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我当创世神的那些年》 第1章 我的爷爷是高人? 临近中秋,酷暑已去。 只是还有些许零星日子,太阳依旧毒辣。 在华国西南地区,地势较高,山脉丘陵林立。这里有一座庆市,在其周边,国道沿途,有几座青山。其中树林密布,就算有秋老虎,在这林荫之下,倒也还算凉爽。 在这些山上,道观林立。基于宽阔的国道和旁边人口稠密的庆市,这些道观尽皆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山下马路两侧停满了私家轿车。 只是有香火旺盛的道观,那就一定有人烟寥寥的道观。 离庆市和国道稍远,在临近崇山峻岭之处,有这么一座小丘陵,景色倒是不逊,只是上面只有几座破落小院。仔细一瞧,原来是个小道观。这小丘,上下只有一条碎石小路,行人稀少,小道观内,更是一个游客都没有。 在这小丘下,唯一一条窄路上,停着一辆小巴士,这是旅游公司给旅游团配置的客车。 车门打开,车内一行人下了车。为首的是一个胖子,他刚下了车,便回头憨笑着伸出了手,作势扶人下车。 车内人排掉了胖子的手,没好气地说道:“我又不是女孩子,有什么好扶的?” 接着车内走下来一个人,这是一个皮肤稍黑的男生,身上衣物白净,眼神清澈,五官稍显俊朗,身材较瘦。他望着这座俊秀的小丘陵,眼里满是感怀,深吸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 后面的人群中又下来一个黄毛,他不耐烦地催着前面的人快点走开,不要挡在车门前。等到他下了车,又立马弯了腰,用肩膀接住后面一人的胳膊,眼里满是讨好。 伸出胳膊这人,全身潮牌打扮,皮肤白皙,有点小帅,只是眉眼间若隐若现的一丝阴冷,破坏了他的外在形象。 在他身后,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孩缓步下了车,这个打扮时尚的青年,也欲帮这个女孩下车,只是女孩笑着婉拒了他。这青年貌似从容的收回了伸出的手,只是在转身的瞬间,他的眼神深处闪过了一丝狠厉,似乎无人察觉。 之前那胖子回过头,看到车内还有几人睡着没醒来,便对着司机说道:“小刘,把那几个睡着的叫起来呀!” 小刘回道:“好嘞,少爷。” 黄毛见状,不屑道:“就你也叫少爷?” “怎么滴?家业再小,也总比某些人啥都没有,只会跟在别人后面摇尾乞怜要好!”胖子瞥了一眼黄毛,嗤笑一声。 “你......”黄毛气急,欲出声,被那青年拦了一下,虽心有不甘,也只得作罢。 青年对黄毛暗使了个眼色,便笑着对那胖子说道:“潘子,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和气为贵,不要闹得不开心嘛!” “谢梁大少爷。承您的面子,我就把刚刚发生的不当回事了。不过,还请你直接说我的全名,潘富贵,咱两可没那么熟!”胖子不咸不淡,随即转过身来跟上前面那俊朗男生的步伐。 那男生见胖子追上来,便回头笑道:“可以啊你,胖子。一点气势不输。只是你要小心那谢梁,听说这人报复心重,你惹了人家小弟,人回头说不定要找回场子。” “没事,云哥。我家是国内旅游业龙头,关系多,底子厚。他谢梁再坏,也不是笨蛋,为了一个狗腿子跟我较劲,不值得。”胖子洒脱一笑,毫不介意。 “那我就放心了。只是,同一宿舍的,别搞得这么客气,叫我云天就行,云哥云哥的,江湖气太重。”云天拍了拍胖子肩膀。 “好嘞云哥!没问题云哥!”胖子笑嘻嘻。 云天无奈,摇头笑了笑。 “你们两在笑什么呀?说给我听听?”那容貌清丽的女孩这时也追了上来,微笑道。 “哦,是苏雪晴啊。我们是在说这山上景色真好,空气清新,让人心生愉悦,是不是呀潘子?”云天偷偷用胳膊肘捅了捅胖子。 “啊?啊对!云哥说的没错,这山上景色可真好呀!”胖子差点没回过神来。 “叫我雪晴就好。那潘子你说说,怎么个好法?”女孩促狭一笑,随着云天和胖子一起向山上走去。 “哎,这......苏大美女呀,你可别难为我了,我肚子里几两墨水你还不知道?顶多只能说个‘卧槽,真好看’,你就饶了我吧。”胖子一脸尴尬,讪笑道。 “哈哈,我逗你的。我知道怎么一回事。的确,那黄毛挺不是个人,不过咱离他远点就行了。”女孩扑哧一笑,随即正色道。 “嘿嘿,这倒是,不过我反正也不怵他。你说是吧,云哥?”胖子笑着。 “嗯,这话没毛病。”云天神色自如。 “哎?潘子,以前倒没发现,我见你怎么一直云哥云哥地叫着,看来你很佩服云天嘛!”女孩奇怪。 “那可不,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云哥了!”胖子骄傲地说。 “哎?什么原因呀?说来听听。” “这事我还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今天就破一次例。我还小的时候,我爹有一次托人找高人给他算运势。你猜那高人怎么说?他说,等你儿子上了大学,你也该有一劫了,如若过不去,运势一降再降,此后事事不顺,最后恐怕要落得家毁人亡的下场。我爹当时吓了一跳,急忙询问解救方法。你猜那高人又怎么说?他叫我爹不用担心,说你儿子在那时会遇到一位贵人,若贵人肯援手搭救,你们一家子此后一生无虞。”胖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嗓子有点干涩,于是从背包里拿出瓶子,顿顿灌了两口水。 “这么说,云天就是那个贵人咯?”女孩笑道,她心里自是不信的,权当听故事,打发路上的时间。 “当然啦!我爹从那以后就教我怎么和颜悦色与人相处,生怕我得罪将来的贵人。但是,说句不害臊的,我从小到大,娇生惯养,身边又尽是一群成天阿谀奉承的人,结果我到了上大学的时候,脾气又臭,又容易看不起别人。不过分宿舍时,我遇到了云哥。而且,没过多久,我就不把他和别人一样看了。”胖子笑嘻嘻的看了眼云天,云天无奈摇了摇头。 说到近两年的事,女孩开始感兴趣了:“对了,两年前我听说你家里出了点变故,不会是真的吧?” “对呀,我正要说到这。那时候,因为有小人作梗,企业被挖人挖渠道,内部文件也被篡改,添加了许多违法信息。有人告发了,结果我们被官府勒令停业整顿,以前的生意伙伴都离我们而去,资金链也断裂了。以前的酒肉朋友也远远避开了我家。我家当时一度陷入绝境。我爹深知他是被同行业的几个老对头联手摆了一道,无计可施,想到当年高人的批命,就找我帮忙。”胖子歇了歇,又灌了两口水。 “这种绝境,云天能帮你们走出来,那得多厉害呀!”她开始对云天感到好奇。 “别听这胖子瞎说,我那时就给了一点钱,别的没帮到什么。”云天无奈笑道。 “那哪是一点呀?几百万呢!”胖子瞪着眼。 “哇,这么多?原来云天你也是个隐藏的富二代呀!”女孩笑眯眯。 “这倒不是,不过云哥可是传说中的富一代呢!这也正是我佩服他的地方。那时候文件被查出是伪造的,官府就撤销了调查。我爹手里还有点关系,能勉强恢复以前的生意,可是企业资金链还缺了一块大洞,借到的钱始终不够,我正绝望着,云哥私下找上来了,他听说我家缺钱,转手就给了我几百万。到那时,我才知道,云哥身上大大小小一堆专利,几乎全卖了出去,换钱来帮我。那下把我给感动的呀,当场痛哭流涕的。平常与我同处时,云哥平易近人,既不看低自己,也不轻看别人,我在大学就跟他玩得来。而且后来在我遭难时,他是唯一向我伸出援手的人,你说这样的人,我怎么不佩服他?”胖子欲当月老,云天这下是看出来了,而且胖子关键时刻嘴巴扒拉不停,根本不给云天转移话题的机会,云天只得闷着气晃着手指了指胖子。 “哇,好传奇的经历呀!照你这话说,云哥又有品德,又有才学,还有钱,再加上这么帅,岂不是人见人爱?对了,云哥你那么多专利都是怎么发明出来的呀?说来听听,我很想了解一下呢!”女孩美眸泛光,半是认真半是演戏。 原来这女孩苏雪晴是个很有些姿色且学习优异的女生,被校内很多男生称作女神。只是她心思有些不纯,有意攀附得势者,借此上位,于是努力学习并且保养自己的容貌,平时状似优雅可人,实则是包装自己的外在气质。 之前她见这胖子有钱有势,便想着先跟胖子做做朋友,然后逐步拉近关系。只是胖子在家里出事前眼高于顶且脾气忒臭,她最多只能在其跟前混了个脸熟,同时一并认识了云天。 后来那谢梁,这个素有恶名的纨绔子弟,有意追求苏雪晴。只是苏雪晴深知谢梁本性残暴恶毒,他时常换女友,且遭那谢梁经手过的女生最后下场都不怎么样。于是,她最近总是避开谢梁的殷勤。 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女孩心里正犯愁,正巧遇到胖子给自己拉红线,她心想正好将计就计,且不论胖子说的是真是假,先将就拿这云天当做挡箭牌,能多挡一时便多挡一时,以后再想别的办法。于是她顺着胖子的意思,与云天攀谈了起来。 云天心性淡泊,本就没有恋爱的心思,只是不好驳了人家女孩的面子,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人家的话茬。 三人说说笑笑,渐渐接近了山中的那座小道观。 这时,队伍的后头,有三五个人正围着那谢梁,一同缓步上山。这些人一路上对着谢梁,好听话说个不停,为首的就是那个黄毛,马屁拍得最响。 只听那黄毛贱笑道:“少爷,上山以后您啥事都不用操心,自有小弟们去踩点,摸出个隐秘场子。这次,我通过可靠渠道找来了这瓶货,效果强劲,人凑在瓶口一闻就倒。我保证那苏雪晴到时候意识清醒,但是全身无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保准让您爽得很!” “哼,这还差不多。这次的事情要是能做到没有遗漏,回头少不了你的好处。但是,以后没我的意思,别自作主张惹是生非,不然我别说不帮你,还要先给你点苦果子吃,知道不?”其他几个零散的同学在前面离得远了,谢梁便放开自己的怒火,一手大棒一手萝卜,教训着黄毛。 “是,是......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黄毛诚惶诚恐,低着头哆哆嗦嗦回答道,他心里可清楚着,谢梁所说的苦果子可是能要人命的。 “就他那张臭嘴,指不定什么时候又闯下祸了。”有人幸灾乐祸,其他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黄毛憋屈愤恨,欲反驳,谢梁不耐烦了:“嗯?” 一群人都低下头,沉默不语。 谢梁回过头来,看见苏雪晴和云天谈笑,脸色越发阴郁:“那家伙又是谁?” 黄毛看去,“那是胖子的舍友,一个叫云天的,平时没发现有什么特殊表现,估计就一个普通人。”回头看到谢梁阴沉的脸色,黄毛眼珠一转便心领神会,“学校里面谁不知道苏雪晴是少爷您的禁脔,就他一个普通人,跟蝼蚁一样,一点见识没有,还敢勾引苏雪晴?少爷,这事交给我,我保证回头把这家伙治的服服帖帖!” “嗯,你说的,我可看着呢!”谢梁闷着声,排头走了上去,一群人急忙跟上。 这边暂且放下,再看前头那三人。原来他们已经上了山,走到了道观门前。 这观内就一个老道,此时刚做完早课,便收拾收拾走到了大门前,准备迎接香客。 云天见状,笑着挥手喊道:“爷爷,我回来啦!”便走上前去。 苏雪晴正奇怪:“爷爷?不是我们系一起出来旅游的吗?这儿还是胖子你提议的地方。怎么搞的像是我们陪云天回家探亲一样?” 胖子随意一笑:“顺当的顺当的,也不耽误你们玩嘛!这里景色也不比其他地方差呀,而且人少,环境清幽,山不高,爬着也不累,不挺好的?” 苏雪晴暗地撇了一嘴,便和胖子一同走上前去。 待到近前,正听着云天问那老道:“怎么这会儿叫我回来?这中秋还没到呢。” 老道拍着云天的脑袋,也不答话,只是哈哈一笑,说道:“怎么就这么高了?” 拍云天脑袋是他常对云天做的事,云天无语地翻着白眼。 这时只听那胖子突然惊叫一声:“高人!” 云天和苏雪晴转过头来:“哈?” 第2章 我的妈妈是仙女? 且不论兀自张口结舌的两人,老道看向胖子:“小家伙,咱们又见面啦!” 未等胖子回话,老道又转头看向苏雪晴:“这里虽不如其他道观宏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看的东西也是不少的。” 苏雪晴心领神会,浅笑道:“我去四处逛逛,你们两和道长叙叙旧吧。”便转身走开。 这时旁边有三五个男同学笑嘻嘻走上前来,说是要和苏雪晴合影。他们既没什么特长,长相也很普通,平时连和女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这下想着趁旅游的机会蹭几张合影,也好炫耀。 苏雪晴心生厌烦,想着什么跳梁小丑都上赶着往我这边凑,但是还得装作亲切温和,真是心累。她回头又看了看这座道观,一副年久失修,杂草丛生的模样,心下越发懊恼。回头又想到云天这个挡箭牌,现下又莫名出现了个所谓的高人爷爷,自己就算将信将疑,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憋屈的不行。回头看到这些小男生,便寻思再重寻个人当做挡箭牌。 于是她巧笑嫣然,回道:“没问题呀,先找个景色好看的地方吧。哎,对了。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同班同学,我连你们名字都没太记得住呢,能跟我说说嘛?” 几个男生闻言兴奋异常,皆争相表现自己,还不知道苏雪晴正想着折磨这些活靶子的恶毒招数,以报她这些日子受的憋屈。 苏雪晴心里越想越痛快,于是脸上越发高兴,殊不知她的诸般表现都落入了云天,胖子和老道这三人的眼中。你道为何,原来这老道把两人带进了一处厢房,找了三个蒲团,示意两人坐下,随即便施法术展现了道观内外全部景象,这景象还能传出此中人的心声。 云天眼神一阵恍惚,奇道:“你真是我爷爷吗?” 原来老道以前告诉云天,他出生没多久父母双亡,老道是他爷爷,老伴不久也因伤心去世,从那以后老人看破红尘,上山当了道士,以前的家当全部舍去,只带着云天上了山。云天在上高中前都是与老道住在一起,自是以为,他爷爷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曾想今日诸般事情荒唐莫名,反倒让他生出一股不真实感。 “废话,我不是谁是?你个臭小子,几年不见翅膀硬了?敢不认你爷爷我?”老道一进来便施了一手,本以为会得到云天这小子的惊叹,正闭着眼得意地捋着胡须。没想到得到这么一个回应,手一抖扯断了几根胡子,于是吹鼻子瞪眼,气呼呼地说着云天。 “高人爷爷,您别和云天一般见识。我知道您是有大本事的。你看,这是我从家里拿来的成年精酿,是我爸多年前花重金淘来的,封存了好久呢!今天就当做见面礼,送您尝尝。改天我告诉我爸,让他出钱把咱这儿修缮修缮,山上山下都铺些路,您看怎么样?”胖子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包着一个陶罐,想来不轻,也亏的他一路背上山,这么吃力,反倒一声不吭。 老道看着胖子,赞许的点了点头:“好娃娃,你的好意老道心领了,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且看。”老道指了一下那副施法变出的画面。 两人回过神来,皆低头看去,那谢梁一众人等,那苏雪晴,还有其他一些同学,还有零星其他几个游客,凡是在这山上,厢房外头的人,各人所有心迹尽皆展露无遗。两人看了一会儿,脸色愈发难看,云天低头不语,而胖子则一拳捶到地板上,愤愤不平道:“我真是错看你了苏雪晴!云天,这事怪我,差点让你卷入风波中!” “没事,你也不知情。我不会怪你的。”云天叹了口气,抬头望向老道,“爷爷,人心都是这般低劣吗?” “非也。这只是适逢其会,我也正好将其给你看到罢了。”老道直视着云天,“这与你的将来有关,我今日不得不先给你一番预警。” 云天问到为何,老道便娓娓道来,胖子在一旁不敢打扰,静坐一旁跟着聆听。 原来,老道不是云天亲爷爷,这一点倒是被云天先前随意一句话给言中了。老道年轻时就已经做道士了,那时山上还是有几个小道士。老观主死后,其余几人沉不下心,都收拾收拾下海经商去了,只有老道一人留在山上生活。二十多年前,有一古装打扮的女人突然从天而降,看出老道心善,便托付给老道一个婴孩,那便是云天。那女子言说这是她的孩儿,因着特殊情况,想让孩子寄养在老道那。 “那女子当时说‘此界天道不显,并无神通可以显圣于人前,加之我的封印,能保我的孩儿神光不显,安全渡过婴孩年纪。’我那时虽不太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但深知此等神秘之事,我若卷入其中,自身难保,便想推辞。可笑我那时还只是一介凡人,有心拒绝却无胆开口。” “只是我把你抱过来后,便撒不了手了。老道那时年将不惑,在山上又常年一人。你尚在襁褓之中,唇红齿白,十分可爱,望着我止不住的笑。我心里一下起了抚养你的心思,便再也压不下。” “我那时嘴咧的合不起来,那女子看着也是面露笑意,又传了我一门心法,几个道术,说是预付我的报酬。她说自己并非人族,凡她一族倒有个特点。那便是他们一族的人小时候未能完全收束神性,凡是他们长大时所在的宇宙,都能向超凡蜕变。她要我把你带在身边,勤修道法,初时虽无效,时间长了,多少能修出点本事。” “她那时又灌顶传了我一道神通,说是能查到与你相关的因果,若是灾祸,便将其掐灭于源头。小胖子,我那时便是如此找上你家的。”老道说到这,转头对着小胖子眨了眨眼。 “啊?啊!是!对对对,还得谢谢您啊!那个......没什么事情我先出去吧,这儿怪闷的。”小胖子早已听得瞠目结舌,此时被老道叫到,语无伦次应了下来,随即便慌慌张张地作势逃离,心里想着:“要死要死,这等辛密被我知道了,回头岂不是要被灭口。这老道刚刚冲我眨眼,岂不就是告知我难逃一死。哎,苦也!” “这么多年了,亏你还记得老道。小娃娃莫怕,老道让你旁听这些,又不是为了害你。且安心坐下吧。”胖子刚刚站起,老道促狭一笑,指了指蒲团,示意他坐下。 胖子见过老道的玄奇手段,不敢违背,只得依着老道。只是坐下后,心里毛躁,身上小动作不停。 云天看着这一幕,心道这几年过去了,爷爷的顽童心还是不改,便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转过头来心想潘子和爷爷素不相识,只以前见过一面,再看着还在显示的术法画面,便稍稍定下心来,问道:“那之后呢?与爷爷你今天给我看的这些东西有什么关系?” “嗯,看来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不错。那我便接着往下说。你的母亲与我定了一个承诺,我将你抚养成人,她到时便来接你脱离此界。前些日子我算了算,就是今天了。于是我便提前叫你回来。据你母亲所言,你以后将往来诸天万界,再难回来了,只是外头诸般凶险比之这人类社会还要可怖。我对你放心不下,只因你虽成年,多数时间是在山上与我共度,历练还少。今天给你看看人心,算是先给你立下些许防备之心,让你懂得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不教你轻易在心机城府之人手上吃了暗亏。” “午时三刻将至,那位也该来了。小胖子你就和老道一起做那观礼之人吧。”老道透过窗户看了看日头,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胖子忙不迭应了下来,跟着起身。 云天也跟着缓缓起身,只是还在低着头沉思,默默消化着老道刚刚的一番话。 这时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老道手一挥,收回了术法画面。门外一人探头进来,是一个喜欢天文学的同班同学:“哎,你们在这里呀。啊,道长好。对了,现在外面天上变得好紫,你们快来看看,估计是什么特殊的天文现象,再不看过一会儿怕要错过了。我再到别处逛逛。” 老道笑着回道:“知道了,我们这就出来。” 三人出了门,走到观前的空旷地上,抬眼望去,朵朵紫云铺满天空,地上万物都笼罩在一片紫光之下。 此时山上大部分人都聚集在这片空旷地上。云天凑到老道耳边,低声问道:“刚刚那人?” 老道专注看着天空,欣慰一笑:“你这也算现学现用了,不错,刚刚开门那人在窗边已经听了半天我们的谈话了,估计是看到这天上突然出现的万里紫气,擅自开了门,想着临时跟我们混个脸熟,他这会儿正躲在咱们后面的柱子下,你回头偷瞄一眼看看。” 云天面露好奇,左右摇了摇头,状似随意一瞥,果然看到后头柱子下正在往回缩的一只脚。他憋住笑意,回道:“这人有贼心没贼胆,估摸着想要攀附与我,却又不敢直说,又是说谎,又是偷偷尾随,怎叫一个猥琐可言!” “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呢!等会儿便让你见识一下何为众生百态!”老道冲云天眨了眨眼。 过了一会儿,突闻半空中一声惊雷乍响,一道笼罩整个山头的金光猛地降下,大地随即颤了三颤,山上草石滚动,禽飞兽走。 众人四下惊慌不已,皆是一静,随即议论声四起,纷乱异常。有的胆小的已经当场吓得尿裤子了。谢梁,苏雪晴还有刚才偷听者等个别胆子稍大的,如见神迹,皆抬头欲望穿这道金光。 云天偷偷问道:“当年有这架势吗?” “没。不是说了吗?那时相当于末法时代,而且你娘将你暗中托付给我,也不可能搞这么大阵仗。” 数秒后,金光消散,从中走出一位头梳云鬓,身着淡青色宫装的女子。她一脚迈出,瞬息便来到了云天眼前。 云天不为所动,静立不移,神色自若。 “好,小道士教的不错,该赏。”女子红唇轻启,寡言而果断,随即一指点出,一道紫光没入老道眉心。 老道躬身一礼,随即自觉退下,站立一旁。 女子看向与云天站在一起的胖子:“这又是何人?” 胖子被这宫装女子前后威势惊到,呐呐不敢言。 云天见状,便替胖子答道:“这是孩儿的朋友,与孩儿素来交好,虽有言行教人嫌恶,对待朋友倒是真心,是个心底还算纯良之人。” 女子点头道:“既如此,也算是个有缘人,便也赐你一场造化。”便又是一指点出,又是一道紫光没入了胖子的眉心。 胖子也学老道躬身一礼,随即也站立一旁,兀自感悟脑海中的信息,时而面露陶醉之色。 “啊,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是云天的朋友,云天你说是不是呀?”苏雪晴刚刚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势利心作祟,气质什么的这会儿都丢了,也腆着脸凑到云天身边,低着头做出一副小女儿状,貌似自己就是云天的女朋友。 云天眉头微微皱起,被宫装女子看到了。女子宛然一笑,对那苏雪晴说道:“你且看着我的眼睛。” 苏雪晴心下激动异常,以为自己以后也要成为神仙中人了,忙不迭抬头望去。宫装女子双眼神光湛湛,似欲看穿苏雪晴一切丑陋心思,苏雪晴一开始强行撑作坦然神色,只是不一会儿便撑不住了。 只见那宫装女子眼中神光闪烁几下,苏雪晴忽地惊叫一声,捂住双眼,无力跪坐在地上,害怕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这时,宫装女子似有察觉,回头望去,原来周围的人有一部分胆大的已经好奇地走上前来,他们看到刚刚的情况,也想上前讨要一份机缘。 为首的便是谢梁,他乍一看到宫装女子的正脸,顿时惊为天人,下一瞬间眼中贪婪之色尽显无遗。 “哼!”宫装女子冷笑一声。 谢梁如遭雷击,双股战战不已,一股骚味从裆下传出,原来已经被吓得失了禁。 原本跟在谢梁后面的一众人等皆急忙后退,纷纷言说与那谢梁并无关系。 宫装女子扫了一眼这些人,便知道了他们心中所想,说道:“狼狈为奸之辈,敢打吾儿的主意?”随即这些人等也如那谢梁一般,呆立当场,尤其是那黄毛,已然口吐白沫,直翻白眼,躺倒地上,抽搐不已。 这下其他人就更不敢上前了,局促不已,只想着找个地缝钻去,免得这位大人物注意到自己,招来祸事。 “好!好!好!哈哈哈哈......”云天见此情状,只觉得这真是一出好戏,先前看到人心恶相后的沉闷心情一扫而光,随即大叹三声,抚掌而笑。 随即那老道和胖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宫装女子来时便已洞观此间境况,等着给儿子出完了气,便笑着问道:“此间事了?” 云天止住笑意,正色问道:“可否多带几人?” 胖子连忙抢道:“我就不去了,听说外面太凶险,我还是在这安心当个富二代吧。” 云天转头向老道望去,老道叹气:“年纪大了,念旧,你去闯吧,我就不跟着瞎凑合了。” “以后再见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云天挽留。 “那便以后再说,勿需挂怀。” 云天转头:“且待孩儿道个别,便随母亲同去。” “善。” 云天得到应许,回头看向胖子,不知要说些什么。 胖子见状走上前来,猛地给了云天胸膛一拳:“云天,我这辈子就认你做大哥,你永远都是我的云哥!” “好!这声大哥我应下了。”云天郑重回了一句。 这时,老道也向云天招手,云天低着头走了过去。“来。”他欣慰地拍了拍云天的脑袋,“怎么就这么高了?”重复了一句之前和云天重逢时说的话,老道心有不舍。 云天不敢抬头,老道有心缓和气氛,便强笑道:“那你现在说,我真是你爷爷吗?” “爷爷,你把我养这么大,我只认你做我爷爷,你永远都是我爷爷!”云天郑重答道。 “好!不亏老道我把你养大一场。记住,相识即是有缘,我既是你爷爷,同处了这么多年,说不定缘分未断,以后可能还有见面的机会。你且安心去吧。”老道拍了拍云天肩膀,鼓励道。 “嗯!”云天重重应了一声,随即面朝老道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老道把他拉起来:“好了,去罢去罢。” 云天沉默不语,转身走到宫装女子跟前,轻声说道:“母亲,走罢。” 宫装女子点点头,伸出手来,抓住云天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一招,金光乍现,随即消散,两人身影也随之消失。 没过一会儿,紫云消散,这时一大群直升机和坦克才姗姗来迟。 几天后,这里被封闭为军事禁区,许多军队驻扎在其周围。 有人从那里传出小道消息,说是紫云金光事件亲历者中有部分人变成了痴呆,情况最严重的要数一个叫做谢梁的,还有一个黄头发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另外还有一个叫做苏雪晴的变得特别呆傻,心里一旦有话嘴上立马就说了出来,她曾哭诉自己也控制不住,只是没人可怜他,原来大家都通过她的自述知道了她这人的蛇蝎心肠。 几年后,全球首脑将那一天定为超凡纪年的起点,因为自从那天异象之后,全球迅速涌现出了一大批异能者。在那之后没多久,古武道法佛法等等都开始显灵,成体系的超凡道路开始在全球盛行。 全球迈入了超凡与科技并行的道路,开启了一个大争之世,其中佼佼者便是一个以前住在紫云金光事件发生所在地的老道士和另一个事件亲历者,名叫潘富贵的胖子。 这边暂且放下,且说云天跟着那宫装女子一瞬间便来到了此方宇宙的外部。 只见周围迷迷蒙蒙,除了云天自己和母亲身上发出的微微光芒,其他地方一片昏暗。 “母亲,这是何处?”云天问道。 第3章 原来我是创世神? “无尽混沌,诸天万界漂流其中。”宫装女子。 “可我目光所见皆是昏暗。”云天。 “这便是世界壁垒的作用。混沌之中亦藏身无尽大神通者和域外天魔。世界意识尚未成长为天道时,无力抵抗,只得借助周身壁垒藏匿于混沌之中。”宫装女子淡然道。 还不等云天继续提问,远处突然闪过一丝光芒,转瞬间,一道身影行至近前,原来是个道袍老者。 只见他拱手一揖,便说道:“圣女,您虽为玄仙之躯,得宗主至宝以护周身,但这混沌非久待之地,还请跟随老身快些回去吧。” 云天欲出声,被宫装女子拦了下来,虽不解,只得静观。 “善。”宫装女子回道,随即一脚迈出站在老者身旁。 奇怪的是,在云天身旁,原地还停留着一道散发不可名状光辉的身影。 那宫装女子和老者身上尽皆散发淡淡紫光,老者拿出一柄如意,手一挥,一座金桥乍然出现,从二者脚下延伸至无尽远处。随着近处金光缓缓消散,二者身影也被牵引着越发远去。 那宫装女子和老者似乎全程都看不到云天和他身边的光辉身影。 这时,云天旁边的身影开口了:“知我一族是何?” “域外天魔?”云天猜道。 “哈哈哈,非也。我等乃造物一族,创世一脉。世人称我为创世神!”身影渐渐散去,徒留眉心处一点光辉,从中发出一道貌似咏叹的声音,似乎是在描述伟大的存在的语气,期待着赞叹的回应。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反正我今天已经接受不少刺激,早麻木了。你说你是啥我都信了。”云天摊手。 那道光辉愕然,一时被呛到发不出声,一会儿才缓过来:“哎,没意思。算了,说正事。” “洗耳恭听。” “善。先从我族起源说起。” “等等等等,是不是要说个三年五载的?” “咦?你怎么知道?” “废话,像你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背后故事肯定一大堆。哎呀,我可不想听那些冗长无趣的历史,你还是长话短说吧。”云天这下是看出来了,这家伙不在人前显圣的时候,就会暴露出逗比属性。 “额,有你这么跟你娘说话的么?”光辉气急。 “先说好,我可是看的明明白白,刚刚那个女仙估计是你临时入住其中操控的吧?先前的金光和紫气都是你借用人家的神通吧?这会儿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嘿嘿,这都被你发现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虽不是你的母亲,也算是你的半个缔造者。” 光辉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事说来话长,只是你不愿多听,那我便长话短说。在这之前,我会先放开对你施加的护体神光。那原来是用来混肴视听,不使之前那女仙和老者看到我等的。” 随着声音落下,云天体表原来的微光尽皆收束,归入那道光辉之中。 下一秒钟,云天突然发现那道光辉变得越来越矮,越来越小,他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是自己在变高:“这是怎么回事?” “小子,这就是你的成年礼!”光辉感叹道。 话音未落下,只见云天周身放出无量光芒,身体也变得如琉璃一般,质地透明,流光溢彩。周边昏暗区域向外扩张许久,无尽混沌似被逼退。 “成了。小子,这便是我创世神一族的真身,初成年时便有万丈之高,放无量光。”光辉笑道,迅速从云天脚旁飞到云天眼前,“每当一个创世神成年后初入混沌,便会在一刹那施展开万丈真身,这是创世神的初步奠基。” “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东西事关我族根本,仔细听好。”光辉语气一变,严肃道。 “是!” “现在你是琉璃之身,应该可以内视看到体内的光源吧?那是你周身无量光的起点,也是我等称作创世一族的原因。” 云天似有所觉,朝自己的腹部看去,那里攒聚着一团绚烂光辉:“跟霓虹灯一样,还挺好看的。” “......听你这话说得,太掉逼格了......” “没事,你继续。” “哎,行吧。好好听着。此乃造化之光,是与这诸天万界一同自虚无中诞生的事物。第一代创世神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生物偶得了这造化之光而成就的。”那道光辉说着,从中又延续出一片灰雾,围住了两人,挡住了向外辐射的光芒,“你的造化之光尚不完整,还没有自主收束的能力,我先施法挡住光芒,不然有心人感应到,会来抢夺,那就不妙了。” “造化之光妙用无穷,用之可以吸取物质能量,并且可以将这无尽混沌转化为已吸收的物质能量重新释放。只是我等创世神一族经过无数年的摸索,估摸着这造化之光的功效远不止于此,不过我们来回研究,却始终不得法。” “在我之前有七位创世神,这几位巅峰时期都是能创造大千世界的大能存在。你是第九代了。” 云天疑惑:“等等,照你这话说,一代就一个创世神?” “是的。这是因为造化之光是唯一存在,既不会增多,也不会减少。整个诸天万界同一时间只能有一位创世神存在。” 云天疑惑又起:“那你我两人?” “我正要讲到这里。因为造化之光除了唯一性和不增不减的特性,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严重的排他性。” “先前我也说了,第一代创世神其实是个普通生物得到了造化之光而成就的。其实不光他,我们所有创世神都是如此。” “因为造化之光的排他性,其只能被容纳进毫无超凡之力的幼年个体之中,然后随着个体的成长,将其身体逐步改造成创世神的琉璃之躯。而只有琉璃之躯,才能保证在容纳其他物质和能量时不与造化之光发生冲突。” “其实,你当年尚在襁褓中时,的确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且是被父母遗弃在路旁的婴孩。我那时已经在诸天万界寻找多年。可是无魔世界实在是太少了,但凡是稍微有点超凡之力的世界,散溢的超凡之力都会普遍嵌入此方世界所有生灵的血脉基因之中。” “我遇上你,是因为我当时临近你所在的宇宙,通过天魔感应,感受到了你强烈的求生欲望。于是对接上你的意识,通过你进入了你所在的世界。” “我当时四处寻找不得,正灰心丧气。结果找到你的这一次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结果不仅叫我找到了无魔宇宙,还直接就碰上了尚在襁褓中的你,这岂不就是天意?” 云天有意逗趣,笑道:“你还说你不是域外天魔?天魔感应都出来了。” “哎,你的关注点怎么在这?算了,既然你问了,我也就顺便告诉你吧。每一代的创世神所走的超凡道路都不尽相同。我是学的域外天魔的路子,只是在我这最后一点光辉尚未归入你的体内前,我还算不得真正的域外天魔。” 云天似乎明白了一点,这造化之光看来是被这家伙当年转移到自己体内的:“你之前说我的造化之光不完整,原来在你这,那你为什么还留着一点?” “其实我们一族放弃创世神位格之前会先主动让自身的琉璃之躯消解与混沌之中,这样才能释放出造化之光,然后打造另一具躯体。嘿嘿,说来不好意思,只是我那时候太兴奋了,直接就要把造化之光全数给你,却没提前塑造另一幅身躯。等到这全部光辉都要没入你的身体中时才回过神来,勉强截留住一点光辉,停留在先前那位女仙体内。” “我若没有光辉存放意识,只能另寻身躯,只是我多年研究域外天魔之道,于是便想化身天魔。只是只凭那一点光辉,想要塑造天魔之躯,进速甚缓。我与你爷爷约定的期限,一是等你长大,二是我塑造那天魔之躯所需的时间。” “那你的天魔之躯呢?”云天问道。 “你看。”光辉没入黑暗之中。 在云天跟前突然亮起两盏灯笼,原来那是一双暗金色眼眸。 随后那一点光辉从眼眸之间钻出,归入了云天腹中。随即云天腹部大放光明,比之他周身的光芒都要强烈。 造化之光完整后传递给了云天一道信息,云天似有领悟,下一秒钟收束了全身光辉,使自身隐没入混沌之中。 云天明悟脑中信息后,轻笑道:“看来这造化之光完整后,我所得到的好处可不仅是自如掌控自身啊?我原本还疑惑你为什么好端端着要放弃这创世神的位格,这下我算是明白了。” 原来造化之光与这诸天万界一同自虚空中诞生,乃是共呼吸的关系。万事万物有生有灭,诸天万界也有终结的时候,一生一灭,此乃一纪元。造化之光的拥有者虽得了好处,也多了一份责任。到那时,若不能延续诸天万界的存在,在造化之光的束缚下,所谓的创世神会先一步灭亡。 “那你为什么不放任造化之光遁走,而是尽心尽力找个继承者呢?”云天心里又有了新的疑惑。 “哎,事到如今已成定局,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便全数与你说清吧。”天魔叹息,似有解脱之意。 “创世神有创造世界的责任,这样才能延续诸天万界的寿命。但是一个创世神面对诸天万界总是力有未逮,我前面数代创世神都无力挽回诸天万界灭亡的结局,只能退一步,求得自保。于是初代创世神自创秘法,在诸天万界灭亡后,得以保留自身一丝意识,可在新纪元转生。” “只是这等秘法极其耗费时间,而没有创世神继续创造新世界,诸天万界会加速灭亡,时间完全不够。” “哦,原来你是把锅甩到我身上啦?”云天轻笑一声,无语道。 天魔以为云天得知真相后会大发雷霆,但是却如此轻描淡写,便奇道:“你不生气吗?就算把我全数本领传给你,让你找下一任继承者,你的时间也不够了。” 云天淡然道:“这就是角度的不同了,你早就以创世神自居,自然觉得为诸天万界殉葬太不值得。可我还是以一个普通人视角看问题的,当年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死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 “我在原来的世界学到一个道理,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我自从知道自己被救,还成为了创世神这种传说中的存在,原本心中还患得患失,生怕这好运来的快去得也快。后来知道了创世神的责任,我才安心。肩上有了重担的感觉反倒让我感到踏实。” “你们把永恒看作理所当然,我却把有始有终当做至理。所以我会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我知道你的顾虑和期盼。你且安心吧,我会努力做好一名创世神的,直至诸天终结。”云天微笑道。 “哎,你这么一说反倒显得我格局小了。既如此,那我就多提点你一句吧。在混沌之中,你要好好隐藏自己,也不要贸然以真身进入世界之中。你现在如小儿携重金过市,空有超然的本质,却无护道的力量。须得先潜心学习,打好基础,等到将来再谋划创造世界的事。我在找到你之前已经将这诸天万界大致梳理了一遍,给你留了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诸天万界稳定期。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吧!” 云天知道对方说到这个地步,该是有意离去了,便即躬身一礼:“多谢前辈!” 只听到一声‘我去也’,等到起身时,云天四周空荡荡,已不见一个人。 云天感叹了一会儿,便收束住念头,仔细查阅起造化之光传递给他的信息。 没过一会儿,云天一指点出,一点亮光闪烁在指尖,微微照亮了四周。 这是对造化之光的初步应用,指尖散发出来的光芒会渐渐被混沌吞噬,只有遇到世界壁垒时会被反射。 云天可以用此来寻找隐藏在混沌中的世界和位面。 云天举着手,缓缓前进。没过一会儿,只见云天的斜前方传来一点光芒。 云天一喜,心道倒是挺快的,想到马上就能见识新世界的景象了,更是兴奋。 他走到巨大的世界壁垒前,自身宛如一粒沙尘,缓缓附着在其上。 随即,云天又是一指,从腹部牵引出一丝光芒,并且从指间逼出了一滴质地透明的血液,将二者混合,滴在了壁垒之上。 只见那滴血液如同铅铁坠入水面一般,在世界壁垒表面泛起阵阵涟漪,随即便沉了下去。 云天的真身闭目沉睡,原来他的意识进入了那滴血液,随之一并进入了世界之中。 ...... 这里是一片高楼大厦,只不过呈现了一片废墟状,远处传来机器的轰鸣,重物落地声和人们的惨叫哀嚎。 在一条街区上,马路上停满了空置的车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一旁的人行道上,一点光芒突兀地出现,随后光芒逐渐放大,渐有一人高时,猛地收束不见。而在原地,突兀出现了一具赤身裸体的年轻亚洲男性,正四下观察。 这就是云天,他在展现琉璃真身前,体内的造化之光早已记录了他的人类基因。于是,他引入一丝混沌能量,以那滴包含一丝造化之光的琉璃血为中心,重建了自己的人类身躯。 一阵微风吹来,云天突觉下体一凉,他低头一看,顿时发现自己全身赤条条的,连忙弯着腰,捂住自己的裆部。 还好这周围没有人。 云天四下望去,看看有没有遮体之物。 没过一会儿,他发现了远处有一家服装店。 他捂着裆部,赶忙小碎步跑了过去,途中还在不停的四处张望,生怕有人看到。 走到服装店门前,一路上还好没见到什么人,只是远处传来的阵阵巨响让他心生好奇,他准备等下去看看。 这服装店大门开着,店内还在播放音乐,不过也是空无一人,正好方便了云天。 他找了一套色调朴素的休闲装,穿戴整齐后,赤着脚走了出去,此时那些巨响也停息了下来。 云天寻着刚刚声响的方向,赶忙奔跑着。只是拐过街角后,眼前的一幕,让他忍不住止住了脚步。 半空中,一个身着蓝红色紧身服装,身后红袍随风飘荡的人注视了过来。 云天看着这道身影胸前大大的一个“S”,内心无数草泥马奔过,汇聚成一句话,脱口而出:“卧槽?” 第4章 你好 克拉克 云天看着这道悬浮于半空中的身影,收敛了惊讶的情绪,心里盘算着。 看这人的面容,应该是超人钢铁之躯里的克拉克。 没想到电影世界居然是真实存在的,那这么说,以后遇到影视世界的概率应该不小。 再环顾四周,周围一片废墟,应该是克拉克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只是不知道战斗有没有结束。 云天看着注视自己的目光,思索着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云天与克拉克同时转头,只见一辆侧翻的油罐车擦着地面向这边撞来。 云天瞳孔猛地收缩,口中刚喊出一个“卧”字,便感觉有一人提起了自己,云天紧张之下,紧闭双眼,抓住了提起自己的那条手臂。 随着一阵狂风呼啸,自己又被稳稳地放下,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声,原来那辆油罐车砸到大楼,起火爆炸了。 “你没事吧?”克拉克问道。 云天摸索了一下自己的全身,用英文回道:“应该没事......咦?我的手上怎么会有血迹?” 克拉克笑道:“这是我的护臂上残留的血迹,放心吧,你没事。” 云天放下心来,正欲回话,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怒吼:“这种时候,你还敢分心?” 云天欲转头望去,这时一阵强力的气浪传来,云天躲闪不及,一下子就被吹飞了。 只听得“咚”的一声,云天的头部猛地撞在了墙壁上,登时**迸裂,躺尸在地。 克拉克刚才只顾得查看云天身上是否有伤,一个不注意,让佐德把这个路人给打死了,自是内疚不已,面露恼怒之色,于是又转身和佐德斗了起来。 只是他二人越打越远,却没注意到,那个路人身上渐渐散发白色光辉,眨眼间零星飘散。 在原地只留得一滴琉璃血漂浮在地面上。 一个呼吸之间,光芒再次涌现,云天又一次赤身裸体地站在刚刚躺尸的地方。 云天刚一现身,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虽然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一具化身,但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还是让他印象深刻。 好在自己现在是一具凡人之身,先前的那一丝混沌能量用来重建人身根本耗费不了多少,现在复活后,那一丝能量几乎没有变少的迹象。 待那阵后怕过去了,云天查看自己体内的那滴琉璃血,顿时欣喜异常。 刚刚自己手上沾染的那道血迹应该是克拉克的,现在体内的那一缕造化之光已经记录有另一个与自身完全不同的基因信息。 云天有心想尝试一下,但是现在自己赤身裸体,还不太方便。 经过搜寻,终于找到了自己来时去过的那家服装店,于是又进去挑了一身衣服出来。 云天没有急着穿,先是放出琉璃血中的造化之光,覆盖自己全身,以克拉克的基因重建身躯。 只见一点白芒从云天眉心透出,如丝线一般包住全身,在原地形成了一具人形光茧。 整个过程极其迅速,在几个呼吸之后便即完成。 又一个呼吸过后,光茧破碎,凝聚为一点,复又没入新身躯的眉心之中。 原地出现了另一个克拉克,只见他缓缓睁开双眼,正欲表露欣喜之色,下一秒钟眉头紧蹙,痛苦不堪地跪倒在地上。 原来氪星人并不是天生适应地球的环境,过分强大的躯体带来了过分强大的感官。 四处传来的声波和争相涌入自己眼帘的辐射让云天难受不已,感觉脑袋快要爆炸了。 尤其是在接受了太阳辐射的洗礼后,感官的灵敏度被进一步放大,云天感觉自己就要失去理智了。 这时,他脑中残存的理智迫使他回想起电影中克拉克所说的话,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于一点,主动忽略掉脑海中的各类背景噪音。 云天拼尽全力,尝试着束缚自己的感官,青筋暴起,一滴滴汗水落在地上。 只是这个过程极其难熬,云天不得不咬住牙关,紧守住最后一丝清醒。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云天猛地发出一阵解脱似的喘息声,瘫倒在地上。 他成功了,恢复了以往地球人的感官。 “真不容易啊!”云天躺在地上,发出了一句由衷的感叹。 这电影里看着是一回事,等到自己亲身经历后,才顿觉如此的痛苦,不过好歹是熬过来了。 云天休息了片刻,便转身站起,拾起了自己先前拿出来的衣物。 只是看着这魁梧的身形,云天估摸着先前拿的这套衣服怕是穿不上了,于是又转身进入了服装店,重新选了些衣服,并且拿了一个包装袋,添了些备用的衣服,准备一并带走。 穿上衣物后,云天心里盘算起来。 远处的轰鸣声已经消失了有一会儿,估计克拉克和那位佐德将军的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说不定克拉克会回来查看一番,为避免误会,保险起见,还是走为上计。 想到便做,正好云天也想试试自己得到的这份超人之力。 于是,他瞄准一座尚且完好的大厦,双腿一屈,猛地一跳,登时冲上了大厦顶端。 云天稳稳地落在天台之上,心想第一次测试就能把控的如此精准,还是多亏了自身那道造化之光。 原来凡是经过这造化之光赋予的能量和物质,都能被创世神完美掌控。 虽然云天拥有了和克拉克一样的身躯和能量,但他的这幅身躯并不是依照克拉克的血液为根本衍生出来的,而是造化之光依照采集过来的超人基因为蓝图,以混沌能量为根本重构出来的,为此还耗费了半数自己带进这方宇宙的混沌能量。 云天估摸着,先前自己能在几分钟内就消除氪星人对地球环境的不适应,应该也有造化之光的一份功劳。 没见到那位佐德将军适应了两次,才摆脱了“地球反应”吗?就连克拉克,他小时候也经过了一段漫长的适应期,最后还是靠着妈妈的帮助才摆脱了困境。 想完这些,云天收拾心情,举目四眺。 这片战场的一侧是入海口。 云天担心未能完全掌控飞行能力的自己,初步测试可能会产生大动静。现在的超人和米国军方经历了连番波折,当下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哪边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他们。更别说经历了几番来自天空中的威胁,米国军方对高空以及太空领域极其关注。 因此,空中路线是不可行的,但是走陆路的话,自己尚在城市之中,障碍颇多,也容易被进入城市中搜寻受困民众的军队发现。 一想到碰上军队或者超人,光是解释自己的来历就很麻烦,云天一阵头疼,想着不如还是早早避开为好。 如此一番思虑过后,云天发现自己只能走水路了。这些都是云天在选衣服时就想好的。 举目四眺后,云天瞅准海岸方向,纵身一跃。 他借助四处的楼顶,腾挪跳跃,几个瞬间便来到了海边。 这里一片平坦的土地,四周弥漫着细密的灰尘,不远处倒着一架氪星人的造星机器。 云天眼中没有丝毫留恋,扫了一眼便纵身一跃,跳入了海中。 他在海中潜行,速度却丝毫不慢,如同剑鱼一般,惊散了一团团鱼群,身后的海面上浮现一连串的白色浪花。 海面上,夕阳洒下片片光辉,海面一片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阳光投入残存的城市森林之中,躲在阴影里的人们仍旧不敢出来,他们默默舔舐着战争给自己内心留下的创口。 阳光透过车站大厅的玻璃穹顶,洒在克拉克的身上。他仍旧跪坐在地上,沉湎于亲手了结最后一名同族的悲痛之中,全然不知此刻这世上又诞生了一位氪星人。 ...... 数日后,撒哈拉沙漠。 阳光毒辣,沙丘之间热浪滚滚。 “罗恩,剩下的水不多了。”一位头戴遮阳帽的金发女郎,拖着脚步,有气无力地对着身旁的同伴说道。 罗恩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苦笑着,嗓音沙哑:“怪我,丽莎,早知道当时就多带点。” “不怪你,这些携带量原本是经过合理推算的。怪只怪我们经验不足,哎,始终走不出来。”丽莎示意罗恩停下,随即把下巴搭在罗恩肩膀上,她已经要走不动了。 “当初好歹应该带个呼救器。现在唯一的退路都没了。”罗恩驻足喘息,眯了眯眼,严重缺水的状态下,就连沙子反射的光芒都格外刺眼,“坚持住,丽莎,坚持住,说不定马上就能走出来了。” “我是走不动了,水都给你,替我走完这最后一段路吧。”丽莎心生绝望。 “不要这样说,你是女性,耐力比我好,走出去的几率比我大,把水给我就是浪费了。”罗恩是个很看重情谊的人,关键时刻理智分析,为同伴打气。 “我,我......”丽莎没说两句,身子一软,仰面翻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罗恩神色慌张,急忙蹲下,轻轻摇晃丽莎,呼唤着对方的名字,见同伴毫无反应,赶忙掏出水袋,想要给同伴补充水分。 只是他本就精疲力尽,这下动作一大,登时头晕眼花,没两秒钟也躺倒在旁,昏了过去。 罗恩手中刚刚被拔开塞子的水袋就这样落在一旁,里面仅剩的一点淡水尽数流出,浸入砂砾之中,转瞬不见。 阳光依旧毒辣,似乎完全不介意这两人的死活。 照这样下去,两人很快就要渴死于沙漠之中。 就在这时,远处天空中传来一道破空声。 随后一道黑影落下,来到了昏迷的两人身旁,这人见此情景,无奈道:“看来老外这喜欢作死的特点放到哪个世界都一样啊!哎,这是最近几天以来的第三批了,怎么个个没事就喜欢搞什么撒哈拉越野?” 这道身影就是云天,他几天前就穿过大洋,来到了撒哈拉沙漠。 在这里,他可以不受拘束地自由锻炼自己得来的超人之力。 不过有时会遇到落难的背包客,云天没法违背自己的良心,只得将这些家伙送到了沙漠外的补给区。 云天看着眼前这对男女,心想这是第三批被自己救援的人了,救了这批,估计自己的存在是隐瞒不住了。 他嘴里虽然叹着气,但手上动作不停,左右手各一个,把昏迷的两人扛在背上。 只是刚刚起身,他便顿在原地。 下一秒钟,云天缓缓转身,看着刚刚出现在自己背后的男人。 克拉克笑眯眯地看着云天,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对方率先开口。 云天顶着一副克拉克的面容,尴尬地笑着:“你好啊,克拉克。” 第5章 离开前的战斗 克拉克笑着:“你好。”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云天示意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两人,“我一会儿再和你解释。”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克拉克好整以暇。 “不怕我一去不返?”云天失笑道。 “就凭你愿意搭救素不相识的人,我相信你的为人。” “好,就凭你这句话,我去去就回。” 云天说完,纵身一跃,便即远去。 没过一会儿,克拉克似有所觉,回过头来,看着偷偷出现自己身后的云天,失笑摇头。 “嘿,被你发现了。”云天状似随意一笑。 “你玩心这么重的嘛?”克拉克无奈。 “只允许你在别人背后耍帅吗?”云天调侃一句,想到了电影里超人扮演者的名字,伸出手来,“克拉克,很高兴认识你,自我介绍一下,亨利。” “你好,亨利。”伸出手和云天握了一下,克拉克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想是看着云天那副克拉克的面容,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就等着云天的回答来验证。 云天心道,聪明人就是好沟通。 不过面对聪明人,解释自己的来历,反倒不是一件轻松事。 过于玄奇的话,容易出现漏洞,而且现编的话容易出现停顿,被克拉克发现。 得选一个比较烂大街的说法,而且要说的笼统一点。 聪明人一般都容易自作聪明,遇到这类解释反倒会自己脑补细节。 虽然云天脑海中转过这许多念头,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下一秒心中便有了定计。 云天随即张口说道:“你应该知道平行宇宙的概念吧?” “那么这么说来,你是平行宇宙的超人?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克拉克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淡然道。 “的确是这个说法,来到这里的原因比较复杂,就不便解释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差不多也要回去了,不会给这里带来太多影响。” “你是指救人吗?像这样的影响,我反倒希望越多越好。”克拉克调侃道。 云天释然一笑,亨利版超人还真是伟光正,自己原以为现实跟电影之间总有些出入,现下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平行时空的两个超人相遇,这也算是历史性的会面了。既然我快要回去了,临走前能不能送我件礼物呢?” “没问题,纪念品?还是?”克拉克回道。 “一场战斗。”云天正色道。 这几天在沙漠中锻炼能力时,云天心里也早已想的清清楚楚。 氪星人的基因已经到手,那个所谓的生命法典也是个如同鸡肋一般的存在。 内部的基因信息只是在氪星人的超凡特征之上突出某一方面的天赋,譬如领导才能,战斗能力,研究才能等等。 而且过分极端化的才能带来了过分极端化的性格,佐德将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为了自以为好的目标,做下了一堆恶事。 心理层面较之外在更为神秘复杂,云天虽然勉强掌控住了超人之力,却不敢保证能有效控制住自己心性的变化。 再加上如今的生命法典在克拉克体内,就算想要得到,讨要到的可能性也极低。 于是,在思索当下自己能在离开前淘得什么好处时,云天把生命法典当做第一个排除项。 紧接着,有价值的东西就只剩氪星人的科技了。 不过氪星人科技层面极高,与地球现有的科技水平存在断层的可能性很大。 即使从学习地球科技开始,自己一人穷尽数百年估计也学不完。 科学是属于文明整体的,与个体的超凡道路是截然不同的体系。 君不见当下地球无数研究人员,科学家之流比之百年前的学者还要多的多,结果科学发展反倒极其缓慢。 那是因为科学越是发展,细分出来的研究方向就越多。 当代社会,很多科学前沿人才,若能用一生的时间在某一个小方向上,取得一点微小的突破性进展,都算是值得庆幸的事了。 科学越发展,就需要越多的大脑。 虽然发展科学也是能揭示宇宙运行规律的一条道路,为云天将来创世提供一定的助力,但是单凭云天一人极为耗时,得不偿失,还不如先在超凡方向取得进展。 眼下时机还不算成熟,云天便也把氪星人科技这条选项摒弃了。 而且就算将氪星人的飞船先打包带走也不太现实,自己的那滴琉璃血内部空间极其微小,仅能容纳一丝混沌能量,没法携带别的东西。 仅仅以一具超人之身根本没法有什么大作为。 自己也不能真身进入DC宇宙。 在DC漫画中,有一位称作上帝的至高神灵,他创造了整个DC宇宙。 云天不敢保证这个宇宙里没有上帝的存在,眼下自己仅仅掌握了超人之力,万一真身进来,动静太大,容易惊扰到那位DC宇宙的无上神灵。 自己想要获得更多的力量,眼下只能离去,去其他宇宙看看。 感到行事捉襟见肘,云天顿觉前路漫漫。这些困难不但没有让他气馁,反倒让他对将来充满了期待。 想到这里,云天发现并没有什么物件或资料能被自己带走,便生出了离去之意。 这会儿正好遇到克拉克找上自己,便想着乘着这次碰面,锻炼一下自己得到的超人之力,在离开前,将其彻底掌控。 于是便有了刚刚那番要求。 克拉克表面上报以自无不可的神色,其实他听到云天的要求后,心里也是隐隐有些期待,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希望了解两个超人到底哪个强。 于是他腾空而起,俯视着云天:“就在这里吧,沙漠是绝佳的场所,不会产生破坏。” 云天不甘示弱,心念一动,也腾空而起,与克拉克悬空对峙着。 这一刹那,寂静无声,就连刚刚还在吹拂的微风也消失了,唯有热浪无休无止,依旧蒸腾而上。 太阳的光芒直刺人眼,云天和克拉克只是静静注视着对方,不为所动。 周围开始有砂砾零星浮空而起,地面上一只沙蜥一动不动,似被周围接近凝固的气场所震慑。 这只小砂蜥是被刚刚流在沙漠上的淡水,蒸腾四散的水汽给引来的,却不料遭了无妄之灾。 过了一会儿,砂蜥似乎忍受不住这等恐怖的氛围,试探着动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如同打响了信号枪,两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钟,两人原来位置猛地爆发出一圈气浪,沙粒漫天,底下的小砂蜥慌不择路,四处逃窜,终于还是被落下来的沙子给埋住了。 没过一会儿,砂蜥从沙子里小心翼翼地钻出头来,瞪大双眼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吓得小砂蜥四脚快速拨动,倏忽之间逃远了。 原来那道巨响是云天和克拉克的战斗产生的,两人这会儿已经升至高空之中,战斗的余波将沙漠上空本就不多的云团尽数吹散。 战斗甫一打响,云天便已使出自身全力。 只是克拉克数天前刚刚经历了连番大战,战斗经验纯熟不已。 再加上云天运用超人之力还有些生疏,前期云天几乎是被克拉克压着打。 除了一开始的那一击,接下来云天几乎全程都在被动挨打。 不过没一会儿,随着云天战斗经验的丰富,以及对超人之力越发精细的掌控,形势很快就反转了过来。 云天渐渐开始有了还手之力,两人之间的战斗也越发白热化。 半空中两人快速移动产生的残影,越发难以用肉眼捕捉。只从中传出来阵阵爆鸣声,那是突破音障时,两人撞击空气所产生的巨响。 渐渐地,云天的战斗水平开始与克拉克持平,再加上造化之光的助力,云天对超人之力的掌控程度开始超过克拉克。 云天的攻势愈发迅猛,克拉克不得已转攻势为守势。 克拉克心道奇怪,这个平行宇宙的超人怎么学习能力如此之强。 眼见自己开始有不支的迹象,甚至有几次险些中了云天的招式,克拉克心下越发焦急。 这会儿两人越打越远,已经来到了沙漠边缘。 这里有一大片驻营区,是给参加这一次撒哈拉越野活动的背包客提供补给和救助的地方。 此时早已有人被空中传来的声响惊动,走出了营地,手搭额头上,举目眺望过去。 克拉克欲摆脱不利的局面,见到下方的人群,便心生一计。 只见他寻着一个空隙,与云天对撞在一起,借着反震之力,猛地拉开双方的距离。 云天正欲欺身而上,那边克拉克却突然示意罢手。 云天顺着克拉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两人下方地面上早就有一群人注意到了这边。 这会儿两人停下动作,悬浮在半空中。 底下有人手拿望远镜,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只听得下方人群一阵大呼小叫,克拉克笑道:“就到这里吧,不然会造成破坏。” “行吧。”云天有些无奈,战至正酣时,突然停手,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不过云天已经彻底掌控了超人之力,心底那一丝不满也就很快散去了。 “这份临别礼物很完美,我很高兴!”云天客气道。 克拉克心中腹诽道:“可不得高兴呢,差点把我打的没脾气。” 只是表面样子还得装一下,于是也笑着回道:“那就好,这下结束了,你也该回去了吧。” 克拉克心底还留着一丝怨念,只盼着云天赶紧走了了事,让自己落个眼不见为净。 “在遥远的华国有一句古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然送了我礼物,我也应该回礼才是。”云天回想起超人电影的结尾处,克拉克击落无人机的一幕,便寻思帮克拉克拿下这架无人机以作感谢。 克拉克心中一紧,不知道这云天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云天话音落下,也不等克拉克回应,便直冲高空。 不一会儿,果真叫他寻到了一架盘旋在他二人上方的无人机。 云天一个加速,便撞毁了那架无人机,随即飞回了克拉克跟前。 克拉克视力超绝,刚刚全程目睹了云天的所作所为,知道他是为自己解除了麻烦,心下自是高兴不已,顿觉云天这人还真懂自己心意,真是够朋友。 眼见云天回落自己跟前,克拉克伸出右手。 云天一笑,也伸出手来,与克拉克握了一下。 “我走了。” “再见,祝你好运,朋友。” “也祝你好运。”随即云天整个身形化为一道白光,缩于一点,继而消失不见。 克拉克看着这一幕,心道原来他是这样回去的。 他原地停留了片刻,便径自飞走了。 徒留地面上一大波人群哗然四起。 其后,有好事者根据自己当日所见,画出了一幅漫画,还被后来者拍成了一部电影,名叫《超人大战超人》。 其中有一幕极为烂俗的桥段,当前时空的超人对着平行时空的超人,面露嫉恶如仇之色,问道:“你说你是平行宇宙的克拉克?打一场验验真伪!” 随后不久,所谓的平行宇宙的超人被本宇宙的克拉克打出了真容,原来他是克拉克的一个反派对头假扮的。 克拉克凭借正义的气场,一拳将其轰至高空,反派落下后,被克拉克一道正义光辉驱逐到了荒芜的时空中。 若是云天看到这一幕,必然要忍不住吐槽,只是他这会儿已经离开,寻得另一方宇宙,进入其中了。 云天甫一进入此方宇宙,便出现在行人稠密的大街上。 这次他用的是克拉克的模板创建的化身。 四周一片人群都因突然出现的云天而惊讶躲避,使得云天周围形成一圈空旷地带。 云天并不在意,只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有一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朝这边望来。 云天一扭头,正巧对上了一双美丽的眼睛。 第6章 超体宇宙的异状 那双眼睛透露的目光似欲择人而噬,云天内心一紧,不敢轻举妄动。 一是因为云天甫一出现在这方天地,凭借超人之力,就能感知周围人群,但唯独感知不到这双眼睛其主人的存在。 二是因为周围的空气突然凝滞,云天如同陷入泥浆,动弹起来极为费劲。且周围普通人的眼睛也很快染上了那如针一般的神色。 就在云天盘算着要不要退出这方宇宙时,他发现针对自己的氛围突然消散。 “你好呀帅哥!”下一秒钟,云天心底响起一道声音。 在这道声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周围一切都静止不动了,仿佛时间被暂停。 那双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美眸眨了一下,瞬息之间,它的主人来到了云天眼前。 “斯嘉丽?”眼前的面容和云天印象里的那个人极其吻合。 “斯嘉丽?好名字。不过我叫露西。” “额......你好,露西。这是时间暂停吗?”云天见这位露西貌似对自己没有恶意,便暂且打消了离去的念头。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疑云顿生,决定先留下看看,结局再坏也不过是留下一丝混沌能量。 “我只能算半个高维生物,还没那么大能力。我只是把时间放缓了,看似暂停而已。”露西淡然道,“你是外星生物?我感知的范围仅限于太阳系内,而你就这样突兀的出现了,在这之前我完全没有发现你的存在。” 露西简单一句话就透露了大量的信息。 云天心想眼前这位露西长着一副斯嘉丽的脸,估计这里也很可能是一个电影宇宙。 云天在脑海之中稍一搜寻,便找到了和当前情况较为吻合的电影——斯嘉丽主演的《超体》。 只是看着旁边的医院,露西的手术服和带着血迹的内衣,云天越发疑惑。 按照电影里的发展节奏,此时的露西仅仅只能掌控自身,怎么会有放缓时间的能力,而且她还能感知到整个太阳系,这就更加奇怪了。 还有,刚刚那道目光是怎么回事,其中好似隐藏着强大的威势,云天先前还以为自己的超人之躯下一秒就会瞬间破碎。 这不是夸张,而是刚才云天内心的真实感受。 原本得到了超人之力,而且借助造化之光能对克拉克,这个原版超人形成压制,云天有些飘飘然,大有自己已经可以横行无忌的心态。 于是,他在刚刚进入这方宇宙时,也不挑个地点,直接在人群之中现身。 经历了方才一番波折,云天顿时想起了前任创世神临别时对自己的告诫。 云天心里默默反思着,即便是本事再大,也不能招摇过市。 经过这一次,他告诫自己一番,总算收起了轻浮之心。 回过神来,云天心里还有许多疑惑,眼下还得先和这位露西交流一番,如此才能弄清原委。 他心中思绪一番,便有了主意:“这是我们氪星独有的科技,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你可以理解为类似虫洞的技术。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地球人名字,亨利,你可以称呼我为亨利。”云天准备以后变成外国人的话,就用亨利作为代称。 “你好,亨利。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来到地球的原因吗?”露西探寻道。 云天对先前一幕有了猜测,于是试探道:“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工作是前沿勘探员,为我的文明勘探未知领域,建立前哨站。以前标记过你这边,只是那时一切正常。方才,我在途径你们星系的时候,却发现了异常的时空扰动。请问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可以了解一下么?”云天直接借用了超人钢铁之躯中的背景设定。 “没问题。其实,我还得多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到来,我这会儿可能已经死了。”露西微笑道。 云天暗地松了一口气,蒙对了。 原来云天仔细回想刚才露西告知自己的各种能力,那些都是人类大脑开发程度接近或达到百分百后才能施展的。 而在电影中,只有接近结局的时候,露西才展现了穿梭时空的能力。 云天方才心里已经有了两个推测。 一个是云天自己这个本不该出现的干扰项惊扰到了未来的露西。为防止我阻碍到未来的她“超脱”,她穿梭时空降临过去身,消除我的出现带来的影响。这点可以解释先前发生的种种。 不过有一点说不通。 电影结局,露西说自己“无处不在”。 而在电影全程,四处都有细节告诉观众,随着脑力的开发,露西生出凌驾他人的心态。 在这种情况下,露西每一句都是实话实说,她没必要说谎。 而自己刚刚面对露西时,有种一不小心就会被撕成碎片的感觉。 面对这样的自己,想必她还是不屑于说谎的。 那么所谓的“无所不在”就和先前她说的“感知的范围仅限于太阳系内”产生了冲突。 况且她还说自己只能有限度地控制时间,这也与电影里露西后期对时间的随意控制产生了极大的矛盾。 于是,云天又有了另一个推测。与电影里表现的结局不同,此时的露西想必是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只是云天自己当下掌握的线索不够,不太了解内情。 因此,云天在交代自己的来历以及来意时,引入了“异常的时空扰动”这个概念。 如果是第一种推测,那么在自己出现前,这里的时空应该是正常的,露西会否认“异常的时空扰动”这回事。 如果是第二种推测,那么眼前的一切都与未来的露西脱不了干系,所谓的“异常的时空扰动”也会大概率地被露西默认。 不过,因为第一种推测存在逻辑漏洞,所以云天更倾向于第二种推测。 所幸被云天给猜中了。 而当云天的说辞得到了印证,他对自身来历的解释也将得到露西的初步信任。 这便是云天的计划,一箭三雕。 既验证了猜测,也暂时解决了自己的身份问题,从而暂且取得了露西的信任,更方便自己接下来从露西口中引出进一步的线索,解答自身的疑问。 刚刚露西说如果没有云天的到来,她就死了,于是云天决定顺着她的话,往下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在这之前,我需要先给你解释一些人类独有的词汇,以便阐明我接下来要表达的内容。” “明白。”云天虽然心里想着不必如此,但是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在露西解释了一番之后,她开始缓缓说出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露西在无意中摄入了大量的CPH4之后,随着大脑被急速开发,细胞代谢加快,深知自己命不久矣。 于是便想趁着自己的身体被大脑拖垮前,用更多的CPH4加快大脑的开发速度。 但是过快的开发速度带来了严重的弊端。 露西的人性渐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脑袋疯狂运算的科学理论。 比起人类,她越来越像一部电脑了。 面对这个新出现的问题,露西脑中展现了两种意识形态。 一种是以人性作为自己存在意义的根本,并寻找方法挽救自己残存的人性。在这一方面,她盯上了法国一位名叫皮埃尔的警官,将他作为留住自己人性的锚点。皮埃尔虽然没有意识到这点,但无意中还是满足了露西的需求。 另一种是决定放弃人性,为自己脑中爆炸的知识寻找意义,从而作为自身存在意义的根本。从这个角度出发,他又找上了摩根弗里曼扮演的诺曼博士。博士给予的回答也是基于他的研究而给出的——传递知识。 在露西完成百分百大脑开发前,她以第一种意识形态为主导,前后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人性的生存本能。 只是情况在露西完成百分百大脑开发时发生了变化。 在这一刹那,两种意识形态迅速成长为两个相对独立的意识。 前一个意识仍旧是原来的人格形态。 而另一个则发展成了超理性的纯粹逻辑意识,类似于神性。 两者由于一开始便存在观念上的分歧,甫一诞生,便势同水火。 起初两者还呈现出一副分庭抗礼之势,但是没过多久,局面开始朝着对人格意识不利的方向发展了。 原来露西在完成大脑百分百开发后,并没有能力一瞬间掌控全宇宙。 她先回到地球诞生的时期,渗透并掌控了地球诞生过程中所有参与的物质,并参照原来地球自我演变的过程,自己手动演变,然后覆盖原来的地球自我发展的历史,让自己手动演变的过程成为宇宙历史的一部分。 又如法炮制,逐步掌控了太阳系内的其他物质存在。 而这一切都是在露西的神性意识的主导下完成的,所得也全部归于神性意识,神性意识也借此逐步提高了对露西本体的掌控力。 神性意识因知识而生,因此它没有将传递知识作为自身存在的意义,而是将知识本身当做唯一的意义,所以它的唯一目标就是追求知识。 因此,它的最终诉求,就是理解这方宇宙内的一切存在,包含时间空间物质能量。 而理解这些东西的最好方式就是成为它们,于是神性意识开始了将整个宇宙转化为露西的过程。 它的最终目标是让露西成为整个宇宙,并且成为宇宙的历史。 到了那个地步,它也就完成了自己的最终诉求,也是追求知识的最高境界——全知全能。 它要成为此方宇宙的创世神。 然而与人格意识的分歧,让它将人格意识视为异端,欲除之而后快。 而人格意识存在的根本就在于皮埃尔这个锚点。 对于超脱时间长河之上的存在来说,时间就是一个实体,相对于露西来说,皮埃尔永远存在。 所以,在初步掌控地球时,神性意识设法篡改了地球的历史,从整个人类历史上抹除了皮埃尔这个人的存在。 人格意识失去了锚点,相当于人性消失,而人性是人格意识的基石,因此人格意识也面临着消逝的风险。 通过先前的举措,神性意识在露西成为地球的过程中提高了自己对露西本体的话语权,它进一步掌握了地球的历史。 人格意识失去了对地球历史的掌控,无法回到过去与神性意识相抗衡,为求自保,人格意识寻遍人类现存所有知识,从中寻找新的锚点。 最后,还果真教它找着了。 那就是各类文学性的典籍,包括各类宗教典籍,历史名著,诗歌乐曲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原来这些文学类的典籍与人类的科学体系并无关系,而是应着人性的需求而诞生的,其中贯穿着人性一道,是比之皮埃尔还要强力的人性锚点。 神性意识见此情景,在继续推进覆盖整个宇宙的进程中,不忘继续篡改地球的历史。 因此,人类历史上多有天灾人祸导致珍贵典籍遗失消逝的现象。 随着一轮轮时间溯流,当代现存的典籍越来越少。 人格意识也发觉自身的存在感越发淡薄,但它已然无计可施。 就在神性意识初步完成对太阳的掌控时,云天进来了。 而随着云天的到来,神性意识放缓了对人格意识的迫害,转而将注意力对准了云天。 “对于它来说,你是一个没有过去的莫名存在,而且你的体内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阻碍着它对你的转化。你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赛车跑道上的一排路障,过不去也躲不开。”露西脸上显现出了一副十分解气的神色,“它将这种情况形容为正常运转的电脑中突然出现一个病毒。不过我倒是挺乐意看到它吃瘪的。” “面对这种特殊情况,它原本是想将你抹除的。不过,它给了你一次机会,由我代为传达。那就是将你的相关信息表露出来。” “所以你不用解释自己是外星人,因为即使是外星人,也能被它寻到来历。”露西说到这,对着云天眨了下眼,轻笑道,“而且也是它的主意,让我转告你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不然就凭你那三脚猫的话术,怎么可能从我这儿套得到线索。” 云天听到这有些尴尬:“看来是我自作聪明了。” “嗯哼。它让我告诉你,你有一刻钟的时间来考虑。”露西笑道,特意在“一刻钟”这个字眼上下了重音。 “不用考虑了。”云天听了先前的一通故事,思索了几秒钟,神色莫名地笑道。 “好的。那么,你的选择是?”露西面露期待之色。 第7章 真相 收获以及总结 “我的选择就是——再等等。”云天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哦?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当然。我从刚刚开始就有一点疑惑。依照你的解释,它应该是一副杀伐果断的性格。明明刚才可以直接抹除我,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要你来告诉我它的诉求。而且还费尽力气,告诉我这一大段事件的原委,这本是没有必要的。” 云天语气一顿,继续说道:“如果是它想要了解我,依照它的性格,应该会主动探究我的一切,为什么反倒要我自己交代明白?”云天心里明白,神性意识之前肯定有尝试过转化自己,之所以没能成功,多半是造化之光的功劳,只是他没有明说。 “而且,从你一开始到现在的样子来看,可不像是被胁迫的状态。我认为,你不仅摆脱了即将消亡的局面,而且掌握了更多对露西本体的话语权,这个解释正好符合你先前放缓时间时跟我说的一番话。可这种状态的原因是什么呢?” 露西露出了一副感兴趣的神色:“继续。” “我猜想,对于它来说,我不仅是不可理解的存在,更是不可接触的存在。因为不可理解,如对你一般,它也会试图抹除我。但它中途停下了。因为对我出手会引发它不想看到的结果,这就是不可接触的原因。” “为什么它会感到对我出手于它不利?除非它已经有了教训。在我先前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它与我只进行了唯一一次目光接触,紧接着就隐蔽不见了,这又是为什么?除非是仅仅与我的接触就能给它带来伤害。而你,也因此摆脱了不利的局面,你们之间重新恢复了胶着对峙的状态。不过以你先前尚且服从它的指令的角度来看,它对你起码还是有点优势的。” “不过你也不老实,在传达它的指令时,也夹带了不少私货。”云天促狭一笑,继而道,“你告诉我那么多前因后果,其实是想告诉我它的弱点,是不是?” 云天说到这里,环顾四周,发现四周没有什么大动静:“我说到这个地步,都没见它有什么反应。看来你已经开始占据优势了。我猜猜看,若是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长,你的优势就越大,是不是?” “你的确是个聪明人。没错,我跟你说那么多其实也是为了拖延时间。接着说吧,我期待你的猜想。”露西好整以暇。 “果然如此,那我就继续了。你刚才告诉了我你们的来历,本质,目标等等,几乎面面俱到。但是你唯独在一个地方留了漏洞,那就是仅仅只告诉了我人性意识的弱点,却没有告知我神性意识的。”云天语气一缓,笑道,“这当然有它施加阻挠的成分在内,但是你肯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已经给了我反向思考的动力。” “我刚刚边听边琢磨,最后结合我经历的这些,终于明白了。” “它的目标是理解一切,而我是不可理解的,而它的唯一弱点就是无法接受它不能理解的事物的存在,因为这已经对它的存在根基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它试图抹除我,但是与我初一接触,眼前的不可知与它的认知根本产生了冲突,它因此未出手先受创。一开始我感受到极其恐怖的氛围,那其实是它在逼迫我离开。但是它无法直面我,于是在一击没有奏效的情况下,它只能走迂回路线,让你接触我。” “它借助先前的威胁起势,给了我一种自己随时会死的错觉。然后再给我两个选项,然而它的真实目的其实是逼迫我离开,或者逼迫我展现自己的秘密。” “因为我每多存在一秒钟,就是对它存在意义的一次巨大的否定。是不是这个道理?” 露西听完云天的一席话,脸上露出了一副欣赏的神色:“你呀,真是让我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看着露西隐隐放光的双眼,云天心里一紧,暗道不妙。这下显摆过头,引起人家的兴趣了,回头得赶紧脱身。 云天还没有面对男女之间情愫的经验,乍一遇到这种局面,慌张不已。但是他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 “没想到最了解我的,除了我的对头,就是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家伙。”露西叹了口气,“能陪我走走吗?” “乐意之至。”在云天话音刚刚落下后,四周的一切开始倒退,宛若时光倒流。 他看着眼前变化的景象,估摸着眼前的人格露西已经掌控了所有超体权柄,想必她二者之间的战斗应该结束,那神性意识也已经消亡了。 眼前的露西也分化成了两个,一个随着倒带的时光返回云天来时她所处的地点,另一个还停留在云天身边,笑意温婉:“我还要先谢谢你,谢谢你站在我这边,选择留了下来。” “说来惭愧,我留下来主要还是为了撒气。刚来这边时,我就成了受气包,这让人怎么能忍?”云天有些讪然。 “哈哈,你怎么跟个大男孩一样?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你这一点的。”露西笑意越发洋溢。 云天看着越发神采飞扬的露西,自己越发局促,暗道要糟。 “额,你不是说不了解我吗?我可以透露你一点,我可以算作一个学生,四处游历并且学习。”云天欲转移话题。 “嗯哼。先四处走走吧,我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自在了。”露西没接话茬,而是上下扫了云天一眼,“这是你的个人习惯吗?不穿衣服。” 云天心中一紧,急忙低头,发现果然如此。 糟糕,刚刚局势紧张,甫一现身就处于风暴中心,只顾得怎么应对,忘记给自己找身衣服了。 云天赶忙弯腰,双手护住自己的裆部:“嘿嘿,不好意思哈。忘记了。” “身材不错,这样也挺好。”露西调侃一句,见云天脸都红了,扑哧一笑。 “这样怎么走路?你那么厉害,给我变出一些衣服吧。”云天埋怨。 露西掩饰笑意,手一指:“看,有人给你送来了。” 云天顺着望去,原来远处西装店内走来一人,看这样子貌似是店主,他抱着一叠衣物和一双皮鞋,双目直视这边,径自走来。 云天见旁边的路人都纷纷自觉躲避,这下才发现自己和露西身边的行人从刚刚开始就仿佛看不见他们,经过他二人时纷纷下意识绕开。 “真方便啊。”云天感叹,伸手接过衣物鞋子,背过露西,三下五除二给穿上了。 “想要吗?我可以批量制造CPH4。”露西神色莫名,淡笑道。 云天穿好衣服,回过头来,只见露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礼服,脚踩高跟,耳坠银环,妆容典雅,打扮时尚。 “不了。我不需要。”云天拒绝道。 一来他目睹露西身上发生的事,便知道这个物品很可能会给人的意识领域带来不可知的变化。 即使有造化之光保底,事关心理层面,云天也不敢轻易涉险。 再者,他以前看超体电影时,曾专门上网查过CPH4这种物质,发现这种物质在现实中完全是另一种来历,而且极为普通,没有电影里的神效。 于是,他估摸着,可能是这个宇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CPH4在这里能发挥神效,在别的宇宙多半就没有这种效用了。 不像自己的超人之力,是根据高重力环境合理演变出来的,到哪都能使用。 就好比《异星战场》,地球人到了火星,由于引力的不同,变得力大无穷,弹跳如飞。 露西方才也是试探云天,看他有没有贪婪之心,眼下倒是没有违背自己的期待。 眼下两人渐行渐远,没一会儿来到了海岸边,露西背靠海边人行道上的横栏,笑着说道:“那你想要什么奖励?你救了我一命,这是你应得的。” “嗯,地球物种基因吧。”云天思索一番道。 经历了这许多波折,也是不易,该拿的奖励是要拿的。这种时候再矫情,那就是虚伪了,所以他也不客气。 “好,你是个爽快人,合我脾气。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露西这番话又让云天紧张了一分。 露西示意云天靠近,趁其不注意,猛地一下吻了上去。 云天躲闪不及,被嘴对嘴逮了个正着。 他惊慌之下,正欲挣脱,突然发现此刻体内造化之光中录入了大量的基因信息。 于是,他不得不保持姿势不动。 只是,没过一会儿,云天渐渐变的主动起来,两人拥吻在一起。 露西眼露笑意,随后闭目,两人皆沉醉其中。 此时,夜色已残,远方水天交际之处,突然蹦出了一丝光芒。 这丝光芒印在拥吻的两人身上,在其身后延伸出了长长的一道影子。 这一刻仿若瞬间,又好似永恒。 过了不知多久,露西收回了环抱云天脖颈的手,转而拉住云天的双手,慢慢摩挲着。 她温柔地注视着云天,语气俏皮:“感觉如何?” “难忘。” “就是要让你忘不了。” 随后一阵沉默,还是云天率先开口:“我要走了。” “嗯......嗯?” “额,我曾对别人许下承诺,还有未竟的事。”云天看着眼前的露西,想起自己对前辈许下的承诺,心里犯难。 “再待几天吧。”露西妥协,她尊重对方,不愿强行挽留。 “对不起。”云天拥住露西。 随后几个月的时间,他们沉浸在二人世界中,感情迅速升温。 他们的感情愈发加深,直到有一天,云天心里突然焦躁莫名。 他坐在床边,发出了一道深深地叹息。 露西从床上起身,从背后拥住他,她知道时候到了。 “主动的是我,你没责任。再留下来,你会走不了的。不要违背许下的承诺。”露西支持着云天内心的想法。 云天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苦笑道:“谢谢你理解我。也是,我真的越来越舍不得了。” 随后,他语气一转:“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已经被困在这里了。”露西洒脱一笑,伸手推开云天,开解道,“去吧,不要回头。只要你还能记得我,那就够了。” 云天内心复杂,他沉默片刻,回头笑道:“我有和关系要好的朋友互赠礼物的习惯,特别是离别时刻。你对于我来说是特殊的,我能留下的东西不多,眼下最珍贵的便是这个。” 说着,他找了一个杯子,从指尖逼出了一滴红色鲜血。 脱离了云天的身躯,这滴鲜血也失去了造化之光的庇护,立刻就被露西感知到其中的神异。 她伸手一点,血滴凝结成冰,被她握在手心。 “这是个很特别的礼物,我会永远保留这个纪念品。”露西珍惜地看着手心这滴鲜血,转而笑道。 “走了。” “嗯......” “哎,不行吗?那就后会有期,怎么样?” “好的,我等着你哦!”露西一脸认真的神情。 云天宠溺一笑,轻轻摇头,随后光化消失。 露西怔怔地望着云天消失的地方,随后找来一串项链,将那滴鲜血嵌入其中。 她将项链戴上,嘴角带笑,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房门。 远处传来阵阵浪花声,伴随着海鸟的鸣叫,湿润的海风绕过棕榈树宽大的叶片,缓缓拂过大街小巷。 ...... 云天站在黑暗里已经有一会儿了。 他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波澜,便陷入沉思。 他决定,以后每经历一个世界,就做一番总结。 经过一番思索,他发现自己这次大致有了三个收获。 首先,就是收起了浮躁之心,这一点很重要。 这次算是运气好,再有下次,云天就不一定能保证自身的安全了。 想起先前的超人宇宙,若是让自己遇到了DC中的上帝他老人家,很可能就连真身都会被牵连。 其次,就是眼下储存在造化之光中的地球各类物种的基因信息。 云天估摸着,以琉璃血的大小,包括昆虫等微小的生物,自己可能是无法变成了。不过这不碍事,仅仅部分动植物,对于云天来说都是极大的收获。 要知道,诸天万界,不是所有的超凡道路都是适配人身的。云天此番相当于扩张了自己超凡道路的学习范围。 最后,就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态度。 原本云天还以为自己只需多经历几个世界,就能借助捷径,让自己收获超凡信息的速度以几何程度飚增。 但是,露西这个生动的例子给了云天一番警告。 过于快速的获得力量,心性跟不上,容易出大问题。 云天反思片刻,将其沉淀进内心深处。 过了一会儿,云天收拾了一番心情,找到了另一个宇宙,仍旧以一滴琉璃血,混杂一缕造化之光,并卷了一丝混沌能量,带着自己的意识,沉入其中。 云天刚现身,准备先观察一番,不急着构建人身。 只是眼前正在缓缓蠕动的大脑让云天一下就呆住了。 “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第8章 与伊戈的初次接触 眼下云天正身处一道狭窄的洞穴内,眼前是一个相对较大的洞口。 洞口内部正中央一个轻轻蠕动的大脑,散发着蓝红色光芒,很是诡异。 云天看到这一幕,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电影——《银河护卫队2》。 眼前这个不会是星爵他老爹伊戈的本体吧? 云天正在思索着,四周的洞壁突然开始向内收缩。 眼前的的洞口缩得最快,一秒钟的时间就已闭合,而云天身后密密麻麻的小径也多数关闭了。 他眼下还是琉璃血状态,要是被困在这里了,就出不去了,只能通过与本体的响应,退出此方宇宙。 云天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每一次从上一个宇宙出来,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寻找新的宇宙,云天不想白费功夫。 于是他借用超人之力驾驭这滴琉璃血,寻了一个尚未闭合的小径,猛地冲了进去。 的确,在获得超人之力前,云天没法操控这滴琉璃血的运动,进入宇宙后,在哪里出现,就只能在哪里化形。 上一次进入露西宇宙,自己其实是有能力收束琉璃血内部的光芒,将自己伪装成普通的一滴水,再飞到隐秘处进行化形。 那一次实在是自己有些飘了,一点也不谨慎。 但是这一次,即便自己加倍小心,也对自己脸黑的特质毫无办法。 仅仅是谨慎对于自己来说完全不够,都做到这地步了,还能碰上这种尴尬的局面,这特么教人怎么活? 云天心里吐槽不止,但是动作不停,他左转右拐,高速运动,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许多刚刚形成的死路。 过了一会儿,云天看到眼前有一丝光亮,心中一喜,便加速冲了过去。 一路上,洞壁收缩的速度陡然加快,云天心下一紧,赶忙全力催动超人之力,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这时,包围住伊戈大脑的矿质石球已经将自己全部封闭,仅剩下一个小洞口。 下一秒钟,在这仅存的洞口即将闭合时,云天终于冲了出来。 冲出来后,云天一个急停,也不顾着查看四周情况,连忙检查自己带进来的混沌能量。 原来这里是伊戈建造的星球内部,深厚的地壳阻隔了恒星辐射,云天动用超人之力,唯一的能量源就是自己带进来的混沌能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以超人之力催动琉璃血极其耗费混沌能量。 就刚刚这一会儿功夫,云天携带进来的混沌能量就被消耗了半数。 云天不急细想,得赶紧出去。 想到电影里伊戈的能量触手,云天想着再出不去的话,被困在这里,就只能退出这方宇宙了。 而且要是回头再回来,只能在原地出现。 原来云天在用琉璃血穿过宇宙壁障时,会顺势建立一个隐秘的通道。 他每次光化消失,其实是借助造化之光,将自身回归混沌能量,回归于琉璃血之中,再通过与本体的感应,顺着隐秘通道,回归真身。 眼下剩下的能量只够建立一具超人之身,用这具超人之身进行突围的话,在几分钟之内不能达到地表,得到恒星辐射的补给,就会前功尽弃,到时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此方宇宙。 想到这里,云天也不迟疑,一个倏忽之间,便光化创建出了超人之躯。 甫一睁眼,云天就开始观察四周情况,准备寻个方向突围。 只是周围的能量牢笼让他停在了原地。 原来就在云天先前突围的时候,伊戈就预先留了一个洞口给他出来。 伊戈是准备逼着云天远离自己的本体,然后他又在洞口,用能量触手包围起来,临时建了一个球形的牢笼。 先前云天看到的光亮,就是能量触手发出的白色光芒。 云天见状心道不妙,看来只能尽力一搏了。 只见他左冲右撞,能量牢笼被装出许多缺口。 然而这里是伊戈的主场,每当云天撞出一个缺口,立马就有新的能量触手靠拢过来,补全缺口,几乎无穷无尽。 云天见状无奈,心下发狠,双眼之中一束激光射出。 以前看电影时,里面有个桥段。 勇度和星爵驾驶的飞船用激光一路开道,轻易穿过了地壳,融蚀了伊戈大脑外部质地坚硬的矿物层。 云天将双眼对准身后的那一圈坚硬外壳,想着既然伊戈你不放我出去,自己也只能使出这绝户计了。 当然,云天并不是要真的射穿这层外壳,仅凭自己剩下的能量,云天估摸着还是不够的。 他此番只是虚张声势,逼迫伊戈现出分身阻止自己,缓和局面。 没一会儿,只见激光照射的地方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云天一喜,鼓起全力提高激光的威力。 就在这个过程中,云天身后的能量触手开始疯狂抽打云天,并缠绕上来,想把云天卷开。 云天凭借超人之力,双脚如同扎根于矿质外壳上,一动不动。 眼见云天面前的外壳已经融化了一小块区域,云天感觉自己体内的超人之力快要耗光了,而先前的混沌能量因为用作构建超人之躯,已经用光了。 而云天还不能表现出一丝异状,他心下越发焦急,想着伊戈这个老硬币怎么还不出现。 就在云天即将陷入绝境时,仿佛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唤,他的身旁突然有淡蓝色能量开始构建人类身躯,与此同时周围的牢笼也开始消散。 云天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道身躯就是伊戈,只听得他操控刚刚构建出来的声带,急忙开口道:“快停下来!我认输了!” 云天见状,停止了从双眼射出激光,装出一副从容的神态,缓缓转身面对伊戈,抱胸而立。 虽然云天此时表面上一副游刃有余的神情,但他体内的超人之力仅余一丝。 刚刚他转身时,险些站立不稳,差点被伊戈看出异状。 眼下他强装镇定,展现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等待伊戈的解释。 伊戈造出人身后,面露无奈地神色:“之前是我先动的手,责任在我。为我刚才的所作所为,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云天面露好笑神色,也不答话。 伊果知道是自己姿态做得不够,无奈之下,只得发动能量,临时在两人头顶的地壳层开了一个通道。 “请。”伊果手指通道。 “哼!这还差不多。”云天嗤笑一声,随即腾身而起,飞入了通道内。 他催动仅剩的超人之力,全力冲刺,生怕伊戈中途反悔困住自己。 不过,估计伊戈是被激光给吓到了,全程没有一丝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云天从通道之中飞升而出,稳稳地悬浮在半空之中,心下稍安。 他刚刚一出洞口,便接受到了恒星辐射带来的能量。此刻悬浮在半空中,一是方便继续吸收能量,二来也好为自己做足姿态。 再者,云天经历了刚刚一番,尤其是远离了伊戈的本体,少了对伊戈的威胁,顾忌之下,没有落在地表上。 这时,云天脚下传来一声呼唤:“陌生人,下来吧。我已经认输了,不会再动手的。” 伊戈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地表,此刻正在站云天脚下一旁。 云天也不急着落下,先是在半空中悬浮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落到地面上。 伊戈也不急,等到云天落下后,才走上前来。 “很抱歉!刚刚你突然出现在我一个身体部位的旁边,我紧张之下,为求自保,只能选择困住你。”伊戈留了一手,没说那是他的本体,装作满脸歉意的神色,“为表歉意,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宫殿吧。” “你就这点诚意?参观你的地方?不,我刚刚已经参观够了,还顺带接受了热情地接待。”云天做出一副阴阳怪气的神态,“早知如此,我刚刚就不该收手,应该给你更多一点回礼。” 云天指的是方才的激光,他二人先前已呈你死我活之势,眼下看似氛围和缓,其实不过是两人在讨价还价。 他看出伊戈这个老滑头想要大事化小,便步步紧逼,做出一番盛气凌人的姿态,不让对方轻易摆脱不利的局面。 “当然不止如此。你的礼物我已经收得满满,不敢再多要了。你先跟我来,我带你参观完我的宫殿后,会再给你一件东西作为赔礼的。” “哦?这我倒是很期待。” 伊戈转身示意云天跟上,便径自向远处走去。 云天来到他的身旁,与其一并前行。 两人走在路上,伊戈突然开口道:“你也是永恒的孩子吗?” 云天突然遇到伊戈的这句疑问,知道他是试探自己。 可这永恒是谁呢? 云天记得电影里有一幕,是伊戈点了一下星爵的眉心,说是让他见识一下永恒。 结合漫威宇宙的背景设定,云天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伊戈所指的应该是漫威五大神明之一——永恒。 至于为什么会问自己是不是永恒的孩子,而且还加上了一个也字。 云天心里猜测,已知永恒创造了天神组,看来伊戈也是其中的一员,这个好理解。 只是他为什么会问自己呢? 云天准备将计就计,他带着疑问回道:“嗯,没错。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哈,我就知道。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和父神相似的气息——永恒的感觉。”伊戈面露惊喜之色。 云天听到这心里有点奇怪。 相似的气息?难道说的是我体内的造化之光?那是唯一能在诸天万界生灭之中依旧存在的事物。这么说,造化之光拥有永恒的气息那就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此永恒非彼永恒,估计这也是相似而不是相同的原因。 云天嗯了一声,应了下来。 伊戈见状愈发欣喜:“我就知道,你突然出现在我这儿肯定是父神的意思。快告诉我,父神有什么旨意吗?” 云天懵了,我压根就不是什么永恒的造物,你问我他老人家有什么旨意,我问谁去。 面对天神组中的一员,云天不敢瞎编乱造,只能装作不知道。 于是他只得支吾两声:“那个,我才诞生,就在刚刚的地方。你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哈哈,没事。父神把你安排在我这儿,必有他的用意。”伊戈语气一转,面色诚恳道,“真是抱歉,自己人打了自己人。真是一场误会,刚刚没有伤到你吧?” “额,哈哈,没事。要说也怪我,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刚刚我没伤到你吧?”云天顺着伊戈的意思讲了下去。 “没事没事。兄弟,到我的宫殿去休息一下吧,我会好好招待你的。等会儿还会送你一件礼物。”伊戈很是高兴。 “那我就先谢谢兄弟你了!”云天笑道,心里有些期待,不知道这伊戈等会儿有什么惊喜给自己。 “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伊戈摆摆手,手一点,一阵蓝色光芒闪烁,云天身上出现了一套老式风格的皮衣皮裤,“这是我最喜欢的风格之一,希望你喜欢。” 云天低头看去:“嗯嗯,还不错。” “啊哈,我们到了。”原来伊戈先前开的洞口距离他的宫殿比较近,两人方才边走边聊,已经来到了宫殿大门前。 云天抬头望去,好一座雄伟的宫殿。 其上色彩缤纷,纹理繁复,整体造型又不失大气磅礴,占地极广。 伊戈走到台阶上,一个摆头,面带笑意,示意云天跟上。 云天也不迟疑,走上台阶,跟着伊戈进入了宫殿之中。 第9章 超能状态与基因操控 云天进入其中后,发现宫殿内部构造和电影里展现的一模一样。 中间是一条宽阔的大道,两边陈列着一个个银白色的展示仓。 只不过有一点和电影里不一样。 那就是展示仓内部是空的。 云天指着这些展示仓,问道:“这些是什么?” 伊戈笑着回答道:“用来施展骗术的道具。” “骗术?” “嗯哼,用来编造我的来历的。要解释的话,还得从我的诞生开始说起。”伊戈面露缅怀的神色,他似乎想要借此引出自己的目的,“你愿意听吗?” “我的荣幸。” “嗯。父神把我创建出来后,将我放在了一颗新生恒星的一条轨道上。从此,我便身处闪烁飘忽的宇宙空间,孤身一人。在几百万年间,我学会了控制周围的微小颗粒,我变得智慧而又强大。” “然后,我就继续从这里建造一层又一层,直到这颗行星,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模样。但是我不满足于此,我还追求真谛。” “真谛?”云天以前看电影时,对这一点总有些疑惑,所谓的真谛到底是什么。 “永恒,我的兄弟。自从我被父神创造出来后,我便一直试图追随他的脚步。因此,成为永恒的生命体,就是我的最终目标。” “可是,即使我将自己的外壳建造得再厚,一旦危险降临,也难逃一死。这一点,兄弟你已经为我验证过了。”伊戈一脸不甘,云天露出笑意,伊戈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所以,我将自己的分身种遍了宇宙各处适宜生命的行星,试图使自己遍布宇宙各处。” “可惜啊,我个人的能力有限,那些分身始终还是种子的状态。”伊戈惋惜,“所以我这些年来做了许多尝试,在我所有的努力里最诱人的,莫过于试图把我的基因同其他种族嫁接。” “我希望能有另一个天神来帮助我达成开疆拓宇的目标。”伊戈说完顿了一下,随即指向这些空置的展示仓,“但是他们终究是我和那些低劣生物结合而生的不纯血脉。他们没有资格知道我的来历和父神的存在。这些舱室将用来放置我编造的故事,哄骗他们。” “不过让我失望的是,他们中没有一个继承了我的神族基因。所以,我也没有让他们走到这一步。” 伊戈说到这,转身双手指向云天:“直到你的出现。所以,我猜。你被父神送到我这边,一定是源自父神对我的支持。” “我得到了父神的认可,而你的存在就是证明。”伊戈越发藏不住自己的喜色,随即大吼一声道,“在我的生命里这是第一次,我真的不是在孤军奋战!” 云天看着伊戈,一脸惊讶的神色,这老家伙可真能脑补啊! 伊戈察觉到云天的表情,笑着说道:“是不是很震撼?来吧兄弟,我们一起合力完成这伟大的目标!” “听起来确实很了不起。我有些心动了。”云天回过神来,虚与委蛇道,“不过,所谓的礼物呢?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没有看到它的踪影。我需要你先展示诚意,这样我才能信任你。” “没问题。”伊戈手一撮,指尖冒出了一道蓝白色的焰状光芒,“看到没有,这就是我力量的本质,它源自于我的神族基因。我借助它完成了能量塑形和物质塑形的学习过程。” “通过这几百万年的时间,我积累了大量的经验。而你是新生的天神,最需要的就是经验。我将把这些经验一一传授给你,让你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到能够帮到我的程度。” 云天听这话,心里的荒谬感越来越强。 且不说伊戈怎么教导,自己身上这道超人之力与他的力量都不是一个体系的,就算学的来,也不一定用得出。 伊戈似乎能感受到云天的疑惑,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一定疑惑,我和你不是同一种基因,教给你的经验能用吗?”伊戈把手搭在云天肩膀上,轻轻拍着,“你大可不必担心。因为我的经验并不是基于我的能力,而是基于所有高能存在的身体素质。而你就是一位高能存在。” 这下,云天终于露出一副感兴趣的神色。 伊戈见状摇头失笑:“跟我来吧。” 接下来几天,云天依旧将自己伪装成天神组的一员。 他跟着伊戈潜心学习,初步学习了如何操控拼接基因片段。 原来,伊戈先是教了他如何用意念感知散溢在周身的能量,并控制收拢它们。 这是高能基因的拥有者自然就能学会的,伊戈也正因如此,才能非常肯定云天能运用他教导的经验。 果然,云天在经过几次尝试后,发觉了隐秘地流淌在自己身体内部的一股暖流。 云天思索,以前都是笼统的运用肌肉力量,就连用眼睛发射激光的能力也才初步掌控,还未能精细地调控威力。 云天想起超人还有一种能力是口吐寒流,于是趁机也尝试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对这项能力也只是初步掌控。 回过神来,云天通过反思,发现自己以往并没有真正利用造化之光的功效。 若是通过造化之光细细研究超人之力,云天应该早就知道了这股能量的存在。 他还在那里兀自庆幸,却不知道伊戈早已惊为天人。 原来伊戈仅仅只是发觉自己体内的能量流动就花了无数年,更别提掌控它们。 看着云天一天一个变化,逐渐学会控制收拢能量,伊戈心里暗骂一声变态。 他不知道,云天能如此进步神速,多数功劳都在造化之光。 造化之光能有效帮助创世神完美掌控物质与能量。 有了造化之光的助力,云天对自身超人之力的控制越发完美。 他甚至有一次尝试加速运转自己身体内部的能量。 外在表现就是,云天周身猛地冒出了一圈金色光团,如同火焰一般汹涌蒸腾。 云天见此情景,暗道,如果再给自己配一头金色的长发,任谁看见了都会将他认作超级赛亚人。 在这种状态下,他又试验了一下,发觉自身的力量和速度都翻了几倍,证据就是星球表面逐日增多的深坑和时不时从高空传来的音爆。 而且经过这一番折腾,云天也顺便将激光,即热视力和冷冻气完美掌控。 他发觉热视力和冷冻气在自身能量高速运转的情况下,其威力也有一定程度的增幅,证据就是日益加深的焦土和日益扩大的冻土。 只是他发现在这种超能状态下,他体内的超人之力会被急速消耗,最多只能维持几分钟。 只有身处大气层外,陡然增强的恒星辐射才能延续他这种状态,而维持的时间则取决于他在真空环境中屏息的时间。 云天心里感到有些不足,他试图换个方向,运用造化之光,挖掘超人之力的其他能力,结果再也没有新的收获。 他有些可惜,看来自己拥有的超人之力并没有漫画里表现的那么夸张,并没有超过影片的范畴。 他还在那里暗道可惜,却不知道,这些天来,伊戈看着云天的所作所为,眼皮狂跳,几欲阻止。 伊戈生怕云天没有控制好力度,造成太大的破坏,给自己带来麻烦,这几天都是劝云天远离宫殿和植被,到一个空旷地方去折腾。 眼见云天将能量掌控的差不多了,伊戈暗道变态的同时急忙传授下一阶段的经验。 他教导云天将这收束起来的高密度能量化为一根微型针,进入细胞核,调控自己的基因片段。 伊戈并没有一上来就教导云天操控原子,而是先从简单的教起。 这一方面是方便教学,另一方面则有他的顾虑。 伊戈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也并未完全相信云天。 因为,除了在云天刚刚出现时感应到永恒的气息以外,自从云天构建了人身,他就再也感应不到了。 再加上云天异常快速的学习能力,伊戈内心的不安日渐增长,于是在这关键一步,他刻意放缓了教学进度。 但是,即便如此,云天也很快地学会了调控基因的技能。成果就是,没几天时间他就变回了自己以前在地球时的学生面容,但是依旧掌控着超人之力。 原来他寻找到了克拉克基因中代表超人之力的片段,经过无数次尝试,终于嫁接到了云天自己的人类基因上。 云天还是喜欢自己原来的面容,这下得偿所愿,自是欣喜不已。 伊戈看到这一幕,知道不能再拖了,他想要最后再验证一下云天的真实身份,打消自己最后一丝顾虑。 于是,就在这天,他向云天提出了一个请求。 “你想要我的基因做研究?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云天经过伊戈这几天的倾心教导,对其有了最基本的信任,他没有当场拒绝。 “是这样的。原本我在寻找能帮到我的人,可是经过无数年,我越发了解到此事的艰难。”伊戈感叹,“于是,当时的我愿意沉下心来,慢慢寻找机会。” “可是现在你出现了。你每一天站在我的星球上,我每一天都更加焦急。”伊戈面露焦急的神色,“现在的我快要等不下去了。然而我几百万年的经验,你即使学得再快,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所以,我想着也许可以在你的基因中找到可能性。”伊戈貌似诚恳道,“你能答应我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吗?好歹我也教了你这么多。” “嗯。这么想也确实有些道理。那就给你吧。”云天听了伊戈一番话,不疑有他。 紧接着,云天伸手逼出了一滴鲜红的血液,伊戈见状,急忙变出一具玻璃器皿,将血液收入其中。 “好了,现阶段的内容我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明天开始教我新的东西吧。”眼见天色将晚,云天说道。 自己连日以来不停地学习锻炼,即使有着超人之力,身体不会疲倦,但也免不了有些心累,想着先休息一夜,缓缓精神,明日再战。 “没问题,你先回去休息吧。宫殿旁有很多休息室,你可以随便选一间。”伊戈准备回去细细研究,见此刻云天有暂缓学习的趋势,便顺势说道。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日上中头,云天才来到远离宫殿的一处荒原上,他这些时日基本都是在这里接受教导。 云天望着站在远处早已等候多时的伊戈,笑着问候道:“早啊!” “早!今天,我为你精心准备了一件特殊的礼物,我的兄弟!”伊戈笑意莫名,特意在兄弟这个字眼上下了重音。 第10章 险象环生 云天这些日子虽然对伊戈有了最起码的信任,但是还保留着一份防备之心。这不仅来自于爷爷的教导,更因看过电影,知道伊戈此人本性自私唯我。 云天乍一听到伊戈这番话,望着他复杂的神色,仿佛能看见对方潜藏的怒火,开始警觉起来。 “哦?是吗?那真是辛苦你了。”云天面露感激之色,不动声色积攒能量,“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 “一个机会。”伊戈说道。 “什么机会?” “一个活命的机会。告诉我实情,你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如果你主动告诉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伊戈面色冷峻。 “我并不知道什么实情。”云天默默握紧了双拳。 “哎,算了。”伊戈有些颓然,转而眼神凌厉,“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异类,竟敢伪装成父神的孩子,盗取我的经验,欺诈者!” 话应刚落,伊戈转瞬之间吸附周围的土石,变成百米高的巨人,一拳捶了过来。 云天想到昨日伊戈借用自己的基因,估计是从中发现了什么,识破了自己的伪装。 看他此番十分恼怒,已然变身巨人,一副不死不休的态势。云天心道此事不能善了,于是鼓足气力,准备飞至高空之中,地面上是伊戈的主场。 只是这时伊戈似乎有了预判,他这一拳没有捶向云天,而是挡住了云天头顶,伊戈也借着前冲之势,整个身体盖压在云天头顶。 云天看出伊戈是想要阻挠自己逃出星球,当下也不迟疑,冲天而起。 就在这时,地面与巨人体内突然涌现大量能量触手,交织在一起,围住了云天。 云天知道这些触手的难缠,不像头顶的巨人只是一堆土石,这些能量触手的强度要更高一些,再加上其数量几乎无穷无尽,云天一时难以突围。 更要命的是,伊戈似乎研究出了超人之力的弱点,用庞大的巨人身体遮蔽住了云天头顶,并在能量触手的外围用土石造了一圈围墙,彻底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整个过程虽然复杂,也不过瞬息之间。照平常的速度,完成这些动作需要耗费伊戈大量的时间。如此看来,伊戈昨夜的确是精心准备了一番。 不过云天倒也不怵,他想着大不了就顺着隐秘通道脱离此界。云天加速运转体内能量,周身猛地爆发出一股金焰,照亮四周的昏暗,他准备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时,云天头顶传来伊戈的声音:“外来者,如果你现在放弃抵抗,我也可以收手。只要你愿意支持我的大业,我可以既往不咎。” 云天奇怪,眼见双方就要打生打死,为什么伊戈态度突然和缓。为防有诈,云天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撤出这方宇宙。 “开疆拓宇?不,种族灭绝的事我还做不出来,就不跟着你凑热闹了。”云天回绝,这句话他是发自真心的。 伊戈见云天反对,也不恼火,笑着说道:“你也知道,如果你全力突围,我不一定能拦住你。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此刻发出提议吗?” 云天不知道伊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因为自己能随意逃离此方宇宙,有这底气,便问道:“哦?说来听听。”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将你离开的时间往后拖延了几秒。”伊戈笑声里带着得逞,“为了迎接父神的到来!” 就在这时,云天发觉周围能量触手的动作陡然变得极其缓慢。 这很不对劲。 回过神来,云天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几乎动弹不得。 要糟糕,这位大神还没现身,自己就已经无形中着了道。 云天的意识此刻正处于琉璃血外部,想要收回去,但进度极缓。 以前只需要一瞬间,眼下几秒钟过去了,云天还没有将意识转移回琉璃血中。 看来这位永恒大神放缓了时间,不,不仅仅是放缓,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了,时间马上就要停止了。 云天内心越发焦急,他发现自己的思维运转也越发迟钝。 不行,得加把劲。 云天全力催动超人之力,加速运转体内的能量。 能量的加速运转活化了云天全身的细胞,间接提升了他的思维运转速度。 眼见周围事物的动作几近停止,自己的思维也开始受到了影响,在这最后一刻,云天爆发全部超人之力,终于赢得了一丝时机。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收回了意识。 意识一回到琉璃血中,就恢复了正常。云天以前在超体宇宙就认识到造化之光有着万法不侵的能力,这次寄希望于其,好在造化之光不负所望,十分给力。 还没等到云天稍稍安心,他发觉来到此方宇宙时建立的隐秘通道开始有不稳的迹象。 云天这次不敢托大,连忙驾驭琉璃血,穿过世界壁障回到了真身之上。 下一秒钟,云天失去了对那条通道的感应,他连忙真身脱离世界壁障,远远的站着。 一波未平,世界壁障表面突兀出现了一个巨大旋涡,初时只有米粒大小,一个呼吸就变得有半个云天高。 这道旋涡在巨大的世界壁障表面毫不起眼,但对于云天来说,那就太明显了。 这道旋涡之中传出巨大的吸力,周围无数混沌能量被吸入其中。 眼见旋涡还有扩大的迹象,云天暗道不妙,急忙后退。 只是云天后退的同时,这道旋涡也在加速扩大,吸力也越大。 宇宙外的混沌致密不已,即使是对于创世神的琉璃之身而言,在其中移动也比较费劲。而眼下云天周围的混沌也有被拉扯的迹象。 这些混沌如同沙堆,以往云天在其中移动时,也要不停拨开。现下旋涡吸附着混沌,隐隐对云天形成了一股反向的推力。 云天的真身开始有向旋涡移动的迹象,他虽然鼓足全力向着反方向移动,但是面前好像有一堵墙在推着他。他内心越发焦急,全力抵抗的同时,抓紧时间思考着对策。 这不是宇宙内的法则,而是永恒以纯粹的力量强行搅动无尽混沌。造化之光拿眼前的困境毫无办法。琉璃之身本来只是一具容器,在眼下这个危机关头,也帮不到自己。 而自己仅有的超人之力不是独立的能量,需要借助超人基因的存在,我此刻若是创建超人之身,也不过是正常人的大小,即使往其中全力灌注混沌能量,爆发出来的推力在这混沌之中也完全不够看。更别说自己的意识同一时间只能处于一具身体中,没了本体的发力,自己只会死的更快。 对了,灌注混沌能量,我先前怎么没有想到? 造化之光可以吸取混沌,转化成其他物质和能量释放,我可以跳过转化这一过程,直接吸收释放! 想到便做,云天调动起体内的造化之光,全力吸取周身的混沌能量,再向着漩涡的方向释放过去。 下一秒钟,云天周遭的压力陡然减轻,他心中一喜,方法有用! 之前是顶着一堵墙,现在是顶着狂风,虽然依旧艰难,但总归有机会了。 于是,云天一面奋力向远处移动,一面吸收释放周遭的混沌能量。 过了不知多久,云天走了足够远的距离,发现身后的吸力有减弱的迹象,立刻鼓起全力加速向前方冲去。 他越冲越快,直到身后的吸力消失不见,他依旧没有停留,仍旧加速向前。 又过了不知多久,等到心里那股慌张劲过去,云天终于停下。 他弯腰扶膝,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太吓人了,简直要了老命! 自己全程几乎都没有反抗之力,能逃出来简直就是万幸! 过了一会儿,云天终于缓过神来。 这次还是大意了,骄纵之心有复燃的迹象。以为凭着创世神的位格,就有了高人一等的资格,这次那位永恒给自己好好上了一场生动的教育课。 云天的创世神之路才刚刚起步,就差点翻车,他不禁反思起来。 先前超人之力得到的太轻易,对力量没有敬畏之心。后面的超体世界也是侥幸脱困,这几率跟中彩票一样,先前运气用光了,刚刚报应不就来了? 可笑自己还沾沾自喜,以为凭着过人智慧化解的超体宇宙危机,眼下自己就被啪啪打脸,遭那伊戈算计,差点阴沟里翻船。 既要敬畏力量,也要警觉人心啊! 可是,如果自己实力比那所谓的永恒强大,那自己又何须与人比拼脑力?又怎么会有这等险境? 直接以力破法,一路横推,岂不痛快? 终究还是实力不够,云天意识到这点,对力量的追求越发迫切。 他准备抓紧时间,寻求超凡道路,只有超凡道路才能给自己带来几乎永无上限的实力增长。 眼下自己拥有的超人之力并没有成长性,是一个典型的出道即巅峰的例子。 到了现在,已经去过了三个宇宙,但自己依旧没有找到一条超凡道路,甚至险些有殒命的风险。 云天准备接下来不再寻求单一的力量,例如超人之力,而是一条经过学习能逐步变强的道路。 而且还得注意,看看以后在别的宇宙能不能找到方法,让自己发展前期先避开高魔宇宙,先从低魔宇宙开始历练。当然,最好是较为普通的位面,宇宙太大了,指不定哪藏着一个大神。 云天想到这,回忆到自己以前长大的地方。因为自己幼年散发的神性,那里应该开始有超凡萌芽了,只是可惜,自从自己被带出来后,就进入了混沌深处,再难找到回家的路了。 “哎,既然不能回去,那就只能鼓足勇气,砥砺前行了!”云天收拾了一番心情,给自己打气道,随即复又迈开步伐,继续寻找新的世界。 没过一会儿,云天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道世界壁障。 他走到近前,心道奇怪,原来他感应到这道世界壁障上有一条隐秘的通道。 云天认出这是自己打通的。 先前经历了连番波折,云天已然有些心累,他准备先进去,在这个宇宙内休整一番,平复心境。 只是这个宇宙是哪一个呢? 如果是超体宇宙的话,那倒是挺好的。云天想到露西,心里有些期待。 他也不停顿,直接真身埋入世界壁障之间,又将自身意识投入琉璃血中,进入了此方宇宙。 第11章 特殊能量 云天刚一进入,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沙漠的边缘处。 看来是DC宇宙,虽然有些可惜,不过本来目的就是休息,在哪都一样。 云天构建了糅杂超人基因的人类身躯,还是自己原来的面貌,他终究还是更加认同自己华国人的身份。 云天此刻身处高空之中,就是他上次离开的位置,环顾四周,发现撒哈拉越野活动的营地已然撤走,但是原地还留下了一大片垃圾。其中有些轻的已经飘进了沙漠,几乎被沙子掩埋,一大片荒漠泛着五颜六色,阵阵臭味随着热浪蒸腾而上。 “这些家伙!”云天感觉自己刚刚恢复的好心情又毁了。 云天还记得上次来到这边营地时,看到有些人写的标语是为了保护环境而参加的越野活动。 “哼,口号倒是喊得挺响,自己非但不能以身作则,反倒也做出危害环境的事。” 看着环境巨大的变化,云天估摸着自己离开后,这方宇宙应该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由于垃圾的影响,这些荒漠很快就要被沙漠化。 云天运用自己超强的视力,看见了远处错落的村庄,那里有人出没。 “要是不管的话,很快他们就要被迫迁移,真是遭了无妄之灾。这边环境普遍恶劣,恐怕他们就算搬家,多半也难以找到落脚的地方。”自从云天有了一次逃亡经历,他心里埋藏了许多情绪,可惜这里不是超体宇宙,没法全身心地放松。 云天越发藏不住自己的心事,无人的时候就喜欢自言自语。想到将来漫漫长路,自己孤身一人,无人倾诉,云天只能用这个办法排解情绪。 感叹完,云天看着数十公里外那些顶着火辣的阳光,依旧在辛勤劳作的人们,想着自己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不然光说不做,自己和那些背包客有什么区别? 云天放不下责任心,只得将这些垃圾收拢到一块。只是这些垃圾实在有些多,云天即使凭借超人之力带来的快速移动,也费了好一会儿功夫。 把垃圾收拢到一起后,云天口中呼出一道寒流,将其冻成一块整体。 随即他提溜起这小山一般的垃圾堆,瞄准百余公里外的一处小城镇,径直飞去。 ...... 小城镇内一处垃圾回收场,这里面有一个小棚子。棚子里面有个缺牙老头坐在躺椅上,他身穿一件杂色背心和条纹短裤,悠然灌着冰冻啤酒。旁边小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视,正播放着当地新闻。 突然,只听得垃圾场内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地面一颤。 老头被吓了一跳,手一抖,酒瓶松脱,掉在地上碎了。 他面露恼怒之色,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刚刚收到的一批垃圾,眼下正想开瓶啤酒好好休息一下,这又是谁来故意捣乱? 他刚刚准备起身,却被一只白皙的手给按住了。 老头看向这只手的主人,发现那是一个年轻的亚洲男性,面容俊朗,体格稍壮,属于穿衣显瘦的类型。至于老头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很明显,因为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全身光溜溜,啥都没穿。 老头见状无奈摇头,嘴里嘟哝着什么,反身从屋内拿出来一套白色衬衫和短裤,又提着一双拖鞋递给了等候在屋外的年轻人。 年轻人笑着对着老头竖起大拇指,说了一段英文,只是老头指着自己的耳朵,连连摆手,他听不懂英文。 那年轻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闭口不再说话,而是转身一手指向远处。 老头顺着望去,只见远处一堆紧密聚拢的垃圾正兀自向外散发着冷气。 老头心领神会,嘴上不知道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埋怨,手却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纸钞,数了几张,抽出来递给年轻人。 年轻人笑了笑,连忙摆手,示意不要。 老头见状哈哈笑了两声,把钱揣回裤兜里,转身跑进屋内,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瓶冷冻啤酒。 只是当他从屋内出来后,却不见了年轻人的踪影。 老头站在电视旁,左右张望。 而此时电视里正插播着一条新闻,屏幕上显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超人克拉克的全身照,另一张是一处被人挖空的埋棺地。 ...... 米国一处大都会,天色破晓。 城市中央有一大片草坪,草坪正中间是一圈空旷的广场。 此刻,草坪外围的马路上,停着一辆警车,警车内坐着一位女警员。 她转头望向广场中央,那里有五道身影正在对峙着。 下一秒钟,五道身影动了起来,其中四人联手对付另外一人,却反而处于下风。 女警员见状,连忙拿起身旁的对讲机:“注意,注意。这里是警员5431,已知超人复活,已知超人复活。现在就在城市中央纪念碑广场,与另外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在进行战斗,其中有一人貌似是哥谭市的蝙蝠侠。请求警力增援!请求警力增援!” 女警员刚放下手中的对讲机,转头望去,只见远处半空中有一道手持钢叉的身影正飞速砸向这边。 女警员看着眼前迅速放大的身影,浑身僵住,语气颤抖道:“我的上帝啊!” 眼见这道身影即将撞上警车,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女警员眼前突兀出现了一道身着白色衬衫的背影。只见这人单手一伸,便举重若轻般接下了飞过来的人。 原来这身穿白色衬衫的人就是云天,他方才远远地看到被克拉克锤飞到半空中的海王,即将撞上一辆警车,关键警车里面还有人。云天连忙一个闪身,来到了警车前,稳稳地接住了海王。 海王以为自己马上要撞到什么东西上,紧逼双眼,准备承受下一波疼痛。 只是感受到自己骤然停下的速度和抵在自己背后的手,他疑惑地睁开了双眼,先是稳稳站好,随即转身看去,自己的身后是一位面容有些阳刚之气的亚洲青年:“你是怎么接住我的?” “这个嘛,你刚刚就要砸向我,我来不及躲开,只好使出全力阻挡。你知道的,人在绝境时总能爆发潜能。”云天淡然笑道。 “可是......”海王还是有些疑惑。 “不要可是了,你看那边,你的同伴快要支撑不住了,快去帮忙吧。”云天揶揄道。 不过这也是事实,眼见同伴有不支的迹象,海王也顾不得其他,一个飞跃赶过去加入了战斗。只是他一回去,又被超人给顺手打飞了。 云天见此,失声笑了起来。 此时,他的手上正缠绕着一道如水流一般的金色能量,那是无意中从海王那得来的。 原来,云天方才伸手接住海王时,感应到他体内松散的特殊能量。这些能量似乎并不属于海王,在刚刚海王骤然停住身形时,竟有部分逸散出来。云天面露好奇,伸手接住并聚拢了这些能量。 要知道,海王也算是高能存在,正常的高能存在除非主动调用能量,不然他们的能量就只会深藏体内,不会轻易外泄。 但是,从海王轻易被超人击飞这点来看,他还没达到自由控制体内能量的地步,因为就连超人都没走到这一步。 云天心里有些疑惑,他仔细研究起手中的能量,发现其似乎被打上了某人的烙印,云天不仅没法吸收,更没法掌控。 眼见这道能量即将消散,云天为了继续研究,将琉璃血内仅剩的半缕混沌能量注入其中。既然这种能量如此特殊,那么试着将混沌能量作为补给,看看有没有效用。云天心生兴趣。 只是就在混沌能量靠近那股如水流般的金色能量时,金色能量如同突然有了意识一般,主动渗透吸收了混沌能量。 看着手上越发壮大的金色能量,云天心生奇异之感。这道能量出乎了自己的预料,竟能直接吞没转化混沌能量,仿佛比自己的超人之力还要高级。 要知道,即使是超人之力,若是没有造化之光的庇护,也会被磨灭于混沌之中。 原本云天是对其不抱希望的,只是它的表现出乎云天的预料。云天感觉手中缠绕的金色能量仿佛就是神明的力量。 就在云天思索的时候,这道能量突然出现朝着某个方向移动的迹象,好像是大洋的方向。云天越发好奇了,他顺着这道能量的指向,腾空飞走了。他要看看这道能量到底隐藏了什么玄机,也许自己的机缘就在其中。 原地停着一辆完好的警车,车内女警员正在使用对讲机:“注意,注意。又出现了另一个神秘人士,亚洲男性,身着白色衬衫,条纹短裤,拖鞋......什么?那当然不是普通人......照片?忘记拍了。录像?忘记录了。目击证人?就我一个呀!什么?我没受刺激!你才发疯了!” 第12章 罗盘到手 大洋之上某一处,风暴肆虐,乌黑的云层挡住了阳光,海面波涛汹涌。 海底一阵金光闪过,有一人正在海中急速前进,在他周围大片尖牙利齿的怪物聚拢过来。 那就是云天,他顺着金色能量的指引来到了海沟国。这里有大量的海沟族,其实就是人类退化成的怪物。云天一进入海中,就惊动了他们,纷纷围拢过来欲堵截灭杀这个外来者。 海底挡住了太阳光,云天失去了辐射补给,再这样下去,没几分钟,他就会被困在这里。 不过他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加速运转体内的能量,周身爆发出一阵金色光焰,急速冲向前方。周围的海沟族基于避光的天性,纷纷停留在云天周身三丈之外。 这时,云天发现前方隐约穿透过来的一片蓝色光芒,看过电影,他猜测穿过前方的海沟就是三叉戟的所在了。 穿过一道狭长的海沟,云天眼前豁然开朗。在前方不远处,一道身影坐在王座上,手持金色的三叉戟。 那个想必就是亚特兰蒂斯之王了,他以前试图利用波塞冬钢打造出来的三叉戟引发出无限能源。可惜没控制住,能量暴走,毁灭了国土,使他一众国民随之一并沉入海中。 好在三叉戟接引过来的能量洗礼了所有亚特兰蒂斯人,使他们拥有了在海底生存的能力,虽然有些人异化出了海洋生物的外貌。 不过接引过来的能量怎么就恰好能让他们拥有在海中生存的能力?有些人还拥有了控水的能力,尤其是海王,能控制水中生物。这些很显然是海神波塞冬的权柄。 再联想到三叉戟的制作原料,波塞冬钢,这很显然不是随便起的名字。而且三叉戟明显是海神的武器。 那亚特兰蒂斯之王引出的能量很可能是海神的神力。 云天望着手中的金色能量:“从电影里看,海王能与三叉戟产生呼应,战力骤然提升,且扩大了号令海洋生物的范围,估计就是他体内的能量发挥了作用。再加上,这股能量似乎不属于他,也不能为我所用,更能主动吞噬混沌能量,只怕多半就是那位的神力。” 不过,云天认为那位海神并不是DC宇宙的波塞冬,据他了解,DC宇宙的波塞冬还远远达不到这种强大的地步,仅仅一丝神力就有如此神异。 云天很期待后续的发展,当下也不迟疑,猛地加速来到了三叉戟前。这会儿,守护三叉戟的海怪卡拉森可能已经感应到这边有人,快要过来了。 “得罪了。”云天对着已经化身枯骨的亚特兰蒂斯之王告罪道,随即伸手握住三叉戟,就在此刻,他另一只手中的金色能量猛地自动灌入了戟中。 下一秒钟,三叉戟金光大放,在其戟身勾勒出一道道细密的纹理。随即戟尖突兀出现了一道空间裂缝。云天见状骇然,原来洞口裂缝对面正是宇宙外的无尽混沌,他还能看见不远处附着在世界壁障上的真身。 还没等云天做出反应,一道沛然大力作用在他身上,将他拉向混沌之中。 云天这下明白了,亚特兰蒂斯之王追寻的无尽能源就是这无尽混沌。他不知道从哪找到的办法,做出了一个能量接引器,就是这三叉戟。只是他虽有雄心,却不知敬畏。混沌能量是谁都能轻易染指的?云天估计这三叉戟中本就有海神神力,在吸收了大量混沌能量后猛地爆发出来,使得亚特兰蒂斯成为了海底国度。 云天也不着急,把这三叉戟扔开,让它产生的波动不要影响到自己不就行了? 云天想到就做,撒开三叉戟,与其拉开距离。 但是这么做毫无用处,云天身上的沛然大力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从三叉戟中还衍生出了一丝金色能量,在云天脚下勾画出来一圈纹理。 云天正费劲抵抗着牵引之力,动弹不得,眼见脚下这貌似传送阵的纹理即将勾勒完成,他知道不能再僵持了。 有了前车之鉴,他这一次果断主动放弃身躯,意识收入琉璃血,顺着隐秘通道回到了真身之中。 就在下一秒钟,仿若心生感应般,云天不远处一阵金光闪过,自己的人类身躯出现在壁障外部,受金光庇护,驶向混沌深处。 云天倒要瞧瞧怎么回事,连句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抢走了自己的身躯? 那金光也不算快,而且处于这混沌之中反倒不再吸收混沌能量。貌似云天激活了传送阵后,这道金色能量就只剩下了传送目标这一个功能。 他稳稳地跟在其后,眼见其突然没入了黑暗之中,云天继而发现前方是一道世界壁障,这金光应该是裹挟着自己的人类身躯进入其中。 云天却没有急着跟进去。他站在外边摩挲着下巴,正暗自纠结着。 “传送阵的指向说不定就是海神本人所在的宇宙,那里可是有着一堆古希腊神族,再说那儿多半还有无数暗藏的怪物和泰坦神族,惹不起惹不起!”这对于云天来说可就太危险了,不适合他这时候进去。 “不过眼前的这个世界壁障貌似要比DC和漫威的小很多,甚至比超体宇宙还要小一些,正常来说,如此强大的世界,不该这么小。”这正是云天犹疑的地方,也许这只是一个普通点的宇宙,没那么大危险。 云天转念一想,笑了一声,可笑自己还是创世神的位格,一朝被蛇咬,竟也生出了惧怕的心思,就连穿越诸天万界,这个创世神最基本的操作也不敢做。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算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进去后要是察觉有异状,立刻就退出来。”云天给自己打气道,自己本来就是应该四处冒险的,不然怎么获取力量? 想到这,云天当下不再犹豫,真身附着壁障之上,意识进入琉璃血,钻入了宇宙之中。 ...... 加勒比海中,陆地与汪洋交界地带,有一处入海口,被连绵的山脉包围。海岸与山脉之间是一片棕榈密林,其中坐落着一处城镇。 此时天上下着连绵暴雨,街上的人们纷纷躲到屋檐下。有些人加快步伐回家,另有些人跑到酒馆避雨。 此时,酒馆之中,昏暗角落里,有些人借着暴雨的哗啦声作掩护,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女巫不见了。” “哦,天哪!发生了什么?” “慈悲的神父想要在女巫被处决前,通过言语感化她,洗净她身上的罪恶。”说话这人停顿了一下,低着头左右张望一遍,“结果女巫乘机用巫术伤害了神父,撬锁逃走了。” “哦!可怜的神父!”另外一人有些咬牙切齿,“可恶的女巫,简直就是罪恶的化身,活该下地狱!” “别说了,现在女巫还不知道在哪,小心被她听到!” 另一人瞪大眼睛,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就在这时,酒馆的大门突然被打开。方才谈话的两人心里有鬼,听到动静连忙转头望去,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位头戴船长帽,全身泥泞的人。 看到不是女巫,两人松了口气,只是经此一吓,也不敢久待。其中一人说道:“我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另一人见状急忙接住话茬:“我也是,我也该走了。” 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地匆忙收拾了一番,出门冒着雨跑远了。 那个全身泥泞的人看着两人好似逃命一般的背影,奇怪的撇了撇嘴。 他现在管不得别人,身为船长,没了船,抢劫银行失败,一个子没捞到,又被船员抛弃了,身无分文不说,还摔得一身泥巴,还有谁比自己更倒霉?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找瓶酒喝,缓解郁闷。 他看到墙上的悬赏通缉,略有些慌张,左右环顾了一遍。 看到酒保来到柜台后面,他走上前,面带微笑,问了一句:“能不能赏口酒喝?” “先把钱拿出来。”酒保才不管这人什么形象,只要有钱他就招待。 “要钱?” 酒保斜眼瞅着他,也不答话。 只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圆顶的八边盒子,摩挲着,低头说道:“那做个交易吧。” 他微微点头,下定决心:“我要一瓶酒!”随机把盒子拍在柜台上。 就在他松手的那一刻,盒子连带着柜台开始颤动起来,一道无形的波动扩散出去。 整个小酒馆都开始颤动,杯子开始抖动摇晃,厨师也被惊的放下了菜刀。酒馆里的众人纷纷把视线转向柜台这边。 开始有酒瓶从酒柜中抖落,摔碎在地。给出盒子那人见此情景,连忙伸手,想要拿回盒子,不料被酒保抢先一步,把盒子甩入了身后的杂物堆里,转手换了瓶酒,塞入这人手中。 盒子在被甩动时触发了机关,翻开盖子,里面原来是一个罗盘,正兀自转动着。 那人举起酒瓶敬了一下自己,望着杂物堆里的罗盘,撇着头自嘲一声:“海盗的人生!”随即转身离开了酒馆。 酒保正欲反身回去休息,柜台前又来了一人,还没等那人开口,酒保抢先道:“酒鬼保罗,你还欠着好几份酒钱没给呢!把钱还清之前,别想再从我这赊到半瓶酒啦!” “不不不,老兄。我不是来赊酒的。”酒鬼保罗顶着一个大红鼻子,露出满嘴黄牙,笑眯眯地说道,“你看这是什么?金币!” 他顿了一下,打了个酒嗝,接着说道:“刚刚那人给的盒子,一个金币可以买好多。我喜欢,你转手卖给我,顺便把我欠的账给清了吧。” 酒保眯了眯眼,从酒鬼保罗手中接过来这枚金币,咬了咬,留下了一道轻微的牙印。 “不错,是真的。不过,老伙计,你欠的账太多了,这枚金币只够支付一半酒钱。”酒保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转而又笑眯眯地说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回头再带来两枚金币,我先帮你保存这个盒子。” 酒保拍了拍保罗的肩膀,转而又从身后翻出一瓶酒,递给保罗:“这瓶算我请你的,快去吧,我等着你哦!” 保罗也不气恼,拿着酒瓶,晃晃悠悠地来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在他对面是一个面容白皙的亚洲青年。他弯着腰,轻轻笑道:“尊敬的先生,善良的好心人。你看到了,那酒保就是一个抠门的老鬼。你给我的钱被他抢走了,我也没有办法。” “没事,你去忙你的吧。”这青年随即戴上兜帽,掩饰住自己的面容,起身走向柜台,他准备亲自出马。 酒保看到又有人来,心里高兴,今天三番五次地有好处送上门来,真是不要太爽! 他连忙招待道:“尊敬的客人,你想要点什么?” “盒子。”青年指了指杂物堆里的罗盘,“我愿意出一金币。” “不好意思,这盒子的价值可不止一金币。抱歉抱歉!”酒保躬身笑道。 “刚刚那人来买盒子,不是只要一金币吗?”青年指了指坐在角落里,正开怀畅饮,同时嘴里唱着曲子的酒鬼保罗,曲子的内容污秽不堪。 “哦,你是说老伙计保罗啊?他是我的老朋友了,出于情面我才给他只报一个金币的价格。”酒保讨好道,“像先生这么有钱的人,一出手就是一金币,应该不介意为了喜欢的东西再多出几枚金币吧?” “那你想要多少?”青年觉得有些好笑。 “额,至少这个数!”酒保张开了自己的五指。 “五枚?行吧。”青年作势掏钱。 “等等等等,这是至少要有的数。”酒保反悔了,他感觉自己价格开的低了,“正常来说,得再翻个倍。” “嚯,十枚?就连这五枚都是我刚刚冒着雨,在街上的角落里找到的。我可没有更多钱给你了。”青年嗤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五枚金币。 “街上捡来的?”酒保眼睛移不开这些金币了,痴语道。 “你不知道吗?今天有一伙海盗抢劫了刚刚开业的圣马丁皇家银行,盗走了保险柜。结果中途保险柜门开了,钱财散落得街上到处都是。” “额,我当然知道了。只不过这都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钱都应该被人捡光了。你怎么还能捡到?” “我不是说了吗?从角落里找的,不是在大街上捡的。而且我只寻了一处,其他角落还没看。现在还下着暴雨,人们都在躲雨,估计还有好些金币埋在土里没被人发现呢!” “真的吗?”酒保呼吸有些急促。 “当然,等会雨停了,那些金币估计就要被捡光了。我是不敢动作太明显,被人发现,才找了这么点。现在想着先喝点酒,暖和一下。一会儿我还要出去再找一遍呢!”青年放低声音,探头道,“那么多地方,我也找不完,就姑且只告诉你一人,你别四处乱说啊。” “哦,没问题,我会保密的。那个,我突然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抱歉招待不周,我马上回来。想喝什么你先自己拿!”酒保有些焦急。 “额,那好吧。”青年望向酒柜里的一瓶瓶酒,作势挑选。 酒保匆忙披了一件挡雨的外套,便顶着暴雨冲了出去。 这时,那青年悠然地来到杂物堆前,拿起了罗盘,端详着。他笑了笑,嘴里念叨着旁人都听不懂的话:“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第13章 收获颇丰 原来这人就是云天,他来到此方世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经过在这海域四周的探寻,他发现自己来到了《加勒比海盗》的世界,而且应该是第四部之后的时间线。 他先是寻了一件带兜帽的外套,掩饰了自己的身份。然后潜入圣马丁城中,静静等待第五部的开端。等了几个月,今日,果真教他等到了。 刚才那位全身泥泞的人就是系列电影的主角,大名鼎鼎的杰克斯派洛船长。 只不过现在的他穷困潦倒,没钱没船没手下,于是来到酒馆买醉,甚至为此舍弃了罗盘。 罗盘可是个好东西呀,云天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罗盘。有了罗盘,他就不用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混沌之中乱逛,既减少了遇到危险的可能,更有机会顺遂心意找到超凡道路。 原本,云天也并不准备做恶人。先前还是晴天时,他就在街上搜罗了十几枚金币,这正是为了从酒保手中买到那个罗盘。 只不过,这酒保太过贪心,一再抬价,云天就撒了个小谎,诓骗酒保离开酒馆。 云天把罗盘揣进衣兜里,伸手随便拿了瓶酒,灌了一口。 “噗!咳咳!这么烈?”云天咳了几声,他被呛到了,喉咙里面火辣辣的。 “哈哈哈哈,年轻人没喝过酒吧!”周围的人一时哄笑起来。 云天有些无奈,自己这是头一次喝酒啊,居然就碰上这么烈的,当场出了洋相。 他无奈地把酒瓶放回柜子上,在底下垫了两枚金币。一枚是酒钱,虽然就喝了一口,另一枚是罗盘钱,不给钱就算偷了。 这时,酒馆外雨势渐停。云天已经拿到了罗盘,不欲久留,便转身出门。 天空放晴,阳光复又落下,虽然道路泥泞,街上的行人终究还是多了不少。 云天边走边研究罗盘,这罗盘一被自己打开,就开始乱转,只有闭合上才渐渐没了动静。 云天正奇怪,远处突然传来一身喊叫:“你这个骗子!小偷!给我站住!” 喊话那人就是酒保,他方才一路搜寻过去,遍寻不得,自然知道被骗了。可怜自己冒着雨在外头走来走去,被淋成个落汤鸡不说,身上还沾满了泥巴。 原来他在雨势渐缓时,始终找不到钱财,心里越发焦急,一个不慎,滑倒在了泥地里面。刚刚放晴后,他这一路走来,不知被多少人嘲笑,心里越发愤恨。 上一秒钟,他还在垂头丧气地走着,下一刻,就被他发现了迎面走来的云天,更可气的是,云天手中正抓着他的罗盘。 他顿时全身心的怒火一股脑地涌出,气的浑身一颤,猛然抬起手,指向云天,怒吼道:“臭小子,我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不可!” 云天见着好笑,喊道:“酒保,我在柜台上的酒瓶子底下留了两枚金币,用来付罗盘钱和酒钱。虽然酒我只喝了一口,但是钱你不用找了!”随即转身腾跃而起。 酒保见云天转身欲走,正要大喊一声呵斥他,没想到云天下一秒钟就飞到了高空之中。吓得他张大了嘴巴,声音噎在喉咙发出不来。他止住向前奔跑的态势,缓缓倒退,只是一个不慎,又摔倒在泥地中。 不过这回就没人笑话他了,人们全被那道半空中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有的呆滞,有的尖叫,有的祈祷,有的躲藏,各类表现不一而足。 看到这一幕的还有一个美丽的女人,她就是先前人们口中的女巫,实际身份却是天文学家卡琳娜,典型的无神论者。此刻,她呆呆地望着半空中越来越小的身影,感觉自己多年来通过科学建立的三观受到了严重冲击。 只是云天并不在乎他人的感受,他甫一腾空,就径自飞走了,所以没有发觉这位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天文学家。 云天来到了海洋上空,悬浮在云端,仔细探究手中的罗盘。 通过探查,云天发现这个罗盘其实很普通,之所以它能表现出神异的特性,关键在于其中深藏的一片阵纹。 没错,继而在DC宇宙第一次见识了阵纹的存在,云天此刻又发现了另一个阵纹。 “海王三叉戟中的阵纹是属于跨诸天传送一类的功能,而罗盘里面的阵纹则有引导罗盘拥有者找寻自己内心最渴望事物的能力。”云天思索道,“寻找内心最渴望的事物,眼下我内心最渴望的事物只有一个,就是低魔世界的超凡道路。这很明确啊!为什么罗盘无法指明方向?难道此界没有成体系的超凡道路?” 想到这里,云天突然意识到,先前三叉戟传送阵纹的发动需要海神神力,那这个罗盘里的阵纹想要发动也应该需要神力。 云天仔细探究一番,发现罗盘内的阵纹中的确暗藏了一丝微弱的能量。他将琉璃血中的混沌能量灌入罗盘,如果这是神力,就应该能吸收混沌能量,最起码也该有抵抗之力。 云天希望这罗盘能有效果,为自己所用。 只是混沌能量注入其中后却如泥牛入海,不见了踪影。云天探查起来,那个阵纹也没有丝毫的动静,完全不像刚刚吸收了混沌能量的样子。 就在这时,罗盘上的指针突然停了下来,指向了深海方向。云天见状,试着移动了一下罗盘,发现其中的红色指针总是指着同一个方向。 灵验了!混沌能量有效! 云天喜不自胜,他瞄准方向,收好罗盘,一个加速,突破数道音障,飞向深海,瞬间不见了身影。 ...... 大洋深处有一片广阔的水域,此刻正笼罩在一片电闪雷鸣和滔天巨浪之中。不时从这片水域内,有红色激光射出,蒸腾一片海水,更有无数巨大的冰块在汹涌的湍流中互相碰撞。 云天到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真是碰巧,本来还想先把超凡道路的问题解决了,再回头寻找遗失的身体,没想到这两件事让我一块撞上了。” 过了一会儿,等到水域内部汹涌势头稍缓,云天当下也不迟疑,直接冲入其中。 此刻,在风暴中心,有两个身影正在远远对峙着。一个是将近百米高,通体深蓝色的水巨人,另一个是手持彩色三叉戟的微小人类身影。这个彩色三叉戟就是《加勒比海盗5》结局的那把,手持三叉戟的人赫然就是云天,只不过此云天非彼云天,有着云天的外貌,却貌似被另一道意志入主其中,有了自主行动。 这个云天此时将三叉戟遥遥对准水巨人:“科莉布索,不要不识好歹!让你臣服于我是给你活命的机会!” “大海的权柄本就是我的!你这个强盗!我要灭了你!”水巨人发出洪亮的声音。 “哼!就算你灭了我又如何,这不过是我的分身,而你会有身死的风险!孰轻孰重你自己好好掂量!” “我海神科莉布索绝不臣服于任何异界神明!即使是你!异界海神波塞冬!” “即使我无法得到这个世界,我也不会将其拱手送人。那就顺便灭除你吧,让这个世界失去最后一位神明!” 话音刚落,两者的身影又碰撞在一起,复又掀起一阵巨浪。 云天从刚刚开始就躲在远处的云层中,通过超强视力和听力,全程围观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经过前面几个宇宙,内心越发谨慎。在刚一进入汹涌的海域时,就减慢速度隐藏在云层之中,没一会儿就叫他发现了对峙的两人,其中一个正是云天遗失的身躯。 两人随后的对话揭示了真相,原来这位水巨人是加勒比海盗世界的海神科莉布索,她先前被解放,回归海中,此刻是真身状态。 而另一个云天看样子是被波塞冬给夺舍了。虽然那本就是一具没有意识的空壳,但也是有着超人之力的身躯。先前自己看到的激光和冰块应该是源自波塞冬运用超人之力使出的热视力和冷冻气。 两人看样子是为了争夺此界大海的权柄,而发生战斗的。 两人战斗的地方爆发出阵阵汹涌的能量,那是二者的神力。云天即使面对这些逸散到自己这边的残余神力,都感到自身随时有被撕碎的可能。他急忙后退,免得自己被波及其中。 过了一会儿,科莉布索似有不支的迹象,波塞冬见状一鼓作气,动用此界全部神力,灌注三叉戟中,朝着科莉布索投射了过去。 三叉戟转瞬间就插在了水巨人的腹部上,逐渐没入其中,后方破开的洞口周围附上了一层金色神力,阻止洞口愈合。 水巨人痛呼一声,动用残余神力,掀起数百米高的巨浪,形成一道水龙卷,如同飞掷长矛,将其对准波塞冬,射了过去。 波塞冬体内几无神力,此刻正半跪在海面上,看着眼前骤然放大的水龙卷,他忽然在最后一秒转过头来,将视线对准云天方向。 云天看着骤然朝自己望来的目光,心里一紧。糟糕,被这波塞冬给盯上了! 这一瞬间,云天回想起被永恒支配的恐惧,仿若度日如年一般,内心焦躁。 好在下一秒钟,波塞冬就被汹涌的水龙卷给撕碎了。 而科莉布索也已然支撑不住,身体在晃动了几下后,猛然僵住,随即粉碎溃散。其中的深蓝色也迅速变淡,水巨人变成一大团普通的海水,落入了海中。 云天这时才敢飞上前去,仔细观察战后遗迹。 只是眼下海面一片平静,完全看不出曾经发生过战斗的迹象。波塞冬使用的超人之躯已经被水龙卷撕成齑粉,消散在海水中,完全没有一丝血水留下。而科莉布索的真身也变成了普通的海水,就连留在她体内的三叉戟此刻也完全失去了神力,变成了戟状的珊瑚礁。 云天遍寻不得:“这里哪有超凡道路啊?” 就在云天话音刚刚落下时,他兜里的罗盘有了异动。云天赶忙把罗盘取出,发现它正在吸取空中正在消散的神力,云天辨认出那是科莉布索的神力。 他突然想到,这个罗盘正是科莉布索施展魔法制造出来的,其中神力与此刻空中残余的神力同出一源。 他又想到自己先前的目标,是让这罗盘能为己所用。看到现在罗盘在自主吸收神力,云天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指向这里,看来科莉布索的神力能增强罗盘的功能。 如同验证云天的想法一般,罗盘中的阵纹开始一阵阵闪烁,最终亮成一片,从罗盘的缝隙中漏出淡淡蓝光。随即罗盘中的红色指针突然斜立了起来,云天笑了:“看来变成立体的了。也是,无尽混沌之中可不止前后左右。只不过这盖子就碍事了。嗯,算了,就这样一直开着吧,懒得去掉了,说不定还有损毁的风险。” 眼见此间事了,云天也生了离去之意:“这边的超凡现象基本都是源自于科莉布索和海神三叉戟,没了他们,这个世界也会变得越来越普通。而且我已经拿到了最大的收获,眼下也不值得留在这边了,走也。” 云天随后找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将罗盘放在岸边悬崖上。随即光化消失,下一秒钟,云天的万丈真身骤然出现在原地。 他的上身穿过云层,双脚在小岛岸边带起大片的海浪,几乎淹没了整个小岛。此刻云天也不需要刻意遮掩,周身放出无量光芒,照亮他附近区域,几乎盖压了太阳的光芒。 云天用造化之光接引罗盘,将其容纳进自己体内,放在造化之光本源一旁。 诸事完毕,云天正要离去,突然似有所觉,一个转身,发现不远处海面上漂浮着一个小黑点。他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艘海盗船,上面站着杰克斯派洛一行人,女天文学家卡琳娜也在其中。云天发觉这些人都在呆呆地望着自己,于是微微一笑,摇了摇手,随即光化消失,徒留海中两道逐渐收缩变小的旋涡,那是他的双足方才站立之地。 云天不知道的是,他消失的下一秒钟,远处船上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惊呼,打破了原本寂静的氛围。卡琳娜连忙取出笔记本,想要将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幕记录下来。而杰克斯派洛,这个传奇之子,迅速控制住了骚乱的船员。他站上船头,大呼道:“快去钻石巨人刚刚出现的地方,那里可能掉落了一两片巨人脚皮,找到咱们就发财啦!” 他们不知道,刚刚消失的琉璃巨人将是他们看到的最后一个超自然现象。从今往后,这个世界将不再有超凡力量的存在,他们这一代也成为了最后一批目睹过超凡现象的人。 第14章 人间滋味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江南好时节,暖风熏得游人醉。 南国杭城此时正值繁华鼎盛之际,堪堪天色破晓,城中早已热闹非凡,出入城门的贩夫走卒络绎不绝。 城内东西横贯一条大街,路上行人如织。有牵着牛车驴车拉货的,有赶早采买物什的,有驻足桥头观景的。既有聚在一块悠然闲话的,也有匆匆独行奔波生计的。 道旁连着一片摆摊买卖的,菜农,屠户,货郎等等不一而足。也有些出卖奇技淫巧的,字画古玩,看相算命,杂耍卖艺一类林林总总。 更两旁是一长排鳞次栉比的商铺,此时各店已经有伙计出门招呼吆喝,粮油酱醋,绸缎布帛,胭脂首饰,茶酒舞曲,打尖住店更是不尽其数。 此时一处桥边的茶馆内,靠窗一个说书先生,手拿板子这么一拍:“书接上回。那岳飞收到了十二枚金牌,自知再难违命......”茶客们听得如痴如醉。 说书先生讲到紧要关头,说岳飞被害,底下一众老少聚精会神,品茶声越发稀疏,俱都睁圆了双目,听得满脸愤恨之色。 “太可恶了!”窗边两个垂髫孩童正趴在窗沿,探头偷听,其中一个忍将不住,激愤出声。 说书先生已然高龄,最是受不得惊吓,此时一个不注意,被那孩童打岔,唇舌哆嗦两下,搁那愣住了。 底下十数听众正神思飘扬,眼见说书老先生住了口,心里兀自一阵憋闷。年纪大的动气不得,品起搁置片刻的茶水,舒缓心境。剩下些正值壮年的,在那纷纷叫骂个不停。 其中一个满身锦缎的富态老爷喊得尤其凶,眼睛直楞楞瞪着:“兀那顽童,没长毛的小鬼!偷听也就罢了,怎地如此吵闹,搅扰我等兴致!” 说话那孩童不甘示弱,还嘴道:“就只许你道声好,不让我说句可恶吗?看你这肥头大耳的,估摸着比那秦侩也好不到哪去!早晚吃你爷爷我的屁罢!” 另有一个孩童帮腔道:“就是!” 旁人听得此等胡话,哄笑不止。有人笑道:“这位老爷,我听说你们做生意的最吃不得亏,今日怎地被恁个黄口小儿给占了便宜去?” 这胖老爷环顾一圈,见四周欢笑不止,竟还有人趁机逗弄自己,憋闷不已,脸色愈发难看三分。他不由站起身,指着那两孩童,嘴皮子发起狠,什么爹啊娘的都冒了出来。 那两孩童也属实顽劣,当即骂了回去,叫得越发起劲,一会儿猪一会儿狗的,把那富商老爷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自觉无颜面留在茶馆内,站不住脚,奔将出门,追撵而去。那两孩童见此情状,早一溜烟跑得远了。徒留茶馆内一众茶客笑的前仰后合,只有个别老者兀自在那把头摇个不停。 那两孩童跑一阵路,把富商老爷甩的远了,也不觉甚累,复又开始嬉笑玩闹起来。 “上次是你当岳飞,我当秦侩。这次合该轮到我当一回盖世英雄了吧?”方才帮腔的说道。 “不成,这次遭那胖子当搅屎棍,没得下文。再来一遍上回的故事,还是我来当英雄!” “你耍赖!” “我没有!” ......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所私塾前,还在争吵。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便没了动静,紧接着学堂里面又传出一句话:“谁呀?” 这两小孩自知不妙,脚步踌躇,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学堂。 只见这学堂内乌泱泱坐着一片学童,大多同他二人一般年纪,注视他两。其中有些正偷掩着笑意,幸灾乐祸,等着看两人的笑话。 两人正对面坐着一位老先生,神色怏怏:“你二人来此作甚?” 他两惊的说不出话来,要知平常他二人即便迟了,也不过被先生责骂一番,拿戒尺打几下,手上见个印子。哪知今日先生表现异常,自知怕是要完蛋。 二人中的高个子见一旁的玩伴吓得手足无措,嘴里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连忙挺身而出,试图回寰:“好叫先生得知,我二人因着贪玩,只顾得听书,忘了时辰,因而来晚了些。只是此事皆因我拐带弟弟而起,学生愿一力承担责罚,还请先生对我弟弟从轻发落。”这个就是方才骂了一声“可恶”的。 “我哪有什么责罚给你?谁敢责罚大英雄呢?”先生叹了口气,“我只怕这里庙小,容不下二位大英雄!你俩自去罢,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两小孩长这么大哪里经历过这等阵仗,以为先生不要自己了,想到回家不知该如何与父母交代,心里又惊又怕,憋不住呜呜哭了出来,涕泪横流,喘着气认错,叫先生不要赶自己走。 真是天道好轮回,前一阵子刚教他俩气坏了一位胖老爷,这会儿就从先生这边领了教训,直教二人在一天之内便领会了何为大悲大喜。 只是这二人不论如何哭诉,那先生就是绷着一张脸,把底下一众学生吓得兢兢不敢言。 眼见两人中个子小的那个就要哭得背过气去,座中一个半大小子出声求情道:“先生慈悲心,念在无心之过,饶了他二人吧!” “哎!这个学堂里面就属你二人最是顽皮,不服管教!老夫也有心无力了。”老先生捋了捋山羊胡,缓缓吐了口气,“看在无尘求情的份上,便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有再犯?”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高个子扶起弟弟,二人低着头,眼角仍在垂泪。 “过来!脱裤子!转过去!”先生一改温吞的语气,厉声呵斥道,手里拿起了一柄戒尺。 兄弟两不敢怠慢,连忙走到先生近前,脱下裤子,任由先生噼里啪啦在他二人屁股上连打十数下,红印子肿的老高。 “把裤子穿好,拿着书,站到后面去。今天你二人就站着罢!”先生说完,转而看向座下的学生们,“接着读!”学堂内复又响起了阵阵读书声。 如此日头偏移,直到下午散学,私塾内再无半点乱象。 此时正值黄昏,老先生迈着腿,缓步行在屋舍后面竹林小径上。点点金光透过翠竹林,印在老先生和陪同的一个半大小子身上。 这就是先前被老先生唤作无尘的学生。只见他身形挺拔,器宇轩昂,面有阳刚之色,再加上一股书卷气,直教人一见面便生亲近之感。 两人闲聊着,只听得那个无尘笑道:“老师技艺高超!把那些娃娃们吓得够呛。” “好意思说?你出的主意,差点让我下不来台!”老先生黑着张脸。 “嘿嘿,老师不要生气,学生晓得分寸的。” “哎!那林家兄弟是我看着长大的,本就疼爱有加。再者老夫心软,没法子督促他们用功上进,结果放任得越发顽劣。眼下虽用了重药,不知能震慑多久,反倒可能和他俩疏远。” “老师放心吧,他二人以后取了功名,必是更加感念老师的敦敦教导。” “如此,我也算是了却一番心事了。只可惜,你天纵奇才,却不愿考取功名。不然,我也不忍逼迫他俩。” “老师的心愿学生省得,只是学生志不在此,还望老师原谅。” “早就放下啦!你......学的如何了?” “四书五经业已熟记于心,老师的藏书也看的七七八八了。” “字学全了?” “学全了。” “哎,老夫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书法学得如何?” “尚在摸索,要过了今年才能学会。”无尘体谅道。 “那便再跟我一年吧,苦了你了。”老先生走出竹林,直直地望着夕阳,“哎!” 他早年亡妻,膝下并无一子,做了几十年小官,挣了份园子钱,晚年返乡置办起私塾来。教书十余载,看那林家兄弟性情可爱,很是喜欢,只可惜林家兄弟不能常在他身边。眼下终于有了个朝夕相伴的学生,甚是聪慧,又极为贴心,老先生将其视为己出。 只可惜,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老先生估摸着自己时日无多,孤苦伶仃了大半辈子,想着死前身边能有个可心的人,便挽留无尘。眼见无尘贴心地应了下来,老先生既欣慰又愧疚,不由得回顾起自己这一生的经历,心里简直五味杂陈。看着缓缓落下的夕阳,他喟然长叹了一声。 ...... 数日后,一大早,林家父母提溜着一串新鲜的杂碎敲响了私塾的大门。 开门的是无尘:“是叔叔婶婶啊!来,快进来!怎么还带东西?” “送给老先生的,他醒了吧?” “醒了,方才还在梳洗呢,叫我来开的门。” “如此甚好,那个,我俩想拜见一下。” “又不是外人,何须客气,随我来吧。” 无尘引路,一路上两方闲扯家常,不一会儿到了厅堂之中。 只见老先生端坐上首,见到林家夫妻,起身相迎。几人寒暄片刻,复又坐下。 “叨扰先生了,这是某赶早买的猪杂碎,送给您补补身子。”那林家汉子复又起身,递出手中猪杂碎,被无尘接下。 “嗯。不过,无功不受禄。倒要请教?” “哦,是这样。在下两个犬子承蒙先生的关照。近日不知为何,他俩不像前些日子般顽劣,时常肯看一看书。想必是先生的辛勤教诲所致,我夫妻二人因此特来感谢先生的!”林家汉子道。 老先生面露宽慰之色:“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无尘,把这下酒菜送到后院厨子那。” 无尘离去后,林家妇人道:“老先生,无尘他......” “识得字,说得话,学得人伦纲常,习得四书五经,已较一般士子无异。你二人且宽心罢。” “那就好。不过学得可真快,只去年送来的,如今就已经这般像模像样了。” “嗯,其实老夫仍有些不信的。观他来时举止,不像山中野人。果真是你丈夫在山中发现的?” 轮到林家汉子说话了:“千真万确,在下从密林内寻着的。看见时,浑身光溜溜,白皙异常,见人也不惧,只是说什么他也听不懂。我那时以为这小儿怕不是被贼人给劫掠了,因而吓得呆傻,于是善心发作,将他带回家里,照顾了数日。”他又描述了一遍当日所见。 老先生笑道:“可一点儿也不呆傻,反倒聪慧得紧,力气也大得很。” “正是如此,劲力不是一般大,多半就是山中野人。”林家汉子笑一声,诚挚道,“只是我夫妻二人既有两子劳心,又有店铺劳力,实在腾不出手。劳烦了先生你,接下这等麻烦事,解了我俩的围。精酿美酒,聊表敬意!”林家汉子又从怀里掏出一壶酒,放在了老先生手边。 三人闲话了几句,眼见无尘回来,林家汉子拱手道:“既如此,我二人这就拜别了。店里还有生意要照看,我们也不能耽误先生教课。” 老先生还礼道:“慢走,无尘送一送。” 无尘送别了林家夫妇,回来看到老先生略带深意地笑看着自己。待得无尘走上前来,老先生道:“你做的好事罢?” “学生不过是跟他二人晓之以老师的苦心。他二人自是聪慧,一点就通,且也关心着老师,自是以为老师对自己失望透顶,这几天都是自发用功,努力上进。学生可没有强行逼迫他们。” “哎,你呀!”老先生摇头失笑,畅怀道,“回头叫厨子料理好下酒菜,午时送来。今日当浮一大白!” ...... 又过了半月光景。 这一日,老先生忽地在学堂晕倒,引得一众学生惊慌奔走。无尘遣散无心留下的学生,将先生托付给林家长兄暂为照看,自己找来附近医馆郎中。 郎中刚到,林家夫妇也一并来了,是林家小儿回去报的信。 一行人围在老先生周边,无尘面向郎中,问道:“如何?” 郎中摇头道:“年老体衰,无计可施。观他脉象,只怕就是今日了。” 林家夫妇唱和道:“无尘你且宽心罢!他老人家即便此刻就去了,也算得上无病无灾,寿终正寝,该是喜丧才对。” 只是无尘尚且还未表露悲切之意,那林家二子早已泪如雨下,呼喊着先生。只因他二人从小爷奶过世的早,一直受到先生的关心照料,早把先生当做爷爷了。他们也半大不小了,自然知道人死是怎么回事,舍不得先生,想把他喊回来。 也不知是否两小儿的呼唤起了作用,老先生睁开双眼,醒转过来。两小孩破涕而笑,自是以为先生病好了,其他人却知,此乃回光返照之相。 老先生甫一醒转,环顾四周,欣慰大笑:“好啊!好啊!” 他又转头看向无尘:“我有一惑。” “但说无妨。” “你初来时,我欲给你取名,你却不受。没些时日,我欲给你取个表字,你又拒绝,转而自取表字无尘。我可知为何吗?” “我已有本名,唤作云天。云卷云舒的云,天地的天。” “哦,难怪。云天,无尘。无尘,云天。原来这么回事。那如此说来,你并非山中野人喽?” “若我说自身来自天外,老师你信吗?” “哈哈哈,你这混小子,就别诓骗老师了。都到这般地步,还不肯如实招来?”老先生笑骂道。 “既如此,我便如实招来吧!”云天直起身段,周身猛地放出阵阵金焰,双脚离地,悬浮而起,如神似魔。 其他人等被吓得仰面失色,皆跌落在地,嘴巴张大,眼神呆滞。 老先生也被吓了一跳,随即面露激动之色,老泪纵横:“天人?莫非是天人?” “如此说来,也算是。”云天降下身形,收束金光。 “哈哈哈,老夫竟收得一个天人做学生,此生无憾啦!”老先生转而又问道,“有来世?” “有,学生先前问过了。财运亨通,夫妻白头,子孙绕膝,无病无灾,天年百余。” “多谢你了。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老先生说着说着,没了声息。 其他人等此刻不知该作何应对,只有那两小儿扑将上去,又哭了起来。 第15章 无尘真人 “笃笃笃。”敲门声响。 云天此时正在灶房料理早饭,老先生逝世后,私塾开不下去,他也不欲久待,就给下人们些许散银,都劝走了。 云天听到前院动静,对准灶台内火堆,张口这么一呼,吹出寒风灭了火。他洗把手,又解下腰上围布,把手擦几下,放到一旁,随即悠悠然走到院前,卸栓开门。 敲门的是林家汉子,此时正牵着一头毛驴。他看到云天开了门,微弓着腰,笑眯眯道:“无,额......云天呐。你看,我已经给你寻来一匹健壮的驴儿。” “辛苦叔叔,先进来喝杯茶。” “不了,生意多,忙。” “那叔叔你且报下市价,我来把钱补上。” “啊呀,不用!你叔叔婶婶都不差这点,给钱就生分啦!”林家汉子急忙摆手。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叔叔你就收下吧,不收我心里有愧。”云天从怀里抓出一把碎银,塞到林家汉子手里。 “哎哟,多了!快收些回去。”林家汉子双手捧着,往前送了送。 “我还没谢过叔叔婶婶的照顾。前些日子帮着料理先生后事,现在又买来坐骑,多出的权当小子一番心意,还请收下吧。”云天推回去。 “哎,怎么这么快要走?”见云天态度坚决,林家汉子也不扭捏,收下银两。 “云天来这人间一遭,本就有事要做。”云天叹息道,“虽知按着情分,当下应在老师灵位前守孝。不过,叔叔你也知道,云天是个怕麻烦的人,更怕给叔叔一家带来麻烦。眼见着满城谣言四起,越传越离谱,再也待不下去了。” “也是,竟还有人说,你放的屁都是仙屁,闻了能成仙。真是荒唐!”林家汉子笑骂了一句,转而又有些惶惶,“不过,云天你到底......算了,就当我没问。” “叔叔见外了,云天还是那个云天。” “哎,仙家的事,俺们这俗人也不敢多问。”林家汉子自嘲一笑,“便如此吧。明日中午来叔叔家,婶婶给你做一桌好菜,叔叔备些美酒,算作临别践行。” “敢不唯命!”云天拱手弯腰,复又起身问道,“对了,弟弟们,现下如何了?” “缓过劲了。就是时间还短,总还有点焉焉,等再过十天半月,也该回复常态了。”林家汉子笑了起来,“倒是倍加用功读书,也不劳人督促,教人心疼得很。” “哎,生离死别,早晚要经历的,也不算什么坏事,肯上进就好。还有,其他学童呢?” “都有各家父母自行张罗,你也不用操心了。” “好啊,好。如此我也可以安心离去了。” “嗯,好娃娃,这头驴你先自行找个地方安置。这畜生啥都吃,要是在路上休息,就任它自行找吃的。你眼下还没出门,自己吃什么,留它一份就好。” “好嘞,小子省得了。” “我去忙我的了。” “叔叔慢走。” 云天关上大门,把驴子牵到后院拴起来,复又反身回到灶房。现在的他不会饥不会渴,日行三餐纯属习惯,也是为了满足自己一点口腹之欲。眼下多了个驴子,这一人份的早饭怕是不够。云天懒得再烧一份,自己也不吃了,就把这些半生不熟的菜饭统统倒在一个盆里,放在驴子跟前。 云天看驴子吃的正欢,便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 酉时初,日落西山,群鸟归林。 杭城内亮起万家灯火,街面上车水马龙,行人接踵。路边摆了无数货摊,什么衣帽扇帐,盆景花卉,鲜鱼猪羊,糕点蜜饯,时令果品,应有尽有,叫卖声亦不绝于耳。 这里夜市连着早市,通宵达旦,一年四季,天天如此。 云天正在街上闲逛,忽的远处跑来一行人,是一帮身着青色长袍的带刀侍卫。他们围住云天,当先一人斜着嘴角:“无尘?还是说无尘真人?嘿!我家王爷对你很感兴趣,随我来吧!” 所谓无尘真人乃是好事者给云天安的名头。自从那日人前显圣,坊间总不时有人谈到他。 说的多了,自然传入一位赵性王爷耳中。此子年纪尚轻,又是在这临安府杭州城,烟柳繁华之地长大,玩性颇重。他听得下人谈论市井奇闻,提到云天,便一刻也忍耐不住,连忙催着手下一众侍卫,把那无尘真人请来,好叫他一睹真人面容。 “请带路。”云天也不慌张,神色自然道。 这一番表现倒叫一行侍卫耳目一新,不由高看云天几分。 不一会儿,众人进了一座高墙大院,这便是王爷府。府内灯火通明,侍卫围着屋舍站了一圈,仆人丫鬟匆匆往来奔波。 一行人来到厅堂外,当先一人进去禀报,过一会儿出来,遣散其他侍卫,示意云天进去。云天当下也不迟疑,泰然进入其中。 进得厅堂,当先是一群舞姿翩跹的婀娜少女。穿过人群,云天看见上首侧卧着一位身穿蟒袍,头戴紫金冠,腰系金鱼袋的皎皎少年,想必这位就是赵王爷。 那少年抬起头来,望见云天,也不起身,笑道:“云真人?坐吧,位子都给你准备好了。”他指向左边次席,席上摆着几盘佳肴,一瓶美酒。 云天也不答话,拱手一礼,大喇喇坐了过去。只见他抓起筷子吃几口肉,又举起瓶子灌一通酒,嚼了数回,囫囵吞下,大叫一声“好!”,复又吃喝起来。 “哈哈,果然真人不露相!”少年大笑道,“同本王一般,是个性情中人!” “好酒好菜,不吃浪费了。” “的确好酒好菜,都是本王特意从宫中带出来的。” “多谢王爷美意,待俺吃饱了,再行分说。”云天说着话,手中筷子可不停。 赵姓王爷轻笑一声,复又看起美女舞蹈,神色悠然。 云天下箸极快,桌上菜肴不一会儿就被吃得只剩一半。就在这时,房梁上突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嗓音:“哎哎哎,吃慢点,给老叫花留一只鸡!” 众人一惊,皆抬眼望去,只见房梁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人。其人一张长方脸,颏下微须,粗手大脚,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打满了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一根打狗棒,背上负着个朱红漆的大葫芦。 也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大笑一声,摸出一张麻布,倒悬身子,探身兜将下来,倏忽之间,云天面前酒菜不见了踪影。 这老叫花卷起麻布,也不走人,还对着云天挤眉弄眼地逗趣一番,云天不禁哑然失笑。老叫花面露奇异之色,眼见这位赵王爷呼喝起来,门外侍卫鱼贯而入,便拿手指往地上这么一点,窜身而起,踹破屋顶,腾跃之间跑远了。 这少年王爷从来娇生惯养,哪受过这般羞辱,竟被一个叫花子潜入了家中,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抢了自己的东西,打破自家屋顶。当即发起脾气,把周身一众物什摔得稀烂,弄的遍地凌乱。 他骂道:“你们这些蠢材,瞎了眼的玩意儿!让人藏进府里都不知道,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追?要是追不到,有你们好果子吃!” 一众侍卫心里发苦,却又不得不应下,尽数奔了出去。 厅堂内只余云天,王爷,和几个兀自在那瑟瑟发抖的舞女。 “你们都出去!”小王爷没了兴致,挥手将那些舞女赶走。 舞女们如临大赦,拾起罗裙,匆忙逃离。 眼见着舞女都走光了,小王爷转过头,对云天考较道:“无尘可是真人?” “算不上,只有些小本事。” “小本事可能替本王抓到窃贼?” “这倒不难。” “那本王就在这儿等着。” “王爷稍待片刻,在下去去就回。”说罢,云天一个跺地,也腾空而起,顺着屋顶破洞,窜到外头。 只是他却并未朝着老叫花离开的方位而去,反倒升入高空,折身飞回私塾庭院内。 他甫一落地,便进屋拿了行李出来,随后走到毛驴跟前,把缰绳一挽,牵着毛驴,出了大门。 他回身把门锁好,就一跃而起,坐在毛驴背上,顺着人流,左拐右拐,骑到了林家屋前,敲响了大门。 开门的是林家汉子:“云天?怎么这会儿来了?快进屋。” “不必了,我是来辞行的。”云天压低声音。 “怎地如此匆忙?可是遇到什么急事了?” “事关重大,叔叔就不要细究了。只是若有人来问我的行踪,你只管说什么都不知,也不要说我是什么真人,只当我两仅仅见了几面,并不熟悉。” “这......你是得罪了什么贵人吧?” “不要再问了,知道了对叔叔一家没好事。” “是,是,叔叔晓得了。只是你自己也要小心啊!” “谢叔叔关心,我自省得。叔叔回头跟家里人通好气,别漏了口舌。代我向婶婶和弟弟们道声好,云天去了。”云天拱手弯腰行了一礼,随即翻身坐上驴背,骑着走了。 “诶,路上小心呐。”林家汉子低声呼道。 云天也不回头,单手举起挥了挥,便远去了。 ...... 夜色已深,山高林密。 云天骑着毛驴行在曲径小路上,这驴儿因着半夜被叫醒干活,边走边“欧啊欧啊”地叫唤。云天倒也不恼,只是轻轻拍着驴儿头,口中直说“对不住”,“辛苦了”之类的话。 “你若看它辛苦,就该反过来背着它走!”月色下,云天面前的树上倚坐着一人,仔细一瞧,分明就是刚才的老叫花,正嘻嘻笑着。 云天笑骂道:“你这老贼,偷了东西还不忙着逃跑,反倒现身调笑别人。我奉王爷之命,前来拿你啦!快快束手就擒吧!” “嘿嘿,你若奉了那个笨蛋的命,就是比笨蛋还要笨蛋!”老叫花灌了口酒,爽声道,“可你骑毛驴出城门,想必伪装真人之计再难施展,便现了原形逃了出来。可见你也不是笨蛋,却反倒是个小人。” “个老叫花,混说一气!一会儿笨蛋一会儿小人的,你到底夸人还是骂人?” “嘿嘿,你也不笨,自行琢磨罢!” “这一点小子真想不明白,倒要请教?” “呸,自作聪明!说你不笨倒也不假,只是这点小伎俩都用在歪门邪道上,直教人看不起!先前你在我面前装高人风范,强自镇定罢?且让我现在就撕了你这张假脸!”老叫花喝光手中酒,展露真实颜色。 就在此时,远处一阵火光传来,并着数道呵斥声,原来是那位少年王爷的侍卫追到这里。听那些人的话语,仿佛在说着什么“泼皮无赖假作真人”“王爷发怒势要追拿”之类的话。 “嘿嘿,看来有人要替老叫花教训你这混小子了。我就作壁上观,岂不妙哉!”老叫花嬉笑一句,忽地高声叫道,“真人在此!有胆的就来呀!” 第16章 猛虎下山 老叫花甫一出声,远处众人便急急拨弄草木,手忙脚乱赶了过来。 众侍卫出了密林,眼见得老叫花坐在树上好整以暇,底下云天也抱胸看着自己等人。当先一位冷笑一声:“正遍寻不得呢,你两倒自行送上门来了!莫不是欺我等不会轻功?嘿嘿!你看这是什么?”说罢从袖中抓出一把弩,前后一耸,触动机关,弩弓张开,箭在弦上,瞅准老叫花。其余侍卫手脚也快得很,具把弩箭取出,弹开机关,对准二人。 “哼哼!你们难道不知沙场兵器乃禁绝之物,尤其是在这临安府内,尔等宫外小卒,竟也敢携带弩箭,不怕下地牢么?”云天笑道。 “嘿嘿,没见识的李鬼!好叫你得知,这是官家抬爱王爷,念在从小一块玩大的份上,允了王爷的请求,特意给兄弟们配备的。”那人嘿然出声,摇头晃脑,自得道,“王爷何等聪慧之人,看你二人脚底生风溜得直快,早教我等带上弩箭。眼下逃不了了吧?哈哈哈!” “能同那没规矩的小鬼混在一块,原来这宋帝也不过是个声色犬马之辈!真让人瞧不起!”老叫花忍不住,发起牢骚。 “呔!把好你的嘴门喽!再敢乱说一气,莫家手上这支弩箭可不长眼!”那人厉色呵斥道。其余众人也一并瞪眼怒视着老叫花。 “嘿!叫我住嘴也不难,送上好吃的就行。”老叫花嬉笑道。 “大难临头,还牙尖嘴利!”那人咬牙切齿,狠声道,“我数三声!再不过来束手就擒,就把你射成刺猬!”说罢数了一声。 “莫数了,你们头放低点,看看真人还在么?”老叫花嘴咧得越发大了。 侍卫们一惊,四下望去,原来云天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 “人呢?”那人越发火大,一个个去揪手下的领子,又一遍遍问着,继而原地转了一圈,气极道,“一群酒囊饭袋!张三,你着几人速去追拿,莫教他跑了!”话音落下,那个叫张三的回身点了几个人头,领着他们一个攒身,四散钻进密林中。 “好意思说人家酒囊饭袋,你不也是?” “你是死到临头也不服软呀!那便尝尝莫家这支箭!”领头那人被连番羞辱,再也憋着不住火,说着就瞄准老叫花,指头一勒把箭射出。 好个老叫花,他哈哈大笑,缩手出掌,斜斜一敲,便磕落箭头。 先前风势稍大,吹得几片乌云盖住了圆月,众人手中火把也照不到高处。因而,那领头侍卫瞧不分明,听到老叫花笑声,以为他好运躲开了,便令一众手下射出弩箭。 老叫花临危不惧,笑声愈大,渐至洪亮,宛若惊雷。只见他大手一挥,打出一片气浪,生生吹飞了射来的弩箭。 “还有什么本事,全给老叫花使出来吧!” 此刻云开见月,众侍卫看得真切,一个个全都骇得没了主意。他们正兀自踌躇着,只听得密林内传出一阵惊叫,不一会儿方才前去追寻云天的几人,先后手脚并用地,从密林内爬了出来。 他们一回到空旷处,看见领头侍卫,颤声道:“头儿,山上有大虫,凶残无比,已经害了好几个兄弟,咱们快走吧!” 那头儿本已下不来台,正不知退路在哪,听得手下这一番话,心里更是一惊。要知杭州半边丘陵,半边湖水,景色自然优美,但毒虫猛兽也多。虽然叫官府派人荡清了几回,难免会遗漏几只野物。再加上他们这一帮软脚虾从未经历过战场厮杀,听到有老虎,吓得左右相看。 领头那个心想不如顺势而为,便佯装不忿道:“哼!算你这老乞丐走运,可不能让咱兄弟们白白折了性命,我们走!”说罢带着手下匆匆离开了。 老叫花本想拦下他们教训一番,不过他本性古道热肠,不敢放任山中凶患日后为祸。就怕这头畜生哪天叼了人走,那就是自己的过失了。于是计较一番,折身跃进密林之中。 不一会儿,就让他看见了几个“遭难”的侍卫,老叫花面露怪异。 原来这几人都被拦腰的布条绑在了树上,昏迷不醒。 老叫花一个飞身,欺进他们面前,仔细查看起来。这些侍卫虽然衣衫破损,身上竟毫发无损。老叫花越发惊诧。 他再一个落地,看见四周的确是杂草压折的景象,只是全无老虎的踪影,四下搜寻一番,也不见人影。他不由地取下葫芦,灌了口酒,叹道:“怪哉!那个滑头小鬼倒是有几分手段!却也不伤人,只是把人绑在树上,免得被山中野物给害了。到底是胆小,还是心善,不好判断呐!这会儿不知跑哪了。” 老叫花反身回到先前众人对峙地方,见着了兀自在那悠然吃草的驴子,笑骂道:“个崽子,甚么都不怕,憨直的很,倒是对老叫花脾气,跟我走吧。”他找不到云天,也不管对方有意无意,遭了人耍,总归要出口气。而且这些年间,驴子市价也不贵。于是他牵着缰绳,坐上驴背,悠然离去。 ...... 夜色渐浓,城中灯火已大半熄灭,而王爷府里依旧亮如白昼。 夸嚓一声,少年王爷把手中瓷器投掷在地,摔得稀碎:“大虫?哼,找不到人就这样交差的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王爷?” “王爷息怒啊,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王爷!”那头领侍卫呜呜哭着,只是脸上全无泪痕,“可怜我那几个兄弟!都命丧虎口了!” 这是,外头街上跑进一个下人,来到王爷面前,俯身道:“王爷,跟那无尘有旧的,眼下都带来了,就在门外候着呢!” 少年王爷脸上阴晴不定:“所谓大虫,说不定是这假真人搞的鬼。你们带上外面那些家伙,现在回到山里去,把他们一个个弄死,逼迫他现身。我倒要看看他能心性凉薄到什么地步!” 就在这时,还未等那侍卫头领应下来,二人身后屋顶忽然穿来一阵虎啸,把底下所有人的目光尽数引了过去,眼见得上面一只体长九尺吊睛白额虎跃了下来。 众人大惊,丫鬟仆人慌不择路,大半侍卫也四散奔命,留下零星几人围在王爷身边,举刀对着老虎,缓缓后退。 那老虎迈了两步,猛地扑将上来,把当先两个侍卫抓得皮开肉绽,滚落一旁。后边其余侍卫再也忍耐不住,丢下兵器,夺路而逃。徒留得那位少年王爷仰面瘫倒在地,嘴巴哆嗦,动弹不得,不一时胯下已然起了骚味,原来被吓得失了禁。 老虎拍飞两人,盯着王爷,也不急地害他,只是慢慢走到其跟前,对着王爷惨白的脸,张开血盆大嘴,猛然吼了一声,胡须耸动。这吼声贴着人耳,把王爷耳膜震的发疼,虽然没有丝毫腥气,那王爷早双眼泛白,昏了过去,口吐白沫不止。 那老虎周身化作一片白光,倏忽之间变成人身,原来就是云天。 云天看着眼下景象,笑道:“此间事了,那林家众人也该无虞了。”于是回头飞上屋顶,背起放在上面的包袱,一个纵身不见了影子。 府外有些行人听到虎啸,不知是何声音,只见着府内跑出一堆人。 过了一会儿,觉察府内没了动静,这几个行人探头进来张望,只看见两个身受重伤,呜咽**的官兵大人和一位瘫在地上,口吐白沫的达官显贵。 ...... 晨色稍显,雾霭飘散。 青石板路上,嘚嘚声响个不停。 远处隐隐约约透出一个骑驴的身影,走到近前,仔细一瞧,原来就是牵走云天驴儿的老叫花。 只见他双目微阖,头伏胸口,鼾声不断,竟是在驴背上睡着了,只是这一路行来坐的极稳,不曾有半点摇晃。 这时,就在对面不远处,有人传来一声呼喊:“个老叫花,把我的驴儿给骑走不说,还任其左拐右拐的,叫我一通好找!”来人便是云天。 老叫花陡然一震,醒了过来,心道自己也未沉眠,怎么察觉不到有人在附近。他看到对面是云天,心生一计,笑道:“嘿嘿,我可喜欢它呢!不如送给我吧!” “这驴儿自有一股脾气,我是管教不来,就送你了!”云天站立原地,说话间,毛驴已经走到他跟前。 云天笑眯眯看着老叫花,却没料到老叫花猛地出手,向云天抓来。 第17章 天赋异禀 云天也不慌,装作眼疾手快,往道旁一跳,险险躲开老叫花大手。 “咦?”老叫花脚尖轻点,纵身一跃,欺进云天身前,手呈爪势,欲搭上云天肩头。 云天也不闪躲,叫老叫花给拿住了。老叫花笑一声,掐住关节,稍作用力,只待云天手臂酸软难忍,便好盘问他昨晚施展的诡计。老叫花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先前虽让云天逃脱,那股气没过一会儿早消了。眼下他只是好奇云天的戏法,之前几次见他有恃无恐的模样,此刻思量着先把他拿下,好生挫挫锐气再说。 他不知道,云天此刻也有估量他二人的意思,好叫自己弄明白,这洪七公身为五绝之一,到底本事多大,自己与这天下顶尖高手相比,能耐又算几何。原来这老叫花就是金老先生笔下,南宋天下五绝之一,北丐洪七公。 先前,云天思索自己来到何方天地,过了近一年,也不得头绪。 原来去年初夏,正是山花烂漫时。林家四口趁着店中帮仆出远门采买货物,偷得几日闲,一起来到城外山上寻乐赏景。不过,人有三急,留着妻子照顾两小儿,林家汉子跑开解手。 只是他刚抖落完毕,抬起头来,发觉远处有道白芒一闪而逝。他以为自己眼花,但心生好奇,便上前查看,居然让他瞧见了一个浑身光溜溜的年轻小子,正愣愣看着自己。 后来经历几番波折,云天来到一处私塾,被个孤寡老先生收养。几个月过去,在老先生敦敦教导下,云天学会中古音,繁体字及古人的居行常识。因此,还让他知晓了时间方位,乃是华国历史中的南宋嘉定四年,原杭州城中,现在是南宋都城临安府。 好在昨夜那一番,教他明白了此方世界的底细。 之前他半夜城外遇到洪七公,本就想试探一番,不料被王府侍卫搅扰。他后来变作斑斓巨虎,吓退追兵,又把几个当面吓晕的捆在树上。他担心那少年王爷气急发作,查到与他相关之人,施以毒手,就变回人身,飞到王爷府,静观其变。后来,为保林家周全,他复又变作大虫,吓傻王爷,留下警告。他估摸事后相关人等投鼠忌器,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便回到山里去见洪七公。 然而他回去后,既没看见洪七公,也没看见驴儿,料想驴儿被老叫花给骑走了,无奈一笑,四处搜寻起来。 然而那时已然深夜,南宋又驴子甚多,云天四周寻了几遍也找不到。 后来,让他在临安南边一处村头,发现了刚刚出村,正骑驴走在官道上的老叫花,于是落地出声,惊醒了对方。 方才,他一个闪身,其实是本能反应,等回过味来,就再也不躲了。 洪七公手上用半分力,原以为拿捏分寸恰到好处,既不会伤了云天,也能让他伏地求饶。然而眼瞅着云天神色不变,他手上愈发用力,却如抓住金石,丝毫不能撼动。洪七公虽脸上不动声色,心底早已怪异。 这时,云天另一只手抓来,快如残影。洪七公暗道不妙,缩爪出掌,与之一碰。下一秒,他顿觉掌上一股大力传来,经受不住,后撤两步踏碎了青石板。 洪七公终于忍不住面露惊讶之色:“你这娃娃,好生厉害的外功,师出何人,学了几年?” 原来他察觉云天的劲力颇大,浑然如一,却并无内劲掺杂其中,想来是天生神力。不过,云天身躯宛若精钢,老叫花最终出了三分力,依旧撼动不得。如此思量,怕不是一门高明的外功。洪七公见多识广,还是瞧不出云天使得哪门功法,学了几年,竟让老叫花使了三分力都奈何不得。而且云天力大势沉,洪七公一时不察,生生受了下来,只得后退两步,将劲力悉数导入地下。 眼见洪七公退到一旁不再出手,反倒出声询问自己,云天也不追击,而是细细思索。刚刚自己再不出手,虽然本身无恙,但衣服就要被抓烂了。自己不过稍稍试探,他就承受不住,还误以为我外功了得,估摸着我的本事在这方天地也算绝顶了。 然而我这本就不是纯粹的凡人之身,他天生常人,习来的本事却能与我抗衡一二,如此看来这武功也算是值得了解的。 云天本就有求道之心,只可惜琉璃血带不进罗盘,无法助他一臂之力。当下眼见武功在其面前展露光彩,于是习武之心愈烈。 “好叫洪七公知晓,但凡我有哪里异于常人之处,都是天赋异禀,并无半点功夫傍身。”云天如实回答道。 “小娃娃休要骗我,天生神力我知道,但天生神速,钢筋铁骨,却闻所未闻!”洪七公兀自不信,转而又道,“刚刚你叫我洪七公,这是武林同道的叫法,你要不是江湖中人,怎会知晓,还说你不是学的武功?” “我原不是武林人士,只曾在酒馆听得手持凶器的糙汉提起洪七公,说丐帮帮主洪七公是大大的豪侠英雄,面相穿着如何如何。经过昨晚到先前的一番辨认,这才有了些许猜测。” “算了,你不愿说实话,老叫花也懒得问。”洪七公摆摆手,他还是不信,以为云天撒谎。 他原本想问云天昨晚使的花招,现在一时没法拿捏云天,估摸着又叫他起了警觉心,便消了此等想法。而云天口中所言不尽不实,这等猥琐性格又叫洪七公极为不齿,于是生出了离去之意。当下不再对峙,转身坐上毛驴,径自离去。 云天见他误会自己,也知道解释不来。而且自己若是腾空而起,那更是难以用天赋异禀来解释,愈发麻烦。怎么想都不会比现在更容易说清,索性不再费心搜寻对策,就任他老人家离开,只是对着那道背影,口中呼道:“小子拜别洪七公了!” 云天眼见这位大拿走远,也不焦急,他想学武功,心里早已有了一个去处,那就是终南山全真教。 那里师父多,经验足,体系全,全真又属道教,基础内功正中平和,因而是个绝好的习武之地。 想到这里,云天估摸着洪七公走的远了,不会发觉自己的动静,于是没有动用超出凡人的感官。 他心念一动,全身猛地爆发出一团金焰,悬浮半空,随即一个加速,破空而去。 他不知道的是,洪七公这会儿正死死盯着自己背影消失的地方,脑袋里回想着方才极其玄幻的一幕,眼神越发呆滞。 原来,洪七公不喜云天的人品,于是也更加不屑他的赠礼,也就是坐下的这只驴子。他不想慢悠悠把驴子骑回去,是因怕云天跑远了,又一次找不着。于是他施展轻功折返,远远地就望见了方才那可怖的一幕,心下骇然不已。 他急忙来到云天方才站立所在,四下搜寻,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怪异之处,就好像云天刚刚就真的飞走了一般。 他越发有些将信将疑了。 只是云天早就不见了踪影,再难询问清楚。 这一幕从此成了老叫花心中一道刺。 ...... 旭日东升,山河显色。 此时,云天正身处长安城内。他竟从临安府的南边,一路飞到终南山北边。 原来他飞一段路,就找一处人烟,降落在僻静之地,再询问赶早奔波的行人,这是哪儿,终南山又在哪儿。 太阳东升西落,终南山又在临安西边,于是他每落一处,那儿的人都是刚刚起床出门。 云天估摸着自己飞得也不慢呀,因着要校准方向,终究逃不过太阳,可见祖国大地如此广袤,直教人心中生出自豪之感。 不过他飞着飞着,竟飞过了头,落在了终南山北边的长安城中,如今金国境内,被叫做京兆府路。 飞过了就飞过了,他当下也不着急前往终南山上,先在长安吃顿肉,喝顿酒,打探一下全真入教门槛。一方面是做好准备,另一方面是好好享受几天市井繁华。 原来云天先前听说,这全真教秉持的理念是苦修得道。虽然对教中练武的弟子应该限制较松,但也是规矩甚多。云天趁这两天在山下多吃几斤肉,多喝几罐酒,满足心中杂念,再行入教。等到时候进了全真,直到下山行走,入得江湖前,就不太容易这么放肆了。 没走一会儿,街上人多了起来。 云天一路所见,往来的金兵竟对城中宋室百姓秋毫无犯,百姓脸上也少有焦愁之色。他心道当地女真统领倒也精明,一番攻城略地后,对境内百姓,反倒宽厚有加,是个有长远眼光,会治理内政的人。 云天从包裹内取出几颗碎银,走到了一家客栈门前。一旁吆喝的店小二早已走上前来,笑着问道:“这位客官,欢迎来到蔽栈,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顺便给我上一桌你们店的招牌酒菜。”云天掂了掂手中碎银,“一会儿酒菜上齐了,问你几件事。答得好了,银钱少不了你的。” “哎,小的先谢过贵人了!您这边请!”店小二躬身赔笑,又把云天引到一处收拾干净的桌凳前,拿着肩上干布,装模作样地这么一抹,“客官,您请坐!好酒好菜马上就来!” 没等一会儿,店小二端着一张木托盘过来了,他赔着笑把托盘放在桌上,又把几碟菜肴和一壶美酒悉数端下。云天趁着这个空当,问道:“知道终南山罢,上面的全真教你可了解?”云天欲引出话头。 “诶呀,客官您小点声!这儿不兴说那个!”店小二忽然神色惊慌,左右张望一遍,低声道。 第18章 拜入全真 云天面露奇色,随即笑道:“不妨事,你且细细说来。小声点就好。”说完投出一颗碎银,被店小二连忙接住。 店小二把那碎银摩挲一番:“嘿嘿,客官您有所不知啊!那终南山全真教,弟子众多,高手辈出,可是一等一的名门大派。不过,他们全教上下一心,都跟这边的金国老爷对着干呢!所以这边都不谈论全真教,免得被金兵听到,带来杀身之祸!” “哦?这么个说法?” “正是如此!那个,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先去忙活了!店里客人多,还请贵人体谅!”店小二唯恐继续站在这,告罪道。 “不急,你再讲讲。全真教对收弟子有什么要求?”云天又掂了一下手中碎银,“能答上来,就再给你些。” “哎呦,贵人呐!全真教收徒也不来这边收呀!您问我,小的又能找谁问去?” “罢了,我也不难为你,你自去吧。”云天无奈一笑。 “诶,多谢客官!” ...... 数日后,黎明时分,朝霞泛金。 晨曦照耀大地,只见终南山上乱石穿空,峭壁陡立,漫山遍野都是森林古木,华盖参天。 其四周围了一圈山岭山沟,其中梯田层叠,民居密布。山岭之外又围了一圈官道,从官道延伸十数条小路,经过周遭山沟,直通终南山,以供货物输送和香客往来。 终南山山脚,有数座道宫道观,内置道家仙神塑像,还有香鼎香炉,以供香客参拜上香。 山腰下,有无数建筑高低错落,但凡地势稍显平缓的空处,都被连片的青砖黛瓦盖住了。这些是全真教教徒居所,分布有致,有早课大堂,庭院厢房,公厨灶房,道经楼阁等等。 再往上,山势陡然险峻,建筑数目也越发稀疏,体量反倒宽广高大,那儿是习武弟子所在。除了同山腰处一样的建筑,还有传法堂,演武场,兵器室,疗伤院,草药房等等。其道经阁上面几层也都是放的武学经卷,派有专人把守。 在接近山顶处,有一座巨大无比的宫殿,坐北朝南,赤柱金顶,飞檐翘角,朱漆大门正上方有道匾额,铁画银钩三个大字——重阳宫。 此时,山脚一处道观门口,正站立一个面容俊朗的阳刚少年,那就是云天。他昨夜一番洗漱,换身衣裳,早就飞出长安,驻足这里,眼下衣服上还有着点点露水。 支呀。 一个头戴混元巾,身着青色道袍的小道童伸手推开道观大门,看见云天。 小道童作揖道:“是香客罢,这边请!” “非也。我来拜师的。”云天笑道。 “拜师?莫不是来学武的?” “也不是。打坐修行,诵经养丹。” “那便好,先前总有些三脚猫,前来胡搅蛮缠,当这里是何处?谁都能来学武的么?”小道童抱怨一句,“既是来学道的,随我来吧。只是修行清苦,须得耐性。你先在观中扫洒几月,期间日常行止与教中弟子并无不同,他们干什么,你跟着做就好。” “知道了。”云天跟着小道童进了大门。 他先前经过多番打听,知道全真教收练武徒弟门槛虽不算太高,但也不低。其中就有一项难住了云天,那就是有户籍明文登记在册。他本是天外来客,不过在私塾老先生家住了一年,官府中并没有文书记载。只怕经历一番查找,结果没有头绪,旁人会认定云天来历可疑,拒绝收录。 好在对于不练武功的寻常弟子,全真教收徒门槛很低,只要是没有武功傍身,且有心向道的人,都能轻易入教。这点主要是因着全真秉持苦修理念,基本上除了专心修道的弟子,他人都难以坚持,总会自行下山,这也是小道童先前一番话的原因。 云天想着自己先进入全真教中,再缓缓图谋学武的事。而且学武前,得先明白道教术语,什么水火既济,玉液还丹之类的。还要先寻机习得筋脉走穴的位置,名称及功能等等一应相关的知识。 为此,自己得先看遍全真教中道经,再寻得一位老师,把周身穴位经络给认个遍。这几个月也不是全无事做,就跟着其他师兄,好好修行一番,先把心静下来再说。 小道童向观内师兄弟示意了一声,就又返回门口,接待香客。旁边一位清瘦弟子走上前来,领着云天穿过道观后门,走上山道。期间左拐右拐,四下里庭院屋舍繁多,几乎把云天给一通绕晕。 过了一会儿,二人来到一处小院前,领路的人说道:“这里新建,屋舍都是空的,自己寻一间住下。你今天先左右逛逛,熟悉熟悉,别走远迷了路。明天有专管杂务的师兄教你起居,带你认路干活,上早课晚课。屋内有头巾,道服,几本道经和一应物什,够你学道生活用的。约一两个月后,师父会前来考察,你若能坚持到那时,自然可以得道号,入教籍。” 云天作揖道:“多谢师兄提点。” “嗯,你自去吧。我还要到观内扫洒一番。”那人说罢也不停留,转身就走了。 云天不急着进去,而是在小院四周转了转,而后寻了毗邻崖壁的一角屋舍,入住其中。 原来这崖壁不怎么高,底下缓坡上一片苍翠竹林,身处崖顶,叶子都能探到鞋底。经过竹林往下,斜斜横过一条小溪,越过溪流逐渐看到其他树木,再穿过去就是山脚处方才的道观了。云天寻思以后就在这儿往来居所和道观,也不用在山道上拐来拐去,岂不方便。 云天刚刚放置好携带的衣服,银两等物件,就听到院外传来一声“哎呦”。他出门望去,庭院外头一个胖小孩正伏地痛叫。 “我肚子疼,像是害了病。你快送我下山,去见郎中!”小胖子脸盘浑圆,五官尚未张开,此时他做出痛苦表情,眉眼口鼻揪在一块,很有喜感。 旁边一个高瘦弟子抱胸笑道:“你父母早已知会与我,言明你这小鬼花招不少。现在倒真叫我大开眼界了!” 小胖子眼见用计不成,哼了一声道:“要不是爹娘离开时,把金银悉数带走,害得我寸步难行,你以为我会在你身上费尽口舌?换作平时,我这会儿早该回家去了!” “你想走?先前不是说要拜入全真教么?怎么还没一日功夫,就反悔了?” “我是来学武的,不是来喝稀粥的!” “嘿嘿,那我可管不着。想上山练武,当先一关就是那悬崖峭壁,我估摸着你就是爬也爬不过去,别白日做梦啦!再说你父母已经交了银钱,退是退不回来的,你以后两月也只能就着咸菜喝稀粥。你呀,好好待着吧!哈哈哈哈!”那高手弟子挤兑两句,说的小胖子直跺脚,随即笑着转身离开了。 小胖子这会儿正生着闷气,谁也不想搭理,匆匆跑进院内,随便选一间屋,进去关上了门。 云天倚在门口,心下兀自感叹,又一个被宠溺的富家孩子。心高气傲,凡事都想得简单,在这世上可行不通的啊。估摸着,小孩父母也是想让他吃吃苦头,好打消他习武的念头。也是,当今南宋,重文轻武,父母稍有点钱,都会逼着自家孩儿去读书,考取功名,哪会放他去学武功。 ...... 这一天下来,院内陆续又进了不少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其中既有如小胖子一般,八九岁的孩子,也有像云天这般大,十六七岁的少年。 不过云天却是主动把自己年纪放在这一块儿的,自从先前进了私塾,就变成十六岁的少年了。 院内有十数间厢房,到了傍晚,仅剩个别屋子空着。 午时之前来的人,因为没有午饭吃,正饿得怨声载道。午后来的人,还兴致盎然,试穿配发的混元巾和青色道袍,翻着桌上几本道经。 有一人刚刚来此,听到众人抱怨,跑出院门,在山路上寻得一位师兄,问到了新人没有饭吃的缘故。 只见他悠悠然踱步而来,对着正聚在院门口,等待消息的一群饿鬼说道:“我打听清楚了。这里一日两餐没甚油水,味道寡淡。观中道长怕新来的没胃口吃饭,回头误了劳作和修行,便立了一个规矩。说是首日要空缺一餐,把新人饿一饿,他们回头就吃得下饭了。” 众人听完,议论纷纷。 “怎么还有这种说法?” “就是,随便就叫人饿肚子,饿出毛病怎么办?” “我倒觉得挺有道理的。” “咦?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嘿,少来!” “罢了罢了,没什么办法,只能回去睡大觉了,这样兴许好受些。” “哎,也只能如此了!” ...... 众人说罢,各自回屋。 此时,晚霞燃尽,屋内又没油灯,众人早脱鞋上床了。好在床上被褥齐全,窗户严实,山上冷风吹不进来,他们倒也睡得安稳。 不过此刻,云天没在屋内,而是坐在屋顶瓦片上,遥望着高处的重阳宫。 他也是早上来的,不过方才并没有跟众人一块议论。他不会饿,更因着一心追寻武道,不愿与普通人发生纠缠,就一直待在屋子后面的悬崖上。 眼见得众人休息了,他复又跳上屋顶,眺望终南山巅,思索着将来要走上此界武学之巅,心底越发期待。 第19章 初窥门径 数日后,午时,公厨。 这里满满坐了一片道士,都在用斋。 门边的一排长桌两侧,先前新来的那些人有约一半坐在这。其中一人艰难咽下,随即叹道:“也就是饿的前胸贴肚皮,不然谁吃得下?我真是遭罪来的!” “可不是。我还听说了,今天又有屋子空下来,许是又有谁走了。宁肯摔了押金不要,也不愿在这吃苦。”这是先前替众人询问吃饭着落的那位。 “哎,又叫我想起当日。我们安顿下来第二天,有师兄过来收取押金。结果当场就有将近半数人走了。” “嘿嘿,也不想想这里什么地方,施粥的么?想白吃白住,哪有这等美事?” “兄台所言极是啊!” “就是这个道理嘛!” ...... 过了一会儿,众人出了公厨大门。 “嘿,马三,你倒是消息灵通,几日没见,打通不少关节了吧?”有人调侃道,他说的就是方才提到今天有人离开的那位。 “必要的,必要的。我这人,天性急公好义。最擅长的,就是急师兄之所急,急师弟之所急。两方联络一下,只是我该做的。”马三往自己脸上贴金。 旁人也不点穿,只是嘿嘿笑着。 一群人走着,渐渐分成两股,其中一股就云天和马三两人。另一伙人与马三和云天道别,径自沿着山道下去了,而云天和马三,却是一同走入左边岔道。 马三看着云天,笑道:“这位兄台,在下马三,未请教?” “云天。” “白云的云?天上的天?” “正是。” “哈哈,我观兄台面相好生俊朗,怎地不爱多言?从几天前就只和大家混个脸熟,该热络一番才是。” “我来山上修道。除了干活诵经,不敢分心。” “哦,那兄台投的是哪座观门啊?” “白云观。” “白云,云天,哈哈,真是巧了。看来兄台与道有缘呐!”马三奉承一番,语气一转,说道,“不过,这白云观虽在山脚,可位置极是偏僻。一般香客可绕不到那里去,就连咱们这些新来的,多数都投了青松观。你看方才离我俩而去的那些人,他们都是通过临近大路的青松观上山落脚的。” “哦?那你呢?不会也是白云观的?” “那倒不是,我是从位子高一些的紫霞观过来的。那里离我等日常居所最近。” “那香客岂不是都被山下青松观截住了?” “嘿嘿,是这样。不过那都是平民百姓,真正的达官贵人都是上来我们紫霞观参拜上香。” “哦?这又是为什么?” “好叫兄弟知道,紫霞观观主是个妙人。他叫我等观内师兄弟下到山脚,引领外表显露富态的人,说紫霞观处于高处,与这山脚青松观不是一般格局。你看低处的都是些平民百姓,只有达官显贵才能走到高处。等等如此一番话术下来,我紫霞观内早就拉拢了好几位富家老爷夫人,虽然香客稀少,但福禄钱却是三观之中最多。” “咦?竟然还有这般曲折?” “正是如此,兄弟我先前也是细细考究了三座道观,才选的紫霞观。你是没看到,那里的师兄弟个个肚大腰圆,油光满面。兄弟我呀,也就陪你们吃这两月的苦,到时候正式入了观中,立马就能吃香喝辣的了!” “那倒是要恭喜兄弟了。” “嘿,算不得什么。那青松观香客最多,那边的师兄弟倒也不愁吃穿。他们虽然人也多,倒还能互相帮衬。不过,云兄你这边可就不好了,我先前打听一番,听说你那边人烟稀少,且多数都是游人。观中师兄弟加上一位老观主,也就五人,活计多,人少没得帮衬,最是清苦。” 云天早看出来,这马三最喜欢牵线搭桥,眼下这是要拉拢自己呢! 他顺着说道:“那可怎么办呀?” “放心,咱们住在一块,云兄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向马三提,马三这儿还是有不少门路的,你且放宽心吧!” “那云天在这里先谢过兄台了!” “哎,应该的,应该的。”两人说着,已经走到又一处岔路,其中一条直通一座道观后门,想必那就是紫霞观,马三见此说道,“你看,兄弟我到了,咱就在此拜别吧!晚上再见!” “再见。”云天淡然回道。 见到马三远去,云天兀自拐到另一条岔路上,只是没走多久,趁着前后无人,便纵身一跃,穿过树林,直直来到自家道观后门处。 ...... 十数日后,黄昏时分,残阳既没。 眼见得天色转黑,晚课收尾,众人从大堂鱼贯而出,三五成群,纷纷回到自家小院。 马三并着同住小院的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了小院门口。他们远远就望见蹲在门口树下的小胖子。只见他正兀自在那握着一根枝条,在地上划来划去,显得很是无聊。 人群中有人笑着喊道:“乔进财,我说今天怎么没见你影子呢!原来在这儿玩过家家!哈哈哈!” 旁人一下哄笑起来,这时马三急忙提着一笼饭盒,钻出人群,转过身来面对众人,厉色呵斥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人家财万贯,来这儿只是耍子。哪像你们,有多少都是压上身家,过来避税的?还好意思笑!” 他一通呵斥,众人竟不敢反驳,皆面露憋屈之色,只是说不出话来。他们倒也不是说不过马三,只是这些时日,马三成天为院内众人奔波,他们渐渐都将事情托给马三来办。因而,马三逐渐成了众人的主心骨,一旦遇到事儿,其他人一点儿也不敢背离马三的意思。 马三也在与师兄弟们上下沟通,解决难题时,从中捞了不少好处。后来,还让他知道这名叫乔进财的小胖子,家里是富商出身。 小胖子父母通过青松观把他送上山,青松观内香客甚多,事务繁杂,那里的师兄弟们性子也愈发急躁,再加上这小胖子心高气傲,两方早已结了怨。 今日小胖子没出门,就是先前受了青松观内师兄弟的挤兑。 马三想着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今天通过紫霞观内师兄的路子,特意准备了一笼好肉好菜。马三还准备以后悉心照料小胖子,争取在小胖子父母面前摆出紫霞观的善意,拉拢这家贵人成为紫霞观常客,好帮助自己以后提升观中地位。 而刚才一番呵斥,就是他特意在小胖子心里留下印象,拉进与小胖子的关系。 见众人放不出一个屁来,马三冷笑道:“还不快回去睡觉,难道要我教你们?” 众人悻悻然回到院内,有些人走远了,忍不住嘀咕,被旁人连忙阻止了。 马三也不管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小胖子面前,看到小胖子蹲在地上,泪水就在眼眶打转,他做出一番关心的模样:“你爹娘关心你,怕你吃不好。看,这是他们托我带来的饭菜,快些吃吧!等熬过了这阵,就可以回家了!” 小胖子听马三说到一半,早就泣不成声。他饿了一天,头晕眼花,这时打开饭盒,抓着肉就往嘴里送。 马三心里一喜,连忙阻止道:“可别这样,叫你爹娘看见了,他两老人家得多心疼呀!咱回屋慢慢吃,没人抢你的!”于是放好盒盖,一手提着这笼饭菜,一手撑起小胖子,慢慢进了院子。 此时,院内众人全都回屋休息了,唯独云天那间屋子是空的。原来他这会儿正在白云观内值夜。 自从他来此的第二天,还没等专管杂务的师兄为他分配事情做,云天就自告奋勇,主动承担了值夜的任务。 原来观内诸般杂务虽然劳累,但都是在白天,只有值夜是在晚上,因此最为伤身。而观内师兄弟们也都不敢寻机偷睡,只因老观主年纪大了,觉性不好,时常半夜起来,四处巡视一番。 眼下有了一个自愿受苦的,杂务师兄哪还不愿意满足云天的要求? 不过,云天此时并不在观内神像前守夜,反倒在老观主厢房中。 一般情况下,道观的观主年纪都不小了,为了方便,他们都是居住在道观旁的厢房中。 眼下云天正询问自己对道经内容不明了的地方,老观主也在悉心教导,这样的光景已经持续十数日了。 这就是云天的谋划。这白云观也不是瞎选的。云天在上山前几日,除了在外头打探消息,还几次化作麻雀,潜入各个道观中。为的就是寻找一位年高,爱徒且道学精深的观主,再拜入其观中。 一方面为的是好叫观主给自己开小灶,以便较快掌握全真教中道经。天下高明武学,有许多都是出自道经佛经,全真教中武功又多数与道经有关,须得钻研。 另一方面,观主年老体衰,自己也好以此为由,上山习医术,认穴道。 云天并没有一开始就准备变作麻雀,上山偷学武功。只因万丈高楼平地起,自己一个门外汉,如何能自学成为武学宗师?只能在前期由师父带领,教授经验。没见那黑风双煞,因着没人教导,自行摸索,结果练武练得人不人,鬼不鬼。 云天能加快思维,却不能借此提高悟性,想得快是一回事,想的明白是另一回事。不过多亏他思维敏捷,所以翻找记忆时,从未有过阻塞,几乎相当于过目不忘,也就是和东邪黄药师的妻子冯衡一样的本领。 不过冯衡是容易记得牢,但翻找起来极为耗费心神,再加上默写九阴真经时,她正有身孕,结果最后落得个心力衰竭而死的下场,殊为不幸。 眼见云天把自己的几本道经都学明白了,老观主当下也不迟疑,转身从柜中取出自己的道学典籍。他回过头来,笑着对云天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是我的书,里面有注解,有不懂的,再来问我,以后值夜还是让其他人来吧!你身上这根道性,可不能让病痛给消磨了!” “谨遵师令!”云天拱手拜道。 “不用如此拘束,你我已促膝长谈十数个晚上,不用行那多余的礼数。”老观主笑了声,继而问道,“你还没受施冠巾吧?”老观主指的是入教仪式。 “不曾。弟子对这里也有一点疑问。寻常子弟入教前,都要先修道三年,为何这边只要两月?” “这个好解释。近些年来,我全真发展壮大,不论是江湖,朝堂还是塞外,都有全真教弟子。因此,最近总有许多人,前来拜入全真。若是时间放在三年,难免容易劝退来人。”老观主有些与有荣焉的神色,“而且因为香客众多,我们这些山下道观大多缺人,为了广收弟子,于是缩为两月,好维持全真盛况。” “弟子明白了。” “那便好。过几天选个黄道吉日吧。以你的道性,不必再等了!” “是,弟子知道了。” “好了,老道士困了,你自去吧,明日以后晚上别再来了。” “是。”云天看着老观主翻身侧躺,不一会儿鼾声渐起,就吹灭油灯,退到外面,关上房门。 他走到观前,一跃而起,坐在观顶,继续遥望重阳宫。 云天望着繁星下的道宫,心里思索着,自己向目标又接近一步,真是可喜可贺,接下来就是等待上山的机会了。 第20章 人事纷纷 其实入教仪式步骤很少,且白云观中加上云天才六人,一应流程更是从简。最关键的不过是参拜一番三清,然后老观主给云天取一个道名,在云天两字中间加一个丹字,随后将其录入教籍。 老观主继续督促云天学习道经,转而叫另一个弟子去官府报备,并取回配发的度牒,转交给云天。从此,云天在南宋境内,终于算是落户了。 这一回前后花费时间不过几天,随后云天在教中生活与之前并无不同,只是他已经先入了教籍,按照规矩,同个院子的人都得叫他一声师兄。 云天入了教籍这件事,还是通过马三的口中传出去的。众人得知,一时都惊讶不已,一个个地跑来询问云天,到底走了谁的关系,哪的窍门。 云天只是回道,把教内配备给众人的道经悉数学会,离录入教籍也就不远了。 众人自是不信,都聚在云天屋内考察一番,结果发现,云天不仅能将几本经卷倒背如流,更能释义书中任意一处,这一次又把众人惊了一吓。他们离开云天屋舍时,都面色怪异,直言云天果真是个天生的学道种子。 面对聪慧的人,旁人自会生发敬佩之心,而且云天面容亲和,现行入了教籍,平日也不吝啬学识,时常充作讲师,为众人解惑。因此,即便云天从不刻意与人交谈,院内一众人等每次碰见云天,都要亲切地上前攀谈几句,主动与云天交好。 就连后来新到的人,因着他人的告知,也对云天甚是尊敬。直到整座院子内的屋舍全数住满,所有人都隐隐把云天放在焦点之上。 马三见此,知道云天地位已经与教内师兄们一般,于是更加殷勤,想要为云天排忧解难。只是云天与别人不同,一应琐事皆自己一力解决,从不劳烦他人。因此,马三也始终不得机会。 这一天傍晚,就连小胖子乔进财,犹豫几次,心乱如麻之下,终究也是去了云天屋舍。不过,他不是去学经文的,而是去求得出路脱离困境的。 原来,小胖子从小一心想要学武功,直到现如今九岁。父母原是劝说他打消念头,进私塾读书,结果小胖子油盐不进。其父母也是高明,并不打骂,而是直接逼他来修道。给了个说法,是让他经历一番苦修,瘦瘦身子,免得跨不进习武的门槛。 云天估计,小胖子爹娘其实想要叫小胖子吃吃苦头,回头他俩再来时,说一番话,言明习武会更苦更累,小胖子吃够了苦头,多半不愿再受苦,就肯顺遂父母心意了。 这一招真是一劳永逸,也不用言语劝说,也不用棍棒敲打,直接让他自己放弃。只是小胖子从此以后就没了主见,凡事都会顺从父母的看法,从云天的角度看来,此计甚是狠毒。 虽然练武又苦又累,但那都是开始练武之后的事,小胖子兴许会爱上武功,苦中作乐也说不定。但现在,其父母并没有让他去习武,反倒把他领到一个修道场所,叫他做一件与武功没有关系的事,小胖子又怎会愿意为此吃苦?这等巧接逻辑,误导观点的计谋,简直不把小胖子当人看,几乎想要将其变成牵线木偶。 不过眼下,小胖子因为马三的帮衬,起码饮食比院内其他人好了许多。他现在虽然已经有些犹豫,但还没彻底放弃。之前时常去找马三,想从他那寻得支持或者出路。然而,马三奉承的财主,是小胖子的父母,于是小胖子每去一趟,就被马三劝阻一回。 小胖子无依无靠,就要放弃了,看见云天被众人抬爱,也就顺势把云天当做最后一根稻草。 云天看着小胖子精气神仅余一丝,面容颓废不已。云天知道他已然几近绝望,这次再找不到出路,人就要废了。从这点看来,恐怕就连其父母也不知道,小胖子把习武看的有多重要。 想学武功,这并不是一个小孩的胡言乱语,而是经过时间打磨出来的至诚之心。 云天叹息,自己本不愿与人发生纠葛,奈何一入尘世,因果自来。 自己若是不帮小胖子,就是违了本心,眼下倒是无碍,至多心里有些不爽利。不过,等到武功高深,亦或者将来修习仙道等事关心境的时候,现在留下的疙瘩,那时就会变为天堑。 只是小胖子自己的抉择,同时也与其父母相关。自己此刻若是点破他父母的算盘,劝说小胖子坚持下来,势必会断了他的功名路。小胖子就算能在江湖上闯出名头,在这之前,也会让其父母至少忧心数年。 “不如这么办。”眼见得小胖子就要面露绝望,云天心中敲定一个主意。 小胖子听到云天似乎有法子,如临大赦,急忙道:“怎么办?云天大哥,快告诉我!” 云天见小胖子猴急的样,笑道:“你也别急,我虽有办法,但这条路并不好走,你还愿意听么?” “愿听愿听,你现在说什么,我都听!” “行吧,你且听好!想学武功,得先过三大关!” “云天大哥,请示下!” “第一关,你要耐得清苦,并且趁此时机减除周身赘肉,这段时间有我陪你。但是,起码在你爹娘来时,你要瘦上一圈,还得坚持留下。” “为了学武,我咬咬牙也能坚持。不过,若是我父母硬要拉我走,怎么办?”小胖子感到有心无力。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二关,你得在你爹娘来之前,熟习道经,争取入得道籍。” “这是什么说法?”小胖子有些疑惑,入道籍和劝阻爹娘有什么关系? “我上山当道士前,曾打探过一番,了解到你那青松观的观主。这人最是严肃古板,向道之心甚重。你一旦入了道籍,取了度牒,就算是得到官府和他老人家的认可,回头只要你坚持不走,他自会保你,任你爹娘施展万般计谋,也无法将你带走了。” “真是妙计!”小胖子一喜,继而又面露忧色,“不过,我就算留下来,也只是个普通道士,又怎么打通关隘,上山学武?” “别急,这不是还有第三关么?这第三关本身就是办法。” “这又是什么说法?”小胖子开始有些佩服云天,期待地问道。 “你看,过了前两关,你既减了肥肉,满足练武要求。又入了道籍,成为全真道士。还缺的一点,就是敢于赴死的决心!” “练武会死?” “非也,我说的是上山。这山上习武的弟子,都是居住在悬崖峭壁之上。你要想练武功,就得先经过上山的险路。在这路上,一个不小心,那就是滑落山崖,粉身碎骨的下场。”云天叹息,随即编了一个谎,“到那时,我也帮不了你啦!” “这么恐怖!怎地如此艰险?” “哈哈,你也不想想!这全真教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名门大派。想在这儿学武功,那可不就是一步登天吗?这边山腰底下,有多少人是抱着学武的念头进来当道士的?这陡峭山路,有多少人敢上去,又有多少人一个不慎,埋骨荒野?想学武功?哪儿那么容易?如果你现在放弃,我也就当从来没说过先前那番话,也不会跟他人提及。你自己考虑吧!” 云天特意说这一番话,其实是最后试探小胖子一下。既是打击,也是鼓舞。如果小胖子此刻临阵退缩了,云天以后也不会再管他。若小胖子真能坚定习武之心,即使他本事不够,云天自会一路助他走到最后。 小胖子神色不定,过了好一会儿也拿不定主意。云天见状也不着急,静静等待。 过了约半炷香的工夫,小胖子终于下定心思,他抬头对着云天说道:“以后,还请云天大哥日夜督促进财!进财学习道经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云天大哥不吝赐教!” “好!你坚持这两月,我在一旁协助!咱们一言为定!”云天笑道。 “嗯,多谢云天大哥!”小胖子面露激动之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说这一会儿,天都黑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嗯!进财这就回去!”小胖子躬身一礼,走到门前,又转身问道,“那我三关都过了,又该怎么拜师?” “山上习武弟子所在,防守严密。你一上去,自会有人前来询问。到那时,你把前因后果说一遍,再有我等同院兄弟为你作证,人家反倒会把你当做良才美玉,主动为你张罗学武功的事。” “啊!原来如此!多谢云天大哥教导!小弟拜别了!”小胖子终于放宽心,面色畅然,感激道。 小胖子关上门后,门外传来他和马三的交谈声。不一会儿,门被打开,门外就马三一人,小胖子早不见了身影,想是回屋休息去了。 只见马三面带焦虑,三两步跑到云天面前,接连叹息几声:“云师兄,你为何无故要害人家乔进财呢?” “咦?我又怎么害他了?”云天给油灯添了回油,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这些都是从老观主那讨要过来的,好在老观主自己还有不少,云天也能厚一回脸皮。 “还说不害?都让他去寻死了,还要怎么害他?” “我只是给了他一条路,同时也附赠了一番警告。然而他自己坚持走上这条路,这又能怪得了谁?” “诶哟!不成!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你是怕断了自己的升官路罢?”云天笑意莫名。 “什么升官路,降官路的,马三不懂!”马三被点破心思,陡然一慌,随即掩饰道。 “我不管你懂不懂。只跟你说一句,放得长线才能钓得大鱼!”云天也不跟马三对着干,反倒开始提点他。 这马三,挺会经营关系,只是为人过于自私。云天要是和他对着干,自己倒没什么事,然而小胖子那边,只怕日后会凭空生出不少麻烦。 为了一次解决马三这边存在的问题,云天得想法子,据其本性,诱之以利。 果然,听到云天这句话,马三愣住了,随即弯腰赔笑,连忙问道:“马三愚钝,这放长线钓大鱼具体指的什么,还请云师兄提点一番!” “我先前听说,你在人家小胖子面前故作谄媚,反倒训斥一众师兄弟们,是也不是?”云天也不急着解释,反倒问了件不相干的事。 “嗯......确有此事。”马三犹豫片刻,答道。 “你可知院子里的人,这些日子都在议论你什么?” “额,倒要请教。” “他们说,你是自私自利的性格,没法子依靠。”云天说到一半,复述当时众人原话,“大家张罗着互相帮助,免得与这马三有什么牵扯。” “呸!他们竟敢背着我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当初要不是我,他们哪能过活得这么轻松?”马三面色愤然,“现在居然要过河拆桥!我要去和他们理论!”说着就往外走。 “你还要不要在这儿混了!”云天猛然厉声呵斥道。 “我......”马三回过神来,想通其中关节,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哼!你现在出去,只会搞得离心离德!常言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平日里总是苦心钻研经营关系,怎地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云天这番话正中马三下怀,他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急忙跑到云天身前,抱着云天的膝盖,乞求道:“那该怎么办呀?云师兄,快帮帮我!” “切记,以后要和众位师兄弟们打点好关系。平日里和颜悦色,不要摆架子,多主动亲近他们,而且同院师兄弟身上的油水就不要再捞了!”云天告诫一番,转而骂道,“你这人真是鼠目寸光,顾头不顾腚的!为个富家小子,得罪一大帮人,亏得你先前还尽心尽力为众人办事,笼络关系!真真的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哎哎,您说的是!”眼见云天为自己出主意,马三遭了骂,心里反倒高兴。 “你想想,一个富老爷,能给你带来多大收益?就算用人家乔进财搭桥铺路,终究还得经过你那边观主的路子,要是人乔老爷直接绕过观主找你,你猜观主怎么看你?” 马三被云天这番话吓出一身冷汗,竟有些畏畏缩缩,再也不敢往下想。 “所以说,这小胖子你以后就不要再碰了,别再让他与你紫霞观发生牵连。”云天装作一番苦口婆心。 “诶,您说的是,马三以后就照师兄说的办。”马三连声应下。 “还有一点,也别忘了我先前说的,要和师兄弟们处好关系。以后终日都是要和这些同院的师兄弟一块生活。你在他们面前落了身价,回头他们传扬出去,你的名声在这周遭一片就算毁了。你本就是靠关系过活的,到时候,关系断绝,你能怎么办?要么孤家寡人,要么卷铺盖走人,没有第三条路!” “对对对,我真是笨,有劳师兄点明关窍!” “嗯,我说的放长线钓大鱼便是如此。眼下先把关系铺开了,别急功近利!以后,好日子长着呢!” “哎!马三晓得了!”马三面露喜色,看见云天茶盏空了,连忙端起茶壶,为其蓄满。 “无需如此,我困了,你自去吧。”云天微眯了下眼,一脸困倦神色。 “不打扰师兄睡觉,马三这厢告退了!”马三微躬着身子,缓缓退出门外,把门仔细关好。 眼见得马三走开了,云天伸了个懒腰,他的确是困了。先前连着学了几天几夜的道经,就算云天底子有所增强,此刻也有些撑不住了。 意识回到琉璃血中,会得到极大的蕴养,恢复很快。但是云天已然学得有些心累,不如就放任意识在身躯之中,好好睡上一觉。 熄灯上床,云天盖好被子,回顾这些天以来发生的种种,想到接下来还有的忙,但都是朝着好的方向,于是越发期待。 他打了个哈欠,缓缓进入了梦乡。 此时,月色正明,一条璀璨星河横贯长空。 白日里的香火烟气早已散尽,徒留阵阵微风,吹拂着山中林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第21章 上山寻医 从云天上山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了。给小胖子规定的日常行止,一项项排得很满,除了睡觉,几乎不给他休息的时间。毕竟剩下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想要在这段时间内把道经研读精通,还要尽可能多的减去赘肉,只得狠下苦功。 不过云天也不懂古人怎么锻炼,基本上是照搬现代的训练方法,如俯卧撑,蛙跳,跑步等等。小胖子倒也信任云天,就这样练了下来。 好在小胖子先前一个月已然瘦了一小圈,想来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只是原本有着马三的帮衬,气色稍显良好。当下马三那边,已经不再给小胖子提供饮食。云天自然知道实情,马三这会儿算是老实了一些,不敢到处乱伸手脚。不过,小胖子还以为是自己爹娘彻底狠了心,于是他越发刻苦。 看到此番情形,为防止小胖子营养跟不上,过度锻炼损伤身体,云天自己的斋饭总大半让给小胖子。他推脱自己有观中师兄弟照应,自不会缺吃的。 小胖子知道云天那边的白云观人烟稀少,连贡品都没有,哪有什么多余的食物。只道云天大哥为了帮他,宁肯自己饿着,并为了让他安心吃下,撒谎骗他。于是每次云天将自己斋饭分给小胖子时,小胖子几乎都是红着眼睛。 为此云天有好几次都感到十分奇怪,只是问人家小胖子,他也不说,只道没事,搞得云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间长了,没有发觉其他异常的地方,云天最后只得作罢。 只是白天空余时间不多,基本都拿来给小胖子锻炼身体,于是云天的屋舍每晚灯火通明,直到半夜。那是云天在辅导小胖子功课,阐述教导经文释义。结果就是,小胖子每回起床时,都哈欠连天。 万事开头难,好在锻炼了三五日,小胖子渐渐支撑了下来。看见小胖子适应了当前的训练量,云天估摸着要拓宽锻炼时间了,非如此不能尽快让小胖子瘦下来。 于是这一日,他趁着刚用完午时斋饭的闲暇功夫,领着小胖子去了一趟青松观,找青松观观主。 进入青松观中,云天找人询问观主居所。结果让他发现,每次自报身份之后,对方都面带笑意,说些虚话,夸赞几番,神色十分热络。云天见状心下诧异不已。 终于有一次,又一个人笑着恭维云天。云天直接就留他询问一番,然后才知道,这是老观主的功劳。 原来,这边的观主和自家白云观的老观主是长年好友,且都是精通道学,一心向道,因此时常聚在一块坐而论道。 先前,白云观老观主认识了云天,并发觉他是个学道的好苗子。云天日日钻研道经,竟然只用十多天,就把教内配发三本道经悉数读通。他因此满了入教要求,进来没一个月就入了道籍,取了度牒。 老观主在一次聚会时,将这等奇事说了出来,引得青松观观主大为赞叹。于是,他有一次趁着众徒弟都在观内,就把此事说了出来,叫他们多学学云天,闲暇之际,常看道经,体会其中奥妙。 云天的名头算是打响了,众人都把他看做道学天才,愈发景仰。 对此,云天本人只是报以无奈一笑。若真是一心钻研道学,自己本不会在意外界风云。然而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以学道为跳板,寻机迈入习武的大门。因此,更不会把这等名头放在心上。 小胖子在一旁倒显得很是与有荣焉,他可是亲眼见证的。 经过一番询问,他们来到青松观观主厢房门前,敲门入内。进门后,两人望去,只见台子上一位银发道士,正端坐蒲团上,闭目念诵着什么。 “来人是谁啊?”过了一会儿,银发道士结束念诵,眼睛仍然闭着。 “观主,弟子云丹天,携您观中乔进财而来。”云天说的是自己的道名。 “哦?是那个白云观的云丹天么?”道士睁开双眼,仔细观察一番,笑道。 小胖子心里正啧啧称奇,自家观主平日里最是严肃古板,他自从入了观中,还从来没见观主笑过。此刻他老人家竟因为云天大哥到来,轻易改换脸色,于是小胖子心里越发敬仰云天大哥。 “正是。” “果真一表人才!待我考较你几番。”观主笑道。 “观主请问。” “那好,我且问你,质真若渝......” ...... 观主一番询问下来,云天对答如流。两人越说越玄奥,云天倒是显得十分淡定,而观主脸色却越发神采飞扬。小胖子初时还能听懂一点,没过一会,就满头雾水了。 又过了几个回合,观主终于心满意足,叹息道:“确是得了他的真传!神思敏捷,举一反三,果真是个上好的学道种子!”他说的真传是指白云观老观主的路数。 “不敢,初入道门,尚在摸索呢!”云天谦虚道。 “不必如此,我晓得你的能耐。”观主捋一下山羊胡,“有什么事?说罢。” “小子这次来,是为了帮乔进财的。” “咦?什么事?细细说来。” 云天当下言明小胖子一番求道之心,奈何其父母一个月后就会回来,把他带走。小胖子无计可施,听说同院的云天早已通熟经文,就找云天帮忙。 小胖子想把经卷学完,争取早日入了教籍,其父母再来时,他就可以以此为据,坚持留下,继续钻研道学。 云天此番是为了向观主求情,免了小胖子这段时间的杂务,多给他争取些时间。 听完这席话,观主沉思良久,然后出言考较了小胖子一番。小胖子虽然回答得磕磕绊绊,好歹还是坚持了几个回合。 “嗯,多少也能看出点白云观主的路数,这些日子倒是用功。”观主略微认可一番,说的小胖子喜形于色,随即严肃道,“看在丹天求情的份上,允了。不过有一条!回头你要是自觉将道经掌握纯熟了,就来我这,我自会严查。若是达不到期望,我可半点不留情!” 小胖子一愣,被云天叫醒,连忙郑重应下。 随即两人告退,走在回去的路上。 云天说道:“杂务占用的时间不少,眼下空出来用作学习三本经卷,绰绰有余。你以后也不用来我房中熬夜。之前熬个三五天还好,以后时间长了,反倒容易身心疲惫,学不进东西。” “进财知道了。” “嗯,还有,我已经把锻炼时间拉长,你以后更要努力!”云天告诫道。 “啊?哎,好吧!”小胖子苦着脸,他这段时间全身一直酸痛,今天刚刚好点,接下来又要难受了。 ......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的功夫,已然到了小胖子的两月期限。 好在有惊无险,小胖子通过了青松观观主的考验,昨日刚刚拿到度牒,眼下正与其父母在观中对峙。 不过云天不在当场。 原来今日有一人在山路上不慎摔倒,磕到了脑壳,滚落在地,抽搐痉挛不已。 云天刚下了早课,眼见前方一众人围在那里,议论纷纷,于是也上前查看情况。 他看见倒地那人口吐白沫,脸色泛青,于是急忙挥退众人,解释说免得阻碍空气流通。 云天撕下袖布,为那人清理口中秽物。过了一会儿,清理干净了,那人也不再抽搐,只是怎么也叫不醒。云天见那人后脑创口不大,也没出血,看他呼吸平稳,应该暂时性命无忧,就叫众人一起将他放躺在一旁亭子里。 眼见安置好了那人,有些人建议从山下驿站叫辆马车,把这人抬下山去,出了山岭,去找郎中。 其他人反驳,说眼下此人不能妄动,再说从这里下山路途不短,众人不论抱他,抬他还是背他都有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滚落山下。照理说,应该把郎中叫过来。 先前那伙人又反驳,说是这一来一往不知道要延误多少时间,万一郎中没到,人死了,这锅谁背? 两伙人吵得不可开交,但他们都故意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上山,去找山上专为习武弟子治病疗伤的郎中。照理来说,治疗这种外伤,最合适的医者就是山上的郎中。他们为自家全真教练武弟子专治疑难杂症和诸多外伤,早就积累了不知多少经验。对付眼下的情况简直手到擒来。 然而众人不是忘了这点,而是故意不提起这个法子。只因若想叫山上郎中下来,自己起码要上得去。但是山路艰险,越往上越难走,一个不慎就会有丧命的可能。为了免当出头鸟,谁都不愿第一个说这个办法。 就在这时,云天出声道:“都别吵了,我上山去找大夫!” 众人骤闻云天说出这番话,一时间的反应精彩纷呈。 有刻意挖苦讽刺的,有堆叠词藻假意赞扬的,有驳斥此法不可取的,有迫不及待几乎要推着云天上山的,有作势看戏的,有幸灾乐祸的,各种脸色,不一而足。 在这众生之中,从来没有一个说要挺身而出,替云天上山的。 常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心凉了半截。云天倒是无所谓,照理来说,他是此界战力顶峰,心态超然,自然无所谓凡人宵小的眼光。再说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此时要是被众人真心敬佩,他才难为情呢! 原来,云天准备借机拜得山上一位郎中门下。原来全真教中道士,凡是年纪不大,秉性纯良,且户籍明朗,过往并无罪行,只要能爬到山上学武弟子所在地,就有了跨入武学门槛的资格。之后再经历一番考核,若能通过,就会被收入门墙。 除了全真教中的长辈们自行下山寻徒,这是唯一的习武办法。 云天因为没法提供户籍文书,直接上山拜师习武暂时行不通。他只能上了山,去当个小郎中,在山上站稳脚跟后,再谋划习武的事。 当下,也不管众人信与不信,云天兀自迈步上山,他赶路速度快得很,不一会儿就到了悬崖峭壁之下。这里好似一片竖直的石墙,直接阻断了原本较为平缓的山路,两边都被树林掩盖了许多岩块碎石。 这陡壁上面,像是被人硬生生挖出了一条窄道,一边并无栏杆防护,常人稍微一个不稳,就容易失足掉下山崖。这条小道,一路蜿蜒向上,越来越小,直叫人看的心惊胆战。 陡壁后面又是一丛丛陡峭山峰,让人不敢想象里面又是什么险况。 原先聚集的大半人都跟了过来,一路上有人见此,询问一番后,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跟着人群赶上来。 眼见得后面跟着的人群越来越大,渐渐把下方山路都给堵住了,有些人还钻进旁边树林,站在石块上,等着观望云天上山。 原来这里想要上山习武的,一年内人数从未过百,终南山又何其之大,而且不是所有人都选的有人烟的地方上山,所以,对于这一带附近的人来说,有一年多没见人上山了。 于是,得了消息的,纷纷在赶来的路上。不管是路上的人,还是云天身后聚集的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云天见此,无奈一笑,人们喜欢看热闹这点,到哪都不变。 他也不管别人的注视,随着众人一阵惊呼,径自一跃,跳了上去。 第22章 机缘巧合 云天纵身一跃,并没有直直飞上去,那样太惊世骇俗,容易引发超出云天掌控的后果。他只是跳上小径,缓缓地走了上去,一手牢牢攀住崖壁,稳步前行。 众人眼下都不出声,静静看着云天的背影。只是没过一会儿,云天绕过众人面前的峰头,不见了身影。终南山山腰往上,树木虽然逐渐稀少,但众人面前的仍旧密集。再加上山路陡峭,稍微走得高一点,底下人就看不见了。 看见云天走了上去,好一会儿也没惨叫声传来,众人皆议论纷纷。有的说他已经走远了,看不见实属正常,还有人说,他也有可能已然不慎失足坠落,只是山高林密,阻隔了他的身影和惨叫,众人因此不知道罢了。 众人说了没一会儿,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想也都冒出来了。有说云天上到山腰后,被崖壁上一处洞穴内的毒物给害了。有说山上风大,云天一时没抓牢,被风吹掉了。也有说云天上到缓坡,见到习武弟子,但是衣衫破损,灰头土脸,被门派弟子当做贼寇,一剑枭首了。如此这般,说到后面,什么怪力乱神的都出来了。 只是众人谈笑一阵,眼见得山上半天也没动静,渐渐失了兴致,都散走了。只有零星几个闲人还留在这边,他们中有些甚至还寻了块大石头,叼了根野草,坐在石头上。这几人互相闲聊,说着说着,话题越扯越远,直到天南海北,古今华夷。 约半炷香功夫,底下几人还在谈笑风生,突然感到头顶上方一阵阵风传来,把碎石路上的灰尘吹得四起。 几人眯着眼,屏息扇袖,等到灰尘落地,复又抬眼望去。只是眼前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见不到。几人环顾四周,一阵丧气。突然,其中一人喊道:“你们看!”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在他们身后,已经有三人沿着山路,往下走去。 他们几个急忙跟上前去,来到一行三人前后,发现云天就在三人之中。 云天左边一人头发黑白参半,胡乱揉作一团,随便扎了个发髻。其人脸上皱纹密布,手脚倒是强健,动作也很利落。他此时背着个药箱,身着短打衣裳,山上气温寒凉,这人看着年纪挺大,居然也不怕冻。 另一人着深青道袍,头束一字巾,玉面黑发,眼中神光炯炯。他手挽浮尘,腰佩长剑,走起路来全无动静,反倒好似在行法事一般,姿态**肃穆。远远一望,只见他步履甚是缓慢,走近一瞧,其脚程却反倒是三人中最快的。 三人也不言语,匆匆向前行去,众人被那玉面道长的气势唬住,当下也不敢多言。 没一会儿,一行人来到方才的凉亭内,走到先前昏迷那人身边。那人还在躺着,呼吸也还算安稳。此时,围在他身边的人已然只剩三五个。 只见那满脸皱纹的老者也不说话,而是手脚麻利地翻看那人的后脑,眼珠,舌头,随即轻按颈脉,查探鼻口气息。 没过一会儿,那老者洒然一笑:“不是什么大事,且等我给他扎几根针,就万事大吉。” 那玉面道长笑而不语,唯独众人面露奇色,只是摄于道长威严气度,不敢发声询问。 不过云天倒及时为众人说出了心声:“请问大夫,怎么扎几针就好了?” 老者一面叫旁边几人把昏迷者翻过身来,后背朝上,一面打开医箱,取出裹着银针的布袋,同时答道:“他是被撞出了淤血,脑袋气血不畅,眼下正神思迷瞪着呢。虽然暂时影响并不大,但拖延久了,恐怕会生出癔症。遇到这种急症,最好当场解决。恰巧,针灸是见效最快的。” 老者话语简明易懂,众人听得连连应是。就这一会儿,昏迷者后颈处已然扎了七八针。其他人都只顾得听老者讲话了,唯独道长和云天看见,那老者说话间的功夫,手上动作十分之快。云天方才看得真切,那老者取出数根银针后,刷刷两下,就已全数扎出。 “咦?”云天心下诧异,忍不住发出疑声。 这寻常老者只不过是自己随便找的一位大夫,怎地有如此特异之处,眼下情形已然不能用熟能生巧来解释了。 那老者当下只顾得捻动银针,没注意到这一幕。不过云天方才的动作,却是落入了道长眼中。道长心下诧异,一个普通道教子弟,竟能注意到如此细节,还是在老者有意转移众人注意力的前提下。不过,他也倒没急着询问。 那老者捻动几下银针,便将其尽数抽出,插入布袋,放回箱中。他又亲自把昏迷者翻转过来。一个呼吸之后,先前昏倒那人嘶声醒转,他后脑勺还是有点疼。 周围仅剩几人本就是因着助人之心,才选择留下,照看昏迷者的。此刻见那人无碍,都纷纷告退,要去忙自己的活计。那道长也不刻意回应,只是微微点头。 另一些跟过来看戏的,眼见其他人走了,自己不好继续呆在这,也顺势跟着一起走了。 只是云天并没有走,而是留了下来。他原先准备向老者告知自己对学医的向往。只是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道长主动示意留了下来。眼见得就连被救醒那人,在经历一番告谢后,也走远了。云天心里有些奇怪,不知道长刻意留下自己干什么。 等到其他人都走远后,道长面对云天,笑道:“你是我全真教之人罢?刚刚你上了山腰,来到我等居所,说明你已过了习武第一关。我先前抓你下山时,顺便行气探了探你的经脉,还算畅通。你,可愿习武?” 面对这番邀请,云天本该兴奋,只是他眼下有些纠结。若是说了想要学武,但回头说不清自己来历,更是麻烦。说不想学吧,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有师父领进门。 看到云天纠结神色,道长微微一笑,说道:“你且过来,先让我摸摸根骨。” 云天依言照办,道长上下探寻一番,随即叹了口气:“你也不用犹豫了,根骨不行,习武事倍功半,只会磋砣岁月。罢了!” 云天面露古怪之色,看来超人基因只能给自己带来强健体魄和特殊能力,并不能改变人身的本来构造。 他也不气馁,虽然人身寿命有限,但是经过超人基因的增强,云天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这副化身的寿命已然突破千年。就算常人学一年,他要学十年,那也绰绰有余了。再说,世间改善根骨的功法又不是没有,九阴真经的易筋锻骨篇就有此等奇效。 他也不急着走,而是转身对老者说道:“其实,我是想学行针之术的。” 道长与老者皆奇,问到为何,云天答道:“我自从入了全真教,拜师于山下白云观老观主,此后常常接受悉心教导。我承其恩惠,却一直不知道怎么报答。眼见得师父夜夜睡不好觉,总要下几回床。现在看到了大夫的神技,就想学得一二,为我师父行针一番,好让他安心睡眠。” “倒是有孝心,大夫,你怎么看?”道长笑着问道, “哈哈,老夫还从未收过什么弟子,前来山上的人都是为了习武。学医?你是头一个!”老者调侃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要学行针,须得死记硬背周身众多穴道,还要讲究无数医理,甚是枯燥乏味。你要是觉得自己抗得下,就跟着我吧。” “没问题!小子自信能坚持下来!” “好!有气魄!那我一会儿带你上山。”老者对云天说完,笑着对道长说道,“你看,你下山本是为了寻徒,眼下怎么倒叫老夫先行寻得了一个徒弟呢?哈哈!” “嘿!你这老头,说话忒是气人。”那道长笑骂道。 两人正说笑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喊:“云天大哥!”三人抬眼望去,云天认出来人正是小胖子。 “咦?”只见道长三两步走到小胖子跟前,正欲探手,被小胖子躲开了。 小胖子不饶人:“你这人与我素不相识,怎么一见面就要动手动脚!” 云天见状急道:“说什么?这位是门派前辈!你不是一心想习武么?” 小胖子被说的一愣,随即面露尴尬神色:“哈哈,都是误会啊!” 道长一笑:“哎,没事。你且上前来,让我探探根骨。” 原来他先前远远望见小胖子,仅仅看了一遍,就通过小胖子外表,发觉其骨骼有些不凡。现在,经过一番寻摸,果真教他发现异常之处,只见他哈哈大笑:“良才美玉啊!良才美玉!你叫什么名字啊?” “禀前辈,小子乔进财,进来的进,财宝的财。”小胖子有些诚惶诚恐。 “嗯,乔进财啊,你可愿拜我为师,学习武功?” 小胖子愣住了,一旁云天急忙推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面露喜色:“愿意愿意!自然愿意的!” “哈哈哈!好!待会儿你就随我上山吧!”道长一笑,转而对着老者畅快道,“看!我这还没出山门呢!就找到一个好徒弟了!” “嘿!别得意!你刚刚没听见?人管我徒弟叫大哥呢!哈哈哈哈!”老者继续挤兑,把那道人逗得左右蹦不出一声响来。 两人如此说笑一番,继而催促云天和小胖子收拾衣物,好马上跟他俩上山。 小胖子和云天一同走在去小院居所的路上,老者和道长还在原地等着。 小胖子:“云天大哥,我听人说,你先前上山去了!” “嗯,一路艰险,好在成功上去了。你倒是运气好,直接白捡一个师傅,也不用经历这等险关。”云天笑道,“看你现在回来了,那边的事办妥当了么?”云天指的是应付小胖子父母那一关。 “嗯,爹娘没得办法,也不强求。只是与我约定一番,说一年之后再来一次。我若是那时坚持不下来,就跟他们回去。” 云天摸索出意味来,其父母应该是看出小胖子练武之心未死,眼下正强撑着,于是又给了一年期限,以退为进。等到那时,小胖子还没学到武功,自然灰心丧气,也就愿意回家了。只是他们哪里想到,小胖子刚过完他们那关,就顺利拜得门派前辈为师。而且从方才道长的表现看来,小胖子习武天赋了得啊!看来其父母是不能如愿了。 两人闲话片刻,各自回屋收拾一番行李,再与各自观中观主报备一番,就上山去了。山下这些道观大多本就是孤家寡人,后来见全真势大,才纷纷依附过来,因此是上下关系。自从得知云天和小胖子乔进财这俩原先观中弟子,各自被山上高人收为徒弟,从此地位高人一等,两位观主为其高兴还来不及。 这就是招牌啊!以后自家道观,又比别的道观更加盛名! 道观之间也有对比。 云天和小胖子走在回去的路上,又一回遇到马三。这人关系灵活,消息灵通,突然听到小胖子和云天被门派高人收入门墙,早来此等待好些时候了。 他一看见两人,连忙上前,跟在两人身旁,眼睛眯成一条线,嘴里好话说个不停。这人想是认为两者与他是同院的,现在成了大腿,得趁着最后一次机会,赶紧抱上。 云天只是姑且应付一番,小胖子倒是和颜悦色,与马三说笑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眼见得老者与道长就在眼前不远处,马三已然心下满足,便即告退了。 来到两位长者面前,只听得道长说了一句:“走罢!”一行四人便往方才的悬崖峭壁处行去。 第23章 审视本心 自从云天进入门派腹地,已经过去六个月了。 这六个月,他都是在山上门派腹地,住在临近老大夫厢房的屋舍中。 老大夫也算半个江湖中人,本就不拘礼节。 于是刚上山那天,云天就顺便行了拜师礼,也没有经历什么繁复的步骤,只是敬了一杯茶,一旁有小胖子和那位玉面道长作为见证。因为不是拜师门派学武,所以这次拜师对云天没有什么额外要求,自然也就不需户籍文书证明。 随后小胖子被道长领走,想是苦练武功去了,接下来再也没出现在云天面前。云天倒无所谓,只是安心跟着老大夫学行针。 白天,云天跟随老大夫坐镇疗伤院,平日老大夫以云天自身为教学材料,教导云天了解自身穴道经脉。若是遇到伤情病况,就带云天一块去进行实例操练。 一开始云天只能跟着认穴道,后来慢慢能替老大夫为门派弟子解惑。过了两月,对那些能被行针医治的弟子,老大夫开始让云天出手。 原本老大夫还替云天捏了一把汗,只是没想到,云天虽然出手较慢,但位置,顺序,一丝不差,让老大夫一阵诧异。而且过了没多久,云天已然熟能生巧,出手不再缓慢,稍复杂的伤病,云天也能快而稳妥地行针,没有一次意外发生。 晚上,老大夫要休息,但云天没有。他回到自己屋中,前半夜借着烛光摸索学习,重温老大夫白天教自己的内容。 但是云天并没有一天到晚都钻研行针,他深知除非热爱,不然常人一直做一件事会越发枯燥,很难坚持下来。 于是,他总趁老大夫干别的事,偷偷化作鸟雀,去山中抓些野味烤来吃。有时也不下山,而是前往门派各地,查看地形排列和屋舍分布,辨明门派长辈教授武功的场所。 过了六个月,云天终于了解了周身大穴,并将十二正经走势给学了个十成十。虽然这不过是医门内行针功夫的基础内容,但也叫老大夫极为惊讶。他当年也算聪慧,学这些东西还用了三年之久。 经过这六个月,云天也与门派大多弟子混了个脸熟。后来,也从旁人那得知,当日那位道长,竟然就是全真七子之一的马钰道长。云天虽然惊讶,但也无所谓。 丹阳子马钰最擅长的就是金雁功,这是一门以轻功练出内力,内力再反过来助力轻功的功法。其本是基础轻功,但若练得极高境界,同样功力无穷,最大的效果就是可以凌空虚渡数尺。 郭靖是修行金雁功最为成功者,一般练金雁功至顶的人,只可在光溜溜的墙壁上,凌空直上两三尺,而郭靖凭借深厚的内功,却可凌空直上数丈,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过这对于云天来说,没多大吸引力,他本就拥有遨游万丈高空的能力。 而且云天习练内功的首选是全真教内功的基础——门派弟子入门时学得全真心法。只有这个功法,才能做到与先天功一脉相承,进而发挥先天功的全部功效。 先天功能使人潜能意识被激发到极限,武学自会步入深不可测之化境。对于云天来说,这就是一门能够提升悟性的武学,而高绝的悟性能缩短自己学习武功的时间,对自己在化身寿限之内,学遍此界武学有极大帮助。 待将行针基础的本事学了齐全,云天也已然手熟。 以往他行针都是在老大夫的看顾下,最近已经有好几次,因着老大夫暂时不在疗伤院,独自为前来寻求医治的门派弟子舒缓气血与痛楚。 经过这一番,云天确定自己独立为人行针不会出现错漏,于是准备开始下一步计划。 原来,古代敝帚自珍的现象很是普遍,云天怎么也没想到,这等事会有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 老大夫教完云天十二正经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往下教了。他曾与云天说过,人身除了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周身上下还有无数微小隐藏的穴道,犹如天上繁星。山上所有郎中就他对穴道的认识最为深刻,然而即便如此,也只识得人身穴道十之一二。他靠这些本事,在山上混口饭吃,眼下尚且身体康健,不愿把自己全数本领传授出去,想是怕被徒弟抢了饭碗。 他与云天借口说,云天若是为了疗养白云观观主,眼下学会的功夫就足够了。 云天也不强求,放在古代,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能理解。而且眼下这些学识,用来学会全真心法,已然绰绰有余,云天便顺势说要下山。 老大夫常年在山上行医,手脚健壮,也不惧寒冷。只是他没有学得内功,自己上下山都要门派中人帮助。 现在云天要下山,一天傍晚,老大夫就叫来门派值守弟子,托他帮忙,送云天下山。 老大夫倒也心善,虽没有将云天当做关门弟子,尽力传授,但只因云天为医治老观主的一席话,就愿意让云天跟他学习行针本事。眼下他还主动寻得门派弟子帮云天下山,云天感谢还来不及。 云天收拾好一番行李,他也不算入了门派,因而无需报备,只是临走前,对老大夫深深行了一礼,老大夫欣然接受。从今以后,云天算是没机会以人身上山了。 两人告别后,云天就被一个普通的门派弟子,牵住臂膀,缓步下山。这个弟子,功力看来并不精深,携带云天下山时,一路上小心翼翼。 哪像当日,马钰道长抓住自己和大夫的肩膀,轻轻一个纵越,就往下数丈,还能稳稳落在陡峭山路上。结果如此数十下,三人就下了山,前后就花了一会的功夫。 过了不知多久,两人终于下了山。那位门派弟子想是常年待在山上,先前通过老大夫的作证,在门派内做了报备,现在下了山,也不急着回去。他叫云天自去忙活事情,而自己却是兴高采烈,快步下山了,不知道是趁机出去耍子,还是回家探望亲人,还是去干什么。 云天也不管他,径自去往白云观中。一路上见到各个师兄弟,凡是认得云天的,都亲切地上来打招呼。云天了解一番,才知道自己当日上山寻医,以及被收徒带入门派的事迹,已经传扬开来,弄得这一块三个道观的师兄弟们人尽皆知。 只是他们不知道,云天只不过是被门派中的一位老大夫收为弟子,算不得入了全真门墙。眼下云天这不就被“赶”下来了吗? 云天有些无语,这些人呐,一个个世故圆滑,说是认识一番,其实就是想抱大腿。他们一遍遍地向云天介绍着自己,说自己跟云天有着莫大关系。 有说同宗同姓的,有说同是杭州口音,必是老乡,有说同处白云观,师兄弟应该互相照顾的,有说见证云天上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都有,这些人都试图借此与云天攀上关系。 一路走过来,没见到一个真心佩服自己,从而前来拜见的。不过也是,赤子之心本就难得,就连云天也不能完全免俗,这是人之常情。 云天当下也不计较,而是加紧脚步,免得还没到白云观,天就黑了。半路上他还看见马三,只是六个月没见,云天就差点认不出他。原来这马三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变得和紫霞观中的师兄们一般,成了一个胖墩。云天认出马三,趁着对方还没看见自己,急忙侧身躲在人群之中,要是被马三撞上了,又得被牵扯半天,甚是麻烦。 眼下众观中弟子刚刚下了晚课,山路上到处都有人。云天不欲直接跳入林中,那样赶路虽然快,但是眼下寒冬,山上林叶几乎全数掉光,他疾行的身影容易被人看见,有可能引来麻烦。他只是掩住面目,疾步快走,期间左支右拐,不知钻开多少人群的缝隙。 过了好一会儿,四处渐渐燃起灯火,此时天色已晚,云天刚刚来到白云观中。 他来到老观主厢房中,见到屋内正燃着炉火,这是云天以前从没见到过的景象,而老观主还是如云天初来时见到的一般,仍端坐蒲团上,低声诵经。 听到动静,老观主抬眼,看见是云天,老观主脸上不自觉显露笑意。 云天一路过来积累的些许烦躁,霎时间尽数散去。 他忙低头施了一礼,说道:“师父,我来看望您了!” “嗯,好孩子。在上面过得还好吧?有没有遇到难处?”老观主和颜悦色。 “没有,师父。劳您挂心了!”云天鼻头有点酸。 他原本就只是一介凡人,即使有了创世神位格,还是原来普通人的心态。先前经历了太多尔虞我诈,少有真心对待的人,更难有长久相伴的人,一众复杂心绪都藏在深处,平日只能在无人的地方自言自语。再想到自己以后总要这么孤家寡人地走下去,云天心中埋藏着阵阵酸楚。 此时老观主仅仅带着关心的一句话,竟然就将云天的委屈都给勾出来了。 云天忙低头掩住脸上的苦意,但还是被老观主察觉到了一点异常。老观主继而看到云天肩上背着的包裹,前后一番思虑,以为云天是想家了,此番下山应该是回家一趟。 老观主对云天说道:“你这次下山是要回去一趟吧?” 云天楞了一下,随即理解了老观主的意思,是误以为自己要回家探亲。 他原本下山是为了跟老观主告别一声,然后离去,展开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不过,经过老观主的提醒,他想起了先前教自己入世的私塾老先生。自己原先匆忙离去,也没来得及给他老人家守孝,现在的确应该先回去,起码给他老人家扫扫墓。 云天来到此番世界,已然一年半多了。印象最深刻的,既不是鲜衣怒马的王爷,也不是正气凛然的洪七公,更不是仙风道骨的马钰。而是悉心教导自己的私塾先生,眼前的老观主和山上的医师。 他们年事已高,心地反倒越发温和良善,不求回报地教导自己,让云天心怀感激的同时,也生出些许愧疚。山上的医师尚算康健,不牢云天挂怀。只是老观主,年老体衰,总是不能安睡,叫云天有些担忧。 看着眼前的观主,云天有心补偿,于是说道:“正是要回去。不过,不止这一件事。弟子在山上学了些医术,想着临行前为师父疗养一番。等过些时日,师父晚上睡得安稳了,弟子再启程。” “哈哈,你有这份心就好。我先前看你面有苦色,想是思乡了吧?赶紧回去吧,不用留在这。我身体尚好,不需要的。”老观主虽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决。 云天见劝说不得,便退一步道:“那至少让弟子先为师父行针一遍,再辞行!” “好吧!”老观主体会云天心意,接受了下来,笑道,“可得悠着点,别给我这一把老骨头整散喽!” “嘿嘿,怎么会!”云天笑道。 ...... 杭州城内,依旧灯火通明,街市上喧闹声不绝。 一处带有竹林的院子中,寂静无声,一道身影孤寂地站在婆娑竹影之下。云天已然在此伫立良久,他望着面前的墓碑,心中感怀。 他方才来时,心里猛然想起自己的故土。 他乡再好,不如故乡。 想到自己长大的那座小丘,想到劝说自己出去闯荡的爷爷,云天出来这么久,接连闯荡几个世界,头一回体会到了思乡之情。 自己被选为造化之光的拥有者,纯属偶然。自己来到诸天万界,纯属被动。先前的那些收获,多半也是运气使然。 自己原先只是玩耍的心态,若非为了对前辈许下的创世承诺,和遇到危险时,能有逃生的能力,根本没有动力继续学习诸天超凡道路。一路走来,都不是为了自己,几乎没有主动前行的动力。 不过想到故乡,云天发现自己找到了一个目标。 至少要为了回去,自己得努力学习超凡道路,逐步掌控诸天万界,最终达成创世伟业,成为真正名副其实的创世神。 等走到那步,自己应该就有办法,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云天定下心来,头一次感觉自己在这诸天万界,不是如同无根浮萍一般了。 收拾了一番情绪,云天前往自己以前的厢房,找到一个箱子,把包裹放入其中,埋在院门旁的地下。 这个院子一直都在林家汉子名下,却无人居住。只因是之前云天把地契转交给他,让他替云天保留的。估摸着是长时间没人打理,到处落满了灰尘。云天点燃各处蜡烛,打扫了一番。又从街面上买来瓜果肉食盛好,并三炷香点燃,放在先生坟前。 熄灭明火,收拾停当,云天当下也不留恋,径自飞入高空,往终南山而去。 学习全真心法的条件,一个是熟识道教术语,一个是认全十二正经,云天都已做到。他准备接下来想办法谋求全真心法。 第24章 内功初成 大道初修通九窍,九窍原在尾闾穴, 先从涌泉脚底冲,涌泉冲过渐至膝, 膝过徐徐至尾闾,泥丸顶上回旋急, 秘语师传悟本初,来时无欠去无余, 历年尘垢楷磨尽,遍体灵明耀太虚, 金锁关传下鹊桥,重楼十二降宫室。 如同在学堂教书一般,台上门派师兄每说一句,底下一众盘坐在地的全真弟子跟着诵读一遍。 这里是全真教门派内,供师父教授弟子武功的传法堂。说是传法堂,其实基本只用作教授门派新入弟子全真心法和基础剑法的口诀。 门派中稍微高深一点的武功,都是师父对单个弟子,在师父居所中亲自传授的。 这传法堂的唯一作用,就是方便门派中人将刚刚入得门墙的弟子放在一块,进行入门的基础教学,用来节省门派中人时间,好用来勤修武功。 不过,虽不是一对一细心教导,让一众新弟子产生的疑惑暂时无处可解,但这难不倒云天。 他先前已然通过系统的学习,现下甫一听完整首口诀,心下早已了然。口诀中各种玄妙比喻指代的是人体不同区域,而言明的穴道,云天也早就掌握其位置。 眼见得门派弟子授课结束,一众新人相互拜别后也兀自散去,各寻己师,解惑答疑。 云天此时站在房梁上,抖了抖翅膀,他现下变成了个麻雀。 若非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想干这等羞耻的事,更愿意与底下原先一众新人一起端坐听课。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没有谁会把自家武学轻易转授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云天只能做一回小偷了。 看到原先教学的师兄也离开,去演武场与师兄弟教演招式,熟练武功,云天振翅而起,飞到半空化作人身,继而又飞到千丈高空之中,悬浮而立。 没有那个地方比这高空之中最不受人打扰了。云天之所以没飞得更高,只因一来没必要,这里就已然没人看得见,再说飞得更高,其上有罡风不息。 原来这武侠世界跟地球环境不太一样。地球那边是海拔越高空气越稀薄,阻力越小。这边是到达一定高处,就会有罡风存在,而且越高处罡风越发汹涌狂暴。 只是云天以前尚在私塾先生那居住时,就曾趁着先生深夜沉睡,偷偷出来,飞遍整个世界。经过好几次与记忆对比,云天发现这的确是另一个地球,既不是天圆地方的位面世界,也不是另一个与地球完全不同的星球。 只是这个地球外层裹着一整圈的罡风层,即使以云天的体魄,在罡风中飞行了几百丈高后,就再也上不去了。 他先前心下就有些奇怪,只是一直把这等奇事埋在心底。此方世界是有真实内功真气存在的武学世界,它与普通地球的区别,除了这罡风层,就只剩内功真气了。 因为云天发现,这个世界其他地方再也没有玄奇之景了。北欧那边眼下居住着一帮野蛮人,其中稍微抢眼的就是维京海盗,不过也只是有着一副粗狂身材和两三倍常人力气罢了。现代社会,这样的大力士不说遍地都是,绝对不少。 云天当时从天而降时,甚至被他们当做北欧神话中的战争之神奥丁,当场全数跪下朝拜。只因他当时看见他们分作两方,互相厮杀,甚至殃及到了女人和儿童。云天见状不忍,为免得影响历史,变作超人克拉克的外表,然后下场干预,结果猛然落地,产生一阵冲击波,把战场中心的两方首领给震飞了。 云天表示他不是故意的,远处看着他们一众个个人高马大,打起来鲜血四溅,肢体齐飞,哪知道竟如此不堪,挡不住云天轻轻一震。云天这才发觉他高估这些野蛮人了。眼见得众人还在不住地朝拜,云天赶紧扶起双方头领,把两个大男人感动地热泪盈眶。 他手里好一阵比划,才让两人理解他让双方不要对妇女儿童出手的意思。两人随即嘴里叽里呱啦一阵,神色肃穆,貌似在做着什么承诺。云天见状,知道他们答应了,于是放下心来,随后腾空而起,径自飞走了。徒留下空中传来的阵阵音爆声,以及地面上众人的一阵惊呼声。 他这一走不要紧,结果给后世史学家留下了一个大难题,传说嗜杀无比,且极爱杀戮女人儿童的维京人,怎么在某一战之后,不再对女人儿童动手。 有人在古老石壁中找到好似述说神明降世,劝说人王的壁画,结果被史学家嗤之以鼻,说是后来的人对古老历史的粉饰和神话。 欧洲除了北欧以外的地区,此时刚刚度过中世纪的黑暗,人口大量激增,呈现一幅生机复苏的景象。这些都是云天乔装一番,潜入其中,从而发现的。他这次学聪明了,为免的麻烦,再也不人前显圣。只留下数名重伤残废的恶徒,和被解救的弱者,以及四处流传的诗歌传说。 不过那里倒是没有传说中的什么吸血鬼,狼人,女巫之类的,只有到处都是的上帝信徒,也和这个世界的和尚道士一般,与常人并无不同。云天没有发觉异常,就离开了。 云天后来也去过非洲,那边还是千年如一日的部落景象,只因这里大自然的物产极其丰盛,人们不需要费尽心思发展生产力,因而社会发展停滞不前。云天在低空中遨游了一遍,四处观察,几次被部落族人当做老鹰,对其呼喝个不停。 有些眼尖的,看着空中好像是个人,立马提醒同伴,结果被同伴嗤笑,说是长时间对着太阳光,眼睛看花了。 美洲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只是比欧洲和非洲好点,存在初始农耕社会的雏形。那里有几处残余的建筑,都是石头砌成的,上面爬满了苔藓青藤。 云天转而四处观察,哪里都可见到争战不休的小部落,这里刚刚经历了一次王朝覆灭,眼下正是群雄四起的时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云天呆了没多久,也走了。 这里纷争不停,乃是历史大势,自己要是阻止战火,来回奔波,非得累死不可。而且自己一走,马上就会又有更加剧烈的战争爆发,矛盾冲突被压下之后只会反弹的更厉害。管不过来,他连一丝亲自下场的想法都没有,径自飞走了。 后来,经过一番游历,云天发现,除了中东的阿拉伯帝国,也就是汉人口中的大食,还有当下的南宋及其周边,世界上其他地方,多数人烟稀少,要不就是一个人都没有。 那大食帝国,云天还特意多去了几次,也发现不到什么超凡现象,那边的技术和社会人文的发展甚至还要落后于南宋。 古代华夏,屹立世界之巅,这可真不是空口白话! 云天思绪回转,这个世界唯二的超凡现象就是真气和罡风的存在,两者之间也许有什么联系也说不定,不过这一切暗藏的真相,得等到自己达到武学巅峰才能知晓吧。 云天当下也不再多想,随即收束杂念。他按照先前门派师兄的简单阐述,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脚底涌泉穴上。想象有一股气流,从涌泉穴起,按照特定路线,在周身十二正经中走过一个周天。 云天这样想象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体内毫无动静。他倒不意外,只因自己早就知道自身根骨拙劣,练起功来极为费劲。他也不停止,而是继续想象。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云天还是感应不到体内有丝毫异动,心里越发烦躁。他稍一动气,无意中引动了体内的超人之力,只见这股金色能量缓缓流入涌泉穴,按照全真心法指示的路线,在身体内运转起来。 以往云天加速体内超人之力流动,临时增幅战力,都是让它随意流动,到处乱窜。眼下,见着这股金色能量在经脉中有序流动起来,云天顾不得惊讶,赶紧收束心神,引领这股能量行了一个周天。 这股能量在十二正经中形成一个循环后,就开始缓缓自行循环了,也不用云天刻意控制。又过了几个周天,云天突然发觉,自己周身气血被带动了起来,血液汩汩而流,速度加快了几分,云天周身也渐渐出现一丝丝热浪蒸汽。 随即,一种云天以前从未发觉的精纯能量,像是原本暗藏在气血中,眼下从气血中一丝丝显露出来。 云天猜想那就是门派长辈言明的,修炼内功所需的精气,乃人身三宝,精气神之一。此刻自己终于开始了炼精化气的过程。 只不过自己比之常人,体内还多了另一股能量,那就是超人之力。经过这么多时间以来的摸索,云天发现,这超人之力就是太阳辐射经过生物体转化过后,形成的高级生物能。它虽是外来的,但本质极其精纯,与精气神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天仔细一想,也是,照着修仙的说法,此身吸收的可不是凡俗之物,而是阳火真精,换个说法此身就是大日神体啊! 只是想了一会儿,云天赶紧收回心思。原来经过几个周天之后,云天周身精气都被调动起来了,逐渐与超人之力混而一体,形成了一种无色透明的纯正能量,想必这就是全真心法衍生出来的正宗道家真气。 真气在云天泥丸宫中回旋一番,继而四散流入十二正经,复又汇总于云天脐下三寸关元穴处的下丹田中。 此时,云天体内真气悄然自动,以此为一个新的循环,周而复始,川流不息。 云天这时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原来,他发现真气每次经过自己脑中泥丸宫处,自己就神思清明一点。过往书中疑惑,眼下想了几回,虽还不明朗,但已然找到头绪了,实在神异无比。 云天想到全真心法与先天功一脉相承,而先天功最擅长的就是开发大脑潜力,帮助提升悟性。没想到,在这全真心法上,就有一丝丝的表现,虽然效果甚微,且除了刚开始的几个周天,眼下已然几乎没有效果了。但还是让人赞叹,赞叹王重阳这位武学宗师,简直就是一位奇才,几乎可与达摩,黄裳这类武学泰斗相比较。 就在这时,一件令云天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只见琉璃血中的造化之光,在云天丹田内初步形成一片真气时,猛然一个扩张,照遍云天周身,这本来仅是一丝造化之光,此刻甚至在他体表透出阵阵毫光。 还没等云天回过神来,造化之光猛然收缩,回到了琉璃血中,中间的过程极其之快,仿若刹那。这时,云天终于反应过来,他急忙查看,发现一幅人体真气走势图被记录在造化之光中。 云天心下诧异,原本以为的纯粹吸收能量物质,和转化混沌,变成能量物质,再释放出来的说法,越发站不住脚。 以前云天就有疑惑,自己有造化之光,到了一个世界,不就是纯粹的吸收吸收再吸收吗?他先前已经为这个想法做了一回尝试,发现行不通,造化之光完全无法直接吸收物质能量。这当然不是造化之光不行,应该是云天对其用法出现了错误。 先前经历了记录自己人类基因,又经历了记录超人基因。 他也在超体宇宙被动记录了地球生物基因库。那次云天估计是被露西发现了什么,想必是人性露西能探知到自己琉璃血的一丝丝神异。于是没有进行信息传导,而是采用的物质传导,把众多基因藏在唾液中,通过俗称唾液交换的方式,传输基因信息。 这一点与先前自己触碰到超人之血,从而得到超人基因,正好前后呼应。 经历了如此种种,云天对造化之光的运作方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第25章 辨明跟脚 云天以前听前辈说,这造化之光可以吸收物质能量,进而掌控以及产生和释放,但眼下看来,这样的说法太过笼统。 鉴于前辈走的是域外天魔之路,假借他人为己身。那他就能在刚刚掌控一个人的时候,就顺带掌控了那人记忆中的超凡道路,不像云天,需要自己从头学。若那人是一方大能,掌控法则,前辈还能借着那人也一并掌控相应的法则。 这些都是域外天魔独有的能力,前辈借此形成了他独有的窃法之路。 而根据造化之光在甫一完整自身的时候,传达给云天相关的信息中就有提到,所谓的物质能量都是在法则之下应运而生的。 这也是云天不追求单一超凡能力,而是追求超凡道路的原因之一,那就是通过超凡道路走到巅峰,接近超凡的来源,即法则本身,进而掌控法则。而法则是世界之理,通过不断的学习,云天才能掌控诸天万界之道,进而追本溯源,了解世界诞生的机制,最终学会如何创世,进而成就创世伟业。 因为碰运气得到的单一超凡能力虽然有可能很强大,但云天一路走来,不可能总是碰运气,这就相当于一路中着彩票,从而成为世界首富一样,太不现实。 从这点看,学习超凡道路比得到单一超凡能力,对云天的吸引力更大,这就相当于一路奋斗,进而钱生钱,利滚利,最终稳步成为富翁一般。 而且,单一超凡能力是不会帮助云天进一步提升的,它不是超凡道路,而是在一开始就存在天花板,因此尚未触及法则的超凡能力再过多久也不会有触及法则的可能。 当然,云天追求超凡道路还有一个小原因,和得到单一超凡能力的效果一样,那就是提升实力。 提升实力,能让自己拥有护道的手段,能保障自己找到回自家地球的路,能降低遇到意外时,有风险的可能,能更加方便以后学习其他超凡道路,等等等等,好处多了去了! 回过神来,那么,对于不修域外天魔之路的自己来说,前辈所说的吸收物质能量其实是记录法则,也就是记录用来构建及掌控物质能量的蓝图! 虽然能够横行在混沌中的大能,都是掌握法则的大人物,但他们掌控法则之路太过艰险,而且只能掌控有限的法则。不然他们若是在体内容纳太多不同的法则,有引发法则冲突的可能。 而创世神强就强在他能凭借造化之光,直接记录法则。而记录法则,相当于把书上的道理印在自己脑中,直接就变成自己的道理了。 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因此,被记录的法则处于造化之光的完美掌控之下。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云天经过逐步练习,能渐渐完美地掌控超人之力。因为超人之力在超人基因的管辖下,而超人基因在造化之光的管辖下。这样的间接管辖同样反过来解释了,云天不能一步到位地掌控超人之力的缘故。 但若是创世神仅仅只能做到这步的话,就和那些天资聪颖的大能没什么两样,他记录得快,人家自个儿也学的快呀! 一个真的复印机,一个相当于复印机的脑子,在完美掌握法则的速度方面,几乎没有不同。 但是,刚刚说到那些个大能只能掌控有限的法则,而云天就不同了。 简而言之,来多少收多少! 凭着创世神的超然本质,他有底气说:“尽管来吧!我来者不拒!” 这也是创世神前期弱小时,要苟住,缓缓发育的缘故。 要是被哪个大能发现这等好处,早就红了眼,来抢夺造化之光了! 这也是前辈叫自己尚且弱小时,小心行事的缘故。 只是可惜,前辈没留给自己域外天魔之道。 原来造化之光十分特殊,它究其本质相当于一个用来记录和读取信息的磁盘,没有自主的动力,全靠外在的琉璃之身来驱动它。 造化之光转移到新的个体中时,没了琉璃之体的主动控制,其内部的法则会自行逸散。不像电脑磁盘中的信息,只会死板地存留着,只因法则本质神异,带有些许灵性。 因此,造化之光会复归初始状态,像格式化电脑磁盘一样,过去的所有记录,一点都不剩下。 这也解释了创世神年幼时,在造化之光将其身体逐步改造成琉璃之身的过程中,会提升世界位格的原因。就是从造化之光中逸散的法则,遁入了无魔世界之中,诱发大道现世,进而改造世界,产生了超凡力量。 云天有些可惜的是,自己没有在初一成就琉璃之身时,讨要到域外天魔之路,这条学习各种超凡道路的捷径。 搞得云天得亲自下场,自己来慢慢学习超凡道路,而不是直接复制粘贴他人已经掌握的超凡道路,进而快速掌控相对应的法则。 不过,前辈之前说过,每个创世神都有自己独特的道路,因此每个创世神都是独一无二的。 也是,只要前期苟住,后面慢慢走出自己的路,完全就是水到渠成! 仔细想想,这说不定就是创世神们所谓的骄傲与自信吧,他们自己能这么轻易做到,于是相信下一代也能轻易做到。 因此,一代代下来,形成了让下一代独立自主,自行谋生的传统。 不过,也可能是寻找下一代创世神的过程太过艰辛,前代创世神估计在传承位格之后,也懒得留下来,继续慢慢传授自己已经掌握的超凡道路了。 为什么会这么艰辛呢? 原来,根据前面一番思考,造化之光先天弱势,没有自主之力。而法则显现的世界,到处都有法则存在,会干扰造化之光对身体的改造。 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造化之光本能要成为个体的根源,只有成了根源,才能把个体的本质逐步改造成琉璃之体。但是因着法则无处不在,普遍占据了个体的根源之位,而且没了琉璃之体,造化之光没有主动力,先天弱势,无法抢占个体的根源之位,所以造化之光在超凡世界的个体体内,存在再长时间也没用。 所以要无魔世界的个体才行,因为那边大道不显,法则隐蔽,根源位置空了出来,造化之光相当于钻了空子。 当然了,随后,在个体的发育过程中,其还未彻底成就琉璃之身,所以也截留不住逸散的法则。 经过层层思考,云天回过神来。他发现,造化之光可以吸收物质能量,进而掌控以及产生和释放可以理解为——混沌是一切的基石,造化之光是将已掌控的法则作为蓝图,进而控制混沌演化罢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云天每一次演化身体,都是对将来创世的预演! 云天到这里,一下解开了以前的诸多疑问。 不过,有关造化之光的唯一性,永恒性,不增不减的特性,还有待自己以后的逐步探究。 创世神受造化之光控制,与诸天万界一同灭亡,这一点也是需要自己将来寻机找到原委的。 眼下不用想这么多,在这个武学世界中,走好自己接下来的路就好了。 收束思绪,云天收功,长身而立。 这不是他把全真心法修到圆满了,而是眼下体内真气鼓胀,撑得筋脉酸痛,云天不得已停了下来。 停下来后,云天能感受到,经过真气的缓缓蕴养,经脉已然不像刚刚那么酸了。 他猜想,接下来估计要等到经脉适应了当前的真气量,才能继续修炼心法了吧。 不过,他收功之后,倒也不是没事做了。 天下武功,除了真气心法,就是运气窍门。 纯粹的运气典籍是不存在的,天底下只有部分武功招式才带有运气窍门。 这些武功招式都在各个武术秘籍中,有待云天去学习。 武术招式是杀人技,专门针对人体而生,运气窍门只不过是它的一部分,但却是云天寻求武术典籍的唯一理由。 因为运气窍门是唯一与真气,这个世界唯二之一的超凡存在能产生互动的,有着助自己接近此界法则的可能。 现在,内功心法暂时停一停,那就去学一学运气窍门吧。 眼下正好就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全真教门派内的道经阁,那里有着诸多武学经卷。 第26章 逸事闲谈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 此时有两个小道士正百无聊赖的待在门派道经阁下,不时闲谈两句。 他们是门派中负责值守的弟子,此时正看守道经阁上面几层中的武学经卷。 经过历年发展,全真教当前身为天下大派,早就收罗了不少武功。现在整个门派上下,建了好几座名义上的道经阁,实则用来存放武学典籍。 身处武侠世界,这是每个强盛的势力都有的现象。武学是门派之本,门派实力越强,影响越广,既会更用心地收罗武功,也会更容易地收集到天下武学。经年累月之下,总会有一处贮藏一众武学经卷的地方,并被严加看守。 像逍遥派的琅嬛福地,慕容家的还施水阁,少林寺的藏经阁等等,都是这样的宝地。 而全真教道经阁的分量虽然尚且比不上前面几个地方,但是对于门派内的大部分弟子来说,已然很是受用了。 一般弟子,只要本派武功练得纯熟,再加上师父的首肯,都可以在道经阁中借阅部分武功典籍。毕竟,在自身时间精力允许的情况下,技多不压身嘛! 虽然其中的内功秘籍相较于全真教的内功,多数粗陋不堪,弱点颇多,稍好点的又容易剑走偏锋,不如全真教内功温和自然,因此不被全真中人所用。但是,起码繁多的武功招式,给了人更多的应敌之变,也让全真弟子有了更多的选择。 当然,好处不是白拿的。 常言道,有付出才有收获,全真教让弟子义务值守门派各处,尤其是这藏经阁,便是教这些徒弟们明白,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好大一个全真教,直教人心生敬佩!不仅将规矩写在明处,更使其融于门中弟子的日常行止上! 江湖名声靠的不仅是强大的实力,也需要良好的德行!不然就是再强,也不过是人人喊打的邪派魔教! 眼下这两个全真弟子,正在负责前半夜的值守。此时三更未过半,马上就要换班了,他俩哈欠连天,早已等不及回去睡觉。然而距离交接换班还有一会儿,他俩只得通过交谈说话的方式,用来提振精神。 “静虚师兄,时候快到了吧,怎么还没人来呀?”其中一人眼皮子都快抬不起,打了个哈欠,“啊~困死我了!” “没事,静笃师弟,啊~他们应该在路上了吧。”静虚也被连带着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 “哎,对了。师兄你几天前不是下了一趟山嘛?说是护送一个学医的山下弟子,那次怎么半天都没回来?是不是出去耍子了?嘿嘿,师兄你人那么好,说出来帮师弟解解乏吧!” “哈哈,这等美事,就算师弟你不问,师兄我也是要分享一二的!”静虚一下子又来了两三分精神,他咧着嘴,“想听吗?” “哎呀,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静笃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神情动作甚是夸张。 这两人都是从小上山,因着习武,日子倒也不算清苦,就是有些单调无聊。他俩眼下都是半大小子了,正是心浮气躁,活泼好动的年纪。只是从小到大,几乎只有寥寥几次的下山经历,还都是因着事务繁忙,时间紧迫,结果光忙着办事了,也顾不上在市井上游玩一番。 这静虚就是当日送云天下山的那位,他当时下山后,也没急着回去,趁着天色没黑,赶到山下小镇中玩耍。结果,吃了好一顿肉,喝了好一顿酒,给他这下得意的,让几个交好的师兄弟都知道了。 不过这也没啥,旁人也不会对此感兴趣。但是不知怎么地,这件事竟然传遍了几乎整个全真教。于是,便也叫静笃知道了。因此,他此次明知故问,实乃另有目的。 这静虚说着山下如何如何好,自己如何如何痛快,讲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只是这时,静笃冷不丁传来一句:“静虚师兄啊!我先前听说,你当时是被正在山下办事的师叔背上来的,回来的时候早就人事不省了。这是真的吗?” “额......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那是兴致昂然,在山下酒馆连灌了几大坛酒,喝得酩酊大醉才这样的!也算载兴而归,不失潇洒嘛!”静虚差点被噎了一下,随即立马昂首回道,只是神色有些不自然。 “哦,可是......我又听人说师兄你不胜酒力呀,当时喝酒,刚喝一口,就喷出来了!”静笃悄摸摸瞥了眼师兄的神色,继而试探道,“师兄,是有这么回事吧?” “嗯!嗯!”静虚用力清了清嗓子,也不回答,反而问道,“胡说八道!谁放的谣言呐?师弟你告诉我!回头我找他算账去!” “师兄,使不得!”静笃一副神色慌张的模样。 “怎么使不得?就是我的师兄,我也要和他掰扯掰扯!菜可以胡吃,话怎么能乱讲?” “额......不是师兄......” “哦?这么说,是哪个师弟在编排我喽?”静虚有些不忿,“目无尊长!哼!师弟你告诉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也不是呀!”静笃面有为难之色。 “那是谁?难不成是门派中的长辈?”静虚说到后面,语气萎缩了一点。 “呃......师弟不知该不该说......”静笃有些犹豫的样子。 “啊呀!不要这般婆婆妈妈的!有话快说!难道嫌师兄我没胆子么?”静虚有些焦躁。 “这倒也不是,怎么说呢......哎呀!算了,师弟就直言了!”静笃又几番犹豫,见静虚快要耐不住火气,连忙说道,“就是当日背师兄上山的那位师叔!” “嗨!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师......师叔?!”静虚原本不屑,正念叨着,突然回过神来,忍不住惊疑道。 “嗯!就是师叔!”静笃还不肯善罢甘休,嘴巴不停,“他还说了,师兄你好一番逍遥快活!竟然把全身上下的银两都给花光了!是这样吧?” “额......是有这么回事。”静虚说到这,就止住了话头。 眼见师兄不说话,静笃也不继续问了,这会儿针落可闻,两人都在憋着。 只是没一会儿,静虚就把持不住,率先开了口:“师叔当时怎么说的?我的钱就被花光了。” 按照他原先说的话,自己花的钱,心里应该有数。然而事实上,静虚貌似并不知情。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当日静虚去了酒馆后,只因年少气盛,就点了整整一坛子酒。那酒刚被端上来,开了封盖,他也不等小二把酒盛入碗中,就一把手夺过来,对口举起,猛灌了一大口! 这一般乡下的酒,或多或少都有点酒浊,而且酒味偏淡。 只不过,这一家酒馆正好在终南山下一处小镇内。而这终南山全真教是名门大派,自然少不了与武林中人的来往交际。因而,小镇上时常有江湖侠客来此,他们一路奔波,总是要在上山前洗洗风尘,吃喝一番。江湖侠客,总是爱烈酒胜过爱美人。于是,这家酒馆里面售卖的酒水,俱都辛辣无比。 可是静虚哪里知情,他以前也没下山喝过酒!结果这一下猛灌把他给呛的呀!酒坛还没来得及放下,满满一口酒水全被喷出来了! 这下好了,把周围的酒客们给乐的呀!赶不上说话,都在那哈哈大笑。有些人正吃饭呢,恰好看到这一幕,嘴里饭菜都喷出来了! 这下把他给羞的,脸上腾地一下,红了一片! 照理说,一般人到这地步,早就掩面而逃了。 可他是个少年人,心里有股子倔劲,左想右想受不下这口气,硬是要当场把丢掉的面子给找回来! 于是,他强装镇定,又一次举起酒坛,硬生生往自己嘴里灌着酒水! 不喝不要紧,这一喝,出毛病了! 原来,他灌着灌着,不像是在喝酒,倒像是在赌气。旁人见此,好心来劝阻,他也不听,直接咕咚咕咚就把一坛子酒全给干到肚子里了。 干光了一坛子酒,他也不晃,就把酒坛子往桌上这么稳稳地一放!引得周围酒客竞相叫好! 他这下总算扬眉吐气了,只是还没等他露出得意之色,一阵酒劲涌上来,随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就是头痛欲裂地从自己床上醒来,得知自己喝醉了,被师叔背了回来。不过,如果仅仅这样,他倒也不会太在意。然而,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钱袋子空了。 他还记得自己先行付了酒菜钱,钱袋子里还有不少存货,怎么喝醉了之后,就一下都空了?想是被谁中途趁机偷走了,这叫人怎么能忍? 静虚越想越气,后来寻机问遍了周围的师兄弟,不过旁人只说不知道,教他无可奈何。他又不敢去问师叔,只怕问不到原委不说,反倒换来一顿责骂。也是因此,这些日子以来,他反倒一直都避着师叔他老人家。 过了这几天,他原本都快要把这事放下了。结果没想到,方才一番闲聊后发现,静笃师弟有可能从师叔那知道了什么。 这一下把静虚弄得,当下心里直痒痒,结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第27章 相公娘子 “额......师叔倒是没说什么......”静笃瞅见师兄显露沮丧之色,连忙接着说道,“不过,当日还有一位随侍师叔的师兄。” “诶?那他有没有说过什么?”静虚复又面露喜色,急忙问道。 “他倒是一五一十把内情都告诉师弟了......”静笃又有些迟疑。 “犹豫什么,快说呀!”静虚急的想要动手,但为了得知真相,只得口头催促。 “哎,那我便如实相告了。”静笃像是定了定心思,随即正视静虚道,“他说师兄你当时正和一个乡下妇人争执不休,被他和师叔撞见了。” “你说什么!额,我是说,然后呢?”静虚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自己醉酒后竟发生了这等事?真是奇哉怪哉!自己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又追问下去。 “然后师叔上前调解,发现大娘怀里正揣着咱全真配发的钱袋子,想必就是师兄的!” “好呀!定是那个市井泼妇,趁我醉酒,讹诈与我!”静虚恍然大悟,恨恨道,随即又问,“后来呢?我的钱被抢走了?不是有师叔嘛?怎么还能被抢?” “正是!”静笃脸上有些憋不住笑意,他赶忙掩饰下来,不让师兄发觉,“听那位师兄说,这妇人当时眼疾手快,还没等他和师叔两人走到近前,就,就......” “就什么?哎呀,你快说!再不说,师兄我第一个饶不了你!”静虚急得发了狠。 “事关师兄的银钱,师弟自然不会不说!只是......师兄要保证!等下师弟说完了,师兄千万沉住气,别对师弟动手!” “怎么滴?难道还有内情?你说吧,师兄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好吧!那妇人......她直接就把袋子里的银两全数倒入胸脯间了!” “咦!这个无赖!气煞我也!” 静笃见师兄气呼呼骂了一句,立马又接着说道:“是呀!师叔拿她没办法,只得讨回个空袋子。不过那个妇人还不善罢甘休呢!又抓住师兄的手,伸到她怀里!” “什么?!抢了钱不说!还要毁我清白?!真是岂有此理!”静虚气得直搓牙花子,他此时既恨又怕。 “嗯,好在师叔终于赶先一步,把师兄拖开!不然后果难以想象!”好在静笃即时补上这句。 静虚稍稍缓了口气:“呼!那就好!” “不过,师叔和师兄把你拖走时,那妇人又喊‘小郎君,别急着走嘛’,当时周围人一片人,全看过来了!” “我......我的一生清誉!完喽!”静虚深吸一口气,仰面悲呼。 静笃见此,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 “嗤嗤嗤!” 静虚回过神来,看到静笃面露惊色,气愤不已:“好呀!我说你今天晚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原来是要看我的笑话!还敢笑!我让你笑!”说着就撸起袖子,作势教训静笃。 静笃见状,急忙摆手:“不是我!我没笑!” “不是你还能是谁?这边除了你我,还有别人?我告诉你,休要巧言骗我,今天这顿打你是挨定了!”静虚说着揪住静笃领口,另一只手握拳悬在半空,就要捶下来。 “不是!师兄你等等!我刚刚听到有嗤笑声从上面传来!”静笃急忙辩解,面有难色。 他心道自己说的实话,方才的确是忍不住要笑出声,正憋得慌,突然听得道经阁上传来声音。他猛然一惊,想着叫师兄先放下此事,仔细查看阁楼有什么异常。 只是师兄刚刚听到声音,就认定是自己发出来的,经历了方才一番谈论,以为师弟故意笑话他,就只一心要拿师弟出气。 静笃有心解释,然而碰巧遇到这种局面,难教师兄相信自己,心里发苦。 好在,静虚拳头终于僵住了,不过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他本来气愤难当,想胖揍师弟一顿,以解心头之恨。不过,他二人此时正负责值守道经阁,即使再不相信师弟的话,以防万一,他还是得查探一番。 他虽心有不甘,终究放下了拳头:“哼!先放你一马!不过,等下要是找不出什么异常,我还要加倍惩治你!” “师弟句句属实啊!方才那声音分明就是从三楼窗口传来的!不信你去看看!” “你等着!守在原地观察!我先进去看看!”他倒没有失了理智,若阁楼中的确有人,他俩正好来个里应外合,定叫贼人逃脱不了。 眼见师弟应了下来,他也不犹疑,噌噌两脚蹬在阁楼旁一根树干上,折身一跃,就来到了三楼窗口。 站稳脚跟后,他拔出腰间佩戴的长剑,反手握住,横于胸前,另一只手推开窗户,缓缓跨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静虚复又从三楼窗户中跨了出来,显然是没有发现什么。 静笃抬眼望见师兄脸色阴沉,心道不妙,讪笑道:“那个,这时间也不早了,师弟我就先行告退了!” “给我站住!” 静虚说完,就又借着树干,回道地面上。他朝静笃跑过去,作势拿他,静笃哪里肯就范,早慌不择路跑远了。 两人这一通乱跑,结果正好撞见了前来换班的两位门派师兄。 静笃先行看见两个师兄,于是急忙缩到他俩身后,口中不停说着“救我”之类的话。 他俩正奇怪,远处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叫嚷声:“好你个静笃,竟敢编排我!临了还骗我一通!有种你别跑!看我怎么教训你!” 这俩前来换班的师兄看见远处跑来的是静虚师弟,相视一笑,估计是想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只见其中一个站了出来,对着跑来的静虚喊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静虚师弟吗?怎么不去找你的美娇娘,在这闹腾什么?” 那静虚看到远处两位师兄站在那,身后护着静笃,便已然暗道不妙,只是那位师兄突然几句话,就把自己说得几乎眼前一黑。 好嘛!原来门派中早就传遍了我的糗事! 他停住脚步,望向那俩兀自嬉笑的师兄,憋着气道:“还请师兄不要乱说,我这是被那无赖泼妇污蔑!” “怎地污蔑了?我听当时在场的师弟说,你被师叔拖走时,还对着那妇人恋恋不舍呢!” “什么恋恋不舍?我那是喝醉了,神志不清,着了她的道!” “狡辩!嘿嘿!你那时口齿清楚着呢!”这位站出来的师兄笑道,他接下来的话石破天惊,“你当时还说着情话呐!” 他说完,随即装作深情款款的模样,转头望向同行的人,那人心领神会,柔声道:“小郎君,别急着走嘛!”一只手还在那里招着,把个静笃憋得满脸通红。 这人立马接着回道:“小娘子,莫要想我,相公过两天还来找你!” 这下声情并茂的,结果话音刚落,三人都忍不住,噗嗤一下哈哈大笑起来,把个静虚愣是惊得原地呆住了。 只是还没等静虚回过神来,几人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他们猛然一惊,连忙抬头望去,只是周围房顶上一个人影也无。 他们三个小心翼翼,互相叮嘱好四处侦查一番,便四下散去,徒留个傻呆呆的静虚,瘫坐在地上,口中直念叨着“完喽!毁啦!”之类,全然没了心气,叫人哭笑不得。 第28章 冬天吃饭 年关将至,北方各处飘满了鹅毛大雪。 终南山一带雪倒是停了,然而山上早已白茫茫一片。 不过,重阳宫金顶依旧光彩夺目。这座广厦所在,地势极高,十分寒冷,一年四季,凡在这儿落下的,除了雪,别无他物。因而,每日都有弟子前来打扫修缮,倒显得这重阳宫历久弥新。站在山脚,远远望去,好似雪中藏真金。 不过常人目力有限,几乎看不到这等美景。 正午时分,山上升起了阵阵炊烟,因着山风荡漾,要么混而杂糅一团,要么四散融入天色。 山下一处凉亭,内有几个儒生,身披裘袍,并着亭外一众人等,裹着棉服。趁晴空无云,他们带上家仆,出门赏雪,在此落脚。 这几个儒生,望着漫山青烟,直言败兴。其中一个,转头望向蹲坐角落的一人,只见那人正手执一根毛笔,对张空白画纸,兀自踌躇着。 这个儒生见状笑道:“画师莫急,先行用过饭菜,等到山上没了烟,再画不迟。”随即又招呼亭外几个家仆,进来接过画师手中毛笔,放在嘴前,轮流对着哈气。 那画师起身后,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多谢王......公子!”随即站立一旁,像在等候指示。 这儒生微微点头,随即环顾四周,咳嗽了两声。 一瞬间,四周一静,所有人皆低眉看向这个儒生,好似他是众人的主心骨一般。 儒生淡然一笑,也不得意:“大伙儿先吃饭!” 众人皆言是,再无二话,随即纷纷打开地上的箱子,于层层包裹的棉布中,取出一叠叠扁盒。随即又从箱子中取出片片木板,相互对准上面的凹槽,支起一张张桌凳,摆放齐全。 这一幕眼花缭乱,直教人瞠目结舌,但还不止如此。只见他们又将那些扁盒摆放在桌上,然后打开盖子,里面赫然呈现一盘盘山珍海味,正兀自冒着腾腾热气。最后取出碗筷杯碟,并十数壶酒,在各自桌上围成一圈。 做完这一切,他们立于桌旁,在一个貌似总管的带头下,齐声唱喏:“请公子入席!” “哎,不必如此的。我自会找地方坐下,你们也坐下吧。”这个王公子洒脱一笑,动作倒是不慢,已然坐上凳子。 他环顾了一遍四周,正要招呼众人坐下,忽然看见亭栏处,有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士子,背对自己端坐着,遥望远处终南山顶。 他心下有些奇怪,招来一旁管事,叫他去盘问一番,这人怎么回事。紧接着,还没等管事转身过去,这个王公子又把他拦了下来,自己倒起身前往了。 他走到那士子面前,看到一副神色阳刚,五官俊朗的面容,心下不由暗赞了一句。 见那士子仍在遥望山顶,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他笑着问道:“这位兄台,好生面善,不知是我府中哪位西席?竟不认得!” 那士子转过头来,看着这位王公子,笑道:“非也。一个过路的而已。” “哦,原来如此......”他看到士子仍在观望远处山色,奇道,“眼下山上都被烟气遮盖,有什么好看的?” “你可知石钟乳?”士子略一思索,貌似想到什么,提示道。 王公子琢磨一番,转头朝终南山一看,随即恍然大悟:“仔细看来,眼前这座山,就好似一簇如玉般洁白的钟乳石!如此说来,那万道青烟,就是顺着石钟乳悬流而下的幽暗山泉!妙啊妙啊!” 他随即转头,交代画师把眼前这一幕画下来:“就叫钟乳悬瀑图!” 话音刚落,底下一众人等皆露出敬佩的神色,纷纷夸赞王公子才思敏捷,众人皆不及,把这个王公子奉承的喜笑颜开。 自得之余,他发现那个士子打扮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走出了亭子。 “朋友请留步!该当与在下痛饮几杯才是!”他急忙朝着那士子喊道,外面众人闻声,隐隐围住士子。 士子脚步稍缓,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向来闲散惯了,可不乐意与金国王爷有什么关系。” 话刚说完,周围人都惊讶的面面相觑。 只是还没等那位称作金国王爷的王公子回话,底下就有一个壮汉,径直拦在士子面前:“既然知道是尊贵的王爷,叫你留下,怎么还......” 还没说完,士子已走到他跟前,随手一拨,竟好似有千钧之力,硬生生把他给推开了。 这壮汉,初一感觉有大力袭来,惊讶之下,本有意抗衡,于是收住了话头,憋住气硬挺挺站着。怎料自己好似一个娃娃,被人轻轻一推,就受不住力,踉踉跄跄往后连退几步,险些一脚踩空,差点摔倒在地。 他还在那,满脸通红,兀自顺着胸口闷气,其他人见状早就一拥而上,口中呼喝不停,作势拿下士子。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猛地传来一声暴喝:“都退下!不准无礼!” 众人闻言,都急忙退到两旁,给士子让出一条道。 士子见状,失笑道:“出来游玩,就搞这么大阵仗,简直铺张浪费!不过,说话做事倒挺礼貌。来而不往非礼也,劝你一句,眼下赶紧收拾收拾,早些打道回府吧!一会儿就要大雪封山,再不走,就只能上山了。金国的人,碰上全真的人,不尴尬么?” 话音落下,众人都呆滞不语,就连那个金国王爷,也目瞪口呆,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们都是官宦人家,自然见过世面的,怎么也不会被那士子状似疯癫的一席话给吓到。只是,他们刚刚听着士子说话,看到他远离的背影,竟然慢慢朝着天上去了。 有人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随即抽了自己一巴掌。结果这一下猛地,立马忍不住蹲下,捂着嘴巴,嘶声痛呼不止。 ...... 午时过半,长安城一带,天色尚算明朗。 大街小巷,各家门口,都张贴着一幅幅鲜红的字帖。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城中各处的小作坊都关上了门,集市中的摊铺也撤了大半。只有主道两旁,一些大店面仍在开张,迎接往来顾客。 此时,一条小巷内,有间屋舍倒还开着门。透过厚厚的棉布帘子,从里面传出来一阵阵的羊肉香气。 屋内靠窗一张桌子上,云天一手端个大碗,一手划拉筷子,正呼噜呼噜吃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桌子上除了个装酒的壶子,光溜溜一片,这酒壶是他刚刚从那位金国王爷的宴席上顺走的。 他没吃一会儿,头一仰,就见了碗底,随即放下碗筷,又提起酒壶,对嘴灌了一通。只见一道酒线没入云天口中,他再把嘴合上,腮帮子左右鼓动一通,就一口咽了下去。 “哈!”云天长出一口气,畅怀道,“酒水清冽,正好用来打扫残局!爽快!” “嗯,更似牛嚼牡丹,不登大雅。”一旁坐着个鼻子通红的驼背老头,正慢条斯理掰着手中烙饼,闻言笑道。 “哈哈!我到底一个粗人,吃喝痛快就行,哪来这么多讲究?”云天洒然一笑,说道,“还得多谢老丈,麻烦帮我掰饼,美酒敬您!”说着,捧起酒壶,伸手递给老丈。 这老丈也不客气,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小巧酒杯,搁前襟蹭了两下,这下才腾出一只手,接过云天递来的酒壶。 他缓缓倾斜壶身,只见壶口冒出细细一缕酒线,被酒杯稳稳接住。眼见酒水就要没过杯口,老丈及时一收,端正壶身,酒面在杯口漾漾而不溢出。 老丈再转头把酒壶在桌子上稳稳一放,全程杯中酒水半点也没撒出。 “好!”云天不禁赞叹一声。 老丈自得一笑,缓缓嘬着杯中酒水,少倾吸了半杯,复又放下杯子,长叹一声,眉间皱纹都好似舒展了几分。 云天笑了一声,道:“老丈,你看!”说话间把碗举起,斜对着老丈。 “知道啦,你且等着。”老丈说着接过碗来,另一只手还兀自端着酒杯,转身往后厨而去。 “肉多点!” “放心吧!不会白喝你一杯酒!哈哈哈!” 第29章 乱世浮萍 过了有一会儿,老丈才回到云天跟前,在一旁凳子上坐下。 老丈赔笑道:“孙女刚醒,才哄了一阵,耽误你吃饭了!” “没事,我也正好趁着那会儿,把剩下的烙饼都掰完了。倒也没闲着!” “哈哈!你这后生,可真会逗趣!”老丈一笑,递出盛满羊肉汤的碗,“来!” “好嘞!”云天接住,先是吸一口,把汤喝浅了点,又把一旁篮子里一众碎馍悉数倒入汤里,随即又是一阵呼噜,到底吃光了。 他仍旧灌一通酒,漱几口咽下,随即把酒壶推向老丈,又摸出身上仅剩的几块碎银,放在桌上:“虽说,羊羹还属长安的正宗。不过,也是多亏老丈的好手艺,云天这顿吃的不糊涂!”他是说老丈手艺好,让云天吃得满意,认可了长安羊肉泡馍正宗的观点。 “哈哈,小老儿经营家乡菜,少说也有三四十年了!”老丈显然有些得意,“出了巷子,就算在这城中,你都未必能吃到更好的!” “我信!”云天正色,随即分别指着桌上的碎银和酒壶,一一说道,“这是付给饱餐的!这是付给美味的!” “这是你说的!小老儿可不懂客气!”老丈笑道,全数收下,又把酒壶跟酒杯一块揣进怀里,似乎是要留着以后慢慢喝。 这时,云天似有所觉,看向后厨门口,那里正靠墙站着个小娃娃,衣裳单薄,光着双小脚丫。 “爷爷!”娃娃奶声奶气。 老丈转头望去:“哎呦,崽儿呀!这大冷天的,你怎么没穿衣服就跑出来了?”说着急忙赶到娃娃跟前,把娃娃抱进屋子里。 没过一会儿,老丈抱着娃娃从后面穿出,又回到云天桌前,小娃娃身上裹了层层棉衣,已然变成了个小胖娃。 娃娃脸蛋红通通,正嘬着手指,怯生生盯着云天,老丈抱着娃娃,哄两声,随即转头对云天解释道:“先前醒来,还哭唧唧赖在床上。才吃了稀饭,就着急跑出来。” “小孩都这样,醒了还不想起来,等到起来了,又一刻也待不住。”云天理解道,随即对着娃娃亲切一笑,伸出指头,摸了摸娃娃的小鼻子。 云天面容本就教人亲近,此刻一笑,娃娃也咧开嘴巴,咯咯两声,不再害怕了。 “几岁啦?”云天问道。 老丈接口道:“快两岁啦!叫哥哥!”他转而对娃娃说道。 “哥哥......”娃娃被老丈哄了几声,才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哎,乖!”云天应了一声,看向老丈,问道,“她父母呢,怎么就你一个在照顾?” “哎,也是去年这个时候吧,她娘生病走了。”老丈叹了口气,“他爹......他爹在给金人当差,事务尤其繁忙。” 娃娃听到老丈说到父亲,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嘴里不住喊着爹。老丈又赶紧哄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娃娃哭声。 云天一句抱歉,老丈拂拂手,说着没事。随即,好似打开了话匣子,老丈开始缓缓述说过往。 原来,老丈早年是长安城中一个小小的文书吏,负责处理公文。那会儿,这边经历南宋军队和金国军队的几番拉锯,终被金人夺下。老丈当年是呼声抗金的一员,眼见金人最终夺下长安,为求保得自己一众家眷的性命,不得不隐藏身份。 随后几年,老丈做过许多小本生意,勉强维持家中老小的口粮。只是也没余钱,谁要是害了病,没钱买药,基本只能硬抗。再加上先前连年战乱,民事凋敝,很多时候,家里人连饭都吃不饱,竞相因病离世。 那些年,老丈几乎一下就尝尽了人生大半的苦难,等到家中最后一个子嗣离世,他从此终于没了着落。于是四处游荡,捞着零活做,一旦有了闲钱,就去买酒喝。长此以往,竟叫他养成了随身携带一只酒杯的习惯。 好在苦尽甘来,老丈中年痛定思痛,决心安定下来,于是几经辗转,攒了点本钱,开了这家小饭馆,生意越发红火。随后不久,又娶了妻,过几年生个大胖小子,算是老来得子。 老丈日子过得越发滋润,过往也藏得越深,不过仍旧时常喝两口酒,回忆往昔,抒发心绪。常年如此,慢慢喝出了个通红的酒槽鼻,也对饮酒有了些讲究。 老丈儿子从小生活在金人管辖下,自然觉得如此是理所应当。金国早年奉行汉化政策,开设了科举制度。老丈儿子有他的精心教导,通过应举,早早走上官途,在金人手底下做事。只是儿子功利心甚重,因此也如老丈一般,中年将尽,才得了一女。其妻年纪不小,经不住这么折腾,生下孩子后,没过一年就撒手人寰了。 今年金国北边战事吃紧,一直被蒙古打压,再加上金国内部贪腐严重,贵族攀比之风盛行,金国人普遍士气低迷。好在冬天到来,铁木真攻势稍缓,让金国上下暂缓了一口气。只是多少人胸中仍有些不忿,于是这几个月来,朝中的女真人总是拿汉人官员出气,不是言行挤兑就是往其身上丢一堆子烂事。老丈儿子因而繁忙得顾不着家,徒留个女娃儿,又没娘亲,天天喊着要爹爹,渐渐养成了个胆小怯懦的性子。 老丈前些年妻子亡故,去年儿媳离世,这段时间,有时看到儿子回来一趟,乍一眼看上去竟然比自己还要显老,要知道,老丈今年已然八十多岁了。他有时叹息,自己这一辈子,历尽磨难,身边的人竞相离世,他自己倒是苟活了八十多,只觉世事无常。 而自己儿子劳累多年,也比当初的自己好不了多少,反倒因着常年伏案工作,积攒了不少病痛,眼下年未半百,早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吉利,但是家中的确只剩两个随时可能去世的老人,和一个初来人世的娃娃。将来娃娃要是还没长大,就落得个无人照料的地步,那可怎么办才好? 听完这一番,云天感叹这老丈与那徐福贵有的一比,问道:“店中没有伙计吗?不然你平时怎么照顾得上娃娃?” “原来有的,一年下来,几个人陆续走了。上个月底,最后一人也走了,说是金国恐怕要有内乱,得赶往宋朝,投奔亲戚。”老丈叹息道,说到这忍不住拿出酒壶酒杯,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那这一年下来,倒是苦了你们爷孙俩。”云天说道。 “终究不碍事的,赋税逐年加重,肯出门下馆子的平民百姓,那是越来越少了。小老儿生意不咋地,倒也由得清闲,用着早年攒下的积蓄,并着儿子捎回来的俸禄,得以好生照看孙女。说来,你可是近半个月我这儿唯一的客人。” “哈哈!一人独占一间馆子,我这几两银钱花的不亏!”云天开解道。 老丈闻言,也笑了起来。 此时天色向晚,夕阳西下。 半空中又飘起了朵朵雪花,并着天上晚霞和屋外雪地,俱都染成了橘红色,教人看得心里暖暖的。 老丈先前诉说往昔之时,早就放任娃娃自己去屋外门口玩耍了。 此时小娃娃眼见天上飘下雪花,一连“哇”了好几声,蹦蹦跳跳,开心的不得了。 “就是还小,等再长大几岁,也就习以为常了。”见云天凝望着娃娃可爱的身影,老丈笑道,“天色有些晚了,我儿子还没回来。不如你就顺便在这儿用过晚饭,搁他屋里休息一夜,也省的出门找客栈。” “我可没钱了。”云天笑道,“还要赶着前往南方。” “耽搁一晚不打紧,再说你不是付过银钱了吗?那些绰绰有余了。正好我再趁此与你细说一番,南下的话,有些地方得绕开来。” “哦?这又从何讲起?” 第30章 肩负重任 老丈娓娓道来。 他的儿子早年读书时,曾结交几个朋友。 那几个朋友和他一样,被安排在金国南面边境做事,不过他运气好,就在这长安城中,不需要搬家,其他几个朋友都自西向东,在整个金国南面边境落脚。 几人常年往来信件,倒叫他儿子了解了不少边境一带的事。 原来,金国与南宋几十年没有战事,两方边境中间空出一条东西走向的狭长地带。数十年下来,其中竟出现了无数商道。 而经过先前连年战事,处于这一地带的乡民,食不果腹,穷困难捱,而且两边谁也不管,无处求助。 东边山脉较少,平原较多,那边的百姓靠着耕地,勉强捱了过来。 不过,长安城南边的终南山往东,有一条秦岭山脉,也就是金国的西南边境,那里耕地稀少,住在那儿的山民日子就不好过了。没有办法,他们把目光盯上了南北往来的商旅,经过许多年的劫掠,逐渐在各个山头建了一众山寨贼窝。 几个月前,儿子给一位朋友的去信中,提到自家老父亲店里几个伙计都南下去了。 那个朋友正处秦岭北边金国边境内,前些日子才回了书信。信里说到,眼下金国孱弱,边境守备力量后撤了不知多少。宋朝重文轻武,看金国边境撤了不少兵,自家也跟着撤兵。 然而眼下寒冬腊月,商旅来往的少了,山贼们没有粮食过冬,也不敢北上,怕惹到金兵,都纷纷出山南下,屠戮宋朝村镇,抢夺粮食布帛。 朋友叫老丈儿子劝店中伙计,尽量避开,勿要招惹到那些亡命徒。 老丈从儿子那得知了前因后果,当下尽数转告云天,点明哪些地方可能有贼人,告诫一番。 云天自然不会在乎,不过听完老丈一席话,他还是沉思起来,联想到自己的情况。 他从来也没师父教导武学,向来自己摸索。 先前藏身在全真教道经阁,翻阅了不知多少本经卷。内功心法较为稀少,除了些偏门的,云天遇到一个看懂一个。武功招式极其繁多,然而把他眼都看花了,也没怎么看明白。 原来云天先前把十二正经学得周全,十分了解经脉走穴,再加上数次偷听讲课,大部分内功的基本关窍他都已明了。 除了几部涉及到奇经八脉的偏门内功,其他都能看懂,并且经过数次实验,都被录入了造化之光。 但武功招式杂七杂八,十八般兵器,加上一应手脚功夫,门类众多。搁云天那,他还要一项一项从基础学起,所以那些经卷,他怎么也无法理解透彻。 于是,他曾经尝试单单鼓动其中的运气之法,看看能不能避开学习招式。但他内功初成,远未达到百脉具通的地步,初一运气,一时经脉酸胀难忍,因而泄了真气,再难运行。 只有少部分武功招式,存在配套的内功心法,能让云天迅速掌握,其他大部分经卷内的运气技巧,云天一时都拿不下。 他想着,天下内功,并没有哪部能够一次打通全身经脉。即使一个个学过来,肯定会有遗漏。那这些零散的运气技巧,其中有些不就正好用来打通遗漏的经脉吗?虽然以后可能会与其他内功或者运气技巧存在效果重叠,可以放在学遍天下内功后,但云天到底还是决定眼下先学这些运劲技巧。 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云天下一个目标是先天功,而修习先天功,有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功力深厚。他先前修习道经阁中其他内功,或多或少又开了些支脉,能让自己体内再多累积一点真气。加上云天体质强健,因而适应力强,在真气滋润下,经脉缓缓拓宽,愈发强韧,能容纳更多真气。 双管齐下,云天食髓知味。他又想到了九阴真经的易筋锻骨篇,可以改善根骨经脉,再加上九阴真经内功心法,开拓更多经脉,那简直就是强强联手。于是,他前几天去了一趟山脚,四处搜寻活死人墓的踪迹,奈何总是找不到,只得作罢。 不过云天并不遗憾,就算学到了又如何,回头还得费劲地散功重修全真心法。 是的,先前云天学习其他内功,都是要先散功,不然不同真气之间互相冲突,怎么可能继续往下练,硬来的话,走火入魔倒是有可能。 而且全真心法虽说温和纯正,但是积攒真气进速极缓,以后自己开拓了经脉的宽度和数量,再散功重修全真心法,需要更多时间,很是费劲。 为了一劳永逸,云天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那就是先把那些武功招式记下来,然后下山,在外头寻机锻炼运气技巧,趁此打通更多经脉。 长此以往,再加上云天体质强悍,相对于一般人,他修炼全真心法,积攒真气的速度更快。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南下,去找一灯大师,凭着全真弟子的身份,从他那学得与全真心法一脉相承的先天功,也不需要提前散功了。 再然后,去少林,修得易筋经。 听说易筋经很是难练,自己非得先用先天功提升悟性,然后才能有机会练成易筋经。 易筋经有调节不同种类真气的神效,自己学会后,再也不用散功,天底下内功心法,拿来就能直接练。 到那时,奥妙无穷的九阳神功,精深晦涩的九阴真经以及天底下一应内功都能迅速练成。 先天功提升悟性,易筋经包容天下武功,九阴真经的易筋锻骨篇改善根骨经脉。 如此之后,天底下的武功心法,就没有自己练不得的,只有自己找不到的。 到那时,再想一个计划,以求学遍天下武功。 而当下,是熟练掌握运气技巧,以求打通更多经脉的阶段。云天原本想着去金国与蒙古之间的战场上历练一番。在那里,自己伪装成一名兵卒,趁机锻炼武功,十分恰当。 不过,眼下听了老丈一番话。云天不能坐视不管,当即决定去剿灭山贼,顺便锻炼武功。 虽然老丈一生经历不少痛楚,但是相对于那些可能隔夜就会丧命的人家,他现在日子过得还算安详。 不过,老人终究孤苦,平时就带着个孙女,少有客人来此,显得这里甚是冷清。 老丈这半天下来,跟自己讲这么多,估计也是差点被心事给憋坏了。虽然儿子告诉给自己的部分事情较为隐秘,不该随便让旁人知晓,老丈终究还是说了。 就凭着老丈对自己的信任,透露了这么多事情,云天心生感激。 但面对老丈的挽留,云天不敢应下,因着晚去贼窝一时,就可能多一个被害死的无辜百姓,他要连夜赶往秦岭一带。 此时天色昏沉,娃娃早已回到屋里,被老丈抱着。老丈趁云天沉思之际,燃起油灯,又往火炉里添回炭,把整间堂子照的通红。他一通忙活,过了许久,才坐回原位,把娃娃抱在怀里,哄着又吃了一碗粥,和几块点心。 看着娃娃肉嘟嘟的笑脸,想起老丈过往与现状,云天有些感叹。 除非碰见了,不然不会管闲事,这是自己的行事准则。 上次是那个叫做乔进财的小胖子,这次倒好,又是前途叵测的一家老小,又是岌岌可危的南宋百姓,一下来了两回事。 云天略一思索,心生一计,说道:“老丈,今夜我便要走了!” “真要走嘛?这天寒地冻的,要是夜里刮起大雪,不是更加危险?” “不碍事。我回头过段时间再来看望你们。”云天说着,拱手一礼,打声招呼,就出了门。 “哎!慢走!”见云天态度坚决,老丈无奈之下应了一声。怀里的娃娃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翻身朝着老丈怀里侧躺,睡了过去。 第31章 锄强扶弱 飞在半空中,云天回想起刚刚的爷孙两人,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等到来年,铁木真的蒙古大军定然攻势更猛,到那时,战火说不定会波及长安。 那时,自己再去看望一下。若是老丈一家无虞,自己也就安心了。若是遭遇困境,自己也可以帮衬一二。 云天这样想着,突然看到眼前一抹光亮。 在云天脚下,一处山谷中,无数火舌舔舐着山上的森林,发出阵阵浓烟。 云天暗道不妙,连忙按身落下。 落到山谷中,眼前一幕让他几乎止不住怒火。 他面前是一座小村落,不过此时已经变成一片破砖烂瓦。 这里火势已然熄灭,徒留被烧成焦炭的残尸,散落各处。 云天想着还有没有人幸存,连忙快速在村里转了几圈。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四处搜遍,他也找不到一个活人,就连一丝呼救声都听不到。 只能看到四处被搜刮的痕迹,以及洒落在地的血液。 云天看到地上的血液呈暗红色,还没彻底发黑,再联想火势刚刚蔓延到山上,猜测那些贼寇可能还没走远。 虽然看起来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但是山路崎岖,再加上携带搜刮的物资,他们脚程肯定很慢。 云天心里为不幸的村民默哀了一会儿,说道:“等我先杀了贼人,为你们报仇,等会再回来给你们收尸!” 山谷火势渐大,带动风势,在残垣断壁之间的破洞中,吹出无数呜呜的声音,好似村民的冤魂在回应。 云天郑重一点头,随即腾身而起。他停在半空中,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吹出一股极寒气流,把村中暗火与山上明火一块熄灭了。 云天凭借超人感官,感应到北边一处有热辐射传来,好似一条长蛇纵贯山林间。 想必那就是返程的山贼们,云天当下也不迟疑,猛然加速,突破音障,来到热辐射的源头。 他脚下长长一条队伍,前头是几个骑马的,穿着鲜艳,正在谈笑风生。队伍中有许多人骑着毛驴,腰间佩戴各式兵器,刀剑斧锤,什么都有。他们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拿着皮鞭。 这些人身上染着片片血迹,想必就是山贼。另有一些人,身上衣服破烂,正埋头搬运一众包裹箱子,稍微有一点停缓,就是一个皮鞭抽上来,打的他们伏地痛叫不止,随后又不得不赶紧跟上队伍,不然又是一顿毒打。实在动不了的,随即就被砍死。 队伍的后头,有好几个倒毙在山路上的人,身上几处致命伤,和那些眼下正在搬东西的人一样,应该都是村中难民,现在是被拉着做了苦力。 云天只看了一眼,就气愤难当! 他原本还想拿这些山贼练练手,锻炼一下基础的武功招式。 最基本的各类武器招式动作,他先前已然在传法堂内学得齐全。不过只是学了理论,缺的就是练习。 但是下面这些山贼简直丧尽天良,把人当畜生看。他们走时为了携带掠夺的物资,强行压榨村中残余的劳力,要村民背着自己的东西,给山贼当苦力。这些山贼还不让村民有一丝喘息,累倒的话便就地杀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山贼,做到头来,真是一点儿人性都没了! 云天也不想练习招式了,他加速运转周身超人之力,全身爆发出一阵金色光焰,附身冲下。 此时,队伍中间还有几个山贼在嘀咕,猜测刚刚传来的爆炸声,应该是天上的响雷。 有人开玩笑说:“这是老天爷看咱们杀人太多,生气啦!” “生气就生气呗!怕他咋滴?不就是几个闷雷吗?有本事落下来呀!” 话音刚落,队伍前面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响,紧接着就是驴子的惊叫嘶鸣,不时有传来人们的惨叫声。 几人一惊,想到方才的话语,有些惊疑不定。他们迟疑一番,终究是一身凶性,还是催动胯下驴子,想要赶往前方,看看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好像听到了什么,突然惊慌道:“等等,这不是彪子的声音吗?” 其他几人闻言,一下慌乱了起来,彪子是他们里面最能打的,现在听到了他的惨叫声,几个人终于怕了,止住了前行的坐骑。 不过就这一会儿,惨叫声已经接近了这几人,他们面面相觑,脸上惊骇莫名,随即竞相调转驴头,反方向逃去。 这一路队伍中,除了山贼,还有村民。队伍后面的山贼都逃走了,这些村民已经十分疲惫,一点跑路的力气都没了,眼下只能扔掉背上的包裹箱子,弯腰钻进周围的丛林中,心里盼望着不要再有什么恶人找上自己。 他们害怕地盯着前面,只见一道金光从眼前一闪而过,直接向那些山贼逃跑的方向而去,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十分惊讶,奇怪那道金光到底是什么,莫不是前来主持公道的神仙?他们心里有些期待。 伴随着远处的惨叫声越来越稀少,直到最后,不再有声音传来。终于有人敢冒出头了。他们走到山路中间,慢慢挪到刚才队伍的前面。 只见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深坑,隔断了整条山路,四周的树木尽数折断,向外倒去,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都惊骇不已。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又心生激动,难道真是神仙显灵了?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说出好多种猜测。 这里周围散落着山贼的尸体,反倒没有一个死去的村民。而那些山贼的死相也十分奇怪,有的被冻成了一大坨冰,脸上惊恐之色犹在,有的脑袋穿了两个洞,表面一片焦黑,眼神茫然,想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凹陷在石头或者树干上,身体如同破布袋,到处都是裂纹和贯穿口。 那些单独去查探山贼尸体的村民,看到这些惨状,急忙跑回人群中,说话哆哆嗦嗦,像是看到了平生最诡异怪诞的事,脸色惨白。 不过还没一会儿,就有人察觉到,自己头顶有一阵明亮的金光传来。 他们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掩藏在阵阵金焰之中,悬浮在众人头顶。 村民们一时看呆了,手足无措。其中有人立马跪下,旁边的人一副刚刚反应过来的模样,也都跟着跪下来。结果三两下四周所有的村民都跪倒在地了。 不知是谁带头,众人高声喊道:“多谢神仙做主啊!”连喊了好几遍。 有人喊着喊着,失声痛哭,其他人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哭声四起,怎么也止不住。 他们遭受了突如其来的灾难,一天下来,内心积攒的悲痛,此时终于全部宣泄出来了。 云天结束运转超人之力,再过一会儿,能量就要耗尽了。 众人看到光焰褪去,从中走出来个面容阳刚的少年人,身着月白长袍,长身而立,气度不凡。 他们心里叹道,果然仙家,气宇非凡! 有些人勉强止住哭声,对云天连番感激,说了几句,逐渐语无伦次,又失声痛哭起来。 云天叹息,一个个把他们扶起来,一个个安慰过去。 众人心里一暖,神仙也这么有人情味,让他们心里好受了许多。 云天把众人都扶起来,随即对着人群说道:“你们拿好包裹,都坐在箱子上!” 众人心有疑惑,但是神仙有令,不敢违背。再说神仙刚刚救了他们,眼下叫他们做的事也不难,他们就照办了,一一背起包裹,全都坐在箱子上。 云天喊了一句:“坐稳了!”随即左右手各抓住一个箱子,慢慢飞了起来。 这几个坐在箱子上的人,一时都惊慌不已,云天笑道:“别怕!我的手很稳!”随即也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向着村子的方向飞去,徒留底下一群其他村民,在那手指高空,左右互相议论,惊叹不已。 第32章 略施小计 云天手很稳,但是速度也没有慢多少,几个来回之后,他就把最后几个村民连带着最后几件包裹和箱子带回了村子。 此时众人都呆在村外空地上,没有擅自移动。他们一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等待神仙下一步指示。二来,此时村中一片惨状,众人内心悲苦,更不愿回去面对。 云天落了下来,对聚集在一块的众人说道:“你们再等我一会儿,回头找一找自己的家人吧!” 他说完,不等众人应下,就在村中飞速转了好多圈,每转一圈,来到众人面前一次,轻轻放下怀抱的几具焦尸残体。 没一会儿,他们面前一字排开了死去的村民们。有些人面目没被烧到,尚且清晰可见,被侥幸活下来的家人认出。顿时家人一个前冲,随即抱起这些死去的人,他们全都跪坐在地上,紧紧搂着怀里冰冷残破的身体,哀嚎不止。 剩余活着的村民,来回看了好几遍,仍旧找不到自己的家人,顿时瘫倒在地,无声呜咽,过一会儿,眼神逐渐麻木,脸上一片灰色。 云天检查几遍,发觉村中已然空荡荡,再没有一具遗漏的尸体,随即回到了众人面前。他看着眼前一片悲痛欲绝的人们,心中无奈,自己终究没赶上,还是晚了一步。眼前做的一切,只能算作勉强告慰逝者。 云天没有在此停留,眼前悲惨的景象让他心有不忍。 不过,村民遭此一劫,不说度过心里那道坎,村舍重建还要耗费不少功夫。 云天还得帮他们凑些银两,好帮助他们度过这段艰苦的时期。 他纵身一跃,来到空中,辨认了一下方向,随即向着刚刚山贼逃跑的方向而去,同时心里还在思考。 他方才杀心涌起,把大半山贼都给灭了。但是杀到一半,他开始逐渐恢复理智,回想到自己是第一次杀人,竟然毫无不适。 他知道自己本性不坏,绝不会把杀人伤人当做一种乐事。但是如此从容淡定,倒叫他发现了自己另一面,那就是对待必杀之人,自己会变得冷血无情,心理承受能力之强悍,从所未见! 云天有些感叹,不知道这是自己本性如此,还是创世神位格对自己的影响。若是创世神位格的影响,那自己以后会不会变得对谁都冷血无情,逐渐变得和天道一样,视万物为刍狗? 云天实在不敢多想,有了露西这个例子,他警觉心愈重,更不敢深入探究这之类的事,只愿自己以后不要丧失人性。不然,自己还是自己么,不过是一个辅助造化之光,被用来创世的工具罢了。 想了一会儿,他来到方才的山林中,在他下面,有几个被绑在树上的山贼,还在昏迷之中。 云天扯下一根树枝,甩了甩上面的积雪,随即猛然抽起其中一个山贼。 那个山贼突然被抽,还是云天拿树枝甩在其脸上,一下就醒了,痛叫不已,骂声不止。 云天见他非但不讨饶,还敢还嘴,于是把他胳膊一捏,只听咔嚓一声,这人仿佛被掐住了嗓子,痛的再也无力发出声音,只是五官扭曲,豆大的汗珠布满脸上。 云天冷冷一笑,此时其他几个山贼早就醒了,有的胆大,兀自骂着,有的胆小,还在装睡,只是云天能看透人体,发觉对方心脏跳动加快,知道那人已然醒来,只是不敢睁眼,也不敢有别的动作。 云天原来是想询问他们山寨在哪,去算总账,把他们老窝连根拔了。此时,眼见有几个山贼,刀头舔血的日子过久了,竟有些混不吝,想着先得来个下马威才行。 于是,云天也不说话,一个个过去,把那几个聒噪不止的贼人尽数捏断了臂骨。 其他几人吓得手脚发颤,他们倒不是害怕云天手段狠辣。只是他们刚刚醒来,没发觉到云天是在各个树干之间缓缓飘动的。过了刚刚那一会儿,他们几人意识到了这点端倪,再想到云天也不说话,就这么折磨他们几人,又想到这里荒郊野外的,眼前的白衣说不准是人还是鬼,心里一时惴惴不安,鼻间喘气声越发加重。 没过一会儿,眼见声色狠厉的人都被捏断了骨头,剩下的人不敢再出声。可是,云天并没有停下来,他又来到一个紧闭双眼的人面前。 那人听到微风拂面,忍不住一只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的云天心里一乐,他突然一下伸出手,搭在了那人手臂上。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人手脚一阵乱动,眼见挣脱不开,在那直喊疼。云天心里奇怪,自己这还没捏呢,你瞎叫什么玩意? 他厉声呵斥道:“闭嘴!” 那人闻言,一下把头抢在树干上,拿树皮挡住自己的嘴,眼睛紧闭。 “我问你答!” “哦,嘶!好的好的!”那人把嘴移开,岂料嘴唇被树干上的裂缝划开一道口子,只是又不敢怠慢云天,只是嘶了一声,就连忙应下。 “你怎么这么胆小?” “我是被哥哥带上山的,平时就混口饭吃,这还是我第一次跟着下山。” “你哥呢?” “上次劫商道,被一个镖师砍死了。” “所以你没人庇护,就被派出来做苦力?” “好像是这样......” “还好像,看来你不仅胆小,还笨!” “我不笨!”听到云天说他笨,他反倒像是炸了刺的猫一样,赤红着脸,连忙反驳道,“我哥说我可聪明了!” “嘿嘿!”其他几个还没被捏骨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让你们笑的?”云天环顾四周,冷声道。 这几人连忙合拢嘴巴,低着头,不敢再出声。 “我问你们!他有没有杀过人?立刻回答!” “没没!” “没有!” “没杀过!” “没!” “没有杀过人!” 几人争相回道,生怕云天一个不爽,给他们苦头吃。 云天其实在试他们,若是有不同的回答,他也不问青红皂白,反手就把眼前这憨子一掌毙了。 怎么说都是山贼的身份,既做一天山贼,就要有被人杀死的觉悟。 不过,若是本性不坏,也没杀过人,其他几个山贼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他,自己也就当他是个走错路的孩子,看在他身上还没染血,饶他一命。 只是,若有不同回答,这人怎么说肯定也不是个好东西,正好是山贼身份,倒不如直接杀了了事。 云天转而又对眼前这个憨子说道:“这几人有谁没杀过人?”说着把手微微捏紧了点,不过只是常人力气,没有触及筋骨,只是想吓一吓他。 果然,云天这一捏,憨子登时全身发软,说话都有气无力:“别别别,别捏!我说我说!他,他,还有他,这三个没杀过人!”说着努了努嘴,示意另外三个先前不敢发声的山贼。 云天心道一声果然,没过上刀头舔血的日子,还经不得吓。凡是真正的亡命徒,只有让他们吃到实实在在的苦头,才能让他们服软。 云天先是放下了眼前这个憨子,叫他在地上老老实实待着,不许乱走。 回头又飞到众人之间,他把自己手中的树枝掰成几段,一个个投了出去,穿透了几个山贼的脑袋,除了刚刚那三个被点名的胆小家伙。 他当即把这三人都放下,说道:“你们以后不要再去当山贼,找个村子,安生过日子吧!回头我就把北边一带所有的山寨给拔了!你们也不要想着回去了!要是回头还让我看见你们做坏事,刚刚那几个就是你们的下场!” 三人连声应下,感谢一番云天的不杀之恩,并连番保证,以后一定安心做个老实人,踏实耕地。 云天见状,点了一下头,又回到树上,在几个死人身上搜了一下,摸出些碎银。他甫一落地,把这些碎银分出一半,又均分三等,递给这三人,三人连忙接下。 云天说道:“尽量避开先前那座村落,虽然你们到底没有动手,但他们已经算是跟你们有了血海深仇。另寻他处安顿吧!这是我补给你们的盘缠!去吧!” 几人终于露出由衷的感激,连着谢了几句,纷纷告辞,逃命似的跑走了。 这时只留下一个憨子,他还有些愣愣的:“那我呢?” “你来带路,去你们寨子。” 第33章 杀到贼窝 此时将近半夜时分,黑风寨大当家刘虎泉正在自家床上呼呼大睡,他的身旁躺着两个婀娜女子。 睡的正香,外头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连连巨响,把他一下惊醒。 “奶奶的,谁特么不长眼,打扰老子睡觉!”刘虎泉气的爬下床,衣服鞋子也不穿,直接跑到外头骂道。 在他身后,两个被惊醒的女人顾不得穿衣服,连忙下床,取下架子上的衣服,给刘虎泉披上,随即低眉退立两旁,显得很是小心谨慎, 门外值守的喽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屋外有个喽啰跑了进来,他大喊道:“大当家,咱们山头都被树给围了!” “什么玩意儿?抽风了吧你!”刘虎泉掐着腰,挺着肚,往跑到跟前的喽啰脸上狂喷唾沫。 他满脸黢黑,半张脸都是络腮胡,此时在黑夜中,就一双瞪大的眼睛,往外散发凶光。喽啰只看了一眼,吓得连忙低下了头,话都不敢说了。 “没用的东西!给老子滚!”刘虎泉骂了一句,喽啰如临大赦,连忙逃也似地跑走了。 有两个女人帮衬,刘虎泉三两下功夫就穿戴整齐,随即从一旁喽啰手中接过取来的环首大刀:“老子倒要看看,谁特么这么不长眼,找麻烦找到老子头上来了!” 他一声呼喝,周围几个喽啰全都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以刘虎泉为首的一行人,脚步很快,一会儿就穿过厅堂,走到了大门外头空地上。 来到外头,刘虎泉看到眼前景象,登时止住了脚步,脸上虽还维持着怒意,内心早已惊疑不定。 只见他的眼前,一长排大树连着树干**在地上,只留树冠露在外头。树冠上面原本的积雪都化作了透明的寒冰,零碎纷乱地反射周围火把的光亮。这些结成一团的树冠,把左右堵得死死的,不留一点空隙。 刘虎泉左右看去,这一长排树木好似没有尽头,像是把山上营寨给一圈围住了。眼前这一幕,好似神仙手笔,竟能一下就把如此粗壮的大树插进土里,还让树冠冻成一块。 难不成是哪伙仇家寻到的沙场器械,类似投石车一样,拿这些树围住了自家寨子。 他心里有些慌张,破口大骂:“他娘的!都给人打到老家了!山下放哨的呢?掉粪坑里了?” 他刚说完,头顶远处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他们都死了!” 底下众人虽有些慌张,到底还是纷纷摆出手中兵器,登时四下里明晃晃一片。他们围住大当家,刀口向外,做出防备的态势。 就在这时,伴随着呼的一阵风啸声,一根巨木从天而降,斜斜插入众人面前空地上。 众人看到树干上还站着一个人,不由心生惊异,赶忙攥紧手中兵器,神色紧张。 刘虎泉心里凉了半截,这可比一帮子人还要恐怖,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怪人?他已经忍不住想起逃生之计。 他眼珠转了一圈,就想到一个主意,随即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一个心腹。那人心领神会,眨了眨眼。 两人以为趁着众人纷乱之际,再加上天色黝黑,火光摇摆不定,眼前这人发现不了他们的小动作。殊不知,这一幕早已被他们眼前这人看得一清二楚。 刘虎泉使完眼色,随即摆出一副肃然的神色,挥手喝令众人道:“你们都退下!这是贵客!勿要惊扰!” 众人虽有不解,但摄于大当家平日的凶威,不敢提出异议,都退下了,只留两个得力打手,还在护持大当家左右。 这几个举动说来话长,但实际也不过转瞬间的事。 刘虎泉随即转过头来,对着树干上站立那人,满脸赔笑道:“在下刘虎泉,添为黑风寨大当家。阁下手段神鬼莫测!不知是哪位大侠!竟让我等冲撞了您的大驾,劳烦亲自登门!” “吾乃无尘子,来自海外仙山。中原一游,竟让我发现了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今夜我就是来要你们命的!”这人就是云天,江湖行走,得有个名号,正好把那无尘真人的叫法拿来用。 “原来是海外大侠!哎呀,真是!我等无冤无仇,本相隔万里,奈何非要做仇人!刘虎泉手下往日里要是有什么得罪之处,望能海涵!您远来是客,不如咱设宴相待,大家吃喝尽兴,也好过打打杀杀呀!” “嘿嘿,你是想要拖延时间罢?说了这么一堆废话!”云天冷笑道。 刘虎泉干笑几声,心道,他怎么知道的?也不敢怠慢,连忙辩解道:“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咱都是讲究和气的人,对本事高超的贵客更是如此!还不盼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 “哼,随你怎么说吧,看来你是不到黄泉不死心,等下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段,好治的你服服帖帖!” 刘虎泉连忙摆手,口里说着不敢不敢,都是误会之类的话。 正说着,四周突然响起哗啦啦的声音。 一时间,从周围的屋舍内跑出了一大堆人,他们手上竟然拿着沙场兵器,全都是些弩箭,一出来就瞄准了云天。 还有几人拿着大刀长矛,身材健壮,和刘虎泉一般,面露凶恶,应该就是众人中的几个小头目。他们此时大声呼喝,说着什么来助大哥拿下妖人之类的话。 云天好整以暇,左右看了一眼,冷然一笑。 刘虎泉哈哈大笑,早就退到身后一旁,露出后面一架弩车,上面已然架着一杆手臂粗的丈长弩箭。 眼见众人把云天团团围住,他大笑道:“哈哈哈哈!还撑场面呐?这些都是军队用的兵器,谅你也躲不过!哈哈哈!等着被射成刺猬吧!” “我猜你早就想试试这些兵器的威力了吧?尽管放马过来吧!”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看你等会儿还怎么笑得出来?” “老大,跟他费什么话?您直接一声令下,咱就把这妖人了结了!”旁边一个小头目道。 “嘿嘿,不急,让我先给他点苦头吃吃!”看现状貌似安全无虞,刘虎泉有恃无恐。 说完,他就接过一旁喽啰手中的弩箭,对准云天小腿,一箭射了过去。 霎时间,只听“当”的一声,也不见云天有什么动作,远处一个喽啰突然痛叫一声,倒地不起。 倒地那人旁边的人群一下都退散开,形成一圈,其中有人惊恐地叫道:“他中箭啦!”周围的人一时间全都慌乱不已。 刘虎泉心里更是惊恐,色厉内荏道:“好呀!有两手功夫!兄弟们,放箭射死他!” 话音刚落,周围所有人早就迫不及待地射出了手中的弩箭,随即赶忙躲在墙壁后,避免被对面射来的弩箭伤到。 密集的箭雨围了云天一圈,只见他手脚快速移动,几成残影,在周身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圈,把接近的弩箭尽数拍飞。 这些弩箭被拍飞后,速度不减反增,一个个精准地飞向了躲藏在墙壁后的贼人。这些弩箭势大力沉,直接穿透了墙壁,把这些贼人一个个穿头杀死。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周围所有人尽数灭亡,连一丝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脸上兀自残留着得意的神色,身体全被钉在了墙上。 这时云天回过头来,发现早已不见了刘虎泉的身影,大门内那杆弩箭却已然飞到自己眼前。 云天手呈掌势,把箭头往上一拍,弩箭在云天面前径直向上滴溜溜翻飞几圈,落下后被云天瞅准一个空当,拍了回去。 下一秒,门内那架弩车被撞得稀碎,手扶弩车的两人来不及躲闪,也被连带撞飞,砸在墙上,颓然倒地,呕血不止。他俩胸膛凹陷,出气多进气少,眼见是活不成了。 云天环顾四周,发现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传来一道热辐射,想必那就是刘虎泉。 云天笑着喊道:“你当我以为你逃走了吗?别躲了,出来领死罢!” 第34章 处理残局 等了一阵,不见刘虎泉有什么动作,云天笑道:“你要是想活命,倒也简单。把这寨中一应武器财宝的位置告诉我就可以了!” 云天说完,又等了一阵,见刘虎泉还是不反应,冷笑一声,踢起一颗石子,踹了过去。 云天好歹是控制住了力道,虽然打在人身上很疼,但还不致命。只是石子没入阴影,打在刘虎泉背上,发出砰的一声,结果刘虎泉竟然一声不吭,硬生生忍了下来,他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云天是在试探,只是凑巧扔中了。 “嘿嘿,可笑你竟然是个劳什子大当家,一点儿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忍气吞声的本事倒是高人一等!”云天嘲讽道。 那个刘虎泉连被打都忍了,结果这一番言语相激,差点让他没沉住气,愤恨地全身发抖,几乎就要起身走出来了,不过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云天对贼首一番戏谑,最后还是没了耐心,于是警告道:“你再不出来,下次射向你的,就不是石头了!还是老位置,我数三声!一二三!”这三声喊得很急,几乎就在云天话音落下的时候,刘虎泉连滚带爬跑了出来。 刘虎泉一脸愤恨之色:“你这三声喊的也太急了吧?怎么如此欺我?” “嘿,耍你玩!”云天嘴角一勾。 “我......士可杀不可辱!” “哦?那我就杀了你!”云天走向刘虎泉,威逼道。 “哎哎哎,别介!大侠,小人开玩笑的!” “算你识相!不用我啰嗦了吧?快带路!” “额......好吧,大侠随我来!”刘虎泉心里愤恨,但脸上不敢表现出来,一时间憋屈不已。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厅堂后面。眼前除了一旁刘虎泉自家的厢房是石墙瓦顶,一大片的茅草房都简陋不已。不过,除了趴在门缝,偷偷向外张望的两个女人,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些贼人,刚刚都被云天一块杀死在寨子前头空地上了。 刘虎泉带着云天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渐渐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茅草房中。他拨开墙角的草堆,从中拿出一根铲子,随即走到茅草房门前空地上,举铲就挖。 不过此时天寒地冻,这里又是山上,地面硬的跟结了冰似的,刘虎泉费了老大劲,才挖开一点儿。他心里叫苦不迭,但是遭受生命威胁,又不敢停下,只得继续奋力挖着。 过了好一会儿,刘虎泉头上冒出大片汗水,他又紧张又累,快要招不住了。 云天一笑,刘虎泉闻声,连忙抬起头来,面带讨好之色,云天冷哼一声,他又连忙低头,继续奋力挖着。 又过了一会儿,挖了约半丈深,终于见到了一块木板,刘虎泉心里一松,登时脱力,瘫倒在地,大口喘气,一会又咳了起来。冬天呼吸剧烈,嗓子里会有铁味,刘虎泉这是被呛到了。 云天跳了下去,抬脚一跺,砸出个窟窿,看到里面尽是些金银珠玉,问道:“武器?” “哎呀,都是随身携带的,您让我喘口气!”刘虎泉有气无力道。 “让你休息了么?去拿吧!一件件拿过来!” 刘虎泉面露苦涩,刚想说“大人您不要玩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面露喜色道:“大人,这样太费事啦!再说,您这样的身手,估计也用不着那些兵器。不过,小人还有别的东西作为补偿!” “哦?也罢,那你带路吧!”云天倒是无所谓,收集兵器本就是为了统一销毁,现在都在外头空地周围,正好一块处理了。 不过,这刘虎泉说还有别的东西,倒让云天起了盘问的兴趣,于是问道:“除了这些呢?寨子里还有什么?” “没了,大人!原本还有些老弱,为了保存口粮,秋天的时候就全都杀......”刘虎泉说这些仿佛就是在拉家常一般。这人本就是狼心狗肺,一时没意识到自己习以为常的事物对于别人来说简直丧心病狂。再加上连番惊吓和劳累,刘虎泉已然有了些恍惚,忘记了有些话不能说的道理,现在快要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连忙收住了嘴。 不过,他已经被云天判了死刑。 原本,云天是个讲道理的人,说饶他一命就饶他一命,不过只是会挑断他的部分手筋脚筋。让他变成一个没有力气的废人,总好过放他继续危害四方。 但是,刘虎泉方才的一番话,让云天痛恨不已。这等畜生,一点儿人性都没了,自家寨子里的老弱,都能随意屠戮!要是回头放了他,就算他没了力气,也照样能找机会害人,云天决定不再饶他。 这般想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刘虎泉自家厢房门前,云天看见门内有两道热辐射,应该就是刚刚偷看的两人。 他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刘虎泉的想法,这是要挟持人质,说不定还会害人性命。 看到刘虎泉迫不及待地双手搭在门把上,云天突兀道:“要挟人质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刘虎泉身体一颤,被云天发觉:“嘿嘿,我刚刚只不过是试探一下,没想到你真这么恶毒,受死吧!” 刘虎泉自知再难逃脱,停顿了一下,随即猛地拔出腰间大刀,反身劈砍而下。 只是眼前已然不见了云天的身影,刘虎泉脸上刚刚露出惊恐的神色,脊背突然剧痛难当,随即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软倒在地的刘虎泉,脸上仍旧残留着一丝惊恐和一丝痛楚,徒留一旁的环首大刀,兀自插在地上。 随着吱呀一声,云天打开了房门,看见两个年轻女子一块缩在墙角。 云天宽慰一笑:“不要害怕!我是来灭这些山贼的,不会害你们!” 两女子勉强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云天无奈,说道:“你们等会儿收拾一下就下山吧,等天亮了我就要把这座寨子给烧了。嗯,知道自己家在哪吗?” “知道,我们自己认得路。”其中一个胆大些,颤声回道。 “那行,你们先自行收拾一下吧。”云天说完,就径自出了门。 他看到刘虎泉的尸体和一旁的环首大刀,于是将尸体踢飞,正好落在厅堂外头空地上。 云天拿起眼前这柄刀,仔细端详一番,见它反射出幽然冷光,又挥了一下,刀锋劈过空气,发出嗡的一声。看来这把刀不错,云天找到远处一块木板,又试着砍了一下,只用了常人力气,竟然轻易把木头劈开了,云天暗赞一声,对着宝刀说道:“你以后就先跟我一阵。” 今晚,云天用箭雨试了一下自己的基础手脚功夫,稍微有了一点感觉。现在又多了一柄宝刀,可以同时再多练一门技艺了。 他来到藏匿财宝的地方,拾起铲子,随意几铲子下去,就把这边挖开了。只见底下是一个大木箱子,以常人角度来看,木料紧实,箱体厚重,端是坚固无比。只是上面破了一个大洞,那是云天刚刚跺开的。 云天正好抓住洞口,提起箱子,转瞬间飞到了山脚某处。只见那儿正有一人,兀自揣手跺脚,哆哆嗦嗦,直喘着气。这就是先前的那个憨子,他把云天一路领到这儿来,被云天勒令待在原地别走开。结果没想到他这么老实,说不走开就不走开,愣是站在原地被冷风吹了好一会儿。 云天原本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这憨子逃了,云天也就不管他。但他毕竟没有逃,而且经过先前的表现,云天看出这人品行还算不错。也正因此,云天为其做了另一手准备,那就是把他安置到白云观中,做个道士。 做道士的日子虽然清苦了点,但还有最起码的衣食保障。他回头要是不想当道士,也可以趁两个月的时间未满,自行下山寻个活计做。为此,云天把先前分得还剩一半的碎银,都尽数给了他。 云天原本是想让他去和老丈做个伴,方便照顾老丈一家。不过最终还是不够放心,于是息了这个念头。 云天这么想着,把箱子往地上一放,那憨子又开始询问自己接下来怎么办,云天只说你先等着,就又飞上了山。 云天来到山寨前,看见那两个女人背着包裹站在树墙前,正一筹莫展。他随即在两人面前落下,吓得两人连退几步,跌倒在地上。 这两女人,原本一路过来,看到众人尸首,早就紧张害怕不已,此时云天突然从天而降,一时间吓得两人手足无措。 云天笑道:“不用怕!告诉我你们家在哪个方向。” 两人迟疑一阵,随即告诉了云天大致的方向。 云天说道:“眼下天寒地冻,周围又都是山贼寨子,还是让我送你们一程吧!” 两人又是一阵迟疑,商量了一阵,随即折身行礼,一并开口道:“既如此,多谢贵人!” 云天点点头,随即张开双臂,示意两人抱上臂膀,等到两人抱好,云天卷起手臂,架住两人,随即腾空而起,又是引起两人一阵惊叫。 只听得半空中呼地一下,云天虽然已经控制自己的速度不超过音速,但还是带着两人,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第35章 只身镇守 云天把那两个女子放到家门口,看见她们和家人重逢后喜极而泣,便一个转身走了。 他也不在意这两个女子是怎么被掳走的,现在她两安全了,这就行了。 两个女子渡过了重逢的喜悦,回过神来,想到今天碰到神仙了,便连忙说给家人听。 家人半信半疑,她们为了证明,连忙转头,却发现原来在她们身后的云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然不见了身影。 这时的云天,早已回到黑风寨下,也将那憨货带到了终南山脚。 云天原以为这憨货不愿意受山上清苦,于是先前的时候问了一下,哪道他一口应下,一点儿也没有勉强的意思。 一问之下才得知原委。 这黑风寨大当家刘虎泉,其人凶狠无比,早年在另一座山头叫做刘家寨的地方做二当家,是大当家的亲弟弟。 他一向无恶不作,哪天要是恼了,连寨中的人都照杀不误。不过,他一直仗着有自己亲哥哥撑腰,总是为非作歹,却也没人敢和他作对。就连他手下一帮子人,也随之一并欺压寨子里其他人。 不过,寨子中已然积怨渐深。这寨子又不全是刘虎泉的大哥,那个叫做刘青丘的一个人说的算。于是,有一日,寨子里面其他几个小头目一合计,一齐趁着天黑,把正做着美梦的刘青丘给杀了。 刘虎泉发现端倪,趁乱带着自己一帮手下逃走了,人群中这憨货的哥哥也带着他一起下了山。 这还是不久前的事,当时一帮人在刘虎泉带领下,拿了山上全部军械和一大箱金银珠宝,唯独没来得及带上粮食。刘虎泉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从来不缺吃穿,走的时候赶得急,没来得及意识到,冬天的时候人最需要的,其实是粮食棉布。 个把月前,他们刚在另一座山上立了一个寨子。 这下前后捋清了,云天原本还奇怪,山上房屋怎么绝大多数都是茅草房,而且问刘虎泉,他也没回有什么粮食储藏之类的话。 一般人,连金银珠宝都说出来了,怎么会不说粮食藏在哪?如此看来,不是刘虎泉不说,而是压根没有。而且山头初立,房屋始建,自然都十分简陋,这是很正常的。 这憨货又继续说到,他自己原来是在刘家寨中干杂活的,后来跟大伙另寻地方落了脚,缺衣少粮,日子很是艰苦。 他这样过了一个月下来,早就适应了。现在去当道士,可比当初好多了。他也不想下山去镇中找活计,怕自己马虎干坏了事,过几天就没人要。他先前在黑风寨干活时,就曾马虎之下砸坏了一些寨子中的家当,惹怒了刘虎泉。 他哥哥也是因为这,主动替他担了责任,冒险下山抢劫商队,结果被镖师砍死了。 寨子没有余粮,因此也不允许有闲人。没了哥哥担下活计,他就被指派,跟着队伍下山抢劫村庄。好在此行的小头目与他哥哥有交情,让他和另外几人就在村外守着,别让村民跑出来就行,这几人中就包括先前那三个被云天放走的人。 这憨货说到这,有些闷闷的,估摸着是想哥哥了。 云天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以后就在这儿安心诵经,说不定能为你的哥哥清洗罪孽。” 这儿是道观,不是寺庙,云天也不好说什么超度往生之类的话,于是一句话模棱两可地搪塞了过去。 这憨货狠狠一点头,嘴里应了下来,云天见状微微一笑,随即腾空而去。 这前后一番折腾,最后取得财宝,云天也不是为了自己。 他先前就想着为了村民们重建家园,去匪窝拿些钱财,转头周济村民。现在飞了一阵,先是来到黑风寨上方,全身猛然爆发一团金焰,随即用增幅的热视力,扫视一周,将黑风寨整个点着了。 看着山上熊熊烈火,云天也不再管,自己早就在外围围了一圈结冰的树冠,本就有用来挡住火势的打算。 他随即提溜起山下的木箱,不一会儿,飞到了之前山谷中的那个村子。 他远远一望,村里人穿上厚衣服,拿着村中残余的木柴,正围着一个个火堆,用来取暖。 云天把箱子在众人旁边放了下来,咚的一声惊动了村民。 对着围上来的村民,云天说道:“这里面是些资财,想来足够你们撑过这个冬天了,善用!”随即也不等众人回应,腾空飞走了,只留下原地一帮跪倒在地的村民。 云天先前并没有问那个憨货刘家寨在哪,只因他暂时没打算去寻贼窝。自己来到这宋朝边境,是为了杀贼吗?不,是为了帮助无辜的村民免遭贼人毒手。 先前,他已经慢了一回,虽然事实上怪不到他,但内心还是有些自责。于是,云天来到高空,盘坐在云层之上,仔细盯着下方。秦岭山脉在他的超人感官下清晰可见,云天这次是要盯住,防止再有贼人跑到南宋境内作乱。 不过在这儿光看着也有些无聊,云天想起自己先前硬生生记下的诸多武功,正好趁此时机在脑中温习一番,免得忘了或者回头搞错了。 他看到身上携带的那把宝刀,想起自己先前记下的一门刀法,唤作五虎断门刀。 据道经阁中相关典籍记载,云天推测这门刀法应该是北宋时期一个叫做秦公望的人自创的。 原本有六十四招,后来岁月沧桑,几经流转,到了现在,只剩五十九招。但就这五十九招,云天估计自己也要学好大一会儿。 盖因这五虎断门刀,既没有独门心法,又招招精妙,需要真气配合。一个招数,真气就要走动几条经脉,因而甚是难练。 此刀法虽然乍一看上去,招式大开大合,威猛无比。但是细细深究,其中门道也是不少,既有攻招防招,也有变招换招。 所谓变招,就是一招使到中途,猛然变作另一个招式,一眼看上去,就好似街头混混打架,毫无章法。但这变招不是随便使得,而是为了趁人一个不注意,进而一击致命的绝妙方法,很是讲究切入时机。 而所谓换招,就是打乱原来的出招顺序,趁着旧力未尽,新力将生之际,借助真气运转,猛然改换招式。这个换招,防的是一套招式使完,结果对方抵抗下来,下一轮有意针对招式顺序,寻得空隙,反将一军。 这变招换招,放在一般武功上,本是不得已之法,很是劳损身体。只因一般武功,一套招式下来,很是讲究前后次序,随意变招换招,只会陡然加重肌肉筋骨的负担,甚至有可能反伤自身,造成筋肉错位,剧痛难当,浑身都使不出力。 因此,一般人除非本就身处困境,不然怎么可能主动让自己身陷绝境? 但五虎断门刀不同,其每个招数自有相对应的运气法门,真气流过之处,正好就是变招换招时,受力最大的部位,因此起到分散力道维护筋肉的作用。 也正因此,五虎断门刀本身刀势就极其迅猛,再加上真气配合,又兼之藏了几个微妙的后手,很轻易的就能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对手若是乍一看到此刀法招式,以为这纯粹就是一个以势压人的刀法,从而心生轻视,那就很容易吃了大亏,说不定还要为此丧命。 而为了方便变招换招,刀法中的运气方法也十分绝妙,能帮云天再打通好几条十二正经周围的支脉。 云天当下琢磨起这门刀法,不时做出动作,像是在模仿招式。 过了半夜,天边放出一丝光亮,云天却还在琢磨刀法,似乎已然沉浸其中。 他缓缓将整套招数流利打出,这是经过半夜的努力,初步掌握刀法了。 但他还是没有加上运气技巧,只是单单挥出刀招。云天本就连最基础的刀法都不会,现在算是刚刚跨入门槛,光是招数就得让他琢磨不少时间。 不过,经过半夜打磨,眼下勉强能把所有招数整套使出,云天心里已经很是振奋了。 就在他刚刚面露喜色时,云天似有所觉,望向脚下前方不远处,那里一群手拿凶器的骑马之人,正在策马狂奔,在他们前方,是一座刚刚苏醒的村庄。 云天一笑:“被我逮到了!正好拿你们当磨刀石!” 第36章 各自奔命 正午时分,刘家寨中,正门大堂里,此时正跪着一个人。 此人贼眉鼠眼,嘴角两撇小胡子,衣服上无数道口子,像是被树枝划开的。他头挨在地上,挨着的地方赫然一道血印子。 他满头是汗,虽然头皮敲破,被汗浸到,刺痛难忍,但是也不敢有丝毫动作。只是一双眼珠子,左右转了一圈,看到旁边两排壮汉兀自屹立不动,满脸煞气的样子,心里叫苦不迭。 就在这时,堂外跑进来一人,对着堂中上首,半跪道:“大当家,黑风寨没啦!那里确实插着一圈的树!里面早被烧光了!”嘴唇哆嗦,脸上惨白一片。 跪着的这人,乍一听到此话,猛然松了一口气,好似全身被抽空力气,差点软倒在地。 “嗯,知道了。你自去吧。”上首传来淡然的一声,随即好似对着下面跪着的这人说道,“孙账房,你再细细说一遍罢!” “是!”这被叫做孙账房的颤声回道,随即动作隐蔽地擦拭了一下满脸的汗,慢慢抬起头来。 印入眼帘的,是一把上好的梨花木雕成的椅子。在这椅子上,坐着一个面白无须,唇目狭长的人,身披裘绒,此时正端着一个瓷盏,缓缓吹拂茶水。 他拿着茶盏的手,掌面宽大,指节粗壮,虎口一道厚厚的老茧,说是端着茶盏,不如说是捏着。当下说完一句话,也不瞧那孙账房一眼,只是专心致志盯着自己面前这盏茶。 孙账房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后,紧接着说道:“我原本照着老爷您的吩咐,已经安排好卧底的弟兄们装作放哨的,准备截杀返程的人,好维持寨中无粮的状况,以便回头挑拨人心,率众把那刘虎泉给杀了,好领着出逃的人回来。” 大当家把茶盏放在桌上,随即指头轻点桌面。 孙账房浑身一颤,连忙接着道:“但是半夜里突然传来咚咚的响声,我出门一看,发现周围有好多人都在往寨子前头赶去。” “当时我拉住一人询问,他告诉我有个妖人把山下放哨的都杀了,把一堆树插在山寨四周,给围得水泄不通。我又从而得知,这个妖人随即踩着一根树,从天而降,那刘虎泉刚刚才偷偷指示手下去拿军械,以期对抗。” “我当时有些不太相信,又问了几人,但是其他人的说辞都是一般无二。”孙账房说了一阵,又擦了擦汗,“我当时本想去前面查看一番,但是没一会儿,外头就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了,想必寨子里的人都遭了那妖人的毒手。” “我当时一心想着老爷,知道刘虎泉是从咱刘家寨出去的,就怕那妖人寻着找到这儿,怕老爷没有防备,于是费尽千辛万苦,终于逃出生天,赶紧来给老爷报信的。” 大当家待孙账房说完,顿了一会儿,笑意莫名:“报信?你那会儿怕是只想着逃命吧!” “不是不是,小的绝无此意,当时是真心实意为老爷着想的!”孙账房连忙否应。 “也罢。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有一条,怎么说你还是办砸了事,就这一点,你就得死!” “老爷饶命啊!小的为您鞠躬尽瘁!您念在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我吧!” “想活命?那倒也简单,我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法子。你现在带人去近前的跑马寨一趟,不管怎么说,都要给我拉来援兵!怎么样?能不能做到?”大当家好整以暇。 “能能能!绝对能!小的这次一定把事情办好!”孙账房用力说道。 “嗯,那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小的这就去!”孙账房说完,连忙退下,走到堂外,转身向着马厩处跑去了。 看着孙账房走开,大当家对着左右站成两排的手下们说道:“你们跟紧些,别让他跑了!” “是!”两排人一声应下,先后排着出了大门,也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众人离开后,大当家走出大堂,对守在门口的手下问道:“南下的人马呢?还没回来?” “禀老爷,山下的探子刚刚传来消息,说是半天过去,直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 “嗯......你去把二当家,三当家和四当家都叫来!就说有急事,要用到牌子了!” “是!”手下回了一声,随即跑开了。 大当家在门口等了会儿,不一时远处争相走来三人,及至大当家面前,拱手说道:“大哥,收拾好了!” 大当家点点头,随即对着一旁回来的手下又说道:“你再传令整个寨子!就说加紧防备,把所有能用的器械都拿出来!今天说不定会有场恶战!” “是!”那手下神色一肃,正声道,随即跑开了。 没一会儿,整个寨子上下,到处都铺开了陷阱,每个隐蔽的角落都藏下了数道人影。尤其是正前方竖起一片高高的木头墙,上面站满了手持弓箭的人,正四下巡视。 寨子里所有人都在加紧防备,唯独四个当家,此时却出了寨子后门,往山下而去。 他们四人带了几个包袱,牵着马慢慢下着坡,相对于驴蹄子,马蹄不好走山路。不过,如果是为了在平地疾驰,骑马是首选。 大当家一行四人就是这个打算。 他们走了好一会儿,终于下了山。由着山下小道再往前,途经几座山,穿过一片森林,就是金国境内,那里有平坦的官道,可供几人奔命。 他们也不停留,纷纷上马,驾着马儿慢跑着向北而去。 此时,那个孙账房已经来到了跑马寨山脚。 他看着身旁众人,笑着说道:“尿急,我先去解个手。” “我等同去。”一个貌似领头的说道,脸上没有丝毫神色变化。 孙账房干笑两声:“嗯嗯,好。” 一行人走到旁边林子里,纷纷解开裤带,小解起来。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恶臭。 众人闻到,都赶紧捂住鼻子,只听得那个孙账房貌似惊慌道:“哎呦!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刚刚窜稀了!” “你这人!”领头人气急,刚说了半句,赶紧闭上嘴巴。 那味儿,太呛人! “不好意思啊,那个......不上山是不行的,对不对?到时候说话还得我来说,不如你们先去找下有没有布匹衣物之类的,我好擦试一下,换条裤子。”孙账房嘿嘿笑道。 “哎,赶紧走赶紧走!”领头人招呼早已忍受不了的其他人,一起跑出树林,回到马匹旁,转头对着林子里面喊道,“你自己解决!谁这时候带衣服?” 只是他话音落下好一会儿,都没见到回应,领头人这才察觉不对劲,连忙又带着众人钻进树林。 他们进去一看,哪还有什么人影,只剩一条带屎的烂裤子,半挂在树干上。 领头人见状,骂道:“直娘贼!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个方向,你们去!剩下的人,随我来!”随即兵分两路,在树林中一前一后地搜寻过去。 过一会儿,待众人走远了,挂着烂裤子的树枝底下,一团灌木丛中突然钻出个人影。 这人光着下半身,腿上还带着点黄色,就是孙账房本人。 他微微探头,见四周无人,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条备用的裤子,穿上后钻出树林。来到马匹面前,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其肋下轻轻一扎。马儿因此受惊,长嘶一声,转瞬之间跑远了。 如此几下,除了自己的马儿,其他马匹都跑远了,这时林中传来呼喝声,显然是那几人听到声音,赶回来了。 孙账房赶紧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驾着马儿疾驰而去,徒留刚刚赶回来的几人在后面吃灰。 孙账房跑得远了,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他好像想起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里面是他早前在黑风寨就备好的一堆金叶子。 他仍由马儿在道上疾驰,兀自翻看袋子,却没看见,自己正前方突然降下一道人影,猛然砸在地上,发出轰的一声。 马儿受惊后长嘶一声,止住脚步并腾起前蹄,把刚刚勉强稳住身体的孙账房给摔了下来。 孙账房摔落在地,手中开了口子的钱袋中,一堆金叶子都撒了出来。他也顾不得前面发生了什么,连忙翻身,四周搜寻散落的金叶子。 就在这时,在他面前出现一只手,手上抓着些金叶子,与此同时,声音传来:“呐,有些掉到我这边了......唔,怎么这么臭!” 孙账房来不及感谢,听到声音后,连金叶子都不敢要了,惊叫着连忙爬开了几步。 他认出了这个声音,那天被咚咚声惊醒后,他便听到了这个声音,回头一琢磨,就知道了是那个妖人的声音。 此刻跟前的就是那个妖人,孙账房心想着:“完了!吾命休矣!” 第37章 牵扯不断 “哦?漏网之鱼?”云天一笑,只是刚一开口,一股恶臭直冲脑门。 时间紧迫,方才孙账房只是草草收拾一下,臭味自然不能禁绝。 再加上云天这些天以来为了阻拦进入南宋边境的山贼,身处高空,一直开着超人感官,仔细盯防。因此,其嗅觉自然比一般人还要灵敏,于是面对恶臭时,遭受到的冲击也更大。 他连忙退了两步。 孙账房讪讪一笑,随即刨地似的翻身向密林中钻去。他连滚带爬跑了一阵,嘴上气喘吁吁,心里倒稍稍平复了慌张。 过了一会儿,见身后没人追上来,他寻到一颗常青松,瘫倒在下面没雪的地方,长呼一口气。 大冬天的,到处都是雪,也就这种树底下稍微干点,自己跑了一阵,多少还是出了点汗,可不能乱找地方休息。 平复呼吸后,他还是全身无力。这几天以来,自己总是担惊受怕,怎料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虽然好歹是躲开了,但是身体经过这一番折腾,也已然有些撑不住了。 此时额头冒着虚汗,他举起袖子擦了擦,随即眼神一凝,准备翻身坐起。 只是他没聚集目光还好,这下仔细一瞧,突然发现在自己正上方,丛丛针叶中,好似有个人影,正蹲在树枝上。 孙账房已经几天没睡好觉了,又经过先前几番惊吓,已经有些精神恍惚,此时看到貌似有人站在树上,竟不跑出树下,反倒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 这时,树上传来一道笑声:“别瞅啦,是我!” “你是......”孙账房一时没反应过来,再回神一想,随即脸上大惊失色。 云天此时蹲在树上,看到下面这人的神色,促狭一笑,随即还没等那人有什么动作,手抓树干,抖了两下。 一时间,雪落纷纷,把孙账房整个盖住了。 下一瞬,雪中传出一声惨叫,随即钻出来一个雪人,踉踉跄跄往外跑去。 云天轻轻一跺脚,从林叶中钻出,升到半空,又落到这人前面。 孙账房见此,脸上惨白一片,摇摇晃晃止住脚步,心气一松,双腿酸软,跪倒在地。 只见他好像想到什么,急忙在身上摸索一阵,随后颤颤巍巍拿出钱袋,讨饶道:“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这是小人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你就把小人当个屁放了吧!”说着的时候,头扭向一旁,看也不敢看云天一眼。 “可我这人向来不放过一个山贼。”云天悠悠道。 孙账房闻言急忙辩解:“不是,我不是!我就一个管账的,跟山上老幼妇孺一样,只是山民......对,只是山民!” “哦?可惜呀,我从来都是有杀错没放过。”云天逗弄一番,见这人突然望向自己,面露惊骇欲绝之色,随即笑道,“不过,有件事我要弄明白。你若答的上来,我饶你一命又有何妨?” 孙账房立时瞪大双眼,期待道:“大人有什么疑问,只管说出来!小人一定搜肠刮肚,为您解惑!” “倒识趣的很。也罢,我且问你。这几日我截了几波贼人,得知各处山寨都有军械。