玄骋已经快要无法呼吸了…… “这……这……”老鸨大概是没遇到过这种奇葩状况,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最后也只是憋出一句,“那要不要为小公子叫几个姑娘?” 我醉醺醺的摔了茶碗痛不欲生,将一个鬼畜渣攻扮演的淋漓尽致,“叫!!给我叫姑娘!!” “那…那公子你要什么样儿的姑娘啊?”老鸨小心翼翼。 我宛如一个为情所伤而自暴自弃的死Gay,捶桌痛哭咆哮道,“我要你们寻芳楼最好看的姑娘!!” “给我你们寻芳楼的头牌!!” “我要盈盈姑娘!!!” 老鸨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创伤,点头哈腰的离开后,我听到男人的冷笑,“这淮京来来往往的都是贵胄,寻芳楼的头牌有那么好请吗?” 我侧过脸去,不满道,“咱们又不差钱,请来的几率难说没有~殿下你半天就坐在那儿看戏,偶尔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好不好?” “一介家仆?”殿下冷声。 我一顿,自知刚才失言了,只好眨巴着眼道,“你看你自己被小姐姐一扑就跟被蒸熟了似的,我编的离谱了点,好歹是救你于水火之中……” “你的男人?”殿下挑眉。 我眨眼的频率逐渐失控,外强中干道,“有...有什么问题吗?” 玄骋嗤笑一声,没有回应。 我被激怒了,“呸!要说脸皮厚不知羞,某人还随随便便叫过别人心尖儿上的小妖精,也不知道是谁比较...诶诶诶??!” 腰上一紧,我被男人单手揽了过去... 眨眼的功夫,竟发现已经坐在了太子殿下他的大腿上... 这可是公共场合,这厮疯了不成?! “殿下你干嘛!?”我一手推搡着,压低声音怒道。 男人维持着单手揽着我的姿势,无辜道,“你不是嫌我尸位素餐,断袖是吗?演就是了。” 为什么那样贴心的话,听起来却总让人有种不详的预感…… 周遭人的眼神向我俩的方向游移,且清清楚楚写着,妈的死gay。 第四十八章、秋水盈盈 “呸!”我胳膊肘顶着男人的下巴,盛气凌人道,“演也是你坐本小爷大腿上,爷才是攻!” “好~”玄骋笑得一脸宠溺,指尖勾了我的下巴,“你是攻。” ??? 虽然他很有可能不明白“攻”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还是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某种侮辱。 两人正僵持不下,那边妈妈桑又甩着手帕过来了,哎呦哦哟的用无数个语气词才堆砌明白今儿个盈盈姑娘不好接客。 我脸色一沉,从玄骋怀里挣脱出来,丢了成色极好的金锭子几枚在桌子上,折扇一开及其嚣张,“够么?” 老鸨眼睛都看直了,过了半晌又面露难色,“这位小公子,今儿还真不是金子的事儿,盈盈姑娘现在……实有贵客相邀……” “这话说的,”我嗤笑,做足了暴发户地头蛇的模样,“小爷掏钱来寻乐子,还要听别人论贵贱?今儿这盈盈我还见定了,方便就拿了钱带了人出来,若是再这样磨磨叽叽,仔细你这寻芳楼!” 老鸨看我一副要闹场子的模样,态度立刻又软了一成,“哎吆~小公子莫动气,来咱们寻芳楼照顾生意的都是恩主,哪里有贵贱之分~只是既都是贵客,却也有个先来后到的理儿~您说是也不是?” 我学玄骋平日里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那老鸨眼睛一转,又谄笑道,“看小公子像是外乡人,怕是不知道,咱们寻芳楼其实有两个头牌,’秋水盈盈’名声在外,两个姑娘都是淮京绝色,而且算起来……这秋水姑娘还在盈盈姑娘前面呢~” 秋水盈盈?两个头牌?可小二那里我只听到了盈盈一个啊? 我斜楞着眼,“别是你看我打外地来,信口诹了个四字成语,诓我人傻钱多吧?” “哎哟~~”老鸨一挥手怕,“小公子这是什么话~哪里有诓客人的道理~挣了您的金子,我们寻芳楼以后的生意不做了呀~~” 钱也给了威也施了,既然这样还是不肯松口,看来今天确实是见不到那个险些被白骨相公勾走的盈盈姑娘了。 只是不知道是谁,这样大的排场,能霸着青楼头牌不放…… 今天见不到,改天也是要见的。 只是来了都来了,总归要问点东西回去。 这秋水虽然不是当事人,搞不好多打赏点金银就能套出来有用话。 我便做出一副老大不情愿的表情,点了点头。 那老鸨见我松了口,立刻招呼左右的姑娘,“快带二位贵客往楼上厢房去~仔细摆好了香片茶和点心瓜果~先给客人弹琵琶解解闷儿~~”又嘹亮冲楼上道,“叫秋水出来接客了~~” 我和玄骋起身,由几位姑娘引着,上了楼。 在厢房里落座没多久,摆盘端茶的姑娘们退下,厢房的门轻轻响了三声。 门被推开,一位浑身素衣,身姿窈窕的姑娘抱着琵琶进了厢房,低眉顺眼走到半透明的屏风后坐下,拨了几声弦。 我一时有些怔愣。 原因并不是对方气质清冷干净,没有半分青楼女子的颓靡。 而是她的眼睛上,竟然覆着一条厚厚的白绫。 第四十九章、琴师 这琴师怎么看都是肉体凡胎,怎么琴声中还带着灵力? 