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盛世宠后》 1.第一回 宗彩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映入眼帘地便是雕刻精致的床顶,再侧头一瞧,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户恣意地洒进屋里,直照到床前一尺多点的地方。 她心道:果然说穿就穿了,效率真是不一般。 她起身的轻微的响动已经惊动了外间守着的两个大丫头。 两个同样眉目清秀的女孩子快步进来,在宗彩眼前站定,二人眼中的欣喜无法作伪。 看着更活泼一些的那个丫头扬起笑脸,先问,“郡主,您可醒了!可还有哪儿不自在?” 宗彩无需思量,这个丫头的名字就自行出现在脑海之中:青峦。 另一个沉稳些的丫头则轻声问道:“郡主可要起身?” 这个丫头叫听涛…… 宗彩皱了眉头,“备水,梳洗一下,尤其是漱口。”之前她足足昏迷了三天,这世界医学还没发展到用吊瓶输液,因此昏迷不醒的三天里都是靠着米汤和牛奶续命,同时又被灌了药汁下去,此时嘴里的酸苦滋味……真是越体味越提神。 宗彩说到这里,抹了抹额头,感觉再搓搓都能带下一层泥……她甩了甩手,发觉活动还算自在,但一动起来就全身酸痛,“先收拾干净了再去向爹娘请安。” 听涛立即吩咐外面候着的二等丫头们准备东西,她自己则开了柜子,给她家郡主挑件艳丽些,衬衬气色的衣裳。 听到这番话,扶着郡主起身走动的青峦又开口了,“郡主什么时候都美得夺人心魄。” 宗彩听了就笑,“夺人心魄是这么用的?” 而笑起来的宗彩……绝对对得起“夺人心魄”四个字,至少屋里屋外忙忙碌碌的丫头瞥见郡主的笑颜,便不时地偷瞄她,还不自主地也跟着开了脸。 她的容貌固然精致至极,但真正让人沉迷的地方是她的感染力:不必刻意,就能挑动起他人的情绪。 丫头们的反应,宗彩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喜忧参半:不仅说穿就穿,给张天资国色的脸,果然也说到做到。 话说宗彩穿越而来,绝非偶然,而是挣得她同意之后才有人把她送了过来。 这源于她周末时闲极无聊买了个游戏,试玩一下竟然被深深吸引,用了周五一个晚上,加上周六周日两个整天,才完全通关,拿了个好结局……虽然看到这个好结局,宗彩有点一言难尽,但就是摘个眼镜的功夫,眼前忽然凭空多了个对话框。 对话框上写道:感谢您完成本游戏,恭喜您得到好结局。您愿意参与以下的测试吗? 宗彩随手点了个是,低头继续擦眼镜。她忽然觉得周身有点凉,猛一抬头,环境全变了! 这场景……白色天花板和墙壁,米色的木地板,面前还有个坐在写字台之后一身制服,满脸微笑的眼镜小哥。 手里的眼镜和眼镜布什么时候不见的!这场景转换也忒不科学。 宗彩心中疑惑,面上却不显,她倒是自来熟地坐到眼镜小哥的对面,“接待处?”至于那个越想越诡异的对话框……她又问,“这就是愿意参与测试的结果?” 小哥笑得真诚了一点,推了推眼镜,“您是初次接触游戏的玩家之中,拿到好结局的唯一一位。” 想起那个一言难尽的结局,宗彩好奇道,“你们管那个叫好结局?” 小哥点了点头,“如果我告诉您,您在游戏之中的经历,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全部真实发生过呢?” 宗彩脱口而出,“如果你没在开玩笑的话,你们公司的科技水平可……真够了不起的。”顿了下又问,“我如果不同意呢?” 她已经猜到这小哥打算请她做什么了。 “当然是什么都不会发生,然后把您送回家去。”小哥笑着解释道,“之所以把您请来,正是因为您经历过的那个世界发生了意外。韩烈您还记得吗?” 韩烈是游戏里恋爱部分的最大反派,都没有之一。 不管和那位角色亲近,哪怕稍微亲近一点,他都要跳出来猛刷存在感,而且在表达不满无果之后他会果断下手,收拾起那位“亲近对象”。 把这块讨嫌的膏药甩开花了宗彩许多功夫――话说回来,就宗彩亲身体会来说,这款游戏的类型是款标准的模拟经营,主要任务是成为一位领主并把领地经营起来,最终夺取天下,恋爱育成也只是其中一个要素罢了。 不过烦归烦,韩烈这家伙也让人印象深刻就是。宗彩点了点头,只是想起那些都是真实经历,她就五味杂陈了起来。 眼镜小哥给了点时间让宗彩消化,足足五分钟之后他才继续说道,“韩烈他重生了。” 宗彩“呵呵”了一下,“好时髦。” 小哥再次推了下眼镜,“我跟您照实说了吧。在您结束游戏之后,他夺取了天下,而且不管是明君还是雄主,凭他所作所为全都当得起。不过他执念太深,又在平天下和治天下的过程中杀伐过重,于是身带绝大戾气……” 宗彩立即抬手打断,“你的意思是……韩烈的执念就是我吗?” “是的。”小哥也略有尴尬,“虽然我们……公司侧重科技,又实力不凡,但对于韩烈这种身负大气运,有大才且有大不甘的人物,我们也只能哄着来……” 龙傲天啊这是?!怎么游戏里没看出来?宗彩当即问道,“于是你们没别的办法,就派我去哄他吗?” “没说您非得以身相许,只要能化解他的戾气就够了……您就当成一种全新的人生体验吧!对您来说毫无损失,您就算失败了,还是能回到您原本的世界,而且在那个世界生活,您原本的世界时间流速会变得极慢,慢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保证您没什么损失。”小哥说得诚恳至极,把“没有损失”还特地重复了两遍。 宗彩果断道:“不给金手指不去。” 小哥闻言立时变脸,收起那副苦口婆心,一心为你着想的神色,脸上分明换成了明晃晃的“我就猜着您会这么说”…… 宗彩眼前立时多了个光屏,除了性别和名字之外,与自己都差得挺多。尤其看到画面上的人物的面容……她第一句话就是,“能把颜值调低一点吗?” 她玩游戏时,女主角的设定就是第一美人,还是当之无愧的。 不过游戏里是第一视角,再考虑到游戏所发生的的时代,水银镜基本见不到,她几乎看不到自己清晰的面容,于是感受也不那么直接。可在真正看见自己将要继续“扮演”的人物时,她就没法不惊讶。 小哥挺厚道,“不能,我把您传送过去,您就知道为什么调整不了。” “那你好歹给我个保护自己容貌的能力。”游戏里宗彩还是为这副容貌付出了不少代价,但还算能应付,这时候当然要努力讨价还价了。 小哥在光屏上轻点几下,屏幕便换成了一个抽奖圆盘,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宗彩随手一戳,指针停住,被指针指向的那块区域浮现出一行字:平均成年男子力量,两倍至十倍…… 这……未免太犀利了! 成年男子一拳下去,撑死两百牛顿,十倍于两百牛顿,能不能把人体击穿尚且存疑,但一拳下去小命休矣肯定没问题。 小哥连忙解释,“您刚穿过去,也就是比一般男子更有力气,十倍那是上限,您不刻苦修炼且没大造化,基本也做不到。” 宗彩对此已经很满意了,她在游戏里还没这个待遇呢。“将来遇到~绑~票或者~非~礼,肯定不心慌。” 力量是寻常男子的两倍,至于战斗力可就绝对不止两倍了。一拳撂倒一个,不说反杀,能跑得掉就够了:力量大,自然跑得也快。 小哥又在屏上轻点,“您还能再选一样。” 宗彩直接道:“不用再抽奖。我要搜索引擎,百~度~谷~歌~必~应~三位一体,另外再给我可以查找那个世界百科全书的能力。” 小哥好说话,宗彩这回就真是狮子大开口了。 怎么料到小哥一口答应,“没问题!只是您使用搜索引擎会很耗费精神。我这就送您过去。” 宗彩第一个反应就是心里哀嚎:要少了呀!脸皮太薄了!不够无耻,所以当不成皇后! 而她在接待处里最后看到的……就是眼镜小哥做完一笔大单之后的欣慰又自得的神情…… 再睁眼,就彻底身处异世了。 她任由丫头们给她擦洗,脑子里一刻不停地琢磨,就在她准备接过杯子漱口的时候,二等丫头站到门口,微垂着头禀报,“公主和驸马来瞧郡主了。” 驸马和公主就是宗彩这里的父母。她能获封郡主,乃是因为当初公主怀着她的时候为救圣上一命而受了伤,于是宗彩出生时便先天不足。 即使爹娘百般呵护着长大,又不知吃了多少滋补的好药,她依旧比同龄人纤细不少。 想想自己讨来的金手指,病弱~暴~力美人的设定,好像也挺带感的。 她不禁嘴角上挑,正巧她爹娘踏进门来时瞧了个满眼。 屋里的丫头齐齐行礼,宗彩把杯子往身边一放,起身时还晃了一晃,而后……就自然而然地跌进母亲的怀抱。 公主立时就急了,“娇娇!”扭头便看向驸马,“铎郎,快去叫太医。” 宗彩抬手就把正转身的父亲袖子拉住了,她昂头蹭了蹭母亲,“我没事。爹娘莫急,就是起得猛了有点晕。”说完,她的肚子就“咕”了一声。 宗彩面皮微红,但理直气壮,“我饿啦。” 公主好生把女儿打量了一遍,才搂着宗彩道,“这就摆饭。爹娘陪你一起吃。”又拍了拍丈夫的手背,“铎郎,娇娇福气大,这回没大碍,也不能饶了那起子混账。” 驸马宗铎轻抚着女儿后背……脊骨摸着都有点扎手了,“不能只罚那一个。娇娇的苦不能白受。” 公主颔首,“那一家子别以为丢出个弃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宗彩窝在母亲怀里,可算想起来她昏迷的原因:她难得出门一回,居然在别人家里落了马。 2.第二回 游戏里也有这段情节,在当时的宗彩看来,这其实就是为了刷一刷爹娘好感度,顺便让她了解父母的地位以及~政~敌~所设计的。 抛开游戏,宗彩依旧觉得当初自己想得不差。只是游戏时没痛觉,如今……真是全身上下除了脑袋,无一处不酸,尤其肩膀还隐隐作痛。 话说,宗彩的母亲,名叫韩锐——跟父亲宗铎的名字偏旁相同,纯是凑巧。这也让二人将此视作缘分天定……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韩锐虽是公主,但其实是今上的堂妹。韩锐的生父,也就是宗彩的外祖父正是先帝同父同母的弟弟,而韩锐的生母和先皇后又是血缘颇近的堂姐妹。 韩锐的父亲去得早,母亲哀痛伤身,缠绵病榻,不到一年也跟着走了,临终前把尚在襁褓的女儿韩锐托付给了堂姐兼嫂子的皇后。 比起抚养庶子庶女,先皇后自然更愿意也更真心照顾小叔子与堂妹的女儿。 先皇后先后生了三个儿子,只有当初的太子,如今的圣上,活过了周岁,但也是还病病歪歪的。多个可人的女孩儿养在跟前,很是抚慰了先皇后的一派慈母之心。 而且因为兄妹俩自小一起长大,今上与韩锐感情十分亲厚。 先皇后当年看着这一双儿女,暗地里还嘀咕过:两人要是不同宗倒省事儿了…… 先帝虽然对先皇后有敬无爱,对体弱的嫡子也存了不满,但对韩锐这个养女却疼爱有加。不仅许她自己挑选夫婿,更在出嫁之前将养女兼侄女封为**公主,这份嫡出公主的待遇看得先帝的几个女儿都眼热不已。 数年后先帝驾崩,虽然把皇位传给了太子,但因为常年偏心,养足了其余的儿子的势力,也助长了他们的野心:趁着太子登基先后发难。不得不承认,今上的兄弟们也的确是一个赛一个的凶残。 于是今上执政初年,便直面纷纷反叛的兄弟,尤其是先帝最宠爱的小儿子,拉着他的堂弟,也就是先帝另一个弟弟的儿子,领着一部分禁军杀入宫中。 先帝的这个弟弟深得信任,执掌过禁军,在军中颇有口碑,为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以及搏一把从龙之功,也半推半就地上了先帝最偏爱儿子的“贼船”。 这一招出乎圣上意料,也打了圣上一个措手不及。 靠着勇猛无双的妹夫宗铎和挺着肚子的妹妹开路,在忠君的禁军拱卫之下,圣上与皇后以及他们的子女全都平安离开宫中,甚至连帝后的心腹们都得以保全。 之后自然是年轻的圣上平定了叛乱……存着不臣之心的兄妹们,杀的杀,关的关,剩下几位都能自成一国的王叔们暂且动不得,但这些王叔们眼见圣上大胜无可逆转,也都识相地做足了拥护圣上的姿态。 总之圣上以雷霆手段清洗了一通,果然在几年内便收回权柄,坐稳了皇位。 在叙功且封赏之际,宗彩的父母位列第一,满朝文武也殊无异议。 如今十好几年过去,**公主夫妇依旧地位超然,只要家里别作死地琢磨犯上作乱,按道理两三代富贵没有问题。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公主夫妇声名赫赫,总有人看不过眼。能称得上是政~敌,自然也是差不多分量的能人,这些人亦是当年平定叛乱的大功臣,其中更有数位宗室。 无奈天子脚下,尤其是天子圣明,什么手段也都是小打小闹。宗彩今年刚及笄,难得跟着母亲与亲戚朋友出门走动,居然在与一群小姑娘笑闹之际出了事。 作为宗铎和韩锐的女儿,宗彩再柔弱,也仔细学过骑射,而且成绩也当得起亲爹一个“不赖”。幕后黑手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经过这一番回忆……倒是让宗彩更饿了。她从母亲怀里起身,直奔净房漱口再换了身衣裳回来,爹娘已然落座——宗彩的院子紧贴着父母的正院,在记忆中她就没有一个人吃饭的时候。 而且自打爹娘到来一直到她坐在父母中间,爹娘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她身上。 见丫头们摆上各式爽口小菜,宗彩勾住母亲的脖子,笑嘻嘻央求道,“太寡淡了,想吃肉。” 公主还没答话,驸马先准了,摸着宗彩的小脸蛋道,“都瘦成这样了,不吃肉哪里撑得住。” 公主吩咐起丫头,“盛碗鸡丝粥来。”又劝起女儿,“若能克化得了,再上些嫩嫩的羊肉。” 话虽如此,等桌上摆满菜式,宗彩也没见到一碟子红肉,她立即道,“合着爹娘为了陪我,也茹素了?好歹摆上几样,我虽不能吃,看爹娘吃得香也好啊……多赏心悦目。” 宗彩的容貌七成像爹,三成随了母亲,可想而知她老爹宗铎“姿色”如何。 话说,游戏里和现实里感受差了太多,刚才她第一次亲眼看到父亲,第一个反应就是异世高长恭! 公主大乐,轻轻捏了下宗彩的鼻尖,“瞧瞧这张巧嘴,真是……烦人。” 如果她没有紧抱着女儿的话,后面那半句还能有一丝丝说服力。 宗彩窝在母亲怀里也不老实,挽住了父亲的左臂,“爹爹眼底黑眼圈好重,女儿让爹娘担心了。” 其实母亲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公主上了重重的脂粉。 宗铎动容,片刻后轻叹一声,“是爹娘对不住你。” 夫妻俩没能给女儿一个健康的身体,而女儿此番落马也是冲着他们夫妇来的。女儿这么懂事,他这个当爹的反而更愧疚了。 宗彩笑道:“想对得起我,一会儿爹娘就多用些。”爹啊,你这样再说下去,全家都没食欲了好吗。她扭过头赶紧吩咐听涛,“摆饭摆饭。” 郡主发话,甚至不用等公主驸马应允,丫头们已然熟门熟路地忙活上了:先撤下两盘子青菜,补上一碟烤羊腿,一碟葱爆羊肉。 宗彩吃着粥,爹娘还不停往她小餐碟里布菜。 地球上的父母在宗彩还没大学毕业时就因为意外事故双双去世,父母给她留下了一笔钱财,这辈子无需工作也不用担忧衣食。 可少了父母的关爱,人生终归存了缺憾,宗彩自然对亲情特别渴求。 游戏开场,女主角也就是宗彩降生。按照眼镜小哥说游戏里的一切经历都是真实,那么宗彩的的确确是宗铎夫妇的女儿。 眼镜小哥请她再穿回来,她肯立即答应,归根结底便是因为她十分愿意做宗铎和韩锐的女儿。 能跟家人长长久久地腻乎,只要哄哄烦人膏药韩烈,这代价……在宗彩看来都不足以称作“代价”。 心情愉悦之下,宗彩一连喝了三碗肉粥。一家三口吃完,不过下午四点半——顺便一提,这个世界一天也是二十四小时,每个小时的长度也与地球差不多。 只不过这里不像古代~天~朝,用地支把一天化为十二个时辰,而是直接用数字计数。 吃得早必然饿得也早,她父母一般都在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休息,那么……她缠着爹娘,要求夜宵也要一起用。 爹娘自然痛快应下。 吃饱了的宗彩还在爹娘眼皮子底下让太医把了脉,结果也是没什么大碍,甚至补药都是可吃可不吃,只是身上的皮肉伤还是得上心,抹药和揉捻一样都不能偷懒。 女医给宗彩上药,按揉肩膀,并让她疼得呲牙咧嘴,但也不耽误她继续“瞎琢磨”:当时跌下马,肩背着地,之后脑袋也磕在了地上。 不过因为落地之处正是草地,所以她脑袋磕得不重,纵然有淤青在三天里也散掉了。 而她肩背上则是好大一团淤青,有地方都紫得发黑,但这伤不算什么,因为把爹娘吓坏的地方,乃是她落马后昏迷不醒。 急得她父亲直想拔刀出去宰了那罪魁祸首。好在宗彩及时醒了,而且看起来比以前还“活蹦乱跳”一点。 至于昏迷的这三天……她依稀觉得这昏迷乃是穿越导致。 另外,在游戏里一笔带过的剧情,如今仔细回忆,不仅能想起若干细节,还无比真实——她发誓绝对不是她自行脑补。也就是说她在地球~天~朝上花了两天半,过完了异世自己的一生……虽然这一生真说不上长。 眼镜小哥的公司不是一般的厉害。 这些有机会慢慢了解,在此之前她还是赶紧洗个澡。昏了三天,身上混着汗臭和各种诡异的药味儿,扑到爹娘怀里都没被嫌弃,不得不说爹娘才是真爱。 等她舒舒服服泡完澡,正让青峦给她绞头发的时候,她二哥回来了。 宗彩上面有两个同父同母的哥哥:大哥宗彧比她大八岁,如今正在离京一百多里的边关驻守,大嫂带着刚两岁的儿子一起随军去了;二哥宗彦比她大四岁,已经定亲。按照游戏里的进程,二哥会在三年后成亲。 二哥宗彦相貌一半随父亲一半随母亲,宗彩和二哥自小便非常合得来。二哥之所以不在家,也是替他出气去了。 看她不顺眼又如此下作的幕后黑手,宗彩该称呼一声表哥表姐——没错,黑手兄妹就是宗室,这兄妹俩的爹还是位亲王。 正所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只凭宗彩长得好,哪里就惹得来这样的仇人?怨恨的根源正出在她爹身上。 话说今上手中~共有三十万禁军,一部负责驻守京城,保护君王;一部分驻扎在京城一百多里的大关,守卫国门的同时还要负责防范、进攻强盛的邻国;最后一部就是机动部队,就像那……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这禁军三部各司其职,各有一位正一品大将军统领,而宗彩的父亲便是受命执掌那支机动部队的大将军。 一直以来,她家的~政~敌都在打这支精兵禁军的主意。宗彩她爹妈向来谨慎,讲究谋定而后动,没什么可做文章的把柄,至于弱点……大约也只有爱女如命这一条了。 在游戏里她倒是没有昏迷了足足三天,他爹为了给女儿讨说法,抄上了~长~枪,打上了黑手兄妹的家门,还把这兄妹俩的亲爹揍了一顿——那可是亲王。 这一回则因为她昏了三天,她爹娘担忧女儿性命之际,大概也没心思再打上门去。与那兄妹俩“交涉”的任务,就落在她二哥的身上。 二哥宗彦进门,见到妹妹正靠在榻上,他眼前一亮二话不说,便扑了过来……热烈无比的旋转公主抱,让宗彩忍不住掐了她二哥一把。 “晕了晕了,二哥你好烦!”她满眼笑意,哪里是心烦的模样? 宗彦只得把妹妹放下,伸出三根手指在妹妹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宗彩抬手又掐了把哥哥的大臂,“我脑子好着呢。”说着,拉着哥哥坐下,并亲手给他倒了茶。 兄妹俩并肩坐着,默默吃了一盏茶,宗彩才又问,“那边怎么说?” “都推给了淳王的庶长子,硬说是求爱不成,万分委屈,后来恼羞成怒才出此下策。” 这话纯是鬼扯。宗彩这样的出身,非要配给庶子,只有圣上的庶子才称得上不委屈。 宗彩冷笑道:“淳王的庶长子我连话都没说过,如何称得上求爱不成?估计是听说我已然无碍,觉得事情不大,随便推个儿子出来认打认罚,给个像样的说法也就大事化小了。” 至于宗彩无碍的消息怎么传出去的……给她瞧病的太医都走了好半天了。京城说大就大,说小也小,这并非秘闻,有心打听,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宗彦应道:“我也是听说妹妹好了,就不想再跟他们拉扯,先回来看看你。”又严肃问道,“妹妹打算怎么报复?”他只问妹妹,而没提及爹娘。 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哥哥,默契十足!说实话,爹娘的身份都太敏感,游戏里固然出了气,但牺牲颇大,因为此事终究为以后埋下了隐患。 宗彩觉得此事不要牵扯两方大人为好,小辈的恩怨就该小辈之间自行解决,她和二哥总有办法让对方有苦说不出。 就在兄妹俩正商量对策的时候,听涛余光扫到公主院子里的二等丫头正在站在门外,对她一个劲儿地使眼色对口型。 听涛走过去跟这丫头说了几句话,再回到里间,就带来个有点奇怪的消息,“九皇子前来看望郡主,公主打发人来问,郡主愿不愿意见一见。” 九皇子就是韩烈……这家伙果然重生了。因为在游戏里,他们二人的“缘分”起始于宗彩养好伤,为了婚事而跟着母亲频繁走动,与同样要考虑婚事的韩烈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 在那之前,韩烈对她的印象大约仅止于一个十分漂亮但又相当娇弱的表妹。 作为任务目标,连小哥公司都不好招惹的本地龙傲天,宗彩也想对他稍微好一点。于是她点了点头,“当然。请九皇子过来吧。” 宗彩趁着这点功夫,回到里间往身上多套了件衣裳,让丫头给自己松松地挽了个发髻。 宗彦也不肯走,还嘀咕了一下,“九皇子来得莫名其妙。” 话音刚落,兄弟俩就听见外间传来的匆匆脚步声。 九皇子韩烈不是二哥宗彦,宗彩不能坐在原地等二哥主动过来腻乎,她刚站起身,就让韩烈一个饿虎扑食,死死抱在怀里。 二哥宗彦已经傻眼了。 让他更傻眼的地方还在后面……宗彩肩上承接韩烈下巴的地方忽然一片凉。 这就哭了! 游戏里总是一副别人欠他钱模样的韩烈,也有这么情绪激动的时候。宗彩自问不是圣母,但对铁汉落泪总有怜悯之心。 宗彩想着那就让他多抱一会儿,谁知韩烈胳膊越箍越近,简直就像把宗彩往自己血肉里压…… 宗彩本就通身酸楚,此番雪上加霜,她终于忍不住了,伸手猛地扣住韩烈肩头,狠狠把这块人型膏药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她从没如此庆幸,自己力量远超常人。 这回不独独是宗彦傻了,连韩烈也傻了。 3.第三回 二哥宗彦有点凌乱:妹妹什么时候有了这般巨力?九皇子为何忽然到来,见面就抱住妹妹,还一抱就落泪? 好几个问题堵在喉间,他一时不知道先问哪个才好。 话说宗彦跟九皇子韩烈还挺处得来,因为韩烈正是诸位皇子之中,甚至可以扩大到同辈的皇族之中,手下和马上功夫最好的一个,而且为人直率且比较豁达。 宗铎和韩锐夫妇向来看重子女的武力:宗家的孩子都仔细学过骑射,哪怕相对较弱的妹妹宗彩也不例外。 父亲宗铎有言在先:求人不如求己,学点手下功夫,将来总有用到的时候。母亲也深以为然。 但是天地良心,宗彦跟韩烈关系再好,也从没想过把妹妹嫁给这位九皇子。哪怕作为朋友,也得诚心说一句:韩烈的脾气太爆了,从来都不怜香惜玉。 宗彦自觉有点良心的父兄,都不会舍得把女儿或者姐妹嫁给他――皇子又不止他一个。 所以妹妹你那满是怀疑的眼神……究竟是怎么回事?兄妹间十好几年的信任呢?! 宗彦顿时有点小崩溃。 只是比起韩烈下一步的反应,他这点小崩溃压根不够看。 韩烈被撕下来的同时,整个人都懵了,片刻后他意识到怎么回事,居然都没多想,挺身……又扑了过来:此刻他泪痕犹未干。 宗彩一伸胳膊,手掌抵在韩烈胸口,韩烈就再也不能前进半步。但就这点距离,也够宗彩清清楚楚地看到韩烈眼中密布的血丝。 宗彩不由一叹,“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称呼表哥?他们之间可没这么熟。 可惜宗彩在“斗~争”上经验不足,完全没计算到身高与臂长……于是韩烈伸臂一个拥抱……其实宗彩完全可以再次硬扛,把他“撕下去”,只是想起他不管不顾地匆忙赶来,眼里的血丝以及眼眶里的泪水,宗彩又心软了。 在游戏里宗彩对他没什么感觉,但也不讨厌他,最多就是因为他总是出现而有点烦。 韩烈再次抱住宗彩,哽咽道,“你还在,太好了。”歪头在宗彩肩上蹭了蹭,抹掉泪滴才又道,“这不是梦……你捏我肩膀捏得好疼。” 想起前世宗彩的结局,韩烈一点不觉得她身负怪力有什么奇怪。 二哥宗彦终于逮到了机会,“怎么了这是?” 宗彩侧过头望向二哥,一脸无辜,“你问我我问谁?”游戏之外,宗彩的演技也很不错。 话说本朝国号为晋,风俗人文,乃至于文字都与古代~天~朝有极多相似之处。 比如及冠和及笄,只是大晋男子及冠是十八岁,而非旧时~天~朝的二十岁,女子倒是一样,十五岁及笄。 大晋的特别之处在于及冠的男子和及笄的女子才可以正式议亲,并堂堂正正地参加各式以展示才艺和游玩宴会为名的相亲大会。 刚刚及笄的宗彩还可以说是半大不大的小姑娘,尤其她真的很瘦。让表哥抱一抱……勉强说得过去,虽然是非常勉强的勉强……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个理由。 于是宗彩还在韩烈的怀里,就这么“义正言辞”地把这个说法讲了出来。 没办法,大晋民风奔放,男女之间没有什么不合情理的苛刻规矩。 宗彩专门用来待客的这间东次间,不仅韩烈进来了,连韩烈的心腹太监和亲卫头领也跟着进来了…… 宗彩特地说了这么一番话,也是在提醒这二位回去如何禀报――韩烈正是高皇后所出。而皇后心细如发,这大半辈子大喜大悲大起大落都经历过,当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以及高大壮实的亲卫队长闻言纷纷点头:郡主绝对是为了双方的名声着想。 毕竟谁能想到自家殿下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发了狂?从踏进门到现在,二人尴尬得站都快站不住了。 而让韩烈搂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宗彩终于觉察出不对劲儿:她抬手放在韩烈鼻下…… 这动作把满屋子人都吓了一跳。 宗彩满脸无奈,“九皇子好像睡着了……” 此言一出,满屋静默。 就连必然偏心自家殿下的那二位都觉得殿下这回……真是丢人丢到亲戚家了。 宗彩倒是挺能理解的:韩烈大概是刚重生回来,发觉自己回到过去必定会心神失守一段功夫。只不过他来不及调整,就跑来看她,失态也是注定的。 也正是因此,她才见到了如此不拘一格的九殿下……游戏里韩烈歪缠得惹人烦,宗彩对他其实没多少期待,于是对他这么没形象也没多大反应。 她只是又捏了捏韩烈的脸,“醒醒啊,殿下。”一手胡渣,手感真是差透了。 韩烈“嗯”了一声,就没了反应。 宗彩忍无可忍,“你们别干看着,倒是让你们殿下找个妥当的地方歇一歇。”一直挂我身上算怎么回事儿? 她的不满溢于言表,韩烈的两个手下终于动了。 至于二哥宗彦冷眼瞧了这么半天,却笃定这里面有鬼!只是不好逼问妹妹,他就决定从韩烈身上找线索。 此刻对“一切的源头”韩烈也没什么好气儿,看见妹妹捏住韩烈的手腕,宗彦便气沉丹田,和韩烈的亲卫队长一人……扯住一条韩烈的大腿,合力往下拽。 好在沉睡中的韩烈比刚才好撕许多。 宗彦与亲卫队长顺利地把韩烈放到了窗边的美人榻上――而挪动得如此“剧烈”,韩烈居然连眼皮都没颤上一下。 韩烈自然不能在宗彩的院子里休息,就在众人打算要了步辇,把九皇子送到宗彦的院子里小睡之际,韩烈猛地起身,他居然又醒了。 韩烈双手撑在榻上,直勾勾地盯着宗彩,开始双目还有点无神,片刻后便恢复了犀利,“你还在。” 宗彩笑道:“这是我家?”她明知故问,“九皇子怎么想起过来探望?” 韩烈捏了捏眉心,“确实有些唐突……”他甩了甩头,像是想把纷乱的念头一举抛开,“我……会给表妹一个解释。” 宗彩屋里这点动静,这会儿也传到了公主夫妇耳中,公主正好打发丫头过来问:九皇子要不要留下用饭?” 作为韩烈的姑母,她完全有理由不那么客气。 这话已经带了几分不满:都晚上八点了,谁家晚饭吃在这个时候?这话分明就是在赶韩烈回宫。 韩烈这会儿终于冷静下来,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说起……反正宗彩还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定能“从长计议”。 于是他缓缓起身,自从到来开始头一次语气平和,“叨扰姑妈姑父,还有表弟表妹许久,侄儿已然过意不去。这就告退,不敢再麻烦姑妈。” 丫头自然回去带话。 就在韩烈说出这番话,他两个心腹几乎都要热泪盈眶:殿下您终于回魂了! 韩烈来得突然,走得也挺迅速。 只是那背影毫无潇洒可言,反而透着几分狼狈。 直到韩烈已然离了公主府,宗彩才捂着胃口道,“你还别说,我真饿了。” 她有着超过寻常男子的力气,但四肢依然纤细,这不大科学;可……说起肚饿的频率,似乎又挺科学:手撕膏药也是需要很大消耗的……她饿得如此频繁。 二哥陪着她吃完一顿清粥小菜的简餐,就回院子里梳洗去了:这一天真是精彩的一天。宗彦也得好生回味一下。 送走二哥,宗彩重新换了药,坐在窗前望着天空中那一轮明月,心中正期待着和爹娘约好的夜宵,……忽然想起来眼镜小哥许诺的第二个金手指她还没试用呢。 于是宗彩靠在榻上合了眼,在心中呼唤了一声:百度,果然眼前多了那熟悉无比的页面。宗彩顿觉小哥还挺良心的。 大晋相对于地球,肯定是异世,百度暂且用不到,她便把那个本世界的百科全书又召唤了出来。 这百科全书的界面也是搜索式的,宗彩暗道真是方便,正集中精神往那搜索栏里填字,眼前凭空弹出一个对话框……题目四个明晃晃的大字,使用协议…… 再往下看,宗彩直冒火:眼镜小哥良心?!我收回这句话…… 其实这使用协议也就两条,其一,要求宗彩必须化解韩烈的戾气;其二,就是一定要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前者宗彩很有把握,因为韩烈明显很爱她。而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一定会听这女人的话。 至于第二条,除了努力却还得看运气。太平盛世那是随便说说的吗?整个~天~朝几千年的历史,当得起“太平盛世”的时代加起来能超过百年吗? 就算再没底,如此高质量的金手指也不能放置不用,宗彩无奈地在协议下方点了个“我同意”,同时果断在协议右下角的评价那儿打了个差评。 内容就两个字:呵呵。 协议的对话框消失,宗彩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哀嚎,这声音――宗彩一时半会儿肯定忘不掉,正属于眼镜小哥这不厚道的“推销员”。 “宗小姐,怎么就差评了?!” “告知义务你确定你履行了?” 小哥无言以对。良久,他才轻声道,“我是真的没办法。和您上一次的结局有关,其实咱们彼此都别无选择不是吗?” “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过你用‘不是吗’这三个字,所以我相信你话里有诈,最起码不是那么由衷。”宗彩话锋一转,“我承认我在游戏里的结局有点不负责任,但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游戏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个前提。” 小哥叹了口气,“您已经来了,所以咱们的确没有别的选择了。我承认,我们错误在先,而且您讨价还价的资本比我们多得多。” 宗彩笑了,“你承认得这么快,还让有点意外。” 小哥柔声道:“你只看到了结局,结局之后的事情您想听我说一说吗?” 宗彩言简意赅,“请。” 4.第四回 宗彩是宗铎韩锐夫妇的心头肉,再加上她的出身和外表,嫁给皇子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不然哪家人跟他们家结亲,帝后都得有点想法,甚至有所防备。 毕竟宗彩她爹执掌禁军三部之中战斗经验最丰富,也是最为精锐的一部。与此同时,**公主韩锐还有足足两万的府卫在手。 顺带一提,大晋的女子的地位不低,非要从古时~天~朝之中临出个时代作对比,最起码也是汉唐。 大晋的公主继承权的确低于她们的兄弟——没错,大晋的公主可以登基为帝。大晋第三位皇帝就是女帝,还是大晋如今六位帝王之中数得着的明君。 这位亦是个传奇,话题度一点不比~天~朝的武~媚~娘低……她的经历暂且不表。 总之公主们的待遇与亲王等同,不仅有封地,能开府建牙,甚至能和兄弟们一样执掌一支府卫。 一般来说这个府卫的人数都在一万上下,因为**公主救驾有功,让一起长大的皇兄加了封邑不说,同时也增加了她卫队的规模。 韩锐这两万府卫不是花架子,有个骁勇善战知兵事的驸马,近水楼台之下,她府卫的战斗力不比那些驻守边关的精锐差多少。 有这么彪悍的爹娘,宗彩在婚事上可谓底气十足。 在游戏里,皇帝舅舅还曾当众表示:他未婚的几个儿子,娇娇若是愿意,可以随便挑一个。 有鉴于此,宗彩在游戏里做出了个比较明智的选择:她在皇帝舅舅七个儿子之中选了七皇子韩熙为夫。 话说圣上总共十一子,活到现在的还剩七个。前面三个都是宫中嫔妃所生,而后面四个全是皇后所出。 七皇子韩熙比九皇子韩烈大两岁,与八皇子也就是太子同年。 之所以选择七皇子韩熙,那是因为他是七位皇子之中最合宗彩眼缘,同时也是皇子之中罕有的良善宽容之人。当然这个宽容良善对比的对象也是诸位皇子…… 游戏里,宗彩跟韩熙感情不错,但爱得死去活来真没有,情投意合四个字却也当得起。 婚后二人在京中过了两年蜜里调油的日子,随后便一起到韩熙的封地齐地定居。 韩熙的封地不小,但半数是山地,不好好经营,粮食都不够本地百姓吃的,更别提还有那一万多小伙子的嚼用。 幸好皇帝舅舅给了比丰厚的启动资金,宗彩也正式开启了经营领地模式——韩熙还真就放心交给她来处理。 花了十五年,宗彩把一片大多数人看不上眼的土地变成了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不过世事如此,人怕出名猪怕壮……富裕了自然就有人惦记了。 话说这十五年间,皇帝舅舅去世, 太子继位。但太子文弱,这个文弱不是指身体,而是性格和处事方式……这么说吧,宗彩觉得这位太子表哥挺像朱允炆的:太子登基后也的确是在着力削减他那些做着土皇帝的叔伯兄弟们的势力,他不会开源也只好节流了。 俗话说得好,断人钱财,不共戴天。 太子表哥也没那个才能本事镇压住那些如狼似虎的族人,于是他就悲剧了。 楚王韩汇之当先杀入京城,把新君掀下龙椅。 话说韩汇之乃是新君堂兄,更是个猛人,以天子失德之名废去新君帝位,而后自立为帝。 他拿到玉玺,举办过登基大典,便举兵进宫韩熙与宗彩所在的齐地。原因简单至极,第一齐地离得不远,第二齐地经营得极好,有粮有钱还有人。 当时宗彩爹娘还在南方带兵平乱,韩熙也带兵在外,于是王府空虚,被韩汇之抓了个空,直接团团围了起来。 当时宗彩也震惊了:领地经营她得心应手,但显然没想到这个游戏还带有战略模拟模式…… 从楚王韩汇之起兵,一路从楚地杀入京城,大军便势如破竹。甚至他登基为帝,皇族中也没有太多异议。 那个没坐稳皇位的表哥太水固然是原因之一,但韩汇之的军事天赋和天生魅力,同样不容小觑。 显而易见,凭王府里剩余的几百守卫就别跟韩汇之以卵击石了。 而且不是宗彩自夸,十几年过去她容貌不减,还因为~内~政手段不凡而更加声名远播,韩汇之肯亲自带兵杀过来,绝对是她起了觊觎之心。 于是宗彩大方命人把韩汇之迎进府中——与此同时,韩熙的生母安太妃正在叫嚣,要死要活地命人让宗彩自尽以保名节。 话说,在大晋自杀保名节这个说法,已经鲜少被提及。从前朝开始,不那么重视女子~贞~洁了都好几百年了…… 侍卫跑来传话,宗彩听说情绪都没什么波动,而是叫侍卫们把安太妃关起来。 处置完这个自始至终只会提要求扯后腿的糊涂婆婆,宗彩在王府的正院中接待了韩汇之。 大晋跪礼不曾泛滥,韩汇之也没改元,更没改国号。 宗彩拜见韩汇之不过是微微屈膝,而韩汇之居然还笑着回了个抱拳。 韩汇之见面开门见山,“我心仪娇娇已久。跟我走,我立你为后。大晋江山,我与你共享。” 这魄力……宗彩很想点个赞。她摇摇头,“这太突然了。” 宗彩常年执掌齐地~内~政,自有一番威仪,她性子又向来果断,配上她那惹人怜惜的柔弱身形,两种矛盾之气质混在一处,反而更加动人。 至少对韩汇之这种本就对她心存好感的男人而言,恐怕不会轻易拒绝她的要求。 宗彩起身道:“您随我来。” 韩汇之欣然跟在她身后。 齐王府位于半山腰,王府后面便是个悬崖,可此处视野开阔,景色极好。 宗彩指着脚下一望无垠,生机勃勃的翠绿沃野,“我刚搬来的时候,这儿只是个乱石堆。一点一点平整,开垦……直到变成您看到的这个样子,闲来无事我便爱在这儿走一走,看一看。” 绿色总是让人心情舒畅,韩汇之点头道,“你很了不起。” 宗彩笑道:“是吧,我也很有成就感。” 成就感在大晋是个很新鲜的说法,但不影响韩汇之理解。他又颔首,“的确如此。” 宗彩问道:“楚地山地不多吧?”说着,抬手按在韩汇之肩上。 韩汇之猛地侧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住宗彩。 韩汇之身后跟着四个侍卫,见到宗彩的动作还互相对了眼色,同时面露微笑。 韩汇之率军攻入齐地,也是有如无人之境——不得不说,韩熙是个好丈夫,但绝对不是个好元帅好将军。而韩汇之来到王府的一路上,必然杀了多少齐地百姓和齐地守军。 韩熙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消息,宗彩觉得他凶多吉少。若是自己真跟着韩汇之回京,那么韩熙就很难再活着。 既然是游戏,那为什么不试试新玩法?反正我存档了嘛——虽然她玩到现在,还一次档都没读过。 于是宗彩按在韩汇之肩上的手缓缓下滑,直到握紧他的手腕……她笑靥如花,“一起吧。” 二人就在众人的惊呼之中,韩汇之反身,伸长胳膊拼命尝试着抓住崖边的石头,树枝或者藤蔓——而且他在空中居然也没想要甩开宗彩。 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二人还是一起往山崖下迅速坠落。毫无意外,宗彩触底之际,画面定格,眼前便弹出血红的三个大字:您死了。 原来人物死亡,游戏结束——还是挺科学的嘛。 死亡画面闪过之后便是一行黑字,结局评定中。 宗彩只等了几秒,便画面陡然变作一片花海,屏幕边缘还有隐隐约约的礼花盛放,一行字缓缓浮现:恭喜您,你得到了好结局。 仔细一想,也不意外,这个游戏毕竟是以模拟经营为主打,恋爱只是附带,游戏里她感情悲剧了,但经营领地得到的~内~政分数自然不能抹杀。 只是这游戏人物形象未免太丰满了点儿,害得宗彩心里也跟着挺不舒服。 之后嘛……跟眼镜小哥一番讨价还价,她就“再次”回到了大晋朝。 知道真相的宗彩会对韩熙内疚,甚至还会怜悯韩汇之这倒霉蛋儿,却唯独不会觉得对不起韩烈。 然后小哥先给她看了一段视频,宗彩一时说不出话,胸膛……估计是心和胃一起抽动,闹得她寝食难安……顿时就不想吃饭了。 视频里的韩烈把宗彩的牌位放进了坤宁宫,而苍老得险些认不出的高皇后……不,当时应该是高太后抱住韩烈的胳膊痛哭流涕,“都是娘对不住你!” 韩烈把高太后扶起来,“母后说这些做什么。儿子不会怨母后的。” 高太后哽咽道:“随你,都随你,你想做什么,娘都顺你的意。” 转过头来的韩烈额前的头发已经雪白一片,“娇娇如今是我的了。” 宗彩酝酿了好半天,才问,“把我牌位捧进坤宁宫……他后来没立后?”这男人的占有欲有点瘆的慌。 眼镜小哥道:“不止,他最后连个孩子都没有,下一任皇帝是他从兄弟那儿抱养来的。” 宗彩不得不赞道:“好样的,够痴心。” 小哥还笑,“这就让您难受了?给您点时间准备一下。” 宗彩抚着胸口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让我一次刺激受个够。” 5.第五回 眼镜小哥执意道:“你应该稍微冷静一下。您的精神好,但身体不好。心跳太快终究难受得是您自己。” 宗彩道:“你这样体贴,显然后面的事情非同小可。” “非同小可不至于,但我保证您会很心疼。” 宗彩应道:“好,我先去吃点东西。”她果断跑去找爹娘吃夜宵了。 宗彩到场,韩锐便搂着女儿吩咐丫头去把二儿子宗彦叫来。二哥宗彦赶来时头发还滴着水呢。 爹娘这是怕她话说多了伤气,于是先让儿子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形:夫妻俩也对韩烈忽然到来,摸不着头脑。 宗彦当着父母妹妹果断出卖了小伙伴,“他就跟犯病似的。”简略但准确地叙述完整个过程,“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回了神。” 韩锐听了越发不解,“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他该找国师聊聊。” 大晋皇族比较推崇~道~教,当朝国师自然是个德高望重的老道士――不过大晋的道士大多数就懂些医术,而且他们不炼丹。 就宗彩的理解国师大人在心理安抚上,很有一套。 不过宝贝女儿没吃亏暂且罢了,韩锐想着回头进宫找兄嫂再好生说道一番。 宗铎显然更关心女儿忽然神力无匹……九皇子韩烈常年练武,就算一时心灵失守,也绝非常人能随意撼动,女儿如何能说撕就撕? 宗铎环视屋里一圈儿,就看中大家眼前的八仙桌了:全家满打满算七个人,因此全家坐在一起吃饭,一个八仙桌足矣,于是府里这种桌子最多,数量上去了,花样自然也得跟上。 如今屋里摆着的这个桌子乃是红木打造,桌面镶了一块洁白如玉的大理石,总体算下来,这桌子百十多斤总是有的。 宗铎单手托在桌面之下,没费什么力气,这桌子果然稳稳地离地数尺。 宗彩一瞧,爹爹这是让我接招? 她也环视了一回,觉得摆在窗边的罗汉床比较合适――罗汉床也是实心红木打造,分量更是“足足的”。宗彩起身走了几步,单手攥住罗汉床的围子……这罗汉床也跟着离地而起。 屋里一阵静默。韩锐和宗彦母子俩都惊得合不拢嘴。而宗铎与宗彩父女俩面面相觑,还是宗彩开了口,“爹爹,咱们这样太傻啦。” 话音未落,她爹就把桌子一丢,大步迈过来,抱住女儿一连转了好几圈。他还兴奋地说个不停,“好!好!好!不愧是老子的种!好!” 美貌就算了,父女俩摆在一起,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他俩的血缘关系。 她爹看着力气也不同寻常,也就是说她本该继承到父亲的神力,偏偏在游戏里她那么弱…… 所以说她游戏一开始就吃亏了,而她自己不知道,难怪眼镜小哥这么“大方”……也就是说真正意义上的金手指,只有搜索引擎和百科全书了。 果然买的没有卖的精。一会儿感动归感动,能敲一点还是再敲一点吧。 宗彩思量不停,双手则勾着父亲的脖子,边笑边说,“哎呀,爹爹,晕了晕了。” 宗铎闻言果然站定,仰着脸放声大笑。 宗彦见状有点惆怅,跟母亲抱怨起来,“儿子记得小时候爹爹也常爱抱我的。” 公主笑道:“你有一回拉肚子便拉在了你爹身上,自那以后他才懒得再抱你。”说着拍拍儿子的手背以示安慰。 这事儿宗彦还真不知道。 片刻之后,宗彦才凑近母亲小声问道,“妹妹以前没这般厉害吧?”那红木罗汉床他自己也拖得动,但一向瘦弱的妹妹也轻轻松松办成,他顿时开了脑洞,“会不会是……忽然顿悟了啊?” 公主看了儿子半晌,才道,“若真是如此,咱们就寻国师还愿去。” 宗彩跟父亲腻乎,也没忘了留心娘亲和哥哥说话,听到母亲说要去还愿,又动了容:母亲向来不信神佛…… 宗彩定了定神,才拍拍父亲的肩膀,“饿了,爹爹,咱们摆饭吧。” 她身子才十五岁,身高不到一米六,体重也就八十多斤,但父亲却是一米九十多的壮汉……因此下地也是她爹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地上。 下午宗彩便吃了好几块羊肉,也没见哪里不对。于是夜宵上韩锐干脆全面放开,随她吃去:家里还有一大一小两个男子也是无~肉~不~欢,桌上少了一样肉菜,儿子那模样都像是要撅嘴表达不满…… 在大晋只要没成婚,依旧算是孩子。 宗彩放开肚皮海吃,发现自己的饭量依旧比不上二哥,但绝对远超这个年纪的女孩儿,还是练过骑射的女孩儿。 她吃到差不多,忽然放下筷子,一手父亲一手母亲,平静道,“我落马的事情爹娘不要管。小辈打架,打不过就找爹娘,我不丢这个人。”她迎着二哥的目光立即补上一句,“有二哥帮我,爹娘别担心。” 韩锐想了想才道:“也是。”女儿既然有言在先,她这做娘的,真是得硬生生先咽下这口气。 宗铎则提醒道:“等你养得再胖一点,就跟你娘进宫去。陛下和娘娘也很担心你,那三天里问过几次了。” 宗彩痛快应下。 吃饱喝足,已经是晚上十点。 宗彩有家人和美食抚慰,心情好了不少,回到自己屋里继续召唤起眼镜小哥。 她再次打开百科全书,果然不再弹出“使用协议”,但搜索栏下面多了个点亮的头像:上面是个黑框眼镜。 而招来眼镜小哥,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您心情不错。” 宗彩道:“这时比刚才适合受刺激。” 话音刚落,宗彩眼前又多了许多连续的画面: 首先是额前白发凌乱的韩烈正拎着韩熙的领子怒吼,“你说过会好好待她,绝不负她,你就是这么好好待她的?!” 他俩身后正是摆在供桌上“默然无语”的牌位。 宗彩的注意力落在韩熙身上,惊觉他……居然少了一条腿。而韩熙也不答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牌位。 韩烈气急,抬手一拳便让韩熙倒飞出去。而后他死死抱住那块牌位,扬长而去。 韩熙则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良久之后才慢慢蜷起身子哀恸不已。 之后画面一闪,就是一具硕大又华美的棺椁被抬入陵寝,而韩烈就站在陵寝门口,一脸苍白,甚至还有点摇摇欲坠…… 宗彩又是长叹一声,“这……真是何苦。” 眼睛小哥劝道:“韩烈一生顺遂,他所有想得到的不想得到的,要么近在手边随他取用,要么努力即可得到,唯独情路坎坷,导致一生无子。说白了,他爱您,爱得苦,那也是他自找的。” 宗彩道:“我忽然就想给你改评价了。” 她一下子就不后悔弄死韩汇之了,韩熙少了的那条腿她敢拿命赌,绝对是韩汇之的手笔。 虽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宗彩就是知道小哥在笑。 小哥顿了下,才又道,“评价什么的先不急,您要接着往下看吗?” “你说呢?” “那您撑着点。” 下一个画面就是……韩熙自尽了:饮下毒酒还平静地躺会床上,静等死亡来临,最后的面容亦是十分安详。 宗彩这回真是让口水给噎着了,而且连胃里的吃食都一个劲儿往上翻涌。 小哥补充道:“我得负责任地告诉您,韩汇之亲手砍掉了韩熙的一条腿,韩熙不得不截肢,之后一直恢复得很不好,术后并发炎症,他自杀的时候腰部以下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宗彩深吸口气,想要压下胸腹处的不适,“后面还有‘但是’吗?” “必须有。但是……据我们推测,他~自~杀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是因为您去世,他不想再苟活。” “可惜我跟韩熙没孩子,否则他还会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多活几年吧?” 前半生所有的珍爱,包括妻子,领地,声名,几乎一朝尽去,韩熙想不开也不稀奇。换句话说,他的支柱倒了。 “韩熙是个好丈夫,也会是个好父亲。他的悲剧在于自身能力略差,保护不了您。” 宗彩活着的时候,倒是没遇上谁横刀夺爱,赶上乱世,反倒让小叔叔夺了她的……牌位。 这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正是因此,宗彩才特别唏嘘:明明她和韩熙还算是对佳偶,知道部分“真结局”之后就更一言难尽了…… 宗彩摇了摇头,真诚道,“根源是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你不能总是指望和依仗别人。” 不止是野心与能力不相符会悲剧,“财力”与实力不相符恐怕更惨。 一阵掌声传来,眼镜小哥欣慰道,“我可以安心了。好吧,咱们继续。” 画面果然一转,虽然是高空跌落立毙当场,但韩汇之……身子还非常完整,只除了脑后一团红白相间的粘稠,且几近干涸的液体。 然后韩烈忽然带人现身,韩汇之也已经躺在了一处白玉石台上。韩烈攥着一块中心黢黑无光,外层银白色且半透明的石头,猛地塞进韩汇之口中。 之后便是熊熊烈焰燃起,韩汇之在火海中随着丝缕的烟尘消散于天地之间。 那石头宗彩认得,叫间石,非常罕见且稀有,一小块便价值连城。大晋人深信间石可以区分阴阳,分隔现实与幽冥。 一般皇帝的寝陵大门上都会镶嵌这么一块间石,已示长眠于此不受打扰之意。有些皇帝甚至终生寻找,却得不到一块间石,于是动起挖前朝帝陵的主意。 而把如此珍贵的间石塞进遗体口中,还一把火烧干净――在大晋只有一个意思,魂飞魄散不得转世!而烧过的间石也不能再镶嵌于陵墓大门之上。 这恨意滔滔几乎溢出画面。 眼镜小哥道:“给您看看韩烈最后陵墓的样子?” 眼熟的棺椁――这里面应该是游戏里自己的尸体,旁边自然是韩烈的棺椁。而墓室角落还有个灰白色的坛子,眼镜小哥适时解释道,“这里面是韩汇之的骨灰。” 画面再次一转,小哥继续解说,“这是韩烈地宫的耳室,棺椁里躺着韩熙。” 这孽缘还要带到黄泉,四人见面,三人眼红,再为抢她而好生做过一场?反正大家总不会坐下来打麻将! 宗彩忍了又忍终于道:“我服了!韩烈哪是脾气不好?这是脑子有病吧?” 眼镜小哥立即配合地换成了咆哮模式,“他要是没病,我们何至于花费这么大,专程把您再请回来?!时空穿梭加随时可使用的金手指,您觉得那是随便说说就能办到的吗?!” 其实明知韩烈偏执得有些病态,眼镜小哥他们依旧让她回来,试着满足一下韩烈的心愿,只能说明……韩烈这个人非常非常重要! 6.第六回 显而易见,眼镜小哥从来不觉得宗彩看不到韩烈的意义,或者更确切一点说,对他们公司的意义。 他们公司可谓“神通广大”,但在招募穿越者之际,首要的要求便是不能强迫。 眼镜小哥自认急于完成任务,行事有点不厚道,所以他费尽力气也要让宗彩动容,真心实意地留下来完成任务。 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宗彩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却消极怠工,说实话他也没办法。 所以他为了扳回好感度,已经尽全力地真诚贴心了。虽然那些劝解之词,他说着一点也不亏心。 就在他估计宗彩已然消化完毕的时候,他再次开口,“宗小姐,实际上……” 宗彩却道:“弄得我跟个祸国妖妃似的,把三个出色的韩家人全坑得不要不要的。其实我除了好好治理了齐地之外,也没太多想法啊。” 绝对是无妄之灾! 眼镜小哥顿时咽下他想说的,同时他也能猜到宗彩真正想知道的。 于是他也深吸了口气,“实际上,韩烈、韩汇之和韩熙都身负气运,只不过韩烈身上最浓厚,韩汇之次之,韩熙最少。不管是真正的实力,还是身上的气运,韩汇之和韩熙加在一起,而且是精诚合作,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结果,也依旧斗不过韩烈。” 宗彩忽然问道:“加上我呢?” 感觉自己的人生受了摆布,多少都会有点不快。 宗小姐还肯直说,已经不错了。眼镜小哥对刚才那些场面造成的结果心里有数,宗小姐此时恐怕心情非常糟糕,还能心平气和跟他说话,本就说明她挺能自持。 宗彩又继续道:“三个牛人都爱我,这么苏爽的设定,我真的很开心啊?”尾音的上挑,充分说明她正言不由衷。 眼镜小哥道:“我猜您……大概只会觉得麻烦。” 想了又想,宗彩还是坦诚道,“是的。本来谈个恋爱,我就只想傻白甜而已。总之,我现在心情十分复杂。” 眼镜小哥忽然转了话题,“我们公司考量的主要指标就是繁荣度。” 宗彩立即集中起精神,她心情再糟,也知道真正的核心和戏肉要来了。 眼镜小哥继续道:“明君不易得。我们希望注定的乱世能早早结束,百姓安居乐业。而太平盛世对我们而言才是最高追求。” “原来如此。”宗彩对此并不意外:毕竟打造太平盛世都明明白白写在使用协议里了。 眼镜小哥娓娓道来,“韩熙也终究不是什么无害之辈……”生在皇家,怎么可能有真正纯白的良善之人?“韩烈暴躁且戾气深重,但他的屠刀通常只指向那些权贵,鲜少牵涉百姓。你知道权贵……就没多少无辜之人。韩汇之同样杀性十足,可他就是无差别杀伤,手底下的冤魂实在太多了,他逼迫堂弟退位的时候,就干脆利落地杀尽堂弟的子女,后来还把幽禁的堂弟直接勒死。即使您愿意帮助韩汇之,他胜利的希望依旧渺茫。所以我们才不推荐的。” 眼镜小哥口中的堂弟,正说的是如今的太子,将来登上帝位却没坐稳的……可怜又可恨的宗彩表哥。 这话听着好像他们还很公允似的。 宗彩琢磨了一下,做了个总结,“韩汇之是负了天下人,但对得起我了?而韩烈有意无意负了我,却对得起天下人?” 她都拽着韩汇之去死了,韩汇之当时的反应也都……没得说,他始终也不见狰狞愤怒之色,反而像是种……迟早有这么一天的感觉。有些事儿有些人,真是越琢磨越不是滋味。 “差不多。虽然他们性格不同,但经过我们公司分析和计算,他们三个都是真心喜欢您。” “只是不同性格,对待真爱的态度也不一样罢了。”宗彩叹了口气,“韩烈我多少有点消受不来,但他的情意却也真地让人无话可说。” 捧着她的牌位回宫,还把牌位安置在了皇后所居住的坤宁宫,光这一条不知得引来多少折子……够不够埋住韩烈的半个~身~子? “不管再怎么真爱,我对无差别的刽子手并无太多好感。好吧……”宗彩隔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成功地说服我了。不过……” 眼镜小哥话中的关键词“繁荣度”,以及他反复表达的在乎寻常百姓的生死,这个态度让宗彩相当欣赏。如果真能给这个世界留点不一样的东西,能让今后的百姓记住她的名字和创举,的确不负此生。 眼镜小哥闻言也立时精神抖擞,“请说。” “真的只有搜索引擎和百科全书做金手指?” 眼镜小哥忽然压低了声音,“其实……还可以商量。您要是真遇到性命之忧,还能找我求救,当然自然死亡我们帮不上忙。” “平时还有咨询服务吗?特指我使用金手指的时候。” 眼睛小哥声音里已经带上来明显的笑意,“随叫随到恐怕很难。”他故意顿了顿,“但也差不多。” 彼此坦诚便相谈甚欢……宗彩睁开眼,才觉得头疼欲裂……这就是用脑过度的恶果。 她有气无力地招呼自己的大丫头,“备水,洗漱一下就睡了。” 要知道平时她也是十二点就寝的夜猫子,丫头们轻易也劝不住。 虽然知道说了未必管用,听涛还是上前劝道,“郡主不看看书,化化食再安歇?” 她可是亲眼见到郡主夜宵时吃了多少东西。郡主太瘦了,多吃些她们高兴还来不及,但若是积食闹出病来,反而不美。 “知道你细心。放心吧,”宗彩正好把手边的书册放在案上,“我心里有数。” 这回多了天生神力,似乎身体也一夜之间得到了改善。 话已至此,听涛只得道,“是。” 于是宗彩难得早早躺在床上……可实际上她的心哪有那么大,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 才回来一天,她便颇有点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之感。 她忽然就能理解韩烈为何重生后不顾一切地直接跑来看望她,而且举止失态。 这家伙如果能有话好好说,就多跟他处一处吧?如果不是任务在身,韩烈、韩汇之和韩熙她真是一个都不想选。 比起重蹈覆辙,她更愿意人生里多一点全新的体验。 反正这一夜下去,翻过来翻过去地终于睡着,还一觉睡到该吃午饭的时候。 宗彩擦着脸,一点不耽误听取青峦的禀报,“公主与驸马都亲自来探望过郡主,见郡主睡得香,不许我们叫醒您。驸马这会儿已经去了禁军大营,公主正在书房。” 宗彩应道:“收拾妥当就去跟娘一起吃饭。对了,我二哥呢?” 青峦面露难色,“二爷说……他入宫一趟。” 这是去找韩烈了?好么,连算计淳王府给她出气的事儿都能丢一边了。足见在二哥心里,韩烈发狂比淳王那一对儿不省事的儿女对她伤害大。 事实也是如此……重生后的韩烈战斗力,整个淳王府都搭上去,也是白给――她依稀记得淳王府败落,或者说是覆灭更妥当,总之淳王府毁于韩汇之之手。 结果她刚跟母亲吃过中午饭,二哥宗彦就回了府……后面还跟着一条大粗尾巴…… 大尾巴韩烈又来了。 游戏里始终没怎么对韩烈多看几眼,也是因为韩烈追求起来横竖就那么一招:黏。有道是烈女怕缠郎,她不是烈女,不怕但烦。 要命的是,韩烈重生一回似乎毫无进步。他的情商真是一点都没加在恋爱上。 虽然从宗彩前后的了解来看,韩烈绝非什么恋爱脑,不是除了爱情人生就没别的意义的奇葩情种。 但得空就来她这刷脸,她也敬谢不敏! 何况韩烈的脸也没什么好刷的。 诚然韩烈身高腿长,宽肩细腰,大~波~翘~臀,配上他这张颇有姿色更颇有辨识度的脸,搁在~天~朝,准得有不少耿直颜狗心甘情愿地~舔~屏…… 但跟她们家这种“大美人世家”相比,不说渣一样,也是吊打无压力。 偏偏韩烈不知怎么想的,很爱站在二哥宗彦的身边作陪衬。 宗彩越看越不舒服,于是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儿,“表哥这里坐。” 这个表哥的称呼,还是韩烈坚持要求的。大晋和~天~朝在这一点上也很相似:表哥表妹的称呼,多少透着点~暧~昧和亲近。 韩烈闻言双眸立即睁大了一圈儿,欣喜过后就是遗憾:前世娇娇何尝对我这般和颜悦色? 娇娇现在……他望向宗彩不由感慨,也太瘦了。 想到这里,他便伸出手,极其自然地轻轻覆在宗彩的手背上:有点凉,正好给她捂捂。他这会儿嘴角已经都翘了起来。 宗彩瞥了韩烈一眼,没抽回手也没为此多话。韩烈这动作莫名让她想起,韩烈抢她牌位,以及给她入殓和送她最后一程的画面。 看到了那些旧事,本来就很难不受影响。不管怎么说,宗彩自知她又是心软了。 话说韩烈是以探望之名接近宗彩,如今真轻轻贴住娇娇的小手,也并没有想象中的~躁~动,只是满心满足,好像他们本来就该如此。 娇娇和宗二兄妹俩正在商量如何报复淳王那对儿儿女,他当然也要好好听听。 宗彦此时道:“淳王的王妃可是续娶,这王妃生下的一儿一女可是淳王的心头肉。淳王……”他拿出两章薄薄笺纸,轻轻推到妹妹眼前,“抛开那些还在吃奶的小娃娃,除此以外淳王还有两个庶出儿子,妾生的庶长子韩起,侧妃所生的王府二公子。” 淳王这一家子,只说后院里的女人,有原配王妃,有续娶的王妃,还有侧妃,更有姬妾,这群女人各自生有孩子……这样的人家如何能不热闹? 宗彦又补充道:“庶长子韩起的生母原本是原配王妃的大丫头,后来做了通房,生了韩起之后才被抬了妾。原配王妃在世时对他照拂颇多。至少在幼年时,他得到的没准儿比那对嫡出兄妹更多。” 听听,想在淳王后院里搅风搅雨实在不难,互相之间利益冲突太多也太大了。宗彩便问:“这人是个明白的还是糊涂的?” 韩烈忽然道:“是个明白人。整个淳王府除了他,再没明白人了。淳王叔也是老了。” 宗彩刚想道谢,便又听韩烈冷嘲道,“老而不死是为贼,淳王叔就是老糊涂。” 淳王是韩烈的堂叔,而非亲叔。真说起亲疏,不管是看在娇娇份儿上,还是姑妈份儿上,韩烈都会毫不犹豫地收拾了淳王。 但现在不是动淳王府的好时机,将来韩汇之再次发难,淳王可以当肉盾暂且挡一挡。 宗彩心说:你这嘴也毒了点。我当着外人可不这么刻薄……若是知道韩烈真正心中所想……反而还得夸夸他。用恶人来对付恶人,物尽其用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宗彩还是真诚道了谢,又问,“表哥可跟韩起有交情?” “他倒是没想着袭爵,但有心尽早离开王府,在外办差。”韩烈笑道,“听说他那糊涂老爹把他推了出来,他都快气炸了,今早还特地送信给我,求我跟娇娇说和,他绝无非分之想。” 前世宗彩对淳王府了解也不多,至于韩起将来跟了谁,是否做出番功业,她更是一概不知。 但她相信韩烈的眼光,于是她一点头,“那就在淳王大公子身上下功夫吧。”顿了顿,她又道,“我这人报复,向来不爱用算计旁人下~半~身的法子……” 这话就是在敲打韩烈……因为他实在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不过比起毫无下限节操可言的韩汇之还是强出去不少。 话说回来,韩汇之那唯一的一点剩余节操和下限,似乎还就用在她身上了。 韩烈果然“举一反三”,“那算计他们婚事?” 宗彩真服了他,“我算计他们前程!表哥你真不是来捣乱的?” 韩烈欣然道:“娇娇说什么就是什么。想我捣乱也可以。” 宗彩抚着额头叹气:没有后半句也可以。 宗彦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意味深长道,“你们俩……不大对啊。” 7.第七回 对于二哥的质疑,宗彩直接笑道,“二哥你现在才问出来,憋久了吧?真是不容易。” 宗彦好奇道:“你还逗上二哥了不成?昨儿九哥跟你都还不熟吧?”这一声“九哥”亲疏尽显。 说实在的,能跟皇子以兄弟相称的人家真没几个。纵是那些藩王的子女也不敢上来就跟皇子称兄道弟。 “的确不熟。”无论游戏里现实中都不熟,宗彩直接扭头问向韩烈,“昨天我似乎太~粗~暴了。表哥伤到没有?” 其实肩膀让娇娇捏出了几个青色的指印,不过对皮肉伤有如家常便饭的韩烈而言,这根本不算事儿。 昨晚他回宫时,固然有些狼狈,但在沐浴时他瞧见那几处淤青,满心的庆幸几乎无处宣泄:他果然回来了。 前世他和娇娇没什么交集,这只不过一天……就大不一样。 幸好宗彩不知道韩烈内心所想,不然又得瘆出半个胳膊的鸡皮疙瘩:捏疼了,怎么发散出这么多有的没的。 所以说无知是福,注定要招惹偏执成狂的韩烈,不追根究底才比较幸福。不过也有好消息,在“需求”和那什么上,韩烈都很正常且没有怪癖。 话说韩烈听到宗彩的问话,连忙回神,“自然没有。” 宗彩笑了,“真的?别看我瘦,我手劲儿不小的。” 韩烈继续摇头。不过还是得承认,娇娇力气倒是真不小。于是他道:“娇娇简直……跟男人一样。” 他的意思就是说宗彩力气大,不比男人差…… 可此话一出,宗彦也不禁扶了额头:大哥你说话之前过过脑子好吗?宗彦要是还看不出九皇子对自家妹妹“特有”心思,得多傻多瞎? 话说韩烈今年十九,已经及冠,圣上也有差事分给他。至少今天他就是用半天完成公务,午饭之前找到宗彦,非要一起来公主府做客。 其实从昨晚上宗彦就在担忧,凭九皇子一个人,不借着点外力,恐怕很难讨得妹妹的欢心。 事实也证明了他是对的。 只不过这话在宗彩听来也没什么,用韩熙的温柔贴心,来要求韩烈本就是种不公平,因此她笑容如初。 不仅如此,她还自我调侃道:“我不止力气大,饭量也大呢。” 韩烈一直盯着宗彩的笑容看,这会儿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只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越发不会说话了? 他还算不上嘴笨,撑死了就是不会甜言蜜语,或者说前世没有给他一个锻炼“口才”的机会。这辈子娇娇就在眼前,说什么他也要多说话。 韩烈先是一脸懊恼后又莫名窃喜,宗彩看在眼里,只得给二哥一个眼色。 二哥会意,立即问,“既然如此,九哥什么时候能跟淳王大公子见上一面?” 一提正事,韩烈马上恢复正常,“他急着分说此事,自然什么时候都好。” 宗彩便又看向二哥,“二哥替妹妹走一趟?”她还要在家养伤,淳王大公子就先不见了。 韩起乃是将来他身边的一员悍将,韩烈觉得娇娇若也是……不至于没听说过。 他因为娇娇对他的态度而有点怀疑:实在是娇娇对他太好了,怎么会忽然这么好?他好歹知道自己昨天到访究竟有多唐突。 韩烈也在琢磨,用不用提前出手,既帮了自己的爱将,也让娇娇出口气?想到这里他也笑了:这还用问吗?果然是刚刚“回来”……所以脑袋比前世那个最爱借酒浇愁的老东西转得还慢。 主意已定,韩烈便没多黏糊,晚饭前便主动告辞了。 送走九皇子,宗彩才跟二哥宗彦嘀咕,“我怎么觉得,九皇子想要出手帮我报复呢?” 宗彦道:“二哥一直等着你问我呢。”他摇了摇头,十分无奈,“我也不知道他缘何对你特别上心,而起似乎是一夜之间的变化。”兄妹俩向来没什么顾忌,这种话也轻松说得出口。 宗彩心道:我知道理由也不会告诉你呀。这么一想,脸上自然而然地带出几分笑。 本就不知从何说起的宗彦见状,果断道,“妹妹你不会……” 现在就喜欢上韩烈未免太扯了,宗彩老实道,“九皇子应是诸位皇子之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宗彦闻言点了点头,还笑着调侃道,“不叫表哥了?” “人都走了,还称呼得那么亲近做什么?”宗彩叹道,“毕竟是皇子,一个称呼而已,又不让咱们真的为难,讨他个欢心又怎么了。” 妹妹纵然被爹娘百般宠爱着长大,也始终懂事又不骄纵。 宗彦顺手就揽住妹妹的腰身,“二哥可提醒你,圣上早就说过,皇子之中你尽可挑一个。”他忽然换了张凝重的面孔,“咱家家底很拿得出手,千万别让人算计了去。” 宗彩顺势靠住二哥的肩膀,应道,“我也这么想。淳王府那一对儿表哥表姐可不是让人当枪使了,我当时还想着会不会有人趁我昏迷不醒……趁虚而入……” 宗彦道:“二哥也是这么想的,之前不提是怕吓着你。当时在场的颇有几个名声不堪的。昨天亲眼见你力气像咱爹,二哥才不再担心你会吃亏。” 皇帝舅舅发话让她在皇子之中挑一个,从游戏里来看,舅舅这话绝对真心。 她嫁给韩熙,十多年没孩子,韩熙生母安妃心急如焚,想尽办法往韩熙身边塞丫头,韩熙见一个赶一个。 安妃没辙,最后想请圣命,给韩熙指个侧妃,结果还让圣上骂了一顿并禁了足:年纪大了,就该安生些。 若是她没能挑个皇子,而是和别人结亲,哪怕她是被算计了在先。那也是打了圣上的脸,势必造成在舅舅与爹娘之间造成裂痕。自家的对头算计得也正是这一点。 想到这里,宗彩也乐了,“二哥放心。到时候让他做不成人的本事未必有,但让他做不成男人,我必能做得到。” 二哥低头瞧了妹妹半晌,才宽慰无比道,“知道你不会受欺负,二哥就安心了。” 我还受欺负……我不欺负人就不错了!二哥你以前究竟把我想得有多弱? 宗彩连忙自辩,“我只是身子弱。”说着她攥拳绷住大臂上的肌肉,自己还摸了一下,发觉依旧软绵绵的……这力气来的,果然还是不大科学。 宗彦失笑,“知道了。好好歇歇,养好身子二哥带你出门。” 宗彩的金手指可是随身的,当然没必要一直宅在家里。只是宗彩的确老老实实在家歇了几天,她在家依旧知晓京中……八卦事。 首先淳王妃回娘家了,离开王府的时候面色焦急,回来的时候眼圈微红,连带着王妃所出的女儿也有好几天没出门赴约。 二哥宗彦下午便及时出现,给她解释背后的故事,“淳王府的那位嫡出姑娘,身边颇有几个跟班。跟班有男有女,多是淳王妃这边的表姐妹表兄弟。”当初能成功算计宗彩,这群跟班功不可没。 前些日子,京中另一位公主在家中设宴,邀请亲戚家的孩子过去游园玩乐——其实就是面对皇族的相亲大会。 淳王嫡女便带了跟班们一起出席,她一个表姐不知怎么的竟然让人抓住……正“肖想”七皇子韩熙:其实就是玩命儿献殷勤,献到后来不惜脱几件衣裳。 众目睽睽之下让人捉了个正着,做东的公主果断命人把女孩子送回去,还逼着淳王嫡女给堂兄韩熙道歉。 皇后听说,也打发女官到淳王府和淳王妃的娘家训话…… 这种事儿皇后不可能无动于衷,否则皇子们是不是随便谁都能算计,之后再罔顾廉耻地攀上来? 韩熙也就是不会带兵,但为人还是挺精明的。游戏里除了毁在韩汇之手里,还没谁算计得了他,尤其在这种小事儿上。 顺便一提,韩熙的生母安妃公认脑子不好,但圣上却很疼爱这个儿子。 韩熙又是皇族这一代中最俊俏的几人之一,同时为人又温和有礼,从及冠之前到成婚之后一直招蜂引蝶……只不过宗彩比他风头更胜就是。 让公主与皇后先后训话,很长一段时间里淳王妃怕是没脸见人了。讲究一点的人家,也不会选择淳王妃所出的女儿。 而淳王再爱年轻的王妃,也不会跳出来跟堂姐——也就是那位做东的公主,以及堂嫂——也就是皇后作对,更何况这回证据确凿。 淳王更知道一双儿女得罪了**公主,虽然当时没说什么,后招又可不这就这么来了?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听到这里,宗彩问道,“九皇子出手?” 宗彦答道:“他不认。” 连韩熙都肯配合,必定是韩烈出手了:结果也正是“影响前程”……直接砸了淳王府的名头,这个反应就太过了,对自己的声名也没好处。大约在韩烈看来,淳王嫡女算是平“账”,可还剩她哥哥呢。 宗彩都没等上两天,又有消息传来:淳王嫡子与一众公子们吃过酒,从酒楼里出来上马的时候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断了条腿…… 消息是听涛送来的,宗彩瞄了眼自己的心腹大丫头,问道,“二哥让你送来的消息?” 听涛回话道:“正是二爷打发人送来的消息,二爷还说……” 宗彩直接把手里的手放回书架,“要来邀功是也不是?” 听涛微微一笑,“什么都瞒不过郡主。” 宗彩抬手在听涛额头点了一下,“你怎么还偏心了?” “诚心对郡主,在奴婢眼里就都是好人。” 这话听着哪里不对……她的丫头向来懂分寸,于是这话是爹爹还是娘亲让听涛说出口来试探她的? 宗彩便道:“说吧。难不成还让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听涛低声道:“是公主让奴婢讨郡主示下,九皇子总往府里来……郡主是个什么章程?” 要是对九皇子有意,就继续“笑纳”韩烈的关切和爱护,若是没这个意思,趁早说清楚,别再让一来再来惹人“闲话”——其实这个“人”专指皇后,“闲话”也是态度转变的意思。 哪个母亲也不愿意看儿子死心塌地百折不挠地追求一个姑娘。但若是儿子认准了,皇后除了成全也没什么别的办法。若是一直钓着九皇子,又没个准话,皇后不暴怒才怪。 宗彩笑道:“我当然不讨厌他来。你先回去禀报母亲一声,一会儿九皇子走了,我自会跟爹娘说个清楚。” 听涛领命而去。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后,二哥宗彦果然搀扶着韩烈进得门来。 至于韩烈身后还是那眼熟无比的太监和侍卫队长,二人再见宗彩也是满脸笑意:自家殿下转眼就该二十,他们还一直担心殿下不开窍呢。 至于韩烈则是步子有点蹒跚,但眼睛晶晶亮。 宗彩赶紧吩咐人熬点醒酒汤来,又跟二哥抱怨道,“二哥你未免太纵着他了。” 宗彦道:“死缠烂打,我又能如何?二哥我虽然说得过他,可打不过他!” 宗彩无语,想想也是韩烈的无差别缠功~大~法发动,扛得住的人本就不多。她只得凑得近些,稍微闻了闻,便佯怒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清醒着呢。” 8.第八回 宗彩侧过头,盯着韩烈。 韩烈忽然笑了,“你看得我心砰砰跳。”说着,自己便坐直身子,“娇娇,我酒量很好。” 宗彩道:“一会儿醒酒汤得了,你喝一碗再走。” 屋里这会儿许多人,韩烈就直愣愣地问,“娇娇你什么意思?” 宗彩也很奇怪,“让你喝完醒酒汤算什么‘什么意思’?” 韩烈莫名其妙地又开启了“傻乎乎”模式,“你……娇娇你……也不是很烦我是吗?” 宗彩无奈扶额,“我要是不想见你,一句身子不舒坦,你就没办法不是。”大哥你算计淳王兄妹的那股子爽利劲儿呢。 韩烈咧嘴一笑,“这可真是太好了。”顿了顿,他盯住宗彩,“你也常到宫中看看我可好?” 这会儿连清秀太监和高大侍卫队长都忍不住默默低下了头:殿下,您果然还是喝高了。 韩烈此时很想说:我故意在七哥面前提起你,他果然起了兴致,让他帮忙,他也没二话。但这一世我不会让韩熙接近你。你们就算往来,也得在我眼皮底下。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说出这些想法,娇娇也不会怎么样。 想了又想,他还是老实道,“七哥帮了忙,你回头还是该向他道谢。” 韩熙对自己有意思,宗彩早就知道。至于道谢,进宫时一并处理好了。 其实韩熙也曾经是皇后的肉中钉,尤其是太子文弱,圣上又分明更偏心韩熙的时候――不得不说,太子表哥始终不怎么得皇帝舅舅的青眼。 只是作为储君,他不过不失,而太子没有轻易动摇的道理。好在太子柔和,跟兄弟们关系不错,纵然太子才识有限,还有亲兄弟帮衬,皇帝舅舅觉得兄弟齐心,总是能守得住江山的。 可惜皇帝舅舅想得太简单了,太子登基之后把留在京城的最后一个兄弟,韩烈也赶出京城――名义上自然是天经地义的就藩。 太子的一生,正是应了这句话性格决定命运……只是不知道对兄弟还算有情有义的韩烈这一回究竟作何打算。 是先把太子扶上去,在皇族~内~斗~之时再把龙椅伺机夺回来;还是一劳永逸,韩烈自己直接坐上去。 宗彩倾向于后者:把一个不适合那个位置的人,硬要放在那个位置上,本身也是种对天下不负责任。 但现在建议,就是交浅言深。再说一直没让韩烈看出她也是过了两辈子,以此逗逗他,其实也挺有意思。而且她隐隐觉得,重生的韩烈恐怕已经把太子怨上了。 于是宗彩笑着问道:“过些日子,我要跟着母亲进宫拜见皇帝舅舅和皇后舅母。” 韩烈闻言果然来了精神,“娇娇什么时候进宫?我一定等你。” 看他这幅样子像是活了两辈子的“老妖怪”吗?转念一想,自己这壳子只有十五,韩烈没准儿故意用这个语气说话,只为哄她呢……当年跟韩熙相处时哪用这么“费思量”? 好不容易韩烈告辞而去,宗彩又轻叹了一声,“有点累。” 二哥宗彦不愧是亲哥,就是敢“仗义执言”,“我怎么觉得光是他……一头热,你跟他其实没那么合得来呢。” 宗彩竖了大拇指,“二哥火眼金睛!” 宗彦想了又想,还是补了一句,“娇娇别勉强。” 就看韩烈如何处置淳王兄妹,就知道嫁给他日子肯定过得差不了,但两个人总是差了点默契和投缘:宗彩终究有点意难平。 究竟要认命还是花费绝大精力~调~教?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活了两辈子的成年男人,偏偏这男人还性格坚毅,本就属于极难~改~造的类型。而且改造不成功的话,还可能……感情破裂…… 于是这一夜宗彩又失眠了。 而相距公主府不远的皇宫,韩烈却睡得熟极了:娇娇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还有点不太敢相信。 话说他从公主府出来那会儿,回宫之后就让母后的心腹直接“请”到了坤宁宫。 皇后生了四个儿子,她知道太子才智和脾性都有欠缺,为了保住这个儿子的太子之位,皇后可谓殚精竭虑,什么都要为他考虑到…… 她也曾在心里抱怨过:这个儿子简直就是来讨债的。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一心一意地为儿子谋划。 实际上高皇后最喜欢的儿子正是小儿子十一皇子:因为小儿子聪明又嘴甜,还很让她省心,但高皇后眼光极准,认定小儿子将来也就是个富贵闲王。 而高皇后最为依仗也最为器重的儿子,无疑就是端坐在自己下手的九皇子韩烈。 高皇后虽然避免不了偏心,但她的确是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顺便一提,圣上也偏心,但他一样尽力做出一副公平的状态,哪怕他是真心不喜欢太子,对这个儿子也依旧抱有充分的耐心。 总之帝后夫妇都是皇家十分难得的好父母。 而韩烈对父母也是又敬又爱,全无不满之处。被母亲在夜里叫到跟前,他也没什么不自在。 只是他那张大脸上――个子高自然脸大,在坤宁宫数盏油灯和蜡烛的映照之下,两颊的微红全让他母亲瞧了去。 皇后瞄了儿子半天,直到儿子面露尴尬,开始躲避她的视线,才撑不住笑道,“娘的小九也长大啦。” 韩烈面皮火烫,“瞧娘说的,儿子都二十了。” 皇后摆了摆手,“娘一直担心你不开窍。在大营和兵部,整日里跟小伙子以及~兵~器~战马相处……连个姑娘的面儿都不肯见。娘就想了,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小九的媳妇儿呢。” 韩烈在母亲面前十分轻松,即使他活了两辈子,对父母的依恋依旧――帝后人情味儿十足,韩烈他们兄弟几个也一直能为托生给爹娘做儿女而庆幸不已。 他自然实话实话,“儿子可不是不开窍。” “对。”皇后笑道,“难不成还是一见钟情?” 韩烈对娇娇并非一见钟情,但此时不好解释,他也不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皇后一脸“我想也是”的表情,声音柔和至极,“若是你姑妈家的娇娇,一见钟情才不稀奇。” 小姑子夫妇俩的家底连皇后都会心动,因此小姑子的女儿嫁给她的儿子,她自是无比满意。 “过几天,你姑妈带着娇娇进宫,娘给你探探口信儿。要我说,”她忍不住又乐了,“你姑父没把你赶出来,可见也是默许了。” 韩烈立即道:“儿子也是这么想。” 高皇后一直很关心宗彩,她还特地看过给宗彩看病的太医医案:宗彩的确是先天不足,但孕育子嗣却没什么问题。 皇后永远也忘不掉,她大着肚子的小姑子,拎着长剑踏进坤宁宫,招呼她东西不用管,赶紧穿足了衣裳抱着孩子跟她走。 当时,小十一还发着烧,小姑子一把扛起了小十一,更亲自在后面断后。 这份恩情,高皇后立誓要有所报答。如今小姑子的女儿娇娇就要成为她的儿媳妇,她只会尽力拿这个孩子当女儿待。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小九自己喜欢。 高皇后想了想又嘱咐道:“娇娇才十五,你姑妈姑父铁定不舍得她早嫁。小九你若是定了她,可要多等几年。” 韩烈想也不想,“儿子只要她。” 得,儿子认准了,她这个当娘的还有什么好说。等儿子告退,高皇后想起小九那满怀期待的双眼和微红的脸颊,仍旧笑出声来。 皇后还没坐着乐上一会儿,圣上便到了。 看着皇后面带喜色,圣上也忍不住问道,“难不成有喜事?” 高皇后嗔道:“圣上明知故问。” 圣上也不卖关子,“小九瞧上娇娇了?他连着往锐妹妹的府上跑了多少次了?” 高皇后道:“都跟我这个当娘的说非她不可了。” “这小子……”圣上笑道,“如今亲上加亲,让小九娶了娇娇,咱们这心里也能舒坦一些。” 高皇后亲自给圣上端了养身的参茶,“谁说不是?” 却说数日后,韩锐果然带了女儿入宫。坤宁宫中除了皇后,还有几位育有皇子公主的妃嫔作陪。 **公主地位超然,再说她也向来不给姬妾好脸色,哪怕那些女人是皇帝哥哥的姬妾。不得不说她这作风,很得高皇后的意,而几位妃子又对**公主无可奈何。 宗彩则静静坐在母亲下手,微笑着听舅母和母亲闲聊。 高皇后瞧着宗彩也是越看越爱:她自己早先入宫,也吃过亏,后来跟圣上同甘共苦,一连生了四个儿子,才有宠有敬又有尊位,不用再费什么力气便把这些妃嫔们压制得死死的。 不过高皇后依旧反感姬妾,只要她的儿媳妇能跟儿子过得下去,也育有子女,她就不会往儿子院子里塞人,不管嫡出庶出皆是如此。 这一点在游戏里已经得了验证。 话说皇后与公主聊了一会儿,就有女官上前禀报:九皇子来给娘娘请安。 高皇后一算,她才跟小姑子说了半盏茶的功夫,儿子就来“催催催”了……她对着小姑子无奈一笑,“还不叫进来。” 韩烈进门见过母后姑母以及一众庶母,便厚着脸皮坐到了宗彩的下手。 宗彩还小声问他,“算准了时间来的?” 韩烈也痛快,“嗯”了一声。 见此情景,不仅皇后和公主,连一众嫔妃都笑了。 妃子们也会凑趣,知道**公主的女儿自家得不到,又何必使绊子再得罪皇后。再说这本亲事,圣上也很满意。 女官们还没重新上好茶,又有女官禀报:七皇子和楚王也来拜见娘娘。 宗彩演技一直不错,面上没有一丝不妥,心里却难免好奇,这俩怎么凑在一处的? 而她下手的韩烈忽然觉得拳头发痒:眼见七哥韩熙与楚王韩汇之一起拜见过他母后,尤其是韩熙和韩汇之又都不由自主地望向娇娇,目光还在娇娇身上停了片刻,他只想再给韩熙一拳…… 9.第九回 话说韩汇之还未大婚便承了楚王的爵位,也是有因由的。 韩汇之他老爹正是圣上的堂弟,当年也跟错了人,好在及时迷途知返,认错态度良好,不仅加了一大笔“保护费”来平息圣上的不满,同时更乖觉地上表,把爵位传给嫡长子韩汇之。 要说韩汇之他老爹的后院当年也曾乌烟瘴气:韩汇之生母就是他爹原配,他前面还有两个庶兄呢! 直到韩汇之的生母娘家押准了重注,这才让老楚王也下定决心,亲自出面镇住了后院里那两个自命不凡的侧妃,以及这两个侧妃背后时刻想着东山再起的娘家。 基本上他老爹为了脱罪,把家底败得差不多,楚地本就不算富庶,当时连一万府卫都快养不起……他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烫手的爵位丢给了他。 他那会儿还不满十岁呢。 想想他家这样的环境,韩汇之能平平安安地活到今天,心机手段必然一样不缺。而且他早早在军中任职,从七品校尉做起,直至今日在禁军中也有了一席之地。 平心而论,离了楚地来到京城,韩汇之活得也顺畅了许多。至于今日进宫来拜见皇后,则是他听说**公主母女今日进宫后,厚着脸皮贴住七皇子韩熙,也要跟着来见识一回。 在此之前,韩汇之早就听说过娇娇的大名,而始终缘悭一面。娇娇不常出门,他一个没落藩王想登**公主的家门也十分不易。 韩熙听说堂弟的要求,面上倒是无可无不可。实则窃喜:有了壮胆的,必要时背黑锅的兄弟,也挺不错的。 于是二人这不就来到了坤宁宫,还齐齐把目光多在宗彩身上停留了数息。 这屋里的女人各个都是过来人,二位皇子还有一位未婚亲王的心思在大家看来就是明晃晃的,压根遮掩不住。 韩熙的生母安妃有点不自在,安妃生了儿子,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美人一跃成为一宫主位,她也知道这是陛下看在她儿子老七的份儿上。 安妃还对那个位子存了点希望,**公主家的宗彩便是她儿子的最大助力。 她有心事,再往宗彩那边一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韩烈不肯挪动,于是她儿子只得坐在韩烈下手,至于楚王韩汇之只得贴着他儿子坐下。 话说在场嫔妃安妃正是位分最低的那个,她的位子自然是坐在最外侧。 本来韩熙韩烈韩汇之他们三个就不该也不会贴着宫妃落座,可安妃性子孤拐,总觉得韩烈没给儿子让座,定是有恃无恐,而儿子不靠着她坐,也是……还没成婚就让人勾了去…… 她顿时对宗彩的印象也差了起来。 安妃……还是这么藏不住事儿。宗彩余光扫过这位曾经的婆婆,也不由失笑,从头到尾毫无长进始终如一……的缺心眼儿,从这个角度说,安妃也是唯一一个。 游戏里要不是看在韩熙的面子上,她早收拾安妃了。 知母莫若子……韩熙把注意力从宗彩身上拉回来就瞥见了生母略微狰狞的笑容。他心中叹息一声,也无可奈何:刚刚皇后、姑母和娇娇全都瞄到了这副“尊荣”,她犹未发觉。 韩烈也是眼里从来不装庶母的――前世安太妃还挺长寿,只是在得知儿子自杀后她瘦了一大圈,替儿子写了和离书。 从此“名真言顺”地拥有娇娇……的牌位,韩烈也没苛待她,可她吵吵闹闹,要这要那地还活了许多年。安妃哪里是爱儿子,她纯是贪图富贵,甚至也爱权,可惜从未得逞。 安妃算什么,不管前世今生,韩烈要折腾她只要几句话。他最关心的是,娇娇有没有留心起七哥韩熙,韩汇之那边也不得不防。 他用心观察了半天,发觉娇娇对他们兄弟三个……似乎都不怎么在意,他顿时喜忧参半。 却说今日圣上公务繁忙,太阳下山之前哈特地打发了内侍过来传了话。见不到皇兄,韩锐便带女儿告辞:家里还有两个等着一起吃饭呢。 母女俩离了宫,韩锐坐在马车上搂着女儿道,“皇兄那么多嫔妃,我只看安妃不顺眼。”别以为她不知道,安妃也打起了娇娇的主意,“她简直是癞□□想吃天鹅肉。” 游戏里爹娘你们还不是许了我跟韩熙的婚事?因为韩熙软和得特有诚意。 宗彩笑道:“安妃娘娘难得表里如一,贪婪和刻薄都写在脸上了。” 韩锐欣慰道:“娇娇看得透,很好。”亏她曾还对老七挺合意,做娘的自然会尽心尽力为女儿着想,“安妃就一个儿子,老七多看你几眼,她脸色就变了。有这样的人做婆婆,她固然不能如何,却也挺恶心人。” 宗彩眨巴眨巴眼睛,“娘,你原先可不是这么说。” 韩锐笑道:“娘跟你爹商量了好几天,觉得皇嫂给你做婆婆,我们也安心些。皇嫂是个明白人,不说什么多年情意,就说她有四个儿子,小九纵然把你当祖宗供着,皇嫂心里乐不乐意也没多少精力管……爹娘也不会让她有闲心管的。” 宗彩扑到母亲怀里就抖个不停,笑得她说话都断断续续,“爹娘太坏了。”说完还挺起身子,在娘亲的脸上啃了一口。 韩锐那颗慈母之心真正酥得一塌糊涂,“好了好了,多大的姑娘还撒娇。”话锋一转,“笑得多,回家也吃得多。” 这是哪来的道理?不过母亲心情出奇的好,宗彩当然要顺着她的心意,拍手道,“加饭!” 今天皇后没有提起结亲的意思,那是因为韩锐夫妇允许韩烈经常上门已经说明了问题。姑嫂闲话之间,皇后多次提起小九,小姑子回话也一直和气,皇后便觉得此事定准了八成,至于定亲反倒不用太急。 可眼见姑妈带着娇娇告辞,娘亲居然都没提及婚事……韩烈眼巴巴地望着高皇后,一言不发。 娇娇是他上辈子最大的人生遗憾,他重生之后的每一天都想着赶紧名正言顺地“抓紧”她,可又万分舍不得也没这个胆量用强。 实际上,他已经往大营中安插下人手,对于后面的朝局变化也提早做了准备,唯独事关娇娇,他是真麻爪。于是韩烈就特别出息地反复央求他娘。 高皇后忍俊不禁:臭小子你也有今天。 话说回来,今天看来,娇娇气色不错,小姑娘端庄依旧。而且她和小姑子说话,娇娇还低声跟小九嘀咕了几句。至于老七和楚王,她都没多瞧一下。 高皇后觉得逗儿子逗得差不多,才道,“真要提亲,也得你父皇去说。” 韩烈立即瘪了:父皇必定不会应下,娇娇年纪还太小。 按说活了两世,不该这么稳不住……他回到自己寝殿,泡了个澡便决心,继续缠字诀。只要娇娇应下,将来谁都拦不住。前世的娇娇很长情。 却说跟韩烈满脑子都是她不同,宗彩已然把注意力都挪到了正事上。 游戏里她没把手往军中伸,原因很简单,她觉得她对指挥和练兵全都不懂。她能在齐地让百姓吃得上饭,又保障了齐地守军的兵饷后勤,已经足够自得。 但显而易见,她满足的标准也太低了。拳头不硬,乱世到来主动悲剧。再来一回,她说什么也得先试着练~练~兵。 好在无论爹娘还是两个哥哥手下不缺人手,想要人给自己“折腾”真地只要一句话。 趁着全家吃饭的功夫,她在脑海里一通狂搜,东拼西凑地弄出了个~练~兵计划――仔细看了三遍,没错字也没前言不搭后语之处,吃完饭她便匆匆赶回书房,把这份计划誊写下来。 走之前,她还打招呼道,“爹爹娘亲今天有没有空?等我一会儿,女儿有话跟您说。” 宗铎和韩锐都没多想,以为是女儿对今日进宫有些话说,唯独宗彦狐疑地望着妹妹快步离去的背影,心中笃定妹妹心里必有大计划,跟婚事无关。 宗铎夫妇两个当着儿子也什么避讳。 宗铎直接道:“拿住证据了?”夫妇俩什么什么时候能把没落的淳王府看在眼里?若不是看在淳王老实,当年又支持圣上,把淳王一家子赶出京城不会费多少力气。 真正要留心的是能指使淳王儿女,还让淳王甘愿背上黑锅的那一位。 眼红自家地位和~兵~权,又颇得圣上倚重的强藩就那么几个,不至于下作到先来算计夫妻俩的心尖儿幺女……虽然夫妇俩往下查,的确有人想把他们往那几位强藩身上扯。 韩锐闻言也叹了一声,“拿住了不是也得毁了?” 宗彦此时低声道:“太不知天高地厚!” 宗铎一个眼刀便扎了过去,“东宫岂是你能轻易评点的?!” 韩锐冷冷一笑,“咱们闭着门怕什么。东宫这心眼儿不少,可惜一点不随我皇兄。” 这也是事出有因。 曾经帝后夫妇是想让宗彩做太子妃的――现在连七皇子韩熙都没成婚,排行第八的太子自然也是光棍人一条。韩琦与太子不同母,年纪上只差了不到半年。 结果圣上刚投了点口风,韩锐便果断婉拒了,“娇娇是臣妹快四十才得着的女儿,身子不好但十分乖巧懂事。平日里百般疼爱,娇娇她爹更是娇娇要星星都不敢给月亮……她这个样子入主东宫,许是撑不起来。” 妹妹的话,圣上听进去了,之后也不再提起,只是依旧希望娇娇能给他做儿媳妇。 帝后气量不小,但这番对话也不知怎么就入了太子的耳朵。而太子究竟因此记不记恨,宗铎与韩锐夫妻俩也瞧了个满眼。 在公主夫妇俩看来,还没坐上那位子就胡乱树敌,东宫的将来……不用指望。皇兄皇嫂又不止一个嫡子,他们夫妇的路不仅宽着呢。 