你给说说,宋金之间数十年没有战事,这些军械又是从哪来的?” 听得云天这番话,换作平时,孙账房自然是拒绝回答,但眼下形势如同刀架脖子上,叫他不敢不答:“好叫大人得知,各处山头的当家们都与那金国朝廷有着往来,有了金国扶持。那些军械就是金人送来的,往年冬天还有些许粮草送来,不知怎么的,今年北边不见一个人影过来。” 孙账房话说到这就打住了,再说就跑远了,要是惹得大人不高兴,那自己的小命也就没了。 云天听完后,眉头紧蹙。 金人养匪,其心可诛! 现在不给粮草,分明是自己面临蒙古大军逼迫的困境,为了防止背面空虚,逼这些山贼去劫掠宋室百姓,试图制造麻烦,分散宋庭的目光。 以前学过历史,云天粗略地记得,从现在算起,约莫二十年的光景,金国就要灭亡了,灭在蒙古和南宋的夹击之下。 果然,衰亡之时,多数势力会将希望放在奇谋诡计之上。 古代刺客,未来的间谍,都是实实在在的例子。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思虑中,见那贼眉鼠眼的家伙仍旧翘首望着自己,云天随意一挥手,便侧过身去。 孙账房瞧见,立马喜出望外,也顾不得抖落身上的雪,急急忙忙跑回马儿那了。 云天也不去管他,先前就瞧的分明,这家伙显然是从贼人手中逃命而来。 他一路南下,被自己当作山贼的一员,拦了下来。 云天早先就有疑惑,为什么区区山贼,竟有军中器械?云天拦了几波山贼,就问了几次。 可是大冬天的,寨子里地位稍微高一点的,有哪个愿意出来做苦差事?因此,云天每次寻问军械来源,这些底层喽啰都是一问三不知。 秦岭之中山寨众多,云天要防着山贼南下,也顾不上去寨子里询问。 好在被自己逮住一个管账的,一问之下,果然得知了详情。 至于这家伙为什么南下,根据他认得自己的表现来看,云天也能猜测一二。想是回到了老东家,不被待见,又被踢出来干事,还派人严加看守。估计差事不好做,再加上自己先前逃命的劣迹,在别处寨子多半还讨不了好,这家伙于是寻机向南宋逃去。 听到远处得儿得儿马蹄声,云天回到先前的道上,见后面没人追上来,想是那帮看守这家伙的人放弃追逐,没有过来。 这家伙在那一晚逃得性命,现在可能已经把黑风寨被灭的消息传了出去。为防止有人逃窜,给将来留下隐患,云天决定去刘家寨一趟,这次也不收束力量用来锻炼武功了,直接运用超人体魄,争取有山贼南下前,速战速决,灭了刘家寨。一切都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因此,这次除了寨子里的老幼妇孺,其他人等再也不放过一个了。 云天正要一跃而起,突然似有所觉,转眼望向一旁的雪地,那里正躺着一枚铁质令牌。云天心想,这估计是刚刚那人走时不小心掉落的,也许是翻身上马时掉的也说不定。掉在这雪地里,发不出声响,没给那人察觉到。他心生好奇,走过去捡起来一看,上面一副山势图,底下刻着“铁掌”两字。 云天诧异,这是铁掌令? 对于铁掌令,云天还是知道一二的,见此令如见铁掌帮帮主。 不过,此地距离湘西铁掌帮,至少隔了两个省,这边的人身上怎么会有铁掌帮的东西? 那人南下,可能是寻着铁掌帮而去,而当下看来,山贼和铁掌帮唯一的关系,就是与金国有着联系,这其中必然大有文章! 不过,想着铁掌帮距离此地遥远,那人南下不知需要多少时间,云天决定暂且按下此事。得先把刘家寨处理了,以免关于自己的消息在贼人中传开,有人闻风逃窜,搞得回头又是一堆麻烦事。 他将铁掌令收入怀中,随即腾身而起,飞向北边。 高空中,云天看到方才与那管账同行的一伙人,已然下了山,走在回去的路上。 队伍中有人抱怨道:“这跑马寨忒是气人,咱们好说歹说,愣是不信!” “对啊!反倒羞辱我们!说什么对付不了刘虎泉,还编谎话骗人!” “哼,当时要不是大哥拦着,我定要与他们掰扯掰扯!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都怪孙账房这个小人,又给我们添了事做,这下又要我们担了罪责!回去以后该如何交代?” “哎,愁呀!” “管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几人抱怨着,渐渐回到了自家山寨底下,只是山上往日以来的喧闹声,此时竟然半点都听不到。 几人逐渐面露凝重的神色,相互对视一眼,随即默契地一同把马儿拴在旁边树干上,然后取出各自的兵器,匆匆上山。 过了一会儿,来到寨子大门外,领头的一挥手,其余几人都放缓脚步。 其中两人来到前面,拿刀顶开半掩的大门,几人都探头望去。只见里面到处布满了冰凌冰刺,地上也结了厚厚一层冰,所见全是怪异景象。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惊骇的,原来寨子里面所有人此时都已然化作冰雕,全都一副奔跑的姿态,眉眼中仍然依稀可见惊恐的神色。 这一眼望去,整个寨子上下,竟然全数都被冻住了! 这几人见此场景,骇的惊叫起来,他们连忙跑到寨子里面,左看右看,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于是都在那大叫,说着到底怎么回事,脸上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就在这时,众人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冷气,霎时间把他们几个也都冻毙了。 “呼!”一口气吹完,云天转身又回到寨子里一处后院,那里一帮老弱妇孺,尽皆背负包裹,有人面带惶然之色,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什么命运。 见云天从天而降,有人慌忙退避,有人殷切上前。 云天一笑,对众人说道:“你们原本全靠寨子中的青壮外出劫掠他人,从而补充给养,虽无杀人之罪,但是一应吃穿也是带着别人的血。此次,我送你们南下安家,以后你们的孩子长大了,也不用干这种遭天谴的事。” 说完,云天活动了一下双臂,接下来有的忙了。 第38章 扫清寰宇 秦岭以北,黄河南面。 黄土高原上,一截截常年不朽的树桩诉说着昔日的战火。生机一旦灭绝,经历数十年,这里也只生长出薄薄一层的草皮。 眼下冬日,就连这一点绿色也都尽数枯黄,被雪覆盖。而往日里奔腾不息的黄河也被冻住,发不出一点儿声响。 从北方吹来的冷流,被秦岭山脉阻拦,回旋中,在这片萧瑟的天地间不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此时,大日触及长河,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鼓点声,越来越响。 放眼望去,从山里钻出来一个小黑点,及至近前,乃是一行四人,骑着高头大马,倾身向前,那鼓点声原是马蹄跺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马蹄起落间,雪泥纷飞。 雪原大漠上,回荡着这几人的呼喝声与马儿的喘气声。 几人行了一阵,远远地望见黄河北岸升起一道孤烟,皆面露喜色,于是更加奋力地催着马儿向前奔腾。 不一会儿,几人接近了黄河南岸。 就在这时,先头一人突然腾出一只手,示意身后三人。他随即吁的一声,同时拉住缰绳,其余三人也随之一并停住马儿。 他们一字排开,皆凝神望向面前河岸,那里一个人长身而立,正对着几人,望了回来,眼神如这寒冬一般,没有一丝温度。 “来者不善呐!”方才带头停住马儿的那人双眼微眯,压着声音道。 “大哥!三弟请愿出马!”左手一人对他说道。 “三哥,我来助你!”另一人紧接着说道。 “好!去,削了此僚首级!”为首那人回道。 话音落下,二人一拱手,各自拔出马上系着的一把长刀,随即一手牵缰绳,一手持长刀,双脚夹紧马腹,驾的一声,催之向前。 马儿一声嘶鸣,鼻间呼哧声响,随即迈开步伐,猛然向前冲去。 一阵奔驰,二人瞅准日色,旋过长刀,架在一块,呈剪刀状,对准前方越发清晰的人影,刀面上反射日光,照到那人脸上。 马上二人都咧开嘴角,露出森然笑意。 不过瞬息之间,两人已经来到伫立之人跟前。 那人竟不避不闪,径直面对刀光,就在双刀马上要砍到自己时,跳到与马上二人一般的高度,避开刀锋。 下一瞬,他一个攒身,随即猛然舒展身形,在半空中呈现一幅仙人侧卧状,一拳捣在右边人头上,一脚踹在左边人胸膛。 马儿行进速度何其之快,他竟能将时机把握的如此精准,马上二人反应不及,被结结实实打中,随后飞出马背。 稳稳落下,那人又继续伫立原地,只留得两匹马儿越跑越远。 其左手数丈外,一人脑袋凹陷,双目一片赤红,爬起来晃了两下,复又颓然倒地,再也没有半点动作。 另一边的人躺倒在地,胸膛上一个深深的脚印,吐了一地血,头一歪,也没了声息。 远处剩下两人见此,一个目眦欲裂,一个仍然面无表情。 瞪目的人欲驾马向前冲去,只是刚一有动作,就被旁边那人拦下:“不可!” “大哥!”这人急道,两字中饱含憋恨。 回应他的是一道从狭长双目中射出的冷厉目光,叫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凉了半截。 “别管了,分头走!” “......是!” 两人随即各向一边驾马奔驰,渐行渐远。 行了一阵,方才为首之人突然听到自己头顶传来一阵风声呼啸。 没等他有什么动作,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将其拿下马背。 这人反应倒快,随即抽刀扭身,向后砍去,速度极快,仿佛经过长年锻炼。只是刀锋劈下,却落了个空。他也不慌,就势扑地一滚,既卸去了周身惯力,也趁势拉开距离,只是把刀落在了原地。 “阁下好手段!”他站稳脚跟道,眼前一个士子打扮的人,背手而立。 “天赋罢了。”士子回道。 “莫不是灭了黑风寨的人?” “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非也!公有大才,何不去朝中享受?在这儿与我等贱民为难,岂不大材小用?”这人说着,手呈掌势,防备之意十足。 “铁掌功?”士子不答反问。 “咦?你竟识得?”那人面有惊色,随即沉声道,“便是又怎样?拼得过奇门手段吗?” “正好,我就以武功试你!如何?” “甚好!”话音刚落,那人鼓动真气,几步欺进士子身前,一掌拍来。 士子这次按着常人的速度与力气,也出了一掌。 那人面露喜色,随即嘴巴微张,露出根细小管子,鼓气一送,内里针头沾着黑漆,射了出来。 这暗器是那人方才翻滚时,趁机藏进嘴里的。刚刚说了几句话,一直都是藏在舌底,没让对方瞧见。 士子仍旧与其对了一掌,只是手上力道陡然加大了几分,另一手伸出,稳稳抓住飞针。 那人没注意到士子手上的飞针,他这会儿被一掌打退,翻身滚到一旁,趁机拿起了先前丢在地上的长刀,又反身跑到士子近前。 “纳命来吧!”那人张狂笑道,随即一刀照头劈下,见面前士子毫无反应,心下越发笃定,此僚必是中了飞针上面的麻药,已然动弹不得。 刀口撞在头顶,突然发出一阵颤音,随即崩开一道口子,碎刃飞来,落在那人一只眼睛上。 他受此一激,连忙捂住兀自流血不止的眼睛,惨叫两声,又急忙睁开独眼,同时往后跳开几步。 此人警觉心倒是很重,总不会让突发状况乱了自己心神,间不容发之时,还能稳住防线。只是他一睁眼,就好似忘了眼中的疼痛,只是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士子。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士子通红的双眼,与逐渐熔成一团铁水的长刀。 他惨然一笑,随即鼓起残余真气,举掌拍在了自己头顶,随即七窍出血,缓缓倒地。 “真是个枭雄一般的人物。”士子叹道,“要是去了金人那,后患无穷呐!还好。” 说完,他在那人身上摸了一阵,找出个木牌:“倒叫那小喽啰说中了,的确有个牌子。”他随即观察一番,牌子上写着的不是汉语,又从身上翻出三个牌子,几张牌子上面写的倒是一模一样,就是看不懂。 想到这几人投奔金国,这应该是信物一类的,士子对其不感兴趣,又是一阵红光照过,把这几个牌子一并焚毁了。 “事情越扯越多,倒不如烧了干净,免得影响我学武之路。”话音落下,士子腾身一跃,消失在天际间。 此时,最后一丝光亮没入地平线,天上大雪纷飞,把散落各处的尸首血迹尽数盖住。 雪落云散,月色始出,照耀得一片白茫茫,好似先前的场景从来没有发生过,大地复归原来颜色。 数十天后,南宋北方边境内。 此时刚过春节,酒馆才开张,里面只有几个闲汉在喝酒吹牛。 “哎,听说了吗?好几处县衙前,都落了块大石头,跟小山一样的!”一人瞅了瞅四周,对着坐在旁边的人,低声说道。 “嗨,又在说胡话!别喝酒了,吃两口菜!”那人正吃着菜,嘴里说话含糊不清。 “真的!不信去北边安平县看一眼!到这会儿都没人搬的动!消息马上就要传开了!”这人瞪着双眼,正色道。 “呦?你先说说咋回事?我回头去瞅瞅。”那人有些感兴趣,闲着也是闲着,平日里各种怪奇逸事,他没少打探过。 “我只是听说,那石头上面刻着个‘退’字。感情是仙人要阻止衙门干什么事呢!”这人眉飞色舞。 “嘶!仙人?怎么说?什么事?”那人应和道。 “有人说是北边山贼全都被仙人灭了,山上一堆老幼妇孺也被仙人带到咱这块儿了。” “这是好事啊!那跟衙门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剿匪有功,各地县衙都在抢人呢!” “那仙人也不至于阻拦呀!又不是害人!” “你又不知道!那些山贼作恶了不知多少年,收敛了一堆的财物,现在都落在了那些山民手中。县衙抢的不仅是人,还有钱!”这人低声呼道。 “怪不得!那后来呢?衙门怎么做的?”那人放下了筷子。 “这事干系重大,各地县官老爷都收拢手脚,不敢再有动作了。估摸着是为了免得有人把这事捅上去,引来州官责罚。现在他们为了防止口风传出去,还找了一堆工匠,先是把字给磨掉了,现在又想把那些大石头抬走呢!”这人说的吐沫横飞。 “嘿嘿!抬得走吗?”那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 “当然抬不走,现在正一块块砸碎,往外头运着呢!”这人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哼哼,自作自受!我早看那些小人不顺眼了!凭什么就他们能天天喝酒吃肉!” “哎哎哎!兄弟莫要多言,议论县官,被人听到了,可没咱好果子吃!”说着,这人又瞅了瞅四周,好在酒馆中客人不多,他俩周围也正好没人。 “是是是,是这个理!但我不骂出来,心里终究不过瘾!” “倒不如这样,你和我再去一趟安平县!这会儿想必还留着半截石头,你也去看看,既让你出了气,也好叫你相信我说的话,怎么样?” “如此甚好!明天就去!我倒要看看那帮老爷们憋气的模样!” “行嘞!明天一早,我就来叫你!” “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39章 荆襄桃源 荆襄以南,铁掌峰北。 这里有一座桃源镇。 镇外蜿蜒而过的小河上,一条彩舫中传出古韵悠然的吟唱声。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船中另一人接着唱道:“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说完几人一阵大笑,其中还夹杂着女子巧言劝酒的声音。 船夫站在船尾,听船内之人唱罢一曲,仍旧兀自摇着脑袋,陶醉不已。 过一会儿,他回过神来,看到岸边走着一个货郎,挥手喊道:“阿刘,又赶早卖货呐?” 那个叫阿刘的正埋头推着个摆满了稀罕玩意儿的小木车,此时闻声,转头看到河中船家,笑着招呼道:“是呀!回头来我这看看?好东西多着哩!” “行嘞,改日去看看!”船夫笑着回了一句,他见船中帘布被拉开,里面一个满脸通红的儒生,向外张望,于是问道,“客人,有事吩咐?” “要叫......叫公子!”这人眼神迷离。 “对,要叫公子!哈哈哈哈!”船内几人附和一声,俱都笑了起来。 “何事啊?公子。”船夫也面带笑意。 那儒生眯着眼,微翘眉毛,看起来一副很是受用的模样:“叫......叫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人......过来!人......多热闹!”嘴角咧开,左摇右晃地说着话。 内里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公子!你喝醉啦!” “我......我没醉!” “那,请君再进一杯酒?”女子含笑道。 “美人劝酒!岂......敢不从?” 舫中复又传出一阵大笑,把岸边的阿刘看得艳羡不已。 他兀自摇摇头,继续推着小车,向前行去,逐渐把停在河中的彩舫抛在身后,来到了小镇口的牌坊下。 只是来到这里,他把头埋地更低了,越发卖力推着小车。不只他一人,周围的行人在经过此处时,都是低着头,匆匆而过。 货郎身旁,有一对母子相对走过。 这时,小孩子回头望向头顶的牌坊,对身旁的母亲问道:“娘,你看上面挂......” 小孩母亲连忙捂住他的嘴,把小孩头给转回来,说道:“别看!” 小孩挣开母亲的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名士子,说道:“他不也在看?凭什么我不能?” “啧!你管人家!叫你别看就别看!”母亲说着,脚步加快,把小孩带远了。 小孩方才手指的那个士子,此时正凝望着牌坊,口中低声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不来找你,你倒找上我了!只可惜呀,现在的你就剩个头了。” 顺着士子的目光看去,牌坊下挂着颗血淋淋的人头,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情,正是那日逃走的孙账房。 那士子打扮的人便是云天,他先前盘算了一下常人南下所需的天数,随即用了月余时间,把那一帮山贼打得龟缩在寨子里。 眼见没人再敢南下,生怕其余寨子像黑风寨刘虎泉那样,杀了寨中老幼妇孺,云天一个个地去拔钉子。 只是其他山寨中人虽然凶残,但到底没有杀了寨中山民,只是把余粮紧着青壮用,几天下来,各个寨子已然有山民饿死。 趁着大部分山民虽然忍饥挨冻,但还勉强喘着气,云天把各个寨子的贼人尽数灭了,又把余粮分发给一众山民。 不过这只救得了一时,云天最后还是一趟趟接连带着他们离开秦岭,进了南宋安家落户。 事毕,又有小人想要从中捞钱,迫害刚刚逃得一难的山民。 云天见此,施了个妙计,趁着山民传扬神仙之说,从山上搬了几块大石头,刻了个“退”字,放在各处县衙前。 古人还是相信仙神的,云天就这一下,果然镇住了一众县官,连同各县乡吏,都一时惴惴不安,俱都卖力地将那些山民安置好,钱财的事,半字也不提了。 见此边事了,云天沿着官道南下,来到铁掌峰周围,要寻那先前逃走的管账的人。 奈何遍寻数日,仍不见其踪影。 正当他准备放弃时,却在桃源镇外听到了些小道消息。 有人说省外有贼人入境,被侠义的铁掌帮众给诛杀了,事情报到县官那,县官褒奖一番,又把贼人头颅割下,悬于镇口,以儆效尤。 只是有人奇怪,这里并没有什么贼人,这番举动又是给谁看的呢? 众人纷说云云,到底还是弄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一个说法较为靠谱,讲的是最近镇子一带有几个良家闺女不见了踪影,想是有贼类拐卖人口,县官此番举动,是用来警告那些贼人的。 另有人应和,说是自己赶货,途经整个荆襄,一路上此类消息不绝于耳,哪里都有人不见了,有的地方是街上小孩,有的地方是家中女眷,繁不胜数。 人们近日以来,早有些惶惶,只是连番报官,各地县官也总说查不出来,案情一拖再拖,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直教得失去家人的百姓,整日里强压悲痛,随着日子过去,希望越发渺小,于是脸上渐渐失去了颜色。 云天乍一听到这些杂乱的消息,虽心下疑惑,也是暂且按下。他寻着消息的走向,来到了传言的源头,桃源镇外。 可怜的孙账房就被挂在这儿,已经晒了几天的太阳。 云天望了一阵,心里琢磨着最近周边发生的事,直到两旁有县衙的吏卒看了过来,这才动身,走进了桃源镇内。 左右走动一番,找了个茶馆,云天进入其中。 里头有个说书的,正讲着北边有村民被仙人从山贼手中救下的故事。故事里一会儿带着个金甲仙将,一会儿又牵连出书生狐狸,蛇精蝎子精什么的,越扯越远,听得云天莫名其妙,脑子一阵发胀。 底下一众老少倒是听的津津有味,他们又不怎么出过远门,自然对外面的事很有些好奇,更兼仙神鬼怪,让他们倍感兴趣。 这说书的又是四处奔波,肚子里揣着一大堆奇闻怪谈,就是到各处茶馆,说给旁人当做消遣,以换得些许饭钱的。 云天一阵摇头,搁角落里找了处没人的桌子,落座后叫了一壶茶,细细等待。这说书的比一般人还要消息灵通,在这坐一会儿,指不定能听到什么。 只是说书的一会儿讲完,笑眯眯收了听客的赏钱,随即便告退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青衣女子,手抱琵琶。其人姿色中等,手中弹拨起来,曲声倒是尤其入耳。 云天正要起身追寻那个说书的,突然察觉有人来到自己旁边,抬眼一看,是两个劲装汉子,他们一抱拳:“不知这位何人?方才竟在镇子外头站立许久。” “不知二位?” “哦,我两是铁掌帮弟子。先前听闻有人在镇子牌坊下,盯着贼人首级看了好一会儿,于是前来一问,不知阁下与那贼人有何关系?”两人接连说道。 “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那就是没什么关系了?如此,我两冒犯,这就告退了。”两人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门外有一人,见两人对其使了个眼色,于是一点头,来到云天身旁墙外蹲伏,像是要跟踪云天。 云天无奈一笑,说道:“也不是没有关系。”话刚说完,那两汉子止住了脚步,旁边离得近的几个茶客,一时都急忙往桌上丢了几枚铜钱,起身匆匆离去了。 两人来到云天左右,其中一人沉声道:“倒要请教?” 云天笑一声:“他路上丢了件东西,我是一路追过来的。” 两人面露恍然之色,那人又问道:“事关贼人,干系重大,可否让我二人过下眼?” “自无不可,这本就是你们铁掌帮的东西。”说着,云天拿出了一枚铁质令牌,就是当日孙账房不慎丢掉的。 两人相视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其中一人问道:“不知阁下可否移步楼上雅座?我二人是专门值守桃源镇的,为保一方平安,想要仔细了解一下前后详情。” “应当的,请带路。”对方一番话正中云天下怀,他也有些事情想问。 铁掌帮是南方大派,荆襄一带地头蛇,从他们这儿问到的消息多半比那说书人知道的更清楚。 第40章 关窗办事 见那个士子跟着自家两位师兄转身上了楼,这个蹲伏在墙角的人透过窗子张望了一眼,随即连忙绕到茶馆门口,进去跟在三人身后。 就在他刚刚走了一半楼梯时,楼上传来师兄的声音:“劳烦阁下关下门。” 他抬头望去,只见正被关上的门中,那个士子投过门缝,似乎在瞧着自己,脸上浅露笑意。 他见状心里一紧,连忙转过头去,上了二楼后,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察觉身后没有动静,他转头一看,见房门已然紧闭,于是猫着身子,躲在窗纸下,小碎步来到了三人所处的房间门外。 左右瞧了瞧,看二楼走道上并无他人,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只听得里面一位师兄说道:“阁下还请落座。师弟,把窗户也关了。”这人说着,来到门前倚靠着。 门是向里开的,他这么一靠,正好把门压得死死的。 里头又传来那士子的说话声:“二楼正是赏景的好地方,为何又要关窗?” “费甚么话!令牌给我!”这人态度忽然转变,隐隐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 “嘿!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士子语气轻松。 “哎呦呵!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拿我们铁掌帮不当回事?叫你把令牌给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诶,别急嘛,先告诉我为什么关窗。”士子好整以暇。 里面紧接着传出另一位师兄的声音:“哼哼,关窗当然是为了好办事!师兄,这小子闲话忒多,咱先拿了他再说!” “你来罢,正好看看你最近功夫练得如何。” “看来你两好像是觉得吃定我了?” “嘿嘿!那你以为呢!老实忍着啊,不然叫你多吃点苦头!” 话音落下,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咤,随即就是一阵砰砰响,还伴随着几声哎呦。 本来靠在门上的师兄,这时一下离了门,里面传出他的厉声:“好小子!有两把刷子!让大爷我来教训教训你!” 紧接着又是一阵砰砰响,这回儿只剩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到底是谁发出的,也不太清楚。 门外这人听到里面一时没了声音,有些焦急,先前听动静,貌似对付那士子有些棘手,眼下不知结果如何。他也不敢轻易冒头,于是就沾湿手指,往纸窗上一戳,眼睛顺着小洞往里看去。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口整齐的白牙,常人一般没有这等整洁的牙齿,这人一时看愣了,心里只道,好漂亮的牙齿。 他随即猛一摇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再往里看去,这时冷不防窗纸上又被戳出了两个洞,正对着这人的双眼。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对面目光透过洞口,正盯着自己。 这人有些惊疑:“师.......师兄?” “不是哦!”里面传出一句调笑,是那士子的声音。 这人大惊失色,连退两步,侧过身就要跑走。 门被猛然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速度极快地掐住那人脖子往里拉:“进来吧你!” 这人有心呼喊,奈何被卡住嗓子,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脸上憋得通红,一副绝望之色,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拉进门里。 随即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这人刚被拉进来,就见一块拳头往自己脸上砸来,他方才一阵手忙脚乱,此时来不及回护,砰砰几下,被打了好几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直被打的眼冒金星。 几拳落下就没了后续,这人才反应过来,连忙护着脸,嘶声讨饶道:“好汉!别打啦!”说话言语含糊不清,显然整张脸都被打肿了。 他随即感到一阵大力扯着自己,把自己扔到了墙角。一屁股着地,又是一阵痛叫。这人揉了揉屁股,脸却不敢碰,一碰就疼。这时,他听得旁边传来些许窸窣声,转头一看,不就是自己那两位师兄嘛,也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正蹲着身子埋着头,使劲往墙角里缩。 “咳咳,嘶......师兄?”他有些尴尬,作势咳了两下缓解气氛,只是动作一大,牵动脸伤,嘶了一声,随即颤声道。 两师兄头埋得更深了。 “嘿嘿,果然是关窗好办事!” 这人一惊,回过神来,看到旁边坐着那个士子,连忙也学着两个师兄,往墙角里钻。 “转过来!” 三人俱都全身一震,缓缓转过头来,只是仍旧躲避着士子的眼神。 “我问,指到谁,谁答,懂么?” “是是是!” “知道了知道了!” “懂!懂!” 士子一笑,拿出那枚令牌,指着一人问道:“这是铁掌令?”他心里早有些奇怪,持铁掌令,如帮主亲临,这几人怎敢违背帮规,对自己动手。 “不是不是!就是一块普通的身份牌,帮中人手一个。您看,这是我的!”说着从怀里翻出一块铁牌,交给士子。 两块牌子放在一起,上面的图案字样如出一辙,士子心下了然,又抬头问道:“你两的呢?”说着望向另外两人。 那两人忙不迭取出铁牌,交给士子,复又远远退开,只是脸上有些委屈,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士子一笑,把几个牌子翻看一遍,又扔了回去:“镇子口牌坊上挂着个人头,仔细说说,那人怎么死的?” 一阵迟疑后,其中一人说了出来:“这事还得从头说。当时他来找我们,说是从北边境外刘家寨过来的,平日里代其寨主来与我帮中交易,曾被赏赐铁掌帮的身份牌,以便交接。” “但是我们三个刚来这儿换班,哪晓得什么牛家寨马家寨的!”一人接着说道。 “就是,而且那个家伙说是带着牌子,但是也拿不出来,又让我们没法信他。”另一人接道。 “当时还有几个穿着便装的官爷和我等一块吃酒,那人的言语都被他们听到了。” “嗯,官爷问我们是否与那人有关系,我们当然说没有。就是,就是看官爷有动手的意思,于是就帮他们先拿下了那个贼人。” “然后,那人当场就被官爷们架走了,离开时像是散了骨头,而且脸上是一片煞白啊,还一直说着什么‘怎么路上也不检查一下’之类的话。” “我们原以为那人仅仅只是假冒我铁掌帮弟子,后来县官说那人竟真的是北边来的,还是山中贼寇。” “嗯,结果十来天后,上头文书传来,那人就被斩了脑袋,头被悬在镇子口牌坊上了。” “结果我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人居然真的曾有个牌子,只是落在了壮士手中。” “我们几个一时性急,不想让本帮的信物落在了他人手中,一时冲撞,还请见谅!” 几人说完,眼巴巴望着士子,他们几个一阵翻箱倒柜地说着,以为解开了误会,这士子就会放他们走。 “我还有一事,外头传言,县长把那人头挂在镇子口,是为了震慑最近偷掠小儿女子的贼人,是不是这回事?” “这个,我等不清楚。” “哦?”士子举起拳头,笑着说道,“你们看这拳头,它大不大?” “还好吧,不算大。”一人没回过神来,呆呆地回道。 旁边一人急忙捅了他一下:“你不要命了?”随即又对士子讨好地笑着说道:“大侠,我们仨就是来这里收收租,看看场子的,哪懂这些事啊!” “先前不是还说,你们与几个官爷一起吃酒么?难道还不知道内情?这会儿不认账了?” 那人面露苦色:“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说到底,我等也就和那几个衙门中的小卒有点交情,别说县官大人了,就连文书吏都不鸟咱仨。那几个小卒又知道什么?他们不知道,咱们自然更不知道呀!”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士子也不理他们,径自出了门。 这几人说话不尽不实,小镇门口的吏卒注意到自己,不亲自来询问,反倒引来这几个铁掌帮的人。 看来,这几人与县府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只是他们说了谎,自己再问,也难保一定能问出真的东西。他们又没被自己发现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自己也没理由严刑逼供。 士子这样想着,缓缓下了楼。 后面房里三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他们不是伤了,而是怕了,怕得身上一阵发软。 三人下了楼,瞧见那士子正背对三人,朝那琵琶女坐着,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他们赶忙往门外走去,唯恐避之不及。 门外这时恰巧来了两个吏卒,他们望了一圈,看到士子后,连忙进了门。 两拨人正巧撞在一块,一时间,哎呦一声接着一声,还大多是铁掌帮三人发出来的。 “哎呦,走路不长眼睛啊?” “你敢和我这么......咦,我头这么硬吗?怎么把你们撞得鼻青脸肿的?” “哎呦,是我。啧!不是你撞得!” “咦?是铁掌帮弟兄?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哎,别说了。”说完,他回头望了一下茶馆里头,突然发觉刚才坐着的士子,这会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咦?人呢?” 两吏卒顺着看去,发现自己要找的人也不见了踪影,相视一眼,面露奇色,其中一人说道:“去看看?” “不用去了,我在这儿呢!”两人连忙转过头来,身后就是那个士子,正笑眯眯看着几人。 那三人乍一见此,艰难回头,扯出一副难看的笑脸,对两个吏卒道:“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聊!”随即一溜烟跑远了。 两个吏卒还没来得及回话,只见那个士子搭在两人肩上:“带我去县衙一趟?” “别这么没大没......”其中一人怒色道,只是说到一半,换上了一副惊恐的神色。 只见那个士子双眼微微发着红光,嘴中缓缓喷着冷气,模样好似恶鬼一般。 他俩不由得战战兢兢,这才明白,刚刚那三个为什么走得那么急,只是眼下已经来不及后悔了,两人心里一阵叫苦。 第41章 变故横生 县衙前,一个灰布长衫的书生,面带喜色地从大门走出来。他手里掂着几块碎银,嘴里哼着小曲,一路脚步轻快地走远了。 在他身后,一个士子搭着两个县卒的肩膀,看了那个书生一眼,随即来到了衙门前。 两个县卒小心翼翼抬着士子,慢慢进了衙门里面。 “那是何人?”士子是指刚才离去的书生。 “哦,那个家伙啊,是攀附县令儿子的一个穷书生。”两人讨好地笑道。 方才给书生开门的是一个老者,刚刚看到县卒进来,打了一声招呼,把门关上后就自顾自走远了,想是去忙别的事了。 两个县卒一副苦瓜脸,勉强应下。待老者走远,一时间,三人周围并无他人,整个前堂,用来议审的地方一片空荡荡。 “你俩走罢,还愣着干什么?”士子收回臂膀道。 “额,大仙肯放我俩走了?”两人兀自有些不敢相信,迟疑道。 “难不成还想让我吃了你们?”士子好笑道。 “不敢不敢!我们这就走!”两人说着,就要急忙转身离去。 “等等!”士子又是一声,把刚转过身来的两人唬得全身一阵僵直。 “大仙还有什么吩咐?”两人慢慢转过身来讨好道,笑得比哭还难看。 士子轻轻一跺脚,噗地一声,脚下石板陷进寸许深:“你们看,看懂了么?” 两人一阵目瞪口呆,原本心里残存的侥幸此时已经荡然无存:“懂了!懂了!” “你们也该懂我意思。这里并无他人,我待会儿要做的事也和你俩无关,识相的就别到处声张,自找麻烦!” “明白!明白!”两人一阵点头哈腰。 “滚罢!”士子一拂袖,两人忙不迭跑远了。 他们在拐角遇到回来看守大门的老者,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引得老者心里一阵奇怪,他想到先前这里还有个士子打扮的人,转眼望去,哪还见什么人影。 此时,士子已然来到了后院天井中,听到半掩的房门里传出来两人的声音。 “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这是一道尖锐的嗓音,像是太监发出的一样。 “哎呀,我都是公子的人了,老爷再要,恐怕有点不合适呢!”这个士子认了出来,正是当时在小镇外听到那条彩舫中传来的女子声。 “嘿嘿,那混小子,怎么有老子我懂得怜香惜玉?小美人跟着我,老爷以后天天疼你!” 两人一阵软语,把士子听得牙酸,他连忙伸手推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姿色中上,身材妖娆的女子,此刻正被一个干巴巴的老头搂着,口中话语虽然娇媚,但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她手向怀里伸着,此时见有人进来,又悄悄放下。 那个老头身穿锦缎,眼睛突出,嘴上两颗老鼠牙,极其醒目。 他看到士子进来,气急败坏,一副就要把眼睛瞪出来的模样,手指着士子叫道:“没有规矩的东西!谁让你闯进来的!来人呐!” 他一声叫嚷,还没把县卒叫来,倒把另一个女的叫了出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你个老东西!不知道儿子在睡觉?是不是又皮痒了你?” 老头赶忙缩回搂住女子的手,但还是有些没来得及站开,里头喊话的人就出来了。 只见从一旁房门里挤出个胖妇人,其人嘴角一颗长毛黑痣,面带凶光,出来看到几人,不先管那陌生士子,反倒盯着老头,嘶声叫嚷起来:“好你个老不修!敢吃起嫩草来啦!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撸起袖子,抬起粗壮的臂膀,走过去拎住了老头耳朵,旋即一拧。 “哎哎哎,夫人停手啊!我知错啦!”老头也顾不得他人了,顺着胖妇人的手,连忙转过腰来,痛叫讨饶。 老头本来见士子搅扰自己美事,正欲大发怒火,不想惊动了夫人,眼下正遭着罪,哪管得上别人,只留得那妖娆女子在一旁冷眼瞧着。 两人正在纠缠,士子一声咳嗽,他俩仍旧听不见一样。见状,他直接猛一跺脚,脚下一大片石板俱都噼里啪啦碎裂开来。 那两人蓦然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士子正一步步踩踏碎裂的石板,面无表情地向两人走过来,脚底砰砰声响。 他俩也顾不得争吵了,连退了好几步,背靠在墙上,尖声高喊道:“来人呐!救命啊!” 门外原本有着几个县卒,本来被老爷叫来,看到老爷正像往常一样被县夫人教训着,于是照平常一般只在门口守着。 眼下看到那个士子似欲迫害老爷夫人,虽然看那人武艺高强的模样,怕是不好对付,但听到老爷夫人的呼救声,几人也只有硬着头皮,闯进门里面。 他们一跨进门里,便抽出了腰间刀剑,呼喝一声,为自己壮了壮胆子后,向那士子劈砍而去。 士子身法极快,一眨眼的功夫,躲开几人兵锋时,顺手使出无匹的劲力,硬是夺下了其中一人手中的长剑,笑道:“何处不能练武?”随即挽了一个剑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身架住了一人袭来的刀锋,随即与几人斗了起来。 几人与士子你来我往,那士子分明手上招数用的有些生涩,反倒把他们压着打。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惨叫,士子听到,瞬间把几人踢出门外,转身望去。 只见那个老头此时正捂着心口,上面插个匕首,旁边胖妇人吓得尖叫起来,另一边那个妖娆女子手上满是鲜血。 这三人刚刚趁乱,早摸到了一旁门口。此时胖妇人尖叫几声,连忙往门里跑去,徒留那个老头,双手一阵无力地摆动着,最后颓然倒地。 一旁女子面带灰色,双目无神,她又上前猛然拔出匕首,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电光火石间,一柄长剑把匕首挑飞了去。 持剑的正是士子,他放下手中长剑,对那女子说道:“莫要自寻短见!” 那女子倒也不怎么纠缠,只是脸上死气沉沉,瘫坐在地上。 士子转头看向那个县太爷,啧声道:“可惜,没顾得上,断了一条线。” 他又转而看向那个女子:“再怎么着,想想自己的家人!” “早没了......”女子呆了一阵,惨然道。 “难不成这世上就没有一个值得你牵挂的?” 女子想了一阵,正待摇头,突然又迟疑起来。 “看来是有的,那你就不该寻死。”士子道,随即伸出手来,“走罢,我带你走。” 女子仍低着头回道:“走得了么......算了,随你吧。”随后一手伸出搭住士子,被拉着站了起来。 两人随即往门外走去,一旁几个县卒躺倒在地,哎呦地叫着,一时俱都直不起身子。 这时,旁边门里跑出来两人,一个仍是那个胖妇人,旁边是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想必就是妇人口中的儿子。 年轻人一副困倦的模样,看着还没回过神来,他看到远处女子,欢喜叫道:“颖儿!” 旁边妇人连忙拽了拽儿子的衣袖,年轻人疑惑地望向妇人,妇人往地上努努嘴。 那边两人走过天井,来到前堂,只听得后院传来一声惊叫:“爹!” 两人也不停留,径自来到大门前,那里一个老者刚刚听到后院的声响,正惊疑不定。 他看到士子与女子两人来到门前,颤颤巍巍地欲作势阻拦,不过到底有些不敢,只是半伸着手。 士子笑一声,绕过老者来到门前,只是手上轻轻一劈,门闩就成了两半。 女子此时才露出一点奇色,那老者早就目瞪口呆了。 士子推开门,两人走出后,却并不走到大路上,反倒由士子领着,来到了一处小巷内。 眼看着外头奔驰而过几匹高头大马,上面一个领头的捕快正在高声叫嚷:“贼人杀了县长!是一个士子打扮的,还带着一名女子。有谁见到!有谁见到!” 路旁民众听到此话,都面露惊色,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过了一会儿,听到外头马蹄声远去,士子正欲动行,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这时,旁边刚好传来一道声音:“随我来!” 两人转过身来。 士子奇怪,此人竟然是先前茶馆里的琵琶女。 而身旁妖娆女子虽面露奇色,到底不知奇怪什么。 第42章 藏身客栈 民众还在窃窃私语,镇子四周已然有几人守在那里,其中包括那三个铁掌帮的弟子,以及那两个胆小的县卒。 几个捕快装束的人,从镇子西头到镇子东边,来回了好几趟,一路上呼喝声不止。只是他们一阵叫喊,到后来又加了几轮赏钱,也没人出来响应。 云天站在客栈二楼窗前,好整以暇地望着下方垂头丧气的一众捕快,他们已经三三两两合拢起来,往县衙而去。 方才那个琵琶女巧借繁复的巷道,领着几人躲过了四处搜查的捕快,在一间客栈后墙上连踢几步,跳上了二楼。 那些捕快早把这里搜了一遍,自是不会再来,三人得以在此暂时安身。 云天先前就把这里四周打量了一遍,见一旁桌上摆着面琵琶,想必这儿是那个琵琶女借宿的房间。 琵琶女带三人进来后,也不理会云天,只是先把那叫颖儿的安抚一阵,随后去了一趟楼下,过一会儿被个店小二领上来,在斜对面开了一间房门。 她回来后,先是对云天一拱拳,正色道:“阁下稍待!” “无妨。”云天应下后,就见她领着颖儿,去了斜对面那间房里,随即关上了门。 此时云天眼睛望着窗外,耳中却清晰传入那二女的交谈声。 琵琶女先是细细询问颖儿方才的经历,随后又是一阵安慰,只因那颖儿死意渐消,压不住内心悲痛,哭了起来。 那颖儿哭了一阵,终于缓了过来,两人细细交谈了一阵。 从对话中,云天发觉,那颖儿将琵琶女唤作师父,而且她竟然识得自己用的剑招,说云天先前使得招数正是师父以前给自己喂招时用的剑法,只是用得没师傅熟练。 云天一阵惊奇,又听得琵琶女接下来的话,说那是全真剑法,自家门派用的剑招正好克制全真剑法,平日里这样练,是为了引导颖儿了解本门剑法的各处关隘,好将本门剑法学的更加纯熟。 那琵琶女虽没有明说,但云天心里已然笃定,这世上能恰好克制全真剑法的,也只有古墓派的玉女素心剑法。 那个琵琶女估计就是古墓派的人,不过云天暗自估算了一下时间,眼下活死人墓中,应该只有林朝英的丫鬟和侍奉她的孙婆婆。 云天还记得原著说那孙婆婆长得奇丑无比,必不可能是这个琵琶女,想必她就是那个丫鬟,现在的古墓派掌门。 说着,似是想到什么,颖儿有些奇怪地问到,师父是怎么这么快找到自己的,她从方才起就一直不解。 琵琶女只是解释自己刚好路过那里,撞见两人时,正好听到外头捕头的喊叫声。 她其实不会说,自己是看云天转身三两步就出了门,速度极快,还搭上了县卒的臂膀,以为是哪个武功好手和衙门搭上关系。她深知颖儿与县令有着仇怨,就怕此人的出现对她二人不利,于是起身跟上云天,想要摸清其底细,之后便等在了县衙外。 云天听到这里,忍不住一笑,他其实知道有个人跟着自己,只是一直没有回头看,没想到竟是那个琵琶女。 说完,琵琶女又问起来,说她为何独身犯险,言语满是责怪,语气中却饱含呵护。 颖儿听到这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直言师父先前说过,本门规定弟子隐世,不得再与外人有丝毫瓜葛。自己怕把寻仇的事说给师父听,师父会阻拦自己。 琵琶女又是责怪又是关心,说只是门规如此,人又怎能不知变通。自己本就从俗世中来,这么些年了,也有好几次静极思动,出来行走。这次若不是又一次犯了门规,怎么遇得到颖儿。 她又说到,颖儿本可将此事尽数告知于她,让他带着颖儿去做个了结,何需只身犯险。自己这傻徒儿,武功才学了几日,纵使偷袭得手,只怕还没出县衙半步,就被县卒围杀了。 颖儿收住哭声,只是回道,原来觉得自己毫无牵挂,平生只余仇家,于是心生死志,寻机借着县令儿子,进了县衙去寻仇,也没想活着出来。 琵琶女道:“好在你被那全真弟子救下,不让你叫我怎么地?” 颖儿又是一阵告罪,说自己后来被那士子点醒,想起先前虽然家人亡故,自己也险些随之而去,万幸师父及时救下自己,又将自己收入门中,好脱离人世苦海。 想着师父对自己有大恩,恩情未报怎能寻死。且自己若是不爱惜性命,也是辜负了师父的苦心,于师门而言是大大的不孝,就收了求死的心思。 听到这里,琵琶女说着要带颖儿去和那全真弟子道谢,只是颖儿一阵扭捏,说是自己先前迎和县令的诸般丑态都被那人瞧了个遍,此时不敢与其相见。 琵琶女调笑道:“这会儿知羞呐?” 直说得颖儿一阵埋怨,琵琶女又笑了几声,说道:“你不去正好,我去试他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个贪图美色,携恩自重的小人。” 琵琶女说这话,一来因为她以前身为丫鬟,经历过林朝英和王重阳那档子事。因着心向着林朝英,只觉那王重阳就是个十足的负心汉,没担当的懦夫。从那以后,她就对王重阳乃至全真弟子没有半点好印象,认为他们都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好东西。 只是,那个全真弟子救下了自己的徒儿,算是颖儿的恩人。奈何自己内心的成见,以及林朝英要求弟子隐世的规矩,不想自己的徒儿与全真弟子有任何瓜葛。于是寻思去给那人一个下马威,免得他品行不端,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从而携着人情,纠缠上自家的傻徒儿。 琵琶女刚说完,还未起行,就被颖儿扯住。 她心里有苦难言,刚才自己尚处悲痛中,心乱如麻下,不防说出了那士子剑法的路数,眼下就给他带去了麻烦。 她后面回过神来,却没告诉师父那士子一脚踩碎石板,又一手劈开门闩的情状。 眼下见师父无端就要去寻那士子的麻烦,想到人家好心救了自己,反被针对,只怕一气之下就要和师父打生打死。 她又不能告知师父那士子武艺高强的事,一来过河拆桥,被救之后反倒拆了人家底细的事,她做不出来。再者,师父也是高手,而且察言观色之下,她觉得师父也并不是真正心性淡泊的人。她只怕要是再把这事说了,师父争胜心起,自己更加拦不住她。 想到要是因着自己,恩师与恩人斗个你死我活,自己的罪过就大了,于是虽然极力拦着师父,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求师父不要去为难人家。 琵琶女见状,笑道:“莫不是对人家动了心思?”嘴上说着玩笑,心里反倒越发焦灼,生怕这个傻徒儿应了下来,那可不就是一场孽缘? “不是啊,师父!不过他是我的恩人,咱们也不能恩将仇报呀!” 琵琶女心里暂且松了一口气,她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会先与他言明,说这只是切磋。”说完轻轻取下徒儿抓着自己的手,拍了两下以示安慰,随后转身出门,向着云天那里走去。 琵琶女来到云天房中,见云天转过身来看向自己,先声说道:“你的剑呢?” “半路丢了。”云天总不能说自己嫌带着官府的兵器麻烦,刚刚趁着两女说话的功夫,将其熔成铁水灌入沟渠中了,于是寻了一个借口解释道。 “也罢,接着。”琵琶女见此,从床上翻出一把长剑,脱下剑鞘,把长剑扔给了云天,“咱俩比试一番,我只拿剑鞘,也不算为难你。” “行!”云天接住长剑,随即一声应下。 “不错,够爽快!”说完,琵琶女举起剑鞘便刺。 只因全真剑法防守有余,正是后发制人的路数,她此时先行动招,也不使出全力,好让这全真弟子有施展的机会,一会儿再把他一招招打服了,到那时就好与他分清瓜葛。 琵琶女与云天对了一阵,见对方来回打了十数遍全真剑法,虽然只有招架之功,并无反击之力,好歹维持了下来,但也已然有些左支右绌。她心想火候差不多了,随即动用些许真气,剑势陡然加快,使得剑鞘蓦然轻巧地绕过云天剑锋,拍到他的手上。 云天见此,收剑而立,对着琵琶女一拱手:“多谢赐教!” 原来琵琶女到底做不出仗势欺人的事,虽说给云天来了个下马威,但也顺便与他对练了一阵,教他越发熟练全真剑法。 “好心性!”琵琶女赞了一声。她看出云天大致摸出了她的心思,却仍旧宠辱不惊,再加上他先前救下自家徒儿,于是对云天的感观有了不少改善。 “不敢当!”云天抬起长剑,双手奉还,琵琶女闻言点点头,归剑入鞘。 琵琶女又道:“先前在茶馆看你身法灵活,三两步就出了门外,可是师从马钰道长,学得金雁功?” 她并没见过金雁功的身法,自然不知道金雁功并非精于平地挪移,而是长在凌空虚渡。只是先前听说全真教马钰道长练得这门轻功,以轻功练内功,成了个武功高强的前辈高人,自以为金雁功是个极其高妙的轻功。她又不知了,金雁功本身只是个基础轻功,功夫强不强,有时候还得看谁用。 而经过方才一番考教,她发觉云天内里真气并不充足,于是以为云天并非靠的强横内功,而是练了金雁功,行走间才能如此灵活。 “并不是,只是门派中一本不知名的轻功罢了。”云天间接承认了自己是全真弟子。 “嗯,还学了什么?” “有些杂乱,比较拿的出手的,就是一个叫做五虎断门刀的功夫。” “怎么不见你带着刀?” “先前赶路赶得急,拿刀劈开杂草树木,已经用坏了,也就扔了。”云天也不能说,自己先前拿山贼试刀,结果给一把宝刀砍卷了刃。 其实照常理来说,依着云天先前得到宝刀时的观察,那把刀原不会因为多砍了几人而卷了刃。 只是云天以前也没用过兵器,哪里知道兵器也要保养。他每砍杀一次,也不打理薄弱的刀口,更不擦去刀身的血迹,结果好歹是把宝刀,用了好几回,结果最后还是没撑住,卷刃后再没法用了。云天虽觉可惜,但也只能舍弃。 他也是用惯了好刀,寻常山贼的兵器,他后来用了几回,总是不趁手,也就不用了。那些军械又只与军中杀伐之术相匹配,对于云天来说,发挥不了自身功夫,也是无用。于是自从山贼被尽数剿灭后,他的双手一直以来都是光溜溜的。 “赶路?是赶到县衙么?我先前听颖儿说,你像是去找县令算账的。可惜颖儿杀了县令,恐怕坏了你的事。”琵琶女问道,看似是在关心,实则仍旧试探云天品行。她已然对云天有了些好印象,此时是为了印证,好叫自己别看错人。 “原是为了询问现下各处女子小儿无故失踪的情况,若查问得知那县令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消颖儿姑娘动手,我就先把那贼县令给灭了。经历方才种种,发觉那老头果然不是什么好狗,现在只想说声杀得好!” “嗯,说得不错。好叫你得知,我是颖儿的师父,我这一门,求的是隐世。先前颖儿蒙你搭救,你对她自是有救命之恩的。既然你想知道内情,我也正好知道,就告诉你又何妨,也算是帮颖儿还了恩情,好安心修行。你道如何?” “也好。”云天应了一声。 这时,还没等琵琶女开口,门外颖儿声音传进来,她方才到底还是不放心,刚刚一直躲在门外,就怕两人矛盾难以调和,她好及时现身,劝阻争斗。 只听得她说道:“师父,我来说吧,正好就用徒儿的经历。” “颖儿?你!你这不是往自己伤口上撒盐么?”琵琶女初始一惊,随即苦口相劝。 “没事的,我既阻碍了恩公查问消息,眼下正是弥补的时候。况且,弟子要舍了这一生苦楚,非得掏心挖肺地将其翻出来才行。再者,若是用我自己的过往来说,恩公心里或许会更加明朗。” 琵琶女听完,有意劝阻,只是见自家傻徒儿满脸决然之色,到底噎住了嗓子。 云天见状,正色道:“那,便辛苦颖儿姑娘了!” 第43章 来龙去脉 颖儿命途坎坷,云天听着她娓娓道来,隐隐有些感叹。 一个普通小商的女儿,只因姿色身段,就给恶人盯上。 那恶人不是别的,正是威名赫赫的铁掌帮。 云天乍一听此,心里有些惊讶,但又带着些理所当然。 看过原著故事,云天知道铁掌帮有勾结金人这档子事。 再加上联络山贼,串通官府,只这几项,铁掌帮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因如此,那劫人的事他们自然也做的出来,不过到底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劫人。 云天放下心中疑惑,继续听颖儿说着。 颖儿原本家住数十里远,被铁掌帮的人抓了后,没多久就来了这儿。 当时与她一同被运来的还有一大帮人,都被关在这儿的各处库房里。 不几日,眼见大半人被分成好几批从这里运走了,不知是去了哪里,颖儿当时心里正惶惶不安,结果不知怎么的,有一晚她竟被自己爹娘寻到了。 原来,她爹娘常年行商,到底有点消息来路,于是寻着风声,一路跟了过来。经过一番偷偷摸索,终于找到了自家女儿。 颖儿说到这,又是几滴泪掉下来。 那日初一相见,她看到爹娘双眼血丝密布,满脸疲态,自是心疼不已。 但她心疼爹娘,又怎么比得上爹娘心疼自己。 只因她连日里一路奔波,铁掌帮的人除了给点勉强填肚子的糙饭外,又不管那些女子小儿,直教他们变得蓬头垢面,衣衫脏污,面黄肌瘦,没有个人样,颖儿自己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爹娘痛心一阵,就要带她去往县衙,请县官主持公道。 那县官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又似与铁掌帮的人串通一气,遇到这档子事,只说不管。 奈何爹娘在堂下苦苦言说,颖儿又在一旁低头垂泪,正这时,县衙竟被铁掌帮的人闯了进来。 原来先前颖儿爹娘救出她时,也顺便把其他人救了出来,结果动静一大,被铁掌帮的人觉察到,开始四处搜捕,有些人沿着消息,来到了县衙。 他们进县衙,县卒并不阻拦,县令更是拿出一副笑脸,与其寒暄一声。 这几个铁掌帮弟子如入无人之境,满脸横色,大跨步地来到颖儿跟前,抓住就走。 她爹娘自是不肯,一面拼命拉扯,一面仍旧恳求县官,只盼的县官良心发作,将他三人维护下来。 结果那县官竟是不管不顾,打着哈欠径自走了,连带着一帮县卒都纷纷离去,堂下只留一众恶人和苦命的一家三口。 “真是荒唐!”云天道。 又见颖儿接着说,遇到这种事,她爹娘被逼无奈下转而向铁掌帮的人求情。可那帮人本就是罪魁祸首,哪会有半点人情可讲,嘴里说出的一句句都是恫吓威胁。 她爹娘见此绝境,一下就鼓起力气,与那几个恶徒相搏,口中直叫颖儿先走。 只是两个普通百姓怎么斗得过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几刀就被砍死了。 听到这,云天砰地一掌拍在桌上:“如此可恶!”他想到了先前山谷中的那座村子,自己那回也是没来得及,此时听得颖儿遭遇,两方联想之下,越发气愤。 颖儿望向琵琶女,接着说到,自己当时心生绝望,向刀口撞去,奈何被凶徒眼疾手快一把擒住,押着她出了县衙。 也正是那会儿,琵琶女正身处镇子里,四处斩杀恶徒,解救受难的人。颖儿被一帮人刚带出县衙,给琵琶女撞见,于是一众恶徒被杀退,颖儿也被解救下来。 随后又经历几番波折,铁掌帮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被劫掠的人也都得了琵琶女散发的盘缠,隔日离去了。 琵琶女得知唯独颖儿家破人亡,更举目无亲,怜惜心起,收她为徒。之后为免官府追查,也是因着不好走远路运送,琵琶女只得将颖儿爹娘尸首从县衙偷出,仅在镇外寻了个地方安葬。 当时颖儿说是要为爹娘守灵,其实却是为了寻机找那狗官报仇。 颖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琵琶女接住话头。 念在颖儿一番孝心,琵琶女应了下来,随后来茶馆充作卖艺的,一方面先前自己身上连带着搜尸寻来的一堆银两,都被她分发光了,现在还得攒点钱。另一方面,在茶馆中也好探听消息,若是再有铁掌帮的贼子过来,她好提前做些准备。 但不知怎么的,后面来的三个铁掌帮弟子好似不知道这儿发生过的事一般,平日里只四处闲逛,与几个吏卒喝酒吹牛。 县官那里也没动静,直到后来,这里来了个人,说是北边的山贼,被县令给捉去杀了头。 说到这里,琵琶女一阵冷笑:“那县官把人头挂在镇子口,说是警告贼人,其实是为了吓唬我。不过我是那么好相与的么?这几天若不是为了照顾颖儿,早找他算账了!” 云天听到这里,暗自想到,恐怕那个县令不仅是为了提防琵琶女那么简单。 只因县令与铁掌帮有关系,铁掌帮又与北边山贼有着牵连,山贼又受金人扶持。若是州官一路查过去,只怕县令逃不过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眼见得那个南下的倒霉鬼找不着信物,不受铁掌帮庇护,为防止走漏风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斩了,既断绝了消息外散的可能,随后又挂在镇子口,以示自己刚正不阿,于明面上摆正屁股,不叫上官对自己起疑心。 琵琶女接着又道:“我怎料到这傻徒儿性格如此绝烈,竟瞒着我独自去找县令拼命。好在你救下她,又能点醒她脱离魔怔。前述便是我俩知道的全部内情,现在告知与你,也算偿还恩情了吧?” 云天闻言点点头:“多谢!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他说着,心里却想到,原著并未提及颖儿。要不是有自己横插一手,只怕以后就没有颖儿这号人了。 一方面能看出书中的描述总有局限,并不代表整个世界。 另一方面,说明云天确确实实对此方世界产生了影响。 原本他根据以前看过的,总以为有历史纠正这回事,现在看来,不过是无稽之谈。 只有蝴蝶效应,才是正理。 而且书中视角有限,这个世界上别处地方的历史,就不是历史了吗?自己在这方世界留下的痕迹,就不是历史了吗? 自己到底是为了超凡道路而来,本不必纠结原著剧情。 而且,哪有什么天命之子?哪有什么位面主角?不过都是各人自身的奋力拼搏罢了。 自己有了创世神的位格,更不应该有身具主角光环的错觉,机缘越深厚,越得奋勇向前。如此,才能不辜负上天赐予的一场造化。 想远了,云天将思绪收拢,回到当下。 听过方才琵琶女和颖儿的一番话,云天心中已然拨开了些许迷雾。但还有两点不明,一来不知这铁掌帮为何突然四处劫走女子和小儿?再者,这些被劫走的人,他们后来又被运往何处? 不过,云天到底是要去铁掌峰上算总账的,到那时估计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刚想到这里,楼下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低声交谈,云天听得分明,有一人这样说道:“掌柜的,你可别耍我!” 又有一人声音响起:“怎敢欺骗官爷!咱店里伙计亲眼所见,那两人就在楼上!” 话音落下,几人已经走到楼梯,踩在梯子上,隐约发出一点儿嘎吱声,云天仔细辨别一番,还听到有刀剑缓缓出鞘的声音。 他转头看向琵琶女,正巧她此时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已然察觉异状。 琵琶女拔出长剑,对云天说道:“你带她先走!” 云天收起按在桌上的手掌,琵琶女忍不住面露惊奇,那桌上深深一个掌印,压得桌面凹了下去,方才几人谈话,云天拍了一下桌子后,手也没动,因此没让她看到。 现在发觉,仔细看去,掌印周围竟没有一点儿裂纹,凹痕浑圆无比。照这情形,眼前这个全真弟子其实功力深厚,能做到掌上劲力虽巨,但凝而不散。 不然,就是天生神力,有真气作保,也能印出这等凹痕,但这一点比前一种还要罕见。 不论怎么说,只怕他从刚刚起就始终藏拙,竟没叫自己察觉,真是失策。 如此这般想法只在一瞬之间,随后便见到云天一拱手,对她说道:“还是我来断后!” 原本照理她该坚持留下,劝说云天离开。但眼见得云天功力怕是比自己只强不弱,而自己一本****也没完全练会,因此竟生出了些许不忿。 她心里只道王重阳后人竟压过了古墓祖师教下,多少有些气馁。再见云天有抗敌之力,看来有自保之能,于是也不客气,说道:“那好,我俩先走了!”便是连再见两字也不愿说出口。 反倒是颖儿,通过云天和师父两人的对话,像是明了了当下的情况,于是微微折身,对云天说道:“恩公保重!日后有缘再见!”她本就知道云天能耐大,此番殿后,估计也没有多少危险,于是她也没有劝说云天和她俩一块走。 “嗯,放心吧。后会有期!”云天回道。 道别后,琵琶女带着颖儿从窗口离去,徒留下一面琵琶,兀自躺在一旁桌子上。 没过一会儿,楼下一帮子人都来到云天所在房间门外。为首的一个一脚踢开门,只见云天正抱着面琵琶,对众人笑道:“都来教教我,这琵琶怎么弹?” 第44章 摧枯拉朽 日头刚刚有些偏西,集市中仍然十分热闹。 云天走在其中,身边行人往来,路旁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时,对面迎着走来一个醉汉,眯着眼脚下左右晃荡着,嘴里不知在嘟哝什么,一旁的行人见此都避开来。 不一会儿,醉汉摇摇晃晃来到云天跟前,似是一个不注意脚下被绊到,倾身向云天倒去。 云天侧身一扶,在醉汉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那个醉汉随即软下身来,撅着屁股跪倒在街上,双目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 云天继续向前走,身后伏地的醉汉一身酒气,旁边经过的人只是避开,没人愿意去管他。 没走一会儿,云天望向前方不远处,一个菜农正坐在地上,身前摆了一摊蔬菜。那菜农正在吆喝,注意到云天望来,笑着向云天伸手招呼。 日光下,一点银光闪过,被云天接住,把那夹在指间的物什拿近一瞧,竟是枚细如长针的飞镖。 云天一笑,对着菜农摆摆手,像是婉拒,只是放下手后,指间飞镖已然不见了踪影。 那个菜农似是困意袭来,缓缓放下手,头也随之低垂下来,伏在两膝之间。 恰在此时,云天向前一个迈步,身后传来噗嗤一声,他回过头来,地上似是插着根羽毛,只有几缕细绒露了出来。 他回转身形,复又朝向前方,原地张开双臂,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随即继续前行。 身旁有两人结伴和云天相对路过,走了几步,他俩突然忍不住一个哆嗦。 其中一人疑惑地回望自己方才经过的地方,对一旁抱紧双臂的同伴道:“刚刚突然好冷,怎么回事?” 另一人挠了几下头,也跟着回望一眼,正说着不知道,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手指向远处酒馆屋顶檐角,面露奇色道:“你看那儿,有反光!” 同伴放眼望去,仔细看了一下,随即摩挲着下巴,说道:“嗯,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像是趴着的一个人。啧,还被冻成了冰雕!” “你可真能想!估计就是个檐角的雕塑,还有事要忙呢,别瞎想了,走罢!” “也是,管他呢,走走走!” 两人说话这档子,云天已然走出了集市,来到一处溪流前,两旁有乡下妇人正在水边搓洗衣裳。他目光越过小溪,看到前面数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云天看了一眼,随即向前行去,来到溪边,一脚踩在水面上。 两旁妇人这时一下直起身来,手中紧紧抓着衣裳,反身跑去。随即,溪中被带出一条手臂粗的麻绳,两端俱被她们拿在手中。 那麻绳甫一出了水面,就碰上了云天小腿处,他瞬间抬脚一挑,麻绳飞起,落入了他的手中。 正此时,两旁地下,有数人顶着满身碎石,一下窜了出来,举起手中长刀,朝云天砍下来。 电光火石间,云天双臂一旋,身后正满脸通红奋力拉着麻绳的几人反应不过来,被手中麻绳猛然牵住,竟然双脚离地在半空中绕着云天转了起来。 那几个举刀向云天发难的,也被麻绳拦腰带起,飞在半空中。 转了几圈,有人手上脱力,尖叫着被扔飞了数十丈远,砸到地上后再无动静。 还有几人仍凭着残余的力气,苦苦挣扎,只是下一瞬间,云天就把高举头顶的麻绳猛然往下一掼,这几人被绳子往下一拉,砸落在地,血肉横飞,没有一个苟活的。 这一幕把藏身在远处山林中的几人看得惊骇欲绝,他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问道:“王头儿,这能打得过吗?” “你现在说这话,不是脱裤子放屁?” “那可怎么办?”一旁又有人问道。 “......跟我回去!”被称作头儿的那人,迟疑一阵,眼见云天来到山脚,就要接近他们,无奈下恨声道。 随即,一众人连忙沿着一旁小道向山上跑去。 过了一阵,他们来到山顶,稍作喘息之后,又连忙跑到不远处帮派大门前。 此时门外值守的帮众很少,他们几人打声招呼,其他几人都各自散去了,仅剩王头一人入内。 进了门中,王头左拐右拐,也顾不上回应身边其他人打的招呼,很快来到了一处广场边。 此处占地极广,这时场中正围着一座座擂台,帮众部分弟子正在擂台上互相比试,剩下的人都盘坐在地上,认真观摩擂台上的比斗。 王头沿着场边的围墙,绕了半圈,脚步匆匆地走到了一处两人高的木台子上。 台子上站了一排的人,正拿着纸笔,仔细观察场下的比试。 正中间是一座太师椅,坐在上面的人此刻手里端个茶盏,正与一旁侍立的弟子说着话:“此次门中大较后,就把这些成材的儿郎们再派回原来驻地。” “是!”弟子应道。 他似是想了一阵,又说道:“趁这次多派些人,去北边的桃源镇,查查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劫本帮的趟!”说的话有些不连贯,像是背句子一般。 “是!”弟子倒没察觉异常。 “退下罢。”这人说完,脸上一阵轻松的神色。 那弟子应声行了一礼,便退到一旁,绕过王头,走下高台。 坐在太师椅上这人随即望向一旁半跪着的王头,揉了揉眉毛,问道:“怎么了?没拦住么?”说着,开始摩挲手中茶盏。 “他太强了!自那日在北边桃源镇打伤我帮中弟兄后,一路过来,又是处处与我们作对。咱们帮里不论明处,还是暗中,用了无数计谋,都奈何不了他!反而又被他害了无数兄弟姊妹的性命!” “哦......那你是怎么回来的?”那人沉凝片刻,随即冷笑一声,猛地一掌拍在茶盏上,将其整齐分为两半,上半边飞出,砸在王头脸上,吓得他一下跪倒在地。 一旁看着好戏的帮众,此时都露出一副惊叹且敬佩的神色。他们一阵窃窃私语,都说帮主是如何如何厉害,说话声虽小,却能正好让他们口中的帮主听到。 那人闻言,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他又接着说道:“你们去!告知底下众弟子,就说有人打上门了,今天门中大较,正好拿他磨刀!” 两旁一众人皆拱手应下,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走下台,远处大门突然轰的一下被破开,两片门板随即飞出,落在人群中,引起惨叫无数。 底下一大堆帮众此时全都转头看去,台上一行人也被唬得停住了脚步,坐着的那人见状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这些人一阵迟疑后,到底领命下了台子。 此时王头正跪倒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眼见众人下去后,领着场上一帮弟子往大门处赶去,不一会儿那边竟传来一道道惊呼,说是找不见闯入者的踪影。 王头听到,面露骇然,随即面带期冀转头向帮主看去,却见帮主径自往后面跑去,似是要逃离此地,他疑惑地喊道:“帮主?” 话音落下,自己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跑什么?”他回过头来,看见来人,一时僵住,动弹不得。 来人正是云天,他见那个所谓的帮主听到自己说的话,反倒越跑越快,于是一脚将王头踹飞,正好把那个帮主给一下砸倒。 两人撞得七荤八素,一下都晕了过去。 云天随即上前,抓住那个帮主,趁前头众人还没看向这边,一跃而起飞向峰顶。 云天离去后不久,有的人无意间回望一眼,随即惊呼道:“帮主不见了!” 一时间,又有一堆人往木台子这边赶来。 第45章 铁掌峰上 “嘶!哎呦!疼!”裘千丈迷迷糊糊醒来,全身上下传来一阵阵酸痛,一时忍耐不住,痛叫出声。 痛楚稍缓,他撑住身子坐了起来,转头四下张望。只见四周一片昏暗,仅右手边传来一丝光亮,渐入左手边被黑暗吞没。 “这是哪儿?”心生疑惑,他自言自语道。 “铁掌山,中指峰,第二指节。”右手边黑暗中传来一道回应声。 “这不是帮中圣地么?”裘千丈疑惑道,随即回过神来,慕然一惊,连忙站起身子,结果动作稍大,拉扯之下又是一阵痛楚袭来,他撇着嘴倒抽一口冷气,双眼紧盯黑暗,沉声说道:“阁下为何无故与我铁掌帮作对?还敢偷袭于我!难道不知我裘千仞铁掌水上漂的名声!” “裘千仞?还是裘千丈?”声音幽幽然传来。 “你说什么胡话!什么劳什子裘千丈,老子裘千仞!”裘千丈慌了手脚,连忙反驳。 “哦?”黑暗中亮起两点灼灼红光,好似野兽的双目一般。 裘千丈微微一颤:“你!你是什么东西!别,别过来!”说着后退了几步。 见红光越炽,他压不住心中恐惧,转头拔腿就跑。 只是他刚转过身来,突然身后一阵狂风袭来,吹得他禁不住闭上双眼,慌声惊叫。 风势停息,他已经跑到了明处,连忙睁开眼睛,往身后看去。 原来身后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只是黑暗中一片寂静,那两点红光也不见了踪影。 裘千丈抚胸喘了口气,回过头来,只是刚瞧了过来,瞬间全身僵住,眼前一个士子打扮的人,面色冷厉盯着他,正是云天。 “你岂不知无论铁掌帮何人,若是进了帮派圣地,就没有再出来之理?”云天冷笑道。 裘千丈见自己到底被识破了身份,心里又被方才那对红光所慑,连忙跪下讨饶道:“大侠饶命呀!我的确不是裘千仞,更不是铁掌帮的人!” “这铁掌帮上下所有的事情,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云天没接话茬,单刀直入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能换一条命吗?”裘千丈讨好地笑道。 “说的周全,兴许饶你。” 裘千丈见此,连忙把心中秘密一五一十倒了出来。 云天听了一阵,心下了然。 原来,早先裘千仞壮大铁掌帮,闯出个铁掌水上漂的名声,一时威风显赫,江湖上无人不知。于是他见此就打起了心思,只道自己与弟弟生的模样一般无二,就在江湖上四处招摇撞骗,充作裘千仞,到处骗吃骗喝,被人恭敬对待,一时快活无两。 前些时候,应金国王爷相邀,裘千仞将北上前往金国,为掩人耳目,就独自一人下山,寻着消息找到裘千丈,说他借着自己得了诸般好处,也该是出力的时候了,裘千丈迫于弟弟要挟戳破自己不是裘千仞这档子事,无奈应下。 随后,裘千仞把裘千丈偷偷带入铁掌帮中,叫他穿上自己的衣服,在铁掌帮充作裘千仞,稳住风声,好让人不知道自己与金人的关系。 听到这,云天想到,铁掌帮早年是主张抗金的帮派,上任帮主是抗金将领韩世忠的部下上官剑南。上官剑南举着一面抗金的大旗,引来无数好汉义士,正筹谋北伐,不料当时宋朝主和派占据上风,于是朝廷动用官兵围剿铁掌帮。 铁掌帮当时人数微少,很快被打破山门,上官剑南也身受重伤,将帮主之位传于裘千仞后,不久抱憾身亡。 铁掌帮遭受重创,声势大挫。此后裘千仞便一心壮大铁掌帮,既将一双铁掌练得出神入化,闯出了个铁掌水上漂的名声,又经过“铁掌歼衡山”一役,将衡山派打得一蹶不振后,使得铁掌帮再次威震整个江湖。 由于裘千仞武功极为高强,铁掌帮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势力,裘千仞又肯助纣为虐。因此,裘千仞和铁掌帮也就成了金国王爷完颜洪烈拉拢的重要对象。裘千仞也因此投靠于完颜洪烈麾下,为其效力。 于是云天猜测到,串通敌国这事对于铁掌帮来说,不能让别人知道。铁掌帮这些年在裘千仞带领下,早没有当时忠义志气,势大之后,越发鱼肉乡里,压迫其他帮派。若是叫旁人知道了他们投靠金国,必以此为由聚众而起倒攻逆伐,叫这昔日老大哥分崩离析。 云天正想着,裘千丈又接着往下说。 裘千仞叫不成器的哥哥顶替自己,又借着平日往来的金国使者,传递书信,嘱咐裘千丈如何处理帮派大事。 裘千丈说着,为作证明,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递给云天。 云天拿住一瞧,上书“此次门中大较后就把这些成材的儿郎们再派回原来驻地 趁这次多派些人去北边的桃源镇查查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劫本帮的趟”。 看到这,云天心下有些了然。 怪不得先前琵琶女打退铁掌帮众后,竟不见帮中援兵过来,原来是传递书信耗费了些时间。 “听说你们铁掌帮最近手脚不太干净啊!到处都有女子小儿不见了踪影!怕不是你们干的?” “他们,是他们铁掌帮!”裘千丈急忙甩脱关系,随即说道,“他们最近一直四处搜罗妇孺,我也问过弟弟,他告诉我那是跟金国王爷的交易。” 这下云天心里清楚了。一条线是金国借由山贼,向铁掌帮偷偷输送军械,另一条线便是铁掌帮搜罗人口,转而运到金人那,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交易。 看来这就是铁掌帮劫走女子小儿的原因,而且这些被劫之人的去向也明确了。 只是金国给铁掌帮军械这事早先就有,而铁掌帮给金国送人却是今年年初才有的事,到底不知为何。 此事估计得去问了金国王爷完颜洪烈才能得知,但是眼下却得先阻止铁掌帮的诸般举动,正好趁这次劳什子门中大较,估摸着铁掌帮大多数弟子都在这儿,可以一次到位处理干净。 想到这,云天心生一计,对裘千丈说道:“把你日常行止都告知于我,再把铁掌功说出来。” 听到这,裘千丈面露苦色:“这要说到什么时候?再说,那铁掌功我也不太懂呀!” “你只管说便是,铁掌功你虽不会,总是知道动作架势的吧!” “哎,行吧.....”裘千丈叹息应下,心道这次要说个昏天黑地了,想活命怎么就这么难? 过了半晌,眼见天色黯淡,裘千丈抿着干裂的嘴唇,心道终于说完了,随即眼巴巴地望着云天。 云天沉思一阵,随即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势:“是这样么?” “正是正是,神态与我弟弟练功时一模一样,就是样貌出入太大,大侠您是要扮成帮主么?光有神态可不够。” “这个我自知道,外头衣服脱下来。”云天笑道。 裘千丈心中疑惑,但不敢违背,只得依言脱下长衫,被云天接过。 眼见云天脱下衣衫,又换上自己的长衫,裘千丈心里有些奇怪,这样就能假扮了吗?他自是不信的。 换上长衫后,云天又道:“伸出手来。” 裘千丈心里愈发疑惑,还是听声照做。 云天一把拿住手掌,使其摊开,随即双目红光一闪,只听得裘千丈痛叫一声,掌心皮肤破开,多出了两点焦黑的口子,从中渗出丝丝鲜血。 吃痛之下,他下意识要缩回手臂,但云天一把手将其腕部紧紧箍住,如铁牢枷锁一般,挣脱不得。 云天一笑,看得裘千丈心底发寒,他想起刚刚眼前所见一幕,再联想到方才洞中的那两点红光,心里一时惧怕不已,连忙开口道:“高人饶命呐!该说的我都说了,您放了我吧!” “老实点!不然把你吃了!”云天吓唬道。 裘千丈一听,双眼一翻,倒地不起。 “嘿嘿嘿,别装死啊!死的我也吃!”云天笑道。 “啊呀!”裘千丈一声坐起,刚睁开眼,一只拳头在眼中放大,在他惊恐的神色中砸在脸上,直打得他一阵痛叫,“哎呦哎呦!别打啦!” 几拳落下就没了动静,裘千丈仍旧左右摆着头躲避。 没一会他察觉自己不再被打,且抓着自己的手也松开了,身前似有一阵强光闪过,于是偷偷睁开双眼。 只见眼前蹲着另一个裘千丈,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裘千丈惊叫一声,仰着身子向后爬去,进了洞口,靠在石壁上,头偏向里侧,不敢朝外瞧。 洞外传来一道声音,也与自己的嗓音一般无两:“我再来之前,不准出去!回头我会叫来几个帮中弟子前来看守。若是见到有人从圣地出来,他们会怎么处置你,不用我提醒了吧!不过你放心,我再来的时候就放你走!” 裘千丈喘了口气,嘴角淌下一丝涎水,他现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巴肿的合不拢。 他随即应道:“嗯......嘶!”扯动脸皮,又是一阵痛。 缓过来后,他再转头望去,哪见什么人影。 这时天色见黑,身后洞中越发显得幽暗深邃。裘千丈经过方才种种,心里惧怕之意难消,又因着先前洞中异状,此时反倒朝外盯着,一点不敢往里瞧。 只是过了一会儿,乌云遮月,天色漆黑,眼见洞中幽暗即将吞没自己,他终于压不住心中恐惧,一点点往外挪着脚步。 就在他挪到洞口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交谈声。 “我说帮主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追寻闯山的凶徒去了。” “对啊,竟然将其逼到了圣地中!” “可惜,咱们帮规指明进了圣地就不能出来,从以前到现在都无人敢违背。帮主到底没能奈何那人!” “这也没什么,咱们守着就是了。听帮主说,那人已经重伤,待在里面得不到救治,反而死的更快!” “嘿嘿!帮主他官大事多,也没时间看,这等美事不就落到了咱们头上?” “正是,回头那人要是忍不住出来,咱们一拥而上将其拿下,岂不是立了大功?” “哈哈!以后就要吃香的喝辣的!想想就高兴!” “对头,咱们好生守着吧!” 裘千丈听到这,连忙出了洞,一把卷起地上散落的衣衫,又几步跑进洞中深处,那些衣衫原是云天脱下的。 他穿上云天衣衫,仍然兀自在那阵阵发抖,一方面夜里山上极冷,此为防寒。另一方面,见过云天的神异,他把云天的衣衫穿在身上,想着洞中若是还有什么怪异,这套衣衫只怕是自己唯一的护身符。原来是寄希望于云天的衣衫也有着神异之处。 这时,洞口又传来那几人的声音。 “刚刚这里好像有动静。” “想必是那个无胆匪类!正要出来逃命,听到我等接近这儿,吓得跑进了洞里!” 众人一时轮番做出嗤笑声,讥讽不断,似是要激的洞中的人忍不住出来拼命。 只是里面到底没有动静,众人扫兴之下,都坐在洞口,闲谈起来。 此时月色始出,皎洁月光往洞中探去,裘千丈心里叫苦,又往洞里挪了挪,蹲抱着身子,只盼那位高人赶紧回来。 第46章 无题 华灯初上,临安城中一片繁华。 云天行在其中,不一时穿过人群,来到一处街上。 这边行人稀少,尽头一个府邸,上书鄂王府三个大字。 云天来到鄂王府门前,拉动门环邦邦敲了两下。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里面是一个相貌英武的青年。 “说了不要再来,这儿不收礼!”他未及细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岳氏家风很好啊!”云天笑着说道。 那青年这才发觉,敲门的不是平日里那些满面油光的朝中官员,而是个面容俊朗的年轻人,连忙告罪道:“认错人了,抱歉抱歉!” “没事的,可以理解。” “嗯,不知阁下何人,又何事来此?”青年抱拳道。 “特来物归原主。”云天拿出一本书,递给青年。 “这是......武穆遗书?!”青年面露惊容。 他连忙翻开,看了一阵,没一会儿手上颤抖:“竟是真的!” 说完抬头,只是眼前哪还有什么人影。 铁掌峰上,议事堂中,此时灯火通明。 一群帮中干事正在议论纷纷。 过了一会儿,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帮主回来啦!” 众人闻声你看我我看你,随后不知是谁带头,皆往外头迎去。 眼见帮主跨入大门,他们都上前围在左右。 众人复又行了一阵,回到堂中,云天坐在上首,身前一众人都半跪在地上。 “安排的如何了?”云天沉声问道。 “帮中弟子大多都已连夜下山,估计再过几天时间就能把各处的人都放了。只是这么做......帮主,真要和那边撕破脸皮吗?”底下排头一人回道,脸上明显疑虑之色。 “此事对本帮有益无害,你们只管放心去做。” 众人相看一眼,无奈应下。 其中一人说道:“那个金国来使还在帮中,怎么处置?” “唔,放他回去吧。” “可......万一泄露消息!” “一个小角色,量他也不敢自作主张!” “额,是!” “退下罢。”眼见众人应声退下,云天揉了揉眉毛,演戏太累。 此时,外头又有一人进来,对云天恭敬说道:“帮主,用膳了。” “嗯,走罢。” ...... “这些天打理的怎么样?” 云天走在先前门中大较的广场上,这里还残留着丝丝血迹,是当日被飞出的门板砸中的人留下的。 “受伤的仍然在帮中疗养,死的,我们都给其家人分发了银钱,安置好了。”云天身旁跟着一个帮中干事。 “嗯,回头传令下去,就说以后收拢手脚,别再肆意侵扰百姓和其他帮派,免得哪一天又有什么人来此闹上一场。” 那个干事面露疑惑,说道:“咱们铁掌帮也不见得怕谁呀!再说,这不还有帮主您吗?” “你是要我给你解释吗?”云天厉色问道。 “属下不敢!”那人面露惶恐,连忙说道。 “有些事不要问太过,去吧。” “是!”那人连忙应下,躬身退走。 眼见正午时分,太阳高挂头顶,云天招来一名帮中弟子,说道:“照旧准备一些饭菜。” “是!”弟子应下离去,不一时回来,交给云天一提食盒。 云天随即提着食盒,反身向山上走去。 走了一阵,渐入密林,不见了帮众踪影,他正欲提速,突然脚步一缓,随即轻笑一声,以常人速度迈步上山。 过了一阵,来到先前洞口。 此时正有几人无精打采守在那,他们看见云天,连忙又站直身子。 其中一人迎上来,对云天恭敬说道:“帮主,可是要再送进去。” 旁边几人闻言,从一旁草丛中举出一条长木杆,一段对准洞口,他们随即望着云天手中提着的食盒,显然这些天他们都是这般投食的。 “不用了,你们自去吧,这里以后不用守了。” 几人闻言,面露喜色,他们守了这些天,总不见人出来,从一开始应帮主命令往里送饭,直到现在,不见里面有半点动静。 上下山不方便,成天守在这儿又有些百无聊赖,他们早厌烦了,只是不敢违背帮主命令。此刻见帮主发话放他们走,喜不自胜,赶紧应了下来,恭敬告退,急忙走了。 云天来到洞口,笑道:“出来吧!” 洞中传出一声喘气声,只见一个满身酸臭,蓬头垢面的人跑了出来,正是裘千丈。 裘千丈刚咧着嘴跑出来,还没有什么动作,旁边丛林中传出一道声音:“阁下好手段!竟害得裘某数年经营全打了水漂!” 裘千丈听到,面露惊喜神色,转头看向声音来向,只见那里草木耸动间,猛然跃出一个人,腾跃间来到云天近前。 云天看去,那人长得与裘千丈一模一样,想必就是裘千仞。 裘千仞初一现身,便恨恨地瞅了裘千丈一眼,教他大张着嘴巴,接下来想说的话也一时忘了。 看着裘千仞随即怒色盯着自己,云天没接话茬,笑道:“我道拿个使者刺激一下,不成想果然把你勾来了!” “嘿嘿!你这不是自寻死路么?”裘千仞气急反笑,说完也不再斗嘴,翻手出掌,对准云天。 一阵凌厉的掌风袭来,显然裘千仞动了真火,使出了全力。 云天也手呈掌势,与其对打了起来。 一时两人身如残影,掌风四溢。 裘千丈见势不妙,下山的路又被两人堵住,只好钻进洞里,趴在洞口,静观局势发展。 打了一阵,裘千仞心里早惊疑不定,自己练了这许多年的铁掌功,怎么还比不上一个冒牌货。显然他此时已呈下风。 这些话要是让云天知道了,他只会说,这些不过都是些架势,能打得过裘千仞,全靠一身巨力和强大的反应速度。 又过了一会儿,裘千丈隐隐有些不支,眼神不住往四周查看,显然是要寻机逃走。 云天瞧出,也不点破。 下一瞬间,裘千仞双手出掌,与云天对碰一下,随即借力向后越去,显然是要用轻功逃走。 云天任他而去,只是过了一会儿,才腾跃而起,向下飞去,徒留一个裘千丈,在那兀自呆住了。 第47章 昔年往事 铁掌峰下,密林深处。 这儿奇石陡出,一口瀑布悬挂而落。 湍流声大,掩住了四周动静。 云天站在一边岸上,面前裘千仞满身湿漉漉,刚从水流中爬出来。 刚刚站稳身子,裘千仞看到云天,仰头长呼一口气,虽面对暮春暖阳,心底早已寒彻。 “唔!”没来得及吸气,喉咙冒出一股腥甜,把他呛住,“咳咳咳!” “想不到我蹉跎半生,头顶初现华发,却功败垂成!” 他叹气道,面如金纸。 “你恶事做尽,也该有一劫了。” 连着逃了几回,他始终跑不脱面前这人的视线,似是以为自己今天就要丧命于此,裘千仞深吸一口气,大笑道:“哈哈哈!恶事?你去问问我帮中兄弟姊妹,你去问问!我到底做了什么恶事?”说着,手指云天,语气发狠。 “我知你经历过当年铁掌帮残败的光景,一心为了铁掌帮着想,到底也不是自私之人。”云天一番话说得裘千仞哼哼两声,正这会儿突然语势急转,“可你为了壮大帮派,无所不用其极!这些年来,损人利己的事干的不少!就好比勾结金人,贩运人口!” “不消你说,我自省得!虽说有些不光彩,但我也没断他们生路。便是对于那些被送去金国的人,也不过是叫他们换一种活法。人生在世,哪能事事由己,我不过替他们选了一条路罢了!”裘千仞一拂袖,偏过头来面向远方。 “嘿,可真会巧言舌辩!那你可否听过形势不饶人?今日我便也替你选一条路!” “忍不住了么?哼!想行侠仗义?你怕是找错人了!早知如此,你也不用多费口舌!” “哦?你倒是问心无愧!”云天笑道,见裘千仞面色坦然,随即沉声道,“你说你从未断人生路,那你可还记得,大理皇宫,贵妃之子?” 裘千仞猛然回过头来,死死盯着云天。 “你怎么知道?”随即又释然道,“嘿嘿,便是知道了又怎样?虽然我手段的确狠辣了些,但量他段智兴,到底不会见死不救!” 云天见此,叹息一声:“你又怎么知道他救下了那个婴儿?” “此事皆在我周密谋划之中,断然不能出错!你休要骗我!” “你仅凭自己知道的,就妄加推测!你还是不知道,那婴孩受不住掌力,没多久一命呜呼,南帝也因此出家为僧,那个孩子的母亲也早不知所踪!” 见云天说的详细,裘千仞面露惊疑,收回了方才满脸的桀骜:“你简直胡说八道!”语气已然有些颤抖。 “便让我细细道来,你再仔细品品,到底是真是假!”云天叹了口气,随即将当年的事悉数说出。 原来,昔年王重阳为防自己死后无人能阻欧阳锋,而在第一次华山论剑的次年来到大理,用先天功交换了段智兴的一阳指。 却不料和王重阳同来的周伯通和段智兴深爱的妃子刘瑛有染,并诞下私生子。 裘千仞为了在第二次华山论剑前除掉一个强劲对手,于是打伤南帝段智兴的贵妃瑛姑的儿子,想让段智兴耗费真气救人,来让他无法取胜,却没料到段智兴因大吃干醋未救她子而致其死亡。因心怀愧疚,万念俱灰之下段智兴出家为僧,法号“一灯”。刘瑛自此之后也销声匿迹,不知浪迹哪里。 云天又道:“骄纵之气最是害人!虽然当年你们三人都有这个毛病,但是害的幼儿丧命,其余两人又是一生悲苦,那罪魁祸首却是你!”说着一手猛然指向裘千仞。 裘千仞见云天说得似是句句真切,又一下戳破自己心事,此时被言语相逼,终于站不住脚,后退两步,跌倒在地。 “天底下最深的罪恶,莫过于手刃婴儿!你说你这做的不是恶事又是什么?”云天一步踏出,来到裘千仞跟前,怒斥道。 裘千仞闻言,一时呆住了,回过神来后惨然一笑,大叫道:“我服了!今日就是恶有恶报,时候已到!不消你动手,老夫自行了断!” 说着手呈掌势,向自己头颅拍去,俨然是用上了全部残余气力,势大力沉之下,掌风所过,吹得头发散乱,黑白交杂。 正这时,云天迅疾而动,裘千仞铁掌额头将触未触之际,被云天一手拿住。 “你难道不记得我方才说的话么?一掌之下,你害了三人,想一死了之?你到底是个汉子,怎么有脸做出这种懦夫行径?” 裘千仞大张嘴巴,随即颓然倒下,一副披头散发的落魄模样,倒也不轻易寻死了。 云天见此,叹道:“随我来吧,我来带你去见两位生者。在这之后,你再自行去见那个婴儿罢!”说完,转身走了。 裘千仞缓缓起身,也不言语,就这样默默跟在云天身后。 行了一阵,走到山外官道上,裘千仞忽地脚下一软,趴倒在地。他方才真气用尽,脏腑震动,一路撑过来已经是极限,眼下显然不支。 云天见此,说道:“在此稍待。”随即反身向山上赶去,瞬息不见了踪影。 不一时,只见远处一个模样俊朗的年轻人赶来,肩上架着个哇哇大叫的人,回到裘千仞身旁。 这大喊大叫的人与裘千仞一般模样,浑身脏兮兮,正是在山上苦熬了许多天的裘千丈。 只是裘千丈被放下后,反倒没有了刚刚的慌张神色,显然是看到了自家弟弟,硬气了不少。只是到底有些害怕,连忙躲在裘千仞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年轻人便是云天,他看裘千仞盯着自己,笑道:“才离开一会儿,就不认得我了?” 裘千仞上下一看,面前这人还穿着方才离去那人的衣衫,身形模样以及嗓音却大相径庭,不由惊道:“竟如此神奇!” “装扮么,小道耳,走罢!帮中我已打点好了,你不必挂怀。以后几天,就他照顾你。等你内伤痊愈,我就放他走,如何?” “本是我私人恩怨,不想牵连家人,如此再好不过!”裘千仞应下。 三人走在路上,云天与裘千仞交谈起来,一旁裘千丈不敢插嘴,亦步亦趋跟在裘千仞边上。 “先去家客栈洗洗尘罢,正好你去换身干衣服,顺便也给他收拾干净点。” “也好,这位......” “我道号无尘。”云天想了一下道。 “原来是无尘真人,额,不知真人为何发笑,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没事没事,有什么事,说罢。” “嗯,我观真人晓得这么多事,斗胆问一下,舍妹如今身在何处?” “铁掌莲花裘千尺?” “便是,江湖中人起得诨名,叫真人笑话了。” “各人自有缘法,你只管好自己就行了。放心吧,她过得挺好。” “是我贪心了。如此便好,多谢真人。” “嗯,还有什么事,也一并问了吧,免得回头一路憋着。” “也没什么,只是经过真人提点,想到当年的事。却是不知经历此事的另一人,周伯通现在又如何了?” “他?他总是一副顽童心性,想必不会关心此事,再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这么一回事,当年恩怨倒也挨不着他。”云天不会说,这些年刘瑛行踪不定,就是因着寻找周伯通。因此要想寻到刘瑛,就得先找到周伯通,周伯通此时估计还被困在桃花岛上,说不得他俩以后要往桃花岛走上一趟。 不等裘千仞回话,云天又道:“你问了我,那我也问问你。先前那些运走的妇孺呢?他们如今又身在何处?” “我也曾问过,那金国王爷完颜洪烈与我是做的交易,倒也不会把那些人轻易怎么样。只是听他说过,金国连年征战,治下人口匮乏,土地荒芜,现在偷人过去,是为了振兴内务。” “那是否可以重新收拢?” “怕是不行,早先就被他打散发往各地,此时再难寻着了。”裘千仞叹道。 “如此也罢。”云天眉头微微一蹙,过了一会儿才又舒展开,“强求不得,哎!虽说人无完人,我也不能每件事都做到尽善尽美,不过到底有些缺憾,果真世事无常啊!”叹息一阵。 “真人心怀天下,真大德也!” “嘿嘿,别说笑啦!我这人,只管得上眼前事,人间诸般纷纷扰扰,我只得充耳不闻。大德?远着呢!” 此时,日头稍有些偏西,照在苍翠树叶上,泛起杂乱金光,暖风和煦,带起一阵沙沙声响。 官道上,两旁不时有路过的行人侧目,正中间悠悠走着一个湿漉漉,一个笑吟吟,一个脏兮兮,一行三个怪人,向北而去。 第48章 各人心迹 暮春三月,暖意浓浓,引得人困意渐生。 桃源镇外有一桃源县,此处青山脚下一条河流蜿蜒而过。岸边坐着一个渔夫,他手里握着根鱼竿,脑袋却垂到胸口,双眼紧闭,鼾声阵阵。 正当时,一团凉丝丝水汽乍然袭面,他蓦然一醒,连忙四下张望。 但见周边并无人影,只水面上缓缓漾开几圈波纹,他心有疑惑,手中竹竿却忽然一沉,喜道:“原来是鱼儿!” 随即手中稳住长竿,时放时收,经历几番周旋,眼见得那边力道变小,猛然举起鱼竿,斜向一拉,鱼线那端随即从水里挣出一条大鱼,受力落到岸上。 渔夫见此哈哈大笑,早把方才心中疑虑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走吧。”云天笑了一声,对身旁裘千仞说道。 他俩在渔夫身后山林中,离他甚远,此时看罢,随即转身沿着河流往上游行去。 路上,裘千仞问道:“早先你就要寻找一位山下渔夫,刚刚看到那人,怎么又要避开?” “好叫你明白。段皇爷隐居此地,手下曾经宫中大臣有四人跟随与他,化身渔樵耕读,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刚刚那个便是原来的水军都督,现在的点苍渔隐。” 裘千仞闻言面露奇色。 云天接着又道:“这里山高林密,一灯大师所在庙小人少,兼之山雾重重,难觅踪迹。这四个大臣各自守着一处关隘,若是找到他们,便能摸索出大致路线,见到一灯。” “但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守住上山的路,我们若是不详说来由,只怕他们不肯放行。然而告知实情,因为事出突然,恐怕他们反倒会心生蹊跷,愈发阻拦。不过,咱们要是执意闯将过去,更会生了嫌恶。此番既是你前来请罪,我也有事相求,虽然无法,也只能偷偷寻摸过去。” 说的裘千仞面露恍然,一阵点头。 二人行了一阵,河流渐窄,成了一道小溪。沿溪而上,他俩又穿过一处山洞,眼前突兀一道喷泉,两旁繁花似锦。云天见此,笑道:“看来没走错,正是此处了!” 裘千仞道:“他就在这?” “不是他,是樵子,原来的大将军。”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道歌声,两人看过去,那里依稀一个人影,正提着斧子砍树。 云天道:“这就是那樵子,咱们走罢,莫要叫他看见了。” 裘千仞依言点点头,随着云天,绕开那人,走到一边。 山边陡坡,爬下一条条手臂粗的藤蔓,二人来到这里,云天转头看向裘千仞:“由此而上,到了缓坡,那里就是农夫武三通所在,他原来是大理御林军总管。” 经过先前对证,裘千仞此时不疑有他,见云天说完手抓藤蔓,轻轻一用力,便向上窜了几丈,他感叹一阵,也随之而上,不过到底动作慢上不少。 虽说裘千仞轻功上乘,素有铁掌水上漂的名声,但此时眼见云天比他强上不少,他反倒觉得本应如此。 原来当日铁掌峰上,他几次鼓动真气,催运轻功,都逃不掉,自认云天轻功高上他一等,早就心服口服了。 兼之,他此时越发接近冤家,一时忍不住左想右想,思绪烦乱下,到底没把别的事放在心里。 其实他哪知道,云天压根就不懂轻功,到了现在,能熟练使出的,也不过一门全真剑法,和一本五虎断门刀。 就连先前学的铁掌功,也不过是样子货。 数日以来,云天在途中请教过他几次。裘千仞倒也不藏私,一来铁掌功虽强横难当,且又精妙无比,但修炼起来需要吃得数年苦中苦,才能初见成效。 也就是裘千仞这人,虽然保留了一些为人处世的原则,但是到底心性刚绝。他虽比不上欧阳锋心毒,但能以滚烫的铁砂练功,忍常人所不能忍,把这门功夫练得出神入化,因此实力直逼五绝。 他尽数传授铁掌功全部关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到底,他也不怕别人学了去。只因天底下少有人能将此功练成,古往今来,以铁掌功声震江湖的也就是他一人罢了。他也曾因此,颇为自傲,只觉得最厉害的不是功法,而是自己。 再者,他虽心中有愧,到底不至于寻死。只因先前受云天紧逼,不得已之下才有了欲掌毙自己的行为,自认为起码这样死得光彩一点。现在形势所迫,虽然暂时得以苟活,但还是不能不听命于云天。见云天想要学铁掌功,他自然悉心教导。 云天倒是不管那么多。铁掌功精妙无比,裘千仞又舍得教人,那学了就是。先前改换人身,虽然真气全无,但由于造化之光中早有记录一应功法,使得云天行功得心应手,于是再次练出真气,贯通经脉,也不过数日之功。即使其中的全真心法修炼起来极其缓慢,也不过多耗费了些时日,路途也才刚刚走了一半。 只是马上就要去面见曾经的南帝段智兴,现在的一灯大师,云天得赶紧将自身诸多经脉打通,好容纳深厚功力,方便学会先天功。 他先前早有打算,这一路慢悠悠走来,却不急着赶过去,便是为了营造时间。同时,也是为了顺便学会铁掌功,多贯通几道经脉。 现在接近段皇爷居所,再没时间练习,虽然云天只学会了十之一二,借此打通了零星几条小支脉,但是到底也算有所收获。 他也不急,自己已然把铁掌功悉数记下,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练习。 只是自己虽然功力全复,甚至还有些长进,但离跨入先天功的门槛,还有不小距离。 若是能打通奇经八脉就好了,那样就算得上功入先天之境,彼时丹田真气由十二正经的小循环跨入连带奇经八脉的周身大循环,行功几日,便能轻易加深功力,满足学习先天功的要求。 先天功,先天功,就是有这么一层含义。 云天修炼内功也有些时日,有些常识也顺带了解了,他自知道打通奇经八脉便能有深厚功力,可以练得先天功。但世间少有涉及奇经八脉的功法,只因奇经八脉连通天地二桥,且兵走险路,别说创造此类功法,就是照着此类功法练,也有不小的风险,轻则走火入魔,功废人残,重则气血攻心,当场身死。 再说,当世之人,就是把周身十二正经连带周边支脉打通,也要耗费数十年光景。到时虽能以深厚功力和长年经验减少出现差池的可能,但年事渐长,血气衰落,精力不振,没来得及打通的经脉也已然堵死,哪还有可能打通奇经八脉。 这样一来二去,世间便以修炼十二正经的功法居多,能练到奇经八脉,或者只练奇经八脉的功法,寥寥无几。 云天早先在全真教道经阁中倒也见过几门行走奇经八脉的偏门功法,但是云天也不认得奇经八脉,相关术语更是无从知晓,于是只能硬生生记下,总是没法练。 现在遇到个裘千仞,得到铁掌功,可惜,他到底只是实力逼近五绝,始终达不到那个层次。其实就是因为铁掌功不走奇经八脉,裘千仞虽有经年累月之功,但是没打通奇经八脉,终究比不上先天高手。而五绝个个都是先天之上,功参造化之流,又哪是一般人可比的。 不过就算这样,裘千仞也是云天迄今为止遇到最厉害的人了,就连马钰,亦或是古墓派的掌门,也只是江湖一流好手的地步,哪里比得上实力接近五绝的裘千仞。 云天回转心绪,想到自己,只觉可惜,到底遇不上一位良师,可助自己脱离瓶颈。他转而又想到南帝段智兴,只觉自己突破瓶颈的方法就在这里了。 想到此处,他抬头望去,这会儿两人已经来到一片缓坡之上,这里山雾阵阵,远处突然传来哞的一声,隐约可见一头黄牛向这边缓缓行来,后面好似还跟着个人影。 云天低声道:“这就是我先前所说的那人,咱俩从这边走。” 说着,当先往田地一边走去,裘千仞眼看四周雾气重重,有心借势逃离,只是脚步刚一迟缓,就见云天转头望来,笑意莫名,他想起当日在山中林深处左右穿梭,到底逃不出云天手掌心,此时心底一凉,打消了算盘。 他也曾想过弄出动静,引来他人,却只怕云天恼羞成怒,倒先把他给打死了,眼见越发接近南帝,心里焦灼,仍旧不敢有丝毫多余动作。 他本是刚烈之人,但当时激荡心情已过,又任云天摆布了这么好些时日,傲气受挫下,早就没了寻死之心,见云天要把自己往悬崖边上推,总忍不住想着到时候不知南帝盛怒之下会把自己怎么样。只怕还没见到那位贵妃,就一命呜呼了。 人呐,过了寻死的劲儿,反倒比一般人更加贪生,他裘千仞到底不过一介凡人,也逃不过这般心绪变化。 只是觉得虽然自己到底有些不对,但这么早就死,实在可惜,实在不该。 他没经历过,却是不知道,丧子之痛到底有多深沉,现在还心存侥幸,想借口为自己开脱呢! 云天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总有让他见到瑛姑的时候,到那时再看看瑛姑知情后又是怎样的疯状,也许能对他造成不小的冲击,最好能因此幡然醒悟,发自内心地愿意承担恶果。 云天看过原著,自然知道,裘千仞这厮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醒的,还得多经历几次波折才能治他心中顽固。 又行了一阵,两人来到山路尽头。面前是一条不足一人宽的石桥,横架在两处峰头中间。 云天道:“这条石桥分了好几段,连接七个断崖,过了之后便是一处平地,一灯大师就在那里。不过,桥面凹凸不平,处于云雾之中,又滑溜异常,有几处都已然断开,中间还坐着个书生朱子柳,原来的大丞相,守在断口。不好走啊!” 听到这,裘千仞虽然没有做出动静,但已经面露喜色,他只道云天到这儿便没法了,说不得只能打道回府,想办法再寻另外一人,自己能多活一时,就多一些逃脱的机会。 云天站在裘千仞前面,自然看不见他的脸色,他紧接着又笑道:“不过这也没多少难处,现在已然十分接近一灯大师的居所,我也不怕腾空而起后找不着地方了。你也别再有旁的心思,老实跟我来吧。” 好似知道裘千仞心中所想的一般,把他唬得连忙收住脸上喜色,只是心中疑惑,如此险境,仅他自己,若是不注意,都有可能一个不慎摔落悬崖,更别说前头还有人拦路,想走过石桥更是难如登天。想这位无尘真人即使功力高过自己,轻功也远胜自己,也不至于说出这般莫名自信的话。 那云天到底又为何有这般自信?就连他所说的腾空而起,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自夸轻功了得? 眼见云天抓住自己肩膀,裘千仞放下心中疑惑,此时不必多想,等下就能见得分晓。 第49章 求取先天 接近峰顶,雾气稍散。 只是眼光放的远了,仍旧看不清楚,不过播散声音倒是不受阻碍。 此时雾中正隐约传出一阵读书声,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原来石桥上坐着一个书生,正摇头晃脑地读着论语。 他读了几句,似乎碰上喜欢的句子,又高声再读了一遍。 然而就在他读到一半时,半空突然传来一道短促的惊叫,打断了他的读书声。 书生立马站起,举目四望,但见四下并无人影,他心道不妙,连忙折身往段皇爷居所赶去。 走到石桥尽头,远处平地上一片荷塘,此时并无花开,只一片片莲叶盖满水面。书生目光越过荷塘,只见对面一座小庙前正有两个陌生人,被个小沙弥引入门中。 不知那两人是好是坏,但自己没防住外人倒是真的,他心下愈发焦急。这片水域不大也不小,他若是从旁绕行,免不了多耽搁一时,平时没甚紧要的事,尚且无碍,此时却好似天堑,直把他一颗心给揪住。 书生这般焦急,脚步却是不停,正这会儿就已经来到水边。他此时望着水上荷叶,心道,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心思转瞬已过,他不再多想,集中精力气运丹田,随即纵身一跃,一脚踏在近前荷叶上。 一脚刚落,另一脚已点到更前面一张叶子上,如此迅疾数十步,堪堪在体内真气用尽前,终于又踏到岸上。 书生站稳脚跟,长吁一口气,好在有惊无险,跨过了这段水路。 他驻足原地运转内功心法,数个呼吸后回复了些许真气,随即拔出腰间宝剑,大踏步向前赶去。 经过方才一番周折,虽然比沿着岸边跑来得快,但也已然耽搁了些许时间。他先前见那两人入内,到了现在里面也没什么大动静,心里稍安了一些,于是反手把剑别在身后,挺身走到门前,伸手推开。 门一打开,书生面露惊奇,只见其中一人竟然跪倒在陛下身前,且脸上显露出既庆幸又羞愧的神色,端是复杂无比,教书生看得心中不明。 另一人此时正站在一旁,似不在意有人闯了进来,也不转头望去,仍旧面对着跪倒那人,口中说话声不停:“既然一灯大师愿意放下过去,不再追究,我也不会在这里继续难为你。” 又转头对着一灯说道:“大师慈悲心怀,愿意凭一己之力扛下诸般恶果,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再强行干涉,就由着大师的意思。” 说到这里又回头对准跪着的人:“大师愿意接过手来,亲身带你去桃花岛,由他亲自了结因果,那此事就再也与我无关了。不过你也不要心生侥幸,到时候就算大师愿意生受仇怨,只怕那瑛姑也会把你当做第一个要杀的人。到时候,是进是退,没我做主,你就自己好好度量吧!但是,我只要你记得,你这次是去请罪,不是再去害人性命!” 说到最后一句,只看到跪倒那人全身一颤,连忙低头掩面,默然不语,显是被说的羞耻之心泛滥,一时不敢再见人。 眼见陛下抬起头来端视面前几人,道了一声“善哉,自有我一路照看,不会出差池的”,书生连忙反身把门关上,同时不着痕迹地收剑入鞘。之后,他转身来到陛下身旁,正对面前两人,只见站着的那位身着青色道袍,头戴混元巾,是个五官俊朗,面容阳刚的青年才俊,教人不由心生亲近之感。 他又转头望向跪倒那人,但见此人身材矮小,颌下一片灰白胡子,反倒一双大手,满是老茧,厚实异常,很是奇特。书生忍不住望向那人脑袋,只见其人额头两侧太阳穴高高鼓起,这是功力深厚的表现,此人显然是个练家子,书生暗道果然。 他如此想着,又转头看向先前那个年轻人,此时那人正含笑回望过来,书生微微点头回应,顺带也望向那人头侧。只见那两处也是高高鼓起,书生禁不住面露诧异神色,这人如此年轻,竟也有这等功力,怪哉! 他却是不知,面前这人的一副身躯并不是由母胎而来,因此经脉虽然不是彻底贯通,也并不如何堵塞。又兼体内有超凡之能,因此把一身真气练得深厚根本费不了多少时间。差只差一部能打通人身大小全数经脉的功法,不然早就武道称神了,又哪里只是眼下所谓的功力深厚。 正在书生观察之际,上首身穿粗布僧袍的一人,爽朗笑道:“这是我以前的朝中大臣,唤作朱子柳,现在屈身于此,甘愿当个书生。”这人两道长长的白眉从眼角垂了下来,面目慈祥,眉间虽隐含愁苦,但一番雍容高华的神色,正是南帝段智兴,现在的一灯大师。 面前那位年轻人见此,对着书生拱手说道:“早就知道渔樵耕读,其中有一人原是大理国的大丞相,文采斐然,功力更是超卓,位居四人之首,此时见着,果然非同一般!”上来就是一顿夸赞。 书生心里明镜似的,到底不会两句话就飘飘然,只是那人所说正好戳中书生痒处,心情舒爽之下,书生客气回道:“过誉了过誉了!”他见陛下与这两人交谈甚是和气,且说的没头没尾,竟如同自己反倒一个局外人似的,倒也不再有提起两人为何偷摸上来的念头。 他谦虚一阵,心里到底有些疑虑,此时趁着相互介绍之际,便问道:“不知两位?” “哦,我叫云天,道号无尘,是全真教下一位弟子。”却没直接说自己是门派弟子,只言明是道教全真一脉底下。 “原来是全真门下,竟然是如此的青年才俊,幸会幸会!”书生也反过来奉承一番,随即对着正跪在地上,默然不语的那人,奇道,“这位?” 云天笑了一声,接道:“这是......” “这是我的一个故人,现在有事找上我。念在往日交情,往后一段时间我得带他出去一趟。”云天刚开口,被座上一灯大师抢了话头,“你先出去吧,回头两位出来,你再好生招待。”说话语气带上了些不容置疑,显然是拿出了一点当年做皇帝的架势。 “......是!”书生虽心中疑虑加深,但他一向把陛下放在心中首位,此时不得不从,无奈走出门外,把门关上后,却也不停在外头,反倒渐渐走远了。 “前辈真是宅心仁厚!想是不愿牵连臣子,才不得已强行赶他走。”云天看出一灯此举有些无奈,为他开解道。 “到底都是心向着我的,要是知道了此番原委,还不得死死把我护住,叫我如何动身?已经跟了我半辈子,又蹉跎了这些年,更不敢让他们和我一起去死。此事本来因我而起,不能连累他们。”一灯说完,叹了一声。 裘千仞原本静默,此时听到一灯最后一句,连忙颤声道:“不,不要再这么说了!” 云天冷笑一声:“你倒还有点羞耻之心,难得!” “哎,人不可一时而论。我这些年尚且还不如他呢!不然怎么会躲到这里?现在我也是想通了,与其担惊受怕地煎熬下去,不如亲自去找她,死有何惜?当年那孩子的命到底换不回来了,只盼我这一命,或许能减轻孩子母亲的苦楚。”一灯柔声道。 他感慨一阵,复又望向云天,笑着说道:“还得有劳与你,不然又不知要苦等多少年。全真教真是名门大派,弟子高风亮节,侠肝义胆,今日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云天闻言,有些赧然:“嘿嘿,来找大师,却也并不是只为了了结陈年公案。我带裘千仞过来,其实是有私心,想要做个交易,大师莫怪!” “哈哈!小友倒是坦诚得很,这没什么打紧,你也不必难为情。你既是王重阳门下后辈,又帮了我最大一个忙,要什么都不为过,我也理应随你,只有一条,此事不再牵连他人便可。” “自不会连累别人。小子想要的,是当年祖师用来交换您的一阳指所给的先天功。”云天恭敬道。 “当年王重阳没有留下功法秘籍么?门派中也没人学?”一灯奇道,他只记得当年王重阳为了留下一个克制欧阳锋的人,只因他的一阳指正好克制欧阳锋的蛤蟆功,于是专门寻了五绝之一的他来传授先天功,以提升他的武功,加大一阳指的威力。 一灯却不知,王重阳当时虽只说不传周伯通,但实际上别说周伯通,除了南帝段智兴,他竟未曾把先天功传给其他任何人。 云天说明关窍,又道:“我此次主要是为了记住它弄懂它,练是不敢练的,只因功夫还不到家,要先把它带回师门。”这些倒是真心之言。 “嗯,这本是王兄的东西,也该回到他的后辈手中。照理来说,我本就该还给全真。此番你又相助与我,我也要回礼才是。念在娃娃你心向正道,我更应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在行侠仗义的路上更进一步,你且随我来罢。”说着,起身离了蒲团,转身向后面一处竹庐行去。 他原先旁边另有一张蒲团,上面坐着一人,肌肤黝黑,高鼻深目,显是天竺国人,刚刚在一旁全程闭目坐禅,云天心道,那就是精通梵语的天竺僧罢。 这般想着,回过头来跟上一灯,云天到底不太清楚一灯接下来要做什么,应该不是像原著里给黄蓉疗伤那样,也给自己点穴吧,自己也没伤病呀,用不着那样。 两人走后,裘千仞在地上跪了一会儿,心思已然有些活络,几个呼吸之后,他终于忍不住起身,想要去竹庐探知究竟。他见庙内静立一个小沙弥,旁边一个异国僧侣也兀自打坐,不问外事,于是径直走向竹庐。 来到竹庐外,他靠近窗户,把眼一瞧,只见一灯正在拍打云天周身穴位,身形如龙,矫健异常。而云天正双目紧闭,抿住嘴巴,全身热浪滚滚,他一幅十分痛苦的神色,像是在承受常人所不能忍的事一般。 裘千仞见此,心里纠结起来。 早先任云天压迫,他心里积攒了不少窝囊气,但奈何云天功高一层,自己打是打不过的。现在他正处在重要关头,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好时候。但是,一灯先前所作所为教裘千仞心生羞愧,再者,云天先前带他腾空而起,直飞数十丈远,就算将其当做轻功,依旧惊世骇俗,叫他心生畏惧。他挣扎一阵,终于放弃了雪耻的机会。 不过,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几人的呼喝声,及至近前,当先的就是那个书生,后面跟着三人他今天也才见过,正是渔樵耕读四人。 原来,先前书生离去,却是为了寻着帮手过来。 裘千仞心里一阵怪异,到底不知这几人自己能不能打退,只怕没法逼退,反倒让自己又多落了一个罪状,就怕云天知道后反悔,选择继续一路盯着自己,自己还得受着窝囊气,日后逃脱的机会更少了许多。 因此,此时自己倒不方便脱身了。 不得已之下,他装作守在门口的样子,心里却愈发古怪,直道这叫什么事嘛。 第50章 八脉贯通 此时屋外几人如何纠缠,云天也管不着。 他只是牢记一灯方才的告诫,紧守心神,控制周身不出现一丝异动。 然而一灯点在他穴位上,真气吞吐间,云天只觉全身一会儿冰冷无比,一会儿十分燥热,好似待在炼狱之中,痛苦异常。 他又不能将念头收回琉璃血中,只怕到时候身体不受束缚,做出下意识的反应,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于是这一阵工夫,云天几乎用尽全数精力,专心抵御周身异状。 又过了一会,眼见痛苦愈演愈烈,就在云天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身上异状猛然消失不见。 他未及查看体内状况,忙睁眼看向身旁一灯。 只见老和尚闭目长息,正自打坐回气。云天见此,静坐一旁,不做打扰。 老和尚显是恢复了些气力,微微张口轻声说道:“打铁要趁热!” 云天明白意思,应道:“知道了。”随即收拢心思,转而细细感受周身经脉。 一番体会之下,但觉腹部正中一条直线,上至脑门,下至会阴,一股凉丝丝沉甸甸的精气川流其中。又在背部正中,也是一条纵穿上下的直线,另一股暖洋洋轻飘飘的血气上下穿梭。 云天一念初生,将这两股气流微微一带,只觉二者贯通一路,围着云天前后绕成一圈,往复不止。 行了几圈,云天只觉全身上下通透,似与天地共呼吸,又好似褪去经年枷锁,周身异常轻松灵便。 这两股气流连在一起,还不停息,又兀自往周身其他隐秘之处冲去,只是力有未逮,总是冲不开,引得云天心里直痒痒,面上忍不住露出焦急神色。 此时,一旁老和尚休息停当,他睁开眼看到云天神情,似是早就料到此番状况,淡然道:“以我所言行气。”随即点明真气路径与行气方向。 云天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忙照着一灯嘱咐,牵引十二正经内全数真气,几番流转,攒聚丹田之中。 待全身真气都进了丹田,趁着丹田之气一股扩张之力逐渐加强,云天把这一团真气复又引向这一圈直道中。 真气一入其中,好似决了堤的大江大河,随着原先穿行其中的精气血气,在云天脑门会阴之间连着奔腾了好几圈。 几圈下来,随着精气血气的融入,真气越发壮大,开始撼动关隘。 过了一会儿,眼见真气拥塞经脉,经脉稍一扩张,又猛然收缩,真气随之叩关,那几处隐秘场子一下全被贯通,真气随后流转其中。云天细细感知下,竟又是六条大脉,并着一众支脉,他前后一想,心里已然有了些猜测,想必刚刚前后两条直道便是任督二脉,与这六条大脉统称奇经八脉。 眼见真气流势放缓,力道变小,还有好多地方没有打通,云天心中有些焦急,奇经八脉一通,真气有了后路,自己再也不能将真气积压起来,再行叩关之举。 他不由想到体内还有一股能量,于是念动之下,体内藏匿各处的金色能量陡然收拢,附着在真气之上。 云天又猛然加速金色能量的运转,在其带动下,真气复又奔腾起来,与金色能量一同,狠狠冲刷着各处关隘。 随后,好似耳旁轰隆声响,云天体内一下被冲开百余道支脉,他见状欣喜,欲再接再厉,打通更多经脉。 只是稍一牵动真气,全身经脉无不酸痛,云天一惊,连忙收功。 他心有疑惑,随后细细一想,很快想通关键。 想是经历数次真气奔腾冲刷,经脉已然支持不住,再加上金色能量在助力真气的同时,又有不少融入其中,进一步壮大了真气,经脉又遭挤胀,因而此时再难行功。 想通后,云天睁开眼,发现竹庐中仅剩自己一人。 他走出屋外,看见一灯正站在外头,其身旁又站着渔樵耕读兼裘千仞这五人。 刚刚专注对付自己体内状况,云天并未留心外头发生了什么,此时只听得一灯说了句:“你们自去吧。” 那四人虽面有不忿之色,到底带着裘千仞走了。裘千仞走时,脸上隐约一丝尴尬神色,到底不知为何。 见到一灯反身回来,云天将那几人抛之脑后,眼下还是自己的事要紧。 云天想到这里,一灯已然走到他面前笑着问道:“通了几脉?” “奇经八脉,并数条支脉。”云天躬身一礼,起身说道,“多谢一灯大师!” “不必谢,你应得的。”一灯说道,“不过经过方才一阵,我心中有了些疑虑,不知小友可否解惑?” “大师但说无妨!” “不知小友先前是否练习过什么上乘硬气功夫?” “不曾,大师何出此言?” “哎,这就怪了。这么说罢,以我功力,除非对方身受重伤,不然打通其任督二脉根本无需耗费多少功力,只是小友肌肤十分坚硬,经脉深藏其中,因而撼动穴位竟用了我数月苦功。所以,我才有这么一问。” “有劳大师!小子以前的确受一前辈教导,学了点外家功夫,刚刚否认,乃下意识为之,实在不好意思。只是那前辈诸般告诫,叫我不可轻易将此功法告知他人,小子也是有苦难言。”云天心念一动,想着不如借坡下驴,于是改口道。 一灯见此,点头说道:“果然如此,看来我到底没想岔。你也不必为难,既应下承诺,自当遵守,无碍的。” 眼见一灯放下疑问,云天心中也起了个疑惑,问道:“方才他们几位?” “哎,却是我一时不察,让裘铁掌把你们此行的目的与我动身的原因照实说了出来。我那几个臣子一时都劝阻个不停,贫僧也是无奈,只得跟他们商量了一个两全之法,让他们四人与我俩一同前往桃花岛,等到见了瑛姑和周伯通二人,再行计较吧。” “原来如此,这裘千仞,我去跟他算账!” “哎,这本是命数,你也不必苛责与他。算了罢。”一灯劝道,随即又说,“你此番打通经脉,应当蕴养真气,如此数十日之后,待你神完气足,我才能将先天功传授与你,现下且好生回去歇息吧。” 他却是不知,云天早打通百余经脉,兼之体内金色能量的补充,真气更是浑厚无比,早远胜一灯功力了。 不过此事太过惊世骇俗,云天不欲解释,因此便应下了。 第51章 先天功成 修炼先天功须得功力深厚,只因此功周天循环便由奇经八脉而出。 若是任督具通,功入先天,自然很快就能积蓄深厚真气。即使未曾打通任督,也只需功力深厚到一定程度,便可借着先天功寻到丹田内连接任督二脉的窍门,进而强行贯通。 云天先前没有积攒到一定功力,就是寻到窍门也无力撼动。 不过,一灯大师精通一阳指,这是门用来点穴的高深功夫,若是施展得当,点到他人任督二脉上的隐秘穴位轻而易举。 先前一灯已经借用一阳指功力,找准了云天各处穴道,但他却没直接用出一阳指,只是以掌拍之。 他后来在传授云天先天功并讲解奇经八脉各处穴道时,也说明了内情。 原来,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海,为人体经络主脉。 一灯若是用出一阳指,指尖劲力吞吐,即使将力道极力收小,以点破面之下,自身真气也很容易进入云天任督二脉。而云天当时任督并无半点真气,一阳指劲力不受阻挡,只会藏身精血汪洋,从而遁入云天体内。那任督二脉又是兵走险路,一阳指劲力因此很大可能会扎根深处,再难被寻得。 这是一大隐患,日后若是一个不小心将其引动,说不定会出现在体内何处,只怕酿成大祸。因此,一灯强逼真气离体疏散遍布掌上,进而拍打云天任督二脉各处穴道对应的体表之处,禁绝真气进入云天体内的同时,借力打力,通过刺激穴道舒张,牵引云天体内精气血气自行涌动,进而疏通任督二脉。 也亏得云天先前已然打通了一些支脉,功力积攒到一定程度,不然即使真气灌入任督,也很难走到尽头,极易半途而废。 不过他到底还是成功了。 而且也正因任督乃人体阴阳之海,所以,习武之人常言,任督二脉若通,则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通。云天先前接连贯通奇经八脉,正是应了此言。 不过这却是古人给出的说辞,到了当下南宋年间,常人任督二脉贯通后,八脉打通的确水到渠成,然而所谓百脉具通,那只是无稽之谈,正常人顶多再冲出数条支脉就了不得了。 到底古人为何会说百脉通,却是不得而知了,后人大多猜测,百脉估计是个虚数,并不是真的指一百条经脉。 云天不知道事实是否的确如此,只因他并非纯粹人身,精气血气相较常人多了好几倍,因此当时还未借用金色能量,就已贯通数十支脉。 若是古人所言夸张了,那眼下云天的特殊状况倒也可以用自身体质特异来解释。 不过,如果是今人的猜测有误,那就有得说道了。 此事离自己尚且还远,暂且放下,云天现在别说天下武功,仅仅神功也才见了一门,而且在一灯几日教导下,今天才刚刚全数理解透彻。 此时,云天盘坐竹庐蒲团上,双手搭在脐下三寸关元穴处,这里是下丹田所在,内功真气汇总的地方。 他闭目轻呼,待两肺再无空气残余,随即长长吸一口气,屏息不动。 此时表面看来云天已然再无动静,但体内早就幽然起了变化。他照先天功所示,观想刚刚吸进来的空气似乎被自己攒成一团,往下丹田压去,同时以特殊路径牵引周身真气收拢丹田。 在两股气息相触之时,云天观想也已然到位,他立马疏散丹田之气,又以方才路径,往十二正经中涌去,借着观想之力,好似不是牵引真气,而是压迫之,使得真气流速颇快。 真气受此一激,猛然倒灌下,顶入经脉末端,引动云天周身一阵风起。原是真气通过经脉末梢,已然接近体表,云天周身毛孔骤然大开,自行呼吸。 到了这一步,还未真正进入先天功的周天循环,不过已然不用张口呼吸,虽算不得内呼吸,但也已然十分了不起了。 周身毛孔大开下,云天体内精气血气一时活泼起来,躁动异常。 真气到了尽头,经由云天主动牵引以及自身反弹之力,复又向丹田行去,一路上,被精气血气沾染,先前流入阳脉的,返回时带上了一丝暖暖的血气,而由阴脉返回的,带上了一丝凉凉的精气。 真气尽数回到丹田时,已然隐隐分为两股,一者属阳,一者属阴。 阳气被云天引入身前阴海任脉,沉入一片厚重的精气,继而随之一同往奇经八脉中其余三条阴脉走上一遭,返回到任脉中时,内里一点阳气精纯异常,外面一大团尽是阴气。 先前丹田阴气也是如此,回到督脉时,内里一点精纯阴气,外头也裹挟着大量阳气。 方才云天所做,须得分心二用,端是艰险无比,好在较为顺利,现在两股真气复归任督二脉,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云天心念一动,两股真气具被牵引,同时往头上灌去,一时撞在眉心泥丸宫处,竟未曾引发震荡,不四散也不倒灌,反倒如水**融般,静静黏合,悠悠旋在一块,不一时竟化成了个太极阴阳图。 一时间,似有什么变化随之产生,竟有星星点点难以感知的隐秘事物从那旋气团中揉出,融入云天脑中。就这一刻,云天心思骤然活泼起来,心里总隐隐觉得以前对那些武功不明了的地方,此时自己只要稍稍一过脑子,便能尽数想通。 不过他到底不敢分心,此事待会儿再说,现在正是开始先天功周天循环的时候,最是要紧。 感知到随着那隐秘事物的产生,两点精纯阴阳二气逐渐消失,气团转速随之渐缓,整体阴阳真气就要溃散融于一块,云天连忙牵引二气复又往十二正经中流去,阳归阳,阴归阴。 等待又一周天之后,阴阳双鱼再次盘旋一块,趁着内里两点精纯阴阳二气还未尽数消失,云天赶忙从外头两片阴阳气团中各牵引一道真气,又是阳归阳,阴归阴,还照着刚刚所行,一周天后各自补充到阴阳双鱼中。 自此,由阴阳图引动下,体内周天循环自行生发,不再需要云天主动牵引。 先天功成! 随着体内造化之光一阵涨缩,记录下了先天功的行气路线,云天终于得了喘息,不过这时倒叫他反应过来一件事。 原来,自己刚刚长时间的屏息中,因着没来得及牵引阴阳图,使之险些溃散,自己差点前功尽弃。 耽搁了那点时间,自己方才于是一心专注修行先天功,竟没注意到,复又行一个周天之前,因着没有真气刺激,周身毛孔已然很长时间不再大张。 初时,尚且还能用闭气来解释,但是后来,自己竟也没有憋气之感,现在一时竟找不到原因。 又是细细一番思虑,云天想到修习先天功时唯二的异状除了没有憋气之感,就是那个隐秘事物,自己似能感知到有这么个事物存在,但又没有确实的触感。 且随着那个事物的产生,云天发觉那两点精纯的阴阳二气随之凭空消失不见。仔细感知下,只觉泥丸宫中的真气好似一个阴阳大磨,把那两点阴阳之气揉作一块,云天猜想,那个隐秘事物就是由此产生的。 且就是因着如此神异,估计自己能内息生生不绝,也是由此而来。 云天倒也猜想过,自己可能是因着超人之躯,有了长时间的闭气之能。但他以前就试过,自己闭气的时间虽比常人多上数倍,但还远不及行功一周天的时间,因而摒弃了这个猜想。 看来影视剧中的超人被削弱了很多,漫画中的可是能屏息几个小时的。 想远了,云天收回心绪,想到先天功,他又记起自己先前修习的全真心法。 为何当时修习全真心法,能对脑中产生一丝清明思绪的作用。 此时经过先天功对悟性的助力,头脑清明,灵感涌动下,云天一下便想通了以前心中疑惑。 原来,全真心法也是兵分两路,气行十二正经,在下丹田关元穴和上丹田泥丸宫中往复周天,竟无意中隐隐让体内真气染上一丝丝精气血气,到底没化作阴阳二气,也没精纯阴阳二点,只是两团模糊真气,在脑中待了一下,又回到丹田,随丹田涨缩,形成周天循环。 不过长此以往,倒让全真心法练出的真气自带阴阳,功力深厚到一定地步,修习先天功更是得心应手。 不过,全真心法修炼起来缓慢无比,常人数十年之功,也万难触及修习先天功的门槛。而修习其他内功进而打通奇经八脉者,便如五绝这样功入先天的人物,古往今来都不多。先天功就算留在人间,过个一两代,多半也要失传。这也正是除了一灯,王重阳不再对他人传下先天功的原因。 且经此一想,云天还发现了先天功一点不同寻常之处。 原来,全真心法由下丹田涨缩,引动周天,而先天功却是以上丹田阴阳图旋转,引动周天。 据云天所知,一般的内功都是以下丹田为主,从未听说过哪本内功心法竟以上丹田为主。 这先天功当是不凡! 估计也正因此,能产生那等奇异的隐秘之物,起到提升悟性,补充气息的神效。 云天思绪至此,心里火热,他想到了自己还有一股超人之力,不如与精气血气一同加进真气试试。 想到便做,云天心念一动,周身金色能量涌动,窜入先天功周天循环之中。 经历几个周天,云天没有感到惊喜,这超人之力对于先天功,作用不大,但也不小,其将阴阳双鱼壮大了些,从而使得那隐秘之物产生的速度快了数倍。 但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异状了,并没有给云天意外之喜。 他细细反思一阵,到底还是明白了。 超人之力本质并不特殊,其只是生物体吸收恒星辐射能,转化成为的高级生物能。与人身精气血气差不多,并非真正的阳火真精,没有特殊作用。 只因它是直接从太阳中汲取的能量,从这点看来自己与那些植物倒是一样。而精气血气却是从食物中获取的能量,到底也算是间接获取的太阳能。且两者都是从肉体中生发出来,所以超人之力与精气血气本质并无太大区别。 云天想到这里,自嘲一笑。 自己倒有些贪心不足蛇吞象了,本来有一灯帮助,轻易打通奇经八脉。又有金色能量助力,打通百余支脉,最后借着它更能加快隐秘之物的产生。 自己已经赚大发了,还有什么不满的。 云天思虑一番,想到一灯大师,觉得此事本就多亏他,不然自己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就能打通奇经八脉,习得先天功。 还是应该前去道谢一番。 云天随即起身,只是刚一站直,门就被打开了。 第52章 梵语佛经 竹帘掀开,云天望去,开门的是那个小沙弥。这时,只见他合手一礼道:“施主,师叔有请。” 云天微笑应下:“有劳了,这就去。”随即起身,拍打一番身上道袍,待捋直后,跟在小沙弥身后出门前往庙中。 两人行了一阵,入得庙内,此时一灯已然站起身子,而那位天竺僧仍在一旁打坐。更旁边站着渔樵耕读并裘千仞五人,俱都背着行囊。 渔樵耕读四人仍旧一番不太高兴的神色,看到云天,也只是闷闷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而那裘千仞此时神色不属,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云天向那四人点了点头,也不管裘千仞,径直来到一灯面前,拱手道:“大师这就要走了,让云天送你一程吧。” “小友不必操心。既是先前说好的,你当下还是留在这儿打点行装吧。随后还得麻烦你一路跟着我的师弟师侄,让他们安稳前往天龙寺。” “大师此言,折煞小子了。我自当尽心尽力,一路护送,大师放心吧!” “哈哈,如此我也可安心离去了。小友,在此拜别吧!” “恭送大师!后会有期!” 随着一灯与天竺僧道别后,带着裘千仞离去,渔樵耕读四人也纷纷与云天拱手拜别。云天回礼后,眼见他们向山下而去,转过头来面向天竺僧和小沙弥两人。 天竺僧此时已然睁开双眼,手中摩挲的佛珠也收回了腕上,只见他面色**,双手合十,对云天躬身一礼,嘴里咕噜一句,不知在说些什么。 天竺僧话音落下,一旁的小沙弥随即也对云天合手一礼道:“我师父说,有劳施主。不过,这一路我们准备步行过去,因此估计耗时颇久。几年前从天龙寺而来的时候,就走了三个月。施主要是觉得不方便,只消把我们送到山下就可以了。” 云天闻言笑道:“不必客气,这是我先前就应允的,自当守诺。再者,云天对这梵语也有些兴趣,正好一路上请教大师,排解枯燥。” 小沙弥将云天的话又用梵语复述了一遍,天竺僧听完,脸上疑色骤起,直直望向云天,又说了一段话。 小沙弥随即给云天解释道:“师父问,梵语艰深无比,寻常中原人见了,理都不愿理,不知施主为何有了兴趣?” 云天听完,心道这天竺僧虽貌似木讷,实则精于人心,他知道自己不是纯粹想学梵语,故此才有这么一问。 思绪至此,云天心道跟这类人打交道,须得诚心实意,于是正色道:“小子先前寻得一本古籍,只觉珍贵异常,想要弄懂书中内容,奈何其中尽是些梵文,只记得前面一句是‘斯里星,昂依纳得,哈虎文钵英’,到底看不懂,因此才有这么一说。”说的半真半假,但是满脸期待的神色倒是骗不了人。 那天竺僧听完小沙弥转述的话,面露异色,随即看了云天一眼,低下头来,又说了几句。 小沙弥道:“想学梵文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一来梵文极其复杂,教授起来十分枯燥,怕你因此中途放弃,倒成了我俩的罪过。再者,眼下我们除了随身几本佛经,更无梵本用来教授,而你是道家子弟,只怕你介意于此。” 云天闻言笑道:“大师放心,我别的本事没有,耐住枯燥一心钻研倒是很在行,我也并不在意学习佛经,心中自然无碍。”说着,云天心想可不是么,当初自己能搞出一大堆专利,靠的可不仅是聪明的脑袋,更有一心钻研的耐力。 小沙弥随后又是一番转述,天竺僧听完微笑点头,显然是应下了。 云天见此,笑道:“如此,多谢大师。不过此事得暂且稍后,眼下还是要抓紧收拾一番。山上余粮本就不多,他们几个这么一走,再无人送粮食上来,咱们得早点动身才好。”他后面一段话却是对小沙弥说的。 小沙弥见此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师父与我都不会武功,没人带着就出不去这儿,那田地又全在半山腰,怎么也过不去。不然,呆在这儿不也一样,又何必去往天龙寺。” “小和尚一颗佛心,难得难得!”云天道。 “施主勿要打趣了,咱们这就去收拾行李吧。” “也好。”云天笑两声,随即和小沙弥同对天竺僧行了一礼,走开各自收拾去了。 其实云天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主要还是在帮小沙弥的忙,收拾一众衣物书籍之类的。 过了一会儿,两人各自背个箱笼,随后紧闭庙门,带着天竺僧来到了石桥前,云天一声“抱紧”,随即把两人架在臂膀上,脚下作势一跺,随即轻轻飘起,越过了这一段石桥。 小沙弥和天竺僧显是修习佛法日久,心中既定,也未曾显露惊慌神色,云天暗赞一声,随即脚下不停,带着两人往山下行去。 身后池塘并着屋舍,具被下面一片山中雾气给围住,常年累月都是如此。此时最后几人离去,这里终又隐没于世。 ...... 秦岭往东是终南山全真教,往西却是嵩山北少林。 时值大暑,路上行人多是薄衫或短衫打扮,仍自挥汗如雨。 寺庙前,香火烟气厚重,毒辣的阳光使得这儿愈发热浪滚滚,雾霭翻腾下越发呛鼻,然而往来香客仍旧络绎不绝。 此时,一个士子打扮的人,正被庙中理事的和尚引路往庙宇后边带去。 两人行了一阵,香烟散尽,四周葱茏古树越发繁多,屋舍遍布其间。 这时,士子望向面前远处,那里站着一个僧侣,及至近前,是个面容和蔼的中年和尚。 “师叔,人带到了。”理事和尚说完,见中年和尚说了句“嗯,你先去忙”,于是又施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 士子礼毕,复又转身看向面前中年和尚,只见他双手合十,微微点头说道:“居士,贫僧有礼了。” 又是一番行礼,士子笑道:“鄙人云天,临安杭州人士,平生最喜研究佛学,久慕少林佛学经典浩繁如烟,此番历经长途跋涉,终于到了。有幸得见大师。” “哈哈,大师二字可不敢当,早早就听闻有一善士等在外面,贫僧事务繁忙,辛苦施主等待半天了!”中年和尚先是一番告罪,随后问道,“刚刚听施主说喜欢研究佛学,想是造诣颇深,不知研习的是哪几部?” “云天所学不多,且仅限于大乘佛经,乃是《楞伽经》《摄大乘论》《华严经》《十地经论》《法华经》《无量寿经》《六祖坛经》《阿弥陀佛经》这八部经书。” “哦?竟如此之多?若确实全数学会,倒也真的很了不起。对了,贫僧往日事务繁忙,诵读经文时总有些不明了的地方,正好你来了,不如先为贫僧解解惑吧!” 这和尚说完,还不等云天出声,就把云天上述八部经书中各处疑难点说了出来。 云天心道,这和尚在考验人呢,不过也难怪,自己此番说是求取阅览佛经,那就少不了往少林藏经阁走上一遭。 为保万无一失,先行试探一番,若真是寻求佛学来的,再行分说,如此行事才是正理。 不过,好在云天先前跟着天竺僧学了仨月梵文,顺带也把这八部佛经学了个通透,因而此时对答如流,好似真的常年用心于此,才在心中积攒了这么多佛理。 那中年和尚问了几番,眼见云天毫不胆怯,且越说越投入,大有一副要和他谈论几天几夜的架势,和尚说自己事务繁忙,此话倒是不假,当下逐渐信任云天的同时,因着耽误了些许时间,心里已然有些焦躁。 只是看云天慕名而来,且精通佛学,又亲近少林,不好得罪,因而不得已之下,只得又陪了一阵。只是这一阵他已不再开口询问,倒是云天,嘴里好似舌绽莲花一般,佛理一个接着一个,好似要说个没完没了。 和尚心中再也耐不住焦虑,轻轻咳了两下,云天随之停下,不再讲经说法,只是脸上一股疑惑神色。 和尚满脸尴尬,讪笑道:“施主佛法高深,果真是我佛有缘人!只不过,小僧事务繁忙,这会儿没有管事,只怕寺庙前已经乱成一团了,不得已之下,打断施主说法,还请多多包涵!” “哎,无碍的。还是我劳烦您了!”云天一副扫兴的神色,却又紧紧抿住嘴角,显然是在极力憋着笑。 “额,这样吧,既然施主是来研习佛经的,不如随小僧前往我少林藏经阁中,那里是我少林寺经文最多的地方,定能让施主满意,也算是小僧为方才无状打断施主做出的一番赔礼!”和尚有些不好意思。 “那......也罢,哎!请带路吧。”云天叹道,满脸可惜的神情。 中年和尚又是一番告罪,随即当先一步,引着云天再往少林寺里面行去。 云天一路憋着笑,有几次忍不住,咳了两声,复又引得中年和尚面露疑惑地回望几次,云天只道早先在寺前待得太久了,有些烟气积压在了肺里,咳嗽两下就好了。 和尚听完,满脸不解地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随即又是一番告罪,结果把云天憋得更狠了,又连着咳了好几声。 这一下,把和尚脑袋都咳的几乎缩进脖子了,直让云天憋得好生辛苦,就要忍不住的时候,突然被眼前场景吸引了目光。 此时他俩已经来到了藏书阁外,这里一片空地,旁边一个老态龙钟的僧人,手拿扫把,正在缓缓扫着落叶。只是他一步一行,颇有章法,好似丈量方寸一般,每步距离几乎不差分毫。 云天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惊疑不定,这不会是天龙八部里的那位扫地僧吧? 第53章 藏经阁中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被云天否决了。 天龙八部发生的年代距离当下少说也有百年,当时扫地僧就已然百岁高龄。金庸武侠世界又是典型的低武世界,常人即使武功再高,又怎么可能活到两百以上。 云天正想着,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老僧转身望了过来,对着云天微微一笑,合手行礼。云天一惊之下,连忙还礼,又赶紧调整自己的状态,装作一副放松的样子,跟着前头的中年和尚,走到藏书阁门口。 云天一路上虽然表面装作淡定,但心里仍旧禁不住回想方才的一幕,就连中年和尚如何道别离去的,也不知道。 他在门口驻足,但身边经过的人可不管他,他们眼见云天原地不动,挡住了门口,于是拍了拍云天,嘴里说着“阁下莫要挡路”之类的话。 云天回过神来,连忙抱歉让开,正这时,一旁走来个瘦削和尚,对着云天又是一番行礼,待云天还礼后,随即说道:“施主可是有什么难事?”想是见云天呆了一阵,于是上前,有此一问。 “额,久闻少林寺藏经阁神秘异常,想是个清静宝地,却不知为何有如此多的人往来于此?”云天说这话,一来是为了掩饰方才心中的思虑,再者也的确是他这会儿放眼四周后,发现这里很多都是寺庙外的普通人,心里刚刚产生的疑问。 瘦和尚恍然一笑,无奈道:“自贫僧看管藏书阁以来,已有十数年头,像施主这样询问此类问题的人,遇到的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 “哦?原来是藏书阁长老,那长老可愿为鄙人再行解惑?”云天恭维道。 瘦和尚之所以提出自己管理藏书阁已有十多年,且遇到了许多前来询问的人,其实还是因着自己多少与藏经阁沾着边,长久以来少不了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 他既一副虚荣心,自然十分需要别人的认可,此时见云天如此上道,受用之下,欣然笑道:“长老二字可不敢当。不过这也没甚要紧的,你既然想知道,说出来又有何妨。” 两人站在门旁,一个说,一个听,往来的人也不去管他俩,藏经阁内另有几个和尚招待来客。 经过瘦和尚一番解释,云天终于弄懂了其中内情。原来,闻名天下的藏经阁并不是二人所处的这间,而是在另外一处。 少林寺被天下人称为中原佛教禅宗祖庭,靠的不是数量繁多的武学典籍和层出不穷的高明功夫,而是浩如烟海,博大精深的佛学经典。也只有江湖中人,才会把少林寺更多地看做天下武功的集大成者,给了个俗语叫做“天下武功出少林”。 藏书阁也是如此,它的大名不仅叫江湖中人如雷贯耳,更让平民百姓都人尽皆知。只因少林藏经阁有两处,一处放着部分佛学经典和大量武功秘籍,另一处就是云天当下所在,里面尽数都是佛学经卷。 教江湖人知晓的,是存有武功秘籍的藏经阁,轻易不让人进去,最是神秘异常。而让平民百姓知道的,是眼下这个藏经阁,其实照当下的状况来看,还不如说它是个图书馆。 只是江湖上的说法,不经意中传到了民间,于是每年总有那么几个初来此地的人搞不清楚状况,问及此事。 瘦和尚解释完,又笑了一声:“其实往日过来的人也并不多,不过许多年下来,这里的经卷被翻阅的次数也不少了,多少有些磨损。然而这边大部分佛经都是从古代传下来的原本,须得妥善保管,因此前些时候,我少林寺给了一个赚工钱的方法,便是叫周边寒门的读书人,过来帮我们抄写经卷,连带另一处藏经阁中的佛经,到时候也会拿来让人抄写。” 瘦和尚环顾四周,接着说道:“等所有佛经抄写完毕,就是紧闭此处大门,妥善保存古籍,再把新抄的佛经带到别处,另外再开一间藏书阁的时候了。眼下这边大多都是来抄写经文换取工钱的。” “哦,原来如此。只不过,鄙人心中有一事不明,冒昧问一下,为何你们不自己抄写呢?竟不怕外人把古籍偷了去?” “施主聪慧,问到点子上了。”瘦和尚客套一番,笑道,“好叫施主得知,我嵩山北少林身为禅宗祖庭,平日里来此的,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都数不胜数。我寺虽地广僧多,即便分出来不少理事的僧人,也总是忙于接待,更没法抽出时间抄写经文,于是才用了这么一个法子。” 瘦和尚转而指向藏经阁内几名理事和尚,又接着道:“他们几个其实原本都是达摩院的弟子,也就是武僧。因着常年习武,感触敏锐,此番前来相助,就是为了帮我看住往来的人。因此,这里还真就不怕有人做那偷书贼。”说着,脸上满是得意神色。 云天见此无奈一笑,又是一番恭维,随即看向那几个武僧,发觉他们头侧太阳穴果然鼓起,这瘦和尚说得不差。 云天几句好话一说,那瘦和尚显然开心,连忙谦虚几句,但脸上神情是骗不了人的。云天见此,心道时机成熟,于是趁热打铁向瘦和尚提了俩请求。 一个是想在藏书阁附近找个借宿的地方,准备常住寺中,又说银钱少不了,叫瘦和尚放心。 另一个,是免费帮忙抄写经文,报酬是可随意借阅古籍。 好久都没人愿意这么长时间的听他显摆,更别说听得如此认真,还时不时恭维一番,瘦和尚正值高兴的当口,于是主动帮云天安排了附近一间空置的屋子。又拍胸脯打包票,说是一定关照藏经阁内几名武僧,言明只要云天不出这藏经阁,他们就勿要阻拦他借阅古籍。 云天一阵道谢,随即进了借宿的屋子,放下背上的包裹后,复又来到藏经阁中。进去后,不去打扰正在招呼他人的瘦和尚,云天照着其他人的模样,也向一个武僧要了纸笔,随即找了一处空位,坐下来对着面前摊开的古籍,手中毛笔自一旁砚台中沾了沾墨,誊写起来。 笔尖一落,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眼见得天色暗淡,周围大多数人俱都把今天要抄的量给写完,出了寺院回家去了。 察觉身旁有人靠近,云天转头看去,原来是先前那个瘦和尚,此时显然是得了空,来到云天身前,笑眯眯地对着云天说道:“施主,时辰到了,眼下还有半个多时辰,这里就要关门了,想要去看古籍的话,抓紧时间吧,以后每日都是如此了。” 第54章 佛说有缘 灯火黯淡,人影模糊。 云天正安静翻阅一本《楞伽经》,一旁传来脚步声。 来的是瘦和尚,见云天放下手中经书转头望来,于是施礼道:“善士来了有些时日了吧?有件事贫僧却是忘记相告了,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以后这里要关上了。招待不周之处,望请见谅!” “长老不必如此。”云天笑着,扶住瘦和尚手臂,脱手之际,往他袖口里塞了一整块银锭子,随即笑着拍了拍瘦和尚肩膀。 “这......”瘦和尚虽一副不解的神色,却没有还回银锭的意思,反倒把袖子往里兜了兜,脸上忍不住现出一丝笑意。 “在下想要一观所有《楞伽经》古本,奈何听闻有一部分早已被他人抄录完毕,送回另一间藏经阁中了,这次是想请长老帮忙通融一二,好让鄙人去好生观摩一番。” “可是......”瘦和尚听闻此语,有些为难,却又始终揣着袖里那块银锭,没有撒手的样子。 云天见此,心道有戏,于是叹了口气道:“哎,我这些时日以来,见到一众武僧和那些前来打短工的,无不对您恭敬有加,想来长老德高望重,才能让连我在内一众人等都敬服不已,于是想着在下一点小小的心愿,长老定能慈悲为怀,不吝施恩。” 眼见瘦和尚脸上纠结神色愈重,云天心道得加把火,于是还未等瘦和尚寻着说辞,又是叹了口气,立马接着道:“在下身无所长,只有这么点黄白之物,若是长老不嫌麻烦,就帮鄙人一个忙,回头奉于佛祖面前,充作在下一点儿善功吧。”说着,手里又多了三块银锭子。 瘦和尚见之心痒难耐,犹豫几下,终于释怀,面露喜色,连声应下,只道:“好说,好说!也就这一晚,且随我来吧。”于是招呼云天一声,出了门往另一处藏经阁行去。 云天暗道一声搞定,随即脚步轻松地跟在其身后。 两人行了一阵,瘦和尚借助手上提着的灯笼,勉强辨认着方向,云天缓缓跟在其身后,一阵左拐右拐,眼前突兀一间不起眼的屋子,比之方才偌大一座藏书阁小了不知道多少。 开了门锁后,也不待云天出声,瘦和尚连忙道:“这会儿正值三伏天,为防起了火灾,每晚这里都有巡夜的人打更路过。寺中规定,不太允许外人进入此处,因而留给施主的时辰不多,贫僧帮您在外头望风,施主抓紧时间吧!” 云天一番道谢,随即手上接过灯笼,进了面前这间小屋子。 一进入其中,云天忍不住心生疑惑,这里竟然然如此狭小,且藏书也是极其稀少,零零散散摆放各处墙壁木架子上,屋子中间却是空荡荡一片。 将手中灯笼吹灭,回头看了一下兀自在门前空地上左右探看的瘦和尚,云天确定此时天色漆黑,没了灯光,这和尚应该看不清屋内状况,于是扭了扭脖子,终于找到藏经阁,现在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随即倏忽一瞬,消失在了原地,下一个呼吸间,四处经书一时竟然俱都飞到了半空中,复又稳稳落回架子上,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看似纷乱异常,其实有条不紊。 此番异状并未持续多少时间,屋外瘦和尚这会儿还在四下里张望。云天此时复归原位,手里拿着本有些泛黄缺角的《楞伽经》,面露喜色,低声暗道:“可终于把你给找着了!”随即翻开,在一处行缝中轻轻撕开一道裂口,里面薄薄一张纸滑落出来,给他接住了。 云天摊开,只见开头写有《九阳真经》四个大字,竟是达摩所著九阳神功原本。云天又往后简略扫了一眼,上书开篇明义,教人如何修持真功,往后段落尽是微言大义,一句话便藏了无数窍门,显然是篇极为高明的内功心法,云天心道没错了,将其一叠,收入怀中。 放回那本《楞伽经》,察觉时候还早,云天心道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却是为了习得《易筋经》,须得再费心找找。然而此处已经被搜了个遍,让人奇怪的是,竟没见着半本摆在明处的武学典籍,云天心生疑惑,只道除非有另有所在,不然少林唯二两座藏经阁,怎么瞧不见一门武功摆放在外。 想到这里,他脑中蓦然一点清明,随即似是想到什么,一拳敲在手心道:“对啊!另有所在的话,难保这里没有一间密室。” 想到这里,云天闭目静立原地,默然开启了超人感官,细细感知四周空气流动,心道:“不可能完全封闭,必有风口可寻。”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云天果然感知到有一丝微风悄然潜入屋内一处地板下,只是他此刻睁开双眼,却没有望向那处地板,反倒望向门口。 只见那里站着一个老和尚,竟是先前在另一座藏经阁外遇到的那位扫地的僧人,云天早已功至先天,又得先天功助力,即使没开启超人感官,感知已然极为敏锐,竟未发觉老和尚来到这里,且连何时到的,那就更不知了。 而原来在门外望风的瘦和尚此时已经软倒在墙角,鼻间一点轻微的鼾声,看来早被老和尚给无声无息放倒了,却也没叫云天发觉,看来这老和尚显然是个功力极其深厚,超绝于世的人。 云天兀自沉凝不动,见到那位老和尚合手一礼,微微笑道:“施主,老衲有礼了!”于是抱拳道:“大师客气了!”却也不先行解释,只道这老和尚客气在先,自己倒不好做那恶人,只得先等一等看看对方接下来什么反应,不然早二话不说将其敲晕了。 老和尚笑了一声,又说道:“施主自天外来的吧?”只这一句,就把云天惊得一愣,还未等他接话,又道:“老衲等了一个甲子了。” 这一下太过惊世骇俗,云天彻底呆住了,他此时脑中不知闪过多少念头,做出了多少猜想,然而一时间越想越乱,心里如同一团乱麻,且因着一朝被蛇咬,此时已经提起全副心神,只道若是一旦察觉出丁点儿不对劲的地方,就马上离开此方宇宙。 许是看出了云天心里的慌张,老和尚笑道:“施主是我佛有缘人,不必如此见外。”这话的意思是说云天和佛教有着不差的关系,又指出这个关系显然是正面的。 但云天听完,心中反倒疑惑起来,自己除了学了几本佛经,又做了一回偷书贼之外,好像就和佛教没有其他直接关系了,他却清楚自己若是只一味瞎猜,定然徒劳折腾自己,不如直接问,于是开口道:“不知这有缘人是何解?” “看来施主承认老衲适才所言了,这里并无二人,不如先给老衲开开眼罢。”老和尚一礼道,面露一丝期待。 云天心道此番怎么也逃不过了。他往日最讨厌麻烦,于是不该人前显圣的时候,就一副普通人的模样。不过有时为了避免麻烦,使出能耐倒也不含糊。当下情况又有些不同了,眼见老和尚虽暂时并无恶意,但已然一副笃定神色,云天为了解开心中疑惑,心道顺着他又何妨。 “也好。”话音刚落,云天周身猛地爆发一阵金焰,随即双脚离地,身子悬了半丈高,停住不动了。 “哎!”老和尚感叹一声,似是大有自在之意,语气中饱含轻松。 云天收回金光,复又落在地上,对着老和尚一拱手,说道:“大师所言不假,在下也不是什么畏畏缩缩之辈,既然露了底子,还请大师直言相告,也为我解惑。” 老和尚知道云天暗地里一直提防自己,却也不上前,就站在门口,娓娓道来。 只是他越往后说,云天脸上疑色愈重,直到他见云天神色,知道空口无凭,于是从怀里掏出几枚圆滚滚的纯白色珠子。 不见手上什么动作,那几枚珠子一时俱都放出灿灿金光,其穿透力竟比云天方才周身金焰还要恐怖,有一丝透过窗户直直射向天外,绵延不知多远,竟见不到尽头。 只是看到珠子放出金光,云天脸上反倒再没显露惊色。原来,他从这片金光中早已体会到一抹似曾相识的感觉,只觉这珠子内放出的金光跟自己先前见到过的神力有几分相似,但又有些不同,多了点**浩大的意味,比之神力,显得气象万千。 云天信了几分,又回想起老和尚适才所言。 先前老和尚说他的师父也是一位扫地僧人,原是半路出家,只是因着历经滚滚红尘,在少林寺诵了数十年经,某日竟大彻大悟,一身武功也随之臻至化境,只是不曾显露人前罢了。 后来又一日化解了萧姓一家和慕容一家的恩怨,解开了一场武林公案,只道善功积满,正果已成,说自己不日就要去往西天极乐。 他当时早被寺内僧众敬重有加,纷纷把自家弟子往他手里塞,而他也仅仅只收了云天眼前老和尚这一个徒儿,言明只有老和尚身具慧根,也有圆满之机。 又私下告诉老和尚,那机缘却是出在一个与我佛有缘的天外之人身上,那人将来会到少林寻求武功,到时候他想要什么,给他便是。 老和尚当时自是不信师父所言,只道他老人家一下抗住几人功力,已然暗地里受了内伤,脑子糊涂,嘴里说着胡话呢。 只是几天后的一幕,叫他彻底信了师父的话,原是他师父在一日单独授课后,当着他的面,笑着说了声“我去也”,随即周身金光大放,最后竟然变得和殿中大佛一般高,就这么当着面,缓缓淡化消失不见了,只在原地留下几枚舍利子,乃是事先言明将来要交给有缘人的。 第55章 无题 舍利滴溜溜乱转,进了云天体内。未等他有什么动作,陡然化作一抹流光,流转云天周身,最后汇聚于眉心上丹田泥丸宫内。 云天此时作势要将意识转移回造化之光中。他见造化之光又是没有动静,心道这些舍利与先前波塞冬神力一般,仍旧算作有主之物,因此没法收服。 正这般想着,几枚舍利子化作的流光团在一处,随即轰然爆散开来,如烟火一般。这等恐怖变化,竟未对云天周身乃至泥丸宫中那团阴阳气旋产生一丝触动。 云天心里正奇怪着,这俩和尚特意交给自己舍利,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一场烟火秀? 云天疑虑初生,但觉耳旁似乎响起一缕悠远的禅唱声。云天仔细感知下,那道禅唱愈发响亮,不一时竟大如雷音,震的他耳膜发颤,却又没有一丝难受的感觉。 随着耳边响起禅音,先前爆散而出的点点光芒逐渐消失在云天脑中,这舍利流光又好似无根之水,得不着补充,于是终于全数熄灭。随着最后一点儿光芒隐没,禅音转瞬即逝。 这会儿,眼见再无异状,云天才放下心来,不过下一瞬却又忍不住面露奇色。原来他此时思绪在脑海一动,竟能感知到有无穷的感悟从心底冒出来,而且这些感悟不是别的,就是各类佛教经典中的佛学至理。 云天这下才明白过来,俩扫地僧是给自己送感悟来着,看来自己即使原先和佛门没有关系,眼下终究算是“有缘”了。 云天心里一阵奇怪,照这样来看,这俩和尚是一个劲地要将他佛门与自己搭上因果,这又是为何? 再往源头想去,云天心里又多了俩疑惑。那扫地僧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这老和尚又为何只因着帮了自己一下,就能立地成佛了? 他想了一阵,只觉往日以来心中依然积累不少疑问,此时越发有些心累。才弄清了自身跟脚,又遇着天上罡风,并着先天功下产生的隐秘之物,现在这俩倒霉和尚又让自己摸不着头脑,实在是伤脑筋。 他头一次认识到,境界低微对人的拘束竟如此之大,说到底自己才刚刚踏上汲取诸天万界法则的道路,一个门外汉,不懂内情是很正常的。 不过,这反倒激起了云天的求知欲,心道以后若是有机会,宁肯先把习武的事放一放,也要解开心中疑惑。 若是没有机会,就加紧修习武功,只盼如此能帮助自己探知这个世界的跟脚,也许其中就有觅得大道法则的机会。 此事先往后放一放,听到打更声越发响亮,云天转身出门,晃了晃兀自闭眼的瘦和尚,见他睡得正香,怎么也摇不醒,因着打更声越发接近,于是将其拖进屋中,免得被人看到。 也不知那老和尚使得什么法子,云天这一路拖来,瘦和尚竟未曾受到一点影响,让云天白担心了一阵,只怕瘦和尚乍然一醒,迷糊中出声暴露了两人的行踪。 好在一切顺利。云天把人拖进屋中后,转手就关上了门,此时他才有心思打量起方才发现的那处通风地板。 在那边地面木板上寻摸了一阵,云天感知到有一处莫名松动,于是手上稍稍用劲,只听得咔的一声,手中已经拿起一块木板。 这块木板原先所在的位置,下面是一层厚厚的灰尘,云天暗用真气,掌风吹拂下,灰尘散到一边,原地露出个不大不小的孔洞。 云天见此,拿出钥匙插入其中,试探着轻轻一旋,也没怎么用力,底下一道咔嚓声,显然是触开了机关,云天脚下啵的一声裂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板子。 云天试了一下,这板子显然是能被搬起的,只是其厚重无比,且与四周地板间仅露出一圈细细的裂缝,教人无处着力,纵使开了机关,也搬不动这沉重的板子。 不过这难不倒云天,双手指尖探入裂缝,随即微微一用力,只听得一阵石壁摩擦声,一个半人高的长条石块被带了出来,最顶上一面就是方才那块木板。 云天心道难怪,先前脚踏在此处,听不到一点儿中空的响声,原来被石块给填住了。 他这般想着,动作不停,在一旁轻轻放下石块后,纵身一跃便跳入脚下空洞中。云天一脚踏在实地,似是触动机关,眼前一点点火光骤然亮起,照彻四周。 他抬眼望去,面前是一条往下的台阶,四周一盏盏火烛插在墙上,云天细细探看下,发现这些火烛各自隐隐一道油线探入墙内。 这其中机关巧妙,不过跟云天没有太大关系,他只观察了一阵火烛,别的什么也不再留心,径自往下行去。 走了一会儿,来到尽头,云天踏上平地,眼前豁然开朗。 四周各处皆有火烛,此时灯火通明,照亮了眼前连片的书架,左右看去,此地连绵甚广,各处立有柱子,另几面墙上还有些洞口,其中俱都是一条往上的台阶。 原来放有少**学的藏经阁竟然被搬到了地下,云天记得天龙八部那会儿的年代,藏经阁还与其他屋舍一般,伫立在天空之下,这会儿放到地底,该是早年间被偷了几回,又被肆意闯了几回,估计少林生了不耐烦的心思,索性将其放在地下,藏得更隐秘些,这样就免得再有外人来烦扰。 而外面地上的藏经阁,不过是个幌子,云天先前也查过一遍了,除了藏在古籍中的九阳神功,明面上没有一门功夫,与先前那座藏书阁一般,只有佛学经典。 看着眼前占地极广的地下藏经阁,云天心道贪多嚼不烂,而且时间耽误不得,不如先把自己此行最大的目标——易筋经给找出来,来日再慢慢习练其他功夫。 这般想着,云天活络一番筋骨,接下来又要忙活了。 不知瘦和尚何时醒转,为了赶时间,云天加速运转周身金色能量,随即身形如电,陡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四周书籍又是连片地飞到半空,舞动起来。 第56章 寺内怪人 “哎,听说了么?” “什么事啊?” “最近寺里出了个奇人!” “奇人?什么奇人......奇在哪呀?” “是个年轻人,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自称是从临安来的。听说啊,他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把寺里的佛经全都学了个遍!这些天正在和师叔师伯们辩理,听说已经把我们上头一堆师叔们都给辩倒了!” “嘶!有这么厉害?你可别骗我!” “那哪能啊?他人这会儿就在后面,讲经大堂里头,不信你去看看!” “诶!那我倒要去瞅瞅......哎等等,你和我一块去!” “怕我耍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会儿跟你说吗?就是为了带你去看看。行吧,我来带路,这次让你开开眼!” 寺庙前头,香客往来纷纷,声音繁杂,两个得了空闲的小和尚说话声又不大,是以旁人未曾留心。 他两说罢,就要往寺内行去,正这时,一双手轻轻搭上两个小和尚的肩膀。 两人转过身来,当面是一个身形敦实的小胖子,和他俩年纪大差不差,见两人看来,缩手抱拳,笑眯眯地说道:“不才乔某,见过两位!” 俩和尚面露不解,对视一眼,随即与小胖子一番见礼,问道:“施主客气了,敢问有什么事?” “适才听二位说寺内有个奇人,乔某也想去见识见识,不知方不方便?” “嗨,原来是这事儿,哪有什么不方便的,这几天去看的人多了,施主随我来吧。” “有劳二位了!” 说罢,三人往寺内行去,一路上,小胖子询问起细节,其中一个和尚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方才所说的话。 小胖子心知从他俩那再问不到什么,于是不再开口。 三人走了一阵,拐过一个转角,眼前突兀一大片人群,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严实,四周声音虽然繁杂,但并不吵闹,只因围观的人都压低了嗓音。 俩和尚还是少儿年纪,到了此处就管不得领过来的小胖子,只自顾自地说笑着往人群里钻,只道小胖子和其他香客一般,就是来这儿凑个热闹的,估计看一会儿就走。 小胖子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他看见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场景。 原来他身子看着是胖,其实是壮,再加上善用巧劲,早在俩和尚前头,就穿过了人群,当先来到里面。 小胖子来此也是好奇心使然,刚一入内,就迫不及待地放眼望去。 只见外围是一圈席地而坐的和尚,正遥遥对着正中间坐在布席上俩人。这俩人一个是位面布皱纹的老和尚,正对着小胖子这一面,此时看样子似乎正在苦思冥想,手里佛珠一刻不停地转着。 另一人却是一个披头散发,衣衫折皱,看似形容落拓之人,此时背对小胖子,到底看不到面容。 小胖子正寻思要不要绕到对面看看那个所谓的奇人是一副什么面容,正这会儿那俩小和尚仗着个人小,也钻到里面来了。 他俩刚一进来,忍不住低声惊呼:“大师伯!” 小胖子顺着俩人视线望去,正是那个老和尚,他心中不由感到奇怪,先前听说小和尚的师叔们败下阵来,现在轮到师伯们了? 就在这时,场中发生了变化。那俩人坐在空地上,一旁自有俩壮年和尚撑着伞,只是老和尚脸上仍旧汗流不止,这会儿显然是撑不住了,朝着一边拂拂手,跟前自有个和尚端着一盏茶上前。老和尚接过茶盏,汩汩喝了一气,放下茶盏时,不由一叹,随即随着那落拓之人合手施礼道:“施主佛理广博精湛,老僧实在辩不过,今日才知天外有天,我甘拜下风!” 一言既出,众人哗然。 俩小和尚呆住,喃喃道:“竟然败了......” 小胖子更一副见到奇景的神色,惊叹道:“可惜没赶上前头,只见到了尾巴。” 旁边有人嗤笑道:“赶上又怎样,那个老僧人可是寺中佛学最长者,适才你没看到,两人越是辩论,言谈越是深奥,早就不是咱们寻常人可以听明白的了,便是早到了片刻,又能如何?” 这人说完,小胖子未及与他分辩,但见四周僧众随着老和尚一同与那落拓者行礼,那人长身而起,大笑着转身环顾四周。 乘此机会,小胖子连忙望去,却见那人神色落寞,虽然口中大笑不止,但无不怅然之意。 小胖子看得心里越发疑惑,不止那人为何这般怪异作态,又仔细看了一眼,但觉那人面目依稀可辨,但因着披头散发,周围僧众人影绰绰,怎么也看不清。然而此时那人却被僧众迎入远处禅房中,到底也无法得知究竟了。 小胖子虽心有疑惑,然而眼下时间尚不充裕,自己还有事情要忙,又望了俩眼,随即就跟着四散的人群往寺外行去。 走到寺外,沿着宽石阶往下来到山脚,寻摸了一阵,小胖子向着道旁的一伙人行去。 那里当先一对夫妇,看到小胖子,妇人急忙上前,拉着小胖子往回带,边走边问:“去哪了这么久?” “叫娘亲担心了,我刚刚就是去赶了个热闹,不曾想耽误了会儿。”小胖子有些不好意思。 “哎,早知道不让你跟着来了,安心在门派里待着多好,这一路就没少让我担惊受怕过!” “娘!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嘛!你看看你们雇的这些镖师,没一个打得过我,要出事了还不得靠我?”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什么出事不出事的!以后这种话可别再说了!” “嘿嘿,一时跑了嘴,娘亲莫怪。”小胖子嘴里讨饶,脸上仍旧一副自得神色。 他俩说着,已经来到了妇人丈夫的面前,这家主事的男人方才已经听到了小胖子自鸣得意的论调,此时又见他满脸自傲,于是负手冷笑一声道:“你真当他们打不过你么?” 小胖子仍自沉浸在洋洋得意的心绪中,未曾察觉父亲神色有些不对劲,闻言着力辩道:“好叫父亲大人得知,儿子被师父认定天赋高绝,学了整一年师门武艺后,就算较之门中一众师兄们,功夫都更加精湛,想来胜过寻常江湖人士的粗浅功夫,还不算难事!” 这家男人叹了声,伸出手来遥遥点了两下小胖子,无奈说道:“你呀!人家那是让着你!江湖险恶,这些镖师哪个刀头没有舔过血?又不是切磋,哪有点到为止,让你跟人拼命,你敢么?再者,行走江湖靠的不光是武功,还有灵活应变的经验,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你呀,在山上待了一年,就学了点匹夫之勇!” 小胖子被说的涨红了脸,倒不是被羞的,而是一股少年心气被激了起来,眼见就要出言争辩,被妇人瞧出,连忙抢先对着男人说道:“哎呀,你就别说了!孩子这次好心来帮咱们,你还说他的不是!哪有你这样的?” “哼,要他帮了?”父亲有心道出教育儿子以后少走弯路的苦衷,却见小胖子满脸激愤之色,显然是没把他刚才的话听进去,心里一横冷声说道,“才多大年纪,连怎么做人都没学全,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说帮别人!” “你就是看不得我好!”小胖子气得甩下一句,转身跑远了。 “哎呀,儿子!”妇人唤一声,见小胖子跑远了,回头瞥了眼丈夫说道,“瞎说什么胡话?看,气走了吧!哪有你这样当父亲的?” “哎,夫人消消气!我这也是为他好,谁叫这小子听不进道理,不得已说重了点嘛!”男人先声告罪,说着火气又冒上来了,“你也就光顾着他了,刚刚带着他过来,可曾见到小周随行啊?” 妇人一愣:“对啊,小周刚刚不是和咱儿子一起走着吗?怎么这会儿没见他一块回来?” “估摸着还在寺里找这混小子呢,你道我刚刚在胡说么?看,他哪像是个能照顾别人的样子?”男人说着甩袖摇头,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 “哎呦!今天你可说不少了啊!该消停点了吧!”妇人嗔怒道,“你叫人把小周喊回来吧,我找儿子去。” “你个妇道人家,就别在道上跑来跑去的了,找人这事,还是让家里伙计去办吧。”男人说着,眼见妇人横眉冷对,讪笑道,“咱们刚刚才爬了一趟山,夫人现在该回到车里休息才是,做丈夫的,这不是在关心自家娘子嘛?”说着,指向身后靠在道旁的一辆马车。 “哼!这还差不多,快派人去找啊!”妇人说着,见男人应下,遂往马车行去,走到近前,一旁自有家仆放个小脚凳,妇人踩着凳子上了马车车厢内,刚进去回身又透过帘缝喊道,“还愣着干什么?” “小周他回来了。”男人说着,有些发愣,他眼前不远处那个名叫小周的,身边还跟着几位少林寺的僧人,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怪人。 “回来了就回来了呗,那就快去把儿子找回来吧!”妇人说完,见男人远远地一声应下,随即再没声响。 只是这当家的男人此时却有些犯了难,只因小周身边这几人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他连忙吩咐身边几个家仆和镖师去寻儿子,随即转身准备与来人见礼。 就在这时,只见那个怪人笑呵呵说道:“我去找他吧。” 第57章 再见旧识 “这......”男人有些为难,要不是与这怪人一同来到他面前的小周和僧众们,他早就把这怪人赶走了,此时心道,哪儿的怪家伙,没事来捣什么乱? 他暂时止住几个家仆和镖师的动作,把目光转向小周,满眼询问之色。 小周见此,连忙道:“老爷,这是寺里的大师,说与咱家少爷有旧,这会儿是来打招呼的。”他说着,目光有些躲闪,显然他自己也是有些不信的,只是此刻被两帮人夹在中间,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了一番。 “大师?”男人有些疑惑,甫一出声,小周心中不由暗道一句苦也。 好在这几个僧人没教小周担忧多久,听到男人疑问,其中一僧笑着接道:“正是,大师常日在寺中讲经说法,开悟我等,乃是佛心深种的有缘人,师叔们命我等好生照看,这才跟着一块下山。” 男人脸上奇色愈重,这乞儿打扮的人,竟有如此能耐?看着不像啊! 此事先放下不提,眼见几个僧人都认可了这个怪人,男人不好再分辩,于是转而对着这个怪人,合手一礼说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见过大师!” “不敢当。”怪人笑着摆摆手。 男人也不再与他客气,紧接着又问道:“听闻大师与我家不成器的小子相识,敢问大师怎么认得的?又是何种关系?做父亲的疏忽至此,竟不知道自家小子与大师有缘,望勿见怪!”其实想叫这不知怎么弄出个大师名堂的怪人知难而退,别再胡搅蛮缠,男人终究是为的护住自家孩子。 “去年三月,终南山上,算的上朋友之交。”怪人洒然一笑。 男子听到这,心里不由一惊,这怪人,竟然知道自家私事,晓得儿子去年在终南山上,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似是看出男子心中担忧,那怪人笑道:“你且放心,这边有几位少林大师与我同行,大不了你再叫几人和我一同去找,说不定还能更快寻着,如何?” 男人被看穿心事,有些不好意思,见对方如此坦然,只得应下:“那就有劳大师了!”说完,又点了几个家仆和镖师,着他们一同去寻小胖子。 此时那个怪人连同僧众已然走远,男人急忙催促手下这几人跟上他们。 两伙人各自搜寻,只是这儿大路小径四通八达,家仆镖师好似无头苍蝇般四处乱逛,而那个怪人却找准一个方向,随即径直行去。 怪人带着一帮僧众走了一阵,来到一处溪边,看到躺在一旁草地上,正恨恨地揪着草皮的小胖子,笑着喊道:“乔进财,你不玩树枝改玩草皮了?” “谁啊!谁这么不长眼!敢来找小爷的晦气!”小胖子被揭穿往日糗事,一下被气个正着,嘴里骂着,同时起身转头看去。 “哟!一年不见,脾气见长啊!”怪人当先走出人群,笑着说道,“小胖子,不记得我了么?” “云......云天大哥?!”小胖子认出熟悉的嗓音,早把方才被调笑的事给忘了,忍不住露出一点喜色,下一瞬却又被满脸的惊疑给盖住,连忙跑到怪人跟前,仔细瞅一眼,分辨出那熟悉的面容,心道果然没猜错,只是心里反倒越发诧异,惊叹道,“嘶!原来云天大哥就是奇人!可是,怎么这幅模样了?” “哎,我欲参破我相,人相,求之不得,日渐疯魔。”云天说了一通,好似不是在倾诉,而是自我排解,“可惜禅宗祖庭的大师们竟都不能为我开惑,不过倒让我因祸得福,丧气之下,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执念。” 小胖子听得云里雾里,他心生疑惑,不由问道:“可云天大哥,我们本来不都是......” 刚说一半,云天摆摆手,出声打断:“有些事不必再提,我经历波折,说出来也没甚意思,倒是你,怎么来这儿了?” “哦,我是跟着家里人来的。”小胖子听出云天不欲谈及过往的意思,也就住了嘴,随即一五一十地把自身经历说了出来。 原来此时正值秋收之际,正是古代战争频发的时节。铁木真发兵,蒙古大军压境,金国战事不利,连连败退,疆域由北向南,由西向东,逐步削减。 小胖子一家原先南边宋朝北面金国皆有生意,见金国越发不安定,于是寻着一处常年帮忙护送货物,与自家关系密切的镖局。先是把家当往东边移,结果还未落脚,战火又烧到眼前,不得已,为了避开秦岭山贼,又把这些家当沿着少林这块地界搬到南边宋境内。 小胖子虽只习武一年,但天资聪颖,根骨经脉俱佳,再加上有马钰这等良师的悉心教导,武艺小成。他虽当着父母的面,打赢了他俩特意带来的家里一个壮年伙计,按理来说能由着自己待在山上,但又忍不住想跟着父母回去一趟。 一方面在外面久了,有些念家。另一方面却是早有听闻北边战火熊熊,想起自己父母常年南来北往,这一天来时,竟被自己瞧到他俩面容憔悴,似是操劳过度。小胖子被马钰教导一年,德行人情俱有长进,心生疑虑之下,知道父母没有告诉自己详情的打算,于是偷偷去问了随行的家仆。 小胖子询问得知父母眼下正收拾家当,准备向东而去,于是便提议与父母一同护送家当,其父母当然不乐意,只道全真教在宋境,战火烧不到这儿,叫小胖子不要跟着犯险。小胖子心里早有主见,闻言当然不依,其后又是一番言语周折,终于还是让他得偿所愿了。 云天听到这,心里有了个大概,且因此想起一个故人,于是对着小胖子说道:“我有急事,就要走了,只是再没机会叙旧,你且跟着你父母南下去罢。” 还未等小胖子接话,云天又转身朝着不远处几个僧人,喊道:“你们回去吧,我要走了。” 这几个僧人,原本还老神在在地站在不远处,此时闻言,急忙上前,当先一人说道:“大师佛法精深,无私开悟我等,本该脱离世俗,进寺内精修才是,为何又要走呢?何不如在我寺剃度出家,继续精修佛法。”挽留之意十足,显然把云天当做一个宝贝,就盼着云天应下,也好向师叔师伯们有个交代。 “佛法?那都不是我的。况且,我做这些,也是存着私心。”云天神色坦然,只是说的没头没尾,反倒让众僧越发不解,正要出声询问,云天见众人神态,抢道,“无须多言,我去了。”说完,周身爆发金焰,下一瞬猛地腾空而起,只原地留下一片气浪,半空中随之传来阵阵音爆。 这一幕远处方圆数里的人们都没看到,他们只是听着半空的声音,因而议论了几句,以为是晴天旱雷,稀奇是稀奇,倒也不值得太过留心,说着,又聊到其他地方去了。 然而当场的僧众和小胖子一时都呆住了,只是没一会儿却突然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呼天抢地的声音:“啊呀!痛失仙缘痛失仙缘!” 几人此时一惊,才回过神来,只是心里复杂无比,脸上神色各异,这时听得一旁喊叫,都转头望去。 只见那人却是小胖子的父亲,原来终究不放心,亲自赶了过来,没成想方才被自己抱以警惕心的那个乞儿,竟然是一个神人,只道福气就在眼前,自己却蠢得将其拒之门外,当下心里懊悔不已。 小胖子本来心里颇为复杂,此时见父亲神色颓然,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上前搀住父亲摇摇欲坠的身体,只是安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几个僧人对视一眼,商量了几句,有几人留下往那父子二人跟前行去,另一部分却是急忙往山上跑去,脚步匆匆地赶往寺里。 第58章 长安城中 八月金秋,该是瓜熟蒂落,稻麦丰收的季节。 然而长安城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城郭外原本是连片的金色麦浪,此时却尽数焦黑,从中腾起股股浓烟飘向空中,偶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焦土中闪烁,下一瞬被奔腾的马蹄撞到半空,倏忽间转了几圈,终于泯灭。 马蹄撞起的不止是火星,还有灰烬。城外一大片的骑兵,几乎将整个长安城给围住,伴随着四处一阵阵腾空而起的草木灰烬,好似盖住了团团乌云。 仅在长安东侧一角城门,这里还未有大军赶到,尚算清明,却又有点点寒光闪过,刀剑相碰声不时响起。 此时城中有好几处燃起熊熊烈火,而此处城门内几间屋舍却没被波及,算是万幸。 屋舍外的路上一个身着精钢盔甲,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正在那对周围几个兵卒发号施令,俨然一副军官作态。 在他面前不远处,一长排的弓箭手拉满弓弦,遥遥对着一处屋舍门内。他们前面,另一群士兵各自举着朴刀锤子狼牙棒,拥挤在大开的木门前,前后推搡,却几乎无一人敢入内。 方才的刀兵声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此时没人再敢入内,里面反倒传出来一句句骂声,听得那个军官脸上一阵发黑。 只见他嘴里叽里呱啦一番叫嚷,门前士卒闻言一时面露为难之色,然而在身旁头领的连声紧逼下,到底硬着头皮冲进了门内。 随着最后一人入内,屋中突然传出一阵喊杀声,没一会儿,仅有三五个盔甲渗血的士卒曳兵夺门而出,只是刚跨过门槛,还没跑几步,身上猛地爆出道道血线,纷纷惨叫倒地。 军官满脸惊骇之时,屋内没见人影,却传出阵阵大笑,随即又是一阵呵斥声,他见此脸色愈发难看。 就在这时,左右街道上响起阵阵马蹄声,逐渐靠近军官一行人,军官闻声脸色稍缓,望着那处宅子,毫不掩饰双目中一抹狠毒颜色。 待四处骑兵汇聚到军官所在,其中更有一人下马上前禀报时,军官终于藏不住满脸的喜色,随即一阵呼喝,之后调转马头,领着众人往城外奔驰而去,那里眼见就要被外围兵马包住,仅留一道缺口供他们数十匹马逃窜。 原地还留着十数匹马,并着一长排用来断后的弓箭兵,他们方才听到军官的命令,此时纷纷取出火油,往箭头上浇去。 屋内藏着几人,早已透过窗上的洞口瞅见了外面士兵动作,停下了口中的叫嚷。 其中有一人,身着全真道袍,此时抱拳环视一周,对其他人急声说道:“各位同道,蒙古兵很快要发现金兵已去,城外田地皆被金兵烧毁,若是他们发现城中粮草也都已不见,百姓家的粮食更所剩无几,只怕就要为祸长安百姓。且门口这几个金国贼就要放火,咱们若冲出去拼杀,只怕当头一片箭雨。祸事一个接一个,敢问谁有妙计?” “哪还有什么法子,已经到了绝路咯!哎,咱们都是江湖中人,平时里爬墙走瓦的也没少练过,想脱身倒也没那么难,可后面屋子里还有一家老小,咱们不能不管吧!”几人面露难色,其中一个满身补丁,一副乞丐打扮的人见状接道。 他说着回望一眼,此时厅堂后面一处门口探出个小脑袋,是个小男孩,正观察着堂前情况,又被一双大手连忙抱了回去,复又躲到了屋子后面。 “实在没办法,不如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定还有一点机会!哼,老子早窝了一肚子火,不如现在就出去,砍倒几个赚几个!”一个劲装汉子怒道,随即一拱手,提着刀就要往门外闯去。 “诶!等等!”着道袍者拦道。 “怎么地?没胆了?好大一个全真教,可莫要叫俺瞧不起!”汉子怒道,其他几人闻声面面相觑。 “我想全真教的兄弟不是这个意思。”那个乞丐打扮的人笑着开解道。 “正是,怎么冲杀也不会让你打头阵,倒不如咱们一块闯出去。贫道与几位江湖好汉都是为了保护黎民百姓,因而同逢此处,相恨见晚,既然不能同日生,好在可以同日死!”道人慨然出声。 其他人闻言皆连声应和,脸上隐现决然之色。 那个乞丐打扮的人瞅见外头兵卒已经点燃火油,尽数拉开弓弦瞄准此处,大笑说道:“哈哈哈!不如我丐帮打头阵吧!”说着,也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动作,当先一步跨出门槛,后面跟着几个丐帮帮众。 道人急道:“咱们赶紧跟上!可不要叫他们抢了风头!”说着往外头奔去,身后跟着全真弟子。 其他几个独行侠客一时也纷纷嚷着抢出门外。 十数个人先后涌到门外,呵斥声起,直直冲向兵阵。对面一个小头目面露喜色,连忙嚷了一声,一阵箭雨随之临到众人面前。 眼见就是当头几个丐帮中人壮烈赴死的时刻,平地轰然一声,腾起一片气浪,马儿受惊嘶鸣声起。 几人被吹得前冲之势一滞,随即又被沙尘迷了眼,连忙腾身向后跳开,纷纷将手中兵器架在胸前。 过了一会儿,风过尘散,众人望向眼前,俱都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不远处原先那一排弓箭手此时已然尽数陷在对面墙上,生死不知,中间空地上一堆事物噼啪爆燃,冒着熊熊烈火,仔细一看之下,竟是方才射出的火油箭。 此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众人连忙抬头望去,却是那个小头目,此时驾马往城外逃窜,已经跑得很远,追是追不上了。 众人回过神来,发现竟没有一人倒地,连忙全身上下寻摸一阵,却没摸到一块创口,惊疑之下忍不住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正不知说什么好,突觉头顶一抹金光闪过,连忙抬头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与此同时,城中大火已有愈演愈烈之势,原先避难在家的百姓,早纷纷挑水出来,帮着灭火,却收效甚微。 眼见火势就要控制不住,半空中突然降下一阵阵寒风,瞬息间,原先燃着火的地方竟一下全数冻上了。 不一时,察觉异状的百姓们惊叫声四起,惊喜之下纷纷奔走相告,却到底不知怎么回事,没多久不知从哪冒出神仙救难的说法,很快传扬开来。 正此时,城中一条小巷内,最后一处着火的屋子终于也被寒风吹过。随之从半空中降下一道披头散发的身影,正是云天。 一落在地上,云天马不停蹄奔向屋内,当面看到有过一饭之缘的老丈,此时已经靠着墙半倒在地,胸间一道贯穿的口子,地上一片鲜血仍在向外爬着。 三两步,云天迅速来到老丈跟前,探了探脉搏,察觉老丈生机殆尽,连忙度了一道真气,同时在其胸口连点几下,封住穴道,止住外溢的鲜血。 “呼呼!咳咳咳!”老丈连喘两下,又是一阵咳嗽。 云天瞧得分明,老丈口中一片烟灰,显然身受重伤之下,又在烟中待了好一会儿,竟能撑到现在,早已远超常人所能。 云天联想到老丈孙女,心里一阵复杂,手上却不耽误,就要探到老丈口中,为其清理烟灰,顺遂呼吸。 他方才开启超人感官,早已感知到老丈孙女就躲在屋后小院井下,也无生命之忧,于是想着先稳住老丈生机,即使看起来希望渺茫。 然而就在这时,老丈突然猛地睁圆双目,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巨力,一双血手死死攒住了云天衣襟。 第59章 苦有尽时 换作常人乍逢此变,早吓得挣脱开了。 云天却是一手拍了拍老丈肩膀,另一手将眼前头发向后拂去,露出面容,笑道:“看!是我!”好似老友重逢般亲切的语气。 老丈原本怒目圆睁,一副恶鬼的架势,在云天话音落下后,神情骤然放松,嘴角微抿两下,却又突然露出一副央求的神色,看着甚是凄凉。 心气一松,老丈双手颓然滑落,仅剩一双半开的老眼,费力地往后院瞅了两下,嘴唇哆哆嗦嗦,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原来已经过了回光返照那股劲,眼下已然油尽灯枯,连一丝力气也几乎没了,单凭意志撑着自己,恳求地望着云天。 “孙女在井里是不是?”云天似是感知到老丈心中忧虑,替他说道。 老丈吃力地点了点头,颤动下,眼眶蓄满的泪水滚落出来,随即又死死盯着云天,口中嗬嗬。 “放心吧!我会为她寻个好人家的。”云天正色道。 随着云天许下承诺,老丈终于泄了最后一口气,胸口憋下去的同时,双目缓缓阖上。 云天把老丈身子放平,随即穿过房门,向后院行去。 进了后院,当面背靠背站在一起的俩人,一个身着全真道袍,手持长剑,斜斜朝着地面,一个身上打满补丁,手中一柄长刀驻在地上。 两人身上数道深可见骨的创口,此时已然没了生气,死前仍勉力做出一番坚持搏斗的样子,神态动作定格在这一刻。 比这还要惨烈的情形云天刚刚见得多了,那几处方才火势汹涌的地方,尽皆横陈着或多或少的江湖客与金兵的尸体。 只是好在除了先前城东一角那边,也就是这里,几个侠客虽然最终身死,到底算是惨胜,好歹不像其他地方,除了江湖客,宅院里的百姓也尽数被害。 两人面前横陈几具金兵的尸体,鲜血遍洒,身边是一个八角古井,此时里面没有半点声响传出。 云天先是将头发挽在一块,又从袖口扯了一块布条系住,这才拉动井绳。不一会儿,木桶拉到井口,其中蹲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子,正是那个小娃娃,云天伸手将其抱在怀里。 眼见娃娃双眼紧闭,脸色发白,呼吸时缓时促,云天一道真气探过,发觉原来是井底水湿寒气侵体,估摸着再加上先前受了一番惊吓,内外交困下,所以昏了过去。 见状,云天在小娃娃身上连点几下,真气度入后一番推宫活血,眼见娃娃终于面色红润,呼吸放稳,似是沉沉地睡了过去,云天舒一口气,当下腾空而起,向东飞去。 此时城外阵阵嘶声响起,马蹄声也逐渐减弱,俨然是大军彻底包围了长安,已经停下了脚步。 整片城郭,唯有先前东侧一角城门大开,一个人趴在甬道城内一侧,远远瞧见外头有数十骑兵马鱼贯入城门甬道,连忙反身奔走。 仗着不俗的轻功,没一会儿,便来到一处屋舍前,这里对面墙上陷着一堆金兵尸首,这人一眼都不敢瞧,脚步匆匆地穿入门中。 门内早有一堆人等着,正是原先那帮作势与金兵拼命的人,旁边还有着一家老小,惴惴不安。 这人一进屋内,就被众人围了起来,一时间七嘴八舌把他弄得不知该对谁说,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了!咱别问了,让他自己说罢!”先前那个身着全真道袍的人一声暴喝,止住了众人纷乱的言语。 这人才喘一口气,紧接着急声说道:“进来了一小股骑兵,想是在试探,只怕没多久大军就要全数入城了!” “这可怎生是好?”有人闻言愁道,一众江湖客连声附和,脸色越发难看。 说着说着,话头又拐了个弯,看样子怕是又要寻思来一次拼死相搏了。 江湖客们正脸色愤慨,语气决然,只这一会儿就直接说出了“干他娘的”之类的话。这时,那老小一家中排出来一个主事的中年人,对着这些江湖客高声喊道:“众位英雄好汉,且听在下一言!”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转到他身上。 中年人接着道:“好汉们呐!金兵夺我百姓食粮,我等同胞的官长们率众义士抵挡,却惨遭金兵杀人放火,祸及家人!我的兄长身为同胞官员之一,也早被害死!只是早就听闻长安城中好汉们奋力相助我等,却也因此折损了不少人,原来长安多少大侠,眼下估计也只剩诸位了!” 先前那个脾气火爆的劲装汉子,此时大声回道:“你不要怕!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死在我们前头!” 劲装汉子话音落下,众江湖客慷慨激昂声此起彼伏。 中年人听得脸上一阵复杂神色,他忍不住回望身后的家人,见妻嫂父母虽然满脸悲切,见他回头,竟都露出一副决然神色,各自朝他点点头。 中年人眉头皱了几下,终于舒展,他嘴角微抿,发出一声连他自己都听不太真切的“嗯”,像是应下了什么,随即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面对众江湖客拱手道:“诸位恩人!”说着跪下双膝。 这些个江湖客见此,连忙上前作势扶他起来,口里直言“这本是我们应尽的事,如何使得你行这等大礼”之类的话。 眼见搭住中年人的双臂,就要扶他起来,后面一家老小此时俱都跪了下来,把一众江湖客惊得瞬间僵住了动作,面面相觑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中年人叹息道:“不是我等怕死,而是人力有穷!事到如今,早就不是众位大侠能挽回的局面了!我们一家先前逃得一难有赖各位,现在却不想因着我们这些累赘,白白折了众位忠义之士的大好性命!还请各位,听我一家老小之言,快些离去吧!”句句恳切,声声颤抖。 后面几个家人,此时也都纷纷出言,直言“还请各位,快些离去吧”。 看着眼前令人动容的一幕,这些江湖侠客内心激荡下,自然更加不愿离去了,连忙蹲身试图扶起这一家老小,只是中年人一家如何肯依,两方人就这么一下僵持住了。 那个劲装汉子见此,一时臊得抓耳挠腮,连连跳脚:“哎呀!死就死!怕他个鸟!叫我们走又是什么道理?不如跟他们干到底!拉一个垫背,杀两个赚翻!”说着,就要往外头去。 “哈哈,倒是顶可爱的一个人!”正此时,众人头顶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众人一惊之下,连忙抬头望去,却见头顶一个衣衫折皱的俊朗少年,怀里抱个幼儿,脚下既未踏实,左右也没倚仗,就这么凭空悬着,好似神仙一般。 一下见到如此惊世骇俗的景象,众人早忘了自己要干什么,都呆呆地望着半空中的少年人。 第60章 怒意重重 “适才尔等所言,我已尽数知悉,放心吧!这些鞑子自有我来对付。”云天可不管这些人怎么想,只是尽量把事情交代干净,“这是义士的女儿,一家子就剩她了,方便的话,先待为照看一下吧!”说着,落到地上,作势将怀里的娃娃递给那个中年人。 只是那个中年人仍自呆愣,像是神思飘飞,一时没法对付眼前的局面。便是旁人也都如此,他们哪里见过这等神异,早失了神,因而云天方才一番话语,不似响在耳边,倒像是从二里地外传来的,只听了个响,却不明其意。 好在一旁那个道人最先回过神来,脑中思绪迅疾,连转了好几个弯,当下分出事态的轻重缓急,于是连忙伸出手来,代那中年人接下了仍在酣睡的小娃娃。 接过后,道人似是不放心,又往娃娃身上探了道真气,只是经过一番探查,发觉她只是精疲力尽,眼下睡得安稳,道人终于放下心来。 云天笑了笑,道:“有心了,这样我能也放心了。”说完,摸了摸娃娃脑袋,却是借此轻轻点了几处穴道。 “这?”道人眼毒心细,云天动作也不快,因而瞧出,只是云天动作较为隐秘,没有让他瞧出门道,道人不禁面露异色,心道这神人既然托付孤婴,想必不是恶人,那他这番动作,又是作甚? 云天看出道人疑虑,笑着说道:“一会儿动静有点大,可不能吵着孩子。” 道人心里又多添了一惑,思绪急转之下,联想到方才门外发生的一幕,不禁面露骇然。 见此,云天只是轻轻一笑,当下也不停留,脚下一跺,猛地窜上高空。 待云天飞走,众人原先神思不属,不过早在云天欲要托付孤儿的时候,都已先后回过神了,只是到底不敢有什么声张,只任凭道人和云天交涉,此时见云天离去,终于藏不住纷乱的思绪,一时不停相互询问,纷纷猜测这是何等人物。 有人说是绝世高手,因而可以冯虚御风,立马被他人反驳,说这理应就是神仙,有大神通的,凌空而立不过寻常,众人言谈下,越扯越离谱。 那道人此时终于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心绪再难压抑,思潮涌动下,反倒觉得有些迷迷瞪瞪,他看了眼怀里熟睡的娃娃,一时只觉身在梦中。 此时,他见众人疑问骤起,纷乱异常,心思受扰下,不耐道:“别再猜了,只怕刚刚救下我等一命的就是这人!” 众人闻言,又是连声惊叹,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就在这时,好似是为了验证道人口中所说的一样,远处突然传来轰然之声,随即又是连连爆鸣,城外一时传进来无数的人声马嘶,听得屋子里众人耳膜震颤,不禁面露骇然。 原来云天先前面对他人时,虽看似轻松恬淡,但心里早已怒火重重。 早先听到小胖子所言,突然想起这老丈一家,自己才忽然清醒,摆脱了连日来死钻牛角的状态。 只是自己为了赶路,不惜人前显圣,仍然慢了半步。 虽然好歹救下了老丈孙女,算是让老丈死而无憾,但老丈一家三口,只因他儿子聚义反抗金兵抢粮,差一点惨遭灭门,何其无辜,让云天心里硬是憋着一口气。 更让人愤怒的是,被害的远不止他一家,城中四处都是一副惨烈景象。 古时兵卒,直如匪类! 这乱世,着实让他不爽。 云天原先就留了个心眼,见城外农田烧毁,城内又有几处火势汹涌,因而特意放跑了个金人的小头目,本想放长线钓大鱼,待此间事了,去找金人将领算总账。 眼下,这些个蒙古兵顶在前头,却碰巧触了霉头,而且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类,只怕进了城就要把百姓家里本就几乎见底的粮食尽数劫走,因而云天也不客气,直接冲入军阵,瞅准马匹,撞得他们一个人仰马翻。 这些个蒙古兵,虽然悍勇,但说到底也只是凡人,他们什么人影都没看到,就见自家军阵连着被冲开了好几道口子,别说人了,连马儿都飞了数丈高,这等诡异情形,对于偏信鬼神的古人来说,简直可怖。 因而,云天在这城墙外撞了一圈,蒙古兵就散了一圈,几圈下来,城外的蒙古兵除了少数不幸被马儿砸死的,以及纷乱之中不慎掉下马背,被踩踏致死的以外,全都跑光了。 又是追在后面赶了一阵,眼见那些蒙古兵曳兵弃甲,慌声惊叫地向北而去,云天这才停下身形,转而升入云空,极目远眺之下,寻到了一群仍自策马奔腾的金兵,随即折身俯冲过去。 此时城外已然没有人影,只城墙上一群人,大张着嘴巴,傻愣愣地看着面前地上那一个个大坑,以及四散倒毙的蒙古兵,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正是先前那一帮江湖客,听到城外响声,只因先前门外发生的状况被灰尘围住,众人看不真切,于是刚刚连忙跑出门外,却见才闯进城内的一骑蒙古兵全都慌不择路地向城外跑去。 众人跟在后头,到了城门那块,又登上城墙,于是看见了方才令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就是这些人愣神的当口,云天已然追上了那群金兵。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就是金军中运送辎重粮草的一部分,这些个金兵一时面露喜色,放下心来减缓了速度。 正此时,前方不远处突兀现出一个人影,众人不察下,以为是自己方才没注意到。随着距离的接近,眼见远处之人是个平民打扮,他们倒也不呵斥,反倒恶声笑了起来,俱都扯出随身携带的狼牙棒,争相向前冲去,好似连杀个人都要争下先后,实在狠毒无比。 云天见状,冷声笑道:“好啊!”随即径直冲向这些个金兵,瞬息之间,只听得砰砰几声,马上众人俱都身如烂泥,飞落在地,登时毙命,徒留数十匹马儿受了惊吓向前奔去。 运送粮草的队伍中,后头几人听到背面传来马蹄声,转头张望,却见仅有一群马儿向自己这边奔来,马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这些个队伍后头的人正自惊讶,突然听到队伍前面传来马儿嘶鸣与人们的喊叫,他们原本是看护队伍尾巴的,此时想上前查探,却又不能擅自违令跑到队伍前头,听到声响越来越近,正心焦无比,一道残影袭至眼前,脸上的骇然之色还未全数显露,只觉一股大力撞上自己,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随着最后一人滚落在地,一众车马也逐渐安定下来,云天复又折身回到前头,那里有一人正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正是先前那个遭一众江湖客奋力抵抗的军官。 眼见云天落在他跟前,这人浑身猛地一颤,随即一阵叽里呱啦,看他神色像是求饶,云天一声冷哼,好似给他嘴巴上了个锁,只神色慌张,却再也不敢出声了。 “我知道你听得懂宋人官话,我只问你,你们的统领往哪去了?”云天作势唬他一下,其实并不知道他听不听的懂。 这人此时早就吓得六神无主,闻言连忙说出了几句生疏的官话,道出大概的方向,却是几乎直直向东而去。 这人话音刚落,却见云天负手腾空,直入云端,比之方才见到的一幕还要可怖,这人一时手脚俱软,却仍自勉力站起,连忙扶上不远处的马背,颤声呼喝,向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只是马蹄起落间,不一会儿,只见一阵红光爆闪,这人忽又摔落马背,满脸呆滞,再无动静,只余额头两道焦糊的洞口,不一时往外溢出滚烫的浆液。 半空中突又传来一阵音爆,原是云天找准了方位,看到数十里远被挡在一处城郭外的金军大部,却不直直飞向那边,反倒朝着东南方向飞去。 第61章 龙战于野 此时金军大部正在城外叫嚷,前头一个将领骑在马背,脸上神情倨傲。 城墙上原本一众戍守的金兵,此时都不敢把脸朝向城外,只偏到一侧,城门正上方一个文官望着底下,更是面色难看。 两方显然已经交涉了有一会儿。 只是又过了一阵,看到对方似乎没有让步的打算,将领啐了一口,随即朝着上面吼道:“你们若实在不愿开门,我也不会强迫,只不过......再过一会儿,若是等到后面的辎重运过来,老子可就要拿攻城锤自行开门了!上面两位,某家本来不想做那室内操戈之人,可不要让我为难呀!” “你这狂徒!目无军法!叫你守城你却弃城!当了逃兵还这般骄纵,简直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小人!呸!” 城墙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影,身上一介布衣,满头灰白,虽然有些弓着背,但骂声却是中气十足。 “哎呦,姜老,您德高望重,可毕竟致仕了,可千万别再出头,有什么话,让下官替您讲吧!” 这个文官吓得赶紧上前劝解,对一旁兵卒使了个脸色,一同将老者往后搀了搀,他又连忙转过头来,对着底下的将领告罪道:“将军勿怪!人老糊涂了,言语无状,就当他说了些痴话罢!” 将领闻言一笑,伸手示意旁边的副将,放下了方才瞄准老者的弓箭,随即对着城头上喊道:“我当然不会和一个老东西较劲,大不了待会儿进城后先杀了他冲冲晦气!” 语气甚是随意,说这话好似吃饭喝水一般寻常。 城头上那个老者闻言,一时目眦欲裂,对着文官说道:“大人你听听!这家伙畜生不如啊!只怕他进了城,不止要杀我,还不知道要做下多少恶事!大人!城里的百姓都看着您呐!” 那文官本就骇于将领的嚣张气焰,不自觉退了一步,差点绊倒,自觉在一旁手下及守城的兵卒眼前丢了脸,对着那将领,实在有些看不惯。 此时听得老者说到这里,终于还是有点偏向城中百姓,这文官忍不住往城内看了一眼,此时城内墙底有一堆民众在那里闻声便喊,带头更有几个同老者一般宋人打扮的官员,都是声声恳切,直言不要放了城外逃兵入内。 只因先前长安城中宋人百姓俱都轻易就被抛弃,此时这边城内也都是宋室平民,见到金军由西而来,又兼之前不久才得知了蒙古大军驻扎在长安城外的消息,一下就想明白了此番来由,到底免不了有兔死狐悲之感,激愤之下,竭力阻拦逃兵进入城内。 那个将领听得城内嘈杂,又见那文官身形不定,似乎颇受冲击,他眼见局势不利,心道可不能让宋人随意挑拨之下,就使得自家人闹了起来,于是连忙厉声喝道:“上面那位,你且听着!” 见那文官转过头来,将领接着道:“你可莫要忘了,咱们是金人,他们是宋人!咱们是官,他们是民!” 将领话音刚落,那文官急道:“莫要胡说!这是两码事!你本就违令在先,法不容情,我又怎能放你进来?”说着,心虚之下忍不住左右瞥了一眼,但见身旁一众守城的兵卒都有些站不住脚,显然是被将军的话给撩拨到了,文官原本看那将领就有些不爽,此时心里越发着恼。 那将领可不管这文官心里怎么想的,自顾自冷笑道:“我知道你其实没胆,现在阻我,不过是怕被牵连,为了保住自家那顶乌纱帽吧?”语气咄咄逼人。 “嘶!你这莽夫!怎可横生恶语!”文官终于经不住,骂出声来,只是将领的下一句话,就把他给噎住了。 “你现在只管骂吧!不过一会儿老子的攻城锤就到了,难道那时你还要继续跟老子作对么?到时候可就不只动动嘴皮子这么简单了!” 见文官色变,将领得意一笑,接着说道:“现在放我进去,总比一会儿刀头舔血来的好,即便事后上头责怪下来,总也不至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孰轻孰重,你自己把握吧!” 将领一下摆明车马,这文官知道自己此时面临抉择,再难往后拖延,思前想后之下,脸色一阵变换。 那老者眼见不妙,急忙上前劝道:“大人,三思啊!以这人性子,就是放他进来,多半也要闹得鸡犬不宁!不如守住城门,再让人去求援兵过来,就说叛军......大,大人!大人啊!” 这文官到底心里已有定论,见老者说个不停,原本就因着那个将领憋了一肚子火,此时烦躁之下,一点儿脸色都不给,直接一个挥手,让旁边的兵卒把老者带下城头。 那老者被带走时,虽面露沮丧,仍旧喊个不停,只盼得这文官回心转意。只是墙下民众官吏,本来应该随之附和,壮大己方声势,然而他们此时俱都愣住了,原本望着城墙上面的目光,都直直地望向了城外高空。 这文官可不管别人,见老者被带走,连忙下令旁边的兵卒去开城门,只是说了几遍,都没人回应,气道:“都聋了么!” 旁边一个兵卒难以掩饰满脸的恐惧,此时听到长官怒声呵斥,才回过神来,呆呆地指着城外半空,示意道:“大人,我没在做梦吧?”语气飘忽,满是不可置信的感觉。 这文官面露诧异,随之抬头望去,只这一眼,就直楞楞呆住了,口中喃喃道:“这,这!” 此时城门外的将领听到里面突然没了回应,已然有些不耐烦了。他仰面望向城头,正欲大声呵斥,正此时却突然察觉脸上一疼,一惊之下,他连忙拿手这么一抹,发觉这竟是一滴泥水。 他面露异色,忍不住抬头望去,却见头顶竟是一片玄黄色的浩大漩涡,正直冲冲地砸下,将领惊骇欲绝,嘶声沙哑:“快散......”然而水势汹涌,他才刚刚喊出声,就被水幕当头砸中,整个身子一下就被吞没。 且不论外头金军是如何纷乱,城墙上的众人却看得分明,那显然就是一道玄黄色的水龙卷,冲破云层,通天彻地,仅方才那一下,不知卷走多少兵卒。 这水龙卷也没直接撞上地面,反倒只是险险擦过地表,随即一个蜿蜒,好似游龙一般,把整个金军大部都给围住了。 城墙上众人面露惊骇,却见那游龙头部一圈金光绽放,前后映照下,好似龙首鬃毛,披扬散发之下,倏忽间龙首又向内绕了几圈,在无数戛然而止的惊叫声中,逐渐把金军尽数吞没。 此时游龙盘旋之下,早有无数泥水甩脱出来,一时砸得生疼,竟在众人脸上刮出一道道血痕,墙上众人赶忙躲在墙垛之下,只能顺着垛口,偷偷向外张望。 正此时,那个老者却突然跑上城墙,瞅见远处游龙,反身朝着城内众人大声欢呼:“是黄河!是咱们的母亲河啊!来替咱们出气了!” 原来他先前就瞧见这道水龙卷来自南边黄河流域,再加上其色玄黄,而甩出来的水滴中,黄沙黑泥摊开来清清楚楚,由此断定这必是从黄河来的水龙,来此声张公义的,心中不由大喜。 而那两个原本牵他下去的兵卒也早已愣住,老头趁此挣脱,跑到城头,欢呼雀跃,做出这等小儿姿态,引得底下众人一时也都拥了上来,想要瞧个究竟。 只是他们才登了几步,头顶飘过的泥水陡然变作了冰刺,又把众人逼了下去。 而那个老者也终于遭不住,欣喜的情绪消解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敬畏,因而连忙缩入墙垛。而那些本来还在顺着垛口偷偷张望的人,此时察觉飞速砸来的冰雨,因而连垛口也避开了,只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 没一会儿,远处再无水声,众人这才抬起头来,只是眼前这一幕瞬间就把他们给惊呆了。 只见那边厢一整个冰坨长宽数里,竟是方才那道水龙卷,此时都被冻住了,而先前的金军此时也被冻在里面。 众人见此,一时脑袋空白,脸上刚刚显露敬畏神色,却见冰中突然破开一道口子,其中冒出一点金光,径直飞向众人所在。 众人一时大惊失色。 第62章 巴结奉承 电光火石间,一点金光倏忽即至。 这金光来得甚快,裹挟着一阵风浪,把众人吹得摇摇摆摆。 他们四下惊慌,纳头拜倒,口中冒出不知道多少神仙名讳,一时都在求饶,生怕自己一帮人也遭了秧。 那个老者却不害怕,反到直接望了过去。人说越老越怕死,可这老者是个例外,只因他心气正,不惜死,自然没有胆怯的心思。 此时他抬眼望去,却见一团金焰凌空漂浮,神异非凡,煞是夺人眼球,然而就这一眼的功夫,金光忽又陡然消散。 在原地,突兀出现一个少年身着破旧长衫,却和方才金焰的气势相去甚远,看得老者大为惊奇。 他在这里看得目瞪口呆,云天却也有些惊讶,只道自己人前显圣,常人第一反应就是畏惧,哪有人既不躲避,反倒就这么直楞楞地看过来。 他却是不知道,老者本就认定云天是天上的神仙,此次下凡过来引动黄河覆灭金军,是为他们中原儿女主持公道的,自然先天就有些亲近,再加上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于是一点儿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此时见云天望来,老者急忙躬身一礼:“老朽恭迎上神!” 只是他腰才弯到一半,却被一双手以温和而不失强大的劲道给扶住了,再难弯下去。老者抬头,当面正是神仙,绽出一丝微笑道:“老人家不必如此,对于我来说,这不过是一点儿小事,当不得您如此大礼。” “果然仙家气度,老朽今天长见识了!”他只以为神仙心胸宽广,外物难以加之于身,老者顿时心生敬佩,只觉得大开眼界,因此不由感叹。 他这般想法,只因他不知神仙也有神仙的苦恼,不过云天不好再与他分辩,不然反倒落了下乘,于是只是嘴角微抿,就当是默认了。 这时,旁边突然小碎步跑来一人,对着云天深弯下腰,头埋着地,语气恭敬地说道:“上神上神!您当得大礼!不止是老前辈,还有我们,都对您十分崇敬!”此人正是先前那个领头的文官,这会儿不住地讨好着云天,话说完,又连忙对身后使了个眼色。 此时他身后一帮人都在偷偷张望云天这边,见到上官使眼色,连忙伏地行礼,高声唱喏,什么杂七杂八的恭维话都甩了出来,拼命地往云天脸上贴金。 转过头来看着眼前乱象,云天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见此,他又心生一计,于是咳了一声,见到那个文官浑身一颤,四周人群也是陡然一静,云天压着笑意,语气平淡地说道:“抬头。” 那文官忙不迭抬起头来,四周的人也同时仰面,眼巴巴地望向这里。 “啧!没说你们!”云天望着文官后面的一群人,无奈道。 话音刚落,这些人又连忙低下头来,整张脸死死埋在地上,动作迅疾无比,好似生怕比别人慢了半拍,看得云天尴尬无比,只想以手抚面。 他也懒得管他们了,于是转而面向眼前的文官,笑道:“我有一事,还得劳烦大人。” “哎呦呦!哪有什么大人啊,上神折煞草民了!” 他说着,虽竭力做出一番慌张的神色,到底掩饰不住那一点喜色。 这被云天瞧得分明,一下看出了这文官的心思。想必他对自己如此恭敬,也不过是出于畏惧,现在自己提出要求,显露态度,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起码知道自己不会刻意针对他们,一帮人的身家性命暂时得以保全。 云天正思考着,这文官又道:“不知上神有何事需要小民来代劳呢?小民必义不容辞!”一脸的认真,好似在立誓一般。 云天见此,不由笑道:“借我人马,运些粮食。” 那文官忍不住绽放喜色,刚来了一句“好说好说”,旁边的老者忽然抢道:“上神说的是被逃兵卷走的,长安百姓家的粮食吧?” 文官自觉被抢了话头,心下着恼,只因上神就在身边,自己不好发作,只得唯唯诺诺地笑着,半个响也不敢嘣出来。 云天可不管他,转而对着老者微笑应道:“正是,就要送回长安。” “那不必上官操心了,老朽自问在这城中还是有点浅薄声望,回头就让我带着人,去运送粮食吧!”老者语气生硬,对文官呛了一阵,又连忙转身面向云天,弯腰道,“上神,老朽擅自主张,还请恕罪,不知可行否?” “不必惭愧,你能主动揽下这件苦差,我还要感谢你呢!”云天正色道,说完,神情放松之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哎!困咯!” 经过一番交谈,那文官早就褪去了心中恐惧,见神人降临凡间,欲念涌动下,便想着巴结云天,说不准能换到什么天大的好处。 只是刚才恰到手中的机会被老者抢了过去,一时懊恼不已,此时见云天这番作态,他心道机会来了,这次可得把握住,于是连忙说道:“上神是要休息么?小人有处宅院,景致优雅,是个难得的休憩之地。如不嫌弃,小人为上神引路前往!” “不必了,我也要去长安一趟,就跟老人家一同出行吧!”云天拂拂手。 文官仍不愿放过机会:“那不如用下官的马车?比旁的一般车马要舒适许多,也好在路上方便上神休息!” 云天正要出声婉拒,突然察觉老者拉了拉自己衣袖,见老者微微点头,云天会意之下,笑道:“有心了,那行吧!” 文官感激地看了老者一眼,却见对方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样子,他也不恼,转而又对云天行礼道:“上神,如不嫌弃,请容许小人先为您准备上一身新衣服,再一并将马车送来。” 云天瞅了瞅自己一身破烂的衣衫,于是笑着应下:“好!” 这文官终于忍不住面露狂喜,告退一声,连忙退了几步,又招呼了几人,一行人转而沿着石阶下了城墙。 过了一阵,文官领人带着一辆宽大的马车,来到了城门处。此时云天和老者,以及部分城内官吏,俱都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 他们身边还有几匹马,并着几辆马车,一行人都站在老者身后,不敢接近云天。 那文官远远瞧见,又是一番紧赶慢赶,催着手下的人,赶忙带着马车来到了云天近前。 文官对云天深揖一礼道:“衣服都在车厢内,小人恭送上神!” “嗯,走罢!”云天一笑,随即上了马车。 那几个官吏连忙分出一人,想要带着马车,却被老者拦下,自己上了木板,牵起缰绳。 于是一行人轻启脚步,沿着城外官道,缓缓地向西而行。 后面那个文官,仍自翘首以盼,他心道上神既然没有当面给自己奖赏,想必考验还没结束,估计会在事后给个更大的奖励。 他如此这般自我陶醉,一时乐得没边,只觉得城外的那一大坨冰块看着都养眼无比,观赏一阵,乐呵呵地反身回去。 第63章 瓶颈心结 官道平坦,只是相对于小路而言,本身还是有些崎岖。 一行人有的骑马,有的驾车,没有一人发出声音,路上除了车轱辘的颠颤声,就是马蹄的跺踏声。 队伍中间一辆宽大精美的马车,前头横板上坐着一个老者。在他身旁,有几个年轻的官吏,属于胆子大的,此时都悄摸摸地靠近这里,透过晃动的帘布,朝着缝隙里头看去。 然而虽车室宽大,但时临深秋,早先换上的帘布很是有些厚重,因此里面十分昏暗,叫外头的人总也看不清。 老者终于不耐烦,低声叱问:“看什么看?别打扰了神人睡觉!” 这几人悻悻然,都讪笑着告罪一声,随即回到原来位置上。只是他们到底年轻,毕竟心痒难耐,没过一会,又渐渐凑到一块,低声议论着。 “有什么话不能放在台面上讲么?”老者有些无奈。 这几人互相望了一眼,不敢吭声。这时,旁边几个中年官吏看不下去了:“夫子叫你们说,就说!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 这几人慌忙应下,你我对视一番,商讨了几句,终于选出一人,来到老者近前,附耳低声道:“我几个就是听着车厢里头没有鼾声,瞅又瞅不见什么,想着仙家人物,怕是这会儿兴许已经走了,抑或没走,到底不知,所以心痒难耐。” “你们这群家伙,不好好想想怎么接手长安城空置许久的政务,却反倒在意起跟你们不相关的事,成天心思不放在正事上!亏我还对你们几个信任有加,专门叫你们与我等老人随行!” 老者教训了一阵,见面前这个年轻的官吏连连点头应是,心想若是他们自个儿不愿意去接手长安的烂摊子,谁又能强迫他们呢? 他们到底本性良善,官风尚佳,自己也不好再说下去了,于是老者点到为止,也不再像往日一般重复啰嗦。 他收了声,心思回转之下,察觉到自己本也有类似的疑惑,刚刚教训这个年轻官吏,其实也带着一点儿害怕的情绪在里头,就怕神人知道了自己也对其有所揣度,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探知欲。 此时年轻官吏不说还好,老者现下虽把人教训了一通,又将其挥退,只是自己心里已然压不住猜疑。 心里如何斗争,他虽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一双手早已把缰绳紧紧攥住。也是,常人谁遇到一尊大神不会心慌,特别是他一直待在你身边。 挣扎了好一会儿,老者终于耐不住,遂反身朝身后轻轻喊了一声:“上神,在否?” 话音落下,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老者本来捏着把汗,正寻思编造请教上神的缘由,此时见状,心道不对劲,又连着喊了两声,见里面始终都没回应,他对先前年轻官吏所言,已经信了七八成。 沉凝一声,他终于还是伸出手来,抓住帘布往上掀开。而那几个年轻官吏也早已悄悄摸了过来,正眼巴巴地瞅着。 帘布掀开,几人看见云天正侧卧在床,面向车头,双眼紧闭,似是沉睡。 见此,老者短暂思量一番,欲出声相告,以防神人只是假寐,实则清醒,不然自己这么突兀地随意掀起帘布,不给个说法,怕是要得罪神人。 然而就在这会,云天忽然眉头微皱,随即拂起一手,作赶人状,后又翻了个身,脸朝车尾,只留个后背给众人。 他们心里一惊,老者尤其如此,连忙轻声告罪,放下了车帘。他转过头来,看到众人,以为是自己这些人惊扰到了神人,才引得他做出方才动作,于是面露不快,连连甩手,把众人都挥退了。 那几人一时看够了,又回想起神人方才那些动作,只怕自己等人的无状打扰,让他有些不快,于是越发惶惶,因此一时都安静下来,不再互相交谈。 他们却是不知,云天刚刚皱眉翻身,只不过是被斜落西边的太阳照住,为了继续不受烦扰地睡眠,自发向里翻身,却不是主动为之。 照理来说,超人之躯本不会睡得这么死,只是云天先前早已连着数十天都没睡觉,琢磨怎么习练易筋经,琢磨得快要疯魔了,连着耗费了不少精力,再加上方才那一番大动作,消耗甚大,一时身心俱疲。 再加上因着手尾处理干净,且有幸救得小娃娃的性命,一时心情放松之下,也不再纠结易筋经的事了,于是想着好好地睡一觉,主要还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疲乏。 只是他这一觉可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做着梦,虽外界搅扰不到他,但脑海中的梦境却让他叫苦不迭。 正常精神疲乏之下,常人应该很容易进入长时间的深层睡眠。 云天虽身体照常人有些不同,但在这一方面还是一样的。但他还是有些睡不安稳,这一方面是因着先前在少林寺发疯一般修习佛经的经历,另一方面却是早先化作佛学感悟的扫地僧的舍利子。 那舍利子化作感悟,消失后本也再无任何后续影响,然而问题却出在这些感悟上。 原来,云天想要练成易筋经,就不能持有修习易筋经的心思,这点把他难住了,不想练它却练它,哪有这样的说法? 但易筋经就是这般特殊,云天本来也想直接修习易筋经,不管三七二十一,强行做出真经里的姿势,却差点把这具身躯给玩废了。原来他一个动作刚刚做到一半,全身筋骨肌肉一时震颤起来,差点儿扭曲盘结一块,好在云天停下了,但也疼得他半天动弹不得。 经过这次撞了南墙的惨痛教训,云天猜测自己之前若是一意孤行,强行练下去,只怕自己那时疼痛难忍之下,就只得放弃这具身躯,从新来过,又是大费周章,且对于取得进展没有丝毫帮助。 他想着若是要突破内心这道关隘,真正参破无我相,无人相的意义,从而借着这等心境,练得易筋经,必须先要精通佛法,因而需要修习足够多的佛经。 云天也从此开始修习佛经,并逐渐和寺中僧人辩论起来。 其实照常来说,他一开始也就半瓶子醋,即便找人辩论,顶多勉强跟上普通僧众的思路。然而在他脑海中早有无数佛学感悟,这却给了他极大的助力,让他迅速学会了不少佛经。只因他刚一接触新的经文,却好似心中早已过了无数遍,看这一眼就相当于温习一般。 原来云天早先没有看过太多佛经,那些感悟没有依靠,都潜藏在云天脑海之中,如同久远的记忆一般。 而云天触一开始翻阅佛经,就一发不可收拾,脑海中的感悟如泉涌一般,喷薄不休,好似以前看得洗脑神曲一样,绕的他神思不定,想睡觉也睡不着。 也正因如此,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不睡了,一直修习佛经,并体会脑中感悟,就像以前上学的时候学习知识点一样,想要将其化为自己的理解。 如此几天,云天自觉条件成熟,于是又试着修习易筋经,但还是照旧卡在了头一个动作上。这倒一时没难住云天,他心道不行就继续研习佛学呗,难道还没有学到能修习易筋经的时候吗? 只是后面又来了几次打击,再加上时不时就从脑海蹦出来的感悟,害的自己脑仁疼,于是越发疯魔,直到看遍的少林佛经,又兼之辩倒了最有佛学造诣的老僧人,终于心灰意冷。 好在小胖子的出现让云天得以转移注意,不然只怕没过多久,他又得沉浸在佛学感悟中,不由死钻牛角尖,又得恢复往日的疯状。 眼下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终于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再加上诸事处理完毕,小娃娃安然无恙,云天心神放松下,于是可以无视脑中盘旋的感悟和佛经,沉沉睡了过去。 但是稍微睡了一阵,他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他的大脑得以恢复了不少,因而脑中的感悟和佛经内容又跑出来作妖了,只不过这次是在云天梦中,且此中情形也与之前大不相同。 第64章 我即是佛 轰隆! 黑云压顶,似与海面相合,其中传出一阵阵闷雷声。 咔嚓! 一道电蛇突兀探出云层,打在海面上,激起一团浪花,如同水里发生了爆炸。 然而这点动静远不如海面上不断掀起的汹涌巨浪那般可怖。 此时云天待在一艘孤舟之上,置身于狂风巨浪之中,不敢分心遮挡那肆意砸在自己脸上的豆大雨点,用尽全力驾驭小船,险之又险地避开无数风浪。 然而在天地伟力之间,人的力量是如此微弱。 尽管云天竭力控制小船,但是狂风之下,巨浪总能一次又一次地将小船带着上下翻腾。 一会儿小船被冲到浪头,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漆黑的云层。那云层之中,又依稀可见一道旋涡,漩涡中传出一阵吸力,风势裹挟下,似乎小船就要升入其中。 云天赶忙收起船帆,又竭力划动船桨,带动小船向着海浪尾部驶去,从而避开狂风的扰动和巨浪的拍打。 一会儿小船处于重重巨浪间,水面下沉,小船随之落下,头顶的巨浪成了通天屏障。这时,水底深处似有一束让人莫名胆寒的目光直直望向这里。 云天不敢朝下看,又赶紧张开船帆,随即手里把住船舵,借着风力,朝着水势高处行去,远离那道目光,防止巨浪将自己拍入水中。 如此反复无数次,云天逐渐心力匮乏,但他始终没有放弃,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努力求生的同时,竭尽全力接近那里。 在云天目力尽头,远方隐隐约约一片绽放金光的土地,狂风巨浪一旦涌到那边,戛然而止。 在求生的欲望下,云天拼命地挣扎着。 只是他越挣扎,风浪来得越是猛烈。 渐渐的,云天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望着努力前行了许久,却仍然远在天边的彼岸,只觉自己无论如何也踏不上那块土地了。 似乎感觉到自己毫无希望,他心里只道,与其这么累,不如放手吧,放手还能轻松点。想到这,他似乎认命了,随即呆呆地坐在船头甲板上,任凭海浪将船只举到高空。 就在云层旋涡的吸力陡然增大,小船开始有不稳的迹象,似乎下一秒就要向上升去的时候,云天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施主,回神了!” 这一道声音来得突兀,把云天沉沦的思绪一把拉回。 他一惊之下,连忙起身转头,却见身旁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老和尚,看他面容,云天也认得,正是少林寺的扫地老和尚。 “咦?你不是走了吗?”云天看着老和尚,不住惊疑道。 “对啊,我是走了!”老和尚只是笑着应下。 云天感到莫名其妙,这逻辑不对啊,说是走了,那怎么还在这? 他想要询问一句,却突然感到不对劲,视野中眼底那块隐约有道模糊的影子。 云天低头瞅去,却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盘坐在自己身下,好似幻影一般,与自己的下半身重合,却没让他感觉到一丝异常。 他吓得连忙往船头方向跳去,复又转过身来,看向那道人影,只觉得那人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和这人身旁正微笑着的老和尚一样,看起来殊无可怖之意,反倒教他心里一阵轻松自然。 云天心下稍安,复又细细望了过去,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穿着,只觉得那人似乎同老和尚一般,也是个老僧人。 “你是谁?”云天问道。 “施主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这道模糊的身影回道,其意莫名,让云天摸不着头脑,心里奇怪,哪有人这么说话的? 只是这人嗓音缥缈,教云天心生熟悉之感,却总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又往前凑了一步,仔细看了过去。一眼瞧得分明,这人面容穿着分毫毕现,和云天记忆中一个熟悉的人重合起来。 云天猛然心生诧异,后退了一步,奇道:“你不是扫地僧吗?!” “哦?你见过我?”这人问道,脸上绽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当然了,怎么你俩个个说话都莫名其妙的!”云天说的理所当然,对这俩和尚奇怪的言语,大受困扰。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这人一脸平静地说道,又接着问了一句,“那你是在哪看见过我的?” “电视剧呀!”云天不假思索。 “那算是见过么?”这人又问道。 “是呀!”云天有些无奈,又开始了,说着奇怪的话,算不算见过?这用得着想么? “算是见过本人么?”这人又加了一个词。 这一下,好似当头棒喝,云天陡然回过味来,心思急转之下,突然面露惊疑,叫道:“不对!我没见过你!你是谁?!” 这人脸色平淡:“施主先前问过了。” 云天一惊,回想起来,这人先前的确回答过,说是自己觉得他是谁,他就是谁,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他又到底是谁呢? 云天冥思苦想一阵,总也想不明白,困扰之下,反倒不愿再想了。然而就在他转移注意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一件让他惊讶不已的事。 原来在他刚刚和两个老僧对话的时候,脚下的小船竟然没有一丝的移动,似乎定在原处,让云天有种如履平地的感觉。 刚刚他分心之下,没注意到这点,现下才突然察觉,只觉得当下情景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两僧笑道。 云天脚下的小船复又开始颠簸,四周的风浪也都一齐涌来,如同先前被按了暂停键,这会儿又开始恢复正常了。 只是当下,这些场景虽然就在身旁,但又浑无着力,对云天没有半分影响,虽近在眼前却好似远在天边,给人一种极度不真实感。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云天心里塞满了一团团迷雾,急忙问道。 “施主,你着相了!”两僧叹道。 云天连忙弯腰行礼,神情恳切:“还请教我!” “你现在在哪?” “这儿,船上。” “那么,在此之前,你在哪呀?” “之前?嘶,我......我好像在马车上睡觉?”云天记忆有些模糊。 “那你还记得自己怎么来这儿的嘛?” “哦,我是......不对!这里?!”云天一时愣住,陡然醒悟过来,忍不住惊疑道。 “不错!”两僧抚掌大笑。 在笑声中,云天终于想明白了先前种种不明朗之处。 原来,自己现在是在梦中,那这一切都好解释了,无论外界如何怪诞,都只不过是自己脑海中的想象罢了。 只是眼前这两位,似乎有着独立的想法,让云天心中又起惊疑。 “施主多虑了,这里只有你自己!”两僧站起身子。 云天心中似有所悟,似乎响应他心里的感悟,云天眼前一幕陡然发生了变化。 只见两僧原地站着不动,其身影却逐渐重合起来,好似先前是云天眼花,因而眼前出现了重影,现下眼神恢复了,面前事物逐渐显现本来面貌。 看着这一幕,云天一点都不惊慌,他心中感悟良多,一下也想通了不少关节,此时静静等待局势变化,气定神闲。 眼见身前人影合二为一,面容变换后显得极其清晰,竟是一副云天的模样,仍旧一身僧袍。 其人闭着眼,随后陡然睁开,与此同时,云天多了个视角,竟能通过另一个自己的视角,看到当下的自己。 正此时,他突然有所察觉,发现自己已然是一身僧袍打扮,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成了先前这道人影,而对面原先的自己,却好似另一个人,而且同此时的外界环境一样,变得极其虚幻。 这里的我并不真实存在,而是困于外物,扰于心忧,从而产生的。照进现实,所有的一切造就了今天的我,所谓的我,并不存在。 云天心念至此,不由欢笑道:“无我相,成矣!” 话音落下,眼前的另一个云天陡然消失。 而外界环境都因着与自己的关系而存在,它们都存在于关系之上,因此,没了我,也就没了它们。 云天不由开怀大笑:“无人相,成矣!” 第65章 苦海彼岸 云天醒来的时候,队伍已然走过半路,当下速度缓慢,马车发出一阵阵嘎吱声,马儿鼻间哼哧声不断。 透过帘布缝隙,外头多出了无数堆满了大箱小箱的马车,队伍一下被拉长许多,前后看不到头。 车头有轻微的交谈声传入厢室,是老者正在交代身旁策马同行的几个年轻官吏,叫他们一会儿到了长安,该如何处理这些粮草,以及操持城中内务。 其他人分散在队伍前后,各个马车之间连着绳索,但他们仍然不放心,总是不间断地来回查看。 此时日落西山,天边已经显现出几颗明亮的星辰,四周变得昏暗,队伍中逐次燃起了火把。 听着老者与年轻官吏们的交谈,云天此刻心中另有所想,他不自觉地回忆起了方才的梦境。 以前也不是没做过梦,即使成就了创世神的位格,还是和这之前一样,该做梦的时候仍旧会做梦,尤其是在凌晨将醒未醒的时候。 但是,这次的梦境尤其特殊,一来梦中的场景极为详实,醒来后也清晰记得每处细节,其似乎意有所指,就像自己的潜意识深处潜藏的东西,被明晃晃地拿了出来,摆在自己眼前。 不像平常做梦时,只有一种模糊的意象,醒来后也忘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一丝莫名的情绪。 再者,云天在梦中,最后成了僧人打扮,那时的云天,现在想来,完全不像平时的自己。只因当时的云天有着和平常的自己截然不同的思维模式,就仿佛是另一种人格一样。 当时参破人相与我相,彻悟了何为无我相,无人相,在这之后,自己似乎就拥有了轻易控制念头的能力,脑中的幻象也成了可以随心变化的东西。 但那是在梦中,此时醒来,云天又恢复了常态。不在安静平稳的环境中冥想个一时半会,自己根本没法放空脑袋,更别说随意控制心中念头。 而且所谓的无我相,无人相,也是那个云天领悟的,现在想来,自己还是只能理解个字面意思,并没有切身的真实感悟。 就好像最后的彻悟也是幻想,是自己连日以来求而不得,因此产生的对自我内心亏空的情感弥补。 老话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平日里越缺什么,梦里越可能出现,从而暂时满足自己。 这句话似乎也可以放在云天方才的梦境之上,如果真就是这么回事的话,那么也能说得通。 然而,云天细细思虑之下,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要知道,人在领悟一件事的时候,产生的那种清醒感,这是怎么也不可能在梦里出现的。一旦出现,就代表人的头脑清醒了,那也就意味着梦境的消散,意味着这人下一秒就要睁眼了。 但是,先前云天领悟无我相的时候,就已然有了清醒感,却没有立刻醒来,而是随着之后领悟了无人相,又经历了一番梦境变幻。而在这之后,梦境消退,自己的视角陡然拔高,只记得佛光彼岸的意象消失了,自身的存在感也消失了,进入了一段无梦好睡的阶段,这才醒了过来。 就好像自己是在入睡时经历的梦境,而不是即将醒来的时候做的梦。 如此反推之下,云天得到了一个极其振奋人心的结论。 梦境虚幻,但感悟不假! 信心振作之下,他从头开始,细细回顾自己的梦境,想要找到梦中意象投射在现实中的事物,从而找到通往遗失心境的方法。 好似赛后复盘,从中找出被忽视的关键点。 首先,自己梦中的第一幕是在风浪中挣扎,既然是挣扎,那么风浪就代表着现实中的困境。 云层昏暗,其中有旋涡,似乎要将自己吸如其中,正好对应了深藏在云天记忆里的一段经历。那应该是自己早先差点栽在漫威宇宙永恒大佬的手中,因此留下的深刻教训。 而海底深处那道神秘目光,估计就是源自于占据了自己一个人身的波塞冬,在被加勒比世界的海神科莉布索粉碎前,向自己投来的一道视线,几乎让自己留下心理阴影。 而这两者都是困境中的一部分,这代表着什么? 恐怕自己潜意识中早已有了对将来可能遭遇到危险的担心,永恒和波塞冬只不过是将来有可能出现的无数危险的象征,是显露于外在的意象。 那么,自己驾驭小船躲避危险,驶向安全的彼岸,因此,这船可以看作自身的倚仗,反映到现实中,那便是超凡体系,亦或者是诸天法则。 远方的彼岸,不受风浪所扰,是极乐之土,那代表着自己的大自在,大解脱。 如此看来,这开头一幕,倒可以用佛家的一种说法来概括,那便是渡苦海,登彼岸。 这一点也正好与后面两个扫地僧的出现,以及自身成就我佛,脚下变作彼岸相呼应。 而在两个老僧出现前,还有一点值得自己关注,那就是自己怎么也不能接近彼岸,逃脱困境。 照印到现实中,就是自己怎么也无法参破无我相,无人相,因此第一次试图掌握超凡道路,就被卡在半途中。 先前这几个月的挣扎,直到最后,也没有得出自己想要的结果。仅仅只是在刚刚开始的阶段,就遭遇了这等几乎无解的困境,这对自己连日以来的打击想来不小,不然也不会在梦中出现有心无力的感觉。 反过来看,梦中的彼岸,照进现实,眼前的目标是打破瓶颈,也就是通彻佛理,习得易筋经。 再加上彼岸能化风浪于无形,因此。若是把目光放长远一点,那就是成就真正全知全能的创世神,凌驾诸天之上,到时候,实力再强横的存在,也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如此也算是化解了存在危险的可能。 在这之后,自己似乎要放弃,那时头顶愈发强盛的旋涡,可能代指的就是现实中放弃前进的自己,将来可能会遇到的难以抵抗的危险,亦或是最终的诸天覆灭。 第一幕到此算是戛然而止,因为两个老僧的出现是如此的突兀。 他们一个是借着云天从而功德圆满的老和尚,一个是老和尚的师父,当年的扫地僧。而且之所以扫地僧是电视剧里的模样,那也是自己没见过其人,因而将记忆中对扫地僧最深刻的印象照搬出来,附加在其身。 那么扫地僧的那句“施主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便可以理解了。 云天猜测,两僧的突然出现,多半反映了自己在独木难支的情况下,需求帮助的心理。且因着自己遭遇的难关是佛家的易筋经,以及他们俩给自己留下了舍利子,给了自己极大的助力,因而此时所谓的帮助才是以这两人的形式出现的。 云天当然想过,他俩可能真是那两位修成正果的高僧留在舍利中的念头。但这个猜测刚一出现,就被云天否决了。 只因造化之光有万法不侵之能,云天早先为了保险起见,曾试过将意识收回琉璃血中,却没有见到一点别的念头被排出在外,因而认定这些舍利真就只是化作纯粹的感悟,随后彻底消失了。 这一点,也照应了两僧的话语,一者说“对啊,我是走了”,随后两者皆说“施主多虑了,这里只有你自己”。 由此引申出来一点,这二位连同四周景象以及梦中的自己都是脑中的念头,一切都是自己,那此时的自己在哪?或者说,本我在哪? 想到后面的一幕幕,云天陡然发觉,梦境中真正的自己应该是观察梦境的视角,既存在于乘船的云天身上,也存在于僧袍云天身上。 为何有这样的推论,只因云天记起了梦境消退前自己视角陡然拔高,再联想到先前视角转换之后,自身的存在也随之转换的一幕,才让自己发现了关键。 相对于梦境,云天的本我是一个客体。 想到这里,云天不由思考起感悟与视角转换的关系。 只因感悟是由僧袍云天产生出来的,乘船的云天只是疲于奔命,沉沦苦海。 若乘船的云天是自己对自身近况的感受,那么僧袍云天又指代着什么? 云天回忆起僧袍云天是由两僧重合而成。从潜意识角度来看,那两僧代表着云天的自我救赎,在加上他俩有着一定的智能和全然的理性,云天突然想到一个词汇,理智! 这恐怕是最后的危机关头,为了挽救自己沉沦的意识,潜意识中迸发出的纯粹的理智。 理智牵引自己,让自己了解到这里是梦中,从而解除虚假的危机感,进而消除自身意识的沉沦感,起到平缓心境的作用。 在梦中,这是被动的行为,是潜意识感受到危险的存在,在不能分辨危险是真是假的情况下,以防万一,进而触发的一种心理层面的自我保护机制,以纯粹的理智达到自我救赎的目的。 放在在醒来的时候,那就是遇到难事了,然后自我安慰,自我开解。不过这就是主动的行为了,因为这是在自己主观意识的操控下产生的行为。 而自己会出现这种梦境,根源还是在现实中遇到的瓶颈上,理智的云天深知一时救标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心中的焦虑和沮丧并不会随着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梦而消失。 因此,最后两僧重合为一,变作僧袍云天,这一方面是让云天换一种思维方式,另一方面是给醒来的自己一个提示,想要突破瓶颈,需要换一种思维方式。 如此说来,僧袍云天其实就是自己人格的另一面,是将佛学作为根本思维逻辑的自己,或者可以说,是我佛云天。 因此,才有了立地成佛,脚下即成彼岸的情景出现。 换一种思维方式,就能打破困境,即突破瓶颈,达成目标。 由此,云天陡然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他之前还想着,想要修习不同超凡道路,除了拥有人身以外的其他种族身躯,还有可能得接受不同的理念。 但理念之间是有冲突的,就像佛教是唯心主义,而云天自己直到现在,下意识还是用着唯物主义的思维方式,总是无法借此理解唯心主义的道理。 所以这也就是他自以为看了不少佛经,懂了不少佛理,却总不能参破无我相,无人相的道理。 只因他并没有真正将佛理作为自身言行的根本指导思想,有些与自身思维方式相冲突的地方,就刻意模糊,或者歪解。即使不这么做,那也只是字面上理解了佛理,心里并没有真正认同。因此,理解佛经中的道理和脑中的感悟时,如同隔岸观火一般,总不能通彻明了,也就是做不到俗话说的逻辑自洽。 没有一颗佛心,又怎么能彻悟佛理? 所以,那些舍利化作的感悟总是在自己脑海盘旋不散,只因自己没有全身心地接受它们,将之化为自身的东西。也因此,先前看了无数佛经,又做了无数场辩论,都算是白忙活了。 早先,得到万物基因,自身有基因多样化这一特点来为无数超凡道路奠定基础。 现在,实现单一人格多面化,会进一步拓宽自己可以学习的超凡道路的范围。 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因为这是完全的自我否定与重塑,否定持唯物主义观点的自己,重塑持唯心主义观点的云天,也就是让梦境里的僧袍云天来到现实之中。 这么做,相当于破而后立,就像电影功夫里的星爷一样,先是全身骨折,经脉尽断,随后因着打通了任督二脉,筋骨重塑,破茧化蝶。 然而,对于云天来说,当下是心理层面的拆除重造,比之身体的再造,还要痛苦得多,也要危险得多。若是出了差错,最轻的结果就是产生新的人格,但即使这一点,都已经让云天完全不能接受了。 不过还好,云天可以跳过自我否定这一步,因为他一次的梦境极其清晰,对于之前化身为僧袍云天的独特感受仍然深藏于心。 他可以靠着这种感觉,直接引出潜藏于心的早已被纯粹理智塑造出来的我佛云天,意即唤出佛心,实现直接的替换,不需要自我否定。 想到这里,云天正欲体会梦中感受,突然察觉身下马车停了下来。 想通关节,云天也不再急于一时,透过帘布缝隙,他看到眼前宽大的城门,上书长安两字。 原来现在已经到了长安城,当下已然不是处理自身关隘的时候了。 只是四下昏暗,即使有着火把,还是不能把整个队伍都照到。眼见到了城门底下,云天运起超人感官,回望四周,想要确认一番队伍的状况。 但就在他眼睛扫到城外某一处时,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云天心念电转之下,不由冷笑一声:“呵!贼心不死!” 第66章 消解隐患 当前的年代,长安城虽不如临安府繁华,但也少不了夜市的存在。 它本应如此,然而云天视线透过城墙,见到的却是一片萧条。 夜里的长安城一片寂静,别说夜市,就连灯火也只存在于零星几个大户人家之中。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各处屋舍也是空了大半,估计是有些百姓出城投奔亲戚去了。人烟骤减,城中景象十分凄凉。 队伍不受阻拦,鱼贯而入,只因这里城门大开,且只有两个青壮百姓看管,他俩早早就看到远方行来一条长长的队伍,似乎是在运送什么东西,此时听闻老者一行人的来意,在查验过粮草后,很快就放行了。 俩人神色惊喜,其中一人更是反身跑入城中,说是要去知会他人,把这等天大的好消息传遍长安城。 城里不见一个守军,只有一些青壮百姓自发组成的民兵,一部分就守在各处城门城墙,另一部分正在城中各处巡逻。 而城池中央的官署也早已人去楼空,眼下老者一行人驾驭马车正朝着那处驶去。 云天视线不只在眼前,他看得更远。眼见城中如此萧瑟的境况,但这还不算最糟糕的。 更让云天怒意难平的是,城外还有几个蒙古斥候在偷偷打量,其中还有几人正换上一身平民的行头,像是要乔装百姓,进城打探情况。 这意味着蒙古军队仍然觊觎这块土地,长安还没有真正脱离危险。 云天还记得,历史上蒙金和议就是今年诞生的。只怕和议一时还未达成,蒙古军队的骚动就一时不得止歇。 看来今年要常驻此地了,云天心念至此,掀开布帘,腾跃而起,飞向那几个蒙古斥候。 车头老者忽然察觉身后一阵风吹过,立马转头,却见布帘舞动,火光漏进车厢内,里面早没了神人的身影。 老者心绪难平,但还是强自收敛,他没有声张此事,以免消息传开,引起骚动。现在自己的队伍上已经有了好大一批青壮,他们都是听闻消息,过来照看粮草的。 此时长安城最需要的就是安抚人心,平稳局势,老者不能把神人的存在说出去,以免扰动民众,影响官员处理政务,稳定民生。他只是偷偷吩咐身边的年轻官吏,叫他们来回互相告诫,半点跟神人相关的事都不能提到,免得传入他人耳中。 老者正吩咐着,那几个斥候已经开始了下一步动作。 他们身在城外将近一里远的一处丈许深的凹坑之中,城外围了一圈的巨坑,都是先前云天砸出来的。古人晚上目力受限,别说一里外的坑地,就是平地,如果没有光亮,都看不清楚。 不过这会儿城墙上有人看守,视野放的远,因此以防万一,他们几个都避入凹坑之中。其中那几个换上平民装扮的,此时已然准备妥当,跟身旁另外几个身着轻甲的说了一声,就反身向坑外爬去。 手脚并用,很快他们的双手就搭上了平地,此时几人都是伏着身子埋着头,当下到了坑边,都抬头准备望向远处城墙,观察形势。 然而就在他们抬头的一瞬间,一道身影印入眼帘,几人一惊,僵在原地。这会儿仔细看去,面前站着的是一位身穿锦衣的年轻人,正面色冷然俯视着他们,正是云天。 几人互望一眼,连忙向后一声呼喝,后边几个身穿轻甲的正要爬出对面坑边,此时回头,也看见了云天。他们好似事先排练了一般,那几个身着轻甲的都从腰间取下弓弩,扔向这里,这边几个平民装扮的也都稳稳接住。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转头的同时,就已经触动机关,将展开弓弦的弩箭对准面前。前后过程复杂,却又只在瞬息之间,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士卒,反应动作十分老练。 然而他们几个转过头来,却见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般转身逃窜,而是仍旧静静站在原地,就像在看戏一样,嘴角勾勒起一点诡异的微笑,似乎在嘲讽他们几个。 这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看云天像是看死人一般,既不迟疑,也不废话,手中机括扣动,数支弩箭瞬息射出。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他们再也维持不住冷峻的表情,一时间脸上神色接连变幻,惊骇有之,无措有之,懊悔有之,到底也有些不信邪,十分精彩,看得云天心里直呼过瘾。 顺着这几人的目光,一把弩箭躺在云天摊开的手掌上。 他们刚才只看到这一幕,便以为是弩箭自动停在云天手中。 这几人却是不知,云天动作极快,常人顶多只能看到残影,再加上眼下是漆黑的深夜,他们更看不见云天动作,所以才有这般误解。 眼前神异景象叫他们心里慌了神,有几个陡然神色虔诚,爬上平地后,向云天俯身叩拜,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祷告。 另有几个心里仍抱有一丝怀疑,他们小心翼翼地爬上坑,面对云天,一步步向后退,似乎是抱有离得远些就能更加安全的心态,估计他们只认为云天是个特殊手段的人,一时摸不清底细,因此不愿近身缠斗,免得不小心着了道。 就在这时,远处爬出对面坑边的几人分着左右两个方向,绕过大坑,都跑了过来。他们取出各自身上兵器,几柄短弯刀,几根狼牙棒,还有几张羊角弓,已然欺进云天身前。 到了这里,他们才看到云天身边有几人伏地跪倒,另外还有几人作谨慎状缓步后撤,一时间都诧异无比。不过他们虽心中惊异,但手上动作却不慢,眼见就要将手中兵器招呼到云天身上。 然而紧接着,他们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力带着自己手中的兵器,牵引自己向前冲去,几个人抑制不住前冲的势头,在各自惊恐神色中,撞在一块,碰成一堆,一时间慌声惊叫不止。 这几人撞得不轻,但也不重,七荤八素一阵,已然回过神来。这下倒让他们反应过来,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手中的兵器已然不见了踪影。 他们原先不受控制地撞到一起,自以为各人手中的兵器会向自家人身上招呼,本来惊骇欲绝,这却是因为他们方才几乎没有兵器脱手的感觉。 他们哪里知道,云天一下牵住兵器,巨力袭来,就已然让他们手掌有些松脱。再加上运用真气,云天手上劲力吞吐,抖了几下,就让他们瞬间张开了握着的手。 这几人连忙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四下警惕张望,小心防备。然而这又让他们发现了一点奇异之处,原来那几个平民装扮的同袍此刻都望向他们头顶,不论是跪倒的,还是远处站着的,此时都一脸呆滞,大张着嘴巴,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情形。 他们顺着身旁同袍的视线,向头上看去,却见方才那个年轻人,此时竟凌空悬立,正神色冷漠地低头望着他们几个。 这几人不由也呆住了,口中喃喃,满脸不敢置信的神色。 然而云天当下只是这么悬在半空,什么动作也没有,就已然教他们心中的侥幸荡然无存。 他们双股一战,连着远处几人,俱都忍不住跪倒在地,对着云天不住磕头,口中连连大呼,脸色疾苦,似是求饶。 云天身前这几位更是如此,只怕同袍连累了自己,不光说着蒙语,嘴里还时不时蹦出几句宋室官话,都是些神明的尊称和求饶的话语。 云天也不言语,事实胜于雄辩,他双眼一阵红光爆闪,将手里一堆兵器熔炼成一团,随即挥手洒在众人身上。 这些人原来俯身叩首,忽然察觉头顶闪过一阵红光,随即有赤色照来。他们一时忍不住都抬起了头,却见神明手中一大团发出赤红光芒的铁水,正被一手扬出,纷纷然砸在自己众人身上。 在云天的有意规避下,铁水并没有碰到这些人脖子以上的部位。然而落在哪都是一个烫字,下一瞬间,那几个平民打扮的人衣裳被烫穿,俱都忍不住连连痛叫,在地上左右翻滚不休。 然而,铁水很快凝固,粘连在他们身上,若是硬要取下来,说不得要少一块肉,而且这是神明在惩罚自己,因而他们再如何痛苦,也不敢有别的动作了。 而那几个身着轻甲的,有个别胆子大的,趁着时间足够,连忙将轻甲卸下,免得铁水穿透甲层,粘在身上。还有几个胆小的,不敢有动作,生生地让铁水缓慢碰触到体表,一时间脸上都是一副疼痛难忍的神色,又不敢声张,没有动作,只是身上冒出阵阵冷汗。 云天一点头,平淡道:“去吧,告诉你们的将军,如有再犯,我会让他也尝尝铁水的滋味。” 面前几个平民打扮的刚刚缓过来一点,此时听到云天的警告,连忙竭力压抑住身上的痛楚,对着云天磕一阵头,随即连忙对着他人叽里咕噜了一阵。旁人听罢,连忙向云天跪伏,紧接着立马起身,互相搀扶着,向远处逃去,嘴里仍不时发出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见几人身影渐远,云天心道此间事了,于是折身飞往城内。 第67章 诸事妥当 长安是座雄城,常年人口繁多,城中各处粮仓巨硕,原来都存满粮草。 金军临行前带走的不止是仓中粮草,为了滞缓蒙古大军的脚步,他们就连百姓家的食粮也不放过,更过分的是,将城外还没来得及收获的田地给尽数焚毁了。 他们想着没有了粮草的补给,蒙古大军的攻势再难以为继,自己等人就可以另寻一座城池安身,不用再疲于奔命。 各处都有丢弃的城池,哪里都是败逃的军队,这样的局面下,多他们一群不多,少他们一群不少。法不责众,他们自然也可以免受朝廷的责罚。 再加上粮草充沛,兵力无损,他们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 然而,金军却完全没有顾及长安百姓,无辜的平民没了粮食又该何以为继,蒙古军队声名狼藉的暴行又会让多少长安百姓丧命。 尤其是蒙军在知道金军耍了他们的情况下,若是愤怒到失去理智,那会儿为了防止军中哗变,将领肯定会放任士卒将他们的怒火肆意倾泻到百姓头上。 到那时,对于长安百姓又该是如何可怖的情形,这些都没有被金军放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说到最后,遭受战争创伤更多的不还是普通老百姓,那些高位者,只要能保存自己手下的兵力,才不会管百姓死活。 不过,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云天的出现,不仅打破了他们的如意算盘,还让他们因此丢了性命。 这也是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随着金军被灭,那些马车粮草都搁置在了官道之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方圆数里也没个人烟,倒让这一堆马车粮草安然无恙。 早先,老者一行人出了城就紧赶慢赶,生怕出了变故赶不上对付。 好在他们走到半路,就看到了尚算齐整的马车队伍,其中只有几个零散的马匹,没有车架的牵制,跑得有些远了。 他们也看到了躺倒各处的金兵尸体,一时间惊骇无比,好在老者三两句把他们情绪拉了回来,众人手脚动了起来。 好一会儿,经过一番收拾,他们才最终将所有马车都各自连了起来,仅这么一个举措,就花费了他们好一阵工夫,日头肉眼可见地偏移了一段。 这会儿众人终于把粮草带入长安城,在几个中年官吏的吩咐下,城中青壮队伍里有几个领头的各自牵着部分马匹车辆往城中各处粮仓行去。 老者年事已高,又奔波了大半天,十分困倦,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他此时眼见诸事妥当,又吩咐了几句,终于得空寻了个空房,也不收拾了,就盖上带来的棉被,安心睡倒。 此处官署本没有一点儿人影,原来的金人官吏早在蒙军要攻打这里的消息传来时,就拖家带口地走了,朝中官场腐败,他们各人也早就打点了不少门路,事后既能另寻一处安身之所,也不会有人给他们盖上擅离职守的罪责。 结果他们走了没些时日,金军也弃城而逃,随之而来的便是老者一行人,倒让一众官署复又添了些人气。 长安城无吏无兵,免不了要出现内忧外患的局面。云天可以一力阻挡外来的侵扰,但对长安城中纷扰的人心,言行的规范,矛盾的化解,以及其他等等数不清的问题,却有些分身乏术。 好在老者一行人过来接手这片烂摊子,他们算得上是任劳任怨,让云天一时心安不少。 那些个官吏一阵发号施令,剩下的青壮们都各自忙碌起来,开始收拾打理官署,官吏们也开始接手城中内务,从翻阅前些日子堆积的一众案牍开始。 眼见底下暂时铺开了局面,云天轻轻一点头。 这次带来的官吏实在有些少,接下来的日子估计只能勉强维持安稳的局面,没法事无巨细地处理偌大一座长安城所有的内务。 不过好在当下也只剩几个月的时间了,坚持坚持,估计不到年末的时候,和议之后,见蒙军没有占领这里,金庭自然会派官员过来接手内务。 此时长安城越发热闹,却是马车众多,队伍动静大,再加上青壮的传讯,城里的百姓有不少都醒来得知了详情,于是奔走相告,欢腾不止。 这只因他们的口粮有了着落,城中秩序也有望恢复,生活终于可以稳当下来。他们有了盼头,因而兴高采烈。 当然,这不是所有人,城中多少大户人家,只有几家安土重迁,选择留在长安,但也在朝野中各有各的门路,倒不会被金军侵扰,劫走粮食,所以,他们这会儿也只是各自派出家丁,出去打探情况。 且不论这些家丁了解情况后如何惊奇,那些大户人家得知后又怎么琢磨,云天早折身去往城东一角。 这里有一间宅子,只是寻常人家的样子,却也灯火通明。 外面大门紧闭,里头堂中坐满了人,一部分是江湖客,道人乞丐劲装汉子,什么打扮都有,另一部分是一家老小。 他们正神色严峻,沉凝不出声,连几个小孩都不敢有太大动静。 正此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众人俱都站了起来,瞪大眼睛望向门外,有几人甚至起身相迎,似乎众人等待已久。 不过门口站着的人却不是他们意料中刚刚出去的那位,而是早先托付女娃的神人,来人正是云天。 众人一时愣住,对视一眼,随即宣声行礼,对着云天深深弯了一腰。 云天微微回礼,随即走到一个道人面前,问道:“娃娃呢?如何了?” 旁边那家人中一个中年男人上前接话道:“白天哭了一阵,这会儿哭累了,在屋子后头睡觉呢,有我嫂子陪着,您是要接娃娃走么?” “不了。我不会照看孩子,更难以相信他人,若是可以的话,还得有劳你们,不知?”云天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说,平白就给人家添了一个孩子去照顾,让他挺过意不去的,但他实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不打紧不打紧,小娃娃本就没了家人,照顾她是应该的。况且,这是义士的后代,我们义不容辞。”中年男人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一声,“而且,我嫂子也挺喜欢这个娃娃的,就让她成为我这家里的一份子,挺好!” “多谢!”云天深深行了一礼,让中年男人大惊失色,连忙去扶,但如何也不能撼动,只得生生受了云天一礼。 看着中年男人忍不住挠头,云天轻笑一声道:“有空房间么?” “有有有!您随我来!” “多谢!” “哎呀,可别再说了!” 临行前,云天又转头望向道人:“娃娃的爷爷.....” 道人连忙接道:“小孩子白天问过爷爷,我们循着娃娃的话,之前已经找到她家,去收敛过遗体了,现在已经入棺,不日就可寻个位子,将其安葬。” “哎,那便好啊!”云天叹息一阵,对着道人拱拱手,随即也不管他人,径自跟在中年男人身后,往宅内行去。 先前才睡醒,此行却不是为了休息。留在这里寻个安身之所,一方面是离得近,能暂时照看娃娃,另一方面安顿下来后,也该是自己在超凡道路上迈出下一步的时候了。 第68章 佛心外显 窗户半开,微风漏入,引起一点灯火摇曳。 云天盘坐在床,身下影子晃动,自身却双手合十,如老僧入定般,不动如山。 找寻佛心并不难,那些感触都留在了记忆深处,只需仔细回忆,就能摸到马脚。 当下云天放空全数身心,专心寻找起当初身为僧袍云天时,另一种思维模式留下的痕迹。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说来模糊,好似羚羊挂角,捉摸不定。但是云天细细体会之下,又好似找到了点窍门。 若是强行抓住这点痕迹,它便似滑不留手的游鱼,倏忽间不见了踪影。不过,如果不强行追寻那种莫名的感悟,而是放空杂念后,在回忆的过程中,任其悄然无声的出现,那它将逐渐充斥内心,灵台之上除了回忆的念头,就只剩下这些莫名的感触。 如此一番摸索,已经过了盏茶功夫,说来没几句,但是做起来极为困难。只因人的念头极难控制,尤其是在翻阅回忆的时候,很难让自己不产生新的念头。 可这还不是最艰难的部分,最难的还要数在最后放空自己仅存的一丝念头,既停止回忆,让思绪中只停留那些无从捉摸的感触。 这相当于让人无思无想,那不就是睡着了吗?可这毕竟不是睡觉,而是要在清醒的时候完全放空自己,云天事先琢磨起来只觉更加烧脑,对于从来没有冥想过的自己来说,更是如同天方夜谭一般。 这比修习内功时的入定状态还要难以进入,更别说云天先前因为感悟充盈,只差抽离最后一丝念头这临门一脚,就可以成功代入当初僧袍云天的心理状态,但是一时激动之下,无数念头滋生,功亏一篑。 云天不由轻缓一口气,风声扰动,油灯也不住摇动,看得云天心里越烦闷,这一阵功夫,真比当年做了一整晚的试卷还要让人心累。 不过他到底没有丧气,反倒先前较为顺利地成功了一半让他备受鼓舞。 这一套总结起来其实就是在渐渐引进当初僧袍云天的唯心思维的同时,逐步抽离自己的唯物思想,是一个替换的过程。 只不过并不是一步步来,而是先一次性抽空原来的思维,只留一点引动唯心思维的念头,等到记忆中的感触逐渐充盈自己脑海时,再最后消散引动记忆的念头。这就相当于放弃了对自我的感知,也就是脑海中不再有我这么一个存在。 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高僧入定时的状态了,再过一段时间,脱离放空状态后,由于自我苏醒时,脑海中先天存在唯心思维留下的痕迹,思绪被牵动之下,就很可能让自己在醒来的时候成为唯心云天。 到那时,唯心思维的自己有着与现在自己同样的记忆,自然知道下一步就是习练易筋经,而无我相,无人相的感悟深藏在自己记忆中,也只有唯心云天能轻易找出并运用,到时候就要摆拜托他了。 云天这般想了一阵,又收拾起复杂的心情,随即再次放空思绪。 过了不知多久,等到再次完全体会到当初梦中的感触时,云天开始放空自己,逐步进入类似沉睡一般的状态,只是当下因为有着记忆里的感触充盈在脑海中,云天的思想尚且不算平寂,所以还保留着半分清醒。 就在这无知无觉中,忽然,外头一阵微风吹进,触动到云天灵敏的知觉。下一刻,脑中感触波动起来,逐渐化为风浪,其中突兀现出一点金光,将这些感触化为坚实的土地。 这些都是云天脑海中展现的幻象。 正此时,金光播散开来,既把土地染成金色,也在原地显露出了一个身影,正是僧袍云天。 云天此时双手合十静立原地,神色端庄,嘴角一丝浅浅的笑容,隐隐有慈悲之意。 “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云天口中低声说道,却好似雷音乍响,整个脑海一阵翻腾,幻境陡然消散。 下一瞬,现实中的云天缓缓睁开了双眼,原本垂落的双手,此时复又举起合十,嘴角抿起笑意,口中悠悠念到:“我佛慈悲!” 话音落下,原地异变突生。 只见一点儿金光乍现,突兀停在云天面前。这光芒如此微小,余烬中的火星一般,好似下一瞬就要熄灭,可是细细看去,却又似乎能感受到其中蕴藏无量空间,充盈着无量佛光。 正是小中见大,一沙一世界。 此时,云天却不像以前的自己一般轻易就被惊到,而是面露恬淡笑意,微侧着耳朵,似乎是在聆听什么。 那金光悠悠明亮一阵,随即倏忽间消失,毫无征兆。 而云天此时心有所悟,他仔细内视一番,瞅见脑中那点神秘物质,口中喃喃道:“无形无质,先天地生,造化后天,这便是先天祖炁?” 他复又抬头,视线望穿屋顶,似乎是要看穿高空之中的罡气,又道:“大道本应遁走,却又被制于此地,气机涌动下,诞先天祖炁,生九天罡气,到底为何?” 连连发问,云天面上倒没有多少困扰神色,只是淡淡道:“自家佛法并未通神,此界佛道不显,也无有佛家神通现世,方才那点金光却是西天传来的。虽然传了几句提点,但要解开心中迷障,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又笑一声:“原来他俩跟这金光一样,都是凭着此处祖炁大道勾连宇宙内外,借此于此界和混沌之中穿梭,进而被西天佛光接引往来,倒是绕了好大一步,甚是麻烦。” “呵呵,自家人有自家事,管不得那么远,该是修习易筋经的时候了。” 话音落下,云天下到地面,全身一阵扭动,摆出个和他此时**神色完全不搭的滑稽动作,进而维持原地不动。 “呼!”云天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随即放缓呼吸。 下一刻,易筋经经文在心头响起,云天心念乍然放空,这般如意控制念头,好似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此时,他心中无我,身外无物,就连对身体的感知也越发淡薄,好像整片天地都消失了,只留下一部易筋经,是唯一的存在,也因此成了唯一的真理。 他虽念动易筋经,却全然没有修习的意思,好似将其当成和呼吸一般理所当然,同时身上的动作也不变,似乎自古就是这个姿势,天生自然。 就在此时,云天身体微动,却是下意识为之,而此时的姿势相对于之前的滑稽,变得越发古拙。 下一瞬,如同进入了状态,云天无知无觉中,身体竟自发动了起来,看起来十分自然,就像先前在车中睡觉时翻身一样,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云天身形动作缓慢,身上却是一阵噼啪乱响,显然体内状况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第69章 练易筋经 与这世上绝大多数内功心法不同,易筋经是一门动功。 习练者需不存练功的思想,却又要让身体做出功法中的动作,极为拧巴。 但是,若借用佛经中无我相,无人相的境界,就可以绕过这一点。直接进入空空如也的状态,此时心中仅存易筋经上的动作,下意识做出只是身体的本能动作,更不会有练功的念头。 此时云天心中无有念头,更不可能主动牵引真气。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体内精气血气收到身体奇异动作的牵引,隐隐有着变乱的苗头,似乎这个动作是要让人练得走火入魔。 如此情形,似乎比云天早先清醒时主动修习易筋经还要凶险,此时若是一朝踏错,那就不是筋骨错位那么简单了,更会产生严重的内伤。 不过不管哪种情况,对于云天来说都只能选择放弃这具肉身,从头来过。 当然,事实情况并非如此糟糕,其实这是修习易筋经时的正常现象。 常人为何不能修习易筋经,一方面易筋经既然叫做易筋经,那自然是一门针对经脉的功法,主要效用便是能够改易常人经脉,使得经脉闭塞或者崎岖的人,变得百脉具通,且经脉宽韧,走势大开大合,其人就变得如同一个天生的习武之才一般。 只是云天修习它的主要原因是它能调理异种真气,这世间当然也有调理体内真气的功法,只不过易筋经是此中佼佼者,它在这方面的功效,也仅仅比北冥神功差了一点。 因着它改易经脉的特点,其针对每个人的动作在细微之处都有一定的不同,因此难以将其落于纸上,只因每个易筋经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只适用于某一特定之人的神功,每个练成易筋经的人,写出来的功法动作也都是有着许多差异。 这种细微之处的变化,正常情况下根本难以把握。动作做不到位,筋骨就容易纠缠错位,便如云天先前强行尝试一般,结果差点痛得自己没缓过来。 不过好在世上只有一本易筋经,是达摩祖师所著。这位武学泰斗,创出此功,自然知道将其落笔成书的难处,因此他在留下文字图案阐明动作的时候,特意在针对不同人可能出现动作变化的细微之处,做了点更改。 这些更改专门逆反人体自然的动作,反其道而行之,本意是让人做出此番动作时,身体的感受极为别扭,十分不适,因此,习练者下意识就会自动纠正动作,而在这个纠正的过程中,身体就会自动找到最适合自身的细微动作变化。 达摩此意本是好的,然而世人常自作聪明,又总是迷信权威,因而总是强行照着书上的动作去练,完全没有一丝变化,简直就是跟自己的身体本能对着干,所以更是加剧了筋骨纠结错位的风险。 所以,这也就是为何说修习易筋经不得存有进取之心的原因。 因为人的天性是懒惰的,而进取之心是逆反天性。若是练功时,不把它当做功法来练,仅仅视为一套普通的动作,怎么舒服怎么来,反倒源自于这等怠惰心理,显得如此儿戏的做法,才能得到此中真意。 就比如睡觉时,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睡法,有的仰卧,有的侧卧,即使同为侧卧,也细分有不同的睡姿,有的腿抬的高,有的腰弯的深,说到底,还不是各人怎么舒服怎么来。其实也只有这样,睡眠质量才有了保障,一切还是为了顺乎自然,合乎天性。 当然,并不是说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了,之所以有修习易筋经不得存有勇猛精进的心思的说法,其实远不是将动作做到位那么简单。 另一方面,一般人即使侥幸得了一本完全适合自身特点的功法动作,然而便如此时一般,体内好似一副气血乱走的态势,常人心中存有练成神功的想法,遇到这种情况,要么就骇的止住了动作,不敢再练,要么就是觉得功法存在错漏,忍不住照着自己的见解强行扰动体内纷乱的气血。 即使有的人心性超绝,硬是一点儿插手的动作都没有,在最后体内呈现气血攻心之势的时候,也不得不止住了功法的运作。 其原因也很简单,越是想要习得神功的人,说明其心中的欲望越是炽烈,因此其人越是怕死。练得神功,本来就是为了更好地活,又有谁愿意去寻死呢? 如此说来,他们宁肯强行扰动体内血气,做出自以为拨乱反正的举措,或者胆子小了一些,宁肯不练,武功差就差,也不愿随意丢了性命,不论哪种,都算是入了迷障,不得此功真意。 这却是他们不懂了,越是经受得住大恐怖,越有希望得以圆满正果。易筋经暗合佛门正理,只有将己身置于苦海之中,才有机会登临彼岸。 不过,若是感悟了佛理,参破了我相,人相,也就可以跳过这一层,不用内心承担大恐怖,只让身体做出本能反应,易筋经自然而成。 不过这种对内心的完美把控,需要极高的佛学造诣,好在云天得了两位高僧的全数感悟,又得以显露佛性云天,借由对无我相,无人相的彻悟,达成了心中无我无他,仅余一套易筋经的境界,借此让身体自然而然地做出其中的动作,算是讨了个巧。 此时云天体内气血就在这将乱未乱之际,陡然涌动起来,在体内四处流窜,不过这种状态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内蕴一种奇妙规律,从整体看来,好似大江大河潮起潮落。 就像杯中晃动的水,虽然总有些细小的水珠飞出水面,但总体而言还是一边涌起,一边落下,并以此周而复始的状态。 虽然这会儿云天体内的情况要比这复杂得多,但已然开始形成一种大势,在体内各处经脉中来回涌动的气血,渐渐有了一定的配合,形成了一定的律动,开始裹挟起那些纷乱的气血,也加入有着特殊律动的气血大潮中。 这一幕好似汪洋倒灌江河,带动之下,各处水系都出现了随着海水潮起潮落的律动,不同于其他内功的周天循环,体内自有一处处小循环,那是无数分散的气血在单个或数个经脉中来回涌动。而这一处处小循环,造就了全身气血来回涌动的大势 在这幅情形下,不知何时起,星星点点的易筋经真气从气血大潮中生出,似乎是江河冲刷水道泥床卷起的一点沃泥,其比之属性阴质的精气还要厚重,似乎不论先天功真气还是精气血气,都是飘荡的水汽,而易筋经真气,就好似汞液,致密且重。 随着云天一套动作做完,复又从头开始再来一遍动作,体内的易筋经真气已然越发充盈,聚集起来,渐渐连成一条条。 这世上的内功都是气随意走,也唯独易筋经,是气随身走。 不过也是,但凡是高明的内功,都各有其特殊之处,先天功真气中枢在上丹田,易筋经真气不随心意控制,只任身体牵动。 就在云天体内易筋经真气产生时,原先即使气血涌动,无数闭塞经脉的关隘也无丝毫撼动迹象,此时却隐隐有不稳之势好似下一刻就要被冲开。 而云天此时第二遍动作已然做到一半,体内易筋经真气就要连成一块,让人感到奇异的是,先天功真气和易筋经真气毫无互相侵扰,发生冲突的迹象,更像是先天功真气由原来行在空旷的经脉中,此时却沉入了易筋经真气中,将遍布全身的易筋经真气当成了新的经脉,在其中往来穿梭。 最后一瞬间,易筋经真气陡然连成一片。 此时,变化应激而生。 第70章 突破瓶颈 此时无数致密沉重的真气陡然在云天体内连成一块整体,原本大江大河涌动之势一时变缓,体内的真气极为怠惰,好似凝固的铁水,经脉收到牵制,云天的动作也不得不慢了下来。 这是修习易筋经的一处难关,真气似汞,就会让经脉不堪重负,此时动作须得缓慢,不然牵扯之下,沉重的真气容易撕裂经脉。 但若是最后动作慢到一定程度,维持不住体内真气的流动,真气反制之下,自身会不得已停止动作,僵在原地。 这是一大险境,比之气血攻心还要可怖,它不是让人一下毙命的,而是让其人仿若变成一尊石像,再也不能动弹,此时别说吃饭喝水了,肺不得扩张,心不得鼓动,如此内耗几个呼吸,才最终力竭而亡,相当于活生生把自己给憋死。 若是下一步就要踏入这等险境,为了自保而强行结束练功,那登时就是经脉尽断,立时毙命的下场。 这两种情况,若是旁边有先天高手护持还好,但要是单独一个人练,难免少了点保险,一步踏错便再无转圜的机会。 不过好在云天体质特殊,经脉相较于旁人也更加坚韧宽阔,能够承受较快的速度。 此时,云天的呼吸由先前的轻松平缓,变得轻微绵长,在此情况下,心脏跳动也越发缓慢,但也更加有力,每一下收缩扩张,鼓动血液的能力较之平常翻了整整一倍。 到了这会,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虽看似迟缓,但劲力十足,好似即将喷发的火山,尚且处于压抑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云天血肉骨髓中深藏的精血,类似于细胞中的干细胞,此时都被激发出来,融入易筋经真气,使其越发致密。 正此时,云天做出了下一步动作,仅仅在一开始出现了点细微的动弹,体内噼啪响声随之而来。云天此时尚且无知无觉,心中无我,也不会管这种异变,就这么顺其自然地作出下一步动作,体内噼啪之响越发密集。 此时,若是云天有意识,内观之下,就可以发觉他体内的经脉走势已然发生了改变,这种移动几乎是按照真气特殊的律动被强行支配的,好似真气硬生生地把经脉冲成了它想要流动的轨迹,因而每次突兀的撞击,总是发出一阵阵噼啪响声。 但这不是所有声响的来源,还有一部分响声,却是因着致密的真气涌动之下,逐步打开了不少原本闭塞的经脉。 当然,如此蛮横的做法,体内的经脉也免不了受损。不过,好在易筋经真气本就是融入了人身最根源的精血,因此十分擅长调理体内伤势。于是,每次某一处经脉彻底改道后,不再与其发生撞击的真气就会在流经此处时,逐渐修复经脉的损伤。 破而后立,晓喻新生,这就是易筋经的妙处。 过得一会儿,在真气的滋润下,修复后的经脉越发坚韧宽阔,云天此时的动作也越发加快,直到体内噼啪之响逐渐稀疏,却是已然完全达成了易筋的效果。当下,云天体内真气已然自发潮涌,以后无需再特意做出易筋经中的动作,仅仅只是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都算是在练功了。 一种圆满的心境陡然生出,云天乍然醒来,不由长呼一口气。 长时间维持无思无想的境界,对于刚刚形成的佛性云天来说,尤为耗费心神。因此,这会儿醒来的却是平日里的云天。 他一睁开眼,忍不住面露喜色,心道终于成功了。 此时易筋经真气已然打通了体内无数闭塞的经脉,身心舒畅下,云天忍不住长叹一声。 此时,该是查获战果的时候了。 云天内视之下,发觉易筋经真气性质中正醇和,看着似乎不是真气,倒像是人身本来的精气血气一般,不由心生惊叹。 而原先体内的先天功真气,此时竟以易筋经真气为脉,在其中穿行,易筋经真气偏向于精气血气的特性,使得它不会与其他真气发生冲突,正相反,随着先天功真气的流淌,易筋经真气反倒如同精气血气一般,将自身化入其中,补充前者的损耗。 此时先天功真气虽在经脉之中,却与经脉全然隔绝。 云天想着,恐怕这就是易筋经调理异种真气的原理吧,以后再有其他真气在体内练出,也会如先天功一般,被死死规定在易筋经的真气之中,不会与其他真气发生触碰。 这只能说是调理,不算根本上的化解,所以在这个方向上,才说易筋经比不过北冥神功。 不过,北冥神功虽能彻底化解异种真气,但人身体内也只能长存北冥真气这一种,不像易筋经,可以同时容纳不同种真气在一人体内长存。 由此看来,易筋经也有它的独到之处。当然了,之所以叫做易筋经,其主要的作用还是在改易经脉走势这点上,这么说来,每门神功都有它的独到之处,若是强行对比,反倒落了下乘。 想到这里,云天仔细感受自身经脉走势,不一会脸上笑意越浓,却是体内经脉已然宽阔坚韧的不像话,本来易筋经真气十分沉重,且势大力足,但此时在云天的经脉内,再大动静也不会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自己不仅打破瓶颈更进一步,而且在突破之后还一并拥有了更大的成长空间。 但云天不只是因为这点而高兴,他还发觉自己体内的经脉走势大开大阖,古朴自然,已然是一个武学奇才的标配,是一身绝佳的良才美质。 这两点加起来,为修习内功增添了不知多大的助力,云天以后的路只怕会越走越顺畅,在此界不复有瓶颈之说,惊喜之情难以自制。 不过,此时须得巩固成果,改易的经脉已然坚固,既没有损伤,也变不回原样,该要处理的,是那些刚刚打通的经脉。 因此,云天并不着急修习九阳神功,而是准备等几天,等到那些先前打通的经脉也被彻底改易走势后,再无新的经脉被打通的时候,再开始习练九阳神功。 当下天光大亮,却是佛性云天修习了一整夜,竟维持了这么长时间的无我无物的境界,怪不得心力用尽,倒是可以理解了。 心思不再存留己身,云天朝外投去视线,却见长安百姓还有不少人前往粮仓领取食粮,竟然过了一整夜还有人没领到,由此可见,城内管事的人手是何等的少。 不过,这也不是云天能帮的上的了,要知道,分发粮食不是直接赠与,而是需要登记在册,仔细管理。 此中事务繁杂纠结,光是动作快也没有多大帮助,因此也不是云天一个人就可以搞定的。 企盼这些官吏和城中的青壮们能够坚持到金国官员前来,他又回望身前,却见先前那个道人静静站在门口,似乎等待多时。 云天当下收回思绪,走到门前,伸手推开。 第71章 白发老头 门一打开,那个道人立马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何事?请说吧。”云天道。 “我等今日便要走了,特来向您道别的。”道人谦卑道。 却是他们这些人跟云天同在一处屋檐下度过一晚,心神不定下,煎熬不已。一来他们不是这片宅子的主人,没理由常住此地,再者,他们本是江湖客,习惯了漂泊无定的生活,本也住的不大安稳。 此时长安危机解除,宅子一家人安然无恙,他们又不敢长久待在云天身边,于是大清早就同宅子主人道别了。 不过,若是自己人不辞而别,就怕引得云天不快,以为他们被救了命,却不知感恩,于是众人选出最合适的人,也就是曾与云天有过交流的道人,让他代众人来和云天告辞。 云天见此,无奈一笑:“自去便可,无需如此.....罢了。不过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你们自己还得小心点。” “正是此理,我来此也是替众位江湖兄弟向您道一声谢的。”道人脸色郑重道,“如若不是您先前的搭救,我们也不会活到现在,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说着,他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却是他们先前商议,似云天这种神通广大者,自己无论如何报答,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意义,倒不如诚心实意地道一声谢。 于是,因着他人没胆子面见云天,道人独自接下了这个担子,然而正此时,他半落的身子却被云天一把捞住。 “一声谢就够了。”云天笑道,“去吧!” 道人只觉一股温和却又难以抵抗的巨力止住自己的动作,心里却没有多少惊讶,却道本应如此,拱手行了一礼,却不再言语。 看着道人离去的背影,云天又把视线放远,此时长安城内已然多了不少生机,一家家原本愁眉苦脸,此时展露欢颜,街面上也开始回荡起孩童的笑声。 正此时,前屋走进来一个少年,对云天躬身行礼道:“高人,父亲请您用膳。” “嗯,这就来。”云天笑着应下,袖口一卷,双手负背,向外行去。 ...... 咔嚓,吱呀。 地面凹槽上的铁钉抬起,大门敞开,人还没跨过门槛,外面的风雪一下涌了进来。 一阵呜呜的声响,进来的人已反身合拢门缝。 随着又是一声咔嚓,靠近门边的几人这才将自己的目光重新对准桌上的酒菜。 “来来,吃菜。” “嗯,走一个?” “走一个!” 夹箸碰盏的声响,在这人声鼎沸的酒馆里,没溅起一点儿浪花。 进门两人取下斗笠,左右看了一遍,愣是没找到空着的桌子。 其中一人对不远处正忙活的店小二喊道:“伙计,给我们找张桌凳!” 店小二忙摆下酒菜,朝着面前一桌人告罪一声,空盘子夹在腋下,四处张望一圈后,连忙转身对着那二人喊道:“两位这边请!” 店小二在前面领着,两人后面跟着,不一时走到一处桌前。 这儿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面容饱满,脸色红润,正一手抓一根筷子,左挑右斗。 店小二对着身后两人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最近南来北往的一下多了不少,店里一直没有空桌子。客官不介意的话,我再向老人家问一声!” 这边两人也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是忙着赶路,吃完这顿就要动行,他们口中连连说着不打紧。 两人说着,店小二还没接话,那老头笑嘻嘻道:“不打紧不打紧,我也不打紧!”说着,把双筷子归拢到右手,也不再耍弄了。 店小二长舒一口气,对着老头道一声谢,侧身引道:“两位请坐!” 见两人坐下后还忙着取下身上的行囊物件,店小二转而对着老头道:“客官是否想好吃什么了?” “本来还是想不好!不过,好在你带来俩救星,这下我可快要想好啦!”老头一鼓嘴,转而又笑道,“你先紧着他俩,我再等等。” 那两人和店小二面面相觑,随即对着老头拱手笑笑。 “先来两碗红曲!几碟小菜!”其中一人道。 “好嘞!这就来!”店小二忙一声应下,反身又是几步小跑,进了后厨。 那边小二刚没了影子,这儿两人就忍不住问起老头,这救星是何来由。 老头手里筷子一夹,发出一声脆响,呵呵道:“本来我也不知道吃啥好,现在你俩来了,不正是来替我选菜的嘛?”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来啦!”店小二一声喊起,人已经来到桌前,他边放下案板上的酒菜,边说道,“酒是刚温的,得趁热喝。” 两人刚一点头,老头抢道:“就这,也给我来一份!” “行,您请稍等!” 两人又相视一笑,也不管那老头,埋头喝了几口,打开了话闸子,说得尽是些生意上的事,这两位显然是走脚的行商。 不一会儿,小二又给老头添置了一碗酒并着几碟小菜,那两人已然半碗下肚,酒力驱散了身上寒气,开始有了些胃口,于是又要了几盘菜。 老头也跟着要了一份,店小二赔笑道:“客官,那是两人的量,您这一个人,怕是吃不完。” “没事没事,你只管上菜,吃不完的回头拿油纸一包不就好了?”老头叽溜吸了一口酒,忍不住面露畅快,口中喃喃,好像在说着什么“黄老邪”“酒太淡”之类的话,到底没叫旁人听明白,只以为他在说过往。 “诶,行嘞!” 店小二并没留神老头后面说着什么,也没那闲心过问,转身离开后,没一会回来,又在桌上摆了几盘菜,前前后后加起来,半张桌子都被盖住。 那俩人本来只是觉得老头好玩,然而看着他下箸如飞,眼见得几盘菜很快减少,一时面露惊奇,其中一人笑道:“怎地吃这么快?莫要吃坏了肚子哟!” “吃不坏吃不坏!”老头哈哈一笑,又对着远处小二喊道,“再来一份,包着走,晚上小老儿就不受冻出门啦!” 小二刚刚应下,老头突而喊道:“哎呦,撑坏肚子啦,茅厕在哪呀?”说话间,弯腰捂着肚子,五官团成一块。 旁边一众食客都忍不住笑着看向这里,直教那两人哭笑不得。 一来,老头不听劝告,这下算是吃了苦头,一副委屈难受的模样,教人忍俊不禁。再者,他俩和老者同用一张桌子,难免被别人看作同行的,老头出丑,他俩脸上多少也有点挂不住。 旁边食客呵呵笑着,这俩人也摇头苦笑,可那店小二却一时愣住了,他本来正忙着,脑子里一堆事,现在又突然撞上这种稀罕事,把原本脑袋里记的事一下撞空了。 店小二正不知所措,他身后,掌柜倾出上半身越过柜台,一手拍在他脑袋:“傻了?快带那老头去茅房!” “可这......”店小二看着眼前一众食客,心想还有一大堆活要做呢,只是自己已经忘了不少。 这般想着,心乱如麻。 掌柜毕竟经营了好多年酒馆,一下就看出小二心里想的什么,忙道:“哎呀!你先去把急事处理了,这儿等会有后厨伙计来接手!你快去,别让那老头影响了其他客人用饭!” 店小二这才如释重负,忙去带着老头往馆内侧门行去。 老头边走边哎呦哎呦叫着,身后笑声不断。 小二掩面,那两人反倒如释重负,也和其他人一样,欢笑起来。 第72章 九阴九阳 大门一开,掌柜连忙跑到门口。 风雪还未飘进来,就被店小二反身关上门,阻挡在外。 掌柜一把扳过店小二肩膀,急切道:“人呢?” “没......没找着。”店小二自觉理亏,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哎呀,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找不到就找不到?要不你带几个伙计再去找找?”掌柜压低声音,语气焦躁。 “都找了三四遍了,里外翻了个底朝天,就没个人影!”店小二也是没法了,憋闷道。 “你瞅瞅你办的事,老头一个,就在咱店里头,怎么给你弄丢了?”掌柜显然有些气急,迁怒到店小二身上,随即又叹气道,“这可如何是好?那两客人马上就吃完了,到时候怎么跟他两交代?” “额,他们不是一起的。”店小二犹豫再三,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掌柜察觉不妙。 “老头先到,那两客人是后来拼桌的。”店小二不敢抬头。 “你!那你刚才怎么没说?”掌柜一时气血直冲脑门,又惊又怒,险些就要破口大骂,他极力压制怒火,憋着嗓子逼问道。 “你也没问呀。”店小二本也有些神思不属,闻言呢喃道,只是见掌柜脸色愈发难看,惊得立马回过神来,他连忙辩解,“况且,咱们这儿人也多,墙也高,本来我没料到老头会不见,更没想到会找不着。” “这事搞得!”掌柜见多识广,心道大白天能轻飘飘地不见了身影,只怕是个江湖高手,不好得罪,走到这步也只能不了了之,“倒可惜了本钱!” “不可惜。”旁边响起一道爽朗的笑声,掌柜和店小儿两人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个面容俊朗的年轻人。 掌柜正要询问,年轻人向他抛出些许零散物什,被他连忙接住,仔细一瞧,却是几颗碎银,他面露怪异,抬头望去。 “就当是替那老头付的账。”年轻人笑道,“够不够?” “哎,够了够了。”掌柜满脸惊喜,开心道。店小二闻言长舒一口气。 掌柜前脚刚刚上了一当,此时不敢再有半点松懈,才应下,又把几颗碎银举到眼前,仔细验证。 店小二也凑了上来,正要把眼瞅准掌柜手中的碎银,似乎是也想要验证一番,却又被掌柜一声“忙去”给挥走了。 掌柜话音刚落,身旁突兀传来几声咔嚓吱呀,他抬头望去,一大片风雪扑面而来,但门已合拢,只留最后一点儿雪花落在他的手背上。 门外,年轻人转身找准方位,几步迈出,便是一大段距离。 没一会儿,来到一处巷弄,眼前摆着一摊新奇小玩意,上面在两侧墙头间搭了一块横布,用来挡雪。 摊子里头一人揣着袖子蹲坐,显然是出来做生意的货郎,摊前还有一人,在那左看右看,身上一股酒气,袖子嘴边都还留着油渍,正是先前那个白发老头。 那老头也不管旁边来了人,只顾得自己在那瞅来瞅去,不一会拿起一件小物什,在手上把玩一阵。 货郎倒是反应及时,见到年轻人,连忙招呼道:“来看看?都是好东西!” 年轻人微笑应下,随便拿了一件物什,拿在手里翻看两下,复又抬头问道:“怎么大冷天的就出来做生意?这还下着雪。” “哎,要过年了嘛,得攒钱备点儿年货,嘿嘿。”货郎搓了搓手,从摊子上挑出几件,递给年轻人,“试试这些?顶好玩儿!” “嘿嘿,再好玩也没九阴真经好玩。”年轻人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教货郎听得愣住,复又转头看向身旁的老头,“老顽童,你说是不是呀?” “嘿嘿,是极是极!”老头手里拨浪鼓摇得直响,说话倒是没有半点犹豫。 “那你可否把它借我玩玩?”年轻人笑道,“这么好玩的东西,从来没玩过,真是可惜呀!” “那不成!”老头嘟起嘴,头摇得直像拨浪鼓,“我答应人了,不能给别人看!” “可你还是给别人看了。”年轻人调侃道。 “那,那是黄老邪骗我!算不得数的!”老头把手里拨浪鼓一掷,插着腰偏过身子,“你是谁呀?老顽童我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你又是从哪知道这么多?” “嘿嘿,我就是说着玩的,哪知道你有没有给人看过。不过,你毕竟的确给人看过一次,既然已经没守住真经,还不如再送我一本,也不算犯忌。”年轻人没接话茬,模糊带过。 “唔,也对,老顽童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得给我同样好玩的东西,不然老顽童说什么也不给!”老头有些不依不饶,偏着头道。 原来症结在这儿,果真是顽童心,年轻人心道,笑了一声:“那是自然!这样可好?你给我一本九阴真经,我还你一本九阳真经?” “九阴?九阳?不对,你在骗我!有九阴就有九阳?哪来这么老套的说法!你拿老顽童寻开心呢!” “你不信?” “不信,除非你先背一段!”老顽童眼瞅着年轻人,似乎是等着看他出丑,又似乎带着点期待的神色。由此看来,他尚且半信半疑。 年轻人收敛起笑容,面色庄重,口中冒出了几句微言大义,显然是一门高深内功总纲的开端。 老头听得如痴如醉,他本是一介武痴,此时遇到这等高明的功法,一下像是挠到痒处,一时手舞足蹈,乐得不行。 然而就在此时,年轻人戛然而止,不再往下说。 “怎么停了?继续说继续说!”老头急得直跺脚。 “我已经证明了,你先说。”年轻人笑意盎然。 “唔,不成,之前就被黄老邪骗过一次,可不能再被骗了。”老头晃了晃脑袋,继而道,“这样吧,咱们各自写到纸上,同时交换,然后当面练,没错了才行!” “也好。”年轻人淡然应下,随即转过头来,望着一头雾水的货郎,笑问,“可有纸笔?” “额,有倒是有,可这天寒地冻的,只怕墨还没研开,水就冻住了。”货郎有些为难。 “没事,我有办法让它一直热着。”年轻人摆摆手。 “是九阳功?”老头问道。 “不,是九阳神功。” 闻言,老头脸上喜色越浓,只觉得这门心法更叫人期待了。 那边货郎虽然听不大懂两人说的什么意思,见年轻人甩手投给自己一颗碎银,也不再多问,连忙从包裹里取出一副笔墨纸砚:“嘿嘿,也有读书人来我这人买货,所以常备着点儿文房四宝。” 见年轻人接过纸笔砚台,他又从怀里取出一个水壶,拔开塞子,倒了点水在砚台上。 “您请!纸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货郎塞住水壶,放回怀中,又从摊子上寻了些物什拼在一块,架起一小张桌板。 “有劳了,多谢!”年轻人笑道。 “没事没事,您忙吧!”货郎说着,把眼瞅准砚台,面露好奇。 刚刚没听明白他俩说的什么,这下倒要仔细瞧瞧,看这年轻人到底怎么让它一直热着。 第73章 互换心法 透过升腾的水汽,货郎大张着嘴巴,死死盯着砚台。 “小哥,麻烦添点水。”年轻人笑道。 “哦哦,好。”货郎猛地回过神来,忙不迭取出水壶,努力探身往几近干涸的砚台上又倒了点水,随后费了老大劲坐回原地。 他前后这一番动弹极为艰难,只因这会儿四周已然围了不少人,都是路过时看到砚台水汽蒸腾的奇观,驻足此地。这条小巷堵了个严实,货郎也几乎没有移动的空隙。 不过众人虽然在摊边紧紧围了一圈,但却没有挨着最中间的两人。 他俩一个白发苍苍,但脸上神色灵动,另一个面容俊朗,笑意恬淡,都在各自书写着什么。 老头写一会,就往年轻人那瞅一眼,目光收回来时,还顺便瞥了一眼年轻人左手抓着的砚台,越看喜色越浓,脸上笑吟吟。 “快点快点,老顽童快要写完了。”老头写了一阵,又忍不住催促一声。 “别急,就好。”年轻人忍俊不禁。 又过了一小会儿,两人终于各自放下笔。年轻人又放下左手砚台,将纸张递出,老头连忙接下,另一只手递出时,眼睛已经盯住了接过来的纸张。 两人各自品读纸上的心法,不觉沉浸其中。此时,两旁路人都试着用手往砚台上探了探。然而一碰,他们立马触电似的缩手,随后直往手上碰着的地方擦着雪。 “好烫!” “嘶,真不可思议!” “我摸摸,哎呦,起水泡了!” “赶紧,拿雪擦擦!” 一人胆子大,直接远远一伸手,把整个砚台抓在手中,登时被烫的松开手,砚台噗嗤砸在雪中,紧接着冒出一阵嘶嘶声,地上雪层很快被融穿,整块砚台结结实实落在地上。 一时间,里面几人纷纷惊叹不已,言谈声传了出去,外围一圈人议论起来,都忍不住想往里头钻一钻,也去摸摸那个砚台。 里外推搡,吵闹声四起,这下终于把沉思中的两人惊醒过来。 年轻人微微一笑,脸上更无疑色,老头见状奇道:“你不问我最后一段怎么回事吗?” “若我想的不差,这怕是梵文吧?”年轻人笑意诙谐。 “咦!你怎么知道?”老头把头一探,凑到云天跟前,嘻嘻笑道,“那你懂吗?” “嗯哼,略知一二。”年轻人好整以暇。 “那,你译一下呗!”老头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年轻人,一阵挤眉弄眼。 “这倒没问题,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啊?你只管问!”老头这下比见了九阳真经还要高兴,已经急不可耐了。 “一灯大师,可还安好?”年轻人正色道。 “搁黄老邪那养伤着呢......不对!好啊,我终于弄懂了,原来你才是幕后黑手!是你把段智兴叫过去的,好来搅扰老顽童的清静日子!”老头挺着肚子,嘴鼓起来。 “清静日子?莫不是被黄药师关糊涂了?还是说,被冤家找上门了?”年轻人调侃道。 “哎呦,别说别说。”老顽童探出人群,左右张望一阵,复又回头眯着眼睛道,“她追着呢!可别找着这儿!”说完,又是左右张望一眼。 “这么热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引过来了呢?”年轻人继续调侃。 “哎呀不行!得换个地方,走走走,咱们换个地方继续说!”老头有心说他乌鸦嘴,就怕说出来就灵验了,于是改了口。 “随你吧。”年轻人淡然一笑,随即不见有什么动作,轻飘飘升到屋顶。 “嘿嘿,等等老顽童!”老头欢笑一声,脚下一点,也一下跃到屋顶,随着年轻人的背影,向远处腾挪而去。 两人先前说了一阵,四周一众看客听得云里雾里,此时见二人轻巧跃至数丈高的屋顶,身形灵动间不见了踪影,他们一时都瞪大了双眼,有人不由惊叹道:“果然高人呐!” 此事或可成为谈资,众人心想,他们有的还向货郎询问前因,有的已然走远,只是路上仍与友人津津乐道。 好一阵儿,人群终于散尽。借着刚刚那阵势头,货郎也把整块摊子上的东西卖的七七八八,此时因着得见奇事,又做了一回好生意,心里也满足,钱袋也充实,当下乐呵呵地收摊,准备打道回府,偷得半日闲。 这会儿,他才一把将摊子合拢成一包拎起,放在身后小车上,正把头顶挡雪的布给扯下来,却见头顶正有一个小麻雀飞过。 他心情尚佳,随即从怀里掰出一点儿碎饼,对着麻雀咗咗两声,随即投在远处雪地上。 岂料那麻雀只是在货郎出声后,于半空中盘旋两圈,见他投出碎饼,竟然头也不回地飞走了,引得货郎摇头嗤笑。 “嘿,胆子可真够小的。” 正说着,远处突然跑来一人,正是方才那个老头,他一见到货郎,立马上前问道:“刚才和我一块的人,你瞅见没?” “没呀。高人,咋啦?人搞丢了嘛?” “是呀,刚说完一阵,还没等我问他别的事儿呢,就不见啦!”老顽童直跺脚,“不行,我得继续去找!” 说完,老头又是几步,很快跑出了小巷,徒留一个货郎在哪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今天的发生的种种格外离奇。 他无意间抬头,却见先前飞走的麻雀,不知什么时候又飞回来了。 不对,哪有这么巧的事,估计是另一只吧,货郎心想着,嘴里又是一阵招呼。 这雀儿见状,叫了一声,还没等货郎面露喜色,转头飞走了。 货郎一个人呆在原地,看着雀儿向着不远处山上飞去,一会儿就瞅不见了,微风吹来,他心里有些凌乱。 “切,不吃拉倒,白瞎了好粮食!”货郎哼哼一声,脚下碎饼已经被踩到雪里。 此时,山脚微风荡漾,山上风势却较为迅疾,一只小雀儿在风中左飘右荡一阵,眼见就要不支,突然一阵白光闪过,原来的麻雀竟变成了一头鹰隼,乘着风势直冲云霄,转而身形一变,钻入山头一座金顶大殿之中。 第74章 功归全真 冬日暖阳斜照在终南山顶,晴空万里无云。 一阵寒风吹过,扫洒弟子不由打个哆嗦,连忙收紧领口。他手上拿着扫帚,越发卖力地将道上的积雪赶到两旁。 “得加点劲了,不然又赶不上吃饭。”他嘀咕着,手上动作不停。 “叽叽。” 身后忽然传来鸟雀声,随即是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他停下动作转头看去,不远处的庭院内,一只小雀儿立在墙头上,正背对着他摇晃小脑袋,似乎是朝着院子里头打量。 驻足这一会儿,扫洒弟子待在太阳底下,身上已然多了点热乎劲,趁此,他收回视线,又开始对付起眼前的积雪,只是嘴里仍然嘀咕个不停。 “这么高的地方还有麻雀,真是少见......” 注意到这只小雀儿的不仅是院外的扫洒弟子,还有厢房内的一个中年道人。 这道人玉面黑发,乌冠玄袍,双眼神光湛湛,好一副仙姿道骨,本该是逍遥中人,此时却满脸愁容。 他放下手中一本崭新的经书,将其合拢,长吁一口气。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穿过道人呼出的气雾,印在经书封面上,显出其上文字,乃是“先天功”三个大字。 道人放下经书后,将其压在手底,目光却落在窗外墙头的小雀儿身上,那雀儿似乎也在打量道人,他却混不在意,不觉中将视线放远,凝视着遥远的天边。 道人口中喃喃道:“哎,这先天功,不知是福是祸啊......” 正此时,院外传来弟子通报的声音:“掌教师父,周师叔祖来了。” 道人连忙起身。 “快请师叔进来!” 话音刚落,厢门被拉开,一个白发苍苍却红光满面的小老儿似是等不及闯了进来,他转头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门外弟子应声关上门,躬身退下,小老儿这才转过头来,跟前就是迎过来的玉面道人。 “师叔近来可好?” “还行还行,那先天功在哪?快拿给我看看。”小老儿火急火燎,简单应付了一下道人的问候,连忙问道。 道人面露疑色,连忙转身从桌上拿过那本经书,呈给小老儿。 “这便是,师叔您看。” 小老儿接过经书,来回翻看了数遍,这才将其交还给道人。 “不错,这是先天功......马钰,知道是谁送来的吗?”小老儿左右来回几步,随机抓着道人双臂,脸上初绽笑容。 “额,不是师叔您送来的吗?”马钰脸上疑色愈浓,见小老儿面色忽变,连忙解释道,“这些时日,我叫弟子们山上山下寻找送还先天功的高人,别的江湖中人没碰到,只遇见了师叔您,这才想......不过,既然不是您,那又是谁呢?他又为何如此?” “唔,你在哪里发现的这本书?” “是我座下一名弟子在打扫重阳宫的时候发现的,侄儿当时并不在场,后经查问,在发现经书前后,当时大殿内所有弟子都未曾见到半个外人的身影。这些弟子我也算是熟识,在我看来,倒是能首先排除他们几个,因此才叫他们四下寻人。” “如此来无影去无踪......对了!多半是他!”小老儿眼睛眨巴眨巴,忽而右手一拳落在左手掌心。 “师叔认识这位高手?” “额......嗯对!几天前在山下跟他见过一面,那家伙神出鬼没的,我都追不上,本来还想找他来着......”小老儿便是周伯通,他听着马钰的询问,显然想起了先前送出九阴真经的事。有王重阳的遗训在前,周伯通自知违命,唯恐马钰唠叨,于是支支吾吾地只笼统一句略过此事。 马钰自然不知道周伯通心里如何想的,点头道:“既然是有着如此高妙轻功之人,自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么便是他了......可又不知他为何如此?”马钰说罢,看向周伯通,似是等待师叔为其指点迷津。 “这......我也不知啊。”周伯通挠了挠头发。 “也罢,既如此,师叔不如先行歇息,我回头叫弟子给您寻个厢房。此事再从长计议。” “啊不不不,这里太闷,我不习惯,这会儿就走了。”周伯通头摇得像拨浪鼓,又道,“而且依那人性子,事情做完后,多半也不会停留,我留下也没用,走了,这就走了。”说完,鼓着嘴,就要转身离去。 马钰见状,正欲出声挽留,门外忽又传进弟子的声音:“丐帮帮主洪长老来访。” 紧跟着是一道爽朗的笑声:“你这小辈也不用跟着来,我自去便可。” 话音刚落,门被拉开。背个葫芦,手拿打狗棒,满身补丁的洪七公大跨步走了进来。他还未及细看,当面一张人脸就要撞上来,于是连忙避开。 那边周伯通不管不理,又直愣愣往前几步,就要径自离去。洪七公嘴一咧,笑道:“老顽童,你这是干什么去?” “老顽童生闷气呢,谁也不理!”周伯通略一停顿,原地一跺脚,气哼哼地走了。 “这......”洪七公面带疑色,转头望向马钰。 马钰面露苦色,无奈道:“哎,这该从何说起?” “不急,慢慢说。”洪七公宽慰地拍拍马钰肩膀,随即将其引入房中。 二人落座后,马钰将来龙去脉详尽叙述,洪七公听完,却不立马接话,而是沉吟了半晌。 待到门外弟子送来斋饭,反身关门离去后,洪七公这才开口:“这先天功失而复得,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你我,也就周师叔和我那一个发现经书的徒弟知道”马钰如实答道。 “那便好啊,当年一部九阴真经闹得江湖动荡不安,如今再出来一本先天功,就怕重蹈覆辙。” “晚辈也是这么想的,因而这几日总有点担惊受怕,终究不知如何处理这本先天功。” “这简单,你就效仿重阳兄,记下心法,将经书烧掉。再对你那徒弟告诫一番,叫他守口如瓶。回头我再去找周伯通,让这老顽童也留点心,勿要宣扬此事。如此,所谓先天功也就成了空穴来风,再加上你全真派的威名在那摆着,便不会有人故意来触霉头,此事自然无虞。” 马钰原本眉头紧锁,听了洪七公这番话,顿时一副茅塞顿开的神情,忙拱手行礼道:“如此,有劳前辈了!” 看着马钰满脸欣喜,洪七公大手摆了摆:“不妨事不妨事。” 语罢,窗外忽然一阵扑棱声,马钰心神一松,下意识望向窗外。只见原本立于墙头的那只小雀儿此时已然振翅而起,盘旋一阵后向着山下飞去。 直到此时,恢复了些许心力,马钰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照常理说,麻雀顶多只会飞到十数丈高。且此处山势高绝,寻常人上来必受窒息之苦,也就只有派中内力有成之人内息不绝,这才敢常住此处。更别说幼小的生灵,在这山巅待不得半柱香的功夫,必会喘息而死。 然而刚刚那只小雀儿不仅不受影响,竟还有余力振翅而飞,实在匪夷所思。 洪七公正享用桌上佳肴,此时已然将背上葫芦取了下来,大吃大喝,满嘴酒菜香。他见马钰凝神望向窗外,似是仍有疑虑,哈哈笑道:“你也是大几十的人了,怎么愁心事一桩接着一桩,倒跟个黄花闺女似的。” 经洪七公这么一打趣,马钰倒把这事给放下了,他拾起碗著,心想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指不定那只小雀儿有什么特异之处,放之四海,也不觉得惊奇了。 不过此事倒有些趣味,他便将刚才所见所想对着洪七公悉数道来。只是他不说还没什么,这话一出口,洪七公脸色陡然变了变。 马钰见他放下手中葫芦,不觉间也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碗筷。 “不知晚辈哪里说错了?竟惹得前辈不快。”马钰见洪七公神色变幻不定,却又长久不语,心道前辈心胸宽阔豁达,倒不至于为点小事而发火,但为防万一,到底还是告罪了一句。 洪七公长叹一声,终于还是收拾了心情,笑着说道:“与你无关,勿需挂怀。我是想起了往日的一件荒唐事,说出来怕是不能教人信服,不过我此次由北而南经过此处便是为了这事。” 说到这里,洪七公已然放下碗筷,背上了葫芦,马钰见状,自知洪七公来去如风,且此刻对于前辈来说必是紧要时候,于是也不挽留,但仍然起身拱手行了一礼。 洪七公点了点头,问道:“哪个方向?” 马钰自然明白洪七公指的是刚刚飞走的小雀儿,于是朝着窗外一处指去:“便是那里。” 见之,洪七公大笑一声:“我去也!”随即身若蛟龙,辗转腾挪间,穿过窗户立足于墙头之上。 马钰躬身一句“恭送前辈”,再起身时,已然不见了洪七公的身影。 第75章 神丐授武 “亏你有心,还来看望老道一回。也罢,出世入世皆为修行。既然你不愿待在山上静修,那便去吧。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红尘之中亦能得见真章,万勿懈怠修行。” “弟子知道了,往后有机会还会回来看您的。”云天躬身道。 “哈哈,我等修道之人没那么多讲究,以后若是顺路,便来看看,不必特意过来。”老道士轻挽浮尘,腾出一只手扶起云天,“只是如今世道不好,你独身在外凡事要多加留心,保得性命为要。” “师父放心,弟子谨记。” “哎,去吧,去吧。” 厢房外,随着云天反身将门合上,预备今夜值守白云观的弟子迎了上来。 “丹天师兄,外头有个老叫花,说是来找你的,已经等待多时了。” “有劳师弟通报,人现在在哪?” “师兄请随我来。” 两人绕过曲径,来到一处偏殿,当面一个背负葫芦,手持打狗棒的老乞儿神色不安地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甚是别扭。 洪七公正神思不属,忽然察觉有异,抬头望去,却见云天远远地倚在墙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原本动荡不安的心思,此时见了原主,竟瞬间平复下来。 “你这怪才,叫老叫花一通好找!”洪七公斜靠椅背,笑骂道。 “小子见过洪老前辈。”云天迎了上来,拱手致意,“不知前辈找我所为何事?” “......哎,我一生光明磊落,也少有看走眼的时候,不想当日误认你为无耻小人,于是夺了你一头驴,直说了,是老叫花犯的浑!” “这回找着正主了,你小子怎么的也得给老叫花一个台阶下吧?” “哈哈,前辈不提此事,晚辈都快忘了。再说是晚辈言明送给前辈的,芝麻点大的事,前辈勿需挂怀。” “那不成!这事儿你得听我的!” “这......行呐,晚辈没什么主意,前辈提个点子,就权当是给小子赔罪了。”云天促狭道。 “咳咳!今天老叫花只在山上吃个半饱,这会儿肚子已经饿了。不如这样,老叫花带你小子去吃顿好的,这事儿就算抹平了,如何?” “前辈请带路!”云天只觉得好笑,抿了抿嘴回道。 此时天色向晚,霞光黯淡,山林之中已是一片幽深。洪七公和云天一前一后,一个踢树一个踏雪,脚步看似不急不缓,须臾间却已掠地数丈之远。两人不走山道,倒比寻常人走山道还要快。 到了山脚,洪七公停住身形,扭头看向稳稳立于自己身后,毫不气喘的云天,不由感叹。 “轻功了得,年少有为啊。” 嘴上是如此说的,但脸上总忍不住流露一丝遗憾的神色,洪七公扭回头,目视远方。 “还好吧。”云天下意识回望终南山,想起当初自己也是在冬夜离去的,思绪飘飞,随便打了个哈哈。 当时离去,只觉刚刚踏上武道,以后还是要回来,并在终南山上长久修持。却不想这一年间经历的太多,世事难料,当初的想法业已不再适用于现状。 如今自己的功力已达世间顶峰,即使不借助超人之力,自己也已是非人的存在。到了这一步,心里已然有了些许感应,离自己掌握此界超凡法则只缺一个契机了。 当下,此去多半是永别了,顶多离开这方宇宙之前或许还会回来探望一眼。临行前,云天特意去看望了一下山上的老医师和白云观中的老师父。 顺便借着恢复人身的当口,利用造化之光,在短时间内恢复全部功力。 这些时日,借助先天功提升悟性,易筋经提升根骨,云天几无瓶颈地习得九阳九阴两部功法,细细钻研之下,还叫他摸索出了一点小手段,乃是借助至阴至阳两股精纯之气,壮大泥丸宫中的阴阳磨盘。如此,产生的先天祖炁得以暴增,甚至达到能让云天主动调用的程度。 先前对老师父允诺自己将来会回来探望,类似的话他也对山上的老医师说了一遍。然而此去不知经年,一来云天希望两位师父老来康健,不受病痛困扰,再者也希望二人活得长久,不愿将来回来时只能看到两座孤塚,于是渡了些先天祖炁给两位师父,这也是云天现在能做到的最大努力。 这先天祖炁效用倒是惊人,云天曾报以玩闹的心态将其渡给枯枝枯草,却惊讶地察觉草发新芽,树鼓新苞。在云天将先天祖炁渡给两位师父后,眼见他们容颜焕发,竟还有几缕黑发新生,终于放下心来。 如此,自己也可以安心离去了。云天转动目光,热视力下,眼见有数人存身于山腹之中,他也并不惊讶,只是轻笑一声。 早先自己曾试图进入古墓之中,先行取得九阴残卷,却正巧古墓无人,自己没有方向,因而遍寻不到。此时,虽有人在古墓,自己反倒不用进去了。 想当初,遇见古墓掌门后,自己也考虑过放下手边的事,寻觅机会跟着此人进入古墓之中,以期习得九阴残卷。但终究还是放不下受难的百姓,于是先将此事搁置。没想到后来兜兜转转,竟让自己轻松习得了整部九阴真经,原来一饮一啄自有果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前后种种心思,不过在那回眸一瞬之间,云天收回视线,笑道:“前辈请。”示意洪七公领路前行。 ...... 夜色渐浓,山下小镇酒馆临近打烊,仅余三两桌客人。 云天与洪七公已在此良久,桌上杯盘狼藉,洪七公两颊酡红,似是喝得昏天黑地。只是双眼锋芒毕露,好似择人欲噬的猛虎,几无醉态。 “你小子,刚刚能用飞的,怎么就甘心耗费脚力?嗯?”洪七公借着酒劲,大声斥道。 “看来前辈是知道了,实不相瞒,若是随意展现能力,小子恐怕给旁人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惶恐,故此特意藏拙。”云天正色回道。 洪七公也不接话,又继续问道:“你再看我这般模样,是否像你当日变得老虎?”说完,双目圆睁,锋芒愈盛。 “前辈自轻了。若说神意,便是真的老虎也不如前辈。” 云天这句话倒如当头棒喝,洪七公立时一愣,呆了一会儿,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仙人当面,不敢自称前辈。”洪七公拱手道,他终于消解了心中的疙瘩,放下了架子,“当日见你一飞冲天,某自觉半生寥寥无趣,这念头几成心魔。” “不过老话说的好,解铃还须系铃人。今日你这一句,倒让老叫花看开了。罢了,四海之大,无奇不有,但又关我屁事,人生得意须尽欢呐!” 说完,洪七公又是痛饮一壶,喝完直道舒坦。 几两下肚,碎银往桌上一拍,两人勾肩搭背,踉踉跄跄来到酒馆外头,好似两个醉鬼。 老叫花醉眼惺忪,嘴里不知嘟哝什么,难得口齿清楚时,忽而一句“既然你能飞,带老叫花周游四海如何?”叫云天给愣住了。 “也好,起。”云天无奈一笑,应道。 话音刚落,云天双脚已然离地数尺,洪七公也早已趁势躺倒在云天背上,手拿葫芦,往嘴里灌酒。 猛然一吞,老叫花刚说一句痛快,嗖的一声,两人身影消失于原地。 此时酒馆内早已没了客人,两个出来收摊的伙计,呆愣地望着半空,手中桌椅招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 ......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华山之巅迎来日出,两个盘坐在峰顶岩石上的人,身后影子从无到有,逐渐变深。 “人生真如一场大梦,今日才算梦醒。哎,想我蹉跎半生,为了个所谓的华山论剑,不过是俗名之争而已。倒是我这行侠仗义的岁月,颇多回味啊。哈哈哈,不算枉活!” “前辈能有这般感悟,后半生必然尽得逍遥。” “也是多亏了你的出现,不然老叫花不知要哪天才能看透这些道理。”说到这里,洪七公忽而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云天心里正想着确实如此,原著中洪七公不也是直到临死前才幡然醒悟吗?那时他才放下世俗执念,欢笑着与欧阳锋共赴黄泉,说来圆满,但也不乏遗憾。 相对而言,当下岂不是更好? 此时见到洪七公站起,云天以为他兴致已淡,便要跟着起身,准备再送洪七公一程。 只是他双手刚一触地,洪七公却一手按住云天肩膀,不让他起身。 云天心中不解之时,洪七公张口便是一句歌诀。 如今云天功参造化,一听便知这是功法口诀,顿时明白了洪七公这是在行传授武功之举。于是应声端正坐姿,导引行气。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紫气尽消,烈日当空。 云天甫一睁眼,便看到老叫花躺倒在一边,正呼呼大睡。 未免惊扰到洪七公,云天悄声来到另一头峰峦之上,脚一触地,人又跃起,大袖飞舞,东驰西荡,身法轻灵至极。 “这是逍遥游。” 洪七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天立时停住身形,却见一根枯枝飞到面前,被云天一手接住。 恰在此时,洪七公忽而举棒打来,棒影迷离,劲风四溢,云天一时招架不住,被打得左支右绌。但洪七公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待云天开始有模有样地运用棒法接招时,洪七公这才不再步步紧逼,只是手上动作不停,在原地演练起棒法。 “这是打狗棒法,记住,第一招,棒打双犬!” 云天手持枯枝,依样画葫芦,跟着操练起来。随着洪七公一招一式的演练,云天已将三十六路打狗棒法使了七八遍,及至最后一遍,已然纯熟无比,好似经年老手。 “呼。”一口长气吐出,洪七公停下了演练,看着云天的动作,点了点头,“好了。” 一声令下,云天收功静立,待到周身气血平复,对洪七公躬身致意:“多谢前辈!” “不必这般,我最宝贵的东西,不过这一身功夫,今次你帮了我,老叫花也只能如此相报。” “再者,老叫花一把年纪了,既不想一身武功失传,更不想明珠暗投,将其传授给心术不正之徒,因而希望你能帮老叫花寻到一个合适的传人,将这些武功代为传授,算是一点私心吧。” 云天听出不寻常的意味,紧跟着问道:“前辈要舍了丐帮吗?” “也不是,只不过丐帮是老叫花最后一件要操心的事,自然是怎么省心怎么来。下山后我便寻个得力的长老,同这一身武功和这根打狗棒,将帮主的位子传给他。只是以后便要拜托你代为照看这个长老,若是觉得他德不配位,你便用老叫花的功夫教他服软,再代为照看丐帮,择机另选传人。如何?” “这事小子接下了。”云天听完,即刻正色道。 “好!干净磊落,不拖泥带水!正好,我这还有最后一门掌法,你且看我如何使出。” 说完,洪七公手势一变,还未使出什么动作,周身已渐有细微的风啸之声。 第76章 祖炁源头 当云天再度登顶华山时,日头已经偏西。 依照洪七公的意思,云天将他送到临安府皇城之中。临别时,看着洪七公耸动着鼻头飘然离去的身影,终于知道这位贪吃的九指神丐叫自己送他来此地是为何事。 想到皇帝老儿的御膳房又要遭殃,云天摸了摸鼻子,可不管自己的事,洪老前辈高来高去,天下之大尽可去得,区区一个皇宫可拦不住他,自己不过是充当一回脚力罢了。 这般想着,云天哂然一笑,趁宫中巡逻的侍卫尚未看到自己,转瞬间腾空而去。 此时云天立于华山之巅,静处片刻后,忽而左掌回环收势,右掌直直拍出。 “见龙在田!” 随着一句低喝,呼啸声大起,周身狂风大作下,云天身前却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无形气墙。降龙十八掌第一式虽是防御的招式,但是劲力吞吐之下,仅仅是四溢的掌风,便已然能叫对手自顾不暇。 这降龙十八掌果然是阳刚之至的掌法,云天心中不由赞叹,但外在动作不停,眼见第一式用出,旧力未尽之时,随着身形变化,第二式飞龙在天已初见端倪。 顿时,山风鼓荡,随着云天一招招使出,竟然连脚下的云海也被牵动,肉眼可见一缕缕白雾被掌风裹挟,荡至云天周身,又盘旋而去,好似一条条游龙,神异至极。 不知过去多久,方圆数丈之内,肆意盘旋的劲力已然凝而不散。从远处看去,一片翻滚不休的云团,不时有低沉厚重的呼啸从中透出,好似龙吟之声,便如一条真龙藏身其中。 十八式掌法数遍下来,当下打出最后一式亢龙有悔,云天终于收功。周身劲力霎时离体,游荡一番后,裹挟着更多的劲力,由四面八方向云天袭来。 面对这一幕,云天好似早有准备,脚下连点几步,俯仰飘荡,在这云团之中,如同深海游鱼,数次与杂乱汹涌的劲气擦肩而过,丝毫不受其影响。 不一会儿,眼看云气四逸,其中劲力隐隐有不稳的迹象,云天神色却不见放松,身法变换反倒越发谨慎。恰此时,所有云气陡然溃散,四溢的劲力有相当一部分涌向云天,将他周身围得水泄不通。 在这紧要关头,如同福灵心至一般,早已通过逍遥游施展的身法间接摸透了所有劲气的威力与走向,云天手势一变,冥冥中对准某一特定方向,猛然轰出一拳,同时身随拳走,在不借助超人之力的情况下,飘然纵跃。 犹如破开一个口子的渔网,凶险至极的劲气团被云天甩在脚底,轰然而散。云天甩动双臂,随后拉开架势,就如逍遥游中由鲲化鹏一般,徜徉于半空之中,不多时落地于数丈开外。 到了此时,云天已然将降龙十八掌与逍遥游各自演练了一遍。在造化之光只记录真气运行轨迹的情况下,云天需要自己负责熟记外在的招式动作。如此,也能保证将来若是给这三门武功寻个传人,不会只记得真气如何行走,却不知架势如何摆出。 因此,在这前后过程中,云天是一边演练,一边喊出招式或吟诵歌诀。也因此,云天刚一落地,便抬脚踢起边上一根枯枝,一手抓住后,嘴上喊道“棒打双犬”,手中枯枝已然打出。 ...... 乌云罩月,万籁俱寂,唯有黄河之水奔腾不息,轰鸣不止。 俯仰之间,漫天银汉落入大河之内,于浮沉中争相涌入渤海。 景色尽收眼底,云天不由感叹:“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诗仙李白,诚不我欺啊!” 恰逢黄河凌汛,又值月色尽敛,好巧不巧,竟让云天撞见了如此奇观逸景,他心中豪情顿生,这才切身体会到李白当初的感受。 双脚丈量大地,云天从华山出发,沿着山脉走势,经过三山五岳,数十日后,终于来到黄河之畔。 这一路疾行而来,云天时不时地便停顿一会儿,探知地势。早在当初引动黄河之水时,云天就已察觉出一丝异样。远在河床之下,有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撬动了自己的心思,后来回想之下,云天发现那竟与自己泥丸宫中产生的先天祖炁给自己的感觉一模一样。 发现这点的云天,首次找到了武功与天地之间的联系,因此猜想这便是自己寻到此界超凡法则的契机。在这情形下,若是仍旧一味追寻武学功法,那就是舍本逐末了。 这之后,经过连日的查验,云天更是发觉山脉之中也反馈给自己同样的感觉。 云天猜测如同人身经络收纳真气一般,地脉水床之中也储有先天祖炁,同时根据感应到的反馈烈度,猜测各处先天祖炁有疏有密。为做验证,云天在各处山脚附身探地百丈之深,果然在地底接触到于山石间隙之中川流不息的先天祖炁。 只是当时先天祖炁因着有了云天打出的这么一条新的泄口,霎时间如地涌温泉一般喷薄而出,流至地表,所经之处,花草树木盏茶功夫变得尤其茂盛,在这初春时节,竟显现出一副盛夏光景。 虽然先天祖炁无形无质,就是从眼前飘过,常人也是无知无觉,但异常繁茂的植被也会叫有心人察觉,想来甚是麻烦。只是没一会儿,还没等到云天心生担忧,自己先前打出的通道就已被合拢,细细考究之下,云天这才发现,这所谓先天祖炁,竟对死物也有增益。这通道就是被地底新生的岩石给堵上的,仅在地表留下数丈深的浅洞,之后也被新长出来的树木给占了坑。 这一发现更叫云天确信契机将至,于是他走遍东南西北,沿着各处先天祖炁脉络的走向,试图找到先天祖炁的源头。 最后,在来到黄河这里时,云天终于在心里有了个大概。 自知契机已触手可得,云天终于放下心来,这才可以分心他顾,留意到眼前的星光泛滥在碎冰之上的奇观。 长出一口气后,云天收敛心绪,沿着黄河,朝着渤海方向,腾空飞去。不多时,眼见一座巨岭横亘于眼前,云天知道自己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泰山!” 他眼中喜色越浓,一头栽下,眼中红光愈炽,无声无息间已然穿过地表,于地底极深之处寻到了先天祖炁。 抵抗着先天祖炁的冲刷,云天逆流而上,来到了山体之中,陡然间砸破石墙,闯进了一处空旷之地。 此地给云天的第一感觉便是先天祖炁的浓厚,使得其几乎成为有质之物,如同外面地表上的浮尘一般,引得水汽附着其上,因而此处呈现出一副云雾缭绕的景象。 但奇怪的是,如此浓厚的先天祖炁,竟对周遭的事物没有丝毫增益,云天已经观察有一会儿了,却不见此地有任何异动,唯有自己身后原先破开的岩壁不知何时已悄然合拢,仅余一丝裂缝,估计马上也会消失。 四周与头顶岩壁上镶着一颗颗夜明珠,俱都发出幽暗的光芒。然而此地温润至极,水汽弥漫,目力受阻之下,根本看不清周边环境是何模样。 稍加思索,云天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顿时一股冻气肆意涌向四周,水受冷而降,在岩壁上凝结成一块块冰晶,水汽顿消。 虽然先天祖炁不受影响,依旧浓厚,但此时已不再对云天视线造成阻碍。放眼望去,此地上下平整,四周浑圆,中间一片空旷,周遭石壁前立有许多石碑,上面刻有简朴的花纹,正中则刻有文字,一眼看去,云天辨认出这是小篆字体。 私塾老先生生前曾对云天提过几回,教他认了几个小篆体的字,也叫云天知道了,这小篆乃是秦汉时期的文字。 方才云天撞破石壁后,滚落在地的部分碎石上也存在较为平整的一面,其上也刻有花纹与小篆,云天猜测自己刚刚进来时,可能连带着撞破了立于石壁后的一座石碑。 心里暗道一声抱歉,云天继而看向石碑,只是自己早先并未习得多少小篆体的字,因此实在看不明白。云天也不觉可惜,只道自己回头再到外面寻个读书人,效法上次学习梵文一般,把小篆给学会就行了。 这般想着,云天再度抬眼望去,却见远处水汽消散后露出一条幽深的小道,尽头隐隐有一丝光芒投射进来,如此看来,那边说不定是和这边同样的一处石室。 周边也别无其他通道,云天当下抬起脚步,进入小道,向着那边的尽头行去。 第77章 地宫异变 一束束流光在一座三足双耳青铜巨鼎中盘旋,绘制出一副特殊的线路图。流光偶尔隐没在鼎身铜壁上,随后又从中折射而出。 鼎身四处皆有破损,泛射而出的微弱光芒透过破口,将巨鼎所处的石室映照的忽明忽暗,显现出一副残垣断壁的景象。 眼前这一幕便是云天此行的最终发现。 经过一段时间的探查,他发觉泰山山体之中遍布石室。有的如同自己最初闯进来的石室一般,立有一圈石碑,有的便如眼前所见,全是一片废墟。 然而此地又有不同,长时间观察下,除了刚一进来便看到的巨鼎外,云天还察觉到此处方圆颇为广阔,高十数丈不止,称之为地宫也不遑多让。每隔数丈便有一根石柱,有些尚算完好,相当一部分却只剩块石基。石柱间偶有立着的石碑,绝大部分也都成了地上的一堆碎石。 放眼望向四周,石壁上开凿出一户户洞口,里面是一条条幽暗的小道,末尾处有一线光,那是夜明珠发出的。而此地的照明却仅靠鼎身破损处透出的微光,当鼎身中的流光掠过某处破口后,鼎身外破口对应的某处角落又重新被黑暗吞没。 从这里出发,经过不同的小道,可以去往每一处石室,显然,眼前这个地宫是地下庞大石室群的汇总之处。 通过对每一处石室的摸索,他发觉自己最先进入的石室乃是最边缘的一处,因此才只有一个通道,其他大部分石室的通道却要多一些。在这种情况下,常人在其中穿行,很容易绕晕。 不过这片石室群每处都是一般温润,充盈的水汽洋溢其中,云天一路朝着存在云雾的方向,疾行过来,口呼冻气不止。如此之下,仅剩的最后一缕云雾将他带到了这里。 鼎中流光溢彩,云天目光透过鼎身,凝视良久,此刻他脑海中已经绘制出一副详尽的图案,俨然是一个新的阵纹。 继波塞冬的传送阵纹与科莉布索的指引阵纹后,眼前又出现了新的一个阵纹,虽然还不知道它是何用途,但起码让云天备受鼓舞。 正当云天努力平复欣喜之情时,伴随着一声“咔嚓”,眼前的鼎身突兀产生了数条裂隙,细碎的铜粒从间隙中掉落。似是早有预料,他转身朝着裂隙相对的方向,疾驰而去。不一会儿,来到尽头的云天看着轰然爆裂的石碑,墙壁上刚刚破开的数条裂口,以及徐徐外泄的先天祖炁,眼中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 这一幕他方才就已经见识过了,在鼎身突然破裂时,远处砰然传来的声响将他吸引过去,让他看到了和当下相同的情况。 如此动静引发了他的猜想,在外面穿行于地脉之中的先天祖炁,估计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泄露出去的,而那座巨鼎连同其中的流光阵纹指不定就是祖炁的源头。眼见得面前破损的墙体丝毫没有修复的迹象,云天心中越发笃定。 然而就在这时,随着身后远处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和铜块落地的沉闷声,四周各处石室内一时全都传来石板石壁爆裂的响动。 云天暗道不妙,连忙折身回返。 当他再次来到地宫时,眼前已然只剩一地碎裂的铜块,就连三个铜足上也密布裂痕,似乎只要轻轻碰一下,就会七零八碎地散落在地。 而原先在鼎中勾勒阵纹的一束束流光,在石室群中先天祖炁迅速流失的情况下,变得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要消逝。 不管是不是自己先前闯进来时造成的影响,云天此时也不敢乱动。过往的数次教训让他明白,越是这种紧要关头,越得沉得住气。于是,他并没有即刻远离此地,也没有贸然上前,唯一做的,仅仅是死死盯住眼前的流光阵纹。 地面传来震动,地宫中仅余的几根完好的石柱也随之崩塌,无数的石块从头顶石壁上纷纷落下。随着各处石室墙体的损坏,石室群已然不稳,估计有几处石室现在已被山石填满。如此巨变,引起了山体的震动,连带地宫也即将被山石掩埋。 云天四下里闪转腾挪,眼睛却半点不离那几束流光,无数石块落于流光上空,被云天全数踢走,免得影响到流光的运转。 然而即便如此,随着这一带仅剩的最后一点先天祖炁被流光吸收尽,盏茶功夫间,流光似是无以为继,陡然黯淡许多,似是马上就要消失。 云天知道,该是自己抉择的时候了。眼前是自己进入此方世界后历经数年头一次遇见的契机,很有可能也是唯一契机。在这种情况下,勇猛精进才是上策,不然就要面临痛失机缘的结果。 当下他不再犹豫,径直冲向那几束流光,一手探出,同时心里想道,万一这玩意儿对自己不利,那就果断舍弃这具躯体,大不了跟上次摆脱波塞冬的传送阵纹一样。反正自己有万法不侵的造化之光保命,到时候直接驾驭琉璃血离开此方世界,至少也不会有什么风险与损失。 这样盘算着,指尖已然碰触到流光中的一束。恰在此刻,好似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们一般,这几束流光陡然转向,瞬间没入云天体内,闯进泥丸宫中。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云天有些措手不及,想当初那几枚舍利也是让自己猝不及防,好在是对自己有利无害的。而眼下这些流光到底不知是为何物,是好是坏。想到这里,云天连忙准备内视,然而就在下一秒,云天发觉自己动不了了。 这并不是早前被漫威宇宙里的永恒放缓时间后的感觉,而像是头上突然顶了一座大山,身上是真正的压力山大。但事实上,当下此处还没完全坍塌,头顶还有空间,云天就这样站在地上,浑身动弹不得。而且即使是真正的山崩,云天凭借超人之力也是几乎不受影响。 这就怪了,不过当前不适合想那么多,在早有预备的情况下,他决定先脱离此界,再行谋划。 不过,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泥丸宫中的阵纹登时成型,下一瞬间,体内造化之光一阵涨缩,其上已记录有阵纹的图案。只是这还不算完,造化之光中的阵纹图下一秒便发生了变化,连同早先记录的许多内功,一并化整为零,拆分成了许多形状特异的铭文,印入造化之光中。 这些铭文交织重叠在一处,看起来异常繁杂,但是通过造化之光反馈的信息,云天轻易便得知了详情。将来这些铭文还会进一步变化,成为一种莫名的存在,放在仙人身上称之为道果,而从创世神的视角出发,那就是自己长久以来苦苦追寻的法则。 而当下这种铭文形式,不过是古人将法则的一部分信息按自己的理解描述出来的具体形式。因此,当下这些铭文究其本质而言,其实并不是法则。 虽如此,也更近了一步不是? 但是,即使得到了如此巨大的收获,云天却只得苦笑。只因造化之光告诉自己的不止好消息。 眼下正在自己泥丸宫中勾勒图案的流光,根据造化之光的信息反馈,乃是法则的残象,犹如人之衣物,此时正缩于一点,展开后便是无数异象,可能是地涌金莲,也可能是天女散花,还有可能是别的神异景象。 第78章 开幕典礼 在恢复意识的一刹那,云天感觉自己做了一场离奇的梦,脑袋昏昏沉沉的。 在那遥远的梦境里,他被授予了创世神的位格,去过许多影视剧里的世界。享受过热恋,也承受过孤独,虽然遭遇过困境,好在最终有惊无险。 可是,美梦总是在最酣畅的时候戛然而止,这点对于他来说也不例外。随着一阵耀眼的光芒闪过,在即将触及眼前的法则时,云天蓦然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他本想张开手脚伸个懒腰,深吸一口气,然而稍一用力,却忽然发现自己此时动弹不得,仿佛被水泥混凝土浇筑在周身。 难道是鬼压床?大脑只醒来了一部分,暂时不能控制身体。看来那所谓的创世神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罢了,云天心中自嘲一笑。 恰在此刻,他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这是最后一箱货了吧?” “我没仔细看,你去车厢里瞅瞅。” “算了,先赶紧把这箱拖进去拆了,一个个来......哎,怎么搞的?马上都要开馆了,才运过来,这大热天搞得人着急上火的。” “那有什么办法,刚巧遇上堵车,在路上停了一夜......照我说,博物馆那帮人干嘛搞这么急呢?不能运过来之后再选个展览时间吗?” “嗐,新闻上都在播呢,这批古董可都是地下几百米发现的。古时候的人怎么能挖到这么深的地方,听人说有国外专家都要把这个叫做世界第九大奇迹,你想想吧,博物馆一说将来要展示这些古董,国内国外急着想来看一眼的人那不海了去了?博物馆那也是被迫把日期提前的,怪不着人家。” 我旁边在放着电视节目吗?刚刚产生这样的疑问,云天忽然察觉自己周围开始震动起来,身下传来滚轮的声音,耳边那两人又开始聊天了。 “别光站着,边走边说......对了,你说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这一批货里面,怎么就这玩意比别的箱子大了好几倍,还沉得要命!”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看到这上面的特殊标记了没有,这个东西不一般呐,里面装着的那可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古尸!听人专家说,里面这家伙的研究价值可大了!回头展览了一段时间后,还要收回去继续做研究呢!” 听到这里,云天已经不淡定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他连忙调动记忆,经过一番回忆,终于想起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望着空荡荡的泥丸宫,云天只觉得荒唐至极。 此时自己的身躯已经老朽,体内不剩一点儿祖炁,就连真气和超人之力也荡然无存,最糟糕的是那道法则也没了影子,估计是已经彻底隐遁了。 但是下一秒,云天死死地望着体内那一大团琉璃血,脸上不禁涌现狂喜之色。虽然琉璃血中储藏的大量混沌能量也在这些年中间接地被消耗一空,但是其中的造化之光上此刻已经多了一个奇点,从造化之光反馈给自己的信息来看,这正是一道完整的法则,而原先的那些铭文也已消失。 云天不知道自己睡着后这么多年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在外部先天祖炁耗尽后,体内的其他能量被先天功转化成先天祖炁,进而被流光阵纹消耗光。混沌能量在被动补充身体损耗的情况下,估计也是间接地被阵纹消耗掉了。 万幸在阵纹消散前,造化之光已然提前一步将法则记录完备,而且很可能就在刚刚自己醒来前的一瞬,他还记得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一阵耀眼光芒,多半就是造化之光产生的动静。 这可真是千钧一发啊,云天心中不由感叹。 似乎到了这一步,自己理应离开此方宇宙了。 但云天并没有急着这么做,感应到这条被复制下来的法则信息,云天知道自己多了一个选择。况且,经过这么多周折,在前前后后几乎没有停息地奔波于不同宇宙的过程中,自己也越发心累。也罢,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吧,就当做是对阶段性胜利的犒劳。 眼下这具躯体的生命活动已经极其微弱,数个小时才会有一次心跳,估计也因此被发掘人员按照常理将自己当做古尸。 但是对于现在的云天来说,能量亏空的情况已不算窘境。他当然可以回到混沌,重新裹挟能量再次进入此界,但是在拥有眼前这道法则的情况下,已经不需要这么费事。 “哎呀不行,我得去上个厕所,忙活半天了,膀胱胀得慌。” “你这不说不要紧......” “你也憋着了?” “可不是吗!” “哈哈哈,那咱俩赶紧的吧!” 拖动感已经消失,两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像是他俩放下拖车走远了。 正在这时,随着一阵清脆的喀嚓声从木箱中传出,下一秒木箱上面的板子猛然破开了一个大口。 远处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刚刚离开的两人听到动静,急忙跑了回来。其中一人看到破损的箱子,连忙跑过去查看。另一人紧跟上去,却无意间瞅见二人进来时经过的门口处有一人正往外走,他反应倒是不慢,连忙向着门口奔去。 不一会儿,接近了一段距离后,他看到门口那人好似一个全身光秃秃,一件衣服都没穿的瘦老头。 “老人家,等等!先别走!” 他边喊着,边往前跑,很快来到门口那人的面前。只是凑近了看,眼前这人俨然一副中年人的长相。再加上这人浑身不着寸缕,十分古怪,他疑心顿起,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了面前这人的手臂。同时,他还揉了揉自己眼睛,难道是眼睛花了?怎么刚刚还是个瘦老头,这会儿到了眼前就变成了一个结实的中年人? 他压下心中疑问,正组织词汇,准备询问眼前这人,突然身后传来同事颤抖的声音。 “你快来看!” “发生什么了?” 他扭头望去,远处的同事神色不安地指着破损的木箱,对他喊道:“这里面的石头中间空了!” 不知怎么地,听到同事这句话,他突然联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一下就僵在了原地。身后没有一点动静,自己抓着的那条手臂也丝毫没有试图挣脱的迹象,他不由喘息起来。 大夏天的,他反而感觉自己身上凉飕飕的,就这十几秒的功夫,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已经流得他快要挣不开眼。外面一阵微风吹过,好似刺骨的寒流,他的双腿止不住地打摆。 他慢慢放开手臂,在这过程中脸上的表情好似便秘一样,纠结无比。下一秒钟,他紧闭双眼,一个大跨步,猛然朝着同事的方向埋头冲去。 “站住!” “哎呀!僵尸大哥,鬼大哥,您别杀我呀!” 这人吐字像连珠炮似的,迅捷无比,但是整个人已经软软绊倒在地,双手合十在那不停晃动,胯下很快蔓延出一片水渍。 “唉呀妈呀!救命呀!” 远处的同事呆了呆,忍不住一个哆嗦,转身就跑,边跑边喊。 看到这一幕,云天一拍脑门,满脸哭笑不得:“哎!真要命!”随即脚下轻点,瞬息之间抢先远处逃跑的人,挡在了他的去路上。 这人自以为跑远了,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见身后并无人影,一惊之下,他连忙转过头来,却见那“鬼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自己面前不远处,他登时面露绝望神色,脚下一软便滚在地上。 “完蛋了!”他心里这样想着,双手抱头,侧身蜷缩在地,身上不住地哆嗦。 “我不是鬼,跟你一样是人。” 云天试图辩解,然而跟前这人好似完全没有听进去一样,仍旧死死抱着头。 “啧,不信你摸摸看,我身上是暖和的。”说着,云天伸出手来。 听到这番话,这人才微眯着眼,慢慢伸出手来,下一秒被云天一把握住,拉了起来。在这中间被云天握住手时,他还是脚软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好在是被云天拉住了。 感受到掌心的温暖,他这才睁大双眼,看向云天。 “你去把那人扶起来吧。” 云天指着远处仍旧趴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的人,神色间有些无奈。 “我怕我再过去会把他给吓死。” “诶,好嘞。”跟前这人连忙应下,不一会儿跑到同事身边,对同事说了几句后,将对方搀扶了起来。 两人刚刚直起腰身,就看到云天坦然地站在他俩面前,一副二十来岁年轻人的模样。 他俩这下是不怕了,但还没等他们开口,云天便指着刚刚自己拉起来的人,抢先说道:“现在,你把外套外裤都脱下来。” “啥?”这人还没接话,一旁尿裤子的同事就扯着嗓子回了一声,脸上满是恼羞成怒的神色。 “嗯?”云天轻轻一跺,脚下大理石瞬间塌陷,数道裂纹从塌陷中心向四周蔓延。 “哎嘿嘿嘿,大哥别生气,我这就把衣服脱下来。”这人连忙扯了扯一旁同事,随后手脚麻利地将外套外裤脱了下来。 看着刚刚呛声的人此时一脸的后怕,耸肩缩头活像个鹌鹑的样子,云天只觉好笑,伸手接过衣裤。 “好了,接下来,我要敲晕你们。” “嗯,好......什么?”这下脱衣服的人忍不住了,另一人反倒一声不吭。 “你们不想被追加责任吧?” “您是说?” “嗯,放心好了,只是睡一觉而已。醒来后不管怎么说,最关键一点是要表达出你们已经尽力了,懂吗?” “懂懂懂,没问题!” “你呢?”云天看向另一人。 “额......嗯,没问题。”他像是才回过神来,连忙应道。 话音落下,随着咚咚两声连响,云天面前这俩人一下全都扑通倒地,不一会儿,此起彼伏的鼾声在这空旷的博物馆大厅中回荡起来。 站在外面的日头底下,云天稍加观察:“嗯,这会儿该是辰时,放在宋代,该是朝食的时间了。” 如此说道,云天却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一个纵跃便来到了博物馆大门后头,翻身坐上了墙头。 此时博物馆门前正在举行开幕仪式,台上左右是许多西装革履的专家教授和**要员,还有几位司仪,底下密密麻麻一大堆中外记者举着摄像机,周围接连响起咔嚓咔嚓地拍照声。 博物馆工作人员台前台后地忙活,神色紧张,脚步飞快。 更外围是一大圈普通民众,并着博物馆外围街道上一个个小吃摊,四处弥漫着热闹的氛围。 云天坐着的位置是在最外围的一处小吃摊的顶棚上方,他侧头望着仪式台,那里正有人对着话筒读着演讲稿。 第79章 洛彦昌 “大家都知道,这次出土的文物,是我们的考古团队在泰山,运用最新的探测技术,发现,然后挖掘出来的!” “不幸的是,由于年代遥远,经历了复杂的地质变迁,地底的建筑已经坍塌,其中大部分文物也已经彻底的损毁。” “但是呢,好在专家团队事先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所以,勘探挖掘的活动没有对文物造成二次破坏,绝大部分较为容易氧化的文物也已经被专业设备保存下来了。” “这次应广大民众以及海内外专家媒体的呼声而举办的展览活动,将持续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部分人没有预订到首日入场票,你们也不用担心,往后的售票时间充足的很,网上售票口也已经开通了。” “说回这个展览本身啊,有专家事先透露给我一个秘密,说是这个保存下来的文字啊,其中有三个词是重复出现最多次的,请看大屏幕,这三词就是始皇帝,封禅,练炁士。” “大家也知道,已经有几张文物图片流传到网上,部分细心的网友辨认出来,文物上的铭文是小篆。这个小篆是我国古代秦汉时期的官方文字,再加上刚刚那三个词,以及我们的文物发现地——泰山,这其中可就有不少说头了。” “博物馆里面对应保存下来的铭文有专门设置的翻译牌,大家等会儿进去参观时,可以从我刚刚提供的这些角度来边边思考。” “还有专家跟我说啊,正常情况下古代的工程技术并不能支持地下几百米的建筑作业。这一处疑点也是被广大网友津津乐道。但是网友们不知道的是,眼下的勘探挖掘活动还远未结束,这片地下建筑群很有可能出乎意料的庞大。” “面对这种情况,专家团队和建筑团队的人手严重不足,现在这些用来展览的文物,刚刚才经过初步的处理,等到展览结束后,其中大部分还是要拿回去继续做研究的。” “等到下一次文物展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大家,机会只有一次,可不要错过啊。” 演讲者声情并茂,然而云天的思绪早已飘飞。 估计当初的建造者很有可能就是练炁士。练炁士,练炁士,没有炁怎么练。所以他们这才想法子困住了即将隐遁的祖炁法则。 只是他们想不到,法则既有灵性,自然不会乖乖就范,于是只在高空之上衍生先天祖炁,并利用间接衍生的罡气将其隔绝于世间。先天祖炁虽然神异,但也没法让人飞到空中,世间残存的祖炁越来越少,练炁士的传承就此断绝。 不过没想到那秦始皇泰山封禅,祭祀天地,原来暗中还有困住法则这么一层用意。而这些小篆体的铭文,应该就是对当时祭祀活动的记载。 云天想起自己当初陷入僵持局面后,心中泛起的疑问,这下都有对应的解答了。 只是自己当时苦思冥想,也没得出一个所以然来。后来时间长了,实在无聊的情况下,自己想了个法子,人格转化为佛性云天,进入长久的无我状态,使意识最终沉寂,昏睡以度日。 这下好了,他原本以为顶多经历几个春秋就能完事,竟不想大梦千年,斯人已逝,过往再不可追寻。 有些想临走前见上一面的人没见到,顶多算是一点小遗憾,但洪七公托付给自己的事,反倒成了心里的一道坎。 哎,考察丐帮传人的义务没尽到,真是辜负了洪老前辈的期望。 不如想个办法弥补一下吧,起码让自己心里过得去,啧,也不知道现代社会还有没有武林门派,古代内功有没有传承下来。 “呵,我就这个劳碌命!想轻松也轻松不得!”想到这里,云天自嘲一笑。 双手一撑,他翻身跃下,落在墙内。面前站着一位满脸笑吟吟的瘦削年轻人,皎容俊秀,肤色苍白,要不是那明显的喉结,谁看到第一眼都会把他当成女孩。 年轻人拱手致意,口中发出当代最接近古音的闽南语,韵调铿锵:“小生见过前辈!” “我说普通话。”云天字正腔圆,伸出右手,面对年轻人满脸的错愕,促狭一笑,“你好!” “额,你好!”年轻人愣了一下,连忙顺势伸出手来,与云天握了一握。 “说吧,找我什么事?” 云天望向年轻人身后,两个背着登山包的人,面容方正,身材魁梧,衣服下是满身结实的肌肉,估计是保镖一类的角色。在他俩身后,各自缩着一人,一个裆部湿漉漉,一个上半身打赤膊,腿上只套个短裤,正是刚刚被云天敲晕的俩人。 年轻人注意到云天的视线,轻轻一笑道:“前辈......” “我有名字,白云的云,天地的天,云天,不要叫我前辈。” “嗯,云......先生。”见到云天点了点头,年轻人接着说道,“您还穿着我手下的员工服。” “没办法呀,搁地下待了好多年,刚刚出来那会儿,身上衣服见光就烂......总不能叫我赤条条站在太阳底下吧?”云天一摊手。 “当然,我能理解,所以特地带来崭新的衣服。”年轻人一招手,身后一人走上前来,从背包中翻出几件衣物,递了过来。 “小伙子很上道。”云天哑然一笑,噌噌几下换上了新的着装,将脱下来的员工装扔给手忙脚乱的原主,“行吧,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不急,一会儿就要开馆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场子,附近有个比较安静的小区,我在那里有空置的房产,先生可以长住。” “嗯,请带路。”年轻人的话正中云天下怀,自己在现代社会缺个身份,想要做点事,但是手脚伸不开,现在眼见有人貌似愿意替自己买单,他顺势欣然应允。 “经理,那箱货怎么办?”几人刚刚动身,才穿上衣服那人连忙跑上来问道。 “没事,已经叫别的员工拉到仓库了,后面的事我来处理。你们俩放一天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来上班,好吧?” “诶,那好,谢谢经理,我们先走了。” “谢谢经理。” 俩人说完,忙不迭跑远了,剩下一行人朝着博物馆后门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云天问话,年轻人顿时一喜,连忙回道:“我姓洛,洛阳的洛,全名洛彦昌,先生叫我小洛就可以。” 话音落下,云天“嗯”了一声,一路左顾右盼,不一会儿又道:“这里是哪个城市?” “魔都,先生。” 洛彦昌说话间喘着气,额头已经冒出一些汗,云天见状不由皱眉,年纪轻轻的身体素质这么差,不应该啊,这般想着一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体内造化之光上的那个奇点蓦然一亮,大量先天祖炁在云天体内凭空产生,随即透过他的掌心悄然遁入洛彦昌体内。 这就是祖炁法则,云天通过造化之光反馈的信息,得知其真名乃是后天化生之法,在混沌初开后,天地演化的过程中,扮演重要的角色,通过接洽宇宙外的混沌,将其中无尽能量转化为先天祖炁,进而演化后天,促进世界的成长,增加其底蕴。 只是这条法则在天地创生之后,便会逐渐隐遁,放在哪一方世界都是这样,因此,先天祖炁也只存在于宇宙初期成长的阶段。 先天祖炁具有增益后天生灵生命本源的效用,这次云天不用离开此方宇宙,便是利用法则直接吸收宇宙外的混沌能量,在这过程中将其转化为先天祖炁,补益自身,进而返老还童。 “感觉怎么样?” 虽然问了一下,但是洛彦昌面色变得红润起来,呼吸也逐渐平缓,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他已经暂时无碍。 “嗯,好多了。”感受到体内骤然出现一股暖流,身体轻松了许多,洛彦昌神色一禀,不由赞叹,“这么神奇的手段,先生果然是练炁士吧!” “何以见得?”云天好整以暇。 “刚刚看了监控,先生从箱子里出来后,身体发生变化的一幕,我怕是这辈子也忘不了了。” “哎,我说你是怎么撬开那俩人的嘴,真是的,在宋朝待久了,真把自己当成古人,怎么连这茬都给忘了。” “先生请放心,监控片段已经被销毁。”云天一句话包含了大量信息,洛彦昌心思电转,先是安慰了一句。 “这倒没什么。”云天随口回了一句。 “嗯......根据您刚刚说的,我有个小小的猜测......先生原来,是现代人吧?现在网上有很多具有穿越元素的作品。” “额,大差不差,就是这么个意思。”云天随意应下。 “到了。”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博物馆后门口,面前停着一辆加长宾利,洛彦昌说道,“先生,我们坐车去。” 话音落下,洛彦昌身边一人上前拉开车门,透过车门,可以看到早有一位身着正装的司机端坐在驾驶位上。 看着眼前这一幕,云天心道,不仅心理素质极佳,还有很强的钞能力,看来这个洛彦昌不只是一个经理那么简单啊。 第80章 他是个好孩子 “在你提出要求之前,我要事先说明一点。”云天端坐在椅子上,面色严肃,“严格来说,我并不是所谓的练炁士,而且对于练炁士的了解也不比你们多,之前你也看到了,我的确有些手段,但是局限性太高,因此如果你的要求太过离奇,恕我无能为力。” “再者,本人嫉恶如仇,所以,你的要求稍有无理,我也不能答应。”云天轻吐一口气,说出这番话之后,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对方的助力再大,也不能使自己违背本心,做出欺人害人的事,大不了不欢而散,自己回头再另外寻找机会。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自身的神异对常人产生的吸引力,洛彦昌听到云天这番话,不惊反喜,连忙应道:“先生请放心,我不是那种损人利己的人!而且,我相信以先生的能耐,一定能帮到我!” “那么你就说说看吧。” 洛彦昌点一点头,一挥手将身后两人招上前来:“先生,这是小李,这是小张,他们两是我的护理人员。” “哦,看着身体挺结实的,我原本还以为他俩是保镖一类的。” “先生说笑了,我也不是什么公众人物,哪有随身带保镖的。”洛彦昌自嘲一笑,转身介绍道,“他俩是从部队上下来的,退伍后做的就是护工一类的工作,后来被我父亲看中,现在成了我的全职护工。” “先生,你好!”两人面色郑重,各自上前与云天握手道。 “了不起啊。”云天夸赞的不只是他俩的出身,还有他们一路陪同过程中的冷静表现,这种心理素质,比之洛彦昌也不遑多让,看来这洛彦昌的父亲眼光不错。 “先生谬赞了。小李,给先生看一下吧。” 洛彦昌话音落下,俩人中的一个将身后背包翻了过来,拉开拉链,里面赫然可见一堆瓶瓶罐罐和几件特殊器具。小李动作不停,从其中迅速翻出一叠疾病诊断书,转手递给云天。 接过这一叠文件,云天简单浏览一遍,抬头惊讶道:“心脏病?” “对,而且是先天性的。”洛彦昌面色黯淡,语气低沉。 “我就说你的皮肤怎么如此苍白,身体素质也很差,看来是常年在室内修养,无法剧烈运动所致。”说着,云天将诊断书递还给小李。 “先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洛彦昌苦笑道。 “嗯,不过这我就奇怪了,照常理来说,你的身体状况又怎么能支持你现在的工作呢?”云天指的是洛彦昌那所谓经理的职位。 “哎,说来不怕先生笑话。我的血型比较特殊,很难找到适配的待用心脏。根据多位医生的判断,正常情况下,我顶多只能撑个十来年。然而现在我已经二十出头了,不论对于我的家人,还是对于我来说,都算得上万幸。” “可是,活到现在,往后的日子我反倒越来越不敢拼运气了,那种不知道哪一天就撑不住的感觉,几乎压得我透不过气。” “临死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过一回正常人的生活。我很感激我的父亲,他是个通情达理的性子。这次负责运送文物的一个小业务,就是他特意挑出来指派给我的。说来惭愧,我们家里拥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企业,父亲身为企业老板,多少能为了我任性一回。” 说到这里,洛彦昌双目失神,不自觉地缓缓呼出一口气,似是吐尽胸中积郁。 云天并未接话,转而笑道:“怪不得拥有一栋别墅,原来你还是个富二代,好小子,不简单呀。”说话间,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洛彦昌肩膀。 “先生见笑了。”洛彦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眉间愁云消了大半,“您先在这里安顿下来,回头我就吩咐公司里的人去处理您身份的问题,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有结果。” “这个不急,你现在就去一趟医院吧。” “先生您是说?”洛彦昌眼睛一亮。 “这我可不能打包票,还是去医院证实一下比较好。”云天笑意恬淡。 “先生,这......我......”洛彦昌有些迟疑,无意中看向一旁两人,立马说道,“小李,你留下来照顾先生。” “好。”小李正色应道。 “先生,失陪了!”洛彦昌微微躬身道。 “没事,去吧,去吧。” 话音落下,望着洛彦昌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云天伸个懒腰,后脑勺枕着双手,仰面倒在躺椅上。 “哎,舒坦!” 头顶的遮阳伞挡住了烈日,却挡不住一旁游泳池折射过来的波光,云天双眼微眯。 “你说,洛彦昌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先生,在背后对人评头论足是不对的。”小李严肃道。 “嗯,你说得对,是我唐突了。那么,换个说法吧,咱们来夸一夸他。你来讲讲,他身上有什么优点呢?”云天拿起手边桌上的一杯果汁,轻轻抿了一下,目光透过伞面,望向天边。 “洛小哥很聪明。” “你叫他小哥?他比你大?”云天收回目光,讶然看向小李,手中空玻璃杯已放回桌面。 “不,我和小张很敬佩他,所以这么称呼。” “嗯,你说的也对,他是很聪明。”云天回想起这一路来,洛彦昌的待人接物,“不过,我这个人更看重别人的品德。”说到这里,他紧紧盯住小李。 “他很孝顺,是个好孩子,经常为家人着想,很多时候身体出现了状况,都是我和小张代为传达,他的家人才知道的。” “他很努力,通过在家自学获得高校毕业生文凭,要不是身体不支持,他还会继续念下去。不过,他还努力自学了很多门语言。” “他很独立,虽然我和小张是名义上的护工,但是日常起居他都没让我们插手。” “他不抽烟不喝酒,几乎每天都在学习,从来不荒废时间,很认真地活着。” “前面说的,有一部分是他的家人告诉我俩的,还有一部分是我和小张亲眼看到的,这些也就是我和小张敬佩他的原因。” 小李连珠炮般说了一大段,话音掷地有声,云天看得出来他是在争取让自己树立起对洛彦昌的好印象。 “哎,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洛彦昌摊上你可真是他的福分。”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虽如此说,但面对云天时,小李那恳切的神情却毫无遮掩。 “我也看得出来,刚刚他谈及过往时,偏向于站在他父亲的角度。”云天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哎,喝了两口果汁把我馋虫给勾起来了。诶,小李,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先生,去一趟酒店的钱还是有的。”听到云天对洛彦昌的肯定,小李不由面色轻松,头一次在云天面前展露笑容。 “那好,你带路!”云天咧嘴道。 第81章 吃播朱大嘴 “有滋有味,快乐体会!各位观众老爷们,大家好!我是最能吃的朱大嘴!”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的视频已经更新到九十九期了,今天的直播将是咱们第一百期的视频!值得纪念值得纪念!同时,今天也是咱们粉丝数突破五百万的一天!鼓掌鼓掌鼓掌!” “哎呀,感谢大嘴吃遍****送的一个满汉全席,感谢这位老板!老板大气!各位观众老爷公屏刷上六六六!” “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呀!那么好日子就得吃点好的,看到咱身后这栋大楼了没?我再给你们把摄像头往上抬一抬,看到招牌了没?没错,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凌海之星!” “大家都知道,凌海之星是口碑传遍大江南北,驰名中外的白金五星级酒店!而且,听说这里的大菜,好吃到爆表!哎呀不行了,昨天一天没吃呢,这下没说两句口水都止不住了,咱们赶紧先进去再说!” “来,咱们凑近了看看......你们看,这里外围停了一大圈的豪车,那边门口进进出出的可都是富豪啊,一个个穿着打扮光鲜亮丽的。不过,咱大嘴可不是注重这种虚头巴脑的人,咱是实在人,图的就是一个吃,那吃进肚子里的,才叫实惠啊!” “这次,为了能够带你们跟着大嘴一起享受一回真正的饕餮盛宴,咱豁出去了,把之前接了广告拿到的赞助预备好,今天咱们放开嘴巴,敞开肚皮,可劲儿地吃!” 时间接近中午,日头正盛,酒店大厅内的空调冷气不住地往外吹,门口一位迎宾小姐对着进进出出的人群迎来送往。 正在这时,门外一旁突然传来一声大嗓门,她吓了一跳,连忙转头望去。眼见那里站着一个身材敦实,肥头大耳的中年人,面对着一部手机,热情洋溢地解说着,太阳暴晒下挥汗如雨。 她对着大厅内另一位礼仪小姐使了个眼色,对方点了点头之后走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门外正在直播的中年人。 这位礼仪小姐似乎是认出了那个中年人的身份,展露笑颜迎了上去。 门口处,眼见中年人和礼仪小姐聊了几句后,转而兴奋地对着手机说道“观众老爷们,感谢这位美女粉丝给大嘴捧场,咱们公屏刷上六六六!”,云天轻轻一笑,迈步走进大厅。 “其实没必要来这么远的地方,在哪不是吃?” “先生救了洛小哥的命,吃些好的是应该的。” “嘿,算了,随你吧。” 话音落下,大厅内一位礼仪小姐走上前来,脸上挂着职业微笑。 “二位先生,中午好,请问是否有预订?” “揽月阁。”小李回道。 “好的,这边请。” 在礼仪小姐的引领下,两人登上楼梯,来到一处门外,门牌上揽月阁三个字,云天轻易辨认出这是名家手笔,绝非工业成品。 不愧是五星级高档酒店,细节处也不含糊,云天暗自点了点头,对于酒店菜肴越发期待。 包厢门口早有两位服务员侍立在旁,随着礼仪小姐一声“请”,她俩见到云天和小李两人,齐声道:“欢迎光临!”说完开门,先云天两人一步进入包厢,打开灯光后,拉开桌椅,随即开始斟茶。 “你们不用忙活了,我俩自己来,叫点菜员过来吧。”云天见此,摇头失笑道。 见门外礼仪小姐点了点头,她俩异口同声道:“用餐愉快!”随即走出包厢,关上房门后同礼仪小姐一起离开了。 落座后,环顾一周房间内的装饰,云天刚刚端起茶盏,还没送到嘴边,包厢门被悄然打开一条缝。 门外一张憨厚的笑脸,眼见云天和小李两人望了过来,乐呵呵地说道:“两位帅哥,可以商量个事吗?” 小李转头看向一旁,却见云天一副混不在意的神情,原来他早已认出了,门外的人正是那位自称朱大嘴的吃播网红。 “进来说。”云天招手道。 “两位帅哥,抽烟不?”朱大嘴小跑上前,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示意道。 “谢谢,不抽,有事直说吧。”见云天开口,小李静静坐在一旁,也无任何动作。 “嘿嘿,是这样的。我开了个直播,有一套商业流程,叫做大胃王比赛,我相信说到这里两位聪明的帅哥应该也懂了。”发觉云天是这里的主事人,朱大嘴收回烟盒,转而面向他说道,“这里呢,是两张银行卡,一张主卡,一张副卡,同用一个账户。这次结账,主卡归您用,副卡我来用,刷的都是我的钱。”说着,从裤兜里翻出钱包,从中取出两张卡,将其中一张递给云天。 见云天接了过去,朱大嘴笑呵呵说道:“就是希望两位等下能配合演出戏,作为谢礼,这次我买单,两位帅哥意下如何?” “可以,只要不影响我吃饭就行。”云天应下,转而看向一旁,“小李,没问题吧?” “只要先生乐意,我不介意。”小李说了一句,凑到云天耳旁,低声道,“我看过这个朱大嘴的视频,他没问题。” “不用想太多,我只是问你。”云天哈哈一笑,拍了拍小李肩膀,转而对朱大嘴说道,“请坐!” “诶,好嘞。”朱大嘴应声坐下,咔咔几声将带在身上的支架展开,放在身旁椅子上。 小李看着这一幕的时候,云天已经将目光转向门外,那里站着先前接待朱大嘴的礼仪小姐。 刚刚云天在小李预订包厢的时候,间接了解到,这家凌海之星只接受预订方式。看来朱大嘴能在这里畅行无阻,顺利实施节目计划,多半还有那位礼仪小姐暗施援手的功劳。 想到这里,云天对着门外喊道:“麻烦关一下门。” “好的,先生。”礼仪小姐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点了点头,随即在朱大嘴回头挥手致意中缓缓关上了包厢的房门。 眼见朱大嘴在那里捯饬了一会儿,随后对着放在支架上的手机说道“各位观众老爷,直播继续!”,云天便不再管他,转而面向窗外。 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联想到自己一路坐车过来观察到的景象,他不由感叹,历史总是大同小异,虽然这里与记忆中的魔都完全不一样,但繁华还是一样的繁华。往大了想,记忆中的华国可没有泰山地底遗迹这回事,然而这个地球到了新世纪,还是变成了现代社会。 这般想着,他心中对于往后有了更清晰的方向,那就适应时代,以另一种方式,将武功传承下去吧。 “来,两位帅哥,跟观众朋友们打声招呼!”身后传来朱大嘴欢快的声音,云天笑着转过头来。 简单一句“大家好”,朱大嘴继续独自与弹幕互动起来,没有给云天和小李增添更多的包袱。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随着云天一声“进来”,包厢房门被打开,门外身着正装的服务员手里捧着一本菜单。 第82章 光盘行动 “先生,这是菜单,请看。”点菜员走进包厢,看到云天一手指向对面,于是将手中菜单递给坐在那里的朱大嘴。 “两位帅哥不用点,这份菜单上只要有的我全要了!”朱大嘴晃了晃手中菜单,神情慷慨激昂,转而又伸出两根指头,“每道菜分成双份,摆在两边。” “额......先生这是还有朋友未到吗?”点菜员扫了一眼整间包厢,有些迟疑。 “这不重要,你只管报菜就行了。”朱大嘴大手一挥,“咱身上钱够!” 已经多嘴了一句,为免讨嫌,点菜员不再问话,应声退出包厢,关上房门。 只是点菜员没说什么,小李倒忍不住了,他看过朱大嘴的视频,知道对方能吃,但这么多的菜量,心道就是再加上他俩一起玩命往嘴里塞,也塞不完呀。 “这样合适吗?”他问道。 “不要紧,别看我整个点了一遍,南方的菜一般分量都不多,加在一起也不是很夸张,咱心里有数的。” 而且大不了吃不掉的等关掉直播后,再打包带走就是了。这次视频做到了百期,粉丝数也突破五百万,意义非凡,不趁这次机会大操大办一手,给自己炒上热点,狠狠地赚上一波流量,那才是真的浪费。 当然,内心的这些真实想法,他并不会轻易说出来。用着道听途说的观点简单糊弄了一下小李,他的注意力又转回了弹幕上面。 看着朱大嘴全然无所谓的样子,小李忍不住看向一旁云天,但见对方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言。 过了一会儿,在朱大嘴的插科打诨中,一盘盘山珍海味被传菜员端进包厢,稳稳放在三人中间。 看到桌上的瓷盘已经达到了一定数量,朱大嘴面对手机,语气忽然一变:“相信看过大嘴往期视频的观众老爷们,都知道大嘴每次吃播一定要找个对手,定下赌约,比拼食量。” “那么这次的赌约是什么呢?刚刚,我已经与这两位帅哥商量好了,既然是在凌海之星这么一家高档酒店,那么赌约自然是跟钱有关。没错,就是谁吃得少谁买单!” “当然啦,观众老爷们自然知道大嘴的能耐,那么为了增加比赛的悬念,大嘴现在是以一敌二,而且还有,如果是两位帅哥不幸输了,那这次结账的钱咱们就对半承担!怎么样,是不是很公平?” 说到这里,朱大嘴看了一眼对面,又将头转了回来,面对手机时,神色惊慌:“妈耶!两位帅哥已经抢先一步吃上了,而且已经光了一个盘子。不过不用担心,咱门比拼的是食量,而不是速度,大伙们,大嘴也开始了!”说到后面一句,面色已经变得十分镇定,话音落下,他立马将几盘菜肴拢到一盆汤里,拿起汤勺,端着盆子稀里哗啦地就吃了起来,不时吧唧着嘴道一声“香啊”。 对面小李此时已经有些愣住了,倒不是因为朱大嘴吃相惊人,而是从刚刚到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云天嘴巴数次微微张合,细细咀嚼之中,眼前的盘子好似错觉般地一个接一个变空了。 云天细嚼慢咽的姿态和眼前盘子飞速变空的事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他有一种神经错乱的感觉。 在云天先前的示意下,小李并未投入与朱大嘴的比拼当中,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正常的享受着一顿佳肴。 不过,他也曾是当过兵的人,队伍中养成的习惯,一来用餐迅速,再者饭量也大,所以虽然称不上下箸如飞,但也吃的很快,相较于对面的朱大嘴,至少在速度上,并未落在下风。 不过他的速度与云天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面对这种情况,好奇心很快战胜了口腹之欲,他不禁停下了筷子,忍不住偷偷观察起云天。 这一观察,果然让他找着了点门道,原来此时云天的右手快如残影,看似只是在慢慢地夹菜送进嘴中,不过是因为速度过快而产生的一个幻影,给人眼睛上产生的一种错觉,连同嘴巴的张合咀嚼也是这样。 就像电风扇的转速达到一定程度时,看上去扇叶反倒动得很慢一样。顿时,小李被自己这个联想给吓到了。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看向另外一处,只见五六盘菜下肚,云天的腹部却丝毫没有隆起的迹象。这点完全出乎小李的预料,但又似乎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小李心中骇然,自己到底还是小看了云先生。 不过不管小李怎么想,对面的朱大嘴还是在专心地对付着眼前的菜肴,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诡异的情况。做了这么些年的吃播,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喜欢他的吃播,就喜欢在他对美食的专一。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朱大嘴能红起来有很多原因,不只是他那夸张的饭量,还因为他总能把吃饭当成一种享受,从来不会分心他顾。吃饭吃的香是个优点,让观看他直播和视频的人极具食欲,看着他在吃饭,就像是自己在吃一样,获得相当程度上的心理满足。 同时,不辜负美食,就是对观众最大的尊重,这一点朱大嘴做到了极致,让他的观众享受到了极大的获得感。 “嗝~” 这一发声势浩大,朱大嘴内心充斥着胜券在握的感觉,十分得意。他知道自己打完嗝后还能再吃,但是现在的体内的隐疾已经不允许他再强行撑下去了。不过不要紧,看着眼前摞成一堆的空盘子,心里想道,这就是未来的流量,将来哗哗入手的钱啊。 此时,他已经不急着看对面的情况了,先是转过头来,看向手机上面的弹幕。 “怎么样?......嗯?看对面?” 朱大嘴先是得意地笑着,待看到一波波弹幕全是“快看对面”“光盘了”“天呐,太可怕了”“他们是魔鬼”之类的话,心里已经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了。他连忙转过头去,只这一瞧,他就彻底傻眼了,大张着嘴巴,双目圆睁,眉毛都快飞过头顶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只见对面半张桌子上,所有的瓷盘瓷盆都空了,只剩浅浅的一层汤水,垒成小山一样的食物残渣和他自己这边摞了一小堆的盘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咳咳,不好意思哈,吃的稍微快了点。嗯......你那边还剩下几盘不吃了吧?要不给我?” 听到云天这番话,朱大嘴这才有了反应,只不过仅限于那抽搐的脸颊,但也正是这一处,就隐约透露出了一点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是快了一点吗?而且这不是快不快的问题吧?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要伤害我?不对,是我眼花了吧?难道说,我从小到大认知的现实是错误的?还是......这个世界变了? 云天可不会管那么多,眼见朱大嘴仍旧呆愣着,便自顾自地将手伸向那几个盘子。 “别......” “怎么了?不能再吃了吗?”云天一愣。 朱大嘴想说自己脆弱的心灵已经遭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了,但是这话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你......你吃吧......”语气中充满了悲伤,听这意思像是说“求求你,可别再吃了”。 对面小李此时已经把头埋到桌子底下了,他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掐着腰间的软肉,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然而此刻,整个弹幕都已经笑疯了,一片的都是“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朱大嘴头一次翻车”“妈妈问我为何瘫在地上浑身抽搐”,诸如此类。 