我冲玄骋使了个眼色,玄骋了然,将扇子一合,缓声道,“公子琴弹的好,这段曲子听着耳熟,可是出自失传已久的《凌云关》?” 那素衣男子手下一停,愣住了。 雅致的厢房里琵琶声断,只听得见外面嘈杂轻软的笑声歌声。 琴师依旧坐着,没有动弹,可就算是隔着一个屏风,我也能察觉到他神态不安。 他不安了一会儿,才轻声回应道,“《凌云关》曲调冷僻,又失传已久......公子怎么?” 这年轻琴师的声音很轻,大概是在这烟花之地待得久了,柔柔亮亮的,竟有一丝女气。 玄骋倒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只是冷淡回道,“传说《凌云关》是司音真君在太行山悟道的最后几年所作,飞升青云之后,肉体凡胎坐化,一折子曲谱却留在了凡间。” “…后来司音真君觉得凡人眼前尽是世俗利欲,对此等仙乐要么充耳不闻,要么与世俗艳曲混为一谈,当真是糟贱东西….便施法收回《凌云关》。” “从此,此曲只在天上有,凡间再也不闻….” 屏风后的琴师没说话,隔着雾蒙蒙的屏风,我注意到他手上用力握紧琴弦的动作。 “当然,”玄骋故作轻松道,“这些都只是传说,一折曲子罢了。” “也是.....”屏风后的琴师似乎才松了一口气,勉强笑道,“若是这曲子肉体凡胎听不到….在坐的一屋子岂不是都成了神仙。” 他这话说得无心,我却不由得一惊。 这厢房里一共三人,神仙就占了两个,其中一个身份不明,却奏得出仙乐。 关于玄骋所说的《凌云关》一事,我之前并不知晓。 可如若真像他说的那样,这曲子肉体凡胎听不见,那这琴师不但会听,还会弹,毕竟是有些道行的…… 算算我们一路过来,岂不是妖魔鬼神都碰齐了? 这地方怎么就这么了不起? 真是蹊跷的很。 我一言不发,望向玄骋,玄骋回看我,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表情。 我扭过头去,轻声道,“神仙不神仙也罢,小哥曲子弹的好,这等精湛的琴技,我在这世间还未曾听过,敢问贵方师从何处啊?” “哎呀...”那素衣公子闻言急忙站起身来,摸索着从屏风后出来,抱着琴冲我们拜了一拜。 刚刚进屋时他径直便走到了屏风后面,我和玄骋都未曾看仔细,现在他站的近了些,我和玄骋才发现这哥们儿虽然双眼被白绫覆着,余下的半张脸竟生了一副白白净净的女相。 再加上说话轻声细语,十指纤纤,身板又清瘦,活脱脱一副古色古香板块耽美文里出来的小受模样。 这老鸨自持知道了我的性向,叫个琴师过来都这么曲意逢迎……不得不说除了头牌经营模式不合理外,这寻芳楼的服务还是挺人性化的…… 那哥们儿照旧是柔柔弱弱的开口,“小公子说笑了,我一个烟花柳巷弹琴解闷儿的哪有什么出处,竟是些不入眼的把戏罢了,承蒙公子厚爱……” 他一开口,我端着茶杯的手一僵,脊背上过了一层鸡皮疙瘩。 盖里盖气的琴师小哥哥自然是看不见的,又补充道,“再说咱们寻芳楼的秋水姑娘姿色倾城,舞姿在淮京又是一绝,公子可有什么爱看的曲目?不如说与我听听,我提前准备准备也好。” 这么漂亮啊这个秋水? 看来那老鸨还真没为了多赚几两银子唬我们... 不过这秋水的名号越响亮,等得时间自然也越长。 与其在这里枯等,不如先向这小受打听打听那白骨相公和盈盈姑娘的事。 我将扇柄转了两转,风流笑道,“秋水姑娘可以等等,敢问公子名讳啊?” 原本是挺正常的一个问题,谁知那盲眼琴师听到客人问名字,立刻红脸垂头后退了一步,死死抱着古琴的纤手指关节发白,“小人一个弹曲儿逗乐的,贱名恐污了公子尊听……” “名字而已嘛……问来唤唤又有什么不妥?”我疑惑。 盲眼琴师抱紧古琴又后退了一步,诺诺的嘀咕了两句什么,不方便听清。 一路打听过来,什么人说什么话,我脑子里是清楚的。 问个名字而已就这般啰嗦,打听起别的事来岂不是会更加墨迹? 为了提高办事效率,我打算拿出一丝花钱买笑公子哥儿的纨绔,将扇子往桌子上一拍,不客气道,“问你就答,不过询问个名字而已便这般扭捏,你们寻芳楼就是这么待客的?” 原本只是想小小的威慑一下,谁知那哥们儿胆小,脸上一惊,竟抱着古琴直直跪下,楚楚可怜哀求道,“公子息怒……莫让妈妈听了去…公子问名字原本没有不说的理……只是…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憋红了一张脸,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咬牙低低吼出一句,“小人卖艺不卖身!” 我喝茶的动作一僵,差点把自己呛死…… 第五十章、秋水 原来是误会在这儿了…… 也是,刚刚我在楼下跟玄骋演的那出短袖怕是也够深入人心,他一个孤苦无依的盲眼小受,在这烟花柳巷弹琵琶谋生,足够战战兢兢,平日里遇见的无赖怕是比职业差评师都多。 想想自己刚才为了解决问题的确是不耐烦了些,吓到人家柔柔弱弱的男孩子,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好受。 求助般的看向玄骋,玄骋头扭过一边去,肩膀一抖一抖,似乎在憋笑。 