宗彩哪里知道她爹娘这个时候就不看好太子,她花了两刻钟写了十几页纸,稍微整理一下,亲自拿着回来找爹娘。 要练手就先从亲卫下手――为了保护自己,这个说法宗彩自认轻易能说服父母。搜索引擎在手,有文本有视频,她的~练~兵计划自然抄了不少二十一世纪~保~镖和~武~警的训练方案。 她还挺有信心,直接把十几页纸递给父亲,“爹爹先瞧瞧。” 扫到开头,宗铎瞄了女儿几眼,韩锐也瞥见了那写得很大的题目,搂着女儿笑问,“这是怎么说的?心血来潮?” 宗彩老实道:“痛定思痛,以后谁再想算计女儿,女儿就让谁崩了牙。”扭身拉住二哥,“二哥,爹爹和娘亲若是不同意,你先借我点人练一练?” 宗彦哪里受得了妹妹摇晃胳膊这一招,笑得酒窝都出来了,“娇娇说什么二哥都答应。” 宗铎看了个开头,就彻底看了下去,韩锐和宗彦发觉不对,齐齐看了过去……宗彩见状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她爹猛地抬头盯住了她,那双目之中的灼热烤得她一阵心虚:这是效果太好还是太差?! 其实现在的精兵,特指她爹麾下的精兵,不过两天一操,她计划里写得是一日一操,即使规模很小……光饮食保障这一条便是挺大的压力。 在宗铎眼里,这是十几页东西最为宝贵的地方可不是一日一操,而是极有条理,相当周全和针对性的~战~术~训~练! 宗铎把这十几页女儿的“心血”往媳妇手里一放,“公主也看。” 宗彦也凑了个脑袋过来。 宗铎看着有点发愣的女儿,一把将女儿从媳妇怀里“抢”了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女儿,抹抹额头,又揉揉小脸,还啧啧称奇,“这女儿怎么生的?!天生奇才,不愧是咱们的闺女!” 10.第十回 虽然让亲爹夸奖,宗彩简直就像三伏天里喝冰可乐,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一般痛快和满足,但是……深知亲爹脾气的她赶紧拉住她爹的袖子,“爹爹,女儿问您,您觉得我那个计划哪里好?” 作为她爹的亲闺女,她在她爹眼里大约就没有不完美的地方。所以追根究底那是必须。 宗铎望着他闺女,好奇道,“说吧,娇娇你想做什么?爹爹能办到的,就一定应了你。” “爹爹,我那个计划就是脑子一热编出来的。”宗彩说话半真半假,“女儿吃了亏,这些日子就在琢磨纵然我力大无穷……” 宗彦忍不住扑哧一声,就挨了妹妹一记眼刀,他立即道,“二哥比不过你还不成?” 宗彩哼了一声,又继续跟父亲解释,“再孔武有力,一对一百也是白搭。既然女儿瞎想弄出的东西,爹爹也觉得不错,那爹爹把那计划用在您手下的时候,能带女儿也去瞧瞧吗?” “难不成不妥当的地方,你看小子们一边练,你还一边改?” 宗彩便问:“这又有什么不好?” 宗彦替他爹说出了心里话,“爹爹舍不得你吃苦。”就算是条件最好的营房和校场,也必定比不得他们家舒服自在。 “那还真成娇娇了?我是娇俏的娇,而非娇气的娇。”宗彩摇了摇头,“爹爹若是方便,就带我去瞧瞧您如何练兵,之后我还要亲自养出一支精兵来。” 宗彩是郡主,本来就有一支~武~装~侍卫来保护安全。宗彩身边的侍卫出门不过佩戴一柄长刀或是长剑,而~武~装侍卫则是身披全身甲,且至少携带两种~武~器。 不过在京城,把这些玩意儿配齐了未免太扎眼。 练出一支身体素质出色的保镖只是宗彩的最基本的目标,她真正想拥有的则是一支拥有一定战斗力的~特~工小队…… 没办法,被眼镜小哥丢了过来,甭管情不情愿,宗彩也得志在天下了。 她扯住父亲的袖子,“爹爹,如果难度不大,操~练~起来你的兵也受得住,我也要跟着练,越快越好。” 女儿如此迫切地要求什么,似乎还真是第一次。 想想不怀好意的太子,他们夫妇终究不能时刻让娇娇都在自己视线之内。娇娇想练兵那就随她吧……虽然夫妻俩都觉得娇娇想如愿并不容易。 得了爹娘的应允,宗彩回房继续琢磨着完善她那个训练计划……计划这东西总是越详细越好。而宗彦把妹妹的计划抄了一份儿,也回房去细细琢磨了。 倒是宗铎与韩锐夫妇商量了一下,各自把心明眼亮的心腹挪几个出来,先让娇娇折腾一下练练手……没准儿真能从娇娇这儿学得奇思妙想,也好保护她。 当然,后一句才是重点。 第二天整个上午,宗彩继续往自己的笔记上添砖加码――在她爹安排好时间让她去营中参观之前,该准备的都得准备出来。 到了下午,宗彩就边写边整理,争取再弄出一份教案来。她刚写了三四页纸,膏药九皇子又来了…… 彼此见礼后,宗彩先给贴心作陪的二哥倒了杯茶,这才随口问了一句,“表哥喜欢喝什么茶?” 韩烈还是遵循着“缠”字诀,能多说一句是一句,“娇娇这里有什么就喝什么。” 宗彩应下,“那就跟我哥和我喝一样的吧。”扭头就给他倒了杯花茶。坐回二哥身边,又问,“表哥今天又是什么名目?” 韩烈微微惊讶,“我就是想看你,陪你待着,这算不算名目。”不会吧,我连口茶都没喝上,这就要赶人?! 韩烈表情还挺丰富,宗彩也就笑了,“你来了,我二哥也做不得别的了。” 韩烈刚端起茶碗又放下了,赶紧道,“不用管我。”比起前两回,明显冷淡多了,这是怎么了?于是韩烈又问,“娇娇有事要忙?我可以帮把手吗。” 宗彩还真点了点头,“过几天我可能要出门。至于请表哥帮忙的地方……”她眨了眨眼睛。 宗彩睫毛忽闪忽闪地似乎能刮起微风,扫得韩烈心头一震□□。 眼见韩烈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宗彩又微微一笑,“的确需要表哥你帮忙。”说完,特地起身站到韩烈身前,还伸手轻轻摸了摸韩烈的肩膀,“上次的伤好了没?” 韩烈已然卡壳了,茶水沿着手里茶碗的边沿汩汩留下,全落到了韩烈的大腿上。 宗彩看不过去,把他手里那茶碗抢回来放回茶几上,“去换件衣裳得了。” 宗彦无奈,只得领着这位“大哥”回他院子收拾一下。兄妹俩的院子也是紧邻着――从宗彩院子后面的小门直达。 宗彦跟韩烈交情不错,看他面含微笑,有条不紊地自己换衣裳,他也忍不住问道,“怎么你一见我妹子,就不大对。”只要离开我妹子的视线,这家伙立马恢复正常啊。 韩烈怎么能告诉好兄弟,让娇娇柔言软语外加轻轻碰了一下……他就……这要是实话实说,宗彦非得揍他不可,最起码也是三五天不许他再来。 这个时候韩烈也挺烦恼的:自己年轻的壳子……总是不好控制得住,没丢丑还得谢谢满天神佛。 不过宗彦也极为聪慧,扭过头就琢磨出味道了。他有点不自在,但又知道这也怨不得韩烈,只是这脸色顿时就不那么“如沐春风”了。 宗彦猜得着,宗彩当然也知道。毕竟在游戏里她跟韩熙感情极好,那时可是年少夫妻……相当~奔~放的。再加上生活在~天~朝,随手可得的各类常识,她知道韩烈的反应也不会大惊小怪。 趁着韩烈收拾一下的功夫,宗彩又斟酌了一下:韩烈重生,肯定会做两件事,来缠着他,以及第一时间寻找以前的亲信还有抓牢~兵~权。 反正这也是一代雄主,连着游戏里加现实之中双重体会,宗彩左看右看还是得承认,就她知道的皇子以及有本钱肖想一下天下的宗室,加在一起都未必斗得过他。 韩烈是个军事天才,他被他那个太子八哥赶出京城的时候,只带了自己王府的手下以及骑兵,总共大约五百人。 靠着这五百人起家,他重新夺回了天下。当然,游戏里宗彩一抓就让韩汇之陪葬,有意无意地帮了韩烈一把。 横竖自己都要打造天平盛世,还得韩烈的化解戾气,还是早早把他和自家绑在一处得了。宗彩手里一大堆实验计划,从几个搜索引擎上复制的大段文字还有好多没用上呢! 这堆计划光靠亲爹和鬼精鬼精的二哥,再加一个更百依百顺的大哥,连韩熙、韩汇之都算上,还是消化不掉,因此急需“试验田”的宗彩果断选择跟韩烈摊牌。 她是一定要打造一支大晋完整意义上的职业~军~人组成的~部~队,连这些~军~人退役伤残后的保证都要尽量往~天~朝看齐。 话说大晋地理人文风土与~天~朝十分相近,但……资源丰富且地广人稀,究竟“稀”到了什么程度?国土面积跟地球上的毛子国差不多,但总人口不到两亿…… 因此大晋土地不怎么值钱,但人就宝贵多了。将来不知所谓的太子登基,天下一样会大乱,强藩云集之下,就算宗彩博得先机忽悠住强人韩汇之,想打下整个大晋还不知要让多少百姓送命。 她可是来消除戾气的,当然是能不杀就不杀,那么人尽其用的同时就是大力提高他们的待遇和福利。一支强力稳定的~大~军,是她能推行盛世计划的真正底气。 这些理念,她首先就得灌输给韩烈。当然上来就洗脑也有点过分,游戏里韩烈又没有对不起她,宗彩便决定先上甜头引导一下。 等韩烈与宗彦一起回来,宗彩从自己的书架上取出个薄薄的册子……翻开封面,也没细看便撕掉了好几页带着密密麻麻字迹的书页。 宗彦一瞧,这册子眼熟! 昨儿妹妹那些奇思妙想也是写在这册子的……笺纸上的。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好东西,妹妹别急着给人,万一……暴殄天物?转念一想,妹妹向来精明,看她如何处置,实在不行找机会再抢回来也就是了。 宗彩把这几页纸往韩烈手里一塞,“可还有用?” 纸上是宗彩摘抄的养马秘诀。现在养马更多还是凭经验,地~球~上科学的养马方法对韩烈而言,当然有很多值得参考的地方。 这个世界的男人对马的痴迷程度与爱车爱表相仿。 本就勉强把那股子热血平复下来的韩烈,这回又把持不住了。那晶晶亮又湿漉漉的眼睛……像极了等待继续投喂的家养汪。 嫩死了,他居然是重生回来的……好吧,宗彩承认,单纯的韩烈挺可爱。 韩烈此时深吸口气,“娇娇……” 我就说,娇娇跟我一样,也是重新回来……也不对,那她在母后宫中,为何对七哥还有韩汇之频频看过来也无动于衷? 宗彩那是演技不凡:对于明明办公室恋情,男女朋友见面都能当不认识的宗彩而言,视而不见真是小菜一碟。 所以说,热血冲脑状态的男子,脑子必定不好使。 宗彩笑盈盈地抱着胳膊,正要吩咐,听涛恰在此时进门,行礼后便垂头道,“七皇子与楚王正在前厅坐着,二爷您看?” “赶苍蝇”这种事儿都是宗彦亲自“奔波”在第一线,所以听涛上来就问宗彦的意思。 话说宗彦不止跟韩烈合得来,跟韩熙也挺投脾气,他们互相拜访已经无需帖子。他们进出都走二哥院子里的门,出入方便,也不会打搅旁人。 那会儿宗彩气色不佳,身子没长开,体质还弱,总而言之看着可比现在差远了。于是她在游戏这一段时间里也不怎么出门,总是泡在自家的书房里。 在十五岁之前,她基本就没见过韩熙和韩烈他们兄弟几次。现在韩熙韩烈外带一个韩汇之都走起正门了――因为走正门能见到她父母还有她。 相隔一天的三人齐上阵……宗彩抱着二哥的胳膊道,“二哥,他们仨约好的吗?” 11.第十一回 韩烈本以为自己会怒火冲天,但他……迅速冷静了下来。 前世喜欢娇娇的男人数不胜数,七哥和韩汇之这两个,也是他多年情敌,韩熙则是最终抱得美人归的那个。 韩烈向来不把威胁不到自己的“情敌”放在眼里。不过……其实……好吧,他也不是那么有把握,除了尽可能地占住娇娇的时间,他至今仍没想出别的什么办法能讨好娇娇。 韩烈满脸的复杂,宗彩瞧见心情越发好了:韩烈还真地是个真性情……这也太难得了。 宗彩歪着头,跟二哥商量道,“也别让他们久等,咱们不如就去二哥的院子坐坐?” 韩烈顿时心情也好了起来:娇娇不在她院子招待那两个。 话说韩熙和韩汇之等到宗彦前来,果然也毫不意外地看到宗彦身边的韩烈,堂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挺无奈。 韩汇之倒是自来熟,“还是九哥脚程快。” 他们三个其实都是上午从京郊大营里出来的。只不过韩烈回来直奔**公主府来找宗彩,韩熙和韩汇之回到各自的住处稍微整理一下,再来做客。 他们三个其实来得都挺巧,因为今儿公主和驸马全不在家。当然,就算公主与驸马在家,他们说话也不会乱传出去……若让公主听说,再找帝后告状,他们三个都惨了。 至于他们三个为什么担心公主听到不好?毕竟是同族兄弟,心上人那就公平竞争得了,但这个公平竞争里面也是有水分的。 同样出自皇族,相信他们善良无害,还不如相信猪会上树。 因为公主对女儿保护得很严实,有些话很“不好听”,她不希望女儿这么早就听见看见,譬如情敌几个在互相揭短的时候,提及什么通房姬妾~瘦~马等等等等。 公主的心思宗彩不知道,但宗彦和韩熙他们哥仨都知道,于是聊天也会尽量管住自己的嘴……但是三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子和一个比他们小三四岁的女孩子一起聊天,同时这三个还都想靠着话题引来那女孩儿的注意力…… 宗彦就得必须在场了。 宗彩默默听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下了结论,“议论京里的酒楼餐馆……真够无聊的,你们搭话也好生硬。” 宗彦也扶着额头道:“我都替你们三个累得慌。” 既然是追求,那么被追求的宗彩自然掌握主动。 “咱们找点事儿做。”宗彩起身,从二哥书房里熟门熟路地抱了盒麻将牌出来,“谁和了就拿出样新鲜东西,或者说件大家都不知道的真事儿。”她亲自去取,就是给这几位留点空隙。 她手里一大把各类指导,就等着这时候塞给他们几个呢。当然比较周全的计划,她还是要留给爹爹和哥哥。 话说,麻将很容易教,更容易学。游戏里迅速风靡大江南北的麻将,也是宗彩一时手痒搞出来打发时间的。 只是韩烈见到这堆熟悉的骨牌,颇为感慨:原来这个时候娇娇已经弄出了这种玩法。 第一局先练手,宗彦坐在宗彩身后给妹妹压阵。宗彩也有意先和上一两局,再送几张“薄纸”过去。 她打牌技术不错,如愿以偿地……连输三局,三沓子书页交出去,韩熙他们三个全不说话了。 还是韩汇之更敢问一点,“这些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宗彩坦然道:“看书啊。不常见的书里,常有不寻常的道理。我不白给,你们回头替我挨个儿试试,验证一下,若是不对也一定告诉我。这么些东西我自己家用不过来,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她此时给出的这三样都比不过刚刚给韩烈的养马秘籍。因此韩烈始终平和,脸上还能挂着笑。 之后,宗彩新定下了规矩,有点像真心话大冒险:谁和了就说个无伤大雅的真事儿就好。 宗彩有意又和了一回,她便嫣然一笑,“我喜欢贴心的。” 三人会意:女孩儿都喜欢贴心人。 下一局,韩熙和了,屁和。他忽然轻叹一声,“我不喜欢我娘唠叨,她总是在强求我做不到的事情。”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的才能也就是中平。” 宗彩闻言,也略有惊讶:这种话她前世都没听过。 宗彦抬手拍了拍韩熙的肩膀,“远香近臭,成婚建府单过,就好过许多。” 之后连续几局都没人和,直到沉默良久的韩汇之忽然把牌一下子推倒,“清一色?” 宗彩直拍手,“厉害。”新手光环吗? 韩汇之摇了摇头,“淳王那一双儿女背后……他们听命于太子。不然谁敢算计你?换了公主驸马的~政~敌,也不会用娇娇你来刺激他们。” 宗彦心道:这小子真直白,也不怕得罪人。而且,又是一个管我妹妹叫娇娇自来熟…… 宗彩也不意外,“该来的还是要来。我这小名难不成天下皆知了吗?”说着抬头望向韩汇之,“你又不怕太子。” 韩汇之跟韩烈表现一模一样,都要没话找话,“我怎么不怕了?” 宗彩慢条斯理地理牌,“这屋里没人怕他。” 虽然这话听着就像是宗彩公然挑拨韩熙他们兄弟的感情,但韩熙和韩烈就是觉得……好有道理。年纪小的时候,兄弟们感情还是很不错的,可是他们都长大了。 宗彩又道:“追求也要光明正大,我瞧不上太子这一点。” 她之所以敢这么说,那是因为屋里这哥儿仨绝不止是不看好太子,而是已经称得上有些厌恶。 韩烈沉声道:“娇娇可有章程?” 宗彩漫不经心道:“随东宫喜欢呗。见招拆招罢了,真扫了他的颜面,我反倒为难。” 韩烈还真不知道他太子八哥就是害娇娇落马的罪魁祸首。旧怨新仇加在一起……韩烈有点胸闷,但现在还真如娇娇所言,不能做什么。 太子毕竟是自己的哥哥,没失德之处,父皇母后只会一心护着他的。毕竟储君不可轻侮。 其实这几个人还是头一次坐下来边打牌边聊天,可这气氛就像是大家本该如此……议事呢?别说多活了一世的韩烈,就连稍微粗放一点的韩汇之也有点诧异。可不得不承认,大家明明是在谋划太子,但氛围就是挺轻松惬意。 这么个~反~太子小联盟就这么在牌桌上形成了……宗彩心中暗笑,忽然抬头,“我父母该回来了,你们还要蹭饭吗?” 韩熙脸皮略薄,其实他知道今日娇娇颇有未尽之意,但他想回去仔细琢磨那几页纸……再看九弟压根不想走,站在娇娇身边不说话,而韩汇之则是无可无不可。 韩烈如今站得比他哥都近,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他想承包我……真是挺让人无奈。 不过为了早点赶走他们给自己干活儿去,宗彩直接留起了作业,“有哪里不妥当一定要告诉我,我好尽早改进。” 实际上这意思就是说,有想法就可以拿这个理由来拜访她,她不会避而不见。三个人当然全都听明白了。 除了给韩烈的那篇养马指南十分有实际意义,给韩熙和韩汇之的那几页与其说有什么实际参考意义,还不如说是考题。 打发走这三位,尤其是韩烈还时不时回头张望……这么恋恋不舍,宗彩愉快地决定如何处置韩汇之:前世他破坏我家庭,这辈子他就给我做牛做马吧! 12.第十二回 韩家兄弟三个走了,宗彦和宗彩兄妹俩送客回房,宗彦站定,双手按在妹妹肩上,“妹妹本事不小,二哥可以安心了。” 宗彩眨巴眨巴眼睛,明知故问,“怎么就安心了?” 妹妹“开篇”第一句,就是喜欢贴心的男子……这话的意思不难猜,就是让韩家兄弟三个不要胡闹,不要为了拈酸吃醋让宗彩为难,不然何以称得上贴心? 其二,妹妹给他们了点甜头,同时也出了考题,说白了就是题目解不出,你就不用再来找我了。 立规矩,比才华,妹妹一次出手就全占齐了。宗彦越琢磨越是赞叹。 宗彩听了也不否认,只是笑道,“二位皇子与楚王天生不凡,放着也是放着,既然他们有求于我,那就认命出力吧。” 无论太子才能品德,都不堪为君。这要不是皇族势力大底子足,太子妥妥是位末代皇帝。 可在太子失去帝后之心之前,宗彩也不会挑明了跟太子对着干。若她坚决地表达出不愿为太子妃,而是跟太子的弟弟情投意合,太子却还要强人所难硬娶她……那么帝后也不会站在太子这一边。 宗彩绕了一圈,无非就是通过一件件大事小事,慢慢展示出太子的缺陷,逐渐让他丢了圣心,之后才能出手收拾他,最好还是自家并不真正沾手。 韩烈上辈子是英主,这辈子绝不会把帝位拱手让人。宗彩不想亲身上阵,就放……让韩烈冲在最前面就好,反正他也是情愿的。 兄妹俩说笑一会儿,公主与驸马夫妇齐齐回府。 大门口,宗铎站在马车边上,笑盈盈地伸手扶着韩锐下车。韩锐双脚刚沾地,再抬头,宝贝女儿已然扑了过来。 宗彩双臂一挂,爹妈一人给个胳膊,“谢谢爹娘。” 要没有爹娘撑腰,二哥纵然愤怒,也不会把自己不待见太子的模样摆在明处。 一家四口乐呵呵地回房,韩锐先笑道,“东宫也是,年纪轻轻,心眼不少。”这话说的,也是确定要给太子个教训了。 之所以夫妇俩这么有底气,那是因为两口子自打圣上坐上龙椅那会儿,就没恃“功”而骄过。到了圣上要大肆封赏功臣的时候,也最先要给妹妹妹夫加封。 话说,大晋地广人稀,如今也是难得的太平年景,君臣相得,政~治~清明,但人口连地球上古代~天~朝盛时都差得远,当然是因为大晋地方虽大,但真正肥沃且适于耕种的土地比例不算大:尤其是这个时候,“高产四杰”土豆、红薯、玉米和水稻,前三种还没有传入大晋呢。 大晋总共有两大粮仓:一个是东北,也有几乎能攥出油来的黑土地,就是稍微冷了点。另一个就是京城所在的广大平原,纵横交错的水系让这块土地堪称鱼米之乡。 这两大粮仓自打大晋~立~国,就从没封赏给别人过,这个别人包括皇帝的儿子。 但是韩锐与宗铎功劳极大,圣上便想给妹妹在京城所在的大平原边儿上再挑一块富饶的封地――韩锐原本的地盘不穷,但也说不上富。 圣上刚露出几分口风,就让群臣们,尤其是重臣们以“祖训”堵了回来。 太~祖~爷~立规矩的时候,可没人救过他老人家的性命!气得圣上连着七八天都没好脸色,君臣,特指圣上与文臣们,就此事一直僵持不下。 眼见着君臣不合也不是事儿,韩锐与宗铎商量了一晚,两口子转天在下朝后便踏入了圣上的乾清宫。 圣上收拾了所有心存野心并付诸行动的兄弟以及追随他们的世家官员不说,同时还“顺道”把宗室中不听劝的长辈们一起“教导”了一通。 这种铁腕过后正该怀柔,尤其是圣上这些年多倚重武将,文官甚为不安,甚至早早跟随圣上的那些老臣也坐不住了,不然何至于圣上封赏之言一出,文官便几乎众口一词地请圣上三思。若说背后无人主持串连,谁信? 此时天下初定,的确需要这些文官来治理,再说这些文官也没那个底气真跟圣上对着干,他们必定是不想圣上重武抑文,而为他们搏出点地位,尤其是在圣上心里的地位。 韩锐是公主,宗家又是由文转武的名门,别看矛头直指他们两口子,但也是他们先给圣上递了个梯子。 韩锐道:“皇兄可是一定要加封?” 圣上依旧憋闷,“功不赏,我成什么了?当年刀子都快我架我头上了,这群腐儒各个都躲在家里听风声。” 兄妹说话随便惯了,没外人的时候他绝不称“朕”。而且当着妹妹妹夫,圣上还能闹一闹小脾气,说一说大实话。 韩锐还轻轻捶了捶皇兄的后背,“哥哥消消气。我和铎郎也发了笔大财,”清洗掉那群不省事的同族,从而填满自己内库的正是圣上,韩锐夫妇自然也跟着大捞了一笔,没外人她也不避讳,“不差银子。哥哥非要加封,我就要慧州南面那片山区吧。” 韩锐原本的封地大约占了慧州的一小半儿,这回加封再拿下南慧州大片土地,可就成了慧州之主,宗亲皇室藩王之主封地最大的一位。 可那片土地基本全是山,还不是物产丰富的山地,而是光秃秃上面连树木都不多的“穷山”。 圣上听到这里,怎么能不震动,“妹妹!” 韩锐笑道:“祖训轻易不可废。哥哥再有分寸,再有道理,落在别人嘴里也还是会说成不尊礼法,何必为这种事儿授人以柄呢。哥哥要是疼我,就善待娇娇吧。” 兄妹谈心,宗铎一直没说话,此时也终于忍耐不住,拉着媳妇韩锐的手唤了一声,“陛下。” 妹妹妹夫替自己解了围,不仅给了自己的梯子,也同样让那些文官们都有个台阶下,圣上心中颇为满意――文官又不傻,圣上已经够大度,若再不识趣,就别怪陛下“言之不预”。 于是宗彩不仅在出生后便被封为郡主,还有块封地,虽然地方不大,但能耕种的土地却不少。除此以外,还让圣上金口玉言:他的儿子宗彩可以随便挑上一个。 不过这也让宗彩的择夫余地异常窄小,除了皇子也就是宗室。韩锐梦想的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盛景,也就看不到了。 不过听说今日七九两位皇子外加楚王齐齐拜访,韩锐还是挺自得的,“娇娇长大啦。”这三位可比太子强太多了,无论是相貌品行还是才识。 宗彩一笑,再次拉住爹娘,“哪里就是看上我呀?他们是看上爹娘了。”毕竟身家地位就在这儿明摆着,宗彩又生得明艳动人,只要她性格不是烂到人厌狗嫌,多得是男人乐意娶她。 皇子也是男人。 宗铎忽然开口,“娇娇就是看不上太子,对吗?” 宗彩点头道:“东宫该正大光明。” 求娶不成便出阴招,在舅舅驾崩之后,对待藩王与重臣也是同样的手段,无怪乎游戏里连四年皇帝都没做足,就兵败如山倒,还让杀入京城的韩汇之囚禁了。 宗铎继续道:“明日休沐,咱们一家子都到青云观还愿去。” 青云观就在京郊,依山傍水风景极好,乃是京中达官贵人上香的首选。观内还有超凡国师一位,宗彩想起来游戏里的这位的确有点“神道”。 她立即在脑海中呼唤眼镜小哥,眼镜小哥如今帮不了太多,但答疑还是没问题的。 “青云观里那位国师怎么样?” 眼镜小哥回复得极快,“那位很有些真本事。” “能看穿我?” “能按照他的理解看穿一点。” 宗彩了然,“看你如此淡定,就知道那位也是无害的。” 眼镜小哥应道:“其实这位国师和我们公司的理念很相似,只要您不胡乱造杀孽,就凭您想打造太平盛世的心愿和行动,他也会尽力帮您的。” “游戏里他可是在看热闹。”尤其是太子登基之后天下战乱四起那会儿。 “并非如此。”眼镜小哥居然又卖起关子,“您见到他就知道了。” 宗彩呵呵一声,“别告诉我韩烈能重生得多谢国师相助。” 眼镜小哥沉默片刻,才道,“没错。相助其实也说不上,毕竟他其实全力出手也没这个本事,但点拨却一点没错。” “点拨得韩烈一个想不开就重生了,果然是大晋好~神~棍。” 确定国师目前无害,宗彩便跟眼镜小哥告别,注意力重新落在父亲身上,就见此刻不仅是亲爹,连亲娘和亲哥哥都齐齐盯住她。 宗彩赶忙解释,“女儿就是走了下神。” 宗彦立即问道:“莫非又想出什么好点子?” 宗彩摇摇头,“怎么会?我就想咱们一家子出门,东宫会不会……”父亲宗铎还好,但母亲出行必有仪仗。 韩锐便笑道:“东宫必定要在青云观假借偶遇的机会,跟咱们娇娇说和说和。” 太子眼见淳王一儿一女的下场,也知道自己挑唆二人出手害宗彩的事情瞒不住。既然瞒不住就赶紧求和,否则让帝后知道自己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当然,东宫就算求和,也会“不拘一格”的。 不过是爹娘都在跟国师说话,宗彦与宗彩在院中点评数棵梅树的功夫,太子便带着四皇子,以及淳王那一双儿女……再加上太监和侍卫,一群人呼啦啦地出现在兄妹俩的眼前。 看着满脸不忿的淳王之女,以及断腿不良于行不得不让人抬上来,正疼得五官扭曲的淳王之子,以及笑得温和的五皇子,和一脸高深莫测,正压阵的太子……宗彦与宗彩都觉得,太子大约是不会好好说话了…… 13.第十三回 圣上膝下一共七子二女“健在”,其中七个儿子四个嫡出,三个庶出,两个女儿亦是庶出。 帝后容貌都不错,因此诸皇子公主外表也各个拿得出手,虽然不至于到能靠脸吃饭的地步,但走在街上也是惹人多看几眼的那类。 顺带一提,后~宫~群芳姿色以安妃为最,皇子之中自然也是安妃之子七皇子韩熙容色最盛。 此刻太子与四皇子脸上含笑,见礼后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关切之情亦不似作伪……宗彩不得不感慨:赏心悦目,演技出众。 二位皇子身后微垂着脑袋的淳王儿女单看脸,也会让人生些好感――想也知道,若是续娶的淳王妃长得不好,如何让淳王一颗心全偏了过去? 明明眼前站着的这四位,除了四皇子都恨不得宗彩去死,却还能装模作样地友善亲近,宗彩如何肯落于人后?拼演技嘛,她连重活一世的英主韩烈都哄住了,蒙骗太子也不在话下不是? 于是她笑盈盈地听着太子为淳王儿女说情,“也是年轻气盛……他们不懂事,表妹想罚就罚,想骂就骂,出气之后看在哥哥的面子上不要再计较。” 他倒不至于睁着大眼说瞎话,硬说淳王的儿女本想祸害别人却闹出了误会,更不会说宗彩表妹你这亏白痴了,你认了吧。 姑妈和姑父的凶悍,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毕竟家学渊源。”宗彩“回来”都一个多月了,也没胖出几斤,一副风吹吹就能刮走的清瘦身形总是让人不忍苛责。 淳王家内斗也是闻名京城。被噎得难受的淳王儿女想瞪宗彩,却让太子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吓了回来。 “既然兄弟们都瞧着,淳王舅舅家的表弟表妹就在这儿先赔不是吧。”宗彦见状直接“解了围”。 对淳王这一双儿女而言,必得先在私下求得宗彩应允,才能跟着自己爹娘再上**公主府认错赔罪去,否则宗彩不松口,那真是去也白去,还把淳王的面子丢了。 说起来,像淳王这样的王爷,要权没权,要兵没兵,只靠着封地过日子的藩王,也就脸面最“值钱”。 在心里嘲笑过淳王叔,太子又烦恼上了:姑妈姑父太过跋扈,夫妇俩齐齐握有~兵~权,实在是心腹之患。 太子有心迎娶宗彩却为姑母婉拒,恼恨之下也想过跟姑妈姑父一家干脆翻脸,好在他还有理智,真斗起来那是便宜了外人。 反正太子不会承认因为多年暗中拉拢握有~兵~权的藩王武将,一无所获才始终不自在,甚至恼羞成怒…… 因为颜面受损而百转千回之后,好不容易才压住了这股子愤恨,太子又得像没事儿人一样替淳王叔家里这两个“宝贝”求情。 他都如此忍让,只是为了大局,仰仗着他过日子的淳王这一双儿女又如何能破坏他的大业? 话说淳王家的兄妹俩瞄了眼太子的脸色,心也凉了一半。 尤其是淳王的女儿,她……若不是一颗心全拴在了太子哥哥身上,怎么会想彻底毁了宗彩的名声!跟太子哥哥同宗,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嫁给太子哥哥,但她就是看不过太子哥哥喜欢的那个人,对太子哥哥还不屑一顾。 她此刻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就低声抽泣起来。 宗彩也是服了,“表姐,你为什么伤心?难不成是怨妹妹我欺负你了吗?”明明是朵霸王花此时又要当白莲花…… 太子轻咳一声,“越妹妹,向表妹赔不是吧。” 淳王这一双儿女,一个叫韩超一个叫韩越,不仅十分好记,名字的意思也好。 太子发话,韩越只是低下头,深深地弯了身子,“我错了,宗彩表妹原谅我吧。” 听听,赔不是还连名带姓的称呼呢。 韩越的兄弟韩超狠狠瞪了宗彩一眼,唰地一下,丢开拐杖,深吸口气才弯下腰去,低声道,“我错了,给表妹赔不是。” 表妹二字说得咬牙切齿的。 宗彩静静看戏,心中了然:这是结下死仇了吧?转念一想,这才是太子和四皇子的目的。 不过淳王的儿女此番跟她结下死仇……就像这兄妹俩曾经真没想过害死她似的。再说这种级别的死仇实在不痛不痒,无非是提醒了宗彩改建过自家的卫队之后先拿淳王练手罢了。 不说她了,太子和四皇子就算跟他们九弟韩烈相比,未免太小清新。没办法,手里没兵,总是底气不足。 宗彩也没直接回复说原谅不原谅,只是诚恳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宗彦就站在妹妹身边,闻言嘴角微微上挑:让妹妹混在这种圈子,真是屈才。这时候让妹妹见血,又有些舍不得。 谁让公主驸马教育孩子,儿子和女儿完全是两种套路:儿子以严格要求,放养,练手和见世面为主;女儿这儿就一个字,宠,要星星都不敢给月亮。 说来也巧,宗彦宗彩兄妹俩此时又想到一处去了。宗彩想起爹娘的教育方针,只觉得万幸她是个人格健全,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不然非得让爹娘宠坏不可。 宗彩忽然侧头,低声在二哥耳边道,“今儿咱们别给太子拆台。”打脸太子,也得在暗处来。 宗彦闻言便抬头,就在他抬头的这一刻,从冷笑转换成了真诚的笑容,“都是自家兄弟,有些话说开了就好。娇娇年纪小,但气量不小。超表弟越表妹先回家修养,等身子妥当些,不妨来陪娇娇说说话。” 陪字上有重音。 相信宗彦这番话的字面意思,韩超韩越固然脑子不那么够用,却也没这么天真。这个“陪”,其实是到公主府上给宗彩做牛做马,直到宗彩撒气为止。 太子与四皇子韩焘对视一眼,觉得暂时丢出韩超韩越兄妹以平息姑妈那边的怒气,表明他们还是更亲近姑妈一家,同时为自己这边争取时间,还是挺划算的。 最重要的是,帝后会乐见其成。太子终究还是要看他爹的脸色。 于是太子亦笑,“正该如此。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哪有说不开的误会。” 意思也挺明白,你们出气可以,但别太过分啊。 连太子都发话了,韩超韩越兄妹彻底没词儿了。好歹赔了不是,见过了宗彦宗彩兄妹,今日不算无功而返,至于面见公主驸马……他俩想都没想。 宗彩毕竟是女孩儿,性子柔和。可她娘**公主当年为了圣上登基,手底下不知沾了多少宗室的血。 昨天,当着儿女和王妃,淳王在家提起**公主这个堂妹,那份不由自主地心虚全落在在场几人的眼中。 由此一直以来在京城备受追捧,也是号人物的兄妹俩……好不容易看清了一点现实。所以太子让他俩来赔罪,他们也没再央求告饶,而是利利索索地来了。 甭管双方心里怎么想,此事面儿上算是揭过去了。 四皇子韩焘使了个眼色,韩超韩越兄妹不情不愿地告辞,而宗家兄妹和太子兄弟俩则站到一处,顶着不时飘飞的落叶,衬着不远处的青色的山峦说起话来。 太子站得近了,仔细打量了宗彩一回,才笑道,“表妹气色越发好了,可惜还是瘦了些。哥哥那儿新得了些上好的燕窝,这就让人给表妹送些,吃着玩吧。” 太子近视,人尽皆知。另外,大晋~国~土虽大,无奈海岸线太短,上好的燕窝多是出自邻国。 宗彩笑纳了,“多谢太子表哥。” 爹娘的封地离海都挺远的。燕窝这东西家里不缺,但一定没有太子送来的好――不好他不至于特地提起。 四皇子韩焘也道:“表妹真是女大十八变,猛然在街上遇到,若是不提,哥哥恐怕认不出。” 韩焘领命巡视西北草原,在外“漂”了小两年,刚刚回京。只是刚刚回京,亲朋还没见齐,先得跟着太子帮淳王家的兄妹擦屁股,韩焘心里也不痛快。 宗彩笑道:“两年多不见,我还是认得四表哥的。”顿了顿,便主动招来,“四表哥越发可亲了。” 皇子嘛,再做出一副温文有礼礼贤下士的模样,那通身的傲气也挥之不去。相对而言,四皇子韩焘还是皇子之中看着最不傲气的那一个。 表面上他是一众皇子之中脾气最好说话的一个,但城府亦不可小觑。 游戏里明明跟太子最好,常年为太子出谋划策,然而韩汇之攻入京城,囚禁太子之后,韩焘竟一点都没受牵连,依旧做他的富贵王爷……其手段见识可见一斑。 韩焘今年二十二岁,虽然成了家,但没王位没封地,甭管是为了太子还是为了自己,都不会随意树敌。 他对太子想出口恶气却让韩超韩越出手并不赞同,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力了,“表妹不为哥哥我接风洗尘吗?” 宗彩及笄以前鲜少交际,四皇子就是在试探。 “好啊。”宗彩直接点了头,“四表哥哪天休沐?” 韩焘是没开府,但他身上有圣上交给的差事……韩焘先惊后喜,“这感情好。三天后如何?” 宗彩扭头看她二哥,“二哥陪我?” 宗彦点了头,“自然。” 宗彩又望向太子,“太子哥哥来不来?”她不在乎太子,但必须在乎帝后的看法。 太子立时明白,这个表妹跟他一样,都明白闹僵了大家谁都没好处。递过来的梯子,太子没有踹翻的道理,“表妹开口,哥哥必到。” 目的达成,还略有惊喜,太子与四皇子再闲聊几句也告了辞。 直到太子与四皇子一众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宗彦才忍不住问道,“真要让韩超韩越经常上咱家烦你?” 宗彦刚刚口中的“陪”和太子的“陪”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二哥就是好,哪怕不大认同,也不会当年拆台,而是在没外人的时候劝说。 宗彩抱着亲哥的胳膊,“我给七皇子他们出的那三道题,肯定会泄露出去的。太子让韩超韩越来亲近我,不过是打着盯着咱家,顺便打听或者干脆偷出些消息的主意。我呢,需要这兄妹俩带出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万一哄住了太子,咱们行事就更方便了。” 宗彦舒了口气,“不错。”揽住妹妹的小细腰道,“二哥一直担心你心眼儿够多,但脾气还是太直了些。” “二哥,咱爹娘若真是脾气直,一路横冲直撞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观爹娘言行,能学到不少真本事呢。” 话说,宗彩早就打算在给父亲哥哥的卫队出谋划策的同时,也得多出面交际应酬,好好刷一刷声望。毕竟游戏里那些人才,可是早挖早使唤。而“勾~搭”人才,必需好声望。 游戏里她成婚之后才开始刷声望,现在看来就是一步慢步步慢,最后到了棋差一着,满盘皆输的地步。 别忘了韩烈他是重生的,作为本就出色的皇子,天生就在挖人才这方面比宗彩有优势,而且这个优势还很大…… 为了尽早把自己的“团队”建立起来,宗彩不介意让韩烈知道“她也是重生”这一事实。 从太子出现到离开一共一刻钟,这会儿刚好宗铎与韩锐夫妇跟国师聊得差不多,正招呼宗彩也进门给国师瞧一瞧。 国师是个仙风道骨俊雅非凡的……中年道士,只看他眼角些微的纹路,以及鬓间零星的银丝,完全想不到他已经八十高龄。 宗彩进门,先道了万福,“见过国师。” 国师早前,也就是在游戏里给她推算过:虚凤命格,实在可惜。别的也没多说。仔细一想,游戏里韩烈娶了她的牌位,她可不就是只“虚凤”。 可见国师大人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好神棍。 国师回了半礼,笑眯眯地定睛一瞧,瞳孔微缩。 宗铎与韩锐见状,也紧张了起来。果然就听国师叹道:“数年不见,郡主得了机缘,命格由虚转实,老道却是要道上一句恭喜了。” 宗铎与韩锐一听,顿时喜忧参半:这话传出去……可就热闹了。真凤命格的女子,天下男子就没有不动心的! 国师一眼看出公主夫妇隐忧,敲敲自己的太阳穴道,“老道刚刚说了什么?老道年纪大了,实在爱忘事。”这话哪还有半点神仙气息,他老人家倒是……调皮上了。 宗彩比她爹娘都坦荡,“借您吉言啦。” 国师笑而不语:从这位小郡主一进门,他眼前便是展现出一副群龙撕扯争夺的景象――这不稀奇,圣上当年与一众兄弟夺位,他推演之际也是看到这副群龙相斗画面。 只是这回那数条幼龙之中身子最粗最壮,也最金光熠熠的那条……头上还卧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 国师眼尖:卧在金龙头上的凤凰见到一众幼龙,包括她身子下边那条都逐渐伤痕累累,也毫无焦急之色,她自始至终都在……饶有兴趣的看热闹…… 14.第十四回 大晋立国将近一百五十年,国师这一脉从太~祖~爷揭竿自立之前便辅佐韩氏,从龙之后历代掌门便受封国师,而国师们见得太多~隐~秘,不好宣之于口便以密语记录在案…… 一百多年下来,积攒的各类笔记内容当然十分精彩。 大晋一共经历了六位帝王,幼龙搏杀,国师们也眼睁睁地瞧见了六回。不过真龙常见,而真凤不常有。 算上国师从宗彩身上看到的凤凰,他们这一脉也不过见到过三次凤凰,还是两实一虚。 不过真龙若有凤凰相伴,要么龙凤相依,要么就是龙凤携手与群龙争锋,像这回坐在龙头上看热闹的凤凰,国师老人家也是……长了见识。 国师知晓了真凤是谁,至于凤凰身子下面的那条金龙,他只要一起探究之心,就会莫名心慌,便不急于一时非要推演出来。 这些年几位皇子他都见过,还没有一位“化身”这般耀目。强行推算,定会折寿,为今之计便是与真凤结下善缘,以后……自然水到渠成。 话说国师幸亏没强行推算,若是韩烈没重生,耗费点寿元也能算出个八~九~不离十。 无奈韩烈身带气运功德归来,国师非要“逆天而行”,不仅要让他自己去见长辈,还会把他这一脉的气运一次全都抽光。 却说公主一大家子离了青云观,马车稳稳行驶在官道上。韩锐搂着女儿问:“见过太子了?” “嗯,说了会儿话,也就散了。” 说句心里话,韩锐还是觉得小辈的事情做长辈的不宜插手。只是女儿这回险些闹出性命之忧,才默许韩烈下了狠手…… 千万别觉得丢了名声好像没什么,尤其是天下安定,政~治~清明的时候,对许多权贵人家来说颜面比天大。 即使是淳王儿女,失了声望,在婚事上也难有好姻缘,门当户对真是彻底不要想了。天下那么多好孩子可挑选,何必非得找个恶了两位公主的藩王子女? 如今还肯跟这兄妹结亲的,不过是些六七品的人家,或是世家的支脉庶出子女。 以淳王的门第而言,没了婚事助力,前程自然要艰难许多。 韩超和韩越意识到这一点,太子大腿自然抱得更紧:毕竟要给太子出气,他们才有胆量对宗彩出手,但险些弄巧成拙,把太子也吓了一跳。 好在宗彩无甚大碍,公主那边动静不大,反倒是九皇子韩烈忽然出头,结结实实地教训了这对兄妹一回。 宗彩一想,过几天淳王夫妇必会上门讨饶,便提醒母亲道,“淳王那边爹娘可有章程?” 韩锐一笑,“小九说一切包在他身上。” 亲娘这态度有些不对……宗彩忙问,“娘这是怎么了?”爹娘不是还要好生考察一下韩烈有没有资格做女婿吗? 韩锐故意逗起女儿,“能者多劳,娘还说什么。” 宗彩有外挂,但不是全知全能。韩烈下午才来找她,至于上午人家“偷偷”做了什么,宗彩又不知道。 韩烈为了抱得美人归,对将来的岳父岳母已经下了许多功夫。尤其是韩烈向母后坦诚了心意,高皇后可是为了儿子这份爱恋说了不少昔年旧事。 凭心而论,高皇后很乐意宗彩给她做儿媳,却不大看好宗彩给太子做正妻。这跟宗彩的才学品行出身都无关,因为太子注定不能独宠,而她其余的儿子……完全没有问题。只要能生出孩子,鹣鲽情深她才乐见其成呢。 别的不说,儿子儿媳感情好,她这个做婆母的最省心。 韩烈前生也就认真讨好过三个人,自己爹娘外加一个宗彩。这辈子他发现自己的讨好对象猛然增多,他还甘之如饴呢。 其实只要宝贝女儿不反感,宗铎和韩锐夫妇就很容易讨好。 韩烈也只是缠着宗彩罢了,对将来的岳父岳母只说了一句话,“我不会让娇娇受一点委屈,空口无凭,姑母姑父看我作为便是。” 对付淳王府便是他牛刀小试。 韩锐对女儿一点也不隐瞒,说完韩烈的态度,又感慨道,“这孩子手段称得上磊落。” 韩烈的手段总体而言就四个字,以势压人。这是妥妥的阳谋。 位高权重之人鲜少有不阴险不毒辣的,更别提韩烈还是皇子,手段略软和一些弄不好都落不得善终。 当年圣上登基之前也是杀得血流成河,当年的仇家们不能对圣上如何,却会无时无刻地盯着圣上的儿女亲眷。 就说韩锐长住京城,府卫暗卫不离身,这些年经历的暗杀也有五六回了。 可话说回来,只要出手不管青红皂白便是阴招,直取性命又不留余地,这样的女婿韩锐夫妇也不敢要。 虽然他们夫妇手下人命无数,但这大半生下来始终问心无愧。 韩锐轻抚着女儿的后背,郑重道,“做人,终究得把心摆正一点。从这点儿上看,小九的确不错。爹娘也是过来人,知道小九那一番心意做不得假。不过爹娘觉得他再好也不成,还是得你自己拿主意,毕竟将来的日子也是你们俩过。” 这就是为什么她超爱她爹娘! 心口都是暖暖的,宗彩老实道,“娘,我的确在认真考虑。” 韩锐想了想,又道,“娇娇你生来早慧,”宗彩身子不好,为此夫妻俩真是操碎了心,生怕一个没留意,闺女小命休矣,“爹娘也信你。只是婚姻大事还需慎重。”说着韩锐自己也笑了,“当年你爹正是你皇舅舅的伴读,娘一眼……取中他的相貌,便向你外祖父央求指婚。实际上,爹娘婚后那几年日子过得并不舒坦。爹娘都太骄傲,年轻气盛不晓得相互包容妥协。有一阵子险些要各玩各的,万幸要帮着你舅舅夺天下,性命都不保的时候自然无心他顾,彼此也没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反倒一连生下你们兄妹三个。” 这段旧事宗彩知道。 她爹娘原本感情一般,赶上圣上与一众王爷明争暗斗,结果患难之中见了真情,这才有爹娘如今名满天下模范夫妻的这段佳话。 “爹娘希望你能过得好,咱们这样的人家有些事儿躲又躲不过去,还不如迎头而上。”加上今日国师又点出娇娇乃真凤命格,韩锐倒觉得瞻前顾后不如干脆顺着娇娇的心意。 他们夫妻的女儿果真配得起“凤凰”二字。 宗彩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娘,我才不怕。太子逼迫归逼迫,我想嫁谁就嫁谁。” 韩锐顿时松了口气,“爹娘怕你糊涂,怕你担心太子要对咱家不利而委屈自己。” “娘,您跟爹别是这两天就商量出……这么个旁敲侧击的主意?” “臭丫头,没大没小。”怎么看,韩锐都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 宗彩笑个不停,“爹娘也忒委婉啦。女儿轻易不吃亏,真吃了亏也会找爹娘告状,这还不成吗?” 韩锐也开了脸,“这还差不多。就这番话你爹都硬推着我来跟你说,他自己还不好意思。” “爹爹怎么会心平气和地跟我谈论女婿?” 韩锐亦笑,“也是。什么样的女婿,你爹也能挑出毛病。” 母女俩说话,并没刻意压低声音,因此马车外面的宗铎和宗彦父子也听了个满耳。 听见“你爹挑出毛病”这句,父亲瞬间便沉了脸,宗彦扭过头,默默强忍下笑意。 回到家里,宗彩一点都不意外再见韩烈。 宗彩还调侃道:“表哥真是风雨无阻。” 韩烈回礼后只是嘿嘿干笑:知道太子到青云观去堵娇娇,他说什么也得亲自看一眼才肯安心。 宗铎此时脸色不好,宗彩自然要先哄父亲,于是满肚子体己话要讲的韩烈也只得跟着宗彦到书房坐一坐。 宗彦如今也不清闲,妹妹拿出的计划他先在自己的侍卫中尝试了一下,效果不错:尤其是计划之中一二练兵小技巧,让宗彦都获益匪浅。 于是宗彦谈及妹妹,那股子骄傲之情也就溢于言表了。 韩烈一听,就知道娇娇肯定给了宗彦好东西,心里顿时有点酸,转念一想又自嘲上了:怎么连大舅哥都能嫉妒。 韩烈一抬手,“你笑得真让人不舒坦。上午见了太子,都说什么了?” 任你本事通天,在青云观都~安~插不下耳目――因为国师会推算……什么探子过去都无所遁形。时间久了,青云观就真成了大晋难得的一块清静之地。 那么想知晓今日情形,韩烈必得询问当时在场之人。听说太子让韩超韩越上门赔罪,以后更要多跟娇娇亲近,韩烈冷笑一声,“就怕他们不来。” 宗彦道:“你收着点啊。娇娇还没见过血,你就算收拾那俩,也别弄脏了娇娇的屋子。” 话说每一位皇子在及冠前后,也就是十六到十九岁之间,都会让圣上打发到边关,亲自体会一下铁与血。 只要不是太废物,每位从边关回京的皇子手下都有几条敌人的性命――大晋与接壤的东梁乃是世仇,数百年来都没有什么安生的时候。 相对于前朝,大晋的皇子们真是彪悍得太多。不过彪悍也不都是好事,随之而来更激烈的内斗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爷颇有先见之明的立了条族规:内斗可以,除非十恶不赦,否则不得自相残杀,更不得多加牵连。 不过上有规矩,下有对策,圣上当年就抓了一堆曾经背叛过他的族人,一股脑儿全丢进了宗人府的大牢。死于牢狱,或者说一个想不开自我了断,就不算自相残杀了。 只是父皇没想到,当年自己造下的杀孽,会落到太子身上。还有七哥……思及此处,韩烈有些五味杂陈,他没想过七哥会自尽。 重生归来再见七哥,他多少还是存了点内疚,于是对他比对自己的亲弟弟还好上几分。 只不过七哥如今精力全放在了娇娇的那道题上,对他的示好有点……视而不见。 韩烈正走着神,未料宗彦忽然“发难”,“娇娇出的题你解出来没有?” 15.第十五回 韩烈干笑一声,“只是有了点思路……” 他话音刚落,宗彦的心腹小厮就站到了门边,行礼后恭敬道,“楚王到了。” 韩烈脸上一僵,“他倒是锲而不舍。” 宗彦还会补上一句风凉话,“你都来了,凭什么人家不能来。” 但韩熙没来。 这会儿韩熙和宗彩远不是前世那种情比金坚的真感情,当韩熙发觉九弟和私交不错的楚王韩汇之都对宗彩上了心,他也就犹豫上了。 韩熙本就是个不爱强求的性子,游戏里他失了挚爱,少了条腿……而且这伤对他一些“关键功能”有所影响,同时他和爱妻宗彩花费半生建立的“小~王~国”也让韩汇之搅得一塌糊涂,纵然罪魁祸首韩汇之身死,感情家庭事业全都没了,连当男人都是问题的时候,韩熙……也就不想活了。 若非如此,韩熙也不会果断~自~杀。 总而言之,他不是个特别执着的人,也就轻易不会迎难而上。娇娇他依旧乐意亲近往来,至于非卿不可,再议。 偏偏韩烈与韩汇之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要说夺天下掌江山,还真就得百折不挠。不得不说,就凭这性格,韩熙无论前世今生都没有问鼎的机会。 于是宗彩哄好亲爹,再把犯了傲娇病的父亲交给母亲,她带着丫头赶来二哥院子,见韩烈与韩汇之对坐下棋,韩熙却不在……她一点也不意外。 前世还是她先告白,不然韩熙也未必肯迅速求婚。 游戏里虽然她和韩熙结局很差,但她真是一点也不怨……只是有那么点遗憾罢了。 她摇了摇头,把些许不合时宜的念头赶出脑海,注意力落到了完全没听见她脚步的韩烈与韩汇之身上。 二人面色凝重,周身更像是杀气萦绕,这画面简直……美不胜收…… 宗彩一个忍不住就笑开了,“不好动手,就下棋发泄了?” 宗彦也接话道:“娇娇你这是火上浇油呢。” 听见兄妹俩的对话,韩烈与韩汇之仿佛如梦初醒,猛地扭头望向宗彩,二人又齐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宗彩好奇道:“脸色这么难看,刚才互放狠话啦?” 宗彦笑着答道:“谁说不是?” 韩烈和韩汇之都不是什么~情~场~老手,斗情敌的手段也大约……停留在小学生水平。 但反过来说,宗彩还挺高兴的:本身她也不是立志游戏人生的“洒脱”之人,追求她的男人与她观念一致,都是婚前认真恋爱婚后好生过日子的踏实男人,她暗爽还来不及。 想到这里她也有点小骄傲:她看男人的眼光历来不错。真正用心追求他的男人,还都是标准意义上的好男人。 大家彼此见过礼,宗彩亲自给韩烈和韩汇之还有二哥倒上茶,自己悠悠落座,才建议道,“听说京里来了名人?咱们去瞧瞧?” 大晋最为著名的四大戏团之一来到京城,宗彩口中的名人便是指的他们。因为天下安定,百姓比较富庶,追星热情一点也不亚于她老家。 当然,宗彩的目的也不是这个戏团之中的哪一位。实在是她想要的那两位非得有戏团到访,他们才肯出面。 虽然凭她的身家硬来也不是不行,但人才嘛,还是收心为上。 她想着有人才要挖,捡日不如撞日,趁着韩烈韩汇之都在,不如大家一起出门找点“乐子”。 宗彩提议,韩家这兄弟俩自然痛快应下。宗彩回房稍作打扮,换了衣裳,又跟爹娘禀报了一声,才再次回到二哥的书房。 此时的宗彩不说美艳得不可方物,却也足够夺人眼球。至少韩烈和韩汇之瞥见她,都呆了一下。 相比于韩烈对宗彩更为小心翼翼,韩汇之则是个有话就问……若是问不出也不纠缠的“好宝宝”。 他轻声问道:“娇娇你想做什么?”这打扮出门,有点棘手啊。 韩烈没开口,心中却道:我怎么有点虚……他不怕有人过来跟他抢娇娇,而是担心娇娇对旁人起了兴致。就看娇娇此刻眼中的光彩,他觉得自己一定猜中了事实。 宗彩嫣然一笑,“就说陪不陪我去吧。”说着又拉住二哥的胳膊,“我有二哥,没有你们也不耽误正事儿。” 韩烈和韩汇之一听是“正事儿”也齐齐来了精神。 却说四人出了公主府,便直奔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清平府。 清平府与宗彩老家的私~人~会~所性质十分相似,也是集休闲会议于一体的“好地方”,而“那种”生意的份额又相对较小。 宗彩提及的大戏团进京第一站便是清平府,之后还要连续演出一个月,再转向扶摇居。 看这次序就知道往来于清平府的多是达官贵人,而扶摇居则是巨富与新贵较多,当然“那种”生意也是扶摇居的“主营业务”。 话说宗彩瞧中的两位人才其中一个便是从扶摇居出身,做了五六年才转到了清平府。 游戏里扶摇居宗彩都没去过,但清平府她是常客――没办法,整个大晋只有清平府能经常听到顶级琴师的古筝洞箫合鸣,甚至还能时不时听到从泰西传来的钢琴和小提琴的协奏。 这两个人才也是她在长期听“音乐会”时发掘的,可是游戏里她挖人挖得晚了些,二位能人给她工作了不到十年,就全去世了…… 宗彩少让他们受些糟蹋,寿数应该还会长一些。所以今天她是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一言不合用钱权压人了。 宗彩信心满满,马车之外的韩烈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去清平居捞人…… 他再如何自欺欺人,也猜着了娇娇八成是跟他一样,从过去回来。问题是既然是重生一次,娇娇自始至终都没对韩熙另眼相看,对待韩汇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一个是前世的丈夫,一个是前世害死她的凶手,娇娇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 他就琢磨:别是娇娇的记忆不大完全吧?思及此处,他不由往马车的窗帘出看了半天,正巧宗彩闲着无聊,撩开窗帘,二人四目相对,忽然都笑了起来。 韩烈立时安下心来。管她记不记得,都是她的娇娇! 另一边的韩汇之可就不爽了。得势之前的韩汇之比较沉默内敛,这样的人观察力自然差不了。看韩烈的神色……韩烈知道娇娇的目的!韩汇之莫名这般觉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见过娇娇一面,就对她势在必得。 可看娇娇对他的态度,虽然不至于没机会,却也……希望不大。那么娇娇给的题目,他必得再用些心了――改良骑兵甲胄的题目,就算不能讨好佳人,对自己也有大用。而且韩烈是皇子,周围掣肘极多,可他是亲王,自家的府卫自己说了算。 他越想越平衡,瞥了嘴角上挑的韩烈一眼,心道:等着瞧,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却说清平府离公主府不算远,车行一刻钟也就到了。此时已是傍晚,清平府外一众仆从正挂着灯笼。 不管是皇子、亲王、郡主以及公主嫡子,他们的打扮和气度都足够证明他们的品级地位。 宗彩来清平府不是寻~欢~作~乐,因此一点没有隐瞒身份的意思。清平府并非青楼楚馆,出入并不特别影响声名。 清平府守门的管事也是京城百事通,一见这阵仗,脑子就迅速转了起来――有这番威风的人家一只手就能数清楚。 想起来来者何人,这管事笑得越发由衷也越发恭敬:这位……他主子都未必敢惹。 话说大晋拥有大块封地的藩王和公主,封号一般分为三类: 以佳字为号,比如淳王,这是最差的,封地不大也不富裕,手中的实权也十分有限。 第二种就是以封地之名为号,比如楚王。一般来说,这种藩王的封地至少占了他所在州府的三分之一。 第三种,也就是最牛的,宗彩她娘**公主这样佳字加封地之名,以双字为号。整个大晋拥有双字封号的强藩,算上**公主也只有五个。 其中两个都跟**公主不合。 清平府的真正老板瑞宣王,正是保持中立,两不相帮的那位。 宗彩不爱去扶摇居,不仅因为扶摇居新贵暴发户太多而乱糟糟,更因为扶摇居的真正主人便是爹娘~政~敌~之一。 淳王背后也有这位的影子。 宗彩扶着二哥的手走下马车,她笑盈盈地扫视一圈儿,才缓步往清平府的大堂里走。 这会儿已是~私~语四起:这就是**公主的宝贝女儿,小郡主!随后便是阵阵惊呼。 宗彩身后两个丫头外加两个器宇轩昂的侍卫,彻底挡住了从后面射过来的视线,而她身侧一边是哥哥,另一边还……有两位护法:两位穿着皇子和亲王服色的护法。 出面迎接宗彩的已经不是守在门边的管事,而是清平府当值的掌柜。掌柜毫无疑问是个美人儿,只可惜风~尘~气略重,不然宗彩也想顺手把她挖走。 至于瑞宣王,宗彩有信心自己手里的东西足够打动他。毕竟大家关系还说得过去,互通有无才是常事。 美人掌柜的先挨个儿行礼,好不容易站直身子,才问,“郡主此来是听曲儿还是看戏?” 只要扫上一眼,就知道这四位主子之中谁才是做主的那个。 宗彩直奔主题,大堂这种地方她并不愿意久留,“白家姐弟在不在?” 掌柜的笑道:“郡主来得巧,一会儿白家姐弟就要上台。” 白家姐弟擅长古筝与洞箫合奏,在游戏里给宗彩留下深刻印象――不过这对姐弟的天分不止于此,他俩几乎是无师自通的会计。 宗彩家里要练精兵,后勤压力显而易见,先找两个好会计分担一下,宗彩才好把自己更多精力放在搜索资料上。 这也是种无奈,谁让她游戏里用顺手的大管家二管事都是跟韩熙婚后才来到她身边的。 韩汇之还没摸着状况:拉着大家听曲儿?娇娇不像这种人。 韩烈此刻已经皱了眉头:白家姐弟怎么听着如此耳熟…… 宗彦倒是含笑始终,妹妹已然出面,他先看看情况再说。 却说掌柜的亲自引着宗彩几人沿着长长的走廊奔向广大的大厅,此时宾客大多已经落座,不过是惊鸿一瞥的功夫,不少客人便低声惊呼…… 这回倒不是因为宗彩的脸辨识度有多高,而是清平府的座上宾必定认得九皇子韩烈和**公主的二儿子宗彦。 楚王韩汇之刚来京城,认识的人不多。不过他那身亲王服色也足够说明问题。 四周议论纷纷,掌柜的心无旁骛,直接把几人带进了正对舞台的大包厢。 四人落座,各自的侍卫先各处探查了好几遍,这才让清平府的丫头进来上茶,摆点心。 宗彩此来并非只为挖人,她侧过身子忽然拉住韩烈的手腕,“一会儿淡定些。别掀了这儿的屋顶,我跟瑞宣王叔还有生意谈呢。” 韩烈一脸疑问,“这是从何说起?” 宗彩眯了眼,伸着指头往隔壁一指,“听。” 包房里大家全都静了下来,隔壁~呻~吟之声就不那么隐约了。声音听着耳熟,宗彩伸出根指头立在唇上,“看热闹啊。” 宗彦会意一笑,韩汇之眨巴眨巴眼睛也没吭气儿。 至于韩烈猛地起身,一脚踹向包间隔墙,这隔墙也不大结实,一脚下去还真就被踹出个大窟窿。 于是隔壁的景象全落在大家眼里。尤其是两男一女的脸全看了个清楚。 清平府相对污糟事儿还不那么多,但不可否认这儿确是个私~会~情人的好地方。隔壁……那位女子“好巧不好”就是韩烈前世的老婆…… 16.第十六回 其实具体场面也不怎么劲爆,就是抱在一起罢了,他们的衣服都还挺齐整呢。 话说,宗彩特地当众揭破这姑娘的“本色”,真不是为了让韩烈回忆一下前世他帽子有多五彩斑斓,而是她专门到来只为挖回家的一对“会计师”姐弟,都让这姑娘包了……没错,姐弟一起包了。 大晋民风彪悍,虽然也是男~权~社会,但女子地位不低。热衷于“集邮”和享乐的名门贵女自然并不鲜见。 不过这些贵女要么自己姓韩,要么就是亲妈姓韩,眼前这位姑娘就是后者。这姑娘姓周,单名一个慈字,亲爹是陈国公,母亲则是清平府背后大老板瑞宣王的……庶妹。 陈国公在圣上登基大肆封赏的功臣之中也排的上号,堪称新贵,但比起大多数新贵而言,他家的家底更丰厚,族人也更为出挑。 生母当年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跟嫡出的哥哥,也就是后来的瑞宣王关系也挺不错,婚后也一直颇受瑞宣王照拂。 总之周慈也是位天之骄女,而且容貌也不比宗彩差上多少……她能芳名远播也是因为本钱十足。不说她为人品行如何,单就这份出身而言,配给皇子也是很说得过去的。 就像现在,她被当众揭破,也能从容地从两个男人的怀抱中稍微坐直身子,还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裳。 韩烈踹破包厢的格挡,好事被搅合,周慈焉能不怒? 但她眯了眯眼,看清眼前几人袖口和衣领的绣纹,还有头上的簪子佩饰,不管她以前是否见过这几人是否有过交情,她瞬间就意识到这几人家世没有一个差过她的,简而言之,这几个她全都惹不起。 所以她的愤怒片刻便烟消云散,还能起身笑道,“真是巧啊。”说着起身一一见过,“表哥表妹真是稀客。” 清平府是她舅舅的产业,不涉及大事儿的时候她的确能做主。 识时务者为俊杰,宗彩也不奇怪为什么最后这位周姑娘能嫁给韩烈。宗彩……也近视,只不过这副身子比她天~朝~的壳子度数低上那么一点。 凑近几步且定睛瞧了一回,宗彩就更懂了:周慈的眉眼跟自己很像啊喂! 就看韩烈在他前世做了皇帝,居然连牌位都能娶,就知道这大哥任性起来只怕帝后都很难拦得住。 就凭周慈的名声,韩烈为了那一双跟自己肖似眉眼,就敢迎娶……好吧,宗彩也是服气,韩烈对她是真爱。 话说回来,周慈此时举重若轻,那是因为这姑娘“气度”本就不一般,另外也是她……没重生。不然非得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宗彩可是记得,游戏里周慈是让韩烈弄死的。 而韩烈此时虽然已经坐回宗彩身边,他面色如常但眼底已经涌起道道血丝。 彼此见礼后,周慈正落落大方地介绍一会儿将要出场的琴师之际,宗彩趁人不备在桌子底下拉住了韩烈的手。 韩烈明明一脸黑气,陡然精神一震。此刻当真是又惊又喜,却心乱如麻压根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扭过头来“狠狠”瞪了宗彩一眼,低声道,“等会儿给我说清楚。” “给我”二字似是被他咬牙切齿研磨而出,能让人生生听出一身鸡皮疙瘩。 宗彩故意凑近他,微笑道,“好呀。”她还挺无辜,“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娶她。” 娇娇她绝对跟自己一样,重生了!韩烈心头猛跳,有些手足无措,“娇娇……”怎么转头把这茬儿给忘了! 宗彩稍微歪了歪头,显然并不打算继续追究,“你让我怎么说清楚,嗯?你想问什么?” 韩烈一怔,旋即委屈上了,“我忘了……”满肚子的质问让你一打岔,全吓回去了! 在娇娇面前没骨气,这一点他自己也习惯了。 重生回来没多久,在宫中他就见到七哥韩熙与韩汇之相伴边走边聊。韩烈当时只想上前,先揍他七哥一顿,然后……找机会宰了韩汇之。 无奈他一堆阴谋诡计还没出手,注意力总被夺走――每次见到韩汇之,便是他去找娇娇的时候。只要有娇娇在,他就基本想不起别人。 此番直抒胸臆,换来了娇娇花枝乱颤,他马上就觉得:哎呀赚了。 从握住他的手开始,韩烈在这半柱香都没有的功夫里堪称数息一变脸……实在是有趣。 韩熙谦谦君子,跟他过日子如沐春风,但不得不承认,能让人开怀大笑的时候并不多。 而宗彩这一笑的动静也稍微大了点。 本就余光关注着她的韩汇之也黑了脸。至于一直听周慈说话而心不在焉的宗彦眸子一亮,专心看起热闹。 周慈此时也好奇地望了过来。 在场的几位公子她惹不起,又见识过她的“爱好”,彻底绝了嫁给这几位公子以及他们近亲的机会,事已至此还不如坦荡些,大家当“哥们”处着呗。 所以说权贵名门人家的孩子脑子不好使,还不会做人的,也是少数。韩超韩越兄妹俩真是异类。 四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宗彩摆了摆手,全推到了韩烈身上,“九皇子给我说了个笑话。” 韩汇之有意问到底,“什么笑话?”话音未落,正前方舞台上白家姐弟已然出场。 宗彩的目光一下子从韩汇之身上挪向了舞台上修长又纤细的这对姐弟,韩汇之见状也就不再追问。 艺术源于生活,尤其是痛苦的生活。白家姐弟在周慈麾下过得不好,因此他们的筝萧合奏曲声悠扬不说,还异常感染人。 顺带一提,就宗彩所知,集邮名媛也分成好多“派~系”,曾几何时还出过非皇子不睡的大牛,不过周慈还没这么猛,她只是专爱艺术家……京城里出名的几位琴师差不多有一半都是她的~裙~下~臣。 眼下在她身后站着的这二人帅哥……看看他们细长的手指,估计他们也是琴师。 曲毕,宗彩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打赏不说,还邀请道,“请二位琴师过来。” 白家姐弟走到眼前,与记忆里完全一致的巴掌大的小脸,和两手就能掐得过来的细腰,外加清秀的容貌,这姐弟俩当真楚楚动人。 周慈对白家姐弟本来也就一般,发觉宗彩对这对姐弟另眼相看,她就果断奉上姐弟俩的卖身契,“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宗彩笑纳了。若是不知道周慈上道儿,她就绝对不会直接来清平府挖人。 白家姐弟盈盈拜倒,见过新主人。她俩已经认命,得知被转送脸上也是麻木多于无奈。 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周慈瞧着十分碍眼,“还不再好生谢过郡主。”你俩哄着点新主子,连本姑娘都得讨好的人物,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白家姐弟闻言,直接跪下了。 皱起眉头眯起眼的周慈自有一番……杀气。平心而论,周慈的相貌比白家姐弟好上几分,再加上出身不凡,举手投足自有别样韵味,宗彩要是个汉子,也觉得她很勾人。 但这些真的都只是表象。宗彩自己在外还总是一身正气呢,实际上……今儿她就里子面子全得了,还让韩烈绷不住先开口要“彼此坦白”一下。 挖人任务圆满完成,从清平府出来,大家也该散伙了。 楚王韩汇之先行道别:他得回去想想,如何调整对策。眼见着娇娇明显偏向九皇子,他焉能坐视不理? 韩烈则直愣愣地盯着宗彩,“咱们有话要说。你答应了。” 宗彦一听,立刻道,“那咱们换个地方?” 清平府这种地方最适合打听消息――除了大老板瑞宣王之外,这种情报集散的地方必定让圣上不知安插了多少耳目……宗彩和韩烈的对话可不适合让人听见。 于是宗彩提议道:“去咱们自家的产业吧。”又望向二哥,“劳烦二哥把白家姐弟先带回家。” 宗彦闻言仔细打量了韩烈,“有趣。” 宗彦之所以肯先带着白家姐弟回府,那是因为宗彩和韩烈说话的地方离公主府只有一街之隔。 自家的产业里当然随意许多,宗彩讨了个大包厢,二人进去坐下,等茶点小吃摆了一桌子,宗彩挥挥手就把打算贴身伺候的丫头小厮全赶出门去,就连自己的大丫头听涛都不例外。 不过这个“赶出门去”,也就是让这些人守在外间待命而已。 此时宗彩与韩烈并肩坐着,身子再贴得近些,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当是没有被偷听的风险。 话说韩烈已然酝酿许久,面对一直笑眯眯的宗彩,他还是按捺不住问道,“娇娇你也是?” 宗彩一脸理所当然答道:“你都回来了,为什么我不行?” 韩烈猛地保住宗彩,声音立时就哽咽上了,“我……”他“我”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别嫁给七哥,多看看我,好吗……” 宗彩无语:积攒了大半辈子怨念,千般情意就……这么一句话,大哥你的出息呢?你身为英主的骄傲呢? 17.第十七回 想来也是,事业上的追求韩烈上辈子已经达成得差不离,无奈坐拥天下,一言九鼎,故去的爱人依旧回不来。 于是这辈子她就是韩烈最大的执念。 宗彩不由心软,伸出手臂轻轻挂到韩烈的背上:今天就不撕他了。 韩烈立即就有了反应,下巴从宗彩的肩膀上挪开,眼睛晶亮晶亮的,“娇娇?” 娇娇这就应下了?简直不敢信。 宗彩笑着摸摸韩烈的脸,“那咱们要好好相处。” 真答应了! 韩烈狂喜,“好好好!”兴奋至极本要手舞足蹈,可娇娇还在怀里呢…… 于是宗彩便笑眯眯地看着韩烈窝在自己身前咯咯直笑,还不敢动作太大,免得给她收回胳膊的理由。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韩烈大约是“爽”够了,心情逐渐平复……宗彩看着他的脸色开口道,“表哥你坐回我身边吧,就这么一小会儿我都让你捂出汗了。” 果然是年轻小伙子,这火力可真壮。 韩烈有点尴尬,想出手替宗彩理一理衣衫,又让宗彩果断地挡了回来,他只得默默坐回位子。 宗彩答应跟韩烈交往,抱抱就是甜头了,还想再深一步……不好意思,过阵子再说吧。不过瞥见韩烈面带失望之色,宗彩只得再牵住他的手,“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韩烈大喜过后理智回笼,再加上拉在一起的手给他了信心,他把心一横就把自己担忧了许久的问题说出了口,“娇娇你真舍得七哥?” 宗彩瞅了他半晌,直到韩烈因心虚而垂下眼帘,“你不放心他还是不放心我?” 韩烈果断道:“若是娇娇你舍不得又不想出面……我找个机会,把七哥打发回封地去。” 宗彩就呵呵哒了,“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嘛。” 韩烈做了大半辈子明君英主,杀伐果断惯了,不能因为这段日子相处时他总热血上头智商掉线,就真以为他是个傻白甜。 不过她还是诚恳道:“你看我跟你七哥前世那结局……谁落着好了?山雨欲来,前世那局面不说注定,只要不立志大改,这辈子也未必能又多少变化。” 太子才能平庸,又不能容人,但他在做储君的时候称得上谨慎内敛又四平八稳,而一个没有致命弱点的太子那是很难废掉的。那么等太子登基,八成还会重蹈前世覆辙。 所以宗彩才说这辈子局面未必能改变多少。 这一点韩烈也十分赞同,“正是如此,才要早早布局。” 宗彩一笑,“那才要从长计议。”顿了顿又道,“既然前路艰辛,我就不想再拖累你七哥了。” 最重要的是,韩熙求而不得也不会要死要活。君不见这辈子他觉得迎娶自己把握不大,就主动撤后一步了嘛。 另外,别看宗彩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但她心里知道靠着几十年打造出太平盛世,就算天时地利与人和俱全,这时间也十分紧迫。 须知眼镜小哥他们定义的太平盛世,可不是只要全国没有大战,百姓大多数吃得上饭就行了。 按照宗彩的理解,无内乱是必须的,但对百姓生活的要求不止是吃得上饭,甚至还要求一定比例的百姓吃得饱饭。 对于一个农耕为主,工业刚刚萌芽的时代,这难度可想而知。所以早早让韩烈安心“入伙”势在必行,否则宗彩绝对会好生卖卖关子,吊吊胃口:游戏里韩熙从追求到指婚,都花了三年多的时间……这辈子姑且就算韩烈这家伙运道好吧。 没办法,“男”性本贱,越是容易得到的,他们越不珍惜。 思及此处,宗彩迎着韩烈的目光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韩烈嗫嚅半天,才问,“你是怎么知道七哥的结局……” 娇娇果然前世魂魄未散吗?抢回她的牌位,就有她不仅不曾离去而是就在自己身边,也不是错觉吗? 这就不能说实话啦,宗彩答道,“因为我有点怨念,所以魂魄没散呀。”话音未落,自己又被火热的怀抱猛地包围。 “原来你一直陪着我。”韩烈声音低沉,化不开的情愫溢于言表,“太好了。” 宗彩默然:就让这件事儿成为一个美丽的误会吧。因为愧疚,她就允许韩烈多抱一会儿。 宗彩心软的结果就是从酒楼里出来的时候,她的手还一直让韩烈抓着不放。 韩烈把宗彩送回公主府才匆匆往宫里赶――这一天虽然颇为疲惫,但韩烈笃信自己今夜能睡个好觉。 却说宗彩这边,爹娘这一关好过,但面对坐在她书房里一心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二哥……宗彩也是不得不费了许多唾沫。 知道妹妹已然做出选择的宗彦还感概不已,“要是七皇子与九皇子的性格糅合一下就好了。” 宗彩无奈道:“二哥你真够贪心的。” 打发走哥哥,宗彩便处置起新到手的白家姐弟。 此时姐弟俩已然有了新住处,跪在她面前行礼的时候,宗彩都能闻到他们姐弟身上清新的皂角味儿。 宗彩啼笑皆非,“你们两个的价值不在~床~上。”忽然福至心灵,白家姐弟的特长韩烈应该不知道――前世白家姐弟的才学还不至于能入得了韩烈的眼。 那么明目张胆地把这姐弟俩弄到身边,韩烈居然一声没吭……难道该笑他果然是前世帽子色彩缤纷,气度就是不一般吗? 想到这里,宗彩忍不住大笑出声,而身前跪着的姐弟俩吓得齐齐一个哆嗦。 这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两朵小白花哟,今儿若是不给她们掰扯明白,必定一夜难眠,宗彩想可持续化用人,就得对他们好一点。 于是她先吩咐听涛,“拿两册账本来。”又让领命归来的听涛把账本交给白家姐弟,“三天之内我要看结果。另外,我跟旁的姑娘小姐不一样,我把你们要来不是图什么乐子。” 姐弟俩手里各自端着本账目,闻言对视一眼,又再次行礼,才跟着宗彩的丫头起身出门。 会计师到位,下一步按照计划宗彩就该跟着父亲的卫队亲身体会一下“一日一~操”了。 宗彩自信满满地开口央求父亲,就得来她爹斩钉截铁两个字,“不成。” 宗彩简直冤枉死了,“爹爹早先明明答应得好好的!” 18.第十八回 眼前这可是亲爹,更何况娘亲还在一边看着,宗彩飞身就扑了过去,抓住父亲的手腕“拼命”晃悠,“爹爹说清楚!事关女儿大计,马虎不得。” 她当然不敢真拼命摇晃,否则把她爹胳膊整脱臼,乐子可就大了。 宗铎不语,明显是在斟酌,余光还往他媳妇那边飞:女儿撒娇,我不一定能扛太久。 韩锐会意,“娇娇也不小了。咱们再宠她,也护不得她一辈子,有些事儿也到了该告诉她的时候了。” 宗铎真是冤枉,“又老生常谈……前几天你还说得循序渐进,别说多了吓着娇娇。”说着撤回手臂,一把搂住女儿,“这白脸我不唱了。” 大晋也有唱白脸与□□脸之说,意思也跟~天~朝一样。 宗彩完全不吃她爹这一套,“爹爹不要卖关子,也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话说皇室年轻子弟到军中锻炼,也是惯例,而且这个子弟包括女孩儿――因为大晋~立~国一百多年,出过会带兵会打仗的公主,太后……以及女帝。 只是想进大营锻炼,得迈过个门坎,也就是得考试通过才成。当然有圣上特批的话,门坎也就不存在了。 娇娇能进大营,就是因为这个惯例。与韩锐对视一眼,宗铎只得透了底,“圣上有意让太子熟悉兵事,这些日子他都得在爹爹的营中走动。” “人都来了,当然再顺便安排点钉子下去。”宗彩说完还点了点头。以皇帝舅舅之英明,算上大晋诸位藩王们的府卫,都没有哪支部队能做到“一言堂”。 但是有了好处,大家在商议之后却可以做到有人分得到,有人只能干看着。 宗彩爹娘的心意也是昭然若揭:女儿编写的练兵计划,好处最先是自己家的,分给圣上也是应当应分,但太子……也想分得一杯羹,纯属白日做梦。 就凭太子和他那点人手,想摸清宗铎手中那支禁军的底细不知得多少年……宗彩心中一动,“爹爹预备了多少人?” 宗铎大手一挥。 五根手指,宗彩大惊,“五千人?!” 好吧,作为统领十万人的大将军,爹爹的中军绝对不止五千人。 可是……宗彩顿感亚历山大:爹诶,你真看得起我!这计划是我从搜索引擎上抄的――众所周知,网上的资料绝大多数都是大路货,还有部分谣言,虽然不乏高人出没发表些高见,但比例太低。 宗彩自认对练兵一窍不通,她攒出来的计划主观臆断的部分并不小,而且大晋还是冷兵器时代,因此这些没经过验证绝对不能“大批量应用”啊……万一搞砸了,害了爹娘的名声,再损失惨重,真是要内疚死了。 宗彩赶紧出言劝阻,“那计划我没什么把握,爹爹先不要……搞得动静太大。给我一百……”瞥见爹爹眼色立即改口,“五百人先练练手成不成?” 宗铎定定地瞧了他闺女片刻,才道,“娇娇太妄自菲薄。爹爹觉得你那计划很好,你以为爹爹就不会找幕僚心腹商议,试一试再说结论吗?” 但肯定不是条条都好呀?哪里不妥当你们也得告诉我,我还指望在按照计划操练,和发现不妥再修改计划中有所长进呢。 于是宗彩直白道:“爹爹您不要绕过我。女儿纵然比不得哥哥们亲自上阵,但也不能两眼一抹黑。” 尤其是亲眼观察之际,还能挖掘点好苗子,而且她“力大无穷”正该好生学习些战斗技巧……无奈太子一来,全把她的步骤打乱了。 “不行咱们换个地方练嘛。再怎么隔墙有耳,只要控制好人数,就好办了不是。”爹爹你倒是给我个准信儿啊。 宗铎终于还是在女儿殷切的目光下,败下阵来,“爹娘各派二百五十人给你。” 二百五这个数……有人就成!后续的计划也能以此为契机逐渐展开。除了练兵,宗彩最擅长的还是领地经营,只是在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之前,爹娘再疼她,也不会直接把封地交给她来“折腾”。 须知大晋公主的封地是可以传给子女的。 不过就算暂时得不到爹娘鼎力支持,预防针还是要扎下去的。宗彩挽住父亲的胳膊,又一把拉住母的手,正色道,“太子表哥志向不低呢。皇帝舅舅在,咱们家必定风光又安稳,可太子表哥毕竟年轻,有朝一日……未必容得下咱们家。” 游戏里太子登基之后五大强藩他只是小动作不断,但对于根基不稳的弟弟和其他比较滋润的宗室,绝不仅仅是把人赶回封地并着手削藩削~兵~权这么简单。 宗铎与韩锐不约而同揉了揉女儿的脑袋,面带欣慰之色。 女儿知道留后路不算什么,真正让他们惊喜的是,女儿不仅会思考更已经着手实施。就冲这一点,女儿的前程就差不了。 其实夫妻俩都不愿意女儿刚及笄就沾染太多~情~情~爱~爱,还没来得及见识世界广大就早早嫁人,太容易把眼界全都陷在后宅之内。 目前看来,夫妻俩实在是想多了:九皇子神魂颠倒每日必到,女儿倒是我行我素,正事一样都没耽误。长此以往,他们夫妻未必是嫁出个女儿,而是白捡一个半子。圣上七子,在军事上最有天赋的就是九皇子。 不仅帝后瞧得出,他们夫妇一样看得透。 韩锐因而笑道:“爹娘信你。”话锋一转,又盯着女儿问,“昨儿那两个小琴师是怎么回事?” 宗彩依旧坦然,“她俩筝萧合奏十分不错,女儿挺喜欢,周家姐姐……就是陈国公家的大姑娘就把她俩送给我了。”反正白家姐弟我又不睡,真是一点儿都不心虚。 周慈名声不大好……不过~包~养~面~首的公主郡主大有人在,韩锐又不是不跟这些姐妹来往。于是她道:“那丫头心思够用,你跟她来往也多存个心眼儿就是。” 亲娘向来不双标。宗彩直点头,“娘亲放心。” 韩锐又道:“贪图享乐倒也没什么,只要不耽误正事就好。”这是大晋宗室贵女的普遍想法,她也不例外,“只是太沉迷于此……染了脏病就遭了。” 宗彩闻言,跟她爹来了个面面相觑。 宗铎忙解释道:“这些年有好几个死在这上面了。” 爹娘,你们真开明。宗彩抹了把脸,心说韩烈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这位大哥本就~凶~残,收拾起跟她“有旧”的自家兄弟都从不手软,遑论旁人。 话说回来,韩烈固然要求伴侣忠诚,可他在前世也很洁身自好。这很公平,宗彩越想心里就越是平衡。 话说宗铎与韩锐夫妇也是说到做到,宗彩刚回到自己的书房,喝口水换件衣裳,爹娘的侍卫副队长便齐齐前来拜见。 宗彩早有准备,先把给亲爹和二哥的计划稍微精简了一下,拿给这两人,“给二位一天时间好好回去读一读。” 打发走这两个高高壮壮的副队长,宗彩坐回书案前,就瞥见桌上那一沓需要她回复的拜帖……最上面那一封就是来自陈国公府…… 宗彩看帖子之前心里就“咯噔”一下,目光往下一扫,看见“有事相求”四个字,她心说大姐您千万别想不开,看上一个你永远没法收服得住的……冤家。 昨晚在场的三个男子,韩烈、韩汇之和二哥宗彦,抛开家世,你也一个都斗不过啊! 19.第十九回 甭管宗彩心中是否情愿,她还是回帖表达了欢迎前来的意思。谁知帖子送出去才一个时辰,周慈便带着她的丫头找上门来。 宗彩把周慈迎进门来,分宾主落座,直接就来了一句,“周姐姐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吗?” 昨天刚送了两个弱风扶柳的小琴师,今儿就有求于人,周慈脸上也有点挂不住,笑得十分勉强,“除了妹妹,姐姐也不知该找谁说道了。” 对于立志睡遍天下但双商始终在线的女中豪杰,宗彩还是挺佩服的――人家公私分明啊。而且风流归风流,只要是双方你情我愿,宗彩也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胡乱批判人家。 宗彩原本有心结交周慈,考虑到已经对韩烈摊牌,只能把这个念头束之高阁。她多少有点惋惜:周慈作为一个情人不少,又常年厮混在清平府的名门贵女,肚里不知有多少人家的私~情~隐秘――是个人都知道这些“料”的价值几何。 不过她不去就山,挡不住山来就我,宗彩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周慈把心一横,开门见山,“妹妹可知道皇后正为七皇子与太子相看?” “我都被相看过好几回了。”七皇子是韩熙,八皇子才是太子。这两人不同母,因此年纪上只相差不到一岁。 周慈笑了,“那妹妹是……属意九皇子啦?” 宗彩但笑不语:不否认,那是因为明摆着的嘛。 周慈故意拍了拍胸口,“这我就安心了。” 这演技真浮夸……宗彩吃了口茶,平静问道,“姐姐究竟是看上了哪位,还是说什么也看不上哪位殿下?妹妹愚钝,又向来少与表姐妹们往来,拉皮条我可不会。” 周慈朗声大笑,“妹妹这话我爱听。”一把抓住了宗彩的手腕,还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这撩妹技巧很纯属嘛。宗彩眨了眨眼:周慈果然也是条汉子…… 周慈笑够了,瞬间肃容,“几位殿下,我也就瞧得上四皇子。” 因为四皇子长得最文弱吧。宗彩心里嘀咕了一句,又听周慈说道,“太子身边的幕僚也有几位爱出入清平府。”她再不卖关子继续道,“太子有意娶妹妹做太子妃,我则是侧妃。若是实在谋划不成,也希望能让四皇子娶了我。” 太子这个人吧,你说他全无自知之明也是冤枉。至少他很清楚目前的他在兵权上的无力,因此他的妻族一定要是军中的实权人物。 估计是挑来拣去,哪怕撞了回铁板,太子也还是舍不得自己……爹娘的势力。 就算彼此明知因为淳王家的兄妹而有所隔阂,终究不是没撕破脸吗?所以太子依旧不会放弃努力,而且太子根本就是有恃无恐,因为宗彩爹娘再凶残霸道,也不能跟太子的爹娘……彻底翻脸啊。 想想周慈身为清平府主事之一,让淳王家的兄妹算计一事人家不可能不知道。宗彩便道:“太子的‘心意’不稀奇。四表嫂还卧病在床,可真……舍得。” 周慈笑道:“反正也是熬日子罢了。成亲又不急于一时,定下来就好。” “那姐姐自己又是如何打算?” “四皇子妃我是很乐意的。”说到这里,周慈的脸……十分可疑地红了。 宗彩默然:果然还是想不开! 咱不要挑战皇家儿媳妇这个梦魇难度好不好?你招个女婿,手里有钱有地,还有父母舅舅兄弟们护持,完全可以继续“爱好”,又轻易无人敢欺,日子何等逍遥。 要不是身上背着个“打造太平盛世”的任务,我都未必肯答应韩烈好吗。 想到这里,宗彩扶住额头,暗自腹诽:我这是年纪大了吧。跟娘亲一样,见不得女孩子不趁着年轻多看看世界,而忙着把自己“关在”内宅之中。 此时周慈终于把她的目的说了出来,“妹妹,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跟四皇子见一面?” 宗彩替她补上半句,“不带太子?” 周慈连忙点头。 宗彩直接道:“行。” 周慈心满意足地告辞,出了公主府……迎头就撞见每日下午必来歪缠的九皇子韩烈。 毕竟做过半辈子皇帝,韩烈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会丢份儿,礼数不错地跟周慈打过招呼,还目送她乘着马车远去。 不过待他踏进宗彩的书房,脸就不是个脸了。 宗彩瞧见,不慌不忙地给他倒茶,一个眼色使过去,听涛和青峦也退到外间。 韩烈虽然生着闷气,注意力却也大半都放在宗彩身上,发现两个丫头悄无声息地出门,他也冲着自己心腹挥了挥手:小太监和侍卫队长也齐齐告退。 话说宗彩的书房面积颇大,凑得近了低声说话,身在外间纵然耳聪目明之人也只能听个模模糊糊。 宗彩戳了戳韩烈的肩膀,“嗯?真生气啦?” “气得不轻。”韩烈不满又无奈,“但我还是拿你没办法。” 宗彩笑了,顺势坐在韩烈身边,“我明知道周慈是什么人,怎么会往你心里插刀呢。她来找我……”话未说完,已经被韩烈紧紧抱住。 你不要这么势大力沉!我力气虽大,但体质一般……宗彩在韩烈腰上掐了一把,“差不多得了啊。” 韩烈马上不敢再使劲儿,但依旧不肯松开双臂,隔了一会儿才问,“她找你做什么?” 宗彩道:“也不算是拉皮条……因为人家要正经地嫁过去。她看上四皇子了,想单独跟四皇子见一面,今儿才求到我这儿。” 韩烈冷哼一声,“她看上四皇子好些年了。” “哦?”有八卦何乐不为,宗彩笑了笑,“愿闻其详。” 这就是让韩烈自揭伤疤。肯不肯说,能说多少,都能看出韩烈爱她究竟有几分。 韩烈吸了吸气,“我早知道她的风评。只是她……像你,我想着能放在眼前看看也成。本来婚前就说好各过各的,但是她乱搞就不能避着点人吗?” 宗彩放声大笑,边笑边捶韩烈的后背,还抽噎着道,“圣人……也……忍……不下……我……能……理解……你……啊哟……笑得……肚子……疼……” 韩烈实在拿宗彩没有办法,严肃地盯了宗彩半天,才低声道,“可我的心在流血。” 娇娇笑起来真好看,前世从没见过这样子的她。虽然博得美人一笑,心里却还是有点难受。 宗彩“抖”了好一阵子,才问,“难不成周慈跟四皇子?” “那倒没有。”韩烈倒是始终有一说一,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爱恨而影响判断。 “有没有打听你这边消息传给你的敌人?” “应该也没有。倒是给她舅舅瑞宣王打过不少机锋。” 这些都能让人容忍。宗彩又问,“最后怎么痛下杀手了呢?” 韩烈嘶了一声,“我跟她吵得非常凶。她想阉了我……新仇旧恨加在一处,我就把她封到一间净室,让她自生自灭去了。” 这连怨偶都不算…… 宗彩又想笑,忍了又忍还是压住了。她自己坐到榻上,拉着韩烈手腕,顺势把人带倒――韩烈的头正好枕在宗彩的膝上。 今儿一连刺激人家好几回,该给甜头了。说起来宗彩也是心知肚明:要不是仗着韩烈真心喜欢她,光今天问的这几个问题,韩烈绝对翻脸,甚至就此结成仇怨。 脑袋下面的触感……韩烈先是大喜,片刻后才琢磨过味儿来,虽然他不曾抵抗,但娇娇把他带倒的力气,未免忒大了点,好歹他也是个一百七八十斤的~精~壮~男人。 两次了,上次把他从身前撕下,这次将他拉倒在膝上……可若是娇娇早有神力在身,哪里至于从马上跌下来还昏迷不醒? 韩烈忽然发觉,自己大概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瞄了眼娇娇,立时决定守口如瓶。 韩烈微笑神情的变化全都落在了宗彩眼中。 给点线索,前世的英主陛下就能透过现象看透本质。抛开感情因素,韩烈的确是打造太平盛世的绝佳同盟和伙伴。 宗彩想到这里,又笑了,笑得发自内心。她伸手撤去韩烈发髻上的簪子,用手指捋顺韩烈那一头漆黑的长发,还用指尖点按韩烈的头皮…… 韩烈舒服得连着哼了好几声,“快要睡着了。” 宗彩也不理会,而是笑盈盈地解释,“周慈渣了些,但她也算讲究你情我愿,又不怎么碰良家。” 韩烈扁了扁嘴,“我也是良家。” 好吧,你说得真对。宗彩在他鼻尖捏了一下,“四皇子表里不一,大家都清楚,渣对渣,也是天生一对儿。” 四皇子别看一副文弱儒雅,风度翩翩的样子,他城府颇深的同时也是圣上七位皇子之中最爱“享乐”的一位。 不过他再怎么“享乐”,从来都没耽误过正事。 看着韩烈缓缓点头,宗彩继续道,“四皇子心思多,找个家底十足的填房,在太子那边儿恐怕不会比以前更尽力尽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弄出点小波澜,大家找点乐子才好。” 就算在这些年里拉不下东宫,也得瓦解一下他的拥护者和支持者…… 宗彩在游戏里,也就是韩烈的前世证明了自己的才能。因此她说话,韩烈不说照章全收,也能听进去七八成。 于是韩烈道:“娇娇你不要再管,我去跟四哥说。”大约是让娇娇顺毛顺得太舒服,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太子又没死心,你出门时也得留心些。” 宗彩郑重点了点头,“前世就没这些烦恼。” 韩烈捏住她的手,“前世这个时候你还在家中养病,我宁愿你多些烦恼却身子康健。” 太子阴谋诡计再多,也奈何不得前世一心闷在家中休养的娇娇。其实太子也是得不到**公主与驸马的首肯,便只能绕过姑妈和姑父,想着先搏得娇娇的心意,一切也就迎刃而解。 可惜,他想得美! “你说得对。”宗彩听不到韩烈的心声,只是忍不住感慨,“我这是挡了多少人的路。” 对于许多寄希望于高嫁来实现她们自己乃至于整个家族野心的姑娘们来说,宗彩绝对是从天而降的拦路虎。 无奈无人带头,谁都没胆气上前挑衅而已。所以说有个好身世,不知免却了多少麻烦。只不过有了好身世,任务难度也很惊人。 宗彩总觉得开始只靠自家单干,很可能任务来不及完成。她看向韩烈的眼神顿时热切起来。 太平盛世总不能想当然,她至少现在爹娘尤其是亲娘的封地实现,再尝试着往全国推广。 韩烈心头狂跳,他喉结一沉,“娇娇怎么了?” 宗彩捧着韩烈的大脸道:“我在想着,能不能跟你出去一趟。” 韩烈没什么功夫就猜出宗彩真实目的,“姑妈没把慧州交给你打理?”说完立时就有点后悔…… 宗彩倒无所谓,“我娘又不是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呢。所以我才说找机会离京,先做出点样子来再说。”顿了顿,她又问,“你不是要隔三差五地带人离京练兵去吗?” 韩烈面露难色,大半都是装的,“咱们……非亲非故……” 宗彩忍不住又掐了他一下,“蹬鼻子上脸啊你。” 韩烈猛地起身抱住宗彩,“嫁给我吧,娇娇。” 宗彩立即拍板,“先定亲,打消东宫乱七八糟的谋划再说。” 韩烈几乎要跳起来,“我去说!”这就死死抱着宗彩再不撒手。 宗彩看着韩烈微红的双颊,心里还在盘算这一吻究竟何时才能落下来。她默默在心里数了三十多下,她唇上终于传来了温软的触感…… 感受到韩烈的小心翼翼,宗彩立时就喜忧参半,喜的是韩烈够温柔,忧的是……将来的婚后生活。不过体会到韩烈的情意……对他就很难喜欢不起来。 反正今天就随便他蹭脸吧。