想也不用想此时的弹幕是什么状态,朱大嘴看也不看手机,面无表情地按住了电源键。 等到手机响起关机的音乐,朱大嘴一手抚额,满脸沮丧的神情。 “完了,我的网红生涯,到头了!”他忍不住哀叹道。 “谁说的?这一次你将比以往火得更加彻底。要知道,有时候反向操作的效果也许会更好。”云天将拿过来的几个盘子里吃到只剩最后的一口菜给咽了下去,然后在朱大嘴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哭笑不得的神情中,淡定道,“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做了九十九期的视频,有相当一部分观众已经审美疲劳了吧?” “在你直播的初期,还没有大胃王比赛这回事吧?创新嘛,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起码你这次就能收获到一点经验。搞笑也是一个很好的出路,而且笑料丢出来的时候,越是出其不意,效果越好。” 讲到这里,云天笑了一笑:“你说,是吧?” 第83章 来自洛家的感谢 听着云天的一番话,朱大嘴在一堆空盘子和对方之间来回移动视线,忽而眼睛一亮,他连忙走上前去,殷切地捧住云天双手。 “帅哥你说的太对了,正好我想到一个新点子。”面对云天满脸的狐疑,他自得一笑,“我看帅哥就很有潜力呀!要不来我们这行发展吧?我来做你的经纪人,你的能力加上我的经验人脉,保管你红得比我还要彻底!” “咳咳,额......谢谢抬爱,不过还是要说声抱歉,这恐怕不行。”朱大嘴语出惊人,云天一下被雷得够呛,连忙回绝。 “真的不行吗?哎,到这会儿我也就实话实说吧。做了这么些年的吃播,长期的暴饮暴食,我的肠胃已经出问题了。估计做完这期视频,以后就会改变节目形式,以做广告为主了。那以后,不出意外的话,我的流量会直线下降,广告也是接一个少一个。不甘心啊......说真的,凭你的本事,不做这行真的有些浪费天赋!不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而且,我坚信以你的身体状况,往后还可以继续做吃播,放心吧。”云天抽出手来,轻轻拍了拍朱大嘴的肩膀,笃定道。 听到云天这番话,朱大嘴虽然察觉到体内涌现一股暖流,但也只当是自己得到安慰后的心理作用。然而这一幕落入小李眼中,却让他一下愣住了,就在此刻,他莫名想起云天先前对洛彦昌做出相同举动后说出了类似的话,登时心中一禀。 看来这个朱大嘴的运气可真不错,靠着一顿饭钱就换来了健康的身体,这笔生意怎么说都是赚了。这般想着,小李觉得自己都有点羡慕他了。 “好吧,这事儿不能强迫。啧,也是,能来这儿吃饭的,哪个又是缺钱的主?是我想当然了,不好意思,唐突了点。”他心态转换还是挺快的,见云天不给一点机会,立马转头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跟云天握着手,笑眯眯地说道。 “没事没事,今天你请客,我还得表示感谢才是。至于这些提议,本来也无伤大雅,算不上冒犯。” “哎呀,帅哥真是通情达理。啥也不说了,这是咱的名片,以后想吃美食,就来找大嘴,包你吃到最正宗的滋味!”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翻出带在身上的名片,双手递出,脸上露出殷切的笑容。 此举,他还有另外的打算,虽然这次没有说服对方,但是只要把名片递出去,至少能给以后留一个机会。 “行。”说着,云天将名片接了过来,随手看了一眼便塞进了口袋,“那我就收下了。” “叮铃铃......” 一旁小李身上突然传出铃声,他翻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面显示的号码,接通后放在耳边。 “小哥......嗯......选的是凌海这边......好的,我问一下先生。”说到这里,小李转过头来看向云天,“洛小哥说,他的家人现在想来见您一面,不知道先生是否同意?” “不用这么麻烦,问一下他们现在人在哪?你开车带我去。”云天说这句话的时候,朱大嘴知道他们在聊私事,早已自觉地坐回原位。 “嗯。”小李点了点头,随即对着手机那头说道,“先生问小哥你们在哪,我俩过来......嗯,好的......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小李转头望向云天,面色郑重道:“小哥说,谢谢先生!辛苦先生跑一趟了!” 话音落下,云天应声点头的当口,朱大嘴在那边遥遥对着两人说道:“两位帅哥有事就先走吧,这顿饭我来结!”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身旁的手机支架。 “破费了,你的卡。”云天站起身来,将手边的银行卡拿起递还给朱大嘴,拱手说道,“多谢款待,后会有期。” “诶,慢走。” 眼见房门被重新合上,朱大嘴很快把随身携带的工具都收拾齐整,随即取下挂在墙上的对讲机,对着喊道:“服务员,过来结账!” 放下对讲机之后,朱大嘴眼神飘忽,像是在思索什么,在这等待服务员的时候,他不自禁地举起双手,模仿云天刚刚离去前的姿态,喃喃道:“还挺有内味的......” ...... 中山医院的心脏内科在魔都是这一方面最优者,洛彦昌历次看病拿药都是来的这里。 此时,他与一位常年诊治他的主任医师待在后者的接诊室中,身边除了护工小张,还有一位戴着眼镜,外表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位剑眉星目,身材高挑,气质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孩。 老主任头发花白,但仍旧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他一手按着桌上最新出来的心电图,心脏彩超和心血管造影,正与洛彦昌讨论后者当前的身体感受。 年轻女孩穿着医生的白大褂,静静地站在洛彦昌身后,兀自抹着红肿的双眼,似乎是刚刚哭过。中年男人双眼有些泛红,虽然鬓发灰白,但是脸上的皱纹此时已经舒展开不少。手机铃声响起,他接通电话,简单一句便推掉了下午的会议。 一旁的小张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于是趁着主任和洛彦昌交谈的间隙,轻声说道:“已经过去十来分钟,先生该来了,我出去接应一下吧。” “不用,我亲自去。”洛彦昌立时起身。 “还是我们一起去吧。”中年男人说着,迈开脚步便要带头往门口去。 “对啊,小昌,我们一同去。”年轻女孩应和道。 听到他们这么说,洛彦昌一手轻轻压住正欲起身的老主任,断然道:“不行,我犯了错,这责任只能由我一个人承担。”他低垂着脑袋,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这个责任应该由我承担,毕竟是我先开的口。”小张绕过众人,来到洛彦昌面前,硬声道。 “怎么回事啊?”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外头云天的声音也传了进来,“争来争去的,搞的像生离死别一样。”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洛彦昌咬紧牙关,双膝一弯便要跪到地上。然而随着“嗖”的一声,门外话音还未消失,云天已经站在了洛彦昌的面前,手往后者肩关节下一搭,洛彦昌便再也跪不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亏得小李拼命在我面前赞扬你,怎可如此自轻自贱?” 随着云天一声斥责,洛彦昌不禁浑身一颤,终于挺直了双膝。只是他虽然站直了,但是一旁的小张反倒跪了下来。 “怎么地?你也跟小洛一样?非要我骂你才舒服?”说着,云天转身面向小张。 “对不起,先生。是我把你给说出来了。您再怎样罚我都好,只是希望您不要迁怒他人。”小张并没有接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呵,站着说话!”他的这一番话,云天一听之下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只觉啼笑皆非,连忙伸手将小张扶起,继而道,“这件事情上你做得很对,就该有一说一。康复了还瞒着家人,不让他们搞清楚真相,这不是反而给他们增添新的忧愁吗?你说这是不是作!”话语间意有所指。 “你呀,莫不是看多了,我的身份,说了也就说了,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扶起小张后,云天转过身来,轻轻拍了拍洛彦昌的脑袋,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小张啊,你以后可别再被这混小子给带歪了!”当着洛彦昌的面,云天告诫身后的小张。 这时,一旁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见云天转过身来面朝自己,立马紧紧握住对方的双手,真诚道:“谢谢云先生,谢谢您救助我的儿子,并且开导他,您可真是我们家的贵人啊!鄙人洛建东,现为一家物流企业的老板,我做主,您的身份已经在办理了,这之后,我儿子允诺给您住的别墅,以后就归您了。” “对,而且如果您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请直说!”看到云天面带疑色望了过来,年轻女孩宛然一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洛英眉,是小昌的姐姐,现在在这里实习。之所以我们一家人都知道了先生,起因还是在我,是我看见了来到医院的小昌。不过,我没有再把您的身份告诉更多的人了,您不会怪我吧?”说到最后一句,洛英眉声音明显变小,眼睛也低了一点下来,望向云天时,面带一丝期翼。 “没事,我早就说过,这不算什么。”云天笑道。 听到云天这句话,洛英眉忍不住露出喜色,一旁的老主任趁此站起身子,上前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小伙子你是什么身份,但是仅凭你年纪轻轻的,就能治好小昌身上的顽疾,老头子我很是佩服啊。” “大夫过奖了!”云天主动与其握手道,“其实我原本也不确定能否治好小洛身上的疾病,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才叫他来医院检查一下。” “那你又是哪来的自信,敢在病人身上做实验呢?”老主任还未接话,门外传来一道质疑的声音。 第84章 先天祖炁的局限性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门口处站着一位额前半秃的中年男医生,此时正面色严肃地盯着云天。 “小郑,你不好好工作,怎么跑我这里来了?”云天还未回话,老主任已经先一步问道。 “我在工作,程老。身为指导医师,我的职责就是教导好手下的实习医师,现在有个学生逃课了,我是来找她的。”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默默低下脑袋的洛英眉,“学生犯错是老师的责任,这次算我看管不利。但是,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去吧,赶紧回去工作!” 这个叫小郑的医生说到最后,洛建东已经明显观察到自家女儿满脸通红,连忙上去附在后者耳边,低声道:“学习要紧,没事的,快去吧!” 听到这话,洛英眉细若蚊蝇般地“嗯”了一声,埋着头绕过门口的小郑,逃也似地跑开了。 待到洛英眉远去后,看到门口的小郑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洛建东转而面向他说道:“不论怎么样,我儿子的疾病被治好,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亲身经历过先生的治疗,凭直觉,我相信先生不会害我。”洛彦昌紧接着肯定道。 “我也相信先生。”小张跟着说道。 “小昌来我们医院的次数也不少了,我知道你是认识他的。这几张是刚刚出来的心电图,心脏彩超和心血管造影,你拿去看一下。”程主任指头戳了戳桌子上的三张图表。 小郑也不客气,径直走上前来,也不拿起,就这样趴在桌子上,仔细观察着这些图表。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慢慢挺直腰身,正色面对云天,伸出一只手来。 “很了不起的效果,至少你真切地帮助到小昌,不论是否发自真心地盼望他好。”跟云天紧紧地握了握手,他的面色忽又变得严肃,“我的观点仍然不变。为什么这么好的医疗技术不公布出来,单靠你一个人慢慢寻找实验对象,这不是草菅人命吗?不是贻误战机吗?为什么不卖给专门的研究机构,这样你也获利,他们也获利,双赢的局面,不是更好?” “小郑!”程主任有些无奈,拉下老脸又劝了一句,“差不多行了!” “不,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在心脏内科工作多年,深知哪一类医疗技术影响重大,你所拥有的技术已经值得被严肃对待!我不强求你将它捐献出来,但是吃相太难看了也不好,与其独占一个不成熟的技术,不如将它放开,造福广大心脏病患者,同时你也能尽快获利。要知道,医疗技术的研究可是一个复杂庞大的工程,你能保证在有生之年就将其完善吗?” 小郑一番唇枪舌剑,然而句句在理,程主任出于老人家不想生事的心理已经帮过云天两回,此时却哑口无言,心道再说也是跟之前一样的废话,还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只得憋在那里生闷气。 除了小郑和程主任,其他人都知道云天并不是靠的什么医疗技术,然而出于对云天的尊重,他们又不好主动开口,因而深感憋屈,只能盼望云天心地放宽些,不要因此恼羞成怒。 “如果我真的如你所言敝帚自珍,那么相对于你的观点,本人确实没什么好说的。”面对小郑的步步紧逼,云天淡然道,“然而事实情况却是,这种能力仅我一人独有。” 说完,云天反身来到窗边,伸出手来,轻轻点了一下靠近栏杆的树枝。 下一秒,在几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中,那根树枝陡然伸长,上面一颗颗苞叶绽开,新生出许多条枝桠,鲜亮翠绿的嫩叶没一会儿变得油光四溢,叶片折射着太阳的光芒,晃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 “事实胜于雄辩。”云天摘下一片新生的叶子,转身轻轻放入小郑的手中,“至于为什么我说不确定,主要在于先前我并不清楚这个能力的具体作用方向。但是现在,我似乎知道了。” “你的秃头是家族现象吧?”云天忽然问了一件不相干的事。 小郑此时傻傻地看着手中的叶子,脸上表情似哭似笑,听到云天问他,反应慢了半拍,好一会儿才迟钝地抬起头来。 不过此时,别人并不在意他的表现,他们死死地盯着伸进接诊室数米长的枝条,脑袋里是一片空白,自觉已然词穷。他们中虽然有些人事先知道云天有神奇的手段,但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此时他们早已被震撼得无以复加,内心仍然停留在刚刚那一刻,完全挣脱不出来。 也就是洛彦昌这个曾经的亲历者,听到云天对着小郑说话,最先反应了过来,目光中饱含崇敬地看着云天。 “是的。”小郑回答得好像这事跟他也毫不相关,手里捧着叶子,双目已然失神,连同不断变化的表情,似是陷入到了复杂的回忆当中。 云天察觉到了这点,但是别人的事自己也不好随便掺和,于是径自往下说道:“看来是这样没错了。我是为基因的表达提供了一定的能源和物质来源,加强了生物体的活性,但做不到进一步的灵活运用。从这角度出发,我能延缓部分病情,乃至于让相当一部分残疾人变得健全,但却无法根治由基因缺陷,细胞病变以及外来毒素侵扰带来的病症。”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小洛的先天性心脏病是非遗传性的,这是我从他的疾病诊断书上看到的,因此是他自身修复了心脏。而刚刚在接触你双手的一刹那,我已经对你使用了同样的能力,却根本奈何不了你的遗传性秃顶,仅仅让你部分白发新生出黑色的发根。由此来看,我的能力并非万金油。” 而且也缓解不了衰老,事实上我这具身躯也已经快到尽头了,表面上看是一副年轻人的模样,但内里的干细胞已经消耗殆尽,只怕没几年好活了,云天心中暗道。 看来先天祖炁对后天生命以及死物的作用存在一定的相似性,却又不完全一样。如果是对于死物使用,那就是完完全全地复制其基本粒子构成,创造出一模一样的物质。然而对于后天生命,作用仅仅在其细胞上,只是为基础生命单位的复制与生存提供相对万能的物质能量。 听到云天说的一番话,小郑惨然一笑:“我的亡妻就是患的非遗传性先天性心脏病。”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停留,转身就走,似乎不愿在这里多待一秒。 “小伙子别介意,小郑不是一个喜欢较真的人,只怕这次事情刺激到了他,你多担待!”程主任早已回过神来,他看到方才的一幕,面露不忍,向云天求情道。 “他也是个可怜人,您老放心吧!”云天望着小郑离去的方向,内心不禁叹了口气,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隐隐中多了些打算。 “哎,亏我还以为你是国手一级的医师,本来还想讨教一些经验,这下算盘落空咯!”见云天似乎并无芥蒂,程主任心情放松之下,忍不住笑着自嘲了一句。 “我也没说我不会医术啊。当然啦,也就粗通药理的程度,顶多懂一点点针灸。”见陈主任如此可乐,云天不禁打趣道。 听到对方前半句的时候,程主任不由瞪大双目,心中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待到后半句出来,他这才发觉云天是在开玩笑,一时气极反笑,手指远远地点了点云天:“你呀!” 云天抿了抿笑意,回头看向洛彦昌,说道:“差不多了,我也要回去了。” “好的,先生。”应了下来,想起方才的一幕,洛彦昌突然有些迟疑,随即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转头面向洛建东说道,“爸,我想去探望一下妈。” “哎,想来老爷子至少还是喜欢你的,那么你去吧,多陪你母亲聊聊天。”洛建东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嘱咐道。 “嗯,知道了。”说完,他又看向云天,“先生,我的身体已经康复,以后就不需要护理人员了。这两天,我要启程去往京城,接下来可能有较长一段时间没法亲自帮您处理事务。小李和小张都有我家里人的联系方式,以后就由他们来帮您了。” “小张,没问题吧?”还未等云天答应,洛彦昌望向小张问道。 “没问题,小李那边由我来跟他说吧,相信他也会答应的。” “嗯好。”洛彦昌转回头来,对着云天问道,“先生,可以吗?” “随你。”云天笑道。 “那请恕小洛失陪,我先走了。” 见云天一声应下,洛彦昌又与程主任道了个别,带上三张图表,这才走了。 “那我们也走吧,云先生。”看到洛彦昌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洛建东对云天说道。 “诶,你们能走,这小子不行!”说着,程主任一手指向云天,待后者回头看过来时,脸上摆出一副捉弄的神情,笑呵呵地说道,“你弄出来的烂摊子,拍拍屁股走人了,叫谁来收拾啊?” “哈哈,也对,这倒简单,且看我如何施法!” 话音落下,云天对着树枝,口中缓缓呼出一口冻气,瞬间室内降低了好几度,冻得众人忍不住一个哆嗦。 那树枝在这威势下,早已被冻成一串冰晶,随着云天伸手轻轻一点,蓦然间被震碎成无数细小的冰晶颗粒,让云天手中掌劲轻轻一带,便飘然飞出窗外。 先前早已被震撼过了,此时众人心里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接受能力,看到这美轮美奂的一幕,并没有呆愣当场,反倒赞不绝口。 只有程主任一人,面带轻松的笑容,也不去看这一奇景,自顾自地坐回了椅子上。 “行了,走吧!”云天摇头失笑,随即一声令下,众人一一与程主任道了别,走出了接诊室。 接诊室大门被重新关上,程主任轻轻吐气,随即喝了一口手边的茶水,伸手拿起了桌边角落里的报纸,摊开了起来,似是不再想刚刚发生的种种。 此时一楼大厅中,云天一行正向医院大门外走去。 “云先生,鄙人有点疑问。”洛建东说道。 “你说。” “这位程主任似乎不太在意您的特殊之处,也从不主动过问,好像这些对于他来说司空见惯一般,这一点我看不太明白。” “老人家嘛,偏向于安稳的生活,刚刚你也看到他是如何劝解郑医生的。我估摸着,如非必要,他以后多半会把关于我的一切深埋心底,不再提起。” “嗯,原来如此,先生高见。”洛建东真切赞叹。 话音落下,众人已经来到了大门口,这里边上停着一辆加长宾利。 与洛建东道别后,云天带着小张坐进了车里,一眼看去,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小李。 第85章 前后事 清晨的魔都,薄雾尽消的那一刻,热浪悄然而至。然而郊外一处园林中,荷塘映秀,绿树成荫,一股微风吹过,仍稍带凉意。 在这片园林中,零星坐落着十数栋中式别墅。此时,其中一栋别墅的二楼中传出一道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声音。 “Ruuuush B!” “A1高闪来一个好吗?秋梨膏!” “Wd md,决赛局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白给了?” ...... 洛英眉站在别墅大门外,神色微妙地望了眼二楼半开的窗户,随即收回目光,看向面前嘴里叼着牙刷的小李,脸上满是疑惑。 “打游戏呢。”小李抽出牙刷,耸了耸肩。 “大早上的就做这事?”这还是那天气场强大的高人吗?怎么和自己印象中不太一样? “准确来说,是从医院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望着洛英眉嘴巴逐渐变成O型,小李无奈道,“而且为了防止电脑被烧坏,在各个房间来回转,一天一台电脑。” “那你们没受影响吧?”洛英眉关心道。 “没事,房间内的隔音效果很强。况且......有时候我和小张也陪他一起打来着。”说到这里,小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闻言,洛英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挥了挥手说道:“去刷牙吧,我一个人找他。” “诶,好。” 打发了小李,洛英眉走进别墅。登上楼梯后,她来到一处门口,转动把手悄悄推开一条缝。 登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在她身边,其间伴随着好几道欢呼。 “赢了!无尘真人了不得呀!” “不愧是我们的带头大哥!” “奋战一夜,把把都赢,大佬怕不是前职业选手的小号?” “是哈,好久没这么爽了!” “哈哈,运气运气,要不要再来一把?”云天的声音传出房间。 “额,修仙一整夜了,在这么下去怕是扛不住。” “年纪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顶风尿三丈的英姿少年,这回属实难顶。” “大哥,啥也不说,俺还年轻,今夜再战!” “我要去补觉了,以后有空再说。” “行吧,正好这会儿我也有事,先下了。” 不一会儿,随着音乐声消失,房间内传来云天平淡的声音。 “进来吧。” 一声令下,洛英眉不得已缓缓推开了房门,见到云天坐在转椅上面对着自己,她立刻试图用轻快的声音缓解尴尬:“哈哈,没想到先生您还好这口呢?” “难道小洛没告诉你我也是现代人吗?”云天一脸奇怪,反问道。 “额,好像没有吧。”洛英眉回答得有些不自信,明显言不由衷。 “今天怎么有空跑我这儿了?不是要工作吗?” “有休息日,先生,我还只是在实习阶段。”洛英眉双颊霎时间红了起来,她想起当日自觉丢脸的情形,立马一副辩解的口气,轻声回了一句,随即似是调整好了心态,深吸一口气,脸上展露微笑,自来熟般地坐在了靠近电脑的床沿处,“对了先生,那天见面后,我听说,您能变出很神奇的东西,可惜我当时不在场,实在没有福气看到先生的厉害之处。” 看着洛英眉满脸失落的神情,云天哂然一笑:“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想亲眼见识?” “对啊对啊!”听到云天主动把话接了下去,洛英眉兴奋点头。 “那你就想得美吧。”见洛英眉满脸的错愕,云天没好气地说道,“你当我是马戏团小丑啊?” “唔......” 看着洛英眉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视线偏移到别处的尴尬模样,云天决定不再打趣,无奈道:“说吧,到底什么事找我。” “嘿嘿,就知道瞒不过先生。”云天拐过话题下一秒,洛英眉立刻见好就收,转而正色道,“是这样的,先生您的身份已经办好了。不过因为国内对身份审查这块极其严格,所以我们为您预备的身份是准备来本国投资的外籍华人。 “好在这样的身份可以争取到最长的五年居留期,往后咱们就会有充足的时间处理先生如何实现长期居留本国的问题。” “只是眼下还需要您去海关那里办理一下入境手续,同时也要劳烦您事先学习一门外语,以达到精通的程度。因此,以上这些要求如有对您造成困扰,我们深感抱歉!” “哦?不需要办理出境手续吗?”云天问到一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上。 “先生您懂的,国外是资本社会,有钱好说话。只是国内就没这么方便了,能让您成为刚下飞机的入境人员之一,也是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取得的成果。” “嗯,原来如此。这倒没问题,总不能辜负你们的一番努力吧,我跑一趟就是了。” “谢谢先生您的理解。还有一点,我已经事先联系好了专业的外教,选用的语言是世界上多数国家广泛使用的英语,教学内容相对成熟,能帮助您更快精通。教辅材料已经在路上了,先生,请从今天就开始学习吧。” “Do you eally see me as someo e who eeds to lea E glish?” 听到云天紧跟着说了一句流利的英语,且一副与曾经教过自己的一名外籍老师十分类似的腔调,洛英眉顿时面露惊喜的神色。 “原来先生您本来就会啊!看不出原来您以前还是个高材生呢!”洛英眉猜测道。 “嗯嗯,差不多吧。” 本来会是会,但是没这么熟练,当然啦,说自己是高材生也的确不假,谁叫自己当时凭着一股毅力拿到了大大小小许多专利呢。 但是,这前后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关系,能说出一口流利的腔调,有种以假乱真之感,让别人真以为自己是外国人,靠的还是当初为了消除交流障碍,在方言杂乱的加勒比海盗世界待了几个月的自己,经常抽时间利用周遭语言环境锻炼口语的努力。 不过,此间事不足与外人道也,云天心中暗道。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如果先生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也请直说。”语毕,洛英眉站起身来。 “诶,对了,是有一件事。找人帮我看一下,华山附近有没有私立的武术学校。”云天面露思量。 “您是说,有就买下来,没有就建一所?”洛英眉闻弦歌而知雅意,会意一笑道。 “哈哈哈,小姑娘和你弟弟一样,都挺上道的!” 闻言,洛英眉俏皮一笑,又恢复了小女孩的作态,轻声试探道:“听先生意思,您是要传授武功?原来您真正的本领在武功上,那可不可以先教教我呢?就当我是您回到现代后收的第一名徒弟,怎么样?” “你呀,属猴子的,给条杆儿就顺着往上爬。叫我说你什么好!”云天有些哭笑不得。 “哎呀,先生,我这忙前忙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恼啊,您至少当做可怜可怜我,教我个一招半式也好啊。”洛英眉娇嗔道。 话音落下,云天不由失笑,转而正色道:“也罢,你转过身去,先让我看看你有几分天资。” 虽然不解云天所言是什么道理,但相信先生本人绝不简单,同时他的武功也绝不简单的情况下,她知道这是自己头一次推开超凡大门的机会,也有可能是唯一一次,于是连忙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去。 下一秒,感知到一股柔和的劲力探在自己颈椎之上,洛英眉心中立时一禀,不觉间浑身绷得笔直。 “放松,你这样叫我怎么摸骨?”云天没好气地说道。 “哦,摸骨啊。”听到这个略有印象的词,洛英眉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应声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其实她还是一窍不通,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不懂装懂。 云天也不理会,待感知到对方关节重新活络起来时,继续将手指向下探去,一节一节地将脊椎骨逐次摸过去。在这过程中,专注于摸骨的他却没察觉到,随着手指下移,洛英眉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不一会儿竟是满脸通红,连耳根都染上了一抹红晕。 终于,在云天探到尾椎骨上面一节时,洛英眉还是仍不住惊叫了一声。身后摸骨的劲力应声而散,她随即转过身来,看到云天满是错愕的神情后,一脸的幽怨又加深了几分。 “先生!”洛英眉半是苦恼半是埋怨。 过了这一会儿,发觉气氛不太对劲之后,云天这才回过味来,心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丫头片子!满脑子想什么呢!老子年纪当你八辈儿祖宗都绰绰有余了!”一气之下,云天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不过在说了两句之后,眼见洛英眉脸上流露出委屈的神情,眼眶晶莹,云天回到现代后头一次有了头疼的感觉。 “罢了罢了!你就当我是个粗人吧!体谅则个!这骨不摸也罢!就当你是我头一号弟子。”云天宽慰道,心绪涌动下,禁不住说了句古语,继而见对方有破涕为笑之势,又不免正色提点了一句,“不过这武功传承并非小事,虽然念在现在不是古时候了,而且我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所以不需你行三跪九叩之礼,但也要长辈见证,端茶伺候。想学武功的话,改日把你父母一并叫来,到时候再说!” 云天说出此番话,主要也是因为经过刚刚的摸骨,已然隐约探知了对方资质,起码上佳,更有可能达到天赋卓绝的地步。学了这么多年的武功,头一次做师父,云天不禁起了惜才之心。更通过先前与今日的相处,觉察到洛英眉本性良善,这才真心动了收徒的意念。 因此,他更无半点为难对方的想法,只料他说出此番话,洛英眉便会喜上眉梢,却不想话音刚落,对方登时愁云满面。 “你若有何难处,当直说才是!”这下该轮到云天捉急了。 第1章 所谓创世神 九月抓住了秋老虎的尾巴。 华国西南地区,山岭之中,有一座庆市,松柏环绕,山风鼓荡,倒是略显清凉。 四周山脚,道观林立。基于城市周围便利的交通,这些道观常年烟火鼎盛,山下马路两侧总停满了私家轿车。 只是有香火旺盛的繁华地,就一定有人烟寥寥的破落场。 此时一处山腰背风面未曾被香火烟气袭扰的缓坡上,“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经过田间的小路,来到一圈坑坑洼洼的土墙外头,终于渐渐平复。 围墙正中是一扇陈旧的木门,透过门缝,可以瞅见里面几间小屋,若不是门楣上一块依稀可辨火云观三个大字的破烂匾额,常人乍一眼看过去,定会把这里当做一处农家小院。 抹了把满头的汗,云天放下背包,从中取出矿泉水瓶,对着嘴猛地灌了几口。等到口干舌燥的感觉稍微褪去了些,他这才有闲心抬眼望向四周。 自己一路过来,眼见小观周围是一片枯黄,别说那些倒伏的庄稼,就连更外围本该四季常青的松柏,此时也都是一副光秃秃的模样,树冠下落了一地的枯枝败叶。 先前只忙着赶路,没顾得着细想。这会儿刚恢复精神,云天顿时心生疑惑。这季节,庄稼也就算了,怎么连常青树也枯死了?而且,还只局限在小观这一块,好像显得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一样。 不过下一秒看到门上大大的一个“拆”字后,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他马上把新生的疑惑给抛之脑后。 “咚咚咚!”推了几下没推动,云天用力敲了敲门,紧跟着喊道,“荒山野岭的,老爷子你大白天锁什么门?” 话音落下,墙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抽动门闩的声音响起后,“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伴随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一道洪亮的嗓音响彻云天耳边:“怎么滴?老子我想锁就锁!” “你就一张嘴皮子利索!”看着眼前吹胡子瞪眼的老道士,云天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紧跟着说道,“我问你,你不是说没钱出来住吗?那这门上的拆字又是怎么回事?” “我哪也不去!就乐意搁这儿住!”老道士气呼呼说了一句,又道,“你小子,一回来就给我气受!” “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每年也就那么一两个护林员偶尔来这边。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搁这儿过日子,我不是不放心嘛!”察觉老道士又要甩出他那犟驴脾气,云天劝解了几句,见其脸色稍霁,便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说吧,这次叫我回来干什么?时间长的话,我得事先申报延长工假。” “怎么?这次不叫我搬出去跟你住一块儿了?”老道士没接话,看着云天比起几年前刚刚大学毕业时,虽然偏黑偏瘦了一点,但仍然眼神清澈,精神十足的样子,他笑眯眯地问道。 “哪一次你答应来着?我就算说了,有用吗?”云天有些无奈。 “主要这里是为你而建的,我半步都不能离开啊。”这回老道士少见地不再发火,而是神色莫名地解释道。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哦,我知道了,你怕不是想让我也当道士,守着这座破道观吧?”云天一脸恍然,质问道。 “你老爷子我像是那种眼界狭窄的人吗?”斜了眼云天,老道士淡然地甩了一下宽袖,反问道,继而转过身去,“跟我来。” “说不准就是......”想到对方往日的作态,云天不由嘀咕了一句,老道士走在前面险些绊个跟头。 话虽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了老道士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正前方一间小屋内,迎面可见地上摆着两块蒲团,老道士当先坐上其中一块,然后便指向另一块,示意云天坐下。 “对了,咱这小道观外头的植物怎么全都死了?而且,这边怎么这么热?”坐下后,还未等老道士开口,云天便说出了刚刚从心底涌现出来的疑问。 “这个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我先问你,你清楚自己什么来历吗?”老道士闭目盘坐,说出了一句让云天摸不着头脑的话。 “老爷子你怕不是热糊涂了?我不是被你从山下捡来的弃婴吗?”云天忍不住皱起眉头。 “非也非也,那是我当年编出来哄你的。其实啊,你是我从福利院领养出来的。”老道士双目微睁,嘴角勾起笑意,逗趣道。 “啥?”云天一脸的错愕。 “别急,你且听我说一段过往。”老道士咳了两声,强自收敛住笑意,随即压了压手,进而道,“宇宙一生一灭为一纪,诸天万界一生一灭为一永恒纪。每一永恒纪元伴生一道造化之光,造化之光随纪元终结而消逝。” “每一道造化之光都有九任宿主,并受其影响宿主原本的身体被造化成万丈琉璃之躯。此类兼具造化之光与琉璃之躯的存在,世称,创世神。” “当前这一永恒纪元中,我是造化之光第八任宿主,而你,就是第九任......诶诶诶,你个混小子!敢摸老子头!”神神叨叨说到一半,老道士忽而察觉异样,睁眼看见云天没大没小地抚着自己的额头,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我这心里估摸着,老爷子你要不是看多了,那恐怕就是脑袋烧坏了。”云天把手撤了回来,又覆在自己额头上,“呀!不对!老爷子你是真发烧了!得赶紧去医院!”说着,云天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行了行了,别闹腾了!我又没生病!”老道士一掌拍掉手机,无奈道。 云天当场愣住,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这倒不是因为老爷子有力气能拍掉自己手中的东西,而是刚刚他眼睁睁地看到老道士伸出的手压根就没碰到自己。 “这下你信了吧。”将云天三观尽碎的神情收入眼底,老道士心中暗爽,得意一笑,继而道,“好了,回神了。现在,掌心朝上,双手张开。” 这回,隐隐感知到现实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后,云天不再质疑,依言照做。 “嗯,印记已经快要消散不见了。” “诶,对啊,这是我手心的胎记吗?我记得颜色很深的呀,怎么这会儿变这么淡了?”望着那两块几乎只剩边缘一点轮廓的印记,云天大呼神奇。 “准确来说,那是封印的印记。” “封印?”云天从善如流。 “对,是用来封印你创世神真身的。而眼下,咱们身处的这座小观是专门为你而建的一座阵法,你我盘坐的这两块蒲团就是阵法发挥作用之处。它可以帮你解除封印,并帮助咱俩离开此方宇宙。” “为什么是现在?”云天心中有一大团疑问,他选了一个当下最紧要的。 “因为我的时间快到了。”说这话时,老道士周身陡然爆发出一阵热浪。 霎时间,连同云天身上衣物与屋内屋外,四下里燃起熊熊烈焰,院子外头更传进来一声声枯枝爆燃的噼啪声。 “......诶嘿,我怎么没事?”火焰腾起的一刹那,云天下意识紧闭双眼,随后似乎并未察觉到有任何异样,他忍不住睁开眼睛,然而却又被眼前奇异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无数火舌舔舐着云天光秃秃的身体,却没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这是独属于造化之光的万法不侵的能力。” 云天没有纠结老道士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望向腾空飞在面前蒲团上的一团火焰,老道士的声音从火焰中发出。 “老爷子,这是你?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时间快到了?”突然发生的一系列变化,让云天脑袋有些乱,他接连问道。 “听着,时间不多了,别打岔!我是第八任创世神用一缕火精本源创造而出的身外化身,眼下这团火焰是我的本体。造化之光对成就道果有非凡助力,但会使其宿主与它一同泯灭在纪元终结时。所以,历任创世神都是将其当做法宝来使用,而当自己拥有了足以避开纪元终结,存活到下一纪元新生的能力时,便会将之弃如敝履。” “我的本尊也是如此,将造化之光随手抛在这个宇宙之中,无意间进入了你的体内。那时你还年幼,是刚被福利院收养的一名婴儿。刚刚诞生的我被赋予接引指导下一任创世神的使命,因此才专门找到你,然后将你领出福利院,独自抚养成人。” “这事儿我本来还想过几年再慢慢跟你说,让你有个适应的过程,但人算不如天算,最近我法力所剩无几,逐渐掩饰不住本体。现在这副模样,只得匆匆跟你交代一下。一会儿咱们出了此方宇宙,我立时就会被心生感应的本尊给接走,往后的路,造化之光会告诉你怎么走。” “只是有一点要注意,有些大能尚未达到超脱的境界,他们会极端觊觎你的造化之光,虽然造化之光有万法不侵之能,但他们也有以力破法之功,以后行走于诸天万界之中,切记千万小心呐!” 老道士的话到此为止,眼见周围流光溢彩,马上有未知的变化要发生,云天赶忙问道:“老爷子,你就这么把个烂摊子甩给我了,那我以后怎么找你算账?” “嘿嘿,臭小子记住了!我的本尊有个道号,叫做火劫灵尊。” 话音落下,云天骤然出现在一片灰蒙蒙的环境中,除了自己,身旁已无他物。 下一秒,他周身大放无量光芒,身体也变得如琉璃一般,质地透明。云天似有所感,望向腰部正中,那里攒聚着一团绚烂光辉。 如同天生就会一般,云天将意识触及那团光芒,霎时间,数道讯息反馈到他内心之中。 “呵,创世神?不如说是诸天万界的打工仔。只是前任们都宁愿公器私用,仅仅为了成就自己,但我不一样,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看看到底能不能让永恒纪元变得名副其实,让这诸天万界永远延续下去。” 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历任创世神都不敢想象的事,成为了云天的最终目标。 收敛心绪,细细感悟体内的光辉,他点了点头,下一秒琉璃之躯变得如四下里的环境一般灰蒙蒙的,顿时周身光芒内敛,隐遁在混沌之中。 在这重归昏暗的环境之中,随着一指点出,一丝光芒被牵引到他指尖,微微照亮了四周。 “造化之光,不仅可以用来复制法则,也能借之在无尽混沌中探路。不过,如此才算保险。” 细微的光点透过指尖散往四面八方,很快,远处传来一线稍弱的光芒,对准方向,云天向前行去。 不一会儿,他停在一道无形的屏障之前,屏障上反射着云天指尖的微光,让云天得以辨认出来。 “看来,这就是世界壁垒。” 他走到巨大的世界壁垒前,自身宛如一粒沙尘,缓缓附着在其上。 随即,云天指尖对准壁垒轻轻一点,随即牵引出一丝光芒,并从指尖逼出了一滴质地透明的血液,将二者混合,滴在了壁垒之上。 只见那滴血液如同铅铁坠入水面一般,在世界壁垒表面泛起阵阵涟漪,随即便沉了下去。 云天的真身闭目沉睡,原来他的意识进入了那滴血液,随之一并进入了世界之中。 ...... 这里是一片高楼大厦,只不过呈现了一片废墟状,远处传来机器的轰鸣,重物落地声和人们的惨叫哀嚎。 在一条街区上,马路上停满了空置的车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一旁的人行道上,一点光芒突兀地出现,随后光芒逐渐放大,渐有一人高时,猛地收束不见。而在原地,突兀出现了一具赤身裸体的年轻亚洲男性,正四下观察。 这就是云天,他在展现琉璃真身前,体内的造化之光早已记录了他的人类基因。于是,他引入一丝混沌能量,以那滴包含一丝造化之光的琉璃血为中心,重建了自己的人类身躯。 一阵微风吹来,云天突觉下体一凉,他低头一看,顿时发现自己全身赤条条的,连忙弯着腰,捂住自己的裆部。 还好这周围没有人。 云天四下望去,看看有没有遮体之物。 没过一会儿,他发现了远处有一家服装店。他捂着裆部,赶忙小碎步跑了过去,途中还在不停的四处张望,生怕有人看到。走到服装店门前,一路上还好没见到什么人,只是远处传来的阵阵巨响让他心生好奇,他准备等下去看看。 这服装店大门开着,店内还在播放音乐,不过也是空无一人,正好方便了云天。他找了一套色调朴素的休闲装,穿戴整齐后,赤着脚走了出去,此时那些巨响也停息了下来。 云天寻着刚刚声响的方向,赶忙奔跑着。只是拐过街角后,眼前的一幕,让他忍不住止住了脚步。 半空中,一个身着蓝红色紧身服装,身后红袍随风飘荡的人注视了过来。 云天看着这道身影胸前大大的一个“S”,内心无数草泥马奔过,汇聚成一句话,脱口而出:“卧槽?” 第82章 过往与当下 “那个,我爸倒是好说,估计他会答应的,只是......我妈在京城。”说完,洛英眉低着头,偷偷拿眼瞅了瞅云天。 “哎,我道何事,把你母亲接过来不就得了?”云天哑然失笑。 “真要这么容易就好了......难呐。” 看着洛英眉小眼神一个接一个,云天知道她心里不定又在耍什么小九九,没好气道:“想着什么一并都说出来吧,免得我在这儿猜东猜西。” “遵命!”洛英眉立马学着古人姿态正色拱手,随即又笑眯眯地坐在床沿上,轻快道,“是这样的。我妈身体弱,经常生病,常年在外公家疗养。由于一些特殊情况,想要让她过来的话,只怕我外公那边不答应。” “所以我是这样想的,可以让我们借着您为我妈治病的缘由,让我外公那边放人。就是不知道先生答不答应?”说完,洛英眉眼巴巴地望着云天。 “帮你母亲过来是附带的吧?治病才是真。”云天直言点破洛英眉的小聪明。 “嘿嘿,哪有的事,先生不也是才说让我妈过来嘛。要是不找点借口,她怎么过得来呀?我还想当先生您的徒弟呢!”洛英眉摇着云天手臂,笑嘻嘻说道。 “机灵鬼!”云天手指着洛英眉,笑骂了一句,继而道,“那就随你怎么办吧。” 闻言,洛英眉调皮地眨了眨眼,随后无视云天直翻白眼的神情,自顾自取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后,放在耳边。 “嘟......” 等待期间,云天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喂,小昌......先生答应给妈治身体,你去找老爷子,让他放你带妈回来......什么?大门都不让你进?不是,这都几天了,你怎么才跟我说啊......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心脏病已经好了,以后不要凡事都畏畏缩缩的......对嘛,要反省,那他们有没有说为什么不让你进去,以前不都不拦你的吗......老爷子放的话,原因谁也不知道......哎,算了,你先休息,我来处理吧。” 放下手机,洛英眉鼓着嘴,皱着眉,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看到云天放下手中的茶杯,连忙问道:“先生,不太顺利,您能再等一下吗?” “没事,你慢慢来,我也不忙。”窗外蝉鸣声渐起,云天目光落在立于荷苞尖角的蜻蜓身上。 嘟声又一次响起,不一会儿洛英眉对着电话那头欢声道:“姨妈,我好想你啊!” “嘿嘿,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妈的身体有希望康复啦!”过了几秒,她傻傻笑了两声,说道。 “嗯,绝对行!就以你外甥女的信誉作保障,姨妈你先去劝一下老爷子吧。” “嗯!小眉等你回电话!” 放下手机,洛英眉一手敲定道:“这下准能成!” 看着她信心十足的样子,云天摇头失笑,心道,真这么三言两语就能说服那个似乎十分顽固的老爷子,那这世界上,做推销可就是最轻松的行当了。 果不其然,在洛英眉刚刚给云天续满一杯茶的时候,手机铃声陡然响起。 她兴冲冲地接通电话:“姨妈,怎么样?老爷子答应了吧......啊?他还没见识怎么能说没用呢?老爷子原话怎么说的......我知道老爷子和舅舅姨妈你们是武术世家,以前为了治我妈的身体,不仅尝试了西医,还试过家传中医秘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还是没什么起色吗?” 洛英眉说到这里,云天注意到“武术世家”这个字眼,不由放开超人感官,听向电话那头的声音。 “可老爷子犟啊,他说秘方最管用,别的都不行,我能有什么办法?其实吧,老爷子怎么会不盼着自己最宝贝的小女儿好呢?所以我猜测,他可能以为这回是你们兄妹俩合伙想要骗他,从而把小妹给带走。说不定,他还会猜测这是你爸在背后出的主意。你想想,他才把小昌堵在外头没几天,你现在说这些话不就正好促使老爷子产生了这种想法吗?” “对啊,我正奇怪呢,姨妈你说,为什么老爷子不让小昌去见咱妈呢?”洛英眉面露恍然神色,继而问道。 “哎,还不是小昌的病一好,老爷子就再也没有阻拦小妹回到你爸那儿的理由了。我和你舅舅曾经就跟你们俩兄妹解释过,当年你爸是从孤儿院出来的,跟你妈在一起时,身上还没有多少余钱。老爷子老观念重,只道你爸没有双亲,注定命不好,而且他还讲究个门当户对,自然不愿意让个穷小子娶了他的掌上明珠。” 说起过往,电话那头像是打开了话闸。 “奈何几经周折,还是让你爸妈走到了结婚的那一天。后来,生下了你们俩,本就体弱的小妹,一下就卧床不起。这下好了,老爷子认定是你爸的责任,过来就要把你妈带走,还不许俩人以后再见面。” “你爸当时也很内疚,再加上出生不久的小昌被检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格外照顾,他还要忙着事业,虽然有我和你舅舅看在小妹的份上,对他做了一些帮衬,但他当时已经没有再多的精力照顾小妹了,所以才让老爷子把她带走了。” “眼下十几年过去了,也就你们还能正大光明地来看望小妹。你爸每回过来,不都是靠着我和你舅舅瞒着老爷子,他夫妻俩才能偷偷见上面吗?这下小昌病一好,老爷子观念站不住脚,可不就得急了起来,连让小妹知道小昌病好了的机会都不给。眼下还连带着我和你舅舅瞒着你妈小昌已经过来的消息。” “那可怎么办呀?”洛英眉听到一半,早就站了起来,此时急得直跳脚。 “不如这样吧,既然你说有方法,不如先过来想办法给老爷子演示一下相关的例子,为了小妹的身体着想,我相信老爷子最终还是会同意你们带小妹去治疗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落下,洛英眉满是祈求地望向云天,正要开口,只见云天轻轻一笑道:“去一趟也无妨。” “嗯!”洛英眉先是露出惊讶的神色,继而满是感激地应道。 “姨妈,没问题,过两天就来!到时候一定能把我妈的身体给治好!”洛英眉郑重许诺道。 电话那头传来了几句道别前的关照,洛英眉一一应下,随即挂断电话,转而看向云天,神色低沉。 “对不起,先生,让您受累了!” “还叫先生?我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难道还不值得一句师父?”云天变相宽慰道。 “我......我是想着还没行拜师礼呢,提前叫师父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洛英眉刚刚面露喜色,随即又收敛起来,双手绞在一起,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低。 “那你自己愿不愿意叫?”云天试探道,此言也是为了看出洛英眉是否本来就有向武之心。 “当然愿意啦,本来就愿意的,现在师父对我这么好,那就更加愿意了!”洛英眉一副争辩的语气,好充分坦露她的心声。 “那便好,既然你认我这个师父,我也认你这个徒弟,那么所谓的拜师礼,不要也罢!”闻言,云天嘴角微微勾起,替洛英眉开释道。 “那不行!师父可以提前叫,但该有的礼节一点儿都不能少。我可是要立志做一个好徒儿的,就算师父说不用,我也不能放纵自己,失了本分!”洛英眉满脸正色,在云天跟前,她沿袭对方先前的说法,反而跟现在的云天唱起了反调。 “哈哈哈,也罢,随你,随你!”洛英眉的一番肺腑之言,云天非但不生气,更是畅怀大笑,继而挑眉鼓动道,“那么,咱们现在就去海关办理入境手续?” “嘿嘿,好。师父,徒儿给您带路!”洛英眉傻笑两声,继而模仿起古人的腔调,语气抑扬顿挫地说道。 第83章 两家之事 京城郊外一处山脚,丛林与草地交错纵横,溪流河水川行其间。沿着唯一一条延伸到此地的公路,一辆最新型号的加长红旗稳稳向这里驶来。 透过半开的车窗,云天望向窗外,天边悠悠然的鸟鸣声融入缕缕清新的山风之中,飘然送至耳边。 过一会儿,目光收回车内,看向手中外国人居留证上形似自己的一名华裔的头像,他笑了笑,随即将其收回口袋。 有了身份就是好办事啊,云天内心不由感叹道。 回想起不久前在海关处走了几个程序拿到身上这张居留证,随后一路兜兜转转,全无阻拦地就来到了京城,真是不要太爽。不像先前的自己,出个门都不方便,结果为了免得麻烦,几天都待在一个地方。 思绪向前跳转,云天忽然想起当日在医院的一幕,转过身来看向身旁坚持随行而来的洛建东。 “那天临别前,你脸色变了几次,怕不是就为了这件事吧?”云天一脸好笑。 “先生明鉴,鄙人当时的确想请先生救助我的妻子,然而先生已先一步治好了犬子身上的病,我等别说报答,就连早先对先生许下的承诺都还没兑现,因此更不敢再妄自提出要求。” 听到云天问话,原本神思不属的洛建东陡然回过神来,满脸谨慎,回答得滴水不漏,像是生怕得罪了云天一般。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何必如此小心?”见状,云天失笑摇头,似是责怪的语气。 闻言,原本稍稍安心的洛建东惊慌间正不知如何作答,一旁模样与洛英眉有几分相似的女子笑着把话接了过来。 “云先生,他这是关心则乱,失了方寸,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妹,到了这个节骨眼,就怕您突然反悔。看在他是为别人着想的份上,您就不要怪他了。”语毕,她伸出手来,对着云天落落大方道,“先生你好,我叫唐若欣,是建东妻子唐婉芸的姐姐。” “你好,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的姓名和身份了,不过我还是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叫云天,是个儒雅随和的人。”云天伸出手来与唐若欣握了一下,随即玩笑道,特别最后一句落了重音。 “这我是相信的,先生。”唐若欣抿了抿嘴角,浅笑着回了一句,继而望向此时已经不能自己拿定主意的洛建东,替他安排道,“老爷子还在气头上,待会儿到了那里,你先待在车上,免得大家一块触了老爷子的霉头,往后的事,等云先生给老爷子演示了治疗方案后,再慢慢商量。” 看到唐若欣紧紧盯了过来,洛建东也知道这个状态的自己怕是对当下局面没有丝毫帮助,苦着脸应道:“全听二姐的。” 唐若欣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云天,恳切道:“先生,这次小昌的病能好,还是多亏了您从海外带来的先进医疗技术。但是我家老爷子顽固得很,从来只信中医,我就是希望您等下给老爷子讲解医疗技术时,能够尽量通俗易懂地演示一下,这样我们才好帮您打消老爷子的顾虑,先生能做到吧?” 说完这话,不只是唐若欣,就连车内洛建东和洛英眉两人一时都忍不住望向云天,满脸的紧张。他们可是深知云天的来历与本领,对高人提要求,也真敢想的,两人一时间心乱如麻。 估摸着唐若欣这是根据自己伪造的身份从而得出的结论,云天自然不会记怀,点头微笑道:“那是自然。” 话音落下,洛建东和洛英眉长吁一口气,感激云天宽宏大量的同时,心里总算踏实了下来。 皱着眉看了眼洛家父女,唐若欣心中泛起一阵疑惑,眼前不就是个年轻人吗?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呀,有什么好紧张的? 摇了摇头,她很快放下了心中疑问,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想到老爷子那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唐若欣登时一阵头疼。 ...... “什么?老爷子居然放小昌进去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红旗停在一处庄园外,众人早已下了车,唐若欣当先一步按了门铃,面对前来拉开大门的一位头戴草帽,身着花衣的老大娘,寒暄了几句,当问起事来,忽而间竟藏不住满脸的惊讶。 “哎,还不是唐先生的大儿子,他跟你是一样的疼爱婉芸,再加上一副蛮横的性子,结果在你们来之前不久,就跟唐先生争了起来,差点儿被唐先生赶了出来。”说起刚刚发生的事,老大娘一副后怕的神情。 “他们争什么了?”唐若欣急忙问道。 “他说老爷子已经使了好多天的性子,在这么下去,受委屈的就是小妹了,说是老爷子再不让小昌进去,他转头就把这事儿告诉小妹,看老爷子那会儿该怎么办。”说到这里,老大娘哭笑不得。 “简直就是胡闹!小妹身体本来就不好,哪能受得了这种刺激?”唐若欣皱着眉,语气中满是无可奈何。 “就是嘛!好在咱们一帮老人也搁旁边劝着,唐先生最后还是妥协了。”老大娘满是欣慰地说道。 “嗯,谢谢您了,刘婶,麻烦您也代我向叔叔婶婶们表示感谢。”唐若欣上前握住大娘双手。 “没事没事,跟了唐先生这么多年,早就是一家人了,该帮还是要帮的。若欣啊,有事的话,就赶紧过去吧。” “诶,好嘞。”一声应下,唐若欣转头看向身后的洛建东,笑着说道,“老爷子松口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先前我说的话这会儿得推翻了,走吧,跟我进去,打铁要趁热,咱们一并把所有矛盾都解决了!” 看着洛建东满脸的迟疑,洛英眉一把抱住他的手臂,牵着他往前走去,没好气地说道:“走吧,爸!关键时刻,怎么跟个女孩子一样,我真怀疑你当初是怎么追上我妈的?” “这小子将近二十年商场上摸爬滚打,早就没有当初那股驴劲儿了,不然,你以为当年他怎么敢跟老爷子唱对角戏的,就连我大哥当时都对他爸怕得很!”唐若欣忍不住打趣道,见洛英眉忍不住哈哈大笑,洛建东满脸窘迫,她也不禁笑了一声,随即转而面向云天,“云先生,您也一起来吧。” “嗯......我便算了。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介外人,不好参与,等会儿你们谈好后,再来叫我吧。”对家庭伦理剧没有丝毫兴趣的云天,闻言推脱道。 “也好,先生,刘婶是这儿的园艺阿姨,等会儿我们进去了,就由她来带您在花园内逛一逛吧。”云天这番话正中唐若欣下怀,她立马应下,随即交代道。 “没问题。”云天淡然道。 “麻烦您啦,刘婶。”唐若欣转而面向身后的大娘,笑着说道。 “没事没事,小伙子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参观参观。”大娘笑眯眯应下,随即向云天招手道。 一行人走进庄园,随着洛英眉向云天道别了一声,他们随即分为两个方向,渐行渐远。 第84章 意外的发现 坐在花园座椅上,面前大理石雕塑喷泉撒来点点清凉,身后花丛飘来缕缕清香,云天身边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是刘大娘在修剪树枝。 “大娘,听您之前说,这里有很多和老爷子一样年纪的人工作生活,就像您一样?”云天似是随口问道。 “诶,是这么个情况。咱们呐,都是当年跟唐先生有交情的,要么就像我一样是住在一个院儿里的,要么就是一些关系好的人。自从唐先生搬到这儿,总有些过得不太如意的人,给他接了过来,说是工作,其实就是照顾。唐先生可是个好人呐。” 刘大娘人老话多,说着说着,停下了手上的活。 “那照这么说,他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可我听说他却是个极其顽固,只认死理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哎,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至少他对我们一直以来都挺好的。” 这是小节,无伤大雅,既问不出来,那也无所谓。但有一个问题却是自己一路过来最关心的,希望能得到答案,眼下问大娘,还不如回头见了唐老爷子再做分辨,云天心中暗道。 正这般想着,不远处传来了唐若欣的声音。 “先生,怠慢了,请随我来吧!” 话音落下,人已来到云天跟前。他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又与刘大娘道谢一番,随即跟在唐若欣身后,向着庄园中央的别墅群走去。 ...... 洁白的房间内,床头柜上放置着一瓶和花园里一样的鲜花,清香四溢,却也掩饰不了房间内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显得这里仿佛医院的病房。 除了一位长相英气中又捎带些许温婉的女子躺在床上,四周还围有五人,分别是洛家三人和一位不苟言笑,身着功夫装的银发老人,老人身旁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穿着教练装的中年男人。 洛家三人连同床上女子全都眼眶湿润,老人虽面色严肃,但也没有郁结之意,其身旁的魁梧男人此时也是一副乐呵呵的神情,显然,这里风波已然停息,各人内心的纠结也已尽数解开。 眼看气氛还有一些沉闷,洛英眉吸了吸鼻子,转而做出一番笑嘻嘻的姿态。 “爷爷,我还从来没见过您像今天这么通情达理,真让您孙女佩服!” 听到洛英眉的奉承,老人忽而转头看向身边的魁梧男子,讥笑道:“呵,老夫从来都是通情达理,要不然,你真以为你这俩舅舅姨妈这么些年是因为瞒过我,才能让你爸妈相见?” 话音落下,魁梧男子正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发,门外忽而传来云天一声“原来如此”,随即房门被满脸尴尬的唐若欣推开。 看到唐若欣身后的云天,洛家三人具欣喜喊道“先生”,而老人却正与其身旁的魁梧男子低声交谈。 “两侧穴位鼓起,双眼神光隐现,必是武功高深之人。” “对啊,此人绝不简单,怕是隐世于海外的武术大家。” “出乎意料,竟然遇到了同道中人,儿子,不可怠慢!” “父亲,我省得!” 快速交谈几句后,魁梧男子一时间堆砌了满脸的笑容,刚迈出一步,正要主动向外迎去,却看到门外云天突然轻“咦”一声,随即转瞬间消失在唐若欣身后。 魁梧男子大惊失色,忽然听见云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连忙转头看去,却见云天已然一手搭在了老人身上。 “难得,难得,历经乱世,竟还能保得传承。” 只见老人满脸激动神色,正要开口,忽而一旁传来一声大喝“住手”,那魁梧男子已然双脚呈弓步,凶狠一拳砸向云天。 “砰!” 一声闷响,云天不知何时已然抬起手掌,稳稳地接住了魁梧男子的一拳,随后轻轻向前一推。看似没用多少力气,魁梧男子却一副全然承受不住的模样,口中闷哼一声,随即噌噌向后退去,脚下几声催响,众人看去,那里的瓷砖早已尽数碎裂。 “裕隆,你忘了我才跟你讲的话吗?”老人一甩袖子,怒视道。 “可是,我看他要害你!”名叫裕隆的魁梧男子急切道。 “高人要是害我,对你还会收手?你这会儿还能站着跟我讲话,怎么就想不到这点?”老人青筋暴跳,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怎么这么笨!快过来赔罪!” 一时间,裕隆满脸涨成猪肝色,喘了两口气,终于还是挪到了云天跟前。 “罢了罢了,你儿子也是保护心切,一时想得不够周密,可以理解,赔罪就不必了。” “高人所言极是!”老人一声应下,随即转头看向裕隆,喝道,“笨蛋小子,还不快过来道谢!” “多谢手下留情!”双手一拱,裕隆瓮声瓮气道。 前后的一番变化,众人看在眼里,一时间惊诧不已。当下情形,他们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看着老人对云天毕恭毕敬,他们碍于老爷子常年的威严,终究还是不敢打岔,只得围在一旁,静观其变。 “你练得是由外至内的功夫吧?体内竟然还有些许真气。”云天暂时没有理会旁人,对着老爷子说道。 “高人说的是,只是练了好多年才有了气感,后来更是勤修不辍,这才有了眼下的成绩。”老爷子感受到那股由云天掌心透出,在他全身经脉中兜兜转转的真气,激动之下坦然道。 “嗯,也算难得,这世上有心人不多,老爷子你算一个!”云天拍了拍老爷子肩膀,肯定了一句,继而道,“不辜负武道的人,应该得到褒奖。” 老爷子脸上激动之色愈盛,他分明感受到,自己原本半通不通的十二正经,此时已然全数贯通,甚至还有一道精纯至极的真气在其中以特殊的轨迹运行着。 “这是?”老爷子期待地问道。 “叫做全真心法,乃是南宋全真教的传承,中正平和,最是颐养天年。” 听闻云天此言,老爷子登时睁大了双眼,眼眶中泪花隐现,颤声道:“多谢高人指点!”说着,就要俯身下跪。 云天双手搭在老爷子肩下,立时,对方便再也伏不下身子。 “何须如此,往后只要勤学苦练,在一个月之内,我这股真气消散之前,记下这门心法并将其练成,那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云天宽慰道。 “嗯,是我浅薄了,有劳高人点醒!不知高人有何事需要我们唐家出力的,旦有差遣,无所不从!”老爷子拱手弯腰,深深一拜道。 “正好你开口,那我就不客气了!”云天玩笑一句,继而正色道,“我来此有三件事要办,头一件乃是治好你女儿的身体。” 第85章 治病与收徒 “高人请!”云天说了头一件事后再无半点言语,老爷子心领神会,忙不迭走到一旁,给床边让出一块空地。 眼见云天上前,坐在床沿,唐婉芸不安中下意识看了一眼洛家三人,却见他们点了点头,朝自己露出宽心的微笑,于是一番深呼吸,沙哑道:“云先生。” “手伸过来,摊开。”唐婉芸依言照做后,云天指头搭上对方手腕,又问了一句,“最近没有生病吧?” “没有,先生。” “嗯,好了。” 看到云天站了起来,老爷子连忙上前问道:“高人,可有法子?” “你可知真气有先天后天之分?”云天不答反问。 “家传典籍中确有相关记载。”老爷子不敢怠慢。 “嗯,我刚刚传给你的便是直达后天圆满的内功心法。在这之后,打通任督二脉,使真气越发精纯与深厚,那时便可称作先天真气。”云天细心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 老爷子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旁人也都竖起耳朵,云天讲的这些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相当于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先天真气却并非顶点,在这上面还有一重,称作先天祖炁。”云天进一步说道。 “不知这先天祖炁又有何解?”老爷子紧跟着问道,众人此时也都眼巴巴地望向云天。 “先天祖炁乃是一切凡俗事物的根源,因此我等修习内功,返本归元到了极致,就会在体内生出先天祖炁。也正因如此,先天祖炁有固本培元,造化后天之效,而且效力非凡,堪称神奇。”说着,云天一手点在立于床头柜的玻璃花瓶之上。 下一秒,令众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玻璃瓶中的水在两三秒内飞速上涨,最后在几乎淹至瓶口的时候,才刚刚停了下来。 只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云天又是一指点出。这一次,变化的不再是瓶中的水,而是那几束鲜花,几息间,花束末端伸出无数细小的根须,这些根须又转瞬间变得粗大。随即又从根部上反向新生茎干,长出许多花苞。不一会儿,丛丛新生的花朵堵住整个瓶口,花瓣之上仍还带着粒粒水珠。 前后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弥漫开的花香几乎将房间内的其他味道全数盖住。这时,云天转而面向老爷子,开口道:“方才把脉时,我已将足量的先天祖炁灌输进她体内,想必这会儿也已有了效果。” 闻言,老爷子陡然回过神来,连忙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唐婉芸。 “从刚刚起待在被子里是有一些热,我还以为这是心理作用,所以就没说。”唐婉芸有些不好意思,随即下意识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待到手放下来时,她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望着手上的汗水,面露惊讶道,“说话不费力了,而且,现在做动作也不累了!” 看到唐婉芸热出一脸的红晕,有力地喘着粗气,老爷子满脸惊喜,赶忙说道:“大夏天的快起床,小心别热坏了!” 唐婉芸一声应下,掀开被子,在洛家三人的扶持下,翻身起床,却又在中途轻轻甩开他们的臂膀,无奈道:“我有力气,不用扶!”随即双脚立于地上,稳稳地站直了身子。 唐若欣傻傻地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下一瞬猛然间发觉云天转身看向自己,惊慌失措道:“云先......高人。” “不必拘礼,唐小姐。你看,我已经照你所说直白地演示了一遍,你可还满意?”云天微微一笑,轻声道。 “满意......吧。”说着,她已经不敢抬眼看向云天。 想起当初在车上,自己竟敢随口就对高人提出要求,此时的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便好啊。”云天却不在意旁人的小心思,只是略一点头,然后就看向老爷子,正色道,“此事已了,接下来该处理关于小眉的问题了。” 话音落下,洛英眉已然绕过众人,来到云天跟前,一声不吭跪在地上。众人见之,大惊失色,全数围在两人身边。 “高人,可是老夫的孙女有得罪之处,高人若是要责罚,老夫愿一力承担!”老爷子铿然有声道,说话间行礼下拜。 云天看着周围人满是惊慌的神色,不由面露疑惑,转而看向面前的洛英眉,问道:“没跟家里人说吗?” “嘿嘿,还不算板上钉钉的事,不敢提前说。”说完,看到云天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洛英眉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云天扶起正弯着腰的老爷子,安慰道:“无须担心,我意欲收小眉为徒,传授武功,这次过来也算是当面征求你们的意见。” “哎,是老夫多虑了,竟想不到自家孙女还有这等运道,如此,多谢高人了!”老爷子又是深深一拜道。 周围其他人随之长出一口气,刚刚跑到嘴边的话,都给吞了回去,再无慌张的模样,正相反,他们个个皆面露喜色,忍不住看向洛英眉的同时,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云天并未注意他人表现,只是看向洛唐夫妻二人,问道:“不知父母二人是否同意?” “先生的援助,婉芸还没感谢,而且小眉能拜您为师,对她来说是件好事,我这做母亲的常年不在孩子身边,自觉亏欠许多,这会儿替孩子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唐婉芸眼含愧疚地看了一眼洛英眉,转而对云天坦言道。 云天一点头,又看向洛建东。对方心领神会,立马接着说道:“我也真心愿意的,同时......我也希望小昌能同时拜在您的门下!” 话一说出口,众人讶然。洛彦昌赶忙拉住了洛建东的手,脸上满是焦灼,连着老爷子也对着洛彦昌训斥了一声“胡闹”。只是他们虽表露出不敢苟同的神情,生怕这等得寸进尺的行径得罪高人,但还是不觉间眼巴巴望向云天,似乎仍然带有一丝期翼。 只是还没等云天开口,洛建东紧接着又道:“先生先别忙着拒绝,只要您收了犬子为徒,以后洛家也与岳父唐氏一般,旦有差遣,无所不从!”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呵呵,我何时说过要拒绝了?”看着洛建东满是紧张的模样,云天无奈一笑道,继而见对方很快露出惊喜的脸色,云天又道,“本来你不说,我也有这个想法的,既然如此,那他俩便一并入我门下吧!洛夫人?”说着,云天转头看向唐婉芸。 “多谢先生!”唐婉芸也是一脸惊喜。 众人面露欣喜神色的时候,老爷子突然面色严肃道:“高人,老夫冒昧提一嘴。” “请讲!”云天转而正色道。 “这拜师之礼非同小可,须得严正对待。不如先选个黄道吉日,理清前后规矩,如此按章行事,方为妥当啊!”老爷子恳切道。 云天自觉对方说的不无道理,也是,常言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须得慎而重之。自己这一身武功虽然比之超人之力仍遥不可及,但放之现代社会,已算得上惊世骇俗,,一个处置不当,对社会秩序的破坏性不可谓不大。因此,传下规矩,让往后的弟子们心怀敬畏,这是不可或缺的。 想到这里,云天一声应下:“说的在理,便按老爷子的意思办吧。” 老爷子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道:“既如此,往后的事便由老夫来一手操办吧。高人,咱们可以先办第三件事了!” “嗯,这第三件事嘛,是这几天以来,一直萦绕于我心头的一点疑惑,因此特来您老这武术世家询问。”云天直言道。 “先生不妨说来听听,老夫虚长年岁,最不济多少还是知晓一点隐秘的,指不定就能帮上先生的忙。”老爷子思量几息,随即拱手坦诚道。 第86章 内功的传承之道 “老爷子可知当今这世上还有没有内家传承?”云天直言说出自己内心最迫切想要知道的真相。 “额,实话说,其实祖上已有记载,早在百多年前最后一氏皇族的时候,这世上就已经没有内家传承了。虽然现在带有内家二字的还有内家拳这么个说法,但是内家拳诞生时间并不久远,实质上也属外功,仅仅相对于寻常功夫,更注重养生这一块而已,并无催生真气之能。”老爷子沉吟一声,很快整理好思路,徐徐回答道。 “传承到如今,武林门派也只剩几个传承久远的大家,而且据我所知,就连他们也只有外功可供修习。更别提那些小门小户的,当年战乱岁月,全都消失无踪了。而且高人您别看网络上有头有脸的武术世家不少,除了有些祖上是大家弟子,传承的是门派武学,其实大部分都是戏班武行的出身,弄些好看的江湖把式,演给人看的。像我唐氏这样侥幸把真本领传承下来的,仅就我所知,不出一手之数。” 老爷子说了一大段,语毕,见云天凝神沉思,便催促房内其他人出去,叫他们不要打扰高人。方才发生的种种已经让他们对云天心生敬畏,把他当做仙神一般的人物,一点儿怠慢的心思都不敢有,此时听到老爷子赶人,自然从善如流,纷纷走出房间,反身将门掩上。 陡然空旷许多的房间里,花香越发浓郁,云天沉思中,不自觉指尖触及花朵,轻轻一带,花瓣上的水珠便聚拢一处,凌空悬浮在云天手心。 望着这颗水珠,云天轻轻一笑,神色莫名道:“你看这门功夫怎么样?” “自然高明无比。”老爷子满脸的赞叹。 “我将其唤作擒龙手,是真气外放后的一点小手段。比这强的功夫,我还有很多。”说到这里,云天转头望向老爷子,笑道,“你说,我把这些都传授出去,传给世人,怎么样?” 这句话如同当空一声惊雷,当场把老爷子唬得直愣,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语气极其不确定地说道:“高人莫不是在开玩笑?武功传承并非儿戏。” “那照你说,该怎么做呢?” 这一下把老爷子给问住了,他面露难色,半晌后才试探道:“不若新开个门派吧,我把那几位皆有传承的老友都叫来,大家合伙做事。高人在前,内功现世,估计他们很愿意充当门面招牌。而且这样做,人脉广大,既满足了师资,又满足了硬件,再由高人上电视做一回广告,自然不愁生源,从而便能光大您的传承。”说到后来,老爷子越发觉得此事能成,语气也越发笃定。 听完老爷子的想法,云天轻轻一笑,转身面向对方,调侃道:“我刚刚说那话是不是正好切中了你的心思,所以才出了这么一计,好让你另外两个孩子的后辈可以正大光明地学我的武功?” “高人智慧,老朽不及!先前确实有这等小家子气的盘算,所以才有建议高人重新选个吉日的说辞,为的就是留出充足的时间,好让我其他孙儿和曾孙有机会在您面前过个眼。”老爷子人老成精,刚察觉出一点儿不对的苗头,马上和盘托出,主动交代道。 云天早已疑惑老爷子别有一番心思,只是还没等他试探一二,老爷子倒自己先把小九九给摊开了,直叫云天哭笑不得,这下真火假火都发不了了。而且琢磨着老爷子的想法本身也有一定的可取之处,可见他的确有一部分心思是在为云天着想。因此,云天很快放下了微妙的憋屈感,转而思考起开宗立派的可行性。 他却不知道,老爷子自己心里也慌得很,直道如履薄冰一般,与高人相处,凡事都得加倍小心,万万不容许有半点惹怒高人的可能。此时眼见云天复归沉思之中,这才猛然长舒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略加思考,云天摇了摇头,直言道:“此计虽好,但不够完善。” “请高人明示。” “我创立门派,依你所言,便能得到强力帮助,再加上后辈子弟安心守业,那自然千好万好。但眼下开宗立派之前,尚有两大阻力。” “高人请一一道来。” “头一件,如今的门派在国家和人民的眼中,更多的是一种文化的象征。你们几家虽自诩与其他武术世家不同,但世人的眼光却不会因你们的一厢情愿而改变,他们还是会认定你们这不过是一场作秀,与综艺节目并无不同。相对于名门大派历史悠久引人向往,咱们缺少了文化底蕴这一块,难以让人认可。” “同时,这些门派为了发扬光大,将武术传承下去,走的是适应新时代,融入新行业的路子。但我们走的全是实战路线,杀伤力大,缺乏观赏性,在社会上的立足点比其他门派少了很多不说,还容易被别有用心之徒利用,在社会上造成破坏性的负面影响,反过来影响到我的传承。” 云天说完这番话,转而看向老爷子,静静等待对方的回答。 看着云天手中的水珠,老子年事虽高,思维依旧迅捷,盏茶功夫便想出了应对的法子。 “正如老夫先前所说,高人不如就上一回电视。现身说法,总好过千言万语。文化底蕴浅薄并不致命,这东西时间长了可以慢慢积累起来。光是高人那仙家神通一般的手段,就足以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了。” “再者,常言道穷文富武。我们几个老家伙身为武者,除了粗通药理,多少还有一点生意头脑,如此才有了这般身家。我们几家合力,可以让门派有充足的时间和充分的渠道去寻找可以让门下弟子立足的行业,从而让门派在当代社会中独自站稳脚跟,可以自行发展壮大。” “至于产生负面影响,根源还是在于门下弟子的心性。老夫以为,自我约束总好过法律监管,做好这点需紧抓道德方面。因此,对于生源的范围,老夫建议可以稍加限制,毕竟,品性的培养从娃娃抓起效果最佳。” 老爷子一番话十分中听,云天不住点头,只是等到对方说完后,眉头仍是皱着的。 “你这些对策,好则好矣,只是还有一点不足,这也正是另一大阻力。”云天转头看向窗外,黄昏时分,灿烂柔和的阳光遍洒大地,眼前这一片别墅群沐浴其中,显得金碧辉煌。 “原来高人早已想到这些,那么还请示下。”老爷子了然道。 “古人言,侠以武犯禁。” 云天只说了一句,老爷子已心领神会,讶然道:“是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果真年纪大了么?” 感叹之后,老爷子接着又道:“而且现代的国家机器更不同以往,暴力机关加强的同时,对社会的管控力度也随着加强,又怎么会让内力这种超常规的杀伤力量存在于民间呢?” “所以啊,我也曾想过,在哪传承不是传承?不如就拱手送给国家算了。老爷子,你觉得如何啊?”云天笑意莫名,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转头看向对方。 第87章 安排与传法 看着老爷子面露难色,半晌说不出话来,云天悠然叹息。 “武道是有尽头的,门派无法成为第二个暴力机构。” 老爷子蓦然抬起头来,脸色已然十分不好看,满是不甘心的意味。 “不过,我可以将这一身武功尽数传授给你们几个世家。”云天瞥了眼老爷子,又回过头来望向窗外。 “真的?”大起大落之下,老爷子已经不太自信能揣摩到云天的心思,只得出言试探道。 “但是有两点要求,你们几家须得一丝不苟地执行!”云天变相确认道。 “请说!”老爷子已经不敢多说一个字。 “第一点,我的武功传承不得断绝,不论是传给后人,还是交给国家。既承恩惠,也接因果,这个道理,你该懂吧。”云天语气平淡得不含一丝情绪,老爷子听到一半不由打了个寒颤。 还没等对方应下,云天又道:“人身之脆弱,让世间多了无数悲欢离合。我让你做的第二点,便是推广全真心法。其催生出的真气对滋养身体有奇效,我要你将这点一并广而告之。” “现代社会,知识是廉价的。你在熟识行气轨迹后,将导引之法以简明易懂的图文阐述出来,再将这心法放到网上,出钱推广。我要你做到三年后国内几乎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一门心法,至于别人信不信,练不练,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这两点,做得到么?”云天转身来到老爷子跟前。 “做......做得到。”老爷子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他实在被云天惊世骇俗的想法给吓到了,但是从利害角度出发,他又实在难以拒绝。 “很好。”声音落下,云天已经来到房门前,他拧动把手推开门,朝外走去,渐行渐远间,话语却一丝不落地送到老爷子耳边。 “你那开宗立派的想法,倒不是不行,提高全真心法的可信度,的确需要一个响亮的名头。此事如何操作,你们几家自行谋划吧,只是时间上须得往后稍稍。我早前已经让小眉在华山脚下张罗建立一家武术学校,就当是为门派的创立打好根基,同时提前解决生源问题。” “等到你们把我全身武功尽数接了过去,再开宗立派不迟。立派之初,我会替你们做好宣传,也算是为全真心法提高信服力。在那之后,若有关部门找上来,你们也只管交出武功,这我并不在意。只是万万不能龟缩起来,做那隐世的美梦!为了传承不遭断绝,将其摆在明面上是早晚的事,你们要认清这点。” 我要这世间,人人如龙! 想起在此界的种种收获,该是自己做出回报的时候了,云天心中暗道。 如此,洪七公的寄托,自己也可以安然放下了。 对于当日在医院小郑临别前说的那句话,如同这世间众生对自己的拷问,云天自认为也已尽己所能地给出了最好的答卷。 心头愁云消散,云天站在花园中,抬眼望向天边火红的夕阳,只觉一阵畅快。 ...... 半个月后,庄园内一处大厅之中,清晨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帷幕,将此地照耀得尤其明亮。 云天坐在上首,洛唐夫妻二人端坐一旁,还有几个银发老人坐在另一边,下面静静地跪着洛家兄妹二人。 一群与这兄妹二人一般年纪的年轻人,此时正老老实实地站在几个老人身后,却又总忍不住偷偷望向云天。 在这安静的氛围中,云天轻轻抿了一口刚刚接过来的茶水,随即将茶盏放在一旁桌上,转而面向洛家兄妹,正色道:“我门下规矩不多,且基本立足于大是大非之上,但你二人万不可因此而产生半点怠慢的心思。既然刚刚你二人已立誓遵守门规,以后须得常在心中念起,不可或忘。” “是,弟子遵命。”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异口同声道。 “好,那么接下来便是你二人自行挑选武功的时候了。” 云天话音落下,周围人顿时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我有根本心法四门,可称作神功,曰,九阴真经,曰,九阳真经,曰,先天功,曰,易筋经。” 字面意义上便如此出众,期待的感觉在众人心底弥漫开来,他们一时间全都噤声不语。 “北宋末年,一个名叫黄裳的大内文官,他在编撰万寿道藏时,领悟内外兼修之术,落笔成书,唤做九阴真经。这门功法集道家理念之大成,博大精深,包罗万象。修炼之前,须得熟读道家典籍,如此才能看懂。” 一语既毕,云天一指点向茶盏,下一秒,一股茶水激射而出,在洛家兄妹身边盘旋一周,转而落入云天手中,凝成一颗水球,稳稳地悬浮在掌心之上。 “我将它唤做擒龙手,乃是我借着九阴真经参悟出来的。”说着,云天同时心道,当初王重阳不也是靠着九阴真经的帮助,这才参破了林朝英的武功,自己这个擒龙手说到底也不算如何高明。 只是他虽这般想,众人却不这么认为。别说其他人此时一副目瞪口呆,亦或者尤其兴奋的模样,就连已经见识过云天手段的唐洛两家人,也都是满脸的热切之情。 “禅宗圣祖菩提达摩创有九阳真经与易筋经这两门功法。其中九阳神功至刚至阳,可成金刚不坏之躯,更有数不清的妙用。” 说到这里,云天掌心之上的水球霎时间咕嘟咕嘟冒出无数气泡,热浪从中飘向四周,众人禁不住瞪大了双眼。 云天却是不管他们,演示过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另一门易筋经,有改易经脉,拔高天资之效,修成此功,即可同修其他心法,无有走火入魔之忧。你们的师父我,便是因此,才能身兼四门神功。” 闻言,众人讶然望向云天,虽不出声,眼中闪烁的光芒却显现出他们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只是为师并不建议你们选择这门易筋经,只因你们若是想学,须得先通晓佛理,参破无我相,无人相,修炼时不存练功之心。这等自相矛盾之事,便是高僧大德也难以做到。你们若是想练,便要做好蹉跎岁月的准备。” 看着洛家兄妹眼中的期翼,云天直言打击,不留半分情面。他二人倒也诚恳,听到云天这么说,也无半分失落神色,仍旧面色端正地望向云天。 对二人的表现在心中稍加肯定,云天继续道:“这最后一门先天功,连同我先前传给你们众人的全真心法,乃南宋全真教首任掌教王重阳所创。” 闻言,周围其他人面面相觑,低声交谈几句后,很快恢复安静,重新望向云天,以示静观其变。 “先天功有激发潜能,提高悟性的本事,更能生出先天祖炁,有益寿延年之功效。但是修炼门槛不低,须得以全真心法打通任督二脉,功入先天之后,方可修习。因此,这也是一门极易蹉跎岁月的内功,谨而慎之!” 将这四门心法一一介绍完,云天也不立刻问话,而是将手中水球送回茶盏之中,老神在在地看着低头沉思的洛家兄妹。 不一会儿,两人目光坚定地抬起头来。 “看来你们心里有结果了,那便说吧,想要哪门心法?” “回师父,弟子选九阳神功。”洛彦昌先一步道。 “我选九阴真经。”洛英眉接着道。 “很好,下面我还有四门精妙功夫。铁掌,降龙十八掌,这两门归彦昌。逍遥游,打狗棒法,这两门归英眉。这些,便是你二人身为我亲传弟子,要学的武功。”两人的选择不出云天所料,他继续说道,顺势将洪七公的一身绝学给传授了出去。 “谨遵师令。”两人一声应下,见云天终于不再端着脸,而是笑着看了过来,遂面露欣喜之色,不由地相视一笑。 “我这身上还有十八般武艺,以及或正道或奇门,等等不同类别的心法。老爷子。”见唐老爷子一声应下,云天继而道,“回头我将一一口述,有劳你和各家长辈代为收录了。” 这下,几个老人连同唐老爷子全都站了起来,连带着周围一众人,全都向云天躬身行礼。 见状,云天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场面他可受不住。 行礼过后,众人直起腰来,却见上首处云天本人早已不见了身影,正疑惑间,众人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 “我还会在这里呆上个把月,用来给我俩徒弟答疑解惑,你们其他人要是有不懂的,到时候也可一并前来问我。” “顶多两个月,我便走了。诸位,下一次见面,就是三年之后了.....” 第88章 离别前后 华山脚下一家武术学校内,上书“云中阁”的一块匾额后面,是一片崭新的建筑。其中,有一块空旷的广场,四周围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刻有“演武”二字。 广场正中一片狼藉,到处是碎裂的石块和变形的钢板,地上遍布裂痕。四周围了一圈的拍摄团队,对着被许多长短话筒围在中间的云天,相机咔嚓声响个不停。 一旁刚刚从云天手中接过长枪的洛彦昌,正将其归位于兵器架上,突然看见远处跑来一个熟识的门派弟子,心里一动,立马迎了上去。 “来了吗?”走到近前,洛彦昌问道。 这弟子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点头。 见状,洛彦昌面色登时冷峻了几分,继而看到对方缓过气来看向自己,表情反过来又柔和了一些,宽慰道:“好,没事了,你先去吧。”说着,轻轻拍了拍这弟子的肩膀,以示安抚。 这弟子脸上惊慌神色稍减,拱手行礼道:“是,掌门。”随即转身离去。 看了一眼演武场的大门口,那里尚且没有人影出现。洛彦昌心下稍定,立即转身向云天走去。 一路过去,眼前不远处,原本将云天围得密不透风的话筒,此时只剩下不到一半,大部分拍摄团队正赶往自家停在广场外围的信号车。即使那些还留在云天身边的人,此时也几乎都在检查摄像器材,嘀咕声此起彼伏。 起初侍立于云天身边的洛英眉,原先为了避免师父陷在记者的围攻中,正努力维持秩序,然而此刻却带着满脸焦急神色,向自己迎了上来。 “发生什么了?”他问道。 “直播断了,有些人猜测说信号被掐。”洛英眉忙不迭说道。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洛彦昌眉头一皱。 “难道说?”洛英眉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嗯,怪不得刚刚小武亲自来报信,应该是信号被隔绝的缘故。这件事,上面的反应,比我们预想的要更剧烈。”说出这番话,洛彦昌直感到棘手无比。 “赶紧告诉师父吧。”洛英眉担心道。 “此事,我已知晓。”不知何时,云天已然出现在二人身边。 “师父,情况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糟糕,我估摸着眼下外头说不定都有可能埋伏着一队特警。”洛彦昌严肃道,神情不似作伪,让人以为事实便如他的猜测一般。 “应,应该不至于吧......”洛英眉语气有些不太自信,感受到洛彦昌那不容置疑的态度,三年来头一次心慌不已,她连忙转头看向云天,自我打气道,“就算,万一真出事了,师父也能摆平的吧?”说着,她满眼期翼地盯着云天,希望能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正面回应。 “事实上,来得不是武警,而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他们已经分散埋伏在门派四周将近半个小时了,我也被***瞄了半个小时。”云天平淡地说出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师父,这也太夸张了吧!”洛英眉倒吸一口凉气,低声惊呼道。 “这就夸张啦?你怕是不知道,现在就连我们身上的手机,恐怕都成了他们的监听设备。”云天好笑地看了一眼洛英眉,继而解释道,“针对一个来历不明,威胁程度也不明的对象,怎么做都不为过。” “师父,您吩咐吧,我们该怎么办。”洛彦昌像是经历了一番内心的挣扎,终于下定决心,语气中透露着决绝的意味。 “不用慌,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或者说,只要我不出手,就还能保持微妙的平衡。”云天对洛彦昌提点道。 “您是说,这是官方的一次下马威?看似严重,实则雷声大雨点小?” “果然,让你接任掌门是对的。”云天笑着赞许一句,随即宽慰道,“而且经过三年的布局,以及今天这次直播加重了我们手中的砝码,从最根本的利害角度出发,我已经断绝了官方采取强硬手段的机会。因此,你们都会没事,而且小昌你这个掌门还可以长久地当下去。” “那师父呢?”洛英眉担心道。 “我啊,我就要走了,去一个没人找得到我的地方。”云天遥望天边,片刻后微笑看向眼前洛家姐弟二人,“今天就是最后一别了。” “师父我跟你去。”洛彦昌上前一步道。 “也带上我。”洛英眉紧跟着说道。 “你我之间虽有传承的缘分,但还没到生死相依的那一步。我说的走,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们不会甘愿一辈子离开家人吧?我倒是可以把他们也带上,问题是他们扎根于这个社会,必定不愿走的。”云天坦诚道。 姐弟二人听完,低着头不做声响。姐姐紧咬牙关,弟弟攥紧拳头,好一会儿过去,却是一个声儿都发不出。 他们心里明白,刚刚只是冲动之下才不假思索地说出了那番话,真要一辈子背井离乡,别说家中长辈了,就是自己也做不到。说到底,正如云天所言,才跟了师父三年,而且这三年师父行踪飘忽不定,每次回来对姐弟二人的武功考教一番,才几天过去,接下来又消失了几个月,师徒从来都是聚少离多,实在难以培养起深厚的感情。 “小昌,小眉。”云天唤了一声,见两人抬头看向自己,皆是一副憋闷的神情,他摇头失笑,继而正色道,“你二人也不必纠结,往后只要勤学苦练,不荒废武功,且谨守门规,不凭武功为恶,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是,师父!” 两人异口同声应了一句,深深地鞠了一躬,再抬起头时,眼前已然没了云天的踪影。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二人转头望去,演武场大门口已有一队士兵在一个带头士官的引领下,枪口朝下朝着二人所在跑步前进。 另有一批当地警员随行进来,转而跑向那些拍摄团队,看他们举动,俨然是在劝说对方离场。 很快,领队士官来到二人面前,立正敬礼后,见洛彦昌伸出手来,随即与之握手道:“一会儿省级领导会同本地军区参谋部一并过来,商讨有关调整云中阁组织结构的方案,希望身为这个集团代表的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一句话全程不苟言笑,神色间没有半点情绪流露出来。 然而,从这句话中,心思敏锐的洛彦昌既明白了官方想要插手进来的心思,又听出了暗藏其中的安抚之意。他不由心道师父果然神机妙算,随即应道:“多谢传达,我会虚心接受官方的建议。” “谢谢配合。”士官这才露出一丝的微笑,握着的手用力摇了几下,随即看了眼面前二人,正色道,“那么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请讲。”洛彦昌道,洛英眉随即点头。 “你们的师父,刚刚消失的人,他是什么来历?” “海外人士。”到了这个问题上,洛彦昌反倒惜字如金。 “经过调查,我们发现早在他的入境文件办理之前,国内网上已有切实的影像,显示他去过魔都的一家酒店。”士官并没有急着否定对方,而是先摆出一道证据,这才接着说道,“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洛彦昌登时面露难色,他不由看向一旁的洛英眉,后者心领神会,很快便为他开解道:“师父以前说过,他的来历并不需要遮掩,你千万不要有负罪心理......真不行的话,大不了我来说!” 话音落下,她刚转头看向士官,将要出声的当口,洛彦昌一手伸出挡在前面,抢先道:“长官应该知道三年前的文物失窃案吧?” “你是说?他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表述,眼见对方点了点头,士官猛然间呆住,下一秒连眨了几下眼,快速地摇了摇头。 心理素质向来过硬的他,在一瞬间的呆滞后,很快给自己做了醒神的举措,然而回过神后,心中仍然深藏着不可置信。 目光眺望天边,他终于明白了一些,当对讲机里传来颤抖的声音,对自己说着“他消失了”的时候,那些在四周盯守的狙击手心里是怎样的感受。 他们必定亲眼目睹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他如是猜测道,心中回荡着一丝淡淡的遗憾。 第89章 新的世界 初春的英格兰湖区国家公园,清晨的薄雾弥漫在湖面上,立足此地,阴冷的湿气能往人骨子里头钻。其中一片叫做恩纳代尔湖的地方,湖湾上满是茂密的树林,雾气浓厚地挥散不开,视线一米开外的景象就已模糊不清。 此时,一处隔在树木与湖水之间的草地上,陡然出现的光芒将幽暗的水面映照的明晃晃一片。那光源是一滴璀璨如星般的血液,在它出现的下一个瞬间,似乎有大量透明的物质潮涌而出,四周的水汽被驱散开,光源周围一片空荡荡。 犹如按了快进键,光芒闪烁后,一团出现在透明物质包裹中的胚胎组织,从细微尺度成长到肉眼可见的大小,很快发展出胎盘组织。呼吸间,胎盘内部出现了人类胎儿的幼体,每一次眨眼的瞬间,幼体便大了一分。不一会儿,幼体长成婴儿大小,随着一双皱巴巴的脚丫落在草地上,那滴血液倏忽间没入婴儿眉心。 下一秒,婴儿睁开双眼,扫了一眼这边的环境,随即开始检查周身上下。就在这时,树林中突然传来孩童们的嬉笑声,婴儿应声即倒,连同接在脐带上的胎盘,一并躺在草地上。 “诶,你们快来看!” 一个小女孩,在与其他孩子的打闹中,逐渐接近这片草地。细心的她,很快注意到附近没有一丝雾气的情况,仔细观察下发现了躺在草地上的婴儿。其他孩子听到她的呼声,聚拢过来,顺着小女孩的目光,也看到了这一幕。 “带他去找老师。” 孩子群一下跑走了一半,剩下一半在一个大男孩的带领下,走到草地上。男孩将婴儿抱起,在一堆孩子的簇拥下,反身走到树林中。不大一会儿,他们迎面撞上被先前跑走的孩子叫来的老师,两拨孩子重新会和到一处,老师从男孩手中接过婴儿。 “好丑啊,全身都是皱的,又瘦。” “我妈说,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 “那他的妈妈呢?” “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孩子们兴奋地交谈着,老师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终于还是没有向他们普及弃婴这个词。 他们一行穿过树林,来到外面的空地上。这里雾气消散,阳光洒在一顶顶五彩缤纷的儿童帐篷上,许多孩子在数名老师的带领下,钻出帐篷开始铺设野餐地毯。 画满卡通图案的地毯,以及摆放在上面的玩具,勾起了孩子们的笑容。他们原本围在老师身边,眼下大半飞奔过去,有些跑向了另外几名老师。 最终,几个大人聚在一起,他们望着眼前的婴儿,一时间沉默不语。 “先送到医院登记吧?” “谁去?” 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几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愿给自己惹上麻烦。 “老乔治怎么样?”其中一人提议道。 “他?他家里已经收养一个了,你们看,那边的小伊文斯。” 他们朝着远处眺望,那里有一对老夫妇,男的校车司机打扮,女的正被一个年轻女生搀扶着。老夫妇一家也在布置野餐地毯,旁边有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刚刚拿起一架玩具飞机,与另外几个跑过来的孩子互相追逐着,渐渐跑远了。 “以我对乔治夫妇的了解,他们知道后,必定争取领养这个孩子,我们不能再给他们增添负担。”先前说话的人解释道。 “可孩子需要家人,我们不能随便让他被转交给某个孤儿院,这样太不负责任。” “这样有什么不好?” “最近几年关于孤儿院的负面报道还少吗?” “对,而且你们也看到了,伊文斯是被乔治夫妇从孤儿院领养出来的孩子,他这几年性格从孤僻变得开朗许多。我相信乔治夫妇的品德。” “关键是能力,他们年纪大了。而且老乔治义务当校车司机,老夫妇只靠退休金生活,那点钱怎么够养五口人?” “克莉丝汀即将大学毕业,与其工作后搬出她寄宿的祖父母家,不如用租房的钱来照顾这个孩子。我相信乔治夫妇也会乐见其成,允许克莉丝汀继续住在他们家。”其中一人看向照顾老妇人的年轻女生,又看了一眼那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说道,“而且,伊文斯也不小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老夫妇只要专心照顾这一个孩子就够了。” “这还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要先问问克莉丝汀她本人。” “据我所知,她跟小伊文斯的关系很好,她喜欢小孩子。” “我们还是先去问一下吧。” 一番讨论过后,他们转身朝着与学校一同出来野营的老乔治一家走去。在他们身后的树林中,一处角落里站着两人,全程关注着这些老师的一举一动。见他们把手中婴儿带到老乔治一家面前,两人反身进入树林深处,不一会儿走到婴儿先前落脚的那块草地上。 “刚刚检测到这里有空间波动,但是没有魔力反应。那个婴儿身上的魔力倒是很浓郁。”身着格子毛衣的人皱眉道。 “后代的血脉很不一般,恰好证明了孩子的亲属是个强大的存在,能极强的控制自身的力量,没有显露出魔力反倒理所当然了。”另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人分析了一番。 “但是,找不到施法的痕迹,就找不到这孩子的亲属。源头断了,现在该怎么处理?需要把孩子带回魔法部吗?”格子毛衣看向灰色风衣,寻求对方的建议。 “你任职没多久,顶多才认识了两三个同事吧?”风衣推了推头顶的帽子,抬眼看向对方。 “请问您的意思是?”毛衣一副虚心求教的语气。 “刚刚他们谈论的那个女孩,克莉丝汀,她是一名傲罗。”风衣简单一句说出了一个事实。 “这下我明白了,现在那帮人带着孩子找上了她,我们就顺势让她来接手这个案子?”毛衣面露恍然。 “我是说,让她来照顾这个孩子。”风衣压低帽檐,更正道。 “怎么能这么随便?过早拥有强大魔法力量的孩子,如果不交由专人引导,很容易变成默然者。”对方话音刚落,毛衣神色突变,语速不觉间加快了一些。 “这一点我知道得比你清楚。”风衣余光瞥了一眼毛衣,继而透露了一件事情,“她天赋异禀,因此有一个专属于她的长达数年的任务,那就是帮助有可能变为默然者的孩子,正确引导其自身的魔法力量。” “您是说......那她引导的孩子是?”毛衣说到一半,话有些出不了口,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试图转移话题。 “就是刚刚那些老师口中的伊文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风衣说着,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以及当年那个可怕的新闻报道,他甩了甩头,不再纠结于此,“回去处理一下手续吧,顺便给克莉丝汀去一封信,询问一下她本人的意见,如果没有问题,这个孩子以后也归她引导了。” 见毛衣点了点头,风衣一手搭在对方肩膀上,一手从怀里抽出一根魔杖,划出一道莫名轨迹的同时,口中道“幻影移形”。 下一瞬间,两人消失在原地。 第90章 老乔治家的早晨 老乔治家的小楼前种了一圈金叶女贞,中间的草坪上盛放着一丛丛蓝紫杜鹃。脸上有几点雀斑的伊文斯将头伸向窗外,贪婪地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面露陶醉。 “干什么呢?” 眼眸碧绿色的克莉丝汀打着哈欠来到伊文斯身边,轻轻一拍后者的脑袋,在对方的回眸中,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我不在的这些年,家里变化好大,记得当时这里只有一片草地。”伊文斯回过头来看向那些杜鹃花。 “可不止这些呢,我记得凯文四岁的时候你就搬出去了。七年在外,你昨天夜里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吧?”克莉丝汀盈盈笑道。 “对啊!” 伊文斯猛地转过头来,满脸兴奋。下一秒,他噌噌几步跑到楼梯口。 “顺便叫凯文起床,伊文斯。” 看到伊文斯爬上楼梯,一个刚从厨房出来的年老妇人适时喊了一句,而后与望过来的克莉丝汀相视一笑。 “好的,乔治奶奶。”伊文斯高声应了一句,迫不及待推开楼上一处房门,“凯文,哦,原来你已经醒来了,刚起床就玩电脑吗?” 看着凑近显示屏的伊文斯,凯文微笑道:“好久不见,伊文斯。” “你还记得我?”伊文斯双眼一亮,仔细端详凯文的脸庞,惊喜道,“你变得更漂亮了,肯定会招女孩子喜欢的。” “他还小,你说这些太早了。”不知何时,克莉丝汀来到房间内。 “克莉丝汀,我还不知道凯文这么喜欢探险。刚刚进来的时候,我都看呆了,到处都贴着海报,全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还有探险故事的杂志和这一类的报纸新闻。” 伊文斯看向克莉丝汀,性格变得有些跳脱的他,陡然面露懊恼,泄气道:“你都没跟我说起过。” 克莉丝汀只是笑笑不语,反倒凯文站了起来,一手牵住伊文斯,向楼下走去,笑着解释道:“只是一点爱好,说不说都一样。” “凯文,这些年没能参与你的成长,我偶尔想起还是有点遗憾。跟我讲讲吧,我挺想听听你这些年的经历。” “其实我的生活很简单,除了搜寻那些探险故事,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也许我可以跟你讲讲发生在学校和邻里的趣事。” “好啊。” 从楼上下来的三人先后坐在餐椅上,各个座位前已放有一杯牛奶。老乔治端着瓷盘走出厨房,从面包机中取出烤好的面包片,放入盛有奶酪香肠,培根,煎蛋,煎蘑菇和焗豆子的瓷盘里,如此先后将一碟碟盘子放到各个座位前。 随着布置停当,乔治奶奶也从厨房出来,将围巾收起后,与老乔治一同坐在餐椅上。下一秒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众人同时双手手指交叉相握,闭目抵于额上。过了一会儿,随着乔治奶奶一声“阿门”结束了祷告,他们这才拿起刀叉,欢笑交谈起来。 “克莉丝汀,这次出差回来休息几天?”聊到一半,乔治奶奶问道。 “待不了一天,今天就走,而且职位有变动,往后要搬到别处了。” 说完,看到对方脸色有异,克莉丝汀紧接着又道:“我会经常回来看望你们的。” “没关系,事业重要。”乔治奶奶勉力一笑,慢慢切着盘中的食物。 “额,聊点高兴的,说点好事。”老乔治看着妻子掩饰不住的愁容,试图缓解氛围,“凯文的转学手续办好了吗?克莉丝汀你之前总说不顺利,现在呢?现在如何了?” “正要说,我和伊文斯这次回来除了看望你们以及收拾个人物品,还有一件事,就是帮凯文购置书籍和与学习相关的物品。” “入学通知书还没送来,也不知道要买哪些,现在就去吗?”伊文斯疑惑道。 “我还得负责安排你毕业后的工作去向,时间恐怕不够。没事,惯例了,大致是哪些东西,我心里有数,顶多缺的回头再补上。” 听到这里,伊文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感叹道:“可惜我正好大凯文整整七岁,不然我就可以在学校照顾他几年了。” 老乔治哈哈一笑,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凯文,相信他可以很好地适应新环境。” “对了,伊文斯,你和克莉丝汀还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关于新学校的情况。” “凯文,请让我们保留这个秘密到开学那天吧,我想给你一个惊喜。”闻言,克莉丝汀悄然看了一眼乔治夫妇,默然不语,而伊文斯则是挑了挑眉,一脸神秘地说道。 话音刚落,乔治奶奶默默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端起几乎没动过的盘子走进厨房。 她的异样,让众人一时有些语塞。凯文面露担心神色,随之放下手中刀叉,跟着进了厨房。 厨房门外,众人说话声低了一些,凯文进来后反身关上门,终于彻底隔绝内外。 “乔治奶奶。”凯文对着那道正在刷洗餐具的身影,轻声喊道。 “进私立学校是一件好事,以后成年了,独自一人也能活得体面。”她擦了擦手,回过头走到凯文跟前,理了理后者的衣领,欣慰道,“凯文,我真为你高兴。” 一手轻轻抚着凯文的脸庞,说到这里,她抿了抿嘴角,背过身去。 “怎么了?” “没什么。”老人转过身靠在桌边,望向墙面的眼神不觉间失去焦距,“你小时候,我夜里躺在你的摇篮边,听着你呼吸,你呼吸得很困难......” “我一直很担心。”过往说到一半,老人戛然而止,看向凯文。 “你担心真相大白的时刻?” “不,关于你的真相是美丽的,我们一看到你就看出来了。我只是......担心他们会把你从我身边夺走。”说到最后,老人隐现哭音。 见状,凯文笑着揽住了老人的肩膀,安慰道:“我会回来的,我保证!” 老人看着一脸认真的凯文,终于破涕为笑。 第91章 食死徒现身 “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我虽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温暖的壁炉前,凯文轻柔的诵读声混杂着木材燃裂的哔啵响动,让乔治奶奶舒适地眯上眼睛。 不一会儿,细微的鼾声响起,凯文轻轻合上书本,端详着火焰映照中安详的面容,将半搭在老人腿上的羊毛毯往上拽了拽,放下书本后悄然退出房间。 门外客厅中,老乔治枕着午后的阳光,一手拎起老花镜,慢慢地着报纸上的内容。凯文走到他身边,缓缓搬开椅子,没有发出一点儿响动,坐上后,嗅着下午茶与窗外花香混合的味道,惬意地趴在桌子上。 老乔治瞥了眼凯文,又继续看向报纸:“时间不早了,你该去收拾行李。” “克莉丝汀和伊文斯还没回来,不急的。”凯文笑了笑,偷偷瞄着老乔治。 “跟同学和朋友们道别了吗?”老乔治仍旧看着报纸。 “已经发过消息了。”凯文下巴抵在桌垫上。 “不当面?”老乔治放下报纸,看向凯文。 “时间上赶不及。”凯文抬起脑袋。 稍加沉吟,老乔治叮嘱道:“去了新地方也要多交朋友,知道吗?凯文。” “嗯。”凯文露出一个试图让老人宽心的微笑。 “最好是面对面的朋友,不要过多依赖社交网络,知道吗?”老乔治嘴角微抿,继续看着报纸。 “嗯,我记住了。”凯文连连点头。 “叮咚。” 门铃声响。 “去看看吧,说不定是你的入学通知书到了。”将报纸翻过一页,老乔治笑着说道。 凯文双眼一亮,忙不迭跑到门口,然而想象中的信件并没有出现在门后,门上送信口的那一头也没有一丝动静。他推开房门,屋外一片空旷,微风吹过,除了金叶女贞沙沙作响,再没有别的动静。 “砰!” 身后楼上突然传来一道闷响,随之而来玻璃碎片砸落在地的声音。凯文立马转头,眼见一道黑烟闯进屋内,下一秒撞破乔治奶奶的房门,他脸色大变,抬脚就要冲过去。 “阿瓦达科达瓦!” 一声嘶吼伴随着耀眼的绿光从屋内传出。这之后是一声闷哼,凯文认出那是乔治奶奶的声音,他陡然愣在原地,除了热血上头带来的一阵耳鸣,别的什么也感受不到。 恍惚中,他看到老乔治跑到自己面前,张口拼命地喊着什么。一阵阴冷袭来,凯文不禁打了个冷颤,猛然回过神来。 “快跑!凯文!你快跑!” 感觉到老乔治在拼命地推着自己,他一把抓住老人的臂膀,急切道:“不行,我得过去,我有能力!” 看到踱步走出房门的黑袍人,凯文内心越发焦灼。 “不,凯文,这个世界还没准备好!”老乔治跪在凯文面前,恳求道,“快走吧,孩子!现在还不是时候!” “钻心剜骨!” 两人注意力集中在屋内,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来者,对毫无防备的凯文快速施咒。下一秒,一阵刺骨的疼痛袭遍全身上下,凯文抽搐着倒在地上。 深刻的无力感袭上心头,恰在此时,又是一阵熟悉的绿光,逐渐模糊的视线中,他眼睁睁地看着老乔治惨白的脸庞缓缓倒在自己面前。 突如其来的悲切刹那间塞满他的心,难以承受的痛楚耗尽最后一丝意志,凯文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快带他走,那边的人要撑不住了!”屋内的人上前说道。 “不要催我。” 门外的人将手中魔杖指向对方,终于在后者逐渐冰冷的目光中,放了下来。他一手伸向昏迷的凯文,狂热道:“我主必将归来,就从今天开始!” 突然,就在他指尖触及凯文的瞬间,后者霎时间双目圆睁,无尽的光芒从眼中绽放而出,倏忽间抓住了他的手。 “喀嚓!” “啊!” 骨裂声响起,他不由痛叫一声,随即变为一团黑色烟雾,迅速飞上半空。 “钻心剜骨!” 身后传来另一人的诅咒,复苏后的凯文如遭重击,身形一颤。正此时,他周身一阵毫光爆闪,随即像没事人一样安然站定,转过头来看向对他施咒的人。 “食死徒?”他口中冒出三个令对方不解的音节后,开始审视自己周身,“凯文?这里是乔治一家?”这两句却是用的英文,还是凯文平日里的口音。 语毕,察觉到屋内惨状的他,目光陡然凌厉,回过神来望向屋内的人。这一眼看过来,那人心脏不由一抽,他分明感觉到一阵惨烈的杀气随之笼罩而来,这分明是个手上沾了无数人命的家伙,难不成真是魔王转世?他心中暗道,开始有些将信将疑。 “恭迎我主归来!”心中的质疑丝毫不影响他的表态,竭力装作忠心耿耿的模样,伏首匍匐在地。 “我不是你的主,更不可能成为你期待的人。”凯文冷声回道,言语中杀机毕露。 那人一愣,猛然抽出魔杖,对准前方,口中一句“阿瓦达科达瓦”,便是一条惨绿色的魔咒弹道。在这之后,他变成一团黑烟腾空而起,浑然不顾地向屋顶冲去。 恰在此刻,一阵冻气后发先至地赶在黑烟上空,向下包裹。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那人下一秒褪去变幻不休的形态,浑身僵直地从楼梯上滚落而下。 “咔啦!” 摔到一楼,那人一头砸在墙上,脆弱的脖颈瞬间绽裂,寒气从凝固的血肉中悠悠冒出。这般景象虽然没有被门外半空中的人看到,但随着左臂上的黑魔标记骤然一热,他似是明白了什么,面露骇然,在屋内杀意袭来的瞬间陡然上窜,向远处逃去。 “神锋无影!” 就在这时,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那股黑烟被一道疾驰而来的咒术击中,洒下几滴鲜血,随后在一阵空间扭曲间,很快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数道散发白光的烟雾降落在地,一一显出人形。当先一人额头一道浅浅的闪电疤痕,他看了眼周围倒地昏睡的路人,转过头来面向身后随行者,面色严肃道:“是大范围昏迷咒,一般只有我们会用。” “再加上精准袭扰克莉丝汀,同时引爆先前种在伊文斯体内的魔咒,以此牵引我们的注意力,从而掠走那个孩子......我都不敢往下想。”其中一人接着说道。 “恐怕已有人渗透进我们内部,毕竟十一年过去了。”当先者说出了其他人内心的担忧,随即看向面前的小楼,“先进去查看情况。” 话音落下,他们奔进屋内,却看到原以为被掠走的凯文此时正躺在地上,虽双目紧闭,但呼吸平稳,显然无碍,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是钻心咒。”当先者看到凯文满是苍白的脸色,探知一番后了然道。 “这里两个老人都死了,看来是索命咒。”众人前后查看一遍,随即向当先者报告现状。 “你们快来看,这不是撒克逊吗?”另有一人发现了角落里的死人。 当先者循声来到尸体跟前,向体表一探,却又猛然将手抽回,口中“嘶”的一声。下一秒,连同他在内,众人转而看向另一边的凯文,皆面露惊疑。 第92章 复苏 天气阴沉,细雨绵绵。 偌大一间病房,只有掀开的被褥里还残留着些许余温。 窗外的走廊一片漆黑,只依稀可见眼前几根斑驳的石柱,这里俨然是一处年代久远的建筑。凯文坐在病床上,收回眺望窗外的视线,呆呆地看着旁边叠放整齐的衣物。这些是他昏迷前穿在身上的,也是今年生日,老乔治夫妇精心挑选后送他的礼物。 “哒,哒,哒。” 一个护士踩着鞋跟来到病房门口,看到凯文略显迟钝地转过头来,连忙反身离开。不一会儿,再一次出现在门口的她,身后跟着双眼布满血丝的克莉丝汀,以及一帮面容陌生,脸色肃穆的人。 看到凯文的下一秒,克莉丝汀排开众人,三两步跑到他的面前。 “不要伤心,孩子。”她一把将凯文拥入怀中,颤声安抚,话音刚落不由紧闭双眼,眼角已然有些湿润。 然而相比于克莉丝汀溢于言表的悲痛,以及众人哀切同情的神态,凯文的表现反倒显得格格不入。面无表情的他,呆滞的眼神中仅剩的只有麻木。 仔细端详之下,察觉到这一点的克莉丝汀,下意识躲闪开,不敢与其对视,只是再次将凯文紧紧抱在怀里。 “都怪我,凯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忽视了伊文斯身上的异样,爷爷奶奶就不会......”克莉丝汀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说到最后已然哽咽,再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伊文斯......他在哪?” 轻轻抚摸着克莉丝汀脸上干涸的泪痕,凯文有些茫然失措,他发出沙哑的嗓音,显得很是艰难。看见对方闻言后顿时凝滞不语,他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微笑。 “没关系,至少你还没事。”凯文安慰道。 克莉丝汀稍微平复心情,勉力一笑道:“嗯,你也会没事的,这里很安全,大家都会没事的。” “对,而且我们相信,只要全力追踪,伊文斯最后也会平安无事地回来。”人群中一位额头有着一道闪电疤痕的男人,上前说道,“你好,凯文。我是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司长,你可以叫我哈利。” 凯文动作僵硬地与哈利伸过来的手握在一起。 “恕我冒昧,请详细叙述一下你昏迷前经历的事,如果可以的话。”哈利轻轻拍了拍凯文的肩膀,“请尽量,但也不用太勉强。” “我......我看到黑烟,绿光,披着黑袍的人,爷爷倒在我面前,身后有声音,身上很疼......心里也很疼。”凯文愣了愣,毫无感情地描述着,仿佛自己只是现场一名观众,发生的种种都与他无关,“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凯文说完,哈利与身后的同僚们对视一眼,这个答案并不能让他们满意,哈利接着问道:“有没有看见黑袍人什么模样?” “看不清,像是遮了一团雾。”凯文呆板地回道。 众人面面相觑。哈利继续道:“还记得什么细节?昏迷后的事呢?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昏迷后怎么会有记忆?他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不要再逼问了!”看到凯文苦恼的神色,克莉丝汀争辩道,“不要让孩子再一次经历痛苦了。” “很抱歉,我理解你对凯文的关心。”哈利叹了一声,忽而严肃道,“但是为了找回被劫走的伊文斯,我们必须尽可能捕捉一切可用的线索。身为我们中的一员,你应该了解这一点。尽管我也不情愿,但眼下只能这么做。” 哈利的话让克莉丝汀一时愣住,她看向凯文,虽满脸不忍,但试图回寰的言语再也说不出口。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温柔但坚定的辩驳声:“那也要分情况,凯文还只是个孩子,而且他还是我的学生。” 克莉丝汀循声望去,下一秒惊喜道:“麦格校长!” 众人看向门口,那里一位戴着方形的眼镜,有着曲卷束成高髻的黑发,穿着深绿色长袍的年老女士,几步来到凯文身前。 “我的学生需要休息,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她并未做出任何安抚的行为,仅仅看了凯文一眼,便转过头来面向哈利一众人,脸色刻板道。 察觉到麦格不容置疑的态度,哈利神色有些挫败地应了下来,随即领着众人向病房外走去。 “但请不要丧失信心,哈利。”麦格唤了一声,见对方回头,笑道,“我仍然相信你身为找球手的实力。” 麦格一句话让他不由回顾往昔,受到鼓舞的哈利挽着嘴角点了点头,随即在同伴的笑声中,渐行渐远。 此时,整间病房连同护士在内只剩四人。 “凯文。”看着把头埋在膝盖间的凯文,克莉丝汀努力扯出一副笑脸,见对方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自己,她笑容一颤,“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魔法学校?”凯文眼神低垂,漠然道。 “额,你怎么知道的?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克莉丝汀勉强笑了两声。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麦格赞许了一句,顿了一下,又道,“而且还很细心。” “是的,校长。尽管在伊文斯入学后,我就常年出差,不总在凯文身边,但每次相见,还是他带给我的惊喜要多一些。这一点感触我尤为深刻,他很懂事,比一般孩子要早熟。”克莉丝汀看向凯文,柔声道。 “这样说的话,也许我们可以试着相信他。”看到克莉丝汀疑惑地望向自己,麦格解释道,“提前告诉他一些事,也许对你们走出现状有帮助。” “但是......”克莉丝汀担心地看向凯文。 “我能承受。”凯文眼中首次出现了一点光彩,果断道。 “不用担心。”看着凯文沉稳的表现,麦格语气中带着赞赏,安慰了一声克莉丝汀,继而看向凯文,探询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家人都当我是电影里的超人。的确,我也有同样的能力。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也许事实没那么简单。”说到这里,凯文看向麦格,“我需要真相!” “我可以告诉你,但与此同时,我需要你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并不是让你压抑自己,而是要你学会与这些感情共处。”麦格正色道。 闻言,凯文眼眸闪烁,片刻后点头道:“如果这是必要的。” 第93章 所谓真相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已然停息,但天色仍未放晴。 做完护理工作的护士早已离去,剩下三人已然保持了长时间的沉默。 安静的病房内,气氛压抑。 “呼!”凯文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么说,我是伏地魔?”他低着头,一手抓在床头的铁栏杆上。 “这只是某些人的猜测,依据是你恰好在伏地魔灭亡后诞生,以及当时逃窜的食死徒出现拼着暴露的风险四处寻觅你的行为。”麦格注意到在凯文手中逐渐变形的铁管,她神色未变,平淡道,“不过,除了能不借助任何工具飞行外,你与伏地魔再无相同点。” “你之前还提到,我身上有着强大的血脉,魔力充盈。”凯文抬头争辩道。 “是这样没错。但血脉强大的并不只有伏地魔。”麦格语气毫无波澜,她平和地接受着凯文锋芒毕露的眼神,“相对的,我更愿意采用魔法部的说法。” “是刚刚那伙人吗?他们说了什么?”凯文沉声道。 “当年你被交付给克莉丝汀后,魔法部有专人来检查你的情况,并将你的胎盘带回去做研究。这之后,他们得出一个结论,你的身体与其说偏向于巫师,倒不如说更偏向于神奇动物。”麦格给出一个让凯文不禁皱眉的说法。 “神奇动物?”凯文注意到这个词汇,“伊文斯之前说过,有一本书叫做《神奇动物在哪里》。” “即便你是神奇动物,那本书也未提及你这一类。”麦格摇了摇头,解释道,“按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的说法,这是一个未曾被发现的物种。从这点出发,麻瓜的论调有点道理,你的确像超人,除了魔法血脉比较违和。” “凯文,你还记得吗?我曾经提过,地球上存在许多未知地带,你又是出现在无人之处,身边也没有所谓外星造物。由此出发,你一直搜罗探险故事,以此来寻找你的双亲,倒是歪打正着,部分故事地点的确是神奇动物栖息所在。”克莉丝汀接着说道。 “知道为什么克莉丝汀在伊文斯入学后就常常出差,仅仅让傲罗暗中保护你?”看着沉思的凯文,麦格进一步解释道,“只因为你的血脉更像神奇动物,虽然魔力狂躁,但受更强的身体所控,它在你身上没有演化成黑魔法默默然的可能。魔法部只需防备食死徒就行,不必专人控制你。” “这也是你难以转学的原因,并非伏地魔转世的猜测,仅仅魔法部不承认你是巫师。刚刚那位哈利先生,他虽与伏地魔为敌,但你能入学,也是他力排众议争取来的。”克莉丝汀轻抚凯文脊背,安慰道,“注定避不开魔法界的情况下,不如主动创造机会,让你以平常人的身份融入大家,消解猜疑的同时,能更好地接受庇护。” “但是,仅仅一个猜测就导致爷爷奶奶被害,伊文斯被劫。我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认识魔法界,这个身份我也不想接受。”凯文神情中满是沮丧。 “任何地方都有野心家和亡命徒,即使魔法不存在,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们避不开的。”麦格并未因为凯文只是一个孩子而有所保留,选择揭开这个血淋淋的现实,继而道,“你不过是恰好被卷入事件中心,对这一点我们深感抱歉。但是,你需要学会面对这一切,在这过程中,我们会全力帮助你。” 凯文的表现没有让她失望,他稍加沉吟,似乎猛然间意识到什么,急切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我和那些食死徒都是被利用了?” “这种概率不小,我只能说。”麦格望向窗外,天空许久不见阳光洒落下来,亦如她的心情。 凯文并未纠结在这一个问题上,他又问道:“这些都太远了,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爷爷奶奶。”说到最后,双拳逐渐攥紧。 “那都不重要了。”麦格叹道。 “为什么?亲眼看着乔治爷爷倒在面前,却什么也做不了,那样的无力感,我凭什么还要再体会一遍?”凯文痛恨道。 “因为,你已经杀了凶手。” 麦格话音刚落,凯文立时从床上站起,后退一步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死死地盯着麦格,言语中满是惊疑不定。 “死者撒克逊,傲罗指挥部一员,食死徒卧底。当年伏地魔起势,被留作暗子未曾暴露。他泄露你的位置,乔治一家因此遭袭。”一如先前陈述魔法界的过往,麦格简明道,“哈利到达现场,曾试图留下另一人,失败了。他原以为你也被劫走,却看到你昏倒在屋内,而那个撒克逊,虽然脖颈裂开,但查验后发现他是被冻毙的。” “我是有相关的能力,但也有可能是......”说到这里,凯文的争辩声骤然顿住,他不敢往下想,尽管十分期翼。 “哈利告诉我,他也曾猜测可能是你的亲人所为。不过,在施展回放过去残象的咒语后,他就不这么想了。”麦格坦然说出凯文心中的猜想,并加以否定,看到他脸色的变化,似乎预料到他会怎么想,麦格在他开口前抢先道,“为隐藏魔法界的存在,巫师们施咒掩盖真相,这个过去再也无法看到。况且为了安全起见,你暂时不能离开这所学校。” 面对陡然色变的凯文,麦格语气一转,松口道:“但哈利曾将有关这一幕的记忆转交给我。眼下钻心咒的影响还未完全褪去,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思考,而是休养。等你身体好了,我会让你看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有必要吗?”眼见麦格即将转身离去,凯文上前一步争辩道,他不想往后拖,尽管真相也许会让他寝食难安。 “我说的已经够多了,你要认识到自己还是个孩子,承受力是极度有限的。”想到哈利回忆的时候,那一副见了鬼的神情,麦格知道眼下的凯文还无法承受那一幕。尽管她并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仅就凯文听到自己杀了人之后脸色难看至极这一点,也足以让她决定到此为止。 “克莉丝汀。” 麦格唤了一声,对方心领神会,转过头来对凯文柔声说道:“凯文,你先好好休息,多的不要想,其他事有我们来处理。” “不,我不累,我......”凯文神色激动,说到一半时,突然间晕倒。 克莉丝汀连忙接住,看着脸色苍白的凯文满是疲惫的神情,她轻轻一叹,将凯文抱到床上,随后盖好被子。 “吱呀。” 两人走出房间,门被缓缓关上。 “现在就跟他说这些,不知是好是坏。”刚刚凯文的反应,让克莉丝汀有些心疼。 “他是个聪明,而且相对成熟的孩子,有着惨痛的遭遇,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哈利的影子。如果不提前说明一些事情,他会陷入过去,而且越陷越深。我们需要给他的情绪找一个出口,就当前来说,效果不错。”麦格言谈风格向来平铺直叙,然而这次她却少见地流露出了一点情绪。 “我由衷地感谢您,校长。”体会到麦格暗藏的关心,克莉丝汀松了口气,真诚道。 第94章 分院仪式 ...... 黑烟,滚滚黑烟,充斥着视野的每一处角落。 浓烟中灯笼般大的双眼朝自己望了过来,全身被笼罩在惨绿色的眸光下,凯文一时僵在原地。 他想动,但全身无力,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无法摆脱绿色的笼罩,他向克莉丝汀呼救,但后者并未出现。 突然,一股洁白的气流出现,倏忽间冲散了黑烟,远处原本被笼罩的地方,出现了乔治夫妇二人的身影。 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另一个自己,看到他为自己解了围,凯文长出一口气。远处逐渐显现的乔治夫妇,让他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然而雾气全数散去后,看到爷爷奶奶慈祥地望着自己,他心底不知怎地忽然涌出无尽的悲伤,瞬间取代了原本的欣喜。 “还有一个人,我会找到他,总有一天。”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凯文望着乔治夫妇,脱口而出道,“我不会让你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他许下一番承诺。 “然后,你就会像他杀了我一样,杀了那个人?”角落里,一个脖颈绽裂的人指着另一个凯文,幽幽道,一缕缕寒气从他口中冒出。 “我,我不知道......”凯文下意识后退一步,似乎撞到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去。 出现在背后的是伊文斯,他手上捧着一本《神奇动物在哪里》,笑着说道:“你看,我把书带回来了。追寻了这么多年,难道你现在要放弃这个目标吗?你不想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你不想知道,自己是谁?”说到后面,伊文斯一脸焦灼,语气中满是不甘心。 不,是自己不甘心,凯文意识到这点,他猛然回过头来看向另一个自己。 “你是谁......不,我是谁?” 另一个凯文默然不语,面无表情,只有双眼散发的微光,忽明忽灭。 “回答我!”凯文怒吼道。 眼见另一个自己仍然没有回应,凯文一声声地怒吼着,四周忽然涌现一片光明,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糊。 ...... “呼!呼!” 随着梦境的消退,骤然醒来的凯文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上衣服几乎全湿,然而此时的他只顾得上大口喘气。 喘息过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下一秒看向自己的枕头边。那里躺着一本《神奇动物在哪里》,凯文将其抱起,简单地翻过一遍。书里的内容,这些天他早已看完,此时的行为更像是下意识的,仿佛多翻几遍,就会发现新的记载,凯文心中总带着一丝希翼。 一遍翻过,他将书抱于胸前,口中喃喃道:“伊文斯,将来我会把你找回来的,如果别人做不到的话。”梦境中情绪的翻滚,让他没来得及许下承诺,此时默默补上。 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凯文翻出床底一个皮箱,从中找出一套学生巫师服,随后将换下的一身病服整齐叠放在床边柜子上。 起床后,他把手中的书归置进箱子内,与其他书本一同叠放在自己原先那一套衣物上面。合上箱子,凯文正要收拾被褥,随着“吱呀”一声,病房的门被打开,他转头看去。 “哦,凯文,你醒了?哇哦,穿上巫师袍的凯文是多么的英俊啊!”门口一位年纪稍大,身材微微变形的护士,她手上端着一盏热气腾腾的瓷杯,满是惊喜地走了进来,和蔼道,“床铺放着我来收拾,喝了这杯热可可,快去参加分院仪式吧,新生们就要到齐了。” “嗯,谢谢玛丽阿姨这么多天照顾我,你人真好!”看着玛丽阿姨胖乎乎的脸上堆满了亲切的笑容,凯文暂时忘记了过往,心里轻飘飘的,他由衷说道。 “真是个好孩子。” 看着凯文接过热可可,玛丽阿姨笑着称赞一声,随即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瞬间,窗外孩子们的欢笑声混杂着青草泥土的芬芳,一同涌到凯文面前。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之下,热可可在体内散发着温暖,他一时间双目有些失神,对于此刻,凯文心底产生了一丝懵懂的依恋。 这种感觉,像极了爷爷奶奶家的下午,他鼻头一酸,眼眶瞬间湿润。微风拂面,势要夺走一滴泪水,凯文连忙紧闭双眼。 “怎么了?”玛丽阿姨收拾着被褥,留神看到这一幕,关心地询问道。 “眼里进沙子了。”他有些失措道,连忙揉了揉眼睛,下一秒放下瓷杯,提起箱子就要往外赶。 “诶,等等,孩子。箱子暂存在病房吧,带着去分院仪式上不太方便,回头再来拿。”玛丽阿姨喊道。 “玛丽阿姨。”凯文低着头默默地将箱子交到对方手中,轻声唤道。 “真是个乖孩子。”玛丽阿姨抚了抚凯文的脑袋,笑呵呵地说道。 ...... 经过一番问路,凯文很快进入新生群中。跟着人流,他走过石阶来到一处大门前,新生们在这里止步,麦格站在他们面前,似乎早已伫立良久。 “欢迎来到霍格沃兹。”麦格扫视一遍,目光并未特意在某处停留,她双手挽起,满是期待道,“过一会儿,你们就能穿过大门,跟新同学见面了。” “但是入座前,你们先得确定各自的学院。有格兰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你们既然来到这,就要把学院当做自己的家。”说到这里,麦格看了眼凯文,继而扫视道,“表现出色可以为学院赢得加分,而任何违反纪律的行为会让学院扣分。学年末,得分最高的学院将被授予学院杯。” “分院仪式将马上开始。”话音落下,麦格拍了拍手,“跟我来。” 跟在麦格身后,一众新生穿过大门,来到一处大厅中。 这里十分广阔,雕梁画栋,组成四周墙壁的古老岩石,在穹顶上雨后天晴的幻象映照下,给人一种新生的感觉。 带着众新生经过餐桌之间的走道,在一片高年级学生的注视下,他们来到学院教授的餐桌前,麦格向前走上观礼台,转过身来面对新生,她的手边立着一个木凳,上面放着一顶老旧的巫师帽。 “学期开始前,我有点事要提前声明一下。新生们请注意,学校严令禁止任何学生进入禁林。”看着新生们聚拢过来的目光,麦格说道,“现在,我叫到谁,谁就上前,我会给你们带上分院帽,然后你们就会被分到各个学院。” “约瑟夫·海勒。”麦格一手举着名单,一手提着帽子。 话音落下,一名学生应声绕开众人,走上观礼台。 “嗯......好的,格兰芬多!”古旧的帽子忽然显现表情,稍加沉吟,它喊道。 底下一条长桌上,围坐的一众高年级学生一下子欢呼起来。 经历了最开始的震惊,凯文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在一个个名字被报过后,终于就在这一刻。 “凯文·亚当斯。” 与先前不同,麦格刚报出凯文的全名,四周的视线一时全都聚焦了过来。他顶着莫大的压力,缓步上前。 第95章 荧光闪烁 “凯文·亚当斯?” “是那个凯文吗?” “不知道。” “估计是。” 一众学生议论纷纷,让麦格想起了当年同样的一幕,她没有分神,在凯文坐上凳子后,转而目视学生们。 “安静。” 简洁的声音毫无情绪的起伏,然而麦格在学校的权威早已深入人心,高年级的学生立时噤声,新生们也被带着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察觉帽子被戴到头上,凯文轻轻呼出一口气,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它的决定。 “嗯......难办呐。”帽子面露沉思,随即悄声对凯文说道,“自从我被赋予魔法以来,你是少有的我不能完全看透的人,哦不,小子......你的身份不像巫师那么简单。” “随您怎么办吧,只要能让我学到强大的魔法。”凯文小声回应,一副豁出去的语气。 “哦,那么不介意我将你的身份说出去吧?”帽子玩味道。 “我也正想知道。”凯文眼睛一亮。 “好的,那么。”帽子瞬间提高了音量,兴高采烈地说道,“让我们恭喜霍格沃兹!历经数百年,我们又一次得到了始祖血脉!” “始祖血脉?” “那是什么?” “从来没听说过。” “至少不是十多年前的黑魔王。” “为什么?” “我听说那人宣扬纯血论,但他本身是混血。” “对啊,你们想想,始祖血脉,至少也是纯血。” “想当然了,也许事实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你们想的太复杂了,没听见帽子说的吗?数百年!” “对哦!” 底下一众学生还在窃窃私语的时候,几位教授连同麦格校长骤然色变,他们忍不住望向凯文,继而面面相觑。 麦格定了定神,双手按压,高声道:“安静!”强自镇定后,她仍有些难以自持,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凯文身上。 “想法不变吗?”帽子的语气有些期待,似乎它也赞成凯文的期望。 “是的。”凯文不假思索。 “那么,遵从这个孩子的出身以及他坚定的意愿......哈文克劳!”帽子大声道。 “耶!” 底下一条桌子的学生不住地欢呼,其他学院的高年级学生也不住地鼓掌。孩子们未曾进入大人复杂的世界,他们并不十分理解传言背后的恐慌,更没关注到教授们此时的姿态。只是因为帽子的一声“恭喜”,他们便比收获一名普通新生还要兴奋。 凯文原本提起的心,在这片欢声笑语中,很快落了下来。他来到那一圈欢呼的学生中间,在一声声“你好”中,欣然就座。 ...... 分院仪式后的宴席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凯文在连番震惊后,面对幽灵出现在餐桌上,也不再大惊小怪,安心享用着美食,顺带结识同学院的新生。 大餐过后,说是为了消食,高年级学长们带着这帮新生四处转悠,逛遍了城堡内所有能去的地方。领着新生们熟悉了一遍学校后,天色已然昏暗,学长们又带着新生简单用过晚餐,这才放开这帮怨声载道的小孩,让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宿舍。 “嘿嘿,也终于轮到我们来使这招了。”看着一群小丧尸曳着脚步走向宿舍,一个高年级学生偷笑着跟身边的同伴耳语道。 “嗯,而且看来效果不错,相信他们今晚会早睡,明天也会早起。”另一人点头说道。 “别装正经了,半天下来我们这几队就你折腾的最厉害!”他拐着胳膊肘,捅了捅另一人。 “咳咳,嗯......噗哈!”另一人好容易憋住,终于还是在同伴的挤眉弄眼中败下阵来。 两人有说有笑地,越走越远。 望了一眼那两个高年级学长,凯文回过头来,拍了拍身旁同伴。 “走吧,詹森,克拉伦斯,回寝室了,晚上有宵禁。”说着,凯文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 “等等......我们!”矮个的詹森说到一半,原地站定,这才缓过一口气。 “为什么,你看上去都不怎么累啊?”相对高一点的克拉伦斯已经扶着膝盖有一会儿了。 凯文耸了耸肩,一边一个扛住他俩,两人在凯文强有力的支撑下一同向前走去。 “也许是始祖血脉的原因?”詹森道。 “凯文,什么是始祖血脉?”克拉伦斯道。 “不知道,但我身体倒确实好。” “嗯,要是能有这优点的话,我也希望自己是始祖血脉。”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三人一行说着说着,已然通过公共休息室进入了寝室。 “凯文。”詹森看着自己与克拉伦斯的行李箱,唤道。 “怎么了?” “你的行李呢?”詹森一摊手,凯文的床位边空空荡荡。 “......哦不,我给忘在病房了。”凯文一拍脑门。 “现在去还来得及吗?”克拉伦斯道。 “唔,不好说,可能会过了宵禁的点。”詹森道。 “没事,我赶得上时间。”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能力,凯文自信道。 只是他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不用去了,凯文,我把箱子给你带来了。” 凯文登时转过头来望向门外,惊喜道:“克莉丝汀?”说着迎了上去,走出门口。 “很抱歉,工作太繁忙,没来得及参与你的入学仪式,不会怪我吧?”克莉丝汀柔声道。 “没事的,大家都一样。”凯文替她开解,随即低声问道,“是在查有关伊文斯的事吗?” “嗯,这事儿有我们处理,你只管放心地待在学校,不必多想。”克莉丝汀劝慰道。 “好吧。”凯文声音有些低沉。 “我会再来看你的。”克莉丝汀察觉到凯文的心情,她有些无奈,只能拐开话题。 克莉丝汀又是几声叮嘱,凯文一一应下,两人随即告别。 “凯文,那就是傲罗吗?”詹森显然知道一点儿内情。 “嗯。”凯文应答的有些无精打采。 克拉伦斯见状,拉了拉即将开口的詹森,随即对凯文笑道:“我想你也累了,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詹森会意,不再探询。几人互道晚安,上床后很快起了鼾声。 片刻后,脑袋越来越乱的凯文,终于放弃了胡思乱想,逐渐陷入沉睡之中。 “呼。呼。” 几声悠长的呼吸过后,凯文陡然睁开了双眼。 他看了一眼另外两边的詹森和克拉伦斯,随即缓缓爬下床,轻轻打开皮箱,从中取出一本《魔文语词典》。 回到床上,他一手捧着书本,另一手伸出一根指头,口中悄声道“荧光闪烁”。下一秒,指尖数厘米处的半空中陡然出现一点微弱的亮光,恰好照清了书上的文字。 此时一片漆黑的寝室中,除了这一点荧光,只有他注视着书本的双眼发出一丝微芒,忽明忽暗。 第96章 我亲爱的朋友 “砰!” 随着铁门被关,一对手铐砸在铁栅栏上,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 “不不不!不要把我送去阿兹卡班!你们抓错人了!”一个衣衫不整,满脸胡须的人,双手紧紧抓住栅栏,浑身颤抖地喊道,露出了他那一嘴的黄牙,“吉姆,放了我!求求你!” 说到最后,他放声大哭起来,双手沿着栅栏下滑,顺势跪在地上,眼巴巴望着不远处站在办公桌边一位身穿警服的人。 这个名叫吉姆的眼看着那几个押送员离开房间,终于忍不住转过头:“为什么要成为他们的一员?雅各布!”他死死盯着对方,言语间满是痛心。 “不!我不是!”雅各布连忙止住哭声站起来,一张脸贴在冰冷的栅栏上,拼命申辩,“吉姆,吉姆,你要相信我!” “为什么别人刚产生怀疑,你就逃跑?你能解释?”吉姆恨得一手攥成拳头用力砸在桌上。 “吉姆,身为我的朋友,你是了解我的!他们要抓我,我怕!”雅各布面露委屈,急切道,“吉姆,你过来听我说,吉姆!” “把它露出来。”吉姆走到雅各布面前,没等对方开口,冷淡道。 雅各布稍加迟疑,慢吞吞捋起袖子,露出的手臂上赫然呈现一个黑魔标记,黑色的骷髅头,口中伸出一条卷曲的蛇身。 “如果不是这个标记,魔法部会这么果断地定罪吗?”吉姆看了一眼这个标记,满是厌恶的神情。 “不,你知道的!撒克逊之前一直是我的朋友,我是看到他的标记,才想着纹个一样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食死徒!也不知道这是黑魔标记!”雅各布牵强笑道。 “雅各布,你我都知道,这种把戏只能骗骗刚进魔法部的新人。”吉姆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咬牙切齿,“你已经在这里好几年了!不可能不知道!” 吐出一口气,看着雅各布满脸的无辜,吉姆神情有些颓然,他摆了摆手:“你如果真不是食死徒,那就找找证据吧!不然,就得准备好被关在阿兹卡班!永远!”说完,转过头去就要走开。 “不!吉姆!” 雅各布疯狂地大声吼叫,叮铃哐啷的声响被掩盖,猝不及防间,吉姆的脖子被手铐中间的铁链死死套住。雅各布将陡然伸出的双手猛地往回拉,吉姆的脑袋随之重重砸在栅栏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额......” 对方拼了命地勒住脖颈,吉姆一时挣扎不开,趁着窒息前急忙抽出魔杖,反手一甩,却被雅各布轻易躲开失了准头的魔咒。 “砰!” 魔咒砸进暂押监牢内,在墙上炸出一个大洞。 回头看了一眼,雅各布凑近吉姆耳边,嘿然道:“我亲爱的朋友,你这会儿一定很失望吧?哦不对,应该是绝望,哈哈哈哈。”说话间,眉头上挑,满脸兴奋神情,配合着无数暴起的青筋,看起来面目狰狞。 “砰!” 又是一道魔咒,再次被雅各布偏头躲过,吉姆满脸通红,双眼上翻,无力地抓向被勒出血痕的脖子,手中魔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透过侧脸看到对方痛苦的神情,雅各布啧啧两声:“抱歉,也许索命咒是个更好的选择,它会让你瞬间死去,无知无觉。不过我也没有办法,你得体谅我,放心,我会尽量,让你尽量少受一些痛苦。”腥臭的唾沫溅到吉姆脸上,此时的他对此已经毫无反应。 话音落下,雅各布双脚抵住栅栏,猛然用力。登时,他面前的身影发狂般地挣扎起来,双脚不住蹬地,直到数秒后,腰腹向前挺出,脸色青紫,浑身猛然颤了一下,再也不见动静。 雅各布仍是紧咬牙关,直到双手逐渐脱力,眼见吉姆死得不能再死,这才绕过对方脑袋,抽回双手。 尸体向前倒下,发出沉闷声响,却也如同先前魔咒砸在墙上一般,完全没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这里门板墙壁厚重,虽然加强了防护,却也对声音有着极强的阻隔效果。 雅各布顾不上其他,缓过劲后,连忙探手从地上捡起魔杖,施咒解锁推开牢门后,随手扔掉,再将摆放在外头办公桌上自己的魔杖拿到手中。 “吉姆,我给你带咖啡了。” 旁边铁门突然被打开,一名警员手提纸袋往里跨了一步。 “魂魄出窍!” 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雅各布骤然使出一道不可饶恕咒,下一秒,警员登时露出了喜悦的神情,只不过其双目早已失神,手中纸袋也不自觉地松脱,倒在地上的咖啡撒的到处都是。 一手提着魔杖对准警员脖颈,雅各布带着这个人质,向外闯去。一路上,惨绿色的光芒闪烁不断,沿途的值守警员不好对同事出手,反倒被心狠手辣的雅各布迅速击杀,只留下一具具面色惨白的尸体。 “雅各布!”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他慌忙朝后甩了一道魔咒,撇开身前的人质,连滚带爬地冲出眼前大门,来到一处大厅中。 趴在地上,身边全是一脸惊讶望着自己的议员,辨认出其中有些还是刚刚审判自己的人,雅各布嘿然一笑,随即手中魔杖一挥,众目睽睽之下,身形骤然扭曲。 “砰!” 一道魔咒尾随其后,打在扭曲的空间上。 “啪嗒!” 雅各布已然不见了身影,只剩一条带血的手臂掉落在地。 “啊!” 随着一声尖叫,人群慌乱起来。 ...... “帝摩斯先生,雅各布已带到。” 昏暗的房间内,隐藏在深邃的面容下,是一双灰色的眼睛。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亲吻自己下袍的人,对边上传来的一声声惨叫似无所觉。 “叫他进来。” 身体微微发抖,跪在地上这人闻声连忙应下,随后忙不迭朝外走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你叫莱尔对吧?” 刚走到门口,背后突然传来帝摩斯的询问,莱尔身形一颤,立马转过来点头哈腰:“是的,先生。” “这儿不是懦夫的庇护所,这你应该知道吧?” “对不起,我错了!”莱尔吓得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也许我该让你跟在班森后面学学。” 话音落下,一旁正在挥鞭的人停了下来,转过头来露出他那满是细长疤痕的面容,森然一笑。 “呼!” 身后传来一阵喘息声,班森转回身又是凶狠的一鞭,再次激起一声惨叫,带出点点鲜血。 “你先下去吧。”看着脑袋快缩到脖子里的莱尔,帝摩斯摇了摇头。 “是。”莱尔立马应下,面带惊恐地向外走去。 帝摩斯转过头来看向一边的班森:“停下。” 闻言,班森侍立一旁,静静看着座上站起一道高大的身影,走到自己身边这个血肉模糊的家伙面前。 “怎么样?伊文斯,考虑好了吗?”帝摩斯道。 第97章 帝摩斯和戴尔菲 “......” 伊文斯低垂着头,除了喘息声与起伏的胸膛,再无别的动静。 “唔,意志力很强。”摩挲着宽厚的下巴,帝摩斯嗓音低沉,“但要知道,你的承受力已经到达极限,再这么下去,会死。你,别无选择。” “呵!”伊文斯微微抬头,斜着瞥了一眼,“除了我的命,你再也得不到别的东西!”身前这个笼罩在阴影中的家伙,对于早已有赴死之心的他来说,已经毫无威胁。 “能够抵挡夺魂咒,这可是大多数傲罗都做不到的事,克莉丝汀把你教得不错。是为了保护凯文吧?”虽是疑问,但帝摩斯语气中充斥着笃定,“如此坚韧的意志,不为我所用,实在是一种浪费。” “哈!”一声嘲笑过后,眼见帝摩斯转身走入一处通道,伊文斯对着他的背影竭力讽刺道,“你难道不知道,夺魂咒施展次数越多,效果越差?现在你们除了继续折磨我,还有什么新花样?都使出来吧!” 帝摩斯没有半点停顿,随着伊文斯话音落下,身影消失在通道那头。 “嘿嘿嘿嘿!”一旁的班森笑了出来,充满幸灾乐祸的意味,“你的好姐姐,克莉丝汀,她没把那件事告诉你吗?” “呸!” 身旁这个面目可憎的家伙让伊文斯连看一眼都欠奉,直接往他身上啐了一口血沫。这一下,叫班森猛地喘起粗气,好一会儿他才压住火,恨声道:“以后有的是功夫收拾你!” “不过,我更看不惯你这幅得意的嘴脸!”抖掉身上的污渍,班森阴恻恻地说道,“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当年那个小男孩,失手害死自己的双亲,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看到伊文斯闻言骤然抬头怒视自己,班森满脸的享受:“然而,有一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被蒙在鼓里。那就是,这桩灭门惨案并不是一场意外。” “你!嘶......”伊文斯一下挺起,试图挣脱身后的木架,然而他刚从牙缝里逼出一个字,就被浑身的伤痛刺激得泄了气。他低垂着头大喘粗气,浑身发颤,不知是被痛得还是愤恨得。 “你以为黑魔王的时代终结了?不,他还有个子嗣,继承着他的血脉与天赋,同样继承着他的野心与研究。”班森凑近伊文斯耳边,“当年你是少数成功的实验之一,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了黑魔王转世的血脉,以后世界上将有无数个你。” “呼!呼!”伊文斯几番深呼吸,暂时压住了身上的疼痛,他冷冷地盯着班森,忽而面露疑色,“你的脸怎么回事?” 伊文斯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班森没来得及转过思维,一时愣在原地,手不自觉地摸到脸上。 看着班森这副蠢样,伊文斯轻轻一笑:“那天任务失败,狼狈逃窜,滋味不好受吧?你这丑样,也没少被人嘲笑吧?” 话音刚落,班森这才回过味来,自觉被戏弄的他恼羞成怒,手中高高扬起的鞭子就要落下。 “班森!” 下一秒,通道那头的门被打开,一道声音随之传了过来。他浑身一颤,连忙放下鞭子。 “帝摩斯大人。”班森躬身退到一旁,恭敬道。 “以后他归你教导。这是你的新任务,就算作将功赎罪。”帝摩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至少在伊文斯看来是这样。 接过帝摩斯走到身前递过来的纸条,班森应下,转头看向伊文斯。见对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开始不对劲,他嘿然一笑,向背后招手。很快,黑暗中走出一个手持相机的人,将其对准伊文斯。 “我说了那么多,想你也该猜到了。没错,这就是改进后的夺魂咒,你扛不住的。”看着紧咬牙关怒视自己的伊文斯,班森畅快道,“知道为什么要用鞭子折磨你,而不是钻心咒吗?这么做的话,再将你满身伤痕臣服在我面前的样子散播出去,登上报纸,往后兄弟反目的一幕,在外人心里也就顺理成章了。” “你说,是不是呀?”伊文斯越发急促的呼吸让班森不能自拔,他进一步刺激道,“相比于你,我更想看到克莉丝汀和凯文煎熬的模样,一个在折磨中沉沦,一个在痛苦中觉醒,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哈哈哈!” “班森!你个人渣!”伊文斯终于忍不住怒吼道,剧烈抖动的身体带动捆绑的锁链发出杂乱的声响。 “呃!”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虽然很轻,但还是让帝摩斯察觉到了。他转头看过去,通道口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此刻正捂着嘴,满是惊恐地望向这边。 “戴尔菲,我不是让你待在里面吗?”帝摩斯一改惯常的冷淡口吻,走过去遮在女孩面前,柔声道,“有没有被吓到?” “我想爸爸。”女孩俏生生抬起额头,揪住衣角,呢喃道。正此时,不远处一声“魂魄出窍”,镁光灯随之爆闪,女孩不禁偏头想要看过去,被帝摩斯再次侧身挡住视线。 “你放心,只要主人一回来,我们就会领他来到你的面前。”帝摩斯抚着戴尔菲的长发,半蹲下来,“现在,你该回去养病,然后才有足够的体力来研究强大的魔咒,从而帮助我们把主人带回来,不是吗?” 戴尔菲咬住嘴唇悄不可闻地应了一声,随即转过身小步走过一段路,略显吃力地关上那头的房门。 帝摩斯转过头,不知何时又有一人来到这里,正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进入了他的视野中。 这人正一副担惊受怕的神色,见帝摩斯看过来,连忙低头颤声道:“帝摩斯先生。” 帝摩斯点头道:“正好你来了,雅各布,我刚刚交给班森一个任务,现在还有一道任务要交给你。”说话间,他没注意到,转过头来的戴尔菲,在房门关上前的那一瞬,望向这里的眼神中隐约流露出一丝玩味。 闻言,雅各布看了一眼自己周身缠绕的绷带,以及原本的左臂与右腿处,此时空荡荡的景象,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下一秒,他猛地甩开拐杖,一把扑在地上,痛哭道:“谢谢先生!谢谢您关照我!”言语间,身上已然渗出点点血迹,显然伤口再度绽裂。 “我从别人那里听到你的事迹了,能从重重围追堵截中冲出来,我很看好你。放心,我不会干卸磨杀驴的事。”帝摩斯似是没有看到这一点,将雅各布从洁净的地板上扶起后,拍了拍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先跟我说说吧,有没有掌握到什么最新消息。” “传言说凯文身上有始祖血脉......先生,什么是始祖血脉?”雅各布接过帝摩斯拾起的拐杖,小心翼翼地问道。 帝摩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一手将瘫倒在地的伊文斯拉向门外的班森:“班森,小心别弄死了。” “嘿嘿,先生您知道的,我暂时只有一只手使得出力气。”班森试着争辩了一句,随即在帝摩斯毫无情绪的眼神中讪笑一声,撇着嘴将满身鲜血的伊文斯扛到背上,走了出去。 帝摩斯转过头来,微笑道:“始祖血脉,就是能够让我们帮助主人完成伟大事业的血脉,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察觉出话语中暗藏的警告,雅各布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立马回道:“是的,我会谨记于心的,先生。” “嗯,这次交给你的任务,就是有关始祖血脉。你还记得我们在麻瓜世界的研究所吧?”看到雅各布面露了然,帝摩斯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就有劳你帮我守卫那里了,活不算累,就当养老,怎么样?” “没问题,先生,保证尽职尽责!”雅各布喜不自胜。 “去吧,先把伤养好了再上任。” “多谢先生!”雅各布颤抖道,随即拄着拐一点一点地挪到外头。 看着雅各布远去的身影,先前拍照的人转而望向帝摩斯,满脸疑惑道:“直接杀了不是更省事?研究基地防卫力量充足,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此时屋内只有他二人,帝摩斯坐回椅子上,一手撑着头,坦言道:“我的弟弟,这正是你要学的。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给别人看。要知道,一味的残暴是成不了事的,那个所谓的黑魔王,可笑的伏地魔,就是用来告诫咱俩的警钟。” “哦,原来是这样。” “嗯,去把照片分发下去,叫他们传播出去,顺便叫各路人马收拢手脚,尽量避免暴露。现在还不是发难的时候,经过这些天一系列的事,魔法部已经很紧张了,为了避免正面冲突,我们得休养个几年,暗中积攒实力。” “懂了,大哥,我这就去办!” 空荡荡的房间内,只剩帝摩斯一人,他沉思片刻,随即堆砌笑容,向通道内走去,口中喊道:“戴尔菲,叔叔刚才忘记问了,你现在身体好点了没?” 第98章 魔杖 霍格沃兹城堡围墙外,碧绿的草场上,师生们抬头望向半空。视线交汇处,凯文骑在一柄飞天扫帚上,盘旋在众人头顶。 “咻!” 残影划过,他们跟着转头。 “好快啊。” “学校配备的扫帚,正常来说应该达不到这个速度吧?” “的确,快过头了。” “看,要撞上了!” 望着凯文一头冲向围墙,完全没有改道的迹象,学生们唬得一时噤声,全都瞪大了眼睛。 “放手,凯文!快放手!”老师急忙喊道。 “啪!” 扫帚猛地撞上围墙,下一秒失去动力,尾部竹枝已然七零八落。好在碰撞前的一瞬间,凯文及时飞离,此时正远远悬浮在半空中。 叹息一声,他俯身向下,赶在触及地面之前,将坠落的扫帚抓到手里。在同学们的惊叹声中,他来到老师身前,低着头交上扫帚:“对不起,它坏了,我会赔的。”言语中满是失落。 “没事,也许它本身出了问题。”老师安慰道,继而满是疑惑地翻看着手中残破的扫帚。 “它的质量很好,你不用担心。”拍了拍眼前老师的肩膀,在对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的麦格,轻描淡写道,“报损就行了,学校出钱。” “校长。”见麦格看了过来,凯文道。 “跟您借一下凯文。”麦格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身边的老师,“事情办妥后,相信下一堂飞行课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了。” “好的,那就有劳您了。”话音落下,看着凯文跟在麦格后面渐渐远去,在学生们对刚刚那一幕的议论中,老师转过头来,“安静一下,让我们继续上课。” ...... “有什么事就说吧。”一路上,眼见凯文支支吾吾几度想要开口,最终又艰难忍住,麦格替他开解道。 闻言,凯文长出一口气,连忙问道:“麦格女士,一定要学会骑扫帚吗?我是说,本来就会飞的情况下,还有这个必要吗?”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同魔杖还有其他魔法物品一样,扫帚对人的自控力也有一定要求。”麦格给出了一个提示。 “您是指,对于别人来说,扫帚是飞行工具。不过于我而言,更应该把它当做用来锻炼自身控制力的道具。”凯文试图理解麦格的想法。 “所以你还得继续上课。”赞许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凯文,麦格回过头来接着赶路,“可惜的是,我原本还期望你在魁地奇上有着跟哈利一样的天赋。” “哈利......麦格女士,我还有一个疑问。”嘀咕了一声,凯文问道。 “我们快到了,在这之前,还有什么问题一并直说吧。”麦格放慢脚步。 “上次使用过冥想盆,这之后我一直在想,关于当年湖边的记忆......还有吗?”凯文试探道,言语中满是希翼。 “如果那会儿有咒语能回放过去残象的话。”出乎麦格的预料,她原以为凯文会问当前是去干什么,不过稍加思考,她很快给出了一个假设。 “您是说,当时还没有类似的魔法被开发出来?”没等麦格回应,凯文面色骤然黯淡,他并不是那种习惯于逃避现实的人,语气低沉道,“也对啊,不然我早该知道自己是谁了。” “你很勇敢,相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我在想,如果当初分院帽多考虑一下品德方面,或许把你分到格兰芬多也指不定。不过,说到底,它还是会尊重你本人的意向。”来到一处门前,麦格转过身来蹲在凯文面前,少见地柔声道,“记住,凯文,记住这点。出身并不重要,唯有做出选择才能真正决定你是谁。” “嗯。”这个年纪,即使比同龄人成熟一点,凯文尚且只是个孩子,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过聪慧的他,听完麦格的教导,心里多少有点模糊的感受,对于自己的来历,潜意识中已经不太渴求。 “进去吧,有人在等你。”见凯文思索片刻后看向自己,麦格知道眼前这孩子已经把话听了进去,随即指向身后一扇门。 “嗯,谢谢你,麦格女士。”察觉到心里轻松了不少,凯文由衷感谢道。 告别后,看了一眼反身离去的麦格,凯文推开了身前这扇门。 “哦,是凯文吗?凯文·亚当斯?”刚推出一条门缝,屋内传出一句充斥着惊喜的询问。 门口,当面迎上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满是兴奋地伸手与凯文握在一起,随即转身将后者拉进房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奥利凡德,是一名魔杖制造师。”老人走到桌边,打开随身携带的行李箱,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魔杖。 “我在书里读到过您的家族,奥利凡德魔杖店的历史可以追寻到公元前。”凯文赞叹道。 “是这样没错,没去过对角巷吧?难得你还知道。”奥利凡德搓了搓手,银白色的眼睛泛着光。 “我要买魔杖的话,会自己去对角巷的,您不必亲自来。”看了一眼箱子里的魔杖,凯文不解道。 “没事,现在店铺转交给我后辈打理,没有影响的。”奥利凡德摆了摆手,“只是家族已经有几百年未曾向始祖血脉售卖过魔杖,机会难得,我就直接过来了。挑一件吧,都是我精心筛选过的。”他一手伸向行李箱。 “可是......我现在身上没钱。”凯文有些羞于开口。 “不要紧,克莉丝汀预付过了,当初帮你采买学习用品的时候。”奥利凡德道出了一件凯文未曾预料的事,“选一选吧,也给它们一次选你的机会。” 话音落下,凯文露出了笑脸,细细体会乍然涌现的暖意,他喜悦道:“好的。”于是随手取出一根有着紫色波浪纹理的深棕色魔杖。 “手气不错,大多数哈文克劳的学生用的就是胡桃木魔杖。胡桃木,适用于聪慧者。这根魔杖杖芯是挪威棘背龙心腱,有助于提高魔咒威力。综合来讲,能够帮助你施展复杂而强大的魔法。” 奥利凡德介绍了一番,看到凯文双眼放光,鼓舞道:“挥一下。” “轰!” 凯文依言照做,魔杖挥动的刹那,顶部瞬间冲出一团人头般大炽烈的火球,砸在对面墙上,留下一片焦黑。 “快放下,孩子,快放下。”不用奥利凡德说,凯文早已将其扔回箱子,老人这才松了口气,“脊背龙好斗的性格被你给激发出来了。这根不行,对于你来说太容易失控。” “唔,我来挑一个吧。嗯......试试这根?”在箱子里挑选一番,奥利凡德找出一根有着枯黄色笔直纹理的淡色魔杖。 “这根是什么材质?”凯文不敢再随意尝试,接过来之前,他要先摸清楚情况。 “这根在现有魔杖中最贴合你的血脉。黄柏木魔杖有着长久的使用寿命,适合长寿者。据我所知,始祖血脉活个几百年不在话下。里面的杖芯是不死鸟羽毛,对不同种类魔咒的适用性极强。在你悠久的生命中,学到了再多的魔咒,也不用担心在施展上有何阻碍。” “那我试一下?”说是贴合血脉,应该没什么危险,凯文问道。 “试一下吧,应该不会再出现刚刚那种意外了。”奥利凡德笃定道,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这回凯文不敢再随便乱甩,先是将杖尖对准地面,然后才试着挥了一下。 “噗呲!” 地面骤然裂开一道数米长的口子,边缘齐整,犹如被刀切开的豆腐。 “不行不行,你的魔力过于狂暴,大多数魔杖都会放大其负面影响,看来关键不是龙心腱的问题。”接过凯文递来的魔杖,奥利凡德有些懊恼,“是我失策了,看来得换个思路,你等我再找找。” 一通翻找后,奥利凡德从角落里寻到一根有着灰色细密条纹的米色魔杖,递给凯文:“试试。” “它的材质是什么?”凯文照旧问道。 “你先别管,挥一下。”奥利凡德神色微妙道,“这次不会出事的,相信我。” 第99章 始祖血脉 老人话语透露出莫名自信,即便将信将疑,凯文还是接过魔杖,朝地面轻轻一挥。 “......” 针落可闻的房间内,除了奥利凡德胸前怀表的嘀嗒声,再无别的动静。瞅了眼手中魔杖,像是不信邪,凯文再度用力一甩。 “......” 他转头看向奥利凡德:“没反应。” “这就对了。”老人笑了笑,取出怀表搁在桌上,“我想没有魔杖并不耽误你学习魔咒吧?悬浮咒知道吗?” “我试试。”凯文抿住嘴唇,将手中魔杖对准怀表,深吸一口气,“羽加迪姆勒维奥萨!”杖尖划过一段特殊轨迹,最后指向怀表。 咒语念罢,他试着将杖尖抬起一点。随即,响应着凯文的动作,在两人的目光中,怀表缓缓升起,悬浮在半空。 这一幕映入眼帘,奥利凡德微笑点头,凯文更是欣喜。然而,就在下一秒,怀表陡然摇晃起来,倏忽间失控坠地。好在凯文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接住。 “奥利凡德先生,你的家族常说魔杖选择主人。”看了一眼手中怀表,凯文举起魔杖,一脸的困惑,“这根......说实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似乎有些抗拒我。” “魔杖是有灵性的,凯文,你的直觉不错。问题在于它并不是主动抗拒你,不然,你刚刚使出的魔咒会完全没有效果。”将凯文递过来的魔杖推了回去,奥利凡德笃定道,“拿着吧,孩子,是这根没错。” “不是主动?为什么这么说?”凯文追问道。 “这根材质是白杨木,重在稳定,杖芯是独角兽毛发,善于协调。然而如果魔力过于狂暴,魔杖约束力相对有限,想要施展出常态化的魔咒,效果自然大打折扣。”奥利凡德劝解道,“魔杖一旦认主,必定永远忠诚,它已经很努力了。也正因如此,在提高自控力的锻炼中,它会是你最得力的助手。” 作为魔法界最卓越的魔杖制造师,即便刚刚出现过一次失言,他当下的观点仍具有足够的说服力。凯文思虑片刻,接受了老人的说法。 “奥利凡德先生。”在对方的欣然注视下,凯文将魔杖收入怀中,随即递出怀表。 “哦,差点忘了,谢谢你凯文,这怀表可是个老物件了。”接过后,奥利凡德看了一眼上面的时刻,“唔,快中午了。孩子,去吃饭吧,我也该回去了。” “您是坐特快列车来的吗?”看着老人费力地提起行李箱,凯文问道。 “当然啦,毕竟,霍格沃兹可不允许使用幻影移形。”奥利凡德耸了耸肩,扮出一副苦恼的神情。 “那么,请让我先送您到车站吧。”凯文接过把手,替老人拎起行李箱。 “哦,谢谢。”奥利凡德将怀表别在胸口,转而面对凯文,和蔼道,“也许我可以顺便跟你讲讲我们家族的故事,尤其是与始祖血脉的交易。” ...... 宴会厅中,詹森正在专心对付眼前美食,无意间的一次抬头,凯文的身影闯入视野。 “凯文,这里!”詹森招手道。 “克拉伦斯呢?”来到近前,与周围的同学们打过招呼后,看着詹森身旁两个空位,凯文问道。 “还没来,不知道他在哪。”凯文坐下后,詹森忙清了清嘴巴,挑眉道,“我搞到一条密道,回头带你去买魔杖,怎么样?” 凯文笑而不语,探手入怀,在詹森注视下,取出魔杖。 “哦!原来刚刚麦格教授是带你去买魔杖!”詹森一副原来如此的神色,继而兴奋道,“怎么样?好用吗?” “额,还是要多练。”叹了一声,凯文将魔杖重新揣入怀里。 “没事,我懂,多少需要磨合一下。我的也是,家里传下来的旧魔杖,跟老人一样,脾气怪。不过总归有一天会适应彼此的,放心好了。”自觉理解凯文的意思,詹森安慰道。 话音落下,远处呼哧呼哧跑来一道身影,趴在俩人边上。 “克拉伦斯,发生什么了?”看着气喘吁吁的好友,詹森不解道。 “我知道了,始祖血脉是什么。”缓过劲后,克拉伦斯悄声道。 “教授们不都说不知道吗?你从哪得知的?”詹森瞪大了双眼。 “分院帽之前不是说过吗?学校曾招收过始祖血脉。有一本《霍格沃兹一段校史》,我把其中提到的所有出众学生的身份都查了个遍。”说起这些,克拉伦斯很是得意。 “然后就找到了?”詹森追问。 “当然没这么简单,只发现了几个疑点,后来还是循着线索,在学校图书馆收藏的另一本史书中找到了有关始祖血脉的介绍。”抹了把汗,克拉伦斯接着说道,“内容太多,说不清,回头带你们去。” “凯文,你说怎么样?”詹森怂恿道,他表现的比凯文还要兴奋。 “好的,我也正想知道。”同时印证一下奥利凡德先前透露的情况,凯文心道。 ...... “裘德·洛,1266年生人,格兰芬多学院毕业,曾经历数次重大历史事件,1690年衰亡。” “注:血脉返祖者,实力强大,自然寿命悠长。” “生平事迹:......” “注:......” “尸检报告:(经原主生前协议及其家属同意)原生魔法血脉,非神奇动物血脉。” “注:麻瓜家庭出身,无子嗣,血脉断绝。” “相关史料:上古精灵时代,少数人类天生具有魔法血脉,史称神明。古典时代,精灵消亡,麻瓜移植神奇动物血脉,巫师一派壮大,为求正统,尊神明为始祖血脉。中世纪初期,始祖血脉消亡,史称黑暗时代。由中世纪至近现代,偶有血脉返祖,其中入校籍者,仅裘德·洛一人。” “注:血脉移植技术疑上古精灵文明产物,已遗失。” “补充:2009年,拉文克劳入学新生,凯文·亚当斯,经分院帽证实为始祖血脉。” “注:出身不明,疑非血脉返祖,猜测其亲属是血脉返祖者。建议新设档案,记录生平,决议研讨中。” “呼!” 合上这本《校友档案》,凯文长出一口气。没错了,奥利凡德之前说的那人就叫裘德·洛,他心道。 “凯文。”克拉伦斯唤了一声,在对方抬头后,朝斜前方努了努嘴。 凯文会意,转而望了过去,视线触及一位有着一头亚麻色金发的女孩,对方立刻把头埋低。 詹森也注意到这点,捅了捅凯文,悄声道:“我已经好几次发现她在课上偷看你了。” “刚刚她已经对你发了好一会儿呆。”克拉伦斯挠了挠头发,“难不成她也好奇你的始祖血脉?” “不知道,要不这本书也给她看看?”凯文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成果,她必须得付出点什么,别想白看。”克拉伦斯一口否决。 “我也就说说。”凯文耸了耸肩。 “哦不,午休时间快过了。咱们下午还有课。”詹森无意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一拍脑门。 三个小孩子连忙将书归于原位,争相跑出图书馆。他们先前注意到的那个女孩,看着三人匆匆离去的身影,满脸疑惑地看向挂钟。只这一眼,她顿时神色慌张地收拾起书本,以比那三人还快的速度,向外奔去。 ...... 眼前的小楼逐渐淡去,四周白茫茫一片。 凯文呆呆地站在这里,忽而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他转头望去,那里蹲着另一个凯文。 不知怎的,心中涌起一阵欣喜,他连忙跑到另一个自己面前,发现对方正在地上写写画画。 “这是什么?”看到地上一个个方块字,凯文笑着问道。 “中文。”对方头也不抬,仍在专心书写。 “哦,我知道,是东方古国的语言。我和同学们刚认识的时候,有人看到我亚裔的脸,会问我是不是那个古国的人,可我是土生土长的伦敦人。”见对方毫无反应,凯文蹲在他身边,“嗯......写的什么意思啊?” “已知:高等生物能形式多样,超人之力为其中一类。” “猜测:所谓魔力,是巫师对不同高等生物能的统称。” “结果:运用超人之力能够无杖施法,已证实。” “已知:魔文语是魔法界甲骨文,本质是精灵文字,现称如尼魔文,是现代魔法的历史根源。” “猜测:如尼魔文本质是法则铭文。魔法本质是以高等生物能为能量来源(物理意义上的输入功率),以铭文的不同组合为各类阵纹(阵纹类似于杠杆,滑轮一类简单机械,铭文是机械零件),进而撬动各类现实规则,完成预想目标的一种手段。进一步推论,当代魔法界是铭文科技社会。” “方向:通熟当代所有铭文科技应用,通过历史研究,反本溯源,研究并理解所有如尼魔文。(当代魔法界对如尼魔文的研究只解开了部分文字含义,先掌握这部分文字,对以后的研究有极大助力)” “目标:为摆脱科莉布索正主死后其神力衰竭,无法吸收混沌能量,罗盘现已失去效用的困境。自主研究铭文之道,为创造新的“罗盘”寻找机会。” 凯文摇头晃脑,笑呵呵地听着,虽然有些东西他并不能听懂,但是不知怎么地,只要在另一个自己身边,他就无比安心,如同孩子对父母的依恋一般,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似乎天生就有。 看着凯文这副模样,另一个他摇头失笑:“嘿,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而且讲了这么多,估计你也带不出去多少。唔......生物钟告诉我你这会儿该起床了。小子,此时不醒,尚待何时?”说着,一指点出,凯文应声即倒,好似掉落悬崖,强烈的坠落感袭上心头。 “呼!” 他一下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铭文......是什么?梦里真是稀奇古怪,怎么就记得一个词了?”凯文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梦里的信息量太大,他只意识到了这点。 “凯文你刚刚在说什么?”翻过身子,詹森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 “还没到上课的时候呢,拜托让我多睡一会儿吧。”克拉伦斯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另外两人,抱怨一声,继而又埋进枕头里。 “我说的梦话,没事,你们继续睡吧。” 但是我得早起,为了早日壮大实力,我需要勤加锻炼,这般想着,凯文悄然起床。 第100章 未完成 “数十年未遇的大范围降雪在北方已持续数日,气温低至零下十度,预计交通严重堵塞。” “不过市民们不用惊慌,咱们伦敦身处不列颠东南方,降雪在昨天,也就是万圣节前夜,就已停止,少量积雪不会对您的出行造成影响。” “孩子们昨天度过了一个足以回味的万圣节,今天又可以享受冰雪带来的快乐,这可太棒了!”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早前天气预报说今日晴朗,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阳光的日子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因此,往后数日有可能突降大雪,更有专家说存在出现冰雹的可能,请市民们出门在外做好防护准备。” 电视中的播报声传进卧室,温暖的被窝里,男孩翻了个身,睡眼惺忪中,窗外昏暗的天空下,绵延到地平线的银色占据了视野里每一处角落。他一个激灵,蓦然间从床上站起,欢呼着跑到楼下。 刚下楼梯,男孩一阵哆嗦,屋外一缕寒风趁着大门敞开荡进室内,男人正在将外头草坪上万圣节的装饰物搬进家里。 “哦哦,吃饭前要先洗漱,不要忘咯。” 明亮的灯光下,女人正在摆放餐具,看到男孩的一瞬间,叉腰添了一句:“还要先把衣服穿上!” “妈妈,我是想说,今天可不可以去湖区公园玩?”男孩抱着胳膊,一脸期翼。 “当然啦,堆完雪人我们还可以去滑冰。”看到男孩惊喜得咧开嘴巴,女人对准他光着的脚丫,使了使眼色,“不过,你得先穿上衣服,在这之后我才会答应你。” “好的,妈妈!”说着,男孩立马转身,噔噔噔一阵踩楼梯的急促声响起。 将最后一个南瓜灯搬进屋内,男人喘着粗气把门关上。 “叮咚。” 门铃声响起,男人苦着张脸:“难得休息日,事情一件接一件。” “兴许是推销员,那么就我来接待好了。”女人笑了笑。 “哦不,还是我来吧。”想起家里总无端多了不少没用的工具,男人连忙否决道。 先将南瓜灯挪开,留出空间后男人拉开房门,头向外一探。清早,天色比刚刚还要阴沉一些,街上行人少得可怜,门前更是没有半点人影。 “不管是谁,万圣节已经过去了,要玩不给糖就捣乱的话,请等明年吧!”不知道按门铃的那个人还在不在,男人朝外喊了一句,随即关上房门。 抱起南瓜灯,哼哧哼哧地走到屋内,面对女人投射过来的疑问,男人耸着肩摇了摇头。 “你是谁啊?” 楼上传来男孩的声音,男人不由和女人对视一眼。 “血脉显形!”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 怀里南瓜灯骤然掉落在地,男人立马转身朝楼上跑去,女人紧随其后。 “丹尼尔!”他们呼唤着男孩的名字。 “砰!” 卧室门被男人撞开,刺骨寒风荡起窗帘,对面窗户大开。 “哦!我的宝贝,你怎么了?” 男人关窗的功夫,女人来到卧室内,一眼瞧见蹲在地上,正抱头蜷缩的男孩,连忙上前抱住他。 “妈妈,我好难受!” 抬起头的男孩露出一双全白的眼睛,对上视线的一刹那女人连忙捂住嘴巴,随即朝着刚转过身的男人颤声道:“戴维!” 上前一步,男人刚刚开口的瞬间,男孩身上倏忽间暴起的黑雾,让他眼睁睁看着妻儿淹没其中。 “不!” 吼声戛然而止,充斥着整间卧室的黑雾骤然撞破窗户,只留下破开的墙壁,与两具满身伤痕的尸体。 “呼声护卫!” 声音落下,高空乍然亮起,浑身散发光芒的银色独角兽,一头闯入盘旋的黑雾之中。旁边克莉丝汀骑在飞天扫帚上,手中魔杖划出一道曲线,伴随着从杖尖喷射而出的银色气流,独角兽冲出黑雾,被牵引着回到她身边。 不知何时坐在独角兽背上的男孩,在前者消散的一刹那,被克莉丝汀一把揽在怀里。远处黑雾随着男孩从其中挣脱而出,已然逐渐消散。见此,克莉丝汀反倒大惊失色,她连忙探向男孩脉搏,不一会儿脸色难看地抬起了头,伸手替失去呼吸的男孩阖上惨白的双眼。 “咻!” 几人骑着扫帚来到她身边,当先者看到克莉丝汀怀里的男孩,连忙道:“怎么样?” “没赶上,已经被默默然彻底吞噬了,刚刚就是没救下,也活不了多久了。”一番深呼吸过后,克莉丝汀尝试着站到客观角度上。 “那就没办法了,即使特殊的守护神具有额外的净化作用。”他眯上双眼,压着嗓音道,“不过,旧时代早已过去,怎么还会有默然者出现?难道霍格沃兹的检测魔法失效了吗?” “这也是我疑惑的。”克莉丝汀接着说道,“凡具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只要是在不列颠出生的,就会被自动列入霍格沃茨的招生名单中,从来没出现过例外。” “今天就是一例。而且像是将魔力抑制了很多年,默默然仅爆发一次就彻底夺走了默然者的生命,这种情况也是头一例。”他分析一番,对身边一人说道,“下去看看,试试能不能回放历史残影,如果这次不是人为的话。” 第101章 人造默然者 天空飘起雪花,云层中惨绿色的“极光”若隐若现,那是扭曲蠕动的骷髅衔尾蛇。 在傲罗们越发凝重的神情下,一道道黑烟伴随着骤然扭曲的空间出现在他们头顶,数量多到连当先者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克莉丝汀却顾不得这些,目光跟随盘旋的黑烟,忙乱地转动着。 “伊文斯。”她轻声呼唤,痛苦的表情下,眼神中暗藏希翼。 “噼啪!” 回应她的是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魔咒,击中的瞬间,傲罗们手中魔杖抖动,立时化作白色烟雾,与黑烟缠斗至半空。 “嘶呼!” 上空不时传来的闪光与爆鸣对于此刻的克莉丝汀来说,仿佛远在天边,倒是身上的痛楚与内心的茫然更加真切。一对黑白烟雾从身边擦过,带起一阵狂风,吹得她瑟瑟发抖。潮水般的疼痛很快淹没了她脆弱的理智,克莉丝汀脚下一软,倒在倾斜的瓦片上,朝着房檐滚落。 “砰!” 远处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解决了对手,暂时腾出空来,一道白烟转向飞到克莉丝汀身边,现出身形。 “还活着。”他拦住下坠的克莉丝汀,看到后者虽面无血色,好在呼吸尚存,柔声安抚道,“援兵快到了,我先带你回去。” “伊文斯。”克莉丝汀挣扎着呢喃一声。 “放心,这次也是我们的机会,相信他会被带回来的。” 话音刚落,眼瞅着克莉丝汀意志松懈后,双眼紧闭昏了过去,他连忙将她抱起,随即抽出袖里的魔杖。 “阿瓦达科达瓦!”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怪叫,在耀眼绿光的映照下,他灰败的脸色显得尤为妖异,俯视着怀里克莉丝汀的双眸仍残存一丝疼惜。 “噗通!” 裹挟着屋顶的雪水,两人双双坠地。正此时,伴随着一阵空间扭曲,上空突然显现出大量白色烟雾,原本占尽优势的食死徒们,下一秒节节败退。收回魔杖,满脸疤痕的班森刚刚散去周身黑烟,朝头顶瞅了一眼的功夫,另一道黑烟降落在他身边。 “老大,效果达到了。”这人战战兢兢地半跪在班森面前。 “用得着你来提醒吗?”班森瞥了他一眼,“难道你怕了?跟我五年了吧,莱尔,怎么还是这么胆小?” “对不......”他几乎要整个人趴在屋顶。 “你应该说我错了,不会再有下次。”说着转过头去,看到生死未卜的克莉丝汀被街道行人围住,更有几个路人转头望向这里,班森眯了眯眼,“算了,叫他们回去吧。” “是,老大。”莱尔颤声应道,随即右手抵住左臂上的黑魔标记,左手持魔杖点在屋顶的黑魔标记上。 “撒伊呀斯哈!” 巨幅的骷髅衔尾蛇画作骤然活了过来,蠕动间发出一阵低吟般的嘶吼声,转瞬间触及上空仅存的数道黑烟,这些食死徒忙不迭施展幻影移形,接连消失。 “一忘皆空。” 数十人的声音一同响起,无形的波动覆盖了方圆数里,街上的行人,不论是驻足,还是议论,亦或者在使用手机,凡被这场战斗触动的,一时都愣在原地。 “麻瓜屏蔽。” 几道白烟落在克莉丝汀两人身边,布下一道屏障后,周围接连回过神来的路人很快散开。 “克莉丝汀还活着,除了几处轻微的骨折,没有大碍。” “她醒后,我们该如何交代?” “上一次是亲人,这一次是爱人,就怕她承受不了打击。” “好在凯文还在严密保护下,克莉丝汀尚未失去所有寄托。” “五年没动静了,总感觉这次是有预谋的行动。伊文斯果真成了他们的一员,得封锁消息,提醒霍格沃兹盯住凯文。” “现在不是讨论的时机,先做好本职工作,清理痕迹,带他俩回去,别的事回头再说。” ...... “你手软了,叛徒!” 幽暗的房间内,一人指着伊文斯,声色俱厉道,转而面向上首的班森:“老大,该处死他!” “再说一句试试?”趁其不备,伊文斯上前一步,手中魔杖抵在那人下巴上,“信不信我把你脑袋炸穿!” “伊文斯。”班森轻声道,手微微一抬。 “以后给我识相点!” 说完这句,伊文斯收回魔杖。那人下巴仍自缩着,脸上惊慌之色未减。 “没有杀死克莉丝汀,他是手软了,这没错。同时,我也看见你全程只顾逃命,压根就没出过手。”班森莫名一笑,“这你又该怎么解释?” “老大?”那人颤声道。 “你知道,现在主人后裔的研究进行到了关键的一步。”班森玩味道,“原本你只有死路一条,不过,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也是一个奉献自己,获得荣耀的机会,你愿意把握吗?” 话音落下,四周众人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老大......我可以,不去研究基地吗?求求你了!” 陡然压抑的氛围中,那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满是惊恐神色。 “那也行。”话音落下,见那人面露惊喜,班森怪笑着从怀里抽出一根魔杖。 “不不不!老大,我愿意去!我......” “阿瓦达科达瓦!” 房间内陡然安静下来,面对默然的众人,班森耸肩无奈道:“你们也看到了,是他自己放弃机会的,抬出去!” 尸体被搬走后,房间内伫立的众人如同雕塑一般,没有丝毫动静。 “怎么?就他一个汇报情况?没人站出来了吗?”眯着眼,手中魔杖转了一圈,杖尖对着众人点了个遍,他叹气道,“不要害怕,我又不是真的喜怒无常,之前不就说过了吗?不要跟我讨价还价,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老大。”伊文斯排开众人。 “说吧。”班森一手撑住下巴,斜靠在椅背上。 “这次除了试验人造默然者的破坏力,还测试了这类默默然的不可控性,两者成效都很可观。” “嗯,不错。”班森点了点头,收回了手中魔杖。 这下,其他人也敢开口了,另一人接着伊文斯的话,上前说道:“剩余的始祖血脉存量不足以支持小主人的研究,这次的行动还只是诱捕计划的第一环,不能因为初步的成功而有所松懈。” “那么,你的建议是?”班森挺直腰背坐了起来,一副感兴趣的神情。 “我在想,魔法部很可能改天会再一次去探查现场,暗哨必须隐藏的更深一些,包括咱们在凯文曾经的藏身地附近安插的伪装人员。同时,他们也有可能猜到咱们的意图,为了防止信息被封锁,我们也许要冒着暴露一两个卧底的风险,做好弃子的准备。” “很有想法,你叫什么名字?”班森走到这人面前,理了理他的衣领。 “老大忘了吗?我当初还为你拍过照。”这人笑道,“叫我卢卡斯就行。” “哦哦,瞧我这记性,好多年没见,真快忘了。”班森自嘲一笑,继而探询道,“这些年在哪做事呢?” “一直待在研究基地作为保卫人员,现在研究中断,就跟着戴尔菲小姐回来了。” “怪不得,原来你在另一个部门,我还以为你当年又回去继续做《预言家日报》的小记者。”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班森反身坐回椅子上,“以后就跟着我干吧,卢卡斯,同伊文斯一起,做我的左膀右臂。” “不胜荣幸。”卢卡斯微笑鞠躬。 “好了,你们先走吧,伊文斯留下。”看着其他人从头到尾不做声的样子,班森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 这一声落下,房间里才稍微有了些喘气声,众人忙不迭涌出门外。 “那个卢卡斯,你怎么看?”门外脚步声消失后,班森斜倚着,闭目假寐道。 “暂时没察觉异样,建议先考察一段时间。”伊文斯言语中毫无情绪起伏。 “你......怎么了?”说到底,班森心中的确不解,“怎么没下死手?” “唔,本来是要用出杀戮咒,可是魔杖一挥出去,就成了钻心咒,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说着,他取出手中魔杖,对准墙边一个空置的椅子,“阿瓦达科达瓦!” “砰!” 椅子爆裂,溅开的碎片撒的到处都是,班森陡然一震,好在没叫伊文斯瞧见,他连忙装作镇定,保持着假寐的动作。 “又没问题了。”伊文斯瞅了眼手中魔杖,耸了耸肩。 “哎。”班森揉着脑袋,挥手道,“出去吧,出去吧。” 第102章 温蒂 皎洁月色下,遍野的雪地泛着幽冷的微光,其中点缀着一颗纯净的黑宝石,那是霍格沃兹外的黑湖。月光与城堡的灯火在尚未结冰的水面上交相辉映,水下是一如既往的深邃。 “咻!” 湖面上空飘过一道明亮的白色烟雾,强烈的光芒渗透湖水,在数米深的地方映照出一圈巨大的金色圆环。 “哗!” 光明远去,原来金环所在的地方,一条庞大的尾鳍翻出水面,轰然拍散了刚刚凝结的浮冰。很快,随着最后一朵浪花落在湖面,漾出一圈涟漪,这里重归平静。 宴会厅外,一个老人坐在石阶上,嘴里叼着一柄短烟斗。斗钵中火光明灭,老人身边烟雾缭绕。 远处白烟落地,他微微拨开帽子,挠了挠鸡窝般的灰发,起身迎了上去。 “情况怎么样?”来人急切问道,他裹紧黑色大衣,声音有些发抖。 “来口酒吧。”老人递出一个扁酒壶,“人就在我身后的大厅里。” “噗!咳咳!”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水,大衣男瞅了眼扁酒壶,将其递回,“怎么这么烈?” “烈是烈,但是暖身子啊。”老人反身朝大厅走去,“消息传得这么快,始作俑者查出来了吗?” “几个常年编纂花边新闻的无名之辈。”大衣男跟在老人身后,“不过是收钱办事,总部那边还在查真正的幕后人员。” “总部不是已经发出辟谣的声明了吗?连这边的学生都被传达了,应该没有大碍吧?毕竟,那些消息只是文字叙述,连张照片都没有。”老人走上石阶。 “恐怕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多久。一来,那几个同袍的死讯是拦不住的,除非死者家属配合保密。其二,我们不能再犯十六年前的错误,虽然总部这些年又多了不少成天只为自己政途着想的保守派议员,极力支持封锁消息,但还是有不少人坚持公布食死徒再次活动的情况。现在总部决定保密是为了尽量留住凯文,等到克莉丝汀醒来后,再由她来安抚他。” 来到大厅门口,孩子们的欢笑声涌到跟前,大衣男视线扫过,桌子上摆放的除了美食,还有不少万圣节主题的魔法玩具,霍格沃兹仍旧回荡着节日的余韵。 “现状已经如此严峻了吗?”老人停住脚步,取下烟斗敲出残余的烟丝,用脚踩灭。 “你都是快要退休的人了,没有卷入事件中心或许是件好事。”大衣男叹了口气,旋即认准一个方向,先一步进入大厅,“这么说吧,已经有不少记者堵在傲罗指挥部的门口了。仅仅是暂时性的封锁消息,对于总部的工作人员来说都很艰难。” “凯文。”来到一处餐桌前,大衣男对着一道背影唤道。 “你们也许不知道,它还有一个隐藏功能,是我好不容易摸索出来的,想看吗?”把玩着一个万圣节道具,面对望过来的同学们,他眉飞色舞。 “凯文。”大衣男再一次喊道。 “你们看好啊!”他仍不为所动。 “凯文。”旁边反应过来的同学,拍着他的肩膀,朝身后瞥了一眼,“有人叫你。” “哦!对!”他连忙回过头来,看到与老头结伴而来的大衣男,脸上立马堆起笑容,“警长,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最近,是不是有同学说食死徒再度现身了?”大衣男试探道,“连同伊文斯。” “不说是谣言吗?”他耸了耸肩,似是不以为意,“学院教授都出面声明了。” “是谣言没错。”稍加沉默,大衣男接着说道,“克莉丝汀眼下事务繁忙,她托我来告知你,回头她会本人过来当面与你澄清的,叫你不要太担忧。” “放心吧,我很冷静的。”他刚咧开嘴巴,忽而色变,“不好意思,我要去小解一下。”说着,连忙起身。 “好的,我们就在这等你。”大衣男坦然一笑,拦住急欲出声的老人,片刻之后凑到老人耳边,悄然道,“不要紧,今天傍晚麦格校长就已回信到总部。包括几条密道,整个霍格沃兹都已被暗中监视。” 大衣男眼中,凯文早已拐道走出大厅,两人的谈话不虞被他听见。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所谓的凯文正待在外面一处墙角下,脸上莫名鼓动起来,仿佛里面有无数虫子。 他翻出一瓶液体,口中喃喃道:“最后一个了,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说着,旋开瓶塞,就要往嘴里灌。 “你果然不是凯文!”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他吓了一跳,失手抖落瓶子,液体洒了一地。 “温蒂!”身高拔节上窜,他愤然转身,面前是一位有着亚麻色金发的女孩。 “哦!原来是你!克拉伦斯!”名叫温蒂的女孩,看到对方逐渐定型的五官,恍然道,“你是用了复方汤剂,这么说,凯文早就走了是吧?连同詹森。” “这不关你的事!”克拉伦斯闷声道。 “不,这事关每一个人。”温蒂争辩道,“而且,你们这么做尤其对凯文不好!” “帮他见到家人难道不好?” 身上穿着凯文的衣服,极为不适,也容易被那两个傲罗看破,得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与他俩周旋,这般想着,克拉伦斯转身便要离开。 “你们还要幼稚到什么时候呢?”温蒂气极,忙上前挡住克拉伦斯,“如果消息是真的,那为什么魔法部要极力否认呢?他们已经在努力控制事态不朝着恶性的方向发展了,结果你们两身为凯文的好友,偏偏要站出来搅局!” “就算这样,那跟凯文又有什么关系?”克拉伦斯质问一声,侧身绕过温蒂,一步不停地向前走去。 “万一食死徒的目标就是凯文呢!”看到不听劝告的克拉伦斯远去的背影,温蒂急的一跺脚,大声喊道。 远处的身影骤然止住脚步:“你说的是真的?” “听我说,克拉伦斯。”温蒂跑到他面前,“这个可能性不小。反过来想,真是谣言的话,刚刚那个男人也说了,克莉丝汀会自己过来的。怎么说都不能出去冒险!” “哎,先前我们真当这是假消息,可是凯文执意出去,作为朋友,我们只能选择支持他了。”克拉伦斯满脸的苦恼,“我不知道现在又反过来阻拦他,到底对不对。” “好朋友是需要互相帮助,可这并不代表一味的支持。”温蒂开解了一句,反身招手道,“克拉伦斯,我们快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傲罗们吧!” “好吧。”挠了挠头,克拉伦斯叹了一声,旋即跟上温蒂的步伐,“对了,之前说我果然不是凯文,那你应该早就发觉异样了,怎么做到的?说说呗!” “你忘了?我经常观察他的。”温蒂有些脸红,眼神飘向别处。 “为什么呢?”克拉伦斯一脸便秘的表情,“都好多年了,问你你也不说!” “哎呀,你们几个真笨!”温蒂甩了甩手,忙加快脚步与克拉伦斯拉开距离,“赶紧去找那两位先生吧!” ...... “麦克!这儿!”半开的房门前,老妇人手里提着一个垃圾袋,朝街上一名清洁工呼唤道。 “梅里夫人,晚上好。”清洁工轻抬帽檐,致意道。 老妇人将手中垃圾袋交给对方,和善道:“这么晚还在工作?” “节日才过去几天,礼物和快递的包装袋还没收拾完呢,最近还有好多人,连装饰物都不要了。”清洁工微笑解释道,“实话说,工作量是有点多。” “辛苦了。”老妇人双手合握,和蔼地笑着,随即从身后拿出一袋饼干,塞到清洁工手中,“自家做的曲奇,很好吃的。” 刚接过饼干袋,他身后另一个清洁工高声喊道:“伊文斯,人到了!” “知道了。”他高声回道。 “伊文斯,你不叫麦克吗?”老妇人皱着眉头。 “当然不是了,女士。”伊文斯咧嘴一笑,脸上陡然掉落一张人皮,他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什么?”老妇人双手捧住自己脸颊,嗓音尖利。 “再见!”一只眼睛眨了眨,伊文斯就这样保持着微笑,在老妇人面前骤然消失。 “哦!我的上帝!”老妇人双眼瞪得老大,直挺挺仰面躺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眼一闭昏了过去。 屋内紧跟着传来一道老人的声音:“发生什么了,亲爱的?” 第103章 第二环 老乔治家的小楼前,金叶女贞连同蓝紫杜鹃,都只剩下堆叠着白雪的枯枝。 站在被雪覆盖的草坪外,一阵微风吹过,詹森连忙收紧衣领:“嘶呼!这里就是你的家?” 同伴的言语好似远在天边,凯文一心注视着眼前的屋子。他看到明亮的窗户后面,乔治爷爷正在裁剪报纸,那些是他今天看过的。奶奶身着围裙,刚从厨房出来,朝楼上唤了一声,年幼的自己很快推开房门,兴冲冲地跑了下来。 视线有些模糊,他揉了揉眼,面前的小楼重归破败。黑暗之中,仅有一丝清冷的月光投入窗户,映照出桌椅的轮廓。 看到好友回过神来,詹森问道:“不是说产权归了克莉丝汀吗?怎么一副好久没人住的样子?” “她也有苦衷。”凯文声音有些发颤,“詹森,你先回去吧。” “这怎么行?”好友一脸的决然,顿时让詹森察觉到不寻常的意味,“你看出什么来了,是不是?” “实话说,当初在学校外面的时候,我就该让你止步的。”凯文没有正面回答,他扶住同伴双肩,眼神中满是恳切,“詹森,趁现在还早,快回去吧。” “他回不去了。” 街对面紧跟着传来一道声音,话音落下的一刹那,魔咒的噼啪声骤然响起。然而,心中早有警惕的凯文迅疾抽出魔杖,甩手间念道“除你武器”。下一秒强光爆闪,两道魔咒泯灭于无形。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詹森慌忙抽出魔杖的功夫,凯文一边手持魔杖与街对面的突袭者对峙,一边悄声道:“你身后!” 不远处一个清洁工打扮的人正向这里走来,看到詹森转身,他一把抽出魔杖:“昏昏倒地!” “除你武器!”詹森及时挥棒。 “噼啪!” 两道红光泯灭到一块的过程中,凯文这边已经连着接下对方三发魔咒,留意到敌人对詹森并无杀心,他心下一定,抬脚的瞬间已然来到街对面,手中拳头正对着突袭者砸了上去。 “砰!” 预想中对手被砸飞的一幕并未出现,反倒是一股庞然大力忽然涌现,猛地击退了他。雪地被犁出两道辙,凯文竭力止住身形,好险停在小楼门前,双脚深陷泥土之中。 他有心再战,然而刚刚站定,那边詹森却早已昏倒在两个敌人的夹击下,被清洁工打扮的人裹挟着消失于扭曲的空间之中。 “盔甲护身。”街对面的突袭者对自己施了一道咒,喃喃的话语中饱含劫后余生的意味,“情报果然没错,还好事先做好了准备。” “呼!” 凯文早已放开自己敏锐的感官,对方的话顿时叫他面露恍然。徐徐吐出一口气,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方身上,四周空气在此刻陡然凝滞。 “我相信你已经听到了,也知道你怎么想的。”街对面的人突然开口,“无非是利用急速加快攻击频率,击破我的盔甲护身。” 看到对方似乎有恃无恐,凯文沉声道:“不要跟我玩把戏!” “哦哦,别急着动手,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这人摇了摇手指,一脸玩味,“过了三分钟,我还没出现在他们面前,你的好朋友就要死于非命。” 话音落下的瞬间,忽而一阵狂风袭来,这人面前已然悬停着一只拳头。他瞬间屏住呼吸,冰天雪地中,额头滚落一颗豆大的汗珠。即便有盔甲护身咒,那种生死之间的恐怖感,仍令他心慌不已。 看到凯文择人欲噬的神色,他连忙后撤一步:“我不过是个弃子,你杀了也没用!” “少废话!”放下拳头,凯文紧咬牙关,“做你该做的事!” 闻言,这人艰难咽了一口唾沫,挪到凯文身前,一手搭在后者肩膀上。 “幻影移形。” 一声念出,空间骤然扭曲,就在两人消失的下一秒,数道白烟降临此地。 “啧!慢了一步!” “留下一半人蹲守这里,另一半人跟我回总部,带搜索仪器过来。争分夺秒,快!” ...... 一条绵延在海岸线的平原,一边是临海的悬崖,一边是高耸的群山。盖满雪层的平原上,有一处方圆百米的枯草地,上面绘有骷髅衔尾蛇。数十个黑袍人高举着尖端明亮的魔杖,站在外围,照彻此处。 枯草地上,班森附在身旁的伊文斯耳边,低声道:“这里有黑魔王血脉力量的加持,赢的几率很大。但我要你做的不仅是折磨他,还要寻空一击致命。” “不是说......” “小声点,所谓复苏黑魔王,那是说给墙头草听的。”班森连忙打断伊文斯的疑问,“主人早就死了,这次是为了小主,只管做就行。”他拍了拍后者的肩膀,随即在对方的应声中,退至圈外。 荧光照耀下,伊文斯苍白的脸上,青筋纤毫毕露,双眼剔透的虹膜中倒映出瞬间显形的两人。 “伊文斯!” 站稳脚跟的下一秒,看到面前曾经的家人,凯文不由惊呼。趁他愣神的功夫,带他过来的人连滚带爬地逃到外围人群中。 回应呼唤的,是伊文斯毫无情绪的表述:“与我决斗,我死,他活。”说着,指向一个黑袍人。 那人正手持魔杖对准昏迷中的詹森,见凯文望过来,森然一笑。 “告诉我,是谁对你施展了夺魂咒!”凯文沉声道。 “那不重要,即使原来的伊文斯被找回来,这里这么多人,你也救不了他和你的同伴。”伊文斯举起魔杖,“你输了,你的同伴会替你死去。” “真的要这样么?”凯文死死盯着面前的伊文斯,手中魔杖被紧紧攥住。 “痛苦是不可避免的!唯有如此,才能令黑魔王的意志复苏!” 煽动的话语令周围不少食死徒露出一副狂热的神情,先前逃出的人此刻却躲在人群后面,不住喘气。正此时,突然有一人揪住自己的衣服,他转头看到一张满是疤痕的笑脸,连忙把头埋低。 “呵,你们被蒙在鼓里,尚且不自知!”气极反笑之下,凯文嘲弄道。 “钻心剜骨!” “昏昏倒地!” 伊文斯杖尖猛然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成功阻止了凯文试图揭露真相的举动。后者立即予以抵抗,两条魔法闪电疾速对撞,在正中形成一片对流的冲击波,随即发出刺耳的声响,持续不断。 场中,众人使出的荧光闪烁所发出的微光,瞬间就被两道持续对耗的魔法闪电染成红色。看到凯文那头的魔法闪电越来越短,脸上显露出极其难熬的痛苦神色,一众食死徒此起彼伏地发出尖利的狂笑,配合着一双双泛着浓密血丝的眼睛,显得尤为病态。 “粉身碎骨!” “砰!” 笑声没有持续多久,突如其来的一道魔咒打断了癫狂的氛围,外围一个黑袍人闷哼倒地。 半空中一道道白色烟雾显现出来,班森抬起头,嘶吼道:“黑夜是我们的主场,上吧兄弟们,好好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第104章 力挽狂澜 此时的食死徒们如同打了鸡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手中魔杖一抖,接连化作黑烟腾入半空,迎面撞上刚刚现身的傲罗们。 漆黑的夜空下,融入黑暗的食死徒,相对于绽放银白光芒的傲罗,占尽环境的优势。然而战场瞬息万变,还没等他们击落三两个人,不断出现在此地的傲罗们已达十数人之众,战斗迅速陷入了僵持,越发白热化。 四周不断有人坠落在地,失去气息,其中几乎泰半都是自己的人。班森越发狠厉的眼神瞧向半空,那里出现的白色烟雾越来越多,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几乎要冲破防线来到凯文这里。 “卢卡斯,这次就算你通过考验,先撤!” 班森对着刚刚揪到身边的人吩咐一句,随即不再管他,走到伊文斯身边。 “时机将逝,速战速决!”他耳语道。 闻言,伊文斯上前一步,手中魔杖发出的红光越发炽盛。 魔法闪电对撞的中心离自己的杖尖只有寸许,无尽庞然大力涌了过来,凯文几乎抵抗不住,半跪在地。 下一秒,就在这成败既定的时刻,他似有所觉,忽而转头,那边詹森陡然加快的心跳声,一丝不落地传入他的耳中。 心头百转千回,瞬间,他调转杖尖,对准挟持詹森的黑袍人,丝毫不顾陡然加身的痛苦。 “昏昏倒地!” 强撑着喊出这一句,潮水般的痛楚很快将他淹没,凯文双脚一软,跌倒在地。 如此突兀的一幕,毫无防备的黑袍人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双眼一翻躺倒在地。正此时,他身前的詹森突然睁开双眼,夺下黑袍人的魔杖,甩手间喊出“统统石化”,在对面班森施咒抵消的时候,已然跑到凯文身前。 “快跑,詹森!” 看到同伴来到面前,凯文鼓起最后一丝意志,话音刚落随即不省人事。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动手!” 那边伊文斯不知何时起呆愣原地,手中魔杖微微发抖,却始终无法挥动,脸上满是痛苦挣扎的神色。班森的话传到耳边,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下一秒重归平静,深邃的瞳孔中不留一丝情绪。 “阿瓦达科达瓦!” 惨绿色光芒亮起的瞬间,两行清泪滚落而下,他下意识抹在手中,喃喃道:“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股尸山血海般的凶煞气息将伊文斯笼罩其中,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转眼间放下杂念,即刻望了过去。 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立起一堵土墙,长宽数米,厚达尺许,中间一块破开的空洞,其下散落无数碎渣。透过空洞,还可以看到詹森颤抖的后背,以及被他挡在后面的凯文。 “挡住了?”自语间,伊文斯已然将魔杖对准那处空洞。 他却没注意到,身旁的班森早露出了一副惊骇欲绝的神情,此时他一句“阿瓦达科达瓦”刚出口,班森已然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声“幻影移形”,空间瞬时扭曲。 “呲!” 两人即将消失的刹那,地上突然冒出一根铁刺,冲向班森原先的位置,却只在空间恢复正常后,留下半截淋着血的铁桩,尖顶已然消失不见。 “砰!” 迅速合拢的洞口,被又一道杀戮咒再次击破。接连的声响让詹森回过神来,他睁开眼睛转头看去,身后正掉落碎渣的墙洞闯入视野,令他陡然张大了嘴巴,一时间呐呐不语。 下一秒身后金光闪过,他忙回头,然而眼前一片空荡荡,凯文已不知所踪。连番变故,惊慌失措之下,詹森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举目四望,抬头间忽然瞧见一人往自己头顶砸落,吓得他一个激灵,直往后跳了几步。 “噗呲!” 原来所站立的地方,猛然间交织着生长出无数蓬勃的野草藤蔓,直达丈许,接住坠落者的下一秒,将其迅速缠绕起来,连着拗断了这人手中魔杖。喀嚓一声脆响,这人满脸绝望地嘶吼着,直到藤蔓堵住嘴巴,只能浑身颤动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一幕落在詹森眼中,他不由一个哆嗦,连忙转移视线,复又抬头望向夜空。那里一道金光映入眼帘,如同闪电一般,腾挪间,数十道黑烟恢复人形,相继坠落,接连被地上冒出的植被给困住。 一边倒的战斗,摧枯拉朽地制住了所有苦斗的食死徒,并以金光消失为告罄。 落在悬崖边上,迎面而来的是轰隆隆的海浪声,凯文双眼光芒尽收。 “咻!” 数十道发出银白色光芒的烟雾落在他身后,为首者显露身形,朝着身后举起魔杖的众人,双手向下按压:“你们去打扫战场。” “可是......” “放心,不会有事的。” 众人散去,他来到凯文身边,瞅见后者双眼不再绽放光明。 “凯文?”他试探一声。 “这少年的意识遭到重创,我对灵魂方面的变故无能为力,只能让其自行修养。”凯文转过头来,“哈利,帮忙照顾好他。” “好的。”哈利沉声应下。 “坐。” 话音落下,岩缝中钻出数条藤蔓,转瞬间交织而成两把躺椅,凯文已然先一步倚靠在上面。 微风中,繁盛的绿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哈利眼角抽了抽,随即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跟着躺在藤椅上。这一刻,尚未停止蠕动的藤蔓,让他陡然想起了小时候遇到过的魔鬼藤,好在眼前这一株貌似只是普通藤蔓,并不是魔法植物,他心下稍定。 “地缚,地刺,土墙,这些都是古代魔法。”哈利试探道,“冒昧地问一下,你是继承了古代巫师的知识,还是说,你的亲属就是古巫师?” “我还没有学过古代魔法。”深呼吸一番,凯文脸上仍抹不去一丝疲乏,“而且,严格来说,这不完全是魔法,还有祖炁在其中发挥作用。” “祖......炁?”这两声拗口的音节,让哈利摸不着头脑。 “魔力之外,另一种能量形式。”凯文惜字如金。 “嗯。”见对方不欲在这点上多费口舌,哈利适时转移话题,“这次多亏你,不然平添了许多不必要的伤亡不说,事后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准确来说,我不过是出来接手,收拾残局罢了。”凯文抬起握着魔杖的右手,瞧了一眼,“这孩子的应变能力很强,对于稳定局面有很大帮助,凤凰社还没解散吧?” “嗯,凯文......我们会考虑的。”稍加沉吟,哈利回道。 “放心,他的潜力很大。而且,相信经过这次历练,他会有很大的成长。”凯文继续加重砝码,“尤其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亲自教导他。” “在强大如你的教导下,他会有长足的进步,我相信这一点。”哈利间接地接受了让凯文加入凤凰社的提议,“那么,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为你做什么?”对方先前的提议对于凤凰社来说,算得上一件互利的事,他并不能妄加断定,强大的人都有一颗无私的心。 “麦格校长也是你们凤凰社的成员吧?”凯文并未立即回应,而是提出一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 “她是第一代,是我们所有成员都尊敬的长者。”提到麦格,哈利不由崇敬道。 “霍格沃兹图书馆,里面有一个高危区,有一个隐匿区,还有一个禁书区。”凯文简明陈述道。 “我会尝试劝她为你开放这些区域。”哈利意会,点了点头,稍加迟疑后,他硬着头皮往下说道,“不过即使麦格女士同意了你的要求,眼下还不是时候。因为凯文先前的连番举动,我们出发前,总部已然下令,要学校开除他。驳回这道法令,需要本人亲自出庭。因此,在凯文修养恢复之前,霍格沃兹暂时不能向他敞开大门。” “这一点虽然在我的意料之外,倒也符合魔法部的秉性。”凯文轻笑一声,伸了个懒腰,长叹道,“正好,连年的研究,我也有些乏了,就趁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吧。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好的。”哈利一声应下。 片刻后,身边不再有声音,他转头望去,一旁的藤椅上,凯文早已闭上双眼,呼吸时缓时促,很快面无血色。 轻轻拂去凯文脸上渗出的汗滴,哈利将他扛到背上,反身朝着众人走去。 身后,两把藤椅朝向海天交界处,静静等候新生的太阳跃出水面。 第105章 赫尔墨斯 “啪嗒。” 一片昏暗的环境中,随着一声响指打起,忽地冒起几束火苗,那是寥寥几根飘浮在半空的蜡烛。 微弱的烛光投射四周,宽阔的内室,正中摆放着一张光滑如镜的长桌,十多人围坐桌边,静默不语,这里俨然是一处会议厅。 眼前陡然明亮起来,分坐两旁的众人一时有些不适应,忍不住眯起眼睛。 “我在想,也许是因为光线太暗了。”上首一双灰色眼睛左右扫视一遍,瘦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摆放在面前的《预言家日报》,“现在清楚了吗?给我好好看看,然后说说你们心里的想法,不要装哑巴。” 有节奏的敲击声,似乎响在众人心底,他们不由把头埋得更低,目光却片刻不敢离开自己面前的那一份报纸。纸张中央印有一张活动的照片,数十名满身伤痕的黑袍人正在接受魔法部的审判,他们脸色灰败,陆续有不少人站出来,面带恳求地诉说着,像是在坦白什么。 “帝......帝摩斯先生。” 座下一人嗓音沙哑,艰难地吞吐一声,自知失态,紧张之下不由站起身,却又无意中带动身后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冷汗登时冒出,他赶忙抓起椅子轻轻向后挪,回过头来,却见不知何时,原先摆放在桌上的瓷杯,此刻飘浮在自己面前,他立马望向上首,满脸慌张。 “先润润嗓子。” 一张刀刻般的脸从黑暗中探出,深邃的眼眸不见一丝怒意,笑容中带着些许玩味。 这人忙收回眼神,看着面前早已冰冷,却未动一口的咖啡,喉结滚动了一下。十多双眼睛陆续望了过来,饱含幸灾乐祸的意味,他不禁暗恨,自己鬼迷心窍了还是怎么地,为什么要当这个出头鸟?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稍加沉吟后,他心一横眼一闭,端起瓷杯就往嘴里倒,咕咚咕咚几声饮尽了一整杯的咖啡。 放下杯子后一把抹过嘴角,他似乎缓过了劲,望向上首声音沉稳道:“帝摩斯先生。” “说。”帝摩斯点头道,同时停下了敲击的动作。 “班森。”他转头看向对面一人,在对方藏在疤痕下的阴沉脸色中,清了清嗓子,“这次行动,虽然我们各自手下都有人员出马,但是总指挥却仅仅你一人。” “你的意思,这次行动失败,是因为我?”瞥了对方一眼,班森闷声道。 “更准确的说,是两次行动失败。不过,五年前的一次,你不是指挥者,而且出现了变故,怪不到你。这一次嘛。”看到班森双眼中几乎压不住的怒火,这人神色微妙,临时改变口风,“你的计划很周密,至少从这点来看,也没法指责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徐徐吐出一口气,他冰冷的眼神投向对方。 “额,呵呵。”这人被班森盯得一滞,尴尬一笑后,试图委婉道,“我只不过是想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光靠咒语可**不出一个得力的手下。” “轮得着你来跟我拿腔拿调?”班森嗤笑一声。 “不不不,这并不是私人观点,我不过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他连忙摆了摆手,硬着头皮说到这里,望向伫立在班森身后的两人,“毕竟你自己先前说了,当时是伊文斯出现异常,所以才导致功亏一篑,我相信大家都还记得你的说法。” 闻言,见帝摩斯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自己,班森一手伸进怀里,扭头看向身后:“伊文斯,为什么停手?告诉我。” “我......我不知道。”想起那一次诡异的迟钝感,他满脸困惑。 话音刚落,在众人满是诧异的目光中,班森突然抽出魔杖,对准伊文斯的同时,一句“钻心剜骨”已然脱口而出。 “啊!” 惨叫声响起的刹那,不少人已露出了然的神色,脸上尽是莫名的微笑。 不一会儿,伊文斯蜷缩在地,抽搐着昏了过去。这一幕落入眼底,对面这人满脸的讶然与快意,看到对方竟主动退让,想到一向凶悍的班森被自己压了一头,让他心里无比的舒爽。 “你不干脆杀了他?这个渣滓毁了全盘计划!”他急欲进一步羞辱班森,好在帝摩斯先生面前争得脸面,满足他那卑劣的虚荣心。 他刚说完,整间会议厅骤然响起一道粗重的喘息声。在班森侧对着自己的脸上,他分明瞧见对方鼓动的鼻头上方,一道杀意毕露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你想干什么!”他吓得不由后退一步,带动椅子再一次发出噪音,忽地叫他想起刚刚发生的尴尬一幕,羞恼之下,他又上前一步,色厉内荏道,“别忘了这是什么场合!” 闻言,班森眼神顿时暗淡下来,只是还没等这人面露得意,前者身后另一人突然抽出魔杖,对准他就是一句“阿瓦达科达瓦”。 “砰!” “啊!” 瓷杯及时升到面前,这人却好似没看到一样,连忙双手抱头蹲了下去,一块碎片掉落到头顶,他猛地一个哆嗦,像受惊的鸟兽一般惊叫了一声。 “站起来。” 片刻的寂静后,帝摩斯的声音传来。又过了几秒,这人才后知后觉地睁开双眼,慢半拍地站起了身。 “笃笃。” 上首传来敲击声,他面前破碎的杯子很快恢复如初。 “他叫卢卡斯,是吧?”帝摩斯挥了挥手。 班森会意,将抵在卢卡斯脑门上的魔杖收回怀里,转而面朝上首,恭敬道:“是的,帝摩斯先生。” “你收获了一把好刀,恭喜你。”帝摩斯勾起嘴角。 “先生想要的话,他就是你的。”班森微微鞠躬。 “我从来不夺人所好,你应该了解的。”帝摩斯手托着宽厚的下巴,探身倚在桌上,扫视众人,“知道为什么叫你们过来吗?” “不要总想着推脱责任。这次行动无疑失败了,但暴露的问题可不止刚刚说的那一点。”见众人呐呐不语,帝摩斯揉了揉脑袋,“被活捉的那几十个废物,连番招供让我们损失了不少暗桩。这些是你们的手下,该怎么解释?”说完,他望向邻近自己左侧的一人。 那人心领神会,立马沉声回道:“怪我平时教导不利,这次回去,我会严加筛查,但凡发现一个心志不坚者,都会送去研究基地做实验体,就当废物利用!” “有想法,你们呢?”他转而看向其他人。 “我也一样。” “我也是。” “意见相同。” “我也照做。” ...... 众人口风一致,接二连三地许下承诺。 “班森。”待会议厅内重归寂静,帝摩斯唤了一声。 “帝摩斯先生。”班森恭敬道,再度低下头颅。 “这次损失较大,照理是该问责的。”帝摩斯顿了一下,灰色的眼眸中透出些许锋芒,“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五年,你可以当做生命里最后一段时光,好好享受它。或者,妥善利用时间,多想想该怎么完成任务。” “好的,先生。”班森将头埋得更低,在谁也看不到的死角,一抹凶光在他眼中一闪而逝。 “伊文斯是你的人,卢卡斯也是。”帝摩斯抬了抬眼,转而望向其他人,“一个延误战机,一个以下犯上,他俩的问题,就由你自己处理吧。” 听到这句话,班森还没怎么地,先前头一个站出来的人倒是一脸自傲,面对帝摩斯扫过来的视线,他立马满脸堆笑。 “时机已逝,各人先把自己手底下控制好,再修养个几年吧。” 说完,帝摩斯起身离去,背影很快隐没在黑暗中。 在这之后,众人也一一离场。班森将横亘在腿上的单拐竖起,在卢卡斯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到蜷缩在地的伊文斯,没好气地说道:“带他走!” 卢卡斯点了点头,伏身背起伊文斯,却在站起来的那一瞬,无意间瞅见对面先前起身的人。他正望向班森裹满纱布的左腿,满脸嘲讽神色。卢卡斯双眼一眯,那人陡然一惊,连忙头也不回地向外头快步走去,只是嘴上仍在嘀嘀咕咕。 死死盯着那人背影,卢卡斯胸膛几度起伏,终于还是再次压下。 “不要跟一个死人计较。”看到卢卡斯闻言凝神思索,班森嘿然一笑,“先走吧,这事回头慢慢想。” 会议厅不一会儿变得空荡荡,蜡烛仍未熄灭。就在一处阴暗角落里,忽然显现出一道身影,浑身裹在衣服里,只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睛。 他扫视一眼,随即拍了拍手,厅内各事物开始自行打理。座椅收进桌肚,报纸和一杯杯咖啡升起后拐道飞入侧门,半空中的蜡烛也一一熄灭,各自落回墙上的壁台和房间正中的水晶吊顶上。 一切搞定,他转身朝着帝摩斯刚刚离去的方向,重又没入黑暗。 兜兜转转,他来到一处通道内,面前帝摩斯正背对着他,似乎伫立良久。 “告诉我那几个得力手下,回头找个理由,把那个德不配位的东西给我宰了。” “废物利用也好啊,大哥。” “赫尔墨斯,我最小的弟弟。”帝摩斯转过身来,“这是要分情况的,有那种只会狗咬狗的渣滓存在于这个团体之中,终究会绊住我们的脚步,趁早死了干净为好。他仅剩的作用只在于以儆效尤!”说着,他几乎咬牙切齿。 “知道了。”赫尔墨斯忙正色道,随即展露笑脸,“那我先走啦!” “去吧,注意隐藏身份,安全最重要。”看到弟弟发自内心的笑容,帝摩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跟卢卡斯说一下,叫他小心点,班森是个尤为暴戾的人。” “嗯。” 一声应下,赫尔墨斯的身影转瞬消失不见。 稍加沉思,帝摩斯继续摆着脸上的笑意,转身绕过几处房间,来到一处极幽深的地方,对门那边呼唤道:“戴尔菲。” 嘎吱一声,开门的少女,一副修长窈窕的身材落入帝摩斯眼中。他没有一丝留恋,看到对方精致五官的那一瞬,眼神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歉意。 “对不起,戴尔菲。” “怎么了?帝摩斯叔叔。”她苍白的脸上晕出两抹病态的酡红。 “我想,你的父亲可能还要晚几年才能回来,真对不起你,我们这一次失败了。”言语中饱含怜爱,帝摩斯双手搭在戴尔菲肩上。 闻言,她抿了抿嘴,一副强作镇定的模样,婉然道:“没事的,叔叔,已经好多年了,相信你们最终一定会成功的,我不介意再多等几年。” 说着,她拉上帝摩斯双手:“叔叔你先来看看,始祖血脉的研究中断后,我在其他方向上的研究反而都有突破呢!” “真的?那叔叔倒要好好观摩一下。”帝摩斯面露惊喜,这次,他自觉是发自真心的。 第1章所谓创世神 九月抓住了秋老虎的尾巴。 华国西南地区,山岭之中,有一座庆市,松柏环绕,山风鼓荡,倒是略显清凉。 四周山脚,道观林立。基于城市周围便利的交通,这些道观常年烟火鼎盛,山下马路两侧总停满了私家轿车。 只是有香火旺盛的繁华地,就一定有人烟寥寥的破落场。 此时一处山腰背风面未曾被香火烟气袭扰的缓坡上,“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经过田间的小路,来到一圈坑坑洼洼的土墙外头,终于渐渐平复。 围墙正中是一扇陈旧的木门,透过门缝,可以瞅见里面几间小屋,若不是门楣上一块依稀可辨火云观三个大字的破烂匾额,常人乍一眼看过去,定会把这里当做一处农家小院。 抹了把满头的汗,云天放下背包,从中取出矿泉水瓶,对着嘴猛地灌了几口。等到口干舌燥的感觉稍微褪去了些,他这才有闲心抬眼望向四周。 自己一路过来,眼见小观周围是一片枯黄,别说那些倒伏的庄稼,就连更外围本该四季常青的松柏,此时也都是一副光秃秃的模样,树冠下落了一地的枯枝败叶。 先前只忙着赶路,没顾得着细想。这会儿刚恢复精神,云天顿时心生疑惑。这季节,庄稼也就算了,怎么连常青树也枯死了?而且,还只局限在小观这一块,好像显得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一样。 不过下一秒看到门上大大的一个“拆”字后,他马上把新生的疑惑给抛之脑后。 “咚咚咚!”推了几下没推动,云天用力敲了敲门,紧跟着喊道,“老爷子开门!” 话音落下,墙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伴随着阵阵扑面的热浪,一道洪亮的嗓音响彻云天耳边:“臭小子回来啦!” 看着眼前乐呵呵的老道士,云天眯着眼“诶”了一声,紧跟着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发难道:“我且问你,不是说没钱出来住吗?那这门上的拆字又是怎么回事?” 老道士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笑道:“住习惯了,住习惯了。” “每年就那么一两个护林员偶尔来这边。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搁这儿过日子,哎,我是真不放心。”云天抱怨了几句,随即直言道,“说吧,什么事突然叫我回来。时间长的话,我要先去申报延长工假。” “怎么?这次不叫我搬出去跟你住一块儿了?”老道士没接话,看着云天比起几年前刚刚大学毕业时,虽然偏黑偏瘦了一点,但仍然眼神清澈,精神十足的样子,他笑眯眯地问道。 “哪一次你答应来着?我就算说了,有用吗?”云天有些无奈,忽而面露惊喜,“诶,难不成老爷子你想搬出来,所以叫我回来搬家?” “搬是不会搬的,主要有件事得跟你交代一下。”老道士神色莫名地解释道。 “老爷子你在说什么?什么交代不交代的,你可别吓我啊!”云天忍不住有些担心。 “哎,别想那么多。”老道士嘿然一笑,“跟我来,等会儿自见分晓。” “老爷子今天不太对劲啊,回头要不带他去医院看看?”云天不由嘀咕了一句,话虽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老道士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正前方一间小屋内,迎面可见地上摆着两块蒲团,老道士当先坐上其中一块,然后便指向另一块,示意云天坐下。 “对了,咱这小道观外头的植物好像都死了,咱们这怎么突然变这么热?”坐下后,云天当先问道。 “这个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我先问你,你清楚自己什么来历吗?”老道士盘坐闭目,说出了一句让云天摸不着头脑的话。 “老爷子你怕不是热糊涂了?你以前不是告诉过我?”云天忍不住皱起眉头,“说......是啥弃婴来着?” “非也非也,那是我编的,其实啊,你是我从福利院领养出来的。”老道士双目微睁,嘴角勾起笑意,逗趣道。 “啥?”云天一脸的错愕。 “别急,你且听我说一段过往。”老道士咳了两声,强自收敛住笑意,随即压了压手,进而道,“宇宙一生一灭为一纪,诸天万界一生一灭为一永恒纪。每一永恒纪元伴生一道造化之光,造化之光随纪元终结而消逝。” “每一道造化之光都有九任宿主,并受其影响宿主原本的身体被造化成万丈琉璃之躯。此类兼具造化之光与琉璃之躯的存在,世称,创世神。” “当前这一永恒纪元中,我是造化之光第八任宿主,而你,就是第九任......诶诶诶,干什么呢?”说到一半,老道士忽然察觉异样,睁眼看见云天一手抚着自己的额头,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 “我这心里估摸着,老爷子你要不是小说看太多,那恐怕就是发烧说胡话了。”云天把手撤了回来,又覆在自己额头上,“嘶,不对!老爷子你的确发烧了!咱们得赶紧去医院!”说着,云天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哎呦我的乖孙儿,别闹腾了!我没生病!”老道士无奈道,随即隔空一掌拂过,下一秒手机陡然抽离云天双手,悬浮到半空之中。 “魔术吗?”云天当场愣住,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这是法术。”将云天三观尽碎的神情收入眼底,老道士摇头一笑,继而道,“好了,回神了。现在,掌心朝上,双手张开。” 这回,隐隐感知到现实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后,云天老老实实照做。 “嗯,印记已经快要消散不见了。” “......这是我的胎记?我记得颜色很深,这会儿这么淡了!”望着左右手心各一块几乎只剩边缘一点轮廓的印记,云天大呼神奇。 “准确来说,那是封印的印记。” “封印?”云天从善如流。 “对,是用来封印你创世神真身的。而眼下,咱们身处的这座小观是专门为你而建的一座阵法,你我盘坐的这两块蒲团就是阵法发挥作用之处。它可以帮你解除封印,并帮助咱俩离开此方宇宙。” “为什么是现在?”云天心中有一大团疑问,他选了一个当下最紧要的。 “因为我的时间快到了。”说这话时,老道士周身陡然爆发出一阵热浪。 霎时间,连同云天身上衣物与屋内屋外,四下里燃起熊熊烈焰,院子外头更传进来一声声枯枝爆燃的噼啪声。 “......诶,我没事!”火焰腾起的一刹那,云天下意识紧闭双眼,随后并未察觉异样,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却又被周围奇异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无数烈火燃烧着四周一切事物,唯独对他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这是独属于造化之光的万法不侵的能力。” 云天没有顾得上老道士的解释,他看向面前一团黑色火焰,老道士的声音从其中发出。 “老爷子,这是你?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时间快到了?”突然发生的一系列变化,让云天脑袋有些乱,他接连问道。 “时间不多了,你先听我讲完。我是第八任创世神用一缕本源创造的身外化身,眼下这团黑焰就是我的本体。造化之光对成就道果有非同一般的帮助,但也会迫使宿主与它在纪元终结时一同殒灭。所以,历任创世神都是将其当做工具来用,帮助自己成就道果,当拥有了足以避开纪元终结,存活到下一纪元的能力时,便会将之弃如敝履。” “我的本尊也是如此,造化之光被他随手抛在这个宇宙之中,无意间进入了你的体内。那时你还年幼,是刚被福利院收养的一名婴儿。刚刚诞生的我被赋予指导下一任创世神的职责,因此才找上你,领出福利院抚养成人。” “这事儿我本来还想过几年再慢慢跟你说,让你有个适应的过程,但人算不如天算,最近我忽然掩饰不住本体。现在这副模样,只得匆匆跟你交代一下。一会儿咱们出了此方宇宙,我立时就会被心生感应的本尊给接走,往后的路,造化之光会告诉你怎么走。” “只是有一点要注意,有些大能尚未拥有存活到下一纪元的能力,为了寻求出路,一旦发现了你的特殊之处,他们绝不会放过你。虽然造化之光有万法不侵之能,但他们也可以不用法则,直接使蛮力。以后行走于诸天万界之中,切记千万小心呐!” 眼见周围流光溢彩,马上有未知的变化要发生,云天趁着老道士不再出声,赶忙问道:“老爷子,你就这么把个烂摊子甩给我了,那我以后怎么找你算账?”分别在即,他仍有些抹不开口,因而拐着弯地表达自己的离愁别绪。 “嘿嘿,臭小子记住了!我的本尊有个道号,叫做火劫灵尊,以后就照着这个名号来找!”老道士深知云天性子,安慰道。 话音落下,云天骤然出现在一片灰蒙蒙的环境中,除了自己,身旁已无他物。 下一秒,他周身大放无量光芒,身体也变得如琉璃一般,质地透明。云天似有所感,望向体内,那里攒聚着一团绚烂光辉。如同天生就会一般,云天将意识触及那团光芒,霎时间,数道讯息反馈到他内心之中。 “唔,创世神?前任们都宁愿公器私用,仅仅为了成就自己,这至少能多活一个永恒纪元,也算是权衡之举。机会难得,轮到我了不如试一下,看看在成就道果的同时,能不能改写永恒纪元终结的宿命。” 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历任创世神最终放弃的事,成为了云天刚发现新世界后,就决定试图冲击的目标。 收敛心绪,细细感悟体内的光辉,他点了点头,下一秒琉璃之躯变得如四下里的环境一般灰蒙蒙的,顿时周身光芒内敛,隐遁在混沌之中。在这重归昏暗的环境之中,随着一指点出,一丝光芒被牵引到他指尖,微微照亮了四周。 “造化之光,不仅可以用来复制法则,也能借之在无尽混沌中探路。不过,只露出一点光芒才算保险,也算是一点小技巧了。” 光芒透过指尖散往四面八方,很快,远处传来一线微弱的反光,对准方向,云天向前行去。 不一会儿,他停在一片无形的屏障之前,屏障表面反射着云天指尖的微光,让云天得以发现它。 “看来,这就是世界胎膜。” 他走到巨大的世界胎膜前,自身宛如一粒沙尘,缓缓蜷缩在其上。 随即,云天对准胎膜指尖一点,牵引出一丝造化之光的同时,逼出了一滴质地透明的血液。将二者混合后,又从周边裹挟了一缕灰蒙蒙的混沌能量,最终混为一体滴在壁垒之上。 只见那滴血液如同铅铁坠入水面一般,在世界胎膜表面泛起阵阵涟漪,随即沉了下去。 云天的真身闭目沉睡,他的意识收入那滴血液中,随之一并进入眼前的世界。 ...... 一片高楼大厦,呈现出废墟状,远处传来机器轰鸣,重物落地声和人们的惨叫哀嚎,马路上到处是车祸现场。人行道上,如星般璀璨的光芒突兀出现,随后逐渐放大,渐有一人高时,猛地收束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浑身不着片缕的年轻人,正四下观察。 云天以造化之光早先记录的自身人类基因为蓝图,引入一缕混沌能量为物质材料,以那滴蕴含造化之光的琉璃血为中心,重建了自己的人类身躯。 一阵微风吹来,他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低头一看,顿时发现自己全身赤条条的,连忙弯着腰,捂住裆部。 还好这周围没有人,他心中暗道。 左右环顾一周,没多久便让他发现了远处一家服装店。云天小碎步跑了过去,途中还在不停地四处张望。走到服装店门前,一路上还好没见到什么人,只是远处传来的阵阵巨响让他心生好奇。这里出灾害了?回想到自己刚刚一路所见,云天暗自猜测道。 这服装店大门敞开,里面还在播放音乐,不过也是空无一人,正好方便了云天。他随手找了一套休闲装,穿戴整齐后走出店门,此时那些巨响也停息了下来。 云天循着刚刚声响的方向跑了过去,只是拐过街角后,眼前突兀的一幕,让他陡然止住脚步。 半空中,一个身着暗色束身盔甲,身后红袍随风飘荡的人注视了过来。 看着此人胸前一个经典的“S”型标志,云天哑然,下意识一句“我去”脱口而出。 第2章你好克拉克 云天看着这道悬浮于半空中的身影,收起满脸的惊讶。看这人的面容,应该是《超人钢铁之躯》里的新版大超。没想到电影世界居然真实存在,那这么说,以后应该还会有几率遇到影视世界。回到眼前,周围一片废墟,也许是正反派战斗的影响,不过更有可能是反派单方面造成的,只是不知道战斗有没有结束。 前后一番思考不过数秒,面对大超的注视,云天正筹措话语,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两人同时转头,只见一辆侧翻的油罐车擦着地面向这边撞来,沿途一片火星。 云天瞪大双眼,刚侧过身正要狂奔躲避,忽然感觉自己被提了起来,下一秒狂风袭来,他不由紧闭双眼,抓住了提起自己的那条手臂。 一阵狂风呼啸过后,察觉到自己双脚触及地面,云天刚睁眼,远处突然传来一道轰然爆炸的声响,他转头望去,原来的油罐车此时已经被淹没在火海之中。 “你没事吧?”克拉克问道。 云天上下检查一遍,随即用英文回道:“应该没事......我的手上怎么有血迹?” 克拉克笑道:“这是我护臂上残留的血迹,放心吧,你没事。” 话音落下,远处忽而传来一声怒吼:“这种时候,还敢分心?”一道模糊的身影袭来,云天躲闪不及,被瞬间打飞。数秒后,只听得远处“砰”的一声,早已血肉模糊的身体砸进了一片废墟之中。 克拉克顾不上其他,早在刚刚那一瞬间,又和佐德斗了起来。只是他二人越打越远,却没注意到,废墟之中忽然散发一道光辉,一滴琉璃血随后钻出废墟。 呼吸间,光芒涌现,云天再一次赤条条地站在废墟之上。他刚一现身,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虽然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一具化身,但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还是让尚未摆脱普通人心态的他印象深刻。 待那阵后怕过去了,云天查看体内那滴琉璃血,忽然察觉造化之光中已记录有另一道基因信息,他内心有些期待,这会不会是大超的。 有心尝试一下,但是现在还不太方便,经过搜寻云天再次找到一家服装店,挑了一身衣服出来。这次,他没有急着穿,而是先放出琉璃血中的造化之光,覆映全身,在原地形成了一具人形光茧。 整个过程极其迅速,呼吸间完成,下一秒光茧凝聚为一点,瞬间消失。此刻,原地出现了另一个克拉克。缓缓睁开双眼,他刚露出欣喜之色,下一秒钟眉头紧皱,痛苦不堪地跪倒在地。 忘记了,氪星人并不适应地球环境,云天心中暗道,艰难地呼吸着。同时,强大的躯体使得感官过分敏锐,争相涌来的声波与辐射让云天头疼不止,几欲发狂。尤其在接受太阳辐射的洗礼后,感官灵敏度被进一步放大,云天感觉自己几乎要失去意识。 这时,脑中残存的理智迫使他回想起电影中克拉克的经验,云天拼尽全力尝试束缚感官,他青筋暴起,一滴滴汗水落在地上。这个过程极其难熬,他不得不咬住牙关,紧守住最后一丝清醒。 不知过去多久,云天猛地发出一阵解脱似的喘息声,瘫倒在地上。撑过来了,他暗自庆幸道,心里充斥畅快。 “真不容易啊!”云天躺在地上,发出了一句由衷的感叹。 这电影里看着是一回事,等到自己亲身经历后,才顿觉如此的痛苦,不过好歹是熬过来了。休息片刻,他转身拾起先前带出来的衣物。 只是看了一眼自己这魁梧的身形,估计这套衣服怕是穿不上了,云天转身走进服装店,换上一套宽松的衣服,又找来几套塞进一个袋子里,准备一并带走。 穿上衣物后,他心里盘算起来。远处轰鸣声已经消失了有一会儿,估计大超和那位佐德将军的战斗应该结束了,为免引起注意,还是走为上计。偷偷发育才是正道,不然动静闹太大就不好收场了。 正好,云天也想试试新身躯的能力,随即瞄准一座大厦,双腿一屈一跳。下一秒,裹挟着一阵狂风,他眨眼间冲上了大厦顶端。立足天台,云天回味起方才的感觉,只觉一阵惬意,大有天地任我行之感。不过,这具身躯对能量的消耗也不少,云天察觉到陡然少了一半的混沌能量,先前的人类身躯几乎都不怎么消耗混沌能量。不过反过来一想,超人之躯如此非凡,能量消耗巨大也实属正常。 想完这些,云天收拾心情,举目四眺。 这片战场的一侧是入海口。 现在的大超和米国经历了连番波折,如同惊弓之鸟,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他们。担心未能完全掌控能力的自己,接下来的初步测试可能会产生大动静,不如先换个地方。 然而经历了几番来自太空中的威胁,米国对高空以及太空领域极其关注。因此,空中路线是不可行的。但是走陆路的话,自己尚在城市之中,障碍颇多,也甚是不便。 不如走水路吧,这般想着,举目四眺后,云天瞅准海岸方向,纵身一跃瞬间便来到了海边。 这里一片平坦的土地,四周弥漫着细密的灰尘,不远处倒着一架氪星人的造星机器。云天扫了一眼便纵身一跃,跳入了海中。 他在海中潜行,速度却丝毫不慢,惊散了一团团鱼群,身后的海面上浮现一连串的白色浪花。 残存的城市废墟之中,躲在阴影里的人们逐渐走上大街。此刻,阳光透过车站大厅的玻璃穹顶,洒在克拉克的身上。他仍旧跪坐在地,沉湎于亲手了结最后一名同族的悲痛之中,全然不知此刻这世上又诞生了一位氪星人。 ...... 数日后,撒哈拉沙漠。 阳光毒辣,沙丘之间热浪滚滚。 “罗恩,剩下的水不多了。”一位头戴遮阳帽的金发女郎,拖着脚步,有气无力地对着身旁的同伴说道。 罗恩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苦笑着,嗓音沙哑:“怪我,丽莎,早知道当时就多带点。” “不怪你,这些携带量原本是经过合理推算的。怪只怪我们经验不足,哎,始终走不出来。”丽莎示意罗恩停下,随即把下巴搭在罗恩肩膀上,她已经要走不动了。 “当初好歹应该带个呼救器。现在唯一的退路都没了。”罗恩驻足喘息,眯了眯眼,严重缺水的状态下,就连沙子反射的光芒都格外刺眼,“坚持住,丽莎,坚持住,说不定马上就能走出来了。” “我是走不动了,水都给你,替我走完这最后一段路吧。”丽莎已然心生绝望。 “不要这样说,你是女性,耐力比我好,走出去的几率比我大,把水给我就是浪费了。”罗恩是个很看重情谊的人,关键时刻理智分析,为同伴打气。 “我......”丽莎刚出声,身子一软,仰面翻倒在地,昏了过去。 罗恩神色慌张,急忙蹲下,轻轻摇晃丽莎,呼唤着对方的名字,见同伴毫无反应,赶忙掏出水袋,想要给同伴补充水分。只是他本就精疲力尽,这下动作一大,登时头晕眼花,没两秒钟也躺倒在旁,昏了过去。他手中刚刚拔开塞子的水袋就这样落在一旁,里面仅剩的一点淡水尽数流出,浸入砂砾之中,转瞬不见。 阳光依旧毒辣,似乎完全不介意这两人的死活。照这样下去,两人很快就要渴死于沙漠之中。 就在这时,远处天空中传来一道破空声。下一秒云天落在两人身旁,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老外这喜欢冒险的性格放到哪个世界都一样。哎,这是近几天以来的第三批了,怎么个个没事就喜欢搞什么撒哈拉越野?” 几天前穿过大洋,云天来到了撒哈拉沙漠。在这里,他可以不受拘束地自由锻炼自己得来的超人之力。不过有时会遇到落难的背包客,云天没法见死不救,于是将这些家伙送到沙漠外的补给区。 看着眼前这对男女,他心想这是第三批被自己救援的人了,救了这批,估计自己的存在是隐瞒不住了。他嘴里虽然叹着气,但手上动作不停,左右手各一个,把昏迷的两人扛在背上。 只是刚刚起身,他便顿在原地。下一秒钟,云天缓缓转身,看着刚刚出现在自己背后的男人。 克拉克笑眯眯地看着云天,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对方率先开口。 云天顶着一副克拉克的面容,尴尬地笑着:“你好啊,克拉克。” 第3章离开前的战斗 克拉克笑着:“你好。”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云天示意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两人,“我一会儿再和你解释。”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克拉克好整以暇。 “不怕我一去不返?”云天失笑道。 “就凭你愿意搭救素不相识的人,我相信你的为人。” “好,就凭你这句话,我去去就回。” 云天说完,纵身一跃,便即远去。 没过一会儿,克拉克似有所觉,回过头来,看着偷偷出现自己身后的云天,失笑摇头。 “嘿,被你发现了。”云天状似随意一笑。 “你玩心这么重的嘛?”克拉克无奈。 “只允许你在别人背后耍帅吗?”云天调侃一句,想到了电影里超人扮演者的名字,伸出手来,“克拉克,很高兴认识你,自我介绍一下,亨利。” “你好,亨利。”伸出手和云天握了一下,克拉克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想是看着云天那副克拉克的面容,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就等着云天的回答来验证。 云天心道,聪明人就是好沟通。 不过面对聪明人,解释自己的来历,反倒不是一件轻松事。 过于玄奇的话,容易出现漏洞,而且现编的话容易出现停顿,被克拉克发现。 得选一个比较烂大街的说法,而且要说的笼统一点。 聪明人一般都容易自作聪明,遇到这类解释反倒会自己脑补细节。 虽然云天脑海中转过这许多念头,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下一秒心中便有了定计。 云天随即张口说道:“你应该知道平行宇宙的概念吧?” “那么这么说来,你是平行宇宙的超人?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克拉克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淡然道。 “的确是这个说法,来到这里的原因比较复杂,就不便解释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差不多也要回去了,不会给这里带来太多影响。” “你是指救人吗?像这样的影响,我反倒希望越多越好。”克拉克调侃道。 云天释然一笑,亨利版超人还真是伟光正,自己原以为现实跟电影之间总有些出入,现下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平行时空的两个超人相遇,这也算是历史性的会面了。既然我快要回去了,临走前能不能送我件礼物呢?” “没问题,纪念品?还是?”克拉克回道。 “一场战斗。”云天正色道。 这几天在沙漠中锻炼能力时,云天心里也早已想的清清楚楚。 氪星人的基因已经到手,那个所谓的生命法典也是个如同鸡肋一般的存在。 内部的基因信息只是在氪星人的超凡特征之上突出某一方面的天赋,譬如领导才能,战斗能力,研究才能等等。 而且过分极端化的才能带来了过分极端化的性格,佐德将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为了自以为好的目标,做下了一堆恶事。 心理层面较之外在更为神秘复杂,云天虽然勉强掌控住了超人之力,却不敢保证能有效控制住自己心性的变化。 再加上如今的生命法典在克拉克体内,就算想要得到,讨要到的可能性也极低。 于是,在思索当下自己能在离开前淘得什么好处时,云天把生命法典当做第一个排除项。 紧接着,有价值的东西就只剩氪星人的科技了。 不过氪星人科技层面极高,与地球现有的科技水平存在断层的可能性很大。 即使从学习地球科技开始,自己一人穷尽数百年估计也学不完。 科学是属于文明整体的,与个体的超凡道路是截然不同的体系。 君不见当下地球无数研究人员,科学家之流比之百年前的学者还要多的多,结果科学发展反倒极其缓慢。 那是因为科学越是发展,细分出来的研究方向就越多。 当代社会,很多科学前沿人才,若能用一生的时间在某一个小方向上,取得一点微小的突破性进展,都算是值得庆幸的事了。 科学越发展,就需要越多的大脑。 虽然发展科学也是能揭示宇宙运行规律的一条道路,为云天将来创世提供一定的助力,但是单凭云天一人极为耗时,得不偿失,还不如先在超凡方向取得进展。 眼下时机还不算成熟,云天便也把氪星人科技这条选项摒弃了。 而且就算将氪星人的飞船先打包带走也不太现实,自己的那滴琉璃血内部空间极其微小,仅能容纳一丝混沌能量,没法携带别的东西。 仅仅以一具超人之身根本没法有什么大作为。 自己也不能真身进入DC宇宙。 在DC漫画中,有一位称作上帝的至高神灵,他创造了整个DC宇宙。 云天不敢保证这个宇宙里没有上帝的存在,眼下自己仅仅掌握了超人之力,万一真身进来,动静太大,容易惊扰到那位DC宇宙的无上神灵。 自己想要获得更多的力量,眼下只能离去,去其他宇宙看看。 感到行事捉襟见肘,云天顿觉前路漫漫。这些困难不但没有让他气馁,反倒让他对将来充满了期待。 想到这里,云天发现并没有什么物件或资料能被自己带走,便生出了离去之意。 这会儿正好遇到克拉克找上自己,便想着乘着这次碰面,锻炼一下自己得到的超人之力,在离开前,将其彻底掌控。 于是便有了刚刚那番要求。 克拉克表面上报以自无不可的神色,其实他听到云天的要求后,心里也是隐隐有些期待,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希望了解两个超人到底哪个强。 于是他腾空而起,俯视着云天:“就在这里吧,沙漠是绝佳的场所,不会产生破坏。” 云天不甘示弱,心念一动,也腾空而起,与克拉克悬空对峙着。 这一刹那,寂静无声,就连刚刚还在吹拂的微风也消失了,唯有热浪无休无止,依旧蒸腾而上。 太阳的光芒直刺人眼,云天和克拉克只是静静注视着对方,不为所动。 周围开始有砂砾零星浮空而起,地面上一只沙蜥一动不动,似被周围接近凝固的气场所震慑。 这只小砂蜥是被刚刚流在沙漠上的淡水,蒸腾四散的水汽给引来的,却不料遭了无妄之灾。 过了一会儿,砂蜥似乎忍受不住这等恐怖的氛围,试探着动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如同打响了信号枪,两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钟,两人原来位置猛地爆发出一圈气浪,沙粒漫天,底下的小砂蜥慌不择路,四处逃窜,终于还是被落下来的沙子给埋住了。 没过一会儿,砂蜥从沙子里小心翼翼地钻出头来,瞪大双眼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吓得小砂蜥四脚快速拨动,倏忽之间逃远了。 原来那道巨响是云天和克拉克的战斗产生的,两人这会儿已经升至高空之中,战斗的余波将沙漠上空本就不多的云团尽数吹散。 战斗甫一打响,云天便已使出自身全力。 只是克拉克数天前刚刚经历了连番大战,战斗经验纯熟不已。 再加上云天运用超人之力还有些生疏,前期云天几乎是被克拉克压着打。 除了一开始的那一击,接下来云天几乎全程都在被动挨打。 不过没一会儿,随着云天战斗经验的丰富,以及对超人之力越发精细的掌控,形势很快就反转了过来。 云天渐渐开始有了还手之力,两人之间的战斗也越发白热化。 半空中两人快速移动产生的残影,越发难以用肉眼捕捉。只从中传出来阵阵爆鸣声,那是突破音障时,两人撞击空气所产生的巨响。 渐渐地,云天的战斗水平开始与克拉克持平,再加上造化之光的助力,云天对超人之力的掌控程度开始超过克拉克。 云天的攻势愈发迅猛,克拉克不得已转攻势为守势。 克拉克心道奇怪,这个平行宇宙的超人怎么学习能力如此之强。 眼见自己开始有不支的迹象,甚至有几次险些中了云天的招式,克拉克心下越发焦急。 这会儿两人越打越远,已经来到了沙漠边缘。 这里有一大片驻营区,是给参加这一次撒哈拉越野活动的背包客提供补给和救助的地方。 此时早已有人被空中传来的声响惊动,走出了营地,手搭额头上,举目眺望过去。 克拉克欲摆脱不利的局面,见到下方的人群,便心生一计。 只见他寻着一个空隙,与云天对撞在一起,借着反震之力,猛地拉开双方的距离。 云天正欲欺身而上,那边克拉克却突然示意罢手。 云天顺着克拉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两人下方地面上早就有一群人注意到了这边。 这会儿两人停下动作,悬浮在半空中。 底下有人手拿望远镜,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只听得下方人群一阵大呼小叫,克拉克笑道:“就到这里吧,不然会造成破坏。” “行吧。”云天有些无奈,战至正酣时,突然停手,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不过云天已经彻底掌控了超人之力,心底那一丝不满也就很快散去了。 “这份临别礼物很完美,我很高兴!”云天客气道。 克拉克心中腹诽道:“可不得高兴呢,差点把我打的没脾气。” 只是表面样子还得装一下,于是也笑着回道:“那就好,这下结束了,你也该回去了吧。” 克拉克心底还留着一丝怨念,只盼着云天赶紧走了了事,让自己落个眼不见为净。 “在遥远的华国有一句古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然送了我礼物,我也应该回礼才是。”云天回想起超人电影的结尾处,克拉克击落无人机的一幕,便寻思帮克拉克拿下这架无人机以作感谢。 克拉克心中一紧,不知道这云天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云天话音落下,也不等克拉克回应,便直冲高空。 不一会儿,果真叫他寻到了一架盘旋在他二人上方的无人机。 云天一个加速,便撞毁了那架无人机,随即飞回了克拉克跟前。 克拉克视力超绝,刚刚全程目睹了云天的所作所为,知道他是为自己解除了麻烦,心下自是高兴不已,顿觉云天这人还真懂自己心意,真是够朋友。 眼见云天回落自己跟前,克拉克伸出右手。 云天一笑,也伸出手来,与克拉克握了一下。 “我走了。” “再见,祝你好运,朋友。” “也祝你好运。”随即云天整个身形化为一道白光,缩于一点,继而消失不见。 克拉克看着这一幕,心道原来他是这样回去的。 他原地停留了片刻,便径自飞走了。 徒留地面上一大波人群哗然四起。 其后,有好事者根据自己当日所见,画出了一幅漫画,还被后来者拍成了一部电影,名叫《超人大战超人》。 其中有一幕极为烂俗的桥段,当前时空的超人对着平行时空的超人,面露嫉恶如仇之色,问道:“你说你是平行宇宙的克拉克?打一场验验真伪!” 随后不久,所谓的平行宇宙的超人被本宇宙的克拉克打出了真容,原来他是克拉克的一个反派对头假扮的。 克拉克凭借正义的气场,一拳将其轰至高空,反派落下后,被克拉克一道正义光辉驱逐到了荒芜的时空中。 若是云天看到这一幕,必然要忍不住吐槽,只是他这会儿已经离开,寻得另一方宇宙,进入其中了。 云天甫一进入此方宇宙,便出现在行人稠密的大街上。 这次他用的是克拉克的模板创建的化身。 四周一片人群都因突然出现的云天而惊讶躲避,使得云天周围形成一圈空旷地带。 云天并不在意,只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有一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朝这边望来。 云天一扭头,正巧对上了一双美丽的眼睛。 第4章从超体到银护 双眸中光彩变幻不休,如此绚丽的一幕,却叫云天忍不住心生寒意。 然而就在下一秒,周围一切恢复“正常”。行人们似乎下意识忽略了他,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接近云天时也会主动绕开。远处双眸定格为淡绿色,其主人一位身着豹纹外套的女士恢复了普通人的样子,继续着与身旁一名头戴草帽的男人的争执。 “异世界的存在,我注意到你了。” 想起了老道士临别前的告诫,就在云天考虑要不要逃离这个诡异的宇宙时,一名经过他身旁的行人,莫名对他说了这么一句,随即自顾自向前走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云天赶紧搜罗脑海中的影视片段,就在心底那抹熟悉的感觉呼之欲出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沉闷的枪声。 当看到头戴草帽的男人趴在满是鲜血的玻璃墙上缓缓倒地,里面身着豹纹外套的女人惊慌失措地被一群西装大汉挟持进了大厦内部,云天陡然回过神来。 “超体?露西?” “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来到何处了,云天。”一名忙不迭往马路对面跑的行人,路过云天时,稍加停顿,说了一句后继续跑远。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云天几步跟上了这个路人。 “你的思想一秒钟不藏在那束微光之中,我便能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看着云天满脸惊愕,对方语气平淡道,“好比刚才,通过你的脑部活动,我已知道有关于我身上发生的一切,在你成长的那个地球上,是一部电影里的主要情节。” “向我坦言你的威胁性,是因为你有恃无恐吗?”闻言,云天眯了眯眼,将话题推到了悬崖边上。 “不,事实上对你而言,我的能力是有局限的,并没有一丝威胁。所以,严格来说,这是我表达善意的方式。”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剑拔弩张的氛围,继续淡然道。 “那么,请表明你的目的。”云天揉了揉脑袋,面对没有人性却高度智能的存在,他感到有些头疼,只能选择开门见山。 “我已经从你那里得知,在我之外有无数不同的宇宙,而且,所有宇宙无一例外都将面临最后的终结。为了逃避这个命运,我需要你的协助。” “那么,我该怎么帮你,而且,在这之前,我凭什么帮你?” “作为交换,我已经将你体内贴近那束微光的细胞群进行了许多次改造。从你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你的那所谓造化之光中记录的基因,应该已经不限于你自身的人类基因以及超人基因了吧?” 听闻此言,云天连忙将意识收回琉璃血中,果然,他下一秒便察觉到造化之光上新增了无数的基因信息,云天默然点了点头。 “这些就是地球物种基因库,至少能帮你在将来省不少事。由于不同宇宙物理规则都有一定独特性,因此这一方面是我对你最大的帮助,另一方面也是将来你回头定位我所在的这个宇宙最有效的凭据。” “这是一次合理的交易。”经过一番思考,云天认可道,继而面露疑色,“不过,你怎么认定我将来一定会回来帮你一把?” “对于绝对理智的我来说,无论可能性多大,我都选择相信,尤其是你的存在很可能就是唯一可能性的情况下。既然你接受了这个交易,那我就默认你是个遵守承诺的人。不久后,当前时间的我即将觉醒大脑潜力,与此方宇宙产生初步联系,你的存在将会影响历史,成为我成神的阻碍。因此,请你即刻离开这里。” ...... 慢悠悠走在混沌之中的云天,一点微光指出,探向远方。他此刻心里有点不爽,自己这是被赶出来了? 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过是这个露西比自己想的还要不近人情,不愧是抛弃了人性的大佬啊,不过我可不要以后变成这样,那可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 不过,她又是根据什么才认定对我没有威胁的? 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远处毫无动静的世界壁垒,云天很快放下了心中的疑问。 算了,管他呢,万里之行才开了个头,先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云天收拾一番心情,找到另一个宇宙,仍旧以一滴琉璃血,混杂一缕造化之光,并卷了一丝混沌能量,带着自己的意识,沉入其中。 云天刚现身,准备先观察一番,不急着构建人身,只是眼前正在缓缓蠕动的大脑让他一下就呆住了。 “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眼下云天正身处一道狭窄的洞穴内,眼前是一个相对较大的洞口。 洞口内部正中央一个轻轻蠕动的大脑,散发着蓝红色光芒,很是诡异。 云天看到这一幕,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电影——《银河护卫队2》。眼前这个不会是星爵他老爹伊戈的本体吧? 云天正在思索着,四周的洞壁突然开始向内收缩。眼前的的洞口缩得最快,一秒钟的时间就已闭合,而云天身后密密麻麻的小径也多数关闭了。 他眼下还是琉璃血状态,要是被困在这里了,就出不去了,只能通过与本体的响应,退出此方宇宙。 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他驾驭这滴琉璃血,寻了一个尚未闭合的小径,猛地冲了进去。 上一次进入露西宇宙,自己其实是有能力收束琉璃血内部的光芒,将自己伪装成普通的一滴水,再飞到隐秘处进行化形。 那一次实在是自己有些飘了,一点也不谨慎。但是这一次,即便自己加倍小心,也对自己脸黑的特质毫无办法。 云天心里吐槽不止,但是动作不停,他左转右拐,高速运动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许多刚刚形成的死路。过了一会儿,他看到眼前有一丝光亮,心中一喜,便加速冲了过去。一路上,洞壁收缩的速度陡然加快,他心下一紧,赶忙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这时,包围住伊戈大脑的矿质石球已经将自己全部封闭,仅剩下一个小洞口。下一秒钟,在这仅存的洞口即将闭合时,云天终于冲了出来。 冲出来后,云天一个急停,也不顾着查看四周情况,连忙检查自己带进来的混沌能量。 原来催动琉璃血极其耗费混沌能量,就刚刚这一会儿功夫,云天携带进来的混沌能量就被消耗了半数。 云天不急细想,得赶紧出去。想到电影里伊戈的能量触手,自己再出不去的话,被困在这里,就只能退出这方宇宙了。回头再进来时换个降落地点也不放心,这里是极度高能的漫威宇宙,说不定下一次自己会遇见更难缠的对手。 云天在用琉璃血穿过宇宙壁障时,会顺势建立一个隐秘的通道。眼下他可以选择重复利用通道,也可以打通新的路径,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不想再浪费力气重新尝试了。 当前剩下的能量只够建立一具超人之躯,用这具身躯进行突围的话,在几分钟之内不能达到地表,得到恒星辐射的补给,就会前功尽弃,到时伊戈重铸牢笼,自己只能冒险换个降落地点。眼下是自己唯一的机会,紧要关头,云天也不迟疑,一个倏忽之间,便光化创建出了超人之躯。 甫一睁眼,云天就开始观察四周情况,准备寻个方向突围。只是周围的能量牢笼让他停在了原地。 原来就在云天先前突围的时候,伊戈就预先留了一个洞口给他出来。他是准备逼着云天远离自己的本体,然后又在洞口,用能量触手包围起来,临时建了一个球形的牢笼。先前云天看到的光亮,就是能量触手发出的白色光芒。 云天见状心道不妙,看来只能尽力一搏了。 第5章与伊戈的初次接触 只见他左冲右撞,能量牢笼被装出许多缺口。 然而这里是伊戈的主场,每当云天撞出一个缺口,立马就有新的能量触手靠拢过来,补全缺口,几乎无穷无尽。 云天见状无奈,思量一番,随即双眼之中一束激光射出。 以前看电影时,里面有个桥段。 勇度和星爵驾驶的飞船用激光一路开道,轻易穿过了地壳,融蚀了伊戈大脑外部质地坚硬的矿物层。 云天将双眼对准身后的那一圈坚硬外壳,想着既然伊戈你不放我出去,自己也只能使出这绝户计了。 当然,云天并不是要真的射穿这层外壳,仅凭自己剩下的能量,云天估摸着还是不够的。 他此番只是虚张声势,逼迫伊戈现出分身阻止自己,缓和局面。 没一会儿,只见激光照射的地方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云天一喜,鼓起全力提高激光的威力。 就在这个过程中,云天身后的能量触手开始疯狂抽打云天,并缠绕上来,想把云天卷开。 云天凭借超人之力,双脚如同扎根于矿质外壳上,一动不动。 眼见云天面前的外壳已经融化了一小块区域,云天感觉自己体内的超人之力快要耗光了,而先前的混沌能量因为用作构建超人之躯,已经用光了。 而云天还不能表现出一丝异状,他心下越发焦急,想着伊戈这个老硬币怎么还不出现。 就在云天即将陷入绝境时,仿佛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唤,他的身旁突然有淡蓝色能量开始构建人类身躯,与此同时周围的牢笼也开始消散。 云天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道身躯就是伊戈,只听得他操控刚刚构建出来的声带,急忙开口道:“快停下来!我认输了!” 云天见状,停止了从双眼射出激光,一副从容的神态,缓缓转身面对伊戈。 他此时虽表面上一副游刃有余的神情,但体内的超人之力仅余一丝,不禁暗道好险。 伊戈造出人身后,面露无奈地神色:“之前是我先动的手,责任在我。为我刚才的所作所为,先跟你说声抱歉。” 云天也不答话,只是静静注视着对方。 伊果知道是自己姿态做得不够,无奈之下,只得发动能量,临时在两人头顶的地壳层开了一个通道。 “请。”伊果手指通道。 “你倒是个明白人。”云天轻笑一声,随即腾身而起,飞入了通道内。 他催动仅剩的超人之力,全力冲刺,生怕伊戈中途反悔困住自己。 不过,估计伊戈是被激光给吓到了,全程没有一丝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云天从通道之中飞升而出,稳稳地悬浮在半空之中,心下稍安。 他刚刚一出洞口,便接受到了恒星辐射带来的能量。此刻悬浮在半空中,一是方便继续吸收能量,二来也好为自己做足姿态。 再者,云天经历了刚刚一番,尤其是远离了伊戈的本体,少了对伊戈的威胁,顾忌之下,没有落在地表上。 这时,云天脚下传来一声呼唤:“陌生人,下来吧。我已经认输了,不会再动手的。” 伊戈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地表,此刻正在站云天脚下一旁。 闻言,云天先是在半空中悬浮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落足于地面上。 伊戈也不急,等到云天落下后,才走上前来。 “很抱歉!刚刚你突然出现在我一个身体部位的旁边,我紧张之下,为求自保,只能选择困住你。”伊戈留了一手,没说那是他的本体,装作满脸歉意的神色,“为表歉意,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宫殿吧。” “这就够了。”云天瞥了一眼伊戈,“是吗?” 他看出伊戈这个老滑头想要大事化小,便步步紧逼,做出一番盛气凌人的姿态,不让对方轻易摆脱不利的局面。 “当然不仅如此,请先跟我来,我带你参观完我的宫殿后,会再赠予赔礼的。” “带路。” 伊戈转身示意云天跟上,便径自向远处走去。 云天来到他的身旁,与其一并前行。 两人走在路上,伊戈突然开口道:“你也是永恒的孩子吗?” 云天突然遇到伊戈的这句疑问,知道他是试探自己。 可这永恒是谁呢? 云天记得电影里有一幕,是伊戈点了一下星爵的眉心,说是让他见识一下永恒。 结合漫威宇宙的背景设定,云天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伊戈所指的应该是漫威五大神明之一——永恒。 至于为什么会问自己是不是永恒的孩子,而且还加上了一个也字。 云天心里猜测,已知永恒创造了天神组,看来伊戈也是其中的一员,这个好理解。 只是他为什么会问自己呢? 云天准备将计就计,他带着疑问回道:“嗯,没错。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哈,我就知道。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和父神相似的气息——永恒的感觉。”伊戈面露惊喜之色。 云天听到这心里有点奇怪。 相似的气息?难道说的是我体内的造化之光?那是在这一永恒纪元长存了八代创世神时代的事物。这么说,造化之光拥有类似永恒的气息那就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此“永恒”非彼永恒,估计这也是相似而不是相同的原因。 云天嗯了一声,应了下来。 伊戈见状愈发欣喜:“我就知道,你突然出现在我这儿肯定是父神的意思。快告诉我,父神有什么旨意吗?” 云天懵了,我压根就不是什么永恒的造物,你问我他老人家有什么旨意,我问谁去。 面对天神组中的一员,云天不敢瞎编乱造,只能装作不知道。 于是他只得支吾两声:“那个,我才诞生,就在刚刚的地方。你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哈哈,没事。父神把你安排在我这儿,一定有他的用意。”伊戈语气一转,面色诚恳道,“真是抱歉,实在是一场误会,刚刚没有伤到你吧?” “额,哈哈,没事。要说也怪我,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刚刚我没伤到你吧?”云天顺着伊戈的意思讲了下去。 “没事没事。兄弟,到我的宫殿去休息一下吧,我会好好招待你的。等会儿还会送你一件礼物。”伊戈很是高兴。 “那我就先谢谢兄弟你了!”云天笑道,心里有些期待,不知道这伊戈等会儿有什么惊喜给自己。 “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伊戈摆摆手,手一点,一阵蓝色光芒闪烁,云天身上出现了一套老式风格的皮衣皮裤,“这是我最喜欢的风格之一,希望你喜欢。” 云天低头看去:“嗯嗯,还不错。” “啊哈,我们到了。”原来伊戈先前开的洞口距离他的宫殿比较近,两人方才边走边聊,已经来到了宫殿大门前。 云天抬头望去,好一座雄伟的宫殿。 其上色彩缤纷,纹理繁复,整体造型又不失大气磅礴,占地极广。 伊戈走到台阶上,一个摆头,面带笑意,示意云天跟上。 云天也不迟疑,走上台阶,跟着伊戈进入了宫殿之中。 第6章超能状态与基因操控 云天进入其中后,发现宫殿内部构造和电影里展现的一模一样。 中间是一条宽阔的大道,两边陈列着一个个银白色的展示仓。 只不过有一点和电影里不一样。 那就是展示仓内部是空的。 云天指着这些展示仓,问道:“这些是什么?” 伊戈笑着回答道:“用来施展骗术的道具。” “骗术?” “嗯哼,用来编造我的来历的。要解释的话,还得从我的诞生开始说起。”伊戈面露缅怀的神色,他似乎想要借此引出自己的目的,“你愿意听吗?” “我的荣幸。” “嗯。父神把我创建出来后,将我放在了一颗新生恒星的一条轨道上。从此,我便身处闪烁飘忽的宇宙空间,孤身一人。在几百万年间,我学会了控制周围的微小颗粒,我变得智慧而又强大。” “然后,我就继续从这里建造一层又一层,直到这颗行星,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模样。但是我不满足于此,我还追求真谛。” “真谛?”云天以前看电影时,对这一点总有些疑惑,所谓的真谛到底是什么。 “永恒,我的兄弟。自从我被父神创造出来后,我便一直试图追随他的脚步。因此,成为永恒的生命体,就是我的最终目标。” “可是,即使我将自己的外壳建造得再厚,一旦危险降临,也难逃一死。这一点,兄弟你已经为我验证过了。”伊戈一脸不甘,云天露出笑意,伊戈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所以,我将自己的分身种遍了宇宙各处适宜生命的行星,试图使自己遍布宇宙各处。” “可惜啊,我个人的能力有限,那些分身始终还是种子的状态。”伊戈惋惜,“所以我这些年来做了许多尝试,在我所有的努力里最诱人的,莫过于试图把我的基因同其他种族嫁接。” “我希望能有另一个天神来帮助我达成开疆拓宇的目标。”伊戈说完顿了一下,随即指向这些空置的展示仓,“但是他们终究是我和那些低劣生物结合而生的不纯血脉。他们没有资格知道我的来历和父神的存在。这些舱室将用来放置我编造的故事,哄骗他们。” “不过让我失望的是,他们中没有一个继承了我的神族基因。所以,我也没有让他们走到这一步。” 伊戈说到这,转身双手指向云天:“直到你的出现。所以,我猜。你被父神送到我这边,一定是源自父神对我的支持。” “我得到了父神的认可,而你的存在就是证明。”伊戈越发藏不住自己的喜色,随即大吼一声道,“在我的生命里这是第一次,我真的不是在孤军奋战!” 云天看着伊戈,一脸惊讶的神色,这老家伙可真能脑补啊! 伊戈察觉到云天的表情,笑着说道:“是不是很震撼?来吧兄弟,我们一起合力完成这伟大的目标!” “听起来确实很了不起。我有些心动了。”云天回过神来,虚与委蛇道,“不过,所谓的礼物呢?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没有看到它的踪影。我需要你先展示诚意,这样我才能信任你。” “没问题。”伊戈手一撮,指尖冒出了一道蓝白色的焰状光芒,“看到没有,这就是我力量的本质,它源自于我的神族基因。我借助它完成了能量塑形和物质塑形的学习过程。” “通过这几百万年的时间,我积累了大量的经验。而你是新生的天神,最需要的就是经验。我将把这些经验一一传授给你,让你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到能够帮到我的程度。” 云天听这话,心里的荒谬感越来越强。 且不说伊戈怎么教导,自己身上这道超人之力与他的力量都不是一个体系的,就算学的来,也不一定用得出。 伊戈似乎能感受到云天的疑惑,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一定疑惑,我和你不是同一种基因,教给你的经验能用吗?”伊戈把手搭在云天肩膀上,轻轻拍着,“你大可不必担心。因为我的经验并不是基于我的能力,而是基于所有高能存在的身体素质。而你就是一位高能存在。” 这下,云天终于露出一副感兴趣的神色。 伊戈见状摇头失笑:“跟我来吧。” 接下来几天,云天依旧将自己伪装成天神组的一员。 他跟着伊戈潜心学习,初步学习了如何操控拼接基因片段。 原来,伊戈先是教了他如何用意念感知散溢在周身的能量,并控制收拢它们。 这是高能基因的拥有者自然就能学会的,伊戈也正因如此,才能非常肯定云天能运用他教导的经验。 果然,云天在经过几次尝试后,发觉了隐秘地流淌在自己身体内部的一股暖流。 云天思索,以前都是笼统的运用肌肉力量,就连用眼睛发射激光的能力也才初步掌控,还未能精细地调控威力。 云天想起超人还有一种能力是口吐寒流,于是趁机也尝试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对这项能力也只是初步掌控。 回过神来,云天通过反思,发现自己以往并没有真正利用造化之光的功效。 若是通过造化之光细细研究超人之力,云天应该早就知道了这股能量的存在。 他还在那里兀自庆幸,却不知道伊戈早已惊为天人。 原来伊戈仅仅只是发觉自己体内的能量流动就花了无数年,更别提掌控它们。 看着云天一天一个变化,逐渐学会控制收拢能量,伊戈心里暗骂一声变态。 他不知道,云天能如此进步神速,多数功劳都在造化之光。 造化之光能有效帮助创世神完美掌控物质与能量。 有了造化之光的助力,云天对自身超人之力的控制越发完美。 他甚至有一次尝试加速运转自己身体内部的能量。 外在表现就是,云天周身猛地冒出了一圈金色光团,如同火焰一般汹涌蒸腾。 云天见此情景,暗道,如果再给自己配一头金色的长发,任谁看见了都会将他认作超级赛亚人。 在这种状态下,他又试验了一下,发觉自身的力量和速度都翻了几倍,证据就是星球表面逐日增多的深坑和时不时从高空传来的音爆。 而且经过这一番折腾,云天也顺便将激光,即热视力和冷冻气完美掌控。 他发觉热视力和冷冻气在自身能量高速运转的情况下,其威力也有一定程度的增幅,证据就是日益加深的焦土和日益扩大的冻土。 只是他发现在这种超能状态下,他体内的超人之力会被急速消耗,最多只能维持几分钟。 只有身处大气层外,陡然增强的恒星辐射才能延续他这种状态,而维持的时间则取决于他在真空环境中屏息的时间。 云天心里感到有些不足,他试图换个方向,运用造化之光,挖掘超人之力的其他能力,结果再也没有新的收获。 他有些可惜,看来自己拥有的超人之力并没有漫画里表现的那么夸张,并没有超过影片的范畴。 他还在那里暗道可惜,却不知道,这些天来,伊戈看着云天的所作所为,眼皮狂跳,几欲阻止。 伊戈生怕云天没有控制好力度,造成太大的破坏,给自己带来麻烦,这几天都是劝云天远离宫殿和植被,到一个空旷地方去折腾。 眼见云天将能量掌控的差不多了,伊戈暗道变态的同时急忙传授下一阶段的经验。 他教导云天将这收束起来的高密度能量化为一根微型针,进入细胞核,调控自己的基因片段。 伊戈并没有一上来就教导云天操控原子,而是先从简单的教起。 这一方面是方便教学,另一方面则有他的顾虑。 伊戈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也并未完全相信云天。 因为,除了在云天刚刚出现时感应到永恒的气息以外,自从云天构建了人身,他就再也感应不到了。 再加上云天异常快速的学习能力,伊戈内心的不安日渐增长,于是在这关键一步,他刻意放缓了教学进度。 但是,即便如此,云天也很快地学会了调控基因的技能。成果就是,没几天时间他就变回了自己以前在地球时的上班族面容,但是依旧掌控着超人之力。 原来他寻找到了克拉克基因中代表超人之力的片段,经过无数次尝试,终于嫁接到了云天自己的人类基因上。 云天还是习惯自己原来的面容,这下得偿所愿,自是欣喜不已。 伊戈看到这一幕,知道不能再拖了,他想要最后再验证一下云天的真实身份,打消自己最后一丝顾虑。 于是,就在这天,他向云天提出了一个请求。 “你想要我的基因做研究?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云天经过伊戈这几天的倾心教导,对其有了最基本的信任,他没有当场拒绝。 “是这样的。原本我在寻找能帮到我的人,可是经过无数年,我越发了解到此事的艰难。”伊戈感叹,“于是,当时的我愿意沉下心来,慢慢寻找机会。” “可是现在你出现了。你每一天站在我的星球上,我每一天都更加焦急。”伊戈面露焦急的神色,“现在的我快要等不下去了。然而我几百万年的经验,你即使学得再快,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所以,我想着也许可以在你的基因中找到可能性。”伊戈貌似诚恳道,“你能答应我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吗?好歹我也教了你这么多。” “嗯。这么想也确实有些道理。那就给你吧。”到了这一步,云天表面上不疑有他,心中已做好了离开此方宇宙的准备。 紧接着,他伸手逼出了一滴鲜红的血液,伊戈见状,急忙具现出一个玻璃器皿,将血液收入其中。 “好了,现阶段的内容我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明天开始教我新的东西吧。”眼见天色将晚,云天说道。 自己连日以来不停地学习锻炼,即使有着超人之力,身体不会疲倦,但也免不了有些心累,想着先休息一夜,缓缓精神,若对方没有从自己给出的基因中察觉异常,那么明日便继续锻炼。 “没问题,你先回去休息吧。宫殿旁有很多休息室,你可以随便选一间。”伊戈准备回去细细研究,见此刻云天有暂缓学习的趋势,便顺势说道。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日上中头,云天才来到远离宫殿的一处荒原上,他这些时日基本都是在这里接受教导。 云天望着站在远处早已等候多时的伊戈,笑着问候道:“早啊!” “早!今天,我为你精心准备了一件特殊的礼物,我的兄弟!”伊戈笑意莫名,特意在兄弟这个字眼上下了重音。 第7章险象环生 看来是时候了,云天心中暗道。 “哦?是吗?那真是辛苦你了。”他面露感激之色,不动声色积攒能量,“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 “一个机会。”伊戈说道。 “什么机会?” “一个活命的机会。告诉我实情,你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如果你主动告诉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伊戈面色冷峻。 “我并不知道什么实情。”云天默默握紧了双拳。 “哎,算了。”伊戈有些颓然,转而眼神凌厉,“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异类,竟敢伪装成父神的孩子,盗取我的经验,欺诈者!” 话应刚落,伊戈转瞬之间吸附周围的土石,变成百米高的巨人,一拳捶了过来。 云天想到昨日伊戈借用自己的基因,估计是从中发现了什么,识破了自己的伪装。 看他此番十分恼怒,已然变身巨人,一副不死不休的态势。云天心道此事不能善了,于是鼓足气力,准备飞至高空之中,地面上是伊戈的主场。 只是这时伊戈似乎有了预判,他这一拳没有捶向云天,而是挡住了云天头顶,伊戈也借着前冲之势,整个身体盖压在云天头顶。 云天看出伊戈是想要阻挠自己逃出星球,当下也不迟疑,冲天而起。 就在这时,地面与巨人体内突然涌现大量能量触手,交织在一起,围住了云天。 云天知道这些触手的难缠,不像头顶的巨人只是一堆土石,这些能量触手的强度要更高一些,再加上其数量几乎无穷无尽,云天一时难以突围。 更要命的是,伊戈似乎研究出了超人之力的弱点,用庞大的巨人身体遮蔽住了云天头顶,并在能量触手的外围用土石造了一圈围墙,彻底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整个过程虽然复杂,也不过瞬息之间。照平常的速度,完成这些动作需要耗费伊戈大量的时间。如此看来,伊戈昨夜的确是精心准备了一番。 不过云天倒也不怵,他想着大不了就顺着隐秘通道脱离此界。云天加速运转体内能量,周身猛地爆发出一股金焰,照亮四周的昏暗,他准备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时,云天头顶传来伊戈的声音:“外来者,如果你现在放弃抵抗,我也可以收手。只要你愿意支持我的大业,我可以既往不咎。” 云天奇怪,眼见双方就要打生打死,为什么伊戈态度突然和缓。为防有诈,云天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撤出这方宇宙。 “开疆拓宇?不,种族灭绝的事我还做不出来,就不跟着你凑热闹了。”云天回绝,这句话他是发自真心的。 伊戈见云天反对,也不恼火,笑着说道:“你也知道,如果你全力突围,我不一定能拦住你。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此刻发出提议吗?” 不知道伊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问道:“哦?说来听听。”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将你离开的时间往后拖延了几秒。”伊戈笑声里带着得逞,“为了迎接父神的到来!” 就在这时,云天发觉周围能量触手的动作陡然变得极其缓慢。 这很不对劲。 回过神来,云天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几乎动弹不得。 要糟糕,这位大神还没现身,自己就已经无形中着了道。 云天的意识此刻正处于琉璃血外部,想要收回去,但进度极缓。 以前只需要一瞬间,眼下几秒钟过去了,云天还没有将意识转移回琉璃血中。 看来这位永恒大神放缓了时间,不,不仅仅是放缓,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了,时间马上就要停止了。 云天内心越发焦急,他发现自己的思维运转也越发迟钝。 不行,得换个法子。 下一秒,眼见周围事物的动作几近停止,自己的思维也开始受到了影响,在这最后一刻,造化之光猛然爆发,覆映周身,终于在这一瞬间,收回了意识。 意识一回到琉璃血中,就恢复了正常。造化之光有着万法不侵的能力,这次寄希望于此,好在其不负所望,十分给力。 只是还没等他稍稍安心,忽然发觉来到此方宇宙时建立的隐秘通道开始有不稳的迹象。 云天这次不敢托大,连忙驾驭琉璃血,穿过世界壁障回到了真身之上。 下一秒钟,他失去了对那条通道的感应,连忙真身脱离世界壁障,远远的站着。 一波未平,世界壁障表面突兀出现了一个巨大旋涡,初时只有米粒大小,一个呼吸就变得有半个琉璃之躯的高度。 这道旋涡在巨大的世界壁障表面毫不起眼,但对于云天来说,那就太明显了。与此同时,从中传出巨大的吸力,周围无数混沌能量被吸入其中。 眼见旋涡还有扩大的迹象,云天暗道不妙,急忙后退。只是云天后退的同时,这道旋涡也在加速扩大,吸力也越大。 宇宙外的混沌致密不已,即使是对于创世神的琉璃之身而言,在其中移动也比较费劲。而眼下云天周围的混沌也有被拉扯的迹象。这些混沌如同沙堆,以往云天在其中移动时,也要不停拨开。现下旋涡吸附着混沌,隐隐对云天形成了一股反向的推力。 云天的真身开始有向旋涡移动的迹象,他虽然鼓足全力向着反方向移动,但是面前好像有一堵墙在推着他。他内心越发焦急,全力抵抗的同时,抓紧时间思考着对策。 这不是宇宙内的法则,而是永恒以纯粹的力量强行搅动无尽混沌。造化之光拿眼前的困境毫无办法。看来这就是所谓的以力破法,一力降十会,云天心中暗道,当时露西所说的对自己没有威胁,应该指的就是没法影响到宇宙外部的无尽混沌。 眼下自己仅有的超人之力不是独立的能量,需要借助超人基因的存在,此刻若是创建超人之身,也不过是正常人的大小,即使往其中全力灌注混沌能量,爆发出来的推力在这混沌之中也完全不够看。更别说自己的意识同一时间只能处于一具身体中,没了本体的发力,自己只会死的更快。 对了,灌注混沌能量,怎么先前没有想到? 造化之光可以裹挟混沌,进而转化成其他物质能量,再予以释放,自己可以跳过转化这一过程,直接吸收释放! 想到便做,云天调动起体内的造化之光,全力吸取周身的混沌能量,再向着漩涡的方向释放过去。 下一秒钟,云天周遭的压力陡然减轻,他心中一喜,方法有用! 之前是顶着一堵墙,现在是顶着狂风,虽然依旧艰难,但总归有机会了。 于是,云天一面奋力向远处移动,一面吸收释放周遭的混沌能量。 过了不知多久,云天走了足够远的距离,发现身后的吸力有减弱的迹象,立刻鼓起全力加速向前方冲去。 他越冲越快,直到身后的吸力消失不见,他依旧没有停留,仍旧加速向前。 又过了不知多久,等到心里那股慌张劲过去,云天终于停下,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太吓人了,简直要了老命,自己全程几乎都没有反抗之力,能逃出来简直就是万幸! 这次还是大意了,骄纵之心有复燃的迹象。以为凭着创世神的位格,就有了高人一等的资格,这次那位永恒给自己好好上了一场生动的教育课。 云天的创世神之路才刚刚起步,就差点翻车,他不禁反思起来。 先前超人之力得到的太轻易,对力量没有敬畏之心。后面的超体世界也是全无阻碍,这几率跟中彩票一样,先前运气用光了,刚刚报应不就来了? 可笑自己还沾沾自喜,以为凭着天赋欧气能照常度过以后所有的危机,眼下就被啪啪打脸,遭那伊戈算计,差点阴沟里翻船。 既要敬畏力量,也要警觉人心啊! 可是,如果自己实力比那所谓的永恒强大,那自己又何须与人比拼脑力?又怎么会有这等险境? 直接以力破法,一路横推,岂不痛快? 终究还是实力不够,云天意识到这点,对力量的追求越发迫切。 他准备抓紧时间,寻求超凡道路,只有超凡道路才能给自己带来长期的实力增长,从而有机会帮助自己接触到法则的存在。 眼下自己拥有的超人之力并没有成长性,是一个典型的出道即巅峰的例子。 到了现在,已经去过了三个宇宙,但自己依旧没有找到一条超凡道路,甚至险些有殒命的风险。 云天准备接下来不再追求单一的力量,而是寻求一条能让自己逐步变强的道路。 而且还得注意,看看以后在别的宇宙能不能找到方法,让自己发展前期先避开高魔宇宙,先从低魔宇宙开始历练。 云天收拾了一番心情,随即复又迈开步伐,继续寻找新的世界。 没过一会儿,随着脚步前行,不远处显现一道世界壁垒。 他走到近前,心道奇怪,原来他感应到这道世界壁垒上有一条隐秘的通道。 云天认出这是自己打通的。 先前经历了连番波折,云天已然有些心累,他准备先进去,在这个宇宙内休整一番,平复心境。 只是这个宇宙是哪一个呢?但愿不要是超体电影里那个让自己头疼的地方。 整理了一下心情,他直接真身埋入世界壁障之间,又将自身意识投入琉璃血中,进入了此方宇宙。 第8章特殊能量 云天刚一进入,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沙漠的边缘处。 看来是DC宇宙,虽然有些可惜,不过本来目的就是休息,在哪都一样。 云天构建了糅杂超人基因的人类身躯,还是自己原来的面貌,他终究还是更加认同自己华国人的身份。 云天此刻身处高空之中,就是他上次离开的位置,环顾四周,发现撒哈拉越野活动的营地已然撤走,但是原地还留下了一大片垃圾。其中有些轻的已经飘进了沙漠,几乎被沙子掩埋,一大片荒漠泛着五颜六色,阵阵臭味随着热浪蒸腾而上。 “这些家伙!”云天有些哭笑不得。 他还记得上次来到这边营地时,看到有些人写的标语是为了保护环境而参加的横穿沙漠活动。 看着环境巨大的变化,云天估摸着自己离开后,这方宇宙应该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由于垃圾的影响,这些荒漠很快就要被沙漠化。 云天运用自己超强的视力,看见了远处错落的村庄,那里有人出没。 “要是不管的话,很快他们就要被迫迁移,真是遭了无妄之灾。这边环境普遍恶劣,恐怕他们就算搬家,多半也难以找到落脚的地方。” 感叹完,云天看着数十公里外那些顶着火辣的阳光,依旧在辛勤劳作的人们,想着自己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不然光说不做,自己和那些背包客有什么区别? 他先是将这些垃圾收拢到一块,只是这些垃圾实在有些多,即使凭借超人之力带来的高速移动,也费了好一会儿功夫。 把垃圾收拢到一起后,云天口中呼出一道寒流,将其冻成一块整体。随即他提溜起这小山一般的垃圾堆,瞄准百余公里外的一处小城镇,径直飞去。 ...... 小城镇内一处垃圾回收场,这里面有一个小棚子。棚子里面有个缺牙老头坐在躺椅上,他身穿一件杂色背心和条纹短裤,悠然灌着冰冻啤酒。旁边小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视,正播放着当地新闻。 突然,只听得垃圾场内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地面一颤。 老头被吓了一跳,手一抖,酒瓶松脱,掉在地上碎了。 他面露恼怒之色,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刚刚收到的一批垃圾,眼下正想开瓶啤酒好好休息一下,这又是谁来故意捣乱? 他刚刚准备起身,却被一只白皙的手给按住了。 老头看向这只手的主人,发现那是一个年轻的亚洲男性,面容俊朗,体格精壮。至于老头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很明显,因为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全身光溜溜,一条内裤都没穿。 老头见状无奈摇头,嘴里嘟哝着什么,反身从屋内拿出来一套白色衬衫和短裤,又提着一双拖鞋递给了等候在屋外的年轻人。 年轻人笑着对着老头竖起大拇指,说了一段英文,只是老头指着自己的耳朵,连连摆手,他听不懂英文。 那年轻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闭口不再说话,而是转身一手指向远处。 老头顺着望去,只见远处一堆紧密聚拢的垃圾正兀自向外散发着冷气。 老头心领神会,嘴上不知道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埋怨,手却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纸钞,数了几张,抽出来递给年轻人。 年轻人笑了笑,连忙摆手,示意不要。 老头见状哈哈笑了两声,把钱揣回裤兜里,转身跑进屋内,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瓶冷冻啤酒。 只是当他从屋内出来后,却不见了年轻人的踪影。 老头站在电视旁,左右张望。 而此时电视里正插播着一条新闻,屏幕上显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超人克拉克的全身照,另一张是一处被人挖空的埋棺地。 ...... 米国一处大都会,天色破晓。 城市中央有一大片草坪,草坪正中间是一圈空旷的广场。 此刻,草坪外围的马路上,停着一辆警车,警车内坐着一位女警员。 她转头望向广场中央,那里有五道身影正在对峙着。 下一秒钟,五道身影动了起来,其中四人联手对付另外一人,却反而处于下风。 女警员见状,连忙拿起身旁的对讲机:“注意,注意。这里是警员5431,已知超人复活,已知超人复活。现在就在城市中央纪念碑广场,与另外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在进行战斗,其中有一人貌似是哥谭市的蝙蝠侠。请求警力增援!请求警力增援!” 女警员刚放下手中的对讲机,转头望去,只见远处半空中有一道手持钢叉的身影正飞速砸向这边。 女警员看着眼前迅速放大的身影,浑身僵住,语气颤抖道:“我的上帝啊!” 眼见这道身影即将撞上警车,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女警员眼前突兀出现了一道身着白色衬衫的背影。只见这人单手一伸,便举重若轻般接下了飞过来的人。 原来这身穿白色衬衫的人就是云天,他方才远远地看到被克拉克锤飞到半空中的海王,即将撞上一辆警车,关键警车里面还有人。云天连忙一个闪身,来到了警车前,稳稳地接住了海王。 海王以为自己马上要撞到什么东西上,紧逼双眼,准备承受下一波撞击。 只是感受到自己骤然停下的速度和抵在自己背后的手,他疑惑地睁开了双眼,先是稳稳站好,随即转身看去,自己的身后是一位面容有些阳刚之气的亚洲青年:“你是怎么接住我的?” “这个嘛,你刚刚就要砸向我,我来不及躲开,只好使出全力阻挡。你知道的,人在绝境时总能爆发潜能。”云天淡然笑道。 “可是......”海王还是有些疑惑。 “不要可是了,你看那边,你的同伴快要支撑不住了,快去帮忙吧。”云天揶揄道。 不过这也是事实,眼见同伴有不支的迹象,紧要关头,海王也顾不得其他,一个飞跃赶过去加入了战斗。只是他一回去,又被超人给顺手打飞了。 云天见此,失笑摇头。 此时,他的手上正缠绕着一道如水流一般的金色能量,那是无意中从海王那得来的。 原来,云天方才伸手接住海王时,感应到他体内松散的特殊能量。这些能量似乎并不属于海王,在刚刚海王骤然停住身形时,竟有部分逸散出来。云天面露好奇,伸手接住并聚拢了这些能量。 要知道,海王也算是高能存在,正常的高能存在除非主动调用能量,不然他们的能量就只会深藏体内,不会轻易外泄。 但是,从海王轻易被超人击飞这点来看,他还没达到自由控制体内能量的地步,因为就连超人都没走到这一步。 云天心里有些疑惑,他仔细研究起手中的能量,发现其似乎被打上了某人的烙印,灵动异常,而且几乎没法**控。 眼见这道能量即将消散,好奇心大起的他,鬼使神差地将琉璃血内仅剩的半缕混沌能量注入其中。既然这种能量如此特殊,那么试着将混沌能量作为补给,看看有没有效用,云天心道。 只是就在混沌能量靠近那股如水流般的金色能量时,金色能量如同突然有了意识一般,主动渗透吸收了对方。 看着手上越发壮大的金色能量,云天心生奇异之感。这道能量出乎了自己的预料,竟能直接吞没转化混沌能量。要知道,即使是超人之力,若是没有造化之光的庇护,也会被磨灭于混沌之中。 原本云天是对其不抱太大希望的,只是它的表现出乎云天的预料。云天感觉手中缠绕的金色能量仿佛活物。 就在云天思索的时候,这道能量突然出现朝着某个方向移动的迹象,好像是大洋的方向。云天越发好奇了,他顺着这道能量的指向,腾空而去,要看看这道能量到底有什么玄机,也许其中暗藏机缘。 原地停着一辆完好的警车,车内女警员正在使用对讲机:“注意,注意。又出现了另一个神秘人士,亚洲男性,身着白色衬衫,条纹短裤,拖鞋......什么?那当然不是普通人......照片?忘记拍了。录像?忘记录了。目击证人?就我一个呀!什么?我没受刺激!你才发疯了!” 第9章罗盘到手 大洋之上某一处,风暴肆虐,乌黑的云层挡住了阳光,海面波涛汹涌。 海底一阵金光闪过,有一人正在海中急速前进,在他周围大片尖牙利齿的怪物聚拢过来。 云天顺着金色能量的指引来到了海沟国。这里有大量的海沟族,其实就是人类退化成的怪物。他一进入海中,就惊动了这些怪物,他们纷纷围拢过来,欲堵截灭杀这个外来者。 海底挡住了太阳光,云天失去了辐射补给,再这样下去,没几分钟,超人之躯就会被困在这里。 不过他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加速运转体内的能量,周身爆发出一阵金色光焰,急速冲向前方。周围的海沟族基于避光的天性,纷纷停留在云天周身三丈之外。 这时,云天发现前方隐约穿透过来的一片蓝色光芒,看过电影,他猜测穿过前方的海沟就是三叉戟的所在了。 穿过一道狭长的海沟,云天眼前豁然开朗。在前方不远处,一道身影坐在王座上,手持金色的三叉戟。 那个想必就是亚特兰蒂斯之王了,他以前试图利用波塞冬钢打造出来的三叉戟引发出无限能源。可惜没控制住,能量暴走,毁灭了国土,使他一众国民随之一并沉入海中。 好在三叉戟接引过来的能量洗礼了所有亚特兰蒂斯人,使他们拥有了在海底生存的能力,虽然有些人异化出了海洋生物的外貌。 不过接引过来的能量怎么就恰好能让他们拥有在海中生存的能力?有些人还拥有了控水的能力,尤其是海王,能控制水中生物。放在西方背景下,这些显然是神话故事中海神波塞冬的权柄。 再联想到三叉戟的制作原料,波塞冬钢,这应该也不是随便起的名字,况且三叉戟明显是海神的武器。 那亚特兰蒂斯之王引出的能量指不定就是海神的神力,云天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望着手中的金色能量:“从电影里看,海王能与三叉戟产生呼应,战力骤然提升,且扩大了号令海洋生物的范围,估计就是他体内的能量发挥了作用。再加上,这股能量似乎不属于他,也不能为我所用,更能主动吞噬混沌能量,只怕多半就是那位的神力。” 不过,云天认为那位海神并不是DC宇宙的波塞冬,据他了解,DC宇宙的波塞冬还远远达不到这种强大的地步,仅仅一丝神力就有如此神异。 云天很期待后续的发展,当下也不迟疑,猛地加速来到了三叉戟前。这会儿,守护三叉戟的海怪卡拉森可能已经感应到这边有人,快要过来了。 “得罪了。”云天对着已经化身枯骨的亚特兰蒂斯之王告罪道,随即伸手握住三叉戟,就在此刻,他另一只手中的金色能量猛地自动灌入了戟中。 下一秒钟,三叉戟金光大放,在其戟身勾勒出一道道细密的纹理。随即戟尖突兀出现了一道空间裂缝。云天见状骇然,原来洞口裂缝对面正是宇宙外的无尽混沌,他还能感知到不远处附着在世界壁障上的真身。 还没等云天做出反应,一道沛然大力作用在他身上,将他拉向混沌之中。 云天这下明白了,亚特兰蒂斯之王追寻的无尽能源就是这无尽混沌。他不知道从哪找到的办法,做出了一个能量接引器,就是这三叉戟。只是他虽有雄心,却不知敬畏。混沌能量是谁都能轻易染指的?云天估计这三叉戟中本就有海神神力,在吸收了大量混沌能量后猛地爆发出来,使得亚特兰蒂斯成为了海底国度。 下一秒,云天把这三叉戟扔开,与其拉开距离。 但是这么做毫无用处,作用在他身上的力量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并且从三叉戟中还衍生出了一丝金色能量,在云天脚下勾画出来一圈纹理。 云天正费劲抵抗着牵引之力,动弹不得,眼见脚下这貌似传送阵的纹理即将勾勒完成,他知道不能再僵持了。 有了前车之鉴,他这一次果断将意识收入琉璃血,顺着隐秘通道回到了真身之中。 就在下一秒钟,仿若心生感应般,真身不远处一阵金光闪过,自己的人类身躯出现在壁障外部,受金光庇护,驶向混沌深处。 自个儿忙活了半天,这玩意连句招呼也不打一声,反**走了身躯,我倒要看看这是这么一回事,云天心中暗道。 那金光也不算快,而且处于这混沌之中反倒不再吸收混沌能量。貌似激活了传送阵后,这道金色能量就只剩下了传送目标这一个功能。 他稳稳地跟在其后,眼见其突然没入了黑暗之中,云天继而发现前方是一道世界壁障,这金光应该是裹挟着自己的人类身躯进入其中。 云天却没有急着跟进去。他站在外边摩挲着下巴,正暗自纠结着。 “传送阵的指向说不定就是海神本人所在的宇宙,那里可是有着一堆古希腊神族,再说那儿多半还有无数暗藏的怪物和泰坦神族,惹不起惹不起!”这对于云天来说可就太危险了,不适合他这时候进去。 “不过眼前的这个世界壁障貌似要比DC和漫威的小很多,甚至比超体宇宙还要小一些,正常来说,如此强大的世界,不该这么小。”这正是云天犹疑的地方,也许这只是一个普通点的宇宙,没那么大危险。 云天转念一想,笑了一声,可笑自己还是创世神的位格,一朝被蛇咬,竟也生出了惧怕的心思,就连穿越诸天万界,这个创世神最基本的操作也不敢做。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算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进去后要是察觉有异状,立刻就退出来。”云天给自己打气道。 想到这,当下不再犹豫,真身附着壁障之上,意识进入琉璃血,钻入了宇宙之中。 ...... 加勒比海中,陆地与汪洋交界地带,有一处入海口,被连绵的山脉包围。海岸与山脉之间是一片棕榈密林,其中坐落着一处城镇。 此时天上下着连绵暴雨,街上的人们纷纷躲到屋檐下。有些人加快步伐回家,另有些人跑到酒馆避雨。 此时,酒馆之中,昏暗角落里,有些人借着暴雨的哗啦声作掩护,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女巫不见了。” “哦,天哪!发生了什么?” “慈悲的神父想要在女巫被处决前,通过言语感化她,洗净她身上的罪恶。”说话这人停顿了一下,低着头左右张望一遍,“结果女巫乘机用巫术伤害了神父,撬锁逃走了。” “哦!可怜的神父!”另外一人有些咬牙切齿,“可恶的女巫,简直就是罪恶的化身,活该下地狱!” “别说了,现在女巫还不知道在哪,小心被她听到!” 另一人瞪大眼睛,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就在这时,酒馆的大门突然被打开。方才谈话的两人心里有鬼,听到动静连忙转头望去,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位头戴船长帽,全身泥泞的人。 看到不是女巫,两人松了口气,只是经此一吓,也不敢久待。其中一人说道:“我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另一人见状急忙接住话茬:“我也是,我也该走了。” 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地匆忙收拾了一番,出门冒着雨跑远了。 那个全身泥泞的人看着两人好似逃命一般的背影,奇怪的撇了撇嘴。 他现在管不得别人,身为船长,没了船,抢劫银行失败,一个子没捞到,又被船员抛弃了,身无分文不说,还摔得一身泥巴,还有谁比自己更倒霉?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找瓶酒喝,缓解郁闷。 他看到墙上的悬赏通缉,略有些慌张,左右环顾了一遍。 看到酒保来到柜台后面,他走上前,面带微笑,问了一句:“能不能赏口酒喝?” “先把钱拿出来。”酒保才不管这人什么形象,只要有钱他就招待。 “要钱?” 酒保斜眼瞅着他,也不答话。 只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圆顶的八边盒子,摩挲着,低头说道:“那做个交易吧。” 他微微点头,下定决心:“我要一瓶酒!”随机把盒子拍在柜台上。 就在他松手的那一刻,盒子连带着柜台开始颤动起来,一道无形的波动扩散出去。 整个小酒馆都开始颤动,杯子开始抖动摇晃,厨师也被惊的放下了菜刀。酒馆里的众人纷纷把视线转向柜台这边。 开始有酒瓶从酒柜中抖落,摔碎在地。给出盒子那人见此情景,连忙伸手,想要拿回盒子,不料被酒保抢先一步,把盒子甩入了身后的杂物堆里,转手换了瓶酒,塞入这人手中。 盒子在被甩动时触发了机关,翻开盖子,里面原来是一个罗盘,正兀自转动着。 那人举起酒瓶敬了一下自己,望着杂物堆里的罗盘,撇着头自嘲一声:“海盗的人生!”随即转身离开了酒馆。 酒保正欲反身回去休息,柜台前又来了一人,还没等那人开口,酒保抢先道:“酒鬼保罗,你还欠着好几份酒钱没给呢!把钱还清之前,别想再从我这赊到半瓶酒啦!” “不不不,老兄。我不是来赊酒的。”酒鬼保罗顶着一个大红鼻子,露出满嘴黄牙,笑眯眯地说道,“你看这是什么?金币!” 他顿了一下,打了个酒嗝,接着说道:“刚刚那人给的盒子,一个金币可以买好多。我喜欢,你转手卖给我,顺便把我欠的账给清了吧。” 酒保眯了眯眼,从酒鬼保罗手中接过来这枚金币,咬了咬,留下了一道轻微的牙印。 “不错,是真的。不过,老伙计,你欠的账太多了,这枚金币只够支付一半酒钱。”酒保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转而又笑眯眯地说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回头再带来两枚金币,我先帮你保存这个盒子。” 酒保拍了拍保罗的肩膀,转而又从身后翻出一瓶酒,递给保罗:“这瓶算我请你的,快去吧,我等着你哦!” 保罗也不气恼,拿着酒瓶,晃晃悠悠地来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在他对面是一个面容白皙的亚洲青年。他弯着腰,轻轻笑道:“尊敬的先生,善良的好心人。你看到了,那酒保就是一个抠门的老鬼。你给我的钱被他抢走了,我也没有办法。” “没事,你去忙你的吧。”这青年随即戴上兜帽,掩饰住自己的面容,起身走向柜台,他准备亲自出马。 酒保看到又有人来,心里高兴,今天三番五次地有好处送上门来,真是不要太爽! 他连忙招待道:“尊敬的客人,你想要点什么?” “盒子。”青年指了指杂物堆里的罗盘,“我愿意出一金币。” “不好意思,这盒子的价值可不止一金币。抱歉抱歉!”酒保躬身笑道。 “刚刚那人来买盒子,不是只要一金币吗?”青年指了指坐在角落里,正开怀畅饮,同时嘴里唱着曲子的酒鬼保罗,曲子的内容污秽不堪。 “哦,你是说老伙计保罗啊?他是我的老朋友了,出于情面我才给他只报一个金币的价格。”酒保讨好道,“像先生这么有钱的人,一出手就是一金币,应该不介意为了喜欢的东西再多出几枚金币吧?” “那你想要多少?”青年觉得有些好笑。 “额,至少这个数!”酒保张开了自己的五指。 “五枚?行吧。”青年作势掏钱。 “等等等等,这是至少要有的数。”酒保反悔了,他感觉自己价格开的低了,“正常来说,得再翻个倍。” “嚯,十枚?就连这五枚都是我刚刚冒着雨,在街上的角落里找到的。我可没有更多钱给你了。”青年嗤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五枚金币。 “街上捡来的?”酒保眼睛移不开这些金币了,痴语道。 “你不知道吗?今天有一伙海盗抢劫了刚刚开业的圣马丁皇家银行,盗走了保险柜。结果中途保险柜门开了,钱财散落得街上到处都是。” “额,我当然知道了。只不过这都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钱都应该被人捡光了。你怎么还能捡到?” “我不是说了吗?从角落里找的,不是在大街上捡的。而且我只寻了一处,其他角落还没看。现在还下着暴雨,人们都在躲雨,估计还有好些金币埋在土里没被人发现呢!” “真的吗?”酒保呼吸有些急促。 “当然,等会雨停了,那些金币估计就要被捡光了。我是不敢动作太明显,被人发现,才找了这么点。现在想着先喝点酒,暖和一下。一会儿我还要出去再找一遍呢!”青年放低声音,探头道,“那么多地方,我也找不完,就姑且只告诉你一人,你别四处乱说啊。” “哦,没问题,我会保密的。那个,我突然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抱歉招待不周,我马上回来。想喝什么你先自己拿!”酒保有些焦急。 “额,那好吧。”青年望向酒柜里的一瓶瓶酒,作势挑选。 酒保匆忙披了一件挡雨的外套,便顶着暴雨冲了出去。 这时,那青年悠然地来到杂物堆前,拿起了罗盘,端详着。他笑了笑,嘴里念叨着旁人都听不懂的话:“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第10章收获颇丰 云天来到此方世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经过在这海域四周的探寻,他发现自己来到了《加勒比海盗》的世界,而且应该是第四部之后的时间线。 他先是寻了一件带兜帽的外套,掩饰了自己的身份。然后潜入圣马丁城中,静静等待第五部的开端。等了几个月,今日,果真教他等到了。 刚才那位全身泥泞的人就是系列电影的主角,大名鼎鼎的杰克斯派洛船长。 只不过现在的他穷困潦倒,没钱没船没手下,于是来到酒馆买醉,甚至为此舍弃了罗盘。 罗盘可是个好东西呀,云天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罗盘。有了罗盘,他就不用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混沌之中乱逛,既减少了遇到危险的可能,更有机会顺遂心意找到超凡道路。 原本,云天也并不准备做恶人。先前还是晴天时,他就在街上搜罗了十几枚金币,这正是为了从酒保手中买到那个罗盘。 只不过,这酒保太过贪心,一再抬价,云天就撒了个小谎,诓骗酒保离开酒馆。 他把罗盘揣进衣兜里,伸手随便拿了瓶酒,灌了一口。 “噗!咳咳!这么烈?”云天咳了几声,他被呛到了,喉咙里面火辣辣的。 “哈哈哈哈,年轻人没喝过酒吧!”周围的人一时哄笑起来。 云天有些无奈,自己这也不是头一次喝酒啊,居然就碰上这么烈的,当场出了洋相。 他无奈地把酒瓶放回柜子上,在底下垫了两枚金币。一枚是酒钱,另一枚算是罗盘钱。 这时,酒馆外雨势渐停。云天已经拿到了罗盘,不欲久留,便转身出门。 天空放晴,阳光复又落下,虽然道路泥泞,街上的行人终究还是多了不少。 云天边走边研究罗盘,这罗盘一被自己打开,就开始乱转,只有闭合上才渐渐没了动静。 云天正奇怪,远处突然传来一身喊叫:“你这个骗子!小偷!给我站住!” 喊话那人就是酒保,他方才一路搜寻过去,遍寻不得,自然知道被骗了。可怜自己冒着雨在外头走来走去,被淋成个落汤鸡不说,身上还沾满了泥巴。 原来他在雨势渐缓时,始终找不到钱财,心里越发焦急,一个不慎,滑倒在了泥地里面。刚刚放晴后,他这一路走来,不知被多少人嘲笑,心里越发愤恨。 上一秒钟,他还在垂头丧气地走着,下一刻,就被他发现了迎面走来的云天,更可气的是,云天手中正抓着他的罗盘。 他顿时全身心的怒火一股脑地涌出,气的浑身一颤,猛然抬起手,指向云天,怒吼道:“臭小子,我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不可!” 云天见着好笑,喊道:“酒保,我在柜台上的酒瓶子底下留了两枚金币,用来付罗盘钱和酒钱。虽然酒我只喝了一口,但是钱你不用找了!”随即转身腾跃而起。 酒保见云天转身欲走,正要大喊一声呵斥他,没想到云天下一秒钟就飞到了高空之中。吓得他张大了嘴巴,声音噎在喉咙发出不来。他止住向前奔跑的态势,缓缓倒退,只是一个不慎,又摔倒在泥地中。 不过这回就没人笑话他了,人们全被那道半空中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呆滞当场,许多人继而跪下祈祷。 看到这一幕的还有一个美丽的女人,她就是先前人们口中的女巫,实际身份却是天文学家卡琳娜,典型的无神论者。此刻,她呆呆地望着半空中越来越小的身影,感觉自己多年来通过科学建立的三观受到了严重冲击。 只是云天并不在乎他人的感受,他甫一腾空,就径自飞走了,所以没有发觉这位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天文学家。 云天来到了海洋上空,悬浮在云端,仔细探究手中的罗盘。 通过探查,云天发现这个罗盘其实很普通,之所以它能表现出神异的特性,关键在于其中深藏的一片阵纹。 没错,继而在DC宇宙第一次见识了阵纹的存在,云天此刻又发现了另一个阵纹。 “海王三叉戟中的阵纹是属于跨诸天传送一类的功能,而罗盘里面的阵纹则有引导罗盘拥有者找寻自己内心最渴望事物的能力。”云天思索道,“寻找内心最渴望的事物,眼下我内心最渴望的事物只有一个,就是低魔世界的超凡道路。这很明确啊!为什么罗盘无法指明方向?难道此界没有成体系的超凡路径?” 想到这里,云天突然意识到,先前三叉戟传送阵纹的发动需要海神神力,那这个罗盘里的阵纹想要发动也应该需要神力。 云天仔细探究一番,发现罗盘内的阵纹中的确暗藏了一丝微弱的能量。他将琉璃血中的混沌能量灌入罗盘,如果这是神力,就应该能吸收混沌能量,最起码也该有抵抗之力。 云天希望这罗盘能有效果,为自己所用。 只是混沌能量注入其中后却如泥牛入海,不见了踪影。云天探查起来,那个阵纹也没有丝毫的动静,完全不像刚刚吸收了混沌能量的样子。 就在这时,罗盘上的指针突然停了下来,指向了深海方向。云天见状,试着移动了一下罗盘,发现其中的红色指针总是指着同一个方向。 灵验了!混沌能量有效! 云天喜不自胜,他瞄准方向,收好罗盘,一个加速,突破数道音障,飞向深海,瞬间不见了身影。 ...... 大洋深处有一片广阔的水域,此刻正笼罩在一片电闪雷鸣和滔天巨浪之中。不时从这片水域内,有红色激光射出,蒸腾一片海水,更有无数巨大的冰块在汹涌的湍流中互相碰撞。 云天到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真是碰巧,本来还想先把超凡道路的问题解决了,再回头寻找遗失的身体,没想到这两件事让我一块撞上了。” 过了一会儿,等到水域内部汹涌势头稍缓,云天当下也不迟疑,直接冲入其中。 此刻,在风暴中心,有两个身影正在远远对峙着。一个是将近百米高,通体深蓝色的水巨人,另一个是手持彩色三叉戟的微小人类身影。这个彩色三叉戟就是《加勒比海盗5》结局的那把,手持三叉戟的人赫然就是云天,只不过此云天非彼云天,有着云天的外貌,却貌似被另一道意志入主其中,有了自主行动。 这个云天此时将三叉戟遥遥对准水巨人:“科莉布索,不要不识好歹!让你臣服于我是给你活命的机会!” “大海的权柄本就是我的!你这个强盗!我要灭了你!”水巨人发出洪亮的声音。 “哼!就算你灭了我又如何,这不过是我的分身,而你会有身死的风险!孰轻孰重你自己好好掂量!” “我海神科莉布索绝不臣服于任何异界神明!即使是你!异界海神波塞冬!” “即使我无法得到这个世界,我也不会将其拱手送人。那就顺便灭除你吧,让这个世界失去最后一位神明!” 话音刚落,两者的身影又碰撞在一起,复又掀起一阵巨浪。 云天从刚刚开始就躲在远处的云层中,通过超强视力和听力,全程围观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经过前面几个宇宙,内心越发谨慎。在刚一进入汹涌的海域时,就减慢速度隐藏在云层之中,没一会儿就叫他发现了对峙的两人,其中一个正是云天遗失的身躯。 两人随后的对话揭示了真相,原来这位水巨人是加勒比海盗世界的海神科莉布索,她先前被解放,回归海中,此刻是真身状态。 而另一个云天看样子是被波塞冬给夺舍了。虽然那本就是一具没有意识的空壳,但也是有着超人之力的身躯。先前自己看到的激光和冰块应该是源自波塞冬运用超人之力使出的热视力和冷冻气。 两人看样子是为了争夺此界大海的权柄,而发生战斗的。 两人战斗的地方爆发出阵阵汹涌的能量,那是二者的神力。云天即使面对这些逸散到自己这边的残余神力,都感到自身随时有被撕碎的可能。他急忙后退,免得自己被波及其中。 过了一会儿,科莉布索似有不支的迹象,波塞冬见状一鼓作气,动用此界全部神力,灌注三叉戟中,朝着科莉布索投射了过去。 三叉戟转瞬间就插在了水巨人的腹部上,逐渐没入其中,后方破开的洞口周围附上了一层金色神力,阻止洞口愈合。 水巨人痛呼一声,动用残余神力,掀起数百米高的巨浪,形成一道水龙卷,如同飞掷长矛,将其对准波塞冬,射了过去。 波塞冬体内几无神力,此刻正半跪在海面上,看着眼前骤然放大的水龙卷,他忽然在最后一秒转过头来,将视线对准云天方向。 云天看着骤然朝自己望来的目光,心里一紧。糟糕,被这波塞冬给盯上了! 这一瞬间,云天莫名想起漫威宇宙的永恒,此刻仿若度日如年一般,内心焦躁不已。 好在下一秒钟,波塞冬就被汹涌的水龙卷给撕碎了。 而科莉布索也已然支撑不住,身体在晃动了几下后,猛然僵住,随即粉碎溃散。其中的深蓝色也迅速变淡,水巨人变成一大团普通的海水,落入了海中。 云天这时才敢飞上前去,仔细观察战后遗迹。 只是眼下海面一片平静,完全看不出曾经发生过战斗的迹象。波塞冬使用的超人之躯已经被水龙卷撕成齑粉,消散在海水中,完全没有一丝血水留下。而科莉布索的真身也变成了普通的海水,就连留在她体内的三叉戟此刻也完全失去了神力,变成了戟状的珊瑚礁。 云天遍寻不得:“这里哪有超凡道路啊?” 就在云天话音刚刚落下时,他兜里的罗盘有了异动。云天赶忙把罗盘取出,发现它正在吸取空中正在消散的神力,云天辨认出那是科莉布索的神力。 他突然想到,这个罗盘正是科莉布索施展魔法制造出来的,其中神力与此刻空中残余的神力同出一源。 他又想到自己先前的目标,是让这罗盘能为己所用。看到现在罗盘在自主吸收神力,云天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指向这里,看来科莉布索的神力能增强罗盘的功能。 如同验证云天的想法一般,罗盘中的阵纹开始一阵阵闪烁,最终亮成一片,从罗盘的缝隙中漏出淡淡蓝光。随即罗盘中的红色指针突然斜立了起来,云天笑了:“看来变成立体的了。也是,无尽混沌之中可不止前后左右。只不过这盖子就碍事了。嗯,算了,就这样一直开着吧,懒得去掉了,说不定还有损毁的风险。” 眼见此间事了,云天也生了离去之意,四下展望道:“这边的超凡现象基本都是源自于科莉布索和海神三叉戟,没了他们,这个世界也会变得越来越普通。而且我已经拿到了最大的收获,眼下也不值得留在这边了,走也。” 他随后找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将罗盘放在岸边悬崖上。随即光化消失,下一秒钟,万丈琉璃之躯骤然出现在原地。 他的上半身穿过云层,双脚在小岛岸边带起大片的海浪,几乎淹没了整个小岛。此刻云天也不需要刻意遮掩,周身放出无量光芒,照亮他附近区域,几乎盖压了太阳的光芒。 云天用造化之光接引罗盘,将其容纳进自己左手掌心之中,心道以后就是一手提灯一手看图的日子了。 诸事完毕,云天正要离去,突然似有所觉,一个转身,发现不远处海面上漂浮着一个小黑点。他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艘海盗船,上面站着杰克斯派洛一行人,女天文学家卡琳娜也在其中。云天发觉这些人都在呆呆地望着自己,于是微微一笑,摇了摇手,随即光化消失,徒留海中两道逐渐收缩变小的旋涡,那是他的双足方才站立之地。 云天不知道的是,他消失的下一秒钟,远处船上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惊呼,打破了原本寂静的氛围。卡琳娜连忙取出笔记本,想要将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幕记录下来。而杰克斯派洛,这个传奇之子,迅速控制住了骚乱的船员。他站上船头,大呼道:“快去钻石巨人刚刚出现的地方,那里可能掉落了一两片巨人脚皮,找到咱们就发财啦!” 他们不知道,刚刚消失的琉璃巨人将是他们看到的最后一个超自然现象。从今往后,这个世界将不再有超凡力量的存在,他们这一代也成为了最后一批目睹过超凡现象的人。 第11章人间滋味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江南好时节,暖风熏得游人醉。 南国杭城此时正值繁华鼎盛之际,堪堪天色破晓,城中早已热闹非凡,出入城门的贩夫走卒络绎不绝。 城内大街两旁是一长排鳞次栉比的商铺,各店已经有伙计出门招呼吆喝,粮油酱醋,绸缎布帛,胭脂首饰,茶酒舞曲,打尖住店等等不尽其数。 此时一处桥边的茶馆内,靠窗一个说书先生,手拿板子这么一拍:“书接上回。那岳飞收到了十二枚金牌,自知再难违命......”茶客们听得如痴如醉。 说书先生讲到紧要关头,说岳飞被害,底下一众老少聚精会神,品茶声越发稀疏,俱都睁圆了双目,听得满脸愤恨之色。 “太可恶了!”窗边两个垂髫孩童正趴在窗沿,探头偷听,其中一个忍将不住,激愤出声。 说书先生已然高龄,最是受不得惊吓,此时一个不注意,被那孩童打岔,唇舌哆嗦两下,搁那愣住了。 底下十数听众正神思飘扬,眼见说书老先生住了口,心里兀自一阵憋闷。年纪大的动气不得,品起搁置片刻的茶水,舒缓心境。剩下些正值壮年的,在那纷纷叫骂个不停。 其中一个满身锦缎的富态老爷喊得尤其凶,眼睛直楞楞瞪着:“兀那顽童,没长毛的小鬼!偷听也就罢了,怎地如此吵闹,搅扰我等兴致!” 说话那孩童不甘示弱,还嘴道:“就只许你道声好,不让我说句可恶吗?看你这肥头大耳的,估摸着比那秦侩也好不到哪去!早晚吃你爷爷我的屁罢!” 另有一个孩童帮腔道:“就是!” 旁人听得此等胡话,哄笑不止。有人笑道:“这位老爷,我听说你们做生意的最吃不得亏,今日怎地被恁个黄口小儿给占了便宜去?” 这胖老爷环顾一圈,见四周欢笑不止,竟还有人趁机逗弄自己,憋闷不已,脸色愈发难看三分。他不由站起身,指着那两孩童,嘴皮子发起狠,什么爹啊娘的都冒了出来。 那两孩童也属实顽劣,当即骂了回去,叫得越发起劲,一会儿猪一会儿狗的,把那富商老爷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自觉无颜面留在茶馆内,站不住脚,奔将出门,追撵而去。那两孩童见此情状,早一溜烟跑得远了。徒留茶馆内一众茶客笑的前仰后合,只有个别老者兀自在那把头摇个不停。 那两孩童跑一阵路,把富商老爷甩的远了,也不觉甚累,复又开始嬉笑玩闹起来。 “上次是你当岳飞,我当秦侩。这次合该轮到我当一回盖世英雄了吧?”方才帮腔的说道。 “不成,这次遭那胖子当搅屎棍,没得下文。再来一遍上回的故事,还是我来当英雄!” “你耍赖!” “我没有!” ......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所私塾前,还在争吵。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便没了动静,紧接着学堂里面又传出一句话:“谁呀?” 这两小孩自知不妙,脚步踌躇,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学堂。 只见这学堂内乌泱泱坐着一片学童,大多同他二人一般年纪,注视他两。其中有些正偷掩着笑意,幸灾乐祸,等着看两人的笑话。 两人正对面坐着一位老先生,神色怏怏:“你二人来此作甚?” 他两惊的说不出话来,要知平常他二人即便迟了,也不过被先生责骂一番,拿戒尺打几下,手上见个印子。哪知今日先生表现异常,自知怕是要完蛋。 二人中的高个子见一旁的玩伴吓得手足无措,嘴里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连忙挺身而出,试图回寰:“好叫先生得知,我二人因着贪玩,只顾得听书,忘了时辰,因而来晚了些。只是此事皆因我拐带弟弟而起,学生愿一力承担责罚,还请先生对我弟弟从轻发落。”这个就是方才骂了一声“可恶”的。 “我哪有什么责罚给你?谁敢责罚大英雄呢?”先生叹了口气,“我只怕这里庙小,容不下二位大英雄!你俩自去罢,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两小孩长这么大哪里经历过这等阵仗,以为先生不要自己了,想到回家不知该如何与父母交代,心里又惊又怕,憋不住呜呜哭了出来,涕泪横流,喘着气认错,叫先生不要赶自己走。 真是天道好轮回,前一阵子刚教他俩气坏了一位胖老爷,这会儿就从先生这边领了教训,直教二人在一天之内便领会了何为大悲大喜。 只是这二人不论如何哭诉,那先生就是绷着一张脸,把底下一众学生吓得兢兢不敢言。 眼见两人中个子小的那个就要哭得背过气去,座中一个半大小子出声求情道:“先生慈悲心,念在无心之过,饶了他二人吧!” “哎!这个学堂里面就属你二人最是顽皮,不服管教!老夫也有心无力了。”老先生捋了捋山羊胡,缓缓吐了口气,“看在无尘求情的份上,便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有再犯?”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高个子扶起弟弟,二人低着头,眼角仍在垂泪。 “过来!脱裤子!转过去!”先生一改温吞的语气,厉声呵斥道,手里拿起了一柄戒尺。 兄弟两不敢怠慢,连忙走到先生近前,脱下裤子,任由先生噼里啪啦在他二人屁股上连打十数下,红印子肿的老高。 “把裤子穿好,拿着书,站到后面去。今天你二人就站着罢!”先生说完,转而看向座下的学生们,“接着读!”学堂内复又响起了阵阵读书声。 如此日头偏移,直到下午散学,私塾内再无半点乱象。 此时正值黄昏,老先生迈着腿,缓步行在屋舍后面竹林小径上。点点金光透过翠竹林,印在老先生和陪同的一个半大小子身上。 这就是先前被老先生唤作无尘的学生。只见他身形挺拔,器宇轩昂,面有阳刚之色,再加上一股书卷气,直教人一见面便生亲近之感。 两人闲聊着,只听得那个无尘笑道:“老师技艺高超!把那些娃娃们吓得够呛。” “好意思说?你出的主意,差点让我下不来台!”老先生黑着张脸。 “嘿嘿,老师不要生气,学生晓得分寸的。” “哎!那林家兄弟是我看着长大的,本就疼爱有加。再者老夫心软,没法子督促他们用功上进,结果放任得越发顽劣。眼下虽用了重药,不知能震慑多久,反倒可能和他俩疏远。” “老师放心吧,他二人以后取了功名,必是更加感念老师的敦敦教导。” “如此,我也算是了却一番心事了。只可惜,你天纵奇才,却不愿考取功名。不然,我也不忍逼迫他俩。” “老师的心愿学生省得,只是学生志不在此,还望老师原谅。” “早就放下啦!你......学的如何了?” “四书五经业已熟记于心,老师的藏书也看的七七八八了。” “字学全了?” “学全了。” “哎,老夫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书法学得如何?” “尚在摸索,要过了今年才能学会。”无尘体谅道。 “那便再跟我一年吧,苦了你了。”老先生走出竹林,直直地望着夕阳,“哎!” 他早年亡妻,膝下并无一子,做了几十年小官,挣了份园子钱,晚年返乡置办起私塾来。教书十余载,看那林家兄弟性情可爱,很是喜欢,只可惜林家兄弟不能常在他身边。眼下终于有了个朝夕相伴的学生,甚是聪慧,又极为贴心,老先生将其视为己出。 只可惜,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老先生估摸着自己时日无多,孤苦伶仃了大半辈子,想着死前身边能有个可心的人,便挽留无尘。眼见无尘贴心地应了下来,老先生既欣慰又愧疚,不由得回顾起自己这一生的经历,心里简直五味杂陈。看着缓缓落下的夕阳,他喟然长叹了一声。 ...... 数日后,一大早,林家父母提溜着一串新鲜的杂碎敲响了私塾的大门。 开门的是无尘:“是叔叔婶婶啊!来,快进来!怎么还带东西?” “送给老先生的,他醒了吧?” “醒了,方才还在梳洗呢,叫我来开的门。” “如此甚好,那个,我俩想拜见一下。” “又不是外人,何须客气,随我来吧。” 无尘引路,一路上两方闲扯家常,不一会儿到了厅堂之中。 只见老先生端坐上首,见到林家夫妻,起身相迎。几人寒暄片刻,复又坐下。 “叨扰先生了,这是某赶早买的猪杂碎,送给您补补身子。”那林家汉子复又起身,递出手中猪杂碎,被无尘接下。 “嗯。不过,无功不受禄。倒要请教?” “哦,是这样。在下两个犬子承蒙先生的关照。近日不知为何,他俩不像前些日子般顽劣,时常肯看一看书。想必是先生的辛勤教诲所致,我夫妻二人因此特来感谢先生的!”林家汉子道。 老先生面露宽慰之色:“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无尘,把这下酒菜送到后院厨子那。” 无尘离去后,林家妇人道:“老先生,无尘他......” “识得字,说得话,学得人伦纲常,习得四书五经,已较一般士子无异。你二人且宽心罢。” “那就好。不过学得可真快,只去年送来的,如今就已经这般像模像样了。” “嗯,其实老夫仍有些不信的。观他来时举止,不像山中野人。果真是你丈夫在山中发现的?” 轮到林家汉子说话了:“千真万确,在下从密林内寻着的。看见时,浑身光溜溜,白皙异常,见人也不惧,只是说什么他也听不懂。我那时以为这小儿怕不是被贼人给劫掠了,因而吓得呆傻,于是善心发作,将他带回家里,照顾了数日。”他又描述了一遍当日所见。 老先生笑道:“可一点儿也不呆傻,反倒聪慧得紧,力气也大得很。” “正是如此,劲力不是一般大,多半就是山中野人。”林家汉子笑一声,诚挚道,“只是我夫妻二人既有两子劳心,又有店铺劳力,实在腾不出手。劳烦了先生你,接下这等麻烦事,解了我俩的围。精酿美酒,聊表敬意!”林家汉子又从怀里掏出一壶酒,放在了老先生手边。 三人闲话了几句,眼见无尘回来,林家汉子拱手道:“既如此,我二人这就拜别了。店里还有生意要照看,我们也不能耽误先生教课。” 老先生还礼道:“慢走,无尘送一送。” 无尘送别了林家夫妇,回来看到老先生略带深意地笑看着自己。待得无尘走上前来,老先生道:“你做的好事罢?” “学生不过是跟他二人晓之以老师的苦心。他二人自是聪慧,一点就通,且也关心着老师,自是以为老师对自己失望透顶,这几天都是自发用功,努力上进。学生可没有强行逼迫他们。” “哎,你呀!”老先生摇头失笑,畅怀道,“回头叫厨子料理好下酒菜,午时送来。今日当浮一大白!” ...... 又过了半月光景。 这一日,老先生忽地在学堂晕倒,引得一众学生惊慌奔走。无尘遣散无心留下的学生,将先生托付给林家长兄暂为照看,自己找来附近医馆郎中。 郎中刚到,林家夫妇也一并来了,是林家小儿回去报的信。 一行人围在老先生周边,无尘面向郎中,问道:“如何?” 郎中摇头道:“年老体衰,无计可施。观他脉象,只怕就是今日了。” 林家夫妇唱和道:“无尘你且宽心罢!他老人家即便此刻就去了,也算得上无病无灾,寿终正寝,该是喜丧才对。” 只是无尘尚且还未表露悲切之意,那林家二子早已泪如雨下,呼喊着先生。只因他二人从小爷奶过世的早,一直受到先生的关心照料,早把先生当做爷爷了。他们也半大不小了,自然知道人死是怎么回事,舍不得先生,想把他喊回来。 也不知是否两小儿的呼唤起了作用,老先生睁开双眼,醒转过来。两小孩破涕而笑,自是以为先生病好了,其他人却知,此乃回光返照之相。 老先生甫一醒转,环顾四周,欣慰大笑:“好啊!好啊!” 他又转头看向无尘:“我有一惑。” “但说无妨。” “你初来时,我欲给你取名,你却不受。没些时日,我欲给你取个表字,你又拒绝,转而自取表字无尘。我可知为何吗?” “我已有本名,唤作云天。云卷云舒的云,天地的天。” “哦,难怪。云天,无尘。无尘,云天。原来这么回事。那如此说来,你并非山中野人喽?” “若我说自身来自天外,老师你信吗?” “哈哈哈,你这混小子,就别诓骗老师了。都到这般地步,还不肯如实招来?”老先生笑骂道。 “既如此,我便如实招来吧!”云天直起身段,周身猛地放出阵阵金焰,双脚离地,悬浮而起,如神似魔。 其他人等被吓得仰面失色,皆跌落在地,嘴巴张大,眼神呆滞。 老先生也被吓了一跳,随即面露激动之色,老泪纵横:“天人?莫非是天人?” “如此说来,也算是。”云天降下身形,收束金光。 “哈哈哈,老夫竟收得一个天人做学生,此生无憾啦!”老先生转而又问道,“有来世?” “有,学生先前问过了。财运亨通,夫妻白头,子孙绕膝,无病无灾,天年百余。”想起老先生晚年孤苦的心境,云天不由宽慰道。 “多谢你了。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老先生说着说着,没了声息。 其他人等此刻不知该作何应对,只有那两小儿扑将上去,又哭了起来。 第12章无尘真人 “笃笃笃。”敲门声响。 云天此时正在灶房料理早饭,老先生逝世后,私塾开不下去,他也不欲久待,就给下人们些许散银,都劝走了。 云天听到前院动静,对准灶台内火堆,张口这么一呼,吹出寒风灭了火。他洗把手,又解下腰上围布,把手擦几下,放到一旁,随即悠悠然走到院前,卸栓开门。 敲门的是林家汉子,此时正牵着一头毛驴。他看到云天开了门,微弓着腰,笑眯眯道:“无,额......云天呐。你看,我已经给你寻来一匹健壮的驴儿。” “辛苦叔叔,先进来喝杯茶。” “不了,生意多,忙。” “那叔叔你且报下市价,我来把钱补上。” “啊呀,不用!你叔叔婶婶都不差这点,给钱就生分啦!”林家汉子急忙摆手。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叔叔你就收下吧,不收我心里有愧。”云天从怀里抓出一把碎银,塞到林家汉子手里。 “哎哟,多了!快收些回去。”林家汉子双手捧着,往前送了送。 “我还没谢过叔叔婶婶的照顾。前些日子帮着料理先生后事,现在又买来坐骑,多出的权当小子一番心意,还请收下吧。”云天推回去。 “哎,怎么这么快要走?”见云天态度坚决,林家汉子也不扭捏,收下银两。 “云天来这人间一遭,本就有事要做。”云天叹息道,“虽知按着情分,当下应在老师灵位前守孝。不过,叔叔你也知道,云天是个怕麻烦的人,更怕给叔叔一家带来麻烦。眼见着满城谣言四起,越传越离谱,再也待不下去了。” “也是,竟还有人说,你放的屁都是仙屁,闻了能成仙。真是荒唐!”林家汉子笑骂了一句,转而又有些惶惶,“不过,云天你到底......算了,就当我没问。” “叔叔见外了,云天还是那个云天。” “哎,仙家的事,俺们这俗人也不敢多问。”林家汉子自嘲一笑,“便如此吧。明日中午来叔叔家,婶婶给你做一桌好菜,叔叔备些美酒,算作临别践行。” “敢不唯命!”云天拱手弯腰,复又起身问道,“对了,弟弟们,现下如何了?” “缓过劲了。就是时间还短,总还有点焉焉,等再过十天半月,也该回复常态了。”林家汉子笑了起来,“倒是倍加用功读书,也不劳人督促,教人心疼得很。” “哎,生离死别,早晚要经历的,也不算什么坏事,肯上进就好。还有,其他学童呢?” “都有各家父母自行张罗,你也不用操心了。” “好啊,好。如此我也可以安心离去了。” “嗯,好娃娃,这头驴你先自行找个地方安置。这畜生啥都吃,要是在路上休息,就任它自行找吃的。你眼下还没出门,自己吃什么,留它一份就好。” “好嘞,小子省得了。” “我去忙我的了。” “叔叔慢走。” 云天关上大门,把驴子牵到后院拴起来,复又反身回到灶房。现在的他不会饥不会渴,日行三餐纯属习惯,也是为了满足自己一点口腹之欲。眼下多了个驴子,这一人份的早饭怕是不够。云天懒得再烧一份,自己也不吃了,就把这些半生不熟的菜饭统统倒在一个盆里,放在驴子跟前。 云天看驴子吃的正欢,便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 酉时初,日落西山,群鸟归林。 杭城内亮起万家灯火,街面上车水马龙,行人接踵。路边摆了无数货摊,什么衣帽扇帐,盆景花卉,鲜鱼猪羊,糕点蜜饯,时令果品,应有尽有,叫卖声亦不绝于耳。 这里夜市连着早市,通宵达旦,一年四季,天天如此。 云天正在街上闲逛,忽的远处跑来一行人,是一帮身着青色长袍的带刀侍卫。他们围住云天,当先一人斜着嘴角:“无尘?还是说无尘真人?嘿!我家王爷对你很感兴趣,随我来吧!” 所谓无尘真人乃是好事者给云天安的名头。自从那日人前显圣,坊间总不时有人谈到他。 说的多了,自然传入一位赵性王爷耳中。此子年纪尚轻,又是在这临安府杭州城,烟柳繁华之地长大,玩性颇重。他听得下人谈论市井奇闻,提到云天,便一刻也忍耐不住,连忙催着手下一众侍卫,把那无尘真人请来,好叫他一睹真人面容。 “请带路。”云天也不慌张,神色自然道。 这一番表现倒叫一行侍卫耳目一新,不由高看云天几分。 不一会儿,众人进了一座高墙大院,这便是王爷府。府内灯火通明,侍卫围着屋舍站了一圈,仆人丫鬟匆匆往来奔波。 一行人来到厅堂外,当先一人进去禀报,过一会儿出来,遣散其他侍卫,示意云天进去。云天当下也不迟疑,泰然进入其中。 进得厅堂,当先是一群舞姿翩跹的婀娜少女。穿过人群,云天看见上首侧卧着一位身穿蟒袍,头戴紫金冠,腰系金鱼袋的皎皎少年,想必这位就是赵王爷。 那少年抬起头来,望见云天,也不起身,笑道:“云真人?坐吧,位子都给你准备好了。”他指向左边次席,席上摆着几盘佳肴,一瓶美酒。 云天也不答话,拱手一礼,大喇喇坐了过去。只见他抓起筷子吃几口肉,又举起瓶子灌一通酒,嚼了数回,囫囵吞下,大叫一声“好!”,复又吃喝起来。 “哈哈,果然真人不露相!”少年大笑道,“同本王一般,是个性情中人!” “好酒好菜,不吃浪费了。” “的确好酒好菜,都是本王特意从宫中带出来的。” “多谢王爷美意,待俺吃饱了,再行分说。”云天说着话,手中筷子可不停。 赵姓王爷轻笑一声,复又看起美女舞蹈,神色悠然。 云天下箸极快,桌上菜肴不一会儿就被吃得只剩一半。就在这时,房梁上突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嗓音:“哎哎哎,吃慢点,给老叫花留一只鸡!” 众人一惊,皆抬眼望去,只见房梁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人。其人一张长方脸,颏下微须,粗手大脚,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打满了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一根打狗棒,背上负着个朱红漆的大葫芦。 也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大笑一声,摸出一张麻布,倒悬身子,探身兜将下来,倏忽之间,云天面前酒菜不见了踪影。 这老叫花卷起麻布,也不走人,还对着云天挤眉弄眼地逗趣一番,云天不禁哑然失笑。老叫花面露奇异之色,眼见这位赵王爷呼喝起来,门外侍卫鱼贯而入,便拿手指往地上这么一点,窜身而起,踹破屋顶,腾跃之间跑远了。 这少年王爷从来娇生惯养,哪受过这般羞辱,竟被一个叫花子潜入了家中,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抢了自己的东西,打破自家屋顶。当即发起脾气,把周身一众物什摔得稀烂,弄的遍地凌乱。 他骂道:“你们这些蠢材,瞎了眼的玩意儿!让人藏进府里都不知道,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追?要是追不到,有你们好果子吃!” 一众侍卫心里发苦,却又不得不应下,尽数奔了出去。 厅堂内只余云天,王爷,和几个兀自在那瑟瑟发抖的舞女。 “你们都出去!”小王爷没了兴致,挥手将那些舞女赶走。 舞女们如临大赦,拾起罗裙,匆忙逃离。 眼见着舞女都走光了,小王爷转过头,对云天考较道:“无尘可是真人?” “算不上,只有些小本事。” “小本事可能替本王抓到窃贼?” “这倒不难。” “那本王就在这儿等着。” “王爷稍待片刻,在下去去就回。”说罢,云天一个跺地,也腾空而起,顺着屋顶破洞,窜到外头。 只是他却并未朝着老叫花离开的方位而去,反倒升入高空,折身飞回私塾庭院内。 他甫一落地,便进屋拿了行李出来,随后走到毛驴跟前,把缰绳一挽,牵着毛驴,出了大门。 他回身把门锁好,就一跃而起,坐在毛驴背上,顺着人流,左拐右拐,骑到了林家屋前,敲响了大门。 开门的是林家汉子:“云天?怎么这会儿来了?快进屋。” “不必了,我是来辞行的。”云天压低声音。 “怎地如此匆忙?可是遇到什么急事了?” “事关重大,叔叔就不要细究了。只是若有人来问我的行踪,你只管说什么都不知,也不要说我是什么真人,只当我两仅仅见了几面,并不熟悉。” “这......你是得罪了什么贵人吧?” “不要再问了,知道了对叔叔一家没好事。” “是,是,叔叔晓得了。只是你自己也要小心啊!” “谢叔叔关心,我自省得。叔叔回头跟家里人通好气,别漏了口舌。代我向婶婶和弟弟们道声好,云天去了。”云天拱手弯腰行了一礼,随即翻身坐上驴背,骑着走了。 “诶,路上小心呐。”林家汉子低声呼道。 云天也不回头,单手举起挥了挥,便远去了。 ...... 夜色已深,山高林密。 云天骑着毛驴行在曲径小路上,这驴儿因着半夜被叫醒干活,边走边“欧啊欧啊”地叫唤。云天倒也不恼,只是轻轻拍着驴儿头,口中直说“对不住”,“辛苦了”之类的话。 “你若看它辛苦,就该反过来背着它走!”月色下,云天面前的树上倚坐着一人,仔细一瞧,分明就是刚才的老叫花,正嘻嘻笑着。 云天笑骂道:“你这老贼,偷了东西还不忙着逃跑,反倒现身调笑别人。我奉王爷之命,前来拿你啦!快快束手就擒吧!” “嘿嘿,你若奉了那个笨蛋的命,就是比笨蛋还要笨蛋!”老叫花灌了口酒,爽声道,“可你骑毛驴出城门,想必伪装真人之计再难施展,便现了原形逃了出来。可见你也不是笨蛋,却反倒是个小人。” “个老叫花,混说一气!一会儿笨蛋一会儿小人的,你到底夸人还是骂人?” “嘿嘿,你也不笨,自行琢磨罢!” “这一点小子真想不明白,倒要请教?” “呸,自作聪明!说你不笨倒也不假,只是这点小伎俩都用在歪门邪道上,直教人看不起!先前你在我面前装高人风范,强自镇定罢?且让我现在就撕了你这张假脸!”老叫花喝光手中酒,展露真实颜色。 就在此时,远处一阵火光传来,并着数道呵斥声,原来是那位少年王爷的侍卫追到这里。听那些人的话语,仿佛在说着什么“泼皮无赖假作真人”“王爷发怒势要追拿”之类的话。 “嘿嘿,看来有人要替老叫花教训你这混小子了。我就作壁上观,岂不妙哉!”老叫花嬉笑一句,忽地高声叫道,“真人在此!有胆的就来呀!” 第13章下山猛虎 老叫花甫一出声,远处众人便急急拨弄草木,手忙脚乱赶了过来。 众侍卫出了密林,眼见得老叫花坐在树上好整以暇,底下云天也抱胸看着自己等人。当先一位冷笑一声:“正遍寻不得呢,你两倒自行送上门来了!莫不是欺我等不会轻功?嘿嘿!你看这是什么?”说罢从袖中抓出一把弩,前后一耸,触动机关,弩弓张开,箭在弦上,瞅准老叫花。其余侍卫手脚也快得很,具把弩箭取出,弹开机关,对准二人。 “哼哼!你们难道不知沙场兵器乃禁绝之物,尤其是在这临安府内,尔等宫外小卒,竟也敢携带弩箭,不怕下地牢么?”云天笑道。 “嘿嘿,没见识的李鬼!好叫你得知,这是官家抬爱王爷,念在从小一块玩大的份上,允了王爷的请求,特意给兄弟们配备的。”那人嘿然出声,摇头晃脑,自得道,“王爷何等聪慧之人,看你二人脚底生风溜得直快,早教我等带上弩箭。眼下逃不了了吧?哈哈哈!” “能同那没规矩的小鬼混在一块,原来这宋帝也不过是个声色犬马之辈!真让人瞧不起!”老叫花忍不住,发起牢骚。 “呔!把好你的嘴门喽!再敢乱说一气,莫家手上这支弩箭可不长眼!”那人厉色呵斥道。其余众人也一并瞪眼怒视着老叫花。 “嘿!叫我住嘴也不难,送上好吃的就行。”老叫花嬉笑道。 “大难临头,还牙尖嘴利!”那人咬牙切齿,狠声道,“我数三声!再不过来束手就擒,就把你射成刺猬!”说罢数了一声。 “莫数了,你们头放低点,看看真人还在么?”老叫花嘴咧得越发大了。 侍卫们一惊,四下望去,原来云天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 “人呢?”那人越发火大,一个个去揪手下的领子,又一遍遍问着,继而原地转了一圈,气极道,“一群酒囊饭袋!张三,你着几人速去追拿,莫教他跑了!”话音落下,那个叫张三的回身点了几个人头,领着他们一个攒身,四散钻进密林中。 “好意思说人家酒囊饭袋,你不也是?” “你是死到临头也不服软呀!那便尝尝莫家这支箭!”领头那人被连番羞辱,再也憋着不住火,说着就瞄准老叫花,指头一勒把箭射出。 好个老叫花,他哈哈大笑,缩手出掌,斜斜一敲,便磕落箭头。 先前风势稍大,吹得几片乌云盖住了圆月,众人手中火把也照不到高处。因而,那领头侍卫瞧不分明,听到老叫花笑声,以为他好运躲开了,便令一众手下射出弩箭。 老叫花临危不惧,笑声愈大,渐至洪亮,宛若惊雷。只见他大手一挥,打出一片气浪,生生吹飞了射来的弩箭。 “还有什么本事,全给老叫花使出来吧!” 此刻云开见月,众侍卫看得真切,一个个全都骇得没了主意。他们正兀自踌躇着,只听得密林内传出一阵惊叫,不一会儿方才前去追寻云天的几人,先后手脚并用地,从密林内爬了出来。 他们一回到空旷处,看见领头侍卫,颤声道:“头儿,山上有大虫,凶残无比,已经害了好几个兄弟,咱们快走吧!” 那头儿本已下不来台,正不知退路在哪,听得手下这一番话,心里更是一惊。要知杭州半边丘陵,半边湖水,景色自然优美,但毒虫猛兽也多。虽然叫官府派人荡清了几回,难免会遗漏几只野物。再加上他们这一帮软脚虾从未经历过战场厮杀,听到有老虎,吓得左右相看。 领头那个心想不如顺势而为,便佯装不忿道:“哼!算你这老乞丐走运,可不能让咱兄弟们白白折了性命,我们走!”说罢带着手下匆匆离开了。 老叫花本想拦下他们教训一番,不过他本性古道热肠,不敢放任山中凶患日后为祸。就怕这头畜生哪天叼了人走,那就是自己的过失了。于是计较一番,折身跃进密林之中。 不一会儿,就让他看见了几个“遭难”的侍卫,老叫花面露怪异。 原来这几人都被拦腰的布条绑在了树上,昏迷不醒。 老叫花一个飞身,欺进他们面前,仔细查看起来。这些侍卫虽然衣衫破损,身上竟毫发无损。老叫花越发惊诧。 他再一个落地,看见四周的确是杂草压折的景象,只是全无老虎的踪影,四下搜寻一番,也不见人影。他不由地取下葫芦,灌了口酒,叹道:“怪哉!那个滑头小鬼倒是有几分手段!却也不伤人,只是把人绑在树上,免得被山中野物给害了。到底是胆小,还是心善,不好判断呐!这会儿不知跑哪了。” 老叫花反身回到先前众人对峙地方,见着了兀自在那悠然吃草的驴子,笑骂道:“个崽子,甚么都不怕,憨直的很,倒是对老叫花脾气,跟我走吧。”他找不到云天,也不管对方有意无意,遭了人耍,总归要出口气。而且这些年间,驴子市价也不贵。于是他牵着缰绳,坐上驴背,悠然离去。 ...... 夜色渐浓,城中灯火已大半熄灭,而王爷府里依旧亮如白昼。 夸嚓一声,少年王爷把手中瓷器投掷在地,摔得稀碎:“大虫?哼,找不到人就这样交差的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王爷?” “王爷息怒啊,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王爷!”那头领侍卫呜呜哭着,只是脸上全无泪痕,“可怜我那几个兄弟!都命丧虎口了!” 这是,外头街上跑进一个下人,来到王爷面前,俯身道:“王爷,跟那无尘有旧的,眼下都带来了,就在门外候着呢!” 少年王爷脸上阴晴不定:“所谓大虫,说不定是这假真人搞的鬼。你们带上外面那些家伙,现在回到山里去,把他们一个个弄死,逼迫他现身。我倒要看看他能心性凉薄到什么地步!” 就在这时,还未等那侍卫头领应下来,二人身后屋顶忽然穿来一阵虎啸,把底下所有人的目光尽数引了过去,眼见得上面一只体长九尺吊睛白额虎跃了下来。 众人大惊,丫鬟仆人慌不择路,大半侍卫也四散奔命,留下零星几人围在王爷身边,举刀对着老虎,缓缓后退。 那老虎迈了两步,猛地扑将上来,把当先两个侍卫抓得皮开肉绽,滚落一旁。后边其余侍卫再也忍耐不住,丢下兵器,夺路而逃。徒留得那位少年王爷仰面瘫倒在地,嘴巴哆嗦,动弹不得,不一时胯下已然起了骚味,原来被吓得失了禁。 老虎拍飞两人,盯着王爷,也不急地害他,只是慢慢走到其跟前,对着王爷惨白的脸,张开血盆大嘴,猛然吼了一声,胡须耸动。这吼声贴着人耳,把王爷耳膜震的发疼,虽然没有丝毫腥气,那王爷早双眼泛白,昏了过去,口吐白沫不止。 那老虎周身化作一片白光,倏忽之间变成人身,原来就是云天。 云天看着眼下景象,笑道:“此间事了,那林家众人也该无虞了。”于是回头飞上屋顶,背起放在上面的包袱,一个纵身不见了影子。 府外有些行人听到虎啸,不知是何声音,只见着府内跑出一堆人。 过了一会儿,觉察府内没了动静,这几个行人探头进来张望,只看见两个身受重伤,呜咽**的官兵大人和一位瘫在地上,口吐白沫的达官显贵。 ...... 晨色稍显,雾霭飘散。 青石板路上,嘚嘚声响个不停。 远处隐隐约约透出一个骑驴的身影,走到近前,仔细一瞧,原来就是牵走云天驴儿的老叫花。 只见他双目微阖,头伏胸口,鼾声不断,竟是在驴背上睡着了,只是这一路行来坐的极稳,不曾有半点摇晃。 这时,就在对面不远处,有人传来一声呼喊:“个老叫花,把我的驴儿给骑走不说,还任其左拐右拐的,叫我一通好找!”来人便是云天。 老叫花陡然一震,醒了过来,心道自己也未沉眠,怎么察觉不到有人在附近。他看到对面是云天,心生一计,笑道:“嘿嘿,我可喜欢它呢!不如送给我吧!” “这驴儿自有一股脾气,我是管教不来,就送你了!”云天站立原地,说话间,毛驴已经走到他跟前。 云天笑眯眯看着老叫花,却没料到老叫花猛地出手,向云天抓来。 第14章天赋异禀 云天也不慌,装作眼疾手快,往道旁一跳,险险躲开老叫花大手。 “咦?”老叫花脚尖轻点,纵身一跃,欺进云天身前,手呈爪势,欲搭上云天肩头。 云天也不闪躲,叫老叫花给拿住了。老叫花笑一声,掐住关节,稍作用力,只待云天手臂酸软难忍,便好盘问他昨晚施展的诡计。老叫花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先前虽让云天逃脱,那股气没过一会儿早消了。眼下他只是好奇云天的戏法,之前几次见他有恃无恐的模样,此刻思量着先把他拿下,好生挫挫锐气再说。 他不知道,云天此刻也有估量他二人的意思,好叫自己弄明白,这洪七公身为五绝之一,到底本事多大,自己与这天下顶尖高手相比,能耐又算几何。原来这老叫花就是金老先生笔下,南宋天下五绝之一,北丐洪七公。 先前,云天思索自己来到何方天地,过了近一年,也不得头绪。 原来去年初夏,正是山花烂漫时。林家四口趁着店中帮仆出远门采买货物,偷得几日闲,一起来到城外山上寻乐赏景。不过,人有三急,留着妻子照顾两小儿,林家汉子跑开解手。 只是他刚抖落完毕,抬起头来,发觉远处有道白芒一闪而逝。他以为自己眼花,但心生好奇,便上前查看,居然让他瞧见了一个浑身光溜溜的年轻小子,正愣愣看着自己。 后来经历几番波折,云天来到一处私塾,被个孤寡老先生收养。几个月过去,在老先生敦敦教导下,云天学会中古音,繁体字及古人的居行常识。因此,还让他知晓了时间方位,乃是华国历史中的南宋嘉定四年,原杭州城中,现在是南宋都城临安府。 好在昨夜那一番,教他明白了此方世界的底细。 之前他半夜城外遇到洪七公,本就想试探一番,不料被王府侍卫搅扰。他后来变作斑斓巨虎,吓退追兵,又把几个当面吓晕的捆在树上。他担心那少年王爷气急发作,查到与他相关之人,施以毒手,就变回人身,飞到王爷府,静观其变。后来,为保林家周全,他复又变作大虫,吓傻王爷,留下警告。他估摸事后相关人等投鼠忌器,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便回到山里去见洪七公。 然而他回去后,既没看见洪七公,也没看见驴儿,料想驴儿被老叫花给骑走了,无奈一笑,四处搜寻起来。 然而那时已然深夜,南宋又驴子甚多,云天四周寻了几遍也找不到。 后来,让他在临安南边一处村头,发现了刚刚出村,正骑驴走在官道上的老叫花,于是落地出声,惊醒了对方。 方才,他一个闪身,其实是本能反应,等回过味来,就再也不躲了。 洪七公手上用半分力,原以为拿捏分寸恰到好处,既不会伤了云天,也能让他伏地求饶。然而眼瞅着云天神色不变,他手上愈发用力,却如抓住金石,丝毫不能撼动。洪七公虽脸上不动声色,心底早已怪异。 这时,云天另一只手抓来,快如残影。洪七公暗道不妙,缩爪出掌,与之一碰。下一秒,他顿觉掌上一股大力传来,经受不住,后撤两步踏碎了青石板。 洪七公终于忍不住面露惊讶之色:“你这娃娃,好生厉害的外功,师出何人,学了几年?” 原来他察觉云天的劲力颇大,浑然如一,却并无内劲掺杂其中,想来是天生神力。不过,云天身躯宛若精钢,老叫花最终出了三分力,依旧撼动不得。如此思量,怕不是一门高明的外功。洪七公见多识广,还是瞧不出云天使得哪门功法,学了几年,竟让老叫花使了三分力都奈何不得。而且云天力大势沉,洪七公一时不察,生生受了下来,只得后退两步,将劲力悉数导入地下。 眼见洪七公退到一旁不再出手,反倒出声询问自己,云天也不追击,而是细细思索。刚刚自己再不出手,虽然本身无恙,但衣服就要被抓烂了。自己不过稍稍试探,他就承受不住,还误以为我外功了得,估摸着我的本事在这方天地也算绝顶了。 然而我这本就不是纯粹的凡人之身,他天生常人,习来的本事却能与我抗衡一二,如此看来这武功也算是值得了解的。 云天本就有求道之心,只可惜琉璃血带不进罗盘,无法助他一臂之力。当下眼见武功在其面前展露光彩,于是习武之心愈烈。 “好叫洪七公知晓,但凡我有哪里异于常人之处,都是天赋异禀,并无半点功夫傍身。”云天如实回答道。 “小娃娃休要骗我,天生神力我知道,但天生神速,钢筋铁骨,却闻所未闻!”洪七公兀自不信,转而又道,“刚刚你叫我洪七公,这是武林同道的叫法,你要不是江湖中人,怎会知晓,还说你不是学的武功?” “我原不是武林人士,只曾在酒馆听得手持凶器的糙汉提起洪七公,说丐帮帮主洪七公是大大的豪侠英雄,面相穿着如何如何。经过昨晚到先前的一番辨认,这才有了些许猜测。” “算了,你不愿说实话,老叫花也懒得问。”洪七公摆摆手,他还是不信,以为云天撒谎。 他原本想问云天昨晚使的花招,现在一时没法拿捏云天,估摸着又叫他起了警觉心,便消了此等想法。而云天口中所言不尽不实,这等猥琐性格又叫洪七公极为不齿,于是生出了离去之意。当下不再对峙,转身坐上毛驴,径自离去。 云天见他误会自己,也知道解释不来。而且自己若是腾空而起,那更是难以用天赋异禀来解释,愈发麻烦。怎么想都不会比现在更容易说清,索性不再费心搜寻对策,就任他老人家离开,只是对着那道背影,口中呼道:“小子拜别洪七公了!” 云天眼见这位大拿走远,也不焦急,他想学武功,心里早已有了一个去处,那就是终南山全真教。 那里师父多,经验足,体系全,全真又属道教,基础内功正中平和,因而是个绝好的习武之地。 想到这里,云天估摸着洪七公走的远了,不会发觉自己的动静,于是没有动用超出凡人的感官。 他心念一动,全身猛地爆发出一团金焰,悬浮半空,随即一个加速,破空而去。 他不知道的是,洪七公这会儿正死死盯着自己背影消失的地方,脑袋里回想着方才极其玄幻的一幕,眼神越发呆滞。 原来,洪七公不喜云天的人品,于是也更加不屑他的赠礼,也就是坐下的这只驴子。他不想慢悠悠把驴子骑回去,是因怕云天跑远了,又一次找不着。于是他施展轻功折返,远远地就望见了方才那可怖的一幕,心下骇然不已。 他急忙来到云天方才站立所在,四下搜寻,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怪异之处,就好像云天刚刚就真的飞走了一般。 他越发有些将信将疑了。 只是云天早就不见了踪影,再难询问清楚。 这一幕从此成了老叫花心中一道刺。 ...... 旭日东升,山河显色。 此时,云天正身处长安城内。他竟从临安府的南边,一路飞到终南山北边。 原来他飞一段路,就找一处人烟,降落在僻静之地,再询问赶早奔波的行人,这是哪儿,终南山又在哪儿。 太阳东升西落,终南山又在临安西边,于是他每落一处,那儿的人都是刚刚起床出门。 云天估摸着自己飞得也不慢呀,因着要校准方向,终究逃不过太阳,可见祖国大地如此广袤,直教人心中生出自豪之感。 不过他飞着飞着,竟飞过了头,落在了终南山北边的长安城中,如今金国境内,被叫做京兆府路。 飞过了就飞过了,他当下也不着急前往终南山上,先在长安吃顿肉,喝顿酒,打探一下全真入教门槛。一方面是做好准备,另一方面是好好享受几天市井繁华。 原来云天先前听说,这全真教秉持的理念是苦修得道。虽然对教中练武的弟子应该限制较松,但也是规矩甚多。云天趁这两天在山下多吃几斤肉,多喝几罐酒,满足心中杂念,再行入教。等到时候进了全真,直到下山行走,入得江湖前,就不太容易这么放肆了。 没走一会儿,街上人多了起来。 云天一路所见,往来的金兵竟对城中宋室百姓秋毫无犯,百姓脸上也少有焦愁之色。他心道当地女真统领倒也精明,一番攻城略地后,对境内百姓,反倒宽厚有加,是个有长远眼光,会治理内政的人。 