与此同时,那哥们儿哭的更加凄惨了…… “哎……哎呀…你别哭嘛……”我放软了语气,正打算起身将他扶起来,厢房的门却被猛地推开。 抬头看时只见一个梳着碧落髻,身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披着梅花纹纱袍女子一手塔在门框上,身材婀娜,妆容艳丽,眉眼明明妩媚,偏带着一丝凌厉。 那女子一双美目四外扫了扫,带着爱答不理的神情瞟过跪在地上的小受,落在我和玄骋身上时又立刻换了一副惊讶表情,柔荑扶了扶发髻,她脸一红,娇笑招呼道,“哪里来的两位俊俏小郎君,端得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这女子生的如此俏丽,想必就是那名镇淮京的秋水姑娘。 秋水摇着腰肢翩然而至,路过小受的时候眼神一凌,拧着红唇低声训斥道,“不开窍的木头东西,又惹两位贵客生气,仔细我回头告诉妈妈拧你脸上的肉!跪在这儿赖赖唧唧的哭什么丧?还不快滚?” 那小受闻言又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得救一般起身行了一礼,快速退出了厢房。 我自觉当大爷上瘾做错了事,张了张嘴,脸上为难道,“哎…哎呀……其实刚才那小sh…那小倌儿也没做错什么,是我咄咄逼人了些,你不要告诉你们妈妈……” 正一抬头,看到秋水正眼神冰冷的打量着我,见我瞅她,却立刻又换上一副媚笑,仿佛刚才的表情是我的错觉。 她挽了帕子,垂眼低眉的帮我和玄骋斟酒,“爷左右看着和善,与寻常客人不同,那小子是我手边一个小碎催,灰头土脸的上不了台面,爷不计较,是爷大气。” 玄骋冷着脸端坐,惹哭男孩子的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只是端着杯子笑了笑。 见玄骋冷淡,那女子也没去烦他,多少是个头牌,看脸色是一等一的。 秋水站着斟了酒,又支使手边的丫鬟递点心,见玄骋只是低头喝酒,便挨着我坐下,过程中有意无意蹭了我的大腿,不好意思似的颔首用帕子掩嘴一笑,娇声道,“我方才听陈妈妈讲,两位小少爷是外地来的,淮京的特色菜可尝过了?” 这样浑然天成的撩人手法,不愧是寻芳楼响当当的头牌,让我不禁质疑我这个妖精究竟是怎么当的。 我清了清嗓子,红着脸挪开一些,支支吾吾道,“仙鹤楼去过了。” 秋水仿佛没察觉到我难为情,很是明艳的一笑,“仙鹤楼的菜倒是正宗,有几道菜却没咱们寻芳楼烧的好,咱们寻芳楼的陈皮烧鹅最是酥脆,要不现在让后厨备上?期间秋水为两位小少爷献舞一曲,喝酒助助兴?” 好不容易等来了头牌,又要等鹅? “烧鹅就……”我无力伸出一只手意图阻止,那边秋水已经利索吩咐了下去。 几个手执丝竹管乐的小丫鬟鱼贯而入,坐在屏风后面演奏起来。 等她跳完舞天都黑了,还是单刀直入比较利索。 我拉住正要起身的秋水,将银酒杯递过去,仿佛一个久经风月场的公子哥,“跳舞就不必了,怪累的,聊聊天就好。” 秋水接过酒杯,一副了然模样,挑起眉风情万种道,“行酒令?” “纯聊天。”我语气诚恳,眼神坚定。 秋水了然般莞尔一笑,将手拍了两下,一屋子丫鬟随侍立刻鱼贯撤出了厢房,诺大的屋子里只剩我们三人。 我呆愣了一下,只见一边的秋水自斟自酌,懒懒道,“公子不是想问话,问吧。” 第五十一章、盈盈其事(一) 这看脸色读心思的业务能力真是没得说,我要感动哭了。 “提前说好,”秋水心里知道今天做的不是卖笑皮肉生意,态度也放松了不少,摇着一根手指道,“问话是问话,但这银子可是一分都不能少。” 我将一颗色泽极好的南珠放在红木桌上,低声道,“实不相瞒,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想问问那盈盈姑娘见鬼一事。” 寻芳楼的两大招牌秋水盈盈,应该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向秋水询问盈盈之事,立场肯定有所偏颇,但是我原本就不打算只问一个人的,在寻芳楼多逗留几日,说不定就能把所有人的视角都收集全。 秋水听见我问盈盈的事,眉眼中果然扫过一丝淡淡的不快,“公子爱好奇闻异志?撞鬼这种事,直接去问盈盈本人不是来的更加快些?” 还没等我开口,秋水却了然般的点了点头,“啊~对了,此刻她怕是正陪着万师爷。” 怎么又是万师爷?我皱眉。 还没等我多问,那边秋水却自顾自的讲了下去,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酸意,“自从盈盈撞见了那个白骨相公,来寻芳楼指名她的人可是一日多过一日,忙得见不了人也是自然的。” “大家都爱好奇闻异志不成?”我笑问。 “爱好奇闻异志的倒是有几个,但只是少数,”秋水一只手托腮,“多数是听说,那白骨相公吃人挑嘴,只吃淮京绝色。盈盈此次拣回一条命,摇身一变就成了淮京绝色,往来的客人不看她看谁?” “盈盈本人可是真绝色?”我做出一副八卦的样子。 秋水不屑一笑,“那小丫头片子姿色倒是有几分的,绝色却实在是称不上。” 她这话听着像是酸,语气却中肯,真假我一时判断不清,怕是得见了盈盈本人才能知道。 “奇怪,”我假意自言自语,“怎么白骨相公吃了那么多绝色,偏偏就盈盈一个人活了下来?” “就是说啊……”秋水抿了口茶,自己也不信似的吐槽道,“福大命大呗。” “可有证人?”一旁一直闷闷喝茶的殿下突然开了口,我和秋水皆是一惊。 “什么证人?”秋水在短暂的怔愣后反应机敏的接话。 “当天看到她被白骨相公纠缠的证人。”殿下挑起一边的眉毛。 “人证物证具在,”秋水不假思索,又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当日寻芳楼粗使的小丫头就看见了,公子要是还想询问细节,就去问问她……” 第五十二章、盈盈其事(二) “啊~折桂宫是淮京当地挺出名一戏园子,”秋水纤手向南边一指,“淮京的老爷们喝完茶后喜欢上那儿听戏,顺着官道走过廊桥就是~” “她去那戏园子附近做什么?”我疑惑道。 “谁知道~”秋水看着自己蔻红色的指甲,语气懒懒的,“她一个丫头被赶出去,又没什么本事傍身,多半是在那附近乞讨要饭吧。” 淮京虽大,也不过是在戏园子附近找个乞讨丫头而已,大不了攒攒灵气,将土地拒出来问一问,倒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现在人证倒是有了。 “物证呢?”我继续询问。 “什么物证?”秋水似乎是忘了之前的对话。 “你一开始说盈盈遭白骨相公纠缠,人证物证俱在,物证又是什么?” “哦~”秋水不疾不徐道,“之前被白骨相公生吞了脑浆的尸首,身上都有一道印记,盈盈身上也有。” “什么样的印记?”我追问。 “这我哪里知道?怕是见过尸首的官家才晓得,我一个青楼女子也只是听说,”秋水眼也没抬,突然玩味一笑,“小公子你出手阔绰,花些银两让盈盈亲自脱给你看不就得了~” 我无视她言语粗俗,倒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耐烦,便又摆了一颗南珠在桌子上,“你刚刚提到盈盈在陪着万师爷?那是何方神圣?” 秋水快速将两颗南珠塞进胸口,喜笑颜开,又从眼帘子底下扫我一眼,狡黠道:“小公子可是下凡来的?” 她怎么知道? 我一惊,脊背走了一串凉气,旁边的玄骋也猛然握紧了白瓷茶杯。 她继续笑道,“哪怕不在淮京一带,万师爷的名声也是响当当的,二位爷若不是天上来的,怎能不晓得万师爷他老人家的名声?” 我松了一口气,立刻讪讪笑着转移话题道,“人各有志罢了……对了!我之前听仙鹤楼的店小二说,这万师爷还会些灵通?” 提到万师爷,秋水似乎正襟危坐了几分,“何止是会些灵通?万师爷身上有金仙附体,本事大了去了。” “哦?”我眯眼。 “人家都说,这走动淮京的京城贵胄,四分是为了淮京的好景致,六分是为了求万师爷他老人家办事~坊间都传,万师爷原是善星下凡,是个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呢~” 神仙毕竟不是人,对于人间疾苦,感同身受的时候颇少,因此大多救天道而不救人伦,客观公正的很。 这万师爷又有一套什么方法? 我没正没经的一笑,自以为切中要害的问道,“那这活神仙,帮起忙来收不收钱?” 秋水凤眸一斜楞,“公子这话讲的~说了万师爷救苦救难,您还不信呢~万师爷帮官人富商们驱鬼画符时,自然是要收些银钱的,他们又不差这些~但帮忙穷人的时候,不但分文不取,还往出给钱呢!” 看酒坛子底下他画的那聚阴符,我还以为这万师爷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可术士原本没有往出给钱的道理…… 于是不由得一愣,感叹道,“不取穷人分文么?那还真是个活神仙。” 第五十三章、突然自闭的殿下 正暗自沉思,却看到门外有人影晃动,显然有什么人正蹲在那里偷听…… 我和玄骋交换了一个眼神,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一阵没来由的风“咻”地穿堂而过,双扇门大开,外面靠着门的人不备,一下子摔了进来,发出一声惊呼。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之前那个哭哭啼啼的盲眼琴师。 此刻正六神无主,在地上摸索着试图站起来。 正接着客却闹出蹲墙根偷听这种事,秋水脸上是十分挂不住的,她先是脸红了一阵,又起身一手叉腰,蔻红的尖指甲指着那琴师便破口痛骂,用词之粗俗且花样繁出,让人不忍卒听。 至于那琴师为何偷听,现在并不方便审问动机,何况看他那幅被秋水揪着辫子骂的狼狈模样,竟让人觉得可怜。 再也看不下去的我又丢了颗银锭子在桌上,拉着殿下的袖子匆匆离开了。 出了寻芳楼夜色已深,我将合住的扇子抵在下巴上,对着十方河上方的一弯朗月打哈欠。 身后的男人轻轻敲了敲我的后脑勺,“调查还未过半,你倒是倦怠了?” “怎敢倦怠?”我伸了个懒腰,身后的白马跟上来,在我的肩膀上嗅来嗅去,我伸出一只手,顺势摸了摸马鼻子,若有所思道,“殿下,你觉得那吃人的白骨相公,跟麻家庄失魂之事有关吗?” 