宗彩刚做下决定,就听听涛在轻敲门框,而后更是低声禀报,“郡主,楚王……求见。” 20.第二十回 听说韩汇之来了,宗彩推了推韩烈的肩膀,“起来吧。这也是个不递帖子的任性王爷。” 韩烈登时就不乐意了,“我跟他这个外人能一样?”顿了顿又认真道,“宝宝不起来。” 六个点根本不足以展示宗彩此刻的复杂心情!一本正经地撒娇先不说了,“宝宝”这自称又是怎么回事? 她捏着韩烈的肩膀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莫非用得不对?”韩烈有些羞赧,“当年,你跟七哥身边……我收买了几个下人。你说过的话我都记下来,集成册子,没事儿就翻开看看。” 宗彩扶额:这不就是默默窥屏舔屏,记下她的言行并编成语~录的……深度脑残粉吗?! “娇娇为什么不说话了?本宝宝心里苦!”韩烈说完便眼巴巴地望着宗彩。 “用得对极了。”宗彩推着韩烈的肩膀,把他从膝盖上扒拉开,“好吧,宝宝先起来哈,来客人了。” 她心里清楚:韩烈这是雄性生物的领地意识作祟,当众……尤其是当着情敌的面儿,彰显一下他独一无二的地位。 娇娇心意甚坚,韩烈只得坐起身来:他也怕再磨蹭下去,娇娇要翻脸。娇娇刚刚答应定亲,这不是能“蹬鼻子上脸”的好时候。 他不傻不迟钝,怎么看不出娇娇应下婚事,也是感动多于喜爱。不过他有信心,只要朝夕相处,百般体贴,不怕捂不热娇娇的心。 只不过……终于得以亲近梦想了大半辈子的心上人,他的下半身的反应也很恣意。还好,目前能忍,也能掩饰。 宗彩不知韩烈这番“心路历程”,更不知韩烈腰部以下的“煎熬”,见他痛快起身便拍了拍韩烈的大臂,“乖啊。” 于是在韩汇之步入书房的时候,就撞见这么一幕:宗彩面上含笑,正帮着韩烈插簪子……在大晋,为异性簪发,与~天~朝的结发意义十分相似。 因此韩汇之上来就是一句,“你们已经定下了?” 韩烈是谁?面对前世仇敌之一韩汇之,那是得势还得猖狂,“你来晚了。虽然你来早了也没用。” 前世你韩汇之攻入京城也就算了――就凭时常抽风的八哥的手段,想坐稳江山也是白日做梦,但你韩汇之觊觎娇娇为什么还把她害死了! 老子让你别再转世祸害人,怎么又能想到本以为要咽气再一睁眼便回到了几十年前?要不是娇娇如今好好的,老子一定先弄死你。 韩烈内心再激烈,面上也不过是眉头微皱。韩汇之又不是吓大的,他轻笑一声,“这可是……没准儿的事儿。” 韩烈冷笑道:“我等着兄弟你的手段。” 要说韩汇之这个人也是画风清奇:他爹娘感情不睦,他爹早年追随今上的兄弟,很是风光过一阵,朝堂上得意回家自然也是说一不二。要不是韩汇之和他娘手段不凡,老楚王不仅能宠妾灭妻,还能撸了嫡长子韩汇之的世子之位。 可正应了风水轮流转这句话,几年后老楚王没想到圣上发威,把一众兄弟全关了小黑屋――宗室之间可以争斗,却不能自相残杀。因此被抓住的各路藩王和国公全都被圣上关在了宗人府的大牢里。人在牢中病死自尽而死,就算不得自相残杀了。 反正老楚王的数座靠山在圣上登基前后三年内死了个干净,王妃的娘家却因为站对了位置而蒸蒸日上。 老楚王由是彻底放弃抵抗,把王位直接传给了嫡长子韩汇之。只不过连着王位一起交到韩汇之手里的楚州……已经萧条破落得让韩汇之险些不想接手的地步。 总之韩汇之这人生二十年里真是充满了起起伏伏,因此他的经历也决定了他认准的事情,撞了南墙都未必回头。 游戏里宗彩成了亲,而且和丈夫韩熙感情好到人尽皆知,兄弟的墙角韩汇之还不是照挖不误? 此时的韩汇之虽是闭口不言,但双眼依旧有神,也不知他正琢磨什么。 宗彩看得明白:要说韩汇之爱她爱得深沉,非她不娶……那是扯淡。他如今需要皇子们的友谊以及帝后的照拂,因此权衡利弊之后,这家伙绝对会“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等她展现出~内~政方面的天分,韩汇之又必会扭过头来撩拨她。不能说韩汇之心里没有真情实意,但比起利益,真情肯定是要往后靠的。 至于韩汇之对她的真情意,宗彩也是从二人一起飞身直下之际韩汇之的反应看出来的。也正是因为他在二人一同下坠的反应,宗彩对他厌恶不起来。 决定让他这辈子为自己做牛做马,最后以从龙之功相酬,宗彩自觉十分妥当。韩烈和韩汇之之间的剑拔弩张,她也干脆视而不见。 却说韩汇之进门半天,光跟韩烈“斗法”,茶还没喝上一口。 韩汇之也是正经亲王,地位高于宗彩这个郡主,再说人家又是客人,宗彩给他倒茶也不会不情愿。 而韩汇之就趁着亲手接茶的功夫,抬手轻轻扯住了宗彩的衣袖。 韩烈见状差点要冲上来,被宗彩一个手势止住了。 宗彩也不急着撤回袖子,“表哥可是有话要说?”纯靠力量,手下功夫颇为不错的韩汇之也就是她一拳撂倒的事儿。 就目前的了解而言,韩汇之知道宗彩很难忽悠。于是他直抒胸臆,“娇娇你年纪还小,见过的男人太少了。” 想让宗彩嫁给皇子的可是圣上。 韩汇之这话硬要掰扯,还是能扯出点他对圣上不满的意思来,只不过这番话就算传出去,圣上一定不会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就是。 公然抢他媳妇,韩烈心里已经在琢磨要不要把韩汇之大卸八块。 宗彩依旧淡然,“表哥说得有理。可表哥曾听过说步入花园却挑花了眼?天仙再美,看看就好……惜取眼前人才是正经。” 这话一半说给韩汇之,另一半则是送给韩烈。 韩烈闻言心情果然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儿。 韩汇之则是点了点头,郑重道,“现在我还太弱……不过来日方长。”他也不看好太子,但却笃信太子一定能给九皇子韩烈找上许多麻烦。 宗彩也没打击他,“拭目以待。”她冲着韩烈招了招手,韩烈果然起身走到她身边。她挽住韩烈的胳膊,冲着韩汇之笑道,“我们拭目以待。” 就在韩汇之被秀了一脸恩爱,又无奈又有点恼火的时候,宗彩又笑问,“题目做出来没有?” 话说大家齐聚打麻将那天,宗彩给韩烈他们分别出了三道题。 一千人的轻骑兵在改为每日一操之后,粮饷每半月该运送多少,又该在行营准备多少库存……韩熙拿到的就是这么道题目。好些天过去,韩熙也没再露面送过来一个结果。 其实结果也不重要,宗彩只是在提醒韩熙为他自己早作点准备而已。 而韩汇之这边则是关于改进重骑兵人马甲胄的题目。实际上韩汇之也就是有了点思路,至于完整且严密的答案,那也是没有的。 游戏里韩汇之麾下的重骑兵战力不凡,正是靠着这支骑兵他才能纵横千余里,直取京城。 顺带一提,大晋因为幅员辽阔,劲敌东梁国一样地大物博,所以骑兵在全兵种之中人数比例非常大。 宗彩有此一问,韩汇之也不得不承认,“启发颇多,这些日子没少跟幕僚商议。” 放心里去了就好。 话说韩烈和韩汇之都是~把~妹也不影响正事的牛人,宗彩点了点头,“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守好家园最是紧要。” 因为楚王的“邻居”齐王与楚王这一脉一直不睦,而齐王在游戏里可是支持太子的几位家底丰厚的藩王之一。楚州大不如前,除了老楚王自己太作死的原因,更有齐王的“一臂之力”。 韩汇之从善如流,而且韩烈和娇娇这边显然一时半会儿撬不动,他也就有眼色地告辞了――明明感觉韩烈都要跟他动手,他还能稳坐钓鱼台,喝了一盏茶又跟宗彩聊了一会儿,才……全身而退。 韩烈觉得……有点打脸,但无可奈何:这就是身份的无奈,这个时候的韩烈对付韩汇之,一个没犯错的亲王,的确没有太多好法子。 韩烈一点都没掩饰自己的心情,宗彩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咱们得加紧点步伐。” 韩烈腾地起身,“娇娇放心,我回宫就请父皇指婚。”二人订婚之后一同离京巡视,才能说得过去。 傍晚时分,韩锐与宗铎先后回府,发觉“膏药侄儿”韩烈居然早早告辞,也略感惊讶。 宗铎更是道:“今儿九皇子倒是难得的有眼色。” 宗彩笑了笑,直接丢出了“重磅~炸~弹”,“他想跟女儿定亲,女儿应下了。” 韩锐与宗铎夫妇盯着宗彩半天都没能言语。 终究还是韩锐受到的刺激程度稍微低了那么一点,她便问,“娇娇你这就看好了?不再挑挑?十皇子还在外巡视,他跟你年纪也相配。” 宗铎则是惊讶于女儿怎么忽然想不开,这么快就答应定亲,“娇娇你跟爹娘说实话,是不是哪个……逼你了?”惹得女儿不得不早早定亲,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太子简直背锅侠……不过是个念头或者说目标,还没实施呢,就让领着~禁~军的姑父记恨上了……太子宝宝才是心里最苦的那个。 想到这里宗彩也是啼笑皆非,不过她立即跟爹娘说了实话,“因为女儿想离京,早早做些准备。”说着,她从袖中摸出几页笺纸,“娘,您为了给舅舅解围,当年随便收下的那块山地……有矿石,很珍贵的矿石。这事儿瞒得住一时,总瞒不住一世,到时候觊觎咱们家的强藩世家以及权贵,群起而攻之……结果就不好说了。” 韩锐和宗铎夫妇闻言,神色陡然凝重起来。 宗铎追问了一句,“娇娇如何知道?难不成是周慈那丫头提醒你的?” 宗彩一噎:爹爹……你脑洞好大。 21.第二十一回 周慈在年轻一辈之中早就以消息灵通闻名,及笄之后在清平府说话颇有些分量――须知瑞宣王绝不会因为周慈是他的外甥女儿,就肯把牵涉极大的清平府部分事务交给她处置。显而易见,瑞宣王挺认可这个外甥女儿的才能。 韩锐与宗铎夫妇亦觉得周慈在小辈之中算是出挑,但再出挑也越不过他们的宝贝娇娇:周慈“私德”虽然欠缺一些,但她跟娇娇往来,夫妻俩倒是乐见其成。因为他们知道周慈那些癖好和习惯全然影响不到娇娇。 既然不是周慈嘴快……宗铎又问,“那究竟是从何得知慧州有珍贵的矿石?” 慧州那片光秃秃的山区里出产矿石,夫妻俩早知道,但那些矿石不是金银铜铁铅汞之中的任何一种,试着用炼铁的法子收拾一下,倒也得了种跟似铁的灰色金属,只可惜又硬又脆,做不得~武~器甲胄。 宗铎把夫妻俩早年的这番发现简略一说,又追问女儿道,“谈何珍贵?” 因为那是铬矿!地球上的铬多以铬铁矿存在,但亲娘封地出产的直接就是氧化铬,提炼出金属铬不要太简单方便! 而想炼钢,铬必不可少。不止如此,娘亲封地的边缘一带还有一条金红石矿脉――金红石就是含有少量杂质的二氧化钛。 加上,大晋的镍铁共生矿产量很大……铁、铬、镍、钛齐活,真可以弄出点质量不怎么样的钢材――这个质量不怎么样可是相比二十一世纪的地球钢材水准而言。 宗彩觉得这钢材质量再次,打造出的~武~器不说削铁如泥,至少放在仓库里遇上点潮气,也不至于在几年内后生满了锈。 爹娘乃至圣上库房里那堆用不得又扔不得的锈迹斑斑的甲胄和~武~器,全都有了“好去处”。 由于大晋产铁量惊人,于是积压的废旧~武~器甲胄也是个十分惊人的数字。 宗彩斟酌了一下,才解释道,“爹娘知道女儿最爱翻看那些人文地理的杂书,看来看去还是看出了点好主意。娘不是给女儿准备过几个管事吗?他们大多在慧州帮女儿看着铺子,知道女儿的偏好,便时不时地连着书信账目一起送点石头过来。这些石头女儿瞧来瞧去,只觉得和某本书中炼铁铸宝剑必须的石头模样相仿呢。” 韩锐与宗铎对视一眼,还是宗铎开口,“跟爹娘还留心眼儿?”说到这里,他还是绷不住笑了,“就说你要多少银子,多少人手,能把昔日宝剑铸出来吧。” 因为宗彩那套计划书,她爹娘对女儿的才智万分信任:托前朝开国皇帝的“福”,许多独门技艺都失传了。 话说前朝的~太~祖爷姓朱,出身跟朱元璋也十分相似,是个大字不识的草莽之辈。他做了皇帝之后,因为眼见和出身所限,很多想法都显得……特别一厢情愿和质朴天真。 比如他也弄出了一个“匠户”制度,匠户的子孙也只能是匠户,不能科举,不能经商,不能从军,而那个时候的匠户囊括了后世的技术工人、工程师以及科学家,当这些人失去了晋身的希望,可想而知那个朝代的科学技术水平,不仅仅是停滞,甚至还在倒退。 前朝也“不负众望”地只延续了一百来年,就让本朝~太~祖~爷带着大军给灭了。但前朝的末代皇帝垂死挣扎之际,把大批匠户当做炮灰推上战场,以图阻挡本朝~太~祖~爷的大军,结果自然是匠户死伤无数,使得那些掌握绝佳手艺的人才越发凋零。 太~祖~爷登基,立即废除了匠户制度,并且选派诸多士子,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饱学之士向幸存的老匠户讨教学习。 不得不说,这个举措十分英明,本朝的科技水平在经过百废待兴的开国初年之后……远胜前朝,却还是比不上前朝的前朝:前朝的前朝铸就的天子剑还银光熠熠,吹毛立断;前朝的那柄“倾国之力”打造的天子剑别说剑刃,连剑柄处都爬满了锈…… 夫妇俩又向来开明,不介意花上一大笔银子成全女儿的好学之心:女儿在游戏里那会儿就不爱诗词歌赋,而是偏爱翻看人文地理类的“杂书”,如此“翻看”了十来年,在她爹娘看来,女儿弄出些门道真是顺理成章之事。 爹娘应得痛快也在宗彩的预料之中,她此刻便央求道,“所以女儿得到慧州去瞧瞧。” 宗铎道:“让你哥哥陪你去,为何非得拉上九皇子?” “因为他最顺眼啊,女儿怎么都得挑个夫婿。”宗彩轻声道,“不然女儿都不知道京里得有多少暗恨我呢。” 对于那些一心攀高枝,且认为攀高枝是自己坐享富贵的唯一方法的女孩儿,宗彩的确十分碍眼。 毕竟人各有志,宗彩对他人的人生和人生目标没资格指手画脚,但她却不想和这些明明出身不错,可以选择另一条路功成名就,却一定要靠婚姻靠肚皮来飞黄腾达的女孩儿们虚与委蛇……这绝对是浪费彼此的时间。 不过这些人为数不少,宗彩无意站在她们的对立面,更不愿意凭白拉着仇恨,毕竟众怒难犯。于是她果断亮出自己的选择:省心又省事。 如今都入了秋,各藩王国公世家的儿女们陆续进京,并在将来七八个月的时间里在京中无数宴会中相识相知,最终结亲……光是这些人背后弯弯绕绕的关系,夫妻俩想想都觉得头疼,九皇子的心意又几乎人尽皆知,那就先定亲吧,若是真地处不来,也不是没有反悔的法子。 想到这里,韩锐便拍了板儿,“也成。皇兄或是皇嫂若是跟爹娘提起,我们先应了再说。” 宗铎立即接话道:“定亲可以,成亲至少得咱们姑娘二十以后。” 韩锐一脸的理所应当,“必须的。” 宗彩大乐,扑向自己爹娘,“爹娘最棒啦!” 连婚事都充分尊重女儿意见的父母,哪怕在民风彪悍又包容大晋也不多见。偏巧,这样的父母宫里也住着一对儿。 在韩烈的前世,他父皇听说儿子自行选定的王妃人选,直接把案上的镇纸丢了出去。可圣上再恼火,周慈还是顺利地嫁给了韩烈。而这一世韩烈选中的心上人就是“正主”宗彩…… 反正韩烈从姑妈家出来,面带喜色,走路带风,通身的雀跃之气……全都落在他身后那群心腹的眼里。 自打他家殿下不尿床,这还是头回见到殿下蹦蹦跳跳往宫里赶呢――小太监冯葆和侍卫队长李春荣以目交流,还交流得十分火热。 进宫之后韩烈也没换衣裳,打听到亲爹还在书房与臣子议事,母后则在坤宁宫等他爹吃饭……韩烈果断直奔坤宁宫。 他一进门,高皇后只觉得四个儿子之中最活泼也最爱往她腿上扑的儿子……又回来了。如今儿子长大了,不扑她的大腿,却能抓着她的胳膊撒娇…… 韩烈都美了一路,到现在也没平静下来,“娘,娇娇答应了!娘,给儿子提亲吧,赶紧的,省得夜长梦多。” 高皇后真是喜忧参半:她盼着儿子好,儿子能抱得如意娇娘自是好事;但这推着她赶紧去提亲的架势……这儿子难不成还是替小姑子一家养的? 22.第二十二回 要不怎么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 韩烈这会儿理会不得母亲的喜中带忧,上辈子的执念这一世早早……不敢说平复或是圆满,至少让他看见了曙光。 他好歹松开了母亲的手腕,而是改为轻轻扯着母亲的袖子,“娘,儿子求您了,帮儿子跟姑母姑父提亲吧。” 他就是一副“您不答应,我不撒手也不走了”的无赖嘴脸。 韩烈在他四个同父同母兄弟之中,非长非幼,在他展现出高出兄弟一等的~军~事才能之前,可是靠着嘴甜会撒娇这两条,始终在父皇母后心里有着相当的存在感。 高皇后弹指……给了儿子一下,“就你事多。这还没嫁进门呢,你这胳膊肘都是人家家里的了。” 韩烈不依不饶,“儿子的胳膊肘已经是娇娇的了。娘别卖关子,就说您应不应吧?” 太子早就取中娇娇,必然也向父皇母后透过底。显然父皇母后就算知道了也没有表态,至少没有表露过有意让娇娇做太子妃的意思。 爹娘的心态,韩烈特能理解:他们肯定会偏向太子,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好处都要落在太子的头上,而把其余的儿子丢在一边。 正好娇娇的父母有足够底气和情分,在婉拒他爹娘的提议之后也不会让爹娘平添恼怒。 在为他那些堂兄弟以及表得不止三千里的表兄弟表姐妹举办的相亲大会开始之前,他和娇娇定下婚事,可以免却无数烦恼。 为了嫁得如意情郎或是抱得美人归,前世各类争风吃醋互泼脏水,他可是都见识过了。他自己倒是无惧风雨,却不想娇娇也跟着沾染半点尘埃。 韩烈的这份心意,高皇后心知肚明,所以她才会喜忧参半:儿子会疼人了,但被疼的对象不是我们这做爹娘的! 不过儿子的愿望,她还是要满足的,“好好好,娘明天就请你姑妈带着娇娇进宫来。。” 高皇后话音刚落,坤宁宫总管太监清亮的嗓音已然传来:圣上驾到。 帝后之间并无繁文缛节,高皇后就像是个普通的妻子,把丈夫迎进门来。 圣上落座,目光便落到了正向他请安的韩烈身上,“小九今儿回来倒是早。”平时你不是恨不得住在你姑妈家吗,“说吧,你打的什么主意。” 父皇一脸笑意,还带着几分揶揄,韩烈一瞧,就知道婚事定准了。 他倒没拉扯他爹的手腕,而是坐到他爹下手,硬把脑袋往他爹身边凑,“父皇,儿子转眼要满二十了。” 这孩子通透,知道求人得厚着脸皮。圣上笑道:“你七哥八哥不是比你还大。” 韩烈嘀咕道:“他们是挑花了眼,儿子自始至终心里就只有娇娇一个。” 此言不虚,最起码太子心中不止一个选择。圣上点了点头,又问,“娇娇也应下了?” “娇娇没点头,儿子哪里有脸来求爹娘。” 高皇后此时也道:“我寻思着,明儿请妹妹带着娇娇进宫坐坐,正好探探口风,顺便……也商量商量。”商量一下何时订婚,何时成亲。 圣上瞄了眼满脸期待的儿子,才看向妻子道,“瞧瞧小九这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好。” 目的达成,韩烈也就心满意足地告退,不再打搅他爹娘夫妻相处。 帝后自然也不会只听韩烈这一面之词,而是招来韩烈身板的几个心腹,好生问问自家儿子与外甥女平素见面如何相处——而答案很让帝后满意。 于是夫妻俩当即决定,韩锐第二日进宫直接提亲。不过提亲嘛,自然是双方父母都在场才好。 却说晚饭之前,宗彦终于回到家中,带着一脸倦意先见过爹娘,而后便直奔了妹妹的院子。 得知今日“前因后果”,宗彦第一个反应就是:卧槽!我不过今天回来得晚了点,怎么就“世上已千年”了!妹妹居然应下了亲事! 二哥震惊的模样……二哥是单眼皮,狭长眼,震惊起来眼睛……比平时大了差不多一倍。宗彩直接看乐了,“二哥你眼睛难受吗?” 宗彦一噎:他和大哥的婚事都是自己做主,妹妹这儿也该如此。相比其余的皇子,九皇子与妹妹也算相配,虽然是勉强相配,但……宗彦那股子“气性”泄了,语气也软和了下来,“你也太急了。” “只是定亲而已,又不是立马就成亲了。过些日子赏花宴的帖子蜂拥而至,我总得给自己个清闲清净的理由吧。” 下午韩烈枕了宗彩的膝盖,到了晚上宗彦也枕上了妹妹的~大~腿:宗彦今日之所以晚归,正是拿了妹妹新修订的计划布置人手去了。 宗彩也不问二哥布置的结果,而是说起“闲话”,“说起来,九皇子有没有旁的相好的,我都不知道。” “有几个想攀高枝儿的,倒是青睐于他。” “痴迷?还是只是看得顺眼?” “后者吧。”宗彦想了想,还是中肯道,“妹妹你不做太子妃,这消息传出去,原本瞄准九皇子的,也会试着调头,谋算一回入主东宫。” “这我就安心了。”宗彩不虚任何“情敌”,她有此一问纯粹是良心发现:韩烈风采不凡,在外脾气稍微冷硬了点,也不至于乏人问津哈。 宗彦叹道:“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你知不知道二哥案上帖子都堆满了,都在转弯抹角地打听你的喜好。” 宗彩淡然依旧,“我知道我比九皇子受欢迎啊。”她话锋一转,“我那二嫂是不是也快到啦?” 她的二嫂乃是宗女,不过就算是公主,在她家里也不敢逞威风。游戏里两个哥哥的日子过得都挺不错,所以说自由恋爱就是比包办婚姻要恩爱一些。 宗彦又叹了口气,“以后还不好说呢。” 这句话宗彩可是听得真真的:为什么她一个两个点子都在增强自家实力,爹娘不仅照单全收连避讳的意思都没有?那是因为大晋的劲敌东梁国……又“静极思动”了! 平心而论,皇帝舅舅当年平定他兄弟们的叛乱,再怎么小心,终究也伤了大晋的元气。 而东梁国这些年都相当太平。积攒了十几年的力量,总该有个宣泄的时候。游戏里东梁国就是在三年后大举来攻,而韩烈的赫赫战功和威名也是从这一战中建立的……大晋固然守住了国门,也损伤不小,这也是皇帝舅舅明知太子并非什么明君之资,也没有废掉他的根本原因:皇帝舅舅觉得大晋经不起太多动荡……可惜最后事与愿违。 宗彩正浮想联翩,忽然听见院子里“热闹”了起来:匆匆脚步声不绝于耳。 不提自家积年的家仆老臣,就算新来没几年的丫头小厮又哪有不守规矩的?宗彩与宗彦对视一眼:出事了! 听涛此时果然引着宗铎的心腹进门。此人脸色尚好,但额头见汗,踏进屋里就跪了下去,“二少爷,郡主,公主驸马请二位过去。” 这位管事可是爹爹指给大哥宗彧使唤的! 兄妹俩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大哥出事了……此刻大哥怕是刚刚回到家中。本该在大关驻守的大哥忽然回家……这事儿定然棘手。 宗彦二话不说,拉着妹妹就往爹娘所在的正院走。而宗彩则抚住了额角:游戏里大哥可没有这一出! 23.第二十三回 宗铎让跟着长子回京的心腹去请一双儿女,省去了不少解释的功夫。 儿女进得门来,宗铎一挥手就把那心腹打发出门,转而对两个孩子道,“你们大哥昏过去了。太医一会儿就到。我得进宫一趟。”说完,便向坐在长子身边的韩锐点了下头,径直出门。 这……好吧,现在还不算晚,至少京中大多数人家还没就寝,清平府和扶摇居门外的灯笼也才挂上没多久。 宗彩见母亲镇定依旧,而二哥已然捏住大哥的手腕诊起脉来,她等了会儿才问,“如何?” 二哥宗彦粗通医术,疑难杂症不用想,但武人常有的跌打损伤,心血亏虚倒是都能瞧得出,也治得……基本对头。 宗彦放开大哥的手腕,再循着裹着绷带的肩头看去,他抿了抿嘴,小声道,“娘,妹妹,大哥他……不像是昏过去了,倒像是睡过去了。” 大哥宗彧肩上的确有箭伤,不过他中箭时可是身披甲胄,从那创口和敷得整整齐齐的药膏都能看起来,出血绝不会致人晕厥! 这一点宗彦敢打包票。 韩锐点了点头,“把他抬回来的小将也这么说。”她望向一双儿女,“你们大哥也是机缘巧合,在关外巡视的时候得到了点消息,他便带着人火速往京里赶,半路上在肩头上中了一箭。到了京城城门处,让守门的小将军发现,包扎之后就送回家里来了。” 大晋与前朝不同,京城的治安的确还是由京兆尹负责,而禁军不止要守卫皇宫和布防京城,连负责城门开启关闭的兵士也要从禁军之中抽调。 禁军之中大多数人都对**公主一家抱有亲近之意。换做旁人,宗彧能不能全身而退尚未可知。 不过若非有十足把握,宗彧肯不肯在负伤之际还敢大喇喇不避人地从京城大门入城,也还两说呢。 韩锐继续道:“你们大哥带回的消息,足够让你们的爹夜里进宫打搅皇兄。” 宗彦皱了眉,“母亲,东面果然安生不得了吗?父亲怕不是要准备出征。” 宗彩仔细回忆了一番游戏中的背景资料,才笃定道,“未必。” 东梁比大晋太平,那也是相对而言。东梁如今的皇帝年纪不大,正走在收回~兵~权的路上,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大举来攻,除非他不要他龙臀下面的位子了。 她望向亲娘,“大哥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韩锐轻声道:“布防图。” 宗彩双目微瞪:我很相信我大哥的本事,但是布防图……那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东西吗?!就她所知——游戏里她好歹也是位富甲一方,备受尊敬和拉拢的实权亲王妃,绝对不算孤陋寡闻,她的上一“周目”,一直都没有听说过确定的布防图泄露之事,不管是大晋还是东梁都没有。 而且韩烈击退东梁来势汹汹的大军,靠的也不是提前知晓了对方的布防图。这一点宗彩也敢保证。 因此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圈套!别是有人觉得她两个哥哥都年轻气盛,立功心切,从而拿一张假图算计他们一家子。 不得不说,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十分默契。宗铎和韩锐夫妇因为“太巧”而觉得这布防图不真,但究竟如何处置还是得交给陛下决断。 韩锐也道:“皇兄自有公断,咱们不隐瞒就是。” 要不是宗彧有个厉害的爹娘,更自小就管圣上叫舅舅,擅离职守一路回京只为带回这张布防图,等待他的未必是什么功劳。 母子三个说了几句话,便达成了共识,此刻太医也匆匆赶到——常给公主府把脉问诊的太医出身勋贵,从他家到**公主府只要穿过一条街。 深得信任的太医瞧过,也说大公子外伤不碍事儿,养得小心些疤痕未必能有指甲尖儿大……就告辞了。 别的一概没提,甚至都没再留个方子。 屋里母子三个面面相觑,宗彩忍不住轻轻拧了一下依旧没醒来的大哥,“他睡得可真死。” 反正烫手的山芋已经交到了爹娘手里,他当然能没心没肺地先把觉补回来。 却说宗彧回京,宗铎即刻进宫面君……这些事儿迅速传到了瑞宣王的耳朵里。这位圣上的堂弟与**公主韩锐同龄,转眼就要迈入知天命的年纪,看起来却只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靠坐在自己的书房之中,瑞宣王叹道:“那位可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言毕冷笑一声,“横竖都觉得自己精明,比旁人更精明。”他脸上那股子狰狞之色实在瘆人。 隔了一会儿,瑞宣王才看向自己下手老老实实,眼观鼻鼻观心的外甥女周慈,“吓着了?” 周慈当着她舅舅哪敢耍心眼耍嘴皮,“回舅舅的话,外甥女刚才真不敢说话。” 瑞宣王也笑了,“听说你跟**她家的小姑娘处得不错?” 周慈应道:“只是说得上几句话。她答应外甥女,让四皇子与我单独见上……几面。” “四皇子不错。”瑞宣王颔首,“不过七皇子更好,只不过圣上颇为看重他,未必肯依。” 周慈忙道:“外甥女……”她胸口一紧,真怕舅舅乱点鸳鸯谱。舅舅容貌阴柔,性子又有些喜怒不定……事关婚姻,周慈也难免忐忑。 “四皇子挺好。”瑞宣王还不至于强人所难。他自己的儿女没有适合执掌情报的,而他也委实喜欢周慈这个外甥女。 比起周慈那个多年在外带兵的父亲,他这个舅舅可是十分“尽职”,“闲来无事,你不妨和**她家的那小姑娘多说说话,若是她有求于你,你也尽可酌情处置。” 这句“有求于你”,说得便是宗彩来买情报,不妨高价卖给她的意思。 周慈听得明白,“舅舅放心,外甥女省得。” 与此同时的宫中,听过宗铎一五一十地禀报,圣上微垂着眼,“他们……倒是亡我之心不死。”说着摆了摆手,“妹夫先回去,有什么事儿明早廷议时再商量。” 宗铎告退,高皇后才从屏风后绕出来,给圣上捏起肩膀,“要我说,你还是太温柔。” 圣上轻声道:“梓潼说得是。刚登基那会儿,皇族人数不多,世家趁势抬头,我只能先容忍几年。如今看来,我这闷气真是白受了。” 高皇后想了想,便道,“正巧小九还欠一次离京巡视,不如就让他去南边转一转?” “他舍得娇娇?天天往妹妹府上跑,比去我的书房都勤。” “那就让他们结伴南下……省得留在京中徒惹是非。” 圣上一想,这主意不错,“回头跟妹妹探探口风。” 说起来这一夜,好多人都没能睡安稳。 楚王韩汇之本来都歇下了,又让心腹叫了起来。披着大氅的韩汇之出现在外书房,眼前的几个黑衣人齐齐行礼,之后黑衣人的头领迈出一步,深深地弯下腰,递上一封书信,“还请王爷看在故人的面儿上,高抬贵手。” 这几人身带些微血腥之气……韩汇之暂时并没理会,而是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惹了谁?” 黑衣人姿势不变,声音极轻,“我等自宣州而来。” 慧州与宣州紧邻,慧州是**公主韩锐的封地,宣州……自然就是瑞宣王的老巢。 24.第二十四回 人口稠密的中原以及土地肥沃的东北诸省,州府与州府之间大小相差不多。 至于**公主与瑞宣王二人的封地,慧州与宣州都是典型的地广人稀。这些州府的划分就不看大小而是人口——通过划分让州府之间人数相差不多。 慧州境内有大片光秃秃的山地山脉,因此慧州的面积大约是宣州的两倍稍差一点…… **公主与瑞宣王作为“邻居”,常年都在致力于从对方的封地里“挖人”到自己的封地定居——若是能开垦土地并耕种,还能有丰厚的奖励。 反倒是那条位于慧州和宣州交界之处的金红石矿脉,彼此倒都没抬放在心上。从圣上平定诸位兄弟挑起的内乱到天下安定,也才十多年,还不够一个婴儿成长成壮年劳力,因此这个时候人口才是最为重要的资源。 话说,因为大晋地广人稀,若是百姓还都扎堆在中原和东北居住,其他地方只会一日比一日萧条甚至于城池和村落全都荒废,纵然是广大平原却千里杳无人烟……这种事儿本朝、前朝和前朝的前朝的皇帝都有“切身之痛”,因此大晋人口流动和迁移的~政~策都相对宽松。 彼此互挖大活人,**公主和瑞宣王私底下肯定有龃龉,但大局上多是带着点默契地……互相帮助。 五大强藩之中有二位纯是靠杀杀杀上位,不把百姓死活放在心上。这两位正巧就是**公主一家的死敌。**公主有盟友广燕王,同时跟中立的瑞宣王关系尚可……之所以这三位比较处得来,也是因为他们都比较爱惜羽毛。 这一点韩汇之还是看得出来的,这群黑衣人存着挑拨拨**公主与瑞宣王的心思,估计就是想让这二位强藩反目成仇。 韩汇之思及此处,把黑衣人头领呈上来的书信匆匆扫了一遍:他都快气笑了,原来这群黑衣人竟是他那个好老子介绍而来的! 亏得他那个整日里“招猫逗狗”的父亲还想得起从两位真正的强藩争斗之中渔利……老爷子若是真有这份远见卓识,何必让出王位,只能困在自家王府里“运筹帷幄”呢? 这批黑衣人都是死士,偷偷来京大约要伺机暗杀**公主和瑞宣王子女,再把黑锅背到对方头上……**公主与瑞宣王都是宗室之中不多见的真正洁身自好之辈,她们更有个共同之处,就是十分疼爱且珍惜自己的子女。 只是**公主和瑞宣王当年都是带着手底下的大军,跟着圣上一起打下的江山。 不得不说,他这个老子和他身后的另外几位老王爷,都挺异想天开的。韩汇之好气又好笑,面上不显只是摆了摆手,命这几个黑衣人先下去休息。 怎么不着痕迹地把这群人的踪迹透露给**公主和瑞宣王呢?韩汇之钻进被窝都还在琢磨这个。 他不知道这群黑衣人背后的主子还弄出了个布防图,那布防图为了取信其中一部分更是确凿……要是知道,他对他爹的评价还是能稍微调高那么一点儿:老爷子收买东梁的武官,还是有点本事的。 却说京城无宵禁,跟圣上面谈过后,宗铎便回了家。原本第二日帝后想跟妹妹妹夫商量一下两家结亲,可拿到这张布防图,不借此占点便宜都说不过去。 宗铎执掌的便是禁军之中的机动~部~队,这回纵然自己不动,也会让麾下爱将捞一场战功。骑马回家的路上,宗铎脑子一刻不停,也不会漏下余光扫到的禁军往来巡视的身影——他心里有数,这群小子可比刚刚他进宫那会儿要“精神”得多。 宗铎悠然一笑:再安生下去,他闷在京里闷得骨头都要长毛了。 就是这个笑容,简直闪瞎了一众心腹随从的眼。他们资历最浅的一个,也跟在宗铎身边超过五年。可大将军一旦没克制住,稍微“发作”一下,还是一个不留心就被晃了神儿。 宗铎自知自己的容貌是个大~麻~烦,稍微给别人点好脸,就像是在撩拨~勾~搭……于是他不得不不苟言笑,更养出了一身正气,或者说杀气。 但这也不代表宗铎高冷之后魅力就消减了,而是那些动心的“贼子”知道打不过,只能把~亵~玩亲近之心压下,改为远观而已。 这也是为啥宗彩捡了个绝色外表,压力不怎么大的原因:她爹才是能遮风挡雨的“老苏”,她最多就是个才露尖尖角的“小苏”。 再加上她比较宅,身边人又对“美貌”的抗性都很高,所以她一直低估自己对男人的吸引力,等到韩汇之废掉韩熙找上门来,她意识到自己疏忽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宗彩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也时痛定思痛过,让眼镜小哥再送回来就致力于修炼“拳头”。 相较于没正经上过战场但也有自己练兵技巧的二哥而言,跟东梁精锐真正拼杀过的大哥……就更是宗彩需要着力取经的好对象。 小睡了一会儿便饿醒的宗彧,一睁眼就让弟弟和妹妹拉住了。 看着弟弟妹妹殷切的小眼神,宗彧连忙央求道:“有话好说,先给口饭吃吧。” 韩锐听了就笑,“正好我也饿了,一会儿你们爹回来也得再垫吧垫吧。” 都不用特地吩咐,心腹大丫头便立即出门招呼人准备去了。 于是宗铎回家,就见媳妇儿女做围坐在火炉旁……撸串……烟火气与食物的香气,妻儿微红的脸,让宗铎不由露出一个谜之微笑。 宗铎的外表不止能吸引外人,对自家人也有“杀伤力”。 宗彧三兄妹连忙放下手里的肉串,齐齐起身道了声父亲。韩锐指指自己身边的空位子,“好菜还没上,就等你回来呢。” 酒足饭饱,家里的男人们都精神了不少。 宗彩靠在母亲的怀里,伸手摸向父亲的肚皮。她爹都五十出头的人了,修炼一日不辍,至今腰身上也没有赘肉……只是全肌肉手感硬邦邦,唯独亲爹吃饱了的时候肚子最好摸…… 宗铎对两个儿子比较严格,尤其是在宗彧和宗彦及冠之前,但对夫妻俩快四十才得到的女儿,只要不涉及大逆不道,什么事儿就都好说。 比如现在,宗铎还能拍拍女儿的手背,也不耽误他对儿子训话,“老大,你跑回来用得什么借口?” 宗彧道:“儿子只说听说娇娇要定亲,找上峰请过假的。” 现在是秋末即将入冬,京城百里之外的北宁关也快要下霜上冻了。冬季无战事,公主嫡长子想请个事假,还是挺容易的。 说到这里,宗彧也干笑了一下,“同僚都知道儿子跟九皇子不是太对付。”听说妹妹意属九皇子,他心里可相当不是滋味。 韩烈和宗彧都走“刚猛”路线,又年纪相仿,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俩也比试过许多次,始终不分上下,互相看不顺眼也很正常。 等他们年纪大些,没准儿就会变成惺惺相惜……宗彩听了也不由一笑:重生后的韩烈指定不敢再得罪大舅哥。 眼见大哥宗彧此时果然也扭头望着她,宗彩点了点头,“大哥放心,妹妹心甘情愿。” 九皇子厚着脸皮来找妹妹说话,又不是秘密。果然还是烈女怕缠郎吗? 宗彧扁了扁嘴,还是继续向父母回话道,“儿子带着手下在关外偶遇一支商队,那商队的头目儿子瞧着眼生且怎么瞧怎么心虚。”能平安往来于大晋和东梁的商队其实就那么几支,在边关待上一年半年就能认齐了。 “儿子便说要查验他的货物,此人果然发难。”商队的护卫怎么打得过常年与东梁作战的禁军精锐?结果不言自明。宗彧想起当时情景,不仅不后怕,反而觉得好笑,“那张布防图便是儿子从此人身上搜出来的,他们的马车的夹层里装的全都是细盐。” 话说大晋盛产铁矿石,从而冶炼水平也远超周边诸国,但大晋海岸线很短,境内的井盐数量不少但质量不高,因此大晋常年要从东梁进口细盐,而东梁则又指望着从大晋~走~私而来的精铁…… “查获这数车精盐,兄弟们十分开怀,知道儿子拿到布防图的两人都是儿子心腹。本该将此物交给褚大将军,”这位褚大将军便是镇守边关的那支禁军的大统领,“无奈他已经回了京城述职,于是儿子只得铤而走险,瞒住上峰,亲自把这张布防图送回京中,半路上果然也遇到了截杀。只是儿子觉得这机密来得太容易,反倒不美,但又想着对方想取信于咱们,那图上总有一二正确之处……” 宗彩心说:这不就是“对方的糖衣~炮~弹,糖衣咱们吃下,炮~弹~再扔回去”的意思吗? 别说韩锐面带欣慰之色,连宗铎也微微颔首,“不错。”顿了顿又道,“圣上也静极思动,正好借机做上一场。” 宗彧与宗彦闻言都不由坐直身子。 宗铎笑了笑,“娇娇不是想到慧州瞧瞧吗?开春之后娇娇跟着九皇子南下吧。” 宗彦想也没想,就反对道,“怎么能让娇娇跟九皇子一起出门?万一……”他跟韩烈交情归交情,但妹妹还这么小,他怎么放心?他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精~虫~上脑时会有多不是东西。 宗彩一句话就堵住了二哥的嘴,“二哥,九皇子未必是我的对手。他功夫再高,还不是让我一拳放倒?” 宗彦反问道:“那你一口气能出几拳?” 宗彩无语,她力大但体力不大。 韩锐扑哧一笑,挽着丈夫的胳膊叹道,“我还以为会是老大先跳出来。” 宗铎亦笑,“老二你既然舍不得,干脆陪着娇娇南下。圣上这回出兵,我虽然未必能挪动,但老大总能跟着出战。” 于是全家皆大欢喜。 第二日圣上把宗铎韩锐以及京中有资格参加廷议的藩王重臣们一起召进宫中——这个“有资格”之人加在一起不过十二人。 宗彩早上起来锻炼大约半个时辰,再用过丰盛的早饭,打算继续整理她那一大堆资料的时候,韩烈……又来了。 宗彩有些好奇,“今儿你怎么上午就来了?” 韩烈笑答:“父皇想着如何发兵,我想着你,可不就来了。” 宗彩伸了大拇指,“好,真出息!”肯早早跑来,大约是来向她“显摆”练兵有成的吧? 韩烈向来脸皮厚,闻言眼睛都眯了起来,“咱们可以一起到慧州去看看。” 宗彩一听,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这么有信心?” 韩烈笑道:“按照你给我的计划试了试,小子们的配合与手下功夫总算看得过去。只可惜时间尚短,马场那边至少数年才能看到结果。” “辛苦了。”宗彩诚恳道,“咱们南下若是一路平安,太阳准是从北边升起来的。”这个世界跟地球一样,太阳东升西落。 韩烈点了头,又道,“我挑了个日子,正好让四哥和周慈见面,正好咱们也出去走走,透透气。” 不就是想跟我一起出门约会吗?宗彩乐了,“那可得挑个暖和的日子。” 这个暖和的好日子就是第二天。 兴高采烈出门的周慈与四皇子刚刚见面,就……遇了袭。 几乎就在同时,没跟四皇子他们一路的韩烈手中长剑犹在滴血,另一手则死死扣住一个黑衣人的下巴。 看着一地的鲜血,以及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死士们,宗彩也忍不住长叹:虽然本来就存了试探之心,但她和韩烈可是刚出城没多久啊…… 一个时辰之后,听到消息的韩汇之顿时眼前一黑。 25.第二十五回 宗彩的皇帝舅舅是大晋第六位帝王,在他之前的第二任,第四任帝王在登基前后都对族内进行过清洗,于是皇族人数不止不多,而是比起大晋的绝大多数世家而言人数简直少得可怜。 因此皇族成员只要能力足够,完全可以有封地有爵位的同时还在京中任着高官。同理,大晋也无限制驸马郡马官职的规矩。 比如宗彩她的驸马老爹宗铎就是参加廷议的十二位“元老会”成员之一;亲娘则是负责宗室事务的左宗正――顺便一提,宗人府的宗令,也就是第一把手正是瑞宣王。 一般而言,在京任职的藩王府可有五百护卫,再加上见不得人的百人以内的死士暗卫……说白了,若非亲王郡王府邸,等闲装不下这么多人:光是操练的场地就让人头疼,更别提这群人还有武器甲胄呢。 两人想到一起去了,宗彩与韩烈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主意。 宗彩自然知道论内~幕~隐~情,韩烈绝对比自己知道得多。除非自己把握十足的事项,不然她肯定不开口乱表态。 宗彩始终淡定,可韩烈从刺客出现一直到全部拿下,包括击杀和捉拿,他的脸黑了好几次。韩烈变脸实在是家常便饭,宗彩也没什么特别反应。韩烈偷瞄了好几回,终于确信娇娇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又觉得“娇娇果然不理我”真是糟心…… 看着韩烈的手下们清扫~战~场即将告一段落,宗彩觉得该说上几句话了:韩烈刚刚亲自上阵,挡在她身前全力保护她,为此还手刃了三个死士――虽然他不出手,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韩烈又一次抢在了前面,他抹去自己脸伤溅到的血迹,再丢了手套,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跟前问,“娇娇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宗彩在游戏里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嫁给韩熙之后也是人家的眼中钉,刺杀遇袭的次数加在一起,两只手根本数不清。 话一出口,宗彩又觉得语气生硬了点儿,连忙改口,“你看,有人不想咱们结亲呢。”说着踮起脚尖抬手摸了摸韩烈的脸,确认他脸上没伤,又摩挲起韩烈的两只胳膊,从指尖到肩头,“果然无事。” 大晋民风彪悍不是一天两天,虽然不至于撞见二人拥吻熟视无睹,但已然定亲的男女,挽臂拉手贴脸甚至抱上一下,都不会少见多怪。 即便如此,韩烈的手下们也尽量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努力装起鹌鹑:实在是他们殿下那脸……红得大家都不敢直视! 韩烈固然脸红心跳,话却是说得出口的,“娇娇……” 这声称呼生生让宗彩听出了百转千回的味道,她低声问,“嗯,怎么了?”我就是看看你受伤没。话音刚落,宗彩停在韩烈手腕处的双手就让韩烈一把抓住。 韩烈似乎挺尴尬道,“的确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老子这个身子太年轻,摸摸而已就把持不住,下半身又“放肆”了起来,“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宗彩循着韩烈的视线往下一瞥:好么,秒懂。好在韩烈的手下此时既不敢直视他家殿下的脸,也不敢往殿下的腰部以下瞄。宗彩便问,“需要我帮忙?” 她的意思只是替韩烈遮掩一下,怎料韩烈果断会错了意,双眸猛地一亮,闪得宗彩立时后悔起来。 得亏韩烈想了起来:娇娇刚及笄。于是他生硬地把话题拨回了正事,“我瞧着不像是咱们大晋人。” 宗彩点头道:“我想也是。想算计你我,哪里能傻到直接用自己的心腹?” 傻到这个程度的宗室和世家子弟未必没有,但这样的人一定指挥不了十余死士。想也知道,死士相当宝贵,绝对不会用来给纨绔出气斗狠。 这可是圣上耳目遍布的京城,能抓个空打个突然袭击就算不错,怎么还能妄想不留一点痕迹? 随后两个人又预测了一下奔向另一个方向的四皇子与周慈这一队人……的遭遇。宗彩对四皇子最直观的印象就是笔直的娘炮,不过四皇子的功夫据说也是能看的。 韩烈及时修正了宗彩的误解,“论单打独斗,七哥不是四哥的对手。”他还多提醒了一句,“但比不了韩汇之这种天赋不凡的人物。” “上辈子韩汇之对付韩熙,绝对是有意为之……人死如灯灭,放不下的是你呀。”宗彩叹息后微微一笑,“你的心意我早就知道了。” 有这一句话,韩烈再次笃定娇娇知道七哥与韩汇之最后的结局:他把本该“把门”的石头塞进韩汇之的嘴里,反倒让他有机会再来一次……正是因为他放不下才白赚了这一辈子! 宗彩一看韩烈的神情,就明白白劝了。她摇了摇头,“你好点没?” 韩烈眨了眨眼,“好了。”身体已然平复,“咱们也该回去了。” 二人各回各家,要向各自的爹娘禀报今日之事。 宗彩自然是让韩烈一直送到家里。正好爹娘都在,她连衣裳都没换――韩烈把她保护得太周全,别说染上血迹,身上怕是连点气味儿都没沾上。 宗铎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 韩锐打量过女儿,才感慨道,“他们禀报时我还不信,这会儿一瞧,娇娇果然吓不住。” 宗彩靠住父亲的肩膀,“我是爹娘的女儿嘛。”父母都亲自上过~战~场,作为女儿一定不能太怂。 她斟酌过言辞,才把今日见闻说给了爹娘。之后还附赠一二个人见解,“那些死士并非咱们大晋人。女儿想着,那些勾结东梁的藩王世家,得了东梁的人手相助,可时间长了必会嫌弃这群东梁人碍眼,正好借机一石二鸟。” 这些东梁死士恐怕与泄露的布防图也有所关联。游戏里可没有这段剧情,宗彩稍一琢磨,便明白她嫁给韩烈当真是碍了不少人的眼。 宗铎闻言就笑,“圣上外紧内松这么些年,就是想看看还有谁能再弄出些幺蛾子。” 韩锐颔首道:“这才过去几年?皇兄的手段,好些人都忘了。” 向爹娘坦白交代过,宗彩便回房小憩去了。她躺在床上继续思量:跟着韩烈出城回城,又经历过一场一点不成功的~刺~杀,虽然她一点力没出,但身子也发沉发酸。 几乎是同时,韩烈梳洗过后见到他的父母,也简单地交代了今日的遭遇。从坤宁宫出来,韩烈就在回寝殿的路上,“撞见”了他的好四哥。 四皇子手上有伤,不过韩烈一眼扫过去,见那带有太医风格的包扎,就知道伤势一点不碍事。打过招呼,韩烈便问,“四哥等了多久?” 四皇子韩焘道:“听说九弟你回宫后直奔坤宁宫,我就到这儿等你了。”说着,他晃了晃受伤的那只手,“别怨哥哥心急,父皇母后那边怎么说?” “总是要查的,”韩烈想了想,“大约不好立即斩草除根。” 九弟乃是一众兄弟之中武艺最好,同时领兵布阵亦是一把好手,父皇若是有心彻查且追根溯源的话,九弟这位苦主而是领命的好人选。不过父皇既然不急于一时,后面也必有布置,四皇子点了点头,“父皇另有打算。” 韩烈盯着他四哥瞧了一会儿,忽然道,“四哥你这……满面~春~色啊?弟弟该向你道喜了?” 周慈不是自保有余的宗彩,身边固然有强悍的侍卫,哪里比得过四皇子身边那些出身禁军的内廷侍卫?加上四皇子今日也英雄救美了一回……自然而然地成就了“好事”。 四皇子笑道:“九弟别打趣我了。”说你胖别喘啊!若说艳福不浅,谁能比得上你? 兄弟俩一时都对对方……有点羡慕嫉妒恨。 却说宗彩这一夜早早安歇,明明存了心事,却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梳洗之后来到书房,宗彩等着早饭的功夫,随手翻看案上的帖子:四皇子居然也要来探望她。 四皇子此时纵然与太子亲厚,也不介意多条后路。 再说此时的太子正在京郊大营之中,一时也脱不开身,自然要让四皇子代他过来看望一下――这个时候的太子还很年轻,没有充分体会到世界的恶意,自然也没丧心病狂到东梁死士袭击兄弟和表妹们,他还能拍手称快甚至干脆“锦上添花”。 宗彩也没有拒绝的道理,等到她得到消息出门迎接客人的时候,见到韩烈与四皇子站在一处她不意外,却没料到韩熙也来了…… 宗彩顿时心情复杂:韩熙跟她牵扯太多,又没有足够实力自保,很容易悲剧。要硬下心肠把韩熙赶跑,目前为止她还狠不下这个心。旁人看不出她曾与韩熙有旧,也看不出她对韩熙有何另眼相看之处,就是她的极限了。 此时此刻,韩熙含笑望着她,不掩关切,她的左手忽然落入韩烈温热的掌心。韩烈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绝不妥协”,宗彩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就笑出声来。 宗彩这一笑,倒是让韩烈松了口气:定亲一事娇娇应得太快,生怕她见多了七哥而生了反悔之心。 四皇子韩焘看看七弟,再瞄瞄九弟,笑得意味深长。片刻后韩焘问,“父皇母后打算何时为九弟和表妹指婚?”明知故问自然无人作答。 韩熙对宗彩有好感,但没到“非卿不娶”的地步。他亦有自知之明:跟九弟争夺,他未必争得过。但他照旧欣赏宗彩这个表妹,更乐意与她继续来往。 宗彩把这三位皇子请进书房,给他们倒上茶,楚王韩汇之……好在他不是本人到来,而是打发了心腹前来送信。 在座的几人之中,只有韩烈一人知道那群东梁死士曾经出入过楚王府。听说韩汇之派人送信,韩烈眯了眼:娇娇很快也会知道此事,因为我会把一切都告诉她。 父皇还在,他不能依照自己的心思出手,想整谁就整谁。不过早早收集把柄,到了需要的时候,采取雷霆手段免去所有后患才是正理:不打得他们皮开肉绽,痛不欲生,未必知道什么是教训。可惜宗室人数越发少了,杀戒还是少开为妙。 韩烈心中思量,目光始终落在宗彩身上,嘴角还逐渐上翘。 他这副样子落在两个哥哥眼里……韩焘便开口问,“九弟想什么这般喜悦,是看娇娇看入了迷吗?” “嗯,”韩烈脑子还没转回来,“想得……身子疼。” 房里顿时落针可闻。连在角落蹲守,见多识广的暗卫们都惊呆了。 26.第二十六回 四皇子韩焘那是真~风~流,可嘴巴上也没能这么……直白。赶紧帮九弟圆个场,“九弟想什么呢?” 下面接一句“我正走神,口误”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表妹年纪小,又是姑母姑父呵护着长大,男女之事估计还懵懵懂懂吧。 韩烈不知他四哥心中所想,但四哥解围之意他总听得出来,他望了眼宗彩开口道,“心里话。” 此言一出,正等着看热闹的韩熙自然侧过头盯住宗彩。 你们哥仨……宗彩招呼起大丫头,“听涛,把我昨儿做的小点心拿给三位表哥尝尝。” 毕竟身份在那儿摆着,她真要正经下厨,厨房里能跪满一地,劝她“千金之体,别沾油烟”……于是她也就能煲个汤,弄点点心,还是她指挥,厨子厨娘动手。昨天晚上群策群力之下,烤了两炉蛋挞。 不得不说大晋的食材的味道,根本不是养殖普及后的~天~朝能够比拟的。做出来的蛋挞果然浓醇无比,就是边角有点过火,导致卖相不太好。 宗彩本想“技术”纯熟之后再献给爹娘和哥哥,结果三位皇子来得够巧……就先便宜他们了吧。 在宗彩的吩咐下,韩焘和韩熙眼前摆了四个,而韩烈这儿直接上了十个。三个表哥都没二话,先吃为敬。 韩焘和韩熙大约都觉得味道不错,也挺新奇,但也仅此而已,唯独韩烈咬下去的第一口,眼睛就亮了。 不管是霸气威风汪,还是温柔家养汪,顺毛和投喂都是拉近关系的不二法门。宗彩端着香气扑鼻的清茶,这才慢悠悠冲着韩烈道,“先堵上你的嘴。” 这话再不客气,也没法儿无视语气之中的亲昵。 韩烈听了这话,就是从头顶舒爽到了后脚跟,周身暖融融的不说,心……又稍微跳得快了那么一点:他最愿意娇娇当着七哥的面儿,“秀恩爱”了,虽然他现在的七哥什么都不知道。 韩烈这点小心机,宗彩当然看得出,她……还挺愿意成全他的。就算再见韩熙,宗彩依旧心塞,但也只能“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于是宗彩望向“前夫”韩熙的眼色难免露了几分行迹。 韩烈忽然伸出胳膊轻轻搭在宗彩腰间,连嘴角的点心渣子都没来得及抹,便正色道,“咱们兄弟,有什么事都好说,唯独我老婆……娇娇这儿哪个敢伸手多嘴……我一准儿翻脸。” 宗彩瞥了韩烈一眼,韩烈此时无比坚定地回望。 得,这事儿他绝不会妥协,而且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听着怎么这么像“娇娇已经被我承包”了? 宗彩也不觉得韩烈对着两个哥哥摊牌过于敏感,实在是老韩家……有前科啊。总体而言,韩氏的道德操守在历代皇族之中算是偏上的,但是这个家族又出了好几起因为兄弟爱上一个女人而大打出手的。 宗彩游戏里,也就是韩烈前世,她如果没拉着韩汇之来一出“信仰之跃”,那么她就会改嫁给韩汇之,等韩烈再夺回京城,她又得再嫁韩烈……三任丈夫,一个亲王,两任皇帝,真要如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足够“苏成传奇”了。 想到这里,她拍了拍韩烈的后背,低声笑道,“偏你多事。” 韩烈见状,心中狂喜,却依旧正色道,“亲兄弟明算账。”言毕,低下头用鼻尖蹭了下娇娇的额头,再抬头又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个哥哥。 韩熙也发觉了宗彩刚刚的异样,他没多想,又让这两个晃了下神,只冲着韩烈微微一笑,“我算是知道九弟你如何快人一步。”死缠烂打不说,还知道警告兄弟啊。 不过韩熙没做亏心事,始终坦坦荡荡。 韩焘却心虚了一下:宗彩琢磨出了一套适用于贴身护卫和暗卫操练方法,从提高体质到培养默契,行动配合,甚至连对指挥官都有针对性的教导。 宗铎在自己启用宗彩的计划之前,也给圣上秘密抄送了一份。二人都找人试了试,果然比原先的方法更速成也更有效。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身家绝对玩不起:圣上照此计划也只养了两千人。 一旦正经练起兵来,动静自然不小。没过多久,瑞宣王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对自己的儿女以及向来欣赏的外甥女都没多说,只是提醒他们这几个小辈尽量与宗彩亲近一些,纵然做不得至交,好歹也别结仇。 四皇子韩焘因为昨日一番温存――他可是下了力气的,果然彼此都十分满足。 床笫之间,周慈搂着韩焘的肩膀,在他耳边便吐露了这点“小秘密”,还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个清楚。 不止是帝后看得出九子韩烈善兵事,其余皇子……也长着眼睛呢,韩焘相对油滑,又颇有自知之明,哪怕他站在太子那边,也是要时刻都为自己留条退路的。 于是昨晚他想了又想,还是给太子送了封密信。太子的回信今早就到了……于是韩焘这不就专程前来探望了。 太子不愿放弃宗彩,九弟又势在必得。 韩焘目前谁都不想得罪,七弟又向来嘴严,于是他轻声道,“娇娇表妹,你那封计划书精妙无比……连父皇都动了容。” 宗彩一撇嘴,“四表哥,这你都知道?既然如此,舅舅的奖励怎么还没到?” 这话也就是宗彩敢说。平心而论,她在宫中比两位公主更牛,哪怕横着走,圣上还得笑眯眯地夸奖:娇娇怎么这么可爱…… 别说父皇了,表妹这张得天独厚的脸蛋做出什么表情……也很难反感得起来啊。韩焘干笑一声,“父皇的奖励什么时候来,哥哥可不知道。哥哥就知道淳王家的弟弟妹妹,再不情不愿也得上门来赔不是了,听说他们得不择手段地求得表妹你的原谅。” 淳王家那对儿兄妹已然半残了。宗彩不跟“残疾人”计较――尤其是这种“君有残,在脑”的,她更关心昨日的~暗~杀一事,究竟追查到哪里了。 虽然一会儿独处的时候,韩烈必有所交代,但她也很乐意听听其他人怎么说,“昨天,咱们都吃了个暗亏,表哥有何高见?” 韩焘松了口气,“肯给东梁人传递消息,并替他们遮掩行踪的,要么是卖盐,要么就是卖铁的。” 淳王那点家业就是靠从东梁弄来精盐,带回大晋暗中出手赚来的;至于偷偷卖铁给东梁的……许多封地内有铁矿的藩王都干过,老楚王也是其中之一。 其实韩焘这话也是他自己的猜测,此时他还真不知道那群东梁~刺~客出入过京城的楚王府。 宗彩闻言便瞄了眼韩烈,那股子“你敢瞒我”的意思简直溢于言表。 韩烈登时就“炸了毛”,“我本想趁没人的时候再跟你说。” 宗彩回头便对韩焘和韩熙道:“二位表哥能否先行回避?” 韩焘和韩熙面面相觑:这也行? 于是二位皇子跟着管家,到府中花园欣赏落叶去了,宗彩这才抓着韩烈手腕问,“老实点!东梁~刺~客一分为二,刺~杀~我和周慈……我跟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他们非得除之而后快?” 她跟周慈除了出身极佳,都是女的之外,想不通二人身上还有什么共同点。 韩烈眨了眨眼,“上辈子……”这事儿上辈子还是他亲自抹平扫尾的,“那个人……你都把他带回家了啊。” 宗彩恍然,“白家姐弟?他们的出身有问题?” 韩烈道:“问题大了。” 27.第二十七回 宗彩一直把自己在大晋的前一段经历称呼为“游戏里”,因为在她心里那的确是“游戏”,过去种种不说似水无痕吧,跟韩熙固然十分亲密融洽,但那份心动总是……差着那么点意思。 可当她从眼镜小哥那边看到的韩熙的结局,以及韩烈在她“游戏结束”之后的言行举动,她终于……没法儿不动容。 而且“亲身”来到大晋,明显比她玩游戏时,多了真情实感:总之就是她发觉自己异常容易感动。 比如现在,二人正四目相对,韩烈眼睛眨也不眨,直愣愣地盯着她瞧,呼吸出的热气抚在她脸上……嗯,稍微有点痒…… 宗彩忽然抬手托住韩烈的下巴,“难不成你想亲下来?” 韩烈立时垂了眼,心中失望却不敢表达出来,他苦笑一声,“娇娇,我是不是太心急了?” 宗彩皱了眉头,“四表哥跟周家表姐才见过几面?他们都成就好事了。” 韩烈当然听出了娇娇的弦外之音,“咱们跟他俩终究不同。” “当然不同。”宗彩斩钉截铁,猛地挺直身子,在韩烈脸颊……没有胡渣的地方轻轻亲了一下,“我觉得,咱们之间应该我主动一点。” 既然白家姐弟“问题大了”,她在游戏里居然始终没发现这对姐弟的异常之处,可见背后一定有人出了力气抹平此事。 至于是谁出手抹平的,还用说吗? 为了她,韩烈也来了回“做好事不留名”,宗彩心说,自己这一啃,真是太惠而不费了。而韩烈也真对得起她的期待,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脸红了…… 然后,韩烈捂着脸就不依了,“你不要突然袭击!” 这反应跟我预想的不一样啊。宗彩乐得不行,“我就突然袭击,”她伸手按在了韩烈的胸膛上,“你待如何?” 韩烈腾地起身,羞愤道,“你这是……逼我去洗手间!”说完,他就跑了。 宗彩望着韩烈一溜烟儿似的消失在自己视野中的背影,心道韩烈比韩熙……还有趣! 大晋已经有了里外间似的洗手间,内间有马桶,外间有洗手洗脸的池子以及玻璃镜子。 韩烈洗了把脸,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柔和,脸颊微红,嘴角根本控制不住地往上挑……两辈子加在一起,活了六七十年,面对娇娇居然跟个毛头小伙一样。 不过镜中的自己,还真是越看越顺眼啊。 等韩烈回到宗彩的书房,他座位旁边的茶几上,已经上了新茶。 宗彩等韩烈吃茶润了润喉咙,才笑盈盈地问,“收了好处,该老实道来了吧?” 韩烈放下茶盏,正色道,“白家姐弟曾是东梁景泰帝的~禁~脔。” 宗彩点了点头,“来头不小,本事也不小。” 景泰帝是东梁现任皇帝的亲哥哥,死得……有点不明不白。先帝去世,新帝登基,白家姐弟能趁乱逃离东梁来到大晋,背后岂能没有能人相助?只是到了大晋,这个能人似乎就不见了,导致宗彩在游戏里收下这姐弟之后,一点不寻常的地方都没发现。 韩烈继续道:“东梁皇后亲自命人,把这对儿姐弟平安送到大晋。” “白家姐弟手里有那位皇后的把柄不成?” “我估计是。后来他们两个从周慈那儿脱身,也是故技重施。” 宗彩笑道:“就算是我不多此一举,他们也会重得自由。” “话虽如此,但那需要不知多少年。如今盯着他们的东梁探子就在京城,不然不至于娇娇你也……”惹了无妄之灾。韩烈诚恳道:“我只知道他们姐弟应该有景泰帝乃是被害而死的证据,而且她俩的出身也挺值得再花点功夫往深处追查。上辈子,我还没来得及挖全他们的秘密,他们就离开周慈,转而投靠你了。” “这姐弟俩的确不俗,就算为此得了东梁刺客的‘问候’我也不冤枉。”宗彩问道,“只是上辈子她们跑到我的地盘,你就不肯探究了?” “她们……知道你是我的软肋。” “好吧。这辈子她们已经早早在我掌中,”宗彩再次凑近韩烈,“尽管出手,不用跟我客气。” 韩烈很是无奈:娇娇一亲近,他的心就有点乱。不过他思路依旧清晰,嘴皮子也照旧利索,“我冷眼瞧着,跟她们姐弟有过肌肤之亲的,似乎都对她们……有些忌惮。” “这我还真不知道!难不成东梁的前任皇帝,现任皇后……都让姐弟俩‘征服’过?”宗彩跃跃欲试道,“要不这一次我亲自去试试?如今就在后座里住着,叫起来太方便。” 韩烈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宗彩的手,“宝宝胆子小,不经吓唬。” 宗彩靠在韩烈的肩膀,放声大笑:真是不看不知道,韩烈外在刚猛英武帅帅哒,内里能屈能伸萌萌哒…… 又押对宝了!韩烈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顺势搂住宗彩肩膀,轻声道,“咱们都不去试。实在找不到人,七哥……不,四哥这不就是现成的,尤其是四哥偷心偷身,都十分纯熟,早就熟能生巧了。” 四哥比周慈识时务得多,若是让他知道一二隐秘,只要花些代价就能分享。 宗彩笑够了,才眯着眼睛问,“可有主意了?” 韩烈迟疑道:“啊?交给我?” “嗯啊。”宗彩道,“这姐弟俩在我这儿也就是个算账的,虽然难得还不至于无可替代。话说回来,上辈子她们终究没对我不利,你别害了她们的性命就好。”她顿了顿,正色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相信因果报应的。过去的事,你也别总耿耿于怀。” 什么因果报应,都是托词。宗彩心道:我是带着任务背着指标来的,让你少杀人,少沾戾气才是真的。 昨日遭遇~刺~客,韩烈手下都没有活口……诚然,生死存亡之际断然不能妇人之仁,但平时还是尽量少造点杀孽吧。 娇娇这么信我……韩烈那颗心都软得要流汤了,他果断点头,“我信。娇娇你信我就信。” 原先韩烈自是天不怕地不怕,但重生一次,他对那冥冥之中的……东西多少存了点敬意,至少万分感激“它”给了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 宗彩抠了抠韩烈的手心,面带喜色道,“好。”居然这么听话,也太招人喜欢了。安抚好韩烈,她吩咐听涛去把韩焘和韩熙请回来。 韩焘和韩熙一起踏入书房,就见韩烈情意绵绵又旁若无人地一直盯着宗彩看。 韩焘早有心理准备:毕竟他早就知道九弟十分迷恋宗彩。韩熙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四哥,九弟你们都有伴儿了,就别再刺激我这个光棍儿,可好?” 韩烈闻言,拉着宗彩的手便微微紧绷。 宗彩笑了笑,“那七表哥可得积极一些,光是坐等,好姻缘可是不会上门的。” 一前一后,两个男人对她都是真爱,若不珍惜真该天打五雷轰。已经选择了韩烈,纵然心里还有几分不舍,她也不会朝三暮四。 能力范围之内,对韩熙有所照应就好。她很庆幸,韩熙对“前世”一无所知……否则……非得出大事儿不可。 韩熙亦笑,“我省得。” 大家再次落座,宗彩欲起身给表哥们倒茶,听涛忽然出现在门边。 宗彩放下茶壶,从听涛手里接过信笺,匆匆一扫,她又乐了,“表哥们有空陪我瞧个乐子吗?” 韩汇之邀她在扶摇居见面,专为昨日之事给她一个交代,还特地在信中嘱咐她尽量多带点人去,尤其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去。 28.第二十八回 不得不说,韩汇之效率够高,上午送来亲笔信说要给她一个说法,下午他的说法就到了。 话说,以宗铎与韩锐,还有韩烈这样的脾气身家,最为宝贝的宗彩遭遇~暗~杀,他们不会嘴炮,因为毫无意义,他们的应对往往简单粗暴:直接抽回去当回敬就是。 因此看起来宗彩平安归来,她爹娘看她无恙便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实则……不知哪里就血流成河呢。两个哥哥“忽然”全都不在家,就是明证。 而韩汇之既然明白表示“给她一个说法”,那么参与昨日突袭的那一拨人必有与韩汇之有些干系。 韩烈也是瞬间就想了个透彻,因此他……顿生不快:他几乎全部精力都在防备七哥,怎能想到韩汇之才是这次劲敌! 偏偏他又不能拦着娇娇与韩汇之见面,事关昨日的~暗~杀,他没法儿开这个口。 宗彩管不了韩烈的想法:这回可不是游戏,她以打造太平盛世为目标,不能由着自己性子,动不动就懒得出去见人。 因为她以前十分沉迷于游戏的模拟经营体统,许多外出才能激发的事件全都错过了,等游戏成了现实,她也就抓瞎了…… 痛定思痛,这一次交际应酬她一定得积极一些。 宗彩回房梳妆打扮,准备出门,留下三位表哥在待客的小厅之中大眼瞪着小眼。 不提韩烈,在韩焘和韩熙看来,抛开宗彩这个表妹身份,凭她写就的那套练兵计划,也很值得他们兄弟坐等。 话说宗彩坐在镜前,看着自己这张脸,不陶醉只无奈:她颜值爆表,属于披件垃圾袋依旧能让人夸赞“国色天香”的那种。 于是她平时在家待客基本都是不施粉黛的……免得人家多想。 可今天要去扶摇居……为防止三位龙子身上的逼人气魄把自己压住,她打扮起来就用了心思:其实也没怎么折腾,就是画了条上挑的眼线,修一修眉毛,涂点胭脂,再穿上大红的裙子…… 黑发雪肤红衣,再配上宗彩精致如画的五官,常年伺候她的青峦端详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建议道,“郡主,大爷二爷都不在家,您看您是不是多带上些护卫?” 扶摇居这种地方什么人都有,郡主打扮成这样,万一遇上个不认得自家郡主的男人上前纠缠,闹腾起来……终究有损郡主清誉!青峦立时就愁上了。 宗彩笑道:“有九皇子在,你放心吧。” 青峦只得跟听涛对了个眼神,听涛比了个让她安心的手势,青峦便不在多话:听涛姐姐必定会让府中多派护卫缀着郡主呢。 宗彩再出现在三位皇子面前,三人全都眼前一亮。 而韩烈比两个哥哥显得更为激动:他前世见到娇娇多是“披垃圾袋”状态,猛然见到精心打扮的娇娇,他振奋无比。前世肖想了大半辈子求而不得,如今近在眼前还能摸摸抱抱……可娇娇却是为了出门,不是为了他,他又颓了。 不过就在宗彩提出,要他同乘的时候,韩烈再次双眼冒光。 韩焘与韩熙又一次面面相觑:他俩也是头回在一天之中见到九弟脸色上能有如此频繁且精彩的表情变换。 韩焘还拉着七弟嘀咕,“这是吃死了老九吧。” 韩熙呵呵直笑,“不言自明。” 这哥俩都没托生在皇后的肚子里,因此立场都有点微妙。只是韩焘已经看似倒向太子,而韩熙还不偏不倚。 若是韩烈当真娶到了宗彩,这哥俩的态度和倾向自然也会随之“修正”。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他们先去扶摇居瞧瞧,没准儿他们都能从东梁这批~刺~客身上捞着点功劳呢。 反正都是打算偷腥的猫儿,,哥俩相视一笑。 却说韩烈兴冲冲地登上宗彩的马车,看着身边正坐的娇娇,心里一个劲儿地盘算遇到颠簸,他该用那个姿势抱牢娇娇呢? 宗彩觉得横竖无事,不如逗逗韩烈。于是她一掌按在了韩烈胸口……这手感略扎实啊。“前夫”韩熙,说老实话还是瘦了点,再说以游戏为媒介,手感的确比韩烈差了许多。 韩烈正在遐想,忽被素手~袭~胸,他整个人想都没想就贴了过去,双手攥着宗彩摸过来的手腕,“娇娇!要是你这回是为我打扮的就好了。” 宗彩简直要为他“竖大拇指”:左思右想这么半天,就纠结这一条?大哥你的出息呢?不过她本就自带撩汉技能,根本不用思量便随口道,“要是为你打扮,我一定多露~点~肉。” 大晋民风十分奔放,衣着与大唐也有得一拼。 韩烈……卡壳了。双颊通红不说,搜肠刮肚地回忆昔日他整理的那本“娇娇语录”,压根找不到可以用在此时此刻的妙语。 于是他把心一横,一头……枕在了宗彩的腿上,“本宝宝开心死了!” 宗彩见韩烈此时蜷曲的姿势,喷笑出声,“你腰扭得不疼?” 韩烈小声道:“可以忍啊。” 宗彩一语双关,“要是忍得太辛苦怎么办?”说完她也觉得好笑:自己只管撩拨……也是略贱。 “继续忍啊。反正娇娇你说了算。”韩烈这话说得一点勉强的意思都没有。 坐在角落里拼命压低存在感的听涛已然无法直视九皇子了。这丫头还不知道九皇子将来会走到哪一步,反正到时候她对曾经的九皇子当时的陛下,敬归敬,就是死活都畏不起来。 当然,这都是后话。 宗彩的马车在隔音上特地做过些文章,二人对话自然没传出去,到了扶摇居,宗彩扶着韩烈的手走下马车时,满面笑容;韩烈没有太多表情,双颊上淡淡的绯红久久不去。 好在二人衣衫整齐,大家也不好多想。 宗彩有韩烈护着,踏入扶摇居大门。韩焘与韩熙两个则特地落后几步,只为先瞧瞧情况再说。 在回廊上,见到他们四个的韩汇之如释重负,直接把他们四个拉到了一间~隐~秘的包厢。 这个包厢位置有点讲究,位于中二楼――宗彩在游戏里也是扶摇居的常客,都不知道扶摇居大舞台边上还有这样的包厢。 与逼~格~极高的清平居不同,出身新贵家族的京城四少当老板的扶摇居,可是接地气得多:最起码出入比较方便。 韩汇之请四位坐下,便主动道,“我跟他们老板还算熟悉,便借了这块‘宝地’静等。”说着,他往窗户外一指,“就是外面坐着听曲儿的那几人。他们入我王府时,我还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娇娇和周大姑娘。” 宗彩笑道:“现在知道了吧?” 韩汇之亦笑,“我还知道他们是为了白家姐弟而来。” 宗彩便看向韩烈,“用不用先把姐弟俩送到舅舅那儿?” 韩烈摇头道:“他们的秘密,我大约猜得着。” 父皇的心思他比较善于揣摩:他老子是个正经人,鸡毛蒜皮向来不怎么关心。像“捏着白家姐弟从东梁贵族世家那边大捞一笔”这种事,他只会大手一挥,一事不烦二主,直接交给发儿子们办理。 韩烈的潜台词,宗彩瞬间听懂,她又问韩汇之,“怕是不止于此吧?”这点破事儿韩汇之会特地把她和三位皇子一起请来? 她可还记得韩汇之刚见到他们的模样呢。 韩汇之颔首道:“他们来大晋,也是以商人的身份。”他忽然正色,“娇娇,姑妈封地里那几处矿山,是不是相当重要?” 宗彩闻言也严肃起来,“我也不避着几位表哥,是的,非常重要!在我看来,比我交上去的那个练兵计划都重要。” 她从来就没想过吃独食,因为涉及~武~器和甲胄的“进化”,他们一家绝对吃不下!不拉上舅舅和舅舅家的一群表哥,宗彩再折腾钢材改进~武~器,基本跟找死没区别。 多亏自己投了个好胎,否则连半点~自~由都不会有。 韩汇之舒了口气,“果然。不枉费我废了一个安插在我老子身边的暗子。你想买下那几处矿山许是不易,因为地契已经到了东梁人的手里。” 亲娘的确是慧州之主,但不代表慧州的所有土地都归亲娘所有。 这个结果并不出乎宗彩预料,她冷笑一声,“派去买地的管事一直没传回好消息,我就有所猜测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打算弄出点事情来,让姑妈和你头疼一阵。”韩汇之又看向四皇子韩焘,“他们一时不能为难周慈,却能折腾你啊四哥。” 韩焘笑了,看向韩汇之道,“你也不知道这白家姐弟手里有些什么把柄吧?” 韩汇之点了下头,“是。” 韩焘又瞄向九弟韩烈,“九弟,大家都等着你揭晓答案呢。” 韩汇之不说话,只把目光落到了宗彩身上。 一直看热闹的韩熙忽然放下手中茶盏,看向宗彩柔声道,“四哥,咱们不要因小失大。娇娇,表哥我倒想知道,你为何一定要拿下慧州的那几处半荒废的矿山,那里出产的石头有大用吗?” 宗彩真要给韩熙和韩汇之点个赞。他俩绝对没有“前世”记忆却能凭直接分辨出哪个才是主要“矛盾”。 韩烈又生了回闷气:果然两个都是劲敌! 29.第二十九回 宗彩从来就没想过“隐秘行事”,因为人在京城弄出的动静也不小,想瞒也瞒不住。 拉上一群表哥,都是同辈,行事方便不说,皇帝舅舅乐见其成不说,还会为她挡住无数风浪。宗彩打算做出点成绩,再去叨扰皇帝舅舅:舅舅偏疼她,不代表她能没有眼色。 另外,四表哥韩焘对太子可不是死心塌地,但是太子一直把四哥当做自己人。宗彩拉上韩焘,太子这边也不再会有什么阻力,同时还拐弯抹角地拽上了瑞宣王。 有了瑞宣王,外加娘亲的同盟、最佳男闺蜜,另一位挺疼爱她舅舅广燕王,五大强藩拉了三个,还有皇帝舅舅撑腰,这阵容要是还做不成“大事”,宗彩干脆找眼镜小哥直接退出回家得了,不用再琢磨打造太平盛世了。 于是宗彩特地起身,亲自给四个表哥依次倒茶。 一见这阵仗,三位皇子外加一位亲王立时神情一肃:好了,重头戏来了。 宗彩笑道:“四位表哥先喝口茶,妹妹给你们找点乐子。”说着,给听涛递了个眼色。 听涛挺不情愿,不情愿到了韩烈他们几个都瞧得分明的地步,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并双手奉到她家郡主眼前――是的,宗彩每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小厮都有功夫在身,练武之人对武器的热爱又往往远超常人。 宗彩笑骂,“怎么忽然小家子气起来。” 听涛不说话,只垂下了头。郡主打造出的第一柄匕首就送给了她,不知惹了多少人眼热! 宗彩把匕首握在手里,冲着四个表哥道,“哪位表哥送我把佩刀。”皇子和亲王都可以随身配刀或者剑,至于是刀还是剑,全看各人喜好。 论起支持娇娇事业,还得是韩烈跑在最前面。腰间那把刀还是御赐的,他想也不想就拔刀:银光熠熠的长刀“咣当”一声落在桌上。 “送我了哈?”宗彩道,“怎么处置就都随我了啊,你现在还能反悔。” 韩烈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事,于是坦荡一笑,“娇娇你随意。”我整个人都能让你随意“处置”…… 宗彩有怪力在身,握稳匕首冲着桌上长刀……便削了下去:手到,刀断。 看着全然目瞪口呆的四位表哥,宗彩暗想这一波……装得可以给个高分,“这就是我对慧州那几处矿山势在必得的原因。”说着,把匕首轻轻放在桌上,请几位表哥见验看。 四个表哥果然都不淡定起来,细瞧之下,只见那匕首上只是留了个浅浅印痕。须知陛下给儿子的长刀,绝对不是什么样子货。 不怪表哥们少见多怪,大晋资源之丰富还胜过~天~朝,再加上前朝那个脑残的匠户~政~策,导致大量掌握关键技术的工匠死于战场,资源丰富加技术失传的结果就是,大晋的冶炼技术……特别糙……糙得宗彩在花点时间摸清大晋冶炼的底细之后,靠着金手指随便瞎弄,整出来的几把兵器,把自己身边见多识广的管事、丫头和侍卫的眼睛都快“闪瞎了”。 眼前这把铬镍铁合金打造而成的匕首,轻而易举地让皇子佩刀一刀两断――确切的说,宗彩手法还不够熟练,制造这把匕首的材料还不足以称为铬镍钢。 但这也已经让四哥表哥惊讶无比。 宗彩此刻已然坐回位子,端着茶盏笑盈盈地问,“表哥们,这个……值不值得咱们冒一次险?” 这还用问吗?完全可以想见,肉搏战的时候,刀对刀枪对枪,一回合过后,一方武器便齐根崩断……这场面太美,兄弟几个只要想一想就能热血沸腾。 尤其是韩烈,一手捏着匕首,另一手握着断刀,目光灼灼地望着宗彩。 宗彩知道他想问什么:这么厉害的东西前世我怎么没听说?宗彩笑而不语,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又竖起食指在嘴边和喉间比划了一下。 韩汇之瞧见,好奇道,“你俩打什么哑谜呢?” 韩烈懒得理会他,娇娇的意思他明白,前世她那处置庶务的本事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了!更别提这改进武器的技术。 想到这里,韩烈顿感后悔,同时心疼得要命,放下匕首和断刀,就把宗彩揽在了怀里。 宗彩乐了:韩烈的心思也不难猜。只是她才不会老老实实地告诉韩烈,她那会儿是觉得玩个游戏而已,哪里用得着那么认真,使出浑身解数啊? 韩熙是个好涵养的光棍儿,此时也有点忍不住,“我说九弟,兄弟几个对娇娇动心,你这么着,也拦不住旁人的心思。” 韩烈这回是真惊讶了,这话要是韩汇之说出来他不稀奇,但他七哥……“你后悔了?” “悔大发了。”韩熙挺实在。 韩熙是个典型的学者,求知欲旺盛,而且性格上对求而不得的东西并不太执着。这样的兄弟,哪个皇帝都容得下。 游戏里,因为宗彩和韩熙经常在一起研究新技术,感情也因此十分融洽。 落得游戏里那个结局,宗彩一直觉得是自己坑了韩熙,可她同时又很清楚,若问起韩熙后不后悔娶了她,韩熙的回答也一定是“不悔”。 要说没旧情,连韩烈都不信。宗彩便开口解围,“七哥你想找我就去呗。横竖……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 韩熙有点不好意思,“你给我的题目,我倒现在也没算好。” 那题目的难度就有点类似于让一个人去计算全县国民生产总值,不是不会算,而是计算量忒大到了就是难为人的地步…… 宗彩又笑了,她指指韩烈再瞧了眼韩汇之,“他俩也没算出来,还不是照样上门?也就七哥你把我的话当回事儿。” 韩烈和韩汇之真是有话也不好说了。 宗彩本来也不是为了为难人,“那题目说起来,若是能对哥哥们有所启发,”她抚着胸口道,“善莫大焉。”她拿起桌上匕首,递回给了听涛。眼见四个表哥的目光都不由跟着匕首移动,宗彩忍不住再次喷笑出声,“想学?求我啊。” 韩汇之嘴快,认真问道,“怎么求?娇娇画下个章程来,只说我……绝没二话。” 这话一出,谁还肯落后?都纷纷表示我们绝不会讨价还价,娇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群~战~争狂人!连相对淡然温和一些的韩熙都不例外。 话说回来,东梁一直都是大晋的劲敌,圣上继位之际大晋的乱局,也有东梁人的“功劳”。 宗彩也不再卖关子,“我直说了吧,妹妹身边有些人手,可在我娘的封地,不管是我自己还是我那两个亲哥哥出手,传出去都不好听。因此东梁这批别有用心的~刺~客,就请表哥们替我收了吧。我的答谢……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四个表哥几乎如出一辙地回应:娇娇放心。这个时候谁还关心白家姐弟手里的把柄? 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正道! 宗彩笑了:等你们吃到了科学技术的甜头,不用我说,你们也会自行推进科技~革~命。 30.第三十回 纵观大晋,前朝以及前朝的前朝这数百年的历史,不得不承认,每一次~变~革,无论是科技还是制度,都是自上而下,唯一能自下而上的……就是~造~反了。 所以宗彩想推行~科~技变革,从而促进制度随之改变,她最大的任务,也是最为首要的任务,就说忽悠站在顶端的皇子亲王们诚心跟着自己干。 不过看看在场诸位的眼神,宗彩自觉这第一步挺成功。 这会儿谁都没心思在琢磨东梁那群刺客了:哥几个打算跟陛下禀告过后简单粗暴地除掉就完事了,谁还耐烦这群人背后的弯弯绕绕?哪怕这群人背后牵扯了好几位藩王和在朝中说话有些分量的世家。 能让这群人舍弃一部分利益的原因,只能给许诺给他们更大的利益。其实宗彩最喜欢不掺杂感情的利益交换了,干干脆脆明明白白,彼此都没有心理负担。 想到这里,宗彦的笑容越发灿烂,“我再跟大家交点底,打造这种精钢必须的矿石,也不止是慧州才有。表哥们都有不小的地盘,招来心腹长史好生问问,若是有什么石头不识得,尽管拿给妹妹我来瞧瞧。总之不会让表哥们平白忙活一场。”顿了顿又道,“尤其是汇之表哥,你家的地盘上宝贝很多。” 韩汇之微微惊讶,旋即就咧嘴笑了。 说完,宗彩又自顾自地坐下,韩烈正好递过一碗茶来。宗彩趁着接茶的功夫抠了下韩烈的手背,便悠然喝茶润起喉咙。 等韩烈他们四个窃窃私语后达成一致,宗彩才道,“哎呀,饿死了。”比起清平府,扶摇居的风格要俗艳得多,不过有时候大俗即大雅,因为这里最为吸引宗彩的地方就是……饭菜。 宗彩刚开始点菜,今日坐镇扶摇居的京城四公子之一赵大少便主动上门拜会。 其实韩汇之肯把他们这些人请到扶摇居,本身就证明他跟这位赵大少交情匪浅。韩焘向来消息灵通,向来在扶摇居也有一二相得之人。 宗彩看到这两位轻松的神情,就知道这位赵大少算是韩汇之与韩焘的半个“自己人”。后面的对话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测。 韩焘先道:“老赵,那几个外来的,你想着给他们点教训,别弄死就成。” 赵大少道:“尽管包在我身上。”说完,也不避讳,直接看望韩汇之,“事情说清楚了?” 韩汇之坦然道:“这群人出入过我的王府,之后动用了他们藏在郊外的人手,想给娇娇跟周大姑娘吃点亏,不过鸡飞蛋打罢了。” 楚王跟东梁之间,也是有买卖的:走私井盐,的确不是能拿到明面儿上说的买卖。老赵心说这意思……是跟东梁撕破脸,不要这买卖也在所不惜的意思? 赵大少情不自禁望向宗彩:这位姑奶奶开出了什么条件?让汇之都难以拒绝。 这些公子之间的交情,宗彩向来懒得管,她光是抓大放小就忙得了不得,此刻就是专心享用美食。 只要她用过一身怪力,就会食欲特别好,宗彩心无旁骛地吃饱喝足,便直接抓着韩烈发号施令,“你送我回去。”然后你们哥几个再一起进宫禀报。 韩烈当然乐意极了。 韩汇之却不大情愿,“娇娇你这差别大了点。” 宗彩笑道:“情郎和表哥待遇能一样吗?” 七皇子和太子都还打着光棍儿,依照长幼有序的规矩,自然也不好提前给韩烈和宗彩赐婚。不过高皇后已然当众放出话来:我们老九已有意中人……两家都很情愿。至于意中人是谁?看我们老九往哪儿跑就知道啦。 回家的路上,宗彩坐在马车里瞄了韩烈片刻,忽然双掌齐出,把他按到在~身~下,“这你都没什么可说的?你一会儿打算怎么跟舅舅禀报?” 这个姿势……韩烈又有点~躁~动,不过还不到耽误他正事的地步,“照实说啊。”娇娇也是能自如进宫见父皇的,因此无论夸大还是贬低都没有意义。 宗彩轻叹一声,又从听涛手里把匕首讨要过来,“拿走吧。你要是够胆,就拿舅舅的天子剑试一试,结果不会然你失望的。” 韩烈深吸口气,把连鞘的匕首揣进怀里,“我猜也是。你肯拿出来的东西,一定无以伦比。” “这拍得……听着真舒坦,”宗彩笑道,“那矿石颇重,可精炼过后,十倍矿石能留下一倍有用的部分就算不错,因此运输真是要命的事儿。你想,从慧州出来,把矿石运到京城,这一路必要经过瑞宣舅舅和广燕舅舅的地盘,因此没办法不带着他们。之后就得靠皇帝舅舅派人盯着,总之这一路都缺不得骑兵护送。”顿了顿她低下头,贴在韩烈耳边道,“我知道你看不惯瑞宣王,但这个买卖……” 韩烈微微一笑,“对,凭咱们还承包不了。” 一说起正事,她俩就特别合拍!而且韩烈真是能屈能伸,软硬恰当……宗彩低头在韩烈脸颊上啃了一下,“你想办法,把京郊大营边上那个山谷跟舅舅讨要过来。” 那地方群山环绕,易守难攻,有水源但没耕地,是个搞技术的好地方,但是距离京郊大营太近,多少有点敏感。宗彩有心让韩烈试试皇帝舅舅对她信任到了哪一步。 她想了想又实话实说,“这一柄匕首可是我费了足足两车的矿石才打造出的。其余花销,比如其他辅料,人工什么的,我可都没算。当然,以后技术成熟本钱会大幅下降,但没人看着,将来出什么事儿就说不准了。” 脸颊上挨了一下,韩烈哈哈直笑,“娇娇你这担心真是多余,父皇宝贝你还来不及。不过一路护送矿石之事的确得好生用心。” 一旦动用精锐护送,阵仗一大,这事儿就瞒不了人。而且大晋整个东面都与东梁接壤,两国交接之地恰有一个南北向的山脉贯穿,真正能容下大军同行的地方都建造了边关,但亦有能让小股精锐穿越山脉的数个“缺口”,若有人内外勾结,在运送路上多番~骚~扰,导致原料不济,也是个大~麻~烦。 却说韩烈亲自把娇娇送回公主府,便扭头回了扶摇居,与兄弟们一起进宫求见圣上。 至于宗彩刚到家,迎接她的就是爹娘加两个哥哥的“三堂会审”。 宗铎痛心极了,“翅膀硬了!胳膊肘这就往外拐了!” 韩锐也敲着边鼓,“臭丫头主意太正了,咱们夫妇两个全往后靠了!” 宗彩眨巴眨巴眼睛:爹娘,你们演技好浮夸。“爹啊娘啊,”她一手一个,拉住父母的胳膊,“你们要是不极力忍笑,我勉强还是能让你们吓唬一下的。” 韩烈兄弟几个面君的结果还没出来,但东梁那假托商人身份来到大晋京城,并成为数位权贵人家的座上宾的头目,在本该送平安消息过来时辰,他暂居的院子之外,忽然多了队~禁~军。 此人倒还镇定得住,因为禁军出现,更着急的该是他的“靠山”。果然,一刻钟不到,淳王的长史便匆匆赶到,下了马便质问起领军的校尉,“这是怎么回事儿?” 淳王在**公主和瑞宣王眼中固然不值得一提,但在京城,淳王府亦是货真价实的一等人家。 校尉还不曾回话,又有人到来――来人便是淳王的庶长子,韩烈前世的心腹爱将,宗彩一直缘悭一面的韩起。 他在下马后也问,“这院子里住客是我的一位朋友,”毕竟面对的是禁军,他看了眼他父王的长史,平静道,“这里可有什么误会?” 31.第三十一回 此时,韩烈不知道他心腹爱将正一头扎进一个大坑,正兴奋不已地带着兄弟几个跟他老子献宝呢。 圣上韩锟跟他老婆一样,内心里都最喜欢韩烈这个儿子:聪明嘴甜本事大,乱七八糟的臭毛病又一概没有。 韩锟不止一次在心里感慨:可惜了,小九不是嫡长子。 老实说,太子如此明白地表现出想迎娶宗彩,如果他的对手不是韩烈,帝后肯定就答应了。 对此韩烈心知肚明。上辈子娇娇比现在懒散多了,没展示出她的才华,那时候她想嫁给七哥,父皇母后也就允了。 这辈子娇娇越发耀眼,他说什么也得死守严防! 所以任何向他爹展示娇娇才华本事的机会,韩烈绝不会谦让。 此刻,他得意洋洋向他爹显摆那柄银光熠熠的小匕首,韩锟简直哭笑不得,“那是你娇娇妹妹的本事,又不是你的。” 韩烈大咧咧道:“一样的。儿子早就是娇娇的人了。” 一直默默打酱油的兄弟几个险些喷了:这也说得出口! 韩锟叹了口气,“有了媳妇忘了娘。”还是当着你爹我这么干。 韩烈不乐意了,“儿子怎么会这么没良心。这么好的事儿儿子都要先跟您说。”他又央求他老子道,“父皇,把您天子剑拿出来试试呗。” 你还别说,本朝天子剑的质量圣上与一众皇子亲王全都心里有数,真拿出来让儿子糟蹋也不是不可以。 在韩锟看来,皇权至高并不体现在天子佩剑不能损坏上。天子剑又不是只此一把,不糟蹋大宝就行。 圣上的心腹大太监季冬得令,不一会儿便领着十余位殿廷卫回返,行礼后将天子剑双手奉于圣上。 圣上接过宝剑,随手便放到韩烈眼前。 韩烈没二话攥紧匕首就是一划,天子剑……倒没应声而断,但剑身上多了个深刻的刻痕。韩烈戴上铁丝铁片交叉编织而成的手套用力一掰,天子剑就成了两截。 这结果一点都不出乎韩焘他们几个的预料。 圣上直接看乐了,要来那柄匕首,自己亲手也切了掰了一回:好好的天子剑就变成了三截儿。 韩烈这才把宗彩嘱咐过的话一一道来。圣上始终脸上挂着笑,“想得已经挺周到了。” 他如何猜不透外甥女宗彩的心思?让这几个一起跑来向他禀报,就是不想凭空指个长辈,对他们一群小辈指手画脚。 外甥女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们直接听您的就是。 圣上看着儿子侄子们同样晶亮有神还满怀期待的一双双眼睛,尤其小九都快抓着他的袖子央求,便应许道,“既然如此,就交给你们几个去操办。”又看向韩烈道,“明儿把你娇娇妹妹接来,陪朕说说话。” 韩烈兴冲冲道:“遵命。父皇,儿子一定早去。”但未必会早早把人接进宫来。 却说公主府中,宗彩安抚住了父母之后又把她在扶摇居的所作所为全叙述了一回,得令回房,刚坐下两个哥哥又联袂来访。 二哥宗彦上来就幽幽道:“娇娇是不是不喜欢二哥了?弄出那么厉害的家伙却不告诉二哥。” 宗彩也是嘴甜,一直“喜欢爹爹,喜欢娘亲,喜欢哥哥”不离口,全家对这个说法都很受用,她二哥甚至还能用这话来“质问”她。 大哥宗彧干咳一声,温言解释,“不是哥哥们不带你去大营,而是……”他往上指了指,“十分重视。预备一千禁军粗粗练了两个月,两位舅舅和咱们爹娘瞧着不错,便把这些精锐送出了关,结果出乎大家预料,顺顺利利地救回了早年舅舅安插到东梁的一个心腹探子。” 这里的舅舅当然特指皇帝舅舅。 宗彩终于点头道:“我知道了。” 其实原本亲爹答应待她去营中亲身感受,最后却没了下文,她就猜着应是圣上下了令,而且训练出的“新兵”八成接受了~隐~秘任务。 对此,她很能理解。 但是她自己制定……好吧,实际上是攒出的计划,交上去居然没得到亲身参与的机会,她……伐开心! 为了刷点存在感,同时能尽早开启~工~业~革~命,她便要了两车慧州出战的矿石,用了自己十个心腹——如果她不点头,即使公主驸马审问都不会开口的心腹,外加自家府中的专用铸剑师,在后院捣鼓了将近两个月,终于弄出了把有点现代钢材质量雏形的匕首。 她的技术和见识彻底折服了那位铸剑师……如今这位高大憨实的中年汉子已经成为了她的忠心跟班和学徒。 反正没有宗彩的准许,这位铸剑师不仅嘴严,更绝对不会动用宗彩炼出的材料给旁人打造~武~器~甲~胄。 就算宗彧宗彦兄弟再眼热,于情于理都得老老实实来找妹妹“批条子”。 宗彩想了想,才道,“等我腾出空来……必然少不了哥哥们的。”韩烈他们进宫,如无意外,明儿她就该跟皇帝舅舅“布道”了。 第二天一早,韩烈准时到访。 宗彩早饭还没吃呢……但因为韩烈来了,宗铎韩锐一家五口外加韩烈,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早餐。 