云天从包裹内取出几颗碎银,走到了一家客栈门前。一旁吆喝的店小二早已走上前来,笑着问道:“这位客官,欢迎来到蔽栈,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顺便给我上一桌你们店的招牌酒菜。”云天掂了掂手中碎银,“一会儿酒菜上齐了,问你几件事。答得好了,银钱少不了你的。” “哎,小的先谢过贵人了!您这边请!”店小二躬身赔笑,又把云天引到一处收拾干净的桌凳前,拿着肩上干布,装模作样地这么一抹,“客官,您请坐!好酒好菜马上就来!” 没等一会儿,店小二端着一张木托盘过来了,他赔着笑把托盘放在桌上,又把几碟菜肴和一壶美酒悉数端下。云天趁着这个空当,问道:“知道终南山罢,上面的全真教你可了解?”云天欲引出话头。 “诶呀,客官您小点声!这儿不兴说那个!”店小二忽然神色惊慌,左右张望一遍,低声道。 第15章拜入全真 云天面露奇色,随即笑道:“不妨事,你且细细说来。小声点就好。”说完投出一颗碎银,被店小二连忙接住。 店小二把那碎银摩挲一番:“嘿嘿,客官您有所不知啊!那终南山全真教,弟子众多,高手辈出,可是一等一的名门大派。不过,他们全教上下一心,都跟这边的金国老爷对着干呢!所以这边都不谈论全真教,免得被金兵听到,带来杀身之祸!” “哦?这么个说法?” “正是如此!那个,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先去忙活了!店里客人多,还请贵人体谅!”店小二唯恐继续站在这,告罪道。 “不急,你再讲讲。全真教对收弟子有什么要求?”云天又掂了一下手中碎银,“能答上来,就再给你些。” “哎呦,贵人呐!全真教收徒也不来这边收呀!您问我,小的又能找谁问去?” “罢了,我也不难为你,你自去吧。”云天无奈一笑。 “诶,多谢客官!” ...... 数日后,黎明时分,朝霞泛金。 晨曦照耀大地,只见终南山上乱石穿空,峭壁陡立,漫山遍野都是森林古木,华盖参天。 其四周围了一圈山岭山沟,其中梯田层叠,民居密布。山脚有数座道宫道观,上至山腰处,则是无数高低错落的屋舍,都是道观中道士们的居所。 再往上,山势陡然险峻,建筑数目也越发稀疏,体量反倒宽广高大,那儿是习武弟子所在。接近山顶处,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宫殿,坐北朝南,赤柱金顶,飞檐翘角,朱漆大门正上方有道匾额,铁画银钩三个大字——重阳宫。 此时,山脚一处道观门口,云天伫立于此。他昨夜一番洗漱,换身衣裳,早就飞出长安,来到这里,眼下衣服上还带着点点露水。 吱呀一声,一个头戴混元巾,身着青色道袍的小道童伸手推开道观大门,看见云天。 小道童作揖道:“是香客罢,这边请!” “非也。我来拜师的。”云天笑道。 “拜师?莫不是来学武的?” “也不是。打坐修行,诵经养丹。” “那便好,先前总有些三脚猫,前来胡搅蛮缠,当这里是何处?谁都能来学武的么?”小道童抱怨一句,“既是来学道的,随我来吧。只是修行清苦,须得忍耐。你先在观中扫洒几月,期间日常行止与教中弟子并无不同,他们干什么,你跟着做就好。” “知道了。”云天跟着小道童进了大门。 他先前经过多番打听,知道全真教收练武徒弟门槛虽不算太高,但也不低。其中就有一项难住了云天,那就是有户籍明文登记在册。他本是天外来客,不过在私塾老先生家住了一年,官府中并没有文书记载。只怕经历一番查找,结果没有头绪,旁人会认定云天来历可疑,拒绝收录。 好在对于不练武功的寻常弟子,全真教收徒门槛很低,只要是没有武功傍身,且有心向道的人,都能轻易入教。这点主要是因着全真秉持苦修理念,基本上除了专心修道的弟子,他人都难以坚持,总会自行下山,这也是小道童先前一番话的原因。 云天想着自己先进入全真教中,再缓缓图谋学武的事。而且学武前,得先明白道教术语,什么水火既济,玉液还丹之类的。还要先寻机习得筋脉走穴的位置,名称及功能等等一应相关的知识。 为此,自己得先看遍全真教中道经,再寻得一位老师,把周身穴位经络给认个遍。这几个月也不是全无事做,就跟着其他师兄,好好修行一番,先把心静下来再说。 小道童向观内师兄弟示意了一声,就又返回门口,接待香客。旁边一位清瘦弟子走上前来,领着云天穿过道观后门,走上山道。期间左拐右拐,四下里庭院屋舍繁多,几乎把云天给一通绕晕。 过了一会儿,二人来到一处小院前,领路的人说道:“这里新建,屋舍都是空的,自己寻一间住下。你今天先左右逛逛,熟悉熟悉,别走远迷了路。明天有专管杂务的师兄教你起居,带你认路干活,上早课晚课。屋内有头巾,道服,几本道经和一应物什,够你学道生活用的。约一两个月后,师父会前来考察,你若能坚持到那时,自然可以得道号,入教籍。” 云天作揖道:“多谢师兄提点。” “嗯,你自去吧。我还要到观内扫洒一番。”那人说罢也不停留,转身就走了。 云天不急着进去,而是在小院四周转了转,而后寻了毗邻崖壁的一角屋舍,入住其中。 原来这崖壁不怎么高,底下缓坡上一片苍翠竹林,身处崖顶,叶子都能探到鞋底。经过竹林往下,斜斜横过一条小溪,越过溪流逐渐看到其他树木,再穿过去就是山脚处方才的道观了。云天寻思以后就在这儿往来居所和道观,也不用在山道上拐来拐去,岂不方便。 云天刚刚放置好携带的衣服,银两等物件,就听到院外传来一声“哎呦”。他出门望去,庭院外头一个胖小孩正伏地痛叫。 “我肚子疼,像是害了病。你快送我下山,去见郎中!”小胖子脸盘浑圆,五官尚未张开,此时他做出痛苦表情,眉眼口鼻揪在一块,很有喜感。 旁边一个高瘦弟子抱胸笑道:“你父母早已知会与我,言明你这小鬼花招不少。现在倒真叫我大开眼界了!” 小胖子眼见用计不成,哼了一声道:“要不是爹娘离开时,把金银悉数带走,害得我寸步难行,你以为我会在你身上费尽口舌?换作平时,我这会儿早该回家去了!” “你想走?先前不是说要拜入全真教么?怎么还没一日功夫,就反悔了?” “我是来学武的,不是来喝稀粥的!” “嘿嘿,那我可管不着。想上山练武,当先一关就是那悬崖峭壁,我估摸着你就是爬也爬不过去,别白日做梦啦!再说你父母已经交了银钱,退是退不回来的,你以后两月也只能就着咸菜喝稀粥。你呀,好好待着吧!哈哈哈哈!”那高手弟子挤兑两句,说的小胖子直跺脚,随即笑着转身离开了。 小胖子这会儿正生着闷气,谁也不想搭理,匆匆跑进院内,随便选一间屋,进去关上了门。 云天倚在门口,心下兀自感叹,又一个被宠溺的富家孩子。心高气傲,凡事都想得简单,在这世上可行不通的啊。估摸着,小孩父母也是想让他吃吃苦头,好打消他习武的念头。也是,当今南宋,重文轻武,父母稍有点钱,都会逼着自家孩儿去读书,考取功名,哪会放他去学武功。 ...... 这一天下来,院内陆续又进了不少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其中既有如小胖子一般,八九岁的孩子,也有像云天这般大,十六七岁的少年。 不过云天却是主动把自己年纪放在这一块儿的,自从先前进了私塾,就变成十六岁的少年了。 院内有十数间厢房,到了傍晚,仅剩个别屋子空着。 午时之前来的人,因为没有午饭吃,正饿得怨声载道。午后来的人,还兴致盎然,试穿配发的混元巾和青色道袍,翻着桌上几本道经。 有一人刚刚来此,听到众人抱怨,跑出院门,在山路上寻得一位师兄,问到了新人没有饭吃的缘故。 只见他悠悠然踱步而来,对着正聚在院门口,等待消息的一群饿鬼说道:“我打听清楚了。这里一日两餐没甚油水,味道寡淡。观中道长怕新来的没胃口吃饭,回头误了劳作和修行,便立了一个规矩。说是首日要空缺一餐,把新人饿一饿,他们回头就吃得下饭了。” 众人听完,议论纷纷。 “怎么还有这种说法?” “就是,随便就叫人饿肚子,饿出毛病怎么办?” “我倒觉得挺有道理的。” “咦?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嘿,少来!” “罢了罢了,没什么办法,只能回去睡大觉了,这样兴许好受些。” “哎,也只能如此了!” ...... 众人说罢,各自回屋。 此时,晚霞燃尽,屋内又没油灯,众人早脱鞋上床了。好在床上被褥齐全,窗户严实,山上冷风吹不进来,他们倒也睡得安稳。 不过此刻,云天没在屋内,而是坐在屋顶瓦片上,遥望着高处的重阳宫。 他也是早上来的,不过方才并没有跟众人一块议论。他不会饿,更因着一心追寻武道,不愿与普通人发生纠缠,就一直待在屋子后面的悬崖上。 眼见得众人休息了,他复又跳上屋顶,眺望终南山巅,思索着将来要走上此界武学之巅,心底越发期待。 第16章初窥门径 数日后,午时,公厨。 这里满满坐了一片道士,都在用斋。 门边的一排长桌两侧,先前新来的那些人有约一半坐在这。其中一人艰难咽下,随即叹道:“也就是饿的前胸贴肚皮,不然谁吃得下?我真是遭罪来的!” “可不是。我还听说了,今天又有屋子空下来,许是又有谁走了。宁肯摔了押金不要,也不愿在这吃苦。”这是先前替众人询问吃饭着落的那位。 “哎,又叫我想起当日。我们安顿下来第二天,有师兄过来收取押金。结果当场就有将近半数人走了。” “嘿嘿,也不想想这里什么地方,施粥的么?想白吃白住,哪有这等美事?” “兄台所言极是啊!” “就是这个道理嘛!” ...... 过了一会儿,众人出了公厨大门。 “嘿,马三,你倒是消息灵通,几日没见,打通不少关节了吧?”有人调侃道,他说的就是方才提到今天有人离开的那位。 “必要的,必要的。我这人,天性急公好义。最擅长的,就是急师兄之所急,急师弟之所急。两方联络一下,只是我该做的。”马三往自己脸上贴金。 旁人也不点穿,只是嘿嘿笑着。 一群人走着,渐渐分成两股,其中一股就云天和马三两人。另一伙人与马三和云天道别,径自沿着山道下去了,而云天和马三,却是一同走入左边岔道。 马三看着云天,笑道:“这位兄台,在下马三,未请教?” “云天。” “白云的云?天上的天?” “正是。” “哈哈,我观兄台面相好生俊朗,怎地不爱多言?从几天前就只和大家混个脸熟,该热络一番才是。” “我来山上修道。除了干活诵经,不敢分心。” “哦,那兄台投的是哪座观门啊?” “白云观。” “白云,云天,哈哈,真是巧了。看来兄台与道有缘呐!”马三奉承一番,语气一转,说道,“不过,这白云观虽在山脚,可位置极是偏僻。一般香客可绕不到那里去,就连咱们这些新来的,多数都投了青松观。你看方才离我俩而去的那些人,他们都是通过临近大路的青松观上山落脚的。” “哦?那你呢?不会也是白云观的?” “那倒不是,我是从位子高一些的紫霞观过来的。那里离我等日常居所最近。” “那香客岂不是都被山下青松观截住了?” “嘿嘿,是这样。不过那都是平民百姓,真正的达官贵人都是上来我们紫霞观参拜上香。” “哦?这又是为什么?” “好叫兄弟知道,紫霞观观主是个妙人。他叫我等观内师兄弟下到山脚,引领外表显露富态的人,说紫霞观处于高处,与这山脚青松观不是一般格局。你看低处的都是些平民百姓,只有达官显贵才能走到高处。等等如此一番话术下来,我紫霞观内早就拉拢了好几位富家老爷夫人,虽然香客稀少,但福禄钱却是三观之中最多。” “咦?竟然还有这般曲折?” “正是如此,兄弟我先前也是细细考究了三座道观,才选的紫霞观。你是没看到,那里的师兄弟个个肚大腰圆,油光满面。兄弟我呀,也就陪你们吃这两月的苦,到时候正式入了观中,立马就能吃香喝辣的了!” “那倒是要恭喜兄弟了。” “嘿,算不得什么。那青松观香客最多,那边的师兄弟倒也不愁吃穿。他们虽然人也多,倒还能互相帮衬。不过,云兄你这边可就不好了,我先前打听一番,听说你那边人烟稀少,且多数都是游人。观中师兄弟加上一位老观主,也就五人,活计多,人少没得帮衬,最是清苦。” 云天早看出来,这马三最喜欢牵线搭桥,眼下这是要拉拢自己呢! 他顺着说道:“那可怎么办呀?” “放心,咱们住在一块,云兄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向马三提,马三这儿还是有不少门路的,你且放宽心吧!” “那云天在这里先谢过兄台了!” “哎,应该的,应该的。”两人说着,已经走到又一处岔路,其中一条直通一座道观后门,想必那就是紫霞观,马三见此说道,“你看,兄弟我到了,咱就在此拜别吧!晚上再见!” “再见。”云天淡然回道。 见到马三远去,云天兀自拐到另一条岔路上,只是没走多久,趁着前后无人,便纵身一跃,穿过树林,直直来到自家道观后门处。 ...... 十数日后,黄昏时分,残阳既没。 眼见得天色转黑,晚课收尾,众人从大堂鱼贯而出,三五成群,纷纷回到自家小院。 马三并着同住小院的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了小院门口。他们远远就望见蹲在门口树下的小胖子。只见他正兀自在那握着一根枝条,在地上划来划去,显得很是无聊。 人群中有人笑着喊道:“乔进财,我说今天怎么没见你影子呢!原来在这儿玩过家家!哈哈哈!” 旁人一下哄笑起来,这时马三急忙提着一笼饭盒,钻出人群,转过身来面对众人,厉色呵斥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人家财万贯,来这儿只是耍子。哪像你们,有多少都是压上身家,过来避税的?还好意思笑!” 他一通呵斥,众人竟不敢反驳,皆面露憋屈之色,只是说不出话来。他们倒也不是说不过马三,只是这些时日,马三成天为院内众人奔波,他们渐渐都将事情托给马三来办。因而,马三逐渐成了众人的主心骨,一旦遇到事儿,其他人一点儿也不敢背离马三的意思。 马三也在与师兄弟们上下沟通,解决难题时,从中捞了不少好处。后来,还让他知道这名叫乔进财的小胖子,家里是富商出身。 小胖子父母通过青松观把他送上山,青松观内香客甚多,事务繁杂,那里的师兄弟们性子也愈发急躁,再加上这小胖子心高气傲,两方早已结了怨。 今日小胖子没出门,就是先前受了青松观内师兄弟的挤兑。 马三想着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今天通过紫霞观内师兄的路子,特意准备了一笼好肉好菜。马三还准备以后悉心照料小胖子,争取在小胖子父母面前摆出紫霞观的善意,拉拢这家贵人成为紫霞观常客,好帮助自己以后提升观中地位。 而刚才一番呵斥,就是他特意在小胖子心里留下印象,拉进与小胖子的关系。 见众人放不出一个屁来,马三冷笑道:“还不快回去睡觉,难道要我教你们?” 众人悻悻然回到院内,有些人走远了,忍不住嘀咕,被旁人连忙阻止了。 马三也不管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小胖子面前,看到小胖子蹲在地上,泪水就在眼眶打转,他做出一番关心的模样:“你爹娘关心你,怕你吃不好。看,这是他们托我带来的饭菜,快些吃吧!等熬过了这阵,就可以回家了!” 小胖子听马三说到一半,早就泣不成声。他饿了一天,头晕眼花,这时打开饭盒,抓着肉就往嘴里送。 马三心里一喜,连忙阻止道:“可别这样,叫你爹娘看见了,他两老人家得多心疼呀!咱回屋慢慢吃,没人抢你的!”于是放好盒盖,一手提着这笼饭菜,一手撑起小胖子,慢慢进了院子。 此时,院内众人全都回屋休息了,唯独云天那间屋子是空的。原来他这会儿正在白云观内值夜。 自从他来此的第二天,还没等专管杂务的师兄为他分配事情做,云天就自告奋勇,主动承担了值夜的任务。 原来观内诸般杂务虽然劳累,但都是在白天,只有值夜是在晚上,因此最为伤身。而观内师兄弟们也都不敢寻机偷睡,只因老观主年纪大了,觉性不好,时常半夜起来,四处巡视一番。 眼下有了一个自愿受苦的,杂务师兄哪还不愿意满足云天的要求? 不过,云天此时并不在观内神像前守夜,反倒在老观主厢房中。 一般情况下,道观的观主年纪都不小了,为了方便,他们都是居住在道观旁的厢房中。 眼下云天正询问自己对道经内容不明了的地方,老观主也在悉心教导,这样的光景已经持续十数日了。 这就是云天的谋划。这白云观也不是瞎选的。云天在上山前几日,除了在外头打探消息,还几次化作麻雀,潜入各个道观中。为的就是寻找一位年高,爱徒且道学精深的观主,再拜入其观中。 一方面为的是好叫观主给自己开小灶,以便较快掌握全真教中道经。天下高明武学,有许多都是出自道经佛经,全真教中武功又多数与道经有关,须得钻研。 另一方面,观主年老体衰,自己也好以此为由,上山习医术,认穴道。 云天并没有一开始就准备变作麻雀,上山偷学武功。只因万丈高楼平地起,自己一个门外汉,如何能自学成为武学宗师?只能在前期由师父带领,教授经验。没见那黑风双煞,因着没人教导,自行摸索,结果练武练得人不人,鬼不鬼。 云天能加快思维,却不能借此提高悟性,想得快是一回事,想的明白是另一回事。不过多亏他思维敏捷,所以翻找记忆时,从未有过阻塞,几乎相当于过目不忘,也就是和东邪黄药师的妻子冯衡一样的本领。 不过冯衡是容易记得牢,但翻找起来极为耗费心神,再加上默写九阴真经时,她正有身孕,结果最后落得个心力衰竭而死的下场,殊为不幸。 眼见云天把自己的几本道经都学明白了,老观主当下也不迟疑,转身从柜中取出自己的道学典籍。他回过头来,笑着对云天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是我的书,里面有注解,有不懂的,再来问我,以后值夜还是让其他人来吧!你身上这根道性,可不能让病痛给消磨了!” “谨遵师令!”云天拱手拜道。 “不用如此拘束,你我已促膝长谈十数个晚上,不用行那多余的礼数。”老观主笑了声,继而问道,“你还没受施冠巾吧?”老观主指的是入教仪式。 “不曾。弟子对这里也有一点疑问。寻常子弟入教前,都要先修道三年,为何这边只要两月?” “这个好解释。近些年来,我全真发展壮大,不论是江湖,朝堂还是塞外,都有全真教弟子。因此,最近总有许多人,前来拜入全真。若是时间放在三年,难免容易劝退来人。”老观主有些与有荣焉的神色,“而且因为香客众多,我们这些山下道观大多缺人,为了广收弟子,于是缩为两月,好维持全真盛况。” “弟子明白了。” “那便好。过几天选个黄道吉日吧。以你的道性,不必再等了!” “是,弟子知道了。” “好了,老道士困了,你自去吧,明日以后晚上别再来了。” “是。”云天看着老观主翻身侧躺,不一会儿鼾声渐起,就吹灭油灯,退到外面,关上房门。 他走到观前,一跃而起,坐在观顶,继续遥望重阳宫。 云天望着繁星下的道宫,心里思索着,自己向目标又接近一步,真是可喜可贺,接下来就是等待上山的机会了。 第17章人事纷纷 其实入教仪式步骤很少,且白云观中加上云天才六人,一应流程更是从简。最关键的不过是参拜一番三清,然后老观主给云天取一个道名,在云天两字中间加一个丹字,随后将其录入教籍。 老观主继续督促云天学习道经,转而叫另一个弟子去官府报备,并取回配发的度牒,转交给云天。从此,云天在南宋境内,终于算是落户了。 这一回前后花费时间不过几天,随后云天在教中生活与之前并无不同,只是他已经先入了教籍,按照规矩,同个院子的人都得叫他一声师兄。 云天入了教籍这件事,还是通过马三的口中传出去的。众人得知,一时都惊讶不已,一个个地跑来询问云天,到底走了谁的关系,哪的窍门。 他只是回道,把教内配备给众人的道经悉数学会,离录入教籍也就不远了。 众人自是不信,都聚在云天屋内考察一番,结果发现,他不仅能将几本经卷倒背如流,更能释义书中任意一处,这一次又把众人惊了一吓。他们离开云天屋舍时,都面色怪异,直言云天果真是个天生的学道种子。 面对聪慧的人,旁人自会生发敬佩之心,而且云天面容亲和,现行入了教籍,平日也不吝啬学识,时常充作讲师,为众人解惑。因此,即便云天从不刻意与人交谈,院内一众人等每次碰见云天,都要亲切地上前攀谈几句,主动与他交好。 就连后来新到的人,因着他人的告知,也对云天甚是尊敬。直到整座院子内的屋舍全数住满,所有人都隐隐把云天放在焦点之上。 马三见此,知道云天地位已经与教内师兄们一般,于是更加殷勤,想要为云天排忧解难。只是云天与别人不同,一应琐事皆自己一力解决,从不劳烦他人。因此,马三也始终不得机会。 这一天傍晚,就连小胖子乔进财,犹豫几次,心乱如麻之下,终究也是去了云天屋舍。不过,他不是去学经文的,而是去求得出路脱离困境的。 原来,小胖子从小一心想要学武功,直到现如今九岁。父母原是劝说他打消念头,进私塾读书,结果小胖子油盐不进。其父母也是高明,并不打骂,而是直接逼他来修道。给了个说法,是让他经历一番苦修,瘦瘦身子,免得跨不进习武的门槛。 云天估计,小胖子爹娘其实想要叫小胖子吃吃苦头,回头他俩再来时,说一番话,言明习武会更苦更累,小胖子吃够了苦头,多半不愿再受苦,就肯顺遂父母心意了。 这一招真是一劳永逸,也不用言语劝说,也不用棍棒敲打,直接让他自己放弃。只是小胖子从此以后就没了主见,凡事都会顺从父母的看法,从云天的角度看来,此计甚是决绝。 虽然练武又苦又累,但那都是开始练武之后的事,小胖子兴许会爱上武功,苦中作乐也说不定。但现在,其父母并没有让他去习武,反倒把他领到一个修道场所,叫他做一件与武功没有关系的事,小胖子又怎会愿意为此吃苦?这等巧接逻辑,误导观点的计谋,简直想要将其变成牵线木偶。 不过眼下,小胖子因为马三的帮衬,起码饮食比院内其他人好了许多。他现在虽然已经有些犹豫,但还没彻底放弃。之前时常去找马三,想从他那寻得支持或者出路。然而,马三奉承的财主,是小胖子的父母,于是小胖子每去一趟,就被马三劝阻一回。 小胖子无依无靠,就要放弃了,看见云天被众人抬爱,也就顺势把云天当做最后一根稻草。 云天看着小胖子精气神仅余一丝,面容颓废不已。云天知道他已然几近绝望,这次再找不到出路,人就要废了。从这点看来,恐怕就连其父母也不知道,小胖子把习武看的有多重要。 想学武功,这并不是一个小孩的胡言乱语,而是经过时间打磨出来的至诚之心。 云天叹息,自己本不愿与人发生纠葛,奈何一入尘世,因果自来。 自己若是不帮小胖子,就是违了本心,眼下倒是无碍,至多心里有些不爽利。不过,等到武功高深,亦或者将来修习仙道等事关心境的时候,现在留下的疙瘩,那时就会变为天堑。 只是小胖子自己的抉择,同时也与其父母相关。自己此刻若是点破他父母的算盘,劝说小胖子坚持下来,势必会断了他的功名路。小胖子就算能在江湖上闯出名头,在这之前,也会让其父母至少忧心数年。 “不如这么办。”眼见得小胖子面色黯淡,云天心中敲定一个主意。 小胖子听到云天似乎有法子,如临大赦,急忙道:“怎么办?云天大哥,快告诉我!” 见小胖子猴急的样,云天笑道:“你也别急,我虽有办法,但这条路并不好走,你还愿意听么?” “愿听愿听,你现在说什么,我都听!” “行吧,你且听好!想学武功,得先过三大关。” “云天大哥,请示下!” “第一关,你要耐得清苦,并且趁此时机减除周身赘肉,这段时间有我陪你。但是,起码在你爹娘来时,你要瘦上一圈,还得坚持留下。” “为了学武,我咬咬牙也能坚持。不过,若是我父母硬要拉我走,怎么办?”小胖子感到有心无力。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二关,你得在你爹娘来之前,熟习道经,争取入得道籍。” “这是什么说法?”小胖子有些疑惑,入道籍和劝阻爹娘有什么关系? “我上山当道士前,曾打探过一番,了解到你那青松观的观主。这人最是严肃古板,向道之心甚重。你一旦入了道籍,取了度牒,就算是得到官府和他老人家的认可,回头只要你坚持不走,他自会保你,任你爹娘施展万般计谋,也无法将你带走了。” “真是妙计!”小胖子一喜,继而又面露忧色,“不过,我就算留下来,也只是个普通道士,又怎么打通关隘,上山学武?” “别急,这不是还有第三关么?这第三关本身就是办法。” “这又是什么说法?”小胖子开始有些佩服云天,期待地问道。 “你看,过了前两关,你既减了肥肉,满足练武要求。又入了道籍,成为全真道士。还缺的一点,就是敢于赴死的决心!” “练武会死?” “非也,我说的是上山。这山上习武的弟子,都是居住在悬崖峭壁之上。你要想练武功,就得先经过上山的险路。在这路上,一个不小心,那就是滑落山崖,粉身碎骨的下场。”云天叹息,随即编了一个谎,“到那时,我也帮不了你啦!” “这么恐怖!怎地如此艰险?” “哈哈,你也不想想!这全真教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名门大派。想在这儿学武功,那可不就是一步登天吗?这边山腰底下,有多少人是抱着学武的念头进来当道士的?这陡峭山路,有多少人敢上去,又有多少人一个不慎,埋骨荒野?想学武功?哪儿那么容易?如果你现在放弃,我也就当从来没说过先前那番话,也不会跟他人提及。你自己考虑吧!”云天半真半假地解释道。 他特意说这一番话,其实是最后试探小胖子一下。既是打击,也是鼓舞。如果小胖子此刻临阵退缩了,云天以后也不会再管他。若小胖子真能坚定习武之心,即使他本事不够,云天自会一路助他走到最后。 小胖子神色不定,过了好一会儿也拿不定主意。云天见状也不着急,静静等待。 过了约半炷香的工夫,小胖子终于下定心思,他抬头对着云天说道:“以后,还请云天大哥日夜督促进财!进财学习道经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云天大哥不吝赐教!” “好!你坚持这两月,我在一旁协助!咱们一言为定!”云天笑道。 “嗯,多谢云天大哥!”小胖子面露激动之色,脸庞憋得通红。 “说这一会儿,天都黑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嗯!进财这就回去!”小胖子躬身一礼,走到门前,又转身问道,“那我三关都过了,又该怎么拜师?” “山上习武弟子所在,防守严密。你一上去,自会有人前来询问。到那时,你把前因后果说一遍,再有我等同院兄弟为你作证,人家会看重你的决心,主动为你张罗拜师学武的事。” “啊!原来如此!多谢云天大哥教导!小弟拜别了!”小胖子终于放宽心,面色畅然,感激道。 小胖子关上门后,门外传来他和马三的交谈声。不一会儿,门被打开,门外就马三一人,小胖子早不见了身影,想是回屋休息去了。 只见马三面带焦虑,三两步跑到云天面前,接连叹息几声:“云师兄,你为何无故要害人家乔进财呢?” “咦?我又怎么害他了?”云天给油灯添了回油,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这些都是从老观主那讨要过来的,好在老观主自己还有不少,云天也能厚一回脸皮。 “还说不害?都让他去寻死了,还要怎么害他?” “我只是给了他一条路,同时也附赠了一番警告。然而他自己坚持走上这条路,这又能怪得了谁?” “诶哟!不成!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你是怕断了自己的升官路罢?”云天笑意莫名。 “什么升官路,降官路的,马三不懂!”马三被点破心思,陡然一慌,随即掩饰道。 “我不管你懂不懂。只跟你说一句,放得长线才能钓得大鱼!”云天也不跟马三对着干,反倒开始提点他。 这马三,挺会经营关系,只是为人过于自私。云天要是和他对着干,自己倒没什么事,然而小胖子那边,只怕日后会凭空生出不少麻烦。 为了一次解决马三这边存在的问题,云天得想法子,据其本性,诱之以利。 果然,听到云天这句话,马三愣住了,随即弯腰赔笑,连忙问道:“马三愚钝,这放长线钓大鱼具体指的什么,还请云师兄提点一番!” “我先前听说,你在人家小胖子面前故作谄媚,反倒训斥一众师兄弟们,是也不是?”云天也不急着解释,反倒问了件不相干的事。 “嗯......确有此事。”马三犹豫片刻,答道。 “你可知院子里的人,这些日子都在议论你什么?” “额,倒要请教。” “他们说,你是自私自利的性格,没法子依靠。”云天说到一半,复述当时众人原话,“大家张罗着互相帮助,免得与这马三有什么牵扯。” “呸!他们竟敢背着我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当初要不是我,他们哪能过活得这么轻松?”马三面色愤然,“现在居然要过河拆桥!我要去和他们理论!”说着就往外走。 “你还要不要在这儿混了!”云天猛然厉声呵斥道。 “我......”马三回过神来,想通其中关节,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哼!你现在出去,只会与他人撕破脸皮,搞得众人离心离德!常言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平日里总是苦心钻研经营关系,怎地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云天这番话正中马三下怀,他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急忙跑到云天身前,抱着云天的膝盖,乞求道:“那该怎么办呀?云师兄,快帮帮我!” “切记,以后要和众位师兄弟们打点好关系。平日里和颜悦色,不要摆架子,多主动亲近他们,而且同院师兄弟身上的油水就不要再捞了!”云天告诫一番,转而骂道,“你这人真是鼠目寸光,顾头不顾腚的!为个富家小子,至于刻意得罪一大帮人吗?亏得你先前还尽心尽力为众人办事,眼下两头都没落着好。” “哎哎,您说的是!”眼见云天为自己出主意,马三遭了骂,心里反倒高兴。 “你再想想,一个富老爷,能给你带来多大收益?就算用人家乔进财搭桥铺路,终究还得经过你那边观主的路子,要是人乔老爷直接绕过观主找你,你猜观主怎么看你?” 马三被云天这番话吓出一身冷汗,竟有些畏畏缩缩,再也不敢往下想。 “所以说,这小胖子你以后就不要再碰了,别再让他与你紫霞观发生牵连。”云天装作一番苦口婆心。 “诶,您说的是,马三以后就照师兄说的办。”马三连声应下。 “还有一点,也别忘了我先前说的,要和师兄弟们处好关系。以后终日都是要和这些同院的师兄弟一块生活。你在他们面前落了价,回头他们传扬出去,你的名声在这周遭一片就算毁了。说的不好听,你本就是靠关系混日子的,到时候,路子断绝,你能怎么办?要么孤家寡人,要么卷铺盖走人,没有第三条路!” “对对对,我真是笨,有劳师兄点明关窍!” “嗯,我说的放长线钓大鱼便是如此。眼下先把关系铺开了,别急功近利!以后,好日子长着呢!” “哎!马三晓得了!”马三面露喜色,看见云天茶盏空了,连忙端起茶壶,为其蓄满。 “无需如此,我困了,你自去吧。”云天微眯了下眼,一脸困倦神色。 “不打扰师兄睡觉,马三这厢告退了!”马三微躬着身子,缓缓退出门外,把门仔细关好。 眼见得马三走开了,云天伸了个懒腰,他的确是困了。先前连着学了几天几夜的道经,就算云天底子有所增强,此刻也有些撑不住了。 意识回到琉璃血中,会得到极大的蕴养,精神恢复很快。但是云天已然学得有些心累,不如就放任意识在身躯之中,好好睡上一觉。 熄灯上床,云天盖好被子,回顾这些天以来发生的种种,想到接下来还有的忙,但都是朝着好的方向,于是越发期待。 他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双眼。 此时,月色正明,一条璀璨星河横贯长空。 白日里的香火烟气早已散尽,徒留阵阵微风,吹拂着山中林叶,发出哗哗的声响。 第18章上山寻医 从云天上山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了。给小胖子规定的日常行止,一项项排得很满,除了睡觉,几乎不给他休息的时间。毕竟剩下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想要在这段时间内把道经研读精通,还要尽可能多的减去赘肉,只得狠下苦功。 不过云天也不懂古人怎么锻炼,基本上是照搬现代的训练方法,如俯卧撑,蛙跳,跑步等等。小胖子倒也信任云天,就这样练了下来。 好在小胖子先前一个月已然瘦了一小圈,想来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只是原本有着马三的帮衬,气色稍显良好。当下马三那边,已经不再给小胖子提供饮食。云天自然知道实情,马三这会儿算是老实了一些,不敢到处乱伸手脚。不过,小胖子还以为是自己爹娘彻底狠了心,于是他越发刻苦。 看到此番情形,为防止小胖子营养跟不上,过度锻炼损伤身体,云天自己的斋饭总大半让给小胖子。他推脱自己有观中师兄弟照应,自不会缺吃的。 小胖子知道云天那边的白云观人烟稀少,连贡品都没有,哪有什么多余的食物。只道云天大哥为了帮他,宁肯自己饿着,并为了让他安心吃下,撒谎骗他。于是每次云天将自己斋饭分给小胖子时,小胖子几乎都是红着眼睛。 为此云天有好几次都感到十分奇怪,只是问人家小胖子,他也不说,只道没事,搞得云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间长了,没有发觉其他异常的地方,云天最后只得作罢。 只是白天空余时间不多,基本都拿来给小胖子锻炼身体,于是云天的屋舍每晚灯火通明,直到半夜。那是云天在辅导小胖子功课,阐述教导经文释义。结果就是,小胖子每回起床时,都哈欠连天。 万事开头难,好在锻炼了三五日,小胖子渐渐支撑了下来。看见小胖子适应了当前的训练量,云天估摸着要拓宽锻炼时间了,非如此不能尽快让小胖子瘦下来。 于是这一日,他趁着刚用完午时斋饭的闲暇功夫,领着小胖子去了一趟青松观,找青松观观主。 进入青松观中,云天找人询问观主居所。结果让他发现,每次自报身份之后,对方都面带笑意,说些虚话,夸赞几番,神色十分热络。云天见状心下诧异不已。 终于有一次,又一个人笑着恭维云天。云天直接就留他询问一番,然后才知道,这是老观主的功劳。 原来,这边的观主和自家白云观的老观主是长年好友,且都是精通道学,一心向道,因此时常聚在一块坐而论道。 先前,白云观老观主认识了云天,并发觉他是个学道的好苗子。云天日日钻研道经,竟然只用十多天,就把教内配发三本道经悉数读通。他因此满了入教要求,进来没一个月就入了道籍,取了度牒。 老观主在一次聚会时,将这等奇事说了出来,引得青松观观主大为赞叹。于是,他有一次趁着众徒弟都在观内,就把此事说了出来,叫他们多学学云天,闲暇之际,常看道经,体会其中奥妙。 云天的名头算是打响了,众人都把他看做道学天才,愈发景仰。 对此,云天本人只是报以无奈一笑。若真是一心钻研道学,自己本不会在意外界风云。然而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以学道为跳板,寻机迈入习武的大门。因此,更不会把这等名头放在心上。 小胖子在一旁倒显得很是与有荣焉,他可是亲眼见证的。 经过一番询问,他们来到青松观观主厢房门前,敲门入内。进门后,两人望去,只见台子上一位银发道士,正端坐蒲团上,闭目念诵着什么。 “来人是谁啊?”过了一会儿,银发道士结束念诵,眼睛仍然闭着。 “观主,弟子云丹天,携您观中乔进财而来。”云天说的是自己的道名。 “哦?是那个白云观的云丹天么?”道士睁开双眼,仔细观察一番,笑道。 小胖子心里正啧啧称奇,自家观主平日里最是严肃古板,他自从入了观中,还从来没见观主笑过。此刻他老人家竟因为云天大哥到来,轻易改换脸色,于是小胖子心里越发敬仰云天大哥。 “正是。” “果真一表人才!待我考较你几番。”观主笑道。 “观主请问。” “那好,我且问你,质真若渝......” ...... 观主一番询问下来,云天对答如流。两人越说越玄奥,云天倒是显得十分淡定,而观主脸色却越发神采飞扬。小胖子初时还能听懂一点,没过一会,就满头雾水了。 又过了几个回合,观主终于心满意足,叹息道:“确是得了他的真传!神思敏捷,举一反三,果真是个上好的学道种子!”他说的真传是指白云观老观主的路数。 “不敢,初入道门,尚在摸索呢!”云天谦虚道。 “不必如此,我晓得你的能耐。”观主捋一下山羊胡,“有什么事?说罢。” “小子这次来,是为了帮乔进财的。” “咦?什么事?细细说来。” 云天当下言明小胖子一番求道之心,奈何其父母一个月后就会回来,把他带走。小胖子无计可施,听说同院的云天早已通熟经文,就找云天帮忙。 小胖子想把经卷学完,争取早日入了教籍,其父母再来时,他就可以以此为据,坚持留下,继续钻研道学。 云天此番是为了向观主求情,免了小胖子这段时间的杂务,多给他争取些时间。 听完这席话,观主沉思良久,然后出言考较了小胖子一番。小胖子虽然回答得磕磕绊绊,好歹还是坚持了几个回合。 “嗯,多少也能看出点白云观主的路数,这些日子倒是用功。”观主略微认可一番,说的小胖子喜形于色,随即严肃道,“看在丹天求情的份上,允了。不过有一条!回头你要是自觉将道经掌握纯熟了,就来我这,我自会严查。若是达不到期望,我可半点不留情!” 小胖子一愣,被云天叫醒,连忙郑重应下。 随即两人告退,走在回去的路上。 云天说道:“杂务占用的时间不少,眼下空出来用作学习三本经卷,绰绰有余。你以后也不用来我房中熬夜。之前熬个三五天还好,以后时间长了,反倒容易身心疲惫,学不进东西。” “进财知道了。” “嗯,还有,我已经把锻炼时间拉长,你以后更要努力!”云天告诫道。 “啊?哎,好吧!”小胖子苦着脸,他这段时间全身一直酸痛,今天刚刚好点,接下来又要难受了。 ......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的功夫,已然到了小胖子的两月期限。 好在有惊无险,小胖子通过了青松观观主的考验,昨日刚刚拿到度牒,眼下正与其父母在观中对峙。 不过云天不在当场。 原来今日有一人在山路上不慎摔倒,磕到了脑壳,滚落在地,眼下浑身抽搐不已。 云天刚下了早课,眼见前方一众人围在那里,议论纷纷,于是也上前查看情况。 他看见倒地那人口吐白沫,脸色泛青,于是急忙挥退众人,解释说免得阻碍空气流通。 云天撕下袖布,为那人清理口中秽物。过了一会儿,清理干净了,那人也不再抽搐,只是怎么也叫不醒。云天见那人后脑创口不大,也没出血,看他呼吸平稳,应该暂时性命无忧,就叫众人一起将他放躺在一旁亭子里。 眼见安置好了那人,有些人建议从山下驿站叫辆马车,把这人抬下山去,出了山岭,去找郎中。 其他人反驳,说眼下此人不能妄动,再说从这里下山路途不短,众人不论抱他,抬他还是背他都有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滚落山下。照理说,应该把郎中叫过来。 先前那伙人又反驳,说是这一来一往不知道要延误多少时间,万一郎中没到,人死了,这锅谁背? 两伙人吵得不可开交,但他们都故意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上山,去找山上专为习武弟子治病疗伤的郎中。照理来说,治疗这种外伤,最合适的医者就是山上的郎中。他们为自家全真教练武弟子专治疑难杂症和诸多外伤,早就积累了不知多少经验。对付眼下的情况简直手到擒来。 然而众人不是忘了这点,而是故意不提起这个法子。只因若想叫山上郎中下来,自己起码要上得去。但是山路艰险,越往上越难走,一个不慎就会有丧命的可能。为了免当出头鸟,谁都不愿第一个说这个办法。 就在这时,云天出声道:“都别吵了,我上山去找大夫!” 众人骤闻云天说出这番话,一时间的反应精彩纷呈。 有刻意挖苦讽刺的,有驳斥此法不可取的,有作势看戏的,各种脸色,不一而足。 在这人群之中,少有为他说好话,或者劝他不要冒险的。 常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心凉了半截。云天倒是无所谓,照理来说,他是此界战力顶峰,心态超然,自然无所谓凡人宵小的眼光。再说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此时要是被众人真心敬佩,他才难为情呢! 原来,云天准备借机拜得山上一位郎中门下。 全真教中道士,凡是年纪不大,秉性纯良,且户籍明朗,过往并无罪行,就有了跨入武学门槛的资格,之后再经历一番考核,若能通过,就会被收入门墙。 除了全真教中的长辈们自行下山寻徒,这是唯一的习武办法。 云天因为没法提供户籍文书,直接上山拜师习武暂时行不通。他只能上了山,去当个小郎中,谋划习武之前,得先把经脉认全了。 当下,也不管众人信与不信,云天兀自迈步上山,他赶路速度快得很,不一会儿就到了悬崖峭壁之下。这里好似一片竖直的石墙,直接阻断了原本较为平缓的山路,两边都被树林掩盖了许多岩块碎石。 这陡壁上面,像是被人硬生生挖出了一条窄道,一边并无栏杆防护,常人稍微一个不稳,就容易失足掉下山崖。这条小道,一路蜿蜒向上,越来越小,直叫人看的心惊胆战。 陡壁后面又是一丛丛陡峭山峰,让人不敢想象里面又是什么险况。 原先聚集的大半人都跟了过来,一路上有人见此,询问一番后,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跟着人群赶上来。 眼见得后面跟着的人群越来越大,渐渐把下方山路都给堵住了,有些人还钻进旁边树林,站在石块上,等着观望云天上山。 还有好些得了消息的人,纷纷在赶来的路上。不管是路上的人,还是云天身后聚集的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云天见此,无奈一笑,人们喜欢看热闹这点,到哪都不变。 他也不管别人的注视,随着众人一阵惊呼,径自一跃,跳了上去。 第19章机缘巧合 云天纵身一跃,并没有直直飞上去,那样太惊世骇俗。跳上小径,他缓缓地走了上去,一手牢牢攀住崖壁,稳步前行。 众人眼下都不出声,静静看着云天的背影。只是没过一会儿,云天绕过众人面前的峰头,不见了身影。终南山山腰往上,树木虽然逐渐稀少,但众人面前的仍旧密集。再加上山路陡峭,稍微走得高一点,底下人就看不见了。 看见云天走了上去,好一会儿也没惨叫声传来,众人皆议论纷纷。有的说他已经走远了,看不见实属正常,还有人说,他也有可能已然不慎失足坠落,只是山高林密,阻隔了他的身影和惨叫,众人因此不知道罢了。 众人说了没一会儿,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想也都冒出来了。有说云天上到山腰后,被崖壁上一处洞穴内的毒物给害了。有说山上风大,云天一时没抓牢,被风吹掉了。也有说云天上到缓坡,见到习武弟子,但是衣衫破损,灰头土脸,被门派弟子当做贼寇,一剑枭首了。如此这般,说到后面,什么怪力乱神的都出来了。 只是众人谈笑一阵,眼见得山上半天也没动静,渐渐失了兴致,都散走了。只有零星几个闲人还留在这边,他们中有些甚至还寻了块大石头,叼了根野草,坐在石头上。这几人互相闲聊,说着说着,话题越扯越远,直到天南海北,古今华夷。 约半炷香功夫,底下几人还在谈笑风生,突然感到头顶上方一阵阵风传来,把碎石路上的灰尘吹得四起。 几人眯着眼,屏息扇袖,等到灰尘落地,复又抬眼望去。只是眼前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见不到。几人环顾四周,一阵丧气。突然,其中一人喊道:“你们看!”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在他们身后,已经有三人沿着山路,往下走去。 他们几个急忙跟上前去,来到一行三人前后,发现云天就在三人之中。 云天左边一人头发黑白参半,胡乱揉作一团,随便扎了个发髻。其人脸上皱纹密布,手脚倒是强健,动作也很利落。他此时背着个药箱,身着短打衣裳,山上气温寒凉,这人看着年纪挺大,居然也不怕冻。 另一人着深青道袍,头束一字巾,玉面黑发,眼中神光炯炯。他手挽浮尘,腰佩长剑,走起路来全无动静,反倒好似在行法事一般,姿态**肃穆。远远一望,只见他步履甚是缓慢,走近一瞧,其脚程却反倒是三人中最快的。 三人也不言语,匆匆向前行去,众人被那玉面道长的气势唬住,当下也不敢多言。 没一会儿,一行人来到方才的凉亭内,走到先前昏迷那人身边。那人还在躺着,呼吸也还算安稳。此时,围在他身边的人已然只剩三五个。 只见那满脸皱纹的老者也不说话,而是手脚麻利地翻看那人的后脑,眼珠,舌头,随即轻按颈脉,查探鼻口气息。 没过一会儿,那老者洒然一笑:“不是什么大事,且等我给他扎几根针,就万事大吉。” 那玉面道长笑而不语,唯独众人面露奇色,只是摄于道长威严气度,不敢发声询问。 不过云天倒及时为众人说出了心声:“请问大夫,怎么扎几针就好了?” 老者一面叫旁边几人把昏迷者翻过身来,后背朝上,一面打开医箱,取出裹着银针的布袋,同时答道:“他是被撞出了淤血,脑袋气血不畅,眼下正迷瞪着呢。虽然暂时影响并不大,但拖延久了,恐怕会生出癔症。遇到这种急症,最好当场解决。恰巧,针灸是见效最快的。” 老者话语简明易懂,众人听得连连应是。就这一会儿,昏迷者后颈处已然扎了七八针。其他人都只顾得听老者讲话了,唯独道长和云天看见,那老者说话间的功夫,手上动作十分之快。云天方才看得真切,那老者取出数根银针后,刷刷两下,就已全数扎出。 “咦?”云天心下诧异,忍不住发出疑声。 这寻常老者只不过是自己随便找的一位大夫,怎地有如此特异之处,眼下情形已然不能用熟能生巧来解释了。 那老者当下只顾得捻动银针,没注意到这一幕。不过云天方才的动作,却是落入了道长眼中。道长心下诧异,一个普通道教子弟,竟能注意到如此细节,还是在老者有意转移众人注意力的前提下。不过,他也倒没急着询问。 那老者捻动几下银针,便将其尽数抽出,插入布袋,放回箱中。他又亲自把昏迷者翻转过来。一个呼吸之后,先前昏倒那人嘶声醒转,显然他后脑勺还是有点疼。 周围仅剩几人本就是因着助人之心,才选择留下,照看昏迷者的。此刻见那人无碍,都纷纷告退,要去忙自己的活计。那道长也不刻意回应,只是微微点头。 另一些跟过来看戏的,眼见其他人走了,自己不好继续呆在这,也顺势跟着一起走了。 只是云天并没有走,而是留了下来。他原先准备向老者告知自己对学医的向往。只是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道长主动示意留了下来。眼见得就连被救醒那人,在经历一番告谢后,也走远了。云天心里有些奇怪,不知道长刻意留下自己干什么。 等到其他人都走远后,道长面对云天,笑道:“你是我全真教之人罢?刚刚你上了山腰,来到我等居所,说明你已过了习武第一关。我先前抓你下山时,顺便行气探了探你的经脉,还算畅通。你,可愿习武?” 面对这番邀请,云天本该兴奋,只是他眼下有些纠结。若是说了想要学武,但回头说不清自己来历,更是麻烦。说不想学吧,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有师父领进门。 看到云天纠结神色,道长微微一笑,说道:“你且过来,先让我摸摸根骨。” 云天依言照办,道长上下探寻一番,随即叹了口气:“你也不用犹豫了,根骨不行,习武事倍功半,只会磋砣岁月。罢了!” 云天面露古怪之色,看来超人基因只能给自己带来强健体魄和特殊能力,并不能改变人身的本来构造。 他也不气馁,虽然人身寿命有限,但是经过超人基因的增强,云天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这副化身的寿命已然突破千年。就算常人学一年,他要学十年,那也绰绰有余了。再说,世间改善根骨的功法又不是没有,九阴真经的易筋锻骨篇就有此等奇效。 他也不急着走,而是转身对老者说道:“其实,我是想学行针之术的。” 道长与老者皆奇,问到为何,云天答道:“我自从入了全真教,拜师于山下白云观老观主,此后常常接受悉心教导。我承其恩惠,却一直不知道怎么报答。眼见得师父夜夜睡不好觉,总要下几回床。现在看到了大夫的神技,就想学得一二,为我师父行针一番,好让他安心睡眠。” “倒是有孝心,大夫,你怎么看?”道长笑着问道, “哈哈,老夫还从未收过什么弟子,前来山上的人都是为了习武。学医?你是头一个!”老者调侃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要学行针,须得死记硬背周身众多穴道,还要讲究无数医理,甚是枯燥乏味。你要是觉得自己扛得下,就跟着我吧。” “没问题!小子自信能坚持下来!” “好!那我一会儿带你上山。”老者对云天说完,笑着对道长说道,“你看,你下山本是为了寻徒,眼下怎么倒叫老夫先行寻得了一个徒弟呢?哈哈!” “嘿!你这老头,说话忒是气人。”那道长笑骂道。 两人正说笑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喊:“云天大哥!”三人抬眼望去,云天认出来人正是小胖子。 “咦?”只见道长三两步走到小胖子跟前,正欲探手,被小胖子躲开了。 小胖子不饶人:“你这人与我素不相识,怎么一见面就要动手动脚!” 云天见状急道:“说什么?这位是门派前辈!你不是一心想习武么?” 小胖子被说的一愣,随即面露尴尬神色:“哈哈,都是误会啊!” 道长一笑:“哎,没事。你且上前来,让我探探根骨。” 原来他先前远远望见小胖子,仅仅看了一遍,就通过小胖子外表,发觉其骨骼有些不凡。现在,经过一番寻摸,果真教他发现异常之处,只见他哈哈大笑:“良才美玉啊!良才美玉!你叫什么名字啊?” “禀前辈,小子乔进财,进来的进,财宝的财。”小胖子有些诚惶诚恐。 “嗯,乔进财啊,你可愿拜我为师,学习武功?” 小胖子愣住了,一旁云天急忙推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面露喜色:“愿意愿意!自然愿意的!” “哈哈哈!好!待会儿你就随我上山吧!”道长一笑,转而对着老者畅快道,“看!我这还没出山门呢!就找到一个好徒弟了!” “嘿!别得意!你刚刚没听见?人管我徒弟叫大哥呢!哈哈哈哈!”老者继续挤兑,把那道人逗得左右蹦不出一声响来。 两人如此说笑一番,继而催促云天和小胖子收拾衣物,好马上跟他俩上山。 小胖子和云天一同走在去小院居所的路上,老者和道长还在原地等着。 小胖子:“云天大哥,我听人说,你先前上山去了!” “嗯,一路艰险,好在成功上去了。你倒是运气好,直接白捡一个师傅,也不用经历这等险关。”云天笑道,“看你现在回来了,那边的事办妥当了么?”云天指的是应付小胖子父母那一关。 “嗯,爹娘没得办法,也不强求。只是与我约定一番,说一年之后再来一次。我若是那时坚持不下来,就跟他们回去。” 云天摸索出意味来,其父母应该是看出小胖子练武之心未死,眼下正强撑着,于是又给了一年期限,以退为进。等到那时,小胖子还没学到武功,自然灰心丧气,也就愿意回家了。只是他们哪里想到,小胖子刚过完他们那关,就顺利拜得门派前辈为师。而且从方才道长的表现看来,小胖子习武天赋了得啊!看来其父母是不能如愿了。 两人闲话片刻,各自回屋收拾一番行李,再与各自观主报备一番,就上山去了。山下这些道观大多本就是孤家寡人,后来见全真势大,才纷纷依附过来,因此是上下关系。自从得知云天和小胖子乔进财这俩原先观中弟子,各自被山上高人收为徒弟,从此地位高人一等,两位观主为其高兴还来不及。 云天和小胖子走在回去的路上,又一回遇到马三。这人关系灵活,消息灵通,突然听到小胖子和云天被门派高人收入门墙,早来此等待好些时候了。 他一看见两人,连忙上前,跟在两人身旁,眼睛眯成一条线,嘴里好话说个不停。这人想是认为两者与他是同院的,现在成了大腿,得趁着最后一次机会,赶紧抱上。 云天只是姑且应付一番,小胖子倒是和颜悦色,与马三说笑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眼见得老者与道长就在眼前不远处,马三已然心满意足,便即告退了。 来到两位长者面前,只听得道长说了一句:“走罢!”一行四人便往方才的悬崖峭壁处行去。 第20章准备完毕 自从云天进入门派腹地,已经过去六个月了。 这六个月,他都是在山上门派腹地,住在临近老大夫厢房的屋舍中。 老大夫也算半个江湖中人,本就不拘礼节。 于是刚上山那天,云天就顺便行了拜师礼,也没有经历什么繁复的步骤,只是敬了一杯茶,一旁有小胖子和那位玉面道长作为见证。因为不是拜师门派学武,所以这次拜师对云天没有什么额外要求,自然也就不需户籍文书证明。 随后小胖子被道长领走,想是苦练武功去了,接下来再也没出现在云天面前。云天倒无所谓,只是安心跟着老大夫学行针。 白天,云天跟随老大夫坐镇疗伤院,平日老大夫以云天自身为教学材料,教导云天了解自身穴道经脉。若是遇到伤情病况,就带云天一块去进行实例操练。 一开始云天只能跟着认穴道,后来慢慢能替老大夫为门派弟子解惑。过了两月,对那些能被行针医治的弟子,老大夫开始让云天出手。 原本老大夫还替云天捏了一把汗,只是没想到,云天虽然出手较慢,但位置,顺序,一丝不差,让老大夫一阵诧异。而且过了没多久,云天已然熟能生巧,出手不再缓慢,稍复杂的伤病,云天也能快而稳妥地行针,没有一次意外发生。 晚上,老大夫要休息,但云天没有。他回到自己屋中,前半夜借着烛光摸索学习,重温老大夫白天教自己的内容。 但是云天并没有一天到晚都钻研行针,他深知除非热爱,不然常人一直做一件事会越发枯燥,很难坚持下来。 于是,他总趁老大夫干别的事,偷偷化作鸟雀,去山中抓些野味烤来吃。有时也不下山,而是前往门派各地,查看地形排列和屋舍分布,辨明门派长辈教授武功的场所。 过了六个月,云天终于了解了周身大穴,并将十二正经走势给学了个十成十。虽然这不过是医门内行针功夫的基础内容,但也叫老大夫极为惊讶。他当年也算聪慧,学这些东西还用了三年之久。 经过这六个月,云天也与门派大多弟子混了个脸熟。后来,也从旁人那得知,当日那位道长,竟然就是全真七子之一的马钰道长。云天虽然惊讶,但也无所谓。 丹阳子马钰最擅长的就是金雁功,这是一门以轻功练出内力,内力再反过来助力轻功的功法。其本是基础轻功,但若练得极高境界,同样功力无穷,最大的效果就是可以凌空虚渡数丈。 郭靖是修行金雁功最为成功者,一般练金雁功至顶的人,只可在光溜溜的墙壁上,凌空直上两三丈,而郭靖凭借深厚的内功,却可凌空横渡数十丈,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过这对于云天来说,没多大吸引力,他本就拥有遨游万丈高空的能力。 而且云天习练内功的首选是全真教内功的基础——门派弟子入门时学得全真心法。只有这个功法,才能做到与先天功一脉相承,进而发挥先天功的全部功效。 先天功能使人大脑潜能被激发,武学自会步入深不可测之化境。对于云天来说,这就是一门能够提升悟性的武学,而高绝的悟性能缩短自己学习武功的时间,对自己在化身寿限之内,学遍此界武学有极大帮助。 待将行针基础的本事学了齐全,云天也已然手熟。 以往他行针都是在老大夫的看顾下,最近已经有好几次,因着老大夫暂时不在疗伤院,独自为前来寻求医治的门派弟子舒缓气血与痛楚。 经过这一番,云天确定自己独立为人行针不会出现错漏,于是准备开始下一步计划。 原来,古代敝帚自珍的现象很是普遍,云天以前也没料到,这等事会有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 老大夫教完云天十二正经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往下教了。他曾与云天说过,人身除了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周身上下还有无数微小隐藏的穴道,犹如天上繁星。山上所有郎中就他对穴道的认识最为深刻,然而即便如此,也只识得人身穴道十之一二。他靠这些本事,在山上混口饭吃,眼下尚且身体康健,不愿把自己全数本领传授出去,想是怕被徒弟抢了饭碗。 他与云天借口说,云天若是为了疗养白云观观主,眼下学会的功夫就足够了。 云天也不强求,放在古代,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能理解。而且眼下这些学识,用来学会全真心法,已然绰绰有余,云天便顺势说要下山。 老大夫常年在山上行医,手脚健壮,也不惧寒冷。只是他没有学得内功,自己上下山都要门派中人帮助。 现在云天要下山,一天傍晚,老大夫就叫来门派值守弟子,托他帮忙,送云天下山。 老大夫倒也心善,虽没有将云天当做关门弟子,尽力传授,但只因云天为医治老观主的一席话,就愿意让云天跟他学习行针本事。眼下他还主动寻得门派弟子帮云天下山,云天感谢还来不及。 云天收拾好一番行李,他也不算入了门派,因而无需报备,只是临走前,对老大夫深深行了一礼,老大夫欣然接受。从今以后,云天算是没机会以人身上山了。 两人告别后,云天就被一个普通的门派弟子,牵住臂膀,缓步下山。这个弟子,功力看来并不精深,携带云天下山时,一路上小心翼翼。 哪像当日,马钰道长抓住自己和大夫的肩膀,轻轻一个纵越,就往下数丈,还能稳稳落在陡峭山路上。结果如此数十下,三人就下了山,前后就花了一会的功夫。 过了不知多久,两人终于下了山。那位门派弟子想是常年待在山上,先前通过老大夫的作证,在门派内做了报备,现在下了山,也不急着回去。他叫云天自去忙活事情,而自己却是兴高采烈,快步下山了,不知道是趁机出去耍子,还是回家探望亲人,还是去干什么。 云天也不管他,径自去往白云观中。一路上见到各个师兄弟,凡是认得云天的,都亲切地上来打招呼。云天了解一番,才知道自己当日上山寻医,以及被收徒带入门派的事迹,已经传扬开来,弄得这一块三个道观的师兄弟们人尽皆知。 只是他们不知道,云天只不过是被门派中的一位老大夫收为弟子,算不得入了全真门墙。眼下云天这不就被“赶”下来了吗? 云天有些无语,这些人呐,一个个世故圆滑,说是认识一番,其实就是想抱大腿。他们一遍遍地向云天介绍着自己,说自己跟云天有着莫大关系。 有说同宗同姓的,有说同是杭州口音,必是老乡,有说同处白云观,师兄弟应该互相照顾的,有说见证云天上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都有,这些人都试图借此与云天攀上关系。 一路走过来,没见到一个真心佩服自己,从而前来拜见的。不过也是,赤子之心本就难得,就连云天也不能完全免俗,这是人之常情。 云天当下也不计较,而是加紧脚步,免得还没到白云观,天就黑了。半路上他还看见马三,只是六个月没见,云天就差点认不出他。原来这马三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变得和紫霞观中的师兄们一般,成了一个胖墩。云天认出马三,趁着对方还没看见自己,急忙侧身躲在人群之中,要是被马三撞上了,又得被牵扯半天,甚是麻烦。 眼下众观中弟子刚刚下了晚课,山路上到处都有人。云天不欲直接跳入林中,那样赶路虽然快,但是眼下寒冬,山上林叶几乎全数掉光,他疾行的身影容易被人看见,有可能引来麻烦。他只是掩住面目,疾步快走,期间左支右拐,不知钻开多少人群的缝隙。 过了好一会儿,四处渐渐燃起灯火,此时天色已晚,云天刚刚来到白云观中。 他来到老观主厢房中,见到屋内正燃着炉火,这是云天以前从没见到过的景象,而老观主还是如云天初来时见到的一般,仍端坐蒲团上,低声诵经。 听到动静,老观主抬眼,看见是云天,老观主脸上不自觉显露笑意。 云天一路过来积累的些许烦躁,霎时间尽数散去。 他忙低头施了一礼,说道:“师父,我来看望您了!” “嗯,好孩子。在上面过得还好吧?有没有遇到难处?”老观主和颜悦色。 “没有,师父。劳您挂心了!”云天笑道。 老观主继而看到云天肩上背着的包裹,一番思虑过后,以为云天是想家了,此番下山应该是回家一趟。 他对云天说道:“你这次下山是要回去一趟吧?” 云天楞了一下,随即理解了老观主的意思,是误以为自己要回家探亲。 他原本下山是为了跟老观主告别一声,然后离去,展开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不过,经过老观主的提醒,他想起了先前教自己入世的私塾老先生。自己原先匆忙离去,也没来得及给他老人家守孝,现在的确应该先回去,起码给他老人家扫扫墓。 云天来到此番世界,已然一年半多了。印象最深刻的,既不是鲜衣怒马的王爷,也不是正气凛然的洪七公,更不是仙风道骨的马钰。而是悉心教导自己的私塾先生,眼前的老观主和山上的医师。 他们年事已高,心地反倒越发温和良善,不求回报地教导自己,让云天心怀感激。山上的医师尚算康健,不牢云天挂怀。只是老观主,年老体衰,总是不能安睡,云天有些担忧。 看着眼前的观主,他有心补偿,于是说道:“正是要回去。不过,不止这一件事。弟子在山上学了些医术,想着临行前为师父疗养一番。等过些时日,师父晚上睡得安稳了,弟子再启程。” “哈哈,你有这份心就好。我身体尚好,不需要的。”老观主虽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决。 云天见劝说不得,便退一步道:“那至少让弟子先为师父行针一遍,再辞行!” “好吧!”老观主体会云天心意,接受了下来,笑道,“可得悠着点,别给我这一把老骨头整散喽!” “嘿嘿,怎么会!”云天笑道。 ...... 杭州城内,依旧灯火通明,街市上喧闹声不绝。 一处带有竹林的院子中,寂静无声,云天站在婆娑竹影之下,已然伫立良久,他望着面前的墓碑,心中感怀。 想到记忆里那处破落小院,想到匆匆告别的老爷子,云天出来这么久,接连闯荡几个世界,头一次有些想念过往。 收拾了一番情绪,云天前往自己以前的厢房,找到一个箱子,把包裹放入其中,埋在院门旁的地下。 这个院子一直都在林家汉子名下,却无人居住。只因是之前云天把地契转交给他,让他替云天保留的。估摸着是长时间没人打理,到处落满了灰尘。云天点燃各处蜡烛,打扫了一番。又从街面上买来瓜果肉食盛好,并三炷香点燃,放在先生坟前。 熄灭明火,收拾停当,云天当下也不留恋,径自飞入高空,往终南山而去。 学习全真心法的条件,一个是熟识道教术语,一个是认全十二正经,云天都已做到。他准备接下来想办法谋求全真心法。 第21章内功初成 “大道初修通九窍,九窍原在尾闾穴, 先从涌泉脚底冲,涌泉冲过渐至膝, 膝过徐徐至尾闾,泥丸顶上回旋急, 秘语师传悟本初,来时无欠去无余, 历年尘垢楷磨尽,遍体灵明耀太虚, 金锁关传下鹊桥,重楼十二降宫室。” 如同在学堂教书一般,台上门派师兄每说一句,底下一众盘坐在地的全真弟子跟着诵读一遍。 这里是全真教门派内,供师父教授弟子武功的传法堂。说是传法堂,其实基本只用作教授门派新入弟子全真心法和基础剑法的口诀。 门派中稍微高深一点的武功,都是师父对单个弟子,在师父居所中亲自传授的。 这传法堂的唯一作用,就是方便门派中人将刚刚入得门墙的弟子放在一块,进行入门的基础教学,用来节省门派中人时间,好用来勤修武功。 不过,虽不是一对一细心教导,让一众新弟子产生的疑惑暂时无处可解,但这难不倒云天。 他先前已然通过系统的学习,现下甫一听完整首口诀,心下早已了然。口诀中各种玄妙比喻指代的是人体不同区域,而言明的穴道,云天也早就掌握其位置。 眼见得门派弟子授课结束,一众新人相互拜别后也兀自散去,各寻己师,解惑答疑。 云天此时站在房梁上,抖了抖翅膀,他现下变成了个麻雀。 若非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想干这等羞耻的事,更愿意与底下原先一众新人一起端坐听课。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没有谁会把自家武学轻易转授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云天只能做一回小偷了。 看到原先教学的师兄也离开,去演武场与师兄弟教演招式,熟练武功,云天振翅而起,飞到半空化作人身,继而又飞到千丈高空之中,悬浮而立。 没有那个地方比这高空之中最不受人打扰了。云天之所以没飞得更高,只因一来没必要,这里就已然没人看得见,再说飞得更高,其上有罡风不息。 原来这武侠世界跟地球环境不太一样。地球那边是海拔越高空气越稀薄,阻力越小。这边是到达一定高处,就会有罡风存在,而且越高处罡风越发汹涌狂暴。 只是云天以前尚在私塾先生那居住时,就曾趁着先生深夜沉睡,偷偷出来,飞遍整个世界。经过好几次与记忆对比,云天发现这的确是另一个地球,既不是天圆地方的位面世界,也不是另一个与地球完全不同的星球。 只是这个地球外层裹着一整圈的罡风层,即使以云天的体魄,在罡风中飞行了几百丈高后,就再也上不去了。 他先前心下就有些奇怪,只是一直把这等奇事埋在心底。此方世界是有真实内功真气存在的武学世界,它与普通地球的区别,除了这罡风层,就只剩内功真气了。 因为云天发现,这个世界其他地方再也没有玄奇之景了。北欧那边眼下居住着一帮野蛮人,其中稍微抢眼的就是维京海盗,不过也只是有着一副粗狂身材和两三倍常人力气罢了。现代社会,这样的大力士不说遍地都是,绝对不少。 云天当时从天而降时,甚至被他们当做北欧神话中的战争之神奥丁,当场全数跪下朝拜。只因他当时看见他们分作两方,互相厮杀,甚至殃及到了女人和儿童。云天见状不忍,为免得影响历史,变作超人克拉克的外表,然后下场干预,结果猛然落地,产生一阵冲击波,把战场中心的两方首领给震飞了。 云天表示他不是故意的,远处看着他们一众个个人高马大,打起来鲜血四溅,肢体齐飞,哪知道竟如此不堪,挡不住云天轻轻一震。云天这才发觉他高估这些野蛮人了。眼见得众人还在不住地朝拜,云天赶紧扶起双方头领,把两个大男人感动地热泪盈眶。 他手里好一阵比划,才让两人理解他让双方不要对妇女儿童出手的意思。两人随即嘴里叽里呱啦一阵,神色肃穆,貌似在做着什么承诺。云天见状,知道他们答应了,于是放下心来,随后腾空而起,径自飞走了。徒留下空中传来的阵阵音爆声,以及地面上众人的一阵惊呼声。 他这一走不要紧,结果给后世史学家留下了一个大难题,传说嗜杀无比,且极爱杀戮女人儿童的维京人,怎么在某一战之后,不再对女人儿童动手。 有人在古老石壁中找到好似述说神明降世,劝说人王的壁画,结果被史学家嗤之以鼻,说是后来的人对古老历史的粉饰和神话。 欧洲除了北欧以外的地区,此时刚刚度过中世纪的黑暗,人口大量激增,呈现一幅生机复苏的景象。这些都是云天乔装一番,潜入其中,从而发现的。他这次学聪明了,为免得麻烦,不再大庭广众之下施展能力,只在偶尔遇到不平事时,留下数名重伤残废的恶徒,和被解救的弱者,以及四处流传的诗歌传说。 不过那里倒是没有传说中的什么吸血鬼,狼人,女巫之类的,只有到处都是的上帝信徒,也和这个世界的和尚道士一般,与常人并无不同。云天没有发觉异常,就离开了。 云天后来也去过非洲,那边还是千年如一日的部落景象,只因这里大自然的物产极其丰盛,人们不需要费尽心思发展生产力,因而社会发展停滞不前。云天在低空中遨游了一遍,四处观察,几次被部落族人当做鹰隼,对其呼喝个不停。 有些眼尖的,看着空中好像是个人,立马提醒同伴,结果被同伴嗤笑,说是长时间对着太阳光,眼睛看花了。 美洲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只是比欧洲和非洲好点,存在初始农耕社会的雏形。那里有几处残余的建筑,都是石头砌成的,上面爬满了苔藓青藤。 云天转而四处观察,哪里都可见到争战不休的小部落,这里刚刚经历了一次王朝覆灭,眼下正是群雄四起的时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云天呆了没多久,也走了。 这里纷争不停,乃是历史大势,自己要是阻止战火,来回奔波,非得累死不可。而且自己一走,马上就会又有更加剧烈的战争爆发,矛盾冲突被压下之后只会反弹的更厉害。管不过来,他连一丝亲自下场的想法都没有,径自飞走了。 后来,经过一番游历,云天发现,除了中东的阿拉伯帝国,也就是汉人口中的大食,还有当下的南宋及其周边,世界上其他地方,多数人烟稀少,要不就是一个人都没有。 那大食帝国,云天还特意多去了几次,也发现不到什么超凡现象,那边的技术和社会人文的发展甚至还要落后于南宋。 古代华夏,屹立世界之巅,这可真不是空口白话! 云天思绪回转,这个世界唯二的超凡现象就是真气和罡风的存在,两者之间也许有什么联系也说不定,不过这一切暗藏的真相,得等到自己达到武学巅峰才能知晓吧。 云天当下也不再多想,随即收束杂念。他按照先前门派师兄的简单阐述,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脚底涌泉穴上。想象有一股气流,从涌泉穴起,按照特定路线,在周身十二正经中走过一个周天。 云天这样想象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体内毫无动静。他倒不意外,只因自己早就知道自身根骨拙劣,练起功来极为费劲。他也不停止,而是继续想象。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云天还是感应不到体内有丝毫异动,心里越发烦躁。他稍一动气,无意中引动了体内的超人之力,只见这股金色能量缓缓流入涌泉穴,按照全真心法指示的路线,在身体内运转起来。 以往云天加速体内超人之力流动,临时增幅战力,都是让它随意流动,到处乱窜。眼下,见着这股金色能量在经脉中有序流动起来,云天顾不得惊讶,赶紧收束心神,引领这股能量行了一个周天。 这股能量在十二正经中形成一个循环后,就开始缓缓自行循环了,也不用云天刻意控制。又过了几个周天,云天突然发觉,自己周身气血被带动了起来,血液汩汩而流,速度加快了几分,云天周身也渐渐出现一丝丝热浪蒸汽。 随即,一种云天以前从未发觉的精纯能量,像是原本暗藏在气血中,眼下一丝丝显露出来。 云天猜想那就是门派长辈言明的,修炼内功所需的精气,乃人身三宝,精气神之一。此刻自己终于开始了炼精化气的过程。 只不过自己比之常人,体内还多了另一股能量,那就是超人之力。经过这么多时间以来的摸索,云天发现,这超人之力就是太阳辐射经过生物体转化过后,形成的高级生物能。它虽是外来的,但本质极其精纯,与精气神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想了一会儿,云天赶紧收回心思。原来经过几个周天之后,云天周身精气都被调动起来了,逐渐形成了一种无色透明的纯正能量,想必这就是全真心法衍生出来的正宗道家真气。 真气在云天泥丸宫中回旋一番,继而四散流入十二正经,复又汇总于云天脐下三寸关元穴处的下丹田中。 此时,云天体内真气悄然自动,以此为一个新的循环,周而复始,川流不息。 云天这时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原来,他发现真气每次经过自己脑中泥丸宫处,自己就神思清明一点。过往书中疑惑,眼下想了几回,虽还不明朗,但已然找到头绪了,实在神异无比。 云天想到全真心法与先天功一脉相承,而先天功最擅长的就是开发大脑潜力,帮助提升悟性。没想到,在这全真心法上,就有一丝丝的表现,虽然效果甚微,且除了刚开始的几个周天,眼下已然几乎没有效果了。但还是让人赞叹,赞叹王重阳这位武学宗师,简直就是一位奇才,几乎可与达摩,黄裳这类武学泰斗相比较。 就在这时,一件令云天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只见琉璃血中的造化之光,在云天丹田内初步形成一片真气时,猛然一个扩张,照遍云天周身,这本来仅是一丝造化之光,此刻甚至在他体表透出阵阵毫光。 还没等云天回过神来,造化之光猛然收缩,回到了琉璃血中,中间的过程极其之快,仿若刹那。这时,云天终于反应过来,他急忙查看,发现一幅人体真气走势图被记录在造化之光中。 看来这真气运行之法与基因一样,都与法则有着直接关系,能被造化之光收录,云天心中暗道。 收束思绪,云天收功,长身而立。 这不是他把全真心法修到圆满了,而是眼下体内真气鼓胀,撑得筋脉酸痛,云天不得已停了下来。 停下来后,云天能感受到,经过真气的缓缓蕴养,经脉已然不像刚刚那么酸了。 他猜想,接下来估计要等到经脉适应了当前的真气量,才能继续修炼心法了吧。 不过,他收功之后,倒也不是没事做了。 天下武功,除了真气心法,就是运气窍门。 纯粹的运气典籍是不存在的,天底下只有部分武功招式才带有运气窍门。 这些武功招式都在各个武术秘籍中,有待云天去学习。 武术招式是杀人技,专门针对人体而生,运气窍门只不过是它的一部分,但却是云天寻求武术典籍的唯一理由。 因为运气窍门是唯一与真气,这个世界唯二之一的超凡存在能产生互动的,有着助自己接近此界法则的可能。 现在,内功心法暂时停一停,那就去学一学运气窍门吧。 眼下正好就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全真教门派内的道经阁,那里有着诸多武学经卷。 第22章逸事闲谈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 此时有两个小道士正百无聊赖的待在门派道经阁下,不时闲谈两句。 他们是门派中负责值守的弟子,此时正看守道经阁上面几层中的武学经卷。 经过历年发展,全真教当前身为天下大派,早就收罗了不少武功。现在整个门派上下,建了几座名义上的道经阁,实则用来存放武学典籍。 身处武侠世界,这是每个强盛的势力都有的现象。武学是门派之本,门派实力越强,影响越广,既会更用心地收罗武功,也会更容易地收集到天下武学。经年累月之下,总会有一处贮藏一众武学经卷的地方,并被严加看守。 像逍遥派的琅嬛福地,慕容家的还施水阁,少林寺的藏经阁等等,都是这样的宝地。 而全真教道经阁的分量虽然尚且比不上前面几个地方,但是对于门派内的大部分弟子来说,已然很是受用了。 一般弟子,只要本派武功练得纯熟,再加上师父的首肯,都可以在道经阁中借阅部分武功典籍。毕竟,在自身时间精力允许的情况下,技多不压身嘛! 虽然其中的内功秘籍相较于全真教的内功,多数粗陋不堪,弱点颇多,稍好点的又容易剑走偏锋,不如全真教内功温和自然,因此不被全真中人所用。但是,起码繁多的武功招式,给了人更多的应敌之变,也让全真弟子有了更多的选择。 眼下这两个全真弟子,正在负责前半夜的值守。此时三更未过半,马上就要换班了,他俩哈欠连天,早已等不及回去睡觉。然而距离交接换班还有一会儿,他俩只得通过交谈说话的方式,用来提振精神。 “静虚师兄,时候快到了吧,怎么还没人来呀?”其中一人眼皮子都快抬不起,打了个哈欠,“啊~困死我了!” “没事,静笃师弟,啊~他们应该在路上了吧。”静虚也被连带着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 “哎,对了。师兄你几天前不是下了一趟山嘛?说是护送一个学医的山下弟子,那次怎么半天都没回来?是不是出去耍子了?嘿嘿,师兄你人那么好,说出来帮师弟解解乏吧!” “哈哈,这等美事,就算师弟你不问,师兄我也是要分享一二的!”静虚一下子又来了两三分精神,他咧着嘴,“想听吗?” “哎呀,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静笃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神情动作甚是夸张。 这两人都是从小上山,因着习武,日子倒也不算清苦,就是有些单调无聊。他俩眼下都是半大小子了,正是心浮气躁,活泼好动的年纪。只是从小到大,几乎只有寥寥几次的下山经历,还都是因着事务繁忙,时间紧迫,结果光忙着办事了,也顾不上在市井上游玩一番。 这静虚就是当日送云天下山的那位,他当时下山后,也没急着回去,趁着天色没黑,赶到山下小镇中玩耍。结果,吃了好一顿肉,喝了好一顿酒,给他这下得意的,让几个交好的师兄弟都知道了。 不过这也没啥,旁人也不会对此感兴趣。但是不知怎么地,这件事竟然传遍了几乎整个全真教。于是,便也叫静笃知道了。因此,他此次明知故问,实乃另有目的。 这静虚说着山下如何如何好,自己如何如何痛快,讲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只是这时,静笃冷不丁传来一句:“静虚师兄啊!我先前听说,你当时是被正在山下办事的师叔背上来的,回来的时候早就人事不省了。这是真的吗?” “额......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那是兴致昂然,在山下酒馆连灌了几大坛酒,喝得酩酊大醉才这样的!也算载兴而归,不失潇洒嘛!”静虚差点被噎了一下,随即立马昂首回道,只是神色有些不自然。 “哦,可是......我又听人说师兄你不胜酒力呀,当时喝酒,刚喝一口,就喷出来了!”静笃悄摸摸瞥了眼师兄的神色,继而试探道,“师兄,是有这么回事吧?” “嗯!嗯!”静虚用力清了清嗓子,也不回答,反而问道,“胡说八道!谁放的谣言呐?师弟你告诉我!回头我找他算账去!” “师兄,使不得!”静笃一副神色慌张的模样。 “怎么使不得?就是我的师兄,我也要和他掰扯掰扯!菜可以胡吃,话怎么能乱讲?” “额......不是师兄......” “哦?这么说,是哪个师弟在编排我喽?”静虚有些不忿,“目无尊长!哼!师弟你告诉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也不是呀!”静笃面有为难之色。 “那是谁?难不成是门派中的长辈?”静虚说到后面,语气萎缩了一点。 “呃......师弟不知该不该说......”静笃有些犹豫的样子。 “啊呀!不要这般婆婆妈妈的!有话快说!难道嫌师兄我没胆子么?”静虚有些焦躁。 “这倒也不是,怎么说呢......哎呀!算了,师弟就直言了!”静笃又几番犹豫,见静虚快要耐不住火气,连忙说道,“就是当日背师兄上山的那位师叔!” “嗨!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师......师叔?!”静虚原本不屑,正念叨着,突然回过神来,忍不住惊疑道。 “嗯!就是师叔!”静笃还不肯善罢甘休,嘴巴不停,“他还说了,师兄你好一番逍遥快活!竟然把全身上下的银两都给花光了!是这样吧?” “额......是有这么回事。”静虚说到这,就止住了话头。 眼见师兄不说话,静笃也不继续问了,这会儿针落可闻,两人都在憋着。 只是没一会儿,静虚就把持不住,率先开了口:“师叔当时怎么说的?我的钱就被花光了。” 按照他原先说的话,自己花的钱,心里应该有数。然而事实上,静虚貌似并不知情。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当日静虚去了酒馆后,只因年少气盛,就点了整整一坛子酒。那酒刚被端上来,开了封盖,他也不等小二把酒盛入碗中,就一把手夺过来,对口举起,猛灌了一大口! 这一般乡下的酒,或多或少都有点酒浊,而且酒味偏淡。 只不过,这一家酒馆正好在终南山下一处小镇内。而这终南山全真教是名门大派,自然少不了与武林中人的来往交际。因而,小镇上时常有江湖侠客来此,他们一路奔波,总是要在上山前洗洗风尘,吃喝一番。江湖侠客,总是爱烈酒胜过爱美人。于是,这家酒馆里面售卖的酒水,俱都辛辣无比。 可是静虚哪里知情,他以前也没下山喝过酒!结果这一下猛灌把他给呛的呀!酒坛还没来得及放下,满满一口酒水全被喷出来了! 这下好了,把周围的酒客们给乐的呀!赶不上说话,都在那哈哈大笑。有些人正吃饭呢,恰好看到这一幕,嘴里饭菜都喷出来了! 这下把他给羞的,脸上腾地一下,红了一片! 照理说,一般人到这地步,早就掩面而逃了。 可他是个少年人,心里有股子倔劲,左想右想受不下这口气,硬是要当场把丢掉的面子给找回来! 于是,他强装镇定,又一次举起酒坛,硬生生往自己嘴里灌着酒水! 不喝不要紧,这一喝,出毛病了! 原来,他灌着灌着,不像是在喝酒,倒像是在赌气。旁人见此,好心来劝阻,他也不听,直接咕咚咕咚就把一坛子酒全给干到肚子里了。 干光了一坛子酒,他也不晃,就把酒坛子往桌上这么稳稳地一放!引得周围酒客竞相叫好! 他这下总算扬眉吐气了,只是还没等他露出得意之色,一阵酒劲涌上来,随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就是头痛欲裂地从自己床上醒来,得知自己喝醉了,被师叔背了回来。不过,如果仅仅这样,他倒也不会太在意。然而,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钱袋子空了。 他还记得自己先行付了酒菜钱,钱袋子里还有不少存货,怎么喝醉了之后,就一下都空了?想是被谁中途趁机偷走了,这叫人怎么能忍? 静虚越想越气,后来寻机问遍了周围的师兄弟,不过旁人只说不知道,教他无可奈何。他又不敢去问师叔,只怕问不到原委不说,反倒换来一顿责骂。也是因此,这些日子以来,他反倒一直都避着师叔他老人家。 过了这几天,他原本都快要把这事放下了。结果没想到,方才一番闲聊后发现,静笃师弟有可能从师叔那知道了什么。 这一下把静虚给唬得,当下心里直痒痒,结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第23章相公娘子 “额......师叔倒是没说什么......”静笃瞅见师兄显露沮丧之色,连忙接着说道,“不过,当日还有一位随侍师叔的师兄。” “诶?那他有没有说过什么?”静虚复又面露喜色,急忙问道。 “他倒是一五一十把内情都告诉师弟了......”静笃又有些迟疑。 “犹豫什么,快说呀!”静虚急的想要动手,但为了得知真相,只得口头催促。 “哎,那我便如实相告了。”静笃像是定了定心思,随即正视静虚道,“他说师兄你当时正和一个乡下妇人争执不休,被他和师叔撞见了。” “你说什么!额,我是说,然后呢?”静虚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自己醉酒后竟发生了这等事?真是奇哉怪哉!自己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又追问下去。 “然后师叔上前调解,发现大娘怀里正揣着咱全真配发的钱袋子,想必就是师兄的!” “好呀!定是那个市井泼妇,趁我醉酒,讹诈与我!”静虚恍然大悟,恨恨道,随即又问,“后来呢?我的钱被抢走了?不是有师叔嘛?怎么还能被抢?” “正是!”静笃脸上有些憋不住笑意,他赶忙掩饰下来,不让师兄发觉,“听那位师兄说,这妇人当时眼疾手快,还没等他和师叔两人走到近前,就,就......” “就什么?哎呀,你快说!再不说,师兄我第一个饶不了你!”静虚急得发了狠。 “事关师兄的银钱,师弟自然不会不说!只是......师兄要保证!等下师弟说完了,师兄千万沉住气,别对师弟动手!” “怎么滴?难道还有内情?你说吧,师兄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好吧!那妇人......她直接就把袋子里的银两全数倒入胸脯间了!” “咦!这个无赖!气煞我也!” 静笃见师兄气呼呼骂了一句,立马又接着说道:“是呀!师叔拿她没办法,只得讨回个空袋子。不过那个妇人还不善罢甘休呢!又抓住师兄的手,伸到她怀里!” “什么?!抢了钱不说!还要毁我清白?!真是岂有此理!”静虚气得直搓牙花子,他此时既恨又怕。 “嗯,好在师叔终于赶先一步,把师兄拖开!不然后果难以想象!”好在静笃即时补上这句。 静虚稍稍缓了口气:“呼!那就好!” “不过,师叔和师兄把你拖走时,那妇人又喊‘小郎君,别急着走嘛’,当时周围人一片人,全看过来了!” “我......我的一生清誉!完喽!”静虚深吸一口气,仰面悲呼。 静笃见此,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 “嗤嗤嗤!” 静虚回过神来,看到静笃面露惊色,气愤不已:“好呀!我说你今天晚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原来是要看我的笑话!还敢笑!我让你笑!”说着就撸起袖子,作势教训静笃。 静笃见状,急忙摆手:“不是我!我没笑!” “不是你还能是谁?这边除了你我,还有别人?我告诉你,休要巧言骗我,今天这顿打你是挨定了!”静虚说着揪住静笃领口,另一只手握拳悬在半空,就要捶下来。 “不是!师兄你等等!我刚刚听到有嗤笑声从上面传来!”静笃急忙辩解,面有难色。 他心道自己说的实话,方才的确是忍不住要笑出声,正憋得慌,突然听得道经阁上传来声音。他猛然一惊,想着叫师兄先放下此事,仔细查看阁楼有什么异常。 只是师兄刚刚听到声音,就认定是自己发出来的,经历了方才一番谈论,以为师弟故意笑话他,就只一心要拿师弟出气。 静笃有心解释,然而碰巧遇到这种局面,难教师兄相信自己,心里发苦。 好在,静虚拳头终于僵住了,不过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他本来气愤难当,想胖揍师弟一顿,以解心头之恨。不过,他二人此时正负责值守道经阁,即使再不相信师弟的话,以防万一,他还是得查探一番。 他虽心有不甘,终究放下了拳头:“哼!先放你一马!不过,等下要是找不出什么异常,我还要加倍惩治你!” “师弟句句属实啊!方才那声音分明就是从三楼窗口传来的!不信你去看看!” “你等着!守在原地观察!我先进去看看!”他倒没有失了理智,若阁楼中的确有人,他俩正好来个里应外合,定叫贼人逃脱不了。 眼见师弟应了下来,他也不犹疑,噌噌两脚蹬在阁楼旁一根树干上,折身一跃,就来到了三楼窗口。 站稳脚跟后,他拔出腰间佩戴的长剑,反手握住,横于胸前,另一只手推开窗户,缓缓跨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静虚复又从三楼窗户中跨了出来,显然是没有发现什么。 静笃抬眼望见师兄脸色阴沉,心道不妙,讪笑道:“那个,这时间也不早了,师弟我就先行告退了!” “给我站住!” 静虚说完,就又借着树干,回道地面上。他朝静笃跑过去,作势拿他,静笃哪里肯就范,早慌不择路跑远了。 两人这一通乱跑,结果正好撞见了前来换班的两位门派师兄。 静笃先行看见两个师兄,于是急忙缩到他俩身后,口中不停说着“救我”之类的话。 他俩正奇怪,远处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叫嚷声:“好你个静笃,竟敢编排我!临了还骗我一通!有种你别跑!看我怎么教训你!” 这俩前来换班的师兄看见远处跑来的是静虚师弟,相视一笑,估计是想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只见其中一个站了出来,对着跑来的静虚喊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静虚师弟吗?怎么不去找你的美娇娘,在这闹腾什么?” 那静虚看到远处两位师兄站在那,身后护着静笃,便已然暗道不妙,只是那位师兄突然几句话,就把自己说得几乎眼前一黑。 好嘛!原来门派中早就传遍了我的糗事! 他停住脚步,望向那俩兀自嬉笑的师兄,憋着气道:“还请师兄不要乱说,我这是被那无赖泼妇污蔑!” “怎地污蔑了?我听当时在场的师弟说,你被师叔拖走时,还对着那妇人恋恋不舍呢!” “什么恋恋不舍?我那是喝醉了,神志不清,着了她的道!” “狡辩!嘿嘿!你那时口齿清楚着呢!”这位站出来的师兄笑道,他接下来的话石破天惊,“你当时还说着情话呐!” 他说完,随即装作深情款款的模样,转头望向同行的人,那人心领神会,柔声道:“小郎君,别急着走嘛!”一只手还在那里招着,把个静笃憋得满脸通红。 这人立马接着回道:“小娘子,莫要想我,相公过两天还来找你!” 这下声情并茂的,结果话音刚落,三人都忍不住,噗嗤一下哈哈大笑起来,把个静虚愣是惊得原地呆住了。 只是还没等静虚回过神来,几人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他们猛然一惊,连忙抬头望去,只是周围房顶上一个人影也无。 他们三个小心翼翼,互相叮嘱好四处侦查一番,便四下散去,徒留个傻呆呆的静虚,瘫坐在地上,口中直念叨着“完喽!毁啦!”之类,全然没了心气,叫人哭笑不得。 第24章冬天吃饭 年关将至,北方各处飘满了鹅毛大雪。 终南山一带雪倒是停了,然而山上早已白茫茫一片。 不过,重阳宫金顶依旧光彩夺目。这座广厦所在,地势极高,十分寒冷,一年四季,凡在这儿落下的,除了雪,别无他物。因而,每日都有弟子前来打扫修缮,倒显得这重阳宫历久弥新。站在山脚,远远望去,好似雪中藏真金。 不过常人目力有限,几乎看不到这等美景。 正午时分,山上升起了阵阵炊烟,因着山风荡漾,要么混而杂糅一团,要么四散融入天色。 山下一处凉亭,内有几个儒生,身披裘袍,并着亭外一众人等,裹着棉服。趁晴空无云,他们带上家仆,出门赏雪,在此落脚。 这几个儒生,望着漫山青烟,直言败兴。其中一个,转头望向蹲坐角落的一人,只见那人正手执一根毛笔,对张空白画纸,兀自踌躇着。 这个儒生见状笑道:“画师莫急,先行用过饭菜,等到山上没了烟,再画不迟。”随即又招呼亭外几个家仆,进来接过画师手中毛笔,放在嘴前,轮流对着哈气。 那画师起身后,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多谢王......公子!”随即站立一旁,像在等候指示。 这儒生微微点头,随即环顾四周,咳嗽了两声。 一瞬间,四周一静,所有人皆低眉看向这个儒生,好似他是众人的主心骨一般。 儒生淡然一笑,也不得意:“大伙儿先吃饭!” 众人皆言是,再无二话,随即纷纷打开地上的箱子,于层层包裹的棉布中,取出一叠叠扁盒。随即又从箱子中取出片片木板,相互对准上面的凹槽,支起一张张桌凳,摆放齐全。 这一幕眼花缭乱,直教人瞠目结舌,但还不止如此。只见他们又将那些扁盒摆放在桌上,然后打开盖子,里面赫然呈现一盘盘山珍海味,正兀自冒着腾腾热气。最后取出碗筷杯碟,并十数壶酒,在各自桌上围成一圈。 做完这一切,他们立于桌旁,在一个貌似总管的带头下,齐声唱喏:“请公子入席!” “哎,不必如此的。我自会找地方坐下,你们也坐下吧。”这个王公子洒脱一笑,动作倒是不慢,已然坐上凳子。 他环顾了一遍四周,正要招呼众人坐下,忽然看见亭栏处,有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士子,背对自己端坐着,遥望远处终南山顶。 他心下有些奇怪,招来一旁管事,叫他去盘问一番,这人怎么回事。紧接着,还没等管事转身过去,这个王公子又把他拦了下来,自己倒起身前往了。 他走到那士子面前,看到一副神色阳刚,五官俊朗的面容,心下不由暗赞了一句。 见那士子仍在遥望山顶,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他笑着问道:“这位兄台,好生面善,不知是我府中哪位西席?竟不认得!” 那士子转过头来,看着这位王公子,笑道:“非也。一个过路的而已。” “哦,原来如此......”他看到士子仍在观望远处山色,奇道,“眼下山上都被烟气遮盖,有什么好看的?” “你可知石钟乳?”士子略一思索,貌似想到什么,提示道。 王公子琢磨一番,转头朝终南山一看,随即恍然大悟:“仔细看来,眼前这座山,就好似一簇如玉般洁白的钟乳石!如此说来,那万道青烟,就是顺着石钟乳悬流而下的幽暗山泉!妙啊妙啊!” 他随即转头,交代画师把眼前这一幕画下来:“就叫钟乳悬瀑图!” 话音刚落,底下一众人等皆露出敬佩的神色,纷纷夸赞王公子才思敏捷,众人皆不及,把这个王公子奉承的喜笑颜开。 自得之余,他发现那个士子打扮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走出了亭子。 “朋友请留步!该当与在下痛饮几杯才是!”他急忙朝着那士子喊道,外面众人闻声,隐隐围住士子。 士子脚步稍缓,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向来闲散惯了,可不乐意与金国王爷有什么关系。” 话刚说完,周围人都惊讶的面面相觑。 只是还没等那位称作金国王爷的王公子回话,底下就有一个壮汉,径直拦在士子面前:“既然知道是尊贵的王爷,叫你留下,怎么还......” 还没说完,士子已走到他跟前,随手一拨,竟好似有千钧之力,硬生生把他给推开了。 这壮汉,初一感觉有大力袭来,惊讶之下,本有意抗衡,于是收住了话头,憋住气硬挺挺站着。怎料自己好似一个娃娃,被人轻轻一推,就受不住力,踉踉跄跄往后连退几步,险些一脚踩空,差点摔倒在地。 他还在那,满脸通红,兀自顺着胸口闷气,其他人见状早就一拥而上,口中呼喝不停,作势拿下士子。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猛地传来一声暴喝:“都退下!不准无礼!” 众人闻言,都急忙退到两旁,给士子让出一条道。 士子见状,失笑道:“出来游玩,就搞这么大阵仗,简直铺张浪费!不过,说话做事倒挺礼貌。来而不往非礼也,劝你一句,眼下赶紧收拾收拾,早些打道回府吧!一会儿就要大雪封山,再不走,就只能上山了。金国的人,碰上全真的人,不尴尬么?” 话音落下,众人都呆滞不语,就连那个金国王爷,也目瞪口呆,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们都是官宦人家,自然见过世面的,怎么也不会被那士子状似疯癫的一席话给吓到。只是,他们刚刚听着士子说话,看到他远离的背影,竟然慢慢朝着天上去了。 有人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随即抽了自己一巴掌。结果这一下猛地,立马忍不住蹲下,捂着嘴巴,嘶声痛呼不止。 ...... 午时过半,长安城一带,天色尚算明朗。 大街小巷,各家门口,都张贴着一幅幅鲜红的字帖。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城中各处的小作坊都关上了门,集市中的摊铺也撤了大半。只有主道两旁,一些大店面仍在开张,迎接往来顾客。 此时,一条小巷内,有间屋舍倒还开着门。透过厚厚的棉布帘子,从里面传出来一阵阵的羊肉香气。 屋内靠窗一张桌子上,云天一手端个大碗,一手划拉筷子,正呼噜呼噜吃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桌子上除了个装酒的壶子,光溜溜一片,这酒壶是他刚刚从那位金国王爷的宴席上顺走的。 他没吃一会儿,头一仰,就见了碗底,随即放下碗筷,又提起酒壶,对嘴灌了一通。只见一道酒线没入云天口中,他再把嘴合上,腮帮子左右鼓动一通,就一口咽了下去。 “哈!”云天长出一口气,畅怀道,“酒水清冽,正好用来打扫残局!爽快!” “嗯,更似牛嚼牡丹,不登大雅。”一旁坐着个鼻子通红的驼背老头,正慢条斯理掰着手中烙饼,闻言笑道。 “哈哈!我到底一个粗人,吃喝痛快就行,哪来这么多讲究?”云天洒然一笑,说道,“还得多谢老丈,麻烦帮我掰饼,美酒敬您!”说着,捧起酒壶,伸手递给老丈。 这老丈也不客气,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小巧酒杯,搁前襟蹭了两下,这下才腾出一只手,接过云天递来的酒壶。 他缓缓倾斜壶身,只见壶口冒出细细一缕酒线,被酒杯稳稳接住。眼见酒水就要没过杯口,老丈及时一收,端正壶身,酒面在杯口漾漾而不溢出。 老丈再转头把酒壶在桌子上稳稳一放,全程杯中酒水半点也没撒出。 “好!”云天不禁赞叹一声。 老丈自得一笑,缓缓嘬着杯中酒水,少倾吸了半杯,复又放下杯子,长叹一声,眉间皱纹都好似舒展了几分。 云天笑了一声,道:“老丈,你看!”说话间把碗举起,斜对着老丈。 “知道啦,你且等着。”老丈说着接过碗来,另一只手还兀自端着酒杯,转身往后厨而去。 “肉多点!” “放心吧!不会白喝你一杯酒!哈哈哈!” 第25章乱世浮萍 过了有一会儿,老丈才回到云天跟前,在一旁凳子上坐下。 老丈赔笑道:“孙女刚醒,才哄了一阵,耽误你吃饭了!” “没事,我也正好趁着那会儿,把剩下的烙饼都掰完了。倒也没闲着!” “哈哈!你这后生,可真会逗趣!”老丈一笑,递出盛满羊肉汤的碗,“来!” “好嘞!”云天接住,先是吸一口,把汤喝浅了点,又把一旁篮子里一众碎馍悉数倒入汤里,随即又是一阵呼噜,到底吃光了。 他仍旧灌一通酒,漱几口咽下,随即把酒壶推向老丈,又摸出身上仅剩的几块碎银,放在桌上:“虽说,羊羹还属长安的正宗。不过,也是多亏老丈的好手艺,云天这顿吃的不糊涂!”他是说老丈手艺好,让云天吃得满意,认可了长安羊肉泡馍正宗的观点。 “哈哈,小老儿经营家乡菜,少说也有三四十年了!”老丈显然有些得意,“出了巷子,就算在这城中,你都未必能吃到更好的!” “我信!”云天正色,随即分别指着桌上的碎银和酒壶,一一说道,“这是付给饱餐的!这是付给美味的!” “这是你说的!小老儿可不懂客气!”老丈笑道,全数收下,又把酒壶跟酒杯一块揣进怀里,似乎是要留着以后慢慢喝。 这时,云天似有所觉,看向后厨门口,那里正靠墙站着个小娃娃,衣裳单薄,光着双小脚丫。 “爷爷!”娃娃奶声奶气。 老丈转头望去:“哎呦,崽儿呀!这大冷天的,你怎么没穿衣服就跑出来了?”说着急忙赶到娃娃跟前,把娃娃抱进屋子里。 没过一会儿,老丈抱着娃娃从后面穿出,又回到云天桌前,小娃娃身上裹了层层棉衣,已然变成了个小胖娃。 娃娃脸蛋红通通,正嘬着手指,怯生生盯着云天,老丈抱着娃娃,哄两声,随即转头对云天解释道:“先前醒来,还哭唧唧赖在床上。才吃了稀饭,就着急跑出来。” “小孩都这样,醒了还不想起来,等到起来了,又一刻也待不住。”云天理解道,随即对着娃娃亲切一笑,伸出指头,摸了摸娃娃的小鼻子。 云天面容本就教人亲近,此刻一笑,娃娃也咧开嘴巴,咯咯两声,不再害怕了。 “几岁啦?”云天问道。 老丈接口道:“快两岁啦!叫哥哥!”他转而对娃娃说道。 “哥哥......”娃娃被老丈哄了几声,才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哎,乖!”云天应了一声,看向老丈,问道,“她父母呢,怎么就你一个在照顾?” “哎,也是去年这个时候吧,她娘生病走了。”老丈叹了口气,“他爹......他爹在给金人当差,事务尤其繁忙。” 娃娃听到老丈说到父亲,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嘴里不住喊着爹。老丈又赶紧哄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娃娃哭声。 云天一句抱歉,老丈拂拂手,说着没事。随即,好似打开了话匣子,老丈开始缓缓述说过往。 原来,早年金人夺下长安后,民事凋敝,坐着小本生意的老丈一家大受打击,老丈家人竞相因病离世。孤身的那些年,老丈四下里找零活做,一有闲钱,就去买酒消愁。长此以往,竟叫他养成了随身携带一只酒杯的习惯。 好在后来长安城恢复往日繁华,老丈借机开了这家小饭馆,生意越发红火,随后不久,为了延续自家香火,便娶妻生子。只是他儿子长大后走上了官途,加之功利心甚重,因此也如老丈一般,中年将尽,才得了一个孩子。 今年金国一直被蒙古打压,再加上内部贪腐严重,金国人普遍士气低迷。好在冬天到来,铁木真攻势稍缓,让金国上下暂缓了一口气。只是多少人胸中仍有些不忿,于是这几个月来,朝中的女真人总是拿汉人官员出气,不是言行挤兑就是往其身上丢一堆子烂事。老丈儿子也因此繁忙得顾不着家,偶尔回来一趟,乍一眼看上去竟然比老丈还要显老。 他有时叹息,自己这一辈子,历尽磨难,身边的人竞相离世,就连后来的媳妇与儿媳也在几年前先后去世,他自己倒是苟活了八十多,只觉世事无常,幸好眼下儿子孙女还在,已然十分满足。 听完这一番,云天感叹这老丈与那徐福贵有的一比,问道:“店中没有伙计吗?不然你平时怎么照顾得上娃娃?” “原来有的,一年下来,几个人陆续走了。上个月底,最后一人也走了,说是金国恐怕要有内乱,得赶往宋朝,投奔亲戚。”老丈叹息道,说到这忍不住拿出酒壶酒杯,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那这一年下来,倒是苦了你们爷孙俩。”云天说道。 “终究不碍事的,赋税逐年加重,肯出门下馆子的平民百姓,那是越来越少了。小老儿生意不咋地,倒也由得清闲,用着早年攒下的积蓄,并着儿子捎回来的俸禄,得以好生照看孙女。说来,你可是近半个月我这儿唯一的客人。” “哈哈!一人独占一间馆子,我这几两银钱花的不亏!”云天开解道。 老丈闻言,也笑了起来。 此时天色向晚,夕阳西下。 半空中又飘起了朵朵雪花,并着天上晚霞和屋外雪地,俱都染成了橘红色,教人看得心里暖暖的。 老丈先前诉说往昔之时,早就放任娃娃自己去屋外门口玩耍了。 此时小娃娃眼见天上飘下雪花,一连“哇”了好几声,蹦蹦跳跳,开心的不得了。 “就是还小,等再长大几岁,也就习以为常了。”见云天凝望着娃娃可爱的身影,老丈笑道,“天色有些晚了,我儿子还没回来。不如你就顺便在这儿用过晚饭,搁他屋里休息一夜,也省的出门找客栈。” “我可没钱了。”云天笑道,“还要赶着前往南方。” “耽搁一晚不打紧,再说你不是付过银钱了吗?那些绰绰有余了。正好我再趁此与你细说一番,南下的话,有些地方得绕开来。” “哦?这又从何讲起?” 第26章肩负重任 老丈娓娓道来。 他的儿子早年读书时,曾结交几个朋友。 那几个朋友和他一样,被安排在金国南面边境做事,不过他运气好,就在这长安城中,不需要搬家,其他几个朋友都自西向东,在整个金国南面边境落脚。 几人常年往来信件,倒叫他儿子了解了不少边境一带的事。 原来,金国与南宋几十年没有战事,两方边境中间空出一条东西走向的狭长地带。数十年下来,其中竟出现了无数商道。 而经过先前连年战事,处于这一地带的乡民,食不果腹,穷困难捱,而且两边谁也不管,无处求助。 东边山脉较少,平原较多,那边的百姓靠着耕地,勉强捱了过来。 不过,长安城南边的终南山往东,有一条秦岭山脉,也就是金国的西南边境,那里耕地稀少,住在那儿的山民日子就不好过了。没有办法,他们把目光盯上了南北往来的商旅,经过许多年的劫掠,逐渐在各个山头建了一众山寨贼窝。 几个月前,儿子给一位朋友的去信中,提到自家老父亲店里几个伙计都南下去了。 那个朋友正处秦岭北边金国边境内,前些日子才回了书信。信里说到,眼下金国孱弱,边境守备力量后撤了不知多少。宋朝重文轻武,看金国边境撤了不少兵,自家也跟着撤兵。 然而眼下寒冬腊月,商旅来往的少了,山贼们没有粮食过冬,也不敢北上,怕惹到金兵,都纷纷出山南下,屠戮宋朝村镇,抢夺粮食布帛。 朋友叫老丈儿子劝店中伙计,尽量避开,勿要招惹到那些亡命徒。 老丈从儿子那得知了前因后果,当下尽数转告云天,点明哪些地方可能有贼人,告诫一番。 云天自然不会在乎,不过听完老丈一席话,他还是沉思起来,联想到自己的情况。 他从来也没师父教导武学,向来自己摸索。 先前藏身在全真教道经阁,翻阅了不知多少本经卷。内功心法较为稀少,除了些偏门的,其他皆已了然于心。武功招式极其繁多,然而把他眼都看花了,也没怎么看明白。 原来云天先前把十二正经学得周全,十分了解经脉走穴,再加上数次偷听讲课,大部分内功的基本关窍他都已明了。 除了几部涉及到奇经八脉的偏门内功,其他都能看懂,并且经过数次实验,都被录入了造化之光。 但武功招式杂七杂八,十八般兵器,加上一应拳脚功夫,门类众多。搁云天那,他还要一项项从基础学起,所以那些经卷,他怎么也无法理解透彻。 于是,他曾经尝试单单鼓动招式的运气之法,并不做出相应招式动作。但他内功初成,远未达到百脉具通的地步,遇到需要行气在尚未打通的经脉时,初一运气,本就闭塞的经脉顿时酸胀难忍,因而泄了真气,再难运行。 不过云天并不遗憾,他曾习得了几门运气之法,但是从来没有被造化之光录入,看来武术招式只为斗战,与法则并无直接关系。 但是练一练也是好的,以此打通经脉,拓宽经脉,对自己多少也有些助益。当然,最重要的,武功可不只是内功,还有招式,刚刚圆了武侠梦的云天,怎么可能只学一半。 正所谓,手握利器,杀心自起。 云天原本想着去金国与蒙古之间的战场上历练一番。在那里,自己伪装成一名兵卒,趁机锻炼武功,十分恰当。 不过,眼下听了老丈一番话,岂能坐视不管,他当即决定去剿灭山贼。 虽然老丈一生经历不少痛楚,但是相对于那些可能隔夜就会丧命的人家,他现在日子过得还算安详。 不过,老人终究孤苦,平时就带着个孙女,少有客人来此,显得这里甚是冷清。 老丈这半天下来,跟自己讲这么多,估计也是差点被心事给憋坏了。虽然儿子告诉给自己的部分事情较为隐秘,不该随便让旁人知晓,老丈终究还是说了。 就凭着老丈对自己的信任,透露了这么多事情,云天心生感激。 但面对老丈的挽留,云天没有应下,他要连夜赶往秦岭一带。 此时天色昏沉,娃娃早已回到屋里,被老丈抱着。老丈趁云天沉思之际,燃起油灯,又往火炉里添回炭,把整间堂子照的通红。他一通忙活,过了许久,才坐回原位,把娃娃抱在怀里,哄着又吃了一碗粥,和几块点心。 看着娃娃肉嘟嘟的笑脸,想起老丈过往与现状,云天有些感叹。 除非碰见了,不然不会管闲事,这是自己的行事准则。 上次是那个叫做乔进财的小胖子,这次倒好,又是前途叵测的一家老小,又是岌岌可危的南宋百姓,一下来了两回事。 云天略一思索,心生一计,说道:“老丈,今夜我便要走了!” “真要走嘛?这天寒地冻的,要是夜里刮起大雪,不是更加危险?” “不碍事。我回头过段时间再来看望你们。”云天说着,拱手一礼,打声招呼,就出了门。 “哎!慢走!”见云天态度坚决,老丈无奈之下应了一声。怀里的娃娃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翻身朝着老丈怀里侧躺,睡了过去。 ...... 飞在半空中,云天回想起刚刚的爷孙两人,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等到来年,铁木真的蒙古大军定然攻势更猛,到那时,战火说不定会波及长安。 那时,自己再去看望一下。若是老丈一家无虞,自己也就安心了。若是遭遇困境,自己也可以帮衬一二。 云天这样想着,突然看到眼前一抹光亮。 在云天脚下,一处山谷中,无数火舌舔舐着山上的森林,发出阵阵浓烟。 云天暗道不妙,连忙按身落下。 落到山谷中,眼前一幕让他几乎止不住怒火。 他面前是一座小村落,不过此时已经变成一片破砖烂瓦。 这里火势已然熄灭,徒留被烧成焦炭的残尸,散落各处。 云天想着还有没有人幸存,连忙快速在村里转了几圈。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四处搜遍,他也找不到一个活人,就连一丝呼救声都听不到。 只能看到四处被搜刮的痕迹,以及洒落在地的血液。 云天看到地上的血液呈暗红色,还没彻底发黑,再联想火势刚刚蔓延到山上,猜测那些贼寇可能还没走远。 虽然看起来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但是山路崎岖,再加上携带搜刮的物资,他们脚程肯定很慢。 云天心里为不幸的村民默哀了一会儿,说道:“等我先杀了贼人,为你们报仇,等会再回来给你们收尸!” 第27章锄强扶弱 山谷火势渐大,带动风势,在残垣断壁之间的破洞中,吹出无数呜呜的声音,好似村民的冤魂在回应。 云天沉默半晌,当时在老丈那里虽然兴起了行侠仗义的心思,不过到底没做好适应这个江湖的准备,仅仅是抱着游戏的态度。眼下,血淋淋的惨景硬是给自己打了一声响亮的耳光,所谓不平事,绝非小说家的戏言,而是残酷的现实。 收敛思绪,他随即腾身而起,停在半空中,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吹出一股极寒气流,把村中暗火与山上明火一块熄灭了。 云天凭借超人感官,感应到北边一处有热辐射传来,好似一条长蛇纵贯山林间。 想必那就是返程的山贼们,云天当下也不迟疑,猛然加速,突破音障,来到热辐射的源头。 他脚下长长一条队伍,前头是几个骑马的,穿着鲜艳,正在谈笑风生。队伍中有许多人骑着毛驴,腰间佩戴各式兵器,刀剑斧锤,什么都有。他们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拿着皮鞭。 这些人身上染着片片血迹,想必就是山贼。另有一些人,身上衣服破烂,正埋头搬运一众包裹箱子,稍微有一点停缓,就是一个皮鞭抽上来,打的他们伏地痛叫不止,随后又不得不赶紧跟上队伍,不然又是一顿毒打。实在动不了的,随即就被砍死。 队伍的后头,有好几个倒毙在山路上的人,身上几处致命伤,和那些眼下正在搬东西的人一样,应该都是村中难民,现在是被拉着做了苦力。 云天只看了一眼,就气愤难当! 他原本还想拿这些山贼练练手,锻炼一下基础的武功招式。 最基本的各类武器招式动作,他先前已然在传法堂内学得齐全。不过只是学了理论,缺的就是练习。 但是下面这些山贼简直丧尽天良,把人当畜生看。他们走时为了携带掠夺的物资,强行压榨村中残余的劳力,要村民背着自己的东西,给山贼当苦力。这些山贼还不让村民有一丝喘息,累倒的话便就地杀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山贼,做到头来,真是一点儿人性都没了! 云天也不想练习招式了,他加速运转周身超人之力,全身爆发出一阵金色光焰,附身冲下。 此时,队伍中间还有几个山贼在嘀咕,猜测刚刚传来的爆炸声,应该是天上的响雷。 有人开玩笑说:“这是老天爷看咱们杀人太多,生气啦!” “生气就生气呗!怕他咋滴?不就是几个闷雷吗?有本事落下来呀!” 话音刚落,队伍前面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响,紧接着就是驴子的惊叫嘶鸣,不时有传来人们的惨叫声。 几人一惊,想到方才的话语,有些惊疑不定。他们迟疑一番,终究是一身凶性,还是催动胯下驴子,想要赶往前方,看看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好像听到了什么,突然惊慌道:“等等,这不是彪子的声音吗?” 其他几人闻言,一下慌乱了起来,彪子是他们里面最能打的,现在听到了他的惨叫声,几个人终于怕了,止住了前行的坐骑。 不过就这一会儿,惨叫声已经接近了这几人,他们面面相觑,脸上惊骇莫名,随即竞相调转驴头,反方向逃去。 这一路队伍中,除了山贼,还有村民。队伍后面的山贼都逃走了,这些村民已经十分疲惫,一点跑路的力气都没了,眼下只能扔掉背上的包裹箱子,弯腰钻进周围的丛林中,心里盼望着不要再有什么恶人找上自己。 他们害怕地盯着前面,只见一道金光从眼前一闪而过,直接向那些山贼逃跑的方向而去,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十分惊讶,奇怪那道金光到底是什么,莫不是前来主持公道的神仙?他们心里有些期待。 伴随着远处的惨叫声越来越稀少,直到最后,不再有声音传来。终于有人敢冒出头了。他们走到山路中间,慢慢挪到刚才队伍的前面。 只见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深坑,隔断了整条山路,四周的树木尽数折断,向外倒去,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都惊骇不已。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又心生激动,难道真是神仙显灵了?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说出好多种猜测。 这里周围散落着山贼的尸体,反倒没有一个死去的村民。而那些山贼的死相也十分奇怪,有的被冻成了一大坨冰,脸上惊恐之色犹在,有的脑袋穿了两个洞,表面一片焦黑,眼神茫然,想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凹陷在石头或者树干上,身体如同破布袋,到处都是裂纹和贯穿口。 那些单独去查探山贼尸体的村民,看到这些惨状,急忙跑回人群中,说话哆哆嗦嗦,像是看到了平生最诡异怪诞的事,脸色惨白。 不过还没一会儿,就有人察觉到,自己头顶有一阵明亮的金光传来。 他们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掩藏在阵阵金焰之中,悬浮在众人头顶。 村民们一时看呆了,手足无措。其中有人立马跪下,旁边的人一副刚刚反应过来的模样,也都跟着跪下来。结果三两下四周所有的村民都跪倒在地了。 不知是谁带头,众人高声喊道:“多谢神仙做主啊!”连喊了好几遍。 有人喊着喊着,失声痛哭,其他人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哭声四起,怎么也止不住。 他们遭受了突如其来的灾难,一天下来,内心积攒的悲痛,此时终于全部宣泄出来了。 云天结束运转超人之力,再过一会儿,能量就要耗尽了。 众人看到光焰褪去,从中走出来个面容阳刚的少年人,身着月白长袍,长身而立,气度不凡。 他们心里叹道,果然仙家,气宇非凡! 有些人勉强止住哭声,对云天连番感激,说了几句,逐渐语无伦次,又失声痛哭起来。 云天叹息,一个个把他们扶起来,一个个安慰过去。 众人心里一暖,神仙也这么有人情味,让他们心里好受了许多。 云天把众人都扶起来,随即对着人群说道:“你们拿好包裹,都坐在箱子上!” 众人心有疑惑,但是神仙有令,不敢违背。再说神仙刚刚救了他们,眼下叫他们做的事也不难,他们就照办了,一一背起包裹,全都坐在箱子上。 云天喊了一句:“坐稳了!”随即左右手各抓住一个箱子,慢慢飞了起来。 这几个坐在箱子上的人,一时都惊慌不已,云天笑道:“别怕!我的手很稳!”随即也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向着村子的方向飞去,徒留底下一群其他村民,在那手指高空,左右互相议论,惊叹不已。 第28章略施小计 云天手很稳,但是速度也没有慢多少,几个来回之后,他就把最后几个村民连带着最后几件包裹和箱子带回了村子。 此时众人都呆在村外空地上,没有擅自移动。他们一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等待神仙下一步指示。二来,此时村中一片惨状,众人内心悲苦,更不愿回去面对。 云天落了下来,对聚集在一块的众人说道:“你们再等我一会儿,回头找一找自己的家人吧!” 他说完,不等众人应下,就在村中飞速转了好多圈,每转一圈,来到众人面前一次,轻轻放下怀抱的几具焦尸残体。 没一会儿,他们面前一字排开了死去的村民们。有些人面目没被烧到,尚且清晰可见,被侥幸活下来的家人认出。顿时家人一个前冲,随即抱起这些死去的人,他们全都跪坐在地上,紧紧搂着怀里冰冷残破的身体,哀嚎不止。 剩余活着的村民,来回看了好几遍,仍旧找不到自己的家人,顿时瘫倒在地,无声呜咽,过一会儿,眼神逐渐麻木,脸上一片灰色。 云天检查几遍,发觉村中已然空荡荡,再没有一具遗漏的尸体,随即回到了众人面前。他看着眼前一片悲痛欲绝的人们,心中无奈,自己终究没赶上,还是晚了一步。眼前做的一切,只能算作勉强告慰逝者。 云天没有在此停留,眼前悲惨的景象让他心有不忍。 不过,村民遭此一劫,不说度过心里那道坎,村舍重建还要耗费不少功夫。 云天还得帮他们凑些银两,好帮助他们度过这段艰苦的时期。 他纵身一跃,来到空中,辨认了一下方向,随即向着刚刚山贼逃跑的方向而去,同时心里还在思考。 他方才杀心涌起,把大半山贼都给灭了。但是杀到一半,他开始逐渐恢复理智,回想到自己是第一次杀人,竟然毫无不适。 他知道自己本性不坏,绝不会把杀人伤人当做一种乐事。但是如此从容淡定,倒叫他发现了自己另一面,那就是对待必杀之人,自己会变得冷血无情,心理承受能力之强悍,从所未见! 云天有些感叹,不知道这是自己本性如此,还是创世神位格对自己的影响。若是创世神位格的影响,那自己以后会不会变得对谁都冷血无情,逐渐变得和天道一样,视万物为刍狗? 云天实在不敢多想,有了露西这个例子,他警觉心愈重,更不敢深入探究这之类的事,只愿自己以后不要丧失人性。不然,自己还是自己么,不过是一个辅助造化之光,被用来创世的工具罢了。 想了一会儿,他来到方才的山林中,在他下面,有几个被绑在树上的山贼,还在昏迷之中。 云天扯下一根树枝,甩了甩上面的积雪,随即猛然抽起其中一个山贼。 那个山贼突然被抽,还是云天拿树枝甩在其脸上,一下就醒了,痛叫不已,骂声不止。 云天见他非但不讨饶,还敢还嘴,于是把他胳膊一捏,只听咔嚓一声,这人仿佛被掐住了嗓子,痛的再也无力发出声音,只是五官扭曲,豆大的汗珠布满脸上。 云天冷冷一笑,此时其他几个山贼早就醒了,有的胆大,兀自骂着,有的胆小,还在装睡,只是云天能看透人体,发觉对方心脏跳动加快,知道那人已然醒来,只是不敢睁眼,也不敢有别的动作。 云天原来是想询问他们山寨在哪,去算总账,把他们老窝连根拔了。此时,眼见有几个山贼,刀头舔血的日子过久了,竟有些混不吝,想着先得来个下马威才行。 于是,云天也不说话,一个个过去,把那几个聒噪不止的贼人尽数捏断了臂骨。 其他几人吓得手脚发颤,他们倒不是害怕云天手段狠辣。只是他们刚刚醒来,没发觉到云天是在各个树干之间缓缓飘动的。过了刚刚那一会儿,他们几人意识到了这点端倪,再想到云天也不说话,就这么折磨他们几人,又想到这里荒郊野外的,眼前的白衣说不准是人还是鬼,心里一时惴惴不安,鼻间喘气声越发加重。 没过一会儿,眼见声色狠厉的人都被捏断了骨头,剩下的人不敢再出声。可是,云天并没有停下来,他又来到一个紧闭双眼的人面前。 那人听到微风拂面,忍不住一只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的云天心里一乐,他突然一下伸出手,搭在了那人手臂上。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人手脚一阵乱动,眼见挣脱不开,在那直喊疼。云天心里奇怪,自己这还没捏呢,你瞎叫什么玩意? 他厉声呵斥道:“闭嘴!” 那人闻言,一下把头抢在树干上,拿树皮挡住自己的嘴,眼睛紧闭。 “我问你答!” “哦,嘶!好的好的!”那人把嘴移开,岂料嘴唇被树干上的裂缝划开一道口子,只是又不敢怠慢云天,只是嘶了一声,就连忙应下。 “你怎么这么胆小?” “我是被哥哥带上山的,平时就混口饭吃,这还是我第一次跟着下山。” “你哥呢?” “上次劫商道,被一个镖师砍死了。” “所以你没人庇护,就被派出来做苦力?” “好像是这样......” “还好像,看来你不仅胆小,还笨!” “我不笨!”听到云天说他笨,他反倒像是炸了刺的猫一样,赤红着脸,连忙反驳道,“我哥说我可聪明了!” “嘿嘿!”其他几个还没被捏骨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让你们笑的?”云天环顾四周,冷声道。 这几人连忙合拢嘴巴,低着头,不敢再出声。 “我问你们!他有没有杀过人?立刻回答!” “没没!” “没有!” “没杀过!” “没!” “没有杀过人!” 几人争相回道,生怕云天一个不爽,给他们苦头吃。 云天其实在试他们,若是有不同的回答,他也不问青红皂白,反手就把眼前这憨子一掌毙了。 怎么说都是山贼的身份,既做一天山贼,就要有被人杀死的觉悟。 不过,若是本性不坏,也没杀过人,其他几个山贼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他,自己也就当他是个走错路的孩子,看在他身上还没染血,饶他一命。 只是,若有不同回答,这人怎么说肯定也不是个好东西,正好是山贼身份,倒不如直接杀了了事。 云天转而又对眼前这个憨子说道:“这几人有谁没杀过人?”说着把手微微捏紧了点,不过只是常人力气,没有触及筋骨,只是想吓一吓他。 果然,云天这一捏,憨子登时全身发软,说话都有气无力:“别别别,别捏!我说我说!他,他,还有他,这三个没杀过人!”说着努了努嘴,示意另外三个先前不敢发声的山贼。 云天心道一声果然,没过上刀头舔血的日子,还经不得吓。凡是真正的亡命徒,只有让他们吃到实实在在的苦头,才能让他们服软。 云天先是放下了眼前这个憨子,叫他在地上老老实实待着,不许乱走。 回头又飞到众人之间,他把自己手中的树枝掰成几段,一个个投了出去,穿透了几个山贼的脑袋,除了刚刚那三个被点名的胆小家伙。 他当即把这三人都放下,说道:“你们以后不要再去当山贼,找个村子,安生过日子吧!回头我就把北边一带所有的山寨给拔了!你们也不要想着回去了!要是回头还让我看见你们做坏事,刚刚那几个就是你们的下场!” 三人连声应下,感谢一番云天的不杀之恩,并连番保证,以后一定安心做个老实人,踏实耕地。 云天见状,点了一下头,又回到树上,在几个死人身上搜了一下,摸出些碎银。他甫一落地,把这些碎银分出一半,又均分三等,递给这三人,三人连忙接下。 云天说道:“尽量避开先前那座村落,虽然你们到底没有动手,但他们已经算是跟你们有了血海深仇。另寻他处安顿吧!这是我补给你们的盘缠!去吧!” 几人终于露出由衷的感激,连着谢了几句,纷纷告辞,逃命似的跑走了。 这时只留下一个憨子,他还有些愣愣的:“那我呢?” “你来带路,去你们寨子。” 第29章杀到贼窝 此时将近半夜时分,黑风寨大当家刘虎泉正在自家床上呼呼大睡,他的身旁躺着两个婀娜女子。 睡的正香,外头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连连巨响,把他一下惊醒。 “奶奶的,谁特么不长眼,打扰老子睡觉!”刘虎泉气的爬下床,衣服鞋子也不穿,直接跑到外头骂道。 在他身后,两个被惊醒的女人顾不得穿衣服,连忙下床,取下架子上的衣服,给刘虎泉披上,随即低眉退立两旁,显得很是小心谨慎, 门外值守的喽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屋外有个喽啰跑了进来,他大喊道:“大当家,咱们山头都被树给围了!” “什么玩意儿?抽风了吧你!”刘虎泉掐着腰,挺着肚,往跑到跟前的喽啰脸上狂喷唾沫。 他满脸黢黑,半张脸都是络腮胡,此时在黑夜中,就一双瞪大的眼睛,往外散发凶光。喽啰只看了一眼,吓得连忙低下了头,话都不敢说了。 “没用的东西!给老子滚!”刘虎泉骂了一句,喽啰如临大赦,连忙逃也似地跑走了。 有两个女人帮衬,刘虎泉三两下功夫就穿戴整齐,随即从一旁喽啰手中接过取来的环首大刀:“老子倒要看看,谁特么这么不长眼,找麻烦找到老子头上来了!” 他一声呼喝,周围几个喽啰全都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以刘虎泉为首的一行人,脚步很快,一会儿就穿过厅堂,走到了大门外头空地上。 来到外头,刘虎泉看到眼前景象,登时止住了脚步,脸上虽还维持着怒意,内心早已惊疑不定。 只见他的眼前,一长排大树连着树干**在地上,只留树冠露在外头。树冠上面原本的积雪都化作了透明的寒冰,零碎纷乱地反射周围火把的光亮。这些结成一团的树冠,把左右堵得死死的,不留一点空隙。 刘虎泉左右看去,这一长排树木好似没有尽头,像是把山上营寨给一圈围住了。眼前这一幕,好似神仙手笔,竟能一下就把如此粗壮的大树插进土里,还让树冠冻成一块。 难不成是哪伙仇家寻到的沙场器械,类似投石车一样,拿这些树围住了自家寨子。 他心里有些慌张,破口大骂:“他娘的!都给人打到老家了!山下放哨的呢?掉粪坑里了?” 他刚说完,头顶远处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他们都死了!” 底下众人虽有些慌张,到底还是纷纷摆出手中兵器,登时四下里明晃晃一片。他们围住大当家,刀口向外,做出防备的态势。 就在这时,伴随着呼的一阵风啸声,一根巨木从天而降,斜斜插入众人面前空地上。 众人看到树干上还站着一个人,不由心生惊异,赶忙攥紧手中兵器,神色紧张。 刘虎泉心里凉了半截,这可比一帮子人还要恐怖,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怪人?他已经忍不住想起逃生之计。 他眼珠转了一圈,就想到一个主意,随即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一个心腹。那人心领神会,眨了眨眼。 两人以为趁着众人纷乱之际,再加上天色黝黑,火光摇摆不定,眼前这人发现不了他们的小动作。殊不知,这一幕早已被他们眼前这人看得一清二楚。 刘虎泉使完眼色,随即摆出一副肃然的神色,挥手喝令众人道:“你们都退下!这是贵客!勿要惊扰!” 众人虽有不解,但摄于大当家平日的凶威,不敢提出异议,都退下了,只留两个得力打手,还在护持大当家左右。 这几个举动说来话长,但实际也不过转瞬间的事。 刘虎泉随即转过头来,对着树干上站立那人,满脸赔笑道:“在下刘虎泉,添为黑风寨大当家。阁下手段神鬼莫测!不知是哪位大侠!竟让我等冲撞了您的大驾,劳烦亲自登门!” “吾乃无尘子,来自海外仙山。中原一游,竟让我发现了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今夜我就是来要你们命的!”这人就是云天,江湖行走,得有个名号,正好把那无尘真人的叫法拿来用。 “原来是海外大侠!哎呀,真是!我等无冤无仇,本相隔万里,奈何非要做仇人!刘虎泉手下往日里要是有什么得罪之处,望能海涵!您远来是客,不如咱设宴相待,大家吃喝尽兴,也好过打打杀杀呀!” “嘿嘿,你是想要拖延时间罢?说了这么一堆废话!”云天冷笑道。 刘虎泉干笑几声,心道,他怎么知道的?也不敢怠慢,连忙辩解道:“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咱都是讲究和气的人,对本事高超的贵客更是如此!还不盼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 “哼,随你怎么说吧,看来你是不到黄泉不死心,等下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段,好治的你服服帖帖!” 刘虎泉连忙摆手,口里说着不敢不敢,都是误会之类的话。 正说着,四周突然响起哗啦啦的声音。 一时间,从周围的屋舍内跑出了一大堆人,他们手上竟然拿着沙场兵器,全都是些弩箭,一出来就瞄准了云天。 还有几人拿着大刀长矛,身材健壮,和刘虎泉一般,面露凶恶,应该就是众人中的几个小头目。他们此时大声呼喝,说着什么来助大哥拿下妖人之类的话。 云天好整以暇,左右看了一眼,冷然一笑。 刘虎泉哈哈大笑,早就退到身后一旁,露出后面一架弩车,上面已然架着一杆手臂粗的丈长弩箭。 眼见众人把云天团团围住,他大笑道:“哈哈哈哈!还撑场面呐?这些都是军队用的兵器,谅你也躲不过!哈哈哈!等着被射成刺猬吧!” “我猜你早就想试试这些兵器的威力了吧?尽管放马过来吧!”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看你等会儿还怎么笑得出来?” “老大,跟他费什么话?您直接一声令下,咱就把这妖人了结了!”旁边一个小头目道。 “嘿嘿,不急,让我先给他点苦头吃吃!”看现状貌似安全无虞,刘虎泉有恃无恐。 说完,他就接过一旁喽啰手中的弩箭,对准云天小腿,一箭射了过去。 霎时间,只听“当”的一声,也不见云天有什么动作,远处一个喽啰突然痛叫一声,倒地不起。 倒地那人旁边的人群一下都退散开,形成一圈,其中有人惊恐地叫道:“他中箭啦!”周围的人一时间全都慌乱不已。 刘虎泉心里更是惊恐,色厉内荏道:“好呀!有两手功夫!兄弟们,放箭射死他!” 话音刚落,周围所有人早就迫不及待地射出了手中的弩箭,随即赶忙躲在墙壁后,避免被对面射来的弩箭伤到。 密集的箭雨围了云天一圈,只见他手脚快速移动,几成残影,在周身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圈,把接近的弩箭尽数拍飞。 这些弩箭被拍飞后,速度不减反增,一个个精准地飞向了躲藏在墙壁后的贼人。这些弩箭势大力沉,直接穿透了墙壁,把这些贼人一个个穿头杀死。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周围所有人尽数灭亡,连一丝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脸上兀自残留着得意的神色,身体全被钉在了墙上。 这时云天回过头来,发现早已不见了刘虎泉的身影,大门内那杆弩箭却已然飞到自己眼前。 云天手呈掌势,把箭头往上一拍,弩箭在云天面前径直向上滴溜溜翻飞几圈,落下后被云天瞅准一个空当,拍了回去。 下一秒,门内那架弩车被撞得稀碎,手扶弩车的两人来不及躲闪,也被连带撞飞,砸在墙上,颓然倒地,呕血不止。他俩胸膛凹陷,出气多进气少,眼见是活不成了。 云天环顾四周,发现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传来一道热辐射,想必那就是刘虎泉。 云天笑着喊道:“你当我以为你逃走了吗?别躲了,出来领死罢!” 第30章处理残局 等了一阵,不见刘虎泉有什么动作,云天笑道:“你要是想活命,倒也简单。把这寨中一应武器财宝的位置告诉我就可以了!” 云天说完,又等了一阵,见刘虎泉还是不反应,冷笑一声,踢起一颗石子,踹了过去。 云天好歹是控制住了力道,虽然打在人身上很疼,但还不致命。只是石子没入阴影,打在刘虎泉背上,发出砰的一声,结果刘虎泉竟然一声不吭,硬生生忍了下来,他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云天是在试探,只是凑巧扔中了。 “嘿嘿,可笑你竟然是个劳什子大当家,一点儿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忍气吞声的本事倒是高人一等!”云天嘲讽道。 那个刘虎泉连被打都忍了,结果这一番言语相激,差点让他没沉住气,愤恨地全身发抖,几乎就要起身走出来了,不过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云天对贼首一番戏谑,最后还是没了耐心,于是警告道:“你再不出来,下次射向你的,就不是石头了!还是老位置,我数三声!一二三!”这三声喊得很急,几乎就在云天话音落下的时候,刘虎泉连滚带爬跑了出来。 刘虎泉一脸愤恨之色:“你这三声喊的也太急了吧?怎么如此欺我?” “嘿,耍你玩!”云天嘴角一勾。 “我......士可杀不可辱!” “哦?那我就杀了你!”云天走向刘虎泉,威逼道。 “哎哎哎,别介!大侠,小人开玩笑的!” “算你识相!不用我啰嗦了吧?快带路!” “额......好吧,大侠随我来!”刘虎泉心里愤恨,但脸上不敢表现出来,一时间憋屈不已。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厅堂后面。眼前除了一旁刘虎泉自家的厢房是石墙瓦顶,一大片的茅草房都简陋不已。不过,除了趴在门缝,偷偷向外张望的两个女人,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些贼人,刚刚都被云天一块杀死在寨子前头空地上了。 刘虎泉带着云天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渐渐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茅草房中。他拨开墙角的草堆,从中拿出一根铲子,随即走到茅草房门前空地上,举铲就挖。 不过此时天寒地冻,这里又是山上,地面硬的跟结了冰似的,刘虎泉费了老大劲,才挖开一点儿。他心里叫苦不迭,但是遭受生命威胁,又不敢停下,只得继续奋力挖着。 过了好一会儿,刘虎泉头上冒出大片汗水,他又紧张又累,快要招不住了。 云天一笑,刘虎泉闻声,连忙抬起头来,面带讨好之色,云天冷哼一声,他又连忙低头,继续奋力挖着。 又过了一会儿,挖了约半丈深,终于见到了一块木板,刘虎泉心里一松,登时脱力,瘫倒在地,大口喘气,一会又咳了起来。冬天呼吸剧烈,嗓子里会有铁味,刘虎泉这是被呛到了。 云天跳了下去,抬脚一跺,砸出个窟窿,看到里面尽是些金银珠玉,问道:“武器?” “哎呀,都是随身携带的,您让我喘口气!”刘虎泉有气无力道。 “让你休息了么?去拿吧!一件件拿过来!” 刘虎泉面露苦涩,刚想说“大人您不要玩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面露喜色道:“大人,这样太费事啦!再说,您这样的身手,估计也用不着那些兵器。不过,小人还有别的东西作为补偿!” “哦?也罢,那你带路吧!”云天倒是无所谓,收集兵器本就是为了统一销毁,现在都在外头空地周围,正好一块处理了。 不过,这刘虎泉说还有别的东西,倒让云天起了盘问的兴趣,于是问道:“除了这些呢?寨子里还有什么?” “没了,大人!原本还有些老弱,为了保存口粮,秋天的时候就全都杀......”刘虎泉说这些仿佛就是在拉家常一般。这人本就是狼心狗肺,一时没意识到自己习以为常的事物对于别人来说简直丧心病狂。再加上连番惊吓和劳累,刘虎泉已然有了些恍惚,忘记了有些话不能说的道理,现在快要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连忙收住了嘴。 不过,他已经被云天判了死刑。 原本,云天是个讲道理的人,说饶他一命就饶他一命,不过只是会挑断他的部分手筋脚筋。让他变成一个没有力气的废人,总好过放他继续危害四方。 但是,刘虎泉方才的一番话,让云天痛恨不已。这等畜生,一点儿人性都没了,自家寨子里的老弱,都能随意屠戮!要是回头放了他,就算他没了力气,也照样能找机会害人,云天决定不再饶他。 这般想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刘虎泉自家厢房门前,云天看见门内有两道热辐射,应该就是刚刚偷看的两人。 他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刘虎泉的想法,这是要挟持人质,说不定还会害人性命。 看到刘虎泉迫不及待地双手搭在门把上,云天突兀道:“要挟人质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刘虎泉身体一颤,被云天发觉:“嘿嘿,我刚刚只不过是试探一下,没想到你真这么恶毒,受死吧!” 刘虎泉自知再难逃脱,停顿了一下,随即猛地拔出腰间大刀,反身劈砍而下。 只是眼前已然不见了云天的身影,刘虎泉脸上刚刚露出惊恐的神色,脊背突然剧痛难当,随即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软倒在地的刘虎泉,脸上仍旧残留着一丝惊恐和一丝痛楚,徒留一旁的环首大刀,兀自插在地上。 随着吱呀一声,云天打开了房门,看见两个年轻女子一块缩在墙角。 云天宽慰一笑:“不要害怕!我是来灭这些山贼的,不会害你们!” 两女子勉强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云天无奈,说道:“你们等会儿收拾一下就下山吧,等天亮了我就要把这座寨子给烧了。嗯,知道自己家在哪吗?” “知道,我们自己认得路。”其中一个胆大些,颤声回道。 “那行,你们先自行收拾一下吧。”云天说完,就径自出了门。 他看到刘虎泉的尸体和一旁的环首大刀,于是将尸体踢飞,正好落在厅堂外头空地上。 云天拿起眼前这柄刀,仔细端详一番,见它反射出幽然冷光,又挥了一下,刀锋劈过空气,发出嗡的一声。看来这把刀不错,云天找到远处一块木板,又试着砍了一下,只用了常人力气,竟然轻易把木头劈开了,云天暗赞一声,对着宝刀说道:“你以后就先跟我一阵。” 今晚,云天用箭雨试了一下自己的基础手脚功夫,稍微有了一点感觉。现在又多了一柄宝刀,可以同时再多练一门技艺了。 他来到藏匿财宝的地方,拾起铲子,随意几铲子下去,就把这边挖开了。只见底下是一个大木箱子,以常人角度来看,木料紧实,箱体厚重,端是坚固无比。只是上面破了一个大洞,那是云天刚刚跺开的。 云天正好抓住洞口,提起箱子,转瞬间飞到了山脚某处。只见那儿正有一人,兀自揣手跺脚,哆哆嗦嗦,直喘着气。这就是先前的那个憨子,他把云天一路领到这儿来,被云天勒令待在原地别走开。结果没想到他这么老实,说不走开就不走开,愣是站在原地被冷风吹了好一会儿。 云天原本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这憨子逃了,云天也就不管他。但他毕竟没有逃,而且经过先前的表现,云天看出这人品行还算不错。也正因此,云天为其做了另一手准备,那就是把他安置到白云观中,做个道士。 做道士的日子虽然清苦了点,但还有最起码的衣食保障。他回头要是不想当道士,也可以趁两个月的时间未满,自行下山寻个活计做。为此,云天把先前分得还剩一半的碎银,都尽数给了他。 云天原本是想让他去和老丈做个伴,方便照顾老丈一家。不过最终还是不够放心,于是息了这个念头。 云天这么想着,把箱子往地上一放,那憨子又开始询问自己接下来怎么办,云天只说你先等着,就又飞上了山。 云天来到山寨前,看见那两个女人背着包裹站在树墙前,正一筹莫展。他随即在两人面前落下,吓得两人连退几步,跌倒在地上。 这两女人,原本一路过来,看到众人尸首,早就紧张害怕不已,此时云天突然从天而降,一时间吓得两人手足无措。 云天笑道:“不用怕!告诉我你们家在哪个方向。” 两人迟疑一阵,随即告诉了云天大致的方向。 云天说道:“眼下天寒地冻,周围又都是山贼寨子,还是让我送你们一程吧!” 两人又是一阵迟疑,商量了一阵,随即折身行礼,一并开口道:“既如此,多谢贵人!” 云天点点头,随即张开双臂,示意两人抱上臂膀,等到两人抱好,云天卷起手臂,架住两人,随即腾空而起,又是引起两人一阵惊叫。 只听得半空中呼地一下,云天虽然已经控制自己的速度不超过音速,但还是带着两人,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第31章只身镇守 云天把那两个女子放到家门口,看见她们和家人重逢后喜极而泣,便一个转身走了。 他也不在意这两个女子是怎么被掳走的,现在她两安全了,这就行了。 两个女子渡过了重逢的喜悦,回过神来,想到今天碰到神仙了,便连忙说给家人听。 家人半信半疑,她们为了证明,连忙转头,却发现原来在她们身后的云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然不见了身影。 这时的云天,早已回到黑风寨下,也将那憨货带到了终南山脚。 云天原以为这憨货不愿意受山上清苦,于是先前的时候问了一下,哪道他一口应下,一点儿也没有勉强的意思。 一问之下才得知原委。 这黑风寨大当家刘虎泉,其人凶狠无比,早年在另一座山头叫做刘家寨的地方做二当家,是大当家的亲弟弟。 他一向无恶不作,哪天要是恼了,连寨中的人都照杀不误。不过,他一直仗着有自己亲哥哥撑腰,总是为非作歹,却也没人敢和他作对。就连他手下一帮子人,也随之一并欺压寨子里其他人。 不过,寨子中已然积怨渐深。这寨子又不全是刘虎泉的大哥,那个叫做刘青丘的一个人说的算。于是,有一日,寨子里面其他几个小头目一合计,一齐趁着天黑,把正做着美梦的刘青丘给杀了。 刘虎泉发现端倪,趁乱带着自己一帮手下逃走了,人群中这憨货的哥哥也带着他一起下了山。 这还是不久前的事,当时一帮人在刘虎泉带领下,拿了山上全部军械和一大箱金银珠宝,唯独没来得及带上粮食。刘虎泉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从来不缺吃穿,走的时候赶得急,没来得及意识到,冬天的时候人最需要的,其实是粮食棉布。 个把月前,他们刚在另一座山上立了一个寨子。 这下前后捋清了,云天原本还奇怪,山上房屋怎么绝大多数都是茅草房,而且问刘虎泉,他也没回有什么粮食储藏之类的话。 一般人,连金银珠宝都说出来了,怎么会不说粮食藏在哪?如此看来,不是刘虎泉不说,而是压根没有。而且山头初立,房屋始建,自然都十分简陋,这是很正常的。 这憨货又继续说到,他自己原来是在刘家寨中干杂活的,后来跟大伙另寻地方落了脚,缺衣少粮,日子很是艰苦。 他这样过了一个月下来,早就适应了。现在去当道士,可比当初好多了。他也不想下山去镇中找活计,怕自己马虎干坏了事,过几天就没人要。他先前在黑风寨干活时,就曾马虎之下砸坏了一些寨子中的家当,惹怒了刘虎泉。 他哥哥也是因为这,主动替他担了责任,冒险下山抢劫商队,结果被镖师砍死了。 寨子没有余粮,因此也不允许有闲人。没了哥哥担下活计,他就被指派,跟着队伍下山抢劫村庄。好在此行的小头目与他哥哥有交情,让他和另外几人就在村外守着,别让村民跑出来就行,这几人中就包括先前那三个被云天放走的人。 这憨货说到这,有些闷闷的,估摸着是想哥哥了。 云天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以后就在这儿安心诵经,说不定能为你的哥哥清洗罪孽。” 这儿是道观,不是寺庙,云天也不好说什么超度往生之类的话,于是一句话模棱两可地搪塞了过去。 这憨货狠狠一点头,嘴里应了下来,云天见状微微一笑,随即腾空而去。 这前后一番折腾,最后取得财宝,云天也不是为了自己。 他先前就想着为了村民们重建家园,去匪窝拿些钱财,转头周济村民。现在飞了一阵,先是来到黑风寨上方,全身猛然爆发一团金焰,随即用增幅的热视力,扫视一周,将黑风寨整个点着了。 看着山上熊熊烈火,云天也不再管,自己早就在外围围了一圈结冰的树冠,本就有用来挡住火势的打算。 他随即提溜起山下的木箱,不一会儿,飞到了之前山谷中的那个村子。 他远远一望,村里人穿上厚衣服,拿着村中残余的木柴,正围着一个个火堆,用来取暖。 云天把箱子在众人旁边放了下来,咚的一声惊动了村民。 对着围上来的村民,云天说道:“这里面是些资财,想来足够你们撑过这个冬天了,善用!”随即也不等众人回应,腾空飞走了,只留下原地一帮跪倒在地的村民。 云天先前并没有问那个憨货刘家寨在哪,只因他暂时没打算去寻贼窝。自己来到这宋朝边境,是为了杀贼吗?不,是为了帮助无辜的村民免遭贼人毒手。 先前,他已经慢了一回,虽然事实上怪不到他,但内心还是有些自责。于是,云天来到高空,盘坐在云层之上,仔细盯着下方。秦岭山脉在他的超人感官下清晰可见,云天这次是要盯住,防止再有贼人跑到南宋境内作乱。 不过在这儿光看着也有些无聊,云天想起自己先前硬生生记下的诸多武功,正好趁此时机在脑中温习一番,免得忘了或者回头搞错了。 他看到身上携带的那把宝刀,想起自己先前记下的一门刀法,唤作五虎断门刀。 据道经阁中相关典籍记载,云天推测这门刀法应该是北宋时期一个叫做秦公望的人自创的。 原本有六十四招,后来岁月沧桑,几经流转,到了现在,只剩五十九招。但就这五十九招,云天估计自己也要学好大一会儿。 云天当下琢磨起这门刀法,不时做出动作,像是在模仿招式。 过了半夜,天边放出一丝光亮,云天却还在琢磨刀法,似乎已然沉浸其中。 他缓缓将整套招数流利打出,这是经过半夜的努力,初步掌握刀法了。 但他还是没有加上运气技巧,只是单单挥出刀招。云天本就连最基础的刀法都不会,现在算是刚刚跨入门槛,光是招数就得让他琢磨不少时间。 不过,经过半夜打磨,眼下勉强能把所有招数整套使出,云天心里已经很是振奋了。 就在他刚刚面露喜色时,云天似有所觉,望向脚下前方不远处,那里一群手拿凶器的骑马之人,正在策马狂奔,在他们前方,是一座刚刚苏醒的村庄。 云天一笑:“被我逮到了!正好拿你们当磨刀石!” 第32章各自奔命 正午时分,刘家寨中,正门大堂里,此时正跪着一个人。 此人贼眉鼠眼,嘴角两撇小胡子,衣服上无数道口子,像是被树枝划开的。他头挨在地上,挨着的地方赫然一道血印子。 他满头是汗,虽然头皮敲破,被汗浸到,刺痛难忍,但是也不敢有丝毫动作。只是一双眼珠子,左右转了一圈,看到旁边两排壮汉兀自屹立不动,满脸煞气的样子,心里叫苦不迭。 就在这时,堂外跑进来一人,对着堂中上首,半跪道:“大当家,黑风寨没啦!那里确实插着一圈的树!里面早被烧光了!”嘴唇哆嗦,脸上惨白一片。 跪着的这人,乍一听到此话,猛然松了一口气,好似全身被抽空力气,差点软倒在地。 “嗯,知道了。你自去吧。”上首传来淡然的一声,随即好似对着下面跪着的这人说道,“孙账房,你再细细说一遍罢!” “是!”这被叫做孙账房的颤声回道,随即动作隐蔽地擦拭了一下满脸的汗,慢慢抬起头来。 印入眼帘的,是一把上好的梨花木雕成的椅子。在这椅子上,坐着一个面白无须,唇目狭长的人,身披裘绒,此时正端着一个瓷盏,缓缓吹拂茶水。 他拿着茶盏的手,掌面宽大,指节粗壮,虎口一道厚厚的老茧,说是端着茶盏,不如说是捏着。当下说完一句话,也不瞧那孙账房一眼,只是专心致志盯着自己面前这盏茶。 孙账房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后,紧接着说道:“我原本照着老爷您的吩咐,已经安排好卧底的弟兄们装作放哨的,准备截杀返程的人,好维持寨中无粮的状况,以便回头挑拨人心,率众把那刘虎泉给杀了,好领着出逃的人回来。” 大当家把茶盏放在桌上,随即指头轻点桌面。 孙账房浑身一颤,连忙接着道:“但是半夜里突然传来咚咚的响声,我出门一看,发现周围有好多人都在往寨子前头赶去。” “当时我拉住一人询问,他告诉我有个妖人把山下放哨的都杀了,把一堆树插在山寨四周,给围得水泄不通。我又从而得知,这个妖人随即踩着一根树,从天而降,那刘虎泉刚刚才偷偷指示手下去拿军械,以期对抗。” “我当时有些不太相信,又问了几人,但是其他人的说辞都是一般无二。”孙账房说了一阵,又擦了擦汗,“我当时本想去前面查看一番,但是没一会儿,外头就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了,想必寨子里的人都遭了那妖人的毒手。” “我当时一心想着老爷,知道刘虎泉是从咱刘家寨出去的,就怕那妖人寻着找到这儿,怕老爷没有防备,于是费尽千辛万苦,终于逃出生天,赶紧来给老爷报信的。” 大当家待孙账房说完,顿了一会儿,笑意莫名:“报信?你那会儿怕是只想着逃命吧!” “不是不是,小的绝无此意,当时是真心实意为老爷着想的!”孙账房连忙否应。 “也罢。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有一条,怎么说你还是办砸了事,就这一点,你就得死!” “老爷饶命啊!小的为您鞠躬尽瘁!您念在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我吧!” “想活命?那倒也简单,我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法子。你现在带人去近前的跑马寨一趟,不管怎么说,都要给我拉来援兵!怎么样?能不能做到?”大当家好整以暇。 “能能能!绝对能!小的这次一定把事情办好!”孙账房用力说道。 “嗯,那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小的这就去!”孙账房说完,连忙退下,走到堂外,转身向着马厩处跑去了。 看着孙账房走开,大当家对着左右站成两排的手下们说道:“你们跟紧些,别让他跑了!” “是!”两排人一声应下,先后排着出了大门,也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众人离开后,大当家走出大堂,对守在门口的手下问道:“南下的人马呢?还没回来?” “禀老爷,山下的探子刚刚传来消息,说是半天过去,直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 “嗯......你去把二当家,三当家和四当家都叫来!就说有急事,要用到牌子了!” “是!”手下回了一声,随即跑开了。 大当家在门口等了会儿,不一时远处争相走来三人,及至大当家面前,拱手说道:“大哥,收拾好了!” 大当家点点头,随即对着一旁回来的手下又说道:“你再传令整个寨子!就说加紧防备,把所有能用的器械都拿出来!今天说不定会有场恶战!” “是!”那手下神色一肃,正声道,随即跑开了。 没一会儿,整个寨子上下,到处都铺开了陷阱,每个隐蔽的角落都藏下了数道人影。尤其是正前方竖起一片高高的木头墙,上面站满了手持弓箭的人,正四下巡视。 寨子里所有人都在加紧防备,唯独四个当家,此时却出了寨子后门,往山下而去。 他们四人带了几个包袱,牵着马慢慢下着坡,相对于驴蹄子,马蹄不好走山路。不过,如果是为了在平地疾驰,骑马是首选。 大当家一行四人就是这个打算。 他们走了好一会儿,终于下了山。由着山下小道再往前,途经几座山,穿过一片森林,就是金国境内,那里有平坦的官道,可供几人奔命。 他们也不停留,纷纷上马,驾着马儿慢跑着向北而去。 此时,那个孙账房已经来到了跑马寨山脚。 他看着身旁众人,笑着说道:“尿急,我先去解个手。” “我等同去。”一个貌似领头的说道,脸上没有丝毫神色变化。 孙账房干笑两声:“嗯嗯,好。” 一行人走到旁边林子里,纷纷解开裤带,小解起来。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恶臭。 众人闻到,都赶紧捂住鼻子,只听得那个孙账房貌似惊慌道:“哎呦!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刚刚窜稀了!” “你这人!”领头人气急,刚说了半句,赶紧闭上嘴巴。 那味儿,太呛人! “不好意思啊,那个......不上山是不行的,对不对?到时候说话还得我来说,不如你们先去找下有没有布匹衣物之类的,我好擦试一下,换条裤子。”孙账房嘿嘿笑道。 “哎,赶紧走赶紧走!”领头人招呼早已忍受不了的其他人,一起跑出树林,回到马匹旁,转头对着林子里面喊道,“你自己解决!谁这时候带衣服?” 只是他话音落下好一会儿,都没见到回应,领头人这才察觉不对劲,连忙又带着众人钻进树林。 他们进去一看,哪还有什么人影,只剩一条带屎的烂裤子,半挂在树干上。 领头人见状,骂道:“直娘贼!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个方向,你们去!剩下的人,随我来!”随即兵分两路,在树林中一前一后地搜寻过去。 过一会儿,待众人走远了,挂着烂裤子的树枝底下,一团灌木丛中突然钻出个人影。 这人光着下半身,腿上还带着点黄色,就是孙账房本人。 他微微探头,见四周无人,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条备用的裤子,穿上后钻出树林。来到马匹面前,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其肋下轻轻一扎。马儿因此受惊,长嘶一声,转瞬之间跑远了。 如此几下,除了自己的马儿,其他马匹都跑远了,这时林中传来呼喝声,显然是那几人听到声音,赶回来了。 孙账房赶紧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驾着马儿疾驰而去,徒留刚刚赶回来的几人在后面吃灰。 孙账房跑得远了,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他好像想起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里面是他早前在黑风寨就备好的一堆金叶子。 他仍由马儿在道上疾驰,兀自翻看袋子,却没看见,自己正前方突然降下一道人影,猛然砸在地上,发出轰的一声。 马儿受惊后长嘶一声,止住脚步并腾起前蹄,把刚刚勉强稳住身体的孙账房给摔了下来。 孙账房摔落在地,手中开了口子的钱袋中,一堆金叶子都撒了出来。他也顾不得前面发生了什么,连忙翻身,四周搜寻散落的金叶子。 就在这时,在他面前出现一只手,手上抓着些金叶子,与此同时,声音传来:“呐,有些掉到我这边了......唔,怎么这么臭!” 孙账房来不及感谢,听到声音后,连金叶子都不敢要了,惊叫着连忙爬开了几步。 他认出了这个声音,那天被咚咚声惊醒后,他便听到了这个声音,回头一琢磨,就知道了是那个妖人的声音。 此刻跟前的就是那个妖人,孙账房心想着:“完了!吾命休矣!” 第33章牵扯不断 “哦?漏网之鱼?”云天一笑,只是刚一开口,一股恶臭直冲脑门。 时间紧迫,方才孙账房只是草草收拾一下,臭味自然不能禁绝。 再加上云天这些天以来为了阻拦进入南宋边境的山贼,身处高空,一直开着超人感官,仔细盯防。因此,其嗅觉自然比一般人还要灵敏,于是面对恶臭时,遭受到的冲击也更大。 他连忙退了两步。 孙账房讪讪一笑,随即刨地似的翻身向密林中钻去。他连滚带爬跑了一阵,嘴上气喘吁吁,心里倒稍稍平复了慌张。 过了一会儿,见身后没人追上来,他寻到一颗常青松,瘫倒在下面没雪的地方,长呼一口气。 大冬天的,到处都是雪,也就这种树底下稍微干点,自己跑了一阵,多少还是出了点汗,可不能乱找地方休息。 平复呼吸后,他还是全身无力。这几天以来,自己总是担惊受怕,怎料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虽然好歹是躲开了,但是身体经过这一番折腾,也已然有些撑不住了。 此时额头冒着虚汗,他举起袖子擦了擦,随即眼神一凝,准备翻身坐起。 只是他没聚集目光还好,这下仔细一瞧,突然发现在自己正上方,丛丛针叶中,好似有个人影,正蹲在树枝上。 孙账房已经几天没睡好觉了,又经过先前几番惊吓,已经有些精神恍惚,此时看到貌似有人站在树上,竟不跑出树下,反倒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 这时,树上传来一道笑声:“别瞅啦,是我!” “你是......”孙账房一时没反应过来,再回神一想,随即脸上大惊失色。 云天此时蹲在树上,看到下面这人的神色,促狭一笑,随即还没等那人有什么动作,手抓树干,抖了两下。 一时间,雪落纷纷,把孙账房整个盖住了。 下一瞬,雪中传出一声惨叫,随即钻出来一个雪人,踉踉跄跄往外跑去。 云天轻轻一跺脚,从林叶中钻出,升到半空,又落到这人前面。 孙账房见此,脸上惨白一片,摇摇晃晃止住脚步,心气一松,双腿酸软,跪倒在地。 只见他好像想到什么,急忙在身上摸索一阵,随后颤颤巍巍拿出钱袋,讨饶道:“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这是小人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你就把小人当个屁放了吧!”说着的时候,头扭向一旁,看也不敢看云天一眼。 “可我这人向来不放过一个山贼。”云天悠悠道。 孙账房闻言急忙辩解:“不是,我不是!我就一个管账的,跟山上老幼妇孺一样,只是山民......对,只是山民!” “哦?可惜呀,我从来都是有杀错没放过。”云天逗弄一番,见这人突然望向自己,面露惊骇欲绝之色,随即笑道,“不过,有件事我要弄明白。你若答的上来,我饶你一命又有何妨?” 孙账房立时瞪大双眼,期待道:“大人有什么疑问,只管说出来!小人一定搜肠刮肚,为您解惑!” “倒识趣的很。也罢,我且问你。这几日我截了几波贼人,得知各处山寨都有军械。你给说说,宋金之间数十年没有战事,这些军械又是从哪来的?” 听得云天这番话,换作平时,孙账房自然是拒绝回答,但眼下形势如同刀架脖子上,叫他不敢不答:“好叫大人得知,各处山头的当家们都与那金国朝廷有着往来,有了金国扶持。那些军械就是金人送来的,往年冬天还有些许粮草送来,不知怎么的,今年北边不见一个人影过来。” 孙账房话说到这就打住了,再说就跑远了,要是惹得大人不高兴,那自己的小命也就没了。 云天听完后,眉头紧蹙。 金人养匪,其心可诛! 现在不给粮草,分明是自己面临蒙古大军逼迫的困境,为了防止背面空虚,逼这些山贼去劫掠宋室百姓,试图制造麻烦,分散宋庭的目光。 以前学过历史,云天粗略地记得,从现在算起,约莫二十年的光景,金国就要灭亡了,灭在蒙古和南宋的夹击之下。 果然,衰亡之时,多数势力会将希望放在奇谋诡计之上。 古代刺客,未来的间谍,都是实实在在的例子。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思虑中,见那贼眉鼠眼的家伙仍旧翘首望着自己,云天随意一挥手,便侧过身去。 孙账房瞧见,立马喜出望外,也顾不得抖落身上的雪,急急忙忙跑回马儿那了。 云天也不去管他,先前就瞧的分明,这家伙显然是从贼人手中逃命而来。 他一路南下,被自己当作山贼的一员,拦了下来。 云天早先就有疑惑,为什么区区山贼,竟有军中器械?云天拦了几波山贼,就问了几次。 可是大冬天的,寨子里地位稍微高一点的,有哪个愿意出来做苦差事?因此,云天每次寻问军械来源,这些底层喽啰都是一问三不知。 秦岭之中山寨众多,云天要防着山贼南下,也顾不上去寨子里询问。 好在被自己逮住一个管账的,一问之下,果然得知了详情。 至于这家伙为什么南下,根据他认得自己的表现来看,云天也能猜测一二。想是回到了老东家,不被待见,又被踢出来干事,还派人严加看守。估计差事不好做,再加上自己先前逃命的劣迹,在别处寨子多半还讨不了好,这家伙于是寻机向南宋逃去。 听到远处得儿得儿马蹄声,云天回到先前的道上,见后面没人追上来,想是那帮看守这家伙的人放弃追逐,没有过来。 这家伙在那一晚逃得性命,现在可能已经把黑风寨被灭的消息传了出去。为防止有人逃窜,给将来留下隐患,云天决定去刘家寨一趟,这次也不收束力量用来锻炼武功了,直接运用超人体魄,争取有山贼南下前,速战速决,灭了刘家寨。一切都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因此,这次除了寨子里的老幼妇孺,其他人等再也不放过一个了。 云天正要一跃而起,突然似有所觉,转眼望向一旁的雪地,那里正躺着一枚铁质令牌。云天心想,这估计是刚刚那人走时不小心掉落的,也许是翻身上马时掉的也说不定。掉在这雪地里,发不出声响,没给那人察觉到。他心生好奇,走过去捡起来一看,上面一副山势图,底下刻着“铁掌”两字。 云天诧异,这是铁掌令? 对于铁掌令,云天还是知道一二的,见此令如见铁掌帮帮主。 不过,此地距离湘西铁掌帮,至少隔了两个省,这边的人身上怎么会有铁掌帮的东西? 那人南下,可能是寻着铁掌帮而去,而当下看来,山贼和铁掌帮唯一的关系,就是与金国有着联系,这其中必然大有文章! 不过,想着铁掌帮距离此地遥远,那人南下不知需要多少时间,云天决定暂且按下此事。得先把刘家寨处理了,以免关于自己的消息在贼人中传开,有人闻风逃窜,搞得回头又是一堆麻烦事。 他将铁掌令收入怀中,随即腾身而起,飞向北边。 高空中,云天看到方才与那管账同行的一伙人,已然下了山,走在回去的路上。 队伍中有人抱怨道:“这跑马寨忒是气人,咱们好说歹说,愣是不信!” “对啊!反倒羞辱我们!说什么对付不了刘虎泉,还编谎话骗人!” “哼,当时要不是大哥拦着,我定要与他们掰扯掰扯!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都怪孙账房这个小人,又给我们添了事做,这下又要我们担了罪责!回去以后该如何交代?” “哎,愁呀!” “管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几人抱怨着,渐渐回到了自家山寨底下,只是山上往日以来的喧闹声,此时竟然半点都听不到。 几人逐渐面露凝重的神色,相互对视一眼,随即默契地一同把马儿拴在旁边树干上,然后取出各自的兵器,匆匆上山。 过了一会儿,来到寨子大门外,领头的一挥手,其余几人都放缓脚步。 其中两人来到前面,拿刀顶开半掩的大门,几人都探头望去。只见里面到处布满了冰凌冰刺,地上也结了厚厚一层冰,所见全是怪异景象。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惊骇的,原来寨子里面所有人此时都已然化作冰雕,全都一副奔跑的姿态,眉眼中仍然依稀可见惊恐的神色。 这一眼望去,整个寨子上下,竟然全数都被冻住了! 这几人见此场景,骇的惊叫起来,他们连忙跑到寨子里面,左看右看,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于是都在那大叫,说着到底怎么回事,脸上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就在这时,众人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冷气,霎时间把他们几个也都冻毙了。 “呼!”一口气吹完,云天转身又回到寨子里一处后院,那里一帮老弱妇孺,尽皆背负包裹,有人面带惶然之色,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什么命运。 见云天从天而降,有人慌忙退避,有人殷切上前。 云天一笑,对众人说道:“你们原本全靠寨子中的青壮外出劫掠他人,从而补充给养,虽无杀人之罪,但是一应吃穿也是带着别人的血。此次,我送你们南下安家,以后你们的孩子长大了,也不用干这种遭天谴的事。” 说完,云天活动了一下双臂,接下来有的忙了。 第34章扫清寰宇 秦岭以北,黄河南面。 黄土高原上,一截截常年不朽的树桩诉说着昔日的战火。生机一旦灭绝,经历数十年,这里也只生长出薄薄一层的草皮。 眼下冬日,就连这一点绿色也都尽数枯黄,被雪覆盖。而往日里奔腾不息的黄河也被冻住,发不出一点儿声响。 从北方吹来的冷流,被秦岭山脉阻拦,回旋中,在这片萧瑟的天地间不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此时,大日触及长河,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鼓点声,越来越响。 放眼望去,从山里钻出来一个小黑点,及至近前,乃是一行四人,骑着高头大马,倾身向前,那鼓点声原是马蹄跺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马蹄起落间,雪泥纷飞。 雪原大漠上,回荡着这几人的呼喝声与马儿的喘气声。 几人行了一阵,远远地望见黄河北岸升起一道孤烟,皆面露喜色,于是更加奋力地催着马儿向前奔腾。 不一会儿,几人接近了黄河南岸。 就在这时,先头一人突然腾出一只手,示意身后三人。他随即吁的一声,同时拉住缰绳,其余三人也随之一并停住马儿。 他们一字排开,皆凝神望向面前河岸,那里一个人长身而立,正对着几人,望了回来,眼神如这寒冬一般,没有一丝温度。 “来者不善呐!”方才带头停住马儿的那人双眼微眯,压着声音道。 “大哥!三弟请愿出马!”左手一人对他说道。 “三哥,我来助你!”另一人紧接着说道。 “好!去,削了此僚首级!”为首那人回道。 话音落下,二人一拱手,各自拔出马上系着的一把长刀,随即一手牵缰绳,一手持长刀,双脚夹紧马腹,驾的一声,催之向前。 马儿一声嘶鸣,鼻间呼哧声响,随即迈开步伐,猛然向前冲去。 一阵奔驰,二人瞅准日色,旋过长刀,架在一块,呈剪刀状,对准前方越发清晰的人影,刀面上反射日光,照到那人脸上。 马上二人都咧开嘴角,露出森然笑意。 不过瞬息之间,两人已经来到伫立之人跟前。 那人竟不避不闪,径直面对刀光,就在双刀马上要砍到自己时,跳到与马上二人一般的高度,避开刀锋。 下一瞬,他一个攒身,随即猛然舒展身形,在半空中呈现一幅仙人侧卧状,一拳捣在右边人头上,一脚踹在左边人胸膛。 马儿行进速度何其之快,他竟能将时机把握的如此精准,马上二人反应不及,被结结实实打中,随后飞出马背。 稳稳落下,那人又继续伫立原地,只留得两匹马儿越跑越远。 其左手数丈外,一人脑袋凹陷,双目一片赤红,爬起来晃了两下,复又颓然倒地,再也没有半点动作。 另一边的人躺倒在地,胸膛上一个深深的脚印,吐了一地血,头一歪,也没了声息。 远处剩下两人见此,一个目眦欲裂,一个仍然面无表情。 瞪目的人欲驾马向前冲去,只是刚一有动作,就被旁边那人拦下:“不可!” “大哥!”这人急道,两字中饱含憋恨。 回应他的是一道从狭长双目中射出的冷厉目光,叫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凉了半截。 “别管了,分头走!” “......是!” 两人随即各向一边驾马奔驰,渐行渐远。 行了一阵,方才为首之人突然听到自己头顶传来一阵风声呼啸。 没等他有什么动作,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将其拿下马背。 这人反应倒快,随即抽刀扭身,向后砍去,速度极快,仿佛经过长年锻炼。只是刀锋劈下,却落了个空。他也不慌,就势扑地一滚,既卸去了周身惯力,也趁势拉开距离,只是把刀落在了原地。 “阁下好手段!”他站稳脚跟道,眼前一个士子打扮的人,背手而立。 “天赋罢了。”士子回道。 “莫不是灭了黑风寨的人?” “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非也!公有大才,何不去朝中享受?在这儿与我等贱民为难,岂不大材小用?”这人说着,手呈掌势,防备之意十足。 “铁掌功?”士子不答反问。 “咦?你竟识得?”那人面有惊色,随即沉声道,“便是又怎样?拼得过奇门手段吗?” “正好,我就以武功试你!如何?” “甚好!”话音刚落,那人鼓动真气,几步欺进士子身前,一掌拍来。 士子这次按着常人的速度与力气,也出了一掌。 那人面露喜色,随即嘴巴微张,露出根细小管子,鼓气一送,内里针头沾着黑漆,射了出来。 这暗器是那人方才翻滚时,趁机藏进嘴里的。刚刚说了几句话,一直都是藏在舌底,没让对方瞧见。 士子仍旧与其对了一掌,只是手上力道陡然加大了几分,另一手伸出,稳稳抓住飞针。 那人没注意到士子手上的飞针,他这会儿被一掌打退,翻身滚到一旁,趁机拿起了先前丢在地上的长刀,又反身跑到士子近前。 “纳命来吧!”那人张狂笑道,随即一刀照头劈下,见面前士子毫无反应,心下越发笃定,此僚必是中了飞针上面的麻药,已然动弹不得。 刀口撞在头顶,突然发出一阵颤音,随即崩开一道口子,碎刃飞来,落在那人一只眼睛上。 他受此一激,连忙捂住兀自流血不止的眼睛,惨叫两声,又急忙睁开独眼,同时往后跳开几步。 此人警觉心倒是很重,总不会让突发状况乱了自己心神,间不容发之时,还能稳住防线。只是他一睁眼,就好似忘了眼中的疼痛,只是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士子。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士子通红的双眼,与逐渐熔成一团铁水的长刀。 他惨然一笑,随即鼓起残余真气,举掌拍在了自己头顶,随即七窍出血,缓缓倒地。 “真是个枭雄一般的人物。”士子叹道,“要是去了金人那,后患无穷呐!还好。” 说完,他在那人身上摸了一阵,找出个木牌:“倒叫那小喽啰说中了,的确有个牌子。”他随即观察一番,牌子上写着的不是汉语,又从身上翻出三个牌子,几张牌子上面写的倒是一模一样,就是看不懂。 想到这几人投奔金国,这应该是信物一类的,士子对其不感兴趣,又是一阵红光照过,把这几个牌子一并焚毁了。 “事情越扯越多,倒不如烧了干净,免得影响我学武之路。”话音落下,士子腾身一跃,消失在天际间。 此时,最后一丝光亮没入地平线,天上大雪纷飞,把散落各处的尸首血迹尽数盖住。 雪落云散,月色始出,照耀得一片白茫茫,好似先前的场景从来没有发生过,大地复归原来颜色。 数十天后,南宋北方边境内。 此时刚过春节,酒馆才开张,里面只有几个闲汉在喝酒吹牛。 “哎,听说了吗?好几处县衙前,都落了块大石头,跟小山一样的!”一人瞅了瞅四周,对着坐在旁边的人,低声说道。 “嗨,又在说胡话!别喝酒了,吃两口菜!”那人正吃着菜,嘴里说话含糊不清。 “真的!不信去北边安平县看一眼!到这会儿都没人搬的动!消息马上就要传开了!”这人瞪着双眼,正色道。 “呦?你先说说咋回事?我回头去瞅瞅。”那人有些感兴趣,闲着也是闲着,平日里各种怪奇逸事,他没少打探过。 “我只是听说,那石头上面刻着个‘退’字。感情是仙人要阻止衙门干什么事呢!”这人眉飞色舞。 “嘶!仙人?怎么说?什么事?”那人应和道。 “有人说是北边山贼全都被仙人灭了,山上一堆老幼妇孺也被仙人带到咱这块儿了。” “这是好事啊!那跟衙门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剿匪有功,各地县衙都在抢人呢!” “那仙人也不至于阻拦呀!又不是害人!” “你又不知道!那些山贼作恶了不知多少年,收敛了一堆的财物,现在都落在了那些山民手中。县衙抢的不仅是人,还有钱!”这人低声呼道。 “怪不得!那后来呢?衙门怎么做的?”那人放下了筷子。 “这事干系重大,各地县官老爷都收拢手脚,不敢再有动作了。估摸着是为了免得有人把这事捅上去,引来州官责罚。现在他们为了防止口风传出去,还找了一堆工匠,先是把字给磨掉了,现在又想把那些大石头抬走呢!”这人说的吐沫横飞。 “嘿嘿!抬得走吗?”那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 “当然抬不走,现在正一块块砸碎,往外头运着呢!”这人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哼哼,自作自受!我早看那些小人不顺眼了!凭什么就他们能天天喝酒吃肉!” “哎哎哎!兄弟莫要多言,议论县官,被人听到了,可没咱好果子吃!”说着,这人又瞅了瞅四周,好在酒馆中客人不多,他俩周围也正好没人。 “是是是,是这个理!但我不骂出来,心里终究不过瘾!” “倒不如这样,你和我再去一趟安平县!这会儿想必还留着半截石头,你也去看看,既让你出了气,也好叫你相信我说的话,怎么样?” “如此甚好!明天就去!我倒要看看那帮老爷们憋气的模样!” “行嘞!明天一早,我就来叫你!” “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35章荆襄桃源 荆襄以南,铁掌峰北。 这里有一座桃源镇。 镇外蜿蜒而过的小河上,一条彩舫中传出古韵悠然的吟唱声。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船中另一人接着唱道:“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说完几人一阵大笑,其中还夹杂着女子巧言劝酒的声音。 船夫站在船尾,听船内之人唱罢一曲,仍旧兀自摇着脑袋,陶醉不已。 过一会儿,他回过神来,看到岸边走着一个货郎,挥手喊道:“阿刘,又赶早卖货呐?” 那个叫阿刘的正埋头推着个摆满了稀罕玩意儿的小木车,此时闻声,转头看到河中船家,笑着招呼道:“是呀!回头来我这看看?好东西多着哩!” “行嘞,改日去看看!”船夫笑着回了一句,他见船中帘布被拉开,里面一个满脸通红的儒生,向外张望,于是问道,“客人,有事吩咐?” “要叫......叫公子!”这人眼神迷离。 “对,要叫公子!哈哈哈哈!”船内几人附和一声,俱都笑了起来。 “何事啊?公子。”船夫也面带笑意。 那儒生眯着眼,微翘眉毛,看起来一副很是受用的模样:“叫......叫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人......过来!人......多热闹!”嘴角咧开,左摇右晃地说着话。 内里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公子!你喝醉啦!” “我......我没醉!” “那,请君再进一杯酒?”女子含笑道。 “美人劝酒!岂......敢不从?” 舫中复又传出一阵大笑,把岸边的阿刘看得艳羡不已。 他兀自摇摇头,继续推着小车,向前行去,逐渐把停在河中的彩舫抛在身后,来到了小镇口的牌坊下。 只是来到这里,他把头埋地更低了,越发卖力推着小车。不只他一人,周围的行人在经过此处时,都是低着头,匆匆而过。 货郎身旁,有一对母子相对走过。 这时,小孩子回头望向头顶的牌坊,对身旁的母亲问道:“娘,你看上面挂......” 小孩母亲连忙捂住他的嘴,把小孩头给转回来,说道:“别看!” 小孩挣开母亲的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名士子,说道:“他不也在看?凭什么我不能?” “啧!你管人家!叫你别看就别看!”母亲说着,脚步加快,把小孩带远了。 小孩方才手指的那个士子,此时正凝望着牌坊,口中低声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不来找你,你倒找上我了!只可惜呀,现在的你就剩个头了。” 顺着士子的目光看去,牌坊下挂着颗血淋淋的人头,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情,正是那日逃走的孙账房。 那士子打扮的人便是云天,他先前盘算了一下常人南下所需的天数,随即用了月余时间,把那一帮山贼打得龟缩在寨子里。 眼见没人再敢南下,生怕其余寨子像黑风寨刘虎泉那样,杀了寨中老幼妇孺,云天一个个地去拔钉子。 只是其他山寨中人虽然凶残,但到底没有杀了寨中山民,只是把余粮紧着青壮用,几天下来,各个寨子已然有山民饿死。 趁着大部分山民虽然忍饥挨冻,但还勉强喘着气,云天把各个寨子的贼人尽数灭了,又把余粮分发给一众山民。 不过这只救得了一时,云天最后还是一趟趟接连带着他们离开秦岭,进了南宋安家落户。 事毕,又有小人想要从中捞钱,迫害刚刚逃得一难的山民。 云天见此,施了个妙计,趁着山民传扬神仙之说,从山上搬了几块大石头,刻了个“退”字,放在各处县衙前。 古人还是相信仙神的,云天就这一下,果然镇住了一众县官,连同各县乡吏,都一时惴惴不安,俱都卖力地将那些山民安置好,钱财的事,半字也不提了。 见此边事了,云天沿着官道南下,来到铁掌峰周围,要寻那先前逃走的管账的人。 奈何遍寻数日,仍不见其踪影。 正当他准备放弃时,却在桃源镇外听到了些小道消息。 有人说省外有贼人入境,被侠义的铁掌帮众给诛杀了,事情报到县官那,县官褒奖一番,又把贼人头颅割下,悬于镇口,以儆效尤。 只是有人奇怪,这里并没有什么贼人,这番举动又是给谁看的呢? 众人纷说云云,到底还是弄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一个说法较为靠谱,讲的是最近镇子一带有几个良家闺女不见了踪影,想是有贼类拐卖人口,县官此番举动,是用来警告那些贼人的。 另有人应和,说是自己赶货,途经整个荆襄,一路上此类消息不绝于耳,哪里都有人不见了,有的地方是街上小孩,有的地方是家中女眷,繁不胜数。 人们近日以来,早有些惶惶,只是连番报官,各地县官也总说查不出来,案情一拖再拖,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直教得失去家人的百姓,整日里强压悲痛,随着日子过去,希望越发渺小,于是脸上渐渐失去了颜色。 云天乍一听到这些杂乱的消息,虽心下疑惑,也是暂且按下。他寻着消息的走向,来到了传言的源头,桃源镇外。 可怜的孙账房就被挂在这儿,已经晒了几天的太阳。 云天望了一阵,心里琢磨着最近周边发生的事,直到两旁有县衙的吏卒看了过来,这才动身,走进了桃源镇内。 左右走动一番,找了个茶馆,云天进入其中。 里头有个说书的,正讲着北边有村民被仙人从山贼手中救下的故事。故事里一会儿带着个金甲仙将,一会儿又牵连出书生狐狸,蛇精蝎子精什么的,越扯越远,听得云天莫名其妙,脑子一阵发胀。 底下一众老少倒是听的津津有味,他们又不怎么出过远门,自然对外面的事很有些好奇,更兼仙神鬼怪,让他们倍感兴趣。 这说书的又是四处奔波,肚子里揣着一大堆奇闻怪谈,就是到各处茶馆,说给旁人当做消遣,以换得些许饭钱的。 云天一阵摇头,搁角落里找了处没人的桌子,落座后叫了一壶茶,细细等待。这说书的比一般人还要消息灵通,在这坐一会儿,指不定能听到什么。 只是说书的一会儿讲完,笑眯眯收了听客的赏钱,随即便告退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青衣女子,手抱琵琶。其人姿色中等,手中弹拨起来,曲声倒是尤其入耳。 云天正要起身追寻那个说书的,突然察觉有人来到自己旁边,抬眼一看,是两个劲装汉子,他们一抱拳:“不知这位何人?方才竟在镇子外头站立许久。” “不知二位?” “哦,我两是铁掌帮弟子。先前听闻有人在镇子牌坊下,盯着贼人首级看了好一会儿,于是前来一问,不知阁下与那贼人有何关系?”两人接连说道。 “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那就是没什么关系了?如此,我两冒犯,这就告退了。”两人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门外有一人,见两人对其使了个眼色,于是一点头,来到云天身旁墙外蹲伏,像是要跟踪云天。 云天无奈一笑,说道:“也不是没有关系。”话刚说完,那两汉子止住了脚步,旁边离得近的几个茶客,一时都急忙往桌上丢了几枚铜钱,起身匆匆离去了。 两人来到云天左右,其中一人沉声道:“倒要请教?” 云天笑一声:“他路上丢了件东西,我是一路追过来的。” 两人面露恍然之色,那人又问道:“事关贼人,干系重大,可否让我二人过下眼?” “自无不可,这本就是你们铁掌帮的东西。”说着,云天拿出了一枚铁质令牌,就是当日孙账房不慎丢掉的。 两人相视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其中一人问道:“不知阁下可否移步楼上雅座?我二人是专门值守桃源镇的,为保一方平安,想要仔细了解一下前后详情。” “应当的,请带路。”对方一番话正中云天下怀,他也有些事情想问。 铁掌帮是南方大派,荆襄一带地头蛇,从他们这儿问到的消息多半比那说书人知道的更清楚。 第36章关窗办事 见那个士子跟着自家两位师兄转身上了楼,这个蹲伏在墙角的人透过窗子张望了一眼,随即连忙绕到茶馆门口,进去跟在三人身后。 就在他刚刚走了一半楼梯时,楼上传来师兄的声音:“劳烦阁下关下门。” 他抬头望去,只见正被关上的门中,那个士子投过门缝,似乎在瞧着自己,脸上浅露笑意。 他见状心里一紧,连忙转过头去,上了二楼后,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察觉身后没有动静,他转头一看,见房门已然紧闭,于是猫着身子,躲在窗纸下,小碎步来到了三人所处的房间门外。 左右瞧了瞧,看二楼走道上并无他人,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只听得里面一位师兄说道:“阁下还请落座。师弟,把窗户也关了。”这人说着,来到门前倚靠着。 门是向里开的,他这么一靠,正好把门压得死死的。 里头又传来那士子的说话声:“二楼正是赏景的好地方,为何又要关窗?” “费甚么话!令牌给我!”这人态度忽然转变,隐隐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 “嘿!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士子语气轻松。 “哎呦呵!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拿我们铁掌帮不当回事?叫你把令牌给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诶,别急嘛,先告诉我为什么关窗。”士子好整以暇。 里面紧接着传出另一位师兄的声音:“哼哼,关窗当然是为了好办事!师兄,这小子闲话忒多,咱先拿了他再说!” “你来罢,正好看看你最近功夫练得如何。” “看来你两好像是觉得吃定我了?” “嘿嘿!那你以为呢!老实忍着啊,不然叫你多吃点苦头!” 话音落下,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咤,随即就是一阵砰砰响,还伴随着几声哎呦。 本来靠在门上的师兄,这时一下离了门,里面传出他的厉声:“好小子!有两把刷子!让大爷我来教训教训你!” 紧接着又是一阵砰砰响,这回儿只剩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到底是谁发出的,也不太清楚。 门外这人听到里面一时没了声音,有些焦急,先前听动静,貌似对付那士子有些棘手,眼下不知结果如何。他也不敢轻易冒头,于是就沾湿手指,往纸窗上一戳,眼睛顺着小洞往里看去。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口整齐的白牙,常人一般没有这等整洁的牙齿,这人一时看愣了,心里只道,好漂亮的牙齿。 他随即猛一摇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再往里看去,这时冷不防窗纸上又被戳出了两个洞,正对着这人的双眼。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对面目光透过洞口,正盯着自己。 这人有些惊疑:“师.......师兄?” “不是哦!”里面传出一句调笑,是那士子的声音。 这人大惊失色,连退两步,侧过身就要跑走。 门被猛然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速度极快地掐住那人脖子往里拉:“进来吧你!” 这人有心呼喊,奈何被卡住嗓子,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脸上憋得通红,一副绝望之色,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拉进门里。 随即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这人刚被拉进来,就见一块拳头往自己脸上砸来,他方才一阵手忙脚乱,此时来不及回护,砰砰几下,被打了好几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直被打的眼冒金星。 几拳落下就没了后续,这人才反应过来,连忙护着脸,嘶声讨饶道:“好汉!别打啦!”说话言语含糊不清,显然整张脸都被打肿了。 他随即感到一阵大力扯着自己,把自己扔到了墙角。一屁股着地,又是一阵痛叫。这人揉了揉屁股,脸却不敢碰,一碰就疼。这时,他听得旁边传来些许窸窣声,转头一看,不就是自己那两位师兄嘛,也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正蹲着身子埋着头,使劲往墙角里缩。 “咳咳,嘶......师兄?”他有些尴尬,作势咳了两下缓解气氛,只是动作一大,牵动脸伤,嘶了一声,随即颤声道。 两师兄头埋得更深了。 “嘿嘿,果然是关窗好办事!” 这人一惊,回过神来,看到旁边坐着那个士子,连忙也学着两个师兄,往墙角里钻。 “转过来!” 三人俱都全身一震,缓缓转过头来,只是仍旧躲避着士子的眼神。 “我问,指到谁,谁答,懂么?” “是是是!” “知道了知道了!” “懂!懂!” 士子一笑,拿出那枚令牌,指着一人问道:“这是铁掌令?”他心里早有些奇怪,持铁掌令,如帮主亲临,这几人怎敢违背帮规,对自己动手。 “不是不是!就是一块普通的身份牌,帮中人手一个。您看,这是我的!”说着从怀里翻出一块铁牌,交给士子。 两块牌子放在一起,上面的图案字样如出一辙,士子心下了然,又抬头问道:“你两的呢?”说着望向另外两人。 那两人忙不迭取出铁牌,交给士子,复又远远退开,只是脸上有些委屈,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士子一笑,把几个牌子翻看一遍,又扔了回去:“镇子口牌坊上挂着个人头,仔细说说,那人怎么死的?” 一阵迟疑后,其中一人说了出来:“这事还得从头说。当时他来找我们,说是从北边境外刘家寨过来的,平日里代其寨主来与我帮中交易,曾被赏赐铁掌帮的身份牌,以便交接。” “但是我们三个刚来这儿换班,哪晓得什么牛家寨马家寨的!”一人接着说道。 “就是,而且那个家伙说是带着牌子,但是也拿不出来,又让我们没法信他。”另一人接道。 “当时还有几个穿着便装的官爷和我等一块吃酒,那人的言语都被他们听到了。” “嗯,官爷问我们是否与那人有关系,我们当然说没有。就是,就是看官爷有动手的意思,于是就帮他们先拿下了那个贼人。” “然后,那人当场就被官爷们架走了,离开时像是散了骨头,而且脸上是一片煞白啊,还一直说着什么‘怎么路上也不检查一下’之类的话。” “我们原以为那人仅仅只是假冒我铁掌帮弟子,后来县官说那人竟真的是北边来的,还是山中贼寇。” “嗯,结果十来天后,上头文书传来,那人就被斩了脑袋,头被悬在镇子口牌坊上了。” “结果我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人居然真的曾有个牌子,只是落在了壮士手中。” “我们几个一时性急,不想让本帮的信物落在了他人手中,一时冲撞,还请见谅!” 几人说完,眼巴巴望着士子,他们几个一阵翻箱倒柜地说着,以为解开了误会,这士子就会放他们走。 “我还有一事,外头传言,县长把那人头挂在镇子口,是为了震慑最近偷掠小儿女子的贼人,是不是这回事?” “这个,我等不清楚。” “哦?”士子举起拳头,笑着说道,“你们看这拳头,它大不大?” “还好吧,不算大。”一人没回过神来,呆呆地回道。 旁边一人急忙捅了他一下:“你不要命了?”随即又对士子讨好地笑着说道:“大侠,我们仨就是来这里收收租,看看场子的,哪懂这些事啊!” “先前不是还说,你们与几个官爷一起吃酒么?难道还不知道内情?这会儿不认账了?” 那人面露苦色:“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说到底,我等也就和那几个衙门中的小卒有点交情,别说县官大人了,就连文书吏都不鸟咱仨。那几个小卒又知道什么?他们不知道,咱们自然更不知道呀!”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士子也不理他们,径自出了门。 这几人说话不尽不实,小镇门口的吏卒注意到自己,不亲自来询问,反倒引来这几个铁掌帮的人。 看来,这几人与县府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只是他们说了谎,自己再问,也难保一定能问出真的东西。他们又没被自己发现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自己也没理由严刑逼供。 士子这样想着,缓缓下了楼。 后面房里三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他们不是伤了,而是怕了,怕得身上一阵发软。 三人下了楼,瞧见那士子正背对三人,朝那琵琶女坐着,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他们赶忙往门外走去,唯恐避之不及。 门外这时恰巧来了两个吏卒,他们望了一圈,看到士子后,连忙进了门。 两拨人正巧撞在一块,一时间,哎呦一声接着一声,还大多是铁掌帮三人发出来的。 “哎呦,走路不长眼睛啊?” “你敢和我这么......咦,我头这么硬吗?怎么把你们撞得鼻青脸肿的?” “哎呦,是我。啧!不是你撞得!” “咦?是铁掌帮弟兄?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哎,别说了。”说完,他回头望了一下茶馆里头,突然发觉刚才坐着的士子,这会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咦?人呢?” 两吏卒顺着看去,发现自己要找的人也不见了踪影,相视一眼,面露奇色,其中一人说道:“去看看?” “不用去了,我在这儿呢!”两人连忙转过头来,身后就是那个士子,正笑眯眯看着几人。 那三人乍一见此,艰难回头,扯出一副难看的笑脸,对两个吏卒道:“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聊!”随即一溜烟跑远了。 两个吏卒还没来得及回话,只见那个士子搭在两人肩上:“带我去县衙一趟?” “别这么没大没......”其中一人怒色道,只是说到一半,换上了一副惊恐的神色。 只见那个士子双眼微微发着红光,嘴中缓缓喷着冷气,模样好似恶鬼一般。 他俩不由得战战兢兢,这才明白,刚刚那三个为什么走得那么急,只是眼下已经来不及后悔了,两人心里一阵叫苦。 第37章变故横生 县衙前,一个灰布长衫的书生,面带喜色地从大门走出来。他手里掂着几块碎银,嘴里哼着小曲,一路脚步轻快地走远了。 在他身后,一个士子搭着两个县卒的肩膀,看了那个书生一眼,随即来到了衙门前。 两个县卒小心翼翼抬着士子,慢慢进了衙门里面。 “那是何人?”士子是指刚才离去的书生。 “哦,那个家伙啊,是攀附县令儿子的一个穷书生。”两人讨好地笑道。 方才给书生开门的是一个老者,刚刚看到县卒进来,打了一声招呼,把门关上后就自顾自走远了,想是去忙别的事了。 两个县卒一副苦瓜脸,勉强应下。待老者走远,一时间,三人周围并无他人,整个前堂,用来议审的地方一片空荡荡。 “你俩走罢,还愣着干什么?”士子收回臂膀道。 “额,大仙肯放我俩走了?”两人兀自有些不敢相信,迟疑道。 “难不成还想让我吃了你们?”士子好笑道。 “不敢不敢!我们这就走!”两人说着,就要急忙转身离去。 “等等!”士子又是一声,把刚转过身来的两人唬得全身一阵僵直。 “大仙还有什么吩咐?”两人慢慢转过身来讨好道,笑得比哭还难看。 士子轻轻一跺脚,噗地一声,脚下石板陷进寸许深:“你们看,看懂了么?” 两人一阵目瞪口呆,原本心里残存的侥幸此时已经荡然无存:“懂了!懂了!” “你们也该懂我意思。这里并无他人,我待会儿要做的事也和你俩无关,识相的就别到处声张,自找麻烦!” “明白!明白!”两人一阵点头哈腰。 “滚罢!”士子一拂袖,两人忙不迭跑远了。 他们在拐角遇到回来看守大门的老者,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引得老者心里一阵奇怪,他想到先前这里还有个士子打扮的人,转眼望去,哪还见什么人影。 此时,士子已然来到了后院天井中,听到半掩的房门里传出来两人的声音。 “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这是一道尖锐的嗓音,像是太监发出的一样。 “哎呀,我都是公子的人了,老爷再要,恐怕有点不合适呢!”这个士子认了出来,正是当时在小镇外听到那条彩舫中传来的女子声。 “嘿嘿,那混小子,怎么有老子我懂得怜香惜玉?小美人跟着我,老爷以后天天疼你!” 两人一阵软语,把士子听得牙酸,他连忙伸手推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姿色中上,身材妖娆的女子,此刻正被一个干巴巴的老头搂着,口中话语虽然娇媚,但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她手向怀里伸着,此时见有人进来,又悄悄放下。 那个老头身穿锦缎,眼睛突出,嘴上两颗老鼠牙,极其醒目。 他看到士子进来,气急败坏,一副就要把眼睛瞪出来的模样,手指着士子叫道:“没有规矩的东西!谁让你闯进来的!来人呐!” 他一声叫嚷,还没把县卒叫来,倒把另一个女的叫了出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你个老东西!不知道儿子在睡觉?是不是又皮痒了你?” 老头赶忙缩回搂住女子的手,但还是有些没来得及站开,里头喊话的人就出来了。 只见从一旁房门里挤出个胖妇人,其人嘴角一颗长毛黑痣,面带凶光,出来看到几人,不先管那陌生士子,反倒盯着老头,嘶声叫嚷起来:“好你个老不修!敢吃起嫩草来啦!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撸起袖子,抬起粗壮的臂膀,走过去拎住了老头耳朵,旋即一拧。 “哎哎哎,夫人停手啊!我知错啦!”老头也顾不得他人了,顺着胖妇人的手,连忙转过腰来,痛叫讨饶。 老头本来见士子搅扰自己美事,正欲大发怒火,不想惊动了夫人,眼下正遭着罪,哪管得上别人,只留得那妖娆女子在一旁冷眼瞧着。 两人正在纠缠,士子一声咳嗽,他俩仍旧听不见一样。见状,他直接猛一跺脚,脚下一大片石板俱都噼里啪啦碎裂开来。 那两人蓦然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士子正一步步踩踏碎裂的石板,面无表情地向两人走过来,脚底砰砰声响。 他俩也顾不得争吵了,连退了好几步,背靠在墙上,尖声高喊道:“来人呐!救命啊!” 门外原本有着几个县卒,本来被老爷叫来,看到老爷正像往常一样被县夫人教训着,于是照平常一般只在门口守着。 眼下看到那个士子似欲迫害老爷夫人,虽然看那人武艺高强的模样,怕是不好对付,但听到老爷夫人的呼救声,几人也只有硬着头皮,闯进门里面。 他们一跨进门里,便抽出了腰间刀剑,呼喝一声,为自己壮了壮胆子后,向那士子劈砍而去。 士子身法极快,一眨眼的功夫,躲开几人兵锋时,顺手使出无匹的劲力,硬是夺下了其中一人手中的长剑,笑道:“何处不能练武?”随即挽了一个剑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身架住了一人袭来的刀锋,随即与几人斗了起来。 几人与士子你来我往,那士子分明手上招数用的有些生涩,反倒把他们压着打。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惨叫,士子听到,瞬间把几人踢出门外,转身望去。 只见那个老头此时正捂着心口,上面插个匕首,旁边胖妇人吓得尖叫起来,另一边那个妖娆女子手上满是鲜血。 这三人刚刚趁乱,早摸到了一旁门口。此时胖妇人尖叫几声,连忙往门里跑去,徒留那个老头,双手一阵无力地摆动着,最后颓然倒地。 一旁女子面带灰色,双目无神,她又上前猛然拔出匕首,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电光火石间,一柄长剑把匕首挑飞了去。 持剑的正是士子,他放下手中长剑,对那女子说道:“莫要自寻短见!” 那女子倒也不怎么纠缠,只是脸上死气沉沉,瘫坐在地上。 士子转头看向那个县太爷,啧声道:“可惜,没顾得上,断了一条线。” 他又转而看向那个女子:“再怎么着,想想自己的家人!” “早没了......”女子呆了一阵,惨然道。 “难不成这世上就没有一个值得你牵挂的?” 女子想了一阵,正待摇头,突然又迟疑起来。 “看来是有的,那你就不该寻死。”士子道,随即伸出手来,“走罢,我带你走。” 女子仍低着头回道:“走得了么......算了,随你吧。”随后一手伸出搭住士子,被拉着站了起来。 两人随即往门外走去,一旁几个县卒躺倒在地,哎呦地叫着,一时俱都直不起身子。 这时,旁边门里跑出来两人,一个仍是那个胖妇人,旁边是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想必就是妇人口中的儿子。 年轻人一副困倦的模样,看着还没回过神来,他看到远处女子,欢喜叫道:“颖儿!” 旁边妇人连忙拽了拽儿子的衣袖,年轻人疑惑地望向妇人,妇人往地上努努嘴。 那边两人走过天井,来到前堂,只听得后院传来一声惊叫:“爹!” 两人也不停留,径自来到大门前,那里一个老者刚刚听到后院的声响,正惊疑不定。 他看到士子与女子两人来到门前,颤颤巍巍地欲作势阻拦,不过到底有些不敢,只是半伸着手。 士子笑一声,绕过老者来到门前,只是手上轻轻一劈,门闩就成了两半。 女子此时才露出一点奇色,那老者早就目瞪口呆了。 士子推开门,两人走出后,却并不走到大路上,反倒由士子领着,来到了一处小巷内。 眼看着外头奔驰而过几匹高头大马,上面一个领头的捕快正在高声叫嚷:“贼人杀了县长!是一个士子打扮的,还带着一名女子。有谁见到!有谁见到!” 路旁民众听到此话,都面露惊色,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过了一会儿,听到外头马蹄声远去,士子正欲动行,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这时,旁边刚好传来一道声音:“随我来!” 两人转过身来。 士子奇怪,此人竟然是先前茶馆里的琵琶女。 而身旁妖娆女子虽面露奇色,到底不知奇怪什么。 第38章藏身客栈 民众还在窃窃私语,镇子四周已然有几人守在那里,其中包括那三个铁掌帮的弟子,以及那两个胆小的县卒。 几个捕快装束的人,从镇子西头到镇子东边,来回了好几趟,一路上呼喝声不止。只是他们一阵叫喊,到后来又加了几轮赏钱,也没人出来响应。 云天站在客栈二楼窗前,好整以暇地望着下方垂头丧气的一众捕快,他们已经三三两两合拢起来,往县衙而去。 方才那个琵琶女巧借繁复的巷道,领着几人躲过了四处搜查的捕快,在一间客栈后墙上连踢几步,跳上了二楼。 那些捕快早把这里搜了一遍,自是不会再来,三人得以在此暂时安身。 云天先前就把这里四周打量了一遍,见一旁桌上摆着面琵琶,想必这儿是那个琵琶女借宿的房间。 琵琶女带三人进来后,也不理会云天,只是先把那叫颖儿的安抚一阵,随后去了一趟楼下,过一会儿被个店小二领上来,在斜对面开了一间房门。 她回来后,先是对云天一拱拳,正色道:“阁下稍待!” “无妨。”云天应下后,就见她领着颖儿,去了斜对面那间房里,随即关上了门。 此时云天眼睛望着窗外,耳中却清晰传入那二女的交谈声。 琵琶女先是细细询问颖儿方才的经历,随后又是一阵安慰,只因那颖儿死意渐消,压不住内心悲痛,哭了起来。 那颖儿哭了一阵,终于缓了过来,两人细细交谈了一阵。 从对话中,云天发觉,那颖儿将琵琶女唤作师父,而且她竟然识得自己用的剑招,说云天先前使得招数正是师父以前给自己喂招时用的剑法,只是用得没师傅熟练。 云天一阵惊奇,又听得琵琶女接下来的话,说那是全真剑法,自家门派用的剑招正好克制全真剑法,平日里这样练,是为了引导颖儿了解本门剑法的各处关隘,好将本门剑法学的更加纯熟。 那琵琶女虽没有明说,但云天心里已然笃定,这世上能恰好克制全真剑法的,也只有古墓派的玉女素心剑法。 那个琵琶女估计就是古墓派的人,不过云天暗自估算了一下时间,眼下活死人墓中,应该只有林朝英的丫鬟和侍奉她的孙婆婆。 云天还记得原著说那孙婆婆长得奇丑无比,必不可能是这个琵琶女,想必她就是那个丫鬟,现在的古墓派掌门。 说着,似是想到什么,颖儿有些奇怪地问到,师父是怎么这么快找到自己的,她从方才起就一直不解。 琵琶女只是解释自己刚好路过那里,撞见两人时,正好听到外头捕头的喊叫声。 她其实不会说,自己是看云天转身三两步就出了门,速度极快,还搭上了县卒的臂膀,以为是哪个武功好手和衙门搭上关系。她深知颖儿与县令有着仇怨,就怕此人的出现对她二人不利,于是起身跟上云天,想要摸清其底细,之后便等在了县衙外。 云天听到这里,忍不住一笑,他其实知道有个人跟着自己,只是一直没有回头看,没想到竟是那个琵琶女。 说完,琵琶女又问起来,说她为何独身犯险,言语满是责怪,语气中却饱含呵护。 颖儿听到这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直言师父先前说过,本门规定弟子隐世,不得再与外人有丝毫瓜葛。自己怕把寻仇的事说给师父听,师父会阻拦自己。 琵琶女又是责怪又是关心,说只是门规如此,人又怎能不知变通。自己本就从俗世中来,这么些年了,也有好几次静极思动,出来行走。这次若不是又一次犯了门规,怎么遇得到颖儿。 她又说到,颖儿本可将此事尽数告知于她,让他带着颖儿去做个了结,何需只身犯险。自己这傻徒儿,武功才学了几日,纵使偷袭得手,只怕还没出县衙半步,就被县卒围杀了。 颖儿收住哭声,只是回道,原来觉得自己毫无牵挂,平生只余仇家,于是心生死志,寻机借着县令儿子,进了县衙去寻仇,也没想活着出来。 琵琶女道:“好在你被那全真弟子救下,不让你叫我怎么地?” 颖儿又是一阵告罪,说自己后来被那士子点醒,想起先前虽然家人亡故,自己也险些随之而去,万幸师父及时救下自己,又将自己收入门中,好脱离人世苦海。 想着师父对自己有大恩,恩情未报怎能寻死。且自己若是不爱惜性命,也是辜负了师父的苦心,于师门而言是大大的不孝,就收了求死的心思。 听到这里,琵琶女说着要带颖儿去和那全真弟子道谢,只是颖儿一阵扭捏,说是自己先前迎和县令的诸般丑态都被那人瞧了个遍,此时不敢与其相见。 琵琶女调笑道:“这会儿知羞呐?” 直说得颖儿一阵埋怨,琵琶女又笑了几声,说道:“你不去正好,我去试他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个贪图美色,携恩自重的小人。” 琵琶女说这话,一来因为她以前身为丫鬟,经历过林朝英和王重阳那档子事。因着心向着林朝英,只觉那王重阳就是个十足的负心汉,没担当的懦夫。从那以后,她就对王重阳乃至全真弟子没有半点好印象,认为他们都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好东西。 只是,那个全真弟子救下了自己的徒儿,算是颖儿的恩人。奈何自己内心的成见,以及林朝英要求弟子隐世的规矩,不想自己的徒儿与全真弟子有任何瓜葛。于是寻思去给那人一个下马威,免得他品行不端,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从而携着人情,纠缠上自家的傻徒儿。 琵琶女刚说完,还未起行,就被颖儿扯住。 她心里有苦难言,刚才自己尚处悲痛中,心乱如麻下,不防说出了那士子剑法的路数,眼下就给他带去了麻烦。 她后面回过神来,却没告诉师父那士子一脚踩碎石板,又一手劈开门闩的情状。 眼下见师父无端就要去寻那士子的麻烦,想到人家好心救了自己,反被针对,只怕一气之下就要和师父打生打死。 她又不能告知师父那士子武艺高强的事,一来过河拆桥,被救之后反倒拆了人家底细的事,她做不出来。再者,师父也是高手,而且察言观色之下,她觉得师父也并不是真正心性淡泊的人。她只怕要是再把这事说了,师父争胜心起,自己更加拦不住她。 想到要是因着自己,恩师与恩人斗个你死我活,自己的罪过就大了,于是虽然极力拦着师父,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求师父不要去为难人家。 琵琶女见状,笑道:“莫不是对人家动了心思?”嘴上说着玩笑,心里反倒越发焦灼,生怕这个傻徒儿应了下来,那可不就是一场孽缘? “不是啊,师父!不过他是我的恩人,咱们也不能恩将仇报呀!” 琵琶女心里暂且松了一口气,她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会先与他言明,说这只是切磋。”说完轻轻取下徒儿抓着自己的手,拍了两下以示安慰,随后转身出门,向着云天那里走去。 琵琶女来到云天房中,见云天转过身来看向自己,先声说道:“你的剑呢?” “半路丢了。”云天总不能说自己嫌带着官府的兵器麻烦,刚刚趁着两女说话的功夫,将其熔成铁水灌入沟渠中了,于是寻了一个借口解释道。 “也罢,接着。”琵琶女见此,从床上翻出一把长剑,脱下剑鞘,把长剑扔给了云天,“咱俩比试一番,我只拿剑鞘,也不算为难你。” “行!”云天接住长剑,随即一声应下。 “不错,够爽快!”说完,琵琶女举起剑鞘便刺。 只因全真剑法防守有余,正是后发制人的路数,她此时先行动招,也不使出全力,好让这全真弟子有施展的机会,一会儿再把他一招招打服了,到那时就好与他分清瓜葛。 琵琶女与云天对了一阵,见对方来回打了十数遍全真剑法,虽然只有招架之功,并无反击之力,好歹维持了下来,但也已然有些左支右绌。她心想火候差不多了,随即动用些许真气,剑势陡然加快,使得剑鞘蓦然轻巧地绕过云天剑锋,拍到他的手上。 云天见此,收剑而立,对着琵琶女一拱手:“多谢赐教!” 原来琵琶女到底做不出仗势欺人的事,虽说给云天来了个下马威,但也顺便与他对练了一阵,教他越发熟练全真剑法。 “好心性!”琵琶女赞了一声。她看出云天大致摸出了她的心思,却仍旧宠辱不惊,再加上他先前救下自家徒儿,于是对云天的感观有了不少改善。 “不敢当!”云天抬起长剑,双手奉还,琵琶女闻言点点头,归剑入鞘。 琵琶女又道:“先前在茶馆看你身法灵活,三两步就出了门外,可是师从马钰道长,学得金雁功?” 她并没见过金雁功的身法,自然不知道金雁功并非精于平地挪移,而是长在凌空虚渡。只是先前听说全真教马钰道长练得这门轻功,以轻功练内功,成了个武功高强的前辈高人,自以为金雁功是个极其高妙的轻功。她又不知了,金雁功本身只是个基础轻功,功夫强不强,有时候还得看谁用。 而经过方才一番考教,她发觉云天内里真气并不充足,于是以为云天并非靠的强横内功,而是练了金雁功,行走间才能如此灵活。 “并不是,只是门派中一本不知名的轻功罢了。”云天间接承认了自己是全真弟子。 “嗯,还学了什么?” “有些杂乱,比较拿的出手的,就是一个叫做五虎断门刀的功夫。” “怎么不见你带着刀?” “先前赶路赶得急,拿刀劈开杂草树木,已经用坏了,也就扔了。”云天也不能说,自己先前拿山贼试刀,结果给一把宝刀砍卷了刃。 其实照常理来说,依着云天先前得到宝刀时的观察,那把刀原不会因为多砍了几人而卷了刃。 只是云天以前也没用过兵器,哪里知道兵器也要保养。他每砍杀一次,也不打理薄弱的刀口,更不擦去刀身的血迹,结果好歹是把宝刀,用了好几回,结果最后还是没撑住,卷刃后再没法用了。云天虽觉可惜,但也只能舍弃。 他也是用惯了好刀,寻常山贼的兵器,他后来用了几回,总是不趁手,也就不用了。那些军械又只与军中杀伐之术相匹配,对于云天来说,发挥不了自身功夫,也是无用。于是自从山贼被尽数剿灭后,他的双手一直以来都是光溜溜的。 “赶路?是赶到县衙么?我先前听颖儿说,你像是去找县令算账的。可惜颖儿杀了县令,恐怕坏了你的事。”琵琶女问道,看似是在关心,实则仍旧试探云天品行。她已然对云天有了些好印象,此时是为了印证,好叫自己别看错人。 “原是为了询问现下各处女子小儿无故失踪的情况,若查问得知那县令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消颖儿姑娘动手,我就先把那贼县令给灭了。经历方才种种,发觉那老头果然不是什么好狗,现在只想说声杀得好!” “嗯,说得不错。好叫你得知,我是颖儿的师父,我这一门,求的是隐世。先前颖儿蒙你搭救,你对她自是有救命之恩的。既然你想知道内情,我也正好知道,就告诉你又何妨,也算是帮颖儿还了恩情,好安心修行。你道如何?” “也好。”云天应了一声。 这时,还没等琵琶女开口,门外颖儿声音传进来,她方才到底还是不放心,刚刚一直躲在门外,就怕两人矛盾难以调和,她好及时现身,劝阻争斗。 只听得她说道:“师父,我来说吧,正好就用徒儿的经历。” “颖儿?你!你这不是往自己伤口上撒盐么?”琵琶女初始一惊,随即苦口相劝。 “没事的,我既阻碍了恩公查问消息,眼下正是弥补的时候。况且,弟子要舍了这一生苦楚,非得掏心挖肺地将其翻出来才行。再者,若是用我自己的过往来说,恩公心里或许会更加明朗。” 琵琶女听完,有意劝阻,只是见自家傻徒儿满脸决然之色,到底噎住了嗓子。 云天见状,正色道:“那,便辛苦颖儿姑娘了!” 第39章来龙去脉 颖儿命途坎坷,云天听着她娓娓道来,隐隐有些感叹。 一个普通小商的女儿,只因姿色身段,就给恶人盯上。 那恶人不是别的,正是威名赫赫的铁掌帮。 云天乍一听此,心里有些惊讶,但又带着些理所当然。 看过原著故事,云天知道铁掌帮有勾结金人这档子事。 再加上联络山贼,串通官府,只这几项,铁掌帮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因如此,那劫人的事他们自然也做的出来,不过到底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劫人。 云天放下心中疑惑,继续听颖儿说着。 颖儿原本家住数十里远,被铁掌帮的人抓了后,没多久就来了这儿。 当时与她一同被运来的还有一大帮人,都被关在这儿的各处库房里。 不几日,眼见大半人被分成好几批从这里运走了,不知是去了哪里,颖儿当时心里正惶惶不安,结果不知怎么的,有一晚她竟被自己爹娘寻到了。 原来,她爹娘常年行商,到底有点消息来路,于是寻着风声,一路跟了过来。经过一番偷偷摸索,终于找到了自家女儿。 颖儿说到这,又是几滴泪掉下来。 那日初一相见,她看到爹娘双眼血丝密布,满脸疲态,自是心疼不已。 但她心疼爹娘,又怎么比得上爹娘心疼自己。 只因她连日里一路奔波,铁掌帮的人除了给点勉强填肚子的糙饭外,又不管那些女子小儿,直教他们变得蓬头垢面,衣衫脏污,面黄肌瘦,没有个人样,颖儿自己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爹娘痛心一阵,就要带她去往县衙,请县官主持公道。 那县官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又似与铁掌帮的人串通一气,遇到这档子事,只说不管。 奈何爹娘在堂下苦苦言说,颖儿又在一旁低头垂泪,正这时,县衙竟被铁掌帮的人闯了进来。 原来先前颖儿爹娘救出她时,也顺便把其他人救了出来,结果动静一大,被铁掌帮的人觉察到,开始四处搜捕,有些人沿着消息,来到了县衙。 他们进县衙,县卒并不阻拦,县令更是拿出一副笑脸,与其寒暄一声。 这几个铁掌帮弟子如入无人之境,满脸横色,大跨步地来到颖儿跟前,抓住就走。 她爹娘自是不肯,一面拼命拉扯,一面仍旧恳求县官,只盼的县官良心发作,将他三人维护下来。 结果那县官竟是不管不顾,打着哈欠径自走了,连带着一帮县卒都纷纷离去,堂下只留一众恶人和苦命的一家三口。 “真是荒唐!”云天道。 又见颖儿接着说,遇到这种事,她爹娘被逼无奈下转而向铁掌帮的人求情。可那帮人本就是罪魁祸首,哪会有半点人情可讲,嘴里说出的一句句都是恫吓威胁。 她爹娘见此绝境,一下就鼓起力气,与那几个恶徒相搏,口中直叫颖儿先走。 只是两个普通百姓怎么斗得过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几刀就被砍死了。 听到这,云天砰地一掌拍在桌上:“如此可恶!”他想到了先前山谷中的那座村子,自己那回也是没来得及,此时听得颖儿遭遇,两方联想之下,越发气愤。 颖儿望向琵琶女,接着说到,自己当时心生绝望,向刀口撞去,奈何被凶徒眼疾手快一把擒住,押着她出了县衙。 也正是那会儿,琵琶女正身处镇子里,四处斩杀恶徒,解救受难的人。颖儿被一帮人刚带出县衙,给琵琶女撞见,于是一众恶徒被杀退,颖儿也被解救下来。 随后又经历几番波折,铁掌帮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被劫掠的人也都得了琵琶女散发的盘缠,隔日离去了。 琵琶女得知唯独颖儿家破人亡,更举目无亲,怜惜心起,收她为徒。之后为免官府追查,也是因着不好走远路运送,琵琶女只得将颖儿爹娘尸首从县衙偷出,仅在镇外寻了个地方安葬。 当时颖儿说是要为爹娘守灵,其实却是为了寻机找那狗官报仇。 颖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琵琶女接住话头。 念在颖儿一番孝心,琵琶女应了下来,随后来茶馆充作卖艺的,一方面先前自己身上连带着搜尸寻来的一堆银两,都被她分发光了,现在还得攒点钱。另一方面,在茶馆中也好探听消息,若是再有铁掌帮的贼子过来,她好提前做些准备。 但不知怎么的,后面来的三个铁掌帮弟子好似不知道这儿发生过的事一般,平日里只四处闲逛,与几个吏卒喝酒吹牛。 县官那里也没动静,直到后来,这里来了个人,说是北边的山贼,被县令给捉去杀了头。 说到这里,琵琶女一阵冷笑:“那县官把人头挂在镇子口,说是警告贼人,其实是为了吓唬我。不过我是那么好相与的么?这几天若不是为了照顾颖儿,早找他算账了!” 云天听到这里,暗自想到,恐怕那个县令不仅是为了提防琵琶女那么简单。 只因县令与铁掌帮有关系,铁掌帮又与北边山贼有着牵连,山贼又受金人扶持。若是州官一路查过去,只怕县令逃不过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眼见得那个南下的倒霉鬼找不着信物,不受铁掌帮庇护,为防止走漏风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斩了,既断绝了消息外散的可能,随后又挂在镇子口,以示自己刚正不阿,于明面上摆正屁股,不叫上官对自己起疑心。 琵琶女接着又道:“我怎料到这傻徒儿性格如此绝烈,竟瞒着我独自去找县令拼命。好在你救下她,又能点醒她脱离魔怔。前述便是我俩知道的全部内情,现在告知与你,也算偿还恩情了吧?” 云天闻言点点头:“多谢!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他说着,心里却想到,原著并未提及颖儿。要不是有自己横插一手,只怕以后就没有颖儿这号人了。 一方面能看出书中的描述总有局限,并不代表整个世界。 另一方面,说明云天确确实实对此方世界产生了影响。 原本他根据以前看过的小说,总以为有历史纠正这回事,现在看来,不过是无稽之谈。 只有蝴蝶效应,才是正理。 而且书中视角有限,这个世界上别处地方的历史,就不是历史了吗?自己在这方世界留下的痕迹,就不是历史了吗? 自己到底是为了超凡道路而来,本不必纠结原著剧情。 而且,哪有什么天命之子?哪有什么位面主角?不过都是各人自身的奋力拼搏罢了。 自己有了创世神的位格,更不应该有身具主角光环的错觉,机缘越深厚,越得奋勇向前。如此,才能不辜负上天赐予的一场造化。 想远了,云天将思绪收拢,回到当下。 听过方才琵琶女和颖儿的一番话,云天心中已然拨开了些许迷雾。但还有两点不明,一来不知这铁掌帮为何突然四处劫走女子和小儿?再者,这些被劫走的人,他们后来又被运往何处? 不过,云天到底是要去铁掌峰上算总账的,到那时估计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刚想到这里,楼下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低声交谈,云天听得分明,有一人这样说道:“掌柜的,你可别耍我!” 又有一人声音响起:“怎敢欺骗官爷!咱店里伙计亲眼所见,那两人就在楼上!” 话音落下,几人已经走到楼梯,踩在梯子上,隐约发出一点儿嘎吱声,云天仔细辨别一番,还听到有刀剑缓缓出鞘的声音。 他转头看向琵琶女,正巧她此时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已然察觉异状。 琵琶女拔出长剑,对云天说道:“你带她先走!” 云天收起按在桌上的手掌,琵琶女忍不住面露惊奇,那桌上深深一个掌印,压得桌面凹了下去,方才几人谈话,云天拍了一下桌子后,手也没动,因此没让她看到。 现在发觉,仔细看去,掌印周围竟没有一点儿裂纹,凹痕浑圆无比。照这情形,眼前这个全真弟子其实功力深厚,能做到掌上劲力虽巨,但凝而不散。 不然,就是天生神力,有真气作保,也能印出这等凹痕,但这一点比前一种还要罕见。 不论怎么说,只怕他从刚刚起就始终藏拙,竟没叫自己察觉,真是失策。 如此这般想法只在一瞬之间,随后便见到云天一拱手,对她说道:“还是我来断后!” 原本照理她该坚持留下,劝说云天离开。但眼见得云天功力怕是比自己只强不弱,而自己一本****也没完全练会,因此竟生出了些许不忿。 她心里只道王重阳后人竟压过了古墓祖师教下,多少有些气馁。再见云天有抗敌之力,看来有自保之能,于是也不客气,说道:“那好,我俩先走了!”便是连再见两字也不愿说出口。 反倒是颖儿,通过云天和师父两人的对话,像是明了了当下的情况,于是微微折身,对云天说道:“恩公保重!日后有缘再见!”她本就知道云天能耐大,此番殿后,估计也没有多少危险,于是她也没有劝说云天和她俩一块走。 “嗯,放心吧。后会有期!”云天回道。 道别后,琵琶女带着颖儿从窗口离去,徒留下一面琵琶,兀自躺在一旁桌子上。 没过一会儿,楼下一帮子人都来到云天所在房间门外。为首的一个一脚踢开门,只见云天正抱着面琵琶,对众人笑道:“都来教教我,这琵琶怎么弹?” 第40章摧枯拉朽 日头刚刚有些偏西,集市中仍然十分热闹。 云天走在其中,身边行人往来,路旁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时,对面迎着走来一个醉汉,眯着眼脚下左右晃荡着,嘴里不知在嘟哝什么,一旁的行人见此都避开来。 不一会儿,醉汉摇摇晃晃来到云天跟前,似是一个不注意脚下被绊到,倾身向云天倒去。 云天侧身一扶,在醉汉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那个醉汉随即软下身来,撅着屁股跪倒在街上,双目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 云天继续向前走,身后伏地的醉汉一身酒气,旁边经过的人只是避开,没人愿意去管他。 没走一会儿,云天望向前方不远处,一个菜农正坐在地上,身前摆了一摊蔬菜。那菜农正在吆喝,注意到云天望来,笑着向云天伸手招呼。 日光下,一点银光闪过,被云天接住,把那夹在指间的物什拿近一瞧,竟是枚细如长针的飞镖。 云天一笑,对着菜农摆摆手,像是婉拒,只是放下手后,指间飞镖已然不见了踪影。 那个菜农似是困意袭来,缓缓放下手,头也随之低垂下来,伏在两膝之间。 恰在此时,云天向前一个迈步,身后传来噗嗤一声,他回过头来,地上似是插着根羽毛,只有几缕细绒露了出来。 他回转身形,复又朝向前方,原地张开双臂,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随即继续前行。 身旁有两人结伴和云天相对路过,走了几步,他俩突然忍不住一个哆嗦。 其中一人疑惑地回望自己方才经过的地方,对一旁抱紧双臂的同伴道:“刚刚突然好冷,怎么回事?” 另一人挠了几下头,也跟着回望一眼,正说着不知道,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手指向远处酒馆屋顶檐角,面露奇色道:“你看那儿,有反光!” 同伴放眼望去,仔细看了一下,随即摩挲着下巴,说道:“嗯,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像是趴着的一个人。啧,还被冻成了冰雕!” “你可真能想!估计就是个檐角的雕塑,还有事要忙呢,别瞎想了,走罢!” “也是,管他呢,走走走!” 两人说话这档子,云天已然走出了集市,来到一处溪流前,两旁有乡下妇人正在水边搓洗衣裳。他目光越过小溪,看到前面数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云天看了一眼,随即向前行去,来到溪边,一脚踩在水面上。 两旁妇人这时一下直起身来,手中紧紧抓着衣裳,反身跑去。随即,溪中被带出一条手臂粗的麻绳,两端俱被她们拿在手中。 那麻绳甫一出了水面,就碰上了云天小腿处,他瞬间抬脚一挑,麻绳飞起,落入了他的手中。 正此时,两旁地下,有数人顶着满身碎石,一下窜了出来,举起手中长刀,朝云天砍下来。 电光火石间,云天双臂一旋,身后正满脸通红奋力拉着麻绳的几人反应不过来,被手中麻绳猛然牵住,竟然双脚离地在半空中绕着云天转了起来。 那几个举刀向云天发难的,也被麻绳拦腰带起,飞在半空中。 转了几圈,有人手上脱力,尖叫着被扔飞了数十丈远,砸到地上后再无动静。 还有几人仍凭着残余的力气,苦苦挣扎,只是下一瞬间,云天就把高举头顶的麻绳猛然往下一掼,这几人被绳子往下一拉,砸落在地,血肉横飞,没有一个苟活的。 这一幕把藏身在远处山林中的几人看得惊骇欲绝,他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问道:“王头儿,这能打得过吗?” “你现在说这话,不是脱裤子放屁?” “那可怎么办?”一旁又有人问道。 “......跟我回去!”被称作头儿的那人,迟疑一阵,眼见云天来到山脚,就要接近他们,无奈下恨声道。 随即,一众人连忙沿着一旁小道向山上跑去。 过了一阵,他们来到山顶,稍作喘息之后,又连忙跑到不远处帮派大门前。 此时门外值守的帮众很少,他们几人打声招呼,其他几人都各自散去了,仅剩王头一人入内。 进了门中,王头左拐右拐,也顾不上回应身边其他人打的招呼,很快来到了一处广场边。 此处占地极广,这时场中正围着一座座擂台,帮众部分弟子正在擂台上互相比试,剩下的人都盘坐在地上,认真观摩擂台上的比斗。 王头沿着场边的围墙,绕了半圈,脚步匆匆地走到了一处两人高的木台子上。 台子上站了一排的人,正拿着纸笔,仔细观察场下的比试。 正中间是一座太师椅,坐在上面的人此刻手里端个茶盏,正与一旁侍立的弟子说着话:“此次门中大较后,就把这些成材的儿郎们再派回原来驻地。” “是!”弟子应道。 他似是想了一阵,又说道:“趁这次多派些人,去北边的桃源镇,查查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劫本帮的趟!”说的话有些不连贯,像是背句子一般。 “是!”弟子倒没察觉异常。 “退下罢。”这人说完,脸上一阵轻松的神色。 那弟子应声行了一礼,便退到一旁,绕过王头,走下高台。 坐在太师椅上这人随即望向一旁半跪着的王头,揉了揉眉毛,问道:“怎么了?没拦住么?”说着,开始摩挲手中茶盏。 “他太强了!自那日在北边桃源镇打伤我帮中弟兄后,一路过来,又是处处与我们作对。咱们帮里不论明处,还是暗中,用了无数计谋,都奈何不了他!反而又被他害了无数兄弟姊妹的性命!” “哦......那你是怎么回来的?”那人沉凝片刻,随即冷笑一声,猛地一掌拍在茶盏上,将其整齐分为两半,上半边飞出,砸在王头脸上,吓得他一下跪倒在地。 一旁看着好戏的帮众,此时都露出一副惊叹且敬佩的神色。他们一阵窃窃私语,都说帮主是如何如何厉害,说话声虽小,却能正好让他们口中的帮主听到。 那人闻言,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他又接着说道:“你们去!告知底下众弟子,就说有人打上门了,今天门中大较,正好拿他磨刀!” 两旁一众人皆拱手应下,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走下台,远处大门突然轰的一下被破开,两片门板随即飞出,落在人群中,引起惨叫无数。 底下一大堆帮众此时全都转头看去,台上一行人也被唬得停住了脚步,坐着的那人见状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这些人一阵迟疑后,到底领命下了台子。 此时王头正跪倒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眼见众人下去后,领着场上一帮弟子往大门处赶去,不一会儿那边竟传来一道道惊呼,说是找不见闯入者的踪影。 王头听到,面露骇然,随即面带期冀转头向帮主看去,却见帮主径自往后面跑去,似是要逃离此地,他疑惑地喊道:“帮主?” 话音落下,自己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跑什么?”他回过头来,看见来人,一时僵住,动弹不得。 来人正是云天,他见那个所谓的帮主听到自己说的话,反倒越跑越快,于是一脚将王头踹飞,正好把那个帮主给一下砸倒。 两人撞得七荤八素,一下都晕了过去。 云天随即上前,抓住那个帮主,趁前头众人还没看向这边,一跃而起飞向峰顶。 云天离去后不久,有的人无意间回望一眼,随即惊呼道:“帮主不见了!” 一时间,又有一堆人往木台子这边赶来。 第41章铁掌峰上 “嘶!哎呦!疼!”裘千丈迷迷糊糊醒来,全身上下传来一阵阵酸痛,一时忍耐不住,痛叫出声。 痛楚稍缓,他撑住身子坐了起来,转头四下张望。只见四周一片昏暗,仅右手边传来一丝光亮,渐入左手边被黑暗吞没。 “这是哪儿?”心生疑惑,他自言自语道。 “铁掌山,中指峰,第二指节。”右手边黑暗中传来一道回应声。 “这不是帮中圣地么?”裘千丈疑惑道,随即回过神来,慕然一惊,连忙站起身子,结果动作稍大,拉扯之下又是一阵痛楚袭来,他撇着嘴倒抽一口冷气,双眼紧盯黑暗,沉声说道:“阁下为何无故与我铁掌帮作对?还敢偷袭于我!难道不知我裘千仞铁掌水上漂的名声!” “裘千仞?还是裘千丈?”声音幽幽然传来。 “你说什么胡话!什么劳什子裘千丈,老子裘千仞!”裘千丈慌了手脚,连忙反驳。 “哦?”黑暗中亮起两点灼灼红光,好似野兽的双目一般。 裘千丈微微一颤:“你!你是什么东西!别,别过来!”说着后退了几步。 见红光越炽,他压不住心中恐惧,转头拔腿就跑。 只是他刚转过身来,突然身后一阵狂风袭来,吹得他禁不住闭上双眼,慌声惊叫。 风势停息,他已经跑到了明处,连忙睁开眼睛,往身后看去。 原来身后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只是黑暗中一片寂静,那两点红光也不见了踪影。 裘千丈抚胸喘了口气,回过头来,只是刚瞧了过来,瞬间全身僵住,眼前一个士子打扮的人,面色冷厉盯着他,正是云天。 “你岂不知无论铁掌帮何人,若是进了帮派圣地,就没有再出来之理?”云天冷笑道。 裘千丈见自己到底被识破了身份,心里又被方才那对红光所慑,连忙跪下讨饶道:“大侠饶命呀!我的确不是裘千仞,更不是铁掌帮的人!” “这铁掌帮上下所有的事情,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云天没接话茬,单刀直入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能换一条命吗?”裘千丈讨好地笑道。 “说的周全,兴许饶你。” 裘千丈见此,连忙把心中秘密一五一十倒了出来。 云天听了一阵,心下了然。 原来,早先裘千仞壮大铁掌帮,闯出个铁掌水上漂的名声,一时威风显赫,江湖上无人不知。于是他见此就打起了心思,只道自己与弟弟生的模样一般无二,就在江湖上四处招摇撞骗,充作裘千仞,到处骗吃骗喝,被人恭敬对待,一时快活无两。 前些时候,应金国王爷相邀,裘千仞将北上前往金国,为掩人耳目,就独自一人下山,寻着消息找到裘千丈,说他借着自己得了诸般好处,也该是出力的时候了,裘千丈迫于弟弟要挟戳破自己不是裘千仞这档子事,无奈应下。 随后,裘千仞把裘千丈偷偷带入铁掌帮中,叫他穿上自己的衣服,在铁掌帮充作裘千仞,稳住风声,好让人不知道自己与金人的关系。 听到这,云天想到,铁掌帮早年是主张抗金的帮派,上任帮主是抗金将领韩世忠的部下上官剑南。上官剑南举着一面抗金的大旗,引来无数好汉义士,正筹谋北伐,不料当时宋朝主和派占据上风,于是朝廷动用官兵围剿铁掌帮。 铁掌帮当时人数微少,很快被打破山门,上官剑南也身受重伤,将帮主之位传于裘千仞后,不久抱憾身亡。 铁掌帮遭受重创,声势大挫。此后裘千仞便一心壮大铁掌帮,既将一双铁掌练得出神入化,闯出了个铁掌水上漂的名声,又经过“铁掌歼衡山”一役,将衡山派打得一蹶不振后,使得铁掌帮再次威震整个江湖。 由于裘千仞武功极为高强,铁掌帮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势力,裘千仞又肯助纣为虐。因此,裘千仞和铁掌帮也就成了金国王爷完颜洪烈拉拢的重要对象。裘千仞也因此投靠于完颜洪烈麾下,为其效力。 于是云天猜测到,串通敌国这事对于铁掌帮来说,不能让别人知道。铁掌帮这些年在裘千仞带领下,早没有当时忠义志气,势大之后,越发鱼肉乡里,压迫其他帮派。若是叫旁人知道了他们投靠金国,必以此为由聚众而起倒攻逆伐,叫这昔日老大哥分崩离析。 云天正想着,裘千丈又接着往下说。 裘千仞叫不成器的哥哥顶替自己,又借着平日往来的金国使者,传递书信,嘱咐裘千丈如何处理帮派大事。 裘千丈说着,为作证明,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递给云天。 云天拿住一瞧,上书“此次门中大较后就把这些成材的儿郎们再派回原来驻地 趁这次多派些人去北边的桃源镇查查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劫本帮的趟”。 看到这,云天心下有些了然。 怪不得先前琵琶女打退铁掌帮众后,竟不见帮中援兵过来,原来是传递书信耗费了些时间。 “听说你们铁掌帮最近手脚不太干净啊!到处都有女子小儿不见了踪影!怕不是你们干的?” “他们,是他们铁掌帮!”裘千丈急忙甩脱关系,随即说道,“他们最近一直四处搜罗妇孺,我也问过弟弟,他告诉我那是跟金国王爷的交易。” 这下云天心里清楚了。一条线是金国借由山贼,向铁掌帮偷偷输送军械,另一条线便是铁掌帮搜罗人口,转而运到金人那,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交易。 看来这就是铁掌帮劫走女子小儿的原因,而且这些被劫之人的去向也明确了。 只是金国给铁掌帮军械这事早先就有,而铁掌帮给金国送人却是今年年初才有的事,到底不知为何。 此事估计得去问了金国王爷完颜洪烈才能得知,但是眼下却得先阻止铁掌帮的诸般举动,正好趁这次劳什子门中大较,估摸着铁掌帮大多数弟子都在这儿,可以一次到位处理干净。 想到这,云天心生一计,对裘千丈说道:“把你日常行止都告知于我,再把铁掌功说出来。” 听到这,裘千丈面露苦色:“这要说到什么时候?再说,那铁掌功我也不太懂呀!” “你只管说便是,铁掌功你虽不会,总是知道动作架势的吧!” “哎,行吧.....”裘千丈叹息应下,心道这次要说个昏天黑地了,想活命怎么就这么难? 过了半晌,眼见天色黯淡,裘千丈抿着干裂的嘴唇,心道终于说完了,随即眼巴巴地望着云天。 云天沉思一阵,随即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势:“是这样么?” “正是正是,神态与我弟弟练功时一模一样,就是样貌出入太大,大侠您是要扮成帮主么?光有神态可不够。” “这个我自知道,外头衣服脱下来。”云天笑道。 裘千丈心中疑惑,但不敢违背,只得依言脱下长衫,被云天接过。 眼见云天脱下衣衫,又换上自己的长衫,裘千丈心里有些奇怪,这样就能假扮了吗?他自是不信的。 换上长衫后,云天又道:“伸出手来。” 裘千丈心里愈发疑惑,还是听声照做。 云天一把拿住手掌,使其摊开,随即双目红光一闪,只听得裘千丈痛叫一声,掌心皮肤破开,多出了两点焦黑的口子,从中渗出丝丝鲜血。 吃痛之下,他下意识要缩回手臂,但云天一把手将其腕部紧紧箍住,如铁牢枷锁一般,挣脱不得。 云天一笑,看得裘千丈心底发寒,他想起刚刚眼前所见一幕,再联想到方才洞中的那两点红光,心里一时惧怕不已,连忙开口道:“高人饶命呐!该说的我都说了,您放了我吧!” “老实点!不然把你吃了!”云天吓唬道。 裘千丈一听,双眼一翻,倒地不起。 “嘿嘿嘿,别装死啊!死的我也吃!”云天笑道。 “啊呀!”裘千丈一声坐起,刚睁开眼,一只拳头在眼中放大,在他惊恐的神色中砸在脸上,直打得他一阵痛叫,“哎呦哎呦!别打啦!” 几拳落下就没了动静,裘千丈仍旧左右摆着头躲避。 没一会他察觉自己不再被打,且抓着自己的手也松开了,身前似有一阵强光闪过,于是偷偷睁开双眼。 只见眼前蹲着另一个裘千丈,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裘千丈惊叫一声,仰着身子向后爬去,进了洞口,靠在石壁上,头偏向里侧,不敢朝外瞧。 洞外传来一道声音,也与自己的嗓音一般无两:“我再来之前,不准出去!回头我会叫来几个帮中弟子前来看守。若是见到有人从圣地出来,他们会怎么处置你,不用我提醒了吧!不过你放心,我再来的时候就放你走!” 裘千丈喘了口气,嘴角淌下一丝涎水,他现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巴肿的合不拢。 他随即应道:“嗯......嘶!”扯动脸皮,又是一阵痛。 缓过来后,他再转头望去,哪见什么人影。 这时天色见黑,身后洞中越发显得幽暗深邃。裘千丈经过方才种种,心里惧怕之意难消,又因着先前洞中异状,此时反倒朝外盯着,一点不敢往里瞧。 只是过了一会儿,乌云遮月,天色漆黑,眼见洞中幽暗即将吞没自己,他终于压不住心中恐惧,一点点往外挪着脚步。 就在他挪到洞口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交谈声。 “我说帮主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追寻闯山的凶徒去了。” “对啊,竟然将其逼到了圣地中!” “可惜,咱们帮规指明进了圣地就不能出来,从以前到现在都无人敢违背。帮主到底没能奈何那人!” “这也没什么,咱们守着就是了。听帮主说,那人已经重伤,待在里面得不到救治,反而死的更快!” “嘿嘿!帮主他官大事多,也没时间看,这等美事不就落到了咱们头上?” “正是,回头那人要是忍不住出来,咱们一拥而上将其拿下,岂不是立了大功?” “哈哈!以后就要吃香的喝辣的!想想就高兴!” “对头,咱们好生守着吧!” 裘千丈听到这,连忙出了洞,一把卷起地上散落的衣衫,又几步跑进洞中深处,那些衣衫原是云天脱下的。 他穿上云天衣衫,仍然兀自在那阵阵发抖,一方面夜里山上极冷,此为防寒。另一方面,见过云天的神异,他把云天的衣衫穿在身上,想着洞中若是还有什么怪异,这套衣衫只怕是自己唯一的护身符。原来是寄希望于云天的衣衫也有着神异之处。 这时,洞口又传来那几人的声音。 “刚刚这里好像有动静。” “想必是那个无胆匪类!正要出来逃命,听到我等接近这儿,吓得跑进了洞里!” 众人一时轮番做出嗤笑声,讥讽不断,似是要激的洞中的人忍不住出来拼命。 只是里面到底没有动静,众人扫兴之下,都坐在洞口,闲谈起来。 此时月色始出,皎洁月光往洞中探去,裘千丈心里叫苦,又往洞里挪了挪,蹲抱着身子,只盼那位高人赶紧回来。 第42章正主上门 华灯初上,临安城中一片繁华。 云天行在其中,不一时穿过人群,来到一处街上。 这边行人稀少,尽头一个府邸,上书鄂王府三个大字。 云天来到鄂王府门前,拉动门环邦邦敲了两下。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里面是一个相貌英武的青年。 “说了不要再来,这儿不收礼!”他未及细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岳氏家风很好啊!”云天笑着说道。 那青年这才发觉,敲门的不是平日里那些满面油光的朝中官员,而是个面容俊朗的年轻人,连忙告罪道:“认错人了,抱歉抱歉!” “没事的,可以理解。” “嗯,不知阁下何人,又何事来此?”青年抱拳道。 “特来物归原主。”云天拿出一本书,递给青年。 “这是......武穆遗书?!”青年面露惊容。 他连忙翻开,看了一阵,没一会儿手上颤抖:“竟是真的!” 说完抬头,只是眼前哪还有什么人影。 铁掌峰上,议事堂中,此时灯火通明。 一群帮中干事正在议论纷纷。 过了一会儿,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帮主回来啦!” 众人闻声你看我我看你,随后不知是谁带头,皆往外头迎去。 眼见帮主跨入大门,他们都上前围在左右。 众人复又行了一阵,回到堂中,云天坐在上首,身前一众人都半跪在地上。 “安排的如何了?”云天沉声问道。 “帮中弟子大多都已连夜下山,估计再过几天时间就能把各处的人都放了。只是这么做......帮主,真要和那边撕破脸皮吗?”底下排头一人回道,脸上明显疑虑之色。 “此事对本帮有益无害,你们只管放心去做。” 众人相看一眼,无奈应下。 其中一人说道:“那个金国来使还在帮中,怎么处置?” “唔,放他回去吧。” “可......万一泄露消息!” “一个小角色,量他也不敢自作主张!” “额,是!” “退下罢。”眼见众人应声退下,云天揉了揉眉毛,演戏太累。 此时,外头又有一人进来,对云天恭敬说道:“帮主,用膳了。” “嗯,走罢。” ...... “这些天打理的怎么样?” 云天走在先前门中大较的广场上,这里还残留着丝丝血迹,是当日被飞出的门板砸中的人留下的。 “受伤的仍然在帮中疗养,死的,我们都给其家人分发了银钱,安置好了。”云天身旁跟着一个帮中干事。 “嗯,回头传令下去,就说以后收拢手脚,别再肆意侵扰百姓和其他帮派,免得哪一天又有什么人来此闹上一场。” 那个干事面露疑惑,说道:“咱们铁掌帮也不见得怕谁呀!再说,这不还有帮主您吗?” “你是要我给你解释吗?”云天厉色问道。 “属下不敢!”那人面露惶恐,连忙说道。 “有些事不要问太过,去吧。” “是!”那人连忙应下,躬身退走。 眼见正午时分,太阳高挂头顶,云天招来一名帮中弟子,说道:“照旧准备一些饭菜。” “是!”弟子应下离去,不一时回来,交给云天一提食盒。 云天随即提着食盒,反身向山上走去。 走了一阵,渐入密林,不见了帮众踪影,他正欲提速,突然脚步一缓,随即轻笑一声,以常人速度迈步上山。 过了一阵,来到先前洞口。 此时正有几人无精打采守在那,他们看见云天,连忙又站直身子。 其中一人迎上来,对云天恭敬说道:“帮主,可是要再送进去。” 旁边几人闻言,从一旁草丛中举出一条长木杆,一段对准洞口,他们随即望着云天手中提着的食盒,显然这些天他们都是这般投食的。 “不用了,你们自去吧,这里以后不用守了。” 几人闻言,面露喜色,他们守了这些天,总不见人出来,从一开始应帮主命令往里送饭,直到现在,不见里面有半点动静。 上下山不方便,成天守在这儿又有些百无聊赖,他们早厌烦了,只是不敢违背帮主命令。此刻见帮主发话放他们走,喜不自胜,赶紧应了下来,恭敬告退,急忙走了。 云天来到洞口,笑道:“出来吧!” 洞中传出一声喘气声,只见一个满身酸臭,蓬头垢面的人跑了出来,正是裘千丈。 裘千丈刚咧着嘴跑出来,还没有什么动作,旁边丛林中传出一道声音:“阁下好手段!竟害得裘某数年经营全打了水漂!” 裘千丈听到,面露惊喜神色,转头看向声音来向,只见那里草木耸动间,猛然跃出一个人,腾跃间来到云天近前。 云天看去,那人长得与裘千丈一模一样,想必就是裘千仞。 裘千仞初一现身,便恨恨地瞅了裘千丈一眼,教他大张着嘴巴,接下来想说的话也一时忘了。 看着裘千仞随即怒色盯着自己,云天没接话茬,笑道:“我道拿个使者刺激一下,不成想果然把你勾来了!” “嘿嘿!你这不是自寻死路么?”裘千仞气急反笑,说完也不再斗嘴,翻手出掌,对准云天。 一阵凌厉的掌风袭来,显然裘千仞动了真火,使出了全力。 云天也手呈掌势,与其对打了起来。 一时两人身如残影,掌风四溢。 裘千丈见势不妙,下山的路又被两人堵住,只好钻进洞里,趴在洞口,静观局势发展。 打了一阵,裘千仞心里早惊疑不定,自己练了这许多年的铁掌功,怎么还比不上一个冒牌货。显然他此时已呈下风。 这些话要是让云天知道了,他只会说,这些不过都是些架势,能打得过裘千仞,全靠一身巨力和强大的反应速度。 又过了一会儿,裘千丈隐隐有些不支,眼神不住往四周查看,显然是要寻机逃走。 云天瞧出,也不点破。 下一瞬间,裘千仞双手出掌,与云天对碰一下,随即借力向后越去,显然是要用轻功逃走。 云天任他而去,只是过了一会儿,才腾跃而起,向下飞去,徒留一个裘千丈,在那兀自呆住了。 第43章昔年往事 铁掌峰下,密林深处。 这儿奇石陡出,一口瀑布悬挂而落。 湍流声大,掩住了四周动静。 云天站在一边岸上,面前裘千仞满身湿漉漉,刚从水流中爬出来。 刚刚站稳身子,裘千仞看到云天,仰头长呼一口气,虽面对暮春暖阳,心底早已寒彻。 “唔!”没来得及吸气,喉咙冒出一股腥甜,把他呛住,“咳咳咳!” “想不到我蹉跎半生,头顶初现华发,却功败垂成!” 他叹气道,面如金纸。 “你恶事做尽,也该有一劫了。” 连着逃了几回,他始终跑不脱面前这人的视线,似是以为自己今天就要丧命于此,裘千仞深吸一口气,大笑道:“哈哈哈!恶事?你去问问我帮中兄弟姊妹,你去问问!我到底做了什么恶事?”说着,手指云天,语气发狠。 “我知你经历过当年铁掌帮残败的光景,一心为了铁掌帮着想,到底也不是自私之人。”云天一番话说得裘千仞哼哼两声,正这会儿突然语势急转,“可你为了壮大帮派,无所不用其极!这些年来,损人利己的事干的不少!就好比勾结金人,贩运人口!” “不消你说,我自省得!虽说有些不光彩,但我也没断他们生路。便是对于那些被送去金国的人,也不过是叫他们换一种活法。人生在世,哪能事事由己,我不过替他们选了一条路罢了!”裘千仞一拂袖,偏过头来面向远方。 “嘿,可真会巧言舌辩!那你可否听过形势不饶人?今日我便也替你选一条路!” “忍不住了么?哼!想行侠仗义?你怕是找错人了!早知如此,你也不用多费口舌!” “哦?你倒是问心无愧!”云天笑道,见裘千仞面色坦然,随即沉声道,“你说你从未断人生路,那你可还记得,大理皇宫,贵妃之子?” 裘千仞猛然回过头来,死死盯着云天。 “你怎么知道?”随即又释然道,“嘿嘿,便是知道了又怎样?虽然我手段的确狠辣了些,但量他段智兴,到底不会见死不救!” 云天见此,叹息一声:“你又怎么知道他救下了那个婴儿?” “此事皆在我周密谋划之中,断然不能出错!你休要骗我!” “你仅凭自己知道的,就妄加推测!你还是不知道,那婴孩受不住掌力,没多久一命呜呼,南帝也因此出家为僧,那个孩子的母亲也早不知所踪!” 见云天说的详细,裘千仞面露惊疑,收回了方才满脸的桀骜:“你简直胡说八道!”语气已然有些颤抖。 “便让我细细道来,你再仔细品品,到底是真是假!”云天叹了口气,随即将当年的事悉数说出。 原来,昔年王重阳为防自己死后无人能阻欧阳锋,而在第一次华山论剑的次年来到大理,用先天功交换了段智兴的一阳指。 却不料和王重阳同来的周伯通和段智兴深爱的妃子刘瑛有染,并诞下私生子。 裘千仞为了在第二次华山论剑前除掉一个强劲对手,于是打伤南帝段智兴的贵妃瑛姑的儿子,想让段智兴耗费真气救人,来让他无法取胜,却没料到段智兴因大吃干醋未救她子而致其死亡。因心怀愧疚,万念俱灰之下段智兴出家为僧,法号“一灯”。刘瑛自此之后也销声匿迹,不知浪迹哪里。 云天又道:“骄纵之气最是害人!虽然当年你们三人都有这个毛病,但是害的幼儿丧命,其余两人又是一生悲苦,那罪魁祸首却是你!”说着一手猛然指向裘千仞。 裘千仞见云天说得似是句句真切,又一下戳破自己心事,此时被言语相逼,终于站不住脚,后退两步,跌倒在地。 “天底下最深的罪恶,莫过于手刃婴儿!你说你这做的不是恶事又是什么?”云天一步踏出,来到裘千仞跟前,怒斥道。 裘千仞闻言,一时呆住了,回过神来后惨然一笑,大叫道:“我服了!今日就是恶有恶报,时候已到!不消你动手,老夫自行了断!” 说着手呈掌势,向自己头颅拍去,俨然是用上了全部残余气力,势大力沉之下,掌风所过,吹得头发散乱,黑白交杂。 正这时,云天迅疾而动,裘千仞铁掌额头将触未触之际,被云天一手拿住。 “你难道不记得我方才说的话么?一掌之下,你害了三人,想一死了之?你到底是个汉子,怎么有脸做出这种懦夫行径?” 裘千仞大张嘴巴,随即颓然倒下,一副披头散发的落魄模样,倒也不轻易寻死了。 云天见此,叹道:“随我来吧,我来带你去见两位生者。在这之后,你再自行去见那个婴儿罢!”说完,转身走了。 裘千仞缓缓起身,也不言语,就这样默默跟在云天身后。 行了一阵,走到山外官道上,裘千仞忽地脚下一软,趴倒在地。他方才真气用尽,脏腑震动,一路撑过来已经是极限,眼下显然不支。 云天见此,说道:“在此稍待。”随即反身向山上赶去,瞬息不见了踪影。 不一时,只见远处一个模样俊朗的年轻人赶来,肩上架着个哇哇大叫的人,回到裘千仞身旁。 这大喊大叫的人与裘千仞一般模样,浑身脏兮兮,正是在山上苦熬了许多天的裘千丈。 只是裘千丈被放下后,反倒没有了刚刚的慌张神色,显然是看到了自家弟弟,硬气了不少。只是到底有些害怕,连忙躲在裘千仞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年轻人便是云天,他看裘千仞盯着自己,笑道:“才离开一会儿,就不认得我了?” 裘千仞上下一看,面前这人还穿着方才离去那人的衣衫,身形模样以及嗓音却大相径庭,不由惊道:“竟如此神奇!” “装扮么,小道耳,走罢!帮中我已打点好了,你不必挂怀。以后几天,就他照顾你。等你内伤痊愈,我就放他走,如何?” “本是我私人恩怨,不想牵连家人,如此再好不过!”裘千仞应下。 三人走在路上,云天与裘千仞交谈起来,一旁裘千丈不敢插嘴,亦步亦趋跟在裘千仞边上。 “先去家客栈洗洗尘罢,正好你去换身干衣服,顺便也给他收拾干净点。” “也好,这位......” “我道号无尘。”云天想了一下道。 “原来是无尘真人,额,不知真人为何发笑,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没事没事,有什么事,说罢。” “嗯,我观真人晓得这么多事,斗胆问一下,舍妹如今身在何处?” “铁掌莲花裘千尺?” “便是,江湖中人起得诨名,叫真人笑话了。” “各人自有缘法,你只管好自己就行了。放心吧,她过得挺好。” “是我贪心了。如此便好,多谢真人。” “嗯,还有什么事,也一并问了吧,免得回头一路憋着。” “也没什么,只是经过真人提点,想到当年的事。却是不知经历此事的另一人,周伯通现在又如何了?” “他?他总是一副顽童心性,想必不会关心此事,再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这么一回事,当年恩怨倒也挨不着他。”云天不会说,这些年刘瑛行踪不定,就是因着寻找周伯通。因此要想寻到刘瑛,就得先找到周伯通,周伯通此时估计还被困在桃花岛上,说不得他俩以后要往桃花岛走上一趟。 不等裘千仞回话,云天又道:“你问了我,那我也问问你。先前那些运走的妇孺呢?他们如今又身在何处?” “我也曾问过,那金国王爷完颜洪烈与我是做的交易,倒也不会把那些人轻易怎么样。只是听他说过,金国连年征战,治下人口匮乏,土地荒芜,现在偷人过去,是为了振兴内务。” “那是否可以重新收拢?” “怕是不行,早先就被他打散发往各地,此时再难寻着了。”裘千仞叹道。 “如此也罢。”云天眉头微微一蹙,过了一会儿才又舒展开,“强求不得,哎!虽说人无完人,我也不能每件事都做到尽善尽美,不过到底有些缺憾,果真世事无常啊!”叹息一阵。 “真人心怀天下,真大德也!” “嘿嘿,别说笑啦!我这人,只管得上眼前事,人间诸般纷纷扰扰,我只得充耳不闻。大德?远着呢!” 此时,日头稍有些偏西,照在苍翠树叶上,泛起杂乱金光,暖风和煦,带起一阵沙沙声响。 官道上,两旁不时有路过的行人侧目,正中间悠悠走着一个湿漉漉,一个笑吟吟,一个脏兮兮,一行三个怪人,向北而去。 第44章各人心迹 暮春三月,暖意浓浓,引得人困意渐生。 桃源镇外有一桃源县,此处青山脚下一条河流蜿蜒而过。岸边坐着一个渔夫,他手里握着根鱼竿,脑袋却垂到胸口,双眼紧闭,鼾声阵阵。 正当时,一团凉丝丝水汽乍然袭面,他蓦然一醒,连忙四下张望。 但见周边并无人影,只水面上缓缓漾开几圈波纹,他心有疑惑,手中竹竿却忽然一沉,喜道:“原来是鱼儿!” 随即手中稳住长竿,时放时收,经历几番周旋,眼见得那边力道变小,猛然举起鱼竿,斜向一拉,鱼线那端随即从水里挣出一条大鱼,受力落到岸上。 渔夫见此哈哈大笑,早把方才心中疑虑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走吧。”云天笑了一声,对身旁裘千仞说道。 他俩在渔夫身后山林中,离他甚远,此时看罢,随即转身沿着河流往上游行去。 路上,裘千仞问道:“早先你就要寻找一位山下渔夫,刚刚看到那人,怎么又要避开?” “好叫你明白。段皇爷隐居此地,手下曾经宫中大臣有四人跟随与他,化身渔樵耕读,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刚刚那个便是原来的水军都督,现在的点苍渔隐。” 裘千仞闻言面露奇色。 云天接着又道:“这里山高林密,一灯大师所在庙小人少,兼之山雾重重,难觅踪迹。这四个大臣各自守着一处关隘,若是找到他们,便能摸索出大致路线,见到一灯。” “但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守住上山的路,我们若是不详说来由,只怕他们不肯放行。然而告知实情,因为事出突然,恐怕他们反倒会心生蹊跷,愈发阻拦。不过,咱们要是执意闯将过去,更会生了嫌恶。此番既是你前来请罪,我也有事相求,虽然无法,也只能偷偷寻摸过去。” 说的裘千仞面露恍然,一阵点头。 二人行了一阵,河流渐窄,成了一道小溪。沿溪而上,他俩又穿过一处山洞,眼前突兀一道喷泉,两旁繁花似锦。云天见此,笑道:“看来没走错,正是此处了!” 裘千仞道:“他就在这?” “不是他,是樵子,原来的大将军。”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道歌声,两人看过去,那里依稀一个人影,正提着斧子砍树。 云天道:“这就是那樵子,咱们走罢,莫要叫他看见了。” 裘千仞依言点点头,随着云天,绕开那人,走到一边。 山边陡坡,爬下一条条手臂粗的藤蔓,二人来到这里,云天转头看向裘千仞:“由此而上,到了缓坡,那里就是农夫武三通所在,他原来是大理御林军总管。” 经过先前对证,裘千仞此时不疑有他,见云天说完手抓藤蔓,轻轻一用力,便向上窜了几丈,他感叹一阵,也随之而上,不过到底动作慢上不少。 虽说裘千仞轻功上乘,素有铁掌水上漂的名声,但此时眼见云天比他强上不少,他反倒觉得本应如此。 原来当日铁掌峰上,他几次鼓动真气,催运轻功,都逃不掉,自认云天轻功高上他一等,早就心服口服了。 兼之,他此时越发接近冤家,一时忍不住左想右想,思绪烦乱下,到底没把别的事放在心里。 其实他哪知道,云天压根就不懂轻功,到了现在,能熟练使出的,也不过一门全真剑法,和一本五虎断门刀。 就连先前学的铁掌功,也不过是样子货。 数日以来,云天在途中请教过他几次。裘千仞倒也不藏私,一来铁掌功虽强横难当,且又精妙无比,但修炼起来需要吃得数年苦中苦,才能初见成效。 也就是裘千仞这人,虽然保留了一些为人处世的原则,但是到底心性刚绝。他虽比不上欧阳锋心毒,但能以滚烫的铁砂练功,忍常人所不能忍,把这门功夫练得出神入化,因此实力直逼五绝。 他尽数传授铁掌功全部关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到底,他也不怕别人学了去。只因天底下少有人能将此功练成,古往今来,以铁掌功声震江湖的也就是他一人罢了。他也曾因此,颇为自傲,只觉得最厉害的不是功法,而是自己。 再者,他虽心中有愧,到底不至于寻死。只因先前受云天紧逼,不得已之下才有了欲掌毙自己的行为,自认为起码这样死得光彩一点。现在形势所迫,虽然暂时得以苟活,但还是不能不听命于云天。见云天想要学铁掌功,他自然悉心教导。 云天倒是不管那么多。铁掌功精妙无比,裘千仞又舍得教人,那学了就是。先前改换人身,虽然真气全无,但由于造化之光中早有记录一应功法,使得云天行功得心应手,于是再次练出真气,贯通经脉,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只是自己虽然功力全复,但离跨入先天功的门槛,还有不小距离。 若是能打通奇经八脉就好了,那样就算得上功入先天之境,彼时丹田真气由十二正经的小循环跨入连带奇经八脉的周身大循环,行功几日,便能轻易加深功力,满足学习先天功的要求。 先天功,先天功,估摸着就是有这么一层含义。 云天修炼内功也有些时日,有些常识也顺带了解了,他自知道打通奇经八脉便能有深厚功力,可以练得先天功。但世间少有涉及奇经八脉的功法,只因奇经八脉连通天地二桥,且兵走险路,别说创造此类功法,就是照着此类功法练,也有不小的风险,轻则走火入魔,功废人残,重则气血攻心,当场身死。 再说,当世之人,就是把周身十二正经连带周边支脉打通,也要耗费数十年光景。到时虽能以深厚功力和长年经验减少出现差池的可能,但年事渐长,血气衰落,精力不振,没来得及打通的经脉也已然堵死,哪还有可能打通奇经八脉。 这样一来二去,世间便以修炼十二正经的功法居多,能练到奇经八脉,或者只练奇经八脉的功法,寥寥无几。 云天早先在全真教道经阁中倒也见过几门行走奇经八脉的偏门功法,但是云天也不认得奇经八脉,相关术语更是无从知晓,于是只能硬生生记下,总是没法练。 现在遇到个裘千仞,得到铁掌功,可惜,他到底只是实力逼近五绝,始终达不到那个层次。其实就是因为铁掌功不走奇经八脉,裘千仞虽有经年累月之功,但是没打通奇经八脉,终究比不上先天高手。而五绝个个都是先天之上,功参造化之流,又哪是一般人可比的。 不过就算这样,裘千仞也是云天迄今为止遇到最厉害的人了,就连马钰,亦或是古墓派的掌门,也只是江湖一流好手的地步,哪里比得上实力接近五绝的裘千仞。 云天回转心绪,想到自己,只觉可惜,到底遇不上一位良师,可助自己脱离瓶颈。他转而又想到南帝段智兴,只觉自己突破瓶颈的方法就在这里了。 想到此处,他抬头望去,这会儿两人已经来到一片缓坡之上,这里山雾阵阵,远处突然传来哞的一声,隐约可见一头黄牛向这边缓缓行来,后面好似还跟着个人影。 云天低声道:“这就是我先前所说的那人,咱俩从这边走。” 说着,当先往田地一边走去,裘千仞眼看四周雾气重重,有心借势逃离,只是脚步刚一迟缓,就见云天转头望来,笑意莫名,他想起当日在山中林深处左右穿梭,到底逃不出云天手掌心,此时心底一凉,打消了算盘。 他也曾想过弄出动静,引来他人,却只怕云天恼羞成怒,倒先把他给打死了,眼见越发接近南帝,心里焦灼,仍旧不敢有丝毫多余动作。 他本是刚烈之人,但当时激荡心情已过,又任云天摆布了这么好些时日,傲气受挫下,早就没了寻死之心,见云天要把自己往悬崖边上推,总忍不住想着到时候不知南帝盛怒之下会把自己怎么样。只怕还没见到那位贵妃,就一命呜呼了。 人呐,过了寻死的劲儿,反倒比一般人更加贪生,他裘千仞到底不过一介凡人,也逃不过这般心绪变化。 只是觉得虽然自己到底有些不对,但这么早就死,实在可惜,实在不该。 他没经历过,却是不知道,丧子之痛到底有多深沉,现在还心存侥幸,想借口为自己开脱呢! 云天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总有让他见到瑛姑的时候,到那时再看看瑛姑知情后又是怎样的疯状,也许能对他造成不小的冲击,最好能因此幡然醒悟,发自内心地愿意承担恶果。 云天看过原著,自然知道,裘千仞这厮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醒的,还得多经历几次波折才能治他心中顽固。 又行了一阵,两人来到山路尽头。面前是一条不足一人宽的石桥,横架在两处峰头中间。 云天道:“这条石桥分了好几段,连接七个断崖,过了之后便是一处平地,一灯大师就在那里。不过,桥面凹凸不平,处于云雾之中,又滑溜异常,有几处都已然断开,中间还坐着个书生朱子柳,原来的大丞相,守在断口。不好走啊!” 听到这,裘千仞虽然没有做出动静,但已经面露喜色,他只道云天到这儿便没法了,说不得只能打道回府,想办法再寻另外一人,自己能多活一时,就多一些逃脱的机会。 云天站在裘千仞前面,自然看不见他的脸色,他紧接着又笑道:“不过这也没多少难处,现在已然十分接近一灯大师的居所,我也不怕腾空而起后找不着地方了。你也别再有旁的心思,老实跟我来吧。” 好似知道裘千仞心中所想的一般,把他唬得连忙收住脸上喜色,只是心中疑惑,如此险境,仅他自己,若是不注意,都有可能一个不慎摔落悬崖,更别说前头还有人拦路,想走过石桥更是难如登天。想这位无尘真人即使功力高过自己,轻功也远胜自己,也不至于说出这般莫名自信的话。 那云天到底又为何有这般自信?就连他所说的腾空而起,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自夸轻功了得? 眼见云天抓住自己肩膀,裘千仞放下心中疑惑,此时不必多想,等下就能见得分晓。 第45章求取先天 接近峰顶,雾气稍散。 只是眼光放的远了,仍旧看不清楚,不过播散声音倒是不受阻碍。 此时雾中正隐约传出一阵读书声,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原来石桥上坐着一个书生,正摇头晃脑地读着论语。 他读了几句,似乎碰上喜欢的句子,又高声再读了一遍。 然而就在他读到一半时,半空突然传来一道短促的惊叫,打断了他的读书声。 书生立马站起,举目四望,但见四下并无人影,他心道不妙,连忙折身往段皇爷居所赶去。 走到石桥尽头,远处平地上一片荷塘,此时并无花开,只一片片莲叶盖满水面。书生目光越过荷塘,只见对面一座小庙前正有两个陌生人,被个小沙弥引入门中。 不知那两人是好是坏,但自己没防住外人倒是真的,他心下愈发焦急。这片水域不大也不小,他若是从旁绕行,免不了多耽搁一时,平时没甚紧要的事,尚且无碍,此时却好似天堑,直把他一颗心给揪住。 书生这般焦急,脚步却是不停,正这会儿就已经来到水边。他此时望着水上荷叶,心道,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心思转瞬已过,他不再多想,集中精力气运丹田,随即纵身一跃,一脚踏在近前荷叶上。 一脚刚落,另一脚已点到更前面一张叶子上,如此迅疾数十步,堪堪在体内真气用尽前,终于又踏到岸上。 书生站稳脚跟,长吁一口气,好在有惊无险,跨过了这段水路。 他驻足原地运转内功心法,数个呼吸后回复了些许真气,随即拔出腰间宝剑,大踏步向前赶去。 经过方才一番周折,虽然比沿着岸边跑来得快,但也已然耽搁了些许时间。他先前见那两人入内,到了现在里面也没什么大动静,心里稍安了一些,于是反手把剑别在身后,挺身走到门前,伸手推开。 门一打开,书生面露惊奇,只见其中一人竟然跪倒在陛下身前,且脸上显露出既庆幸又羞愧的神色,端是复杂无比,教书生看得心中不明。 另一人此时正站在一旁,似不在意有人闯了进来,也不转头望去,仍旧面对着跪倒那人,口中说话声不停:“既然一灯大师愿意放下过去,不再追究,我也不会在这里继续难为你。” 又转头对着一灯说道:“大师慈悲心怀,愿意凭一己之力扛下诸般恶果,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再强行干涉,就由着大师的意思。” 说到这里又回头对准跪着的人:“大师愿意接过手来,亲身带你去桃花岛,由他亲自了结因果,那此事就再也与我无关了。不过你也不要心生侥幸,到时候就算大师愿意生受仇怨,只怕那瑛姑也会把你当做第一个要杀的人。到时候,是进是退,没我做主,你就自己好好度量吧!但是,我只要你记得,你这次是去请罪,不是再去害人性命!” 说到最后一句,只看到跪倒那人全身一颤,连忙低头掩面,默然不语,显是被说的羞耻之心泛滥,一时不敢再见人。 眼见陛下抬起头来端视面前几人,道了一声“善哉,自有我一路照看,不会出差池的”,书生连忙反身把门关上,同时不着痕迹地收剑入鞘。之后,他转身来到陛下身旁,正对面前两人,只见站着的那位身着青色道袍,头戴混元巾,是个五官俊朗,面容阳刚的青年才俊,教人不由心生亲近之感。 他又转头望向跪倒那人,但见此人身材矮小,颌下一片灰白胡子,反倒一双大手,满是老茧,厚实异常,很是奇特。书生忍不住望向那人脑袋,只见其人额头两侧太阳穴高高鼓起,这是功力深厚的表现,此人显然是个练家子,书生暗道果然。 他如此想着,又转头看向先前那个年轻人,此时那人正含笑回望过来,书生微微点头回应,顺带也望向那人头侧。只见那两处也是高高鼓起,书生禁不住面露诧异神色,这人如此年轻,竟也有这等功力,怪哉! 他却是不知,面前这人的一副身躯并不是由母胎而来,因此经脉虽然不是彻底贯通,也并不如何堵塞。又兼体内有超凡之能,因此把一身真气练得深厚根本费不了多少时间。差只差一部能打通人身大小全数经脉的功法,不然早就武道称神了,又哪里只是眼下所谓的功力深厚。 正在书生观察之际,上首身穿粗布僧袍的一人,爽朗笑道:“这是我以前的朝中大臣,唤作朱子柳,现在屈身于此,甘愿当个书生。”这人两道长长的白眉从眼角垂了下来,面目慈祥,眉间虽隐含愁苦,但一番雍容高华的神色,正是南帝段智兴,现在的一灯大师。 面前那位年轻人见此,对着书生拱手说道:“早就知道渔樵耕读,其中有一人原是大理国的大丞相,文采斐然,功力更是超卓,位居四人之首,此时见着,果然非同一般!”上来就是一顿夸赞。 书生心里明镜似的,到底不会两句话就飘飘然,只是那人所说正好戳中书生痒处,心情舒爽之下,书生客气回道:“过誉了过誉了!”他见陛下与这两人交谈甚是和气,且说的没头没尾,竟如同自己反倒一个局外人似的,倒也不再有提起两人为何偷摸上来的念头。 他谦虚一阵,心里到底有些疑虑,此时趁着相互介绍之际,便问道:“不知两位?” “哦,我叫云天,道号无尘,是全真教下一位弟子。”却没直接说自己是门派弟子,只言明是道教全真一脉底下。 “原来是全真门下,竟然是如此的青年才俊,幸会幸会!”书生也反过来奉承一番,随即对着正跪在地上,默然不语的那人,奇道,“这位?” 云天笑了一声,接道:“这是......” “这是我的一个故人,现在有事找上我。念在往日交情,往后一段时间我得带他出去一趟。”云天刚开口,被座上一灯大师抢了话头,“你先出去吧,回头两位出来,你再好生招待。”说话语气带上了些不容置疑,显然是拿出了一点当年做皇帝的架势。 “......是!”书生虽心中疑虑加深,但他一向把陛下放在心中首位,此时不得不从,无奈走出门外,把门关上后,却也不停在外头,反倒渐渐走远了。 “前辈真是宅心仁厚!想是不愿牵连臣子,才不得已强行赶他走。”云天看出一灯此举有些无奈,为他开解道。 “到底都是心向着我的,要是知道了此番原委,还不得死死把我护住,叫我如何动身?已经跟了我半辈子,又蹉跎了这些年,更不敢让他们和我一起去死。此事本来因我而起,不能连累他们。”一灯说完,叹了一声。 裘千仞原本静默,此时听到一灯最后一句,连忙颤声道:“不,不要再这么说了!” 云天冷笑一声:“你倒还有点羞耻之心,难得!” “哎,人不可一时而论。我这些年尚且还不如他呢!不然怎么会躲到这里?现在我也是想通了,与其担惊受怕地煎熬下去,不如亲自去找她,死有何惜?当年那孩子的命到底换不回来了,只盼我这一命,或许能减轻孩子母亲的苦楚。”一灯柔声道。 他感慨一阵,复又望向云天,笑着说道:“还得有劳与你,不然又不知要苦等多少年。全真教真是名门大派,弟子高风亮节,侠肝义胆,今日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云天闻言,有些赧然:“嘿嘿,来找大师,却也并不是只为了了结陈年公案。我带裘千仞过来,其实是有私心,想要做个交易,大师莫怪!” “哈哈!小友倒是坦诚得很,这没什么打紧,你也不必难为情。你既是王重阳门下后辈,又帮了我最大一个忙,要什么都不为过,我也理应随你,只有一条,此事不再牵连他人便可。” “自不会连累别人。小子想要的,是当年祖师用来交换您的一阳指所给的先天功。”云天恭敬道。 “当年王重阳没有留下功法秘籍么?门派中也没人学?”一灯奇道,他只记得当年王重阳为了留下一个克制欧阳锋的人,只因他的一阳指正好克制欧阳锋的蛤蟆功,于是专门寻了五绝之一的他来传授先天功,以提升他的武功,加大一阳指的威力。 一灯却不知,王重阳当时虽只说不传周伯通,但实际上别说周伯通,除了南帝段智兴,他竟未曾把先天功传给其他任何人。 云天说明关窍,又道:“我此次主要是为了记住它弄懂它,练是不敢练的,只因功夫还不到家,要先把它带回师门。”这些倒是真心之言。 “嗯,这本是王兄的东西,也该回到他的后辈手中。照理来说,我本就该还给全真。此番你又相助与我,我也要回礼才是。念在娃娃你心向正道,我更应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在行侠仗义的路上更进一步,你且随我来罢。”说着,起身离了蒲团,转身向后面一处竹庐行去。 他原先旁边另有一张蒲团,上面坐着一人,肌肤黝黑,高鼻深目,显是天竺国人,刚刚在一旁全程闭目坐禅,云天心道,那就是精通梵语的天竺僧罢。 这般想着,回过头来跟上一灯,云天到底不太清楚一灯接下来要做什么,应该不是像原著里给黄蓉疗伤那样,也给自己点穴吧,自己也没伤病呀,用不着那样。 两人走后,裘千仞在地上跪了一会儿,心思已然有些活络,几个呼吸之后,他终于忍不住起身,想要去竹庐探知究竟。他见庙内静立一个小沙弥,旁边一个异国僧侣也兀自打坐,不问外事,于是径直走向竹庐。 来到竹庐外,他靠近窗户,把眼一瞧,只见一灯正在拍打云天周身穴位,身形如龙,矫健异常。而云天正双目紧闭,抿住嘴巴,全身热浪滚滚,他一幅十分痛苦的神色,像是在承受常人所不能忍的事一般。 裘千仞见此,心里纠结起来。 早先任云天压迫,他心里积攒了不少窝囊气,但奈何云天功高一层,自己打是打不过的。现在他正处在重要关头,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好时候。但是,一灯先前所作所为教裘千仞心生羞愧,再者,云天先前带他腾空而起,直飞数十丈远,就算将其当做轻功,依旧惊世骇俗,叫他心生畏惧。他挣扎一阵,终于放弃了雪耻的机会。 不过,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几人的呼喝声,及至近前,当先的就是那个书生,后面跟着三人他今天也才见过,正是渔樵耕读四人。 原来,先前书生离去,却是为了寻着帮手过来。 裘千仞心里一阵怪异,到底不知这几人自己能不能打退,只怕没法逼退,反倒让自己又多落了一个罪状,就怕云天知道后反悔,选择继续一路盯着自己,自己还得受着窝囊气,日后逃脱的机会更少了许多。 因此,此时自己倒不方便脱身了。 不得已之下,他装作守在门口的样子,心里却愈发古怪,只道这叫什么事。 第46章八脉贯通 此时屋外几人如何纠缠,云天也管不着。 他只是牢记一灯方才的告诫,紧守心神,控制周身不出现一丝异动。 然而一灯点在他穴位上,真气吞吐间,云天只觉全身一会儿冰冷无比,一会儿十分燥热,好似待在炼狱之中,痛苦异常。 他又不能将念头收回琉璃血中,只怕到时候身体不受束缚,做出下意识的反应,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于是这一阵工夫,云天几乎用尽全数精力,专心抵御周身异状。 又过了一会,眼见痛苦愈演愈烈,就在云天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身上异状猛然消失不见。 他未及查看体内状况,忙睁眼看向身旁一灯。 只见老和尚闭目长息,正自打坐回气。云天见此,静坐一旁,不做打扰。 老和尚显是恢复了些气力,微微张口轻声说道:“打铁要趁热!” 云天明白意思,应道:“知道了。”随即收拢心思,转而细细感受周身经脉。 一番体会之下,但觉腹部正中一条直线,上至脑门,下至会阴,一股凉丝丝沉甸甸的精气川流其中。又在背部正中,也是一条纵穿上下的直线,另一股暖洋洋轻飘飘的血气上下穿梭。 云天一念初生,将这两股气流微微一带,只觉二者贯通一路,围着云天前后绕成一圈,往复不止。 行了几圈,云天只觉全身上下通透,似与天地共呼吸,又好似褪去经年枷锁,周身异常轻松灵便。 这两股气流连在一起,还不停息,又兀自往周身其他隐秘之处冲去,只是力有未逮,总是冲不开,引得云天心里直痒痒,面上忍不住露出焦急神色。 此时,一旁老和尚休息停当,他睁开眼看到云天神情,似是早就料到此番状况,淡然道:“以我所言行气。”随即点明真气路径与行气方向。 云天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忙照着一灯嘱咐,牵引十二正经内全数真气,几番流转,攒聚丹田之中。 待全身真气都进了丹田,趁着丹田之气一股扩张之力逐渐加强,云天把这一团真气复又引向这一圈直道中。 真气一入其中,好似决了堤的大江大河,随着原先穿行其中的精气血气,在云天脑门会阴之间连着奔腾了好几圈。 几圈下来,随着精气血气的融入,真气越发壮大,开始撼动关隘。 过了一会儿,眼见真气拥塞经脉,经脉稍一扩张,又猛然收缩,真气随之叩关,那几处隐秘场子一下全被贯通,真气随后流转其中。云天细细感知下,竟又是六条大脉,并着一众支脉,他前后一想,心里已然有了些猜测,想必刚刚前后两条直道便是任督二脉,与这六条大脉统称奇经八脉。 眼见真气流势放缓,力道变小,还有好多地方没有打通,云天心中有些焦急,奇经八脉一通,真气有了后路,自己再也不能将真气积压起来,再行叩关之举。 他不由想到体内还有一股能量,于是念动之下,体内藏匿各处的金色能量陡然收拢,附着在真气之上。 云天又猛然加速金色能量的运转,在其带动下,真气复又奔腾起来,与金色能量一同,狠狠冲刷着各处关隘。 随后,好似耳旁轰隆声响,云天体内一下被冲开百余道支脉,他见状欣喜,欲再接再厉,打通更多经脉。 只是稍一牵动真气,全身经脉无不酸痛,云天一惊,连忙收功。 他心有疑惑,随后细细一想,很快想通关键。 想是经历数次真气奔腾冲刷,经脉已然支持不住,再加上金色能量在助力真气的同时,又有不少融入其中,进一步壮大了真气,经脉又遭挤胀,因而此时再难行功。 想通后,云天睁开眼,发现竹庐中仅剩自己一人。 他走出屋外,看见一灯正站在外头,其身旁又站着渔樵耕读兼裘千仞这五人。 刚刚专注对付自己体内状况,云天并未留心外头发生了什么,此时只听得一灯说了句:“你们自去吧。” 那四人虽面有不忿之色,到底带着裘千仞走了。裘千仞走时,脸上隐约一丝尴尬神色,到底不知为何。 见到一灯反身回来,云天将那几人抛之脑后,眼下还是自己的事要紧。 云天想到这里,一灯已然走到他面前笑着问道:“通了几脉?” “奇经八脉,并数条支脉。”云天躬身一礼,起身说道,“多谢一灯大师!” “不必谢,你应得的。”一灯说道,“不过经过方才一阵,我心中有了些疑虑,不知小友可否解惑?” “大师但说无妨!” “不知小友先前是否练习过什么上乘硬气功夫?” “不曾,大师何出此言?” “哎,这就怪了。这么说罢,以我功力,除非对方身受重伤,不然打通其任督二脉根本无需耗费多少功力,只是小友肌肤十分坚硬,经脉深藏其中,因而撼动穴位竟用了我数月苦功。所以,我才有这么一问。” “有劳大师!小子以前的确受一前辈教导,学了点外家功夫,刚刚否认,乃下意识为之,实在不好意思。只是那前辈诸般告诫,叫我不可轻易将此功法告知他人,小子也是有苦难言。”云天心念一动,想着不如借坡下驴,于是改口道。 一灯见此,点头说道:“果然如此,看来我到底没想岔。你也不必为难,既应下承诺,自当遵守,无碍的。” 眼见一灯放下疑问,云天心中也起了个疑惑,问道:“方才他们几位?” “哎,却是我一时不察,让裘铁掌把你们此行的目的与我动身的原因照实说了出来。我那几个臣子一时都劝阻个不停,贫僧也是无奈,只得跟他们商量了一个两全之法,让他们四人与我俩一同前往桃花岛,等到见了瑛姑和周伯通二人,再行计较吧。” “原来如此,这裘千仞,我去跟他算账!” “哎,这本是命数,你也不必苛责与他。算了罢。”一灯劝道,随即又说,“你此番打通经脉,应当蕴养真气,如此数十日之后,待你神完气足,我才能将先天功传授与你,现下且好生回去歇息吧。” 他却是不知,云天早打通百余经脉,兼之体内金色能量的补充,真气更是浑厚无比,早远胜一灯功力了。 不过此事太过惊世骇俗,云天不欲解释,因此便应下了。 第47章先天功成 修炼先天功须得功力深厚,只因此功周天循环便由奇经八脉而出。 若是任督具通,功入先天,自然很快就能积蓄深厚真气。即使未曾打通任督,也只需功力深厚到一定程度,便可借着先天功寻到丹田内连接任督二脉的窍门,进而强行贯通。 云天先前没有积攒到一定功力,就是寻到窍门也无力撼动。 不过,一灯大师精通一阳指,这是门用来点穴的高深功夫,若是施展得当,点到他人任督二脉上的隐秘穴位轻而易举。 先前一灯已经借用一阳指功力,找准了云天各处穴道,但他却没直接用出一阳指,只是以掌拍之。 他后来在传授云天先天功并讲解奇经八脉各处穴道时,也说明了内情。 原来,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海,为人体经络主脉。 一灯若是用出一阳指,指尖劲力吞吐,即使将力道极力收小,以点破面之下,自身真气也很容易进入云天任督二脉。而云天当时任督并无半点真气,一阳指劲力不受阻挡,只会藏身精血汪洋,从而遁入云天体内。那任督二脉又是兵走险路,一阳指劲力因此很大可能会扎根深处,再难被寻得。 这是一大隐患,日后若是一个不小心将其引动,说不定会出现在体内何处,只怕酿成大祸。因此,一灯强逼真气离体疏散遍布掌上,进而拍打云天任督二脉各处穴道对应的体表之处,禁绝真气进入云天体内的同时,借力打力,通过刺激穴道舒张,牵引云天体内精气血气自行涌动,进而疏通任督二脉。 也亏得云天先前已然打通了一些支脉,功力积攒到一定程度,不然即使真气灌入任督,也很难走到尽头,极易半途而废。 不过他到底还是成功了。 而且也正因任督乃人体阴阳之海,所以,习武之人常言,任督二脉若通,则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通。云天先前接连贯通奇经八脉,正是应了此言。 不过这却是古人给出的说辞,到了当下南宋年间,常人任督二脉贯通后,八脉打通的确水到渠成,然而所谓百脉具通,那只是无稽之谈,正常人顶多再冲出数条支脉就了不得了。 到底古人为何会说百脉通,却是不得而知了,后人大多猜测,百脉估计是个虚数,并不是真的指一百条经脉。 云天不知道事实是否的确如此,只因他并非纯粹人身,精气血气相较常人多了好几倍,因此当时还未借用金色能量,就已贯通数十支脉。 若是古人所言夸张了,那眼下云天的特殊状况倒也可以用自身体质特异来解释。 不过,如果是今人的猜测有误,那就有得说道了。 此事离自己尚且还远,暂且放下,云天现在别说天下武功,仅仅神功也才见了一门,而且在一灯几日教导下,今天才刚刚全数理解透彻。 此时,云天盘坐竹庐蒲团上,双手搭在脐下三寸关元穴处,这里是下丹田所在,内功真气汇总的地方。 他闭目轻呼,待两肺再无空气残余,随即长长吸一口气,屏息不动。 此时表面看来云天已然再无动静,但体内早就幽然起了变化。他照先天功所示,观想刚刚吸进来的空气似乎被自己攒成一团,往下丹田压去,同时以特殊路径牵引周身真气收拢丹田。 在两股气息相触之时,云天观想也已然到位,他立马疏散丹田之气,又以方才路径,往十二正经中涌去,借着观想之力,好似不是牵引真气,而是压迫之,使得真气流速颇快。 真气受此一激,猛然倒灌下,顶入经脉末端,引动云天周身一阵风起。原是真气通过经脉末梢,已然接近体表,云天周身毛孔骤然大开,自行呼吸。 到了这一步,还未真正进入先天功的周天循环,不过已然不用张口呼吸,虽算不得内呼吸,但也已然十分了不起了。 周身毛孔大开下,云天体内精气血气一时活泼起来,躁动异常。 真气到了尽头,经由云天主动牵引以及自身反弹之力,复又向丹田行去,一路上,被精气血气沾染,先前流入阳脉的,返回时带上了一丝暖暖的血气,而由阴脉返回的,带上了一丝凉凉的精气。 真气尽数回到丹田时,已然隐隐分为两股,一者属阳,一者属阴。 阳气被云天引入身前阴海任脉,沉入一片厚重的精气,继而随之一同往奇经八脉中其余三条阴脉走上一遭,返回到任脉中时,内里一点阳气精纯异常,外面一大团尽是阴气。 先前丹田阴气也是如此,回到督脉时,内里一点精纯阴气,外头也裹挟着大量阳气。 方才云天所做,须得分心二用,端是艰险无比,好在较为顺利,现在两股真气复归任督二脉,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云天心念一动,两股真气具被牵引,同时往头上灌去,一时撞在眉心泥丸宫处,竟未曾引发震荡,不四散也不倒灌,反倒如水**融般,静静黏合,悠悠旋在一块,不一时竟化成了个太极阴阳图。 一时间,似有什么变化随之产生,竟有星星点点难以感知的隐秘事物从那旋气团中揉出,融入云天脑中。就这一刻,云天心思骤然活泼起来,心里总隐隐觉得以前对那些武功不明了的地方,此时自己只要稍稍一过脑子,便能尽数想通。 不过他到底不敢分心,此事待会儿再说,现在正是开始先天功周天循环的时候,最是要紧。 感知到随着那隐秘事物的产生,两点精纯阴阳二气逐渐消失,气团转速随之渐缓,整体阴阳真气就要溃散融于一块,云天连忙牵引二气复又往十二正经中流去,阳归阳,阴归阴。 等待又一周天之后,阴阳双鱼再次盘旋一块,趁着内里两点精纯阴阳二气还未尽数消失,云天赶忙从外头两片阴阳气团中各牵引一道真气,又是阳归阳,阴归阴,还照着刚刚所行,一周天后各自补充到阴阳双鱼中。 自此,由阴阳图引动下,体内周天循环自行生发,不再需要云天主动牵引。 先天功成! 随着体内造化之光一阵涨缩,记录下了先天功的行气路线,云天终于得了喘息,不过这时倒叫他反应过来一件事。 原来,自己刚刚长时间的屏息中,因着没来得及牵引阴阳图,使之险些溃散,自己差点前功尽弃。 耽搁了那点时间,自己方才于是一心专注修行先天功,竟没注意到,复又行一个周天之前,因着没有真气刺激,周身毛孔已然很长时间不再大张。 初时,尚且还能用闭气来解释,但是后来,自己竟也没有憋气之感,现在一时竟找不到原因。 又是细细一番思虑,云天想到修习先天功时唯二的异状除了没有憋气之感,就是那个隐秘事物,自己似能感知到有这么个事物存在,但又没有确实的触感。 且随着那个事物的产生,云天发觉那两点精纯的阴阳二气随之凭空消失不见。仔细感知下,只觉泥丸宫中的真气好似一个阴阳大磨,把那两点阴阳之气揉作一块,云天猜想,那个隐秘事物就是由此产生的。 且就是因着如此神异,估计自己能内息生生不绝,也是由此而来。 云天倒也猜想过,自己可能是因着超人之躯,有了长时间的闭气之能。但他以前就试过,自己闭气的时间虽比常人多上数倍,但还远不及行功一周天的时间,因而摒弃了这个猜想。 看来影视剧中的超人被削弱了很多,漫画中的可是能屏息几个小时的。 想远了,云天收回心绪,想到先天功,他又记起自己先前修习的全真心法。 为何当时修习全真心法,能对脑中产生一丝清明思绪的作用。 此时经过先天功对悟性的助力,头脑清明,灵感涌动下,云天一下便想通了以前心中疑惑。 原来,全真心法也是兵分两路,气行十二正经,在下丹田关元穴和上丹田泥丸宫中往复周天,竟无意中隐隐让体内真气染上一丝丝精气血气,到底没化作阴阳二气,也没精纯阴阳二点,只是两团模糊真气,在脑中待了一下,又回到丹田,随丹田涨缩,形成周天循环。 不过长此以往,倒让全真心法练出的真气自带阴阳,功力深厚到一定地步,修习先天功更是得心应手。 不过,全真心法修炼起来缓慢无比,常人数十年之功,也万难触及修习先天功的门槛。而修习其他内功进而打通奇经八脉者,便如五绝这样功入先天的人物,古往今来都不多。先天功就算留在人间,过个一两代,多半也要失传。这也正是除了一灯,王重阳不再对他人传下先天功的原因。 且经此一想,云天还发现了先天功一点不同寻常之处。 原来,全真心法由下丹田涨缩,引动周天,而先天功却是以上丹田阴阳图旋转,引动周天。 据云天所知,一般的内功都是以下丹田为主,从未听说过哪本内功心法竟以上丹田为主。 这先天功当是不凡! 估计也正因此,能产生那等奇异的隐秘之物,起到提升悟性,补充气息的神效。 云天思绪至此,心里火热,他想到了自己还有一股超人之力,不如与精气血气一同加进真气试试。 想到便做,云天心念一动,周身金色能量涌动,窜入先天功周天循环之中。 经历几个周天,云天没有感到惊喜,这超人之力对于先天功,作用不大,但也不小,其将阴阳双鱼壮大了些,从而使得那隐秘之物产生的速度快了数倍。 但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异状了,并没有给云天意外之喜。 他细细反思一阵,到底还是明白了。 超人之力本质并不特殊,其只是生物体吸收恒星辐射能,转化成为的高级生物能。与人身精气血气差不多,并非真正的阳火真精,没有特殊作用。 只因它是直接从太阳中汲取的能量,从这点看来自己与那些植物倒是一样。而精气血气却是从食物中获取的能量,到底也算是间接获取的太阳能。且两者都是从肉体中生发出来,所以超人之力与精气血气本质并无太大区别。 云天想到这里,自嘲一笑。 自己倒有些贪心不足蛇吞象了,本来有一灯帮助,轻易打通奇经八脉。又有金色能量助力,打通百余支脉,最后借着它更能加快隐秘之物的产生。 自己已经赚大发了,还有什么不满的。 云天思虑一番,想到一灯大师,觉得此事本就多亏他,不然自己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就能打通奇经八脉,习得先天功。 还是应该前去道谢一番。 云天随即起身,只是刚一站直,门就被打开了。 第48章梵语佛经 竹帘掀开,云天望去,开门的是那个小沙弥。这时,只见他合手一礼道:“施主,师叔有请。” 云天微笑应下:“有劳了,这就去。”随即起身,拍打一番身上道袍,待捋直后,跟在小沙弥身后出门前往庙中。 两人行了一阵,入得庙内,此时一灯已然站起身子,而那位天竺僧仍在一旁打坐。更旁边站着渔樵耕读并裘千仞五人,俱都背着行囊。 渔樵耕读四人仍旧一番不太高兴的神色,看到云天,也只是闷闷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而那裘千仞此时神色不属,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云天向那四人点了点头,也不管裘千仞,径直来到一灯面前,拱手道:“大师这就要走了,让云天送你一程吧。” “小友不必操心。既是先前说好的,你当下还是留在这儿打点行装吧。随后还得麻烦你一路跟着我的师弟师侄,让他们安稳前往天龙寺。” “大师此言,折煞小子了。我自当尽心尽力,一路护送,大师放心吧!” “哈哈,如此我也可安心离去了。小友,在此拜别吧!” “恭送大师!后会有期!” 随着一灯与天竺僧道别后,带着裘千仞离去,渔樵耕读四人也纷纷与云天拱手拜别。云天回礼后,眼见他们向山下而去,转过头来面向天竺僧和小沙弥两人。 天竺僧此时已然睁开双眼,手中摩挲的佛珠也收回了腕上,只见他面色**,双手合十,对云天躬身一礼,嘴里咕噜一句,不知在说些什么。 天竺僧话音落下,一旁的小沙弥随即也对云天合手一礼道:“我师父说,有劳施主。不过,这一路我们准备步行过去,因此估计耗时颇久。几年前从天龙寺而来的时候,就走了三个月。施主要是觉得不方便,只消把我们送到山下就可以了。” 云天闻言笑道:“不必客气,这是我先前就应允的,自当守诺。再者,云天对这梵语也有些兴趣,正好一路上请教大师,排解枯燥。” 小沙弥将云天的话又用梵语复述了一遍,天竺僧听完,脸上疑色骤起,直直望向云天,又说了一段话。 小沙弥随即给云天解释道:“师父问,梵语艰深无比,寻常中原人见了,理都不愿理,不知施主为何有了兴趣?” 云天听完,心道这天竺僧虽貌似木讷,实则精于人心,他知道自己不是纯粹想学梵语,故此才有这么一问。 思绪至此,云天心道跟这类人打交道,须得诚心实意,于是正色道:“小子先前寻得一本古籍,只觉珍贵异常,想要弄懂书中内容,奈何其中尽是些梵文,只记得前面一句是‘斯里星,昂依纳得,哈虎文钵英’,到底看不懂,因此才有这么一说。”说的半真半假,但是满脸期待的神色倒是骗不了人。 那天竺僧听完小沙弥转述的话,面露异色,随即看了云天一眼,低下头来,又说了几句。 小沙弥道:“想学梵文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一来梵文极其复杂,教授起来十分枯燥,怕你因此中途放弃,倒成了我俩的罪过。再者,眼下我们除了随身几本佛经,更无梵本用来教授,而你是道家子弟,只怕你介意于此。” 云天闻言笑道:“大师放心,我别的本事没有,耐住枯燥一心钻研倒是很在行,我也并不在意学习佛经,心中自然无碍。”说着,云天心想可不是么,当初自己能搞出一大堆专利,靠的可不仅是聪明的脑袋,更有一心钻研的耐力。 小沙弥随后又是一番转述,天竺僧听完微笑点头,显然是应下了。 云天见此,笑道:“如此,多谢大师。不过此事得暂且稍后,眼下还是要抓紧收拾一番。山上余粮本就不多,他们几个这么一走,再无人送粮食上来,咱们得早点动身才好。”他后面一段话却是对小沙弥说的。 小沙弥见此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师父与我都不会武功,没人带着就出不去这儿,那田地又全在半山腰,怎么也过不去。不然,呆在这儿不也一样,又何必去往天龙寺。” “小和尚一颗佛心,难得难得!”云天道。 “施主勿要打趣了,咱们这就去收拾行李吧。” “也好。”云天笑两声,随即和小沙弥同对天竺僧行了一礼,走开各自收拾去了。 其实云天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主要还是在帮小沙弥的忙,收拾一众衣物书籍之类的。 过了一会儿,两人各自背个箱笼,随后紧闭庙门,带着天竺僧来到了石桥前,云天一声“抱紧”,随即把两人架在臂膀上,脚下作势一跺,随即轻轻飘起,越过了这一段石桥。 小沙弥和天竺僧显是修习佛法日久,心中既定,也未曾显露惊慌神色,云天暗赞一声,随即脚下不停,带着两人往山下行去。 身后池塘并着屋舍,具被下面一片山中雾气给围住,常年累月都是如此。此时最后几人离去,这里终又隐没于世。 ...... 秦岭往东是终南山全真教,往西却是嵩山北少林。 时值大暑,路上行人多是薄衫或短衫打扮,仍自挥汗如雨。 寺庙前,香火烟气厚重,毒辣的阳光使得这儿愈发热浪滚滚,雾霭翻腾下越发呛鼻,然而往来香客仍旧络绎不绝。 此时,一个士子打扮的人,正被庙中理事的和尚引路往庙宇后边带去。 两人行了一阵,香烟散尽,四周葱茏古树越发繁多,屋舍遍布其间。 这时,士子望向面前远处,那里站着一个僧侣,及至近前,是个面容和蔼的中年和尚。 “师叔,人带到了。”理事和尚说完,见中年和尚说了句“嗯,你先去忙”,于是又施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 士子礼毕,复又转身看向面前中年和尚,只见他双手合十,微微点头说道:“居士,贫僧有礼了。” 又是一番行礼,士子笑道:“鄙人云天,临安杭州人士,平生最喜研究佛学,久慕少林佛学经典浩繁如烟,此番历经长途跋涉,终于到了。有幸得见大师。” “哈哈,大师二字可不敢当,早早就听闻有一善士等在外面,贫僧事务繁忙,辛苦施主等待半天了!”中年和尚先是一番告罪,随后问道,“刚刚听施主说喜欢研究佛学,想是造诣颇深,不知研习的是哪几部?” “云天所学不多,且仅限于大乘佛经,乃是《楞伽经》《摄大乘论》《华严经》《十地经论》《法华经》《无量寿经》《六祖坛经》《阿弥陀佛经》这八部经书。” “哦?竟如此之多?若确实全数学会,倒也真的很了不起。对了,贫僧往日事务繁忙,诵读经文时总有些不明了的地方,正好你来了,不如先为贫僧解解惑吧!” 这和尚说完,还不等云天出声,就把云天上述八部经书中各处疑难点说了出来。 云天心道,这和尚在考验人呢,不过也难怪,自己此番说是求取阅览佛经,那就少不了往少林藏经阁走上一遭。 为保万无一失,先行试探一番,若真是寻求佛学来的,再行分说,如此行事才是正理。 不过,好在云天先前跟着天竺僧学了仨月梵文,顺带也把这八部佛经学了个通透,因而此时对答如流,好似真的常年用心于此,才在心中积攒了这么多佛理。 那中年和尚问了几番,眼见云天毫不胆怯,且越说越投入,大有一副要和他谈论几天几夜的架势,和尚说自己事务繁忙,此话倒是不假,当下逐渐信任云天的同时,因着耽误了些许时间,心里已然有些焦躁。 只是看云天慕名而来,且精通佛学,又亲近少林,不好得罪,因而不得已之下,只得又陪了一阵。只是这一阵他已不再开口询问,倒是云天,嘴里好似舌绽莲花一般,佛理一个接着一个,好似要说个没完没了。 和尚心中再也耐不住焦虑,轻轻咳了两下,云天随之停下,不再讲经说法,只是脸上一股疑惑神色。 和尚满脸尴尬,讪笑道:“施主佛法高深,果真是我佛有缘人!只不过,小僧事务繁忙,这会儿没有管事,只怕寺庙前已经乱成一团了,不得已之下,打断施主说法,还请多多包涵!” “哎,无碍的。还是我劳烦您了!”云天一副扫兴的神色,却又紧紧抿住嘴角,显然是在极力憋着笑。 “额,这样吧,既然施主是来研习佛经的,不如随小僧前往我少林藏经阁中,那里是我少林寺经文最多的地方,定能让施主满意,也算是小僧为方才无状打断施主做出的一番赔礼!”和尚有些不好意思。 “那......也罢,哎!请带路吧。”云天叹道,满脸可惜的神情。 中年和尚又是一番告罪,随即当先一步,引着云天再往少林寺里面行去。 云天一路憋着笑,有几次忍不住,咳了两声,复又引得中年和尚面露疑惑地回望几次,云天只道早先在寺前待得太久了,有些烟气积压在了肺里,咳嗽两下就好了。 和尚听完,满脸不解地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随即又是一番告罪,结果把云天憋得更狠了,又连着咳了好几声。 这一下,把和尚脑袋都咳的几乎缩进脖子了,直让云天憋得好生辛苦,就要忍不住的时候,突然被眼前场景吸引了目光。 此时他俩已经来到了藏书阁外,这里一片空地,旁边一个老态龙钟的僧人,手拿扫把,正在缓缓扫着落叶。只是他一步一行,颇有章法,好似丈量方寸一般,每步距离几乎不差分毫。 云天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惊疑不定,这不会是天龙八部里的那位扫地僧吧? 第49章藏经阁中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被云天否决了。 天龙八部发生的年代距离当下少说也有百年,当时扫地僧就已然百岁高龄。金庸武侠世界又是典型的低武世界,常人即使武功再高,又怎么可能活到两百以上。 云天正想着,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老僧转身望了过来,对着云天微微一笑,合手行礼。云天一惊之下,连忙还礼,又赶紧调整自己的状态,装作一副放松的样子,跟着前头的中年和尚,走到藏书阁门口。 云天一路上虽然表面装作淡定,但心里仍旧禁不住回想方才的一幕,就连中年和尚如何道别离去的,也不知道。 他在门口驻足,但身边经过的人可不管他,他们眼见云天原地不动,挡住了门口,于是拍了拍云天,嘴里说着“阁下莫要挡路”之类的话。 云天回过神来,连忙抱歉让开,正这时,一旁走来个瘦削和尚,对着云天又是一番行礼,待云天还礼后,随即说道:“施主可是有什么难事?”想是见云天呆了一阵,于是上前,有此一问。 “额,久闻少林寺藏经阁神秘异常,想是个清静宝地,却不知为何有如此多的人往来于此?”云天说这话,一来是为了掩饰方才心中的思虑,再者也的确是他这会儿放眼四周后,发现这里很多都是寺庙外的普通人,心里刚刚产生的疑问。 瘦和尚恍然一笑,无奈道:“自贫僧看管藏书阁以来,已有十数年头,像施主这样询问此类问题的人,遇到的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 “哦?原来是藏书阁长老,那长老可愿为鄙人再行解惑?”云天恭维道。 瘦和尚之所以提出自己管理藏书阁已有十多年,且遇到了许多前来询问的人,其实还是因着自己多少与藏经阁沾着边,长久以来少不了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 他既一副虚荣心,自然十分需要别人的认可,此时见云天如此上道,受用之下,欣然笑道:“长老二字可不敢当。不过这也没甚要紧的,你既然想知道,说出来又有何妨。” 两人站在门旁,一个说,一个听,往来的人也不去管他俩,藏经阁内另有几个和尚招待来客。 经过瘦和尚一番解释,云天终于弄懂了其中内情。原来,闻名天下的藏经阁并不是二人所处的这间,而是在另外一处。 少林寺被天下人称为中原佛教禅宗祖庭,靠的不是数量繁多的武学典籍和层出不穷的高明功夫,而是浩如烟海,博大精深的佛学经典。也只有江湖中人,才会把少林寺更多地看做天下武功的集大成者,给了个俗语叫做“天下武功出少林”。 藏书阁也是如此,它的大名不仅叫江湖中人如雷贯耳,更让平民百姓都人尽皆知。只因少林藏经阁有两处,一处放着部分佛学经典和大量武功秘籍,另一处就是云天当下所在,里面尽数都是佛学经卷。 教江湖人知晓的,是存有武功秘籍的藏经阁,轻易不让人进去,最是神秘异常。而让平民百姓知道的,是眼下这个藏经阁,其实照当下的状况来看,还不如说它是个图书馆。 只是江湖上的说法,不经意中传到了民间,于是每年总有那么几个初来此地的人搞不清楚状况,问及此事。 瘦和尚解释完,又笑了一声:“其实往日过来的人也并不多,不过许多年下来,这里的经卷被翻阅的次数也不少了,多少有些磨损。然而这边大部分佛经都是从古代传下来的原本,须得妥善保管,因此前些时候,我少林寺给了一个赚工钱的方法,便是叫周边寒门的读书人,过来帮我们抄写经卷,连带另一处藏经阁中的佛经,到时候也会拿来让人抄写。” 瘦和尚环顾四周,接着说道:“等所有佛经抄写完毕,就是紧闭此处大门,妥善保存古籍,再把新抄的佛经带到别处,另外再开一间藏书阁的时候了。眼下这边大多都是来抄写经文换取工钱的。” “哦,原来如此。只不过,鄙人心中有一事不明,冒昧问一下,为何你们不自己抄写呢?竟不怕外人把古籍偷了去?” “施主聪慧,问到点子上了。”瘦和尚客套一番,笑道,“好叫施主得知,我嵩山北少林身为禅宗祖庭,平日里来此的,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都数不胜数。我寺虽地广僧多,即便分出来不少理事的僧人,也总是忙于接待,更没法抽出时间抄写经文,于是才用了这么一个法子。” 瘦和尚转而指向藏经阁内几名理事和尚,又接着道:“他们几个其实原本都是达摩院的弟子,也就是武僧。因着常年习武,感触敏锐,此番前来相助,就是为了帮我看住往来的人。因此,这里还真就不怕有人做那偷书贼。”说着,脸上满是得意神色。 云天见此无奈一笑,又是一番恭维,随即看向那几个武僧,发觉他们头侧太阳穴果然鼓起,这瘦和尚说得不差。 云天几句好话一说,那瘦和尚显然开心,连忙谦虚几句,但脸上神情是骗不了人的。云天见此,心道时机成熟,于是趁热打铁向瘦和尚提了俩请求。 一个是想在藏书阁附近找个借宿的地方,准备常住寺中,又说银钱少不了,叫瘦和尚放心。 另一个,是免费帮忙抄写经文,相对的是可随意借阅古籍。 好久都没人愿意这么长时间的听他显摆,更别说听得如此认真,还时不时恭维一番,瘦和尚正值高兴的当口,于是主动帮云天安排了附近一间空置的屋子。又拍胸脯打包票,说是一定关照藏经阁内几名武僧,言明只要云天不出这藏经阁,他们就勿要阻拦他借阅古籍。 云天一阵道谢,随即进了借宿的屋子,放下背上的包裹后,复又来到藏经阁中。进去后,不去打扰正在招呼他人的瘦和尚,云天照着其他人的模样,也向一个武僧要了纸笔,随即找了一处空位,坐下来对着面前摊开的古籍,手中毛笔自一旁砚台中沾了沾墨,誊写起来。 笔尖一落,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眼见得天色暗淡,周围大多数人俱都把今天要抄的量给写完,出了寺院回家去了。 察觉身旁有人靠近,云天转头看去,原来是先前那个瘦和尚,此时显然是得了空,来到云天身前,笑眯眯地对着云天说道:“施主,时辰到了,眼下还有半个多时辰,这里就要关门了,想要去看古籍的话,抓紧时间吧,以后每日都是如此了。” “有劳了,多谢长老!”云天笑着应道,随即放下手中毛笔,拱手施了一礼,拍了拍衣衫,又向瘦和尚点点头,随后手持一盏油灯,往阁楼深处行去。 第50章佛说有缘 灯火黯淡,人影模糊。 云天正安静翻阅一本《楞伽经》,一旁传来脚步声。 来的是瘦和尚,见云天放下手中经书转头望来,于是施礼道:“善士来了有些时日了吧?有件事贫僧却是忘记相告了,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以后这里要关上了。招待不周之处,望请见谅!” “长老不必如此。”云天笑着,扶住瘦和尚手臂,脱手之际,往他袖口里塞了一整块银锭子,随即笑着拍了拍瘦和尚肩膀。 “这......”瘦和尚虽一副不解的神色,却没有还回银锭的意思,反倒把袖子往里兜了兜,脸上忍不住现出一丝笑意。 “在下想要一观所有《楞伽经》古本,以对照这几本中有些不同之处,奈何听闻有一部分早已被他人抄录完毕,送回另一间藏经阁中了,这次是想请长老帮忙通融一二,好让鄙人去好生观摩一番。” “可是......”瘦和尚听闻此语,有些为难,却又始终揣着袖里那块银锭,没有撒手的样子。 云天见此,心道有戏,于是叹了口气道:“哎,我这些时日以来,见到一众武僧和那些前来打短工的,无不对您恭敬有加,想来长老德高望重,才能让连我在内一众人等都敬服不已,于是想着在下一点小小的心愿,长老定能慈悲为怀,不吝施恩。” 眼见瘦和尚脸上纠结神色愈重,云天心道得加把火,于是还未等瘦和尚寻着说辞,又是叹了口气,立马接着道:“在下身无所长,只有这么点黄白之物,若是长老不嫌麻烦,就帮鄙人一个忙,回头奉于佛祖面前,充作在下一点儿善功吧。”说着,手里又多了三块银锭子。 瘦和尚见之心痒难耐,犹豫几下,终于释怀,面露喜色,连声应下,只道:“好说,好说!也就这一晚,且随我来吧。”于是招呼云天一声,出了门往另一处藏经阁行去。 云天暗道一声搞定,随即脚步轻松地跟在其身后。 两人行了一阵,瘦和尚借助手上提着的灯笼,勉强辨认着方向,云天缓缓跟在其身后,一阵左拐右拐,眼前突兀一间不起眼的屋子,比之方才偌大一座藏书阁小了不知道多少。 开了门锁后,也不待云天出声,瘦和尚连忙道:“这会儿正值三伏天,为防起了火灾,每晚这里都有巡夜的人打更路过。寺中规定,不太允许外人进入此处,因而留给施主的时辰不多,贫僧帮您在外头望风,施主抓紧时间吧!” 云天一番道谢,随即手上接过灯笼,进了面前这间小屋子。 一进入其中,云天忍不住心生疑惑,这里竟然然如此狭小,且藏书也是极其稀少,零零散散摆放各处墙壁木架子上,屋子中间却是空荡荡一片。 将手中灯笼吹灭,回头看了一下兀自在门前空地上左右探看的瘦和尚,云天确定此时天色漆黑,没了灯光,这和尚应该看不清屋内状况,于是扭了扭脖子,终于找到藏经阁,现在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随即倏忽一瞬,消失在了原地,下一个呼吸间,四处经书一时竟然俱都飞到了半空中,复又稳稳落回架子上,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看似纷乱异常,其实有条不紊。 此番异状并未持续多少时间,屋外瘦和尚这会儿还在四下里张望。云天此时复归原位,手里拿着本有些泛黄缺角的《楞伽经》,面露喜色,低声暗道:“可终于把你给找着了!”随即翻开,在一处行缝中轻轻撕开一道裂口,里面薄薄一张纸滑落出来,给他接住了。 云天摊开,只见开头写有《九阳真经》四个大字,竟是达摩所著九阳神功原本。云天又往后简略扫了一眼,上书开篇明义,教人如何修持真功,往后段落尽是微言大义,一句话便藏了无数窍门,显然是篇极为高明的内功心法,云天心道没错了,将其一叠,收入怀中。 放回那本《楞伽经》,察觉时候还早,云天心道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却是为了习得《易筋经》,须得再费心找找。然而此处已经被搜了个遍,让人奇怪的是,竟没见着半本摆在明处的武学典籍,云天心生疑惑,只道除非有另有所在,不然少林唯二两座藏经阁,怎么瞧不见一门武功摆放在外。 想到这里,他脑中蓦然一点清明,随即似是想到什么,一拳敲在手心道:“对啊!另有所在的话,难保这里没有一间密室。” 想到这里,云天闭目静立原地,默然开启了超人感官,细细感知四周空气流动,心道:“不可能完全封闭,必有风口可寻。”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云天果然感知到有一丝微风悄然潜入屋内一处地板下,只是他此刻睁开双眼,却没有望向那处地板,反倒望向门口。 只见那里站着一个老和尚,竟是先前在另一座藏经阁外遇到的那位扫地的僧人,云天早已功至先天,又得先天功助力,即使没开启超人感官,感知已然极为敏锐,竟未发觉老和尚来到这里,且连何时到的,那就更不知了。 而原来在门外望风的瘦和尚此时已经软倒在墙角,鼻间一点轻微的鼾声,看来早被老和尚给无声无息放倒了,却也没叫云天发觉,看来这老和尚显然是个功力极其深厚,超绝于世的人。 云天兀自沉凝不动,见到那位老和尚合手一礼,微微笑道:“施主,老衲有礼了!”于是抱拳道:“大师客气了!”却也不先行解释,只道这老和尚客气在先,自己倒不好做那恶人,只得先等一等看看对方接下来什么反应,不然早二话不说将其敲晕了。 老和尚笑了一声,又说道:“施主自天外来的吧?”只这一句,就把云天惊得一愣,还未等他接话,又道:“老衲等了一个甲子了。” 这一下太过惊世骇俗,好在云天有过类似的被叫破身份的经历,因而虽有些许诧异,倒也并不如何慌张,只是防备之心还是做足了。 然而没等云天开口,老和尚笑道:“施主是我佛有缘人,不必如此见外。”这话的意思是说云天和佛教有着不差的关系,又指出这个关系显然是正面的。 但云天听完,心中反倒疑惑起来,自己除了学了几本佛经,又做了一回偷书贼之外,好像就和佛教没有其他直接关系了,他清楚自己若是只一味瞎猜,定然徒劳折腾自己,不如直接问,于是开门见山道:“不知这有缘人是何解?” “看来施主承认老衲适才所言了,这里并无二人,不如先给老衲开开眼罢。”老和尚一礼道,面露一丝期待。 云天心道此番怎么也逃不过了。他往日讨厌麻烦,于是不必人前显圣的时候,就表现为一个常人。不过有时为了避免麻烦,使出能耐倒也不含糊。当下情况又有些不同了,眼见老和尚虽暂时并无恶意,但已然一副笃定神色,云天为了解开心中疑惑,心道顺着他又何妨。 “也好。”话音刚落,云天周身猛地爆发一阵金焰,随即双脚离地,身子悬了半丈高,停住不动了。 “哎!”老和尚感叹一声,似是大有自在之意,语气中饱含轻松。 云天收回金光,复又落在地上,对着老和尚一拱手,说道:“大师所言不假,在下也不是什么畏畏缩缩之辈,既然露了底子,还请大师直言相告,也为我解惑。” 老和尚知道云天暗地里一直提防自己,却也不上前,就站在门口,娓娓道来。 只是他越往后说,云天脸上疑色愈重,直到他见云天神色,知道空口无凭,于是从怀里掏出几枚圆滚滚的纯白色珠子。 不见手上什么动作,那几枚珠子一时俱都放出灿灿金光,其穿透力竟比云天方才周身金焰还要恐怖,有一丝透过窗户直直射向天外,绵延不知多远,竟见不到尽头。 只是看到珠子放出金光,云天脸上反倒再没显露惊色。原来,他从这片金光中早已体会到一抹似曾相识的感觉,只觉这珠子内放出的金光跟自己先前见到过的神力有几分相似,但又有些不同,多了点**浩大的意味,比之神力,显得气象万千。 眼见光华收敛,珠子复归本来颜色,云天已然信了几分,他又回想起老和尚适才所言。 先前老和尚说他的师父也是一位扫地僧人,原是半路出家,只是因着历经滚滚红尘,在少林寺诵了数十年经,某日竟大彻大悟,一身武功也随之臻至化境,只是不曾显露人前罢了。 后来又一日化解了萧姓一家和慕容一家的恩怨,解开了一场武林公案,只道善功积满,正果已成,说自己不日就要去往西天极乐。 他当时早被寺内僧众敬重有加,纷纷把自家弟子往他手里塞,而他也仅仅只收了云天眼前老和尚这一个徒儿,言明只有老和尚身具慧根,也有圆满之机。 又私下告诉老和尚,那机缘却是出在一个与我佛有缘的天外之人身上,那人将来会到少林寻求武功,到时候他想要什么,给他便是。 老和尚当时自是不信师父所言,只道他老人家一下抗住几人功力,已然暗地里受了内伤,脑子糊涂,嘴里说着胡话呢。 只是几天后的一幕,叫他彻底信了师父的话,原是他师父在一日单独授课后,当着他的面,笑着说了声“我去也”,随即周身金光大放,最后竟然变得和殿中大佛一般高,就这么当着面,缓缓淡化消失不见了,只在原地留下几枚舍利子,乃是事先言明将来要交给有缘人的。 老和尚向寺中其他僧人解释扫地僧不欲沾染因果,隐居世外了,而他自己从那日起,苦苦等待,心中几乎起了魔怔,行事颇有些极端。后来有一次无意触犯戒律,被打发到这儿扫地,反倒因此心生顿悟,不再纠结于什么圆满,只安心扫他的地,诵他的经,这一晃就是一个甲子长达六十年的光景。 到了如今,竟也修得了与师父当初一般深厚的功力,才明白,当时那几个江湖好手其实一拥而上都远不是师父的对手,只因师父早已功至化境,与那达摩祖师一般,天下无敌了,自己当时自顾自揣度师父,却是井底之蛙了。 见云天想了一阵,回过神望了过来,老和尚伸手递出舍利。 云天收回思绪,先是问道:“练武练到最后,竟能修成佛么?” “施主想岔了,武功不过是敲门砖,佛法才是根本。”老和尚一番话,说的云天又是云里雾里。 他一番思虑,到底接下了那几枚舍利子,对方耐心解释了半天,又是一番苦心作证,自己要是仍旧缩头缩尾,倒还不如就此窝在此方世界,苟活一个元会,直到诸天万界毁灭。 老和尚见云天接下舍利,欣喜之下,又递出了一个钥匙,道:“我也算是在寺内长大,自不愿见它被破坏。想必你已经探知到了这儿的隐秘之处,这钥匙就是用来打开密室大门的,勿要使用蛮力。” “怎会?”云天哂然一笑,接过钥匙。 “那便好啊,如此,老衲的时辰也到了!”说着,一如他自己先前描述的那般,老和尚自己也开始身放光明,体型变大,转眼就要触及屋顶。 就在云天为其捏一把汗,准备替老和尚感到尴尬的时候,却见老和尚他竟然好似虚影一般,竟然就这样穿过了屋顶,没有带出一丝异动,随即光芒变暗,其身影终于消失了,仅在原地留下了又几枚舍利。 眼见老和尚消失后,云天感慨一阵,正这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打更声。 他心道得加快速度了,心里这样想着,手上不自觉用了点力,却见那几枚舍利一时俱都放出金光,连带牵引地上几枚舍利,一同猛地钻入了他体内,叫云天大惊失色。 第51章地下密室 舍利滴溜溜乱转,进了云天体内。未等他有什么动作,陡然化作一抹流光,流转云天周身,最后汇聚于眉心上丹田泥丸宫内。 云天此时作势要将意识转移回造化之光中。他见造化之光又是没有动静,心道这些舍利与先前波塞冬神力一般,仍旧算作有主之物,因此没法收服。 正这般想着,几枚舍利子化作的流光团在一处,随即轰然爆散开来,如烟火一般。这等恐怖变化,竟未对云天周身乃至泥丸宫中那团阴阳气旋产生一丝触动。 云天心里正奇怪着,这俩和尚特意交给自己舍利,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一场烟火秀? 云天疑虑初生,但觉耳旁似乎响起一缕悠远的禅唱声。云天仔细感知下,那道禅唱愈发响亮,不一时竟大如雷音,震的他耳膜发颤,却又没有一丝难受的感觉。 随着耳边响起禅音,先前爆散而出的点点光芒逐渐消失在云天脑中,这舍利流光又好似无根之水,得不着补充,于是终于全数熄灭。随着最后一点儿光芒隐没,禅音转瞬即逝。 这会儿,眼见再无异状,云天才放下心来,不过下一瞬却又忍不住面露奇色。原来他此时思绪在脑海一动,竟能感知到有无穷的感悟从心底冒出来,而且这些感悟不是别的,就是各类佛教经典中的佛学至理。 云天这下才明白过来,俩扫地僧是给自己送感悟来着,看来自己即使原先和佛门没有关系,眼下终究算是“有缘”了。 云天心里一阵奇怪,照这样来看,这俩和尚是一个劲地要将他佛门与自己搭上因果,这又是为何? 再往源头想去,云天心里又多了俩疑惑。那扫地僧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这老和尚又为何只因着帮了自己一下,就能立地成佛了? 他想了一阵,只觉往日以来心中依然积累不少疑问,此时越发有些心累。才遇着天上罡风,又因先天功下产生的隐秘之物而疑惑,现在这俩老和尚又让自己摸不着头脑,实在是伤脑筋。 他头一次认识到,境界低微对人的拘束竟如此之大,说到底自己才刚刚踏上汲取诸天万界法则的道路,一个门外汉,不懂内情是很正常的。 不过,这反倒激起了云天的求知欲,心道以后若是有机会,宁肯先把习武的事放一放,也要解开心中疑惑。 若是没有机会,就加紧修习武功,只盼如此能帮助自己探知这个世界的跟脚,也许其中就有觅得大道法则的机会。 此事先往后放一放,听到打更声越发响亮,云天转身出门,晃了晃兀自闭眼的瘦和尚,见他睡得正香,怎么也摇不醒,因着打更声越发接近,于是将其拖进屋中,免得被人看到。 也不知那老和尚使得什么法子,云天这一路拖来,瘦和尚竟未曾受到一点影响,让云天白担心了一阵,只怕瘦和尚乍然一醒,迷糊中出声暴露了两人的行踪。 好在一切顺利。云天把人拖进屋中后,转手就关上了门,此时他才有心思打量起方才发现的那处通风地板。 在那边地面木板上寻摸了一阵,云天感知到有一处莫名松动,于是手上稍稍用劲,只听得咔的一声,手中已经拿起一块木板。 这块木板原先所在的位置,下面是一层厚厚的灰尘,云天暗用真气,掌风吹拂下,灰尘散到一边,原地露出个不大不小的孔洞。 云天见此,拿出钥匙插入其中,试探着轻轻一旋,也没怎么用力,底下一道咔嚓声,显然是触开了机关,云天脚下啵的一声裂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板子。 云天试了一下,这板子显然是能被搬起的,只是其厚重无比,且与四周地板间仅露出一圈细细的裂缝,教人无处着力,纵使开了机关,也搬不动这沉重的板子。 不过这难不倒云天,双手指尖探入裂缝,随即微微一用力,只听得一阵石壁摩擦声,一个半人高的长条石块被带了出来,最顶上一面就是方才那块木板。 云天心道难怪,先前脚踏在此处,听不到一点儿中空的响声,原来被石块给填住了。 他这般想着,动作不停,在一旁轻轻放下石块后,纵身一跃便跳入脚下空洞中。云天一脚踏在实地,似是触动机关,眼前一点点火光骤然亮起,照彻四周。 他抬眼望去,面前是一条往下的台阶,四周一盏盏火烛插在墙上,云天细细探看下,发现这些火烛各自隐隐一道油线探入墙内。 这其中机关巧妙,不过跟云天没有太大关系,他只观察了一阵火烛,别的什么也不再留心,径自往下行去。 走了一会儿,来到尽头,云天踏上平地,眼前豁然开朗。 四周各处皆有火烛,此时灯火通明,照亮了眼前连片的书架,左右看去,此地连绵甚广,各处立有柱子,另几面墙上还有些洞口,其中俱都是一条往上的台阶。 原来放有少**学的藏经阁竟然被搬到了地下,云天记得天龙八部那会儿的年代,藏经阁还与其他屋舍一般,伫立在天空之下,这会儿放到地底,该是早年间被偷了几回,又被肆意闯了几回,估计少林生了不耐烦的心思,索性将其放在地下,藏得更隐秘些,这样就免得再有外人来烦扰。 而外面地上的藏经阁,不过是个幌子,云天先前也查过一遍了,除了藏在古籍中的九阳神功,明面上没有一门功夫,与先前那座藏书阁一般,只有佛学经典。 看着眼前占地极广的地下藏经阁,云天心道贪多嚼不烂,而且时间耽误不得,不如先把自己此行最大的目标——易筋经给找出来,来日再慢慢习练其他功夫。 这般想着,云天活络一番筋骨,接下来又要忙活了。 不知瘦和尚何时醒转,为了赶时间,云天加速运转周身金色能量,随即身形如电,陡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四周书籍又是连片地飞到半空,舞动起来。 第52章寺内怪人 “哎,听说了么?” “什么事啊?” “最近寺里出了个奇人!” “奇人?什么奇人......奇在哪呀?” “是个年轻人,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自称是从临安来的。听说啊,他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把寺里的佛经全都学了个遍!这些天正在和师叔师伯们辩理,听说已经把我们上头一堆师叔们都给辩倒了!” “嘶!有这么厉害?你可别骗我!” “那哪能啊?他人这会儿就在后面,讲经大堂里头,不信你去看看!” “诶!那我倒要去瞅瞅......哎等等,你和我一块去!” “怕我耍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会儿跟你说吗?就是为了带你去看看。行吧,我来带路,这次让你开开眼!” 寺庙前头,香客往来纷纷,声音繁杂,两个得了空闲的小和尚说话声又不大,是以旁人未曾留心。 他两说罢,就要往寺内行去,正这时,一双手轻轻搭上两个小和尚的肩膀。 两人转过身来,当面是一个身形敦实的小胖子,和他俩年纪大差不差,见两人看来,缩手抱拳,笑眯眯地说道:“不才乔某,见过两位!” 俩和尚面露不解,对视一眼,随即与小胖子一番见礼,问道:“施主客气了,敢问有什么事?” “适才听二位说寺内有个奇人,乔某也想去见识见识,不知方不方便?” “嗨,原来是这事儿,哪有什么不方便的,这几天去看的人多了,施主随我来吧。” “有劳二位了!” 说罢,三人往寺内行去,一路上,小胖子询问起细节,其中一个和尚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方才所说的话。 小胖子心知从他俩那再问不到什么,于是不再开口。 三人走了一阵,拐过一个转角,眼前突兀一大片人群,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严实,四周声音虽然繁杂,但并不吵闹,只因围观的人都压低了嗓音。 俩和尚还是少儿年纪,到了此处就管不得领过来的小胖子,只自顾自地说笑着往人群里钻,只道小胖子和其他香客一般,就是来这儿凑个热闹的,估计看一会儿就走。 小胖子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他看见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场景。 原来他身子看着是胖,其实是壮,再加上善用巧劲,早在俩和尚前头,就穿过了人群,当先来到里面。 小胖子来此也是好奇心使然,刚一入内,就迫不及待地放眼望去。 只见外围是一圈席地而坐的和尚,正遥遥对着正中间坐在布席上俩人。这俩人一个是位面布皱纹的老和尚,正对着小胖子这一面,此时看样子似乎正在苦思冥想,手里佛珠一刻不停地转着。 另一人却是一个披头散发,衣衫折皱,看似形容落拓之人,此时背对小胖子,到底看不到面容。 小胖子正寻思要不要绕到对面看看那个所谓的奇人是一副什么面容,正这会儿那俩小和尚仗着个头小,也钻到里面来了。 他俩刚一进来,忍不住低声惊呼:“大师伯!” 小胖子顺着俩人视线望去,正是那个老和尚,他心中不由感到奇怪,先前听说小和尚的师叔们败下阵来,现在轮到师伯们了? 就在这时,场中发生了变化。那俩人坐在空地上,一旁自有几个壮年和尚侍候。老和尚脸上思虑深重,这会儿显然是撑不住了,唇角舌燥下,朝着一边拂拂手,跟前自有个和尚端着一盏茶上前。老和尚接过茶盏,汩汩喝了一气,放下茶盏时,不由一叹,随即随着那落拓之人合手施礼道:“施主佛理广博精湛,老僧实在辩不过,今日才知天外有天,我甘拜下风!” 一言既出,众人哗然。 俩小和尚呆住,喃喃道:“竟然败了......” 小胖子更一副见到奇景的神色,惊叹道:“可惜没赶上前头,只见到了尾巴。” 旁边有人嗤笑道:“赶上又怎样,那个老僧人可是寺中佛学最长者,适才你没看到,两人越是辩论,言谈越是深奥,早就不是咱们寻常人可以听明白的了,便是早到了片刻,又能如何?” 这人说完,小胖子未及与他分辩,但见四周僧众随着老和尚一同与那落拓者行礼,那人长身而起,大笑着转身环顾四周。 乘此机会,小胖子连忙望去,却见那人神色落寞,虽然口中大笑不止,但无不怅然之意。 小胖子看得心里越发疑惑,不止那人为何这般怪异作态,又仔细看了一眼,但觉那人面目依稀可辨,但因着披头散发,周围僧众人影绰绰,怎么也看不清。然而此时那人却被僧众迎入远处禅房中,到底也无法得知究竟了。 小胖子虽心有疑惑,然而眼下时间尚不充裕,自己还有事情要忙,又望了俩眼,随即就跟着四散的人群往寺外行去。 走到寺外,沿着宽石阶往下来到山脚,寻摸了一阵,小胖子向着道旁的一伙人行去。 那里当先一对夫妇,看到小胖子,妇人急忙上前,拉着小胖子往回带,边走边问:“去哪了这么久?” “叫娘亲担心了,我刚刚就是去赶了个热闹,不曾想耽误了会儿。”小胖子有些不好意思。 “哎,早知道不让你跟着来了,安心在门派里待着多好,这一路就没少让我担惊受怕过!” “娘!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嘛!你看看你们雇的这些镖师,没一个打得过我,要出事了还不得靠我?”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什么出事不出事的!以后这种话可别再说了!” “嘿嘿,一时跑了嘴,娘亲莫怪。”小胖子嘴里讨饶,脸上仍旧一副自得神色。 他俩说着,已经来到了妇人丈夫的面前,这家主事的男人方才已经听到了小胖子自鸣得意的论调,此时又见他满脸自傲,于是负手冷笑一声道:“你真当他们打不过你么?” 小胖子仍自沉浸在洋洋得意的心绪中,未曾察觉父亲神色有些不对劲,闻言着力辩道:“好叫父亲大人得知,儿子被师父认定天赋高绝,学了整一年师门武艺后,就算较之门中一众师兄们,功夫都更加精湛,想来胜过寻常江湖人士的粗浅功夫,还不算难事!” 这家男人叹了声,伸出手来遥遥点了两下小胖子,无奈说道:“你呀!人家那是让着你!江湖险恶,这些镖师哪个刀头没有舔过血?又不是切磋,哪有点到为止,让你跟人拼命,你敢么?再者,行走江湖靠的不光是武功,还有灵活应变的经验,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你呀,在山上待了一年,就学了点匹夫之勇!” 小胖子被说的涨红了脸,倒不是被羞的,而是一股少年心气被激了起来,眼见就要出言争辩,被妇人瞧出,连忙抢先对着男人说道:“哎呀,你就别说了!孩子这次好心来帮咱们,你还说他的不是!哪有你这样的?” “哼,要他帮了?”父亲有心道出教育儿子以后少走弯路的苦衷,却见小胖子满脸激愤之色,显然是没把他刚才的话听进去,心里一横冷声说道,“才多大年纪,连怎么做人都没学全,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说帮别人!” “你就是看不得我好!”小胖子气得甩下一句,转身跑远了。 “哎呀,儿子!”妇人唤一声,见小胖子跑远了,回头瞥了眼丈夫说道,“瞎说什么胡话?看,气走了吧!哪有你这样当父亲的?” “哎,夫人消消气!我这也是为他好,谁叫这小子听不进道理,不得已说重了点嘛!”男人先声告罪,说着火气又冒上来了,“你也就光顾着他了,刚刚带着他过来,可曾见到小周随行啊?” 妇人一愣:“对啊,小周刚刚不是和咱儿子一起走着吗?怎么这会儿没见他一块回来?” “估摸着还在寺里找这混小子呢,你道我刚刚在胡说么?看,他哪像是个能照顾别人的样子?”男人说着甩袖摇头,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 “哎呦!今天你可说不少了啊!该消停点了吧!”妇人嗔怒道,“你叫人把小周喊回来吧,我找儿子去。” “你个妇道人家,就别在道上跑来跑去的了,找人这事,还是让家里伙计去办吧。”男人说着,眼见妇人横眉冷对,讪笑道,“咱们刚刚才爬了一趟山,夫人现在该回到车里休息才是,做丈夫的,这不是在关心自家娘子嘛?”说着,指向身后靠在道旁的一辆马车。 “哼!这还差不多,快派人去找啊!”妇人说着,见男人应下,遂往马车行去,走到近前,一旁自有家仆放个小脚凳,妇人踩着凳子上了马车车厢内,刚进去回身又透过帘缝喊道,“还愣着干什么?” “小周他回来了。”男人说着,有些发愣,他眼前不远处那个名叫小周的,身边还跟着几位少林寺的僧人,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怪人。 “小周回来了,那就快去把儿子找回来吧!”妇人也没朝外看,说完后,听得男人远远地一声应下,随即再无动静。 只是这边当家的男人此时却有些犯了难,只因小周身边这几人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到底不知出了什么事,他连忙吩咐身边几个家仆和镖师去寻儿子,随即转身准备与来人见礼。 就在这时,只见那个怪人笑呵呵说道:“我去找他吧。” 第53章再见旧识 “这......”男人有些为难,要不是与这怪人一同来到他面前的小周和僧众们,他早就把这怪人赶走了,此时心道,哪儿的怪家伙,没事来捣什么乱? 他暂时止住几个家仆和镖师的动作,把目光转向小周,满眼询问之色。 小周见此,连忙道:“老爷,这是寺里的大师,说与咱家少爷有旧,这会儿是来打招呼的。”他说着,目光有些躲闪,显然他自己也是有些不信的,只是此刻被两帮人夹在中间,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了一番。 “大师?”男人有些疑惑,甫一出声,小周心中不由暗道一句苦也。 好在这几个僧人没教小周担忧多久,听到男人疑问,其中一僧笑着接道:“正是,大师常日在寺中讲经说法,开悟我等,乃是佛心深种的有缘人,师叔们命我等好生照看,这才跟着一块下山。” 男人脸上奇色愈重,这乞儿打扮的人,竟有如此能耐?看着不像啊! 此事先放下不提,眼见几个僧人都认可了这个怪人,男人不好再分辩,于是转而对着这个怪人,合手一礼说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见过大师!” “不敢当。”怪人笑着摆摆手。 男人也不再与他客气,紧接着又问道:“听闻大师与我家不成器的小子相识,敢问大师怎么认得的?又是何种关系?做父亲的疏忽至此,竟不知道自家小子与大师有缘,望勿见怪!”其实想叫这不知怎么弄出个大师名堂的怪人知难而退,别再胡搅蛮缠,男人终究是为的护住自家孩子。 “去年三月,终南山上,算的上朋友之交。”怪人洒然一笑。 男子听到这,心里不由一惊,这怪人,竟然知道自家私事,晓得儿子去年在终南山上,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似是看出男子心中担忧,那怪人笑道:“你且放心,这边有几位少林大师与我同行,大不了你再叫几人和我一同去找,说不定还能更快寻着,如何?” 男人被看穿心事,有些不好意思,见对方如此坦然,只得应下:“那就有劳大师了!”说完,又点了几个家仆和镖师,着他们一同去寻小胖子。 此时那个怪人连同僧众已然走远,男人急忙催促手下这几人跟上他们。 两伙人各自搜寻,只是这儿大路小径四通八达,家仆镖师好似无头苍蝇般四处乱逛,而那个怪人却找准一个方向,随即径直行去。 怪人带着一帮僧众走了一阵,来到一处溪边,看到躺在一旁草地上,正恨恨地揪着草皮的小胖子,笑着喊道:“乔进财,你不玩树枝改玩草皮了?” “谁啊!谁这么不长眼!敢来找小爷的晦气!”小胖子被揭穿往日糗事,一下被气个正着,嘴里骂着,同时起身转头看去。 “哟!一年不见,脾气见长啊!”怪人当先走出人群,笑着说道,“小胖子,不记得我了么?” “云......云天大哥?!”小胖子认出熟悉的嗓音,早把方才被调笑的事给忘了,忍不住露出一点喜色,下一瞬却又被满脸的惊疑给盖住,连忙跑到怪人跟前,仔细瞅一眼,分辨出那熟悉的面容,心道果然没猜错,只是心里反倒越发诧异,惊叹道,“嘶!原来云天大哥就是奇人!可是,怎么这幅模样了?” “哎,我欲参破我相,人相,求之不得,日渐疯魔。”云天说了一通,好似不是在倾诉,而是自我排解,“可惜禅宗祖庭的大师们竟都不能为我开惑,不过倒让我因祸得福,丧气之下,起码暂时放下了心中执念。” 小胖子听得云里雾里,他心生疑惑,不由问道:“可云天大哥,我们本来不都是......” 刚说一半,云天摆摆手,出声打断:“有些事不必再提,我经历波折,说出来也没甚意思,倒是你,怎么来这儿了?” “哦,我是跟着家里人来的。”小胖子听出云天不欲谈及过往的意思,也就住了嘴,随即一五一十地把自身经历说了出来。 原来此时正值秋收之际,正是古代战争频发的时节。铁木真发兵,蒙古大军压境,金国战事不利,连连败退,疆域由北向南,由西向东,逐步削减。 小胖子一家原先南边宋朝北面金国皆有生意,见金国越发不安定,于是寻着一处常年帮忙护送货物,与自家关系密切的镖局。先是把家当往东边移,结果还未落脚,战火又烧到眼前,不得已,为了避开秦岭山贼,又把这些家当沿着少林这块地界搬到南边宋境内。 小胖子虽只习武一年,但天资聪颖,根骨经脉俱佳,再加上有马钰这等良师的悉心教导,武艺小成。他虽当着父母的面,打赢了他俩特意带来的家里一个壮年伙计,按理来说能由着自己待在山上,但又忍不住想跟着父母回去一趟。 一方面在外面久了,有些念家。另一方面却是早有听闻北边战火熊熊,想起自己父母常年南来北往,这一天来时,竟被自己瞧到他俩面容憔悴,似是操劳过度。小胖子被马钰教导一年,德行人情俱有长进,心生疑虑之下,知道父母没有告诉自己详情的打算,于是偷偷去问了随行的家仆。 小胖子询问得知父母眼下正收拾家当,准备向东而去,于是便提议与父母一同护送家当,其父母当然不乐意,只道全真教在宋境,战火烧不到这儿,叫小胖子不要跟着犯险。小胖子心里早有主见,闻言当然不依,其后又是一番言语周折,终于还是让他得偿所愿了。 云天听到这,心里有了个大概,且因此想起一个故人,于是对着小胖子说道:“我有急事,就要走了,只是再没机会叙旧,你且跟着你父母南下去罢。” 还未等小胖子接话,云天又转身朝着不远处几个僧人,喊道:“你们回去吧,我要走了。” 这几个僧人,原本还老神在在地站在不远处,此时闻言,急忙上前,当先一人说道:“大师佛法精深,无私开悟我等,本该脱离世俗,进寺内精修才是,为何又要走呢?何不如在我寺剃度出家,继续精修佛法。”挽留之意十足,显然把云天当做一个宝贝,就盼着云天应下,也好向师叔师伯们有个交代。 “佛法?那都不是我的。况且,我做这些,也是存着私心。”云天神色坦然,只是说的没头没尾,反倒让众僧越发不解,正要出声询问,云天见众人神态,抢道,“无须多言,我去了。”说完,周身爆发金焰,下一瞬猛地腾空而起,只原地留下一片气浪,半空中随之传来阵阵音爆。 这一幕远处方圆数里的人们都没看到,他们只是听着半空的声音,因而议论了几句,以为是晴天旱雷,稀奇是稀奇,倒也不值得太过留心,说着,又聊到其他地方去了。 然而当场的僧众和小胖子一时都呆住了,只是没一会儿却突然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呼天抢地的声音:“啊呀!痛失仙缘痛失仙缘!” 几人此时一惊,才回过神来,只是心里复杂无比,脸上神色各异,这时听得一旁喊叫,都转头望去。 只见那人却是小胖子的父亲,原来终究不放心,亲自赶了过来,没成想方才被自己抱以警惕心的那个乞儿,竟然是一个神人,只道福气就在眼前,自己却蠢得将其拒之门外,当下心里懊悔不已。 小胖子本来心里颇为复杂,此时见父亲神色颓然,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上前搀住父亲摇摇欲坠的身体,只是安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几个僧人对视一眼,商量了几句,有几人留下往那父子二人跟前行去,另一部分却是急忙往山上跑去,脚步匆匆地赶往寺里。 第54章长安城中 八月金秋,该是瓜熟蒂落,稻麦丰收的季节。 然而长安城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城郭外原本是连片的金色麦浪,此时却尽数焦黑,从中腾起股股浓烟飘向空中,偶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焦土中闪烁,下一瞬被奔腾的马蹄撞到半空,倏忽间转了几圈,终于泯灭。 马蹄撞起的不止是火星,还有灰烬。城外一大片的骑兵,几乎将整个长安城给围住,伴随着四处一阵阵腾空而起的草木灰烬,好似盖住了团团乌云。 仅在长安东侧一角城门,这里还未有大军赶到,尚算清明,却又有点点寒光闪过,刀剑相碰声不时响起。 此时城中有好几处燃起熊熊烈火,而此处城门内几间屋舍却没被波及,算是万幸。 屋舍外的路上一个身着精钢盔甲,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正在那对周围几个兵卒发号施令,俨然一副军官作态。 在他面前不远处,一长排的弓箭手拉满弓弦,遥遥对着一处屋舍门内。他们前面,另一群士兵各自举着朴刀锤子狼牙棒,拥挤在大开的木门前,前后推搡,却几乎无一人敢入内。 方才的刀兵声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此时没人再敢入内,里面反倒传出来一句句骂声,听得那个军官脸上一阵发黑。 只见他嘴里叽里呱啦一番叫嚷,门前士卒闻言一时面露为难之色,然而在身旁头领的连声紧逼下,到底硬着头皮冲进了门内。 随着最后一人入内,屋中突然传出一阵喊杀声,没一会儿,仅有三五个盔甲渗血的士卒曳兵夺门而出,只是刚跨过门槛,还没跑几步,身上猛地爆出道道血线,纷纷惨叫倒地。 军官满脸惊骇之时,屋内没见人影,却传出阵阵大笑,随即又是一阵呵斥声,他见此脸色愈发难看。 就在这时,左右街道上响起阵阵马蹄声,逐渐靠近军官一行人,军官闻声脸色稍缓,望着那处宅子,毫不掩饰双目中一抹狠毒颜色。 待四处骑兵汇聚到军官所在,其中更有一人下马上前禀报时,军官终于藏不住满脸的喜色,随即一阵呼喝,之后调转马头,领着众人往城外奔驰而去,那里眼见就要被外围兵马包住,仅留一道缺口供他们数十匹马逃窜。 原地还留着十数匹马,并着一长排用来断后的弓箭兵,他们方才听到军官的命令,此时纷纷取出火油,往箭头上浇去。 屋内藏着几人,早已透过窗上的洞口瞅见了外面士兵动作,停下了口中的叫嚷。 其中有一人,身着全真道袍,此时抱拳环视一周,对其他人急声说道:“各位同道,蒙古兵很快要发现金兵已去,城外田地皆被金兵烧毁,若是他们发现城中粮草也都已不见,百姓家的粮食更所剩无几,只怕就要为祸长安百姓。且门口这几个金国贼就要放火,咱们若冲出去拼杀,只怕当头一片箭雨。祸事一个接一个,敢问谁有妙计?” “哪还有什么法子,已经到了绝路咯!哎,咱们都是江湖中人,平时里爬墙走瓦的也没少练过,想脱身倒也没那么难,可后面屋子里还有一家老小,咱们不能不管吧!”几人面露难色,其中一个满身补丁,一副乞丐打扮的人见状接道。 他说着回望一眼,此时厅堂后面一处门口探出个小脑袋,是个小男孩,正观察着堂前情况,又被一双大手连忙抱了回去,复又躲到了屋子后面。 “实在没办法,不如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定还有一点机会!哼,老子早窝了一肚子火,不如现在就出去,砍倒几个赚几个!”一个劲装汉子怒道,随即一拱手,提着刀就要往门外闯去。 “诶!等等!”着道袍者拦道。 “怎么地?没胆了?好大一个全真教,可莫要叫俺瞧不起!”汉子怒道,其他几人闻声面面相觑。 “我想全真教的兄弟不是这个意思。”那个乞丐打扮的人笑着开解道。 “正是,怎么冲杀也不会让你打头阵,倒不如咱们一块闯出去。贫道与几位江湖好汉都是为了保护黎民百姓,因而同逢此处,相恨见晚,既然不能同日生,好在可以同日死!”道人慨然出声。 其他人闻言皆连声应和,脸上隐现决然之色。 那个乞丐打扮的人瞅见外头兵卒已经点燃火油,尽数拉开弓弦瞄准此处,大笑说道:“哈哈哈!不如我丐帮打头阵吧!”说着,也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动作,当先一步跨出门槛,后面跟着几个丐帮帮众。 道人急道:“咱们赶紧跟上!可不要叫他们抢了风头!”说着往外头奔去,身后跟着全真弟子。 其他几个独行侠客一时也纷纷嚷着抢出门外。 十数个人先后涌到门外,呵斥声起,直直冲向兵阵。对面一个小头目面露喜色,连忙嚷了一声,一阵箭雨随之临到众人面前。 眼见就是当头几个丐帮中人壮烈赴死的时刻,平地轰然一声,腾起一片气浪,马儿受惊嘶鸣声起。 几人被吹得前冲之势一滞,随即又被沙尘迷了眼,连忙腾身向后跳开,纷纷将手中兵器架在胸前。 过了一会儿,风过尘散,众人望向眼前,俱都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不远处原先那一排弓箭手此时已然尽数陷在对面墙上,生死不知,中间空地上一堆事物噼啪爆燃,冒着熊熊烈火,仔细一看之下,竟是方才射出的火油箭。 此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众人连忙抬头望去,却是那个小头目,此时驾马往城外逃窜,已经跑得很远,追是追不上了。 众人回过神来,发现竟没有一人倒地,连忙全身上下寻摸一阵,却没摸到一块创口,惊疑之下忍不住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正不知说什么好,突觉头顶一抹金光闪过,连忙抬头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与此同时,城中大火已有愈演愈烈之势,原先避难在家的百姓,早纷纷挑水出来,帮着灭火,却收效甚微。 眼见火势就要控制不住,半空中突然降下一阵阵寒风,瞬息间,原先燃着火的地方竟一下全数冻上了。 不一时,察觉异状的百姓们惊叫声四起,惊喜之下纷纷奔走相告,却到底不知怎么回事,没多久不知从哪冒出神仙救难的说法,很快传扬开来。 正此时,城中一条小巷内,最后一处着火的屋子终于也被寒风吹过。随之从半空中降下一道披头散发的身影,正是云天。 一落在地上,云天便看见滚落在桌脚边上的酒杯,他心道不妙,立马奔向屋内,视线所及,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丈,此时已经靠着墙半倒在地,胸间一道纵贯的口子,地上一片鲜血仍在向外蔓延。 三两步,云天迅速来到老丈跟前,探了探脉搏,察觉老丈生机殆尽,连忙度了一道真气,同时在其胸口连点几下,封住穴道,止住外溢的鲜血。 “呼呼!咳咳咳!”老丈连喘两下,又是一阵咳嗽。 云天瞧得分明,老丈口中一片烟灰,显然身受重伤之下,又在烟中待了好一会儿,竟能撑到现在,早已远超常人所能。 云天联想到老丈孙女,心里一阵复杂,手上却不耽误,就要探到老丈口中,为其清理烟灰,顺遂呼吸。 他方才开启超人感官,早已感知到老丈孙女就躲在屋后小院井下,也无生命之忧,于是想着先稳住老丈生机,即使看起来希望渺茫。 然而就在这时,老丈突然猛地睁圆双目,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巨力,一双血手死死攒住了云天衣襟。 第55章苦有尽时 换作常人乍逢此变,早吓得挣脱开了。 云天却是一手拍了拍老丈肩膀,另一手将眼前头发向后拂去,露出面容,笑道:“看!是我!”好似老友重逢般亲切的语气。 老丈原本怒目圆睁,一副恶鬼的架势,在云天话音落下后,神情骤然放松,嘴角微抿两下,却又突然露出一副央求的神色,看着甚是凄凉。 心气一松,老丈双手颓然滑落,仅剩一双半开的老眼,费力地往后院瞅了两下,嘴唇哆哆嗦嗦,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原来已经过了回光返照那股劲,眼下已然油尽灯枯,连一丝力气也几乎没了,单凭意志撑着自己,恳求地望着云天。 “孙女在井里是不是?”云天似是感知到老丈心中忧虑,替他说道。 老丈吃力地点了点头,颤动下,眼眶蓄满的泪水滚落出来,随即又死死盯着云天,口中嗬嗬。 “放心吧!我会为她寻个好人家的。”云天正色道。 随着云天许下承诺,老丈终于泄了最后一口气,胸口憋下去的同时,双目缓缓阖上。 云天把老丈身子放平,随即穿过房门,向后院行去。 进了后院,当面背靠背站在一起的俩人,一个身着长袍,手持长剑,斜斜朝着地面,一个身穿短打,手中一柄长刀驻在地上。 两人身上数道深可见骨的创口,此时已然没了生气,死前仍勉力做出一番坚持搏斗的样子,神态动作定格在这一刻。 比这还要惨烈的情形云天刚刚见得多了,那几处方才火势汹涌的地方,尽皆横陈着或多或少的江湖客与金兵的尸体。 只是好在除了先前城东一角那边,也就是这里,几个侠客虽然最终身死,到底算是惨胜,好歹不像其他地方,除了江湖客,宅院里的百姓也尽数被害。 两人面前横陈几具金兵的尸体,鲜血遍洒,身边是一个八角古井,此时里面没有半点声响传出。 云天先是将头发挽在一块,又从袖口扯了一块布条系住,这才拉动井绳。不一会儿,木桶拉到井口,其中蹲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子,正是那个小娃娃,云天伸手将其抱在怀里。 眼见娃娃双眼紧闭,脸色发白,呼吸时缓时促,云天一道真气探过,发觉原来是井底水湿寒气侵体,估摸着再加上先前受了一番惊吓,内外交困下,所以昏了过去。 见状,云天在小娃娃身上连点几下,真气度入后一番推宫活血,眼见娃娃终于面色红润,呼吸放稳,似是沉沉地睡了过去,云天舒一口气,当下腾空而起,向东飞去。 此时城外阵阵嘶声响起,马蹄声也逐渐减弱,俨然是大军彻底包围了长安,已经停下了脚步。 整片城郭,唯有先前东侧一角城门大开,一个人趴在甬道城内一侧,远远瞧见外头有数十骑兵马鱼贯入城门甬道,连忙反身奔走。 仗着不俗的轻功,没一会儿,便来到一处屋舍前,这里对面墙上陷着一堆金兵尸首,这人一眼都不敢瞧,脚步匆匆地穿入门中。 门内早有一堆人等着,正是原先那帮作势与金兵拼命的人,旁边还有着一家老小,惴惴不安。 这人一进屋内,就被众人围了起来,一时间七嘴八舌把他弄得不知该对谁说,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了!咱别问了,让他自己说罢!”先前那个身着全真道袍的人一声暴喝,止住了众人纷乱的言语。 这人才喘一口气,紧接着急声说道:“进来了一小股骑兵,想是在试探,只怕没多久大军就要全数入城了!” “这可怎生是好?”有人闻言愁道,一众江湖客连声附和,脸色越发难看。 说着说着,话头又拐了个弯,看样子怕是又要寻思来一次拼死相搏了。 江湖客们正脸色愤慨,语气决然,只这一会儿就直接说出了“干他娘的”之类的话。这时,那老小一家中排出来一个主事的中年人,对着这些江湖客高声喊道:“众位英雄好汉,且听在下一言!”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转到他身上。 中年人接着道:“好汉们呐!金兵夺我百姓食粮,我等同胞的官长们率众义士抵挡,却惨遭金兵杀人放火,祸及家人!我的兄长身为同胞官员之一,也早被害死!只是早就听闻长安城中好汉们奋力相助我等,却也因此折损了不少人,原来长安多少大侠,眼下估计也只剩诸位了!” 先前那个脾气火爆的劲装汉子,此时大声回道:“你不要怕!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死在我们前头!” 劲装汉子话音落下,众江湖客慷慨激昂声此起彼伏。 中年人听得脸上一阵复杂神色,他忍不住回望身后的家人,见妻嫂父母虽然满脸悲切,见他回头,竟都露出一副决然神色,各自朝他点点头。 中年人眉头皱了几下,终于舒展,他嘴角微抿,发出一声连他自己都听不太真切的“嗯”,像是应下了什么,随即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面对众江湖客拱手道:“诸位恩人!”说着跪下双膝。 这些个江湖客见此,连忙上前作势扶他起来,口里直言“这本是我们应尽的事,如何使得你行这等大礼”之类的话。 眼见搭住中年人的双臂,就要扶他起来,后面一家老小此时俱都跪了下来,把一众江湖客惊得瞬间僵住了动作,面面相觑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中年人叹息道:“不是我等怕死,而是人力有穷!事到如今,早就不是众位大侠能挽回的局面了!我们一家先前逃得一难有赖各位,现在却不想因着我们这些累赘,白白折了众位忠义之士的大好性命!还请各位,听我一家老小之言,快些离去吧!”句句恳切,声声颤抖。 后面几个家人,此时也都纷纷出言,直言“还请各位,快些离去吧”。 看着眼前令人动容的一幕,这些江湖侠客内心激荡下,自然更加不愿离去了,连忙蹲身试图扶起这一家老小,只是中年人一家如何肯依,两方人就这么一下僵持住了。 那个劲装汉子见此,一时臊得抓耳挠腮,连连跳脚:“哎呀!死就死!怕他个鸟!叫我们走又是什么道理?不如跟他们干到底!拉一个垫背,杀两个赚翻!”说着,就要往外头去。 “哈哈,倒是顶可爱的一个人!”正此时,众人头顶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众人一惊之下,连忙抬头望去,却见头顶一个衣衫折皱的俊朗少年,怀里抱个幼儿,脚下既未踏实,左右也没倚仗,就这么凭空悬着,好似神仙一般。 一下见到如此惊世骇俗的景象,众人早忘了自己要干什么,都呆呆地望着半空中的少年人。 第56章怒意重重 “适才尔等所言,我已尽数知悉,放心吧!这些鞑子自有我来对付。”云天可不管这些人怎么想,只是尽量把事情交代干净,“这是义士的女儿,一家子就剩她了,方便的话,先待为照看一下吧!”说着,落到地上,作势将怀里的娃娃递给那个中年人。 只是那个中年人仍自呆愣,像是神思飘飞,一时没法对付眼前的局面。便是旁人也都如此,他们哪里见过这等神异,早失了神,因而云天方才一番话语,不似响在耳边,倒像是从二里地外传来的,只听了个响,却不明其意。 好在一旁那个道人最先回过神来,脑中思绪迅疾,连转了好几个弯,当下分出事态的轻重缓急,于是连忙伸出手来,代那中年人接下了仍在酣睡的小娃娃。 接过后,道人似是不放心,又往娃娃身上探了道真气,只是经过一番探查,发觉她只是精疲力尽,眼下睡得安稳,道人终于放下心来。 云天笑了笑,道:“有心了,这样我能也放心了。”说完,摸了摸娃娃脑袋,却是借此轻轻点了几处穴道。 “这?”道人眼毒心细,云天动作也不快,因而瞧出,只是云天动作较为隐秘,没有让他瞧出门道,道人不禁面露异色,心道这神人既然托付孤婴,想必不是恶人,那他这番动作,又是作甚? 云天看出道人疑虑,笑着说道:“一会儿动静有点大,可不能吵着孩子。” 道人心里又多添了一惑,思绪急转之下,联想到方才门外发生的一幕,不禁面露骇然。 见此,云天只是轻轻一笑,当下也不停留,脚下一跺,猛地窜上高空。 众人原先神思不属,不过早在云天欲要托付孤儿的时候,都已先后回过神了,只是到底不敢有什么声张,只任凭道人和云天交涉,此时见云天离去,终于藏不住纷乱的思绪,一时不停相互询问,纷纷猜测这是何等人物。 有人说是绝世高手,因而可以冯虚御风,立马被他人反驳,说这理应就是神仙,有大神通的,凌空而立不过寻常,众人言谈下,越扯越离谱。 那道人此时终于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心绪再难压抑,思潮涌动下,反倒觉得有些迷迷瞪瞪,他看了眼怀里熟睡的娃娃,一时只觉身在梦中。 此时,他见众人疑问骤起,纷乱异常,心思受扰下,不耐道:“别再猜了,只怕刚刚救下我等一命的就是这人!” 众人闻言,又是连声惊叹,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就在这时,好似是为了验证道人口中所说的一样,远处突然传来轰然之声,随即又是连连爆鸣,城外一时传进来无数的人声马嘶,听得屋子里众人耳膜震颤,不禁面露骇然。 原来云天先前面对他人时,虽看似轻松恬淡,但心里早已怒火重重。 早先听到小胖子所言,突然想起这老丈一家,自己才忽然清醒,摆脱了连日来死钻牛角的状态。 只是自己为了赶路,不惜人前显圣,仍然慢了半步。 虽然好歹救下了老丈孙女,算是让老丈死而无憾,但老丈一家三口,只因他儿子聚义反抗金兵抢粮,差一点惨遭灭门,何其无辜,让云天心里硬是憋着一口气。 更让人愤怒的是,被害的远不止他一家,城中四处都是一副惨烈景象。 古时兵卒,直如匪类! 这乱世,着实让他不爽。 云天原先就留了个心眼,见城外农田烧毁,城内又有几处火势汹涌,因而特意放跑了个金人的小头目,本想放长线钓大鱼,待此间事了,去找金人将领算总账。 眼下,这些个蒙古兵顶在前头,却碰巧触了霉头,而且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类,只怕进了城就要把百姓家里本就几乎见底的粮食尽数劫走,因而云天也不客气,直接冲入军阵,瞅准马匹,撞得他们一个人仰马翻。 这些个蒙古兵,虽然悍勇,但说到底也只是凡人,他们什么人影都没看到,就见自家军阵连着被冲开了好几道口子,别说人了,连马儿都飞了数丈高,这等诡异情形,对于偏信鬼神的古人来说,简直可怖。 因而,云天在这城墙外撞了一圈,蒙古兵就散了一圈,几圈下来,城外的蒙古兵除了少数不幸被马儿砸死的,以及纷乱之中不慎掉下马背,被踩踏致死的以外,全都跑光了。 又是追在后面赶了一阵,眼见那些蒙古兵曳兵弃甲,慌声惊叫地向北而去,云天这才停下身形,转而升入云空,极目远眺之下,寻到了一群仍自策马奔腾的金兵,随即折身俯冲过去。 此时城外已然没有人影,只城墙上一群人,大张着嘴巴,傻愣愣地看着面前地上那一个个大坑,以及四散倒毙的蒙古兵,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正是先前那一帮江湖客,听到城外响声,只因先前门外发生的状况被灰尘围住,众人看不真切,于是刚刚连忙跑出门外,却见才闯进城内的一骑蒙古兵全都慌不择路地向城外跑去。 众人跟在后头,到了城门那块,又登上城墙,于是看见了方才令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就是这些人愣神的当口,云天已然追上了那群金兵。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就是金军中运送辎重粮草的一部分,这些个金兵一时面露喜色,放下心来减缓了速度。 正此时,前方不远处突兀现出一个人影,众人不察下,以为是自己方才没注意到。随着距离的接近,眼见远处之人是个平民打扮,他们倒也不呵斥,反倒恶声笑了起来,俱都扯出随身携带的狼牙棒,争相向前冲去,好似连杀个人都要争下先后,实在狠毒无比。 云天见状,冷声笑道:“好啊!”随即径直冲向这些个金兵,瞬息之间,只听得砰砰几声,马上众人俱都身如烂泥,飞落在地,登时毙命,徒留数十匹马儿受了惊吓向前奔去。 运送粮草的队伍中,后头几人听到背面传来马蹄声,转头张望,却见仅有一群马儿向自己这边奔来,马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这些个队伍后头的人正自惊讶,突然听到队伍前面传来马儿嘶鸣与人们的喊叫,他们原本是看护队伍尾巴的,此时想上前查探,却又不能擅自违令跑到队伍前头,听到声响越来越近,正心焦无比,一道残影袭至眼前,脸上的骇然之色还未全数显露,只觉一股大力撞上自己,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随着最后一人滚落在地,一众车马也逐渐安定下来,云天复又折身回到前头,那里有一人正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正是先前那个遭一众江湖客奋力抵抗的军官。 眼见云天落在他跟前,这人浑身猛地一颤,随即一阵叽里呱啦,看他神色像是求饶,云天一声冷哼,好似给他嘴巴上了个锁,只神色慌张,却再也不敢出声了。 “我知道你听得懂宋人官话,我只问你,你们的统领往哪去了?”云天作势唬他一下,其实并不知道他听不听的懂。 这人此时早就吓得六神无主,闻言连忙说出了几句生疏的官话,道出大概的方向,却是几乎直直向东而去。 这人话音刚落,却见云天负手腾空,直入云端,比之方才见到的一幕还要可怖,这人一时手脚俱软,却仍自勉力站起,连忙扶上不远处的马背,颤声呼喝,向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只是马蹄起落间,不一会儿,只见一阵红光爆闪,这人忽又摔落马背,满脸呆滞,再无动静,只余额头两道焦糊的洞口,不一时往外溢出滚烫的浆液。 半空中突又传来一阵音爆,原是云天找准了方位,看到数十里远被挡在一处城郭外的金军大部,却不直直飞向那边,反倒朝着东南方向飞去。 第57章龙战于野 此时金军大部正在城外叫嚷,前头一个将领骑在马背,脸上神情倨傲。 城墙上原本一众戍守的金兵,此时都不敢把脸朝向城外,只偏到一侧,城门正上方一个文官望着底下,更是面色难看。 两方显然已经交涉了有一会儿。 只是又过了一阵,看到对方似乎没有让步的打算,将领啐了一口,随即朝着上面吼道:“你们若实在不愿开门,我也不会强迫,只不过......再过一会儿,若是等到后面的辎重运过来,老子可就要拿攻城锤自行开门了!上面两位,某家本来不想做那室内操戈之人,可不要让我为难呀!” “你这狂徒!目无军法!叫你守城你却弃城!当了逃兵还这般骄纵,简直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小人!呸!” 城墙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影,身上一介布衣,满头灰白,虽然有些弓着背,但骂声却是中气十足。 “哎呦,姜老,您德高望重,可毕竟致仕了,可千万别再出头,有什么话,让下官替您讲吧!” 这个文官吓得赶紧上前劝解,对一旁兵卒使了个脸色,一同将老者往后搀了搀,他又连忙转过头来,对着底下的将领告罪道:“将军勿怪!人老糊涂了,言语无状,就当他说了些痴话罢!” 将领闻言一笑,伸手示意旁边的副将,放下了方才瞄准老者的弓箭,随即对着城头上喊道:“我当然不会和一个老东西较劲,大不了待会儿进城后先杀了他冲冲晦气!” 语气甚是随意,说这话好似吃饭喝水一般寻常。 城头上那个老者闻言,一时目眦欲裂,对着文官说道:“大人你听听!这家伙畜生不如啊!只怕他进了城,不止要杀我,还不知道要做下多少恶事!大人!城里的百姓都看着您呐!” 那文官本就骇于将领的嚣张气焰,不自觉退了一步,差点绊倒,自觉在一旁手下及守城的兵卒眼前丢了脸,对着那将领,实在有些看不惯。 此时听得老者说到这里,终于还是有点偏向城中百姓,这文官忍不住往城内看了一眼,此时城内墙底有一堆民众在那里闻声便喊,带头更有几个同老者一般宋人打扮的官员,都是声声恳切,直言不要放了城外逃兵入内。 只因先前长安城中宋人百姓俱都轻易就被抛弃,此时这边城内也都是宋室平民,见到金军由西而来,又兼之前不久才得知了蒙古大军驻扎在长安城外的消息,一下就想明白了此番来由,到底免不了有兔死狐悲之感,激愤之下,竭力阻拦逃兵进入城内。 那个将领听得城内嘈杂,又见那文官身形不定,似乎颇受冲击,他眼见局势不利,心道可不能让宋人随意挑拨之下,就使得自家人闹了起来,于是连忙厉声喝道:“上面那位,你且听着!” 见那文官转过头来,将领接着道:“你可莫要忘了,咱们是金人,他们是宋人!咱们是官,他们是民!” 将领话音刚落,那文官急道:“莫要胡说!这是两码事!你本就违令在先,法不容情,我又怎能放你进来?”说着,心虚之下忍不住左右瞥了一眼,但见身旁一众守城的兵卒都有些站不住脚,显然是被将军的话给撩拨到了,文官原本看那将领就有些不爽,此时心里越发着恼。 那将领可不管这文官心里怎么想的,自顾自冷笑道:“我知道你其实没胆,现在阻我,不过是怕被牵连,为了保住自家那顶乌纱帽吧?”语气咄咄逼人。 “嘶!你这莽夫!怎可横生恶语!”文官终于经不住,骂出声来,只是将领的下一句话,就把他给噎住了。 “你现在只管骂吧!不过一会儿老子的攻城锤就到了,难道那时你还要继续跟老子作对么?到时候可就不只动动嘴皮子这么简单了!” 见文官色变,将领得意一笑,接着说道:“现在放我进去,总比一会儿刀头舔血来的好,即便事后上头责怪下来,总也不至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孰轻孰重,你自己把握吧!” 将领一下摆明车马,这文官知道自己此时面临抉择,再难往后拖延,思前想后之下,脸色一阵变换。 那老者眼见不妙,急忙上前劝道:“大人,三思啊!以这人性子,就是放他进来,多半也要闹得鸡犬不宁!不如守住城门,再让人去求援兵过来,就说叛军......大,大人!大人啊!” 这文官到底心里已有定论,见老者说个不停,原本就因着那个将领憋了一肚子火,此时烦躁之下,一点儿脸色都不给,直接一个挥手,让旁边的兵卒把老者带下城头。 那老者被带走时,虽面露沮丧,仍旧喊个不停,只盼得这文官回心转意。只是墙下民众官吏,本来应该随之附和,壮大己方声势,然而他们此时俱都愣住了,原本望着城墙上面的目光,都直直地望向了城外高空。 这文官可不管别人,见老者被带走,连忙下令旁边的兵卒去开城门,只是说了几遍,都没人回应,气道:“都聋了么!” 旁边一个兵卒难以掩饰满脸的恐惧,此时听到长官怒声呵斥,才回过神来,呆呆地指着城外半空,示意道:“大人,我没在做梦吧?”语气飘忽,满是不可置信的感觉。 这文官面露诧异,随之抬头望去,只这一眼,就直楞楞呆住了,口中喃喃道:“这,这!” 此时城门外的将领听到里面突然没了回应,已然有些不耐烦了。他仰面望向城头,正欲大声呵斥,正此时却突然察觉脸上一疼,一惊之下,他连忙拿手这么一抹,发觉这竟是一滴泥水。 他面露异色,忍不住抬头望去,却见头顶竟是一片玄黄色的浩大漩涡,正直冲冲地砸下,将领惊骇欲绝,嘶声沙哑:“快散......”然而水势汹涌,他才刚刚喊出声,就被水幕当头砸中,整个身子一下就被吞没。 且不论外头金军是如何纷乱,城墙上的众人却看得分明,那显然就是一道玄黄色的水龙卷,冲破云层,通天彻地,仅方才那一下,不知卷走多少兵卒。 这水龙卷也没直接撞上地面,反倒只是险险擦过地表,随即一个蜿蜒,好似游龙一般,把整个金军大部都给围住了。 城墙上众人面露惊骇,却见那游龙头部一圈金光绽放,前后映照下,好似龙首鬃毛,披扬散发之下,倏忽间龙首又向内绕了几圈,在无数戛然而止的惊叫声中,逐渐把金军尽数吞没。 此时游龙盘旋之下,早有无数泥水甩脱出来,一时砸得生疼,竟在众人脸上刮出一道道血痕,墙上众人赶忙躲在墙垛之下,只能顺着垛口,偷偷向外张望。 正此时,那个老者却突然跑上城墙,瞅见远处游龙,反身朝着城内众人大声欢呼:“是黄河!是咱们的母亲河啊!来替咱们出气了!” 原来他先前就瞧见这道水龙卷来自南边黄河流域,再加上其色玄黄,而甩出来的水滴中,黄沙黑泥摊开来清清楚楚,由此断定这必是从黄河来的水龙,来此声张公义的,心中不由大喜。 而那两个原本牵他下去的兵卒也早已愣住,老头趁此挣脱,跑到城头,欢呼雀跃,做出这等小儿姿态,引得底下众人一时也都拥了上来,想要瞧个究竟。 只是他们才登了几步,头顶飘过的泥水陡然变作了冰刺,又把众人逼了下去。 而那个老者也终于遭不住,欣喜的情绪消解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敬畏,因而连忙缩入墙垛。而那些本来还在顺着垛口偷偷张望的人,此时察觉飞速砸来的冰雨,因而连垛口也避开了,只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 没一会儿,远处再无水声,众人这才抬起头来,只是眼前这一幕瞬间就把他们给惊呆了。 只见那边厢一整个冰坨长宽数里,竟是方才那道水龙卷,此时都被冻住了,而先前的金军此时也被冻在里面。 众人见此,一时脑袋空白,脸上刚刚显露敬畏神色,却见冰中突然破开一道口子,其中冒出一点金光,径直飞向众人所在。 众人一时大惊失色。 第58章巴结奉承 电光火石间,一点金光倏忽即至。 这金光来得甚快,裹挟着一阵风浪,把众人吹得摇摇摆摆。 他们四下惊慌,纳头拜倒,口中冒出不知道多少神仙名讳,一时都在求饶,生怕自己一帮人也遭了秧。 那个老者却不害怕,反倒直接望了过去。人说越老越怕死,可这老者是个例外,只因他心气正,不惜死,自然没有胆怯的心思。 此时他抬眼望去,却见一团金焰凌空漂浮,神异非凡,煞是夺人眼球,然而就这一眼的功夫,金光忽又陡然消散。 在原地,突兀出现一个少年身着破旧长衫,却和方才金焰的气势相去甚远,看得老者大为惊奇。 他在这里看得目瞪口呆,云天却也有些惊讶,只道自己人前显圣,常人第一反应就是畏惧,哪有人既不躲避,反倒就这么直楞楞地看过来。 他却是不知道,老者本就认定云天是天上的神仙,此次下凡过来引动黄河覆灭金军,是为他们中原儿女主持公道的,自然先天就有些亲近,再加上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于是一点儿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此时见云天望来,老者急忙躬身一礼:“老朽恭迎上神!” 只是他腰才弯到一半,却被一双手以温和而不失强大的劲道给扶住了,再难弯下去。老者抬头,当面正是神仙,绽出一丝微笑道:“老人家不必如此,对于我来说,这不过是一点儿小事,当不得您如此大礼。” “果然仙家气度,老朽今天长见识了!”他只以为神仙心胸宽广,外物难以加之于身,老者顿时心生敬佩,只觉得大开眼界,因此不由感叹。 他这般想法,只因他不知神仙也有神仙的苦恼,不过云天不好再与他分辩,不然反倒落了下乘,于是只是嘴角微抿,就当是默认了。 这时,旁边突然小碎步跑来一人,对着云天深弯下腰,头埋着地,语气恭敬地说道:“上神上神!您当得大礼!不止是老前辈,还有我们,都对您十分崇敬!”此人正是先前那个领头的文官,这会儿不住地讨好着云天,话说完,又连忙对身后使了个眼色。 此时他身后一帮人都在偷偷张望云天这边,见到上官使眼色,连忙伏地行礼,高声唱喏,什么杂七杂八的恭维话都甩了出来,拼命地往云天脸上贴金。 转过头来看着眼前乱象,云天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见此,他又心生一计,于是咳了一声,见到那个文官浑身一颤,四周人群也是陡然一静,云天压着笑意,语气平淡地说道:“抬头。” 那文官忙不迭抬起头来,四周的人也同时仰面,眼巴巴地望向这里。 “啧!没说你们!”云天望着文官后面的一群人,无奈道。 话音刚落,这些人又连忙低下头来,整张脸死死埋在地上,动作迅疾无比,好似生怕比别人慢了半拍,看得云天尴尬无比,只想以手抚面。 他也懒得管他们了,于是转而面向眼前的文官,笑道:“我有一事,还得劳烦大人。” “哎呦呦!哪有什么大人啊,上神折煞草民了!” 他说着,虽竭力做出一番慌张的神色,到底掩饰不住那一点喜色。 这被云天瞧得分明,一下看出了这文官的心思。想必他对自己如此恭敬,也不过是出于畏惧,现在自己提出要求,显露态度,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起码知道自己不会刻意针对他们,一帮人的身家性命暂时得以保全。 云天正思考着,这文官又道:“不知上神有何事需要小民来代劳呢?小民必义不容辞!”一脸的认真,好似在立誓一般。 云天见此,不由笑道:“借我人马,运些粮食。” 那文官忍不住绽放喜色,刚来了一句“好说好说”,旁边的老者忽然抢道:“上神说的是被逃兵卷走的,长安百姓家的粮食吧?” 文官自觉被抢了话头,心下着恼,只因上神就在身边,自己不好发作,只得唯唯诺诺地笑着,半个响也不敢嘣出来。 云天可不管他,转而对着老者微笑应道:“正是,就要送回长安。” “那不必上官操心了,老朽自问在这城中还是有点浅薄声望,回头就让我带着人,去运送粮食吧!”老者语气生硬,对文官呛了一阵,又连忙转身面向云天,弯腰道,“上神,老朽擅自主张,还请恕罪,不知可行否?” “不必惭愧,你能主动揽下这件苦差,我还要感谢你呢!”