玄骋低头看我一眼,轻声道,“不好说。” “我觉得我们与其去找那个春琴,还不如返回埋骨林,将那白骨相公拘起来,好好问上一问。” “你觉得这样解决比较快?”男人笑问。 “怎么?”我理所当然的答道,“无论白骨相公是不是真凶,我们连他藏身的竹林都知道了,做做减法再做打算也没问题吧?” “道理倒是没错,只是魂魄之流来无影去无踪,你对他冤情执念一无所知,灵力又只够结个杏子变个金子,你打算怎么将他拘起来?”玄骋挑起一边的眉毛,语气十分实事求是的发表质疑。 我一只手扯住男人的袖子轻轻摇晃,“我灵力的确只够拿来结杏子……但不是还有法力高强的殿下您嘛~” 小白花对我的撒娇似乎十分受用,对我弯着嘴角笑了一阵,突然利索抽出袖子道,“我不做。” 我左右揉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圆了眼睛,“为什么?” 调皮捣蛋吃喝玩乐的事不帮忙也就罢了。 这可是拯救黎民百姓,铲除邪恶妖怪的大事情,殿下他怎么说不帮就不帮? 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我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又惹他不高兴了? 眼睛转了转,我撇撇嘴,“就因为在寻芳楼演了家仆?” 话说这人真的不觉得主仆py什么的很刺激吗? 没什么情趣的男人牵起白马沉默走在前面,没有作答。 我疑惑加不解的追上去,“莫非殿下你对断袖厌恶至极?” 所以被我拉着演戏不高兴……但是古代小男子直男癌嘛~不难理解。 但玄骋依然对我带搭不理。 第五十四章、咱们相看两厌 我小跑几步倒着走在他前面,“那就是我攻你受惹你不高兴了?你愿意攻你就攻嘛~多大点事儿,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上上下下?” 平日里连我坐姿不得体都要唠唠叨叨矫正半天的小白花此刻垂着眼睛牵马走路,对我的黄改诗句无动于衷,并没有搭理我的意思。 未来日子还长,绝不会惯着他什么都不说的德行。 今天问不出来个一二三,本姑奶奶是断然不肯消停的。 我独自气鼓鼓两秒,又阴魂不散的挥舞着双手,“殿下你看我看我!” 谁知后退着边走边得瑟没两步,脚下突然一绊,重重打了个趔趄。 “小心!”某冰山男子这才急了眼,上前一步扶住了我的腰,恨铁不成钢地责备道,“你就不能好好走路?” 我双手缩在胸前委委屈屈而哭哭啼啼,“你凶什么凶什么!我不好好走路还不是因为你不好好回答我?无论什么事都一脸神秘的不肯告诉我,我是个妖精又不是个萝卜,人话又不是听不懂为什么啥都要瞒着我!” 小白花看着我,一脸无奈,“我不是……” “还说不是!”我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干打雷不下雨的咬牙,“你明明知道拘魂这种高技术含量的差使我做不来,就算你自己嫌做了手脏,唤地府支使个鬼差来做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再说捉住这妖怪又不只是帮我的忙,谁又信誓旦旦的说过什么降妖除魔在向大道之心?” 男人语重心长,“我不帮你自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我虚情假意瓮声瓮气,几乎以为自己即将得逞。 玄骋抱着我肩膀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犹豫了大半晌才艰难道,“……原因自然是不能告诉你的。” 又不能? ojbk 我立刻挣开男人的怀抱,毕恭毕敬的做了个揖:“公子快人快语,小生无言以对,咱们江湖从此别过!” 谁知刚一转身,手腕却被玄骋扣住。 我气恼的挣了挣,没有挣脱,突然真气一虚,才发现男人竟死死按着我的魂门。 小白花站在月影下玉树临风,面带微笑,“敢离开我身边半步就废你千年道行,降露仙子你不必做,九重天天君我不必做,你变回瑶池边的杏树,我自化龙潜在池底,未来几十万年,到咱们相看两厌为止。” 不论天王老子还是杏树杈子,咱们生的人模人样,多少是要讲道理的。 我于是面不改色的认怂,“殿下,变个大水虫多不符合您的审美啊!九重天皇太子天天守着个盆栽又多掉价,我觉得我还是有手有脚,道行在身,比较好报殿下你的知遇之恩。” 男人扣着我的魂门,平静的微笑,“我也觉得想要离开我的念头,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的比较好。” 我右手在嘴上划过做拉上拉链状,又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 男人这才松了我的手腕,我松出一口气的同时低低咒骂了一声“大变态”。 扣着右手上的魂门惊魂未定三秒,整个身子却被玄骋扳着肩膀转向了路边。 “你看。”身后的男人语气平静的说道。 