吃饱之后,韩烈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宗彩给他倒了茶,才问,“黑眼圈儿好重,昨儿出什么事儿了?” 她才不相信是皇帝舅舅那边出了幺蛾子。 “很明显吗?”韩烈认真问道。 “还行。除了我之外,没谁正眼看你。” 这种喜悦与不快相交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韩烈低声道:“本宝宝遇到愁事了啊。” 为什么这么爱玩“宝宝梗”,宗彩记得在游戏里那会儿用这个说法绝对不超过……好吧,有点记不清了。 “宝宝的委屈可以说给本大大听。” 韩烈立时正色道:“我那个……自己人韩起,淳王的庶长子,居然和东梁人有牵扯。” 宗彩也很直白,“会牵连到你?” “不至于。今时不同往日,我哪能直接就按照上辈子的态度对他?也是,万幸留了这么一手。” 身为皇子勾结~敌~国,哪怕只是在利益上有点牵扯,也足够在圣上心里记上一笔了。 这道理二人都明白,更无需多言。韩烈叹息道:“原本想安排他拿了你那个练兵计划,为咱们弄出一支精锐的,如今怕是打了水漂。韩起在练兵上极有天赋。” 这也是宗彩的愁事,“我也想借机弄点趁手的精英,最起码方便办事……可惜盼来盼去,我爹我哥哥都没腾出空来,连安排几个校尉过来替我练一练护卫都没工夫。” “父皇特别看重按照你那法子训练出来的新侍卫。别说合格的队长校尉,就连小兵都是宝贝……成立新~军~时那可都是种子。” “所以说求人不如求己。没他几百上千的披甲~精~锐~守着,”宗彩拉韩烈的手诚恳道,“我有点不敢出京城了都。也是歪打正着,我这个全新的炼铁手段,正好需要精锐保卫和守护。你想办法让咱们的人也加入这个运输护卫就好。” 人家要建立的是顺丰快递,可不是凯申物流! 韩烈眼前一亮,“诶?难道……” 宗彩眯了眼,指尖轻戳了下韩烈浓密又卷翘的睫毛,“我没有后手……你信?同样的招数,对圣……对本大大都是没有用的。” 她上交的计划只是针对保镖的训练,适适用于现代~特殊~兵~种的资料还在她脑子里呢。只是冷兵器时代与~热~武~器时代差别太大,很多东西……还是得摸着石头过河,因此没有信得过的“行内人”全程跟进,且确认她保证能分得大大一杯羹,她是绝对不会再随意交出去了。 于是她又补了一句,“这事儿得你亲自办。新计划对兵士的身体要求更高!” 韩烈一点就透,透得当然不是睫毛,“我省得。”他郑重道,“我这些年攒下了许多粮米银钱……”他挠了挠头发,“为了娶你,我捞钱的时候都没手软。因为这个,瑞宣王还好,淳王已经都快跟我撕破脸了。所以前些日子收拾他家的傻孩子,我真是顺势而为。” 宗彩看了韩烈半天,“还行。还知道早坦白,挨罚少。” 韩烈略有不安,但心中又隐隐雀跃,“怎么罚我?” 宗彩把她闲来无事调制的除毛蜡涂在了韩烈的小腿上:哎呀,从没找人试过,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刺啦”一声过后,韩烈已然团成了团,在床上边打滚边哀嚎…… 宗彩冷声道:“是不是又痛又爽呀?”然后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32.第三十二回 宗彩笑得肚子都疼,正好韩烈抬起了头,宗彩一瞄:好么,双目含泪。 这必须给甜头了,否则分分钟翻脸。 话说她明知韩烈是自己的死忠追求者,也没有仗着这份喜欢作威作福,好吧……她是真没想到自己手调的除毛蜡威力这么“直白”。 韩烈不止含泪,还一直抱着腿哼唧,声调特别魔性。宗彩扑到他怀里笑问,“感觉如何?我还想卖这个给自己挣点小钱呢。” 韩烈吸了口气,不好打击娇娇,却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真正感受,“会赔的。”疼得受不住啊。 “看你这样,我也没信心了。”宗彩抱着韩烈的胳膊叹道,“上回我弄出来的洗发膏和香皂这次只能往后放放了。” 洗发膏和香皂都是游戏里的事儿了。 日月化工用品,尤其是处于垄断地位的,肯定是个吸金利器。但会挣钱,在她皇帝舅舅和亲爹娘眼里,撑死就是落得个“不错”的评价,对她提升地位,提升话语权毫无助益。 宗彩思来想去,想大笔搂钱,还得越搂说话越管用,越搂格调越高,只能往~军~火……咳咳,其实是打造超前的武~器~甲胄上使力。 事实也完全不出乎她的预料,她打造了那柄匕首,还顺便连大家分好处的规矩都安排下去,结果不仅是自己的爹娘,连皇帝舅舅也一概默许了。 于是她继续道:“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点用力过猛的感觉。” 但愿她那柄匕首的威能传扬出去,她的皇帝舅舅和爹娘能够压得住闻风而动的各路势力。 韩烈听得懂她的意思,比她更看得开,“不遭人妒是庸才。你如今手里无人无钱,就得兵行险招。” 宗彩抹了下脸,又瞧了瞧韩烈的小腿:光滑极了,就是皮肤通红。她叹了口气,“是啊,没钱。没钱就养不起人。”这里的养人特指养出一支能守土保家的精锐之军。 韩烈安抚过一句,又兴冲冲地道,“娇娇,我有钱。” 此刻他眼眶里的泪还没干呢。宗彩笑道:“吃谁的饭,听谁的话。你拿钱养出的来人,能听我的?” 韩烈立马蹬鼻子上脸,“咱们还分什么你我呢。” “好啊。”宗彩翻了个白眼,“原来我的也都成了你的。” “不敢不敢!”韩烈一个挺身,立马正襟危坐不说还万分真诚,“你的还是你的,我的你随便用随便花。” 他刚才抱着腿在床上打滚,导致发型有点搞笑,一撮呆毛昂然挺立于发髻之前,再加上他的神色……简直交相辉映。 宗彩心口有点热乎,“当真?糊弄我可是要付出很大代价呀。” 韩烈想起前世娇娇的结局,胸口猛地一紧,他脸上就从真诚转成了凝重,“如果我……做不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光秃秃的小腿,“你就把我全身的汗毛拔光。” 扛过最初鸡同鸭讲的时期,宗彩发现韩烈意外有趣。于是她便问,“拔毛就算了。别的什么,也能拿你试一试吗?” 韩烈不负宗彩的期待,还带着点后怕,捂着自己的小腿小心翼翼地问,“如果疼……不,特别刺激的话,能提前告诉我吗?” 这还有心理阴影了?宗彩再次大笑出声。 韩烈忽然就明白那些为搏美人一笑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最终丢了江山的无道昏君了。 听得郡主爽朗的笑声,前来禀报的丫头也不由轻松了几分。 这丫头进门先行礼,才不慌不忙道,“驸马回府了,请郡主过去说话。” 这丫头宗彩认得,向来在她亲爹书房里伺候――她爹如今一无姬妾二无通房,这大丫头的职责跟机要秘书很是接近。 韩烈指了指自己,“我呢?” 宗彩道:“你跟着我去啊。” 二人一起来到宗铎的书房,见到傻女婿又不请自来,宗铎都见怪不怪了:说起来女儿的才华让他这个当爹的一提起来都昂着脑袋。韩烈贵为帝后所出的九皇子,想抱得女儿归,也得严防死守。 说实在话,宗铎舍不得女儿,动过让女儿招赘个女婿的心思。 可已经答应的事儿又不好反悔,帝后都已经放出话来,两家要亲上加亲,还指明了就是让九皇子与娇娇成亲……罢了,看娇娇也颇为看重九皇子,他这个当爹的还是别棒打鸳鸯。 想到这里,宗铎正色道,“早朝散了,圣上留下亲王们说话,拿了你的匕首给大家演示了一回,特地嘱咐‘让孩子们自己捣鼓去,咱们这些长辈就不要倚老卖老了’。圣上有言在先,你们尽可以再仔细商量。” 宗彩一笑,“这么一说,女儿就更不敢离京了。” 宗铎点头道:“干系重大,本就该慎重。”也不避讳韩烈,“爹爹还欠你几个练兵小能手,等爹爹腾出手来的。” 宗彩便问:“跟东面又大战?” “大战未必,但当年那些跑到东梁的乱臣贼子总不能放过,东梁也不会毫无反应。因此你那柄小匕首,无人不重视。” 宗彩笑道:“女儿懂了,一会儿就找皇帝舅舅狮子大开口去。” 宗铎亦笑,“孺子可教。” 你们父女俩当着我面商量怎么坑我爹……韩烈刚想证明一下他还在呢,冷不丁抬头正对上娇娇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就把话又咽了回去。 宗铎见状,心中宽慰:不错。管教得不错。 这父女俩韩烈一个都不敢得罪,他也只能无奈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进宫?” 宗彩道:“都催我了。”她对父亲道别,“女儿这就出门。” 韩烈也是算计好了时间:他爹上午都处置公务,午饭后还会小憩片刻,之后往往是他一天之中最为闲适也最好说话的时候,平时都会召见心腹臣子,今日则特地把这段时间留给了娇娇和他。 出了公主府,韩烈精神了一点,“咱们去扶摇居吃点东西?” 扶摇居白天不营业……果然韩烈与扶摇居的老板们也有私交啊。好吧,本来消息灵通之辈就该是四处逢源的,如今她也很值得扶摇居为她破例。宗彩点了点头。 结果二人前脚踏进扶摇居的大门,老赵先一脸汗地迎了出来。老赵见面先赔罪,“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说漏了嘴……” 韩烈还没说话,宗彩先笑了,“迟早的事儿。” 作为最早知道那匕首价值的三位皇子加楚王韩汇之,其实就是宗彩指定的四大总代理,如果四位总代不够,她迟早得准备几个新总代不是? 分一杯羹这种事,或许韩烈他们是真心不爽,但宗彩绝对不是。武~器~甲胄四个字说着轻巧,只更换禁军精锐的装备,就得需要多少精钢产量,还要配备多少的大工坊和人手?宗彩真心觉得四位总代纵然身份非凡,能力亦是同辈翘楚,只怕也玩不转。因此有人跑来自荐,宗彩并不反感――能知道她的行踪也不是一般人。 韩烈看着娇娇似乎不像生气,于是便对老赵语气生硬,“还不赶紧说!” 老赵知道九皇子这是在帮他。他连忙道:“淳王家及笄及冠的四位全都到了,说要给郡主您赔不是。另外……”他摸了摸额头的汗,“高小公爷也在里面呢。” 京里能被称为高小公爷,让新贵出身在京中也闯出偌大名头的老赵都如此忌惮的,正是高皇后同父异母的幼弟。 当然,光凭着皇后幼弟的身份不足以让高小公爷在京中横着走――他有个好舅舅。他这舅舅可以说是圣上登基的第一功臣,而且为了圣上的大业活活累死。此人子女亦在圣上登基前的大乱中先后身亡,他唯一在意的亲人就是妹妹,给高皇后之父做填房的妹妹。偏巧高皇后这位继母也只有这么一点骨血……因为这继母生了儿子没多久便去世了。 总之,高皇后对这个弟弟比对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们还好得多,姐弟俩年纪差得多,但彼此感情十分深厚。 但韩烈对着舅舅的印象很是糟糕。听说自己这历来贪心,骄纵又难缠的舅舅早早找上门来,韩烈这回……也是动了真火。 韩烈没有刻意掩饰脸色,宗彩瞧见伸手按在他肩膀上,“你要信任我。说句张狂的,这冶炼铸造的技术我不说玩透了,但只要指望这技术发家之人,想生想死都是我一句话的事儿。”我叫“总裁”啊,总不能白瞎我爹娘给我的这名字。 话一出口,老赵就愣了:这郡主脾气秉性跟他想象得不一样。 韩烈最吃这一套,他神色稍缓,“不是不信你。只是这麻烦八成是我带来的……” “下午咱们要面君,都敢半路截胡……但谁让你得叫他一声舅舅呢?横竖我也有舅舅,不行大家就都拼舅舅呗。”宗彩话锋一转,“但舅母那边你要帮我安抚。” 韩烈郑重点头,“好。” 33.第三十三回 游戏里高皇后虽然也是她婆婆,但并非是她丈夫的亲生母亲,因此很好相处:高皇后素来宽容大度,没少帮着韩熙和宗彩弹压脑子不清楚的安妃。 不知什么原因,这会儿宗彩和韩烈居然都想到了安妃身上。韩烈忽然低声开口,“安母妃可是没少过问你脾气秉性。” “远香近臭,”宗彩一笑,“安妃娘娘志存高远。”就差说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了――混到最后亲生儿子见都不想见她,一般人也办不到。 韩烈的意思其实是:我娘总比安妃强,你都领教过安妃,我娘这边压根不算事儿。但看宗彩垂了眼,立即醒悟又说错话!他又后悔上了。 话说韩烈情绪变化忒快,这又皱眉又扁嘴,目光往她身上乱贴的模样,宗彩顿觉应接不暇,以前她可没想过韩烈也有成为表情包大帝的潜质。 她拍了拍韩烈的肩膀,“好了,别绷着脸,挤出皱纹来就不要你了啊。” 韩烈当真笑了一下,“讨厌!要求真多。” 老赵在前面领路,听着这二人对话简直叹为观止。 宗彩抓着韩烈的手腕道:“老赵,不妨让淳王家四位哥哥姐姐与高小公爷一起吃个便饭?一会儿还得进宫,我们挺赶时间的……这会儿我要是说去找舅舅蹭饭,舅舅舅妈还能把我哄出宫来?” 老赵身子一滞,狐疑地望向韩烈,“跟高小公爷也这么说?” 韩烈道:“听娇娇的,老赵你就帮忙传个话。” 老赵领命而去。宗彩望着他的背影撇嘴,“瞧瞧,你不发话他肯听我的?” “那是因为他跟你还不熟……” “这话我能信?”宗彩也就逗逗韩烈,她以前不常出门,两项成果都还没公开,属于大家都依稀听说她很厉害,但究竟怎么厉害还没眼见为实的阶段,因此威望自然不能跟少年时期便能统兵作战并立下偌大战功的韩烈相比。 不过打心里说宗彩也无意跟韩烈□□夺威望,但是对韩烈的功业纯粹处于辅助状态,她肯定不干。 或者说二人平等,相辅相成才是她的目标,也是她能接受的状态:穿越而来就算背着个伟大任务,也不会甘心给韩烈做牛做马。 另外,宗彩也有虚荣心:她的计划若能全部实施,绝对当得起“开创性”三个字,在史书上必定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种好事儿说什么都不能白白让给韩烈……不过她左右试探了好几回,韩烈哪里有过男主外女主内以及一丝一毫打压的念头?简直就是在供着她。 感受到这种混杂着崇拜与真爱的心绪,宗彩动容之余就是……白做小人了。唯一的遗憾就是二人还是谈工作多了点,风~花~雪~月~就是短板了。说白了,就是敬大于爱,公大于私。 她会对韩烈再好一点的,但是韩烈也得早点开窍:除了跑她家腻乎她之外,还得来点新招。 却说二人一起步入扶摇居的天字号雅间,一见内装宗彩就乐了:淳王家四兄妹已然在座,见她和韩烈相携而来,四人齐齐起身行礼。 可怜韩超让韩烈折腾得断了腿,此时还没好利索,他为行礼起得猛了险些栽了个狗啃泥。 这位大约是听到了不少风声,再看这态度应是彻底服软了。但他那个同母妹妹还气呼呼的,看着宗彩总是面色不善。 韩起和韩赳这两个哥哥先后瞪了她一眼,她才有所收敛。 宗彩很忙,这兄妹俩不跳出来刷存在感,她都忘了这两人是谁。因此韩越这份不满与不甘,完全表错了情:“可怜”的小丫头,为了她的太子哥哥,吃亏受气她都忍了也认了,“牺牲”可真大呀。 话说斗极品虐脑残,打脸啪啪啪,的确很爽气,但这极品和脑残地位身家总得值得宗彩亲自出手才成……譬如姗姗来迟的高小公爷。 高小公爷也是品味成谜,身上里里外外的衣衫加发饰配饰,总是五彩缤纷,但他皮相又很出众,两两加成,也成就了一种独树一帜。不怕离得远,不管是近视还是老花眼,都很难错失他。 高小公爷进门来便笑盈盈地拱手示意……其实这已经很失礼了。 就算他是长辈,但韩烈是皇子,宗彩是郡主,就算高小公爷他老子亲至也得先国礼后家礼。 彼此回礼后,宗彩便冲着韩烈比了个手势:他平常就这样? 韩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意即我这舅舅脑子是真不好。 像是为了验证韩烈一般,高小公爷咧嘴一笑,笑得赏心悦目,但他的要求只想让人上来先给他一耳光,“听说娇娇在家里闲着无事,偶得妙方,既然如此不如交给舅舅我,我帮你弄弄吧。女孩子家家不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是好生相夫教子为好。” 她这外号传扬得够广啊……而且上来就自称舅舅…… 只是听了这话宗彩也不生气,只是再次看向韩烈,掐住他腰间软肉,还轻声问道,“他认真的?” “啊。”韩烈哼唧一声,“半真半假,大约想看看你是不是特好欺负。” 这舅舅脑子不灵光,但能在京城平安活到今天,他绝对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 这种人的小心思韩烈简直一眼就能看个通透:禁军~武~器甲胄在数年内要悉数更换,这得是多大的买卖?够吃三辈子都有富余。 而韩烈这舅舅敢此时出面截胡,说白了就是仗着他是韩烈的舅舅,接着高皇后的名头试着压住宗彩――哪个女孩子敢在大婚之前就敢得罪贵为皇后的婆婆? 韩烈思及此处也不由笑了起来:这一招对付别人还成,对付娇娇……怕是要空欢喜还得反受其咎。 此时宗彩已经松开韩烈,慢条斯理坐下并端茶轻啜一口,才回答小公爷道,“怕是不成。我若一心相夫教子,小公爷不妨问问九皇子答不答应。” 这“不成”二字究竟针对哪一条?宗彩总算留了点余地。 只是韩烈不曾回答,高小公爷脸色微变。二人亲昵地附耳低语他一样看在眼里。其实他预料到宗彩会不买账,但外甥一点都不站在他这一边,连和稀泥都不曾,他顿觉不妙。 按他想来,把这新奇的冶炼方子讨要过来,才算进了自家的腰包,姐姐和外甥们都能拿得最丰厚那一份,总不至于便宜了那几个庶出皇子还有隔了好远的宗室亲王……须知宗家在前面几朝,都能算作外戚了! 臭小子怎么不懂我的心! 只是他却忘了,他才是真外戚…… 韩烈则直接一句话断了高小公爷的念想,“娇娇什么样我都喜欢。所以自然是不成的。” 跟皇子外甥可以礼数欠缺,却不能直接斥骂。而且这屋里还有好几个“旁听”的,虽然淳王府不算什么,但那也不是能随便灭得了口的! 高小公爷恼羞成怒,恼羞挂不住都是真的,但这个怒有一半是装的,“九皇子还年轻,以后的事儿可说不准。” 韩烈不答。皇子跟舅舅打打机锋就算了,真要是吵闹不休未免太难看。 宗彩干脆点头道:“借您吉言。” 韩越此时忽然冷声道:“婚前得罪婆家人,将来日子如何自己知道。” 宗彩笑眯眯道:“在理。” 高小公爷和韩越都有点郁闷: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思量片刻,高小公爷忽然笑道:“看来娇娇不乐意?瞧不起我吗?” 宗彩明白他的意思,想留下话柄,将来方便“告状伸冤和讲道理”:反正都是小辈对他不敬!到时候小辈赔罪,再把冶炼秘方收上去,也是一样。 其实高小公爷这样的人,不怕得罪人,又能横冲直撞,可是把好刀。哪个势力不需要这么个打前阵的猛将和好炮灰呢? 宗彩只是感慨了一下:可惜这刀柄并没攥在高皇后手里。她点了点头,“您想让我说是还是不是呢?您是长辈,您怎么说我怎么应……因为您让我这么答话呀。” 高小公爷隔了会儿才挤出一句,“你倒是伶牙俐齿。” 我嘴炮水平确实还行。宗彩也不怎么得意,“谢您夸奖。我也这样觉得。”她又问向笑眯眯的韩烈,“诶,这么半天怎么不上菜?别是老赵太惫懒了吧。” 老赵就在外间听着动静呢,宗彩此言一出口,老赵同屋里淳王那三个儿子都暗中感慨:这都还吃得下。 要不是碍着高皇后,高小公爷的下场不会比韩超强。 身负怪力之后,宗彩胃口一直挺好。她看着韩烈的脸,吃了个“战~斗~饭”就让韩烈拉着往宫里赶――高小公爷早在饭前就气呼呼地走了。 宗彩告辞之前还留话道:“咱们回头再说。今儿你们在,省了我许多事,必有厚报。” 抛开脑子始终拎不清的韩越不提,淳王三个儿子虽有智商梯度,但终归全在正常水平线上。尤其是韩超断了腿,反倒理智回了笼。 毕竟有宗室在此见证,高小公爷好多撒泼的本事都不好使出来。在外甥和外甥媳妇眼前倚老卖老蛮不讲理是一回事,当着外人还不稍微收敛,那在京城也很难立足了――别看淳王府权势都一般,但他们一家子的确不畏惧高小公爷背后的真正“主子”。 然而宗彩在宫门外下了马车,就见圣上的心腹大太监季冬亲自带人迎了出来。 这位中年内侍身上毫无阴郁之色,笑容也让人十分舒坦,“圣上特命老奴前来迎接二位。”顿了顿又轻声道,“小公爷已经入宫,这会儿与皇后娘娘说了好一会儿话了,圣上此时也在坤宁宫。” 果然来告状了。 宗彩微微一笑,“谢公公提点。”她指了指身后马车中两个一尺见方半人高的箱子,“烦请公公多派几个侍卫来帮个忙。这是我带给圣上的礼物。” 说着她亲自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银光熠熠且大小完全一样的铁锭。韩烈眼热这些目前大晋的顶级材料良久,此刻亲眼见着呼吸都重了一下。季冬更知道轻重,连忙吩咐不远处的内廷侍卫上前搬运。 宗彩笑得比刚才真心多了:不知道这两箱子东西,能不能把皇帝舅舅从坤宁宫“拔”出来。 34.第三十四回 两箱子新铁锭,这次跑腿季冬便要亲自前去。至于领路的活儿,季冬就交给了自己悉心培养了好些年的小徒弟魏勉。 说是小徒弟,其实此人已经都二十多了,整体风格还与季冬十分相似。 魏勉上来先笑道:“奴婢为两位引路。今儿日头足,又有风,扬起了些尘土,大路上刚洒过水,二位仔细脚下。” 韩烈便笑,“为了跟娇娇多说两句,混个脸熟也是难为你。” 魏勉道:“可巧让您瞧出来了。圣上有言在先,若是让郡主在宫里受得一分一毫的委屈,奴婢知情不报,可是饶不得奴婢。” 圣上的心腹内侍必须消息灵通,以前季冬魏勉这样的总管与大总管待宗彩也是客气有礼,但绝不会像今日这般殷勤,且这殷勤怎么看都是发自真心。 纯靠脸,倒是能让人喜欢你或者是喜欢上你;论出身,自然能让人敬畏;但才华,却能让人由衷地敬重。 出身和长相都是爹娘白给的,唯独脑子里的知识和行事的手段技巧才是只属于宗彩自己的真正的特质。 因为才华横溢而备受推崇敬重,并由此引发各路争抢讨好,总是让宗彩特别满足。宗彩人长得美,她的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好心情,自然也很能感染人。 韩烈跟宗彩并肩而行,前面有魏勉引路,后面还有扛箱子和护卫的十位“金刚”,如此情况韩烈也毫无顾忌,“想什么这么开心?娇娇你一笑,我的心情也特别好。” “想着跟圣上狮子大开口呀。”宗彩应道,“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吗?” 韩烈立即道:“我扮白脸。反正父皇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打骂随他去,父子又没隔夜仇。” “你就嘴甜吧。”宗彩在他掌心抠了一下,“舅舅晚上准得赏你。真是的,你要是因为我让舅舅舅妈打了骂了,我都没面子。你可是我罩着的!” 韩烈毫不犹豫,“老大,小的就听你的了!” 前面的魏勉加后面的十位“金刚”侍卫齐齐心道:这对话真给劲。 也是内廷侍卫们见多识广,若是因为听了几句话而目瞪口呆导致装满铁锭的落了地,砸到脚,他们八成就得英年退休。 话说他们两个边走边聊,一路走到乾清宫外――这也是韩烈刻意营造出的氛围,他们两个是去见一位说了算但可亲的长辈,而不是一言九鼎的帝王。 韩烈这份细心体贴,宗彩很是喜欢:这家伙还真是越来越顺眼了。 圣上赶来的时候正好就撞见这一幕。两个他都十分喜欢,赏心悦目的孩子正情意绵绵……还有点旁若无人的对望,他老人家站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终于轻咳了一声。 韩烈和宗彩回神,连忙见礼。圣上笑盈盈地任由宗彩挽住他的胳膊,指着那两个大箱子问道,“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家人说话,圣上都不称朕。 宗彩答道:“对啊。不过您怎么一见侄女儿就问礼物?”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对皇权可不怎么敬畏。 圣上不愧是韩烈的亲爹,“没礼物我怎么能来得这么快?”这会儿三人已经步入乾清宫中圣上的大书房。 书房里能留下的内侍和侍卫都是圣上最为信任的心腹,宗彩此时也趁机混了个脸熟。 韩烈替宗彩打开两个大箱子,宗彩则从两个箱子里各取了一份铁锭,一大一小,递给圣上。 铁锭光看怎么看得出所以然?宗彩便从皇帝舅舅那儿讨要回了那柄匕首,看匕首上三四道浅浅的印痕,就知道皇帝舅舅没少拿它削刀剑过瘾…… 宗彩一手匕首,另一手捏着大块铁锭,“打造这柄匕首就用的这种,做武~器~甲胄都不错。另一种……”她捡起那块小的,怪力发动,那又小又细基本可以称作粗铁条的小铁锭几乎被卷成了条麻花。 在众目睽睽之下,宗彩一松手,那“小麻花”立时恢复原状。 这弹性!弓~弩~的~机~括和~扳~机都有着落了……圣上大喜,“娇娇真乃奇才!你说吧,你要什么舅舅给你什么。” 至于屋里那些内侍侍卫也几乎都瞪大了眼睛,只不过大家都没敢吭声。 别说圣上,连韩烈都吃了一惊:这东西他上辈子绝对没见过!娇娇手里心里究竟还藏了多少好东西? 每当你觉得对女神接近了一点,又多了解了一点之后,你发现这些全是冰山一角,激励着你继续探索追求……这般心思一起,韩烈越发振奋了几分。 不得不说,韩烈这个“土包子”神情极度取悦了宗彩。 她美滋滋地再次挽住圣上的胳膊,“真的?那您先把九哥借我。” 圣上笑道:“我若是不许,”他看了眼正心旌荡漾的儿子,“你看他听吗?” 韩烈干笑一声,“儿子向来听话。” 圣上也来了回笑而不语。 宗彩眨了眨眼,“这还不算。宝塔山那方圆百余里您也得借给我。” 宝塔山山如其名,位于京郊大营边上――这个边上的意思就是半个时辰必能赶到。宝塔山绝非什么人杰地灵之地,而是它山中有一片无法耕种的百来顷土地,还有小溪穿行而过,是个建造世外桃源,不,小型冶炼工厂的好地方。 宗彩继续慢条斯理道:“您也看见,这玩意儿弄不好就是取祸之源,侄女儿胆儿小,无论如何都得您这尊大佛坐镇。” 这是宗彩的真心话。 圣上痛快道:“就你鬼机灵。舅舅答应你就是。” 宗彩又道:“舅舅,侄女儿这个工坊需要信得过的工匠,您得安排人手把工匠一家子全弄到京郊来生活。侄女儿打算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教会他们。侄女儿不贪心,只赚第一笔。” 圣上听到这里,笑容越发灿烂,更点头道,“很好。”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好孩子。 实际上宗彩也就是欺负圣上,包括韩烈在内根本不懂炼钢:包括各种金属配比的配方固然重要,但决定材料性质更要看淬火和回火的处理工艺。 后者,宗彩肯定要有所保留,只教给这些御用工匠基本的技术,至于自家炼出来的精品当然只留给自家用。 除此之外,她还有要求,“舅舅,您看是不是帮着修一段路?”她又解释道,“那几种矿石并非只有我娘的封地才有,但必然产在多山之地。山多自然难运,侄女儿不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圣上又应了,“好。” 征召民夫修路,在大晋是得管饭再给点工钱的,虽然这点工钱聊胜于无。听说修路和修桥,大晋百姓一般都很热情,往往踊跃报名。 要想富先修路这道理可不是只有在地球才讲得通。圣上也不介意让几位藩王封地之内多些通衢大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就是韩锟的气度了。 退一步说,自家叔伯兄弟要是不老实,这封地还是能收回来的。 虽然还有若干细节留待讨论,但圣上已经十分畅快,转头就让宫中的侍卫把两箱子铁锭送走,交给工部的能人去试一试。 正事说完,圣上与宗彩聊了会儿家常,才嘱咐道,“一会儿去你舅妈那儿坐坐。”又看向韩烈道,“都是你惹下的麻烦。” 韩烈指了指自己的脸,“父皇,您说我?” 明明是娇娇此番大手笔,震得满京城的宗室权贵们都把持不住了……不过他素来脸皮厚,“儿子的行踪也不是儿子的人泄露出去的。” 其实九皇子出宫去接宗彩,这消息高小公爷也是从他姐姐的心腹那儿得知的。他只是不知道韩烈和宗彩在饭后是要来见他那个圣上姐夫的。 于是刚刚季冬出现在坤宁宫,把圣上请到乾清宫的时候,高小公爷的脸色特别精彩。 等圣上离开,高皇后便提醒他,“**公主家的姑娘不常出门,你难免对她不熟。这姑娘主意正,胆子也大,你有什么想法不如摊开来说。” 高小公爷强辩道:“我还是长辈!” 高皇后哭笑不得,“这么大人了,还闹孩子脾气。人家小姑娘还是郡主。” 高小公爷想也不想道:“姐姐不觉得**公主仗着救过姐姐,越发跋扈了吗?” 高皇后再疼弟弟,心里却十分明白,“住口!这是你能乱说的?” 她与圣上感情深厚,夫妻之间也算是无话不谈,但有两个人绝对是半点坏话都不能说的:一个是圣上的生母,另一个就是圣上的妹妹**公主。 话说高皇后已经知道宗彩此行是来“献宝”的。只不过在她心里,宗彩献来的乃是难得美玉,也能容下弟弟跟着分点……不说功劳,总得能落点好处。当然好处不会白拿,她这弟弟必会让许多人收敛起来,最起码别在这块“美玉”上乱打主意。 圣上倒是说过宗彩弄出的匕首削铁如泥,皇后听了也没多想。这是高皇后吃了信息不对等的亏:她想不到宗彩献来的……是和氏璧。 这套全新的冶铁手段,圣上必定会牢牢掌握在手里。真能在圣上这儿分一杯羹的也只能是宗室,至于外戚和一众世家权贵只能……好生等一等了。 此番圣上的心思宗彩比高皇后猜得还准,于是她也有点好奇,“我怎么觉得舅舅还是希望我别跟高小公爷闹僵呢。” 他俩正走在前往坤宁宫的路上,韩烈轻声答道,“你以为他背后是谁撑腰?” 高小公爷本事一般,又没弄出过什么大事,在宗彩眼里就是个打酱油的小透明,她当然不知道此人的真正靠山。她摇了摇头,“别卖关子啊。” “当然是我的好八哥啊。” 宗彩秒懂。“我都拉上四表哥了,太子还想再多占一份才撺掇他为难我不成?” 韩烈低声笑道:“我八哥还没这么傻。他肯定是想交好你,只是这时他脱不开身,便想让四哥和我这小舅舅双管齐下。” “如何脱不开身?”宗彩越发好奇,太子正在京郊大营巡视,出入可是很~自~由的。 “盯着新兵操练呀。要不是你送出的计划效果惊人,八哥会舍得亲自紧盯?” “他就不想找我来问一问吗?”宗彩也轻声道,“其实他要是真放下身段来请教,我也不会让他失望呀。不能全说,还不能说点精髓吗?” 韩烈顿觉胃酸。不过他还是好好解释道:“还不是我嘴严?另外,他恐怕也不信那套计划九成以上由你编写,他只是猜你提了几个好建议,真正的撰写人应是姑父。” 宗彩那套攒出来的练兵计划之所以备受重视,战~术~配合演练这些都还在其次,关键是开创了一种全新的兵书形式,就是事无巨细。 大晋的兵书跟~天~朝古时的兵书风格很相似,有一定文化素养的读书人倒是读得懂,可别忘了军中的基层~军~官,比如校尉伍长一类,能识字就不错了! 宗彩的这套计划就是在极端强调纪律的前提下,每一步都规定得清清楚楚,只要认字看得懂这套计划,实施起来就绝不会出现无所适从的情况。 正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太子见识过新君的~战~斗~力,趁着在京郊大营巡视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肯走了:紧盯着新兵训练,他好把每一条每一步都记在脑子里。 正好这一阵子新兵的任务就是把东梁安排在京城外的暗卫一网打尽。 话说回来,太子的确不擅长用兵,但他很清楚自己这个缺点,也在尽力弥补和改正。 论努力,太子无可挑剔。宗彩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喜欢太子的原因,好像只有他不是个好皇帝这一条。 韩烈偏巧也感慨道:“我兄弟们其实都不错。” 没有疯子,也没有傻子,所以言行都能守着最后一点理智,没有人或事会闹得不可开交,毫无挽回余地。 韩烈都替他爹欣慰,前世若真是他们兄弟内斗不休,让韩汇之夺走皇位并坐稳江山,他爹要是泉下有知只怕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二人又是边说边笑,一起来到坤宁宫外。 高皇后听了禀报,连忙把二人请进门来。韩烈与宗彩向高皇后与高小公爷彼此见礼,二人便发现高小公爷笑得十分勉强。 毕竟是亲儿子,韩烈的狐疑的目光就落在亲妈身上。 高皇后嗔道:“还不是为着娇娇弄出的那柄大家都趋之若鹜的匕首?你舅舅也动了心思。” 高小公爷这会儿脸上更挂不住,不过他终究不敢向皇后甩脸色,只是轻声嘀咕,“姐姐也不替弟弟遮掩一二?” “有求于人,还遮掩什么?” 高皇后这话听着是把宗彩摆到了一个很超然的位置上,实则就势逼宗彩答应让高小公爷也插上一手。 宗彩觉得高皇后肯定知道高小公爷此番出面背后有太子的推手。 我还不是你儿媳妇,就想着挖我的墙角?宗彩倒不恼火,只是轻叹一声,“此事不全由我做主。” 韩烈立即忠心护……媳妇,“舅舅以为刚才我和娇娇到乾清宫做什么去了?”顿了顿又直截了当道,“那工坊就选在宝塔山。” 高小公爷似笑非笑,“也好,回头我去问问姐……圣上。”少拿圣上压我! 高皇后却比她弟弟敏锐多了:她能理解替娘家人说话,半逼迫宗彩露点口风或者干脆点头,宗彩会很不高兴,而小九也会站在宗彩那一边…… 不过她是皇后,小九和宗彩不高兴也只能不高兴去。她自认并不过分,毕竟这两个小的在扶摇居也没给她弟弟什么脸面。 可当小九主动提起宝塔山之后,皇后立即意识到此事她不该再多问了,尤其是也别让她这个憨实的弟弟再乱开口。 于是她冲着弟弟笑道:“一会儿圣上就过来喝茶说话,正好方便你问。寒梅,”她招呼起她的贴身女官,“去向圣上通禀一声。” 就冲这一句话足以证明高皇后在圣上心中地位。 不一会儿,圣上果然驾到。刚刚见工部和内务府几个宝贝一样老工匠对那些铁锭爱不释手,双眼冒光,此时圣上对宗彩的宽容度又达到了新高处。 见小舅子还一副被气饱了的样子,也生起了恨铁不成钢之心,圣上便对高小公爷道,“你也成家立业的人了,别什么事儿都听风就是雨。” 高小公爷没少受圣上敲打,多少有点麻木,此刻则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工坊真要建在宝塔山?” 有京郊大营亲自守卫的地方,不可能随随便便出得了“意外”! 没错,高小公爷的主意就是宗彩好声好气一起合伙便罢,不然就动些手段让她自顾不暇焦头烂额,再威逼利诱或者干脆关住她,好从她口中得知真正配方…… 也得亏这主意他对他姐姐以及太子都没说出口,否则他就有幸见识一下经常卖萌好说话的韩烈能有多癫狂。 圣上也是无奈,扭头问向高皇后,“瞧瞧,他这是不信?” 这时高皇后也觉察出不对劲儿了:她弟弟在圣上这儿碰壁不是一回两回,这次为何……面露狰狞? 皇后深信太子跟她一样,最多就是以势压人,撑死几句话的事儿……不论成与不成,脸面必须要。 而且圣上与小九的反应也不大对,难不成这匕首牵涉极大?莫非她弟弟还打算用点歪门左道不成? 皇后也见过大风浪,她立时就猜得到,万一宗彩出了什么事儿,这黑锅必定通过她弟弟转到太子身上! 这不是要亡宗彩,这是有人要亡她和她的太子!真是安稳这么多年,她险些就没想到…… 高皇后忽然笑了起来,“弟弟,圣上都发话了,你还不赔个不是?” 高小公爷一脸迟疑,“啊?” 高皇后此时一点都不想遮羞,有些话必须及时当面说透了,“可是太子让你盯着娇娇这……匕首买卖?” 高小公爷大惊,“姐姐……你怎么这么问?”他这一结巴,大家都心里有数了。 圣上闻言眯了眼。 宗彩精神一震,哎哟,有好戏。她身畔的韩烈则微皱了眉头,那个人这辈子居然谋划得这么早……莫非父皇前世驾崩也是“意外”?还借了母后的手不成? 35.第三十五回 数月的朝夕相处,宗彩对韩烈心情状态也算有点心得。 毕竟韩烈做过大半辈子的帝王,演技毋庸置疑。他感情外露,那八成是因为他愿意外露,也就是说他要是硬装没事儿人,只凭细节很难发现。 但宗彩就是觉得他应该想起了他前世很多不大愉快的人或事。她轻轻把手按在韩烈的手背上,轻声道,“还早,不急。” 比起韩烈和宗彩,帝后默契了十好几年,高皇后眉头微蹙,圣上都能猜着皇后在想什么:不就是宗室里那些不安分的老少爷们算计了皇后与太子吗? 圣上比高皇后更想得开,于是他也开口安抚道,“梓潼无需介怀。” 高皇后也是输人不输阵,眨眨眼便笑了开来,“这么多年了,我也是有些沉不住气。这回,”她特地对宗彩诚恳道,“我也是听风就是雨,娇娇别放在心上。” 作为一国之母,能当众对外甥女致歉,高皇后的气量可见一斑。而且宗彩也不担心高皇后秋后算账:一,高皇后不是这种人,二,她宗彩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了去。 圣上的意思是皇后太子母子处在这个位置,肯定少不得算计阴谋,一时没有料到也没什么,及时探查后再回敬就是。 高小公爷把这句话理解成了圣上默许太子指使他,不过他好歹知道**公主这闺女比他想象得要重要。 这可怎么办?回去得跟太子讨个主意。 高皇后不高兴,自有圣上安抚。高小公爷让他姐姐以眼神逼退,只得无奈告辞。 韩烈和宗彩也出了坤宁宫,韩烈主动道,“到我那里坐一坐?” 整个皇城的东南方是东宫,而东北方则有几处宫室,所有不曾成亲的皇子都住在这里。至于已然成亲,但还没得到封爵的三四两位皇子,以及两位公主则住在对面,也就是宫中的西北方。 总之兄弟住得近,往来十分方便,但……谁宫中来了客人基本也瞒不住人。 反正就是韩烈刚把宗彩领入自己的书房,他四哥和七哥就跟闻到腥味儿的猫一样,循~声~前来拜访。 韩烈脸色不怎么好看,“我心情不好,刚想跟娇娇说说体己话,你们又来!” 四皇子韩焘道:“兄弟俩来说正事,咱们说完,你想怎么发火兄弟都陪着娇娇一起劝你怎么样?” 韩熙笑道:“咱们若是真帮着劝,九弟怕要动手松快松快了?” 拳脚接触哥哥们的皮肉……这感觉确实舒爽。既然他们要求,韩烈就勉为其难的应了吧。 他问,“怎么?咱们先去校场比划比划?” 宗彩一把拉住韩烈的手腕,“别闹。怎么也得给表哥个座儿。” 韩焘故意道:“娇娇,虽然咱们以前交道打得不多,但记得你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现在……真是‘才’大气粗,当真不可同日而语。”话虽如此,其中讨好之意哪个听不出来。 “岂止是不可同日而语?”韩熙望着宗彩,双眼冒光,“只加了几种矿石,就有如此变化,还请娇娇教我。” 韩熙天生求知欲旺盛,是诸位皇子之中最爱好也最合适做学问的,管人的本事也挺不错。 不过像韩熙这样的身家地位,宗彩拿不出一个够轰动的大项目,肯定请不起这尊殿下做自己的技术总监。 对,宗彩承认这就是她的私心,两个人有缘没份,但可以让他做自己的左膀右臂呀。韩熙毕竟知根知底,无论性情还是才华都是上上之选。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跟韩烈谈一谈:她对韩熙的心意没什么不能对韩烈坦白的。 于是大家落座之后,宗彩对韩熙道,“真感兴趣?回头工坊建成,亲眼瞧见不算什么,亲手试过才算有趣。” 韩熙郑重点了点头。 宗彩又转向韩焘,“怎么样,四表哥忽悠到多少人了?” 建工坊那是要银子的! 宗彩全部身家加在一处也不过几万两,还都是爹娘给的,这点钱未必够平整完土地。她的皇帝舅舅包了大半的人手和防卫,这已经算是很大一笔股份。建房和原料出货运输再让舅舅掏钱,除了宗彩这点技术入股,差不多就成独资了! 真要让皇帝舅舅一手独大,独享这超越时代的冶炼技术,她何必又拉上几个表哥,让他们再四处活动,叫上各自的小伙伴? 如果圣上一家独大,完全可以想见这份技术注定很难普及。 现在成本不低,这些新材料只能用于精锐的~武~器~甲胄。等过段时间技术成熟扩大生产,成本下降产量上升……反正在几年内,宗彩希望大晋寻常百姓家里的锅铲与菜刀,以及耕种的农具都能用上这些坚韧又不易生锈的新铁。 目前为止,皇~权~与~民~生相冲突的时候,宗彩肯定偏向后者――因为她不是皇帝呀。当然,事到临头,她也会努力在两者之间做平衡就是。 而她的皇帝舅舅显然没看出这外甥女的真正目的,只是觉得小姑娘有才华更有心机,还没嫁过来就知道为小夫妻俩攒家底了。 不过娇娇不独不贪,这种大好处也早早就拉上一众“大伯小叔子”……这种“有钱大家赚,省得便宜外人”的样子,圣上心中满意,当然有求必应。 也正是因为皇帝舅舅心甘情愿做靠山,宗彩行事才越发自在,“我急脾气,别卖关子呀四表哥。” 韩焘无奈一摊手,“匕首让父皇扣住了,光凭我一张嘴……” 韩熙立即道:“连父皇都动心的东西,就凭这一条,他就让人围住了,没有我哪里能脱身了?” 韩烈半天都没说话,宗彩见状轻敲了下他的大臂。韩烈回神,才道,“娇娇把宝塔山那一片地给要来了。” 韩焘也是个庶务小能手,他稍一计算,难免惊讶,“连工坊带库房,还得加宿舍,防备警戒的营地另算,这是打算要建千人左右的大工坊不成?” 宗彩伸了三根手指,“四表哥,光禁军就三十万。光换掉~兵~器咱们得全力生产多少年,你算过吗?十几年前咱们大晋不安生,吃了东梁许多亏,这事难不成就揭过去了?” 关键是圣上想着报复回去,作为圣上的儿子不管你想还是不想,都必须顺着父皇的意思,而且这件事儿毫无商量的余地。 韩烈也道:“咱们产粮不如东梁,若真是大战时僵持不下,亏得还是咱们。” 宗彩笑道:“所以得扬长避短。” 这就是粮草拼不过就靠黑科技。 韩烈又牵住宗彩的手,“可若是胜了,谁参与都受用无穷。” 韩焘肃容颔首,“哥哥省得了。谢九弟与弟……娇娇教我。” 本来炼铁做~武~器~甲胄就是暴利的买卖,只不过这买卖投入也极大。 有九弟与九弟妹交底,韩焘立时想起,若是用了这批~武~器~甲胄的禁军在与东梁大战时获得大胜,那么入股这工坊的皇室宗亲们不仅有真金白银入账,更有什么时候都拿得出手的……政~治~资本! 原本他还怕亲戚们钱太多太踊跃,把娇娇吓住,如今一看,真是小人之心了。如今他也是明白为何在九弟与娇娇明明已经定下婚事,太子与楚王还依旧念念不忘,甚至……有点伺机而动的意思。 身边四哥韩焘满腹心思,韩熙也不逊色,沉默了一小会儿他忽然眼神坚定,“不成,我忍不住了。你家里那个小工坊我能去瞧瞧吗?” 操! 这就是韩烈此时的心情。他就不想到娇娇地盘上那神秘的小工坊里瞧瞧?怎么可能! 他待娇娇历来小心翼翼,生怕为这点事儿冒犯了他,结果他这个七哥就这么大喇喇地……还当众说出口,你是笃定娇娇不能当众给你没脸吗? 宗彩都没犹豫,“好啊。你要来提前说一声就成。”话里话外没有一点不情愿。 脸好疼!韩烈立即道:“那我也去。” 宗彩没二话,“行啊,正缺能人打下手呢。” 韩烈神色稍缓。而韩焘左看右看半天,顶着韩烈不善的目光,指着自己的额头问,“我也能去?” 宗彩依旧点头,“可以啊。” 最后韩焘与韩熙都满意而归,尤其韩熙临走前还跟宗彩约定,“明儿我就能上门请教吗?”得了肯定答复,韩熙才笑眯眯地走了。 话说,两个哥哥来过之后,韩烈心情更糟糕了。 终于没了闲杂人等,宗彩拉着韩烈坐在自己身边――她倒是一点没有客人的自觉,而且还做得自在无比。 在殿中值守的韩烈心腹手下居然还没人觉得哪里不对。只能说“小弟”随老大,胳膊肘早就往外拐定了型。 宗彩望了望殿中值守的几个丫头内侍,低头几乎贴住韩烈耳朵,“说话方便吗?” 微热且带着点点清香的气息在耳边鼻尖萦绕,韩烈垂眼沉默良久,“当然。不要以为给我个好脸,这事儿就算了。” “因为我对韩熙另眼相看?”宗彩拉住韩烈的手,让他正对自己,“可他值得我另眼相看啊。别说皇子们了,就算同代的宗室之中,他也在格物上的天赋几乎无人可及。再说他性子沉静,对争权夺势也不那么热衷,这样的人凭什么不拉拢?” “我知道七哥很好。”韩烈盯住宗彩,轻声道,“但宝宝就是嫉妒了!” 宗彩一个没憋住,喷笑出声,还不小心溅了点口水到韩烈脸上。她边笑边拿帕子给韩烈擦脸,“对不住啊。” 之后她“哈哈”了至少小半柱香的功夫。她笑够了,连说话都有点喘,“我是喜欢韩熙,现在也依旧看他很顺眼,但是……”她忽然再次贴在韩烈耳边,“我好像更喜欢你一点,怎么办呢?” 韩烈双眼“冒光”,可整个人有点僵,好一会儿都没反应。 宗彩无奈,“你就没点表示?” 韩烈猛地把宗彩搂在怀里,“宝宝都不知该拿你怎么办了!你上回是把宝宝从身上撕下去的……宝宝回想起来,心好疼……” 你还委屈上了! 宗彩低声道:“好吧,让你多抱一小会儿吧。”当时,她确实略显~粗~暴了。 韩烈直接把下巴垫在了宗彩肩上,“嗯,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趁着这好心情……宗彩道:“正好有正经事跟你商量。” 宗彩算是半个计划通。强~军~强~国~最终打造太平盛世……的第一步就是搂钱。 如今看来,她这个工坊的势头不错。等攒够启动资金,就从这工坊腾出手来。算算时间,这时她和韩烈应该成婚且要前往封地了。 在此之前,肯定会把赚来的银钱用在~操~练和装备两人的卫队之上。 话说,如果藩王在京城有官职,当然不能就藩。但得到封地之处,藩王本人都会亲自去封地好生转一转。 宗彩就是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摸一摸韩烈封地的情况――话说每一位皇子在很小的时候,圣上就对他们的封地有了腹稿,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发生变化。 游戏里韩烈的封地能耕种的地方也不多,但有一片比较广阔的牧场。宗彩的计划是丈量土地,统计人口,之后就撺掇韩烈出战,去把“高产四杰”至少从邻国抢个一两样回来,比如玉米和土豆。 有高产作物支撑,再加上修筑水渠改善农具――材料都是现成的。三五年下来,就足够把一批劳力从土地上~解~放出来……宗彩会安排这些人先进扫盲班,再进工坊做工。 这样几年内封地就会富足起来,而富足的封地才有余力养兵且养精兵。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太子若还是那个老毛病发作……那韩烈你就别谦让了。 这里宗彩也有“私心”:一般而言,最初能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的劳力多是女人。而一旦女人读书识字,进工坊做工后得了工钱……甚至无需做太多,女人就自然而然顶起半边天。 原因就一句话,没了女人的工钱,全家生活水平大幅下降,你说女人在这家里说话管不管用? 宗彩把这番计划大致说给韩烈,韩烈也被她“画出的大饼”震住了。他想了半天才道:“娇娇,我好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宗彩抱住韩烈,继续耳语,“你想报答我,就去把东梁并入咱们大晋呀。” 韩烈的回答也就两个字,“干了!” 宗彩大乐,抱住韩烈柔声道,“我好喜欢这样的你。” “宝宝也喜欢你。娇娇你说什么,宝宝都照办。”虽然一口一个“宝宝”,但韩烈此时无比认真。 这两个人在事业上特别说得来。谈过“凌云壮志”,二人也冷静了一些,宗彩就过问起细节了,“刚刚在坤宁宫你是怎么回事?想起什么了?” 韩烈的屋子很大,丫头内侍又都在外间伺候,再加上二人几乎脸贴脸说话,真可谓出得我口,入得你耳。 韩烈也够实诚,他长叹一声,“我现在想起来,父皇前世许是被人下了毒。没准儿……还是经过母后的手……” 宗彩一听,顿时也不好了:她的“大饼”有个先决条件,就是她明智又厚道的皇帝舅舅一直在位,至少在计划的前中期都在,否则……大许多项目就得修改,再重新来过。 必须得保住舅舅,只是她毫无头绪啊。忽然灵机一动,她好像好久没~骚~扰~眼镜小哥了…… 36.第三十六回 所以回家躺床上时就去找眼镜小哥……现在还是问问韩烈都知道些什么。 宗彩又拉着韩烈道:“怎么回事?你知道我以前两耳不闻窗外事。”游戏里她跟韩熙成婚之后就离京就藩了,“只是~下~毒,说下就能下吗?” 宗彩的亲娘也姓韩,想当年也没少对自己的同族挥刀。 韩氏可谓历代皇族之中最爱内斗的,阳谋阴谋层出不穷。 像皇帝舅舅这种会用兵会治国的全能型皇帝,阳谋使不上,自然只剩出阴招了。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总有赶上疏忽的一天。 “父皇的身子一直不算好。”韩烈有些心里话也不好直说,他只是叹息道,“不用什么~毒~物,多拉几次肚子,多染几次风寒,父皇就……躺平了。当时便是如此,而且无人怀疑。” “这可就难了,也只能处处留心。” 韩烈颔首道:“母后这回似乎有所察觉。” 上辈子他父皇虽然活到了六十多岁,但最后的那几年多是缠绵病榻熬日子,对朝廷和禁军的掌控也减弱许多,太子又威望能力不足,不仅让父皇压制多年的叔伯兄弟们看到了曙光,更也给了他们无数动摇~国~本的机会。 后来父皇驾崩,东梁又趁火打劫。好不容易打退东梁的大军,叔伯兄弟们便趁机揭竿而起。当年那些事,韩烈也是一回忆就叹气,一叹气就头疼。 宗彩忽然问道:“其实你一直很不自在吧?原本一言九鼎,如今处处受制?” “是。现在好多了,刚醒来的时候,的确很不自在。尤其是我怎么讨好你,好像都不对。”韩烈认真道,“能重来一次,舍弃那椅子我很情愿的。” 这才是真人生赢家……宗彩笑了,“一样一样。最起码得比上一次更圆满,不然真是名副其实的白活了。” 韩烈“嗯”了一声。宗彩顺势就枕到了他的胸前,“昨晚琢磨面对皇帝舅舅该如何说话,半夜才睡,困了,借你胸膛歇一歇。” 韩烈立即道:“随便用。” 二人坐在一张罗汉床上——大晋的罗汉床比~天~朝的罗汉床围子高出不少,垫上厚厚的引枕,靠着的感觉跟沙发很像,因此韩烈靠着引枕,宗彩靠着他,两个人都挺舒坦的。 大气都不敢喘的当值内侍和宫女此时终于对起了眼色:刚才咱们殿下那脸色好吓人,这会儿再瞧过去可是好上太多。 郡主对付咱们殿下果然有一套……只是郡主跟咱们想象得有点不一样……他们这就睡~上~了!都不用咱们伺候的吗? 眼见几人手势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韩烈宫中的总管冯保狠狠瞪了下着眉来眼去比手势几个聊得兴奋的宫女太监。 上司的眼刀扎过来,几人立时收敛。冯保想着这几个新人一会儿还得再教导教导,偏巧此时乾清宫的总管魏勉又亲自来了。 冯保不得不踏进里间,叫醒小憩的韩烈与宗彩二人。 魏勉进门行礼后便笑道:“圣上请殿下郡主到坤宁宫里用膳。”圣上叫上一家子坐一起吃顿饭,他绝对不会没眼色地对韩烈,尤其是宗彩用出“圣上有旨”这四个字。 回到坤宁宫,高皇后的脸上已然看不出一点异样。 饭后,宗彩又被扣下陪帝后喝了盏茶,才让皇帝舅舅放走,而韩烈自然要送她回家。 回到自家,爹娘和两个哥哥果然还不曾回来——难怪舅舅舅妈还特地留饭。 韩烈趁此机会,正好替将来的岳父岳母和两位舅哥解释,“姑父姑妈带兵‘除草’去了。” 大晋与东梁接壤之处正好有山脉贯穿,能通行大军的缺口比较有限。而小股斥候和精兵可以翻山越岭,最终来到大晋并在山沟里找个地方潜伏下来。 宗彩她爹娘就是出门围剿在京郊以及北宁关附近埋伏的这些东梁小股精兵去了,顺便把给东梁人通风报信儿的商家也得打扫一下——不得不说,这些商人因为心虚,家里的护院有时比正经的王府护卫更难对付。所以出动禁军真不是什么小材大用。 宗彧与宗彦则是与接受新式训练的禁军精锐出关接应同伴去了。 宗彩听了,就更不奇怪了,“难怪这些日子都找不着人。这些事都挺要紧,”说着她瞥了韩烈一眼,“你没去掺和一下?” “不差这点功劳。”韩烈悠然一笑,“你比什么都重要。”听到娇娇的表白,韩烈依旧在尽力讨好和顺着她说话,但他的言行举止也的确因为那句表白而轻松了不少。 这小嘴甜的。宗彩动脑动了一整天,也挺累了。她内心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留宿韩烈……当然,韩烈留宿也得乖乖去睡客房,只是在大晋准女婿留宿,本身就代表女方和女方家里的态度:意即对韩烈非常满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韩烈能替公主府做些决定。 扯上她爹娘就算了,但是宗彩不介意韩烈帮她“带盐”……或者挡箭。将来的一段时间,她会很忙,与宗室的老爷少爷们打交道,干脆就交给韩烈得了。 正好今天爹娘哥哥不在,宗彩当着韩烈的面儿,自顾自卸起头上几根簪子——珍珠宝石加上纯金或是白玉的簪身,对头皮真是种煎熬。 宗彩这副自在又不避人的模样,让韩烈愣了一小会儿:在他跟前卸去钗环,由不得他不多想。 宗彩也果然没辜负他的期待,随口问道,“要住下吗?” 话音未落,韩烈便一个劲儿点头,“好好好!”生怕宗彩反悔,扭头就吩咐在外间待着的冯保,“打发个人回宫,跟父皇母后说一声,娇娇留宿。”他这兴奋劲儿就差手舞足蹈了。 这一晚不止宗铎韩锐夫妇俩,宗彧与宗彦兄弟也没有回来。 韩烈睡在客房,宗彩则在夜深人静之际再次联络了眼镜小哥。 “无事不登三宝殿。没要求,你大约不会来找我。”眼镜小哥上来就调侃了几句。 宗彩自然要调侃回去,“忙着恋爱,无暇他顾。” 眼镜小哥道:“恭喜啊。不过你正事也没落下。”前一句怎么看都有点有气无力。 “言归正传。”宗彩把语气神色都调回正常那一档,“小哥,有能检测是否~中~毒的小型仪器吗?” 小哥也不犹豫,“有。但和上次一样。” 上一次,就是宗彩炼出第一块合格的铁镍合金那会儿。大晋可没有琳琅满目的各类测试性能的仪器,想知道这块新铁锭的质量,就得老老实实地用这铁锭打造出~武~器~甲胄,通过这些~武~器~甲胄的表现来评价这块铁锭。 这耗时忒漫长,宗彩还跟工匠们笑说自己是个急脾气,转头就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请教小哥。小哥的回答就是,“可以,但只能是一次性的。” 的确是一次性检测仪,用完之后自行销毁,连点痕迹都剩不下——当时看得宗彩眉头一跳,她赶紧问过小哥,“求援有什么要求吗?” 小哥回答,“扣你的结局评分。不过这种小玩意儿损耗不大。你救出一个村落的人就能抵消。” 结局评分……太平盛世就靠这评分来判断是吧?一个村子的性命换一个一次性检测仪,究竟值不值……考虑到小哥这边的“黑科技”,宗彩真是不服不行,不认也不行。 于是她果然没事儿不再找眼镜小哥。这回要不是牵涉到皇帝舅舅的身体和性命,宗彩不会再“有要事相商”。反正她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一个测试仪,想必在关键时候用上能有奇效。 清早,韩烈从公主府大门出来,进宫上朝,路遇无数目光洗礼,他安之若素。 等进了宫,见到兄弟们他终于忍不住显摆上了,“等了多久?” 韩熙轻声道:“九弟何必呢。一会儿咱们还不是要一起再登姑妈的门。”韩烈这种简单粗暴的秀恩爱方式,让素来淡定的单身汪韩熙都有点不爽。 此言一出,惹得二人身边的四皇子韩焘与楚王韩汇之齐齐侧目。 韩烈微微一笑,“正好,一会儿咱们一起出发。七哥,弟弟等你。” 韩熙道:“那有劳了。” 这哥俩四目相对,围观的一众宗室顿时觉得意犹未尽……哎呀,这就完了。 韩熙和韩烈其实私交不错,斗嘴也就是图个乐。两位皇子哪能在大殿上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但他俩时不时地造出点“不合”的苗头,也是……演给别人看的。 散朝后,圣上把三个儿子外加韩汇之叫到书房,又仔细嘱咐了一回,才让他们几个离宫转道公主府。 邀请自己的“总代理”到自己的小工坊,向他们展示一下生产流程,本就是宗彩计划之中的一项。 而韩汇之也能在今日跟着上门……据韩烈说,那是他四哥特地派人传了消息。所以游戏里韩汇之登基,四皇子韩焘荣宠依旧。 宗彩带他们四个走马观花地瞧了一回:这四个除了韩熙,都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只知道这小工坊规矩严格,秩序井然。 几人站到小工坊院外,宗彩正想说银子凑够之前,咱们得找时间去宝塔山亲眼看一看。宝塔山是京郊大营的防卫区域,因此想去那地方得让皇帝舅舅写个“批条”。 韩焘闻言便道:“圣上允了,咱们就让太子带咱们在那附近走走看看。” 现在不能跟太子闹僵,至少表面上不能。有些小见解不同,就是无伤大雅——比如淳王家那对兄妹就在无伤大雅的范围之内。 要说宗彩能心平气和……那怎么可能?韩烈替她出气她也觉得不够。她的回敬可不会落在淳王家兄妹的身上,而是直指太子。 宗彩眯了眯眼:觉得宝塔山一行,就能想办法坑太子一下。 就在此时,韩烈忽然一个飞扑,就把她牢牢裹在怀里。 而后呼声四起,“走水了”和“快灭火”这两个断句立时塞满了宗彩的耳朵。她抬头望去……失火的当然不是她家小工坊,而是隔壁,看这浓烟滚滚和火势蔓延,不烧到她家不罢休。 公主府上下全都是行伍之人,此时已然整齐有序地开始盛水救火。 宗彩他们几个又站得远,根本没有危险。她轻轻捏了下韩烈的胳膊,“我没事。” 此时韩汇之都感慨道:“为了弄到娇娇炼制的精钢,这本钱下得可真足。” 而韩熙则拍了拍韩焘的肩膀,“恼火无用。” 韩焘此时脸都青了:因为**公主府的隔壁正是他外祖家。 韩烈也开了口,“四哥别抹不开面子,去找周大姑娘问问怎么回事。”周大姑娘说的就是周慈,瑞宣王的外甥女,四皇子将来的继室王妃。 37.第三十七回 三位皇子加一位亲王全都脸色不虞,望着不远处忙忙碌碌灭火、递水,整理杂物的侍卫。 宗彩让韩烈圈在怀里,也不耽误她好为人师一下,“表哥们看看吧,平时他们敬你奉承你,一旦牵扯让人人眼红的暴利巨利,管你是谁,什么招都使得出来。” 这话一口气戳到四个表哥的心窝。 谁说不是?昨儿高皇后都想给娘家谋点好处呢。到了韩汇之这儿,他老子就实打实地坑起儿子。至于韩熙,他娘安妃没这么多耳目和头脑,还没回过味儿来,以后如何……其实宗彩还挺拭目以待的。安妃这个人有点表演型人格,把她言行纯当热闹看,也是别有意趣。 现在这是轮到四皇子韩焘。 话说四皇子韩焘的外祖父能跟**公主做邻居,身家地位可想而知。不过韩焘他娘乃是填房所出,人口多了家产多了,勾心斗角自然无所不在。 而且如今当家的也不是韩焘的外祖父,而是跟他娘同父异母的舅舅。所以这个母族还算显赫,但时不时地就指望不上。 如今干脆就来拖后腿了! 以韩焘的精明,既然挑了宗彩送过来的担子,怎么可能不另行知会以及安抚一下母族?总归是要给点甜头的,看他母族这反应,对那点甜头肯定不满意。 眼前黑烟呼呼……达不到滚滚的地步,韩焘的外祖家想谋利也不代表能把自家的大宅都一起烧了。 大家的心情不比这黑烟明朗几分,站在原地各有所思。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听涛上前行礼,之后禀报道,“刘大老爷亲自来了,说要向郡主致歉,一切损失他们包赔。” 这位刘老爷就是韩焘他舅舅,她娘同父异母的那个舅舅。这位大老爷身体不好,在偏远贫瘠之地做了十年巡抚,卸任回京领了个二品的闲职,嫡长子则借着老爹的荫蔽,从六品小京官一跃成为苏州知府——大晋也有苏州府,同样位于大晋东南方,同样是出名的鱼米之乡富庶之地。 总而言之,就是刘大老爷亲至,代表他知道得……足够多了。 宗彩闻言便笑对韩焘,“四表哥,看你的。” 韩焘此时已经恢复了大半,自信一笑道,“娇娇放心。” 别以为皇子都不能指使,前提是你当得起。宗彩看着几乎毫发无损的小工坊,“就说我唬了一跳,歇着呢。咱们,”她拉住韩烈的手,对韩熙和韩汇之道,“教你们几招。” 就是给他们扫个盲,如何判断这堆新铁锭的特性,省得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打着他们的旗号卖假货。 这些铁锭宗彩只敢称呼为铁镍合金,但貌似连圣上都管这玩意儿叫精钢了。宗彩心里有点虚,不过转念一想,不如就以“精钢”为目标,精益求精吧。 却说刘大老爷本想借着赔罪的名头,亲临公主府后面的小工坊探一探究竟,再看看能不能顺点东西出来:哪怕是写着字的小纸片他都不想放过,若能认下几张面孔,到时候挖挖墙角就更好了。 说起来,要不是公主夫妇以及宗彧宗彦兄弟全不在家,刘大老爷不会出此下策:说白了,他就是想欺负年纪小不懂事的宗彩来着。 结果他刚被引进书房,一抬头就见到了一个让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刘老爷的笑容立时就僵了一下。 顺带一提,韩烈他们兄弟到来的时候,同乘一辆马车,上面也只打了韩烈九皇子的旗号。至于马车进了公主府,车上一口气下来四个“主子”,外人可就不知道了。 却说宗彩在家给表哥们上课,宫中下了朝的圣上也赶去坤宁宫跟高皇后说话。 高皇后昨天吃了个闷亏,当晚就打发人到京郊大营给太子送信质问:儿子,你怎么吩咐你小舅舅的?怎么让你小舅舅想起夺人产业了? 太子看到母亲亲笔的短信,立时就懵逼了:天地良心!娇娇那产业背后有父皇当靠山,儿子再昏头也不敢打父皇的主意。 京郊大营相对而言是个比较封闭的地方,传递消息可以,但除了圣旨和军报,其他消息……太子在大营中肯定不能像在京城那般消息灵通。 所以他从母亲那儿得到消息,已经木已成舟,黄花菜都凉透了…… 不过挣扎……不对,修补刻不容缓。 太子这些日子观摩精锐每日~操~练配合,自觉略有所得,正心里有点得意,母后这封短信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召集身边的两位幕僚商议,太子还感慨,“小舅舅做不得大事,给他找个安稳赚钱还名声好的好差事,居然还……办砸了。” 对着心腹,就不用再顾忌他那个脑子有毛病的小舅舅。 左手边的幕僚进言道:“当务之急,殿下该打听清楚当时如何情形,娘娘为何动怒。”虽是老成之言,但等于什么都没说。 太子沉默半晌,方道,“孤离京月余,也该回去了。”省得趁着我不在,什么妖魔鬼怪都跳出来了。 不过在收拾行李和向父皇打报告回京之前,太子先给母亲回了封长信,把他如何交代小舅舅,以及他的想法全都落于笔端。 要说这事儿太子的确有私心,但心思还真不脏。 今早收到儿子回信,皇后也长叹了一声:这必定是她那个小弟弟被人撺掇蛊惑的结果,还打着太子的名头。 理智回笼的高皇后怎么不明白,能让圣上看重且亲自出面庇护的东西,绝对影响深远。高皇后是个女人,而女人的直觉往往莫名精准。 她开始是觉得这背后站着那些从来不安生的宗室,现在吗……她冷笑了一声:娇娇这小丫头拉了老四、老七,小九和楚王。老四背后是太子,老七学问好名声好还不贪不争,小九是她亲儿子,楚王在这一代里亦是公认的俊才……娇娇这计划唯独忘了贵妃和她所出的三皇子。 贵妃要能坐得住才是奇事!想也知道贵妃肯定嫉妒得眼睛发红。 话说当初只有贵妃所生的儿子健康聪慧,因此这对母子倍得圣上亲眼。高皇后当年也在贵妃这儿吃过许多亏,若非她能沉得住气,在大晋~内~乱时镇得住场面,她这个皇后之位能不能保住还两说,更没机会连育四子。 现在她的疑问是,贵妃母子私底下的小动作圣上知道吗? 答案是圣上知道。 因为圣上下朝,来到坤宁宫,直接就告诉皇后,“老三开春就到西北去,替我好生看看西北那几大马场。” 皇子离京巡视,要么巡边,要么赈灾……去看马场,这明摆着是受罚。而且这段时间不在京城,宝塔山新工坊三皇子肯定插不上手。 高皇后听说,身子就舒爽了半截儿。 得知的宗彩整个安排,说心里话高皇后很是满意。昨儿下午逼着人家小姑娘表态,高皇后也是悔上了。 她跟圣上坦诚道:“我都臊死了,昨儿简直跟个找孩子们张口要银钱乱花的糊涂长辈似的。” 圣上本就偏心宗彩,更别提这个外甥女给他带来了如此惊喜,于是他特地提醒道,“娇娇天纵奇才。” 天纵奇才……这四个字从圣上口里说出来,高皇后也吓了一跳,旋即福至心灵,“难不成那练兵计划都是娇娇……” “对,拿过来也不过改了几个字而已。”圣上也笑了,“关键是那种事无巨细,事事周到的规矩,他们几个都说犹如醍醐灌顶。”这个“他们”指的是圣上信任的几位大将,“老宗后悔死了,我看他悔婚的心思都有了。” 宗铎曾是圣上的伴读。君臣之间互信互敬,也是难得的佳话。所以“悔婚”圣上也能当玩笑话来说。 高皇后果断道:“我省得。娇娇嫁过来,不能拿寻常儿媳妇那般要求。” 话说,游戏里帝后就没拿普通皇家儿媳妇的标准要求过她。这辈子“特例待遇”更是提前了好几年。 圣上也感慨道:“孩子们都大了,转眼都成家立业也有了儿女,为自己的小家打算也无可厚非。但是总得有所为,有所不为。”顿了顿他又道,“太子那一份,老四已经算上了,也差不多了。” 宝塔山工坊出产的新铁锭要全供给禁军,因此大家在入股的份额上,谁也别想歪门邪道多占份额,更别想超过圣上。 高皇后一惊:圣上有点不高兴。同时她也明白这是圣上在提醒她,同时提醒太子。太子也二十多岁的人了,为了他的颜面,圣上轻易不会对他说重话,对他的提醒通常也是通过皇后来传达。 宫里的事儿宗彩不知道,而韩烈听到了风声也没告诉她——不是怕她骄傲,而是涉及贵妃和三哥,韩烈不想让娇娇操这份闲心。三哥那里,自有他亲去“谈谈心”。 话说宗彩一连开了三天扫盲班,把舅舅打发掉之后四皇子韩焘也一点都没缺席。看着四个表哥每天追着她提问,还抱着讲义和一堆铁锭奋发刻苦,宗彩的虚荣心又是得到了极大满足。 同时宗彩也连着在宫里蹭了三天饭,到了第四天爹娘回来了。爹娘的疲惫之色一望便知,但那通身的喜气也溢于言表。 可见这次清扫行动收获不错。 第二天两个哥哥也回来了,转眼要入冬,宗彩的大嫂也带着她的小侄子跟她大哥前脚后脚地回到家来。 大嫂性子爽朗,跟宗彩还挺合得来——主要是宗彩从来不对大哥的家事指手画脚。至于那个活泼的小侄子,嗯,特别好骗。 家里的“大山”们悉数回归,宗彩得了圣命,便拉着四位表哥,外加亲生二哥一个,在两千禁军的守卫之下直奔京郊宝塔山。 这时太子也在京郊大营,听说弟弟与表弟表妹终于到来,太子和京郊大营的大将军全都特地出迎,还是当众出迎。黑衣黑马的骑士从大门处沿着大路站成整整齐齐的两排,宗彩等人出现,一声令下骑士们唰地同时举刀。阳光照在雪亮的刀刃上,非常晃眼。 这真算得上礼遇了。再高,就得是皇帝舅舅亲自带着百官出迎——这待遇宗彩她爹在打胜仗的时候有。 太子不抽风的时候,也是威仪十足,风范不凡。彼此都下马落地,太子等宗彩一行人走进,方郑重一礼,“表妹大才,当以国士遇君。” 宗彩正正经经地回了个大礼,“臣定以国士报君王。”反正她咬死了,绝对不会回复“以国士报君”。 想这么容易拿君臣大义把她钉死?她像是热血冲脑就失言的人?而且身边亲哥,几位皇子和韩汇之虽然都面带微笑,但心里几乎全都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出了大力,你一出面就要摘桃子? 宗彩心说,还想特地坑你一次呢,结果你自己就干了这么件的事儿……人缘这东西掉下去基本捡不回来。 话说在京郊大营驻扎的,乃是受圣上绝对控制的超级精锐~大~军。宗彩此来,上下军官都知道她为何而来,只是大家因为出身和地位的差别,知道的内容多少有些区别。 太子没得到期待中的回复,也不怎么失望,如今人多眼杂,再“表演”下去父皇就不自在了。 接风洗尘宴之后,宗彩略作休息,再起来便叫上表哥们直奔宝塔山。此时的宝塔山中间那块地盘上的树木和杂草已然经过了一轮休整,也弄出了一条土路出来,不然一次来这么多人还真有点无处下脚。 而宗彩来瞧什么……当然是看看地盘,说白了就是看地面坚不坚固,周围有没有发生泥石流的危险。 幸好这些都没问题,宝塔山上树木十分丰茂,土地虽然略软,但应该有改善的余地。当然宗彩对地质懂得不多,但谁让她有搜索引擎呢? 同行的亦有大晋一等的地质与水利专家——在这一点上,不得不承认皇帝舅舅非常有远见,在自然科学有所成果的那些学士学究,大多都在工部任职,待遇也较为丰厚。 考察了五六天,大家结论一致:这里很适合建造工坊。然后宗彩他们,还有接到圣上旨意的太子就准备一起回京了。 京郊大营的大将军要趁着冬天在宝塔上建造营地,并调拨和操练精锐,早早开始守卫此地,好在开春时在宝塔山大兴土木能够万无一失。 按说宗铎已经带兵清扫过对宝塔山有威胁的东梁伏兵和暗子,但是宝塔山工坊过于紧要,谁知道将来会不会群魔乱舞,轮番上阵呢。 保护好宝塔山,圣上在密旨上写得清楚,当记你一功。 这位大将军乃是圣上心腹,以缜密细致谨慎而闻名。这种人注定了战功不会太大太卓著,但同时这种人也轻易不出错,而且他也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只忠于圣上。 对待这种明白人,轻重得失什么的,宗彩觉得都不必多说,但为了加深这位大将军的印象……她叫人家周叔叔——没错,这位大将军正是周慈的堂叔,没出五服的堂叔,宗彩还是拿出了点“新鲜玩意儿”。 话说宗彩的随身小箱子在一众表哥们眼中简直就是聚宝盆,她让听涛打开箱子的时候,周大将军敏锐地发现皇子们眼睛都随之一亮,自然也跟着精神一震。 宗彩从听涛手中接过来一个小匣子,“家父总念叨您,说您欠他一坛百花酿。” 百花酿乃是大晋名酒,颇不易得,但一坛子酒却是不至于让宗铎念念不忘。这句话其实就是宗铎借女儿的口告诉周大将军:我十分看重我闺女,她有资格知道咱们之间那些不能乱说的事儿,你不要小瞧她。 显然这句话周大将军听懂了,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老宗记性倒是好。” 宗彩十分擅长“恃宠而骄”,而且女孩子用这个态度对待男~性~长辈其实很占便宜,“我送您一副手套,你快点把欠下的百花酿还了啊。” 宗彩是郡主,当着表哥们与周大将军自称“我”并无不妥。虽然老爹宗铎与周大将军私不错,但是当众自称“侄女儿”未免太过刻意。 话说宗彩话音未落,大帐里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了那打开盖子的匣子上:里面就躺着一双用较粗且均匀的银丝编织出一双手套。 宗彩把手套放在案上,一瞄韩烈,韩烈主动交出了自己的佩刀,同时还递过去了一个委屈的眼神:娇娇你又要废我的刀…… 宗彩瞥了他一眼:谁让咱们熟呢?坑也紧着一个坑不是?眼神交换不过片刻,宗彩抄刀就往那副手套上猛地一剁…… “叮”的一声过后,韩烈的长刀上多了个缺口,而手套连个刀印都没留下。 周大将军仔细看过那手套,再在整个大帐中传递了一边,在众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下,周大将军把手套果断放回匣子,并命亲兵收好:宝塔山工坊,必要重兵把守,比原先他们的计划再加重五成! 宗彩一行圆满回京,京里正好迎来了第一场雪。雪后,正是开办赏花宴赏雪宴的好时候——这赏花与赏雪宴,没错,就是相亲大会。 不过宗彩自觉有主,这种相亲大会一般都不出席,除非邀请人身份不凡。这回便是如此,因为这帖子便是周慈送来的,请宗彩无论如何赏个脸。 韩烈这膏药这会儿当然也在,宗彩把帖子给他看过,便问,“这别是瑞宣王要见我一面吧?” “八成是。不然为什么请你务必赏脸?”虽然这个前妻让韩烈至今依旧不大舒服,但他从不怀疑周慈的头脑和手段,“还有几位族里的老人家。有瑞宣王在,你不必担心……”说到这里,他也乐了,“哎呀,说错了。就算担心,也该是他们担心才对。” 随后他收起笑容,“娇娇,我要坦白……” “坦白什么?”宗彩一下子来了精神,捏了捏韩烈的鼻尖,“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冤枉!宝宝整天都给了你!” “好好好,就算负心,好像也是我更像负心汉。”宗彩笑道,“接着交代。” “周慈她有个挺好的姐妹,有一阵子总缠着我。这姑娘母亲是郡主……这宴会我瞧着应该就是在她府上举办。” “我也有情敌吗?”宗彩调侃了一句。 其实她也不意外:韩烈是皇后所出的皇子,生得英武不凡,面容虽然比不上韩熙精致,但五官分明,双目有神,总之十分有味道。有姑娘倾心他,再寻常不过。 只是赏花宴办在那姑娘家里……宗彩好奇道,“瑞宣王跟那郡主,或是郡主的夫婿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以前爱宅在家里的弊端,好多亲戚都认不全,更别提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知道。”韩烈解释道,“前世,瑞宣王为了这一家子做了几件让我现在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宗彩爽朗一笑,“那正好。咱们一起去瞧瞧,没准儿就能解了这疑惑。” 韩烈哈哈哈大笑,抱住宗彩,“娇娇,跟你在一处,宝宝好像一辈子都不会烦恼。” 38.第三十八章 宗彩揉揉韩烈的脸,“不遭人妒是庸才。你这么好,没有姑娘喜欢你才不对劲儿。” 我这么好,你都不吃醋。韩烈任由宗彩摆弄,“喜欢我的又不止她一个,只是她是出身最好,不会轻易让我吓回去罢了。” “对付烂桃花你就靠吓唬啊?” “不靠吓唬……还能打一顿不成?”韩烈解释道,“绷着一张冷脸用处不大啊,娇娇。”迎上娇娇的目光,他又忍不住剖白道,“天下女子那么多,可我只要自己喜欢的。为了娇娇你,我真是脸都不要了,哪会让这些……”他现学现用,“烂桃花坏我好事!” “也是。”宗彩点了点头,“出身上佳的女孩子出路多,那些出身一般的女孩子想出人头地就得指望嫁个好郎君,你是皇子呀,她们不趋之若鹜才怪,用些非常手段也是正经。” 韩烈笑道:“娇娇不怪宝宝就好。” 想想吧,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娇娇跟七哥上辈子也是鹣鲽情深,看七哥言行做派,就知道娇娇喜欢风度好气量佳的那一类。 所以他心眼儿再小,也得装出一副大度来。然而随着朝夕相处,了解渐深,他发现比起所谓的气度,娇娇好像更欣赏坦荡。 他试了几回,效果极好!于是他就打算以后也照此办理。 韩烈心里的这番百转千回,宗彩一概不知道。她就是有点好奇,“奇怪啊,咱俩早早就揭破窗户纸了,那群女孩子怎么没找我算账呢?” 并不是所有女孩子都把婚姻当做唯一的进身之阶,但至少想嫁韩烈的那几个不能免俗。 游戏里韩熙亦极受这种女孩子追捧……可自始至终,都没人跑到她眼前来挑衅,也没人对她下什么阴招,宗彩稍微有点失望:撕那什么,其实也是一场好戏,能找不少乐子。 韩烈无奈道:“娇娇你要么在宫中,要么在公主府,谁能上门找你麻烦。就连……难得出去吃个饭,那阵仗谁敢出头。” 他这么一说,宗彩也乐了:无论是去清平府还是扶摇居,她都能保证“三皇子或亲王护驾”……就算忽然脑残了,一心要上前,只怕也让贴身侍卫不知收拾到了哪里去。 她刚才没多想,问题有点傻……于是赶紧换个话题,灵机一动道,“对了,九哥,你得了闲教我一招半式吧。开春工坊开建,说什么咱们也得多过去瞧瞧。万一遇上点什么……你说我光靠力气大也不是事儿,虽说能以力破巧,但九哥我……体力不行。”她竖起三根手指,多少也有点不好意思,“事不过三。” 她全力之下,杀伤力惊人,无奈最多出三拳,她就得累趴下了。韩烈真正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手下功夫没有一样是花架子。基本上,这是宗彩能找到的,最好也最合适还最耐心的老师了。 娇娇这个娇羞的模样……让韩烈又卡壳了数息。 如此要去他岂有不应之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二哥不管?” “我二哥都忙死了。”宗彩叹道,“跟咱们一起去宝塔山都是他硬挤出来的功夫。我爹娘的意思是,二哥该在大婚前做点事情来,先立下点功劳。”顿了顿,她又把韩烈拉到自己身前,“你那队卫士~操~练得如何?我送你点小礼物呀。” 韩烈的身子立马酥了半边。 每一位皇子在封爵之前,都有圣上从禁军中挑出的五百侍卫。 至于能不能让这五百卫士归心,以及之后~操~练如何,圣上都不过问――显然,这一招也是圣上在考校儿子本事。 毫无疑问,韩烈麾下的五百侍卫自是他一众兄弟之中最为忠诚也最能征善战的。韩烈重生后没少到处捞钱,捞来的银子至少有三成都用在了这五百侍卫身上……至于剩下的,当然留着给媳妇啦。 韩烈交代完自己的全部身家,还主动道,“正好入了冬,也没什么事儿,不如我教你骑射吧。” 别人谈恋爱,都是吃饭听戏,他俩谈恋爱就是练兵和骑射……想想稍微有点不对。就算是事业心深重的宗彩也不怎么喜欢工作和娱乐高度重合。 不对就不对吧。韩烈这么有特色,她还是越看越顺眼。 韩烈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自己异于常人的约会方法,忽然又道,“等咱们去过那个赏雪宴,就一起去打猎好不好?我猎几只狐狸给你做披肩。” 这才像话。心意领了,不过小狐狸那么可爱,就不拔皮做围脖了。但是在大雪皑皑之际,与情人到山中打猎游玩,真比去什么赏雪宴有趣多了。她由衷露了个笑容。 韩烈也笑了。 二人商量好,韩烈就和宗彩在公主府的小校场里,一个教,一个学,骑射总是需要点身体接触的,两个人各取所需当真是融洽无比。 却说二人小日子过得正美,在赏雪宴的前一天,周慈送了帖子便上门拜访。 宗彩一见周慈气色,不由赞道,“真是滋润。” 周慈暧昧一笑,只是抚着她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则比了个四出来,“他真不错。” 宗彩懂了。 话说,周慈这段时日很受瑞宣王重视,手底下多了不少能人。宗彩原本以为周慈是因为事业才神清气爽,然而……她还是太甜了。 问题是韩焘他老婆还没死呢……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出色又合拍的合伙人往往私德……有点让她无话可讲。 周慈上辈子也是因为这一条而直接让韩烈弄死,都不知道留没留下全尸。 话说周慈也是公主府的常客,只不过她一个人来,韩烈一般都不会作陪,这回他干脆在外间找个地方……坐着磨刀。 是的,宗彩诚意满满地给韩烈单独炼了一块钢锭――这钢锭已然摸到二十一世纪高质量钢材的边儿了。宗彩估计在挺长一段时间之内,这块钢锭都是极品。 用这块钢锭,宗彩请了京中最为出名的制刀大师给韩烈打造了一柄佩刀。韩烈得到这份礼物,兴奋得……闲着没事就磨刀养刀。 其实韩烈旁若无人的在边上磨刀,周慈不知怎么就是心里发虚,“这是怎么了?” 宗彩笑道:“咱们姐妹投缘,我也不瞒着你。这些日子从我家里那工坊炼出来的精钢,六成都送进了宫里,四成自用。唯一一块我亲自监制的钢锭就送了九哥,打造成佩刀之后九哥爱不释手。我送他的东西,他当然要当着我的面珍惜呀。” 似乎有点道理……但哪里特别不对。 周慈压下心里的那点异样,拉住宗彩的手问,“那姐姐厚着脸皮问你,你家里出来的精钢跟以后宝塔山那边出产的……有区别没有?” 说句心里话,她跟宗彩还真是合得来,换个人她不知要准备多少陷阱,可面对宗彩她直接就问,被拒绝她也不恼。 “说完全一样,你信吗?”宗彩也不卖关子,“肯定我看着的最好。将来宝塔山那边也出产两种精钢,适合给普通兵士的,专门用于精锐的。要说再好的,也有,”她指了指她自己,“看我心情啦。心情好就炼一块出来送人,没准儿就能打造一柄传世宝剑呢。” 这话周慈绝对信,而且宗彩这股子霸气劲儿也十分合她胃口,“可惜妹妹精力有限,”说着自己也乐了,“看你心情……这句真是不赖。” 宗彩点了点头,“我说姐姐,你是不是该投桃报李了?” 其实看周慈特地上门,宗彩就知道自己不“透底”,该提醒的,周慈也责无旁贷。现在周慈的舅舅瑞宣王就是圣上的人,而宗彩又是圣上现在的心尖尖儿,不得有失。 “哎呀……我也是来提醒你。舅舅都不知嘱咐我几次了,明儿那赏雪宴你跟着九皇子他们可别……乱起什么好奇心。” “有大事儿?” 周慈认真道:“是借此机会扫扫灰。” 宗彩的联想能力也是不差。她爹娘刚把那些东梁暗卫以及~私~通东梁的商队扫了一遍,那么接来下那些商人们的靠山也该跟着谢幕了。 显然清扫靠山的任务落在了瑞宣王头上。 只是临近年关,京城不好有什么大动作。借着这种赏花宴赏雪宴人多嘴杂的时候,弄出几个吃得油腻又受凉,回家调养不好就一命呜呼之类的例子……大家不会有太多联想,只会感概那个可怜人运气不好,只是此举终究瞒不过聪明人。不过聪明人从来都不会多嘴乱说。 果不其然,周慈也道,“年轻人多,一时激动,马上风……也不稀奇,谁让天太冷人又太激动呢。” 瑞宣王的手段……有点清奇。这种不走寻常路的风格,难怪向来堂堂正正的韩烈不喜欢。 宗彩相对而言也倾向于阳谋,但独具个性的瑞宣王她也挺欣赏的,不过她更关心一条,“证据确凿?” 正是宗彩的这份欣赏,瑞宣王才能平安善终,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周慈接话道:“早听说妹妹公正……妹妹放心吧,这是,”她指了指天花板,“给的名单。对了,赏雪宴上做东的那家子,跟我舅舅交情不浅……哎,我明白了说了吧,君郡主当年跟我舅舅有私情,后来生下了个女儿黄拂,这丫头痴迷九皇子不是一天两天,几次想找你理论都让君郡主死死按下。” 宗彩对一般的八卦没兴趣,但瑞宣王这种影响力极大的人物的八卦,绝对是例外,“她实际上跟九哥同宗,无论如何都成不得亲啊。” “但她不知道啊。我瞧着我舅舅对这女儿一般,但对君郡主另眼看待。对了,君郡主手底下可有百余暗谍,是我舅舅的一员干将。” “你这意思是,黄拂得罪我,我别往死里整,稍微给你舅舅留点面子是吗?” 周慈竖了大拇指,“就是这个意思。” 宗彩点了头,“这点没问题,但希望君郡主也看着她点。”想了想,她把周慈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道,“回头我想见瑞宣王一面,你帮我安排。” 周慈立即道:“舅舅也想跟你聊一聊,捡日不如撞日,你看明天怎么样?” 宗彩又乐了,“瞧你这个急脾气。好啊。” 周慈满足而归,宗彩便托着韩烈写着“宝宝不甘心”的大脸道,“你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本大大出马一个回合就问出来了。” 调侃归调侃,韩烈还是认真道,“明天必定不安生,你走哪儿我跟到哪儿就是。” 第二天上午,韩烈果然前来接宗彩,二人一起赴宴。 马车刚刚停稳,郡主府上的大管家便张罗人出迎。 宗彩刚握住韩烈的手,正要迈步下车,这会儿得到消息的四皇子韩焘与周慈也赶了过来。 四个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做东的君郡主带着女儿黄拂也出现了。 韩烈和宗彩一个皇子一个郡主,君郡主纵然是长辈哪里又能托大?再说作为瑞宣王的心腹兼情人,如何不知道宗彩的地位? 君郡主说话时一派和气,可她身边的女儿黄拂盯着宗彩,那股子冷意惹得韩焘和周慈都频频侧目。 韩烈立时冷了脸。君郡主见状,直接吩咐心腹把女儿带了下去――借口是女儿受了风寒,这几日身体一直不自在。 话说这位君郡主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大晋的第一人。 大晋没有异姓王,君郡主这个郡主之位如何得来?那是因为她的国公老爹战死,身为郡王之女的母亲哀痛过甚,也跟着去了。这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女儿,爵位加百万家产自然惹得所有亲戚都虎视眈眈。 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原本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爹娘离世转眼间就尝到了人生冷暖。 圣上看不过去,直接把她父母的爵位全让女孩儿袭了,于是这女孩儿一跃成为郡主,家产也全归她所有,并令她的舅舅仔细照顾。 说来也巧,这女孩儿的舅舅正是瑞宣王他叔……堂的。不过这两人也是因此而结缘,且自小就关系不错。 说起来这位君郡主也很不容易,成婚三次,三个丈夫全都英年早逝,如今她也歇了再嫁之心,只守着女儿过日子。 不过说她是奇人,那是因为她明明是瑞宣王的情人,也不耽误她豢养~面~首……瑞宣王呢,好像也并不介意。 好吧,这是人家的私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说,宗彩自打往凉亭中一坐,身边有韩烈时刻不错眼地死盯着……也阻止不了想要上前跟她拉拉关系的男男女女。 伸手不打笑脸人,宗彩其实也不高冷,跟大家闲聊其实也蛮有意思――知道她如今的底细,过来说话的同辈人根本没有草包。 不过话说得多,茶就喝得多,那么宗彩就得跑去更个衣。 韩烈要跟着,被宗彩拒绝了……看玩笑,我上厕所你还在外面蹲等不成?再说宗彩身边还有听涛和青峦两个手底下颇有真功夫的大丫头呢。 却说宗彩从净房出来,难免神清气爽,沿着小路没走上几步,绕过一座假山,眼前忽然多了个锦衣男子,他身后还有两个跟班。 这男子长得还算清秀,只是此刻双目通红,“既然要我马上风……” 宗彩立即做出一副惊恐的神情,扯着自己的大氅,颤声问,“你要做什么?” 那男子眯了眼,邪笑道,“既然要我马上风,尝过了第一美人的味道……”他比了个手势,两个小跟班齐齐攥着匕首冲上前来。 宗彩也装不下去了,抬腿一脚踹翻锦衣男子,男子的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砰”。 听涛和青峦也没费什么力气,制住了那连个手持匕首的小厮。 明明这府上有“要事”发生,那四处不知该有多少暗卫探子,从这男子出现到现在,宗彩可以等了一小会儿,居然没有管家或是暗卫出现…… 宗彩依旧用脚踩着那男子的胸膛,心中叹道:看来黄拂比周慈想象得……说话管用呀。 听涛此时也问,“郡主,您看用不用调动**卫?” **卫是她亲爹~操~练,并交给亲娘指挥的精锐侍卫。因为宗彩太“耀眼”,导致她现在也有调动**卫的权利。 宗彩摇了摇头,“咱又不是跟瑞宣王决裂。一会儿……”话音未落,韩烈便已然赶来。 要不说情人之间多少有点心连心的默契呢?韩烈出现,也只是一个手势,他身后的心腹就此转身而去。韩烈猛地拔刀朝着地上的男子挥了下去…… 宗彩一瞧,连忙收脚,更眼疾手快一把揪着韩烈的腰带,把这个高大的皇子拖出了好几尺。 “乖啊,再剁就成肉馅了。留个活口,我要口供。” 韩烈脸都气红了,“还要什么口供?有什么事儿他瑞宣王能不知道?”瑞宣王这事儿咱没完! 宗彩把心一横,把手从腰带上改到领口上,再稍一用力,韩烈就不得不弯下腰。宗彩一口就啃了下去。 只是由宗彩开始,就未必还能由她结束。最后宗彩被韩烈回啃到有点气喘,她才腾出嘴来说话,“冷静一点了吗?” 韩烈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心更乱了。” 话说得到消息的瑞宣王与君郡主此时已然在那假山边上站着看了半天……眼见着两个还没腻乎完,可地上那血流不止生死不知的锦衣男子让这二位不得不继续等下去。 瑞宣王都无奈道:“真是年轻,体力可真好。” 39.第三十九回 韩烈啃得相当忘我,但宗彩被啃得上气不接下气,自然就没他这么心无旁骛。这不就目光一转,就瞥见了不远处假山边上的两道身影。 宗彩近视,但是在大晋,身上颜色较多的必定是贵人,尤其这两位其中的一位身上还带了点黄……不管是丫头内侍还是侍卫,当差时身穿的衣裳颜色都比较暗淡,色块也十分有限。 虽然没看清来人,宗彩也猜着这是小的惹了祸,老的前来擦~屁~股~了。她顺手在韩烈腰上捏了一把,“人家爹娘全来了,面子上过得去就得了啊。” 韩烈深吸口气,才贴着宗彩的耳朵低声道,“其实,我知道黄拂欺负不成你,反而会让你欺负到抱头痛哭找她娘告状,但我就是忍不住,听说事情不对想都没想,就这么来了,来了就忍不住出手……我知道没什么必要,可只要事情沾上你,我就忍不住。” 言外之意,就是收拾瑞宣王他也忍不住。问题是现在得罪皇帝舅舅的心腹间谍头子,你傻不傻? 你还别说,宗彩还就是笃信,韩烈有本事暗杀瑞宣王,还能全身而退。开玩笑,毕竟是一代雄主,能力本事无需多言。看眼镜小哥那意思,韩烈的评价比他老子韩锟高,须知韩锟也是公认的一代明君。 宗彩只得安抚道:“好钢要用在刃上。早早用掉一张王牌,我都替你心疼,再说我一直把这些当乐子看。”说着抬手摸了摸韩烈的下巴,还可以轻轻挠了挠。 不过……挠到胡渣了,宗彩又道,“这儿没刮干净。” 韩烈自己也摸了摸,“今天起得有些匆忙。” 宗彩好奇,“哦?” “想着你睡着的……”韩烈脸又有点红。 原来是以我主角的~春~梦,呵呵哒。好在终究不再坚持弄死瑞宣王了……这家伙还真是戾气重。 宗彩瞥了眼那个被她一脚踹翻的可怜人,拉着韩烈向着瑞宣王和君郡主道,“见过瑞宣舅舅,君姨母。” 瑞宣王位尊又是长辈,这一礼受了没问题;但君郡主不敢托大,连忙还了半礼。 偏偏韩烈身子挺直,没什么动静。宗彩抬手就掐了下韩烈的腰,韩烈才不情不愿地向瑞宣王拱了拱手,对君郡主却是理都不理。 君郡主也哭笑不得。她父母早亡,能守住爵位家产,还能常年受瑞宣王表哥的照顾,当然得有点眼色,知道点进退。 