云天正色道,说完,神情放松之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哎!困咯!” 经过一番交谈,那文官早就褪去了心中恐惧,见神人降临凡间,欲念涌动下,便想着巴结云天,说不准能换到什么天大的好处。 只是刚才恰到手中的机会被老者抢了过去,一时懊恼不已,此时见云天这番作态,他心道机会来了,这次可得把握住,于是连忙说道:“上神是要休息么?小人有处宅院,景致优雅,是个难得的休憩之地。如不嫌弃,小人为上神引路前往!” “不必了,我也要去长安一趟,就跟老人家一同出行吧!”云天拂拂手。 文官仍不愿放过机会:“那不如用下官的马车?比旁的一般车马要舒适许多,也好在路上方便上神休息!” 云天正要出声婉拒,突然察觉老者拉了拉自己衣袖,见老者微微点头,云天会意之下,笑道:“有心了,那行吧!” 文官感激地看了老者一眼,却见对方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样子,他也不恼,转而又对云天行礼道:“上神,如不嫌弃,请容许小人先为您准备上一身新衣服,再一并将马车送来。” 云天瞅了瞅自己一身破烂的衣衫,于是笑着应下:“好!” 这文官终于忍不住面露狂喜,告退一声,连忙退了几步,又招呼了几人,一行人转而沿着石阶下了城墙。 过了一阵,文官领人带着一辆宽大的马车,来到了城门处。此时云天和老者,以及部分城内官吏,俱都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 他们身边还有几匹马,并着几辆马车,一行人都站在老者身后,不敢接近云天。 那文官远远瞧见,又是一番紧赶慢赶,催着手下的人,赶忙带着马车来到了云天近前。 文官对云天深揖一礼道:“衣服都在车厢内,小人恭送上神!” “嗯,走罢!”云天一笑,随即上了马车。 那几个官吏连忙分出一人,想要带着马车,却被老者拦下,自己上了木板,牵起缰绳。 于是一行人轻启脚步,沿着城外官道,缓缓地向西而行。 后面那个文官,仍自翘首以盼,他心道上神既然没有当面给自己奖赏,想必考验还没结束,估计会在事后给个更大的奖励。 他如此这般自我陶醉,一时乐得没边,只觉得城外的那一大坨冰块看着都养眼无比,观赏一阵,乐呵呵地反身回去。 第59章瓶颈心结 官道平坦,只是相对于小路而言,本身还是有些崎岖。 一行人有的骑马,有的驾车,没有一人发出声音,路上除了车轱辘的颠颤声,就是马蹄的跺踏声。 队伍中间一辆宽大精美的马车,前头横板上坐着一个老者。在他身旁,有几个年轻的官吏,属于胆子大的,此时都悄摸摸地靠近这里,透过晃动的帘布,朝着缝隙里头看去。 然而虽车室宽大,但时临深秋,早先换上的帘布很是有些厚重,因此里面十分昏暗,叫外头的人总也看不清。 老者终于不耐烦,低声叱问:“看什么看?别打扰了神人睡觉!” 这几人悻悻然,都讪笑着告罪一声,随即回到原来位置上。只是他们到底年轻,毕竟心痒难耐,没过一会,又渐渐凑到一块,低声议论着。 “有什么话不能放在台面上讲么?”老者有些无奈。 这几人互相望了一眼,不敢吭声。这时,旁边几个中年官吏看不下去了:“夫子叫你们说,就说!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 这几人慌忙应下,你我对视一番,商讨了几句,终于选出一人,来到老者近前,附耳低声道:“我几个就是听着车厢里头没有鼾声,瞅又瞅不见什么,想着仙家人物,怕是这会儿兴许已经走了,抑或没走,到底不知,所以心痒难耐。” “你们这群家伙,不好好想想怎么接手长安城空置许久的政务,却反倒在意起跟你们不相关的事,成天心思不放在正事上!亏我还对你们几个信任有加,专门叫你们与我等老人随行!” 老者教训了一阵,见面前这个年轻的官吏连连点头应是,心想若是他们自个儿不愿意去接手长安的烂摊子,谁又能强迫他们呢? 他们到底本性良善,官风尚佳,自己也不好再说下去了,于是老者点到为止,也不再像往日一般重复啰嗦。 他收了声,心思回转之下,察觉到自己本也有类似的疑惑,刚刚教训这个年轻官吏,其实也带着一点儿害怕的情绪在里头,就怕神人知道了自己也对其有所揣度,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探知欲。 此时年轻官吏不说还好,老者现下虽把人教训了一通,又将其挥退,只是自己心里已然压不住猜疑。 心里如何斗争,他虽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一双手早已把缰绳紧紧攥住。也是,常人谁遇到一尊大神不会心慌,特别是他一直待在你身边。 挣扎了好一会儿,老者终于耐不住,遂反身朝身后轻轻喊了一声:“上神,在否?” 话音落下,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老者本来捏着把汗,正寻思编造请教上神的缘由,此时见状,心道不对劲,又连着喊了两声,见里面始终都没回应,他对先前年轻官吏所言,已经信了七八成。 沉凝一声,他终于还是伸出手来,抓住帘布往上掀开。而那几个年轻官吏也早已悄悄摸了过来,正眼巴巴地瞅着。 帘布掀开,几人看见云天正侧卧在床,面向车头,双眼紧闭,似是沉睡。 见此,老者短暂思量一番,欲出声相告,以防神人只是假寐,实则清醒,不然自己这么突兀地随意掀起帘布,不给个说法,怕是要得罪神人。 然而就在这会,云天忽然眉头微皱,随即拂起一手,作赶人状,后又翻了个身,脸朝车尾,只留个后背给众人。 他们心里一惊,老者尤其如此,连忙轻声告罪,放下了车帘。他转过头来,看到众人,以为是自己这些人惊扰到了神人,才引得他做出方才动作,于是面露不快,连连甩手,把众人都挥退了。 那几人一时看够了,又回想起神人方才那些动作,只怕自己等人的无状打扰,让他有些不快,于是越发惶惶,因此一时都安静下来,不再互相交谈。 他们却是不知,云天刚刚皱眉翻身,只不过是被斜落西边的太阳照住,为了继续不受烦扰地睡眠,自发向里翻身,却不是主动为之。 照理来说,超人之躯本不会睡得这么死,只是云天先前早已连着数十天都没睡觉,琢磨怎么习练易筋经,琢磨得快要疯魔了,连着耗费了不少精力,再加上方才那一番大动作,消耗甚大,一时身心俱疲。 再加上因着手尾处理干净,且有幸救得小娃娃的性命,一时心情放松之下,也不再纠结易筋经的事了,于是想着好好地睡一觉,主要还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疲乏。 只是他这一觉可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做着梦,虽外界搅扰不到他,但脑海中的梦境却让他叫苦不迭。 正常精神疲乏之下,常人应该很容易进入长时间的深层睡眠。 云天虽身体照常人有些不同,但在这一方面还是一样的。但他还是有些睡不安稳,这一方面是因着先前在少林寺发疯一般修习佛经的经历,另一方面却是早先化作佛学感悟的扫地僧的舍利子。 那舍利子化作感悟,消失后本也再无任何后续影响,然而问题却出在这些感悟上。 原来,云天想要练成易筋经,就不能持有修习易筋经的心思,这点把他难住了,不想练它却练它,哪有这样的说法? 但易筋经就是这般特殊,云天本来也想直接修习易筋经,不管三七二十一,强行做出真经里的姿势,却差点把这具身躯给玩废了。原来他一个动作刚刚做到一半,全身筋骨肌肉一时震颤起来,差点儿扭曲盘结一块,好在云天停下了,但也疼得他半天动弹不得。 经过这次撞了南墙的惨痛教训,云天猜测自己之前若是一意孤行,强行练下去,只怕自己那时疼痛难忍之下,就只得放弃这具身躯,从新来过,又是大费周章,且对于取得进展没有丝毫帮助。 他想着若是要突破内心这道关隘,真正参破无我相,无人相的意义,做到内心无有挂碍,从而借着这等心境,练得易筋经,必须先要精通佛法,因而需要修习足够多的佛经。 云天也从此开始修习佛经,并逐渐和寺中僧人辩论起来。 其实照常来说,他一开始也就半瓶子醋,即便找人辩论,顶多勉强跟上普通僧众的思路。然而在他脑海中早有无数佛学感悟,这却给了他极大的助力,让他迅速学会了不少佛经。只因他刚一接触新的经文,却好似心中早已过了无数遍,看这一眼就相当于温习一般。 原来云天早先没有看过太多佛经,那些感悟没有依靠,都潜藏在云天脑海之中,如同久远的记忆一般。 而云天初一开始翻阅佛经,就一发不可收拾,脑海中的感悟如泉涌一般,喷薄不休,就像以前在地球时听的洗脑神曲一样,不住在他脑中盘旋,绕的他神思不定,想睡觉也睡不着。 也正因如此,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不睡了,一直修习佛经,并体会脑中感悟,就像以前上学的时候学习知识点一样,想要将其化为自己的理解。 如此几天,云天自觉条件成熟,于是又试着修习易筋经,但还是照旧卡在了头一个动作上。这倒一时没难住云天,他心道不行就继续研习佛学呗,难道还没有学到能修习易筋经的时候吗? 只是后面照旧卡在开头,对着云天又是几次打击,再加上时不时就从脑海蹦出来的感悟,害的自己脑仁疼,于是越发疯魔,直到看遍了少林佛经,又兼之辩倒了最有佛学造诣的老僧人,终于心灰意冷。 好在小胖子的出现让云天得以转移注意,不然只怕没过多久,他又得沉浸在佛学感悟中,不由死钻牛角尖,又得恢复往日的疯状。 眼下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终于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再加上诸事处理完毕,小娃娃安然无恙,云天心神放松下,于是可以无视脑中消隐了不少的感悟和佛经释义,沉沉睡了过去。 但是稍微睡了一阵,他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他的大脑得以恢复了不少,因而脑中的感悟和佛经内容又跑出来作妖了,其实这也是因着他本身的心结而出现的状况,只不过这次是发生在云天梦中,且此中情形也与早先大不相同。 第60章我即是佛 轰隆! 黑云压顶,似与海面相合,其中传出一阵阵闷雷声。 咔嚓! 一道电蛇突兀探出云层,打在海面上,激起一团浪花,如同水里发生了爆炸。 然而这点动静远不如海面上不断掀起的汹涌巨浪那般可怖。 此时云天待在一艘孤舟之上,置身于狂风巨浪之中,不敢分心遮挡那肆意砸在自己脸上的豆大雨点,用尽全力驾驭小船,险之又险地避开无数风浪。 然而在天地伟力之间,人的力量是如此微弱。 尽管云天竭力控制小船,但是狂风之下,巨浪总能一次又一次地将小船带着上下翻腾。 一会儿小船被冲到浪头,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漆黑的云层。那云层之中,又依稀可见一道旋涡,漩涡中传出一阵吸力,风势裹挟下,似乎小船就要升入其中。 云天赶忙收起船帆,又竭力划动船桨,带动小船向着海浪尾部驶去,从而避开狂风的扰动和巨浪的拍打。 一会儿小船处于重重巨浪间,水面下沉,小船随之落下,头顶的巨浪成了通天屏障。这时,水底深处似有一束让人莫名胆寒的目光直直望向这里。 云天不敢朝下看,又赶紧张开船帆,随即手里把住船舵,借着风力,朝着水势高处行去,远离那道目光,防止巨浪将自己拍入水中。 如此反复无数次,云天逐渐心力匮乏,但他始终没有放弃,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努力求生的同时,竭尽全力接近那里。 在云天目力尽头,远方隐隐约约一片绽放金光的土地,狂风巨浪一旦涌到那边,戛然而止。 在求生的欲望下,云天拼命地挣扎着。 只是他越挣扎,风浪来得越是猛烈。 渐渐的,云天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望着努力前行了许久,却仍然远在天边的彼岸,只觉自己无论如何也踏不上那块土地了。 似乎感觉到自己毫无希望,他心里只道,与其这么累,不如放手吧,放手还能轻松点。想到这,他似乎认命了,随即呆呆地坐在船头甲板上,任凭海浪将船只举到高空。 就在云层旋涡的吸力陡然增大,小船开始有不稳的迹象,似乎下一秒就要向上升去的时候,云天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施主,回神了!” 这一道声音来得突兀,把云天沉沦的思绪一把拉回。 他一惊之下,连忙起身转头,却见身旁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老和尚,看他面容,云天也认得,正是少林寺的扫地老和尚。 “咦?你不是走了吗?”云天看着老和尚,不住惊疑道。 “对啊,我是走了!”老和尚只是笑着应下。 云天感到莫名其妙,这逻辑不对啊,说是走了,那怎么还在这? 他想要询问一句,却突然感到不对劲,视野中眼底那块隐约有道模糊的影子。 云天低头瞅去,却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盘坐在自己身下,好似幻影一般,与自己的下半身重合,却没让他感觉到一丝异常。 他吓得连忙往船头方向跳去,复又转过身来,看向那道人影,只觉得那人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和这人身旁正微笑着的老和尚一样,看起来殊无可怖之意,反倒教他心里一阵轻松自然。 云天心下稍安,复又细细望了过去,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穿着,只觉得那人似乎同老和尚一般,也是个老僧人。 “你是谁?”云天问道。 “施主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这道模糊的身影回道,其意莫名,让云天摸不着头脑,心里奇怪,哪有人这么说话的? 只是这人嗓音缥缈,教云天心生熟悉之感,却总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又往前凑了一步,仔细看了过去。一眼瞧得分明,这人面容穿着分毫毕现,和云天记忆中一个熟悉的人重合起来。 云天猛然心生诧异,后退了一步,奇道:“你不是扫地僧吗?!” “哦?你见过我?”这人问道,脸上绽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当然了,怎么你俩个个说话都莫名其妙的!”云天说的理所当然,对这俩和尚奇怪的言语,大受困扰。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这人一脸平静地说道,又接着问了一句,“那你是在哪看见过我的?” “电视剧呀!”云天不假思索。 “那算是见过么?”这人又问道。 “是呀!”云天有些无奈,又开始了,说着奇怪的话,算不算见过?这用得着想么? “算是见过本人么?”这人又加了一个词。 这一下,好似当头棒喝,云天陡然回过味来,心思急转之下,突然面露惊疑,叫道:“不对!我没见过你!你是谁?!” 这人脸色平淡:“施主先前问过了。” 云天一惊,回想起来,这人先前的确回答过,说是自己觉得他是谁,他就是谁,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他又到底是谁呢? 云天冥思苦想一阵,总也想不明白,困扰之下,反倒不愿再想了。然而就在他转移注意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一件让他惊讶不已的事。 原来在他刚刚和两个老僧对话的时候,脚下的小船竟然没有一丝的移动,似乎定在原处,让云天有种如履平地的感觉。 刚刚他分心之下,没注意到这点,现下才突然察觉,只觉得当下情景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两僧笑道。 云天脚下的小船复又开始颠簸,四周的风浪也都一齐涌来,如同先前被按了暂停键,这会儿又开始恢复正常了。 只是当下,这些场景虽然就在身旁,但又浑无着力,对云天没有半分影响,虽近在眼前却好似远在天边,给人一种极度不真实感。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云天心里塞满了一团团迷雾,急忙问道。 “施主,你着相了!”两僧叹道。 云天连忙弯腰行礼,神情恳切:“还请教我!” “你现在在哪?” “这儿,船上。” “那么,在此之前,你在哪呀?” “之前?嘶,我......我好像在马车上睡觉?”云天记忆有些模糊。 “那你还记得自己怎么来这儿的嘛?” “哦,我是......不对!这里?!”云天一时愣住,陡然醒悟过来,忍不住惊疑道。 “不错!”两僧抚掌大笑。 在笑声中,云天终于想明白了先前种种不明朗之处。 原来,自己现在是在梦中,那这一切都好解释了,无论外界如何怪诞,都只不过是自己脑海中的想象罢了。 只是眼前这两位,似乎有着独立的想法,让云天心中又起惊疑。 “施主多虑了,这里只有你自己!”两僧站起身子。 云天心中似有所悟,似乎响应他心里的感悟,云天眼前一幕陡然发生了变化。 只见两僧原地站着不动,其身影却逐渐重合起来,好似先前是云天眼花,因而眼前出现了重影,现下眼神恢复了,面前事物逐渐显现本来面貌。 看着这一幕,云天一点都不惊慌,他心中感悟良多,一下也想通了不少关节,此时静静等待局势变化,气定神闲。 眼见身前人影合二为一,面容变换后显得极其清晰,竟是一副云天的模样,仍旧一身僧袍。 其人闭着眼,随后陡然睁开,与此同时,云天多了个视角,竟能通过另一个自己的视角,看到当下的自己。 正此时,他突然有所察觉,发现自己已然是一身僧袍打扮,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成了先前这道人影,而对面原先的自己,却好似另一个人,而且同此时的外界环境一样,变得极其虚幻。 这里的我并不真实存在,而是困于外物,扰于心忧,从而产生的。照进现实,所有的一切造就了今天的我,所谓的“我”,并不存在。 云天心念至此,不由欢笑道:“无我相,成矣!” 话音落下,眼前的另一个云天陡然消失。 而当下外界环境都因着自己而存在,它们都存在于关系之上,因此,没了“我”,也就没了它们。返照睡梦之外,没有了“我”的存在,也就没有了“他”的存在,因为心中无我,所以心中空空。 登时只觉灵台一片明净,云天不由开怀大笑:“无人相,成矣!” 话音落下,身边困境陡然幻灭,云天脚踏实地,自身大放光明,无量佛光照映脚下土地,染出一片金色。 原来我若成佛,脚下即是彼岸! 第61章苦海彼岸 云天醒来的时候,队伍已然走过半路,当下速度缓慢,马车发出一阵阵嘎吱声,马儿鼻间哼哧声不断。 透过帘布缝隙,外头多出了无数堆满了大箱小箱的马车,队伍一下被拉长许多,前后看不到头。 车头有轻微的交谈声传入厢室,是老者正在交代身旁策马同行的几个年轻官吏,叫他们一会儿到了长安,该如何处理这些粮草,以及操持城中内务。 其他人分散在队伍前后,各个马车之间连着绳索,但他们仍然不放心,总是不间断地来回查看。 此时日落西山,天边已经显现出几颗明亮的星辰,四周变得昏暗,队伍中逐次燃起了火把。 听着老者与年轻官吏们的交谈,云天此刻心中另有所想,他不自觉地回忆起了方才的梦境。 以前也不是没做过梦,即使成就了创世神的位格,还是和这之前一样,该做梦的时候仍旧会做梦,尤其是在凌晨将醒未醒的时候。 但是,这次的梦境尤其特殊,一来梦中的场景极为详实,醒来后也清晰记得每处细节,其似乎意有所指,就像自己的潜意识深处潜藏的东西,被明晃晃地拿了出来,摆在自己眼前。 不像平常做梦时,只有一种模糊的意象,醒来后也忘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一丝莫名的情绪。 再者,云天在梦中,最后成了僧人打扮,那时的云天,现在想来,完全不像平时的自己。只因当时的云天有着和平常的自己截然不同的思维模式,就仿佛是另一种人格一样。 当时参破人相与我相,彻悟了何为无我相,无人相,在这之后,自己似乎就拥有了轻易控制念头的能力,脑中的幻象也成了可以随心变化的东西。 但那是在梦中,此时醒来,云天又恢复了常态。不在安静平稳的环境中冥想个一时半会,自己根本没法放空脑袋,更别说随意控制心中念头。 而且所谓的无我相,无人相,也是那个云天领悟的,现在想来,自己还是只能理解个字面意思,并没有切身的真实感悟。 就好像最后的彻悟也是幻想,是自己连日以来求而不得,因此产生的对自我内心亏空的情感弥补。 老话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平日里越缺什么,梦里越可能出现,从而暂时满足自己。 这句话似乎也可以放在云天方才的梦境之上,如果真就是这么回事的话,那么也能说得通。 然而,云天细细思虑之下,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要知道,人在领悟一件事的时候,产生的那种清醒感,这是怎么也不可能在梦里出现的。一旦出现,就代表人的头脑清醒了,那也就意味着梦境的消散,意味着这人下一秒就要睁眼了。 但是,先前云天领悟无我相的时候,就已然有了清醒感,却没有立刻醒来,而是随着之后领悟了无人相,又经历了一番梦境变幻。而在这之后,梦境消退,自己的视角陡然拔高,只记得佛光彼岸的意象消失了,自身的存在感也消失了,进入了一段无梦好睡的阶段,这才醒了过来。 就好像自己是在入睡时经历的梦境,而不是即将醒来的时候做的梦。 如此反推之下,云天得到了一个极其振奋人心的结论。 梦境虚幻,但感悟不假! 信心振作之下,他从头开始,细细回顾自己的梦境,想要找到梦中意象投射在现实中的事物,从而找到通往遗失心境的方法。 好似赛后复盘,从中找出被忽视的关键点。 首先,自己梦中的第一幕是在风浪中挣扎,既然是挣扎,那么风浪就代表着现实中的困境。 云层昏暗,其中有旋涡,似乎要将自己吸如其中,正好对应了深藏在云天记忆里的一段经历。那应该是自己早先差点栽在漫威宇宙永恒大佬的手中,因此留下的深刻教训。 而海底深处那道神秘目光,估计就是源自于占据了自己一个人身的波塞冬,在被加勒比世界的海神科莉布索粉碎前,向自己投来的一道视线,几乎让自己留下心理阴影。 而这两者都是困境中的一部分,这代表着什么? 恐怕自己潜意识中早已有了对将来可能遭遇到危险的担心,永恒和波塞冬只不过是将来有可能出现的无数危险的象征,是显露于外在的意象。 那么,自己驾驭小船躲避危险,驶向安全的彼岸,因此,这船可以看作自身的倚仗,反映到现实中,那便是超凡体系,亦或者是诸天法则。 远方的彼岸,不受风浪所扰,是极乐之土,那代表着自己的大自在,大解脱。 如此看来,这开头一幕,倒可以用佛家的一种说法来概括,那便是渡苦海,登彼岸。 这一点也正好与后面两个扫地僧的出现,以及自身成就我佛,脚下变作彼岸相呼应。 而在两个老僧出现前,还有一点值得自己关注,那就是自己怎么也不能接近彼岸,逃脱困境。 照印到现实中,就是自己怎么也无法参破无我相,无人相,因此第一次试图掌握超凡道路,就被卡在半途中。 先前这几个月的挣扎,直到最后,也没有得出自己想要的结果。仅仅只是在刚刚开始的阶段,就遭遇了这等几乎无解的困境,这对自己连日以来的打击想来不小,不然也不会在梦中出现有心无力的感觉。 反过来看,梦中的彼岸,照进现实,眼前的目标是打破瓶颈,也就是通彻佛理,习得易筋经。 再加上彼岸能化风浪于无形,因此。若是把目光放长远一点,那就是成就真正全知全能的创世神,凌驾诸天之上,到时候,实力再强横的存在,也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如此也算是化解了存在危险的可能。 在这之后,自己似乎要放弃,那时头顶愈发强盛的旋涡,可能代指的就是现实中放弃前进的自己,将来可能会遇到的难以抵抗的危险,亦或是最终的诸天覆灭。 第一幕到此算是戛然而止,因为两个老僧的出现是如此的突兀。 他们一个是借着云天从而功德圆满的老和尚,一个是老和尚的师父,当年的扫地僧。而且之所以扫地僧是电视剧里的模样,那也是自己没见过其人,因而将记忆中对扫地僧最深刻的印象照搬出来,附加在其身。 那么扫地僧的那句“施主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便可以理解了。 云天猜测,两僧的突然出现,多半反映了自己在独木难支的情况下,需求帮助的心理。且因着自己遭遇的难关是佛家的易筋经,以及他们俩给自己留下了舍利子,给了自己极大的助力,因而此时所谓的帮助才是以这两人的形式出现的。 云天当然想过,他俩可能真是那两位修成正果的高僧留在舍利中的念头。但这个猜测刚一出现,就被云天否决了。 只因造化之光有万法不侵之能,云天早先为了保险起见,曾试过将意识收回琉璃血中,却没有见到一点别的念头被排出在外,因而认定这些舍利真就只是化作纯粹的感悟,随后彻底消失了。 这一点,也照应了两僧的话语,一者说“对啊,我是走了”,随后两者皆说“施主多虑了,这里只有你自己”。 由此引申出来一点,这二位连同四周景象以及梦中的自己都是脑中的念头,一切都是自己,那此时的自己在哪?或者说,本我在哪? 想到后面的一幕幕,云天陡然发觉,梦境中真正的自己应该是观察梦境的视角,既存在于乘船的云天身上,也存在于僧袍云天身上。 为何有这样的推论,只因云天记起了梦境消退前自己视角陡然拔高,再联想到先前视角转换之后,自身的存在也随之转换的一幕,才让自己发现了关键。 相对于梦境,云天的本我是一个客体。 想到这里,云天不由思考起感悟与视角转换的关系。 只因感悟是由僧袍云天产生出来的,乘船的云天只是疲于奔命,沉沦苦海。 若乘船的云天是自己对自身近况的感受,那么僧袍云天又指代着什么? 云天回忆起僧袍云天是由两僧重合而成。从潜意识角度来看,那两僧代表着云天的自我救赎,在加上他俩有着一定的智能和全然的理性,云天突然想到一个词汇,理智! 这恐怕是最后的危机关头,为了挽救自己沉沦的意识,潜意识中迸发出的纯粹的理智。 理智牵引自己,让自己了解到这里是梦中,从而解除虚假的危机感,进而消除自身意识的沉沦感,起到平缓心境的作用。 在梦中,这是被动的行为,是潜意识感受到危险的存在,在不能分辨危险是真是假的情况下,以防万一,进而触发的一种心理层面的自我保护机制,以纯粹的理智达到自我救赎的目的。 放在在醒来的时候,那就是遇到难事了,然后自我安慰,自我开解。不过这就是主动的行为了,因为这是在自己主观意识的操控下产生的行为。 而自己会出现这种梦境,根源还是在现实中遇到的瓶颈上,理智的云天深知一时救标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心中的焦虑和沮丧并不会随着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梦而消失。 因此,最后两僧重合为一,变作僧袍云天,这一方面是让云天换一种思维方式,另一方面是给醒来的自己一个提示,想要突破瓶颈,需要换一种思维方式。 如此说来,僧袍云天其实就是自己人格的另一面,是将佛学作为根本思维逻辑的自己,或者可以说,是我佛云天。 因此,才有了立地成佛,脚下即成彼岸的情景出现。 换一种思维方式,就能打破困境,即突破瓶颈,达成目标。 由此,云天陡然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他之前还想着,想要修习不同超凡道路,除了拥有人身以外的其他种族身躯,还有可能得接受不同的理念。 但理念之间是有冲突的,就像佛教是唯心主义,而云天自己直到现在,下意识还是用着唯物主义的思维方式,总是无法借此理解唯心主义的道理。 所以这也就是他自以为看了不少佛经,懂了不少佛理,却总不能参破无我相,无人相的道理。 只因他并没有真正将佛理作为自身言行的根本指导思想,有些与自身思维方式相冲突的地方,就刻意模糊,或者歪解。即使不这么做,那也只是字面上理解了佛理,心里并没有真正认同。因此,理解佛经中的道理和脑中的感悟时,如同隔岸观火一般,总不能通彻明了,也就是做不到俗话说的逻辑自洽。 没有一颗佛心,又怎么能彻悟佛理? 所以,那些舍利化作的感悟总是在自己脑海盘旋不散,只因自己没有全身心地接受它们,将之化为自身的东西。也因此,先前看了无数佛经,又做了无数场辩论,都算是白忙活了。 早先,得到万物基因,自身有基因多样化这一特点来为无数超凡道路奠定基础。 现在,实现单一人格多面化,会进一步拓宽自己可以学习的超凡道路的范围。 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因为这是完全的自我否定与重塑,否定持唯物主义观点的自己,重塑持唯心主义观点的云天,也就是让梦境里的僧袍云天来到现实之中。 这么做,相当于破而后立,就像电影功夫里的星爷一样,先是全身骨折,经脉尽断,随后因着打通了任督二脉,筋骨重塑,破茧化蝶。 然而,对于云天来说,当下是心理层面的拆除重造,比之身体的再造,还要痛苦得多,也要危险得多。若是出了差错,最轻的结果就是产生新的人格,但即使这一点,都已经让云天完全不能接受了。 不过还好,云天可以跳过自我否定这一步,因为他一次的梦境极其清晰,对于之前化身为僧袍云天的独特感受仍然深藏于心。 他可以靠着这种感觉,直接引出潜藏于心的早已被纯粹理智塑造出来的我佛云天,意即唤出佛心,实现直接的替换,不需要自我否定。 想到这里,云天正欲体会梦中感受,突然察觉身下马车停了下来。 想通关节,云天也不再急于一时,透过帘布缝隙,他看到眼前宽大的城门,上书长安两字。 原来现在已经到了长安城,当下已然不是处理自身关隘的时候了。 只是四下昏暗,即使有着火把,还是不能把整个队伍都照到。眼见到了城门底下,云天运起超人感官,回望四周,想要确认一番队伍的状况。 但就在他眼睛扫到城外某一处时,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云天心念电转之下,不由冷笑一声:“呵!贼心不死!” 第62章消解隐患 当前的年代,长安城虽不如临安府繁华,但也少不了夜市的存在。 它本应如此,然而云天视线透过城墙,见到的却是一片萧条。 夜里的长安城一片寂静,别说夜市,就连灯火也只存在于零星几个大户人家之中。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各处屋舍也是空了大半,估计是有些百姓出城投奔亲戚去了。人烟骤减,城中景象十分凄凉。 队伍不受阻拦,鱼贯而入,只因这里城门大开,且只有两个青壮百姓看管,他俩早早就看到远方行来一条长长的队伍,似乎是在运送什么东西,此时听闻老者一行人的来意,在查验过粮草后,很快就放行了。 俩人神色惊喜,其中一人更是反身跑入城中,说是要去知会他人,把这等天大的好消息传遍长安城。 城里不见一个守军,只有一些青壮百姓自发组成的民兵,一部分就守在各处城门城墙,另一部分正在城中各处巡逻。 而城池中央的官署也早已人去楼空,眼下老者一行人驾驭马车正朝着那处驶去。 云天视线不只在眼前,他看得更远。眼见城中如此萧瑟的境况,但这还不算最糟糕的。 更让云天怒意难平的是,城外还有几个蒙古斥候在偷偷打量,其中还有几人正换上一身平民的行头,像是要乔装百姓,进城打探情况。 这意味着蒙古军队仍然觊觎这块土地,长安还没有真正脱离危险。 云天还记得,历史上蒙金和议就是今年诞生的。只怕和议一时还未达成,蒙古军队的骚动就一时不得止歇。 看来今年要常驻此地了,云天心念至此,掀开布帘,腾跃而起,飞向那几个蒙古斥候。 车头老者忽然察觉身后一阵风吹过,立马转头,却见布帘舞动,火光漏进车厢内,里面早没了神人的身影。 老者心绪难平,但还是强自收敛,他没有声张此事,以免消息传开,引起骚动。现在自己的队伍上已经有了好大一批青壮,他们都是听闻消息,过来照看粮草的。 此时长安城最需要的就是安抚人心,平稳局势,老者不能把神人的存在说出去,以免扰动民众,影响官员处理政务,稳定民生。他只是偷偷吩咐身边的年轻官吏,叫他们来回互相告诫,半点跟神人相关的事都不能提到,免得传入他人耳中。 老者正吩咐着,那几个斥候已经开始了下一步动作。 他们身在城外将近一里远的一处丈许深的凹坑之中,城外围了一圈的巨坑,都是先前云天砸出来的。古人晚上目力受限,别说一里外的坑地,就是平地,如果没有光亮,都看不清楚。 不过这会儿城墙上有人看守,视野放的远,因此以防万一,他们几个都避入凹坑之中。其中那几个换上平民装扮的,此时已然准备妥当,跟身旁另外几个身着轻甲的说了一声,就反身向坑外爬去。 手脚并用,很快他们的双手就搭上了平地,此时几人都是伏着身子埋着头,当下到了坑边,都抬头准备望向远处城墙,观察形势。 然而就在他们抬头的一瞬间,一道身影印入眼帘,几人一惊,僵在原地。这会儿仔细看去,面前站着的是一位身穿锦衣的年轻人,正面色冷然俯视着他们,正是云天。 几人互望一眼,连忙向后一声呼喝,后边几个身穿轻甲的正要爬出对面坑边,此时回头,也看见了云天。他们好似事先排练了一般,那几个身着轻甲的都从腰间取下弓弩,扔向这里,这边几个平民装扮的也都稳稳接住。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转头的同时,就已经触动机关,将展开弓弦的弩箭对准面前。前后过程复杂,却又只在瞬息之间,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士卒,反应动作十分老练。 然而他们几个转过头来,却见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般转身逃窜,而是仍旧静静站在原地,就像在看戏一样,嘴角勾勒起一点诡异的微笑,似乎在嘲讽他们几个。 这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看云天像是看死人一般,既不迟疑,也不废话,手中机括扣动,数支弩箭瞬息射出。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他们再也维持不住冷峻的表情,一时间脸上神色接连变幻,惊骇有之,无措有之,懊悔有之,到底也有些不信邪,十分精彩,看得云天心里直呼过瘾。 顺着这几人的目光,一把弩箭躺在云天摊开的手掌上。 他们刚才只看到这一幕,便以为是弩箭自动停在云天手中。 这几人却是不知,云天动作极快,常人顶多只能看到残影,再加上眼下是漆黑的深夜,他们更看不见云天动作,所以才有这般误解。 眼前神异景象叫他们心里慌了神,有几个陡然神色虔诚,爬上平地后,向云天俯身叩拜,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祷告。 另有几个心里仍抱有一丝怀疑,他们小心翼翼地爬上坑,面对云天,一步步向后退,似乎是抱有离得远些就能更加安全的心态,估计他们只认为云天是个有特殊手段的人,一时摸不清底细,因此不愿近身缠斗,免得不小心着了道。 就在这时,远处爬出对面坑边的几人分着左右两个方向,绕过大坑,都跑了过来。他们取出各自身上兵器,几柄短弯刀,几根狼牙棒,还有几张羊角弓,已然欺进云天身前。 到了这里,他们才看到云天身边有几人伏地跪倒,另外还有几人作谨慎状缓步后撤,一时间都诧异无比。不过他们虽心中惊异,但手上动作却不慢,眼见就要将手中兵器招呼到云天身上。 然而紧接着,他们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力带着自己手中的兵器,牵引自己向前冲去,几个人抑制不住前冲的势头,在各自惊恐神色中,撞在一块,碰成一堆,一时间慌声惊叫不止。 这几人撞得不轻,但也不重,七荤八素一阵,已然回过神来。这下倒让他们反应过来,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手中的兵器已然不见了踪影。 他们原先不受控制地撞到一起,自以为各人手中的兵器会向自家人身上招呼,本来惊骇欲绝,这却是因为他们方才几乎没有兵器脱手的感觉。 他们哪里知道,云天一下牵住兵器,巨力袭来,就已然让他们手掌有些松脱。再加上运用真气,云天手上劲力吞吐,抖了几下,就让他们瞬间张开了握着的手。 这几人连忙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四下警惕张望,小心防备。然而这又让他们发现了一点奇异之处,原来那几个平民装扮的同袍此刻都望向他们头顶,不论是跪倒的,还是远处站着的,此时都一脸呆滞,大张着嘴巴,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情形。 他们顺着身旁同袍的视线,向头上看去,却见方才那个年轻人,此时竟凌空悬立,正神色冷漠地低头望着他们几个。 这几人不由也呆住了,口中喃喃,满脸不敢置信的神色。 然而云天当下只是这么悬在半空,什么动作也没有,就已然教他们心中的侥幸荡然无存。 他们双股一战,连着远处几人,俱都忍不住跪倒在地,对着云天不住磕头,口中连连大呼,脸色疾苦,似是求饶。 云天身前这几位更是如此,只怕同袍连累了自己,不光说着蒙语,嘴里还时不时蹦出几句宋室官话,都是些神明的尊称和求饶的话语。 云天也不言语,事实胜于雄辩,与其口头警告他们,让他们转告蒙古军队统领,不如让那统领自己亲眼看到自己的警示。 想到这,他双眼一阵红光爆闪,将手里一堆兵器熔炼成一团铁水,下一瞬间将其挥手洒在众人身上。 这些人原来俯身叩首,忽然察觉头顶闪过一阵红光,随即有赤色照来。他们一时忍不住都抬起了头,却见神明手中一大团发出赤红光芒的铁水,正被一手扬出,纷纷然砸在自己众人身上。 在云天的有意规避下,铁水并没有碰到这些人脖子以上的部位。然而落在哪都是一个烫字,下一瞬间,那几个平民打扮的人衣裳被烫穿,俱都忍不住连连痛叫,在地上左右翻滚不休。 然而,铁水很快凝固,粘连在他们身上,若是硬要取下来,说不得要少一块肉,而且这是神明在惩罚自己,因而他们再如何痛苦,也不敢有别的动作了。 而那几个身着轻甲的,有个别胆子大的,趁着时间足够,连忙将轻甲卸下,免得铁水穿透甲层,粘在身上。还有几个胆小的,不敢有动作,生生地让铁水缓慢碰触到体表,一时间脸上都是一副疼痛难忍的神色,又不敢声张,没有动作,只是身上冒出阵阵冷汗。 云天一点头,平淡道:“去吧,告诉你们的将军,如有再犯,我会让他也尝尝铁水的滋味。” 面前几个平民打扮的刚刚缓过来一点,此时听到云天的警告,连忙竭力压抑住身上的痛楚,对着云天磕一阵头,随即连忙对着他人叽里咕噜了一阵。旁人听罢,连忙向云天跪伏,紧接着立马起身,互相搀扶着,向远处逃去,嘴里仍不时发出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见几人身影渐远,云天心道此间事了,于是折身飞往城内。 第63章诸事妥当 长安是座雄城,常年人口繁多,城中各处粮仓巨硕,原来都存满粮草。 金军临行前带走的不止是仓中粮草,为了滞缓蒙古大军的脚步,他们就连百姓家的食粮也不放过,更过分的是,将城外还没来得及收获的田地给尽数焚毁了。 他们想着没有了粮草的补给,蒙古大军的攻势再难以为继,自己等人就可以另寻一座城池安身,不用再疲于奔命。 各处都有丢弃的城池,哪里都是败逃的军队,这样的局面下,多他们一群不多,少他们一群不少。法不责众,他们自然也可以免受朝廷的责罚。 再加上粮草充沛,兵力无损,他们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 然而,金军却完全没有顾及长安百姓,无辜的平民没了粮食又该何以为继,蒙古军队声名狼藉的暴行又会让多少长安百姓丧命。 尤其是蒙军在知道金军耍了他们的情况下,若是愤怒到失去理智,那会儿为了防止军中哗变,将领肯定会放任士卒将他们的怒火肆意倾泻到百姓头上。 到那时,对于长安百姓又该是如何可怖的情形,这些都没有被金军放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说到最后,遭受战争创伤更多的不还是普通老百姓,那些高位者,只要能保存自己手下的兵力,才不会管百姓死活。 不过,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云天的出现,不仅打破了他们的如意算盘,还让他们因此丢了性命。 这也是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随着金军被灭,那些马车粮草都搁置在了官道之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方圆数里也没个人烟,倒让这一堆马车粮草安然无恙。 早先,老者一行人出了城就紧赶慢赶,生怕出了变故赶不上对付。 好在他们走到半路,就看到了尚算齐整的马车队伍,其中只有几个零散的马匹,没有车架的牵制,跑得有些远了。 他们也看到了躺倒各处的金兵尸体,一时间惊骇无比,好在老者三两句把他们情绪拉了回来,众人手脚动了起来。 好一会儿,经过一番收拾,他们才最终将所有马车都各自连了起来,仅这么一个举措,就花费了他们好一阵工夫,日头肉眼可见地偏移了一段。 这会儿众人终于把粮草带入长安城,在几个中年官吏的吩咐下,城中青壮队伍里有几个领头的各自牵着部分马匹车辆往城中各处粮仓行去。 老者年事已高,又奔波了大半天,十分困倦,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他此时眼见诸事妥当,又吩咐了几句,终于得空寻了个空房,也不收拾了,就盖上带来的棉被,安心睡倒。 此处官署本没有一点儿人影,原来的金人官吏早在蒙军要攻打这里的消息传来时,就拖家带口地走了,朝中官场腐败,他们各人也早就打点了不少门路,事后既能另寻一处安身之所,也不会有人给他们盖上擅离职守的罪责。 结果他们走了没些时日,金军也弃城而逃,随之而来的便是老者一行人,倒让一众官署复又添了些人气。 长安城无吏无兵,免不了要出现内忧外患的局面。云天可以一力阻挡外来的侵扰,但对长安城中纷扰的人心,言行的规范,矛盾的化解,以及其他等等数不清的问题,却有些分身乏术。 好在老者一行人过来接手这片烂摊子,他们算得上是任劳任怨,让云天一时心安不少。 那些个官吏一阵发号施令,剩下的青壮们都各自忙碌起来,开始收拾打理官署,官吏们也开始接手城中内务,从翻阅前些日子堆积的一众案牍开始。 眼见底下暂时铺开了局面,云天轻轻一点头。 这次带来的官吏实在有些少,接下来的日子估计只能勉强维持安稳的局面,没法事无巨细地处理偌大一座长安城所有的内务。 不过好在当下也只剩几个月的时间了,坚持坚持,估计不到年末的时候,和议之后,见蒙军没有占领这里,金庭自然会派官员过来接手内务。 此时长安城越发热闹,却是马车众多,队伍动静大,再加上青壮的传讯,城里的百姓有不少都醒来得知了详情,于是奔走相告,欢腾不止。 这只因他们的口粮有了着落,城中秩序也有望恢复,生活终于可以稳当下来。他们有了盼头,因而兴高采烈。 当然,这不是所有人,城中多少大户人家,只有几家安土重迁,选择留在长安,但也在朝野中各有各的门路,倒不会被金军侵扰,劫走粮食,所以,他们这会儿也只是各自派出家丁,出去打探情况。 且不论这些家丁了解情况后如何惊奇,那些大户人家得知后又怎么琢磨,云天早折身去往城东一角。 这里有一间宅子,只是寻常人家的样子,却也灯火通明。 外面大门紧闭,里头堂中坐满了人,一部分是江湖客,道人乞丐劲装汉子,什么打扮都有,另一部分是一家老小。 他们正神色严峻,沉凝不出声,连几个小孩都不敢有太大动静。 正此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众人俱都站了起来,瞪大眼睛望向门外,有几人甚至起身相迎,似乎众人等待已久。 不过门口站着的人却不是他们意料中刚刚出去的那位,而是早先托付女娃的神人,来人正是云天。 众人一时愣住,对视一眼,随即宣声行礼,对着云天深深弯了一腰。 云天微微回礼,随即走到一个道人面前,问道:“娃娃呢?如何了?” 旁边那家人中一个中年男人上前接话道:“白天哭了一阵,这会儿哭累了,在屋子后头睡觉呢,有我嫂子陪着,您是要接娃娃走么?” “不了。我不会照看孩子,更难以相信他人,若是可以的话,还得有劳你们,不知?”云天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说,平白就给人家添了一个孩子去照顾,让他挺过意不去的,但他实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不打紧不打紧,小娃娃本就没了家人,照顾她是应该的。况且,这是义士的后代,我们义不容辞。”中年男人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一声,“而且,我嫂子也挺喜欢这个娃娃的,就让她成为我这家里的一份子,挺好!” “多谢!”云天深深行了一礼,让中年男人大惊失色,连忙去扶,但如何也不能撼动,只得生生受了云天一礼。 看着中年男人忍不住挠头,云天轻笑一声道:“有空房间么?” “有有有!您随我来!” “多谢!” “哎呀,可别再说了!” 临行前,云天又转头望向道人:“娃娃的爷爷.....” 道人连忙接道:“小孩子白天问过爷爷,我们循着娃娃的话,之前已经找到她家,去收敛过遗体了,现在已经入棺,不日就可寻个位子,将其安葬。” “哎,那便好啊!”云天叹息一阵,对着道人拱拱手,随即也不管他人,径自跟在中年男人身后,往宅内行去。 先前才睡醒,此行却不是为了休息。留在这里寻个安身之所,一方面是离得近,能暂时照看娃娃,另一方面安顿下来后,也该是自己在超凡道路上迈出下一步的时候了。 第64章佛心外显 窗户半开,微风漏入,引起一点灯火摇曳。 云天盘坐在床,身下影子晃动,自身却双手合十,如老僧入定般,不动如山。 找寻佛心并不难,那些感触都留在了记忆深处,只需仔细回忆,就能摸到马脚。 当下云天放空全数身心,专心寻找起当初身为僧袍云天时,另一种思维模式留下的痕迹。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说来模糊,好似羚羊挂角,捉摸不定。但是云天细细体会之下,又好似找到了点窍门。 若是强行抓住这点痕迹,它便似滑不留手的游鱼,倏忽间不见了踪影。不过,如果不强行追寻那种莫名的感悟,而是放空杂念后,在回忆的过程中,任其悄然无声的出现,那它将逐渐充斥内心,灵台之上除了回忆的念头,就只剩下这些莫名的感触。 如此一番摸索,已经过了盏茶功夫,说来没几句,但是做起来极为困难。只因人的念头极难控制,尤其是在翻阅回忆的时候,很难让自己不产生新的念头。 可这还不是最艰难的部分,最难的还要数在最后放空自己仅存的一丝念头,既停止回忆,让思绪中只停留那些无从捉摸的感触。 这相当于让人无思无想,那不就是睡着了吗?可这毕竟不是睡觉,而是要在清醒的时候完全放空自己,云天事先琢磨起来只觉更加烧脑,对于从来没有冥想过的自己来说,更是如同天方夜谭一般。 这比修习内功时的入定状态还要难以进入,更别说云天先前因为感悟充盈,只差抽离最后一丝念头这临门一脚,就可以成功代入当初僧袍云天的心理状态,但是一时激动之下,无数念头滋生,功亏一篑。 云天不由轻缓一口气,风声扰动,油灯也不住摇动,看得云天心里越烦闷,这一阵功夫,真比当年做了一整晚的试卷还要让人心累。 不过他到底没有丧气,反倒先前较为顺利地成功了一半让他备受鼓舞。 这一套总结起来其实就是在渐渐引进当初僧袍云天的唯心思维的同时,逐步抽离自己的唯物思想,是一个替换的过程。 只不过并不是一步步来,而是先一次性抽空原来的思维,只留一点引动唯心思维的念头,等到记忆中的感触逐渐充盈自己脑海时,再最后消散引动记忆的念头。这就相当于放弃了对自我的感知,也就是脑海中不再有我这么一个存在。 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高僧入定时的状态了,再过一段时间,脱离放空状态后,由于自我苏醒时,脑海中先天存在唯心思维留下的痕迹,思绪被牵动之下,就很可能让自己在醒来的时候成为唯心云天。 到那时,唯心思维的自己有着与现在自己同样的记忆,自然知道下一步就是习练易筋经,而无我相,无人相的感悟深藏在自己记忆中,也只有唯心云天能轻易找出并运用,到时候就要摆拜托他了。 云天这般想了一阵,又收拾起复杂的心情,随即再次放空思绪。 过了不知多久,等到再次完全体会到当初梦中的感触时,云天开始放空自己,逐步进入类似沉睡一般的状态,只是当下因为有着记忆里的感触充盈在脑海中,云天的思想尚且不算平寂,所以还保留着半分清醒。 就在这无知无觉中,忽然,外头一阵微风吹进,触动到云天灵敏的知觉。下一刻,脑中感触波动起来,逐渐化为风浪,其中突兀现出一点金光,将这些感触化为坚实的土地。 这些都是云天脑海中展现的幻象。 正此时,金光播散开来,既把土地染成金色,也在原地显露出了一个身影,正是僧袍云天。 云天此时双手合十静立原地,神色端庄,嘴角一丝浅浅的笑容,隐隐有慈悲之意。 “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云天口中低声说道,却好似雷音乍响,整个脑海一阵翻腾,幻境陡然消散。 下一瞬,现实中的云天缓缓睁开了双眼,原本垂落的双手,此时复又举起合十,嘴角抿起笑意,口中悠悠念到:“我佛慈悲!” 话音落下,原地异变突生。 只见一点儿金光乍现,突兀停在云天面前。这光芒如此微小,余烬中的火星一般,好似下一瞬就要熄灭,可是细细看去,却又似乎能感受到其中蕴藏无量空间,充盈着无量佛光。 正是小中见大,一沙一世界。 此时,云天却不像以前的自己一般轻易就被惊到,而是面露恬淡笑意,微侧着耳朵,似乎是在聆听什么。 那金光悠悠明亮一阵,随即倏忽间消失,毫无征兆。 而云天此时心有所悟,他仔细内视一番,瞅见脑中那点神秘物质,口中喃喃道:“无形无质,先天地生,造化后天,这便是先天祖炁?” 他复又抬头,视线望穿屋顶,似乎是要看穿高空之中的罡气,又道:“大道本应遁走,却又被制于此地,气机涌动下,诞先天祖炁,生九天罡气,到底为何?” 连连发问,云天面上倒没有多少困扰神色,只是淡淡道:“自家佛法并未通神,此界佛道不显,也无有佛家神通现世,方才那点金光却是西天传来的。虽然传了几句提点,但要解开心中迷障,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又笑一声:“原来他俩跟这金光一样,都是凭着此处祖炁大道勾连宇宙内外,借此于此界和混沌之中穿梭,进而被西天佛光接引往来,倒是绕了好大一步,甚是麻烦。” “呵呵,自家人有自家事,管不得那么远,该是修习易筋经的时候了。” 话音落下,云天下到地面,全身一阵扭动,摆出个和他此时**神色完全不搭的滑稽动作,进而维持原地不动。 “呼!”云天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随即放缓呼吸。 下一刻,易筋经经文在心头响起,云天心念乍然放空,这般如意控制念头,好似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此时,他心中无我,身外无物,就连对身体的感知也越发淡薄,好像整片天地都消失了,只留下一部易筋经,是唯一的存在,也因此成了唯一的真理。 他虽念动易筋经,却全然没有修习的意思,好似将其当成和呼吸一般理所当然,同时身上的动作也不变,似乎自古就是这个姿势,天生自然。 就在此时,云天身体微动,却是下意识为之,而此时的姿势相对于之前的滑稽,变得越发古拙。 下一瞬,如同进入了状态,云天无知无觉中,身体竟自发动了起来,看起来十分自然,就像先前在车中睡觉时翻身一样,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云天身形动作缓慢,身上却是一阵噼啪乱响,显然体内状况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第65章练易筋经 与这世上绝大多数内功心法不同,易筋经是一门动功。 习练者需不存练功的思想,却又要让身体做出功法中的动作,极为拧巴。 但是,若借用佛经中无我相,无人相的境界,就可以绕过这一点。直接进入空空如也的状态,此时心中仅存易筋经上的动作,下意识做出只是身体的本能动作,更不会有练功的念头。 此时云天心中无有念头,更不可能主动牵引真气。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体内精气血气收到身体奇异动作的牵引,隐隐有着变乱的苗头,似乎这个动作是要让人练得走火入魔。 如此情形,似乎比云天早先清醒时主动修习易筋经还要凶险,此时若是一朝踏错,那就不是筋骨错位那么简单了,更会产生严重的内伤。 不过不管哪种情况,对于云天来说都只能选择放弃这具肉身,从头来过。 当然,事实情况并非如此糟糕,其实这是修习易筋经时的正常现象。 常人为何不能修习易筋经,一方面易筋经既然叫做易筋经,那自然是一门针对经脉的功法,主要效用便是能够改易常人经脉,使得经脉闭塞或者崎岖的人,变得百脉具通,且经脉宽韧,走势大开大合,其人就变得如同一个天生的习武之才一般。 只是云天修习它的主要原因是它能调理异种真气,这世间当然也有调理体内真气的功法,只不过易筋经是此中佼佼者,它在这方面的功效,也仅仅比北冥神功差了一点。 因着它改易经脉的特点,其针对每个人的动作在细微之处都有一定的不同,因此难以将其落于纸上,只因每个易筋经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只适用于某一特定之人的神功,每个练成易筋经的人,写出来的功法动作也都是有着许多差异。 这种细微之处的变化,正常情况下根本难以把握。动作做不到位,筋骨就容易纠缠错位,便如云天先前强行尝试一般,结果差点痛得自己没缓过来。 不过好在世上只有一本易筋经,是达摩祖师所著。这位武学泰斗,创出此功,自然知道将其落笔成书的难处,因此他在留下文字图案阐明动作的时候,特意在针对不同人可能出现动作变化的细微之处,做了点更改。 这些更改专门逆反人体自然的动作,反其道而行之,本意是让人做出此番动作时,身体的感受极为别扭,十分不适,因此,习练者下意识就会自动纠正动作,而在这个纠正的过程中,身体就会自动找到最适合自身的细微动作变化。 达摩此意本是好的,然而世人常自作聪明,又总是迷信权威,因而总是强行照着书上的动作去练,完全没有一丝变化,简直就是跟自己的身体本能对着干,所以更是加剧了筋骨纠结错位的风险。 所以,这也就是为何说修习易筋经不得存有进取之心的原因。 因为人的天性是懒惰的,而进取之心是逆反天性。若是练功时,不把它当做功法来练,仅仅视为一套普通的动作,怎么舒服怎么来,反倒源自于这等怠惰心理,显得如此儿戏的做法,才能得到此中真意。 就比如睡觉时,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睡法,有的仰卧,有的侧卧,即使同为侧卧,也细分有不同的睡姿,有的腿抬的高,有的腰弯的深,说到底,还不是各人怎么舒服怎么来。其实也只有这样,睡眠质量才有了保障,一切还是为了顺乎自然,合乎天性。 当然,并不是说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了,之所以有修习易筋经不得存有勇猛精进的心思的说法,其实远不是将动作做到位那么简单。 另一方面,一般人即使侥幸得了一本完全适合自身特点的功法动作,然而便如此时一般,体内好似一副气血乱走的态势,常人心中存有练成神功的想法,遇到这种情况,要么就骇的止住了动作,不敢再练,要么就是觉得功法存在错漏,忍不住照着自己的见解强行扰动体内纷乱的气血。 即使有的人心性超绝,硬是一点儿插手的动作都没有,在最后体内呈现气血攻心之势的时候,也不得不止住了功法的运作。 其原因也很简单,越是想要习得神功的人,说明其心中的欲望越是炽烈,因此其人越是怕死。练得神功,本来就是为了更好地活,又有谁愿意去寻死呢? 如此说来,他们宁肯强行扰动体内血气,做出自以为拨乱反正的举措,或者胆子小了一些,宁肯不练,武功差就差,也不愿随意丢了性命,不论哪种,都算是入了迷障,不得此功真意。 这却是他们不懂了,越是经受得住大恐怖,越有希望得以圆满正果。易筋经暗合佛门正理,只有将己身置于苦海之中,才有机会登临彼岸。 不过,若是感悟了佛理,参破了我相,人相,也就可以跳过这一层,不用内心承担大恐怖,只让身体做出本能反应,易筋经自然而成。 不过这种对内心的完美把控,需要极高的佛学造诣,好在云天得了两位高僧的全数感悟,又得以显露佛性云天,借由对无我相,无人相的彻悟,达成了心中无我无他,仅余一套易筋经的境界,借此让身体自然而然地做出其中的动作,算是讨了个巧。 此时云天体内气血就在这将乱未乱之际,陡然涌动起来,在体内四处流窜,不过这种状态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内蕴一种奇妙规律,从整体看来,好似大江大河潮起潮落。 就像杯中晃动的水,虽然总有些细小的水珠飞出水面,但总体而言还是一边涌起,一边落下,并以此周而复始的状态。 虽然这会儿云天体内的情况要比这复杂得多,但已然开始形成一种大势,在体内各处经脉中来回涌动的气血,渐渐有了一定的配合,形成了一定的律动,开始裹挟起那些纷乱的气血,也加入有着特殊律动的气血大潮中。 这一幕好似汪洋倒灌江河,带动之下,各处水系都出现了随着海水潮起潮落的律动,不同于其他内功的周天循环,体内自有一处处小循环,那是无数分散的气血在单个或数个经脉中来回涌动。而这一处处小循环,造就了全身气血来回涌动的大势 在这幅情形下,不知何时起,星星点点的易筋经真气从气血大潮中生出,似乎是江河冲刷水道泥床卷起的一点沃泥,其比之属性阴质的精气还要厚重,似乎不论先天功真气还是精气血气,都是飘荡的水汽,而易筋经真气,就好似汞液,致密且重。 随着云天一套动作做完,复又从头开始再来一遍动作,体内的易筋经真气已然越发充盈,聚集起来,渐渐连成一条条。 这世上的内功都是气随意走,也唯独易筋经,是气随身走。 不过也是,但凡是高明的内功,都各有其特殊之处,先天功真气中枢在上丹田,易筋经真气不随心意控制,只任身体牵动。 就在云天体内易筋经真气产生时,原先即使气血涌动,无数闭塞经脉的关隘也无丝毫撼动迹象,此时却隐隐有不稳之势好似下一刻就要被冲开。 而云天此时第二遍动作已然做到一半,体内易筋经真气就要连成一块,让人感到奇异的是,先天功真气和易筋经真气毫无互相侵扰,发生冲突的迹象,更像是先天功真气由原来行在空旷的经脉中,此时却沉入了易筋经真气中,将遍布全身的易筋经真气当成了新的经脉,在其中往来穿梭。 最后一瞬间,易筋经真气陡然连成一片。 此时,变化应激而生。 第66章突破瓶颈 此时无数致密沉重的真气陡然在云天体内连成一块整体,原本大江大河涌动之势一时变缓,体内的真气极为怠惰,好似凝固的铁水,经脉受到牵制,云天的动作也不得不慢了下来。 这是修习易筋经的一处难关,真气似汞,就会让经脉不堪重负,此时动作须得缓慢,不然牵扯之下,沉重的真气容易撕裂经脉。 但若是最后动作慢到一定程度,维持不住体内真气的流动,真气反制之下,自身会不得已停止动作,僵在原地。 这是一大险境,比之气血攻心还要可怖,它不是让人一下毙命的,而是让其人仿若变成一尊石像,再也不能动弹,此时别说吃饭喝水了,肺不得扩张,心不得鼓动,如此内耗几个呼吸,才最终力竭而亡,相当于活生生把自己给憋死。 若是下一步就要踏入这等险境,为了自保而强行结束练功,那登时就是经脉尽断,立时毙命的下场。 这两种情况,若是旁边有先天高手护持还好,但要是单独一个人练,难免少了点保险,一步踏错便再无转圜的机会。 不过好在云天体质特殊,经脉相较于旁人也更加坚韧宽阔,能够承受较快的速度。 此时,云天的呼吸由先前的轻松平缓,变得轻微绵长,在此情况下,心脏跳动也越发缓慢,但也更加有力,每一下收缩扩张,鼓动血液的能力较之平常翻了整整一倍。 到了这会,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虽看似迟缓,但劲力十足,好似即将喷发的火山,尚且处于压抑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云天血肉骨髓中深藏的精血,类似于细胞中的干细胞,此时都被激发出来,融入易筋经真气,使其越发致密。 正此时,云天做出了下一步动作,仅仅在一开始出现了点细微的动弹,体内噼啪响声随之而来。云天此时尚且无知无觉,心中无我,也不会管这种异变,就这么顺其自然地作出下一步动作,体内噼啪之响越发密集。 此时,若是云天有意识,内观之下,就可以发觉他体内的经脉走势已然发生了改变,这种移动几乎是按照真气特殊的律动被强行支配的,好似真气硬生生地把经脉冲成了它想要流动的轨迹,因而每次突兀的撞击,总是发出一阵阵噼啪响声。 但这不是所有声响的来源,还有一部分响声,却是因着致密的真气涌动之下,逐步打开了不少原本闭塞的经脉。 当然,如此蛮横的做法,体内的经脉也免不了受损。不过,好在易筋经真气本就是融入了人身最根源的精血,因此十分擅长调理体内伤势。于是,每次某一处经脉彻底改道后,不再与其发生撞击的真气就会在流经此处时,逐渐修复经脉的损伤。 破而后立,晓喻新生,这就是易筋经的妙处。 过得一会儿,在真气的滋润下,修复后的经脉越发坚韧宽阔,云天此时的动作也越发加快,直到体内噼啪之响逐渐稀疏,却是已然完全达成了易筋的效果。当下,云天体内真气已然自发潮涌,以后无需再特意做出易筋经中的动作,仅仅只是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都算是在练功了。 一种圆满的心境陡然生出,云天乍然醒来,不由长呼一口气。 长时间维持无思无想的境界,对于刚刚形成的佛性云天来说,尤为耗费心神。因此,这会儿醒来的却是平日里的云天。 他一睁开眼,忍不住面露喜色,心道终于成功了。 此时易筋经真气已然打通了体内无数闭塞的经脉,身心舒畅下,云天忍不住长叹一声。 此时,该是查获战果的时候了。 云天内视之下,发觉易筋经真气性质中正醇和,看着似乎不是真气,倒像是人身本来的精气血气一般,不由心生惊叹。 而原先体内的先天功真气,此时竟以易筋经真气为脉,在其中穿行,易筋经真气偏向于精气血气的特性,使得它不会与其他真气发生冲突,正相反,随着先天功真气的流淌,易筋经真气反倒如同精气血气一般,将自身化入其中,补充前者的损耗。 此时先天功真气虽在经脉之中,却与经脉全然隔绝。 云天想着,恐怕这就是易筋经调理异种真气的原理吧,以后再有其他真气在体内练出,也会如先天功一般,被死死规定在易筋经的真气之中,不会与其他真气发生触碰。 这便是他修炼易筋经的原因。往日每次运转一门内功时,为免走火入魔,总是需要先散功,这样一来,顶多身具一门神功的自己,比之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也没什么两样,对自己摸索到法则的存在并无丝毫助益。因此,他寻找到一个方向,就是利用易筋经的特点,让自己同时身具多门神功,看看在这之后能不能找到什么端倪。 易筋经这方面的特点实质上是调理不同真气,不算根本上的化解,所以某种程度上,易筋经比不过北冥神功。 然而,北冥神功虽能彻底化解异种真气,但人身体内也只能长存北冥真气这一种,不像易筋经,可以同时容纳不同种真气在一人体内长存。 由此看来,易筋经也有它的独到之处。当然了,之所以叫做易筋经,其主要的作用还是在改易经脉走势这点上,这么说来,每门神功都有它的独到之处,若是强行对比,反倒落了下乘。 想到这里,云天仔细感受自身经脉走势,不一会脸上笑意越浓,却是体内经脉已然宽阔坚韧的不像话,本来易筋经真气十分沉重,且势大力足,但此时在云天的经脉内,再大动静也不会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自己不仅打破瓶颈更进一步,而且在突破之后还一并拥有了更大的成长空间。 但云天不只是因为这点而高兴,他还发觉自己体内的经脉走势大开大阖,古朴自然,已然是一个武学奇才的标配,是一身绝佳的良才美质。 这两点加起来,为修习内功增添了不知多大的助力,云天以后的路只怕会越走越顺畅,在此界不复有瓶颈之说,惊喜之情难以自制。 不过,此时须得巩固成果,改易的经脉已然坚固,既没有损伤,也变不回原样,该要处理的,是那些刚刚打通的经脉。 因此,云天并不着急修习九阳神功,而是准备等几天,等到那些先前打通的经脉也被彻底改易走势后,再无新的经脉被打通的时候,再开始习练九阳神功。 当下天光大亮,却是佛性云天修习了一整夜,竟维持了这么长时间的无我无物的境界,怪不得心力用尽,倒是可以理解了。 心思不再存留己身,云天朝外投去视线,却见长安百姓还有不少人前往粮仓领取食粮,竟然过了一整夜还有人没领到,由此可见,城内管事的人手是何等的少。 不过,这也不是云天能帮的上的了,要知道,分发粮食不是直接赠与,而是需要登记在册,仔细管理。 此中事务繁杂纠结,光是动作快也没有多大帮助,因此也不是云天一个人就可以搞定的。 企盼这些官吏和城中的青壮们能够坚持到金国官员前来,他又回望身前,却见先前那个道人静静站在门口,似乎等待多时。 云天当下收回思绪,走到门前,伸手推开。 第67章白发老头 门一打开,那个道人立马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何事?请说吧。”云天道。 “我等今日便要走了,特来向您道别的。”道人谦卑道。 却是他们这些人跟云天同在一处屋檐下度过一晚,心神不定下,煎熬不已。一来他们不是这片宅子的主人,没理由常住此地,再者,他们本是江湖客,习惯了漂泊无定的生活,本也住的不大安稳。 此时长安危机解除,宅子一家人安然无恙,他们又不敢长久待在云天身边,于是大清早就同宅子主人道别了。 不过,若是自己人不辞而别,就怕引得云天不快,以为他们被救了命,却不知感恩,于是众人选出最合适的人,也就是曾与云天有过交流的道人,让他代众人来和云天告辞。 云天见此,无奈一笑:“自去便可,无需如此.....罢了。不过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你们自己还得小心点。” “正是此理,我来此也是替众位江湖兄弟向您道一声谢的。”道人脸色郑重道,“如若不是您先前的搭救,我们也不会活到现在,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说着,他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却是他们先前商议,似云天这种神通广大者,自己无论如何报答,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意义,倒不如诚心实意地道一声谢。 于是,因着他人没胆子面见云天,道人独自接下了这个担子,然而正此时,他半落的身子却被云天一把捞住。 “一声谢就够了。”云天笑道,“去吧!” 道人只觉一股温和却又难以抵抗的巨力止住自己的动作,心里却没有多少惊讶,却道本应如此,拱手行了一礼,却不再言语。 看着道人离去的背影,云天又把视线放远,此时长安城内已然多了不少生机,一家家原本愁眉苦脸,此时展露欢颜,街面上也开始回荡起孩童的笑声。 正此时,前屋走进来一个少年,对云天躬身行礼道:“高人,父亲请您用膳。” “嗯,这就来。”云天笑着应下,袖口一卷,双手负背,向外行去。 ...... 咔嚓,吱呀。 地面凹槽上的铁钉抬起,大门敞开,人还没跨过门槛,外面的风雪一下涌了进来。 一阵呜呜的声响,进来的人已反身合拢门缝。 随着又是一声咔嚓,靠近门边的几人这才将自己的目光重新对准桌上的酒菜。 “来来,吃菜。” “嗯,走一个?” “走一个!” 夹箸碰盏的声响,在这人声鼎沸的酒馆里,没溅起一点儿浪花。 进门两人取下斗笠,左右看了一遍,愣是没找到空着的桌子。 其中一人对不远处正忙活的店小二喊道:“伙计,给我们找张桌凳!” 店小二忙摆下酒菜,朝着面前一桌人告罪一声,空盘子夹在腋下,四处张望一圈后,连忙转身对着那二人喊道:“两位这边请!” 店小二在前面领着,两人后面跟着,不一时走到一处桌前。 这儿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面容饱满,脸色红润,正一手抓一根筷子,左挑右斗。 店小二对着身后两人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最近南来北往的一下多了不少,店里一直没有空桌子。客官不介意的话,我再向老人家问一声!” 这边两人也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是忙着赶路,吃完这顿就要动行,他们口中连连说着不打紧。 两人说着,店小二还没接话,那老头笑嘻嘻道:“不打紧不打紧,我也不打紧!”说着,把双筷子归拢到右手,也不再耍弄了。 店小二长舒一口气,对着老头道一声谢,侧身引道:“两位请坐!” 见两人坐下后还忙着取下身上的行囊物件,店小二转而对着老头道:“客官是否想好吃什么了?” “本来还是想不好!不过,好在你带来俩救星,这下我可快要想好啦!”老头一鼓嘴,转而又笑道,“你先紧着他俩,我再等等。” 那两人和店小二面面相觑,随即对着老头拱手笑笑。 “先来两碗红曲!几碟小菜!”其中一人道。 “好嘞!这就来!”店小二忙一声应下,反身又是几步小跑,进了后厨。 那边小二刚没了影子,这儿两人就忍不住问起老头,这救星是何来由。 老头手里筷子一夹,发出一声脆响,呵呵道:“本来我也不知道吃啥好,现在你俩来了,不正是来替我选菜的嘛?”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来啦!”店小二一声喊起,人已经来到桌前,他边放下案板上的酒菜,边说道,“酒是刚温的,得趁热喝。” 两人刚一点头,老头抢道:“就这,也给我来一份!” “行,您请稍等!” 两人又相视一笑,也不管那老头,埋头喝了几口,打开了话闸子,说得尽是些生意上的事,这两位显然是走脚的行商。 不一会儿,小二又给老头添置了一碗酒并着几碟小菜,那两人已然半碗下肚,酒力驱散了身上寒气,开始有了些胃口,于是又要了几盘菜。 老头也跟着要了一份,店小二赔笑道:“客官,那是两人的量,您这一个人,怕是吃不完。” “没事没事,你只管上菜,吃不完的回头拿油纸一包不就好了?”老头叽溜吸了一口酒,忍不住面露畅快,口中喃喃,好像在说着什么“黄老邪”“酒太淡”之类的话,到底没叫旁人听明白,只以为他在说过往。 “诶,行嘞!” 店小二并没留神老头后面说着什么,也没那闲心过问,转身离开后,没一会回来,又在桌上摆了几盘菜,前前后后加起来,半张桌子都被盖住。 那俩人本来只是觉得老头好玩,然而看着他下箸如飞,眼见得几盘菜很快减少,一时面露惊奇,其中一人笑道:“怎地吃这么快?莫要吃坏了肚子哟!” “吃不坏吃不坏!”老头哈哈一笑,又对着远处小二喊道,“再来一份,包着走,晚上小老儿就不受冻出门啦!” 小二刚刚应下,老头突而喊道:“哎呦,撑坏肚子啦,茅厕在哪呀?”说话间,弯腰捂着肚子,五官团成一块。 旁边一众食客都忍不住笑着看向这里,直教那两人哭笑不得。 一来,老头不听劝告,这下算是吃了苦头,一副委屈难受的模样,教人忍俊不禁。再者,他俩和老者同用一张桌子,难免被别人看作同行的,老头出丑,他俩脸上多少也有点挂不住。 旁边食客呵呵笑着,这俩人也摇头苦笑,可那店小二却一时愣住了,他本来正忙着,脑子里一堆事,现在又突然撞上这种稀罕事,把原本脑袋里记的事一下撞空了。 店小二正不知所措,他身后,掌柜倾出上半身越过柜台,一手拍在他脑袋:“傻了?快带那老头去茅房!” “可这......”店小二看着眼前一众食客,心想还有一大堆活要做呢,只是自己已经忘了不少。 这般想着,心乱如麻。 掌柜毕竟经营了好多年酒馆,一下就看出小二心里想的什么,忙道:“哎呀!你先去把急事处理了,这儿等会有后厨伙计来接手!你快去,别让那老头影响了其他客人用饭!” 店小二这才如释重负,忙去带着老头往馆内侧门行去。 老头边走边哎呦哎呦叫着,身后笑声不断。 小二掩面,那两人反倒如释重负,也和其他人一样,欢笑起来。 第68章九阴九阳 大门一开,掌柜连忙跑到门口。 风雪还未飘进来,就被店小二反身关上门,阻挡在外。 掌柜一把扳过店小二肩膀,急切道:“人呢?” “没......没找着。”店小二自觉理亏,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哎呀,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找不到就找不到?要不你带几个伙计再去找找?”掌柜压低声音,语气焦躁。 “都找了三四遍了,里外翻了个底朝天,就没个人影!”店小二也是没法了,憋闷道。 “你瞅瞅你办的事,老头一个,就在咱店里头,怎么给你弄丢了?”掌柜显然有些气急,迁怒到店小二身上,随即又叹气道,“这可如何是好?那两客人马上就吃完了,到时候怎么跟他两交代?” “额,他们不是一起的。”店小二犹豫再三,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掌柜察觉不妙。 “老头先到,那两客人是后来拼桌的。”店小二不敢抬头。 “你!那你刚才怎么没说?”掌柜一时气血直冲脑门,又惊又怒,险些就要破口大骂,他极力压制怒火,憋着嗓子逼问道。 “你也没问呀。”店小二本也有些神思不属,闻言呢喃道,只是见掌柜脸色愈发难看,惊得立马回过神来,他连忙辩解,“况且,咱们这儿人也多,墙也高,本来我没料到老头会不见,更没想到会找不着。” “这事搞得!”掌柜见多识广,心道大白天能轻飘飘地不见了身影,只怕是个江湖高手,不好得罪,走到这步也只能不了了之,“倒可惜了本钱!” “不可惜。”旁边响起一道爽朗的笑声,掌柜和店小儿两人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个面容俊朗的年轻人。 掌柜正要询问,年轻人向他抛出些许零散物什,被他连忙接住,仔细一瞧,却是几颗碎银,他面露怪异,抬头望去。 “就当是替那老头付的账。”年轻人笑道,“够不够?” “哎,够了够了。”掌柜满脸惊喜,开心道。店小二闻言长舒一口气。 掌柜前脚刚刚上了一当,此时不敢再有半点松懈,才应下,又把几颗碎银举到眼前,仔细验证。 店小二也凑了上来,正要把眼瞅准掌柜手中的碎银,似乎是也想要验证一番,却又被掌柜一声“忙去”给挥走了。 掌柜话音刚落,身旁突兀传来几声咔嚓吱呀,他抬头望去,一大片风雪扑面而来,但门已合拢,只留最后一点儿雪花落在他的手背上。 门外,年轻人转身找准方位,几步迈出,便是一大段距离。 没一会儿,来到一处巷弄,眼前摆着一摊新奇小玩意,上面在两侧墙头间搭了一块横布,用来挡雪。 摊子里头一人揣着袖子蹲坐,显然是出来做生意的货郎,摊前还有一人,在那左看右看,身上一股酒气,袖子嘴边都还留着油渍,正是先前那个白发老头。 那老头也不管旁边来了人,只顾得自己在那瞅来瞅去,不一会拿起一件小物什,在手上把玩一阵。 货郎倒是反应及时,见到年轻人,连忙招呼道:“来看看?都是好东西!” 年轻人微笑应下,随便拿了一件物什,拿在手里翻看两下,复又抬头问道:“怎么大冷天的就出来做生意?这还下着雪。” “哎,要过年了嘛,得攒钱备点儿年货,嘿嘿。”货郎搓了搓手,从摊子上挑出几件,递给年轻人,“试试这些?顶好玩儿!” “嘿嘿,再好玩也没九阴真经好玩。”年轻人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教货郎听得愣住,复又转头看向身旁的老头,“老顽童,你说是不是呀?” “嘿嘿,是极是极!”老头手里拨浪鼓摇得直响,说话倒是没有半点犹豫。 “那你可否把它借我玩玩?”年轻人笑道,“这么好玩的东西,从来没玩过,真是可惜呀!” “那不成!”老头嘟起嘴,头摇得直像拨浪鼓,“我答应人了,不能给别人看!” “可你还是给别人看了。”年轻人调侃道。 “那,那是黄老邪骗我!算不得数的!”老头把手里拨浪鼓一掷,插着腰偏过身子,“你是谁呀?老顽童我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你又是从哪知道这么多?” “嘿嘿,我就是说着玩的,哪知道你有没有给人看过。不过,你毕竟的确给人看过一次,既然已经没守住真经,还不如再送我一本,也不算犯忌。”年轻人没接话茬,模糊带过。 “唔,也对,老顽童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得给我同样好玩的东西,不然老顽童说什么也不给!”老头有些不依不饶,偏着头道。 原来症结在这儿,果真是顽童心,年轻人心道,笑了一声:“那是自然!这样可好?你给我一本九阴真经,我还你一本九阳真经?” “九阴?九阳?不对,你在骗我!有九阴就有九阳?哪来这么老套的说法!你拿老顽童寻开心呢!” “你不信?” “不信,除非你先背一段!”老顽童眼瞅着年轻人,似乎是等着看他出丑,又似乎带着点期待的神色。由此看来,他尚且半信半疑。 年轻人收敛起笑容,面色庄重,口中冒出了几句微言大义,显然是一门高深内功总纲的开端。 老头听得如痴如醉,他本是一介武痴,此时遇到这等高明的功法,一下像是挠到痒处,一时手舞足蹈,乐得不行。 然而就在此时,年轻人戛然而止,不再往下说。 “怎么停了?继续说继续说!”老头急得直跺脚。 “我已经证明了,你先说。”年轻人笑意盎然。 “唔,不成,之前就被黄老邪骗过一次,可不能再被骗了。”老头晃了晃脑袋,继而道,“这样吧,咱们各自写到纸上,同时交换,然后当面练,没错了才行!” “也好。”年轻人淡然应下,随即转过头来,望着一头雾水的货郎,笑问,“可有纸笔?” “额,有倒是有,可这天寒地冻的,只怕墨还没研开,水就冻住了。”货郎有些为难。 “没事,我有办法让它一直热着。”年轻人摆摆手。 “是九阳功?”老头问道。 “说是九阳神功也许更恰当。” 闻言,老头脸上喜色越浓,只觉得这门心法更叫人期待了。 那边货郎虽然听不大懂两人说的什么意思,见年轻人甩手投给自己一颗碎银,也不再多问,连忙从包裹里取出一副笔墨纸砚:“嘿嘿,也有读书人来我这买货,所以常备着点儿文房四宝。” 见年轻人接过纸笔砚台,他又从怀里取出一个水壶,拔开塞子,倒了点水在砚台上。 “您请!纸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货郎塞住水壶,放回怀中,又从摊子上寻了些物什拼在一块,架起一小张桌板。 “有劳了,多谢!”年轻人笑道。 “没事没事,您忙吧!”货郎说着,把眼瞅准砚台,面露好奇。 刚刚没听明白他俩说的什么,这下倒要仔细瞧瞧,看这年轻人到底怎么让它一直热着。 第69章互换心法 透过升腾的水汽,货郎大张着嘴巴,死死盯着砚台。 “小哥,麻烦添点水。”年轻人笑道。 “哦哦,好。”货郎猛地回过神来,忙不迭取出水壶,努力探身往几近干涸的砚台上又倒了点水,随后费了老大劲坐回原地。 他前后这一番动弹极为艰难,只因这会儿四周已然围了不少人,都是路过时看到砚台水汽蒸腾的奇观,驻足此地。这条小巷堵了个严实,货郎也几乎没有移动的空隙。 不过众人虽然在摊边紧紧围了一圈,但却没有挨着最中间的两人。 他俩一个白发苍苍,但脸上神色灵动,另一个面容俊朗,笑意恬淡,都在各自书写着什么。 老头写一会,就往年轻人那瞅一眼,目光收回来时,还顺便瞥了一眼年轻人左手抓着的砚台,越看喜色越浓,脸上笑吟吟。 “快点快点,老顽童快要写完了。”老头写了一阵,又忍不住催促一声。 “别急,就好。”年轻人忍俊不禁。 又过了一小会儿,两人终于各自放下笔。年轻人又放下左手砚台,将纸张递出,老头连忙接下,另一只手递出时,眼睛已经盯住了接过来的纸张。 两人各自品读纸上的心法,不觉沉浸其中。此时,两旁路人都试着用手往砚台上探了探。然而一碰,他们立马触电似的缩手,随后直往手上碰着的地方擦着雪。 “好烫!” “嘶,真不可思议!” “我摸摸,哎呦,起水泡了!” “赶紧,拿雪擦擦!” 一人胆子大,直接远远一伸手,把整个砚台抓在手中,登时被烫的松开手,砚台噗嗤砸在雪中,紧接着冒出一阵嘶嘶声,地上雪层很快被融穿,整块砚台结结实实落在地上。 一时间,里面几人纷纷惊叹不已,言谈声传了出去,外围一圈人议论起来,都忍不住想往里头钻一钻,也去摸摸那个砚台。 里外推搡,吵闹声四起,这下终于把沉思中的两人惊醒过来。 年轻人微微一笑,脸上更无疑色,老头见状奇道:“你不问我最后一段怎么回事吗?” “若我想的不差,这怕是梵文吧?”年轻人笑意诙谐。 “咦!你怎么知道?”老头把头一探,凑到云天跟前,嘻嘻笑道,“那你懂吗?” “嗯哼,略知一二。”年轻人好整以暇。 “那,你译一下呗!”老头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年轻人,一阵挤眉弄眼。 “这倒没问题,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啊?你只管问!”老头这下比见了九阳真经还要高兴,已经急不可耐了。 “一灯大师,可还安好?”年轻人正色道。 “搁黄老邪那养伤着呢......不对!好啊,我终于弄懂了,原来你才是幕后黑手!是你把段智兴叫过去的,好来搅扰老顽童的清静日子!”老头挺着肚子,嘴鼓起来。 “清静日子?莫不是被黄药师关糊涂了?还是说,被冤家找上门了?”年轻人调侃道。 “哎呦,别说别说。”老顽童探出人群,左右张望一阵,复又回头眯着眼睛道,“她追着呢!可别找着这儿!”说完,又是左右张望一眼。 “这么热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引过来了呢?”年轻人继续调侃。 “哎呀不行!得换个地方,走走走,咱们换个地方继续说!”老头有心说他乌鸦嘴,就怕说出来就灵验了,于是改了口。 “随你吧。”年轻人淡然一笑,随即不见有什么动作,轻飘飘升到屋顶。 “嘿嘿,等等老顽童!”老头欢笑一声,脚下一点,也一下跃到屋顶,随着年轻人的背影,向远处腾挪而去。 两人先前说了一阵,四周一众看客听得云里雾里,此时见二人轻巧跃至数丈高的屋顶,身形灵动间不见了踪影,他们一时都瞪大了双眼,有人不由惊叹道:“果然高人呐!” 此事或可成为谈资,众人心想,他们有的还向货郎询问前因,有的已然走远,只是路上仍与友人津津乐道。 好一阵儿,人群终于散尽。借着刚刚那阵势头,货郎也把整块摊子上的东西卖的七七八八,此时因着得见奇事,又做了一回好生意,心里也满足,钱袋也充实,当下乐呵呵地收摊,准备打道回府,偷得半日闲。 这会儿,他才一把将摊子合拢成一包拎起,放在身后小车上,正把头顶挡雪的布给扯下来,却见头顶正有一个小麻雀飞过。 他心情尚佳,随即从怀里掰出一点儿碎饼,对着麻雀咗咗两声,随即投在远处雪地上。 岂料那麻雀只是在货郎出声后,于半空中盘旋两圈,见他投出碎饼,竟然头也不回地飞走了,引得货郎摇头嗤笑。 “嘿,胆子可真够小的。” 正说着,远处突然跑来一人,正是方才那个老头,他一见到货郎,立马上前问道:“刚才和我一块的人,你瞅见没?” “没呀。高人,咋啦?人搞丢了嘛?” “是呀,刚说完一阵,还没等我问他别的事儿呢,就不见啦!”老顽童直跺脚,“不行,我得继续去找!” 说完,老头又是几步,很快跑出了小巷,徒留一个货郎在那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今天的发生的种种格外离奇。 他无意间抬头,却见先前飞走的麻雀,不知什么时候又飞回来了。 不对,哪有这么巧的事,估计是另一只吧,货郎心想着,嘴里又是一阵招呼。 这雀儿见状,叫了一声,还没等货郎面露喜色,转头飞走了。 货郎一个人呆在原地,看着雀儿向着不远处山上飞去,一会儿就瞧不见了,微风吹来,他心里有些凌乱。 “切,不吃拉倒,白瞎了好粮食!”货郎哼哼一声,脚下碎饼已经被踩到雪里。 此时,山脚微风荡漾,山上风势却较为迅疾,一只小雀儿在风中左飘右荡一阵,眼见就要不支,突然一阵白光闪过,原来的麻雀竟变成了一头鹰隼,乘着风势直冲云霄,转而身形一变,钻入山头一座金顶大殿之中。 第70章功归全真 冬日暖阳斜照在终南山顶,晴空万里无云。 一阵寒风吹过,扫洒弟子不由打个哆嗦,连忙收紧领口。他手上拿着扫帚,越发卖力地将道上的积雪赶到两旁。 “得加点劲了,不然又赶不上吃饭。”他嘀咕着,手上动作不停。 “叽叽。” 身后忽然传来鸟雀声,随即是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他停下动作转头看去,不远处的庭院内,一只小雀儿立在墙头上,正背对着他摇晃小脑袋,似乎是朝着院子里头打量。 驻足这一会儿,扫洒弟子待在太阳底下,身上已然多了点热乎劲,趁此,他收回视线,又开始对付起眼前的积雪,只是嘴里仍然嘀咕个不停。 “这么高的地方还有麻雀,真是少见......” 注意到这只小雀儿的不仅是院外的扫洒弟子,还有厢房内的一个中年道人。 这道人玉面黑发,乌冠玄袍,双眼神光湛湛,好一副仙姿道骨,本该是逍遥中人,此时却满脸愁容。 他放下手中一本崭新的经书,将其合拢,长吁一口气。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穿过道人呼出的气雾,印在经书封面上,显出其上文字,乃是“先天功”三个大字。 道人放下经书后,将其压在手底,目光却落在窗外墙头的小雀儿身上,那雀儿似乎也在打量道人,他却混不在意,不觉中将视线放远,凝视着遥远的天边。 道人口中喃喃道:“哎,这先天功,不知是福是祸啊......” 正此时,院外传来弟子通报的声音:“掌教师父,周师叔祖来了。” 道人连忙起身。 “快请师叔进来!” 话音刚落,厢门被拉开,一个白发苍苍却红光满面的小老儿似是等不及闯了进来,他转头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门外弟子应声关上门,躬身退下,小老儿这才转过头来,跟前就是迎过来的玉面道人。 “师叔近来可好?” “还行还行,那先天功在哪?快拿给我看看。”小老儿火急火燎,简单应付了一下道人的问候,连忙问道。 道人面露疑色,连忙转身从桌上拿过那本经书,呈给小老儿。 “这便是,师叔您看。” 小老儿接过经书,来回翻看了数遍,这才将其交还给道人。 “不错,这是先天功......马钰,知道是谁送来的吗?”小老儿左右来回几步,随机抓着道人双臂,脸上初绽笑容。 “额,不是师叔您送来的吗?”马钰脸上疑色愈浓,见小老儿面色忽变,连忙解释道,“这些时日,我叫弟子们山上山下寻找送还先天功的高人,别的江湖中人没碰到,只遇见了师叔您,这才想......不过,既然不是您,那又是谁呢?他又为何如此?” “唔,你在哪里发现的这本书?” “是我座下一名弟子在打扫重阳宫的时候发现的,侄儿当时并不在场,后经查问,在发现经书前后,当时大殿内所有弟子都未曾见到半个外人的身影。这些弟子我也算是熟识,在我看来,倒是能首先排除他们几个,因此才叫他们四下寻人。” “如此来无影去无踪......对了!多半是他!”小老儿眼睛眨巴眨巴,忽而右手一拳落在左手掌心。 “师叔认识这位高手?” “额......嗯对!几天前在山下跟他见过一面,那家伙神出鬼没的,我都追不上,本来还想找他来着......”小老儿便是周伯通,他听着马钰的询问,显然想起了先前送出九阴真经的事。有王重阳的遗训在前,周伯通自知违命,唯恐马钰唠叨,于是支支吾吾地只笼统一句略过此事。 马钰自然不知道周伯通心里如何想的,点头道:“既然是有着如此高妙轻功之人,自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么便是他了......可又不知他为何如此?”马钰说罢,看向周伯通,似是等待师叔为其指点迷津。 “这......我也不知啊。”周伯通挠了挠头发。 “也罢,既如此,师叔不如先行歇息,我回头叫弟子给您寻个厢房。此事再从长计议。” “啊不不不,这里太闷,我不习惯,这会儿就走了。”周伯通头摇得像拨浪鼓,又道,“而且依那人性子,事情做完后,多半也不会停留,我留下也没用,走了,这就走了。”说完,鼓着嘴,就要转身离去。 马钰见状,正欲出声挽留,门外忽又传进弟子的声音:“丐帮帮主洪长老来访。” 紧跟着是一道爽朗的笑声:“你这小辈也不用跟着来,我自去便可。” 话音刚落,门被拉开。背个葫芦,手拿打狗棒,满身补丁的洪七公大跨步走了进来。他还未及细看,当面一张人脸就要撞上来,于是连忙避开。 那边周伯通不管不理,又直愣愣往前几步,就要径自离去。洪七公嘴一咧,笑道:“老顽童,你这是干什么去?” “老顽童生闷气呢,谁也不理!”周伯通略一停顿,原地一跺脚,气哼哼地走了。 “这......”洪七公面带疑色,转头望向马钰。 马钰面露苦色,无奈道:“哎,这该从何说起?” “不急,慢慢说。”洪七公宽慰地拍拍马钰肩膀,随即将其引入房中。 二人落座后,马钰将来龙去脉详尽叙述,洪七公听完,却不立马接话,而是沉吟了半晌。 待到门外弟子送来斋饭,反身关门离去后,洪七公这才开口:“这先天功失而复得,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你我,也就周师叔和我那一个发现经书的徒弟知道”马钰如实答道。 “那便好啊,当年一部九阴真经闹得江湖动荡不安,如今再出来一本先天功,就怕重蹈覆辙。” “晚辈也是这么想的,因而这几日总有点担惊受怕,终究不知如何处理这本先天功。” “这简单,你就效仿重阳兄,记下心法,将经书烧掉。再对你那徒弟告诫一番,叫他守口如瓶。回头我再去找周伯通,让这老顽童也留点心,勿要宣扬此事。如此,所谓先天功也就成了空穴来风,再加上你全真派的威名在那摆着,便不会有人故意来触霉头,此事自然无虞。” 马钰原本眉头紧锁,听了洪七公这番话,顿时一副茅塞顿开的神情,忙拱手行礼道:“如此,有劳前辈了!” 看着马钰满脸欣喜,洪七公大手摆了摆:“不妨事不妨事。” 语罢,窗外忽然一阵扑棱声,马钰心神一松,下意识望向窗外。只见原本立于墙头的那只小雀儿此时已然振翅而起,盘旋一阵后向着山下飞去。 直到此时,恢复了些许心力,马钰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照常理说,麻雀顶多只会飞到十数丈高。且此处山势高绝,寻常人上来必受窒息之苦,也就只有派中内力有成之人内息不绝,这才敢常住此处。更别说幼小的生灵,在这山巅待不得半柱香的功夫,必会喘息而死。 然而刚刚那只小雀儿不仅不受影响,竟还有余力振翅而飞,实在匪夷所思。 洪七公正享用桌上佳肴,此时已然将背上葫芦取了下来,大吃大喝,满嘴酒菜香。他见马钰凝神望向窗外,似是仍有疑虑,哈哈笑道:“你也是大几十的人了,怎么愁心事一桩接着一桩,倒跟个黄花闺女似的。” 经洪七公这么一打趣,马钰倒把这事给放下了,他拾起碗著,心想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指不定那只小雀儿有什么特异之处,放之四海,也不觉得惊奇了。 不过此事倒有些趣味,他便将刚才所见所想对着洪七公悉数道来。只是他不说还没什么,这话一出口,洪七公脸色陡然变了变。 马钰见他放下手中葫芦,不觉间也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碗筷。 “不知晚辈哪里说错了?竟惹得前辈不快。”马钰见洪七公神色变幻不定,却又长久不语,心道前辈心胸宽阔豁达,倒不至于为点小事而发火,但为防万一,到底还是告罪了一句。 洪七公长叹一声,终于还是收拾了心情,笑着说道:“与你无关,勿需挂怀。我是想起了往日的一件荒唐事,说出来怕是不能教人信服,不过我此次由北而南经过此处便是为了这事。” 说到这里,洪七公已然放下碗筷,背上了葫芦,马钰见状,自知洪七公来去如风,且此刻对于前辈来说必是紧要时候,于是也不挽留,但仍然起身拱手行了一礼。 洪七公点了点头,问道:“哪个方向?” 马钰自然明白洪七公指的是刚刚飞走的小雀儿,于是朝着窗外一处指去:“便是那里。” 见之,洪七公大笑一声:“我去也!”随即身若蛟龙,辗转腾挪间,穿过窗户立足于墙头之上。 马钰躬身一句“恭送前辈”,再起身时,已然不见了洪七公的身影。 第71章神丐授武 “亏你有心,还来看望老道一回。也罢,出世入世皆为修行。既然你不愿待在山上静修,那便去吧。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红尘之中亦能得见真章,万勿懈怠修行。” “弟子知道了,往后有机会还会回来看您的。”云天躬身道。 “哈哈,我等修道之人没那么多讲究,以后若是顺路,便来看看,不必特意过来。”老道士轻挽浮尘,腾出一只手扶起云天,“只是如今世道不好,你独身在外凡事要多加留心,保得性命为要。” “师父放心,弟子谨记。” “哎,去吧,去吧。” 厢房外,随着云天反身将门合上,预备今夜值守白云观的弟子迎了上来。 “丹天师兄,外头有个老叫花,说是来找你的,已经等待多时了。” “有劳师弟通报,人现在在哪?” “师兄请随我来。” 两人绕过曲径,来到一处偏殿,当面一个背负葫芦,手持打狗棒的老乞儿神色不安地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甚是别扭。 洪七公正神思不属,忽然察觉有异,抬头望去,却见云天远远地倚在墙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原本动荡不安的心思,此时见了原主,竟瞬间平复下来。 “你这怪才,叫老叫花一通好找!”洪七公斜靠椅背,笑骂道。 “小子见过洪老前辈。”云天迎了上来,拱手致意,“不知前辈找我所为何事?” “......哎,我一生光明磊落,也少有看走眼的时候,不想当日误认你为无耻小人,于是夺了你一头驴,直说了,是老叫花犯的浑!” “这回找着正主了,你小子怎么的也得给老叫花一个台阶下吧?” “哈哈,前辈不提此事,晚辈都快忘了。再说是晚辈言明送给前辈的,芝麻点大的事,前辈勿需挂怀。” “那不成!这事儿你得听我的!” “这......行呐,晚辈没什么主意,前辈提个点子,就权当是给小子赔罪了。”云天促狭道。 “咳咳!今天老叫花只在山上吃个半饱,这会儿肚子已经饿了。不如这样,老叫花带你小子去吃顿好的,这事儿就算抹平了,如何?” “前辈请带路!”云天只觉得好笑,抿了抿嘴回道。 此时天色向晚,霞光黯淡,山林之中已是一片幽深。洪七公和云天一前一后,一个踢树一个踏雪,脚步看似不急不缓,须臾间却已掠地数丈之远。两人不走山道,倒比寻常人走山道还要快。 到了山脚,洪七公停住身形,扭头看向稳稳立于自己身后,毫不气喘的云天,不由感叹。 “轻功了得,年少有为啊。” 嘴上是如此说的,但脸上总忍不住流露一丝遗憾的神色,洪七公扭回头,目视远方。 “还好吧。”云天下意识回望终南山,想起当初自己也是在冬夜离去的,思绪飘飞,随便打了个哈哈。 当时离去,只觉刚刚踏上武道,以后还是要回来,并在终南山上长久修持。却不想这一年间经历的太多,世事难料,当初的想法业已不再适用于现状。 如今自己的功力已达世间顶峰,即使不借助超人之力,自己也已是非人的存在。到了这一步,心里已然有了些许感应,离自己掌握此界超凡法则只缺一个契机了。 当下,此去多半是永别了,顶多离开这方宇宙之前或许还会回来探望一眼。临行前,云天特意去看望了一下山上的老医师和白云观中的老师父。 顺便借着恢复人身的当口,利用造化之光,在短时间内恢复全部功力。 这些时日,借助先天功提升悟性,易筋经提升根骨,云天几无瓶颈地习得九阳九阴两部功法,细细钻研之下,还叫他摸索出了一点小手段,乃是借助至阴至阳两股精纯之气,壮大泥丸宫中的阴阳磨盘。如此,产生的先天祖炁得以暴增,甚至达到能让云天主动调用的程度。 先前对老师父允诺自己将来会回来探望,类似的话他也对山上的老医师说了一遍。然而此去不知经年,一来云天希望两位师父老来康健,不受病痛困扰,再者也希望二人活得长久,不愿将来回来时只能看到两座孤塚,于是渡了些先天祖炁给两位师父,这也是云天现在能做到的最大努力。 这先天祖炁效用倒是惊人,云天曾报以玩闹的心态将其渡给枯枝枯草,却惊讶地察觉草发新芽,树鼓新苞。在云天将先天祖炁渡给两位师父后,眼见他们容颜焕发,竟还有几缕黑发新生,终于放下心来。 如此,自己也可以安心离去了。云天转动目光,热视力下,眼见有数人存身于山腹之中,他也并不惊讶,只是轻笑一声。 早先自己曾试图进入古墓之中,先行取得九阴残卷,却正巧古墓无人,自己没有方向,因而遍寻不到。此时,虽有人在古墓,自己反倒不用进去了。 想当初,遇见古墓掌门后,自己也考虑过放下手边的事,寻觅机会跟着此人进入古墓之中,以期习得九阴残卷。但终究还是放不下受难的百姓,于是先将此事搁置。没想到后来兜兜转转,竟让自己轻松习得了整部九阴真经,原来一饮一啄自有果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前后种种心思,不过在那回眸一瞬之间,云天收回视线,笑道:“前辈请。”示意洪七公领路前行。 ...... 夜色渐浓,山下小镇酒馆临近打烊,仅余三两桌客人。 云天与洪七公已在此良久,桌上杯盘狼藉,洪七公两颊酡红,似是喝得昏天黑地。只是双眼锋芒毕露,好似择人欲噬的猛虎,几无醉态。 “你小子,刚刚能用飞的,怎么就甘心耗费脚力?嗯?”洪七公借着酒劲,大声斥道。 “看来前辈是知道了,实不相瞒,若是随意展现能力,小子恐怕给旁人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惶恐,故此特意藏拙。”云天正色回道。 洪七公也不接话,又继续问道:“你再看我这般模样,是否像你当日变得老虎?”说完,双目圆睁,锋芒愈盛。 “前辈自轻了。若说神意,便是真的老虎也不如前辈。” 云天这句话倒如当头棒喝,洪七公立时一愣,呆了一会儿,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仙人当面,不敢自称前辈。”洪七公拱手道,他终于消解了心中的疙瘩,放下了架子,“当日见你一飞冲天,某自觉半生寥寥无趣,这念头几成心魔。” “不过老话说的好,解铃还须系铃人。今日你这一句,倒让老叫花看开了。罢了,四海之大,无奇不有,但又关我屁事,人生得意须尽欢呐!” 说完,洪七公又是痛饮一壶,喝完直道舒坦。 几两下肚,碎银往桌上一拍,两人勾肩搭背,踉踉跄跄来到酒馆外头,好似两个醉鬼。 老叫花醉眼惺忪,嘴里不知嘟哝什么,难得口齿清楚时,忽而一句“既然你能飞,带老叫花周游四海如何?”叫云天给愣住了。 “也好,起。”云天无奈一笑,应道。 话音刚落,云天双脚已然离地数尺,洪七公也早已趁势躺倒在云天背上,手拿葫芦,往嘴里灌酒。 猛然一吞,老叫花刚说一句痛快,嗖的一声,两人身影消失于原地。 此时酒馆内早已没了客人,两个出来收摊的伙计,呆愣地望着半空,手中桌椅招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 ......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华山之巅迎来日出,两个盘坐在峰顶岩石上的人,身后影子从无到有,逐渐变深。 “人生真如一场大梦,今日才算梦醒。哎,想我蹉跎半生,为了个所谓的华山论剑,不过是俗名之争而已。倒是我这行侠仗义的岁月,颇多回味啊。哈哈哈,不算枉活!” “前辈能有这般感悟,后半生必然尽得逍遥。” “也是多亏了你的出现,不然老叫花不知要哪天才能看透这些道理。”说到这里,洪七公忽而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云天心里正想着确实如此,原著中洪七公不也是直到临死前才幡然醒悟吗?那时他才放下世俗执念,欢笑着与欧阳锋共赴黄泉,说来圆满,但也不乏遗憾。 相对而言,当下岂不是更好? 此时见到洪七公站起,云天以为他兴致已淡,便要跟着起身,准备再送洪七公一程。 只是他双手刚一触地,洪七公却一手按住云天肩膀,不让他起身。 云天心中不解之时,洪七公张口便是一句歌诀。 如今云天功参造化,一听便知这是功法口诀,顿时明白了洪七公这是在行传授武功之举。于是应声端正坐姿,导引行气。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紫气尽消,烈日当空。 云天甫一睁眼,便看到老叫花躺倒在一边,正呼呼大睡。 未免惊扰到洪七公,云天悄声来到另一头峰峦之上,脚一触地,人又跃起,大袖飞舞,东驰西荡,身法轻灵至极。 “这是逍遥游。” 洪七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天立时停住身形,却见一根枯枝飞到面前,被云天一手接住。 恰在此时,洪七公忽而举棒打来,棒影迷离,劲风四溢,云天一时招架不住,被打得左支右绌。但洪七公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待云天开始有模有样地运用棒法接招时,洪七公这才不再步步紧逼,只是手上动作不停,在原地演练起棒法。 “这是打狗棒法,记住,第一招,棒打双犬!” 云天手持枯枝,依样画葫芦,跟着操练起来。随着洪七公一招一式的演练,云天已将三十六路打狗棒法使了七八遍,及至最后一遍,已然纯熟无比,好似经年老手。 “呼。”一口长气吐出,洪七公停下了演练,看着云天的动作,点了点头,“好了。” 一声令下,云天收功静立,待到周身气血平复,对洪七公躬身致意:“多谢前辈!” “不必这般,我最宝贵的东西,不过这一身功夫,今次你帮了我,老叫花也只能如此相报。” “再者,老叫花一把年纪了,既不想一身武功失传,更不想明珠暗投,将其传授给心术不正之徒,因而希望你能帮老叫花寻到一个合适的传人,将这些武功代为传授,算是一点私心吧。” 云天听出不寻常的意味,紧跟着问道:“前辈要舍了丐帮吗?” “也不是,只不过丐帮是老叫花最后一件要操心的事,自然是怎么省心怎么来。下山后我便寻个得力的长老,同这一身武功和这根打狗棒,将帮主的位子传给他。只是以后便要拜托你代为照看这个长老,若是觉得他德不配位,你便用老叫花的功夫教他服软,再代为照看丐帮,择机另选传人。如何?” “这事小子接下了。”云天听完,即刻正色道。 “好!干净磊落,不拖泥带水!正好,我这还有最后一门掌法,你且看我如何使出。” 说完,洪七公手势一变,还未使出什么动作,周身已渐有细微的风啸之声。 第72章祖炁源头 当云天再度登顶华山时,日头已经偏西。 依照洪七公的意思,云天将他送到临安府皇城之中。临别时,看着洪七公耸动着鼻头飘然离去的身影,终于知道这位贪吃的九指神丐叫自己送他来此地是为何事。 想到皇帝老儿的御膳房又要遭殃,云天摸了摸鼻子,可不管自己的事,洪老前辈高来高去,天下之大尽可去得,区区一个皇宫可拦不住他,自己不过是充当一回脚力罢了。 这般想着,云天哂然一笑,趁宫中巡逻的侍卫尚未看到自己,转瞬间腾空而去。 此时云天立于华山之巅,静处片刻后,忽而左掌回环收势,右掌直直拍出。 “见龙在田!” 随着一句低喝,呼啸声大起,周身狂风大作下,云天身前却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无形气墙。降龙十八掌第一式虽是防御的招式,但是劲力吞吐之下,仅仅是四溢的掌风,便已然能叫对手自顾不暇。 这降龙十八掌果然是阳刚之至的掌法,云天心中不由赞叹,但外在动作不停,眼见第一式用出,旧力未尽之时,随着身形变化,第二式飞龙在天已初见端倪。 顿时,山风鼓荡,随着云天一招招使出,竟然连脚下的云海也被牵动,肉眼可见一缕缕白雾被掌风裹挟,荡至云天周身,又盘旋而去,好似一条条游龙,神异至极。 不知过去多久,方圆数丈之内,肆意盘旋的劲力已然凝而不散。从远处看去,一片翻滚不休的云团,不时有低沉厚重的呼啸从中透出,好似龙吟之声,便如一条真龙藏身其中。 十八式掌法数遍下来,当下打出最后一式亢龙有悔,云天终于收功。周身劲力霎时离体,游荡一番后,裹挟着更多的劲力,由四面八方向云天袭来。 面对这一幕,云天好似早有准备,脚下连点几步,俯仰飘荡,在这云团之中,如同深海游鱼,数次与杂乱汹涌的劲气擦肩而过,丝毫不受其影响。 不一会儿,眼看云气四逸,其中劲力隐隐有不稳的迹象,云天神色却不见放松,身法变换反倒越发谨慎。恰此时,所有云气陡然溃散,四溢的劲力有相当一部分涌向云天,将他周身围得水泄不通。 在这紧要关头,如同福灵心至一般,早已通过逍遥游施展的身法间接摸透了所有劲气的威力与走向,云天手势一变,冥冥中对准某一特定方向,猛然轰出一拳,同时身随拳走,在不借助超人之力的情况下,飘然纵跃。 犹如破开一个口子的渔网,凶险至极的劲气团被云天甩在脚底,轰然而散。云天甩动双臂,随后拉开架势,就如逍遥游中由鲲化鹏一般,徜徉于半空之中,不多时落地于数丈开外。 到了此时,云天已然将降龙十八掌与逍遥游各自演练了一遍。在造化之光只记录真气运行轨迹的情况下,云天需要自己负责熟记外在的招式动作。如此,也能保证将来若是给这三门武功寻个传人,不会只记得真气如何行走,却不知架势如何摆出。 因此,在这前后过程中,云天是一边演练,一边喊出招式或吟诵歌诀。也因此,云天刚一落地,便抬脚踢起边上一根枯枝,一手抓住后,嘴上喊道“棒打双犬”,手中枯枝已然打出。 ...... 乌云罩月,万籁俱寂,唯有黄河之水奔腾不息,轰鸣不止。 俯仰之间,漫天银汉落入大河之内,于浮沉中争相涌入渤海。 景色尽收眼底,云天不由感叹:“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诗仙李白,诚不我欺啊!” 恰逢黄河凌汛,又值月色尽敛,好巧不巧,竟让云天撞见了如此奇观逸景,他心中豪情顿生,这才切身体会到李白当初的感受。 双脚丈量大地,云天从华山出发,沿着山脉走势,经过三山五岳,数十日后,终于来到黄河之畔。 这一路疾行而来,云天时不时地便停顿一会儿,探知地势。早在当初引动黄河之水时,云天就已察觉出一丝异样。远在河床之下,有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撬动了自己的心思,后来回想之下,云天发现那竟与自己泥丸宫中产生的先天祖炁给自己的感觉一模一样。 发现这点的云天,首次找到了武功与天地之间的联系,因此猜想这便是自己寻到此界超凡法则的契机。 这之后,经过易筋经以及九阴九阳三门神功对自己功力的增益,让自己泥丸宫中产生的先天祖炁骤然多了不少,感应也因此变得强烈了许多,云天更是头一次发觉山脉之中也反馈给自己同样的感觉。 他猜测如同人身经络收纳真气一般,地脉水床之中也储有先天祖炁,同时根据感应到的反馈烈度,猜测各处先天祖炁有疏有密。为做验证,云天在各处山脚附身探地百丈之深,果然在地底接触到于山石间隙之中川流不息的先天祖炁。 只是当时先天祖炁因着有了云天打出的这么一条新的泄口,霎时间如地涌温泉一般喷薄而出,流至地表,所经之处,花草树木盏茶功夫变得尤其茂盛,在这初春时节,竟显现出一副盛夏光景。 虽然先天祖炁无形无质,就是从眼前飘过,常人也是无知无觉,但异常繁茂的植被也会叫有心人察觉,想来甚是麻烦。只是没一会儿,还没等到云天心生担忧,自己先前打出的通道就已被合拢,细细考究之下,云天这才发现,这所谓先天祖炁,竟对死物也有增益。这通道就是被地底新生的岩石给堵上的,仅在地表留下数丈深的浅洞,之后也被新长出来的树木给占了坑。 这一发现更叫云天确信契机将至,于是他走遍东南西北,沿着各处先天祖炁脉络的走向,试图找到先天祖炁的源头。 最后,在来到黄河这里时,云天终于在心里有了个大概。 自知契机已触手可得,云天终于放下心来,这才可以分心他顾,留意到眼前的星光泛滥在碎冰之上的奇观。 长出一口气后,云天收敛心绪,沿着黄河,朝着渤海方向,腾空飞去。不多时,眼见一座巨岭横亘于眼前,云天知道自己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泰山!” 他眼中喜色越浓,一头栽下,眼中红光愈炽,无声无息间已然穿过地表,于地底极深之处寻到了先天祖炁。 抵抗着先天祖炁的冲刷,云天逆流而上,来到了山体之中,陡然间砸破石墙,闯进了一处空旷之地。 此地给云天的第一感觉便是先天祖炁的浓厚,使得其几乎成为有质之物,如同外面地表上的浮尘一般,引得水汽附着其上,因而此处呈现出一副云雾缭绕的景象。 但奇怪的是,如此浓厚的先天祖炁,竟对周遭的事物没有丝毫增益,云天已经观察有一会儿了,却不见此地有任何异动,唯有自己身后原先破开的岩壁不知何时已悄然合拢,仅余一丝裂缝,估计马上也会消失。 四周与头顶岩壁上镶着一颗颗夜明珠,俱都发出幽暗的光芒。然而此地温润至极,水汽弥漫,目力受阻之下,根本看不清周边环境是何模样。 稍加思索,云天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顿时一股冻气肆意涌向四周,水受冷而降,在岩壁上凝结成一块块冰晶,水汽顿消。 虽然先天祖炁不受影响,依旧浓厚,但此时已不再对云天视线造成阻碍。放眼望去,此地上下平整,四周浑圆,中间一片空旷,周遭石壁前立有许多石碑,上面刻有简朴的花纹,正中则刻有文字,一眼看去,云天辨认出这是小篆字体。 私塾老先生生前曾对云天提过几回,教他认了几个小篆体的字,也叫云天知道了,这小篆乃是秦汉时期的文字。 方才云天撞破石壁后,滚落在地的部分碎石上也存在较为平整的一面,其上也刻有花纹与小篆,云天猜测自己刚刚进来时,可能连带着撞破了立于石壁后的一座石碑。 心里暗道一声抱歉,云天继而看向石碑,只是自己早先并未习得多少小篆体的字,因此实在看不明白。云天也不觉可惜,只道自己回头再到外面寻个读书人,效法上次学习梵文一般,把小篆给学会就行了。 这般想着,云天再度抬眼望去,却见远处水汽消散后露出一条幽深的小道,尽头隐隐有一丝光芒投射进来,如此看来,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和这边同样的一处石室。 周边也别无其他通道,云天当下抬起脚步,进入小道,向着那边的尽头行去。 然而离开这里后,他却没发现,身后石壁上仅余的一丝裂缝并没有合拢,室内的先天祖炁有丝丝缕缕从裂隙中徐徐漏出。 第73章地宫异变 一束束流光在一座三足双耳,约有数丈高的青铜巨鼎中盘旋,绘制出一副特殊的线路图。流光偶尔隐没在鼎身铜壁上,随后又从中折射而出。 鼎身四处皆有破损,泛射而出的微弱光芒透过破口,将巨鼎所处的石室映照的忽明忽暗,显现出一副残垣断壁的景象。 眼前这一幕便是云天此行的最终发现。 经过一段时间的探查,他发觉泰山山体之中遍布石室。有的如同自己最初闯进来的石室一般,立有一圈石碑,有的便如眼前所见,全是一片废墟。 然而此地又有不同,长时间观察下,除了刚一进来便看到的巨鼎外,云天还察觉到此处方圆颇为广阔,高十数丈不止,称之为地宫也不遑多让。每隔数丈便有一根石柱,有些尚算完好,相当一部分却只剩块石基。石柱间偶有立着的石碑,绝大部分也都成了地上的一堆碎石。 放眼望向四周,石壁上开凿出一户户洞口,里面是一条条幽暗的小道,末尾处有一线光,那是夜明珠发出的。而此地的照明却仅靠鼎身破损处透出的微光,当鼎身中的流光掠过某处破口后,鼎身外破口对应的某处角落又重新被黑暗吞没。 从这里出发,经过不同的小道,可以去往每一处石室,显然,眼前这个地宫是地下庞大石室群的汇总之处。 通过对每一处石室的摸索,他发觉自己最先进入的石室乃是最边缘的一处,因此才只有一个通道,其他大部分石室的通道却要多一些。在这种情况下,常人在其中穿行,很容易绕晕。 不过这片石室群每处都是一般温润,充盈的水汽洋溢其中,云天一路朝着存在云雾的方向,疾行过来,口呼冻气不止。如此之下,仅剩的最后一缕云雾将他带到了这里。 鼎中流光溢彩,云天目光透过鼎身,凝视良久,此刻他脑海中已经绘制出一副详尽的图案,俨然是一个新的阵纹。 继波塞冬的传送阵纹与科莉布索的指引阵纹后,眼前又出现了新的一个阵纹,虽然还不知道它是何用途,但起码让云天备受鼓舞。 正当云天努力平复欣喜之情时,伴随着一声“咔嚓”,眼前的鼎身突兀产生了数条裂隙,细碎的铜粒从间隙中掉落。似是早有预料,他转身朝着裂隙相对的方向,疾驰而去。不一会儿,来到尽头的云天看着轰然爆裂的石碑,墙壁上刚刚破开的数条裂口,以及徐徐外泄的先天祖炁,眼中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 这一幕他方才就已经见识过了,在鼎身突然破裂时,远处砰然传来的声响将他吸引过去,让他看到了和当下相同的情况。 如此动静引发了他的猜想,在外面穿行于地脉之中的先天祖炁,估计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泄露出去的,而那座巨鼎连同其中的流光阵纹指不定就是祖炁的源头。眼见得面前破损的墙体丝毫没有修复的迹象,云天心中越发笃定。 然而就在这时,随着身后远处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和铜块落地的沉闷声,四周各处石室内一时全都传来石板石壁爆裂的响动。 云天暗道不妙,连忙折身回返。 当他再次来到地宫时,眼前已然只剩一地碎裂的铜块,就连三个铜足上也密布裂痕,似乎只要轻轻碰一下,就会七零八碎地散落在地。 而原先在鼎中勾勒阵纹的一束束流光,在石室群中先天祖炁迅速流失的情况下,变得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要消逝。 不管是不是自己先前闯进来时造成的影响,云天此时也不敢乱动。过往的数次教训让他明白,越是这种紧要关头,越得沉得住气。于是,他并没有即刻远离此地,也没有贸然上前,唯一做的,仅仅是死死盯住眼前的流光阵纹。 地面传来震动,地宫中仅余的几根完好的石柱也随之崩塌,无数的石块从头顶石壁上纷纷落下。随着各处石室墙体的损坏,石室群已然不稳,估计有几处石室现在已被山石填满。如此巨变,引起了山体的震动,连带地宫也即将被山石掩埋。 云天四下里闪转腾挪,眼睛却半点不离那几束流光,无数石块落于流光上空,被云天全数踢走,免得影响到流光的运转。 然而即便如此,随着这一带仅剩的最后一点先天祖炁被流光吸收尽,盏茶功夫间,流光似是无以为继,陡然黯淡许多,似是马上就要消失。看来刚刚自己是想错了,这流光并不是祖炁的源头,相反,它还需要消耗祖炁来维持自己。 到了这会儿,云天知道,该是自己抉择的时候了。眼前是自己进入此方世界后历经数年头一次遇见的契机,很有可能也是唯一契机。在这种情况下,勇猛精进才是上策,不然就要面临痛失机缘的结果。 当下他不再犹豫,径直冲向那几束流光,一手探出,同时心里想道,万一这玩意儿对自己不利,那就果断舍弃这具躯体,大不了跟上次摆脱波塞冬的传送阵纹一样。反正自己有万法不侵的造化之光保命,到时候直接驾驭琉璃血离开此方世界,至少也不会有什么风险与损失。 这样盘算着,指尖已然碰触到流光中的一束。恰在此刻,好似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们一般,这几束流光陡然转向,瞬间没入云天体内,闯进泥丸宫中。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云天有些措手不及,想当初那几枚舍利也是让自己猝不及防,好在是对自己有利无害的。而眼下这些流光到底不知是为何物,是好是坏。想到这里,云天连忙准备内视,然而就在下一秒,云天发觉自己动不了了。 这并不是早前被漫威宇宙里的永恒放缓时间后的感觉,而像是头上突然顶了一座大山,身上是真正的压力山大。但事实上,当下此处还没完全坍塌,头顶还有空间,云天就这样站在地上,浑身动弹不得。而且即使是真正的山崩,云天凭借超人之力也是几乎不受影响。 这就怪了,不过当前不适合想那么多,在早有预备的情况下,他决定先脱离此界,再行谋划。 不过,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泥丸宫中的流光登时开始勾勒阵纹,下一瞬间,体内造化之光一阵涨缩,其上已记录有阵纹的图案。只是这还不算完,造化之光中的阵纹图下一秒便发生了变化,连同早先记录的许多内功,一并化整为零,拆分成了许多形状特异的铭文,印入造化之光中。 这些铭文交织重叠在一处,看起来异常繁杂,但是通过造化之光反馈的信息,云天轻易便得知了详情。将来这些铭文还会进一步变化,成为一种莫名的存在,放在仙人身上称之为道果,而从创世神的视角出发,那就是自己长久以来苦苦追寻的法则。 而当下这种铭文形式,不过是古人将法则的一部分信息按自己的理解描述出来的具体形式。因此,当下这些铭文究其本质而言,其实并不是法则。 虽如此,也更近了一步不是? 但是,即使得到了如此巨大的收获,云天却只得苦笑。只因造化之光告诉自己的不止好消息。 眼下正在自己泥丸宫中勾勒图案的流光,根据造化之光的信息反馈,乃是法则的残象,犹如巨幅画作,此时正缩于一点,展开后便是无数异象,可能是地涌金莲,也可能是天女散花,还有可能是别的神异景象。 研究出这些铭文的古人,不知是谁开了窍,竟用这些铭文组成了一幅阵纹,再用莫名手段拘以法则残象,最后用之将这阵纹勾勒出来,竟能产生奇异的效果。 当然,虽具体效用不明,但其至少对云天造成了当下的困境,对此他颇感无语。 按照早先从西天传送过来的信息,云天得知了先天祖炁的存在,并且知道其相应的大道法则不知何故被困在地球上,后又在高空中产生先天祖炁,催使了罡气的诞生。 此时云天能感受到,漫天的先天祖炁从四面八方乃至头顶全数进入泰山之中,冲入此地。四面八方的祖炁应该是刚刚逸散出去的,而从头顶降下的,云天估摸着是从高空中而来的。想来高空中的那些罡气失去祖炁的补益,会渐渐消散,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但云天这里就苦了,无量祖炁将云天的超人之躯硬生生镇压于此,使得他好似背负巨岭一般。 但是还好,这阵纹与以前的传送和指引阵纹一样,都是需要特定能量驱动,依据是云天先前观察到的流光对祖炁的吸收以及流光对自己的“投怀送抱”。也因此,阵纹本身对先天祖炁有一定掌控力,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在巨鼎完全损毁前,这里的先天祖炁尚算可控,既不会随意增益他物,也不会肆意夸张地流失。 但是马上最关键的就要来了,阵纹本身是需要载体的,流光是其本质,而巨鼎才是它的载体,周围的石室群顶多是载体的延伸罢了,正如石碑是阵纹的延伸。然而即使如此庞大的工程,也早在云天来到这里之前,就已有破损毁坏,中心的地宫更是破落的不成样子,连同巨鼎也非完好。 根本上来说,这里的载体已经到了彻底毁坏的边缘,云天的到来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这之后,身具先天祖炁的他也就顺理成章地被流光阵纹当成了新的载体。 不过,这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建造在地底百丈深的泰山山体之中,这么庞大的地宫群,绝非常人能建造出来。 然而它损坏了。 当然,建造者几乎不太可能破坏自己的精心设计,而其他人也很难发现如此隐秘的地方。自己也不过是借助了石室群破损后泄露的先天祖炁,这才找到这儿。联想到当下镇压自己无量先天祖炁估计是受相应的大道法则驱使,而法则还被困在地球上,云天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因着这个猜测,云天现在反倒不急着走了。不仅如此,在能利用造化之光万法不侵的性质,将自己被镇压的罪魁祸首,泥丸宫中的流光阵纹驱逐出来的情况下,他反而不这么做,却拿自己泥丸宫中产生的先天祖炁慢慢供养这幅流光阵纹。 流光阵纹对先天祖炁有一定的掌控力,至少比自己强。眼见每每自己即将承受不住时,紧贴自己周身的祖炁便被流光吞噬一空,用以加快流光勾勒阵纹的速度,云天心里这个想法越发强烈。当然,这也是自己是超人之躯,身体强度极高,换作他人,还没等流光发挥作用,早在一瞬间就被祖炁碾碎了。 不知道相比较这片建筑,自己的超人之躯会不会更加耐打? 正这般想着,如同心灵感应一般,忽然间不知哪里出现的一股雄浑巨力拍向自己,初一接触,云天体内骨骼就碎了一半。 与此同时,体内的先天祖炁好似不受控制,顺着体表破损的地方就往外漏,他知道,曾发生在巨鼎上与石室中的情况,现在出现在自己身上了。 然而还是不行,光靠超人之躯压根抵挡不住大道法则的直接攻击,云天心中想到这里,连忙动用造化之光覆映全身。 到了这时,云天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道果然如此,致使巨鼎石室破损与自身受伤的幕后凶手,就是大道法则本身。 大道法则自有灵性,既欲隐遁,当然不愿受到制约。因此它被困在地球,自然是有外在原因的,而这根源估计就出在阵纹之上。 恰在此刻,冥冥中又有一股巨力袭来,但是这一次如清风拂山岗,巨力落在造化之光上,没有掀起一丝波澜,云天甚至没有察觉到一丝触感。 不,还是有感觉,随着巨力没有起到效果,云天感应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经过自己后,即将离去时,好似被蛛网牵制住的猎物,已经有一部分被造化之光扯住,使自己有了强烈的拉扯感。 “法则!”云天心中惊呼。 但是带入此界的造化之光太少了,云天明显感应到造化之光在记录法则,但是进度极为缓慢,同时牵制法则极为费力。 就在这时,他感应到自身头顶又降下来一片先天祖炁,加重了自身遭受的压力。看来因着被造化之光牵制住了,法则本能动用所有手段,间接出手。 估计这一片先天祖炁是刚刚自己身躯被打伤后,不再完全受到阵纹制约的法则刚刚才产生的新的祖炁。 “不过这就想逃脱制约,隐遁而去吗?好不容易抓住一次机会,我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你走!”云天心中发狠道。 这些年来修炼的内功,可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现在先天祖炁被阵纹与法则操控着,那就用真气疗伤,辅以超人之躯的强大恢复力,他信心十足,不信自己熬不过眼前这道法则。 其实早在刚刚那一会儿,云天的身体与真气就已经在被动疗伤了,此时他主动导引真气,加快运行的情况下,伤势好的越发快。 不知过去了多久,早被山石埋住的云天,身体却完全无恙,就像从来都没受过伤一样。这里周边的无量先天祖炁也早就不再受法则控制镇压云天了,首先载体已然恢复,其次阵纹已在这个基础上被流光彻底勾勒成型,因此祖炁的操控者已变成了流光阵纹。 像是为了验证云天的猜想,此时的法则已然不再有试图逃脱的举动,看来最终勾勒成型的阵纹对法则的针对性的确很强。 但是,又有一件让人发愁的事找上门了——云天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双脚如同鼎足一般牢牢扎根于大地,镇压自己的换成阵纹了,更准确的说是承载着法则之力的阵纹。 阵纹牵制法则,法则也反过来牵制阵纹,这样牵制之力就从造化之光转移到自己的躯体上了。 好嘛,这下僵持下来了。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不然就是放法则跑路了。 而且照这点造化之光,不知要猴年马月才能把法则整个记录下来。好在自己是超人之躯,寿命长的很,而且流光阵纹也不会放任自己这个载体损坏,想当初自己刚进石室破开的墙壁,照样被在阵纹操控下的祖炁给修复了。现在云天也能感觉到,虽然祖炁仍不受自己控制,但却明显地对自己的身体有所补益,以后是不用吃不用喝,连呼吸都不用,照样健健康康地活着。 看来自己是死不成了,如此也只能这么熬下去了。 有了这么一个心理准备,云天感觉好受多了,心神舒缓之下,念头也多了起来。 闲暇之中,他又想到,这法则当初打破巨鼎后,稍有些自主之力,别的不做,为什么要在高空催生罡气呢? 这石室即使自己不来,也要很快崩塌,从为了摆脱制约这个角度出发,罡气不就毫无作用了吗? 不对,这世间流传有内功。而方才造化之光中的真气运行轨迹竟与阵纹一同化作了铭文。由此看来,当初的建造者是有把与阵纹相关的知识传授下去的。并在后世,这些知识演化成了武学心法。 从这点来看,法则可能是为了防备建造者的后人前来修缮阵纹的载体,为了避免永世困于此处,继而催生罡气。在石室被修缮完整前,争取利用无尽的罡气,作最后一搏。 只是利用罡气到底要做什么,云天不敢往下想,但心里已经隐隐有种感觉,若是真到那时,只怕就是无尽的天灾了,世间将生灵涂炭。 好在这一结果是不可能发生的,至少自己周游地球后,并未发现有谁继承了这些特殊铭文,世间顶尖高手,体内运转的也不过是真气罢了。 不过回头想想,当初的建造者是谁呢?或者说是哪一群人?他们牵制住大道法则又是为何?石室中的小篆又说了些什么? 这些都很耐人寻味啊,在这无聊的时候,值得自己好好琢磨...... 第74章开幕典礼 在恢复意识的一刹那,云天感觉自己做了一场离奇的梦,脑袋昏昏沉沉的。 在那遥远的梦境里,他被授予了创世神的位格,去过许多影视剧里的世界。拥有了精彩的经历,也承受过难言的孤独,虽然遭遇过困境,好在最终有惊无险。 可是,美梦总是在最酣畅的时候戛然而止,这点对于他来说也不例外。随着一阵耀眼的光芒闪过,在即将触及眼前的法则时,云天蓦然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他本想张开手脚伸个懒腰,深吸一口气,然而稍一用力,却忽然发现自己此时动弹不得,仿佛被水泥混凝土浇筑在周身。 难道是鬼压床?大脑只醒来了一部分,暂时不能控制身体。看来那所谓的创世神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罢了,云天心中自嘲一笑。 恰在此刻,他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这是最后一箱货了吧?” “我没仔细看,你去车厢里瞅瞅。” “算了,先赶紧把这箱拖进去拆了,一个个来......哎,怎么搞的?马上都要开馆了,才运过来,这大热天搞得人着急上火的。” “那有什么办法,刚巧遇上堵车,在路上停了一夜......照我说,博物馆那帮人干嘛搞这么急呢?不能运过来之后再选个展览时间吗?” “嗐,新闻上都在播呢,这批古董可都是地下几百米发现的。古时候的人怎么能挖到这么深的地方,听人说有国外专家都要把这个叫做世界第九大奇迹,你想想吧,博物馆一说将来要展示这些古董,国内国外急着想来看一眼的人那不海了去了?博物馆那也是被迫把日期提前的,怪不着人家。” 我旁边在放着电视节目吗?刚刚产生这样的疑问,云天忽然察觉自己周围开始震动起来,身下传来滚轮的声音,耳边那两人又开始聊天了。 “别光站着,边走边说......对了,你说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这一批货里面,怎么就这玩意比别的箱子大了好几倍,还沉得要命!”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看到这上面的特殊标记了没有,这个东西不一般呐,里面装着的那可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古尸!听人专家说,里面这家伙的研究价值可大了!回头展览了一段时间后,还要收回去继续做研究呢!” 听到这里,云天已经不淡定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他连忙调动记忆,经过一番回忆,终于想起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望着空荡荡的泥丸宫,云天只觉得荒唐至极。 此时自己的身躯已经老朽,体内不剩一点儿祖炁,就连真气和超人之力也荡然无存,最糟糕的是那道法则也没了影子,估计是已经彻底隐遁了。 但是下一秒,云天死死地望着体内那一大团琉璃血,脸上不禁涌现狂喜之色。虽然琉璃血中储藏的大量混沌能量也在这些年中间接地被消耗一空,但是其中的造化之光上此刻已经多了一个奇点,从造化之光反馈给自己的信息来看,这正是一道完整的法则,而原先的那些铭文也已消失。 云天不知道自己睡着后这么多年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在外部先天祖炁耗尽后,体内的其他能量被先天功转化成先天祖炁,进而被流光阵纹消耗光。混沌能量在被动补充身体损耗的情况下,估计也是间接地被阵纹消耗掉了。 万幸在阵纹消散前,造化之光已然提前一步将法则记录完备,而且很可能就在刚刚自己醒来前的一瞬,他还记得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一阵耀眼光芒,多半就是造化之光产生的动静。 这可真是千钧一发啊,云天心中不由感叹。 似乎到了这一步,自己理应离开此方宇宙了。 但云天并没有急着这么做,感应到这条被复制下来的法则信息,云天知道自己多了一个选择。况且,经过这么多周折,在前前后后几乎没有停息地奔波于不同宇宙的过程中,自己也越发心累。也罢,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吧,就当做是对阶段性胜利的犒劳。 眼下这具躯体的生命活动已经极其微弱,数个小时才会有一次心跳,估计也因此被发掘人员按照常理将自己当做古尸。 但是对于现在的云天来说,能量亏空的情况已不算窘境。他当然可以回到混沌,重新裹挟能量再次进入此界,但是在拥有眼前这道法则的情况下,已经不需要这么费事。 “哎呀不行,我得去上个厕所,忙活半天了,膀胱胀得慌。” “你这不说不要紧......” “你也憋着了?” “可不是吗!” “哈哈哈,那咱俩赶紧的吧!” 拖动感已经消失,两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像是他俩放下拖车走远了。 正在这时,随着一阵清脆的喀嚓声从木箱中传出,下一秒木箱上面的板子猛然破开了一个大口。 远处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刚刚离开的两人听到动静,急忙跑了回来。其中一人看到破损的箱子,连忙跑过去查看。另一人紧跟上去,却无意间瞅见二人进来时经过的门口处有一人正往外走,他反应倒是不慢,连忙向着门口奔去。 不一会儿,接近了一段距离后,他看到门口那人好似一个全身光秃秃,一件衣服都没穿的瘦老头。 “老人家,等等!先别走!” 他边喊着,边往前跑,很快来到门口那人的面前。只是凑近了看,眼前这人俨然一副中年人的长相。再加上这人浑身不着寸缕,十分古怪,他疑心顿起,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了面前这人的手臂。同时,他还揉了揉自己眼睛,难道是眼睛花了?怎么刚刚还是个瘦老头,这会儿到了眼前就变成了一个结实的中年人? 他压下心中疑问,正组织词汇,准备询问眼前这人,突然身后传来同事颤抖的声音。 “你快来看!” “发生什么了?” 他扭头望去,远处的同事神色不安地指着破损的木箱,对他喊道:“这里面的石头中间空了!” 不知怎么地,听到同事这句话,他突然联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一下就僵在了原地。身后没有一点动静,自己抓着的那条手臂也丝毫没有试图挣脱的迹象,他不由喘息起来。 大夏天的,他反而感觉自己身上凉飕飕的,就这十几秒的功夫,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已经流得他快要挣不开眼。外面一阵微风吹过,好似刺骨的寒流,他的双腿止不住地打摆。 他慢慢放开手臂,在这过程中脸上的表情好似便秘一样,纠结无比。下一秒钟,他紧闭双眼,一个大跨步,猛然朝着同事的方向埋头冲去。 “站住!” “哎呀!僵尸大哥,鬼大哥,您别杀我呀!” 这人吐字像连珠炮似的,迅捷无比,但是整个人已经软软绊倒在地,双手合十在那不停晃动,胯下很快蔓延出一片水渍。 “唉呀妈呀!救命呀!” 远处的同事呆了呆,忍不住一个哆嗦,转身就跑,边跑边喊。 看到这一幕,云天一拍脑门,满脸哭笑不得:“哎!真要命!”随即脚下轻点,瞬息之间抢先远处逃跑的人,挡在了他的去路上。 这人自以为跑远了,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见身后并无人影,一惊之下,他连忙转过头来,却见那“鬼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自己面前不远处,他登时面露绝望神色,脚下一软便滚在地上。 “完蛋了!”他心里这样想着,双手抱头,侧身蜷缩在地,身上不住地哆嗦。 “我不是鬼,跟你一样是人。” 云天试图辩解,然而跟前这人好似完全没有听进去一样,仍旧死死抱着头。 “啧,不信你摸摸看,我身上是暖和的。”说着,云天伸出手来。 听到这番话,这人才微眯着眼,慢慢伸出手来,下一秒被云天一把握住,拉了起来。在这中间被云天握住手时,他还是脚软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好在是被云天拉住了。 感受到掌心的温暖,他这才睁大双眼,看向云天。 “你去把那人扶起来吧。” 云天指着远处仍旧趴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的人,神色间有些无奈。 “我怕我再过去会把他给吓死。” “诶,好嘞。”跟前这人连忙应下,不一会儿跑到同事身边,对同事说了几句后,将对方搀扶了起来。 两人刚刚直起腰身,就看到云天坦然地站在他俩面前,一副二十来岁年轻人的模样。 他俩这下是不怕了,但还没等他们开口,云天便指着刚刚自己拉起来的人,抢先说道:“现在,你把外套外裤都脱下来。” “啥?”这人还没接话,一旁尿裤子的同事就扯着嗓子回了一声,脸上满是恼羞成怒的神色。 “嗯?”云天轻轻一跺,脚下大理石瞬间塌陷,数道裂纹从塌陷中心向四周蔓延。 “哎嘿嘿嘿,大哥别生气,我这就把衣服脱下来。”这人连忙扯了扯一旁同事,随后手脚麻利地将外套外裤脱了下来。 看着刚刚呛声的人此时一脸的后怕,耸肩缩头活像个鹌鹑的样子,云天只觉好笑,伸手接过衣裤。 “好了,接下来,我要敲晕你们。” “嗯,好......什么?”这下脱衣服的人忍不住了,另一人反倒一声不吭。 “你们不想被追加责任吧?” “您是说?” “嗯,放心好了,只是睡一觉而已。醒来后不管怎么说,最关键一点是要表达出你们已经尽力了,懂吗?” “懂懂懂,没问题!” “你呢?”云天看向另一人。 “额......嗯,没问题。”他像是才回过神来,连忙应道。 话音落下,随着咚咚两声连响,云天面前这俩人一下全都扑通倒地,不一会儿,此起彼伏的鼾声在这空旷的博物馆大厅中回荡起来。 站在外面的日头底下,云天稍加观察:“嗯,这会儿该是辰时,放在宋代,该是朝食的时间了。” 如此说道,云天却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一个纵跃便来到了博物馆大门后头,翻身坐上了墙头。 此时博物馆门前正在举行开幕仪式,台上左右是许多西装革履的专家教授和**要员,还有几位司仪,底下密密麻麻一大堆中外记者举着摄像机,周围接连响起咔嚓咔嚓地拍照声。 博物馆工作人员台前台后地忙活,神色紧张,脚步飞快。 更外围是一大圈普通民众,并着博物馆外围街道上一个个小吃摊,四处弥漫着热闹的氛围。 云天坐着的位置是在最外围的一处小吃摊的顶棚上方,他侧头望着仪式台,那里正有人对着话筒读着演讲稿。 第75章洛彦昌 “大家都知道,这次出土的文物,是我们的考古团队在泰山,运用最新的探测技术,发现,然后挖掘出来的!” “不幸的是,由于年代遥远,经历了复杂的地质变迁,地底的建筑已经坍塌,其中大部分文物也已经彻底的损毁。” “但是呢,好在专家团队事先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所以,勘探挖掘的活动没有对文物造成二次破坏,绝大部分较为容易氧化的文物也已经被专业设备保存下来了。” “这次应广大民众以及海内外专家媒体的呼声而举办的展览活动,将持续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部分人没有预订到首日入场票,你们也不用担心,往后的售票时间充足的很,网上售票口也已经开通了。” “说回这个展览本身啊,有专家事先透露给我一个秘密,说是这个保存下来的文字啊,其中有三个词是重复出现最多次的,请看大屏幕,这三词就是始皇帝,封禅,练炁士。” “大家也知道,已经有几张文物图片流传到网上,部分细心的网友辨认出来,文物上的铭文是小篆。这个小篆是我国古代秦汉时期的官方文字,再加上刚刚那三个词,以及我们的文物发现地——泰山,这其中可就有不少说头了。” “博物馆里面对应保存下来的铭文有专门设置的翻译牌,大家等会儿进去参观时,可以从我刚刚提供的这些角度来边阅读边思考。” “还有专家跟我说啊,正常情况下古代的工程技术并不能支持地下几百米的建筑作业。这一处疑点也是被广大网友津津乐道。但是网友们不知道的是,眼下的勘探挖掘活动还远未结束,这片地下建筑群很有可能出乎意料的庞大。” “面对这种情况,专家团队和建筑团队的人手严重不足,现在这些用来展览的文物,刚刚才经过初步的处理,等到展览结束后,其中大部分还是要拿回去继续做研究的。” “等到下一次文物展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大家,机会只有一次,可不要错过啊。” 演讲者声情并茂,然而云天的思绪早已飘飞。 估计当初的建造者很有可能就是练炁士。练炁士,练炁士,没有炁怎么练。所以他们这才想法子困住了即将隐遁的祖炁法则。 只是他们想不到,法则既有灵性,自然不会乖乖就范,于是只在高空之上衍生先天祖炁,并利用间接衍生的罡气将其隔绝于世间。先天祖炁虽然神异,但也没法让人飞到空中,世间残存的祖炁越来越少,练炁士的传承就此断绝。 不过没想到那秦始皇泰山封禅,祭祀天地,原来暗中还有困住法则这么一层用意。而这些小篆体的铭文,应该就是对当时祭祀活动的记载。 云天想起自己当初陷入僵持局面后,心中泛起的疑问,这下都有对应的解答了。 只是自己当时苦思冥想,也没得出一个所以然来。后来时间长了,实在无聊的情况下,自己想了个法子,人格转化为佛性云天,进入长久的无我状态,使意识最终沉寂,昏睡以度日。 这下好了,他原本以为顶多经历几个春秋就能完事,竟不想大梦千年,斯人已逝,过往再不可追寻。 有些想临走前见上一面的人没见到,顶多算是一点小遗憾,但洪七公托付给自己的事,反倒成了心里的一道坎。 哎,考察丐帮传人的义务没尽到,真是辜负了洪老前辈的期望。 不如想个办法弥补一下吧,起码让自己心里过得去,啧,也不知道现代社会还有没有武林门派,古代内功有没有传承下来。 “呵,我就这个劳碌命!想轻松也轻松不得!”想到这里,云天自嘲一笑。 双手一撑,他翻身跃下,落在墙内。面前站着一位满脸笑吟吟的瘦削年轻人,皎容俊秀,肤色苍白,要不是那明显的喉结,谁看到第一眼都会把他当成女孩。 年轻人拱手致意,口中发出当代最接近古音的闽南语,韵调铿锵:“小生见过前辈!” “我说普通话。”云天字正腔圆,伸出右手,面对年轻人满脸的错愕,促狭一笑,“你好!” “额,你好!”年轻人愣了一下,连忙顺势伸出手来,与云天握了一握。 “说吧,找我什么事?” 云天望向年轻人身后,两个背着登山包的人,面容方正,身材魁梧,衣服下是满身结实的肌肉,估计是保镖一类的角色。在他俩身后,各自缩着一人,一个裆部湿漉漉,一个上半身打赤膊,腿上只套个短裤,正是刚刚被云天敲晕的俩人。 年轻人注意到云天的视线,轻轻一笑道:“前辈......” “我有名字,白云的云,天地的天,云天,不要叫我前辈。” “嗯,云......先生。”见到云天点了点头,年轻人接着说道,“您还穿着我手下的员工服。” “没办法呀,搁地下待了好多年,刚刚出来那会儿,身上衣服见光就烂......总不能叫我赤条条站在太阳底下吧?”云天一摊手。 “当然,我能理解,所以特地带来崭新的衣服。”年轻人一招手,身后一人走上前来,从背包中翻出几件衣物,递了过来。 “小伙子很上道。”云天哑然一笑,噌噌几下换上了新的着装,将脱下来的员工装扔给手忙脚乱的原主,“行吧,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不急,一会儿就要开馆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场子,附近有个比较安静的小区,我在那里有空置的房产,先生可以长住。” “嗯,请带路。”年轻人的话正中云天下怀,自己在现代社会缺个身份,想要做点事,但是手脚伸不开,现在眼见有人貌似愿意替自己买单,他顺势欣然应允。 “经理,那箱货怎么办?”几人刚刚动身,才穿上衣服那人连忙跑上来问道。 “没事,已经叫别的员工拉到仓库了,后面的事我来处理。你们俩放一天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来上班,好吧?” “诶,那好,谢谢经理,我们先走了。” “谢谢经理。” 俩人说完,忙不迭跑远了,剩下一行人朝着博物馆后门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云天问话,年轻人顿时一喜,连忙回道:“我姓洛,洛阳的洛,全名洛彦昌,先生叫我小洛就可以。” 话音落下,云天“嗯”了一声,一路左顾右盼,不一会儿又道:“这里是哪个城市?” “魔都,先生。” 洛彦昌说话间喘着气,额头已经冒出一些汗,云天见状不由皱眉,年纪轻轻的身体素质这么差,不应该啊,这般想着一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体内造化之光上的那个奇点蓦然一亮,大量先天祖炁在云天体内凭空产生,随即透过他的掌心悄然遁入洛彦昌体内。 这就是祖炁法则,云天通过造化之光反馈的信息,得知其真名乃是后天化生之法,在混沌初开后,天地演化的过程中,扮演重要的角色,通过接洽宇宙外的混沌,将其中无尽能量转化为先天祖炁,进而演化后天,促进世界的成长,增加其底蕴。 只是这条法则在天地创生之后,便会逐渐隐遁,放在哪一方世界都是这样,因此,先天祖炁也只存在于宇宙初期成长的阶段。 先天祖炁具有增益后天生灵生命本源的效用,这次云天不用离开此方宇宙,便是利用法则直接吸收宇宙外的混沌能量,在这过程中将其转化为先天祖炁,补益自身,进而返老还童。 “感觉怎么样?” 虽然问了一下,但是洛彦昌面色变得红润起来,呼吸也逐渐平缓,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他已经暂时无碍。 “嗯,好多了。”感受到体内骤然出现一股暖流,身体轻松了许多,洛彦昌神色一禀,不由赞叹,“这么神奇的手段,先生果然是练炁士吧!” “何以见得?”云天好整以暇。 “刚刚看了监控,先生从箱子里出来后,身体发生变化的一幕,我怕是这辈子也忘不了了。” “哎,我说你是怎么撬开那俩人的嘴,真是的,在宋朝待久了,真把自己当成古人,怎么连这茬都给忘了。” “先生请放心,监控片段已经被销毁。”云天一句话包含了大量信息,洛彦昌心思电转,先是安慰了一句。 “这倒没什么。”云天随口回了一句。 “嗯......根据您刚刚说的,我有个小小的猜测......先生原来,是现代人吧?现在网上有很多具有穿越元素的作品。” “额,大差不差,就是这么个意思。”云天随意应下。 “到了。”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博物馆后门口,面前停着一辆加长宾利,洛彦昌说道,“先生,我们坐车去。” 话音落下,洛彦昌身边一人上前拉开车门,透过车门,可以看到早有一位身着正装的司机端坐在驾驶位上。 看着眼前这一幕,云天心道,不仅心理素质极佳,还有很强的钞能力,看来这个洛彦昌不只是一个经理那么简单啊。 第76章他是个好孩子 “在你提出要求之前,我要事先说明一点。”云天端坐在椅子上,面色严肃,“严格来说,我并不是所谓的练炁士,而且对于练炁士的了解也不比你们多,之前你也看到了,我的确有些手段,但是局限性太高,因此如果你的要求太过离奇,恕我无能为力。” “再者,本人嫉恶如仇,所以,你的要求稍有无理,我也不能答应。”云天轻吐一口气,说出这番话之后,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对方的助力再大,也不能使自己违背本心,做出欺人害人的事,大不了不欢而散,自己回头再另外寻找机会。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自身的神异对常人产生的吸引力,洛彦昌听到云天这番话,不惊反喜,连忙应道:“先生请放心,我不是那种损人利己的人!而且,我相信以先生的能耐,一定能帮到我!” “那么你就说说看吧。” 洛彦昌点一点头,一挥手将身后两人招上前来:“先生,这是小李,这是小张,他们两是我的护理人员。” “哦,看着身体挺结实的,我原本还以为他俩是保镖一类的。” “先生说笑了,我也不是什么公众人物,哪有随身带保镖的。”洛彦昌自嘲一笑,转身介绍道,“他俩是从部队上下来的,退伍后做的就是护工一类的工作,后来被我父亲看中,现在成了我的全职护工。” “先生,你好!”两人面色郑重,各自上前与云天握手道。 “了不起啊。”云天夸赞的不只是他俩的出身,还有他们一路陪同过程中的冷静表现,这种心理素质,比之洛彦昌也不遑多让,看来这洛彦昌的父亲眼光不错。 “先生谬赞了。小李,给先生看一下吧。” 洛彦昌话音落下,俩人中的一个将身后背包翻了过来,拉开拉链,里面赫然可见一堆瓶瓶罐罐和几件特殊器具。小李动作不停,从其中迅速翻出一叠疾病诊断书,转手递给云天。 接过这一叠文件,云天简单浏览一遍,抬头惊讶道:“心脏病?” “对,而且是先天性的。”洛彦昌面色黯淡,语气低沉。 “我就说你的皮肤怎么如此苍白,身体素质也很差,看来是常年在室内修养,无法剧烈运动所致。”说着,云天将诊断书递还给小李。 “先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洛彦昌苦笑道。 “嗯,不过这我就奇怪了,照常理来说,你的身体状况又怎么能支持你现在的工作呢?”云天指的是洛彦昌那所谓经理的职位。 “哎,说来不怕先生笑话。我的血型比较特殊,很难找到适配的待用心脏。根据多位医生的判断,正常情况下,我顶多只能撑个十来年。然而现在我已经二十出头了,不论对于我的家人,还是对于我来说,都算得上万幸。” “可是,活到现在,往后的日子我反倒越来越不敢拼运气了,那种不知道哪一天就撑不住的感觉,几乎压得我透不过气。” “临死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过一回正常人的生活。我很感激我的父亲,他是个通情达理的性子。这次负责运送文物的一个小业务,就是他特意挑出来指派给我的。说来惭愧,我们家里拥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企业,父亲身为企业老板,多少能为了我任性一回。” 说到这里,洛彦昌双目失神,不自觉地缓缓呼出一口气,似是吐尽胸中积郁。 云天并未接话,转而笑道:“怪不得拥有一栋别墅,原来你还是个富二代,好小子,不简单呀。”说话间,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洛彦昌肩膀。 “先生见笑了。”洛彦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眉间愁云消了大半,“您先在这里安顿下来,回头我就吩咐公司里的人去处理您身份的问题,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有结果。” “这个不急,你现在就去一趟医院吧。” “先生您是说?”洛彦昌眼睛一亮。 “这我可不能打包票,还是去医院证实一下比较好。”云天笑意恬淡。 “先生,这......我......”洛彦昌有些迟疑,无意中看向一旁两人,立马说道,“小李,你留下来照顾先生。” “好。”小李正色应道。 “先生,失陪了!”洛彦昌微微躬身道。 “没事,去吧,去吧。” 话音落下,望着洛彦昌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云天伸个懒腰,后脑勺枕着双手,仰面倒在躺椅上。 “哎,舒坦!” 头顶的遮阳伞挡住了烈日,却挡不住一旁游泳池折射过来的波光,云天双眼微眯。 “你说,洛彦昌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先生,在背后对人评头论足是不对的。”小李严肃道。 “嗯,你说得对,是我唐突了。那么,换个说法吧,咱们来夸一夸他。你来讲讲,他身上有什么优点呢?”云天拿起手边桌上的一杯果汁,轻轻抿了一下,目光透过伞面,望向天边。 “洛小哥很聪明。” “你叫他小哥?他比你大?”云天收回目光,讶然看向小李,手中空玻璃杯已放回桌面。 “不,我和小张很敬佩他,所以这么称呼。” “嗯,你说的也对,他是很聪明。”云天回想起这一路来,洛彦昌的待人接物,“不过,我这个人更看重别人的品德。”说到这里,他紧紧盯住小李。 “他很孝顺,是个好孩子,经常为家人着想,很多时候身体出现了状况,都是我和小张代为传达,他的家人才知道的。” “他很努力,通过在家自学获得高校毕业生文凭,要不是身体不支持,他还会继续念下去。不过,他还努力自学了很多门语言。” “他很独立,虽然我和小张是名义上的护工,但是日常起居他都没让我们插手。” “他不抽烟不喝酒,几乎每天都在学习,从来不荒废时间,很认真地活着。” “前面说的,有一部分是他的家人告诉我俩的,还有一部分是我和小张亲眼看到的,这些也就是我和小张敬佩他的原因。” 小李连珠炮般说了一大段,话音掷地有声,云天看得出来他是在争取让自己树立起对洛彦昌的好印象。 “哎,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洛彦昌摊上你可真是他的福分。”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虽如此说,但面对云天时,小李那恳切的神情却毫无遮掩。 “我也看得出来,刚刚他谈及过往时,偏向于站在他父亲的角度。”云天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哎,喝了两口果汁把我馋虫给勾起来了。诶,小李,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先生,去一趟酒店的钱还是有的。”听到云天对洛彦昌的肯定,小李不由面色轻松,头一次在云天面前展露笑容。 “那好,你带路!”云天咧嘴道。 第77章吃播朱大嘴 “有滋有味,快乐体会!各位观众老爷们,大家好!我是最能吃的朱大嘴!”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的视频已经更新到九十九期了,今天的直播将是咱们第一百期的视频!值得纪念值得纪念!同时,今天也是咱们粉丝数突破五百万的一天!鼓掌鼓掌鼓掌!” “哎呀,感谢大嘴吃遍****送的一个满汉全席,感谢这位老板!老板大气!各位观众老爷公屏刷上六六六!” “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呀!那么好日子就得吃点好的,看到咱身后这栋大楼了没?我再给你们把摄像头往上抬一抬,看到招牌了没?没错,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凌海之星!” “大家都知道,凌海之星是口碑传遍大江南北,驰名中外的白金五星级酒店!而且,听说这里的大菜,好吃到爆表!哎呀不行了,昨天一天没吃呢,这下没说两句口水都止不住了,咱们赶紧先进去再说!” “来,咱们凑近了看看......你们看,这里外围停了一大圈的豪车,那边门口进进出出的可都是富豪啊,一个个穿着打扮光鲜亮丽的。不过,咱大嘴可不是注重这种虚头巴脑的人,咱是实在人,图的就是一个吃,那吃进肚子里的,才叫实惠啊!” “这次,为了能够带你们跟着大嘴一起享受一回真正的饕餮盛宴,咱豁出去了,把之前接了广告拿到的赞助预备好,今天咱们放开嘴巴,敞开肚皮,可劲儿地吃!” 时间接近中午,日头正盛,酒店大厅内的空调冷气不住地往外吹,门口一位迎宾小姐对着进进出出的人群迎来送往。 正在这时,门外一旁突然传来一声大嗓门,她吓了一跳,连忙转头望去。眼见那里站着一个身材敦实,肥头大耳的中年人,面对着一部手机,热情洋溢地解说着,太阳暴晒下挥汗如雨。 她对着大厅内另一位礼仪小姐使了个眼色,对方点了点头之后走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门外正在直播的中年人。 这位礼仪小姐似乎是认出了那个中年人的身份,展露笑颜迎了上去。 门口处,眼见中年人和礼仪小姐聊了几句后,转而兴奋地对着手机说道“观众老爷们,感谢这位美女粉丝给大嘴捧场,咱们公屏刷上六六六!”,云天轻轻一笑,迈步走进大厅。 “其实没必要来这么远的地方,在哪不是吃?” “先生救了洛小哥的命,吃些好的是应该的。” “嘿,算了,随你吧。” 话音落下,大厅内一位礼仪小姐走上前来,脸上挂着职业微笑。 “二位先生,中午好,请问是否有预订?” “揽月阁。”小李回道。 “好的,这边请。” 在礼仪小姐的引领下,两人登上楼梯,来到一处门外,门牌上揽月阁三个字,云天轻易辨认出这是名家手笔,绝非工业成品。 不愧是五星级高档酒店,细节处也不含糊,云天暗自点了点头,对于酒店菜肴越发期待。 包厢门口早有两位服务员侍立在旁,随着礼仪小姐一声“请”,她俩见到云天和小李两人,齐声道:“欢迎光临!”说完开门,先云天两人一步进入包厢,打开灯光后,拉开桌椅,随即开始斟茶。 “你们不用忙活了,我俩自己来,叫点菜员过来吧。”云天见此,摇头失笑道。 见门外礼仪小姐点了点头,她俩异口同声道:“用餐愉快!”随即走出包厢,关上房门后同礼仪小姐一起离开了。 落座后,环顾一周房间内的装饰,云天刚刚端起茶盏,还没送到嘴边,包厢门被悄然打开一条缝。 门外一张憨厚的笑脸,眼见云天和小李两人望了过来,乐呵呵地说道:“两位帅哥,可以商量个事吗?” 小李转头看向一旁,却见云天一副混不在意的神情,原来他早已认出了,门外的人正是那位自称朱大嘴的吃播网红。 “进来说。”云天招手道。 “两位帅哥,抽烟不?”朱大嘴小跑上前,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示意道。 “谢谢,不抽,有事直说吧。”见云天开口,小李静静坐在一旁,也无任何动作。 “嘿嘿,是这样的。我开了个直播,有一套商业流程,叫做大胃王比赛,我相信说到这里两位聪明的帅哥应该也懂了。”发觉云天是这里的主事人,朱大嘴收回烟盒,转而面向他说道,“这里呢,是两张银行卡,一张主卡,一张副卡,同用一个账户。这次结账,主卡归您用,副卡我来用,刷的都是我的钱。”说着,从裤兜里翻出钱包,从中取出两张卡,将其中一张递给云天。 见云天接了过去,朱大嘴笑呵呵说道:“就是希望两位等下能配合演出戏,作为谢礼,这次我买单,两位帅哥意下如何?” “可以,只要不影响我吃饭就行。”云天应下,转而看向一旁,“小李,没问题吧?” “只要先生乐意,我不介意。”小李说了一句,凑到云天耳旁,低声道,“我看过这个朱大嘴的视频,他没问题。” “不用想太多,我只是问你。”云天哈哈一笑,拍了拍小李肩膀,转而对朱大嘴说道,“请坐!” “诶,好嘞。”朱大嘴应声坐下,咔咔几声将带在身上的支架展开,放在身旁椅子上。 小李看着这一幕的时候,云天已经将目光转向门外,那里站着先前接待朱大嘴的礼仪小姐。 刚刚云天在小李预订包厢的时候,间接了解到,这家凌海之星只接受预订方式。看来朱大嘴能在这里畅行无阻,顺利实施节目计划,多半还有那位礼仪小姐暗施援手的功劳。 想到这里,云天对着门外喊道:“麻烦关一下门。” “好的,先生。”礼仪小姐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点了点头,随即在朱大嘴回头挥手致意中缓缓关上了包厢的房门。 眼见朱大嘴在那里捯饬了一会儿,随后对着放在支架上的手机说道“各位观众老爷,直播继续!”,云天便不再管他,转而面向窗外。 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联想到自己一路坐车过来观察到的景象,他不由感叹,历史总是大同小异,虽然这里与记忆中的魔都完全不一样,但繁华还是一样的繁华。往大了想,记忆中的华国可没有泰山地底遗迹这回事,然而这个地球到了新世纪,还是变成了现代社会。 这般想着,他心中对于往后有了更清晰的方向,那就适应时代,以另一种方式,将武功传承下去吧。 “来,两位帅哥,跟观众朋友们打声招呼!”身后传来朱大嘴欢快的声音,云天笑着转过头来。 简单一句“大家好”,朱大嘴继续独自与弹幕互动起来,没有给云天和小李增添更多的包袱。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随着云天一声“进来”,包厢房门被打开,门外身着正装的服务员手里捧着一本菜单。 第78章光盘行动 “先生,这是菜单,请看。”点菜员走进包厢,看到云天一手指向对面,于是将手中菜单递给坐在那里的朱大嘴。 “两位帅哥不用点,这份菜单上只要有的我全要了!”朱大嘴晃了晃手中菜单,神情慷慨激昂,转而又伸出两根指头,“每道菜分成双份,摆在两边。” “额......先生这是还有朋友未到吗?”点菜员扫了一眼整间包厢,有些迟疑。 “这不重要,你只管报菜就行了。”朱大嘴大手一挥,“咱身上钱够!” 已经多嘴了一句,为免讨嫌,点菜员不再问话,应声退出包厢,关上房门。 只是点菜员没说什么,小李倒忍不住了,他看过朱大嘴的视频,知道对方能吃,但这么多的菜量,心道就是再加上他俩一起玩命往嘴里塞,也塞不完呀。 “这样合适吗?”他问道。 “不要紧,别看我整个点了一遍,南方的菜一般分量都不多,加在一起也不是很夸张,咱心里有数的。” 而且大不了吃不掉的等关掉直播后,再打包带走就是了。这次视频做到了百期,粉丝数也突破五百万,意义非凡,不趁这次机会大操大办一手,给自己炒上热点,狠狠地赚上一波流量,那才是真的浪费。 当然,内心的这些真实想法,他并不会轻易说出来。用着道听途说的观点简单糊弄了一下小李,他的注意力又转回了弹幕上面。 看着朱大嘴全然无所谓的样子,小李忍不住看向一旁云天,但见对方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言。 过了一会儿,在朱大嘴的插科打诨中,一盘盘山珍海味被传菜员端进包厢,稳稳放在三人中间。 看到桌上的瓷盘已经达到了一定数量,朱大嘴面对手机,语气忽然一变:“相信看过大嘴往期视频的观众老爷们,都知道大嘴每次吃播一定要找个对手,定下赌约,比拼食量。” “那么这次的赌约是什么呢?刚刚,我已经与这两位帅哥商量好了,既然是在凌海之星这么一家高档酒店,那么赌约自然是跟钱有关。没错,就是谁吃得少谁买单!” “当然啦,观众老爷们自然知道大嘴的能耐,那么为了增加比赛的悬念,大嘴现在是以一敌二,而且还有,如果是两位帅哥不幸输了,那这次结账的钱咱们就对半承担!怎么样,是不是很公平?” 说到这里,朱大嘴看了一眼对面,又将头转了回来,面对手机时,神色惊慌:“妈耶!两位帅哥已经抢先一步吃上了,而且已经光了一个盘子。不过不用担心,咱门比拼的是食量,而不是速度,大伙们,大嘴也开始了!”说到后面一句,面色已经变得十分镇定,话音落下,他立马将几盘菜肴拢到一盆汤里,拿起汤勺,端着盆子稀里哗啦地就吃了起来,不时吧唧着嘴道一声“香啊”。 对面小李此时已经有些愣住了,倒不是因为朱大嘴吃相惊人,而是从刚刚到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云天嘴巴数次微微张合,细细咀嚼之中,眼前的盘子好似错觉般地一个接一个变空了。 云天细嚼慢咽的姿态和眼前盘子飞速变空的事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他有一种神经错乱的感觉。 在云天先前的示意下,小李并未投入与朱大嘴的比拼当中,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正常的享受着一顿佳肴。 不过,他也曾是当过兵的人,队伍中养成的习惯,一来用餐迅速,再者饭量也大,所以虽然称不上下箸如飞,但也吃的很快,相较于对面的朱大嘴,至少在速度上,并未落在下风。 不过他的速度与云天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面对这种情况,好奇心很快战胜了口腹之欲,他不禁停下了筷子,忍不住偷偷观察起云天。 这一观察,果然让他找着了点门道,原来此时云天的右手快如残影,看似只是在慢慢地夹菜送进嘴中,不过是因为速度过快而产生的一个幻影,给人眼睛上产生的一种错觉,连同嘴巴的张合咀嚼也是这样。 就像电风扇的转速达到一定程度时,看上去扇叶反倒动得很慢一样。顿时,小李被自己这个联想给吓到了。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看向另外一处,只见五六盘菜下肚,云天的腹部却丝毫没有隆起的迹象。这点完全出乎小李的预料,但又似乎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小李心中骇然,自己到底还是小看了云先生。 不过不管小李怎么想,对面的朱大嘴还是在专心地对付着眼前的菜肴,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诡异的情况。做了这么些年的吃播,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喜欢他的吃播,就喜欢在他对美食的专一。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朱大嘴能红起来有很多原因,不只是他那夸张的饭量,还因为他总能把吃饭当成一种享受,从来不会分心他顾。吃饭吃的香是个优点,让观看他直播和视频的人极具食欲,看着他在吃饭,就像是自己在吃一样,获得相当程度上的心理满足。 同时,不辜负美食,就是对观众最大的尊重,这一点朱大嘴做到了极致,让他的观众享受到了极大的获得感。 “嗝~” 这一发声势浩大,朱大嘴内心充斥着胜券在握的感觉,十分得意。他知道自己打完嗝后还能再吃,但是现在的体内的隐疾已经不允许他再强行撑下去了。不过不要紧,看着眼前摞成一堆的空盘子,心里想道,这就是未来的流量,将来哗哗入手的钱啊。 此时,他已经不急着看对面的情况了,先是转过头来,看向手机上面的弹幕。 “怎么样?......嗯?看对面?” 朱大嘴先是得意地笑着,待看到一波波弹幕全是“快看对面”“光盘了”“天呐,太可怕了”“他们是魔鬼”之类的话,心里已经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了。他连忙转过头去,只这一瞧,他就彻底傻眼了,大张着嘴巴,双目圆睁,眉毛都快飞过头顶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只见对面半张桌子上,所有的瓷盘瓷盆都空了,只剩浅浅的一层汤水,垒成小山一样的食物残渣和他自己这边摞了一小堆的盘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咳咳,不好意思哈,吃的稍微快了点。嗯......你那边还剩下几盘不吃了吧?要不给我?” 听到云天这番话,朱大嘴这才有了反应,只不过仅限于那抽搐的脸颊,但也正是这一处,就隐约透露出了一点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是快了一点吗?而且这不是快不快的问题吧?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要伤害我?不对,是我眼花了吧?难道说,我从小到大认知的现实是错误的?还是......这个世界变了? 云天可不会管那么多,眼见朱大嘴仍旧呆愣着,便自顾自地将手伸向那几个盘子。 “别......” “怎么了?不能再吃了吗?”云天一愣。 朱大嘴想说自己脆弱的心灵已经遭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了,但是这话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你......你吃吧......”语气中充满了悲伤,听这意思像是说“求求你,可别再吃了”。 对面小李此时已经把头埋到桌子底下了,他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掐着腰间的软肉,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然而此刻,整个弹幕都已经笑疯了,一片的都是“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朱大嘴头一次翻车”“妈妈问我为何瘫在地上浑身抽搐”,诸如此类。 想也不用想此时的弹幕是什么状态,朱大嘴看也不看手机,面无表情地按住了电源键。 等到手机响起关机的音乐,朱大嘴一手抚额,满脸沮丧的神情。 “完了,我的网红生涯,到头了!”他忍不住哀叹道。 “谁说的?这一次你将比以往火得更加彻底。要知道,有时候反向操作的效果也许会更好。”云天将拿过来的几个盘子里吃到只剩最后的一口菜给咽了下去,然后在朱大嘴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哭笑不得的神情中,淡定道,“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做了九十九期的视频,有相当一部分观众已经审美疲劳了吧?” “在你直播的初期,还没有大胃王比赛这回事吧?创新嘛,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起码你这次就能收获到一点经验。搞笑也是一个很好的出路,而且笑料丢出来的时候,越是出其不意,效果越好。” 讲到这里,云天笑了一笑:“你说,是吧?” 第79章来自洛家的感谢 听着云天的一番话,朱大嘴在一堆空盘子和对方之间来回移动视线,忽而眼睛一亮,他连忙走上前去,殷切地捧住云天双手。 “帅哥你说的太对了,正好我想到一个新点子。”面对云天满脸的狐疑,他自得一笑,“我看帅哥就很有潜力呀!要不来我们这行发展吧?我来做你的经纪人,你的能力加上我的经验人脉,保管你红得比我还要彻底!” “咳咳,额......谢谢抬爱,不过还是要说声抱歉,这恐怕不行。”朱大嘴语出惊人,云天一下被雷得够呛,连忙回绝。 “真的不行吗?哎,到这会儿我也就实话实说吧。做了这么些年的吃播,长期的暴饮暴食,我的肠胃已经出问题了。估计做完这期视频,以后就会改变节目形式,以做广告为主了。那以后,不出意外的话,我的流量会直线下降,广告也是接一个少一个。不甘心啊......说真的,凭你的本事,不做这行真的有些浪费天赋!不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而且,我坚信以你的身体状况,往后还可以继续做吃播,放心吧。”云天抽出手来,轻轻拍了拍朱大嘴的肩膀,笃定道。 听到云天这番话,朱大嘴虽然察觉到体内涌现一股暖流,但也只当是自己得到安慰后的心理作用。然而这一幕落入小李眼中,却让他一下愣住了,就在此刻,他莫名想起云天先前对洛彦昌做出相同举动后说出了类似的话,登时心中一禀。 看来这个朱大嘴的运气可真不错,靠着一顿饭钱就换来了健康的身体,这笔生意怎么说都是赚了。这般想着,小李觉得自己都有点羡慕他了。 “好吧,这事儿不能强迫。啧,也是,能来这儿吃饭的,哪个又是缺钱的主?是我想当然了,不好意思,唐突了点。”他心态转换还是挺快的,见云天不给一点机会,立马转头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跟云天握着手,笑眯眯地说道。 “没事没事,今天你请客,我还得表示感谢才是。至于这些提议,本来也无伤大雅,算不上冒犯。” “哎呀,帅哥真是通情达理。啥也不说了,这是咱的名片,以后想吃美食,就来找大嘴,包你吃到最正宗的滋味!”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翻出带在身上的名片,双手递出,脸上露出殷切的笑容。 此举,他还有另外的打算,虽然这次没有说服对方,但是只要把名片递出去,至少能给以后留一个机会。 “行。”说着,云天将名片接了过来,随手看了一眼便塞进了口袋,“那我就收下了。” “叮铃铃......” 一旁小李身上突然传出铃声,他翻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面显示的号码,接通后放在耳边。 “小哥......嗯......选的是凌海这边......好的,我问一下先生。”说到这里,小李转过头来看向云天,“洛小哥说,他的家人现在想来见您一面,不知道先生是否同意?” “不用这么麻烦,问一下他们现在人在哪?你开车带我去。”云天说这句话的时候,朱大嘴知道他们在聊私事,早已自觉地坐回原位。 “嗯。”小李点了点头,随即对着手机那头说道,“先生问小哥你们在哪,我俩过来......嗯,好的......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小李转头望向云天,面色郑重道:“小哥说,谢谢先生!辛苦先生跑一趟了!” 话音落下,云天应声点头的当口,朱大嘴在那边遥遥对着两人说道:“两位帅哥有事就先走吧,这顿饭我来结!”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身旁的手机支架。 “破费了,你的卡。”云天站起身来,将手边的银行卡拿起递还给朱大嘴,拱手说道,“多谢款待,后会有期。” “诶,慢走。” 眼见房门被重新合上,朱大嘴很快把随身携带的工具都收拾齐整,随即取下挂在墙上的对讲机,对着喊道:“服务员,过来结账!” 放下对讲机之后,朱大嘴眼神飘忽,像是在思索什么,在这等待服务员的时候,他不自禁地举起双手,模仿云天刚刚离去前的姿态,喃喃道:“还挺有内味的......” ...... 中山医院的心脏内科在魔都是这一方面最优者,洛彦昌历次看病拿药都是来的这里。 此时,他与一位常年诊治他的主任医师待在后者的接诊室中,身边除了护工小张,还有一位戴着眼镜,外表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位剑眉星目,身材高挑,气质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孩。 老主任头发花白,但仍旧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他一手按着桌上最新出来的心电图,心脏彩超和心血管造影,正与洛彦昌讨论后者当前的身体感受。 年轻女孩穿着医生的白大褂,静静地站在洛彦昌身后,兀自抹着红肿的双眼,似乎是刚刚哭过。中年男人双眼有些泛红,虽然鬓发灰白,但是脸上的皱纹此时已经舒展开不少。手机铃声响起,他接通电话,简单一句便推掉了下午的会议。 一旁的小张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于是趁着主任和洛彦昌交谈的间隙,轻声说道:“已经过去十来分钟,先生该来了,我出去接应一下吧。” “不用,我亲自去。”洛彦昌立时起身。 “还是我们一起去吧。”中年男人说着,迈开脚步便要带头往门口去。 “对啊,小昌,我们一同去。”年轻女孩应和道。 听到他们这么说,洛彦昌一手轻轻压住正欲起身的老主任,断然道:“不行,我犯了错,这责任只能由我一个人承担。”他低垂着脑袋,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这个责任应该由我承担,毕竟是我先开的口。”小张绕过众人,来到洛彦昌面前,硬声道。 “怎么回事啊?”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外头云天的声音也传了进来,“争来争去的,搞的像生离死别一样。”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洛彦昌咬紧牙关,双膝一弯便要跪到地上。然而随着“嗖”的一声,门外话音还未消失,云天已经站在了洛彦昌的面前,手往后者肩关节下一搭,洛彦昌便再也跪不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亏得小李拼命在我面前赞扬你,怎可如此自轻自贱?” 随着云天一声斥责,洛彦昌不禁浑身一颤,终于挺直了双膝。只是他虽然站直了,但是一旁的小张反倒跪了下来。 “怎么地?你也跟小洛一样?非要我骂你才舒服?”说着,云天转身面向小张。 “对不起,先生。是我把你给说出来了。您再怎样罚我都好,只是希望您不要迁怒他人。”小张并没有接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呵,站着说话!”他的这一番话,云天一听之下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只觉啼笑皆非,连忙伸手将小张扶起,继而道,“这件事情上你做得很对,就该有一说一。康复了还瞒着家人,不让他们搞清楚真相,这不是反而给他们增添新的忧愁吗?你说这是不是作!”话语间意有所指。 “你呀,莫不是小说看多了,我的身份,说了也就说了,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扶起小张后,云天转过身来,轻轻拍了拍洛彦昌的脑袋,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小张啊,你以后可别再被这混小子给带歪了!”当着洛彦昌的面,云天告诫身后的小张。 这时,一旁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见云天转过身来面朝自己,立马紧紧握住对方的双手,真诚道:“谢谢云先生,谢谢您救助我的儿子,并且开导他,您可真是我们家的贵人啊!鄙人洛建东,现为一家物流企业的老板,我做主,您的身份已经在办理了,这之后,我儿子允诺给您住的别墅,以后就归您了。” “对,而且如果您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请直说!”看到云天面带疑色望了过来,年轻女孩宛然一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洛英眉,是小昌的姐姐,现在在这里实习。之所以我们一家人都知道了先生,起因还是在我,是我看见了来到医院的小昌。不过,我没有再把您的身份告诉更多的人了,您不会怪我吧?”说到最后一句,洛英眉声音明显变小,眼睛也低了一点下来,望向云天时,面带一丝期翼。 “没事,我早就说过,这不算什么。”云天笑道。 听到云天这句话,洛英眉忍不住露出喜色,一旁的老主任趁此站起身子,上前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小伙子你是什么身份,但是仅凭你年纪轻轻的,就能治好小昌身上的顽疾,老头子我很是佩服啊。” “大夫过奖了!”云天主动与其握手道,“其实我原本也不确定能否治好小洛身上的疾病,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才叫他来医院检查一下。” “那你又是哪来的自信,敢在病人身上做实验呢?”老主任还未接话,门外传来一道质疑的声音。 第80章先天祖炁的局限性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门口处站着一位额头半秃的中年男医生,此时正面色严肃地盯着云天。 “小郑,你不好好工作,怎么跑我这里来了?”云天还未回话,老主任已经先一步问道。 “我在工作,程老。身为指导医师,我的职责就是教导好手下的实习医师,现在有个学生逃课了,我是来找她的。”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默默低下脑袋的洛英眉,“学生犯错是老师的责任,这次算我看管不利。但是,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去吧,赶紧回去工作!” 这个叫小郑的医生说到最后,洛建东已经明显观察到自家女儿满脸通红,连忙上去附在后者耳边,低声道:“学习要紧,没事的,快去吧!” 听到这话,洛英眉细若蚊蝇般地“嗯”了一声,埋着头绕过门口的小郑,逃也似地跑开了。 待到洛英眉远去后,看到门口的小郑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洛建东转而面向他说道:“不论怎么样,我儿子的疾病被治好,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亲身经历过先生的治疗,凭直觉,我相信先生不会害我。”洛彦昌紧接着肯定道。 “我也相信先生。”小张跟着说道。 “小昌来我们医院的次数也不少了,我知道你是认识他的。这几张是刚刚出来的心电图,心脏彩超和心血管造影,你拿去看一下。”程主任指头戳了戳桌子上的三张图表。 小郑也不客气,径直走上前来,也不拿起,就这样趴在桌子上,仔细观察着这些图表。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慢慢挺直腰身,正色面对云天,伸出一只手来。 “很了不起的效果,至少你真切地帮助到小昌,不论是否发自真心地盼望他好。”跟云天紧紧地握了握手,他的面色忽又变得严肃,“我的观点仍然不变。为什么这么好的医疗技术不公布出来,单靠你一个人慢慢寻找实验对象,这不是草菅人命吗?不是贻误战机吗?为什么不卖给专门的研究机构,这样你也获利,他们也获利,双赢的局面,不是更好?” “小郑!”程主任有些无奈,拉下老脸又劝了一句,“差不多行了!” “不,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在心脏内科工作多年,深知哪一类医疗技术影响重大,你所拥有的技术已经值得被严肃对待!我不强求你将它捐献出来,但是吃相太难看了也不好,与其独占一个不成熟的技术,不如将它放开,造福广大心脏病患者,同时你也能尽快获利。要知道,医疗技术的研究可是一个复杂庞大的工程,你能保证在有生之年就将其完善吗?” 小郑一番唇枪舌剑,然而句句在理,程主任出于老人家不想生事的心理已经帮过云天两回,此时却哑口无言,心道再说也是跟之前一样的废话,还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只得憋在那里生闷气。 除了小郑和程主任,其他人都知道云天并不是靠的什么医疗技术,然而出于对云天的尊重,他们又不好主动开口,因而深感憋屈,只能盼望云天心地放宽些,不要因此恼羞成怒。 “如果我真的如你所言敝帚自珍,那么相对于你的观点,本人确实没什么好说的。”面对小郑的步步紧逼,云天淡然道,“然而事实情况却是,这种能力仅我一人独有。” 说完,云天反身来到窗边,伸出手来,轻轻点了一下靠近栏杆的树枝。 下一秒,在几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中,那根树枝陡然伸长,上面一颗颗苞叶绽开,新生出许多条枝桠,鲜亮翠绿的嫩叶没一会儿变得油光四溢,叶片折射着太阳的光芒,晃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 “事实胜于雄辩。”云天摘下一片新生的叶子,转身轻轻放入小郑的手中,“至于为什么我说不确定,主要在于先前我并不清楚这个能力的具体作用方向。但是现在,我似乎知道了。” “你的秃头是家族现象吧?”云天忽然问了一件不相干的事。 小郑此时傻傻地看着手中的叶子,脸上表情似哭似笑,听到云天问他,反应慢了半拍,好一会儿才迟钝地抬起头来。 不过此时,别人并不在意他的表现,他们死死地盯着伸进接诊室数米长的枝条,脑袋里是一片空白,自觉已然词穷。他们中虽然有些人事先知道云天有神奇的手段,但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此时他们早已被震撼得无以复加,内心仍然停留在刚刚那一刻,完全挣脱不出来。 也就是洛彦昌这个曾经的亲历者,听到云天对着小郑说话,最先反应了过来,目光中饱含崇敬地看着云天。 “是的。”小郑回答得好像这事跟他也毫不相关,手里捧着叶子,双目已然失神,连同不断变化的表情,似是陷入到了复杂的回忆当中。 云天察觉到了这点,但是别人的事自己也不好随便掺和,于是径自往下说道:“看来是这样没错了。我是为基因的表达提供了一定的能源和物质来源,加强了生物体的活性,但做不到进一步的灵活运用。从这角度出发,我能延缓部分病情,乃至于让相当一部分残疾人变得健全,但却无法根治由基因缺陷,细胞病变以及外来毒素侵扰带来的病症。”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小洛的先天性心脏病是非遗传性的,这是我从他的疾病诊断书上看到的,因此是他自身修复了心脏。而刚刚在接触你双手的一刹那,我已经对你使用了同样的能力,却根本奈何不了你的遗传性秃顶,仅仅让你部分白发新生出黑色的发根。由此来看,我的能力并非万金油。” 而且也缓解不了衰老,事实上我这具身躯也已经快到尽头了,表面上看是一副年轻人的模样,但内里的干细胞已经消耗殆尽,只怕没几年好活了,云天心中暗道。 看来先天祖炁对后天生命以及死物的作用存在一定的相似性,却又不完全一样。如果是对于死物使用,那就是完完全全地复制其基本粒子构成,创造出一模一样的物质。然而对于后天生命,作用仅仅在其细胞上,只是为基础生命单位的复制与生存提供相对万能的物质能量。 听到云天说的一番话,小郑惨然一笑:“我的亡妻就是患的非遗传性先天性心脏病。”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停留,转身就走,似乎不愿在这里多待一秒。 “小伙子别介意,小郑不是一个喜欢较真的人,只怕这次事情刺激到了他,你多担待!”程主任早已回过神来,他看到方才的一幕,面露不忍,向云天求情道。 “他也是个可怜人,您老放心吧!”云天望着小郑离去的方向,内心不禁叹了口气,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隐隐中多了些打算。 “哎,亏我还以为你是国手一级的医师,本来还想讨教一些经验,这下算盘落空咯!”见云天似乎并无芥蒂,程主任心情放松之下,忍不住笑着自嘲了一句。 “我也没说我不会医术啊。当然啦,也就粗通药理的程度,顶多懂一点点针灸。”见陈主任如此可乐,云天不禁打趣道。 听到对方前半句的时候,程主任不由瞪大双目,心中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待到后半句出来,他这才发觉云天是在开玩笑,一时气极反笑,手指远远地点了点云天:“你呀!” 云天抿了抿笑意,回头看向洛彦昌,说道:“差不多了,我也要回去了。” “好的,先生。”应了下来,想起方才的一幕,洛彦昌突然有些迟疑,随即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转头面向洛建东说道,“爸,我想去探望一下妈。” “哎,想来老爷子再怎样也不会拦你,那么你去吧,多陪你母亲聊聊天。”洛建东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嘱咐道。 “嗯,知道了。”说完,他又看向云天,“先生,我的身体已经康复,以后就不需要护理人员了。这两天,我要启程去往京城,接下来可能有较长一段时间没法亲自帮您处理事务。小李和小张都有我家里人的联系方式,以后就由他们来帮您了。” “小张,没问题吧?”还未等云天答应,洛彦昌望向小张问道。 “没问题,小李那边由我来跟他说吧,相信他也会答应的。” “嗯好。”洛彦昌转回头来,对着云天问道,“先生,可以吗?” “随你。”云天笑道。 “那请恕小洛失陪,我先走了。” 见云天一声应下,洛彦昌又与程主任道了个别,带上三张图表,这才走了。 “那我们也走吧,云先生。”看到洛彦昌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洛建东对云天说道。 “诶,你们能走,这小子不行!”说着,程主任一手指向云天,待后者回头看过来时,脸上摆出一副捉弄的神情,笑呵呵地说道,“你弄出来的烂摊子,拍拍屁股走人了,叫谁来收拾啊?” “哈哈,也对,这倒简单,且看我如何施法!” 话音落下,云天对着树枝,口中缓缓呼出一口冻气,瞬间室内降低了好几度,冻得众人忍不住一个哆嗦。 那树枝在这威势下,早已被冻成一串冰晶,随着云天伸手轻轻一点,蓦然间被震碎成无数细小的冰晶颗粒,让云天手中掌劲轻轻一带,便飘然飞出窗外。 先前早已被震撼过了,此时众人心里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接受能力,看到这美轮美奂的一幕,并没有呆愣当场,反倒赞不绝口。 只有程主任一人,面带轻松的笑容,也不去看这一奇景,自顾自地坐回了椅子上。 “行了,走吧!”云天摇头失笑,随即一声令下,众人一一与程主任道了别,走出了接诊室。 接诊室大门被重新关上,程主任轻轻吐气,随即喝了一口手边的茶水,伸手拿起了桌边角落里的报纸,摊开阅读了起来,似是不再想刚刚发生的种种。 此时一楼大厅中,云天一行正向医院大门外走去。 “云先生,鄙人有点疑问。”洛建东说道。 “你说。”见洛建东方才一路上脸色变了几回,云天早知他有话要说,正等着呢。 “这位程主任似乎不太在意您的特殊之处,也从不主动过问,好像这些对于他来说司空见惯一般,这一点我看不太明白。” “老人家嘛,偏向于安稳的生活,刚刚你也看到他是如何劝解郑医生的。我估摸着,如非必要,他以后多半会把关于我的一切深埋心底,不再提起。” “嗯,原来如此,先生高见。”洛建东真切赞叹。 看到洛建东不似作伪的神情,云天心中疑惑,像这种小事,他那样人老成精的企业家,难道看不出来?还要来问自己? 不过这终究一时之惑,只要不影响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那也不必理会,想到这里,云天收回思绪。 此时,众人已经来到了大门口,路边上停着一辆加长宾利。 与洛建东道别后,云天带着小张坐进了车里,一眼看去,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小李。 “先生,回去吗?”小李问道。 “还早,先四处逛逛。” “那行,晚上我再带您去吃一顿大餐。” “别呀,一直吃大菜,不腻吗?” “可是我看先生今天吃得太快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朱大嘴的比试,就怕您没怎么尝到味道,吃得不尽兴。” “哎呀,你想多啦,我那是搁古代待了好多年,十分想念现代的美食。不过说到底,是有一点快哈......” “......”那是一点吗? “......”他俩在说啥? 第81章前后事 清晨的魔都,薄雾尽消的那一刻,热浪悄然而至。然而郊外一处园林中,荷塘映秀,绿树成荫,一股微风吹过,仍稍带凉意。 在这片园林中,零星坐落着十数栋中式别墅。此时,其中一栋别墅的二楼中传出一道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声音。 “Ruuuush B!” “A1高闪来一个好吗?秋梨膏!” “Wdnmd,决赛局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白给了?” ...... 洛英眉站在别墅大门外,神色微妙地望了眼二楼半开的窗户,随即收回目光,看向面前嘴里叼着牙刷的小李,脸上满是疑惑。 “打游戏呢。”小李抽出牙刷,耸了耸肩。 “大早上的就做这事?”这还是那天气场强大的高人吗?怎么和自己印象中不太一样? “准确来说,是从医院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望着洛英眉嘴巴逐渐变成O型,小李无奈道,“而且为了防止电脑被烧坏,在各个房间来回转,一天一台电脑。” “那你们没受影响吧?”洛英眉关心道。 “没事,房间内的隔音效果很强。况且......有时候我和小张也陪他一起打来着。”说到这里,小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闻言,洛英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挥了挥手说道:“去刷牙吧,我一个人找他。” “诶,好。” 打发了小李,洛英眉走进别墅。登上楼梯后,她来到一处门口,转动把手悄悄推开一条缝。 登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在她身边,其间伴随着好几道欢呼。 “赢了!无尘真人了不得呀!” “不愧是我们的带头大哥!” “奋战一夜,把把都赢,大佬怕不是前职业选手的小号?” “是哈,好久没这么爽了!” “哈哈,运气运气,要不要再来一把?”云天的声音传出房间。 “额,修仙一整夜了,在这么下去怕是扛不住。” “年纪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顶风尿三丈的英姿少年,这回属实难顶。” “大哥,啥也不说,俺还年轻,今夜再战!” “我要去补觉了,以后有空再说。” “行吧,正好这会儿我也有事,先下了。” 不一会儿,随着音乐声消失,房间内传来云天平淡的声音。 “进来吧。” 一声令下,洛英眉不得已缓缓推开了房门,见到云天坐在转椅上面对着自己,她立刻试图用轻快的声音缓解尴尬:“哈哈,没想到先生您还好这口呢?” “难道小洛没告诉你我也是现代人吗?”云天一脸奇怪,反问道。 “额,好像没有吧。”洛英眉回答得有些不自信,明显言不由衷。 “今天怎么有空跑我这儿了?不是要工作吗?” “有休息日,先生,我还只是在实习阶段。”洛英眉双颊霎时间红了起来,她想起当日自觉丢脸的情形,立马一副辩解的口气,轻声回了一句,随即似是调整好了心态,深吸一口气,脸上展露微笑,自来熟般地坐在了靠近电脑的床沿处,“对了先生,那天见面后,我听说,您能变出很神奇的东西,可惜我当时不在场,实在没有福气看到先生的厉害之处。” 看着洛英眉满脸失落的神情,云天哂然一笑:“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想亲眼见识?” “对啊对啊!”听到云天主动把话接了下去,洛英眉兴奋点头。 “那你就想得美吧。”见洛英眉满脸的错愕,云天没好气地说道,“你当我是马戏团小丑啊?” “唔......” 看着洛英眉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视线偏移到别处的尴尬模样,云天决定不再打趣,无奈道:“说吧,到底什么事找我。” “嘿嘿,就知道瞒不过先生。”云天拐过话题下一秒,洛英眉立刻见好就收,转而正色道,“是这样的,先生您的身份已经办好了。不过因为国内对身份审查这块极其严格,所以我们为您预备的身份是准备来本国投资的外籍华人。 “好在这样的身份可以争取到最长的五年居留期,往后咱们就会有充足的时间处理先生如何实现长期居留本国的问题。” “只是眼下还需要您去海关那里办理一下入境手续,同时也要劳烦您事先学习一门外语,以达到精通的程度。因此,以上这些要求如有对您造成困扰,我们深感抱歉!” “哦?不需要办理出境手续吗?”云天问到一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上。 “先生您懂的,国外是资本社会,有钱好说话。只是国内就没这么方便了,能让您成为刚下飞机的入境人员之一,也是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取得的成果。” “嗯,原来如此。这倒没问题,总不能辜负你们的一番努力吧,我跑一趟就是了。” “谢谢先生您的理解。还有一点,我已经事先联系好了专业的外教,选用的语言是世界上多数国家广泛使用的英语,教学内容相对成熟,能帮助您更快精通。教辅材料已经在路上了,先生,请从今天就开始学习吧。” “Do you really see me as someone who needs to learn English?” 听到云天紧跟着说了一句流利的英语,且一副与曾经教过自己的一名外籍老师十分类似的腔调,洛英眉顿时面露惊喜的神色。 “原来先生您本来就会啊!看不出原来您以前还是个高材生呢!”洛英眉猜测道。 “嗯嗯,差不多吧。” 本来会是会,但是没这么熟练,当然啦,说自己是高材生也属实有些夸张。 追根究底,能说出一口流利的腔调,有种以假乱真之感,让别人真以为自己是外国人,靠的还是当初为了消除交流障碍,在方言杂乱的加勒比海盗世界待了几个月的自己,经常抽时间利用周遭语言环境锻炼口语的努力。 不过,此间事不足与外人道也,云天心中暗道。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如果先生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也请直说。”语毕,洛英眉站起身来。 “诶,对了,是有一件事。找人帮我看一下,华山附近有没有私立的武术学校。”云天面露思量。 “您是说,有就买下来,没有就建一所?”洛英眉闻弦歌而知雅意,会意一笑道。 “哈哈哈,小姑娘和你弟弟一样,都挺上道的!” 闻言,洛英眉俏皮一笑,又恢复了小女孩的作态,轻声试探道:“听先生意思,您是要传授武功?原来您真正的本领在武功上,那可不可以先教教我呢?就当我是您回到现代后收的第一名徒弟,怎么样?” “你呀,属猴子的,给条杆儿就顺着往上爬。叫我说你什么好!”云天有些哭笑不得。 “哎呀,先生,我这忙前忙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恼啊,您至少当做可怜可怜我,教我个一招半式也好啊。”洛英眉娇嗔道。 话音落下,云天不由失笑,转而正色道:“也罢,你转过身去,先让我看看你有几分天资。” 虽然不解云天所言是什么道理,但相信先生本人绝不简单,同时他的武功也绝不简单的情况下,她知道这是自己头一次推开超凡大门的机会,也有可能是唯一一次,于是连忙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去。 下一秒,感知到一股柔和的劲力探在自己颈椎之上,洛英眉心中立时一禀,不觉间浑身绷得笔直。 “放松,你这样叫我怎么摸骨?”云天没好气地说道。 “哦,摸骨啊。”听到这个略有印象的词,洛英眉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应声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其实她还是一窍不通,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不懂装懂。 云天也不理会,待感知到对方关节重新活络起来时,继续将手指向下探去,一节一节地将脊椎骨逐次摸过去。在这过程中,专注于摸骨的他却没察觉到,随着手指下移,洛英眉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不一会儿竟是满脸通红,连耳根都染上了一抹红晕。 终于,在云天探到尾椎骨上面一节时,洛英眉还是仍不住惊叫了一声。身后摸骨的劲力应声而散,她随即转过身来,看到云天满是错愕的神情后,一脸的幽怨又加深了几分。 “先生!”洛英眉半是苦恼半是埋怨。 过了这一会儿,发觉气氛不太对劲之后,云天这才回过味来,心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丫头片子!满脑子想什么呢!老子年纪当你八辈儿祖宗都绰绰有余了!”一气之下,云天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不过在说了两句之后,眼见洛英眉脸上流露出委屈的神情,眼眶晶莹,云天回到现代后头一次有了头疼的感觉。 “罢了罢了!你就当我是个粗人吧!体谅则个!这骨不摸也罢!就当你是我头一号弟子。”云天宽慰道,心绪涌动下,禁不住说了句古语,继而见对方有破涕为笑之势,又不免正色提点了一句,“不过这武功传承并非小事,虽然念在现在不是古时候了,而且我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所以不需你行三跪九叩之礼,但也要长辈见证,端茶伺候。想学武功的话,改日把你父母一并叫来,到时候再说!” 云天说出此番话,主要也是因为经过刚刚的摸骨,已然隐约探知了对方资质,起码上佳,更有可能达到天赋卓绝的地步。学了这么多年的武功,头一次做师父,云天不禁起了惜才之心。更通过先前与今日的相处,觉察到洛英眉本性良善,这才真心动了收徒的意念。 因此,他更无半点为难对方的想法,只料他说出此番话,洛英眉便会喜上眉梢,却不想话音刚落,对方登时愁云满面。 “你若有何难处,当直说才是!”这下该轮到云天捉急了。 第82章过往与当下 “那个,我爸倒是好说,估计他会答应的,只是......我妈在京城。”说完,洛英眉低着头,偷偷拿眼瞅了瞅云天。 “哎,我道何事,把你母亲接过来不就得了?”云天哑然失笑。 “真要这么容易就好了......难呐。” 看着洛英眉小眼神一个接一个,云天知道她心里不定又在耍什么小九九,没好气道:“想着什么一并都说出来吧,免得我在这儿猜东猜西。” “遵命!”洛英眉立马学着古人姿态正色拱手,随即又笑眯眯地坐在床沿上,轻快道,“是这样的。我妈身体弱,经常生病,常年在外公家疗养。由于一些特殊情况,想要让她过来的话,只怕我外公那边不答应。” “所以我是这样想的,可以让我们借着您为我妈治病的缘由,让我外公那边放人。就是不知道先生答不答应?”说完,洛英眉眼巴巴地望着云天。 “帮你母亲过来是附带的吧?治病才是真。”云天直言点破洛英眉的小聪明。 “嘿嘿,哪有的事,先生不也是才说让我妈过来嘛。要是不找点借口,她怎么过得来呀?我还想当先生您的徒弟呢!”洛英眉摇着云天手臂,笑嘻嘻说道。 “机灵鬼!”云天手指着洛英眉,笑骂了一句,继而道,“那就随你怎么办吧。” 闻言,洛英眉调皮地眨了眨眼,随后无视云天直翻白眼的神情,自顾自取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后,放在耳边。 “嘟......” 等待期间,云天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喂,小昌......先生答应给妈治身体,你去找老爷子,让他放你带妈回来......什么?大门都不让你进?不是,这都几天了,你怎么才跟我说啊......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心脏病已经好了,以后不要凡事都畏畏缩缩的......对嘛,要反省,那他们有没有说为什么不让你进去,以前不都不拦你的吗......老爷子放的话,原因谁也不知道......哎,算了,你先休息,我来处理吧。” 放下手机,洛英眉鼓着嘴,皱着眉,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看到云天放下手中的茶杯,连忙问道:“先生,不太顺利,您能再等一下吗?” “没事,你慢慢来,我也不忙。”窗外蝉鸣声渐起,云天目光落在立于荷苞尖角的蜻蜓身上。 嘟声又一次响起,不一会儿洛英眉对着电话那头欢声道:“姨妈,我好想你啊!” “嘿嘿,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妈的身体有希望康复啦!”过了几秒,她傻傻笑了两声,说道。 “嗯,绝对行!就以你外甥女的信誉作保障,姨妈你先去跟老爷子说一下吧。” “嗯!小眉等你回电话!” 放下手机,洛英眉一手敲定道:“这下准能成!” 看着她信心十足的样子,云天摇头失笑,心道,真这么三言两语就能说服那个似乎十分顽固的老爷子,那这世界上,做推销可就是最轻松的行当了。 果不其然,在洛英眉刚刚给云天续满一杯茶的时候,手机铃声陡然响起。 她兴冲冲地接通电话:“姨妈,怎么样?老爷子答应了吧......啊?他还没见识怎么能说没用呢?老爷子原话怎么说的......我知道老爷子和舅舅姨妈你们是武术世家,以前为了治我妈的身体,不仅尝试了西医,还试过家传中医秘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还是没什么起色吗?” 洛英眉说到这里,云天注意到“武术世家”这个字眼,不由放开超人感官,听向电话那头的声音。 “可老爷子犟啊,他说秘方最管用,别的都不行,我能有什么办法?其实吧,老爷子怎么会不盼着自己最宝贝的小女儿好呢?所以我猜测,他可能以为这回是你们兄妹俩合伙想要把小妹给带走,因此你才撒谎骗他。说不定,他还会猜测这是你爸在背后出的主意。你想想,他才把小昌堵在外头没几天,你现在说这些话不就正好印证了老爷子这种想法吗?” “对啊,我正奇怪呢,姨妈你说,为什么老爷子不让小昌去见妈妈呢?而且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测呢?”洛英眉面露恍然神色,继而问道。 “哎,还不是小昌的病一好,老爷子就再也没有阻拦小妹回到你爸那儿的理由了。我和你舅舅曾经就跟你们俩兄妹解释过,当年你爸是从孤儿院出来的,跟你妈在一起时,身上还没有多少余钱。老爷子老观念重,只道你爸没有双亲,注定命不好,而且他还讲究个门当户对,自然不愿意让个穷小子娶了他的掌上明珠。” 说起过往,电话那头像是打开了话闸。 “奈何几经周折,还是让你爸妈走到了结婚的那一天。后来,生下了你们俩,本就体弱的小妹,一下就卧床不起。这下好了,老爷子认定是你爸的责任,过来就要把你妈带走,还不许俩人以后再见面。” “你爸当时也很内疚,再加上出生不久的小昌被检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格外照顾,他还要忙着事业,虽然有我和你舅舅看在小妹的份上,对他做了一些帮衬,但他当时已经没有再多的精力照顾小妹了,所以才让老爷子把她带走了。” “眼下十几年过去了,也就你们还能正大光明地来看望小妹。你爸每回过来,不都是靠着我和你舅舅瞒着老爷子,他夫妻俩才能偷偷见上面吗?这下小昌病一好,老爷子观念站不住脚,可不就得急了起来,连让小妹知道小昌病好了的机会都不给。眼下还连带着我和你舅舅瞒着你妈小昌已经过来的消息。” “那可怎么办呀?”洛英眉听到一半,早就站了起来,此时急得直跳脚。 “不如这样吧,既然你说有方法,不如先过来想办法给老爷子演示一下相关的例子,为了小妹的身体着想,我相信老爷子最终还是会同意你们带小妹去治疗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落下,洛英眉满是祈求地望向云天,正要开口,只见云天轻轻一笑道:“去一趟也无妨。” “嗯!”洛英眉先是露出惊讶的神色,继而满是感激地应道。 “姨妈,没问题,过两天就来!到时候一定能把我妈的身体给治好!”洛英眉郑重许诺道。 电话那头传来了几句道别前的关照,洛英眉一一应下,随即挂断电话,转而看向云天,神色低沉。 “对不起,先生,让您受累了!” “还叫先生?我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难道还不值得一句师父?”云天变相宽慰道。 “我......我是想着还没行拜师礼呢,提前叫师父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洛英眉刚刚面露喜色,随即又收敛起来,双手绞在一起,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低。 “那你自己愿不愿意叫?”云天试探道,此言也是为了看出洛英眉是否本来就有向武之心。 “当然愿意啦,本来就愿意的,现在师父对我这么好,那就更加愿意了!”洛英眉一副争辩的语气,好充分坦露她的心声。 “那便好,既然你认我这个师父,我也认你这个徒弟,那么所谓的拜师礼,不要也罢!”闻言,云天嘴角微微勾起,替洛英眉开释道。 “那不行!师父可以提前叫,但该有的礼节一点儿都不能少。我可是要立志做一个好徒儿的,就算师父说不用,我也不能放纵自己,失了本分!”洛英眉满脸正色,在云天跟前,她沿袭对方先前的说法,反而跟现在的云天唱起了反调。 “哈哈哈,也罢,随你,随你!”洛英眉的一番肺腑之言,云天非但不生气,更是畅怀大笑,继而挑眉鼓动道,“那么,咱们现在就去海关办理入境手续?” “嘿嘿,好。师父,徒儿给您带路!”洛英眉傻笑两声,继而模仿起古人的腔调,语气抑扬顿挫地说道。 第83章两家之事 京城郊外一处山脚,丛林与草地交错纵横,溪流河水川行其间。沿着唯一一条延伸到此地的公路,一辆最新型号的加长红旗稳稳向这里驶来。 透过半开的车窗,云天望向窗外,天边悠悠然的鸟鸣声融入缕缕清新的山风之中,飘然送至耳边。 过一会儿,目光收回车内,看向手中外国人居留证上形似自己的一名华裔的头像,他笑了笑,随即将其收回口袋。 有了身份就是好办事啊,云天内心不由感叹道。 回想起不久前在海关处走了几个程序拿到身上这张居留证,随后一路兜兜转转,全无阻拦地就来到了京城,真是不要太爽。不像先前的自己,出个门都不方便,结果为了免得麻烦,几天都待在一个地方。 思绪向前跳转,云天忽然想起当日在医院的一幕,转过身来看向身旁坚持随行而来的洛建东。 “那天临别前,你脸色变了几次,怕不是就为了这件事吧?”云天一脸好笑。 “先生明鉴,鄙人当时的确想请先生救助我的妻子,然而先生已先一步治好了犬子身上的病,我等别说报答,就连早先对先生许下的承诺都还没兑现,因此更不敢再妄自提出要求。” 听到云天问话,原本神思不属的洛建东陡然回过神来,满脸谨慎,回答得滴水不漏,像是生怕得罪了云天一般。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何必如此小心?”见状,云天失笑摇头,似是责怪的语气。 闻言,原本稍稍安心的洛建东惊慌间正不知如何作答,一旁模样与洛英眉有几分相似的女子笑着把话接了过来。 “云先生,他这是关心则乱,失了方寸,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妹,到了这个节骨眼,就怕您突然反悔。看在他是为别人着想的份上,您就不要怪他了。”语毕,她伸出手来,对着云天落落大方道,“先生你好,我叫唐若欣,是建东妻子唐婉芸的姐姐。” “你好,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的姓名和身份了,不过我还是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叫云天,是个儒雅随和的人。”云天伸出手来与唐若欣握了一下,随即玩笑道,特别最后一句落了重音。 “这我是相信的,先生。”唐若欣抿了抿嘴角,浅笑着回了一句,继而望向此时已经不能自己拿定主意的洛建东,替他安排道,“老爷子还在气头上,待会儿到了那里,你先待在车上,免得大家一块触了老爷子的霉头,往后的事,等云先生给老爷子演示了治疗方案后,再慢慢商量。” 看到唐若欣紧紧盯了过来,洛建东也知道这个状态的自己怕是对当下局面没有丝毫帮助,苦着脸应道:“全听二姐的。” 唐若欣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云天,恳切道:“先生,这次小昌的病能好,还是多亏了您从海外带来的先进医疗技术。但是我家老爷子顽固得很,从来只信中医,我就是希望您等下给老爷子讲解医疗技术时,能够尽量通俗易懂地演示一下,这样我们才好帮您打消老爷子的顾虑,先生能做到吧?” 说完这话,不只是唐若欣,就连车内洛建东和洛英眉两人一时都忍不住望向云天,满脸的紧张。他们可是深知云天的来历与本领,对高人提要求,也真敢想的,两人一时间心乱如麻。 估摸着唐若欣这是根据自己伪造的身份从而得出的结论,云天自然不会记怀,点头微笑道:“那是自然。” 话音落下,洛建东和洛英眉长吁一口气,感激云天宽宏大量的同时,心里总算踏实了下来。 皱着眉看了眼洛家父女,唐若欣心中泛起一阵疑惑,眼前不就是个年轻人吗?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呀,有什么好紧张的? 摇了摇头,她很快放下了心中疑问,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想到老爷子那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唐若欣登时一阵头疼。 ...... “什么?老爷子居然放小昌进去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红旗停在一处庄园外,众人早已下了车,唐若欣当先一步按了门铃,面对前来拉开大门的一位头戴草帽,身着花衣的老大娘,寒暄了几句,当问起事来,忽而间竟藏不住满脸的惊讶。 “哎,还不是唐先生的大儿子,他跟你是一样的疼爱婉芸,再加上一副蛮横的性子,结果在你们来之前不久,就跟唐先生争了起来,差点儿被唐先生赶了出来。”说起刚刚发生的事,老大娘一副后怕的神情。 “他们争什么了?”唐若欣急忙问道。 “他说老爷子已经使了好多天的性子,在这么下去,受委屈的就是小妹了,说是老爷子再不让小昌进去,他转头就把这事儿告诉小妹,看老爷子那会儿该怎么办。”说到这里,老大娘哭笑不得。 “简直就是胡闹!小妹身体本来就不好,哪能受得了这种刺激?”唐若欣皱着眉,语气中满是无可奈何。 “就是嘛!好在咱们一帮老人也搁旁边劝着,唐先生最后还是妥协了。”老大娘满是欣慰地说道。 “嗯,谢谢您了,刘婶,麻烦您也代我向叔叔婶婶们表示感谢。”唐若欣上前握住大娘双手。 “没事没事,跟了唐先生这么多年,早就是一家人了,该帮还是要帮的。若欣啊,有事的话,就赶紧过去吧。” “诶,好嘞。”一声应下,唐若欣转头看向身后的洛建东,笑着说道,“老爷子松口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先前我说的话这会儿得推翻了,走吧,跟我进去,打铁要趁热,咱们一并把所有矛盾都解决了!” 看着洛建东满脸的迟疑,洛英眉一把抱住他的手臂,牵着他往前走去,没好气地说道:“走吧,爸!关键时刻,怎么跟个女孩子一样,我真怀疑你当初是怎么追上我妈的?” “这小子将近二十年商场上摸爬滚打,早就没有当初那股驴劲儿了,不然,你以为当年他怎么敢跟老爷子唱对角戏的,就连我大哥当时都对他爸怕得很!”唐若欣忍不住打趣道,见洛英眉忍不住哈哈大笑,洛建东满脸窘迫,她也不禁笑了一声,随即转而面向云天,“云先生,您也一起来吧。” “嗯......我便算了。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介外人,不好参与,等会儿你们谈好后,再来叫我吧。”对家庭伦理剧没有丝毫兴趣的云天,闻言推脱道。 “也好,先生,刘婶是这儿的园艺阿姨,等会儿我们进去了,就由她来带您在花园内逛一逛吧。”云天这番话正中唐若欣下怀,她立马应下,随即交代道。 “没问题。”云天淡然道。 “麻烦您啦,刘婶。”唐若欣转而面向身后的大娘,笑着说道。 “没事没事,小伙子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参观参观。”大娘笑眯眯应下,随即向云天招手道。 一行人走进庄园,随着洛英眉向云天道别了一声,他们随即分为两个方向,渐行渐远。 第84章意外的发现 坐在花园座椅上,面前大理石雕塑喷泉撒来点点清凉,身后花丛飘来缕缕清香,云天身边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是刘大娘在修剪树枝。 “大娘,听您之前说,这里有很多和老爷子一样年纪的人工作生活,就像您一样?”云天似是随口问道。 “诶,是这么个情况。咱们呐,都是当年跟唐先生有交情的,要么就像我一样是住在一个院儿里的,要么就是一些关系好的人。自从唐先生搬到这儿,总有些过得不太如意的人,给他接了过来,说是工作,其实就是照顾。唐先生可是个好人呐。” 刘大娘人老话多,说着说着,停下了手上的活。 “那照这么说,他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可我听说他却是个极其顽固,只认死理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哎,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至少他对我们一直以来都挺好的。” 这是小节,无伤大雅,既问不出来,那也无所谓。但有一个问题却是自己一路过来最关心的,希望能得到答案,眼下问大娘,还不如回头见了唐老爷子再做分辨,云天心中暗道。 正这般想着,不远处传来了唐若欣的声音。 “先生,怠慢了,请随我来吧!” 话音落下,人已来到云天跟前。他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又与刘大娘道谢一番,随即跟在唐若欣身后,向着庄园中央的别墅群走去。 ...... 洁白的房间内,床头柜上放置着一瓶和花园里一样的鲜花,清香四溢,却也掩饰不了房间内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显得这里仿佛医院的病房。 除了一位长相英气中又捎带些许温婉的女子躺在床上,四周还围有五人,分别是洛家三人和一位不苟言笑,身着功夫装的银发老人,老人身旁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穿着教练装的中年男人。 洛家三人连同床上女子全都眼眶湿润,老人虽面色严肃,但也没有郁结之意,其身旁的魁梧男人此时也是一副乐呵呵的神情,显然,这里风波已然停息,各人内心的纠结也已尽数解开。 眼看气氛还有一些沉闷,洛英眉吸了吸鼻子,转而做出一番笑嘻嘻的姿态。 “爷爷,我还从来没见过您像今天这么通情达理,真让您孙女佩服!” 听到洛英眉的奉承,老人忽而转头看向身边的魁梧男子,讥笑道:“呵,老夫从来都是通情达理,要不然,你真以为你这俩舅舅姨妈这么些年是因为瞒过我,才能让你爸妈相见?” 话音落下,魁梧男子正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发,门外忽而传来云天一声“原来如此”,随即房门被满脸尴尬的唐若欣推开。 看到唐若欣身后的云天,洛家三人具欣喜喊道“先生”,而老人却正与其身旁的魁梧男子低声交谈。 “两侧穴位鼓起,双眼神光隐现,必是武功高深之人。” “对啊,此人绝不简单,怕是隐世于海外的武术大家。” “出乎意料,竟然遇到了同道中人,儿子,不可怠慢!” “父亲,我省得!” 快速交谈几句后,魁梧男子一时间堆砌了满脸的笑容,刚迈出一步,正要主动向外迎去,却看到门外云天突然轻“咦”一声,随即转瞬间消失在唐若欣身后。 魁梧男子大惊失色,忽然听见云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连忙转头看去,却见云天已然一手搭在了老人身上。 “难得,难得,历经乱世,竟还能保得传承。” 只见老人满脸激动神色,正要开口,忽而一旁传来一声大喝“住手”,那魁梧男子已然双脚呈弓步,凶狠一拳砸向云天。 “砰!” 一声闷响,云天不知何时已然抬起手掌,稳稳地接住了魁梧男子的一拳,随后轻轻向前一推。看似没用多少力气,魁梧男子却一副全然承受不住的模样,口中闷哼一声,随即噌噌向后退去,脚下几声催响,众人看去,那里的瓷砖早已尽数碎裂。 “裕隆,你忘了我才跟你讲的话吗?”老人一甩袖子,怒视道。 “可是,我看他要害你!”名叫裕隆的魁梧男子急切道。 “高人要是害我,对你还会收手?你这会儿还能站着跟我讲话,怎么就想不到这点?”老人青筋暴跳,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怎么这么笨!快过来赔罪!” 一时间,裕隆满脸涨成猪肝色,喘了两口气,终于还是挪到了云天跟前。 “罢了罢了,你儿子也是保护心切,一时想得不够周密,可以理解,赔罪就不必了。” “高人所言极是!”老人一声应下,随即转头看向裕隆,喝道,“笨蛋小子,还不快过来道谢!” “多谢手下留情!”双手一拱,裕隆瓮声瓮气道。 前后的一番变化,众人看在眼里,一时间惊诧不已。当下情形,他们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看着老人对云天毕恭毕敬,他们碍于老爷子常年的威严,终究还是不敢打岔,只得围在一旁,静观其变。 “你练得是由外至内的功夫吧?体内竟然还有些许真气。”云天暂时没有理会旁人,对着老爷子说道。 “高人说的是,只是练了好多年才有了气感,后来更是勤修不辍,这才有了眼下的成绩。”老爷子感受到那股由云天掌心透出,在他全身经脉中兜兜转转的真气,激动之下坦然道。 “嗯,也算难得,这世上有心人不多,老爷子你算一个!”云天拍了拍老爷子肩膀,肯定了一句,继而道,“不辜负武道的人,应该得到褒奖。” 老爷子脸上激动之色愈盛,他分明感受到,自己原本半通不通的十二正经,此时已然全数贯通,甚至还有一道精纯至极的真气在其中以特殊的轨迹运行着。 “这是?”老爷子期待地问道。 “叫做全真心法,乃是南宋全真教的传承,中正平和,最是颐养天年。” 听闻云天此言,老爷子登时睁大了双眼,眼眶中泪花隐现,颤声道:“多谢高人指点!”说着,就要俯身下跪。 云天双手搭在老爷子肩下,立时,对方便再也伏不下身子。 “何须如此,往后只要勤学苦练,在一个月之内,我这股真气消散之前,记下这门心法并将其练成,那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云天宽慰道。 “嗯,是我浅薄了,有劳高人点醒!不知高人有何事需要我们唐家出力的,旦有差遣,无所不从!”老爷子拱手弯腰,深深一拜道。 “正好你开口,那我就不客气了!”云天玩笑一句,继而正色道,“我来此有三件事要办,头一件乃是治好你女儿的身体。” 第85章治病与收徒 “高人请!”云天说了头一件事后再无半点言语,老爷子心领神会,忙不迭走到一旁,给床边让出一块空地。 眼见云天上前,坐在床沿,唐婉芸不安中下意识看了一眼洛家三人,却见他们点了点头,朝自己露出宽心的微笑,于是一番深呼吸,沙哑道:“云先生。” “手伸过来,摊开。”唐婉芸依言照做后,云天指头搭上对方手腕,又问了一句,“最近没有生病吧?” “没有,先生。” “嗯,好了。” 看到云天站了起来,老爷子连忙上前问道:“高人,可有法子?” “你可知真气有先天后天之分?”云天不答反问。 “家传典籍中确有相关记载。”老爷子不敢怠慢。 “嗯,我刚刚传给你的便是直达后天圆满的内功心法。在这之后,打通任督二脉,使真气越发精纯与深厚,那时便可称作先天真气。”云天细心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 老爷子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旁人也都竖起耳朵,云天讲的这些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相当于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先天真气却并非顶点,在这上面还有一重,称作先天祖炁。”云天进一步说道。 “不知这先天祖炁又有何解?”老爷子紧跟着问道,众人此时也都眼巴巴地望向云天。 “先天祖炁乃是一切凡俗事物的根源,因此我等修习内功,返本归元到了极致,就会在体内生出先天祖炁。也正因如此,先天祖炁有固本培元,造化后天之效,而且效力非凡,堪称神奇。”说着,云天一手点在立于床头柜的玻璃花瓶之上。 下一秒,令众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玻璃瓶中的水在两三秒内飞速上涨,最后在几乎淹至瓶口的时候,才刚刚停了下来。 只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云天又是一指点出。这一次,变化的不再是瓶中的水,而是那几束鲜花,几息间,花束末端伸出无数细小的根须,这些根须又转瞬间变得粗大。随即又从根部上反向新生茎干,长出许多花苞。不一会儿,丛丛新生的花朵堵住整个瓶口,花瓣之上仍还带着粒粒水珠。 前后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弥漫开的花香几乎将房间内的其他味道全数盖住。这时,云天转而面向老爷子,开口道:“方才把脉时,我已将足量的先天祖炁灌输进她体内,想必这会儿也已有了效果。” 闻言,老爷子陡然回过神来,连忙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唐婉芸。 “从刚刚起待在被子里是有一些热,我还以为这是心理作用,所以就没说。”唐婉芸有些不好意思,随即下意识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待到手放下来时,她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望着手上的汗水,面露惊讶道,“说话不费力了,而且,现在做动作也不累了!” 看到唐婉芸热出一脸的红晕,有力地喘着粗气,老爷子满脸惊喜,赶忙说道:“大夏天的快起床,小心别热坏了!” 唐婉芸一声应下,掀开被子,在洛家三人的扶持下,翻身起床,却又在中途轻轻甩开他们的臂膀,无奈道:“我有力气,不用扶!”随即双脚立于地上,稳稳地站直了身子。 唐若欣傻傻地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下一瞬猛然间发觉云天转身看向自己,惊慌失措道:“云先......高人。” “不必拘礼,唐小姐。你看,我已经照你所说直白地演示了一遍,你可还满意?”云天微微一笑,轻声道。 “满意......吧。”说着,她已经不敢抬眼看向云天。 想起当初在车上,自己竟敢随口就对高人提出要求,此时的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便好啊。”云天却不在意旁人的小心思,只是略一点头,然后就看向老爷子,正色道,“此事已了,接下来该处理关于小眉的问题了。” 话音落下,洛英眉已然绕过众人,来到云天跟前,一声不吭跪在地上。众人见之,大惊失色,全数围在两人身边。 “高人,可是老夫的孙女有得罪之处,高人若是要责罚,老夫愿一力承担!”老爷子铿然有声道,说话间行礼下拜。 云天看着周围人满是惊慌的神色,不由面露疑惑,转而看向面前的洛英眉,问道:“没跟家里人说吗?” “嘿嘿,还不算板上钉钉的事,不敢提前说。”说完,看到云天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洛英眉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云天扶起正弯着腰的老爷子,安慰道:“无须担心,我意欲收小眉为徒,传授武功,这次过来也算是当面征求你们的意见。” “哎,是老夫多虑了,竟想不到自家孙女还有这等运道,如此,多谢高人了!”老爷子又是深深一拜道。 周围其他人随之长出一口气,刚刚跑到嘴边的话,都给吞了回去,再无慌张的模样,正相反,他们个个皆面露喜色,忍不住看向洛英眉的同时,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云天并未注意他人表现,只是看向洛唐夫妻二人,问道:“不知父母二人是否同意?” “先生的援助,婉芸还没感谢,而且小眉能拜您为师,对她来说是件好事,我这做母亲的常年不在孩子身边,自觉亏欠许多,这会儿替孩子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唐婉芸眼含愧疚地看了一眼洛英眉,转而对云天坦言道。 云天一点头,又看向洛建东。对方心领神会,立马接着说道:“我也真心愿意的,同时......我也希望小昌能拜在您的门下!” 话一说出口,众人讶然。洛彦昌赶忙拉住了洛建东的手,脸上满是焦灼,连着老爷子也对着洛建东训斥了一声“胡闹”。只是他们虽表露出不敢苟同的神情,生怕这等得寸进尺的行径得罪高人,但还是不觉间眼巴巴望向云天,似乎仍然带有一丝期翼。 只是还没等云天开口,洛建东紧接着又道:“先生先别忙着拒绝,只要您收了犬子为徒,以后洛家也与岳父唐氏一般,旦有差遣,无所不从!”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呵呵,我何时说过要拒绝了?”看着洛建东满是紧张的模样,云天无奈一笑道,继而见对方很快露出惊喜的脸色,云天又道,“本来你不说,我也有这个想法的,既然如此,那他俩便一并入我门下吧!洛夫人?”说着,云天转头看向唐婉芸。 “多谢先生!”唐婉芸也是一脸惊喜,变相应允道。 众人面露欣喜神色的时候,老爷子突然面色严肃道:“高人,请恕老夫冒昧提一嘴。” “请讲!”云天转而正色道。 “这拜师之礼非同小可,须得严正对待。不如先选个黄道吉日,理清前后规矩,如此按章行事,方为妥当啊!”老爷子恳切道。 云天自觉对方说的不无道理,也是,常言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须得慎而重之。自己这一身武功虽然比之超人之力仍遥不可及,但放之现代社会,已算得上惊世骇俗,一个处置不当,对社会秩序的破坏性不可谓不大。因此,传下规矩,让往后的弟子们心怀敬畏,这是不可或缺的。 想到这里,云天一声应下:“说的在理,便按老爷子的意思办吧。” 老爷子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道:“既如此,往后的事便由老夫来一手操办吧。高人,咱们可以先办第三件事了!” “嗯,这第三件事嘛,是这几天以来,一直萦绕于我心头的一点疑惑,因此特来您老这武术世家询问。”云天直言道。 “先生不妨说来听听,老夫虚长年岁,最不济多少还是知晓一点隐秘的,指不定就能帮上先生的忙。”老爷子思量几息,随即拱手坦诚道。 第86章内功的传承之道 “老爷子可知当今这世上还有没有内家传承?”云天直言说出自己内心最迫切想要知道的真相。 “额,实话说,其实祖上已有记载,早在百多年前最后一氏皇族的时候,这世上就已经没有内家传承了。虽然现在带有内家二字的还有内家拳这么个说法,但是内家拳诞生时间并不久远,实质上也属外功,仅仅相对于寻常功夫,更注重养生这一块而已,并无催生真气之能。”老爷子沉吟一声,很快整理好思路,徐徐回答道。 “传承到如今,武林门派也只剩几个传承久远的大家,而且据我所知,就连他们也只有外功可供修习。更别提那些小门小户的,当年战乱岁月,全都消失无踪了。而且高人您别看网络上有头有脸的武术世家不少,除了有些祖上是大家弟子,传承的是门派武学,其实大部分都是戏班武行的出身,弄些好看的江湖把式,演给人看的。像我唐氏这样侥幸把真本领传承下来的,仅就我所知,不出一手之数。” 老爷子说了一大段,语毕,见云天凝神沉思,便催促房内其他人出去,叫他们不要打扰高人。方才发生的种种已经让他们对云天心生敬畏,把他当做仙神一般的人物,一点儿怠慢的心思都不敢有,此时听到老爷子赶人,自然从善如流,纷纷走出房间,反身将门掩上。 陡然空旷许多的房间里,花香越发浓郁,云天沉思中,不自觉指尖触及花朵,轻轻一带,花瓣上的水珠便聚拢一处,凌空悬浮在云天手心。 望着这颗水珠,云天轻轻一笑,神色莫名道:“你看这门功夫怎么样?” “自然高明无比。”老爷子满脸的赞叹。 “我将其唤作擒龙手,是真气外放后的一点小手段。比这强的功夫,我还有很多。”说到这里,云天转头望向老爷子,笑道,“你说,我把这些都传授出去,传给世人,怎么样?” 这句话如同当空一声惊雷,当场把老爷子唬得直愣,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语气极其不确定地说道:“高人莫不是在开玩笑?武功传承并非儿戏。” “那照你说,该怎么做呢?” 这一下把老爷子给问住了,他面露难色,半晌后才试探道:“不若新开个门派吧,我把那几位皆有传承的老友都叫来,大家合伙做事。高人在前,内功现世,估计他们很愿意充当门面招牌。而且这样做,人脉广大,既满足了师资,又满足了硬件,再由高人上电视做一回广告,自然不愁生源,从而便能光大您的传承。”说到后来,老爷子越发觉得此事能成,语气也越发笃定。 听完老爷子的想法,云天轻轻一笑,转身面向对方,调侃道:“我刚刚说那话是不是正好切中了你的心思,所以才出了这么一计,好让你另外两个孩子的后辈可以正大光明地学我的武功?” “高人智慧,老朽不及!先前确实有这等小家子气的盘算,所以才有建议高人重新选个吉日的说辞,为的就是留出充足的时间,好让我其他孙儿和曾孙有机会在您面前过个眼。”老爷子人老成精,刚察觉出一点儿不对的苗头,马上和盘托出,主动交代道。 云天早已疑惑老爷子别有一番心思,只是还没等他试探一二,老爷子倒自己先把小九九给摊开了,直叫云天哭笑不得,这下真火假火都发不了了。而且琢磨着老爷子的想法本身也有一定的可取之处,可见他的确有一部分心思是在为云天着想。因此,云天很快放下了微妙的憋屈感,转而思考起开宗立派的可行性。 他却不知道,老爷子自己心里也慌得很,直道如履薄冰一般,与高人相处,凡事都得加倍小心,万万不容许有半点惹怒高人的可能。此时眼见云天复归沉思之中,这才猛然长舒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略加思考,云天摇了摇头,直言道:“此计虽好,但不够完善。” “请高人明示。” “我创立门派,依你所言,便能得到强力帮助,再加上后辈子弟安心守业,那自然千好万好。但眼下开宗立派之前,尚有两大阻力。” “高人请一一道来。” “头一件,如今的门派在国家和人民的眼中,更多的是一种文化的象征。你们几家虽自诩与其他武术世家不同,但世人的眼光却不会因你们的一厢情愿而改变,他们还是会认定你们这不过是一场作秀,与综艺节目并无不同。相对于名门大派历史悠久引人向往,咱们缺少了文化底蕴这一块,难以让人认可。” “同时,这些门派为了发扬光大,将武术传承下去,走的是适应新时代,融入新行业的路子。但我们走的全是实战路线,杀伤力大,缺乏观赏性,在社会上的立足点比其他门派少了很多不说,还容易被别有用心之徒利用,在社会上造成破坏性的负面影响,反过来影响到我的传承。” 云天说完这番话,转而看向老爷子,静静等待对方的回答。 看着云天手中的水珠,老子年事虽高,思维依旧迅捷,盏茶功夫便想出了应对的法子。 “正如老夫先前所说,高人不如就上一回电视。现身说法,总好过千言万语。文化底蕴浅薄并不致命,这东西时间长了可以慢慢积累起来。光是高人那仙家神通一般的手段,就足以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了。” “再者,常言道穷文富武。我们几个老家伙身为武者,除了粗通药理,多少还有一点生意头脑,如此才有了这般身家。我们几家合力,可以让门派有充足的时间和充分的渠道去寻找可以让门下弟子立足的行业,从而让门派在当代社会中独自站稳脚跟,可以自行发展壮大。” “至于产生负面影响,根源还是在于门下弟子的心性。老夫以为,自我约束总好过法律监管,做好这点需紧抓道德方面。因此,对于生源的范围,老夫建议可以稍加限制,毕竟,品性的培养从娃娃抓起效果最佳。” 老爷子一番话十分中听,云天不住点头,只是等到对方说完后,眉头仍是皱着的。 “你这些对策,好则好矣,只是还有一点不足,这也正是另一大阻力。”云天转头看向窗外,黄昏时分,灿烂柔和的阳光遍洒大地,眼前这一片别墅群沐浴其中,显得金碧辉煌。 “原来高人早已想到这些,那么还请示下。”老爷子了然道。 “古人言,侠以武犯禁。” 云天只说了一句,老爷子已心领神会,讶然道:“是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果真年纪大了么?” 感叹之后,老爷子接着又道:“而且现代的国家机器更不同以往,暴力机关加强的同时,对社会的管控力度也随着加强,又怎么会让内力这种超常规的杀伤力量存在于民间呢?” “所以啊,我也曾想过,在哪传承不是传承?不如就拱手送给国家算了。老爷子,你觉得如何啊?”云天笑意莫名,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转头看向对方。 第87章安排与传法 看着老爷子面露难色,半晌说不出话来,云天悠然叹息。 “武道是有尽头的,门派无法成为第二个暴力机构。” 老爷子蓦然抬起头来,脸色已然十分不好看,满是不甘心的意味。 “不过,我可以将这一身武功尽数传授给你们几个世家。”云天瞥了眼老爷子,又回过头来望向窗外。 “真的?”大起大落之下,老爷子已经不太自信能揣摩到云天的心思,只得出言试探道。 “但是有两点要求,你们几家须得一丝不苟地执行!”云天变相确认道。 “请说!”老爷子已经不敢多说一个字。 “第一点,我的武功传承不得断绝,不论是传给后人,还是交给国家。既承恩惠,也接因果,这个道理,你该懂吧。”云天语气平淡得不含一丝情绪,老爷子听到一半不由打了个寒颤。 还没等对方应下,云天又道:“人身之脆弱,让世间多了无数悲欢离合。我让你做的第二点,便是推广全真心法。其催生出的真气对滋养身体有奇效,我要你将这点一并广而告之。” “现代社会,知识是廉价的。你在熟识行气轨迹后,将导引之法以简明易懂的图文阐述出来,再将这心法放到网上,出钱推广。我要你做到三年后国内几乎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一门心法,至于别人信不信,练不练,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这两点,做得到么?”云天转身来到老爷子跟前。 “做......做得到。”老爷子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他实在被云天惊世骇俗的想法给吓到了,但是从利害角度出发,他又实在难以拒绝。 “很好。”声音落下,云天已经来到房门前,他拧动把手推开门,朝外走去,渐行渐远间,话语却一丝不落地送到老爷子耳边。 “你那开宗立派的想法,倒不是不行,提高全真心法的可信度,的确需要一个响亮的名头。此事如何操作,你们几家自行谋划吧,只是时间上须得往后稍稍。我早前已经让小眉在华山脚下张罗建立一家武术学校,就当是为门派的创立打好根基,同时提前解决生源问题。” “等到你们把我全身武功尽数接了过去,再开宗立派不迟。立派之初,我会替你们做好宣传,也算是为全真心法提高信服力。在那之后,若有关部门找上来,你们也只管交出武功,这我并不在意。只是万万不能龟缩起来,做那隐世的美梦!为了传承不遭断绝,将其摆在明面上是早晚的事,你们要认清这点。” 我要这世间,人人如龙! 想起在此界的种种收获,该是自己做出回报的时候了,云天心中暗道。 如此,洪七公的寄托,自己也可以安然放下了。 对于当日在医院小郑临别前说的那句话,如同这世间众生对自己的拷问,云天自认为也已尽己所能地给出了最好的答卷。 心头愁云消散,云天站在花园中,抬眼望向天边火红的夕阳,只觉一阵畅快。 ...... 半个月后,庄园内一处大厅之中,清晨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帷幕,将此地照耀得尤其明亮。 云天坐在上首,洛唐夫妻二人端坐一旁,还有几个银发老人坐在另一边,下面静静地跪着洛家姐弟二人。 一群与这姐弟二人一般年纪的年轻人,此时正老老实实地站在几个老人身后,却又总忍不住偷偷望向云天。 在这安静的氛围中,云天轻轻抿了一口刚刚接过来的茶水,随即将茶盏放在一旁桌上,转而面向洛家姐弟,正色道:“我门下规矩不多,且基本立足于大是大非之上,但你二人万不可因此而产生半点怠慢的心思。既然刚刚你二人已立誓遵守门规,以后须得常在心中念起,不可或忘。” “是,弟子遵命。”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异口同声道。 “好,那么接下来便是你二人自行挑选武功的时候了。” 云天话音落下,周围人顿时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我有根本心法四门,可称作神功,曰,九阴真经,曰,九阳真经,曰,先天功,曰,易筋经。” 字面意义上便如此出众,期待的感觉在众人心底弥漫开来,他们一时间全都噤声不语。 “北宋末年,一个名叫黄裳的大内文官,他在编撰万寿道藏时,领悟内外兼修之术,落笔成书,唤做九阴真经。这门功法集道家理念之大成,博大精深,包罗万象。修炼之前,须得熟读道家典籍,如此才能看懂。” 一语既毕,云天一指点向茶盏,下一秒,一股茶水激射而出,在洛家姐弟身边盘旋一周,转而落入云天手中,凝成一颗水球,稳稳地悬浮在掌心之上。 “我将它唤做擒龙手,乃是我借着九阴真经参悟出来的。”说着,云天同时心道,当初王重阳不也是靠着九阴真经的帮助,这才参破了林朝英的武功,自己这个擒龙手说到底也不算如何高明。 只是他虽这般想,众人却不这么认为。别说其他人此时一副目瞪口呆,亦或者尤其兴奋的模样,就连已经见识过云天手段的唐洛两家人,也都是满脸的热切之情。 “禅宗圣祖菩提达摩创有九阳真经与易筋经这两门功法。其中九阳神功至刚至阳,可成金刚不坏之躯,更有数不清的妙用。” 说到这里,云天掌心之上的水球霎时间咕嘟咕嘟冒出无数气泡,热浪从中飘向四周,众人禁不住瞪大了双眼。 云天却是不管他们,演示过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另一门易筋经,有改易经脉,拔高天资之效,修成此功,即可同修其他心法,无有走火入魔之忧。你们的师父我,便是因此,才能身兼四门神功。” 闻言,众人讶然望向云天,虽不出声,眼中闪烁的光芒却显现出他们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只是为师并不建议你们选择这门易筋经,只因你们若是想学,须得先通晓佛理,参破无我相,无人相,修炼时不存练功之心。这等自相矛盾之事,便是高僧大德也难以做到。你们若是想练,便要做好蹉跎岁月的准备。” 看着洛家姐弟眼中的期翼,云天直言打击,不留半分情面。他二人倒也诚恳,听到云天这么说,也无半分失落神色,仍旧面色端正地望向云天。 二人的表现落在眼里,云天在心中稍加肯定,继续道:“这最后一门先天功,连同我先前传给你们众人的全真心法,乃南宋全真教首任掌教王重阳所创。” 闻言,周围其他人面面相觑,低声交谈几句后,很快恢复安静,重新望向云天,以示静观其变。 “先天功有激发潜能,提高悟性的本事,更能生出先天祖炁,有益寿延年之功效。但是修炼门槛不低,须得以全真心法打通任督二脉,功入先天之后,方可修习。因此,这也是一门极易蹉跎岁月的内功,谨而慎之!” 将这四门心法一一介绍完,云天也不立刻问话,而是将手中水球送回茶盏之中,老神在在地看着低头沉思的洛家姐弟。 不一会儿,两人目光坚定地抬起头来。 “看来你们心里有结果了,那便说吧,想要哪门心法?” “回师父,弟子选九阳神功。”洛彦昌先一步道。 “我选九阴真经。”洛英眉接着道。 “很好,下面我还有四门精妙功夫。铁掌,降龙十八掌,这两门归彦昌。逍遥游,打狗棒法,这两门归英眉。这些,便是你二人身为我亲传弟子,要学的武功。”两人的选择不出云天所料,他继续说道,顺势将洪七公的一身绝学给传授了出去。 “谨遵师令。”两人一声应下,见云天终于不再端着脸,而是笑着看了过来,遂面露欣喜之色,不由地相视一笑。 “我这身上还有十八般武艺,以及或正道或奇门,等等不同类别的心法。老爷子。”见唐老爷子一声应下,云天继而道,“回头我将一一口述,有劳你和各家长辈代为收录了。” 这下,几个老人连同唐老爷子全都站了起来,连带着周围一众人,全都向云天躬身行礼。 见状,云天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场面他可受不住。 行礼过后,众人直起腰来,却见上首处云天本人早已不见了身影,正疑惑间,众人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 “我还会在这里呆上个把月,用来给我俩徒弟答疑解惑,你们其他人要是有不懂的,到时候也可一并前来问我。” “顶多两个月,我便走了。诸位,下一次见面,就是三年之后了.....” 第88章离别前后 华山脚下一家武术学校内,上书“云中阁”的一块匾额后面,是一片崭新的建筑。其中,有一块空旷的广场,四周围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刻有“演武”二字。 广场正中一片狼藉,到处是碎裂的石块和变形的钢板,地上遍布裂痕。四周围了一圈的拍摄团队,对着被许多长短话筒围在中间的云天,相机咔嚓声响个不停。 一旁刚刚从云天手中接过长枪的洛彦昌,正将其归位于兵器架上,突然看见远处跑来一个熟识的门派弟子,心里一动,立马迎了上去。 “来了吗?”走到近前,洛彦昌问道。 这弟子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点头。 见状,洛彦昌面色登时冷峻了几分,继而看到对方缓过气来看向自己,表情反过来又柔和了一些,宽慰道:“好,没事了,你先去吧。”说着,轻轻拍了拍这弟子的肩膀,以示安抚。 这弟子脸上惊慌神色稍减,拱手行礼道:“是,掌门。”随即转身离去。 看了一眼演武场的大门口,那里尚且没有人影出现。洛彦昌心下稍定,立即转身向云天走去。 一路过去,眼前不远处,原本将云天围得密不透风的话筒,此时只剩下不到一半,大部分拍摄团队正赶往自家停在广场外围的信号车。即使那些还留在云天身边的人,此时也几乎都在检查摄像器材,嘀咕声此起彼伏。 起初侍立于云天身边的洛英眉,原先为了避免师父陷在记者的围攻中,正努力维持秩序,然而此刻却带着满脸焦急神色,向自己迎了上来。 “发生什么了?”他问道。 “直播断了,有些人猜测说信号被掐。”洛英眉忙不迭说道。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洛彦昌眉头一皱。 “难道说?”洛英眉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嗯,怪不得刚刚小武亲自来报信,应该是信号被隔绝的缘故。这件事,上面的反应,比我们预想的要更剧烈。”说出这番话,洛彦昌直感到棘手无比。 “赶紧告诉师父吧。”洛英眉担心道。 “此事,我已知晓。”不知何时,云天已然出现在二人身边。 “师父,情况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糟糕,我估摸着眼下外头说不定都有可能埋伏着一队特警。”洛彦昌严肃道,神情不似作伪,让人以为事实便如他的猜测一般。 “应,应该不至于吧......”洛英眉语气有些不太自信,感受到洛彦昌那不容置疑的态度,三年来头一次心慌不已,她连忙转头看向云天,自我打气道,“就算,万一真出事了,师父也能摆平的吧?”说着,她满眼期翼地盯着云天,希望能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正面回应。 “事实上,来得不是武警,而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他们已经分散埋伏在门派四周将近半个小时了,我也被***瞄了半个小时。”云天平淡地说出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师父,这也太夸张了吧!”洛英眉倒吸一口凉气,低声惊呼道。 “这就夸张啦?你怕是不知道,现在就连我们身上的手机,恐怕都成了他们的监听设备。”云天好笑地看了一眼洛英眉,继而解释道,“针对一个来历不明,威胁程度也不明的对象,怎么做都不为过。” “师父,您吩咐吧,我们该怎么办。”洛彦昌像是经历了一番内心的挣扎,终于下定决心,语气中透露着决绝的意味。 “不用慌,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或者说,只要我不出手,就还能保持微妙的平衡。”云天对洛彦昌提点道。 “您是说,这是官方的一次下马威?看似严重,实则雷声大雨点小?” “果然,让你接任掌门是对的。”云天笑着赞许一句,随即宽慰道,“而且经过三年的布局,以及今天这次直播加重了我们手中的砝码,从最根本的利害角度出发,我已经断绝了官方采取强硬手段的机会。因此,你们都会没事,而且小昌你这个掌门还可以长久地当下去。” “那师父呢?”洛英眉担心道。 “我啊,我就要走了,去一个没人找得到我的地方。”云天遥望天边,片刻后微笑看向眼前洛家姐弟二人,“今天就是最后一别了。” “师父我跟你去。”洛彦昌上前一步道。 “也带上我。”洛英眉紧跟着说道。 “你我之间虽有传承的缘分,但还没到生死相依的那一步。我说的走,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们不会甘愿一辈子离开家人吧?我倒是可以把他们也带上,问题是他们扎根于这个社会,必定不愿走的。”云天坦诚道。 姐弟二人听完,低着头不做声响。姐姐紧咬牙关,弟弟攥紧拳头,好一会儿过去,却是一个声儿都发不出。 他们心里明白,刚刚只是冲动之下才不假思索地说出了那番话,真要一辈子背井离乡,别说家中长辈了,就是自己也做不到。说到底,正如云天所言,才跟了师父三年,而且这三年师父行踪飘忽不定,每次回来对姐弟二人的武功考教一番,才几天过去,接下来又消失了几个月,师徒从来都是聚少离多,实在难以培养起深厚的感情。 “小昌,小眉。”云天唤了一声,见两人抬头看向自己,皆是一副憋闷的神情,他摇头失笑,继而正色道,“你二人也不必纠结,往后只要勤学苦练,不荒废武功,且谨守门规,不凭武功为恶,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是,师父!” 两人异口同声应了一句,深深地鞠了一躬,再抬起头时,眼前已然没了云天的踪影。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二人转头望去,演武场大门口已有一队士兵在一个带头士官的引领下,枪口朝下朝着二人所在跑步前进。 另有一批当地警员随行进来,转而跑向那些拍摄团队,看他们举动,俨然是在劝说对方离场。 很快,领队士官来到二人面前,立正敬礼后,见洛彦昌伸出手来,随即与之握手道:“一会儿省级领导会同本地军区参谋部一并过来,商讨有关调整云中阁组织结构的方案,希望身为这个集团代表的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一句话全程不苟言笑,神色间没有半点情绪流露出来。 然而,从这句话中,心思敏锐的洛彦昌既明白了官方想要插手进来的心思,又听出了暗藏其中的安抚之意。他不由心道师父果然神机妙算,随即应道:“多谢传达,我会虚心接受官方的建议。” “谢谢配合。”士官这才露出一丝的微笑,握着的手用力摇了几下,随即看了眼面前二人,正色道,“那么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请讲。”洛彦昌道,洛英眉随即点头。 “你们的师父,刚刚消失的人,他是什么来历?” “海外人士。”到了这个问题上,洛彦昌反倒惜字如金。 “经过调查,我们发现早在他的入境文件办理之前,国内网上已有切实的影像,显示他去过魔都的一家酒店。”士官并没有急着否定对方,而是先摆出一道证据,这才接着说道,“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洛彦昌登时面露难色,他不由看向一旁的洛英眉,后者心领神会,很快便为他开解道:“师父以前说过,他的来历并不需要遮掩,你千万不要有负罪心理......真不行的话,大不了我来说!” 话音落下,她刚转头看向士官,将要出声的当口,洛彦昌一手伸出挡在前面,抢先道:“长官应该知道三年前的文物失窃案吧?” “你是说?他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表述,眼见对方点了点头,士官猛然间呆住,下一秒连眨了几下眼,快速地摇了摇头。 心理素质向来过硬的他,在一瞬间的呆滞后,很快给自己做了醒神的举措,然而回过神后,心中仍然深藏着不可置信。 目光眺望天边,他终于明白了一些,当对讲机里传来颤抖的声音,对自己说着“他消失了”的时候,那些在四周盯守的狙击手心里是怎样的感受。 他们必定亲眼目睹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他如是猜测道,心中回荡着一丝淡淡的遗憾。 第89章新的世界 初春的英格兰湖区国家公园,清晨的薄雾弥漫在湖面上,立足此地,阴冷的湿气能往人骨子里头钻。其中一片叫做恩纳代尔湖的地方,湖湾上满是茂密的树林,雾气浓厚地挥散不开,视线一米开外的景象就已模糊不清。 此时,一处隔在树木与湖水之间的草地上,陡然出现的光芒将幽暗的水面映照的明晃晃一片。那光源是一滴璀璨如星般的血液,在它出现的下一个瞬间,似乎有大量透明的物质潮涌而出,四周的水汽被驱散开,光源周围一片空荡荡。 犹如按了快进键,光芒闪烁后,一团出现在透明物质包裹中的胚胎组织,从细微尺度成长到肉眼可见的大小,很快发展出胎盘组织。呼吸间,胎盘内部出现了人类胎儿的幼体,每一次眨眼的瞬间,幼体便大了一分。不一会儿,幼体长成婴儿大小,随着一双皱巴巴的脚丫落在草地上,那滴血液倏忽间没入婴儿眉心。 下一秒,婴儿睁开双眼,扫了一眼这边的环境,随即开始检查周身上下。就在这时,树林中突然传来孩童们的嬉笑声,婴儿应声即倒,连同接在脐带上的胎盘,一并躺在草地上。 “诶,你们快来看!” 一个小女孩,在与其他孩子的打闹中,逐渐接近这片草地。细心的她,很快注意到附近没有一丝雾气的情况,仔细观察下发现了躺在草地上的婴儿。其他孩子听到她的呼声,聚拢过来,顺着小女孩的目光,也看到了这一幕。 “带他去找老师。” 孩子群一下跑走了一半,剩下一半在一个大男孩的带领下,走到草地上。男孩将婴儿抱起,在一堆孩子的簇拥下,反身走到树林中。不大一会儿,他们迎面撞上被先前跑走的孩子叫来的老师,两拨孩子重新会和到一处,老师从男孩手中接过婴儿。 “好丑啊,全身都是皱的,又瘦。” “我妈说,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 “那他的妈妈呢?” “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孩子们兴奋地交谈着,老师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终于还是没有向他们普及弃婴这个词。 他们一行穿过树林,来到外面的空地上。这里雾气消散,阳光洒在一顶顶五彩缤纷的儿童帐篷上,许多孩子在数名老师的带领下,钻出帐篷开始铺设野餐地毯。 画满卡通图案的地毯,以及摆放在上面的玩具,勾起了孩子们的笑容。他们原本围在老师身边,眼下大半飞奔过去,有些跑向了另外几名老师。 最终,几个大人聚在一起,他们望着眼前的婴儿,一时间沉默不语。 “先送到医院登记吧?” “谁去?” 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几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愿给自己惹上麻烦。 “老乔治怎么样?”其中一人提议道。 “他?他家里已经收养一个了,你们看,那边的小伊文斯。” 他们朝着远处眺望,那里有一对老夫妇,男的校车司机打扮,女的正被一个年轻女生搀扶着。老夫妇一家也在布置野餐地毯,旁边有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刚刚拿起一架玩具飞机,与另外几个跑过来的孩子互相追逐着,渐渐跑远了。 “以我对乔治夫妇的了解,他们知道后,必定争取领养这个孩子,我们不能再给他们增添负担。”先前说话的人解释道。 “可孩子需要家人,我们不能随便让他被转交给某个孤儿院,这样太不负责任。” “这样有什么不好?” “最近几年关于孤儿院的负面报道还少吗?” “对,而且你们也看到了,伊文斯是被乔治夫妇从孤儿院领养出来的孩子,他这几年性格从孤僻变得开朗许多。我相信乔治夫妇的品德。” “关键是能力,他们年纪大了。而且老乔治义务当校车司机,老夫妇只靠退休金生活,那点钱怎么够养五口人?” “克莉丝汀即将大学毕业,与其工作后搬出她寄宿的祖父母家,不如用租房的钱来照顾这个孩子。我相信乔治夫妇也会乐见其成,允许克莉丝汀继续住在他们家。”其中一人看向照顾老妇人的年轻女生,又看了一眼那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说道,“而且,伊文斯也不小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老夫妇只要专心照顾这一个孩子就够了。” “这还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要先问问克莉丝汀她本人。” “据我所知,她跟小伊文斯的关系很好,她喜欢小孩子。” “我们还是先去问一下吧。” 一番讨论过后,他们转身朝着与学校一同出来野营的老乔治一家走去。在他们身后的树林中,一处角落里站着两人,全程关注着这些老师的一举一动。见他们把手中婴儿带到老乔治一家面前,两人反身进入树林深处,不一会儿走到婴儿先前落脚的那块草地上。 “刚刚检测到这里有空间波动,但是没有魔力反应。那个婴儿身上的魔力倒是很浓郁。”身着格子毛衣的人皱眉道。 “后代的血脉很不一般,恰好证明了孩子的亲属是个强大的存在,能极强的控制自身的力量,没有显露出魔力反倒理所当然了。”另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人分析了一番。 “但是,找不到施法的痕迹,就找不到这孩子的亲属。源头断了,现在该怎么处理?需要把孩子带回魔法部吗?”格子毛衣看向灰色风衣,寻求对方的建议。 “你任职没多久,顶多才认识了两三个同事吧?”风衣推了推头顶的帽子,抬眼看向对方。 “请问您的意思是?”毛衣一副虚心求教的语气。 “刚刚他们谈论的那个女孩,克莉丝汀,她是一名傲罗。”风衣简单一句说出了一个事实。 “这下我明白了,现在那帮人带着孩子找上了她,我们就顺势让她来接手这个案子?”毛衣面露恍然。 “我是说,让她来照顾这个孩子。”风衣压低帽檐,更正道。 “怎么能这么随便?过早拥有强大魔法力量的孩子,如果不交由专人引导,很容易变成默然者。”对方话音刚落,毛衣神色突变,语速不觉间加快了一些。 “这一点我知道得比你清楚。”风衣余光瞥了一眼毛衣,继而透露了一件事情,“她天赋异禀,因此有一个专属于她的长达数年的任务,那就是帮助有可能变为默然者的孩子,正确引导其自身的魔法力量。” “您是说......那她引导的孩子是?”毛衣说到一半,话有些出不了口,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试图转移话题。 “就是刚刚那些老师口中的伊文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风衣说着,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以及当年那个可怕的新闻报道,他甩了甩头,不再纠结于此,“回去处理一下手续吧,顺便给克莉丝汀去一封信,询问一下她本人的意见,如果没有问题,这个孩子以后也归她引导了。” 见毛衣点了点头,风衣一手搭在对方肩膀上,一手从怀里抽出一根魔杖,划出一道莫名轨迹的同时,口中道“幻影移形”。 下一瞬间,两人消失在原地。 第90章老乔治家的早晨 老乔治家的小楼前种了一圈金叶女贞,中间的草坪上盛放着一丛丛蓝紫杜鹃。脸上有几点雀斑的伊文斯将头伸向窗外,贪婪地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面露陶醉。 “干什么呢?” 眼眸碧绿色的克莉丝汀打着哈欠来到伊文斯身边,轻轻一拍后者的脑袋,在对方的回眸中,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我不在的这些年,家里变化好大,记得当时这里只有一片草地。”伊文斯回过头来看向那些杜鹃花。 “可不止这些呢,我记得凯文四岁的时候你就搬出去了。七年在外,你昨天夜里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吧?”克莉丝汀盈盈笑道。 “对啊!” 伊文斯猛地转过头来,满脸兴奋。下一秒,他噌噌几步跑到楼梯口。 “顺便叫凯文起床,伊文斯。” 看到伊文斯爬上楼梯,一个刚从厨房出来的年老妇人适时喊了一句,而后与望过来的克莉丝汀相视一笑。 “好的,乔治奶奶。”伊文斯高声应了一句,迫不及待推开楼上一处房门,“凯文,哦,原来你已经醒来了,刚起床就玩电脑吗?” 看着凑近显示屏的伊文斯,凯文微笑道:“好久不见,伊文斯。” “你还记得我?”伊文斯双眼一亮,仔细端详凯文的脸庞,惊喜道,“你变得更漂亮了,肯定会招女孩子喜欢的。” “他还小,你说这些太早了。”不知何时,克莉丝汀来到房间内。 “克莉丝汀,我还不知道凯文这么喜欢探险。刚刚进来的时候,我都看呆了,到处都贴着海报,全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还有探险故事的杂志和这一类的报纸新闻。” 伊文斯看向克莉丝汀,性格变得有些跳脱的他,陡然面露懊恼,泄气道:“你都没跟我说起过。” 克莉丝汀只是笑笑不语,反倒凯文站了起来,一手牵住伊文斯,向楼下走去,笑着解释道:“只是一点爱好,说不说都一样。” “凯文,这些年没能参与你的成长,我偶尔想起还是有点遗憾。跟我讲讲吧,我挺想听听你这些年的经历。” “其实我的生活很简单,除了搜寻那些探险故事,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也许我可以跟你讲讲发生在学校和邻里的趣事。” “好啊。” 从楼上下来的三人先后坐在餐椅上,各个座位前已放有一杯牛奶。老乔治端着瓷盘走出厨房,从面包机中取出烤好的面包片,放入盛有奶酪香肠,培根,煎蛋,煎蘑菇和焗豆子的瓷盘里,如此先后将一碟碟盘子放到各个座位前。 随着布置停当,乔治奶奶也从厨房出来,将围巾收起后,与老乔治一同坐在餐椅上。下一秒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众人同时双手手指交叉相握,闭目抵于额上。过了一会儿,随着乔治奶奶一声“阿门”结束了祷告,他们这才拿起刀叉,欢笑交谈起来。 “克莉丝汀,这次出差回来休息几天?”聊到一半,乔治奶奶问道。 “待不了一天,今天就走,而且职位有变动,往后要搬到别处了。” 说完,看到对方脸色有异,克莉丝汀紧接着又道:“我会经常回来看望你们的。” “没关系,事业重要。”乔治奶奶勉力一笑,慢慢切着盘中的食物。 “额,聊点高兴的,说点好事。”老乔治看着妻子掩饰不住的愁容,试图缓解氛围,“凯文的转学手续办好了吗?克莉丝汀你之前总说不顺利,现在呢?现在如何了?” “正要说,我和伊文斯这次回来除了看望你们以及收拾个人物品,还有一件事,就是帮凯文购置书籍和与学习相关的物品。” “入学通知书还没送来,也不知道要买哪些,现在就去吗?”伊文斯疑惑道。 “我还得负责安排你毕业后的工作去向,时间恐怕不够。没事,惯例了,大致是哪些东西,我心里有数,顶多缺的回头再补上。” 听到这里,伊文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感叹道:“可惜我正好大凯文整整七岁,不然我就可以在学校照顾他几年了。” 老乔治哈哈一笑,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凯文,相信他可以很好地适应新环境。” “对了,伊文斯,你和克莉丝汀还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关于新学校的情况。” “凯文,请让我们保留这个秘密到开学那天吧,我想给你一个惊喜。”闻言,克莉丝汀悄然看了一眼乔治夫妇,默然不语,而伊文斯则是挑了挑眉,一脸神秘地说道。 话音刚落,乔治奶奶默默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端起几乎没动过的盘子走进厨房。 她的异样,让众人一时有些语塞。凯文面露担心神色,随之放下手中刀叉,跟着进了厨房。 厨房门外,众人说话声低了一些,凯文进来后反身关上门,终于彻底隔绝内外。 “乔治奶奶。”凯文对着那道正在刷洗餐具的身影,轻声喊道。 “进私立学校是一件好事,以后成年了,独自一人也能活得体面。”她擦了擦手,回过头走到凯文跟前,理了理后者的衣领,欣慰道,“凯文,我真为你高兴。” 一手轻轻抚着凯文的脸庞,说到这里,她抿了抿嘴角,背过身去。 “怎么了?” “没什么。”老人转过身靠在桌边,望向墙面的眼神不觉间失去焦距,“你小时候,我夜里躺在你的摇篮边,听着你呼吸,你呼吸得很困难......” “我一直很担心。”过往说到一半,老人戛然而止,看向凯文。 “你担心真相大白的时刻?” “不,关于你的真相是美丽的,我们一看到你就看出来了。我只是......担心他们会把你从我身边夺走。”说到最后,老人隐现哭意。 见状,凯文笑着揽住了老人的肩膀,安慰道:“我会回来的,我保证!” 老人看着一脸认真的凯文,终于破涕为笑。 ...... “刚刚你是在电脑上查尼斯湖水怪吧?不用查了,那其实是一种可以变形的水龙,回头我给你带一本《神奇动物在哪里》,这本书会为你那些探险故事揭示一切谜底。”临行前,对着满脸疑惑的凯文,伊文斯眨了眨眼。 暂时告别凯文和乔治夫妇,克莉丝汀与伊文斯走在街头。 “外面的世界变化太大了,我到现在还不清楚智能手机怎么用。”伊文斯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身旁的克莉丝汀,“以后跟你一样,成为一名傲罗,恐怕会彻底变成麻瓜眼中的原始人了。” 克莉丝汀笑了笑说道:“没那么夸张,还是有不少休假的机会,可以找时间适应,不会真与外界脱节的。”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一处招牌上写有破釜酒吧字样的地方,穿过人群进入一个狭小的隔间,这里三面都是砖墙。 克莉丝汀刚取出魔杖,正要点在砖块上,忽而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出来吧,别躲躲藏藏的。”她面色一沉,斥声道。 第91章食死徒现身 “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我虽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温暖的壁炉前,凯文轻柔的诵读声混杂着木材燃裂的哔啵响动,让乔治奶奶舒适地眯上眼睛。 不一会儿,细微的鼾声响起,凯文轻轻合上书本,端详着火焰映照中安详的面容,将半搭在老人腿上的羊毛毯往上拽了拽,放下书本后悄然退出房间。 门外客厅中,老乔治枕着午后的阳光,一手拎起老花镜,慢慢地阅读着报纸上的内容。凯文走到他身边,缓缓搬开椅子,没有发出一点儿响动,坐上后,嗅着下午茶与窗外花香混合的味道,惬意地趴在桌子上。 老乔治瞥了眼凯文,又继续看向报纸:“时间不早了,你该去收拾行李。” “克莉丝汀和伊文斯还没回来,不急的。”凯文笑了笑,偷偷瞄着老乔治。 “跟同学和朋友们道别了吗?”老乔治仍旧看着报纸。 “已经发过消息了。”凯文下巴抵在桌垫上。 “不当面?”老乔治放下报纸,看向凯文。 “时间上赶不及。”凯文抬起脑袋。 稍加沉吟,老乔治叮嘱道:“去了新地方也要多交朋友,知道吗?凯文。” “嗯。”凯文露出一个试图让老人宽心的微笑。 “最好是面对面的朋友,不要过多依赖社交网络,知道吗?”老乔治嘴角微抿,继续看着报纸。 “嗯,我记住了。”凯文连连点头。 “叮咚。” 门铃声响。 “去看看吧,说不定是你的入学通知书到了。”将报纸翻过一页,老乔治笑着说道。 凯文双眼一亮,忙不迭跑到门口,然而想象中的信件并没有出现在门后,门上送信口的那一头也没有一丝动静。他推开房门,屋外一片空旷,微风吹过,除了金叶女贞沙沙作响,再没有别的动静。 “砰!” 身后楼上突然传来一道闷响,随之而来玻璃碎片砸落在地的声音。凯文立马转头,眼见一道黑烟闯进屋内,下一秒撞破乔治奶奶的房门,他脸色大变,抬脚就要冲过去。 “阿瓦达科达瓦!” 一声嘶吼伴随着耀眼的绿光从屋内传出。这之后是一声闷哼,凯文认出那是乔治奶奶的声音,他陡然愣在原地,除了热血上头带来的一阵耳鸣,别的什么也感受不到。 恍惚中,他看到老乔治跑到自己面前,张口拼命地喊着什么。一阵阴冷袭来,凯文不禁打了个冷颤,猛然回过神来。 “快跑!凯文!你快跑!” 感觉到老乔治在拼命地推着自己,他一把抓住老人的臂膀,急切道:“不行,我得过去,我有能力!” 看到踱步走出房门的黑袍人,凯文内心越发焦灼。 “不,凯文,这个世界还没准备好!”老乔治跪在凯文面前,恳求道,“快走吧,孩子!现在还不是时候!” “钻心剜骨!” 两人注意力集中在屋内,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来者,对毫无防备的凯文快速施咒。下一秒,一阵刺骨的疼痛袭遍全身上下,凯文抽搐着倒在地上。 深刻的无力感袭上心头,恰在此时,又是一阵熟悉的绿光,逐渐模糊的视线中,他眼睁睁地看着老乔治惨白的脸庞缓缓倒在自己面前。 突如其来的悲切刹那间塞满他的心,难以承受的痛楚耗尽最后一丝意志,凯文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快带他走,那边的人要撑不住了!”屋内的人上前说道。 “不要催我。” 门外的人将手中魔杖指向对方,终于在后者逐渐冰冷的目光中,放了下来。他一手伸向昏迷的凯文,狂热道:“我主必将归来,就从今天开始!” 突然,就在他指尖触及凯文的瞬间,后者霎时间双目圆睁,无尽的光芒从眼中绽放而出,倏忽间抓住了他的手。 “喀嚓!” “啊!” 骨裂声响起,他不由痛叫一声,随即变为一团黑色烟雾,迅速飞上半空。 “钻心剜骨!” 身后传来另一人的诅咒,复苏后的凯文如遭重击,身形一颤。正此时,他周身一阵毫光爆闪,随即像没事人一样安然站定,转过头来看向对他施咒的人。 “食死徒?”他口中冒出三个令对方不解的音节后,开始审视自己周身,“凯文?这里是乔治一家?”这两句却是用的英文,还是凯文平日里的口音。 语毕,察觉到屋内惨状的他,目光陡然凌厉,回过神来望向屋内的人。这一眼看过来,那人心脏不由一抽,他分明感觉到一阵惨烈的杀气随之笼罩而来,这分明是个手上沾了无数人命的家伙,难不成真是魔王转世?他心中暗道,开始有些将信将疑。 “恭迎我主归来!”心中的质疑丝毫不影响他的表态,竭力装作忠心耿耿的模样,伏首匍匐在地。 “我不是你的主,更不可能成为你期待的人。”凯文冷声回道,言语中杀机毕露。 那人一愣,猛然抽出魔杖,对准前方,口中一句“阿瓦达科达瓦”,便是一条惨绿色的魔咒弹道。在这之后,他变成一团黑烟腾空而起,浑然不顾地向屋顶冲去。 恰在此刻,一阵冻气后发先至地赶在黑烟上空,向下包裹。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那人下一秒褪去变幻不休的形态,浑身僵直地从楼梯上滚落而下。 “咔啦!” 摔到一楼,那人一头砸在墙上,脆弱的脖颈瞬间绽裂,寒气从凝固的血肉中悠悠冒出。这般景象虽然没有被门外半空中的人看到,但随着左臂上的黑魔标记骤然一热,他似是明白了什么,面露骇然,在屋内杀意袭来的瞬间陡然上窜,向远处逃去。 “神锋无影!” 就在这时,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那股黑烟被一道疾驰而来的咒术击中,洒下几滴鲜血,随后在一阵空间扭曲间,很快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数道散发白光的烟雾降落在地,一一显出人形。当先一人额头一道浅浅的闪电疤痕,他看了眼周围倒地昏睡的路人,转过头来面向身后随行者,面色严肃道:“是大范围昏迷咒,一般只有我们会用。” “再加上精准袭扰克莉丝汀,同时引爆先前种在伊文斯体内的魔咒,以此牵引我们的注意力,从而掠走那个孩子......我都不敢往下想。”其中一人接着说道。 “恐怕已有人渗透进我们内部,毕竟十一年过去了。”当先者说出了其他人内心的担忧,随即看向面前的小楼,“先进去查看情况。” 话音落下,他们奔进屋内,却看到原以为被掠走的凯文此时正躺在地上,虽双目紧闭,但呼吸平稳,显然无碍,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是钻心咒。”当先者看到凯文满是苍白的脸色,探知一番后了然道。 “这里两个老人都死了,看来是索命咒。”众人前后查看一遍,随即向当先者报告现状。 “你们快来看,这不是撒克逊吗?”另有一人发现了角落里的死人。 当先者循声来到尸体跟前,向体表一探,却又猛然将手抽回,口中“嘶”的一声。下一秒,连同他在内,众人转而看向另一边的凯文,皆面露惊疑。 第92章复苏 天气阴沉,细雨绵绵。 偌大一间病房,只有掀开的被褥里还残留着些许余温。 窗外的走廊一片漆黑,只依稀可见眼前几根斑驳的石柱,这里俨然是一处年代久远的建筑。凯文坐在病床上,收回眺望窗外的视线,呆呆地看着旁边叠放整齐的衣物。这些是他昏迷前穿在身上的,也是今年生日,老乔治夫妇精心挑选后送他的礼物。 “哒,哒,哒。” 一个护士踩着鞋跟来到病房门口,看到凯文略显迟钝地转过头来,连忙反身离开。不一会儿,再一次出现在门口的她,身后跟着双眼布满血丝的克莉丝汀,以及一帮面容陌生,脸色肃穆的人。 看到凯文的下一秒,克莉丝汀排开众人,三两步跑到他的面前。 “不要伤心,孩子。”她一把将凯文拥入怀中,颤声安抚,话音刚落不由紧闭双眼,眼角已然有些湿润。 然而相比于克莉丝汀溢于言表的悲痛,以及众人哀切同情的神态,凯文的表现反倒显得格格不入。面无表情的他,呆滞的眼神中仅剩的只有麻木。 仔细端详之下,察觉到这一点的克莉丝汀,下意识躲闪开,不敢与其对视,只是再次将凯文紧紧抱在怀里。 “都怪我,凯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忽视了伊文斯身上的异样,爷爷奶奶就不会......”克莉丝汀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说到最后已然哽咽,再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伊文斯......他在哪?” 轻轻抚摸着克莉丝汀脸上干涸的泪痕,凯文有些茫然失措,他发出沙哑的嗓音,显得很是艰难。看见对方闻言后顿时凝滞不语,他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微笑。 “没关系,至少你还没事。”凯文安慰道。 克莉丝汀稍微平复心情,勉力一笑道:“嗯,你也会没事的,这里很安全,大家都会没事的。” “对,而且我们相信,只要全力追踪,伊文斯最后也会平安无事地回来。”人群中一位额头有着一道闪电疤痕的男人,上前说道,“你好,凯文。我是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司长,你可以叫我哈利。” 凯文动作僵硬地与哈利伸过来的手握在一起。 “恕我冒昧,请详细叙述一下你昏迷前经历的事,如果可以的话。”哈利轻轻拍了拍凯文的肩膀,“请尽量,但也不用太勉强。” “我......我看到黑烟,绿光,披着黑袍的人,爷爷倒在我面前,身后有声音,身上很疼......心里也很疼。”凯文愣了愣,毫无感情地描述着,仿佛自己只是现场一名观众,发生的种种都与他无关,“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凯文说完,哈利与身后的同僚们对视一眼,这个答案并不能让他们满意,哈利接着问道:“有没有看见黑袍人什么模样?” “看不清,像是遮了一团雾。”凯文呆板地回道。 众人面面相觑。哈利继续道:“还记得什么细节?昏迷后的事呢?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昏迷后怎么会有记忆?他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不要再逼问了!”看到凯文苦恼的神色,克莉丝汀争辩道,“不要让孩子再一次经历痛苦了。” “很抱歉,我理解你对凯文的关心。”哈利叹了一声,忽而严肃道,“但是为了找回被劫走的伊文斯,我们必须尽可能捕捉一切可用的线索。身为我们中的一员,你应该了解这一点。尽管我也不情愿,但眼下只能这么做。” 哈利的话让克莉丝汀一时愣住,她看向凯文,虽满脸不忍,但试图回寰的言语再也说不出口。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温柔但坚定的辩驳声:“那也要分情况,凯文还只是个孩子,而且他还是我的学生。” 克莉丝汀循声望去,下一秒惊喜道:“麦格校长!” 众人看向门口,那里一位戴着方形的眼镜,有着曲卷束成高髻的黑发,穿着深绿色长袍的年老女士,几步来到凯文身前。 “我的学生需要休息,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她并未做出任何安抚的行为,仅仅看了凯文一眼,便转过头来面向哈利一众人,脸色刻板道。 察觉到麦格不容置疑的态度,哈利神色有些挫败地应了下来,随即领着众人向病房外走去。 “但请不要丧失信心,哈利。”麦格唤了一声,见对方回头,笑道,“我仍然相信你身为找球手的实力。” 麦格一句话让他不由回顾往昔,受到鼓舞的哈利挽着嘴角点了点头,随即在同伴的笑声中,渐行渐远。 此时,整间病房连同护士在内只剩四人。 “凯文。”看着把头埋在膝盖间的凯文,克莉丝汀努力扯出一副笑脸,见对方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自己,她笑容一颤,“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魔法学校?”凯文眼神低垂,漠然道。 “额,你怎么知道的?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克莉丝汀勉强笑了两声。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麦格赞许了一句,顿了一下,又道,“而且还很细心。” “是的,校长。尽管在伊文斯入学后,我就常年出差,不总在凯文身边,但每次相见,还是他带给我的惊喜要多一些。这一点感触我尤为深刻,他很懂事,比一般孩子要早熟。”克莉丝汀看向凯文,柔声道。 “这样说的话,也许我们可以试着相信他。”看到克莉丝汀疑惑地望向自己,麦格解释道,“提前告诉他一些事,也许对你们走出现状有帮助。” “但是......”克莉丝汀担心地看向凯文。 “我能承受。”凯文眼中首次出现了一点光彩,果断道。 “不用担心。”看着凯文沉稳的表现,麦格语气中带着赞赏,安慰了一声克莉丝汀,继而看向凯文,探询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家人都当我是电影里的超人。的确,我也有同样的能力。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也许事实没那么简单。”说到这里,凯文看向麦格,“我需要真相!” “我可以告诉你,但与此同时,我需要你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并不是让你压抑自己,而是要你学会与这些感情共处。”麦格正色道。 闻言,凯文眼眸闪烁,片刻后点头道:“如果这是必要的。” 第93章所谓真相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已然停息,但天色仍未放晴。 做完护理工作的护士早已离去,剩下三人已然保持了长时间的沉默。 安静的病房内,气氛压抑。 “呼!”凯文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么说,我是伏地魔?”他低着头,一手抓在床头的铁栏杆上。 “这只是某些人的猜测,依据是你恰好在伏地魔灭亡后诞生,以及当时逃窜的食死徒出现拼着暴露的风险四处寻觅你的行为。”麦格注意到在凯文手中逐渐变形的铁管,她神色未变,平淡道,“不过,除了能不借助任何工具飞行外,你与伏地魔再无相同点。” “你之前还提到,我身上有着强大的血脉,魔力充盈。”凯文抬头争辩道。 “是这样没错。但血脉强大的并不只有伏地魔。”麦格语气毫无波澜,她平和地接受着凯文锋芒毕露的眼神,“相对的,我更愿意采用魔法部的说法。” “是刚刚那伙人吗?他们说了什么?”凯文沉声道。 “当年你被交付给克莉丝汀后,魔法部有专人来检查你的情况,并将你的胎盘带回去做研究。这之后,他们得出一个结论,你的身体与其说偏向于巫师,倒不如说更偏向于神奇动物。”麦格给出一个让凯文不禁皱眉的说法。 “神奇动物?”凯文注意到这个词汇,“伊文斯之前说过,有一本书叫做《神奇动物在哪里》。” “即便你是神奇动物,那本书也未提及你这一类。”麦格摇了摇头,解释道,“按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的说法,这是一个未曾被发现的物种。从这点出发,麻瓜的论调有点道理,你的确像超人,除了魔法血脉比较违和。” “凯文,你还记得吗?我曾经提过,地球上存在许多未知地带,你又是出现在无人之处,身边也没有所谓外星造物。由此出发,你一直搜罗探险故事,以此来寻找你的双亲,倒是歪打正着,部分故事地点的确是神奇动物栖息所在。”克莉丝汀接着说道。 “知道为什么克莉丝汀在伊文斯入学后就常常出差,仅仅让傲罗暗中保护你?”看着沉思的凯文,麦格进一步解释道,“只因为你的血脉更像神奇动物,虽然魔力狂躁,但受更强的身体所控,它在你身上没有演化成黑魔法默默然的可能。魔法部只需防备食死徒就行,不必专人控制你。” “这也是你难以转学的原因,并非伏地魔转世的猜测,仅仅魔法部不承认你是巫师。刚刚那位哈利先生,他虽与伏地魔为敌,但你能入学,也是他力排众议争取来的。”克莉丝汀轻抚凯文脊背,安慰道,“注定避不开魔法界的情况下,不如主动创造机会,让你以平常人的身份融入大家,消解猜疑的同时,能更好地接受庇护。” “但是,仅仅一个猜测就导致爷爷奶奶被害,伊文斯被劫。我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认识魔法界,这个身份我也不想接受。”凯文神情中满是沮丧。 “任何地方都有野心家和亡命徒,即使魔法不存在,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们避不开的。”麦格并未因为凯文只是一个孩子而有所保留,选择揭开这个血淋淋的现实,继而道,“你不过是恰好被卷入事件中心,对这一点我们深感抱歉。但是,你需要学会面对这一切,在这过程中,我们会全力帮助你。” 凯文的表现没有让她失望,他稍加沉吟,似乎猛然间意识到什么,急切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我和那些食死徒都是被利用了?” “这种概率不小,我只能说。”麦格望向窗外,天空许久不见阳光洒落下来,亦如她的心情。 凯文并未纠结在这一个问题上,他又问道:“这些都太远了,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爷爷奶奶。”说到最后,双拳逐渐攥紧。 “那都不重要了。”麦格叹道。 “为什么?亲眼看着乔治爷爷倒在面前,却什么也做不了,那样的无力感,我凭什么还要再体会一遍?”凯文痛恨道。 “因为,你已经杀了凶手。” 麦格话音刚落,凯文立时从床上站起,后退一步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死死地盯着麦格,言语中满是惊疑不定。 “死者撒克逊,傲罗指挥部一员,食死徒卧底。当年伏地魔起势,被留作暗子未曾暴露。他泄露你的位置,乔治一家因此遭袭。”一如先前陈述魔法界的过往,麦格简明道,“哈利到达现场,曾试图留下另一人,失败了。他原以为你也被劫走,却看到你昏倒在屋内,而那个撒克逊,虽然脖颈裂开,但查验后发现他是被冻毙的。” “我是有相关的能力,但也有可能是......”说到这里,凯文的争辩声骤然顿住,他不敢往下想,尽管十分期翼。 “哈利告诉我,他也曾猜测可能是你的亲人所为。不过,在施展回放过去残象的咒语后,他就不这么想了。”麦格坦然说出凯文心中的猜想,并加以否定,看到他脸色的变化,似乎预料到他会怎么想,麦格在他开口前抢先道,“为隐藏魔法界的存在,巫师们施咒掩盖真相,这个过去再也无法看到。况且为了安全起见,你暂时不能离开这所学校。” 面对陡然色变的凯文,麦格语气一转,松口道:“但哈利曾将有关这一幕的记忆转交给我。眼下钻心咒的影响还未完全褪去,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思考,而是休养。等你身体好了,我会让你看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有必要吗?”眼见麦格即将转身离去,凯文上前一步争辩道,他不想往后拖,尽管真相也许会让他寝食难安。 “我说的已经够多了,你要认识到自己还是个孩子,承受力是极度有限的。”想到哈利回忆的时候,那一副见了鬼的神情,麦格知道眼下的凯文还无法承受那一幕。尽管她并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仅就凯文听到自己杀了人之后脸色难看至极这一点,也足以让她决定到此为止。 “克莉丝汀。” 麦格唤了一声,对方心领神会,转过头来对凯文柔声说道:“凯文,你先好好休息,多的不要想,其他事有我们来处理。” “不,我不累,我......”凯文神色激动,说到一半时,突然间晕倒。 克莉丝汀连忙接住,看着脸色苍白的凯文满是疲惫的神情,她轻轻一叹,将凯文抱到床上,随后盖好被子。 “吱呀。” 两人走出房间,门被缓缓关上。 “现在就跟他说这些,不知是好是坏。”刚刚凯文的反应,让克莉丝汀有些心疼。 “他是个聪明,而且相对成熟的孩子,有着惨痛的遭遇,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哈利的影子。如果不提前说明一些事情,他会陷入过去,而且越陷越深。我们需要给他的情绪找一个出口,就当前来说,效果不错。”麦格言谈风格向来平铺直叙,然而这次她却少见地流露出了一点情绪。 “我由衷地感谢您,校长。”体会到麦格暗藏的关心,克莉丝汀松了口气,真诚道。 第94章分院仪式 ...... 黑烟,滚滚黑烟,充斥着视野的每一处角落。 浓烟中灯笼般大的双眼朝自己望了过来,全身被笼罩在惨绿色的眸光下,凯文一时僵在原地。 他想动,但全身无力,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无法摆脱绿色的笼罩,他向克莉丝汀呼救,但后者并未出现。 突然,一股洁白的气流出现,倏忽间冲散了黑烟,远处原本被笼罩的地方,出现了乔治夫妇二人的身影。 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另一个自己,看到他为自己解了围,凯文长出一口气。远处逐渐显现的乔治夫妇,让他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然而雾气全数散去后,看到爷爷奶奶慈祥地望着自己,他心底不知怎地忽然涌出无尽的悲伤,瞬间取代了原本的欣喜。 “还有一个人,我会找到他,总有一天。”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凯文望着乔治夫妇,脱口而出道,“我不会让你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他许下一番承诺。 “然后,你就会像他杀了我一样,杀了那个人?”角落里,一个脖颈绽裂的人指着另一个凯文,幽幽道,一缕缕寒气从他口中冒出。 “我,我不知道......”凯文下意识后退一步,似乎撞到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去。 出现在背后的是伊文斯,他手上捧着一本《神奇动物在哪里》,笑着说道:“你看,我把书带回来了。追寻了这么多年,难道你现在要放弃这个目标吗?你不想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你不想知道,自己是谁?”说到后面,伊文斯一脸焦灼,语气中满是不甘心。 不,是自己不甘心,凯文意识到这点,他猛然回过头来看向另一个自己。 “你是谁......不,我是谁?” 另一个凯文默然不语,面无表情,只有双眼散发的微光,忽明忽灭。 “回答我!”凯文怒吼道。 眼见另一个自己仍然没有回应,凯文一声声地怒吼着,四周忽然涌现一片光明,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糊。 ...... “呼!呼!” 随着梦境的消退,骤然醒来的凯文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上衣服几乎全湿,然而此时的他只顾得上大口喘气。 喘息过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下一秒看向自己的枕头边。那里躺着一本《神奇动物在哪里》,凯文将其抱起,简单地翻过一遍。书里的内容,这些天他早已看完,此时的行为更像是下意识的,仿佛多翻几遍,就会发现新的记载,凯文心中总带着一丝希翼。 一遍翻过,他将书抱于胸前,口中喃喃道:“伊文斯,将来我会把你找回来的,如果别人做不到的话。”梦境中情绪的翻滚,让他没来得及许下承诺,此时默默补上。 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凯文翻出床底一个皮箱,从中找出一套学生巫师服,随后将换下的一身病服整齐叠放在床边柜子上。 起床后,他把手中的书归置进箱子内,与其他书本一同叠放在自己原先那一套衣物上面。合上箱子,凯文正要收拾被褥,随着“吱呀”一声,病房的门被打开,他转头看去。 “哦,凯文,你醒了?哇哦,穿上巫师袍的凯文是多么的英俊啊!”门口一位年纪稍大,身材微微变形的护士,她手上端着一盏热气腾腾的瓷杯,满是惊喜地走了进来,和蔼道,“床铺放着我来收拾,喝了这杯热可可,快去参加分院仪式吧,新生们就要到齐了。” “嗯,谢谢玛丽阿姨这么多天照顾我,你人真好!”看着玛丽阿姨胖乎乎的脸上堆满了亲切的笑容,凯文暂时忘记了过往,心里轻飘飘的,他由衷说道。 “真是个好孩子。” 看着凯文接过热可可,玛丽阿姨笑着称赞一声,随即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瞬间,窗外孩子们的欢笑声混杂着青草泥土的芬芳,一同涌到凯文面前。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之下,热可可在体内散发着温暖,他一时间双目有些失神,对于此刻,凯文心底产生了一丝懵懂的依恋。 这种感觉,像极了爷爷奶奶家的下午,他鼻头一酸,眼眶瞬间湿润。微风拂面,势要夺走一滴泪水,凯文连忙紧闭双眼。 “怎么了?”玛丽阿姨收拾着被褥,留神看到这一幕,关心地询问道。 “眼里进沙子了。”他有些失措道,连忙揉了揉眼睛,下一秒放下瓷杯,提起箱子就要往外赶。 “诶,等等,孩子。箱子暂存在病房吧,带着去分院仪式上不太方便,回头再来拿。”玛丽阿姨喊道。 “玛丽阿姨。”凯文低着头默默地将箱子交到对方手中,轻声唤道。 “真是个乖孩子。”玛丽阿姨抚了抚凯文的脑袋,笑呵呵地说道。 ...... 经过一番问路,凯文很快进入新生群中。跟着人流,他走过石阶来到一处大门前,新生们在这里止步,麦格站在他们面前,似乎早已伫立良久。 “欢迎来到霍格沃兹。”麦格扫视一遍,目光并未特意在某处停留,她双手挽起,满是期待道,“过一会儿,你们就能穿过大门,跟新同学见面了。” “但是入座前,你们先得确定各自的学院。有格兰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你们既然来到这,就要把学院当做自己的家。”说到这里,麦格看了眼凯文,继而扫视道,“表现出色可以为学院赢得加分,而任何违反纪律的行为会让学院扣分。学年末,得分最高的学院将被授予学院杯。” “分院仪式将马上开始。”话音落下,麦格拍了拍手,“跟我来。” 跟在麦格身后,一众新生穿过大门,来到一处大厅中。 这里十分广阔,雕梁画栋,组成四周墙壁的古老岩石,在穹顶上雨后天晴的幻象映照下,给人一种新生的感觉。 带着众新生经过餐桌之间的走道,在一片高年级学生的注视下,他们来到学院教授的餐桌前,麦格向前走上观礼台,转过身来面对新生,她的手边立着一个木凳,上面放着一顶老旧的巫师帽。 “学期开始前,我有点事要提前声明一下。新生们请注意,学校严令禁止任何学生进入禁林。”看着新生们聚拢过来的目光,麦格说道,“现在,我叫到谁,谁就上前,我会给你们带上分院帽,然后你们就会被分到各个学院。” “约瑟夫·海勒。”麦格一手举着名单,一手提着帽子。 话音落下,一名学生应声绕开众人,走上观礼台。 “嗯......好的,格兰芬多!”古旧的帽子被放在这个学生头上,忽然显现表情,稍加沉吟,它喊道。 底下一条长桌上,围坐的一众高年级学生一下子欢呼起来。 经历了最开始的震惊,凯文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在一个个名字被报过后,终于就在这一刻。 “凯文·亚当斯。” 与先前不同,麦格刚报出凯文的全名,四周的视线一时全都聚焦了过来。他顶着莫大的压力,缓步上前。 第95章荧光闪烁 “凯文·亚当斯?” “是那个凯文吗?” “不知道。” “估计是。” 一众学生议论纷纷,让麦格想起了当年同样的一幕,她没有分神,在凯文坐上凳子后,转而目视学生们。 “安静。” 简洁的声音毫无情绪的起伏,然而麦格在学校的权威早已深入人心,高年级的学生立时噤声,新生们也被带着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察觉帽子被戴到头上,凯文轻轻呼出一口气,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它的决定。 “嗯......难办呐。”帽子面露沉思,随即悄声对凯文说道,“自从我被赋予魔法以来,你是少有的我不能完全看透的人,哦不,小子......你的身份不像巫师那么简单。” “随您怎么办吧,只要能让我学到强大的魔法。”凯文小声回应,一副豁出去的语气。 “哦,那么不介意我将你的身份说出去吧?”帽子玩味道。 “我也正想知道。”凯文眼睛一亮。 “好的,那么。”帽子瞬间提高了音量,兴高采烈地说道,“让我们恭喜霍格沃兹!历经数百年,我们又一次得到了始祖血脉!” “始祖血脉?” “那是什么?” “从来没听说过。” “至少不是十多年前的黑魔王。” “为什么?” “我听说那人宣扬纯血论,但他本身是混血。” “对啊,你们想想,始祖血脉,至少也是纯血。” “想当然了,也许事实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你们想的太复杂了,没听见帽子说的吗?数百年!” “对哦!” 底下一众学生还在窃窃私语的时候,几位教授连同麦格校长骤然色变,他们忍不住望向凯文,继而面面相觑。 麦格定了定神,双手按压,高声道:“安静!”强自镇定后,她仍有些难以自持,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凯文身上。 “想法不变吗?”帽子的语气有些期待,似乎它也赞成凯文的期望。 “是的。”凯文不假思索。 “那么,遵从这个孩子的出身以及他坚定的意愿......哈文克劳!”帽子大声道。 “耶!” 底下一条桌子的学生不住地欢呼,其他学院的高年级学生也不住地鼓掌。孩子们未曾进入大人复杂的世界,他们并不十分理解传言背后的恐慌,更没关注到教授们此时的姿态。只是因为帽子的一声“恭喜”,他们便比收获一名普通新生还要兴奋。 凯文原本提起的心,在这片欢声笑语中,很快落了下来。他来到那一圈欢呼的学生中间,在一声声“你好”中,欣然就座。 ...... 分院仪式后的宴席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凯文在连番震惊后,面对幽灵出现在餐桌上,也不再大惊小怪,安心享用着美食,顺带结识同学院的新生。 大餐过后,说是为了消食,高年级学长们带着这帮新生四处转悠,逛遍了城堡内所有能去的地方。领着新生们熟悉了一遍学校后,天色已然昏暗,学长们又带着新生简单用过晚餐,这才放开这帮怨声载道的小孩,让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宿舍。 “嘿嘿,也终于轮到我们来使这招了。”看着一群小丧尸曳着脚步走向宿舍,一个高年级学生偷笑着跟身边的同伴耳语道。 “嗯,而且看来效果不错,相信他们今晚会早睡,明天也能早起,不至于出现上课迟到的情况。”另一人点头说道。 “别装正经了,半天下来我们这几队就你折腾的最厉害!”他拐着胳膊肘,捅了捅另一人。 “咳咳,嗯......噗哈!”另一人好容易憋住,终于还是在同伴的挤眉弄眼中败下阵来。 两人有说有笑地,越走越远。 望了一眼那两个高年级学长,凯文回过头来,拍了拍身旁同伴。 “走吧,詹森,克拉伦斯,回寝室了,晚上有宵禁。”说着,凯文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 “等等......我们!”矮个的詹森说到一半,原地站定,这才缓过一口气。 “为什么,你看上去都不怎么累啊?”相对高一点的克拉伦斯已经扶着膝盖有一会儿了。 凯文耸了耸肩,一边一个扛住他俩,两人在凯文强有力的支撑下一同向前走去。 “也许是始祖血脉的原因?”詹森道。 “凯文,什么是始祖血脉?”克拉伦斯道。 “不知道,但我身体倒确实好。” “嗯,要是能有这优点的话,我也希望自己是始祖血脉。”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三人一行说着说着,已然通过公共休息室进入了寝室。 “凯文。”詹森看着自己与克拉伦斯的行李箱,唤道。 “怎么了?” “你的行李呢?”詹森一摊手,凯文的床位边空空荡荡。 “......哦不,我给忘在病房了。”凯文一拍脑门。 “现在去还来得及吗?”克拉伦斯道。 “唔,不好说,可能会过了宵禁的点。”詹森道。 “没事,我赶得上时间。”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能力,凯文自信道。 只是他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不用去了,凯文,我把箱子给你带来了。” 凯文登时转过头来望向门外,惊喜道:“克莉丝汀?”说着迎了上去,走出门口。 “很抱歉,工作太繁忙,没来得及参与你的入学仪式,不会怪我吧?”克莉丝汀柔声道。 “没事的,大家都一样。”凯文替她开解,随即低声问道,“是在查有关伊文斯的事吗?” “嗯,这事儿有我们处理,你只管放心地待在学校,不必多想。”克莉丝汀劝慰道。 “好吧。”凯文声音有些低沉。 “我会再来看你的。”克莉丝汀察觉到凯文的心情,她有些无奈,只能拐开话题。 克莉丝汀又是几声叮嘱,凯文一一应下,两人随即告别。 “凯文,那就是傲罗吗?”詹森显然知道一点儿内情。 “嗯。”凯文应答的有些无精打采。 克拉伦斯见状,拉了拉即将开口的詹森,随即对凯文笑道:“我想你也累了,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詹森会意,不再探询。几人互道晚安,上床后很快起了鼾声。 片刻后,脑袋越来越乱的凯文,终于放弃了胡思乱想,逐渐陷入沉睡之中。 “呼。呼。” 几声悠长的呼吸过后,凯文陡然睁开了双眼。 他看了一眼另外两边的詹森和克拉伦斯,随即缓缓爬下床,轻轻打开皮箱,从中取出一本《魔文语词典》。 回到床上,他一手捧着书本,另一手伸出一根指头,口中悄声道“荧光闪烁”。下一秒,指尖数厘米处的半空中陡然出现一点微弱的亮光,恰好照清了书上的文字。 此时一片漆黑的寝室中,除了这一点荧光,只有他注视着书本的双眼发出一丝微芒,忽明忽暗。 第96章我亲爱的朋友 “砰!” 随着铁门被关,一对手铐砸在铁栅栏上,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 “不不不!不要把我送去阿兹卡班!你们抓错人了!”一个衣衫不整,满脸胡须的人,双手紧紧抓住栅栏,浑身颤抖地喊道,露出了他那一嘴的黄牙,“吉姆,放了我!求求你!” 说到最后,他放声大哭起来,双手沿着栅栏下滑,顺势跪在地上,眼巴巴望着不远处站在办公桌边一位身穿警服的人。 这个名叫吉姆的眼看着那几个押送员离开房间,终于忍不住转过头:“为什么要成为他们的一员?雅各布!”他死死盯着对方,言语间满是痛心。 “不!我不是!”雅各布连忙止住哭声站起来,一张脸贴在冰冷的栅栏上,拼命申辩,“吉姆,吉姆,你要相信我!” “为什么别人刚产生怀疑,你就逃跑?你能解释?”吉姆恨得一手攥成拳头用力砸在桌上。 “吉姆,身为我的朋友,你是了解我的!他们要抓我,我怕!”雅各布面露委屈,急切道,“吉姆,你过来听我说,吉姆!” “把它露出来。”吉姆走到雅各布面前,没等对方开口,冷淡道。 雅各布稍加迟疑,慢吞吞捋起袖子,露出的手臂上赫然呈现一个黑魔标记,黑色的骷髅头,口中伸出一条卷曲的蛇身。 “如果不是这个标记,魔法部会这么果断地定罪吗?”吉姆看了一眼这个标记,满是厌恶的神情。 “不,你知道的!撒克逊之前一直是我的朋友,我是看到他的标记,才想着纹个一样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食死徒!也不知道这是黑魔标记!”雅各布牵强笑道。 “雅各布,你我都知道,这种把戏只能骗骗刚进魔法部的新人。”吉姆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咬牙切齿,“你已经在这里好几年了!不可能不知道!” 吐出一口气,看着雅各布满脸的无辜,吉姆神情有些颓然,他摆了摆手:“你如果真不是食死徒,那就找找证据吧!不然,就得准备好被关在阿兹卡班!永远!”说完,转过头去就要走开。 “不!吉姆!” 雅各布疯狂地大声吼叫,叮铃哐啷的声响被掩盖,猝不及防间,吉姆的脖子被手铐中间的铁链死死套住。雅各布将陡然伸出的双手猛地往回拉,吉姆的脑袋随之重重砸在栅栏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额......” 对方拼了命地勒住脖颈,吉姆一时挣扎不开,趁着窒息前急忙抽出魔杖,反手一甩,却被雅各布轻易躲开失了准头的魔咒。 “砰!” 魔咒砸进暂押监牢内,在墙上炸出一个大洞。 回头看了一眼,雅各布凑近吉姆耳边,嘿然道:“我亲爱的朋友,你这会儿一定很失望吧?哦不对,应该是绝望,哈哈哈哈。”说话间,眉头上挑,满脸兴奋神情,配合着无数暴起的青筋,看起来面目狰狞。 “砰!” 又是一道魔咒,再次被雅各布偏头躲过,吉姆满脸通红,双眼上翻,无力地抓向被勒出血痕的脖子,手中魔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透过侧脸看到对方痛苦的神情,雅各布啧啧两声:“抱歉,也许索命咒是个更好的选择,它会让你瞬间死去,无知无觉。不过我也没有办法,你得体谅我,放心,我会尽量,让你尽量少受一些痛苦。”腥臭的唾沫溅到吉姆脸上,此时的他对此已经毫无反应。 话音落下,雅各布双脚抵住栅栏,猛然用力。登时,他面前的身影发狂般地挣扎起来,双脚不住蹬地,直到数秒后,腰腹向前挺出,脸色青紫,浑身猛然颤了一下,再也不见动静。 雅各布仍是紧咬牙关,直到双手逐渐脱力,眼见吉姆死得不能再死,这才绕过对方脑袋,抽回双手。 尸体向前倒下,发出沉闷声响,却也如同先前魔咒砸在墙上一般,完全没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这里门板墙壁厚重,虽然加强了防护,却也对声音有着极强的阻隔效果。 雅各布顾不上其他,缓过劲后,连忙探手从地上捡起魔杖,施咒解锁推开牢门后,随手扔掉,再将摆放在外头办公桌上自己的魔杖拿到手中。 “吉姆,我给你带咖啡了。” 旁边铁门突然被打开,一名警员手提纸袋往里跨了一步。 “魂魄出窍!” 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雅各布骤然使出一道不可饶恕咒,下一秒,警员登时露出了喜悦的神情,只不过其双目早已失神,手中纸袋也不自觉地松脱,倒在地上的咖啡撒的到处都是。 一手提着魔杖对准警员脖颈,雅各布带着这个人质,向外闯去。一路上,惨绿色的光芒闪烁不断,沿途的值守警员不好对同事出手,反倒被心狠手辣的雅各布迅速击杀,只留下一具具面色惨白的尸体。 “雅各布!”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他慌忙朝后甩了一道魔咒,撇开身前的人质,连滚带爬地冲出眼前大门,来到一处大厅中。 趴在地上,身边全是一脸惊讶望着自己的议员,辨认出其中有些还是刚刚审判自己的人,雅各布嘿然一笑,随即手中魔杖一挥,众目睽睽之下,身形骤然扭曲。 “砰!” 一道魔咒尾随其后,打在扭曲的空间上。 “啪嗒!” 雅各布已然不见了身影,只剩一条带血的手臂掉落在地。 “啊!” 随着一声尖叫,人群慌乱起来。 ...... “帝摩斯先生,雅各布已带到。” 昏暗的房间内,隐藏在深邃的面容下,是一双灰色的眼睛。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亲吻自己下袍的人,对边上传来的一声声惨叫似无所觉。 “叫他进来。” 身体微微发抖,跪在地上这人闻声连忙应下,随后忙不迭朝外走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你叫莱尔对吧?” 刚走到门口,背后突然传来帝摩斯的询问,莱尔身形一颤,立马转过来点头哈腰:“是的,先生。” “这儿不是懦夫的庇护所,这你应该知道吧?” “对不起,我错了!”莱尔吓得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也许我该让你跟在班森后面学学。” 话音落下,一旁正在挥鞭的人停了下来,转过头来露出他那满是细长疤痕的面容,森然一笑。 “呼!” 身后传来一阵喘息声,班森转回身又是凶狠的一鞭,再次激起一声惨叫,带出点点鲜血。 “你先下去吧。”看着脑袋快缩到脖子里的莱尔,帝摩斯摇了摇头。 “是。”莱尔立马应下,面带惊恐地向外走去。 帝摩斯转过头来看向一边的班森:“停下。” 闻言,班森侍立一旁,静静看着座上站起一道高大的身影,走到自己身边这个血肉模糊的家伙面前。 “怎么样?伊文斯,考虑好了吗?”帝摩斯道。 第97章帝摩斯和戴尔菲 “......” 伊文斯低垂着头,除了喘息声与起伏的胸膛,再无别的动静。 “唔,意志力很强。”摩挲着宽厚的下巴,帝摩斯嗓音低沉,“但要知道,你的承受力已经到达极限,再这么下去,会死。你,别无选择。” “呵!”伊文斯微微抬头,斜着瞥了一眼,“除了我的命,你再也得不到别的东西!”身前这个笼罩在阴影中的家伙,对于早已有赴死之心的他来说,已经毫无威胁。 “能够抵挡夺魂咒,这可是大多数傲罗都做不到的事,克莉丝汀把你教得不错。是为了保护凯文吧?”虽是疑问,但帝摩斯语气中充斥着笃定,“如此坚韧的意志,不为我所用,实在是一种浪费。” “哈!”一声嘲笑过后,眼见帝摩斯转身走入一处通道,伊文斯对着他的背影竭力讽刺道,“你难道不知道,夺魂咒施展次数越多,效果越差?现在你们除了继续折磨我,还有什么新花样?都使出来吧!” 帝摩斯没有半点停顿,随着伊文斯话音落下,身影消失在通道那头。 “嘿嘿嘿嘿!”一旁的班森笑了出来,充满幸灾乐祸的意味,“你的好姐姐,克莉丝汀,她没把那件事告诉你吗?” “呸!” 身旁这个面目可憎的家伙让伊文斯连看一眼都欠奉,直接往他身上啐了一口血沫。这一下,叫班森猛地喘起粗气,好一会儿他才压住火,恨声道:“以后有的是功夫收拾你!” “不过,我更看不惯你这副得意的嘴脸!”抖掉身上的污渍,班森阴恻恻地说道,“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当年那个小男孩,失手害死自己的双亲,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看到伊文斯闻言骤然抬头怒视自己,班森满脸的享受:“然而,有一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被蒙在鼓里。那就是,这桩灭门惨案并不是一场意外。” “你!嘶......”伊文斯一下挺起,试图挣脱身后的木架,然而他刚从牙缝里逼出一个字,就被浑身的伤痛刺激得泄了气。他低垂着头大喘粗气,浑身发颤,不知是被痛得还是愤恨得。 “你以为黑魔王的时代终结了?不,他还有个子嗣,继承着他的血脉与天赋,同样继承着他的野心与研究。”班森凑近伊文斯耳边,“当年你是少数成功的实验之一,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了黑魔王转世的血脉,以后世界上将有无数个你。” “呼!呼!”伊文斯几番深呼吸,暂时压住了身上的疼痛,他冷冷地盯着班森,忽而面露疑色,“你的脸怎么回事?” 伊文斯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班森没来得及转过思维,一时愣在原地,手不自觉地摸到脸上。 看着班森这副蠢样,伊文斯轻轻一笑:“那天任务失败,狼狈逃窜,滋味不好受吧?你这丑样,也没少被人嘲笑吧?” 话音刚落,班森这才回过味来,自觉被戏弄的他恼羞成怒,手中高高扬起的鞭子就要落下。 “班森!” 下一秒,通道那头的门被打开,一道声音随之传了过来。他浑身一颤,连忙放下鞭子。 “帝摩斯大人。”班森躬身退到一旁,恭敬道。 “以后他归你教导。这是你的新任务,就算作将功赎罪。”帝摩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至少在伊文斯看来是这样。 接过帝摩斯走到身前递过来的纸条,班森应下,转头看向伊文斯。见对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开始不对劲,他嘿然一笑,向背后招手。很快,黑暗中走出一个手持相机的人,将其对准伊文斯。 “我说了那么多,想你也该猜到了。没错,这就是改进后的夺魂咒,你扛不住的。”晃了晃手中画满魔文语的纸条,看着紧咬牙关怒视自己的伊文斯,班森畅快道,“知道为什么要用鞭子折磨你,而不是钻心咒吗?这么做的话,再将你满身伤痕臣服在我面前的样子散播出去,登上报纸,往后兄弟反目的一幕,在外人心里也就顺理成章了。” “你说,是不是呀?”伊文斯越发急促的呼吸让班森不能自拔,他进一步刺激道,“相比于你,我更想看到克莉丝汀和凯文煎熬的模样,一个在折磨中沉沦,一个在痛苦中觉醒,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哈哈哈!” “班森!你个人渣!”伊文斯终于忍不住怒吼道,剧烈抖动的身体带动捆绑的锁链发出杂乱的声响。 “呃!”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虽然很轻,但还是让帝摩斯察觉到了。他转头看过去,通道口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此刻正捂着嘴,满是惊恐地望向这边。 “戴尔菲,我不是让你待在里面吗?”帝摩斯一改惯常的冷淡口吻,走过去遮在女孩面前,柔声道,“有没有被吓到?” “我想爸爸。”女孩俏生生抬起额头,揪住衣角,呢喃道。正此时,不远处一声“魂魄出窍”,镁光灯随之爆闪,女孩不禁偏头想要看过去,被帝摩斯再次侧身挡住视线。 “你放心,只要主人一回来,我们就会领他来到你的面前。”帝摩斯抚着戴尔菲的长发,半蹲下来,“现在,你该回去养病,然后才有足够的体力来研究强大的魔咒,从而帮助我们把主人带回来,不是吗?” 戴尔菲咬住嘴唇悄不可闻地应了一声,随即转过身小步走过一段路,略显吃力地关上那头的房门。 帝摩斯转过头,不知何时又有一人来到这里,正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进入了他的视野中。 这人正一副担惊受怕的神色,见帝摩斯看过来,连忙低头颤声道:“帝摩斯先生。” 帝摩斯点头道:“正好你来了,雅各布,我刚刚交给班森一个任务,现在还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说话间,他没注意到,转过头来的戴尔菲,在房门关上前的那一瞬,望向这里的眼神中隐约流露出一丝玩味。 闻言,雅各布看了一眼自己周身缠绕的绷带,以及原本的左臂与右腿处,此时空荡荡的景象,转而看向帝摩斯时,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下一秒,他猛地甩开拐杖,一把扑在地上,痛哭道:“谢谢先生!谢谢您关照我!”言语间,身上已然渗出点点血迹,显然伤口再度绽裂。 “我从别人那里听到你的事迹了,能从重重围追堵截中冲出来,我很看好你。放心,我不会干卸磨杀驴的事。”帝摩斯似是没有看到这一点,将雅各布从洁净的地板上扶起后,拍了拍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先跟我说说吧,有没有掌握到什么最新消息。” “传言说凯文身上有始祖血脉......先生,什么是始祖血脉?”雅各布接过帝摩斯拾起的拐杖,小心翼翼地问道。 帝摩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一手将瘫倒在地的伊文斯拉向门外的班森:“班森,小心别弄死了。” “嘿嘿,先生您知道的,我暂时只有一只手使得出力气。”班森试着争辩了一句,随即在帝摩斯毫无情绪的眼神中讪笑一声,撇着嘴将满身鲜血的伊文斯扛到背上,走了出去。 帝摩斯转过头来,微笑道:“始祖血脉,就是能够让我们帮助主人完成伟大事业的血脉,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察觉出话语中暗藏的警告,雅各布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立马回道:“是的,我会谨记于心的,先生。” “嗯,这次交给你的任务,就是有关始祖血脉。你还记得我们在麻瓜世界的研究所吧?”看到雅各布面露了然,帝摩斯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就有劳你帮我守卫那里了,活不算累,就当养老,怎么样?” “没问题,先生,保证尽职尽责!”雅各布喜不自胜。 “去吧,先把伤养好了再上任。” “多谢先生!”雅各布颤抖道,随即拄着拐一点一点地挪到外头。 看着雅各布远去的身影,先前拍照的人转而望向帝摩斯,满脸疑惑道:“直接杀了不是更省事?研究基地防卫力量充足,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此时屋内只有他二人,帝摩斯坐回椅子上,一手撑着头,坦言道:“我的弟弟,这正是你要学的。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给别人看。要知道,一味的残暴是成不了事的,那个所谓的黑魔王,可笑的伏地魔,就是用来告诫咱俩的警钟。” “哦,原来是这样。” “嗯,去把照片分发下去,叫他们传播出去,顺便叫各路人马收拢手脚,尽量避免暴露。现在还不是发难的时候,经过这些天一系列的事,魔法部已经很紧张了,为了避免正面冲突,我们得休养个几年,暗中积攒实力。” “懂了,大哥,我这就去办!” 空荡荡的房间内,只剩帝摩斯一人,他沉思片刻,随即堆砌笑容,向通道内走去,口中喊道:“戴尔菲,叔叔刚才忘记问了,你现在身体好点了没?” 第98章魔杖 霍格沃兹城堡围墙外,碧绿的草场上,师生们抬头望向半空。视线交汇处,凯文骑在一柄飞天扫帚上,盘旋在众人头顶。 “咻!” 残影划过,他们跟着转头。 “好快啊。” “学校配备的扫帚,正常来说应该达不到这个速度吧?” “的确,快过头了。” “看,要撞上了!” 望着凯文一头冲向围墙,完全没有改道的迹象,学生们唬得一时噤声,全都瞪大了眼睛。 “放手,凯文!快放手!”老师急忙喊道。 “啪!” 扫帚猛地撞上围墙,下一秒失去动力,尾部竹枝已然七零八落。好在碰撞前的一瞬间,凯文及时飞离,此时正远远悬浮在半空中。 叹息一声,他俯身向下,赶在触及地面之前,将坠落的扫帚抓到手里。在同学们的惊叹声中,他来到老师身前,低着头交上扫帚:“对不起,它坏了,我会赔的。”言语中满是失落。 “没事,也许它本身出了问题。”老师安慰道,继而满是疑惑地翻看着手中残破的扫帚。 “它的质量很好,你不用担心。”拍了拍眼前老师的肩膀,在对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的麦格,轻描淡写道,“报损就行了,学校出钱。” “校长。”见麦格看了过来,凯文道。 “跟您借一下凯文。”麦格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身边的老师,“事情办妥后,相信下一堂飞行课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了。” “好的,那就有劳您了。”话音落下,看着凯文跟在麦格后面渐渐远去,在学生们对刚刚那一幕的议论中,老师转过头来,“安静一下,让我们继续上课。” ...... “有什么事就说吧。”一路上,眼见凯文支支吾吾几度想要开口,最终又艰难忍住,麦格替他开解道。 闻言,凯文长出一口气,连忙问道:“麦格女士,一定要学会骑扫帚吗?我是说,本来就会飞的情况下,还有这个必要吗?”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同魔杖还有其他魔法物品一样,扫帚对人的自控力也有一定要求。”麦格给出了一个提示。 “您是指,对于别人来说,扫帚是飞行工具。不过于我而言,更应该把它当做用来锻炼自身控制力的道具。”凯文试图理解麦格的想法。 “所以你还得继续上课。”赞许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凯文,麦格回过头来接着赶路,“可惜的是,我原本还期望你在魁地奇上有着跟哈利一样的天赋。” “哈利......麦格女士,我还有一个疑问。”嘀咕了一声,凯文问道。 “我们快到了,在这之前,还有什么问题一并直说吧。”麦格放慢脚步。 “上次使用过冥想盆,这之后我一直在想,关于当年湖边的记忆......还有吗?”凯文试探道,言语中满是希翼。 “如果那会儿有咒语能回放过去残象的话。”出乎麦格的预料,她原以为凯文会问当前是去干什么,不过稍加思考,她很快给出了一个假设。 “您是说,当时还没有类似的魔法被开发出来?”没等麦格回应,凯文面色骤然黯淡,他并不是那种习惯于逃避现实的人,语气低沉道,“也对啊,不然我早该知道自己是谁了。” “你很勇敢,相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我在想,如果当初分院帽多考虑一下品德方面,或许把你分到格兰芬多也指不定。不过,说到底,它还是会尊重你本人的意向。”来到一处门前,麦格转过身来蹲在凯文面前,少见地柔声道,“记住,凯文,记住这点。出身并不重要,唯有做出选择才能真正决定你是谁。” “嗯。”这个年纪,即使比同龄人成熟一点,凯文尚且只是个孩子,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过聪慧的他,听完麦格的教导,心里多少有点模糊的感受,对于自己的来历,潜意识中已经不太渴求。 “进去吧,有人在等你。”见凯文思索片刻后看向自己,麦格知道眼前这孩子已经把话听了进去,随即指向身后一扇门。 “嗯,谢谢你,麦格女士。”察觉到心里轻松了不少,凯文由衷感谢道。 告别后,看了一眼反身离去的麦格,凯文推开了身前这扇门。 “哦,是凯文吗?凯文·亚当斯?”刚推出一条门缝,屋内传出一句充斥着惊喜的询问。 门口,当面迎上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满是兴奋地伸手与凯文握在一起,随即转身将后者拉进房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奥利凡德,是一名魔杖制造师。”老人走到桌边,打开随身携带的行李箱,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魔杖。 “我在书里读到过您的家族,奥利凡德魔杖店的历史可以追寻到公元前。”凯文赞叹道。 “是这样没错,没去过对角巷吧?难得你还知道。”奥利凡德搓了搓手,银白色的眼睛泛着光。 “我要买魔杖的话,会自己去对角巷的,您不必亲自来。”看了一眼箱子里的魔杖,凯文不解道。 “没事,现在店铺转交给我后辈打理,没有影响的。”奥利凡德摆了摆手,“只是家族已经有几百年未曾向始祖血脉售卖过魔杖,机会难得,我就直接过来了。挑一件吧,都是我精心筛选过的。”他一手伸向行李箱。 “可是......我现在身上没钱。”凯文有些羞于开口。 “不要紧,克莉丝汀预付过了,当初帮你采买学习用品的时候。”奥利凡德道出了一件凯文未曾预料的事,“选一选吧,也给它们一次选你的机会。” 话音落下,凯文露出了笑脸,细细体会乍然涌现的暖意,他喜悦道:“好的。”于是随手取出一根有着紫色波浪纹理的深棕色魔杖。 “手气不错,大多数哈文克劳的学生用的就是胡桃木魔杖。胡桃木,适用于聪慧者。这根魔杖杖芯是挪威棘背龙心腱,有助于提高魔咒威力。综合来讲,能够帮助你施展复杂而强大的魔法。” 奥利凡德介绍了一番,看到凯文双眼放光,鼓舞道:“挥一下。” “轰!” 凯文依言照做,魔杖挥动的刹那,顶部瞬间冲出一团人头般大炽烈的火球,砸在对面墙上,留下一片焦黑。 “快放下,孩子,快放下。”不用奥利凡德说,凯文早已将其扔回箱子,老人这才松了口气,“脊背龙好斗的性格被你给激发出来了。这根不行,对于你来说太容易失控。” “唔,我来挑一个吧。嗯......试试这根?”在箱子里挑选一番,奥利凡德找出一根有着枯黄色笔直纹理的淡色魔杖。 “这根是什么材质?”凯文不敢再随意尝试,接过来之前,他要先摸清楚情况。 “这根在现有魔杖中最贴合你的血脉。黄柏木魔杖有着长久的使用寿命,适合长寿者。据我所知,始祖血脉活个几百年不在话下。里面的杖芯是不死鸟羽毛,对不同种类魔咒的适用性极强。在你悠久的生命中,学到了再多的魔咒,也不用担心在施展上有何阻碍。” “那我试一下?”说是贴合血脉,应该没什么危险,凯文问道。 “试一下吧,应该不会再出现刚刚那种意外了。”奥利凡德笃定道,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这回凯文不敢再随便乱甩,先是将杖尖对准地面,然后才试着挥了一下。 “噗呲!” 地面骤然裂开一道数米长的口子,边缘齐整,犹如被刀切开的豆腐。 “不行不行,你的魔力过于狂暴,大多数魔杖都会放大其负面影响,看来关键不是龙心腱的问题。”接过凯文递来的魔杖,奥利凡德有些懊恼,“是我失策了,看来得换个思路,你等我再找找。” 一通翻找后,奥利凡德从角落里寻到一根有着灰色细密条纹的米色魔杖,递给凯文:“试试。” “它的材质是什么?”凯文照旧问道。 “你先别管,挥一下。”奥利凡德神色微妙道,“这次不会出事的,相信我。” 第99章始祖血脉 老人话语透露出莫名自信,即便将信将疑,凯文还是接过魔杖,朝地面轻轻一挥。 “......” 针落可闻的房间内,除了奥利凡德胸前怀表的嘀嗒声,再无别的动静。瞅了眼手中魔杖,像是不信邪,凯文再度用力一甩。 “......” 他转头看向奥利凡德:“没反应。” “这就对了。”老人笑了笑,取出怀表搁在桌上,“我想没有魔杖并不耽误你学习魔咒吧?悬浮咒知道吗?” “我试试。”凯文抿住嘴唇,将手中魔杖对准怀表,深吸一口气,“羽加迪姆勒维奥萨!”杖尖划过一段特殊轨迹,最后指向怀表。 咒语念罢,他试着将杖尖抬起一点。随即,响应着凯文的动作,在两人的目光中,怀表缓缓升起,悬浮在半空。 这一幕映入眼帘,奥利凡德微笑点头,凯文更是欣喜。然而,就在下一秒,怀表陡然摇晃起来,倏忽间失控坠地。好在凯文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接住。 “奥利凡德先生,你的家族常说魔杖选择主人。”看了一眼手中怀表,凯文举起魔杖,一脸的困惑,“这根......说实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似乎有些抗拒我。” “魔杖是有灵性的,凯文,你的直觉不错。问题在于它并不是主动抗拒你,不然,你刚刚使出的魔咒会完全没有效果。”将凯文递过来的魔杖推了回去,奥利凡德笃定道,“拿着吧,孩子,是这根没错。” “不是主动?为什么这么说?”凯文追问道。 “这根材质是白杨木,重在稳定,杖芯是独角兽毛发,善于协调。然而如果魔力过于狂暴,魔杖约束力相对有限,想要施展出常态化的魔咒,效果自然大打折扣。”奥利凡德劝解道,“魔杖一旦认主,必定永远忠诚,它已经很努力了。也正因如此,在提高自控力的锻炼中,它会是你最得力的助手。” 作为魔法界最卓越的魔杖制造师,即便刚刚出现过一次失言,他当下的观点仍具有足够的说服力。凯文思虑片刻,接受了老人的说法。 “奥利凡德先生。”在对方的欣然注视下,凯文将魔杖收入怀中,随即递出怀表。 “哦,差点忘了,谢谢你凯文,这怀表可是个老物件了。”接过后,奥利凡德看了一眼上面的时刻,“唔,快中午了。孩子,去吃饭吧,我也该回去了。” “您是坐特快列车来的吗?”看着老人费力地提起行李箱,凯文问道。 “当然啦,毕竟,霍格沃兹可不允许使用幻影移形。”奥利凡德耸了耸肩,扮出一副苦恼的神情。 “那么,请让我先送您到车站吧。”凯文接过把手,替老人拎起行李箱。 “哦,谢谢。”奥利凡德将怀表别在胸口,转而面对凯文,和蔼道,“也许我可以顺便跟你讲讲我们家族的故事,尤其是与始祖血脉的交易。” ...... 宴会厅中,詹森正在专心对付眼前美食,无意间的一次抬头,凯文的身影闯入视野。 “凯文,这里!”詹森招手道。 “克拉伦斯呢?”来到近前,与周围的同学们打过招呼后,看着詹森身旁两个空位,凯文问道。 “还没来,不知道他在哪。”凯文坐下后,詹森忙清了清嘴巴,挑眉道,“我搞到一条密道,回头带你去买魔杖,怎么样?” 凯文笑而不语,探手入怀,在詹森注视下,取出魔杖。 “哦!原来刚刚麦格教授是带你去买魔杖!”詹森一副原来如此的神色,继而兴奋道,“怎么样?好用吗?” “额,还是要多练。”叹了一声,凯文将魔杖重新揣入怀里。 “没事,我懂,多少需要磨合一下。我的也是,家里传下来的旧魔杖,跟老人一样,脾气怪。不过总归有一天会适应彼此的,放心好了。”自觉理解凯文的意思,詹森安慰道。 话音落下,远处呼哧呼哧跑来一道身影,趴在俩人边上。 “克拉伦斯,发生什么了?”看着气喘吁吁的好友,詹森不解道。 “我知道了,始祖血脉是什么。”缓过劲后,克拉伦斯悄声道。 “教授们不都说不知道吗?你从哪得知的?”詹森瞪大了双眼。 “分院帽之前不是说过吗?学校曾招收过始祖血脉。有一本《霍格沃兹一段校史》,我把其中提到的所有出众学生的身份都查了个遍。”说起这些,克拉伦斯很是得意。 “然后就找到了?”詹森追问。 “当然没这么简单,只发现了几个疑点,后来还是循着线索,在学校图书馆收藏的另一本史书中找到了有关始祖血脉的介绍。”抹了把汗,克拉伦斯接着说道,“内容太多,说不清,回头带你们去。” “凯文,你说怎么样?”詹森怂恿道,他表现的比凯文还要兴奋。 “好的,我也正想知道。”同时印证一下奥利凡德先前透露的情况,凯文心道。 ...... “裘德·洛,1266年生人,格兰芬多学院毕业,曾经历数次重大历史事件,1690年衰亡。” “注:血脉返祖者,实力强大,自然寿命悠长。” “生平事迹:......” “注:......” “尸检报告:(经原主生前协议及其家属同意)原生魔法血脉,非神奇动物血脉。” “注:麻瓜家庭出身,无子嗣,血脉断绝。” “相关史料:上古精灵时代,少数人类天生具有魔法血脉,史称神明。古典时代,精灵消亡,麻瓜移植神奇动物血脉,巫师一派壮大,为求正统,尊神明为始祖血脉。中世纪初期,始祖血脉消亡,史称黑暗时代。由中世纪至近现代,偶有血脉返祖,其中入校籍者,仅裘德·洛一人。” “注:血脉移植技术疑上古精灵文明产物,已遗失。” “补充:2009年,拉文克劳入学新生,凯文·亚当斯,经分院帽证实为始祖血脉。” “注:出身不明,疑非血脉返祖,猜测其亲属是血脉返祖者。建议新设档案,记录生平,决议研讨中。” “呼!” 合上这本《校友档案》,凯文长出一口气。没错了,奥利凡德之前说的那人就叫裘德·洛,他心道。 “凯文。”克拉伦斯唤了一声,在对方抬头后,朝斜前方努了努嘴。 凯文会意,转而望了过去,视线触及一位有着一头亚麻色金发的女孩,对方立刻把头埋低。 詹森也注意到这点,捅了捅凯文,悄声道:“我已经好几次发现她在课上偷看你了。” “刚刚她已经对你发了好一会儿呆。”克拉伦斯挠了挠头发,“难不成她也好奇你的始祖血脉?” “不知道,要不这本书也给她看看?”凯文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成果,她必须得付出点什么,别想白看。”克拉伦斯一口否决。 “我也就说说。”凯文耸了耸肩。 “哦不,午休时间快过了。咱们下午还有课。”詹森无意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一拍脑门。 三个小孩子连忙将书归于原位,争相跑出图书馆。他们先前注意到的那个女孩,看着三人匆匆离去的身影,满脸疑惑地看向挂钟。只这一眼,她顿时神色慌张地收拾起书本,以比那三人还快的速度,向外奔去。 ...... 眼前的小楼逐渐淡去,四周白茫茫一片。 凯文呆呆地站在这里,忽而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他转头望去,那里蹲着另一个凯文。 不知怎的,心中涌起一阵欣喜,他连忙跑到另一个自己面前,发现对方正在地上写写画画。 “这是什么?”看到地上一个个方块字,凯文笑着问道。 “中文。”对方头也不抬,仍在专心书写。 “哦,我知道,是东方古国的语言。我和同学们刚认识的时候,有人看到我亚裔的脸,会问我是不是那个古国的人,可我是土生土长的伦敦人。”见对方毫无反应,凯文蹲在他身边,“嗯......写的什么意思啊?” “已知:高等生物能形式多样,超人之力为其中一类。” “猜测:所谓魔力,是巫师对不同高等生物能的统称。” “结果:运用超人之力能够无杖施法,已证实。” “已知:魔文语是魔法界甲骨文,本质是精灵文字,现称如尼魔文,是现代魔法的历史根源。” “猜测:如尼魔文本质是法则铭文。魔法本质是以高等生物能为能量来源(物理意义上的输入功率),以铭文的不同组合为各类阵纹(阵纹类似于杠杆,滑轮一类简单机械,铭文是机械零件),进而撬动各类现实规则,完成预想目标的一种手段。进一步推论,当代魔法界是铭文科技社会。” “方向:通熟当代所有铭文科技应用,通过历史研究,反本溯源,研究并理解所有如尼魔文。(当代魔法界对如尼魔文的研究只解开了部分文字含义,先掌握这部分文字,对以后的研究有极大助力)” “目标:为摆脱科莉布索正主死后其神力衰竭,无法吸收混沌能量,罗盘现已失去效用的困境。自主研究铭文之道,为创造新的“罗盘”寻找机会。” 凯文摇头晃脑,笑呵呵地听着,虽然有些东西他并不能听懂,但是不知怎么地,只要在另一个自己身边,他就无比安心,如同孩子对父母的依恋一般,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似乎天生就有。 看着凯文这副模样,另一个他摇头失笑:“嘿,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而且讲了这么多,估计你也带不出去多少。唔......生物钟告诉我你这会儿该起床了。小子,此时不醒,尚待何时?”说着,一指点出,凯文应声即倒,好似掉落悬崖,强烈的坠落感袭上心头。 “呼!” 他一下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铭文......是什么?梦里真是稀奇古怪,怎么就记得一个词了?”凯文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梦里的信息量太大,他只意识到了这点。 “凯文你刚刚在说什么?”翻过身子,詹森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 “还没到上课的时候呢,拜托让我多睡一会儿吧。”克拉伦斯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另外两人,抱怨一声,继而又埋进枕头里。 “我说的梦话,没事,你们继续睡吧。” 但是我得早起,为了早日壮大实力,我需要勤加锻炼,这般想着,凯文悄然起床。 第100章自我介绍 “数十年未遇的大范围降雪在北方已持续数日,气温低至零下十度,预计交通严重堵塞。” “不过市民们不用惊慌,咱们伦敦身处不列颠东南方,降雪在昨天,也就是万圣节前夜,就已停止,少量积雪不会对您的出行造成影响。” “孩子们昨天度过了一个足以回味的万圣节,今天又可以享受冰雪带来的快乐,这可太棒了!”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早前天气预报说今日晴朗,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阳光的日子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因此,往后数日有可能突降大雪,更有专家说存在出现冰雹的可能,请市民们出门在外做好防护准备。” 电视中的播报声传进卧室,温暖的被窝里,男孩翻了个身,睡眼惺忪中,窗外昏暗的天空下,绵延到地平线的银色占据了视野里每一处角落。他一个激灵,蓦然间从床上站起,欢呼着跑到楼下。 刚下楼梯,男孩一阵哆嗦,屋外一缕寒风趁着大门敞开荡进室内,男人正在将外头草坪上万圣节的装饰物搬进家里。 “哦哦,吃饭前要先洗漱,不要忘咯。” 明亮的灯光下,女人正在摆放餐具,看到男孩的一瞬间,叉腰添了一句:“还要先把衣服穿上!” “妈妈,我是想说,今天可不可以去湖区公园玩?”男孩抱着胳膊,一脸期翼。 “当然啦,堆完雪人我们还可以去滑冰。”看到男孩惊喜得咧开嘴巴,女人对准他光着的脚丫,使了使眼色,“不过,你得先穿上衣服,在这之后我才会答应你。” “好的,妈妈!”说着,男孩立马转身,噔噔噔一阵踩楼梯的急促声响起。 将最后一个南瓜灯搬进屋内,男人喘着粗气把门关上。 “叮咚。” 门铃声响起,男人苦着张脸:“难得休息日,事情一件接一件。” “兴许是推销员,那么就我来接待好了。”女人笑了笑。 “哦不,还是我来吧。”想起家里总无端多了不少没用的工具,男人连忙否决道。 先将南瓜灯挪开,留出空间后男人拉开房门,头向外一探。清早,天色比刚刚还要阴沉一些,街上行人少得可怜,门前更是没有半点人影。 “不管是谁,万圣节已经过去了,要玩不给糖就捣乱的话,请等明年吧!”不知道按门铃的那个人还在不在,男人朝外喊了一句,随即关上房门。 抱起南瓜灯,哼哧哼哧地走到屋内,面对女人投射过来的疑问,男人耸着肩摇了摇头。 “你是谁啊?” 楼上传来男孩的声音,男人不由和女人对视一眼。 “血脉显形!”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 怀里南瓜灯骤然掉落在地,男人立马转身朝楼上跑去,女人紧随其后。 “丹尼尔!”他们呼唤着男孩的名字。 “砰!” 卧室门被男人撞开,刺骨寒风荡起窗帘,对面窗户大开。 “哦!我的宝贝,你怎么了?” 男人关窗的功夫,女人来到卧室内,一眼瞧见蹲在地上,正抱头蜷缩的男孩,连忙上前抱住他。 “妈妈,我好难受!” 抬起头的男孩露出一双全白的眼睛,对上视线的一刹那女人连忙捂住嘴巴,随即朝着刚转过身的男人颤声道:“戴维!” 上前一步,男人刚刚开口的瞬间,男孩身上倏忽间暴起的黑雾,让他眼睁睁看着妻儿淹没其中。 “不!” 吼声戛然而止,充斥着整间卧室的黑雾骤然撞破窗户,只留下破开的墙壁,与两具满身伤痕的尸体。 “呼神护卫!” 声音落下,高空乍然亮起,浑身散发光芒的银色独角兽,一头闯入盘旋的黑雾之中。旁边克莉丝汀骑在飞天扫帚上,手中魔杖划出一道曲线,伴随着从杖尖喷射而出的银色气流,独角兽冲出黑雾,被牵引着回到她身边。 不知何时坐在独角兽背上的男孩,在前者消散的一刹那,被克莉丝汀一把揽在怀里。远处黑雾随着男孩从其中挣脱而出,已然逐渐消散。见此,克莉丝汀反倒大惊失色,她连忙探向男孩脉搏,不一会儿脸色难看地抬起了头,伸手替失去呼吸的男孩阖上惨白的双眼。 “咻!” 几人骑着扫帚来到她身边,当先者看到克莉丝汀怀里的男孩,连忙道:“怎么样?” “没赶上,已经被默默然彻底吞噬了,刚刚就是没救下,也活不了多久了。”一番深呼吸过后,克莉丝汀尝试着站到客观角度上。 “那就没办法了,即使特殊的守护神具有额外的净化作用。”他眯上双眼,压着嗓音道,“不过,旧时代早已过去,怎么还会有默然者出现?难道霍格沃兹的检测魔法失效了吗?” “这也是我疑惑的。”克莉丝汀接着说道,“凡具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只要是在不列颠出生的,就会被自动列入霍格沃茨的招生名单中,从来没出现过例外。” “今天就是一例。而且像是将魔力抑制了很多年,默默然仅爆发一次就彻底夺走了默然者的生命,这种情况也是头一例。”他分析一番,对身边一人说道,“下去看看,试试能不能回放历史残影,如果这次不是人为的话。” “您是怀疑......” 克莉丝汀刚说了半句,刚刚俯身向下的人立马抬起头来,打断道:“你们看!”一手指向下面。 众人望去,男孩一家屋顶上此刻站有一人,身后瓦片上,已有一个骷髅头显现出来,其人正在绘制一条由头骨口中探出的曲线。 “黑魔标记!” 当先者话音出口的一瞬间,他们立时俯身向下冲去。 不一会儿,被众人围在中间,其人对着数根指向自己的魔杖举起双手,抬头露出一副满是细长疤痕的面容。 “早上好,傲罗们。”他展现出一副微妙的笑容。 “说吧,你这个苟延残喘的败类,我知道你有话说!”察觉出其人本就在等着他们,当先者抖了一下杖尖,开门见山道。 其人却并未回应当先者,转而面向克莉丝汀,口中所言叫后者陡然色变:“克莉丝汀,我把你的伊文斯带来了!高兴吗?”说完,发出桀桀笑声,脸上抽动的疤痕看着殊为恐怖。 克莉丝汀呼吸变得急促,她几乎控制不了挥舞魔杖的冲动,沉声道:“他人呢?” 就在这时,众人上空应声传来一道阴沉的嗓音:“你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伊文斯,食死徒,伊文斯!” 第101章人造默然者 天空飘起雪花,云层中惨绿色的“极光”若隐若现,那是扭曲蠕动的骷髅衔尾蛇。 在傲罗们越发凝重的神情下,一道道黑烟伴随着骤然扭曲的空间出现在他们头顶,数量多到连当先者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克莉丝汀却顾不得这些,目光跟随盘旋的黑烟,忙乱地转动着。 “伊文斯。”她轻声呼唤,痛苦的表情下,眼神中暗藏希翼。 “噼啪!” 回应她的是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魔咒,击中的瞬间,傲罗们手中魔杖抖动,立时化作白色烟雾,与黑烟缠斗至半空。 “嘶呼!” 上空不时传来的闪光与爆鸣对于此刻的克莉丝汀来说,仿佛远在天边,倒是身上的痛楚与内心的茫然更加真切。一对黑白烟雾从身边擦过,带起一阵狂风,吹得她瑟瑟发抖。潮水般的疼痛很快淹没了她脆弱的理智,克莉丝汀脚下一软,倒在倾斜的瓦片上,朝着房檐滚落。 “砰!” 远处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解决了对手,暂时腾出空来,一道白烟转向飞到克莉丝汀身边,现出身形。 “还活着。”他拦住下坠的克莉丝汀,看到后者虽面无血色,好在呼吸尚存,柔声安抚道,“援兵快到了,我先带你回去。” “伊文斯。”克莉丝汀挣扎着呢喃一声。 “放心,这次也是我们的机会,相信他会被带回来的。” 话音刚落,眼瞅着克莉丝汀意志松懈后,双眼紧闭昏了过去,他连忙将她抱起,随即抽出袖里的魔杖。 “阿瓦达科达瓦!”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怪叫,在耀眼绿光的映照下,他灰败的脸色显得尤为妖异,俯视着怀里克莉丝汀的双眸仍残存一丝疼惜。 “噗通!” 裹挟着屋顶的雪水,两人双双坠地。正此时,伴随着一阵空间扭曲,上空突然显现出大量白色烟雾,原本占尽优势的食死徒们,下一秒节节败退。收回魔杖,满脸疤痕的班森刚刚散去周身黑烟,朝头顶瞅了一眼的功夫,另一道黑烟降落在他身边。 “老大,效果达到了。”这人战战兢兢地半跪在班森面前。 “用得着你来提醒吗?”班森瞥了他一眼,“难道你怕了?跟我五年了吧,莱尔,怎么还是这么胆小?” “对不......”他几乎要整个人趴在屋顶。 “你应该说我错了,不会再有下次。”说着转过头去,看到生死未卜的克莉丝汀被街道行人围住,更有几个路人转头望向这里,班森眯了眯眼,“算了,叫他们回去吧。” “是,老大。”莱尔颤声应道,随即右手抵住左臂上的黑魔标记,左手持魔杖点在屋顶的黑魔标记上。 “撒伊呀斯哈!” 巨幅的骷髅衔尾蛇画作骤然活了过来,蠕动间发出一阵低吟般的嘶吼声,转瞬间触及上空仅存的数道黑烟,这些食死徒忙不迭施展幻影移形,接连消失。 “一忘皆空。” 数十人的声音一同响起,无形的波动覆盖了方圆数里,街上的行人,不论是驻足,还是议论,亦或者在使用手机,凡被这场战斗触动的,一时都愣在原地。 “麻瓜屏蔽。” 几道白烟落在克莉丝汀两人身边,布下一道屏障后,周围接连回过神来的路人很快散开。 “克莉丝汀还活着,除了几处轻微的骨折,没有大碍。” “她醒后,我们该如何交代?” “上一次是亲人,这一次是爱人,就怕她承受不了打击。” “好在凯文还在严密保护下,克莉丝汀尚未失去所有寄托。” “五年没动静了,总感觉这次是有预谋的行动。伊文斯果真成了他们的一员,得封锁消息,提醒霍格沃兹盯住凯文。” “现在不是讨论的时机,先做好本职工作,清理痕迹,带他俩回去,别的事回头再说。” ...... “你手软了,叛徒!” 幽暗的房间内,一人指着伊文斯,声色俱厉道,转而面向上首的班森:“老大,该处死他!” “再说一句试试?”趁其不备,伊文斯上前一步,手中魔杖抵在那人下巴上,“信不信我把你脑袋炸穿!” “伊文斯。”班森轻声道,手微微一抬。 “以后给我识相点!” 说完这句,伊文斯收回魔杖。那人下巴仍自缩着,脸上惊慌之色未减。 “没有杀死克莉丝汀,他是手软了,这没错。同时,我也看见你全程只顾逃命,压根就没出过手。”班森莫名一笑,“这你又该怎么解释?” “老大?”那人颤声道。 “你知道,现在主人后裔的研究进行到了关键的一步,需要一些特殊的实验品。”班森玩味道,“原本你只有死路一条,不过,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也是一个奉献自己,获得荣耀的机会,你愿意把握吗?” 话音落下,四周众人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老大......我可以,不去研究基地吗?求求你了!” 陡然压抑的氛围中,那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满是惊恐神色。 “那也行。”话音落下,见那人面露惊喜,班森怪笑着从怀里抽出一根魔杖。 “不不不!老大,我愿意去!我......” “阿瓦达科达瓦!” 房间内陡然安静下来,面对默然的众人,班森耸肩无奈道:“你们也看到了,是他自己放弃机会的,抬出去!” 尸体被搬走后,房间内伫立的众人如同雕塑一般,没有丝毫动静。 “怎么?就他一个汇报情况?没人站出来了吗?”眯着眼,手中魔杖转了一圈,杖尖对着众人点了个遍,他叹气道,“不要害怕,我又不是真的喜怒无常,之前不就说过了吗?不要跟我讨价还价,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老大。”伊文斯排开众人。 “说吧。”班森一手撑住下巴,斜靠在椅背上。 “这次除了试验人造默然者的破坏力,还测试了这类默默然的不可控性,两者成效都很可观。” “嗯,不错。”班森点了点头,收回了手中魔杖。 这下,其他人也敢开口了,另一人接着伊文斯的话,上前说道:“剩余的始祖血脉存量不足以支持小主人的研究,这次的行动还只是诱捕计划的第一环,不能因为初步的成功而有所松懈。” “那么,你的建议是?”班森挺直腰背坐了起来,一副感兴趣的神情。 “我在想,魔法部很可能改天会再一次去探查现场,暗哨必须隐藏的更深一些,包括咱们在凯文曾经的藏身地附近安插的伪装人员。同时,他们也有可能猜到咱们的意图,为了防止信息被封锁,我们也许要冒着暴露一两个卧底的风险,做好弃子的准备。” “很有想法,你叫什么名字?”班森走到这人面前,理了理他的衣领。 “老大忘了吗?我当初还为你拍过照。”这人笑道,“叫我卢卡斯就行。” “哦哦,瞧我这记性,好多年没见,真快忘了。”班森自嘲一笑,继而探询道,“这些年在哪做事呢?” “一直待在研究基地作为保卫人员,现在研究中断,就跟着戴尔菲小姐回来了。” “怪不得,原来你在另一个部门,我还以为你当年又回去继续做《预言家日报》的小记者。”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班森反身坐回椅子上,“以后就跟着我干吧,卢卡斯,同伊文斯一起,做我的左膀右臂。” “不胜荣幸。”卢卡斯微笑鞠躬。 “好了,你们先走吧,伊文斯留下。”看着其他人从头到尾不做声的样子,班森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 这一声落下,房间里才稍微有了些喘气声,众人忙不迭涌出门外。 “那个卢卡斯,你怎么看?”门外脚步声消失后,班森斜倚着,闭目假寐道。 “暂时没察觉异样,建议先考察一段时间。”伊文斯言语中毫无情绪起伏。 “你......怎么了?”说到底,班森心中的确不解,“怎么没下死手?” “唔,本来是要用出杀戮咒,可是魔杖一挥出去,就成了钻心咒,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说着,他取出手中魔杖,对准墙边一个空置的椅子,“阿瓦达科达瓦!” “砰!” 椅子爆裂,溅开的碎片撒的到处都是,班森陡然一震,好在没叫伊文斯瞧见,他连忙装作镇定,保持着假寐的动作。 “又没问题了。”伊文斯瞅了眼手中魔杖,耸了耸肩。 “哎。”班森揉着脑袋,挥手道,“出去吧,出去吧。” 第102章温蒂 皎洁月色下,遍野的雪地泛着幽冷的微光,其中点缀着一颗纯净的黑宝石,那是霍格沃兹外的黑湖。月光与城堡的灯火在尚未结冰的水面上交相辉映,水下是一如既往的深邃。 “咻!” 湖面上空飘过一道明亮的白色烟雾,强烈的光芒渗透湖水,在数米深的地方映照出一圈巨大的金色圆环。 “哗!” 光明远去,原来金环所在的地方,一条庞大的尾鳍翻出水面,轰然拍散了刚刚凝结的浮冰。很快,随着最后一朵浪花落在湖面,漾出一圈涟漪,这里重归平静。 宴会厅外,一个老人坐在石阶上,嘴里叼着一柄短烟斗。斗钵中火光明灭,老人身边烟雾缭绕。 远处白烟落地,他微微拨开帽子,挠了挠鸡窝般的灰发,起身迎了上去。 “情况怎么样?”来人急切问道,他裹紧黑色大衣,声音有些发抖。 “来口酒吧。”老人递出一个扁酒壶,“人就在我身后的大厅里。” “噗!咳咳!”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水,大衣男瞅了眼扁酒壶,将其递回,“怎么这么烈?” “烈是烈,但是暖身子啊。”老人反身朝大厅走去,“消息传得这么快,始作俑者查出来了吗?” “几个常年编纂花边新闻的无名之辈。”大衣男跟在老人身后,“不过是收钱办事,总部那边还在查真正的幕后人员。” “总部不是已经发出辟谣的声明了吗?连这边的学生都被传达了,应该没有大碍吧?毕竟,那些消息只是文字叙述,连张照片都没有。”老人走上石阶。 “恐怕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多久。一来,那几个同袍的死讯是拦不住的,除非死者家属配合保密。其二,我们不能再犯十六年前的错误,虽然总部这些年又多了不少成天只为自己政途着想的保守派议员,极力支持封锁消息,但还是有不少人坚持公布食死徒再次活动的情况。现在总部决定保密是为了尽量留住凯文,等到克莉丝汀醒来后,再由她来安抚他。” 来到大厅门口,孩子们的欢笑声涌到跟前,大衣男视线扫过,桌子上摆放的除了美食,还有不少万圣节主题的魔法玩具,霍格沃兹仍旧回荡着节日的余韵。 “现状已经如此严峻了吗?”老人停住脚步,取下烟斗敲出残余的烟丝,用脚踩灭。 “你都是快要退休的人了,没有卷入事件中心或许是件好事。”大衣男叹了口气,旋即认准一个方向,先一步进入大厅,“这么说吧,已经有不少记者堵在傲罗指挥部的门口了。仅仅是暂时性的封锁消息,对于总部的工作人员来说都很艰难。” “凯文。”来到一处餐桌前,大衣男对着一道背影唤道。 “你们也许不知道,它还有一个隐藏功能,是我好不容易摸索出来的,想看吗?”把玩着一个万圣节道具,面对望过来的同学们,他眉飞色舞。 “凯文。”大衣男再一次喊道。 “你们看好啊!”他仍不为所动。 “凯文。”旁边反应过来的同学,拍着他的肩膀,朝身后瞥了一眼,“有人叫你。” “哦!对!”他连忙回过头来,看到与老头结伴而来的大衣男,脸上立马堆起笑容,“警长,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最近,是不是有同学说食死徒再度现身了?”大衣男试探道,“连同伊文斯。” “不说是谣言吗?”他耸了耸肩,似是不以为意,“学院教授都出面声明了。” “是谣言没错。”稍加沉默,大衣男接着说道,“克莉丝汀眼下事务繁忙,她托我来告知你,回头她会本人过来当面与你澄清的,叫你不要太担忧。” “放心吧,我很冷静的。”他刚咧开嘴巴,忽而色变,“不好意思,我要去小解一下。”说着,连忙起身。 “好的,我们就在这等你。”大衣男坦然一笑,拦住急欲出声的老人,片刻之后凑到老人耳边,悄然道,“不要紧,今天傍晚麦格校长就已回信到总部。包括几条密道,整个霍格沃兹都已被暗中监视。” 大衣男眼中,凯文早已拐道走出大厅,两人的谈话不虞被他听见。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所谓的凯文正待在外面一处墙角下,脸上莫名鼓动起来,仿佛里面有无数虫子。 他翻出一瓶液体,口中喃喃道:“最后一个了,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说着,旋开瓶塞,就要往嘴里灌。 “你果然不是凯文!”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他吓了一跳,失手抖落瓶子,液体洒了一地。 “温蒂!”身高拔节上窜,他愤然转身,面前是一位有着亚麻色金发的女孩。 “哦!原来是你!克拉伦斯!”名叫温蒂的女孩,看到对方逐渐定型的五官,恍然道,“你是用了复方汤剂,这么说,凯文早就走了是吧?连同詹森。” “这不关你的事!”克拉伦斯闷声道。 “不,这事关每一个人。”温蒂争辩道,“而且,你们这么做尤其对凯文不好!” “帮他见到家人难道不好?” 身上穿着凯文的衣服,极为不适,也容易被那两个傲罗看破,得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与他俩周旋,这般想着,克拉伦斯转身便要离开。 “你们还要幼稚到什么时候呢?”温蒂气极,忙上前挡住克拉伦斯,“如果消息是真的,那为什么魔法部要极力否认呢?他们已经在努力控制事态不朝着恶性的方向发展了,结果你们两身为凯文的好友,偏偏要站出来搅局!” “就算这样,那跟凯文又有什么关系?”克拉伦斯质问一声,侧身绕过温蒂,一步不停地向前走去。 “万一食死徒的目标就是凯文呢!”看到不听劝告的克拉伦斯远去的背影,温蒂急的一跺脚,大声喊道。 远处的身影骤然止住脚步:“你说的是真的?” “听我说,克拉伦斯。”温蒂跑到他面前,“这个可能性不小。反过来想,真是谣言的话,刚刚那个男人也说了,克莉丝汀会自己过来的。怎么说都不能出去冒险!” “哎,先前我们真当这是假消息,可是凯文执意出去,作为朋友,我们只能选择支持他了。”克拉伦斯满脸的苦恼,“我不知道现在又反过来阻拦他,到底对不对。” “好朋友是需要互相帮助,可这并不代表一味的支持。”温蒂开解了一句,反身招手道,“克拉伦斯,我们快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傲罗们吧!” “好吧。”挠了挠头,克拉伦斯叹了一声,旋即跟上温蒂的步伐,“对了,之前说我果然不是凯文,那你应该早就发觉异样了,怎么做到的?说说呗!” “你忘了?我经常观察他的。”温蒂有些脸红,眼神飘向别处。 “为什么呢?”克拉伦斯一脸便秘的表情,“都好多年了,问你你也不说!” “哎呀,你们几个真笨!”温蒂甩了甩手,忙加快脚步与克拉伦斯拉开距离,“赶紧去找那两位先生吧!” ...... “麦克!这儿!”半开的房门前,老妇人手里提着一个垃圾袋,朝街上一名清洁工呼唤道。 “梅里夫人,晚上好。”清洁工轻抬帽檐,致意道。 老妇人将手中垃圾袋交给对方,和善道:“这么晚还在工作?” “节日才过去几天,礼物和快递的包装袋还没收拾完呢,最近还有好多人,连装饰物都不要了。”清洁工微笑解释道,“实话说,工作量是有点多。” “辛苦了。”老妇人双手合握,和蔼地笑着,随即从身后拿出一袋饼干,塞到清洁工手中,“自家做的曲奇,很好吃的。” 刚接过饼干袋,他身后另一个清洁工高声喊道:“伊文斯,人到了!” “知道了。”他高声回道。 “伊文斯,你不叫麦克吗?”老妇人皱着眉头。 “当然不是了,女士。”伊文斯咧嘴一笑,脸上陡然掉落一张人皮,他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哦!我的上帝!”老妇人双手捧住自己脸颊,嗓音尖利。 “再见!”一只眼睛眨了眨,伊文斯就这样保持着微笑,在老妇人面前骤然消失。 “砰!” 老妇人双眼瞪得老大,直挺挺仰面躺倒在地,眼一闭昏了过去。 屋内紧跟着传来一道老人的声音:“发生什么了,亲爱的?”  第103章第二环 老乔治家的小楼前,金叶女贞连同蓝紫杜鹃,都只剩下堆叠着白雪的枯枝。 站在被雪覆盖的草坪外,一阵微风吹过,詹森连忙收紧衣领:“嘶呼!这里就是你的家?” 同伴的言语好似远在天边,凯文一心注视着眼前的屋子。他看到明亮的窗户后面,乔治爷爷正在裁剪报纸,那些是他今天看过的。奶奶身着围裙,刚从厨房出来,朝楼上唤了一声,年幼的自己很快推开房门,兴冲冲地跑了下来。 视线有些模糊,他揉了揉眼,面前的小楼重归破败。黑暗之中,仅有一丝清冷的月光投入窗户,映照出桌椅的轮廓。 看到好友回过神来,詹森问道:“不是说产权归了克莉丝汀吗?怎么一副好久没人住的样子?” “她也有苦衷。”凯文声音有些发颤,“詹森,你先回去吧。” “这怎么行?”好友一脸的决然,顿时让詹森察觉到不寻常的意味,“你看出什么来了,是不是?” “实话说,当初在学校外面的时候,我就该让你止步的。”凯文没有正面回答,他扶住同伴双肩,眼神中满是恳切,“詹森,趁现在还早,快回去吧。” “他回不去了。” 街对面紧跟着传来一道声音,话音落下的一刹那,魔咒的噼啪声骤然响起。然而,心中早有警惕的凯文迅疾抽出魔杖,甩手间念道“除你武器”。下一秒强光爆闪,两道魔咒泯灭于无形。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詹森慌忙抽出魔杖的功夫,凯文一边手持魔杖与街对面的突袭者对峙,一边悄声道:“你身后!” 不远处一个清洁工打扮的人正向这里走来,看到詹森转身,他一把抽出魔杖:“昏昏倒地!” “除你武器!”詹森及时挥棒。 “噼啪!” 两道红光泯灭到一块的过程中,凯文这边已经连着接下对方三发魔咒,留意到敌人对詹森并无杀心,他心下一定,抬脚的瞬间已然来到街对面,手中拳头正对着突袭者砸了上去。 “砰!” 预想中对手被砸飞的一幕并未出现,反倒是一股庞然大力忽然涌现,猛地击退了他。雪地被犁出两道辙,凯文竭力止住身形,好险停在小楼门前,双脚深陷泥土之中。 他有心再战,然而刚刚站定,那边詹森却早已昏倒在两个敌人的夹击下,被清洁工打扮的人裹挟着消失于扭曲的空间之中。 “盔甲护身。”街对面的突袭者对自己施了一道咒,喃喃的话语中饱含劫后余生的意味,“情报果然没错,还好事先做好了准备。” “呼!” 凯文早已放开自己敏锐的感官,对方的话顿时叫他面露恍然。徐徐吐出一口气,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方身上,四周空气在此刻陡然凝滞。 “我相信你已经听到了,也知道你怎么想的。”街对面的人突然开口,“无非是利用急速加快攻击频率,击破我的盔甲护身。” 看到对方似乎有恃无恐,凯文沉声道:“不要跟我玩把戏!” “哦哦,别急着动手,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这人摇了摇手指,一脸玩味,“过了三分钟,我还没出现在他们面前,你的好朋友就要死于非命。” 话音落下的瞬间,忽而一阵狂风袭来,这人面前已然悬停着一只拳头。他瞬间屏住呼吸,冰天雪地中,额头滚落一颗豆大的汗珠。即便有盔甲护身咒,那种生死之间的恐怖感,仍令他心慌不已。 看到凯文择人欲噬的神色,他连忙后撤一步:“我不过是个弃子,你杀了也没用!” “少废话!”放下拳头,凯文紧咬牙关,“做你该做的事!” 闻言,这人艰难咽了一口唾沫,挪到凯文身前,一手搭在后者肩膀上。 “幻影移形。” 一声念出,空间骤然扭曲,就在两人消失的下一秒,数道白烟降临此地。 “啧!慢了一步!” “留下一半人蹲守这里,另一半人跟我回总部,带搜索仪器过来。争分夺秒,快!” ...... 一条绵延在海岸线的平原,一边是临海的悬崖,一边是高耸的群山。盖满雪层的平原上,有一处方圆百米的枯草地,上面绘有骷髅衔尾蛇。数十个黑袍人高举着尖端明亮的魔杖,站在外围,照彻此处。 枯草地上,班森附在身旁的伊文斯耳边,低声道:“这里有黑魔王血脉力量的加持,赢的几率很大。但我要你做的不仅是折磨他,还要寻空一击致命。” “不是说......” “小声点,所谓复苏黑魔王,那是说给墙头草听的。”班森连忙打断伊文斯的疑问,“主人早就死了,这次是为了小主,只管做就行。”他拍了拍后者的肩膀,随即在对方的应声中,退至圈外。 荧光照耀下,伊文斯苍白的脸上,青筋纤毫毕露,双眼剔透的虹膜中倒映出瞬间显形的两人。 “伊文斯!” 站稳脚跟的下一秒,看到面前曾经的家人,凯文不由惊呼。趁他愣神的功夫,带他过来的人连滚带爬地逃到外围人群中。 回应呼唤的,是伊文斯毫无情绪的表述:“与我决斗,我死,他活。”