第五十五章、入职考核 眼前是一处正在施工的门户,来来往往有不少工人,扛着木头红漆砂石一类的东西进出。 看着地段还繁华的很,施工的木头石头却落了一路,大概刚才就是被这些东西绊倒的。 我不知道殿下让我看这建筑工地是什么意思。 于是扭过头去表情疑惑。 “自己去问问。”男人只是这样低声说道。 我随手拉住了一个扛着梯子的汉子,做了个揖,道,“老哥,敢问这里是在修什么?” 那大哥生的黑黑壮壮,很是豪爽,“封白枕溪白太守之命,给咱们淮京的守护神建座神庙。” 淮京地方还有守护神?怎么从未听说过? 我又一愣,“敢问这位大哥,这守护神的名号是……?” 那大哥单手扛着梯子拜拜手,“大人下令要严格保密,因此不便与你说。后生,这里土石飞溅,实在危险。你还是站远一些吧……” 被嫌弃碍事又不好不挪,我默默走到一边,身后跟着殿下。 没走两步我又默默犯嘀咕,如若是老一辈的神祇,又是举足轻重的守护神,在淮京这样历史悠久的地方,所居庙宇按理说只有翻新而没有新建的道理。 这样大张旗鼓的在繁华地段新修,必定是个新神。 新神?! 我愣了一愣,才试探性的开口,“那……那最近才列入仙班的新神不就是……” 我转头望向殿下,殿下看着我笑而不语。 被他看着,我也笑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本降露仙子大概是遇到考验了。 看来这次埋骨林偶遇白骨相公,麻家庄失魂之案,十之八九是九重天给我的业绩考核。 九重天的差事向来分工明确,难怪殿下他说什么也不能介入…… 我又扭头看那座新建的庙宇,感觉整个神都膨胀了起来! 转过身去,我将胸脯拍得‘砰砰’响,“不就是活捉个寻常吃人妖怪?殿下你不必帮忙,就尽管看着我的本事!我厉害着呢!” 小白花将乾坤扇一收,玉树临风地装蒜道,“你在说什么?我可一点也听不懂。” 我嬉皮笑脸的跟上去,粘人精般死死抱住男人一条胳膊。 江风混着花香吹过,两人的身影在闹市中央被月影和灯火拉的很长。 ……………… 这次的考验看上去并不简单,虽然并没有其他神仙入职考核事迹作为参照,为了心里平衡一点,我也全当是九重天看得起我了。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出来,趁殿下还在打坐修行,我便蹦蹦哒哒的要出门,最后却被男人拉着领子拎回来,灌了钢屠狐狸的灵力回转灵药几丸才算。 灵药落了肚子,丹田处微微发热。 我尝试运转灵力,手里点了几点绿色的微光,却很快熄灭了…… “什么破药。”我盯着手心蔫不拉几的几缕灵力,一个人囔囔。 殿下叹了口气,独自上楼去了。 走出客栈微风拂面,整个淮京城已经渐渐苏醒,来往有不少贩夫走卒,我摇摇扇子,接过客栈打杂小哥手里的缰绳,一跃骑在白马身上,向城外走去。 第五十六章、一探究竟 反正这次的boss也该我单独打,像是殿下那种救命程度的大buff,调查一类的琐碎事情就不麻烦他了。 今天出城,主要是为了去埋骨林一探究竟。 我深知,以我目前的灵力,捉住白骨相公,暴力逼其招供什么的,还是有一定困难的。 但是躲在客栈愁眉苦脸貌似也不是什么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所以九重天这次为了考察我的能力,特意不让殿下插手么?”我牵着马一边在凄清的竹林里晃晃悠悠的走,一边自言自语。 仙鹤楼的小二说过埋骨林夜里去忌讳,可在我看来,这地方白天来也怪瘆人的。 明明是盛夏时节,林子里的温度却低得让人怀疑是不是踏错了次元,由于竹子密密匝匝的,外面的阳光也照不进来分毫,偶尔传来几声凄凉的鸦鸣,听着让人汗毛直竖。 我左手牵着马,右手死死握着化为折扇的火龙刺,眼睛还左右警觉打量着。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找到了前夜与殿下骑马经过的空地。 白天看着原本要比夜里好些,可我遥遥看着空地中央的那颗大青石,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白马很通灵性,被我随手松了缰绳也没有胡跑的意思,四外走了几圈,垂下头闭眼默默吃起草来。 我一步一步走近大青石,左左右右的打量,不住小声嘀咕,“白骨兄啊白骨兄,你害人究竟是着了魔道还是有冤情在身,你光是藏起来不说话,谁能知道究竟是什么缘由呢?” 回想那夜经过竹林时做的噩梦,这白骨相公在梦里的最后哭诉得恳切,凄惨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个苦主。 淮京城内食人事件死伤众多,这样残忍的刑事案件,我怎么也无法跟那枉死的白衣书生联系起来。 正左转右转苦思冥想没有办法,背后的衣服却被轻轻的扯了扯。 我以为大白天(终于如愿以偿的)见鬼了,重重喘了几口气,僵着身子转过头去,却连半个鬼影都没看见,一低头才发现是那白马正嘴里咬着我的衣带拉扯…… “马兄你这是做什么?”我尝试从马嘴里扯回衣带,大白马却依旧死死咬着,没有松口的意思。 ?? 我左右挣扎了几回,又不能用没剩多少的灵力虐待小动物。 