她也知道今日糊弄不过去,瑞宣王在此只能不保证宗彩不过分迁怒,至于韩烈……君郡主也挺没谱,“我就这一个闺女。拂儿自小也不顺当,我难免偏疼她几分,给她留了几个忠心伺候的。” 宗彩的态度很明显,她是接受求和的,但绝不接受君郡主这么糊弄。 宗彩已经定准了嫁给皇子,若是名声有碍……大晋并不怎么注重~贞~洁,但她若是让那人“成事”,别说她了,就连她爹娘都该没脸见人了。 黄拂的目标绝对是毫无余地地毁了她。而且这一路上所有的探子暗卫都不见踪影,倒还能理解,毕竟这儿就是君郡主的家,这家的侍卫家丁黄拂这个小主人指挥得动。 但是连一个需要皇家密谍暗卫来执行“马上风”的人物都能突破重围,过来想要为难她,君郡主你一句轻描淡写就放过了? 她眼睛眯了眯,“原来竟是姨母疏忽。”她转头看向韩烈,“九哥,果然还是人善被人欺。”原本还想送瑞宣王一份机缘的,看来好人实在做不得。 君郡主一怔,这位刚才还挺好说话的! 瑞宣王干脆就是眉头一跳:要遭。其实,他清楚君妹妹这番开场白没什么问题,但偏偏就不知怎么触到了娇娇那根弦。 韩烈此刻果断替娇娇出头,娇娇不好开口的话对他却没妨碍,“娇娇受了惊吓,我们这就告辞了。”言毕,还对君郡主微微一笑,“今日之事,必有厚报。” 瑞宣王忽然笑道:“听老四说你降住了娇娇,就这么降的?” 没为他的傻闺女求情,韩烈脸色多少好了一点,他点了点头,“投降的降。告辞。” 宗彩闻言,笑得可甜了。二人相携,毫不留恋地就此离去。 君郡主立时腿软,伸臂就拉住了瑞宣王,“怎么办?” 此时瑞宣王心腹忽然出现,行礼后递上了一张小纸条。纸条上的文字乃是密码,至少站在瑞宣王身畔的君郡主还看不懂。 而瑞宣王看完纸条便果断道:“今年就让拂儿出嫁。” 这一年都入冬了,也就是瑞宣王逼着她在一两月内把黄拂嫁出去。 眼下周围都是自己人,君郡主一拳捶到瑞宣王胸口,“你好狠的心!拂儿是你的亲骨肉!” “任你纵着她对九皇子生了心思,我已经够好说话的了。”瑞宣王平静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皇家密谍居然还能用来打探九皇子出入往来的消息,再专门传给拂儿。” “宗彩不过是向圣上提了几个好法子……”哪就能那么重要?不过这话君郡主也是越说越没底气。 瑞宣王冷冷道:“这话你也信?怎么一沾上拂儿你就糊涂?” 韩烈是帝后最为宠爱的儿子,这一点连太子恐怕都比不上。但如今韩烈让宗彩吃得死死的,帝后还能乐见其成,尤其圣上还亲自提醒皇后,不要拿一般儿媳妇的标准来要求宗彩。 这次真是拿自己的私生女做了次试探……瑞宣王并非铁石心肠,也有些感慨,“拂儿就算能想到这样的主意,凭她的手段能实施得这般顺利?之前你也没听到风声?”他轻叹一声,“一会儿我就得进宫面君请罪。能让拂儿平安嫁出去,圣上不追究就是万幸。” 这次当真麻烦了,密谍之中还是出了~叛~徒。 经情夫提醒,君郡主终于意识到问题大了。她也是果断之人,咬牙道,“好,我去安排。” 瑞宣王又道:“你去职待罪吧。” 君郡主点点头,“知道。” 二人说话间,此处已然让手下打扫干净。听说韩烈与宗彩忽然离开,黄拂大惊失色,连忙带人跑来寻母亲讨个说法。 黄拂上来就是扑到母亲怀里,“母亲!怎么放宗彩走了!九哥他也走了啊!你答应我要给她点颜色看看的。” 君郡主抬手就是一耳光。 黄拂立时就傻了,连脸都忘了捂。 君郡主已然落下泪了,端着女儿的小脸仔细看了好几遍,才问,“疼吗?” 瑞宣王轻笑一声,“苦肉计就算了吧。君妹妹你嫉妒**公主不是一日两日,算计不得她,就算计她的女儿。” 完全是源于你热恋宗铎。若非看在拂儿是我的亲骨肉,能容你这么久? 君郡主立时大喝一声,“韩征明!别以为当年圣上登基前你做过的事儿再没别人知道!” 瑞宣王神情变也没变,“你尽可以去面君告发我。” 二人不欢而散,瑞宣王带着他的心腹快步离开。而君郡主一把搂住现在仍没有回神的黄拂,号啕痛哭。 她一哭,黄拂也泪流不止。 四周一片白雪皑皑,几棵含苞欲放的梅树以及清冷的山石,只衬得这对母女万分无助。 周围人几乎全部石化,真恨不得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他们已经在担心自己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 却说除了郡主府,宗彩靠在韩烈肩上,思量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啊,九哥,我还是太天真了。” 瑞宣王是真地存了试探她的心思!这个试探虽然是由君郡主与背后不知什么人策划的,黄拂不过是背了个小黑锅,但毫无疑问这个试探十分恶意,而且最初瑞宣王也并非一无所知。 韩烈也开了脸,“我就喜欢娇娇这样良善。” 我还良善,撑死了就是不恶毒。宗彩无奈道:“是我把瑞宣王想得太好了。” “身为父皇的情报头子,”韩烈解释道,“手底下不止人命多,冤魂也多。对了,那个君郡主其实一直暗恋姑父来着。” 宗彩大惊,扯着韩烈的领口道,“你怎么早不告诉我,不然我早有防备。” 韩烈任由她折腾,就是说话难免断断续续,“娇娇,我说……京城……见过姑父真容……的女子,还有不少……男子,有……几个不……爱慕他的!” “我知道我爹万人迷!”宗彩依旧激动,不过还是放开了韩烈的领子,“但神经病到爱而不成,就想弄死我的没几个!” 话说他俩腻乎的时候,听涛和青峦都不近前伺候――韩烈的马车大到可以分出内外间,两个大丫头就是在外间守着个小炭盆,跟再外面的车夫聊天呢。 于是韩烈说话也不怕让不相干的人听见,“我跟瑞宣王还算熟悉,毕竟前世他算是我弄死的。他……这次应该是试一试你,然后引荐你加入皇家密谍。” 宗彩立时就信了,因此仔细想想瑞宣王此举真地挺像入职考试……而且万一她“入职”也有现成的仇敌,瑞宣王这个当上司的玩制衡都很容易。 她冷笑一声,“呵呵,给我当顶头上司,想上天啊他。” 韩烈认真道:“他居然敢跟我抢你,这次还是得弄死他。” 两个人现在还不知道瑞宣王也在惊怒于……事情已经超出他的控制。 宗彩话虽如此,但对付一个对自己存有点“非分之想”的长辈,她还是有点头疼:这就是谁都抢……的苦恼。 宗彩想了想,嘱咐韩烈道,“暂且不用对付他。我记得广燕舅舅就跟瑞宣王不合。” 别看广燕王时不时给你翘一个兰花指,但为人真地坦荡多了。 韩烈好奇道:“难不成你打算给瑞宣王的好处……” “嗯,就算费事,我也要送给广燕舅舅。” 韩烈听了装出一副不满的模样,问,“宝宝的好处呢?” 宗彩又把他扯到自己身前,“从你老巢出关,往西……”她仔细回忆起百科全书里的那张作物分布图,“出产两种非常重要的作物,想办法帮我抢过来。就是路途遥远,耗费甚多。” “作物?”韩烈来了精神:做过皇帝,怎么可能小看粮食的重要性。 “亩产千斤。除了用兵要花钱,堪称无本买卖。” 韩烈眼前一亮,“干了!” 宗彩特地提醒道:“早点安排。弄个你心腹组成的,一定要靠得住的商队,再配上精锐护卫。早去早回,咱们也早发家。” 韩烈在宗彩脸上啃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我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你不知道!”说完,就又“跃跃欲试”,还要继续腻乎。 宗彩抹掉脸上的口水,毫不客气地用一条手帕堵住了韩烈的嘴,“你老实点儿。” 40.第四十回 宗彩的计划就是今年冬天的空闲时期,如果不能借到二哥或者亲爹的心腹给她练兵,那么至少也拉住韩烈来教导她一些用兵的手段,除此以外还得给韩烈找点正经的大事儿来做。 宗彩为韩烈指路的那两样作物就是玉米和土豆。红薯这东西吃多了烧心,但玉米和土豆没有这个问题,不仅产量大,不挑土地,味道还很好。 大晋的可耕种土地相对不多,但适合放牧的地方……数不胜数。因此大晋的肉类相对于农耕时期的~天~朝要便宜,但谷物就相对要贵一点。 这种饮食结构导致大晋的百姓身体素质相当不错――前提是这百姓能吃得上饭。 京郊的百姓肯定吃得上饭,还有韩烈的老巢民风出名的彪悍,亲娘封地里的庄户据说也很不错。 在宗彩的设想之下,她的亲卫队就主要从这三个地方招收了。如果韩烈的手下回来得及时,第三年亲卫们就可以在操练间隙凑在一处,热火朝天地烤玉米和土豆吃了。 至于第一年当年要小规模试种一下了。 想法很好,不过她这边的配合工作也不能差了:路线图是必有的,土豆和玉米的植株图也得画出来,同时还得把提到这两样作物的游记准备出来。 巧的是的确有游记提到这两种高产作物,只不过不是用大晋文字记叙的――宗彩家里藏书丰厚,连这种罕见的外国游记都有收藏。 于是宗彩拉着韩烈回家,在书房里把这三样东西都拿给他。事关重大,韩烈居然就在宗彩的书房里跟自己的几个心腹商量起此事。 话说韩烈总共有十大亲信,除了内侍冯保还有侍卫队长李春融,其余八人四文四武。韩烈亲自引荐了这几人给宗彩认识,行礼后宗彩还笑称这八人正好合称八大金刚。 却说外面雪还未化,宗彩的书房又窗户极大,阳光与积雪的反光一起照进屋里来,实在是亮堂得心都跟着敞亮。 韩烈他们坐在八仙桌前议事,宗彩就坐在他们身后伏案疾书――本来韩烈还邀请宗彩坐在一处商量,不过她只大致介绍了情况便回到自己的书案前。 往韩烈的部下这儿插手还不是时候,最起码不够名正言顺。 这种组织商队西行的任务,韩烈主要发号施令,细节自然由“八大金刚”补足并实行,于是不到半个时辰八大金刚又匆匆离开。 韩烈忙完,自然腆着脸过来继续腻乎宗彩。他正琢磨说什么好,低头一瞧,就忍不住瞧了好一会儿,他不由问道,“这便是娇娇打算给瑞宣王的机缘?” “对。”宗彩应道,“我改主意了。” 她这份新计划书是关于白铜的,白铜就是铜镍合金,不同于地区上的~天~朝,大晋铜和镍的产量都很高,而且相应的提炼技术都保存完好,因此做白铜成本不高――白铜外观好,各项性能又让人满意,唯一的问题就是成本高。 韩烈便问,“白铜很有名啊,但配方据说失传了。” 白铜打造的兵器数百年都锋利如初,毫无锈迹……当然这都是古籍上所说,真正的白铜炼制方法早已经散佚。 宗彩笑道:“我有啊。论起冶炼来,我真的是大师。”有无敌金手指加持的大师。 韩烈也很上道,笑眯眯道,“大师受我一拜。” 宗彩受了,更正色道,“鸡蛋没有全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 韩烈深以为然。 说起来也很搞笑,宗彩仔细计算过一次,发觉在大晋白铜的炼制成本居然比她制作精钢还稍微低一点。须知在二十一世纪的~天~朝,白铜至少要卖到六七万一吨,而钢材才几千块…… 什么叫壕,壕就是把白铜当钢材用!宗彩想到这里也笑了:这梗略冷啊。 之所以宗彩弄出的精钢太贵,还是因为用到了钛,而目前为止钛的来源都是金红石。金红石虽然是比较便宜的宝石,但再便宜它也是宝石! 万一金红石断顿,工坊就不生产了?那怎么能行?!没钢材炼,我就整白铜! 至于为什么宗彩不弄更便宜更方便推广的黄铜,也就是铜锌合金?那是因为黄铜那金灿灿堪比黄金的颜值太容易犯忌讳。 宗彩放下笔,拿手巾抹了抹手,又挽住韩烈的胳膊,“我想了想,还是觉得瑞宣王未必歹意十足。” 韩烈此时也平静回答,“他当然未必歹意,他是看重你了。”顺便还给宗彩科普了一下皇家密谍的组织结构。 皇家密谍,算上外围探子是个逾十余万人的庞大衙门。瑞宣王任大统领,其下还有两个副都统,一般都尊称为督主,在下面就是东西南北四厂,头领称厂督…… 不过皇家密谍之中,的确有太监任职,更允许女人为官。 实话实说,瑞宣王当真看重宗彩,想在考校之后提携一下,将来在皇家密谍占下一席之地,将来太子登基,怕也轻易奈何不了她。 韩烈越说越不满,“他想得美。娇娇还用看他眼色?再说做了这一行,哪个不阴阳怪气?” “提携是真的,想从我身上捞点好处也是真的。”宗彩笑道,“我若不是这么天才,你会这样待我?” 韩烈摸了摸鼻子,不吭气了:他的确爱才胜过于~爱~美色。 别说韩烈,就连他的兄弟以及他老爹都是如此。比如,宗彩堪称国色,但显露才华之前,太子其实还稍微有点瞧不起她呢。 再比如,韩熙他娘安妃明艳动人,据说年少时容色还胜过宗彩几分,可圣上就让她生了一个儿子,据说还是因为安妃运气好。而圣上这些年待她也就剩下点体面了,多半还是看在韩熙份儿上。 反正宗彩继续她的才华横溢之路,一准儿没错。 韩烈忽然又抱了过来,还把下巴垫在宗彩的肩膀上,“爱才归爱才,我就是想要个真心的。以前,各有各的算计,我不真心待她们,她们也不真心待我。所以我对你和七哥……一直……宝宝羡慕嫉妒恨!” 再羡慕嫉妒恨,韩烈在一边估计已经咬碎了无数小手绢,终究啥也没干。 这一点她是真心喜欢,宗彩大笑,“那宝宝这辈子就让别人羡慕嫉妒恨吧。” 却说这两人正说得投机,听涛来报:四皇子与周大姑娘前来拜望。韩烈与宗彩对视一眼:解释求情的来了。 本来在郡主府,周慈跟韩焘正“乐着”呢,她舅舅忽然派人给她送了张小纸条,周慈看完神色骤变,拉着韩焘便往**公主府跑。 得亏她舅舅说了个清楚,公主驸马全不在家,不然周慈一定不接这差事:她也怕人还没进门,迎面先见识一下姨夫的剑光…… 在马车上从周慈口中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始末,韩焘也有点头疼。 迎娶周慈,本就是明明白白接过瑞宣王递过来的橄榄枝,而且他父皇都默许了,意即将来的皇家密谍,有他韩焘的一席之地。 这个前程,韩焘自己也算满意,将来脱离太子亦有他的容身之处。现在太子位子很稳,但只要是个明白人,就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在马车上,韩焘也跟周慈商量了一回,他俩一致觉得老九动真怒了。不过真正赶到地方,见到韩烈和宗彩,他俩又觉得宗彩真是高,这么快又把人哄好了。 与此同时的宫中,圣上与瑞宣王之间可就不那么气氛融洽。 十余万人的皇家密谍,里面有各路势力安插的暗子,再寻常不过。明年开春,宝塔山工坊开建,新练兵~操~典要在禁军中正式推广――这个新~操~典就是基于宗彩那套练兵计划改良和修正的,这个时候的京城必须相对“干净”和“安生”。 当着圣上,瑞宣王的实话立即就多了不少,诚恳认罪道,“臣弟已经算计到君怡会为了黄拂假公济私,却不曾料到她与今日的任务目标当真有些瓜葛。” 君怡就是君郡主。 瑞宣王本就存了保住自己的情人和私生女的心思,借此机会就想干脆让情人去职得了,却没想到君怡背后牵连不小――君怡手底下的人当时只负责清场,而引导那些任务目标的是一队人,至于击杀目标的则是另一队人。 一条“漏网之鱼”跑去堵着了宗彩,无疑意味着这里面三队人都出了差错:须知皇家密谍的队与队之间不能横向联系。 圣上听完瑞宣王的禀报,就笑了,“朕就说叔伯兄弟们过了这些年的安生日子,可不该静极思动了?” 圣上的这群叔伯兄弟的目的再明确不过,抓住宗彩关起来拷问冶炼配方,再把这现成的黑锅往瑞宣王以及圣上脑袋上一扣…… 就看**公主夫妇对女儿宠爱的劲头,不跟圣上就此决裂,至少也得拿瑞宣王出气。 再听瑞宣王把查出的线索指向一一禀明,圣上一点也不奇怪,“都是老面孔,倒是有点长进。” 当然有长进了,这回将计就计,差点把瑞宣王就坑着了。 圣上想了想,又吩咐道,“本想还想留点面子,这次不必了。让你手底下的儿郎们辛苦些,彻底‘犁一次地’,朕让禁军配合你。” 瑞宣王大喜,“臣弟谢陛下。”瑞宣王砍人从不手软,吃了这么一次亏,他心里也憋屈死了。 圣上顿了顿,还提醒道,“听说小九要带娇娇到猎场转转,正好你派些人好生跟着。对了,娇娇这爽利脾气朕很喜欢,若是跟着你学,弄得阴沉寡言,只怕小九不依。再说你手底下的女子,就没见几个性子不扭曲的。” 所以怪我咯?好吧,你老大你说了算。 不过圣上并没有怪罪,还让他与禁军配合,大干一场,瑞宣王目的超额完成,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他便语气轻松道,“广燕王、隆平王与肃安王适龄子女都跟着长辈和各自的嫡兄快要进京。” 圣上点了点头,“这事儿王弟去和皇后再说一声,让她年底准备一场赏花宴。省得一群人都去扎堆招惹娇娇。” 皇兄,你说怕这群狂蜂浪蝶一拥而上,坏了你家小九的好事儿吧?这心里话瑞宣王肯定闭口不提。 只是圣上这边还算好说话,回到家里的瑞宣王却是右眼皮跳个不停,贴三小块纸条都不管用,他预感……不太妙。 却说这天晚上,宗铎与韩锐夫妇回府,果然爆发了! 宗彩左拉右拦,都没改变爹娘的念头,她赶紧打发人往宫里求救……然后无可奈何地跟着爹娘一起杀向了瑞宣王府。 41.第四十一回 公主府与瑞宣王府隔得并不远。 宗铎一家子气势汹汹地出门,至多一炷香的功夫之后,瑞宣王就得到消息了。瑞宣王也是眉头猛地一跳:该来的,还是要来。打了小的,惹来老的,避不开啊。 但不管怎么说,门还是要开的。瑞宣王府上下,包括王府内四处埋伏的暗卫,以及在王府里办公的皇家密谍都对宗铎与韩锐夫妇十分客气。 大多数人都知道夫妻俩是来给女儿讨说法的。这些人里的大多数也觉得王爷这回办事不地道:那黄拂能比得过宗彩的一根小手指头?! 瑞宣王脸上带笑,把妹妹妹夫一家子迎进书房,瑞宣王妃也出面招待然后就坐在边上一声不吭了:为了护着那小妖精,得罪妹妹妹夫,活该你遭罪。 瑞宣王妃就打算坐视妹妹妹夫顺便替她也出点气。 宗铎多少还是给瑞宣王留了面子,进了书房才发作,“你的女儿是宝,我的女儿就是草?” 瑞宣王真是无可辩驳,只是急中生智道,“妹夫,不要打脸!”话音未落,他就抱着肚子蹲下了。 宗彩看得真:她爹这一拳用了真功夫,而生生挨了这一下的瑞宣王也是真痛苦。不过能吃老爹一记还没有重伤,瑞宣王的功夫也……相当不错。反正绝对不是瑞宣王表现出来的那么弱鸡。 这个世界并没有超现实力量,比如内力真元什么的,简单来说瑞宣王能吃得住这一拳,靠得就是发达且强健的肌肉。 单看外表,还真是看不出瑞宣王也如此有料。想到这里,宗彩就笑了,只是赶上这时机,就像是在幸灾乐祸。 瑞宣王赶紧道:“你家娇娇都乐了,妹夫妹妹差不多得了。”作为情报部门的大佬,瑞宣王不仅拥有影帝级演技,更是精分已久。 **公主搂住女儿,轻飘飘地问,“差不多还是差得多也不是你说了算,你那小情人和你那个闺女,打算怎么处置?” 你处置的法子我们不满意,我们处置你就是了。 潜台词瑞宣王当然听得懂,他轻叹一声,缓缓起身道,“拂儿今年必出嫁。君怡去官,安安心心地当个郡主吧。” **公主道:“削了她的护卫,再换一批人。给她出谋划策的忠仆一个也不能留。” 瑞宣王也没犹豫,“好。” 因为游戏里她爹娘找淳王麻烦的时候,哪有这么迅速又圆满的收场了?对此宗彩多少有点惊讶,惊讶于瑞宣王这样好说话。 和解过后,瑞宣王还有话要说,“娇娇,听说你也有功夫在身?” 宗彩眉头一抬,“没有啊。” 她让眼镜小哥送回来之前,还挺体弱多病呢。回来之后缠着老爹和哥哥们教她两手,无奈这阵子他们个顶个的忙碌,现在宗彩也就是早晨起来,跟着爹娘侍卫们的副教头活动活动手脚而已。 宗彩还打太极练瑜伽,柔韧性协调性略有提高,但自认距离“有功夫在身”还差得很远。 瑞宣王笑道:“九皇子可不是这么说的。”随后他又解释道,“娇娇这些日子总不能不出门,正巧舅舅这边做些布置。”说完,他就坐下了。 宗彩深知自己风头正劲,皇帝舅舅登基十几年来大晋国泰民安,宗室王爷们以及那些权门世家经过休养生息,手头无论人还是银子都颇为宽裕,哪个想不开对她来一手铤而走险,可毫不稀奇。 想着自己跟韩烈边约会边当诱饵,舅舅的手下跟着自己一路砍砍砍……好像什么也不耽误。 于是宗彩便问,“舅舅想知道外甥女的底细吗?”她看了看爹娘,得到爹娘允许的眼神,才缓缓起身,在她舅舅这书房了环顾了一番,又走到那红木书案和茶几前轻轻敲了敲,觉得不够震慑,最后绕到了窗户跟前,她摸了摸青砖砌成的双面墙,心里莫名多了个声音:我可以的。 她决定顺应自己的直觉,蓄足力气一拳击向墙壁,砰的一声闷响过后,宗彩的拳头连带小半个手臂,已经全然没入墙中。 这回是真的用力过猛了。 宗彩默默地把胳膊收回,再凑近细看她弄出来的大窟窿,一股冷风扑到她脸上,好像还夹带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这就击穿了啊。小哥你给我加持的金手指……“超纲”了。 宗彩想着还是回头向她舅舅道歉,“舅舅,外甥女孟浪,一时忘形,还望舅舅别跟外甥女计较。” 数息之后,足够屋里这几位把掉到脚面的下巴捡回来再装上,瑞宣王先道,“不碍的。”又立即添了一句,“舅舅安心了。” 外甥女,你只要不像你爹一样,也要给舅舅一拳,万事都好说。瑞宣王越想胃口就越疼。 瑞宣王妃盯着那墙面上的窟窿一时说不出话来。 宗铎与韩锐夫妻俩震惊过后,赶紧拉住女儿的手,仔细查看:上面有点擦伤,明儿大约也会多出几块淤青,但筋骨却是绝对无碍的。 韩锐还特地问了丈夫一句,“你行吗?” 宗铎想了想,才道,“看运气。”打到墙面的薄弱之处应该能有差不多效果。 然后书房里又归于宁静,这四位长辈似乎再次摆出了“有点不敢信”的神情…… 宗彩心说这效果是震慑了,但震慑过头了啊!她赶紧往回找补,“我至多能出三拳。”其实她估计现在能出四拳…… 接到宗彩报信的韩烈也从宫中出来——京城除非遭遇大战,不然无宵禁,宫中亦是子时才下钥,因此这个时候出宫依旧方便。 说来也巧,半路韩烈还遇到了回家的宗彧宗彦兄弟,把情况粗略一说,这哥仨又凑齐了一块儿往瑞宣王府赶。 一位皇子加两位公主之子,门房在请示过自家王爷之后都请了进来。 踏入瑞宣王书房,三人见礼后便无法忽视那个不停漏风的窟窿,在听说是谁出的手之后,顿感全新的大门向他们徐徐打开。 一家子……公主夫妇加儿女加女婿从瑞宣王府出来,回到家里,韩锐终于感慨道,“咱们不用担心娇娇吃亏了。” 宗铎道:“能出其不意罢了,终究怕寡不敌众。”边说边给女儿揉捻出拳的那只小手。 因为瑞宣王十分识相,宗铎与韩锐也没动真火,只要瑞宣王说到做到,他们并不会秋后算账。 从爹娘那儿出来,宗彩自然要招待韩烈,但两个哥哥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非要作陪。 宗彩见状就想先打发韩烈,反正明天还是要见,“辛苦你跑了一趟。”不给甜头就哄人家走,也说不过去。 她拉着韩烈进内间,避开两个哥哥的视线,蜻蜓点水一般在韩烈脸上印了一记,还轻声在他耳边道,“明儿再补一点儿。” 韩烈笑着点头,“有奖励,宝宝可以大度。” 宗彩送走这贴“膏药”,一手一个拉住两个哥哥问,“哥哥想要什么?” 你还别说,兄弟俩还真是有所求的——看韩烈那把刀眼热呗。 好东西先送情郎,两个哥哥有点不是滋味,但也只能忍着,谁让这阵子对妹妹尽心尽意的是他韩烈呢。 宗彦脸皮稍微厚上一点,妹妹问了他就老实答了,“想从妹妹这儿要好处,上次你给九哥那刀……” 宗彩一笑,回头便吩咐听涛叫侍卫们从库房里搬出了两个箱子,“早就预备下了,只是你们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们……”想要呢…… 话没说完,两个哥哥已然一人挑中一个箱子,打开盖子,攥着那闪亮的精钢锭爱不释手。 宗彩干脆闭口不言。 话说给哥哥们准备的精钢压根就跟个韩烈的那几块同批次。不止是哥哥们,连爹娘一样有份儿——她是有了情郎忘了爹娘的人吗? 三日后,“瑞宣王处理掉与郡主府一案有关的钉子”传入宗彩耳中,她心道:瑞宣王果然说到做到。 这三天里又下了场雪,到了第二日与韩烈约好出门打猎的日子,路上积雪尚未清完,车马便不大好走,但不好走该出门还是要出门,尤其是瑞宣王为了这一天也提早做了布置,宗彩若是犯懒不出门,也忒让那些盯住了她的亲戚们“失望”。 韩烈来接她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娇娇,今天冷多穿点。” 宗彩一笑,“有你呢。宝宝最热乎,”她伸臂抱了下韩烈,“再说有雪才好玩。” 韩烈笑道:“这敢情好。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你下厨?”宗彩惊喜道。 “烤个肉还是没问题的。” 既然韩烈敢提起来,他做的东西应该能吃吧。 宗彩也是一朝被蛇咬……她二哥是个天生的究极黑暗料理之神,最要命的是他弄出的东西往往卖相不止正常,甚至还能称得上不错,但一入口……宗彩被亲哥的爱心点心害得两次泣涕横流,就说什么都不肯碰上第三次了。 对于韩烈的手艺,宗彩的标准超低:能咽得下去就好。 话说,二人到京郊打猎,随行侍卫加在一处足足三百人。护卫的数目不能变动,无论是圣上还是韩烈,宗铎还是韩锐,都把自己身边的心腹安插了好些进去,就希望万无一失。 宗彩与韩烈到了猎场,韩焘和周慈早已等了一会儿——京郊的这个猎场乃是皇室专用,哪怕是豪门世家想进来也得搭上个皇族,显而易见,今日瑞宣王也是打算先从亲戚们动手。 韩烈和韩焘他们兄弟在指挥着属下布置营帐,宗彩便问向周慈,“这天气也要来?” 周慈小声道:“舅舅说,今儿有心动一动约莫四五家,人多场面一乱,兴许就乱中取胜了。你千万小心,说什么也别离开九皇子。” 宗彩笑道:“只要没人动用手~驽~就好。”手~驽~这东西堪称~暗~杀利器。基本上驽这东西,无论大小规格基本都是禁军所有。 周慈神情一僵,干笑道,“你知道因为各地藩王和世家大户都送了儿女进京,想谋一门好亲,这阵子真地比较乱。” 宗彩听懂了潜台词,“那就是没准儿了?” 周慈只得道:“舅舅说大型的肯定没有……” 宗彩笑了,“你也是不容易,跑来传信儿顺带背点黑锅。” 周慈送了口气,“要不是知道娇娇你通情达理,这种事我才不管。” “真不管?君郡主可是去职了。”宗彩刻意逗了一句。 周慈当真不避讳,“那也得我成婚之后。”才能接手君郡主那位子。 宗彩其实并不怎么害怕,她还没把她“邪恶的目光”转向武器改进,因此只要注意保持距离就好,再说她自己身上有件软甲,总体而言护得住自己的脑袋就成。 二人在背风处说了会儿话,韩焘与韩烈已然归来,把各自的心上人请回各自的营帐。 韩烈那帐子里,四角都点了火盆,中间更是做了个简易的炉灶,既可以取暖又可以烤肉。至于炉灶的四边早已铺好了毡子、地毯,以及熊皮。 韩烈亲手搬了小矮凳,还拿了厚厚的坐褥垫上,上面还放了块毛茸茸的狐狸皮……总之宗彩坐起来,臀感超好。 落下厚实的双层帘子,整个帐子里暖意融融,宗彩等韩烈贴着她坐过来,才夸奖道,“九哥越发周到体贴了。” 韩烈笑道:“你安心受用就好。” 周围没外人,心腹也都站得比较远,挺方便说些体己话。 宗彩便问,“你对周慈自然点了?” 韩烈有点冤枉,“宝宝前世都没碰过她!现在你就在宝宝身边,哪还用在意她?” “真是一点都不别扭?” “别扭……当然有。”韩烈轻声道,“但比起你来,什么都不算。” 宗彩靠住他的胳膊道:“我跟她交好,你真不会不舒坦?” “你开心就好。” 韩烈这是真心话,宗彩听得出来,她心中感动便老实道,“我哪是真地跟她一见如故,还不是为了她身后的瑞宣王拉拉关系。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儿,再说我这儿他们又不是拿不到好处。我讨好瑞宣王,也是因为这位实在太有用,再说我这讨好也没越过皇帝舅舅去。” “我知道啊。”韩烈笑道,“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宗彩抓住他的手腕,严肃道,“就该是这样。你哪里不高兴不爽快,一定要告诉我。不用为了我,总是忍着憋着。就算……”她忽然笑起来,“我是你肚里的蛔虫,顶多知道你是饱是饿,不知道你胳膊疼不疼,腰酸不酸。” 这句话……难免……让韩烈想多了。 不过他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宝宝好歹也是,”想想身边虽然都是心腹,还是再压低了点声音,“做过好多年皇帝的。” “陛下素以大局为重,”宗彩的脸颊几乎贴住韩烈的耳朵,“但也会偶尔任性一下。你娶了周慈,但最后跟瑞宣王闹得不愉快,导致皇家密谍一直不听话,所以你才愤而弄死瑞宣王的吧。” 韩烈想起往事,一点也不后悔,“瑞宣王是个人才,可惜不是总识相。” “他就是怕你秋后算账,家人都保不住,才不识相的啊宝宝。可是你都不肯安抚一下他。”宗彩无奈道,“你弄死周慈,他肯定心里忐忑。” “娇娇又替他说话。” 宗彩扯着韩烈领子道:“少扯别的,你就说吧,明天万一有人行刺,你是不是想着顺便坑瑞宣王一笔?” 韩烈从来都不低估娇娇的才智,“小打小闹而已,不会让他伤筋动骨的。” 听了韩烈这番保证,宗彩神色稍缓,“这还差不多。”她一直担心韩烈一个气不顺,就顺水推舟地把瑞宣王弄死。 据她了解,韩烈的戾气不是看谁不顺眼就砍谁,而是开罪过他之人只要落在他手里,不问轻重直接弄死。 韩烈忽然问道:“娇娇你……”可能涉及娇娇心中最深的隐秘,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把心一横,“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这家伙的直觉好恐怖!而且前后话题差得这么多,怎么联想的? 宗彩正斟酌措辞,就听韩烈又道,“我弥留之际,感觉好像飞上了天,咽气之后还在宫里足足盘亘了七八天,再醒来就回到十九岁,你还没跟七哥定亲的时候。” 就冲最后面那半句,宗彩决定多说一点,“我看到得……还挺多。连你缠绵病榻那会儿都看见了。嗯……”她忽然好奇道,“上辈子你硬把我葬在你身边……” 韩烈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是先斩后奏了,“我就是认准你了。” 两个大活人聊自己前世的丧事儿……真是别有风味。 宗彩笑了笑,“你开心就好。”皮囊而已,埋哪儿不是埋,“就是你耳室里装着七皇子和楚王的尸骨……还是骨灰,那是怎么……” 韩烈已经开口打断了她,“什么?!我怎么能让他俩到了底下还搅和咱们两个?” 宗彩见状也惊讶道:“有人矫诏?”皇帝临死前下旨,对后事的安排通常都是遗诏,遗诏不遵……顺带一提,韩烈选定的继任之君,乃是一母同胞十皇子的嫡长子。 你说新君乱来,身为亲爹的韩烈他十弟会不规劝?除非这父子俩想法完全一致…… 看韩烈立时阴沉下来的脸色,宗彩心道:果然贵圈真乱。皇家兄弟倪墙,不要太寻常。 考虑了一下,她还是劝解道,“你对付太子,你十弟就不能暗算你?横竖都是咽气之后,他也只能在这种时候出手。” “也好。”韩烈沉默片刻,才道,“早知道早好。”入葬一事,绝对是他的逆鳞。 韩烈此时面色相当平和,如果不看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的话。 宗彩只得道:“这都是以后的事儿,咱们不着急。先顾眼前呗。” 所谓先顾眼前,就是第二天起床,吃了东西,韩烈和宗彩就一同启程去打猎。 猎场里通常都是兔子、鹿、狐狸、野猪随便跑,猛兽放不放进场要看需要。 像韩烈这样带着心仪的姑娘进来“秀功夫”,一般弄点狼进场就是极致。 话说进了猎场,尤其是一行人骑马走了二十多里,宗彩真是觉得眼都快花了,雪还没化,猎场里最多的兔子……它们是白毛! 就在她有点走神的时候,心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小心!宗彩一下子卧倒,直接扑倒在马身上,倒下时她还嘀咕,这声音……不是眼镜小哥吗?这金手指功能服务范围可真够广的…… 这一箭不曾见功,于是接下来十好几箭嗖嗖激射而来,宗彩此时已然被一众暗卫团团围住,而韩烈也不曾冲杀出去,而是带头弯弓冲着箭枝袭来的方向一通连射。 宗彩被一大堆“肉盾”护得严实,她便用马鞭和腰间长剑一起把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的那支箭从地上勾了起来,仔细一瞧,可不让她说中了:这是驽箭! 同时,她估摸着有人要调虎离山,不过韩烈看这意思是死活不肯离开她半步。 于是宗彩发了话,让她爹的那几个心腹追出去看看……被暗杀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她依旧憋屈恼火得不行,而且不得不承认,那刺客很会抓时候,因为那会儿她真在走神。 无人伤亡,除了领宗彩之命出去探看的三十骑,韩烈再不肯分兵,他的心腹也已经给四处埋伏的皇家密谍发了信号,后面的事情不归他们管了。 不管怎么说,宗彩此刻就像泄个愤。她从韩烈那边抢来一柄长刀——不是佩刀,而是专门冲杀时使用的超长大刀,也不是她的工坊出品,废了也不心疼。她凭着感觉用力一挥,手落刀出…… 这刀卷着银光在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真窝……”囊。宗彩话都没说完,众人齐齐听到一声闷哼。 韩烈都瞪大眼睛,盯着宗彩,“神技!” 百余口子齐齐附和,“神技。” 瞎猫碰上死耗子,我一点也不爽啊。宗彩只能呵呵干笑,“万一伤到自己人呢。” 韩烈轻咳一声,“马上就知道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前去探看的兄弟便已回返,看着他们拎回来的“战利品”,众人瞠目结舌。 为何会有能让众人全听得见的闷哼?因为宗彩这一刀飞出去,正巧串上了三个刺客…… 三个刺客当时一个半蹲在地,一个弯腰正要起身,还有一个已然站直身子正要撤离,宗彩这神来一刀下去,正中肩膀、肩膀、大腿根儿,就把这三个倒霉蛋儿一齐留在了当地。 宗铎的心腹们见状,知道不能当即拔刀,拔了估计就没活口了。于是就保持着原状带了回来。 不过既然是刺客,八成是死士,无论是韩烈还是宗彩都对获得口供不太期待。无奈……无巧不成书,韩烈带来的一位供奉认出了其中一人。 这位神射手供奉直接禀报道:“此人是在下昔日同僚,只听说他后来投过楚王,前一阵子在下似乎在四皇子身边见到过他。” 韩汇之?韩汇之是宗彩“钦定”的总代之一,想要冶炼配方哪用这样?韩焘同理。 韩烈也痛快,“趁着这几个还活着,就赶紧请楚王与四哥过来一趟。” 韩焘就在猎场,自然来得最快,见着那人,脸青得都快发黑了,“这人本该是四哥我安排下来保护你们的。” 韩烈二话不说,把宗彩勾起来的那支驽箭和抓住“串串香”时一起收缴的那支手驽一起指给四皇子看。 韩焘凝重得好像要参加葬礼,他也不隐瞒,“我估计照此追查下去,必定要查到太子身上。” 宗彩闻言,也笑了,“我就说我撑死也是个小人物,这些人又不是冲我来的,是冲着皇帝舅舅和表哥们来的呀。” 众人齐齐心道:您要是小人物,何须非得用您当这个“引子”? 第四十二回 太子天生背锅侠属性,这一点真是老天爷都救不得。【\/\/驴? 请搜索】 想想甭管属实与否,太子都得给他爹一个交代,然后再给她和韩烈这俩苦主一个说法。 在大晋可不存在无罪推定,作为太子甭管出了什么事儿,他得先拿出自己确实对此事无干的证据。 太子心里苦,还没法儿说。 宗彩面色凝重,就连刚刚那番话也是带着几分冷嘲之意宣之于口,在场的这些人是绝对不会会错意的。 实际上呢,宗彩心里暗笑不止。 话说大多数神射手都出自禁军,到了年纪从禁军中退役,就会被各位藩王豪门世家争相重金邀请成为供奉,要么去做重要人物的贴身护卫,要么干脆指导这些人家的侍卫。 当然这些供奉要是做得不开心,就会换个老板――在大晋,供奉不等于家臣,像是这位被宗彩“串上”的神射手,从韩汇之那儿转战韩焘手下,再因为银钱另投“明主”,这种事不说常见却也不鲜见。 不过,这种资历过于丰富的人物,他的动机往往很难查清楚,所以韩焘和周慈今天有得头疼了。 这种弯弯绕绕,宗彩向来不管,她只关心结论,结论又能从韩烈这里得到。于是她在韩烈关切的目光下平和道,“咱们再打些肉食吧。”她捏了捏刚刚飞刀出去的胳膊,“有点酸。得多吃点肉补一补。” 韩烈露出一口小白牙,“得令!” 再怎么说,眼前也是一地鲜血,刚刚还有尸首……再有三寸厚的积雪相衬,什么都分外显眼。他知道娇娇并非真如其名,娇弱易碎,但就是止不住担心。 然后韩烈和宗彩就带着百余侍卫绝“雪”而去,留下韩焘和皇家密谍百户千户与一众暗卫们边头疼边打扫战场去。 韩焘看着那还在倒气的“串串香”,长叹一声,“也是想不开,惹谁不好,非惹这个小祖宗。” 单论凭着蛛丝马迹寻根究底的本事,皇家密谍绝对强于刑部和大理寺。 韩烈的骑射功夫都极好,宗彩就跟在他身后,眼见他停住弯弓收弓,侍卫上前把中箭的猎物捡回来,宗彩默默计数,直到前方林木闪动,而后就是一声熊咆。 与韩烈对望一眼,宗彩又从身边戌马边抄起了一把退敌的长刀,“我也醉了,都扫了一拨下去,还贼心不死呢。” 韩烈低声道:“见识过娇娇你英姿的那些,差不多都被灭口了。” 韩烈和宗彩这边有将近两百好手,一只熊,哪怕是成年熊瞎子都是来送熊皮坐垫的。 对方还放头熊过来,说白了就是觉得宗彩够弱,韩烈不得不分出许多人保护她安抚她,这头熊只要惹出点乱子,自然就造就了可趁之机。 宗彩深吸口气,想明白前因后果便只想速战速决。话说她的确身负怪力,但体力十分科学,在外待了这么久她双腿也已经冻得微微发麻。 是该见好就收了。宗彩盯住那头咆哮而来的黑熊,还是手起刀落:长刀如电。众人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十分熟悉的光芒,那头呼啸而至的黑熊便仰面倒下,额头插着那把长刀。 一刀毙敌,宗彩叹了一声,“累死了,也冷死了,收拾收拾咱们回去吧。” 此时那一百多侍卫已然分作两部分,一部分去追击那些见势不妙就此撤退的敌人,另一半就守在她和韩烈身边。 宗彩今日只出了两刀,就让这一百多口子精锐万分乐意听她的吩咐。甚至不用韩烈特别说上一句,众人已然井井有条地做起分内事。 话说两刀出手,宗彩是真的累,她勉强能让自己喘息得不那么大声,但这滋味真心不好受。 韩烈早就发现了她的异样,已经贴了过来,宗彩把胳膊一伸,就让韩烈顺势抱到了他的身前。 男人火力就是壮。 今日出门打猎,两人身上都穿了件薄薄的内甲,韩烈解开大氅,直接把宗彩包到了自己怀里。 宗彩双腿酥麻依旧,但上半身立时就感觉不到风吹。她抓撰烈的手腕,直接放到自己怀里……韩烈另一只手得抓着缰绳,就不管了。 韩烈果然稍微弯下腰,贴在她耳边轻声笑了起来。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自然而然的亲近,让韩烈很是高兴。 追击敌人的侍卫们片刻后便纷纷回返,因为他们不仅见到了皇家密谍的人,还见他们拿住了几个刺客。 韩烈听完兄弟们的禀报,便大声道,“收工,回营!” 这一路上,纵然颠簸,但宗彩靠在韩烈身上,更有韩烈这个人肉棉袄防寒保暖,她险些就此睡了过去――这体力耗尽也是够险,以后凡事定要多留些余地,明明她觉得自己还有余力再出一刀的。 回到营地,宗彩都是让韩烈亲手抱下马来的。营帐内已经烧得暖暖的,宗彩脱去斗篷和沾湿的靴子,再让热气一激,就更昏昏欲睡了。 于是她顺势倒在了韩烈的腿上,还嘀咕道,“就一嗅儿啊。” 宗彩倒是说话算话,说是一嗅儿还真就过了一刻钟多一点,她就被满屋的香气勾得睁开了眼。 今日他们收获了许多兔子,一只小鹿还有一头小野猪,肯定是要吃顿热乎乎的烤肉! 尤其是为了让宗彩醒来,韩烈腿脚做了枕头,不好挪动,但两只胳膊什么都不耽误,这会儿他正在往烤得金黄的兔肉上刷着蜂蜜,边上还有个锅子,正咕嘟咕嘟地煮着各式腊肉和菜蔬。 真是没有什么能比因为满身疲惫而小睡,却在温馨饭菜香之中醒来更幸福的了! 宗彩立时就理解男人为什么都愿意娶一个贤惠又体贴的妻子。她这辈子虽然娶不了妻,但嫁个这样的老公也很不错。 腿上的动静,韩烈如何不知道,他攥着个长柄勺搅了搅锅里的肉菜汤,“醒得刚好。” 随着勺子搅动,香气上浮,宗彩顿时忍不住食指大动,“闻着就快按捺不住了。” 饭菜未必需要多少种,只要合口量足就够了。 反正宗彩吃得直到肚子饱胀,汗水与鼻涕交相辉映,才撂下筷子。今天体力消耗颇大,直接反应在了饭量上,至少跟韩烈相仿了。 她一口气吃下这么多东西,肚子当然平坦不了。于是她吃完就再次倒下,韩烈见状只得软语相劝,“好歹出门走一走?” 吃了就睡对胃肠不好,宗彩也就从善如流了。二人手牵手绕着营帐走了一圈,走到宗彩觉得脚底又有点凉的时候就回营……继续趴窝睡觉。 韩烈无奈,只得由着她睡。宗彩这边清闲得不行,韩焘和周慈则连饭都没好好吃,就开始审讯起抓获的刺客。 有没有结果另说,但程序绝对不可少。难得瑞宣王交来如此要紧的任务,两个人都很重视,尤其韩焘还肩负着“守护太子清白”的重任。 宗彩睡得熟,韩烈给她揉捻过肩膀和胳膊,百无聊赖之下也到韩焘和周慈那儿旁听去了。直到深夜,好不容易审问告一段落,三人才打着哈欠各回各的营帐。 却说宗彩和周慈的帐子紧挨着,离韩焘和韩烈的帐子大约有二十几步。 宗彩**好睡,到了半夜忽然被隔壁的动静吵醒了……周慈忙活到深夜,又累又冷又寂寞,自然得把韩焘叫到她的营帐之中安抚一下身心…… 可怜宗彩跟周慈的帐子贴得太近,那二位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冷而分外热情。宗彩卷着被子忍了约莫两刻钟,听那隐隐约约的动静发觉二人休息片刻还要再战,她终于忍不住了:欺负我的韩烈宝宝不在吗? 宗彩一声令下,听涛便亲自去把韩烈也请了过来。 这大半夜的,韩烈知道四哥离了他自己的帐子,难免浮想联翩,从而孤枕难眠。听心腹禀报听涛过来邀请,韩烈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法儿拒绝的。 要说大晋是真奔放,婚前那什么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两个人有了婚约,这就不算越礼。所以宗彩要韩烈过来,听涛都没阻拦。 却说韩烈进门,宗彩都没起身,就撩起被子的一角,“来不来?”天这么冷,隔壁这么烦人,她必须要一个能说话的人型暖炉抱枕才好安睡。 韩烈又纠结了一下,他在犹豫娇娇只是想抱一抱,还是抱完之后还能更深一步。这道题要是做错了,不说立马被开除,留级却是板上钉钉! 但不管怎么样,韩烈不用人服侍,脱了鞋袜,自己先钻被窝再说。 宗彩其实不介意提前试一下:万一真有没法子的毛病,包括生理和心理上的,总还能反悔不是?尤其她还很关心尺寸问题。 韩烈身上有点凉,宗彩不由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把她的思路给打断了。宗彩叹了一声,伸臂抱住他腰身,数息之后暖意便传了过来。 却说二人相拥,韩烈终于知道宗彩为什么非得把他叫来,听着那不绝于耳的动静,他也哭笑不得,“这两个……可真是……” 宗彩轻声道:“我嗓门可没有周姐姐那么大,也做不出旁若无人这种事。不过……你怎么想啊?” 韩烈好不容易压下那股子旖旎的念头,此时多少有点管不住嘴,“洪荒之力都要喷薄而出……可是……”他酝酿了一下,“毕竟荒郊野外,咱们还是回京再……你看成吗?关键是这**有点窄,帐子里终究还是冷了点,娇娇你又累,宝宝实在不好发挥‘真实实力’。” 终于同**共枕,韩烈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兴奋得要命,自己正满嘴跑火车,他都回不过味儿来。 宗彩一怔,旋即放声大笑:这么多破理由,还真能影响发挥不成? 不过现在这条件的确不怎么样,宗彩觉得他说得对。贴在他胸前,听着有力的心跳声她就又睡过去了。 可怜韩烈还等着娇娇的回答:要是娇娇再坚持一下,宝宝就从了呀……然后就没动静了。 韩烈再低头一瞧,娇娇睡得口水都留出来了……从他进来到现在撑死半盏茶的功夫……娇娇你这个邀请也太不真诚了! 第四十三回 男人因性而,女人因而性,这话在大多数时候都是适用的。 平板电子书【\/\/驴? 请搜索】韩烈意识到自己疯狂迷恋娇娇,也是因为魂牵梦绕……全是她……咳咳。 肖想了两辈子一共好几十年的女神,终于近在眼前,如今更是爬进了人家的**帐,韩烈又不争气地天人交战起来。 韩烈心里的两个小人已经斗做一团:让你怂,让你犹豫!可万一会错了意,吃上一耳光又怎么办?! 不知为何,韩烈有点委屈又有点心塞。转念一想,我这委屈个屁q天怎么着也留宿了! 他在公主府里也留宿过,两次加在一次,胜利近在眼前! 不管他的思想滚了多远,又是否及时滚了回来,他的身体总是比精神实诚多了……当然这要是还不“实诚”,他就不是男人了。 好在娇娇只要他一根胳膊当枕头,小手也只挂在他腰间,不动不撩拨,他还勉强扛得住。 不过在兴奋与遗憾交织的情绪中入睡,他又梦到了娇娇……过程真是一言难尽,然后他就自己把自己折腾醒了,可这一醒,他立即发现:坏了,娇娇身子好烫! 韩烈不顾自己一身单薄的里衣,坐起身子就要下**去喊大夫――他怕立时喊起来搅了娇娇,谁知娇娇不肯放手,更是伸手一扯……韩烈只得又默默钻回被窝,“听涛,去找大夫,娇娇正发热!” 守夜的听涛压根就没睡――隔壁的动静和自家郡主那边的响动她哪个都不能错过,听见韩烈这一嗓子直接起身出门。 能来此地游玩的至少是个藩王之子,还得是嫡子。因此皇家猎场自然有大夫值班,而且说实话大夫水平还很不错,但却是治疗外伤和跌打损伤的那种不错。 大夫请来了,但韩烈都看出这位中年大夫……把握不大。 这位大夫还真不是手生,而是知道在九皇子灼热的目光下给宗郡主瞧病,免不得心虚腿软,何况郡主病得不轻:筋疲力尽,受了风寒又吃了油腻的食物…… 宗彩还算清醒,尚有余力自嘲,“不管我有多厉害,仍是娇花一朵,嘤嘤嘤嘤。” 韩烈抱着她都心疼死了,“都怨我。” 宗彩勉强笑道:“不怨你。一会儿记着给我喂药就成,不许一勺一勺地喂。”有病才要冲**撒娇呢。 韩烈把宗彩搂得更紧,“好。”另一只手拿着浸了水和酒的帕子,不停地给她擦着额头。 大夫非礼勿视,坐在帐子的一角默默写着方子,为了自己的小命着相,医案上他还记得相当详细。 此时得到消息的韩焘和周慈也前来探望。 他俩是真的担心宗彩,真要在这儿病重,他俩谁都脱不开干系。想想一沾亲闺女就不讲理的**公主与驸马,他俩心里也发虚。 据说吃了宗铎一拳的瑞宣王,今天胃口还隐隐作痛。 小半碗苦药下毒,宗彩越发想吐,迷迷糊糊之际还想要不要把阿司匹林和对乙酰氨基酚弄出来…… 这**宗彩稀里糊涂地过去了,第二天她直接让韩烈摸额头给摸醒了:似乎是稍微退了点热,但依旧在烧。 发烧嘛,肯定觉得冷,于是这一晚上宗彩也是挂在韩烈身上挺过来的――就是考拉抱桉树的姿势…… 纵然她发觉自己的姿势十分搞笑,也跟没事儿人一样,“多亏了你。”又低声道,“忍得很辛苦吗?” 韩烈“恼羞成怒”,“你把我当什么人!”娇娇都病得……也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他哪里还有半点旖旎的念头? 宗彩脑子不大好使,却依旧撩汉技能满点,她用韩烈的胸脯磨了磨脸,觉得****不再那么黏腻,才道,“今儿就带我回去。” 韩烈让宗彩蹭得心都快化了,“好。” 启程时已将近正午,这个时候也最暖和。若是顺利,一路疾行,能在入夜之前回到京城。昨晚,韩烈已经打发了手下回京报信儿,因此在半路上他们便遇到了前来接应的宗彦。 宗彦连招呼都没打,本来他跟韩烈的交情就已经到了不行礼也没所谓的地步,更别提这次还是事出有因。 宗彦见到妹子,看着她通红的小脸,先搓热了手才敢往她额头上放,感觉并不太热,才问,“感觉如何?” 宗彩有气无力道:“路上太颠,感觉骨头架子都要颠散了,二哥。”要不要再弄出水泥和沥青来,再铺一铺路……我可真是病中仍不忘老本行……她颇觉好笑,顺势还搭上亲哥哥的肩膀。 韩烈很是内疚,难得一起出门一次,结果还把娇娇害病了,“都是我的错……” 宗彦和宗彩兄妹没有怨他的意思。尤其宗彩靠在亲哥肩头,还软绵绵地问,“从宫里出来,你还去看我吗?” 韩烈忙问,“我能接着照顾你?” 事不宜迟,好不容易一行人赶回京城,韩烈快马加鞭进宫向爹娘禀报一声,转头就去姑妈家继续伺候娇娇。 儿子跑得快,高皇后都有点吃味儿,“瞧瞧。我这儿子还是给别人生的不成?”当然,她也就是说说,跟丈夫过过嘴瘾。 圣上就靠坐在皇后身边,手里还拿着宗彩的计划书,闻言笑道,“小九这个年纪,正该慕少艾,看小九让娇娇迷得神魂颠倒,我倒是安心了。” 这话真说到高皇后的心坎儿上了,“小九以前总往大营里扎,又不近女色,我原先真是担心,他在大营里让人带歪了……” “幸好不是。小九这边定准了,”圣上点头道,“该给太子留心仰好媳妇了。” 高皇后道:“有几个人选,正好趁年底这阵子都叫到眼前仔细瞧瞧。” “太子性子还是燥了些,正该仰沉稳的姑娘劝一劝。” 明明自己也看上的姑娘,父皇母后问都没问,就直接许给了弟弟,太子心里怎么可能舒坦? 今儿又从四哥那儿听说,弟弟带着着姑娘打猎去,遇着的刺客查来查去居然还跟他有关……太子气得差点掀了桌子! 他生了会儿闷气,又灌了两碗茶,差不多冷静下来,也一针见血道,“孤当了这么多年太平太子,只怕那些叔伯兄弟早就看不过去。” 四皇子韩焘沉默半晌也终于进言道:“也是看不惯咱们兄弟几个若始终一派和气。太子,隆平王许是坐不住了。” 五大强藩之中,隆平王与肃安王都与**公主夫妇不大和睦。尤其隆平王封地内的精铁锭一直以来都供不应求,圣上的禁军每年尚且要采购大笔精铁……因此隆平王一直地位不凡。 但等京郊宝塔山新工坊有了出产,可就难说了。 “袭杀宗彩,再把脏水扣我头上,隆平王的确做得出。”太子点了点头,“明儿下朝,我就去瞧瞧娇娇。” 韩焘又道:“隆平王嫡长子夫妇带着两个妹妹不日即到,太子你看……” “为难忻娘,也太难看了。”太子道,“但总得让他知道点教训。”顿了顿,他冷笑一声,“拿着证据找九弟和娇娇去,我看他出不出这个头。” 韩焘应下,心中却道:太子你放心,九弟绝对不会坐视。 不过以他的了解,九弟城府颇深,但言行举止却一直像个猛将……他真不怕假戏真做,让父皇把他定了性吗? 他们兄弟几个,包括太子在内,都是得凭才学本事来讨父皇欢心。当然本事越大就能从父皇那儿得来更大的权和银子,而父皇又素来公道。 偏科又行事不正的结果,看看他三哥就是――开春去巡视马场,对于皇子来说等同于失势。 话说,京城里的雪还没化,又是晚上,因此行人不多。 大路上积雪都被清理得差不离,堆到了路边的沟渠,因此韩烈一人当先,身后跟着五十轻骑,飞奔在大路上也没搅了周边百姓。 韩烈哪里想到自己猛烈追求宗彩,甚至对上太子也毫不退让,反而让父母安了心,而他两个好哥哥正谋算着他……他连饭都没吃,就火烧火燎地赶到姑妈家继续伺候。 踏入公主府,韩烈想先跟姑妈姑父道个歉,话未出口就让宗彦领进了宗彩的院子。韩烈进门一瞧,果然见宗彩靠在引枕上,怀里正抱着她爹的胳膊。 韩烈一瞄:姑妈和姑父这脸色不对!但姑妈和姑父脸色再不好,他也得先行礼再说。 等韩烈站直身子,宗彩就冲他招了招手,还指着身边那块地方,“过来坐。” 毕竟年轻,回到家里好生睡了会儿,宗彩虽然没彻底退烧,却也精神了不少。压根不用韩烈询问,她就主动解释起来,“到家便请了相熟的太医来,重新开了药,不过煮好的药汤还没喝,就让太医拦住了。他查看药渣子的时候发现不对。” 这可是在娇娇家里,都敢给娇娇下药?!难怪姑妈和姑父脸色这么难看。韩烈预感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便静等下文。 宗彩又继续道,“也不是下毒,只是指明了十年的药材,忽然给你换成了五十年的……这药也得吃上一阵子才会再看出毛病。这还不算完,备药的那大丫头她娘……”她瞄了亲娘韩锐一眼,“是我娘身边的嬷嬷,还曾经伺候过皇帝舅舅。” 但凡有点分量的人家,都有皇家密谍安□□去的探子。不过就算有探子在,也不是什么都能打听得出来,而且有些探子压根就已经暴露了身份。 譬如宗彩提及的这位嬷嬷。 **公主夫妇并无反心,于是这位嬷嬷就干脆顶着皇家密谍的身份在公主府里安心养老,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圣上的人就不能收买利用了吗? 这回不就是实例? 韩烈也有些感慨,“继给太子泼脏水之后,这么快便轮到父皇了吗?”又由衷道,“可见你这次真是把人家刺激坏了。” 宗彩见爹娘都不想搭理韩烈,嘴巴一咧,“这真是我的荣幸。”又扭头对爹娘道,“爹爹娘亲,让我们说说话呗。” 宗铎终于开口,“这就嫌你爹娘碍眼了?” 宗彩笑道:“等他走了,女儿再补偿你们呀。” 宗铎与韩锐也的确要到书房做些布置,于是顺水推舟地出门。屋里剩下宗彩宗彦与韩烈他们三个,韩烈才迫切问道,“姑妈和姑父不会动怒了吧?” 宗彦没好气儿道:“不动怒?就我老子那脾气?你信啊?” 韩烈又补了一句,“没对我动怒吧?” “你这人大喘气啊?”宗彦骂了一句,又叹道,“娇娇太耀眼,跟你出门的时候,爹娘都已经下定决心让娇娇跟你历练一番,省得将来遇上大风浪,再手足无措……但却没想到反击来得这么快,还一个不小心卷进压根不想沾身的麻烦事儿里。” 宗彦这真是大实话。 宗铎与韩锐都不看好太子,默许女儿嫁给韩烈就是证明。但不看好归不看好,不代表现在就要捧出一位皇子跟太子对着干。 韩烈轻轻呼了口气,“是我十弟吧?”前世这个弟弟就极有野心,最后连他的遗诏都没遵守,还把韩熙和韩汇之与他放在一处,让他们三个到地底下还得糟心……这账总是得算的! 宗彩攥撰烈的手,轻声道,“爹爹说,有七八分把握是他。他还在赶回京城的路上,人不凑手,还是三皇子帮了点忙。反正我那个计划没带上他俩,他俩恼羞成怒也是顺理成章。” 妹妹还在病中,宗彦十分体谅,有些话就由他代劳,“隆平王也插了手,这一点毫无疑问。” 不过妹妹直接点出十皇子来,韩烈也不见半点异样,宗彦便觉得他俩肯定有不少秘密。须知韩烈与十皇子以前一直兄弟情深。 却说,隆平王也是五大强藩之一,但却是公认最不得圣心的一个。 不是因为他封地盛产精铁,常年供不应求,惹得圣上不快,而是因为当年他与圣上的兄弟私交甚密――没错,就是跟圣上夺嫡夺到你死我活的那一位。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隆平王都是那位皇子的鼎力支持者之一,但不知为什么又忽然反戈一击,腹背受敌的那位殿下走投无路只得饮恨自尽,连尸首都是隆平王交给圣上的。 最后天下平定,叙功的时候隆平王还捞到了一个双号亲王,但也……到此为止了:五大强藩里他是唯一一位没有实际官职的。 宗彩及时补了一刀,“郁闷之处在于,幕后黑手哪个都不好报复回去呀。” 宗彦挑了挑眉,对韩烈道,“你小心点。听说隆平王嫡长子夫妇进京,不止带了自家的两个妹妹,还顺手把舅家的表妹带了两个来,据说都是~绝~色。” 韩烈微微一笑,搂着宗彩道,“这可真是不把咱们的婚事搅黄不罢休啊。” 宗彩头重脚轻,顺势往他怀里一歪,“他们说了又不算。” 宗彦把二人腻乎看了个满眼,也不觉得碍眼,“总之你们都小心点,那家子一旦使起阴招可是万分恶心的。你二哥我可是亲身体会过,不过是陪了次酒,就差点让人挺着肚子讹诈了。” 韩烈摆了摆手,“没事。除了娇娇我谁都不要。” 宗彦眨了眨眼:总觉得话里有话……算了,不问了,将来妹妹迟早会告诉他的。 这一晚,韩烈再次留宿,亲自照顾宗彩起居……当然是解了衣带的。 第二天,诸位皇子就跟商量好的一样,一起上门探望。三四七八外加年纪最小的十一皇子齐齐到来,宗彩与他们一一见礼,就继续窝在榻上微笑着点头,却很少说话。 圣上一众嫔妃之中,容貌以安妃为最,其次便是贵妃,也就是三皇子生母。三皇子的相貌也稍逊于七皇子韩熙,而且他头回上门却像是熟人一样嘘寒问暖。 宗彩明白他的意思:明明出手算计了你,你却不能把我如何……谁让你有了好处却完全无视我呢?表哥这就给你涨点记性…… 不过宗彩可不憋屈,因为她有仇都会很快报掉:她很快就会让三皇子体会一下科技金手指究竟为什么吊到没朋友。 话说贵妃娘家乃是盐商起家,如今也控制着遍布于数省的数十盐井。 大晋海岸线太短,海盐的份额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而大晋的盐湖出盐往往苦涩到难以将就……贵妃娘家豪富自然可想而知。 盐湖出产的食盐之所以苦涩,就是镁盐含量太高,而去除食盐中的镁盐,对宗彩而言不说小菜一碟,但也就是花费一天“抄出”一份计划书的事儿。 反正你让我不痛快一时,我就断你财路……让你一大家子不痛快一世。 等太子他们几个告辞,韩熙特地留了下来,韩焘也想再坐坐,却让韩烈直接赶了出去:你替谁隐瞒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是的,最开始周慈和韩焘听说是隆平王出手,他们两个便稍微放了点水:**公主与隆平王府彻底撕破脸,那是他们乐见其成之事。 万没想到,这里面还藏了三皇子与十皇子的手笔!他俩这疏忽若是让圣上和瑞宣王得知,不会有好果子吃。 韩焘被捏了个不大不小的把柄,只得悻悻离去。 闲杂人等一概撤走,韩熙才笑眯眯问,“娇娇打算怎么收拾三哥?其中有我能效劳的地方吗?” 宗彩眯了眼,“求之不得。等我裁写点东西给你。”精制盐她是不想插手了,因为油水没那么大:千家万户都离不开的食盐,不出高价,再说也容易犯忌讳。 三天后,宗彩病愈,正好赶上皇后亲自操办的赏雪宴。 未来公公婆婆的面子不敢不给,于是宗彩盛装打扮了一下,与韩烈一同出席。踏入梅花盛放的院子,宗彩便和隆平王嫡长子舅舅家里那两个~绝~色姑娘“狭路相逢”了。 说是狭路相逢,其实人家姑娘礼数十分周到,最开始除了目光总往韩烈那边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平心而论,这两个姑娘眉目之间与她颇有相似之处。话说周慈跟她也有几分像,但周慈没这两个姑娘生得美啊…… 见礼后,宗彩不说话只笑盈盈地看着这两个姑娘对韩烈表达崇拜之情。 韩烈拉着宗彩的手,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二位姑娘身上的熏香味道太重……恕不奉陪。”话是韩烈说的,而不得不告退的却是两个姑娘。 眼见这二人红着眼眶离去,尤其是那单薄又落寞的背影……宗彩知道这两个姑娘为了能有这么一天,不知经受了多少特别训练――因为她们的步态姿势真的挺像她。 横竖周围没外人,宗彩便笑道,“你都不正眼瞧一下,看把人家委屈的。” 韩烈亦笑,“我有这么肤浅?” 宗彩指指自己的脸,“你说呢?” 韩烈败退,“好吧。我就是肤浅。” 宗彩靠撰烈的胳膊,低声道,“其实我也是呀。有颜任性,没颜认命,当然有病也行……” 在猎场里那次共枕**,她就是有意要看看人家尺寸,要是连键盘上q到e都没有,就算是真灵魂契侣,也是得分手没商量。 当然,这一点她就不以诚相告了。 韩烈哪里知道她这番心思,大笑过后把宗彩搂得更紧,“且瞧瞧一会儿谁中招吧。” 二人默契地同时伸手比了个“三”出来,再次相视而笑。 却说二人在梅树下卿卿我我,可是快把凉亭里端坐的贵妃娘娘惹火了。但面上她却笑意盈盈,还跟身边的皇后道,“好一对璧人,瞧着就赏心悦目。” 这会儿太子可就在皇后手边坐着呢。 第四十四回 高皇后是先帝指给圣上的正妻,想想圣上与先帝那糟糕的父子关系,就知道高皇后在最初嫁给圣上时过得并不如意。 大婚后的最初几年,高皇后也只能看着丈夫的侧室一个接一个地怀孕生子。 太子降生的时候,圣上已经和高皇后在同甘共苦数年之后感情甚笃。 太子也在爹疼娘爱之下长大,他想求娶宗彩却没得到父皇母后的支持,都算是他这些年里相当大的一个跟头了。 太子暗地里也抱怨过爹娘偏心,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早早拿到表妹宗彩送来的“大红包”,俗话说吃人嘴短,太子这会儿节操底线还都还在,自觉得了便宜就不卖乖:九弟和宗彩表妹情投意合,好处又不会少了他的,他也就不那么坚持了。 关键是数年前父皇母后就曾经想把宗彩表妹指给他,他当时表现得不太情愿。前些日子,他还暗示,让淳王家的兄妹给宗彩表妹点厉害……结果险些一巴掌糊到自己脸上…… 要说彼此都毫无芥蒂,那不可能,但想有好处大家分,那……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于是这也勉强算是皆大欢喜。 可贵妃当众揭破此事,给皇后和太子下不来台,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尤其是看着下手那些男男女女看看表妹,看看九弟,再看看他之后要么恍然,要么暧昧的微妙神色,太子真是气不打一出来:我们兄弟争夺宗彩,不是贪图人家的颜色! 此时偏生又不好辩驳。太子的脸色微微僵了一下。 皇后见儿子脸色不好看,心里也叹了一声:小八还是沉不住气了些。现在想想,小八和娇娇做不成夫妻也是好事。 皇后心中思量,不耽误与贵妃说话,这些话更是说给在座有资格与皇家做姻亲的太太小姐们听,“娇娇小时候,圣上便和公主说定了,将来一众皇子,任娇娇挑选eads;华医。不是我这当娘的偏心,这两个站在一处,真是怎么瞧怎么心里舒坦。” 皇后的意思很明白:娇娇和我们小九情投意合,太子纵然有意,却也有成人之美的气量。 贵妃一笑,“谁说不是呢。” 这句话倒是让高皇后稍微有点意外:贵妃以前不至于这么耐不住性子,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实际上,贵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今天整个人又惊又怒,乃至于管不住自己的嘴:前几天,她儿子一个没忍住,也派了心腹手下跑跟到猎场去,看着是不是个捡个漏……结果人家出主意的正主儿跑了,他儿子的人倒让皇家密谍扣下了……还是活口! 贵妃已经懒得思量*公主那两口子会怎么报复她,就说圣上这一关她都不好过去。 儿女都是债!偏生这会儿她还得笑意盈盈地坐在皇后身边,因为她得给儿子留心挑个侧室。 却说她亲生的老三,曾是圣上在挺长一段时间内唯一健康的孩子,老三幼年又十分乖巧懂事,母以子贵,那会儿她甚至能稳压皇后一头。 虽说时过境迁,圣上待她们母子终究比其余诸嫔妃要强上许多。老三的媳妇也是圣上亲自挑选,而非交由皇后操办。 这儿媳妇出身性情她都挺满意,老三两口子也感情不错,但……就是生不出孩子! 此番老三挨了罚,贵妃便想着挑个侧室,趁着不在京城眼不见心不烦的时候,让她抱上孙子孙女也好…… 宗彩与韩烈站得不远,伴着身边似有似无的梅花香,把凉亭中众人反应尽收眼底…… 她稍过头问向韩烈,“贵妃心也是大,这个时候不该跟舅舅讨饶吗?出现在舅母的赏雪宴上,给自己儿子挑侧室,这儿能有谁待见她?” 高皇后做东的赏雪宴上能正经出席的女孩儿,出身最起码堪为皇子正妻,贵妃想在这样的场合里挑人,除非圣上金口玉言直接下旨指婚,否则……就是白日做梦。 宗彩记得以前贵妃行事可没这么清奇。 韩烈笑道:“有七哥她娘一衬,谁都是明白人。”顿了顿,才解释道,“贵妃一直脑子不大好使,反正她丢了人,父皇也不甚在意。” “这……就是玩物……吧。” 韩烈挑了一边眉毛,“不然呢?” 这话宗彩听着不舒坦,感觉到韩烈那股子由内而外发散出的轻蔑,宗彩也没多说,“反正你跟她比跟我熟,你说了算。” 韩烈看出娇娇不大高兴,但为什么不高兴他就不懂了:我就是看不起贵妃那母子俩……这也不行?难道娇娇前世跟贵妃有交情?他真不记得有这回事儿!娇娇前世的经历,他所能知道的大大小小,每一件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依旧没找到端倪。 于是他赶紧讨饶道:“娇娇我哪儿说错话了?你让我死个明白……” 宗彩轻飘飘道:“就是看不顺眼你刚才那表情。” 心里的小人立时泪流满面,跪地不起……韩烈那脸僵得比太子还厉害,更一时无话。 宗彩见状终于乐了:可惜没有截图工具,这是个多好的表情包制造机。 却说他俩能看别人,别人自然也在观察他俩eads;重生在极品婆家。大家就见二人手牵手地轻声说话,随后九皇子韩烈便各种神情变换,宗彩从面带微笑转而笑意盈盈,最后更是伸手捏了捏九皇子的下巴。 以二人身高差来说,韩烈的下巴正是宗彩够起来不费力的地方。反正凤求凰还是凰求凤……不言自明。 在座的姑娘们对宗彩大多印象不错:长得美但不乱撩人,让出太子妃之位不说,还早早选定了一位皇子――还是众位皇子之中相对“行情”比较一般的九皇子……谁非得愿意得罪将来的妯娌呢? 至于陪着自家姐妹一起到来的未婚男子们,就颇为遗憾了。宗彩长得好,出身更好,绝对是做老婆的上上之选。 圣上没有那么闲,能让他老人家亲自指婚的,除了皇子之外,就是未婚的王爷以及王爷们的嫡子嫡女。 因此在座的这些年轻男女大多数人都没有能让圣上指婚的尊荣。 按说他们出身不差,才智亦是不错,何必非得上赶着跟皇家结亲?还不是山高皇帝远,在家乡名气再大,圣上又未必知道。 借着指婚的机会能让圣上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才是正经。 若是指婚不成,那么跟宗室,尤其是圣上的近亲做朋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说宗彩婚事已定,但做个蓝颜……对宗彩这样的姑娘放低身价多献殷勤,男人们不仅不觉得为难,还会甘之如饴呢。 韩烈就是太知道他这些“同胞”们的心思,才严防死守,无论如何不轻易离开娇娇身边。 在院子里逛了一小会儿,就连去个净房,韩烈还要坚持把门,宗彩也很无语。那些跃跃欲试想要跟她攀谈的小伙子们,其中有好几个家里有矿山…… 宗彩洗了手,从净房出来,就见韩烈与韩熙正站在一块儿有说有笑。 她便调侃道:“在这儿聊天,是不是别有风味?” 韩烈笑道:“你在哪儿都是风景。” 韩熙不由侧目,“九弟原先……可曾这么会说话?” 韩烈轻咳一声,“端看弟弟愿不愿意。” 说句心里话,韩烈不担心韩汇之,平心而论,韩汇之对娇娇可是难得铁树开花以及铁汉柔情了,但韩汇之性子比他还糙,娇娇连他都没太看得上,更别说韩汇之了。 但七哥不一样,他就害怕娇娇因着愧疚,跟七哥旧情复燃。 这满院子里几十小伙子绑一块儿,都不如一个七哥更值得他重视。 宗彩在韩烈腰间掐了一把,“偏你贫嘴。”也没什么开场白,直接问道,“如何?” 她自打知道隆平王与贵妃母子都暗中出了手,病好后便在家里把精炼盐湖苦盐的方法编成了一套计划书,扭头便送给了韩熙。 韩熙如获至宝,据说回宫闷头琢磨了两天,甚至还特地要了盐湖的苦盐亲手尝试了一下――效果比计划书里的描述得还要更好上几分。 这份大礼,拿着烧手,纵然韩熙都淡定不得,他拉着韩烈又跑了一次公主府,得到宗彩的允许便找父皇备了案,哥俩打算一起把这笔买卖做起来。 圣上也算是心里有底:这两个儿子就凭这笔买卖,只要没有非分之想,将来的日子必定过得滋润无比。 大晋的藩王虽有封地,但也只是能收取封地税赋的五成为己用,剩下的一半仍要上交国库eads;牧师成长手册。他们拿这些银钱养活府卫,并负担封地的一部分防卫,有时还得兼顾治安。 因此手段见识稍微差了一些,藩王的日子就可能捉襟见肘,过得比当地的三四品官员都不如。 圣上作为一个尽职的好爹,不管儿子们将来就不就藩,也希望他们能不太为身外之物忧愁。 因此宗彩此举,又让圣上在心里给她记了个“极好”的评价。圣上自此也是下了决心:我家小九就送给你了,随便折腾吧,只要你不要他的小命,我这个当爹的全都当不知道…… 皇帝舅舅的心态变化,宗彩一概不知。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看着与她情深义厚的“前夫”在没有她之后,这辈子得穷得吃土。 在没有系统自然教育的时代,纯靠天生加自学,韩熙的逻辑思维,研发能力和动手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 能打天下治天下的人才,宗彩见得多了,但能成为名扬天下科学家的,目前她只看见了韩熙一个人。 韩熙迎着宗彩的笑容,他点了点头,“妹妹你果然是奇才。” 京城的冬天还是很冷的,宗彩直接把右手揣进韩烈的怀里,另一手则拍了拍韩熙的肩膀,“是吧?真巧,我也这样想。替我出气,可有大好处。” 韩熙诚恳且坚定道:“再有这种好事儿,务必叫上哥哥我。” 娇娇这份亲昵自来熟的态度,他总觉得十分熟悉。在九弟与娇娇定下婚事之后,他莫名失落了好些天……明明他跟娇娇并不算熟悉,也并没什么交情。 他在宗彩按在他肩膀的手上轻轻点了点,毫不意外地见到九弟眯了眼睛,而宗彩面色如常。韩熙笑了:赶明儿他就去找国师好生聊一聊。 他扭头望着宗彩又提醒了一句,“韩元符不会善罢甘休。我四哥的性子,娇娇你又不是不知道,价钱够高,什么他都肯卖。”顿了顿又笃定道,“父皇也不例外,他照样卖。” 韩元符就是隆平王的嫡长子,猎场之中的暗杀他虽没直接出手,却调动了若干势力接二连三地出来为难。 甚至他还说动了韩焘与周慈,让二人的态度稍微有点变化。 比起韩元符和四哥韩焘,他这个傻乎乎冲杀在前的三哥真是小菜一碟,最多就是助个兴。 得罪贵妃母子算什么,韩熙从来就不怕这贪心又鲁莽的母子两个。从来只执着于阴谋小道,终究成不得大器,更别提三哥他还容易就被暗算了一回。 父皇二话不说,就把三哥直接“发配”到西北反省。若是父皇耐心与疼爱之心仍在,最起码还会给个“以观后效”的机会,让三哥戴罪立功去。 韩熙这番话,不止宗彩,连韩烈都深以为然。 不过早就知道四皇子有才无德,就跟已经暴露了身份的卧底一样,知道了根底并有所防备,比换个新对手要划算得多。 尤其四皇子娶了周慈,必然能在皇家密谍中任职,宗彩算准了这家伙没什么节操,因此容易利诱胁迫。 现在皇帝舅舅在,谁都不敢也没这个本事乱来,但等“今后”……四皇子韩焘反而是招妙棋。 她把“今后”隐去不提,只说了自己的想法,尤其是促成韩焘与周慈婚事的原因。 韩熙十分欣慰,“娇娇你果然心里有数。” 而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直接伸了手出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然与宗彩默契击掌eads;星际之不吐槽会死。 韩烈的神色……忽然就精彩了起来:卧槽,这兆头不对!还好娇娇的手依旧在他怀里揣着。 宗彩为什么在游戏里挑了韩熙?不止因为他颜好,二人又志同道合,更因为他们二人几乎是默契天成。 但这辈子……还是让他做蓝颜知己吧。 宗彩向来崇尚礼尚往来,韩烈这颗火烫的真心,她不想也不能辜负,更别提她身上还背着个“打造太平盛世”的超级任务。 想到这里,她赶紧跟眼镜小哥确认一下,“太平盛世的最低要求是什么?” 眼镜小哥回答得飞快,“政局稳定,无战乱的前提下,保证两亿人吃饱饭。” 果然……她皇帝舅舅目前达到的水准是,大约两亿人吃得上饭。这已经是受人称颂不已的明君贤君了。 眼镜小哥答完再没说话。这别是自动应答吧?宗彩求了个明白,又因为招惹了韩熙,赶忙安抚起“正宫”。 她捏着韩烈下巴道,“一事不烦二主,反正你收拾得了。” 韩烈上辈子不止弄死了周慈和瑞宣王,还把韩焘收拾得服服帖帖。 韩烈闻言,抹了把脸,“都交给我。” 宗彩又嘱咐道:“估计四表哥觉得我是个女孩子,脾气好也很好说话……谁让我当初那么大方地分了一份大礼给他们。不过我给瑞宣王面子,他许是觉得我必须连他也得一块儿敬上。” “给脸不要。”韩烈轻笑一声,“娇娇你放心。” 韩熙忽然问道:“你们打算怎么折腾他?” 这个“你们”二字顿时让韩烈舒爽起来。他笑道:“揍上一顿,让他知道疼就成。” 总体而言,娇娇和七哥前世的手段都比较温和,所以他担心一上来就暴露本色吓到娇娇,于是这阵子行事都相当“乖巧”。 韩熙也笑了,“这还差不多。”他正色道,“娇娇,不是七哥说你……宝塔山工坊加上苦盐精炼这两样,七哥都想给你卖命了。这么大的好处,兄弟反目都不稀奇,对四哥来说好处来得太容易,他倒是不蠢但性子太贪……七哥给你打包票,他一定在琢磨怎么拿捏你。七哥再多说一句,拿捏你的主意,父皇和太子都没想过,偏偏四哥就敢试一试。” 宗彩笑了,笑得明媚至极。 若非韩烈在场,且是大庭广众之下,她都想抱一抱韩熙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也没白为他动心过。 想到这里,她忽觉眼光一热,“谢谢七哥,我省得。我在想,”她看向韩烈,“是不是对七哥你再好一点。” 韩烈简直……都快痛不欲生了!这要是……娇娇再动心,他非得再绑上国师一回不可! 话说韩烈这副表情,看得宗彩都快直不起腰:她莫名厌恶韩烈轻蔑的神情,却极喜欢看他因为嫉妒而火烧火燎,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韩熙此时偏生调侃道:“娇娇话还没说完,九弟这一身酸味未免太刺鼻。” 我现在就想揍你……韩烈深吸口气,“七哥,做人要厚道。” 宗彩扶着腰道:“来而无往非礼也eads;带着农场上大学。四表哥和韩元符,都得给个教训。大礼我手里多得是,但得看我乐不乐意,耐不耐烦给。”等她站起身,便旁若无人地抱住了韩烈的腰身,“什么时候出手一定告诉我,我也要去瞧瞧。” 感受到身上的分量,韩烈也笑了起来,“我这就去安排。” 韩熙眨了眨眼,诚恳道,“九弟,你这一会儿喜怒哀乐全由娇娇而起。” 韩烈咧了嘴,“羡慕吗?” 韩熙莫名不爽。 却说他们三个的互动压根没有避人,好在有三个的心腹守着,看热闹的都不能凑近,更无缘听清他们三个的对话。 不过净房门口不至于人来人往,但他们三个有说有笑的情形终究还是落在了皇后与贵妃眼中。 贵妃自然要说句风凉话,“他们三个交情不浅呀。” 就宗彩生得这模样,娶回家哪里能安生得了?只是宗彩爹娘厉害,皇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吧?我且等着瞧你们母子的笑话! 高皇后也不恼,贵妃的意思她不用怎么琢磨就一目了然:若是你知道娇娇的真本事,只怕你儿子和离求娶都做得出。 总之这次赏雪宴,宗彩他们三个就在眉来眼去之中度过。而几乎全程陪伴太子的四皇子韩焘却始终不安,甚至到了最后偶尔跟他九弟视线相遇,都脊背发凉。 他忽然有点后悔。他对天发誓,他真没想过对宗彩如何。在猎场里,他也是用心派人保护的,只是稍微放点水见识下宗彩的真本事,同时看看能不能让宗彩为了各路消息而再多给出点好处而已。 有一点他看得极准,那就是宝塔山工坊这边,真是宗彩说了算,甚至她能让父皇稍微让步。 韩焘好歹是皇子,不看僧面看佛面。 因此韩烈先着手对付的是隆平王嫡长子韩元符。 韩元符也是有保护符在身,他深信在京城之中无人敢把他如何……实际上他真是太盲目乐观了。 却说他带着手下从清平府里出来,一个不查,直接从马上……滚到了路边的水沟里:唔,疼……这是他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再苏醒,他想摸摸额头,却发觉自己动弹不得。他恍惚了一会儿,终于弄明白自己的处境:恐怕做了“鱼肉”了!同时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顺眼的美人……卧槽,这别是宗彩吧! 宗彩一直等到韩元符双目有神,才徐徐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呢,只找正主。” 韩元符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表妹!我没想过要你的性命。” 宗彩微微一笑,“正好。我也是,表哥。” “娇娇你说,咱们今儿卸掉他哪一块儿?” 韩元符猛地抬头,才看见宗彩身边有个高大的男子正单手提剑冲他缓缓走来。这不算完,此时又有个极俊的男子拎了柄~斩~马~刀出现在门口。这男子还笑道:“找了半天,还就这个稍微趁手些。” 韩元符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他大约不是吓的,而是宗彩在给药时给过了量……宗彩也稍微有点尴尬,对韩烈和韩熙解释道,“头回动用,难免手生。” 韩烈哈哈大笑,“反正这玩意儿不用在我身上。” 韩熙看着手里的大刀,“料理妥当,咱们就把他送到四哥那儿如何?” 第四十五回 韩元符昏睡不醒,宗彩他们也只好聊天打发时间。 宗彩有些好奇,“七哥,你怎么想起换兵器了?” 韩熙把大刀举起,正好挡住了他英俊的面庞,“真沉。”又缓缓放下,“我手底下功夫欠缺了些,得空自然得多练练。” 宗彩默然,望了韩烈一眼。 韩烈委屈道:“这也能怨我?我强也是我的错?” 确实不是。 宗彩总觉得跑去跟国师密探过的韩熙有了点不一样:既然韩烈能背负着绝大气运而重生回年少之时,那么就算韩熙他气运少了点,想起一二前世记忆也不是不可能;除了他还有一个韩汇之……就是不知道他们想起的是哪一部分。 不过不管是谁“觉醒”,“觉醒”多寡,宗彩也全然不虚。连蓝颜与裙下臣都收拾不服帖,还打造什么太平盛世? 历史上又有哪位明君管不好自家~后~宫了? 宗彩抬手一巴掌糊到韩烈的腰上,“少乱吃飞醋。” 韩熙此时把~斩~马~刀当成哑铃一举一收,“九弟防着我呢。”他也是后悔,当时怎么知难而退就傻乎乎地缩了?! “告状可没用。”宗彩算了算时间,觉得药效怎么着也差不多了,便让韩烈出手弄醒韩元符。 韩烈倒持带鞘长剑,一下子就劈了过去。 韩元符身子一抽,果然悠悠转醒,旋即便用十分呆萌的目光打量起四周,而后双眸就盯住宗彩再不游移。 这不对劲儿啊。宗彩当机立断,扭头就去找眼镜小哥求救,“你看这位别是也穿了吧?” 一息之后,宗彩得了回复,“脑震荡。九十九点九九可能不会留有后遗症。” 宗彩又等了一会儿发觉又没了下文,她笃定眼镜小哥这阵子确实不在。她摇了摇头,心说她大约还不是大客户,没有客服二十四小时全天在线服务的资格。 宗彩这一摇头,落在韩烈和韩熙眼里就是另外的意思。 这哥俩立即上前来了场“男子双打”,韩元符抱头哀嚎还滚来滚去。 宗彩觉得韩元符挨了打,八成已经清醒,便道,“来而无往非礼也。表哥下次算计人手段一定要再高超一点。” 宗彩他们三个都没有成婚,而韩元符虽然婚了却还没娃,因此在圣上这一辈人的眼里,他们都算孩子。 孩子们打闹,大人绝不会插手。韩元符便是顶着这个“规矩”来算计宗彩,宗彩回敬起来自然也不手软。 总之韩元符被韩烈和韩熙亲手打出一身皮肉伤,最后还被二人的心腹打包送到了宫中韩焘的院子。 接了这个“大礼包”,韩焘哭笑不得,赶紧命人把隆平王这位嫡长子送回了他带入京城的心腹身边。之后这一夜,韩焘辗转反侧,直到天明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瑞宣王将这些消息整理后送上圣上的案头,圣上瞧了,只笑骂了一句,“这群小子没一个省心。” 瑞宣王回府后,也忍不住跟他媳妇感慨,“*与隆平王不合了这么多年,娇娇给她娘出气,靠的是削减隆平王的财路,倒是隆平王他那个儿子,应对之策就只是出招暗杀……” 瑞宣王妃笑道:“可不就是高下立现。” 瑞宣王亦笑,“原本还想瞧上一阵子再下注,如今看来再不修补一番,只怕真要把这小丫头得罪了。” 作为五大强藩之一,想要他站队,必得有能让他动容的绝大利益,否则他就会仿照圣上,在其余四位兄弟姐妹之间一直玩制衡。 “娇娇不简单。不过,”瑞宣王妃柔声道,“她越强,九皇子也跟着沾光,将来终有声势胜过太子的一天,王爷可想过对策?” 瑞宣王无赖道:“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 瑞宣王的反复,也坑苦了四皇子韩焘。 透过周慈,搭上了皇家密谍这条线,韩焘哪怕身为皇子还是得老老实实听从瑞宣王的指挥:他自觉行事始终不偏不倚,且留有余地,绝对没什么问题。 他哪里想到宗彩才华横溢,妙招一个接着一个,从他父皇到堂叔瑞宣王一路动摇……父皇还好,对宗彩的欣赏从未掩饰,但瑞宣王不喜欢也看不惯一家独大,哪怕他也得了不少好处。 宗彩如今远远称不上一家独大,但这个势头却惹得瑞宣王想要压上一压。韩焘自然照办。可他哪里想到,瑞宣王改主意快比翻书,这就把他推出去背锅了。 案上正放着周慈“邀他过府说话”的情书,明明韩焘与周慈之间“意趣”颇多,但此时他就是不想搭理她。 枯坐书房半个下午,韩焘抹了把脸:人为刀俎……黑锅不背不行。他猛地起身,决定这就命人给宗彩送去拜帖,毕竟赔罪要尽早。 偏巧此刻内侍忽然来报:四皇子妃来了。 韩焘还不曾封王,因此他的正妻也只得如此称呼。 却说这位四皇子妃也就这一半年的光景,她自己也是早有准备。皇子不会鳏居超过一年,周慈嫁给四皇子也成了定局,但为了亲生女儿,四皇子妃也得搏上一把:让丈夫始终念着自己的好,从而惠及他们的亲生女儿。 妻子一脸病容,韩焘看了也心生怜悯。亲自扶了妻子坐下,韩焘才问,“不好生歇着,来书房……有话要说?” 四皇子妃硬挤出一个笑容,“只是想找你说说话……我不能来吗?” “怎么会?”韩焘对老婆还有那么几分情义。 四皇子妃道:“殿下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殿下一心上进,圣上很喜欢。”说到一半,她便咳上了,捂着嘴**之际,她意识到自己连卖关子的机会都未必有……她才说了几句话?! 韩焘默默替四皇子妃拍起后背,力度不大不小刚刚好。 其实知道好丈夫与周慈“暗度陈仓”的时候,她不是不愤怒,但孤零零地在床上躺了一天,晚上丈夫抱着女儿再来看她,她奇迹般的怒意全消。 从她嫁进来到现在,整整七年,她当了足足五年的药罐子,丈夫也不曾嫌弃。丈夫是皇子,她不能也不敢要求太多。 毕竟她不是宗彩,拥有能让圣上专门为她破例的才华。她缓过口气,立即道,“殿下……可曾有宗彩生了龃龉?” “龃龉不至于,但她应是怨上我了……”韩焘面对妻子比对周慈更坦诚,“有几次故意送消息送得迟了些。瑞宣王的意思是,先瞧瞧宗彩如何应对,光有才学,没有为人处世的大智慧,只怕也是一场空。” “殿下照办了。于是宗彩记恨殿下,却似乎没有怨上正主瑞宣王。” “正是如此。”韩焘扶了额。若不是自己斗不过瑞宣王,何苦为他背锅,“只希望瑞宣王能给足够的好处,补足我的损失。” 四皇子妃轻叹一声,“殿下,开春后三皇子离京,七皇子和九皇子素来亲厚……殿下您原先与太子同进退,但您为圣上和瑞宣王办差的时候是不是有意无意冷落了太子?” 这段话她一声没咳,说得一气呵成。 而韩焘闻言便是一怔:妈~的!这么一想,兄弟几个除了已然半废的三哥,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他要是瑞宣王,一定也先欺负这个软柿子。对于宗彩而言,要立威肯定也先拿他开刀…… 想到这里,韩焘特想给自己一巴掌:他竟然如此好骗! 四皇子妃静等丈夫神情恢复,才不疾不徐道,“情况当然还也没这么遭……十皇子要回京了。”四皇子妃的老家离*公主的封地慧州不过几十里地,“慧州那几座废矿,几经转手,最后竟是落在了十皇子手中。” 好了,多余的不用四皇子妃多说了,韩焘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韩焘亲自把媳妇送回正房,还从她那儿得到了几封书信――正是十皇子暗中嘱咐心腹收买慧州几片矿山的证据。 韩焘拿了证物,又坐到书房里琢磨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想好措辞,也不管此时太阳落山,直接奔向了他九弟的院子。 毫无意外,九弟不在。 事不宜迟,韩焘吩咐内侍向父皇报备之后,带着自己的侍卫直奔*公主府:要做恶客,他也在所不惜。 说来也巧,他还就在公主府的大门口撞见了韩元符……韩元符上门当然不是来砸场子,而是跟他一样:赔不是。 在大门处接人的正是宗彩她二哥宗彦,望见韩焘他们这一行人,宗彦还笑道,“倒是省了我的事。” 冬季正是练兵的好时机,因此公主韩锐与驸马宗铎全不在家。姑妈尚好,韩焘对他姑父还是有点怵头,听说姑妈姑父都不在,他还松了口气。 只是这个轻松之态太过明显,看得韩元符心有戚戚,“我一身伤,还得上赶着前来赔罪……”顿了顿他还问,“你犯了什么事儿?” 韩焘微微一笑,“没把你对娇娇的所作所为全都告诉她。” 韩元符“啊”了一声,“看来还有下一顿揍等着我呢。” *公主一家子与隆平王府素来不合,可皇族就是这个规矩,在大家撕破脸生死相搏之前,总要给彼此都留块遮羞布。因此别看韩元符说得轻巧,其实他心里真是想弄死宗彩,以及宗彩她爹娘兄长。 这一点,别说韩焘,作陪兼引路的宗彦都心知肚明。 把这堂兄弟俩领进书房,韩焘和韩元符不止见到了宗彩,还见着了坐在宗彩身侧的七皇子和九皇子。 彼此见礼后,宗彩才问,“两位表哥有事?” 宗彩与韩熙韩烈明明是在商量着什么,对他们商量的内容,韩元符很感兴趣――他想弄死宗彩并不耽误他认可宗彩的天赋。不过这个时候,韩元符自知多说无益,便把想好的一番说辞娓娓道来。 宗彩听了,面无表情,“知道了。今日以前,表哥与我自是一笔勾销。” 得到了回答,韩元符也没耽搁便主动告辞。 至于韩焘要说的可比韩元符多了,而且他是真的认怂来了,自然态度真诚,言语之间也让人十分舒服。 韩烈最先笑道:“四哥知道厉害了?瑞宣王执掌皇家密谍多年,吃人早就不吐核。咱们这皇子又不是什么护身符……” 这是大实话。光宗室里就不知多少人整天算计着想要弄死他们兄弟之中的一个或者几个。 宗彩此时忽然问,“慧州那几个矿山都让十皇子收入囊中,”她眨了眨眼睛,“买卖过程之中死人没有,烦劳四表哥帮我查查吧。” 韩焘吸了口气,竖了大拇指,“你果然……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46.第四十六回 宗彩爹娘非常有钱,而且宗彩敢打包票,她跟爹娘要钱,为买下那几片矿山以及运输矿石修路开口,爹娘一定不会有丝毫犹豫。 但宗彩没有。 不用现代人的身份,也知道买地――修路也是要先需要占用的那块土地买下来,稍微不小心就能弄出命案,乃至酿出震惊全国的大案,纵是圣上有心照顾,不处理都不能平民愤的大案。 修路凭现在的手段,肯定是尽量在平地上修……不巧大晋的平地大多都是耕地,而且大晋人对于耕地的执着一点不亚于封建时代的~天~朝人。 这恶人她怎么能做?不仅这锅她不背,就连她的爹娘兄长以及裙下臣们也不能沾上一点脏水。 宗彩对韩焘笑道:“别说那些不了解我脾气的亲戚们,就算时常能见我的四哥你,也欺负过我年轻见识浅吧?” 挨了“一耳光”,韩焘也得赔笑,“妹子,四哥就错在按寻常的法子对待你。” 韩焘很识时务,本身没有所谓皇子与生俱来的傲慢,宗彩……还就看上他身为皇子反而没啥节操这一点,“这话我可不爱听。四哥,皇帝舅舅如何对我,你没瞧见?” 她要是看不上韩焘,不打算拉人入伙,绝不会废话,而是跟对付韩元符一样,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韩焘想了想,才认真道,“因为姑妈救驾,伤了元气,妹子你降生后便身子不好,父皇打那时起就对你很好,比对我们这些亲儿子亲闺女都好。在婚事上,父皇本来属意你做太子妃,结果你不愿意,太子觉得丢了脸都没正经出手就让父皇叫过去数落了一顿。” 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宗彩看向韩烈,韩烈也一摊手。 韩焘解释道:“父皇数落太子,不会轻易让旁人听见。我也是偶尔听太子抱怨才知道的。” 换了别人,太子妃都不做,那是给脸不要脸。到了宗彩这儿,一个没看上,还能再换一个。韩焘提及此事,意思就是圣上待你这么好,你好意思对圣上……的儿子,你的表哥不好吗? 听懂弦外之音,宗彩笑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你眼拙。” 韩焘赶紧顺着这个破梯子下了台,“这不是因为眼拙和脑子不好使,来给妹子你赔不是了?” 宗彩道:“可以啊,四哥你的诚意呢?” 韩焘十分果断,“慧州那些矿山的消息,尤其是转手的过程,四哥半个月里会给你问个明明白白。” 宗彩笑道:“那多谢四哥。”顿了顿又问,“到时候咱们也一笔勾销?” 韩焘哭丧着脸,“别啊!妹子,你……”他瞥了面无表情的七弟和九弟一眼,“别这么残忍。” 四皇子坚信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要利益足够,因此他很能拉得下脸面。宗彩也不担心因为今日韩焘上门示好求饶,翌日他会记恨在心――她和韩烈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与宗彩谈妥,韩焘还留下来大家一起吃了个饭,才心满意足地告辞。 韩烈几番以目示意,韩熙都不肯主动告辞。 韩烈忍不住直接开了口,“七哥,到点儿了,你也早点回宫去?” 韩熙笑道:“咱们一起回吧,也做个伴?难不成你还要住下?