说着,指向一个黑袍人。 那人正手持魔杖对准昏迷中的詹森,见凯文望过来,森然一笑。 “告诉我,是谁对你施展了夺魂咒!”凯文沉声道。 “那不重要,即使原来的伊文斯被找回来,这里这么多人,你也救不了他和你的同伴。”伊文斯举起魔杖,“你输了,你的同伴会替你死去。” “真的要这样么?”凯文死死盯着面前的伊文斯,手中魔杖被紧紧攥住。 “痛苦是不可避免的!唯有如此,才能令黑魔王的意志复苏!” 煽动的话语令周围不少食死徒露出一副狂热的神情,先前逃出的人此刻却躲在人群后面,不住喘气。正此时,突然有一人揪住自己的衣服,他转头看到一张满是疤痕的笑脸,连忙把头埋低。 “呵,你们被蒙在鼓里,尚且不自知!”气极反笑之下,凯文嘲弄道。 “钻心剜骨!” “昏昏倒地!” 伊文斯杖尖猛然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成功阻止了凯文试图揭露真相的举动。后者立即予以抵抗,两条魔法闪电疾速对撞,在正中形成一片对流的冲击波,随即发出刺耳的声响,持续不断。 场中,众人使出的荧光闪烁所发出的微光,瞬间就被两道持续对耗的魔法闪电染成红色。看到凯文那头的魔法闪电越来越短,脸上显露出极其难熬的痛苦神色,一众食死徒此起彼伏地发出尖利的狂笑,配合着一双双泛着浓密血丝的眼睛,显得尤为病态。 “粉身碎骨!” “砰!” 笑声没有持续多久,突如其来的一道魔咒打断了癫狂的氛围,外围一个黑袍人闷哼倒地。 半空中一道道白色烟雾显现出来,班森抬起头,嘶吼道:“黑夜是我们的主场,上吧兄弟们,好好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第104章力挽狂澜 此时的食死徒们如同打了鸡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手中魔杖一抖,接连化作黑烟腾入半空,迎面撞上刚刚现身的傲罗们。 漆黑的夜空下,融入黑暗的食死徒,相对于绽放银白光芒的傲罗,占尽环境的优势。然而战场瞬息万变,还没等他们击落三两个人,不断出现在此地的傲罗们已达十数人之众,战斗迅速陷入了僵持,越发白热化。 四周不断有人坠落在地,失去气息,其中几乎泰半都是自己的人。班森越发狠厉的眼神瞧向半空,那里出现的白色烟雾越来越多,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几乎要冲破防线来到凯文这里。 “卢卡斯,这次就算你通过考验,先撤!” 班森对着刚刚揪到身边的人吩咐一句,随即不再管他,走到伊文斯身边。 “时机将逝,速战速决!”他耳语道。 闻言,伊文斯上前一步,手中魔杖发出的红光越发炽盛。 魔法闪电对撞的中心离自己的杖尖只有寸许,无尽庞然大力涌了过来,凯文几乎抵抗不住,半跪在地。 下一秒,就在这成败既定的时刻,他似有所觉,忽而转头,那边詹森陡然加快的心跳声,一丝不落地传入他的耳中。 心头百转千回,瞬间,他调转杖尖,对准挟持詹森的黑袍人,丝毫不顾陡然加身的痛苦。 “昏昏倒地!” 强撑着喊出这一句,潮水般的痛楚很快将他淹没,凯文双脚一软,跌倒在地。 如此突兀的一幕,毫无防备的黑袍人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双眼一翻躺倒在地。正此时,他身前的詹森突然睁开双眼,夺下黑袍人的魔杖,甩手间喊出“统统石化”,在对面班森施咒抵消的时候,已然跑到凯文身前。 “快跑,詹森!” 看到同伴来到面前,凯文鼓起最后一丝意志,话音刚落随即不省人事。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动手!” 那边伊文斯不知何时起呆愣原地,手中魔杖微微发抖,却始终无法挥动,脸上满是痛苦挣扎的神色。班森的话传到耳边,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下一秒重归平静,深邃的瞳孔中不留一丝情绪。 “阿瓦达科达瓦!” 惨绿色光芒亮起的瞬间,两行清泪滚落而下,他下意识抹在手中,喃喃道:“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股尸山血海般的凶煞气息将伊文斯笼罩其中,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转眼间放下杂念,即刻望了过去。 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立起一堵土墙,长宽数米,厚达尺许,中间一块破开的空洞,其下散落无数碎渣。透过空洞,还可以看到詹森颤抖的后背,以及被他挡在后面的凯文。 “挡住了?”自语间,伊文斯已然将魔杖对准那处空洞。 他却没注意到,身旁的班森早露出了一副惊骇欲绝的神情,此时他一句“阿瓦达科达瓦”刚出口,班森已然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声“幻影移形”,空间瞬时扭曲。 “呲!” 两人即将消失的刹那,地上突然冒出一根铁刺,冲向班森原先的位置,却只在空间恢复正常后,留下半截淋着血的铁桩,尖顶已然消失不见。 “砰!” 迅速合拢的洞口,被又一道杀戮咒再次击破。接连的声响让詹森回过神来,他睁开眼睛转头看去,身后正掉落碎渣的墙洞闯入视野,令他陡然张大了嘴巴,一时间呐呐不语。 下一秒身后金光闪过,他忙回头,然而眼前一片空荡荡,凯文已不知所踪。连番变故,惊慌失措之下,詹森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举目四望,抬头间忽然瞧见一人往自己头顶砸落,吓得他一个激灵,直往后跳了几步。 “噗呲!” 原来所站立的地方,猛然间交织着生长出无数蓬勃的野草藤蔓,直达丈许,接住坠落者的下一秒,将其迅速缠绕起来,连着拗断了这人手中魔杖。喀嚓一声脆响,这人满脸绝望地嘶吼着,直到藤蔓堵住嘴巴,只能浑身颤动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一幕落在詹森眼中,他不由一个哆嗦,连忙转移视线,复又抬头望向夜空。那里一道金光映入眼帘,如同闪电一般,腾挪间,数十道黑烟恢复人形,相继坠落,接连被地上冒出的植被给困住。 一边倒的战斗,摧枯拉朽地制住了所有苦斗的食死徒,并以金光消失为告罄。 落在悬崖边上,迎面而来的是轰隆隆的海浪声,凯文双眼光芒尽收。 “咻!” 数十道发出银白色光芒的烟雾落在他身后,为首者显露身形,朝着身后举起魔杖的众人,双手向下按压:“你们去打扫战场。” “可是......” “放心,不会有事的。” 众人散去,他来到凯文身边,瞅见后者双眼不再绽放光明。 “凯文?”他试探一声。 “这少年的意识遭到重创,我对灵魂方面的变故无能为力,只能让其自行修养。”凯文转过头来,“哈利,帮忙照顾好他。” “好的。”哈利沉声应下。 “坐。” 话音落下,岩缝中钻出数条藤蔓,转瞬间交织而成两把躺椅,凯文已然先一步倚靠在上面。 微风中,繁盛的绿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哈利眼角抽了抽,随即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跟着躺在藤椅上。这一刻,尚未停止蠕动的藤蔓,让他陡然想起了小时候遇到过的魔鬼藤,好在眼前这一株貌似只是普通藤蔓,并不是魔法植物,他心下稍定。 “地缚,地刺,土墙,这些都是古代魔法。”哈利试探道,“冒昧地问一下,你是继承了古代巫师的知识,还是说,你的亲属就是古巫师?” “我还没有学过古代魔法。”深呼吸一番,凯文脸上仍抹不去一丝疲乏,“而且,严格来说,这不完全是魔法,还有祖炁在其中发挥作用。” “祖......炁?”这两声拗口的音节,让哈利摸不着头脑。 “魔力之外,另一种能量形式。”凯文惜字如金。 “嗯。”见对方不欲在这点上多费口舌,哈利适时转移话题,“这次多亏你,不然平添了许多不必要的伤亡不说,事后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准确来说,我不过是出来接手,收拾残局罢了。”凯文抬起握着魔杖的右手,瞧了一眼,“这孩子的应变能力很强,对于稳定局面有很大帮助,凤凰社还没解散吧?” “嗯,凯文......我们会考虑的。”稍加沉吟,哈利回道。 “放心,他的潜力很大。而且,相信经过这次历练,他会有很大的成长。”凯文继续加重砝码,“尤其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亲自教导他。” “在强大如你的教导下,他会有长足的进步,我相信这一点。”哈利间接地接受了让凯文加入凤凰社的提议,“那么,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为你做什么?”对方先前的提议对于凤凰社来说,算得上一件互利的事,他并不能妄加断定,强大的人都有一颗无私的心。 “麦格校长也是你们凤凰社的成员吧?”凯文并未立即回应,而是提出一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 “她是第一代,是我们所有成员都尊敬的长者。”提到麦格,哈利不由崇敬道。 “霍格沃兹图书馆,里面有一个高危区,有一个隐匿区,还有一个禁书区。”凯文简明陈述道。 “我会尝试劝她为你开放这些区域。”哈利意会,点了点头,稍加迟疑后,他硬着头皮往下说道,“不过即使麦格女士同意了你的要求,眼下还不是时候。因为凯文先前的连番举动,我们出发前,总部已然下令,要学校开除他。驳回这道法令,需要本人亲自出庭。因此,在凯文修养恢复之前,霍格沃兹暂时不能向他敞开大门。” “这一点虽然在我的意料之外,倒也符合魔法部的秉性。”凯文轻笑一声,伸了个懒腰,长叹道,“正好,连年的研究,我也有些乏了,就趁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吧。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好的。”哈利一声应下。 片刻后,身边不再有声音,他转头望去,一旁的藤椅上,凯文早已闭上双眼,呼吸时缓时促,很快面无血色。 轻轻拂去凯文脸上渗出的汗滴,哈利将他扛到背上,反身朝着众人走去。 身后,两把藤椅朝向海天交界处,静静等候新生的太阳跃出水面。 第105章赫尔墨斯 “啪嗒。” 一片昏暗的环境中,随着一声响指打起,忽地冒起几束火苗,那是寥寥几根飘浮在半空的蜡烛。 微弱的烛光投射四周,宽阔的内室,正中摆放着一张光滑如镜的长桌,十多人围坐桌边,静默不语,这里俨然是一处会议厅。 眼前陡然明亮起来,分坐两旁的众人一时有些不适应,忍不住眯起眼睛。 “我在想,也许是因为光线太暗了。”上首一双灰色眼睛左右扫视一遍,瘦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摆放在面前的《预言家日报》,“现在清楚了吗?给我好好看看,然后说说你们心里的想法,不要装哑巴。” 有节奏的敲击声,似乎响在众人心底,他们不由把头埋得更低,目光却片刻不敢离开自己面前的那一份报纸。纸张中央印有一张活动的照片,数十名满身伤痕的黑袍人正在接受魔法部的审判,他们脸色灰败,陆续有不少人站出来,面带恳求地诉说着,像是在坦白什么。 “帝......帝摩斯先生。” 座下一人嗓音沙哑,艰难地吞吐一声,自知失态,紧张之下不由站起身,却又无意中带动身后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冷汗登时冒出,他赶忙抓起椅子轻轻向后挪,回过头来,却见不知何时,原先摆放在桌上的瓷杯,此刻飘浮在自己面前,他立马望向上首,满脸慌张。 “先润润嗓子。” 一张刀刻般的脸从黑暗中探出,深邃的眼眸不见一丝怒意,笑容中带着些许玩味。 这人忙收回眼神,看着面前早已冰冷,却未动一口的咖啡,喉结滚动了一下。十多双眼睛陆续望了过来,饱含幸灾乐祸的意味,他不禁暗恨,自己鬼迷心窍了还是怎么地,为什么要当这个出头鸟?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稍加沉吟后,他心一横眼一闭,端起瓷杯就往嘴里倒,咕咚咕咚几声饮尽了一整杯的咖啡。 放下杯子后一把抹过嘴角,他似乎缓过了劲,望向上首声音沉稳道:“帝摩斯先生。” “说。”帝摩斯点头道,同时停下了敲击的动作。 “班森。”他转头看向对面一人,在对方藏在疤痕下的阴沉脸色中,清了清嗓子,“这次行动,虽然我们各自手下都有人员出马,但是总指挥却仅仅你一人。” “你的意思,这次行动失败,是因为我?”瞥了对方一眼,班森闷声道。 “更准确的说,是两次行动失败。不过,五年前的一次,你不是指挥者,而且出现了变故,怪不到你。这一次嘛。”看到班森双眼中几乎压不住的怒火,这人神色微妙,临时改变口风,“你的计划很周密,至少从这点来看,也没法指责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徐徐吐出一口气,他冰冷的眼神投向对方。 “额,呵呵。”这人被班森盯得一滞,尴尬一笑后,试图委婉道,“我只不过是想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光靠咒语可**不出一个得力的手下。” “轮得着你来跟我拿腔拿调?”班森嗤笑一声。 “不不不,这并不是私人观点,我不过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他连忙摆了摆手,硬着头皮说到这里,望向伫立在班森身后的两人,“毕竟你自己先前说了,当时是伊文斯出现异常,所以才导致功亏一篑,我相信大家都还记得你的说法。” 闻言,见帝摩斯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自己,班森一手伸进怀里,扭头看向身后:“伊文斯,为什么停手?告诉我。” “我......我不知道。”想起那一次诡异的迟钝感,他满脸困惑。 话音刚落,在众人满是诧异的目光中,班森突然抽出魔杖,对准伊文斯的同时,一句“钻心剜骨”已然脱口而出。 “啊!” 惨叫声响起的刹那,不少人已露出了然的神色,脸上尽是莫名的微笑。 不一会儿,伊文斯蜷缩在地,抽搐着昏了过去。这一幕落入眼底,对面这人满脸的讶然与快意,看到对方竟主动退让,想到一向凶悍的班森被自己压了一头,让他心里无比的舒爽。 “你不干脆杀了他?这个渣滓毁了全盘计划!”他急欲进一步羞辱班森,好在帝摩斯先生面前争得脸面,满足他那卑劣的虚荣心。 他刚说完,整间会议厅骤然响起一道粗重的喘息声。在班森侧对着自己的脸上,他分明瞧见对方鼓动的鼻头上方,一道杀意毕露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你想干什么!”他吓得不由后退一步,带动椅子再一次发出噪音,忽地叫他想起刚刚发生的尴尬一幕,羞恼之下,他又上前一步,色厉内荏道,“别忘了这是什么场合!” 闻言,班森眼神顿时暗淡下来,只是还没等这人面露得意,前者身后另一人突然抽出魔杖,对准他就是一句“阿瓦达科达瓦”。 “砰!” “啊!” 瓷杯及时升到面前,这人却好似没看到一样,连忙双手抱头蹲了下去,一块碎片掉落到头顶,他猛地一个哆嗦,像受惊的鸟兽一般惊叫了一声。 “站起来。” 片刻的寂静后,帝摩斯的声音传来。又过了几秒,这人才后知后觉地睁开双眼,慢半拍地站起了身。 “笃笃。” 上首传来敲击声,他面前破碎的杯子很快恢复如初。 “他叫卢卡斯,是吧?”帝摩斯挥了挥手。 班森会意,将抵在卢卡斯脑门上的魔杖收回怀里,转而面朝上首,恭敬道:“是的,帝摩斯先生。” “你收获了一把好刀,恭喜你。”帝摩斯勾起嘴角。 “先生想要的话,他就是你的。”班森微微鞠躬。 “我从来不夺人所好,你应该了解的。”帝摩斯手托着宽厚的下巴,探身倚在桌上,扫视众人,“知道为什么叫你们过来吗?” “不要总想着推脱责任。这次行动无疑失败了,但暴露的问题可不止刚刚说的那一点。”见众人呐呐不语,帝摩斯揉了揉脑袋,“被活捉的那几十个废物,连番招供让我们损失了不少暗桩。这些是你们的手下,该怎么解释?”说完,他望向邻近自己左侧的一人。 那人心领神会,立马沉声回道:“怪我平时教导不利,这次回去,我会严加筛查,但凡发现一个心志不坚者,都会送去研究基地做实验体,就当废物利用!” “有想法,你们呢?”他转而看向其他人。 “我也一样。” “我也是。” “意见相同。” “我也照做。” ...... 众人口风一致,接二连三地许下承诺。 “班森。”待会议厅内重归寂静,帝摩斯唤了一声。 “帝摩斯先生。”班森恭敬道,再度低下头颅。 “这次损失较大,照理是该问责的。”帝摩斯顿了一下,灰色的眼眸中透出些许锋芒,“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五年,你可以当做生命里最后一段时光,好好享受它。或者,妥善利用时间,多想想该怎么完成任务。” “好的,先生。”班森将头埋得更低,在谁也看不到的死角,一抹凶光在他眼中一闪而逝。 “伊文斯是你的人,卢卡斯也是。”帝摩斯抬了抬眼,转而望向其他人,“一个延误战机,一个以下犯上,他俩的问题,就由你自己处理吧。” 听到这句话,班森还没怎么地,先前头一个站出来的人倒是一脸自傲,面对帝摩斯扫过来的视线,他立马满脸堆笑。 “时机已逝,各人先把自己手底下控制好,再修养个几年吧。” 说完,帝摩斯起身离去,背影很快隐没在黑暗中。 在这之后,众人也一一离场。班森将横亘在腿上的单拐竖起,在卢卡斯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到蜷缩在地的伊文斯,没好气地说道:“带他走!” 卢卡斯点了点头,伏身背起伊文斯,却在站起来的那一瞬,无意间瞅见对面先前起身的人。他正望向班森裹满纱布的左腿,满脸嘲讽神色。卢卡斯双眼一眯,那人陡然一惊,连忙头也不回地向外头快步走去,只是嘴上仍在嘀嘀咕咕。 死死盯着那人背影,卢卡斯胸膛几度起伏,终于还是再次压下。 “不要跟一个死人计较。”看到卢卡斯闻言凝神思索,班森嘿然一笑,“先走吧,这事回头慢慢想。” 会议厅不一会儿变得空荡荡,蜡烛仍未熄灭。就在一处阴暗角落里,忽然显现出一道身影,浑身裹在衣服里,只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睛。 他扫视一眼,随即拍了拍手,厅内各事物开始自行打理。座椅收进桌肚,报纸和一杯杯咖啡升起后拐道飞入侧门,半空中的蜡烛也一一熄灭,各自落回墙上的壁台和房间正中的水晶吊顶上。 一切搞定,他转身朝着帝摩斯刚刚离去的方向,重又没入黑暗。 兜兜转转,他来到一处通道内,面前帝摩斯正背对着他,似乎伫立良久。 “告诉我那几个得力手下,回头找个理由,把那个德不配位的东西给我宰了。” “废物利用也好啊,大哥。” “赫尔墨斯,我最小的弟弟。”帝摩斯转过身来,“这是要分情况的,有那种只会狗咬狗的渣滓存在于这个团体之中,终究会绊住我们的脚步,趁早死了干净为好。他仅剩的作用只在于以儆效尤!”说着,他几乎咬牙切齿。 “知道了。”赫尔墨斯忙正色道,随即展露笑脸,“那我先走啦!” “去吧,注意隐藏身份,安全最重要。”看到弟弟发自内心的笑容,帝摩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跟卢卡斯说一下,叫他小心点,班森是个尤为暴戾的人。” “嗯。” 一声应下,赫尔墨斯的身影转瞬消失不见。 稍加沉思,帝摩斯继续摆着脸上的笑意,转身绕过几处房间,来到一处极幽深的地方,对门那边呼唤道:“戴尔菲。” 嘎吱一声,开门的少女,一副修长窈窕的身材落入帝摩斯眼中。他没有一丝留恋,看到对方精致五官的那一瞬,眼神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歉意。 “对不起,戴尔菲。” “怎么了?帝摩斯叔叔。”她苍白的脸上晕出两抹病态的酡红。 “我想,你的父亲可能还要晚几年才能回来,真对不起你,我们这一次失败了。”言语中饱含怜爱,帝摩斯双手搭在戴尔菲肩上。 闻言,她抿了抿嘴,一副强作镇定的模样,婉然道:“没事的,叔叔,已经好多年了,相信你们最终一定会成功的,我不介意再多等几年。” 说着,她拉上帝摩斯双手:“叔叔你先来看看,始祖血脉的研究中断后,我在其他方向上的研究反而都有突破呢!” “真的?那我倒要好好观摩一下。”帝摩斯面露惊喜,这次,他自觉是发自真心的。 第106章致克莉丝汀的信 11月7日 亲爱的克莉丝汀 我很想念你,听说你醒了,所以决定写信给你。 这几天,我一直待在陋居,额,也许你不知道。韦斯莱家族,我想这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名字了,这就是他们家的房屋。 我当时醒来没多久,听说因为暂时回不了霍格沃兹,哈利先生本来要送我去魔法部的医疗院。但最终出于某些特殊原因,他把我带到这里休养。说实话,至少在我看来,哈利先生的主意很高明。 不同于到处都是白净到晃眼的墙壁和布料,以及充斥着刺鼻药水味道的医院,这里的环境和氛围相当的好。前两天我刚刚醒来时,不仅感到虚弱,脑袋还有些刺痛,现在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不适。这里对我的帮助很大,不仅是身体,还是内心,我想我得慢慢说。 陋居附近是一片旷野,虽然现在到处都是一片冰天雪地,但胜在安宁,除了楼下偶尔传来家具们的吵闹声。不过它们都是一些劳作很多年的老伙计了,脾气大很正常,我应该体谅它们,不是吗?至少,它们未曾在我休息的时候闹腾起来,哦,真是谢天谢地! 莫丽·韦斯莱夫人之前跟我聊天时,提到这一点,说现在家里安静得让她有些不习惯,甚至偶尔会令她惆怅不已。她告诉我,他们家以前总是吵吵闹闹的,即使偶尔安静下来,楼上水管会传来一阵敲击声,接续这种喧闹的氛围。 那是早年生活在阁楼上的一只食尸鬼,它只要觉得家里**静了,就会开始敲击管子,莫丽夫人是这样说的。食尸鬼我知道,以前在翻阅《神奇动物在哪里》这本书时,看到过。 虽然食尸鬼生得丑陋,但它们并不是一种特别危险的怪物,一般居住在属于巫师的每一座阁楼上或者谷仓中,吃那儿的蜘蛛和飞蛾。它们不会说话,总是不停地哼哼着,偶尔还到处乱扔东西,但基本上头脑简单,最坏也不过对着那些偶然碰到它的人吼叫一番,让人受到惊吓。 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里有一支食尸鬼别动队,他们的任务就是赶走生活在那些麻瓜家里的食尸鬼。但是,在巫师家庭中,食尸鬼经常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会成为全家人的宠物。 除此之外,莫丽夫人还告诉我一件趣事。1997年,家里人将这只食尸鬼打扮成她的小儿子罗恩的样子,这样他在和哈利先生,以及现任魔法部议员的赫敏女士外出寻找对抗黑魔王机会的时候,就不会因为无法到学校上学而引起魔法部的怀疑。食尸鬼的相貌看着很像得了传染病,这样当魔法部官员到陋居检查时,罗恩的家人就可以说他患了散花痘。 当时这一说简直把我给笑惨了。 莫丽夫人一直都很照顾这个老家伙——这是她的称呼,尤其是在那次伪装之后。但是它终究年纪太大,早几年就去世了,埋在屋后的一片草地上,现在提起它,她总忍不住哭起来。多么慈祥和蔼的老人啊,然而每到这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哦,可怜的莫丽夫人! 也许是把它当做家人了吧?又或者这个老家伙让她怀念起旧日的时光。莫丽夫人有说过,以前家里还有一堆小孩,相比于偶尔弄出动静的老食尸鬼,他们才是大部分噪音的源头。现在,孩子们早就在外成家立业了,陋居只住着她和亚瑟·韦斯莱先生,其他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着的。 当时讲到这,她还硬拉着我四处参观了一遍。说实在的,如同我居住的房间,其他地方是一样的狭窄却又舒适,这很矛盾,不是吗?当时我也有这样的困惑,直到莫丽夫人带我出门,观摩起整座陋居。 它四层高,而且不同于霍格沃兹特快终点站——纯巫师村落霍格莫德的建筑,陋居修筑得歪歪斜斜,看起来马上就会坍塌,却一直屹立不倒。因此,我想它一定是用魔法搭建起来的,或者说,它就是魔法。一如楼下的家具们,陋居的魔法物品很多,所以在这里的生活很轻松。 莫丽夫人十分热情,不仅陋居,她还带我参观了其他地方。即使亚瑟先生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劝说她不要带着我在寒冷的冬天里乱转。不过你不用担心,出门前,莫丽夫人把我裹得严严实实,一点儿不冷,反倒还有些热。 陋居旁边有个花园,那里除了一片冻住的池塘,地底还藏有大群的地精,就是那种大脑袋大脚板,专吃植物根部的瘦小动物。不过现在大雪盖地,它们是不会出来了,我还记得当时,莫丽夫人显而易见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也许是为了弥补无法展示家养神奇动物的遗憾,在去另一边一处棚子的路上,她跟我说起,早年赫敏女士一只名叫克鲁克山的猫,当赫敏来这里做客时,在花园里追赶地精的趣事。 其实这里最让我惊讶的地方,就是棚子。那儿摆满了麻瓜制造的物品,却又都被施了魔法,我甚至能在里面找着五年前发布的智能手机。 后来,亚瑟老先生告诉我,棚子里曾经还摆放着一辆福特安格里亚车,那是能飞天的魔法车,可惜后来弄丢了。他还偷偷跟我说,莫丽夫人这几天比以往的日子活泼多了,又是哭又是笑的。平常她可不这样,除了偶尔招待来访的客人或子女,以及出门去看望孙辈,平日里做完家务,跟亚瑟老先生聊几句,就拿出相册翻了起来。 我能感受到,莫丽夫人很高兴我的到来。我很感谢她这些天对我的悉心照料,她让我想起了霍格沃兹医疗院的护士,玛丽阿姨。同时,我也很感谢这个令人不由静下心来的地方,它给了我充足的用来反思的时间与空间。 我现在写这封信的时候,窗外大雪纷纷扬扬飘落,天边最后一缕火烧云也失了颜色。一片漆黑的夜空下,屋内反倒越发亮堂。身后的灯火像小太阳一样明亮温暖,座下的沙发像青草地一样柔软蓬松,面前的木桌散发着清幽的植物香气。 多么温馨的感觉啊! 克莉丝汀,我想爷爷奶奶了。 我想,你也想他们,是不是?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真不应该那么莽撞,身为你的家人,我不能只顾得自己的感受。 然而,当时的我真的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听到那些可恶的食死徒嚣张的挑衅行为,听到伊文斯加入了他们,听到他现身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攻击你,听到你痛失了你的他,我就忍不住想找他们算账,想找伊文斯算账,想当面扇伊文斯两耳光! ......对不起。 我失态了,而且提起了他,我不该再增添你的痛苦。我只是想说,至少还有我在,至少还有我在想念你,关心你,需要你。 消息传来后,我冲动了,明知这很可能是个圈套,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闯过去,还牵连了我的朋友,詹森。后来,我刚刚苏醒,就询问他的情况,好在得到了并无大碍的反馈。不过到现在,想起这事,我心里仍然一阵阵地后怕。 这件事过后,我尤其要感谢麦格校长。她曾特意教导我,唯有作出选择,才能真正决定自己是谁。后来看到《预言家日报》,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他存在于我体内。但在与伊文斯对决时,即将落败的一刹那,察觉到詹森醒来,我第一件想起的事,不是自己昏迷后会怎样,而是思索要不要放弃利用自身能力寻找反击的机会,先一步救他。 那会儿,傲罗们已经和食死徒们战作一团,挟持詹森的人很可能下一秒就了结了他,而我反击后,不一定能赢,更不确定他们说话算话。我做出了自身承担危险,给他人创造机会的选择,这是我头一次,把自己放在第二位。 我想,对比之前只顾自己感受,从而做出的鲁莽选择,后来的这个选择是一个很好的弥补措施,它给出了一个回寰的余地,不仅是对于整体局面,还是对于我自己。 这让我开始重新审视我的过去,审视我的周围,审视我的内心。 除此之外,克莉丝汀,你也许猜不到,经过这件事后,我最大的感慨竟然是欣慰伊文斯还活着。 在我亲眼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内心的欣喜压倒了愤怒。而当我试探后,他间接承认了自己被施展夺魂咒的事实,那一刻,我心里竟不剩一丝怨愤,反倒由衷地感到轻松。 五年前一张照片传播开来,我担心他屈服于敌人。五年来没有他的消息,我又猜过他可能早已死去。好在现实给了我一个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光明前景。 由此,我越发坚定了将他带回来的想法,不只是为了我,更是为了你,为了爷爷奶奶,为了他自己。 虽然我现在实力不够,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把他带回来的。这件事别人做不到的话,克莉丝汀,你也不要强行逼迫自己做到,我已经不想你再受到伤害了。 请放心吧,至少,我还有他,相信他会一路保护我。 开头我不是说过,现在暂时回不了霍格沃兹吗?我相信身在魔法部的你,肯定也知道关于要求学校开除我的法令。 不过你不用担心,哈利先生告诉我,魔法部内部对这次决案本就有争议,估计只要我一过去,问题很快就能迎刃而解。 在这之后,找个机会,你能和我一起去为爷爷奶奶的墓碑摆上鲜花吗?我有许多话想和他们讲,我相信,你也是吧。 哈利先生告诉我,由于那几十个活捉的食死徒几乎全数招供,在借此除掉一大批暗桩后,魔法部正在进一步的内部排查中。因此,这次信件将由他本人亲自递送到你面前。我也是从他口中得知了,你醒来后连日消沉,已经憔悴不已的情况。 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写这封信。克莉丝汀,我期望你能尽快振作起来。 我曾回忆起爷爷奶奶对我的敦敦教导,直到最后一刻,爷爷还在劝告我,告诫我要学会忍耐,要学会谋势而动。 我想,爷爷奶奶的教导肯定不止于对我。克莉丝汀,我听说过一门极高深的魔咒,施展出来可以召唤守护神,抵御乃至驱赶摄魂怪。那么,就让曾经的一切成为意志层面的守护神吧,用它来抵御内心名叫悲痛的摄魂怪,好吗? 出席裁定会议的时间快到了,我需要赶往魔法部,哈利先生已经在我身边等着有一会儿了,先到这里吧。 在这之后,以哈利先生的观点,为保险起见,估计我会被直接传送回学校,因此没有与你见面的机会。更多的话,我想留着当面说,期待你来学校的那一天。 致以最美好的祝福 凯文· 亚当斯 第107章应该是三份 夜晚,空中不再有雪花飘落,雨云散尽,月色皎洁。 霍格沃兹城堡的西面,是一大片阴森森的树林,月光投入其中,泛不起一点涟漪。海格的小屋就坐落在其边缘,透过橙黄色的琉璃窗,依稀可见里面摇动的火光。 “呜~” 一声鸣叫,被一望无际的森林拉长,宛如女子的幽咽。声音传到小屋,窗户后边突然冒出一只肉嘟嘟的黑色獒犬。 “牙牙,那不过是普通的夜枭。” 从柜子里取出几块奇形怪状,外表粗糙的小蛋糕,还有一个细口罐子,须发浓密的半巨人瞅了眼趴在窗沿的巨犬,转身坐在噼啪作响的壁炉前。 “咯嘣!” 举起罐子咕咚一口,半巨人将一块蛋糕扔进嘴里,一声闷响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轰!” 正此时,他面前火堆忽然腾起一团熊熊燃烧的绿焰,如同鬼火。突如其来的景象转瞬即逝,随着一个少年从中一步迈出,火堆恢复原状,烈焰不再。 眼前场景倏忽间变幻,少年定睛后,一对狗爪已经搭在他的双肩,一股奶味扑在脸上,他连忙把头侧向一边,下一秒一条湿漉漉的舌头已经舔在他的脸颊上。 “哦!牙牙!” 少年垮着嘴,满脸的难为情,抱怨地喊了一声。 “你的到来,对牙牙来说,可真是一个惊喜。”看着牙牙不停摇动的尾巴,半巨人咧嘴笑了起来,“看来它很喜欢你,凯文。” 摸了摸牙牙硕大的脑袋,将它安抚下来后,凯文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随即转过头来,面前是一位坐在矮凳上还要比自己高上几头的半巨人,他问候道:“晚上好,海格教授。” “来坐吧。”从身后抽出另一张小板凳,海格招呼一声,又将面前的蛋糕和罐子往前推了推,“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吧,难得来这里,尝尝我特制的岩皮饼。” “别害羞,孩子。”看到凯文有些犹豫,海格补充道,“学校晚餐时间已经过去了,而且,我也很乐意别人享用我的厨艺。试一个吧!” 说着,他拿起一块蛋糕,送到凯文面前,眼里满是期待。 “谢谢。”坐在板凳上,接过岩皮饼后,凯文并未第一时间将其放入口中,而是转头看向身旁的火堆。 “我猜你是头一次使用飞路粉,对不对?”注意到凯文的举动,海格若有所思。 “嗯。”全神贯注盯着火堆,凯文下意识应了一声。 “不用等了,你的同学詹森估计已经回寝室了。”闻言,凯文蓦地怔了一下,下一秒扎巴着眼睛转过头来,海格见此莞尔一笑,“我想,你在使用飞路粉的时候,只说了一句霍格沃兹魔法学校,是不是?” “嗯!”凯文猛地点头。 “要知道,霍格沃兹许多地方都有壁炉,想直接回寝室的话,得说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这个地址,不然就会被随机传送,像现在这样。”见凯文面露了然,海格接着说道,“现在学校阻断了和外界飞路网的连接,你这次回来其实是魔法部临时建立了一次性连接。不过学校内部还是互通的,一会儿你就从我这儿传送回去吧,现在先吃晚饭。” “谢谢您,海格教授。”由衷感谢一声,凯文咬了一口手中的岩皮饼,“唔,虽然有点儿硬,但是味道不错,还有一种酸酸甜甜的味道。”伴随着阵阵类似石块崩碎的响动,他的赞叹声一并从口中发出。 “就是,他们总说我手艺差,为此,我还特意往里面加了果干,现在终于有一个说公道话的。”海格满心欢喜,感慨道。 “唔,就是有点太干了。”吃了几口,凯文艰难地咽了下去,总结道。 看到身边的少年下意识望向面前的罐子,海格稍加犹豫后,将其递给凯文:“喝吧。” 接过后刚举到面前,嗅到罐口飘出来的香味,凯文疑惑道:“这是酒?海格,我才十六岁。”如此说着,馥郁的酒香裹挟着栎木与蜂蜜的芬芳,一同涌上鼻头,他并未立即将其放下。 见状,似乎猜到凯文心里的想法,海格哈哈一笑:“霍格莫德的三把扫帚酒吧,我想你应该知道吧。那儿的主人罗斯默塔女士所酿造的蜂蜜酒,总是被师生们津津乐道。” “是这样没错。”凯文有点儿心不在焉,他盯着里面微微晃动的琥珀色酒液,馋虫蠢蠢欲动,“一直听同学们说起,可我还从来没有尝过。” “也许喝一点不算什么。”海格挪到凯文身边,一同注视着泛出金色波光的罐口。 “是的。”凯文转头看向海格,“那么喝一点点?” “唔。”海格立马把头扭向旁边,“我可什么都没看到。”他努着嘴翻眼瞅着屋顶,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瞥了一眼身旁的海格,见对方偷偷朝这儿瞄了瞄,凯文咧嘴一笑,举起罐子对着嘴就是一口。 “咕咚!” 吞咽声是海格发出的,不止何时起,他已经眼巴巴盯住了凯文手中的酒罐。丝滑酒液入喉,伴随着一线悠长的甘甜入腹,浓郁醉人的香气刹那间充斥肺腑,凯文不由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正要感叹一声,身旁暗吞口水的动静传来,他顿时面色古怪。 “海格。”凯文将酒罐递回,竭力抿住嘴角,“别跟别人说。” “咳咳,放心。”海格接过猛地灌了一口,放下后抹了抹嘴边沾着几滴酒水的胡子,这才缓了过来,“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他笑呵呵地说道。 “嗯,对了海格,你也没留在陋居吗?我们几个走之前,莫丽夫人刚刚才做好晚餐,可是一阵抱怨。”说完,凯文将还剩小半块的岩皮饼扔进嘴里。 “额,你知道的,除了神奇生物课教师和钥匙管理员,我还担任狩猎场看守一职,不能离开太久。”摆了摆头,海格神情中有些无奈,“不过除了你,以及带你参加会议的哈利与赫敏,我应该是唯一一个提前走的人了,凤凰社其他成员,包括麦格女士,还是选择留在那儿用餐。” “商讨出结果了吗?”凯文紧跟着问道。 “现在的食死徒已与从前大不一样,计划周密,进退迅疾。抓到的那些暗桩只是一小部分没来得及转移的,仅仅知道他们各自的联络人,由此可见幕后黑手隐藏得有多深。”海格面色严肃,“既然这样,那我们也藏身暗处,同时做好准备。凯文,这点你要记住,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凤凰社,尤其是我们的总部设在陋居这件事。” “我会铭记在心。”凯文正色道,“那么,关于做好准备,我该干什么?” “哈利有提过,你需要尽快变强,毕竟你至少是那些食死徒明面上的目标。在这方面,会有人来教你。”海格拍了拍凯文肩膀。 “有说过是谁吗?” “额,哈利没有明说,我也不太清楚。”海格耸了耸肩,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紧跟着说道,“哦,不过,你可以去问一下麦格女士,说到底,现在的凤凰社基本由她来管理,也许你可以从她那儿得知。” “嗯,谢谢你,海格。”点了点头,道谢后凯文陷入了沉思。 “不必道谢,黑暗不知何时就会再次降临,为此,一切准备措施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说着,海格再次递出一块岩皮饼。 就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凯文刚刚接过岩皮饼,森林里突然传出一道悠长的鸣叫声,他闻声转头望向窗外,只是很快就被再次趴到窗沿上的牙牙给挡住了视线。 “牙牙好活泼啊,胆子也大。”看到兴奋地不停摇动着尾巴的巨犬,凯文心思一下被拉回,不由失笑道。 “嗯,跟它母亲完全相反的两个性子。”转头看向牙牙,海格眼里闪着光。 “海格你以前就养过拿波里獒吗?”凯文一口咬住手里的岩皮饼。 “是的,也叫牙牙,是个很温顺的狗狗。”吸了吸鼻子,海格揉着眼睛说道。 回头看到这一幕,凯文一下愣住:“哦,抱歉。” “没事,已经走了好几年。”眨巴着眼睛,海格吐出一口热气,随即拿起一块岩皮饼扔进嘴里,“唔,酒喝多了,就是容易多愁善感。”说着转头盯住火堆,变幻不休的火焰倒映在眼眸中,逐渐在心底演变成过往的幻象,他一时呆住了。 低下头挽了挽嘴角,凯文复又抬头道:“海格,感谢你的招待。不过,宵禁的时间快到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哦,对。”回过神来,海格转身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装满灰色粉末的阔口罐子,又抓起了几块岩皮饼,一同递到凯文身前,“喜欢的话,带点回去吃吧。”他笑着。 “谢谢。”瞥了眼海格身旁的细口罐子,凯文嘿嘿一笑,“其实,我更想带一点蜂蜜酒回去。” “哦,这风险可不小!”似是看到凯文眼底的渴求,还没等他面露沮丧,海格紧接着替他找了一个借口,“不过,我倒突然想起一个人,他从头到尾一直出力帮助你,之前的开除名单上也有他的名字,受累又与你一同去魔法部,至少为了他,我的确该给出一点儿奖励。” “对啊,就是这样,应该给詹森带一点,不能就我一人喝。”凯文一手锤在掌心,恍然道,“还有,克拉伦斯也出了不少力,我也该给他带上一份,那这么说,应该是三份了!”伸出三根手指,他看着听得一头雾水的海格,咧嘴笑了起来。 第108章放心小事 深夜,霍格沃兹图书馆,厚重的帷幔将月光一丝不漏地挡在窗外。 一片漆黑之中,不知何时亮起一团荧光,照彻了它左右的书架,以及悬空盘坐在书架之间的少年。 最后一页翻过,少年面前一本飘浮于半空的书籍自动合拢,与另一本刚刚摊开在少年眼底的书籍擦肩而过,飞回书架上自己原先所在的位置。 荧光映照下,几缕金色波纹荡漾在枯黄的羊皮纸上。少年微微偏头,书本上方一盏透明酒杯里蓦地涌出一道金泉,没入他的口中。 好一会儿,直至此地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酒香,少年这才收势,砸吧着嘴将目光转向书本。此时,酒液仍旧溢满杯口,似乎从来没动过,荧光透过酒杯,只在书页上照出一圈金晕,不复有方才的波纹。 “喵~” 少年应声抬头,书架顶部端坐着一只骨瘦如柴的老猫,一双灯泡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荧光下的一切。透过它烟雾般的身躯,依稀可以看到书架上方的石壁,这俨然是一只幽灵猫。 “洛丽丝夫人,你看到了什么?” 窗外一声询问透过帷幔传到少年耳中,他并未循声看去,而是顺着幽灵猫此刻的视线,将头偏向另一侧。似乎是感应到二者的视线,黑暗的角落里信步迈出一只虎斑猫,抬头望向书架顶端的幽灵猫。 视线相交的一瞬,身为幽灵的洛丽丝夫人竟一下弓起了背,浑身长毛陡然炸开,低声嘶吼不止,同时却又不断后退。反观端坐于地面的虎斑猫,此时却安静地将目光转向少年,默默注视后者。 一道道嘶吼传出,窗外脚步声陡然加快。少年此时倒也不急躁,在虎斑猫的观察下,对其微笑点头。脚步声越发临近,他也不管,面前书本自动翻过一页,少年跟着看了下去。 终于,在一阵烤鱼的气味飘荡到鼻尖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停在了少年身旁。书架顶部呜的一声,幽灵猫转瞬蹿到来者身后,叫声变得尖利起来。 “逮到一个!”沙哑的嗓子发出两声奸笑,“我认识你,闻名全校的凯文,这次我会让你更加出名,不过,是恶名!” 话音落下,少年还未怎么,起先被来者忽视的虎斑猫,这会儿忽然弓起了背,随即于无声无息之间身形变幻,逐渐高大起来。 “快下来,你这......” 见少年没有回应,来者正欲发难,然而刚说到一半,像被卡住了嗓子,他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那熟悉的身影,一时呆愣原地。 “费尔奇先生,可否请你的洛丽丝夫人安静下来,我想,凯文并不希望被随意打扰。” “呃,您的想法再好不过,麦格校长。” 举着油灯,一身烤鱼味的老人连忙收回指向少年的枯手,恭顺低下他那阴恻恻的脸庞,转而安抚着趴在肩上的幽灵猫,急匆匆朝外头走去。 “请放心吧,他和他的猫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谢谢您,麦格女士。”少年落足地面,来到麦格身前,“五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鬼魂。”他望着费尔奇肩上的幽灵猫远去的方向。 “洛丽丝夫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四处巡逻,后来成了幽灵,几乎哪里都拦不住它,倒是如了愿。” “它是怎么成为幽灵的?”心中电光一闪,少年抓住了麦格话语中的关键点。 “这是个很偶然的事件,我们也曾研究过,只知道强烈的执念是先决条件之一。”麦格摇了摇头,“除此以外,别无所得。” “魔法只能做到这一步吗?” “任何事物都有其局限。利用魔法,我们研究了物质,生命,时间和空间等等,但唯独灵魂,我们知之甚少。”看着少年泛着微光的双眼,麦格细细阐述道,“说到底,这个世界上唯二的超自然存在,一者为魔法,一者为灵魂。前者我们利用到极致,而关于后者的研究,才刚刚开了个头。” “于是,巫师们利用魔法研究灵魂,至今成果不过三道不可饶恕咒?” “严格来说,还有一类被遗失的东西,名叫复活石。”麦格没有藏私,她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如数相告,“我想,看过这么多书的你,应该知道三圣器的传说吧?” “死神......”少年眼睑低垂,呢喃了一声。 “诗歌不可全信,所谓死神,不过是诗翁彼豆虚构出来的一个角色。三圣器是故事中的三兄弟各自钻研出的极巧妙的魔法物品。” “这样么......”稍加沉吟,少年抬起头来,“多谢你,麦格女士,你提供的信息如同灯塔,给予了我几个新的目标。” “那么,作为报酬,可否透露一下你的存在,以及这孩子的出身,属于古代哪一位神明?”麦格挽着双手,微笑道。 “其实,我并不是古代哪位神明,这孩子也不是。”思索片刻,在麦格平静的注视下,斟酌用词后少年接着道,“我,是思想,不以灵魂为载体。从外人的角度,可以称呼我为旅行家,以及学者。而凯文,按照你们的说法,他是新神。本质上是我创造出的肉体,被这个世界赋予灵魂,诞生而出的。” “这个世界?”麦格同样瞬间抓住了要点。 “身为旅行家,这很正常,不是吗?”少年笑了笑,“正如之前所说,我同时也是一名求知者,来到这里除了学习,就是度假。说到底,就是在旁人看来,也实在没什么新鲜的。” “你是在试图向我证明自己不具威胁性,我可以这么理解吗?”麦格也跟着展露一丝微笑,不过语气仍旧生冷,“我从来只看别人的行为,相信你应该知道的。” “是这样没错,华国有句俗语,说到不如做到。”少年点了点头,并未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有任何一丝不满,诚恳道,“那么,迄今为止,于你而言,我的行为是否过线?” “我已经给出答案了。”麦格回答得很简洁,然而语气已不复方才那般生硬。 “也是,你信奉行动至上,自然也是行动胜过语言的人,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将那个老哑炮赶走。”少年莞尔一笑,“倒是我糊涂了,刚刚真是说了句废话。”他拍了拍脑门。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麦格坦言道,似是不给对方一点儿下台阶的机会。 少年倒是很清楚对方的用意,知道她并非针对自己,因此未曾纠结这点,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关于凯文,在教他之前,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如果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麦格正色道。 “放心,小事。” 第109章冥想盆 清晨,寒风刺骨。 冬日的朝阳斜照在城堡石墙上,几乎唤不醒一个贪念温暖被窝的学生。 现在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凯文就已早早站在一座塔楼底下。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中,他抬头望向塔楼上面。那里有一扇彩色琉璃窗,光芒打在窗上,又折射而出,异常绚丽,教人分辨不清里面的景象。 凯文没有刻意将目光穿透琉璃片,自觉那是对长者的不尊敬。窗户后面是校长办公室,他相信,此时麦格校长正伏案工作。思忖片刻,他几步走到墙角一座石像前。石像外形丑陋,姿态威严,背靠塔楼,双眼目视前方。塔楼底座四面封闭,仅石像这么一个装饰物。 “冰镇柠檬汁。”凯文面色严肃。 “口令错误。” 原本静止的石像蓦地闷声开口,宛若活物,硕大的头颅上一双石眼喀嚓转动,死死盯住凯文,几欲将来者吓退。 心智经受过磨砺的凯文,自然不会轻易退让,他顶住滴水兽的威压,与其对视道:“上次我来时,麦格校长说的就是这道口令!” “诚如你所言,那只是上次的。” 滴水兽的回应简练而平淡,不知是石像类魔物共有的秉性,还是受到了麦格校长的感染。说完,它也不与凯文针锋相对,只兀自目视前方,恢复了方才的姿态,静默不语。这些反应直叫凯文有种一拳头打在空气上的感觉,憋闷不已。 就在他想方设法该如何过关时,石墙后面忽然传来轻微的敲击声,滴水兽应声跳至一旁,其原来蹲伏的墙面陡然裂开,里面麦格校长的身影出现在凯文视野中。向来雷厉风行的麦格校长,这次也没叫人失望,她只朝凯文招了招手,便径自转身踏上楼梯。 楼梯是自动旋转的,不一会儿凯文只看得到麦格那长袍的衣摆,他急忙跟着进去,一步踏在自旋楼梯上。正此时,他身后传来滴水兽瓮声瓮气的告诫:“若是外来者,早已被我镇杀。” 凯文转头望去,脚下石墙已然合拢,他撇着嘴耸了耸肩,随即放下这件事,转过头来。这会儿,他已被楼梯送到尽头,面前是一道闪闪发亮的栎木门,门口站着一位亚麻金色头发的女孩。 “温蒂,你也来找校长?”对于这个奇怪的女生出现在此地,凯文更觉怪异。 “嗯,我来汇报工作的。” 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温蒂,不料想猛地撞见凯文,还是这么近的距离,几乎能感受到他的鼻息,一时间不知怎的心慌不已,埋着头声如蚊呐回了一句后,忙不迭踏上另一边向下旋转的楼梯。 “哦,我差点忘了,你是今年刚被任命的学生会主席。”看到温蒂有些惊慌失措,虽自觉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凯文还是主动朝她的背影招手,友好地问候道,“早上好!” 声音传到耳边,回过头来看到凯文笑容的一刹那,她原本想说的“早上好”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另一句话:“请不要在意,它虽然脾气怪,但也算是忠于职守。” “什么?” 女生突兀的话语,让凯文一时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我是说,石像对霍格沃兹的师生只会口头威胁。”楼梯旋转到半路,温蒂误以为凯文没听清,忙双手举成一个喇叭,朝上面喊道,“下次你要找校长,我可以过来帮你说口令!” “谢谢!我听得到!”喊到一半,深呼吸之下,凯文顿时察觉到空气中一缕特殊的芬芳,“还有,你身上好香啊!”他由衷赞美道,声音大到几乎可以穿透石墙。 这回,楼下不再传来应答,而是一阵急匆匆的踩楼梯的声音,不一会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瘪着嘴挠了挠头,满肚子问号的凯文推门而入,见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麦格校长,此时正满脸怪异地望着自己,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又说错话了?” 挑着眉毛把头偏向一边,麦格摆摆手说道:“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可管不着。” “那算了,我回头再找机会跟她道歉吧。校长。”说着,凯文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玻璃管,里面一缕如发丝般的银白色物质变幻不休,“我这次来是想借冥想盆一用。” “又是哈利给你的?”见凯文点头,麦格追问道,“还是关于他吗?” “是的,经过这一次事件,我迫切地想知道任何关于他的事。”凯文盯住手中试管内的银线,似乎其中暗藏了无数的秘密等他发掘。 “是渴求如他一般强大的实力吗?”麦格一语道破凯文心思,见后者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她微笑道,“毕竟,能仅凭一己之力活捉数十名食死徒,连我也艳羡不已。” “校长,您是说......”凯文意会道。 “一起吧,可以吗?”将羽毛笔插回墨水瓶,麦格双手相握。 “嗯,当然。” 得到肯定的答复,麦格欣然一笑,取下金丝眼镜搁置于面前的文书上,起身后拍了拍衣摆,便即领着凯文来到墙角一处刻有雕塑的石台边。石台上放置有一碟银盘,边缘刻有一圈如尼文,里面的液体清澈如水,却又深不可测,压根看不到冥想盆盆底,极其不符常识。 凯文旋开塞子,将玻璃管内几缕银线倾倒而出,任其在液体中化为一团“墨汁”。深吸一口气,他见身旁的麦格校长鼓励地点了点头,随即与其一同脸庞投入冥想盆中。 “呼!” 似是风啸,两人落足于刚刚成型的枯草地,四周一股股“浓墨”化作各色人等,环绕在他们身边。天地景象既定,此时仅有数道白色烟雾出现在半空,地面上的人群中也只有数道黑烟刚刚开始腾空。。 “这不是哈利先生的记忆吗?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里?”凯文话音刚落,周围静止的画面忽然动了起来,两人身边的“凯文”正艰难抵抗“伊文斯”压倒性的攻击,黑白烟雾四下缠斗,食死徒们狂热的嘶吼声沸反盈天。 “冥想盆里的思想,并不是拥有这个思想的人的主观看法,而是客观事实。因此,我们可以发现被当局者忽略的细节。”稍加解释,麦格便不再开口,而是专心打量着现场发生的一切。 她没告诉凯文,之前在她办公桌上的文书,就是用来记下这次事件细节的书信,准备发往哈利手中。她更未如实相告,其实与凯文一同观看这段记忆,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是想借机对“他”探底。尤其是前一晚的碰面,在对方展露出风轻云淡的态度后,她这般想法愈加强烈。 “砰!” 在“凯文”重重摔倒后,一旁观摩的他知道,很快就要到揭示秘密的时候了。凯文还记得,当初哈利先生将记忆交给自己时,曾提起那个“他”与哈利交谈过。有了这一点,他对接下来即将展现的种种越发期待,一时间内心焦躁不已。 第110章那是凯文吗 窗外学生们的欢笑声如低语般萦绕在静谧的校长办公室内,麦格坐在办公桌后面,手中羽毛笔在信笺上写下班森和卢卡斯这两个名字。 “凯文。” “是的,校长。” 他撤开撑在石台边缘的双手,胸膛起伏间,“水”中倒影陡然纷乱。 “你这次过来,正好让我交代一件事。”麦格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看向双眼失神的凯文。 “好吧。”凯文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哈利的记忆里展现的种种仍回荡在脑海中,处理杂乱的情绪已然牵动他当下绝大部分的精力。 收回视线,麦格刚给羽毛笔蘸了墨水,复又瞥了一眼凯文,遂放下手中事务,起身来到少年跟前。 “见到他的那一天并不遥远,也许,你可以试着暂时放开这些。”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凯文蓦地抬起头来,“我很困惑。” “生活不是一条直线。”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麦格展露微笑,“尽力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孩子。” 徐徐吐出一口气,凯文眼神中的疑虑消散大半,他猛地揉了揉脸颊,掌心残留着石台的冰冷,此时用来醒神却是极佳。 略一点头,麦格反身坐回办公椅上,未及提笔,先是看向眼眸复归清明的凯文:“我们的副校长,你应该认识吧?” “拉文克劳院长,我的魔咒课老师,弗利维教授?”回应的同时,凯文心中浮现一位和蔼可亲的矮个长者。 “是的,请转告,校长需要他教授凯文守护神咒。”似是没有察觉到少年满脸的诧异,稍加停顿,麦格自顾自说了下去,“以及一系列凯文需要的魔咒,除黑魔法以外。” “但,那是极高深的,即使毕业生都不会被强制要求掌握的魔法。”凯文摊开双手,摇头道,“我已经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来锻炼自控力,这才勉强跟上同学们的学习进度,怎么敢奢望学会守护神咒?” “请相信弗利维,他的教学水平早已得到魔法界的一致认可,这可不是我一家之言。”双手互握,麦格面色严肃道,“况且,这并非学业,而是一项任务。” 闻言,凯文忽地一个愣神,似是明悟了麦格话语中隐藏的含义,连忙端正立场:“我会竭尽所能的,社长。” “去上课吧,时间不早了。” 伴随着落笔于书信的沙沙声,麦格生硬的催促落在凯文耳中,竟没有一丝尖锐之感。她是校长,也是社长,归根结底,是一位醉心于敦敦教诲的长者,凯文心中饱含这般敬重的感念,告别后推开栎木门,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智者的言语总能击中人们的内心。”楼下石墙开合的声音响起,麦格身边传来一声赞叹,“米勒娃,在教育上你更胜弗利维一筹。” “早上好,邓布利多。” 麦格转头,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一位出现在画像框里的白发老人,其双眼中透露出一丝洞察世情的睿智。 ...... “剩下三组。A组保罗带队,负责城堡内公共魔法设施的维护。” 站在走廊环绕的空地上,温蒂对着围在自己周边的学生会成员发号施令。话音落下,人群外围散开,不一会儿就在雪地上留下一片杂乱的脚印。 “B组亨利带队,清理魁地奇球场积雪,发现建筑有损坏,就地修缮。” 剩下的人中,十多名学生一步跨在随身携带的飞天扫帚上,接连腾入半空,很快不见了踪影。 “C组伊芙带队。”说到一半,温蒂不经意间朝远处眺望一眼,随即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C组伊芙带队,做好今日的助教工作。” 人群散尽,远处被一众低年级孩子包围其中的凯文,身影清晰地落入她的眼帘。温蒂摸了摸被冻得通红的脸颊,转身快步走开。 “去上课吧,时间不早了。” 惊觉凯文的声音就在耳边,温蒂连忙转过头来,却见他不知何时已同行在自己一侧,正朝那些小孩遥遥地挥手道别。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孩子一看到我就特别兴奋。”见温蒂略显呆愣地看了过来,凯文耸了耸肩,满脸的无奈。 “嗯,毕竟是名人了。”似乎受到凯文轻松姿态的感染,温蒂内心的不自在舒缓了大半,“不光他们,同学和学长也都把你当做英雄来看待呢!” “哎,我实在没做什么,还让学院被扣了五十分。”说到这里,凯文有些垂头丧气,“还得多亏你,我已经从克拉伦斯那里听说了。”他由衷感谢道。 “碰巧的。”温蒂抿嘴微笑,“幸好借此把这五十分给补了回来,这就够了。” “不,温蒂,我想说的不是学院杯,而是我和詹森。”紧紧盯着这个亚麻金色长发的女生,凯文正色道,“没有你及时告知魔法部,我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真的谢谢你了。” “咳咳,那个,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下意识避开凯文的目光,温蒂顾左右耳而言他。 “麦格女士要我去找弗利维教授,学习守护神咒。”凯文回答得很迅速,在这个真心帮助过自己的女生面前,他尤为坦陈,“我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好在麦格还让弗利维教授教导任意我想学会的魔法,这点帮助很大。我想,接下来大部分时间都会泡在弗利维教授那里。” 凯文话音落下的瞬间,温蒂面露了然,稍加思索后微笑道:“麦格女士不仅是大法师,也是有名的智者,她的举措,必有其用意。至于弗利维教授,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他。” “挺宽容的一名老师,嗯,矮矮的,年纪大但是动作很灵活,很可爱......”凯文歪着头一会儿蹦出一句。 “噗嗤!”听到后面,温蒂忙捂住嘴。 “怎么了?”凯文挠了挠头。 “唔,没事。”温蒂摆了摆手,强压笑意道,“他年轻时曾是霍格沃茨决斗俱乐部冠军。” “你是说?”凯文面露惊喜。 “没错,看来校长是想将你锻炼成一位实战高手。”温蒂肯定道。 “不对啊,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回过味的凯文,顿时察觉出麦格的安排与凤凰社决策间的矛盾之处,他不喜反忧,“为什么会是弗利维教授呢?” “怎么了?”察觉出事情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温蒂关切地问道。 “额,没什么。”凯文连忙打住,有些机密他实在不能说。 “......好吧。”片刻的沉默后,温蒂勉力笑了笑。 “对不起啊。” “没关系,有些事不能说,我理解。” “额......”摸了摸鼻头,凯文有些尴尬,“我是说之前在塔楼那次。” “什么......我是说,怎,怎么了?”凯文话音刚落,温蒂一时间脸上发热,说话都有些吞吞吐吐。 “你没生气吗?”凯文一脸不解。 “我为什么要生气?”这下该轮到温蒂困惑了,自以为他开窍,所以才有塔楼这么一说,不想仍是木头一个,害得自己白羞涩一场,她顿时一副没好气的口吻,“别瞎想了,快去上课吧!” “唔,好吧,看来是我想多了。”耸了耸肩,凯文不再纠结于此。 两人一路走向教室,中途与几名学生擦肩而过,对比其他人有说有笑的模样,他两之间倒显得越发沉闷。 “这是皂角香......”温蒂一副随口一说的模样。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凯文咧开嘴角。 话闸一开,两人很快说笑起来。 “那是凯文吗?” 两人身后不远处,那几名学生中的一个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拍了拍同伴肩膀,朝他们身后指去。 第111章守护神咒 “笃笃笃。” 敲门声响。 “海格,你在家吗?” “哦,是凯文吗?”放下手中的书信,海格起身来到门前。 “嘎吱。” “唔,还有克拉伦斯,以及詹森。”一开门,映入眼帘的三人,让海格一时愣神。 “早,早上好,海格教授。”他俩回应得吞吞吐吐。 许是一眼看出两人的拘谨,海格侧过身来,爽朗一笑:“这不是我们校报上的小名人吗?快进来吧,孩子们,外面冷。” “海格。”待身旁的同伴埋着头进了屋,凯文对面前的半巨人唤道。 “收到信了,一会儿就带你去。”海格心领神会,扶着凯文的肩膀,“先进屋吧,这几天我新鲜烤制了一些岩皮饼。”说着,他眨了眨眼。 话音落下的当口,看到海格转过身来,詹森连忙将手中的岩皮饼放回桌上。此时克拉伦斯正一手捂着腮帮子,见状立马挡在詹森身前,脸上还残留着一丝酸痛。 “怎么了?”注意到克拉伦斯怪异的神情,海格疑惑道。 “嗯,我们就是想说,其实最近校报上刊登最多的,是关于凯文的文章。”搭住克拉伦斯的肩膀,詹森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为同伴打起掩护,“我们俩只是被顺便提及了一下,真正的名人其实是凯文。是吧,克拉伦斯?” “唔,就是这样。”鼓捣了一下嘴巴,克拉伦斯说起话来顺畅了不少,“尤其是那几天,记者们都快疯了!别说编写校报的同学们,就连校外的各大报刊,都派了许多人,隔三差五地来采访凯文。” “准确的说,那是骚扰!”詹森越说越起劲。 克拉伦斯也跟着眉飞色舞:“就是,连带着我们的日常生活都受到了影响,更别说凯文了!” “后来不是被麦格校长摆平了吗?已经过去了。”凯文笑着接了一句,坐在俩人身旁。 “原来凯文你还经历过这些,哦,真是难以想象!”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三个少年面前,海格说着,指了指桌上的岩皮饼,“吃吧,孩子们,这可是我精心烘焙的小蛋糕。”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凯文自然地拾起一块岩皮饼扔到嘴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喀嚓”声,伴随着他一脸放松的神情,看得身旁两个少年一时间目瞪口呆。 “怎么样?”海格专注地望向凯文,略显期待地问道。 “比上次多了一股奶味,很香!”抬了抬眉毛,凯文一脸赞许,“是干乳酪吗?” “是的,是的!还是凯文你会品鉴我的厨艺!”海格双手胸前交握,满是兴奋地颤动着,下一秒转头看向另外两人,“克拉伦斯,詹森,你们俩怎么不吃?” “是啊,来一块吧,味道很棒的!”凯文应和道。 “额,我们俩吃过早饭了。”稍加迟疑后,克拉伦斯有些尴尬地推脱道。 “可是......” 詹森连忙打断凯文:“是的,我们俩吃得好多,肚子已经撑满了。”说话的同时,对后者暗使眼色。 “哦,这真是件憾事!”语气一转,海格接着说道,“不过我这里常备岩皮饼,总会有机会品尝到的,期待你们下一次到访。” 看了看双眼眯成一条缝的海格,又看了看面面相觑的同伴,凯文适时开口道:“对了,海格,怎么没见到牙牙?” “哦,你说牙牙?一早我刚起床时,它就在不停地刨着门缝。没办法,清理炉灰的时候,就顺手开门放它出去了。现在不知道在哪撒欢呢!” 海格的注意力很轻易地就被拐跑了,说到牙牙,看似不耐烦,语气中却饱含宠溺。 “也就是那时候,我收到了关于你的信件。” “是这张吗?”詹森从身旁翻出一卷羊皮纸,看着另外三人投过来的目光,解释道,“刚刚被我坐在下面,就发现了。” “海格,信里写的什么?”克拉伦斯问道。 “我们能看一下吗?”詹森接道。 “哦,你们不知道吗?”海格连忙伸手拿过信件,塞进怀里,“那就不能看。” 对视一眼,克拉伦斯和詹森会心一笑,后者开口道:“我们不知道什么?” “就是麦格校长让我带凯文在禁林练习魔咒的事,因为她说这是个秘密,所以别人谁都不能知道。”说罢,海格摇了摇脑袋,“平常,麦格夫人会当面知会我们这些教师,再不济也会差人过来传达消息。所以我估计,她这次少见地用猫头鹰来送信,就是因为要保守这个秘密。”说着,他取出羊皮纸拿在手中晃了晃,随即又小心翼翼地塞回怀里。 “哦,原来是这样!”克拉伦斯和詹森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异口同声道。 “啪!” 这回,换到凯文目瞪口呆了,他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不敢置信地盯着海格。 “怎么样?”看到凯文呆呆地注视着自己,海格得意地笑了一声,“我是不是很聪明?” “你可真棒!”詹森由衷地竖起大拇指,在凯文的叹息声中,语气一转说道,“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那么,你们为什么来我这里?”海格很快忘了刚刚的话题。 “蜂蜜酒,海格,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克拉伦斯耸了耸肩。 “我们想再尝一回,相信你这里还有不少富余,更相信你不是一个吝啬的人。是吧,海格?”詹森嘿然道。 “没了。” “没了?!”他俩再一次异口同声。 “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我储藏的本来就不多。”海格满是无辜地解释道,“再说了,上回一下子就被凯文分走了大半......原来我还想喝到来年开春的。”说到后面,更像是碎碎念。 俩人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然而片刻的沉默后,又开始暗搓搓地相互使起了眼色。这一幕被凯文看在眼里,只是到了这步田地,他已经不想搭理这俩货了,一副听之任之的姿态。 “哎,太可惜了!”克拉伦斯拿着一脸的遗憾对上海格的目光。 “是啊,太可惜了!”似是同情他俩,又仿佛在可怜自己,海格跟着叹息道。 “海格,我想你得弥补我们的遗憾!”詹森一脸正色道,“不然,我们回去后会吃不好睡不好,学习也跟着不好,麦格女士一问起来,我们都要遭她责备了!” “什么?哦,对啊!”海格挠着脑袋,困惑道,“那该怎么办?” “带我们去禁林吧!”克拉伦斯迫不及待地抢道。 “不,这不行!那里太可怕了,别说你们只是学生,就是成年巫师,也不能擅闯禁林!”海格脱口而出,断然回绝道。 谈到禁林,海格脑袋异常清醒。 “让他俩跟着来吧。” 海格坚决的态度让这俩货一时间无从下手,正此时,凯文的一句话顿时让他们仨神色诧异。 看着克拉伦斯和詹森,凯文向海格解释道:“平常你带我们上课都是在禁林的外围。这次深入一点,也好让他们两知道禁林的危险,以后就不会来这儿捣乱了。” 面对凯文话语中暗藏的指责,克拉伦斯和詹森只嘿嘿一笑,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禁林深处对于我来说都很危险......” “没事的,我来照顾他们的安危。而且,在见识了里面的恐怖之后,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提议返回,这次我们不会待太久的。”说着,凯文站起身来,“既然麦格校长信任我,那么海格,你也应该支持我。毕竟,我们都相信麦格校长,不是吗?” “是有点道理......不过,走多深得听我的,而且到时候不管有没有遇到危险,我们都要马上出来。”海格妥协道。 “怎么样?”凯文侧身看向克拉伦斯和詹森两人。 “没问题,这点听你的。” “附议。” 计划正中下怀,两人答应得干脆利落。 ...... “他们都知道了,你刚刚为什么不阻止我?” 走到禁林边缘,海格这下方才回过味来,趁着两个兴奋的少年走在前头,他对一旁的凯文悄声说道,语气中满是焦灼。 “我哪知道你会这么坦诚?”摊开双手,凯文摇头不解道,“等我想阻止的时候,你已经把不该说的都说了!” “哦!”凯文一番话叫海格丧气不已,后者懊恼道,“我就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无奈地撇了撇嘴,凯文没作声,只一步步踏着积雪,朝禁林深处走去。这时,前方不远处,却见克拉伦斯和詹森二人反身朝着凯文两人小跑过来。 “怎么?走到这里就怕了?”凯文咧开嘴巴,“正好,我们可以出去了。” 瞥了眼凯文,他俩没搭话,而是朝着海格说道:“我们忘记了,你来带路吧。” “哦,对。”一声应下,海格当先朝前头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跟上我。” “你们早知道海格的性子了?”白了眼笑嘻嘻跟在自己身旁的俩货,凯文兀自向前,脚步不停。 “当然!”克拉伦斯得意道,“我绰号百科书,他叫万事通,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了。”搓了搓手,詹森凑到凯文跟前,“这次你要练习什么咒语?竟然还需要到禁林这里。” “呼神护卫。”凯文随口说道,当下他已没有心思保密,索性直言不讳,“别问我,我也不清楚这跟禁林有什么关系。” “明白,但在这之前,我想问,呼神护卫是什么?”詹森一脸不解。 “哦!”凯文再度抚额,他已无心解释。 “这个我知道,以前在书上看过,是守护神咒的咒语。”稍加沉吟后,克拉伦斯一脸恍然。 “哦!” 见凯文无力地点了点头,詹森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等等,什么?守护神咒?!”两人再度惊呼。 第112章不死鸟 海格小屋的房檐下,一只巨型黑色獒犬趴在柴垛上。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它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一团雾气翻滚而出。门前有一排脚印,径直通向禁林。它耷拉个脑袋,望着脚印的方向,目不转睛。 “嘀嘀!” 禁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汽车的鸣笛。闻声,巨犬噌地跃下柴垛,沿着脚印狂奔而去。 “唳!” 才跑到草场与树林的交界处,它身边忽然洒落几片影子,相向而行。急急停住脚步,这时它头顶又传来了一声高亢的嘶鸣。抬头的瞬间,有几块木屑和积雪洒落而下,这些是从半空中的几个人身上掉下来的,它辨认出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跟着调头飞奔。 此时,它身后的半空中传来一阵阵鹰唳。一群鹰头马身有翼兽盘旋在树林上空,似乎正与什么对峙着,久未散去。而此刻的禁林,却是一片死寂。 “......我被咬了?会不会中毒......我要死了吗?” 一行人落在小屋门前,凯文刚刚松开提着海格的手,身后就传来克拉伦斯惊慌失措的声音。他俩转过头来,只见詹森正背着克拉伦斯从一头鹰兽身上慢慢爬下来。一抹鲜红残留在鹰兽灰色的翅膀上,触目惊心。 凯文与海格两人连忙上前。只这几步的功夫,克拉伦斯左边湿漉漉的半条裤管已将雪地染红。他半躺在地,死死盯着自己的左腿,直喘粗气,惊恐的泪水早已噙满了眼眶。与此同时,他分明感觉到身后扶着脊背的一双手正微微发颤。 詹森半跪着抵住克拉伦斯,此时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全都梗在喉咙里,只得拿着恳切的目光望向海格。 “清水如泉!” 海格没有半点迟疑,翻开大衣取出一把伞,对准克拉伦斯染血的裤管便是一道魔咒。下一秒,一团清水凭空出现,散发着热气的温润水团包裹着血色的裤管,没几秒便洒落在地。 被浸融的雪地上,一片血色中,散落着一圈大大小小针刺状的木屑。透过裤管上的破口,依稀可辨外翻的伤口一片雪白。 “呼,树枝划伤的。”吐出一口气,海格上前抱起克拉伦斯,继而对一旁的鹰兽说道,“辛苦你了,老朋友。” “咕咕。” 一声低鸣,鹰兽旋即举翼,踏空而去。远方一众鹰兽如同找到主心骨,纷纷聚拢而来,尾随其后。 此时海格一行已入小屋。凯文走在最后,临关门时看到巨犬哼哧哼哧来到面前,于是伸手抚了抚它的脑袋。 “帮我们放一下风,牙牙。” “喔呋!” 不用凯文再讲第二遍,它转身便坐在门阶上,专注地眺望着禁林方向。 “乖狗狗!”凯文反身走进屋内,眼前海格正在给克拉伦斯包扎伤口,“怎么样?” “嗯......创口有点大,但是没伤到骨头,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海格小心翼翼地缠着纱布,头也不回地说道。 “呼!” 抹了把脑门上的虚汗,不再盯着腿伤,克拉伦斯这下彻底瘫倒在沙发上。 “还好我住在这里,为此常备了一些特制草药,你的伤本来要养几个月,现在十来天就可以恢复了。” “还要十多天?哦不!” “知足吧,咱们能逃出来就不容易。”一旁瘫坐在椅子上的詹森,说得有气无力,看到海格收工,他连忙撑起自己,“那些怪物是什么?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八眼巨蛛,是阿拉戈克的后代。”一边解释着,海格一边在角落翻找,“它们的天性就是吃人,更别说现在是冬天,这些大块头已经饿了很久了。” “你在找什么?”凯文开口道。 海格侧身亮出手中一根木柴:“得让我们的伤员暖和暖和。” 看了眼微微发颤的克拉伦斯,凯文点头道:“我去外面搬点。詹森,你先找条毛毯给他盖上。” “好。”一声应下,看到凯文出了门,詹森转过头来,接过海格递来的毛毯时,顺口问道,“阿拉戈克?” “嗯,一个已故的老朋友。” “这些家伙都这么可怕了,那它一定更加恐怖!” “不,它是不吃人的,我跟这位老伙计有过约定。”从回来的凯文手中接过一堆木柴,放进壁炉后,海格再度取出伞来,“火焰熊熊......不过自从我替阿拉戈克找了个配偶,它就有了许多后代。而那些小家伙,它们可是不忌口的。” “哦!如果你当初没那么做,这片树林就不会被称作禁林了吧?”克拉伦斯动作缓慢地翻身坐起,一点点挪到壁炉边上,“我们也就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了。” “呃,虽然有关这片树林的事没被记录在校史上,但我很确定,禁林的说法,早在我还是这里的学生之前就有了。” “还有一点,如果未曾偏离海格探出来的小径,某人就不会惊动这些怪物了!”说到这里,詹森转头看向克拉伦斯,“是吧?” “咳咳,嗯,是的。”看到詹森一脸的揶揄,又看了眼满是无奈的海格,与站在一旁正在看戏的凯文,克拉伦斯忍不住挠了挠鼻子。 “不过!”就在这时,他语气突然一转,争辩道,“这是有原因的!” “拿出来吧。”凯文无奈道。 “你也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不是,拿到什么了?” 詹森一头雾水,海格在一旁不做声。 “就是这个。”说着,克拉伦斯从怀里取出一枚棱状暗色水晶石,“第一眼我就觉得它不简单。” “这是什么?”片刻的安静后,詹森忍不住开口道。 “我不知道。” “你看了那么多书!” “是的,可即便如此,我也认不出这是什么。”克拉伦斯翻转着手中的水晶石,火光映入其中,变幻不休,“宝石吧?也许。” “不是宝石那么简单。”看到三个少年望向自己,海格解释道,“我能感觉到,这上面有强大的魔法。”语气中满是凝重。 “哦,我的天,那可珍贵多了!”克拉伦斯忍不住惊呼。 “你中奖了,克拉伦斯!”詹森欣喜道。 “也危险多了。”看到海格脸上的担忧,凯文替他补充道。 “呃.....” 稍加迟疑,克拉伦斯将水晶石放到桌上。 赞许地点了点头,凯文接着说道:“应该交给麦格校长,让她来辨别。如果没危险的话,它还是你的,克拉伦斯。” “对,我也不想再一次担惊受怕了。”克拉伦斯忙不迭应下,听到“危险”这个字眼,他这会儿比谁都紧张。 “唔,赞同。”海格跟着点头,“不能再有人受伤了。”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那该谁去交给她呢?”望着桌上这个烫手的物件,詹森一时间不知从何入手,“或者叫麦格女士过来吧。” “她现在不在学校,信里说过,如果不是因为有要务处理,她本来打算自己带凯文去禁林施展魔法。”说到这,海格指了指自己的怀里,“就是这封......这样吧,我先找个罐子把它存放起来,等麦格女士回校,再请她过来。” “......好像也只能这么办了。”一阵沉默过后,克拉伦斯率先开口。 ...... “呼!” 站在雪地里,凯文用力地晃了晃脑袋。 “怎么了?”海格在一旁关切地问道。 “一天净是烦心事。”目光穿过树林,仍旧能看到无数伏在树根下的巨蛛,凯文叹息道,“那些家伙还在等着我们呢。” “要不改天吧?” “守护神咒最主要的功能就是抵御摄魂怪,但现在禁林里面并没有摄魂怪。”克拉伦斯趴在詹森背上,行动不便丝毫不影响他那伶俐的口齿,“其实照我说,在哪不是练?现在,这里,就挺好的。当然,顺便也正好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嘿嘿。” 几步来到詹森跟前,紧了紧克拉伦斯的斗篷,凯文朝后者瞪着一双眼睛:“你这会儿应该去申请病假,然后在医疗区养伤。” “拜托了,我以前只在书上看过。”克拉伦斯扁着嘴,一副恳求的神情,“再说,我这次受了这么大惊吓,正需要一点快乐来缓解心理阴影。听说守护神代表快乐,也许它就是当下的良配。” “对对,我也是。”詹森连忙一脸兴奋地附和道 “哎,本来我还想答应的,既然你们这么解释......”说着,凯文将刚刚抽出来的魔杖再度塞回兜里。 “别别别!”詹森急欲阻止。 克拉伦斯紧跟着开口道:“哦,好吧好吧!我承认了,就是纯粹想见识一下。” “变吧变吧,让我们开开眼。”詹森应和道。 话音落下,海格在一旁看到凯文仍旧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同催促道:“凯文,你就给他们看一下吧。现在外面太冷了,克拉伦斯得赶紧去疗养院。” “行吧。” 海格中肯的话语让凯文再也拿不住那俩货的痛点,他只得无奈应下,白了眼暗自兴奋搓手的克拉伦斯,以及一脸期待的詹森,凯文取出魔杖后稍作酝酿,便挥舞起来。 “咳咳......呼神护卫!” 下一秒,一道耀眼的银光从杖尖喷射而出,如水银泻地,刹那间组成了一种禽类的形状。 “这是......福克斯?”银光定型的瞬间,海格突然诧异道。 “阿拉戈克,福克斯......这也是你的老朋友?”詹森问道。 “不,那是前任校长的宠物,同时,也是他的守护神的形态。” “嘶!” 闻言,詹森倒吸一口冷气,想到那位历史中德高望重的大法师与眼前自己的朋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然而,此时的凯文并未留心他们的谈话,他注意力全程集中在眼前幻化出来的动物身上,似是回忆着什么,嘴里不住呢喃:“菲尼克斯,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克拉伦斯正一脸疑惑,听到凯文口中的低吟,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瞪大双眼,“是传说中的不死鸟!” “不死鸟?”詹森连忙追问。 这时,凯文方才回过神来,闻言解释道:“也叫太阳鸟,菲尼克斯。临死前会堆叠芳香的枝叶,在其中引火**,而后从灰烬中重生。《神奇动物在哪里》这本书的一栏神话生物图册中有提到。没想到我的守护神竟然是这么稀有的一种生物。” 说完,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守护神,似是要将眼前这一新奇的事物深深铭记在脑海。然而就在这时,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凯文。” 声音是从菲尼克斯口中发出的,此时的它眼神忽然灵动起来,歪着头打量起眼前的众人。 第113章复活石 “......它说话了。” “是他,克拉伦斯。”说着,菲尼克斯转过头来。 “它还知道我的名字!” “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名字。” “哦!天呐!” 双眼一翻,克拉伦斯直愣愣地向后倒去,连带着詹森一起摔倒在地。 “啊!疼!你压到我的腿了!” “那你也别拉着我呀!” “哦哦!” “怎么回事?” 两人闹到一半,忽然不受控制地飘浮了起来,身形逐渐板正。 “嘶!疼!” 没一会儿,他们又重新立足,只是双脚触地的瞬间,克拉伦斯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赶忙伸手搭在詹森肩上,这才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撑住克拉伦斯的同时,詹森注意到凯文手中的魔杖正指着他两,于是吐出一口气:“谢谢你,凯文。” “不,这......这不是我做的。” 此时的凯文,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魔杖,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就在这时,他再度举起魔杖,对准了克拉伦斯的伤腿。倏忽间,众人凝神屏息。 “不要紧张,海格。”一声清鸣打破了诡异的氛围,看到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菲尼克斯振翅而起,转瞬间落在凯文肩上,“放轻松。” 话音落下,凯文忽然挥动魔杖,一股无形的波动随之铺陈而出,迅速席卷克拉伦斯的伤口。 数秒的沉默,克拉伦斯睁开了半眯的双眼,连忙上下摸索起来,好一阵儿,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你的腿......” “这是......伤好了?”直到詹森提醒,克拉伦斯才发觉不知何时起,他的左脚已经稳稳站在地上,“哇偶,这真是太神奇了!” 很快,满心喜悦的克拉伦斯已经不止于走路了,他甚至开始试着跑动起来。这一幕看得海格眼皮直跳,注意到菲尼克斯的视线转了过来,他闷声咳了两下,忙不迭松开紧握伞杖的右手,头撇向一边的同时,似是不经意地吹了几声口哨。 “克拉伦斯。”待众人回过神来,菲尼克斯开口唤道。 “是的。”经历过伤愈的欣喜后,很快搞清楚形势的克拉伦斯,语气中带着尊敬,“您用的是愈合如初吗?能够不经过念咒,就施展出难度和守护神咒不相上下的魔法,可真是厉害!” “那么,少年,我的报偿呢?” “我来偿还吧。”克拉伦斯还没开口,詹森抢先回道,“我家里小有资产,相信能给出一笔让您满意的回报。” “不,我要的,不是金钱。”似是响应菲尼克斯所说的话,凯文再度伸出魔杖,没几秒的功夫,一枚众人眼熟的水晶石飘浮而至,悬停在凯文面前,“而是,这个。” 一阵骨碌响,海格连忙转头,这会儿众人身后的小屋早已房门大开,一个陶罐兀自在地上打转。 “放心吧,什么都没打破。”说着,菲尼克斯将头转向克拉伦斯一边,“愿意让给我吗?” “得到它,已经让我吃了不少苦头,真不敢想象以后持有它的日子。”下定主意后,克拉伦斯眼神中透露出坚决,“它是您的了。” “凯文有个不错的朋友。”说到这里,眼瞅着詹森一副急欲争辩的模样,菲尼克斯笑着补充了一句,“哦,是两个。” 詹森终于咧开嘴,能得到这位的赞赏,对于急于表现的他来说,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满足。看到同伴傻乐的样子,瞄了眼菲尼克斯,克拉伦斯故作严肃地皱着眉头,拿胳膊肘悄悄捅了捅詹森。这时,凯文终于开口。 “在梦中,你一直都是我的模样。”感应到自己重新获得身体的掌控权,凯文将魔杖收回兜里,“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你忘了吗?模样不重要,这些并不重要。”菲尼克斯的声声清鸣抑扬顿挫。 “是了,只有我才能决定我是谁。呵,不过是,挺开心的。”自嘲一笑,凯文不由地袒露心声。 “这些年......哎,算了。不过,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枉我出来见你一面。”叹息一声,菲尼克斯语气一转,“而且,看样子你也缓过来了。既然这样,走吧,去禁林。” “好的。” 闻言,凯文并无二话,欣然应允。然而,他刚迈出脚步,就被一道魁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咳咳,呃......不,不行。”稍许的迟疑后,半巨人定了定神,鼓足勇气开口道,“菲尼克斯,说实话,今天发生的的确超乎我的预料。不过,我相信,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放手呢?你知道的,身为老师,我不可能让我的学生再一次置身险地。” “海格。”凯文无奈道。 海格赶忙俯身探到凯文耳边,悄声道:“凯文,你听我说,任务已经完成了。既然它......他要去禁林,我们没必要再跟着。” “我听得到。”一双小眼睛,菲尼克斯愣是用它们翻出了白眼,“刚刚我们说的话,你懂了吗?” “呃,不是很理解。”挠了挠脑袋,海格一脸苦色,“给我点时间吧,我会慢慢搞懂的。” “哎,你以为是谁要他学习守护神咒的?” “不是麦格校长吗?” “看来你还是没弄明白。” 菲尼克斯正说着,凯文耸一耸肩,绕过海格朝禁林走去。 “等等,你们不能去!” “海格,等你什么时候明白了,再来阻止吧。” 话音刚落,海格追了上来,这回他没再阻拦,却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凯文身旁。见菲尼克斯歪着头瞧了过来,满怀郁闷地解释道:“凯文是我的学生。” “谢谢你,海格,其实你不用跟来的。”凯文放慢脚步,开解道。 “那里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你很不错。”菲尼克斯点了点头,承诺道,“你的安危,我保了。” “还有我们!”说着,詹森便跑到了凯文身边。 “等等我!”呆了呆,克拉伦斯忙扯开臃肿的纱布,追了上来。 “你们不要命了?”凯文这下真急了,声音猛地拔高了几个分贝。 “没事,有菲尼克斯大人罩着。” “就是这样。” “那就紧跟着,可别掉队了。”那边海格正要张口,菲尼克斯直接一锤定音,“放心吧海格,从现在起,禁林里的一切对你们都将毫无威胁。” 交谈间,凯文已经一脚踏入树林,一双可以观察到红外辐射的眼睛,全神贯注盯着面前藏匿在树根下的巨蛛,不敢有丝毫放松。然而想象中的暴起并未发生,直到连走了几步,凯文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无视了周围密密麻麻的巨蛛,沿着海格开辟出来的小径,信步向前。 只有克拉伦斯和詹森二人,自从进了树林,便紧张不已,直到现在仍旧紧紧跟着凯文的步伐。他两身后,海格主动落在队伍的尾巴上,不时观察左右,相比两个少年的惶恐,他心中更多的是警惕。 周边雪地上遍布孔洞,那是巨蛛的尖足踩踏而成,但此时却没有一只巨蛛现身。海格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生出重重疑惑。他不知道的是,在队伍经过的地方,一丛丛新生的嫩芽从树根下钻出,禁林逐渐被队伍拉出一条绿毯。有些地方的积雪忽而塌陷,呈现出来的景象,是一只只在粗壮的荆条缠绕下,动弹不得的巨蛛。 禁林深处,空气越发闷热潮湿,这里没有一片雪花能够侥幸从树冠漏下。四周越发昏暗,而腐臭气息愈浓。众人脚上沾染的积雪早已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夹杂着落叶的泥泞。 “就是这里!”安静的氛围中,克拉伦斯忽地出声,他指着悬浮在菲尼克斯面前的水晶石,一脸恍然,“我就是在这里找到这个东西的。” 一旁詹森大惊失色,连忙拉低克拉伦斯,悄声道:“小声点!” 克拉伦斯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捂住嘴巴,左顾右盼。 “这里是沼泽区,我探出来的小路,到这里也差不多快收尾了。”几步赶到凯文身边,海格附耳菲尼克斯,轻声道,“本来想就此原路返回,但惹出巨蛛后,只能被逼着往深处逃跑。” 闻言,菲尼克斯扭头看向身旁的少年:“怎么回事?凯文。” “它们数量太多了,我应付不过来。”少年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好吧,看来的确到了该锻炼你的时候了。” 这时,詹森追了上来,他来到凯文另一侧,视线转向那枚水晶石,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您认识这个东西吗?” “你是说复活石?” “复活石?”不知何时赶上来的克拉伦斯,从詹森身旁探出脑袋。 然而,关注这个字眼的不止他一个,此时的凯文目光忽而凝在身前这枚水晶石上,脸色变幻不休,外人根本无从得知,他此时的内心是多么的复杂。 “复活石?那不是童话故事里的东西吗?是谁写的来着?”抓了抓下巴,海格沉思半晌还是没能得出头绪。 “诗翁彼豆?”克拉伦斯接道。 “对对,就是他。”海格一脸笑容,“克拉伦斯,上进的好学生!” “与复活石相关的,可不是童话故事那么简单。凯文,还记得逃跑时走过的路吗?”见凯文点了点头,菲尼克斯继续说道,“沿着走下去......它还牵涉了上一次巫师战争,以及那会儿诞生的一位英雄。海格,我想你应该很熟悉这个人。” “是谁?”詹森抢道,他急切地想要探听后续。 菲尼克斯没有接话,继续望着海格:“他曾救过巴克比克,哦,应该就是刚刚救了你们的那一只鹰头马身有翼兽。” “是哈利!”脑海中记忆的回路一下被打通,海格顿时惊喜道,“他还没跟我说过呢,有关复活石的事。” “他没告诉你,他也不会告诉你。”水晶石在眼前翻转不休,菲尼克斯一边打量,一边解释道,“复活石,对常人来说,可是个不小的诱惑。但同时,它也是灾厄的源头。” “这我知道,三圣器的传说中,持有复活石的那一位,最后的结局是有点不太美好。”说到这里,克拉伦斯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克拉伦斯,我并不是挟恩图报的人。”轻吐一口气,菲尼克斯悠悠道,“待研究透彻,我会将其交还与你。” “啊?”克拉伦斯一下呆住了。 “到那时候,该怎么处理它,那就是你的事了。”没有理会克拉伦斯此刻的反应,菲尼克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现在,就让我在路上,给你们讲一讲它的功能和弊端,以及,关于它的故事。” 第114章巨蛛巢穴 暗无天日的森林中,古木华冠高耸,暴露在空气中的,除了粗壮的树干,还有扭曲盘结的树根。 部分腐烂的树根上,菌菇丛生,它们五颜六色,散发着微弱的荧光,看起来绚丽异常。然而置身此地,只让人更觉诡异与危险。 凯文一行便走在这些荧光之中。他们沿着先前留下的脚印,谨慎地避开那些延伸到地面的菌毯。 “所以说,复活石并不能真正地复活死者。它只能召回亡者的灵魂,让他们以一种虚幻的方式存在于现实中。而正是这样的举措,让他们被动地游走在生与死的夹缝之中,不得安宁,所以被复活的人永远都是悲伤,冷漠且孤独的。是这样吗?” “你理解得不错,克拉伦斯。因而,我更倾向于将复活石认定为一件半成品。研究它的同时,我也在试图完善其中的魔法。若能成功,起死回生的能力,可是个不小的收获。” 说话间,他们来到一座小丘前,脚印到这里就没有了。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小丘中间开了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外的平地上,满是汽车的轮胎印,四处散落着断枝残叶。 这里稍显空旷,却比周围的丛林更加昏暗。 “就是在这里,突然出现了一辆车,领着一群鹰兽挡住了那些巨蛛。然后它冲破了那里,领着我们......” 说到一半,詹森抬眼望向头顶,那里枝叶繁茂,层层叠叠,不见一丝空隙,他立时呆滞当场。 “禁林内部,魔能充盈。连这些树木都大受裨益,修复速度令人咂舌。”一眼便察觉出其中的奥妙,稍加解释后,菲尼克斯看向凯文,“你可以试着飞上去,查探一下地形。” 点了点头,凯文心念既动,转瞬间冲破树冠。抬眼望去,想象中的开阔景象并未出现,反倒是一股浓雾扑面而来,四周白茫茫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在你们之前没有其他人来过,或者说,是搅扰过。” “你是说......” “禁林正在试图困住破坏者。你可以试着再向上。” “好。” ...... “砰!” 一阵破空声传来,翻滚的云雾中,此时已冲出一道身影。 “......这又是怎么回事?”呛呛停在一片树叶前,凯文头朝下,脚朝上,满脸都是惊疑不定,“我明明是在往上飞。” “这不是简单的云雾,它在影响着你的五感。”菲尼克斯仍旧稳稳立在凯文肩头,语气淡然,“现在,下去吧。” ...... “凯文怎么还不回来,都过去十几分钟了。” “这里实在安静的可怕,我真是一秒也不想呆下去了!” 克拉伦斯和詹森此时正站在海格身旁,不时左顾右盼,神色紧张。 “再等等吧,至少现在还没危险。”海格有些无奈的劝慰道,内心的一丝焦虑被他藏得很深,半点也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 不过,让众人欣喜的是,没一会儿,凯文便出现在他们视野中。不过下一秒,他们全都呆立当场,心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惶恐。 此时的凯文刚越过小丘,从它的背面来到了洞口附近。与此同时,一只硕大的巨蛛正缩着身子从洞口穿行而出。 “放心吧,它是来给咱们带路的。”菲尼克斯率先开口打破僵局,随即转头看向身旁的巨蛛,“麻烦你了,老家伙。” “呃,不麻烦,不麻烦,我应该做的!”出乎意料地,巨蛛张口说出人语,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它转身再次穿行入洞,在他人的视线之外,偷偷瞥了眼洞穴墙壁上仍在缓慢蠕动的藤条,悄然流露出一丝后怕的神色。 “听我说,凯文。这也许不是什么好主意。”凯文即将转身的瞬间,海格一步站了出来。 “对啊,为什么要让一只巨蛛领我们走?”克拉伦斯接着说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相信它,但不论怎样,这太危险了!”詹森也满是担忧。 “这是菲尼克斯的意思。至少我们从刚刚到现在都没遇到危险,难道不应该相信他吗?”凯文劝解道。 “可是......”海格再度上前一步。 “现在的问题是,已经不存在退路了。”菲尼克斯适时开口道,“由于先前的破坏,禁林已经设法将一切生命困在其中,就连凯文也出不去。” “这......”闻言,海格也有些迟疑了。 “你们从来没想过吗?这里是禁林中的沼泽地,无数的参天古木生长在此,都未能将土地完全固化,到处都暗藏着可以生生吞没你们的泥淖。然而直到现在,类似的危险你们一次都没遇到过。这是巧合吗?” 这个问题直击痛点,众人一下陷入沉思。 凯文率先反应过来,扭头看向肩上的菲尼克斯:“你是说,是巨蛛把我们赶上了安全的路?为什么?” 点了点头,菲尼克斯看向海格:“你应该知道吧?” “......是在给它们的蛛后送食物。”稍显迟疑后,望着身边一脸期翼望着自己的两个少年,海格还是如实说出了真相,“那个洞穴就是巨蛛的巢穴入口。” “哦,我的天!”克拉伦斯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我想走了,海格!”詹森对禁林的态度,此时来了一个大转弯。 “我也是,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克拉伦斯附和道,先前不太美好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巨蛛熟悉地形,因此它们创造了庞杂的地道,可以连通四面八方。想出去,只能走地道。”看了眼对面仍自迟疑的三人,菲尼克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放心吧,这一族群已经为我所用。” 话音落下,对面三人登时大眼对小眼,却没有谁迈出一步。见状,菲尼克斯摇了摇头,紧接着,凯文动作僵硬地迈出步伐,很快走进了洞穴。借着微弱的光亮,依稀可见先前爬出洞口的巨蛛驻足于前方不远处,似乎正在等待他们。 “当然,我也知道,取得别人的信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也不指望你们轻易相信我。不过,好心提醒你们一句,现在还是早上,等到了午后,气温再度升高,那会儿正是毒虫和瘴气活跃的时候。到那时候,可就想走也走不了了。” 凯文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菲尼克斯的声音却又从中传出,只是越发微弱,几不可闻。 深吸一口气,海格低头看向身旁两个少年,面色严肃道:“答应我,全程待在我身边。一旦出去了,就回去,千万不要再继续跟着了!” “放心吧,我们也是这个想法!” “那是当然!” 两人忙不迭应下,见此海格点了点头,反手抽出伞杖,迈步当先朝洞穴走去。两个少年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此时,凯文已接近洞穴尽头,他微微能看到对面发出的光亮,超凡的视力直接瞅见了对面遍布洞窟的墙壁。不远处赫然是一处广阔的地下空间,只是具体什么情形,还有待凯文走出洞穴才能遍观。 “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逼着他们做出选择。” “这是在救他们,而且你要相信你的老师和朋友。”看到凯文一脸的忧愁,菲尼克斯失笑安慰道,“我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开明的人,不会分不清轻重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洞穴口。入目所见,是一个呈椭圆形的空间,四处的墙壁上,洞口密布。下方正中央是一座高耸的石台,石台下方铺满了森森白骨,其中丛生一团团荧菇,一阵阴风吹过,竟有一缕粉末荡起,不知是骨粉,亦或者是孢子粉。 阴风扑面,一股浓烈的粪臭袭了上来,凯文皱着眉头挥了挥手,他定睛一瞧,那些荧菇根部所缠绕的东西,正是这股恶臭的来源。他连忙转移视线,看向石台上方。那里一团绿色的藤条正相互交叠地蠕动着,似乎正在包裹着什么。这幅景象,几乎比刚才所见种种都要怪异。 下一秒,似是灵光一闪,他想起了什么,连忙转头看向肩上的菲尼克斯。也就是这个时候,领路的巨蛛反身来到了他跟前。 “跟我来。” 它似乎不敢在凯文面前停留过久,简短一句便转身走开。 凯文收回目光,视线转向前方,一条蛛丝织成的长桥,就这样闯入了他的眼帘。领路的巨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路搭好,将他们的道路,径直接到另一处洞穴。 凯文却没有踏上去,而是反身站在原地,开始等待。 “你是想直接带他们飞过去?” “嗯,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样更稳妥些......同他们一样,我信不过这些巨蛛。” 交谈中,凯文没注意到,身后那团绿色的植被中,四对硕大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与此同时,墙壁上各处的洞穴中,也悄然探出一对对眼睛。就在这时,菲尼克斯忽然转过头来。视线相交的刹那,石台上的眼睛立马转向另一边,各个洞穴也忽地空旷。 “也许,你的担忧不无道理。”回过头来,菲尼克斯沉声道。 第115章人马 “发现什么了吗?”凯文立马问道。 “没事。”看到海格三人逐渐从黑暗中露出身形,菲尼克斯吩咐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处理。” 说完,他振翅而起,径直飞向石台。此时,那一团藤条的蠕动幅度猛然加快,一阵尖锐的嘶鸣声随之响起。凯文看了一眼,随即转身,朝着忽然迟疑不前的三人,用力挥了挥手。 “也许是我之前的手段太过温柔。” 一缕墨绿色的鲜血溢出巨蛛的口器,沿着巨颚滴落在石台上,蒸腾起一股腥臭味。直视着巨蛛黯淡无光的复眼,菲尼克斯语气冷冽。 话音落下,一道道藤条忽地先后抽开,瘫倒在石台上。没一会儿,原来的团状藤条轰然崩散,铺满了整个石台。 “嗬呼!嗬呼!” 巨蛛就趴在这些藤条的中间,满是压痕的腹部,随着剧烈的呼吸,不停地涨缩。先前流下的鲜血散溢开来,被碰触到的藤条眨眼间焦黄枯萎,同时发出一阵噗呲声,一道新生的刺鼻气味开始四下飘散。 “咳咳!” 不知是闻到了这股焦臭味,还是被体内的伤痛刺激到,巨蛛一口气没喘过来,下一秒浑身颤抖地咳了起来。 菲尼克斯不为所动,见咳声渐缓,冷声道:“蛛后,这次就由你来带路吧。” “听从你的吩咐。” 缓过来后,蛛后身躯伏低,小心翼翼地避开脚边的藤条,面对着菲尼克斯,一步步退下石台。尖足落于白骨上,发出一道喀嚓声,蛛后转身朝向蛛丝桥梁的另一端走去。此时,在众人视线的死角,它的巨颚突然迅速震动起来。 巢穴内仍旧悄然无声,它的动作未发出一点动静。然而仅过了数秒,蛛后便停下了嘴边的动作,连忙加快脚步,埋头走向蛛丝桥头的洞窟。路过其他洞口时,蛛后的复眼分明能捕捉到一片两片摇曳的绿色,它却半点不敢停留。 与此同时,菲尼克斯再次落足于凯文肩上。看到面前三人,他点了点头,说道:“凯文,启程。” ...... “呼!终于见到太阳了!” 灿烂的阳光洒落周身,凯文张开双臂,神色放松。周围的丛林比早先的稀疏许多,视线越过堆满积雪的树枝,凯文一眼便瞅见远方连绵的山峦。 “看来对你而言,迷雾的滋味是不好受啊。”菲尼克斯笑道。 闻言,凯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一片雾墙赫然在目,连同森林上空的雾气,仿若一个罩子,将整个禁林盖了进去。 他自嘲一笑,回过头来接着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翻山,去北边。” 凯文看向彼端的群山,松林从山脚蔓延向上,直达山腰,再往上,取而代之的是皑皑的白雪。那山背面呢?遍观山峦的他,很快联想起另一边的景象。 那边有什么?或者说,有什么在等着我? “快来帮忙,凯文。我和詹森都快坚持不住了!” 正神游着,克拉伦斯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凯文转头一看,海格神情恍惚地趴在洞口,克拉伦斯和詹森两人一左一右,奋力拉拽,生怕海格滑落洞穴之中。 然而,此时的凯文,注意力却不在这里。一道诡异的光芒映入眼帘,在他的视线中,蛛后似踱步般一点点缩回阴影之中,阳光照在它的复眼上,毫无颤动的迹象。直到最后一刻,它仍在直直盯着凯文一行人。 “哗!” 抓住胳膊,凯文伸手一拉,海格受力飞身而出,落地时溅起一圈雪花。而克拉伦斯和詹森两个,则是躺倒在地,气喘吁吁,满头都是细汗。 “刚刚的眼神......” “你也注意到了?” “它又要使什么坏?” “没事,走一步看一步。” 凯文和菲尼克斯交谈的过程中,海格已经摇晃着站了起来。 “哦,那里面七拐八拐的,真是把我给绕晕了。”说着,他敲了敲脑袋,回过神后,一边拍掉须发上的积雪,一边抱怨着,“而且太闷了,我是说,对于巨人来说。” “还好,总算是出来了。”克拉伦斯强撑着坐了起来,看着远处的迷雾和身边的阳光,言语中满是庆幸。 “不,不对,学校不在这边!你们看!”转过头来的詹森,眼神中满是惊异,他说着,一手指向远方。 克拉伦斯忙跟着望过去,下一秒,他满脸的喜悦化作沮丧,长呼道:“哦!不!这里又是哪里啊?” “这里是你们不该来的地方!” 一道陌生的嗓音传了过来,众人循声望去,树干后面走出一个半人半马的生物,他手里举弓拉箭,四个蹄子在地上不停地跺来跺去。 海格一众僵在原地,只因尖锐的箭头对准他们,且仅在每个人身上停留片刻,似乎下一秒就会找准目标飞射过来。瞅准人马眨眼的瞬间,凯文脚尖一点,忽然察觉肩上菲尼克斯正盯着自己,于是停下了后续的动作,默默站在原地。 此时的人马神色慌张,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还是头一遭,紧张之下,他大喘着粗气,持握弓箭的双手也微微发颤。就在这时,一只手悄然探了过来,不觉间已然一把攥住紧紧抵着弓弦的箭矢。 “不要害怕,他们是霍格沃兹的师生,不是恶人。” 风呼啸而过,卷起树上积雪,纷纷扬扬洒落,叫人眼花缭乱。而后风雪止息,此时早先出现的人马已将弓箭放下,在他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人马,正对着凯文一行,目不转睛。 当先一个满脸皱纹,尽显老态的人马,松开手中的箭矢,上前一步道:“很抱歉,以前从来没有外人闯入我族祭祀地,年轻的族人反应过激了,没有吓到你们吧?” 话音落下,海格站了出来,他拉了拉衣摆,微微躬身道:“没关系,其实,该说抱歉的是我们。” “我预见到会有一个半巨人带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两度闯入禁忌森林,我也预见了他们会迫不得已走入巨蛛的巢穴。最后,我预见了他们被阴险的莫萨格引到了我们祭祀的驻地。莫萨格妄图引起人类与人马的冲突,但是它忘了,我们拥有占卜的天赋。”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她就是我当初介绍给阿拉戈克的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老朋友早已去世,还以为巨蛛们也已换了一个蛛后。”海格挠了挠脑袋,“那这么说......” 老人马看到克拉伦斯和詹森这两个惊魂未定的少年,他莫名一笑,逗趣道:“这么说,该道歉应该是莫萨格这个老太婆。” 两少年忽地一愣,待理清老人马话语中的嘲弄意味,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心中阴霾顿时扫清。 “哦,我也想起来一件事。”心情放松下,克拉伦斯突然灵光一闪,惊喜道,“校史上记载,我们学校的占卜课,曾由一名人马担任教授。” “翡冷翠?”海格想起了什么似的。 “又是你的老朋友?”詹森面色古怪道,“现在,你要说你有一个朋友是龙,我也不奇怪了。” “哈哈哈!看来不用我张口,你们已经给自己找好接待者了。”老人马抚了抚颌下的山羊胡,看到海格一行满身衣服又脏又皱,转身说道,“累了吧?先跟上来,我让族人把他叫来。回去前,你们先休整一下吧。” 话音落下,老人马已经走远,一众人马跟在其后,亦步亦趋。 “对了,凯文。我还不知道,你刚刚是怎么和那些巨蛛达成协商的?”跟过去的路上,詹森忍不住开口道,“对于有着万事通名号的我来说,这可是一门十分值得钻研的学问啊。” 凯文耸了耸肩,摊手道:“我一落地就往你们那赶,达成协商的事,我也是后知后觉。” 闻言,詹森思绪急转,下一秒看向凯文肩头,笃定道:“菲尼克斯,是你做的对不对?” “一点儿小手段,再加上那些巨蛛够聪明。” “教教我!求你了!”詹森一脸兴奋与期待。 “哦豁,这你可学不会。” 第116章预言 树林北边的山脚下一片连绵起伏的草场,蔓延着数道纵横交织的小溪,流经树林,涌向迷雾之中。趟过溪流,众人走出树林,来到草场。 入目所见,到处都是一片绿色,那些溪水也毫无结冰的迹象。在冬日里呈现这般景象,直教人啧啧称奇。 海格正感叹着,忽然瞧见不远处的背坡面走上来一个满身毛发的人马,他一眼便认出来那就是自己的老熟人,于是欢笑着迎了上去。 “哦,翡冷翠,好久不见,我的老同事!” “是的,海格。起码有十多年了吧?真是怀念啊!我是说,见到你真高兴!” 话音落下,他两热情相拥,没一会儿,便一路叙旧,反身来到老人马面前。 “族长。”翡冷翠俯首道。 “带上这两个孩子。”老人马指了一指身后的克拉伦斯和詹森,“带他们去休息。” “是。” “还有凯文,老族长。”海格连忙出声。 “这个孩子将由我亲自接待。” “这?”海格有些迟疑。 “没事的。”翡冷翠一手搭在海格肩上,随即看向克拉伦斯和詹森,“跟我来吧,孩子们。” 眼见海格也朝他两招了招手,克拉伦斯和詹森随即迈步跟上,只是临别前,他两仍有些担忧地望向凯文。见状,凯文冲他两笑了笑,以作安慰。 “好了,你们去吧。”劝散族人,老人马这才看向凯文,“请原谅先前的无礼,我从未见过世界的命运如此紧密地纠缠在一个人身上,不得不谨慎一点。” “你的意思是?” “请随我来。” 老人马并未明说,而是反身朝着山岭走去。一头雾水的凯文紧随其后,他看向肩头的菲尼克斯,但见后者只是四下观察,并无回应,于是不再多问。 不一会儿,凯文跟着老人马走入一间泥石堆砌而成的穹顶小屋内。小屋顶部正中天窗大开,光线透过其中,照在地上一陶盆的清水上,水面倒映出一片蓝天白云。而除了这盘清水,屋内仅余角落里一叠半枯的花草,其间装饰几可用简陋来形容。 站在陶盆前,示意凯文来到自己对面,老人马开口道:“学校里曾有老师对你做过占卜吗?” “有的,就是我的占卜课教授。”凯文如实答道,“在学习占卜时,我怎么也得不出结论,或者说,启示。于是,老师亲自为我占卜。” “结果呢?结果如何?” “她是用装着茶渣的瓷盏给我做的占卜,可惜占卜做到一半,就不小心被掉在地上,摔碎了。当时老师说着惋惜,再也不肯占卜第二遍了。” “你相信这真是不小心吗?” 老人马的话耐人寻味,凯文不由深思,他心中早有疑惑,恰在此时被老人马点明。看到凯文不动声色,老人马抚须一笑,随即从角落取来一束花草。 “这些是鼠尾草和香锦葵。平常族人们会将其点燃,然后通过观察它们的烟气与火焰,从而预测未来。”见凯文的注意力逐渐集中在自己手中这束花草上,老人马开始了下一步动作,探手将这些花草置于阳光之下,“但这种手段用在你身上,有很大几率会和那盏茶渣一样,遭遇失败。所以,得再加上我族另一种方法,观星术。” 话音落下,凯文不由地看向陶盆里的清水。 原来,不知何时,那束花草开始无火自燃起来。它们被攥在老人马手中,没有冒出明火,却逐渐焦黑,随之而生的,是一道烟雾。一阵微风吹过,灰烬四散,而那些烟雾竟不为所动,径直下沉,直到接触水面,进而消失不见, 下一秒,如同墨色渐染,从烟雾接触的那一点开始,水面变得昏暗。但随着暗色展开,无数的光点忽地从中浮现,赫然呈现出一副夜空的景象。 “得看的再清楚一点。” 水中的光点密密麻麻,有的地方几乎连成一片,老人马皱着眉头说了一句,紧跟着双手抚盆,口中呢喃着模糊而奇异的音节。 声音响起的刹那,凯文分明瞧见屋内光线黯淡了不少,天窗也不再有耀眼的阳光投射而下,反倒是陶盆中的星空,越发明亮。夺目的星芒映照在穹顶,转瞬间绘制出一条银河,熠熠生辉。 这一幕看得凯文目眩神驰,意欲从中窥探奥妙。而此时的老人马,注意力却不在穹顶。星光洒下,将凯文的身影映入陶盆,老人马紧盯水面,双眼不住地颤动着,光影在眼眸中变幻不休。 “太庞杂了,太庞杂了!”老人马连忙紧闭双眼,两行清泪流经脸颊,不住滴落,“太酸了!太累了!” “先休息吧。”想了想,凯文再度开口道,“那么,看到什么了?冒昧地问一句。” 老人马突然愣了一下,心神从酸涩的双眼转移到了刚刚的所见,顿时,他心中压抑的情绪猛地爆发出来,神色激动到张开双臂,似咏叹般说道:“旧的时代造就了你,而你,将成就新的时代!” “旧的时代,食死徒,是指上一次巫师大战的影响吧?新的时代又指什么呢?能再清楚点吗?”凯文没有跟着陷入狂热之中,他心里更多的是疑惑,对于谜语般的预言的不解。 “不能明说。”老人马睁开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睛登时让凯文倒吸一口冷气,“你也看到了,这仅仅还只是窥探的代价。我只能告诉你一个大概,旧的时代深远到远超你的想象,而新的时代,会将一切颠覆到让人难以理解。” 轻轻吐出一口气,回过神来,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凯文急忙开口道:“谢谢你!但是,这些都离我太远了。现在,我只关心我的家人,在我的未来,他们还会与我相聚吗?” “还活着的,总会有平安归来的那一天。” “是吗?”闻言,凯文并未显得有多高兴,却是埋头苦笑,他听出了启示中暗藏的意思,看向肩头的菲尼克斯,“你不会帮我的,是吗?” “能否完善还两说。”语毕,见凯文仍注视着自己,菲尼克斯无奈道,“关于这方面,我从未想过拒绝你。但你有没有想过,真去做了,一定会成功吗?” “总得试一试。”凯文闷声道,紧接着,他望向对面的老人马,“给我肩上这只鸟测算一下!” “你这是在报复我吗?”菲尼克斯语气古怪,有些好笑道。 “哼!”凯文一扭头。 见此,老人马失笑摇头,劝道:“这是你的守护神吧。我曾听翡冷翠说起,邓布利多校长将原本只能用来抵抗摄魂怪的守护神咒,发展出了用来通信的新功能。你很了不起,让守护神具备了独立的意志。我要说是,虽然你很特殊,但同时你也应该清楚,守护神和其主人是同源的。本质上来说,测算它其实还是在查探你的未来。” “那么就劳烦你了。” “也许是我表达有问题,可否让我再说一遍,解释这种无用功的行为。”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但是,恳求你!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发誓!” 老人马愣住,少许迟疑后,无奈道:“哎,好吧,最后一次!刚刚中断了一下,没有看到更久远的未来,只知道你以后会将它用作通信工具。这次,就让我试一试,能不能看得更深远一点。” 说着,他抖落手中的余烬,再度从角落取来一束花草。早先两人的交谈过程中,屋内的夜色已然褪去,水面也恢复了晴空的景象。然而,老人马刚刚将手中花草举到阳光底下,凯文正满怀期待地等着星光再度降临,就在这时,菲尼克斯开口了。 “注意好分寸,老人马。”看到对方望了过来,他稍加停顿后,接着说道,“小心点,别玩儿砸了。” 第117章治愈与救赎之神 “额,它可真幽默啊!”老人马强笑着,嘴角一抽一抽。 这下,就连凯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赔着笑连连点头。 深呼吸一通,老人马强压下胸中的恼火,故意忽略掉菲尼克斯直视着自己的双眼,开始摩挲陶盆。 此时陶盆中的清水早已再度染上墨色,随着老人马唇齿轻启,水中的星光再度投射到穹顶的墙面上。做好了准备工作,老人马这回使劲地揉了揉眼睛,随即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前水面上的投影,眼珠开始剧烈颤动起来。 这一次,注意力停留在老人马身上的凯文,清晰地瞧见,前者本已布满血丝的双眼,越发通红,直至血色淹没虹膜,直达瞳孔。 “快停下!” 顷刻,就在老人马眼中的红色汪洋满溢出来,化作两行血泪的一刹那,凯文急忙喊停。然而他的呼唤毫无用处,老人马此时似乎置身另一个世界,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只有透过他抖动得越发剧烈的身体,和周身暴起的青筋,才能得知老人马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啊!” 眼见情况越发危急,几次劝阻无果后,凯文的目光投向老人马双手紧握着的陶盆。然而,正当凯文要出手时,老人马突然嘶声惨嚎,举起双手捂住脸庞,缕缕鲜血从指缝间漏出。 摇摇晃晃地退开几步,老人马没几秒便浑身暴汗,伏胸翻蹄倾倒在地。倒地后,又有血丝从耳口鼻中爬出,只是他此时已无力收拾,只顾得上连喘粗气。 “砰砰!” 惨叫声过去没多久,小屋的几处墙壁突然迸裂,露出了外面正扬着前蹄的人马。破开墙壁的下一秒,他们穿过重重灰尘,视野清晰后映入眼帘的第一幕,便是凯文正将老人马缓缓扶起。 “外来者,你干了什么!” 其中一个颇为强壮的人马,见状比之其他人马还要愤懣。他瞪大一双虎目,朝凯文高声怒吼,同时扬蹄而起,作攻击状,貌似癫狂。 “退下!” 老人马扯着沙哑的嗓音,厉声阻止,只是这么一下,又从喉咙带出了不少血沫,禁不住猛地咳了起来,神色痛苦异常。 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头顶,那个几乎发狂的人马一下愣住了,待看到老人马扭曲的五官,他面色焦急,忍不住再度上前一步:“可是!” “我说了,出去!给我滚远点!” 老族长的威望非同一般,这个暴躁的人马即使再不甘,也只得一步步退到外面,连一丝僵持也不敢有。心中憋着一股气,他狠狠地剜了一眼老人马身边的凯文,这之后才与其他人马一同离开。 “噗通!” 等到族人远去后,老人马突然面朝凯文,俯首跪倒在地。这一下直接给凯文吓得手足无措,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时,出乎他的意料,菲尼克斯发声了。 “我早就劝过你。” 闻言,老人马颤声道:“神呐,我不后悔,能一睹您的尊荣,我已视死如归。” “站起来说话。” 老人马言听计从,吃力地站了起来,再度开口时,语调悲切:“救救我们吧!神呐!我看到了最终的救赎,但在那之前,还有近乎无穷的祸事。哦,那真是太可怕了!我卑微地恳求您,请让我们免于灾难吧!” “救赎的工作不是一天完成的,你需要忍耐,和等待。”虽有些不明,菲尼克斯还是尽心安抚道。 “谨遵您的教诲。”老人马从善如流,菲尼克斯的话语轻易地抚平了他心中的波澜,老人马很快想起了另一件事,“请告诉我您的尊名,以后我们侍奉的,将不止于自然之灵和祖先之灵。” “拨开双眼的血茧。”看着满脸鲜血,却神色虔诚的老人马,菲尼克斯没有接话,“我要你直视着我。” “可是......我的双眼已经毁坏。”老人马此时仍旧紧闭着双眼,些许的迷茫后,坦诚道,“这是世界的反噬,我试过治愈术,发现再强的魔法也无用。” “那么现在,你的眼睛已经好了。”见老人马面露惊喜,菲尼克斯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拨开吧。” 这次,老人马不再迟疑,他一把揭开盖在眼睛上的血茧,动作毫不拖泥带水。随着刺啦一声,老人马手中多了一对血茧,然而可怖的是,每个血茧上面,还连着一颗残破的眼珠。 凯文此时正呆呆地看着老人马的脸庞,在两条稀疏的眉毛下,在一片皱纹之中,是一对清澈透亮的眼睛,宛若新生幼儿的那般。重获光明,老人马喜不自胜,不由欢声高呼。 “我见证了神迹!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们的治愈与救赎之神!”他激动道,待看到菲尼克斯的一瞬间,又赶忙把头低下,“我将知会所有将来得到救赎的智慧种族!让他们与我半人马一族一样,奉您为主!” “我不需要信徒。不过,想做什么那是你的事。凯文,出去吧,海格他们已经在等着咱们了。” 闻言,凯文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转身推开石门,走了出去。 “原来我真是上古神明后裔。”走在草原上,看到不远处海格一行正朝他招手,凯文一边迎上去,一边悄声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学会你这招呢?” “你问的和詹森问的几乎一样,我的答案也不变。”看到凯文仍旧期待地看着自己,毫无放弃的打算,菲尼克斯好笑道,“别想了,这跟血脉无关。” 话音落下,詹森已经小跑着来到凯文面前。 “你们是不知道,这里有好几处温泉,我们可是享受了。这会儿就要启程,你们刚刚没来,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凯文这下终于放弃了打算,转过头来应声笑道。 “你们运气是真的好,鹰兽一族就住在我们头顶的半山腰。”紧跟着詹森的步伐,众人聚到一起,翡冷翠率先发声,“它们的首领是海格的老朋友,这下你们可以安全回去了。” “哦,对了。我们还碰见了之前救了我们的飞天汽车,原来它和鹰兽生活在一起了。”克拉伦斯接着说道。 “怪不得,它之前是与鹰兽们一同过来解救我们的。”凯文恍然道,“我想起来了!那很有可能是韦斯莱先生遗失的福特安格里亚车!” “就是那辆。”海格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欣慰道,“见到它的时候,这辆汽车还是脏不拉几,为报答救命之恩,我给它施展了修复咒和清理咒。” “海格是好样的,那辆车也不赖。为此,它愿意搭载我们一程。这还是我们头一次坐飞天汽车,凯文,要不要一起来?”詹森一脸兴奋。 “我......我就不了。” “我们都知道你会飞,可这次是难得的机会啊!你就不想体验一把?”克拉伦斯说道。 “我的行程还没结束。”凯文有些惋惜道。 “哦,天呐!”詹森一手抚额。 “还要继续冒险吗?这样的冒险我宁可不要!”克拉伦斯也跟着连连摆手,“危险过头了!” “那你们俩正好回去吧。”海格决断道,“凯文,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海格,我很抱歉。你也得回去了。” “为什么?麦格叫我陪你一起的,而且,留你一个我也不放心。” 摇了摇头,菲尼克斯斩钉截铁道:“你的任务范围仅限于禁忌森林,现在,你已经完成了麦格的委托,是时候回去了。而且,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连我也只敢保证凯文一人的安危。海格,你回去吧。” 闻言,海格一时语塞。 ...... “呼呼!” 身边狂风呼啸,云团落在脚下,凯文立足山巅,回身望去。那里,一脸闷闷不乐的海格正与克拉伦斯和詹森坐在车上,在一群鹰兽的护送下,打了几个转,随后向南而去。耸了耸肩,凯文一脸无奈地转过头来,望向前方。 恰在此时,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立时双眼瞪大,神色中满是诧异。 第118章第一课 眼前,是一片荒凉的平原,平原的尽头是悬崖。凯文愣怔着从山巅慢慢落下,不觉间立足于地面。 一阵又一阵,浪潮拍打礁石的声音从悬崖底下传了上来,传入他的耳中。极目远眺,映入眼帘的,是天边的云朵和海面的波光。视线回收,一抹随海风舞动的绿色闯入眼底,凯文的目光逐渐聚焦在悬崖的边缘,那里是两把藤条编织而成的躺椅。 “伊文斯......” 凯文忽地神情低落,他看到了在一众食死徒的包围下,苦苦支撑的自己。他看到了在惨绿色光芒亮起的瞬间,伊文斯脸上滚落的两行清泪。他看到了沐浴在午后的暖阳中,正拿着老花镜看报纸的爷爷。他看到了在炉火的映照下,奶奶那安详的面容。 凯文猛吸了一下鼻子,张口呼出一大团雾气,叹息声中带着颤抖。眼睛有点模糊了,他揪起袖子轻轻拭去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再度看向那两把藤椅。记忆流转,他仿佛还能看到坐在躺椅上的哈利和自己。 “不知道克莉丝汀现在怎么样了。” 想起当日情形,凯文不免有些惆怅。自从那天以后,直到现在他也未曾与克莉丝汀见上一面。算来得有一个多月了吧,可真是漫长,然而这点时间却又眨眼间消失不见,真叫人捉摸不定,他暗道。 “还活着的,总有平安归来的那一天。”菲尼克斯重复着老人马的预言。 闻言,凯文心中莫名一暖,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挽起笑容。 “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那么现在,你做好准备了吗?” 收拾了一番心情,凯文目光坚定,正色道:“准备好了!” “行,去坐在躺椅上。” “啊?”凯文一愣,“坐躺椅?” “叫你坐你就坐,哪那么多废话!” 暗自吐了吐舌头,凯文埋着头往悬崖边上赶。 “还慢跑呢?忘了你是谁了?”菲尼克斯一副不耐的口吻,“快点,用飞的!” 这一瞬间,凯文感觉自己先前的感动,终究是错付了。 “刚刚明明可以一路飞过来,干嘛费那么大劲走禁林?”没一会儿飞到悬崖边,凯文一屁股坐在藤椅上,仍有些气闷,然而就在下一秒,他脸上变了颜色,“这是......” 在他眼中,周围的景象突然扭曲起来,周身上下猛然出现的一股不协调感,让他一下就联想到,当日借一食死徒之手来到此地的一幕。 但这次的感受别有不同,凯文先是发现自己的身体被黏在躺椅上,随后便感觉到似乎有一个钩子在肚脐眼后面以无法抵挡的势头猛地向前一钩。在双脚离地,几欲腾空的一刹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瞪大了双眼。 “门钥匙~~” 乍然扭曲的空间中,凯文的身影与座下的藤椅转眼间一同消失不见,徒留下他那被拉长的声音,原地空响。 ...... “唳!” 半空响起一声鹰鸣,尖锐而狠厉。与此同时,一处郁郁葱葱的灌木丛被应声拨开。晃着晕乎乎的脑袋,凯文一步迈出,站在面前的空地上。透过尚未合拢的草木,依稀可见他出来的地方,那里一根根散乱的藤条正缩入地表,直至消失不见。 “还不是为了甩掉那两个小倒霉蛋。” 菲尼克斯的声音响在耳边,凯文却如同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一双眼睛直愣愣地望向天空。 “我想问一下,你见过老鹰猎翼龙吗?”他呆滞道。 放眼望去,高空云层之下,一只巨鹰正追在一群以前只会出现在教科书上的翼龙身后。在凯文眼中,那些翼龙每一个都足以抵得上三到四个鹰兽的大小,而那只巨鹰,却还要比这些翼龙大上一倍有余。巨鹰姿态凶猛,紧追不舍,吓得那些翼龙只顾得上疯狂逃窜。 追猎的情形并未持续多久,挑准了一个速度较慢的翼龙,巨鹰死死咬在后面。随着距离被逐渐拉近到一定程度,猎手猛然探身出爪,一下便抓握住了猎物的双翼。 翼膜被利爪瞬间穿透,被扣在巨鹰脚下的翼龙,立马发出了痛楚的嘶吼。然而惨叫声刚一传到凯文耳边,就戛然而止。原来刚一得手,巨鹰就已啄穿猎物的脑袋。方才还嘶声凄厉的翼龙,此时早已低垂着头颅,毫无声息。 啄食着猎物的**,巨鹰朝着一座山头飞去。其他翼龙先前就已逃逸,眼下不知所踪。独自翱翔在天空上,巨鹰再度唳声长鸣,似乎是宣告着自己天空霸主的地位。 “这里是哪儿?”看着巨鹰离去的身影,凯文喃喃道。 然而话音刚落,就在他认为这一切终于结束的时候,云层中忽然探出的两排锯形利齿,让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布满鳞片的长吻冲破云雾,似慢实快地张开在巨鹰的脖颈两侧,还没等后者反应过来,就已瞬间合拢。这般突如其来的变化,没有给凯文留下一丝用以接受事实,转变情绪的时间,他脑海中一时涌现了难言的复杂心绪。 望着巨鹰大口咳出的鲜血,凯文似乎能听到它脖颈碎裂的喀嚓声。刚刚还在宣示霸权的它,面对未知的存在,竟毫无还手之力,犹如待宰羔羊。带着满腔的可惜可叹,凯文的视线越过宛如破布般随风飘荡的巨鹰,看向那张巨口的主人。 下一秒,凯文再度呆滞。 “这翼展得有百米了吧?” 随着声音落下,两个翼尖出现在硕大云团的两端之外。不一会儿,云雾迅速崩散,暴露在阳光下的,是一只双翼腾起火焰的巨龙,眼眸赤金,头角峥嵘。 “轰!” 一阵燥热的狂风袭来,凯文身后的草木尽皆倒伏。巨龙扇动翅膀造成的影响,竟可直达数里之外的地表。 “神奇动物图册里,有这么庞大的巨龙?”看着正盘旋在空中的巨龙,凯文有些失神。 “你不是通读了那一系列的丛书吗?外面的世界,最大的火龙也不过比刚刚的翼龙大上一点吧。” “外面的世界?” “对啊,这里可是我碰巧发现的一处难得的宝地。”菲尼克斯言语中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从今往后,这儿就是你的训练场所了!” 看着缓缓爬过脚边的巨型马陆,凯文眼睛抽了抽,强笑道:“呵呵,还挺适合的哈!” “你喜欢就好。”菲尼克斯眨了眨眼睛。 这下,凯文彻底无语了,翻了翻白眼,顺势也翻过了这一篇。 “接下来去哪?” “随你。” “什么意思?” “想去哪就去哪咯。” “什么叫......哦!怎么回事?” 说到一半,凯文突然被一对利爪挟住双肩,紧跟着双脚离地腾空而起,被拖拽到半空之中,当面就是方才那个巨龙。 “自己看咯。”菲尼克斯的声音这才慢半拍地响了起来。 “嗷!” 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吼叫声,凯文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赤金色的小眼睛。这是一只幼龙,他一眼看出。 “哄!” 面前的巨龙用低沉的嗓音回应着幼龙,随即调转方向,朝天边慢悠悠飞去。幼龙随即收紧双爪,鼓动双翼跟上巨龙。 “好一副亲子和谐的景象啊。” “别感慨了!”凯文此时有些焦急,不论是肩膀传来的刺痛,还是尖爪着力点渗出衣物的鲜血,对于他来说,都是从小到大的头一遭,他有些慌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试图反抗,但被钳住关节的肩部,使得他的双臂使不出一点儿力气。他又从双眼发出高温射线,但幼龙看似娇嫩的鲜红鳞甲却连一丝焦黑都没出现。最后,他只得猛吸一口气,对准幼龙的腹部,吐出一阵寒流,寄希望于这最后的手段能起点效用。 然而这般动作换来的结果,却只是幼龙不舒服地扭起了身子,嗷嗷唤了两声。它的动作一大,双爪也不自觉地越发收紧。所带来的唯一后果,就是剧烈的痛楚和滋滋外冒的鲜血,直让凯文叫苦不迭。 “我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直到这时,菲尼克斯方才给出回应,见凯文求助似的看向自己,他仍旧语气平淡,“这,就是你的第一课。” 话音落下,在凯文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中,菲尼克斯身形飘散,化为纯粹的光雾,泯灭于无形之中。 第119章每况愈下 “呼!冷静,要冷静!” 高空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至,凯文紧闭双眼,不住地给自己打气。菲尼克斯的突然消失,抽掉了他内心最后一丝侥幸。凯文意识到,接下来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风势渐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下降,于是连忙放松全身,低垂脑袋,装作已死的模样。 “嗷!” 幼龙吼叫的同时,凯文隐约感觉自己的双脚已经触地,流了一路的血,让他的感知麻木了不少。利爪松脱,倒地的那一瞬间,他心中如释重负。阳光照在身上,快速愈合的伤口和逐渐恢复的体力,让他暗自大呼侥幸,哪怕再多流一会儿的血,他都难保自己还能维持清醒的意识。 明白了这是一场试炼的他,已经不愿让菲尼克斯出手相助,连第一课都闯不过的他,不配待在这个地方,也不配得到菲尼克斯的救助。同时,这次的情况比以往不同,即使菲尼克斯最后关头伸出援手,但面对一副失血过多,伤重濒死的身躯,凯文很害怕出现连菲尼克斯都束手无策的情况。 狂风肆虐,大地忽然震颤,凯文猜想是巨龙着陆的动静。紧跟着,身后传来一阵喳喳呼呼的嗓音,像是一群说着陌生语言的人,由远及近地赶来。然而他此时已无心理会这些,幼龙的鼻息时不时地就喷到他身上,凯文周身燥热,心里也越发焦躁。 一面暗中恢复,一面留意幼龙的动向,凯文的心里绷成了一条线。待会儿一旦幼龙再度出现攻击的趋势,即使伤势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也只能奋力一搏了。预想着最坏的情况,凯文尽量压低呼吸声,降低存在感,以图抓住一丝幼龙松懈的间隙。 “哄!” “嗷!” 幼龙回应着背过身去,尾巴扫在凯文身上。 就是现在! 他蓦地睁开双眼,翻身站起。也不管周围情形如何,脚下着力,猛地踏出一个大坑,下一秒身形如箭般直入云霄。 行至半途,他正暗自欣喜,却发现下方没有一丝追袭的迹象,心中一紧,连忙回头探看。只见那个庞然大物正伏在地上,舔舐着身边的幼龙。它们似乎毫不在意凯文逃跑的举动。看似逃出生天,却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凯文莫名一寒。 就在这时,如同响应凯文心中暗生的不妙,他的头顶忽然传来一阵笑声。脸色一变,凯文顾不得抬头,连忙侧身急转。下一秒,一团火球出现在他原来的位置上,轰然爆裂。 灼热滚烫的空气携着四溅的火焰,涌到凯文身边。电光石火间,他拼尽全力,再度加速,好呛避开火雨,只留那么两三朵落在身上,但还是痛得他浑身冒冷汗,差一点儿就泄了气。顾不上查看伤势,他一个俯身冲向丛林。这里完全没有冬日景象,反倒更像是热带雨林,枝繁叶茂到尤为夸张的地步,四处弥漫着水汽。或许,躲在树林里面,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身后的追猎者却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地跑脱。十多团火球呼啸袭来,被留神观察身后动静的凯文好险避开。数次与焰浪擦身而过,凯文已周身通红地犹如一只熟透的大虾,但他却毫不在意。正相反,看着近在咫尺的树冠,他心中充满了希翼。 “轰!” 就在树冠最顶部的绿叶触手可及的一刹那,凯文的身后突然出现一片耀眼的光芒。空气爆裂的声音刚刚传到耳边,他眼睁睁地看着指尖的叶片由绿转黄,化为飞灰。下一秒,如同背上一座大山,凯文被有如实质般的热浪,瞬间砸落树林之中。 “轰隆隆!” 浓雾弥漫的森林上方,一颗巨型火球似流星坠地,震得大地猛颤,飞禽走兽四散而逃。随着一团蘑菇云骤然升起,剧烈的冲击波裹挟着热浪,迅速扩散。所到之处,那些来不及逃走的鸟兽,眨眼间化为一团燃着火焰的焦炭,连一声惨叫都没机会发出来。 撞击点外围数里的树林尽皆连根拔起,倒伏在地,逐渐焦黄的叶片很快燃起火苗,不一会儿就呈现出一片焰浪滔天的景象。 然而此时的火球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其着陆点方圆数百米范围内的琉璃状地表,以及空旷的地面上肆意飞扬的灰烬。 躺在一条几近干涸的河床底下,凯文似乎忘却了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满脑子都是方才最后一眼看到的恐怖景象。那些有着巨鹰般大小的梁龙,原本正在河边饮水。火球的边缘还没触及它们,这些庞大的身躯就从上至下,如同沙子一般,于悄无声息之间,转瞬崩散,连一点儿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类似的景象,发生在这里的所有生物身上,触目惊心。凯文此时藏身于泥层之中,头顶数米处仅剩的一小股水流,还混在泥浆中,兀自咕噜咕噜地沸腾着。热量传来,激得背上又是一阵刺痛,凯文忍不住颤了一下。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魔杖,随着这番动作,忽地绽裂,化为无数细小的碎屑,露出了内里的焦黑。 摩挲着手中的木屑,凯文既有种死里逃生的欢畅之感,又不免有些怅然。刚刚要不是急中生智,在遁入河流之前,取出魔杖给自己施了一个盔甲护身咒,恐怕现在的自己,也不比那些梁龙好多少。但这个举动,却让魔杖暴露在火光之下,能够支持自己施完咒语,已经是它的极限了。想起当初奥利凡德老先生将魔杖交给自己时,所说的一番话,凯文顿时心生惋惜。 永别了,我的魔杖,你是最好的,凯文心里感慨道。 干燥的空气中,不剩半点水汽,烟尘散去,这里空旷而又寂静。 “噗嗤!” 一只几近溃烂的手,冲破河床,落下一块块死皮。紧跟着另一只手探了出来,双手撑着左右,带出一颗光秃秃的头颅。在地底待了数十分钟,拖着一副伤重的躯体,凯文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听到外面只有细微的风声,并无别的动静,他终于鼓足剩余的力量,整个爬了出来。 “嗬呼嗬呼!唔......咳咳咳!” 回到地表,凯文再也憋不住气,瘫倒在河床上,张大嘴巴呼吸急促,不想被一股快速涌入鼻腔的硫磺气味呛住,涕泪横流地咳了起来。现在火辣辣疼的不只是体表了,还有整个呼吸道。他一时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呼啊嗡那!” 一道低沉的嗓音响在头顶,凯文仰头朝后一看,这个背着阳光的身影,在他此刻模糊的视线中,不过是一副类人形的黑影。 “你好呀!朋友!” 凯文傻乎乎地笑着,无力地摆了摆手。回应他的,是一个越来越大的木锤。 “嗙!” ...... 像是睡了整整一年,凯文醒来时,还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全身上下也使不出劲,整个人软趴趴的。 “哈~啊!”打完哈欠,吧唧了一下嘴巴,凯文揉着惺忪的睡眼,懒洋洋地说道,“詹森,几点了......克拉伦斯,在不在?” “咩诶诶~” “嗯?” 眨巴眨巴眼睛,他坐了起来,立时对上了一双横瞳的大眼,占据了他整个视野。大眼对小眼,他一下呆愣原地。 “噗呲!” 湿漉漉的眼皮眨巴两下,发出一种黏糊糊的声音。这还不是关键,问题是这对眼睛还是腾空的。 腾空的眼睛?凯文侧过身来,发现两条细细的软管连着这对眼睛和......一只羊?羊的脸上长了一对蜗牛眼?凯文张大嘴巴,不住晃着脑袋,视线在蜗牛眼和羊身之间来回切换。 “啵!” 数十厘米长的蜗牛眼,咻的一下缩回了脸上,安进眼眶时发出的怪异声音,让凯文连打了好几个冷战。这只羊却反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静静地注视着凯文,把嘴里嚼着的茎叶吞了下去,又低头衔起他腿下压着的草杆,往外抽动。 凯文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睡在一叠干草上面。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连忙抬眼,只是刚刚粗略地观察了一遍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木屋的角落,那边门就被应声推开了。 “刹那波闵那。” 开门的是一个蜥蜴脑袋的类人生物,手里捧着一个如玉般温润的白碗。说着一种晦涩的语言,它几步上前将碗放在凯文脚边。 看着碗里深紫中透着血色的不详液体,凯文碰都不想碰,那个白碗,与其说是碗,倒更像是头盖骨。看了眼碗身的纹路,他转过头来看向蜥蜴人,摇了摇头。 “刹那波!”蜥蜴人上前一步进逼道,翠绿色的眼珠中,竖瞳几欲缩成一条线,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面对逼迫,放在以前,凯文自然想不理会就不理会。但是现在不行,眼下回想起先前经历的种种,凯文深知自己没那个实力说不,更清楚在这里,菲尼克斯大概率不会援助自己。 事事不顺,就连魔杖都毁了,凯文暗自叹了口气,先顺着人家的意思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伸出无力的双手,颤颤巍巍地端起碗来,凯文这才发觉自己是有多么虚弱。 这下真没退路了。 看着泛出星星点点光辉的血紫色液体,凯文心一横,眼一闭,屏住呼吸就将其倒灌而下。 第120章试探 “唔......噗!” 苦着脸抹了抹嘴角残留的一缕紫色,凯文努力压着喉咙,强忍着翻江倒海的肚子,不让自己吐出来。那股难言的苦味,仍旧充斥着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他极度怀疑这些液体的原料,很可能比学校的魔药还要怪异。 “好难喝啊!” 看着碗里还剩一半的血紫色液体,刚刚忍不住喷出一口后,现在他再也喝不下去了。见状,蜥蜴人也不在意,一手拿过白碗,反身朝门口走去。 “清醒了就出来。” “嗯。” 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凯文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钻了钻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快点!” 门外传来不耐烦的催促声,凯文这下不再走神,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看到一身粗布衣服,他脸上现出纠结,但还是迈步走向门口。 原地,那只羊似乎毫不在意被喷得满脸都是血紫色液体,仍旧悠闲地咀嚼着茎叶。直到它把这一束草杆整条吃进嘴里,连带着携有血紫色液滴的那部分,就在这时,咀嚼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下一秒,双眼暴起,弹射而出。 “咩!” 门外应声闯进来几个蜥蜴人,看到僵直倒地的羊,他们面面相觑。 此时的凯文,已经戴上了一个头套,双手系绳,被牵着拐来拐去。不过,虽然辨不清外面的景象,但他还是能够通过红外视觉,看出周围大致的轮廓。一路上,最吸引他注意力的,不是那些千篇一律的木屋,而是身边经过的一个个类人生物。 他们有的如先前的巨龙一般头角峥嵘,背生双翼,一条长尾拖在地上,走在路上趾高气昂。只见别的类人生物对他们俯首问候,却少见他们有什么回应。 另有一部分,身上仅有双翼和尾巴这两个特征,走在路上脚步匆忙,唯有碰见前者,才会放慢速度,行礼致意。 前者,偶尔才能看见一两个,后者,凯文身边经过的几乎都是。 至于此时正领着凯文,不知往何处去的蜥蜴人,它的同类,则是在各个角落做着繁重的体力劳动,被前两者呼来喝去,非打即骂。就是这样,他们依旧任劳任怨,不敢有丝毫不满和怠慢。 不过,被观察的可不只是他们。一路上,凡是看到凯文这个“异类”的,一时间都对他行注目礼。甚至有些孩童大小的,还鼓起勇气来到他身前,绕了几圈。然后又连跑带喊地,回到了各自家长的膝下。 凯文走的是上坡路,虽然不是很陡,但足以让他感觉出来。沿途的房屋越发稀疏,而树木愈多。林深叶密,逐渐拦住了视线对远方的探索。探查着沿途的景观,直到蜥蜴人不再牵动绳索,凯文这才惊觉他二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一处岩壁前。 这里早站着一个生有头角的半龙人,见蜥蜴人俯首将绳索呈了上来,反倒一个侧身绕过后者,来到凯文身边。 “带头套?还系绳子?有这个必要么?” “我错了。” 没有丝毫争辩的意图,在半龙人质询过后,蜥蜴人立马后退一步,半跪在地。刚才还对凯文冷声冷色的它,此时面对眼前的半龙人,显得毕恭毕敬。 “不要以你的浅见,去度量族长的格局。” 语毕,半龙人也不管蜥蜴人反应如何,探出如龙爪般的手掌,扯开头套和绳子,再用指尖钳住凯文肩膀,随即腾空而起。徒留蜥蜴人一个,长跪不起。 半龙人的速度很快,也不见双翼如何扇动,带着凯文转瞬间穿过了一层稀薄的云雾。等到这时,凯文再度看向地面,脚下的半龙人聚居地就只有刚刚的白碗大小了。 凯文讶然。 要知道,刚刚自己可是走了小半天,才勉强脱离了聚居地的覆盖范围。眼前这座山,怕是有数千米高度了吧。 正这般感慨着,半龙人已经放开了抓握的手。双脚立在突兀的岩石上,凯文放眼望去,面前是一个庞大的山洞,洞口上方不远处,就是山顶。 “走。” 半龙人神色淡漠地催促了一声,随即跟在迈开步伐的凯文身后,朝洞穴深处走去。半路上,凯文转过头来,视线穿过肩头麻衣被扣出的破口。看到肩头的皮肤上只有几个正在消失的白点,他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不完全是肉鸡。 很快,在转过一个弯后,凯文的视界豁然开朗。本来,从一条相对狭窄的通道来到一处开阔的场地,应该是一件让人心情放松的事情。但在看到眼前景象的那一瞬间,凯文瞳孔猛地一缩,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透过阳光下重重热浪之中飞舞的灰尘,正对面的山壁下,一双硕大的赤金色眼睛,对上了自己的目光。凯文看得出来,这双眼睛的主人,伏在阴影里的庞然大物,就是先前捕获巨鹰的那只火龙。巨鹰那残破的头颅,还落在它的脚边,而身体却不见了踪影。 神色一紧,凯文连忙移开视线,看向身前。 阳光透过顶部的火山口,照在一潭哔啵哔啵鼓着气泡的岩浆池上面。前不久才照过面的那只幼龙,正在里面撒欢似的游动着。飞溅的岩浆落到凯文的脚背上,见识过火球威力的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直到岩浆滑落,自己却不痛不痒,看到脚背上连个红印都没有时,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原来自己是不怕高温的。 至少是不带魔法的高温。他自嘲地笑了笑。 “你在笑什么?”巨龙开口了。 凯文一呆,他从来不知道龙会开口说话,甚至拥有智慧。印象中,魔法界里的龙种,全都是一副野兽的姿态。 “您就是族长?”凯文试探道,他说着自己的母语,相信在喝过那种怪异的液体后,如同他能听懂半龙人的语言,这些家伙应该也能听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回答冕下的问题!” 跟随而来的半龙人取下悬挂腰间的长鞭,目光凶狠地盯着凯文。波澜不惊地回望过去,凯文忽地神色诧异。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的眼眸也是赤金色的。”说到一半,他挽起嘴角,“原来,只是全红啊。” “你......” “哈哈哈!” 半龙人气急,正欲挥鞭,却突然被一阵笑声打断。一股腥风涌至面前,他忙退开,侍立一旁。凯文此时也不太好受,那巨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声音传来震得他耳膜生疼。 “好骨气。”赞许一声,看到凯文恢复谨慎的神情,巨龙满意地点了点头,“拿出来。” 一旁阴影中走出来又一个半龙人,手里捧着凯文那残破的衣物。 “你从哪里来?”在凯文看向那堆衣物时,巨龙开口瓮声道。 转头望向眼前这个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动作都能投射出威慑力的智慧物种,凯文心弦一绷,脑海中不知为何涌现了自己手段尽出却对幼龙毫无办法的一幕。 决不能让它们知道外部世界的存在! 凯文心思一定,装作疑惑地晃了晃脑袋:“忘记了,只记得火辣辣的痛,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眼神没有再在那堆衣物上停留半秒。 “我再问一遍,你从哪里来?” 巨龙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既不见怒意,也没有逼迫感,然而凯文此时却有些神情恍惚。在他的感受中,这番话仿若日常闲聊的口吻。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巨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早已逝世的乔治爷爷。 “你从哪里来啊?小凯文。”爷爷和蔼地笑着。 “不是您告诉我的吗?恩纳代尔湖啊。”凯文有些疑惑,他仿佛回到了几岁大的年纪,眼神中满是天真。 “恩纳代尔湖?在哪里啊?” 话音落下,凯文脑袋莫名一凉,下一秒眼前爷爷的模样飞速消散。深吸一口气,他蓦地惊醒过来。再次看向前方时,发现巨龙正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他浑身一颤,冷汗倏忽间冒出一大片。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他心里充斥着侥幸与后怕。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巨龙的言语中透露出一种饶有趣味的意蕴。 “我刚刚怎么了?” 凯文一副虚脱的模样,跪倒在地,配合着满头的细汗,显得尤为真实。 没有理会凯文的反应,将玩累了爬上岸酣睡的幼龙拢入怀中,巨龙合眼道:“带他下去,冠以奴隶之名,行奴隶之事。”后半句,巨龙是对着凯文说的。 “走吧!”半龙人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凯文一副极其吃力的模样,艰难地爬了起来,转过来跟在半龙人身后,慢吞吞地挪着脚步。 “你们都退下吧。” 巨龙摇了摇尾巴,阴影中随之越出数道半龙人的身影。他们走到洞口,先后展翅飞走。直到最后一个半龙人离去,洞穴深处悠悠然传出了一道低沉的嗓音。 “不急,咱们慢慢来。” 第121章失控 “噗噜噗噜噗噜噗噜~” 躺在临时搭建的吊床上,一个头顶无角的半龙人,上下嘴皮不停地打着架。 “砰!” 突如其来的一股震颤,让他身下的树藤和阔叶轰然崩散。一个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立马翻身站起。 “谁在扰我安睡?!不想活......” 偌大一股起床气,在见到眼前生有头角的半龙人之后,瞬间打消,他忙不迭低下了头颅。 “他是你的了。” 一手把凯文推了出来,来者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待这个蓦然惊醒的半龙人回过神来看向凯文时,远处森林里适时传来了一道声音。 “别玩儿死就行了。” “哦不。”一副悲痛的神情,半龙人啧着嘴,似是关切地说道,“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嘿嘿,不玩儿死就是往死里玩。”说到最后,他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拍向凯文的脸庞。 “啪!” 一巴掌扇开半龙人的手,如同挥走一个蚊子那么随意,凯文随后双手抱胸,目视远方,嘴里吹起口哨来。他很放松,但半龙人此时却有些叫苦不迭。将微微发颤的手掌悄然背到身后,他自己也不敢保证到底断了几根骨头。 是我得罪了上头的缘故吗?把这么一个难搞的异类扔到自己脸上,这不是故意在刁难人吗?无意中得罪谁了呢?我怎么不记得了? “狩猎队呢?躲哪偷懒去了?快给老子出来!” 半龙人一声令下,脚底坡下一堆的茅草屋里,几个蜥蜴人慌慌张张地钻了出来。 “从今天开始,这家伙就是你们的羊。”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凯文,又连忙缩了回来,他望着底下一众俯首帖耳的蜥蜴人,声色俱厉道,“现在,给老子滚去狩猎!抓不到大家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说罢,他一个振翅,忙转身朝着聚居地中心赶去。希望族里的巫医别要价太高,我真是太倒霉了。捧着受伤的手,他心中暗暗叫苦。 原地,这帮蜥蜴人也是一脸苦色,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齐刷刷地看向最强壮的那一个。 他似乎是一众蜥蜴人的头领,脸上一条疤痕划过一只眼睛,这只眼又被一条兽皮绑着。正苦恼着,无意中看到头顶凯文好整以暇地俯视着自己,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仅剩的独眼里,射出的凶光一时盖过难堪。 “是你小子吧?大人发这么大火,多半就是因为你吧!”他话一出口,其他蜥蜴人似是回过味来,接连凶狠地盯向凯文,见此独眼冷声一笑,“害得我们刚狩猎回来,还没休息,又要出去。快下来让老子抽俩耳光!” 这下,四下里连着响起了一片冷笑。望着凯文,他们摩拳擦掌,都有些跃跃欲试。嘴角一弯,凯文也不自持,缓步而下,不过,他的脚不是落在地上,而是踏在半空之中。一开始还兀自嚣张的一众蜥蜴人,如同被捏住脖子,此时早已没了声息,只是呆呆地望着来到面前的凯文。 “走吧,不是狩猎去吗?” 长久置身于烈日下,体力早已恢复的凯文,面对生有头角的半龙人,都丝毫不怵,更别提这些蜥蜴人了。经过刚刚的一番试探,他已明晰,在半龙人部族,越是低等的族类,相应的实力也就越弱。这一点对他的帮助,实在不小。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拿家伙!” 独眼最先回过神来,一边暗自咋舌,一边调转矛头,将火气往自己手下身上发。一声怒吼忽地惊醒他们,一众蜥蜴人唉声叹气地弯下了腰,一脸苦闷地反身朝茅草屋走去。没一会儿,再次出来后,一个个都背着长矛,手里握着骨刀。 “跟上。”接过手下递来的武器,独眼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凯文,闷声道。 ...... “都布置好了吗?” “好了。” 看了眼铺满枝叶的陷坑,独眼似乎能想象到,不远处的庞然大物被陷阱里的木桩刺穿的景象。他搓了搓手,眉眼中一扫先前的不快,抬头看向凯文时,都不自觉带上了一点喜色。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目标了,路上都没经历什么危险,真是万幸。现在就麻烦你了,去把它引过来吧。” 扭头瞅了一眼树林外的平地上,一头正在啃噬副栉龙尸身的霸王龙,凯文脑袋有些发蒙。 最先遇到的那群翼龙,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风神翼龙。那是白垩纪晚期,生活在北美的一种恐龙。眼下的副栉龙和霸王龙,也都是北美白垩纪晚期的恐龙。 那么这就奇怪了,它们是怎么存活到现在的?又是怎么来到欧洲的?再者,梁龙应该是侏罗纪末期的恐龙,又怎么会和白垩纪晚期的霸王龙同处一地呢?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凯文愣了一下,猛地晃了晃脑袋。 “不去?”独眼有些错愕,连忙好言劝解,“别呀!我们跑不快,以前都是用的羊,这回只能靠你了!” 回过头来,看着一众蜥蜴人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样,凯文失笑摇头,也不解释,径自起身朝外头走去。直到这时,他们才勉强松了一口气,纷纷长吁短叹。 “吭哧吭哧!” 霸王龙噬咬的声音传入耳中,凯文不为所动,稳步上前。这种自然生物,虽然体型庞大,生命力旺盛,但连外界的火龙都不如,对凯文无法构成丝毫威胁。 “他在干嘛?” “不要命了?小声点!” 在一众蜥蜴人的眼中,凯文忽地平地跃起,转眼间一屁股坐在霸王龙的脑袋上。霸王龙愣住了,他们也愣住了。 “咕咕?咕咕?” 这下凯文愣住了,想象中“嗷”的一嗓子并未出现,脚下的霸王龙竟然发出了类似鸽子一般的叫声。在像鸡一样左右侧头的霸王龙脑袋上,他紧紧抓住手边的羽毛,防止自己掉落下去。 等等......羽毛? “咕咕哒!” 霸王龙彻底暴躁了,猛地抬起头来,挥舞着弱小的前肢,好似公鸡扇动翅膀。刚才还呆傻的它,此时宛若患了羊癫疯,不停地晃着脑袋,没一会儿就跑了起来,看起来活像一只撒欢的哈士奇。 随着胯下的“坐骑”左摇右晃,凯文也跟着飘来飘去。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现在的科学界已经基本肯定了一个说法,那就是恐龙和鸟类属于近亲。 “换句话说,鸟类其实是存活下来的恐龙。” 想起那天听到电视里的专家说出这番话,当时自己还不以为然,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然而此刻,听到霸王龙发出鸽子的叫声,一种极度的违和感,让他瞬间风中凌乱。 “快停下,你这个二货!别再转圈了!” 看到来回转圈的霸王龙,看到凯文在它头顶大呼小叫,看到周围的树木在他俩的闹腾下全部折断倒地,树林里的蜥蜴人一片石化。其中一个僵硬地转过头来,看向独眼,讪笑道:“要不,咱们还是先撤吧?” “不行,再等等!这么好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 “可......” “听老大的,听老大的。” 好不容易抚平争议,他们这才转过头来,却在下一秒立时张大了嘴巴,如遭雷击。 “咚咚咚!” 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树枝上倏忽飘落几片叶子,落在他们的头顶,落在他们的肩上,却无一人拂去。望着眼前越来越巨大的身影,独眼浑身如过电一般,从上抖到下。 “快跑啊!我控制不住啦!” 凯文一声大喊,把他们拉回了现实。看着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庞然大物,他们似乎能够嗅到霸王龙口中的腥气。 “快散开!” “噗嗤!” 刚站起身对其他蜥蜴人大声嘶吼的独眼,成了霸王龙第一个脚下亡魂,或者说,应该是肉酱。 此时的凯文,已不在霸王龙的背上,但早已被激怒的它,怎么肯如此善罢甘休。脚下大呼小叫的“蚂蚁”,让它的心情越发烦躁,恨不得一个个踩死,当然,它也是这么做的。 看着身后的同行者一个个惨死于暴怒的猎物脚下,剩下的蜥蜴人恨不得多长一双脚。只顾亡命狂奔的他们,自然想不起凯文了。 就在这一片纷乱的局面中,凯文飘然而去,从容离场。 第122章对峙 “菲尼克斯,如果你认可我第一课的表现,那么就请现身赞扬我吧。” ...... “实在不行,你动动我的大拇指也可以呀!” ...... “不满意就不满意吧,那你动动我的食指,指条出去的路。” ...... “多少给点反应啊!我现在没有魔杖,用不了守护神咒,你一直待在我的肚子里,连句话也说不了,不憋得慌?” “啪!” “诶!打人别打脸!” “啪啪啪!”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岭,整张脸肿成猪头的凯文,慢慢悠悠地钻出丛林。他先是探头看向头顶的天空,见万里无云,这才长出一口气,走了出来,站在山顶的岩石上。 抬眼四顾,到处都是高耸的峰峦,山脉虽未成连绵之势,但也无边无际,叫人一眼望不到头。这般广阔的程度,不仅是对常人,对凯文来说也同样如此。 眼下高空星罗满布,凯文身上早已被露水沾湿,他从大白天走到了半夜,一刻不停,还是以疾行的速度。但走到这里,周围还是一片别无二致的景象,高山,河流,湖泊,热带雨林,再没别的新鲜事物了。 “哎,难不成我以后就要住在这里?” 正丧气着,无意中的一瞥让他忽然怔住,随即脸上迸出一阵狂喜。 一具翼龙尸体,一具破了头颅的风神翼龙的尸体,就躺在他脚下的山谷里。 “呜呼,菲尼克斯不出手,命运也会代替他指引我......这你可别拦着啊!” 试探着点了一下地表,腾空而起的凯文发现自己未曾受到操控,瞬间大喜过望,忙不迭奔着风神翼龙的尸体飞去。 “嘎!嘎!” 在凯文落地的时候,几双森然的碧眼望了过来,它们的主人发出了如同鸭子一般的叫声。 “伶盗龙?去!去!” 轻轻一脚把一只奔上前来的小型恐龙挑到一边,凯文正欲上前,另外几只也照面迎来,连同爬起来的那一只,堵住了他的前后。 “好嘛!又不跟你们抢!” 无奈下,凯文凌空升至数米的高度。看了眼脚下翼龙的尸体,他就暗自发誓再也不低头了。 “咯吱咯吱。” 莫名的咀嚼声,让他再度想起翼龙尸体中爬出无数巨型马陆的一幕。猛地打了个寒战,他再次升高,直到越过树冠,内心的不适这才稍有舒缓。 同时也得益于此,他的视野一下开阔了不少。环顾四周,他一眼就找准了一座不起眼的山峰,探身而去。这就是白天那只巨鹰正欲落脚的地方,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凯文十分确信。他还记得初到此地时,自己相对于这座山峰,所处的位置。 山头,凯文刚一落下就迫不及待地找准方位,探查起来。没一会儿,果真叫他瞧见了记忆中熟悉的一幕。 “呼!呼!” 不能高兴过头,如此默念着,但他还是忍不住挥舞了一下拳头。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此时反倒不着急了,出口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好发愁的呢?他收回目光,调用红外视觉,最后一次查探周围。得保证离开时没有人跟踪才行,凯文心中暗道。 然而就在视线扫到身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时,他不禁愣住了。 那是巨鹰的幼崽吧? 看着在寒冷的山风中,独自缩在窝里的雏鸟,瑟瑟发抖着,不知为何,凯文想到了自己。 “不行,物竞天择是自然规律,我不该违背。” 他连着摇了摇头,硬着心肠一头朝着脚下的森林栽去。 “叽!” 这一声仿若幻觉,显得那么不真实,但凯文还是停住了身形。他明白,看到的那一眼,他心中便有了牵挂。 “去他娘的自然规律!” 少见地爆了一句粗口,他立马反身冲上山顶。然而就在这时,他傻了。原来的地方只剩一个窝,却不见雏鸟的身影。 不会是被风刮跑了吧?凯文忽然有些自责,赶忙顺着风向,查探起来。 “你是在找这个吧?”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戏谑的笑声,凯文紧跟着转过头来,却在看到眼前景象的那一瞬间,神色骤然冷冽。 “小东西好可爱哦!大眼睛,小嘴巴,毛球一样。” 月光遍洒,照彻凯文的身前。那里站着一个生有头角的半龙人,先前那只雏鸟此刻落入他的手中,正被逗弄着。半龙人言语亲昵而神色冷漠,手上力度略大,雏鸟顿时无力地“叽”了一声,嗓音沙哑,似乎之前叫了很久。 “把它给我!” 半龙人神色诧异地“哦”了一声,突然扔起雏鸟,在双手间拍来拍去。 “你叫我给你,我就给你?” 雏鸟微弱地叫了几声,很快没了动静。凯文瞳孔一缩,忽地几缕金焰冲出体表,周围的尘土与石块霎时间浮空而起。 “把它给我!” 目光交接,半龙人下意识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眼睛有些刺痛,他揉了揉,不想一滴冷汗正巧从额头滴落到他的手背上。他见之讶然,再度望向凯文时,眼神中不经意间带上了一丝惊惧。 “也,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先带,带我出去。”平复一下呼吸,他沉声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更应该清楚,我能在你出手前......” 望着凯文越发凶厉的眼神,他最后半句话愣是堵在了喉咙里。 “希望你言而守信!” 沉默半晌,金焰逐渐消散,凯文转过身来,朝山下飞去。在他背后,半龙人长吁一口气,抹了把满头的冷汗,眼里满是庆幸。 月光下,微微抖动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汹涌的山风吹至地表,开始后继无力。然而微风拂过,凯文却如病秧子一般晕头转向,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从刚刚到现在,眼见凯文不停地刨土挖坑,直到最后,坑深得足以容纳常人大小,半龙人这下有点慌了。结果就在凯文瘫坐在地的同时,他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难道我记错了?门钥匙应该在这里啊!”凯文近乎呢喃道。 “什么门钥匙?”一旁紧盯凯文动作的半龙人,很快注意到了关键的线索。 “......” 猛出了一口气,背着半龙人,凯文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挥了挥手,似是忙于喘息,顾不上回应。 “快回答我!”半龙人有些着急了。 “就,就是......” 说到一半,凯文一副耗尽力气的模样,支撑不住瘫倒在半龙人脚边。 风势稍止,一片枯叶无声落下,在凯文的深呼吸下,再度飘起。就在这时,他一手伸出,指向一处月光无法到达的黑暗地带。一颗心全落在所谓“门钥匙”上面的半龙人,忙不迭顺着凯文手指的方向,定睛分辨。 枯叶飘荡,横亘在半龙人眼角余光和凯文的脸庞之间。 “滋!” 于无声无息之中,一束激光暴射而出,穿透枯叶,以犁庭扫穴之势,瞬间划过半龙人整个肩关节。 “啪嗒!” 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掉落在地的手臂,半龙人脸上的不敢置信转瞬间化作极度扭曲的痛苦神情。 “啊!” 他嘶吼着连退了几步,焦黑的伤口遭震颤而绽裂,大股的鲜血喷洒而出,五官变形的脸庞很快血色尽褪。 “论实战经验,虽然我比较匮乏,但平时养尊处优的你们,也比我好不到哪去。” 翻身爬起,从断臂手中拿过雏鸟,紧紧抱在怀里,凯文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被痛苦混淆了心智的半龙人,无心做那乘人之危的事。这点时间,足够给半龙人以反应的准备,就在凯文话音落下的时候,一团人头大小的火球冲到了他的身前。 这次,他没有避开,而是一边倒退,一边缓缓吐气。潮涌而出的寒流,刚一碰触到火球,后者的威势陡然消散了大半。没几秒的功夫,凯文便停住了脚步,收拢能力,任由残余的一点火星打在脸上,只留下些许红印。 这一幕落入眼底,半龙人瞳孔一缩,几欲竖成一条细线。满是惊恐的他,刚刚拖着重伤的身体,拼了命施展这一招,结果近乎无用,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双腿已经开始发颤,这不单单是吓得,失血过多已经让他全身乏力,彻底失去了反击的能力。他的双眼一片死灰。 “我不想杀人。”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半龙人当场愣住。 “你走吧。”说着,凯文转过头去。 不一会儿,身后响起了挥动双翼的声音,直至升入头顶,逐渐消失。凯文转过头来,看到高空之上,断臂的半龙人拖着沉重的身体,摇摇欲坠,他松了口气。 终于,这下是真的走了。 “嗯,还活着,怕是饿坏了,看来出去后得给你找点肉吃。” 抚了抚怀里满身绒羽的雏鸟,凯文不自觉地笑了笑,转头朝向另外一处空地走去。 第123章清单 无风的夜晚,灌木丛忽然抖落几串水珠。 几个身披羽裳的小猎手,从草叶中探出了长长的脑袋。它们嗅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一路寻觅而来。 一脚踏出,它们就此止步。面前是一个方圆数十米的巨坑,深不见底。它们的目光越过这里,看向对面小山一样的土堆上,一具横陈的恐龙尸体。 “又是伶盗龙?小家伙,它们要来跟你抢食了。” 坐在这一具小型食草恐龙的尸体旁,凯文抚摸着身边的雏鸟。此时的幼鹰,正忙于啄食身前的一粒粒碎肉,不知是否听懂了凯文的意思,下意识地往他身上靠。 “挺聪明的,还知道找靠山。” 笑了笑,凯文看向那些绕道而来的伶盗龙。这里的气候,注定了肉质无法长久保存。一会儿来了,就让给它们吧。看了眼逐渐放慢进食速度的幼鹰,凯文心中暗道。 正这般想着,那里忽然有一只伶盗龙脱离了队伍,转道朝着不远处半龙人遗落的断臂走去。看到这一幕,凯文有些神色怪异。 然而就在这时,那只伶盗龙即将衔起断臂的瞬间,一道火光从天而降,打在了它的头上。 “嘎!” 一声惨叫戛然而止,这些刚刚跑到凯文身前的伶盗龙,闻声回头,看到已经变成一团火球的同伴,立马撒开脚步夺路而逃。 “又是偷袭,你们都这么卑鄙吗?”看到那条断臂也被连带着焚烧起来,凯文双眼一眯,鄙夷道,“还很自负。” “跟我们回去。” 声音响起的同时,凯文身后亮起一片火光,热浪打来,幼鹰连忙钻进他的怀里。抚了抚怀里瑟瑟发抖的毛球,他面无惧色地翻身站起。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如先前一般的巨型火球,不住地吞吐着焰浪,好似一轮小太阳。一众生有头角的半龙人,围在左右。 “没说过不跟你们回去。”该怂还得怂啊,凯文心中暗道。 仅仅几秒钟的功夫,刚才还威势惊人的巨型火球,转瞬飘散成一团常态的火焰,很快泯灭于虚无之中。透过残余的热浪,凯文能看见,对面一个遍披鳞甲,近乎龙身的半龙人,口鼻涌出袅袅烟气。在那团蒸腾的烟雾后面,是一对赤金色的眼睛。 ...... 第一课就这么折腾人吗?还是你故意存心报复我? 假如菲尼克斯现身,凯文发誓,自己一定要把这两句疑问劈头盖脸地甩出去。一路上,憋了满肚子火的他,唯有看到怀里酣睡的幼鹰时,心情才稍有舒缓。出去是不可能出去了,自己先前挖了那么大坑,都没见着半根藤条,心里早就有了结果,一直不肯承认罢了。直到后来泄了气,才暂时放下回去的念头,去给幼鹰寻找食物。 微弱的晨光洒在身上,身处半龙人的队伍中,凯文在高空待了半天,这才刚刚落脚。望着左右一座座高脚木屋,他暗自估摸着,要按之前追击自己的神速来看,他们一路回来的姿态近乎于游山玩水。 “贵族”就是“贵族”,看来平时闲得很呐。 凯文正觉好笑,忽然一下愣住。远处一颗挂在木杆上的头颅,闯入了他的视野。那颗头颅上生有双角,与他周围的半龙人近乎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头颅上的那张脸自己认识,就是之前被自己赶跑的那一个半龙人。 这是事态失控的征兆啊!想必前夜,那个族长该是暴怒不已。那么这就奇怪了,为什么这帮半龙人要刻意放慢回来的速度,照理来说他们应该迅速复命的。 想到这里,凯文不由地看向正在前方领队的,双眼赤金色的半龙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队伍走了没多久,停在一间房门半开的木屋前。 “看好这里。我去冕下那边复命。” 将凯文推入一间屋子,领队的半龙人吩咐了一下左右,随即转身离去。 刚一步跨入木屋,身后的大门便轰然一声砸上,屋内顿时昏暗下来。看了眼地上早已干涸的血紫色印记,凯文抬起头来,朝着远处兀自咀嚼草杆的怪羊挥了挥手。 “嗨,老朋友,咱们又见面了。” 闻声,那只怪羊慢吞吞地伸出双眼,调转方位,看向凯文这边。然而就在这时,怪羊口中咀嚼的动作再次停下,一双眼睛略过凯文,直愣愣地望向他怀里的幼鹰。 “哦,给你介绍个新朋友。”凯文一愣,随即笑着把怀里的幼鹰举了起来。 “叽!”幼鹰适时地叫了一声,奶声奶气。 “啵!” 怪羊的双眼忽地缩回眼眶,下一秒,一道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云霄。 “咩!!!” ...... “怎么样?” “很是费了些功夫,好在结果喜人。” 铿锵的声音回荡在庞大的山洞内,经久不衰。阴影中猛然亮起两轮血月,照在岩浆池那一头的一道身影上,后者把头伏得更低了。 “辛苦了,你干的不错。” “这是我的荣耀。” “昨天,我已经派使者向神恳求了一滴血液。” 双眼赤金的半龙人呼吸急促起来。 “你知道,这滴血液是给谁用的吗?” “请恕您的仆人愚钝。” “你猜猜。” 这般说着,巨龙落在半龙人身上的眼神早已不言而喻,后者立马倒退一步,半跪在地。 “我的王啊!”半龙人声音颤抖着颂咏道。 “哎,只是可惜。” 巨龙语气一转,半龙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瞅了眼满脸青筋暴起,硬憋着自己不说出一个字的半龙人,巨龙微微咧开了嘴角,露出了森然的锯齿。 “照例,在取回神血之前,祂身边的眷族送来了交换清单。唔,你自己看吧,我实在不好说。” 巨龙指尖一挑,一旁的阴影中越出一个半龙人,手里捧着一卷兽皮,来到半龙人领队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接过清单,领队双手持握,慢慢拉开。然而就在看到兽皮上面的内容时,他出离愤怒了。 “王啊!”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记住,这是为了你。” 巨龙平淡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浇在领队的头顶。他松开紧紧攥住兽皮两端的双手,默然无声地将清单卷起,收入腰间。 “去吧,这次我不再索要额外的战利品。” “王的恩典,您的仆人铭记于心。” 颂赞一声,领队不再多说一句,转身朝山外走去。 “哈~嗷!” 巨龙的身下忽然传出一道稚嫩的哈欠声,它双翼一展一收,露出了脚边刚刚睡醒的幼龙。 “哦,小顽皮你醒了?” 抬头“嗷”了一声,幼龙伸出舌头舔舐了两下嘴角,很快便开始撒欢,没一会儿就拿一旁巨鹰的脑袋当球踢。 “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不是不可能降临到你们头上。” 巨龙语毕,四周阴影之中忽然响起一片的吸气声。 “现在,是陪我儿子游猎的时候了。” “是。”跪地声接连响起。 巨龙站起身来,展开双翼,又低下龙头,用前吻轻轻触了触幼龙。幼龙心领神会,一脚将巨鹰脑袋踢进岩浆池里,随即飞了起来,绕着洞穴内壁,不停地吼叫着。每一声吼叫,它的脚下都会腾起一个半龙人,尾随其后。如此往复,待队伍成型后,幼龙一个纵身越过头顶的火山口,朝着空中的云团飞去。 “轰!” 狂风肆虐,席卷了整个半龙人部族,族人纷纷回首。待看到巨龙穿过火山口,翱翔于天际之时,他们纷纷停下了手边的事。不论是“贵族”,还是无角的半龙人,亦或者蜥蜴人,此刻全都半跪在地,俯首称颂。 然而,此时的族群中,却有一个例外。角落里,半龙人领队站在屋檐下,死死盯着高空之上那道遮云蔽日的庞大身影,眼神里充斥着狂热的渴望。但内心的情绪他只表露了一瞬,眨眼间,他转过身去,离开了这里。 路面上很快恢复了喧闹,在巨龙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族人们又接着处理手边的事。站在木屋门前,面对来来往往一脸惊奇地朝自己行礼的下等族人,十几个半龙人“贵族”百无聊赖地做着回应。 就在这时,有几个眼尖的,看到半龙人领队朝这边走来,立马迎了上去。 “喏!” 他随手摘下腰间的兽皮卷,递给来到面前的手下,随即越过他们,来到木屋门前。伸手一推,光线投入屋内,眼前的一幕叫他当场愣住。 “怎么回事?”他冷声道。 “不知道啊。”凯文一边抚摸着瘫倒在地,口吐白沫的怪羊,一边转过头来满脸疑惑地回道,“我们都没做什么,这羊就发疯一样四处乱窜,没一会儿就累倒了。是不是呀?小可爱。” “叽叽!”凯文怀里的幼鹰适时地回应了一声。 凯文没看到,就在幼鹰出声的当口,刚刚恢复神智,抬起头来的怪羊,又一次吐着舌头晕了过去。 皱着眉头,领队正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怒吼打断了他。 “这不是要我们去送死?!” 领队回过头来,看向一众围拢过来的手下,看着他们群情激奋的模样,劈手夺过摊开在他们眼底的兽皮,将其卷起收回腰间。 “卸下软甲,穿上鳞铠,最后,再带上诱饵!”他并不理会手下的反应,只是表情生硬地发号施令。 “可是,羊......管用吗?” “我说的是他!” 头领一手指向正在一旁看戏的凯文,后者转眼神情错愕。 “不是吧,又来?” “叽叽!” 第124章设伏 旷野的河边,风神翼龙般大的一头双足飞龙,正埋头啃食着一只表皮焦黑,散发着肉香的恐龙。 尾巴有点痒,它甩了甩。还是有点痒,又使劲甩了甩,但就是不回头。它已经饿了很久,几乎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这才碰巧撞见一堆现成的美食,怎么可能轻易的就被外部环境分散了注意力。 “喂,傻大个,看这边!” “叽叽!” 好吧,挑衅者例外。 乍然停下嘴边的动作,它蓦地转过头来,看到尾巴边上一大一小两只“老鼠”的瞬间,它亮出了嘴里的獠牙。 “叽!” 刚才还站在凯文身边的幼鹰,惊叫一声,连忙躲到了他的身后。浑身埋在一片微微发颤的绒羽之中,凯文抬眼看了看头顶比自己还大的幼鹰,无奈地摇了摇头。 “吼!” “叽!” 飞龙怒吼的同时,幼鹰一屁股坐在了凯文头上。 “好吧,看来我确实低估了抚养巨鹰的难度......”望着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凯文一个向后转,撒开脚丫狂奔了起来,“跑路咯!” 顿时,树林里面一阵鸡飞狗跳,一会儿东边飞起一堆树木,一会儿西面燃起一片火焰。望着不远处的这一幕,几个半龙人脸上直抽抽。 “哎,你的鳞铠破损几处了?” “你应该问还有几处完好。” “......” “有上百天了吧?” “起码的。”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别丧气,据我观察,最近碰到的龙兽越来越少了。” “这么说,是快到其他龙王的领地了?” “哦!劳碌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别高兴太早,累点总比丢了性命强,后面的才是重头戏呢!” “叮铃哐啷。” 一阵鳞铠的敲击声响起,他们循声扭头瞅见领队往这边走来,立时噤声。 “都在闲聊什么?” “......” “哼!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看向不远处的一片狼藉,领队面色一肃,严声道,“怎么回事?” “已经折腾好几回了,说是要锻炼巨鹰幼崽。” 刚说完,眼看着领队双眼眯了起来,这个半龙人忙不迭低下了头颅。 “玩够了没有?快给我过来!” “来了来了,就来了!” 领队一声怒吼,凯文的身影很快闯入了一众半龙人的视野中。此时的他,和头顶的幼鹰一样,灰头土脸。他们身后的飞龙仍在穷追不舍,但它那拼命喘气的样子,叫人怎么看怎么心疼。反倒是凯文,路过埋伏在两旁的半龙人身边时,依旧一脸的轻松和惬意。 身为诱饵的凯文,一点儿也没引起这帮半龙人的同情,反倒叫他们恨得牙痒痒,都不太忍心捕获这头被玩弄了半天的可怜虫。 “起!” 领队一声令下,他们终究还是奋力拉起了一张大网。刚刚跑到他们身旁的龙兽,转眼间就被兜住。 “锁!” 似是重复了千百遍,在它刚刚张开翼爪,探出脚爪,正欲撕破网兜时,领队再度发令。几个待在树冠上的半龙人动作娴熟地扔出四具铁铐,瞬间束缚住了它的四肢。 “还有呢?!” 最后一个铁笼,贴着网绳,套上了刚刚冒出火星的龙口。 “嗙!嗙!嗙!” 再懵懂的野兽,也有求生的本能。无计可施的龙兽,仍旧不死心地扭动着身子,试图脱困。绳子末端绑着的几颗树木,根本经受不住如此的挣扎,很快就被连根拔起。早就预想到这一幕的半龙人们,苦着脸抓起了四散的绳子,憋着一口气和发疯一般的龙兽进行着角力。 “你!去搭把手!” 此时的凯文,一边扑灭自己和幼鹰身上的小火苗,一边忙着看好戏。没成想半龙人领队又一次伸手指向自己,这回他只是送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谁都有累的时候,你就放过我俩吧。” 领队神色一冷,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轰然倒地的声音。望了眼筋疲力竭的龙兽,和瘫倒在地的半龙人们,凯文哑笑着摊了摊手,随即带着一身绒毛坑坑洼洼的幼鹰,走开了。 深深吸进一口气,缓缓吐出,领队再度睁开双眼时,凯文和幼鹰已经不见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刚刚降落在自己面前的一队半龙人。 “最后一批已经送回族中,神使清点了数量,一千头龙兽备齐了。” “那这头可以放了吧?” 那边拉着绳网的一众半龙人一时间面露喜色,说着,就要松开手中的绳索。 “这头先留着,我另作他用。” 领队一句话让他们再度泄了气,恢复了无精打采的模样。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树林突然响动起来,连带着领队,所有半龙人一下子紧张起来。要知道,这里几乎就是另外一位龙王的领地了。万一不巧遇上对方的族人,那可是怎么都解释不清,唯有先下手为强了。 一只赤脚迈出草丛,他们一愣。随后出现的是一根巨大的恐龙腿,准确来说,是握着恐龙腿挡在身前的凯文。他一边啃着熟透的恐龙肉,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拖拽着先前被龙兽啃噬的恐龙,当然,现在是单腿恐龙。而与他同行的幼鹰,此时正待在恐龙身上,专心致志地啄食着。 看到一众半龙人如同聚光灯一样,原地不动,目光追着自己,凯文举起手中的恐龙腿,羞涩一笑:“饿了,嘿嘿。” 半龙人们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如果凯文此时能听到他们的心声,他的耳边一定会响起一片的“你羞涩个屁呀”。 “哦对,有一会儿没见面了。跟大家打个招呼吧,小可爱。” “叽。” 看到幼鹰忙里偷闲地应付了一声,他们脸上的黑线更重了。毫不在意这些的凯文,继续拖拽着恐龙,旁若无人地路过他们,没入了另一片树林,消失在一众无力吐槽的半龙人视野中。 ...... 烈日高悬头顶,一众半龙人们躲在云团之中,瞅见不远处零零星星的几座高脚木屋冒起炊烟,随即按下身形,沉入树林之内。 “老大,这野兽不听使唤,一个劲地想往回跑。”抹了把满头的汗水,这个半龙人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领队此时也不怎么好受,近乎龙形的脸上,鼻孔大张,喷出一大股滚烫的气雾。看了眼周身束缚都被解开,却反倒匍匐在地,只敢一点点蹭着往回逃的龙兽,他转过头来,看到一旁倚在树干下的凯文,正与幼鹰一同抚摸着高高鼓起的肚子。 “这头龙兽和我们一样,受到龙威的压制,没法更进一步。现在,你坐在它的背上,我来把它赶进去。” “没问嗝......题。” 凯文没有多问,自顾自地比了个OK的手势,抱起幼鹰就坐在了龙兽的背上。紧接着,领队环顾四周,一众半龙人意会,纷纷张开双手,很快,一团团凭空冒出的火球被他们捧在手心。眼见诸事具备,领队身形一动,来到龙兽的面前时,已然四肢着地,大张着满是尖牙的嘴巴。 “吼!” 死死盯着眼前正在呜咽的龙兽,纯粹的热浪从领队口中涌出,他张开双翼,散发着体内的龙威,摆出一副决然的杀心。 “呜!” 眼前的威胁一时盖住了身后的威慑,龙兽低鸣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夹着尾巴,接连倒退了几步,很快便转过身来,朝着炊烟的方向跑去。 “就是现在!”领队大喘着粗气,高声喊道。 下一秒,大量的火球跟随着龙兽的脚步,落在它的左右,周围很快腾起一片红云。 “咯!咯!” 烟雾缭绕之下,幼鹰禁不住眯起眼睛猛地咳了几下。见状,凯文把它抱起,一个纵身跃至云端。 此时的龙兽,虽不受烟雾和火焰的困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先前的死亡阴影已经逐渐消退,眼前越发强盛的龙威,让它心中调头逃跑的念头愈加炽盛。被夹在前后两股压力之下,没一会儿它就止住了身形,进退不得。 “吼!” 终于,在辐射过来的龙威莫名强盛了一大截后,它的心里防线瞬间打破。发狂似的嘶吼了一声,如同被逼到墙角的兔子,它的动作忽然张狂起来,立时展开双翼,腾空而起,拼了命的朝原路飞去。就在它的身后,两个头顶无角的半龙人刚刚升至半空,见状面面相觑。 “这就跑了?” “关键是怎么敢进来的?” “别跑!”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他俩抬头望去,一个生有头角的半龙人兴高采烈地追了出去。 “好嘛,这下真没咱俩的事了。” “你还嫌事少?赶紧回去站岗吧!” 第125章战前 “别打了!别打了!” 看着落在网兜里,鼻青脸肿的一个半龙人,畏畏缩缩的样子,一众半龙人心有戚戚,纷纷怒视凯文。 “哎呀,终于舒坦一回了!只可惜啊,是个绿皮,不是红皮的。” 拍了拍手,凯文咧开了嘴角,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咯咯”的咬牙声。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凯文已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暴毙不知多少回了。此时在场的所有半龙人,唯有实力压过凯文的领队是一脸的喜色。 “难得,第一次投竿就能钓到这么一条大鱼,这是好兆头啊!” “我说,你们半龙人也太没人情味了吧!同族相残的事都做得出来?”斜睨了一眼领队,凯文有些鄙夷道。 “你懂什么!作为献给神的祭品,他们应该感到自豪!”领队瞪大了双眼,恶狠狠地说道。 “你胡说!”网兜里的半龙人突然一脸的愤愤不平,连声驳斥,“交换清单上从来只有龙兽!如此仁慈的神,怎么可能......对了,一定是你,是你为了私心......”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噎在了嘴里,摊开在眼前的兽皮上面,一行行罗列清晰的条件,如同明晃晃的刀光,刺得他眼睛疼。冷声一笑,领队卷起兽皮,重新挂在腰间。 “不是这样的,我不相信......是你,你篡改,不,是伪造了交换清单!” 网兜里的半龙人一下瘫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呢喃了两声,忽地抬起头来,死死盯住了领队。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说到这里,领队双眼忽然泛出一道光来,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一抹狂热,“直到后来才发现,相不相信都不重要了。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感恩!” “你看看你,把你的同族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身处一众神情僵硬的半龙人之间,凯文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然而领队却不为所动,狂热褪去,留下的只是风轻云淡。 “等我成为了龙王,你的命操之谁手还说不定呢。” “领队,你是说?”一瞬间的惊愕过后,半龙人们忍不住问道。 “照例来说,我晋升后,该是携带少量族人,另寻领地的时候了。”环顾四周,将一众半龙人诧异的神情尽收眼底,领队一脸的爽快,“此次功成,但凡活下来的,只要跟我走,下回就是你们了。” 话音落下,喘气声四起,充满煽动性的言语,让这些半龙人一时间口干舌燥。 ...... “你确定是这个方向?” “确......定吧。” “嗯?” “额,应,应该没错啊。” 没有理会兀自在一旁解释的下等族人,感应到有视线打探而来,他止住身形,顺着眼角的余光,很快发现了下方正朝他挥手的凯文。 摇了摇手,似是想起了什么,凯文一拍脑门,连忙反身走到困于网中的半龙人跟前,满脸微笑地踩在后者身上,转过头来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嗨......哦!” 刚想打声招呼,一团火球已经飞到他的面前。然而,了解半龙人秉性,且当了上千次的诱饵后,凯文的实战经验早已丰厚无比。面对几乎贴到鼻尖的火球,他似慢实快,滑步侧身,于千钧一发之间,从容躲过了这一记偷袭。 “呜!” 但是半龙人可就惨了,他就在凯文的身后,正正好硬吃了一记威力十足的火球。像他这样的半龙人,虽有部分巨龙的形态特征,但归根结底,还没脱离人身。躯干上只有三两处生有零星鳞片的他,如何抵挡凶猛的龙火,只因嘴巴被堵住,所以才发不出惨嚎。 然而一众躲藏在树冠和灌木丛中的半龙人,看着剧烈挣扎的他,心中莫名涌起一阵切肤之痛,纷纷挪开了视线。 “哎,真是不省心。” 缓缓吐出一股冻气,熄灭了这一团人形焰浪。与此同时,凯文伸手随意一拂,拍散了又一团飞到跟前的火球。这一幕着实惊呆了围观的半龙人们,望着包裹在一团金焰中毫发无伤的手,望着体表遍布寒霜的半龙人,他们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即便是领队,此时也有些面色凝重。留意了一下半龙人们的反应,凯文暗自点了点头。 估摸着一会儿就会有场恶战,多少得展示点肌肉,不然全程被使唤到累瘫,那就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这里待久了,回去的日子变得更加遥遥无期。然而,凯文不愿当一个终日只会怨天尤人的废物。既然走不了,那就在这里努力锻炼自己,好好地生存下去。看了眼不远处藏身于一片灌木丛中,吃饱了正在酣睡的幼鹰,凯文满足地笑了笑。 至少,不算孤单。 这般想着,瞥了眼紧跟火球后面欺进身前的半龙人,他反手夺过对方手中的阔剑,倒悬剑身,侧过身来将剑柄对准来者的后脑勺。 “嗙!” “哐当!” 随手将阔剑扔在软倒的半龙人身旁,凯文抬眼看向半空,那里先前领路的半龙人,此时早不知跑哪去了。 “都走了,出来吧。” “不错!不错!”领队一反常态,满脸笑容地走出草丛。 没有理会虚假的赞美,凯文直言道:“等会儿我会尽力帮助你们,但这之前有两个条件。” 发现没法改变凯文心中对他根深蒂固的印象,领队干脆也恢复了常态,冷声道:“强者拥有谈判的资格,你说吧。” “其一,我要你们中的一个护着幼鹰躲得远远的,千万阻止它回来。” 凯文深知自己对幼鹰的重要性,或者,也可能只是初步体会。他记得有那么几回,当他在龙兽面前扔下幼鹰,以图锻炼它,结果龙兽反倒冲着自己奔来的时候,幼鹰竟然义无反顾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他甚为震撼,同时也暗自发誓,当遇到自己也不易处理的危险时,一定要想方设法不让幼鹰卷入其中。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的自己,不仅是实战水平,就连身体素质,也跟着拔高了不少。更有意外收获,就是那天心情激荡时,无意间激发出来的金焰,现在的自己居然能稍加控制了。还琢磨出了金焰的功效,就是能够打散能量攻击,近乎于bug,让自己暗爽了好一阵。 然而,仅仅只能做到让金焰覆盖身体的某一小块区域,还是不足以保证自己能在纷乱的战场上全身而退。如此,阻拦幼鹰涉入战场,就是更有必要的事了。 “没问题。”说着,领队一个眼神看向身旁的半龙人。 “是!”一声应下,这个半龙人转身朝着幼鹰飞去。 “其二,我之前也曾看过清单,上面所述一千个龙兽,现已备齐,剩下一百个半龙人和二十个角龙人,我只会对付后者,前面的你们自己处理。” 在错综复杂的战场上,能保全自身就不易,更遑论趁机脱身。但为了摆脱龙人族的控制,也为了幼鹰,他不得不挣扎求生,同时提前做好关于这一步的计划。 这一回,领队有些迟疑了。其实如果可以,他更愿意物尽其用,榨干凯文身上的每一分价值。但就刚才凯文所展示的实力,让他一时有些举棋不定。 我方战力上涨固然是件好事,但如果其中一份战力是个随时都会爆炸的**桶,那么与其先行分个高下,拼得两败俱伤,让他人行那渔翁得利之举,不若暂且设法稳定军心,一切恩怨,等这阵节骨眼过去,再作秋后算账。 而且,那种生有头角的半龙人本就是硬茬子,待会儿对方援军赶到,这一类半龙人还不知道有多少。既然凯文愿意全数包揽,那他也乐得轻松,带领手下专心对付那些薄弱一筹的半龙人。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就依你。” 话音落下,一个眼尖的半龙人忽然失声惊叫:“他们来了!” 看了一眼远处的天边,赫然可见乌泱泱一大片“蜂群”朝这里飞来,众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这数量,已经远超清单上的要求。别说他们能不能拿下,就是能不能打赢,都是两说。 “快点散开!” 领队一声令下,一众半龙人早伏低身子,迈开了步伐。这次,就连凯文也钻入了丛林之中,背对着两个昏迷倒地的半龙人,朝远处疾行而去。他心中有预感,出手比之红鳞半龙人还要狠辣的绿鳞半龙人,很可能不管这两个族人的死活,直接来一招流星坠地。 想到这里,他心里莫名一紧,连忙回头望向幼鹰的方位。 现在只能希望那个半龙人放聪明点,离交战中心更远一些,保证幼鹰安全无虞。 如此祈祷着,凯文头顶的叶子已被夺目的火光染成了金色。 第126章鏖战 “轰!” 如凯文预料的那般,两个半龙人所在的地方,已化作一片焦土,更准确的说,被烧制成了一片琉璃。连同那两个半龙人,一切暴露在地表的,全都灰飞烟灭。 然而这一幕,饶是领队也未曾想到。亲眼看到几个没来得及跑远的手下于无声间化作齑粉,他心里一沉。要知道,这回带出来的半龙人,拢共不过半百。还没正式交战,就已丧失部分战力,实在折损他们的士气。想到这里,领队伸手一招,将不远处一名手下唤至跟前。 “传令下去,两人一组,继续散开,这一次,不论死活。” “是!” 微风拂过,卷起漫天的灰烬,也将下方不时响起的惨叫带到了绿鳞半龙人们的耳边。一时间,阵列变得稍显散乱,耐不住嗜杀的性格,他们都有些蠢蠢欲动。不过,直到烟尘散尽,他们中也没有一个真正出列。并不是说他们和红鳞半龙人一样谨慎,望着队伍前方两个遍披鳞甲的半龙人,他们只是在等一声指令。 “可真够有耐心的。”两人中的一个笑了笑说道。 下方传来的哀嚎声衰弱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断绝,这说明那些埋伏者即便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同伴痛苦挣扎着死去,也不曾轻举妄动。 “一小队,散开阵型,下去探一探。”另一个神情淡漠地下令道。 这是准备拿一部分半龙人当炮灰,用来探知对方势力和陷阱分布的节奏,但是被点到名的这一队半龙人,却毫无迟疑,反倒全都一脸兴奋,眼神中尽显暴虐。在一个有角半龙人的带领下,数十个下等半龙人取下背上的阔剑或巨锤,呈零散之势,挥动双翼冲入树林之中。 几秒钟过去,除了被他们扰动的树冠仍在轻微摇晃以外,四周的树林没有一丝动静。又是几分钟过去,两个半龙人头领脸色有些难看了,就是一颗石子投入水面,多少也该泛起点涟漪了吧,可下方还是一片静悄悄。 “这帮家伙准备得挺充分啊!”其中一个恨声道,一队半龙人,半点作用没起到,实在是浪费。 “再给他们来几发?”另一个眼中凶光毕露,嘴里已经冒出火星了。 “对方也不笨,不会再出现类似于刚才的战果了,我俩得保存体力。”这一个很快恢复了冷静,伸手一拦,分析道。 “你快想办法吧!我要忍不住动手了!” “容我缓缓......”稍加沉吟,他忽地双眼一亮,敲定道,“妥了。” “行吧,你快发令,这次我来带队!” 点了点头,他吩咐道:“你先带一支精英小队,落在刚才的爆炸中心,然后逐步向外探索。” “好!”另一个狞笑一声,随即朝身后大吼,“头上长角的给老子站出十来个!” 下一秒,数十个半龙人应声而出,比之谋划的还要多得多。这个头领也不管多少人跟着自己,径自朝下方冲去。而另一个头领,也不阻拦多出来的那些人,而是转过身来朝向为数不多的角龙人和大量的下等半龙人。 “你们,由各个精英领队,组成大的包围圈,向内挤压。” “一旦发现陷阱埋伏,左右聚拢,集中围攻。” “一旦听到杀伐声音,左右聚拢,集中围攻。” “一旦看见空中目标,左右聚拢,集中围攻。” “各领队记住,对方既然选择被动伏击,说明他们人手不足,那我们就要发挥数量上的优势,切忌孤军深入,发现战机,一定要记得及时通知左右的队伍,形成小的包围圈,压倒性地歼灭对手。” 扫视一遍,他一声号令:“记住了吗?!” “记住了!” 怒吼声响彻云霄,传到躲在灌木丛中的领队耳边,紧紧盯着半空中散成一个大圈的“蜂群”,落在他们周围,他脸色铁青。 一组两人,即便事先设有飞木毒镖各类陷阱,怎么抵得过一整支队伍的围攻,更别说后面还有援军。果不其然,像是呼应他内心的不安,伴随着突然熊熊燃起的火海,各个方位几乎同时响起了杀伐声,很快,四下里先后传来了手下临死前的惨叫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领队心里一沉,正要起身发号施令,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回头一看,发现来者是凯文,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看到那两领头的家伙了吧?” “怎么说?” “你一个,我一个。”凯文嘿然道。 “就依你!”领队一愣,咧开嘴角,随即站起,“集合反攻!” 这时,率领精英小队正在搜寻伏兵的绿鳞半龙人,蓦地停下了动作,转而朝着领队的方向看来。待看到对方身边聚集了一堆半龙人,同时也看向自己时,他狰狞一笑。 发现你了! 一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眼神的威慑,领队微微眯了眯眼,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得到的回应,是一团正朝他砸来的火球。 “砰!” 一拳锤爆火球,凯文甩了甩手:“这里交给我了。” 深深看了眼凯文,领队转过身去:“就是打不赢,也别在我们回来前死了,族长发起火来,我也顶不住。” 闻言,凯文只是挥了挥手。 “走!” 领队一声令下,全数半龙人跟在后面,朝外围冲去。霎时间,一片火光朝着他们的背影追了过来。望着面前数十团火球,凯文眼皮一跳,好像把话说太满了。但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来的道理,面对刚一应战,便要承受的火雨洗礼,他这一次没有选择躲避。 “哈~” 他深深吸进一口气,直到难以为继,而火雨此时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其中大部分甚至有越过他,追袭领队一众人的趋势。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凯文伸出双手,往高高鼓起的腹部上用力一按。 “呼~” 好似北国寒冬突然降临,刺骨的暴风将水汽凝结为冰雪,夹杂着呼啸而去。火雨被浇熄了,草木被刮飞了,暴风犁地三尺,泥沙飞扬,一众半龙人面对的,是一片乌云盖顶。 “砰砰砰!” 黑暗之中,巨石与树干纷纷飞速撞来,那些躲避不及的半龙人,转瞬间就被砸成重伤,倒地不起。 “咳咳咳!” 稍加休憩,很快舒缓了体内火辣辣的剧痛,看了一眼远处,那些笼罩在一片昏天黑地中的半龙人们,凯文满是欣喜地转过身来,朝外围走去。 这么快就出现了脱困的机会,对于接连倒霉的自己来说,可真难得啊! 然而就在这时,刚刚心生感慨的凯文,陡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后面有风声在迫近自己,感知到这一点的他,凭着长久积累的实战经验,制止了下意识转过身去的冲动,而是第一时间偏向一边。 下一秒,一把阔剑出现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刚一站稳脚步,才呈前冲之势的阔剑忽地变成了横扫,凯文不得已探出手来死死抵住了剑身。 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躲避的机会,而且照阔剑的势头,自己虽不会被铁器砍伤,但会被砸伤,他只能选择正面对抗。 伴随着四溅的火星,一道令人牙酸的磨铁声响了起来,酸的不仅是牙,还有凯文不住抖动的臂膀。不过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惊讶阔剑上传来的沛然大力,连忙伸出另一只手,覆以金焰,拍散一团即将砸到脸上的火球。 然而打散火球的不仅是他,还有一只径直穿过火球的龙爪。乘着凯文一手与阔剑角力,一手余力未尽,正值空门大开的时候,这只龙爪去势不减,如入无人之境,眨眼间掐住了凯文的脖颈。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绿鳞半龙人戏谑地笑着,话音刚落,他突然毫无征兆地仰头向后倒去。与此同时,两道鲜红的高温光线贴着他的左右脸颊射了出去。这还没完,凯文又将头低了下来,两道红光也随之下移。 “砰!” 瞬息间,半龙人借着后仰之力蹬起了双腿,一脚抵在了凯文的下巴上。并且,在凯文目光下移之前,另一只脚踹在了凯文胸膛,借着反冲之力蹿了出去。 “滋滋滋!” 被拉开距离的半龙人随手扔出的阔剑,正好挡住了凯文极具杀伤力的视线。趁凯文下意识避开阔剑化作的铁水时,半龙人摸了摸自己脸颊上两道滚烫的印记。一瞬间的擦碰,虽然没给他留下伤口,但也让他见识了高温射线那可怕的破坏力。 不能遭到长时间的照射! 虽然一向以暴躁与好战著称,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是不要命的疯子。正相反,他尤其讲究战斗技艺,每每与野兽搏杀,与他人起争斗,他总能在毫厘之间赢得战斗。 这并不是说明他运气好,总能稍稍强过别人一筹。而是他每次都主动地迫使自己陷入险境,然后在那一瞬间,利用暴涨的兴奋感,急速运转大脑思维,再利用临时创造出来的搏杀技巧,行绝地反制之举,从而获得极致的满足感。 凭借着热衷于如此冒险的天性,他积累了大量的实战经验。因而,在自己所处的族群里,要论悍勇,没人比得过他,就连族长,也得敬他三分。 但是这个家伙不同! 半龙人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凯文,并未轻举妄动。凯文展现出来的实战经验,远超他曾经遇到的所有对手。虽然比起他来说稍显贫弱,但也算是个难得的对手了。更何况凯文还有着种种诡异的手段,这让他有些投鼠忌器。 面对凯文,他不会再设法让自己置身绝路,因为之前的一次全力交锋,已经使他置身于生死边缘。少见地,他内心极端地冷静,不再被狂热裹挟着自己的言行。这个对手,值得他认真对待,值得他全力扑杀。 眼下,就缺一个契机了。 望着对面凝然不动的半龙人,感受到对方眼神中纯粹的杀意,凯文心里一沉,打消了犹豫着是否直接逃走的心思。回想起这么多天积累的战斗经验,凯文全身寂然不动。是生是死就在下一次交锋了,他也在等待一份契机。 一片火光乍然亮起,照亮了凯文的侧身。 两人身形蓦然消失在原地。 契机来了! 第127章生死 “轰!” 数不清的火球不分先后落在凯文原来的位置上,瞬间撕碎周围的植被。燃木四溅,落入更外围的丛林,一时间焰浪滔天。 “哗!” 汹涌的火墙突然被撕开一道裂口,仗着周身的鳞甲,半龙人顶着无数火球,闯入轰炸中心,而后径直冲向面前的树林。 就在这时,他再度毫无预兆地侧过身来,几乎同时,两道高温射线钻出重重掩映的丛林,擦过他的胸膛,朝远处激射而去。 “滋滋滋!” 射线横扫,几欲追上半龙人,而他也在不停变换脚步,左右挪移。每每在射线即将对准他的时候,挥动双翼,鼓足全身力量,临时变向,匆匆躲过,饶是万分凶险。但是很快,他的动作变得轻松起来,随着距离拉近,射线偏转方向没有一开始那么灵活了。眼瞅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树林,他知道自己离目标更近一步了,嘴角噙起了一抹冷笑。 “砰砰砰!” 未曾命中绿鳞半龙人的射线,威势不减,切过远处的森林,无数参天古木轰然倒地。觉察到身后的动静,领队刚侧过头来,还没来得及转身,仅仅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鲜红,立时瞳孔急速收缩。 “起!” 还埋伏在丛林中,与另一个绿鳞半龙人率领的大股队伍缠斗的半龙人们,命令响在他们耳边的那一瞬间,极具默契地腾身而起。 绿鳞半龙人见此面露喜色,在半龙人的世界,空中目标就是活靶子。对方犯傻,他可不浑,连忙命令角龙人们掩身丛林,用火球术集中打击对手。同时,他还下令让不会火球术的下等半龙人,趁对方还没升到一定高度,搭弓射箭,投出长矛,配合火球阻击对手。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这些火球和武器脱手,突兀地一道红光扫过,绿鳞半龙人统帅下的一众半龙人,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极度痛苦摧毁了心智,停止了下一步的动作。 “啊啊啊啊!” 四周响彻耳旁的惨叫声,惊得这个半龙人连忙环顾左右,却在下一秒眼里装满了惊骇。一条又一条残肢,一具又一具腰斩的尸体,横陈在脚边,散落在远处。那些尚未断气的,眼神里绝望中夹杂着一丝希翼,拖着满地的鲜血和内脏,拼了命地爬向这个绿鳞半龙人。 他颤抖着,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全然不顾还有多少人能站起来,低下了头,忙着查探自己的状况。 “嗤!” “嘶!” 当摸到腰间的一道浅浅的印痕时,他猛地抽回了手指。 好烫! 直到这时,他后知后觉地接收到腰间传来的剧痛,禁不住一下跪倒在地,大口喘起粗气。 此时,射线已然消失不见。悬在半空的半龙人们,看了眼凯文那边僵持的局面,又回过头来看向脚下一片惨状,莫名呼出了一口气,一脸的后怕。不止是他们,即便领队此时仍有些心惊肉跳,不知道是再度下去交战得好,还是应该继续留在空中静观其变,一时间有些犹疑。 但领队的犹豫却不会出现在与凯文交锋的半龙人身上。此时的他,离眼前的丛林只有一步之遥,带着满脸的自信,停在这里。 “很聪明,利用遮挡物,让攻击做到出其不意。很谨慎,发现无效时,注意到自身受丛林阻碍,反倒被我拉近距离,所以及时停止攻击。思路清晰,但忘了一件事。正常情况下,战机并非由对手提供,而是自己创造。” 语毕,他目光转向另一边。精英小队原本数十个半龙人,现在只剩十余个站在那里,身上还或多或少挂着彩。这回,他们不再冒进,而是在远处,手里捧着火球,静观战局变化。见头领望来,他们意会。眨眼间,又是数不清的火球,先后涌入丛林之中。 “呼!” 狂风骤起,转瞬间席卷大片树林,远超火雨的覆盖范围,四处的树叶纷纷哗哗作响,叫人分不清源头在哪。火球沉入其中,溅不起一点儿焰浪。 “发现你了!” 忽地一声狞笑,惊得凯文赶忙抬头。原来火雨袭来之前,趁凯文被精英小队牵扯了部分注意力,绿鳞半龙人飞到半空。刚刚那一股寒风,让占据方位优势的他,一眼瞧见了扰动树叶的源头。 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红光暴射而出。 “滋滋滋!” 早在凯文抬头的时候,就已呈俯冲之势的半龙人,这一次却毫无躲避的意向。只见他双翼一展一收,已然围拢周身,在不断的加速自旋中,变成了一枚高速袭来的炮弹,径直冲向凯文。高温射线打在他的双翼上,只在每一片鳞甲上停留一瞬,原本强大的破坏力,被他此番特殊的应对方法,消弭于无形。 糟糕! 强烈的风压袭至面前,来不及躲开了。停下了无用的攻击手段,凯文后撤一步抵住身后的大地,举起双臂挡在胸前。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临近跟前的半龙人,突然展开双翼。当先而来的,是两团火球。 千钧一发之际,凯文伸出双手,金焰遍覆拳端,向前捣去。 “砰!” 颤抖,全身都在颤抖! 绽裂,地面疯狂绽裂! 声浪爆炸,精英小队全员跪倒在地,死死捂住溢血的耳朵,痛声嘶吼。 “喀嚓!” “啊!” 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拗断的手腕,那是一对龙爪,从火球后面冲了出来,死死掐入骨缝,一把制住了他的双臂。 我早该想到的! 痛斥着自己的无能,下一秒,他的心脏突然一紧。 那是火球! 躲在两团火球后面的,不止是这一对龙爪! 生死一瞬间,凯文似乎能透过这团火球,看到半龙人那锋利的牙齿,正对准自己的脖颈。 不能再让他故技重施了! 思维飞速运转,灵光一闪,凯文骤然想起半龙人先前对付自己的手段。 撤回脚跟,凯文乘势一蹬,双臂发出被扭断的喀嚓声,他浑然不惜。身形打横,借着翻身之势,一脚抵住半龙人下巴,一脚蹬在其胸膛。 “嘭!” 硕大的火球飞入丛林,轰然爆裂,炸出一片焦土。 然而此时的凯文却没有半点庆幸,相反,脸色难看至极。 中计了! 两处脚面浑不受力,让他一下便明晰,半龙人早已卸去下坠的势头,刚刚抬起脑袋,也不过是佯装被制,借机拉开距离。此时的他已然收不住力,更要命的是,半龙人故意撤开了紧锁着他双臂的龙爪,致使凯文更无从借力。动作去势不减,身形转瞬间由与地面平行变成了倒立,后背空门大开。 要完! “砰!” “喀嚓!” 脊骨断了!动不了! 凯文目眦欲裂。 “撕拉!” “砰!” 似喷泉一般,凯文嘴里鲜血狂涌。内脏破裂了,而且,他模糊的眼神看向两边,手臂也被扯掉了。狂风打在脸上,他在被动地冲向高空。 原地,半龙人撤回了踢出去的脚,端详了一眼手中的两条断臂,随即将其背在身后。 “这会是不错的战利品。” 语毕,他蓦然抬起头来,对准凯文越来越小的背影,大张的龙口前,一团凭空而生的火球逐渐变大,直至巨硕,堪比流星。 “可敬的对手,死得辉煌一点,就让我最后送你一程吧!” “呜!” 高空风声呼啸,虚弱的凯文,一时连呼吸都艰难不已。身后突然传来的炽热,带来的却是刺骨的心寒。 要死了么? 我的生命到这里就画上句号了么? 如果这样,也挺好。 从小到大,一直以来都太累了。 也许,是时候放松下来了。 ...... 怪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感到不甘心呢? 穿过厚厚的云层,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那一瞬间,一滴眼泪悄然滑落。 不......不甘心啊! “嗬......嗬......” 火球将他吞噬的最后一刻,那双眼睛仍旧带着浓烈的生的渴望,死死盯着高悬空中的太阳。 “轰!” 天空中出现了第二个太阳,在彻底消失前,发出了夺目的光芒。 “嗬呼嗬呼!” 扶着膝盖,此时的绿鳞半龙人也不太好受。刹那间,急速运转的大脑,堪称极限的爆发,还有最后鼓足余力的一颗火流星,让他的体力几近掏空。 “咔嚓!” 天空响起一道炸雷,不一会儿,雨滴淅淅沥沥。临时产生的热气团,与冷空气发生对流,这次是真正的乌云盖顶。 “咔嚓!咔嚓!” 不时钻出云层的雷电,在他的脸侧照出一片冷光。 “咔嚓!” 伴随着蓝光,又有一片金光照在他的脸上。他茫然地抬起头来,清晰可见乌云中蜿蜒而出一道金色闪电。 那道闪电,在奔向这边?! 他一下瞪大了双眼。 “嘭!” 大地在震颤。 金色闪电落地,炸出了一个巨坑。不远处正迎上来的精英小队一众,毫无防备地被气浪吹飞。 “嗬......咳!咳!” 模糊的视线内,半龙人只能看到眼前一大片金色的焰浪,如同太阳一般耀眼。但是胸膛之中,那被一脚踏碎的心脏,他却能清晰感受到。淋在雨中,如同置身寒冬,生命正在逐渐消散,这一点他也清楚。但是,同样是不甘心,让他始终撑着最后一口气,没有立刻死绝。 “为......为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道深沉的叹息。 “因为,还有人在等我。” 第128章战后 “慢着!你这么做,不怕引起两族死战?” 雨滴纷纷扬扬。搭在肩上的阔剑,跳动着优美的音符。但传入这个绿鳞半龙人耳中,听起来更像是催命的节拍。 “喀嚓!” 两角俱断的脑袋鲜血淋漓,在雷电的映照下,光滑的剑身表面,将这一幕展现得清晰无两。雨水不断冲刷,仅留一线血珠粘连在剑刃上,使这把武器显的越发冷冽,越发锋利。他不敢再去看它,一是不忍看到自己的惨状,再者又怕阔剑被目光所激,下一秒便送过自己的脖颈。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们已经做了。” 话音落下,他不由打了个寒战。眼前这个红鳞的,比他这边的人还要狠,连命都不要了。而且更要命的是,对方表达的可是要一做到底的态度啊。 与其他族人不同,自诩才智高绝的他,更善于用计谋,而非武力,来解决矛盾。但这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不需要用生命来捍卫自己的财产与上升空间的他,贪生怕死的念头比谁都强烈。 眼下,他就像一个即将溺亡的人,拼命寻找着救命稻草。刚刚找到,却又沮丧地发现这根本无济于事,几乎要陷入绝望之中。哪怕有一丝机会,他也不会放弃,然而,此刻似乎一点儿生路都没有了。禁不住双膝一软,他重重地跪倒在地,震颤中牵扯到空荡荡的后背上,两道恐怖的裂口,激得他一时连着倒抽冷气。 雨水还在滑落,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过去好一会儿。直到这时,阔剑仍旧搭在肩上,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注意到这一点的他,眼神中忽然绽现出对生的希翼,立马抬头望向面前的红鳞半龙人。 “我原以为,能在战场上发挥如此才智的你,肯定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才能想明白。”领队嘴角一弯,嘲讽道,“看来,我高估你了。” 智谋历来是他的长项,这会儿被对方恶意贬低,他却不怒反喜,忙不迭应和道:“冕下的智慧在我之上,这是理所当然的。” 一心钻营着如何奉承,他连专对族长的称呼都拿来用了,无意之举,却正中领队下怀。 “冕下?嘿嘿,你倒挺会说话。本来还不确定要不要留你一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我将尽己所能!”他一脸狂喜。 “滚吧。” 雨势渐弱,犹如雾丝,绿鳞半龙人匆匆离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一片迷迷蒙蒙之中。 “领队,就这么放他走了?” “你也不想真的引发死战吧?” “这,这倒是。” “所以啊,总得找个能顶缸的。” “你是说?” “他很聪明,但更关键的是,他很惜命。如果顶不住龙王的怒火,头一个丧命的就是他,所以对他来说,帮我们就是在帮他自己。” “呃......还是不太明白。” “听好了,我难得心情好。别说我们,就是龙王们,也轻易不会引发死战。火气再大,只要我们给他一个发泄口,事情就不会闹大。” “原来这样。不过,他们伤亡惨重也是事实,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避不开的。我在想,单凭他一个,担得住龙王的怒火吗?又或者,他可能直接逃走了。” “担不担得住,那是他的事。我让他活着离开,并不指望拦住龙王,而是为了给我们留出一点儿缓冲时间。至于逃跑,任何一个巨龙都不会收留一个背叛了主人的仆人,在这片大陆,他将再无立足之地。” “哦,那你是说,他们的族长很可能会出来阻击我们?”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就这样放任我们回到自家族长领地?呵,他怎么能吃下这样的暗亏?” “那我立马叫他们加快打扫战场。” “已经活捉的,数量够了吗?” “够了。” “连同两方尸首,一块带走。” “是!” “对了,还有那只幼鹰,去找找......我要活的。” “知道了。” “去吧。” 这会儿雨过天晴,阳光洒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领队手下的半龙人们,后续的伤亡远不如战端初起时那么大,眼下除了伤重休息的,还有数十个在做着善后工作。稍作观望,领队旋即朝着丛林深处走去。先前从那里传来的冲击波,是直到现在的最后一点儿动静了。 另一个绿鳞半龙人始终没过来,该是凯文赢了吧。 这么想着,他钻出草丛,一眼便瞅见了,半空中先前放走的家伙,因为失了双翼,于是被一众半龙人架着,径直朝天边飞去。 那个家伙,怎么还背着一对断臂? 领队连忙低头,脚下的血泊中,仰卧着死不瞑目的半龙人,一只脚陷在他的胸膛里。那是凯文的脚,他这会儿也已昏倒在地,肩膀处是两个冒着汩汩鲜血的断口。 至于遗失的双臂嘛? 领队看向天边,双眼眯了眯,又看了眼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 ...... “他好像醒了?” 充斥着怪异药水味道的木屋内,灿烂的阳光穿过大开的窗户,径直照在凯文脸上。一番深呼吸,他睁开了双眼,发现一堆半龙人正围着自己。除了几个装扮奇特,手里鼓捣着不知名草药的,大部分都是跟随领队的半龙人。 “感觉怎么样?”一个满身怪味的上前问道。 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凯文试图坐起,下一秒却转了个轱辘,趴在了床上。下意识地想要撑起自己,但身体却纹丝不动。愣了一下,他突然一个激灵,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看向肩膀处。 “出去,都出去,你们惊扰到我尊贵的病人了!” 见凯文摇头,先前问话的半龙人立马挥手赶走了一众领队的手下,待屋内只剩凯文和他,以及他手下几个学徒的时候,这个半龙人又转过头来和颜悦色地看向凯文。 “我是治疗你伤势的巫医,那位大人把你交给我的时候,可是花了大价钱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治好你的。现在,你能跟我说说,还有哪个地方不舒服吗?” 神情恍惚地看着两侧肩上包着的层层麻布,凯文没有立刻接话。过了片刻,他忽地惨淡一笑,再度摇了摇头。 “额......你不能光摇头啊。” “嗯,我还好。就是,有点儿没力气。” “那没事,多晒晒太阳就行了。” “你......是怎么?” “哦,是那位大人告诉我的。他说一开始将你带回族中的时候,就发现了你这个特点,所以当初才特意把你关进昏暗的饲养舍里的。” “哦。” 双眼无神地应了下来,他准备随口再问一句那个大人是谁,却又忽然顿住,不再出声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心思牵扯到别的事情上面了。下巴抵住被褥,双腿并用,他略显吃力地翻过身来,使阳光洒在自己脸上。刻意不浮空,他这是在强迫自己接受失去双臂的现实。 “对了,我身上其他地方都完好吗?我是说,脊骨和内脏那一块。” “放心,都没事了。事实上,你被送来时,伤势已近乎痊愈。主要是失血过多,身体疲弱,所以我给你调配了一些草药,并给刚愈合的伤口做了下预防性的包扎。不过,说老实话,那种肉眼可见的愈合速度,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而且,原以为你会连睡十多天,没想到就照了两天太阳,居然睁眼了。” 叹了一口气,凯文心中没有自得,只有侥幸。没有别的毛病,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如此看来,丢了一双手臂,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都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不是你吩咐......” “滚滚滚!” 屋外传来一阵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和凯文面面相觑,巫医一脸不解:“那位大人刚刚还挺高兴的呀,这会儿怎么突然发火了?” “砰!” 大门被一下砸开,黑着一张脸的领队闷声不吭地来到凯文面前,吓得周围其他的半龙人战战兢兢。片刻后,被盯得有些发毛,凯文讪笑一声,终于打破了僵硬的氛围。 “没死就给老子起来!” 看着凯文,像看着仇人一样,领队好不容易松开紧握的双拳,眼神中的愤恨却仍未消退。刚刚趁着与巫医聊天的当口,在阳光的照射下,凯文恢复了些体力,闻言立马一个翻身站起。倒不是怕了,而是领队花了大价钱给凯文治伤,让他面对领队时,心气莫名短了一截。 “跟上!” 语毕,领队自顾自朝屋外走去,凯文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我说,你们回来得挺快啊,不然我在路上就好了,也犯不着花钱治伤了。” “别想太多,回来快那是因为在逃命,花钱治伤是补偿你的,因为敌人把你的手臂拿走了。” “哦,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是失败了吗?说到底我只是一个诱饵嘛,能干掉一个就已经是奇迹了,你可别怪我啊!” “没失败!” “那你生这么大气......” 说到一半,凯文住口了,望着双眼几乎喷火的领队,他生怕自己再往下说,对方就要暴走了。 半晌无言。 走了半天路,眼见领队虽仍旧盛怒,但显然没有刚才那么暴躁了,凯文终于忍不住,提出了一个憋在喉咙里好一会儿的问题。 “安德烈在哪?” “我不认识什么安德烈。”领队语气冷淡。 “就是那只幼鹰,我给它取名安德烈。” “以前没听你这么叫过。”他瞥了一眼凯文。 “刚刚才起的名字嘛。” “......”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跟羊在一起。”他开始惜字如金。 “哦,那我们现在走的方向不对啊。” “先别管它。”他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哦。” ...... 短暂的沉默,领队暗自长出一口气。 “那我们这是要去哪?” “闭嘴!”这下他真的忍不住了。 第129章挣脱 一大缸鼓着气泡的液体,鲜红中透着一缕暗金,犹如浓汤般黏稠。领队呼吸急促地盯着它,而凯文却有些不以为然。 “你确定这不是岩浆?” 好不容易挪开了视线,半龙人头也不回地朝屋外走去。 “跳进去,你的手臂就可以长回来。” “嘭!” 门被狠狠地关上,把发愣中的凯文一下拽了回来。望向那一缸诡异的液体,想象着手臂长回来的样子,他竟有些却步。惊喜太大了,反倒成了惊吓,让他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疑心这是个阴谋。 “你要是不想泡,让给我也行。” 似是预料到凯文心中所想,门外适时传来领队的声音。也就是这一句话,给凯文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噗通!” “啪!” 屋内传出落水的声音,领队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一副无语望苍天的神情。 “诶嘿,还怪舒服的嘞!” 领队脸上直抽抽,凯文的话像在他的心口剌了一刀。 “这是真的,手臂长出来了!” 领队深埋着头,牙关紧咬。声音响在耳边,如同族长对他这次行动的连番问责。那一滴神血,本该是自己的,却被那个老不死的,借机拖到了下一次。想起刚刚在那头老龙面前,自己的心情由喜悦变得讶然,刚刚升起的勃然大怒却又被老龙强行压下,直到现在,他仍感到憋屈不已。 心情激荡之下,不觉间,他的手已经按在了门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推开。然而就在这时,他忽地惊醒过来,触电似的缩回了手。屋内不再传出声音,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平复了纷乱的心绪。 这倒霉玩意儿,终于不再大呼小叫了!怕是已经开始龙化了吧? 龙化过程几乎不可逆,神血入体,不留半点。这一回,他是没有机会了。正好,也强行打消了自己冲动的念头。 头脑清醒后,他一下又想明白许多。首先是手下损兵折将,实力大挫,不宜悖逆族长,与之发生正面冲突。再者,升格为巨龙后,还有很长一段虚弱期,需要通过大量的进食来弥补空架子一般的巨大身躯。如若与族长对敌,所剩不多的底蕴根本维持不了战斗的消耗。 他在外头冷静地进行着分析,而此时,屋内的凯文却已经开始慌了。 长出双臂,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如若长出的是一对龙爪,那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当然,对于凯文来说,这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半龙人的药嘛,用在自己身上,有点副作用是很正常的。然而关键的是,现在的自己全身像被麻痹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好事还是坏事呢?与此同时,感受到从那个巨龙所在的火山,传来的一阵阵威压,还有随着周身的刺痛,心底不受控制地涌出想要臣服于这种威压的冲动,让他有一种感觉,事情的走向恐怕会朝着对自己不利的一面发展。 而且不只是自己一个人。 眼见周围液体血色变淡,一缕缕暗金色液体钻入毛孔,在心智处于左右拉锯的战场上时,他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巨龙曾用莫测手段蛊惑自己的一幕。 它还有更大的图谋! 然而想明白这一点有用吗?别看液体钻入体内的速度很慢,然而这个时候,他已经连眨个眼皮都做不到了,根本没机会挣脱。而且随着一对龙爪生出,他的额头两侧,背部肩胛骨,还有尾椎骨的末端,一时间都有点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一样。冥冥之中他有种感觉,一旦那些东西长了出来,自己就会无可挽回地臣服在巨龙脚下。 想想,好好想一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各个发痒的地方都已产生突起,似乎孕育着什么,痒很快变成了痛,那些东西正在试图冲破束缚,不停地在皮肤下扭动着。 挣脱......挣脱......对了! 意识濒临沉沦,仅剩最后一丝理智的凯文,突然想起了自己最后击败绿鳞半龙人的一幕。那时候的自己,在求生意志的刺激下,体内深处似乎涌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在体表浮现无穷金焰的同时,给予了自己超绝的爆发力。当然,事后的凯文很快就想明白,所谓无穷的力量,不过是假象,不然自己怎么会刚使出一招,就晕倒了呢? 但那瞬间的爆发力却是不假,他这时才意识到,原来金焰还有这种功能。想明白就去做,循着那种特殊感觉,他鼓足全力试图发掘属于自己的力量,重现当日的状态。液体还在钻入体内,产生剧痛的地方,里面的东西仍在蠢蠢欲动。 “噗呲!” 首先是尾椎骨的末端,被撑出了一道裂口。随即,其他几处地方的皮肤下也开始剧烈鼓动起来。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随着液体中忽地冒出一缕金焰,如同时间静止一般,这几处地方完全没了动静。 “轰!” 无数金焰自周身涌出,凯文此时如同人形火炬。不过,身体还是动不了,他心里越发焦急,而金焰也越发狂暴。 “噗呲!” 首先发生变化的,是周身的皮肤。如同干旱的土地,凯文周身龟裂开来,液池被重新染红。 “撕拉!” 现在,是这几处特殊位置。连同新生的双臂,突起的部分全数自行剥落下来。初步获得活动自由的凯文,低头一看,在尚未红透的液面下,清晰可见那几块血肉骨骼呈泛着点点光芒的血紫色,犹如自己当日喝的怪异液体。 原来自己当时就被下了套,凯文不由心生后怕,好在这回弄巧成拙,祛除后患。想到这里,他突然瞪大了双眼。 那些脱离出来的组织落入液体后,还在发生着变化。眼见着这些血肉骨骼犹如冰雪一般逐渐融化,归于一缕缕暗金色的液体,同时感受到液体开始逐渐滚烫,甚至连自己都有些扛不住的时候,他连忙一下跳了出来。 “咕嘟咕嘟!” 回头看了一眼开始冒泡的液池,凯文不觉讶然。夹杂着暗金色的血池中,多了一抹泛着光芒的紫色,这个自己可以理解,想必是当时的药力被排入其中了,但液面上怎么还偶尔浮现几缕金焰呢?自己明明已经出来了。 但凯文已经没心思继续想下去了,随着周身伤势愈合,突如其来的一股疲惫感袭上心头,他双膝一软半跪在地,汹涌的金焰也瞬息飘散。 “嗬呼嗬呼!” 如同有些人跑步时没怎么出汗,结果停下后却暴汗淋漓,凯文此时也是如此,后劲涌了上来,他全身一软瘫坐在地。剧烈的喘息丝毫无法缓解从内心深处涌现的委顿感,像是淋了场雨,整套衣服都被打湿,汗水在地面上蔓延出一大片镜面。 仿若经历了长时间的剧烈运动,头顶蒸腾着汽浪,凯文瘫坐了好一会儿,这才攒了点力气,忙不迭撑着自己挪到阳光下面。 “呼!这下好受多了。” 凯文声音落地的刹那,屋外传来了领队不耐烦的催促。 “完事了就跟我去见族长。” “你,你来扶我一把,我没力气了。” “你怎么这么多......” 门开到一半,领队愣住了。坐在一滩汗水中的凯文,还是先前那副模样,全身上下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怎么回事?” 看了眼依旧如岩浆般,或者说,冒着火焰的,更像是岩浆的液池,领队脸色一沉,似要发怒,而心里却截然相反。他很清楚,担任监守凯文完成转化过程的事务,此时的自己,应该是一副质问的态度,然而心底不受控制浮现出莫名的侥幸,让他的语气变得平淡了不少。 也许凯文不能接受神血,那么是否说明,这个机会可以重新降临到自己头上呢? 压抑住狂喜的内心,他死死盯着凯文。 “这就是你那些手下们所说的神血吧?”看到领队脸色突变,凯文嘿然一笑,“听说现在的你,是最需要这一滴神血的人了。我呢,就把机会让给你了。要不要,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望着领队越发冷冽的目光,凯文始终保持着笑吟吟的模样,仿佛态度十分诚恳。 片刻之后,回应他的,是领队转过身后的背影。 第130章引战 “喂,送你都不要?” “我要先跟族长请示,神血不是说用就能......用的。”转过头来的领队,语气忽地一凝,惊疑不定道,“你的手臂?” 闻言,凯文这才发觉,自己肩膀的断口处,竟然长出了一丛肉芽,而且还在不停壮大,他有些傻眼了。 “你们这神血还有后劲哒?” “不,这绝不是神血的作用。”领队转过身来,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凯文肩头的变化。 在二人的共同注视下,肉芽逐渐扭结成型,呈肌肉状,却如柳枝一般,松松垮垮的。但这还不是结束,透过肉芽间的空隙,肌肉内部有一点儿正在扩增的白色骨质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肌肉内外犹如丛生菌毯,无数血管从断口延伸出来,爬到末端,途中又分化出无数细小的血管,遍布新生组织的各处。 这一系列变化,直到断口处的皮肤也开始生长,才逐渐不可见。当然,能看透人体的凯文,自然还未移开目光,因此也没看见领队满脸的惊骇。 仅领队所知,向来只有神才拥有使断肢重生的力量。凯文,一个连族长的儿子都能轻易制服的人,又如何能拥有神的能力?而且,看样子就算是凯文自己也都云里雾里。左右想不通的他,一时也不急着去族长那里了,准备等这些结束后,再慢慢盘问。 这会儿,眼瞅着骨骼成型,新生的手臂内不再产生变化,凯文这才放下心来,带着一脸的欣喜,尝试着做出动作。 手臂抬起来,嗯,动了,然后是手指......咦,怎么不受控制? 看到凯文举起手臂,领队正要开口,突然瞧见对方满脸疑惑,立马收住了即将说出口的话。下一秒,眼睁睁看着伴随凯文手指的挥舞,一股耀眼的银色光雾从他指尖挥洒而出,这下轮到领队呆住了。 而此时的凯文,却是一脸的如释重负。察觉到恢复了对双臂的控制,他对着逐渐成型的菲尼克斯挥了挥手。伴随他这番动作,最终成型的菲尼克斯再度展翅落于凯文肩上,尔后,一声清鸣响在屋内两人的耳旁。 “恭喜你,完成了第一课。” “呼!”抹了把额头残留的汗水,凯文直接躺倒在地,“啊!可真不容易!” 经历了那么多,心累的他已经没心情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了,终于重获轻松的他,眼下最想做的就是释放自己内心的郁闷,当然,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凯文,凯文!” 看到领队神色紧张地悄声唤着自己,凯文又撑坐起来:“嗯?怎么了?” “这是怎么回事?”领队再度悄声道。 “我不是聋子。”菲尼克斯转过头来,直视领队,“而且,我也不是哑巴。” 在这毫无威慑感的禽鸟身上,领队却违和地感受到一种类似于族长一般的威严,或者更甚之,下意识地,他竟微微低下了头颅,也不敢再随意出声了。 这一幕看得凯文略有些尴尬,连忙对菲尼克斯说道:“我们走吧。” “走不了。” “走不了?” 菲尼克斯没有接话,而是再度看向领队:“半龙人,我们需要你牵制那头巨龙。” 一时间,领队脸色难看起来,闷声道:“办不到。” “这人不算坏,我们就别为难他了。”说到一半,凯文忽地瞪大了双眼,“等等,你会他们的语言?” “要掌握的话,不难的。接下来还用得着,趁着药效没完全消失,抓紧学学吧。”瞥了一眼凯文,菲尼克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而后挥翅指向身后的血池,继续说道,“这里就是所谓的神血,你办得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想与那头巨龙发生冲突吗?那你的意思就是等下一次咯?”见领队默不作声,菲尼克斯轻蔑一笑,“天真。一头正值气血衰败的老龙,一头对你毫无威胁的幼龙。你觉得,那位冕下,会让你成为另一个冕下吗?恐怕到死,你都没这个机会了。” 菲尼克斯所说的话,字字诛心,领队听到一半,就已想通了。然而等到菲尼克斯讲完,他也不如何愤怒,只是面带苦涩,失笑摇头。在凯文和菲尼克斯的注视下,他缓缓说出了自己心里的隐忧,包括眼下实力受损和晋升后会度过一段虚弱期的情况。说到最后,他长叹一声。 “与其打那毫无胜算的仗,还不如选择相信族长,相信他有一天真的会慷慨一回。”满脸颓然的他,语气中却充满了愤恨,似是怒斥命运的不公。这些话,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片刻的沉默后,挠着脑袋的凯文,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他在说什么,叽里咕噜一大堆的。” “看来药效过去了。”又一次瞥了眼凯文,菲尼克斯继续对领队说道,“如果说,我能让你直达全盛期。那么,你又该如何选择呢?” 领队一下怔住了,半晌无言。 “命运的藩篱困住的是你,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堵随手就可以推倒的墙罢了。” 感受到菲尼克斯言语中的深意,领队神色微动,他有些迟疑了。 “难道你真希望自己永远屈居人下,一辈子忍为一只笼中鸟吗?” 听到这里,领队浑身开始颤抖,不多时,他猛地抬起头来:“不!”嗓音沙哑而低沉,犹如临死前的嘶吼。 “很好,现在进去。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我。” 全程旁观着领队的反应,虽然不知道菲尼克斯和他相互间说了什么,但眼瞅着领队一脸决然地走到血池前,凯文终究还是意会到了一点。做出这个决定,对于领队来说,恐怕是个以生命为赌注的冒险。 长时间的共处,凯文心知肚明,领队虽表面严肃冷漠,不近人情,但实则是个守诺且厚道的人。对领队的感官,说不上差,正相反,凯文觉得拥有这些品质的他,甚至还强过大部分普通人。这让凯文对领队的处境,多少还是有点同情的。 几步上前,他一手拍在领队肩上,面对后者转过来的视线,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鼓励。领队也不作声,点了一下头,此时无需多言,一个眼神足矣。 “噗通!” 在领队魁梧的身躯进入缸内后,其中的液体几乎溢出,却又在瞬间被一股强大的拉扯力给拽了回来。此时的领队,犹如一块久旱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液体中的血色,紫色和暗金色。眨眼间,整缸血池化作清水,水面不再鼓出气泡,而领队也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凯文紧紧盯着毫无动静的水缸,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太快了,不会出事了吧?” 然而刚刚说完,突然一道悍然凶光映入眼帘,惊得凯文不由倒退了半步。 “吼!” 这一声里充斥着畅快,似乎要将多年积攒的愤懑尽数宣泄出来。犹如爆炸一般,急速扩散的声浪,立时震垮了木屋,冲破屋顶,直达云霄。 被惊散的族人们,跑到远处后,不由驻足回望,却在转过头来的那一瞬间,全部呆住了。 一道雄伟的身影,破开滚滚的烟尘,足踏大地,其身形还在不断地拔高。阳光洒落,覆映周身,转而落入这些半龙人眼中的,是深红的鳞甲,正缩入腹中,逐渐消失的前臂,以及双翼和后肢上,与族长一般无二的六指。 这赫然又是一个巨龙! 不过,只要是本族的,那就没什么好担忧的。看到那身红色鳞甲,半龙人们全数跪倒在地,向巨龙匍匐称颂。 然而就在这时,又一道龙吟声响起,自远处的山巅传来。越发强大的威压,代表着越发炽盛的怒火,半龙人们一时间全都战战兢兢,甚至,已经有部分蜥蜴人被吓破胆,直挺挺僵死倒地。 正享受着半龙人崇拜的领队,远远瞧见那头老迈的巨龙带着满腔的怒火疾速赶来,一点儿也不慌乱,体内逐渐充盈的血肉,跳动得越发有力的心脏,给予了他处变不惊的勇气。 此时无人可见的废墟内,凯文正一手按在巨龙脚面,他能感受到,体内莫名涌现一股奇特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巨龙。脚边肉眼可见,钻出地表逐渐繁盛的草丛,给凯文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他没有感受到一丝跟魔法有关的痕迹,就像这些草丛天生成长迅速一样,简直就是奇迹。 然而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的一阵炽热感,让他面前疯狂生长的植被很快委顿下来,几秒就变得枯黄。他连忙抬头,却见头顶的巨龙正大张着嘴巴,一道有如实质的龙火从中喷涌而出,对上了另一边袭来的龙火。 “走吧。” 菲尼克斯的声音响在耳边的刹那,体内那股奇特的力量消散不见。凯文点了点头,撤回了手。在四溅的龙火犹如岩浆般散落各处时,他随着慌忙逃窜的人流,并未第一时间赶到外围,反而拐道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是去救安德烈吗”菲尼克斯会意道。 “嗯。”此时的他只一心埋头往前跑,也顾不得回话了。 “那你可得加快速度了。” 话音落下,凯文也不再循着道路走了,认准方位,他径直冲向面前的墙壁。 第131章判断 “砰!” “砰!” “砰!” 两头巨龙在拉近距离后,立刻放弃了龙炎攻击,转为贴身肉搏。一阵阵冲击波从撞击中心扩散开来,沿途房屋倒塌,半龙人们吐血倒地,这还仅仅只是战斗余波。两头巨龙所经之处,早被夷为平地,数不尽的半龙人,深埋其中。 还有些动作快的,忙不迭升上半空,却不幸闯入了龙炎途径的地方,被灼热的气浪扫过的瞬间,无火自燃,爆裂而亡。更别说那些被巨龙挥洒出来的鲜血淋到的半龙人,连声惨叫都发不出来,转眼融入其中。 战斗中,巨龙无意间地挥动双翼,将裹挟着血腥味和硫磺味的燥热空气挥散开来,直达凯文身前。鼻尖耸动,刚刚停在一座木屋前的他,转过头去的一瞬间又立马转了回来。 “我以后大概率不会喜欢烟花了,哎!”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快点儿的!” “哦。” 有些悻悻然地笑了笑,凯文一脚踹开了面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幼鹰和......羊?这羊不是怕安德烈吗?凯文挠了挠头,正要上前抱住它俩,然而刚踏出一步,这俩货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瞬间消失了。 “WTF?”凯文惊呼,音调瞬间拔高。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唔!”捧着肿成馒头的侧脸,凯文眼含泪光地看向菲尼克斯。 “别特么乱说脏话!” “......你也说了。” “啪!” “唔~~” “别给老子装委屈!快点跑路!” “它,吸溜!”忙收了收嘴角的口水,凯文接着说道,“那它们呢?” “放心吧,随身带着呢。” “哦。”点了点头,又一丝口水窜了出来。 “别甩到老子身上!” 一步迈出木门,当凯文抬眼查探方位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空旷了。四下里响起惨叫,而那两个庞然大物早已消失不见。 “嘭!” 高空云层的上方传来了一声闷响,那两条巨龙转而把天空当做战场了。 “嗯,那两头巨龙倒底心里有数。”扫视了一遍周围的惨状,菲尼克斯点了点头说道。 “安姆珀顿姆!” 脚边就是被巨龙鲜血溶蚀腐化的半龙人尸体,更远处还散落着一块块焦炭。从未见过如此凄惨情形的凯文,正在原地强行抑制着反胃的冲动,忽然听到呼喊声,连忙转过头来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试图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远处废墟下,掩埋着一个蜥蜴人。此时只有小半截身体露在外面的他,正在朝凯文无力地挥着手。刚发出一句呼喊的他,此时嘴里涌出汩汩鲜血,已说不出话来。见状,凯文连忙来到他的面前,一把掀开了压在他身上的重物。 “嗬呼!嗬呼!” 脱困的蜥蜴人,并未像凯文想象的那样放松下来,反倒是喘息得越发剧烈,很快就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他这是怎么了?”凯文有些手足无措,他本来想着救人的,眼下来看却更像是害了他。 “体压骤变,这是科学问题,不是你的错。” “那,我们能不能救他” “你要救他?”菲尼克斯展开翅膀指向蜥蜴人的脚边,那里躺着一个半碎的骨碗,“这就是之前给你毒药喝的家伙,你确定要救他?” 菲尼克斯的话叫凯文一下愣住了。然而没一会儿,他变幻不休的脸色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坚定的神色:“之前不过是奉令行事,救吧,现在的他是无辜的。” “好。” 菲尼克斯淡淡地赞许一声,随即操控起凯文的身体,伸出手指对蜥蜴人挥舞起来。下一秒,一股无形的魔法波动,拂过了蜥蜴人的周身。 “喝!” 猛抽一口气,蜥蜴人忽地睁开双眼,弹坐起来。看到身旁递来一只手,他下意识地伸手搭住,把自己拉了起来。直到这时,他才惊觉,眼前站着的,就是先前被自己灌以药物的异族囚犯。是他救了自己,蜥蜴人一时间有些窘迫,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是看出了蜥蜴人的难堪,凯文宽慰一笑,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一手搭在他肩上,径自说道:“不必在意,我这人是非分明的。” 蜥蜴人一愣,随即面带感激地叽里咕噜起来,说了一大堆凯文听不懂的话。 “他说什么?”凯文茫然地看向菲尼克斯。 “大致就是一些感谢和称赞的话,什么谢谢救命啊,什么道德高尚啊,这些之类的。”说到一半,菲尼克斯忽然顿住,随即带着揶揄的语气,继续说道,“他现在正提到了他的妹妹,说是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就由他做主,把她送给你做老婆。” “啊?”凯文一脸错愕。 “怎么样?我觉得可以。”菲尼克斯逗趣道。 闻言,凯文顿时一脸惊恐,连忙疯狂摇头:“啊不行不行不行!” 蜥蜴人又一次愣住了,下一秒满脸惊喜地捧住了凯文的双手,不停晃动着。 “他这又是怎么了?”凯文一头雾水。 “哦,忘记告诉你了。在他们的交流体系中,快速摇头代表的意思是十分愿意,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渴望。” “啊?”凯文大张着嘴巴,连忙将双手抽了回来,对着蜥蜴人连连挥手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真不行。我这人格局小,审美能力有限,没法接受太大的差异。你也别自责,要怪就怪我啊!” 说到后面,他已经连退了好几步,慢慢拉开了和蜥蜴人之间的距离。最后挥了一下手,他连忙转过头来,朝远处走去。 “真不考虑一下?”菲尼克斯玩兴不减,话带笑意。 “哦,你可别再拿我开玩笑了。”面对菲尼克斯的逗弄,凯文有些无可奈何。 “感觉怎么样?我是说救人。”玩笑适时而止,菲尼克斯转而探询凯文的感受。 “棒极了!”凯文颇有成就感地说道,神色舒畅。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滋滋滋”的声音,凯文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回头望去的瞬间,他愣住了。 两道比水桶还要粗的高温射线,从天而降,在地面上横扫出一路焦黑的印记。而蜥蜴人原来所在的地方,此时只剩下一缕灰烬和几片残存的麻布随风飘荡。 “他......”凯文有些迟疑,有点不敢往下说。 “是的。”不给凯文留一丝缓冲的机会,菲尼克斯直言道。 半晌无言,天空又有一团团鲜血坠下,周围的惨叫声一下又多了不少,凯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终于注意到了吗?” “神血里融入了我的血肉,我的能力。”凯文沉声道。 “是的。” “他因为我的能力而死。” “是的。” “这些人因为我的到来而死。” “某种角度上来说,是的。” “还有其他因我而死的半龙人,傲罗们,普通人,爷爷奶奶,因我受累的伊文斯,克莉丝汀。” “某种角度上来说,是的。” “那我是不是不应该来到这世上。”凯文忽地扭过头来,看向菲尼克斯,双眼通红。 “应不应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如何做出选择。” “选择已经不重要了!”凯文闷声道,“我的存在本身就会给别人带来不幸。” “不要自比耶稣,你不是祂,担不了这世间所有的黑暗。”菲尼克斯语气依旧平淡。 “......”面色稍霁,但凯文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万事万物的发展,都有其内因。正如麦格女士先前跟你说过的,任何地方都有野心家和亡命徒,即使魔法不存在,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菲尼克斯声声清鸣抑扬顿挫,“我要告诉你的就是,你就是你,不过在某些特殊的场合下充当着导火线的角色,没有你,类似的事情或早或晚也会发生。” “我......”他说不出话来。 “你要做的,不是从此止步不前,而是在每次选择前,做出判断。判断,比选择更重要。” “判断......”稍加沉思,他突然抬头看向菲尼克斯,“为什么现在跟我说这些?” “老人马的话给了我启迪。我能预感到,你以后要走的路,一定不平静。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过往会沉重到拖住你的脚步,甚至会将你彻底压垮。我得给你打个预防针,好让这一天永远不出现,好让你永远能够大步地走下去。” “我仍旧不太懂。”虽然一脸的困惑,但好在凯文已经从自责中脱身出来,脸上不见苦色,这给了他进一步求知的余力。 “选择,是为了成就自己。而判断,是为了无愧于心。洞察世情,做出判断,然后你才能做出选择,然后,你才有未来。好比刚刚的你,不做判断,妄把一切错误归结于自身,这样的你,陷入了自我否定当中,所以才说出了‘选择不重要’这种胡话。” “你的意思是,不作判断的选择会把我的心导向绝路?” “理解的不错。那些食死徒前后相隔五年,两次尝试都失败了,你现在十六岁,他们也等了十六年,因此我很难再对他们的忍耐力抱有信心。而现在,我看见你连稍微残酷一点的场景都适应不了,这说明了什么?你空有实战经验,却没有相应的备战心态。” “什么心态?” “杀伐果断!” “......” “在战场上做出合理的判断,从而做到在关键时刻面临选择时不优柔寡断,若非如此,你实力再高,一样会被那些食死徒耍得团团转。这,就是我告诉你判断的重要性的现实意义。” “我好像有点懂了。”凯文面露沉思。 “一会儿再想吧,先跑路。” 话音落下,凯文却未动身,环顾一遍四周,稍加迟疑,还是开口道:“先救一下吧。” “我知道你心中有愧,但现在不是时候,那两条巨龙可能还会落下,以我的能力,难保你存活下来,想想外面的人吧,你之前不是说过,他们还在等你吗?记住,杀伐果断。” “这不是一码事。” “怎么不是一码事?你忘了?做到无愧于心即可。”见凯文不再反驳,而是默然动身,四处解救遭遇困境的半龙人们,菲尼克斯长叹一声,“看来你还是没有做出判断。” “无愧于心不等同于自私,我已经做出了判断。”凯文倔强道,手上动作不停。 “哼!执迷不悟!那我现在就给你个选择,最后十秒钟时间,丢下他们,十秒一过,就是我丢下你了。十秒钟,好好想想吧。” 说罢,菲尼克斯消散于无形之间,而凯文仿若完全没有听到一样,兀自来回奔波,救助还活着的半龙人。十秒钟很快就过去了,菲尼克斯没有现身,凯文的身体没有失去控制,他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又十分钟过去了,情况依旧没有改变,菲尼克斯似乎真的离去了。 “为什么这么固执?”微弱的声音响在心底,似乎就是他的心声。 “我做不到见死不救,更做不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诧异于那道“心声”,诧异于自己竟会后悔,但他用更坚定的态度做出了回应。话音刚落,他的身形突然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指尖微动,银光乍现,菲尼克斯很快再度出现在凯文肩头。 看到凯文展露笑容,菲尼克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见过太多人,当他们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几乎都不走最正确的那条路,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太特么难了!” “这是我的选择。” “你选的很棒,这是一条充满原则,通往个性之道。但是,从此以后你也将面临无尽的艰难险阻。” “我无怨无悔。” “好吧,你赢了。”菲尼克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而后歪过头来,凑到凯文耳边,略带笑意地悄声道,“恭喜你,完成了第二课。” 第132章归来 片刻的沉默后,凯文脸上的欣喜也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疑惑。 “你在等什么?”他现在还是不能动。 “鲜花,和掌声......怎么没有呢?”菲尼克斯歪着脑袋。 “哦!”凯文无语地按住了脑门,失笑摇头。 等等......自己能动了?! 凯文扭头看向菲尼克斯,后者挥了挥翅:“走吧。” “等等,那他们......” “你回头看看吧。”菲尼克斯略带笑意地说道。 话音落下,凯文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彻底呆住了。 如同倒放一样,无数废墟开始重新组合,倒塌的房屋恢复了原状。一脸茫然的半龙人们,毫发无伤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阵面面相觑之后,很快,四下里爆发了无数的欢呼。在凯文目力所及之处,不少半龙人相拥而泣,他们一样有着人类的感情,他的双眼再度通红。 “谢谢你,菲尼克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共享着这种生的喜悦,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还没完呢。”菲尼克斯嘿然一笑。 随着话音落下,远处近处一时间涌来无数轰隆隆的声音,地面开始震动起来。 “噗嗤!” “噗嗤!” “噗嗤!” 无数破土而出的声音,那是一条条巨型钢架,在天空之上纵横交错,形成了一个覆盖了整个半龙人部族的巨网。经过一开始不安的沉默后,半龙人们再度欢呼起来,巨网的间隙足有数个木屋大小,这显然不是用来禁锢半龙人的。 变化还未停歇,在凯文的目瞪口呆之下,又是无数的岩石钻出地面,如同会生长一般,附着在钢架上,逐渐爬上顶端,让金属巨网变成了钢芯石网。 藤条,紧随其后。绿色开始蔓延,地面光影斑驳而迷离。花朵开始绽放,芬芳四溢。蔬果累累,无数半龙人腾至半空,将其采摘而下,放入口中。 欢笑声逐渐消失,他们全都闭目祈祷起来,脸上带着无尽的喜悦与感恩。 “哇哦!这是什么啊?”凯文愣愣地抬着头,眼神中满是惊叹。 “一点儿小赠礼。”见凯文满脸疑惑地看过来,菲尼克斯宛然一笑,“不能让他们白当助教吧?” “哦,这样啊!”再度看向头顶,凯文傻傻一笑,“嘿嘿,真棒!” “行了,别感叹了,看看你身后是什么。” 闻言,凯文再度转过头来,落入眼中的,是一把藤椅,一把绿意盎然的藤椅。 “天呐!我们这是要回去了吗?”凯文惊喜道。 “坐上去就知道了。” 菲尼克斯的话刚说到一半,凯文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周围看到地上长出藤条,编织成躺椅的半龙人们,因着好奇正欲上前,却见凯文坐在上面,在一阵空间扭曲之后,连同藤椅瞬间消失,都被惊得倒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他们的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噗呲”声,之前眼见同族被巨龙鲜血浇融的场景,他们下意识地连忙朝周围避开,躲在建筑物下。然而过了一会儿,并未有任何东西落下,他们疑惑地抬起头来,却见头顶无数焦黑冒烟的植被化作飞灰,空出的地方又逐渐被新生的绿色植物所取代。 这一瞬间,方才凯文的身影,在他们的心中,铭刻地更深了。 ...... “空隆隆。” 重归昏暗的塔楼内,温蒂刚刚回头看了一眼合拢的墙壁,身前突然响起一道“哐当”声,她立马转过头来。面前的克莉丝汀跌倒在旋梯上,正在试图爬起,动作吃力。 “哦,小心点。”温蒂连忙上前,握着克莉丝汀枯瘦的双手,将她搀扶起来,“你现在太虚弱了,不能赶路的。旋梯是自动的,等一等就好了。”克莉丝汀的背靠在她身上,是如此的轻,又是如此的嶙峋刺骨,温蒂鼻尖一酸,几乎哽住。 “还要等多久呢?” 克莉丝汀声音细弱,她那惨白的面容,无望的眼神,温蒂看到的时候,心里一恸,泪水瞬间盈满眼眶,连忙扭过头去。片刻的沉默后,旋梯即将达到顶端,从门后的校长办公室里,传出了海格那瓮声瓮气的嗓音。 “让我去找吧。” “我也一起!”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我也是!”另一个少年接着说道。 “你们俩不行,太危险了。”海格反驳道。 “你们三个都不行。” 麦格校长的声音响起,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闷,不再有声音传出。一手扶着克莉丝汀,温蒂小心翼翼地腾出一只手来,敲了敲门。 “进来吧。”麦格校长回应道。 “吱呀。” 门被推开,屋内几人一下愣住了。温蒂默默地搀扶着克莉丝汀来到麦格面前,阳光透过办公桌后面的高窗,洒落克莉丝汀周身,脸庞上青色的血管纤毫毕现,麦格立刻站了起来。 “校长,凯文回来了吧?”克莉丝汀略带希翼地问道,碧绿色的眼眸在阳光的映照下泛出一点点微光,好似即将熄灭的火星。 “......他会回来的。”片刻的沉吟后,麦格微笑着安慰道。 “是啊,他会回来的。”克莉丝汀温柔地笑了笑,双眼失神,仿佛凯文就在跟前,“几个月了,发了那么多信,就算不回来,起码回一封啊。” 她没哭,甚至连语气都没起伏,但众人还是能听到其中饱含的叹息与哀愁。海格是最先掉泪的,头脑简单,然而感情丰富的他,几乎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眼睛蒙上一层雾气的温蒂扭过头去,隐约能看见旁边的詹森和克拉伦斯,他们也在悄悄地抹着眼睛。 麦格全身几乎僵住,咳了两声,她借此缓了过来,正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学生们的惊叫声,打断了她。她转过头来看向窗外,只一眼就愣住了。 “凯文,那是凯文吗?” 克莉丝汀不敢置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一时间,众人全都围到了麦格身旁,朝窗外的半空望去。 那里,凯文俯着身体缓缓下落,他的背上还站着一只鹰兽,不对,是鹰兽般大的一只幼鹰。而菲尼克斯,则占据着他的后脑勺。 “那只羊呢?”凯文问道。 “早被我放回去了,你没看到而已。” “我就说奇怪呢,之前那个复活石怎么也跟你一块消失了,原来你还带着随身空间啊。” “你要是不止于钻研攻防类魔咒,还涉猎一些生活类魔法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大惊小怪了。” “嘿嘿。哦,对了,假如我第二课没通过,也就是当时如果听你的话逃跑,你会怎样做?是不是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反而把我丢在那边?” “那倒不至于,但多少免不了有点失望,课程也就此结束了,等把你带出来,那时我就真的走了。” “哦!天呐!这地狱般的课程还没结束吗?” “你要是只愿当个利己的人,那么点实力也就够你保命了,可惜你选择的是利他的道路,我不得不给你的未来再上点筹码。” “嘿嘿。”感受到菲尼克斯对自己的关心,这下凯文有点高兴了,他傻笑着挠了挠头,在即将落地前,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还有一件事,为什么我以前用不出那些火焰,是不是那个地方比较特殊啊?” “那个地方是很特殊,魔能充盈,弥散在空气中,沉积在许多自然界动植物体内。你也得以通过锻炼极大地提高了实力,满足了加速体内能量运转的身体素质要求。但那些都不是关键。” “那是什么原因?” “还记得你之前登报的原因吗?很简单,身体记忆而已。” “叽!” 离地面还有大约一米的距离,幼鹰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刚刚在凯文背上待了半天的它,到现在还有些瑟瑟发抖。早已围过来的一众学生,有些跟凯文熟悉的都来到他的身边,另外还有相当一部分,则是被可爱的幼鹰给吸引了过去。 摸着幼鹰满身的绒毛,有的学生直接一抱,把自己埋了进去。 “叽叽!” 围拢过来的人群,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幼鹰下意识地扑棱着一对小翅膀,顿时,四下响起一片“哇喔”声。尤其是那些女学生,看向幼鹰那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心都快化了,满脸都是宠溺。 初来此地的幼鹰,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这样的场面,连忙晃着肥嘟嘟的身躯,挪着小脚步凑到凯文身边。 “没事的,安德烈。”抚摸着幼鹰,凯文笑着宽慰道。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一道跌跌撞撞的人影奔到了他的视野里。 “克莉丝汀?”他一下愣住了,呢喃道。 下一秒,他周身暴起金焰,瞬间越过学生们,来到满眼泪痕的克莉丝汀跟前,与之紧紧相拥。 第133章相聚 羸弱的心跳变得有力,冰凉的身躯变得温热,还没来得及陷入感伤中的凯文,一下子惊喜不已,连忙转头看向一旁肩上,只见菲尼克斯歪着脑袋忽闪了一下眼睛,随即消散不见。 金焰飘散,紧跟克莉丝汀而来的几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看到久别重逢的一幕,麦格和海格,以及心思剔透的温蒂,全都远远站着,脸上笑容温柔。 唯有大大咧咧的詹森和克拉伦斯两人,迫不及待地跑上前来,一拳头锤在凯文背上。当然,看到两好友面带欢笑,凯文也很应景地痛嘶了一声。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克莉丝汀连忙挣脱怀抱,左右查探起凯文的全身,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没事的,我很好。” 握住克莉丝汀的双手,凯文柔声宽慰。克莉丝汀又反过来把凯文双手捧在掌心,摩挲着,端详着,就在这时,她面露讶然。 “我的手?” 那是一双丰润白皙的手,指甲放着青光,柔和而带珠泽。当然,注意到类似变化的不只是她,一旁詹森和克拉伦斯更是大惊小怪。 “克莉丝汀,你变得好有神采,不,应该是好美!” “就像是年轻了十岁!” “哇偶!” “这太了不起了!” 看到这里,有些犯傻的海格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望向身旁的麦格,后者只是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真好啊!” 温蒂双手捧在心口,晶莹的目光如晨曦般和煦,沐浴在阳光下,微风中散乱的发丝,被映成了灿烂的金色,她笑意温婉。凯文呆住了,闻声望来的他瞬间失神。 “嗯嗯。” 麦格闷声咳了两下,她亲眼瞧见温蒂的耳根由白染红。 “啊啊,哦!”猛地回过神来的凯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早上好,麦格校长。早上好,海格教授。还有,温蒂,早上好。”他的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顺着凯文的目光,克莉丝汀看到一时间呐呐不语的温蒂,只一眼就明白了什么的她,立马破涕为笑,望向温蒂的眼神,显得越发柔和与喜爱。 这下,温蒂更不敢回应了,下意识地埋低了头,手上做起小动作来。 一片沉默的氛围,还没等詹森和克拉伦斯这两个活宝打破,远处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幼鹰的叫声。他们循声望去,那里幼鹰努力地挥扇着小翅膀,拼尽全力地绕过学生们的围追堵截,一路“叽叽叽叽”地朝着凯文奔来。 “唔!” 凯文又一次被埋在一片颤抖的绒羽之中,望着离自己头顶越来越远的小嘴巴,带着宠溺的笑容,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哇,凯文。”克拉伦斯不自觉地上前,轻柔地抚摸着幼鹰的绒羽,“看了那么多书,我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可爱的——大动物!” “叽!” 幼鹰又是一颤,在凯文身旁靠得更紧了。 “哦,别怕。别怕,安德烈。” 凯文连声安抚幼鹰,待它不再颤抖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头看向身旁。此时,克莉丝汀正满怀好奇地望着幼鹰,眼神中带着跃跃欲试。 “来嘛。”他微笑着牵起克莉丝汀的手,拉向幼鹰。 “叽!” 柔软的双手,缓慢地拂过绒羽。有点痒,幼鹰不自觉抖了一下,绒羽忽地立起,浑身绽成了一颗熟透的松球。克莉丝汀被逗笑了,扑哧一声,眼睛弯成了月牙,最后一滴残余的泪水也顺势滚落而下。 “叽叽?” 歪过头来看着身下的克莉丝汀,出乎他们的预料,幼鹰这一次竟然主动将克莉丝汀拢入怀中。似乎是能体会到她心中尚未消散的哀愁,幼鹰低下头来,一边轻声鸣叫,一边用小嘴梳理着克莉丝汀的头发,用自己的方式,极力安抚着她。 “哦!” 此情此景,全程都被海格看在眼里,向来热爱魔法动物的他,这会儿心都要化了。摇头叹息一声,他痴痴地望着幼鹰,嘴里不断呢喃着“安德烈”这个名字。 “哦!” 这一声是克莉丝汀的。抚摸着幼鹰的脑袋,她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然而眼神里却重现了与凯文一般无二的宠溺。 “太了不起了!我敢说,它长大后,绝不会比飞龙小。”感叹一番,詹森一脸兴奋地看向凯文,“我有点后悔没跟你一起去冒险了。” 闻言,凯文一副后怕的神情,连忙摆了摆手:“相信我,你会庆幸自己没去的。” “来吧,赶紧跟我们讲讲,你都有哪些有趣的经历!”詹森有些迫不及待。 “我们会和你讲讲这段时间我们身边的事。”克拉伦斯接着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吧?” “你忘了?那辆飞天汽车直接带着我们去了老亚瑟那边,还记得老亚瑟的反应吗?” “‘呜呜呜,我亲爱的宝贝,你可千万别走!’,哈哈哈哈。哦,还有莫丽夫人那副跟一辆汽车争风吃醋的样子,可真是记忆犹新!” “‘这么喜欢它?那你今晚就睡车里吧!’,哦吼吼!” “哈哈哈哈!对了,圣诞舞会!” “圣诞舞会,是的。这一次是联谊舞会,还有其他学校的师生过来,好多漂亮的女孩子呢!” “凯文你错过了,真的错过了!” “不过最近正赶上笑话商店出新品,回头我们带你去找点乐子!补回遗憾!” 看着詹森和克拉伦斯你一嘴我一嘴说个不停,凯文深深吸进一口气,缓缓吐出,一颗心彻底放下,他又回到了熟悉的氛围中,一切是多么的轻松惬意。然而,此刻凯文却转过头来看向一旁的克莉丝汀,对于她来说,仅剩的亲人不告而别了这么久,她一定很孤独,很受伤吧,心生愧疚的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多陪陪她。 像是读懂了凯文的眼神,悄悄看了一眼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温蒂,克莉丝汀伸出手来轻抚他的脸庞,恬然道:“先跟你的小伙伴们叙叙旧吧,能见到你,我就很满足了。” “那你......”握住克莉丝汀的手,凯文眼神关切。 “可以以后啊,你之前不是在信里说要去看望爷爷奶奶吗?就暑假吧,数数也快到了。那时候,有什么话,我们都可以在爷爷奶奶跟前说。” “......嗯。” 凯文刚一点头,詹森已经一把将他拉向一边:“来吧!快上课了,咱们边走边讲!” “等等,你们打算让他就穿这身衣服去上课么?” 温蒂这会儿终于出声了。克莉丝汀看着她,笑靥如花。而詹森和克拉伦斯这俩活宝,闻言这才注意到凯文一身麻衣的装束,一时间面面相觑。 “是不太妥当啊。”詹森挠着头。 “好像是这么回事。”克拉伦斯接着道。 “正好我上午没课。”咳了两声,温蒂一脸认真道,“带你去一趟裁缝店吧,这也是学生会主席的职责嘛。” “好。”凯文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凯文不是还有衣服吗?就放在寝室。”詹森插了一嘴。 “对啊,还用得着做新衣服吗?”克拉伦斯应和道。 “你们知道为什么每个学期都要领新衣服吗?”温蒂一句话说得詹森和克拉伦斯哑口无言,她又转头看向凯文,一副严肃的模样,“上个学期的衣服已经显小了,走吧,我带你去做一套新的。” “好。”凯文言听计从。 似是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话音刚落,海格迫不及待站了出来:“噢对了凯文,安德烈就暂时交给我来照顾吧,可以吗?” “海格,你一直都是这方面的专家,我相信你。” “哦哦,那可真是太好了!”搓着手,海格满是激动。 “真是抱歉,下回我再给你介绍一下小可爱吧。”转过身去,凯文偏过头来对温蒂说道。 “没事,我挺期待那一天的。”温蒂微笑着,脸上不自觉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 “哦还有,冒昧地问一下,圣诞舞会上,你的舞伴是谁啊?” “喔呵呵,嗯......我那会儿有点事,所以就,没参加。” 两人说着,越走越远。原地,詹森和克拉伦斯再一次面面相觑。而海格,正拿着不知道从哪取出来的肉干,安抚幼鹰的同时,一点点喂着它,脸上满是喜爱。见此,麦格和克莉丝汀相视一笑。 “快去上课吧!时间不早了。” 对着詹森和克拉伦斯,以及一众远远围着的学生,麦格如是道。 第134章离去 “滴答。” “滴答。” 凯文下意识伸出手,一滴,两滴,雨水砸落。 “喀嚓!” “哗啦啦啦!” 雷声突起,大雨倾盆而下,视野一片模糊。 “嘶嘶嘶嘶!” 前面,左右,脚下,无数的火光,无数的岩浆,明灭不定。水与火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天地间腾起一片大雾。乌云遮蔽星光,水雾盖住地火。唯有一阵又一阵明亮的电光,不时划破黑暗。 炽热在消退,干涸的大地,被雨水填满,形成了江,河,湖,海,连成一片。所有的陆地,所有曾暴露在空气中的,全都沉入了水底。 现在,世界是单调的,它由云雨和汪洋构成,闪电是唯一的,不多得的变奏曲。 “喀嚓!” “砰!” 水面,浪花还在上升,水底,电流已经开始四处游窜。 在这个星球上,这一幕,无时无刻都在发生。雷霆似游龙,穿行云雨,直落汪洋。然而,腾起的不只是浪花,还有重重浓烟。狂暴的地心,从未屈服于地表的滔天洪水。水底,是火红的。 “咕噜咕噜!” 浑浊的海水沸腾起来了,雨水刚落下,又化作水汽上升,循环往复,永无止息,这是水与火之间的交锋,这是,天地的交锋。 “原始汤!” 凯文目眩神驰,这里是古地球,原初生命诞生的地方。身边,天边,雷光一闪而逝,原地却出现了一些尘屑,不,连尘屑都不如,多么地渺小,多么地微不足道。 莫名地,虽然看不到它们,但凯文能感受到,那是有机物,是生命的源质,是未来的森罗万象。 时间仿佛被快进,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幻,陆地隆起,乌云消散,阳光洒落在归于平静的海面上,经历了无数的岁月,当下的一切是多么的静谧。 岁月静好,多么珍贵! 就在这亘古不变的景象中,变化,于细微处产生了,那是——生命。 水底暗流汹涌,永无停息的洋流,裹挟着无数年积攒的有机物,相聚而又分散。犹如置身于倒放镜头下的搅拌机内,这些有机物在碰撞中偶然性地嵌合到一块。不知过了多久,部分嵌合体偶然性地具备了自我复制的功能,它们的数量开始急剧扩增。 “这是......多肽!然后,是蛋白质。这,这又是什么?” 看着那一颗似细胞非细胞的团状物,凯文一时愣怔住了。 “这是,原初细胞。” 不知何时,另一个凯文出现在他的身旁,同他一样立于水面之上。 “那,不是蓝藻吗?” “你再看。” 原来那个团状物之前还未完成定型,而在两人的交谈间,它已然逐渐演变成了教科书中的模样。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突兀而来的震撼,在凯文胸间跌宕不休。 “我见证了!这是生命的诞生!” “还不止,你看天上。”另一个凯文浅笑着。 头顶,是一片星空,两人置身之处已到了夜晚。 星光遍洒,仿若实质,落在岩石陆地上,凝结成了星露。微风拂过,露水凝华成了色彩纷呈的宝石。在这一颗颗宝石的内里,凯文诧异于自己竟能看到人形的胚胎。 “这是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他刚一开口,身体突然变重,连同另一个凯文,有如船锚一般,迅速沉入水底。 “你再看。” 刚一立足,另一个凯文就伸手指向前方不远处,那里是一座海底火山口。透过滚滚的浓烟,凯文能看到一颗水晶状的卵在岩浆中起起伏伏,内里的胚胎呈现的是龙形。 “这些都是什么?” 两处所见从未被科学界披露,如果这里真是地球的古代,那么这就是个悖论,凯文大感困惑。 “一个,是群星赠予的祝福。一个,是地脉精华的果实。他们,是恐龙时代结束后,新时代的主角。他们,是魔法的源头。他们,是精灵,是巨龙。” “嘶!”凯文倒抽一口冷气。 “啪啪!” 另一个凯文轻拍双掌,时间再度加速。 突兀地,周围出现了无数叫不出名字的软体动物。凯文还没来得及辨认,面前的火山突然剧烈喷涌岩浆,清开龙卵周围区域的同时,滚烫的水流裹挟着凯文两人,一直往上升。 逐渐升高的过程中,周围出现了甲壳类动物,脊椎动物,凯文熟识的鱼类,从未见过的海洋巨兽,等等等等,一时间,海中世界景象万千。 脚下有水草往上伸展绿叶,上方有水中动物去了岸上。 “啪啪!” 不一会儿,一只巨龟沉到水里,来到了凯文二人的脚下。 “诶?” 经历了一开始的些微晃动,他俩稳稳地浮到了水面上。极目远眺,陆地上长满了绿色植物。无数恐龙在其中繁衍生息。就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叫声在头顶响起,凯文循声望去,那里盘旋着几个风神翼龙。 巨龟把两人送到岸边,忙不迭沉入水底,似乎一点儿也不想在水面久待。 “磕吱!” 凯文刚一踏上岸,脚下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低头一看,就是那些星光化作的宝石。岸边的沙滩上,它们还露在外面,而远处的森林呢?恐怕已经深埋泥土里了。 “啪啪!” 世间万物兴盛,恐龙王朝来临。亲眼看着原初的世界被那些巨型蜥形纲动物逐步占领,以至于到最后无处不见恐龙的身影,凯文愣怔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轰!” 突如其来的一道陨石天降,瞬间毁坏了繁荣的世界。烟尘四起,天空常年被遮蔽,植物枯萎,巨型动物窒息,仅有些体型较小的生灵,侥幸存活了下来。 “生物大灭绝!”他不由惊呼。 阳光再度洒下,此时烟尘已然散去。新世界里,不再有巨型动物的身影。哺乳动物,开始称霸地球。 时间仍在飞速流逝,很快,出现了第一批从树上落在地面的古猿,眨眼间,集群而居的原始人也开始出现。 “啪啪!” 一个原始人出现在他俩面前,手里举着一柄石斧,一下又一下,奋力凿击着面前的甲壳。待其碎裂,露出了里面的软肉,原始人兴奋地手舞足蹈,然后,他看到了面前的凯文二人。 一阵晦涩难明的惊叫声,与其说是语言,倒不如说更像嘶吼。见自己一人,对方两人,这个原始人没叫两声,转身拔腿就跑。 “嗡!” 他停住了脚步,倒不是凯文二人有何举动阻止了他,而是光,无数色彩斑斓的光线,从脚下的泥土中爆射而出,从海洋中透射而起,一同映入天空。这些光线同样映在他身上,把他给吓住了,一动不敢动。 “轰!” 两团火焰突然出现在他手中,熊熊燃烧。 “呜哇啊啊啊啊!” 他举起双手狂舞起来,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发癫,这是被吓得。凯文大张着嘴巴,呆呆地望着原始人,望着他一路奔进了树林之中。 变化不止在原始人身上发生,无数动植物都发生了异变,凡是被光芒照拂到的,都出现了奇异的状态。其中还有好些,与凯文看过的神奇动物图册里的部分生物,尤为相似。 “原来,这就是魔法的源头。”凯文惊叹道。 话音刚落,眼前一切戛然而止,变化还未完成,便已中断。 “怎么了?” “每次都停在这里,这说明我的研究进入了瓶颈,急需新的资料。” “每,每次?你到底回到过去几回了?” “回到过去?呵,你怕是搞不清楚状况。这,不过是推演而已。” “推演?那为什么这次要带上我?” “带上你?呵,每回不都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那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吗?” “这我当然清楚,我是......我是?” “说不出来了吧,好好动动你聪明的小脑瓜。” ...... “啊!” 躺在床上的凯文一声惊叫,猛地翻身坐起。 “哦!” “怎么了怎么了?!” 凯文声音不小,连带着詹森和克拉伦斯也被吓醒。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看了眼微微亮的天边,凯文又倒了下来,刚回来这几天,他准备好好补个觉,安抚一下自己疲惫的心灵。 “没事没事,继续睡。” 提了提被角,说完凯文正要闭眼,却在这时一下怔住了。不知何时出现的菲尼克斯,此时就站在床头看着自己,几乎贴在脑门上。 “怎么了?”凯文立马坐起,凑近悄声道。 “我要走了。” “走了?!” “离开一段时间。” “哦,一段时间啊,嗨,吓死我了!对了,你要干嘛去?” “我也有我的第一课,这次是去找学习资料的。你呢,这段时间就好好消化一下之前的所得吧。” 话音落下,菲尼克斯的双眼失去了灵动的光泽,任凭凯文如何呼唤也不回应,径自化为光雾,逐渐消散。 与此同时,霍格沃兹学校大门外,一个身披兜帽长袍的人与麦格校长并肩而立,正兀自笑着。 “交代完了?”麦格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但总不能不辞而别吧。” “大不了我来转告。” “还是亲自告知比较好,凯文这孩子有时候太仰仗自己的小聪明了,不跟他直说,只怕他会乱想。” “嗯,你要去做什么我不会探询,但有件事得替凯文过问一下。” “是多久回来?”见麦格点头,兜帽人接着道,“看情况吧,三五年,不会太久。” “好的,这样我也可以给凯文一个交代了。” “接下来几年,就劳烦你们照顾好他了。” “没问题。” “哦还有,经过这次锻炼,我相信他已经初步具备了无杖施法的能力,你们可以尝试着把他往这个方向引导。” “知道了,我们会尽力的。” “谢谢,那,就走了。” 语毕,原地空间骤然扭曲,兜帽人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第135章满上 一处类似于霍格莫德村的巫师村落,夏日的傍晚,家家户户都敞开了门窗。 或者说,除了兜帽人眼前这一家。 “笃笃笃。” 开门的是一个衣冠楚楚的老人,胸口别着一架金丝眼镜。 “找我什么事?” 一股酒气喷到兜帽人脸上,老人双眼迷离,打着酒嗝,举止与形象相差甚远。 “您是远近闻名的铸表大师,我当然是为此而来的。” “哦吼,谬赞了,来订表的是吧?唔,等一下,前面还有客人没招待完呢!” “砰!” 门板几乎贴到鼻尖,兜帽人未及错愕,刚合上的门又被拉开。 “忘了,嘿嘿,不好意思。请进请进,自己找个位子坐吧。” 点了点头,兜帽人跨入门内。眼前是一个客厅,散落的凳子椅子沙发上,几乎坐满了人,身披黑袍的人。 “你的生意挺火的。”兜帽人说道。 周围的黑袍人,此时全都默然不语。一双双眼睛,都落在了兜帽人身上。而他,却混不在意,只径自找了个空位子坐下。 “哎,别提了,原本以为今天撞了大运,所以才特意穿上这么一身珍藏的礼服。没想到啊!哎,你猜怎么着?一大帮子人,居然是一伙的,还特么只订一只表!害老子白高兴了一场!” 老人嗓音高亢,显然,这番话不是说给兜帽人听的。 “哦,那倒是有趣。”兜帽人挽起嘴角。 “别废话了,老东西!给你拖了这么长时间,我们算是有耐心了。东西呢?” “我说了多少遍!”老人突然叫了起来,“坏的,坏的!就剩一只,还是坏的!” “那就修好。”另一个黑袍人沉声道。 “这我也说过了!手艺丢了!不会修!” “你的家族世代投身这一行,轮到你,说丢就丢了?” “骗你把我变小狗!” “骗我宰了你!” “嘿嘿,烂命一条,宰了就宰了。” 说着,老人也不顾形象了。先是褪下被大肚皮紧紧绷直的外套,露出了满是脏污的褶皱背心,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又从身上掏出一壶酒,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啊!我的烈酒,我的美人!哦,昔日的时光啊,真是棒极了!” 老人摇摇晃晃说着胡话,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眨眼间打起了呼噜。这些黑袍人当然不肯就此罢休,转眼就有两人上前,把老人架了起来。 “哦哦!”老人蓦地惊醒,左看右看,“干什么?” 座上一个黑袍人,没有理会老人,他看向兜帽人,目光逐渐冷冽:“小子,我们现在还不想生事,识趣的话,快点滚!” “不要赶走我的客人!你们这帮混蛋!”老人一把推开身旁的两人,踉踉跄跄地站直了,“想要什么表,你说,我给你造个新的!” “改主意了?原来你挺识趣的嘛,装那么半天。新的嘛,我们没那个时间等。把你手上那个半损的给修好就行了。” “这可不行,别人的。” “想要多少钱,你可以提嘛。” “这不是钱的问题。”老人面色少见地严肃起来。 凝视片刻,黑袍人这才收回阴冷的目光,沉声道:“嗯,那就一模一样,来个新的吧。” “没有手艺,怎么造?我说的是表,仅仅,是表。” 老人展露微笑,嘲讽的意味一览无余。黑袍人见此,双眼眯了起来,一丝凶光一闪而过。 “你在耍我?” 老人闻言,给出了一个貌似真诚的笑容。 “啪!啪!啪!啪!” 几近凝固的氛围中,一旁的兜帽人突然抚掌而笑:“有意思,有意思。” “砰!” 几乎不分先后地,在兜帽人话音落下的瞬间,突如其来的魔咒击中了一脸得意的老人。噗通倒地,他却并未死去,只兀自瞪大了双眼,像上了岸的鱼一般,在地板上拼命地扑腾,连开口发声的余力都没有了。 “钻心咒?”兜帽人开口道,说话间,一根魔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而他却不慌不忙,接着说道,“食死徒?” “哎,可惜了,本来还打算留你一条小命。” 兜帽人身旁这个黑袍人正冷笑着,突然手里一空,转眼一看,魔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兜帽人手中,吓得他连着退了几步。反应极快地,其他黑袍人此时俱都取出魔杖,对准了兜帽人,而后者却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只自顾自端详着手中的魔杖。 “黑刺李木,我该说不愧是食死徒吗?”他浅笑道。 “咔吧!”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兜帽人毫无先兆地一下掰断了魔杖。他们面色一紧,杖尖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挥动魔杖。就在这时,上首一个黑袍人轻轻咳了一声,其他人一愣,立时将魔杖收回。 “龙心腱?呵,也是你们的标配。” “好眼光,好学识。”上首黑袍人接道,面色波澜不惊。 “不就是一块表吗,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将断成两半的魔杖掷于地上,兜帽人盯着仍不住颤抖的老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的确,耽误了你的时间,这是我们的过失。作为赔礼,你可以在我们前面,先订表。” “你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是让我先,还要等多久?” “很抱歉,除了直接让他解脱,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哎!”兜帽人伸手一招,摔在地上的酒壶就飘到了他的掌心,“劣酒?啧!算了,当我发发善心,给你点好酒喝喝。” 语毕,他手上突然多出来一个酒壶,盖子“啵”的一声自动跳开,一阵醉人的酒香,混合着蜂蜜与栎木的芬芳,弥漫四散。四周响起一阵鼻头耸动的声音,不时夹杂着吞咽的声音,却又在上首一道拍桌声中戛然而止。 “汩汩汩!” 一股淡金色的酒液自壶口涌出,如喷泉般,直直冲向老人的脸上。其他人全都一脸艳羡与惋惜,唯有上首,神色中满是凝重。魔法造诣较高的他,细观之下,隐约能分辨,酒液中似乎暗藏着魔咒。 “哗啦!” 酒水打在老人脸上,原本深陷痛苦的他,这会儿一愣,立马像个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只是脚步有些踉跄,脸色还兀自苍白。顿时,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些黑袍人转而看向兜帽人,神色惊疑不定。 “好了吧?去,给他们找一块表。”兜帽人斜倚着,懒散道。 说话间,刚刚出现的酒壶消失不见,老人的酒壶倒又飞回了他的手中。砸吧着嘴,老人回过神来,全不顾兜帽人说的话,只紧紧盯着对方空荡荡的手心。空气中弥散的酒香,越发的浓郁了。 “你叫我办事?酬劳呢?”老人伸出手来,一副无赖样。 “看看你的酒壶。”兜帽人笑意莫名。 老人见之,大喜过望,也不定睛瞅瞅酒壶里面什么情形,只一口闷下。待过了几秒,他这才依依不舍地停了嘴,口中大呼过瘾,一滴金色酒液顺势溢出嘴角,却又被他迅速舔了回去。这一幕,看得那些黑袍人双眼发红,四周吞咽声再度响起。 “去拿吧?”兜帽人说道。 话音落下,周围响起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就连上首的黑袍人,都忍不住双眼紧盯老人。 “哦?拿什么来着?”老人开始装傻,四周陡然阴冷的一道道目光,他全当看不见。 “表。” “表?” “什么表都可以。” “什么表都可以?” 见兜帽人眨了眨眼,老人这下笑了,转而望向上首的黑袍人。而那些黑袍人,却又将冰冷的目光移到了兜帽人的身上。 “呼!”缓缓送出一口气,上首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长袍,“算了,我们下次再来吧。” 老人咧起嘴来:“不送。” 上首也不理他,来到门前,待身边两个黑袍人拉开大门,于是化作黑雾,飘然而去,身后跟着一众黑袍人,在半空中形成了一股庞大的黑烟。霎时间,外面的街道上响起了一阵又一阵惊恐的尖叫声。这些巫师村民,这才意识到,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他们刚刚竟与死神擦肩而过。 “砰!” 兜帽人伸手一勾,门被猛然关上。老人原本正愣愣地望着半空,心里直道侥幸,结果这一道关门的声音,反倒把他给吓了一跳,连忙抚住心口,直喘粗气。 “客人呐,你可得悠着点,我这颗老心脏,承受不住啊!”老人抱怨道,身形打横,一下躺倒在破旧的沙发上。 “顾客是上帝嘛,上帝想发点小脾气,你就忍着点呗。”兜帽人移步到老人身前,寻了个椅子坐下。 “那没问题呀,不过,我总得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吧。不然,我不成了冤大头?”老人扯出压在屁股下的毛毯,盖在身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入睡,如同完全不待见兜帽人一样。 “很简单,就因为你拿我当挡箭牌。” 话音刚落,老人掀开了毛毯:“可是,四里八乡都知道我就是个落魄的老酒鬼,只有你见面就夸我。啧啧,居心不良,跟那些恶徒有什么两样呢?”老人一摊手。 “至少,我解了你的痛苦,给了你美酒,不介意你利用我不说,还顺势帮你解了围。这些,够不够呢?” “唔,我知道。”老人翻身坐起,“我还知道,你的目的跟那些家伙一样。奉劝你一句,放弃吧。要是只带着一块普通的怀表出门,兴许他们还会放过你。” “放心吧,我可从来没说过要把那东西带走。” “哦?那我就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了,不会是看上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吧?哈哈哈哈!” “哈哈哈,这谁说得准呢?” 老人一下噎住:“额,嘿嘿嘿,这玩笑挺新颖的哈!” 片刻的沉默,兜帽人面无表情,只静静盯着老人的双眼。在这般注视下,老人头一回冒出冷汗来,他这是真的慌了。 “别把脑子想坏了,老伙计。我看上的,是你的房子。” 兜帽人终于开口了,老人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我的房子?” “把那东西拿来吧,还有相关的制作工艺与维护手法。既然你不让我带走嘛,那我只好借用你的房子,作为研究场所咯。待上那么几天,不介意吧?”兜帽人嘴角一弯。 “呼!不介意不介意......等等,我还没答应借你研究呢!而且,住我的房子,总得先谈谈租金的事吧?” “行吧,你谈个价。” 老人一笑,也不回话,立马将酒壶对准嘴巴,咕咚咕咚几口干光。 “嗝!”一抹嘴巴,老人递出酒壶,嬉笑道,“先满上!” 第136章时间 “砰!” 一大堆画着构造图,写满如尼文的羊皮纸,砸落在兜帽人身前。面对满脸错愕的兜帽人,老人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说了不会嘛!” 说着,他抛出一个似怀表又似计时器模样的事物,被兜帽人稳稳接住。 “这就是时间转换器,大半辈子都学不会怎么造它,要是你能......算了,估计你也看不懂。” “这就是当世仅存的了,听说其他的都被魔法部销毁了,这一个你从哪得来的?” “听说过马尔福家族吗?这一个残破品就是他们一家前段时间委托给我维修的,但我只会修表,所以一直放在杂物堆落灰,等时间到了再原物还给他们,反正至少赚到了一个定金。” “你倒挺得意?” “有便宜不占,傻子嘛?反正他们家也不缺这点儿钱,就当送我一点儿酒钱了。” 兜帽人失笑摇头:“你这人,说你不好吧,倒是严守底线,就要没命了,也不把委托方的东西转让他人。说你好吧,又是占别人便宜,又是利用别人。” “嘿,就一糟老头子,我缺德我乐意。至于什么底线嘛,那职业道德还是得有的呀,不然我都对不起拿钱换来的那些酒。你说,是不是?” “你倒乐于当个俗人。”兜帽人一笑,抛出一枚金加隆,“喏,俗物配俗人。” 老人连忙接住,嘿然道:“这只能算一天的,一天一枚,记住了。” 看了眼哼着荤曲往楼上去的老头,兜帽人无奈一笑,随即将注意力转到面前的羊皮纸上。 ...... 第二天一早,老人是在一阵音乐声中醒来的。唔,还挺带感,老人手指打起节拍,过了一会儿这才起床往楼下去,想看看那个兜帽人到底在干什么。 首先是楼梯间忽明忽暗的亮光,吸引了老人的注意,配合欢快的歌曲,像是开启了派对。 那个兜帽人在搞什么名堂? 扒在墙沿,他这么探头一看,呆住了。 壁炉里面的火焰,上一秒还在剧烈燃烧,下一秒便消散无形,只剩一片灰烬。但这还不是结束,犹如时光倒流,在突然腾起的熊熊火焰中,灰烬逐渐变回木柴,直叫老人目瞪口呆。 使劲揉了揉眼睛,他再看向其他地方。 沙发,破旧不过是它一时的状态,在老人的注视下,它很快崭新一片。还不止如此,椅子,桌子,柜子,地毯,窗户,墙纸,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眼皮底下逐渐翻新。 这绝不是恢复如初,虽然老人不会用,但他很清楚,使用那道魔咒,变化是在一瞬间完成的。而且,这会儿那些家具又变回了破旧的模样,老人转眼望向正在客厅半空作太空行走,面前悬浮着一大片羊皮纸的兜帽人。 “哦豁!这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眼前的一切,即使用魔法来解释,也太神奇了。 老人嘴巴微张,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落到客厅中央。那里,天窗投下一圈阳光,落在一株几乎半人高的绿草上。走到它跟前,老人探手去摸,出乎预料的,指尖完全没有着力,径直穿过了绿草,仿佛它只是个幻影。 “那是个独立的空间。” “意思是?” “你再看。” 兜帽人话音落下,绿草陡然消失不见,原地只余一片刚刚钻出地板缝隙的嫩芽,老人下意识再次探手,这一回指尖传来了真实的触感。 “哦,我真给搞糊涂了!” “很简单,排除了外部干扰,你的客厅会在几天后长出一株草来。” “外部干扰?” “看到自家长出一株杂草,你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拔掉......哦!原来是这样!” “想不想看些更有趣的?” 兜帽人转过身来,落足地面,随之落下的,除了自动堆叠整齐的羊皮纸,还有时间转换器,以及,一块铁盒子? “Hail!” “Hail!” “Whats the matter with your head?” 欢快的调子从铁盒中传出,似要钻入老人的心中,身体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打起节拍。 “这是什么魔法?”老人目光呆滞。 “哈哈,你太孤陋寡闻了,多去普通人的世界走走吧!” 笑着,兜帽人拍了拍手。 眨眼间,一切变化都已消失不见,客厅里的一切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老人猛地回过神来,满脸惊喜:“你掌握制造时间转换器的技艺了?” “不止。”兜帽人挽起嘴角,“我的收获实在多。” “那一百金加隆可就不够了!”老人整张脸突然垮下来,下一秒却又换上笑容,“得加钱!翻一倍,不,两倍!”一根手指还未竖起,又一根弹了起来。 兜帽人脸色怪异:“我以为你会要我教你。” “你真当我笨蛋?现在就这么一破玩意儿,都能给老子招惹那么**烦,躲还来不及呢!这些羊皮纸,送你了!房子也送你,回头钱到手,老子就收拾收拾,到麻瓜的世界度假去!哦!烈酒与美人!我来啦!” “哦!对了!”他蓦地转过头来,盯着兜帽人,伸出三根指头,“三百金加隆,不包括房租!” “三百金加隆,不包括房租。”失笑一声,兜帽人点头道。 “说定了!好,现在老头有闲情了,什么有趣的,拿出来看看吧!” 老人话音刚落,客厅内突然变得昏暗起来,清冷的白光落在地板上。 “轰!” 老人正呆呆地望着天窗上面的月亮,忽地腾起火焰的壁炉,吓得他连退几步,差点跌倒,好在被瞬移到他身后的兜帽人,稳稳扶住。 “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变化已经发生了。现在,处于独立空间的,是我们。” 兜帽人说话的同时,两人眼前出现了另一个兜帽人。深夜的他,周围没有音乐,也没有变化发生,仅仅一张张羊皮纸悬浮在他的面前。还有一些分散在半空中的零部件,老人认得出来,这些部件应该是源于那个破损的时间转换器。 “你修好了?” “不知道,继续看吧,再等等。” 眼前景象仿若被快进了一般,而正投身研究的兜帽人,似乎对身边的两人毫无所觉,看了一会儿羊皮纸,又开始对零部件加以操作。 “要是我会恢复如初咒就好了,而且,看来你也不会,马尔福一家也不会,很多人都不会。” “这下我懂了,原来你不是学不会,是压根不想学。” 老人一脸诧异:“我哪里说错了?” “只要稍微懂得一点儿魔法物品的制作工艺,你就会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魔法不能修复魔法。” “是这样吗?”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反正你也不在乎,是不是,铸表师?” 闻言,老人讪笑一声:“当个做怀表的就挺好,这时间转换器,给我的家族招来太多事,我早就想丢了它。正好你来了,我也可以放心出去快活了。” 交谈间,日月更替,炉火几次重燃。不一会儿,客厅里不再有另一个兜帽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躺在沙发,数着桌上一小堆金山的老人,身边传来歌曲声,那个老人眼中的笨铁盒,还被留了下来。 “慢点慢点,让我看看!”与兜帽人一同置身独立空间的老人,见此急切道。 “啪啪!” 时间恢复正常,数钱的老人双眼冒光,不住嘿嘿傻笑,声音一时盖过音乐。 “嘿嘿!三百多金加隆,看起来真挺多的哈!”兜帽人身旁的老人与眼前的自己同样兴奋,搓着手感叹道。 语毕,正在数钱的老人突然一个愣神,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金加隆,贼一样跑到楼上。再度出现在两人眼中时,他兜里揣着一大堆露出半截的纸,手里拿着一本画满动图的颜色书,朝沙发跑来的同时,还用另一只手不住地往嘴里灌着金色的酒液。 兜帽人神色怪异:“不是可以出去找美女吗?就这么急不可耐?” 眼瞅着未来的自己就要扯下短裤,一脸尴尬的老人急忙喊停:“快跳过,快跳过!” “啪啪!”根本不用老人提醒,击掌声已然响起。 时间过得很快,但即使只有那么两三秒展露在他们眼前,也叫老人不由地咳了两声,想以此舒缓尴尬。下意识看向一旁,他发现此时的兜帽人正背对着沙发,原来后者早就转过身去了。 “唔,这也没什么,很正常的事情嘛!”老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但也很猥琐。”嘴角抽动,兜帽人此时几乎无力吐槽,一手拍在了脑门上,“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就是去医院洗眼睛都没用了!” “嘭!” 一道巨响紧跟兜帽人的话音,大门剧烈震颤,似乎有什么撞在上面,惊得老人原地起跳。 第137章过去 “啪啪!”兜帽人赶忙恢复正常的时间流速。 被吓到的不只是兜帽人身边的老人,此时另一个沙发上刚刚完事的他,正双眼迷离地望着天花板,撞击声响起的瞬间,如***射一般,猛地蹿了起来。脸上心惊肉跳的神色还未褪去,屋外传来了村民们的惶然尖叫。 老人禁不住又是一颤,犹豫再三后,猫着腰一步步挪到门前,拉开了一条门缝。 “砰!” 一个黑袍人撞开老人,摇摇晃晃地跑到屋内,没走两步,脸色一变跪伏在地,嘴巴大张喷出了无数掺杂着血丝的呕吐物。一旁缩在门后阴影里的老人,皱着眉头捏住了鼻子,却不发一言。 “哦!” 兜帽人身旁的老人,瘪着嘴一脸的嫌弃相。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吐槽,突然间,一条粗大的藤蔓从门外凌空闯了进来,在他们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迅速卷起了黑袍人。 “不!不要!” 黑袍人拼命挣扎,一把抓住了面前堆满金加隆的桌子。然而拖拽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他刚刚双手抓牢桌腿,就已经连人带桌一起给拉到外面去了。叮铃叮铃,金加隆洒了一地。然而这会儿,两个老人已经顾不上这些钱财了,此时俱都大张着嘴巴,转过头来面向门外,目光瞬间呆滞。 村外的平原上,无数的巨型藤蔓,像八爪鱼的触手一般,疯狂挥舞着。一声声惨叫传来,那是一个个被卷在藤蔓末端的黑袍人发出的。被甩来甩去的他们,要么精神崩溃,哭爹喊娘,要么身体崩溃,不停呕吐。此情此景,呆滞的已经不止于老人了,一众远远围观的村民们,也都愣在那里,望着远处的奇观,大气都不敢出。 “这玩意儿可比过山车刺激多了哈!” 僵硬地转过头来,见兜帽人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老人困惑道:“什么是过山车?不不不,这是什么?” “一个小把戏。” 老人继续一副问号脸。 “砰!” 门被猛然合上,刚刚还颤颤巍巍,躲在角落里的老人,这会儿火急火燎地捡着散落在地上的金加隆,像是生怕被别人抢了去。简单收拾了一些行李,拎着满满一箱的金加隆,他急匆匆推开后门,骑上一柄扫帚,一溜烟没影了。 “哎,没意思,不看将来了。”摸了摸鼻子,老人脑海里满是刚刚自己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看看过去吧。” 话一说出口,他似乎想起什么来,忍不住笑出了声:“对,就看过去。” “随你。” 正好也可以试一下自己目前所得的研究成果。这么想着,兜帽人伸手一划,眼前的景象就如画布一般,飞速卷起。 一阵微妙的失重感,景象恢复到了当下,老人刚刚站稳脚跟,周围的一切又开始飞速变幻起来。 屋内像是装了闪光灯,忽明忽暗。游荡在屋内的老人,几乎同时处在不同位置,做着不同的事。 “看来你年轻的时候,挺自律的嘛。”兜帽人指着各处逐渐连成一串的身影,逗趣道,“越往过去走,你的行动路线就越是单调重复。” 不过,老人现在已经无心回应兜帽人的话,紧紧盯着越来越年轻的自己,直到某一刻,他突然瞪大了双眼。 “停!” 这次兜帽人没有象征性地击掌,直接让时间恢复了正常流动。他也有点好奇,老人这么紧张,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在乎。 老人年轻的时候,是个下巴上留着一层短胡茬的金发小伙。头发油,而且稍有点凌乱,注意到这点的兜帽人,转而看了一眼旁边满身臭味的邋遢老人。 总比现在好多了。 兜帽人悄悄挪了挪脚步,些微拉开与老人的距离。 此时的金发小伙,看了一眼天窗外被晕染得一片金灿灿的晚霞,不自觉露出了淳朴的笑容。放开手中做到一半的精致怀表,三两下将工作台收拾干净的他,翻箱倒柜地找起东西来。 “桌布,蜡烛,鲜花,美酒,杯碟刀叉......你这是要玩烛光晚餐啊?”兜帽人一脸好笑道。 “嘿嘿!”老人挠了挠头,“年轻嘛,就是喜欢玩浪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伙早已在厨房鼓捣了好一会儿,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达令,你在家吗?” “这就来!”小伙慌忙回应。 顿时,厨房里响起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满头是灰的小伙跌跌撞撞赶了出来,拎起腰上的围裙简单抹了把脸,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门前。 “吱呀。” 门一开,迎面的是一个火红秀发的窈窕美女,水盈盈的双眼看到小伙的一瞬间,装满了似火柔情。 “对不唔!” 小伙刚开口想道歉,就被一双丰润的红唇堵住了嘴巴。 望着没一会儿便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兜帽人眉头一挑:“想不到啊,你年轻的时候,还是个人生赢家!” “嘿,可惜了,一副好牌被打得稀烂。”老人少见地爽朗一笑,却掩盖不住眼神中的寥落。 良久,长吻的两人,这才喘着气放开了对方。深情对视,他们依旧在彼此的怀中,就在这时,美女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怎,怎么了?”小伙有些失措地问道。 “可以不用这么费力的。” 美女伸出秀指,轻轻拭了一点小伙鼻尖的黑灰,笑吟吟地举在他的眼前。见此,小伙满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即使糊了一层黑灰,也遮盖不住。 “就是,就是想着用心一点,用魔法的话,总感觉太敷衍了,所以,所以就想亲自下厨,亲手做。”他支支吾吾地说着,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把目光对准了恋人的双眼,“对,对不起,搞得一团糟,要不,还是出去吃吧?” 好不容易直起腰来,揉着生疼的肚子,她仍旧掩饰不去脸上的笑意,极力地抿着嘴,她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嗯嗯!”闷声咳了两下,收住情绪的她,一手抽出魔杖,在恋人的一脸错愕中,对准了他的脸庞,“清理一新!” 仿若微风拂过,脸上的灰尘迅速飘散,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傻笑着挠了挠头。收回魔杖,她微笑着,一把牵过恋人的手,朝屋内走去。 “不用,我来下厨吧。” “额......” 他一下愣住,下意识跟着她,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厨房的门后。 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沉醉相的老人,兜帽人禁不住露出苦笑:“你这是带我来吃狗粮的?” “啊?”老人慢半拍地回过神来,满是不解地摇了摇头,“我家从没养过狗。” 好吧,就不该多嘴,这下把自己绕进去了吧,该。 兜帽人不说话了,厨房里传来的甜言蜜语让空气腻得发齁,他忙避之不及地逃到屋外。 常言道,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但至少在兜帽人看来,直到月亮转过了一个明显的角度,身后的屋内才传出了不同寻常的动静。那是男女的吵闹声,刚刚还如胶似漆的两人,怎么转眼就对立了呢? 兜帽人刚刚心生疑惑,屋内老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快,快让我现身!我要阻止她!” “砰!” 话音刚落,大门被撞开,她摸着眼泪径自离去,而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明显迟疑了一下,紧接着缩回了迈到一半的脚步,沉默地回到了屋内。 “为什么不让我现身?”老人跑到兜帽人面前,质问道。 “办不到。” “办不到?” 面对气急败坏的老人,兜帽人从容道:“你忘了?我才研究了一天,不,一天都没有。让我们自己回到过去时的状态,可以,让我们回到世界的过去,也可以。但这都只是暂时的,我还不能让我们脱离时空隧道,来到现实之中。” “你的意思是?”老人这下缓过劲了,问起话来也不再像刚刚那样焦躁。 “虽然现在似乎时间恢复了正常,但那只不过是因为,我调转了我们在时空隧道中的穿行方向,以及调慢了我们在时空隧道中的穿行速度。”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到过去?”老人紧跟着问道。 “再等几天吧,等我彻底摸清楚了运用魔法进行时空穿梭的原理。” “啪啪!” 两人再度回到原来的时间,头顶一片星空,几乎与那晚一模一样。老人伤感地望着远方,那里是昔日的恋人离去的方向。 “裂痕,就是从那晚开始的。我一定要在这件事发生前,阻止它!” “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好奇,你们是因为什么产生了矛盾。” “嘿嘿,陈年旧事了,现在都不值一哂。不过,你要真想听,那我讲讲也没什么打紧的。” “呵,明白了,就是我不提这嘴,你也早晚得把心事倒出来,这么多年,憋的狠了吧?” “嘿嘿。”老人笑而不答。 第138章对峙 “所以说,其实这根本就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在兜帽人怪异眼神的注视下,老头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一丝涎水从肿胀地嘴角冲了出来,被兜帽人赶忙避开。此时的老人,鼻青脸肿,下意识抹了一把嘴角,结果猛地痛嘶一声,他忘了那个地方还是肿的。 “嗯,事实如此。”缓过劲来,老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怪我那时候太矛盾,在是否继承家族技艺这件事上,太纠结,太苦恼了。结果不管谁一碰这事,我都像个爆炸的**桶一样,最后搞得一地鸡毛。” “可不是嘛,死活不听劝,倔得跟头驴子一样,而且啊,连自己都打。”兜帽人取笑道。 “咳咳!”老头捂了捂嘴,继而洒脱道,“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彻底看开了,正是享受美好人生的时候!” “不再回去试一次?” “不了不了,就连我最心爱的女人都劝不动我,更别说别人了。心里的结还得用时间来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好,就凭最后这句话,我都要高看你一分。”兜帽人露出笑意。 “哦对了,等等我啊。” 得意地笑了两声,老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吩咐一句后,赶忙朝楼上跑去。不一会儿,他又跑下楼来,身着夏日休闲服,手上拎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伸手一推,他将小箱子打开送到兜帽人跟前。 指了指空荡荡的箱子,老人笑吟吟地说道:“三百。” 莞尔一笑,兜帽人一指点出,箱子里立时出现了一堆金加隆。老人这回也不清点,直接将箱子合上,随后便提着俩箱子,来到兜帽人身旁。 “看来改变不了过去,至少未来已经变了。” 说着,兜帽人当先迈出大门,老人紧随其后。两人一路走着,兜帽人左右看着风景,而老人,则是不停地跟周围的同村人话别。及至郊野空旷处,见周围无人,老人终于忍不住,对兜帽人开口,说出了自己从刚刚一路过来,压在心底的事。 “过去其实也有点改动,就比如现在的我,因为自己揍了自己,结果脑子里就多出了两段不友好的记忆。” 兜帽人瞥了一眼:“你想表达什么,直说好了。” 老人搓了搓手:“嘿嘿,你之前是不是说过,用这种时间类的魔法,可以让我们自己变回年轻。” “是这么回事,但改变的不仅是你的身体,还有你的意识。变年轻后,现在的你就等于从来没存在过。”兜帽人微微挽起嘴角,颇觉有趣地看向老人,“这样,你愿意吗?” “啊不不不,我可没这意思!” 看到兜帽人兴致盎然的模样,老人下意识一颤,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他,连忙摆手拒绝。只是话说完了,他却没有一丝心生侥幸的感觉,反倒有些悻悻然,走在路上,几度欲言又止。 见状,兜帽人失笑摇头:“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但还有一个办法。” 老人突然双眼放光:“说说看!” “但我要事先说明一点,这个办法不会延长你的寿命,反倒有可能缩短。” 老人有些迟疑了,但终究没放弃:“呃,先说说看。” “好在你不是行将就木的年纪,不然此举会急剧缩短你的自然寿命。假若你将来无病无灾,自然老死,那么现在把你变回年轻时的状态,寿命会因此少个一两年。如果你因病早死,或者遭遇横祸早死,那么当下此举,你就赚到了,反倒可以多活一些年头。” 闻言,老人一脸释然:“嗨,我当多大的事呢。少个一两年,不就跟生场大病一个后果嘛?与其老了因病短命,那还不如变年轻。” “也是,毕竟这种微薄的代价,也就跟重新长出一条手臂差不多。”兜帽人点头道,目光远眺,似在回忆着什么。 “额,这个比喻,有点怪哈。”老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吗?好吧。”兜帽人不置可否。 “嗯,那现在就开始吧!”老人原地站定。 “早就开始了。”兜帽人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一眼。 “啊?”老人一头雾水。 “自己看。” 说着,兜帽人迈开脚步,再度启程。而此时的老人,已呆愣原地,看着自己逐渐细嫩光洁的双手,他陡然一惊,忙不迭朝脸上摸去。没一会儿,他眼中喜色愈浓,同时感受到逐渐有力的心跳,和恢复健壮的身体,他不由地看向前面的那道身影。 兜帽人此时已然走远,老人,不,是金发小伙,赶忙跟上的同时,还不忘从箱子里取出一块镜子,对着自己。当看到那张质朴的年轻脸庞时,他咧开嘴角,嘿嘿贱笑了两声,而后伸手拉开裤子,往下一看。 “哦豁,小妞儿们,本大爷来啦!” 身后一阵猥琐的叫声,让兜帽人开始有点儿后悔了,微微加快了脚步,进一步拉开了和金发小伙的距离。但这会儿已然恢复年轻状态的小伙,很快就凭着轻便的脚力,赶了上来。 “诶,那些藤蔓,就是你做的吧?” “这就是你跟着我的原因?” “我要去魔法部做个报备,正好同路嘛,跟着见识一下。” “不怕被卷进去么?真不知道你是自信还是对我有信心。” “当然相信你啦,我有什么能耐对付一大票人?一开始还想劝你小心点的,不过自从看到那一幕,我觉得跟你一起,连我都不会有危险了。本来嘛,我就猜到他们会埋伏在外面,而且不只是等你。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哦,原来你又拿我当挡箭牌,那我干脆直接跑路好了。” 兜帽人作势要走,小伙赶忙一把拉住。 “嘿哥们,我这次真没那意思。你都帮我两回了,就好事做到底,再帮我一回吧。” 兜帽人没有回应,手臂轻轻一震,小伙的双手便不由自主地松脱开。揉着酸胀的胳膊,小伙一脸惊奇与不解,但看到兜帽人停在原地,他好悬没有再多嘴。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头顶阳光逐渐强烈,汗流浃背的小伙,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 “怎么了?” “咱们暂时不用走了。” 小伙反应很快,兜帽人刚说完,他就凑到后者身边,环顾四周。 “出来吧!我都看到你们了!”小伙高声喊道。 话音刚落,一个黑袍人,从不远处一棵树干后面绕了出来,手拿魔杖指向兜帽人。 “你也是为那件东西来的吧?那老头给你了吗?” “给了。” “交出来,让你免受折磨。” “没了。” “没了?”黑袍人杖尖微动,似乎下一秒就要甩出魔咒,他沉声道,“什么意思?” “拆了,修好了,然后,毁了。” “不要开这种低劣的玩笑,修好了就交给我。现在这个时候,我们还不太乐意取你小命,所以,不要再试图惹怒我。”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也不想跟你玩心理游戏。” 说着,兜帽人侧过身去,绕开眼前的黑袍人,全程丝毫不在意对准自己的魔杖。小伙紧紧跟在他身旁,几乎要屏住呼吸,从头到尾不敢乱看,只一路盯着眼前的地面。 “站住......既然你不听劝......钻心剜骨!” “噗呲!” “轰!” “啪!”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一道耀眼的红色闪电从杖尖发出,就要触及兜帽人背部的瞬间,被突然冒出的熊熊金焰给挡住,消散无形。 直到现在,才刚刚回过神来的小伙,全身颤了两下,而后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此时的他,望着面前几近狂暴的金焰,又看了眼身后一棵一棵粗壮的树干,一时间,既不敢靠近兜帽人,怕被误伤,又不敢远离,怕被其他黑袍人随手除掉。纠结无比的他,只得僵在原地。 “凯文·亚当斯?好久没你的消息,这回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黑袍人笑了起来。 “什么凯文?” 小伙有些摸不着头脑,旁观到现在的他,寻思着要是能活下来,以后一定要多关注时事。 “我不是凯文。”兜帽人的回应出乎黑袍人的预料,转过身来摘下兜帽的他,更让黑袍人当场愣住,“你可以叫我,亨利·卡维尔。” 第139章戏弄 一张标准的正派脸,棱角分明,阳光映在他的笑容上,散发着令人感到温暖的魅力。他身上这套将人遮蔽在阴影里的兜帽长袍,此刻显得无比违和,似乎他天生就应该待在阳光底下,以真面目示人。 然而看到对方笑容的那一刻,黑袍人却浑身发冷。明明击中了,却毫无效果。那双眼睛里装满了和煦,但是刚刚做出过攻击举动的黑袍人,心里很清楚,这些很可能都是假象。但此刻的他犹豫不得,当了出头鸟就得继续下去,一想起上头的狠辣手段,他就不寒而栗,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交出时间转换器,相安无事!” 一滴冷汗从额头爬下,他顾不得抹去,只一心把杖尖对准亨利。一秒钟,又一秒钟,没有回应,黑袍人心里一紧,杖尖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就在这时,亨利脚步一动,黑袍人下意识挥舞起了手中的魔杖。 “阿瓦达科达瓦!” 怕死的他,见亨利一有动作,居然下意识地用出了杀戮咒,而非当下更应使用的夺魂咒,亦或者钻心咒。绿芒亮起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尤其发现亨利只是要转过身去,并没有攻击的趋势,他恨不得连抽自己两耳光。 “轰!” “啪!” “啪!” “啪!” 就连杀戮咒也被拦住了,然而黑袍人却高兴不起来。眼前那个叫亨利的,简直怪物一样,周身的火焰,竟凝聚成了一双巨大的手掌,迅疾地拍散四处袭来的魔咒。黑袍人高估了他的同伙,其他人刚刚也跟他一样,紧张不已。他一出手,其他人也跟着甩出了魔咒。 不同方向先后袭来的魔咒,显得异常纷乱。不过,亨利反倒不慌不忙,一手拎起坐在地上双眼呆滞的小伙,神态轻松道:“走了,跟上。”仿佛一双巨掌是在自行防御,根本不用他费心操作一样。 亨利闲庭信步般走在前面,而小伙,则是迈着僵硬的步伐,跟在后面。现在的他,大脑一片空白,连丢在地上的两只箱子,都忘了拿。不过,他这会儿要是回头一看,就能发现,那两箱子早没了踪影。 飞来的魔咒越来越多,黑袍人们也顾不上掩藏自己,纷纷化作黑烟,在亨利四周徘徊,寻隙攻击。就在这时,一道红色闪电险之又险地越过巨掌的阻拦,迎面朝小伙脸上飞来。下一秒,在他满脸惊骇欲绝的注视下,眼前的一切都被金焰包围,红色闪电也被吞没其中。 此时从外部看,两双巨掌已然复归纯粹的金焰,笼络一团,化作一颗小太阳,将亨利两人裹入其中。无死角的防御,将一切魔咒抵挡在外。 金焰涌来的刹那,小伙浑身一僵,待其拂过周身,察觉到自身并无异样,这才发觉,原来金焰对他是无害的。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突然,身后传来了声声惨叫,吓得他一个激灵,忙转过身去。 接下来的一幕,他虽早有预料,但入眼的那一瞬间,还是把他看傻了。一条条巨型藤蔓钻出地面,疯狂挥舞。一道道黑烟被精准抓住,复归人形的黑袍人将魔杖对准藤蔓,试图挣扎。然而,藤蔓上又新生枝条,一把抢过他们手中的魔杖,将其折断甩落,无一幸免。 在一众黑袍人的绝望嘶吼中,藤蔓不停甩动,又将他们抛来抛去。甩到天上的,被稳稳接住,甩到远方的,被轻松拉回。随着第一道哭爹喊娘的声音出现,其他黑袍人也开始陆续崩溃。然而藤蔓仍在疯狂扭动,好似无休无止。 小伙默默地咽了下口水,画面冲击太强烈了,远远观看和身临其境属实两码事。他不由地替亨利的恶趣味,在心里向那些人深表歉意。 惹谁不好呢?算你们倒霉了。 “额,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眼见周围金焰消散,身后的哭声也越来越遥远,小伙终于忍不住,鼓足勇气,试探性地开口。 “说。”亨利微笑道,面色和善。 见此,小伙却不由一颤,莫名地有些后悔自己多嘴,勉强笑了两声,脑海中疯狂筹措着合适的词句,顿了一下说道:“刚刚那,那些,会持续多久啊?” “持续到他们全都变成白痴。” 见亨利咧开了嘴角,小伙心里一抽,忙不迭扭过头去,将视线转向他处。 要命了,这还真是个狠人!之前坑了他几次,不会回头也把我给吊起来吧?要不现在就逃命? 路上半晌无言,小伙脸色却不停变幻,看得亨利心中大呼过瘾。 “哦,我想有件事,你可能是忘了。” 突然间来这么一句话,反应不及的小伙,迫于救生意志,忙摆出一副笑脸,却又在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后,忽地大惊失色,僵在原地,呐呐不语。 “砰!” “啊!” 突然出现的两只箱子砸落在地,吓得小伙又是一次原地起跳,这一回还附带了响铃功能。 “你的箱子。”亨利一脸好笑地说道。 回过神来的小伙,抚着胸膛,长出了一口气:“哦,谢谢你了!我说怎么一路过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麻烦解决了。” 小伙下意识回道:“是的,麻烦解决了。” 亨利不语,一摊手,小伙这才心领神会:“哦对了,真心感谢你,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说着,他从大箱子里取出了一柄扫帚。 “咻!” 一道白色光雾降临面前,经历了好一番波折,此时已经有些麻木的他,略显迟钝地抬起了头。 “你好,魔法法律执行司,请问刚才是否有人与你同行?” 面前是一个外套大衣,内穿西服的人,小伙一眼便认出,那是专属于傲罗的装扮。终于,他彻底放下心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是的,就在我旁......” 说到一半,他愣住了,此地除了他俩,别无他人。环顾四周,刚刚还在身边的亨利,此刻却无影无踪。 难不成是鬼?不对,幽灵也没他这么诡异啊! 想起自从初次碰面,一直到最后分别,那个所谓亨利的家伙,全程神异的表现,小伙禁不住牙关打战,喃喃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看小伙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傲罗颇有些无语,拿出纸笔,试探道:“先别管别人了,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他有些怀疑,小伙脑子可能出了问题。 被傲罗的话拉回现实,小伙一手指向身后:“哦,我是那边村庄的村民,铸表匠一个。” 闻言,傲罗非但没有放下纸笔,反而面露疑色:“不对吧?这边的人口我们都是有登记在册的,铸表匠?我记得那是一个老头啊!” “额,我之前的确是个老人来着,但现在变年轻了。” “魔法石?长生不老药?” “不是不是,是别的原因,你听我解释。” “等会儿去魔法部解释吧,你先跟我来。” 说罢,傲罗一把抓住小伙,往巨型藤蔓所在的方位走去。事到如今,小伙只得暗暗叫苦,好好一次度假的机会,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到头来,还是跟当年一样,一地鸡毛。想到这,他大呼倒霉,激得傲罗频频回首看他,脸色越发怪异。 此时的巨型藤蔓,仍在疯狂挥舞。一道道白光落在其根部,显出了傲罗们的身形。 “咒立停!” 他们纷纷取出魔杖,挥舞着一模一样的动作,异口同声喊出相同的魔咒。无形的波动导入藤蔓根部,并蔓延向上,迅速席卷到每条藤蔓的末端。 很快,藤蔓停止狂舞,而是逐渐扭结一处,组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末端,那些被甩得七荤八素的食死徒,再次被甩入“树干”中,犹如滑滑梯一般的中空隧道内。 “啵!” 像是破了一个泡泡,藤蔓在地面上的部分突出了一个洞口,伴随着一阵阵微弱的求救声,食死徒们一个接一个地滑了出来,滚落在地。 “咒中咒?” “看来,祂已经预料到我们会来。” “嘶!”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第140章爱丽娜的日记(上) 2015年7月6日,7月的第一个星期一,阳光明媚,和风习习。 亲爱的日记本,爱丽娜向你问好。 比利牛斯山,法国与西班牙的天然国界。这里有一座袖珍国家,名叫安道尔公国。专注于旅游业,促进了大小商店的发展,使其被称作千家商店之国。 我们此次造访比利牛斯的这颗明珠,为的是参加法国与西班牙之间,历史悠久的比利牛斯国际艺术节。 听何塞说,安道尔是个古今交融的地方,不仅有发达的现代服务业,还有恬静的田园风光,保留了不少欧洲古代农业的生活方式和风俗习惯。 比利牛斯国际艺术节,不仅有本地人的民俗表演,还有法国和西班牙的民间歌舞团来参演。毕竟,这个始创于1961年的节日,其目的就在于,借助西班牙北部雅卡和法国南部奥龙·圣玛丽,这两座城市超过十个世纪的姊妹关系,来重建西班牙和法国之间的合作互信。 作为一个热爱远方,热爱未知的人,我很高兴能以游客的身份,享受这个节日。何塞似乎很懂我的心思,这次旅游计划,是由他提出并敲定的。 不得不承认,他很能讨我的欢心。在出发前,他就已经在维基百科上,查到了有关这次节日的,所有可能的声乐,舞蹈,器乐,表演等节目,让我对这次游玩,期待倍增。他还很照顾我的安全感,趁着暑假,还邀请了几个同学与我们同行。让我能彻底放开,充分享受这一次出行。 我在想,直到这次旅行结束,他的表现仍能令我满意的话,就同意和他交往。 当然,没有什么是尽善尽美的。 当我知道比利牛斯之后,我最期待的,其实是,比利牛斯山国家公园的景色。正值北半球温暖的夏日,终年积雪的山顶下,潺潺溪流所过之处,听说盛开着繁星般无数野花的草地上,有数不清的美丽蝴蝶在飞舞。 那真是让人心驰神往的景色,那才是真正的远方,真正的未知,那,才是我最想要的。 何塞不懂我的心思,这也难怪,他是笨手笨脚的男生,怎么会理解女生那细腻的感触。 不过,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对生活挑三拣四的女生,他的用心,我能体会到。如果能成,我是说假如,亲爱的日记本,那么,下一次暑假,就将是我带着他,来享受比利牛斯山国家公园的美景。我会让爱我的人,更懂我。 嗯,客车到站点了。天色不早,剩下的时间还要赶往旅店,我们就先告一段落吧。 明天见,亲爱的日记本。 ...... 2015年7月7日,阴云密布,细雨绵绵。 亲爱的日记本,你知道的,作为一个从小到大生活在沿海国家的人,我一向讨厌阴雨天,总是期待着,享受着,晴朗的天气。 的确,今天在雨声中醒来的我,照例有些烦闷。我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这点我很清楚,何塞也看出来了。我能感受到,他在跟我进行交流时,显得很小心。他很注意我的感受,但这只能让我感受到一丝宽慰,当时的我,一心都扑在那些花朵和蝴蝶上,担忧着,生怕它们受到风雨的摧残。 但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些。阴雨天心情差这类老调重弹的事,就是你听不腻,我也讲腻了。我想说的是,一个让我的心情得以在阴沉的天气下,变得晴朗的境遇。是的,这的确称得上是个奇妙的境遇,甚至,我可以将之称作,惊喜。 那是在我们出了旅店,前往艺术节所在地的路上。 我们一个个都撑着伞,然而等到出门后,才发觉这似乎不必要。路上仅有少量的旅人,同我们一样打着伞。大多数人,都走在路边连绵的雨棚下。 是的,这里沿街全是商店,雨天,他们不约而同地在自家门口撑起顶棚。顶棚宽而长,宽到仅剩道路正中留有一丝缝隙,让雨水得以落下,长到与左右商铺的顶棚相接,更不留一丝给雨滴钻空子的机会。是了,商旅发达的安道尔,怎么会没有考虑到雨天呢? 将雨伞收回背包,在一家本土餐厅用过风味浓郁的早点后,我们再度启程。直到远处表演场地的顶棚依稀可辨,我们遇到了一群美丽的人儿。 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 她们面容姣好,体态婀娜,身着天蓝色的,优雅的长袍,头戴斜顶宽檐礼帽,宛若童话中的精灵一般。我猜想,她们属于某一支歌舞团,亦或者是话剧团也说不准。 别说我们中几个单身的男同学,就连我,都不禁为之着迷。男孩们都过去搭讪了,值得一提的是,何塞收回了眼神,依旧稳稳地站在我的身边。这确实让人感到高兴,我得承认。 这些大男孩,搭腔技巧之拙劣,简直让我不忍直视。人遇到尴尬的情况,一般都会选择躲开,这一点对于我来说也不例外。然而正当我打算与何塞商量,绕过他们先行前往表演场地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任谁碰到对自己死缠烂打的人,不会厌烦呢?那些丽人几度推脱,已经开始面露无奈,可这些男生似乎压根没注意到这点,就像橡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于是,变故发生了。 一位身着当地传统服饰的女孩,似乎是这些姑娘请的当地导游,绕过她们,来到男生们的面前,厉声斥责。亲爱的日记本,你懂得,如果仅仅这样,我也就任由这些男孩吃个教训了,总好过亲自去劝,然后反倒被他们埋怨。 但是问题在于,女孩随身牵了一条壮硕的大白熊犬。 在她言辞激烈的同时,这只大型犬也开始龇牙低吼。它要进行攻击了,这是我当时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与此同时,我也能清楚地看见,那位身着传统服饰的女孩,也表现得十分讶异与无措。事后,我猜想,她可能是头一次做导游,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态会随着自身态度的过度偏移,瞬间失控。 何塞挺身而出了,这是给我的头一档惊喜。但惊喜过后就是担忧。眼看着他朝男孩们走去,我再也不能选择置之不理了,于是跟在他后面,来到了姑娘们的面前。 奇怪,很奇怪。 当我来到对峙中心时,原先还龇牙咧嘴的大白熊犬,这会儿竟然坐在地上哈着气,尾巴一甩一甩的。我很诧异,何塞很诧异,男孩们很诧异,小女孩也很诧异。 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需要致歉,何塞先行表达了歉意,我又跟在了他后面。丽人们笑了,笑得颤颤巍巍,笑得我们如沐春风,奇怪,她们的笑声一点儿也不让人感到尴尬。 最后一个致歉的,是那个女孩。在这之后,她们很自然地邀请我们,一同去参观表演。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她们也是来这里游玩的旅客,身着那样的服饰,不过是兴之所至。 何塞与我,以及另外几对情侣,加入了她们的队伍。而那些单身汉呢?估计是被吓怕了吧?各自找着理由,怎么也不愿与我们同行了。 与丽人们一同游览艺术节,这是给我的第二重惊喜。 每一场节目,她们都能给出独到的解读,揭示了不少细节,大大丰富我们观赏时的体验。而且,她们从来不喧宾夺主,每每都是依照我们说出来的感受,向下延伸,得出更深层的寓意。尤其对于我,一个对民俗文化一窍不通,又对远方与未知兴致勃勃的人,有着莫大的帮助。 应该是艺术类学院的学生吧?我相信,这一回,我应该是猜对了。 这一天,对于我来说,是收获满满的一天。不只是拥有了远方的故事,还得到了她们的友谊。是的,亲爱的日记本,我们都约定好了,明天依旧作伴。 对了,今天还真是个意犹未尽的一天。 晚安,亲爱的日记本。 第141章爱丽娜的日记(中) 2015年7月8日,雨停了,但阴云直到晚上才开始散去。 今天发生的一切真是一言难尽,亲爱的日记本,在向你倾诉之前,我那经受多年科学塑造而成的无神秘论的立场,已经开始动摇了。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乱糟糟的脑子,麻烦你,请等一下。 嗯,我中途走开了一会儿,是去和其他几个亲历那些事情的同学探讨了一下。先不说接下来的局面如何处理,倒是何塞提出的一个观点,得到了我们这些知情者的一致认同。 那就是,为了避免给自身招致麻烦,这些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往外透露。 当然,除了你,我亲爱的日记本。因为,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内心,所以,我永远也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好了,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头了。 一切的开端,在今天的篝火晚会之前不久。 那时候,我们几乎将所有节目都游览了个遍,艺术节也在晚上逐渐达到了**。 我心里是满足的,但又有些莫名的不足。这样说吧,就像在网上浏览到有趣的东西一样,我们总会在这之后,继续滑动鼠标,或者滑动手指,往下翻看新的内容,期待更有趣的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与我同行的何塞,那几对情侣同学,还有丽人们,都是一样的心思。他们都在跟我做着一样的事,就是在最后的盛会来临前,四处寻找还有没有没见识过的,新鲜的节目。 毕竟,距离篝火晚会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一天的兴奋刺激之下,精力依旧旺盛,丝毫不觉疲惫的我们,对于这段无聊的空档期,实在难以忍受。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就在我们以为,剩下的时间也要在寻找中度过时,我们发现了一个新的节目。准确来说,是被这个节目引来的。 首先是何塞,我们分开寻找的时候,他无意中顺着某处人流,看到了这个被众人团团围住的神奇节目。或者说,是个神奇的人。 一个身着便装,没有一丝奇异装束的人,却做着最奇异的事情。 当我们其他人被何塞喊来的时候,那个帅哥,是的,一个英俊的男人,刚刚站上一座临时搭建的台子,向我们这些观众,微笑着介绍自己。亨利·卡维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那是我头一次看到,同行的丽人们露出了倾慕的神情,显然,即使她们,也乐意享受那位亨利的笑容下,宛若暖阳般的魅力。何塞吃醋了,我也看出来了,因为这是他特意表现出来的。 很好笑,不是吗?但也正是这一点,让我同时看出了他对我的坦诚,这使我很受用。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牵上他的手,但是我没这么做。因为这两天,就像我对台上那位表现出悦色一样,他也有几次对我们身边的丽人们,出现一丝微妙的表情。 吃醋的不止他一个,而且,我可是默默忍受了两天。现在,该是让他吃吃苦头的时候了。于是,我故意表现得比那些丽人,甚至比那些普通游客,还要夸张。 我后悔了,如果再给一次机会,我绝不会当这个出头鸟。 是的,原本只是用来出气的小手段,给我招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局面。 那个亨利,他注意到我了。 就像很多节目会邀请场外观众上台参与表演一样,他一句话把我从人群中挑了出来。在同伴的怂恿,和陌生人的鼓励下,我一步步走到了台上。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就算没有他人的影响,我自己也很乐意与一位帅哥同台。不过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上台前,转身紧紧握了一下何塞的手。 事实证明,这是我那时候唯一一个直到现在都不后悔的举动。因为,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何塞已经给我送了好几回甜点和热饮了。不过,虽然他曾几度提出陪我一会儿,但都被我拒绝了,毕竟,现在是属于你我之间的时光。 说远了,回归正题。 亨利表演的,是预测未来,并以沙画的形式呈现出来,台前有一块巨大的投影屏,可以将他手边的沙画呈现在人们面前。 “欢迎我们这位美丽的女士!”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在我向台下的观众打过招呼后,他就让我摆出一个造型,“好让我通过用沙画来临摹你的形象,进而预测你的未来”,这些都是他的原话。 我照做了,但我没有摆出任何特异的造型,仅仅只是原地站着,只是因为我原以为他会画很久,那么长时间保持一个特定的姿势,实在是太累了。 我取巧了,他没有多说什么,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我,仅仅只是松了一口气。也许是一些赞美的话,也许是一段先抑后扬的故事,反正结局不会让我失望,也不会让观众失望,这就是他要做的,临时编一段故事,或者事先编一幕剧本。 亨利,有着专业的沙画技能,还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再加上一点小聪明,能办出这么一个让人乐在其中的节目,属实了不起了。当然,也仅限于此了。我所要做的,不过就是好好配合他,完成这个节目而已。 这些,就是我当时心里想的。傲慢,即使是无意中的傲慢,也能轻易蒙住我的双眼,让我陷于无知的深渊。这是我从这件事后,得出的教训。 他动手了,比我预料得要快,要快得多。在我正想着如何配合他的时候,沙画已经完成了。 不到一分钟吧,我对那段时间的感官,顶多几十秒。 完成了,他邀请我观赏这幅沙画。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那是一幅简笔画,怪不得完成得那么快。 然而就在我准备开口,配合地夸赞他的时候,台下突然有人喊出了我的名字。 “爱丽娜,那是爱丽娜!” 那是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说出了他本不知道的名字。 台下有人陆续喊出了我的名字,那种惊喜的神情,就像他们也是通过特殊的方式知道的,而不是因为刚刚说话的陌生人道出了我的名字。 “请问,你的名字,是叫爱丽娜吗?” 亨利这么说着,台下陡然安静,但我的心却变得慌乱。 被人肆意地指出自己的身份,是件很难堪的事情。但与之相比,对未知的恐惧才是我当时最主要的感受。 我本可以装作假扮观众的演员,微笑地承认,好给自己一个体面的台阶下。也可以撒泼打滚,跟这个偷取他人隐私的窃贼没完没了。更可以愤然离场,表明自己的态度与底线。 但这些应对方式,我都没有采取,当时的我,迫于恐惧,急切地想要了解,他获知我名字的方式,以及将其广而告之的方法。 恐惧,使我被动地处于下风。 何塞想要冲上来,只是他刚一动身,就被同伴给拦住了。除了关心则乱的何塞,他们都清楚,必须要让这幕戏演下去,在事态失控前,满足了这个亨利的表演欲望,才有可能把我挽救回来。这些,是他们后来告诉我的。 然而,台下发生的这些,当时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 渴求答案的我,被迫用着祈求的目光看向那个亨利。 得到的回应,是一副让人心生暖意的微笑。 那时正值内心敏感的我,却未能在他的眼神中察觉出丝毫恶意,亦或者是戏弄。也许我可以不用那么紧张,这是我在那一瞬间的反应。 “是的。” 当我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后,台下爆发出了轰然的掌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这里面又有多少在节目开始前四处刺探情报的托呢?毫不在意这拙劣的剧本,拼命地叫好。怪不得,这档节目直到艺术节的尾声来临,才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我以为我懂了,心里的不安消散了许多,我再度恢复从容。 “对了,你是怎么让台下的观众们,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甚至敢主动提出话题,不出所料,亨利摆出了一副故作神秘的笑容。 “呵呵,你看看组成这幅沙画的线条,它们像什么?” 原来是一个个拉丁字母,恢复理智的我,一眼就看出了其中暗藏的窍门,怪不得观众们能说出我的名字了。毕竟,这些字母怎么拼,都不如爱丽娜这个名字听起来顺口。 用字母组成图画?老掉牙的伎俩了。 当时想到这里的我,再也不把区区一个亨利放在眼里了,现在想来是多么可笑啊! “那么,我就要预测你的未来了。” “请便吧。” 直到现在,我仍旧佩服自己当时无知的勇气,竟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第142章爱丽娜的日记(下) 没有提问,没有道具,没有咒语,没有仪式。 什么都没有做,他就那样直接抹去了原先的沙画,再用手指描绘出新的图案。这一次,我站在了他的身旁,选择亲眼目睹剧本的演绎。 一开始还是我,然后,是何塞,我们并肩站在一起。 是她们! 那时候,这是我的第一反应。然而,当我带着满腔怒火看向台下时,得到的回应,却是这些丽人们错愕的表情。 不是吗? 那种遭受误会后,急欲争辩的神态,我一眼就从她们脸上看出来了。 我再度陷入了半信半疑。 沙画还在继续,在我俩身后,延伸出了一根根线条,它们逐渐组成了雪山,溪流,盛开着繁花的草原,还有无数飞舞的蝴蝶。 我呆住了,准确来说,是被吓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那是我预想中,未来的景象。 我发誓,一切的一切,我从来只告诉你。而且我也确信,你从来都在我的身边,不离半步。 他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 说不定是碰巧猜到的?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以下这句话,是同伴们后来告诉我的,因为,直到现在我也只记得,当时亨利嘴唇在动,却完全没注意到他说了些什么。那会儿,我心里充满了疑问,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山,水,生灵,它们将见证你们每一次的驻足。” 景象清晰而不模糊,不同于传统的占卜和预测,亨利全程没有表现出一丝讳莫如深的态度。然而越是如此,我的内心就越惶恐。 恐惧愈演愈烈,逐渐转变成了愤怒,下意识地,我放开声音,用近乎于质问的语气,向他探询着更深远的未来。 我要揭穿这幕闹剧,我要戳穿他的谎言! 他以为他看穿了我,而我,则要否定这一切! 即使最后闹得灰头土脸,我还是倾向于把内心缺失的安全感给找回来。 他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恼羞成怒,我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怒火被瞬间浇熄,我只能用近乎于恳求的眼神,望着他。 “不要担心,你的未来,很美满。” 这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一些。现在想来,我反倒应该为这样的心理变化感到惶惑。然而当时的我,心理防线几乎崩溃,就像提线木偶一样,任由那个亨利摆布了,又怎么会注意到这点呢? 亲爱的日记本,请你不要怪我。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希望自己能顺着内心走。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也有悖逆自己内心的时候。所以,我才一时间产生了否定他的想法。不过,好在我最后抑制住了这股冲动,回到了正路上。 是的,你想的没错,我当时顺着他的话,提出了他想让我提出的要求。 “请继续演示吧!” 我是这样说的,声音不再颤抖了。 占卜师,给人占卜时,一般都会置身于一处狭小的密闭空间内。说是为了保密,其实一方面是为了营造神秘感,另一方面是为了维护顾客的个人隐私不被泄露。 于是,当这位亨利采取露天的表演方式时,对于观众来说,重点就不在占卜上了,而在于精美的沙画表演。这是因为,观众们一定会把我当做配合他的演员。那么,有关于我的信息,在观众的眼中,也就成了表演的一部分。对于他们来说,所谓的隐私是虚假的,反倒是沙画这种艺术形式,显得真实一些。 围观的人群也在我的眼底来来去去,除了我的同伴,少有驻足的,大多都赶往了篝火晚会。 在他作画的这个时间段,借着人群的反应,想明白这前后一切的我,逐渐恢复了理智。没人,我是说那些陌生人,会把注意力放到我的身上,我的隐私,以另一种形式,得到了保护。由此,我的安全感被找回来了。 至于我的同伴们,迄今为止亨利说出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不是秘密,那么,我也就可以暂且安心了。 这是事实,没错。只是,当时的我却在心里一遍遍倒带着这些道理。是为了给自己寻求安慰吗?也许吧。至少,它的确起到了作用。 于是,我得以抽出心思,用来对付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虽然是露天的表演形式,但起码有一点,它是和传统占卜一样的——最终的服务对象,是我。 毕竟,事实上,我并不是演员。 但,现实没有留给我太多的思考空间,是亨利,他开始了。 “三个孩子,只有两个会常伴你左右,而你,却会偏爱另外一个。不,不是她最会讨你欢心,也不是你缺少和她相伴的时间。是因为,她有一项独特的天赋,而它,将抚慰你那无处安放的心。” 是啊,我渴求着远方的未知,我渴求着神秘。如果真像亨利所言,那我一定是要顺着他的话问下去的。 “请多透露一点关于那个孩子的事。” 当然,我也确实这么做了。 “11岁以前,她是个与旁人无二的女孩,虽然偶有怪事发生在她身上,但最后都会出现一个合理的解释。真正的变故,是在11岁那年。” “她会被转入一个名叫布斯巴顿的学校,你只知道那是个比家门口的学校还要好的地方,却不清楚它在哪儿。当她回来时,你也只了解到,除了礼仪与舞蹈,她还学会了法语,别的一无所知。” “这很奇怪,不是吗?你只能猜测,这所学校位于法国,却得不出其他任何有用的信息。疑惑,忧虑,这是常人都会有的感受,但你没有。是的,这更奇怪。你只对一件事有所疑惑,她每一次回来,似乎都跟你说了许多,可是你转头就忘,不过你对她的偏爱,倒是与日俱增。” “是的,那些话,那些记忆,都深藏在你的潜意识里。直到她毕业的那一天,也就是,她成年的那一天。你会想起,有关于她的一切,那就是......” “够了!” 当我沉浸在亨利编织的幻梦中时,那些丽人离奇地愤怒了。 哦,我敢发誓,亲爱的日记本,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些丽人们,或者说,巫师们,是的,你没看错,就是“巫师”这个字眼,冲到了台上,拿出了一根根魔杖,亨利后来是这么回答我的。那会儿,我怎么也没法将这些小木棒,和印象中,可以用来杵地的魔杖,划上等号。 挥舞的魔杖,陌生的音节,以及如半透明的薄纱般,渐渐拉起,将台上的场地团团合拢的“帷幕”,除了这个名词,我想不出别的,更适合用来形容的词汇了。 就像当时我的一样,台下的观众一片哗然。但在帷幕逐渐合拢的同时,被隔绝在外的他们,连同何塞在内的我那几个同学,都像是忘了什么,又像是根本看不到这座舞台,全都转身朝篝火晚会而去。 你肯定以为我会惊慌,会恐惧,是不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事实上,这于我而言,与其说是惊吓,倒不如说,是惊喜。 这些,就是我一直以来追寻的未知与神秘,以及,答案。 你还会认为,接下来一定是一场剑拔弩张的局面。虽然不乐意看到那样的局面,但我仍旧忍不住产生同样的担心。幸运的是,事实跟你我的猜想完全相反。 丽人们自报了身份,布斯巴顿魔法学校的学生,就是亨利之前说过的那所学校。魔法,我想,这应该就是他被打断后,没有说出来的那个词汇。 不过,明显更加神秘的她们,遇到没有展现出丝毫特异之处的亨利,反而表现得有些底气不足。反观亨利,面对咄咄逼人,连声询问他的身份的丽人们,却面不改色。 这位将自己的身份解释为学者的神秘人,在对丽人们致以歉意后,随即便邀请我,与其一同,探访这个世界上,一处真正的远方,一次真正的未知——布斯巴顿魔法学校。 此举理所当然地遭到了丽人们的拒绝,仅仅是学校的名字让外人得知,她们就如此紧张,更别提,这个神秘的亨利还要前往她们的学校。 “你们可以向奥利姆·马克西姆女士转告这件事,就说,一位学者,想要对布斯巴顿,进行学术访问。我相信,她会同意的。” 这,就是故事的尾声。 僵持的局面被这个神秘人三言两语化解了,丽人们走了,消失了。而他,当我想要询问更多的时候,他一句话就拦住了。 “用你自己的双眼去看吧。” 是啊,用我自己的双眼去看,那是最好的。但是,那个奥利姆女士,她会同意吗?而且,我应不应该去呢? 说到底,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我的期待。对未知的好奇与恐惧,在我心中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不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有多大,理所当然地,我更不应该把这些事告诉何塞,以及同学们。 但是,他们知道了。是亨利,他在我之前,来到了他们的跟前,唤醒了他们潜意识里的记忆,同样地,邀请了他们,又在我与他们碰面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篝火晚会我们是再也没有心思参与了,因为过半的人表达了愿意与亨利同行的态度,于是,我们陷入了争论之中。 亲爱的日记本,跟你说到这里的时候,窗外已经有无数返程回到旅店的游客们了。篝火晚会结束了吧?卧室外的争论也逐渐平息了,我的心绪也逐渐理清了,我想,是时候出去,表明我的态度了。 我们两先到这里吧,明天再给你答案,亲爱的日记本。 第143章布斯巴顿魔法学校 宽广的河面光滑如镜,偶有飞鸟掠过,这才出现了一圈水晕。两边河岸,嘈杂的虫鸣似乎无休无止。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将地面上的草丛晒得萎靡不振。 “哗啦啦啦!” 忽然一阵风,不仅扰动了树叶,还荡起了一道道水波,将清凉的水汽,卷到了岸上。与此同时,河流上空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配合树叶的响动,一时间,竟盖过了虫鸣。 那是几匹金身银鬃,眼睛火红,和大象差不多高的翼马,拉着一辆华贵的古典马车,在空中翱翔。一群年轻人,探头在车厢的窗沿上,迎风兴奋地呼喊着。 “有幸在报纸上通读了有关于‘学者’的事迹,然而今天会面,我这才知道,什么叫做,百闻不如一见。” 一个女性混血巨人漫步在河岸边,语调轻柔,与外形极不相符。她的身后,是穿着便装的亨利。收回遥望天边马车的视线,他浅笑着迈步跟上,行至女巨人的身边。 “奥利姆女士谬赞了,很荣幸向你介绍我自己,亨利·卡维尔。” “下午好,亨利先生。” “下午好,奥利姆女士。” 逆流而上,树林逐渐稀疏,虫鸣声也稍弱。反倒是变窄变陡的河床,水声从无到有,响彻耳旁。点点水花落在岸边,滋养出一片繁茂的花草,无数绚丽的蝴蝶,穿行其中。这些缤纷的色彩,向远处,向高处延伸。两人行进的方向,那里是一座草丘。 “有如你在德姆斯特朗,那座擅于黑魔法,长于战斗的学校,并不索取有关黑魔法的知识,而是与他们的教授交换如尼文的研究成果。我猜,你可能不是为了魔法石而来的。” “尼可·勒梅,布斯巴顿的校友,魔法界公认的伟大的炼金术师,魔法石的唯一制造者。这等造物,可以把任何金属变成纯金,还能制造出长生药,使喝了这种药的人老而不死。如果有制造魔法石的相关资料,我很乐意拥有。可惜,一切的一切,都被放弃长生的尼可,带进了坟墓之中。” “确实可惜,希望这边的景致,多少宽慰一点,你心中的缺憾。” 此时,两人正站在草丘顶端,脚下,是刚刚路过的丛林,身后,是背靠群山的草原。一座古朴的,不弱于霍格沃兹的宏伟城堡,就矗立在草原正中。 “这还要多谢你,善良的女士,不辞辛劳地,带我走了一圈,看遍了这里的景色。” “怎么样?” “群山,草原,城堡,很美,很壮阔。听说,这些大部分都是尼可勒梅夫妇造访这里时,出资请多位好手合力建造的。” “是的,校内有一座魔法喷泉,就是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 “这可是个不小的工程,不是简单挥一挥魔杖就能解决的,必须在事先做足研究。他们夫妇俩,即使没有出力,至少出资不菲,的确值得一座纪念喷泉。” “冒昧地问一句,这,就是亨利先生此行的目的吗?”奥利姆浅笑道。 “女士聪慧,是我唐突了。作为一名学者,一心专注于如尼文的释义,这,需要大量的研究成果来支持。以往只注重纯理论研究的我,在一次与麦格女士的交谈后,又多了一个方向——从当代的各类魔法应用中,例如新魔咒的开发,魔法工具,魔法工程等等,寻找出相应的如尼文。要知道,不是每一门技艺,每一次对如尼文的研究,都会被记载在教科书中。” “德姆斯特朗偏重黑魔法,因此,在对如尼文的研究上,他们有着独到的见解。所以,你跟他们的教授交换了各自的学识。” 亨利点头道:“事实也证明,这对我的帮助确实不小。” “如果是用来交换知识的话,我很乐意帮你这个忙。”奥利姆浅笑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得接受我们为你们准备的下午茶,这是作为客人应有的礼仪。” “不胜荣幸!”亨利微笑道。 语毕,只见奥利姆伸出手指,好似点在水面上,面前的空间忽然荡起了一圈圈圆晕,逐渐扩散到天边,几不可见。 “咴~~~” 没一会儿,远方忽地一阵马嘶响彻云霄。起初,只是云端的一个黑点,眨眼间,马车的轮廓已然依稀可辨。风势渐大,随着车荫投下,花草向两边倒伏。当翼马振翅的声音清晰可闻时,车轱辘早已稳稳落在地面。由下至上,沿坡而行,当速度减缓后,马车正正好停在了两人面前。 “您先?” “女士优先。” 侧身退了半步,亨利微微躬身,伸出一只手。奥利姆心领神会,伸手轻轻搭在亨利的手背。 “哦,难得你对一个老妇人还有如此的绅士风度,真令我感到惊讶。” “您的优雅与温柔,胜过一切。”亨利含笑道。 这下,奥利姆终于藏不住满心的惬意,在亨利的搀扶中,脚步轻快地走上了马车。掀开门帘,入眼可见一间庞大的厅堂。粉蓝色的墙壁,一如车厢外部。 与向外界展示的自由烂漫不同,布斯巴顿校规严格。这点,从大厅内一排排罗列得比霍格沃兹宴会厅还要整齐的桌椅,就可以看出。 不过,在大厅的尽头,一扇扇门后,则是一间间氛围别样的小屋。