谁知越挣脱,这厮竟咬的越紧。 “你这傻马!本姑娘不大不小也是个仙,怎么连你也敢欺负我?”我和大白马拉扯不过,隐隐有些恼火,终于破口大骂。 而大白马的表情却很冷漠,嘴里咬着我的衣带后退,我全程懵逼加挣扎,直到全程拖拖拽拽的,被拉扯进了空地后面的竹林,马兄才送了嘴。 我理了理被咬出几道褶子的衣服,正扬起手要拍在马脑袋上以明主仆有别,耳朵一动,分明听见远处隐隐传来了车轮碌碌之声,其中还零星夹杂着几声笑骂。 听口音,像是淮京本地人。 咦?不是说这地方晦气……淮京城里的人竟然还敢路过? 第五十七章、起酒 我迟疑了一下,扬起的手轻轻落在马耳朵上,讨好的挠了挠,摸了摸,“好马儿乖马儿,听到有人来还晓得带着主人躲起来,回去叫小二喂你多多的精饲料。” 冷漠马依旧垂头吃草,鄙视地打了个响鼻。 我用灵力又引了些藤蔓枝条出来,将我和白马遮掩的更密,足足等了有一分多钟,才看见有两个伙计赶着一辆棕红色满载着酒坛子的马车走到了空地上。 我从密密匝匝的藤蔓后面伸长了脖子,两个伙计一个老一个年轻,年纪大的那个将马拴在大青石上,另一个年轻的,看着也就十四十五,从车上跳下来,顺手抽出铁锨,低着头在空地上看了一会儿,很快便甩着膀子在空地上挖起来。 栓车的老伙计见状,立刻摆着手阻止道,“吓!不敢那么挖!杜老板交待过,酒坛子都是按阵形摆的,你当心挖坏了法阵,将那妖孽放出来!到时候,你我的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埋骨林。” 酒坛子?杜老板?埋骨林? 我听着一脸问号,很快想起了那日在仙鹤楼,卖酒小二说的话…… “’埋骨’所谓的出处,是指咱们这酒产自淮京往西三里外的埋骨林……” 啊,这两人大概是仙鹤楼的伙计? 他们挖的莫不就是埋骨酒? 我又伸着脖子拼命瞧,才看见那个舞着一把铁锨的少年,已经从地里翻出了几坛子酒,而那酒坛子底下,果然如我当天猜测一般,贴着红色的符纸。 由于距离不算近,上面龙飞凤舞的画了什么不方便看清。 按之前的推论来说,应该是聚阴符来的。 我正用力眯着眼看笔画,那边拄着铁锨擦汗的小伙计又发了话,“不就是起些酒出来?这仙鹤楼的破规矩可真多。一会儿怕起错了阵形,一会儿又怕擦破了符纸,我看你我干脆小心翼翼跪在地上用手刨到天黑,直接将自己喂到鬼怪嘴里算了!”言毕又舞起铁锨。 “哎呀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手下可轻点儿……杜老板特意交代过每个酒坛子底下要看仔细,旧酒的符咒被雨水浸泡花了,才须用新酒换掉,你毛手毛脚将符咒完好的酒坛子挖出来做甚?先紧着符咒花掉的换!” 小伙子似乎恼了,将铁锨一丢,坐在大青石上擦汗:“这仙鹤楼的差事婆婆妈妈的可真是难当,早知道如此,小爷还不如去校场!” 老的那个蹲在地上,一边小心翼翼的拿起土中的酒坛子挨个翻看,一边抬头白了年轻的一眼:“校场能给你这么些银子?再说凭你这幅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只去一日怕是就要被打的鼻青脸肿。” 年轻的哼了一声,垂着头没接话。 老的那个语重心长,“你二叔叔若是没死在痨病上,这轻松又钱多的差事能轮到你头上?埋酒虽不需什么本事,却向来保密的紧,若不是看在我这张老脸和老李家人的份儿上,杜老板怎会用你这个没天没日的东西!” 年轻的唾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说了些什么,闷坐了没一会儿,却很快跪在老伙计的旁边,帮忙仔细翻看起酒坛子来。 大结局 一老一少忙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挖出的旧酒坛子装满了车。 我看着他们走远,随手捏了个决。 一坛埋骨酒摇晃了一下,从摇晃的马车上掉下来,咕噜咕噜滚到我的脚边。 我捧起坛子,冰冷的温度从指尖延伸进骨髓,让人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再看坛底的符咒,七扭八扭笔触不足,一看就是什么野鸡门派的手笔,坛子周围阴气聚集,冰镇解暑的法力到不能说是没有……但这符咒并不是我先前所设想的寻常聚阴符。 我脑海中过了过在宝心阁天家缴获邪书里看过的那些个符咒,一时竟不记得见过类似的咒语。 所以画这符咒的主人,要么太高端玩的是原创符咒,要么就是太不入流,连邪书都懒得收录。 正举着个坛子独自思忖,身后却传来一阵嘶鸣。 我惊了一跳,险些把手里的酒坛子摔在地上。 转过身去,才看到大白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大青石旁边,正举着蹄子发出阵阵嘶鸣。 我以为石头周围发生了什么异常,赶紧快步走过去,但左右打量了一下,却也没发现有什么异象。 “马兄,冷静。”我伸出一只手,尝试摸摸大白马的鬃毛。 但明显正处于情绪波动中的大白马并没有给我靠近的机会,一抬前蹄,遮天蔽日。 