对了,姑妈和姑父还没回来,不过娇娇她二哥可在府里……” 韩烈道:“七哥差不多得了啊,许你凑过来,弟弟都觉得气量够好了。” 韩熙接着笑道:“一言不合,九弟还要揍我不成?” 宗彩一抬手,“好啦。辛苦你们了,为了逗我开心,才奋力插科打诨……” 这哥俩都不是很有幽默感,能有这效果估计也是尽力了,“我刚才心不在焉,纯是琢磨正经事。” 她斟酌过言辞,也和盘托出,“不管是精钢还是精盐,我的意思是咱们都只管生产,原料采买,运送以及做出的精钢和精铁怎么卖,买给谁,咱们都不用多过问。咱们现在实力不成,切忌贪多嚼不烂。” 最后那句是专门对韩烈说的。 这小半年,宗彩几乎是从零开始,送出三份计划书,而且亲身参与之下练兵精钢和精盐全部成型,她不信重生归来的“龙傲天”韩烈陛下没用这段时间准备许多后手。 只不过她不提,人家未必会主动出手。然而她还真是想错了…… 韩烈道:“按你说过的,我也收了几片矿山。” 韩熙也道:“我闲钱没九弟多,也趁势收了那么两三处,都是出产些以前大家不知道怎么用的矿石。韩汇之也收了点,看你这阵子太忙,便没急着送过来。” 韩烈点了点头,“我看姑妈和姑父……还有两位舅兄……”说到这里,他也乐了,“忙得很,你做事他们又太放心,所以许多事没有跟你提起。自打你弄出精钢,开春修建宝塔山工坊的消息又传了出去,能最早得到消息的那些人家,都先后出手收了许多矿场,有用的没用的,他们都收着。唯独姑妈封地上那几块没人敢动,说起来十弟也是没了法子,只能从那儿下手。” 韩熙也及时感慨道:“十弟以前倒是淡然。” 韩烈对他这个好十弟态度骤变,而且并不介意在韩熙面前表现出来,“利益忒大,自然破功。” 就凭前世他十弟下葬时造下的孽,韩烈都不会轻易原谅。昔日他多照顾十弟,今日就能多想报复回来。 尤其是他觉得自己都用间石收拾了韩汇之,如今不仅韩汇之早早露出对娇娇的爱意,连七哥也没把持住这就凑了过来……绝对都是他这好十弟在下葬时故意为之才惹来的! 韩烈迁怒之意,宗彩能猜着几分,“你的弟弟,你去收拾。我娘封地里那几处矿场都是坑,背地里不知牵扯了多少能人。十皇子身份尊贵又如何,未必镇得住。” 韩熙忽然问道:“你生产精钢的原料……绝不只是慧州才有?你早就寻到了备选的矿场?” 韩烈瞥了韩熙一眼:你才知道啊。 宗彩脑子里那本百科全书里面,有大晋全部的资源分布,已探明和未探明的部分还分了不同颜色,总之都标记得清清楚楚。 宗彩目前炼钢原材料都从娘亲的封地买,但等工坊建成……就未必了。她当着韩烈和韩熙揭了底,“等工坊建成,原料矿石正好从几位入伙的王叔封地里买,一家一种,绝对不偏不倚。至于分销,就交给皇帝舅舅……他不会嫌弃这事儿琐碎。” 韩熙听完,一脸纠结地望向他九弟,“你眼光也忒精准。” 韩烈大笑,“服气了没有?” 韩熙正经起身一揖,“哥哥服了。” 能在她面前力压韩熙一头,韩烈那是真心愉悦。 宗彩挑了挑眉毛:她跟韩熙这辈子连个开始都没有,撑死就是惺惺相惜,离情投意合还远着呢。再有什么旧情意,宗彩早早拉他入伙也就还了一半。 于是她问:“太子妃人选定了没有?七哥呢?” 韩烈喜欢这个话题,答得极快,“估计还是以前提过的那个。” 前世太子妃正是周慈的族姐,有着端庄大方的标准正室形象,众人交口称赞,唯独太子不会特别喜欢。 男人都贱。所以对付男人,就是得作一点,时不时吊一吊他的胃口。温厚贤淑,又什么都伺候好了,事事想在前头,他没了一点后顾之忧,那……肯定拿你不当回事儿。 就连韩烈都是,上辈子死活没得到,你看这辈子不就越发珍惜。 宗彩点了点头,又问韩熙,“你呢?” 韩熙顿觉异样,想起面见国师时那老头语焉不详,说什么前世缘,似尽未尽……他还是老实道,“母后也瞧中了几个。” 他说的是母后,而非母妃。这个时候安妃不靠谱,已经深入人心。亲儿子都不想生母插手自己婚事,这个亲娘当的,也是宗彩亲眼所见的唯一一个。 宗彩感慨道:“你也不容易。” 她玩游戏那会儿,安妃也没本事给她找什么麻烦,只是安妃一折腾,韩熙就火大,宗彩倒是从头到尾看笑话同时安抚丈夫。 “不过是让她别以为能干涉我,”韩熙扶了额头,“这样才对我们母子都好。” “你若是亲近安妃,只怕皇帝舅舅不能像今天这般待你。” “正是如此。” 韩烈默默瞧了一会儿:宗彩与韩熙彼此都很平和。只要和韩熙打交道,娇娇都会尽量在他眼皮子底下。感受到这番心意,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再跳出来白当一回小人。 说起来韩烈固然会防着韩汇之,但其实没把这家伙放在眼里。韩汇之真心喜欢娇娇,但他根本不会讨好女人,追求的手段也太糙,比韩烈都糙。 两辈子加在一处,真正的劲敌也就韩熙一个。可这辈子娇娇待韩熙的态度,无论如何也让韩熙称不起“劲敌”两个字。 韩烈越是琢磨就越是心头火热。 又聊了一会儿,并非真没眼色的韩熙也主动告辞而去。 书房里就剩两个,韩烈才把娇娇紧紧搂在怀里,“定准了?不改了?” 宗彩莫名其妙,“什么不改了?”她还想跟韩烈再商量点正经事呢。 韩烈低声道:“你还能反悔……一次,就一次!” “反悔什么?”韩烈下巴抵在她颈间,当真有点硌得慌,宗彩微微皱眉,“你吃什么不对付了?” “你若是反悔,再选七哥一次……我也不会怪你的。”韩烈话一出口,就想给自己一嘴巴。话一出口,犹如覆水难收,此时只能等娇娇回应。 韩烈侧过头死死盯住娇娇的眼睛。 宗彩诧异地摸了摸韩烈的额头,“你怎么忽然想不开了?” 这副大型忠犬耷拉着尾巴和耳朵,犹犹豫豫地把心爱的肉骨头推向自己眼前的模样……宗彩真是笑开了花,“瞧你这不情不愿的模样!忒假啦。” “你这么好,就是觉得……”被戳穿韩烈才高兴呢。他很满意娇娇的态度,所以就更得大度,哪怕这份大度都是他奋力装出来的,“你本来就该想选哪个选哪个。” 宗彩揉着韩烈的头毛,“怎么?我若是不情愿,你以为你还能强迫我不成?我是能随意胁迫得了的?” 前世韩汇之这么干过,赔了一条命。韩烈想到这里也就不吭气了。 手下揉毛的动作不停,宗彩笑眯眯道,“抛开我跟韩熙的确合得来这一条,游……前世,我跟他成婚十五年都没孩子,他也没有动过别的什么念头。每次安妃折腾,他都挡在我身前。说心里话,天下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一点?”她扳正韩烈的脸,让二人目光相接,“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也能办到。” “我本来就能办到!”韩烈猛地凑过来,在宗彩脸上啃了一下……没啃到嘴唇纯是角度够不到,“我也没孩子,咱们……就别祸害旁人了。至于我母后,毕竟不是安妃,但如果她真要往咱们这儿塞人,我也不客气,我要是还管不住自己的身子,那这几十年真是白活了。” 韩烈前世不是没孩子,而是侧室生了三个全都没留住。当时他正在外征战,周慈在后方替他管家。后来宗彩身死,韩烈彻底心灰意冷,基本不再踏足~后~宫――实际上他那几个侧室当年手底下都没少沾染人命,谁都不冤枉。 话说,皇帝舅舅的~后~宫总体而言,真是一团和气。 就算贵妃等几位育有儿女的妃嫔并不安生,但也没一个敢在宫中出手,因此韩烈他们兄弟几个都没在成长时期亲身体会到后宫女人杀人不见血的厉害,乃至于他们前世成婚后都不同程度吃了些亏。 如果是前世的韩烈,大约对她这番要求未必能答应得如此毫不犹豫。 对的时间,对的人……宗彩从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一点,于是一股热流从心口一直窜到……下盘……坏了! 娇娇没回应,韩烈急了,“娇娇,我一向说话算话!” 宗彩无奈道:“我知道你说话算话,但宝宝你能放开我吗?我要去净房。” 韩烈不依了,他本能觉得这反应不大对劲儿,“你刚去过。” 宗彩在韩烈脑门上狠狠弹了一记,“我月信来了。” 韩烈一怔,旋即撒手,“哦……” 等宗彩收拾妥当,换了件衣裳再回到书房,就见她二哥已然和韩烈对坐喝起茶来。 宗彦见妹子归来,便直接问道,“九皇子,难不成你今儿也要留宿?过犹不及啊。明儿十皇子回京,你没点应对?” 看吧,宗彩没把十皇子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那么因为她明白她牵扯的利益太过巨大,从上到下动心且想动用非常手段的人家层出不穷,没有十皇子,也会有某位王爷舅舅或是没表出三千里的各位舅舅叔叔。 要是为这些动怒,那么这辈子光剩发火,干不了别的。如今宗彩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增强实力之上,她今日留下韩烈也是要再跟他商量此事。 但宗彩爹娘和哥哥们显然没有这么豁达,宗彦的意思很清楚:那是你弟弟,你先教教他做人的道理,否则等到我们出手,你也别想轻轻松松地做我们家女婿。 宗彩不愿做太子妃,除了她天赋超凡之外,爹娘也是她的底气。看吧,她还没“哭闹着要糖吃”,她爹娘已然让二哥出面表态了。 韩烈收起脸上的笑意,郑重道,“二哥放心。此事我必得让十弟给个说法。” 宗彩慢悠悠地坐下,抬手又揉了揉韩烈的大脑袋,“你也是脾气好。刚才已经跟我表过一回决心,再让二哥逼上一次竟也不恼。”她又转过头,“二哥,九皇子与十皇子同父同母,但终究不一样。” 宗彦颔首笑道:“既然妹妹这样说,那我等着结果。”一脸扮白脸,一个扮红脸,兄妹俩这招玩得万分娴熟。 饶是韩烈再厚脸皮,今晚也没法儿留宿。 第二日,就传出来十皇子回京路上不慎落马。宗彩听说大笑不已,“他敢不敢再有点创意?” 十皇子韩燕并非落马,他只是被九哥堵在路上,打了个浑身青肿,一时没法儿见人,只好假托落马而已。 韩烈收拾弟弟压根没怎么避人,因此高皇后在宫中听说,也顾不得心疼儿子,只能跟圣上嗔怪,“为了一个女孩子,兄弟俩这就闹起来了?” 圣上笑而不语。 高皇后一见圣上这反应,便知道不对劲儿,立即问道,“这里面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 圣上嘴角微挑,“小十也长大了。” 就像宗彩早先预料的那样,皇帝舅舅是明君,所作所为全在京城的时候,就别指望他不知道。 不管是辗转收买慧州矿场,还是跟着一众居心叵测的王叔一起出手在猎场“试探”宗彩,圣上全都查了个透。 老实说圣上对这个儿子很是失望:见利忘义,太沉不住气了! 宗彩在圣上心里不止是他的外甥女,还是他的儿媳妇,小十此举简直不把他九哥,还有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其实小九冲到小十跟前,抢先对这个弟弟行了“家法”,圣上心里还是挺舒坦的。 但高皇后不知道。即使她对前朝之事知之不多,却也懂得先看看圣上的脸色再行事。思来想去,还是先把小九召进宫来问问再说。 47.第四十七回 听说十皇子韩燕被亲哥揍倒在床上,趁着二哥不在家,宗彩便打发青峦去给韩烈送信儿:她要去探望一下十皇子。 午后,处置过公务的韩烈亲自把宗彩接进宫中。 皇帝舅舅正忙着,让跟前的大太监魏勉传话,“一会儿瞧完小十,就在舅舅家吃饭。” 宗彩笑道:“只要我爹娘不在家,好像就在舅舅家蹭饭呢。” 魏勉道:“陛下听说郡主您来了,开心得不得了。” “既然舅舅这么疼我,我一会儿再送舅舅点小礼物吧。” 魏勉一听,行礼后便赶着回去报喜了:圣上身边的心腹,早都把宗彩这位小郡主看成小财神。 韩烈赶紧道:“你得吃我家一辈子的饭。” 宗彩“哦”了一下,左右看了下,身边只有听涛和韩烈的心腹太监冯葆,才问,“去寻找种子的商队派出去了吗?” 韩烈道:“都走了半个多月了。” 宗彩点了点头,“九哥宝宝啊,不是我胆小,我打算先后把手里几样烫手的山……宝贝,”大晋现在还没有山芋呢,“先后交给舅舅,然后咱们明年争取成婚,尽早去你的封地安排一下。” 韩烈狂喜,忙不迭点头,“好好好!娇娇你说什么是什么。” 片刻之后,理智回笼,仔细琢磨了一下,才道,“还不是你太耀眼,把那些原本窝着不爱动弹的老东西都勾得动了心。” 如果因为宗彩人让这些老东西静极思动,最后圣上出手,替太子把这些不安因素全都抹平了,太子翌日坐稳龙椅,对他们两个绝非好事。 有这个“打造太平盛世”的任务在身,要么韩烈,要么宗彩,二人之中必有一个做皇帝。至于君主立宪,宗彩敢打包票,只要提出来,第一个出面反对她的准是韩烈。 而且君主立宪此时也不适合推行。 因为那需要相当的生产力和新阶级做基础,否则就是步子太大扯到蛋,不知所谓地强推,亡国指日可待。 宗彩摇了摇头,再次提醒自己,你现在可不是在玩游戏。她又郑重嘱咐道,“对了,让你那些兄弟们不要太拼命,更不需要把我画下来的那几种作物全带回来,能带回一种就记他首功。” 做人不能太贪心,土豆、玉米和红薯,带回一种就够不少人解决温饱。 “好。”韩烈一回头,望向冯葆,“你让杨晃立即照娇娇的意思写封信来,我盖印后就打发人送出去。” 冯葆领命而去。 二人边走边说,不一会儿便来到高皇后的坤宁宫。宫中如今正坐着好几家女眷,前世的太子妃也赫然在座,宗彩与韩烈上前请了安,又与各位太太小姐打了招呼,便让皇后打发出来:你们两个自去说话吧。 他们两个出门,自然直奔宫北十皇子韩燕的院子。 宗彩执意要见他,自然存了好生试探韩烈的心思:韩烈前世最为疼爱这个弟弟,然而这个弟弟却很“对得起”他九哥。 韩燕靠在榻上,见他九哥带着未过门的九嫂一起进门,也不行礼,甚至连个样子都不做,而是直接“哼”了一声。 韩烈冷笑道:“你鼻子堵了?用不用九哥给你通一通?”说着便大步上前,捏住韩燕的脑袋。 然而韩烈尚未正经下手,韩燕便委屈又哀怨地大叫,“九哥你不疼我了!有了媳妇就不要弟弟了!” 宗彩闻言脸色一僵:这语气听着浑身不舒坦! 转念一想,她在眼镜小哥那儿可没看出这哥俩有半点旖旎,而且韩烈……经过她几次撩拨,也是笔直得可以。 十皇子鬼心眼儿可不少!难怪前世能把儿子过继给韩烈,还让韩烈信任了几乎一辈子。就可惜少年你不知道你九哥在这短短半年里重生啦,你也肯定想不到你重生后的九哥对我的执着……然而,欺负熊孩子并不值得沾沾自喜。 宗彩便正色问道:“哦?你们兄弟有什么不能不说的~私~密~事?” 十弟这通哀嚎,让韩烈万分后悔没刚刚就堵住他的嘴!韩烈心火蹭蹭往上冒,却不忘先大叫一声,“冤枉,娇娇!” 宗彩点了点头,“证明给我看。” 韩烈二话没说,扳住韩燕的胳膊,膝盖死死压在他十弟的背上,“有什么事要对你九哥我说吗?谁指使你对慧州那几块矿场出手的?” 韩燕拼命扭过头,双目含泪:心中却在诧异,怎么这个样子都不能让九哥心软?以前他九哥待他极好,如今不过是从九嫂这儿讨点好处,九哥这就翻脸了? 韩燕简直难以置信!而后自然而然地怨起了宗彩,他便狠狠瞪了宗彩一眼。 这位皇子没有娱乐圈可混实在可惜了。宗彩对韩燕殊无好感,都能让他饱含委屈与幽怨,以及些许不甘的眼神震了一下。 什么叫会说话的眼睛?眼前这就是。韩烈能让这个弟弟哄了小半辈子,果然不冤。 却说听见动静,眼见兄弟俩越掐越凶,而且似乎动了真火,韩燕宫中的内侍和侍卫总共六人不得不上得前来,宗彩忽然出手,一拳一个悉数放倒。 不用尽全力,她当然不止三拳之力。宗彩捋了捋衣袖,再回头便见到韩燕目瞪口呆的一张脸。 韩烈也松了手,“你糊涂,险些坏了我们的大事。慧州那几块矿山是我们特地挖下的坑,却让你捡起来了,将来事发被推出去的也是你。凭什么你能比那些老东西更老谋深算?那可是连太子都不敢伸手的东西。” 宗彩接话道:“截止到昨天,据我所知,那几处矿山反复转手,已经牵涉了六条人命。再具体一点,得等你四哥的结果。” 韩燕终于惊诧得微张了嘴――这回不是演技。 宗彩轻叹道:“不止如此,舅妈怕是得把我怨上,哪怕她知道我没错,但迁怒就是没道理……你说,十表哥,我该怎么报复你才是?” 这就用上报复二字了? 韩燕嘀咕道:“我也没说什么。” 很好,不过随口一句,就钓出真话来了。 宗彩看向韩烈,意思很明白: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要是舍不得,那就我勉为其难的出手好了。 但真要是让宗彩亲手收拾他的弟弟,他们两个的情分也差不多到头了。韩烈这是重生以来头一次感受到他们两个……娇娇对他的信任并不深厚。 宗彩使过眼色便扬长而去。 勉强起身那几个内侍侍卫又没一个敢出头阻拦――他们家殿下这些日子不在京城所以不知道,但他们留在宫中都心知肚明,这位郡主哪怕在宫中横冲直撞,也只会让圣上夸奖:就把舅舅家里当自己家!不要生分。 宗彩在门口特地找了棵树,在树底下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到出门便四处乱看的韩烈。 宗彩忍不住笑着招手,“在这儿呢。” 韩烈小跑着扑了过来,“娇娇,我明白了,也知道哪里错了。仔细想想那片矿山,大概还就是我身边的人透露给十弟的。前……”他本来想说前世的,无奈身边还有两人的心腹听着呢,“以前,十弟就是我那些手下的二东家。” 宗彩抬手揉了揉韩烈的下巴,“嗯,我刚才只是担心你十弟背后向舅妈告状,以后……没准儿某一天,他就把我卖了,然后换个新嫂子给你。其实仔细想想,这事儿弄不好还真能成。” 韩烈都快跪了,“娇娇,宝宝要不是为了你……”他猛地上前搂住宗彩,贴住宗彩的耳朵,轻声道,“何必会有那么多不甘,重生之后知道一切都得重新来过,可你却还在,都美得跳了起来。” “我说,”宗彩不是不感动,她便柔声提醒道,“你以后可得多在舅妈跟前说点我的好话。” 宗彩之所以“作”上一次,就是她发现了一个很不妙的征兆:韩烈他弟弟已经开始通过高皇后来辖制她。 不同于游戏里嫁给韩熙那时,她与安妃不合,大家都会理解地感慨一声“真不容易”,然后站在她这一边。 可高皇后不一样。她与圣上一起度过最为艰难的那些年,又给圣上生了四个儿子,同时她还是韩烈的亲娘……这个婆婆最好不要得罪,尤其是别为了这鸡毛蒜皮的破事儿生起误会并逐渐加深。 不过就算早作准备,也就那样……毕竟在圣上眼中,以及在高皇后眼中,她的价值和意义肯定差了……很多。 宗彩带着点心事与韩烈再回坤宁宫,此刻高皇后已然得知小九和小十又掐了一场,更知道他们掐架的缘由。 高皇后略有不快,但这份不快大半都不是对着宗彩:傻儿子这就让人算计了!再说你算计你哥哥的家底,是不是得跟你哥哥说一声?你哥哥不答应你竟还要抢不成? 就算圣上及时到来,一家子吃饭时高皇后也有点心不在焉。 宗彩见状,饭后就把准备好的两份精钢配方拿给了她舅舅:优质精钢与合格精钢的配方。 宗彩认真道:“山雨欲来,波涛暗涌,外甥女知道自己小胳膊小腿儿绝对扛不住,”还故意撒娇道,“舅舅要护着我。” 圣上收了方子,在宗彩额头轻敲,“一身都是心眼儿。” 宗彩又道:“说真的,舅舅,外甥女是怕出了事,精钢也就无人能做。倒不是咱们大晋谁手很心黑,只说东梁最看不得咱们大晋的好。” 圣上深以为然,还笑道,“除了小九,”他望向宗彩身边的九儿子,“舅舅再派些能人给你。” 皇帝舅舅派来的新人,几乎是立即就派上了用场。 年底相亲大会极多,宗彩和韩烈固然婚事已定,但这种相亲大会也是结交年轻一辈的最好时机之一。 宗彩有些原材料须得从这些同辈家里进货,最好还得做得隐秘一点,因此这些相亲大会她必得拉着韩烈出席。 正巧淳王庶长子,前世韩烈麾下第一大将韩起,以及许久不见的韩汇之也在,他们三个正说话,宗彩抓空带着听涛直奔净房――每次都被堵在净房门口,就冲那气味,久而久之会损害运气的! 却说宗彩通身舒爽地从净房里出来,刚绕出一块假山,眼前便又站满了“不速之客“。 宗彩也只能叹气:今日赏梅宴做东的,是宗彩的一位姨妈,不大受宠的公主,但说话也还算有分量。 这种场合,没人敢真做出什么让大家颜面无存的事儿来。因此宗彩笃定眼前这几个高壮的青年也就是吓吓她而已。通常,女孩子都不大禁吓唬。 事实也是如此。 几个青年之中站出一个浓眉大眼的人物,“听说太子对你念念不忘。” 宗彩扶额道:“蠢货。” 那青年难以置信,“什么?!你敢!” 宗彩摇了摇头,“为你姐姐讨说法?我都定给九皇子了,你跑来说太子对我念念不忘那是什么意思?有你这样的弟弟,你姐姐真是倒了霉。得罪了我,你能得好处?你姐姐能不受你牵连?我听说你有个继母,继母还生了三个儿子?” 说完她就带着听涛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她舅舅指给她的暗卫齐齐现身,把这几个小伙子的随从一一丢到他们几个脚边。 几人面面相觑,不掩惊容。其中更有一个小伙子嘀咕道,“三哥,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啊。” 那青年十分恼火,却终究不敢追上前去――他怕挨打。 走了一段路,就在宗彩能看到韩烈他们几个的时候,她忽然对着听涛道,“去把周家两位姐姐请来。” 不一会儿,周慈便拉着她那个预定太子妃的族姐款款而来。 宗彩直接问道:“你们这就家开始为爵位斗起来了?”她伸出两根手指,“先是高小公爷,再来又是你家……婆媳加妯娌,背后那位可真看得起我。” 韩烈不语,只是轻轻拍了拍宗彩的肩膀。 韩汇之有日子没出现,此时面上微带疲惫之色,“这还不简单,让你不停沾染是非,是非多了,牵扯的人和事也多了,等陷得深了,圣上都没法子救你。就跟我这些日子焦头烂额的原因一模一样。” 周慈此时也道:“谁说不是。但姐姐那边,毕竟跟我们家隔了几层,也不好说话。皇后又取中……娇娇,姐姐上回不是有意的。”她指的就是上次引诱四皇子韩焘,从而让韩焘明明拿到了不少消息,却对宗彩隐而不报。 宗彩微微一笑,“瑞宣舅舅有令在先,你总不能抗命。我知道谁是正主。” 周慈只能赔笑:我知道你连舅舅都敢怨…… 一直没说话的周慈族姐,也就是前世的太子妃忽然道,“这里大约有贵妃的手笔,”想了想又道,“宗家妹妹,**公主不是一直跟隆平王不合?隆平王有银子,自然能做很多事。” “郡主。” 宗彩循声望去,见来人正是皇帝舅舅指给她的暗卫头目,“怎么了?” 这小伙子也就直接禀报,因为在场几人全都消息灵通,再说这消息也……瞒不住,“驸马重伤,郡主您……” 宗彩立即起身,“走!” 韩烈想也不想扛住宗彩就大步往外跑。宗彩心头狂跳,牢牢端住她的韩烈应该可以信任,“我……韩烈,我前世老老实实,父亲始终没事,我……” 韩烈深吸口气,“前世的确没有这件事。你别急,先回去见了姑父再说。” 48.第四十八回 宗彩先后整出这么多项目,却从没担忧过家人的安全。 一来爹娘哥哥们常在军中,都不白给;二来,她始终相信她才是那个方便下手的“软柿子”。 她却是忘了,对方几次出手不得进展,那主意可不就打到了别人身上。而且这次为了示威,直接动了最硬的那一茬儿:她老子。 宗彩立时陷入了自责之中。 背上的娇娇半天没言语,韩烈侧头道,“有我,安心。” 宗彩勉强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韩烈的脸。 韩烈只觉那小手凉得他心都跟着颤。 估计韩起留下跟今日赏花宴做东的公主解释,韩汇之此刻也追了出来,刚喊了声“稍等”,就见韩烈翻身上马,把宗彩放到他身前,一鞭子下去,便连人带马疾驰而去。 韩汇之自觉大家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也顾不得身后公主府里还有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骑马便追了上去。 却说宗彩忐忑了一路,生怕回家就见到亲爹血肉模糊地倒在床上。 直奔亲爹亲娘的卧室,她嗓子眼儿干得都要冒烟儿,幸好有韩烈一路肩扛身背,宗彩腿软也什么都不耽误。 而一路上的丫头侍卫见此阵仗无人敢拦,也就没人上前禀报下她爹现在的情形。与其停下来浪费时间听人说话,不如眼见为实。 冲入父母的卧室,血迹斑斑的确有,沾血的棉团和绷带,落在地面,还没来得及全部收拾。但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昏迷不醒的爹爹……这两样真没有。 她爹宗铎正靠坐在榻上,面色苍白,见她进门勉强扯了个笑容,“过来,给爹爹抱抱。” 宗家的男人撒娇技能满点!韩烈腹诽一句,却不敢拖延把娇娇放下地。 公主韩锐特地给闺女挪出点地方,好让他们父女说话。 宗彩直接扑了过去……小心翼翼在父亲身边坐下,看着她爹已经让绑带几乎缠满的整条大腿,“爹爹,怎么样?” 宗铎没说话,只是顺势把女儿揽在怀里。 出血太多,丈夫此时对宝贝女儿也无力解释,韩锐只得代劳,在此之前先让傻站着的女婿兼侄子坐下,“小九坐这儿来。”她指着自己下手的位子,这才对女儿道,“腿上先是中了一箭,后来又吃了一刀,伤口扯得极大……虽然万幸没伤到筋骨,但流血太多,恐怕得养上些日子。” 宗彩拉住父亲的手问,“影响行动吗?” 韩锐道:“要说一点无碍,那也是谎话,但总不影响行军打仗,日常行走,只是不能再累着。” 宗彩眼圈儿都红了,“娘,咱们出去说,让爹爹歇歇。” 宗铎立即道:“爹爹刚喝了药,你们就坐这儿说话。”又对他媳妇笑,“你说,我补充。九皇子也是自己人了。” 韩锐拍了拍丈夫的手背,“偏你要求多。”能把娇娇扛回家,夫妻俩对韩烈更顺眼了几分。 宗彩也不矫情,轻轻靠在了亲爹的肩膀上 韩烈听说能留下他就心满意足。 结果韩锐还没来得及开腔,内侍先来禀报:说是七皇子与楚王一起到了,前来探望驸马。 几乎是同时,为妹夫心焦的皇帝听说,也哭笑不得:你说小九知道了,第一时间去探望岳父并留下帮忙,那是应当应分,这两个小子又匆匆赶过去算怎么回事? 虽然他不是不能理解,几个小家伙已然结成同盟,一人出事其余同伴必要有所反应。 这几个小家伙,若是太子不能收拢了,将来必有一场争斗。看完手中密折,圣上长叹一声:太子还是年纪小,又没经过什么波折。 因此让他现在就出手拆散小九小夫妻俩那个小同盟,他真舍不得,无论私心公心。就像以前似的,什么事儿都替太子现在前面,做在前面……这个太子可真顺心如意,是不是谁来都成? 圣上刚打定主意,大太监季冬正好上前恭敬道,“皇后娘娘打发人来问,什么时候去瞧瞧妹妹妹夫。” 圣上放下手中的密折,揉了揉眉心,“收拾收拾,叫上太子,半个时辰后咱们出发。” 大晋没有“皇帝上门探望,那说明这臣子离死不远”的规矩,圣上乃至帝后一起上门,只说明一条:这家人极得圣心。 出宫时,帝后自然同乘,太子另有车驾。 圣上拉着皇后的手一起踏上銮驾,一同坐稳后,圣上便嘱咐道,“梓潼,到妹妹家里,咱们暂且忍忍。” 高皇后心头猛跳,“这是从何说起?” 跟老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圣上低声道,“老宗领了我的密旨,在北宁关内练兵,顺便除掉几个族兄的亲信。此次行踪,正是太子身边的人泄露出来。瑞宣王传来消息时,那人已然自尽,太子许是还没得到确切消息。” 高皇后一噎,捶了下自己的胸口,“锟郎,我前些日子就琢磨过好几回,咱们太疼太子了!这孩子自小就没吃苦,我这做娘的不是狠心,但他总这样平平顺顺的,将来……怕是极难坐得稳。这都几次了?身边之人让旁人抓了这么多回空子,偏他还一无所觉。”也毫无改进! 也就是高皇后,敢当着圣上的面儿说起“将来”。 眼见圣上若有所思,一准儿把她的话听进去了,高皇后又道,“妹妹跟咱们闹上一场,咱们是得忍着。咱们这爹娘的,得给儿子收拢收尾。只是锟郎,咱们该放手让太子历练些时日。” 简直说到心坎儿里! 圣上郑重地点头,“等太子大婚,我就把他丢出去好生体会下。” 宗彩完全不知道,在她忧心父亲而心乱如麻之际,再次穿越以来最大的一场的危机消无声息地袭来,又在片刻之间消弭于无形。 以她们现在的状况,如果惹了圣上,基本无解。话说回来,只要没让圣上忌惮,宗彩她们又谁都不虚。 此时,韩锐当着韩烈、韩熙与韩汇之三个侄子,把丈夫如何受伤解释给女儿听。 “真正下手的是东梁人。”东梁的精锐军士出手习惯,制式~武~器都与大晋有相当不同,韩锐继续道,“泄露你爹行踪之人,据瑞宣王说,是东宫的手下。” 此言一出,韩烈就笃定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了。 他直接揭破谜底,“应该是肃安王。太子与肃安王和隆平王都有往来,这二位在太子身边收买几个人,安插几个钉子都不是难事。” 前世太子被圈禁后,这些都不是秘密。 韩烈打了头,韩汇之也有话要说,“娇娇弄出了精钢,别说身在京城的王爷们几乎把持不住,那些在自家封地养精蓄锐这么多年的叔伯兄弟们也要有所行动。婚事上很难打主意,”对此他不甘心也没辙,“那就离间一二。” 韩熙也接话道:“父皇母后,或者太子应对不佳,自然有可趁之机。” 宗彩也服气了,挽着父亲的胳膊一字一顿道,“可见我断人家财路,循序渐进之举,还是太温和。” 韩汇之忽然道:“女孩子不要沾手这些脏活,还是交给我……们,”他看了看身边的堂兄弟,“交给我们来。” 韩烈闻言双目眯了眯,心里则暗笑不已:好了,就凭你这句话就把娇娇得罪了。娇娇什么事儿都不甘于人后,尤其是男人身后。 果不其然,宗彩摇了摇头,“多谢你的好意。这事儿我家能处置得了。” 听了这话韩汇之倒不怎么失望,若是给了好脸就贴上来,那也不是宗彩了。 韩锐揉了揉女儿的脸,“等你舅舅舅妈来,我得讨个说法。”说着,再次拉住宗铎的手,“我给你出气。” 宗铎一笑,“那得好生出口气。” 爹妈如此轻松,宗彩也咧了嘴,“那我也要看看热闹。” 这一家三口……韩烈他们三个都觉得完全插不进嘴。 离饭点儿还有那么一会儿,宗彩主动把韩烈三个“牵走”,留父母相处一会儿:她笃定爹娘一定会商量如何收拾自家那两位劲敌,肃安王与隆平王。 平心而论,如果与自家交好的广燕王不搭把手,一对二的话必定有得有失。 宗彩这点子忧心就全上了脸。 韩烈快走两步,一把把人捞进了怀里,当着一大堆人道,“不怪你。” 宗彩拍拍韩烈环着她腰身的手,“我知道不怪我。彼此看不顺眼这么多年,我家要出挑,他们不打压才叫见鬼。我就是觉得……”她穿了两次,其实跟活了两辈子一样,“还是帮不上忙,心里堵得慌。” “还是”二字里透出的意思,只有韩烈听得懂。 他此时也颇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慨:他的精英卫队跟着心腹组建的商队离京,去抢……不对,是去发现那几种高产作物。 人手不够用啊!这是他俩同时的心声:拼着犯忌讳,也得暗中练点新兵了。 于是韩烈再次弯下腰,双手牢牢拦住娇娇,双唇贴在她耳边,“忍不下,就不用忍了。” 宗彩一怔,旋即侧头盯住韩烈。 韩烈也毫不退缩,“我会劝你顾全大局?咱们……好不容易……绝不是来受气的。” 小心脏好一阵砰砰乱跳,跳得宗彩再看韩烈的脸,都有点模糊,那种泛着光芒的模糊。她抬头就在韩烈腰间掐了一把,“你说的。” 韩烈郑重道:“我说的。周围,”此时他想起身边还有两个兄弟,外加他们几个的贴身心腹,“两个兄弟都是见证。” 妈~的。 这是韩熙与韩汇之的心声。刚刚在姑父姑妈那儿插不进话也就罢了,这两个……还没成婚呢,怎么也莫名生出一种“我们果然是外人”的感觉?! 韩熙与韩汇之面面相觑,他俩不惋惜那是不可能的。 韩熙与宗彩的情意更像是知己,宗彩结不结婚,依旧能继续做知己;但是韩汇之纯粹就是因为“这么个宝贝怎么没能及时占住”心生懊悔。 宗彩瞄了韩熙和韩汇之一眼,拉着韩烈就往自己的书房走,同时心里就两个念头:惜取眼前人;报复回去,扳回这一局。 很简单,身处风口浪尖,怂上一次,那些人就能想闻到腥味儿的鲨鱼,把他们撕扯吞吃得肉头渣子都不剩。 自己那堆压箱底的好发明里,有哪件拿出来“现学现卖”最合适? 几人坐进宗彩的书房,宗彩也不招呼他们,随口吩咐青峦给他们上茶,自己则在书架上翻翻找找。 韩熙和韩汇之若干眼神交流之后,二人便齐齐略带疑问地看向韩烈:你接着劝一劝啊,这状态看着不太对。 这说撂下就撂下的脾气,韩烈不说习惯了,显然也没什么太好法子。他反问两个哥哥,“耽误了娇娇的思路,你们俩包赔?” 韩熙轻声笑道:“你偶尔搅一次也不会如何,我们就难说了。” 他这话纯粹是故意活跃气氛,想也知道姑父这伤都快下不得地,父皇母后乃至太子都是必到的。 哪有多少时间精心钻研?过不了一会儿就该接驾了。也就是娇娇满肚子心事一时想不起来。 宗彩好歹听得出韩熙话里有话,把手里的册子悉数放在案上,“怎么说?” 韩熙甚至都没开口解释上几句,帝后和太子已经到了。 宗彩好歹知道舅舅舅妈一同上门,就没有让自家忍气吞声的道理。于是统共在她书房里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大家便要一起去见驾。 却说帝后商量了一路,到了公主府皇后下了銮驾就见太子这儿子一副没事儿而的模样,就知道手下再次惹祸,儿子依旧不知道。 以前从没觉得小八这么让人不省心――当然,她的小十也有渐步后尘的意思。 高皇后赶忙把太子叫到眼前嘱咐了一番,看儿子逐渐瞪圆了眼,她反倒安了心:果然他之前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这情况搁在现代,要负~领~导~责任,在大晋……也差不多。他也无二话,问过姑父身体,就对姑父姑妈诚恳致歉――就算觉得委屈不甘,也不会表现出来,这点城府他还有。 韩锐和宗铎也无意抓着太子不放,夫妻俩只是想跟圣上好生说道说道:都欺负到自己身上了,圣上您总该给个说法。 五大强藩两两结盟,剩个瑞宣王不偏不倚,如此平衡局面维持了多年,如今肃安王与隆平王因利而首先出手,圣上不许人家报复,自觉也说不过去,更别提亲儿子手下泄密,他们父子都有些理亏。 宝塔山工坊牵扯太大,早早杀鸡儆猴绝非坏事,于是圣上便痛块允了。 探望过妹夫,帝后以及太子甚至还留下用饭,饭后才打道回宫。 韩熙在跟父母一起回宫前,特地拉住从净房出来的宗彩,认真提醒道,“柿子捡软的捏,姑妈姑父当然不是软柿子,但两次三番自己的手下都惹祸,害得太子在姑妈姑父这儿丢人,我猜他大约也迁怒上了。” 游戏里宗彩对太子性情的了解,不过只言片语,但宗彩却深信韩熙所言。 韩熙又道:“你别嫌我交浅言深,防人之心不可无。九弟护不到的地方,你一定多留点心眼儿。也许太子本人不出手,他将来的太子妃,以及他的手下都会帮他免却点烦心事。” 这话太对了! 太子在游戏里就是没头没脑地让许多人拱到了天下的对立面。宗彩倒觉得有机会在圣上面前,多展示出太子的缺陷,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她也坦诚道:“太子暴露得越多,皇帝舅舅也能看到越多。” 韩熙沉默数息,也颔首道,“有理。” 宗彩勉强一笑,“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韩熙摇了摇头,“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我总是做梦,梦里梦外只记得一件事,你很重要。可是咱们又不是那种情意,也许前世我是你爹……也说不定?” 宗彩前半截还听得动容,后半截……她正色道:“这还真是没准儿事儿。只是七哥,以后寻我说话不要再在净房门口堵我好吗?妨碍旁人出入不好,再说这地方也是人来人往,藏不住秘密。”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公主府小路两边隔上几步也已挂上了灯笼。宗彩不至于看出韩熙脸红,却也知道他应该羞赧上了:韩熙本来面皮就不厚。 在边上偷听半晌的韩烈也只得缓缓跳了出来,故意委屈道,“娇娇怨我了?” 宗彩对韩烈就更没什么好气儿,“你不跟着舅舅舅妈回宫?” 韩烈站进,拉住她的手道,“我跟父皇母后说了,我想留宿,你看成吗?你大哥二哥一个在北宁关,一个在京郊大营,得到消息赶回来只怕也得半夜了,你总得有个趁手的使唤人不是?” 大晋跟~天~朝十分相似,把女婿当成半子比比皆是。 韩熙居然也十分赞同,“姑妈姑父这儿不方便,九弟你正该留下照顾。” 说得我家就剩一家三口似的……不过盛情难却,宗彩并不推拒,“那就留下吧。” 等韩熙告辞,韩烈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狂笑不止,“他居然以为……他……前世是……你爹!” 宗彩狠狠掐了韩烈一把,“看把你美的。对了,收拾肃安王那边的几个心腹,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韩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依旧果断应下,“固所愿也。”笑够了,他更补充道,“肃安王本人一时动不得,但敲断他儿子的腿……总不在话下。” 第49章 话说帝后对于坚持留宿的儿子,态度始终如一:随便你。反正有了媳妇忘了爹娘,一次两次三次过去,帝后都习惯了。 太子与韩熙一起出门,甚至同乘,无奈哥俩无话可说,不是彼此关系不睦,而是太子心事忒多。 对于五大强藩,太子心里也有偏好,相对来说他更喜欢智计百出的肃安王,和出手阔绰的隆平王。 相对他们而言,掌兵的**公主与广燕王未免太硬邦邦。 尤其**公主常年在京,幼年时太子没少受这个美貌姑妈的教导。他乐得看姑妈因此吃亏受点教训,但这次他终于知道……坏事儿了。 在关内,距离京城不过百多里的地方,姑父遇袭,是不是只要如法炮制,再来一次内外勾结,父皇也照样能伤着? 太子被自己的想法惊着了,他坚信这事儿父皇绝不会像表面上那样云淡风轻。 与太子八弟同乘的韩熙看了会儿表情变换,顿觉无趣:太子好日子过得太久了,以后有得熬呢。 估计皇后若是知道太子的心思,只会哭笑不得:做了二十年太子依旧小孩儿心态,小时候姑母教导过的话居然能记到现在。 可换了圣上,就会失望透顶:他养了二十年,看重了二十年的太子就这个气量?简而言之,太子完全可以因为利益而怨恨他的姑妈,却决不能因为这鸡毛蒜皮而心生不满。 气度这个东西硬装一辈子太难了,别提太子演技还不好。 前世圣上已经看出太子坐不稳龙椅,但那时他病入膏肓,太子亦有一群人鼎力支持,他也回天乏力。 至于韩烈,此时就在琢磨如何加速这个过程。他脑子里思量着坑太子,手底下却在写着另一样东西:报复……或者说找肃安王几个儿子出气的计划书。 跟他对坐的宗彩则在脑子里挑选“杀器”:挑来选去还是定准了改进~火~药,聚歼围杀时效果应该惊艳。 大晋~人~民的聪明才智一点不亚于我吃货大~天~朝,也是早早就发明了火药,然而目前为止仍是原本的配方,原本的味道,几乎毫无改进可言。 话说每年出产的~火~药七八成都用在了制作鞭炮和烟花上,其余则用在了船只的~大~炮上。 原因很简单,一个以机动力极强的骑兵为主要战斗力的~国~家,只要造不出能速射的~火~炮,火~药~的用武之地注定有限。 至于用于采矿……大晋物产只丰富简直让人咋舌,浅表的矿藏还没挖完,哪里需要你用上炸药? 因为应用不必也没法儿广泛,宗彩便在原本的配方上略作改动,刚把新~火~药制造方法写完,她心有所感,抬头一瞧,正迎上韩烈火辣辣……求抚摸求夸奖的目光。 宗彩一个没忍住,就揉到了他脸上。 韩烈也笑了,把手里那几张笺纸推到了宗彩眼前,“看看。” 不知是谁影响谁,反正二人都喜欢写计划书。只不过宗彩的计划书走缜密路线,韩烈嘛……粗枝大叶个人风格浓厚。 而且这内容……宗彩猛地抬头,“真的带我去?” 韩烈居然在这张纸上做了详细的部署,要亲自带着她去给岳父兼姑父出气:在京郊设下埋伏,敲断肃安王两个儿子的腿,同时歼灭这两个小兄弟的亲卫。 “你不是嘀咕过我约你出去没有新花样……这个怎么样?”韩烈真诚极了,“比起七哥我是闷了些,也不会讨好你,但我能……做到你想做的任何事,只要你想……嗯。”他越说脸越红,“怀抱老婆砍仇人,听着是不是很带感?” 娇娇闻言就这么看着他,直看得他心里发毛,才听娇娇再开口,“你倒是没少偷师。”然后就他就见娇娇起身,走到他跟前,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还蹭了蹭。 我愿意帮你实现所有愿望……韩烈就是这个意思! 宗彩再也没法儿淡定,“韩烈宝宝,你这么萌,这么暖……还这么……硬汉,那你今晚敢陪我睡吗?” 韩烈听了这句话,脑子一片空白,旋即整个人血脉偾张,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听见自己的嘴巴完全不受控制,“敢敢敢!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娇娇,我想你想了两辈子!你让我去死……” 然后嘴巴就让娇娇捂住了。韩烈剩下的理智只想给自己一耳光。 这大型猛犬撒起欢来完全……口无遮拦。宗彩按住韩烈的嘴,也不耽误她瞎琢磨:她从不曾听说韩烈是个有“祸从口出”倾向的皇子和皇帝……这家伙待自己未免太不一般。 不过好歹是那啥的邀请,汉子不激动就见鬼了。 与此同时,宗铎和韩锐夫妇正相护依偎着在卧室里说话,听得内侍禀报郡主把九皇子留在自己的院子,宗铎那脸立时就黑了。 韩锐忍俊不禁,“我瞧着小九不错啊。反正皇兄那么多儿子,就他跟小七稍微顺眼一点。再说了,咱们俩不也早早试过了,才有这份姻缘?” 宗铎想起曾经夫妻俩那段美妙的恋爱时光,脸色舒缓了一点,不过还是辩解道,“娇娇才十六。” “十六怎么了?”韩锐道,“多见几个男人有什么不好。要是把所有皇子都迷得神魂颠倒,那也是大本事。” 韩锐这就是典型的公主心态,是她睡男人,不是男人睡她。闲着没事儿,拢上一群才学过人的裙下臣,本就值得骄傲。 至于女儿会吃亏之类的想法,她压根没有。 宗铎听了也笑,女儿魅力无边他这个亲爹也俱有荣焉。想想女儿那身承自他的神力……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说完女儿,夫妻俩便商量起如何回敬:实在是五大强藩彼此安生了许多年,如今眼见着皇子们长大,已经要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五大强藩也要为“翌日”的局势做些准备了。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肃安王和隆平王都挺看好太子,但韩锐与宗铎夫妇不同,夫妻俩都觉得太子城府不够,一个能让人一眼看到底,却又在~军~事上并无突出之处的太子,恐非大晋之福。 仔细看看大晋开国这一百多年的六位皇帝,能把权柄牢牢握在手中的,全都能打,而且是很能打――当今圣上没有多次亲自上阵指挥的经历,但他的大局观和战略眼光都是一等一的。 皇帝这么多儿子,最能打的就是韩烈。因为这一点,夫妻俩都觉得娇娇嫁给小九,是个好主意。 宗铎便道:“这次肃安王也忒过了。” “我倒不是替他说话,估计他也始料未及。勾结东梁人也就罢了,但把消息送出去,东梁人是不是按照你的安排行事,可就难说了。隆平王不会打仗,肃安王带兵水准平平,不拉外援斗不过的。只是相比他们,咱们的银子也少了些。” 公主与驸马的家底再丰厚,考虑到养兵以及再多养些精兵,那肯定也是捉襟见肘。打仗在大多数时候拼得不是战斗力,而是持久程度。 宗铎也感慨良多,“知道咱们这当爹娘的穷,娇娇已经在努力赚大钱了。” 韩锐点了点头,“要不,咱们把给她准备的侍卫这就交给她?” “虽然练得时间短了点,应该也还使得。”宗铎道,“明儿她带着九皇子来拜见之后,咱们就交给她。” 岳父嘛,对女婿就算满意,也无时无刻不想着来个下马威。韩锐暗笑,“也告诉小九,敢对娇娇不好,娇娇的侍卫一拥而上就能放倒他。” 公主与驸马一派和谐,宗彩和韩烈在房里……也在磨合。 韩烈特别温柔,特别体贴,做什么都要先看我眼色,但是……我一皱眉他就不敢动弹算怎么回事?!这要是拿开车打比方,刹车片都该踩烂了! 宗彩心里特别无力,但同时又挺感动。 之后,二人相拥而眠,第二天早起,感觉就明显不一样了。 宗彩还好,只是韩烈……他就跟完成了人生一个绝大目标一样,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天知道他昨晚前半夜激动得根本睡不着,后半夜还是娇娇心存“怜惜”,竟然光是顺毛顺到他打了瞌睡,然后就……一夜到了天亮。 韩烈心中亢奋不已,眼中的娇娇身上都冒着金光,“娇娇,我以前都睡得不安稳的。” 宗彩奇道:“在猎场那天你也没睡好?” “我肖想了你两辈子,那是头一次抱着你睡,我能睡着?” 宗彩听了也笑道:“对,那一晚我纯粹是高烧到昏睡过去,压根不知道你怎么样。” 韩烈也不说话,只是死死抱住了她。 这抱枕带有自粘性,虽然大了点,但胜在暖和还能随意摆弄。宗彩揉了揉“抱枕”的后背,“抱一会儿就去见我爹娘,然后吃饭,再然后……” 韩烈立即道:“我想请假。” 请假……宗彩道:“不回宫成什么样子?你十弟好了没有,没好就让他多躺几天啊。” 韩烈也奇道:“今儿怎么了?”以前这种要求娇娇绝对不会提,“好啊。我去跟他说道说道。” 自从知道前世十弟的所作所为,再加上这辈子十弟对娇娇出手,新仇旧恨加在一处,韩烈绝不会再“善待”这个弟弟。 宗彩捏着韩烈的肩膀,“我就看你答得犹不犹豫,祸国妖妃不把君王糊弄得五迷三道怎么成?” 前世太子有意拉拢七哥韩熙,其实就是看中七哥和娇娇这个超级钱袋子,但让娇娇劝了几句,七哥便一力拒绝。当时,太子的手也还伸不到七哥的封地。 这“祸国妖妃”的名号也是这么从太子那边传出来的。 韩烈以为娇娇从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实际上……好像也没放在心上。 因为娇娇又笑了,“我要是有祸国的本事,还能让他自在了那么多年。你回宫去,跟皇帝舅舅说,请他把挑选出来的师傅送过来,我今儿就开始教他们炼制精钢。”又特地解释道,“本来还想明年开工坊时再教,现在看来,时间宝贵,能提早就提早。” 这兆头不错。 韩烈喉结猛地往下一滑,紧张之情溢于言表,他双唇颤了几下,才道,“要不咱们早点成婚,早早去封地?我……”他把想好的主意说了出来,“我再想想办法,能不能把七哥的封地跟咱们调得近一点儿。” 被正经求婚了,却没小心脏怦怦乱跳,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莫名有点亏。 看在韩烈此时是跪在她面前的,还一脸忐忑以及热切,宗彩心说算了,就这样吧,好歹他还答应搭上韩熙呢…… 于是她笑道:“好啊。” 话音未落韩烈又扑了上来。他也是蛮有心机的:如果跟姑父姑妈提起早早迎娶娇娇,只会被踹出房去,但若是求得娇娇首肯……姑父姑妈可拗不过他们的宝贝闺女。 被激动的“大抱枕”蹭出了一脸汗味儿,宗彩忍无可忍把韩烈撕下了身。 被娇娇像膏药一样,一气呵成地撕下且丢开,韩烈立即话锋一转聊起了正事:只要是说正事,不管娇娇有多生气,也一定会听他把话说完。 游戏里,韩烈的封地在西北,算是西北诸省之中田地比较多的地方,而韩熙则在大晋中部稍微偏东南的地方。 韩熙那封地山多地少,好在矿产够多,不过西北矿场更多,韩烈很乐意跟七哥守望相助,最起码比跟韩汇之强――虽然楚王韩汇之的“老巢”,距离韩烈那地盘才两百多里地。 韩烈竟然还顺势说起了他对他和他七哥两块地盘的规划和安排。 连封地都能讨价还价,宗彩也对韩烈得亲爹疼爱的程度有了全新的认识。 二人理出了个大致的框架,梳洗后再换了衣裳,宗彩把韩烈领到了爹娘跟前。 韩烈吃了岳父数记白眼,直到二位舅兄前后归来他才恋恋不舍地回宫。 回宫后的韩烈时不时地傻笑,看得一众兄弟都频频目视,被糊了一脸狗粮的兄弟们一致希望这家伙能收敛一点。 韩烈对这些眼色完全视而不见,而后跑到父皇那里把宗彩的交代转告,又去坤宁宫找母亲请假:他要帮着娇娇出口气,同时娇娇要教导炼制精钢之术,之后的各类赏花宴他俩都不去瞎凑热闹了。 高皇后允了。 将来儿子封王,迟早要跟“左邻右舍”以及一众叔伯兄弟交手。小九借着个机会练练手,皇后岂有阻拦的道理,尤其是她知道圣上已然默许了。 比起肃安王和隆平王二人的脸面和喜好,显然是外甥女兼儿媳妇更为要紧。而且这两位把手伸到了京郊,圣上必不能忍,说什么也得给两位族兄弟长点教训。 圣上的这点心思高皇后已经看出来了,同时她更知道圣上生了出不少隐忧:儿子们大了,要为自己的地盘和势力范围争斗,当年圣上打压下去的族人们也闻到了斗争前的腥味儿,蠢蠢欲动起来。 她觉得自己也该快刀斩乱麻,把孩子们的婚事订下来。至于隆平王嫡长子韩元符带来的几个姑娘,她也没必要留什么脸面;肃安王的两个儿子,随便挑几个心比天高的空架子世家的嫡女……就很合适。 韩烈向父母打完报告,又按照娇娇所言“威胁”一下十弟,回到自己的院子便召集幕僚议事,把公务处置完,就又要出宫到姑妈家……好歹蹭个晚饭也成,万一又能留宿呢? 他自觉这种值得记一辈子的日子,娇娇赶他出来做正事,他都照办,已经很了不起了。 赶到了姑妈家,韩烈发现因为来得频繁,现在无论是两位舅兄还是娇娇都不再出来接他…… 见到娇娇他还抱怨,“宝宝这么热切殷勤,果然就不值钱了吗?”大臂上挨了一掐,又装模作样地抱怨起来,“我都听你的去做了正事……今天是该做正事的日子吗?”他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摸出一瓶葡萄酒,“应该好好庆祝!” 横竖周围都是心腹,宗彩喷笑出声,“你很有昏君潜质。”说着,就把那酒接过来了。 她在游戏里偏爱葡萄酒,那是因为当初到了韩熙的封地,第一桶金就是靠当地的葡萄酿酒弄出来的。 不过在此时,葡萄酒还是比较难得的,对于韩烈这样的皇子而言,也不易得。 却说韩烈跟在宗彩身后,驾轻就熟地踏入宗彩的院子,这一脚踩下去,顿觉气氛不对。 宗彩拿着那瓶酒还时刻观察着韩烈的神色,见他眉头微皱就知道他八成是发现了。 宗彩由衷赞道:“真厉害!我爹娘憋了许久,打算给我个惊喜的,我倒是没想到他们也给我准备了一份。” 她一挥手,在门口埋伏的侍卫便现出身形。 她爹娘给她准备了二百按照她交上去的那份计划练出的新兵――说是新兵也不妥当,据说是挑出军中精锐作为基层士官再次回锅,以老带新,本想等他们熟悉战阵接上几场实战,之后再交给女儿……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宗铎自己先得在家养伤至少半个月。 韩烈抬头一笑,“正好过些日子用得上,只是他们之中新丁太多杀气略重,还得花些时间沉淀一下。” 宗彩一听,立即顺杆子往上爬,“你教我。”带兵和练兵啊。 半个月后,就在京郊猎场里举办的相亲会上,隆平王嫡长子韩元符与肃安王的两个儿子全部在场。 猎场这种地方,韩元符本能地有点心虚,无奈他带来的两个姑娘还等着指婚,他不得不出场。 至于身边坐着的两个肃安王家的堂弟,哪个都不知愁,正兴致勃勃地品评席上的美貌女子。 韩元符吃了半杯酒,就见肃安王家的两个族弟起身,正在几个姑娘的撺掇之下打算上马出营,一展……身手。 韩元符酒盏里的残酒险些泼出去:自己找死当真没救。他想了想,亲自向太子去报信儿,但愿到时候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吧。 眼见肃安王两个儿子以及韩元符悉数离席,前来散心的三皇子轻笑一声,起身就追着肃安王两个儿子而去。 却说今日韩烈与宗彩不过各带了五十人,在四皇子韩焘的帮助下埋伏了下来――把肃安王两个儿子王埋伏之地引的姑娘,也是韩焘事先安排的。 这一百个侍卫除了配驽或长刀,每人身上还带着四个甜瓜大笑的黑球。黑球上贴着四个大字:拆~迁~专用。 没错,算计人用的大坑便是靠宗彩折腾出来的黑球炸出来的。 而肃安王两个儿子带着三四十侍卫一起出现在韩烈的视野之中,他算了算距离,直接一个手势,麾下的侍卫便发动了~突~袭。至于后面再现身的三哥,韩烈理都没理,他不介意顺手让三哥也断条腿。 作为一个戾气太重的英主,他对自己的兄弟哪有那么多深情厚谊?他还愿意温情脉脉,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娇娇,以及父皇母后而演戏。 实际上在宗彩意识到自己手段太过温柔之后,韩烈也打算一鼓作气彻底撕下脸上这张面具。 特地带娇娇前来,一是他有把握护住娇娇,二来他知道娇娇不甘于站在男人身后,第三……就是用真正的血腥来试试娇娇,看她是不是真受得住。 宗彩当然……受得住,就是胃口还是不由自主地翻腾。此次主要靠弓驽~射~杀,用得到挥刀的地方不多,因此场面并不太震撼。 韩烈的人比肃安王两个儿子多,又是精锐,韩烈亲自指挥,这场突袭在一盏茶的功夫里彻底完结。 肃安王的两个儿子坐在那大坑边儿上……坑里就是他们的那些侍卫,再没一个喘气的,这两个小子面露惊恐,双腿都在不停颤抖。 韩烈攥着娇娇给他打造的精钢长刀……带着刀鞘,缓步走到两个族兄弟面前,“手伸得太长就得抖,腿踹得太远就要敲。”言毕,手起刀落,砰砰两下全砸在了两个兄弟的小腿上。 两个人痛得连哀嚎声都发不出,只能抱着腿在地上瑟瑟抖动。 韩烈侧过头看向一直瞧热闹的三哥,“三哥觉得弟弟说的是也不是?” 三皇子一惊:你就这么揍了肃安王的两个儿子?!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我身后的侍卫可有父皇、瑞宣王的耳目! 虽然我就是故意带人过来的吧,但九弟你胆气未免太足了! 韩烈自然听得懂三哥的弦外之音:前世即使是父皇的心腹他也砍了好几个,瑞宣王干脆就是死在他手里,而后瑞宣王的心腹一次次暗杀和反扑,他又何尝怕过?最后还不是把这群人一网打尽? 宗彩忽然就笑了:今日的~突~袭,她和韩烈都没打算瞒过圣上,然而圣上就是默许了。她忽然明白了点皇帝舅舅的心态……他不怕儿子闯祸,而担心儿子没血性。 她也就不奇怪在一众皇子还在规规矩矩做个乖巧的儿子之际,韩烈能脱颖而出。 再想起行动时韩烈麾下的有条不紊……是的,这次突袭韩烈麾下只有几个侍卫轻伤……而她的手下只有在~拆~迁挖坑的时候,表现得比较亮眼…… 毕竟这群侍卫已经听说过她手里稀奇古怪的东西最多,甚至他们的家人已然跟在宗彩身边亲眼见识过不少。 三皇子见宗彩笑起来:但这个笑容看起来真是非常言不由衷。 他便问了一句,“表妹不怕?”又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提醒韩烈,“九弟,带着女孩子来这种地方终归不妥。收拾的脏活你就别管了,不如跟三表哥先行一步?” 游戏里这位三皇子也有事没事总想勾搭她一下,宗彩反正是想不明白三皇子为何能有如此自信? 韩烈忽然开口,“娇娇可不是色令智昏之辈,三哥你那些手段可以歇歇了。” 三哥前世凭着颜美嘴甜器大活好,让不少女人为他……前仆后继,还都是有权有势的女人。 贵妃就是个以色侍人的主儿,到了她儿子这儿,与生母如出一辙。圣上看得上这母子俩才有鬼,因此把三皇子发配,圣上一点都不犹豫。 三皇子面色不变,“谁知道呢。”他算了算时间,拖延到现在那位也该现身了吧。 可不说曹操曹操到……虽然大晋没有曹操这位枭雄:一道明黄色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太子快步下马,身后除了数十侍卫,更有早早“投诚”的隆平王嫡长子韩元符。 一见地上已经疼得快晕过去的肃安王之子,再有那个堆满了尸首的大坑,以及身后站着一众耳目的三皇子……太子也忍不住皱了眉,“九弟何须如此?” 韩烈也不客气,“太子这是为隆平王和肃安王家的族兄弟们出气来的?” 太子冷笑一声,反问道,“那我定要为族兄弟们讨个公道呢?” 韩烈毫不退缩,也笑了笑,“那咱们兄弟一起找父皇聊一聊?”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网络崩了,这章本来是该昨晚发的,泪奔。 既然昨晚没发上来,那就干脆奔着再肥厚一点去吧。 第50章 第五十回 真说要到父皇那儿说道,太子反而蔫节 太子多少觉察出九弟在父母心里地位不一般,真要争锋他未必是对手,而且还得让父皇觉得他不懂事。 他为了接受肃安王与隆平王的好意,背了个甩不脱的黑锅已经够糟心的了,若不是父皇相信他绝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念想,不会只让他闭门思过,两天之后就让他如常出门。 太子闭口不言,韩烈也不逼迫。 看热闹的几位兄弟左看右看,也没人出头缓和一下气氛,心中十分疑惑:这哥俩可是同母兄弟,这么早就当众生出龃龉,可还行? 这要是宗彩听到这几个表哥的心声,八成得撇嘴:合着想要我和我爹的命,就只算“龃龉”了? 诚然,宗彩是“外人”,她不姓韩。不过老韩家的男人们抢起龙椅的时候,可不拿彼此当兄弟。思及此处,宗彩冷嘲热讽之意就漏了几分出来。 三皇子和隆平王嫡长子韩元符是不是人精不好说,但察言观色技能总归满点:宗彩这个表妹不大高兴,那么九皇子就搏美人一笑也不会退缩的。 这二位也是感慨颇多。 自打跟九皇子勾勾搭搭,印象里十分端庄又沉稳的京城明珠宗彩脸上表情越发丰富,尤其是鄙视和厌恶之类的情绪似乎都懒得遮掩。 而以前的九皇子作为第一个亲自上阵手刃敌人的皇子,对待同族兄弟尚算好说话,但自从他对宗彩一见钟情,性情骤变,变得很不容易打交道! 三皇子和韩元符,包括太子都想问一声:为个女人,值得吗?宗彩再有才,那也是个女人。 此时肃安王家的两个儿子还抱着腿吸气呢……不过大家都看得出韩烈手下有准儿,二人没有性命之忧,于是不介意他们两个再多吃点亏。 太子也不介意他俩能在撞南墙后稍微学乖一点,但就此跟九弟与表妹宗彩不死不休……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好处,光是为他们擦~屁~股就烦不胜烦! 跟兄弟翻脸太子并不情愿,尤其还是个会带兵的兄弟,于是他只得自找台阶下,“不过是个误会,让兄弟俩赔罪认罚也就是了,何苦闹得面红耳赤?” 韩烈点点头,“对娇娇出手,原来竟是个误会。” 太子闻言情知说不下去,只得吩咐手下把肃安王家的族兄弟抬走。 宗彩冷眼瞧着,越发笃定自己至少眼光没问题:哪怕大晋女子地位颇高,一样遍地直男癌。 好在韩烈韩熙韩汇之都不是,她的皇帝舅舅看人也是看品行和才能,而非把性别摆在头一位。 太子带人离去,韩烈也没兴趣跟他三哥再说什么,而是拉住宗彩的手,二人一起上马,旁若无人地……扬长而去。 三皇子其实还是挺羡慕的,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道,“九弟底气就是粗。也再没人比九弟更有福气,娶了表妹那些好东西也都是他的了。” 周围人有不少点头附和。唯独瑞宣王的某位心腹暗笑一声:就这眼力劲儿……所以圣上一点都不怜惜你,你明年就得到西北去看牧场了。 该埋的埋了,该砸的砸了,韩烈和宗彩也无心逗留,二人趁着午后阳光极好,从猎场回京。 一路上二人都没说话……因为一张嘴就得灌上一口西北风。 韩烈把宗彩送回公主府,特地交代,“我进宫找父皇告个状,再跟母后解释一下,省得回头他们几个扎你黑枪。父皇那边没什么,老头子心明眼亮着呢,就怕最后传来传去传走了形最后到了母后耳朵里,就记你一笔,毕竟母后对前朝之事知之有限。” 你怎么这么实在!宗彩便笑道:“舅母耳根子不软。你那小舅舅惹了我,最后舅母弄清实情还不是理都没理。” “搞清楚前因后果也是需要个时间。我早早去一趟,母后就不至于先入为主。其实,母后还是很厉害的,她要是为难你……” 宗彩一掌糊在他胸口,“你还啰嗦个没完了?咸吃萝卜淡操心。”皇后为儿子们的婚事挠头呢,咱俩不给她找麻烦,她就心满意足了。 韩烈苦着脸道:“我上回留宿了,母后教训了我一顿。” 宗彩心中一动,“舅母知道了?” 韩烈老实道:“那怎么能?我就是怕母后多心,毕竟母后对我们几个管得严。” 高皇后在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个奇人。 她不许她的亲生儿子在婚前乱来,因为她觉得这点自制力都没有的皇子将来也未必有什么出息。 然而太子在贵妃暗中出手后破了例,皇后颇为失望,终究没说什么。自此之后,皇后也跟贵妃撕破了脸。 这还是韩熙告诉她的。韩熙亲娘安妃眼里多是家长里短和鸡毛蒜皮,但这些小事儿破事儿之中未必挖不出秘密。 宗彩忽然想起这一茬,跟韩烈一说,韩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娇娇你可还记得太子他……”韩烈左右瞧了瞧,一众心腹知趣地退了老远,“太子妃与东宫中的一众姬妾前世不停生生生,结果却是没几个活得下来?韩汇之软禁他的时候,他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还省了韩汇之好大的事儿。” 宗彩惊道:“难不成这也是贵妃下的手?” 毕竟给太子“开~荤”的宫女正是贵妃安排的。 韩烈郑重道:“未必。她要说有这个本事,我母后只怕养不下我们兄弟几个。” 宗彩顿时看明白了韩烈的心思,“我说你们兄弟几个,包括太子在内,别是都是中了那不知来自何方的秘药吧?” 说起来,皇帝舅舅这么多儿子,就没有谁能成活超过三个儿女的! 三四两位皇子最后好像都只有一儿一女成活,韩熙干脆就没孩子,太子两个女儿,韩烈三个孩子武艺成活,十皇子就一个儿子,游戏里还做了韩烈的继承人,十一皇子的情况她虽然不知道,但也绝对好不了! 这如果不是有一个连圣上以及韩烈都不知道的组织或者势力,那就是一个想不到的人物在……给皇子下~药。考虑到这么多年宫中也无公主或皇子降生,大概圣上也没能幸免。 比起这个类似于绝育药的玩意儿,春~药~毒~药全是小儿科啊。 她这一提醒,韩烈的脸色简直不能直视,不止是脸色,他身周也已经冒起了黑气。 有疑难,找小哥! 宗彩抓住韩烈的手腕……这回他也不闹着先回宫给父皇母后交底,怎知宗彩心神尚未进入系统,她先干呕了一下,甚至呕一下还不够解气,又呕了七八下才捂着嘴站直腰。 韩烈已然傻了。 这回真不能耽误,小哥救我! 也是够巧,这次回应宗彩的……似乎也不是自动应答机。 “小哥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中奖了!” “然而并没有。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肉吃得多还受风。” 宗彩也不知是失望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前些日子你不在吧?” “我出差去了。结果一回来看到聊天记录,就发现自动应答机把底线都告诉你了。” “难不成……你还委屈上了?” “不会讨价还价的不是好客服。”眼镜小哥话锋一转,还主动提宗彩借了惑,“韩烈的确是中毒了,不过影响不大……只是以后你们想要孩子,必须依靠数量了。” “噗……”这么直白真地好吗,宗彩无力道,“他还有救吗?” “多养活一万人,我就告诉你!” 两亿零一万人吃饱饭……宗彩也是债多了不愁,“我答应了。” “回头我传给你个方子,照着吃一吃会有所缓解,但依旧要靠数量,打个比方,只不过以前要几千次,吃了药能好转到一百次能中奖一回……” 宗彩感慨万千,“想我也是通关过一次的老司机,居然还有这么多秘密没有发现。而且韩烈做过皇帝也一样曾经蒙在鼓里。” “通关一次就知道所有主线剧情和细节,这游戏肯定扑。” 好吧,一针见血。宗彩跟眼镜小哥告别后,再次面对韩烈,她先果断道,“你想什么呢?我月信刚来。” 不得不说韩烈还真不知道宗彩月信是哪一天。宗彩又因为壳子年纪小,生理期还不大准…… 解释清楚,她就打预防针,“以前那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总有法子应对,也能对症下药。” 韩烈苦笑道:“两辈子多少名医给我瞧过,全瞧不出……” “谁知道是不是瞧出了,不敢说?” 韩烈默然不语。 宗彩劝道:“我越琢磨就越觉得,七表哥前世怕是知道了,但他没说,只怕牵扯太大。” 圣上和皇后都可以排除:多丧心病狂的皇帝与皇后也没法儿对自己的儿子们下~绝~育~药。 然后就有点看谁谁有嫌疑了。 韩烈的疑心病可比他老子更重,不过在此之前他又凝重道,“娇娇我……你可以找情人,孩子咱们一同养育,但你……你……只能为此找一个情人!” 噗……宗彩再也忍不住喷笑出声:你这是鼓励我找隔壁老王,再和我一起抚养隔壁老王的孩子?果然宽宏大度真汉子! 宗彩几乎在韩烈怀里打起滚儿来,最后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想太多了……咱们不会没娃的。” 韩烈双唇颤动,只挤出了一个“你”字,想起前后两辈子国师都说过娇娇身上自有神异之处,而且神异之处妙用非凡…… 他决定暂且不问,直到娇娇愿意告诉他。 当晚,韩烈还是满腹心事地回宫,并没事儿人一样向父皇母后撒娇抱委屈:太子也不顾我的面子,为两个肃安王家的族弟,就让我险些下不来台! 圣上心道:你把人家腿都打折了,暗卫全灭了,也不知是谁让谁下不来台?不过满肚子坏水又下手果断的小九,我就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高皇后也是满脸笑容,“好啦,下一次再出手记得背着人,省得小八和你都觉得没面子。” 不过三皇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也成功地惹恼了皇后。她把隆平王带来的表妹之一,指给了三皇子。 这还是皇后头一次亲手指侧妃下来。 原本隆平王带来的两个丫头,目标一个是太子,另一个是瑞宣王……在大晋,侧室的娘家可不算姻亲,因此辈分之类的,只要出了五服就不怎么在意。 送来的美人,瑞宣王还觉得不要白不要,都把人家姑娘睡了,皇后的懿旨……到得还算及时。 于是那个目标是太子的姑娘便只能哭啼啼地准备踏入三皇子的后院。 四皇子妃似乎回光返照一般,这些日子还挺精神,当然这跟四皇子一直相伴有直接关系。周慈暗恨不已,却无可奈何。 当你在舅舅和将来丈夫之间选了一边,基本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说起来韩烈也挺“小肚鸡肠”,他很乐见周慈过得不好。这家伙在知道自己身体有些问题之后,对宗彩就更百依百顺了,年底正好又没什么大事,他就天天跑来报道,连宗彩教导圣上派来的工匠时,他也不肯只是旁听,而是帮着倒水,拿教案甚至亲自打下手。 宗彩笑着调侃他,“就你这出息……这么粘人,我还怎么找隔壁老王?” 韩烈知道“隔壁老王”的意思,他小声道,“你可以找情人,我可没说我不能看着你找情人。哼!” 宗彩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鼻子还堵了?” 韩烈把脑袋一扭,不说话了,然而自己也绷不住还是笑了开来。 之后就是正经的皇子指婚,这要圣旨颁布:依旧没有上记名,太子妃定了周氏,也就是周慈的族姐;韩烈与宗彩,这也是大家早就知道了的;至于七皇子韩熙,则要迎娶一位侯门嫡女,问题是这姑娘偏偏是韩烈前世的德妃…… 韩烈听了还幸灾乐祸,“那女人可不是善茬,不过……七哥收拾得了她。” 与此同时,圣旨上那位要配给韩熙的侯门嫡女正在扶摇居的一间包房之中,试图往韩汇之怀里扑。 然而就是这么巧,大门猛地打开,韩熙就出现在门口。 韩汇之从容不迫,手里举着椅子,把那姑娘和他隔得“清清楚楚”。 韩熙见状,也只能感慨一句,“娇娇说得对,贵圈真乱。” 韩汇之很是无辜,“别什么都扯上我。”旋即对着已经面色苍白的姑娘道,“就别做梦继续去做七皇子妃了,让你暴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韩熙也点了点头,“把你拿到的精钢配方交出来,还能有条活路。” 那姑娘话都没说上一句,一道白光须臾即至,直接钉在了她的喉咙上。 韩汇之扑了上去,可怎么看这姑娘都没救了。 韩熙摇了摇头,“果然……老人家们都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娇娇的神异之处……的确是有个隔壁老王在帮助她哈哈哈。 第五十一回 宗彩订立的分成方式,显然极大地讨好了皇帝舅舅,不过也把一直以来都跟圣上明争暗斗的宗室王爷们得罪到底。 这一个多月的经历,让宗彩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轻视了这些王爷们的决心和手段。当然,有失也有得:得到好处的那几个“相好”也自发维护起他们的切身利益。 韩熙和韩汇之也许没有韩烈那样战斗力直追圣上精锐的侍卫,但二人总不缺通风报信儿的耳目,更不少敢下黑手不介意背黑锅的“狐朋狗友”。 眼前有具呼呼冒着血的尸首,韩汇之还能调侃一下,“你倒好,也不怜香惜玉。” 韩熙道:“她家走了我母妃的门路。我那个好母妃就要死要活地求父皇把这丫头指给我,父皇都想把母妃圈起来,我就说父皇不如依她的意思,儿子自有办法应对。” “合着你就没打算让她活着?无毒不丈夫啊。” “黄拂,就瑞宣王那个私生女,在她家里算计娇娇的时候,”韩熙望着地上的尸首摇头道,“这丫头也牵了头,她两个哥哥都顺势推了一把。” 那次出手逼得瑞宣王把自己的老情人都开除了,但利益惊人,这家人自然不肯收手,而是前些日子威逼利诱了一位匠人,拼凑出了点精钢炼制的心得。 就这么点破玩意儿,这一家子都打算奇货可居了。 韩汇之见韩熙似乎不想再多说,便叫来了扶摇居的几位股东之一兼熟人,老赵。 赵大少进门便道:“我跟你们说,你们想得到是谁出手弄死这丫头的?” 韩熙动都没动,“她哥哥吧?” 赵大少“咳”了一声,“没意思,你就不能容我卖个关子。” 韩汇之笑着拍了拍赵大少肉呼呼的肩膀,“行了老赵,以后麻烦你的时候还多着呢,卖关子的机会也不会少啊。” 赵大少早就入了伙,眼睛一眯,“放心。” 扶摇居几个老板之间也不是一条心。不过这里面的事儿,韩汇之和韩熙都不会过问。 这会儿韩汇之的侍卫忽然出现在门口,低声禀报,“王爷,咬钩了。” 韩汇之起身冲着韩熙一招手,“咱们走了!” 话说,指婚圣旨到手,韩烈就更肆无忌惮地留宿。 知道自己有了“毛病”,他就更黏糊了。宗彩攒个新计划,他也不放心非得在书房里守着,硬说要跟她一起办公,实则给她磨墨打下手――现在要是真没韩烈该忙活的事情,宗彩一点都不介意这么拉近感情。 须知冬天那是练兵的好时候啊!她爹伤了只能在家养着,可两个哥哥全带着自家侍卫在郊外乃至边关内外拉练。 宗彩放下笔就调侃他,“就你这样还让我找隔壁老王呢?谁信啊。” “我就是担心,”韩烈趴在案上眼巴巴地望着她,“怕你一怒之下不要宝宝了。” “那我也没甩韩熙!”宗彩捏了捏韩烈的脸,“我就是诚实可靠小娘子,再说你怎么也比韩熙强一点啊。”你总算能生…… “这安慰……我就更痛心了。” 韩烈一撒起娇就有没完没了地趋势。宗彩真吃不住这个,于是她也赶紧说正事,“倒是没想到皇帝舅舅这次这么偏心。” 韩烈把肃安王的儿子砸断腿,之前更狠揍了韩元符一次,圣上也什么都没说。这份沉默本身就是在偏袒韩烈。 等太子跑去找圣上旁敲侧击的时候,圣上就说手下不得放纵。被父皇喷回东宫,皇后又把太子叫到跟前,提醒他:亲疏远近可得细思量。 帝后教导太子自然不会外传,但谁让韩烈的耳报神神通广大呢。韩烈知道了,那还能瞒得住宗彩吗? 韩烈却觉得理应如此,“父皇不偏心你,未免太让人寒心。老爷子有点愧疚,当初就该好好护住你的。” 给了皇家――这里真的专指皇帝一家,这么多好处,圣上没有所回报,将来给还肯跟他混? 宗彩笑道:“给到我爹娘那儿也是一样的。” 刚开始圣上并没给宗彩指派暗卫,而是直接给妹妹妹夫加兵权,这才惹出后来肃安王与隆平王联手暗算宗铎这一出。 圣上不介意臣子宗亲掌兵或者有粮,只有兵或者只有粮他都不会忌惮。 如果宗彩一心强化自己家,打破朝局的平衡,圣上说不得出手干预,但练兵计划和精钢冶炼好比升级换装备,圣上怎么算都是自己得了最大的一份好处。 妹妹一家子变强没关系,因为他比妹妹家里强大得更多,当然就默许妹妹他们回敬肃安王和隆平王的挑衅。 结果妹妹妹夫还没动手,暴脾气的小九先跳出来了。别说高皇后,就连圣上也有点哭笑不得。不过跳出来那就跳出来呗……谁让小九乐意。 再说有小九在,娇娇应该不至于总是因为恼火就生了别的心思。 韩烈把自己爹妈的意思说给娇娇,“父皇还说,你哪里不开心就跟小九说,小九一定让你开心。其实,”韩烈也笑了,“就是说,我们把儿子赔给你,你看着办吧。”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宗彩顺着韩烈的头毛,“我跟我爹娘说了,明年咱们就成婚去你封地逛一逛。” 韩烈连忙点头,“在京城缚手缚脚的,在我的老巢你尽管放心。老子前……以前,”这屋里青峦和听涛还在伺候,“声名可是杀杀杀出来的。” 你杀多了我就麻烦了。宗彩说什么也得正一正他的三观,可惜刚要开口,韩汇之和韩熙结伴前来拜访。 她歪头一瞧:案上的座钟刚好指向十一…… 这哥俩专程过来“报喜”:炼钢心得让他们追回一部分,顺便告诉宗彩,韩熙那位预定的皇子妃已死。 这哥俩一路追赶,把韩熙那位未婚妻的哥哥扣住,又拷问了一阵,终于拿到了部分炼钢心得,他们不好判断泄露的有多严重,也不管时候合不合适,先找上门让娇娇判断再说。 宗彩一目三行,直接道,“不怎么样,拿回去他们也弄不出像样的东西。”又好奇道,“怎么就死了?” 韩熙无动于衷就罢了,韩烈也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 韩汇之忙道:“她哥哥派人弄死的,想把这盆污水扣在咱们头上。不过那儿有老赵善后,不用担心再有什么意外。” 韩烈对这一家子显然很有心得,“他家啊,向来利益至上……用银子动摇了安妃母,换了个攀上皇子的机会。但即使是将来的皇子妃,该舍还是会舍。这姑娘跟三哥有首尾,七哥你知道吗?” 韩熙点了点头,“知道啊。” 这哥几个都觉得娇娇心善,于是砍人之后一定会解释一下。韩汇之也道:“她也勾搭过我。大约是坚信自己在皇子亲王之间也能游刃有余。” 韩熙笑着接话,“只是她哥哥并没妹子这么有信心。” 宗彩点了头,“周慈裙下臣遍京城,跟四表哥好上之后也照样收心。我都没想着左拥右抱,这姑娘也是心大。” 韩汇之轻咳一声,“我们不介意的。” 韩熙居然也应了一声,“嗯。” 韩烈猛地坐直身子,“你们当我死人啊。”自从知道自己子嗣有碍,他都没什么好气儿。 宗彩大笑,捏着韩烈的手背,“瞧瞧备选都不止一个。” 韩熙忽然又笑道:“这个死了,你们说我该娶谁?” 宗彩一怔,旋即问道,“值得吗?” 为了跟生母安妃打擂台,特地答应了这门婚事,扭头就联合自己的小伙伴,推了一把,让结婚对象死于亲哥哥手下,魂归天外。 京里从来不缺心明眼亮之辈,这姑娘的死因大家也能猜出几分……只是死了未婚妻终究不算好事儿。 韩熙道:“值得。你跟她好好说话绝对不管用。” 宗彩挺不放心,“舅舅那边没说法?” “只怕他还得夸我干得好。” 圣上怎么会夸他?圣上向来希望儿子里子面子全都占上,除非好处超大。宗彩不置可否,“你也上点心。” 这气氛不对!韩烈忙道:“你别替他操心,他有备选。” 韩熙也不否认,“确实是。” 韩汇之也道:“皇后娘娘是个公道人。” 婚事上,不管是圣上还是皇后,都会征求韩熙和韩汇之本人的意见。尤其是韩熙有个不省心的生母,韩汇之还有盼着他过不好的亲爹。 没道理让自己人吃亏不是?皇后给韩熙和韩汇之挑媳妇,实在是诚意满满。 闲扯了好一会儿,韩熙和韩汇之告辞时,韩熙忽然按住韩烈的肩膀,“要是有心事不如再去找国师聊聊,那老爷子说是等了你好久,可就见了你一次还没说上几句话。他有真本事,我的疑惑还是他帮我解开的。” 大晋的国师都很有本事,绝非装神弄鬼,沽名钓誉之辈。 韩烈也不矫情,“找个好日子,我就跟娇娇一起去拜访他。” “明年咱们几个都要成婚,除了太子,都要到自己的地盘转转,将近一年不在京城,咱们须得好生安排。” 韩烈都笑了,“你怎么越发唠叨上了。” “娇娇上辈子没准儿是我闺女,你当然就是女婿……”话没说完,胸口就让弟弟捶了一记,韩熙抚胸道,“好狠的心!” 韩烈佯怒道:“占便宜还没完了?” 他也是没想到,大家都喜欢一个姑娘,结果依旧能做兄弟。这会儿他彻底感受到七哥的魅力,也服了气:难怪娇娇念念不忘。 韩汇之则直接对宗彩道:“缺情人一定考虑我啊。我保准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爱好,真打起来我也不虚九皇子。” 宗彩微微一笑。 韩汇之盯着宗彩,片刻后才轻咳一声,“娇娇你别总是对人笑。虽然我知道你是在拒绝,但看着你的脸,就总觉得……你是在默许。” 宗彩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对,我的意思是不行。快走吧你。” 韩汇之摸着肩膀,“你看,你这样我就想得更多了。”话刚说完,脸上吃了一刀鞘。 其实是匕首的刀鞘,轻且小,砸脸上也不痛。也是韩烈留面子,没把靴子扔过来。他喝道:“敢挖老子墙角!” 他也不是真生气,甚至他都知道韩汇之在哄娇娇开心。 虽然娇娇没提,但亲眼看见他坑杀了几十人,多少还是不大舒服。于是比较熟悉娇娇的人都感觉得到,娇娇这几天不大高兴得起来。 这么一想,找国师聊聊没准儿真是个好主意,能安抚娇娇也行啊。 捡日不如撞日,第二天他俩便离京奔向郊外的太平观。 一般来说,纵然是皇子想见国师也得“预约”一下,不过国师似乎早就知道韩烈和宗彩今日到来,直接让小道士把两人引进大殿中。 见礼后,国师先笑道,“老道等二位许久了,可二位总也不来。” 这语气未免太活泼了。 宗彩知道韩烈不愿意来,那是怕这老道士看出什么,最后向父皇“多嘴”。话说回来,宗彩也相信国师已然看出她和韩烈的来路。 国师接着道:“在这大殿里说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传不进第七只耳朵。老道这一脉若是连保守秘密都做不到,哪里能传承至今?” 韩烈冷笑了一声。 国师这一脉早在辅佐~太~祖~爷的时候,便定下了章程:天灾*要及时提醒,事关国祚更不在话下。 然而前世,娇娇身死,这老道士装聋作哑;他咽气之后十弟和他的好儿子矫诏,把他的陵墓埋成那个糟心的样子,这老道士的徒子徒孙似乎依旧是一声没吭。 国师这一脉靠不住,这就是韩烈的看法。 韩烈的这番态度都明晃晃写在脸上,国师哪里瞧不出? 他收了笑容,低声道,“七皇子与郡主注定无子,但殿下与郡主……却未必。” 自打进门,韩烈注意力基本都在宗彩身上,闻言后终于把目光钉到老道身上。 宗彩扶额道:“了不起。您简直洞悉人心。” 国师笑道:“郡主谬赞。” 真凤金光熠熠,身周瑞气千条,不比身边的金龙差上什么。 宗彩顿时感慨上了:韩烈在游戏里没有亲生子女长大,对此他有些遗憾,依旧挺想得开。但是听说他们兄弟,甚至包括父皇都不知什么时候中了暗算,他就淡定不了。 韩烈天天都守着她,生怕谁偷偷挖墙脚的韩烈连许她找隔壁老王都说出口了……可见刺激之大。 国师一会儿不管要说些什么,有子嗣一事打底,韩烈定能用心听下去。 她知道国师已经看出韩烈才是真龙天子。 国师依旧不急不缓,“圣上没事。殿下要是想出口气,还是多多积攒实力,否则贸然报复,怕有倾国之祸。” 宗彩拍了下韩烈的手背。韩烈便点了点头。 国师从袖中摸出了个信封,双手递了过来。 韩烈接过,展开一看,是个药方。 宗彩也侧头看了过去,顿感坑爹:她白从眼镜小哥那儿用一万人吃饱的名额换解药了! 第五十二回 国师老道士已经开了天眼,一条体长又肥壮的金龙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头顶上那只五彩斑斓的凤凰正用翅膀不停拍金龙的额头…… 这婚事都定下来了,凤凰还在龙头上蹲着,估计这辈子凤凰也不会掉下来。 再看看九皇子看宗郡主的眼神,老道士就知道自己奉承谁更管用。作为一心修行的正道出家人,心胸都很开阔:为了修炼,说两句好话真不算什么。 老道士笑盈盈道:“总归殿下要多吃点苦头,但子嗣上绝无问题。”说着,这目光就落在了宗彩身上。 宗彩扁了扁嘴,“我对儿女并不执着,国师该安抚九皇子呢。” 韩烈冷笑道:“国师连这个都看不出?” 国师只能算出眼前这两位身负民望与气运,都是天独厚之辈,且开了宿慧,比七皇子韩熙更能忆起前世之事,但这二人前世都干了啥,老道士他……还算不出来。 老道士瞬间懵逼,他根本想不到九皇子神色一变,那浓厚的血煞之气便扑面而来……这究竟是怎么了? 从来都从容淡然的国师脸色骤变,宗彩忍不住笑了,还捶了韩烈一下,“看你把人家吓的。” 国师对韩烈崇敬有加,不仅仅因为他是真龙,还因为这条金龙气运和戾气盈身。说白了,就是气运深厚的金龙不在意砍人,且不在意多砍人。 一个不高兴,把你砍了,也没处说理。 老道士想了想还是直接问了出来,“殿下何至于此?”又主动剖白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于我等修炼有益。” 宗彩拉住韩烈的手道:“好歹看在这方子的份儿上。”国师这反应……别是韩烈宝宝又“泄了”杀气出来? 韩烈轻声道:“好吧。” 宗彩福至心灵:看在她的面子上,韩烈只是不再发作,但这点子怨气总得找个发泄口。憋来憋去,别再憋出个大招来…… 这个时候宗彩终于意识到韩烈有多难搞:韩熙看着从容有度,实则还是比较容易掏出心里话,脾气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那种;韩烈就超爱记仇,他爱得深爱得持久……恨也一样。 韩烈怨气和恨意消除起来……别说消除了,恐怕能淡化就不容易。 这还是她说话韩烈句句都放在心上的前提之下。 从郊外回京的路上,宗彩勾着韩烈的脖子,把他直接按在自己胸前,“你跟我说实话,国师这一脉你想要都砍死不成?” 我耳贴你心……韩烈果然说了实话,“以前我不负他们,他们倒闷声不吭。愿意辅佐皇帝的出家人,又不是只有他们这一脉。” 好么,原来想着灭门呢……你这也忒极端了。 宗彩也不客气,“这可不成。” 韩烈道:“我知道不成。老道士识相,给了方子,若真是管事,我就不追究了。”他又补了一句,“老子过得够憋屈了,也够好说话了,结果什么阿猫阿狗都想骑到我脑袋上来。咱们……娇娇,你行事还是太软和了。你要是担心父皇看不过去,那大可不必。父皇只怕儿子们懦弱胆怯,不怕儿子有血性。没办法啊,族人各个如狼似虎,稍微退让一点就能一拥而上。” 皇族成员如狼似虎,明知族人们胃口大手段黑,圣上还是得注意保留皇族的实力:皇室弱势,那些虎视眈眈的世家们难道就好说话了? 宗彩也有感而发,“处处为难啊。” 宗彩揪了揪韩烈的耳朵,韩烈很配合地笑着蹭了蹭。话说,韩熙再好,也没有“大型猛犬”这一面,宗彩还曾经有点遗憾呢。 宗彩跟韩熙的确更说得来,但跟韩烈……身体显然更契合,不仅限于那啥,而是彼此的小动作双方都很享受。 这点太重要!明明刚才两个人并没有达成一致,不过抱抱蹭蹭过后,两个人都觉得……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宗彩最后提醒道:“想要咱们命的,自然不能客气。但那些只是想先试探咱们的,你动手前好歹跟我商量商量。” “你就是心软,我不动那老道士就是。” 宗彩把心一横,低头附耳道,“你以为我怎么活过来的?冥冥之中有人告诉我,若能让两万万人吃得饱穿得暖,开创一代太平盛世,我就能弥补人生憾事……我还能活着就是人家给的订金!” 韩烈立即傻眼了:他能分辨真话谎话,而且在这件事情上娇娇也没必要哄骗于他! 他猛地起身,一把抱住娇娇,“怎么会……”这样! “你能重活也因为你做过许多对百姓有益之事。”宗彩正色问,“我就问你,你坐稳龙椅,天下平定之际咱们大晋还有多少人口?” “一万万……五千万,”韩烈也没了脾气,“都不能有。” 还行,起码比汉武帝强。 汉武帝穷兵黩武,好大喜功,再加上后期那一场叛乱,是不是到了让人口减半不好说,但人口锐减绝对是不争的事实。在人口才是最大资源的封建时代,这就是亡国之举了。 大约韩烈的屠刀自始至终都没对着百姓吧? 对此宗彩心中还算安慰。 不过韩烈杀性之重,她也终于看出点端倪。 话说,肃安王给两个儿子准备的侍卫必然是精锐,韩烈带人说坑杀就坑杀,而韩元符能如此老实,还不是韩烈故技重施全灭了他的卫队? 光杆司令能闹出什么风波?更何况韩元符也是让韩烈吓坏了。 宗彩又问:“你对十皇子是不是也……” 韩烈也不含糊,“找到机会自然不放过。” 也就是上面还有圣上盯着,韩烈不能对亲兄弟“照此办理”。知道了前世十弟的所作所为,韩烈就对他的好十弟动了杀心。 这一点宗彩最初觉得情有可原:前世总体而言韩烈很得意又很不得意,性格难免稍有扭曲,现在再看,这个兆头很是糟糕,韩烈也不是一点点扭曲的问题…… 不过拿自己“要挟”,宗彩也挺无奈:这才哪到哪儿,就祭出这种大招?以后二人意见再不一致,又该咋办? 好在周围都是心腹,两人小声说话纵然让心腹们听见只言片语,也不会如何。 然后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都没说话。 直到回到公主府,二人去拜见韩锐与宗铎,韩锐眼尖,还问,“这里哪里说不对付了?” 才没有不对付。 宗彩一直都在默默计算这个人口基数,她得保证自己咽气之前完成目标,还必须留有充分的余裕:得预防国内各种天灾*。 大晋的人口和耕地多集中于江河流域,跟~天~朝一样,大晋贯穿东西的两条大河,北江与南江隔上几年总得涝上一下。 而且在宗彩的计划里她还要把大量人口从土地上解放出来,因此粮食压力还是蛮大的。东梁也就不得不打,因为东梁粮食多…… 韩烈却在别扭:为了娇娇,果然还是得忍气吞声……唉。 他有心事,难免有点发蔫。 宗彩顺着母亲的视线一瞥,抬手就捏了下韩烈的脸蛋儿,“他又想拧了。他想大开杀戒以儆效尤,我劝他慎重一点罢了,又不是不让他出手!” 韩烈一惊,“诶?” 韩锐也笑了,“这么听话?那我们也安心了。” 宗铎忽然道:“明年你们成婚……记得早点回来。”宝贝闺女早早出嫁,理由宗铎也很认可,但心里肯定不舒坦,“孩子不要生太早,娇娇还小。” 别人家只有劝闺女早生娃好稳固位子,唯独在她亲爹还特地提起不许早生。 游戏里韩熙自带柔和贴心光环,爹娘倒没嘱咐什么,到了韩烈这儿光敲打就好几回了,他没恼也是不容易。 宗彩便想,再对他好一点吧。 恼什么呀…… 提起儿女,韩烈正心虚呢。就冲这一条,他跟他七哥就都对不起娇娇。 之后,宗彩继续在家教导圣上派过来的工匠。 到了年底,高皇后亲自主持的最后一次相亲宴,她终于让韩烈拉着手出席——也是该出来吹吹风,皇后婆婆的面子不能不给。 韩熙的未婚妻不曾成婚就死了,帝后什么都没表示,而是立即再给儿子挑了个媳妇——这已经让京里知情的和不知情的议论纷纷,而且儿子娶亲,安妃自始至终没有露面,更让大家攒了一大堆谈资,闲聊之际还一点也不避讳安妃的兄弟。 安妃的兄弟面白如纸,还不得不硬挺着。安妃糊涂,不代表她娘家人也各个不带脑子不要脸面。 自家姐姐已经失宠,他心里再明白不过。 韩熙的新媳妇叫赵夷陵,是扶摇居老板赵大少的亲戚,作为新贵出身不坏,家里颇有些家底。 宗彩跟韩熙说话时,总能感觉到那姑娘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她。怎么说呢,那视线可不是全透着善意,更多的是……审视。 她身边可还站着个一直精神头不足气也不顺的韩烈呢。好吧,不怪人家想得多,一起长大的表哥表妹,本就透着~暧~昧劲儿。 清者自清吧,宗彩最近实在是忙得没心思顾忌一个小姑娘的心情了。因为韩烈和韩熙两个,趁着她在家闷头教课开小班,又坑了几波人……多是东梁在大晋的探子。 与此同时,东梁那边作为应对,也除掉了几个大晋的暗桩——反正那些暗桩不是圣上的人。 这波池鱼之殃,韩烈和韩熙都不心疼:互相勾结,里通外国,也不是大晋特产。 总之,连温文尔雅的韩熙也让韩烈“带坏”了!宗彩暗骂一声,算了,我也不死抠人数了,以后鼓励多生孩子多耕地吧。 宗彩都跟韩熙说了一会儿话,韩熙告辞后,那姑娘还在偷瞄她…… 结果她还没说什么,韩烈先爆了。他大喇喇的走到那姑娘面前,等人家行礼后,命人把韩熙叫到眼前,“有话直说。光以目视人,我都替你眼累。” 别说韩烈,这两天砍人砍得手软的韩熙都有点暴躁。 于是迎着两位皇子火辣辣的目光,赵夷陵额头见汗,声音都发虚:天地良心,我只是想跟宗彩学学笼络人心的本事啊! 两位皇子针对起一个姑娘……宗彩只能远远看着,因为她让高皇后叫到跟前说话:说的就是她跟韩烈的婚事安排。 高皇后见宗彩有点走神,还笑道,“给老七选的媳妇儿年纪轻,心眼儿也实诚。小七事情多,后宅里也不能找个爱挑事儿的。” 宗彩点了点头,心里很是遗憾:平心而论,一众妯娌里面,似乎只有快咽气的四皇子妃能跟她做朋友。 原本她有心跟周慈发展下友情,结果这大姐坑起情人不留手,而且在彼此利益牵扯不深的时候就……连情人兼将来的丈夫也不放过! 高皇后此时正好道:“虽说无利不起早,但不能为了百八十两的银子就把枕边人卖了。” 