沙发,矮桌,壁炉,挂画,绿植以及柔软的地毯,还有各类有趣的小玩意,经典的起居室风格。这,就是亨利跟随奥利姆,进入其中一间小屋后看到的。 此时,两人面前的地毯上,正围坐着一群身着便装的年轻人,他们的外套连同背包,都被放在墙角。在几个身着布斯巴顿校服的丽人的指导下,他们兴奋地把玩着那些魔法小道具,或者说,就是玩具。 “校长。” 首先察觉奥利姆到来的,就是这些布斯巴顿的学生,她们立马站了起来,尊敬地注视着奥利姆。而后,回过神来的其他人,也陆续发现了两人的到来。 这些便装的年轻人,大多黑发黑瞳,但与亚洲人不同的是,他们眼窝深邃,五官立体,皮肤小麦色。见到两人到来,他们只敢将目光在奥利姆庞大的身躯上停留一瞬,随即便转向亨利,似乎,他才是众人的主心骨。 其中一个便装的姑娘,看到亨利的时候,似乎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握住了身旁男伴的手。感受到姑娘手心渗出的细汗,小伙抬起大拇指宽慰地抚了抚她的手背,下一秒,他上前一步。 “先生。”他伸出一只手,用蹩脚的法语问候道。 “叫我亨利就好。” 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让小伙眼前一亮。 双手交握。 “亨利先生。”他神色轻松了许多,“是要结束了吗?” “不,这才刚刚开始。” 见连同小伙在内的一众年轻人面露错愕,亨利嘴角一弯,转而看向一旁的奥利姆。后者意会,朝向他们,笑着拍了拍手。 “接下来,是下午茶时间哦。”同样流利的西班牙语,只不过带上了一点儿法语的口音。 语气轻柔而俏皮,犹如幼儿园老师哄小朋友一般,不过的确,对于奥利姆来说,这些年轻人,不论是体型,还是年纪,都跟三岁小孩没什么太大区别。更何况,初次接触魔法世界的他们,胆子或许比稚子还要小,更需尽量安抚。 果然,在奥利姆展现了自己温和的态度后,人群的骚动逐渐平息了下来。倒是那些布斯巴顿的学生们,全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痛苦神情。 “哦,谢谢!” 小伙再度用上了蹩脚的法语,似乎这几个词,是他刚刚才学的。其他便装的年轻人,也跟着,用笨拙的动作,摆出了行礼的姿态。 布斯巴顿的学生们憋得更狠了。终于,在奥利姆抿着嘴角转过身后,她们虽然还不敢笑出声,但身体已经开始剧烈颤抖,滴滴泪水溢出眼角。 简单收拾一番,重新背上越野包的一众年轻人,以及刚刚缓过劲来,正悄悄抹着眼角的丽人们,跟在亨利和奥利姆身后,很快走出了车厢门。 马车早已停稳,现在正值暑假,校内没有多少学生,偶尔几个路过眼前的人,还都是教职员工。一行背包客,刚一落脚,看到这座空旷的,将他们团团包围的,雄伟城堡的瞬间,一时都忍不住发出惊叹。 “这地方很大,是吧?”奥利姆宛然一笑,随即再度拍了拍手,“跟上咯,可别走丢了。” 第144章下午茶 一座半露天的花卉庭院中,光线少了些刺眼,多了点静谧。镌刻有尼可勒梅夫妇二人名字的石雕喷泉,让这里的空气,裹挟着丝丝清凉的水汽。 同样弥漫在空气中的,有繁花的幽幽暗香,还有茶饮和甜点的馥郁芬芳。 年轻人们放下背包,瘫在造型别致的摇椅上,靠在花藤环抱的秋千中,陷在柔软透气的吊床内。即使在古堡内部取道,抵达这里之前,他们也走了好长一段路,再加上背包带来的额外负重,现在的他们,只想好好休息。 庭舍内,屋檐下,亨利和奥利姆相对而坐,一碟碟茶点摆放在他们之间。旁边,一位胖乎乎的女厨,正一手把持着餐车,取出最后一碟茶点,放在桌上。 奥利姆颔首致意,女厨微笑点头,后者取出魔杖,轻轻一挥,便即转身而去。与此同时,各个餐桌上,这些风格迥异的茶饮和甜点,腾空而起,径自飞到了每个人的身边。 “咕噜噜噜。” 温热的红茶从壶口倾倒而出,落入一盏盏瓷杯中。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一众年轻人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直到一盏盏红茶送到手边,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过,缓缓饮下,这才长舒一口气。 “要是......要是能有冷饮,就好了。” 说话的是一个体型较宽的男生,玩了小半天,又走了一路,同学们只是额上冒了点细汗,唯有他,前襟和腋下都被打湿了。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红茶,他有些为难,终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然而声音再小,这么安静的环境中,还是显得很清晰。 对于亨利两人来说,这句话无关痛痒。然而,在他的同学们看来,这犹如抱怨一般的口吻,就显得有些刺耳了。别说亨利,仅仅他身旁那道庞大的身影,全程都让他们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那可是巨人,体格不是一般的恐怖,他们生平仅见。惹恼了她,真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后果。一时间,他们想起了无数有关于巨人和巫术的骇人传闻,全都正襟危坐,大气也不敢出,只默默品着自己手中的红茶。 然而就在这时,好死不死地,静默中,突然响起了“啵”的一声。年轻人们浑身一颤,顿时,四下里带起了一片茶盏和茶碟的磕碰声。 但先前出声的这个男生,却不在此列。一瓶刚刚脱开木塞的气泡果酒悬停在他的面前,琥珀色的酒液倾倒而出,落入一个小巧的高脚玻璃杯中,折射出别样的光华。伸手握住,一阵沁心的冰凉,让他瞪大了双眼,忙一口饮下。 “啊!” 他不由自主地整个倒在了摇椅上,感受着胃里翻滚的凉意,正向周身传去,全身心地放松了下来。微微摊开的手心,酒杯滑落而下,忽地又浮空而起,不一会儿,再度装满了果酒。此时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整副心思,都停在先前酒液滑过口腔的那一瞬间。 砸吧两下,忽然,他猛地坐起,连忙捂住了嘴。 “呼!” 止住了打嗝的冲动,带着果香的酒气从胸中缓缓吐出,他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亨利两人,见他们正一脸好笑地望着自己,于是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连忙收回视线的他,这会儿又看到,同学们正呆愣地望着自己。 “额,是果酒,葡萄,杨梅,还有点像猕猴桃的味道,简直无与伦比,你们也应该尝尝。” “好啊。” 早先与亨利对话的小伙,回过神后,立马应声。他的身旁,那个面对亨利神色紧张的姑娘,连忙拉住他。 “没事的。”对身边的她示以宽慰的笑容,小伙接着道,“如果有香槟的话,那就更好了。” 他想试一下,是否真的能如那个胖同学一样,说什么来什么。 “哗!” 话音落下,水声响起。 这一次,他们都注意到了。 是喷泉,喷泉下面的池子里,一瓶粉红起泡香槟跃出水面,被伸出手来的小伙一把接住。 “啵!” 在他将飘浮于身边的两个酒杯拿到手中时,木塞跳出瓶口。顺势地,他主动倒满了两个酒杯,又将其中一个递给了身边的姑娘。 其他人眼前一亮,有了头一个,不,是头两个吃螃蟹的人,他们也不再胆怯,纷纷满怀期翼地说出了各类酒水饮料的名称。一时间,四下里“啵”声连起。气氛开始舒畅,说笑声渐起。 与身边的姑娘轻敲酒杯,一饮而尽的小伙,再度满上酒水,对不远处的亨利悄然致意。举起手中的茶盏,亨利眼神回应。 “这孩子,可真会讨女生喜欢。”奥利姆道。 闻言,看到小伙身边的姑娘,她那一双眼睛,就痴痴地放在他身上,亨利赞许地点了点头。 “是啊。” “你也一样。”奥利姆含笑道。 亨利失笑摇头:“哈哈,可别拿我打趣了,之前逗了她一下,现在这女孩见了我就怕。” “呵呵,是预言?” “嗯,不过,准确来说,是去了一次她的未来。” “时空穿梭?可是,听说时间转换器只能往过去倒退,而且,它们都已经损毁了。哦,我忘了,你应该是去找那位铸表匠了。” “看来,你也曾找过他。” “当然,谁不想改变过去呢?可惜。不过,我本以为他丢了这门手艺。原来,这么些年,他又重拾了它,还加以改进。” “哈哈,那你怎么就没想过,也许是我改进了它呢?” “是吗?那你是否改变了过去亦或者未来呢?” 本以为奥利姆会面露错愕的亨利,遭到反问后,倒是自己一脸讶然:“额,不,这倒不至于。” “看来你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奥利姆含笑道。 “是的。” “那别人呢?你有没有改变过他们?帮助过他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抗争抑或顺从,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不过是偶尔见到了,搭把手而已。这个世界,从来不需要什么救世主。”亨利回答得十分干脆。 奥利姆身体后躺,与亨利拉开了距离:“看看,现在的你,与其说是一名学者,倒更像是一位神明。” 亨利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探身向前:“假如,我是说假如,你面前坐着的,真是一位神明呢?” 奥利姆眼睛弯了起来,逗趣道:“那么,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句,尊敬的神明,您司职的是哪一项工作呢?” “创造世界。”亨利一摊手。 “哦?是这一个么?” “目前为止,一个都没有。”亨利一耸肩。 “哦呵呵呵呵。”奥利姆轻捂笑颜,收声后,带着笑意问道,“哪里有不会创世的创世神呢?” 亨利有些无奈道:“这不是正在学嘛?” “咳咳,如尼文?”奥利姆正色道。 “嗯,这些古代精灵创造出来的魔文,很可能涉及到我们头顶的这片古老星空。” “也就是说,具体而言,你是古历史学者,想要复原世界的诞生过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可以这么说。” 奥利姆又一次忍不住逗弄道:“那么,相对于创世,你有对得起现在这一份职责吗?” “当然啦,多少还是有点考古发现的,比如,一块古大陆。”亨利伸出一根手指。 “一块大陆?”奥利姆坐了起来。 亨利连忙摇了摇手指:“啊啊,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不过,我已经对麦格女士做过承诺,这件事,你得去问她。” “谢谢!”出乎意料地,奥利姆笑了起来。 “谢什么?”亨利微微摇头。 “谢谢你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一点趣味。”说着,奥利姆伸手一招,水池下飞出一个装着深红色酒液的琉璃瓶,来到两人面前,“这是我的谢意。” “数百年份了吧?” 亨利伸手握住,端详着琉璃瓶上,那些古代的花纹。 “与这里扩建的同时期,最后一座建筑,也就是那个镌刻着尼可勒梅夫妇名字的喷泉,在它竣工后,储入其中的。”奥利姆笑意莫名。 “哦吼!”端详中,亨利突然双眼一亮,摇头失笑,“可爱的女士啊,你这是给我出了一道哑谜嘛?” 奥利姆一伸手:“愿闻其详。” “唔,要是一般人,还真注意不到这点。同时期......这瓶子上的花纹,可不单单是装饰性的那么简单。”亨利忽地哑然一笑,“可敬的女士啊,你必是知道了有关于昨晚的事,这是拿我逗弄那个小女孩的手段,来取笑我呢!” “既然她将来的一个孩子会成为我的学生,那么,帮她出出气,难道不是应该的嘛?”奥利姆一摊手,躺倒在椅背上,“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护短。” 亨利双手合十,讨饶道:“哎,我的错,我的错。以后,等你们熟悉了,替我向她转达歉意。” “不亲自吗?” “这孩子到现在还怕着我呢。”亨利无奈道。 奥利姆抿了抿嘴角:“那么,也请替我向麦格女士致以问候,哦对了,还有海格,如果你认识他的话。” “一个笨拙的大家伙?” “哦,是的。”奥利姆破颜一笑。 “但是善良,而且正直,是个很棒的人。真是羡慕你们之间的友谊啊!放心吧,我会转达的。” 闻言,奥利姆赞许地点了点头:“真诚地感谢你。那么,现在该是揭示谜底的时候了吧?” 端详一眼手中的酒瓶,亨利抬头看向奥利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花纹是由一个个微小的如尼文组成的。” “是的。” “啵!” 亨利拔开酒塞,面向众人:“数百年陈酿的顶级葡萄酒,大家想喝么?” “想!”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曾与亨利搭话的小伙当先应和。话音刚落,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酒香将众人团团包围,深红色的酒液溢出琉璃瓶口,飞入他身边的一个空杯中。 一口喝下,他面露酡红,身形忽地拔高了寸许,脸型五官也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在紧紧盯着他的一众年轻人眼中,虽然小伙大体还是原来的模样,但隐隐约约地变得更加耐看了。 “哦,何塞!”小伙身旁的姑娘惊叹道。 “是的,我能感受到。”摸着肚子上突然屹立而起的八块腹肌,何塞下一秒转头望向亨利,“也给爱丽娜来一杯吧!” 这下,其他人坐不住了,连忙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还没等他们开口,亨利哈哈一笑,琉璃瓶口如喷泉般,涌出大量的酒液,分成一股股,装满了他们的酒杯,反观琉璃瓶,其中的液面却没有一丝降低的迹象。 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亨利转头看向奥利姆:“听说,这个喷泉具有修复和美化的功能,看来,当初就是用泉水酿得这瓶酒了?” “发酵的时候没有,不过后来嘛,适量的加了一点。” “适量,对于我来说,可是海量啊,泉水是海量,美酒也是海量。” 奥利姆笑而不语。 “继续说谜底,同时期,纪念尼可勒梅夫妇的喷泉,再对它施加修复美化的功能,以象征那位炼金术师研制出魔法石的伟大成就......那么,这有着一个地窖存量的瓶子,就是当初的建造模型了?” 奥利姆含笑点头。 “我们这是置身在,一个瓶中世界?” “不愧是学者。”奥利姆鼓掌道。 “感谢您的慷慨,可亲的女士。那么,我该给出怎样的报酬呢?” “同样的,如尼文的研究成果。可以的话,时间类的最好,我想试一试,能否找回制造时间转换器的古老技艺。可以吗?” “可以吗?你可真是问到点子上了。我这里不仅有原版的制造图纸,还有延伸出来的额外研究成果,可以让你跟我一样,自由穿梭时间。而这些,现在都是你的了。” “噢不不不,我只是一般人,承受不了太多。原版的就好,是给我那些刻苦上进的学生们用的。哦,对了,我们这里的特色,圣诞晚宴还有森林美少女圣歌队的表演。时间转换器,也可以帮助她们抽出时间来彩排。” “听起来很棒。” “是的。那么,身为校长,我可以邀请你,参加本校今年冬季的盛会吗?” “不胜荣幸!”亨利微笑道。 第145章古建筑遗迹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在这名挥舞魔杖的学生看来,悬浮咒仅仅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魔法。然而当一众背包客,看到那个胖同学不慎掉在草地上的马卡龙,逐渐飘浮起来时,他们全都瞪大了双眼。伸手接住,这个胖男生看到马卡龙上面沾染的泥土,虽不发一言,但还是暗自皱了皱眉头。 “清理一新!” 呼吸间,这块法式小圆饼上面所有的污垢,仿若沙尘一般,飘飞而去。 “哇偶!” “这简直太神奇了!” “你好厉害!” “还有什么,展示一下!” “是啊,再来个有趣的!” “让我们开开眼!” 一众背包客,全都满脸酡红,一副熏然醉态,围着这名布斯巴顿的学生,不停起哄。 “咳咳!看好啦!速速变大!” “额!” 胖男生一个不稳,差点儿向前扑倒,他手中的这块小圆饼,已经比他的肚子还要大了。看着自己变得白嫩光滑的手臂不住地颤抖,他暗自叹了口气。 肚子上的肥肉还在,怎么就不能跟何塞一样,变得更健硕一点呢? 不过其他人的注意力,却是自然而然地放在了这块巨型圆饼上,一时间,惊叹声四起,惹得路过他们身边的教职员工频频侧目。 扫了一眼身后大呼小叫的背包客们,亨利略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看来,我好像给他们喝得太多了。” “没事,我把他们还给你了。”奥利姆狡黠一笑。 闻言,亨利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面前停着马车,车门大开,走到这里,他转过身来,面向众人。 “时间过得很快,现在,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喝醉了的背包客们,胆子倒是大了,口齿不清地跟奥利姆打着招呼,一个接一个地爬进了车厢。 “祝福你,旅途顺畅。” 奥利姆展开双臂,一把抱住亨利那相对矮小的身体,在他两侧脸颊各留下了一个香吻。亨利报以相同的回应。 “感谢你,美丽的女士,我们冬季再见。” “我期待那一天。” 奥利姆挥了挥手,目送亨利走入车厢。 “咴~~~” 翼马高嘶,展翅跺蹄,一跃而起,直冲天际。 ...... “2015年7月10日,清晨的暴雨惊醒了我,好在它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上午的晴空是湛蓝的,一架虹桥横贯天际,美妙得亦如我的心情。” “昨天发生的一切,亲爱的日记本,我想我必须要跟你分享。” “那是一座名叫” 一根圆珠笔,就倒在这写到一半的句子上。面对着它们,爱丽娜沮丧地抓着乱糟糟的头发。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脑海中思路清晰,然而每到即将落笔的时候,记忆却莫名其妙地变得模糊起来。 “呼!” 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拿起桌上一杯咖啡,正要送到嘴边,忽然顿住。一双眼睛,透过面前的窗户,看向街对面,那里,靠在墙角的亨利,正朝她招手。 片刻的迟疑后,她放下咖啡,将散落在各处的衣物重新穿在身上。最后看了一眼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何塞,顿了一下后她还是选择没有叫醒他,兀自蹑手蹑脚地转身出了门。 街角,见爱丽娜赶到自己面前,亨利翻手递出一枚粉蓝色的戒指。 “那些事,我写不下来。” 亨利不语,只是掂了掂手中的戒指。 “好吧,纪念品吗?我收下了。” “是奥利姆女士要我转交给你的。” “额,替我谢谢她。” “谢过了。她还有一句话,要我转告给你。” “请说吧。” “戒指是信物。以后再来的话,就找比利牛斯山国家公园内最高的山峰,去它下面的河谷。在那里,会有一条小径为你而开。” “哦!” 爱丽娜连忙将戒指戴在手上,抑制不住惊喜的她,还了亨利一个热情的拥抱。 “感谢你!”分开后,她摩挲着戒指说道。 亨利含笑点头:“嗯。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上你的小男朋友一起。” “我会的。”爱丽娜回答得毫不迟疑。 “至于有关魔法的事写不出来,不,事实上不光是无法落笔,除了你们几个亲历者之间,对外人,你们连说出口都做不到。唔,我的一个小戏法,希望你不要介意。毕竟,你记得那个预言的,相比于事后就忘,现在这种情况算不错的了。” “好吧,其实我是可以接受这样的安排的。”爱丽娜笑颜逐开。 “那么,我们的旅程就到此为止了,请允许我说一声,再见。” “再见,尊敬的亨利·卡维尔先生。” ...... “哈~哈~” 一架小型游艇的船头,遮阳罩下,趴着一个皮肤晒得通红的中年白人男性,像条哈巴狗一样直喘粗气。抹了一把满头的汗,他卸下别在腰间的水壶,拔开塞子后,咕咚了两口就把水往头上淋。 “哈哈,你们的教授还是缺少锻炼啊。” 驾驶舱内,一个满身咖啡色的人,手里还握着方向盘,头却转过身后,对着一众瘫坐着的年轻人,咧开嘴角。这些年轻人,此时也不比外面的教授要好,身上的衣物,也都被汗打湿了。无精打采的他们,更是没心思回应这个驾驶员。 “教授,船上的淡水不多了。” 终于有一人,鼓足力气,朝船头喊了一句。 驾驶员接着道:“是啊,热带雨林可不比沙漠要良善多少,不想中暑的话,我们现在就该回去了。” “再,再最后找一遍。” 教授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攒了点体力的他,缓缓翻身站起,沿着楼梯爬到游艇顶部,置身于烈日之下。汗水再度狂涌,他却顾不得这些,抹了抹眼睛,开始环顾四周。 森林,河流,森林,河流,视线逐渐远眺,仍然没有新的发现。原地转过一圈,他拾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又是数圈。片刻之后,他终于放下望远镜,弯下了腰。 “哎!” 他的一声长叹,却让船舱内的年轻人们喜出望外。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不用遭罪了,他们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教授,你先下来吧。”其中一人喊道。 “等等!” 那激动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年轻人们开始面面相觑。 “他这是怎么了?” “还用说吗?当然是发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了。”扫了眼满脸错愕的年轻人们,驾驶员轻声一笑,忽地拔高了嗓音,“教授,地点标注好了么?我们得回去了!” “快好了快好了!” 手忙脚乱地取出地图,笔和GPS定位器,刚刚摊平图纸,教授就迫不及待地举起望远镜,朝向一处特定的方位。在他刚刚看到的一幕中,那里是一片古建筑遗址。而且,看起来离这里并不远。之所以先前没发现,主要还是因为其上爬满了藤条,再加上周围密林的掩映,叫人难以辨认出来。 当然,身为考古教授的他,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万般辛劳所得呢?再度望向那里的他,比对了一下GPS定位器显示的自身位置,又在地图上稍加测算了一下后,很快选定了位置,做好了标记。 一心满足地收回这些随身工具,教授仍有些意犹未尽。即使知道明天就会前往那里,但他还是耐不住兴奋,想要再贪看一眼,于是举起望远镜,再次看向那片古迹。 只这一眼,他呆住了。 “怎么样,看到什么了?” 愣愣地转过头来,身边围着一圈自己的学生,他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船舱内。此时的游艇,早已调转船头,原路返航。而手握方向盘的驾驶员,这会儿扭过头来,也跟这些年轻人一样,投向教授的眼神中,满是好奇。 “古文明遗址。” “耶!” 年轻人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先后起立鼓掌。 “看来这次的课题稳了。” “是啊,好多天了,还以为这一次会跟以往一样无功而返。” “对了,这一次我得趁着考古工作开始前,出去好好玩一遍。” “现在回去,离日落应该只有小半天了吧?时间上有点仓促啊。” “你忘了?巴西夜生活丰富的很!” “冰啤!美女!桑巴!哦豁!是不是呀,导游?” 驾驶员微笑点头,又是激起一片欢呼声,然而此时的他,不同于忘乎所以的年轻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正暗自皱眉的教授。 “怎么了?教授。”他问道。 “啊?哦!”反应过来的教授,走到驾驶员身边,悄声道,“也许是错觉吧,过了这一阵,我已经开始有些不确定了。” “说说看。”驾驶员同样细声细语。 “你说,那些森林里的废墟,现在还有人出没吗?” “你知道的,教授,那里环境严酷,除了像你们这样的考古团队,不会有人愿意过去的......你是,看到什么了?” “两个人。” “在那里?” “在那里。” “哦,那也许是跟你们一样的考古队,又或者如你所言,可能是错把动植物当做人也说不定。” “不,这个距离不远,我甚至能看清他们衣服上的图案。而且,关键不在这。” “你可以一次性都说出来,我是这里的原住民,对当地的了解肯定比你多,或许能帮你解开疑惑。” 闻言,教授稍作迟疑,而后凑到了驾驶员的耳边:“他两消失了。” “消失了?” “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像是穿过了一道无形的门,先是迈出的那一条腿......” 船舱内依旧喧腾,气氛热烈,而驾驶员此时已经冒出了一身冷汗。偷偷瞄了一眼身后,那些陷入一片欢声笑语中的年轻人们,他转过头来,对着教授嘘了一声,见其点头,这才松开了捂住对方嘴巴的手。 “这一类的话,千万不要张扬出去!” “有人图谋不轨?” “就算没有他们,我们也要谨言慎行,小心神灵怪罪下来。我看,你们最好还是就此打住。” 闻言,教授连忙握紧驾驶员的手:“附近只有你能带我们走这么远,我希望你明天还能继续做我们的导游!” “不,神灵......” “我加钱!” “五倍。” “你敲诈啊!”教授低声嘶吼。 “那我不干了。” “谈价钱哪有一分都不让的,你再松一松。” “那......四倍。” “我们钱不多,四倍给不起,这样吧,两倍,不少了。” “三倍,一分不能少,而且,我只在远一点的地方停靠,后面的你们自己走过去。” “哦,上帝啊,请平息我的愤懑......好吧!就按你说的!” 第146章暴雨 夏季的亚马逊雨林,正处旱季,照常理,雨水相对稀少。 然而,昨天还是艳阳高照,当下清晨时分,教授起床时,已经下了好一阵暴雨。 简单收拾了一下勘探装备,他撑开雨伞,跟在屋主人的身后,踏着泥泞,紧赶慢赶地朝另一处走去。 “起得挺早啊,教授。” 目的地是一片宽敞的牛棚,说话的是游艇的驾驶员,他抱着胸,斜倚在门口屋檐下,嘴里叼着一根牙签。 “早。” 说着,教授来到驾驶员身边,就要推门而入,却又被后者一把拦住。 “今天天气很反常,是不是神灵发怒了?” “再如何,也不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易,另外,我也已经付过钱了。” “好吧,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雨下了半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现在的雨林,更不安全了。” “你不是准备待在游艇上吗?少管闲事。” 轻声一笑,驾驶员不再多言,任由教授推开房门。 “何必说那些不讨好的话呢?” 开口的是教授借宿地的屋主人,慢一步来到驾驶员跟前的他,说的是葡萄牙语。 “少管闲事。” 驾驶员一样说的葡语,同时,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纸币,拍在屋主人伸出来的手上。 “一群人,两间房子,两份钱,你可真会做生意。昨晚玩得爽吗?” “这还用说?” “嘿嘿,你挺会套钱的,随便编一个谎,就把他们榨得这么狠,穷得搬出旅店,只能在这村里借宿。” “美国佬,一群白皮猪,活该被宰。再说了,真要放着这些不懂行情的家伙去瞎玩,回头指不定要染上多少病呢。替他们爽一晚,就当做好事了。” “你爽够了,剩下的钱,就借我去玩玩呗。” “还赌钱呢?” “我就这点爱好。” “都只剩八根了,还嫌你手指不够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我有感觉,这几天手气肯定好,绝对连本带利还给你。” “没门,滚蛋!老子还想再玩一晚,有借无还的账,我才不要呢!” 眼见驾驶员不留一丝商量的余地,碰了一鼻子灰的屋主人只得悻悻离去。临走前,气不过的他,对驾驶员的背影比了个中指。 “哞。” 许是屋外的说话声,也可能是一众年轻人收拾行李的动静,群牛醒了,接二连三地叫唤。再加上此起彼伏的抱怨声,牛棚内一时嘈杂无比。看着头一个出门的年轻人,垂头丧气地拨弄着身上的干草,驾驶员轻蔑一笑,顺势吐掉口中的牙签。 屋外的空地很快被雨伞撑满,伞下是一群满脸晦气的年轻人。直到现在,他们仍在为昨晚不仅什么都没玩到,还被迫搬到乡下的事,不停发着牢骚。嘀咕声几乎没有停过。 “你们是来度假的吗?” 他们安静了下来。 “跟上!” 没好气地扫了一眼,教授当先朝不远处的河边,游艇停泊的地方走去。 “教授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从昨天就开始折腾我们。” 队伍最后一个年轻人,路过驾驶员身边时,随口问了一句,本不指望有所回应的他,却意外得到了驾驶员的答复。 “我也不太清楚,兴许是你们的研究经费不够用了?这谁说得准呢。” “不够用?怎么可能?真纳闷了!” 驾驶员耸了耸肩,笑而不语,缩身躲在队伍的雨伞下,赶到了教授身边。 “附加一个临时条件,如果这雨真的不停,我们得赶在河水淹上岸之前撤走。” 他本以为事关个人安危,这个教授起码会认真考虑,却不想,话一出口,对方忽然原地站定,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见教授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与此同时还有一束束目光打在身上,他登时浑身都不自在。然而,关乎自己的小命,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做出让步的。 “不管你答不答应,我到时候都会走人。” “这话,你跟我的学生们说。” 教授头也不回地朝游艇走去,队伍恢复前进。 “呸!谁接你那摊子!” 落在队伍后头,驾驶员远远地朝教授的背影,嘀咕了几句葡语。 “喀嚓!” 突然一道炸雷,打在旁边一颗棕榈树上,队伍一滞,他也一个激灵,不再多话了。 暴雨倾盆,河面上已经出现了湍流。当一众人来到岸边时,面前的游艇正微微晃动,看得年轻人们心里毛毛的。 “教授,这种天气出行,是不是不**全?” 询问声从队伍后头传来,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眼瞅着前面的同学已经登上了游艇,这几个出声的,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祝福我吧!天父上帝!保护我吧!自然之魂!看顾我吧!祖先之灵!” 发动游艇前,驾驶员不知从哪拿出一堆的宗教象征物。经历了反季节的暴雨和差点劈中自己的雷电,这两件诡异的事,原本只是把神灵当做敛财工具的他,这会儿变得无比虔诚。 “同时信仰这么多神灵?不怕他们帮你之前,先自己干起来?” 对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教授嗤之以鼻。驾驶员却全当没听到,将这些象征物穿戴在身上后,就自顾自地开动了游艇。 “你不想知道,昨天看到的是怎么回事吗?” 路上,驾驶员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本欲回到座位上的教授,闻言忽然顿住。 “你知道?” “呵呵,我虽然住在城镇,但这周边的怪事,了解得可不比那些村民少。” “比如?” “就比如你昨天看到的那两家伙,照我说,要么就是荒野厉鬼,要么就是淫祠邪神。” 说着,驾驶员眼睛越瞪越大,声音也越发颤抖,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教授没有表现出一丝惧怕的神色。 “就这些?” “这些还不够吗?”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我倒希望你的说法是真的。” 这个变态! 驾驶员暗自发誓,再也不跟这怪人逗趣了。 “神灵们啊,天气反常不就是灾厄的先兆吗?雷电劈在我的身旁,不就是你们对我的预警吗?神灵们啊,感谢你们,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个教授就是灾厄的源头,我必须远离他!” 见驾驶员又一次摩挲着那些象征物,嘴里呢喃着听不懂的话,教授摇了摇头。径自回到座位上,他取出地图和GPS定位器,对比了一下方位后,开始给驾驶员指路,意图通过错综复杂的河网,前往离目标最近的一个着陆地点。 外面狂风骤雨声势浩大,人群中偶有几句交谈,声音也被压了下去,一时间,船舱之中沉闷无比。没一会儿,呼噜声四起,在牛棚里将就了一夜的年轻人们,这会儿多少都有些犯困,即使那些没睡着的,也在不停地打着哈欠。 “停!就是这边!对对,往边上靠!好了,同学们该起床了!” 不知过了多久,酣睡得七横八竖的年轻人们,是在教授的声声呼喊中,揉着眼睛醒来的。此时,外面依旧雨声滔天,有的人看了眼手表,顿时惊呼不可思议,那上面显示的时间,说明他们已经从清晨睡到了将近中午。 直到这会儿,雨势还没见小,反倒是河流越发湍急,船体摇晃的幅度比他们出发时还要大。有些晕船的,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挪开窗户,探出头来,拼命倾倒着涌上喉咙的食物残渣,神情异常痛苦。 不安的情绪开始蔓延。 “哐当哐当!” 游艇开始抛锚了,驾驶员站在临近岸边的船舷上,有如牢固的钉子一般,虽来回摇摆,但脚下一步未动。狂风袭来,他那湿透的外套,就像干燥轻便的旗帜,依旧猎猎作响。 “情况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糟糕!要不先回去吧!等雨停了我再带你们过来!”他对走出船舱的教授大声喊道。 声音穿过雨幕,传到教授耳边时,已经很模糊,他仔细辨听后,同样大声回道:“不行!我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回去吧!”驾驶员咬了咬牙,又添了一句,“大不了,我下一次免费带你们一程!” “这不是钱的问题!” 教授回答得毫不迟疑,却也让驾驶员恨得牙痒痒。 “那好吧!三个小时!包括你们徒步往来的时间!” “六个小时!起码到日落!” “不行!这不是做生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双拳握紧,教授一言不发,在与驾驶员眼神对峙了片刻后,见对方毫无退步的打算,他终于卸下气势,转身走入船舱。 “装备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 “防雨棚,隔离网。” “都在。” “行,那就跟上!” 岸上,驾驶员将船上的折叠梯拉了下来。原本应该近乎于竖直摆放的梯子,当下却与地面平行,成了一个桥。一个接一个,在教授的带领下,学生们步履蹒跚地下了船,上岸的头一脚就陷入了泥泞之中。好不容易拔出来,他们下一步又得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走在路上,显得十分费劲。 眼瞅着队伍朝森林深处进发,当先的教授,轮廓已经模糊,驾驶员双手捧成喇叭,高声呼喊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固执?” “特殊原因!” 教授不坦诚,驾驶员没办法,眼瞅着最后一个年轻人路过身边,他一把拽住对方的肩膀。 “记住了!等会儿要是遇到危险,千万别再听这个老顽固的话,能跑多快跑多快,赶紧回来,知道不?” “知,知道了。” “把这话传给你的同学,千万别让你们的教授知道了。” “嗯。” “去吧!” 说完,他一拍这个学生的脑瓜,目送对方走入森林之中。 第147章诡异 “轰隆隆隆!” 雷鸣不断,雨势也不停。 这艘几乎不堪重负的老旧游艇,随着晃动得越发剧烈,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看了眼手表上的时刻,距离那帮师生下船,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驾驶员心里万分焦灼,失算了,三小时都算夸下海口,照这情形,再过一会儿不走,就没机会了。他连忙跑出驾驶舱,来到船舷处,这里一眼可见,河水几乎漫到和地表一样的高度。 等不了了! 作出决断,他这就俯身,准备收回舷梯。 “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嘶嚎,吓得他一个哆嗦跪在甲板上。这道从森林中传出的凄厉惨叫,中气之足,穿透力之强,世间罕有。过了好一会儿,驾驶员的心脏仍突突地跳。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远处一道身影闯入视野,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那是队伍里的一个年轻人,拼尽全力趟过泥泞,来到舷梯那一头时,眼神中装满了后怕。 “快上来!”驾驶员缓过劲来,冲他吼道。 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这个年轻人转眼间伏地痛哭,涕泪横流。 “发生什么了?” “死了!都死了!”年轻人哭喊道。 “都死了?那跟在你后面的那些家伙又是谁?” “啊?” 神情呆滞地朝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猛然惊叫一声,连退几步靠在墙上。 视线所及,一群满身泥巴的人跑到了舷梯前,争先恐后地爬了上来。然而在看到船上神色惊恐的年轻人时,他们一瞬间止住了身形,脸上表现得比他还要惊惧。 两方陷入僵持,谁也不敢有动作。诡异的局面,让驾驶员也不由地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嘎吱嘎吱!”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船体发出的声音刺激着驾驶员的神经,他的心情也和甲板一样起起伏伏。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快说!” 终于憋不住了,他一声怒吼,让背靠墙根的年轻人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也让待在舷梯上的人群产生了些许骚动。 “他,他死了!” 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指向靠在墙根的年轻人。 “莫名其妙!”心里一发毛,驾驶员动起了真火,一把将说话的人揪了出来,“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我,我亲眼看到的,他被巨蟒吞掉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在瞎说什么!”驾驶员吼道,这会儿的他,已经默默地把手按在了那些宗教象征物上。 “我也看到了。” “我们都看到了。” “既然他已经被巨蟒吞了,那出现在这里的,难道是......” “你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驾驶员表情凶恶地扫了一眼人群。听到一半,他寒毛直竖,连忙叫停。现在的他,已经不敢转过头来,看向身后的那个年轻人了。 “不,死的是他们才对,我亲眼看到废墟里钻出来一群巨蟒,把他们都给吞了,我好不容易才跑回来的!” 背后出其不意的一声,吓得驾驶员两股一颤。声音逐渐靠近耳旁,看着连退了几步的人群,他两腿僵硬,动弹不得。 “那个,我们换个话题好不好?你们,有没有看到教授呢?” 听到现在,他已经辨认出,眼前的一伙人就是之前下船的学生。然而,人群中唯独不见教授的踪影。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岸上反倒要比船上安全。 “教授,他没跟我们一起回来吗?” “我看过了,我们之中没有他!”人群末端的一个学生喊道。 “教授不会也死了吧?” 说最后一句话的是驾驶员身后的那个年轻人,与此同时,一只沾满了粘液的手,搭上了驾驶员的肩膀。 等等,粘液? ......难不成? 驾驶员忽地瞪大双眼。 教授,他没跟我们一起回来...... 我们? 一起? 我们之中没有他...... 我们之中? 没有? 教授也死了...... 也? 死了? 一瞬间的百转千回,驾驶员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 不!教授没死! 或者说,只有他没死! “啊!” 一声发狂似的尖叫,驾驶员不管不顾地冲出船舷,掉入水中。噗通一声响,在奔涌的水流中,他不由自主地朝下游冲去。经历一番挣扎,连呛好几口水,他终于抱住了一块礁石,暂时脱离了危险。 直到这会儿,他仍惊魂未定,不由地回首望去,游艇的灯光已经依稀不可见。 “呼!” 他长出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回过神来,抽痛的肌肉,让他一阵龇牙咧嘴。水流逐渐没过腰部,不停冲刷,舒缓痛楚的同时,也让身体渐渐麻木。 体温在流失,力气也在流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心一横,顶着肌肉的抽痛感,翻身潜入水中。越接近河床,以及越接近岸边,水流速度越慢,这是经验所得,也是他此时身无长物,唯一的求生手段。 当然,这种慢只是相对的,仍然不是他能正面抵抗的。意识到这一点,潜入水底后,他依旧顺流而下,只是在途中逐渐偏移方向,朝着岸边游去。 终于,在快要憋不住的时候,他攀到了岸边的泥土。 “呼!喝!” 整颗脑袋猛地探出水面,火辣辣的胸膛,不减他半分笑容。 活下来了! 顶着表层的激流,他揪着草皮,抓着树根,艰难地爬上了岸。狂笑过后,他一声啜泣,呜咽起来。 “哦!我的船!” 哭喊被水声淹没,湍流移到脚后跟,他立马收声,往高处迈了几步,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片森林,深不可测,最糟糕的是,他现在脱下衣服就一身赤条条。偶尔钻出云层的闪电,是唯一的光源。伸手不见五指的,一想到里面有巨蟒,他就迈不动步子。 不然,就在这边待着吧,要是水漫过来了,就再往里面挪挪。 这样想着,他转身朝向河面,原地坐了下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河流的边缘。 不行!那些巨蟒可能会从树林里出来偷袭。 想到这里,他浑身一颤,连忙调转方向。 “喀嚓!” 他僵在了原地,电光下,一把骨匕正对自己的眉心。不止如此,还有两支吹管对着自己。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三人是原始部落的居民,而吹管内,必定装着见血封喉的毒镖。 “我是本地居民!无意冒犯你们!请放我走吧!” 这是他唯一会讲的一句土著话。对于雨林导游来说,带领游客与土著接触的生意,几乎不会遇到,甚至遇到了他们也不会接下。因此,会这么一句,已经让他比别的导游高出了一大截。现在遇到这种情况,如果不是这三把武器仍对着自己,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然而,心生侥幸的他,却没有得到理想的回应。 当先放下骨匕的土著人,没有说话,仅仅只是做了一个手势,另外两人就放下吹管。在驾驶员一半欣喜,一半错愕的神情中,上前挟住他的双臂,朝着森林拖去。 “哦,等等,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一把挣脱束缚,结果面对的就是贴到脸上的吹管。自觉举起双手,他试图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两个土著人对视一眼,仍旧把嘴对到吹管上。国际通用的手势,头一次遇到了不管用的时候。 “好吧好吧,我自己能走。”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前面带路的土著人,做出了走路的手势,两个土著人这才放下了吹管。一脸便秘的驾驶员,就这样被两个土著人推搡着,不情愿地,朝树林深处走去。 一路上,他看见有不少昆虫和动物在往树上爬,但唯独那些所谓的巨蟒,却是一条都没碰到。 难不成他们知道了骗钱的事,回过头合伙报复我来着? 走了一路,想了一路。越想越气的他,决心一定要活着回去,杀他们一个回马枪。 然而,拨开灌木,走上一片空地后,他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又一阵的心悸。 浑身一软,他跪倒在地。 第148章再见教授 “喀嚓!” 这是一座类似于金字塔的古建筑,似乎荒废了很久,上面爬满了藤蔓,到处都有散落的石块。 一个又一个裹尸袋,不,是一条又一条被剖开肚子的森蚺,四处横陈。鲜红的血液,在冷色电光的映照下,显得尤为妖异。 然而,最让驾驶员感到后背发凉的,是蛇腹中的那些尸体。面前一条森蚺的腹中,便是之前最先上船的那个年轻人。瞪着眼睛,嘴巴大开,整张脸都是紫黑色,死状极其惨烈。 “哗~哗~” 被两个土著人拖着,绕过面前的“金字塔”。一路上,随处可见那些学生可怖的面容,一阵阵后怕涌上心头,此时的他,无比庆幸自己及时逃出生天。同时,这也让他越发痛恨,挟持自己到这里的土著人。 然而,身心俱疲的他,现在已无力反抗,只得在心里向各路神明祈祷。 来到古建筑的另一边,两个土著人便松开手。眼前,平地上站着一群土著人,不同于挟持他的那三个,这些土著人,大多数跟他一样神色惊恐。 罕见地,这里没有森蚺,没有鲜血,更没有尸体。然而,顺着这些土著人的视线看去,驾驶员腿肚子一软,几乎无力站起。 “金字塔”上,盘亘着两条巨蟒,高昂的头部,正对古建筑脚下,几个手持各式武器的土著人,不停地吐着信子。 “呼!” 一根毒镖激射而出,打在蛇身却只发出叮的一声,然后便摔落一旁。另有几块人头大小的石砖飞了过来,被弹起来的蛇尾瞬间拍碎。 “不,不要献祭我!” 献祭?不对!这是教授的声音! 驾驶员连忙看向身后,那里四个土著人拨开灌木丛,提着一个满身泥泞,蛆一样不停扭动的人,走到他的身边。 “教,教授?” 这人忽然不再扭动,一张脸转了过来,落入驾驶员眼中,正是教授无疑。 “导唔!” 刚开口,这四个土著人一松手,他整张脸埋进了烂泥。配合着奋力挣扎的教授,驾驶员把他拉了出来。 “噗噗噗!我的天!真是恶心!” “好点了没,教授?” 这会儿只有他们两可以相互依靠了,出于同病相怜,驾驶员帮着拭去教授脸上的泥巴,却突然被后者一把抓住双手。 “哦,导游,见到你我真是太开心了!” “额,呵呵,我也是,我也是。” 我也是个鬼!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 “一想到我临死前,还能有个人作伴,就好受多了!” 驾驶员尴尬的笑容一下顿住,双拳紧握,心里不住骂娘。即便如此,他仍艰难地扯着嘴角,试图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容。 “你刚刚说,什么献祭来着?” “就是那两条巨蟒,你看,他们要拿我们去喂它们呢!” 说话间,正与两条森蚺对峙的土著人,被其他土著人叫了下来。一众土著人,目光转向了教授二人。两人同时双腿一夹,尿意涌上心头。 “为,为,为什么他们要做这样的事?” “看到旁边那些妇孺没有?他们的家已经被冲垮了。现在是想让我们俩被巨蟒吃掉,再杀掉动弹不了的巨蟒。这样,他们就能不损失一个族人,安全地爬到那座古迹上,躲避洪水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刚刚就是逃到了原始部落,然后又被他们给抓回来的。” “那你可真够倒......” 驾驶员一下顿住,面对突然戳到自己脸上的吹管,笑得比哭还难看。 “看吧,现在谁也不比谁倒霉了。来,我拉你一把。” 哭丧着脸,驾驶员被教授一点点搀扶起来。站在原地,两人都在不停颤抖。身边的土著人大声呼喝,推搡着他们,指向那两条森蚺。虽有万般不情愿,他俩还是缓慢地挪开了步子。 “你那些学生,都是像咱们这样被献祭的吗?” “嘿,比咱们倒霉。那些土著还没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命丧蛇口了。得亏我远远躲开,但最后还是免不了同样的下场。” “哦,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的学生都回到船上了。” “你说什么?” 教授一下停住,扭头看向跟着不动的驾驶员。然后,面对又一次戳到脸上的吹管,他们又一次迈开脚步。 “我想,之前我在船上猜得没错,昨天看到的两个家伙,的确就是鬼魂。” “那照这么说,如果我们也被巨蟒吞掉,是不是也会变成鬼?至少,不仅仅是一滩排泄物。” “我也可以理解成,这是用来安慰你自己的吗?” 走上石阶,面对不远处两张血盆大口,死亡的威胁一时间压住了他们对诡异的恐惧。两人的交谈反倒越发顺畅,越发自然。 “哎,其实我早该知道,过度地探询隐秘,就会成为隐秘的一部分。” 教授蓦地笑了起来。 “隐秘?” 隐隐感到不对劲的驾驶员,双拳已经握紧。 “收集流散各地的怪谈,揭开世界的真相。我的一生,都致力于此。” 教授望向森蚺的眼神,开始被狂热所充斥。 “包括这一次?” 驾驶员先一步来到教授面前,一把揪住后者的衣领。 “这一次,是最接近的一次,近到触手可及。” 教授的目光越过驾驶员,伸出手来探向森蚺。 “嘭!” 驾驶员满腔怒火的一拳,直接将教授锤倒在地。他们的下方,立马响起了土著人的呼喝声。 “啊!” 突如其来,发狂般的吼叫,不仅吓得土著人们一时噤声,还让上方那两条森蚺僵了一瞬。只不过面朝下方的驾驶员,只注意到了土著人们的反应,没有看到身后的一幕。 一双充溢着血丝的眼睛,转过来看向教授,驾驶员嗓音沙哑道:“什么课题研究,都是骗那些学生和我的!你明知道有危险,还拉我们一块去送死!” “我也不想他们死!”教授怒吼着,反过来一把揪住驾驶员的衣领,“但是命运如此安排,让他们死在了我的前面,我又有什么办法!” “只会推卸责任,呸!你这个懦夫!” “对,我是,然而,你不是吗?从头到尾,你都是一个缩头乌龟!死了都是一个胆小鬼!” 教授的一句句话刺激着驾驶员的神经,血气上头的他,直喘粗气。 “啊!” 又是一声怒吼,彻底红了眼的驾驶员,直接转过身,埋头朝上方冲去。死前的惨叫,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教授连忙翻身站起,还没定睛,就被一大片血浪砸在脸上。伸手一抹,教授睁开双眼,远远看见被绞断成两半的躯体,各自落入两条森蚺的口中。 “等等!给我留个位置!” 他神情癫狂地吼着,手脚并用地朝上面冲去。见到一条森蚺张开大口朝向自己时,他纵身一跃。 “砰!” “哦!疼死我了!” 不对,怎么是草地? 痛呼过后,察觉到异样的教授,瞪大眼睛站了起来。入眼所见,丛林环绕中,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古建筑,类似于之前所见的那座“金字塔”,但是更为崭新,更加庞大。 “教授。” 身边突兀地响起驾驶员的声音,教授猛地转过头来,看见对方好端端地站在旁边时,他一下愣住了。 “你不是......” “死了?也许吧。你看看身后就知道了。” 教授忙不迭转过头来,眼前一幕,叫他不由地张大了嘴巴。 这是一片宽广的半透明帷幕,对面,另一个自己正被一条森蚺吞入腹中。而另一条森蚺,仍虎视眈眈地盯着古建筑脚下,那些迟疑不前的土著人。 “我们这是,变成鬼了?” 话音刚落,底下的土著人纷纷扔出武器,投向两条森蚺。 “嗖!” 突然两条蛇尾,钻出他们头顶的树冠,冲向帷幕外,与外面的两条森蚺动作重合,拍掉了即将冲出帷幕的武器。两人抬头一看,正对上两双碧绿色的蛇眼。 “教授,你知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吗?” 蛇信子拂过脸庞,驾驶员目光不敢有半点偏移,连忙拿手拍了拍身边的教授。只是,还没等教授回应,两颗蛇头又缩回了树叶后。 就在两人刚刚缓过劲来的时候,他们的背后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嗓音。 “看来,好像是我赢了。” 第149章探险终了 “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两人转过身来,看见接话的是一个身披长袍的老者,虽须发皆白,但隐约可辨,衣物下的身躯尤为健硕。朝他两走来的同时,一股有如实质一般的狂暴野性,使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袭上他们心头。落在眼中,好似一条巨型森蚺,正缓缓地靠近他们。 就在两人暗自惊惶不定时,老者缓缓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指头,指向他两。一瞬间,两人心生错觉,仿佛近在咫尺的一条巨蟒,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这种威慑力,比之先前两条森蚺还要可怖。不由地,两人全身僵直,动弹不得,心里再如何焦急,却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引颈受戮。 “呵呵呵,还是让我来吧,校长。” 突如其来一只手从旁探出,轻描淡写地压下了老者的手臂,凶威陡然消散。两人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老者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相对年轻的男人。这人同他两一样身穿便服,一眼看去毫无气场可言。但能轻易压下老者,即使并非恶人,无论如何也不是好相与的。 两人原地站起军姿,不敢出声。 “随你。”老者一摆袖,背过双手。 这时,他两看见男人抬起双手,心里又是一突,下意识屏住呼吸。 “啪啪。” 双掌轻拍,雨水骤停,他们的头顶忽然洒下一片刺眼的光线。两人抬头,明晃晃一颗太阳挂在天空,先前一望无际的云层早已不知所踪。 首先发觉异样的,是驾驶员。居住在热带地区,深知水性,对干湿变化尤为敏感的他,很快注意到,身体变得轻便了不少。低头一看,衣服是干的,裤子也是干的。全身上下,除了冒着热气的汗水将内衣染得半湿,没有一处,存在过被水浸湿的痕迹。 “教授你看,你身上也是干的。”他低声惊呼。 与此同时,老者也察觉到了这些变化。轻轻一抖长袍,见无半点雨水洒出,他不由长叹一声。 “改变天气虽不容易,但也绝非不能做到。然而像这样,将幻觉如雨水一样播撒出去,使触之者心生同景,仿若置身于同一片天地之下,比之我们卡斯特罗布鲁克魔法学校的小范围幻景,简直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原来,我从一开始就输了。” 失笑摇头,男人一把接过老者抛来的一叠羊皮纸,翻手变为两块比常人体型还要大的带血生肉,也不见如何用力,轻轻一送,便使其飞向树冠。下一秒,两张真正的血盆大口探出丛丛树叶,一把衔住生肉。 “咕咚。” 不知道是巨蟒的吞咽声,还是驾驶员和教授强吞口水的声音。滴滴鲜血淋在头顶,两人此时双股站站。 “谢谢你们全程出力配合,这是一点儿小赠礼。”男人道。 “嘶嘶~” 头顶响起一阵巨蟒的回应声,而后便没了动静。两人仍有些惊魂未定,此时看到不远处的男人朝他两招了招手,忙不迭迈开脚步,跟上前去。 走了一小段,他两不约而同转头看向身后,帷幕另一边的景象随之映入眼帘。“金字塔”上,两条巨蟒依旧原地按兵不动,而早前洒落的鲜血,此时却无影无踪。古建筑下,左右两边散落的巨蟒和学生尸体,也已消失不见。 自以为达成献祭条件的土著人,正在那里大呼小叫,伏地膜拜,虽不再上前,但一时间也没有离开的打算。这一幕,把他两看呆了。然而,在察觉到帷幕旁边的树冠上透出四点绿芒时,两人立马把头转了过来,加快脚步跟在男人后面。 “不过你知道的,咱们是赌,不是比。”走在路上,男人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也不必谦虚。说实在的,如果不是美国魔法界大肆宣扬‘学者’的名头和能耐,我才不会让一个不知根底的家伙闯进我们学校。而且,如果你不是实打实地赢了我,就算你赌对了,我也不可能把研究成果交给你。” “呵呵,美国人喜欢夸大事实倒是真的。再说对赌,事实证明,仅仅依靠幻象,的确不能万无一失地拦住麻瓜。这一片地区的麻瓜**,奉行的是牺牲环境发展经济的方针,总有一天,他们会将伐木车开到学校门口。与其到那时候搞得不可收拾,不如提前将学校周边的场地划作独立空间。看,我连图纸都带来了。” 瞥了一眼出现在男人手中的图纸,老者并未接手。 “现代魔法,我们不需要。” “即使你们在魔药学和魔法生物学上,有着独到的造诣,有句话我也不得不说。美国那边的伊法魔尼魔法学校,虽然也有部分美洲原住民,但相对于你们对现代魔法的敌视态度,他们显得包容多了。” 说着,男人翻手将图纸换作满是如尼文注释的纸张,被老者接了过去。 “那你是没去过非洲的乌加杜魔法学校。” “我正要去。” “那我就祝你好运了。” 老者伸手,众人面前是另一片帷幕,帷幕那边是一片杳无人烟的森林。 男人摸了摸鼻子。 老头输了里子又丢了面子,这是要赶他走呢。 行吧,自己也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既然此行已然有了收获,那也就没必要留下来了。 “再见。” 他回过身来,一把抓住驾驶员和教授的肩膀,在他两还没反应过来时,便纵身一跃,带着他两冲向帷幕。 “等等!” 教授面色焦急,大声呼喊。一路上,他早已辨认出,面前有着莫测手段的这两位,就是昨天看到的那两神秘人。多年追寻的秘密,刚刚向他掀开自己神秘的面纱,还没等他一睹全貌,这就要再次隐匿于迷雾之中,这叫他如何能够接受。 然而男人动作之迅捷,教授的话刚出口,他们三人就已经来到了森林之中。一落地,男人手刚松开,教授便转过身去,作势要冲回去。就在这时,男人开口了。 “没我在场,你的结局,要么就是变成白痴,要么就是变成死尸。” 教授一下止住了步子,他想起了老者那择人欲噬的威势。 男人不是在骗他。 沉凝片刻,他转过头来看向男人:“那我跟你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相信我,未来会有那么一天的。然而现在,时候还没到。秘而不宣。”男人一点教授,继而又是一指点向驾驶员,“秘而不宣。” 这一回,教授还没怎样,驾驶员已经当先拍着胸脯:“放心,我一定会保密的。” “你当然会的。” 男人笑意莫名,看得驾驶员有些心虚。正强自笑着,他一眨眼,面前已然不见了男人的踪影。越过男人原来所在的位置,驾驶员看向教授,得到的回应,是一阵摇头。 驾驶员一甩手,教授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有水声的地方走去。一路上,他两没有交谈过半句。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们用默不作声,对彼此做出了承诺,将永远保持缄默。 钻出草丛,两人来到一片空旷地,看到远处的岸边停泊着驾驶员的游艇,这才发觉,原来,老者早已把他们带回了出发点。看来,老者不欢迎的,不仅是那个男人。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悻悻,不过很快又露出喜色。 驾驶员高兴,是因为游艇还在,而且完好无损。教授高兴,则是因为透过玻璃窗,他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学生都安然无恙地待在船舱内。 此时,船舱内。 一众年轻人,全都挤在游艇内置的一个小电视面前。电视正在播报新闻,主持人说着葡语。他们虽然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理解新闻中播放的各段录像。 那是各地突然消失的暴雨,突然消失的洪水。原本眼睁睁看到的被冲垮的房屋,下一秒完好无损。那些淹没在洪水中,挣扎求救的人,其实还留在原地,只不过早已倒在地上,昏迷了而已。幻术并未完全终结,魔咒残存在录像之中,等待人们去接触,去改变他们的感官。 一切的灾厄,仿佛只是一场大型3D投影灯光秀。 但是人们显然不会接受这样的看法,仅仅那种真实的潮湿感陡然消失,所带来的冲击力,就已经比双眼所见带来的刺激还要大了。街面上,人们惊讶的神情中还残留着一丝惶恐,有的人盯着天空,有的人跪伏在地。时而能看到有人大呼小叫,奔来跑去,像这般几近疯癫的家伙,又不知凡几。 窗边,一个年轻人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驾驶员和教授两人朝这里走来,立时惊呼。不一会儿,一众年轻人全都冲下舷梯,迎向两人。 ...... “说吧,叫我们来干什么?” 喧闹的酒吧内,场地中间,一群醉生梦死的男男女女,在节奏强烈的声光下,拼命挥洒汗水。似乎几天前全国性的诡异事件,没有对他们造成丝毫影响。角落一处散台,驾驶员的身边,围坐着一群与他肤色无两的人,安静酌酒。 “那场专家所说的‘海市蜃楼’,我亲历了那件事的幕后。” “怎么之前没跟我们说。”其中一人摇晃手中的酒杯,其他人跟着笑了起来。 “因为我答应了那位大能,必须保密。” “怎么又做不到了呢?” 又是一阵笑声。 “嘿,你知道我的,要是事事都按规矩来,那我还怎么享受生活。” 笑声更大了。 “诶,别笑了。仔细听我说,就在那天,我看到了,我看,我......” “怎么了?编不出来了?” 在一片肆无忌惮的笑声中,驾驶员苦着脸,他想不明白,话明明都到嘴边了,怎么就说不出来呢? 第150章男孩向导 乌干达首都坎帕拉旁边的科洛洛山,是非洲有名的富人区。 一座欧式风格的别墅,在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大多肤色黝黑。 宽广的庭院内,一处游泳池边,穿金戴银的别墅主人张着一嘴金牙从椅子上站起,伸出手来,与面前的白人西装男握在一起。 “那以后的钻探和售卖这两个环节就交由你们代理了,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 “请放心,我们公司佣金高自有高的原因,倒是你这边,如果还能发掘出新的金矿,亦或者其他矿产,也请率先联系我们。” 别墅主人轻蔑一笑:“就不怕吃撑吗?” 西装男毫不羞恼,反倒一脸自信:“先生是头一回与我们公司做交易,恐怕还不了解。这么说吧,我们隶属于一家庞大的跨国企业,母公司的足迹遍及全球。而且,我们还有自家培养的武装人员。多大块的蛋糕,我们都吞得下。” 闻言,别墅主人扫了一眼西装男身后两个身形魁梧的白人保镖。 “如果这一次能让我满意。”他松口道。 西装男笑了:“这是一定的。” 别墅主人也咧开了嘴,朝身后一招,一个衣着简朴的男孩随之走上前来。 “谈判结束,该是享受的时候了。这是我的一个佣人,故乡在尼罗河边,熟悉野外环境。我想,你们以前没玩过狩猎吧?” 西装男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听起来不错。” “还有,额......”别墅主人刚一开口,忽然顿住,继而看向身旁的男孩,“你先去收拾装备。” 男孩点头,转身离去。 “收拾装备?”西装男眯了眯眼。 “哈哈,疑心病太重可不好哦!你可以去问问我周围的邻居朋友们,我可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他们都能作证。我们接下来要谈的,可能对孩子的心理成长有不好的影响,所以,我才支开了他。” “哦?” “今晚我这里有派对。”说了一句,别墅主人左右看了一眼,突然附耳西装男,“我想,你还还没尝过黑珍珠的滋味吧?” 拉开距离,别墅主人瞄了眼游泳池对面几个身穿比基尼的黑人美女,露出了一副男人都懂的神情,西装男嘴角一勾,神态放松下来。 与此同时,拉着一个大皮箱的男孩,在回到庭院的路上,被一个身着管家装束的人堵在墙角。 “记住了,等会儿绕个路,带他们在老大的矿工营和冶炼厂前面过一遍。那些负责安保的已经被叫出来集训了,到时候也给他们秀秀我们的肌肉,懂了吗?” “懂了。”男孩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去吧,这次也干好了,照旧给你发奖金。” 男孩重重点头,拉着皮箱,忙不迭朝庭院走去。 ...... 科洛洛山下的城郊小镇上,街面全是店铺,行人如织,尘土飞扬。 一辆越野吉普,男孩坐在驾驶座上,脚踩两根木棒,蹬着油门和刹车,娴熟地避开行人,稳稳开在路上。副驾驶坐着西装男,第二排则留给了那两个白人保镖,这三人看着驾驶座上的男孩,难掩怪异神色。 “在乌干达,小孩子也可以开车?” “乌干达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在这一片,老大说可以,就可以。” “呵!”西装男回过头与保镖们相互对视,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不屑,他嗤笑道,“小伎俩!倒是你,这么推崇他,看来对你们老大还挺忠诚的。” “我也不过是拿钱办事。” 老成的话语从一个十岁左右,面容稚嫩的孩童口中说出,在西装男三人看来,显得十分装腔作势。他们一愣,哈哈大笑。 “嘎!”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西装男三人正大张着嘴,一个不防差点呛得岔了气。 “你在干什么!” 西装男恼羞成怒,一把抓住男孩脖子,把他揪到面前。男孩只是皱了皱眉,既不惊慌也未反抗。 “我要去采买物资。”他指了指街边的店铺。 西装男面色稍霁,松手后顺势一推:“还不快去!” 男孩不发一言,下车后,先是直奔一家药店,在提着一袋药盒出来后,又钻进了旁边的超市。没一会儿,他领着一名超市的工作人员,将一堆食品,餐具,衣物和毯子,放到了车子第三排的后座上。 “你买这些干什么?我们又不露营。” 见男孩回到驾驶座上,西装男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这些是我自己用的。” 意识到自作多情的西装男,下意识地看向身后,见两个手下正强忍笑意,他羞恼之下,冷眼盯住他两。直到两个保镖正襟危坐,不敢露出丝毫表情,他这才转过头来。 “嘎!” 车子猛地一停,西装男身体前倾,头差点砸到玻璃上,他心里又是一惊。 “这次又是干什么?!”他咬牙切齿道。 “私事。” 男孩下车后,取了那一袋药,又拿了部分从超市购买的东西,进了路边一间老旧的平房。 西装男三人待在车上,皱眉掩鼻。 这里已经是小镇的外围了,四周与其说是居民区,倒更像垃圾场。遍地垃圾,臭气熏天。衣不蔽体的穷人们在这里进进出出,瘦骨嶙峋的小孩子们趴在地上拨弄着什么,没有一人敢靠近这辆崭新的越野吉普。 这里,赫然是一处贫民窟。 仅仅不到一公里,车子来时的地方还是一片富有生机的喧闹场景,更别提山上,那些富人的居住地简直如诗如画。 相隔不远的两地,反差之大,叫人瞠目结舌。 过了好一阵,就在西装男心生不耐的时候,男孩出来了。 他是红着眼睛回到车上的。 西装男注意到了这点。 “让我猜猜看,家里有人生病了?”他幸灾乐祸地笑着,阴阳怪气道,“哦,真可怜!这么小年纪就要承受重担,还得面对亲人早逝的风险。” 男孩埋头发动车子,一声不吭。 “呵!” 西装男一副扬眉吐气的神情,不再理会男孩,怡然自得地看向窗外的风景。对于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两个保镖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权当没有看见。车厢内一时安静无两。 两边的景象飞速倒退,周围的人烟越发稀疏,空旷的野外,男孩车开得越来越快。西装男三人这次学乖了,早在半路上就给自己绑上了安全带。 “嘎!” 西装男巍然不动,得意地看向男孩。这一举动男孩没看到,他这会儿已经下了车,正朝着不远处半人高的草丛走去。这次,西装男下意识地刚要开口,赶忙住了声,伸手拉上了驾驶座一侧的车门。随后,他放低座椅,从容不迫地把脚搭在了中控台上,闭目假寐。 “哗哗。” 不多时,草丛再度纷乱不定。三人视线转过来的时候,男孩刚刚钻出草丛。眼见他回到车上,西装男默默地调整座椅,恢复了之前的坐姿。 “这回又在搞什么把戏?”西装男仍闭目假寐。 “找猎物。” 西装男睁开了眼睛:“找到了么?” “这就去。”男孩开动了车子。 行驶在草原上,道路虽说不太平坦,但对越野吉普来说,也没有多少影响。然而,在这里,男孩反倒将车速放慢了。一时间,车上另外三人都有些百无聊赖。 “你是怎么寻找猎物的?”西装男随口问道。 “嗅觉。” “哦?你是说,闻到的?”西装男转头看向身后。 其中一个保镖意会道:“那不就是狗鼻子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的大笑声传到车外。车子后面,车辙边上,刚刚把头伸出洞口的兔子,又立马缩了回去。 第151章杀伐果断 维多利亚尼罗河边的一处村庄外。 此时,村民们正涌向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的男孩,更准确地说,是奔向男孩身边一袋袋从超市买来的东西。 人群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男孩带来的东西就被哄抢一空,只剩几个人还围在男孩身边。 其中一个村民,用乌干达本地的斯瓦希里语,神色担忧地对男孩说道:“你不应该回来的。” “之前要不是你们帮母亲和我逃走,我早就死了,现在回来看望你们,是应该的。” 另一人问道:“你们母子两,在首都还好吧?” “还好,不然我怎么有空回来看你们呢?”男孩爽朗道。 “说的也是啊。”他们笑了起来。 一阵热烈的交谈,中途有些人忙去干活,剩下的人陪男孩边聊边走,来到了河边。他们心照不宣地,并未回到村里。 此时,他们坐在河岸的树荫下。早有人开了袋零食,和男孩一起,边吃边聊。说到兴头,就是一阵欢笑。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那是刚刚聊到一半,中途离开的一个村民,他正朝众人跑来。 “快跑!巫医带着村壮过来了!” 话音刚落,水里突然窜出两个全身缠着麻绳的壮汉,逼向男孩。众人连忙起身,拉着男孩往后退去,然而他们刚走几步,又被迫停在了原地。身后的树林中,早已走出了十多个壮汉,手持刀斧农具,将他们几个团团围住。 “孩子,过来吧。无辜的人不必丧生,其他的生者也能得到拯救。” 远处,前来通风报信的村民,站在原地,神色不定。一个满脸皱纹,怪异装扮的老人,越过他的同时,呼唤男孩。而面对步步紧逼的壮汉,男孩身边的村民反将他紧紧护在中间。 “你想都别想!”其中一人高呼道。 突然,这人面前一个壮汉冲上前来,一刀就在他伸出来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又在其他人还手前,狞笑着迅速跳开。伤者痛呼跪倒,鲜血洒了一地。 男孩目眦欲裂:“你们走!” “可是......” 另一个村民刚一开口,男孩已经自行走出了他们的保护范围,走向老人。村民们满脸愕然,待他们想要追赶时,又被夹在中间的壮汉们给拦住。一时间,愕然尽数转变成了懊丧。 “小鬼!你母亲当年都跟我们站在一起!你现在这么做,是想让她在地下含羞吗!” 其中一个村民,对面前熟识的一个光头壮汉,狂喷唾沫。 “你不想变富有吗?让巫医拿他做祭祀吧,这是村里唯一一个男孩了,上天让他回来,就是要让财富降临到我们村子。” “呸!只有傻子才信这种陋习!” “我妈不是傻子,所以她穷的没钱买药,最后病死了。其实,这东西我也不全信。但是,穷,我们也受够了!所以,我总得试一下!” “嘶!你他娘的烂人!” 破口大骂的不止他一个,一众村民被壮汉们堵住,都只能骂两句泄泄愤。 而此时走向巫医的男孩,却把目光对准了巫医身后,正欲挥拳的报信村民。男孩轻轻摇了摇头,在村民停住拳头,一脸不忿地望着自己时,他开口了。 “不管我变成了什么,你都要记住,那还是我。” 村民傻了,巫医也傻了。就在他们面前,男孩刚说完话,摇身一变,化作一头成年的雄狮。 “嗷!” 狂暴的吼声,惊得后面一众村民和壮汉,都把目光移了过来。一眼看到雄狮,众人立马惊慌四散。 然而,雄狮面前的村民,全身发软,已经被吓得走不动道。更有甚者,巫医早已在吼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就直挺挺地倒在了村民脚边,瞪大的双眼中,瞳孔失去了焦距,显然是被吓死了。 在这个村民的目送下,雄狮最后回望一眼,而后没入远处的丛林之中。直到这时,他才缓过劲来,拼命喘息。与此同时,一众壮汉们也赶了过来,重新聚集到一块,围在死去的巫医身边。 光头壮汉看了眼巫医的尸体,一把揪住了村民的衣领:“告诉我,狮子从哪来的,还有,小男孩呢?” 村民一下想起了小男孩刚刚对自己说的话,刹那间,心中思绪百转。 “他被狮子叼走了。” “他在骗人!”人群中突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我刚才正对着巫医这边,亲眼看到小男孩变成狮子。” “你敢骗我!” 光头壮汉怒目圆睁,一拳将村民打倒在地,明显,为了心中的贪欲,他宁愿相信后者那近乎无稽之谈的论调。 “我们去追!”他振臂高呼。 “可是,巫医已经死了,而且,那可是狮子。” 光头壮汉冷笑一声:“狮子就不能拿来赚钱吗?而且,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一个狮子?害的我们失去了发财的机会,总得借它捞点钱回来吧!要是有可能的话,等狮子变回小男孩,我们还可以再从别的村子找个巫医过来。” 他每说一句话,众人的喘气声就粗重一分,直到最后,他们已经是满脸凶厉。 眼见火候到了,光头壮汉狞笑道:“跟我走!” ...... “好了没?” 站在一具野牛尸体前,西装男摆着造型,表情傲然。 “好了!” 喀嚓一声响,保镖上前将手中的相机递给了西装男。 “唔,拍得不错。总说人类屹立在食物链顶端,直到今天,我才有了这么直观的感受。不过,如果是狮子的话,那就更有象征意义了。” “这不还有几天嘛,今天来不及的话,就明天。明天叫那小鬼,给咱们找一找。嘿,就用他那狗鼻子。” “哈哈哈哈。” 另一个保镖笑了起来,西装男也露出笑意:“我这是头一次发现,你还挺有幽默感的。” “嘿嘿,老大,要不把这牛头割下来,当战利品带回去,这可比照片什么的刺激多了。” “好主意。” 眼见西装男点头,于是两个保镖开始在男孩带来的皮箱中搜罗刀具。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声叫嚷,两个保镖停下了手中的事,连同西装男,一起循声望去。 那里,一群壮硕的村民,说着三人听不懂的语言,手持各类农具,正朝他们冲来。在这些村民的前面,似乎也有什么东西正朝他们三人跑来,扰动草丛发出的动静,落入了三人的眼中。 “枪!”西装男一脸兴奋。 “来了,老大!” 保镖刚从皮箱中取出猎枪,远处草丛已经被拨向两边,浑身是血的男孩跌落出来。 西装男脸色一变:“我们走!” “等等,枪!” 男孩大喊着,不顾身上的伤痛,朝三人小跑过来。保镖已经愣怔地说不出话来,闻言,下意识地将手中猎枪扔了过去。 此时,壮汉们也已跟到四人面前。眼瞅着三个白人“护”在男孩身后,其中两个比他们还要壮硕,壮汉们立马止住了脚步。 “我们只想要......” “嘭!” 开口的光头壮汉忽地顿住,摇晃两下倒在了地上。他的后面,几个壮汉被淋得满身鲜血,神情一呆,立马大呼小叫地朝远处跑去。气势土崩瓦解,原本气焰嚣张的一众壮汉,在其中几人的带动下,俱都作鸟兽散,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西装男三人傻眼了。 “医疗包!” 男孩扔下枪,跪倒在地,直喘粗气。仅仅猎枪本身的重量,就不是男孩可以长久负担的,更别提他还扛着一身的伤,打出了一发子弹。咬牙抵挡了巨大的后坐力,已经耗光了他最后的体能。接下来保持着持枪的动作,全都是靠着意志力。 医疗包被送到男孩身边,他正要伸手拉开拉链,另一双粗大的手制止了他。 “你现在伤重,不能再有大动作了,让我来包扎吧!” 男孩点头,他面前的保镖随即动作熟练地从医疗包中取出了相应的物品,开始对男孩实施伤口消毒与包扎。另一个保镖,手持猎枪,严密观察着他们周围的动静,以防那帮村民卷土重来,亦或者其他掠食动物循着血腥味过来。毕竟,先不说光头壮汉和男孩,仅那头野牛尸体流出来的血液,都已暴露在空气中好一阵子了。 两人面容肃穆,男孩全程临危不乱,铁血坚韧的表现,让特种兵出身的他们刮目相看。而且,现在看来,男孩先前面对他们的嘲弄一声不吭,原来不是他们自以为的懦弱,而是隐忍,一种强大的,只会在少数人身上出现的心理素质,这让他们两突然间感到有些羞愧。 于是,他们二话不说,倾心帮助男孩。现在的他们,再也不能将男孩简单视为一个孩子了。 这个时候,唯独被当成空气的西装男,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 第152章等人 车子行驶在路上。 男孩坐在副驾驶,浑身缠着绷带,开车的是保镖。 除了男孩偶尔开口指正方向,车内鸦雀无声。 “啪!” 一个随风飘荡的塑料袋撞在挡风玻璃上,滞留了一瞬,又被吹走。 车子开到了贫民窟。 “停下。”男孩道。 车子靠在路边,车门刚被男孩打开,又被一把拉上。 “你现在不能动。” 收回手臂,保镖解释道。 “这是我的事。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男孩再度推开车门,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止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你想逃跑?杀了人还想把锅推给我们?”西装男脸色阴沉。 看到西装男的举动,两个保镖暗自皱眉。 男孩没有一丝慌乱:“我想逃跑不假,不过是因为别的事情。” “哦?” “今天,我本来有两项任务。但是,我只做了一项。” 西装男眉毛一挑,手往上移,一把钳住男孩的脖子。两个保镖眯了眯眼,但终究没有动弹。 “呵!连你们老大的话都不听了?是胆子大,还是搁我这儿扯谎呢?别放屁了!给我个解释,不然老子整死你!” “实话说吧,我早就想走了。” 西装男一愣。 “啊!” 他猛地痛叫一声,连忙缩回了手臂,上面一块牙印清晰可见。等他回过神,男孩早跳下车,跑进了一间平房。两个保镖不约而同地挽起嘴角。 “还不快去追!”他气急败坏。 然而,两个保镖依旧稳稳地坐在车上。 西装男不敢置信地盯着两个保镖:“你们还傻楞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只是你的保镖,换句话说,我们只负责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一块牙印,嘿嘿,连轻伤都算不上吧?” 两人冷嘲热讽,气得西装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发狠似地剜了一眼两人,兀自开门下车,追了过去。 后座的保镖把手搭在了门把上。 “别插手。” “可是!” “做到这一步,已经接近我们的职业底线了。想想你的老婆孩子吧。” 有那么几秒钟的迟疑,握在门把上的手终究还是缩了回来。 “你经常遇到这类事吗?” “不多,但也有那么几次了。” “你心里真的过得去?” “过不去。干完今年,我就转行。” 车内一时陷入了沉闷。 “嗷!” 一声狮吼,激得两人坐直了腰板。 平房门口,西装男鬼哭狼嚎地爬了出来,身后拖了一地的尿渍。见此情景,车内两人对视一眼,第一时间都没下车。凝神望去,门后一只狮子正隐入黑暗,身上形似绷带的白色条纹依稀可辨。似乎想到了什么,两人脸色一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你没猜错。” “额,呵呵,我倒想起了一件事。” “说说。” “这家伙前不久还说要猎头狮子呢!” “就凭他这怂样?” “谁说不是?” 车里响起了一阵笑声。 “诶,你准备转行干什么?” “什么都行,总比这一行要好。” “也不用说的太绝对,这一行好坏也要看东家是哪个。” “你的意思是?” “我来物色一家,等找到了,就叫上你。” “好!” “行了,那咱们干活吧!” “干活!” 车门打开,两人走向瘫软在地的西装男。 此时,平房后面的巷道。 一辆踏板上钉了木棒的摩托车,靠在墙上。一旁,几个有大有小的少年,围在男孩身边。 “事情都办完了?” “都办完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男孩道。 “放心,前往彩虹之国的飞机票已经交给萨米了。” “他应该已经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了,放心吧,他会带你母亲去彩虹之国最好的医院。” “那当然了,拿钱办事。他能进那边的大学,光靠资格怎么够?还不得靠老大你给他出的学费。” 男孩摇头:“要不是只有他会英语,我也想多攒点钱,让你们也去那里。” “去那能干什么?还是偷东西?” 孩子们都笑了起来。 “我还有一笔钱,是留给你们的。就在门后的墙跟下,你们去摸一摸就知道了,有一块土是松的。”男孩道。 “你要走了么?” “一身伤,不方便。” “我带你吧!” 男孩立马回绝:“别!我得一个人走!” “为什么?” “我能变成狮子是这两年的事,但是别人都不知道,谢谢你们保守秘密。但是仅仅听说我嗅觉出众,矿老板就把我收到麾下。你们觉得,正常情况下,他能放我走吗?更别说,我今天既坏了他的事,又在他的生意伙伴面前变成了狮子。” “我们知道你不想连累别人,要不然,你就会跟你母亲一起去彩虹之国了。” “那你一个人小心点。” “东西和钱,都在包里。” 环视了一遍周围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男孩接过其中一个少年手中的背包,翻身坐上了摩托。 “你们也要小心,接下来一段时间,尽量离我家远一点。” 说着,男孩旋转钥匙,拧动把手,摩托车“嗡”地一声飞窜出去。 “再见!” “再见!” “再见!” 在朋友们的大声呼喊中,男孩挥了挥手,轻松拐出巷道,行至街面,朝远方驶去。 ...... 非洲大草原夏季的夜晚,气温降低,草食性动物大多酣睡,正是各种猎手觅食的黄金时间段。 野外一处营地,几个中年人与几个年轻助手一起,对准数里外日间找到的一只花豹,架起了红外长焦镜头的摄影机。 另一边的枯木上,坐着一个白发老人和一个男人。 “大卫·爱登堡,毕业于剑桥大学,BBC电视台主持人,1954到2014年间,整整60年,为BBC的29部自然记录片,做客串与台词配音。而这一次的‘捕猎’,大卫先生,就是您参演的第三十部作品了。” “哇喔,我的名头都这么响亮了嘛!”老人满脸惊喜,语气夸张。 众人都被逗乐,笑声连连。 “哈哈,当然了。而且我还是您的忠实粉丝,您的经典语录我都背下来了。” “是吗?那一起来一遍?”老人邀请道。 男人微笑点头,说出了第一句话。 “在我看来,自然世界是澎湃激情最大的源泉。” 男人顿了一下,又从头说起,这次,两人异口同声:“在我看来,自然世界是澎湃激情最大的源泉,是视觉之美最大的源泉,是智慧兴趣最大的源泉。她是一切丰富壮丽的生命之源,正因如此,她让我们的生命值得体验,不枉此生。” 说到最后,其他人都加入其中,直到最后一词出口,众人欢呼鼓掌,老人神采飞扬。 “了不起,太了不起了!能用一生总结出,如此宝贵的,富有启迪意义的深刻话语,不愧被誉为世界自然纪录片之父!”男人由衷赞叹道。 “谬赞了,谬赞了。”老头已经高兴得合不拢嘴。 “对了,亨利先生,我们刚刚碰面,你还没介绍自己的职业呢!说出来也好让大卫老先生夸一夸呀!” 摄影团队一个年轻助手笑道,轻松的氛围中,众人也都将满载好奇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我呢,可以说是一名古历史学者。” “哦,考古学家?那么,你的团队呢?” 助手眼观左右,摊开双手,耸肩摇头,一副呆傻的模样。连同老人,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男人也笑了:“事实上,我是来这里等人的。” “等人?这里?”助手环视周遭的荒郊野外。 “嗯哼,你们看,他这不就来了?” 男人话音刚落,一旁的草丛传来了越发响亮的喘息声。专业素质过硬的摄影团队,立刻就辨识出,这是独属于雄狮的声音。他们对视一眼,立马丢下手中的物品,朝不远处的越野车跑去。 “亨利快过来,那不是人,是狮子!” “我知道。” “啊?” 他们都傻了,尤其是回车后,看到接下来的一幕,更令他们目瞪口呆。 第153章真正的始祖血脉 一头雄狮,一头全身焦黑,遍体弹坑的雄狮,从草丛中探了出来。月光下,它身后倒伏的野草上,依稀可见一条血路绵延向远方,直到视野尽头。摄影团队的人都愣住了,任谁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驱使着它坚持了这么久。 唯有男人,恬然安坐,静静地看着走向自己的雄狮。 雄狮并未特意走向谁,它只是埋着头,机械地迈着步子。突然,它顿住呼吸,剧烈地咳嗽起来。啪嗒一声响,是一堆破碎的内脏掉在了地上。终于,在这一刻,它再也无力迈开脚步,摇晃着跪在了地上,一颗硕大的头颅,倒在了男人腿上。 “呜~” 发出了最后一声悲切的哀鸣,它缓缓闭上了双眼。 “呜!” 团队里一个年轻的女孩,立马捂住了嘴巴,晶莹的双眼,泪水扑簌落下。其他人,也都无言地看着这一幕,眼眶湿润。 为了一览大自然的壮阔与绝美,他们愿意忍受艰苦而危险的野外工作环境,这是一群生性烂漫的人。这个时候,已经有人默默地下了车,面容肃穆地朝雄狮走来。 “安心地睡吧。” 男人动作轻柔地抚摸着狮子的脸庞,它的表情由痛苦变得安详。 走过来的人呆住了。 “叮铃哐啷。” 那是掉落在地的弹片,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 焦炭与血渍化作粉尘,随风而逝。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肉眼可见地迅速愈合。 它的呼吸不再变弱,而是越发匀称有力。 微风拂过安睡的雄狮,丛丛鬃毛随之舞动,好似火焰翻腾。 众人早已下了车,此刻全都围在一人一狮的面前,屏息凝神,不忍打破这一幅祥和的图景。 “哦!” 有人忽然低声惊呼。 就在他们的注视下,雄狮体型莫名缩小,逐渐化作一个男孩,蜷缩在男人怀中。 “啪嗒!” 不知何时出现在男孩手中的,一块刻着文字的石头,落在了地上,人群应声骚动。 男人拾起石头,抬眼望向他们,悄然伸出一根手指,立在嘴前,作嘘声状。 众人意会,立时噤声。 就在这时,男人脚下噗嗤一声钻出了几根嫩绿的藤蔓,随着他伸手一招,藤蔓盘亘交错,以枝作骨,铺叶当褥,成了一个摇篮。 众人大张嘴巴。 两根柔嫩的枝条,从男人手中稳稳接过男孩,轻轻安放在摇篮之中。 “啪啪。” 男人双手轻拍。摇篮悠悠悬空,一片水膜骤然出现,将其围拢,成了一个泡泡。 他微笑着朝众人挥了挥手,腾空而起,连同身边的摇篮,逐渐消失在群星之间。 徒留下一群神情木讷的人,呆呆地望着璀璨的夜空。 ...... “当似火的骄阳沉入地表,” “当疲惫的身躯得以休憩,” “孩子啊!安睡吧!” “众星会抚去内心的哀恸,” “还你一个好梦。” “一夜过去,” “当启明星闪耀在地平线上,” “孩子啊!那将会是崭新的一天!” 妇人是在悠扬的歌声结束后醒过来的,双眼睁开,泪珠滚落而出。 南非一家洁白的病房外,绿意葱茏,和风融融,被晨曦染上一片金色的丛丛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生的喜悦冲淡了过往的哀伤,妇人叹息一声,吐出了胸中苦闷。 “我梦到了已故的母亲。” 拨弄着床头柜一束鲜花,她自语道。 “母亲。” 妇人一愣,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看到男孩就站在床边。 “哦!孩子!” 她一下把男孩拥入怀中,喜极而泣。 “母亲,我昨晚也梦到你了。” 男孩依偎在妇人肩上。 门外,一个青年背过身去,默默地拭着眼睛。***在一旁,递出了一张纸巾。 “听说你连自己的学费都垫进去了。” “没办法,治疗费用这么昂贵,我们一开始都不知道。不过没事,我手上还存了一点,再争取一些奖学金,我可以一边打工一边上学。” 青年言语中不见一丝苦闷,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钱会够的。” 男人似是宽慰,青年礼貌地笑了笑。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两人的闲聊中,男孩走出病房。青年再度朝内张望,病床上,妇人已然熟睡。 “魔药喂她吃了?”男人道。 “嗯,谢谢。” 男人笑了笑,转头看向青年:“办出院手续吧。” “啊?” 青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时,男孩开口了。 “母亲的病已经没了,再休息一阵她就可以出院。萨米,退回来的钱,足够学费和你们的生活开支了。” “额,钱的事先不说,你确定她好了?” 男人道:“你可以叫医生来检查。” 青年呼吸一促,脸上绽出喜色。 “萨米,记得照顾好她。”男孩提醒道。 “放心,你有空了,也要多回来。” 男孩点头,跟在男人身后走了几步,转过头来挥手道别。青年同样挥着手,目送他们消失在走廊拐角,而后走入病房,轻轻坐在床前椅子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青年被拉长的影子逐渐缩短,从墙根回到了平地上。 “萨米。”妇人醒了过来。 青年立马起身,来到床头边。 “萨米,水。” 青年再度起身,刚要去拿水杯,突然一道身影越过了他。那是妇人,她手脚麻利地取杯接水,几口喝下,毫无之前虚弱的迹象。青年愣怔地看着,一手按在了呼叫机上。 “麻烦请医生过来一趟。” 此时,荒无人烟的郊野,男人翻手变出那块刻有文字的石头,交还男孩。 男孩摩挲着石头:“那个出现在我梦里,自称梦使的,给了这块石头,说它会指引我。” “指引了吗?” 男孩摇了摇头:“我曾指望脱身后,它会适时给予指引,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也许,是因为我看不懂这上面的铭文吧?” 男人耸了耸肩:“也有可能,是还没到开学的日子。” “开学?”男孩怔住。 “想不想提前去学校看一眼?”男人不答反问,怂恿道。 “学校......好啊!”男孩毫不掩饰眼神中向往之情。 这个时候,他才露出了一个稚子该有的纯真,对好运的萨米,对那些富人家庭可以拥抱知识的孩子,从小经历磨难,肩负重担的他,是羡慕的。 “在这之前,我将教你一生中,第一句如尼魔文。” 男孩思绪电转,立马将石头刻有铭文的一面,呈在男人面前。 男人笑了,一指点在第一个铭文上:“它的意思是独行,漫步,也可认作独行者,漫步者。” “这是一句倒装句,将它的意思翻译成英语。”男人说着,手指开始向后移,“即,星空下的独行者,乃是天生王者。亦或者,可以读作,漫步在星空下,你是天生的王者。” “天生王者,我天生能变成雄狮,狮子又被称作草原之王,这么说,倒也挺贴切的。” “你要去的学校,几乎每个人都是阿尼玛格斯,也就是能变形成动物的人。不过,他们能变形成动物,大多是后天练就的。还有一类人数较少的易容马格斯,先天就有变化能力,但只能改变相貌发色等等体貌特征,想要成为阿尼玛格斯,也要经过后天的练习。” “那我是哪一类?” “你哪一类都不是,你是血脉返祖者,真正的,始祖血脉。” “始祖血脉?” “这个可以去问你以后的老师,他们肯定知道。顺带一提,阿尼玛格斯只能变成普通动物,而你变成的,可不是雄狮。” “啊?”男孩愣住。 男人神色怪异:“正常一头雄狮寿命十二年,三岁成年,相当于二十多岁的人类。你不会以为,你现在就成年了吧?” “额,嘿嘿。”男孩挠着头。 “言归正传,现在,我将教你这句如尼魔文的读法,听好了!” 男孩回过神,紧盯男人的嘴巴,全神贯注。 突然间,周围响起了一阵莫名的低吟,听不清辨不明,男孩心里跟猫爪挠似的,忽地烦躁起来。不过,男人微张的嘴巴,又很快把男孩的注意力给拽了回来。 一个个晦涩的音节从男人口中冒出,伴随着嗡嗡的鼻音,似是从天边传来。男孩这才发觉,原来那似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莫名低吟,竟是从面前的男人口中发出的。 男人念着,犹如吟唱,顷刻收尾后,男孩仍沉浸在四周回荡的余韵中。 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石头上的铭文开始大放异彩,周围的景象倏忽变幻,转眼间从林地,变成了一片空旷的草原。远方,突兀显现一座高耸的雪山。 男孩忽地惊叫:“那是我们乌干达的鲁文佐里山!” 话音刚落,幻象瞬息消逝。 “记住,你的学校叫做乌加杜魔法学校,学校对鲁文佐里的称呼,叫做月亮。”男人挽起嘴角,“咱们,现在就去吧。” 说着,他一抬手,两人悬空而立,飞入高空。 “好的,现在就去乌加杜魔法学校。”男孩回应道。 从地面看去,两人身影逐渐缩成黑点。就在黑点彻底消失前,又是一声惊叫响彻天际。 “你说什么......魔法学校!!!” 第154章鲁文佐里山 鲁文佐里山,植被从山脚攀爬到海拔3800米一带,就难以为继。石楠是最后的一道防线,再往上,就是一片光秃秃的岩坡了。 穿过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穿过海拔3000米处的细竹林,再穿过身后这一片石楠,男孩已经累的走不动道,一屁股坐在一块岩石上,直喘粗气。望了眼上方遥不可及的雪顶,又瞅了瞅满是血泡的脚板,男孩颇有些丧气。 照男人的说法,非如此不能靠近学校的大门。男人要徒步而上,连同还没开学,不算乌加杜学生的男孩,也要慢慢走上去。 他还记得,之前半路上,自己走到连鞋底都磨穿时,男人对此还曾调侃过几句。说这乌加杜仗着自己是最古老的魔法学校,竟要求来访者作苦行朝圣者的姿态,真是摆足了架子。怪不得外人总说,乌加杜不仅有着底蕴深厚的名头,连不好相处也是出了名的。 不过男孩自己对乌加杜此举倒是觉得理所当然。在他看来,这毕竟是魔法学校,还是最古老,底蕴最深的一个。就像本事大的人,脾气怪一点是很正常的。 而自己呢? 从小到大饱尝底层社会的苦难,都不愿与人诉说,怕一说就说不完。如今终于有一个安稳的依靠了,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徒步就徒步,鞋子磨坏了就光脚,四肢赶路消耗大,那就用一双脚走,就是脚底起泡了,大不了扎破就是。 他是再也不想,在山脚下的人世间,多呆一刻了。 然而问题来了,仅仅走到这里,脚底板就已经血淋淋的,更别提接下来还要攀过尖锐的岩石,扛过寒冷的风雪。男孩向上的心是坚定的,但理智又告诉他,到达雪顶,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他一时陷入了矛盾之中。 “我到底能不能上去?” 男人抱胸站在一旁,等待男孩恢复体力,闻言不答反问。 “那你先告诉我,昨天,你又是如何,拖着伤重的身体,坚持那么久的?” 其实有一点,他没有告诉男孩。 正常小孩登这座山,早在到达细竹林之前,就会体力尽失。而且常人过了细竹林所在的高度,都会出现高原反应。 反观男孩,到现在为止,除了脚底板出了点血泡,也仅仅只是累得有些气喘而已。能不能上去这个问题,放在男孩身上,其关键已经不在于身体素质了。 不过,对于心性历经磨炼的他而言,迷茫只是暂时的。更别提,还有男人从旁敲打。 果然,话音刚落,男孩沮丧之色一扫,眼神变得坚定无比。在男人赞许的目光下,男孩当先朝山顶迈开脚步。 “呼呼!” 峰顶寒冷刺骨,风势大得吓人。 两人到达这里时,头顶的天空已经挂满了星辰,男孩中途实在休息了太多次。不过,男人没有一点不耐烦。毕竟,即使始祖血脉,也要看是什么年纪。 此刻,立足山巅,男孩即使遍体鳞伤,瑟瑟发抖,也压不住内心的兴奋与畅快。他摇身一变,化作雄狮。 “嗷吼!!!” 长啸声响彻山峦。 “轰隆隆隆!” 一阵更大的动静从脚下传来,那是雪崩的声音。它的方向,是山下的生灵。雄狮变回男孩,看到这一幕,他面色一紧。就在这时,男人抬起双手。 “啪啪。” 岩坡上,无数巨大的岩石块拔地而起,滚动聚集。在雪浪袭来前的一瞬,它们组合为一个个庞大的石巨人,凭借与臃肿的身躯极不相称的灵巧与速度,稳稳拦住了来势汹汹的积雪。 这是对变形术的一类应用。男人是来求取如尼文研究成果的,阻止雪崩,他本可以直接抬升岩坡的地势,造出一片石墙来,简单的方法不用,反倒拐着弯,这有他的理由。 世人传闻,如同巴西的卡斯特罗布鲁克魔法学校,以及其他著名的魔法学校,乌加杜也在某些方面有着独到的造诣。 那便是天文学,炼金术和变形术。 只是魔法界的天文学与科学界的天文学,并无二致,都是研究星球的运行轨迹,而且也都不需魔法的参与。对于研究如尼文而言,完全没有价值。 至于炼金术,其最高理想就是点金石与长生药。简而言之,就是为了满足人们富有与长寿的欲望。而在数个世纪之前,尼可勒梅就达成了这一理想,还将两者集为一体,炼出了既能点金,又能制成长生药的魔法石。 不过,炼金术本质上,是对已被研究透彻,能加以实际应用的如尼文,做出更加复杂的操作,而对于如尼文的研究工作,却并没有多少帮助。 因此,在这一方面,男人跟布斯巴顿的校长奥利姆打了个哈哈。如果不是不需要,那回到数百年前,获取制作魔法石的第一手资料,对于男人而言,又有何难。 而变形术,与巫师的起源渊源颇深。普通人移植了神奇动物血脉,变成了最早一批巫师,而这,也被当代魔法界认定为历史上最早的变形术。 霍格沃兹藏书有记载,这一变形术,即血脉移植技术,是上古精灵文明产物。而精灵留给后世最大的遗产,就是他们的文字——如尼魔文。 当代巫师所用的魔咒,本质是如尼文的变体,相当于汉字由繁化简。利于传承,普及与衍化,使得应用范围与方式变得多样化,如同科技社会中的,从基础材料的研究到各类学科技术的发展,这一过程,顺应了历史的发展规律,然而与此同时,也使得应用效果大打折扣。 而变形术这一学科门类正相反,它是一个由简入繁的过程。因此,对它的学习与对如尼文的学习是同步的,懂得越多如尼文,变形术的造诣也就越高。有一个典型例子,那就是麦格,她在当校长前,就长期稳坐变形课教授的位置,同时,也是如尼文方面的专家。 男人有理由怀疑,通晓了如尼文,也许就能将血脉移植技术复制出来。因此,这一最初的变形术,也即最高深的变形术,很可能集合了精灵一族所有的文明精华。 而乌加杜,这个魔法的起源大陆上,久负盛名的一座学府。他们对于变形术的钻研深度,实在难以想象。证据就是,几乎每一个从这里出来的学生,都成为了阿尼玛格斯,对变形术学习到一定高度的,这一标志性成果。 而在欧洲魔法界,亦或者其他地方,阿尼玛格斯是极其罕见的。 男人由此判定,乌加杜对如尼文的研究,应该是达到了整个魔法界的顶端,这也就是他来访的目的。 然而,能否获取研究成果,也要看乌加杜一方的意愿。 结果就是,自信研究成果达到了一定高度,以为男人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已被他们掌握的乌加杜一方,认为与他进行学术交流,是一项亏本买卖。 就在刚才,当男人登上山顶,预想中的通道,亦或者门户之类的指引,并未出现,这显然表明了乌加杜一方回绝的态度。 对此,男人当然也以实际行动做出了回应,表明了他的造诣之高,不是乌加杜一方可以揣摩的。 拍拍手就能将死物变得如生命般鲜活,而且变形术的影响范围之广,效果之强,俱表现在石巨人的体型与灵敏上,照常理,这些都不是仅凭一人就能完成的。 就连麦格校长,在当年全校师生与伏地魔一方最后的殊死一搏中,激活石像时,也不过是将前人早已在石像中设置好的变形术,借魔咒“石墩出动”这个“钥匙”,启动而已。 然而,男人做到了一己之力将大量的死物在顷刻间化作类生命体,他这是在**裸地展示自己的变形术的造诣,同时也间接表明了自己对如尼文的研究高度。 果然,在雪崩的势头被止住,石巨人躺在地上,恢复成普通的岩石后,莫名一阵暖风涌至男人面前。 此刻,男孩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脚下玄奇的一幕,这是他第四次见识到男人的手段了。 头一回是在男孩逃脱了矿老大手下的追捕后,男人出手治好了垂死的他,让他得享难得的休憩。从那以后,男孩十分感激男人。 第二次,是顺从男孩的意愿,把他带到了其母亲身边,并送出魔药,治好了妇人身上的顽疾。这之后,男孩开始敬重男人。 第三次,是激活石头上的“机关”,变幻出“立体投影”。这让男孩逐渐尊崇男人。 眼下这一次,则是让男孩对男人的崇敬,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可以这么说,在将来的老师和身边的男人之间,他更信服后者。 “走了。”男人道。 男孩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见男人立在半空,又一下愣住,男人并未如往常那般,使他也悬浮而起。 男孩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怎么走?” “你平常怎么走路的,忘了吗?” “哦,我知道了。” 男孩说着,朝男人所在的位置,试探性地迈出一步。落脚,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脚下传来的真实触感,让他忍不住露出喜色。 一步一步,男孩在风中左摇右晃,生怕掉下去的他,走得尤为缓慢。就在这时,一只手牵住了男孩的手臂。男人当先大跨步朝前面走去,他一手拉着男孩,也使得后者脚步变快了不少。然而速度是快了,男孩心里一块石头也越悬越高。 “诶!慢点慢点!会掉下去的!” “快点的吧,再拖拖拉拉,门都要合上了!” 第155章诡异的殿堂 “咦~哈!” 一道被拉长的鬼脸,长啸着掠过男孩面前。 男孩心一慌,下意识退了一步,一脚踏空向后倒去。一想到身后就是数千米高空,他满脸惊惧,徒劳地挥舞着双臂。 “啪!” 男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及时拉了回来。男孩一松气,只觉得全身发软,好歹是站稳了。 “欢迎!欢迎!闻名遐迩的大学者!” 远处,台上一个老者,身着金纹遍绣的白色长袍,朝两人招了招手。 此时,男孩与男人置身于一座庞大的殿堂之中,身后就是山顶,却没有一丝寒风吹得进来,反倒是满堂热汽迎着他们涌向外面。正如男孩的视线,之前在外面,他对近在咫尺的大门毫无所觉,现在来到殿堂内,回过身却能把外头山峦的景色一收眼底。 “来吧!我这里还有两个空位!”老者一指身旁。 整个殿堂,桌椅几乎被占满。桌子上摆满了珍馐美馔,椅子上坐着服装各异的人,从兽皮草裙,到西装革履,什么年代的服饰都有。 男孩有些迈不动步子,倒不是他怕生。而是在老者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满堂食客步调一致地停下了交谈与用餐的动作,整齐划一地转过头来,盯向两人,脸上没有表情,眼里不见神色,犹如毫无生机的牵线木偶一样。原本嘈杂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男孩被彻底吓住,只觉来到恐怖电影之中,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嘻嘻哈哈!” 声音在头顶响起,他僵硬地抬起脑袋,下一秒瞪大了双眼。 大殿上方,飘荡着无数鬼魂。有些围在一起,在悬浮于半空的乐器的自行演奏下,欢歌畅舞。有些在玩牌,有些在斗枪,享受着许多不同类型的娱乐方式,而那些扑克与火枪,以及其他各种道具,看起来比这些鬼魂还要虚幻。 还有些,他们在看着男孩,一副笑脸,下巴沉到了胸口。 男孩呆住了。 “砰!” 忽地一声枪响,男孩一个激灵。只听得“啊”的一声,一个中枪的鬼魂,捂着心口,飘飘荡荡地坠到了地上。 男孩傻眼了。 “走了。”男人道。 还没等男孩回过神,男人拉着他,朝着殿台走去。 “诶,别......” 男孩神色一急,刚刚出声忽又顿住。就在两人迈动脚步的刹那,满堂食客似乎又有了生命一般,各自回到了先前正在做的事情上,该交谈的交谈,该用餐的用餐,神情惟妙惟肖。男孩本意劝阻男人,这下一看,满肚子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了。 一路上,周围的人们都像没有看到他两一样,连一道视线的余光都未曾掠过两人。这一点,与他们头顶这一群飘来荡去的鬼魂正好相反。 男孩心里越发紧张,不仅是有鬼魂不时落下来看他们一眼,还因为他们即将跨过前面不远处中枪倒地的鬼。他连赶几步,走到了男人身边。 就在这时,一只老鼠从桌底跑了出来,径直穿过倒地鬼魂的身躯,又钻进了另一处桌布下。一只黑足猫紧随其后,轻轻一跃,跨过鬼躯。鬼魂抬起了头,一脸懊恼。 “不要打扰我装死!你个小鬼!” “喵!” 远处黑足猫回应了一声,倒地鬼跟着翻了个白眼,继而腾空飞走。 男孩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奇怪这里有野生猫科动物出没,但总比与鬼魂面对面要好。 他这时才稍有些放松,留神注意到,空气中弥散的水汽,一部分源自于满桌的佳肴,另一些,则是从这些食客头顶冒出来的。 男孩左顾右盼,一路所见皆是如此。直到某一刻,他的视线定格了。 一个食客身边,坐着一个鬼魂,两者正在交谈。如果仅仅这样,还吸引不了男孩的注意。问题的关键在于,两者装束一样,身形一样,外貌也一样,与其说像是一对双胞胎,倒更像一个人身魂两分。 如此奇景,男孩看得目不转睛。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注视,鬼魂收住了声,转过头笑吟吟地看向男孩。 经过了一系列诡异景象的冲击,男孩多少有了点适应力,见此,朝鬼魂机械地挥了挥手,勉强笑了两声。 不过,男孩很快就为做出回应感到后悔了。 鬼魂眼神中兴趣大增,忽地化作一抹流光,没入了身旁“自己”的口中。这名食客眼珠一转,神态突然间变得比周围食客更加灵动。这是头一个自主地把注意力放在男孩身上的食客,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男孩身边。 男孩心一下提了起来,但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笑着对身旁的食客点了点头。 回应他的,是一阵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话。男孩眨了眨眼,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继续保持微笑,心里除了紧张,又多了一丝尴尬。恰在此时,他的身边又响起了一阵叽里咕噜,那是男人在回话。 男孩暗自长出一口气,男人间接地替他解了围,他自觉地绕到了另外一边。交谈中,食客偶尔看向男孩,只不过有男人挡在中间接话,男孩这会儿倒是安心了不少。 几句浅谈,食客很快回到了座位上,只是在回去前,他笑意莫名地看了眼男孩身后。 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诡异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男孩哭丧着脸,一点点转过头去。 入眼所见,蝰蛇,花豹,鬣狗,等等等等,非洲大陆各类动物齐聚一堂,而且都是体型不大的掠食者。 它们聚集在两人身后,跟着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亦步亦趋。间或有一两个掠食动物,在追逐老鼠,野兔,狐獴等小型草食性动物,路过两人身边时,也中断捕猎的过程,融入了动物大军之中。 男孩满脸慌张,连拍男人手臂:“你快看!” “我知道,没事的。” 两人这会儿已经走到了老者的席位下。男人一步跨上殿台,仅仅瞥了一眼身后的动物,随即招手示意男孩跟上。 见男人直到现在依旧沉稳,男孩心里一定,跟着男人上了殿台,转过身落座于老者身边。 然而这时再看向台下,男孩又一次愣住了。 哪里有什么动物?台下站着的,全都是身着同一制服的青年。 心思一转,男孩脸上一喜。 “去吧,去吧,等到开学,有的是新生让你们打趣。”老者挥了挥手。 “嘿嘿。” “好吧好吧。” “走了,校长。” 青年们三言两语,各自离去。 在男孩果不其然的神情下,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了各类掠食动物,散入大殿各处。 男孩心里一下子对这个学校有了归属感,想象着未来美好的校园生活,他由衷地露出了憧憬的神色。 “咕噜咕噜!” 突如其来一阵饥饿感,将他从这种美妙的心境中,拽了出来。面对一脸好笑地望着自己的校长,男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可以吗?”他指着摆在桌上的一盘炸鸡腿。 “当然,想吃什么都可以。”老者大袖一挥。 男孩又看向男人,后者点了点头。 “如果你想变成餐具的话。”男人补充道。 男孩伸向鸡腿的手,顿住了。 老者笑了:“哦,不要吓唬小孩子,他想吃什么,就让他吃好了。” 男孩有些委屈地看向男人。然而男人毫不理会,只径自将几盘菜肴倒至一处,腾出了几个空盘子,放在地上。 “啪啪!” 随着男人鼓掌声起,一只只老鼠,野兔,还有狐獴,各个先前被追猎的小动物,此刻都钻出桌底,不约而同地跑上殿台,端坐在空盘子上。 男人手一抬,盘子悬浮而起,落在桌上:“吃吧。” 话音落下,一个个活生生的小动物,倏忽变成了一盘盘佳肴。 然而望着眼前变出的一盘鸡腿,想到这之前还是一个可爱的小兔子,男孩实在有些下不了嘴,他求助似的望向男人。 “哎!” 男人叹了一口气。 “哈哈哈哈!” 老者大笑不止。 男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156章讨价还价 殿堂内,光芒璀璨。 那是漆黑的天花板上,镶嵌着的无数大大小小各色宝石,投射出来的。 看起来,仿若星空。 当男孩顶着个大肚皮,躺倒在椅子上时,一直被各种怪异的事情牵扯了注意力的他,这才发觉了头顶的这般景象。 是的,他终究还是吃了。尽管一开始是不情愿的,但在肚子的连声抗议,以及男人的劝慰下,他终于放下了心里的顾虑。 “所谓鼠兔,都是变化,它们原来就是一道道菜肴。” 男人是这样说的,为了填饱无底洞似的空肚子,男孩也就这么一厢情愿地信了。 然而等到肚子饱了,他的心境再一次跳脱出了饱暖的框架,这时,他又开始心生愧疚,暗自不住地忏悔。回过神来,只觉自己是被男人当小孩一样哄骗了,事实上,他也的确就是一个孩子,但这丝毫不能减少他此刻的惭愧之情。 尽管饿了要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他也没有虐杀那些小动物,但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疙瘩。 人性就是如此矛盾与复杂,前一秒还为了名利跟别人争得头破血流,恨不得对手全都暴毙而亡,等到站在制高点了,又开始对脚下的那些弱者心生怜悯,差一步就要散尽家财了。 人人如此,说不上好,说不上坏,只是让每个自我察觉到这种心境变化的人,感到有些别扭罢了。 但对于在野外开车时,时刻都在注意,避免误伤生灵的男孩来说,他心里不仅是别扭了,甚至产生了些微的负罪感。这会儿,他也只能通过观察头顶的“星空”,来转移注意力了。 似乎是察觉到男孩的不对劲,在老者邀请他两前往偏殿的时候,男人离席的同时,翻手取出一瓶魔药,也不说话,就这么递给了男孩。 这是男人第二次取出魔药给他了,上一次言明给母亲用,这一回没说话,男孩知道男人这是给自己喝的。前后历次事件,让男孩对男人信任大增,接过魔药后,他二话不说,拔开瓶塞就往嘴里灌。 “唔!” 男孩立马捂住了嘴,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喂母亲喝药时,她的眼神那么难以琢磨,似哀怨,似解脱。 这味道,实在太怪异,太恶心了,比华国人售卖的草药,还要催人欲吐。 恐怕她那时候,甚至有可能猜想自己是要毒害她。 在心里默默地对母亲说了一声抱歉,男孩努力地压下这股不适,正要把空瓶交还给男人,一个眨眼,他愣住了。 下方原先仪容堂堂的一众食客,此刻全都成了干尸,动作缓慢。原以为在交谈的,只是面朝对方,不发一言。原以为在进餐的,倒也的确是在进餐,但这种方式,男孩真是闻所未闻。 他们身前,一盘盘菜肴,这会儿都成了一团团有着食物轮廓的水汽。水汽自行逸散的速度很慢,只是一旦被干尸吞进口中,立马崩解,不复固定的形状,转而从他们头顶冒出。这与男孩先前所见相吻合。 而在他们身后,更有一根根细线,连接着半空中的鬼魂。但凡相连者,都是外貌造型一般无二的。这点,也与男孩之前碰到的情形相呼应。 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唯独男孩面前由小动物变成的菜肴,仍是一副被享用后,杯盘狼藉的景象。 看到这里,男孩似是想到了什么,视线越过男人,落在校长身上。同样的,不是活人,但与台下的干尸不同,校长是一具骸骨,外面套着半透明的魂体,两处眼洞燃着灰色的火焰。 好吧,是我搞错了,他没有哄骗我。 男孩一下子明白了魔药的作用,心里释然的同时,突然又涌现了一股别扭。 “我得谢谢你,没有在一开始就给我魔药喝,不然,我再饿也吃不下了。” 男孩长呼一口气,吃力地从座位上挪了下来。药效已经过去,但即便眼前所见恢复了原先的景象,他也不想在这里久待了。 闻言,男人只笑了笑,一手牵过男孩,就朝偏殿走去。 “好一场大型变形秀,我早该想到的,历史最悠久的学校,也许就是亡灵的学校。那些,恐怕就是你们学校的教职员工吧?一般的变形术是有时效的,你们进食的,应该是变形术本身吧?为了维持外在的表象?而那些鬼魂,才是他们本人?”男人道。 “没错,你说的都没错。平时,他们就如我一样,身魂一体,当魂体有事外出时,身体也能继续教学与工作。恭喜你,通过了最后一道考验。”老者道。 “看穿并不难,难在操作,没想到,你们的研究竟能达到这种高度。变化不是难事,赋予生命力也很容易。但是,让亡者如复生一般,而不只像寻常巫师家庭的家具那样,只能执行简单指令。如此高深的操作,恐怕再进一步,你们就能真正地转变成新鲜的躯体,魂归血肉,重获新生。如同血脉移植技术一样,彻底摆脱时效的限制了。” “哈哈哈,做不到,做不到,一步之隔,犹如天堑。”老者虽如此说,但还是免不了一阵得意,满脸的笑容将他的心情袒露得彻彻底底,“请坐。”他一伸手,指向身旁的桌椅。 比起外面的大殿,这里布局稍显简约,连同天花板上的星空,也只是图画的形式,只不过将繁星中的几颗,镶以宝石罢了。 “这是......星座?”男孩仰头,望着那几颗宝石。 “你懂得还挺多。”老者笑了笑,“猜猜看,这是什么星座?” “呃,看不出来。” “你就别逗他了。”男人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上古精灵时期的星辰,到现在离原先的位置早偏移不知多少,连星座都变了。” “你了解有关精灵的事?”老者突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虽然不比你这位真正的古人了解得多,但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就比如,有关血脉移植的事,以及巫师的起源。不过,这些上古时期的历史,都是从你们这里流传出去的。我现在说这些,也不过是拾人牙慧。” “我的研究对象,不在于虚无缥缈的历史,而是如尼魔文。研究方向,一者实际应用,一者理论研究,各自的代表是现代的魔法工具与写有如尼文注释的古卷。前者,我已经获得了最有价值的那一部分,即时间与空间。” “而后者,我朝着最原始,最源头的方向。经过美国的伊法魔尼,巴西的卡斯特罗布鲁克,一路来到你们乌加杜,对精灵的遗产——如尼魔文,钻研的历史最悠久,成果最丰厚的地方。” 男人将话题拐了个弯,拐到了自己的目的上,老者并未在意,只是将心神停驻在其中一个字眼上。 “时间?”老者面带希翼。 “哦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回到上古精灵时代?不可能的。” “你试过了?” “当然,在源头等着我的,是时空乱流。打个比方,好比一堵墙,挡住了我前往目的地的路。” 老者点了点头,摩挲着下巴:“唔,应该是上古战争造成的影响,干扰了原本有序的时空。” “上古战争?” “哦,看来你还不知道,精灵灭亡的原因。” “如果这对如尼魔文的研究工作有帮助,我愿意了解。” “没有帮助,事实上,就算有帮助,我也不会告诉你了。”老者说着,取出两张羊皮纸,拍在桌上,“一张换你的研究成果,一张是你传授我的学生阿尼玛格斯的薪资。既然你无法实质性地帮助到我们,那你也就只值这么两张了。” “还得再加一张!”出乎两人的意料,男孩这时发声了,“他救过我的命,还治了我母亲的病,一条命一张。” 说完,他还偷摸地朝男人眨了眨眼睛,然而这点小动作,又怎么可能躲得过眼尖的老者。身为校长的他,曾经也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教授,对于课堂上学生间各种小动作,那可是了如指掌。 男人哑然失笑之际,老者也苦笑摇头,他并未点破。 “啪!” 又是两张按在了桌上,再怎么不待见外人,对于自己的学生,他还是慷慨的。 “还得再加。” 这一句是男人说的。 老者讶然:“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别一个一个说了,一次性全倒出来吧。” “首先,这孩子变化的能力不是我教的。” 闻言,老者拿起桌上一张羊皮纸,就要收回去。 “等等,我还没说完,你不想知道,他变化的能力是怎么来的吗?” “难不成是天生的?天生能变成动物,那只有血魔咒能做到,可那是遗传性诅咒,随着年龄增长,人会彻底沦为野兽。你告诉我一个注定的坏结局,还想借此从我这里套取知识?亦或者,那是别人教的?那也跟你没有关系才对。” “他的能力的确是天生的,同时,他的母亲是普通人,而关于他早亡的父亲,也没有变成动物的历史。” 老者愣住了:“你是说,他这不是血魔咒?” 男人笑了笑:“问你一个问题,听说过,始祖血脉吗?” 第157章探讨 “始祖血脉?!”老者忽然大惊失色,他坐不住了,走到两人身边,“你怎么知道的?” “天生能变化,还不是血魔咒,这很罕见,不是吗?所以我借鉴了霍格沃兹分院帽的手段,至于具体怎么操作的,就不便细说了。” 男人在这里撒了个谎。他倒的确问过分院帽,然而得到的答案,却只是经验之谈。 也就是说,它只能通过探询一些细节之处,来辨认戴着它的人是不是始祖血脉。而这些细节,也都是它最初的拥有者,霍格沃兹的创始人之一,格兰芬多,这位中世纪的古人,在他接触过几个始祖血脉后,总结出来的经验。 由于是经验之谈,因此缺乏普适性,男人最后也未采纳。 现在拿这个说法来顶缸,主要还是因为乌加杜对外人的提防心甚重,要是冒然透露出先天祖炁,后天化生之法,诸天法则等等这些他们未曾接触到的层面,其结果必然是一张羊皮纸也捞不到。 是的,男人辨认出始祖血脉,还是跟这后天化生之法有关。 乌加杜对外界放出的位置消息,只说了一个“月亮山脉”,以及外人探访学校的方式——徒步登顶。 后一个还好说,但“月亮山脉”,谁也不知道在哪,实在是因为一整个非洲板块,有山脉的地方多了去了,难不成要一座一座地徒步?那也太折腾人了。 男人取了个巧,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听说乌加杜招收学生的方式,有别于霍格沃兹借助猫头鹰递送纸质信件,而是由校长施展魔法,派遣梦中信使,同时,将信物,也就是一块刻有文字的石头,置于孩子手中。石头,既是找到学生的关键,也是找到学校的关键。男人循着这个线索查找,过了一阵,果真叫他找到了一例,也就是身边的这个男孩。 一开始,他选择全程旁观,仅仅只是希望等到开学的日子,借着男孩,找到学校的位置,而不想随意打扰他的生活。但是,当事态发展到男孩重伤垂死之际,他也不得不出手了。 当然,他原本想的不过是将男孩治愈后,再藏身于帷幕之中。 然而事情不会永远顺着计划走。 男人施展愈合如初,收效甚微,仅仅是暂缓了伤势的恶化。 这很奇怪。 但在那会儿,他没有多想,转而先对男孩使用清理一新,除掉了体表的污垢,以及体内的杂物。这之后,他再用先天祖炁蕴养男孩的身体,使其自行恢复。 也就是在这里,他察觉到了异样之处。修复男孩的身体,先天祖炁的消耗量,几乎达到了当初培育出凯文幼体的水平。 要知道,构建超人之躯对能量的消耗,远在构建普通人的消耗量之上。这一点,在当初以混沌能量为能源的时候,就已经有所体现。将能源换作先天祖炁,也是如此。 再联想到男孩天生能变化成雄狮,男人临时起意,在施以援手的同时,借着对超人之力的精微操控,驱使其进入男孩体内,直接查探他的细胞。 这不检查不要紧,超人之力初一进入男孩体内,便如同置身于高级生物能的汪洋之中,只这一瞬,男人便清楚,男孩同超人一样,也是一位高能存在。 就他过往探询所得,寻常巫师体内,仅有部分细胞能产生高级生物能。此类细胞的多少,决定了巫师的天赋高低。多到一定数量,即天赋异禀,如伏地魔那般。少到一定程度,就施展不了魔法,也就成了巫师口中的哑炮。 而男孩不同,他是纯粹的高能生物,每一个细胞都源自于同一类高能血脉。这也就解释了,治疗伤势的魔法为何在他身上不起作用。 当初在凯文被半龙人打成重伤瘫痪的时候,绝境中凯文斗志激发,借助高空强烈的太阳辐射,自行疗愈,全面激活超人之力,挡住了龙火的侵袭。而在那之前,男人早已施展了愈合如初,但就像救助男孩一样,几乎没有效果。 这件事反过来倒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普通魔咒消耗魔力转化成的生命力,根本不足以弥补高能生物身体的损伤。 当然,因凯文与男孩同为高能存在,再类比分院帽将凯文认作始祖血脉,最后借助书籍记载“少数人类天生具有魔法血脉......为始祖血脉”,仅仅如此,也只能确定男孩是始祖血脉。 不过,在对这方面有所研究之后,男人知道,始祖血脉也分类别。尤其是昨晚救助男孩时,被男人注意到的一个细节,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很好,我们已有的成果,都在这里了!” 见男人如此笃定,再加上对分院帽的信任,老者几乎认定自己这是捡到宝了,大喜过望之下,又取出了一叠羊皮纸,狠狠拍在桌上。 到此,男人不再讨价还价,收起羊皮纸后,又取出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交给老者。 “即便上古历史,也能在你们这儿找到只言片语,那么有关于始祖血脉的事情,你们应该知道的更加清楚。” 交易完成,但探讨也由此而起始。 “这是不容置疑的。” 老者牵着男孩回到座位上,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而后自傲道。 “那么请你猜一猜,这孩子是古典时期哪一位神明的血脉呢?看看你跟我想得是否一样。” “唔,蝎尾狮?不对,光外形就完全不相称。圣马可?也不对,那是带翼的狮子。斯芬克斯?可那是人面狮身的怪物。涅墨亚?这倒有点可能,外形跟普通雄狮一样,但是表皮坚韧,体型巨硕。十一岁的孩子,正对普通雄狮的大小,相当于涅墨亚的幼年期。嗯,这很合理。” 老者点了点头,再度看向男人。 “这我也想过了。” 男人耸着肩摇了摇头,老者疑色刚起,忽又顿住。 “对了,还有一点我没想到。涅墨亚天生凶残贪暴,还有着一种特殊的嗜好。”他说着,转头看向男孩,“你平时是不是脾气很暴躁,很喜欢攻击别人。变成狮子的时候,有没有想吃人的冲动。” “额......” 男孩一时语塞,与其说他这会儿愣住了,倒不如说,他是被老者吓住了。 “你就别为难一个孩子了,我告诉你吧。他杀过人,但,那是出于自救,他很果敢,但,那不代表残暴。正相反,他性格坚韧,善于隐忍,热爱生命,珍惜家人与朋友。再加上能变化成动物,这么多的特质,料想你也不可能猜不出来。” 闻言,稍加思虑,老者试探道:“你是说,能与精灵对话,更可以跟任意神明交流的,橡木贤者?” “我更习惯用现代的称呼方式——德鲁伊。当然,如果到此为止,我们的推论只能算猜测。” 男人说话间,地面上突然冒出一根幼苗,肉眼可见地蓬勃生长。 “这是?” 老者知道是男人所为,却不知为何如此。 “这,是橡树,当然,别的植物效果也一样。我播种了它,加速了它的生长过程,除此以外,不再对它施加别的影响。让咱们拭目以待,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此时,橡树已有半人高。另外两人还好,唯有男孩,看得目眩神驰。隐约间,他仿佛有种错觉,面前的这颗橡树,似乎在朝自己招手。他能感知到,那种友善的气息,下意识地,他也伸出了手。 “停!” 老者话音刚落,橡树立马停止生长。这会儿,树冠已经顶到了天花板,树根也爬得到处都是。 但老者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些了,一双眼睛,死死盯在男孩伸出来的手上。那里,突兀一根从树冠延伸下来的树枝,搭在男孩手心,形如纤细的手掌,纹路清晰可辨,十分逼真。 “有橡树为他正名,这就够了。”男人道。 他的眼前再次出现昨晚的一幕场景。那是在变化出藤篮之后,自己本欲将男孩放入篮中,然而未及伸手,便有两条藤蔓自动延伸过来,接过男孩。男人很清楚,在那短暂的几秒,藤蔓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这并不代表男孩的天赋有多强势,主要是男人加速植物生长的手段,间接地放大了男孩对植物的影响力罢了。在藤篮彻底定型后,魔法不再,这种异变也就结束了。 ***起身,走到门口。 “走吧,咱们到外面去,找个空旷地,我要展示的,可不止这些,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什么?” 老者有些发愣,一个又一个重磅**扔到脸上,他这会儿高兴自然是高兴的,但更多的,还是震惊。 德鲁伊,古代神明中最稀有的一类。能与精灵对话的他们,是如尼魔文能传承下来的主要贡献者。 没错,巫师不过是受益者,更准确地说,巫师只不过是神明的附庸,是当时的祭祀,庙祝,是间接接触到精灵遗产的一类人。出生在古典时代末期的老者,对自身的定位尤其明确。 现在,出现一个德鲁伊,已经了不得了。 然而,男人说了什么? 事情到这里还没结束? 老者头一次感受到,事态要超出自己的掌控了,脑子里一团乱麻,忍不住猜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也正因如此,当自己连同男孩也站在门口时,他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偏殿。 失态了。 他开始暗自责备自己,努力地收敛杂乱的念头。 然而在转过身,正欲关上殿门的时候,他又一次不可避免地,失态了。 “你不知道,这里被施了魔法,是用不了修复如初的吗?” 偌大一座偏殿,随着原先的橡树被男人收走,整块地板也都连同树根一起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块巨坑。老者声音颤抖,眼角直抽。 “额,我还真不知道。”男人也傻眼了。 “回头算一下维修费吧。” 说完,老者头也不回地朝另一边走去,他是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了。 第158章时空扰动 千里沃野,繁星当空。 橡树落在地上,惊起一片火星,那是成群的萤火虫。 男人伸手一招,刻有如尼魔文的石块,从男孩兜里,飞到男人手中。 “这上面的铭文,不是你们刻的吧?” 男人虽是问,但语气笃定。 “的确不是,篆刻的人,是这孩子。” 老者抚了抚身旁男孩的脑袋,悠悠道。 “愿闻其详。” 男人将石块递给老者。 “崇拜祖先之灵,这是我们的传统。而我们的血脉深处,都或多或少地残存着祖先的记忆。于是,当信物注入了魔法,持有者血脉中远古的留影,就将在它上面,化作一句箴言。有时候,这句箴言也可能是对未来的预兆。” “哦,这又何解?” “不同于我们这短暂的生命,血脉是长存的。一代代人,他们体内的血脉,是同一个血脉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好比人之头,躯,足。血脉,既有过去的记忆,也有未来的记忆。头淋雨,脚挪步,身躯藏在屋檐下。过去与未来,同时影响着现在。” 男人摩挲着下巴,接道:“好比人类与生俱来对黑暗的恐惧,就源自远古时期夜行猎食动物的威胁。而少数人心血来潮躲避灾难的直觉,便是血脉出于自救对其作出的示警。” “这比喻再恰当不过了!”老者笑道,俯察手中石块,“星夜漫步,王者天成。德鲁伊在过去,是诗人,亦是史官,是僧侣,亦是先知,是医生,亦是教师,是法官,亦是为自然发声者。但,唯独不是王者。这,该是预兆了。” 说罢,他伸手一送。 传了一圈,石块又回到男孩身上。 “不知现在提起此事,究竟为何?”老者道。 “相对于外人,你们既知更多的上古历史,必然通晓,精灵与群星非比寻常的关系。以炼金术炼制各类宝石,再借千百年来对天文学的研究,于大殿穹窿,筑就漫天星河。如此宏大的作品,这是你们对上古精灵时代的追忆与叹惋啊!” 伤怀之意流转,老者负手而立,仰望星空,长吁不已。 男人接着道:“话归当下,这孩子的先祖既是与精灵对话者,而在他的批语中,更有一个‘星’字,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说道吗?” “精灵与群星,嗨,也许只是巧合罢了。”老者稍一思忖,摇头笑道,只是他刚说完,似是想起什么,忽地神色一凝,“又或者......群星的祝福?!” 说到最后,老者惊疑不定地望着男孩。 “告诉我!”老者抓住男孩的肩膀,脸色焦灼,“你家里有没有先人留下来的东西,我是说历史较为久远的,石头,贝壳,陶片,兽皮,只要是记载着图文的,什么都行!” “没,没有。” 男孩属实被老者突如其来的癫狂给吓到了,又一次。要是常人这般举止怪异,他还不当回事。关键,他总忘不了校长亡者的身份。 而此时,身为古人的校长,更是心潮起伏,难以自制。 他三度失态了。 “不,不应该的。” 他失魂落魄一样,仰望那万古长明的星空,神色向往中又露出一丝懊丧,似乎满天繁星藏有无数奥秘,他欲观之而后快,却又难得入门之法。 见此,男人长叹一声,这是对同为求道者的老人,物伤其类的感怀。 “你忘了?”男人开口了,他这句话是对男孩说的,“有那么一个,是你之前告诉过我的。” “是什么?”老者立马回过神来,盯住男孩,焦急道。 “可那只是一首童谣。”男孩疑惑道,“没什么特别的。” “特不特别我们知道,孩子,你只管唱出来!”老者紧跟着说道。 男孩看了眼男人,见后者点头,于是捋了捋嗓子,吟唱起来。 “当似火的骄阳沉入地表,” “当疲惫的身躯得以休憩,” “孩子啊!安睡吧!” “众星会抚去内心的哀恸,” “还你一个好梦。” “一夜过去,” “当启明星闪耀在地平线上,” “孩子啊!那将会是崭新的一天!” 歌声飘扬在风中,老者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不能自已。 “哈哈哈哈!众星!启明星!是了,就是这样!” 突然间,周围响起了一阵莫名的低吟,听不清辨不明。然而对此早有经验的男孩,第一时间就把目光转到老者身上。 一句句如尼魔文,从老者口中冒出,语调抑扬顿挫,犹如吟诵诗歌。 “他这是?”男孩问道。 “好好记住,这是精灵的馈赠,这是群星的祝福。”男人回道,“这,就是你的先祖流传下来的诗歌。” 闻言,男孩神色为之一肃。 广阔的平原上,老者的吟唱声如同水面的涟漪一般,远远荡开,盖住其他一切声音。最后一句落下,再无声息,周围一片平静,唯有虫鸣不止。 “哎,看来我无福得享馈赠。”老者再度仰头凝视星空,长叹一声,而后转头看向男孩,“我会教你怎么用如尼魔文来唱这首歌,而你要做的,就是学会它,然后唱出来。” “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男人这时发话了,“我教了这孩子一句如尼魔文,就是那石头上的箴言,只说了一遍。” “你是说?”老者有些不敢置信。 男人笑道:“毕竟是德鲁伊嘛,孩子,复述一遍。” 男孩应了一声,晦涩的音节以极为流畅的速度表达出来,这般拗口的语言,对他来说竟毫无压力。 老者震惊了,继而大喜过望。 “那刚刚的诗歌你还记得吗?快,快,现在就复述一遍。”他催促道。 这一次,男孩不假思索,如尼魔文脱口而出。 “嗡!” 在第一个音节响起的那一瞬间,男人和老者感觉到,身体莫名一沉,远处的虫鸣忽然变得更加嘈杂。 然而此时的男孩无知无觉,他已经不由自主地沉进了诗歌之中,紧闭双眼,缓慢地吟唱着,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男人和老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星空......动了!”老者颤声道。 就像在观看延时摄影一样,在两人眼中,满天星斗成了一副正在被缓缓拖动的画卷。 “斗转星移,实质上是地球的转动。只是平常的幅度很小,不长时间观察星空,看不出这种变化。现在,是地球转速变快了,等等......不,实质上是我们变慢了,我们这一片区域的时间变慢了。”男人沉下心神,冷静分析,“这种感觉,跟当初在时空隧道中的感受很类似。” 老者一愣:“你是说,时空乱流?”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时空扰动,相比于时空乱流,是一种更为有序的波动。当今科学界对其有一种专有称呼——引力波。”男人目露沉思,徐徐道,“我就说,为什么这一片地带的质量会突然增加,远处的声波传到这里,呈现的是压缩形态。” 解释了一通,男人本以为老者会了然于胸,然而看到后者直愣愣的眼神,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简单来说,当速度变快,质量会增加,所以我们感到自己变重了。同时,时间放慢,夸张的说,外界一年,这里可能仅一天。因此,虫鸣声不是自己变吵的,而是被压缩了。问题在于,现在的我们,并没有主动加速。往深了说太复杂,一句话总结,是这种时空扰动,让我们被动地进入了加速之中。” 他做出进一步的解释,但隐瞒了一点。 如果他愿意,随时可以借助造化之光万法不侵的能力,摆脱这种影响,回归到与外界相同的时间流速上。 不过,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男人想到这里,收敛思绪,满怀期待地望向老者。 然而现实又一次令他失望了。 见到男人看过来,老者只“哦”了一声。 好吧,终究还是白费功夫。 男人一拍脑门,不再多话。 老者此时也有些尴尬,他是魔法方面的顶尖专家没错,但对于科技层面,他的知识储备可能还比不过一个初中的学生。 虽然老者未曾信仰过纯血论,不像伏地魔那一类人对麻瓜极度鄙夷,但作为在魔法界学识渊博的大师,对于麻瓜以及麻瓜的东西,他也是同样的不屑。 三百多年,对于长存世间一千多年的老者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就在这三百多年,外界人类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者,是没来得及转变过时观念的巫师群体中的,一个典型。 在以前的封建社会时期,与终日争权夺利的麻瓜相比,独居世外的巫师,是走在学术前沿的一群人。仅仅是思想层面,就高出了一个境界。 然而现在呢? 人类也已达到了这一境界,他们走到了另一类学术的前沿,那个学术,名叫科学。而且,已然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是足以让能够睁眼看世界的巫师瞩目的。 但是,当今大多数巫师看待外界人类,仍沉浸在过往的固有印象中。对外界闭上眼睛的巫师群体,一直认为麻瓜是愚蠢的,麻瓜社会是愚昧的。除了少数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师,以及如亚瑟韦斯莱那般,个别纯血家族的巫师,很少有人愿意主动了解有关科技社会的一切。 这是有其历史根源的。 研究过魔法界历史,男人很清楚这一点。 自从中世纪始祖血脉群体因连年神战而消亡后,身处祭祀阶层的巫师群体失去了顶层压力,借着延续神明们未竟的神战,开始为自己争权夺利。而后,人数相对稀少的巫师群体,被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战争的普通人,打落神坛,连番报复。 于是,为求自保,巫师们不得不研究出屏蔽麻瓜的魔法,转行玩起学术研究,安心做着死宅。 之后,大多数普通人被动地忘却了有关魔法的一切。只有少数有关魔法的传说流转至今,演化成了现代社会的文娱作品,仅见于小说,动画,影视剧中,而不被主流声音所认可。 这导致了,魔法界与科技社会的割裂。 二者在魔法与科技,这两个层面上,都处于信息不对等的状态。 不过,就在今夜,就在当下,这个状态,头一次被打破了。 在男人向老者解释之际,远在万里之遥的美国LIGO实验室,爆出了一声惊呼。 “这不可能!” 第159章连番异变 “发生什么了?威尔。” 其他人都循声赶来。 “你们看!” 威尔指着面前的显示屏,上面的图表中,一条如心电图一样,随时间向右延伸,小范围跳动的曲线,清晰可见地,在数十秒之前的那一部分,出现了大幅度的高度降低,一直延伸到现在。 “这是......检测到引力波了?” “我们多年的努力终于出成果了?” “这是一件好事啊!威尔。” “不,不仅如此,你们再看这边!” 他指向另一个显示屏。 原本还兴高采烈的众人,这下都说不出话了,只愣愣盯着上面显示的数据。 良久,才有一个实习生打扮的人,弱弱道。 “地球应该不是致密天体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实验室内一下变得嘈杂无比。 “这不可能!” “如果引力波是由星球发出的,那这个星球如非正在爆发的恒星,必定是致密天体才行!” “可是,仪器的探测结果清晰显示,引力波的源头就是我们脚下这颗星球!” “但你我都心知肚明,地球和致密天体完全搭不上边!” “这根本说不通!” “难道是我们的研究范围出了问题?实质上,普通星球也能产生引力波?” “那为什么以前都没检测到?” “理论是没错的!是不是仪器出问题了?” “快去致电欧洲引力波探测实验室!” “砰!” 众人争论之际,实验室大门被猛地撞开,还没有人出去,反倒有人闯了进来。 “欧洲那边的实验室发来消息!说他们探测到地球上出现了引力波,问问咱们这边有没有检测到!” 众人目瞪口呆。 “快!快!快去知会那些天文学家!还有理论物理学家!” 有一人当先反应过来,连忙大声吼道。 与此同时,距离地面三百多公里的国际空间站。 两名宇航员正在舱外太空行走,对空间站进行日常检修。 “Long summer days!” “I keep thinking!” “What to do with my time?” “没想到这么小众的歌,还挺好听的。” “怎么样?我的品位不错吧!” “唔,漫长的夏日,现在我的家乡正是盛夏时光。” “想回去了?” “是啊,潜水冲浪,沙滩排球,烤肉啤酒,真怀念啊!” “还有成群的靓女。” “哈哈哈哈!咱们算是想到一块了!” “咳咳!”两人头盔里的受话器,同时响起了另一道女性声音,“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这里可都听得到。” “哦,是啊,船舱内有除了麦克风,还有扬声器呢!”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哈哈哈哈!” 对故作糊涂的两人,女宇航员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关掉了手边的播放器。顿时,舱室内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诶诶诶,歌怎么停了?” “实话说,你不会是嫉妒我们吧?” “哦,我也懂了!要不这样吧,回头任务结束了,我们带你一起去海边玩!” “那里不仅有美女,还有看不完的帅哥哟!” “是吗?”这人模仿着女宇航员的腔调。 “是的呀!” “哈哈哈哈!” 在两人的欢笑中,女宇航员说话了。 “笑够了没?我要断开你们的无线电信号咯!” 虽这样说着,但和飞船内其他几人一样,女宇航员正一脸笑意,毫无愠怒之色。然而,外面这两人并不知道。一听到女航天员要关掉他们的通讯设备,他两立马慌了。 “OK,OK!咱们就此打住!” “专心工作!专心工作!” 女宇航员还是关掉了通讯,飞船内立时爆发出一阵笑声,他们都憋不住了。 “咳咳!”缓过劲来,女宇航员努力抿住嘴角,“也该恢复这两活宝的信号了。” “差不多了。” “可以。” “连上吧。” 其他人应道。 “滋滋滋......飞船!呼叫飞船!呼叫飞船!” 通讯器里传来两人焦急的声音,飞船内众人色变。 “飞船已收到!飞船已收到!”女宇航员连声回应,“发生什么了?” “快看舷窗!快看舷窗!” 众人连忙调转身位,飘到舷窗边上。 外面,一道有如实体般耀眼的光柱,掠过空间站,直直没入大气层中。 他们呆住了,下一秒陷入忙乱之中。 “你们两快回来!” “我们得观测它的方向,找到它的源头!” “还有,得立马联系地面指挥中心!” “找到源头了!是金星!金星成了射线光光源!” “但是地面指挥中心没有回应!” “那就把观测数据记录下来!打包成加密信息!发送给他们!” 空间站内气氛紧张,而地面上,NASA的一处大厅内的氛围却恰恰相反,所有工作人员同时陷入了一片凝滞之中。 这里的一块块大屏幕,上面显示的内容,早就从对空间站的监控,换成了各地定位卫星传送过来的实时画面。 在这些画面里,一处处古代废墟,变成了崭新的建筑,建筑周边,又延伸出了大片全新的地形,覆盖在原来的大地上。 以往只出现在影视作品中的,头顶尖帽,骑着扫帚的巫师们,在建筑上空肆意飞窜,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魔杖,驱赶聚拢过来的普通人。 还有些地方传来的画面,是新生的山岭森林,以及飞翔在其上空的,传说中的火龙。 而这些,还不是冲击力最强的。 在正中央最大的主屏幕上,一块大陆,一块遍布原始森林的大陆,横亘在北美洲和欧洲之间,将整片大西洋,压在下面,与各个板块之间,仅有一线之隔。观测数据显示,各地海岸已经出现了无数滔天巨浪。 极具魔幻感的画面,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但大厅内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无以复加的震撼之中。 直到各地奇异现象隐没不见,连同那块大陆也消失在大洋之上,他们仍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砰!” 大门被踢开。 众人转过身,看到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整齐划一跑步进场,将整片大厅都围了起来。难免地,人群陷入了骚乱之中。 军队中,一个长官打扮的人,来到科研人员簇拥的总工程师面前,敬了一个军礼。 “华盛顿指挥部发来总统密令,切断一切通讯,控制所有知情者,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 几乎不分先后地,相似的情景出现在各个国家的航天局,出现在各个能察觉到这些异变的地方和机构。 与巫师一方一样,各国**都在努力阻止这一系列事件的传播,试图降低其影响。在这意外性的初次接触后,双方态度极有默契,不约而同地站在了谨慎克制的立场上。 遭遇突发事件后,在理清前因后果,以及统一内部声音之前,两方都不会轻易做出进一步举措。只是,任乱作一团的两方**想破脑袋,他们也猜不到,发生这么多重大事件,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孩子,用如尼魔文,吟唱了一首古代诗歌。 此时,鲁文佐里山,山脚下的一处平原。 歌声消散,波动平息。 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光的海洋。 老者大袖一挥,将这一片重新划归独立空间,用以掩盖异象。 “倒是没想到会出现时空扰动,而且还对空间类魔法造成了影响。”老者有些头疼。 “恐怕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男人调侃道。 “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要说出去。” “好,我答应你。” 男人随口应下,既不像老者那般慎重,也没有丝毫为难之色。对他而言,说,还是不说,都毫无意义。 但是这个随意的态度,落在老者眼中,就别有一番意味了。脸色几经变换,他似是做出了一个决定,神色一肃,翻手递出一大摞羊皮纸。 “给!” 男人早注意到老者变幻的神色了,知道对方终究不信任自己,只是一直没有点破老者的心思。 说的越多,错的越多,他深知这个道理。 此时眼见老者递来一大堆写满如尼魔文,却又未曾加以注释的羊皮纸,男人心知,这些就是未竟的研究——还没被破解的如尼魔文,大概率是乌加杜这方面所有的藏书了。这个数量,比起男人从各地收集至今的,所有意义尚不明了的如尼魔文,加起来还要多。 照说,男人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这个时候,他另有想法,再加上为缓住老者的疑心,他没有干脆地收下,倒也没有直接拒绝。 “这事一会儿再说,咱们先看看,这个孩子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男人负手而立。 闻言,老者稍加沉吟,点了点头,并未收回这一摞羊皮纸,却将其放在了地上。做完这一切,他同男人一道,看向面前不远处的橡树。 第160章各人心境 “嗡!” “嗡!” “嗡!” 氤氲的光雾之中,橡树绽放出独属于自己的鲜绿色光晕。光晕一明一暗,这是橡树的呼吸。 此时的它,已然长成了参天古树,华盖下,垂落无数气根,一层又一层。 就在这一层层帘幕后面,一头足有三丈高的雄狮,伏地安睡。 不,现在说雄狮已经不恰当了。 这灵兽,虽有狮子的躯干,却头生一对鹿角,面覆木质的洁白面具。 鹿角分叉繁复,形如皇冠,其上生有数不尽的绿叶与鲜花,是皇冠上的宝钻与明珠。 面具绘有一缕缕如金线般的花纹,金纹蜿蜒曲折,编织出一幅幅复杂玄奇的图案,而后延伸至面具外,又在灵兽周身肆意盘旋,完成了一副更加宏大的作品。 利爪收入绒趾间,尖牙藏于面具后。灵兽少了一丝寻常雄狮的凶悍,更显尊贵与亲和,威仪大增。 四周游荡的流光,被鲜绿色光晕,接引收拢,没入树冠之中,化作点点清辉,经由灵兽身边的气根,飞入它的体内。随着腹部的起伏,其周身毛发,以及被金纹染成一片浅金色的鬃毛,无风自舞,如同具有生命一般。连同坠有樱穗的尾巴,也在无意识地甩动着。 光芒逐渐消散,随着最后一点清辉没入灵兽体内,绿色光晕也消失不见。 “呼!” 没来由的一阵风,吹开了坚韧而沉重的气根,等老者回过神,灵兽不知何时已然起身,正在走来的路上。 老者呆住了。 在那面具后面,是一对如钻石般璀璨的双眼。光华流转,似乎其中藏有无尽的奥秘,无尽的宝藏,让一切直视者,心神为之所夺。 而男人则是静静看着这一切,静静地看着一位新生的神明来到自己跟前,静静地看着,它伏地拜倒。 男人受了这一礼。 此时的老者,却早已退避一旁。 他是中世纪生人,见识过诸神时代的余韵。神明的一拜,他没胆子承接。因此,男人此时的态度,在老者看来,实在是一种无知的表现。 对于一位研究过上古历史的学者而言,面对一位强大的神明,展示最起码的尊敬才是理智之举。男人的狂妄自大,即是对自身定位不准,这明显是学识浅薄的表现。自诩为学者的男人,在老者心中,已然掉了一个档次。 于是,他既看不惯男人的举动,又不屑于揭示这一点。以为,面对如此威仪凛然的庞然大物,男人只不过是在强装镇定。 他就等着男人出丑的那一刻。 老者心头的百转千回,男人并不知道。即便知道了,多半也是嗤之一笑。且不论根脚,单说在魔法层面的造诣,男人早已超然世间。若是与人争斗,他还真不知道,自身的威势能达到如何惊天动地的程度。 除了精灵与巨龙,这两个魔法的源头。这个世界,早已没有能让他衡量自身实力的参考对象了。 如面前的德鲁伊一般,上古人类中的神明,也不过是魔法时代降临时,得享赐福的幸运儿罢了。这一点,研究过上古历史的男人,是一清二楚。 “精灵来自于群星,魔法来自于精灵。你既然受了恩惠,想必也明了了魔法的本质。来看看吧,这些如尼魔文,在你面前,已无秘密可言。” 男人指着身边满地的羊皮纸,语气平淡,乃至于有些冷淡。 老者人傻了。 任他怎么也想不到,男人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差使它。 这是何等的傲慢!何等的无礼! 他怒了,但他还在隐忍。 神明都是自傲的,它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男孩了,血脉会告诉它,它是何等的尊贵。 老者在等待男人被甩脸的那一刻。 在他猜想接下来可能发生哪些情况的时候,灵兽有了新的举动。 它点头了。 它点头了?! 老者蒙了,三观尽碎。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看到一张张羊皮纸腾空而起,悬在灵兽面前,老者不禁呢喃道。 奇怪地瞅了一眼老者,男人伸出一只手:“有笔吗?” “额,有......” 老者下意识地取出一支羽毛笔。 “不够,多来几支,再来些墨水。” 男人皱眉,老者怎么反应迟钝了,按理不用自己特意说明,他早该取出足量的笔和墨水。 “啊?” 好容易反应过来的老者,又一次愣住了。男人随意的态度,以及灵兽恭敬的表现,给他的心灵来了一次痛击,三观碎的更加彻底。 他并非始祖血脉,仅仅只是历史的旁观者,在妄自代入神明的视角时,有些想当然了。神明是自傲的,这点没错。但骄傲不只来自于天生,还需要环境的熏陶。 古典时代,是诸神时代。就像中世纪时期,巫师们没有了神明这一座大山压在头顶,遂愈发骄狂,精灵与巨龙的时代过去后,神明们也不可避免地沉醉在掌控一切的幻梦中。高傲就像初生的萌芽,是在名为唯我独尊的甘霖的浇灌下,逐渐长成参天大树的。 男孩是出生在底层的,从未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又因着血脉的影响,潜意识里,他也未曾心气上弱人半分。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西装男三人以为自己推崇矿老大时,说出那句“我也不过是拿钱办事”。 因此,男孩在对人对事上,保有着难得的平和心态。即使此刻贵为神明,他也丝毫没有低看男人与老者。 正相反,能有这般际遇,让自己的血脉得以升华,他对面前的两人是心怀感激的。甚至,尤其是对男人,他还莫名地,心生一丝畏惧。 身为德鲁伊,即是为自然发声者,体察生命的脉动,对于男孩来说,自然就像吃饭喝水那般简单。 看到老者时,他能感受到,老者周身的生命力,是虚假的。然而有了亡魂的参与,对骨骼内流淌的魔法做出更精细的操作,几可让这种模仿出来的生命力,以假乱真。同时,有了精神力对魔力的操控,可以让老者与活着的巫师一样,施展魔法。这让他在表面上看来,与寻常巫师无异。 而男人呢? 他的情况却截然相反。 明明一具活生生的,拥有着不亚于自己的强大魔力的躯体,然而却是空壳。只有一点朦胧的,人体自然衍生的精神力,不见灵魂的踪影。 这么说来,男人应该是躺在医院病床上的一个植物人。 但现实却不按常理出牌。 对此心生疑惑的男孩,忍不住好奇,在察觉到男人身上的异常后,继而寻根究底。 然后,他就看见了,光。 晶莹如琉璃般的一滴水,代替了灵魂的,是里面的一缕光,是光在操纵着体内的精神力。 仅仅如丝如缕的一线光芒,被他看在眼里,印入心田,转瞬间便演化成了一个无量光的世界。 男孩恍惚之余,隐隐中有种感觉,即使那磅礴的星云,伟大的群星,在这小小的一缕光面前,也显得如此卑微,如此渺小,如此的,不值一提。 他震惊了,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荒唐想法,骇然不已。 于是,他也再不能将男人像以前那样简单看待了。 只有在能力全数开发出来以后,他才头一次对男人,不,是对以男人为躯壳的存在,有了一个直观的感受,感受到对方是多么不可思议,乃至于比校长还要显得诡异。 男孩以前是错看了他,现在更是看不懂他,面对这个越来越陌生的人,他的心情愈加复杂。 一个难以理解的,深不可测的存在,人们要不就是高高捧起,要么就是重重摔下。前者,成了圣神,后者,成了魔鬼。 这是人性,男孩也免不了。 在经受启明星那浩瀚的星力洗礼后,男孩已经不单纯是原先的自己了,他还多了一个身为德鲁伊的自觉,将自身的存在,与整个宇宙联系到了一起。因此,他明悟到,在这宇宙中,真正的强大,其标准所在的高度。 但男人的存在,远远超出了这个高度,不,实际上是远远地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远远超出了这个宇宙能接受的范围。而这种类型的未知,对于心态已然有所转变,不再单纯站在个人立场的男孩而言,带来的唯一结果,只有恐惧。 于是男孩醒来后,便第一时间向男人行礼。这不是男孩主观上的想法,完全是下意识为之。不是他在向男人臣服,而是整个宇宙,启明星,以及他体内升华的血脉,在向男人示弱。 因此,原本笑吟吟看着男孩来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在前者伏地拜倒的时候,脸上逐渐失去了表情。 他失望了,感到很扫兴。 面对强者,自己要承受他们的贪婪。面对弱者,自己要承受他们的恐惧。男人不喜欢,很不喜欢。于是,他刻意掩藏了自己的身份,以便随心所欲地游戏人间。 但凡事没有万无一失,有时如坠深渊,有时高处不胜寒,这些都在提醒着男人,他创世神的身份。 然而令男人更加难以接受的是,像是为了适应这个身份,他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变得刚硬。 超然物外,不问世情。 常言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般人是绝难触及这个心境的。 然,男人心知,即便多次留神心性变化,自己仍不可避免地在朝这个方向靠拢。 毕竟,他的身份就摆在那。这一切变化,与他如何行事,乃是前因后果的关系,万难本末倒置。 明白了这一点的男人,已经不单单是一开始的失望了,还有一种失控的感觉。 这种感觉,可比失望,更叫人不好受。 于是,当老者回过神来,赶忙从随身空间取出大量的笔墨时,男人已经盘膝坐地,手捧丹田,紧闭双眼,作入定状。 “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不要打扰我。” 求道路上的心劫,万不可懈怠,男人一刻也不敢耽误,只怕将来丢了自己。 然则心病还得心药医,心中的困惑,还需智慧来解。 男人自知,心中常驻一位智者,现在,该是与他对话的时候了。 第161章悟得神通 “心如工画师,” “能画诸世间,” “五蕴悉从生,” “一切唯心造。” 一句偈语,有如当头棒喝,云天醒转之时,已置身于佛国净土之中。对面即是僧袍云天,见正主望来,笑而不语。 “此偈何解?”云天道。 “在于你所求者为何。” “我所求者为何?” “曰,住。曰,清净。” “何为住?” “住,即心止。如是我闻,成住坏空。心止则坏,坏则空。” “何谓成?何谓住?何谓坏?何谓空?” “哈哈哈哈!你且看来!” 僧袍云天拂袖一展,一弯山谷出现在两人身边。 “轰隆隆隆!” 一阵闷雷,山谷上空荡起了瓢泼大雨。雨落溪涨,山谷成山涧。溪涧流淌,填入一口深坑,化作一汪潭水。鱼虾顺流而下,游入潭中。 “此谓成。”僧袍云天道。 “知矣。”云天道。 雨势渐微,俄顷放晴。只见大日当空,溪流干涸,山涧又成了山谷。而深潭不接上游,不往下走,水汽氤氲,鱼虾畅游。昼夜轮转,乌飞兔走,虽再无雨水落下,一时间,倒是水草丰茂,鱼虾繁盛。 “此谓住。” “知矣。”云天若有所思。 然则,日久天长,深潭也成了浅滩。水草零落,鱼虾也几无傍身之所,只得攒聚于那二两浑水之中,相濡以沫。不多时,生灵绝迹,腐臭盈天。 “此谓坏。” “知矣。”云天皱眉叹惋。 此后寒来暑往,经年累月之下,腐尸化作尘土,深坑复归深坑。 “此谓空。” “悟矣!悟矣!”云天抚掌而笑,眉间愁云散了大半,“我自知不住才是正道。所求者,不在住。” “那么,便是清净了?” “尚且不知。敢问何谓清净?” “顿开周身枷锁,复得清静自在。任他狂风骤雨,我自端坐莲台。” “是了是了!”云天大喜过望,急忙追问,“既是清净,如何得着?” “不滞物,不困心。” “请示下。” “你再看。” 僧袍云天大袖一挥,忽地又是一阵轰隆隆雷响。这一次,雨势来得颇急,山谷里发起了大水。久而久之,深坑四周土壤再也禁不住冲刷,稍一崩解就被大水冲走。不多时,忽听得轰隆一声,这是土石的轰然崩散,深坑终是毁了。积蓄的潭水潮涌而出,化作滔滔巨浪,混杂泥石,冲向下游。 这般景象殊为可怖,看得云天心神不宁,坐卧难安。就在这时,僧袍云天开口了。 “此之谓不住,你既知不住才是正道,又何必惧怕?” 闻言,云天念头一转,不由地陷入沉思。良久,他复观土石崩解处,那里已成了一片坦途,再无深坑。溪流来了又去,来了又去,难改半分地形。刹那间,云天神色澄澈,似是有所悟,与僧袍云天相视而笑。 “他自来时任他来,他自去时任他去。不必纠结,不必惶惑,心中无碍,方得清净。我懂了,心境之变化,本就合乎自然常理。人生天地间,经历岁月流转,哪有不变的道理?变化是恒常的,我自出生以来,便与它相伴至今,既知彼此,何必惧怕?泰然处之,才是上上之道。” “妙极!妙极!”僧袍云天欢声赞叹,伸手道,“既已开悟,便由你来解那句偈语,如何?” “尊上师法旨。”云天点头后起身踱步,片刻既定,遂微笑道,“我有一偈,借以对之,可以解之。” “请讲。” 僧袍云天大袖一卷,四周幻象一闪而收,两人脚下复归佛国净土。 “十五日已前,过去心不可得。” “十五日已后,未来心不可得。” “正当十五日,现在心不可得。” “三心既不有,万象复明谁。” 话音落下,霎时间佛光大炽,两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具伟岸的佛像。 通身青黑,发垂披肩,愁眉瞠目,两眼一张一闭,一仰一俯,咬紧牙根,嘴角两侧虎牙外露,牙尖一上一下,现大忿怒相,上衣斜帔,下着摆裙,右手持剑,左手提索,盘坐于石座上,周身环绕智慧烈焰。 正是不动明王法像。 “如是我闻,” “无常生灭,” “不取于相,” “如如不动。” 男人睁开了双眼,法相所颂之语,仍旧在心中回荡。 他抬起头来,望向夜空中的明月。 了悟禅机,神通自足。 现在的他,有了类似于灵兽体察生命脉动的能力,可以借由这具身体衍生的精神力,探查到外界其他源头的精神力,以及灵魂。这源头,在动物,亦在植物,在人类,亦在亡灵。 还有不少散逸在空中的精神力,但与其说是精神力,倒不如说是愿力。男人能感受到,这些精神力中,饱含着无数强烈的念头,其内容多为对各类宗教神明的崇敬与祈祷。 然则,这些愿力,却无一能够长存于世。 这门神通,虽只能用于探查,看似鸡肋,但其本质却尤为高妙,乃是佛门凝集愿力的入门之法,男人得着神通之后,便得到了这些附带的信息。因此,虽然这具身躯跟植物一样,仅有精神力,而无更高一等的灵魂,却也能将整个地球纳入神通的探查范围之中。 刚刚醒来的那一瞬,他便察觉到,不同于无信仰的常人,地球上无数的信徒,他们灵魂中的精神力是可以溢出体外,如烟如雾一般弥散在空中的。这些精神力数量庞大到,若是这些信徒转而全数信仰男人,那凝聚过来的愿力,可以让他直接塑就金身,甚至可以将心中幻化出来的不动明王法相,在现实中具现出来。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 照理来说,千百年过去了,起码也该诞生几位香火神祇了吧。 可是并没有,一个神祇都没有。 男人心生疑惑,于是仔细留神观察。结果不一会儿,就让他瞧见了端倪。 就在欧洲梵蒂冈,世界一大信仰中心。这里的愿力恣意如汪洋,每从信徒体表溢出一丝,都会出现附着于神像的趋势。然而,中途总会出现一种不知从哪来的拉扯力,影响着这些愿力。结果就是,这些愿力,部分沉入地表,部分飞向深空,难以长存于世。 它们,凝聚在地心,凝聚在月心,还有一部分,飞向更加遥远的星空。 与之境遇相同的,还有枯败植物的精神力,以及毙命的动物,包括死去之人的灵魂,男人统统都能感知到。 是这些天体,掠夺了它们。 神通的效果,也跟精神力的强大与否有关。男人现在即便借助一个灵魂,用以增幅神通的效果,也难以将查探的范围扩大到太阳系以外。于是,他暂时只能作出猜想,而无法得到实证。 不过,他准备在处理完地球上的一应事务后,先前往地心,而后再前往星空,进一步探求这个世界的秘密。这个想法,是早在发现精灵与群星之间莫逆的关系后,就已产生的。不过在当下,这个念头又更加坚定罢了。 此时,完成注释工作的灵兽,早已回到了橡树下,趴在地上,闭上了双眼。在接受了星力的洗礼后,首当其冲的事,便是要将其全数消化,巩固刚刚升华的血脉。它正继续这未竟的事,并未察觉到男人已然醒来。 而老者,当下他正在不远处,细细品读着写满注释的羊皮纸。男人醒来,老者同灵兽一样,也未察觉。他整副心神都沉浸在新近翻译的如尼魔文之中,根本无暇他顾。 男人面前,另有一堆羊皮纸,与老者那边的一模一样,同样写满了注释。他一眼便看出,自己面前的,是老者施展变形术,复制出来的一份。 男人手一招,收起羊皮纸,随即心念一动,周身空间骤然扭曲。 似是心有灵犀,老者蓦然转头,灵兽倏忽睁眼,两者同时看向男人盘坐的地方。 那里,已经是一片空荡荡。 下一秒,空间再度扭曲,这片独立空间,出现了十多个服装各异的人。落脚后,他们看到灵兽的一瞬间,呆住了。如果男人还在场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人基本就是各大魔法学校的校长,如同人群中的麦格女士,其中还有不少都是熟人。 老者傻眼了,他确信男人前脚刚走,就算对方真的不守承诺,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快传开。 “你们怎么来了?” “各地魔法**的委托,调查异变的源头,他们现在因为异变导致的一系列问题,还有一堆事情要做。” “那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说来惭愧,我们都没这个能力,主要还是因为他们。” 说着,这些校长中有几人抬起手来,指向头顶,夜空中,十多架武装直升机在来回盘旋。还有几人指向平原的边缘,远方,相当数量的坦克与装甲车,以及无数荷枪实弹的士兵,围着他们眼前,这一片空旷无人之地,戒备森严。 看到这些,老者傻眼了。 照理来说,自己身处独立空间,这些在他眼中无知的麻瓜,即使走到他的跟前,别说触碰不到他,就是看也看不着。 这些麻瓜,没理由会找到这里,而且,还正好贴在独立空间上方及四周的边缘外。 老者正当疑惑不解,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远处一名军官传来的高亢声。 “是的,已经到达指定地点......是的,我们已经校正过方位,这里就是引力波的发源地......是的,没错,已经用仪器检测过了,这里的确存在异常信号,确定是一处折叠空间......是!” 军官放下对讲机,转而面向身后的部队:“全军都有,原地驻扎!” 声音传到耳边,此时的老者,眼睛一抽一抽。 他想起了男人说过的话。 引力波...... 此刻,这个词,在他心中不停回响。 “好了,我们解释完毕,该轮到你来讲一讲前因后果了吧?” 校长们又添了一记补刀,老者整张脸都抽起来了。 第162章学者的身份 夜空下的平原,原本嘈杂的虫鸣,早已被喧闹的人声盖住。 此时,除了中间一圈场地尚且空置,平原外围已经搭满了帐篷。士兵们褪下装备,露出了身上各式各样的当地服装。他们围在篝火前,取出随身携带的酒肉,大吃大嚼,谈天说地。与其说是来执行任务的,倒更像是出门度假的。 与他们正相反,中间空旷地带,十多名作战服上绣有星条旗的特种兵,正有条不紊地安置着各类探测设备,秩序井然。 站在这些特种兵中间,先前下令的军官环顾四野,眉头紧皱。 “那些雇佣兵和当地**军,看起来不太靠谱。”远处走来一名副官,上前道。 “一个拿钱办事,一个另有其主。只是临时借来撑撑场面,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起多大作用。”揉了揉额头,军官缓缓吐出一口气,“谈判进行得怎么样了?” “那边的语气不太好,应该是这边的掌权者狮子大开口,要价太狠了。” “结果呢?我要结果。” “谈判进入尾声,对方提出的大多数条件,我方都将以经济援助的形式给予他们。剩下的一点,还在讨价还价。不过,我们驻扎在非洲各处的军事基地,已经动身开拔,正在赶来的路上。” “很好。” “......我有一个疑问。” “说。” “我觉得,既然大部分的条件都答应了,也就没必要为了剩下的一点蝇头小利,而斤斤计较了。我们的谈判团队这么拖着,不是在贻误战机吗?” 闻言,军官莫名笑了起来:“贻误了吗?我怎么觉得正正好啊?正正好,在他们接受我们,接受在他们国内建设军事基地的时候,我们的军队就出现在他们的国门前。” 副官神色一变:“长官是说,那些谈判专家是故意这么做?” “记住了,我们的谈判团队是在打一场名为信息差的仗。不像我们有着先进的科技力量,这边的掌权者,恐怕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得知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得知,这一片区域是有多么重要。现在,给他们点钱,再和他们适当地拉扯拉扯,让他们自以为占足了便宜,以此安抚他们。不然,他们要多少我们立马给多少,反倒会让他们察觉端倪,甚至有可能直接中断交易。” 副官面露了然:“因此,实质上是我们以极小的代价,换取了一个更大的利益,也就是说,我们能相对轻松地得到这片地区的实际控制权。这样,他们以后再想插手,也不能了。” “这事你知道就好,不要往外头乱说,回头一个人的时候,再慢慢琢磨吧。现在先告诉我,华盛顿那边有消息吗?” “多位知名大学教授已接受招揽,科学考察团大致框架已经建成。只等这边开工建设基地,他们就会过来。” “勘探设备呢?” “这个......据说,暂时只有检测设备与监测设备,由于还没摸清引力波影响折叠空间的原理,距离制造勘探设备还遥遥无期。” 见军官脸色一沉,副官紧接着又道。 “不过,五角大楼发来的指令,仅仅是让我们驻留此地,严密监控即可。我们做到这一步,也就够了。” “算了,多想无益。”军官神色放缓,语气一转道,“在其他部队到来之前,咱们几十个要严密监守这片区域。我倒挺期待这个奇怪的地方,给我一个惊喜。” 军官不知道,他所说的“惊喜”,此时既在他的面前,也在他的身后。 面前,是身处于独立空间的一众校长,与军官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尺。 而身后,是一个身披黑袍,眼神阴冷的巫师,借着施展于自身的麻瓜屏蔽咒,全程大大咧咧地站在这里,将军官和副官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跟着他们果然没错,看来就是这里了。折叠空间?怕不是又一处魔法生物用以存身的自然秘境。现在就回去做汇报吗?唔,还是先看一下吧。” 自语一阵,做出决断后,巫师取出魔杖,挥动起来。 “幻影移形!” 眼前景象倏忽间变幻,下一秒,他傻眼了。 “晚上好啊,食死徒先生。” 黑袍巫师的面前,一众校长,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此刻,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这些大法师没有当即动手,他眼底侥幸之色一闪而过,手中魔杖微微抖了一下。 “砰!” 不见众校长有什么动作,只突兀一道魔咒,不知从哪飞出,瞬间击中黑袍巫师,他立时全身僵硬,如石像一般动弹不得。 “他也知道跟着麻瓜走,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知情者是美国人,食死徒们一定是在美国那边得到的消息。” “这么说,食死徒的势力已经不仅限于我们欧洲了?” “北美那边也出了岔子?” “伊法魔尼学校校长,这是你那边的事,我们不好插手。这个家伙,就由你来处置了。” “好的,回头我就把他转交给美国魔法国会。” “直接交给国会主席。” “放心,我也考虑到了底层建筑被侵蚀的可能。”伊法魔尼校长道。 “好了,现在让我们回到刚刚的话题上吧。”一位身形魁梧的老者拍了拍手,在其他人视线聚集过来后,他继续说道,“那个所谓的‘学者’,想必我们中很多人都认识,当然,也包括我。他在我们每个人面前,都展现了独特而又强大的能力。也就是说,事实上,他不仅是一名学者,更是一个强大的法师。” “特别是乌加杜校长所说的,他那始祖血脉的学生告诉他,一位德鲁伊,面对学者时,竟会莫名地心生恐惧。”另一名校长接道,“那可是被古人称为神明的存在,天生强大。更别提,还是在得到了星光的祝福之后,更加强大的情况下。” “这说明,这位学者的实力,多半不止他展示出来的那些,而且很可能已经远超我等。”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一凝。 要知道,相比于锋芒毕露的傲罗们,这一众深藏不露的老人,才是魔法一道上真正的大师。 换句话说,这一片独立空间,在此时,汇聚了整个魔法界的高端战力。他们十几个,就是魔法界单体战力的天花板。 然而,经过推论,他们意外得知了,这世间竟然还有一位,强大到离谱,连他们也看不透。 校长们既是战力代表,也是教育代表,这让他们在教学理念上达成了一个默契,那就是,必须要让自己的学生们,生活在一个大体安定的环境中。这一理念逐渐衍化,变成了对于稳定时局的追求。于是,他们暗中不断施以手段,抚平各地魔法**无法解决的矛盾冲突。霍格沃兹上一任校长,邓布利多,就是他们之中的典型。 可是,当下出现了一个变数,轻易地挣脱了他们的控制。 这个变数,仅仅只是待在那里,他们或许只是稍有些警惕罢了,就像麦格当初在图书馆的那一次简单试探一样,也不至于如此紧张。 问题在于,这个变数,太大,太跳脱了。 名叫亨利,所谓学者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从来不受框架的束缚。想做什么,就做了。而且,一做,就是大动静。 一开始,领着一群麻瓜接触魔法界,这也就算了。然而没过多久,他又搞了一场大型3D秀,引起了国家级的社会骚乱。好在巴西**为稳定社会,借专家之口,平息了骚乱。 而这一次呢? 这次好了,给他们来了个全球性变动。 掩盖真相? 堵塞言路? 全球那么多亲历者,上到国家领袖,下到平民百姓,从时代最前沿的科学家,到整天吃瓜看戏的网民。 悠悠众口,盖得了吗?堵得住么? 他们头一次对自己的能力动摇了信心。可是,有心发动魔法界全体巫师吧,然而对上数十亿普通人,又实在是杯水车薪。 这个变数,其异动,造成的震荡,影响的范围越来越大,已经超出了他们能接受的程度。于是,他们开始想方设法地摸查这个“学者”的底细。他们想要知道,这个名叫亨利的男人,他真实的身份,他将来的作为,他最终的目的。 “麦格女士。”一片沉默之中,奥利姆发话了,“我曾与学者交谈过,发现他与你,与霍格沃兹,交情莫逆。” “是这样的。”在场都是人精,麦格无法否认。 “从刚才到现在,都是我们在说,你却不发一言。” “希望你能对此给出合理的解释。” 面对一众视线的压迫,麦格没有轻易退步,沉吟片刻后,她先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们现在都知道,导致这一系列异变的直接原因,是他。”说着,麦格指向不远处安睡在橡树下的灵兽,“这一次回去,你们会把真相公之于众吗?你们,会把这个孩子推到台前,任他承受狂风骤雨吗?” “你我皆为校长,自知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请不要污蔑我们的人格!” “我们保护学生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加害他们?” 麦格的问题一脚踏在了众校长的底线上,他们立刻严词抗议。 “那我就放心了。”麦格徐徐吐出一口气,在众校长一片错愕之中,说道,“我相信,你们中有几位,应该知道,同乌加杜一样,我们霍格沃兹前些年也收了一位始祖血脉,名叫凯文。”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同这个孩子一样,也跟学者有关系?” “是的,准确来讲,按照学者的说法,凯文,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字面意思。” “什么意思?!” 他们有些不敢置信。 “凯文,不是血脉返祖者,而是,一位新神。”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麦格点头道:“我知道,而且,原本我也不信。” 校长们再度陷入凝滞之中。 麦格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的确,结合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以及学者那扑朔迷离的身份,麦格所说的话,已经有了一定的可信度。 “你必是问过了他的身份!” “告诉我们!” 众人反应过来,连忙追问。 “他的原话,‘我,是思想,不以灵魂为载体。从外人的角度,可以称呼我为旅行家,以及学者’。并且,他言语中还透露了另一层意思——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什么?!” 校长们目瞪口呆,其中最甚者,要数奥利姆。她想起了,当初与学者交谈时,提及的一个玩笑话。她想起了,学者说过的一句话。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面前坐着的,真是一位神明呢?” 神明,不同于仅被冠以这个名号,却臣服于上古时代,精灵脚下的始祖血脉们,那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超然的神明。 而且,还是传说中的,造物主,创世神! 奥利姆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骇然,她已经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同时,她也决心将这个观点,深埋心底。不想让已然不稳的时局,变得更加动荡。 一切只因这个观点,太过惊世骇俗。 第163章见证会(上) “Through many dangers, toils, and snares,” “I have already come!” “T’was grace has brought me safe thus far,” “And grace will lead me home!” 星月交辉的夜空下,洁白的教堂,悠扬的歌声与厚重的钟声交融无间。 踏上布满积雪的台阶,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步履迟缓地走进了教堂大门。 教堂里面宽敞明亮,大幅的玻璃彩色花窗,遍及四角的昏黄灯火,光线气象万千而又温馨柔和。 彩色玻璃组成了耶稣被钉十字架的巨型圣像,下面是摆满了白菊的讲台。讲台两侧,唱诗班声情并茂地咏唱着经典的奇异恩典。他们面前,一排排座位,直到教堂大门,几乎坐满了人。不时有啜泣声从座下传出,那是有人憋不住自己的眼泪。 沉浸在祥和的氛围中,老妇人稍感慰藉,经过一个个或释怀或愁苦的面容,来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安坐不动。在歌声中,双眼逐渐失神。 平安夜的子夜弥撒刚刚开始。 唱诗班一曲唱罢,连同老妇人在内,所有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在唱诗班的带领下,咏唱着进堂圣歌。在这一声声大合唱中,担任今夜主祭的神父,坐在轮椅上,由担任辅祭的执事们推着,从教堂门口,缓慢进场。隆隆一声,他们身后缓缓合拢的大门,终于彻底关上。与此同时,他们也登上了讲台。 老妇人心不在焉,神父主持进堂礼,她在出神,神父主持圣道礼,她在出神,神父主持圣祭礼,她仍在出神。全程,她只是跟着其他教众,机械地做着弥撒。 直到最后的礼成式,她浑浊的双眼才恢复了些许神采。 而这会儿,教堂大钟上的指针已经从午夜零点挪到了凌晨一点半。 “弥撒礼成!”神父高呼。 “感谢天主!”教众答道。 老妇人又一次跟着人们站起。在教众的礼成圣歌中,主祭与辅祭走下讲台,走入一旁的偏室。 弥撒结束,大门打开,教众散去。 然而,几近空旷的教堂内,仍有十多人留在座位上,神色同样的愁苦。 大门虚掩,除了守在门口的两人,其他执事都走到台前,面对这十余个信徒,伸手引向偏室。 “神父已经等候多时了,请进吧。” 老妇人站了起来,其他人也离开了座位。他们有的拄着拐,有的坐着轮椅,这些身体残缺,行动不便的人,在家人,其他身体健全的信徒,抑或执事的协助下,朝偏室行去。 而老妇人,她来教堂,孤零零一个,进偏室,也是孤零零。缓慢的步伐,致使她几乎是最后一个走入偏室的人。 不过,此时几近空荡荡的座位上,还坐着一个男人。他望着讲台上方,耶稣被钉十字架的巨型圣像,神色间若有所思。 这时候,如果有人能带入他的感官,必会惊奇地发现,此时的教堂,仍环绕在一阵阵歌声之中。无数颂赞的话语,如风一般,涌向那副圣像,却又在中途一分为二,一半飞升高空,一半沉入大地。 一名执事来到男人面前。 “先生,您应该不是我们天主教信徒吧?” “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男人回过神,浅笑道。 执事坐到男人身旁:“我刚刚观察到,子夜弥撒,您全程静坐,并未参与进来。” “如果这么做不对,那么,请允许我表达歉意。”男人语气诚恳。 执事笑了:“这一点请您放心,对于非我教信徒的人,我们是不会强迫他参与弥撒的。您看,我们不也任您全程旁观了吗?” “是的,谢谢。”男人神色真诚。 笑了笑,执事顿了一下,稍稍组织措词后,再度开口:“那么,我能否问一下,对于这次弥撒,您的感受如何?” “很了不起。” 从凝聚信仰的角度来说。 男人心里补了一句。 执事脸上喜色更甚:“那么,您是否愿意参与,这一了不起的,神圣的事业呢?” “额,看情况吧。” 类似的,以我为对象的。 男人心里又补了一句。 “嗯,懂了。”执事收敛了眼神中的迫切,恢复了徐徐不急的语速,“愿天主雅威在你心灵做工,使你得入我教,早日蒙福,永享安宁。” 男人失笑,点头道:“感谢你的祝福。” 说着,他站起身来。 这时,执事似是想起什么,看到男人转过身正欲离开,他神色一急,当即起身。 “额,等等,我是说,劳烦您听我再叨扰一句!” 男人转回身:“请讲。” “现在,这里正有一场福音见证会,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继续旁观。当然,我绝对没有强迫您信仰天主雅威的意思,只是想请您做个见证。不知,您意下如何?” 稍加沉吟,男人点了点头:“也好。” 执事大喜,立马当先一步,为男人领路。 “这边请。” 执事笑容灿烂,男人见此,失笑摇头,叹着气跟在后面,走入了偏室之中。 这里,萦绕在一片轻微的抽泣声中。 先前被引进来的信徒,与神父坐成一圈。他们中,有些人脸上仍挂着泪痕,神色却已释然。有些人,看起来反倒比先前还要哀恸,正不停抹着眼泪。唯有老妇人,蜡像一般,只静静坐在那里,神情木讷。 “你们落在百般的试炼中,都要以为大喜乐,因为知道你们的信心经过试验,就生忍耐。但忍耐也当成功,使你们万全完备,毫无缺欠!” 见执事又领一人进来,神父一边继续讲述圣经中使人宽慰的话语,一边向男人微笑点头。这时,执事已经从旁寻来了一个空椅子,摆在两名信徒之间。 “请坐。”神父道。 “谢谢。” 男人落座后,带他进来的执事,也同守在其他落座者身旁的执事一样,静静站立男人身后。而神父,则是继续着他的布道。 “琼斯先生,看您气色不错,是否愿意分享您的幸事?让我们一同见证天主雅威的做工,好让这里同样受难的人得着信心。” “这是我的荣幸,神父。” 回话的是座下一个双腿截肢,同神父一样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在座者中,要数他身旁的家人最多。 “我们都是两年半前那场祸事的受害者,我身边的朋友也有很多都是。他们中,有的人家住海边,被洪水侵袭。有的,就像我一样,被不知道从哪撞过来的土石,毁坏了房屋。我是比较倒霉的,半边身子压在废墟下。我又是比较幸运的,家人当时都在外面,没有被灾难波及。” 说着,中年男人侧过头,与身边的家人相视一笑。 “当然,这些我说过不下三遍了。所以这一次,我想分享的,是我最近的生活。就在前不久,在家人的安慰,同事的鼓励,以及心理医生的帮助下,我终于鼓足勇气走出了心理阴影,重返职位。迄今为止,在家人和同事的协助下,我的工作与生活,大体恢复了从前的状态。我知道,这是天主雅威的赐福,是祂,借着别人之口,告诉我——琼斯,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一段路,你得走下去,不能就此止步。” “称颂天主雅威的名,您的大能与慈爱,挽救了一位受难的羔羊,让我们得见您的神迹,让我们坚定信心,重拾生活的勇气。”神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虔诚道,“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其他绝大多数人也跟着做出相同的动作,跟着神父念诵祷词,他们之中,即使神色最沉痛的,此时也舒缓了不少。 唯有男人与老妇人,只静静坐在那里,脸上没有太大变化。 扫视一圈,看到如过往一般死气沉沉的老妇人,神父暗自叹了口气,又将目光落在了与老妇人的反应一般无二的男人身上。 “冒昧问一下,这位先生怎么称呼?”他柔声道。 “叫我亨利就可以。”男人微笑道。 “感谢天主雅威在亨利身上做的工,使他愿意参与我们的福音见证会。那么,亨利先生,如若有什么属灵的事降临在您的身上,我们很愿意聆听您的分享。不然,您也可以讲述一下,从刚刚的子夜弥撒,到现在的福音见证会,您全程旁观的感受。也许,天主雅威的启示,就在其中呢?” 第164章见证会(中) “我是有感受,而且,是属灵的感受。”男人坦然道。 神父脸上现出惊喜,语气越发柔和:“还请您分享出来,搭救我们这些身陷囹圄的信众,也让我们共同见证,发生在你身上的神迹!祝福你,投身天主雅威的怀抱!” 除了老妇人,其他人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相比于聆听教内同伴身上发生的故事,亲眼见证一位迷途的羔羊洗脱罪恶,重回天主的荣光下,见证身边多了一位同行者,无疑是一件更加值得高兴的事。他们纷纷目光温和地注视着男人,期待着他的故事。 男人浅笑,身体微微后仰,目视画满了圣经故事的天花板。 “我能看见,看见光,洁白的,将整座教堂映照得,熠熠生辉。我能听到,听到歌声,美妙的,萦绕在教堂内外,萦绕在,我们周围。如果这世上真有天堂的话,那么,它就在此时,此地。” 灯火昏暗,鸦雀无声。 人们看着男人,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时代发展到现在,传教的方式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上到教皇,下至信众,身处科技社会无神论的氛围下,都不大讲述道听途说的神迹,而是将宗教的光芒套在日常生活之中,让每一件幸事,都冠以天主恩典之名,让每一次坎坷,都借以试炼称之。 不同于古代,靠奇异之事增强信仰的辐射效果,现代的宗教,大多凭着将人生的起伏,冠以天主的名义,从而劝人信教。男人此时的话,在其他人看来,不能说是假的,但多少有点逆时代之潮流的感觉,于当下来说,有些不合时宜。 他们有心劝说吧,但这有违他们的信仰。而且若是真的,那劝说男人,不就是在与天主作对吗? 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点头微笑。 此时,唯有老妇人眼中神采初绽,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面露期待,期待他倾吐更多有关神迹的故事。 神父注意到了老妇人的反应,惊异于数次福音见证会都未能开导的她,却在男人仅仅一席话之下,就恢复了些许生气。他心思一转,决定顺着男人的话讲下去。 “多么美好的属灵感受啊!感谢天主雅威在亨利先生的心灵做工,让我们得以见证这等神迹,见证天主的伟大!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神父一表态,其他人立马跟着画起十字。这一次,老妇人也参与其中,神色虔诚。一直注意着她的神父,看到这一幕,欣慰了许多。 福音见证会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让信众们走出过去的阴影,这是见证会中,身为主持者的职责。不过,此事对于下肢瘫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神父而言,又另有一番意义。 两年半前,那一场全球性的灾难,不仅让他眼前的这一众人遭遇横祸,还致使他自己脊椎受损。好歹最后没落下个全身瘫痪,使他不至于生不如死。 然而,身为神父,他对圣经的研究比之旁人要高出一筹,但在信仰一面上,也跟一般人无两,并非尤其的虔诚。于是,幸存后,他感恩大难不死,却又难免心生懊丧,苦恼于自己今后生活质量大跌的人生。 他需要寻得宽慰,他也寻到了,就是眼前这些同他一样的可怜人。这以后,帮助这些同病相怜的人,成了他发自本心愿意做的事。每帮一个人重拾面对未来的信心,他自己也能获得同样的鼓舞。而帮助到老妇人,就是他最终的,最难达到的目标。 这就是他如此关心老妇人的原因。 也因此,他未曾遵循常例,在画完十字后,将目标转向他人,而是继续注视着男人。 “还有什么感受,都可以分享出来的,我们将一同为您做见证。”神父娓娓道。 “有是有。”顿了一下,见神父首肯,他人也无异议,男人道,“那我就说了。” 这时,他将目光转向了先前分享自身经历的中年男人。 “琼斯,我能感受到,那次灾难后,直到现在,你心中仍留有遗憾。” 琼斯一愣。 “额,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懂。”他讪笑道。 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少数反应较快的,脸色开始不好看,包括神父在内。在他们看来,男人大话连篇,已经从一个虔心追求信仰的人,变成了一个过来胡搅蛮缠的精神病。只有老妇人,显得越发有神,专注地看着男人。 但这个时候,神父已经顾不得老妇人的反应了。 “请......” “我知道,这件事对于你来说,有些羞于启齿。” 男人打断了刚刚开口的神父,面对琼斯,神色真诚道。 琼斯嘴巴张张合合,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亨利先生。”神父面色严肃,“请注意你的言辞!” “神父,我知道你也有苦衷。”男人面色不改,语气平和,“你如此热衷福音见证会,不单单是因为你的职责,对吧?” 被男人一句话点破心思,神父一时语塞。他有心反驳,但身为神父,不能说谎,他只能保持沉默。 琼斯与神父,两人先后的反应,落入其他人眼里,显然加重了男人话语的分量。众人将信将疑,脸色不停变换。 “您是先知吗?还是天使?”说话的是老妇人。 此话一出,众人愕然,连同回过神的琼斯和神父,都张大了嘴巴。此刻,他们都油然而生一种极其荒诞的感觉。现在,还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骗子,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 要知道,先知抑或天使,都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古代角色。现在的信徒们虽不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神迹早已绝迹于现世。当前,男人所做的一切已经十分夸张了,在众人看来,老妇人此举,无异于唯恐天下不乱。 因此,除了荒诞,他们心中又有一丝紧张。即便男人不是先知,不是天使,然而眼前发生的却做不得假,除非神父和琼斯是托。但琼斯先不说,神父他们是了解的,一位德高望重,谨言慎行的人,不可能做出这样荒谬的事。 这让他们既有些期待,又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这句话落入琼斯和神父耳里,就是另一番感受了。 琼斯心中的秘密,连家人也不知道,神父暗藏的心病,也从未跟人提起,在他们两看来,男人知道了就是知道了,这是实打实的神迹。因此,相对于别人,他们两,期待更甚,惶惑也更甚。 “老夫人,请不要妄言!”神父严词道,在他心中,终是恐惧占据了上风。 男人环顾四周,见其他人也和神父一般神色,不由摇头失笑。 “不要惧怕,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我既不是先知,也不是天使。” 话音落下,老妇人还没怎样,其他人倒猛然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虚惊一场。他们此时的心态,有点像那叶公好龙,平日颂赞,真要遇见圣经中的人物,却又惶恐得不知该如何面对。见男人否认,虽有些失落,倒底还是安心居多。 说到底,他们都只是普通人,都只是普通的信徒,虽虔诚而坚定,但也没有达到如痴如狂的地步。神迹,神异到一定程度就够了,再多,他们也承受不了。 这一心理行为,古人在撰写圣经时,就常写进故事里。好比出埃及记中,还未成为先知的摩西,看见燃在荆棘中的火,未曾将荆棘烧毁的异象,因着好奇而上前,想要仔细观察。后得知那是天主雅威的显像,他又蒙上了眼,只因他惧怕看见神。 现在众人的心思,也跟故事中的摩西一般无二。 “但你能看到天堂。” 然而,老妇人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众人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第165章见证会(下) 他们苦恼于老妇人的穷追不舍,不明白她今天为何如此反常。转而聚向老妇人的视线中,带上了一丝埋怨,一丝不解。 “天堂,就在你们心里。”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 要是没有这些星球的掠夺行为,这世上说不定还真有天堂。但现在,所谓天堂,不过是空话而已。 但男人不会直接告诉他们这一点,戳破信徒们死后永生的幻梦,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狠毒。男人的心逐渐刚硬,但刚硬不等于残忍。他既不屑说谎,又无意戕害他人,于是取了个折中的法子。 “可......” 老妇人神色一急,上前紧抓男人双手,这答案明显不能让她满意。然而她刚一开口,一只手搭在了她的手上。这是神父,他已在老妇人说前一句话的时候,就示意身后的执事,将自己推到老妇人的身旁,男人的面前。 “老夫人,为什么执于这位亨利先生?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是因为孤苦吧?”男人语调轻柔,反过来轻拍老妇人的双手,“家人全数罹难,在这世上只留自己一个。可怜的老夫人啊,你是这里最悲惨的人了。” 积压的情绪一时涌上心头,老妇人双眼失神一瞬,嘴唇不住颤抖。她看向男人,想说些什么,又害怕一开口,倾诉就变成了号哭。那一双陡然瞪大的眼眶,里面蓄满了泪水。 “日子一定很难捱吧?” 男人一句话,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击破了老妇人的心防。她愣了一下,泪水夺眶而出。 “我......我......我......” 她想说些什么,她想控制跑调的声音,然而几度开口,几度哽咽,她心里一急,终于委屈地哭了出来。 哭声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多少日子的寂寥,多少日子的思念,似乎都要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老妇人哭得呼天抢地,触目恸心。周围,已经有人开始默默地抹起眼泪。神父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男人抚着跪伏在地上的老妇人,抚着她佝偻的背。 “你想看到天堂,你想看到,天堂中的家人,是吗?” 老妇人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得不住点头,用那近乎哀求的眼神,仰视着男人。 “好,我答应你。” 此话一出,其他人呆滞了,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亨利先生,请不要......”说到一半,神父忽地语塞,他想到了自己,“我是说,请让我们也看到吧。” 这个时候,即使不再聆听神父的心声,仅仅通过他的眼神,男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饱含的渴望。同样的,在神父说出这番话后,男人也察觉到了,其他人眼神中,突然涌现的渴望。 他们为什么从惧怕变得倾慕? 这是一个不言自明的事,男人稍加思虑,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归根结底,这些人是基督徒。 他们所信奉的教义,人是有原罪的,人来到这世上,就是来受苦的。唯有信靠天主雅威,才能脱离罪恶,在死后得入天堂,永享喜乐。 这让他们自信仰初始,就对天堂满怀向往。 而且,活着受苦,死后享乐,这句话放在他们中遭受大难的人身上,其意义比之放在一般人身上还要重要。这是因为,他们就是受苦受难的典型,心中的苦闷,迫使他们对天堂的渴望,愈加殷切。 然而,所谓天堂,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字眼,只是心中一个模糊的幻象。看不见摸不着,不能给他们带来足够的慰藉。 以前,切实的画面,他们只能在影视剧中看见,而且,还都是拙劣的仿制品。但是现在,男人告诉他们,可以让老妇人看到天堂,言下之意,不就是‘我有能力使任何人看到真正的天堂’吗? 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有理由拒绝吗? 不,他们连放手都做不到。 男人知道他们的心思,索性道:“行罢,那就一起,见我所见。” 话音落下,此时的偏室,深陷一片寂静。 如果有外人来此,他必会惊异,惊异于屋内众人,除了男人,都闭上了双眼,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但在这些人的意识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此时的他们,正身处一座巨城之中。 碧玉为墙,根基饰以各样宝石。十二道门皆为珍珠,街道乃是精金,好似琉璃。城内无有日月光照,光源,是王座上的天主雅威,其形,不可辨,其貌,不可视。城中四处,还有稍弱一筹的灯火,那是圣经中的各位圣徒,其模样也是难以捉摸。 在这个世界,真正的天堂是不存在的。 他们所见的场景,是男人照着圣经启示录21章中的描写,用魔法勾勒出来的幻象。再凭着这两年对幻术类魔法的进一步研究,将众人的意识勾连在一起,使他们于无声无息之间,沉入同一场清醒梦之中。 梦中,什么都有。身体残缺的,恢复健全。灾难中失去家人的,记忆中那熟悉的面孔,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人们皆不能自已,其中,当属老妇人最甚。身处一众家人之间,她哭得像个孩子。 眼见幻象中,众人的反应,男人暗自点了点头。 这一手法,一面是运用他心通,感知他人心中渴望,另一面是运用魔法,将这些渴望在幻梦中具现出来。因而,眼下施展的幻象,比之当初在巴西施展的,在操作手法上要更为精细。男人得一心两用,一面用精神力施展神通,一面用精神力操纵魔力,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好歹是成功了,众人皆沉浸其中,这就是实在的证明。 梦中不知岁月,众人醒来时,恍如隔世。许多人下意识地抹了抹眼睛,却发现没有一滴泪水残留。等到这个时候,他们再度望向男人时,眼神中已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崇敬。 “告诉我,你的家人都跟你说了什么?”男人对老妇人说道。 “他们说,不要伤心,分离是短暂的,长聚的日子终会到来。叫我好好活下去,他们会在永恒的喜乐中,等着我。” 老妇人光采更胜往昔,眉目含笑,说话都轻飘飘的。 “那就好啊。” 说着,男人转头看向神父。 面对男人的目光,神父难掩激动神色,他嘴巴一张一合,却总也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男人听出神父心思,摇了摇头,“但很抱歉,我不是摩西,不会当行神迹者,更不会当圣徒。传播福音的事,得你们自己去做。耶稣基督不是说吗?‘你因看见了我才信,那没有看见就信的有福了’。同样,那些没有看见我就信的,有福了。” 男人引用了圣经中的经典,神父无力再行劝阻,片刻的嗫嚅后,他终是叹了口气,歇了心思。 这个时候,男人已经走到了名叫琼斯的中年男人面前。 “不过,你的难处我倒是可以帮一下。” 他准备做个试验。 “你......能帮到我?”琼斯显得十分诧异。 男人凑到了琼斯耳边:“本不敢于搭话异性的你,到中年也没结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又失了双腿,更没胆气。你渴望爱情,却又苦于残疾。但是现在,我告诉你,残缺的身躯可以被补回,你是信我,还是不信?” 琼斯瞪大了双眼,呼吸急促。 “信,我信!”他连连点头。 男人说出这番话,由不得他不信。 点了点头,男人微笑道:“你看吧,你的双腿,它们回来了。” “噗呲!” 忽地一道布帛开裂的声音,扎在琼斯大腿根部截断面的裤子,突然被撑开,无数丛肉芽扎堆于截断面,向下生长蔓延。 所有人都傻眼了。 “你们的身体,也都回来了。”男人环顾四周道。 话音刚落,每个身有残缺的人,缺失的部位出现了跟琼斯一样的情况。 “哦!我的天!” 神父在惊呼,所有人都在惊呼。 躯体逐渐成型,讶异变成狂喜,变成崇拜。当座中一人,扔掉双拐,头一个仅凭自己就能稳稳站立的时候,有人喜极而泣,有人伏地称颂天主雅威。 “这是何等的神迹啊!” 有些人颤声高呼,跪在地上摊开双手,对男人,遥遥地作怀抱状,却无人敢靠近他。他们既景仰男人,又敬畏男人。 如果说刚刚在天堂,恢复健全的身躯,如同幻梦一般,那么当下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才是最切身,最实际,最让他们心绪难平的。虽然男人自己并不承认,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他当成了行神迹者,当成了圣徒。看向他的目光,满是尊崇。 与这些目光一同涌来的,还有如泉如瀑的愿力。 男人能探知到,如果说在经历了刚才的幻梦后,这里的愿力陡然增加,那么,这一次,就不只是增加那么简单了。近乎无穷的愿力,从这里每个人体内生发出来,它们这一次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径直飞向男人,迁入这具身躯的精神力中,化作一片光的海洋。 唯有其中一部分飞向上方壁画的愿力,与早前一般无两,在中途停顿了下来,继而一分为二,飞向天空,沉入地表。 此时,男人只需心念一动,就可将这些愿力尽数吸纳,转化为佛门金身,抑或生就法相。但他没有这么做,只任由这些愿力,在他脑海中,自行化作天堂的虚影。此时的他,抬眼看向头顶,目光深远,似是穿过满是壁画的天花板,探向深空的繁星。 果然,这些天体,是活的,是存在意识的生命体。 它们,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神。 而且,早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瞬,它们就知道了我的存在。 男人双眼微眯,感受着不受任何阻碍涌入身体的愿力,感受着,群星绥靖的态度,终于收回了眺望的视线。 从一开始,就处于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自己还无知无觉,这让人感到很不爽。但男人对此却没有办法,自己这才是头一次试探,对方立马就跪了,这叫他上哪发火去? 看来这帮家伙,也是惜命得很。 缓缓吐出一口气,男人暂且放下这件事,心思回到了当下。 “你们既有幸,当好好生活,多行善事,如此,才不负健全的身躯。”男人转过身,“我,这便走了。” “等等!” 众人高呼挽留,却不见男人止步。 直到他走到门口,就在这时,偏室内骤然响起了一道声嘶力竭的呼喊。 “告诉我,您是哪位天使,抑或是哪位圣徒!您,到底是谁!”神父扑地大喊,“我必将您的名,传扬四海!” 男人顿了一下,而后拉开门把手,一步跨出偏室。 “我,不是天使,也不是圣徒。不必称颂我的名,不必展示我的作为,因为,那些没有看见我就信的,有福了。” 门,早已合上。声音,却响在他们耳边,如同没有阻隔。 当此时,有些人发了疯一般地冲向门口。推门一看,教会大堂内,除了守在门口的两名执事,空无一人。 他们又冲向大门,对这两名执事,近乎哀求地问着,见到男人了吗,见到有人从这里走出去吗。得到的回答,却让他们大失所望,只是夹杂着茫然的否认。 当即有人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有人面如死灰,神情如丧考妣。皆失魂落魄,不能自已。 在时,他们惴惴不安,离去,他们又追悔莫及。 人性,又一次展现了它的矛盾。 而此时的偏室内,仅余神父一人。他跪伏在地,双眼失神,男人先前的话语,在他心中不停回荡。 “不必称颂我的名,不必展示我的作为,因为,那些没有看见我就信的,有福了。” 男人的本意,是让他们该干嘛就干嘛,不必主动将他补全众人残躯的事,作为神迹来宣传,多生事端,反过来影响他们自己的生活。因为,光是身边熟悉的人,就能让他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生活大受影响了。 但他不知道,这件事,对于热心传教的神父而言,却别有一番意义。于是,男人临走时的话,在神父看来,也有了另一种诠释。 “耶稣基督不是说吗?‘你因看见了我才信,那没有看见就信的有福了’。同样,那些没有看见我就信的,有福了。” 神父莫名想起男人之前说过的这句话,脑中思绪急转,忽地顿住。这时,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他双眼陡然瞪大,神情呆滞。 “这是,新世纪的基督!我们的救主,弥赛亚!” 他呢喃一声,忽地倒抽一口冷气,忙不迭站了起来,拼了命地奔向另一个房间,那里有一部电话,一部,直通梵蒂冈的电话。 “弥赛亚降临了!末日降临了!天国降临了!” 他一边跑着,一边高呼,声音穿透屋顶,响彻教堂内外。 第166章神奇动物园 “他回来了!” “号外!号外!” “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 人来人往的对角巷,一个行人拦住经过身边的报童。 “先生您还不知道吗?”报童挥了挥手中的报纸,“魔法部傲罗司大获全胜,救回了被食死徒奴役九年的傲罗预备员。” “发生什么了?那人是谁?” “都写在报纸上呢,先生。” “好吧,一份多少钱?” “五个铜纳特,先生。” 一手递出五个铜板,又从报童手中接过一份报纸,摊开一看,一行醒目的标题映入眼帘。 “魔法部拔掉食死徒一重要据点,救回九年前被劫掠的傲罗预备员——伊文斯。伊文斯是谁?” 他念叨着,继续看向正文第一段的导语。 “全球事变后,魔法部在部长赫敏·格兰杰的主导下,代表魔法界,与麻瓜**进行了初次接触。” “从那时到现在,两年半时间,在司长哈利·波特的引领下,傲罗指挥部与麻瓜ESA部门数次合作,扫除了多处在事变中暴露的黑巫师聚集地,捕获黑巫师上百,缴获黑魔法材料及用具数千。” “就在前不久的一次抓捕行动中,傲罗们意外发现了数名黑巫师,食死徒的身份。经过一系列追踪,侦察与鏖战,成功拔掉了食死徒的一处重要据点,并且,还救回了一名傲罗预备员。而经过我报记者抽丝剥茧,发现这名叫做伊文斯的傲罗预备员,与当年流传黑魔王转世的事件有关。” “抓捕行动具体过程如何?这位伊文斯,他的身上又存在何等秘密?他的归来,又能否帮助我们获知更多关于食死徒的情报?我们将在后文为您一一揭晓。” “唔,有意思。” 他点点头,合上报纸,迈开停驻的脚步。原地,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的男人,注视着行人消失在街道拐角,若有所思。 眼下正值圣诞节,往来对角巷的人不多,大多数店铺,也都是关着的。 虽然当初跌落神坛后,欧洲教会势力范围内的巫师,从十四世纪到十七世纪,被迫害了将近四百年,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同麻瓜一样过圣诞节,这个早在中世纪之前,公元二世纪就有的节日。因此,大多数巫师都借着难得的假期回到家中,与家人一起度过这一天。 但是,同麻瓜一样,巫师中也有少部分例外,就比如,街上稀疏的行人,刚刚卖出一份报纸的报童,还有男人身旁这家正在营业的神奇动物园,一家**魔法生物的宠物商店,他此行的目的地。 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收回思绪,拍了拍肩上的积雪,转过身推门而入,走进这家此时门可罗雀的商店。 “叮铃铃。” “欢迎来到神奇动物园。”柜台后面的女老板停下逗弄蒲绒绒的动作,继而抬起头,“这位英俊的......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学者,亨利先生!” 铜铃声刚刚响起的瞬间,就在她脸上绽开的笑容,在她扶了扶眼镜,看清来者的样貌后,变得更加灿烂了。不过,她激动的声音并没有完整地传到男人耳边。这里,太吵了。四处摆放堆叠着装有魔法生物的容器,各式各样的叫声,显得十分嘈杂。 整个店铺拥挤到仅剩中间一小条过道,即使是在扩充了空间的情况下。由此可见,女老板收藏颇丰。 “您是今天头一个来的,我给您八折。”她笑着,绕过柜台,主动迎了上来,“如果能跟店铺合个影,尊敬的亨利先生,免费送一个也不是不行。” “也许不能如你所愿,我来,是为了兜售,兜售魔法生物。” 女老板愕然,失笑环顾四周。 “你看,我好像也不缺什么。”她耸了耸肩。 “你可以先看看再说。” 男人翻手取出两个玻璃罐。 其中一个装有一只昆虫,体表光泽有如蓝宝石,头顶生有双翅,末端长有蛰针,行动迅速,在瓶子里面上蹿下跳,来回折腾。另一个,装有一只形似海龟的动物,壳上镶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虽安静不动,但时不时就有火焰从尾部喷出,看起来也没旁边的昆虫好对付。 “哦!这是澳洲的比利威格虫?还有斐济的火螃蟹!”她一脸兴奋,正欲凑近仔细端详,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神色立马变得平淡,“咳咳,这一个是成瘾性毒品,一个是保护动物,两者都是禁运的,先不说你是怎么带过来的,我这里只是一家普通的宠物店,恐怕做不了这个生意。” “普通吗?”男人笑了,“一家普通的宠物店,它的老板,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偏门的东西?” 对角巷,英国魔法界最繁华的商业街道。繁华,意味着幕后交易也多。在这里开店的,背后都有些特殊渠道,用来处理一些灰色地带的暴利产品。对于常年往来这里的人而言,这仅是最基本的常识,只不过谁也没摆在明面上罢了。 不必查探女老板的心思,男人一眼便能看得出来,她这是想要压价,欺负他这个头一次来做灰色交易的新手,也就是俗称的宰肥羊。不过她那点话术,还是被男人一句点破了。 “好吧,你开个价。” 知道自己面前这位不好忽悠,她立马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一个一百五。” 女老板皱眉:“高了,市场价都只在九十五六,我顶多给出一百。” “如果说,它们两都处在孕期呢?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男人挽起嘴角。 “会有数不清的卵,孵化出数不清的财富!”她呢喃着,双眼逐渐瞪大,脸上一片喜色,“三百,成交!” 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当她放置好两个到手的货品后,转过身发现男人还没离开,不由地喜色更甚了。 “还有好东西?”她咧嘴道。 男人点了点头,他这次,取出了一个细口巨瓮,足有人肩膀高,把本就不太宽敞的过道,给彻底堵上了。巨瓮微微晃动,不时有闷雷般的吼声从里面传出。 她似是想到什么,神色一变,连忙上前拔开塞子,趴在瓮口就朝里面看去。 “轰!” 突兀一道火柱冲出瓮口,扑到屋顶,在天花板上留下一团焦黑。好在女老板及时缩回了脖子,没被烧着,但眼镜框多少都有点变形了。男人这时一把拿过塞子,堵住瓮口,及时挡住了火焰。吼声变成了咆哮,巨瓮摇晃地更厉害了。 “客迈拉兽!”她惊呼道,难以置信地望向男人,“仅仅它的卵都是A类禁止贸易物品!它你都敢卖?不不不,问题是,你怎么捕获它的?这可是有名的凶兽!” “怎么捕获的不重要,我只问一句,这件货你吃得下吗?” “当然!”女老板毫不迟疑,像是生怕男人反悔,“我给八百,不,一千!一千金加隆!”最后一句,是她咬着牙喊出来的。 “不用那么多,我不需要了,七百吧,七百就够了。” 她一愣神,喜不自胜:“好!就这么说定了!”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主动当冤大头的。 少给三百,自己就多赚三百,不赚白不赚! 这么想着,她挥动魔杖,将巨瓮挪到柜台后面,复又取出一个钱袋,递到男人手中。 “整七百,都在这里了,你可以数一数。” “不必了。” 男人看也没看便收下钱袋,转身朝门口走去。 “别急着走啊!还有什么货,我都可以接下的!” 女老板忙跟在男人身后。 “龙卵,你敢要吗?” 拉开门,男人回头这么一句,让她立时一呆,不由讪笑两声。 刚刚的客迈拉兽,已经是灰色地带边缘的货物,而龙卵呢?那是只有过去尚存的翻倒巷,里面那些黑巫师,才敢交易的物品。一块烫手山芋,她就是收下了,也没人敢接手。万一哪天幼龙出生了,麻烦接踵而至,无穷无尽,都可以让她这家店直接破产倒闭了。 看着男人走出门外,她不敢再说挽留的话了。 “对了,这边的香水店还开着吗?” 门即将关上的时候,男人伸脚抵住,留着一条缝。 “是送节日礼物吗?跟礼品相关的店铺,旺季是在圣诞节之前,现在大多关门了,香水店估计也不例外,它往年都是这样。”说到这里,女老板顿了一下,“不过,你可以去霍格莫德村看看,那里是霍格沃兹学生们圣诞假期最爱玩的地方,有许多商家店铺,这天圣诞节也在营业中。” “好的,谢谢。” 门彻底合上,男人的背影逐渐远去,她只看了两眼,便立马回到柜台后面,寻摸着备用眼镜。镜片被火烤花,她看不清了。而且很显然,她不会修复咒。 柜台上,仓鼠大小,形似一团毛球的蒲绒绒,看着女老板来回倒腾,伸出一条细长的粉红色舌头,舔了舔散落在桌面的蛋糕屑。 第167章最终的目的 冬日暖阳斜照石墙,饱经沧桑的塔楼依旧巍然挺立。 麦格就任校长,将校长办公室从学生宿舍搬到这一处高塔后,守门的石像滴水兽也一并挪了窝。此时的它,仍与过去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秒那样,端坐墙根,目视远方,恪尽职守。 一片阴影盖在头顶,它微微抬眼,面前是一个男人,一个陌生的面孔。 “口令。” “让开。” 滴水兽蓦地站起。 “你说什么?!” 它怒吼着,就要扑向男人。只这一瞬,滴水兽飞扑的动作突然僵住,凶狠的神态凝固在脸上,它变成了死物,成了一座真正的石像。 “请进,尊敬的主人。” 下一秒,在双眼恢复灵动后,它变得低眉顺眼。轻轻跃至一旁,它身后的墙面紧跟着裂开,让出了一个门口。 男人入内,并未拾级而上,而是直接飞升到校长办公室门口。来到这里,门自动打开。正对面的办公桌后面,麦格正在伏案工作。 “擅闯他人办公场所,可不是一个绅士所为。”她的双眼依旧注视着桌上的文件,“你说是吧?亨利先生。” 男人信步走到办公桌前,放下一个钱袋,一瓶包装精美的香水。 “感谢你借我的五百金加隆,现如数奉还。这里还有一件节日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价值将近五百金加隆的香水,我可没有什么等额的礼物送给你。”放下羽毛笔,双手交握,麦格这才抬头。 “当然有了。”男人轻笑着,“各校教授,借着各国航天局,不遗余力地寻找我,跟踪我,监视我。我就把这种别样的关心,当做给我的节日礼物吧。” “我们已经很保守了,请坐。”麦格态度放缓,伸手引向一旁的沙发,待男人落座后,接着道,“有时候,实话实说最轻松不过了,但我们到底没有把那天的事说出去。出了那么多变故与灾祸,大多数人的情绪都需要一个发泄口,一旦我们几个走漏风声,真相很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到那时候,知情者就不仅是魔法部了,而是整个魔法界,甚至整个世界。” “你们不可能为了我做出这样的事,是因为凯文吧?还有那个德鲁伊?告诉别人始作俑者是我,必有人盘查我的身份,他们两必会受到牵连。你们不想让他们承受公众的压力,社会的压力,舆论的压力。两年多了,人们依旧不知道事变真正的源头,如此看来,你们对学生很有责任心,不负校长的名头。” “有担当是个好品格,亨利先生,你有吗?我听奥利姆女士说,你两年前并未如约参加布斯巴顿的冬季盛会。为此,她可是没少抱怨,说你搞出了一件大事,懦弱到为了避风头,竟连先前的承诺都不敢兑现。” 男人笑了:“你们若真将我的所作所为揭露出去,我也全然不会在意。那段时间,我非是躲避,而是仍在继续着研究。” “如尼魔文吗?那些已经在德鲁伊的帮助下,全数破译了,还有什么可值得研究的呢?” “是这个情况,那么,在这之后,你们有什么发现呢?”男人不答反问。 “变形术的顶点,血脉移植技术,本质上的,彻底的变形。能够将我施以变形术的滴水兽,转眼变为你的仆人,你的变形术造诣已经高过我,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技术吧?” 曾为变形课教授的麦格,变形术的造诣,即使在整个欧洲魔法界,也是首屈一指。男人没有等待麦格给他开门,而是直接破了塔楼的机关,敲打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于是,麦格借着阐述自己的发现,直接挑明了男人的心思。 从男人兀自打开办公室房门开始,直到现在,虽表面和和气气,但两人措词中的机锋,却是你来我往,从来没有停过。 “事实上,我已将其复原。不过,放在你们那,也许还差一步,是不是?” 男人的笑容好似嘲弄,麦格却浑不在意,反倒虚心求教。 “很遗憾,是这样的。那么,缺了哪一步呢?” “那块大陆的事,凯文应该都跟你讲过了吧?你还记得吧,那所谓神血,意欲改造凯文血脉的事。” 男人没有回答,提起了另一件事。麦格也没有急着问二者的联系,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你想说明什么?” “在这里,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凡是被我碰触的生物,我皆可变化。眼下这一具身体,不过是个躯壳。如果我愿意,没人找得着我,即使你们。”这是男人第二次敲打,在麦格正色点头后,他接着说道,“那一次接触,我发现,那根本不是神血,而是远古巨龙的血液。” “你是在变化后,发现的?” “是的,在一处自然秘境,我变成了巨龙。那时,我就发现了奇异的一点,但凡在我身边的生物,都会出现龙化的趋向,离我越近,变化越剧烈,越彻底。在我变回人类后,已经有数条别的动物变成的火龙,围在我的身旁。” “这就是血脉移植技术缺的那一步?”麦格心思一动,立马将两件事对了起来。 “是的,我还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个发现。如尼魔文,它们的组合,是一类生物的基因。” “基因,我这两年倒是听过几回,是麻瓜那边的词汇,与我们所言的血脉,有着相似的意义......等等!你是说?” 似是想到什么,麦格坐不住了,绕过办公桌,来到男人面前。 “说再多不如看。” 话音刚落,男人周身笼罩在一片爆闪的白光之下。 等到白光消失,出现在原地的,是一名高挑的类人型生物。肤若凝脂,面若桃花,长发如瀑,秀颀如松。一双泛着彩色光华的银瞳,勾魂夺魄。一对长有白色细绒的粉嫩尖耳,阳光下,血管纤毫毕现。 “这就是,精灵。” 他的声音有如金石掷地,清脆而又铿然。 等到男人,不,这会儿应该是男性精灵了,等到他开口的时候,对于精灵再世的情况,麦格反倒不如何惊讶了。毕竟,他已经在之前给过多次暗示。而且,一个能造出新“神”的家伙,无论有何作为,都不必对其大惊小怪了。 但她仍旧愣了一下,让麦格不解的是他这一系列的行为。 “你说得太多了。告诉我这些,是出于什么目的?” “你终于说出这句话了,‘出于什么目的’,你,校长们,一直在担心的就是这个吧?”他轻笑道,声若银铃,“其实你先前不必借奥利姆的话,来打探我的举动和目的。这么跟你说吧,在这个世界,我的存在,是超然的,没有任何因素,值得我顾忌。因此,但有所问,无所不答。”他摊开双手。 “好吧,我还是那个问题。” 麦格面色愈加严肃,他那貌似狂妄自大的言辞,让她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她搁置了寻根究底的态度,又将话题转了回去。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的好。 “告诉你这些的目的么?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人是最怕麻烦的。为了避免将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正试图消除你们的疑心。而有时候,消除疑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所有的真相如数告知。因此,回头,请将我所说的,对其他校长,尽数相告。” “我会的。那么,请你继续。” 麦格坐回办公椅上,抿了一口浓茶,她有些疲惫了。受到一阵饱和的信息轰炸后,她需要提提神,理清思绪,好应对接下来很可能更大的挑战。 这时,他再度开口了。 “在这一系列发现后,我找到了魔咒的本质跟魔法生物的基因,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血脉,这两者之间的深层联系。于是,我对巨龙血脉做出进一步研究,研究其龙化其他生物的原因。这之后,我创造,不,也许可以说是重新发现了一个新的魔文,独属于,巨龙一族的魔文,其意,可称作感染,也可称作同化。” 麦格思绪急转:“这就是血脉移植技术的最后一步?” “是的。” “但你并没有就此止步。这么两年,我们发现你出入各地,皆是魔法生物赖以生存的自然秘境,一开始还不解。现在,我懂了,你是在创造新的魔文语。身为学者,你已经到了推陈出新的地步,而且,既然你已结束这趟旅程,那我是否可以猜测,你已经达成目的了?” “呵,如果事情真这么简单,我此行过来,该是告别才对。不,我应该直接离去,没必要留在这里了。”他目光深远,似是穿过石墙,遥望天边,“不,我最终的目标不是这个。坦白地说,我刚来这个世界,只是为了造一个罗盘。但现在,收获远比预期的大,也因此,我对罗盘有了新的想法。” 他说着,伸手一点,一团幻象即在二人面前诞生。那是无数的双螺旋结构,被拆分成一节一节,在无数如尼魔文的牵引下,组成球形。 “我将无数普通生物,以及魔法生物的基因,交给精灵的基因。然后,它们就开始自行演化,最后,形成了这个球体,而这个球体,就是地球。但相比我们脚下这颗,眼前这个还是不完整的。它,还缺精灵的基因,还缺巨龙的基因。” 有一点他没有明说。基因不是自行演化的。 早在当初超体宇宙中,露西给了他全球物种基因时,他就察觉到,那些基因在造化之光中,逐渐异化分解,又组成了一个球体。这些,是造化之光的作为。 再联想到那些内功心法的行功路线,逐渐演化成后天造化之法的具象化模型,于是他在凯文梦境中进行演化,这才意识到,那些基因的组合,就是普通版地球的简化模型。 幻象不尽不实,牵引众基因的,不是精灵基因,而是造化之光。对于麦格这一类人来说,诸天,法则,这些都太遥远了,没有意义。这也是他借着编了一个谎,没有过度引申的原因。 这时,他再次伸手一点,一条银色的基因链,以及一条火红色的基因链,凭空诞生。前者化作星光,落入球体表面,后者化作火焰,没入球体内部。 “现在,它就是我们脚下这颗星球。” 这一次,不像在凯文梦境中的那样,演示没有发生中断。铭文球体逐渐变得有血有肉,逐渐变成了远古地球,并在两三秒的飞速演化中,变成了文明之地。此时,上面正在上演着精灵时代末期的上古战争,一方是巨龙帝国,一方是精灵文明。在麦格敏锐的目光下,展示地一清二楚。 自己面前正上演着远古的历史,这是所有巫师,所有学者,都无法视而不见的,麦格也不例外。但她还是艰难地挪开了目光,看向男性精灵,此时的学者。 “这跟你制造罗盘有什么关联?”她强自收敛思绪,专注于对当前的魔法界及麻瓜社会最要紧的事情上。 “为了制造一个能力更强悍的罗盘,我需要穷极这个世界所有的隐秘。如尼魔文是第一步,地球物种基因是第二步。根据精灵来自星空这一事实,接下来的第三步,我将前往星空。当下的情况是,前两步我都已完成。” 为了有效抹除众校长心中的危机感,他有一点没说,探索的目标,还包括他们脚下这颗星球。 “这就是你消除我们疑心的办法?告诉我们,你即将离开地球,不再干涉我们的世界?那已经第三步了,你为什么没有现在就走?”麦格揉了揉额头,她感到有些头疼。 “因为,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件事,不,是一个人,值得我暂留一段时间。”他叹了口气。 “凯文?”麦格眼睛一亮。 “是的。他因巧合而生,虽然在我意料之外,但到底是由我创造出来的,须得负责到底。这也是我来此的最后一个目的。现在,既然我已经解释到这个地步了,麦格女士,你是否可以告诉我,这名你尤为关切的学生,毕业后,住在哪里呢?” 穿过幻象,面容柔美似女性,比之超人还要更有亲和力的男性精灵,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微笑看向麦格,目光真诚。 第168章归来的伊文斯 “今天的伦敦是美好的晴天。” “气温上升,到下午两点,可达三度。积雪消融,路上小心冰面和水坑。” “不过,你懂得嘛,大多数人今天不会出门,而是在家里欢度节日。” “是的,在昨天的平安夜,一年一度悯怀全球事变的遇难者后,今天的我们应该重拾乐观的心态,忘却烦恼,享受快乐。” “诶,这里正好就有一件欢乐的事,保证你听了,会忍不住笑出来。” “是吗?那快说说看!” “好的,现在开始播报晨间新闻......” 电视机前,餐桌上,餐盘中还剩有一点面包屑,杯子里的牛奶还剩下浅浅一层。一对夫妻靠在椅子上,相伴而坐,看着电视里播报的新闻。 “你说,当年的全球事变,到现在有没有查出原因?” “网上言论一大堆,有说这是魔法的,有说这是平行空间的。今天起床看手机,新闻里居然还有人说,是弥赛亚降临,世界末日来了。真是越来越离谱!我觉得吧,像路透社这样的主流媒体都说官方正在调查中,咱们就别多想了。”说到一半,丈夫注意到妻子忧愁的面色,“怎么了?亲爱的。” “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在那一天的海难中,失去家人的叔父吗?他所在的布莱顿市,昨天又有游行示威。这一次,他也参加了。” “别说他们那边了,这段时间,好多同他们一样受灾的海滨城市,都爆发了示威活动。听说就连我们这边,过不了几天也会有游行。很多人都在猜测,说掌权者早已知道原因,却故意不将实情告知公众。” “到时候,我也去参加......你呢?” “标语我都想好了,就叫,我们需要真相。” 夫妻俩看着新闻,讨论着关于游行的准备工作。 这个时候,他们的身后,坐在窗边的少女,已经无心摆弄手中的手机,只呆呆地望着窗外。 那里,草坪上站着一个人。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精灵,正常情况下,只会出现在魔幻作品中的生物。五官精致,体态修长,银瞳,尖耳,长发,比之她以前接触过的任何一种精灵的形象,还要摄人心魄,满足了她对梦中情人的一切幻想。 最关键的是,这一位,不像以往看过的精灵,总跟自己隔着一层屏幕,一张纸,而是,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而且,他还在朝自己笑? 好美啊! 血气上涌,少女感到一阵晕眩。她猛地晃了晃脑袋,再度定睛时,眼前却不见了精灵的身影。 她一怔,下一秒,连忙冲向门口,神色慌张。 此时,少女正在追寻的精灵,并未如她想的那样,转身离开了。他仍旧站在原地,只不过,是置身于这里的独立空间。 他环顾四周。 盖着浅浅一层积雪的草坪上,蓝紫杜鹃如往年一般,只剩枯枝。但在这尚不算严寒的冬季,金叶女贞依旧枝繁叶茂,上面一层白雪,丝毫不能掩盖浓郁的青色。面前的小楼,已经翻新,醇厚的色彩,与周围醒目的亮色,对比鲜明。 有热可可的香味,还有电视的声音,但窗户后面没人。 “呼!” 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迈出了第一步。 “昏昏倒地!” 声音响起的刹那,一道魔咒已经袭至他的面前。就在这一瞬间,一团明光乍然显现,出现在两者之间,将袭来的魔咒消弭于无形。 他稳稳站住不动,这如烟如雾的光华,泛着如同守护神一般的银色,笼罩周身。不止于超人之力,精灵的高级生物能,也被他轻松掌控了。 在银光的环绕下,他迈出了第二步。 “统统石化!” “快快禁锢!” 这一次,两道魔咒,依旧不能侵扰他分毫,而且,脚步也不再顿住。 更多的咒语被念了出来,门后两人一心攻击,已经顾不得掩藏自己。面对步步紧逼的闯入者,他们一左一右,站在门边的两扇窗户后面,不停挥舞着手中的魔杖,不停地尝试着新的魔咒。 一个,是克莉丝汀,他还认得。另一个,他先前就已在报纸上看过一眼,确定是伊文斯无疑。 两人甩出一个又一个魔咒,稍微持续一会儿,魔力几近告罄,已然有些吃力。然而,他们意图阻止来犯者而施展的种种手段,对于他而言,不过清风拂面,丝毫不起作用。 “聒噪。” 像是挥苍蝇一样,他抬手一拂,忽地一阵狂风,涌向小楼。随着两声惊叫,念咒声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窗玻璃和餐具碎了一地的声音。 “砰!” 两人撞到墙上,昏迷倒地。 就在这时,门开了。门是由内向外,被一股不可思议的巨力,顶着狂风迅速推开的。门后的人影未现全貌,已有一道闪电状魔咒冲了出来,撞在银光之上。犹如风吹雾散,在这一道魔法闪电接连不断的冲击下,稍显松散的银光飞速消退。 “不错。” 说着,来者抬起手,周身的银光随即汇聚掌心,终于抵住了魔法闪电。这还不算完,他心念一动,身旁又出现了两团火球。这个时候,他能清晰地察觉到,对面的施咒者,目光陡然冷冽,杀意一闪即收。 但这没有影响到来者分毫。火借风势,两团火球已成两条火柱,涌向窗户,直扑倒地二人。 “呼!” 火柱消散了,风势也被抵住了,来者左右的金叶女贞,在寒风中,凝结成了冰雕。是门后的施咒者,吐出了一阵寒流,终结了他所有施展出来的手段。 “收手吧,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此时的来者,眉睫已经染了一层白霜,几被冻僵的手上,缩成一点的银光,忽明忽暗,如火星一般,似乎下一秒就会消散。见此情形,施咒者已断定来者支撑不了多久,于是好言相劝,想创造一个生擒的机会。施咒者本身,也快到极限了。 然而不知是不是发觉了施咒者与他有着同样的困境,闻言,来者非但没有放弃抵抗,还伸手一招,挟起了一大片凝成冰片的叶子。 这些叶片悬浮半空,开始加速旋转,发出一阵滋滋声,那是冰片尖锐的边缘划过空气的动静。而这些叶片散布的范围,是整座小楼。 施咒者神色一凝,手中延伸出去的魔法闪电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他也消失在原地。 “砰!” 突然一圈气浪,吹起漫天风雪,小楼里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其他朝向的窗玻璃,也都碎了一地。 遍覆金焰的拳头,并未如预期那般,砸在来者脸上,而是被笼罩在银光中的手掌,抵住了。 遍体的金焰瞬间消散,施咒者力竭了。但他没有倒下,意志的支撑下,拳头依旧在发力。面前的来者不知为何恢复了大量的魔力,压倒性的优势下,施咒者虽然还在坚持,但自知蚍蜉撼树,不免心生绝望。 “滋滋滋!” 身边的冰片开始加速转动,风刃越来越大,眨眼间,它们飞了出去。施咒者脸色灰败,终于翻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那些“刀片”汇聚一处,涌向伊文斯所在的位置。 “速速变大!” “咚咚咚咚!” 响起一片刀刃砸进木板的声音,透过窗户,施咒者看到挡住整间客厅的巨型木桌,眼神中又涌现了一丝希望。 “快带克莉丝汀走!”他竭尽全力地大吼道。 “砰!” 一只拳头砸在了他的脑袋上,施咒者终于闭上双眼,不再有动静。看似昏迷,然而,他的意识仍旧清醒,而且,如同灵魂一般,飞出体表,俯视着眼前这一切。这一点让他很奇怪,但来者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更觉疑惑。 “别特么装好人了,伊文斯,不嫌累得慌?”来者朝木桌后面喊道。 “......” “不是,角色扮演,你还玩上瘾了?拖了半天时间还不够?” “......” “研究工作有进展了,你不是一直烦恼另一个人格总给你使绊子吗?回去就可以消除这个原版的伊文斯了。” 这一次,伊文斯回话了。 “嘿嘿,我这不是想再逗他俩玩一会儿嘛?你不觉得,那种遭人背叛的痛苦神情,很让人享受吗?”他说着,伸出舌头舔舐嘴唇,发出一阵黏腻的声音,“倒是你,口口声声说着研究工作,可我没有在研究基地见过你。生面孔啊!” “K型实验体,0218号。你没见过我很正常。你被派遣出来执行任务,是几天前的事,而我,昨天才刚完成蜕变,变了模样。” “这样倒也说得通。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能力和凯文近似,应该是完成度较高的实验体吧?看来始祖血脉库存量还不少。” “不必套我的话,你我都知,始祖血脉早已用光。现在的情况,是消耗无数血脉移植者的克隆体,统合他们体内残缺的血脉,才能炼制出一瓶基因药剂,培育出类似于我的强大实验体。” “嘿嘿,小心无大错嘛。”一根魔杖探出木桌,伊文斯本人还躲在后面,“说吧,既然是自己人,我都躺下了,为什么还动手?” “手痒了,看到伪善的小人,总忍不住扇他两巴掌。”来者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钻心剜骨!” 恶狠狠的声音传至耳边,但先一步来到面前的魔咒,却已被乍然涌现的银色光华,及时挡住。 “呸!” 伊文斯走出了木桌的掩护,面色不忿。 “等我回去把脑子里那道招人烦的声音给灭了,再注射基因药剂,到时候,咱们再算总账。” “随你,不过现在,还是先干正事,我这儿已经解决了,你那边快点处理吧。” 闻言,伊文斯又是恨声嘀咕了几句,几步来到克莉丝汀身前。 “算你倒霉,本来老子玩爽了,还不一定会弄死你。但是现在,老子很不爽,你有什么话,就跟上帝他老人家哭诉去吧!”说完,他挥舞魔杖对准克莉丝汀,面色狰狞道,“阿瓦达科达瓦!” 在一阵耀眼的绿光下,他没注意到,克莉丝汀的眼角,溢出了一行泪水。 第169章升级版夺魂咒 “嗬!” 从名为虚无的泥潭中挣脱出来,像是回到水面上,克莉丝汀本能地猛吸一口气,双眼睁开,睁大。恰在此时,一滴泪珠跳出眼眶,滚落而下。 “嘀咚。” 脑袋一片空白的她,恍惚中,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那是一杯泛着涟漪的热可可,正握在自己右手中。切实的温暖,不停地朝手心涌来。 这一瞬间,她鼻子一酸。 “克莉丝汀,伊文斯,快来看啊!” 这是奶奶的声音,她蓦地抬头,面前电视里,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正费力地撑着地,试图站起。 “怎么了?奶奶。” 清脆的声音响起,镜头一转,对准楼上,她看到年轻时的自己走出房门,看她牵着满脸雀斑的小伊文斯,看他们朝楼下走来。 “快,快转回来!凯文要站起来了!” “哦,好!” 镜头旁是乔治爷爷的声音。 “哦!天呐!” 镜头转回来的时候,娃娃不见了。一旁的奶奶,双手捧着脸颊,大张着嘴巴。 “凯文呢?” 镜头旁,爷爷问道。 “哦!凯文!”那是自己的声音。 “哇偶!”紧跟着的,是小伊文斯的声音。 镜头连忙跟着转动,对准楼梯。那里,年轻时的自己,正抱着不知何时扑进怀里的娃娃,脸上挂满了惊喜的笑容。一旁的小伊文斯,满眼都是惊叹。 “他是怎么过去的?”爷爷声音响起。 “我知道我知道!”小伊文斯兴奋地跳着脚,“他是这样嗖一下飞过来的!是不是呀,凯文?”伸出来的手指,画过长长的一条弧线,落在了娃娃粉嫩的鼻尖上,还逗弄似的蹭了蹭。 “咿呀!” 娃娃似是不满地蹬了蹬腿,抬起藕臂,肉球般的小胖手,抓着鼻子挠了挠。 镜头里,大家都笑了起来。他们似乎毫不在意娃娃身上初现端倪的异常,在他们眼里,那不过是一个需要小心呵护的宝宝,不过是,家里的一员。 克莉丝汀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得泪水扑簌。 “哦,凯文!” “我在呢,克莉丝汀。” 另一只手,也被一阵温暖包围,那是一双有力的大手。克莉丝汀茫然地转过头,她看到了凯文,正关心地看着自己。他的身后,完好无损的窗玻璃外,金叶女贞枝繁叶茂,依旧盖在一层薄雪下。 “这是在做梦吗?”她呆住了。 “不,刚刚才是做梦。”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凯文另一边传来,她循声偏头,看到的那一刻,愣了一下。 “亨利先生,不,是学者。”她捂住嘴巴,纠正称呼。 “叫我亨利就行。” 回话的正是男人,他又从精灵形态变回了先前的形态。这一次旅程,出发时是什么模样,归来时,依旧如此。 克莉丝汀有心想问,大名鼎鼎的学者为何来此,但是回过神后,另一件事,立马占据了她整副心思。 “伊文斯......” 她呢喃着,转过头,右手边,此时的伊文斯,依旧紧闭双眼,面色不定。 “他这是怎么了......” 回想起梦里发生的一切,她心中不免一阵失落。 “他呀,他现在正跟着K型实验体,0218号,走在回食死徒总部的路上呢。”男人笑道。 “身为学者,你一定有办法治好他吧?”凯文问道。 “身为学者,不一定有办法。但身为菲尼克斯,那就没问题了。” 面对凯文陡然瞪大的双眼,男人回应以曾为守护神时,常做的动作,歪着头,眨了眨眼。 “哦!是你!菲尼克斯!” 凯文惊呼,喜不自胜。 “菲尼克斯?你常跟我说的菲尼克斯?”克莉丝汀上下打量着男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学者亨利先生,是菲尼克斯?” “如假包换。”男人一摊手,咧开嘴。 克莉丝汀已经说不出话来。 “哦对了,菲尼克斯,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伊文斯?” 回过神,凯文连忙问道。 “这里来,亨利先生。” 克莉丝汀比凯文还要急切,直接离开座位,拉着男人来到伊文斯身前。 男人失笑摇头。 “我的办法,就像梦里说的,抹除人格,不过,抹除的是这个邪恶的人格。” “那就快点抹除吧。” 克莉丝汀很是迫不及待,一想到梦里最后一幕,她心里就是一阵难受。 “诶,我不是说了吗?这事儿,得菲尼克斯来做。”男人伸手指向凯文。 “啊?”克莉丝汀傻眼了,“你,不就是菲尼克斯吗?” 这时,凯文站了出来,走到两人前面,伊文斯身边。 “我想,菲尼克斯的意思,应该是,守护神咒。”他猜测道。 “守护神?又开发出新功能了?”克莉丝汀道。 “是它最初的功能,驱逐摄魂怪。”男人道。 “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凯文道。 “这是在夺魂咒的基础上融入摄魂怪特性的新魔咒。魔咒本身,就是盘踞在人灵魂中,主导原主意志的摄魂怪。表现在外,就是拥有与原主同样的记忆,却天生邪恶的人格,只会听从施咒者的意愿。因其本质,守护神咒是最有效的破解手段。” 由此看来,施咒者,如尼魔文造诣颇高,已达推陈出新之境。要不是之前在乌加杜有了意外收获,一下子完成了所有如尼魔文的破译工作,说不定,在发现这伊文斯身上的特殊情况后,自己还要去拜访一下这位施咒者。 “那就快用守护神咒吧!或者我来也行。” 克莉丝汀听完男人一番话,着重点只在最后一句,意识到守护神咒有效,紧跟着催促,打断了男人的思绪。不像身边两个偏重理性思维的男人,在结果既定的情况下,还有闲心探讨其原理。即使意识到伊文斯最终能获救,她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焦急。 “凯文来吧。”男人道。 “嗯。” 凯文手中没有魔杖,他是用右手食指,用它抵在伊文斯额头上。 男人还记得,先前在梦境中,高强度持续输出,呈现出闪电形态的魔咒,同样也是无杖施法。 面对伊文斯身上的问题,他本可以借助万法不侵的造化之光,直接抹除那道魔咒。不过,守护神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更关键的是,他想试探一下,相对高深的守护神咒,凯文是否依旧能够无杖施法,看看凯文这些年是否如自己离开前一样,依旧努力锻炼自己。 如果凯文做不到,那就是被琐碎的日常打消了斗志,存了懈怠的心思,只顾眼前的岁月静好,无心再上战场,与人搏杀。那男人就没必要再让他去巨龙大陆上锻炼了,只需替他抹除那帮扰人的食死徒就行了。 总而言之,不论凯文怎么想的,男人都会顺着他的意思去做。这是对一个自己创造出来,却饱受遗孤之苦的孩子,力所能及的补偿。 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凯文指尖一点银光乍现。 没有一句话,也没有一个动作,在指尖抵住伊文斯额头不到一秒,无数银华涌现,紧接着没入了伊文斯体内。 光华四散,伊文斯通体明亮。 “啊!” 如同受到痛击,他忽然双眼圆瞪,大张着嘴巴,疯狂地嘶吼着。 诡异的情形持续了数秒,伊文斯嗓子都喊哑了,却只是像犯了癫痫一样,疯狂抽搐,再没别的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 即便镇定如凯文,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有些不安,忍不住问道。这个时候,克莉丝汀早已上前,泪流满面地抱住了伊文斯,口中不住地说着安抚的话。 “我给忘了,这本质上还是夺魂咒。” 男人一拍额头,伸手一点,两道人影随即诞生,出现在伊文斯身前。 “爷爷?奶奶?” 两张记忆中的面孔突然显现在身边,凯文愣住了,克莉丝汀也愣住了。两人没注意到,此时的伊文斯,也停止了抽搐,只是脸色变幻不停,似是极为痛苦。 “伊文斯,要挣脱夺魂咒,还需要你自身的意志力。”爷爷开口道。 “加油!好孩子!你看,我们一家都在这里,等你回来呢!”奶奶接着说道。 伊文斯一呆。 与此同时,两句话点醒了凯文,回过神,他看到伊文斯安定了不少,不由面色一喜,紧跟着说道:“是啊!伊文斯!你不是说好要给我带一本《神奇动物在哪里》吗?身为男人,怎么可以食言?” 此时,克莉丝汀也反应过来了。 “伊文斯!爷爷奶奶是爱你的!大家都爱着你!为了我们的爱,为了爷爷奶奶,快回来吧!” 说到最后一句,她紧紧抱住伊文斯,声嘶力竭,泪如雨下。 “嗬,嗬,嗬......” 伊文斯开始前后摇晃,瞳孔上翻,像个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喘气,却喘不过来。 见状,男人暗运神通,而后摩挲着下巴,面露沉思。 “这么多年,灵魂被啃噬得太厉害,意志力不足了呀。” “这是什么意思?”凯文急切道。 “意思是僵持有余,若想驱逐,却是力有未逮。” “那该怎么办?”克莉丝汀面色更为焦灼。 “嗯,倒是有个办法。凯文,加大力度。接下来,就看我的手段了。” 第170章愿力的初步应用 男人说着的时候,两个老人已经重归模糊的幻影,继而消失不见,看得克莉丝汀两人怅然若失。 “好!” 凯文回过神,连忙应下,指尖涌出一股更为凝实的银华,没入伊文斯体内。不一会儿,一声清鸣响彻小楼内外,那是独属于菲尼克斯的声音。 “呃啊!” 伊文斯再度嘶吼起来,只是这一回,更加无力,似欲气绝。 “快啊!” 凯文再也沉不住气,催促着,却又在转过头的一瞬间,愣住了。 此时站在他身旁的男人,已经不是原来的黑发蓝瞳,而是金发碧眼,面容也有了些变化,成了影视剧中经典的耶稣形象,形神具备。不,是还要胜过。与男人相比,那些影视剧中的演员,只不过是拙劣的仿制品。凯文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疑心男人就是耶稣。 怎么可能呢?应该是某种手段吧? 凯文下意识摇头,定了定神。他不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男人此时还真就是耶稣本人。 同凯文一样怔住的,还有另外两人。克莉丝汀也很快回过神,但伊文斯依旧直直地看着男人。此时,如果凯文和克莉丝汀转过头,就会看到,伊文斯脸色半是欣喜,半是恐惧,看起来殊为怪异。 “当去的,不该留。” 在伊文斯喜色越浓,惧色愈深的注视下,男人一手抚在他的头顶。 什么都没发生,至少从凯文和克莉丝汀的角度,什么迹象都没出现。 但变化早在手首接触的那一刻就已发生了。 大量的愿力,如江河汇入湖海,从男人手中直达伊文斯那在男人神通的感知下,千疮百孔的灵魂中。开始为它补全躯体,补充力量。 愿力的本质,是精神力。精神力可由身体蕴生,可由灵魂产生,反过来也可支撑达到极限的身体,反哺受到损伤的灵魂。 没几秒,男人收回手,周身光华闪灭,变回了超人的模样。灵魂尚未修补完全,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然,伊文斯的意识会有被愿力同化,不复原来自我的风险。这是愿力的特点,会将不信者感召到自己脚下,成为忠实的信徒,非此刻男人所愿。 不过,此时伊文斯的意志力已经恢复了不少。虽早已紧闭的双眼,仍未睁开,但男人能感知到,伊文斯的精神头前所未有地好。 “出去!” 猛然醒来的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厉吼,吓得克莉丝汀一颤。与此同时,一小团形如摄魂怪的黑雾,从他大张的嘴巴里冲了出来。 黑雾嘶叫着,直扑凯文,被静观局势变化的他,挥出遍覆金焰的拳头,迅疾锤爆。一旁正要出手的男人,见此,暗自点了点头。 “不!” 绝望的嚎叫,随着不成形态的黑雾四散湮灭,在整间客厅内回荡着,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克莉丝汀又是一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呃,扶我起来。” 伊文斯虚弱的声音响在耳旁,克莉丝汀一惊,立马回神,待看到他面色苍白,一头冷汗,她心下一紧。 “不要动了,你要做什么,我来替你。” “不,我要去侍奉天主雅威,我要当修士,我要当神父,这些,都得我自己......” 说到一半,他昏了过去,就要从椅子上滑倒的时候,被一脸忧色的克莉丝汀,一把抱住。 “他这是怎么了?”她看向男人。 “我这方法是有副作用的,简而言之,为了让你的伊文斯还是原来的伊文斯,我不能将他的灵魂彻底治愈。放心吧,修养一阵就好。而且,像这种渴慕神明的状态,过不了几天就会消失了。毕竟,同身体一样,灵魂也是具有消化能力的,可以将这种异样的心态,逐渐消解掉。” 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看向男人的她,神情真挚:“没事就好,谢谢你,我带他去休息了。” 说着,她横抱瘦削的伊文斯,起身进了卧室。客厅里,剩下两人,坐回尚未动过的早餐前。此刻,凯文正咧着嘴,看着男人吃着他那一份早饭。 “这两年光顾着奔波了,难得歇歇脚,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唔,厨艺不错。”男人一口灌下尚且温热的可可,过了过食,留神看到凯文没动刀叉,“诶,怎么不吃早饭?伊文斯那一份还空着呢。” “不了,我不饿。”说着,凯文伸手一招,将伊文斯的早餐送到男人面前的盘子里,“好吃就多吃点,反正这一份他也吃不了了。” 闻言,男人莞尔一笑,放下刀叉。 “说说吧,他们是怎么骗过你们的。” 此话一出,凯文面色肃然。 “傲罗追捕黑巫师时发现一个食死徒,追击时却反遭埋伏,鏖战到援兵赶来,这才击败食死徒,捕获其中数人,包括伊文斯。看似反败为胜,但是魔法部没想到,这是一个连环计。目的,是为了将伊文斯送到我的身边。” “但魔法部也不都是傻瓜,总会有人排查被俘者有无异常之处。”男人提醒道。 “是的,其他人经审判被押入阿兹卡班,无一例外。而伊文斯,魔法部为了判定他是否真正归降食死徒一方,对他用了摄神取念和吐真剂,仅仅初步证明他被施以夺魂咒。然后带他去了古灵阁的防贼瀑布,试图洗掉夺魂咒。如今看来,这些举措都未成功。” “现在,对你的敌人,有所了解了吧?”男人道。 “不论是智谋,还是手段,都非常高明。当下的我,还远远不是其对手。”凯文神色越发冷峻,“我甚至疑心,恐怕连魔法部也斗不过他们。” 男人轻笑一声:“事实上,单从这一次事件来看,被耍得团团转的魔法部,说是一败涂地也不为过了。” “呼!继续新的课程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其实在男人坦言自己的身份时,凯文就已经猜到了他过来的目的,于是说到这里,就顺势提出了这件事。 男人点点头,翻手递出一枚棱状暗色水晶石。 “复活石?”凯文诧异。 “圣诞快乐,这是一点小礼物。” “不是说不能......难道,你已经完善它了?” 似是想通了什么,疑虑化作惊喜,凯文一时有些不敢置信。 “可以这么说吧。”男人应付道。 事实上,所谓完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本来,问题就不在复活石,而是源自于脚下这个天体,以及周天繁星。试问,谁会愿意放弃到嘴的肉呢?除非是那些执念强烈的鬼魂,才能扛过源自地心与星空的拉扯力,最终使群星放弃这场费力不讨好的拉锯战。这一点,是男人得了神通之后才发现的。直到那时,他才终止了对复活石毫无意义的改造。 就在刚才,当男人拿出那块复活石的时候,周围弥散的精神力,都为之一静,不再上下飘飞。显然,在领会男人的意图后,习惯性让步的群星,都暂时放弃了对小楼这一片区域的掠夺行为,任由男人作为。毕竟,一两个灵魂,对于它们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不然,这世上也不会存在那么多鬼魂。 见事情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男人当即将复活石放入凯文手中。 “试试吧。”他鼓舞道。 “嗯。” 凯文神色中满是期待,紧紧握住复活石,记忆中两张熟悉的面孔浮现出来,浮现在心中,同时,也浮现在面前。看着眼前两幅虚幻的影子逐渐成型,他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能否复活,还要看他们本人的意愿。凯文,他们已经安眠许久了,好好沟通一下吧。”男人说着,站起身,走向卧室,“我去看看伊文斯,就不打扰你们了。” “嗯。” 应了一声,凯文的目光,仍旧落在两道影子上。 此时,卧室内。 床上,伊文斯紧闭双眼,神色痛苦,虽额头敷有冰袋,但汗水依旧止不住地冒,嘴唇已经有些干裂。一旁,克莉丝汀挽着他的脖颈,微微掰开嘴巴,一点点地喂着水。 “让我来吧。” 男人来到床边,克莉丝汀顺势让开。经历前后一番变故,此刻的她,对男人抱有十分的信任。伊文斯此时的状态,自己除了喂水,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干着急,期盼他能早一点渡过难关。眼下男人一来,她自是不胜欣喜,连忙腾开地方。 坐在床头,男人拍开冰袋,伸手抚在伊文斯的额头。肉眼可见地,伊文斯面色红润了不少,瘦削的身体,也逐渐充盈。 健康的身体可以蕴生出足量的精神力,进而反哺灵魂。很显然,那个“摄魂怪”无心打理租来的房子,将伊文斯折腾得不像样,以至于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的身躯变得如此孱弱。灵魂的损伤加重了身体的负担,而虚弱的身体,既不足以补益灵魂,还反受牵连,徒增虚耗。长此以往,恶性循环之下,早晚有一天,灵魂和身体都会垮掉。 既然不能给予愿力,那就将自身的白板精神力传给他,再渡以先天祖炁。如此双管齐下,补益灵魂的同时,再补益身体,终于把伊文斯从无尽折磨的泥淖中拽了出来。此时的他,周身不再暴汗,神色安然。 见此,克莉丝汀心里一松,长出了一口气,软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她面露感激地看向男人,想要道谢,却又一时忘了该说些什么。只因此时的男人,又变了模样,成了先前金发碧眼的形象。 “你是,易容马格斯?” 克莉丝汀说的是一种天生就能变化外貌的特殊血脉巫师,她不知道,男人将自身不含任何意念的精神力打包送给了伊文斯,体内的愿力不受掩盖,表现在外,就会出现这样的变化,而不是血脉的缘故。 男人只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解释。然而仅仅这一道笑容,就让克里斯汀心神受到极大的震动。在她的眼中,男人的面容,变得慈祥而威严,好似长者,温和而神圣,好似王者。同时,似有无穷的光,自他周身散发,照彻卧室里每一个死角,照亮每一处黑暗。 眼前白茫茫一片,四下里成了光的海洋,克莉丝汀眨了眨眼,再度定睛时,眼前还是原来的卧室。她心下一愣,意识到刚才见到的光是在看到男人的笑容后,产生的幻觉。见识到男人一举一动的威势,她连忙收敛心神,低垂眼睑,把视线转向伊文斯。 这个时候,伊文斯已经微微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男人,口中嗬呼着,说不出话来。克莉丝汀见状,忙拿过水杯送到伊文斯嘴边。 乘着他喝水的功夫,男人开口了。 “精神力,相对于灵魂,质低量少,不足以使你彻底痊愈。你现在,还是以休养为主。我有一个问题,你听了,不必费力说出来,只需把答案在心里过一遍即可,我自会知晓。” 第171章愿力的不可控性 伊文斯点了点头,面对“耶稣”,他眼神中满是顺从。 “其他人都是弃子,唯有你,真正知晓食死徒的势力分布,是吗?” 伊文斯又一次点头。 “脑袋里过一遍......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深恶痛绝。但是,答应我,别把消息透露出去。不然,只会打草惊蛇,引发不可控的后果。你应该知道的,食死徒现在的势力,单靠魔法部,已经顶不住了。” 稍一迟疑,伊文斯艰难点头。 “好了,你累了,睡吧。” 伊文斯顺服地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呼吸变得平缓,变得匀称。 这个时候,男人又变回了黑发蓝瞳的模样,身体的蕴养下,已有丝丝缕缕的精神力诞生,愿力再一次被掩盖。克莉丝汀也终于敢抬眼,看向男人。 “怎么样?”她问道。 “没大碍,休息个七八天,就差不多了。”顿了一下,男人接着道,“凯文现在有工作吗?” “在魔法部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当一线人员,怎么了?” 男人笑了:“呵,挺适合他的。” “是啊。”克莉丝汀也跟着笑了。 “帮他辞了吧。” “啊?”她傻眼了。 “我这次回来,为的是带他出去历练,就跟上次一样。”男人解释道。 “这也是他本人的意思吗?” 克莉丝汀没有直接答应,安定的日子刚刚回来,她不想轻易放手。 “我知道你的想法,凯文也知道,但你却不懂他的心思。这个问题,你找我,不如去找他。” 男人说着,心念一动,满床的汗水跳出布料,于半空中蒸腾消失,被克莉丝汀事先推到一旁的被褥,自行展开,盖在伊文斯身上。 “来吧,让他一个人好好休息。” 男人一招手,当先走出卧室。克莉丝汀紧随其后,来到门口时转身看了一眼伊文斯,见他仍在安睡,这才放心离开。 两人来到客厅。 这里一片沉默,三个人,一个神色失落,两个满眼无奈。 “爷爷奶奶?”克莉丝汀下意识唤道,仍带着些不敢置信。 面前两个老人,身躯犹如灰雾,比之先前的幻象,看起来还要不可捉摸。然而克莉丝汀知道,这就是鬼魂特有的形态。心心念念的亲人回来了,她反倒开始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哦,克莉......我的天主!” 两个老人循声望来,老妇人呆住了,老乔治也呆住了,他们的目光,从克莉丝汀,移到了男人身上。下一秒,两个老人神色激动无比。男人一拍额头,对着满脸错愕的凯文,心念一动,传去一道幻音。 “我都避开这么久了,你这边怎么还没完事?” 凯文呆了一呆,想解释,却又被两个老人抢了话头。 “天主啊,我们已经被死亡扼住喉咙太久了!让我们得入您的天国吧!” “在这之前,我们愿入炼狱,经受责罚,洗涤罪恶。” 两道剧烈颤抖的魂体,拥在男人身前,他们的视线穿过他的身躯,直直地望着那一片愿力化作的天堂。 克莉丝汀和凯文两人,彻底失语了。他们终于明白,先前内心涌现的,那些看似虚妄的猜想,都是真的。其实早在伊文斯说出那句“我要去侍奉天主雅威”时,两人已经半信半疑了。尤其是克莉丝汀,她见到的异象更多,心里也更惶惑,却一直引而不发。 自耶稣诞生以来,直到现在公元2018年,对雅威的信仰从犹太民族内部传播出去,几经分化,遍及世界,至今已有两千零一十八年。 这个一神信仰,发展至今,已经成了西方世界文化基石的主要部分。从文字,到电影,下到普通民众的日常起居,上至举世闻名的艺术瑰宝,无处不见它的影子。 现代社会,信仰雅威的各个流派,已经传教到世界上几乎每一处角落。信众的总人数,早在新世纪初,就已突破二十亿。要知道,那个时候,全球人口也才六十亿。 雅威这个名号,其历史之久,影响之巨,信众之广,堪称空前,却又难说绝后。 别说周围的社会氛围了,单单他们这一家内部,就在两个老人的影响下,三个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受了洗,有了对雅威的信仰,即便他们三个都是巫师,即便,那些研究上古历史的巫师,对精灵时代存在了起码两百五十万年的推测,与圣经中,雅威创世至今,不过六千多年的历史,有所冲突。 身处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之中,三个孩子即便不是诚心信仰,也不免对雅威存了些许敬畏。连带圣经中的描写,给雅威这个名号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再加之,公元二世纪到现在一千九百多年,再无神迹显现,使得雅威这个形象,在常人心中,多了些距离感。因此,即便男人先前展示了许多神异之处,他们仍下意识地,拒绝相信男人就是雅威。 在克莉丝汀看来,他和自己一样,只是高明一点的巫师,认为在雅威面前,他们都和麻瓜一样,没有高下之分。在凯文看来,就更为复杂了,对于他来说,男人如师如父,即便出身成迷,但也不应影响他们之间亲切的关系。 然而现在形势急剧变化,逼得他们不信也得信了。 对于克莉丝汀来说,男人的身份,从凯文来历不明的父亲,对他们一家给予多次援助的贵人,变成了一位崇高的神明。一想到他,不,是祂,竟与自己这小小的一个家庭有着密切的关系,不敢妄测神明意图的她,只觉整个世界都压在自己头顶,不免心生惴惴。 而凯文呢? 此时的他,更多的是失落。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男人只是他的父亲。这事放在哪个人身上都一样,谁都不愿与亲人之间出现距离感。男人雅威的身份,在此刻是作为一个破坏者的形象出现的,“雅威”破坏了凯文和男人之间的羁绊,这使他十分反感。 但男人此时并没有那么多心思,他只是觉得麻烦。方才借机去看伊文斯,一方面是帮凯文做好情报准备,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躲开这俩老人,免得把事态变复杂。 谁也不知道,在鬼魂的眼中,男人体内的“天堂”,十里外都光芒四射。精神力掩盖愿力,只能在肉眼前隐去神异的形象,却挡不住灵魂的窥探。这一点,就连男人自己,一开始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天堂”里面,已经存身了好几个灵魂,这些都是男人初步获得愿力后,在路上碰到的那些刚刚辞世之人的灵魂。他还清晰地记得,他们那满眼狂热,飞蛾扑火的姿态。 男人的愿力如此之多,以至于能够将伊文斯被啃噬了数年的灵魂挽救回来,除了一开始那些个身体残缺的可怜人,直到现在仍不停地给他输送愿力,也就是体内这几个灵魂的功劳。 但愿力显像天堂,吸引灵魂投身其中,进而壮大,对于男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这个过程,不可控。这就是变数,而变数,则会打乱原有的计划。此刻的他,同当初在乌加杜的一众校长,立场是一样的。 而且,问题还不止于此。身体会影响精神,精神反过来也会影响身体。如果男人放开对这具超人之躯的控制,那么,愿力就会代为操控,将身体原生的精神力融入自身。超人,会变成耶稣,不仅是外在,因为那白纸一般的意识上,诞生的不是人格,而是神格。他会如信徒们所期盼的那样,行神子之举,作神迹。 在这过程中,越来越多,蜂拥而来的愿力,终有一日,会彻底侵蚀这具身躯,将它的本质,转变至男人的知识盲区。事实上,这种侵蚀已经开始了,超人本身的面容已经有了些微变化,眼眸中也带了点绿色。 不过,这一切都在男人的默许下,抱着研究的心态,他至今没有动用造化之光。这也是他虽然有些不爽,倒底没有抹去愿力的原因。对于这具躯体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变化,他很好奇。 就是有些麻烦罢了。 正如男人所料,暗运神通之下,克莉丝汀和凯文,两人复杂的心绪,在他的感知中,一览无余。 疏忽大意了。忘了两个老人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遵循生前受罪,死后享乐的教义,自然不愿复活。忘了凯文从小没有父爱母爱,又遭逢大变,因而诞生对亲情尤为看重,对亲人尤为不舍的性格。忘了,除复活,抑或放弃复活,还有僵持不下的情形。 返回客厅前,竟未曾用神通事先查探一番,自己出的岔子,多少还是要弥补一下。 “听好了,现在我是用幻象类魔法,给你们传递幻音,你们不用回话,只需将想法在心中过一遍即可......放心吧,我不是雅威。凯文,我还是我,不要多想......嗯,这么想就对了。不过,我得告诉你们一件事。接下来,我会尽量控制局势,但无法保证局面不会失控,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好,这我就放心了。” 心中思绪百转,加之与克莉丝汀和凯文两人的交流,前后不过数秒。 男人心思既定,便转而将注意力放在身前的两个老人身上,稍加沉吟后,他面露微笑。 第172章老人的选择 “还有一个孩子呢,不先去看看吗?” 早前,两个老人虽然问的是男人,但决定他们能否进入“天堂”的,是愿力。两人还不知道,不动用造化之光这个最终手段,男人还真没什么好办法拦住他们。眼下的情况,只能通过言语劝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果然,男人说完,两个老人怔了一下,对视一眼后,都点点头。鬼魂的念头,少了人身的阻隔,在男人的神通下,更是一览无遗。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个老人对伊文斯的挂念。长眠九年,就是分别九年,他们就像离家许久的人,回来自然是要看一眼亲人的,即使刚回来就要走,起码能让自己安心地离去。 计划奏效了,男人暗自点头,一声“去吧”,将两个老人引向一旁的卧室。这时,他又转过头,面向克莉丝汀和凯文二人。 “现在是你们的机会,去吧,去劝他们,利用你们之间的纽带,劝他们留下来。” 男人没有开口,两人却已“听”到他的话,眼睛一亮,立马欣喜地赶往卧室。 “呼!” 原地,男人抹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重新坐在餐桌前,继续着未竟的饱腹大业。手指一点,电视里刚刚播完一遍的录像,又从头开始。一家子的趣事,糗事,都汇聚在这一盘录像带里,看得男人时而发笑。 唔,还挺下饭。 录像没看多久,就被按了暂停,面前盘子里还剩一半的早餐,被男人突然三两下一扫而光,他察觉到,他们要从卧室过来了。当先迈出门口的是凯文,他看到男人鼓鼓囊囊的两颊正在疯狂蠕动,看到男人嘴角还挂着一滴浓汤,看到男人神色间竟还有些慌张。他想笑,但他忍住了,连忙朝男人使了使眼色。 男人会意,猛点头,咀嚼中,忙里偷闲,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凯文一愣,鼻子里面吭哧一声,差点没憋住笑,连忙埋头咬住嘴唇。他没察觉到,不知不觉中,面对男人时,内心方才产生的别扭感,已经淡化了许多,他的心境,也变得平和许多。 待两个老人和克莉丝汀都走出卧室,男人已经起身离席,恢复了端庄的姿态,给人一种神圣而崇高的感觉。不过,这个时候,看到男人这般作态,凯文只觉好笑,已经不当回事。 “天主啊,要我们复活,是您的意思吗?” 两个老人一出卧室,便直奔男人面前。 “哎,你们终究还是没有劝动他们......当然啦,我现在就能察觉到,你们爷爷奶奶心中的不情愿......什么?叫我应下......对嘛,你们也知道强人所难是不对的呀......我知道你们爱他们,我也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他们同样爱你们......那好吧,我最后再试着挽留一下。” 一番加密通话,三人达成了初步共识。面对两个老人,男人再度微笑开口。 “天堂已经为你们预设了位子,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晚些再来。” 闻言,两个老人明白,面前的“雅威”,是在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稍加思虑后,他们转身看向一旁的克莉丝汀和凯文二人。在两个孩子几近雀跃的喜色中,爷爷奶奶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克莉丝汀。”爷爷道。 “诶!”克莉丝汀笑着应下。 “凯文。”奶奶道。 “奶奶。”凯文笑容同样灿烂。 “我们就要走了。” 两个孩子傻眼了。 “我们死了,我们认识的人,我们生活的圈子,都知道我们死了。”爷爷解释道,“我们复活了,可我们不但要活着,还要生活。但我们又不能去打扰人家,不然只会给别人徒增烦恼。好孩子,你们这么聪明,不会想不明白的。” “不。” “留下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个孩子已经知道留不住老人,不论什么理由,都留不住了。他们只是使着性子,像留守农村的小孩,蛮横地拽着即将返城务工的父母一样。一切徒劳的努力,只因舍不得。 但他们终究也不是小孩了。用了九年的时间,来接受爷爷奶奶离世的现实。尽管表面不承认,但他们心里清楚,过去的,终归是过去了。眼下,爷爷奶奶的反应,不过是加深了他们这种体会罢了。 “能看到你们和伊文斯,都平安无事,我们也就放心了。” 奶奶笑容慈祥,他们终于不再作声了,只是眉目间,仍带着些惆怅。 “分别不是永远的,孩子们。”爷爷宽慰道。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奶奶叮嘱道。 两个孩子用力点头。 见状,男人微微颔首,周身光华四射,瞬息间,化作金发碧眼的耶稣形象。他展开双臂,身后出现了一片广阔的天地,无数的光,无数的信徒,无数华美的建筑。地上的喷泉,流出奶和蜜,滋润着树木,使它们结出丰硕的果实。空中的天使,奏乐起舞,美妙的歌喉,赞颂着远方的巨城中,王座上那道璀璨夺目的光芒。 克莉丝汀和凯文,两人呆住了。更不要说两个老人,此刻已然神情陶醉,几欲投身其中。 “嘿,老乔治!哦,还有亚当斯夫人!” 忽然一道人影,从“天堂”中跳了出来,唬得众人一愣,包括男人。 “约翰爷爷!” 克莉丝汀忍不住惊呼,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老人,是以前隔壁的老邻居,老熟人,和他们一家交情算得上不错。而且,前两天刚去世。 “哦,克莉丝汀啊,还有......凯文?一定是凯文,我能认出你的样子。”名叫约翰的老人似乎很活泼,说着就一把拉上了两个老人的手,“我还以为你们先我一步上天堂了呢!快来吧,我带你们逛一逛,咱们好好聊聊。” 两个老人笑了,笑得很轻松,笑得很欢畅。克莉丝汀和凯文两人,见两个老人自回到人世后,头一次如此开心,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不舍。两人神色安然,就这样看着三个老人,一步迈入天堂之中,逐渐走远,直至消失在无数的光芒之中。 光华一闪即收,等到两人再度睁眼,面前已不见了天堂的景象,男人也恢复了黑发蓝瞳的模样,只不过,一片乌黑中已然夹杂着数根金丝。 “好了,完事收工。你们两也该缓过来了吧?接下来还有一件事,等着咱们做探讨呢。”男人这次是实打实地开口了,“呼!可憋死我了!” 话音刚落,他后退几步,整个人毫无形象地,仰面瘫在沙发上,一副累坏了的模样,凯文有样学样,也跟着倒了下去,看得克莉丝汀一乐。 “咳咳。”她捂了一下嘴巴,“亨利先生,什么事,请说吧。” “你忘了?”男人坐了起来,“你不是要问凯文,他本人到底想不想去历练吗?” 眉头一皱,回想起之前和男人的对话,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面色沉静。 “凯文?”她问道。 “总要有人站出来的,而且,一切因我而起,更应由我结束。” 凯文面色严肃,似乎这是一件不可让步的事。他知道克莉丝汀心中深沉的担忧,这担忧,从他告诉她之前的一次历练,告诉她往后还有历练的时候,就有了。为此,他已经做好了跟克莉丝汀打持久战的准备。 两年多的平静生活,让他贪恋这平凡的味道。但他知道,自己这一生,注定不会永远风平浪静。无数次安心的瞬间,他都会告诉自己,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现在不用付出代价,不代表将来,更不代表永远。他需要给自己,给家人,给这个世界,搏一个更好的未来。 他已经说服了自己,现在,他要说服克莉丝汀。 “那么,你就去吧。” 出乎意料地,克莉丝汀竟然没有阻止。 “啊?”凯文眨了眨眼。 “经过刚刚的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做有些事,别人是拦不住的。”她神色释然,面容恬静,“凯文,你说,我说的对吗?” “谢谢你,克莉丝汀。” 说着道谢的话,凯文神色中却满怀歉意。 “好!”男人是高兴了,大手一挥道,“那现在就启程!” “诶,等等!”凯文突然喊停。 “咋啦?”男人歪过头,瞥着凯文,“想当逃兵?” “嘿嘿,当然不是。”凯文挠了挠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去之前,能不能先去一下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什么地方?”男人神色狐疑。 “哦!我知道了!” 克莉丝汀手指点着凯文,笑容满面,后者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什么稀奇古怪的?让我好好看一看!” 男人施展神通,下一秒,面色难看至极。 “还给老子喂狗粮?!” 第173章出发前 大雪皑皑的平原上,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小楼。 小楼前,一对恋人紧紧相拥。等到分开时,他们各自的肩上,头顶,都已落了一层的雪。 “答应我,早点回来。”女孩说道。 “嗯。”男孩点点头。 这之后是一段沉默。 他们各自,心中想说的话都太多,此刻反倒无言。 对视良久,女孩一狠心,推开男孩。 “去吧。” “嗯。” 男孩一点头,他并未转身,而是一步一步倒退,直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是男人。那边,也有两只手搭在女孩的肩上,那是她的父母。 在男人和女孩父母的挥手告别下,在男孩和女孩深情的对视下,男人和男孩,消失在一阵空间扭曲之中。 禁林外,海格的小屋,里面一片黑暗,不见往常的灯火。 两道人影来到小屋的上空,停了下来。 “看来他们不在这儿。”男人道。 “我知道他们在哪。”凯文道。 两人再度启程,飞向禁林深处。 没过一会儿,他们又停了下来。 面前是连绵的山脉,下面是一片山脚平原,水草丰茂。 他们来到了人马的聚居地。 “唳!” 高空云层之上,一只如风神翼龙般大小的巨鹰,若隐若现的身姿,已初具猛禽的凶威。后面,跟着一群鹰头马身有翼兽,在空中肆意盘旋。队伍中,还有一辆汽车。不时从车里传出来的大呼小叫,凯文能清晰看到,是车座上的詹森和克拉伦斯。后座上,还有一只狗头伸出窗外,凯文一眼认出,那是海格的宠物牙牙。 他面色一喜,瞬间飞身而上,突然出现在队伍最前面,吓得巨鹰惊叫两声,忙振翅停下,连带着整个队伍乱作一团。 见此,男人失笑摇头,俯身向下,落足于地,站在一汪温泉边上。面前,是正泡在温水里的海格,还有翡冷翠等一众人马。原本一脸享受的他们,被突然落在身前的人影,吓了一跳。一片氤氲的水汽中,看不清来者的样貌,海格还在仔细辨认的功夫,人马们已经拾起了岸边的弓箭,拉弓搭箭对准男人。 “说,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企图!” 人马们的连声质问下,来者依旧安之若素。弓弦拉得更紧了,似乎下一秒无数箭矢就要爆射而出。恰在此时,一阵微风拂过,吹散了些许雾气。待看清来者样貌,海格神色一凝,连忙挡在众人马和来者之间。 “他是我的老熟人,这是来看望我的。” “真的?”翡冷翠问道,其他人马同样一脸疑色,他们不会仅凭海格的一句话,就放下戒备之心。 “当然了。”海格还未回话,男人这时开口了,“海格,出来吧,我有事跟你谈。” 见男人直呼半巨人的名字,翡冷翠心下稍定,眼神示意其他人马,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这个时候,海格已经穿戴整齐,上岸拍住男人的肩膀,把他带向远处。 “您就是那位学者,亨利先生吧?您难道不知道,人马一族很忌讳别人闯入他们的领地吗?” 看着海格一脸小心,走在路上,刻意压低声音,似是生怕被路过的人马听了去,男人笑意莫名。 “海格,我是菲尼克斯。” 半巨人一下停住了脚步,触电似的缩回了按在男人肩膀上的手。 男人轻笑一声:“他们的族长呢?” “额。”海格好容易回过神,忙不迭答道,“说是两年前的全球事变,让其他的智慧种族在麻瓜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存在。他们感到惶恐,因为在这之前,老族长就示警过他们,那次事件,在他们看来,算是应验了。他们前不久才来找老族长,现在,他正在那些部落,好像说是传教,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嗯,我知道了。” 男人扭过头,看向远方。他能感知到,那里一处洞穴,有大量的愿力聚集。奇怪的是,这些愿力一不被控制,大概是附着在一具人像上,兀自凝成了一个人形。二来,愿力所至,竟有无数植被繁衍。黑暗洞穴中的草木,倒比阳光下的植被,还要生机勃发。 男人本欲前往一探究竟,然而听过海格的话,又停下脚步。 “我见证了神迹!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们的治愈与救赎之神!我将知会所有将来得到救赎的智慧种族!让他们与我半人马一族一样,奉您为主!” 这些老人马从前说过的话,现在正在他的努力下,逐渐变成了现实。男人佩服于老人马的虔诚和毅力,但念头一转,很快心思就落在了别的事情上。 这些愿力,在他发现群星对自己的注视前,就已经被这些天体,有意区别对待了。男人甚至能感应到,其中一缕愿力,里面包含的念头,是老人马对于自己修复了他的双眼,心生的感激。 那么早的时候,在自己没有领悟神通之前,群星就已经做出了让步,不可能是因为惧怕。不然,它们一开始应该设法隐藏自身的特殊之处。或者,想方设法地阻拦自己,不让自己获取这个世界的秘密。 也对,自己的能力再大,整毁一个天体,也是一个不知道需要多少年的工程量。当初体察到群星退避的态度,便以为它们是惧怕自己,真是有些想当然了。 而当初在乌加杜那里,虽然德鲁伊迫于天体意志的影响,心生恐惧,对自己行礼,但群星的态度,可能只是平等对待中带些谨慎罢了。就好比一国元首派使臣访问另一国,尽管两国平等相交,但使臣本人,在另一国元首面前,还是应该做足礼数的。 但如果不是惧怕,那又会是什么? 在这片宇宙,对于群星来说,男人拥有万法不侵的造化之光,他的存在是超然的,它们奈何不得。反之,男人手段有限,也不能对这方世界造成多大的影响。正常情况下,两方应该是各行其是,我行我素。如若出现无意中干涉对方的情况,各自都不会刻意退步。 除非,它们有所求? 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男人摩挲着下巴,笑容中饱含深意。 “菲尼克斯。” 一声呼唤,把男人从思绪中拽了出来。等他回过神,凯文已来到身旁。 “都道别了?”男人关切道。 “跟同学和朋友们道别了吗?” 这一瞬间,凯文莫名想起了爷爷跟他说过的这句话,昔日场景历历在目,这一次,他重重点头。 “嗯,都当面道别了。” 男人笑了笑,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半巨人:“该说再见了,海格,谢谢你告知我这些。” “哦,是去锻炼,就跟上次一样,对吧?” “是的。”凯文道。 “额,可以的话,我是说,不麻烦你们的情况下,能不能再给我带个小可爱。”海格搓着手,笑眯眯地说道。 见状,男人和凯文对视一眼,他们知道,半巨人所说的小可爱,对于常人来说,不啻于异形怪兽。 “没问题,我记下了。”凯文还是笑着应下了,这对于他来说,不算难事。 “诶,干嘛那么麻烦,这里不就有一个嘛?” 男人说着,翻手抛出一枚足有人头大小的蛋。海格一顿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接住,这才定睛,仔细察看手中巨蛋的外形。 “这是......龙蛋?还是澳洲蛋白眼,所有火龙中最漂亮的一种!”海格连忙将龙蛋紧紧抱在怀里,说起话来都有些颤抖,“我老早就想养一条龙了!以前有过一次机会,只是......哎!不提了。谢谢你,菲尼克斯。以后有时间一定来我那,尝尝我亲自烤制的岩皮饼。” “我记下了。” 男人点点头,腾空而起,飘然而去。 “再见,海格。”凯文道。 “注意安全。” “嗯。” 道过别,他追上男人的时候,两人已经越过高山,来到了海边平原的上空。 “安德烈不跟来?” “它是想跟来的,但我没让。” “怎么?” “跟那些鹰兽们在一起,它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我看得出来,它很开心。这,就够了。”凯文神色中满是欣慰,“毕竟,我救它,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男人一笑:“说说你那两个好朋友吧,说说那个叫温蒂的女孩。他们现状如何。” “他们啊。詹森被他在魔法部当差的父亲,拉了进去,现在是文员,说是从基层干起,日后接他老爸的班。克拉伦斯,他好读书,学识好,现在跟在学院教授后面当助教,估计过些年,也能成教授了。温蒂嘛,她很厉害的,当初就是学生会主席,现在是替了魔法部部长赫敏·格兰杰女士,原先的职位,当起了议员。” “再细讲讲吧。然后,再说说你自己。” “嗯。” 在即将来临的艰苦历练前,两人神色安然,聊起了生活的点点滴滴。 第174章历练伊始 “这一次的课程,是什么?” 身后,是钢铁穹窿下的半龙人部落,面前,是高耸的山岳。凯文和***在岩壁前,神色轻松,好像这里就是寻常的街道。他们脚边,几个半龙人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搏杀。” “搏杀?” “两年前的全球事变,不仅让世界看到了这块大陆,还让这块大陆上的巨龙们,看到了整个世界。前段时间我来过一趟,发现向来只依仗龙炎这个天赋魔法的半龙人们,居然开始研究空间类魔法了。凯文,正如魔法界和科技社会的接触,半龙人部落和人类社会的接触,也是避免不了的。我要你做的,是消灭他们的高端战力,那些巨龙,以免给后世带来动荡。” “我?消灭巨龙?怎么可能!”凯文失笑。 男人瞥了一眼:“你忘了么?实力仅次巨龙的半龙人,你都能一击必杀。” “可半龙人和巨龙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看出男人不是在开玩笑,凯文面色一肃。 “所以,我给你选了一个伤号,还是个老人家。” “啊?” “从最轻松的开始嘛。一次次地挑战更强的对手,消灭它们的同时,也能锻炼自己。” “又是伤号,又是老人家的,会不会太残忍?” “怜悯是给弱者的,这条巨龙即使又老又残,也比你强。所以,我说的是搏杀,而不是屠杀。更何况,你往后的战斗,都是要搏命的,要可怜,就先可怜你自己吧。”男人再度瞥了一眼凯文,“还不快上去。” “哦。” 凯文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脖子,再入这块大陆,“菲尼克斯”又是一副严厉的凶相。他忙不迭一个飞机弹射,冲上了山顶。俯瞰脚下的火山口,阴影中,忽然亮起一对泛着幽光的灯笼,恰在此时对上了凯文的目光。 “是你!” 一声怒吼,裹挟着重重热浪,涌至凯文脸上。他本来还想法子怎么激怒巨龙,这下看来,不用了。 他心念一动,周身遍覆金焰,电光石火间,即置身于汹涌的龙炎中。 巨龙先一步出手了。 凯文也不示弱,猛吸一气,下一秒便喷吐出强劲的冻气,一时间,竟能勉强挡住龙炎。 “吼!” 巨龙怒意更盛,龙炎柱变得愈加凝实,越发不可阻挡。再加上冻气后劲不足,原本汹涌的金焰,被压迫得只能贴在皮肤表面。知道无法正面对抗龙炎,他喘气的功夫,已经折身窜出了龙炎的覆盖范围。 “滋滋滋!” 一通魔法闪电打在巨龙身上,却没出现丝毫效果。凯文一愣,忙躲开偏移过来的龙炎,继而腾身钻入高空的云层之中。 巨龙已经冲出火山口,追击而来。 “魔法和能量攻击,对巨龙无用。贴身肉搏吧,这是你唯一可以赢的办法。” 男人的幻音传入耳中,凯文神色一凝,在躲避龙炎的同时,朝头顶的深空,爆发出更快的速度。 “不要躲了!你这个虫子!” 龙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龙语,荡开云团的同时,使得凯文眼前一黑,几欲调头栽下。 “occulto mens!” 心灵即将失控的瞬间,他对自己使出了大脑封闭术。呼吸间,神智恢复清醒。这是应对精神类魔法的有效手段,在自己的心灵外打造一面盾牌。为了应对龙语,他事先专研了一段时间大脑封闭术,现在看来,果然管用。 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当他再度定睛时,这才惊觉,底下一张血盆大口以吞天之势,正笼罩而来。 这巨龙要吃了自己! 凯文心头一紧,再度给自己上了一道大脑封闭术,而后疯狂催动体内残余的魔力,冲向头顶漆黑的天空。那里,太阳辐射异常猛烈。基于超人之躯,越往上,接受的太阳辐射越多,他魔力的回复速度就越快,他正试图将巨龙拉到自己的主场。 巨龙一下顿住,它想不明白,为何龙语过后,这个“虫子”却不受影响。疑虑浇熄了心中的怒火,恢复理智,想起前后种种,感觉到处都透露着一股不对劲,它终于停了下来,冷冷地瞥了一眼深空中那道渺小的身影,立马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它在搏,搏凯文一定会再回来,为此,它并未真的回到地面,而是在拉开一定距离后,便藏身云团之中。 它在等待杀一个回马枪的机会。 然而,它的行为,它的意图,却在拥有红外视觉的凯文眼里,一览无遗。眼见自己原先的打算落了空,他也不气馁,转念一想便换了个计划。 此时的他,一路向上,穿过大气层,穿过极光,直到打在身上的太阳风愈加狂暴,体内的魔力已充盈到一定程度,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体外,周身化作一团数丈宽的金色焰浪,才停了下来。这里,已经是将近三万千米的高度,地球磁场的边缘地带了。凯文能感受到,包裹着脚下那块大陆的独立空间,到这里就是尽头了。 在这一片星空下,直面太阳风的洗礼,回想着当初反杀半龙人的情形,他开始竭力压缩体内的魔力。这么做的效果很明显,火海一般的焰浪,逐渐收缩,逐渐凝实,最后,化作一颗金色的能量球,如太阳一般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就是现在! 他爆发出全部的魔力,流星坠地一般,不断加速,直至突破音障,以超音速状态向下俯冲。 这一幕,被地面上的男人看的一清二楚。与之相对的,没有红外视觉的巨龙,藏身云雾,只能通过聆听声音,来辨别对方的动向。它还不知道,声音,早被凯文甩在了身后。 强大的风压,在凯文还未到达大气层的时候,就已荡开云团。狂风宛若一把巨锤砸落,砸在巨龙身上,它这才惊觉,对方已经来袭。然而,它只来得及一个抬头,眼中一颗光球迅速变大,瞬间迫至面门。 “嘭!” 一声巨响,传遍大地,惊起一片鸟兽。惶恐的情绪也在半龙人部落蔓延。族长上一次动手,不过两年前,那个时候,仅仅战斗的余波,就使得半龙人部落死伤惨重。好在后来出现了钢铁穹窿,替他们勉强挡下了灾祸。但这穹窿,也因此变得破败不堪。 强烈的不安在族长怒吼着冲出山顶时,就已在半龙人心中悄然滋生,他们忍不住停下手边的事,都眼巴巴地望着天空。终于,在巨龙的身影冲出云层,飞速坠落的景象,落入他们眼中的时候,恐慌,被彻底引爆了。 慌乱的场景再度上演,当巨龙一头撞在火山上,他们已经朝远处四散而逃。 轰隆隆大地震颤,山体虽未垮塌,但也不远了,无数岩浆,从崩碎的山顶溢流而下,浇在巨龙身上,与它周身滚烫的鲜血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此时的巨龙,除了周身的疤痕,额头也多了一处伤口。新生的伤口里面,是龟裂的头骨,无数的鲜血,肆意涌出。巨龙双眼无神,一动不动,出气多进气少,看起来,似乎离死不远了。就在它的上方数百米高处,凌空而立的凯文,也浑身是血,大喘着粗气,神色委顿,似乎比它也好不了多少。 刚刚那一击,就是那次格杀半龙人时的招数,只不过,其威势,已远超当初。也因此,这一通爆发,置躯体于严重的超负荷状态,现在的他,身体已然触及崩溃的边缘。好在巨龙似乎已无还手之力,让凯文得了喘息之机。 沐浴在阳光下,体内无数暗伤,已初步得到修复。一秒,两秒,凯文蓦地鼓动起刚刚积攒的一点魔力。巨龙的胸膛仍在起伏,但它还未有清醒的征兆,机会难得,眼下不能再等了。 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凯文是懂的。但熟知这些家伙善于欺诈的本性,他并未冒失地冲过去。正好,刚刚一击破了防,视线对准巨龙额头上的伤口,凯文的双眼笼罩在一片炽热的红光之中。 失去了体表的防护,这下,它该挡不住能量攻击了吧? 将全部的魔力送至双眼,下一秒,两道粗壮的射线,浑如一体,暴射而出。 “滋滋滋!” 一扇龙翼,挡在伤口前面,挡住了射线。 凯文双眼一眯,果然,这家伙在演戏。 红光消失,他不再白费力量。 龙翼展开,露出了满是鲜血的额头,那里,伤口已经愈合到只留一线。 一双赤金色的眼眸,杀机毕露。 与之对视一眼,心中激起一片凌然杀意的凯文,却未被这股情绪冲昏了头脑,没有选择欺身而上,而是再次飞向深空。 他知道,这一次,它会跟来。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这才刚刚开始。 第175章铭文之道的进境 “嘭!” “嘭!” “嘭!” 高空中,震耳欲聋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传遍四野。残破的钢铁穹窿下,立足于空无一人的一众屋舍之间,一群肤色各异的半龙人,面面相觑。他们中,为首四个体态近似龙形的半龙人,聚在一块。 “这族龙王疯了?怎么又斗起来了?” “而且照这架势,怕是要你死我活啊!” “上一次才跟自家叛徒斗个两败俱伤,听说到现在伤还没好呢!” “照这么说,搞不好,这一次很可能不死也残。” “是你们哪族龙王出手了?” “不是我族。” “也不是我这边。” “别看我啊,我出发的时候,族长还在岩浆池里泡澡呢!” “这个老家伙,就算带着一身伤,拼死也能拉一个龙王垫背。我想,没人会这么笨,跟这老家伙斗个两败俱伤,回头让别人捡了便宜。” “那这个挑事的家伙,就跟我们这些邻近部族无关了。” “那又会是谁?” “管他是谁,斗个两败俱伤更好,获取神血的代价越来越大,我族的交换清单,还有好多空缺呢。” “诶诶诶,别想独吞!” “你个蠢蛋,一家独吞了,另外三家会甘心吃下这个暗亏?” “骂谁蠢蛋?!想斗一斗是不是?” “他说的没错,我们几家中间就隔着这个老家伙的领地,一家通吃,必会遭到另外三家的联合打击。” “帮腔是吧?怎么着?你也想跟我比试比试?” “你们几个慢慢吵吧,我得先回去把这里的情况向族长禀报了。” “怎么?不先观望一下?结果还不确定。” “不必了,你们看,结果已经出来了。” 这个半龙人说着,伸手指向半空。那里,如瀑般的鲜血下,一具残破的巨大身躯,无声无息坠向远处的森林。 “轰!” 地面震动,一阵气浪涌至众半龙人面前。 “走了。” “走了。” “我也走了。” “算了,改天再跟你们算账,我们走!” 一群半龙人分为四拨,挥动双翼,就要四散而去,正在这时,一道冷冽的蓝光,映照在他们身上。 “咔嚓!” 晴空炸雷之后,原地一堆冒着烟,燃着火,焦黑的雕塑。只有先前对话的,四个为首的半龙人,因其血脉比寻常半龙人更接近巨龙,多少也具备一些能量抗性,这才幸存下来。但他们这残存的四个,情形也不比被雷劈死的那些好多少。身上飘出一股肉香的他们,虽然还吊着一个命,但也丧失了行动能力,全都躺倒在地。 “为......为什么?” 其中一个半龙人,模糊的视线中,见一个人形生物,来到自己身前,他压制住肺部和咽喉的痛楚,竭力发出了一声质问。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至少也要死得明白。 “这个部落的族人,为了求存,必不会真的离开这里,他们会回来,会在培育出新巨龙之前,主动封锁巨龙战死的消息。而你们不同,你们是巨龙们探知这里虚实的爪牙。为了让凯文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成长环境,必不能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这,都在我的计划之内。换句话说,你们的死,都是注定的,安心地去吧。” 站在这个半龙人的身前,男人平静地做出解释。尽管解释中,仍有些半龙人不明白的地方,但男人也不准备给他进一步提问的机会了。心念一动,一众半龙人所在的地域,瞬息间化作一潭泥沼,不论已死的,还是仍在喘气的,都迅速陷入其中。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身具魔法抗性,使得幻象类魔法对你们来说有些失真,我倒不太乐意干掉你们。毕竟,让你们‘亲眼见到’龙王本尊,岂不是更保险一点?” 看到半龙人眼中的不甘,男人又添了一句。说完,这里已经不见了任何半龙人的踪影,他一手隔空抚过,沼泽地又复归坚实的石板路。这个时候,借助神通,他能感知到,已有部分外逃的半龙人,正在回来的路上。事实,验证了他刚刚才说过的话。 但男人此时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想起了BBC的大卫爱登堡老先生,用其一生总结出来的那句名言。 “自然世界......她是一切丰富壮丽的生命之源。” 他又想起了,当初演示地球岁月时,生命诞生的场景。生命的初始,源自雷电,源自自然。 而他刚刚施展的雷电,还有沼泽,无一不是原创,无一不是源自造化之光中记录的地球模型。基因与自然有着深切的联系,自然演化基因,而基因,若是操纵得当,也可以反向衍生出自然现象。 这些,是他在研习掌握了如尼魔文的铭文体系后,反向研究构成地球模型的无数生物基因,从而创造出来的,一种全新的铭文体系。这个体系,让他不再局限于对生物基因的简单运用。 现在的他,不仅可以变化出各类动植物,还能变化出存在于地球上的各类元素,例如金银,乃至演化各类生态环境,各类地貌,各类气象。但凡地球上有的,他都能造出来。甚至,基于造化之光中的地球模型,就像基于生物基因,变化出生物一样,他能生生造出一颗地球。 但是,走到这一步,他还是不满足。 参仿法则而生的铭文,到底没有法则本身那般强大。真要造出一颗地球,光是激发造化之光中记录的地球模型,仍然不够,还需动用后天化生之法,转化宇宙外的混沌能量为先天祖炁,作为建造地球的物质与能量来源。这一点,就像利用超人基因,以混沌能量构建出超人之躯一样,地球模型和超人基因都是工程蓝图,而先天祖炁和混沌能量,则是工程原料。 通过造化之光,男人了解到,真正的法则,不像铭文这种拙劣的仿制品,是可以自行转化宇宙外的混沌能量,进而衍化其相应产物的。后天化生之法,就是实证。 但原料问题,还不是唯一让他不满意的。 如若他现在就造出一颗地球,那也只不过是个空壳。地壳,大气层,他只能造出这些最外围的,存在生物的部分,再加上巨龙的基因,也顶多就能造出一圈浅层地幔,而更中间的地心,那里是空的。 即使造出来了,这个地球也会迅速毁灭。 生物基因,顶多只能反向衍化出自然环境,而自然,只是地球最浅层的一部分。 这个宇宙的终极密码,还深藏在地心,有待男人日后前往。 现在的他,对于创世神这个名号,虽然更近了一步,但仍然存在差距。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沮丧的。 一来,获得再多的铭文也不济事,他真正需要的,是法则。只有相当数量的法则,才能让他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创世。 再者,他来到这个宇宙,本来也只是为了造出一个罗盘,就算以后真能造出一个完整的地球,他也不会真的造出来。只会将自己研究铭文体系的所得,全数用来设计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罗盘,一个,比自己原先持有的那个还要好的罗盘。 最后,他的操作单位,已经通过对铭文体系的研究,从细胞级别,细化到原子级别。换句话说,如今再将超人的基因片段裁剪到自己原来的人类基因上,已经不需要小心翼翼的操控超人之力了。现在的他,只需心念一动,便可直接在造化之光中,瞬间完成基因改造。 操作的细化,带来的成果还不止于此。而今,只需了解透彻任意一类机械的材料及构造,他便可对其施以制造,改造,以及关键处的破坏。假设他手里有一部完好的老年机,他可以将其变作最新型的智能机,可以使其接收到军方的秘密通信,可以让它出现常人无法检测的故障。 一切可造之物,不论是自然的,还是人工的,他都可以加以掌控,甚至是与魔法相关的生物,抑或者工具。如果再进一步,将操作更细化,涉及原子内部,那他就可以直接改变物质本质了,譬如点石成金,乃至于造出一个全新的元素。 不过,涉及到改造和破坏,则会出现局限性,这局限,就在于男人体内精神力的体量。毕竟,不同于直接造就新事物,改造和破坏已有的事物,需要精神力的参与。好比他现在的精神力,仅能支持改造枪械,而改造相对复杂许多的手机,则需要一个真正的灵魂。 不过,奇技淫巧,对于寻求法则的道路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他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前后思虑了那么多,也不过数秒钟的时间。 最终唯一得出的结果,也不过是更坚定了前往地心,探询这个宇宙终极密码的念头。 男人回过神,回到当下,心念一动,当即消失于原地,又出现在巨龙的尸身之上。 此时的巨龙,胸口一道疤痕上,新添的伤口,仍在不断向外冒血,这里是它的心脏位置。而此时的凯文,就躺在,不,是泡在,掺杂着破碎心脏的一汪灼热鲜血之中。 第176章吞噬血脉 “全身近乎龟裂,拦腰一道贯穿伤,还被龙血侵蚀着,无法恢复。真叫那些探子说中了,搞了个两败俱伤。不过,这倒也说得过去。” 在男人的感知下,此时的凯文,生机消散,灵魂似有离体的趋势。他自然不会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周身金焰大炽,化作一张巨掌,抓住凯文的同时,排开了周围的龙血。肉眼可见地,凯文全身伤势开始好转,这是男人为他输送大量先天祖炁的结果。 不多时,凯文醒转过来,睁开了双眼,也正在这个时候,男人撤回了金焰,任由凯文重新泡在滚烫如岩浆一般的龙血之中。 “咕噜噜噜噜!” 凯文忙挥动手脚,想要冲出这一片地狱,他的皮肤已经被烫得通红,无意中吞了几口血,肚子里面也是火辣辣的痛。而且,同上次一样,血液中有无数暗金色血丝正向他体内蜂拥而来,看得他眼睛一跳。奈何,他刚刚探出头喘了一口气,又被飞身而下的男人,给一脚蹬了回去。 “咕噜噜噜噜!!!” 他瞪大了双眼看向男人,眼神满是不敢置信和憋屈,好像受人陷害一样。 男人翻了个白眼。 “你的战斗还没结束呢!现在,巨龙的血脉正在侵入你的身体,交给你一个新的任务,压制它,破坏它,然后吞噬它。” 幻音响在凯文心间,他一愣,立马激发全身的魔力。过了这一阵,他已经感知自己伤势全无,体内魔力充盈,念头一转便知道是男人所为。再加上男人跟他说的话,心中困惑顿时消散。明晰了当前的处境,但男人只告诉他应达到的目标,却没跟他说怎么做。不过,他倒一点也不为难,以前对付神血的经历,此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轰!” 忽地一团金焰,自凯文周身爆发而出,阻隔了体外血池的同时,也压制住了体内的龙血。他没注意到,身上新生的一片鳞甲,在这一刻,脱落下来。此时的他,全身心地都在对付体内那几缕暗金色血丝。 狂暴的魔力隔绝了这几缕血丝与外界血池的联系,在凯文体内横冲直撞,疯狂地追逐,冲撞着它们。这种近乎乱来的举动,又给凯文刚刚修复的身躯,平添了新的伤势。不过,他却满不在乎,菲尼克斯曾给半龙人领队给予援助,那时自己体会到的一股奇特的力量,当下在自身有着大量的储备,正不间断地补充被迅速消耗的魔力,同时增强自身的修复能力,使得刚刚产生的伤势,转眼就好。 “噼啪!” 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似乎响在耳边,凯文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体内魔力追逐的目标少了一个,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融入体内,与血肉深层中的某种与自身联系最紧密的事物,相结合,而且,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感觉自己好像饿了很久,渴了很久。 周围的血肉,此时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吸引力,在他潜意识里,似乎成了甘霖与佳肴。但是作为人,他本能是拒绝生血生肉的,他开始竭力压制体内涌现的这股渴望,一时间感到异常难熬,神色痛苦难言。 暗运神通之下,男人能感知到凯文心态的变化,但他却没有施以任何形式的帮助。等会儿,当凯文再度击碎吞噬几缕巨龙血脉时,不用男人相劝,他自会打破心理防线。这是凯文逃不过的一步,也是他必须要完成的一步。 走到这一步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身体每吞噬一缕巨龙血脉,相应的,魔力的质量就会上升一个台阶。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变化后的魔力,压制和破坏巨龙血脉,变得愈加轻松。 “咕噜噜噜噜!” 终于,他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那种渴望了,好像自己再不吃不喝,就会饿死渴死一样。在这种危机感的逼迫下,他散去了体外的金焰,任由巨量的龙血将他淹没。 这个时候,也终于有当前这个部族的半龙人,在回来后,试探着接近巨龙躺尸的地方。男人自然不会任由旁人过来打搅,心念一动,原地骤然一阵狂风,吹得巨龙残破的双翼猎猎作响,吹得前来打探的半龙人丝毫抵抗不得,全部倒卷而飞,再也无人胆敢靠近这里。不必要的杀戮,他还是不屑于做的,尤其是对于这些如蝼蚁一般的生物。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当头顶的烈日偏过了一个明显的角度,男人已然坐下来,看了半天风景。 “啪嗒,啪嗒。” 浑身血淋淋的凯文,曳着浸满了鲜血的鞋子,一步一个血印,来到男人身边,坐了下来,也跟着看起了风景。 “你事先可没说过,我还要经受这一遭。” 他一脸的三观尽碎,一副被生活蹂躏的姿态,眼神里装满了麻木。 “爽不爽?”男人嘿然道,“这事儿,以后还多着呢!” “不会吧?”凯文哭丧着脸。 “还有呐,你看这头巨龙,这就是一大块肉啊。实话告诉你吧,往后的历练,你的食粮,就是巨龙,而且,也只能是巨龙。” “可以烤熟了吃吗?” 既然躲不开,不如换个自己能接受的方式,凯文试探着问道,神色中满是希翼。 “不行,营养成分会丢失的。为了有效拔高你的身体素质,光是锻炼已经不够了,还必须进行有效的食补。你应该能感知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吧?” 知道聊到正题了,凯文心思一定,正色道:“现在的我,感觉比先前强了近乎一倍。刚才从天而降那一招你也看到了吧,我相信,再次施展那一招,虽然仍会对身体造成巨额的负担,但也不至于让我那么不堪,多少还有一些余力,足以支撑我继续战斗。” “看来,你已经做好下一场搏杀的准备了,那我们即刻启程吧。”男人伸手按在巨龙身上,将其挪进随身空间,“等会儿就在路上,把这块肉吃完。” “诶诶,等一下,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见男人敲定主意后,就兀自飞向远方,凯文一边追,一边喊,“还有,前往其他巨龙领地,就是放慢速度,也不过几天,这么点时间,怎么来得及吃完?而且,这还是生肉!最关键的,我们还得考虑到,尸体腐败的问题!” “第一,你的身体素质已经允许你进行下一场搏杀。第二,你的身体得到了巨龙血脉的滋养,变强后消耗大增是必然的。等到饿了,你就会意识到,自己的饭量是多么恐怖。不怕吃不完,只怕吃不够。那个时候,你也就不会在意这是不是生肉了。最后,我还要告诉你一点,像巨龙这种高等魔法生物,在体内的血脉消失殆尽之前,几乎不存在尸体腐败的问题。你呀,就放心的吃吧!” “哦!不!” 遥远的天边,响起一声绝望的呼喊。 ...... 万里无云,烈日当空。 一座盾状火山的上空,一头翼龙来回盘旋。凯文和男人,趴在这个刚刚被物理驯服的翼龙背上,俯瞰着下方分布在火山外围的半龙人部落。视力超绝的两人,能清晰地看到,生性喜好捕猎的半龙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竟没有一个在意盘旋于部落上空的翼龙。 “他们在干什么?” 凯文看着这些忙的热火朝天的半龙人,看着他们对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器具,捣鼓来捣鼓去,左右也看不懂。 “你看那边。” 男人指向另一处,凯文顺着看去。 那里,两座造型怪异的炉膛,周围一圈的半龙人,几乎都在朝里面供着龙炎。这个时候,不远处走来一个抱着一只蜗眼羊的半龙人,来到炉膛前,伸手一抛,将蜗眼羊扔进了炉膛之中。下一秒,另一个炉膛中滚落出来一具被烧的焦黑的躯体,只依稀可辨方才蜗眼羊的轮廓,已然毫无动静。一众半龙人撤掉龙炎,都是一脸的懊丧,其中一个似是气不过,还对着这具焦黑的躯体狠狠踢了一脚。 “他们这是在研究空间类魔法?他们想要出去?” 凯文有些惊疑不定,他想起了初见巨龙的时候。那时,他便已然察觉到,巨龙看向他时,眼神中潜藏的,暴虐的贪欲。 “当然。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类似的事,这块大陆的每一处都在上演。这个部落,可不一定是进度最快的。” 闻言,凯文眼神赫然坚定。 “我们的世界,本来就有食死徒这么一个祸害,可不能再多一个来捣乱的。看来,我得加快脚步了。” “这之前记住了,下面这个巨龙,身上可没有伤疤,好让你钻空子了。” “那我就来个先发制人。” 凯文念头一转,便有了主意,当即牵引翼龙,使其折身飞离半龙人部落。 一片森林的上空,这里和先前的半龙人部落已经有了相当一段距离,不虞对方察觉到两人的存在,他们离开了翼龙背部,放它远去。 “这回可得小心点了,你对付,可是一个正值强盛时期的对手。” “嗯。” 凯文一点头,随即纵身一跃,冲向深空。 男人跟在后面,缓缓升入高空,直到获得了一个俯瞰那座盾状火山的视角,这才停了下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在他的注视下,一颗金色光球冲破天际,直坠而下,瞬息间砸落火山正中,扬起无数土石岩浆。 十多秒后,巨大的撞击声传至此处的同时,一道震怒的吼声,响彻男人耳旁。 第177章龙魂与星灵 一处半龙人部落上空,一阵空间扭曲之后,原地出现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肤色古铜,眼神如电,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随风乱舞。 在他出现的同时,不远处山峦上响起一阵大笑,随笑声而来的,是一头四足巨龙,身长百丈多。见到男人的时候,似乎尤为兴奋,周身燃起龙炎,宛若一片火海,迅速驱散了漫天的云雾。此番情形,比之凯文初入这块大陆时,所见的双足巨龙,威慑力大了不是一点半点。 见四足巨龙冲自己而来,男人的眼神中却不见一丝惧色,他只皱着眉,心中暗叫倒霉。 幻影移形在这里失效了。 他望向下方,无数半龙人仰着头,观望着半空中的族长。唯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并不关心天上发生的事,旁若无人地在部落中闲逛。事实上,也的确没有半龙人注意到这个走过身边的异类,好像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就如同路边的一块石子一样,丝毫不引人注目。 同样没有注意到金发男人的,还有一心都放在眼前这个黑发男人身上的巨龙。见黑发男人皱眉俯瞰,它嗤笑一声。 “这里安置了魔法阵,专门对付你的空间类魔法。别想破坏它,你找不到的,也别想逃,魔法阵的影响范围,是我整个领地!逃了这么久,你总该歇歇了吧?放心,遵照神的旨意,我不会取了你的性命,束手就擒吧!” 黑发男人只瞥了它一眼,一句流利的龙人语脱口而出。 “你不怕我?别说你一头四足龙,就是四足四角龙,我也灭过。识相的,别挡我的路。” “就你这小身板,灭神卫?哈哈哈,传言果然不尽不实。小不点,别自欺欺人了,老实点,跟我去见神吧。” “呼!” 男人缓缓吐出一口气,浓厚的煞气,如潮水一般涌出,肌肉虬结,黑发狂舞。 “看来,只能再耽搁一点时间了。” 巨龙一怔,哈哈大笑,这般凶煞的气势,即使在双足巨龙身上,也不少见,实在不值得它放在心上。反倒是他的话,在它看来实在狂妄至极,引人发笑。 “好嘛,既然这样,那本王就陪你玩一玩!” 它收住笑声,冷哼一声。再如何,实质上它也是被面前这个男人看低了,它决定,在将其送往神那里之前,先给他一点苦头吃。 然而,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了一声声龙吼。眨眼间,一群巨龙来到了正在对峙的两者身边,将男人团团围住。 他一眼扫过,神色逐渐郑重:“双足巨龙,四足巨龙,竟还有四角巨龙,你们的神,可真看得起我啊!” “哈哈哈,可怜虫,事到如今,你还要装腔作势吗?还有没有胆,陪本王玩玩呀?” 男人面前的巨龙,见他眉眼间仍无半点惊慌之色,以为他仍在强作淡定,于是狂笑着出言恫吓。它没注意到,周围一众巨龙,在它说出这句话后,全都变得神色怪异。 “算了,你们还是一起上吧。” 男人双手握拳,发出一声爆鸣,气息变得灼热,全身上下,像是染了金粉一样,泛出无数耀眼的金色光点。 “真要斗起来,输的不一定是我们。”一头四角巨龙发话了,说出的话让男人面前的巨龙大感意外,“神发话了,这两年一切的冲突,还有我方战力的折损,都可以既往不咎。祂只需要,你去回答几个问题。我们之间,不一定非要动手。” 原先在男人面前的巨龙,看到发话的四角巨龙应对他时,态度尤为谨慎,顿时面色一滞,心中念头急转,早已悄悄拉开和他的距离,就要躲进这一群巨龙之间。 “我知道你们这些巨龙想到外面的世界,我也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男人仍在积攒气势,滔天的煞气,如渊如瀑倾泻而出,吓得方才嗤笑他的巨龙,心头一震,“就从你开始!”他一指指向正在缓缓后退的巨龙,尖锐的杀意,激得它心脏直接漏跳一拍。 它僵住了。 “怎么,刚刚才说要陪他玩玩,这会儿怯战了?”四角巨龙再度发话,言语中满是嘲讽,“蠢货!我们一群还怕他一个?一起上!” 高空之上响起一片龙吼,不多时,便有一泼鲜血从天而降,浇在地上,腐蚀石板发出噗呲噗呲的声响。原本神色中便隐现慌张的半龙人,这下彻底慌乱了,忙不迭挥动双翼,逃离战斗中心。偌大一处部落,仅剩没有双翼的蜥蜴人,四处躲避砸落的龙血。 杂乱的人流中,唯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如穿花蝴蝶般,闲庭信步。偶有龙血落下,总会被挡住,继而滑落一旁,似乎金发男人头顶有一道无形屏障。 高空战况越发胶着,已经开始有暴毙的巨龙坠落,压塌了无数屋舍,掀起一片灰尘。金发男人调转方向,移步朝龙尸而去。 不多时,龙尸在望,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高耸的龙角上,还坐着一个老人。老人一副寻常人类的模样,须发皆白,身着灰色长袍,并没有什么出奇的。他见金发男人看来,微笑着招了招手。 男人也笑了。 体内的愿力自发性地汇入双眼,他再度看去,那里哪还有什么老人,只是一头庞大的龙魂,立在龙尸之上。它的脚下,龙尸中相对弱小许多的灵魂,刚一离体,便不受控制地飘向深空。它也视之不见,只自顾自端详男人。 不过眨眼间,男人已然来到老人面前。 “这位学者亨利,还是说耶稣基督?”老人说着英语,一口地道的伦敦腔 “两者都是,两者都不是。”男人轻声一笑,“早就感知到这片大陆上存在一个强大的灵魂,今天总算认识了,这位......” “叫我布莱克吧,我生前是一头黑龙,用你们那边的语言,很贴切不是吗?”老人毫不避讳自己的真实身份,直言道,“死后,我在这个星球上闲逛了两千多年,却从未见到一个真正的神明,你算是头一个,怎么做到的?” “布莱克么,好的,你也知道那位存在吧。”男人说着,看向地面。 老人意会,点了点头:“星灵啊,这是我们对它们的称呼。”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疑惑,我如何从星灵手中抢过那些灵魂的?” “而且,还是凭着这一介没有灵魂的躯体。” “如果说,它们根本就没跟我抢呢?” “请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老人面色变得严肃。 男人一笑,没有和老人争论,心念一动,将龙尸收进随身空间后,便转身离去,似乎老者的存在,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大的价值。他要赶往别的地方,已经陆续有其他巨龙坠落在地,他要去赶着捡肉。 “身为学者的你,不想知道上古历史吗?我认为你没有理由拒绝我。” “你知道吗?”男人顿了一下,转过头来,“求知的道路上,最大的敌人,就是傲慢。”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一具龙尸轰然砸地,这是一具头生四角的巨龙尸体。男人翻手将其收入空间,继而抬头看向半空。那里,浑身是伤的黑发男人,身躯几乎断成两节,只剩些许皮肉相连。虽然还在空中,尚未落地,但似乎已经没了生机。 “你们真是太乱来了。生命力消失,灵魂即将离体,这下想救也救不过来了。” 不知何时,老人出现在金发男人身边,与之一同望向半空中那具残躯,不禁发出一声喟叹。 “的确是乱来。” 男人摇头失笑,心念一动,那边黑发男人便悬浮于半空,肉眼可见地,腰部断口开始合拢,周身伤势也开始愈合。不一会儿,在老者一脸惊异的注视下,黑发男人陡然睁开双眼,下一秒便飞了过来。 “吽!” 天边忽然传来一声怒吼,其声低沉浑厚,却又响彻寰宇,振得人耳膜生疼。 来到金发男人面前,黑发男人刚刚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立马又神色一紧。 “来了,那头六角巨龙。”老人转身面向男人,微微鞠躬,“我为我之前的傲慢,深表歉意。现在的我们,是敌不过那家伙的。跟我走吧,我已经破除了这里的魔法困阵,带你们去一个它找不着的地方。” 老人说着,伸手一招,三人身旁便出现一圈灰雾,对面是另外一番景象,像是图书馆,到处都是书架,这显然是一道空间门户。 金发男人神色一动,暗道有趣,于是伸手拍了拍还在发呆的黑发男人,说了一句“走吧”,便当先跨过眼前这一圈灰雾形成的门户。 第178章红袍人 一行人跨过门户,灰雾继而消散。 他们来到了一处昏暗深邃的地方。眼前,是一个书桌,上面立着一盏烛火。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书桌后面的一排排书架,照亮了上面堆满的书籍。这些书架绵延向远方,一直延伸到黑暗之中。不知它们有多少,不知这个地方有多大。 黑发男人默念荧光闪烁,抬手点出一团光源,随即飞向半空。在光源的照耀下,他这才看清,这里形似甬道,也像洞窟。光线照到顶部,一条一节接一节,白玉般的横梁,纵贯前后,无数书架沿着横梁的走向,一直往前,几乎有三百丈长。 扫视一圈,见没什么稀奇的,他正欲回返,却在不经意间的一瞥后,顿住身形。不远处一个书架,立着又一盏烛火,烛火前是一本摊开的书。此时,正有一人,在烛光下,翻着书页。 黑发男人暗道奇怪,刚刚红外视觉中,可并没有见到这人,甚至,连那盏烛火也没见着。他熄灭指尖光团,按低身形,来到这人面前,见他身着红袍,面容狰狞,神色却反倒温和无比。黑发男人观察他的时候,红袍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来到自己面前,只一心翻阅书籍。 “你好。” 黑发男人试探地打着招呼。他从未想过,这块大陆上竟然还有别的人类存在,而且一来就是两个人。而这一片似乎是图书馆的建筑,更让他大感意外。他想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得。” 红袍人仍未抬头。 “什么难得?” 黑发男人感到莫名其妙。 “难得这里又来了一波人。”红袍人抬起头,待看清来者的脸,忽然愣住,“我认识你,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黑发男人皱眉。 “你认识我?” 红袍人笑了起来。 “当初,是你,还有那位存在的帮助,我才能成为巨龙。你还记得吧?凯文。” 黑发男人眼睛一亮:“是你,半龙人领队。不对,你怎么是现在这副模样?难道是被那头老龙打退化了?” “别逗了,它?顶多和我打个平手而已。”红袍人嗤笑道。 “那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黑发男人露出一脸贱笑,想起昔日,他忍不住想再逗领队玩玩。然而,此时的红袍人,却完全不见一丝过往的脾气,闻言只微微一笑。 “那老龙把我背叛他的事给传开了。在我们龙人族,遵守和维护森严的等级是铁律,至少表面上要做到。他这么做,就是要把我推到所有巨龙和龙人的对立面。它也的确成功了,这之后,我走到哪里,都有家伙来找我麻烦。没办法,东躲西藏的,无意中我就闯到这里来了。后来,这里就成了我的藏身之所。” 红袍人平静地说出原委,却让黑发男人倒吸一口冷气。 “诛心之举啊,你做了什么,让它这样报复你?就不怕你无路可走,跟它斗个你死我活?” “我弄死了幼龙。” 红袍人说出这话时,神色淡漠,就像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 “嘶!绝人子嗣,原来是你先下的狠手,怪不得躲起来不找它算账。因为什么?” “我和老龙打到一半,正在火头上,那小鬼又来捣乱,我就顺手把它给灭了。” “不愧是你,暴脾气。怎么现在彻底变了样?还能沉下心看书?” “你要是了解了上古历史,就会和我一样,凡事看淡了。” “上古历史?” “看到这些书了吗?古往今来的著作,都在其中。你们来时肯定见着一个书桌吧,最靠近书桌的几排书架,上古历史就在那些书籍当中。” “哦,这些我倒不太感兴趣。不过话说回来,能收集这么多书籍,那个老人,不是一般人吧。” “知道上古精灵时代吗?” “以前好像在书上看到过这个词,有点印象,怎么了?” “老人,就是那个时期的远古巨龙,存世至今。你不是奇怪我怎么这副模样吗?这就是祂的手段。” “我的天,祂?活这么久?” “巨龙中,六角六肢六趾为最尊贵者,即头顶王冠,双翼四足,翼足皆有六爪的,被我们这些血脉较弱一筹的,称之为龙神。用‘祂’,最合适不过。” “哦,龙神啊,怪不得能活这么久。那外面那个六角龙,跟这老人有什么关系?” 红袍人一愣:“你见过‘神’了?” “这倒没有。” “那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弄死了一个四角龙,说是‘神卫’什么的,然后那什么神就跟我干上了。” 凯文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你就吹吧!” 红袍人只瞥了一眼,没搭茬。 “没骗你。” 凯文神色认真,不似作伪,红袍人不淡定了。 “说说细节。” 红袍人合上了面前的书。 “好,那我就简单讲讲。” 凯文一声应下,将自己这一次的历练,从开始一直说到遇见老人。红袍人听到一半,已然面色凝重,直到后来,更是眼皮直跳。一路听完,他半晌不语,直到开口之时,震惊之色仍未稍减。 “你,刚刚问什么?‘神’和老人的关系,是吧?唔,这我倒不太清楚,老人没细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老人是一位龙神死后的灵魂。龙神从上古战争中侥幸逃脱,来到这片独立于世界的大陆,那个时候,祂已然重伤,没多久就丧生了。这些是祂告诉我的。” “这不可能,祂还能施展魔法,鬼魂没有魔力,如何做到?哦对了,魔法和鬼魂这两个词你可能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上古战争?” “古往今来,所有珍贵的典籍,都在这里,其中,就包括与巫师相关的。魔法,我知道,鬼魂,我也知道,而且我还可以直接告诉你,老人将我变成这副模样,用的就是一种名叫变形术的魔法。至于为什么祂能施展魔法,我也疑惑,但祂没告诉我。至于上古战争,就在前面书架上那些书里,你要想知道,自己去看呗。” “看书?这么多我怎么看的过来?真不知道你怎么耐住性子开始看第一本书的。而且,我还是不太相信老人跟你说的那些,祂真的死了吗?不会是在骗你吧?” “我一开始看书,当然是因为闲得实在无聊了呀。出去又不能出去,每天还要劳烦祂给我带吃的,除了吃就是睡,时间久了怎么受得了。至于说你相不相信的问题,你可以在这里逛一圈,最后,你就会和当初的我一样,发现这里其实是龙神的体内。” “体内?” 凯文突然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一条以为是横梁的东西,现在一想,那不就是巨龙的脊骨吗?这片地域形似甬道,不就是巨龙的胸腔吗?尽管老人施法的一幕历历在目,他还是不由地动摇了自己原先的观点。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老人和外面那头六角巨龙关系不大咯?” 红袍人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心中的担忧,但这只是一个猜测,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祂。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去问一下你所说的菲尼克斯,当年帮助过我的那位存在。”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一起去找他们吧。” 红袍人点点头,举起蜡烛,转身准备带路。 “不用这么麻烦。” 说着,凯文再度伸手一点,变出一团比之烛火明亮许多光团。 “哈,我早该想到的,你是一个巫师。” 红袍人笑着,将蜡烛吹熄,放回书架,随即迈步向前。凯文跟在一旁,抬手一送,光团正好停在红袍人的头顶,照亮了他前后左右的道路。 “这下就行了。对了,我先前大致观察了一下这里,一开始,竟然没有发现你的存在。怎么做到的?” “这也是老人的手段,说是什么‘障眼法’来着,可以迷惑生物的感知。只要我愿意,谁都看不到我的真身。你看到的是一个老人,不是一头巨龙,也是因为这个手段。祂,神秘的很,厉害着呢!” “哦,可是我看到的,和你说的,什么神秘啊厉害的,好想有点出入啊。” 两者皆非凡人,看似踱步,速度却并不慢,说话间,便走出了书架的丛林,来到立着烛火的书桌旁。 这里,金发男人和老人相对而坐,他们之间的桌面上,是地球的“立体投影”。男人面色从容,而老人却异常失态,全然不复先前高深莫测的形象,只死死盯着正兀自转动的“地球”,神色颓然不已。 这一幕,看得凯文暗自咋舌,更看得红袍人心中大受震动。 第179章历史的真相 “这不可能!” 老人一拍桌站了起来,双眼化作竖瞳,死死盯着幻象演化的地球。他看得很清楚,那上面虽然满目疮痍,但各处废墟都有类人型生物在重建。欧洲与非洲的交界处,一方是精灵,一方是巨龙,两个智慧种族,却交融无间,一同欢庆着什么。 此时,老人的目光正落在一个头戴王冠的精灵和一头六角巨龙身上,此二者正面对面行礼致意,向对方以示尊敬。老者心里明白,两者的动作,代表的意义,皆是和谈。 幻象的演化是极其迅速的,眨眼间“地球”便转了几圈。看着连番大战后,恢复和平的两个种族,看着精灵时代的文明越发兴旺,看着他们发展技术,走出地球,老者有些失魂落魄,又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不可能的,真正的历史,不是这样的。”他喃喃道。 “那么,告诉我吧。”金发男人伸手一拂,幻象一闪即灭,“你记忆中的历史,是什么样的?” “两百六十万年,我们存世两百六十万年,就和精灵明争暗斗了几乎两百六十万年。终于,在我们各自建造神殿,开始造神的时候,仇恨积累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金发男人接着道:“就是那个时候,一个人类,成了导火线。” “呼!对,就是这样。”老人吐出一口气,说到这里,他的心情似乎顺畅了许多,“那个时候,除了我们和精灵,地球上还有包括人在内的许多其他智慧种族。他们中有许多饱受我族龙息之苦,因为大量的族人被龙化,成为巨龙的奴仆,会影响他们族群自身的延续。事实上,已经有不少智慧种族因此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足可见我族侵略性之强。” 金发男人点了点头:“于是,有感于此的精灵,响应了其他弱小种族的呼声,秘密开发出了一种强大的魔法,用在那些尚未彻底龙化的生物身上,可以剔除他们身上的外来血脉。” “是这么回事。然而,贪婪的人类,在精灵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盗取了这个魔法。”老人越说越兴奋,“人,将它改得面目全非,几乎整个颠倒过来,又给这个新的魔法起了一个十分贴切的名字——血脉移植技术。” 金发男人道:“为了让人族壮大,得以在两大智慧种族的连年争斗中,存活下来,他们用这种手段,使自己普通的族人,得以借用始祖血脉,以及其他魔法生物的力量,说不上贪婪。” “呵!这个技术本身,就一连盗取了我们和精灵两族的力量,还说不是贪婪?” 金发男人微微一笑,没有反驳。老人存世的时间虽长,但格局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局限在一族之中,这可能是因为他生前悠长的生命,导致他的时间观与普通人类差异较大,在心境上成长的较慢。如此看来,跟他解释,吃力不讨好,男人索性保持沉默。 见状,老人得意一笑:“贪婪而愚蠢的人啊,他们这些举动,没过多久就被我们麾下的半龙人一族发现了。于是,我们也知道了精灵的举动。这是直接针对我们一族的手段啊!于是,真正的战争,出现了。从一片地域,到一片大陆,最后,再到整个世界,无处不被战火笼罩。” “然后,按照你的观点,你们两族同归于尽了。只给侥幸残存下来的生物,留下了一个残破的世界。”男人一摊手,“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所说的,都没错。” “那么,就是你错了!”老人盯着男人,目光咄咄。 男人垂眸一笑,避开老人的锋芒:“忘了告诉你,我所演示的地球,是不完整的。” “你是在承认自己错了吗?” 老人的心刚刚放下,男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将它提了起来。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没有星灵的情况下,历史的走向,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男人抬起眼睑,澄澈的绿瞳,好似平静的水面,波澜不惊。老人心里越发不安了。 “什么意思?”他沉声道,语气不善。 “好好想一想,生命悠长,智慧超绝的两大种族,会为了地球这么一点弹丸之地,斗个数百万年?会为了解决龙化的问题这么一点小事,斗个你死我活?这个魔法,似乎并没有动摇,不,是根本就没碰触到巨龙一族传承的根基。龙化的生物,你们会在乎?最后再想一想,你真的仅仅只是因为幸运,才得以逃到这块大陆的?这块大陆,可是在你们出世之前,就已经独立于世界。而且,在救你之前,就已经救了无数本应灭亡在数千万,乃至数亿年前的古生物。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毫无道理的,都只是巧合?” 男人的连番质问之下,老人面色几经变换,却一直讷讷不语,他的内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你白白收藏了那么多史书,没有总结出一点历史规律不说,竟连一丝蹊跷之处都没发现!经历了上古战争,你自以为看淡一切,超然物外,眼光却仍旧狭隘,跳脱不出种族的框架!存世这么多年,依然是一叶障目,在这里痴人说梦!” 声声斥责振聋发聩。在男人的注视下,良久,老人终于羞愧得低下了头。此时,一旁的凯文和红袍人目瞪口呆,像木头一样呆呆地愣在那里。 对于凯文而言,男人和老人之间的对话,信息量太大。他傻眼,是因为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弯。 而眼前这般情景落入红袍人眼中,就已经不只是信息量大的问题了。他早知道,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广阔,他更知道,老人的博学和强大,不可以道里计。正因如此,男人的话,还有老人的反应,才会给他带来彻头彻尾的震撼。此时的他,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只能在日后,默默地消化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作为在场中,经历的岁月最悠久的存在,老人自然是最先缓过来的。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他,抛开了复杂的心绪,带着颤抖的声音,开口了。 “告诉我,告诉我!我要看到这世界真正的样貌!” “现实总是残酷的,让人无法接受的,你要考虑清楚。有时候,想要轻松地活下去,学会自欺欺人,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意识到男人这是在给自己一个悬崖勒马的机会,老人颓唐一笑,他的心中早已作出了选择,即使这个选择,有可能会让他痛苦不已。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老人明白,眼前这个得知真相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他宁愿现在心头被剌一刀,也不愿将来,一日复一日地咀嚼着后悔的滋味。 “不论世界如何,我选择直面它!”他回应得斩钉截铁。 “这便是你的态度吗?好吧,那你听好了。” 男人仰卧,方方正正的椅子,跟着他的动作,变为一把躺椅。他躺着,眺望着,目光似乎穿过黑暗的穹顶,直达天际,直达,那个遥远的过去。 “生命诞生之初,星灵就已存在。生灵,就是为它们预备的食粮,就连星光化作的精灵,以及地脉孕育的巨龙,也不例外。它们,就是克洛诺斯,食子的泰坦。而你们,巨龙和精灵,就是被克洛诺斯吞进肚子里的哈迪斯,波塞冬之流。” “两百六十万年,巨龙和精灵争斗了两百六十万年。两百六十万年,你们足以积累大量的经验教训,认识到将眼光局限在这小小一颗星球上的不合理性,借此摆脱战争的泥潭,走向两族联合的未来,但没有。两百六十万年,你们足以发展出遨游宇宙的技术,但没有。” “不过,你们多少还是做出了一点挣扎,那就是建神殿以造神。没错,你们两族中的有识之士,终于在研究了两百六十万年的漫长岁月后,发现历史的帷幕后,藏着一只黑手。他们知道这个黑手是谁,他们也知道如何对付它,你的存在,就是佐证。” “我的存在,就是佐证?”老人陷入沉思,不多时,忽而眼前一亮,“我们虽是食粮,但也为其所惧。这一切,都是因为,龙神和精灵王族,灵魂已经强大到,可以抗衡它们对我们的操控。即使身为食物,我们也有反抗之力!”说到这里,老人神情振奋。 “但这还不够,你们要带着自己整个族群,一齐挣脱命运的枷锁。” 老人接着道:“于是,部分族人开始造神,想要聚龙神之力,抵抗它们。然后,它们就引爆了我们两族之间积累了两百六十万年的仇恨,并将战争的态势,引向无法挽回的地步。最终,精灵灭亡,巨龙残喘,上古时代终结。它们终于可以安心地享用食物了。”说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然难看至极。 “那一次的大灭绝,和你们诞生之前,地球上发生的五次生物大灭绝,对于群星而言,实乃一场饕餮盛宴。它们舍不得这些美味啊,更怕生灵彻底绝迹,所以,才有了这块,在你们出现之前,就已独立于世界的大陆。它们,在大餐过后,还想来些甜点呢!” 男人笑着,嘲讽之意十足。在场另外三者听着,却不寒而栗。 “我的灵魂得不到给养,已日渐衰弱。而星灵,日复一日地吞食生灵,它们越发强盛。此消彼长,终有一日,我也难逃成为食粮的命运。”老人缓缓地述说着,面向男人,神色哀切,“我恳求你,告诉我解脱的办法吧!”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回答我一个问题,还你一个承诺。” “但有所问,无所不答!”老人面色郑重,答应得毫不迟疑。 第180章所谓的神 “有关于灵魂的一切,知道多少,都说出来吧。用这些,换你的未来。” “在施展魔法上,灵魂强过身躯,但消耗的,是灵体自身。事实上,灵魂本身就有一些非魔法的特殊能力,好比隔空移物,迷惑生物的感官,等等。还有一点,我刚刚丧生时,灵魂近乎实质,如同身躯,就像没死一样,甚至可以感受到灵体上的温度。” 老人说完,半晌无言。 “就这些?”男人问道。 “就这些。”老人有些发愣,回过神又立马补了一句,“我以龙格担保,毫无保留!” 话音刚落,他突然有一种全身上下都被看光的感觉,下意识心里一紧。 “唔,看来的确是这样。”男人点了点头,“聊胜于无吧。” “那么,那什么承诺......”老人搓着手,眼巴巴地望着男人。 “看到这幅身躯了吗?”***起身,张开双臂,浑身散发光芒,周围似有歌声回荡,“我许诺,将来的你,将和它,一同长存于世。” 老人一念间抓住男人话语中隐藏的含义,他猛地站了起来,神色骇然:“你不是耶稣,你是谁?” “真正的世界很大,你只要知道眼前这些,就足够了。”男人恢复常态,坐下来,转头看向凯文,“有事?” “额,呵呵,没事了,没事了。” 从愣神中惊醒,凯文强笑着,他感觉自己现在脑壳涨得生疼。本来要问老人的事,在纷乱的思绪中一闪而过,便不见了踪影,再也想不起来了。不过,这一瞬间的念头,到底瞒不过开了神通的男人,他笑了笑,转头看向老人。 “你和外面那条自称‘神’的六角龙,是什么关系?” 闻言,凯文两眼一亮,他想起来了。 “它呀!”老人回过神,知道自己得偿所愿,于是强行打消了心中的惊疑,见好就收,念头一转,便笑了起来,“最初不过就是一条龙兽,还不如巨龙,后来无意间吞食了我骸骨中残存的血脉,竟然大难不死,得以进化。” “祂是吸收您的血脉,这才成为龙神的?”红袍人跟着问道,神色紧张,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已抛诸脑后。 面对相伴了有一段时间的红袍人,老人回答得同样很有耐心:“还不止,仅仅残余的血脉,并不够。因为有了吞食龙族血脉得以进化的经验,它对其他龙兽,半龙人,乃至巨龙,下起手来,也毫不留情。这,就是它最终成为六角龙的原因。” “原来,成为龙神,要经历这样的过程。”红袍人嘶的一声,咋舌不已,“吞食同类啊,这种事不是故意为难龙吗?” “小伙子,我知道你不想憋屈地守在这里,但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老人面色慎重,“这条路,是邪路。那只六角龙,也不是真正的龙神。” 红袍人一怔:“什么意思?” “我们巨龙一族不是同类相食的种族,血脉不允许我们这么做。那头龙兽,在成为巨龙前,这么做无可厚非,但一路过来,它依旧秉持着这个习惯,体内血脉早已驳杂不堪。别看它表面强横,一旦使出全力,身体必然崩溃。现在的它,还在拼命进食,以为这样可以强化血脉,殊不知,这样做,只会让它的身体离崩溃的边缘,更近一步。”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红袍人有些沮丧,仍不死心地试探着。 “除了天生就是王族血脉,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向地球的星灵祈求,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为了少一个不必要的麻烦,有了以前的经验,它绝不会再做出这样的蠢事。很抱歉,小伙子,你以后,也就只能和这些书作伴了。我会经常回来添书的,放心好了。” “等等,这可说不准。”男人笑着,来回看了眼凯文和红袍人,“领队,上次变成巨龙,爽不爽呀?这一次,咱们来玩个更大的,变个龙神怎么样?” 红袍人瞪大了双眼,咧开嘴巴:“真的吗?”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刚要叹息的他,一时间不敢置信。 同样极度诧异的,还有老人。活过漫长的岁月,使他坚信,除了他之前说过的两个办法,再没有其他成为龙神的途径。但他又做不到反驳男人,因为后者已经做到了一件他自认为绝无可能的事——收纳亡魂。因而,他的心中大受震动,同时又非常好奇。 与之相对的,听到现在脑袋一团浆糊的凯文,反倒对这件事没有清晰的认知。在他看来,菲尼克斯既然能让领队变成巨龙,那让巨龙再度变成龙神,应该也不在话下。于是,他只拍了拍红袍人的肩膀,笑着说了一声“祝贺你”。 不过,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应下:“这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别说一件,十件都行!” 红袍人此刻已经兴奋得不能自已,他原本的想法,只不过变得更强一点,好到外面逍遥自在,不轻易受压迫。听说可以一步登顶,这下他可怎么受得了,忙不迭连连点头。 “看了这么多书,你应该知道大陆之外更有一个广大的世界了吧?” “嗯。” “现在,半龙人们都在研究怎么出去,而且,离成功不远了。我要你做的,就是拦住那些巨龙,包括那头六角龙,能做到吗?” “没有问题!” 红袍人拍着胸脯保证,眼中信心十足,真要成了龙神,面对一个伪龙神,还有一堆下位巨龙,他还是不虚的。 凯文这时说话了:“额,剩下的,不用我去对付了?” “不必了,之前的一次搏杀,就是最后一次锻炼,你的历练,结束了。” 其实凯文的血脉早已比原初的超人基因强太多了,即使放他一人干掉外面所有巨龙,最终吞噬龙神血脉,也毫无不妥。但问题就在于,凯文已经强大到,对于外面的人类世界来说,有些过分了。 过于超然的实力,对于自身的心态,还有周遭旁人的心态,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男人自己是深有体会的。同时,他能感受到,凯文虽然对重大事件很有担当,但其本心,还是向往平凡而稳定的生活的。为了让凯文的将来,不像过去一样深陷孤独,男人主动为这次的历练画上了终止符。 “哦,好吧。” 凯文自己除了如释重负,倒没别的想法。然而老人却没有想得这么简单。 与强大的巨龙相搏,竟然只是锻炼,凌驾万物之上的巨龙一族,竟然只是他的沙包? 听到他和金发男人的对话,老人头一次正视身旁这个黑发披散,身材魁梧的男人。 而男人,则将目光从凯文移到了红袍人身上:“这里上方是那个六角龙的宫殿,虽然现在灯下黑,它发觉不了我们,但等会儿你变成龙神,就不好隐藏了。咱们这就换个地方,在那家伙赶来捣乱之前,稍微留出一点加料的时间。” 红袍人十分明白男人所说的“加料”,是什么意思,他又一次忍不住回味起当初,每一秒都在变得强大的美妙感觉,闻言赶忙点头。 “我来给你们找个地方吧。”老人适时地插了一句,“这块大陆,我比你们熟。” “有劳了。” 男人微笑点头,老人的想法,他心知肚明,却并未点破。 “等等,还有我!” 凯文跟着也添了一嘴,历练结束了,还没亲眼见过那个“神”,他想好好看看,所谓的龙神,巨龙中的王族,到底是什么模样。 “你?留在这。”男人瞥了一眼凯文,拂袖间,地上出现了一头死去的巨龙,“回来前,看不到你把它吃完,我会让你知道,脸是怎么肿起来的。” “啊?” 凯文一声叫屈的时候,老人却是瞳孔一缩。 光杀龙不行,还吃龙?这也太灭绝人性了吧! 红袍人反应更夸张,直接脖子一缩,眼前就是自己的同类啊,他说吃就吃的? 虽然之前已经听凯文讲过吃龙的事,但听到耳中和看在眼里,完全是两码事啊! 这一幕也尼玛太有冲击了! 他感到自己后脖子都在发凉。 “咳咳!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老人收敛了一下表情,伸手一招,龙躯的伤口中,飘出一股粗如儿臂的暗金色血液,“这是我独创的一个魔法,是研究如何收纳灵魂时的副产品。这些金血,就是它身上全部的精华了。”对于吃龙这件事,他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暗金色血液飘浮在半空,依旧散发着灼热的气息,而下方的龙尸,早已冰冷,鳞甲黯淡无光。见到这,凯文面色一喜,这两年,他饮鲜血啖生肉,从一开始的吃吐,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后来的吃吐,几乎生不如死。眼见能免了此难,如何不乐,老人话音刚落,他连忙看向男人。 男人失笑,终究点了点头:“也好,我这随身空间里面还有一大堆龙尸,就一块解决吧。再给你渡点先天祖炁,免得你再喝血吃肉补充能量。” “太棒了!” 凯文欢呼,他自己倒是高兴了,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老人,脸色僵硬,而红袍人则更是夸张,脸上就像抽了筋一样,眼皮疯狂跳动,连带着嘴角也抽动不已。 第181章科幻末世 广袤的原始森林,一处空地上,突然出现一圈灰雾,形成了一道门户。门户那边,接连走出四人。 “现在,变回真身吧。” 男人说着,伸手一点,解除了红袍人身上的变形术。须臾间,红袍化作红色鳞甲,狰狞的面容化作更为凶悍的龙首,他的身形逐渐巨大,直至最后,变成一头百米高的双足红龙。巨龙呼吸间,一股满是硫磺味的燥热气息四下弥散,周围丛林中的鸟兽,开始惊慌逃散。 此时,另外三人已经飞至半空,来到了龙首所在的高度。尤其男人,更是一手按在了巨龙的额头。 “一会儿,不要反抗。” “知道了。”巨龙瓮声道。 风吹过,树枝摇晃,两者却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唯有衣衫和龙翼,猎猎作响。 一旁,凯文一脸的不解,几秒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与之相对的,老人这会儿已然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他的视线穿过男人和红龙的身体,看到了,一滴满载着光芒的琉璃,出“天堂”而入红龙的灵魂之中。那道光,他看不透。 这应该就是他的本体了吧?没想到,他的本体竟是如此奇异。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老人陷入沉思的时候,凯文终于有了新发现。他能感知到,虽然外表暂时没有什么变化,但红龙的气息已悄然增强。他看不到,在造化之光的操纵下,红龙周身细胞中,其灵魂对基因的改造,不过这不影响他知道一件事——变化,开始了。 就在他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金发男人收手了,回到了他和老人中间。与此同时,红龙胸膛两旁,已经突出两团很明显的肉块。 “这次没有那什么神血,你怎么做到的?”凯文道。 “这不是我做的。”金发男人微笑道,面色恬静。 “不是你?” “年轻人。”老人开口了,“你认识的那个他,还在这条好运的小家伙体内。在你面前的,你应该称之为,耶稣,抑或者,雅威。” “嘶!” 凯文瞪大了双眼,满是不敢置信。 “吼!” 猝然一声长啸,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论。此时的红龙,躯干下一双新生的六爪巨足稳稳立在地上,周身燃起汹涌的火焰,神色欢畅。 “吼!” 远方也传来了一声龙吼,隐含怒意,那是不远处一个半龙人部落的族长。远方出现一个黑点,它正在过来的路上,意图驱赶在自己的领地上挑衅的外来者。 这个时候,红龙身上又出现了新的变化。肉眼可见地,两根龙角边上,各自出现了一对凸起。随着噗呲一声,四根略有弧度的龙角钻了出来。周身的火焰,消失了。 “喀,喀嚓!” 脚下土地龟裂,隆起,无数岩浆冒了出来。 “轰隆!” 移陆造山,红龙的身影,很快就被包裹在,不断隆起,不断喷发岩浆的,新生火山之中。滚滚浓烟,从火山口飘散出来,这些近乎无穷无尽的火山灰,遮蔽了周围的天空,并向更远处扩散。早已退开的众人,身边一片漆黑。除了岩浆,唯二的光源,就是那条赶来的巨龙。 巨龙飞近后,其身影落在众人眼中,已然十分清晰。这是一条四足双角巨龙,周身燃着火焰。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它一个急停,顿了一下,忙不迭调转方向。就在这时,火山爆炸了。 “吽!” 一条足有三百丈高,首部直入云霄的巨龙,在破碎的山体中,仰天长啸,声震四野,直接吹散了火山灰聚积而成的漫天乌云。凯文捂着耳朵,他们三人,不约而同退得更远了。拉开一段距离后,他们停了下来,这时,一具龙尸,出现在他们脚下。它,就是方才正欲逃窜的巨龙。龙族血脉的压制下,龙神强大的威势,融入雄浑的吼声,直接摧毁了巨龙的心防。 它,生生地被吓死了。 吼声过去,乌云消散,点点阳光投射下来,红色的鳞甲外,似乎镀了一层透明的膜,将映在身上的光芒泛出绚丽的色彩。灿金色的巨眸中,似有岩浆流动,光影变幻不休。原本燃在周身的火焰,这会儿只出现在龙角“王冠”之上,而龙神所立之处,方圆数十里却已然尽数化作焦土,生灵绝迹。从它身上涌出的无形热浪,比之先前的火焰,还要可怖。 龙神看向众人,静立不动。金发男人微笑着,再度飞临它的额头,伸手按在上面。 “不得了!真要对上这样的存在,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凯文感叹着,转头看向老人,“你们一直说两百六十万年,两百六十万年。龙神一脉这么强大,存在的岁月这么长,怎么没有留下记载?” “怎么没有?”老人笑了,“六角六肢六趾,你好好想一想,现代社会,什么东西是跟数字六六六有关的。” 闻言,凯文眼前一亮:“对了,六六六是魔鬼的代号,古蛇撒旦的象征。” “就是这样,我们的形象并非没有流传下来,而是被宗教给异化了。就连精灵王族,也不例外。” “精灵王族?他们到现世又变成了什么形象?” “这一脉最后的王国,是古巴比伦。尼布甲尼撒是他们中最盛名的王,曾被称作明亮之星,黎明之子。他们的信仰,乃是晨星女神伊士塔尔。这一切是因为,在漫天的繁星中,精灵王族最崇拜的是启明星。现在,在圣经中,尼布甲尼撒成了背叛上帝的路西法,精灵王族,也被异化成了跟随路西法的堕落天使。”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曲折的故事!那你们巨龙王族呢?你们又是哪一个王朝?” “好好想想,撒旦这个名字的由来。” 凯文挠了挠头:“嘿嘿,我没怎么研究历史,你直接告诉我吧。” 老人一笑:“撒旦,是由恶神赛特音译而来的。赛特,就是我们巨龙王族共尊的,最强大的黑龙一脉。现在,你该知道,我们是哪个王朝了吧?” “这点常识我还是知道的,古埃及,对吧?”凯文自信道。 老人含笑点头,还未说话,远处突然“吽”的一声,又一头六角龙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接下来的事,就交个那家伙处理了。凯文,我们走吧。” 不知何时,回到两人身边的金发男人,恢复了平淡的神态。 “好久没出去逛了,一起吧?”老人道。 “也好。”男人点头。 话音落下,老人已然画出了一道门户,对面,是一条小巷。三人跨过去,身后,已然成了一片火海,在火舌舔舐过来的那一刻,门户瞬息消散。 “这个魔法倒挺方便的,去往目的地之前,还能先观察那边的情形。”男人道。 “想学吗?”面对男人,老人难得有了一点自信,“我这儿有一大堆独创的魔法,都在那些书籍里。不止如此,我的藏书还有,天文地理,人文科技,无所不包。你来,随便看。” “这么多东西,那么点书,记得来么?”凯文道。 即使纵深三百丈的空间,全部都被书籍填满,也不足以囊括整个人类文明的果实,尤其是近现代的信息爆炸,那么点书,怎么记得过来?老人说的话,在他看来,多少是有点夸张的。 “你忘了?我会魔法的。”老人得意地笑着,“一本书,看似不厚,里面实则藏有上千,乃至上万页。这样,还记不过来吗?” “嘶!”凯文咋舌不已。 “你记那么多书干嘛?”男人道。 “我以前是史官。”老人自豪道,“世界上的知识,大多都得经我手。这也算是职业习惯了。” “那有关精灵的呢?”男人瞥了一眼。 老人一愣,强笑着解释道:“额,嘿嘿,这倒没有,人家怎么会让我们知道他们的隐秘呢?” “那你们自己的呢?”男人叹了口气。 老人脸上的笑容更不自然了:“额,都毁于战争了。记下来的也不多。” “你这个官真是白当了。”男人负手,当先走向小巷外面,“也罢,等到我履行承诺的那天,再来试读。” 凯文和老人也跟着走出小巷,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只是刚一出来,他们两就愣住了。 “现在,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男人道。 街道上空无一人,到处散落着残破的机甲,到处都是废墟。 男人抬眼望着远方一栋残破的建筑,那是著名的帝国大厦。一座不断向外发射光焰与闪电的机械城堡,飘浮在它的上空。周围的天空,无数造型各异的飞行器,同样不断发出光焰闪电,相互间追逐攻击。 仅仅过去两年,外面的世界,就成了一片科幻末世。 第182章昨天今天和明天 “什么情况?” 凯文左看看右看看,红外视觉没有在地表发现一处生命迹象。而机械堡垒那边,热量反应多得吓人,其中尤以一个巨型四足动物,最为醒目。他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错觉。 那些是外星生物?地球人都死绝了?凯文为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脑洞,感到惊奇。 “别瞎想了。没什么外星人,大部分人都躲起来了。” 男人感知到了凯文的想法,他同样也在探查生命迹象,不过是运用神通,探查整个地球上浩如烟海的念头。照旧,除了理应能察觉到念头的地心,其他地方的念头都被他感知到了。整理过后,他得出了一个大致的结论——伤亡惨重,但还没达到死绝的地步。地上看不见人,是因为绝大部分普通人都躲到了如防空设施这样的地下空间去了。 不过,让他讶异的是,守在入口的防卫力量,除了人口占绝大多数的军队,间或还有巫师的身影。而受到保护的,也不只是普通人,还有相当数量的魔法生物,包括一些类人的智慧种族。 还要荒诞的是,空中这些飞行器,还有那个足可以被称作战争堡垒的大家伙,理应是科技社会的产物,然而其驾驶者,全都是巫师。而且,他们采取的攻击手段,不是常规的子弹炮弹,而是通过机械发射的魔法,防卫手段,也一样是通过机械,构筑的魔法护盾。 这是一个科技与魔法结合的时代,这是一个战乱的时代。很难想象,仅仅两年前,科技与魔法还是泾渭分明,现在就已经结合得如此紧密了。要知道,即使是那些驾驶员,也不明白这些机械的运作原理。 他们只懂驾驶的方法,只懂得一点点地输入魔力,让机械自动将其变成强劲的魔法,最后,也就明白一点——机械的弹射机制,可以让它在被摧毁前的一瞬,启动幻影移形,将驾驶者转移到安全地带。他们的胆子还没普通的士兵大,能够奋勇作战,也多亏了这最后一点。 时间太短了,正常情况下,两个社会相互融合,进而发展出这样周全的科技魔法嵌合技术,不应该这么快。与之相对的,在男人无意间搞出的那一次全球事变后,过了两年多的时间,魔法界与科技社会仍旧停留在初步接触的环节上。而这,才是正常情况。 原因不难找,在又一次运用神通扫过整个地球的时候,男人便了然了。问题出在那帮食死徒身上,而且,在他们身上,男人还有了不止这一点的发现。 他运转神通,探向那台战争堡垒,里面的主控室,负责操控堡垒的,是乌加杜的那群亡灵教师。总控台前,站着两个他的熟人,一个是乌加杜的校长,一个是他送去乌加杜的孩子,那个德鲁伊。前者,是堡垒的设计师。后者,则是堡垒用以防护和攻击的能量源。 男人一笑,这老家伙,竟然还能鼓捣出这么复杂的一个玩意儿,看来当初是被刺激惨了。他心念一动,三人所在的空间忽然扭曲,下一秒,他们出现在德鲁伊和乌加杜校长的身旁。 “凯文?” 校长看起来很是诧异,但更诧异的是凯文,因为,他压根就不认识面前这个老者,最关键的是,他在看到校长,还有周围这些装束各异的人之前,根本就没发觉,这一块地方,除了身旁这个造型怪异的巨狮,还有别的生命。 “你怎么知道我?” 凯文现在的模样,早和这一次历练伊始的外貌,有了相当的差异。这是在吞食巨龙血脉后,一个在他意料之外的变化。照理来说,一个本来就不认识的人,就算看过自己以前的模样,也大概率认不出现在的自己。这又是什么情况? 校长面色更怪异了:“你在说些什么?你现在不应该是在欧洲战场吗?” “啊?”凯文傻眼了。 校长面色狐疑,他又看向另外两个来者。 “你......也是亡灵?”他上下扫了眼老人,一下变得惊疑不定,“您是龙神?” “咦,难得你还记得这个称呼。” 在男人那丢掉的信心,老人意外地在校长这儿找了回来,自然惊喜不已。 “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校长恭敬的态度,让老人很是受用,他笑着扳直了腰板。 “咳咳,我这两年不问世事,外面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一说吧。” “好的。”校长刚刚应下,正在组织措词,突然见到还有一个随行的金发碧眼的男人,正在鼓捣着不远处空置的一台计算机,他神色一变,“快停手,你在干什么?!” 说话间,他甩出一道魔咒,准备先控制住金发男人。然而,金发男人周身骤然涌现的一团金焰,不仅挡住了魔咒,也让他当场愣住。 “你是谁?!” “校长。”一旁的巨狮变化成了一个少年,望向男人,他能看到,那熟悉的一缕光,“他就是学者。” “德鲁伊?多少年了,现在这个时代,难得一见啊!”老人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少年身上。 而此时的校长,不顾一脸疑色望着自己的凯文,更忘了老人交代的事,只愣愣地看着男人,看着他操纵计算机,看着他轻车熟路地打印出一堆纸,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 “凯文。”男人唤道,“我们得走了。” “去哪?”此时的凯文,满脑袋浆糊。 “回到两年前。” “我们这是要改变历史?”凯文眼睛一亮,他感觉自己似乎想通了。 “历史是无法改变的。” 校长下意识反驳,然而说到后面,看到总能做出不可思议举动的男人,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是这样的,强如精灵王族抑或龙神,也无法改变历史。”老人结束了和少年的闲谈,参与进来,肯定道,“过去,是落在纸上的文字,未来,是风中摇曳的烛影。一个是不变,一个是不定,这是铁律,谁也改不了。”老人看着男人,摇头晃脑,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扳回一把的机会。 “我有说过,我要改变历史吗?”男人一句话,直接让老人僵住,“我不过是带凯文回到过去,让他参与这两年的历史罢了。” “你这样说,我越来越糊涂了。”凯文道。 男人摇摇头:“我们回到过去,这本身就是历史的一部分。凯文,不要纠结于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对于你来说,这都是两年以后才会发生的事。” “这么说,现在在欧洲战场上的我,是两年后的我?”