为了不被踩死,我本能地抱着酒坛子后退了十来步,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坐骑无理由发疯。 它就这样惨烈地悲鸣了有半柱香的时间,突然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怎的,突然对着大青石“扑通”一跪,脑门抵在石头边缘上,不动了。 我一瞬间以为它暴毙了。 丢了酒坛子小心翼翼凑上前去,确定不会再次挨踢,才摸了摸它的耳朵,“大白,你耳朵里是不是钻了什么东西,搞得你不舒服?” 小的时候去过农村,听说马耳朵里钻了东西会突然发疯,大白马像是个挺聪明的畜生,之前还驼过神仙金身,按理说这种寻常马受得疾苦,不该在它命盘里才对。 它要是突然罢工,我又不能驾云,回城可怎么办…… 我又靠近了一些,矮下身子去,才发现大白竟然正在默默地流泪。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白马低垂的双眼中落下,在大青石上打出两道黑色的痕迹…… 我眼泪过敏。 无论是男是女,还是什么生物。 只要在我面前流眼泪,我就比起了寻麻疹还难受。 多少是个畜生,畜生流眼泪我便也当作人间奇景看了,可是仔细一想,当奇景看又有点冒犯,毕竟大白它是有灵性的。 九重天品味独特,万一这次降妖除魔它表现卓越,担上个护驾有功的名头,封个什么真君,什么马君,到时候升职加薪搞不好比我还快。 万一以后大家成了同事,想起这段经历岂不是会很尴尬…… “哎……哎呀……”我伸出一只手,僵硬的顺了顺大白的脑袋,“老白你也是有些修为的,有什么苦处难处,等到回了九重天之后再说,无论是耳朵里进了虱子,还是饲料里的黑豆子嗝牙,凡间苦楚小小,功德却是大大的嘛……我知道我有的时候说话语气不友善,但你不至于罢工嘛……” 大白没理我,依旧投入的留着眼泪。 我站起身来后退两步,站在原地手无足措。 挠了挠头,看着大白头抵在石头上有气无力的样子,我突然灵光一现,试探性的问道,“老白,这石头底下莫不是压着什么东西?” 大白马耳朵一竖,突然活了。 它站起身来,踩着蹄子疯狂点头,因马脖子是直的,前轻后重地跟个跷跷板似的,模样有点滑稽。 我拍拍马耳朵,咧开嘴一笑,“哈,是了。” 石头底下压着东西,自然是要挖出来看一看的。 我从乾坤袋里拿出捆仙索,一头将石头套死,一头拴在大白身上,一声令下,大白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我在旁边看的着急,明明捆仙索已经勒进了大白的皮肉里,那石头偏偏邪的很,分毫都没有移动。 “得了得了。”看了一盏茶的我伸手阻止道,“我来。” 火龙刺伸出十几寸长,我将这几天好不容易积攒的灵力汇聚在枪尖。 我踩过马背,凌空朝着石头一劈,石头被劈得四散开来。 里面竟什么东西也没有。 我呆呆地看着空地,不相信自己好几日积攒的灵力全部白费了,不时那空地上竟冒出了几缕青烟…… 我凑上前去,滚滚青烟越冒越凶,我用力挥了挥,青烟还是散不去。 透过眼前一片浓稠的青烟,我妄想看清青烟的源头是什么。 凑得越近,却感觉身体越沉。 紧接着,地心引力的实感铺天盖地而来,我觉得自己后背着地,重重地跌在了一个松软的东西上面。 眼前的青烟变得浑浊,最终变成了一团浓稠的黑暗。 我睁开眼睛,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仪器滴滴声不绝于耳。 一个戴着口罩的人附身查看我,跟周围的人快速说着什么:“……心率和呼吸都没问题么?” 很快,我感觉自己的手被一把抓住。 老妈泪流满面面孔很快出现在眼前:“你总算醒了,你吓死妈妈了……” 我觉得有点迷糊…… 大白马呢?青石呢?殿下呢?淮京呢? 之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系统又是怎么回事? 经过医生和妈妈断断续续的讲述,我才明白,原来之前由于严重的中暑,我陷入了持续的昏迷。 至于在昏迷过程中究竟经历了什么,大概也只有我自己才能分得清真假。 我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梦里修了好久的仙,白修了? 最后想想,人要是想做梦,大概可以一直做下去,这个世界上又不是没有梦想成真的人。 只是梦想成真需要代价,也需要时机。 既然付不起代价,梦不做也罢。 读研和工作都是迫在眉睫的事,总不能躺在床上,一直就这么下去。 在医院调整了几天,暑假已经过去大半了。 我收拾好了行李准备返校,觉得梦里没什么好留恋的,除了殿下。 可殿下也是假的。 如果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只能希望殿下独自安好。 人生的第一段初恋就这样葬送,我站在夕阳辉映的落地窗下,看着城市远方的尽头,独怆然而涕下。 各自 安好。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