宗彩闻言心说:得,连婚事都要悬。周慈你还不悔死了? 周慈自然又怒又悔,在家里砸了好些东西。然后就让她爹拎到书房好生教训了一通,周慈自此也老实多了。 皇后嘀咕完周慈的八卦,又笑,“还是个小丫头呢。” 宗彩也忍不住叹息:等成了婚,大家做了妯娌,果然她是要……给皇后和太子妃帮忙的!也就是得帮忙处置这些破事! 皇后叫她来,八成就是这个意思。 家长里短她真不擅长。 皇后旁敲侧击连消带打,简直游刃有余……只说这么一会儿,宗彩自觉好几次都快接不下话了。须知皇后下手还坐着许多心明眼亮的王妃郡主以及诰命夫人们呢。 于是参加一次宴会比讲一天课还累。好在之后相亲宴告一段落,新的一年也很快到来。 因为有丈夫的关爱和滋润,四皇子妃居然还有点好转的迹象。周慈对此可就咬牙切齿:居然敢拿我当踏脚石! 然后四皇子妃亲哥哥受贿一事就被御史捅了出来,四皇子妃听说就冷笑了一声。 老四家的好转,帝后也很高兴,虽说不会为了儿媳妇咽气而耽误皇子们的婚事,可终究晦气了点。 这些对宗彩而言,都是小插曲…… 话说,四皇子韩焘也是光棍,自从让韩烈收拾了一回,就暗中把各路小道消息往宗彩这儿送上一份,连他自家的八卦也没有落下。 韩烈看了也是笑,“四哥不想娶周慈了。” 宗彩跟他看法一致,又补充了一句,“真没想到四皇子妃手段这么高超。” 韩烈点头道:“宫里……又有哪个容易对付?” 开春之后,先是韩熙大婚,之后是太子,再之后就是韩熙和宗彩。不过轮到韩熙和宗彩的时候已然是夏末。这个时候结婚……很遭罪啊! 凤冠霞帔穿戴在身上……作为郡主以及皇子妃,她脑袋上那凤冠比妯娌们更沉上几分,就算屋里摆了冰盆,宗彩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额角和两颊流下,抬手一抹都能搓出几两泥儿来! 宗彩终于忍不住,直接要了手巾把脸一擦:脂粉尽去,感觉毛孔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对着镜子拿眉笔花了两道眼线,再在唇上点了胭脂,她就坐回去了。 屋里伺候的嬷嬷本想说“也太素了”,想想这小祖宗的脾气,还是罢了。这个时候大家谁看不出,郡主本就不好惹,郡主的丈夫就更不讲理啊! 要从公主府出门,韩锐哭了一场,宗彩抱着她娘也忍不住落了泪。宗铎看着难过,闷头抱着妻女一声不吭。 宗彧和宗彦两个见状也勾起心事,脸色也很不好看。尤其宗彩抱过亲娘,抱过父亲,又情不自禁地抱着两个哥哥哭……宗彧和宗彦眼睛也微微发红。 来参加喜宴的宾客都不会说话了:这是喜事没错吧? 韩烈亲自来迎亲的时候,宗彩泪水未干,在半路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一样不敢乱说话,也只能先干看着宗彩抽噎,片刻后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宗彩难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好像过分了。 也就是真爱,不然韩烈翻脸也不新鲜,哪能像现在一样,看着她跟爹娘哥哥恋恋不舍,还跟在她身后给她擦眼泪。 而一众宾客也看得叹为观止:婚还能结成这样。而在宫中坐等的帝后二人听到内侍报来消息,也很是哭笑不得。 高皇后曾经因为宗彩这儿媳妇无需特别讨好她,反而她这个当婆婆的还得宽容儿媳妇而稍有不快,但经过这么些日子她终于清楚了宗彩的价值所在。 不说彻底平衡吧,高皇后也的确是尽量为宗彩着想了。她便吩咐,“让老七带人过去瞧瞧。” 圣上听了有点无语,“让老七过去做什么?” “老七嘴甜啊。妹妹和妹夫一个气不顺,又要教导咱们小九的话,小七正好救场啊。” “说得有理。” 不得不说,高皇后猜得很准。 什么吉时不吉时,横竖已经迟了,被女儿泪水冲得心绪不宁的宗铎与韩锐果然“威胁”起韩烈,“不好好待我女儿,有你好看!” 前世七哥娶娇娇不是很顺当吗?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么多坎儿啊……韩烈垂头领训,心里则在忿忿不平。 因为在前世,宗铎与韩锐夫妇觉得韩熙比自家闺女都细腻几分,而现在嘛,韩烈这孩子太糙了,尤其是偶尔还挺任性! 总之就是不放心。 太阳不仅落山,夜幕都已然降临的时候,韩烈好不容易才把媳妇领回了宫中,而等在宫中的宾客都饿了大半天了。 宗彩那几个妯娌也坐在一处嘀咕:这进宫的势头也是没谁比得了! 不过能做皇子妃家里消息都很灵通,知道新妯娌是个活生生的女财神,能嫁进来的时候让皇家让三分也算理所应当,但今后的日子嘛……且走着瞧吧! 看着跟圣上坐在一起的皇后,再望向与宾客笑谈的宗彩,几位皇子妃也是各怀心思。 话说在大晋,成婚当日娘家和婆家各摆喜宴,只是开宴的时候不同,对于那些既是娘家又是婆家的亲戚,比如大部分宗室就是两边都要参加。 而新娘子不用盖头,也要参加宴会。 晚上的这场摆在婆家的宴席,新娘的爹娘也一样在座。宗铎和韩锐就坐在圣上下手,尤其是这会儿韩锐的眼睛还肿着呢。 妹妹妹夫许娇娇早早嫁过来,在圣上看来,那是妹妹妹夫在安他的心,毕竟娇娇手里的东西牵扯太大。 这个时候圣上绝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诚恳道,“娇娇住不惯,想回去住就回去住,我让小九也陪着回去。” 韩锐终于笑了,“这还差不多。” 其实宗铎和韩锐夫妇都知道圣上误会了,他们肯女儿早嫁,纯是一家子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整个晚上。 是的,夫妻俩此时已经决心支持小九夺嫡登基。 好歹是皇子与郡主,纵然是新人,也没谁敢真地硬灌他们。 回到新房,韩烈先给宗彩卸掉凤冠,二人默契对视一眼,便齐齐扑向床铺,规矩的什么一概不想再讲究。 二人抱在一处,在床上扭了扭又滚了滚,眼见娇娇脸上终于带了笑,韩烈才小心翼翼道,“娇娇嫁给我委屈你了。” 宗彩一怔,旋即望向韩烈的双眸——皇子新婚没谁会省灯油省蜡烛,于是这偌大的卧房里堪称灯火通明,韩烈的眼神也是一览无余。 宗彩终于想起今天泪水太多,刺激到了韩烈心头的……那块软肉。 于是她正色道:“你以为我不愿意,谁还能强求我不成?我很愿意!那是因为我看你异常顺眼。” 韩烈心中狂喜,旋即问道,“真的?”他扑上来,脑袋占住了宗彩的大腿,扁嘴道,“那……宝宝今天可吓死了,也委屈死了。”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看着这水波荡漾的双眸……宗彩狠狠在他脸上掐了一把,“你刚刚一点都不可爱。” 第五十三回 应该不是错觉,宗彩深深觉得这些日子的韩烈情商持续掉线。也许这么说不大精准,反正韩烈情绪不好,哪怕在婚前。 这简直没处说理去,她都没有婚前恐惧,你个大男人抑郁个“肾”! 不过整个婚事从头到尾她都没管,至于嫁衣女红更是想都别想。她课程整日排得满满的,要在宝塔山工坊建成之后培训出数目合格的工匠,她自觉够拼了。 没看帝后都没要求她吗? 不对……难不成正是因为基本她没参与而让韩烈多想了? 新婚之夜,我居然要拉着丈夫谈心……宗彩心说,我也是挺醉的。 韩熙只有在安妃闹腾的时候,才会露出苦恼郁闷之色,其余时候都是平和而从容,唯独在眼镜小哥那儿看到了韩熙如何情绪崩溃。 相对于他,韩烈宝宝简直太懂“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一金科玉律。只是韩烈撒娇也好,闹别扭也罢,多是事出有因。 宗彩对皇帝舅舅不愧疚,但对韩烈终究底气不那么足。 于是她伸手给韩烈“顺毛”,“怎么了你?感觉你挺高兴,却又不是那么高兴。” 韩烈微微抬头,诧异道,“这是你吧,不是我。” 宗彩秒懂,“诶?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大情愿?” “不情愿你不会嫁给我,你说过的。”韩烈当真实诚,“我就是觉得你不那么情愿罢了。因为这个我难受好些天了。”他话锋一转,脸上笑意更浓,“这么好的时候,咱们不说这个。” 真好!宗彩自觉以后只要二人还能静下来说话,就不会有什么误会。 她扳正韩烈的脸,又起身挪动了一下,才俯~身猛地啃了下去。韩烈被她“堵”得不是说不说得出话的问题,而是闭住眼睛压根就不想说话。 这会儿屋里的闲杂人等早就退了个干净。 宗彩好不容易才靠捏着韩烈的脸蛋和胸膛,把这个“大膏药”再次撕下来,“听我把话说完。” 韩烈立即老实了,“嗯。” 宗彩盯着韩烈的眼睛,“韩熙很好。但你比他更好。我跟你不同,明知有缘无分不会强求。我跟他做朋友比做夫妻更合适。” 韩烈应了声,“嗯。我知道。七哥有点心思也不会乱来的,我不担心你们。” 哈?韩烈不是因为吃醋? 但要是他希望我今后更热情的话,那基本没可能……我这人性格已经定型了。有困难找小哥,宗彩扭头就点开脑海里那个即时聊天的玩意儿。 “眼镜小哥,需要你化身心理医生!对了,需要付费吗?” “免费期,不用。” 秒回消息的小哥,宗彩简直感动死了,“快给韩烈看看,又不对劲儿了。” “嗯。”数息过后,小哥回答了好一段字,“这个……你知道所有调养的药方也都是有点副作用的。” 啥?! 宗彩拿到国师老道士给的养身方子,与小哥给的对照了一下,只有两样药材用量略有不同。她不放心还特地找小哥验证了一下,眼镜小哥也给出了绝对肯定的答复,两个方子效果基本没差别,然后还特地提起,送出的药方坚决不退。 宗彩也算是明白了:尽量多养活人,且让他们活得比较富足,对眼睛小哥至关重要。因此只要跟小哥说,我再多养活点人,那么提出的要求小哥哪怕最初不大乐意,之后也都会“屈服”…… “什么副作用?你千万别说是精神状态有问题,以及……怎么治?”宗彩已然信了,“别卖关子啊,新婚之夜我可暴脾气。” 小哥连玩笑都不开了,“韩烈是个……怎么说,比较浓烈的人,所以你一下子就看出来了。韩熙在你游戏的那一个轮回里也在积极治疗,只不过没能治好人就自杀了。” “也就是说韩熙游戏里能那么平和,也是这药催的,并非本人性格?”宗彩顿感无力,“我忽然好有罪恶感!居然连枕边人的性情都弄不清楚……” “你上一轮就在游戏人生,本就没有那么认真。真要埋怨也是我们没有早早对你说出实情,你无需内疚。如果你问问韩熙,他绝对不后悔与你……相知相恋相伴的。” 宗彩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真会说话。” “实话实说。”眼睛小哥道,“我估计你肯定在想我得惜取眼前人。这药的副作用你跟韩烈提一提呗,我再准备个调理的方子给你呀。” “需要多少人换?” “五百。” “这么便宜?我心好虚。” “我从来都明码实价,不会狮子大开口,这方子其实就值这么多。” 拿到方子宗彩顿时明白小哥为啥不敢要价:这不就是逍遥丸吗?!她好想揍小哥一顿,可这回……小哥立即装起死来。 被小哥丢开,宗彩铩羽而归。 韩烈看出娇娇忽然就“不好了”,他连忙坐起身子,“想起什么了?” 宗彩叹道:“你不觉得吃了那方子,就总是抑制不住地低落。”她也是刻意往严重里说,逍遥丸也是名方。她还特地查了下百科全书,发觉类似的方子大晋有,但效果应该不如逍遥丸。 然而韩烈又“嗯”了一声,“我知道啊,吃药怎么能什么都不耽误。” 宗彩抱着他直哼唧,“你也忒招人疼。”言毕,又道,“咱们先吃点东西。” 所以说赶紧用点新花样,以及二人尽早度蜜月去。咳咳,韩烈如今那是正正经经的小鲜肉,肩宽~大~胸细腰长腿……尤其宗彩露了几分意思,来来去去两三回,韩烈明显情绪上亢。 为啥给点逍遥丸就打发了,宗彩终于懂了。 第二天宗彩有点腰酸,韩烈则好心情一直延续。 早起拜见过帝后,又到几位嫔妃的宫中坐一坐,就该去见见韩烈的兄弟们了。 这些个表哥表弟都算熟人。 除了回天乏术,参加过弟弟的婚事又要返回西北看马场的三皇子没什么好气儿,其余几个都是亲自把韩烈和宗彩迎进家门,太子也不例外。 毕竟时过境迁,宗彩忙着教课的时候,韩烈和韩熙哥俩已成“坑人”小能手,为圣上除掉了不少恼人的小虫子。 圣上为此已经夸过韩熙韩烈许多次了。话说瑞宣王也有短板,他不大擅长指挥作战。当然,这世上也没几个皇帝会用能战善战的兄弟做间~谍~头子。 从皇子们的院子出来,再奔向坤宁宫吃饭的路上,宗彩感慨良多,“我就知道,妯娌们不消停。” 韩烈会意道:“太子妃新嫁过来,总要新官上任三把火的。” 太子妃周氏出身不错,但一众妯娌之间出身最好,且最得帝后信任和疼爱的那是宗彩无疑。 太子如今和韩烈的关系还好,但已经隐隐较上了劲儿。男人们争斗,女人们哪里还能一团和气。 说不得太子妃也把宗彩当成了敌手,都没有之一。 但想压住宗彩,太子妃肯定得联合其他的妯娌。 无奈现实太骨感,太子妃别说让已经破罐破摔的三皇子妃“投诚”,就连熬日子的四皇子妃都不怎么搭理她,七皇子妃要憨实一点,但也被韩熙提醒过别四处乱往来…… 想到这里宗彩也笑,“何苦呢?四嫂还特地提醒我这么一出,说是太子妃所图非小。”她越想越好笑,“在内宅图谋我……真有自信。” 无论在宫内宫外,暗地里保护她的暗卫未必比皇后身边的少多少。 韩烈笑道:“这夫妻俩倒是夫妻相。” 第二日,小两口回门。 韩烈~春~光满面,宗彦本想跟老兄弟说道说道,结果见他提什么都答应,也没了敲打的兴致。 至于韩锐与宗铎更关心闺女过得好不好,至于韩烈自然得边上靠。 宗彩简直哭笑不得,“我在宫中比家里更‘螃蟹’。” 却说婚后半个月,圣上便下旨给成婚的儿子们封王。 三、四皇子都分在了西南,韩熙和韩烈都在西北。看到旨意宗彩也惊讶道,“你还真是说到做到。” 韩烈道:“本来那地方该是小十的,这回咱们跟七哥做邻居。我看这辈子不帮小十,他怎么过得衣食无忧兵壮马肥。” “生米恩斗米仇啊。”宗彩道,“对忘恩负义之辈就是不能太好。”以前评价韩烈的兄弟,宗彩一定是拒绝的。 她想了想又问,“你催圣上早点封爵的?” 韩烈郑重点头,“京里闷气,我不想待了。更何况……他们已经找到了你说的作物,正在快马加鞭往回赶。” 宗彩闻言猛地起身抱住韩烈的腰,把他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宗彩有点气喘,韩烈又傻了。 宗彩见状,掐着韩烈的脸蛋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韩烈隔了一会儿才回过味儿,微红着脸要求道,“以后再抱我往上扔……能事先说一声吗?” 宗彩惊讶道:“你恐高?” 韩烈摇了摇头,手捂胸口,“心砰砰跳得厉害。” 半个月后,韩烈与宗彩便收拾好行装,奔向两人的安乐窝。当然,最初的那几百里路,还有顺路的韩熙夫妇相伴。 七皇子妃,现在该叫赵王妃,对韩熙的柔情蜜意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而韩熙对她也挺和气。 宗彩暗中松了口气:买卖不成仁义在……她希望韩熙这辈子能过得好点儿。 爱情和性命相比较,还是选后者吧。 却说赵王妃始终对宗彩抱有几分警惕,然后她冷眼瞧了好半天,也没等到宗彩叫王爷单独说话。 她就有些疑惑,问向亲娘指给她的嬷嬷,“瞧着也不像……凭白做恶人可怎么办?” 那嬷嬷道:“哎呀我的好姑娘,知人知面不知心,那秦王妃~风~流~满京城,别说王爷了,就连太子对她也……兄弟几个喜欢同一个人,最后还照样嫁皇子的女子,帝后还喜欢得不得了,那手段……姑娘瞧不出也是寻常的。老奴觉得……” 说到这里,门声一响,韩熙正好踏进门来,他看看媳妇再看看媳妇的陪房,忽然展颜一笑,“说什么呢?都一脸严肃的。有什么事儿为难不如告诉我。” 那嬷嬷一声不敢言语。王爷没问她的话,她若是敢跳出来,王爷弄死她也无人说她冤枉。 赵王妃脖子一缩,“并没说什么。” 韩熙也在吃那份调养方子,因此情绪不佳还还算平和,“没有九弟九弟妹,凭我的出身和本事封不到赵地。这地方听说是父皇给十弟预备的,为此母后心里准是有些不自在。” 赵王妃一惊,“那咱们再换……”被身边嬷嬷一扯袖子,她立时回过味儿来,住嘴不提了。 “到手的好处能吐得出?”韩熙笑道,“你家里也不乐意吧?听说,”他望向那垂头的嬷嬷,“你们家老爷太太最早想把王妃送到东宫?” 凭赵王妃的出身嫁给皇子也说得过去,但真是比较勉强的“过得去”。 韩熙眼见主仆两个面色苍白,他摇了摇头顿觉无趣,“既然嫁了咱们就好生过日子。过去的事儿并不怨你,我还想娶娇娇呢。只是娇娇选了九弟。” 前世……好像就是我没保护好她,她怨我也是应该。 同行了小半个月,韩熙与韩烈两家终于到了暂别的时候。 巡视和收拾自家的地盘撑死用时一年,到时候圣上就会下旨给儿子们在京中安排差事。游戏里韩熙跑到封地就没再回京城,纯粹是特殊情况,因为那时的韩熙没有底气搀和夺嫡。 韩烈受封秦王,而他的地盘大约占了秦地的三分之二――可见圣上之偏心。 相对而言秦州和毗邻的赵州都是西北耕地比例比较大的地方,因此人口也比西北其他州府要多。 但真的是相对而言。 宗彩在百科全书里看过秦州和赵州的资源分布,农林矿牧渔几乎全都能发展,堪称风水宝地帝王之资。 反正在宗彩的设想里,这两处地盘至少也是塞上江南的水平,结果……百闻不如一见。 这地方太穷了! 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虽不至于,但也比这没强多少。 宗彩也没少在电视里见过贫困乡镇,但那些乡镇百姓好歹还住着石头房子,更有山路连接――你别管那山路有多破,那也是路。 而韩烈和宗彩实地勘察,也就是亲下村镇的时候,甚至到了离开官道,就有点无处下脚的地步。 跋山涉水,肩挑人扛,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见到的就说百姓们还一家老小全蜷在窝棚里…… 是的,因为前年发了洪水,淹了农田草场不说,还冲走了老百姓的房屋,加上当时连日暴雨,泥石流从山上滚滚而下,几个村镇就此夷为烂泥塘,而小路小桥自然也没能幸免。现在百姓只能在收拾好的田边搭上窝棚。 秦州和赵州都是当地乡绅实力有限的地方,更别提才遭灾,纵然是握有数百亩土地的地主也不过是搭个木头房子暂住。 韩烈和宗彩所到之处,当地从上到下,官吏师祖和里长百姓简直到了痛哭流涕,箪食壶浆相迎的地步:妈呀,终于有人为俺们秦州做主了! 第五十四回 周慈的裙下臣大致分为两种:长得有特点的,以及相当有才华的。她认定的才华,也不仅限于诗词歌赋。 单就这一点而言,宗彩还是挺欣赏周慈的眼光。另外,擅长诗词歌赋的才子……纵观~天~朝历史,就知道这种才子许多都是没啥节操的王八蛋,大晋亦然。 这些人为周慈出谋划策,可想而知有什么偏向。又受了裙下臣的蛊惑,卖了四皇子一手,宗彩就知道周慈如果短时间内醒悟不过来,她必会被瑞宣王放弃。 亏得宗彩还曾觉得周慈乃是女中豪杰,可以合作一下呢。不过,她从周慈那儿挖人就更没啥内疚了。 性子方正的苏炼以前就混不下去,还是韩熙觉得这人颇有真才实学,才把人赎回来交给宗彩来使唤。 使唤来使唤去,就成了个万能大管家。宗彩在游戏里一跃而下,韩烈还想过把苏炼接到他身边:哪怕天天听苏炼说一说宗彩的旧事也成啊。他万没想到找到苏炼的时候,人家尸首都已经烂出了骨头…… 韩烈凑在宗彩耳边,把这些上辈子的故事大致说了一遍。 宗彩也叹道,“所以说咱们这些当大老板的若得不着好,手下连个全尸都落不着。”其实她以前把苏炼当做一堆数据,现在猛然面对,愧疚感蹭蹭往上冒。 无奈新到自家地盘,任务繁重杂事忒多,好不容易来了能信任的老相识,当然得人尽其用――是的,韩烈说了:秦地所有的~政~务人事全都是王妃做主,连本王也由王妃做主。 好生视察了一圈儿,一行人赶在日落之前回到三十里外的~秦~王~府。 韩烈的封地叫秦州,而州衙门与王府所在地叫秦城,隔壁韩熙的封地赵地,宗彩亲娘*公主的慧州亦是同样的规矩,总之十分好记。 话说秦州地方不小,北江的支流经过赵地的南边自西向东贯穿了整个秦地。 整个西边都是适宜放牧的草场;东北是山地,有林场有矿场,甚至还有个盐湖;东南则是大片的耕地。 同时整个秦州与赵州连在一处,三面环山,只有东面有个出口,可以进兵。总之秦州就是资源丰富,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又易守难攻的风水宝地。 最大的问题就是正值灾后重建……然而韩烈和宗彩都不差钱,随身还带了六千兵士,当地士绅望族因为遭灾又多数举家迁离,因此重建做得好完全可以一波收足民心,还没有太多掣肘。 可见圣上有多疼爱韩烈这个儿子,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韩熙也因此沾光,因为万一天下不安定,也有九弟顶在前面――顺便一提,赵州比秦州小,资源也不如秦州,但遭灾的程度也比秦州好得多。 反正宗彩现在顾不上韩熙,回到王府后召集幕僚心腹到大堂,大家先一起吃晚饭之后自然是开会……而且这会直接开到了深夜。 赈灾安民,这两样韩烈和宗彩身边都有熟悉此事且经验老道的幕僚,因此只要按部就班地分派下任务就好。 宗彩如今特别要跟他们强调的东西,其实就两样:烧制水泥和土豆玉米育种。 水泥大晋几百年前就会烧造――石灰和火山灰在这片土地上怎么可能是罕见的玩意儿?只是由于没有过硬的品控手段,导致烧造出的水泥强度不成。 而水泥多用在修路、修桥和建房上,每次质量不合格都是付出鲜血和人命,一来二去大晋用水泥的地方就越来越少,需求见底,烧造不赚钱,自然而然也就没人再去钻研它。 但水泥的烧造和质量控制技术,对宗彩而言根本不算事儿:要不是她知道如今砖石黏合还在使用糯米,她也不会就把烧造水泥摆到第一位。 今天他们实地考察过的村子,北面就出产石灰。宗彩便打算把烧造水泥的作坊建在这村子北面的山窝里。 至于土豆育种,则就在秦城旁边韩烈与宗彩的庄子里实验。 话说韩烈的心腹极会办事,不仅拿侍卫换下来的旧武器买了二十多车土豆和玉米回来,还把西边小国里那种植玉米和土豆的农户哄过来百十来人。 在会上,宗彩特地表扬了全权负责操办此事的管事纪桐。二十出头的纪桐脸色微红,但整个人在王爷王妃嘉许和众人羡慕的视线之下,全身几乎都在放光。 宗彩压根不知道这个寒门出身的小伙子在前世做到了户部尚书,距离入阁仅有一步之遥。 韩烈坐在宗彩身边,自始至终都拿着小本本一路狂记,现在也是笑眯眯的没插话。 散会时都快两点了,也是韩锐和宗彩的幕僚和管事们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因此全都熬得住。 不过这样的核心会议,白家姐弟与新来的苏炼还没资格参加。宗彩也打算第二日带他们到自家的庄子里现场见识一下土豆和玉米再说。 小夫妻俩梳洗了一下,并肩躺在床上,宗彩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韩烈。 韩烈单手撑着脸,目光灼灼地望着宗彩,兴奋道,“大家都知道我能打,如果咱们再有粮在手,不愁……不归心。” 宗彩一撇嘴,“粮可是我种的,所以我让你砍谁你就砍谁。” “这个必须有。”韩烈毫不犹豫。 宗彩捏捏韩烈的鼻子,“这个回答我很满意。不过你想过没,咱们日子过得越滋润,你太子八哥就越不自在。就算他不多心,你十弟也得帮着他多心。” 宗彩可是看得真真的:十皇子这个人只记仇不记恩,如今已经彻底记恨上韩烈了。 韩烈忽然捧住宗彩的脸,叹息了一声,“你又多心。是不是还不信我?他俩怎么能跟你比?” 宗彩笑着点点头:那可是前世要你爱护得要命却想要你命的兄弟呢。现在说得好听,谁知道到时候是不是手软? 她便道:“我怎么不信你?但得没事儿就敲敲边鼓啊。”说着,扒拉开韩烈的手,贴在他耳边道,“知道什么是枕边风?这就是!我跟你说,你十弟比太子还碍眼,想要我命,我却还没报复回去,你说我有多憋屈?” 这一大堆“你”啊“我”啊……可见也是憋了许久。 韩烈眨了眨眼睛,“我也跟你说,我跟咱们爹娘发誓,一定让你做皇后,永不纳妾不二娶。” 人跟人不一样,若是太子起誓,宗彩只当~放~屁。 “哦。”宗彩不是不动容,只是动容得不明显,“难怪我爹娘答应得这样痛快。婚后离京,我一说我爹娘就同意,原来你背后还是,”她说着掐了韩烈腰身一把,“下手了呀。” 韩烈道:“我那是跪求来的。咱们爹娘还是面皮薄,再说当着两个大舅哥,都没哄我出去。” 宗彩心里可甜了,但嘴上却道,“我爹娘和哥哥哪是不通情理之人?” 韩烈笑道:“因为我跟你二哥说,定下婚事之后,娶你也会等你年纪再大些。结果说了不算,你二哥就琢磨揍我一顿。” “还真揍了啊?”刚刚我还觉得你言出必行呢,宗彩暗笑:二哥宗彦是绝对不会让想法永远是想法的。 “我后背和腿上都挨了好几下。” 宗彩奇道:“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整日里都忙着教导学生。”韩烈故作委屈。 宗彩盯着他不说话。 韩烈面皮微红,“那……能不能抚慰一下宝宝的心灵?”这一路风餐露宿,韩烈纵然有“心情”也不敢跟宗彩提要求。 宗彩一听: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虽然这么说也把自己捎带进去了……她顺势躺到了韩烈的肩头,“我累,所以都交给你了。” 你得承认年轻就是好。 昨晚两点多才躺下,小夫妻还交流了半个多时辰的感情,早上六点多起来,不到八点已然到了自家庄子的田间地头转了一圈儿再回王府,宗彩依旧精神奕奕。 当所有的庄头和管事们,以及特地挑选出来的勤劳踏实又老成的几个庄稼汉济济一堂,宗彩拉着韩烈一起出现,所有人齐齐起身拜了下去……甚至还能听见些微的抽气声。 韩烈此刻悄声道:“你这么一出来,他们估计是觉得天仙下凡了。” 长得再天仙又如何?“人家服侍了大半辈子的土地,”宗彩笑道,“未必服我啊。这幸亏庄子都是咱们的私产,种什么怎么种,咱们说了算。” 韩烈纠正她道:“是你说了算。” 却说礼毕众人一一落座,纪桐先“上阵”,向在座的说起他们到西边的所见所闻,之后便是从西面跟着回来的农户头目现身说法,先介绍了土豆和玉米的产量…… 话音未落,屋里便响起了吸气声。他们简直难以置信。 秦州和赵州的耕地主要种植小麦。而大晋的小麦亩产是平均多少呢?两三百斤。别忘了西北这两州还刚刚遭了灾,去年连两百斤都没收到,因此困苦了两年的老百姓听说秦王夫妇就藩,能心甘情愿地带着吃食到官道上迎接。 土豆和玉米的亩产是多少呢?土豆亩产千斤很轻松,玉米则是土豆的两倍有余。 其实纪桐头回听说这产量的时候,立时就傻了,之后就是好奇郡主,也就是现在的王妃究竟如何得知西边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国能有这般“重器”。 眼见在惊讶过后,庄头与管事们开始对起了眼色,宗彩这才不换不忙笑道,“眼见为实嘛。大家不如先尝尝味道。” 这是她昨晚就安排下去的:土豆烧肉,烤熟的土豆,煮熟的玉米,还有加了玉米粒的杂粮粥。每人面前还有个盛着盐与辣椒面的小碟子。 别说这群相对朴实的汉子们就是宗彩和韩烈身后见多识广的心腹们闻到香味儿也想“凑个热闹”――秦州纵然是庄头和管事不仅要四处巡查,亲自下地干活儿也是常事。 宗彩本就算好了时间,现在十二点多,正是吃中午饭的好时候――大晋有大锅饭,但没有专门的职工食堂。 话说开荒种田阶段最为辛苦,除了给手下画大饼加薪水,员工福利也得切实地抓起来。 目前这群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准备把自己当牲口干活的心腹下属们,暂时都住在王府之中。 宗彩今早便下令王府大厨房烧制饭菜,同时让大管家冯葆在王府北面的大院子修建个……大食堂。 她就把抓伙食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新近来投”的苏炼,至于算账则交给了白家姐弟之中的姐姐。 如果大家能喜欢这个方式,那么她以后在秦州建立的众多工坊也要开办员工食堂。想吸引更多的劳动力从土地奔向工坊,在西北这种相对保守的地方,就必须用足够吸引人的东西――比如吃饱和吃好。 宗彩这儿思绪飘飞,回过神来猛地发现众人眼前的食盒全都见底:羞涩一点的给你剩了菜汤,那豪放之辈,直接做了次净盘使者,那碟子和小碗都跟刷过的一样。 宗彩笑道:“咱们今年就试着种这两样。”说着,起身向众人郑重施礼,“民以食为天,秦州的未来皆在众位肩上。” 众人连忙回礼,口称不敢,但那股子干劲儿已然都糊到了韩烈脸上。 五天后,王府食堂正式开张。 因为食堂那是王妃设计安排,苏炼与白家姑娘联手打造,他们为了给众人一个惊喜,甚至不许大家提前过去打探。 得到开张的消息,众人到了饭点儿三三两两地凑过去见识一回。 进门处贴着张告示:今日菜单,四荤四素,两种主食,一汤一粥。随吃随取,不得浪费。 大家再往里一瞧,就在偌大的大厅中央摆着由四张桌子拼起来的大桌,约莫半张桌子大小的餐盘里摆着满满的菜肉。 大桌上八样菜式把大桌子占了个满满当当,至于大桌子旁边更有几个小桌子,上门摆着干净的瓷碟碗筷。 宗彩见众人到得差不多,拉着韩烈亲自给大家演示:端着碟子,从容取菜,并坐到厅里摆得整整齐齐的餐桌边上,旁若无人地开吃。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今日菜色十足惹人食指大动不提,关键是……难不成王爷王妃以后也和今天一样,跟大家一起吃饭? 却说韩烈与宗彩对坐用饭,二人身上不知沾了多少目光,偏偏二人视若无睹。 韩烈吃东西很快,不一会儿一碟子菜都干净了,他才不慌不忙道,“高!” 宗彩笑了,“同睡你不许吧……”望见立即正经起来的韩烈,她直摇头,“同吃也能拉近距离。关键是咱们一般情况下都出现在食堂吃中饭,想告密打小报告……或者真是有了冤屈或不平,这些人总有个遇见咱们的办法。” 韩烈闻言故意回头瞥了一眼,“不止吧。” 大晋真是~民~风~开放,尤其又有韩烈与宗彩做榜样,一众有资格出现在王府食堂的男男女女……居然自发地坐在了一处。眼见年轻人面色微红兴奋地边吃边说,韩烈由衷道,“不仅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兴许过不了几天咱们就得帮人家证婚了。” 第五十五回 在大晋,非宗女出身的女子不得为外官,内官与幕僚则常有女子担任,虽然比例依旧不高,但的确不鲜见。 如今在秦~王~府办公的账房和幕僚,加起来就有十多位女孩子,还……全都未婚。同时宗彩还有二百女兵贴身伺候,除了女兵的统领已婚之外,其他女孩子都正值妙龄且……单身。 有这些女孩子在,工作氛围明显轻松了许多。忙归忙,累归累,但一群同样单身小伙子只要往王府院子里走一走,就能撞见“靓丽风景”。年轻男女说说笑笑,疲劳顿消。 这些韩烈都看在眼里,乐见其成之余也要敲打一下,于是他放下筷子,“将来若是为了争风吃醋掐起来,看我饶过哪个!” 食堂里此时足足有几十口子在吃饭,王爷这一声吼,在场众人全都听了进去。 效果到位,宗彩抬手敲了敲韩烈的手背,“吃你的饭吧。” 话说,在王府员工食堂里掌勺的大厨和总管太监,原本是要专门伺候韩烈与宗彩的,可以想见食堂饭菜的味道以及花样。 大家吃得津津有味也在意料之中,眼见有人吃完自己碟子里的菜式,准备起身离席的时候,宗彩端着自己的碟子走到供餐桌前,又在自己的碟子里添了几样,还跟身后的下属们解释,“不够吃随便续,只是吃多少拿多少不许剩菜!” 说完,她慢悠悠地又坐回韩烈身边。 有王妃亲自示范,小伙子们立时端着盘子奔向供餐桌…… 食堂里准备的是标准六寸餐碟,去掉碟子边沿,能盛菜的地方撑死五寸,这么一碟子饭菜,壮年小伙子能吃饱才是见鬼了。 这一点她跟韩烈早就商量过了:既然百废待兴,要狠心把下属们当牲口使唤上一段功夫,在他们因为忙碌而睡眠铁定不足的前提下,就一定要让他们吃得舒心。 因此夫妻俩在伙食花销上并不计较。 看着新婚夫婿韩烈连吃了四盘子菜,宗彩才再次当众宣布,“食堂早中晚三餐之外还有夜宵,寅末一直开到子时。”也就是从早四点一直营业到晚上十一点。 在食堂吃晚饭,夫妻俩还手牵手在食堂外面的院子里逛一逛,消一消食。自打大晋~立~国,不算韩烈,一共有三任秦王,一个当了皇帝,一个没娃绝嗣,过继了一个男孩儿之后改封到了别出,最后一个则是抱错了大腿,让宗彩她老爹亲手斩于马下。 □□荒废了十几年,即使韩烈早就打发心腹过来休整,到他们小夫妻住进来也就王府正房能住,宗彩又强力要求先集中人手在正北偏西的地方修建了一个大食堂,因此王府其他的房舍……拿给属下们办公都稍显寒掺。 连房舍都没修建粉刷完,就别提院子了。现在□□的花园,在宗彩看来……嗯,颇具野趣,就是地面有点硌脚。 小夫妻俩手牵手地转了半个来小时,就一起回到二人公用的“办公室”。 话说,□□自然是标准的王府格局,中路共有前中后三间正殿。原本后殿给王妃居住,中殿给王爷起居,至于前殿自是用来待客议事。 但韩烈很不喜欢这个格局,他不仅睡觉时要跟媳妇在一块,连办公……他也要尽量看着他媳妇。 当时召集全部心腹属下开大会的时候,韩烈一点不脸红地把自己的这番打算和盘托出,一众属下纷纷表示理解,并双手支持王爷的想法。 尤其是韩烈的侍卫统领李春融还蠢萌蠢萌地表示:就说王爷您的同族兄弟,愿意亲近王妃的就能从秦城排队排到京城,所以万万不能疏忽!成婚能拴住别的女人,但肯定拴不住咱们王妃! 冯葆还在边上敲边鼓,“王爷,没有王妃,不会有人想着我们的吃食。”没错,从宗彩嫁给韩烈开始,她就提升了整个王府的伙食标准。 韩烈深以为然,于是这一次会上宗彩就见识到了什么是一边倒……众怒难犯,于是宗彩就眼睁睁地看着韩烈带着他的心腹大工头谭水清把王府三座正殿改了个面目全非。 前殿依旧用来待客议事,中殿把抱厦和进门的大厅改成了一间大办公室,韩烈和宗彩的幕僚,实际上就是秘书都在这屋里办公。 西面的房子给二人心腹办公用,至于东面的三间房则彻底打通,变成韩烈与宗彩公用的超级大办公室。 至于后殿,就是两个人的卧室了。韩烈指着几乎占了屋子一半大小,足足能睡下四个****的特制拔步**,得意道,“三间正殿只有这一张**,这样你就没法儿赶走我了,除非你舍得我打地铺。” 宗彩竖了大拇指,“果然得了死缠烂打的真传。” 却说食堂一切事务,包括采买和人事,宗彩都交给了苏炼,因为韩烈和宗彩至少要在食堂里吃上两顿,而且出现的时间也不确定,于是食堂上下没人敢偷懒也没人敢乱来。 与此同时,在秦城东北山区,正在建设的水泥工坊,有人与当地商贾勾结,以次充好,导致新建好的宿舍塌了一间半――幸好里面没住人。 消息传到王府,韩烈不仅把责任人直接赶了出去,还把他们一家子全都从王府花名册上划掉。 一人犯罪,拖累全家,韩烈的手段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晚上二人为消食,夫妻“互殴”――其实是韩烈教宗彩几招的时候,宗彩还十分欣慰,“你好歹知道不要人命。” 要不是在娇娇你眼皮子底下,还真难说……享受着媳妇拳打脚踢的韩烈,绝对不会傻到把真心话说出口。 花了约莫半个月的时间,小夫妻俩终于把自家的家产从纸面上了解了一遍,同时把分散在各地的所有管事挨个见了一面。 小夫妻俩在这些管事中标出了好几个旁人的钉子,都是前世的老熟人了:不知道自己已经泄露身份的卧底才是好卧底。 正好过些日子王府里又要大兴土木:主要是把王府整个西路的院子拆拆改改,直接全变成办公区,同时东北则改建成兵营。 不得不说秦城不是京城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王府只要你有钱,尽可以往大了修。又因为秦地士绅跑了大半,城里空置的房舍极多,花不了什么钱就能买下来……说白了,就是把整个秦城就变成□□也没人管。 秦州除了几片肥沃的耕地,就没有什么得上价的地方。 就在小夫妻俩打算再到四处巡视,尤其是看看城外山中的水泥工坊以及春耕的时候,韩熙带着他媳妇前来拜访。 大晋的藩王无诏也不能四处乱晃,但藩王们的活动范围不限于封地,而是不能随便出省――赵州和秦州同属一省。 “难得跟活财神做邻居,”韩熙以一副没脸没皮的模样,笑嘻嘻道,“必须得紧抱粗大腿。” 韩烈道:“七哥婚后脸皮越发厚了。” 韩熙正色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咱们兄弟俩的地盘一样破破烂烂,想弄得像点样子不知得撒下多少银子付出多少心血。咱们地盘像点样子,我估计至少得三五年。” 韩烈应道:“父皇为什么急着把咱们几个轰出京城来?能避祸何乐不为?娇娇那个炼制精钢的工坊有了产出,终于能钓上大鱼。咱们若在京城,父皇反而碍手碍脚。” “也是。”韩熙也不免叹息,“连你都觉得留在京城拖后腿,我就更无话可说了。” 韩烈指指脚下,“咱们把自家一亩三分地收拾好了,才有资格帮父皇一把。”顿了顿又问,“咱们兄弟分开不到一个月,你千万别说你想我了。” 韩熙就毫无忌惮地扭头望向宗彩,“没主意的时候,找弟妹。” 宗彩笑眯眯地一摊手,“赖上了?” 韩熙立时收敛起多余神情,肃然道,“你知道七哥我没什么野心。在京里我就说跟着你,这次我再说一遍。” 韩烈笑了,又与宗彩对视了一眼。 宗彩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七哥不如跟我们四处转转。” 韩熙立即问道:“又弄出什么新玩意儿?” “比采石省人省力还省银子。” 三个人言谈甚欢,新任赵王妃赵夷陵已经听傻了:这世界变化快,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七皇子与九皇子交情好,她早就知道,甚至七皇子亲近宗彩她都心知肚明,只是与七皇子成婚后日子过得融洽,七皇子也没有越界之举,她也就安心跟七皇子好好过日子。 然而婚后跟着七皇子来到封地,入主赵王府小姑娘的美梦就先醒了一半:一个自小在京城长大的小姑娘的确不知民间疾苦,更别提赵州跟秦州一样,刚遭过灾,灾后重建这是刚刚开启。 赵夷陵光看账目都有点头疼,跟七皇子韩熙一起跑到九皇子这儿求援,说实话她心里也是万分情愿。 可是说好的兄弟抱团互助,怎么变成了……投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哪怕赵夷陵略微单纯,也听得出九皇子“志存高远”! 赵夷陵这副样子倒惹得韩烈与宗彩微微一笑。 宗彩更是道:“这是吓着了?七哥你还不赶紧哄哄嫂子。” 话说赵夷陵也是心大,深知贼船踏上去就没有轻易下来的道理,韩熙还没劝上几句,便叹了口气,表示自己只能嫁鸡随鸡…… 实际上,她不愿意又能如何?嫁给皇子听着风光,实则几无退路。 小媳妇的心思,韩熙光看她的脸色就能猜着个八~九~分,他笑而不语:在他断断续续的梦境里,正有九弟坐上龙椅的一幕。对此他坚信不疑,而且九弟能顺利登基,恐怕娇娇得记首功。 却说,两对小夫妻全部达成一致,便一起到秦城东北的水泥作坊里视察。 这工坊三面环山,最先出产的水泥就用来修建新厂房和宿舍,以及……铺地面。 于是明明位于山中,那地面居然能平整得坐车都没什么颠簸。韩熙亲自蹲下来摸了好一会儿,更啧啧称奇,“这才多久,就把古法烧制水泥的法子成这样了?!” 要不怎么说内行看门道呢? 就冲这一点,宗彩也超爱跟韩熙聊天,“这山,”她指指四周,“若是采石铺地,几场暴雨浇下来,这盆地恐怕就不复存在了。齐王那儿倒是盛产石材,可我为什么要求他?水泥烧起来又那么便宜。”说着,她又指向堆在地上的一包包水泥。 韩熙好奇道:“有多便宜?” 宗彩眼皮一翻,“你要买?” 韩熙直接道:“我要拿水泥修城墙,如果可以,每月产量都分我一半。” 一直笑眯眯静听媳妇与七哥大谈技术的韩烈终于震惊了,“什么?!这个能修城墙?” 赵夷陵也后知后觉地长大了嘴巴,“不用糯米筑墙?用这个?就这堆土吗?” 宗彩扁了扁嘴:你们才土呢。 当晚,从工坊回到秦~王~府,秦州知府顶着月光上门拜访。 此人客客气气,行礼后便开门见山,“王爷王妃,听说山里出产的灰土能筑墙?” 韩烈眼皮都没抬,“父皇让你来问的?” 宗彩没说话:这知府她记得好像是早早投靠了太子……吧? 第五十六回 现在太子已经是盯住了他们夫妻俩,有什么好东西都要跟着掺上一笔。但是水泥这东西你又不能不给,毕竟能用来修筑城墙,强化防御设施,好歹能算上战略物资了。 其实宗彩也能仿照宝塔山工坊,再次把技术卖给皇帝舅舅。总出卖技术,还总交给旁人经营,宗彩挺不甘心。 转念一想,贪多嚼不烂,必给自己惹麻烦,她现在这么忙,没空总是解决额外的麻烦……宗彩瞬间释然,便对这知府道,“你去找赵王,水泥烧制我都交给他处置。” 比起秦王夫妇,这位知府显然更乐意跟赵王打交道,因为赵王的生母安妃那边太容易打主意。 然而新投靠了太子预备这就立功的知府兴冲冲地再去拜会赵王的时候,吃了闭门羹。 对于一个对至尊之位并没有太大兴趣的皇子,何必要拉下身价跟亲兄弟的走狗虚以委蛇? 再说秦城知府又跟他这个赵王有一毛钱的关系?韩熙一点不介意帮着娇娇扮次白脸。 倒是赵王妃赵夷陵看那知府沉下脸告辞后,才拉着韩熙道,“王爷莫气。” 韩熙拿着宗彩亲笔的计划书,翻了一页,“这又有什么可气的。” 赵王妃赵夷陵婚后日子过得不错:毕竟她也没指望王爷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夫妻俩都想好好过日子,彼此都挺和气,凡事儿又有商有量,赵夷陵已经挺满意了。 不过她娘家知道七皇子韩熙与九皇子夫妇交好,也希望赵夷陵能通过七皇子从九皇子那儿寻条门路――所谓门路,指的就是能赚大钱的生意。 为此她娘家特地打发了赵夷陵的亲哥哥前来说项。赵夷陵听得娘家的想法,反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让她说服七皇子另选皇子交好,就什么都好说。 赵夷陵想了想,便看着韩熙脸色道,“王爷,我哥哥要来。” 韩熙笑问:“也要来抱娇娇这座金山不成?” 赵夷陵红了脸,“就看王爷肯不肯给这个脸面……”她再年轻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去求宗彩,宗彩能理她才怪! 他这个小媳妇挺不错……韩熙又笑了,“等你哥哥来,我见见再说。” 韩熙与赵夷陵小夫妻俩一派和谐,韩烈和宗彩这边也不遑多让。 宗彩很是感慨,“怎么投靠太子的都是这种货色?”这知府蠢死了简直! 韩烈笑道:“秦州遭了灾啊,估计他觉得以秦州为封地的皇子大约并不受宠?” “他自己还不是在秦地当了好些年知府?照这个道理,他也是官场边缘人。” “所以人家不认命,才暗地里找了我八哥呀。” 烈宝宝这小牙可真白,宗彩点了点头,“你说得真有道理。谋~害~朝廷命官闹出来太难看了,不行就架空吧,让他往京里传点消息,正好省了咱们广而告之的功夫。” 秦城知府在韩烈看来,就是只一脚踩死不费事儿的小虫子,能因为这小虫子而说了这么些话,也是因为娇娇先提起的缘故。 他不想再提此人,于是便问,“水泥你真要给七哥?” “水泥有什么不能给的?”宗彩解释道,“这玩意儿技术含量太低了,旁人研究研究,一准儿也能成,这东西量弄不大,也挣不得银子。” 我没教他们水泥里插钢筋,当然没啥值得技术保护的地方。 韩烈一听娇娇果然心里有数,“都听你的。” 从水泥作坊回来的第二天中午,宗彩请韩熙与赵夷陵来王府食堂吃饭:今日的主菜是烤羊肋排。 两队小夫妇四人一出现,众人纷纷见礼。宗彩骄傲地展示自己的成果:自助式食堂,并把用餐规矩大致解说了一下,之后亲自给韩熙夫妇做了示范。 取了菜,四人就在餐桌上坐下。就在赵夷陵看着带骨的肋排琢磨该如何下嘴的时候,宗彩用手抓着骨头,大大方方啃了起来。 宗彩“豪放”的吃法迅速感染了赵夷陵,她也照样子大口啃了起来。韩烈和韩熙相视一笑,也下了手。 然而在宗彩他们到来之前,食堂里大家都是用匕首和筷子从肋排上拆肉……这种斯文的吃法,肯定吃得慢,又吃得不爽。 亲见王爷王妃们爽朗的吃相,大家纷纷效仿起来,大口吃肉,食堂里莫名多了份热火朝天。 宗彩啃完两块排骨,又拉着赵夷陵盛了几样素材,这会儿正好是用餐高峰,供餐桌那边已经排上了队,除了宗彩所在的大长桌,其他桌子也已经坐满了人。 宗彩见状便问,“我们是有多吓人?我们这儿怎么没人过来坐?” 有资格吃自助食堂的,真心都是韩烈和宗彩的心腹。不得不说,一起吃吃喝喝就是最快也最容易拉近关系的方式,都没有之一。 正好韩烈的侍卫队长李春融,还有宗彩的新任大总管苏炼都打好了菜,而他们两个的属下也早早起身,给上司空出了位子。 宗彩这一招呼,李春融和苏炼对自己的属下笑了笑,然后迅速“应诏”,坐到了宗彩他们这一桌上。 他们两个带头,后面自然也有胆子大些的凑了过来。 于是在三十息之内,宗彩这张桌子已然“满员”――王妃都发话了,顺理成章贴近王爷王妃的机会,谁会乐意放弃? 不过众人坐下之后还是稍显拘谨,宗彩递了个眼色,韩烈会意,立即抄起肋排继续大啃…… 宗彩趁机道:“平时怎么吃,就怎么吃。王爷和我若在王府,每天午饭和晚饭必到食堂。饭点儿咱们不谈公事,”说着咧嘴一笑,“咱们可以闲扯家常。” 宗彩的笑容,自然让众人也跟着会心一笑。 散席后,韩熙特地跟赵夷陵商量道,“咱们回去也照抄一次?” 赵夷陵便笑,“王爷,咱们照抄那二位的东西还少吗?” 话说眼见韩熙与赵夷陵相处不错,宗彩也是少了番心事:她没无耻到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还为此洋洋自得。 总之她的人生价值,无需“多少男人为她倾心”这一条来证明。 更别提韩熙是个好男人,这一世他们两个的情意在升华之前就被掐断了,如今卡在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这个状态实在刚刚好。 韩熙夫妇来访,韩烈全程作陪,连兵都暂时交给心腹去~操~练……就怕他七哥一个想不开忽然挖起墙角:七哥以为娇娇前世是他亲闺女可不保险! 然而事实证明,他又“小人之心”了一回。然而“小人”了这么一下,他却很开心。 跟娇娇手拉手回他们共用的超大书房时,不知怎么他忽然停住脚步,对宗彩委屈道,“娇娇……” 宗彩心有灵犀,侧头一瞄:腰部以下……呃…… 话说韩烈的芯儿很成熟,但他的壳子却是货真价实的小~鲜~肉。而二十来岁的男青年有多容易冲动,生理反应产生得多莫名其妙……宗彩不是男人也有所耳闻。 果然韩烈还打报告道:“娇娇我去净房,你等等我。” 你上个厕所还要我等在门口……你是小学还没毕业的小姑娘吗?!宗彩扶了额。 韩烈一看:不妙!又赶紧解释,“你离我近,方便我想你。” 宗彩更无力了,“你快去吧,我等你。”这都婚了,他这怎么还情商忽上忽下?不过恋爱中的小男生你还能指望他时刻带脑子吗…… 小插曲过后,宗彩拉着韩烈,带着韩熙和赵夷陵去工地,好让他们小夫妻学会用水泥盖房和修路――因为宗彩发现赵夷陵的理科天赋其实很不错。 话说□□四角都有能住下五六百人的小兵营,而中路后殿的北面有个小花园,再北面就是个能住下三千人的大营房。 这些营房在韩烈与宗彩到来之前已然修建完毕,内部装修也进行到了大半。而□□北面的大片地盘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也以一个很公道的价钱拿下。 宗彩在这块地上规划了员工宿舍和~兵~营。 话说,亲王和郡主加在一起,亲王一万五,郡主一千,一共能有一万六的兵力,不过圣上偏心他俩,把韩烈当做“大亲王”来分封,于是他就跟岳母*公主一样,拥有两万亲兵;宗彩因为才华出众,圣上大笔一挥,把她原本的一千侍卫变成了三千。 于是小夫妻俩一共能有两万三的府卫,而现在手头才六千,因此修好宿舍和备好粮草,下一步就是征兵。 比起土坯房,砖混结构的平房宿舍住起来绝对舒适得多,既整洁好看更结实保暖。反正不起高楼,水泥质量不那么稳定一样用着没问题。 宗彩直接抄了~天~朝营房的结构和布局,因此带韩烈韩熙以及他们的下属武官――反正都是内行,一起来视察建设情况,自然收获了无数崇拜的小眼神。 看过结构和规划,宗彩又带他们看内装。实际上内装所需,宗彩亲娘赠送的两位可靠管事王大和王二已经给相应商户早早下了订单交了定金,但目前只到货一部分……宗彩也只能给众人看个意思。 粉刷得雪白的屋里,阳光能透过玻璃窗子肆意地照射进来。 宿舍墙边立着两张双层木床,屋子最里面则是一字摆开的四个方方正正的木头柜子。屋子中间还有个桌子,并配有四把椅子。 至于床上铺着的褥子和被子的质地……韩熙忍不住上前一抓,也难免惊讶,“棉花的?”居然填得不是稻草!“这不是将官宿舍?” 宗彩笑道:“将官住单间。” 话说棉花大晋也有广泛种植,产量还行,也根本不算稀罕东西,但直接把棉花用给大头兵,宗彩绝对是第一个! 在场没有外人,于是宗彩也就实话实说,“王爷的心腹爱将纪桐带着商队刚从西面回来,带回来了玉米和土豆,大家都看到了也吃到了。咱们大晋的西边诸国几乎都盛产棉花,盛产到什么地步?纪桐亲眼所见,平民百姓都穿着棉布衣衫……”须知大晋还有许多百姓只穿得起麻布呢,“但西边诸国有个共同的心病,没铁器。” 不仅仅是没铁器,那是连铁矿都没有。话说西域诸国与大晋的商贸往来不多,因为西边诸国物产较少,铁器又是通用保值货物,绝大多数商队为了获得更高利益都走东路贩卖……东面的国家物产更丰富,百姓也更富裕。 众人恍然:大家都记得他们王妃第一笔“金山”是怎么捞来的! 韩烈环视一番,才笑道,“卖~兵~器犯忌讳,咱们拿农具跟他们换。”至于他们非要熔了农具改~兵~器,他就不管了。 不过他的娇娇打造的农具和~兵~器可完全不是一个质量和标准。 眼见话题要飘远,宗彩连忙又扯了回来,郑重道,“善待他们……不亏。” 对于大晋大多数亲王而言,他们养不起满额的一万五千府卫,只能保证数千精兵,剩下的自然就是平时务农,战时披甲上阵。 这种兵员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而宗彩肯定要逐渐推行~职~业~军人制度,第一批入主宿舍的大头兵仔细操练一番,再拉到战场上见了血,回来再征兵的时候,他们就自动升级成为基层军官。 所以这些大头兵的“心之所向”就特别重要。现在的百姓淳朴的极多,吃饱喝足准时发饷银就能心甘情愿地给你卖命,要是再善待一些并辅之以适度洗脑呢……大约就是全家心甘情愿给你卖命了吧。 众人一听也觉得煞是有理:军官预备役值得更好的待遇。 等王妃被赵王请走,询问水泥烧制和多快好省建造平房的具体细节的时候,众人终于先后露出担忧之色。 纪桐和谭水清都是韩烈两辈子的心腹,被一众哥们推举出来,趁着王爷检视新兵操练的间隙,小心翼翼地提醒,“王爷,照王妃的意思,花费甚大……” 圣上和皇后一共给了王爷三十万两的安家费――顺带一提,韩熙有二十万,而四皇子韩焘只有十八万,三皇子就更惨,只拿到了十五万。 这笔银子听着不少,但两万多人光是棉花被褥这一笔就得花掉多少?而且被褥衣物都不是一锤子买卖,这些到了日子就得换! 王妃刚才临走时还掷地有声:住得好不算完,吃的也要好,小兵蛋子也要顿顿有肉! 是,照这个标准,王爷一点都不用愁没人当兵,甚至临近的百姓也能有丢下田地跑来入伍的,但以后可……咋办? 尤其是谭水清正管着水泥工坊,原本这就是一大笔进项他正得意呢,王妃忽然说这水泥的买卖就送给赵王,自家工坊只管自用…… 谭水清哭的心都有了。 韩烈就笑眯眯地听着自己的心腹跟个老妈子似的表达各种担心,再往后一望:几位幕僚和也一副“王爷你得好生思量”的模样…… 韩烈一挥手,冲身后的冯葆道,“搬椅子来。咱们正该好好说上一回。” 其实纪桐和谭水清此番忽然谏言,冯葆也吃了一惊,旋即又释然:毕竟都是“外臣”,王爷王妃的底细他们还是不知道。 冯葆招呼小徒弟和侍卫们搬来椅子,众人就在校场中围坐成圈儿,每两三人眼前还能放个小茶桌。 冯葆让徒弟们给在座的诸位递了碗茶。 韩烈一点铺垫都没有,“我说实话,你们别笑,你们王爷我正吃着软饭呢。” 谭水清脸都僵了,他身边的兄弟们也跟他反应差不多,而纪桐还是年轻,差点把口里的茶都喷到他家王爷脸上…… 韩烈压根不给他们喘息的空闲,“我还觉着我这软饭吃得极香极爽。” 众人彻底无语。 韩烈最后郑重道:“我只管练兵揍人,旁的都是你们王妃做主。” 三观震动的众人各怀心事先后告退,韩烈还对冯葆以及李春融道,“再用心听听他们都怎么说。” 韩烈这些属下们担心银钱有短时日,在食堂里他们坐在一起也偶尔嘀咕了两句,让冯葆听见,回头就跟韩烈打起了小报告。 韩烈今儿才特地趁着七哥与娇娇说话的功夫,解释的同时敲打一下自己的心腹们。 若非有话要说,他怎么肯放任七哥和娇娇相处? 转眼王府北面的三千人营房安置完毕,宗彩的一千以及韩烈的两千精兵悉数入住。 刚从草场上拉练回来的军士们早就听说新营房条件极好,但亲眼见到才知道……比自己想象得更好! 明亮的玻璃窗,光洁的墙壁,平坦的地面,舒服的大床和松软的床褥……以及每五件宿舍就配备的大厕所和大浴室…… 年纪小点的小家伙已经躺倒床上兴奋得滚来滚去了――宗彩定制的这一批双层床质量扎实,哪怕上下两个小伙子一起折饼儿,大床连点咯吱声都不会有。 小伙子们撒了会儿欢,他们的队长来了。 队长笑眯眯地看了看自己手底下这群小子,旋即命令立即集合,到后勤办公室领军装和劳保用品去――后勤办公室和劳保用品这两个名字据说都是王妃起的。 后勤办公室在王府的东北角,跟宿舍一样是灰瓦白墙,只不过不是平房而是连成一溜的二层小楼。 小伙子在见识过宿舍之后“群情激奋”,各个都在期待一会儿还会有什么好事儿。 还没到地方,远远就瞧见自己的上峰就站在门口维持秩序。 小伙子先排队去领个包袱皮,而后跟着上峰的指挥,继续排队……大家亲眼看见从小屋里出来的同僚怀里揣着两套内衣裤,喜气洋洋地往下一个屋子门口排队去。 按照顺序排队领东西当然很快,最后每人都有两套内衣裤,两套操练服,一套便服,四双袜子,两双鞋,包括一双靴子一双布鞋,一个木盆,两条毛巾,两块胰子…… 难怪得先领包袱皮……不然一个人都未必拿得下。小伙子们列着队,跟着各自的队长回到营房,便把东西放进自己的柜子。 这回他们就明白为啥屋里的柜子大到排开正好挡住一面墙。 收拾妥当,他们的队长再次出现,打断了小伙子们的嘀嘀咕咕,“领福利票去。” 小伙子们又惊讶了,因为领了五张印了花的薄纸居然需要按指印――跟领兵饷一样。 白芳仪,就是宗彩收拢的白家姐弟之中的姐姐,如今正担任后勤办公室副主任。而解说这个全新的福利票就是由她负责。 面对着整整齐齐,足足有六百人的队伍,白芳仪清了清嗓子,大声解说道,“福利票能在咱们咱们王府的小卖部买到很多东西,考核排名靠前以及立功都会以福利票做奖励。” 至于福利票能买到啥……小伙子们跑到小卖部眼睛都直了…… 一张福利票差不多相当于一两银子,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可以换到。最关键的是,可以用福利票换到各类成药,种类多到小伙子们眼睛都看花了。 除此以外,还能用带着亲朋用福利票在军中医院看病!而军中医院可是有王府大夫坐镇。 有个小伙子当场就喜极而泣,“二丫,我带你来瞧病!” 听见北面传来的阵阵惊呼,宗彩和韩烈坐在一处,相视一笑。 第五十七回 话说宗彩麾下那一千侍卫都是亲爹给她千挑万选出来的忠厚之辈,许多人都是宗家的家臣之后。 离京时她爹宗铎特地跟她说悄悄话:就算闺女你让这些军士去砍韩烈,他们都会照做,因此不必担心“屁股坐那边”。实在过不下去,有他们足够护着你回家来了。 宗彩听完哭笑不得,十分暖心却是绝对的。 而韩烈手里这五千人,至少有一半是韩烈亲自带出来的,十分靠得住;另一半则是圣上从禁军以及其他边军精锐中调拨过来的。 这一半人“心之所向”有点不好说,因此洗脑势在必行,为了让洗脑时他们一点都不抗拒,同时让那些老人更忠诚,提高待遇也理所应当。 但一下子提到现在这个水平上,韩烈也不是不嘀咕的。他不是觉得娇娇“把人当人待”有哪里不对,而是感慨……娇娇好有钱!同时,娇娇也好舍得给我花钱! 欣喜之余,韩烈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娇娇,思来想去还是继续践行“什么都听她的”吧。 这一天,宗彩和韩烈在欢呼和惊呼中到食堂吃过晚饭,回去的时候特地在北面营房转了一圈,自然又收获无数热切和崇拜的小眼神儿。 他俩又召见军中诸将,再次过问了起居饮食,得到满意的答复才施施然离开。 送走王爷和王妃……这二位祖宗,几位将军连着各自的心腹正凑在一起感慨待遇忒好,出身禁军的小校尉脱口而出,“比咱们在禁军时还舒坦……” 这小校敢开口也是因为他爹就是那几位嘀咕的将军之一。 此言一出,屋里立时安静。 最后还是品级最高的那位定下了基调,“端谁的饭碗,听谁的话!” 话说出身禁军的将军们正在纠结,但从头至尾都跟着韩烈混的那些人就开心死了。 在连吃了三天顿顿有肉还管饱的伙食之后,军中从一日一操,改成一日两操,他们也毫无怨言。 “王爷好!王妃更好!”然后他们就把这两句话整日里挂在了嘴边。 连听了两天,耳朵就磨出了茧子,韩烈略有微词,“太憨实了,夸奖娇娇就不能换几个词儿吗?” 宗彩从一大堆文件中抬头脑袋,笑眯眯地望着他问,“你这是抱怨你的属下们群策群力都没有丰富你的词库吗?” 这两天韩熙和赵夷陵小夫妻俩一直蹲在水泥工坊取经,尤其是韩熙为了彻底掌握这门技术,还在工坊里亲自动手试着烧制合格的水泥。 宗彩一看,韩熙如此兴致勃勃,就把他们夫妻两个直接丢在那儿,她拉着韩烈回来继续办公。庶务她都交给了幕僚和管事,她则继续致力于查资料默默攀登科技树。 于是就……连着几天冷落了韩烈。须知他们两个结婚都不满半年。 一般情况下,韩烈是不会在工作时间,尤其是宗彩在埋头工作的时候说“闲话”的,这次破例可见他是有点憋不住了。 宗彩满脑子数据,稍微卡了一下才回过味儿来:韩烈已经挺不满的了。 果不其然,韩烈在此时问道,“又很忙?”他笑得也挺假,直接走到她的案前,“哪个我能帮帮你?” 宗彩笑了,“闷了?寂寞了?” 韩烈脸色一变,委屈道:“寂寞坏了!咱们多久没休息过了?” 大晋的官吏,包括军士,都是每九天休沐一天,而在秦州,宗彩特地改了下规矩,多批了半天假期,只不过大搞建设的时候这半天几乎没人会休。 而来到秦地,宗彩严格来说一直没有休假……当然她每天的工作强度也远远比不过现代的水准,所以她觉得还好,不算累。 主要他们在秦州至多能待上一年,之后就得让圣上再召韩烈回京城任职,宗彩守封地,然后小夫妻两地分居……基本不用想。因此宗彩打算在一年的时间里把大多数事情都推上正轨。 然而已经结了婚,就得兼顾事业和家庭,她的丈夫又比较黏人,会主动提要求……好吧,总比一直把不满闷在心里,最后闷出大矛盾强啊。 思及此处,宗彩合上手头的本子,冲着韩烈笑道,“约吗?” 韩烈立时就兴奋上了,“约!约!”说着就拉住宗彩的手,“咱们换衣裳去!” 毕竟是新婚,韩烈死活都要穿那件红底金纹的深衣,宗彩一看:有点太艳了,于是拿了外套给他――一件黑底金纹的大氅。 这么一搭,宗彩上上下下把韩烈打量了好几个来回,这还不算,又道,“转几个圈儿。” 韩烈脸上带笑,伸着胳膊,就在宗彩眼前连着转了三四圈,最后身子往前一探,就把宗彩抱在怀里,他还用下巴和脸颊反复蹭着宗彩的脖颈和肩膀。 果然是开心了。宗彩拍拍他的后背,“好看!” 韩烈抬头笑了,“我也这么觉得。” 宗彩轻轻推开他,“该我了。” 韩烈央求道:“在我面前换……好吗?” 宗彩脸皮厚,果断道,“行啊。” 比起热情似火的韩烈,自己的确对这段婚姻稍微冷淡,而且总是不那么主动。韩烈是个好男人,又很爱她,她没道理不喜欢人家,但说实话……总是欠了那么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偏偏韩烈又爱死她了,凡事儿都要看她眼色,总做主,是一来二去就没什么存在感了,这才是她总是会无意忽视他的原因吧。 宗彩也不用丫头服侍,自己默默换衣裳,然后越琢磨越内疚。 与此同时,韩烈想得一点也不比宗彩少。 前世江山天下在手,唯独在心爱之人这一条上始终不如意。这人啊,总是缺啥就越在乎啥。 江山上辈子得到了,他觉得这辈子一样拿得到;再来一辈子,抱得如意美娇娘,但是娇娇好像不大爱他……而且他还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能让娇娇更喜欢他一点。 婚后受冷落他早就预料到了,但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就……晚上娇娇因为疲惫就更不热情了。韩烈这几天真是憋屈又委屈,还无处宣泄……好在目前来看娇娇还是在乎他的! 宗彩换了一身红衣,跟韩烈凑了个情侣装,而后小两口就手牵手,带着青峦听涛,冯葆和李春融一起离开王府,约会去也。 出门约会自然也是宗彩的主意,韩烈啥都没说,只管听令跟着走。 话说秦城自从前代秦王去世并爵除,又遭过水灾,原本繁华的西北重镇如今相当萧条,走在街上的百姓一脸菜色,好在衣衫尚算整齐。 这还是宗彩和韩烈已经来了快三个月之后呢。 特别一提,宗彩布置的厂房建筑都是由他们夫妻俩手下的步兵建造的,而玉米和土豆也是在自家庄子里种植,也就是说目前为止他们两个还没为秦州民生真正干过什么大事。 已经布置下去的以工代赈,就是组织百姓把被山石埋住的土地清理出来,并把坍塌不能再住人的屋子拆除,这活计管两顿饭,也是顿顿见肉,让当地百姓趋之若鹜――尤其是那些因为遭灾失去房屋,而不得不出售土地导致现在无以为继的百姓。 因为遭灾面积颇大,这活不轻松,而且入秋之前还得给无家可归的百姓弄出房子来住。王爷和王妃到来的六千精兵还有家小没过来……不止是够不够住的事儿,还有够不够吃的麻烦…… 宗彩和韩烈此时坐在秦城最大的酒楼,隔壁在觥筹交错之间嘀咕的便是这些话题。隔音不大好,可不就“声声入耳”了。 眼见娇娇又有点失神,韩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娇娇?”见娇娇目光落到他脸上,才又笑道,“难为这东家弄了这么一出专门提醒咱们。” 哪怕是微服出行,从韩烈和宗彩的打扮还猜不出二人身份,那眼睛得多瞎? 韩烈面上带笑,心里却想着出手管一管这酒楼东家的碎嘴! 宗彩拉住韩烈的手,笑道,“他们还肯留在秦州,也是对秦州爱得深沉。说实话,士绅都走了咱们收拾秦州才方便。只是咱们为了面子好看,也不好赶人。再说了他们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她估计水泥工坊给了赵王韩熙,本地士绅看着眼热却毫无办法,这才想起曲线劝说。不过宗彩也承认,多开工坊必定促进就业。隔壁张口闭口都是百姓生计也不算离谱。 这话拍得舒坦,韩烈笑道:“咱们冷落他们有段时候,也不差这一两天。” 宗彩点了点头,“今天咱俩好生歇上一天。” 王爷与王妃用过饭,便前往城里的戏院……并没有打算召见谁。酒楼背后的几位东家难免失望,却不曾表露分毫。 他们比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知府可“老狐狸”多了,圣上心爱的儿子和儿媳妇哪能在听了几番话就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话说秦城戏院倒是还有几个班子在,秦州和赵州遭灾,不代表整个西北都水深火热,也正因为这两地萧条,戏班子才特地来此半演半休整,人少的地方意味着是非也少。 然后秦王和秦王妃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过来点戏,那戏院主和几个戏班主得到消息脸上都见了汗。 没法子,大家一起把二位“祖宗”迎进了门,至于派谁陪客,三个人都有点傻眼:你说是派男的还是派女的?派两个男的还是派两个女的,又或者一男一女? 反正怎么安排都似乎挺有道理,又特别没道理…… 韩烈和宗彩是来过二人世界的,哪里会管几位老板纠不纠结? 前世韩烈就根本没怎么踏足过戏院,除非带人杀进戏院拿人;宗彩倒是爱听个音乐会,但那都是有韩熙作陪,而且韩熙在细节安排上极有独到之处。 韩熙那种细水长流的体贴当时感觉可能不够分明,但一有对比就……宗彩揉揉韩烈的脸,“爱听戏吗?” 坐在华丽的包厢里,韩烈果断摇头,“只要咱们两个在一块儿,做什么都成。其实要不是你在书房里就不理我,不出门也没什么。” 宗彩一怔:我去……真是媚眼做给瞎子看。有想法你早说啊……还拉着我换衣服。在这么个冷清的戏园子里听戏,还不如在家听白家姐弟即兴弹唱呢。 说好的要培养感情,争取奔向真爱呢,结果现在就觉得婚姻果然还得磨合。 宗彩往边上一仰,靠到了韩烈怀里,“烈烈宝宝,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好吗?” 韩烈顺势抱住宗彩,盯着她的眼睛道,“怕你生气。” “弄巧成拙我就更生气了。” 韩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沮丧道,“我知道了。咱们这是吵架了吗……” 这不是吵架,这叫误会…… 可宗彩一看韩烈的神色就知道两人又鸡同鸭讲了,她立即一掌糊到韩烈胸口,“你知道个啥?” 这就好比小夫妻俩有了矛盾,打算坐下来好好聊聊。结果妻子说“咱们聊聊”就没了下文,丈夫各种心塞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不了了之…… 只不过他们两个是性别倒置版本。 幸好韩烈在她面前不绷着,心情基本都能从脸上一览无余。 宗彩坐起身子――力大就是好,摆脱熊抱不费事,她看着韩烈的眼睛,柔声道,“你的想法一定要说给我听,我忙起来就很粗心的。你要不是非得出门,就直说啊。” 韩烈点了点头,娇娇的语气让他很舒服,“我就是想你多陪我,不要一边忙公务一边陪我的那种,专心陪我。”说着他脸有点红,想了想又低声道,“上辈子我快累死了,整日里除了政务就是军务……我……是真有点烦了,我现在就想要你。” 宗彩直接拍手道:“就是这样!这话听着又明白,又舒坦。”在她跟前,韩烈真是个老实孩子。 韩烈果然没有辜负这个“老实孩子”的评价,“以前不说,因为……怕你嫌我懒……” “我怎么可能嫌你懒……”别说明君英主,就连中平之主都没有惫懒的。 韩烈又强调道:“就是觉得烦,我不想总是公务缠身。” 宗彩把头靠回韩烈的胸膛,也在思考人生:是啊,我为什么这么拼啊!接了任务就得好好完成,这是强迫症没治,但光想着赶路怎么就忘了停下来,欣赏一下路边的风景? 转念一想,这些日子不止是冷落韩烈的问题,圈叉也没有几次。如果关心不够,可以“肉~偿”,问题连“肉~偿”都没有,翻脸是肯定的啊。 也幸好韩烈不敢翻脸。因为这份爱意来得容易,她就没把人家怎么放在心上。 而韩烈也是心中忐忑:说出心里话了,娇娇不会嫌我任*儿多吧?老子好烦!回头就出去灭掉那几个碍眼的部落去! 前世八哥被圈禁,韩汇之杀入京城之际,这几个一直称臣的部落趁火打劫,抢了不少粮食,又劫掠了许多百姓。 前世他腾出手就派人打上门去,把大晋的百姓抢回来不说,还带回了那个部落的妇孺当“利息”。 宗彩得亏不知道韩烈的心声,不然就更内疚了。不过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知道韩烈又想砍人发泄,她一样得心塞。 不是说那几个部落不该收拾,而是发泄负面情绪不能用鲜血和人命啊……因为韩烈一直特别听话,宗彩几乎忘了韩烈是个暴脾气,心情不好的时候八成得“跑偏”。 反正宗彩觉得今天得补偿一下他,便道,“你想做什么?我陪着你啊。” “什么都行。”韩烈一下子就笑开来,“只要你陪着我就行。” 得,又绕圈子了。让韩烈规划约会根本就是个错误,我为什么总是不记得! 宗彩看着舞台上的琴师和龙套,心说主角这就上了,不如拉着韩烈看一会儿美人再说? 老实说秦城的戏班水平肯定比不了京城,不过人家加班加点演出一回,宗彩还是大方地打了赏,挽着韩烈走出戏院们正要上马车…… 刚刚上场的那位正旦已经跪在他们跟前,连妆都没抹掉,直接磕了三个响头,“求王爷王妃给草民做主!” 再抬头这小伙子额头都冒血了。 韩烈和宗彩周围必然会布防,在自家封地也许没那么严格,但他们出行的确都带上几百的侍卫,更有数量不少的暗卫埋伏在边边角角。 说白了,就是说这个小伙子能冲破韩烈手下布置的“防卫圈”绝不仅仅是“有过人之处”足以形容的。 韩烈直愣愣地盯着这小伙子半晌,才对宗彩道,“这人……” 宗彩秒懂。这位估计在前世也是个名人,只是韩烈都没想到能在这里撞见他,还有求于他们夫妇俩。 韩烈对冯葆道:“带上他,回府!”然后瞬间变脸,就跟没这事儿一样,又问道,“咱们下面去哪儿?” 不过那句“为草民做主”总有点一秒言情转悬疑剧的风情…… 第五十八回 横竖人都已经带走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宗彩挽着韩烈,若有所思地回头一望:送他们出门的那几位老板脸色一个比一个白。 宗彩便好奇道:“你知道内情?” 韩烈点头道:“知道一点。” “既然要陪你,今天就陪到底。”宗彩笑道,“哪能让人随意搅了咱们的兴致?” 这个小伙子所求,也的确不是什么急事,当真没有今日的约会更重要——这可是成婚小半年以来第一次约会。 在现代,约会都是吃饭看电影,之后是喝茶还是买买买,抑或兼而有之端看男女财力和心情。 韩烈当然是很乐意给娇娇买买买,尽管他很清楚娇娇比他身家更丰厚……得多,然而娇娇到现在都没给他这个机会。 话说他七哥韩熙和堂兄弟韩汇之都为了讨好娇娇而送上过精美首饰,其中颇有前朝宫中秘藏,娇娇收下后会道谢,但从来不曾穿戴过这些首饰。 韩熙和韩汇之再粗枝大叶,好歹记得自己送出过什么,眼见娇娇从不曾佩戴,也一点没有对这些闪亮的东西上心的意思,他们两个也就偃旗息鼓,另寻法子。 有他俩开路,韩烈一直都没在这件事儿踩雷去,但也没赚来什么好感…… 顺带一提,大晋男女之间互送首饰没有特别多的讲究。 不过韩烈此时搜肠刮肚也只想起一个主意,“咱们在街上逛逛?” 如此萧条的街面……等我弄出点新产品,商贾闻讯而来时咱们再逛街也不迟啊。 宗彩干脆道:“外面没意思,回家我给你做点心。” 韩烈听见前半句,脸都垮了,而后半句又让他喜笑颜开。 冯葆和李春融一直跟着韩烈,早见怪不怪了,但跟着出门的其余管事见状,还是吓了一跳:王爷怎么变成这样了? 要不是王妃新点子层出不穷,又极能捞银子,他们非得感慨“美人乡英雄冢”不可。想起王爷那句掷地有声的“吃软饭”,管事们顿时不知该如何点评了。 冯葆眼睛一扫,就知道这些老伙计心里琢磨什么:欺主他们必是不敢的,但心中存疑,王妃的命令他们不会立即执行倒是可能。 冯葆想起王爷的吩咐:那个死脑筋就让他们留在秦州,不必再跟着回京……他决定什么都不说。 老资历可不一定能走到高位。 而宗彩让韩烈扶着正要踏进马车,稍一抬头,入眼正是一片盛放的槐花。在~天~朝的时候,她妈每年春天就给她做上几次槐花饭。 宗彩不止是口水要留下来,眼眶也稍微有点发酸。 一直关注娇娇的韩烈见状,忙问,“怎么了?” 宗彩也不隐瞒,“想起点旧事,触景生情。”说着便吩咐,“摘点槐花下来,”又转向韩烈,“回去我给你做。” 娇娇的故事应该不止是跟七哥的那一辈子……韩烈直觉如此,因为这个念头他也忽然挺不是滋味。 二人坐进马车里,韩烈这脸色一变,宗彩便忍不住撩拨他,“你怎么也有了心事?” 不知道……你肯不肯告诉我。韩烈勉强一笑,“还不是你招惹的我?” 抛开这经历之谜,韩烈还是挺高兴的,最起码他的要求,只要提出来,娇娇八成会答应……而且娇娇答应给他煮饭吃! 于是韩烈又在宗彩眼前上演了一回大变脸,宗彩顿觉自己还在揣摩他的心思……有点傻,于是她掐了韩烈一把,“几岁了你?” 韩烈一怔,旋即惊喜道,“娇娇,你也会看我的脸色!”话音未落就纵身一扑,把宗彩牢牢裹在了怀里。 好想揍他怎么办? 宗彩胳膊倒是从韩烈腋下伸出,环住他的后背,但双腿就不那么老实,一边一脚,全踹在了韩烈的小腿上。 韩烈疼得五官猛地抽了一下,“给了甜枣还得踹一脚吗……唔……” 不踹这一脚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发~情?还在马车上? 宗彩越想越气,又在他脸上掐了一把:韩烈这家伙总是在成熟稳重和幼稚任性之间无缝转换,稍不小心,就得让她憋闷一下。 韩烈就枕着娇娇的肩膀半天不动弹,心里却在嘀咕:这一脚也太准了,绮念全消! 回到王府,韩烈先从马车上下来,李春融和冯葆见状齐齐眉头一跳:王爷的腿怎么了?不过王爷走了两步就又恢复正常了…… 李春融与冯葆两个面面相觑。 而后韩烈就站在车头处,根本不肯再扶着宗彩的手,而是直接把宗彩抱下了车。 冯葆和李春融与王爷相伴相处的时间……比帝后都多……得多。 这两个人也是韩烈前世今生最为重要也最为忠诚的心腹,他俩对韩烈的了解也绝不会只停留在表面。 比如他俩都看得出离开王府出门游玩的时候,王爷跟王妃闹了点小别扭,可现在……王爷这是又输了,甚至让王妃哄得忘了初衷。 别说王妃还是奇才,就算不是,王爷这辈子怕是全在王妃手心里了——很简单,王爷城府不浅。须知王爷早有自立之心,这一点恐怕连圣上都没看出来,可王爷面对王妃的时候简直就是个傻小子…… 冯葆与李春融再次对视一眼,两个老伙计依旧默契:想欺负王妃年轻的那些人,恐怕王爷会让他们连自生自灭都是奢望。 却说宗彩让韩烈抱在怀里,也不耽误她嘀咕几句,“今儿冯葆和李春融眼神交流有点多啊。他俩琢磨咱们什么呢?” 韩烈一针见血,“大概是感慨我爱死你了,然后在犹豫要不要往外透透口风。” 所以说只要一沾正事,韩烈智商立马上线。 宗彩乐了,“估计是想拿捏我一下,然后往你身边塞人?我猜还是男女都塞吧。”毕竟韩烈年少成名……靠着砍砍砍和杀杀杀成就的威名。 按照柿子捡软的捏的原则,她才是那些人的第一目标。其实她自打来到秦州就一直等着他们出手,没看她就开了水泥工坊,在庄子里种上高产作物,其余的一样没干吗? 而且王府里也忒安静…… 王府里可有若干从上任秦王还在时就伺候着的老人,包括内侍和女官,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丫头往韩烈身边凑,宗彩这边也没有自荐枕席的美男子……说实话她还觉得有点失望。 宗彩笑道:“前世……就曾有帅哥主动接近我,好给韩熙送一顶绿帽,顺便让我和韩熙夫妻反目呢。”左右没外人,说起前世,也就是出得她口,入得韩烈之耳。 韩烈亦笑,“都让我埋在咱们王府北面花园的树底下了。” 啥?!而且还这么轻描淡写…… 宗彩伸手扳住韩烈的脸,惊讶道,“真的?” 让娇娇端着脸,韩烈也不点头了,“真的啊。埋过一轮儿,府里就安生了。” 眼睛小哥提醒过我,韩烈有病……最起码也是有病的倾向…… 如果他不说,我都压根不知道。看来建立一套自己的情报网络势在必行。宗彩忍不住扶了额。 韩烈立即解释,“他们都不冤枉,我都是派人审问过的。你说过的话,我不敢不听。” 宗彩身子一挺,在韩烈脸上亲了一下,“你做得对啊。我只是在想我也得下几次狠手。毕竟我在京城的威猛身姿并没有传到秦州来。” 在大晋,背主绝对是死罪,不牵连家人已经算得上仁慈。 韩烈朗声大笑,之后又欣慰道,“你果然还是懂我。” 听听这话……可见韩烈曾经为我不懂他而烦恼过。 宗彩摇了摇头,“你要是有一说一,能免却许多烦恼。这些日子过下来,我觉得你比我更纤细。” 韩烈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是。” 进了屋,宗彩换了便服,要去小厨房一展身手,韩烈不肯坐等,也跟着过去打下手。 夫妻俩一起做饭的感觉……那当然好了! 没怎么用过灶台做饭,宗彩的厨艺下降了不少,不过有韩烈带头帮忙,四菜一汤还是迅速完成,而且味道也没挑。 小夫妻俩一起吃晚饭,韩烈的好心情终于稳固住了。 宗彩也不说再回书房准备计划书,而是让韩烈抱着,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基本没什么意义的闲话。 不过饭吃得好,韩烈便问,“那个唱旦角的小家伙,娇娇要弄到咱们跟前审审吗?” 宗彩好奇道:“怎么说?” “那小子是一员悍将,当年为招降他我也是好生费了番功夫。” 韩烈既然提起,宗彩岂有不应之理。 最后小夫妻俩还是在书房里再次见到了这个小伙子。 这小伙子叫徐勇,诗书人家出身,同时还是个水平很高的票友。他今日会上台纯粹是听说秦王与秦王妃前来听戏,他顶下了原本应该上台的朋友。 这也是为什么戏院和戏班老板在宗彩他们两个离开时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若是抱大腿没抱上又何至于此? 徐勇上台一边唱,一边观察包厢里的秦王与秦王妃。 这两个人感情极好不提,徐勇觉得他们……不会官官相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笃信这一点。 于是在秦王夫妇准备上车的时候,他抓了个空隙忽然出现,跪地为家人伸冤。 徐勇家的遭遇说来也简单,就是秦州与赵州遭灾之后他父亲作为府丞用心赈灾,然而赈灾的银子对不上,又让同僚推出去定罪。 徐勇他老子也是百口莫辩,一个想不开就去了。而他爹曾经的亲朋也忙不迭地疏远了他们家,徐勇咽不下这口气,这就凭着血气之勇告到了韩烈与宗彩面前。 徐勇把自家冤屈一一禀明,身子一滑再次五体投地,“求王爷王妃为草民伸冤。” 他这个姿势,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前列腺滑行……宗彩噗嗤一笑。 韩烈见娇娇笑了,他也跟着神情舒缓,冲着徐勇道,“知道你为什么求告无门?” 徐勇低声回道:“因为吞下那笔赈济银子的人,秦州上下都惹不起。” 韩烈颔首道:“没错,而且我也未必惹得起。只是老子后脚要来,他前脚釜底抽薪,卷了我秦州的银子,这事儿却不能算了。” 徐勇立即面露喜色。 韩烈道:“你先跟着我混吧。” 跟着秦王就以为着投笔从戎,徐勇一点都没犹豫,“是!” 徐勇告退而去——他说不上多喜悦,但总归讨到了说法见到了点曙光…… 宗彩这才问,“背后是太子还是十皇子?抑或三皇子也插了一手?” 韩烈答道:“是太子和我十弟。太子最初未必知道这笔银子从何而来,但现在也该回过味来了。因为秦州和赵州是咱们和七哥的封地,太子就认定胳膊折在袖子里,这亏咱们认了,他只要装没事儿人,在关键时刻还到这点人情也就是了。” 宗彩讽刺道:“他会还人情?” 韩烈笑道:“那也比我十弟强啊。最起码他还不会恩将仇报,横竖我也没什么脸面……”他顿了顿,嘲讽之意溢于言表,“我埋在树底下的那批人有一半都是我那好十弟打发过来的,老楚王、瑞宣王、肃安王和隆平王安插的钉子我也各自拔了一两个。” 哪个王府眼线不多? 就算砍了一茬过些日子还不是“春风吹又生”?宗彩还是由衷道:“辛苦你了。” “我拔掉了那些名气大,本事也大的钉子,小喽啰就懒得管了。” 宗彩终于乐了,“所以说还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韩烈应道:“能看准人,就是再活一回最大的便利了。” 宗彩笑嘻嘻问,“包括我吗?” 韩烈又把她牢牢抱住,“当然不包括啊。”那尾音真是婉转千回…… 晚上,小夫妻俩终于又热火朝天了几回,第二天宗彩就干脆休息了,还早早挂出免战牌。 韩烈则贴身伺候他媳妇整整一天。 却说在水泥工坊“学成归来”的韩熙夫妇晚上出现在了王府食堂。遇见也过来吃饭的韩烈小两口,四人占了张桌子,各自啃掉两个猪蹄后,韩熙才道,“我收了许多请帖。有奔着水泥而来的,更多的是问娇娇你什么时候开启冶炼工坊,他们说不求你做~兵~器,只要能做出农具,他们就千恩万谢了。” 在大晋卖原材料赚得是辛苦钱,但卖工具就是暴利了,比奢侈品还暴利。因为用得起奢侈品的才多少人,用得起各类工具的呢? 宗彩放下啃干净的猪蹄,擦了擦手,“他们是看你好说话呢。说实话,我打算再等等,秦赵两地的士绅在赈灾一事上没跟着那位走的……” 韩熙立即接话道:“凤毛麟角。” “宝塔山工坊不得不带着他,皇帝舅舅看着呢。”宗彩微微一笑,“都回到自己的地盘了,难不成还得看他眼色?他要是巨富到能收买咱们两路府卫,我才服他。” 然而太子若是真手头宽裕,不会纵容手下打赈济银子的主意。 只要是谈正事,宗彩和韩熙韩烈说话都很投机,吃饱喝足,韩熙夫妇直奔客房,宗彩和韩烈回到书房就问,“想好法子了?” 韩烈笑道:“先把这知府弄走。”第二天,韩烈便参了这知府一本。 亲王的这种折子一般而言都是杀伤力巨大,消息传到京城东宫,太子根本无动于衷,“小角色不要也就不要了。” 而千里之外的韩烈在收到父皇批复之前,前世的心腹爱将,淳王庶长子韩起,与赵王妃赵夷陵的亲哥哥结伴到来。 韩起曾经因为与东梁勾结的嫌疑而沉寂了小半年,幸亏这沾了“腥~臊”的小半年让他躲过了十皇子的招募。现在十皇子正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而努力——他看重的姑娘很难娶到手。 正好无人留意,韩起终于甩脱了自己的嫌疑,这不就前来投靠韩烈了。 至于赵夷陵她哥则是来找宗彩商量生意的。 这个人光听名字和关系,宗彩什么都没想起来,等真正见了面……她才恍然大悟,她把韩汇之往崖下拽的时候,第一个面目狰狞冲过来要救韩汇之同时恨不得要弄死她的……就是赵夷陵她哥。 这位跟韩汇之怎么混到一起去的? 前世韩汇之的老婆绝对不是赵夷陵,她敢打包票。前世她跟这位险些成了仇敌,只不过这位没机会报仇,所以说命运可真奇妙…… 第五十九回 前世恨不得咬牙切齿冲上来弄死她的赵睿,这辈子一见到她就……双眸一亮。 这才是正常男人见到她的正常画风嘛。 然而早已习以为常的韩烈还是忍不住拳头痒……他攥了攥拳。 宗彩见状,便伸出手来,跟韩烈那攥拳的右手十指相扣,其间还抠抠韩烈的掌心,笑眯眯地什么都没说。 话说赵王妃赵夷陵一见她哥那火辣辣眼神,还有那一个劲儿地往上挑的嘴角……她心说坏了。 赵夷陵也是位女中豪杰,她抬脚便碾住亲哥哥的脚丫子――她虽然比宗彩个子稍高一些,但也差着她丈夫韩熙一头,为了夫妻更般配一点,她只要出门鞋跟从来不矮于两寸半。 于是这一杀伤力足够的一脚,让赵睿险些痛呼出声……同时也理智回笼。他尴尬得面皮微红,却十分老实地夸赞,“表妹……王妃许久不见,在下都没认出来。” 赵夷陵顿觉踩得不够:她应该揍过去的! 她这个哥哥既是风花雪月的真才子,也是锱铢必较的务实派……当然,哥哥若不出色也不会让娘家长辈们派过来,负责跟秦王夫妇打交道。 话说赵睿这一声“表妹”也不是乱说的:宗彩的曾祖母就出自赵氏。但实际上宗彩曾祖母跟他们这一房,在血缘上也隔了挺远。 宗彩也笑,“咱们上回见面时,我比咱们眼前,”她指指茶几,“这小桌子还高吗?” 赵睿脸皮再厚,此时也觉得很尴尬。 赵夷陵直接掐了他哥一把,“偏你话多。” 赵睿捂着胳膊委屈道:“你下手也忒狠,王妃都没什么。” 这兄妹俩对话时就自动忽略了韩熙韩烈兄弟俩,亲王兄弟不由面面相觑。 韩熙比了个口型:你都习惯了? 韩烈坦然地摊手,无声地回答:反正都是娇娇说了算。 话说赵睿来访谈合作,居然由亲妹子赵夷陵全程接待――同时赵夷陵亦是秦~王~府~的客人。 这待客方式也是没谁做得出来了,偏偏宾客都很自在。因为宗彩实在是整日忙碌不已,并没空客套。 却说这几个月来,水泥工坊三班倒连轴转,终于生产出大量质量稳定的成品水泥。 跟着两对亲王夫妇一起过来查看的赵睿简直惊讶得合不拢嘴:整整齐齐的淡灰色平房,不仅看着就整洁,更是结实保暖,同时打扫起来也十分便宜。 在亲自走过水泥工坊平整的水泥地之后,赵睿更是赞不绝口,“这灰土有多少要多少!” 宗彩一指韩熙,“灰土生意我都交给你妹妹妹夫了。我这儿的灰土只管自用。当然你们若是修筑建造时遇到麻烦,尽可前来找我。前三次都是友情价。” 这么说也是刻意为之,因为她要推广这个概念:技术支持得花银子,同时还得让大家觉得这银子花得值! 赵睿也是难得的开明人士,他不知宗彩真正的心思,却应得果断,“应该的。”说完就眼巴巴地盯着宗彩,眼见宗彩无动于衷,直接上前走了几句,双手合十虔诚道,“表妹,哥哥我求你了!” 此言一出,赵夷陵也绷不住了,立时垮下脸来。韩熙见状,只把他媳妇轻轻揽在怀里。 宗彩则望着赵睿叹道:“还以为你会更慎重一些呢。” 韩烈拉住娇娇的手,又冲着赵睿轻轻点了点头。 这小互动宗彩都看在眼里:小烈烈还真是“交游广阔”。 得了秦王的信号,赵睿果然打开了话匣子:他们赵家遇到了大难处。 前一阵子一共八条大船组成的商队遭遇东梁海军,只有四艘船勉强逃了出来。赵睿此次前来拜访也就是求门路来的。 只不过求援之前,他得先看看~秦~王~府~真正的实力和势力,否则……那是求也白求。 与赵家结盟,之后让赵家成为他们夫妻事业版图的一部分,本就是宗彩和韩烈早就商议好的事情。 因为大晋重视海商,同时手握船队,更拥有码头的人家不用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韩烈更是早就郑重建议过:赵家是这几家人之中唯一一个扶得起来,也能站得住的――因为赵家家风够正,上上下下都比较有节操。 宗彩想了想手里的生意项目,农具买卖乃是正经的“百家求”级别,光是材料就足够碾压全天下了,更别提宗彩手里还压着几张设计图纸。只不过这买卖规模忒大,让赵家专卖并不合适,那么……布匹买卖甩给赵家似乎还不错? 于是第二天,宗彩便带着韩熙夫妇外加赵睿那一拨人,一起来到水泥工坊西北面的纺织工坊。 赵睿把从织布机上截下来的那一截布料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又端详过工坊里女工的衣着,才问道,“自产自穿?” 宗彩笑道:“我们还往外卖呢,你要的话,一两银子四匹。” 这价钱只比麻布高那么一丁点!赵睿眼前一亮,“表妹一个月能供多少货?”在大晋,一两银子三匹棉布已是成本价,到了表妹这儿显然一两银子四匹她还有得赚,似乎还赚得不少! 顺带一提,大晋只有西北产棉花,纺织棉布的工坊也多集中在西北……看看这棉布的质量,想想它的价钱,赵睿也竖了大拇指,“表妹志向非凡。” 垄断全国棉布生意在娇娇眼里算什么“志向非凡”?韩烈先轻笑了一下。 赵睿瞧见,心里那股子不自在劲儿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秦王未免太小心眼!整日里看他跟看贼似的――这倒罢了。他要是娶了娇娇这样的天仙,未必比秦王大气多少,但那时不时飘过来的鄙视眼神又是怎么回事?好歹他们俩还是说得来的酒友呢! 不管怎么样,昨晚求援又说过自家的苦处之后,赵睿已经见到了两笔必定大赚的买卖:灰土,也就是水泥,还有质优价廉的棉布。就凭这两项回家也能好好交差了。 不过赵睿总觉得好东西表妹绝对还没拿出来,他直觉就是这么回去,只怕以后表妹也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就在他沉住气,打算在秦城四处再走走看看的时候,在大食堂里吃完中餐的韩熙厚道了一回,主动跟他透了点口风。 “九弟鄙视你,你别不高兴。因为娇娇天纵奇才,你却没怎么拿人家当回事儿。” “天地良心!”赵睿简直冤枉死了,就差捶胸顿足了,“就算以前看不出成色,现在还能不知道?只怕除了兵事,王府内外都是娇娇表妹做主。” 实际上,就算是兵事,宗彩一样在一定程度上说了算:比如……后勤。 过了最初一个来月的适应期,韩烈麾下精兵增至八千人。好吃好喝好住,再加好福利好待遇,别说那群正值壮年的小伙子们,连他们的马都跟着壮了一圈儿。 站在点将台上,望向占满整个校场膘肥体壮,精神奕奕的精锐兵士,豪情壮志油然而生,韩烈侧头望向同样意气风发的娇娇,攥住娇娇的手,还微微摇了摇,得到娇娇一个灿烂的小脸,他才迈步往前,再次环视四方,才对着身侧的副官点了点头。 这次点兵,可不是为了拉练或是演习……自从秦州遭灾,就有活不下去的百姓跑到山里占山为王去了――这话,宗彩自觉初中那会儿还傻白甜的她……都不信。 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都有私兵看家守院。到了郡王亲王这一级别,尤其是山高皇帝远,能常年在自己地盘安居的藩王们,他们手底下私兵的数量有时不比能摆在明面上说的府卫少多少。 总之,藩王们正是大晋贫富差差距最大的一个阶层。 话说前任秦王身死,秦州就成了“白地”,在收买了秦州本地若干士族后,周边的几位藩王就把秦州当做自家练兵养兵,顺便存放补给的地方。 对此情况,韩烈在就藩之前就心知肚明,他早早给几位“邻居”下了通牒:把“东西”从我的地盘上及时搬走,就既往不咎。 有几位很识相,这时已经把家底搬走了,还有那么两三位却抱持着“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你能拿我如何”的态度,对韩烈的要求理都不理。 现在已经过了通牒上的最后期限,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韩烈也不客气,便要带着这群新兵蛋子出门“见见血”――秦王自然出师有名,我们去剿匪。 同时在出兵前,韩烈也给他老子打了报告,得到了准许的回复,才这样大喇喇毫不掩饰地……展示肌肉和拳头。 顺带一提,秦州距离镇西关不足三百里,西北关外的那些游牧民族一旦破关而入,秦州正是他们劫掠的范围之内。因此历代秦王都在皇帝的默许之下拥有不错的战斗力。 韩烈亲自带兵去“剿匪”,宗彩回到王府,批完书案上的一沓子的报告,她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膏药小烈烈不在家,居然这就寂寞上了。 李春融跟着韩烈走了,此时屋里就两个人待命――听涛得了她特制的教材,此时正垂着脑袋写写画画,宗彩便招呼起冯葆,“大总管,去瞧瞧赵王夫妇还有我那个便宜表哥睡了没有?他们没睡就叫过来跟我说说话。” 冯葆得令,兴奋得亲自跑腿。 王妃用人素来分得很清。冯葆是他家王爷的心腹,深知王爷为此很是闹心:王爷对王妃简直就是掏心掏肺,死心塌地,巴不得人和钱都放在一起随便王妃用。 怎奈王妃就是有分寸……这次破天荒地使唤他,冯葆觉得这是个好兆头,晚上得了空就给王爷报信儿去! 宗彩召唤,韩熙和赵夷陵迅速“杀到”,赵睿有求于宗彩更是没得说。 等人到齐,冯葆和听涛给三位客人上茶,还按照宗彩的习惯摆上了四种精致小点心:大晚上的说正事,烧脑之后一定要补夜宵。 韩熙早就不见外,拿着点心就吃上了。赵夷陵一看有了榜样,也就不客气了:小夫妻俩这些天都在埋头苦读宗彩给他们的科普教材,害得他俩远比以前容易饿。 这小夫妻俩动起嘴来,这屋里有了背景音效,气氛立时就不一样了。 宗彩自己也尝了一块,味道刚刚好,非常合她的口味:给点心师傅涨工资!不用解释。 赵睿则一脸的期待,扯着笑脸,更带着几分讨好眼巴巴地望着她。 宗彩顶着这便宜表哥的笑脸,悠然啃完两块点心,擦过嘴洗过手,又喝茶漱过口才轻飘飘道,“表哥,我这儿有点小生意,你先听听看,再决定要不要插一脚。” 说完,她便从书案上拿了本薄薄的册子,递到赵睿手里。 册子上“薪资结构计划书”七个字,赵睿虽然觉得有点怪,但并非理解不了。打开那册子,刚看完第一页,赵睿嘴巴就已经合不拢了。 赵夷陵看她哥这表情,立时好奇起来,韩熙则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给他媳妇解释,“被娇娇给手下开出的工资惊着了。” 工资这词儿也是从娇娇这儿学来的。 韩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宗彩听见也对赵夷陵笑道,“那就一起看呗。” 宗彩目前手下的两个工坊,水泥工坊普通伙计先试工一个月,合格之后月钱一两;纺织工坊只收女工,正式工月钱九百钱。 大晋,一两银子能换一千铜钱,一个铜钱在秦城可以买上一个夹着酱肉的烧饼。 一年二十两银子,可以让一个七八口人的家庭在城市里过得很滋润,甚至能有余钱供一到两个孩子接受教育。 即使在京城,一年二十两银子也能过得不错,只不过再供孩子读书就比较艰难了。 也就是说,一对小夫妻如果都能试工合格,留在秦王妃的工坊里工作,立马就从贫困线上踏进小康甚至中产。 别忘了宗彩这儿除了月钱还有季度奖,更有其他福利,比如发点棉布啦,给点肥皂啦…… 赵睿喉结猛地一划:他真要脑残眼瞎看不出商机,他也没资格让家里派过来主事。 在秦王妃工坊里工作,就意味着收入稳定,而且宗彩有个很出名的原则,月钱准时发放,半天都不许拖延。谁敢违令,就把谁一撸到底。 那么这些做工的百姓手里有闲钱,那肯定舍得花掉。 偏偏秦城现在十分萧条,店铺极少,现在有点百姓有钱没处花的意思――韩烈和宗彩的“邻居”此时又对他们小夫妻态度微妙,还不许他们地盘里的商队往秦州来。 不过商业封锁这种事儿……宗彩一笑而过,只要有商机,以趋利不怕折腾的商人们那是拦得住的? 她又在赵睿脑顶上拍了张大馅饼,“表哥,我们这儿的小兵月饷一两半。” 加上丰厚的福利,就是说一人当兵养全家富富有余。 赵睿忍不住“啊”了一声,“你们这也……忒不惜血本!”当兵的会把大部分饷银寄回,但手头怎么也得留下一部分自用……光这八千精兵就是多大的商机。 宗彩可是故意设定下了这个收入比例:当兵的比做工的赚得多,做工的又比务农的赚得多。 效果嘛,不超过两个月就见到结果了。 他们夫妻俩来到秦州不到五个月,现在只要告示贴出去,秦~王~府~招兵和招工时百姓云集,挑选的余地极大。 被馅饼糊脸的赵睿揣着宗彩给的册子,连夜召集他的随从,尤其是几位跟到秦州的老管事们……闭门商议去了。 赵睿所在的那个院子一整夜都亮着灯。 三天后,韩烈带兵归来,解散后就让宗彩拎着推到了床上,检查一番发现他全身上下都好好的……就是拽下靴子之后……他的脚好臭…… 被熏得够呛的宗彩掐住韩烈的腰,“哎呀你好烦。” 韩烈赶紧拿被子盖住自己“肇事”的大脚,不好意思道,“你来得太突然……” 宗彩捂着鼻子,连踹了韩烈好几脚才消了心头愤恨。 韩烈一边哼唧一边讨饶,“知道错了啊,知道错了……娇娇我好想你。” “想”完之后韩烈神清气爽,拉着宗彩消食的时候偶遇赵睿,“诶?你怎么还在?” 赵睿给自家讨来好几样商机,原本该跟着幕僚和管事在三天前一起回京的,结果他跟妹子赵夷陵商量了一下,兄妹俩达成一致,他顺势留了下来,“在这儿打杂都能学到好些本事,有这好事儿我能回去?” 韩烈听了还笑,“不错,脸皮够厚,有前途。” 等赵睿走远,宗彩便问,“心情怎么这么好?” 得胜归来,媳妇还给了大甜头,凭啥心情不好?韩烈美滋滋地笑而不答。 宗彩也能猜着韩烈的心思,并不追问,“快秋天了,咱们庄子里那些玉米土豆收获的时候你多叫点儿人,好生给他们长长见识。” 别说韩烈的属下们,就连韩烈本人见到只收了半亩,就堆出个小土包的土豆,他眼睛都直了。 宗彩拉着他的手道:“这就是咱们的底气之一。”嗯,夺天下的底气。(et 就爱网) 第六十回 玉米和土豆今年的产量其实都比较勉强,至少跟宗彩记忆里那高产四杰的风采没得比。毕竟这是头年种植,要求不好太高……没有虫害减产,宗彩已然心满意足。 即便如此,这产量也震慑住了众人。 欣赏过大家的表情,宗彩便宣布道,“新收的粮食吃一半,剩下的留作种子。”又吩咐庄头,“今晚咱们就吃这个,给大家尝个鲜。” 玉米煮一煮,那是真正香甜好味道。 话说秦州耕地面积有限,就算全种上娇娇找来的高产作物,也就够吃然后稍有盈余,至多剩下二三成做储备。 战时没储备,那还打个屁。韩烈最初面带惊喜之色,但心算过一下按照这个产量,秦州全年的粮食收成之后,就……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在庄子里转过一圈,小两口到庄头平日里办公议事的房子里喝茶歇脚。 韩烈一看就有心事,宗彩把自己的右手塞进他的手心,“咱们回家说。” 韩烈叹道:“娇娇,刚才我就想,你肯定有计较。” 你不会算不出全种上新品种也不够供养自家两万精锐府卫,就算明年再增产两成,一样也不够。因为他们家骑兵比例大,人吃马还得嚼呢。 宗彩在韩烈掌心抠了抠,“我又不是神仙,什么事儿都能想在前头。不过,我的确早有准备,现在小烈烈你都可以依靠我呀。” 韩烈立即满脸幸福地缩着肩膀往娇娇身上一贴。 宗彩搂着他的腰,哈哈大笑。 冯保和李春融等韩烈的一众正墙角的心腹,简直无法直视自家王爷! 身为心腹,虽然总被糊上一脸恩爱,也总是被伤害……但他们现在还是习惯不了。 话说,宗彩计划在三天之内把自家种上玉米和土豆的庄子都转上一转。 除了召见管事、庄头以及账房,更要跟普通的庄户聊一聊,再当众宣布今年的奖金――这些庄子都是□□的产业,在庄子上务农所得的报酬,跟在工坊里做工相差不多。 如果夫妻俩都能在□□做事,不管是做工还是务农,养上十来口人都不艰难。 当初纪桐从大晋西北关外的那些小国里“连蒙带哄”弄来的庄稼人,经过这大半年的生活,都完全不打算回乡,而是托人带信儿,把亲戚们也都叫到秦州生活。 对照顾玉米和土豆经验丰富的农户,真是来多少宗彩都能笑纳。因为她打算在三年内把这两样作物在秦州以及隔壁赵州普及开来。 等成了规模且产量稳定,再写成详细报告正经上报给她的皇帝舅舅兼公公。 其实她这边实验高产新作物的消息,皇帝舅舅早就有所耳闻,但是还没见到真正的成果,皇帝舅舅也不会心急。 小夫妻俩都再明白不过高产作物意味着什么。 父皇的包容也在韩烈的预料之中,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韩烈都知道他是他爹妈最疼爱的儿子,在他迎娶娇娇之后,爹妈的偏心就表现得更明显了几分。 那些兄弟们在气恼之余无可奈何,想想他们“再怎么不平衡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的嘴脸,韩烈还觉得小激动呢。 不过这种子是娇娇弄来的,后面的事情也都是娇娇在操办……韩烈反正是不会没眼色到开口,让娇娇把花费财力物力人力弄出来的良种以及相应的种植方法,全都“上交给~国~家”。 韩烈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奇葩,他的宗族意识没那么重,甚至还有点模模糊糊的类似于现代的小家庭概念:就是成婚之后,他首先是丈夫,其次才是人父、人子。 这一点因为接触时间尚短――恋爱成婚加在一起也就一年多,宗彩还没啥体会,但她倒是看出韩烈不会“慷他人之慨”…… 宗彩手里的好东西太多,她还真怕韩烈瞎大方,到处白送人情。土豆和玉米本来她就是要交给皇帝舅舅,但不能白给,哪怕将来换点人口回来也是好的。 秦州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口短缺。因为秦州遭灾,士绅百姓跑了好多,现在百废待兴的模样,若无皇帝舅舅下旨迁移人口,他们夫妻俩的招贤纳士令能不能传出本省都是个问题。 其实不仅仅是基层劳力短缺――秦城里倒是热火朝天,稍微繁华了一点,但你出城再看……几十里没啥人烟;韩烈和宗彩带来的心腹勉强够用,但中层的管理者在这个时代更为难找。 一般情况下,那些相当于现代中层管理者的管事掌柜,一辈子只为一个雇主效力。挖人真心不易,宗彩便想着弄个培训班什么,正好无论是工坊还是庄子都有些青年人因为勤劳肯干,已经进了提拔名单。 用人荒,加上秦地现在的状况,正是千金买马骨的时候,宗彩便下决心:辛苦一点吧,她亲自给这些预备中层上几次管理课。 至于教材……得多花几个晚上在脑内查资料了。 在回王府的路上,宗彩便把自己的打算说给了韩烈。 只要涉及~内~政,韩烈对娇娇的任何主意,都是不停点头外加“好好好”,今天额外又多了一句……他直接把下巴架在了娇娇肩上,“你也顺手教教我嘛。” 若只是照本宣科,别说管理学基础,就连厚黑学和帝王心术我也好好掰扯掰扯……希望你到时候别看惊讶…… 宗彩便捏捏韩烈的脸蛋,“我跟你说,我很有学问的,以后你会越来越崇拜我哒。” 虽然语气十分软萌,但她是认真的――拥有随身百科全书和搜索引擎的她,都可以重新定义博学二字了! 而韩烈也不含糊,毫不避讳道,“我正是被你的才华……迷得不要不要的。” 前世娇娇把她那原本贫瘠的地盘治理成了人人称羡的宝地,似乎也就是……随手为之,若是这辈子娇娇肯全力以赴,那他是不是也能沾光捞个类似“千古一帝”的名头啊? 韩烈琢磨“美事儿”面色便越发滋润。 宗彩耸了下肩膀,“等粮食收完就开课,时间地点你安排吧。” 为啥要韩烈安排?宗彩好歹也是个王妃,还是个有能耐励精图治的王妃,不是她自我感觉太良好,而是目前为止想她死且颇有分量的大人物两只手恐怕数不完了。 因此她出现在公众场合哪有不执行严格~安~保~策略的道理? 她的安危,韩烈看得比她自己还重。此时韩烈便抬起头冲着李春融使了个眼色。 深得信任的侍卫统领郑重地领命:他……趴了下来。 话说偌大的马车里,不仅有腻在一处的韩烈和宗彩,冯保和李春融也跪坐在一角。 二人听王妃打算亲自教导新人,连王爷都动心的时候……李春融和冯保也想顺便“偷个师”。 李春融倒还罢了:谁都知道他不可能一辈子都跟在韩烈身边做侍卫统领。 相对而言,太监冯保的前程未免太单一……在这个时空里也曾有过类似郑和一般的人物,说来也巧,这个人也姓郑。 作为一个太监,不仅仅是青史留名,走完公认传奇的一生,在史书上他和众多贤臣名将待遇一样,拥有单独的一个列传。 冯保不敢想自己也能和郑公公并列,但最起码他咽气之后能让史官在写他的时候……多写上几段话。 既然想让人家多写,你得多做出些值得史官记录的事儿啊。冯保微微垂下头:他也想跟王妃学本事…… 他正琢磨如何央求王妃,宗彩在此时又发话了,“其实授课我也没那么有底。这样吧,先给咱们身边的这几个开个小灶,我也先练练手?” 后面那半句,除了宗彩,谁都没当真:就说王妃把如何从无到有地开设工坊说一说,就受用无穷了! 韩烈知道他媳妇的真本事,于是抓住她的手正色道,“你一谦虚我就不安……娇娇你先照浅显得来。” 宗彩应了:她教六西格玛入门又能有几个听得懂啊…… 回到王府,处理完庶务,她便闷头编起了教案。 晚上快九点的时候,韩烈出去上了趟厕所……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俩陌生的“尾巴”。 这两个小尾巴进门,二话不说先冲着宗彩大礼参拜,五体投地掷地有声的那种。 小尾巴身高身形完全一致,连下拜磕头的动作都步调一致,宗彩让他俩抬头,定睛一瞧:她就懂了,这是对儿双胞胎啊。容貌呢,就是现代精致~小~鲜~肉的风格:白皙干净,雌雄莫辩。 只不过现代的小鲜肉,尤其是演艺圈的,脸上身上不知道动了多少回刀子,而她眼前的这一对保证纯天然无公害…… 她立时就笑了,问话也不避人,“小烈烈,这是谁送的?” 韩烈端起娇娇手边的茶盏,一口气喝了一半,才道,“肃安王,说是咱们内宅空虚,一口气送俩,随咱俩使唤。” 老韩家就是这么奔放! 宗彩抚掌大乐,“肃安王果然是个会玩的。”言毕,她望着韩烈眉梢一挑,那疑问之色简直呼之欲出。 韩烈也知道娇娇想问什么,果断地点了下头。 宗彩其实就是问韩烈知不知道这双胞胎的底细,而韩烈的反应告诉她:前世韩烈可能不只是熟识这兄弟俩,甚至这哥俩压根就是韩烈的人。 于是宗彩大手一挥,对冯保道,“风姿绰约又细皮嫩肉……把他俩先带进后宅去,洗干净等着吧。” 双胞胎兄弟俩闻言双肩几乎同时轻轻地抖动了一下……估计这一夜怕是难合眼了。 然而远在数千里之外,圣上……这一夜恐怕也得辗转反侧:因为今天国师告诉他,真凤已于真龙相配。 圣上在小九成婚之前便知晓了他那个外甥女的命格,等这小两口成婚又前往西北,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让已然萧条的秦城焕然一新…… 如今案头就摆着儿媳妇给他写来的奏折――介绍了那几种高产作物,至于在大晋的土地上产量如何,还得“以观后效”。 话说这折子虽是小夫妻联名,但圣上火眼金睛,看得出这折子他那儿子真就只留了个名…… 小夫妻俩刚到西北就“偶然”发现了全新的高产作物,圣上还没有这么天真。 圣上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于公于私……他恐怕都得对不住太子了……(et 网) 61.第六十一回 太子才能不差,胸怀也都说得过去。oM若是运道也过得去的话,做个中平之主,龙椅也是稳稳的。 但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才能见识手段气量这四样,样样不如老九。要命的是,在圣上看来,他撒手以后天下必定不会太平啊。 无论是西北关外大草原,还是隔壁东梁国,目前在位的国主本人都不昏聩,而且都有几个出色的儿子。 圣上十多年殚精竭虑,才算是大致掌握了国中大势……最让圣上忧心的地方就在这里:虽然他也有好儿子,但大晋的内斗激烈与残酷程度都胜过东梁,就说~明~慧、瑞宣、隆平、肃安、广燕这五大强藩,太子八成弹不住。 此消彼长之下,若是继任之君才能不足,大晋来场内乱,东梁趁机入侵,西北草原上那群人再趁火打劫……国运将止不是危言耸听。 抛开私心不提,圣上都要选择最强的儿子接班。目前来看,圣上最偏心和最强的儿子……是一个人。 因此圣上甚至不惜改变自己构思了数年,且已然实行了一半的大计,也要给老九和老九的媳妇腾出一大块地盘。 至于圣上的大计,韩烈和宗彩也能看出几分。 隆平王雄踞西北数年,仔细经营之下西北数省不知官员和人家“就此归心”。总之就是隆平王有割据之相。 不过西北数省相对贫瘠,隆平王在五大强藩之中排名倒数,对圣上素来恭敬,也还算听话。所以纵然知道隆平王的小心思,圣上也懒得理他。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前几年西北连续遭灾,大批百姓逃离,而圣上在赈济和救灾时也存了心思:正好西北大草原那边也有对外征战之心,隆平王也不那么老实,干脆趁着大灾把百姓迁回中原……来种地。反正中原一直缺人。 在西北大关到京城之间逐渐形成千余里的荒凉区……西北那可都是骑兵,他们肯杀入大晋,就是抢粮抢人来的,兴冲冲地破关后迎接他们的就说漫长的荒凉区,要人没人,要粮没粮……这样血亏的买卖做上几次,他们就不乐意来了。 而这个荒凉之地对隆平王来说,也是个绝佳的“物理隔离”。 大晋地盘就是大,战略纵深足够,防御起来也有多种方式。 正是圣上早有这等安排,韩烈与宗彩才会见到那样一个萧条又冷清的秦州。 宗彩其实很是认同她舅舅兼公公的这套手段,若非秦州以及紧邻的赵州矿产十分丰富,乃是绝佳的工业基地,她也不会拉着韩烈来秦州,破坏掉圣上的大好计划。. 顺便一提,秦州与赵州的土质在西北算是数得着的,水源又十分丰富,建成个自给自足还能养兵的工业基地绰绰有余! 而且在西北从关外大草原抢马也比较方便――近水楼台嘛。 这里还要提上一句,大晋的挽马,也就是能骑乘且驮运的~马~种,品种多,数量多,质量也好,但是战马……就比较紧缺了。每年都得往西北大草原和西域诸国“偷马”,也就是不仅仅要正经进口,还得大量走私,即便如此,都不是那么能满足需要。 宗彩扶持商队,让他们带着各类新奇的产品前往西域诸国,就是想打通这条“马路”:纯粹用银子的话,他们的竞争力未必比得过封王好几十年的隆平王啊。 宗彩把自己的想法跟韩烈一说……两口子一拍即合……嗯,就是心情极爽的韩烈当晚又把宗彩伺候得通体舒泰。 话说秋收过后,宗彩就不再去巡视田庄,而是把后续事宜都交给了心腹之中的几位农事专家。 这些人都是韩烈挑选出来的,领命后在王府聚头开了个会,第二日便带人分头“下地方”了。 宗彩听说后,冲着韩烈竖了大拇指,“靠谱!” 韩烈笑纳老婆的夸奖,旁若无人地搂住宗彩道,“辛苦了这么久,咱们散散心去。” 半年过后,说秦州变化天翻地覆……那绝对是瞎说。半年时间哪里够宗彩大兴土木的? 如今城市规划做完一部分,几个地标建筑都打下地基,主干道修整了一部分……光这些已经让圣上专门写信来把宗彩好生夸奖了一通。 秦城随着秦王夫妇到来,恢复了元气,只说城内商铺林立,车水马龙,尤其是拿过王府薪水的百姓――想想秦州原本才剩下多少百姓,只要不是懒到天怒人怨,都能在王府领导点差事做。 而一个家庭里只要有一个人能为王府做工,就足够全家人衣着整齐,面色红润地走在大街上了……这副繁华景象自然吸引了……戏班纷至沓来。 毕竟吃饱喝足有闲钱,之后才能在娱乐上花费。 宗彩稍作打扮,光芒四射地出门,在马车上韩烈拉着她的手,指着窗外那原本一座座的宅院,“好多都改成戏院了。” 宗彩目光扫过一座挂着红灯笼的大宅,笑眯眯道,“还有~青~楼和赌场。” 韩烈一摆手,“讨厌!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上一世的老公韩熙都陪我去过呗……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宗彩挤了挤眼睛,“我这样聪明无比人见人爱魅力无敌的宝宝,什么不知道?” 近朱者赤,她发觉自己跟韩烈说话,也越来越不要脸了。 在韩烈眼里,他媳妇怎样都是“美~美~美,棒棒棒”,跟他媳妇调情的时候他智商不在线都是常事儿,所以他啥也没说,扑上来就是一口。 被深深啃了一口的宗彩感慨良多:从此粉底远离我……否则脸上抹多少都能进他的嘴啊。 却说两人说说笑笑,搂搂抱抱地来到目的地――秦城最大也是最奢华的戏院。 今儿是两个著名的戏班在此表演,一个是大晋本土顶级戏班,另一个则是从泰西之地远道而来的……歌舞团。 大晋本土的戏曲与天~朝~戏~曲几无差别,而这个世界的西方歌舞艺术也与地球上的别无二致。 宗彩本来听戏也爱捧角――这个时代也没有太多娱乐种类,她没有啥挑选余地。 也正是因为这个爱好,她被说成是爱好美色却并不一定非要占有的“爱花之人”,差不多就是那种“不耍流氓的金主”。 肃安王弄来的那对双胞胎与其说是送给韩烈的小礼物,还不如说是投宗彩所好。 不过双胞胎给宗彩看过后,就让韩烈弄走洗脑去了。然而肃安王此举,让韩烈内心经受了一次狂风暴雨:我多久没给娇娇惊喜了呀! 今天这场演出就是韩烈专门弄来讨好自己媳妇的……他亲自挑的人。 其实吧,韩烈的底线够低了:调~戏~小美人儿,可以!但要在他眼皮底下。另外,不管有多偏疼小美人儿,也不许带回家里去! 从头到尾知道自家王爷做了什么,也对王爷的心思有几分了解的冯葆和李春融早就失语了:为了让王妃松心,肯亲自给王妃找情人……王爷果然爱得深沉。不过想想王妃这半年多的功劳,他们又觉得王爷伏低做小也没什么不对。 韩烈和他的心腹内心如何复杂纠结,宗彩一概不知:跟老公一起出门看个电影,有啥了不起的?她甚至都没多夸韩烈一句。 好在她对手拉手一起出门看戏这件事本身十分满意,不然韩烈真要痛不欲生了…… 话说大晋本土戏曲演员,衣服包裹得比较严实;泰西的歌舞剧,演出服的布料就比较精简了。 尤其是一水儿俊俏的美男子们做出类似地球上芭蕾舞的动作,宗彩多看了好几眼,边看边点头,“好鲜嫩的~肉~体。” 整个演出韩烈都没怎么说话。宗彩猜到老公吃飞醋了,有心逗逗他,于是回家的路上也没搭理他。 终于回到家中,韩烈爆发了。他扯着领口,露出锁骨,控诉道,“我也有鲜嫩的~肉~体!” 宗彩一下子就笑趴了,根本乐得直不起腰。最后她揉着韩烈的头发,边喘边道,“我只爱你一个啦。见异思迁什么的,对方先美过我爹再说。” 被媳妇一通顺毛,韩烈得到了不少~抚~慰,不过他还是要求道,“没有后半句就更好了。” 难得的一天假期就此过去,第二日韩烈的心腹来报:城外水泥工坊里的奸细已经捉住了。 下午这奸细的口供就送到了韩烈与宗彩的案上。口供不过薄薄几页纸,匆匆几眼就扫了个完全。 夫妻俩对了个眼色,韩烈招来心腹吩咐几句,心腹便领命而去。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早已洗干净且等了好些天的那对双胞胎跟着内侍进门,随后便齐齐大礼参拜。 都没等这对美貌的双胞胎抬起头,宗彩便轻飘飘地问道,“给你们家传个话,眼热我的生意就派人过来正正经经地商量,别总想着歪门邪道。” 双胞胎之中,嘴边长着美人痣那位微微抬头,柔声道,“我们兄弟管不到王爷的生意。王爷只说让我们两个想办法缠上王妃,让王妃有孕呢。” 就这白斩鸡一般的身材想让我怀孕?宗彩没忍住,笑了。 双胞胎之中的另一个则轻声道:“驸马说,若是王妃没认出我们兄弟两个,就令我们两个贴身保护王妃。隆平王想对王妃不利。”言毕,他跟他那个双胞胎兄弟一起抬臂,撩开袖子……这兄弟俩左腋稍微偏外侧的部位有着一模一样的刺青。 宗彩一瞧,正是他老爹亲手练出的贴身侍卫特有的标记。验明正身,宗彩抬手拍在韩烈肩上,“不好意思,居然让我爹抢了先。” 前世这兄弟俩究竟是我的人还是……岳父的?韩烈倒是心大,不想为此伤脑筋,只是岳父派人来……可见隆平王那边来者不善啊。 63 第六十三回 要处置小舅子, 于情于理皇帝都要跟皇后说一声, 而皇后的态度也一如圣上的预料:不肯轻饶! 高皇后靠着丈夫的肩膀,真是越想越委屈, “我这么护着他,他还说我的不是……如今这是不是还要怨我挡了他的财路!” 作为皇后的幼弟,发财之路千千万,他非得选择一条摸不得碰不得的……实际上很多藩王世家都能从圣上这里拿到批条:拿着批条在圣上的工坊那儿排队,等工坊生产出全新的钢钉,就能痛痛快快地一手钱一手货。本文由。首发 皇后的这个弟弟只靠倒腾排队的号牌就能赚到一辈子花不到的银子, 还安逸得不得了。因为圣上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一定会对此睁一眼闭一眼。 偏偏这位非要显示自己的能耐,要把新钢锭卖给圣上不打算给的人家, 比如西北一霸隆平王。隆平王有不臣之心, 人尽皆知! 夫妻患难与共,且一同养大了四个儿子,圣上很能跟皇后说些心里话。 他拍拍皇后的手背,“前前后后隆平王也屯了不少东西在手,估计数量在这儿摆着, 眼见着就要露了行迹,他干脆就不瞒着, 顺手给我弄了个难题。” 须知他这个贪心又不省事的小舅子一直以来都是太子的钱袋子……之一。 这也是圣上大多数时候都会纵容这个小舅子的关键原因:他总得给太子点零花钱啊。 高皇后立即坐起身子,问向圣上,“那小九他们小两口……” 圣上笑着摆了摆手,“不碍的。这两个小的, 精着呢。”如果还有别的选择,他也不愿意在西北真弄出一大块无人区来防备关外草原上的游牧民族。 另外,小九夫妇若是有意隐瞒,再过些时候揭露出来,他这个小舅子犯下的大事必会牵连太子,到时候就难收场了。 却说高小公爷,也就是皇后的幼弟,这些天正为从隆平王处狂揽三十万银子而得意洋洋:隆平王这么多年对圣上看似恭敬,实则油盐不进,能一次从这位王爷手里抢得这么多好处,圣上和太子怕准得给他记上一功。 正好太子有请,他换了衣裳大摇大摆地奔着东宫去了……然后这晚上就没回来。 太子被圣上叫到书房,知道小舅舅究竟做了什么的时候,他也是懵逼的。太子几次“纠缠”宗彩,尤其是宗彩技惊四座弄出了个神奇的工坊之后,根本原因是有利可图;而宗彩只有美貌的时候,太子对这位表妹可一直都不怎么上心。 这个儿子眼界有限,更像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对太子圣上自然不甚满意。 但作为圣上不甚满意的儿子,太子也知道小舅舅“走私”新钢锭给隆平王的恶果!他是太子,整个大晋将来都是他的,他怎么能坐视素有自立之心的隆平王越发强盛?!偏偏隆平王强盛之路上,他还送了几道阶梯! 太子想清楚轻重,立即向父皇请罪。 毕竟是亲儿子,圣上虽然已经偏了心,却还是会给太子机会,“既是你小舅舅,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太子郑重应下。 从父皇的书房里出来,太子边走边琢磨:小舅舅这些年捞得的银子有不少都进了他的腰包,父皇心知肚明。这一次小舅舅犯了忌讳,让他来处置,的确是留了面子。不过……未尝没有父皇不想让母后不痛快,他这个儿子就得替父皇受过了。 不论如何,处置小舅舅都得跟母后说一声。万一母后说什么都要保下小舅舅,他也没办法。但是身上背着这个大个黑点,小舅舅再“不堪大用”了。 思及此处,太子转了个弯,没回东宫而是改道坤宁宫——得亏圣上不知道太子内心所想,否则非得一个大耳刮子招呼过去。 跟圣上说了一个晚上的知心话,今早起来皇后便已经淡定如常。这会儿太子过来,她当然知道儿子为何而来。 处置小舅舅之前还晓得问一问她这个当娘的意思——与其说是问她的意思,不如说是安抚劝解更恰当。 总而言之,太子的举动,高皇后颇觉熨帖。一通恳谈后母子尽欢,太子告辞时,高皇后还笑眯眯地提要求,“不想听我再唠叨,你就赶紧跟太子妃给你父皇和我生个小孙儿。” 太子落荒而逃……他当然是在做戏。 话说太子男女通吃,不过这在帝后看来纯粹是口味偏好,不算什么大毛病。 再说太子素来讲究你情我愿,而且又看重规矩。东宫后院里伺候太子的人不少,但凡得宠之后就掐尖要强搅事儿的,太子发现一个就撵走一个,总之东宫在太子妃嫁来之前就很和谐。 太子妃嫁过来,拜见过帝后便管起了东宫公务,因为她跟太子还挺合得来,夫妻之间自然没少说话。 且说太子回到东宫,太子妃亲自迎了出来。太子换过衣裳,从老婆手里接过茶盏,就问,“小舅舅前后拿了多少银子过来?” 太子一路走来并未受过太大挫折,性格并不扭曲,迎着太子妃惊讶的目光,把小舅舅惹下的祸事大致说给太子妃听。 太子妃半晌没言语:碍着皇后与太子的面子,她能说什么?然而她不说话,太子也不说话,只是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场面有点尴尬。太子妃再三斟酌后才道:“前前后后收了十五万……万没想到小舅舅竟是走了这么条路。隆平王的心思路人皆知,这银子拿了当真烧手。” 太子道:“不止是烧手。母后对小舅舅失望不已,我尚且听说小舅舅在家喝了酒抱怨母后管得紧。” 太子妃不说话,只是起身给太子重新倒了茶。 太子笑了笑,“若非他是我的小舅舅,哪里就非得用他。毕竟是小舅舅,说不得断了他的左右手,请他回家做个富家翁。” 太子妃深知这就是高小公爷的结局,“正该如此呢。”想了想她才道,“九弟妹弄出的新工坊万分抢手,前日我嫂子来,还说慈妹妹也在打听呢。”慈妹妹说的便是周慈。 太子一听也来了精神,“她为谁打听?” 太子妃面皮微红,“说起来我都臊得慌,她为谁打听嫂子倒没明说,我只听了那么一耳朵,慈妹妹这些日子常与肃安王世子一同出游。” 想让周慈帮忙,就得让她在~床~上~满意。周慈这点爱好,太子都不是头一天听说。 “她这是彻底不想嫁人了。” 太子妃轻叹一声,“名声都这样了,怎么嫁个好人家。” 却说千里之外的~秦~王~府,韩烈与宗彩偏巧也在议论这位不走寻常路的“女中豪杰”。 平心而论,宗彩很佩服周慈,在这个时代敢这样放飞自我,还敢作敢当的……周慈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大晋的女人地位不低,有实权有封地的公主郡主养几个小情儿屡见不鲜,但谁都没能像周慈这样轰轰烈烈。 宗彩把她对周慈的看法一说,韩烈越听表情越不美妙,当宗彩表示她尤其赞赏周慈挑男人的眼光时,韩烈终于忍不住插嘴,“娇娇你不是跟周慈不合吗?” 宗彩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跟她不合不影响我欣赏她的某些做法啊。” 娇娇你也向往天天当新娘吗……韩烈一噎,旋即无奈道,“她眼光确实还不错。” 宗彩捏捏韩烈的鼻尖,“坦白从宽,老实交代啊。” 韩烈只得道:“她放飞她的,关我屁事。要不是她口出狂言,说要尝遍我们兄弟的滋味……”他冷笑一声,“前世今生她都说了一样的话。” 宗彩拉住韩烈的手,“你这个态度不对啊,怎么看着像恼羞成怒?” 韩烈只是觉得丢人,并无意隐瞒他最爱的老婆,“因为前世加今生,她成功了……大半。” 宗彩一听就更好奇了,“都有谁?” “三四八十。” 这结果宗彩不意外,只除了四皇子:四皇子是个药罐子啊!她感慨道:“周慈长得不错,身材更是……同为女人我都想摸两把。” 韩烈越说越气恼,“我心情可复杂了,也不知道更该怨周慈还是怨我那几个兄弟……他们以前为周慈都掐过架!” 宗彩乐了,“看来只比我差一点呢。” 前世她嫁了韩熙,韩汇之韩烈还都对她念念不忘,势在必得,尤其后面两位还都称了帝……听起来真够传奇的了。 这话韩烈可不爱听,“她怎么配跟你比。” “喜不喜欢她先搁一边。枕边风的威力总不好小瞧,如今周慈看着是想要替肃安王世子谋点好处。” 韩烈立即正色道:“父皇和太子废了小舅舅,想从工坊那里弄点好东西……权衡一下似乎还是你这边要容易一点。” 宗彩咧嘴一笑,“因为咱俩年轻,又山高皇帝远,感觉起来比较好骗嘛。” 三天后,邸报家信与周慈的亲笔信一同摆在宗彩的书案上。 高小公爷无官无职,他如何处置肯定不会写在邸报上,但他的左膀右臂之一,工部右侍郎去职就要昭告天下。赵城知府与秦~城~知府则近日启程,双双回京述职。 前者是任满,回京属于正常流程;后者则是被高小公爷拖累了,秦~城~知府只是心向太子,高小公爷顶着太子旗号要他传递消息,他又能如何? 反正这位宗彩一直没看顺眼的知府再也回不了~秦~城,而且仕途恐怕也到此为止。她也就懒得落井下石,比如把这位知府与隆平王府、肃安王府往来的证据送出去。 午后,韩烈练兵归来。在等晚饭的那点时间,夫妻俩一同看完周慈的信:这位女中豪杰在信里十分直白,她只是帮人传话而已。 宗彩按照周慈的提醒,从信封里发现了个夹层,里面薄薄两张纸……肃安王世子亲笔。 因为夹层容量有限,肃安王世子这封信比周慈还言简意赅:开篇就说不要嫌弃他交浅言深,只是成了藩王就得为自己多考虑考虑。圣上在,那没什么可担心的,但到了山陵崩的那一天,太子可不像是气度恢弘的明主。 退一步说,秦~王殿下与太子兄弟情深,可别忘了~秦~王~妃的生母□□公主亦是强藩,还是天下最强的藩王之一。 宗彩不等韩烈看完,先笑出声来,“不想削藩的皇帝一定不是好皇帝,同为强藩,大家正该守望相助……他不就是这个意思嘛。” 实际上肃端王世子猜得一点不错:上一世太子刚刚登基,立足不稳时便急火火地想要削藩,结果被一众皇叔先后教做人……大晋也因为这次内斗而伤了元气,之后才那么轻易地被东梁杀进关内,直至兵临城下,京城城门之下。 这封信勾起了韩烈前世不堪回首的记忆,他的心情也一下子跌落谷底。 小夫妻俩关起门来说话,倒也没啥忌讳。再说老公的心情都明晃晃地写在了他脸上,宗彩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父皇分封的地盘都是大晋的边边角角,有田地有河流有矿山偏偏都没什么人……登基后第一时间不想着先巩固地盘,而是削藩立威,此举不能说错,但绝对非常不合时宜。”宗彩直白道,“太子能成为合格的守成之君,偏偏生错了时代。” 韩烈顿生知己之感,“关外草原与东梁都是连着两任英主,咱们大晋的这些说了算老王爷各个人老成精,这还不算完,差不多每家又都能出一两个英杰才俊。” 宗彩抱了抱她高大俊美的老公,“父皇都看着呢。”她的皇帝公爹兼舅舅很快就会意识到大晋下一位君主,不能求稳了,必须要有远见且能征善战,不能很难守住大晋的基业。 韩烈把宗彩牢牢地揽在怀里,“前世父皇就送了我一支精锐之师。” 宗彩点了点头,“父皇圣明。” 圣上如果不愿给,他们总不能硬抢……所以还是踏踏实实先好好种田吧。 眼见着秋收即将告一段落,农民很快就要闲下来,宗彩已经准备好了充足的银钱和材料,商量着大搞基建。 不过在开会指派工作之前,宗彩把张平张安这对美貌的双胞胎叫到自己跟前,“在王府里住得可习惯?” 张平是哥哥,闻言先笑,“住得舒坦极了,也学了不少本事,涨了好些见识。” 宗彩颔首,“知道你们两个激灵又好学,光给我当暗卫未免屈才。” 兄弟俩齐齐一怔:须知他俩的定位就是暗卫,不让他们做暗卫……他们难免想得有点多,难不成王妃想把他们送到旁人~床~上~伺候去? 宗彩哪里知道这对双胞胎正脑洞大开,她继续道,“你俩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文书了。”文书相当于秘书,这位子非心腹不可得。 兄弟俩再次一愣,“啊?”旋即张平红了小脸,“王妃,我们识字不多。” 他们兄弟还真提醒了宗彩,她一拍手,“哎呀,我怎么忘了开办扫盲班!” 作者有话要说:复更中。 166网 64 第六十四章 一般来说, 在开班教学之前得准备一套试卷摸个底。m. 乐文移动网 宗彩打开她万能的外挂,一个小时就攒出一套小学毕业水平的卷子, 把她近身伺候的丫头侍卫和暗卫全都考了一遍。 结果堪忧。除了他爹妈专门给她配置的几位士子幕僚和管家, 其余手下——这里的手下特地她能经常见得到也能跟她说上话的手下,平均水平也就小学四五年纪…… 能靠着夜校速成班把自己的手下整成初中毕业水准, 就是个大工程! 反正一只羊也是赶, 一群羊也是放,她注定要亲自攒出一套教材来, 那当然得物尽其用。 在大晋已经出现资本主义萌芽的时候,她就想再推一推,直接让大晋踏上工业化这条金光大道。然而实现工业化,无疑需要大量的具备基本科学常识同时训练有素的工人。 经过她爹妈挑选的人手都没几个能小学毕业, 普通老百姓更是大多都是文盲。 现在着手推广普及教育, 其实已经挺晚的了。 宗彩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事情太多,都忙到不分主次!” 正巧此时韩烈卷着微凉之气踏进书房——大晋西北的初秋已经开始冷了, 他特地在门口脱下外衣,搓了搓手, “什么忙到不分主次?嗯?” 宗彩放下手里的成绩表, 轻叹一声,“老公, 我又要花大钱了。”养兵烧钱,推行普及教育也不次。 韩烈为了前者烧钱烧得心甘情愿,而后者……宗彩觉得她得花点力气说服他:必要让她的丈夫心悦诚服, 否则教育方面的预算难保不会在小烈烈的默许下被心腹和部下挪作他用。 当然,作为王府唯一的财神爷,她近在眼前的时候这些下属们不敢,但跟着韩烈回京的时候……那就难说了。 因为凭宗彩手底下工坊的收入加上韩烈的小金库,养上夫妻俩三万人,尤其是这三万人都是精锐,全脱产的职业~军~人,而非大晋边关那种戍边种田两样兼顾的正兵,养起来其实很勉强。 偏偏韩烈的封地差不多有半个河北省大,这三万精锐不仅要负责封地的治安——毕竟西北经历天灾**之后,本地的守军以及捕快衙役的战斗力实在不太能看,还要经常出动清理从山上小道绕过来的外敌,同时要注意防备西边那位“不省心”的隆平王。 话说关外来敌驻守雄关的大军必然跟秦~王~府一条心,但隆平王府与~秦~王~府打起来,那二十万大军究竟会真心帮哪边……也挺不好预计的。 谁让隆平王与守关的几位将军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 宗彩正思量着,韩烈走到她的身后双臂一伸一捞一环,就把媳妇搂在怀里,开始日常夸老婆,“媳妇今天真漂亮,比昨天还漂亮。” 宗彩一扭头,就对上了韩烈热切又真诚的小眼神儿…… 有个真爱你,又帅又嘴甜的老公是种什么感受?心情不会差这是最起码的,关键是为他出钱出力费心血都甘愿啊。 韩烈继续道:“想什么呢?”其实本想说媳妇你有没有想我,但一瞧他媳妇那脸色就知道有心事。 此时两人的暗卫和幕僚都在外间,透过月亮门,宗彩一眼就瞥见双胞胎兄弟正……跟她那两个丫头凑在一处,虽然没人开口,但眼神交流十分热烈。 宗彩心说:少男少女很奔放很热情嘛,这就~勾~搭~上了?话虽如此,办公室恋情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完全乐见其成,甚至立即就想专门拿出来推广一下。 同时她也知道自己该如何说服丈夫了。她指了指眉来眼去的两男两女,“我除了套题,考了考……”她立时怀疑其韩烈的自然科学水准能不能小学毕业啊? 晚饭后,宗彩按住韩烈,好生让他也被摸底了一回,结果让宗彩喜忧参半:她老公韩烈的数学……稍微补一补能去参加高考,历史和地理能给她当老师,物理也有初中水平,可惜让化学和生物拖了后腿。 韩烈当然极有自知之明,看见她老婆面露惊喜之色,笑眯眯地等着老婆的奖励。 宗彩的确要好好夸夸她的丈夫:这个时代的统治者大多数疏于了解自然科学。她把韩烈“摁”在自己腿上,边顺毛边问,“三万军士可够?” 韩烈轻声道:“想稳住咱们,加上七哥的地盘,至少得五万人。”七哥也是他兄弟里面唯一一个瞧得上也真心处得来的,他很愿意让七哥抱着他们夫妇的大腿,“想平定西北就得十万人,正兵,不算辅兵。” 宗彩笑道:“现在好歹能养活咱们手底下三万兵了,其实,”她捏捏丈夫的鼻尖,嗯,两指头油,果然青春年少,“五万我也有办法,十万……一样不在话下,只是我缺人。” 韩烈在此之前,已经向他皇帝老子打过报告,打着不忍骨肉分离的旗号,让他老爹批准这三万将士的家眷搬来西北,投奔他们的亲人。 抛开大晋中南部少数能与天~朝~江南相提并论的富饶之地外,在地广人稀的大晋,基本没有多少因为土地纷争而丧命的事件。 这里也没什么“故土难离”的说法,因为现在是没有高产作物以及科学选育过的良种,也没有化肥的时代,再加上没有足够的灌溉设施,以及比~天~朝~更低的平均气温,土地的产出实际上非常“感人”。 也就是单凭土地的产出,养不活一大家子人,这还是土地基本白菜价,大晋的农民基本全都是小地主的前提下。 媳妇在怀疑究竟能有人来西北,韩烈坐起身来耐心且信心十足地向她解释,“有一家子有个儿子在咱们这儿从军,家里的出产加上儿子寄来的饷银勉强能养活一家人,但也无余钱再买地,既然圣上有旨,那就让儿子的媳妇和儿子孩子,再加上一个没成亲或者刚成亲的儿子过来讨生活呗。” 所以说,被现实所逼迫的大晋百姓绝大多数都能接受“树挪死人挪活”。 韩烈瞧了半天宗彩的眼色,“迁移真不是事儿,但是他们到来之后怎么养活他们……” 三万的兵士,家眷来个小十万人真的太正常了。韩烈再怎么信任她,也得问问她有什么章程……这才是负责任的态度,韩烈要是不问,宗彩反而要失望。 宗彩笑盈盈地点了头,“正要跟你说道说道。当初咱们王府府卫的待遇就是咱们定下的,福利高但是现银给的少。” 福利高现银少就意味着将士们在秦州过得无比滋润,但是能捎回家的银钱有限。 这手段韩烈怎么看不透?不过他总是要顺着宗彩说话的,于是笑问,“智计百出算无遗策的王妃,然后呢?” “我弄了织布机出来。”就是大名鼎鼎的玛丽织布机,宗彩故意仰首得意道,“我都算好了,前来投奔的军士妻子姐妹先让她们跟亲人相处几天,之后全都去上课学习使用织布机。这些女子大多数都会去织布,特别聪明伶俐的就去当老师,至于军士们的子女都去上学,就让这些新老师教。” 幸好大晋地广人稀所以女人能够拥有土地,而女人能正式拥有土地和财产的朝代,女人的地位无需多言,莫说女孩子上学一点都不稀奇,宗彩的几个工坊已经有了好几位女性大管事,也就是经理和副经理,都没人说自己看不惯。 韩烈此时瞪大了眼睛:他惊讶的也绝对不是他老婆要让女孩子也读书受教育,更不是让女老师来教导女孩子,而是…… “夫妻全都……无需种田?”他想了想才继续道,“瞧着你给的福利和月银,他们只怕再也不想在土里刨食了。” 不愧是做过皇帝的人,就是敏锐。 职~业~军人加工人老师这样彻底脱离了土地的夫妻俩,即使在宗彩因为手头不算特别宽裕,导致他们这样的双职工小夫妻收入并未达到宗彩最初的预想,但也大幅度高于一个祖孙三代都务农的十口人家。 任何一个学过中学历史都现代人都知道宗彩坚持这么做的意义。韩烈没见过后世的历史书,不能一下子想明白她老婆的目的和用意,但这一点都不耽误他嗅出些很不寻常的味道。 士大夫本质上还是地主,韩烈捏了下眉心,但是他媳妇弄出来的这些人家,他们会非常富裕,他们的子女将来读书做官……绝对跟士大夫混不到一起去! 宗彩相信韩烈的见识和眼光,她拍拍韩烈的额头,轻声道,“这些人家只有在咱们这里才能过得无比顺畅自在,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会跟着咱们的。” 韩烈猛地抬头,额头几乎撞上宗彩的下巴,而他双眼一亮……那效果跟深夜中熠熠生光的狗眼……也不差什么了。 他盯着宗彩瞧了好久,才心悦诚服道,“你……简直圣明!” 圣上打算在西北造出一条空白走廊,好物理隔绝关外的游牧民族和与当地士族紧密相依的隆平王,这个主意在不少明眼人看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于是在西北家底丰厚的“明眼人”在天灾来临之后**到来之前便抛售田产,收回现银后离开了西北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这世上明眼人总归不那么多。而留下来的士绅们……在宗彩看来也就是暴发户的水平。 暴发户也有自知之明,宗彩的作坊陆续开张,优厚的报酬弄得太多西北百姓怦然心动,他们之中许多人果断丢开了锄头,和他们的妻儿一起一头扎进了宗彩的工坊。 经过天灾**,西北的百姓本就剩余只剩一半多点,一下子又没了这么多人给自家种地,本地士绅心情如何……大约不比之前遭灾好多少。 动了士大夫的利益,他们联合起来,;连皇帝都能拉下马,更别说韩烈只是皇帝的儿子。只不过韩烈手中握有数万精兵,本地士绅还没这么傻上来就硬杠,但暗地里的小手段……可就“花样百出”了。 然而得到本地士绅暗中谋划良久,并与蠢蠢欲动的隆平王府“私相授受”的时候,韩烈那是很兴奋的,“终于又能练兵了。”他对着宗彩再不隐瞒自己的本色,“据说这些家人家底都挺不错,正好咱们库里剩下的银子不多了。” 宗彩瞬时跟韩烈默契上了,“别假装隆平王黑吃黑……现在弄这个他不痛不痒,想脱身太容易。还是让那些走私商人来背锅,这样咱们能借着清扫走私的名头再捞上一笔。” 韩烈腰身一弯,下巴稳稳地垫在他媳妇肩上,开心得眯起了眼睛,“好!” 166网 65 第六十五章 一般来说, . 乐文移动网 宗彩打开她万能的外挂,一个小时就攒出一套小学毕业水平的卷子, 把她近身伺候的丫头侍卫和暗卫全都考了一遍。 结果堪忧。除了他爹妈专门给她配置的几位士子幕僚和管家, 其余手下——这里的手下特地她能经常见得到也能跟她说上话的手下,平均水平也就小学四五年纪…… 能靠着夜校速成班把自己的手下整成初中毕业水准, 就是个大工程! 反正一只羊也是赶, 一群羊也是放,她注定要亲自攒出一套教材来, 那当然得物尽其用。 在大晋已经出现资本主义萌芽的时候,她就想再推一推,直接让大晋踏上工业化这条金光大道。然而实现工业化,无疑需要大量的具备基本科学常识同时训练有素的工人。 经过她爹妈挑选的人手都没几个能小学毕业, 普通老百姓更是大多都是文盲。 现在着手推广普及教育, 其实已经挺晚的了。 宗彩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事情太多,都忙到不分主次!” 正巧此时韩烈卷着微凉之气踏进书房——大晋西北的初秋已经开始冷了, 他特地在门口脱下外衣,搓了搓手, “什么忙到不分主次?嗯?” 宗彩放下手里的成绩表, 轻叹一声,“老公, 我又要花大钱了。”养兵烧钱,推行普及教育也不次。 韩烈为了前者烧钱烧得心甘情愿,而后者……宗彩觉得她得花点力气说服他:必要让她的丈夫心悦诚服, 否则教育方面的预算难保不会在小烈烈的默许下被心腹和部下挪作他用。 当然,作为王府唯一的财神爷,她近在眼前的时候这些下属们不敢,但跟着韩烈回京的时候……那就难说了。 因为凭宗彩手底下工坊的收入加上韩烈的小金库,养上夫妻俩三万人,尤其是这三万人都是精锐,全脱产的职业~军~人,而非大晋边关那种戍边种田两样兼顾的正兵,养起来其实很勉强。 偏偏韩烈的封地差不多有半个河北省大,这三万精锐不仅要负责封地的治安——毕竟西北经历天灾**之后,本地的守军以及捕快衙役的战斗力实在不太能看,还要经常出动清理从山上小道绕过来的外敌,同时要注意防备西边那位“不省心”的隆平王。 话说关外来敌驻守雄关的大军必然跟秦~王~府一条心,但隆平王府与~秦~王~府打起来,那二十万大军究竟会真心帮哪边……也挺不好预计的。 谁让隆平王与守关的几位将军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 宗彩正思量着,韩烈走到她的身后双臂一伸一捞一环,就把媳妇搂在怀里,开始日常夸老婆,“媳妇今天真漂亮,比昨天还漂亮。” 宗彩一扭头,就对上了韩烈热切又真诚的小眼神儿…… 有个真爱你,又帅又嘴甜的老公是种什么感受?心情不会差这是最起码的,关键是为他出钱出力费心血都甘愿啊。 韩烈继续道:“想什么呢?”其实本想说媳妇你有没有想我,但一瞧他媳妇那脸色就知道有心事。 此时两人的暗卫和幕僚都在外间,透过月亮门,宗彩一眼就瞥见双胞胎兄弟正……跟她那两个丫头凑在一处,虽然没人开口,但眼神交流十分热烈。 宗彩心说:少男少女很奔放很热情嘛,这就~勾~搭~上了?话虽如此,办公室恋情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完全乐见其成,甚至立即就想专门拿出来推广一下。 同时她也知道自己该如何说服丈夫了。她指了指眉来眼去的两男两女,“我除了套题,考了考……”她立时怀疑其韩烈的自然科学水准能不能小学毕业啊? 晚饭后,宗彩按住韩烈,好生让他也被摸底了一回,结果让宗彩喜忧参半:她老公韩烈的数学……稍微补一补能去参加高考,历史和地理能给她当老师,物理也有初中水平,可惜让化学和生物拖了后腿。 韩烈当然极有自知之明,看见她老婆面露惊喜之色,笑眯眯地等着老婆的奖励。 宗彩的确要好好夸夸她的丈夫:这个时代的统治者大多数疏于了解自然科学。她把韩烈“摁”在自己腿上,边顺毛边问,“三万军士可够?” 韩烈轻声道:“想稳住咱们,加上七哥的地盘,至少得五万人。”七哥也是他兄弟里面唯一一个瞧得上也真心处得来的,他很愿意让七哥抱着他们夫妇的大腿,“想平定西北就得十万人,正兵,不算辅兵。” 宗彩笑道:“现在好歹能养活咱们手底下三万兵了,其实,”她捏捏丈夫的鼻尖,嗯,两指头油,果然青春年少,“五万我也有办法,十万……一样不在话下,只是我缺人。” 韩烈在此之前,已经向他皇帝老子打过报告,打着不忍骨肉分离的旗号,让他老爹批准这三万将士的家眷搬来西北,投奔他们的亲人。 抛开大晋中南部少数能与天~朝~江南相提并论的富饶之地外,在地广人稀的大晋,基本没有多少因为土地纷争而丧命的事件。 这里也没什么“故土难离”的说法,因为现在是没有高产作物以及科学选育过的良种,也没有化肥的时代,再加上没有足够的灌溉设施,以及比~天~朝~更低的平均气温,土地的产出实际上非常“感人”。 也就是单凭土地的产出,养不活一大家子人,这还是土地基本白菜价,大晋的农民基本全都是小地主的前提下。 媳妇在怀疑究竟能有人来西北,韩烈坐起身来耐心且信心十足地向她解释,“有一家子有个儿子在咱们这儿从军,家里的出产加上儿子寄来的饷银勉强能养活一家人,但也无余钱再买地,既然圣上有旨,那就让儿子的媳妇和儿子孩子,再加上一个没成亲或者刚成亲的儿子过来讨生活呗。” 所以说,被现实所逼迫的大晋百姓绝大多数都能接受“树挪死人挪活”。 韩烈瞧了半天宗彩的眼色,“迁移真不是事儿,但是他们到来之后怎么养活他们……” 三万的兵士,家眷来个小十万人真的太正常了。韩烈再怎么信任她,也得问问她有什么章程……这才是负责任的态度,韩烈要是不问,宗彩反而要失望。 宗彩笑盈盈地点了头,“正要跟你说道说道。当初咱们王府府卫的待遇就是咱们定下的,福利高但是现银给的少。” 福利高现银少就意味着将士们在秦州过得无比滋润,但是能捎回家的银钱有限。 这手段韩烈怎么看不透?不过他总是要顺着宗彩说话的,于是笑问,“智计百出算无遗策的王妃,然后呢?” “我弄了织布机出来。”就是大名鼎鼎的玛丽织布机,宗彩故意仰首得意道,“我都算好了,前来投奔的军士妻子姐妹先让她们跟亲人相处几天,之后全都去上课学习使用织布机。这些女子大多数都会去织布,特别聪明伶俐的就去当老师,至于军士们的子女都去上学,就让这些新老师教。” 幸好大晋地广人稀所以女人能够拥有土地,而女人能正式拥有土地和财产的朝代,女人的地位无需多言,莫说女孩子上学一点都不稀奇,宗彩的几个工坊已经有了好几位女性大管事,也就是经理和副经理,都没人说自己看不惯。 韩烈此时瞪大了眼睛:他惊讶的也绝对不是他老婆要让女孩子也读书受教育,更不是让女老师来教导女孩子,而是…… “夫妻全都……无需种田?”他想了想才继续道,“瞧着你给的福利和月银,他们只怕再也不想在土里刨食了。” 不愧是做过皇帝的人,就是敏锐。 职~业~军人加工人老师这样彻底脱离了土地的夫妻俩,即使在宗彩因为手头不算特别宽裕,导致他们这样的双职工小夫妻收入并未达到宗彩最初的预想,但也大幅度高于一个祖孙三代都务农的十口人家。 任何一个学过中学历史都现代人都知道宗彩坚持这么做的意义。韩烈没见过后世的历史书,不能一下子想明白她老婆的目的和用意,但这一点都不耽误他嗅出些很不寻常的味道。 士大夫本质上还是地主,韩烈捏了下眉心,但是他媳妇弄出来的这些人家,他们会非常富裕,他们的子女将来读书做官……绝对跟士大夫混不到一起去! 宗彩相信韩烈的见识和眼光,她拍拍韩烈的额头,轻声道,“这些人家只有在咱们这里才能过得无比顺畅自在,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会跟着咱们的。” 韩烈猛地抬头,额头几乎撞上宗彩的下巴,而他双眼一亮……那效果跟深夜中熠熠生光的狗眼……也不差什么了。 他盯着宗彩瞧了好久,才心悦诚服道,“你……简直圣明!” 圣上打算在西北造出一条空白走廊,好物理隔绝关外的游牧民族和与当地士族紧密相依的隆平王,这个主意在不少明眼人看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于是在西北家底丰厚的“明眼人”在天灾来临之后**到来之前便抛售田产,收回现银后离开了西北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这世上明眼人总归不那么多。而留下来的士绅们……在宗彩看来也就是暴发户的水平。 暴发户也有自知之明,宗彩的作坊陆续开张,优厚的报酬弄得太多西北百姓怦然心动,他们之中许多人果断丢开了锄头,和他们的妻儿一起一头扎进了宗彩的工坊。 经过天灾**,西北的百姓本就剩余只剩一半多点,一下子又没了这么多人给自家种地,本地士绅心情如何……大约不比之前遭灾好多少。 动了士大夫的利益,他们联合起来,;连皇帝都能拉下马,更别说韩烈只是皇帝的儿子。只不过韩烈手中握有数万精兵,本地士绅还没这么傻上来就硬杠,但暗地里的小手段……可就“花样百出”了。 然而得到本地士绅暗中谋划良久,并与蠢蠢欲动的隆平王府“私相授受”的时候,韩烈那是很兴奋的,“终于又能练兵了。”他对着宗彩再不隐瞒自己的本色,“据说这些家人家底都挺不错,正好咱们库里剩下的银子不多了。” 宗彩瞬时跟韩烈默契上了,“别假装隆平王黑吃黑……现在弄这个他不痛不痒,想脱身太容易。还是让那些走私商人来背锅,这样咱们能借着清扫走私的名头再捞上一笔。” 韩烈腰身一弯,下巴稳稳地垫在他媳妇肩上,开心得眯起了眼睛,“好!” 166网 66 第六十六章 时间飞逝,转眼已是年节将至。 也算是映衬着了这即将翻页的不平凡的一年,整个荆城里吹锣打鼓、游龙赏灯,却是比往年还要热闹几分。 尽管事物繁忙,轩辕凌云依旧抽出时间带着小少年出宫游玩了一日。 城东的小吃店里头晶亮晶亮的糖葫芦依旧是小少年的心头好,北边儿铺子里的发带也依旧甚得小孩儿欢心,南面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街摊子依旧不间断的端出清香四溢的馄饨淡汤,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也依旧有紫荆花盛放成浪漫的汪洋。 牵着小孩儿的手穿梭在人群中,轩辕凌云见着眼前这陌生又熟悉的场景难得有些感慨。 不知不觉间,他也回到这里一年多了。比起上一世高处不胜寒的伶仃处境,如今他身边有亲人关心、好友环绕,更有知心人相伴枕侧,哪怕烦扰的事情更甚,也依旧有着挡不住的幸福感。 “我说,你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什么?” 冷风中缩成一团的小少年咬着葫芦串儿鄙视的翻了个白眼,却是引得轩辕凌云大笑出声,将人更加揽近一些,朗声调侃道,“见着你,我总是非常安心。毕竟常言道民以食为天,你算是切身给我解释了个清楚,让我知道我读的那些个书啊,可不是没用处的。” 哆嗦着手也死活不肯放开糖葫芦的玉生烟咔绷一声咬碎了口里的山楂核,即使在喧哗的街道上也仍然清脆的声响惹得轩辕凌云一阵牙疼,不禁想要抬手捂脸。 仰头冲着轩辕凌云龇牙显摆了一下自己的好牙口,玉生烟冷哼一声,气鼓鼓的扯进了一整颗红糖山楂,将粉白的腮帮子塞了个满,圆润的样子活像轩辕凌云北上途中见过的名叫仓鼠的生物。 心里正寻思着有时间一定派人去弄几只回来让玉生烟瞧瞧新鲜,轩辕凌云便被小少年的不满嘀咕给唤回了神。 “你最近肯定是忙傻了。胆子都比以前大了。还敢和我顶嘴了。就和话本儿里头的负心汉一样,吃着碗里的还盯着锅里的,捞上来的都是不要了的。” 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解决掉了口中撑得嘴都合不拢的山楂,自讨苦吃的小少年瞪着双染了些绯红的眼睛,冰糖葫芦也不要了,嘴唇翁动,开始了止不住的碎碎念。 呵!这听起来还挺对称啊。 甚是无奈的轩辕凌云一时间哭笑不得。只是他明知道小孩儿是故意在找他麻烦,但是瞧着小孩儿眼角挂着的小水滴又没由来的觉得一阵心疼,轩辕凌云心中不由诽谤自己就是自找麻烦,手上却是利索无比的摸上了小少年闪着水光的眼尾。 “叫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看你现在弄得,该是舒服了吧?” 不服气的小少年冲着俯身凑近的轩辕凌云一阵龇牙咧嘴,头一偏,抬起下巴二话不说就咬住了轩辕凌云的……衣袖。 恩,尺寸没把握好。偏了。 见着委屈不已的眨巴着眼睛的小少年,心知小少年小算盘的轩辕凌云又好气又好笑,最终却也只是轻轻扯了扯被咬住的狐裘袖子,无奈笑骂道,“你可是属狗的?还咬东西上瘾了是怎么着?” “……”咬着衣服不肯松口。 “这可是衣服,不是骨头。快松了,大家伙都看着呢。” “……”看就看,再看也不是他们家的。 瞧见小少年不配合的态度,轩辕凌云坏心思的把手往上提了提,果不其然的看见小少年仰着脖子、踮起脚尖费力的跟上,眼尾的红晕带着几分委屈的水光瞪视而来,没了该有的冷肃,倒是多了几分勾人的妩媚。 不禁觉得一阵好笑,轩辕凌云终于使出了杀手锏,不甚在意的提醒道,“哎呀,我差点儿忘了,这件狐裘许久没清理了,出来的急,没来得及换上别的衣服。” “呸呸呸!噗——!” 话音未落便见着小少年往后退的一个踉跄,才堪堪站稳便立马扭头冲着地上一阵手忙脚乱的捣鼓,轩辕凌云终于是忍不住大笑出了声。 “烟儿啊,平时见你挺聪明的啊,怎么连这话都信。放心着吧,咱俩的衣服向来一脱便换,干净得很,你就放心咬,放心咬,恩~?” 说着,还故意把印着明晃晃口水圈的衣袖在小少年面前抬上抬下的晃了晃。 深刻觉得自己被鄙视了的玉生烟气极,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将轩辕凌云毫无顾忌的大笑声抛在了脑后。 ………… 灯火摇曳,红艳的光亮映射着静寂的卧室,渲染出肃杀的冷漠。 玉广平抬手为面前的两盏瓷杯倒上了热茶,看着从大开的窗口吹进的一阵冷风将其上氤氲的雪白雾气打散又聚拢,不由轻笑出声。 “阁下既然来了,何必要在这雪地里头呆着?若是让旁人知晓,怕是要责备望月招待不周了。” “侯爷说笑,您是当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岂会有人敢嚼您舌根。” 满夜星辰的光辉中,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踏雪而入,稳稳的落在了室内。 “砰当。” 看着被劲气吹拢的木窗,玉广平微微一笑,执杯向来人作了个邀请的动作,率先喝下了手中热茶。 “阁下前来,是为了陛下?” “一半。” 无奈的摇了摇头,玉广平看着黑衣人冷漠的态度不由打趣,垂下的眼睫却是恰到好处的遮挡住了眼底的冷意。 “据我推测,阁下前来必然是有求于人。如此这般,不太好吧?” “你只需要知道我送来的情报是好的就行。” 抱剑而立的黑衣人冷哼一声,微抬起下巴,满是傲然的述说了来因。 “?!” 67 第六十七章 若要说到年节宫宴,大抵是得有张灯结彩、热闹喧嚣才够味道。而事实也是如此,挂满了房梁的大红灯笼在冬日的冷风里摇曳,却偏生为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添上了诸多温暖柔情。 向来被圈养在一方小院里的少年撑头趴在窗口,看着宫里大道上身着新衣的宫人们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样子充实而又欢愉,一双漂亮的眼睛中不禁染上了兴致勃勃的笑意,终是没忍住馋的拉着沉稳的侍女跑出了殿门。 虽然在妃嫔间被描述的如同豺狼虎豹,但是小少年在一众宫人的心中却是形象光辉而美好。 路过的小宫女们踏着轻快又匆忙的脚步一一带笑的向着新晋的帝君殿下问了好、连带着不远处路过的抬着各式各样物件的小太监们也难得放开了拘束的大声冲着裹成了球的漂亮少年调侃,然后又纷纷在整齐划一的巡逻而过的锦衣卫身上、与年节的喜庆氛围全然相悖的森森然气势下尴尬而又拘谨的闭上了嘴。 可最让新晋的帝君殿下忍不住想要捧腹大笑的,是锦衣卫们扫了一眼小狗儿似的耷拉起了耳朵的小太监们后,转身默契非常的一吼。行兵打仗一般气势磅礴的喝声几乎震得周围宫殿屋檐上铺着的白色积雪都要掉下来,慷慨激昂的在皇城半空中回荡了良久。 看着即使忍笑忍耐到面目表情扭曲都要端着冷肃的架子步调一致离开的锦衣卫,还抬着东西的小太监们在宫女间此起彼伏的偷笑声中没顾得上形象的纷纷翻了个白眼。 倒是和本宫无语的心情甚是相符。 被一声大吼的请安给吓了个正着的小少年拍拍胸口,不由无厘头的想着,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经过了这么场乌龙,游走在宫中大街小道的帝君殿下心情更甚,一个激动嘛……似乎给本就热闹的年节更添了几分喜庆的喧嚣。 “陛下!殿下方才进织绣坊不小心纹坏了今年唯一的进贡金锦绸!” 正批阅着奏折的轩辕凌云无甚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事儿,反正每年都用金锦绸做衣服,朕也穿腻了。”再说了,这小孩儿是玩坏了布匹他倒是信,至于纹绣纹坏了?这小宫女可真会美化,回头小孩儿听了肯定高兴。赏十个金果子吧。 嘴角抽搐的小秀女:“……”奴婢记得前儿您还在催着织绣坊赶工的啊!现在突然说不要了是什么情况! “怎么?还有事?” 愣在原地半天的小秀女在皇帝陛下疑惑的注视下忙不迭的摇了摇头,转念一想又觉得此番行为颇是不妥,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不确定的抬眸瞟了眼皇帝陛下淡漠的表情,磕磕绊绊的问道,“奴婢、见着帝君殿下似乎对于这织绣颇有兴趣,陛下您看是不是专门送些物件过去?” 口上这般建议的小秀女实际上却是不以为然。 肯定不会答应肯定不会答应吧!她们坊里的东西可都是价比金高的珍品啊!就算是陛下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拿出去让人糟蹋的吧! 然后,皇帝陛下在小秀女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眼前一亮的点了点头,颇为肯定的赞赏道,“这个主意不错,回头你就送十匹凤岭雪绒布过去吧。还有龙须线,朕瞧着颜色挺足的,就都送过去吧。” 表情惊悚到崩裂的小秀女:“??!” “陛下!殿下方才闯进御膳房偷吃了老奴做了三天三夜的紫参珍珠鸟的汤!那可是今年宫宴的大菜啊!” 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皇帝陛下手腕一动,在奏折上做了个记号,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了头,盯着老厨娘一阵思索。 原本绝望着的老厨娘见着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心中不由一喜,接着便听着这九五自尊轻咳一声,担心的询问道,“那东西是大补,帝君吃了一整罐不会有事吧?” 笑容僵硬的老厨娘:“……” “不、陛下放心、这汤不伤身的。” “那就好。行了,没什么事你就下去吧。” 脸上的皱子都要挤成沟了的老厨娘:“……”老奴有事啊陛下!今年的宫宴大菜没了让老奴怎么给太后娘娘交代啊! “哎!对了,下次帝君去御膳房,别让他乱跑。要吃什么你们端出来便是了,小心别烫着了才好。” 本来以为折磨已经结束没想到其实才是开始的内心崩溃的老厨娘:“……” “皇上啊!皇上你可得为老臣做主啊皇上!” “停停停,你这又是怎么了?”放下手中的毛笔,皇帝陛下头疼的揉了揉晴明**,不禁无奈,“在你的太医院呆的好好的,找我做什么主啊?” “皇上!那株天山雪莲可是老臣年轻时候随先皇征战之时历经千辛万苦亲自上得了大雪封山的天山灵潭所取……” “孔太医,长话短说,朕这奏折还没批完呢。” “皇上!帝君殿下今日里前往太医院,看中了老臣收藏多年的天山雪莲,给、给拿走了啊!” “你们一群人,难道还拦不住个小孩子?” 见着皇帝陛下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仿若看见了胜利曙光的老太医忙不迭点了点头,可怜巴巴的抬手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你们知不知道这太医院里不仅有救命的药,也还有杀人的毒草!万一帝君出了事,你们谁担待的起!” 动作猛地一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的老太医:“??” “你们失职之处我就勉为其难不计较了,这天山雪莲就当做是给帝君的压惊的赔礼吧。” 吓得嘴都合不拢了的老太医:“???”陛下!您这袒护自家人能不能讲点道理!您是没看见帝君在那药格子里头,那叫个如鱼得水啊!比他们这些行医多年的人还要灵活的多呢!受惊的要压惊费的不应该是他们这帮老骨头吗! “多大点儿事。下去吧。朕还有公事要处理呢。” 老太医:“……” …… “陛下!不好啦!” “行了行了,又有什么事?你们让他玩着又是怎么了?难道我堂堂崇灵皇城里头的东西还不够一个小孩子玩的吗?”已经被吵得烦不胜烦的轩辕凌云嫌弃的挥了挥手,心情郁结。 什么时候这些个小事儿都得天天往我这儿报了这是。 “够!当然够、不!陛下,不是!是定国侯传来了八百里加急信!” “?!” 68 第六十八章 大年三十的夜晚算得上是皇城中最为祥和的时候了。大抵是新年开端的缘故,向来明争暗斗的妃嫔们也难得会放下心里头的弯弯拐拐,和和气气的过完这满城喧嚣的热闹年夜。 夜幕在冬日最后一抹余晖落下后降临,祈祷的钟声在城门塔楼上敲响,带来祝福的叮咚声响。金色的烛光燃亮了整座巍峨磅礴的皇城,彻夜通明的仿若一颗永不熄灭的星火,镶嵌在崇灵广袤版图的中央,灿灿闪烁。 丝竹声起。 歌舞升平中,细致打扮过得妃嫔们拖曳着华美的裙角纷纷走进了明光殿,言笑晏晏的坐满了燃着暖香的大厅。换上了舒适新装的宫女们伴着歌舞乐声为每一处矮桌送上了松软可口的糕点以及拼盘精巧的水果,清爽悦耳的水声脆响里,散发着香甜味道的清澈果酒被倾倒在了翠色的温润玉杯之中。妆容艳丽的舞女舒展着腰肢,舞动红袖在殿中随着乐声跃动,牵动出优雅美妙的弧度。 一切就绪,撩拨着空气的琴音忽然停止。先前交谈甚欢的众人纷纷起身,恭敬的弯腰向着高座方向行下一礼。 在公公尖细的嗓音中,轩辕凌云牵着玉生烟的手阔步走向了主位。 “坐吧。今天乃是举国欢庆的日子,就别在意这些小节了。” “是!” 喧嚣再起,轩辕凌云看着台下一片喜乐的样子,轻轻捏了捏掌心下玉生烟的手,转而垂眸望向坐在身侧啃着糕点的小孩儿笑出了声。 “等结束了再吃,恩?” 对于轩辕凌云会让自己饿肚子的建议表达了十万分的反抗,玉生烟腕间一动,不等轩辕凌云有一丝反驳,瞬间将整块甜糕塞进了嘴里,口齿不清的嘟囔道,“放心吧,他们要有这么多东西,也不至于非得等到现在了。一天在你碗里丢一点儿,还怕你吃不上一次呢。” 轩辕凌云顿觉哭笑不得,思索片刻后只得放任了小孩儿任性的举动,宠溺又怜惜的抬手太玉生烟头上摸了摸,一双深邃的黑瞳中带上了些许的歉意和愧疚。 “朕答应你,不会有下次了。从今往后,这后宫之中只会有你一个人,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也不会有那些阴谋诡计。所以,下一个年夜、每一个年夜,朕都会给你一个真正阖家团圆的安稳祥和。” 拿着桂花切糕的手兀的一滞,玉生烟垂眸看着身前铺满一地的柔软绒毯,不觉勾起了唇角,但是很快又被小孩子常有的别扭压下,转头打开了轩辕凌云的手。 “谁求你似的。” “是是是。”看着小少年耳廓的薄红,轩辕凌云轻笑一声,伸手将自己这方的果盘拉近,送到了玉生烟面前,一副小心讨好的样子,只是嘴上却仍旧忍不住调侃道,“是我自愿的。烟儿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这下子,小少年原本雪白的脖颈都染上了点点绯红。 不是没有听过这人甜言蜜语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人说的情话却格外的让他害羞,几乎臊的脸都要烧起来。 正宫入座,又是数批女侍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送上了御膳房好生准备的大菜。觥筹交错,晚宴的气氛渐入佳境。终于,子时的钟声敲响,伴随着巨大的炸裂声,盛放的烟花燃烧了整片皇城上空。妃嫔们纷纷提着裙摆跨步向殿外赶去,仰头瞧着头顶宛若千树繁花般绽开的星雨啧啧称奇。只是上座的两人却是神情一肃,对视一眼后迈出走出了殿门。 “看来,他们连自己人都不肯过多相信啊。” 打量到洛潇潇诧异的表情,玉生烟不由冷哼一声,对于这般冷血的行径嗤之以鼻。 “与虎谋皮,你若没有它狠,死亡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目光沉着的望向和烟花声同时传来巨响的地方,轩辕凌云眸间一暗,皱起了眉头,“看来这宫里头的虫子还没清理完啊,居然连奇兵阁都被攻陷了。” “怎么?里头的东西很重要?” “那倒不是。”说到这,轩辕凌云突然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摸鼻子,颇为尴尬的解释道,“这里头的东西确实很贵重稀有,但是我之前在宫外建立了一个组织,里头的东西全被我偷偷弄出去赏了。” 被噎了个正着的玉生烟脸色精彩,无语的看了轩辕凌云一眼后,突然同情起了破天盟里机关算尽的诸位。 在自家院子里头还得偷东西用的皇帝,怕是上天入地仅此一个了吧。 “只是他们接下来的……” 不待轩辕凌云将话说完,大殿外门突然传来了阵阵厮杀声,刀枪碰撞的砰当声在年夜热闹的氛围里显得异常刺耳,侍卫们拼尽全力的呐喊也被染上了不知名的森冷寒意。 毫不知情的众多妃子们皆是惊慌不已,更有胆小者直接跪坐在了地上。“砰”的一声,殿门被毫不留情的撞开,一身黑底金丝纹龙衣袍的男子带头走入殿内站定,背手而立,冷厉的目光扫过形象尽失的妃子们颇为得意的扬起了嘴角。 “轩辕凌云,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哦?哪天?” “别嘴硬了,指不定到时候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轩辕凌云闻言不由嗤笑一声,摸了摸下巴戏谑道,“可是先生从小便告诉朕,若是敌人,断然是不会给朕一个痛快的。阁下这般言论,可实在与朕从小受到的熏陶相悖啊。” 来人被气的一噎,在听着玉生烟颇是不给面子的大笑后更是冷下了一张脸,哼笑一声,恢复到了原本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样子。 “你也只有现在能开口说说话了。你不会以为我送给你的情报就都是真的吧?”看着轩辕凌云霎时僵硬的表情,来人甚是开怀的大笑出声,嘲讽道,“不知陛下你知不知道,这七色散的解药遇见另一个东西,是会作用成强力的软筋散的!想必陛下和帝君现在应该颇有感受才是。” 像是应了来人所说的话,玉生烟虚晃几下,一把软倒在了地上。 “哦,看来帝君殿下的身体对于药物很是敏感啊。你说是不是?皇、帝、陛、下。” 看着面色难看的轩辕凌云,男人再次得意的笑出了声。 69 第六十九章 “就算朕动不了,这皇城内外的数万雄兵却不会懈怠,你以为如何?” “轩辕凌云!夜郎自大你也得有个限度。你觉得,我若是挟持了你,外头那些人还敢和我作对?不想想他们自己的小命,也得想想你这位皇帝陛下的万金之躯不是。当初不也是为了你们这些个上位者,才使得江北数万铁骑命丧军山岭的吗!” 看着男人目眦欲裂的憎恨表情,玉生烟眼中一暗,不禁诧异。 “难道你是封水军统领的儿子萧楚琉?!” 男人哼笑一声,不由嘲讽道,“为着这狗皇帝拼死拼活,没想到正主不记得,倒是闲杂无关的人提起了。你们说,这些个上位人,是不是该死!” “是!” 冲天火光中,堵住了殿门的一众黑衣人气势汹汹的怒吼应和,却是惹得玉生烟不禁喷笑出声。 “所以,你们安置了炸药要毁了这崇灵殿堂,还要杀了太后和皇上?” 许是被玉生烟鄙视的笑语惹怒,又或者肯定了自己的胜券在握,萧楚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字里行间都是难掩的得意。 “轩辕凌云啊轩辕凌云,你真正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些情报不过是我特意留给你的,谁知道你和乐府那个丧家的废柴少爷居然信以为真。哦!不不不,说到此处,我该好好感谢感谢这位为破天盟想出这般瞒天过海的法子的功臣,顺便也让你看看,你轩辕凌云做的皇帝,是有多失败!悠然,出来吧。” “盟主金安,悠然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齐悠然笑靥如花的稳步走出了惶恐不安的妃嫔队伍,站定在萧楚琉面前,恭敬施礼,转而又冲着对头招了招手,笑语温润,却难掩冷意,“陈大人,您可是为着今日的局势创下了大功,还不快来见见你的新主子?” “陈大人?”看着从暗处忐忑走出的老元帅,轩辕凌云瞳色一暗,狠声质问道,“库房炸药的事情是你干的?” “陛下如今自身难保,还是留着点精力吧。老臣不过是为了给陈家谋求更好的发展罢了。” “哦,对了。还有件事儿忘了告诉你了。”见着轩辕凌云气极的表情,萧楚琉得意一笑,朗声道,“这宫里头埋藏了炸弹的地方可不止你知道的那几处,过不了多久,相信陛下你一定能够看到你在位以来最为盛大的宴会。” 冷哼一声,轩辕凌云撇了撇嘴,轻笑道,“怎么?不敢告诉朕地点?” “我自然敢,不过,给陛下你留点悬念,岂不会让这场游戏更加拥有乐趣?” “那可不见得了。” “?!” 侧身闪过如同鬼魅般袭来的身影,萧楚琉感觉到耳侧切过的劲风瞳孔一缩,看着稳稳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 “你没事?!” “朕好得很,怕是要让阁下失望了。”冷笑一声,轩辕凌云腕间一转,化拳为刃,对着萧楚琉的脖颈横劈而去。 矮身躲过轩辕凌云的攻击,萧楚琉迅速整理好了纷乱的思绪,迅速开始了还击。接连不断的犀利劲风在殿中切割出了一片战场,卷起的落叶搅入其中后片刻化作了飞灰,刀剑碰撞的刺耳叮咚同时开始传出,击在人心上,直让人发颤。 “是谁泄露了消息!齐悠然?还是洛潇潇!” 没想到自己会被供出来的女子盯着殿堂中央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人脸色难看。 “贵妃娘娘,别气了。你的身份一大早的就被人发现了,也不想想刺杀圣上这事儿是有多大,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就这么被压下去。” 后堂中,接到信号后便迅速赶到的禁卫军迅速包围了大殿控制住场面,诸如肖默然这般以文武双全著称的要臣们也快速下场和萧楚琉的心腹下属缠斗在了一起。人数的差距逐渐拉大,萧楚琉渐显弱势,就在众多妃嫔忍不住松了口气时,从地上揉着腿站起来的玉生烟却是不禁皱眉,抬手扯了扯护在自己身旁的李源和玉广厦二人的衣袖。 “哥,这里头少了人,怕是这些人还有外援。” 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玉广厦瞬间稳定了情绪,不解的看向了玉生烟摊开的手心中一根细长的银针。 “带着它,若是遇见了那人,这个便会给你们提示。” “苗疆蛊灵?”见多识广的李源一眼认出了这个闪动着蜈蚣虚影的长针的来历,不由惊诧的瞪大了眼睛,“你哪儿弄得?!我当初拖我爹帮忙都没弄过来这个的!” “管得多!”瞪了李源一样,玉广厦严肃的抿了抿唇,瞳色微暗,“这话的意思,是这里还有苗疆的人?” “按理说水千淼应该是不久就会赶过来了,但是在此之前,怕是得麻烦两位哥哥帮忙阻挡一会儿了。” “啧!我就说你这小狐狸不是个善茬,你哥还偏偏不信。” 听出玉生烟话中暗示的李源心中不由感慨这玉家真真是一个平凡人也没有,嘴上却是认命的应了下来。 “带上这个药粉,短时间内能够抵御毒虫。苗疆武技多变,更擅长使用五毒以为外援,一定要小心行事。李源哥哥可千万切记不要松懈了。” “我看着,出不了事。只是烟儿你……” “回头,所有的一切都会和哥哥说的。”玉生烟将手中银针送上了玉广厦掌心,笑容温柔,仰头看着玉广厦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哥哥也是哦。” “……”微微一笑,玉广厦垂眸掩住眼底柔软的碎光,握住了小少年捏着银针的指尖,慎重的点了点头,“恩!” ………… “便是这里吗?”轩辕轻灵在高岭山崖边勒住了奔腾的汗血马,望着山下萧索的山间野道眯起了眼睛。 “正是。北野魔窟的人偶术虽然可怕,但是却弱点显著,驱使者不可与人偶相隔太远,否则人偶便会失去控制,不再动弹。带着人偶军团直接入驻皇宫未免太过醒目,他们一定会延后抵达期限。虽然在下有负府主期待没有得到完整的情报,但是却也听闻见了他们谈到此处崖谷,结合上下,不难猜出他们所行之路。” 无所谓的翻了个白眼,轩辕轻灵古灵精怪的撇撇嘴,感慨道,“算了,反正到都到了,没来我们也赶不及会皇宫接应了。倒是你个混蛋,本殿下可是救了你的人,又不是那个差点儿把你当做叛贼抓起来的大傻子,你就不能态度好点儿?” 就骑马逐步在两人身前的玉广平:“……” 若是没有他前往传讯,你们以为你们能即使通知得了陛下吗! 瞧着面前黄沙漫漫的谷底,玉广平眯起眼睛,只觉一阵心累。 70 第七十章 《盛世宠后》70 第七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1 第七十一章 《盛世宠后》71 第七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2 第七十二章 《盛世宠后》72 第七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3 第七十三章 《盛世宠后》73 第七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4 第七十四章 《盛世宠后》74 第七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5 第七十五章 《盛世宠后》75 第七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6 第七十六章 其实具体场面也不怎么劲爆,就是抱在一起罢了,他们的衣服都还挺齐整呢。 话说,宗彩特地当众揭破这姑娘的“本色”,真不是为了让韩烈回忆一下前世他帽子有多五彩斑斓,而是她专门到来只为挖回家的一对“会计师”姐弟,都让这姑娘包了……没错,姐弟一起包了。 大晋民风彪悍,虽然也是男~权~社会,但女子地位不低。热衷于“集邮”和享乐的名门贵女自然并不鲜见。 不过这些贵女要么自己姓韩,要么就是亲妈姓韩,眼前这位姑娘就是后者。这姑娘姓周,单名一个慈字,亲爹是陈国公,母亲则是清平府背后大老板瑞宣王的……庶妹。 陈国公在圣上登基大肆封赏的功臣之中也排的上号,堪称新贵,但比起大多数新贵而言,他家的家底更丰厚,族人也更为出挑。 生母当年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跟嫡出的哥哥,也就是后来的瑞宣王关系也挺不错,婚后也一直颇受瑞宣王照拂。 总之周慈也是位天之骄女,而且容貌也不比宗彩差上多少……她能芳名远播也是因为本钱十足。不说她为人品行如何,单就这份出身而言,配给皇子也是很说得过去的。 就像现在,她被当众揭破,也能从容地从两个男人的怀抱中稍微坐直身子,还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裳。 韩烈踹破包厢的格挡,好事被搅合,周慈焉能不怒? 但她眯了眯眼,看清眼前几人袖口和衣领的绣纹,还有头上的簪子佩饰,不管她以前是否见过这几人是否有过交情,她瞬间就意识到这几人家世没有一个差过她的,简而言之,这几个她全都惹不起。 所以她的愤怒片刻便烟消云散,还能起身笑道,“真是巧啊。”说着起身一一见过,“表哥表妹真是稀客。” 清平府是她舅舅的产业,不涉及大事儿的时候她的确能做主。 识时务者为俊杰,宗彩也不奇怪为什么最后这位周姑娘能嫁给韩烈。宗彩……也近视,只不过这副身子比她天~朝~的壳子度数低上那么一点。 凑近几步且定睛瞧了一回,宗彩就更懂了:周慈的眉眼跟自己很像啊喂! 就看韩烈在他前世做了皇帝,居然连牌位都能娶,就知道这大哥任性起来只怕帝后都很难拦得住。 就凭周慈的名声,韩烈为了那一双跟自己肖似眉眼,就敢迎娶……好吧,宗彩也是服气,韩烈对她是真爱。 话说回来,周慈此时举重若轻,那是因为这姑娘“气度”本就不一般,另外也是她……没重生。不然非得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宗彩可是记得,游戏里周慈是让韩烈弄死的。 而韩烈此时虽然已经坐回宗彩身边,他面色如常但眼底已经涌起道道血丝。 彼此见礼后,周慈正落落大方地介绍一会儿将要出场的琴师之际,宗彩趁人不备在桌子底下拉住了韩烈的手。 韩烈明明一脸黑气,陡然精神一震。此刻当真是又惊又喜,却心乱如麻压根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扭过头来“狠狠”瞪了宗彩一眼,低声道,“等会儿给我说清楚。” “给我”二字似是被他咬牙切齿研磨而出,能让人生生听出一身鸡皮疙瘩。 宗彩故意凑近他,微笑道,“好呀。”她还挺无辜,“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娶她。” 娇娇她绝对跟自己一样,重生了!韩烈心头猛跳,有些手足无措,“娇娇……”怎么转头把这茬儿给忘了! 宗彩稍微歪了歪头,显然并不打算继续追究,“你让我怎么说清楚,嗯?你想问什么?” 韩烈一怔,旋即委屈上了,“我忘了……”满肚子的质问让你一打岔,全吓回去了! 在娇娇面前没骨气,这一点他自己也习惯了。 重生回来没多久,在宫中他就见到七哥韩熙与韩汇之相伴边走边聊。韩烈当时只想上前,先揍他七哥一顿,然后……找机会宰了韩汇之。 无奈他一堆阴谋诡计还没出手,注意力总被夺走——每次见到韩汇之,便是他去找娇娇的时候。只要有娇娇在,他就基本想不起别人。 此番直抒胸臆,换来了娇娇花枝乱颤,他马上就觉得:哎呀赚了。 从握住他的手开始,韩烈在这半柱香都没有的功夫里堪称数息一变脸……实在是有趣。 韩熙谦谦君子,跟他过日子如沐春风,但不得不承认,能让人开怀大笑的时候并不多。 而宗彩这一笑的动静也稍微大了点。 本就余光关注着她的韩汇之也黑了脸。至于一直听周慈说话而心不在焉的宗彦眸子一亮,专心看起热闹。 周慈此时也好奇地望了过来。 在场的几位公子她惹不起,又见识过她的“爱好”,彻底绝了嫁给这几位公子以及他们近亲的机会,事已至此还不如坦荡些,大家当“哥们”处着呗。 所以说权贵名门人家的孩子脑子不好使,还不会做人的,也是少数。韩超韩越兄妹俩真是异类。 四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宗彩摆了摆手,全推到了韩烈身上,“九皇子给我说了个笑话。” 韩汇之有意问到底,“什么笑话?”话音未落,正前方舞台上白家姐弟已然出场。 宗彩的目光一下子从韩汇之身上挪向了舞台上修长又纤细的这对姐弟,韩汇之见状也就不再追问。 艺术源于生活,尤其是痛苦的生活。白家姐弟在周慈麾下过得不好,因此他们的筝萧合奏曲声悠扬不说,还异常感染人。 顺带一提,就宗彩所知,集邮名媛也分成好多“派~系”,曾几何时还出过非皇子不睡的大牛,不过周慈还没这么猛,她只是专爱艺术家……京城里出名的几位琴师差不多有一半都是她的~裙~下~臣。 眼下在她身后站着的这二人帅哥……看看他们细长的手指,估计他们也是琴师。 曲毕,宗彩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打赏不说,还邀请道,“请二位琴师过来。” 白家姐弟走到眼前,与记忆里完全一致的巴掌大的小脸,和两手就能掐得过来的细腰,外加清秀的容貌,这姐弟俩当真楚楚动人。 周慈对白家姐弟本来也就一般,发觉宗彩对这对姐弟另眼相看,她就果断奉上姐弟俩的卖身契,“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宗彩笑纳了。若是不知道周慈上道儿,她就绝对不会直接来清平府挖人。 白家姐弟盈盈拜倒,见过新主人。她俩已经认命,得知被转送脸上也是麻木多于无奈。 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周慈瞧着十分碍眼,“还不再好生谢过郡主。”你俩哄着点新主子,连本姑娘都得讨好的人物,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白家姐弟闻言,直接跪下了。 皱起眉头眯起眼的周慈自有一番……杀气。平心而论,周慈的相貌比白家姐弟好上几分,再加上出身不凡,举手投足自有别样韵味,宗彩要是个汉子,也觉得她很勾人。 但这些真的都只是表象。宗彩自己在外还总是一身正气呢,实际上……今儿她就里子面子全得了,还让韩烈绷不住先开口要“彼此坦白”一下。 挖人任务圆满完成,从清平府出来,大家也该散伙了。 楚王韩汇之先行道别:他得回去想想,如何调整对策。眼见着娇娇明显偏向九皇子,他焉能坐视不理? 韩烈则直愣愣地盯着宗彩,“咱们有话要说。你答应了。” 宗彦一听,立刻道,“那咱们换个地方?” 清平府这种地方最适合打听消息——除了大老板瑞宣王之外,这种情报集散的地方必定让圣上不知安插了多少耳目……宗彩和韩烈的对话可不适合让人听见。 于是宗彩提议道:“去咱们自家的产业吧。”又望向二哥,“劳烦二哥把白家姐弟先带回家。” 宗彦闻言仔细打量了韩烈,“有趣。” 宗彦之所以肯先带着白家姐弟回府,那是因为宗彩和韩烈说话的地方离公主府只有一街之隔。 自家的产业里当然随意许多,宗彩讨了个大包厢,二人进去坐下,等茶点小吃摆了一桌子,宗彩挥挥手就把打算贴身伺候的丫头小厮全赶出门去,就连自己的大丫头听涛都不例外。 不过这个“赶出门去”,也就是让这些人守在外间待命而已。 此时宗彩与韩烈并肩坐着,身子再贴得近些,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当是没有被偷听的风险。 话说韩烈已然酝酿许久,面对一直笑眯眯的宗彩,他还是按捺不住问道,“娇娇你也是?” 宗彩一脸理所当然答道:“你都回来了,为什么我不行?” 韩烈猛地保住宗彩,声音立时就哽咽上了,“我……”他“我”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别嫁给七哥,多看看我,好吗……” 宗彩无语:积攒了大半辈子怨念,千般情意就……这么一句话,大哥你的出息呢?你身为英主的骄傲呢?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