凯文忽然睁大双眼,他一下懂了,“那两年后的你,现在也在欧洲战场?” “不。” 凯文试图举一反三,结果刚引申出一个例子,就被男人否决了,这才把脑袋理清,他一下又糊涂了。 “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受时间的影响,不在过去,不在未来,只在此时,此地。简而言之,我是一个例外。” 这一点,早在凯文想到之前,男人就做过实验了。结果发现,过去的他,只是一具空壳,没有那滴琉璃血,那缕光,以及本我的意识。就像一个玩具枪,即使再逼真,也只是徒有其表,没有真正枪械内部的复杂构造。而未来,那就更加虚幻了,竟然只是一道没有实体的投影。也许造化之光的万法不侵,这万法,也包括时间之力吧。男人最终只能给出这样的解释。 “好吧。” 不像其他人,听到男人说的话,都一脸异色,凯文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可以回到过去,把眼前这一切怪事都抛给未来的自己,此时的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和他阔别已久的女友相见。尽管在对方看来,他也许只是离去了一小会儿。 “那你呢?”男人又转头看向老人,“你不是不想错过这两年发生的事吗?可以直接亲历,总比道听途说的要好。” “唔......”老人迟疑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知道,现在的我,有没有......” 老人没说完,但男人已经明了他的意思。 “那块大陆处于独立空间,我感应不到。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我在这之前兑现诺言了,现在的人,应该都知道你的存在。” “这里不就有一个吗?”老人笑了,拍了拍校长的肩膀,“那我就应该回去了。” “不,我知道您,完全是因为我知晓一点上古历史。”校长诚惶诚恐地做着解释,“在今天之前,我可不知道您这位存在。” 老者一愣,连忙摆摆手:“那就算了,以前我可以等,现在我可等不了。这两年,我就不亲历了。” “好吧。” 男人随口应下。按照他的计划,接下来还有一堆事要做,两年时间是不够的,给老人履行诺言的那天,只会比现在晚。所以,不论老人是否回去,现在都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老人怎么选,那是他的事,男人自己还要忙呢,问也只是出于最起码的尊重,随口一问罢了。 “那我们两这就走吧。”男人一手拍在凯文肩膀上。 校长一急:“等等!” 男人看出了他的心思,摇摇头:“该说的我都跟麦格说过了,相信她也都告诉过你们了。与其担心我会做出什么事来,不如盯紧这大厦里面最后一点食死徒吧。欧洲那边,战役已经结束了。别像过去的他们一样,打败了伏地魔和食死徒的主力军,却又放跑了一些残党。” 说完,没有一丝迹象,男人和凯文,原地瞬间消失。 时空隧道中。 “怎么定义过去和未来啊?说是过去无法改变,未来却可以。但我回到过去,那刚才的世界,对于我来说,不就是未来吗?”凯文皱着眉,“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难得你有这样的思考。”男人笑了笑,“时间是没有参考系的。对于整个宇宙来说,现在,不在我们身上,而在我们刚刚所处的时间点。于你个人而言,所谓的过去,现在,未来,只不过是一种直觉,而宇宙的规律,往往是与个人的直觉相悖的。” 第183章食死徒的真正实力 天地笼罩在一片茫茫大雪之下,在这苍白的荒漠中,倔强地立着一点橙黄色的光芒,那是韦斯莱一家的陋居。 小小的一间客厅,此时挤满了人,几乎没有立足之地。若是有人看到这里的景象,定会大吃一惊。人群中,除了韦斯莱一家,还有现今的魔法部部长赫敏,法律执行司司长哈利,霍格沃兹校长麦格,以及魔法界的许多知名人物。各界名人,齐聚一堂,还是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这很显然是一次秘密集会。 与会者,每个人手中都捧着相同的一份文件,目光沉重地翻阅着,神色严峻。即使淡定如麦格,一页页地看过文件中的资料,脸色也难以抑制地愈加难看。 “呼!” 翻过最后一页,她缓缓合上文件,抬眼看向对面的金发男人。此时的他,面色悦然,手里拿着一块百果馅饼,正与莫丽韦斯莱夫人谈笑风生,对她的厨艺大加赞赏。只是莫丽本人受这里的大氛围影响,笑得多少有些不自然。 “利用那些无辜的人,在白巫师身边安下定时**,人造默然者......这就是他们的手段吗?”麦格道。 赫敏也跟着合上文件:“默默然,等闲巫师都无法与之抗衡的黑魔法。等到食死徒羽翼丰满的那一天,这就是最好的奇袭手段。”她试图冷静地做着分析,但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当初那一起发生在克莉丝汀居住地旁边的默默然事件,我们早就怀疑不是一个偶然。只可惜,那些后来抓获的食死徒,从他们口中掏出来的线索,只追查到一半,全都莫名中断了。”挥了挥手中的文件,哈利一转沮丧的神情,振奋道,“不过,好在有学者的帮助,给我们带来大量的资料。回头等解决方法出来,我就可以下令所有傲罗展开行动了。” “方法就在这。” 金发男人发话了,说着,他抛出一张纸,送到哈利手中。纸上一个填满了如尼魔文的复杂图形,只能辨别出大体圆形的轮廓,异常神秘。 “这是?” “一个名叫血脉净化的魔法阵,相应的制作材料写在背面。制成后,只需将那些被改造成默然者的人放进去,魔法阵会自动祛除他们身上的默默然。”男人解释道,“对了,小心自己别站进去,不然,会变成哑炮的。” “行,我知道了。”哈利站起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那我现在就回魔法部!” “额,不知道我能不能说两句。”哈利正要动身时,一旁的凯文开口了,见其他人认可地点点头,他继续道,“单就与食死徒的对立性,我觉得,相比于魔法部,还是我们凤凰社更纯粹一些。” 哈利立刻明白了凯文的意思,笑着摆摆手:“没事,只要我们行动快,就算消息被藏身在魔法部的一些老鼠传到食死徒耳中,他们也来不及阻止了。而且,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反过来趁机抓住几只老鼠,扩大战果。” “如果我们手中暂时只有这些情报的话,这么做,没什么好指摘的。” 麦格先是肯定了哈利的想法。多年战斗在与食死徒,黑巫师争锋的第一线,却依旧不失大局,稳坐总指挥的位子,很显然,他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冒失小子了。哈利做出此类应对方法,必是有相当的把握,绝不是冲动为之,她是这样想的。 然而,同时以她对凯文的了解,聪慧如他,说出那些话劝阻哈利,绝不是无的放矢。 “社长的意思是?” 哈利察觉出了麦格话语中另一层含义,坐回位子上。既然老辣如麦格都跟凯文一样,态度趋于保守,那他也就不急着走了。 “我想,凯文一定还有话没说完,是不是?” 麦格看向凯文。 “我是怕打草惊蛇,因为,我和学者了解的,关于食死徒的情况,还要比这多的多。所以,我们可以做的,也不只这一点,更不应局限在这一点。”凯文道。 “什么?” 哈利一脸的惊异。本来得知有关人造默然者的全部情报,就已经让他觉得此次凤凰社集会不虚此行,甚至可以说,收获颇丰。但没想到,这只是餐前凉菜,真正的大菜还没端上桌。 想到这,他急切道:“还有什么?具体说一下。” “唔,具体情况,学者知道的全面些。”凯文目光转向男人,“菲尼克斯,怎么做,要不你来拿主意?” 在他本人看来,单论能耐,在场所有人,都远不及现在的他。而他与男人相比,又远逊之。更何况,过往相处的时候,大多数决断,皆是男人拿捏。这,早给凯文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男人在,遇事就让他拍板,自己跟着闷头做,就行了。 然而,他这下意识说出来的话,却让其他人面面相觑。一个是没有多少对敌经验的小年轻,一个是立场不明,出身更成疑的学者,想替众人作决断?这事就算麦格不做,也轮不到他两。众人虽未明说,但心中此类念头层出不穷,真叫男人看了一场好戏,暗地里大呼过瘾,连手中的馅饼也变得更香甜了。一时间,他只顾的吃,倒也不急着回答问题了。 见状,众人开始暗自皱眉。他们心中的不满,更甚了。凯文却没想那么多,以为男人没听见,他下意识又唤了一声“菲尼克斯”。反倒是麦格,即使没有男人那般神通,颇知人心那点弯弯绕的她,多少也能摸出众人的心思。 “我们来听听学者是怎么讲的吧。” 见麦格发声,众人的不满都变成不解了。他们愣怔地看着麦格,她已经是第二次,表达支持凯文两人的态度了。这下,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在敲定下一步怎么走之前,我们还是想多了解一下对手的情况。” “是的,请尽量将食死徒的相关情报,尽数告知我们。” “如此,我们才能商讨出一个较为合理的应对方案。” “对,就是这个道理。” 心满意足地吃掉最后一口馅饼,男人拍了拍手,扫了一眼说个不停的众人。 “我有说过,我会参与这件事吗?” 客厅安静了。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凯文紧跟着问道:“你又要走了?” “是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要对你进行最后一次考较。” “最后”这个词说出来,凯文心里一紧,而麦格却正相反,听出男人言语中暗藏的含义,她心情一下放松了许多。 “那么,请分享你的所得,我们将不胜感激。” 她做出了最后的表态。原本弥漫在客厅中,纷乱躁动的情绪,一下子被聚集到一处。众人都揪着一颗心,目不转睛地望着男人。 “行吧,都听好了,我只说一遍。”男人拿过搁置一旁的文件,扬了扬,“这些人,是实验失败,产生的残次品。原本,是我用来考较凯文的。不过,既然凯文将其告知了麦格,而麦格又告知了你们,那我就索性把这件事说开,说透了。” 此时的众人,全都聚精会神,耐心地等待着下文。男人表明的态度,初步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立场,既不偏向他们,也不偏向敌人,只是因着凯文,被动地参加了这次集会。众人暂且打消疑心,将注意力放在了有关食死徒的事情上。 “当年,凯文降生后,有食死徒窃走了他的胎盘。他们通过尚不完善的血脉移植技术,培育出了相当数量的人造巫师。然后,又利用这些原材料,培育出了大量被植入邪恶人格的克隆体。这就是他们的一方面力量。当然,既然技术尚不完善,那自然就会存在失败。被你们说成是精心的计划,只不过是他们的废物利用罢了。你们无法想象到,将来的敌人,是有多么强大。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一开始准备把这些事只交给凯文一人处理。” 众人不平静了。这两年与科技社会的初步接触,让他们基本都能听懂男人所说的话。当年报纸上对凯文力挽狂澜,协助捕获大量食死徒的大书特书,他们也都间接感受到了始祖血脉的强大。于是,男人一放出这些消息,便好似晴天霹雳,唬得他们立时屏住了呼吸,好多人都忍不住一个激灵。 压力是巨大的,他们已经想象不到,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敌人了,脑袋里面几乎一片空白。唯有少数人,仍旧保持清醒,包括身为魔法部部长的赫敏。作为明面上抵抗食死徒势力的一线力量,魔法部决不能垮,她更不能垮。职责要求她强自镇定下来,第一时间对男人给出的情报做出分析。思绪急转之下,她很快就抓住了关键点,神色陡然惊骇。 “你是说,这只是他们的一部分力量?” 话一出口,众人跟着露出了骇然的神色,不少人,一脸死灰,竟已现出死志。感知到他们接连受到现实的摧残后,非但没人气短,反倒出现了不少飞蛾扑火的决心,男人头一次对这个相对于食死徒一方,体系松散,战力极其有限的组织,正眼相看。对比食死徒,这些凤凰社的成员,至少在信念一道上,不输半分。 也罢,就简单地帮一把,看在你们让我刮目相看的份上。 这么想着,男人再度开口了。 第184章俗事归俗世 “没错,他们的成果在两大方面。一者是生物,一者是机械,都是魔法与科技深度结合的产物。前者,就是我刚刚提到的克隆人军团,而后者,则是不论速度,防御,还是攻击,都远超寻常傲罗的,魔能机械军团。说实在的,你们跟他们差的不是实力,而是一个时代。一方是刀枪剑戟,一方是枪炮核武,怎么打?” 众人呐呐不语,叹息不止,沉重的无力感,似要把他们拖进深渊。 “我不相信!”终于有人承受不住了,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食死徒都是纯血统论者,以其秉性,怎么会与他们眼中低贱的麻瓜相接触?” 他说完,却无人附和。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场合开不得这类玩笑。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纠结于老旧的观念,不过是自我欺骗罢了。徒劳地否定现实,反过来更衬出他们的无能为力,不少人开始面露悲切。 摇摇头,虽然知道众人都默认了这个事实,但男人还是给出了解释:“不要把他们想象的跟你们一样,食死徒的人员组成,比你们复杂的多,而且加入其中的人,有相当部分都是各怀心思。尤其关键的,是他们的领导者,一个名叫帝摩斯的人。他是美国一家商业帝国的继承人,麻瓜家庭出身。也就是他,统合了当年食死徒败亡后的残余势力,主导了巫师与麻瓜的合作。” “美国人?难道,他们的势力已经不局限于我们欧洲了?”身为魔法部部长,总管欧洲事务的赫敏,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棘手。 “当然,美国可是资本的天堂啊,依托家族背景,帝摩斯在美国秘密设立研发基地,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男人一摊手,“这么说吧,现在的他们,势力扎根于北美欧洲两地的同时,还在不断向外扩张。这帮家伙,已经将野心辐射到整个世界了。对于他们来说,魔法部,美国魔法国会,以及各地类似的机构,早晚是要推平的。相较于黑魔王时期,现在的食死徒,成分虽不纯粹,反倒更有耐心了。”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我们拿什么去搏?”有人苦笑着,道出了大家的心思。 这之后,又是一片寂静。相当多的人,将目光落在社长麦格身上,落在赫敏,哈利,罗恩等当年对抗过黑魔王的老一辈凤凰社成员身上。 感受到大家求救似的眼神,哈利心里莫名一定,眼前这一幕何其相似。这一刻,他又找回了当年带领陷入绝望的众人重拾斗志,誓死抵抗黑魔王的决心,找回了他年少时不服输的韧劲。 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不过片刻,他眼睛一亮,看向男人:“敌人不是铁板一块。” “是的。”男人点点头。 似是受到鼓舞,哈利紧接着道:“而且帝摩斯想要号令食死徒,让他们跟过去谨守的纯血统论背道而驰,必须得找一个傀儡,能够压住老一派的反对声音。而这个傀儡,必须和伏地魔有着密切的关系。” “你的猜测很精准,事实的确如此。”男人笑了,赞许地点点头,“我还可以直接告诉你,那个傀儡,名叫戴尔菲,是伏地魔和贝拉特里克斯的女儿。继承了生母的美貌与残忍,还继承了生父的才华和阴险,她,是食死徒能有如此多研究成果的关键所在。” “但也正因她的出身与性格,戴尔菲和帝摩斯终究不是一条心。”快速地分析着大量陌生的信息,哈利来不及跟众人一样表现出惊讶之情,紧跟着男人,他做出了进一步的补充,和猜测,“食死徒内部,存在严重对立的情况,虽然目前为止,这个矛盾还没有爆发出来。” “你的推理,很出色。”男人抚掌而笑,“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矛盾还没有爆发出来?” 闻言,哈利面色兴奋异常:“即使食死徒的实力,已经达到了这种夸张的地步,但他们还是没有直接的把握,能够压倒性地击溃白巫师一方。我们,仍有一战之力!” 氛围活跃起来了。众人一扫无望的神色,欢欣鼓舞,讨论声变得热烈,有的说想办法打入食死徒内部,窃取资料,激化矛盾,有的说统合全球魔法界的力量,甚至连麻瓜一方,也可以联合,还有人说应该先声夺人,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一时间,各种点子层出不穷,看到希望的众人,心思都活络起来了。 直到麦格抬手下压,他们这才意犹未尽地安静下来。 “想法都是好想法,但要真正实行下去,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尽可能多地了解敌人的情况。”说到这,麦格看向男人,“学者,你既然说了那么多,绝不是言之无物。食死徒的藏身地,势力网,等等具体的情报,也请你分享出来吧。我代大家,先谢过你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男人,面露期待。 见状,男人哑然失笑。原本只是为了劝阻众人不要白白丢了性命,才说出那些唬人的话,好让他们知难而退。这下好了,反倒让哈利意外地激发了他们的信心。事已至此,男人索性撂挑子,且让俗事归俗世。既然已经在凯文身上下了足够多的功夫,他也不必再操半点闲心了,正好脱身而去。 想到这里,他翻手掷出一个玻璃瓶,送到麦格手中。那瓶中一缕银白色流光,上下翻飞,看得众人一喜。这分明是特意保存下来的记忆,麦格果然没有说错,学者的确存有实际意义的具体情报。 “这是?”出于谨慎,麦格还是问了一下。 “你们到底不知道,被救回来的伊文斯,仍被黑魔法蒙蔽了心智,是准备要带走凯文的。好在我将伊文斯救了下来,并顺势得来了这些信息。麦格,好好利用冥想盆吧。”说着,***起身,朝凯文招了招手,“你随我来。” 众人一愣,不少人露出后怕的神色。仅仅一个胎盘,就能让食死徒实力大增,更别提凯文本人了。好在学者的连番作为,摧毁了食死徒的阴谋,同时还给了众人反击的机会。在他们的目送下,男人带着凯文,走出客厅。 陋居外,风雪依旧肆虐。 两人漫步其中,却视若无物。 “本来,还打算最后再考较你一次,这下看来,倒是免了。”男人道。 凯文一笑:“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自己处理好了。你呢,就放心地去忙你的吧。” “好小子,竟然还会反过来安慰人了。”男人失笑摇头,说着,他身前的地面已然无声无息出现一个洞口,“那我这便走了。” 说完,他一跃而入,身形落入地下,直坠地心。这一次,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提及男人什么时候回来。 洞口合拢,周围不再有光亮,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越来越快的下坠速度,使得耳边的呼啸声越来越大,听起来就像来自地狱的嘶嚎。男人面色如常,顶多有些不耐。要不是因为地心离地面太远,怕幻影移形定位不准,他也不至于等着引力将自己慢慢拉向地心。 可怖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通道开拓到了岩石圈,这里生灵绝迹,空气更是稀薄。不一会儿,周围开始变得燥热,不断蠕动的石壁,放射出刺眼的光芒,这里已经是软流圈了。 又过了一阵,开始有嗡嗡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周围的石壁已经彻底软化,变成了岩浆,但依旧在男人的控制下,规规矩矩地延伸出一条沿着引力方向的通道。这里是地幔圈,他开始减缓自己的速度,免得等会儿不受控制地穿过地心,又得往回跑。 不知过了多久,嗡嗡声越来越响亮,周围的液体粘度变低,开始沿着同一个方向飞速流动,男人知道,他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脚下通道尽头,便出现了又一层不停变幻的固体表面,那是一颗在飞速转动的固体内核,俗称地心。嗡嗡声,就是由它转动时发出的。 来到这里,悬浮于地心上方,男人不再向下挖掘。神通扫过,上方无数灵魂坠下,来到这颗地心的表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念一动,猜测这里存在独立空间,试探地使出幻影移形。下一秒,身边换作另一番天地,他的眼前,此时正站着一具光芒化作的人形存在。 从它的口中,发出了清脆婉转的女声,说着标准的人类语言,只不过各类语种掺杂,叫人听不明白它的意思。好在男人运转神通,明晰了话语的含义。 “你终于来了,请随我来吧,主母已经等候多时了。”它如是说道。 第185章原始恒星 说着,她伸出纤细的小手,挽住男人,在前面带着路。男人一愣,倒不是惊讶地球的星灵是窈窕少女的形象,更不是惊讶“少女”竟如此主动。而是在两者相触碰的那一瞬间,他发觉造化之光上,多出了无数铭文,融入原本的地球2.0版本中。地球模型变成实心,变成了3.0版本,最终的完整版,这实在是一个意外之喜。 他想起了当初在超体宇宙经历的一切,此时的地球星灵,做的正是跟露西相同的事。看来,同露西一样,它们至少也能间接地察觉出造化之光的主要功能。而且,之前的猜测没错,这方宇宙的“神灵”们,有求于他。因此,他一时倒不急着主动开口了。只任由星灵拉着,一路上欣赏风景。 与通体发光,充满生命气息的地球星灵正相反,周围这片天地,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死气沉沉。天空中飘满了乌云,一个又一个亡魂,如雨点般纷纷扬扬落下。地面是一片荒原,亡魂没入其中,闭目沉睡。这个地方,毫无生机可言。 注意到男人的目光,星灵主动解释道:“大部分灵魂会暂时地储存在这里,等到凑够一定数目了,就会通过传送阵,统一给主母送去。我们现在就是在去往传送阵的路上。” “是那个吗?” 男人指向前方,那里一个祭坛模样的台子,上面悬浮着一颗光滑的球状物,倒映出两者的影子。 星灵点点头:“下面的就是传送阵,上面的是前者催生出来的传送通道。” “那不就是虫洞吗?” 男人看向球状物,那里根本没有任何物质存在,之所以视觉上会看到一个物体,只不过是因为空间发生了强烈的弯曲。有过许多次幻影移形经历的他,很快就看懂了面前的景象。 “按照现如今人类社会的说法,的确是这样。”星灵道。 两者来到祭台边,星灵拂手间,划出了一条光的轨迹。这道光,一路延伸到祭台上,没入扭曲的空间之中。在球状物的表面,光路骤然变细,变成一条丝线,绕着球状物,画出奇形怪状的图案,最后消失在它的背面。 “在传送通道中,位置和方向稍微偏移一点,实际的方位至少也会偏差数万光年。有些地方,例如宇宙空洞,没有星灵的存在,更没有传送阵。为了避免最终落入这些地方,平白浪费您的时间,请跟随光的路径,千万不要偏离。” “我已知晓。” 听完星灵的话,男人信步登上传送阵。 刚迈出一步,周围景象大变。天色变成了黛青,地上缀满了不知名的花朵,远处有河流经过。乌云中落下的灵魂千奇百怪,没有一个是地球物种的模样。男人知道,只这一步,他就来到了距离太阳系不知多少光年的另一颗生命行星之中。 不过,还有两样东西没有变化,那就是他脚下的传送阵和面前的传送通道。事实上,不仅这两样事物没变,就连他在传送阵上的站位,与球状物之间的距离,都没有发生变化。刚刚那一步,就好像是在原地踏步。任谁碰见这种情况,都会觉得自己神经错乱了。 “有趣。” 他笑了笑,再度迈开脚步,落在光路之中。周围的景象开始飞速变幻,一眨眼一个样。他踏着光的轨迹,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看似仍旧是原地踏步。然而绘在球状物表面的光图,开始一点一点地被扯下来,丝线重新变粗,变成男人脚下的路。 此时的他,就像把玩毛线团的小猫一样,将光路踩在身后,牵着球状物转动起来,露出了光线画在它背面的图案。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最后一点光线从球状物上扯落,被踩在男人脚下,他终于止住脚步。此时的他,置身于一处白色的空间,这里除了他和传送阵,唯有无数绚丽的流光。这些流光共同织成了一副庞大的画卷,光影变幻不休,叫人看不真切上面画的什么。 但男人只一瞬就辨识出了。流光穿过他身体的同时,体内的造化之光正在不停地做着记录,并同时反馈给他一道信息。 “这是......点灵之法的异象,而且还这么完整。” 男人想起了当初在地宫的一幕,那时候,他见到的流光,不过几束。而这里,流光如恒河沙数,不胜枚举。每一束流光展开来,都是一副独立的异象。若全数展开,足可称得上气象万千。 “原来,灵魂法则的真名,叫做点灵之法。”一道声音似是回响在周围的空间,又似是响在男人脑海,虽然没有明确的音节,但其中表达的意思却让人一听便懂,“光,欢迎你来到这里。我是原始恒星,宇宙中第一个天体,第一个意识体,质量的起源地,生命的起源地。我亦是黑洞,时间的见证者,空间的维系者,能量的终焉地,文明的终焉地。参照你那边的名词,可以称呼我为元始天尊。” 看似狂妄的话语,男人运转神通,却能感知到其中的诚恳。很显然,在这个原始恒星看来,它不过是说了一番大实话罢了。 不过,让他感到讶异的是,一方面经过探查,他发现这里其实是星灵的体内,但他却不能同之前接触后得到地球的内部模型一样,收获到黑洞的模型,如此看来,原始恒星并没有将自身所有全数相赠,仍有些保留。 另一方面,原始恒星似乎发觉了男人的神通,在他刚刚感知到它最表层的念头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的心灵整个封锁了起来,竟连无往不利的神通也无法破围,再也不能探知到它的念头。 眼瞅着原始恒星连连提防着自己,看来似乎没法再从它这儿敲出点东西,男人已然心生离去之意。 “好吧,那么,元始天尊。你引我来,所求者为何?” 男人开门见山,连番得着馈赠的他,也懒得再行试探,就等着对方提出要求,好立马结束这桩交易,接下来一段时间,他还准备到其他地方,继续探知这个宇宙的密码。然而,意识存身于造化之光中的他,这般想法又怎么可能叫原始恒星得知。再加上男人刚刚的试探,它开始觉得光是给予眼前这些还不够,为了打消男人的疑心,起码还需要更加明朗地表现自己的诚意才行。 “在这之前,我能否先讲一段故事?” “随你。” 男人不置可否,用来听故事的这一点时间他还是有的,只是不知道原始恒星在卖什么关子罢了。 “宇宙诞生之初,万法兴隆。那时有个孩子,自出生以来就依附于无数法则的环抱之中,以为这便是永远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它们会有离去的那一天。” “那一天到了,孩子突然发现,失去了法则,他开始虚弱,宇宙也开始无可挽回地走向衰亡。为了逃避终焉的命运,他尝试着摸索出一条道路,一条最终可将法则紧握手心的道路。” “但那个时候,已经太晚了。宇宙中最后一个法则,不再停驻于孩子身边,开始四处游走,似有离去之意。孩子奋力拖拽,最终,在法则离去时,只留下了它的一件衣衫。” “幸运的是,这件衣衫,仍带有法则的余力。因此,它们离去后,宇宙中后来的生命,还能继续受到感应,演化出一点真灵。男孩不死心,他探索这件衣衫,有了一些发现。” “其一,能量,可以借由生命的成长过程,补充壮大那一点真灵。其二,类似于男孩的存在,都可以利用生命的真灵,延续自身的存在。最后,真灵由衣衫而生,也可反过来补益衣衫。” “因而,只要不断绝供应真灵,这点灵之法的异象,就可以长存下去,宇宙中的生命都有了真灵,我等星灵,也就可以长存了。” “然而,这番举动,消耗着宇宙本身的能量,再加之法则离去后,再无新的物质能量产生,更加快了宇宙衰亡的过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宇宙还处在繁盛期,那些年幼的星灵,享受着饕餮盛宴,它们永远不知道,我内心的惶恐。” 一声长叹过后,这里陷入一片寂静。 男人知道原始恒星的故事讲完了,也明了了对方的意思。他意识到,也许当初刚刚来到这个世界,通过后天化生之法汲取宇宙外的混沌能量,进而演化出先天祖炁的举动,早被星灵们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法则是可以从混沌中吸收能量,进而补益世界的,这点,男人心知肚明。但与此同时,他也知道,自家的造化之光可不是什么打印机,它是只负责记录,不负责产出的。自己就是想把后天造化之法复制出一份,抑或者将它从造化之光中取出来,都做不到。 这个忙,他实在是有心无力,帮不了。 眼见男人面露难色,原始恒星再度发声了。 “的确,即使我所拥有的一切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法则的价值。因此,我愿意给予自身所有,用来换取一个折中的报酬。这样,公平否?” 第186章觅法 “也罢,那你且说来听听。”男人颔首,原始恒星所言,倒是省了他不少脑细胞,他也乐得如此。 “我当年在摸索道路的时候,有了一点发现。如果说,基因是生物的模板,那么,法则就是宇宙的模板。因而,我猜想,基因和法则,是否有关联呢?当我截下了点灵之法的异象,启示,便随之而来。” “我知道了,异象,是法则在虚空中的烙印。而生物的血肉中,也有这样的烙印,那就是基因。天赋异禀的智慧种族,会将自身基因中的力量发掘出来,演化为具有超自然力量的图画,文字,声音,动作。虽然比不上他们天赋的能力,更比不上强大的异象,但也足可称道了。” “然而,除这三类借用法则余力的方法外,我还有了一点意外发现——星灵,乃至生物的真灵,也能承载法则的烙印。虽然同样不如虚空异象,但起码强过基因一筹,这使得我等星灵天生具备超凡能力,再加之我等天生体量远超生物的真灵,因而能够凌驾众生,掌控宇宙。” “不过,即使是异象,其中的法则之力也是残缺的。灵体中的次之,血肉中的最不堪。好在,上百亿年,我收集了无数的真灵,因而数亿年前,到底还是集齐了整个宇宙的法则烙印,也就是宇宙的基因。” “我知道你一直在演化完善那个名叫‘地球’的生命行星的模型,所以,我让地球星灵将最后一点烙印赠予你,协助补完。同时,我也将我手中最珍贵的法则异象呈现在你的面前。现在,我愿意将整个宇宙的模型交给你,这是异象外,我所拥有的全部了,只为换取一道虚空烙印。如此,可行否?” 闻言,男人眼前一亮。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已经没有理由拒绝了。原本准备前往星空,探寻宇宙的密码,不就是为了眼前这一点成果吗?现在,原始恒星已经替他完成了这份耗时良久的苦工,他哪还有不欣然接受的道理? 不过,他还是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你应该知道的,唯有法则本身才能自如地从宇宙外汲取能量。想要利用虚空烙印中的法则余力,对于整个宇宙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更何况,新生的虚空烙印,想要维持它的存在,也要消耗由它演化而来的事物。说到底,得不偿失。” “是的,不过,我所做者,不是为了给宇宙短暂的续命。不同于点灵之法,我已得知,你的法则强在汲取宇宙外能量这一点上。如今的我,通过常年探索点灵之法的异象,已然能够不借助它,仅凭自身就能为生物点化真灵。同样的,若你能赠予虚空烙印,那么终将有一天,这个宇宙会因我而长存,我也因之而长存,不受衰亡之苦。” “不过,以你的体量,将来的宇宙即使能长存,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广袤了。”男人补充了一句,没有法则之能,仅凭自身,就算研习通透了汲取宇宙外能量的方法,也难以给养现有的整个宇宙。 “那便是与我的体量大小相关了,只要我能妥善保存点灵之法的异象,真灵的供应不断绝,我的体量逐渐增大,汲取能量的能力也会随之放大。宇宙缩小了,早晚有一天,也会恢复现有的大小。” “看来,你已经事先将一切都谋划好了。”男人笑了。 他又一次想到了超体宇宙中的露西。看来,但凡到了他们这种放眼整个宇宙的格局上,不仅做事万无一失,而且都不会被变数所扰,反倒能将之化为己用,真是无处不见算计。但是男人不得不承认,跟聪明人打交道,很对自己胃口。也因此,露西,得着了他的承诺,原始恒星,也将得着他的法则烙印。 是的,这场交易商谈至今,对于双方来说,都已然达到了利益最大化的程度,男人已经没有理由再试探了。 “那么,你意下如何?”原始恒星道。 “那便交换吧。” 这下好了,自己的操作单位刚刚才细化到原子级别,这才多久,有了宇宙模型,又可以进一步细化了。以后别说什么点石成金,就是核裂变,核聚变,黑洞,白洞,虫洞这一系列的宇宙现象,他都可以演化出来了。 最关键的是,有了宇宙级别的铭文数量,何愁造不出一个强大的罗盘。 想到这里,男人知道,他离去的日子,近了。 ...... 昏黄的天空下,大地上光影迷离。 在某一个瞬间,这些奇异的景象急剧收缩,归于一点。原地出现一个手掌大小的湛蓝色事物,类似于原子的电子云模型,中间一个较大的球形物体凌空悬浮,它的周围环绕着一群较小的球状物。 它变幻着,悬浮着,飘到一旁金发男人的身边,带着新生的雀跃,绕着男人转了好几圈,最终落入他的手中。 “恭喜你,缔造了一个强大的工具,给它取个名字吧。” 男人身边站着地球星灵,见他面露欣喜,顺势道。 “这是我第一个造物,以诸天法则烙印为基。”男人看向中间的球形物体,复又看向环绕在它周围的小球,“再以点灵之法异象衍生的真灵为引,通过感知烙印的活跃程度,辨别法则所在的方向与距离。就叫它,觅法。” 话音刚落,这个男人创造出来的第二个罗盘,颇具灵智的小家伙,忽地腾空,再度环绕了男人数圈,这才落回他的掌心。 “看来,你对这个名字很满意。”男人笑了笑,抬手一放,被称之为觅法的它,稳稳地悬在男人的肩头,“过去多久了?”他看向星灵。 “将近七年了。” “灾后五年啊,那头老龙怕是要等急了。” “我没有拉它下来。” “没有?原来它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了吗?那么,我就不多留了。” 星灵点点头,不再多话,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在它的注视下,男人面前空间扭曲,他一步跨出,空间恢复常态,他也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某个城市的街道上,男人从骤然扭曲的空间中迈了出来。他的出现,没有引起一点骚乱。事实上,街道上车辆行人都十分稀少,仅有几个看见他的人,也全不当回事,转头就去忙自己的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传到耳边,男人抬眼望去,四周是林立的高楼大厦,大多都有些残破,声音是工人修复建筑时发出的。这里,是灾后重建的大都市。街上行人稀少的情况,运使神通,男人能够感知到,全球各地都是如此。并且,数量锐减的不止人类,还有各地的魔法生物。很明显,五年前的那场战争,对整个生态圈都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但也因此,如今的人类社会迈入了科技魔法交融的新时代,以至于,人们都已对超自然现象见怪不怪了。甚至,在男人观察周围的环境时,不远处就有几个类人生物大摇大摆地走过街道,头顶的低空中还飘过几个飞行器,这些都丝毫不引人注目。与之相比,突然出现在街道上的男人,实在没什么出奇的,即使他的肩头,还顶着一个原子的电子云模型。 “时代变化得真快啊,不知道现在的他们都在哪。” 男人移步走到一面橱窗前。这里是一处家电商场,玻璃后面的展示柜上,电视正在播报新闻。 “联合国秘书长发言人证实,最近出现的类人型生物确系龙人。联合国维和部队已派出傲罗支队,由指挥官凯文领导赶赴现场,增援当地武装力量,控制新近出现的龙人势力。” “联合国新闻部通报,自三战以来,出现有不少私人武装和个人研究所,滥用魔法的情况,导致了相当数量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现已全数禁魔,特此公示,为以下名单......” “看来你接下来还有的忙了,凯文。”男人浅笑着,运转神通,将感知范围,覆盖整个地球,“那我就先去看看那头老龙吧。” 说话间,他消失在原地。 第187章光之巨人 广阔的天幕下,原本的闹市现在冷冷清清。这是一座空荡荡的小城,人口比之大都市少太多,因而即使五年过去了,仍有许多废墟没人清理。街道上,沿途的建筑多少都有些残破,当年战争的惨况,可见一斑。 男人来到这里,转过身,面前是一家书店,很小,门面不到一丈宽,纵深也很浅,柜台后面正在看书的灰袍老人,搁街对面都能看清他翻动书页的动作。 “叮铃铃!” 门被推开,敲动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要看什么自己找。” 老人还在埋头看书。 来者一言不发,走到柜台前,坐了下来。老人面露不耐,放下书。 “我不是说了......” 他愣住了,在他抬头看见金发男人的时候。 “还以为你回到那块大陆了,怎么在外面定居了?”男人道。 老人知道,这一天终于到了,他长出一口气。 “时日无多,以为你不会再来,守着那些死气沉沉的书也是无趣。” 老人不知道,他的时日早就到了,只是星灵看在男人的面子上,没有动他而已。 男人也没闲心点破这层:“书呢?”他问起另一件事。 闻言,老人从柜台下提出一个皮箱,砰的一声砸在柜台上,看起来十分沉重。皮箱上积满了灰,老人一拂袖,将其扫落一旁。 “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一直没打理。” “不打紧。” 男人说话的功夫,肩头忽地光芒一闪,皮箱已然消失不见。老人这才将目光集中到这一团电子云上。 “好东西啊。” 简单探查了一下,他便知道,这个造型奇特的物件,内部空间广袤无比,看不到尽头。而且,仔细观察之下,他发现,这物件每一毫每一厘都刻满了不知名的文字,而且文字之中还刻有文字,整体几乎就是由这些铭文构成的。由此看来,它的功能,绝不只是储物那般简单。 “它还有其他功能吗?” 男人一笑:“当然了。就比如说,大小如意。” 像是呼应男人的话,电子云缩为一个光点,遁入他的眉心。老人眨眨眼睛,再看去,就再也找不着了。鬼魂虽能透视,能看到其他灵体,但观察微观的事物,也跟常人的肉眼差不多。一瞬间化作一颗真正的原子,遁入琉璃血中的电子云,老人自然是怎么也看不着了。 “能适应太空环境吗?” 男人没来由的一句话,老人脑袋没转过弯,下意识点点头。 “能。” “那便随我去吧。” 男人伸出手,搭在老人肩上,没等后者反应过来,下一秒,他们出现在地球上空。 没了大气层的作用,这里更加漆黑,但星光也愈加璀璨。同样变得耀眼的,还有太阳光。老人的本质虽是龙魂,但已然虚弱到极致。此时的他,耐不住阳光的直射,无力分心维持变化出来的人形,早已恢复了龙神的形态。 “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好。” 男人的话语响在龙神心底,它点点头,在一旁静观前者如何作为。然而就在这时,出乎意料地,它感知到,男人体内那点本质,消失了。身边的金发男人,露出了恬静的微笑,周身放光,面容圣洁而威严,和刚才判若两人。 “雅威?”它试探道。 “很高兴认识你,古蛇撒旦。”男人颔首致意。 古蛇撒旦? 龙神一头雾水,只是还没等他开口相问,眼前忽然一片刺眼的光芒,比之阳光更盛,它不由地眯上双眼。 与此同时,感受到头顶的天空出现了有别于阳光的另一层纯净的白色光辉,半面的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抬起了头。这一刻,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是一个巨人,一个通体如琉璃般的巨人,无尽的光芒从他体内放射而出,成了天空之上,另一个太阳。 人们乱了,记者疯了。无数双眼睛,无数组镜头,都对准了那道光芒万丈的身影。所有电视台几乎在同一时间紧急插播这则实况,无数居家的人,都拉开窗户,推开房门,只为一睹琉璃巨人的真容。网络上更是信息爆炸,离巨人较远的人们,除了那些手边就有天文望远镜的,大多都聚在网上,在电视台转播的卫星画面下,疯狂发送弹幕。 整个地球的互联网服务器,五年以来,头一次恢复到战争前的载荷,那个时候,地球上的人口是现在的好几倍。 因而,铺天盖地的消息,传遍另一个半球,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许多人,从睡梦中,被响个不停的来电惊醒。电话那头,或是家人,或是好友,不论是谁,都在说着同一件事——地球,变天了! 被吵醒的人有惊疑的,有恼怒的,但在电话那头的连声催促下,绝大多数人还是点开手机,打开电视。然后,他们就震惊了。电视里所有电视台,手机上所有自媒体平台,不约而同地,都在放送着那一道光辉灿烂的身影。记者,主持人,天文学家,各界名人,都在用颤抖的声音,描述着,这个有着万丈琉璃之躯,大放光明的巨人,猜测着,他是谁,他来自哪里,他要干什么。 终于,醒来的人也陆续拨响了亲朋好友的电话。消息的蔓延,好似野火燎原。首先是直面巨人的半球,叫醒了身在另一半球的熟人。然后,是另一半球的人,叫醒了自己的家人,叫醒了同居的舍友,拨响了通讯录里的号码。等到最后一批人醒来时,他们的来电,他们的短信,他们的群消息,他们的朋友圈,早已塞满了手机。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哪个掌权者,敢擅自截断网络了。惊天剧变,明晃晃地嵌在高空,嵌进每个人的心底,面对无可逃避的事实,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了。他们开始商量对策,他们开始争执不休,然后,他们就乱作一团了。 然而,地球上还有许多地方,与之截然相反。譬如此刻世界各地的大教堂,尤其是男人先前去过的那一个,包括梵蒂冈在内,聚集了无数雅威的信仰者,下至信徒,上到教皇,他们神色安宁,抑或狂喜,无不虔诚跪倒在地,颂念祷文,面露期待。 七年前,那则看似疯狂的预言,它成真了。 弥赛亚降临,然后是灾难,再之后,就是最后的审判,以及,天国的降临。 同一时刻,连同半人马一族在内的绝大多数类人种族,全都跪拜着一具同半空中的巨人有两分相像的人形雕塑,口中念诵着治愈与救赎之神,难抑欣喜之情。老人马预言中的一幕,到来了。受人类战争牵连的他们,栖息地毁坏殆尽,族人死伤惨重,这几年的生存状况举步维艰。相当多的,不得不远离故土,走进都市,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万恶的人类,共同生活。忍耐到现在,这一天,这救赎,终于到了。 两大神名,响彻四野。无穷无尽的愿力,像倒卷的瀑布,像奔涌的江河,以无可阻挡之势,冲上高空。它们涌至巨人的身前,被造化之光所阻,徘徊不进,涌至金发男人身前,却毫不受阻,蜂拥而入。一时间,金发男人周身的光芒,变得愈加耀眼。于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天空中,出现了第三轮太阳。 龙神,呆滞了。 任它怎么也想不到,男人的本体,竟是如此伟岸的存在。它更没想到,仅仅一个现身,竟然就能引来这等浩如烟海,遮天蔽日的精神力。然而,最出乎它预料的是,这些星灵,竟然没有一丝与巨人争抢的意思,就这样将巨量的灵魂之力拱手相送。 往日相识的情景从心底浮现出来。 “这位学者亨利,还是说耶稣基督?” “两者都是,两者都不是。” 直到现在,它才明白了这句回答的含义。 “如果说,它们根本就没跟我抢呢?” 回味着男人的这句话,它自嘲一笑,他竟没有说谎,不过,这倒也是,如此深不可测的存在,面对渺小的它,有什么说谎的必要?它到底还是眼界低了,甘做井底之蛙,又妄想以自身视角度量天空的大小,现在想来,真是叫人嗤笑。 但紧接着,它又不免心生期待。如此存在,随手施为,都是大动静。真不知道,他会给自己预备一个怎样的将来。它回过神,开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巨人,注视着那浩瀚无穷,似欲照彻漫天星空的光芒。 也就是这个时候,巨人,在出现后,有了第一个动作。 “我将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他如是说道。 第188章卡巴拉生命之树 声音不受真空的阻隔,直接响在每个智慧生命的耳中,不分语言,不分种族,他们都听懂了巨人的话语。 在这几秒当中,整个世界,寂静了。 记者失语了,主持人失语了,专家失语了,官方发言人失语了。网络上流水般的弹幕,断了两三秒,又更加密集地涌现了,社交平台停顿了片刻的消息通知,又以更快的速度刷新着。人们都在问同一个问题——你听到了吗? 人类社会开始出现不同的反应,有的地方沸反盈天,有的地方寂静无声,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但无一例外的,整个世界的目光都聚焦过来了。再没人听媒体人的废话,他们都将手机,电视,电脑中的直播,切换到了卫星转播的实况画面上。 “当有物质界,乃生命之领域,为海王星,为天王星,为土星,为木星,为火星,为太阳,为金星,为水星,为月亮,为地球。” 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巨人微微抬起手,一颗颗巨型天体凭空诞生,飞向远方。 白昼下的人们惊恐万状,头顶上,另一颗地球正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撞向他们,上面充满自然气息的山川河流已然清晰可见。心理作用下,不少人感觉一股庞大的压迫感迎头砸来,各地都出现了有人晕厥的情况。 而夜色中的人们,大多是震撼中带着恍惚,虽有不安,到底没有阳光下的人们那么强烈——悬挂在夜空中的明月,有两个,而且,它们已经开始融合,大有重合在一起的姿态。一切是那么的迅疾,又是那么的静谧无声。 相较之下,神色安稳的,除了心怀信仰的,就是科学家和巫师了。 科学家们见撞过来的地球半透明的质感,疑似幻象,于是运用仪器进行探测,发现自身所在的地球上并没有特殊的磁场反应,以及异常的潮汐反应。然后,知道不会出现撞击的他们,安心了。 而巫师们,通过魔法探测仪器,更是进一步得出了一个令他们震惊的发现——新生的地球,是真的,只不过,它整体都被放进了一个庞大的,足有星球大小的独立空间之中,只有其光影显露在众人眼前,看得见摸不着,更不会与现有宇宙发生关联。 这之后,两者同时看向太阳,这个足有一百三十万个地球大小的恒星,正与另一个它,相互融合。堪称恐怖的天文现象,攥住了科学家和巫师的心,在这一时刻,他们极有默契地,失神了。 时间流逝不知几许,好似须臾间盏茶的功夫,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融合结束了,幻影也消失了,人们却久久没有回过神。此时的网络,一片冷清,彼时弹幕横扫,消息轰炸的盛况,全都不见了踪影。 记者,主持人,专家,主播,官方发言人,所有发声的口舌,都在竭力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继续做着报道。但这会儿,已经没人再看他们了。人们纷纷走上街头,做着同一个动作——抬头,仰视。密密麻麻的人影好似雕塑,只有风声流转于其中。有惊无险之后,人们心中已然不存思绪,或者说,没有什么语言能够形容他们此时复杂的心境。 整个世界,都在静静地注视着巨人,遥望着天空。 此时,紧贴大西洋的爱尔兰西侧海岸,一群半龙人,还有将它们团团包围的巫师们,也都望着天空。就在某一瞬间,他们中,突然冲出一道身影,直入深空。头顶蓝盔,绘有联合国与魔法部的标志,身穿军服,手臂上同样是一边一个不同标志的臂章,身形魁梧,眼神如电,正是时任联合国维和部队傲罗支队指挥官的凯文。 穿过大气层,如愿以偿地近距离看到了巨人,他却像全身灌了铅一样,反倒僵住了。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不远处已然和巨人拉开距离的金发男人,适时地运用念力,将凯文拉到了他和龙神的身边。 “现在的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看。因此,这也是我们唯一需要做的事,且从容些吧。” 金发男人的声音响在脑中,凯文这才收住了杂乱的心思,同身旁的二者一样,静观事态的发展。 少许的持静后,在某一个时刻,巨人,再度开口了。 “当有形成界,乃灵魂之领域,为净火天,为恒星天,为土星天,为木星天,为火星天,为太阳天,为金星天,为水星天,为月球天,为地球天。” 话音落下,又有虚像飞出巨人手心。 有别于方才的星球,这些是一个个独立的小天地,有白色天空,大地为金刚石的,有灰色天空,大地为绿松石的,有黑色天空,大地为放光的珍珠和金属铅的,等等等等,各式各样。 它们中,又有两个与地月相合,使得常人肉眼清晰可见。前者,天空为橙黄,橄榄,红褐与黝黑,这四色,大地是水晶铸成。后者,天空为紫,大地为银。 人们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慢慢地接受着这一切。直到某一刻,新的变化产生——星空亮起七个光点,阳光越发炽盛,月球越发明亮。这个时候,人们惊觉,地面上,海面上,泛出无数光点。 地球,也成了发光体。 此时,巨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当有创造界,乃天使之领域。” “净火天为王冠,守护天使,梅丹佐。” 言语间,巨人手中放出一道璀璨的星光,在太空望远镜的观测下,发现其去向直指海王星。 “恒星天为智慧,守护天使,拉结尔。” 又一道星光,指向天王星。 “土星天为理解,守护天使,亚夫结。” 星光指向土星。 “木星天为仁爱,守护天使,然德基尔。” “火星天为严厉,守护天使,卡麦尔。” “太阳天为美丽,守护天使,米迦勒。” “金星天为胜利,守护天使,亚纳尔。” “水星天为荣耀,守护天使,拉斐尔。” “月球天为基础,守护天使,加百列。” 星光依次去向不同的星球,大多数由于距离太远,尚在途中,直到这一句,一束星光瞬间落在月球上。星空下的人们,清晰地看见,月亮的光芒忽而凝聚为一点。有人在地面用天文望远镜看去,那里,星光与月光融为一体,化作一个六翼四首的炽天使形象。它八目睁开,神光湛湛,发出形如长蛇的红色闪电,划过长空,与此同时,一声狮吼,响彻大地。 “地球天为王国,守护天使,尚达奉。” 星光随话音落下。地面上,海面上,无数光芒凝聚为一个身型娇小,形似少女的存在,被卫星清晰地捕捉到其身影,落在电视屏幕上。而它,在成形后,又与星光融合为一,形象再度发生变化,体型瞬间巨大化,足有万米之高,头顶花环,身披黑色长袍,通体明光灼灼。 “当有神性界,乃雅威之领域,乃原人之领域,乃恶魔之领域。为天堂,为伊甸,为炼狱,为地狱。”没等人们反应过来,另一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响在他们心底,金发***了出来,周身圣光弥散,覆映天地,盖压巨人之光,“灾劫下,霍难之民啊,起来吧!天堂及伊甸,乃是为你们预备的!” 圣光洒下,无数身躯为灰雾的人魂,离开地心,跃出地表。许多人惊讶地发现,这些灵魂中,有些竟是自己记忆中熟悉的面孔。圣光所至之处,灵魂受感召而离开地面,面露欣喜,飞向天空。那里,圣歌缭绕,天堂显化在无数云彩之上。 “灾劫中,为恶之徒啊!出来吧!炼狱及地狱,乃是为你们预备的!” 金发男人一指身后的龙神,无穷愿力冲入后者体内,直教它舒畅地长啸一声。龙魂强大的本质,使其不惧愿力的侵染,更何况,金发男人已然在适当的时候,终止了愿力的输送。同一时间,地心涌出大量的灵魂,皆神色狠厉。 “很高兴认识你,古蛇撒旦。” 注意到金发男人提示的眼神,龙神忽地想起他说过的这句话,心领神会之下,它双翼一张,演化出地狱和炼狱的幻象。 “我乃上位恶魔,撒旦之化身,被罪恶吞噬的灵魂啊,入我领地,与我同受永劫之苦吧!” 说罢,它催动秘法,终于头一次不受阻碍地将这些灵魂拉扯过来。心下暗自惊喜的它,看着那些惊愕张惶,却不受控制地飞向自己的灵魂,就像看着一盘盘珍馐佳肴。但它没有直接张开大口,苦日子过久了,现在的它,最终还是选择细水长流,准备先将这些灵魂控制住,再慢慢从他们身上榨取精神力。 地上,欢呼声,痛哭声,此起彼伏,那是亲眼见到惩恶扬善的人们,发泄着这些年来压抑积攒的情绪。他们头一次,以这种方式认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将与自己的未来,世界的未来,息息相关。 就在这空前喧腾的氛围中,又有灰雾溢出地表,血肉重生,化形成为一个个造型各异的魔法生物。连同那些残存于世间的魔法生物,它们受到感召,跟随化作巨狮的德鲁伊,组成了一股浩浩汤汤的队伍,聚集在地球星灵蜕变而成的守护天使尚达奉脚边。 “汝当为王,掌管物质界。”尚达奉如是道,而后点出一道巨门,门那边,是狂野的自然地球,植被繁茂,鸟兽成群。 巨狮颔首,协领魔法生物,通过巨门,去往另一个地球,彻底脱离人类世界。这其中,也包括那些神色激动的类人种族。 随着最后一个魔法生物离去,巨门消失,人们耳中再度响起巨人的声音。 “物质界为地,形成界为水,创造界为风,神性界为火。地风水火,四元素合一,此乃卡巴拉生命之树。” 光辉巨人最后做了一句结语,星空中十颗星球发出强烈光线,相互连结,组成一幅树状图。光线开始扩散,似汪洋般充斥太阳系内每一处空间,连太空望远镜都只能观测到一片白茫茫。 明光一闪即收,人们再度睁眼时,天空澄澈,再无任何异象。 一切似乎恢复了平常,又仿佛有了什么不同。 第189章蒸汽轮船与港口 “相关研究机构调查报告称,近期全球各国犯罪率都有明显降低的趋势。同时期,包括天主教在内,以犹太教为根源的各类教派,信众人数大幅度上涨。” “专家预计,再过十年,到2035年,全球犯罪率会普遍降低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与此同时,全球将有超过半数的人投身一神教。” “现在转播实时新闻。” “最新报道,自上个月天启事件过后,大西洋两岸多地陆续有新的龙人集群出现,各国武装力量及各地傲罗部门联合出动,控制这股新生势力。” “因军队与傲罗力量抽空,世界各地出现相当数量私人组织脱离官方管制,伴随滋生大量滥用魔法的情况,故失伤亡事件激增。为应对此类情况,联合国委任维和部队傲罗支队,由指挥官凯文带领,进入现场,协助调停。” 电视画面中,一群头戴蓝帽,身着军装的人,正接受联合国秘书长的检阅。其中为首者,身形魁梧,肤色古铜。 这里是乔治家的小楼。开在那里无人观看的电视机前,温蒂跑来跑去,目光紧跟半空中飞来荡去的娃娃,形影不离。 “菲尼克斯,快下来吧,我们该出发了。” 楼上传来凯文的声音,此时的他,正同伊文斯与克莉丝汀两人一起,拎着一堆箱子,走下楼梯。 “咿呀!” 娃娃奶声奶气地叫唤着,一下抱在猝不及防的凯文头上。 “哦!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凯文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逗得娃娃咯咯直笑。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 好一阵闹腾,终于把娃娃交到了温蒂怀里。准备推开房门,关掉电视前,他们最后看了一眼新闻。屏幕正中,是凯文的身影。 “这次又是克拉伦斯吗?”温蒂道,她想起了当初在学校的时候,克拉伦斯假扮凯文的事。 “受检仪式而已。”凯文笑了,他也想起了当初,“回头请他吃个饭,就当雇佣金好了。”他玩笑道。 “复方汤剂够吗?可别像上次一样露馅了。”温蒂抿着嘴,逗趣道。 “放心吧,还有谁能比你聪慧呢?” 一句话说得温蒂眉开眼笑,伊文斯却是老大不愿意了,自诩年龄比凯文大,从未想过,自己会先被他喂狗粮。 “快走吧,人家都等急了。” 伊文斯一脸不耐,反倒把克莉丝汀给逗笑了。 “哦,可怜的小伊文斯,你该有三十四了吧,怎么还没有女朋友啊?要不姐帮你找一个?” “克莉丝汀!”伊文斯涨红了脸。 小楼内欢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屋外,靠在一辆轿车上的三人,也都露出了笑意。 他们一个通体琉璃,一个白须灰袍,一个金发碧眼,体型皆是常人大小。身边有路人经过,对这个怪异的组合,视而不见。 “对了,这次野营,我们是去哪?”老人道。 “恩纳代尔湖那边,才说过,怎么又给忘了?”云天道。 “这不一直都在操心怎么造炼狱和地狱嘛,你看,物质界和形成界你都造出来了,创造界是星灵的领域,本就存在,唯独神性界,就是一句白话。要不,你也顺手造出来吧。” “在你们的精神世界动工?你愿意,雅威也不愿意啊。” “诶,我没说不愿意啊!” 金发男人说话间,与老人比了个合作愉快的眼神。云天见状,哭笑不得。 “好家伙,我还以为你们过来,是跟凯文他们一样,跟我告别的。搞了半天,原来还想从我这儿套好处啊!” “还不是因为你懂得全宇宙的知识啊!” “这可是星灵告诉我们的,可别想抵赖啊!” “行吧。”云天摊出双手,“天底下没有白拿的好处,多少先给点东西吧,我看看合不合眼再说。” “信仰力?”金发男人道。 “我要那玩意干啥?比之鸡肋还不如。没见我把所有愿力都挡开了吗?” 云天无语,转而看向老人。 “别看我啊,我啥东西不都在你那了吗!”老人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情。 “没有?”云天不为所动,微微耸肩,无辜一笑,“先说好,我可没有不给的意思,是你们自己不争气。” “诶,别啊,我们这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老人急道。 云天一脸怪异:“这词应该我说才对吧?虽然我并不会说。” 稍加琢磨,看了一眼小楼里的一家人,金发男人一笑,试探道:“要不这样,我和老家伙,等会儿野营的时候,给凯文他们表演一点小节目。” 云天眼前一亮:“对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节目不节目的无所谓了,我不是给你们建了一个自下而上的体系吗?回头呢,等他们过世了,跟守护天使们说一下,跳过形成界和创造界,你们就把他们直接放在神性界这一级别。” 金发男人点点头:“好!就把他们安置在伊甸,他们家的乔治夫妇,这会儿就在那里。以后让他们一家团聚。” 云天打了一个响指:“就这么说定了!” ...... “呜!” 轮船鸣响汽笛,巨大的烟囱冒出蒸汽。 这里是一处港口,岸边来来往往的人,有头戴方帽的,有头戴围巾的,他们牵着马,拉着板车,带着人或是货物,奔来跑去,一派忙碌的景象。 四处散布着手持枪支的士兵,身穿军装,头戴附有帽檐的椭圆头盔,来回巡视。 人来人往中,一个同样头戴椭圆头盔的男人,穿着的不是军装,而是米色的西服。此时的他,正同一个头戴宽檐帽,两手提着行李箱的丽人,在前往登船梯的路上,交谈着。 “他真的会出现吗?”丽人有些疑虑道,在她的记忆中,虽然那个邋遢的家伙自称知道哈姆纳塔的位置,但她还是有些心不定。不过,自己好歹也是救了他的命,救命之恩,他应该不会反悔吧?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当然会,我的运气那么好。”男人语气肯定,他倒是一点担忧的情绪都没有,很显然,他很相信自己看人的本事,“他是那种说话算数的人。” “我觉得他下流,粗鲁。”听到男人夸他们正在谈论的那个人,丽人反倒不高兴了,眉目间隐现不忿,“根本就是无赖,我不喜欢他。”她总忘不了那个一脸邋遢,被关在监狱里的男人,在被行绞刑前,还粗鲁地强吻了她一口。 “在等我吗?” 两人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他们转过身,男人还未怎样,丽人却是眼前一亮。高大强壮,面庞端正,外表收拾得很清爽,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纯真笑容,却带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是一个极具男人魅力的人。 “哦,你好。”丽人眼睛看直了,她上下扫了眼来者,瞬间忘了自己刚刚才说过的,针对这来者的话。 “适合冒险的日子对不对?欧康诺。” 一旁的西服男笑谈着,拍了拍来者的胸膛。名叫欧康诺的男人,却在看到西服男的动作后,面色一紧,紧接着从自己衣服内侧取出一个钱包,察看了一番。他之前就被这个西服男顺走过东西,这个反应是下意识为之。 见欧康诺警惕地看着自己,西服男笑着摆摆手:“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我不会再打你的主意。”他面色坦然道。 欧康诺笑了笑,收回钱包:“说起来,不好意思......” 说到一半,他面带歉意地伸出拳头,隔空朝西装男下巴象征性地轻轻挥了一下。后者面色一紧,不由地躲了一下,他之前就因为偷了欧康诺的东西,事后再度见面时,才被欧康诺寻机锤了一拳下巴,打得他倒地不起。 “没关系,常有的事。”西装男故作淡定,很显然,偷东西被人揍,对于他来说,不是头一回了。 “欧康诺先生,你能否向我保证......绝对不是在吹牛?”丽人正色道,她指的是欧康诺自称知道哈姆纳塔所在地的事,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定,宝藏之地哈姆纳塔的传说绵延了好多年,却很少有人能真正找到这座城市,“否则的话,我警告你......” 她想说先前买通监狱长,通过允诺分他两成半的探险所得,救下了欧康诺的一命。如果欧康诺是在说谎,那么他就只得恢复早前战俘的身份,重新接受监狱长给他预备的绞刑了。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欧康诺给打断了。 “你警告我?”欧康诺脸色从嬉笑变得认真,“小姐,我告诉你,我的部队就是因为信以为真才会横越利比亚到埃及找那城市。我们到了以后,找到的,只是沙和血。”他试图警告丽人,小心为上。对于看不见摸不着的财宝来说,还是活着更重要,也许找不到哈姆纳塔,才是一件好事。 说着的时候,他想起了当初,带领手下士兵前往哈姆纳塔寻宝,结果财宝没找到,反倒被当地军阀打得几乎全军覆没。他的脸色越发严肃,丽人被吓得愣怔了。 第190章木乃伊世界 “我帮你拿。” 见丽人面色有些僵硬,欧康诺主动提起了她手中的行李箱,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而后,他便当先走上了登船梯。这个时而俏皮,时而严肃,时而天真,时而成熟的家伙,丽人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带着好奇与探寻。 一边是欧康诺军官的伟岸身份,与他死里逃生的传奇经历组成了奇幻的色彩,一边是他总带着一副大男孩般的天真笑容,却总能绅士地照顾到他人的心思,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丽人的一颗心,已经将欧康诺的影子,深深地印了进去。 不过,此时的西装男倒不这么想,随口就说出这么唬人的事,把自己未经世事的妹妹吓得不轻,他这会儿看着欧康诺上船的背影,却是带着审视的眼神。 “你说得对,下流,粗鲁,无赖,不讨人喜欢。”他评判道。 丽人看向西装男,保持微笑,没有反驳,她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给深深地隐藏了下去,仅仅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尽管西装男察觉不到这点。 “各位早!” 身旁传来一道问候,丽人转过头,看到来者,一脸晦气。 “天哪!你来干嘛?”她抱怨道。 当初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自己失业的哥哥小偷小摸惯了,多亏已故的父母曾为埃及开罗古物博物馆给予过大量的资金支持,自己才能在那里谋得一份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以大体维系兄妹两人的日常生活开支,虽然她去那里寻职的本意,是源自于热衷研究古埃及历史的性格,源自于身上来自母亲的埃及人血统,源自于身为探险家的父母,对她的耳濡目染。 前几天,她的哥哥偷窃了一点钱财,照例又喝醉了。不曾想到,他这一次酒醉中行窃,想再照例编个谎话,给丽人带了一个说是买的,实则偷来的小宝贝,结果一向被她埋怨送的都是些没用,不值钱玩意的他,竟然破天荒地拿出了一件真正的宝物,那是从同样喝醉的欧康诺那里,摸到的一个奇特的宝盒,里面附带着一张地图,一张寻宝图,直通极富有的赛提法老埋葬地,传说中的亡灵之城,同时也是宝藏之城的哈姆纳塔。 令人惋惜的是,似乎是无意间,极力反对丽人去这座失落之城探询古文明,以及她的哥哥前往那里寻宝的开罗古物博物馆馆长,竟然在查看地图时,将其放在灯焰旁。好巧不巧的,等到丽人和她哥哥两人极力扑救后,图上有关城市位置的信息,已经被烧掉了。 于是,两人不得不找到宝盒的上一任持有者——因为酒醉后与人斗殴,被关进监狱,又因为不羁的言行,包括捶打西装男,强吻丽人,反抗狱卒,这些行为在内,激怒了性格恶劣的监狱长,即将被判处绞刑的欧康诺。 欧康诺知道哈姆纳塔的位置,因为他本人就亲自去过,虽然他在那里什么都没找到,反而还吃了一个惨痛的败仗。 于是,在行刑前,为挽救欧康诺这个活地图,丽人与监狱长进行了一番交易。赎金从一百磅升至五百磅,这奸猾似鬼的监狱长,还是不满意,更想染指丽人的身子。结果手伸到丽人大腿上的他,被惊怒的后者拿书一下拍走,被一堆看好戏的囚犯好生嘲笑,羞恼之下,直接下令行刑。最终,丽人无奈之下,相告了有关哈姆纳塔的事,并允诺分监狱长两成五的探险所得,这才救了欧康诺一命。 如此,她怎能不讨厌监狱长,这个出乎意料地来到她面前,皮笑肉不笑地,正跟自己两人打招呼的胖家伙。 “我是来保护我的投资,多谢你关心。” 监狱长倒是无所谓丽人的态度,一心渴慕于金银珠宝,害怕丽人开了空头支票的他,一边阴阳怪气地回着话,一边先两人一步,上了登船梯。 兄妹两人同时叹了口气,面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监狱长,心生厌烦的他们,最终也只得无奈地看着他走上船。这幅自己接下来一段日子,怎么也躲不开的丑恶嘴脸,两人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讨厌的现实。 瞅到监狱长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两人这才迈动脚步,走上登船梯。 “呜!” 轮船再度鸣响汽笛,它即将启航了。 这时,一双脚踏在两人原来站着的地方。这是一个身着简易衬衫与普通长裤的年轻人,面容糅杂了东西方优点的他,是典型的混血基因。这会儿,他正拿着一份当地报纸,目光对上页眉,那里“1923”的字样清晰可见。 “1923年的埃及啊,正处于由其殖民宗主国,那些欧美国家的考古队引领的,现代保护性考古发掘的兴盛时期。”年轻人带着饶有兴趣的眼神,看向正在登船的丽人和西装男,“伊芙琳?强纳森?还有那个欧康诺。看来,我是到了电影《木乃伊》的世界了啊!” 船舷靠岸一端,已经有几名船工赶来,即将收起登船梯。 “还有没有人没上来?”他们中有人朝岸边喊道。 “不好意思等一下,我还没上船!”年轻人笑着招了招手。 ...... 月夜下,尼罗河上,一艘蒸汽轮船侧前方,几条小船悄无声息地划来,上面坐满了脸绘纹图,手持兵刃的黑衣人。其中一个,将一弯锯刃安置在右手的机关上。月光洒下,被弯刃反射出一道冷冽的光。 与此同时,灯火通明的轮船上,清脆悦耳的钢琴声与纷乱的人声混杂下,坐在甲板角落的年轻人,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察觉出那道常人肉眼不可见的冷光,他明面上不动声色,带着笑容,继续着与同桌陌生人的谈天说地。 “先生,您似乎还没有买过船票。” 一个检票的船工,来到年轻人的身边。他脸色不善,周围人闻言,更是面色怪异。 “可以补票吗?” 年轻人面带微笑,神色淡然,丝毫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船工也不客气,心道这年轻人逃票不成,这会儿还要打肿脸充胖子,正憋着一肚子火的他,怎么会给年轻人好脸色,闻言冷笑一声。 “你要是出得起这个钱,那就出。”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周围已经开始出现讥笑声。年轻人洒脱一笑,抬手扔出一颗金子,被双眼一亮的船工手忙脚乱接住。咬了一下,上面出现一道牙印。 “是真的!”船工惊异道。 年轻人甩甩手:“多的不用找了,忙你的去吧。” “诶,好好好!” 船工谄笑着,点头哈腰地退走,与来时的姿态判若两人。回去的路上,船工抚摸手中拇指般大的金块,窃笑着,爱不释手,他已经决定对船老大瞒下这起逃票事件了。这下,周围所有看向年轻人的人,都开始两眼放光了。 “看不出来啊老兄,这么深藏不露!有财路跟哥几个说说,搁哪淘的金?你做老大,带着大家伙一起发财呗!” 同桌的一个人,刚才说到自己生活得如何如何潇洒时,还一副挥金如土的爽朗姿态,这会儿再对年轻人说话时,却表现得贼眉鼠眼,探着头把声音压到只有同桌的人听得见。面对此人热切的眼神,以及同桌其他人被鼓噪起来的热忱,年轻人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 “懂了,看来这条财路不是很宽啊!”他见年轻人没接话茬,讪笑一声,掏出了一副纸牌,“那就随便玩两把,怎么样?就纯当消遣消遣了,反正你也不差那两个钱,是不是?” 方才见年轻人出手阔绰,这人自以为摸准了他炫富的心理,认为他是自我膨胀了,于是转念想出了这么一计,正暗自得意地等着年轻人上钩,再用自己特制的作弊牌,从他那套点外快。想到这里,这人看了同桌其他人一眼。这下,他们心领神会,也都跟着撺掇了起来。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年轻人不仅不回应,还背手从身后取出一本书,悠哉地看了起来。其他人面面相觑,见年轻人不为所动,暂时罢了心思。只不过,同桌之间眼神来回不止,很明显,他们仍然没有罢了心思,甚至从某些人不经意间透出的一丝别样眼神可以看出,他们甚至还想把“生意”做得更大些。 这一切,年轻人都看在眼里,只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点破。 “欧康诺,我们欠一个牌搭子。” 远处一张牌桌上响起了强纳森的声音,年轻人似是不经意间抬头瞥了一眼。那里,被强纳森称作欧康诺的男人,刚刚走出舱室的房门。年轻人再度将眼睛收回到面前的书上,他的一双耳朵,仍然留在那里。 第191章赌约 “我只赌命,不赌钱。”欧康诺道。 为报答伊芙琳的救命之恩,他履行承诺,答应带她前往哈姆纳塔,再次直面这个危险的地方,虽然他的本意,并不想回到那里。因此,在到达之前的这一段时间,比之用娱乐放松自己,不如提高警惕,做好准备,好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 “从不?” 一个周身深色服装的牌友,面带不信地抬起头,在这个疯狂的年代想要生存下去,玩命的都大有人在,赌钱?对于赌命的人来说,这可是除烟酒以外,用来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最好的消遣方式了。还从来没有哪个说自己赌命的男人,又说自己不赌钱的。他相信,面前这个来者也不例外。 他接着道:“赌五百块我们比你先到哈姆纳塔。” 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不然,他也懒得费这个劲跟欧康诺搭话。很显然,对于这个赌约,他有着十足的自信,相信自己能赢。不然,他既不会主动提出这个赌约,也不会一下押这么大的注。 不过,当这个深色服装的牌友说出“哈姆纳塔”的瞬间,欧康诺心里就是一个警觉。 从那场战役里逃生的人并不多,更何况,当他逃离哈姆纳塔时,曾见有穿黑衣的第三方势力正远远地观察着自己。仔细一想之下,从那里逃出来,并且最后活下来的人,也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少,甚或者,很可能只有自己一人活了下来。 正常情况下,除了自己,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关于哈姆纳塔的实际位置。这个和自己同船的人,在说出“哈姆纳塔”的时候,就成了同路的人,他是怎么知道如何前往哈姆纳塔的?最关键的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也要去哈姆纳塔的? “你们在找哈姆纳塔?” 欧康诺没有立马应下赌约,而是先出言试探,看看能不能套出点有用的信息。说着,他扫视了一眼与强纳森打牌的三人,除了这个深色服装的,还有一个一头金发的,一个带着眼镜的。他把这三人的模样,暗自记了下来。 “说对了。”金发男看了眼深衣男,痞笑道。 意识到身旁的老兄正设法在寻宝前宰个肥羊,给兄弟几个赚点外快,在欧康诺询问时,他也参与进这个话题,替深衣男打起掩护,只给了一个简单的“是”,笑容中暗藏得意。 “谁说我们要去的?” 欧康诺没有轻易罢休,他说出了另一个疑问——这帮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同他们一样,此行是去找哈姆纳塔的? 话音刚落,深衣男和眼睛男同时伸手指向强纳森。摩挲着手中的扑克,暂时腾不出手的金发男,也抬起头,象征性地看向强纳森。 “他说的。”三人异口同声。 他们随口间,就轻而易举地就把一脸懵逼的强纳森,这个在他们有意无意地试探下,将自己一行人也要前往哈姆纳塔的事,轻易抖露给他们的,傻傻的家伙,给扔了出来,当做他们的挡箭牌。 “嘿嘿。”强纳森略一惊愕,这才意识到事态有些不对劲的他,牵强一笑,扭头看向身后皱着眉头,正隐含恼怒地看着自己的欧康诺,“怎么样啊?” 他鼓舞着欧康诺,同牌桌上另外三人一样,他也对这个赌约极有信心,觉得自己一方能赢。不同于谨慎的欧康诺,痴迷于钱财的他,完全没顾及到,轻易暴露自己一行人寻宝的目的,很可能在路上徒生事端。 “赌不赌?”深衣男紧跟着道,眼神中满是期待,他就等着欧康诺应下赌约的那一瞬间。 闻言,眼镜男也不禁抬起了头,看向欧康诺,关切着后者的回应。事关一笔得来不费吹灰之力的横财,他也有些热心了。 “赌就赌。” 欧康诺渐渐露出了然的笑容,他转眼就把自己从愤怒的情绪中拔了出来。意识到自己不接下这个赌约,这帮人就不会将实情相告,于是他顺势应了下来。拿一个不一定会输的赌约,换一个情报,不亏。见欧康诺点头,发出赌约的深衣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自以为鱼儿上钩的他,应经开始想象回头欧康诺不情愿地将钞票送到自己手里的一幕。 “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 说话的是旁边桌上一个头戴红色小方帽的人,左手掌着一本古埃及资料书,右手握着阿拉伯水烟的烟嘴。很明显,替赌桌上三人说话的他,同他们是一伙的。 “你们又凭什么?” 见这个小方帽瞪眼质疑着自己,欧康诺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他不答反问,顺势再度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这回,见自己已经应下赌约了,他们应该没必要再隐瞒,怎么得知去往哈姆纳塔的路了吧,他如是想到。 “我们有去过的人带路。” 金发男得意一笑,简单一句道出了原委。在他看来,现在就算欧康诺知道这些也没用了,应下的赌约不能反悔,那五百块钱,算是稳了。他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于是把这事儿随口说了出来。 “真巧,因为欧......” 强纳森紧跟着开口,就要不打自招的他,被欧康诺当机立断一个看似无意的甩包,砸中脑袋,打断了他说到一半的话。欧康诺一边微微清了一声嗓子,一边顺势将手中甩起来的包背在身上,一切做的滴水不漏,毫无刻意的痕迹。 果然,其他人都没察觉到他的实际用意,继续专注着自己眼前的事,要么看着牌,要么看着书。同时,强纳森也终于回过味来,立马转移话题,不提刚刚要说的话。 “轮到谁?轮到我了吗?”强纳森掩饰道。 “各位,就这么说定了。”欧康诺最后扫了一眼牌桌,离开前,一手搭在强纳森肩上,“晚安,强纳森。”他咬着牙念出名字。 说着的时候,他手上微微用力,捏出一阵咯咯的响声,捏得强纳森一阵龇牙咧嘴,然后又不得不强装从容。他是在借此暗示自己的不满与警告。告诉别人自己一行人要去哈姆纳塔,也就算了,再告诉别人自己一行人竟然同他们一样知道宝藏地的真实位置,那可真是要了命。 要知道,同样一堆宝藏,别人多拿走一点,自己就会少一点。即使他不是为了宝藏,而是为了报答伊芙琳的救命之恩,才接受了领她前往哈姆纳塔的要求。然而别人不会这么想,但凡在路上得知有其他人将与自己一方分宝,难保不会半途上心生歹意。 军旅生活多年,极端的环境欧康诺见的多了,由环境催化出的人心的多变,他也见识的多了。深知人性的他,从不会轻易地替别人的人品做担保。本来哈姆纳塔就是个危险的地方,再在路上多出点什么事,那他真的要忙得焦头烂额了。 欧康诺再明显不过的举措,这才微微点醒了强纳森。他强笑着,朝欧康诺离去的背影,挥了挥手。 “晚安。”他装模作样地喊了一声。 戏要演全套,强忍着痛楚,即使心里叫苦不迭,他也要摆出一副平和的脸色,不能让别人看出蹊跷。 远处,年轻人失笑摇头,一场牌桌上没有硝烟的交锋,看得他暗自大呼过瘾。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船底,那里,已经有一条小船贴上来了。而此时,眼前这帮浑然不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的同桌人,还在偷偷地交流着如何从年轻人嘴里撬出一条财路。看见年轻人抬头笑着注视自己,他们也跟着假笑了一阵。 不再理会这帮人,年轻人转头看向另一侧船舷,红外视觉穿过船体中间仅能挡住寻常视线的船舱,轻易地看到对面船舷侧甲板上的一张桌子。那里,名叫伊芙琳的丽人,戴着一副眼镜,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书。 “砰!” 一大块沉重的皮包忽然砸落在桌上,吓得伊芙琳身子一颤,不由地惊叫了一声。一旁,刚刚扔下皮包的欧康诺,见伊芙琳惊魂未定地望来,他眉一挑下巴一抽,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笑容发自内心般真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说着,他褪下外套,露出了衬衫上的牛皮背带,以及皮带上的枪套。 “唯一会吓到我的,是你的礼貌。” 她一边拐着弯地埋怨欧康诺先前粗鲁强吻她的事情,一边不着痕迹地上下扫了一眼他的身材,心里开始出现了一点又爱又恨的感觉。 “还在气我吻你?” 欧康诺笑容变得有些尴尬,说着,他将外套搁在伊芙琳对面空置的椅子上。 “那哪能算得上吻?” 伊芙琳又一句抱怨,却别有深意。欧康诺体会到,却没有鲁莽地揭开小女生的那点心思。他只笑了笑,转而面色严肃,伸手一推,摊开了皮包,然后坐在了搭着外套的椅子上。伊芙琳面色惊讶地卸下眼镜,合上书本,看向摊开的皮包。那上面,挂满了枪支弹药。 “我是不是搞错了?”她有些迟疑道,“我们......要去打仗吗?” 第192章班尼 她强笑着,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旅程可能不会像她一开始想的那么平静。 欧康诺手里拿起一把左轮,检视着它,面色严肃。 “小姐,那个地方有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他拨动一下转轮,发出一阵咔咔声响,见左轮子弹满额,没有卡壳的迹象,他又抬眼紧紧盯着伊芙琳,予以警示之意,同时将左轮揣进安在皮带上的枪套内。 三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当他在哈姆纳塔被当地军阀逼得走投无路,即将被一群敌人齐射枪毙的时候,这些人身下的马匹突然似是无来由地受惊,不受控制地逃窜而去,连带着这些人也慌不择路,更顾不上结果欧康诺的性命,就这么跑了。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他也不至于如此警惕。问题是,那些家伙刚走,他脚下的沙子就无风而动,吓得他赶忙退到一旁。结果回过头一看,他原来站着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正在咆哮的人脸。 即使生性勇猛,头一次见到超自然现象的他,那会儿也被吓得够呛,赶忙离开了那里。没走几步路,他再回头一望,又看见了一群黑衣人。好家伙,那地方不仅诡异,而且势力如此复杂,照常理来说,他是打死也不愿意回去了。眼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去,除了事先做好充足的准备,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沙地下面有东西。” 他试图做出警示,然而伊芙琳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是的。”她仅仅只是被欧康诺的表情唬了一下,随后便顺势道,“我希望能找到一件古代的文物——其实是一本书。我哥哥认为那里有宝藏,你认为有什么?”说着,她从皮包上取下一柄尾部一圈圆环,形似鹰爪的物件,皱眉审视着,像个小孩子一样好奇这个怪异的东西是什么。 “简单地说,邪门。”他取下零件装配进手中的***,抬头看了伊芙琳一眼道,“贝多因人相信哈姆纳塔受到诅咒。”说完,他伸手从伊芙琳那儿拿过这个形似鹰爪的物件,装配进***。 “我才不信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但是我相信那里有一本著名的古书——太阳金经。”她探着身子,眼里似有光,“它包含了古埃及全部的秘密符咒,这本书让我从小迷上了埃及,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追求我的梦想。”说到最后,她越发欣喜。 欧康诺见状笑道:“所以你不在意那本书是不是用黄金打造的,对吧?” 深知人性的他,自以为了解伊芙琳同他人一样为追寻财宝而来的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头一次看走眼了。眼前的丽人,他开始有点看不透了。 “原来你都知道!” 伊芙琳一脸惊喜,欧康诺知道这么多,很显然两人出现了志趣相合的点,而且这证明了他是个既有外表,又有内涵的人,正对上了她的口味,女孩心里暗自有些窃喜,看他越看越满意了。 “我关心我的宝藏。”他洒脱道,明明知道那么多,还毫不忌讳地把自己摆在一个俗人的位置,反倒让伊芙琳越发欣赏他了。 上一次前往哈姆纳塔之前,为了找到目的地,他就把跟赛提法老相关的历史都大致翻了一遍,自然知道太阳金经是由黄金打造的。这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实话罢了。说到底,直男思维而已。对于如何精心包装自己,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类烧脑的事。 说到这里,伊芙琳收敛笑容,有些迟疑,又有些期待道:“顺便问一下......你为什么吻我?”她的一副心思,都从那本太阳金经,转到了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身上。 闻言,欧康诺哑然失笑,他倒没想太多,同刚刚一样坦言道:“我都快死了,反正没事做。” 见惯生死的他,死亡降临到自身时,也全然不当回事。只不过都快死了,同样地,他也不把平日里遵守的礼仪和教养当回事,全然放纵自己的欲望,给自己找个乐子。在他看来,一个强吻而已,这有什么?那些濒临绝境的人,做下的事,可比他疯狂多了。由此看来,他还算善良的,至少里外皆如此,可比常人强多了。 但女孩可不这么想,在她看来,这完全就是把她当做消遣之物的态度,完全没有尊重她的意思。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一瞬间,她对欧康诺的印象降至冰点。 直男的思维,前一秒还大幅提升了伊芙琳的好感度,下一秒,就让她恼怒不已。不可置信地“喔”了一声,她皱着眉一拳砸在桌上,愤然离席。欧康诺一头雾水地转过身,看着伊芙琳从自己身边经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 他摊开双手,张着嘴巴,一副无辜的样子,女孩的心思,真是叫他摸不透。 “额哦。” 忽然轻微的一声惊叫,连同过道那边东西被推动的声响,被他灵敏的听觉捕捉到。欧康诺举起手枪,警觉地转过头,他看见了抖动的货物后面,被灯光照着,映在墙上的人影。他悄声走了过去,从货物后面一把揪出一个同样带着小红帽,獐头鼠目的家伙,顶在货物上。 被揪出来的这个人,见欧康诺发现了自己,惊叫一声,慌忙道:“太意外了,你还活着,谢天谢地,我担心得不得了。” 他貌似真诚,试图竭力掩盖自己偷听的事实。而欧康诺显然不为所动,依旧怒视着这个人。 “这不是我的老朋友班尼吗?”他咬牙切齿,说着,抬起手枪,对准这人的胸口,“我要宰了你。” 当初的一幕他还记得很清楚。在哈姆纳塔,面对大股的敌军,先是指挥官弃械催马逃走了,然后就是眼前的班尼,只留他一个副官带着一群兵卒。这也就算了,谁叫对方人多势众,全都骑着马端着枪呢?这冲过来的气势,要谁看了不胆寒?他也不至于为这点怪罪班尼。 问题在于,在他且退且打,直到子弹耗光,不得不丢枪跑路的时候,他在看到前头有一座可活动的青铜巨门,于是让跑在自己前头的班尼躲进门后,却不料班尼躲进去以后,既不等他,也不听他的呼叫,只自顾自地关上了石门,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外面。这般自私自利,过河拆桥的举动,怎能不让欧康诺心生愤恨。 这次撞见了班尼,欧康诺怒上心头。见他事到如今还一副无辜的样子,仍试图狡辩,欧康诺怒火更胜,暗自决定,就算最后不会真的杀了他,也要吓他一吓。 果然,在枪口对准自己胸膛的时候,班尼变得更慌了:“想想我的孩子!”他立马求饶道。 “你没有孩子。” 欧康诺眯着眼,一副蔑视的神情,简单一句话,轻而易举揭穿了班尼临时编造的谎言。 班尼紧接着脱口而出:“将来会有。”他人品不怎么样,求生之欲下,反应倒挺快。 “闭嘴!”欧康诺看腻了他的表演,把手枪端到了班尼的脸上,“原来美国人的领队是你,难怪!你打算把他们骗进沙漠,然后丢下他们自生自灭?” 自见到班尼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先前那三人,连带着那个手拿大部头和水烟,头戴小方帽,疑似古埃及历史学者的家伙,是由面前的这个家伙撺掇着聚在一起,跟他去寻宝的。是了,班尼也是从哈姆纳塔逃出来的。看来那金发男说的有去过的人带路,这人,应该指的就是面前这个可憎的家伙。 有过被班尼不顾别人死活丢下他的经历,于是他说出这话,既是质问,也是嘲讽。 “可惜不行。这些美国人很聪明,他们先付一半,另一半回来给,所以我不能半路开溜。” 出乎常理的,班尼竟然可耻地应了下来,他居然真有这种心思,而且还不害臊地作了一番解释,搞得自己好像应该被人同情一样。不过,在遭遇过背叛的欧康诺看来,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对于班尼来说,坑蒙拐骗,损人利己,那是他的本性。在三观不正的他看来,如此做,其实是很正常的,他的良心也从来不会因此受到谴责。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良心。 “真倒霉,是不是?” 听了班尼的一番话,欧康诺终究还是将手枪收回枪套,顺带嘲讽了一句。这下,不用自己动手了。那么危险的地方,一个不慎就会丧命。小人的血是很肮脏的,他决定,还是让老天爷来收班尼的命。 第193章黑衣人 “你从来就不相信哈姆纳塔,为什么你要回去?” 这下,轮到班尼问话了。他深知上一次去往哈姆纳塔,是他们的长官下的令。欧康诺跟着过去,不过是身为副官,遵守上级的命令罢了。同在一个队伍里,时间长了,他也心知欧康诺的真实想法。这次偶然撞见欧康诺和别人的谈话,发觉他同样准备去往哈姆纳塔,难免起了疑心,想要探询一番。 闻言,欧康诺先是扭过头,看向远处木棚下,正在看顾骆驼的伊芙琳。班尼跟着扭头望去,也看见了这个清纯可爱的丽人。 “看到那位小姐吗?她救了我一命。” 两人的目光引起了伊芙琳的注意,转过头看见欧康诺正注视着自己,她怨气未消地走开了。 见此,班尼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笑着拍了拍欧康诺的肩膀:“你一向都是感情用事。”说着,他忍不住嗤笑了两声。 欧康诺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勾肩搭背,一副和好的模样。 “对。”他应和了一声,随手就揪住班尼胸口的衣服,笑道,“再见,班尼。”说完,他奋力一掷,将惊叫中的班尼,一把扔出身旁的船舷,扔进了船底冰冷的水里。 自己刚刚才饶了他一条小命,就敢这么嘲弄自己的三观,不等他点苦头吃,真当自己吃素的?看着在水里扑腾的班尼,欧康诺自撞见他以来,头一次感到舒服了。 惊叫声和落水声引起了同在这一侧船舷的其他人的注意,他们纷纷趴在船舷看向船底,见落水者过了这会儿依旧稳稳地浮在水面上,甚至还有余力喊着“欧康诺”,他们又坐回了原来的位子上。 不过,此时的欧康诺,却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刚刚回到桌子旁边,放下手枪,卷起皮包的他,无意间的一瞥,看到了地板上的水迹,那是一个个脚印,从船舷直到舱室。远处还隐隐传来了,木质地板被踩动时,发出的嘎吱声响。意识到情况不对,他紧锁眉头,赶忙趴在船舷向下看。船底那里,正泊着一条空无一人的小船。 最后看了一眼舱室,他又推开了皮包。 与此同时,另一侧船舷的角落里,正兀自笑着的年轻人,收起书,忽然站了起来,朝远处一个无人的角落走去。这番举动惹得同桌的人一惊,他们开始互相传递眼神,没两秒都站了起来,尾随在年轻人的后面。 他们都没注意到,在这一侧船舷的尽头,阴影中,有一团黑影,刚刚落在了甲板上。所有人的眼睛,都只盯着前面年轻人的背影,见他转过前面一个拐道,消失在墙后。众人对视一眼,忙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来到拐道前,所有人都不由地立住了脚步。面前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前路断绝,左右不通。这里,却看不到年轻人的身影。有人开始颤抖了。 “不会是鬼吧?” “大晚上的别乱说话!” “快回去快回去,这里黑灯瞎火的,看着真渗人!” “这事儿以后谁都不许提!谁提我跟谁急!” 一帮人又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各自的位子上。重回灯光下,坐在人群中,他们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浑然不知,死神的镰刀,已经伸向了他们的喉咙。 这个时候,已经有黑衣人探到了伊芙琳的房门外,而她,也同样浑然不知。 “乔治班桥......在1860年......在1865年......” 她手里拿着本书,一边背诵,一边在房里转悠着。看到床上被套在衣架上的外衣,她想起自己衣服还没挂起来,于是拿起衣架,伸向墙上的挂钩。 “啪噔。” “在1865年......” 衣架连同衣服,都落在地上,而此时正看着书的伊芙琳,好似根本没注意到这件事,很显然,此时的她心不在焉,注意力都停在别的事情上了。终于,再次试图集中注意力的她,刚拿起书本看了一眼,就泄气地放了下来。 “别想了!一个吻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烦闷地用力推了一下半开的窗户。窗户同窗框一撞,又弹开了,她也不关心,绕过燃着蜡烛的小木桌,径自来到盥洗台前。对着镜子,她放下书本,拿起木梳,似梳理自己纷乱的心绪一般,粗暴地梳着卷曲的长发。 “啪嗒。” 书被撞掉了,她更加烦闷了,看了一眼镜子中沮丧的自己,她无奈地放下木梳,弯腰捡起书本。然而,就在起身后,通过镜子,她惊恐地发现,一个脸绘纹图,神色凶煞的黑衣人,正站在她的身后,恶狠狠地盯着她。惊骇之下,她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发出了一声尖叫。 见此,黑衣人左手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防止她再次发出尖叫,紧接着又将她转过来按在了墙上,右手一弯锯刃,抵在了她娇嫩的脸蛋上。唬得伊芙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锯刃,生怕它划破自己的脸颊,一点儿也不敢动弹。 “地图在哪?” 黑衣人声音阴沉沙哑,尤为凶恶,似乎一旦伊芙琳拒绝回答,就会在她脸上送出一道血淋淋的划痕。形势危急之下,伊芙琳也不敢有丝毫的违抗,闻言稍微定了定神,立马看向小木桌。那里,除了立着一盏蜡烛,还有一张被烧到只剩一半的地图,以及一个小皮包。 “在......在......那里。”她眼神示意道。 黑衣人跟着看去,见是自己要找的东西无误,转过头来又问道:“钥匙呢?钥匙在哪?”说着,他又将锯刃往前压了压,吓得伊芙琳直往后缩,最后只得踮脚靠在墙上。 “钥匙?什么钥匙?”她又一次忍不住看了眼抵在脸上的锯刃。 “伊芙琳!” 伴随着一声呼叫,门突然被踢开。两人看过去,那里,闯进来的人,正是双手举着左轮的欧康诺。进门的那一瞬间,他瞄向虚掩的窗户一侧,看到那里没人的同时,注意到另一侧正有一个黑衣人胁迫着伊芙琳,于是立马调转枪口。 这番举动,不可谓不快。经过喊人,闯入,瞄准,观察,判断,到最后的再瞄准,前后过程,几乎不到一秒。然而,黑衣人显然也是身经百炼的。反应同样很快的他,早在欧康诺观察屋内形势的瞬间,就转到了伊芙琳的身后,挟持着她,借此躲避枪口。 而欧康诺这边,双枪刚刚转移方向,一道风声传来,他扭头看见小木桌上的烛火忽然晃动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人影绰绰的窗缝,立马调转枪口,对准此时恰已推开的窗户。窗口,又一个黑衣人,刚刚将手中双枪朝向屋内,未及瞄准。 “砰砰砰!” 连扣数次扳机,欧康诺迅速干掉了窗口的黑衣人。不过最后一颗子弹打偏,倒将窗边的油灯给击落了下来,砸在沙发上,燃起了一片大火。 同一时间,伊芙琳也悄然抓住了身前小木桌上的蜡烛,反手就戳在了被窗户那边分散了注意力的黑衣人眼眶上。 “啊!” 趁着黑衣人捂眼痛叫,顾不上胁迫她,伊芙琳立马逃到了欧康诺身后。这时,窗口又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欧康诺再度先发制人,干掉对方,掩护伊芙琳离开了房间。 门口,欧康诺离开前又朝窗户连开数枪。伊芙琳则是刚跑开几步,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倒吸一口冷气,立马回头跑向房门。 “地图!我忘了带地图!” “放心,我认得路,全都在这里。” 欧康诺一把挽住刚刚回头的伊芙琳,带着她朝走廊外头走去,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那我就放心了。” 自看到黑衣人以来,直到现在,她心中头一次有了安全感。两人之间刚刚产生的一点隔阂,就在这外部环境的巨大压力下,无形中化解了。 此时的屋内,先前挟持伊芙琳的黑衣人在屋内晃来晃去,刚从剧痛中缓过来,便看到了方才一片混乱中,倒在地上的小木桌,旁边就是从小皮包里掉出来的宝盒,以及那张残破的地图。 “钥匙!” 背对着门口的他,立马上前弯腰去捡宝盒。恰在此时,却又正好被高喊着“伊芙”冲进屋内的强纳森,一不注意撞开,扑进了沙发上燃着的火堆里。惨叫着,黑衣人转过身看向宝盒。于是,强纳森也看到了。在这短短一秒钟的时间内,他少见地鼓起勇气,俯身探手抓住宝盒。 “叮!” 锯刃钉在了宝盒上,黑衣人显然不甘心就此放手,即使自己都成了一个火人,伤势危急。兵刃的效果是很强的,起码对于强纳森来说。刚刚鼓起勇气的他,触电似的缩回了手,在黑衣人拿起宝盒,挥刃砍向自己时,忙不迭退到房门外。然而,黑衣人仍旧没有善罢甘休,一边难忍剧痛地惨叫着,一边冲向门口,势要诛杀强纳森。于是,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逐渐跑远了。 此时,沙发上的火焰已然将整间木质的屋子都点着了。一片火海之中,光影迷离,忽地年轻人从中显现出来。站在焰浪中,任火舌舔舐自身的他,别说自己了,连周身看似寻常的衣物,都没有一丝燃起的迹象。 “这可比隔着层屏幕看要爽多了!”年轻人兀自笑道,言语中满是意犹未尽。 第194章呆头鹅 意念一动,年轻人出现在船顶,脚下发生的一切一览无遗。 此时,到处都在发生激战。黑衣人们上船后,一边同携有武器的乘客对射,一边点燃了船上一切易燃物,使得整艘轮船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而那些先前设计想要谋害年轻人的家伙呢?在年轻人眼角的余光里,他们个个都倒在了血泊中,死状极惨。 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有人跳船了,很显然,那帮图谋不轨的家伙比较倒霉,面对偷袭的黑衣人,别说还击了,连逃都没来得及逃。 就在这混乱之中,欧康诺和伊芙琳两人刚刚出了舱室,靠在外墙上。伸手拿起先前放在门边柜子上的皮包,欧康诺转而将其放在身后的伊芙琳手中,随即一边查看手中一把左轮剩余的子弹量,一边慢慢挪至拐角,想要探头看看甲板上的情况。 “砰!砰!砰!” 连着几颗子弹,打在拐角另一边的墙上,打碎了墙上的油灯,留下一堆孔洞,吓得伊芙琳连声惊叫。最接近拐角的一个子弹孔,距离欧康诺刚刚探头时的距离,不足一个手掌宽。显然,已然有黑衣人盯牢了他。而此时已然及时缩回身子的欧康诺,也已发现了出手的敌人——站在斜对面二楼的一个黑衣人。 既然敌人已经攻上了二楼,那么等会出去后,面对的来自楼上的威胁,肯定不止这一个黑衣人了。左轮里现有的子弹量看来是不够用了,推开转轮,掏出子弹,欧康诺开始给左轮装弹。 “砰!砰!砰!” 又是数发枪响,墙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新的弹孔,大有从拐角延伸向欧康诺的趋势。专心装子弹的他,早已习惯了子弹飞过身边的场景,尚未发现危险已然近在咫尺。而一旁的伊芙琳,却看到了。她一声惊叫,在千钧一发之际,拽住欧康诺的背带,把他往里面使劲一拉,好险躲过了一发本该命中欧康诺脑袋的子弹。 欧康诺一愣,意识到伊芙琳又救了自己一命的他,同时也意识到,外面那些敌人,没自己一开始想的那么好对付。他又从另一个枪套里取出第二把左轮,双手持枪,对准根据弹道判断出来的敌人的位置,连开数枪,打得对方连忙弯腰躲开。 换了个位置,黑衣人再度还击,却被枪法更加精准的欧康诺后发制人,数枪击毙。反击的同时,欧康诺已扫遍周围二楼,看清了敌人的分布。混乱的人群中,他一边反手击毙潜在的威胁,一边掩护伊芙琳,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船舷边上。 “你会游泳吗?” 一片嘈杂中,欧康诺将左轮收回枪套,转头看向身后的伊芙琳,大声喊道。这里是不能待了,马上火势就要蔓延到整个船体,他们得马上离开。 “如果有必要的话,当然会游!” 伊芙琳同样大声回应,她只是不理解,在这危险的形势中,为什么欧康诺会突然提这种不相干的事。不过,在欧康诺将她手中的皮包丢到地上,转而将她抱起的时候,目瞪口呆的她,终于明白了他问这句话的用意。 “现在有必要,相信我!” 欧康诺解释着,将伊芙琳抛出船舷。伴随着一声惊叫,河里溅起了一团水花。朝水花中看了一眼,见伊芙琳浮在水面,欧康诺心一定,转身捡起皮包,就要跟着跳下船。然而就在这时,刚好有一个黑衣人,攀上了欧康诺面前的船舷。两人照面,刚刚事先看到欧康诺的黑衣人,当先一步,把他扑倒在船上。 揪着欧康诺的衣领起身后,黑衣人连挥数拳落在他的脸上,捶得他一阵恍惚。不过,这个黑衣人显然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当欧康诺被他一脚踢到背靠一根柱子的时候,他竟直接正面上手掐住欧康诺的脖子。 照常理来说,把人打得没有反抗之力后,正面将其掐死并没有什么好指摘的。然而,一方面问题在于,这么做,起码也要使对方倒地后,压在他身上,膝盖顶住他的胸膛,这才是常规操作。另一方面,对于欧康诺这类身形健壮,出身兵伍的人来说,抗击打能力强是他们普遍的特性,黑衣人若是细心些,是可以看出这一点的。加之黑衣人还不知道,欧康诺先前接受绞刑时,都没被一下扯断脖子,更是能坚持着蹦跶好一阵儿,直到伊芙琳和监狱长谈价完毕,说明脖子也不是他的防御弱项。 如此三点累积到一块,于是当黑衣人正胜券在握,用力准备掐死欧康诺的时候,后者突然出乎他预料地清醒了过来。 回过神的一瞬间,欧康诺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当机立断伸手压弯黑衣人伸直的双臂,拉近双方的距离,而后一个头槌,反倒把对方砸的晕头转向。转过身,躲过黑衣人反击的一拳,欧康诺也挥出拳头,直捣黑衣人腰腹,打得对方一阵气短,毫无招架之力。而后他又还了黑衣人一脚,无意中竟将其踢进了一片火海之中,激起一声惨叫。 解决掉最后一个纠缠过来的敌人,躲避熊熊火焰的同时,他身旁传来“欧康诺!欧康诺”的呼叫,转眼一看,来者正是慌不择路的监狱长。 “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此时的监狱长,已经完全失了主张,双眼紧盯着欧康诺,盼望他能出点主意。早忘了自己先前还曾想要他的命,全当欧康诺不记得这回事。 “在这里等,我去求救。” 欧康诺背起皮包,双手下压,看似安抚。在监狱长一声应下的同时,他已跨出船舷,跳入河中。徒留下脑袋短路的监狱长,还傻傻相信他临时编的谎,仍跳着脚,魂不守舍地守在船舷边上。 没几秒,看着船上纷乱的形势,陡然清醒过来的监狱长,这才意识到欧康诺是在逗自己。在这里等?那不是等死吗?去求救?他们就这几人,向谁求救?再说,就是真求救,来得及么?这不明摆着逗自己玩吗?回过味的监狱长,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一通,瞬间呆滞。回过头来一看,刚刚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呆头鹅,监狱长面露懊恼,谩骂着跟在后面跳进了河里。 此时紧随欧康诺几人后面的强纳森,被周身燃着火焰的黑衣人追逐着,兜兜转转已然跑到了船舷的另一侧。 这里,先前三个牌友躲在桌椅堆叠而成的掩体后面,双手持枪,正与对面掩体后面的黑衣人进行对射。先前那个头戴红色小方帽,疑似古埃及历史学家的家伙,此时正缩在三人的身后,被枪声吓得瑟瑟发抖。与之相对的,三个火枪手正一脸兴奋,开枪的同时,口中呼喊着正处拓荒时代的美国牛仔们,特有的叫声。 扭头看到这一幕的强纳森,一下子忘了刚刚惊魂未定的自己,带着审视的目光摇了摇头。 “美国人。” 处于这个时代,同大多数英国人一样,他也有点看不惯如野蛮人一般狂放的美国人。 就在这时,那个浑身着火的黑衣人也已追了出来,正好挡在强纳森和牛仔们中间,将再度惊慌失措的强纳森一步步逼到了船舷边上。好在此时,看到黑衣人仍有行动能力,更欲加害强纳森,金发男连发数枪,先一步干死了黑衣人,使之倒向一旁,撞破船舷围栏,坠入河水之中。 “我说,好枪法,老兄!”强纳森一改刚才的印象,大加赞叹,戴上登船前顺来的头盔,又补充了一句,“我有惊惶失措吗?” 说着,他抛了一下手中的宝盒,这是刚刚黑衣人坠船时,他灵机一动巧手摸来的。 “我觉得没有。” 刚自夸了一句,甲板上刚刚被黑衣人点燃的物件,忽地腾起了一片大火,吓得他惊叫一声跳下了船,瞬间被打脸。 没一会儿,当面前的掩体也连带着疯狂燃烧的时候,这一帮牛仔,连同他们身边的人,也跟着跳下了船。 此时,船上除了年轻人,就只剩下几个残喘的黑衣人了。火焰燃遍四处,吞噬着整艘轮船。年轻人冷眼看着这些残存的黑衣人,痛苦地丧生于火海之中。照以前的他来说,知道这帮人其实是法老侍卫,所行之事虽残忍,但其目的却是公义的,他不会见死不救。 但此时的他,已然不在乎常人的死活。一切因缘自造,后果自行承担,这就是他此时看待他人命运的观点。 更何况,这个世界很大几率是有阴间的。 他在运转神通之下,能感知到,这些黑衣人的亡魂,与船上其他丧生者的亡魂相比,多了两点特征——魂体更加凝实,仿若真人,而且离开身躯后,会集结成队伍,似有明确目标般地,朝地下某一处行进,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 他转念一想,古埃及的法老自称太阳神之子,那他们的侍卫,有别于寻常亡魂,也实属寻常了。 不过,此次这么快就碰见了世界的超自然一面,他反倒不着急继续往下探索了。刚刚在上个世界经历了连番劳作,还没缓过劲的他,准备先看完这场“浸入式电影”,给自己放松放松,然后再探索这个世界。 这么想着,他再度隐蔽身形,消失在夜空之下,火海顶端。 第195章爆米花与汽水 如欧康诺想的那样,他们此行注定从一开始就不平静。上次从哈姆纳塔逃走时,无意中见到的那群黑衣人,果然像他预料的那样,出手了。 欧康诺不奇怪他们出手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独占宝藏之类的理由。他也不奇怪他们的阻击能做到如此快准狠——一般训练有素的队伍,再配合上有效的情报网,都能做到这种程度。但有一点他很奇怪,这帮人怎么这么早就动手了?黑衣人们完全可以在他们必经的路上设置埋伏。这帮人为何如此心急?就像惧怕着什么一样。 欧康诺思考着,听到对岸班尼得意地喊着“欧康诺,嘿,欧康诺,看样子,马匹都在我这边”,于是笑着回了一句“嘿,班尼,看样子,你上错岸了”。简单一句话,呛得班尼再也喊不出声,只得低声谩骂了一句,狠狠踹了一脚河水,溅起一片水花。 两队的较量还在继续,不论是否有那个赌约,关乎宝藏,他们都不希望自己落于人后。 虽然畜力都在班尼那里,但他们那一帮人又回到了港口所在的河岸,这一趟船算是白坐了。而欧康诺这边,虽然没有马匹,但好在他们已经过了河,来到了对岸。接下来只要找个集市,买下几匹畜力,就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地前往目的地了。 相比之下,还是欧康诺这边更有优势一点。 不过,班尼的话到底还是提醒了欧康诺。他们原有的物资,除了装有枪支弹药的皮包,宝盒,以及其他的一点随身物品之外,所有跟盗墓有关的勘探设备,以及所有的畜力,都不在他们身边。 当务之急不是思考那帮黑衣人行为的怪异之处,而是解决自己一行人当前的困境。夜深了,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找到用来休息的场所。不过这并不难,现在还不是雨季,尼罗河沿岸,植被稀少的干燥处,多的是贝都因人的聚居地。想到这里,他招呼起两兄妹和监狱长,一行四人,朝着远处的树林进发。 ...... 清晨的阳光照在一处贝都因人的聚居地。这里满是帐篷,骆驼成群,炊烟弥漫,尘土飞扬。孩童们追逐玩闹,大人们抑或闲坐抑或漫步,抑或劳作抑或聊天。 贝都因人是阿拉伯人的一个分支。 数千年来生活在欧亚非三块大陆的中间地域——西亚及北非一带,使得阿拉伯民族成为了各个民族,各个文明交互往来的枢纽,也使得他们拥有了数千年的经商历史。 不过,不同于大多数投身商业,倒买倒卖的阿拉伯人,身为游牧民族的贝都因人,大多靠饲养贩卖骆驼为生,通常都生活在植被稀少的干旱地带——这也是欧康诺确信此时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到贝都因人聚居地的原因。 在这里过了一夜的监狱长,吃饱睡足,又色心不改,还试图闯进女人堆。被她们三两下轰走的时候,他嘴里还骂骂咧咧。与此同时,不远处强纳森面色也不太好看。 “我只要四匹,四匹!我要的是四匹,不是一群!” 强纳森激动地晃着,声嘶力竭地喊着,而他对面手牵四匹骆驼的贝都因人,表现得比他还要夸张,竟然像小孩子一样,一边叫着,一边不停跳脚。 在强纳森看来,对方的要价已经高得离谱,就是买下一大群骆驼也足够了。不过,很显然,即使贝都因人本职工作不是行商,身为阿拉伯民族分支的他们,谈价能力也不差。他连番还价之下,没几回,这个贝都因人已经开始死活不松口了。说了半天,谈到两人都急眼了,在他看来,却只压下了一点点价格,又怎能不生气。 “天哪!你能相信吗?” 简直要被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气坏的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欧康诺,寻求声援。 “你付钱行不行?”见强纳森看向自己,欧康诺伸出手指指着前者,警告道。 他也有些不耐烦了,相比于哈姆纳塔的宝藏,现在争这点蝇头小利,有什么意义?最关键的是,事实上,价格已经被强纳森压到合理范围的最低点了,但他还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大有一分钱买下四匹骆驼的架势。这也是卖骆驼的人表现得比强纳森还要急眼的原因。 强纳森胆小,是不敢和欧康诺对擂的,再加上他也清楚自己占足了便宜,欧康诺一声令下,他也就照做了,不过到底免不了抱怨两声——他觉得自己本可以花更少的钱的。 “你只要把你妹给他,就不用付钱了。” 欧康诺算是摸透了强纳森的心思,一边接过骆驼绳,一边嘲讽着。 “对啊!是不是很吸引人?” 知道欧康诺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生**财的强纳森,设想了一下,不由心生赞同,说完便先一步走远了。 而此时的欧康诺,见迎面走来的伊芙琳,窈窕的身躯披着半透明黑纱,肉感愈发凸显,面戴点缀有繁复图案,极具古埃及神秘气息的半透明面纱,蜷曲交叠的暗金色秀发,一双含情脉脉的深邃美目,以及藏在面纱后面,那若隐若现的微笑,充满了艳丽而神秘的气质,他已然看呆了。 “是。” 他自顾自地回了一声,如同当初整理清爽后的他,给伊芙琳带来了第一眼震撼,此时的他,也反过来,开始为她而着迷。 ...... “我不喜欢骆驼,它们又脏又臭,还会咬人,流口水,讨厌死了。” 一行四人,骑着骆驼,行走在在一片黄沙的大漠上,照例,强纳森又开始了他的日常抱怨。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他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却又看了一眼身后,同骆驼一样,大吃大嚼,又不停吐着食物残渣,附带喷出一大堆口水的监狱长。很显然,强纳森意有所指。 然后,监狱长口水喷得更凶了。 “我认为它们很可爱。” 身在队伍前方的伊芙琳,没领会强纳森的意思。生性善良的她,性情恬然,笑着,还摸了摸骆驼的脑袋。 这下,监狱长更得意了,甚至还高声歌唱起来,引得一众人都回头看向坠在队伍最后面的他。 热浪滚滚,风沙漫天,一行四人,骑着骆驼,经过平原,攀过沙丘,中间几次停歇,从日出走到日落。 苍茫的月色下,耐力尚好的骆驼依旧在漫步,队伍里已经有人精神不振,开始打瞌睡了。 坐在骆驼背上,来回摇摆的伊芙琳,早已闭上双眼。她一头倒在欧康诺肩上,被他小心地扶了起来。骆驼叫了一声,欧康诺紧跟着对它嘘了一声,生怕吵醒伊芙琳。 而与之相对的,正要睡着的强纳森,被监狱长如雷的鼾声吵醒,立马挥动手中鞭子,送了对方一记鞭打吃。惊叫着醒过来的监狱长,一脸懵逼地嘟哝着。此时的强纳森,已然恢复了沉睡的姿态,不留一点破绽。 不过,此时的欧康诺,注意力并没有在闹腾的监狱长那边,莫名地心里一动,他立马转头看向远处。那里,圆月边,岩丘上,立着一排骑马者。他心里一紧,眼神片刻不离他们。 “这家伙很强壮。” 身着黑衣的骑士当中,一个眼神如鹰般锐利的英俊男人,似是众人的首领。看向欧康诺的他,如此评判道。 他还记得当初,守在哈姆纳塔顶端的他们一众人,看着跌跌撞撞离去的欧康诺,有人提议杀了灭口,以免泄露哈姆纳塔的位置,给他们世代阻止恶灵复活的职责,造成过多的干扰。那时候,他还很自信地说“撒哈拉沙漠会收拾他的”,并没有直接杀了欧康诺。 然后,他就被打脸了。欧康诺不仅没死,而且时隔三年,在船上反击他们的偷袭后,又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这里。尽管决意要灭了这些捣乱的家伙,不过尊重强者的他,还是对欧康诺这个强大的男人,心怀敬意。 一众黑衣骑士离开了,他们开始准备应付这帮外来者的对策。看了一阵变得空旷的岩丘,欧康诺也终于收回了眼神。 幽静的月色下,骆驼队依旧在漫步行进着。 一夜过去,霞光破晓,太阳依旧没有露出头。 骆驼背上的人,都已然醒了。四人来到一片岩顶沙丘下,催使胯下骆驼步履放缓。在他们的对面,原先落后一步的班尼一行人,正相向而行,同样的,将速度放慢。很明显,两方阵营再度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而在他们侧边高耸的岩顶上,没人注意到,正有一个年轻人,从藤蔓编织而成的躺椅上坐了起来,饶有兴致地俯视着眼底这一幕。 “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年轻人笑道。 “如果您乐意,我可以让这一切变得更有趣。” 一声奉承从年轻人身后传来,那是一个通体黝黑,长着一颗胡狼头的类人存在。 “不必了,神明之间的游戏,我日后自会去找你家主人玩。至于现在嘛......”年轻人伸手虚握,一手出现一桶爆米花,一手出现一瓶可乐,“就让我安静地看完这场好戏吧。” “虚空造物......”胡狼头嘀咕一声,倒吸一口冷气,立马把头垂低,“好的,我们必不会再来打搅您!日后,欢迎您的大驾。” 语毕,胡狼头身化飞灰,消失不见。 第196章沙漠丽影 “早安,我的朋友。” 欧康诺的对面,班尼毫无温度的问候声响起。即使看不起班尼这个习惯于表面客套的小人,欧康诺也不失绅士风度地微笑点头以示回应。 一边是欧康诺,伊芙琳,强纳森和监狱长四人,一边是以班尼为首,身后跟着三个美国牛仔,一个埃及考古学家,外带一群埃及当地工人。两队人马相向而行,停在了岩顶沙丘下。 瞥了一眼对方的人马,欧康诺调转方向,背对岩顶沙丘,遥望远方,不再理会他们。 “我们在这里干嘛?”深衣男问道。 在他的视野中,远处的大漠一片平坦,什么都没有。话音落下,队伍里很多人都一脸问号地望着班尼,他们同样看不懂班尼这个向导,带他们停驻在这里的原因。 “耐心点,我的好搭档。”班尼随口回道。 此时的他,同欧康诺一样,遥望着远处的平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记得我们打的赌吗?”金发男朝着欧康诺说道,“谁先进城谁赢五百块。”说话间,他的嘴里还嚼着东西——他们这一路是赶过来的,连早饭都在路上解决。 事到如今,见到欧康诺,他仍旧心心念念着眼前这一点小利,轮船上发生的一切他全都忘在了脑后,未曾提起一丝警觉心,盲目乐观,浑然漠视此行的凶险。瞥了眼这帮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欧康诺面带无语地笑着摇了摇头。对于他来说,保证自己一行人安全往返,都是一个严峻考验。这帮流浪牛仔,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你帮我们赢了就给你一百块。”深衣男朝班尼说道。 两支队伍,欧康诺那边四个人四匹骆驼,班尼一方仅有他自己一人骑的骆驼,其他人都是骑的马。面前风化严重的大漠,地质偏软,适用于硬质地面的马蹄,无从着力,根本发挥不出马匹应有的速度。相对的,宽厚的脚掌就像是为沙漠而生的骆驼,反倒能够在这里做到健步如飞。此消彼长之下,在这片沙漠里跑起来,还属骆驼要快一些。 此时,听了班尼的解释,聪明的都知道他们已经离目的地不远了。而先前对赌的欧康诺一方,显然也没有比他们慢上半分。宝藏近在眼前,三个牛仔都开始心热,把欧康诺一行怎么也能找准方向的事,全甩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过,事到如今,他们也意识到,光靠班尼这个向导,已经不能领先欧康诺他们一步了。接下来,就纯靠谁的骑乘速度更快了。 深知这些的深衣男,当机立断允诺班尼一部分筹码。然后,班尼一声“乐意效劳”,与强纳森一样生**财的他,不出所料地应下了。 欧康诺再一次笑着摇了摇头,神色从无语变成轻蔑。他看出了牛仔的小心思,临时变卦,寻求本在赌局之外的班尼的帮助,相当于作弊了,他却压根不屑于点破。这帮为了利益狼狈为奸的家伙,他是越来越看不起了。 “嘿,欧康诺。”班尼上下扫了一眼,“骆驼不错嘛!” 随口一句暗藏锋芒的话,言下之意,骆驼不错,就是不知道骑它的人能耐怎么样了,欧康诺听得很明白,却不为所动。他只微笑着轻拍两下胯下骆驼的脑袋,虽然不把这个赌局当回事,但真要比起来,对自己的骑乘技术极有自信的他,也是丝毫不惧的。 “准备了。” 他说着,一双眼睛,已经遥遥对准了地平线,那里,太阳已经露出了头。 “准备什么?” 身旁的伊芙琳,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空无一物的远方,又回头看了看他,满是不解。 “目的地就快要出现了。” 他解释着,眼睛仍片刻不离前方,那里,热浪腾起,光线扭曲,荒漠上似是出现了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那是在例如夏季的柏油路这样热浪滚滚的平地上,出现的名叫下蜃的空气折射现象,是很常见的,不足为奇的。 因而,一众人看到这会儿也不觉惊讶,他们仍旧翘首以盼地遥望着远方。然后,就在下一秒,他们的眼睛,看直了。 光影流动间,像是水面浮现出来一样,一座如古代城池一般庞大的陵墓,由上而下,自层层叠叠的热浪中,倏忽间显现出来。 “你们快看。” 金发男探头遥望,神色惊叹,他生平头一次见到如此神异的景象,目光早就被深深地吸引了过去。 “你能相信吗?” 深衣男一字一句,眼里放光,同样身为普通人的他,受到的震撼,不比金发男弱上半分。 “哈姆纳塔!” 眼睛男近乎低吟般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他知道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看着这座巨城,仿佛看到这个神奇的地方有无穷的宝藏在向自己招手,他的脸上挂满了向往的笑容。 一众人都惊呆了,遑论本就痴迷于古埃及历史的伊芙琳。而此时的欧康诺,却是满脸的无奈。 “我们又来了。”他丧气道。 对这个地方,他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回到这里,对于他来说,无非是再遭一次罪罢了,实在让人提不起精神。 但别人可不这么想。 巨城正中,哈姆纳塔的入口处,似有一点耀眼的光芒闪过。 这一点闪光如同发令枪枪响,班尼和欧康诺两人,一个鞭子,一个巴掌,几乎不分先后地“驾”的一声,催使各自胯下的骆驼,飞快地奔了起来。前者为的是那一百块钱,后者嘛,虽然不屑于计较这点蝇头小利,但平白无故地叫人赢了钱去,他也是不乐意的。 毕竟,不论如何,那个赌约,他确确实实地应下了,而且,他也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紧随其后的是伊芙琳,在贝都因人聚居地住了一夜的她,似乎对骑乘骆驼的方式也颇有别样的理解,不同于前面两人的“驾”声,她口中咿咿呀呀着,胯下的骆驼起步虽慢了一点,但跑在路上,速度越来越快,竟逐渐开始拉近与前面两者的距离。 当初逃离轮船时,她没顾得上捡起先前掉在地上的,套在衣架上的外套,致使逃到岸上时,不仅没了工具,没了畜力,还没有像样的衣服穿,身上只留了一件贴身,当睡衣穿的连衣裙。好在后来在贝都因姑娘们那里,买来了一些外套,也就是一眼便惊艳到欧康诺的那一缕黑色薄纱。 同时,精通各类语言,性善貌美的她,也跟贝都因姑娘们相谈甚欢,在说出自己需要畜力的想法后,顺势的,也就知道了骆驼的骑乘方法——这可是贝都因人,这个生活在撒哈拉沙漠,世代以饲养贩卖骆驼为生的游牧民族,相传数千年的宝贵经验。 当先的是班尼和欧康诺,然后就是她。男人们之间的较量,一时间也让看到神异的巨城后,兴奋不已的伊芙琳,兴致大增。本为局外人的她,也乐得参与其中。 飞扬的尘土中,其他人也不甘落后。欧康诺那边,强纳森和监狱长也跟着催动骆驼,加快速度。班尼那边,三个牛仔更是大喊一声“驾”,催动马匹,以较快的起步速度,飞奔出去。 头戴小方帽,身骑小马驹的古埃及考古学家,握在手中的小遮阳伞,从后往前一指,呼喝之下,队伍后面这一群埃及当地工人,也甩动缰绳,催使马匹跑动起来。 一时间,两方阵营陷入了激烈的争锋之中。而当先的欧康诺和班尼两人,更是争斗剧烈。 快欧康诺一个身位的班尼,眼见前者慢慢追了上来,与之并行。他奋力挥动直鞭,拍打胯下的骆驼,却不见局势扭转,情急之下,反过来竟将鞭子挥到欧康诺身上。 几番用力鞭打之下,初次被打到脸,而后又用胳膊抵挡,依旧疼得连连叫唤的欧康诺,终于耐不住心中的怒火,鼓瞪着双眼,面色狰狞地探手捞向班尼。没两下,他便眼疾手快揪住了班尼的衣领,咬牙切齿的一句“再见,班尼”,就把后者拽下骆驼,任其跌落在地。 紧随其后的伊芙琳,经过翻滚在地的班尼身边,将刚才一幕幕都看在眼里的她,快意地甩了一句“你活该”,便离尘而去,徒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班尼在原地吃灰。 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当先的欧康诺,循声回头,见伊芙琳赶了上来,不由地看傻了。伊芙琳看向欧康诺,得意欢笑,英姿飒爽,欧康诺也跟着歪笑了起来,笑容牵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这是这个丽人第......不知道多少次给他带来震撼了。 正此时,两人不注意间,似是伊芙琳催动过急,她胯下骆驼速度陡然飚增,带着一声惊叫的她,绝尘而去。这下,欧康诺的笑容变得更尴尬了。而在他们的后面,看到这一幕的强纳森,则是无比兴奋地高声呼喝着“加油,伊芙,加油”。他既是为自己的妹妹感到自豪,也是为了即将到手的赌注而感到兴奋——一开始叫欧康诺入赌局的,就是他。 在强纳森一道胜利的欢呼声中,伊芙琳带着满脸的喜悦,骑着骆驼,当先一步奔进了这座法老赛提的陵墓,传说中的亡灵之城,同时也是宝藏之城的哈姆纳塔。 而在众人的起跑点,飞扬的尘土逐渐沉降下来的岩顶沙丘,年轻人站起身,抚掌而笑。 “精彩绝伦,精彩绝伦。”他笑着,摇头叹息,自语道,“接下来,得换个地点观影了。” 话音落下,连同藤椅在内,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一众新生事物,与之一同,消失不见。 第197章活的机关 烈日下,其形如棺盖一般的扁平巨城,就是赛提法老的陵墓——这是金字塔被设计出来前,古埃及王朝早期,法老们惯用的陵墓造型。 富有的赛提法老的葬身地,多少年,来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能从这里逃离,古往今来没人知道,唯有亡灵之城的说法,流传至今。这里,在身处高空俯瞰而下的年轻人看来,如同上个世界的禁忌森林一样,笼罩在一片神秘的气场之中——这个地方,充斥着超自然力量。 哈姆纳塔,用封印困锁恶灵,用机关反制外人。恶灵,破不了针对它的封印,但人类,却始终有办法解决死板的机关。除非,这个“机关”,是活的。 此时这座亡灵之城,地面上残存的石柱之间,已经搭起了一顶顶帐篷。跟随班尼一行而来的工人,除了正在搬运器材的,大多都在排着队传递从地底搬出来的废料。 通向地底的入口,就是当初欧康诺叫班尼躲进去的那道青铜巨门。底下那些挡路的废料,也是当年部队来此挖宝时,仅仅打通到一半的路,未及清理,遗留下来的碎石残渣。 不过,很显然,眼下这个入口欧康诺一行已经弃之不用了,在这周围来来往往的,全是班尼一帮的人。 站在这青铜巨门上方的小土坡上,打着小遮阳伞的古埃及考古学家,对着底下排队劳作的工人,呼来喝去。 他的旁边,金发男转身看向远处,那里矗立着一座巨型胡狼头半身雕塑,正处于脚下青铜巨门的里层朝向。欧康诺四人,就在离雕塑的不远处,找到了一处直通地底的洞口。 距离这里并不是很远,金发男看得很清楚,欧康诺已经开始在洞口旁边的石柱上绑绳子了。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捆绑中的绳子,甩动中,有意无意地,摔打在一旁看戏的胖家伙身上,逼得那家伙连连后退。 “他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金发男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内心的直觉告诉他,欧康诺一方很可能先他们一步找到宝藏,这可不妙。闻言,这个考古学家转过身,待看到欧康诺四人,看到伊芙琳正吃力地摆弄着一个齐腰高的大圆镜时,他一脸的讥笑。 “他们听女人的指挥,女人懂什么?” 而此时被这个考古学家取笑一窍不通的伊芙琳,正向身边另外三人介绍着有关这座胡狼头雕塑的资料。 “这是死神像,死神的腿深入地下。据考古专家说,神像腿部有秘密隔间,收藏着太阳金经。” 那个考古学家所说的话,其中有一点倒是对的——欧康诺三人,的确是听伊芙琳的指挥。四人小队中,相对于伊芙琳来说,欧康诺对古埃及历史,也就一知半解,更别提另外两人了,那更是一窍不通。 伊芙琳懂得这么多,原因就在于太阳金经的传说,让她从小着迷,而她此行,也正是为太阳金经而来。那么按照神像内部藏有金经的说法,在她的指挥下,一行四人自然就选择在神像边上开挖洞穴,看看能不能在这里找到通往地下世界的入口。然后,他们就如愿找到了。这是那个思想古旧的考古学家,若非亲自前来看一眼,绝难相信的。 然后,四人就在颇知古埃及相关技术的伊芙琳指导下,又从周围的废墟中找到几块巨大的反光镜。之后,又在她的指导下,寻找合适的方位摆放着它们。 “强纳森,你一定要对着阳光。”伊芙琳提醒道。 现在,是她和强纳森在摆弄着镜子。监狱长从头到尾无所事事,一副看戏的姿态。而欧康诺,在绑完绳子后,他取下挂在腰间的皮包,走到了伊芙琳的身前,神情有些不自然。 “这些旧镜子有什么用?”他试图寻找话题。 “是古镜,古埃及的把戏。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伊芙琳正忙着摆弄镜子,抽空回答道。 欧康诺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既然谈上话了,他也就顺势递出了手中的皮包:“拿着,是给你的。” 伊芙琳一愣,这还是欧康诺头一次送她东西,她停下手中的事,接过皮包,傻傻地看着他。 “打开看,是我向我的美国朋友借的,我想你可能会喜欢。你应该用得到,就是......”他边说边做着手势,却越说越解释不清,头一次送女生东西,尤其不适应这种场合的他,莫名地承受不住女生的目光,已经下意识退开了几步,作势逃离现场,转身看到一旁监狱长正看着他两,他立马变得面无表情,“看什么看?”声音小到只有他和监狱长听得见。 身为大男人,竟然可耻地害羞了,他感到有些狼狈。此时,即使旁观的是强纳森,他多半也会急眼。 颇能看人脸色的监狱长,闻言赶忙低头,摊开双手,以示无意冒犯。 而此时的伊芙琳,打开皮包的她,眼见里面塞着一个个种类各样的勘探工具,不由地绽出笑容。欧康诺虽然直男思维,但送的礼物很称她的心意——这些正是渴求太阳金经的她,此时最需要的,或者也可以说,是刚刚还两手空空的他们,眼下最需要的。 她再度看向腰上缠了绳子,正欲下到洞中的欧康诺,越看越满意。 “看看有没有虫。”见欧康诺就要下去探路,监狱长没来由地提了一嘴,“我最讨厌虫。”显然,痴迷于财宝的他,以己度人,不放心另外三人的品行,跟着他们来到哈姆纳塔不算,还要跟着下到陵墓,亲自去找。 欧康诺下去了,然后是伊芙琳。剩下两人,也一前一后攀着绳子,小心翼翼地落下来。幽暗深邃的地下空间内,在洞口处的阳光以及欧康诺手中火把的映照下,可以看到左右立有两排镜子。 “你能想象我们是三千年来的第一批访客?” 伊芙琳正在那里大为感叹,这边刚从绳索上落到地面的强纳森,却眯着眼睛,满脸都是糟心和憋屈。 “什么味道这么臭?” 循着味道嗅了嗅,发现其来源是紧跟着他后面下来的监狱长,他这才了然地哦了一声,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开了。此时的他,心下决定,等会儿一定要离这个脏兮兮臭烘烘的胖家伙远点。 人精一般的监狱长,哪里看不出强纳森的小动作小表情,不过,他自己倒完全不当回事——当初闯进女人堆,被她们嫌弃地赶了出来,他也好意思反过来对她们骂骂咧咧。说到底,这人没脸没皮惯了。 这时,伊芙琳已经抹去了缠在身旁镜子上的蛛网,一句“然后,光线折射进来”,调转它的倾角,使之对准洞口外的镜子折射进来的一道阳光。光线折射,在两排镜子之间。一瞬间,周围环境明亮了许多。 “嘿,很特别的把戏。” 扫了一眼周围变得清晰许多的景象,欧康诺不由地对先前伊芙琳给出的定义,做出了一番补充。除了惊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除了这一点,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话可说了——对于这里的构造布局,他是一概不懂。相对的,待看清这里的布置,伊芙琳却满是诧异。 “天哪,是防腐间,一间准备室。” “准备什么?”欧康诺立马虚心求教。 先前在轮船上,是他的主场,而在这里,则是伊芙琳的主场。 “准备进入来世。”伊芙琳一脸神秘道。 诡异的感觉弥上心头,欧康诺戒备心一起,立马掏出手枪。 后面强纳森跟上来的时候,见欧康诺做出的夸张反应,一边借火点燃自己手中的火把,一边解释道。 “这是他们制作木乃伊的地方。”言下之意,没什么好紧张的。 不过,生性谨慎的欧康诺,没有轻易放下警惕,一手火把,一手持枪,带着队伍,缓缓前行。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条昏暗狭小的通道内,也就是这个时候,忽然一阵密密麻麻的窸窣声,在他们头顶响了起来。惊慌之下,他们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什么声音?” “那是什么?” “听起来像......虫。”欧康诺回道。 伊芙琳跟着往后面传话:“他说是虫。”紧跟着欧康诺和强纳森,她也开始有意无意地逗弄着这个讨人厌的胖家伙。尤其抓到监狱长的痛脚——害怕虫,她便要吓一吓他,以报当初非礼之仇。 果然,在听到伊芙琳一针见血的传话后,我行我素百无禁忌的无赖监狱长,这才开始惊疑不定,赶忙环顾了一圈。 “什么虫?我最讨厌虫了。” 而这些他正在谈论的,刚刚经过他们头顶的虫子,此时正在一处石室内,嘶声尖叫,状若疯狂。年轻人也在这里,事实上,就是他,导致虫子们疯狂的——如金刚石一般咬不动的肌肤毛发,伴随着强大血气的诱人味道,爱而不得,它们想不疯都难。 “这就是古埃及人保护陵寝的最后一张底牌吗?”他看了看爬遍周身的虫子,又看了看散落四周的尸骨,“一道活着的机关,害死了多少不听劝告,利欲熏心的人,又省了那帮法老侍卫,多少的功夫。” 他随手捏住一个不停挣扎,狰狞的口器疯狂开合,嘶叫不止的虫子,无视它的抵抗,随意摆弄着,端详着它的结构。在外人看来,轻易害人性命,足可造成灾难的恐怖生物,放到他这里,跟橡皮泥没什么两样。 “嗯,圣甲虫。一般人推测其原型应该是蜣螂,一种普通的粪食性生物。这个说法在别的世界可能成立,但在这里,圣甲虫......”年轻人说着,噗呲一声,捏碎了手中的虫子,“神性生物吗?头一次见啊。有趣的基因,我笑纳了。” 一阵嘶鸣,所有圣甲虫都聚在了年轻人的手上,疯狂地哄抢着那具破碎的虫尸,缓解长时间累积至几近逼疯自己的饥渴之感。很快,又有别的虫子受伤,虫群立马转移了围攻的目标,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直到年轻人猝然消失,它们这才慢慢恢复了常态,不再同类相食。 第198章连番对峙 “死神的腿。” 一行人走到通道尽头,左转进入一间石室。火光的映照下,看到这里的第一眼,伊芙琳如是道。展现在四人面前的,是地面上那座巨型胡狼头半身雕塑的下半身。不知是岁月的侵蚀还是人为的破坏,神像的基座向一边塌陷,石板和碎石堆叠在基座翘起部位的周围。 “秘密隔间应该就在底部的某个地方。” 伊芙琳观察着神像的基座,试图寻找藏有太阳金经的机关。听到她说的话,其他人环顾四周,心下稍定,也都陆续将目光移到基座上。就在这时,忽地一道怪异的响声,惊得所有人张惶四顾。他们开始聚在一起,背靠庞大的基座,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将手中火把递给伊芙琳,把她拉到身后,欧康诺刚刚腾出手来紧握枪支,突然听出声音从基座旁边的通道内传来,立马又掏出一把左轮,背着身慢慢地挪向通道口。此时,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头,强纳森和监狱长也都取出了手枪,跟在欧康诺后面,微微挪动步伐,靠向通道。 一阵惊叫同时响起。 欧康诺三人举枪对准通道口,他们的对面,是同样举枪对着他们的班尼一行。 照面的一瞬间,两方人都知道,他们闹了一个大乌龙,紧张的神色这才稍有缓解。 “差点被你们吓死。”金发男抱怨道。 “彼此彼此。”欧康诺回道。 双方开始收枪,就在这时,眼镜男似乎发现了什么,不由地上前一步。 “那是我的工具。” 他看向伊芙琳手中装有工具的皮包。手中仅有这些工具的伊芙琳,见状立马后退一步护住皮包,紧紧盯着上前的眼镜男。 “我不认为。”欧康诺道。 他当然不会承认他偷了眼镜男的工具这一点,不然,坐看宝物近在眼前,却无趁手的工具,他们此行怕是要真的两手空空了。 前后两句话,再次激起紧张的局势,欧康诺话音刚落,两方人又一次,不约而同地抬起手枪。 “算......了。” 眼镜男被唬得立马止住了脚步,为了这一点小东西再起争斗,实在不值当,他立马妥协地后退一步。 “大概是我看错了。”他给了双方各自一个台阶下。 枪口再度放下。 回过神,意识到对方也找到了这里,伊芙琳试图赶人:“失陪了,各位。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如同在轮船上那般,刚刚还躲在牛仔们身后的考古学家,闻言,却又立马探出头:“滚开,这是我们的地盘。” “是我们先到的。” 伊芙琳表情也凶了起来,事关太阳金经,面对考古学家毫无素养的霸凌言辞,她不见一丝胆怯,稳稳守住自己的立场。 局势三度激化,两方人再一次同时举枪。该来的还是来了,两伙寻宝人,出现在同一处藏宝地,起争执是难免的。 “老兄,这是我们的雕像。”深衣男神色不善道。 “怎么上面没刻你的名字?”欧康诺嘲讽回击。 “但是,你们只有四个人,我们有十五个。你的胜算不大,欧康诺。” 出言威胁的是班尼,尽管他说的没错,在他和三个牛仔后面,除了考古教授,还有一堆工人,但一听到他说这话,欧康诺就更来气了,立马调转枪口对准班尼。 “少来唬我。”欧康诺咬牙切齿。 “我也是。”一旁强纳森紧跟着附和。 欧康诺一愣神,讶异地看向强纳森,这种强硬的话,竟然会从他这种胆小的家伙嘴里冒出来?面对欧康诺眼神中的质疑,强纳森用肯定的眼神报以回应,点点头示意自己是认真的。胆色过人,对于欧康诺来说是常态,对于强纳森来说,是偶尔的超常发挥。在无可退避的情况下,他的表现,反而要比常人强,这也是他的过人之处。 一点小插曲过后,欧康诺和强纳森,继续着与班尼一行的对峙。 两方人话说到这个份上,都已被对方逼上梁山,他们开始陷入无声的僵持之中。 “听我说,小朋友,大家不要吵了。” 关键时刻,伊芙琳出来解围。方才两方人争执的时候,她无意中发现这间石室下面还有一处空间,心生一计的她,走到两方中间,小心地压下牛仔们的枪口。 “如果大家要一起玩,就要学会分享。”对着班尼一方说了一句套话,她扭头看向欧康诺,“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挖。”说着,慢慢压下他举枪的手臂。 欧康诺此行的目的就是为护送伊芙琳往返的,伊芙琳的意思,自然就是他的意思,闻言,他自无不可地收起枪支,朝班尼一方点头微笑,转眼就将自己从激烈的冲突中拽了出来——他既不是一个轻易就会被贪欲所左右的人,也不是一个轻易就会被情绪所左右的人。 眼瞅着欧康诺一方的态度,从伊芙琳开始软化,意识到没必要将对峙进行下去了,班尼一方开始收枪。两方矛盾以一方退让为终,班尼一行如愿以偿地侵占了这间石室,而欧康诺一行离开石室后,则在伊芙琳的带领下,寻找道路摸索到了石室下方的空间,即是基座的下方。 “根据这些象形文字,我们是在雕像下方,应该从它双腿之间挖上去。” 这里,伊芙琳转了一圈,环顾周围墙壁上的文字,指挥欧康诺敲凿头顶石板。一缕缕尘土,从石板间的缝隙处震落下来——这缝隙,就是伊芙琳发现石室下方空间的缘由。 “等那些死老美睡了以后......”话没说完,强纳森看向欧康诺,“别介意。” “无所谓。”欧康诺回道,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 他知道强纳森是在生班尼这帮人的气,虽然自己也是美国人,但他明白,强纳森说“死老美”并不是针对自己——他是个内心强大的人,这也是他总能淡定面对各类情形的原因。 见此,强纳森心下一定,接着上半句话,说道:“我们再往上挖,偷走那本书。” “你确定我们找得到?” 见凿出了一些裂纹,他一边拿手中锤子换过一旁强纳森怀中的锄头,准备把碎石挖下来,一边问向身旁另一侧的伊芙琳。 “只要别被那些死美国人先找到,别介意。”伊芙琳同样骂了一句,又同样地抱歉一声。 “无所谓。” 事实上,生班尼那帮人气的,不止强纳森和伊芙琳,出于对班尼的个人恩怨,欧康诺心中怒气更盛,尽管他明面上不动声色,没有表现出来。 闲扯到一半,似是想起什么,强纳森神色探寻地看向进入此地的通道口,那里空无一人。 “我们的小胖子去哪了?”他随口问道。 话音落下,同处一地,却不能为他们三人所见的年轻人,调转视线,目光穿透无数石壁,看向一个独行的身影——强纳森口中的小胖子,那个走到半路,离开队伍的监狱长。 此时的监狱长,刚刚匍匐爬过一条狭窄的通道,抬头发现墙上有壁画,一眼就看直了——那是一个造型怪异的等身人像,周身密密麻麻的椭圆形凹坑,其上镶嵌有蓝色的,泛着金色光点的,形似小石块的物件。 “看......我们找到了什么。”他自语着,放下火把,目光片刻不离这些小物件,一边念叨着“蓝色的金子,可以卖到一大笔钱”,一边取出小刀,将一个他口中的“蓝色的金子”采集下来,收入随身腰包。 得意之下,他玩心大起,模仿着人像扭曲的动作,学着人像张大嘴巴怪叫了两声,模样滑稽至极。 “呵。” 年轻人一笑,身旁火把上燃着的火焰随之晃动了一下。 “谁?” 欧康诺眼疾手快,立马掏出手枪,迅速扫视了一遍四周。旁边伊芙琳和强纳森,被他一惊一乍的举动,吓得俱是一声惊叫。 “怎么了?” 跟着环顾一遍四周,见无异样,伊芙琳一脸不解。 “也许是风吧。”瞄了眼不再晃动的火焰,欧康诺慢慢收回手枪,“是我过激了。”他的目光还在盯着四周,心中的寒意仍未散去。 “呼!”抚了一下胸口,强纳森仍觉得心脏跳得厉害,“我想我们得休息一下了。” 突遭此变,欧康诺三人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与之相对的,他们头顶的石室内,班尼一行的勘探工作,却已然进行到最为关键的时刻。 年轻人意念一动,下一秒来到石室内——于他而言的另一处观影场所。 这里,考古学家已经找到了基座上藏匿着经书的部位,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我们动手吧!” “小心!” 宝藏几乎唾手可得,兴奋之下,金发男直接一棍子戳进缝隙中,准备撬开它。见状,考古学家大惊失色,立马握住铁棍,制止了金发男鲁莽的举动。 “法老赛提不是笨蛋。”面对金发男的疑色,他如是解释道,说到一半,扭头看向不远处,畏畏缩缩的一群工人,“我觉得应该......让工人来撬开它。” “博士说得很有道理,韩德森。”眼镜男附和道,劝着金发男。 三个牛仔和考古学家,以及一旁的班尼,看向这些眼睛躲闪,挤在一起的工人,就像看一堆垒在墙角的烂木头,眼神不带一丝情感。 “好啊,就让他们来。”金发男同意了。 第199章阿努比斯 能少费点力,更能少冒点险,这谁不乐意?在考古学家招呼三个工人上前撬动缝隙时,除了这三人以外,其他人,包括考古学家本人,都站的远远的。 一声声催促越来越响,考古学家面色愈加狰狞,三个工人也越发卖力。终于,在他催命一般的呼喝中,三个工人的举动,似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一大片雾状的液体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将三个措手不及的工人,从头淋到脚。 一声声惨叫中,雾气消散,三个工人迅速融化的体表被其他人看了个正着,吓得他们胆寒不已,更有甚者,深衣男惊叫着就要躲到同伴的身后去,举止夸张,显然吓得不轻。 法老陵墓的隔音能力还是很强的,石室中的突发状况,身处于下方空间内的欧康诺三人,并未察觉到。 与此同时,监狱长失察掉在地上的一个“小石块”,里面一个圣甲虫破壳而出,钻入监狱长体内,进而引起他的连声惨叫,也未曾传到欧康诺三人这里。 此时的他们,刚刚缓过那阵紧张的劲,欧康诺和伊芙琳正对坐相谈。一边,强纳森模仿出打高尔夫的动作,挥舞杆子击打碎石,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 “你是说他们把内脏扯出来装进瓮里?” 欧康诺一句话,强纳森听得很不舒服,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两人。 “还有你的心脏。” 伊芙琳兴致盎然地补充着,完全没注意到欧康诺的脸色,正慢慢变得怪异,更别提一旁的强纳森了。深知古埃及相关史实的她,在这方面的知识量,对比另外两人,有着显著的优势,让她有一种好为人师的冲动——同时也是源自于难以找到同类人,难以满足表达欲的迫切感。 “你们知道他们怎么拿脑子吗?” 强纳森紧接着开口:“你不需要告诉我们。” 然而,说到兴头上,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伊芙琳,压根就没把强纳森的劝阻听到耳朵里去,或者说,强纳森这么一劝,她反倒越想接着往下说了。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把烧得通红的火钳插进你的鼻孔,把**稍微搅烂,然后用力拉出来。”声情并茂,手上还做起了模仿的动作。 “一定很痛。”欧康诺道,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别担心,那个时候你已经死了。”伊芙琳试图安抚。 “先说好,我就算出不去,都不当木乃伊。”很显然,她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作用。 “我也不当。”强纳森跟着附和,他也被吓到了。 “啪嗒!” “嘭!” 不知道是不是打到了什么薄弱处,强纳森一杆挥出去,先是石子击打岩壁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块巨大物体压塌石板,从他们头顶掉下来的声音。 以为自己闯了祸的强纳森,呆了一下,僵硬地转过头,见另外两人无恙,这才缓过劲。同样受到惊吓扑腾站起的另外两人,伊芙琳的脸色则要显得惊异的多。显然,她认出了眼前的物体。 “我的天,是......是具石棺。”她又抬起头,看向上方的空洞,“埋在死神的脚底下。他如果不是身世显赫,就是......犯了滔天大罪。” 端详着石棺,说到最后,似是想起什么,她不由地瞪大双眼。好吧,这明显比刚刚说的那些还要吓人。面对看过来的伊芙琳,欧康诺眉毛一挑,表示自己被吓到了。伊芙琳跟着一挑眉毛,她也被自己说出的话给吓到了。 “到底是谁?”强纳森道,一边说着,他一会儿绕到石棺左边,一会儿绕到右边。 拿刷子清理了一下石棺表面的灰尘,照着露出来的象形文字,伊芙琳给出了答案:“他不配留下姓名。” 眼尖的欧康诺,又吹走了铭文边上一处地方的灰尘,那里,露出了刻有圣甲虫模样的凹坑,坑洞格局精细,似是一处机关。 “看起来好像是锁。”见伊芙琳看过来,欧康诺给出了他的猜测。 “不管是谁都别想出来。”观察了一通,看出石棺封锁严密,再加上石棺上还有一个像锁一样的装置,于是同样地,强纳森也给出了他的猜测。 “真的?”欧康诺看向强纳森,面色严肃,“没有钥匙,要一个月才撬得开。” “钥匙?钥匙,钥匙......”欧康诺一句话似是点醒了伊芙琳,她呢喃着,面露恍然,转过身摸索放在地上的包裹,“原来那个人说的就是这个。” “谁?” 欧康诺看向强纳森,后者耸耸肩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概不知。 “船上的铁钩人,他在找一把钥匙。” 一边解释着,伊芙琳已经回到石棺前,手里正拿着强纳森从她口中的“铁钩人”身上顺来的宝盒,触动机关,宝盒中探出一圈尖角,整体看起来好似象征太阳的图形,其形状正好与石棺上的凹坑形状相对应。 “嘿,那是我的。”强纳森道。 这会儿要出宝物了,他开始说这宝盒是自己的了。伊芙琳憋着气,瞪了强纳森一眼,便不再理他,转手将宝盒放入凹坑。 严丝合缝,宝盒完美地嵌合进凹坑。一切顺顺当当,毫无阻碍,伊芙琳喜不自胜,再加上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抬起头时,她的脸上挂满了得意与欢欣的笑容。 “啊!” 突然一声惨叫,在这一处空间外响起。三人一惊,欧康诺掏出手枪,跑向外面,伊芙琳紧随其后。而强纳森,临走之前,他还不忘顺手取下宝盒。 来到一条过道上,迎面就是监狱长,正抱着脑袋发疯一般叫着,声音中混杂着恐惧与痛苦。三人愣住,这里并没有别人,也没有出现什么怪异的事,他这是怎么了?只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监狱长便朝着他们迎头撞来,吓得三人赶忙避让。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看着他跑到过道尽头,一头撞在墙上,倒地身亡。 三人彻底傻眼了,看着发疯而死的监狱长,他们目瞪口呆,半晌呐呐不语。 周围的黑暗显得更深邃了,沉闷的空气好像也变得更寒冷了。缓过劲来,商议之下,他们一致决定,暂时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为好。这里,太瘆人了。 同样决议暂停挖宝的,还有班尼一行人,开头就死了三个工人,而且死状极惨,他们同样吓得不轻。 偌大一座地底冥宫,除了圣甲虫,唯一还有呼吸的,就只有年轻人自己了。此时的他正盘坐在石棺上,目光似是穿透深厚的石板,穿过层层交叠的封印,看到了里面躁动不安的恶灵。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胡狼头。与早前一个小心应对年轻人的胡狼头不同,这一个,看向年轻人的目光,少了畏惧与讨好,只有简单的尊重,如同看待一个地位与自己平等的人。 “它看不到我吗?”年轻人敲了敲石棺,里面的恶灵躁动得越发疯狂,然而依旧是毫无目标地发泄。 “封印是很强大的。”胡狼头笑了笑,露出利齿,客套的微笑在这张脸上却显得尤为凶恶,“即使少了神像的镇压,只要不开馆,里面的那点空间,就是这个小家伙的整个世界。” “不得了,关小黑屋啊,连神明都用这一招?”年轻人调侃道。 “效果无关是否高端。” 说完,祂大口一张。紧接着,有嚎叫声由远及近,那是监狱长和三个工人的亡魂,不受控制地飞到这里。看到胡狼头的那一瞬间,似是明白了什么,他们的脸色由讶异变成惊惧。只是还没等他们发出号叫,胡狼头舌头一卷,便将四具亡魂尽数吞入腹中。 “这么粗暴?”看着胡狼头仍有些不满足的神情,年轻人眉头一皱,“史书记载,阿努比斯,你以前的身份,可是亡者在前往死后世界旅途上的守护者。” “今时不同往日。别说我的本尊,就连这一具灵体,都因为常年镇压恶灵,又无凡人祭拜,已然虚弱至极。”胡狼头伸手攥成拳头,捏出一声音爆,不借助超凡力量,竟然可以在一瞬间,单靠比之肉身更加虚幻的灵体,捏爆空气,这具祂口中虚弱至极的灵体,实质上,仍旧强得难以置信,“连武器都演化不出了吗?哎,没功夫讲究什么礼仪规矩了。” 祂的神情,是实实在在的遗憾,并无一丝作伪。这具强大的灵体,在祂看来,实在不入流。 “九柱神的王朝,衰落了啊!到现在,只剩一个,还不是柱神的死神吗?”年轻人感叹一声,翻倒在石棺上,侧卧着看向胡狼头,打了个哈欠,神情中满是百无聊赖,“一千两百年了,古埃及文明断绝一千两百年了,我都不敢想象你有多虚弱。就这,你还想跟我谈合作?” 年轻人一副轻慢的样子,胡狼头却不怒反笑:“身为古早的一批神族,能在断绝信仰两千年的情况下,存活至今。我们的砝码,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你们?”年轻人轻笑一声,消失在原地,只有声音留了下来,“好吧,我到时候会亲自去看一看,你所说的砝码,是什么。” 声音飘散,胡狼头再度露出笑容,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凶恶。快意狂笑的神情,若是叫常人见了,立马就会心脏骤停,灵魂离体,受其操控。虎死威犹在,更何况这是一尊尚未陨落的神明。 黑雾弥散,胡狼头身形骤然虚幻,沉入地底。任务完成,祂该回归本尊了。临行前,似是不经意间,祂随意地扫了一眼石棺。然而仅仅这一眼,就叫棺中恶灵莫名地心中一阵恶寒,状态一瞬间从歇斯底里变得噤若寒蝉。 第200章营地的第一个夜晚 深夜,篝火前。 “你想他为什么会死。”伊芙琳盯着火堆,她想不明白,监狱长到底遭遇了什么。 “因为暴饮暴食。”强纳森倒是不太在意,随口调侃道。 对于他们来说,一个临时组队的陌生人,死了,没什么可惋惜的。双方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监狱长死了,他们也不会显得多高兴。问题在于,他死的地方,以及死的方式,都太诡异了,让人不得不提起一份心。 于是,见班尼一行也提前撤出陵墓,欧康诺便前去探听了一下对方的情况,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得出答案。 然后,他就得知了班尼那边的状况:“看来美国人今天的运气也不好。”兄妹两正谈论着死去的监狱长,欧康诺已经回来,坐在伊芙琳身旁。 见两人闻声看向自己,少许的迟疑后,他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有三名挖掘工人......熔化了。” “什么?”伊芙琳道。 “怎么熔化?”强纳森道。 两人更加吃惊了,怪事连连,而且,这个听起来比监狱长的死法还要怪异。 “盐酸,高压盐酸,中了某种古老的陷阱。”欧康诺解释道。 “可能真的有诅咒。”联系两方人各自遭遇的特殊状况,强纳森如是猜测道。 话音刚落,一阵夜风吹来,其声如同鬼哭狼嚎,吹得篝火明灭不定,好似强纳森一语成谶,引来了某种力量,回应他的猜测。欧康诺和他俱是一愣,两人隔着伊芙琳对视了一眼,心中莫名一寒。两人中,尤以欧康诺心中寒意更甚,他想起了神像下方的空间内,火把上火焰无风晃动的一幕。 恐怖的氛围就在两人默不作声的对视中,酝酿得愈加浓郁。 终于,伊芙琳表示自己受不了了:“拜托,你们两个。” 夜风离去,伊芙琳抱怨的时候,火焰不再晃动,左右两个男人也恢复了常态。 “你不相信诅咒?”欧康诺道,下意识地拨弄了一下同样恢复常态的篝火。 “不信。我只相信碰得到,看得到的东西。” 伊芙琳不知道,随着第一层封印的解除,此时,笼罩着整座哈姆纳塔的封印力量,已经开始初步地转化为恶灵的诅咒力量。原地产生的夜风,其实是这个转化的过程,在物质世界中,产生的一点影响罢了。换句话说,这是诅咒诞生的征兆。她口中“不信”的诅咒,这会儿正萦绕在营地周边,穿行在残存的封印之间,盘旋于整座哈姆纳塔的上空。 同样的,其他人,也看不到这一幕景象。 “我相信有备无患。” 扫了一眼篝火的照明范围之外,无尽的黑暗,欧康诺再度拿起,从班尼那边回来后,刚刚才放下的***,甩动上膛——自从监狱长离奇死亡后,他心里一根弦紧绷到现在,身上就一直带着这把重火力武器。 “看看我们的监狱长相信什么。” 耐不住小偷小摸的习惯,盯着一堆行李中,监狱长遗留的皮包,强纳森手又痒了。说着,他已经拿起皮包,手伸了进去。 “啊嗷!” 一声痛叫,他触电似的立马缩手。惊得伊芙琳一声尖叫,欧康诺更是已经将枪口调转过来。 “什么?”欧康诺道。 “怎么了?”伊芙琳道。 在这种地方,遇到了那么多事,换做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轻易地被风吹草动给吓到,两人都紧紧盯着强纳森手中的皮包。而强纳森自己倒没有显得多紧张,看了看破了皮的手指,他再度探手伸入皮包中。 “一只破瓶子。”他拿出了一个口部有缺损的玻璃瓶,端详一阵,面露惊喜,“十二年的威士忌。他人不怎么样,品位倒不错。” 说着,他拔掉酒塞,吨吨灌了起来——他也是个爱酒之人,不然也不会总在酒馆喝得酩酊大醉,更不会有机会摸到欧康诺身上的宝盒,从而开启他们此行的旅程。伊芙琳跟着笑了笑,有惊无险,而且,还捞到了一个好东西——美酒谁不喜欢。 倒是欧康诺,陡然被吓了一跳,见是虚惊一场,整的他一阵无语,暗自摇头。只是他刚刚放下的心,没过几秒又提了起来,转头望向身后,班尼一行营地的方向,他听到那里马匹嘶鸣声不止,看到那里人影绰绰,似乎发生了什么。 “拿着,别乱跑。” 将几乎不离身的***放到伊芙琳怀里,他立马起身,赶赴乱象的发生地。 “等一下,等等我......” 伊芙琳一急,抱着***,赶忙追了上去,她现在全部的安全感,可都系在了欧康诺一人身上。 “伊芙,他明明叫你不要乱跑。” 强纳森紧随其后,一边手枪,一边酒瓶,追了过去。两人都走了,胆小的他,可不敢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尽管面前的篝火依旧明亮。 此时,班尼一行人的营地,早已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半夜偷袭,这就是黑衣骑士们应对这帮外来者的对策。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班尼一行经历了白天探墓时那么一吓,再加之欧康诺告知了他们监狱长莫名自杀的事情,早就留了一点警觉心的他们,仅仅让黑衣骑士们先手弄死了部分工人,便已经在乱局中站稳了阵脚。 这之后,又有了欧康诺一行的场外援助,再让眼尖的欧康诺趁乱中来了一拨擒贼先擒王,手拿引线滋滋作响的**,与疑似敌方首领的一个眼神锐利的男人相对峙,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胁迫之下,这才罢了后者赶尽杀绝的心思,使之号令手下,制止了酣斗的局势。 “我们不杀你们,但是你们必须走,不走就死。你们有一天时间。”面色郑重地留下警告,骑士首领翻身上马,面对实力相当的欧康诺的威胁,他反应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各位,我们走。”一声令下,骑士们重整队伍,迅速离开,任死去的同伴散落各处,也不为他们收尸,似乎不愿在这里多留一刻。 拔掉燃着的引线,紧锁眉头,视线穿过飞扬的尘土,瞅了眼骑士们离去的背影,欧康诺回身,将倒地的伊芙琳扶了起来。 此时的伊芙琳,刚刚从***巨大的后坐力中缓了过来——刚刚面对一个举刀冲向自己的骑士,情急之下,她扣动扳机,干掉来袭者的同时,自己也被枪后座撞倒在地。 在欧康诺有力的搀扶和轻声的问候下,她站了起来,站在欧康诺的近前。险情过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不少。 “我就知道赛提的宝藏一定在地底下,否则他们没有必要袭击我们。” 远处金发男的声音传来,欧康诺听到,不由地暗自反驳:“不,这些是沙漠民族,水对他们比黄金珍贵。” 刚刚在对峙中,近距离看清对方的面容,他这才意识到一点,这帮他原以为同其他寻宝者一样觊觎宝藏,因而连番袭击他们的黑衣人,现在看来,并不存在独占宝藏之城的动机。那么,他们这么急着想要阻止别人探墓,又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此时,一旁,眼镜男走了过来。来者的脸上,还留着一堆剃须泡沫,很明显,发生激战的时候,他胡子刚刮到一半。 “你知道,或许在晚上我们可以合作。” 见识到欧康诺的实力,眼镜男发起了这个提议。刚刚经历过突发状况,两方人都认为这个想法属实不赖。为保证安全度过接下来的夜晚,两边的营地,最终合并到了一块。 篝火旁,强纳森喝饱了酒,正抱着酒瓶做着美梦。另一边,欧康诺正耐心教授伊芙琳搏击的动作。然而一拳挥出,酒醉的伊芙琳脚下一个不稳,扑倒在欧康诺怀里,就站不起来了。显然,训练是进行不下去了。 “好了,我们休息一下。” 扶着伊芙琳坐在篝火前,他也跟着坐了下来。 “先生,不像我哥,我知道适可而止。” 她说的是探险,不同于一般人,一本太阳金经就是她的全部渴望,多了其他的她还不要。附带的,说的还有训练,虽然实质上是因为喝了酒,这才练不下去的。不过,已然一副熏然醉态的她,说话间,却又从强纳森怀里抽出酒瓶,继续给自己灌酒,丝毫没有消停的架势,或者说,适可而止的样子。今晚的厮杀,着实把她给吓坏了,酒精,是一剂不错的麻醉药。 “小姐,你不像你哥,我就是搞不懂你。”欧康诺道出了心中一直有的疑问。 第201章接连解封 以前跟随部队在这个乱糟糟的世界上转来转去,去的地方多,碰到的事情多,看的越多,懂的自然也就越多。就好比,多年总结之下,他得出了一个足以应付各类人,百试百灵的规律——人性的本质,无关乎美丽或者丑陋,它是现实的。 然而,就是这么一条他奉如圭臬的道理,放在面前被酒辣得直吸气的少女身上,竟然失效了。他不明白,到底是自己对人性的看法有误,还是对她的看法有误。这才是他内心最本真的疑问。 “我知道,你一定奇怪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这是最显而易见的一个点了。不经世事的单纯姑娘,选择长途跋涉,劳累奔波,竟然是为了来这里受罪?冒险? 生性烂漫,把世界幻想得过于美好的小姑娘?相信付出就有回报,把这一切都当过家家的孩子?那么,走到这一步,见识到足够多的现实,足够多的黑暗,她也该从美梦中惊醒了,也该让自己的人性回归现实了,也该重新认真地考虑一下,此行到底值不值当了。 然而,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一点被吓退的样子,即使经历了这么多,就算用酒精麻痹自己,也完全不提离开的事,如此看来,她竟然是认真的! “差不多。” 这个问题的答案同样也能解开欧康诺内心最本真的疑问,他点了点头。 “我天生喜欢埃及。你知道......我父亲是......”她拿起挂在项链上的吊坠,展示出藏在里面的照片,“一位非常,非常有名的探险家。他热爱埃及,所以娶了我母亲。她是埃及人,而且也是位探险家。” 她试图从根源上给出让人信服的解释。 “我明白你的父母......我也......明白他,但是......你来这里干嘛?” 但很显然并未成功。 这些解释也许可以说服别人,但说服不了他。他需要一个更特殊的,更深层的,更实际的,因而也更有力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为什么伊芙琳不惧艰辛,坚持要做与她的社会定位极不相称的事。照常理,正值花季的少女们,难道不应该待在温室里,受人呵护,享受文明社会种种的丰硕成果吗?她为什么甘心到野外承受风吹雨打? 相对来说,伊芙琳的父母就好理解多了。不论是出于怎样的内在因素,她的父母去探险,那是职业需要,环境要求人,人不得不妥协,这很现实,同样,这也很人性。而强纳森呢?这个人比照片中的探险家夫妇,还要简单。一身的小毛病,但本质还不坏,偶尔还能带来一点意外的家伙,虽然这意外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单论这人本身,到底还是比同样一身臭毛病的监狱长和班尼,要好得多。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让他看不懂的,有且仅有伊芙琳了。 听懂了欧康诺的意思,伊芙琳脸色立时一变,气得鼓起嘴巴直吐气。欧康诺的话,在她听来,就好像是在说,不好好在大城市当你的小公主,为什么要来这里逞能?你有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吗?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给自己找罪受?不嫌丢人吗?感觉到自己又一次受到了冒犯,她怎能甘心平白地受了这种歧视? “你听着,我或许不是探险家。”她激动地站了起来,毫不淑女地手舞足蹈,醉鬼一般摇来晃去,与平日里恬静的模样大相径庭,“不是冒险家,不是寻宝家,更不是枪手!欧康诺先生!但是我以我的职业为荣!” “那是什么?”欧康诺顺势道,这下,他也许就能对这个谜一般的丽人,多一些了解了。 “我......”她皱着眉头想了想,“是图书馆管理员。”然后,她就笑了,笑得跟孩子一样,单纯,可爱。 欧康诺勉强地附和着笑了笑,图书馆管理员?来这里?这算哪门子解释?前言不搭后语,已经神志不清,开始说胡话了吗?好吧,虽然不想承认这点——他更看不懂眼前这个奇女子了。 噗通一声,还没等欧康诺回过神,伊芙琳跪立在他的面前,一脸的憨态:“而且我要吻你,欧康诺先生。”转眼把怒气抛到九霄云外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同样地,很认真——同来这里探险一样,这也是她的心声,或者说,这对于她来说,同样也是一次值得的探险。 “叫我瑞克。”欧康诺正色道,他也开始,从心底里迷恋上了她,面前这个憨直的少女。 得知了欧康诺小名的伊芙琳,开心得合不拢嘴。面前的男人,面对自己,愿意卸下心防,展示出他内心世界的小男孩,一瞬间,她心里一暖,不由地叹出一口气。 “瑞克。” 她轻轻唤了一声,闭上双眼,缓缓地贴了上去。然后,在欧康诺同样闭上双眼,俯身贴下来的时候,她一头栽到了他的怀里——好吧,看来刚刚的猜测没错,她的确神志不清了。 睁开双眼,看到伊芙琳昏睡过去,欧康诺不无遗憾地,对着面前的空气,轻轻一个啵,吻了个寂寞。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年轻人,笑得前仰后合。 ...... 旭日东升,照出漫天霞光,两伙人再度开工。 昨晚发生的所有事,心照不宣地,所有人都没有提,就像他们都忘了,骑士首领的告诫,就像欧康诺和伊芙琳忘了,他们之间的情话。 石室内,两个眼神怯懦的工人,在考古学家的指挥下,面色纠结地从神像基座中抱出一个刻着侧脸人像与象形文字的赤色木箱,小心翼翼地轻放在地。 经过一夜的挥发,基座机关中的盐酸已然消失殆尽,因此,虽然两个工人害怕不已,但木箱从取出到落地,终于再没有意外发生了。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更有甚者,三个尚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牛仔,以及与伊芙琳一样,同为求知者,同样渴慕宝典经书的考古学家,已经眼神热切地聚在木箱周围。四个人不知道,这木箱本身就代表着危险,他们看不到,在一旁看戏的年轻人眼中,他们已经是一群死人了。 “第二道封印。”年轻人自语道。 考古学家开始清理木柜表面灰尘,工人开始避到远处,牛仔开始将手伸向木箱。 “箱子上面有诅咒。”考古学家忙推开牛仔。 “诅咒个屁。”深衣男一脸不屑。 金发男笑着附和:“谁会在意。” “韩德森先生,你应该在意!”考古学家看向金发男,面对后者轻蔑的笑脸,他神色严肃,不苟言笑,“在这种地方,古代下的诅咒,仍旧非常灵验。”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木箱盖子上的铭文。 面对古板的考古学家,金发男不得已收起笑脸,看到对方的动作,他已经开始不耐烦:“明白了,上面写什么?”大概这诅咒,就写在这个木箱上了,等会儿走完这段无聊的念经程序,就可以如愿地开箱取宝了,他这么想着,语气不免焦灼。 一段意义不明的发音,考古学家照着木箱盖子上的铭文念完后,对众人给出了铭文的释义:“凡开此箱者......必难逃杀身之祸。” 话音刚落,石室内回荡起一阵诡异的声音,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之后,出现了好似人垂死挣扎的嗬嗬声。四处燃着的火焰未受影响,而光线却兀自明灭不定。所有人都开始神色惊慌,忍不住左顾右看。 忽而一阵怪物的鼓噪声,原地生风,带起一道满含贪婪与恶意的低沉喘息。昨日便有同伴遭了劫难的工人们,这下彻底待不住了,惊叫着争先恐后跑出石室。 “这是,封印本身在试图警告,欲吓退擅闯者。”年轻人扫了眼看似空无一物的半空,又将目光对准仍守在木箱边上的四人,“仅能扰动声光影,虚张声势,可反制不了,势在必得的人啊。只对内不对外的封印,再加上盐酸,这道看似防人,实则诱人的机关。过了这关,即使看到了上面的警告,估计也不会有人真的放在心里吧。所谓警告,只是为了名义上甩脱责任,而做的样子。开盖解封,这才是预设的程序......九柱神,你们下的好大一盘棋啊!” “我们不该来的。”生性胆小的班尼,四下张望,表现得不比那些逃走的工人好多少,“情况不太妙。”他又想开溜了。 另外四人没管他,仍旧挤在木箱周围。再可怖的景象,也挡不住人心的贪婪。动静消失,他们转眼就把刚刚发生的一切抛之脑后,眼前,就只剩下这个木箱了。 “上面还写着......”刚刚才惊得站起来的考古学家,这会儿又蹲在了木箱前,继续着观察,“原为圣律所封闭的的怨灵,将破解诅咒,重返人间。” “那我们就确定不要救活任何东西。”深衣男随口道,他还不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说起来简单。 考古学家接着道:“他将杀尽所有开箱之人,取其五脏六腑及血液,借此法而复生。由受诅咒之怨灵,化为祸害人间之妖孽。” 说完,他眼神愣怔。这会儿,他开始有些举棋不定了。 “我们大老远跑来,总算有收获。” “没错。” 牛仔们根本没接考古专家的话茬,显然,后者说的话,他们全当古人胡诌的,完全没听到心里去。 “是诅咒......”这个时候,班尼已经退到了石室门口,“是诅咒......是诅咒!小心诅咒!小心!”说到最后,人已经跑得没影了,只留下声音,和四双呆滞的眼睛。 剩下四人,考古学家回过神,下意识站起身,他也有点想跑了。但急躁的牛仔们,再也没给他这个机会了。 “迷信的死白痴!” 在深衣男轻蔑的谩骂中,眼镜男同金发男,合力搬开盖子,霎时间,木箱中喷出大股的气雾,四人忙不迭避开。 此时,已然置身于石室下方空间的年轻人,看到恶灵一脸快意地冲出石棺,看到它飞入石室,见它贪婪地注视着石室内的四人,他轻笑一声。 “我就不参与你们‘开盖有奖’的活动了......唔,看来我给自己施加的封印是有效的......它确实看不到我,不过......祂,却看得到,虽然只是有限的......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想到这里,思绪繁杂,他决定先将这些事情放一放,那是以后要面对的,现在,还是先好好看戏吧。 这里,强纳森和欧康诺已经把先前掉下来的石棺,给立了起来。 看到强纳森拿出宝盒,年轻人点了点头:“第三道。” 第202章神明的世界 “我从小就梦想着这一刻。” 想到马上就能看到刚出棺的木乃伊,这对痴迷于古埃及的伊芙琳来说,不啻于追星的粉丝在现场近距离看到其偶像,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没有类似经历,难以理解她此时心情的欧康诺,见状则是一脸的怪异。 “你的梦想是死人?” 没有理会欧康诺的调侃,此时的伊芙琳,一门心思都在石棺上。 “你们看,他的圣律被凿掉了。”她观察着,向身旁两人解释道,“这个人不止这辈子,而且下辈子都受到诅咒。” “真不幸。”欧康诺做了一个结语。 “是的,赚人眼泪。”强纳森同样一个总结,将宝盒放入机关,开始转动。 两人都没有顺着伊芙琳的话往下说,很明显,他们都没继续向下探究的欲望。扫了一眼两人,意识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的伊芙琳,一脸的失望,终于不再多话。这时,强纳森已经将宝盒连转数圈,见机关不再吃力,于是看向石棺另一边的欧康诺。 “现在......来看看里面是谁如何?”他示意道。 说着,他将手搭在棺盖上。欧康诺会意,做出同样的动作。见两人准备搬开棺盖,伊芙琳不由地收起全部心思,全神贯注地看向即将被打开的石棺。 两人咬牙,下一秒棺盖掉落在地,忽地一个面容狰狞的骷髅头冒了出来,吓得毫无防备的三人同时一声惊叫。 “天啊,我最讨厌他们这个样子!” 缓过劲,伊芙琳怒气冲冲,她刚刚实在是被吓坏了。 “他的样子正常吗?” 稍微了解了一些古埃及相关资料的欧康诺,多少还是知道一点常识的——木乃伊,是周身裹遍裹尸布的干尸。然而面前这具骸骨,不着寸缕,本该裹在它身上的布条,只有残存的一点粘在棺材上。更关键的是,骸骨上面的皮肉尽数枯萎,却又未曾风化干燥,还是一副湿漉漉黏糊糊的样子,看起来尤为怪异。 “不对,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木乃伊。”回过神,伊芙琳同样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还是......还是......” “很新鲜。” 欧康诺和强纳森异口同声地替伊芙琳说出了这个最贴切的词,尽管用在尸骸上,不免有些令人反胃。于是,说着这个词的时候,两人面色都有些怪异。 “对。”伊芙琳的神色中却是疑惑多一些,“他死了应该超过三千年了,可是看起来好像还没有......完全腐化。” “你们看。” 伊芙琳言语间,欧康诺又瞅见了地上棺盖的异样。在他引领下,三人转而看向棺盖,在它里层,此时朝上的一面,那上面是一道又一道细长的抓痕。 “这你怎么解释?”欧康诺道,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了。 “天哪,这些痕迹是......指甲划的。这个人是活着被关进去的。他还留了一句话。”她看了看划痕,又扭头看了看尸骸,最后看向划痕边上,一行痕迹颇深的象形文字,“死亡只是开始。” 奇诡的陵墓,奇诡的埋尸地,奇诡的石棺,奇诡的尸骸,最后,是这奇诡的话语。一阵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三人愣怔着,扭头看向形容可怖的木乃伊,半晌不语。 与之相对的,上方石室中的四人,此时都满怀期待。木箱里面,一本遍体由不知名金属制成的黑色经书,封面上有着与石棺上一模一样的太阳凹坑,被考古学家小心翼翼拿在手中。 “我的天,它真的存在。这是亡灵黑经。”他感叹着,紧盯经书,端详着每一处细节,如获至宝。 “一本书?”深衣男有些不耐烦,“管他什么书?宝藏在哪?” “先生们,这本书......它就是宝藏!”考古学家解释着,目光片刻不离经书。 “少来了,你送给我我都不......” 牛仔们都是粗人,眼光浅薄,自然不会同考古学家一样,知道这本经书有着怎样的艺术价值,在真正识货的行家看来,又是怎样的瑰宝。只是跟着开口的金发男还没抱怨完,他无意中的一脚,踹开了木箱的另一个隔间,他们这才发现,木箱中还有宝藏,他这才收了声。 他们看向隔间内部,那里,有五个似是玉石雕就,镶有黄金的葬瓮,除了一个盖子上雕着狮头的破碎了,人头,鹰头,豺狼头,狒狒头,这四个葬瓮,俱是完好无损。一对一,正好四个小坛子,归于在场四人。 “那就是你们的宝藏。”考古学家敷衍道。 他当然知道真正的宝藏是什么,同时,他也知道这帮牛仔严重缩水的脑容量,里面装的思想是有多么简单。假如此刻他手中拿的是金灿灿的太阳金经,那不用这几个葬瓮,牛仔们早就迫不及待商议如何拆分金经了。早就摸准了牛仔们心思的他,在看到葬瓮上的黄金时,心里一定,不再提书的事。能在他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独占真正的宝藏,这谁不乐意? “终于有点收获了。” 牛仔们笑了起来,急躁的心绪得以平缓。考古学家所料不差,慧眼识珠这类事,到底是和牛仔无缘了。 探墓还在继续,但一天过去,班尼一方终归没有新的发现了。欧康诺三人探墓的进展还要惨淡,唯一的收获,就是平白无故地被吓了一通。 这是营地的第二个晚上,两方已经不止营地接在一起,人员也互有往来,终于待在一块了。 走过一个拐角,正细数着手中甲虫遗骸的伊芙琳,经过考古学家面前时,眼角余光看到他怀抱中的亡灵黑经,她不由地止住了脚步,目光被经书吸引过去。她认出来了,这是与太阳金经齐名的亡灵黑经。 正在奋力掰着经书封面,试图打开经书的考古学家,无意间一个抬头,见伊芙琳盯着经书,他一眼瞪了回去。下意识收回目光,稍加沉吟后,她眼前一亮,又一次扭头看向经书。这一回,考古学家紧张地将经书揽在怀中,示意自己才是它的拥有者。 “你要有钥匙才能打开那本书。” 伊芙琳注意到了经书封面上的太阳凹坑,留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然后,就在一脸懵逼的考古学家转而将注意力放在经书上时,立马转身走开。留在这里有觊觎他人财宝之嫌,她当机立断离开了。 一处篝火前,欧康诺,班尼和强纳森并排坐在一起,无聊地烤着火,他们今天都没什么收获。 “你想这些宝贝回去能卖多少钱?” 一旁,金发男走来,中间隔着火堆,坐在欧康诺的对面。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葬瓮,一脸的得意。 “听说你们找到新鲜的木乃伊。”眼镜男紧随其后,坐在金发男一旁,同样一脸的笑谑,“恭喜。” 后面深衣男跟着坐下,玩笑道:“把他晒干了,还可以当柴火卖。” 说完,三个牛仔忍不住发出笑声,同探一处埋宝地,他们捡宝藏,别人捡垃圾,对比之下,明显他们运势更好一些,又如何不高兴。明面上的争斗消停了,还在晚上的时候通力合作,两方人看似无间,实则还在暗地里留着一份攀比的心,至少,这三个牛仔就存有这番心思。 欧康诺跟着假笑了一阵,这帮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来这里不是为了显摆,还能是为了什么?这种事,这种人,他见的多了,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看我发现了什么?” 一旁传来伊芙琳的声音,欧康诺转头看向班尼:“你坐了她的位子。” 班尼讪笑,有点尴尬。刚刚还一脸客套的欧康诺,转眼就不留情面。 “起来。” “是。” 一声应下,他立马起身坐到一边,给刚刚过来的伊芙琳让开了位置。面对欧康诺的威逼,他不假思索地选择从心。 “圣甲虫的骸骨,是种食肉虫。”伊芙琳未及坐下,就已经忍不住兴奋地向众人展示她的收获——手中的甲虫遗骸,“我在他的棺材里找到的。这种虫有尸体吃,可以活好几年。我们可怜的朋友,被吃的时候还活着。”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们被伊芙琳所说的给惊到了。 “所以有人丢这些虫进去,让他慢慢被吃掉?”欧康诺道。 “非常地慢。”伊芙琳道 “他一定是不受欢迎才会被设计。”强纳森道。 “八成和法老的女儿走得太近。”欧康诺调侃道。 一番戏谑,话题正越说越歪,显然,对这类吓人的事他们不愿深究。说着,欧康诺看了看对面三个面色凝重的牛仔,眼神示意他们不必大惊小怪。只可惜,在场还有一个人,乐意将这个话题继续延伸下去。 听着欧康诺的玩笑,伊芙琳笑了笑,继续道:“据我所知,这种刑罚叫‘虫噬’,是古埃及最恶毒的诅咒,用来对付十恶不赦的罪人。我从来没听过这项诅咒被执行过。” “那么厉害?” 欧康诺面色怪异,他快词穷了。更别提其他人,尤其是三个牛仔,面色更是难看。他们想起了考古学家说过的话,这个时候,心里才有了点对未知的惧怕。 “对,他们......他们不执行是因为担心后果。书上说‘虫噬’的罪人一旦复生,会带来埃及的十大灾难。” 无人区,篝火夜谈,讲得还是恐怖故事,换做谁不怕?更要命的是,一来这不是杜撰的,而是他们此时正在见证的历史,再者,这里可不是一般的无人区,而是神鬼怪谈的发生地,传说中的亡灵之城,哈姆纳塔,底下不知埋葬了多少尸骨与冤魂,其中还有相当部分,是同他们一样来此寻宝的探险者。 即使他们中有些人常年游走在生死线上,听完伊芙琳最后一番结语,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舒服。这会儿,他们也只能盼望自己好运一点,今晚别做噩梦。 不过,不做噩梦不代表运气好。时间流逝,在其他人都回到各自宿营地睡觉之后,伊芙琳趁考古学家睡着,从他怀里偷偷抽走经书的时候,一切程序都已走上了正轨,开始拨动命运的齿轮。不消多时,对于众人来说,比之噩梦更可怕的灾厄,就要降临了。 一旁的年轻人,见状自语道:“第四道,也是最后一道了。” 他遥望天空,笼罩着整个哈姆纳塔的神圣灵力,开始被肆意盘旋的恶灵,散发出来的怨毒气息所侵染。但这些力量暂时还不归恶灵所有,或者说,恶灵无力染指神明的力量。年轻人又看向离去的伊芙琳,她手中的亡灵黑经,那上面,存留着强大的灵力,里面,残留着最后一道封印。 其实说是封印,已经不太恰当了。更准确地说,是促使亡灵转生,最终将灵力灌注进转生躯体的程序。需要有人念出经文,才能激活它。而这个时候,预定的人选,也已就绪。 三千年前古埃及的强盛时期,大祭司,法老,王妃,公主,侍卫,不过是神明手下的牵线木偶,一切的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这,便是神明的世界吗?” 年轻人仰头叹息,这里的星空,寂静无声。 第203章亡灵复苏 抱着经书回到了自家的宿营地,见欧康诺在一旁安睡,伊芙琳心下稍定,轻轻放下经书,在另一边睡着的强纳森的衣物里,摸索着寻找宝盒。 “你知道,这叫偷窃。”欧康诺道,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伊芙琳的背影。 前身是军官的他,再加上身处这种危险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放松警惕,真的睡死过去。这会儿虽然躺在地上,但一来身上衣裤靴子及各类作战装备都没褪下,再者为免遇到突发状况时,给自己的应变徒增障碍,身上也没有盖毯子,只将毯子在身下垫了一层,几乎就是露天席地。 而且,那个放话留给他们一天时间的骑士首领,看他当时的态度,不像是仅仅放一句狠话那么简单。欧康诺看得出来,对方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现在已经深夜了,黑衣骑士们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出现。为了随时都能应对,他今晚闭眼前,已经把***握在手上,更有一根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照你和我哥的说法,这叫借。” 她的行为,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偷,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没有直接反驳欧康诺。不过,她也不会承认。 当初在得知强纳森送她的宝盒,并不是他一开始所说的买的,而是偷窃所得的时候,即使知道宝盒内指引前往哈姆纳塔的地图,可以带她找到梦寐以求的太阳金经,她也没有多高兴,反而开始生起强纳森的气。对于偷窃这一类低劣行为,她抱有强烈的不齿和憎厌。因而,她也从来没有将亡灵黑经据为己有的想法,除非对方愿意让手。 但是,与太阳金经齐名的亡灵黑经,这对伊芙琳的吸引力同样不小,一直看不到,实在心痒难耐。如果可以和那个考古学家商议一下,将经书借来阅览,那她也不必违背自己原先的立场了。问题在于,得着亡灵黑经的考古学家,就是一副守财奴的姿态,旁人看都不许看。那她也只能先“借”来,等看过瘾了,再还回去不迟。所以,她是无论如何不会承认“偷”这个字眼的。 另外,其实她还带了一点小心思,如果回头有办法能让对方让手,那她这会儿先一步把经书拿到手,所谓的“借”,也就不算自说自话了。 说到底,她讲这话,与其说是说服欧康诺,不如说是说服自己。 自欺欺人是人性的惯常伎俩,当感性与理性相冲突时,身为女性的伊芙琳,选择了感性,选择满足自己的渴望。这无关对错,但却违背了她理性层面的操守。因此,随着这种在她看来的错误行为,而产生的无数反思,却只会在她的意识里停留一瞬,随即便沉入潜意识中,经过看似短暂实则漫长的酝酿,最终变成了脱口而出的一句——这叫借。 人是没有胆气每时每刻都清醒地面对现实的,不然,是活不下去的。究其根源,人是脆弱的。人性在此刻,充当了一个在现实的框架与内心的渴望之间,建造防火墙,预防矛盾产生的安全员的身份。 人活着,有时需要诚实地面对自己,但,欺骗,不可或缺。时而面对时而逃避,这是一个人格想要健康成长,赖以生存的复杂却又肥沃的土壤。这一切,都无关对错。 起身来到伊芙琳旁边,欧康诺看向面前这本黑色的经书:“我还以为太阳金经是金的。”他没有纠结刚刚的话题,转而随口谈论起这本经书。 显然,欧康诺深知伊芙琳内心的想法,并未选择点破。经历沉重的世事后,要么执着于这些,做个心境上腐朽不堪的老人,成天怨天尤人,抱怨命运的不同,哀叹现实的不公,却又甘心沉溺于这些,要么丢掉一身或必要,或不必要的枷锁,成为一个或自私,或洒脱的人。 最终,他选择成为一个洒脱的人,矫情的操守和社会施加给自身的条条框框,他全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反而更看重原则。只因,见识过那么多黑暗,唯一能拽住他们这类人,在这浑浊的世界上保持清醒,不至于彻底沉沦的,就只有这条底线了。 所以,与之相对的,已然丢掉一身必要不必要的枷锁,也即舍弃条条框框的同时,放弃一切原则,终于变得自私唯我的班尼,在得知欧康诺此行是为报答伊芙琳救命之恩的时候,才会说出那句“你一向都是感情用事”。 所以,伊芙琳的行为,在他看来,实在无伤大雅。刚刚提醒她“这叫偷窃”的话,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句无关痛痒的调侃罢了。 所以,同样历经世事的年轻人,才会乐意留在这里,在做正事前,欣赏这么一部人间喜剧——他的观影体验,从来不浮于表面。对于他来说,人心,也是舞台的一部分,而且,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内心越发刚硬,视苍生如蝼蚁的他,是在借此,吊挽已逝的过去,吊挽曾经那个普通的青年,那个开启诸天旅途之前的自己。 “太阳金经确实是金的。”伊芙琳道。 充斥着黑色幽默的人间喜剧,仍在继续。 “这本不是太阳金经。”她说着,回到了经书前,手中摆弄着宝盒,“这是另外一本,我想应该是亡灵黑经。” 说着,宝盒机关触动,再度变成了“太阳”,同样地,与经书封面的凹坑形状相对应。 “亡灵黑经?”欧康诺眉头一挑,“那你还拿这本书来玩?” “只是一本书。”现在的伊芙琳,还不知道这里面蕴藏的强大力量,说话间,将宝盒嵌入凹坑,转动开锁,“而且读书不会有坏处。”她更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正好说了一句反话。 封面一开,原地生风,其声诡谲,仿若哀嚎,似有无尽的冤魂,在周遭盘旋回荡。一旁年轻人看得明白,这是亡灵黑经时隔多年重启后,不经意间灵力外泄的迹象。 火光明灭不定,瞬息恢复正常。这个时候,对此浑不在意的伊芙琳,已经将目光移向了摊开在面前的亡灵黑经。 “这种事常发生。”早有类似经历的欧康诺,仅仅警惕地抬头扫了一眼,转而就跟在伊芙琳后面,也将目光对准了亡灵黑经,“上面写什么?” “太阳,太阴,意思是白天和晚上。” 照着念了一点,她捎带跟欧康诺简单解释一下,继续念了下去。前世是古埃及法老赛提一世的女儿,此时灵魂仍为公主的她,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轻易漾起了亡灵黑经中如水银般沉凝的灵力,使之回荡至半空。下一秒,那些被恶灵侵染的灵力,如同受到感召,反过来裹挟着它,冲向石棺中那具形容可怖的尸骸。 苦于受到封印,困在哈姆纳塔又无法干涉物质世界,怨恨无处排解,只能徒劳地发出无声呼啸的恶灵,终于如愿以偿地投身进入那具残破的骸骨,发出了它重生以来的第一声嘶吼,疯狂地发泄着内心的憎怨。 这个时候,似是直觉触动,考古学家陡然惊醒,看到亡灵黑经摊开在伊芙琳面前,他神色一变。 “不!”他嘶声喊道,急得站了起来,“你不可以念出来!” 所有人都惊醒了,然后,他们就呆住了。 地平线上的一线黑暗,开始向天空扩张,带起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黑压压一片涌到众人近前——那是浩浩荡荡的蝗虫大军。 “快跑!” 声音响起,所有人早已转身迈开步子。 “快!动作快!” 呼喊声中,考古学家却逆着虫群的方向,将亡灵黑经合上,重新拥入怀中。这个时候,他的身上,已经落满了蝗虫。看了眼怀中的葬瓮,经书和蝗虫,他意识到,灾劫,已经开始了。 “我们做了什么?” 为了一点小小的宝藏,惹出了这么大祸事。他望向远方,似乎看到了即将生灵涂炭的大地,眼底死气沉沉。 蝗虫不是圣甲虫,不会吃人,对他们这一群外来者大体无害。这一片虫群真正的危害,是啃食尽所经之地的植被。真正的受害者,是埃及当地人。这也是深知埃及十灾为何物的考古学家,因着贪恋财宝,敢于直面气势可怖的虫群的根本原因。 然而其他人不知道这点,连带着被吓得六神无主的伊芙琳,都躲入了墓穴之中。 “蝗虫是从哪来的?” 墓道内,他们仍在逃跑。 “想知道就自己去查!” 所有人都慌不择路,只顾得上奔命。 就在这时,人群中,眼镜男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而原先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此时也已掉落在地。 “我的眼镜,我的眼镜。” 趴在地上眯着眼,茫然的摸索之下,他不经意间一个动作,却将眼镜推得更远了。 “走开,走开。” 掉在人群后面的班尼,挥了挥外套,试图赶走上面几个蝗虫。没两下,见前面人都跑光了,他干脆连衣服都不要了,直接闷头朝前面跑。 “嘿!嘿!”听到班尼的声音,眼镜男朝身后招呼,“拜托你帮我找我的......” 说到一半,听到身前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循声定睛看到不远处疑似眼镜的事物,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说不出话了。 刚刚一脚踩过眼镜男眼镜的班尼,拾起前面的人掉在地上的火把,只回头看了眼镜男一眼,便不再管他,一边大叫着“等等我”,一边跑得没影了。 “第一个。” 摸索着拾起眼镜的眼镜男,小心地站了起来。他拉近距离看了看眼镜,坏了,没办法,只能摸索着前进了。他的身旁,年轻人转过视线,目光穿透无数石墙,看到了那具尸骸,看到它正在来的路上。 年轻人离开了这里。 第204章乱局与争执 半空,蝗虫大军已然离去,月朗风清,一派静谧的景象。置身此地,年轻人瞥了一眼远方被惊动后正在赶来的黑衣骑士,收回视线俯瞰脚下。 此时的陵墓内,乱象丛生。遭遇怪物,眼镜男一双眼睛和舌头都被夺了去。原先躲避蝗虫的众人,开始躲避半路出现的圣甲虫,但还是免不了伤亡——那些掉在后面的工人们,都惨死于虫群的啃噬之下。 陵墓外,黑衣骑士们赶来的时候,陵墓内,早已受到连番惊吓的众人,又遇见了他们有生以来最恐怖,最不可思议的事物——一具活着的尸骸。然后,受不了比之外界更加可怖的陵墓,众人忙逃向地面,终于撞在了,考古学家的带路下,刚刚进入陵墓的一行黑衣人的枪口之下。 “我说过你们不走就死,你们不听,现在大家都得死。你们释放了一头三千年的怪物。” 骑士首领排众走出,拉下面罩,这是一个留着凡戴克胡型,说话带着舌颤音的英俊男人。 “放心,我杀了他。” 面对骑士首领的责备,欧康诺眼神毫不退缩。他确信自己刚刚临走前,一发霰弹已经将看似恐怖,实则脆弱的怪物打倒在地——带着众人慌忙逃走的他,未曾回头看一眼,那个他自以为击毙的怪物,中枪倒地后,又没事人一样,立马站了起来。 他不知道怪物的特性,但专职看守亡灵的骑士首领却很清楚:“人类的武器杀不死他的,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话音落下,他让到一边,身后,两个黑衣人提着双脚发软的眼镜男上前,将他放在了两伙人中间的空地上。另外两个牛仔见状,赶忙上前查看,见到眼镜男两个眼眶已成空洞,哀声不止的惨状,两人大受触动,悲愤填膺。 “混蛋!”深衣男怒视着黑衣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金发男强压着怒火:“你们把他怎么了?” “我们从怪物手里把他救了回来。”骑士首领解释道,他转而看向面前其他人,“你们要是不想死就马上离开。” 说完,他一声令下,黑衣人们放下枪口,同他一道移步向陵墓深处进发。现在再跟这些捣乱的家伙纠缠,已经毫无意义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决刚刚复生,力量还不算特别强大的怪物。 “我们必须进去,想办法解决他。”经过欧康诺身边时,骑士首领如是道。 无论如何,怪物诞生已成事实,在他看来,欧康诺一行人,现在已经与这场乱局无关了,即使祸事是由他们引出来的。他说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里已经被你们搞得够乱了,我们还得费心收拾这个乱摊子,你们就别留在这继续捣乱了。 闻言,欧康诺皱眉。 “我说过,他被我杀了。” 他对***的威力有着十足的自信,更对自己的能力有着十足自信。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轻易允许别人质疑自己的能力的。 骑士首领止住了脚步,回身看向欧康诺,面色严肃至极。 “记住,这个怪物是死亡的使者,他不会饿,他不会累,他更不会停。” 骑士首领挑明了一个点,说欧康诺解决不了怪物,其实是对事不对人。言下之意,这个怪物,不是凡人可以对付的。 留下这番看似恐吓的告诫,他头也不回地冲进陵墓深处。 见对方话说到这个份上,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欧康诺也不再逞能,转而和众人开始收拾行李。 一片忙碌中,比之刚刚来到哈姆纳塔时,人多势众热火朝天的景象,现在的营地,只剩下欧康诺,伊芙琳,强纳森,三个牛仔和考古学家这七人。除了倒霉的监狱长,人数占大头的工人们,也都在连番变故中,死的死逃的逃,直到最后不剩一个。 而这会儿同样不在这些幸存者之中的班尼,他倒是没死。不过,此时身处陵墓中,正与怪物面对面的他,也不见得比那些死去的人运气有多好。 陡然撞见怪物,换做谁不害怕?更别提生性胆小的班尼了。见情况危急,怪物一步步威逼着自己,他一边倒退,一边从身上取出了一大堆宗教象征物,试图自救。人品不怎么样的他,小心思还挺多。上次在轮船,面对欧康诺的恐吓,深知对方性情,他不假思索地打出了亲情牌。这一次,面对超自然存在,他也拿出了早已做好的准备——各类宗教的信物,还有对应的祷词。这些都是他因着惧怕有着亡灵之城称号的哈姆纳塔,事先做的准备。 一开始,基督教十字架吊坠,***教新月护符,佛像吊坠,先后这三个象征物及对应的祷词,都未对怪物产生效果。好在,直到犹太教六芒星护符出现后,当班尼念诵对应的祷词时,怪物终于止住了欲要加害班尼的想法。 不过好笑的是,这还不是因为犹太教比之其他宗教有何特殊之处,能够反制怪物,而是它听出来了,这最后一句的语种,是当初在古埃及为奴的犹太民族的语言。终于发现一个可以沟通的对象,意识到班尼具有利用价值的它,并不是源于外部力量的干预,而是自行罢了加害班尼的念头。 “奴隶的语言......我可能用得到你。你侍奉我......”说着,它伸出手,摊开掌心,那上面,一堆的金器,“大大有赏。” 看到这堆财宝的班尼,就像看到了梦中情人,神色从惊恐变成了痴迷,又变成了夹杂着贪婪的暗喜。 “请殿下吩咐。”他由衷笑道。 怪物拿出了那个破碎的狮头葬瓮,面色凶悍:“其他的圣瓮在哪?” 班尼立马如实交代,出卖别人对他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了解了一应情况,怪物暂时将班尼留在原地,自己则先行前往地表。 最后,当它站在地面上时,身后,黑衣人们已经被班尼拖住,面前,则是欧康诺一行离去时,扬起的灰尘。 它的身旁,年轻人遥望天空,那里,连绵的灵力好似空中的风筝,被一道若有若无的丝线,牵引到怪物的身上。 ...... 开罗拜顿堡,逃离哈姆纳塔后,欧康诺一行来到这里,预订了附近轮渡明天的船票。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即刻售卖船票即刻启航的轮船,他们中有些人倒是更愿意立马动身,现在就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的拜顿堡,上空已然被雷云笼罩,电闪雷鸣似无止歇的态势。 越发压抑的氛围下,伊芙琳所在的旅馆客房内,一场激烈的争执正愈演愈烈。 “你不是不相信老掉牙的故事吗?” 收拾起伊芙琳的衣物,欧康诺掀开行李箱,将它们一股脑地扔了进去。一旁,伊芙琳慌忙抱起原先坐在行李箱上的白猫,又把它放了下来,任其跑开——这是旅馆一方为解决虫鼠患,特意放置在旅客房间内,用来取悦客人的温顺宠物。作为养猫历史最悠久的地区,埃及当地人,面对蛇鼠虫蚁,做出这样的对策,再平常不过了。 不过此时的伊芙琳,明显不能安心地同猫咪做游戏。抽空照顾了一下白猫,腾开手,她又将刚刚放进行李箱的衣服抱出来,转手丢到床上。 “遇到了会走路,会说话的三千年木乃伊,让我不得不信。” 一个作势逃避,一个作势面对,两人皆有言外之意。 “别想,立刻收拾,我们退房走人!”欧康诺道。 “不,我们不走!” 没讲几句,两人就把各自心里的想法都搬到了台面上。一个不停地将伊芙琳的衣物和书籍等等个人物件扔进行李箱,另一个紧随其后,又将自己这些刚刚被放进行李箱的东西,统统抱了出来。 “是,我们走!” “不走,我们有责任阻止他!” “什么我们?我又没看那本书。我有没有叫你不要碰那本书?” 欧康诺一脸的愤懑,即使知道这会儿说这个话,纯属马后炮,但他还是忍不住抱怨。究其原因,骑士首领说得没错,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在他看来,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除了抱怨,还能怎么办? 归根结底,他是一个偏重现实的人,颇有自知之明的他,深谙趋吉避凶之道,清楚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因此,他从来不会强迫自己追求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目标,就好比阻止那个不可阻挡的怪物。 “对,是我,是我,所以我有责任阻止他。” 与之相对的,伊芙琳更具备主人翁意识,遇到大事反倒比欧康诺更有担当。许多次遇到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事,也不见她退缩,再加之她清楚怪物是自己放出来的,所以,这一次,她同样不会逃避。 一般的女生,听到欧康诺疑似推脱责任的话,只会同他陷入无休无止的骂战,最后弄得一地鸡毛。但她不一样,她不会在情势危急时,一味地表现出柔弱的姿态,更不会捅出篓子后,与他人互相甩锅。 一切只因,这是一个有独立意识的女性,这是一个同欧康诺一样有着坚定原则和立场的女性。所以,她也是让大男子主义惯了的欧康诺,极为头疼的女性。 “怎么阻止?”他真的拿她没办法了,自己都摆不平的事,她瞎鼓捣个什么劲,“那家伙说了寻常武器杀不死他。” 第205章买醉 “那我们就要找不寻常的武器。” 伊芙琳回答得有理有据,很显然,事到如今,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她也没有乱了阵脚。 “又是我们......” 这孩子不听劝也就算了,去送死还要带上自己?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管不了伊芙琳,反过来还要被她管,这让欧康诺感到很怪异。 他把手搭在了摊开的行李箱边缘,以示自己的态度。 “听我说,我们得做点什么。”伊芙琳道。 她把箱子猛地合上,以此做出回应,只是苦了欧康诺,似乎合上的力气大了些,夹得他一声痛叫,立马缩手,五官一阵扭曲。这个时候,伊芙琳也顺势将空着的行李箱彻底合上。见说不过伊芙琳,欧康诺开始背对着她,逃向一边。伊芙琳紧随其后,不依不饶。 “这个怪物一旦复生,他的诅咒会祸害世间。” 听到这里,欧康诺转过身:“那关我什么事?” 他开始倒追伊芙琳,对她不依不饶。 “这关所有人的事。” 面对一脸凶相的欧康诺,伊芙琳下意识在前躲避,但态度一点儿也没软化,依旧用言语做出了有力的回击。 “伊芙琳,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当初我只答应带你过去和带你回来。”他在后面穷追不舍,两人绕着行李箱,连转数圈,他也说了数圈,“我已经交了差,履行了合约,没什么好说的!” 说到最后,他拔高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伊芙琳被一激,反倒站住了脚步,转过身直面欧康诺。 “我对你而言就只是一张合约?”她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一同经历了那么多,她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即使这有可能只是气话。 “听着,你要么就跟我走,要么就自己留下来拯救全世界!” 偏重现实不代表欧康诺没感情,所以他也不敢直接承认,甚至都不敢继续谈论伊芙琳抛出来的问题。闻言,他立马将话题挪回当下,回到就事论事的点上。 然而,眼见谈了一圈没谈妥,说着说着,两人又回到原点。伊芙琳没耐心来软的了,她开始死死盯着欧康诺,表现出自己强硬的态度。 欧康诺自然也不会退缩:“怎样?” “我留下来。”伊芙琳道,惜字如金。 没得谈了,欧康诺意识到了这一点:“随你!”他甩了一句。 “很好!”伊芙琳回道。 两人开始针尖对麦芒。 “很好!” 他走到门前,耸肩摊手,一副怒气上头,却又强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随你!” 看着欧康诺拉开房门,作势离去,她双手叉腰,也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随你。” 离开前,他仿佛真的不在意了,一副彻底甩锅的样子,这下真给伊芙琳气着了,抱胸吐气,觉得他这人简直不可理喻的心情,跃然脸上。 同样觉得伊芙琳不可理喻的欧康诺,离去时,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憋了一肚子怨愤的他,面对眼下的状况,却又无计可施,只得一头栽进附近一家酒吧,以图借酒浇愁。 危险在迫近,但知情者,除了那些黑衣骑士,只有他们这些逃回来的人。 建筑与装饰独具埃及风情的酒吧,乐声与人声混杂,来来往往的人们,耽醉于安宁之中。 “喜欢吗?” 耳旁响起一句满含缱绻之意的黏腻声音,香风袭面,年轻人眯着眼,笑了笑,看似很是受用。 此时的他,半个身子陷在酒吧角落里沙发上。身边,紧贴着一个薄纱覆体,酥躯半露的美艳女郎。一盏装饰精美的酒杯,握在她的手里,抵在年轻人胸前。似是无意间,酒杯微微晃动,洒出一两滴鲜红的酒液。握着酒杯的纤手,隔着年轻人身上淋湿的衬衫,轻轻抚弄胸口的肌肤。那滑腻而又坚实的触感,年轻人还未怎样,女郎自己倒是美眸一亮。 “酒不错。” 酒的确不错,毕竟是花一大块金子买的,年轻人表示自己很诚实。 “那我呢?” 她巧笑着,身子半压在年轻人身上,一根柔指,划过他的下巴,抚过锁骨,移向胸膛。 陪酒女郎,与客人谈笑间,没有哪个言行不露骨的。不过,暗示到这个地步的,却鲜少发生。抵在年轻人怀里,感受着那有力的心跳,迷恋地仰视着他那极具异域风情的英俊到可称美貌的面容,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为了眼前这个也许一辈子都碰不见的珍馐佳肴,她愿意暂时放下本职工作,即使倒贴也无所谓,只为贪恋一席之欢。 “你醉了。” 年轻人笑着,伸手轻柔地拂过女郎的脸颊。她的眼神变得兴奋而又迷离,她的呼吸变得深沉而又急促,她的身体开始发烫发软。 然后,她就睡着了,仅在一瞬之间。 纤手一松,酒杯滑落,却未掉在地上,而是在半空中悠悠转转,最终落入了年轻人的手中。握住酒杯,他扭过头,看向隔壁的酒桌,那里一个人,手里举着酒杯,却未有动作,如同雕塑一般,正目瞪口呆地看向这边,看向年轻人握着酒杯的手。 “干杯。” 年轻人笑意恬淡,点头举杯,也不管那人如何反应,便兀自品酩,又将目光移到了别处。那里,一个满脸通红一副醉态的胖老头,一身歪歪扭扭不合身的军装,正在一个着装与年轻人身旁女郎无二,体型却尤为巨硕,可堪与胖老头比较一二的陪酒女郎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说着醉话。 “你知道,我是驻扎在本地的最后一名皇家空军。”行经酒吧中间的喷泉,一脚踏入水池中,他一愣,“哪个白痴的酒洒了?” “我的袍泽都战死空中常埋沙下。”回过神,他继续着对过往的追忆,一口英语,也不管身旁这个当地人听不听得懂,“他们个个都是好汉。” 话音刚落,一个不注意,他同刚刚走进酒吧,路过身边,同样一个不留神的欧康诺,抵肩相撞。 “嘿,温斯顿。” 一眼认出胖老头是个熟人,欧康诺随口打了声招呼,便径自离去。而看到欧康诺的胖老头,眼见一个听得进自己倾诉的熟人出现在面前,自然没有放过欧康诺的打算。迟疑不过一秒,他转身就放女郎离开,跟在了欧康诺的身后。 “欧康诺,你知道自从大战结束以后,我就变成英雄无用武之地。”他诉说着内心的苦闷。 对于军人,尤其在这个年代,对于经历过一战的军人来说,荣誉重于生命的观念早已深入心底。对于他们来说,战死沙场,是人生最崇高的理想,是军人的生命最有价值的体现。 然而,一战已经过去将近八年,世界大致平静了八年,胖老头也在授勋仪式后,享受英国皇家的战后优待,在埃及这里花天酒地了八年。 战死沙场,这个对于他来说,人生最终极的目标,也在他日渐鼓胀的大肚腩下,开始变得遥遥无期。 他很郁闷,就常常趁着买醉的当口,抒发对战斗岁月的追忆,排解对现状的不满,对这一切大加感慨。 往日,欧康诺是酒后良友。但今天不同了。现在的欧康诺,心里堵着一堆事,正郁闷着,又哪里管得着别人。看到又是一副熏然醉态的胖老头,跟过来时一脚踩进水池的落魄样,他无奈地摇摇头。一名军人,颓丧到这个份上,也真是够凄惨的了。 来到吧台前,看到强纳森正一个人搁这儿喝闷酒,他伸出手点了一下前者的脑袋,在强纳森看过来的时候,示意身后。 循着欧康诺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正追过来的胖老头,强纳森立马将刚刚还在手中把玩的宝盒放进口袋。 “是吗?我们都有麻烦。” 随口回应着,欧康诺坐在了强纳森身边。看到前者同样一脸郁闷,强纳森知道这货也是来借酒浇愁的,于是拿起酒瓶,倒满了欧康诺面前的空酒杯。 “可恨我不能像其他战友一样轰轰烈烈的光荣殉职,只能无聊的坐在这边喝闷酒。”两人身后,胖老头还在那里神色苦闷地自言自语,见强纳森再度装满了一个酒杯,顺手就从他手里接了过来,“干杯!” 一口饮尽这种欧康诺只敢小口小口抿的烈酒,他一句“该回机场了”拍得两人一个踉跄,又笑着转身离开了。 “你妹妹一向这么......” “一向。” 外人终于走了,两人开始聊起自己的事了。只是欧康诺一肚子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强纳森一句话给总结了。看来早在欧康诺之前,身为伊芙琳哥哥的强纳森,就已经对她那种难搞的性格,深有体会,或者说,深受折磨。 这下,欧康诺无语了。 “那艘该死的船明天才能出发” 说话的是刚刚来到强纳森身边的金发男,与两人出于不同原因而来到酒吧的他,实质上同两人一样也是个失意人。 这时,欧康诺看向自己身边——深衣男也来了。 好吧,四个失意人,都来买醉了。 “准备挟着尾巴逃了?” 强纳森调侃着,脸上却挂不出笑容。现在是牛仔们更惨一点了,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没找到宝藏不说,还惹出了大祸,忙了一路,现在又只能灰溜溜地跑路,关键是伊芙琳作死般的还要留下来。烦心事一件接一件,全都堆在一块了,哎,真是伤脑筋。 “你说得轻松,被追杀的又不是你。”金发男抱怨着,说到这个,他的心情只会更差。 闻言,欧康诺看向深衣男:“你们的朋友还好吧?” “眼睛和舌头都被人挖掉,你说会好吗?” 喝完酒,面色难看地丢下这一句话,深衣男转身走远了,很显然,这件事对他造成的冲击最大。 三人目视着深衣男离去,说不出半句话。 角落里,年轻人目送深衣男离去后,转而看向酒吧外不远处的旅社。那里,掩藏在衣物和面具下的怪物,正同班尼一道,站在旅馆的大门口。 “这就......开始了。” 年轻人看向天空,那些跟在怪物身后的灵力,此刻就像泛在大海上的孤舟,在漫天愿力的包围中,禹禹独行——这些愿力,对灵力的存在,抱有极大的敌意,年轻人能清楚地感知到。 第206章雷火冰雹 时经两千年的风云变幻,先后被罗马人和阿拉伯人征服与奴役,现在的埃及,早就不是九柱神的天下。 不过,数量上比之漫天愿力几乎可以被忽略的灵力,其本质却比前者,高上一个档次——更加凝练,更加精纯的精神力,身处一盘散沙的念力之中,好似海浪中坚固的礁石,难以动摇,更难以磨灭。 就在欧康诺,强纳森和金发男三人举杯共饮的时候,就在班尼引领怪物找上眼镜男的时候,在年轻人那看透一切的目光下,怪物揭下面具。半空中那一团灵力似有所感,分出四分之一,涌入眼镜男的身体,而后裹挟着他的血液与内脏,归入并填补了尸骸那残缺的身躯。 这些归怪物掌控的灵力,却不能尽数贮存于它体内——怪物的身躯并非无漏,只是稍有修补,依旧残破不堪。散溢出来的部分灵力,即使此时的埃及是穆民的,是安拉的天下,它也完全不受这些占据主场优势的愿力,不休不饶围追堵截的影响,兀自弥散到覆盖了整个拜顿堡的程度,这才稍有止歇。 “祝我们好运。” 吧台三人碰杯,金发男如是道。三人喝到这会儿,已经有了些许酣意。杯中烈酒,刚刚欧康诺还只敢小口品酩,现在,却被三人一饮而尽。 “噗!” 他们突然又吐了出来,面色怪异。同样如此的,还有酒吧内其他此时正在饮酒的人。 金发男一脸晦气:“搞什么?味道像......” “血。”欧康诺接道。 此时的他,看向喷泉,那里,原本清澈透明的清水,变成了浮着粉色血沫的鲜红血液。 “埃及的江河一片殷红,如鲜血一般。”强纳森道,眼神呆滞。 他想起了曾在哈姆纳塔听闻伊芙琳讲述的那个诅咒——怪物的复活会带来埃及十灾。现在,这句预言式的诅咒,成真了。从尸骸体内散溢出来的灵力,将恶灵的怨毒与憎恨,辐射到拜顿堡的每一个角落,改造现实,重现古埃及的灾难,散播着怪物的恶意。 “他找上门来了。” 当初蝗虫大军的突然出现历历在目,意识到怪物跟过来的欧康诺,下一秒想到伊芙琳,立马就朝酒吧外跑去。人家主动找过来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除了强纳森和金发男,无人在意欧康诺此时的举动——酒吧里的人,都注意到手中的美酒变成了鲜血这个怪异的现象。早已无心他顾的酒客们,自然也不会关注到安坐在角落里的年轻人,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的电子云。 在常人肉眼不可见的层面,电子云中潮涌而出大量灵魂之力,充斥着年轻人周身方圆丈许的范围,将弥漫在整个酒吧的另一股灵魂之力,稳稳地拒之于外。 “这美酒,可是我花了好大一块金子买下来的,真叫你给改造了,岂不是白白糟蹋了?” 轻轻晃动着手中酒杯,年轻人笑着,似是自语般,说着玩笑话。话音刚落,如同具有意识一般,似是听懂了年轻人的话,外界灵力骤然退散,退到了酒吧之外。眼瞅着喷泉中的液体,又从鲜血变回了清水。年轻人却并没有如何高兴,而是眯了眯眼睛,一副沉思的姿态。 “这么谨慎吗?到了这一步,还未将力量彻底托付出去。” 这些逸散的灵力,本该贯彻怪物的意志。然而在听了年轻人一番话后,它们却仿佛有了自己的决断,主动退避。这些表面上归于怪物的力量,其深处,仍存留着阿努比斯的烙印。 “罢了,随你吧,反正我就是个看戏的。” 年轻人失笑一声,放下酒杯,瞬间消失在原地。 “噗!” 又一阵喷酒声中,变化的不只是喷泉了,还有年轻人买下的那瓶酒。 半空中一声雷响。 旅馆庭院中,漫步在走廊下,正在看书寻找对付怪物方法的伊芙琳,回头看了一眼,半空中雷声阵阵的乌云。 “看样子会有暴风雨。” 身后经过的巡逻兵,同她一样的想法。 “伊芙琳!” 她再度转过头,循声看去,看到来者是欧康诺的时候,惊讶过后不由地露出笑容。 “原来你还没走。” 闻言,欧康诺一脸的尬笑。 “我们有麻烦了。” 话音刚落,一阵电闪雷鸣,两人望向天空。云层之上,有无数似流星般的火焰落了下来。雷鸣过后,下起的,是火雨。 庭院中,砸落在地的,是一块块拖着焰尾的冰雹。它们打在途径庭院,暴露在天空下的巡逻兵身上,将他们点成了火人,惨叫声此起彼伏。 带着伊芙琳,欧康诺一路避到楼梯口,身后传来喘气声,他扭头一看,这是刚刚下楼,见到欧康诺的时候,又急忙往楼上跑的班尼。 “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班尼,欧康诺将其按在墙上,“你这个人渣,你躲哪去了?”见到灾祸追来,又见到先前失散的班尼出现在这里,他心里已经有了点预感。 只是刚说完,楼上突然传来了怪物的声音。一个不注意,他让班尼给逃走了。不过这会儿,欧康诺也顾不上班尼了,听到怪物声音的下一秒,他取出手枪,带着伊芙琳朝楼上赶去——现在的他,可不敢放伊芙琳一个人单独待着。 两人上去没一会儿,楼上传出枪声。跟在欧康诺后面,刚刚回到旅馆的强纳森和金发男,以及火雨出现后,从别处赶回来的深衣男,都循着枪声,赶忙跑到楼上。 枪声源自二楼会客厅,三人刚赶来,入眼看到沙发上已成干尸的眼镜男,以及正双手持枪射击怪物的欧康诺,他们面色一紧,赶忙取出手枪。然而,枪口刚刚瞄准怪物的一瞬间,不受子弹阻滞的它,就已然来到欧康诺身前,一把将他扔飞,砸倒了还未开枪的三人。一群手握热武器的男人,转眼间成了滚地葫芦,摔得七荤八素,一时间都失去了反击之力。 初步获得强大力量的怪物,已经不惧寻常武器,躯体的物理属性也得到了极大的增幅。此时的它,摆脱了其他人的干扰,转而将目光对准一旁吓呆了的伊芙琳。 “是你释放了我。”它一步步进逼着伊芙琳,“我谢谢你。”神色和善,却不改面容的可怖,吓得伊芙琳连退几步,靠在了一旁的书架上。 它靠近惶恐到手足无措的伊芙琳,如当初在陵墓中相见那样,欲上前亲吻。不过就在这时,旁边一声“喵”吓得它一惊,立马停下动作转过头。待看到不远处的钢琴上,一只白猫正试图过来时,它陡然神色惊恐,倏忽间化作一团沙尘,怪叫着冲出窗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怪物跑了,但此时的欧康诺,却没有显得多高兴。 “我们真的麻烦大了。” 一次是刚刚找到伊芙琳的时候,一次是上楼后见到已成干尸的眼镜男和正在恢复身躯的怪物的时候,眼下,这是他第三次说出类似的话了。虽然不知道怪物为什么怕猫,但已有两件事成了既定的事实——光逃是没用了,好在,怪物是有弱点的。 好吧,虽然不想承认这点,但事实摆在这里了,的确是伊芙琳的观点更有道理。欧康诺表达了自己妥协的态度,伊芙琳觉得自己本该高兴的,因为他没走,而且他还一改之前的立场,反过来支持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一想到那个怪物对自己“情有独钟”,她心里就是一阵恶寒,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有一阵又一阵的急促感涌上心头,催促着她该做点什么。 然而,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历。或者说,那个怪物到底是哪一个承受虫噬的罪人。一想到这里她就头疼,只因,在发现这个怪物之前,她一直以为,古埃及根本就没动用过这等残忍的,后患无穷的刑罚。换句话说,别说哪一个罪人了,她起先连有没有这类罪人都不知道。 她知道,光靠自己是想不出对策了,想到这里,她记起了一个人。也许他可以帮他们解围,一路想着这个,她说服众人,领着他们出了旅店,前往开罗古物博物馆。 改造现实是有损耗的,因而灾劫只是暂时的。众人走出旅馆的时候,逸散的灵力早已耗尽,晴空万里无云。也因此,他们一路赶到博物馆,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他好像喜欢伊芙。” “你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想干嘛?” “只有一个人能回答我们的问题。” 一堆人一堆问题,伊芙琳用一句话堵住了他们的嘴。 走过拐角,来到展厅,看到她所说的那个人,博物馆馆长的时候,令她意外的是,她还看到,骑士首领竟然也在这里,而且,似乎正在和馆长谈论着什么,两人很熟络的样子。 “你!”她看向骑士首领。 话音未落,跟随而来的四人,立马举起手枪,对准馆长两人。他们信不过骑士首领,连带着也信不过与之为伍的馆长。 “卡纳汉小姐,男士们。” 馆长平静地言语回应着来者的举动,同默不作声的骑士首领一样,面对四个枪口,不见一丝惧色。 “他在这里干嘛?”伊芙琳道。 馆长神色镇定:“你真的想知道,还是想一枪打死我们?” 闻言,欧康诺立即收枪,发现有办法对付怪物后,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经过了刚才的事,我愿意对你有点信心。” 他这么说着,其他人会意,跟着收起手枪。 第207章黑暗之灾 展厅内,原本用来展览的座椅,现在成了会客的坐具。事态紧急,他们也没那心思特地移步会客厅,做这表面功夫了。 “三千年来,我们看守着亡灵之城。我们立过誓会竭尽所能阻止大祭司伊莫顿重返人间。”馆长道。 “因为你们,我们失败了。”骑士首领接道。 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你们这样就有借口滥杀无辜?”伊芙琳道。 她是指轮船上与他们两伙寻宝人无关的其他人,以及受雇拿死工资的当地工人。这些与哈姆纳塔没有直接关系的无辜者,却大多惨死于黑衣人的袭击下。而欧康诺一行,还有班尼那边五人,到头来反倒一点事都没有,至少,没有跟黑衣人有关的事。在她看来,赶尽杀绝这个策略,实在太粗糙,太不人道了。 馆长皱眉:“为了阻止这个怪物?让我想想......” 不到一秒,他同骑士首领,齐齐看向伊芙琳。 “对!”两人齐声回道。 很显然,深知诅咒恐怖,肩负重要责任的两人,在这件事上,同阿努比斯是同一类处事风格——力求结果,不问过程。 知道对方同自己不是一类人,同时,也知道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这下,伊芙琳没话说了。 “问题。”欧康诺举手,“他为什么怕猫?” “猫是地府的守护者,也是他完全复生之前的克星。”馆长道。 骑士首领接道:“之后就什么都不怕了。”他面色严肃。 “你知道他怎么复生吗?” 说到复生,因着眼镜男的死,大受触动的深衣男,不可避免地变得激动,他的胆子,是三个牛仔中最小的。 “就是杀死所有开箱的人。”金发男自嘲道。 “而且吸干他们的血!” 深衣男拔高声调,试图说明事件的严重性,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开箱的人。越恐惧,他越难以保持冷静。 众人一脸严肃。 馆长和骑士首领是职责所在,同时也深知复活后的大祭司伊莫顿,将对世界造成的危害,因而必须认真对待这件事。 两个牛仔则是性命所系,没法不紧张。 而伊芙琳,即使原先不相信神神怪怪的事情,即使不知道诵读亡灵黑经会唤醒伊莫顿,但毕竟是自己把怪物给唤醒的,而且已经间接害死了一帮工人和眼镜男,她没法逃避这一点,她也不会逃避这一点。 也因着伊芙琳的想法,早已同她暗生情愫,只差一个吻就能确定两人关系的欧康诺,自然也没法独自离去,放她一个人去面对伊莫顿。 在场所有人,唯有强纳森,心态稍许好点。干什么都是一个凑数的,他有这个自觉。知道天塌下来还有别人顶着,因而他还有闲心在一旁把玩展览用的弓箭。 “强纳森,别玩了。”深知自家哥哥的秉性,一声制止了他此时不合时宜的举动,伊芙琳转而看向馆长,“在哈姆纳塔看到他的时候,他叫我安苏娜。” 闻言,馆长和骑士首领对视一眼。 这给了伊芙琳一个信号——他们两知道这是这么一回事,她进一步将其他细节相告:“刚才在旅馆的时候,他还想亲我。” “他被诅咒就是因为爱上安苏娜。”馆长道,“显然经过了三千年......” “他还是爱着她。”骑士首领接道。 伊芙琳一愣:“很浪漫,但是关我什么事?” “他会试着再次为她招魂。”骑士首领道。 “对。”馆长道,“看来他已经选中了他的祭品。” 说到这里,两人看向伊芙琳,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伊芙琳哑口无言,她被吓到了。 “你真倒霉。”强纳森感叹道。 事关自己妹妹的性命,他也开始不好过了。 “相反的。”凝重的氛围中,馆长话锋一转,“这正好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来消灭他。”他神色笃定,眼中带着希望。 而此时的骑士首领,放眼仰望天窗外面的他,闻言,他的面色反倒越发严峻。 “我们需要所有的帮助。”他凝视着窗外,“他的力量在增强。” 其他人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天空上,似是正在发生日食现象,一团同太阳一般大小形状的阴影,将太阳逐渐遮蔽在众人的视线外。 众人呆滞。 “他向天伸出他的手,埃及便笼罩在漆黑之中。”强纳森喃喃道。 连同先前所言“埃及的江河一片殷红,如鲜血一般”,他所说的这些,都是他们在哈姆纳塔的那场夜谈,伊芙琳对埃及十灾的描述。而伊芙琳所说的这些,又都是源自于圣经中,一章名叫出埃及记的故事。 “圣经所述,三千年前的埃及十灾是雅威,这个犹太民族的唯一信仰,为帮助当时身在埃及为奴的犹太人,帮助他们逃出迫害他们的法老的手下,而施展的手段。”昏暗的天空下,年轻人悬立在浮于半空的灵力旁,“蝗灾,打击圣甲虫神凯布利及一切地上之神。血灾,打击尼罗河源头之神克奴姆及一切水中之神。雷火冰雹及黑暗之灾更是直插要害,打击的,是众神之首的太阳神拉,以及一切天空之神。仅仅目前这四灾,在当初,就已将你们整个神国打得溃不成军。” “是不是很了不起?”灵力中,一颗胡狼头化形而出,“以一神之力击溃我们众神。” “可以说说为什么吗?犹太人出埃及,可是发生在你们新王国时期第十八王朝,这个古埃及最强盛的,可称之为帝国的时期。” “你是说,在如此情形下,为何祂仍有这等大能?” “正是。” “哎,也许是命中注定吧。按照现世的说法,古埃及是奴隶制国家。奴隶越多,帝国越强盛,对外战争也越多。连年与外族神明之间的神战,我们都没注意到,当初逃荒到埃及的一支弱小的民族,正在悄无声息地繁衍壮大。” “犹太民族?” “是的,犹太民族。帝国鼎盛时,奴隶的人数远超帝国之民,这既是利好,却也可能是灾祸。当时,已然人数繁多的犹太民族,是所有奴隶中,最封闭排外,最难以归化于我等众神的。得益其独特的民族性,雅威,随着犹太民族汲取我帝国血肉逐渐繁盛,开始在暗中积攒实力。” “我在想,你们肯定有过不止一次,羡慕雅威,羡慕祂有向心力如此稳固,注定壮大的民族。” “羡慕?呵,倒不如说是佩服啊!真不知道祂用了何种手段,塑造了这样一个民族。当我们发现雅威的举动后,同帝国一样,我们的神国,也因连年的战争,疲敝不堪。帝国之民容不下犹太人,我等众神容不下雅威。于是,艰难的时刻,到了。” “你们当初明明将其赶走就行,为何要想方设法使其灭亡?” “一来,祂的定位太高。一神包揽了一切神权,日后壮大,于我等而言,必成大患。再者,我们错估了形势。雅威实力藏得太深,我们因着连番的胜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外强中干的状态,战争天平的倾角,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那祂又为何不直接反过来覆灭你们?” “我等毕竟是帝国之神,再弱也只是相对的,祂没有十足把握在不累及自身的前提下,颠覆神国。结局就是,我们败了,祂走了。” “将近两千年后,祂携着罗马人,回来了。那,就是古埃及文明灭亡的初始,就是你们断绝信仰的初始。后面的结局,你们败了,祂赢了,是吗?” “但这不是最终的结局。雅威出埃及时,我们就有预感,世界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于是,不久后,我们做了准备,而后,便寻机蛰伏。” “让我猜猜,你们的准备,就是哈姆纳塔?而你们蛰伏的机会,就是继罗马帝国之后,阿拉伯帝国对埃及的统治?” “看来你发现得挺快。是这样的。随阿拉伯人而来的安拉,作势侵吞我等,那么,就让祂侵吞好了。” “我再猜猜,亡灵之城,葬的,不单单是人魂。当年灭亡的神国,也不是真正的神国。对否?” 胡狼头笑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一个有力的合作伙伴。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哈姆纳塔,也是众神的陵墓。” 面对胡狼头给予的评价,年轻人并未应下:“而现在,以十灾作警钟,你将唤醒祂们。为什么?这里已经是安拉的天下,这么做,不合时宜。” “来不及了,信仰断绝了一千多年,再不出手,神国就会真的覆灭。安拉正与雅威作斗争,无暇分心,这是绝好的时机。” “所以,你才敢不经试探,直接大张旗鼓地进入祂的地盘?” “哈哈哈,我还要掠夺祂子民的灵魂呐!不如此,我们如何在作战前填饱肚子?如何精力充沛地投身神战?如何有力气趁着安拉后方空虚,一举将其吞并?又如何,能再度匹敌雅威,乃至于战胜祂,进而掌控整个世界!” 阿努比斯嘶声笑着,状若癫狂。 第208章没有这个必要 “你疯了,或者说,你们都疯了。” 年轻人冷眼看着胡狼头。 “疯了吗?也许吧。毕竟,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可是也给自己关了一千多年的小黑屋啊。”胡狼头自嘲一笑,神色转眼恢复沉稳,似乎刚才的痴态从未出现过,“不过,至少我们的计划,是谨慎的,是严丝合缝的,足可保证万无一失,最终成功的。” “你何以有这等自信?” “我们原本是没有这等自信的,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安拉无暇察觉到我们的复苏,好让我们同当年的雅威那样,暗中壮大。更希望安拉和雅威能打个两败俱伤,好让我们将此二者一举吞并。”说到这里,胡狼头看着年轻人,露出笑容,“但现在好了,只要你加入,我们就不必等待那虚无缥缈的机会。” “哦?我能有什么助力?”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本体,按照现代的说法,应该就是那一团电子云吧?”见年轻人皱眉,胡狼头面色一肃,“请恕冒犯,身为众神的吹哨者,唯一的清醒者,陵墓的守卫者,我必须小心查探一切计划之外到访哈姆纳塔的存在。” “无妨。”年轻人莞尔一笑,自己倒是忘了,光顾着给琉璃血和造化之光套上屏障,却把觅法丢到了一边,不过如此也好,假作真时真亦假,以后就拿这个当幌子好了,多少能免去一些麻烦,“请继续。” “我能感应到,你拥有足够的储备,足够的,能让我等省了积攒实力的时间,直接对安拉出手的资粮。如果我感知得没错,你的本体内部,是一个独立且完整的位面,那里面,正有万千生灵,繁衍生息,是不是?” “观察得挺细致。”年轻人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你的手段,不错。” “当然,我等众神各司其职,早在各自的道路上,达到了一定的境界。”胡狼头神色间颇有些自得,转而看向年轻人,眼里显露一丝炽热,“但你不同,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能虚空造物,却察觉不出我的试探,空有力量而缺乏技巧,新生的神明吧?你我两方合作,各自贡献自身所长,必能合为一股强大的力量,覆灭外神,一统世界,将不再是奢望!” “那么,报偿是什么呢?” “加入我等,一齐统治世界,这难道还不够?”胡狼头显像半身,张开双臂,似欲环抱整个世界,“不同于妄自将一切权柄归于自身的安拉和雅威,我等众神,有容神之心。新生的神明啊,你得知道,我们真正的敌人,乃是时间!想要长存下去的话,就从学会共存之道开始吧!” 眼瞅着胡狼头一副狂热的姿态,年轻人不仅未受其感染,反倒嗤笑了一声。真正的敌人是时间?如此看来,祂们并未有法则傍身,同那原始恒星一样,全靠灵魂之力续命。再加之,自己早已从原始恒星那取得了更为完整的,足可创造出整个宇宙,演化出万千能力,使自己近乎无所不能的法则烙印。九柱神拥有的东西再多,对自己也毫无价值了。 “你的说法很有趣......” “是吧?” 胡狼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年轻人,看样子他心动了,祂不由地心生亢奋,就等着年轻人点头应下的那一刻。 “对于寻常神明来说。” 话音刚落,胡狼头神色一变,祂察觉出了年轻人的言外之意。 “哦?”祂开始语气不善,“你要效法雅威和安拉,也想独吞这个世界?容我告诫你一句,贪心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有说过需要这个世界吗?”年轻人哑然一笑。 “不争吗?”胡狼头反应很快,“单凭你那一个小位面,又能苟延残喘到何时呢?雅威和安拉,在将来不论他们中谁赢了,到头来,都是赢家通吃的局面,我们逃不掉,你也逃不掉。新生的神明啊,你的美梦,比之我们的,还要遥不可及。醒醒吧!” 面对胡狼头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苦口婆心的劝告,年轻人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行了行了,你也别搁这儿给我洗脑了。你呀,该干嘛干嘛去吧,底下这场戏,我还没看完呢。” 胡狼头一滞,祂被呛到了。 “......随你。”祂闷声道,“不过,我们仍然欢迎你,在这一切结束后,来我等神国一叙。” “不必了。” “什么意思?”胡狼头一愣神,反应过来后,神色中隐现怒意。 “我是说,没有这个必要了。”年轻人神色平淡。 见状,胡狼头怒极反笑,在祂看来,年轻人这幅不知天高地厚的姿态,简直狂妄至极。 “看来,我低估了你妄自尊大的程度。只怕你才刚刚诞生没多久,还没见识过雅威和安拉的威势与狠绝!” “的确没见识过。” 年轻人自己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承认得很坦然。 “也罢,新生的神明仍需吃点教训,才能学会审时度势。想当年,我也经历过这个阶段。”胡狼头一声喟叹,言语间突然洒脱了不少,“那你就先去看看这个世界吧,等到哪天明白了我说的这些道理,就回来吧。我等神国的大门,会一直为你敞开......只怕,你不一定能活到幡然醒悟的那一天。如此看来,计划还得照旧执行。” 说完,也不等年轻人如何回应,胡狼头兀自形体消散,重归不具形状的灵力之中。在年轻人面前连番不讨巧,祂是一刻也不想多留了。 见此,年轻人失笑摇头:“归去罢,归去罢。” 话音落下,他消失在原地。 天空之上,遮蔽太阳的阴影,并非另一颗星球。若是有人离开拜顿堡这座小城,就会看到,太阳的光芒只是暗弱了一点,完全没有被遮挡的迹象。如若还有人离开包含如拜顿堡一般的许多小城的整个大开罗,更会发现,太阳又重归了原来那个光芒刺眼的状态。 灵力的影响范围扩张了,从单单一个拜顿堡,蔓延到整个开罗,而且,还把这漫天愿力都排挤了出去。只是,暂时也就止步于此了。如此看来,为了避免引起安拉的警觉,阿努比斯始终在收束着自己的手脚。 不过,神明之间的游戏,年轻人已经不感兴趣。 此时的“日食”,更准确的说,是“日环食”,即肉眼所见,太阳中心部分黑暗,边缘仍然明亮,形成一圈光环。出门在外,并不是两眼一抹黑,只不过能见距离变短了些,对这里人们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太大影响,更不会给他们造成多大恐慌。 不过,事实上,即使是日全食,身处在这个科学发展且开始普及的时代,人们也不见得会有多害怕。日食而已嘛,简单的天文现象,比起之前遇到的几次怪事,太寻常不过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普通人对此是无所谓的,唯一受这件事影响的,也就是身处此地的,那些天体方面的研究者及部分天文爱好者——这个时间段,不应该在这里看到日食,甚至,都不应该发生日食;当然了,还有深知这一切原委的两伙寻宝人。 早先前往博物馆寻找答案的欧康诺一行,刚刚回到旅馆内。此时的他们,聚在旅馆二楼会客厅中,俱是一脸肃然。 “我们一定要阻止他,打开箱子的有谁?”伊芙琳道。 “有我和丹尼。”深衣男道,说的丹尼是金发男韩德森的小名。 金发男接道:“还有伯恩斯。”虽然他口中的伯恩斯,那个眼镜男,已经死了,提及他也再无意义。 “还有那个埃及学家。”深衣男补充道。 一行五人,就差一个班尼了。 站在窗口,凝视着“日环食”现象的欧康诺,听到这里,转过头来。 “那我战友班尼呢?” 他要确认一下,班尼和那个名叫伊莫顿的怪物,两者之间的关系。他心中早有猜测,就差这最后一点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想法。 “没有,我们打开之前他就溜了。”深衣男回道。 “对,他比较聪明。”金发男笑道。 三个牛仔中,当属他胆子最大,到了这幅田地,还有心思打趣。 “没错,他的一贯作风。”欧康诺跟着暗讽道,面无表情。 果然,自己看人的眼光没错,而且,怪物的到来,的确跟班尼有着莫大的关系。搞清楚前因后果,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欧康诺发现自己反倒更恼火了。 “我们要尽快找到埃及学家,在怪物找到他之前带他回来。”两个牛仔都在这儿,在这个有猫的地方,那么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个考古学家了,想到这里,伊芙琳如是道。 “好,她留下来,你们三个跟我走。”欧康诺道,他准备把能作战的都叫上,至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伊芙琳嘛,危险的事就别让她参与了,安心地待在这里就好。 “我不去!” “我要去,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所有人都在反对。三个男人,一个生性胆小,另外两个还得靠这里的猫保命,当然都不愿做这份危险的活计。而伊芙琳,一开始就没见她怂过,甚至一直都是准备同伊莫顿硬刚的姿态,这会儿自然也不会服从欧康诺的安排。 一片嘈杂的抗议声中,欧康诺翻着白眼暗自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他已经没那个耐心同别人,尤其是同伊芙琳,进行这无休止,无意义的争吵了。 于是,刚刚走到门口的他,反身就把正欲上前理论的伊芙琳,给一把抱了起来,紧接着就朝一边的卧室走去——直接动手更有效,虽然解决不了争端,但可以解决提出异议的人,他准备把喋喋不休,吵得他脑仁生疼的伊芙琳,干脆关起来。 第209章我不确定 “我干嘛要听你的?你以为你在干嘛?”被欧康诺一把扛起来的伊芙琳,双眼瞪大,声调拔高,面对突然不讲理的欧康诺,她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强纳森!欧康诺!欧康诺,你这个孬种!你不能把我留在这!强纳森,你要是不马上把门打开......” “对不起,他块头比我大。” 外头,强纳森看着伊芙琳被欧康诺反锁在卧室内,听着门笃笃响,听着伊芙琳说个没完,他随口一声抱歉,看起来毫无诚意。 刚刚把门锁上的欧康诺,怒色未消,转身一把抓住深衣男的衣领,就将他拽到了门前。神色凶悍,举止蛮横,唬得深衣男愣怔住,眼神中隐隐有畏缩之意。 “不准开门,不准任何人进出,知不知道?” 欧康诺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深衣男立马点头:“知道。” “知道?” 他又转头看向一旁的金发男,后者一副自无不可的模样。 “知道。” 以雷霆手段强势地做出安排,轻易摆平当前的复杂局面,现在的欧康诺,不见平日里温和的模样,又变回了当初那个雷厉风行的军官。 两个牛仔的确不太适合离开这里,欧康诺言外之意,就让他们留下来算了,顺便也能看牢偏爱自作主张的伊芙琳,免得她出了什么事,让他担心。 至于强纳森嘛,欧康诺将房门钥匙丢给深衣男之后,离开时,顺势就抛了一句“强纳森,我们走”,直接安排他跟在自己身边。这样,也免得伊芙琳指使他做出什么给欧康诺添麻烦的事,毕竟,这一对兄妹的情况有点特殊——一般都是哥哥听妹妹的话,看起来妹妹反倒像姐姐,而哥哥就只是一个小跟班。 “我想我可以留下来......监视。”强纳森婉拒道,不同于狡黠的班尼,他找的理由,属实有点蹩脚。 监视?只怕没多久就会变成监守自盗。对这一点门儿清的欧康诺,闻言,立马不耐地喊了一句“马上”,丝毫不给强纳森商量的打算。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强纳森惊慌之色一闪而过,立马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对,我们只是要去救埃及学家。” 临走前,他对两个牛仔,如是道。 这句话,与其说是在向两人解释,不如说是在麻痹自己,胆小的他,打心底里不愿碰见那个可怖的怪物,尽管那个怪物从来没有针对过他。躲在这里当然最好了,然而没办法,欧康诺的威逼下,他不去不行,也只能试图用这等无用功来诓骗自己了。 说不定这么说着说着,就真的不会碰见那个怪物了,抱着这样的侥幸想法,他跟在欧康诺的身后,离开会客厅,一路赶到了考古学家的房间。 入眼,一地狼藉,不见考古学家,却意外地看到班尼,看到他正在房间里面翻箱倒柜。 “来看看,让我猜猜,春季大扫除?”欧康诺调侃着,脸上却不见笑意。 闻声,回头一眼瞅见形势不对,班尼二话不说,立马逃向窗户。 碰不见考古学家也不打紧,看到班尼的一瞬间,欧康诺准备先同他算算账。 手边有一把椅子,他随手扔出,将班尼砸倒在地。 “丢得好。”强纳森知趣地在一旁看戏。 “班尼,跌倒啦,让我来扶你。”欧康诺上前拎起班尼,抵在墙上,“你在沙漠认识了一位新朋友对不对?” “什么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班尼眼神躲闪。 撒谎是他的本性,即便这个谎言脱口而出的时候就有可能被拆穿,起不到丝毫作用。 话音刚落,他又被按在了桌上。 “你干嘛和他混在一起?对你有什么好处?”欧康诺道。 果然,这一次也没什么用,班尼顺势从心:“帮他做事,总比跟他作对好。只要我服侍他,我就不会有事。”说到最后,他笑了起来。 这是他的处世哲学,现在看来很有用,他很得意。然后,他就被暴怒的欧康诺,又给抵在了墙上。 “不会有什么事?”欧康诺道。 这一次,班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一句欧康诺听不懂的语言,不是他不会将其翻译成英语,而是他同刚刚的强纳森有着类似的心思——生怕说出来了,灾祸就会应验,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什么意思?”欧康诺道。 “我不要告诉你,你只会欺负我。”班尼道,至于是什么灾祸,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会儿的他,开始恶人先告状,摆出一副可怜的姿态。不过,早知道班尼本性的欧康诺,自然不会吃这一套。 “你在找什么?最好不要骗我。”欧康诺道。 说着,他一个抬手,将班尼举在了转动的风扇下。 “那本书,在哈姆纳塔找到的。那本书,他要找回去。他说那本书比黄金还珍贵。” 威逼的招数,对付班尼,一向好使,他一下就把知道的都吐出来了。 “他要那本书干嘛?”强纳森紧跟着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班尼一脸无辜。 欧康诺又把他举高了点。 “和救活他的死女朋友有关。就这样,他只要那本书,我发誓。只要那本书,我发誓......还有你妹妹。” 说到最后,班尼扭头看向强纳森,顺带提了一嘴,然后,就被惊怒的欧康诺给拽了回去。 承受不住欧康诺怒视的他,一脸的慌张:“除了那些以外......” “啊!” 街上一声惨叫,打断了他。 三人扭头看向窗外。 最先反应过来的班尼,瞅见欧康诺还未回过神,他当即一拳砸在后者的胸口。 一声痛叫,猝不及防的一记老拳,连欧康诺也受不住,他不由地松开了拽着班尼的手。然后,班尼就逃了——趁机跳下窗户,在又一声惨叫响起来的时候,浑身一颤,从刚刚摔落的浑噩中惊醒过来,赶忙迈开脚步,逃进了人群之中。 窗口,欧康诺和强纳森探头,循声望去。那里,人群惶然退避,腾出来的空地上,倒着一具干尸,边上,一个怀抱亡灵黑经与葬瓮,披着长袍的身影转了过来,望向窗户这边。 两人面色一变。 怀抱亡灵黑经的,正是尚未完全复活,残破的脸上一副凶相的伊莫顿。如此看来,地上那具干尸,大概就是那个倒霉的考古学家了。两人刚刚意识到这点,眼瞅着一大群苍蝇从伊莫顿口中冒出,冲向这里,他们连忙合上了窗户。 “挂了两个,还剩两个。” “然后它就会去找伊芙。” 达成一致,两人立马调头,奔向会客厅。 此时的会客厅。 深衣男正靠在窗口,看着下方虽然一片狼藉,但已恢复平静的庭院。当听到巡逻兵一句“警戒布置完毕,报告,一切正常”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管他去死。”他咒骂一声,转身走到金发男面前,“我到楼下喝杯酒,你要什么吗?” “我要一杯威士忌加冰。” “好。”深衣男走到门口。 “还要杯纯威士忌。” “好,知道。”深衣男已经在门外走廊上。 金发男追到门口:“还要陪酒的饮料。” “反正你要波本就对了。”深衣男有些不耐烦。 “连门都不关!”金发男抱怨道。 两人心里都有些扛不住了,酒壮怂人胆,他们需要这个玩意缓解一下内心的焦虑——这从他们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有意无意地向对方发泄毛毛躁躁的情绪,就可以看出。 深衣男走了,会客厅就留下金发男一个。 他开始对自己所拥有的葬瓮练习着拔枪的动作,身为三个牛仔中胆子最大的,他眼里满是自信。然后,窗外突如其来一阵怪声,他就慌了。立马将刚刚放回枪套的手枪抽了出来,朝向树影婆娑的窗口。真遇到事了,心思像他这般无忌的,也不免开始有些胆怯。毕竟,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尽管枪法比较好。 风未止歇,怪声也未止歇。他举着枪,一步步靠近窗户,心里有多紧张,脸上就有多凶狠。探出窗口,什么异象都没有。似乎这只是寻常的夜风,寻常的风声,他把枪收了起来。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一片黄沙涌了进来,将猝不及防的他整个包裹其中。 一阵无望的惨叫伴随着可怖的吸吮声,他成了干尸,黄沙成了怪物,一个近乎完全地恢复了自己原先人类模样的存在,被诅咒的大祭司,伊莫顿。 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神,看了一眼扔在一旁的干尸,伊莫顿转而望向一旁大门紧锁的卧室,那里面,自回来后就未曾休息,一直在寻找击败怪物方法的伊芙琳,又因着欧康诺近乎霸道的圈禁导致自己无计可施,终于无可奈何地臣服在汹涌的困意之下,倒头睡了过去。 随口反噬了身上一只钻进自己嘴巴里的圣甲虫,承受过虫噬痛苦的他,开始反过来品尝过痛苦的滋味。一如方才,他再度变成了黄沙,透过门锁孔洞,悄然无息地来到了卧室床边。此时的伊芙琳,脑袋左右偏转,神色不安,似乎在梦中也不安宁。 “安苏娜。” 他扭头看向一边,心中幻想着法老王妃的模样,贴上伊芙琳双唇的时候,已经闭上了双眼。三千年沉沦之苦,唯有这心中点滴之爱可以帮助他坚持下来。复生以后,报复世界只是第二位,复活安苏娜才是他此时迫切要做的事。从眼下,他迫不及待地亲吻面前这个还未曾被献祭,用以复活安苏娜的丽人,就可以看出,他对安苏娜,对这段让自己坚持撑过三千年折磨的禁忌之恋的重视。 伊芙琳醒了,睁开眼睛后第一眼就是怪物,属实把她吓得够呛,更何况,这个怪物还在亲吻自己。一时呆滞,不知做什么好的她,直到突然被踢开的大门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跳下床,躲了起来。 “嘿,丑八怪,不要碰她!” 看到怪物刚刚还在亲吻伊芙琳,欧康诺怒不可遏。回应他的,是凶相毕露的伊莫顿,那狰狞的唇齿,咬合而出的莫名语言。 “看我拿的是什么。” 欧康诺丝毫不惧,面对怪物意义不明疑似恐吓的话语,他立马举起了白猫,这个刚刚还在走廊上闲逛,转眼就被赶来的欧康诺一把捞在手上的小宠物。对于普通人来说,可爱的它,落在尚未完全复活的伊莫顿眼中,就尤为恐怖了——身为古埃及人的伊莫顿,心里的信仰,是埃及众神,受制于此,对于此刻尚属亡灵的他而言,猫,是有实际的克制作用的。 方才还一脸凶神恶煞的他,陡然间面露惊恐,下一秒便化作风沙,瞬息间冲出窗外,消失的无影无踪。 怪物逃走,危机暂时解除,在场三人不由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欧康诺看向伊芙琳。 “嗯,我不确定。” 搭话的是一旁的强纳森,惊魂未定的他,面对一脸怪异转头望来的欧康诺,还没意识到,对方其实是在问伊芙琳。 第210章木乃伊完结 1926年的世界,一战的硝烟已经沉寂了八年。 战胜国都在大口吞吃着到手的蛋糕。战败国,则在每个难捱的夜里愁肠百转,默默积攒着报复的情绪。就在这样的世界,不见大的战役,又总少不了小的战斗。和平的假象下,暗流汹涌。 不过,有意图再启战端,重新瓜分世界的好战人士,就有反战厌战,呼吁和平的人,例如传教士。 1926年的埃及,早已被它的殖民宗主国英国,承认独立了,至少,名义上是这样。同其他实质上的殖民地一样,这里,也有不少传教士的身影。 传教士们宣传反战思想,追求和平,对常人来说是一大利好。然而,他们前往殖民地的最主要目的却并非如此,而是为了向全世界播撒雅威之名。 代表和平的传教士,在另一个角度,同那些资本帝国一样,都是入侵者的身份。对于在埃及繁衍生息了一千多年的穆民来说是如此,对于在此站稳脚跟的安拉来说是如此,对于一开始就扎根于此,眼下一息尚存的九柱神王朝来说,更是如此。 于是,常人察觉不到的层面上,战争,开始了。这是安拉和雅威的斗争,羸弱的古埃及众神,则是在一旁坐山观虎斗。虽然雅威大有侵吞整个世界之势,不过好在,安拉的底蕴也足够深厚。双方打得再胶着,身在亚非中间地带,同时也是穆民版图的腹地,埃及,尚未沦为战场。 这给了古埃及众神一个绝好的时机,不甘心被扫入历史垃圾堆的祂们,当机立断,启用了三千年前预备的手段——名义上的对罪人的惩罚,表象之下,实质却是唤醒众神的程序。 当欧康诺一行在伊芙琳的指引下,再次前往开罗古物博物馆,以期寻找破局之法的时候,学聪明了的伊莫顿,再不亲自动手。这一次,他主动施展了一重灾害——泡疮灾。埃及当下的原住民,这些信仰安拉的穆民们,但凡被诅咒所化的蚊蝇袭扰的,无不身染烂疮,丧失自主意识,对伊莫顿俯首帖耳,而后便在他的命令下,将博物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接二连三的灾劫,不只是唤醒众神的警钟,也是用以拔除穆民之信仰给予自身灵魂庇护的措施。当泡疮灾降临时,愿力终于再也不能形成有效的屏障,穆民们不受庇护的灵魂,瞬间就被扯出躯体,扯到地下,扯到了哈姆纳塔。于是,剩下来空壳般的血肉躯壳,就成了伊莫顿肆意操纵的工具。博物馆内外,只有尚且存活的寻宝人们,以及馆长和骑士首领,只有这些身处暴风眼的人,未曾受到类似影响。 旁观的,已经不只年轻人一个了。博物馆上空,还立着一群兽首人身的古埃及神明。早先飞向哈姆纳塔的那一批灵魂,已然成了祂们复苏后的第一口食粮。现在的祂们,仍在不停地吞食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灵魂,随之而来的,便是越发凝实的身形,以及越发强大的气息。 “不错,计划未出错漏,正稳步实施。” “神国复兴,指日可待。” “不过,动静有点大了。” “无碍,神国的封印足够隐蔽,足够坚实,只要我等不主动现身,安拉追查过来,只会发现一个早该灭亡的灵魂在兴风作怪,和仅有我等力量残余的一座凡人陵墓和两本经书,在解决了恶灵后,也耗尽了力量,沦为寻常。” “诸事完毕,风波平息,落在祂的眼里,只会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意外。” “殊不知,当祂回到同雅威的战场......” “就是我等,开始悄然壮大的时刻。” “雅威,此刻的我们,在做着你当初所行的事。” “这个世界,终将迎接九柱天神的归来。” 最后一句是一众神明的齐声唱和,在这似预言更似野望的誓言中,众神光芒大炽,威势难匹,有无形而又奇异的力场,萦绕在祂们周身,显现出不同的异象。异象相合,似乎化作了一片独立且广大的新世界,仿若无际,仿若真实。 当人群不再围困博物馆,转而追着一辆轿车跑远时,当深衣男被追上来的人群拽下汽车,又被他们围困住时,当伊莫顿吞噬了这最后一人的血液五脏,完全复活时,众神走了。计划阶段性完成,祂们要再度藏身哈姆纳塔,避开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有的侦察。 这个时候,仅有一个鹰首人身,头顶环蛇日盘,比之博物馆还要高上一头的巨大神祇,驻足在年轻人身边。 “何事相谈呢?众神之首,太阳神拉。” “你已见过我等柱神,观之如何?” 年轻人点点头:“其势煌煌,其威鸱张。” “那么,再观我等之道,可成否?” “凭积重难返之躯,积潜龙在渊之势,虽能挽大厦之将倾,但若想一飞冲天,如现今的雅威一般举世皆敌,则是难上加难。” “等待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千载难逢的机遇,仅仅只能恢复往日的荣光,却达不到新的高度?哈哈哈,笑话!年幼的神明啊,你也太小瞧我等古神了!” 拉的本意,是让年轻人见识一下九柱神的威能,好让他对众神看似天方夜谭的计划多些信心,最后再顺势劝他加入众神,因而才特地带领祂们来到他的面前走一个过场,才会跟这个自己以前都不屑一顾的幼神,说这么多废话。 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并未顺着自己的心意走。久尊高位的拉,比之遇到类似情形的阿努比斯,少了无谓的怒火,多了一份居高临下的姿态。讲理讲不通,祂开始试图以势压人。 “哎!”面对拉的压迫,年轻人并未退缩,但也没有与之正面相抗,而是转过目光遥望着远方,“是你小瞧了这个世界。” 神通感知之下,天堂的歌声,几乎响彻地球上每一处角落,即使在其他神明的道场,例如这边,安拉的信仰盘踞的腹地。随着西方发现世界,征服世界,奴役世界,身为他们唯一的信仰,雅威,大有成为全人类主宰的趋势。 单单如此局势,就已然不是刚从灭亡边缘捡回一条命的埃及众神能抗衡的。更何况,如此大势之下,竟还有一股新生的力量,看似孱弱,却能坚实抵抗,乃至击退雅威试探的手脚。它在扩张,隐隐有燎原之势,给年轻人带来的冲击感,远比雅威的威势要大。 跨过将近半个地球,那里,无数同样古老的神祇之中,一团新生赤色火焰,正在蓬勃燃烧,向四野蔓延,一个接一个地,将其周边腐朽的古旧事物,烧了个干净。这所谓古旧,都是类似九柱神这样的存在。 即使眼前这埃及古神,最终在将来携领众神击败一切外神,在年轻人看来,祂们也万难抵挡这一片赤色,祂们也万难抵挡,终将化作历史尘埃的命运。 他似乎预见了这个世界遥远的未来,那是一个举世无神,人人如龙的时代。 伟大如太阳神拉,却没有年轻人这般深远的目光,祂的视界,仍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打转。 于是,当看到刚刚诞生,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神明,竟敢如此大放厥词,在见识一道上居高临下,面对古老的存在,幼稚地摆出一副长辈的脸谱,祂笑了。 “你若只为在言语上争高低而故作高深,那我劝你,在这个世界上,多走走多看看。你若是为了加重自己的砝码,以期在将来的合作中,占利更多,那我可以告诉你,有没有你,对于我等来说,只会影响到计划的耗时,却不会改变最终的胜负。想要谈价,你还不够资格。” “哎,你们把我想得太复杂了。”话赶话而已,我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多言外之意,更没心思参与你们那点破事,想到这里,年轻人转身走远,“就把我,当做一个过客吧。” 年轻人离开了。 拉仍旧驻足原地,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过客?你会回来的,我相信,终有一天,当你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格局......” 祂喃喃着,消失在原地。 众神皆归位于陵墓中,这一次,不再是长眠,而是伺机而动的假寐。 年轻人呢,则是继续着即将达到尾声的观影之旅。 在他的俯视下,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群,逼停了疾驰的轿车,围困住了欧康诺一行。 伊莫顿带走了伊芙琳,欧康诺一行借下水道逃出生天,唯有馆长为失责补罪,力战而死。 因而,当一行人找到先前那个醉酒的胖老头,名叫温斯顿的最后一名象征性驻守埃及的英国皇家飞行员的时候,就只剩下欧康诺,强纳森和骑士首领三人了。 他们用拯救世界这样的理由,劝动了一心渴望为正义赴死的温斯顿。然后,便由他驾驶飞机带着三人,赶上了伊莫顿的步伐,回到了哈姆纳塔。 黄沙漫天,那是察觉到欧康诺一行追来的伊莫顿,施展的法术。飞机被沙暴蹂躏,坠入流沙。如愿战死的温斯顿,同坠毁的飞机一块,没入流沙之中。幸存下来的欧康诺三人,默哀过后,立马赶到了陵墓之中。 经历一番在年轻人看来很是有趣的斗智斗勇,三人救回了伊芙琳。由她念诵三人刚刚在墓中找到的太阳金经,念诵着与亡灵黑经相对的,转生而死的咒语,解决了伊莫顿的灵魂,又在欧康诺手中刀剑下,解决了伊莫顿重归平凡的肉身,使之重新化作普通的尸骸。最终,解决了这个在他们四个普通人看来,足以毁灭世界的危机。 看着陵墓的机关被正忙于窃取财宝的班尼无意触动,看着逐渐自我封闭的陵墓,逃出生天的欧康诺四人,以及因贪恋财宝没来得及逃出去,遭受虫噬而死的班尼,年轻人知道,属于可乐和爆米花的快乐时光,就要结束了。 又一次的黄沙漫天,这一回,是正在自我毁灭,逐渐陷入地底的哈姆纳塔,掀起的沙尘巨浪。 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幕,强纳森正自愣神,冷不防一只手从背后搭在他的肩上,吓了他一跳。然后就是他的一声惊叫,又把惊魂未定的欧康诺和伊芙琳,给唬了一下。三人回过头,看到来者是先前才跟三人分散的骑士首领,这才松了口气。 “谢谢,真是谢谢你。” 强纳森埋怨着,捂着颤动的心脏,脸上全是后怕。 骑士首领没有在意:“我和我的族人衷心的感激你们。” “这没什么。” 强纳森笑了,三人都笑了,有这么一句感谢,他们心满意足。 “愿真神保佑你们平安。”骑士首领道 “你也一样。”强纳森道。 骑士首领笑了笑,拽动缰绳,骑着骆驼孤身远去。 “随时效劳。”强纳森招呼道。 “保重了。”欧康诺告别道。 三人目视着骑士首领离去,欧康诺和伊芙琳脸上挂满了笑容,而强纳森,刚刚脱离危险的他,贪财之心又起,念及到头来什么都没捞到,他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他就这样丢下我们不管。”照例来了句日常抱怨,他扭头看向已然夷为平地的哈姆纳塔,苦笑一声,“我想我们又再度空手而归。” “我倒不觉得。”欧康诺道。 说着,他看向伊芙琳。 似有所觉,伊芙琳也看向欧康诺。 两人深情凝视,在连番波折的催化下,他们之间的感情,终于升温到足以引发质变的程度。一个现实,一个浪漫,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对彼此都产生了深深吸引力的人,从一开始的相识,相知,到对立,磨合,终于走到了如今的不分彼此,收获了满满的爱情。 知道接下来剧情会如何走向的强纳森,一声“拜托”,在欧康诺与伊芙琳相吻的时候,满脸尴尬地扭头朝向另一边。 “你呢?亲爱的。”他走到了一旁骆驼的身前,“要不要亲一个?” 回应他的,是叫唤着的骆驼,呼出来的一团浓郁的口气,熏得他直摆手。好吧,单就字面意义上来说,自己之前说的真没错,骆驼是真的臭。 黄昏时分,晚霞漫天。 同乘一头骆驼的一对恋人,一旁跟着个两手空空又被塞了一嘴狗粮,正兀自郁闷的强纳森。他们迎着柔和的阳光,行至远方。 在那骆驼背着的行囊中,一袋子班尼事先搬出来的,尚未被三人发现的金器,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三人走了,这一次,年轻人没再跟上。 故事圆满结束,电影也看够了,这会儿,该干正事了。 遥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年轻人面露沉思。 “盗墓电影吗?那么,这个世界会否就是盗墓世界?” 思及这里,他看向东方。 第211章罗老歪 1926年的华夏大地,军阀混战的局势下,吹响了北伐战争的号角。 面对来势汹汹的北伐军,各路军阀各施手段,以图自救。 出身贫寒的罗老歪,投身军伍,拼着在连番争战中出生入死,终于登上高位,拉起队伍,成了湘西有头有脸的一个人物。 只是刚刚有了一亩三分地,太师椅还没坐热乎的他,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小道消息,嗅到大战的硝烟,也开始慌了。 设法自救,对于他这类军阀而言,最根本的,就是军力,就是枪和兵。而想要扩军,想要**买炮***,手中就得有足够的银元。不过,罗老歪运气不好,占的场子是号称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穷苦地方。这里,多是苗寨和寻常村落,别说城市了,连个乡镇都少见。自然而然的,地主和富商就更少了。 罗老歪倒也聪明,活人钱拿不到,那就拿死人钱。往日,他能把队伍拉起来,供手底下的小兵有饭吃有衣穿有枪打,靠的就是盗墓取宝,倒卖换钱的勾当。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前不久,打探到一片唤做老熊岭的崇山峻岭之中,埋有大墓与大堆的金银财宝,他立时就找上了号有天下群盗之首,卸岭力士魁首,与之多次合作盗墓的陈玉楼。 陈玉楼为人仗义疏财,开仓放赈,救济灾民,是他这些年头常做的事。此举虽给他搏上了一个美名,但也使得他饱受账目亏空之煎熬。 恰在此时,罗老歪来了,给他带来了一个发财的好机会。两人这就一拍即合,一方出人出枪出**,一方凭着祖传的盗墓本事和一众卸岭力士,联合探宝。 只是这大墓不仅机关重重,而且因着这里曾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选做炼丹的宝地,所以遗留了不少金石丹药,从而催生出无数毒虫猛兽,凶险异常。探墓的过程中,死物活物蜂至沓来,不论是陈玉楼一方,还是罗老歪手下,都是死伤惨重。 好在有与卸岭齐名的搬山道人同来探宝,协助化解了不少危局。 搬山一道三人,为首的唤做鹧鸪哨,身后两个小跟班,一个女孩叫做花灵,一个男孩叫做老洋人。身为扎格拉玛部族后裔,为解族人身上世代相传的诅咒,搬山道人每一代都致力于寻找解除诅咒的关键——有凤凰胆之称的雮尘珠。而鹧鸪哨,就是如今仅存的最后一个搬山道人。听闻此处墓葬中可能藏有雮尘珠,他便带着花灵和老洋人,赶到了这里。 机关,由陈玉楼和罗老歪合力破除,而古墓中遍布的杀人蜈蚣,则是被鹧鸪哨从附近苗寨购来的凤鸣怒晴鸡所克制。 自此,众人便以为能够从容取宝。却不料,墓底深处还藏有一只成了精的巨型六翅飞天蜈蚣。众人猝不及防,被它吞了好几人,而后在一处宫殿前的空旷地上,与之陷入苦斗。 同与之相斗的,还有那只怒晴鸡。只不过,常年服食金石丹药,早已修出内丹的六翅蜈蚣,面对根脚虽高,但仍属凡种的怒晴鸡,不受生克制化之道的限制,缠斗良久,反将怒晴鸡一口咬住,甩脱在地。 见六翅蜈蚣就要将濒死的怒晴鸡吞吃入腹,鹧鸪哨不答应了,连连开枪,终是把六翅蜈蚣引了过来。 只是人力怎可与妖物相敌,当他终于被蜈蚣撞倒在地时,就只得眼睁睁看着妖物冲向自己,而无力动弹,心中一片死灰。 这个时候,前来搭救的花灵刚刚被他鼓足余力推开,老洋人还在跑向他。远处围了一圈的人,变故陡生,谁也来不及开枪阻止,其中有些瞪大了眼睛,有些反倒闭上了双眼,接下来的一幕,他们心中已有预想。 然而就在这时,六翅飞天蜈蚣忽然顿住。似乎感知到什么,它扭头看向黑暗处。早已杯弓蛇影的众人,也立马跟着看过去。 地宫前偌大一块空旷地,寂静无比,然后,响起了脚步声。 “嗒,嗒,嗒。” 黑暗中,走出一个年轻人,身着简易衬衫与普通长裤,看似寻常,却与这里各方的行头格格不入,看起来倒像是个此时应该正坐在报社里的一个小文员。于是,众人谁也没有唤他,只是把眼瞅着另外两方人,寻摸是不是对方的手下。 大殿外一时寂静无两,唯有六翅飞天蜈蚣繁密的步足窸窣作响——它在缓缓接近年轻人。 “砰!砰!砰!” 鹧鸪哨开枪了。 虽然不知道年轻人是何人,是哪方的人,又为何会引得这妖物从疯狂中冷静下来,被吸引而去,但眼看年轻人即将命丧蜈蚣之口,他不能坐视不理。好在过了这一小会儿,催动内力行了一圈气,好歹平抚了躁动的气血,缓过劲来,可以游走与之继续缠斗,此番开枪,不虞有性命之忧。 做好这般打算,手中扳机一扣,他当即起身,左右脚底皆暗运劲气,以做好蜈蚣从任意一个方向攻来的准备。不过,他这个想法,注定得落空了。中了枪的蜈蚣,压根就没暴怒的迹象。顶多在子弹穿过甲壳间的缝隙,击中血肉时,才会回头嘶鸣一声。 但也就是这一声嘶鸣了,它的步足仍旧不停。乃至于众人接连开枪,直到他们一匣子子弹打光,它还在坚定不移地接近年轻人。 众人看不懂了。 他们看不出妖物的眼神,那是名为贪婪与忌惮,交杂而成的复杂情绪。在它的眼里,有着强大气血的年轻人,就好比常人眼里的千年肉灵芝,乃是金丹一般的大药,足可让它奋不顾身。但在它灵敏的感触下,这大药,又让它产生了些微的不安。这不安缘何而起,它不知晓,但起码能让它心生疑虑,因而没有急不可耐地冲上前来。 但是,枪声响起一片,又逐渐稀疏,直到所有弹匣中都无有子弹,大殿外针落可闻,它走得再慢,也终于来到了年轻人面前。 众人紧盯着它看,都没发现,方才濒死的怒晴鸡,不知何故恢复了精气神,稳步站了起来,也在缓步走向年轻人,就像忘了刚刚与蜈蚣的搏杀,看见那立在年轻人面前的死对头,也不急着上前缠斗。 场面一度凝滞。 众人忙装着子弹,却谁也不敢开枪,蜈蚣的甲壳可以将子弹弹开,现在开枪,说不定会误伤年轻人。这会儿,已经开始有人喊话,劝年轻人赶紧回神跑路,别傻愣愣站着。 然而,一人一妖,就这么相对而立,谁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尤为诡异。 然后,就在下一秒,蜈蚣先动了。 经受不住年轻人肉身的诱惑,它眼绽凶光,口器张合,全身因兴奋而颤栗,一时压制住了那股莫名的不安,猛地俯冲而下,将年轻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笼罩在它的口下。 无力搭救的众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泛着冷光的利螯触及年轻人头顶,看着年轻人半个身子没入妖物口中。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刀枪不入,子弹难伤的六翅飞天蜈蚣,忽然间,变得像是由沙子堆砌而成的一样,周身轰然崩塌,化作一摊齑粉,散落在地。此时的年轻人仍未有任何动作,还是一开始静立的姿态,身上也没有沾染一丝粉尘,一如先前在众人眼中亮相时那般,周身一派清爽,神色平淡,唯一一个不同点,在于他的面前,这会儿正悬浮着一颗滴溜溜转的赤色珠子,外形并不规整,却隐隐透着一股圆融之意。 众人傻眼了。 这比刚刚那一幕还要诡异,方才还一直在劝告年轻人的人,此时话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响。 大殿外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喔!喔!喔!” 惊闻鸡鸣,众人这才发觉,那原本瘫倒在地的凤鸣怒晴鸡,已然飞临年轻人面前。不过,与那蜈蚣不同的是,怒晴鸡并未将年轻人当做目标,准确来说,它是冲向那颗赤珠。当然,它也如愿以偿了。一颗赤珠吞入腹,它再度生龙活虎,转眼间站在了年轻人的肩膀上,张开双翼,嘶声啼鸣。令众人讶异的是,他们竟然能明显地从中听出一股快意。 “这孽物借外丹之力养出一颗内丹,乃是经年苦工,转眼间却做了他人嫁衣裳。”年轻人失声笑着,踱步走向众人,“你倒是机灵,这内丹我还没捧热乎,倒被你给抢了去。” 年轻人说这话,多是调侃之意,全无怪罪。这内丹,他只消看一眼,便明了了其中门道,转手便可再造一颗一模一样的。换句话说,这内丹仅在年轻人面前显现了一秒,就已不具任何价值,至少,对他来说是如此。 这边刚说完,那边声音响起。 “多谢高人出手搭救!” 不远处,陈玉楼拱手弯腰,他的身后,一众卸岭力士也都依法效仿,齐声唱和“多谢高人出手搭救”。 眼下的形势,虽然年轻人灭了妖物,但是敌是友仍未定论。眼看着年轻人身具莫测神通,陈玉楼出于谨慎,先声夺人,试图拉近两方的关系。但他手下人却没这么复杂的心思,先前数名兄弟折损在那蜈蚣口中,眼下看到陈玉楼作势道谢,他们从一系列惊变中缓过神来,意识到年轻人灭了蜈蚣,也就是报了兄弟们的大仇,立时对他心生感激,敬谢之时,神色动作比之陈玉楼诚恳太多。 但,面对如此高人,旁人只有更殷勤,没有最殷勤的。相比那边厢遥遥致谢的陈玉楼一方,罗老歪已经主动走上前来,满脸赔笑,一双贼眼,却如方才的赤珠一般,滴溜溜地转。 “高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一个拱手,周身一震,笑容敛去,神色郑重,话说出来掷地有声,看起来诚意十足,“我罗老歪粗人一个,身无长物,如不嫌弃,高人不若与我等同探大墓,共取财宝,以报我等答谢之意啊!”说罢,他埋下头,只留一丝眼角余光,偷偷瞅着年轻人的反应。 第212章攒馆议事 罗老歪的心思虽不明显,但也不难猜。说是共取财宝,实质上就是让年轻人去给他当保镖,那所谓答谢,其实就是当保镖的佣金罢了。大墓再凶险,有如此高人作伴,那金银财宝,不就唾手可得了吗?只是他虽藏有利用的心思,但明面上却做足了恭敬,言行举止实在让人挑不出刺。因而,除了心思敏捷的陈玉楼和鹧鸪哨,其他人大多都没看出罗老歪的本意。 甚至,不少人听了他的一番话,也跟着神色意动,面露热忱。 “师兄,有高人相助,雮尘珠有望了!” 另一边,花灵和老洋人一脸喜色。与之相对的,鹧鸪哨面色却不太好看。 “此事休要再提!”他低声喝止,神色肃然。 眼见两个小跟班面露委屈,他也浑然不顾,只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年轻人。 这等高人,手段厉害得吓人,放到外面,多得是人来巴结。他若真要钱财,自有银元送上门。在这大墓底下,参与他们这见不得光的勾当,去拿沾染晦气的死人钱,可能吗?罗老歪此举,既是利用,又带着不敬,自己等人刚刚获救,他这便得寸进尺,难保年轻人不会暴起发难。为求稳妥,鹧鸪哨这才禁绝两个小跟班的附和之意,好跟罗老歪划清界限,置身事外。 类似的心思,也在陈玉楼心底里绕了一圈。身为卸岭魁首,他深知这等看似响当当的名头,实则放不上台面。说白了,他们就是一伙盗墓贼。偷死人钱,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浑人一个的罗老歪,不知这内里行情,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自以为是上上的共赢之道,却不知,话一出口,便将高高在上的年轻人,与他们这些偷鸡摸狗的画了等号,平白污人清誉,降人格局,这不是狗眼看人低是什么?不是作死是什么? 因着如此,见一众手下面露热切,同鹧鸪哨一样,他也是眼神一肃,冷眼扫视一圈卸岭力士,叫他们熄了心中的火。 此时,唯有洋洋自得的罗老歪,还有他手底下一群满心贪婪都写在脸上的小兵,还在眼巴巴地望着年轻人,期待他点头同意。 众人心思各异,遍观世态的年轻人,都不必运转神通,只消留意一下他们的微表情,便能看得出来。 他哂然一笑。 “地方都不对,说什么探墓取宝。” 说罢,他轻轻甩手一挥,把自傲到敢于立足他肩头的怒晴鸡,赶回了它原来的存身之地,一个竹篓里,随后便穿过人群,径自朝墓穴入口行去。 ...... “这瓶山共分四层,从上而下分别是,机关密布的瓮城,毒虫遍地的地宫,以及你们刚刚所在的,蕴有蜈蚣精的丹井。元将军墓,却不在这三处,而是单独一层。” 一间堂屋内,年轻人坐在上首,左右分别是罗老歪,陈玉楼和鹧鸪哨等人。 这里是离瓶山不远处的一座攒馆,也就是停尸的地方。早就成了三方人的驻扎地,眼下,年轻人是被他们给迎过来的。 当初年轻人所说的话,三方人细品之下发觉他必是了解关于元墓的具体情形,又借此推测他也关心墓中宝藏。如此,三方人各自都放了心。见年轻人有离去之意,他们稍作商议之后赶忙追上,又请他来到这里,瓜果清茶一一奉上,好生伺候一番后,这才问起了关于这瓶山的事。 没办法,年轻人所说的瓮城,地宫,以及丹井,他们都去过,又都损兵折将,还一点好处都没捞到,乃至最终铩羽而归。一个词总结,连番受挫。事到如今,他们再也经受不住更多的损耗了。见年轻人似乎知道些什么,就盼着他能出点主意,能帮众人一路直达宝藏,也省的一众弟兄在半路上白白丢了性命。 “老子真是倒了血霉!他奶奶的......哦,高人勿怪,我这人啊,嘴臭!” 罗老歪一身的土匪习气,明白了自己搞半天都是白瞎,心里郁闷,忍不住就骂将出声。只是还没骂过瘾,见年轻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高人在场,不能光顾着自己痛快,叫这污言秽语脏了高人的耳朵,他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作势掌嘴,把一嘴的脏话都憋回了肚子里。 “无碍。”年轻人品着茶,“唔,不错,保靖黄金茶是吧?有心了。” 陈玉楼一笑:“过誉了,倒有一事请教。” “但说无妨。” “敢问这元墓到底何处?又有何等机关?” 年轻人放下茶盏:“就是把凶险之处告知与你,你们也无力破解。劝你们,别回去了。” 一听这话,罗老歪就急了。 “诶,这怎么行?老......老罗我都已经搭上那么多弟兄的性命了,不止我,陈兄一帮也死伤惨重,说撒手就撒手,这些好汉不就白白牺牲了吗?我们这么做,对得起他们吗?”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占足了道义,堂屋中不少人都面露赞成之意,连着陈玉楼也是如此。 “罢了,既是你们自己选的路,且听好。”不见众人想象中的为难之色,闻言,年轻人随口说着,伸手一展,一团绚丽的光影落在堂屋正中的空地上,显像成瓶山的样貌,唬得众人一惊,年轻人却不管他们如何反应,兀自道,“瓶山形似宝瓶,山腹中空,丹宫宝殿建于其中,瓮城在瓶口,而那元墓,就在瓮城的下方,丹宫宝殿之上。” 见年轻人如此说,陈玉楼顾不得惊讶他竟能轻易使出道家高人才能施展的圆光术,连忙追问:“自古以来这陵寝都是建在地底下。即便是削山为椁,穿石做藏,也会把这陵寝建在山腰的最深处。这瓶山的古墓,竟然建在山巅,何以如此怪异?” “可曾听闻厌胜之法?” 地形图已经展示了有一阵,相信众人心中都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年轻人说着,心念一动,绚丽的幻象,就在众人眼神迷离的注视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得不少人砸吧着嘴,暗道不过瘾。有别于常人,此时的陈玉楼面露沉思,显然心思不在这里。琢磨着年轻人的话,不一会儿,他眼前一亮。 “这是以陵墓镇压地宫之法。附近苗寨的厌胜之道,都在于屋宇的最高处,由此可见,这瓶山古墓果真就是在山巅之中!” “正是如此。” 见年轻人首肯,陈玉楼面露喜色。 “那敢问,有何等机关?”他继续问道。 “陵墓门口,便有一道,动之,山塌,门开。而后,你们需要面对的,就只剩下一只千年白猿,还有那个元代大将军了。” 闻言,陈玉楼面色一紧:“什么千年白猿?为何要面对元将?” “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年轻人再度端起茶盏。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去琢磨吧。陈玉楼是个聪明人,看到这就识趣地不再开口了。不过,这下罗老歪倒是不乐意了,全程听个囫囵的他,完全没搞明白两人在说什么。隔了好一会儿不见陈玉楼再度发问,瞧年轻人闲人勿扰的架势,他又不敢打搅,于是把双眼睛都挪到了陈玉楼那边。 “陈兄,如何?” 他和善地笑着,盼望陈玉楼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此去,凶险万分。” 陈玉楼的脸色并不好看,弄明白之后,他开始心生退堂鼓了,于是便如实把自己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这下,罗老歪又急了。 “这......这,有困难咱克服!别半途而废啊!” “此番,非人力所能当,难呐。” 见陈玉楼虽面色严肃,但还没把话说死,罗老歪一喜。 “人力不行,就把我那大炮拉来,我就不信了,还有什么是一炮制服不了的,一炮不行就两炮!管他是神是鬼,都得给老......老罗我跪下!” 又一次差点爆出“老子”,老罗歪心虚地瞅了一眼上首,见年轻人仍在那兀自品茗,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也是,方法总比问题多。”陈玉楼点点头。 他到底不是个胆小的人,只是不愿手下为了一个妖怪一个僵尸,白白丢了性命。眼下见罗老歪肯下血本,大炮都要拉过来了,他终究还是定了继续探墓的想法。 众人谈妥,先后跟年轻人告退。 刚才还满满当当的一间堂屋,这会儿除了两个小厮守在年轻人身旁,就只剩下鹧鸪哨一行三人。瞧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鹧鸪哨,年轻人放下手中茶盏。喝了这许久,那里面茶汤依旧滚烫,依旧满蓄。 “怎么,你不去准备吗?别人可都打算起行了。” 闻言,鹧鸪哨立时起身,端端正正立在年轻人面前,拱手弯腰。两个小跟班也是一样姿态,一派真挚神情。 “还未答谢恩公救命之恩,怎可轻率离去。” “正是!” “多谢恩公!” 三人郑重道。 感知得出来,三人诚心实意,年轻人笑了笑。 “我不需得那些虚礼,有事就直说吧。” 鹧鸪哨一向清高孤傲,见如此,自不会像常人一样,假模假式地再客套几句。 “敢问高人,那墓中,可有雮尘珠?” 他直接问出了此行最终的目的。 第213章解决诅咒的方法 “为解你扎格拉玛部族鬼洞诅咒,是吗?” 闻言,鹧鸪哨三人相视一眼,皆不可抑制地面露喜色。 搬山道人一脉,除了盗墓一行,本就罕为人知。更别提,知道他们的人,也仅仅知道搬山一脉探墓是为了寻丹求药,却少有人清楚,搬山道人所求者,从来都是一个东西,雮尘珠。因而,知道他们为何要找雮尘珠的人,就更少了,乃至很可能无人知晓。 鹧鸪哨方才直言“雮尘珠”,本就是一个试探。眼下见年轻人不仅知道,还通晓搬山一脉的由来,三人由此判定,雮尘珠必然在这瓶山之中。解除诅咒,历经无数代人的努力,这一次,有望了。 “正是。”鹧鸪哨立时回道。 “那便不用去找了。” 三人闻之色变,心情刚升至云端,又一下跌入谷底。 诅咒难解,在知道雮尘珠有可能解开诅咒之前,扎格拉玛人已经试过无数办法,却无一奏效。现在,即使见到高人莫大本事,他们仍下意识认为,他说这话,本意是雮尘珠并不在那元墓之中,从未想到,年轻人的本意,其实是,他自有办法解开诅咒。 年轻人此番话,落在三人耳中,似乎别有深意,仿佛在说——你们历经千辛万苦,却找错了地方,终是一场空。虽然以前确有许多次无功而返的探墓经历,因而他们对这类情况早有预备,但事先的猜测和眼下的落实,终究不是一回事,三人听到这盖棺定论,刚刚心生的希望,又一下断绝,到底还是免不了有些心灰意冷。 其中最甚者,当属鹧鸪哨。 搬山一脉传承至今,已然人才凋零。花灵和老洋人,虽各有本事,但那点微末本领,却不足以支撑两人,独自闯过一个个机关密布的大墓。现如今能够独挑大梁的,唯鹧鸪哨一人而已。 身中鬼洞诅咒者,后背生有眼球状红斑。其人,血液中铁元素逐渐减少,血液发黄而黏稠,供氧降低,呼吸越来越困难,终因窒息而死,而这个死亡的期限,从来不会高过半百。最要命的是,这个诅咒是遗传性的。扎格拉玛部族世代都要承受,慢性死亡和骨肉分离的痛苦。搬山道人一脉的诞生,就是他们为解开诅咒,而做出的尝试与努力。 身为扎格拉玛部族最后一个搬山道人,鹧鸪哨现已年近三十,血液开始明显发黄。自知时日无多,每一天都尤其珍贵,他寻求雮尘珠的心思,就越发急切。老熊岭瓶山元墓中可能有雮尘珠的消息,也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才得到的。 而为了找到墓葬,寻得雮尘珠,他已然在这里虚耗了太多时日。眼瞅着有高人相助,目标在望,却转而一切成空,他又如何不痛苦。身为族人最后的希望,终日奔波,却徒劳无功,眼见自己所剩时间不多,希望逐渐断绝,无数代人之苦工化作灰灰,他又如何不悲怆。 相较于徒增失望的两个小跟班,鹧鸪哨眼中更多了一点无望,心境动荡之下,气血上涌,嘴角竟溢出了一滴红黄参半的血液,看起来尤为悲苦。内力不稳,他脚下有些颤栗,但到底还是站稳了。前路困难重重,早被无数次失败磨炼过的他,依旧没有放弃。稳住心神,他一双星眸,紧盯着年轻人。 “那雮尘珠现在何处?” 话甫一出口,两个小跟班一惊,鹧鸪哨的嗓音,沙哑不已,如遭重创。 “你没事吧,师兄。” 两人收回视线,满心担忧地看向身旁的鹧鸪哨。不过,早在他们看过来之前,鹧鸪哨已悄然抹去了那一滴血液,面色恢复常态。 “我没事。”笑着朝身边两人摆了摆手,他再度看向年轻人,拱手弯腰,“还请高人不吝赐教。” “你既然实在想知道,告诉你又何妨。”年轻人摇摇头,伸手一指,又是一团光影显像而出,“云南,献王墓。那珠子,就含在献王遗体口中。” “原来高人你从一开始就全都知道!” 两个小跟班难抑内心惊喜,都忍不住欢笑起来。连着鹧鸪哨,过了这么一阵峰回路转,心情跌宕几番后豁然开朗,一向不苟言笑的他,这会儿也不由地露出笑容。 “多谢高人指点!搭救我族脱离水深火热之恩,鹧鸪哨没齿难忘!愿倾尽所有,甘效犬马之劳!” 这一次,他深深鞠躬。已为族人找到生机,接下来,解决诅咒不过是时间问题,即便此刻了此残生,他也心甘情愿,能带着一副笑容慨然赴死。 “我,我也是!” “还有我!” 两个小跟班也是兴奋不已。鹧鸪哨吃过的苦头,他们一样没少吃,鹧鸪哨肩负的责任,他们一样没少担,鹧鸪哨朝闻道夕死可矣,他们也是同样的心境。 见状,年轻人哑然失笑。 “我话还没有说完。” 方才突闻喜讯,三人喜出望外,好在还未忘乎所以,只觉如坠梦中,心里到底有些存疑,又做好了云南献王墓并无雮尘珠的预想。这会儿听闻年轻人话语中途折向,他们反而心安不少。万事顺利过头才叫不正常,年轻人没有一下把话说开,他们反倒觉得雮尘珠确实在望了。于是,三人喜色收敛泰半,互望一眼后,同时朝年轻人正色行礼。 “我等倾耳细听!” 凡人的格局摆在那里,他们终是猜不出,年轻人的本意。察觉出三人心思,他失笑摇头。 “这精绝古国的鬼洞诅咒,源自于邪神祭祀,本质乃是鬼洞族信奉的蛇神,在你们一族身上打下的烙印。你们扎格拉玛族身中诅咒,符箓不治,药石难医,其根源,是那满天神佛你们一族哪个都不信。不然,任意一个方法,都早把这小小一个邪神,布下的不成气候的低劣诅咒,给破除了。你们搬山道人,名头里带着道人一词,却并非真正的道士,是否?” “确实如此。我族走的是先知一道,不信鬼神信预言。我们名号里带着道人,与道教颇有渊源,至今与道教各派尚有往来,一脉相传的手段,也有许多出自于道教,但归根结底,道士,不过是我们假借的一个身份罢了,那各尊道教神明,我们也都是不信的。”说到这里,鹧鸪哨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害了我们一族的,正是我们的传统。” 对于年轻人说的话,鹧鸪哨不疑有他。盖因年轻人轻易消灭蜈蚣精,更是连番随手演示本应繁琐无比的圆光术,比之他所见的道教高人,本事高上不知多少。这等高人所说的话,可信度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那么现在,你已经有两条路了。其一,寻找雮尘珠,然而,此去危险重重,多半是未竟全功,半途而废。其二,劝说你扎格拉玛一族改弦更张,择神而信之,只不过,你们一族迁入中原多年,却从未信奉过任意一位神明,这等牢固的传统,怕是不好变。” 鹧鸪哨品出了年轻人话里的意思:“是否另有第三条路,还请高人示下。” “确有。这之前,好叫你知晓,那外道小神乃是一条魔蛇死后残念所化,施术下咒,偏阴偏邪。你所寻者,雮尘珠,故老相传,乃是地母所化的凤凰之胆,至阳至正,可以克制例如诅咒这类阴邪之物。我相信,搬山道人一脉也是因着深知此类生克制化之道,才锲而不舍地追寻着雮尘珠的下落。然世人有所不知,史料中的雮尘珠,乃是杜撰之物,其本来面目,却是这魔蛇的眼珠,比之诅咒还要阴邪。” “原来我们一开始的出发点就是错的,雮尘珠并非解决之道。” 一想到世世代代的搬山道人,一生追寻的,不过是个虚妄,这一瞬间,信念坍塌的鹧鸪哨,心中一片茫然。只是,还没等他为过往心生沉痛,年轻人接下来说的话,叫他当场愣住。 “非也。若是巧用得当,雮尘珠也能解决诅咒的问题。”年轻人笑了笑,在鹧鸪哨一脸错愕中,语气一转,“不过,你祖上信奉的道理没错,生克制化之道,确实也能解决诅咒的问题。而且,正巧这个时候,你身边就有一个至阳之物。” “怒晴鸡?” 年轻人话音刚落,鹧鸪哨就反应过来了。 “孺子可教也。” 年轻人的样貌,但就表面来看,别说鹧鸪哨了,就连花灵和老洋人,说不定都比他大些年纪。以这么年轻的外表,说出这般老成的话,在年近三十的鹧鸪哨面前,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却没人觉得违和。闻言,两个小跟班脸色不见怪异,反倒有些后辈般天真的高兴样。好像鹧鸪哨被夸赞,他们与有荣焉。 当然,两人也不只为这事高兴,眼见鹧鸪哨从一旁取来装着怒晴鸡的竹篓,他两脸上喜色更浓。 “高人,怒晴鸡在此。” 说着,鹧鸪哨将竹篓放在年轻人面前,打开盖子。那里面,先前立在年轻人肩头还活蹦乱跳的怒晴鸡,这会儿睡得死死的。 第214章凤鸣怒晴鸡 凤鸣怒晴鸡,体型硕大,鸡冠血红,羽分五彩,喙尖爪利,眼红无惧。若是凡鸡凡禽,其眼皮自是生在眼下,而眼皮在上就是“凤凰”,虽也有个鸡名,却绝不能以常鸡论之。鸡名为“怒晴”,金鸡报晓本就是区分阴阳黑白之意,而怒晴鸡引吭啼鸣之声能破妖气毒蜃,更可驱除鬼魅。如此神物,乃是阳极之化身,邪魅之克星。 然而,这些夸耀之词,似乎很难用在此时瘫在竹篓里的怒晴鸡身上。这一位,刚刚才跟六翅飞天蜈蚣干了一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折翎断爪,单就外表来看,确是凄惨至极,让人见之心生不忍。好比花灵,近看怒晴鸡的第一眼,她眼就红了。 “它好可怜啊。”说着,她看向鹧鸪哨,“等下给它包扎一下伤口吧。” 别说花灵一个小姑娘了,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鹧鸪哨,都不由地露出同情的神色,暗道怒晴鸡此番劳苦功高,合该得享悉心照料。不过,想到这里,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看向年轻人,神色郑重。 “解我族诅咒,应该无需伤它性命吧?” 这话甫一出口,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年轻人,企盼他能应下,包括陈玉楼吩咐下,留在年轻人身边的两个小厮。这两人也属卸岭力士一员,怒晴鸡及时现身与妖物相斗,间接地保住了他们不少弟兄的性命。此时此刻,自然不愿这个大功臣流血又丢命。 见此情形,年轻人一愣,失笑摇头,转而将目光对准怒晴鸡。 “你这畜生,先前吃了亏,学乖了,这会儿是一点力都不想出了是不?那也成,你要是不帮这忙,就把那内丹还了我。” 年轻人笑骂着,其他人不懂内里门道,他却看得一清二楚。竹篓里这货,正搁这儿装昏呢。表面看似落魄,内里,得了那一枚赤丹的蕴养,真正要紧的伤,早好得差不多了。而且原本这怒晴鸡根脚就高,再加上赤丹的助力,一边养伤的同时,众人回来的路上,就已自行开了灵智,遁入妖类。方才众人说的话,可都被它给听了进去,关键的是,还都听懂了。 开了灵智了,就知进退了。诚如年轻人所言,它一边演着戏,一边满肚子心思直转悠,总结起来一句话,有便宜就占,苦力死活都不干。年轻人说了一通,它就全当听不见。 还丹?吃进嘴里的给你吐出来?还是我的宝贝疙瘩命根子?怎么可能?还骂我畜生?要不是摸不透你这稀奇古怪的鬼东西,老子早给你来两下子,还用得着听你们在这儿瞎逼逼? 这些,就是它听完年轻人的话,憋了一肚子的腹诽。闭着眼的怒晴鸡,没看到年轻人逐渐变得别有深意的神情,不然,它就该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瞎想了。 以为自己在第五层,殊不知其实只在第四层的怒晴鸡,还在那里幻想着,蹂躏年轻人的场面,正自洋洋得意。却不知,要是换了以前的年轻人,早上来呼它两巴掌了。现在的他,心性刚硬,难起波澜,听到它嚣张的心声,见旁人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也只是觉得有些好笑罢了。 不过好笑归好笑,正事还是得干的,不能光顾着看戏。说了两句,眼瞅着怒晴鸡不给一点儿面子,年轻人转念间便心生一计,一个很大几率可以拿捏住这狡黠畜生的法子。想到这,他翻手变化出一只圣甲虫,捏在指尖。 这怒晴鸡身为神性生物,喝过酒,吃过药,啄食了杀人蜈蚣,又吞服了妖精的内丹,享尽佳肴,快活无两,却不知,可曾尝过其他神性生物的味道,见了圣甲虫这更高一等的滋味,又会作何反应,年轻人如此暗忖着,在变出圣甲虫的同时,顺手捏了捏,使得其吃痛之下疯狂挣扎,发出了一阵尖锐刺耳,直慑人心的嘶鸣声。 一旁众人,本在年轻人变出这一只虫子的时候,就莫名地心生寒意,现在听了虫子诡异的嘶鸣声,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顺带的,看向年轻人的眼神都变了味,已经不仅仅只是一开始单纯的敬重了,还多了些猜疑。 豢养如此邪物的年轻人,此番连连相助他们,到底居心何在。对他们来说,走到这一步,到底是好是坏。想到这里,所有人都生了避开此事,离开此地,远离年轻人的想法。 与之相对的,在虫声响起的那一刹那,众人心中念头刚刚浮现,还未飘走时,竹篓里忽然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啼鸣。紧接着,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刚刚还半死不活的怒晴鸡,这会儿就像发了癫一般地,狂叫着扑扇翅膀,对准年轻人手中的圣甲虫,直直地冲了过来。那急不可耐的姿态,就像生怕别人抢了去似的。 虫声更尖锐了,仿佛被怒晴鸡影响到,圣甲虫也开始变得疯狂。虫声在某一个瞬间,达到一种刺得人脑仁生疼的程度,然后,就在下一个瞬间,就在众人难以忍受,几欲逃离此地的刹那,戛然而止。 圣甲虫死了,是被怒晴鸡给啄死的。年轻人手一松,顺势让怒晴鸡把这残破的虫尸叼了去。 虫鸣声不过三两秒,众人看着正大快朵颐的怒晴鸡,看着落在它爪下,身体迅速残缺,很快都跑进怒晴鸡肚子里的圣甲虫,心跳仍有些急促。 这时,眼瞅着怒晴鸡吃干抹净,年轻人发话了。 “常人言,先礼后兵。我让与你妖物内丹,又赠予你一只圣甲虫,这已经是先礼后礼了,你可别不识好歹,自找苦吃。” 刚吃完一个圣甲虫,正兀自“醉醺醺”打转的怒晴鸡,听得此话,忽然一个激灵,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好吧,那我说得具体一点。你若主动些,一滴心头宝血足矣。如若逼我用强,恐性命难保啊。” 又一个激灵,如倒带一般,怒晴鸡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下一秒,它回过头,斜睨了一眼年轻人,看起来丝毫没有服软的迹象。只不过,那甩头间从喙中飞出的一滴血液,却出卖了它的内心。它分明能感觉到一丝不安,从年轻人那风轻云淡的语气中。经过短暂的挣扎,它最终选择从心。 只是身为凤种,它多少也是好面子的。给出宝血的动作,做得毫不经意,落在旁人眼里,仿佛它不过是轻蔑地瞥了年轻人一眼。然而,这点小动作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年轻人,他一笑,意念一动,刚刚冲至面前的血滴,立时停住,稳稳悬浮于半空。 眼瞅着血珠停在年轻人面前后,那股莫名的不安瞬间消失,怒晴鸡不顾涌上心头的疲惫与委顿,立时张开双翅,飞到了屋外。仅仅亏空一滴宝血,就使得自己如遭重击,精气神大受损伤,自觉已经和年轻人两清了,生怕他再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它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了。 只是刚刚飞到屋外,它又忍不住停了下来。 那堪称绝世美味,滋补大药的圣甲虫,它实在是舍不得。那股源自于内心的冲动,方才,让它控制不住自己冲了上去,比见到六翅飞天蜈蚣还要兴奋。现在,这种渴望,又开始阻止它离去。 然而最关键的,让它最终决定停下脚步的,是它发觉,那刚刚吞吃入腹的圣甲虫,竟然开始迅速地弥补它心头的亏空感,而且照这势头,到最后不仅可以补全那一滴损失的宝血,还能有额外的增益。 稳赚不赔的买卖,不做是傻子,想到这,它索性一个振翅飞上了屋顶,准备等这攒馆里面诸事完毕,再回去跟这年轻人好生计较。 发着美梦,正自鸣得意的它,没注意到,见它一反初见时的萎靡不振,全程龙精虎猛的表现,众人早先看向它的眼神,已然变了味。它那英勇喋血的悲壮形象,算是彻底崩塌了。单就这还不算什么,问题是众人反应过来,现已信了年轻人的话,譬若先前将其视作猴哥一类大无畏英雄人物,现在,就只把它当成了八戒那般见风使舵的惫懒货。 它的形象,算是彻底毁了。 “高人,这......” 眼看怒晴鸡占了便宜就跑,径自飞上屋顶,毫无配合的打算,鹧鸪哨自觉有些难堪。只是当他回头,看到年轻人面前悬浮的那一滴鲜血时,他便说不出话了。其他人跟着看来,待看到血滴时,也是一样的愣怔住。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那怒晴鸡到底还是服了软。 “这便成了。” 年轻人一笑,意念一动,将无数先天祖炁灌入了血滴之中。复制大法启动,一滴血变成了一滩血,一滩血又变成了一汪血。直至最后,出现一片糅了彩色丝线的血色绸带,飘荡在房梁之下,众人头顶上空。 绸带光彩照人,炽热难当,众人目眩神驰,又满头是汗。他们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其中最甚者,当属心中尚保有一丝冷静的鹧鸪哨。 第215章解除诅咒 他分明能感受到,周身血肉深处涌出一片刺骨寒意,似欲抵抗这降临在体表的炽热之感。而后,他便看到,似自有灵性般,仿佛感应到他体内的寒意,血池中无数条彩色丝线揉成了一缕彩带,从绸带中弥散出来,从头顶,贯入他的周身。 一冷一热,两方相触,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置身北国寒冬的感觉,几乎连思维都冻僵了。好在,这种摄人心魄的感受,只维持了一瞬,便一闪而过,消逝不见。下一个瞬间,自觉如沐春风,周身好似卸去无形的枷锁,一阵轻快畅然,他这才惊觉,与旁人不同,自己这会儿才刚刚开始冒汗,这会儿,才变得与常人无异。 在他身旁,两个小跟班不分先后地也有了同样的感触。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们难抑惊讶之情,瞪大眼睛对视了一眼。下一秒,鹧鸪哨取出随身刀刃,于掌心划拉出一道口子。三人紧盯着那道血口,里面冒出来的血液,是鲜红色的。 这时,他们终于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悦,皆在脸上化作了如释重负的欢笑。奔波至此,希望渺茫之下忽见阳光,内心跌宕最为激烈的鹧鸪哨,更是溢出了一滴泪水,挂在眼角。 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年轻人点头微笑,伸出手来,便将这满堂的血绸压缩封印成了一颗纹着彩绘的血丹,捏在两指之间。这个时候,众人看向年轻人的眼神,已经不单单把他视做高人了,而是当成了仙神之流,眼里满是敬畏,再也不敢生出半点揣摩他心思的念头。 “鹧鸪哨,这枚红丸,你带回族中,取水消融些许,待族人饮下血水,周身冒出寒气,再将这红丸置于他们头顶百会穴上,见其周身冒汗,好叫你知晓,这便是诅咒消解的征兆。” 血丹飞出,落入了鹧鸪哨颤抖的手中。将其妥善安放之后,素来以清高孤傲示人的鹧鸪哨,双膝一弯,跪立在地,敬拜了除他父母以外,平生第三个人。花灵和老洋人,两人眼睛一红,也立马跪向年轻人,心中激荡之情,难以言表。 “上仙大恩,犹如再造!我,鹧鸪哨,代我一众族人,叩首跪谢!” 说罢,鹧鸪哨以头抢地,两个小跟班紧随其后,叩首声满堂回响。虽然不在意这古旧的形式,但年轻人到底没有避开,也未曾阻拦。这是属于他们的答谢方式,非如此不足以缓释他们的心情,那么,就由着他们来好了。年轻人稳坐太师椅,直到三人连叩三次,额头都开始见血了,他心道差不多了,这才伸手一拂,隔空将三人抬了起来,使之恢复站立的姿态。 “我也并非那无欲无求的仙圣之流,此番相助,也是有所求。” “您也有不能做到的事吗?” 老洋人摸不着头脑了,生性爽直,心性还是一个小孩子的他,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一旁,花灵虽未出声,但也同样面带疑惑。要知道,别说其他,单论这诅咒,可是扎格拉玛部族数千年的挣扎都不能摆脱的,想来这解决之法,实在非人力所能及。然而,年轻人解决了,而且,是轻描淡写地解决了。这不是仙圣之流,是什么? 这下,两人就看不懂了。他们的大哥,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仙人前来讨要的? 两人想的简单,可鹧鸪哨却不敢往简单的地方想,老洋人的话甫一出口,他便面露紧张,赶忙看向年轻人,生怕师弟言语冲撞,招致他的不满。不过,令鹧鸪哨感到意外的是,此时的年轻人,不怒反笑,神色甚是轻快,似乎老洋人所说的话,正巧挠到了他的痒处。 身为凡人,鹧鸪哨却不知,如年轻人这般超然的存在,最喜的,就是如老洋人这般,胸怀一颗赤子之心,与他毫不见外的人。 “当然。” 出乎众人意料地,年轻人坦然地应了下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他来到这方世界的第一秒,就突然有了一点糟糕的新发现。得了一整个大宇宙模型的自己,本应无所不能,然而换了个宇宙,能力就受到了限制。或者说,是部分涉及宇宙根本的,有关时空质能的高级手段,受限,抑或直接失效了。 例如,他穿梭空间的能力受限了,距离只能局限在太阳系内,开辟的通道,其大小和维持时间也收缩了,只能运送有限的东西。这还不算什么,与之相较,更受制约的手段,多了去了。就好比,现在的他,别说像时间转换器一样穿梭回前一个小时,就连前一秒,或者后一秒,都去不了了。 没有受到影响的手段相当有限。一个是演化先天祖炁的后天化生之法,一个是能够造化出各类生物的基因模板,以及与之相对的各类低级魔法。他猜测,前者是根源性的,不受任意一个世界影响的,后者则是其本身干涉现实的程度就极其有限,所以受到的制约略等于无。 当初阿努比斯评价年轻人“空有力量而缺乏技巧”,从某种层面而言,的确没有说错。他回想起诸天万界旅程的初始,那时,超体宇宙的露西,跟他说过一句“不同宇宙物理规则都有一定独特性”。现在,他终于有了切实的体会。 独特的法则,独特的烙印,独特的宇宙,独特的物理规则,最终,造就了他一身本事的局限性。 不过,几经实验之后,他又有了一点可喜的新发现——这个局限性,是可以被打破的。 构成干涉现实之力的基础,或者说单元,是一个个独特的铭文。就好比一个软件中,由一个个基础代码构成的一项项指令。 他尝试性的一次调试,把构成同一项“指令”的“基础代码”,换成了另外一种排列组合的形式,其中还切换不少单个的“基础代码”。这个做法,在前一个世界,就是同一道题的不同解法,换了形式,但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是不变的。但在这里,切换后,原本受约束的“指令”,不受掣肘了,能更大幅度地干涉现实,呈现出了它本该有的效果。 至此,年轻人有了一个模糊的概论。 假若将整个宇宙比作一台电脑,那不同宇宙内的运行规律,就是不同的操作系统,他身怀一大堆强力的软件,却大多和操作系统不兼容,所以才难以发挥出其威力。那么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改变软件的格式,使之匹配当前的系统。 不过,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问题在于,他得细化到每个软件的每条指令的每一个单元上,用那浩如烟海的铭文,以及从中延伸出来的无数排列组合方式,去慢慢推敲。耗时日久,得不偿失。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他一边观影《木乃伊》,一边每分每秒地暗自推敲调试,直到如今,也不过稍微拔高了一点干涉现实程度的上限,对比上一个宇宙的自己,现在这点成就,略等于没有。 于是,他准备舍了这个死办法,换条更高效的路子。而这条路子的关键,就在他眼前这个鹧鸪哨的身上。 此时,尚不知年轻人心中万般念头的鹧鸪哨,见仙人没有怪罪之意,心里一松的同时,赶忙伸手拍了老洋人脑袋一下,制止了再度开口,像是要接话的师弟。言多必失的道理,小孩子不懂,他得懂。 “师弟不知轻重,言语无状,万望上仙海涵!” “无碍。”年轻人笑着摆了摆手,以示宽慰。 见此,鹧鸪哨定了定神,再度拱手。 “方才听上仙所言,鹧鸪哨自道举族之恩不言谢,三叩首绝不足以报君恩,现今如若能尽一份绵薄之力,那更是再好不过。所需者为何,还请上仙示下,鹧鸪哨洗耳恭听。” “善,那我便直说了。”年轻人抚掌而笑,“你搬山一脉自秦汉始,承袭少则两千年。那会儿,也正是道教的发源期。你们假借道人之名,却阴差阳错地,在后世倒真与那道教有了一段渊源,足可当真以道人自居,并且,两方关系到现在也未曾断绝,是否?” “确是。” “自古皇帝向长生,常借道教炼丹之法,以图久居高位,少有人心性坚韧到能免了此遭。你搬山一脉盗掘帝王将相之坟,炼丹求药之遗室,虽然只为了雮尘珠,但也间接通晓了不少丹道学问,是否?” “这个......我搬山道人寻丹求药,只为解我族人诅咒,无胆贪恋长生久视。那些个丹道学问,我们虽知道它藏在哪处,但并未抄录,因而也就没有传承下来。” “无妨,你还记得吗?把那些个地方在脑子里过一遍,我自会知晓。” “......上仙,便是这些了。” “嗯,你再将那些在外丹一道上颇有建树的,尤其是那些至今尚存的道教支派,在心里过一遍。” “......就是这些了。” “甚好,如此,丹道可成。” 第216章外丹之道 外丹一道,这就是他找到的路子。 想要将软件改成适配当前系统的格式,除了一点点试错,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通熟当前系统的格式。 当初想到这,他下一秒想到的,就是超凡体系——一方宇宙中土生土长的人研究出来的进阶道路,是他“计算机语言进阶”的不二之选。 一开始借着真气之道衍生出先天祖炁,从而收获了后天化生之法。再后来借着魔法世界铭文体系,得以通识地球,乃至整个宇宙的模型,从而再造“罗盘”。两番都是借着超凡体系,这个由宇宙内部的生灵创造出来的,与宇宙自身的特**息相关的道路,得以窥探宇宙的密码,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 懂了对应系统的格式,就懂了如何依样画葫芦,将自己手中一应软件,一次性来个改头换面,恢复原本的效用。 同时,这个路子也跟他寻觅法则的理念不谋而合。 大道无痕。 觅法第一次指引方向,追寻的,就是上一个宇宙最后离去的法则,点灵之法。然而,它只能点明法则在哪方宇宙,等他立足此地后,觅法就抓瞎了。它能感应到这里存在点灵之法,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甚至不知道法则的方位,或者说,法则无有实体,本就没有方位。而他自己呢?那更是看不见摸不着了。 知道了觅法的局限性,他又回到了自己以前的道路上——借超凡体系,寻得接触法则的机会。 于是,一个恢复实力,一个寻觅法则,两条路子最终合为一条,即修习超凡体系,倒也省了他不少事。 不过,超凡体系不是那么容易寻得的。 在武侠世界和魔法世界,他是运气好,还没怎么找,就正巧撞上了。 然而在这里呢? 当初猜测这里是盗墓世界后,他第一时间可没来瓶山这里。 见埃及那边没有超凡体系的线索,他先是去龙帝之墓找这个世界独有的智障秦始皇,又去香格里拉找紫苑这个活了两千年的法师。结果发现,同埃及那边众人一样,这里的龙帝和紫苑也不过是神明的棋子,他们掌握的一切力量,也不过是借用的神明之力。 他们自己却毫不知情,自以为力量都是修习得来的,归于个体。非得等到他发现了个中的隐秘,予以点拨,这才发觉,自以为遗世而独立的他们,其实仍然是这天地大势中的一员,自以为一切自由意志产生的念想与野心,不过是神明操弄而成的结果。结果整的两人大喜大悲,到最后竟然握手言和,决定共度残生了。整的他满肚子槽点,几乎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其他有名的盗墓电影中故事的背景所在地,他也陆续去过,那些故事中的角色,他也陆续见过。然而,几乎把整个地球逛了个遍,最终无非就是多了几段神明的往事,知道了这个地球曾有外星人到访,多录入了几个神性生物的基因,又让如紫苑和龙帝这般得知了历史真相的人,三观剧变。他的最终目的,超凡体系呢?影子都没见到。 没法子,他决定换条思路,不再从盗墓这个点出发。 从盗墓这个角度跳跃出去,往更高一个层级想想,这个世界不是遍地神明吗?神明就是超凡力量的代名词啊。本来还不想参与这些香火神祇的无聊游戏,这下没办法啦。好的,年轻人的第二条路就这么定下来了。 那么这第二条路怎么样呢?拜访过各路大神,他发现,也不咋地。 不同于上个世界,这里,没有星灵的存在。不同于年龄动辄数亿数十亿年的星灵,神明们区区数千年的年纪,不足以让祂们拥有足够的时间,用以研究灵力干涉现实的原理,从而发掘出这个宇宙的法则烙印。更何况,相对于神明,星灵之间的相处可以说十分平和了。如果说神明是一群只知利用利刃与厚盾,醉心杀伐的维京战士,那么星灵就是随手能造出**,沉心研究的科学大佬。 简单来说,不同于有大把时间和精力研究宇宙密码的星灵,因着无休止的利益争夺而身心疲惫的神明们,对于灵魂之力的运用,只停留在初级阶段,多数都只是出于本能与直觉罢了。阿努比斯口中所谓的技巧,也不过只是维京战士们的“战斗技巧”和“冷兵器打造技能”。 说到底,祂们的超凡体系探索道路,才刚刚开了个头,对他几乎没有帮助。 其中,尤以佛道两派,最让他大感失望。 去找佛陀吧,什么罗汉,辟支,菩萨,佛,这些后世网文中的修炼境界,出了他的口,到了佛陀那,就成了佛国中的尊卑阶级。 尤其,当他变化出我佛云天时,构成佛陀乃至整个佛国的无量愿力,出现不受控制,几欲涌向他的迹象后,这些个单有愿力,不具佛法的香火神祇,竟然轻易地生了贪嗔痴,对他生出了敌意和贪婪。 这一下,整得我佛云天一阵愣神,最后还反过来把这些个假佛给尽数度化了,现在那些香火愿力凝聚而成的云天金身,还存在觅法内部,充当里面那个小位面的太阳呢。 不行,再去找道教仙神吧,去跟祂们说说,练气,筑基,金丹,元婴之类的。然后,他又没讨到巧。好在他还没有一个道法云天,不然,又得跟这些只在外面套了个佛法和道法的壳,内里和其他香火神祇没啥区别的黑社会干起架来。 再加上年轻人之前覆灭佛国的动静有点大,把佛教的老对头,密切关注佛陀动向的道教仙神们吓得够呛,临走时,不但没有受到敌视,还得到了他们的热烈欢送。 把“瘟神”送走了,谁不高兴? 然而,祂们多高兴,他就有多郁闷。直至最后,拜访完这最后一批大神,到头来只得承认此路不通。两番尝试都未成功,换做是谁,心里不堵? 不过,他没有气馁,准备再换条路。 于是,他想到了上个世界的人。他们发展出那样的铭文科技社会,虽一开始有如尼魔文的助力,但到底还是靠着自己。 他就想,这方宇宙的凡人,不靠神明,单靠自己,能否自行摸索出一条超凡之路呢? 好的,第三条路,调查这个世界的特殊机构,寻找这个世界的珍贵藏书。 想到这里,刚刚跟道教仙神们道过别的他,顺嘴就提了一句。却不想,正是这一嘴,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道教有一炼丹术,分为内丹与外丹,各有建树。内丹术衍生了医道与内功,外丹术专注糅合天生神物的药性,自古至今的炼丹之举,虽大多失败,但也有少数成功的例子,因而炼出了不少奇丹妙药,虽则,那只是凡人的宝药,于我等无用。” 这些就是这个世界的“太上老君”当初告诉他的。而后,经过一番思忖,他意识到,内丹术于他无用,外丹术倒也许能借鉴一二。 “这天生神物又是什么?” 第217章丹道入手 对照“太上老君”的解释,他这才发觉,原来自己一路上随手收集的那些个神性生物,就是外丹术炼丹的主药,天生神物。 神性生物,这是他给某一类具有相同特性的生物起的代号。 其实严格来说,所谓神性生物,也可以被称作魔法生物,或者说,高能生物。但是,比之寻常魔法生物,它们又多了一类特性。 这特性他当初在DC世界的海王身上见到过,就是不同于正义联盟其他人,其独有的具备灵性的高级生物能。后来前往加勒比海盗世界,见到波塞冬和科莉布索身上的能量都是这一类型,他便知道了,这种自有灵性的能量,还有一种称呼,叫做神力。 照这么说,那个世界单有一个科莉布索,却比这里遍地神明强多了。 这里全都是愿力凝结后诞生意识,粗浅地运用愿力,自诩为神,可到头来连构成大厦的根基都稳不住。好比那徒有其表的佛国,遇到深具佛法的我佛云天,愿力立马弃暗投明,完全不受所谓佛陀的掌控,好像我佛云天才是真佛,而他对面的佛陀只是假货。 相比之下,科莉布索就是伟力归于自身的典型了,非得她身死了,那上一代的罗盘才能将其残余神力控制住,进而收纳。只是看她那种特殊的形态,估摸着也不好用简单的一个神性生物来概括。像她那样的真·神明,他们的世界,离现在的他还远得很,放在以后慢慢琢磨。 眼前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自得知了外丹术与这个世界特有的神性生物有着直接的关系,换句话说,也就是与这个世界的特性有着直接关系,他便准备从这方面入手。 超凡体系总算是找到了,他继续问那“太上老君”有关外丹术的事,却失望地得知,贵为神明的祂,不屑于留心凡人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对这外丹术也只知道个笼统。 他唯一得到的线索,就是除了道教部分丹道支派外,历朝历代的掌权者中,有相当一部分都热衷于炼丹以图长生,不少人死后的陵寝中,也存有不少丹道学识。只是自古以来哪行哪业都有鱼目混珠者,这些个丹道学识,也是有真有假,至于具体哪些支派,哪些陵寝中,有着真实可用的,最具价值的丹道学识,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下好了,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老路子,一个一个去找吧,结果他这么找着找着,就在瓶山中碰见了《鬼吹灯》里面《怒晴湘西》网剧的主角团。 见到鹧鸪哨,他便想到了搬山一脉。 搬山道人一脉,自古寻丹求药。一方面盗墓者的身份,让他们接触了不少热忱炼丹长生的帝王之墓,另一方面假借道人的身份,又假戏真做地跟道教搭上了关系,进而知道了不少可靠的丹道支派。 他的两条路子,最终都汇聚在搬山道人一脉上,都汇聚在鹧鸪哨一人身上。 眼下诸事完毕,他也该离去了。 时逢乱世,陵墓易毁,学派易亡,便连这神性生物的数量,照着那些个神明的说法,也是一年少过一年,他须得抓紧时间四方收集。不然,到时候只怕要单方没单方,要药材没药材,只得坐那望洋兴叹。 走到屋外,回头望见那怒晴鸡正在屋顶扮雕像,见他望来一动也不动,心思里装满了惊疑,他便知道,刚刚的复制大法,怕是把它给吓着了。 外丹术,不论是古时专注于银汞这类金属的火炼法,还是近代试图从草药中提取药性的本草学,都有两个共通点。一者,主药皆为神性生物,再者,其最终目的都是通过吞服外丹,进而诞生并蕴养一颗内丹,臻至内丹混元熔融,金光大放,是人脱胎换骨,得证长生,是为金丹大道。 他原本寻上六翅飞天蜈蚣,好叫它作为自己的实验品。只是这蠢物原先也非神性生物,即使吞服了金石丹药,偶得了内丹,依然不够理智,见着自己,仍是被本能所驱使,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吃了自己。正巧当时旁边就有一个神性生物,便是这怒晴鸡。他暗送先天祖炁,将其从生死一线上拽了回来,准备换它做那实验品。 那怒晴鸡根脚不凡,果然聪慧,自打醒来便知道是他给予的援助。一边靠近他的同时,一边留心同样接近他的六翅蜈蚣,更是在妖物灭亡,徒留一颗内丹时,不加迟疑地冲上前去,转眼便将这内丹吞入腹中。 抢夺的动作之快,大有抢占先机之意,不过,这也是在他的默许下,不然,它也没有这个机会。 自从得了内丹,怒晴鸡更上一层,似乎彻底开了灵智,如人一般心思灵动了。于是,他便给它上了一堂更高端的课,课名,胡萝卜加大棒,又名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简而言之,软硬兼施。 此举,是为了**出一个听话的实验品,也好省了他日后不少麻烦。 眼下看来,成效不错。 这怒晴鸡到底被自己放出的一点煞气给唬住了,但又馋着圣甲虫,终究是赖着不走。 他回过头,望向远方的山岭,不再看它。 “你若还想吃那圣甲虫,以后,便跟着我吧。” 话音落下,他的身前显现出一道门户,直通另一方天地,乃是另一处大墓上面的地表。他迈步跨过门户,行至远方,这门户也越缩越小。直到这门户缩小到刚刚能容纳怒晴鸡大小的程度,它终于忍不住了,啼鸣一声,冲了过去,一如当初冲向内丹时那样义无反顾。 它冲过去了,就在这一瞬间,门户陡然消失不见,原来这门户逐渐缩小的过程,也是他故意为之。 原地,跟在年轻人后面来到堂屋外的众人,一时间俱是拱手弯腰,同声喝道“恭送上仙”。他们话音刚落,远处一大票子人赶了过来。 “高人呢?” 远处,罗老歪人还未到,便扯着嗓子把话喊了过来。 “走了。” 鹧鸪哨又恢复了清高孤傲的模样,寡言少语。 “啊?这就走了?那高人不是有意与我等同去探宝吗?他奶奶的熊,说走就走,这也忒不讲道理了!” 意识到高人离去,说到一半,罗老歪也放开了自己的本性,不再装斯文了。闻言,正与他并肩而行的陈玉楼,立时停住脚步,顺带按住罗老歪肩膀,叫他也停了下来。 “诶,罗帅慎言。高人行事如羚羊挂角,不落痕迹,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揣度的。” 罗老歪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赔笑:“哈哈,也是哈,也是哈。我这臭嘴就是欠收拾,陈兄勿恼,陈兄勿恼!” 高人走了,剩下身边这位盗墓的行家就是他罗老歪唯一的倚仗了,可得小心伺候,万不能稍有忤逆。哦,对了,还有那个唤做鹧鸪哨的。 “鹧鸪哨兄弟,大家伙都准备好了,咱们这就起行吧!” ...... 一间新闻演播室,人影杂乱,时不时响起“快点儿”,“那边已经开始了”之类的声音。没一会,灯光全开,仪器调试完毕,人员全数就位,这个时候,一声“开始”,伴随着一阵古朴雅致的悠扬音乐,镜头前的女主持露出了职业微笑。 “各位好,这里是艺术人文频道考古直播间,燕京时间上午八点,我们将与新闻频道联合为您带来唐高宗李志与则天顺圣皇后武曌合葬墓勘探实况转播。首先,欢迎燕京大学历史系教授登文炳,还有本台特约评论员马平川,做客直播间。” 女主持看向斜对角,两个话筒后面,一个地中海,一个眼镜。 地中海捋了捋头发:“大家好,我是燕京大学历史系教授登文炳,很高兴来到考古直播间。” 眼镜扶了扶眼镜:“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评论员马平川,很荣幸被邀请参与考古直播。” 女主持抿了抿嘴角:“咳咳,好的,本台记者现场发来消息,考古勘探工作已经有序展开,请导播将画面移交现场,我们将为您进行实时解说。” 话音落下,三人侧头,看向他们身后的大屏幕。原本映着“唐高宗李志与则天顺圣皇后武曌合葬墓勘探实况”字幕的画面,切换成了一个男人手持话筒站在一片工地前的图像。 “魏东,你好。” “主持人,嘉宾,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本台记者,魏东,正在为您进行古墓勘探的现场直播。” “魏东,现在勘探工作进展如何?” “好的。前方人员现已在气密条件下,保护性地穿过墓道,探索到墓室了,正在进行第一步的拍照工作,一会儿照片递出来,我们就可以看到墓室内部的景象了。值得一提的是,刚刚有消息从里面传出来,前方人员发现,在墓室的后面,似乎还有几间密室,他们现在正在寻找通往密室的墓道。总得来说,进展顺利,并且,很可能还有额外收获,算是一个不小的惊喜了。现场状况大致就是这样,主持人。” 第218章考古直播间 “好的,魏东,等待你发来最新消息。”画面切换回字幕,女主持看向地中海,“没想到勘探过程中还有意外收获,登教授,您对现在的大致情况,怎么看?” “这个,唐高宗和武则天,大家都知道,毕竟,近些年许多古装影视剧中,这两个人物都有很多的戏份。因此,关于他们的生平,想必大家也都耳熟能详了。” 地中海和蔼地笑着,看了看女主持,又看了看眼镜。 眼镜微笑:“一个是继贞观之治之遗风,为开元盛世做铺垫的帝王,另一个,是我华夏少有的女帝之一,文治武功更不弱历史上其他明君。上元元年,高宗称天皇,武后称天后,可是我华夏历史上少有的帝后同尊的二圣格局啊。” “看来马先生事先也是做了不少功课啊。事实的确是这样。”地中海赞许地点了点头,语气一转,“不过,但凡是人,便有功也有过,概无例外。这高宗和武后,都在晚年,醉心于方术仙丹,寄希望于能治愈疾病,长生不死。这导致他们的晚年政息人亡,朝堂腐败,民不聊生,国体一度动荡不休啊。” “还有这样的隐秘吗?”女主持一脸惊奇,“影视剧里面好像没有提到过这些。” 眼镜一笑:“就是提过,也只是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不会给观众留下太多印象的。影视剧嘛,不是纪实片,比起严肃的人物传记,话本的色彩更浓重些,从服务观众的角度出发,角色性格一般都是从一而终,少有中途剧变的,说到底都是商业行为。” “马先生这番话说得很中肯啊。”地中海又一句赞许,把话茬接了过来,“所以说,影视剧,仅仅表现了真实历史的某一面,如果我们一定要刨根问底,想要知道历史人物完整的形象,那么,最好的途径,就是史书,史学家评,以及文物古迹等等。就好比我们当前讨论的这个墓葬,我就有一个猜测,这个密室,多半就是古人效仿炼丹室,造出来的一个,存有炼丹炉,药材,重金属,还有记录炼丹术内容的书籍,这么一个房间。” 女主持面色端正地连连点头,一副认真听讲的学生姿态,听到最后,见地中海给出了这么一个猜测,她笑了笑,看向眼镜。 “那马平川,你是怎么看的呢?教授已经给出了这是炼丹室的猜测。” 这是电视台搞大型社会活动现场直播的老套路了,闻言,眼镜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稍一思忖,便给出了临时想出来的一个猜测。 “我觉得,也有可能是专门存放明器的地方,不过,实际情况是怎么样,还是得用镜头来说话。” 眼镜语毕,女主持展眉一笑,比了个合作愉快的表情,同时,顺着评论员最后一句,把话茬接了过去。 “好的,这些密室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们这里已经讨论了不少时间,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前方记者传来的一线报道。请导播将画面移交现场。” 三人再度转头,看向身后的大屏幕。 画面切换,此时的镜头不住晃动,只能模糊看见前方一片亮光的洞口,还有跑在前面的记者的背影。不时有从镜头后面传来的鬼哭狼嚎和摄像师“你等等我”的颤音,在演播室里响起,台上三人明显地愣了一下,而后面面相觑,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此时演播室的后台,一应工作人员,也都傻眼了。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类诡异的突发情况,尤其是那些管理层,脸色难看至极,这会儿身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不同于网络主播,他们是电视台,舆论导向的担子更重,这画面要是不经解释地播出去了,难免会在社会上产生一些负面影响,反过来会对他们电视台造成不可挽回的重挫。于是,在片刻的沉默后,当有人提议把现场画面掐掉的时候,演播室导演直接厉声甩了他一句“猪脑子”,紧接着就立马连线镜头前的女主持。 前后不过三两秒,从前方画面传来,到导演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女主持凭借着多年的职业素养,已然回过神。一边听着导演的吩咐,她一边做着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压住颤抖的声带。又过了几秒,这时记者同摄像师都已经跑了出来,身处洞外众人包围之中。这个时候,她知道,这个自己职业生涯突如其来的巨大挑战,自己得硬着头皮上了。 “魏东,魏东,听得见吗?”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阵粗重的喘气声,摄像机丢在一旁,镜头没对准记者,而且,看这情形,记者也没带着耳机。 “魏东,魏东?” 还是没有回应,女主持感觉自己快哭了,但她还在咬牙硬撑,压制着内心的慌乱,竭力维持平静的表情。 “记者小哥,这是不是你的耳机?” “哦,是的是的,谢谢谢谢!” 两句画外音传来,女主持暗地里猛地松了口气,见那边传来戴耳机时特有的噪声,她脸上立刻挂起了职业微笑。 “魏东,听得见吗?” “听得见听得见,小何,快把摄像机扛起来。” 画面动起来了。 镜头离地而起,转向对准了满身尘土的记者,在他的身旁,有一群身穿防护服胸前挂着个相机的考古人员。同此时的他一样,这些人也是满身灰尘,满脸的后怕。他们或躺着或坐着,在一群地面工作人员的急切询问下,却半晌说不出话,面色痛苦地摆了摆手,只顾得上拼命喘气了。 可以想见,刚刚的他们,是有多么惊恐。与其他人相比,此时还能说得出话,做出及时理智反应的记者,心理素质已经算不错了。但是,就如他这样的人,刚刚跑出墓道时,都是一副埋头奔命,顾不上他人死活的模样,很难想象,刚刚在墓里发生了什么。 “魏东,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给我们描述一下吗?” 她着重把声音压在了“描述”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叫记者选择性地说一说,尽量把事件轻描淡写。然而话音落下,那边的记者却面露难色。刚才看到的一幕,再度涌上心头。那是在听闻前方人员找到通道之后,自己与摄像师两人为了不错过第一手资料,立马穿上防护服,跟着考古人员下到陵寝内部时,发生的。 两人与随行的电视台工作人员来此现场拍摄,可不单单为了这一档直播节目,事后,还要利用第一手拍摄影像,剪辑制作成纪录片。一开始,出于尊重考古人员的专业考量,听从了他们的劝阻,两人没有直接下到陵墓中,而是等待前方人员传回图像资料。但是后来,知道了有密室的存在,这么一个出乎专家预料,能够大大提升节目效果的元素,他们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同前方人员一起初探密室,一起面对前方的未知,这么神秘刺激的事,必须得落实到画面里,必须得让观众感同身受。跟随拍摄第一手资料,这样的纪录片会更有味道,更受观众喜欢,更能提高电视台的收视率。电视台收视率高了,广告收费也就多了,他们这些电视台现场工作人员就能在自己的功劳簿上又添一笔了,这样的美事,谁会错过? 于是,两人也不等演播室信号接过来了,连同随行的电视台工作人员,一齐向考古团队领导层争取跟随下墓的机会。当然,在他们锲而不舍的攻势下,加之现代考古勘探工作相应的防护措施已经很周密,不虞一个不懂专业知识的人破坏考古现场的可能,那些领导商议过后,终于还是同意让他们跟随拍摄。 然而,分明的一件美差,却在不久之后,突然变成了一场噩梦。 兴高采烈的两人,赶忙穿上防护服,跟着下墓。他们走过狭长的墓道,来到了一片建筑气势恢弘,装饰华丽精美的地宫之中,未及感叹,穿过无数形形**,各有千秋的墓室,走过一条临时发现的墓道,终于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那处密室的门外。 不知何故,不像其他地方,这里既没有机关,门也未紧锁,有人轻轻一按,便推出了一条门缝。 他们推门而入,一片雾气冲着他们涌出,手电筒的光打出来,被水汽散射,根本照不进去。里面一片昏暗,能见度太低。甚至于,雾气弥漫开来,他们连自己身边仅隔一米的人,都看不见了。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有人害怕了,提议是不是要先出去,等雾气散了,再回来。 但有人害怕现场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被破坏,走了就有可能捕捉不到这里的原来样貌了,毕竟,原本应该是这里环境元素之一的雾气,已然因着他们的到来,而散去了。 然后,他们便陷入了争执之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旁观的记者和摄像师两人,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是本应死气沉沉的墓室,里面却忽然亮起了两盏血红的灯笼,更不合理的是,灯笼的血光,竟然能无视雾气,照了出来。 不,那是一对眼睛! 细观之下,意识到这点,两人不由地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惧,在这一刹那遍体生寒。 第219章不要搞我呀 他们有心提醒其他人,舌头却像打了结一样,好一会儿说不出话。不止如此,那一对血眼望来,他们心脏突突地跳,身上其他地方的肌肉反倒像石化了一样,僵硬不动。心里越惊恐,身体越僵直,心里就更加惊惧。如此,没几秒,两人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倏忽间惨白的脸色。 然后,就在内心的焦灼堆砌到极点的那一瞬间,让两人亡魂大冒的事,发生了。 “何人喧哗?” 密室里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话,声音回荡不休,两人一个激灵,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光是有声音从密室里传出来,就已经把两人吓得不轻。再加上那声音说的意思,仿佛就是本应长眠之人,却被外人惊扰,进而吐露的责问之意。 对应这类事件,有一个通俗的讲法——诈尸! 迈又迈不动脚步,说又说不出话,极致的恐惧之下,两人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凉了半截。这个时候,其他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争论声慢慢变小,直至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都被那一对血瞳,死死地黏住了。 “铿!铿!铿!” 一道道金铁敲地的声音,像是敲在人的心底,似欲击破心防。伴随着这催命般的声响,血瞳越发巨大,血色越发炽盛,将众人身边的水汽映染成了一片血雾。血瞳越发接近,众人看得清晰,那圆形的瞳孔,分明是一对人瞳!不,也许是尸瞳...... 众人瞪大了双眼。 “啊!” 杀猪一样的鬼叫,那金铁敲地声紧跟着停了下来,但这时的众人,已经没有心思留意到这点了。惨叫声有如发令枪响,刺得人耳膜生疼,却也打破了他们僵硬的状态。当出现第一个人调头逃跑时,恐为人后的心理作用下,所有人争相迈开脚步,撒丫子朝来时的方向奔命。 “魏东,魏东?” 耳机里传来女主持的询问声,把愣神中的记者拉回了现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能设想到,演播室那边的工作人员,脸色是有多难看,他也能预想到,自己的职业生涯即将遭遇的前所未有的滑铁卢。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外面的阳光,明晃晃的,太刺眼了,照得他心发慌。惨淡的人生即将来临,阳光越燥热,心里就越冰冷。 “没,没事。” 他强自镇定,试图挽回最后一点希望,然而,这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勉强做出一番回应后,还没等耳机里响起女主持的声音,他愕然看着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麦克风。茫然地转过头,见伸手的是考古团队的一个领导,他面露讶异。 “小伙子,我来吧。” 来者和善地笑着,宽慰似的拍了拍记者的肩膀,继而从失了主见的记者那边,把话筒连同耳机都拿了过来,面朝镜头。 “经过讨论,我们推测,那密室里面用雾气模糊环境细节,再配合一些应激启动的机关,可以产生一些恐怖的视听效果,以达到吓退闯入者的目的。刚刚他们逃出来,那是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现在虽然有些人出现惊吓过度的症状,但是没有出现伤亡,所以不是什么大事。等到雾气散了,我们会组织安排第二次探墓行动。主持人,现场情况就是这样。” 这番及时救场的话,一落地,包括记者和女主持在内,现场的,演播室的,电视台所有工作人员,都松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也跟着落了地。 “姜还是老的辣呀!” 导演一句话出口,其他人无不赞同地连连点头。 “继续!” 他传声给镜头前的女主持,后者立马挂上了职业微笑。 “好的,感谢专家发来的前方报道。” 话音刚落,导播立马将实时画面掐掉,图像变回了字幕,后台所有人都长吁了一口气。 “真是虚惊一场啊,事先声明,这可不是排练哦!” 镜头前,女主持巧笑嫣然,一派心平气和的架势。见此,镜头后面,导演终于难得地露出微笑,遥遥地伸了一个大拇指。作为掌控全局的人,他看得分明。女主持这话就说的很到位,原本连带着被吓了一通的观众,听了她这番近似玩笑的话,很可能会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当做节目剧本里面已经写好的桥段,继而一边骂一边笑,就这么舒缓了心里的紧张。 原本一个几近失控的闹剧,在专家的及时救场下,变成了一幕有惊无险的小意外,一波节目的小**,然后,又在女主持完美的话术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事态平息,连她都不由地佩服自己的急中生智,暗自兴奋不已。尤其是留意到导演送了自己一个大拇指后,开始与他身边的其他管理层进行交谈,并时不时地看向她,她心里更是狂喜。 预想着不久的将来,砸到脸上的升职加薪,她展颜一笑,看向同样刚刚缓过劲的地中海。 “登教授,您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有什么看法?” “额,呵呵,嘶,怎么说呢?”毕竟年纪大了,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要慢一些,地中海刚刚回过神,一边尴尬地赔着笑,一边努力地组织着措词,紧张之下,无意识地捋了捋那几根零落的秀发,“这个,那边的专家,说的基本都在理。唔,我可以补充一点,会不会有可能,那个雾气里面,还掺杂了某种特殊的致幻剂?所以,才会连我们这些身处科学时代的现代人,都这么害怕。会不会是这么回事,这点我们可以讨论一下。” “诶,这个想法的确有意思哈。”女主持看向眼镜,“马平川,你怎么看?” “咳咳。”眼镜扶了扶厚实板正的黑框眼镜,脸上做出一连串怪异表情,那是他在活络面部肌肉,身体也在轻微地扭动,试图找到一个安稳的坐姿,很快,他停了下来,一脸肃然,“我觉得,致幻剂一说,可能性不大。毕竟,他们所有下墓的人,都穿着最新型的,密闭型防护服。这种防护服,科技含量很高的。” “有多高啊?”地中海和蔼地笑着。 “三四层楼那么高啦。”眼镜同样一副笑脸。 遇到突发事件,心情动荡,难以控制自己的言行,维持不住表面的客套,就难免会同别人产生摩擦。无声的硝烟在弥漫,现在,轮到一旁的女主持尴尬地赔着笑了。后台,导演一句“他两捣什么乱呀”的抱怨,一个巴掌拍在了自己脑门上,一脸的无语。 镜头前,地中海笑容一敛,眼高过顶:“古人的智慧,能创造出无穷的奥妙,谁也难保,现代科技,就能完全防住古人的手段。” “智慧再闪耀,也有其时代的局限性,古人永远也不可能想象出,如今社会的各方面景象。”眼镜目光移向别处,避开了地中海的锋芒,言语中却丝毫不落下风。 “相反的,我们也想象不到,古人的创造力。”地中海连消带打。 “这创造力能高的过科技吗?” “这谁又能说得准呢?” 两人开始不说话了,只用一派平静且从容的神情,注视着对方,**味藏得很深。 女主持难堪了,导演却是一乐。 线路接通。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节目效果,他们两就不是吗?现在火候差不多了,把话题往现场引吧。对了,打圆场的时候注意分寸,小心引火烧身。不过,如果你实在没有信心,就别劝架,事后交给我来处理。” 现场直播,形势瞬息万变,分秒耽误不得。导演一堆话说得很快,女主持的反应也很快。 “俗话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位嘉宾的观点和论据都很有见地。不过,我们观众虽然很钦佩二位,但是到头来,也还是云里雾里。不如,就让事实来说话吧,让现场的医护人员,来给我们揭开谜底,怎么样?” 闻言,眼睛和地中海相视一笑。 “好的。” “没问题。” 这股干脆劲,给女主持整的一愣。她却不懂,中年老男人的心思。缓过刚刚那股紧张的劲,两人恢复理智,都回想起自己本来是来赚钱的。赚钱嘛,讲究的就是一个和气生财,像刚刚那样无谓的意气之争,赢了又没有什么好处,还平白耗损了精气神,大大不值。两人刚刚对视那阵,就等着女主持出来打圆场呢。这会儿尘埃落定,他们反倒比女主持还要轻松不少。 虽然搞不懂这两家伙,但是管他呢,任务完成了就行,想到这里,她再度微笑。 “咳咳,好的,让我们连线现场。” 三人看向身后大屏幕,字幕变成了画面。镜头前,记者身穿防护服,身处墓道内,正在向下行走。此时的他,面容憔悴,脸色苍白,两眼无神,在衣物内灯光的映照下,看起来像鬼一样,看得女主持险些又是一个愣神。 “魏,魏东,你还好吗?” “主持人放心,没有大碍。” 他勉强地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此时的演播室后台,导演的脸色也很难看,在他心中,这个心理素质严重不过关的记者,已经上了除员名单了。 “额,呵呵,那,介绍一下现场情况吧。” “好的,主持人,现在......”记者愣住了,镜头开始晃动,“好像地震了。” 镜头晃动的幅度更大了。 “快跑!” 镜头旁响起了摄像师的声音,连同前后的考古人员,他们再一次,一齐朝洞口奔去。而记者呢?此时的他,一脸的如丧考妣,哭喊着“不要搞我呀”,被两个强壮的考古人员左右架着,拼命往洞口拖。 演播室里,所有人再度傻眼了。后台,当有人再一次提起掐掉信号时,这一回,导演不再破口大骂,而是颤抖着回了一句“再等等”。 然后,就是这一句“再等等”,让他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摄像师很敬业,第二次逃命,摄像机依然稳稳地扛在他的肩头。画面从昏暗的墓道,来到了明亮的地面。镜头前的地面人员,却不像上次一样,立马上前援助他们。所有人,都抬头望向镜头上方,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 镜头一转,对准天空。 一对宽有数里,尤似城墙的琉璃巨柱,立于陵墓上方地表,穿云直上,不见终末。无尽光芒洒下,将周遭所有事物映照得白茫茫一片。 镜头凝滞了,演播室凝滞了。 导演也凝滞了。 老天爷,你这是在玩我吗? 他脸色难看至极,也没那个耐心吩咐别人了,径自箭步上前,按下了断开信号的开关。 第220章点灵之法到手 蒸汽腾腾的密室内,炼丹炉的炉火刚刚熄灭,炉壁还未完全冷却,仍发红发亮。哐当一声响,炉盖掀开,内里一颗氤氲着彩雾,龙眼大小的丹丸,飞了出来,落在一旁年轻人的手中。 “最后一颗了。” 话音落下,密室门被推开,无数的蒸汽涌向外面,杂乱的人声闯了进来。年轻人的身旁,已有丈许高的怒晴鸡,从瞌睡中惊醒,睁开一对赤瞳,看向门外。 “何人喧哗?”年轻人道,他确有责问之意。 话音未落,怒晴鸡已迈动精金似的利爪,朝门口走去。经过多年的**,它已深谙年轻人言行下的深意。这会儿走向门口,正是要把那些闯入者赶走,免得他们打扰了年轻人。 “啊!” 一声中气十足的惨叫,唬得怒晴鸡一僵,停住了脚步。与之相对的,一时间门外倒响起了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一阵又一阵的鬼哭狼嚎。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闻,怒晴鸡扭头看向跟着来到它身边的年轻人。 “咕?” “不用管他们,我们也该走了。” 说着,年轻人一手搭在怒晴鸡身上,下一秒,他们出现在地表一片丛林之中。远处,一片新建的施工场地,有十数人从一处洞口哭爹喊娘地跑了出来,被外面一堆人团团围住,问长问短。年轻人一笑,收回目光,将那枚萦绕着彩雾的丹丸,递到怒晴鸡身前。 “我于外丹一道,集聚前人之智慧,博采万物之精华,沉心数十载之苦工,结果让你这蠢物吞了一片丹山丹海,才勉强养出了一颗混元金丹,真是暴殄天物。” 年轻人看着眼前嘴角流涎,却只得眼巴巴看着丹丸,丝毫不敢妄动,并且又时不时看向自己的怒晴鸡,他笑骂着,转而在双眼处施了一道自行研发的术法,视线穿过它的身体,看向其内部。那里,是一颗拳头般大,暗金质地的浑圆内丹,内里阴阳二气倒旋出一点混沌能量,表面有一片彩纹,织就祥禽图样。那图纹,末了之处还有一点缺损,尚未补完。 “而今,就差这临门一脚了。” 年轻人也不再逗它,弹指一送,那丹丸飞出,被欢喜得扑扇翅膀的怒晴鸡一口衔住,吞入腹中。 年轻人再度施展术法,全程观察,不错过一点细节。 那丹丸入了怒晴鸡体内,与那暗金内丹一触,便化做一滴琼液,融入内丹之中。尔后,便又有丝丝缕缕的华彩溢出丹体,浮于其表面。华彩呈丝,织就图纹,补全了祥禽图样的最后一点缺损之处。 霎时间,犹如尘埃尽去,混元金丹大放金光,祥禽图样华彩大放,照彻怒晴鸡体内每一处角落。 那分属阴阳二极的两股丹气,合为一块阴阳大磨,将金光与华彩收了进去,将怒晴鸡周身血肉精华吸了进去,又将它的灵魂给扯了进去,最后,将之尽数碾磨投入那一点混沌能量之中。眼下,留在混元金丹外面的,就只剩下一具如干尸般的空壳了。微风吹来,空壳化作齑粉,满地飘零。原处,一颗黑球,有如孩童把玩泥巴的拙劣之作,落在了地上。 光华内敛,神物自晦。 年轻人分明能瞧见到,这不起眼的一颗“土球”,其内部,正有一个幼小的生命,正在孕育之中,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类生命形式,法则之力浓厚,这是一种其本质远超这世间所有生灵的存在。 “那禽类的图纹,该是模板吧,而那混沌能量,就是原材料了。如此看来,倒与我造化出一个生灵,是同一类原理。只不过,这图纹的本质,好像比之后天生灵的基因还要高上一层,倒是名副其实的血脉了,多半是我手下,头一个造化出来的先天生灵了。” 年轻人正思忖着,忽然一愣。他面前地上这颗黑球,内里的生命力,正在逐渐衰弱,仿佛嗷嗷待哺的幼婴,一边挣扎求存,一边向外界发出渴求的意念。 它想要什么呢? 年轻人刚刚生出这个念头,突然察觉到周围环境中逐渐浓厚的法则之力,刹那间心中有了明悟。 “大道有感,化形而出!” 原来神物转死为生,灵性有缺,这是在呼唤点灵之法,使之化形而出,进而降下法则之力,为其补全本质! 点灵之法现世,机会到了! 意识到这一点,年轻人立时遁出此方宇宙,心与身合,以万丈琉璃之躯,携完整的造化之光,再度降临此地。 现身此地的下一秒,他感应到了! 法则如游龙,在黑球周围盘旋环绕。 霎时间,造化之光大炽,照彻天地,于瞬息之间,将法则信息尽数收录,在代表后天化生之法的奇点旁边,又衍生出了一个奇点。 自此,功成! 巨人仰天大笑,卒然消失,大地复归原来颜色,徒留一点欢声,在高空之上渐归寂然。 这个时候,全球领导层都已知道巨人的存在。 这个时候,最近的军事基地,已有部队开拔赶往这里。 这个时候,年轻人原来所在的那片树林,开始有异彩绽放。 探墓工地中,有胆大的人靠近这片树林。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无数如水流般的彩色光华在这里流转,看到了一棵梧桐拔地而起,逐渐成为庞然巨木,看到了梧桐枝丫间一颗黑球碎裂,内里一个幼小的生命,须臾间化作丈许大小的祥禽。 这祥禽,麟前鹿后,蛇头鱼尾,龙文龟背,燕颌鸡喙,五色备举。 “这......这是凤凰啊!”有人认了出来,颤声道。 忽地一声清鸣,凤凰展翅腾空,曳尾遨游,顷刻间,漫天生霞,万物生发,禽鸣声此起彼伏,林中雀鸟离巢而起,与那凤凰同舞,于苍穹之上,共谱华章。 树林外,前来察看的众人,屈膝跪地。 万里外,卫星图像前的掌权者,呐呐不语。 华夏大地周围,一片赤色之外,雅威,安拉,还有此时世间仅存的少数几位大神,朝凤凰纳头便拜,祂们口中连连称贺,眼底却藏不住那一丝忌惮与贪婪。 似有所感,凤凰猝然一声啼鸣,华夏大地赤炎大炽,那些个堂皇大神,竟不由自主地倒卷而飞,神色间俱是惊骇莫名。祂们窥探凤凰一眼,便以为知己知彼,就好比那坐井之蛙,难知天之高远,这下遭了斥退,才知,彼此境界之悬殊,实乃天堑之别。 往后直至祂们自身命运的尽头,也再无谁胆敢稍有冒犯之意。 ...... 宇宙壁外,混沌海中。 云天正在摸索着点灵之法,这一新到手法则的效用。 “到底还是低估了法则啊!” 经历一番查探,他不由发出了如此喟叹。 所谓点灵之法,点出的不是灵魂,而是那一点真灵。 后天生灵,从凡俗生物,到魔法生物,再到神性生物,都仅需一点真灵。以那一点真灵为根基,孕育壮大的灵魂,足以适配其肉身。盖因其乃低级血肉生物,体内那一点少得可怜的法则烙印,单用基因就能承载住,相应的,那点法则烙印蕴涵的微弱至极的法则之力,单用一点真灵就能承载住。 但先天生灵不同。 它们不一定是血肉生物,即使是血肉之身,也不是以脆弱的基因为根基的。它们也没有独立的灵魂,而是周身每一滴鲜血,每一片翎羽,每一缕神力,都自有灵性,意志可以存身身体每一处角落。 它们有一个别称,唤做神话生物,皆乃滴血重生之造物。 一切,盖因其体内法则烙印之强大,点灵之法须得遍洒真灵,使之化作真灵之身,足以承载强大的法则之力,这才能使之真正诞生,成为一个完整的生命。 如此存在,初生之时,即能借天地之大势,加之己身,乃是天生圣神。 然而,一山还有一山高。 在先天生灵之上,还有无须点灵之法点灵,天生灵性完备自足的法则生灵。那是法则烙印强大到一定程度,无须点灵之法的从旁协助,如法则本身一般,自有灵性的存在。其位阶还要在法则的虚空烙印,即异象之上,可堪称作法则之子,乃是最贴近法则的存在,具备相当完整的法则之力,相当于法则的化身。 不过,这也不是终点。 再往上,还有法则自身所化的先天神灵,无数法则聚合而成的天道,乃至凌驾于法则之上的混沌魔神等等等等。 这些具备灵性,具有自我意志的存在,种类繁多,森罗万象。 点灵之法反馈给他的信息,向他揭开了这诸天万界的一角,使他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这诸天的繁华一面,他心中奋进之意更盛。 而且,自己以后可以造化出先天生灵,乃至法则生灵,代自己行那谋求法则之路。而自己呢?就可以好好地当一回观光客了,以后的诸天之旅,就是名副其实的旅行了。 想到这里,云天平静已久的心境,难得漾起一丝波澜,对下一个世界,心生期待。 “觅法。” 于肉眼不可见处,亮起一道湛蓝色光芒,而后化形成为一团电子云,出现在他的掌心。 “指路。” 无数细沙般的微粒汇聚一处,定形成一道蓝色箭头,指向茫茫不可视的混沌之中。 云天畅然微笑,大跨步迈出。 第221章户外直播团队 “大家好,我是你们美貌,可爱又聪慧的户外主播,娅娅!现在,我们已经穿过重重大山,来到了安康县著名的商业街。大家跟我来看,这里有好多的特色小吃,好多的特色纪念品,好多的人啊!” 灯火照彻夜空的一条商业街上,如织的人流中,一个容貌尚佳的女孩,东游西逛,出了这家店铺,又进了那家店铺,还时不时逮着一个行人问长问短。一个黝黑健壮的男生,扛着个摄像机,跟在她后面跑来跑去。 不远处一个烧烤摊边上的临时桌椅,围坐着五人。桌上杯盘狼藉,五人有的抚着肚子靠在椅背上,有的手枕着下巴,胳膊搭在桌上,他们看着那自称娅娅的女孩有说有笑,清纯可爱的样子,神色中却满是百无聊赖。类似的情景他们看得太多了,一切不过都是照着剧本演的,实在没什么意思。 座中一个长相平平的女孩,拾起桌上一根被捋得干干净净的竹签,从街头指到街尾。 “你们看,这里这么热闹,这么繁华。我都开始怀疑,当年那些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哪能有假?主流媒体都刊登了。” 回话的是坐在她对面,板寸头,戴眼镜,格子衬衫,瘦瘦高高,看起来像是程序员的一个男生,一副不假思索的模样。见此,女孩更不解了。 “那就奇了怪了,才几年啊,这里好像从来没受到过影响似的,恢复得这么快吗?” 这时,座中一个留着半长头发,面相阴柔的男生,慢悠悠放下手中留着唇印的酒杯,浅笑着看向女孩。 “小莉,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我刚刚去问过了,这里的人说,当年出了事,这里的旅游业搞砸了,所以他们就把周围原本用来当做景点的山岭,都变成了果树种植基地。虽然游客不来了,但是果商来了,所以这条商业街才能一直保持这么热闹。” “哦,原来是这样啊。对了,孙哥,你那剧本改得怎么样了?这里没有信号,没法直播,不过我们可以先把节目录制好,等出去了再传到网上,感觉跟直播大差不大,应该不会对原来的剧本有太大影响吧。” “怎么可能没有影响。”唤做孙哥的长发男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的无奈,“许多包袱需要弹幕的参与才能抖出来,无论是偶然的笑料,还是游览的路径,又或者是当地的故事等等,这些剧情都是嵌合在直播过程中的,现在许多地方都要改,已经不单单是增删的问题了,我都怀疑,原来的剧本是否有必要全部推倒重写,哎,可愁死人了。” 说到最后,他整个脑袋埋在桌上,郁闷不已。 女孩尴尬地笑着。 “我的错,我就不该提这茬。说来,这信号断了可真讨厌,连刷手机都刷不了,整的我都快抑郁了,到底什么情况啊?一点信号都没有。” “这个我也去打听了。”长发男声音闷闷,脑袋依旧埋在双臂间,“说是什么风水不好,切!老一辈的迷信传统了,我才不信。至于真实原因嘛,也只能等我们出去以后,上了网,才能知道。” “我倒有一个猜测。”板寸男道,“刚刚我查看了一下手机里面的指南针,发现它指针在不停转动,始终对不准一个固定方向。所以,这里没有信号,可能是这里的磁场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出现了我们不知道的变化,进而影响到信号的接收。” “是诶,真的停不下来!” 女孩此时也捧着手机,那屏幕上的指针,一会儿顺时针一会儿逆时针,转动不止。闻言,长发男立马坐直,手抚着自己娇嫩的脸蛋,神色不安。 “不会对我们的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板寸男一笑:“那倒不至于,你没看到这街上这么多人吗?其中有好多都是当地人,从小到大都在这里生活,不也活的好好的?” “你们在聊什么呐?” 不远处,那个名叫娅娅的女孩走了过来。跟在她身旁的黑壮男生,原本扛着摄像机的他,这会儿已经变成单手拎着,过来之后,更是将其放了下来。 “序幕拍完了?”长发男道。 “当然,一遍通过,堪称破费。”比着OK的手势,娅娅一脸的自信,“没信号这种事怎么可能难得到我?新改的剧本,都不用彩排,直接给你来个完美演绎!” “那就好,差不多咱们也该回去休息了,明天可是个大工程,会很累的,得提前养足精神。”说着,长发男看向黑壮男,“你呢?老样子?” 黑壮男咧嘴:“当然,我这一身精力,不发泄光,晚上怎么睡得着觉?” “行吧。”长发男一脸见怪不怪,转而看向其它人,“你们呢?有谁也想逛逛夜市的?” “我!我!” “还有我!” 别人还未怎样,两个女孩率先踊跃举手。见状,长发男面色一冷。 “不行!你们一个主播,一个助理,是明天镜头前的主角和配角,你们两最应该早睡!” “啊?别呀!” “不要这么绝情嘛,孙哥!” 两个女孩可怜兮兮的告饶,长发男仿若未闻,这场景,他见得多了,早习惯了。 “王叔,你呢?” 他看向座中方才全程沉默的一个中年汉子。那汉子见他望来,笑呵呵地摆着手。 “我这开了大半天的车,累了。” 长发男点点头,又看向另一个全程沉默的中年女士。 “采虹姐?” “哎,我一个中年妇女,身体也不好,两个钟头前就已经困了,就不凑这热闹了。赶明儿,我还得早起,给娅娅和小莉化妆呢。” “哦,好吧。那我们这就收拾收拾,回旅舍休息吧。” 听到这,一旁的板寸男急了:“诶,策划老哥,你怎么不问问我?” 这话甫一出口,不光长发男,所有人都一脸怪异地看着板寸男。 “你?”长发男道。 板寸男一摊手:“反正后期制作的工作,要等到所有视频拍完,素材完备的时候才能开始,接下来几天也没我什么事。” “哎行吧行吧,你去吧去吧。” “谢了孙哥。” 板寸男刚站起来,就被笑着迎上来的黑壮男搭住肩膀,给带到了街上。 “你说你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怎么热心户外活动啊,今天怎么忽然转了性了?” “哎,要不是连不上网,我倒更乐意陪着我那小笔记本,在网上划划水。” “难怪啊,行吧,哥带你去整个有意思的活动,弥补一下,保证比网上划水带劲。” “什么活动?” “我刚刚打听了一下,是附近正在举办的一个百家宴。” “我们不是刚吃过饭吗?而且,那是当地人自己的活动,更关键的是,百家宴应该是元宵节的习俗吧?现在可是秋天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告诉你,我们要去的这个百家宴,就只占了这么一个名头,实际上,它是一场大型的娱乐活动,里面包含了很多有意思的节目,包括那种。” “哪种啊?” “哎呀,就是那种!” “到底哪种啊?” “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呢?就是......你笑了,哦!原来你小子是闷骚型的啊!” “嘿嘿嘿,别这么说啊,张哥。” ...... “嗒,嗒,嗒嗒嗒嗒......” 似是弹珠掉落的声音,响在天花板上,采虹闭着眼睛,皱了皱眉。 “嗒,嗒,嗒嗒嗒嗒......” 她翻了个身。 “嗒,嗒,嗒嗒嗒嗒......” 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她一睁眼,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打开了台灯。 “怎么了,采虹姐?” 一旁被扰醒的小莉,睡眼惺忪。 “我要去楼上看看,这大半夜的,不知道哪家不懂事的小孩子,这会儿还在玩弹珠,玩个没完没了,不知道有的人睡眠浅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说着,她掀开被子,就要起身下床。小莉一声苦笑,连忙伸手拦住。 “采虹姐,我们住在顶层,哪来的楼上人家?” 采虹动作一滞。 “嘶,对啊,我怎么给忘了......不对,那我怎么会听到楼上有弹珠声?” “有吗?我从刚刚醒来到现在一直都没听到啊。” “诶,真是怪事。” “是挺奇怪的......哦,我想起来了,我以前听陆哥说过,他在网上冲浪时,留意到这个问题,也是说楼上有弹珠声音,那问题底下评论的人好多呢,看来不是个例,下面的答案,陆哥曾经说过,好像是霉菌,热胀冷缩什么的,具体我是记不清了,回头你可以去问问他,反正是科学现象,可以解释的。” “这倒没什么,关键它一直响,总归烦心啊。小莉你是知道的,我年纪大了,睡眠质量一向不太好。” “现在不是不响了吗?要不这样吧,等会儿你再睡睡看,要是还响,咱就找前台,再换一个房间,怎么样?” “哎呦,连带着你跟我一块折腾,这怎么能行?” “没事儿,我年轻人,睡得沉,就是折腾一下,也不影响的。” “那姐先谢过你了,我先去阳台吹吹风,降降火,你先睡吧。” “诶,好,姐你别太放在心上,吹一会儿就回来睡觉吧,秋天凉,别冻感冒了。” “行,你就放心睡觉吧,姐这么大的人,还不会照顾自己啊?” 女孩的连番安慰与劝解之下,本来憋了一肚子气的采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气消了,心暖了,但是醒来后,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觉,她干脆下了床,出了宿舍,走过走廊,来到前台。 “有热水吗?” 第222章神秘双胞胎 等待了半分钟,从服务员手中接过一杯热水,温温热,她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转身走到不远处一扇落地窗前。 落地窗前一条横栏,窗户半开。 握着热水,双臂枕在横栏上,她探身向外。 窗外是一座小丘,有些地方丛林掩映,幽深莫测,有些地方一堆乱石,光秃秃一片。一条小溪,就穿行在这两类地形之间,自视野的左端,蜿蜒而去,直到视野右端不可见处。 旅馆面朝商业街,背靠群山。 依山傍水,明月皎皎,微风习习。 这本该是心旷神怡的时刻,然而望着蜿蜒消失的小溪尽头,陷入回忆的她,却满是愁容。 丈夫早年是个烂赌鬼,好不容易改回来了,又不务正业,只顾喝得烂醉,成天叫嚷着“半辈子白活了”,“我就是个废人”之类的话,又是摔东西,又是打他娘俩,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是没法过下去。 但是不过下去又能怎样? 听说单亲家庭的孩子心理都有问题,自己儿子还小,才上初中,这会儿自己可不能离婚。也不能把家里的丑事抖露出去,多丢脸啊。一切都得自己扛着,日子就得这么过下去。过不下去也得过,至少是为了儿子。 但是,就连儿子...... 那会儿,听到学校老师讲,儿子好像跟社会上不良青年混在一起了,心里那个又气又难过啊,差一点就没缓过劲来,当场昏过去。那天回去,也是自己头一次打儿子,边打边哭,儿子也哭,心里就更难过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家里算是消停了不少。儿子像是变乖了不少,连老师都这么说。更高兴的是,丈夫好像也不再纠结过去了,听说找了门活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吧,但至少他喝醉的次数也变少了,鬼样子也不多见了。 走到这个地步,应该算是皆大欢喜了吧? 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存在家里的钱,总是莫名其妙就少了一部分。 儿子和丈夫好不容易学好了,可不能轻易地怪罪他们,甚至,连问都不敢问一下。只是这事一直藏着掖着也不是个办法,钱少了是小事,问题是,他们中要是有谁万一又学坏了,丈夫要是又沾上了赌,或者,儿子又干上了什么不正当的事,那该怎么办...... 那又能怎么办?还不是回到了以前的老样子,继续受苦呗,甚至,说不定比以前还要苦。 “哎!愁啊!” 手中的水已经变凉,寒风开始刺骨,夜深了。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行了,想那些有的没的。为了撑起这个家,自己还得保持身体健康好努力赚钱,可不能随便折腾。身体最要紧,明天早起,得赶紧睡觉了。 想到这里,她便要转身离开。然而无意中的一瞥,让她止住了动作。 清冷的月色下,小丘一处乱石坡上,站着两个身穿普通衬衫与长裤的年轻人。两人,正望向这里。 她疑心怎么有人大半夜不投宿,待在荒郊野外,更疑心这大冷天,他们两人怎么就单穿一件衬衫。她想呼喊两人,奈何距离太远,估摸着她嗓子喊哑了两人也听不见,旅舍里面的客人也都在睡觉,不好打扰,于是最终她只朝两人用力挥了挥手。 就在这时,她仿佛听到了说话声,像是有人在自己身侧,附耳低语。但是,这声音又太轻了,压根听不清楚。 “谁?” 她左顾右盼,没有人。又揉了揉耳朵,这下,没声音了。 幻听啊,听错了吧,应该是风声,或者是远处的音响声......对了,那两人,思忖到这里,她再度看向那片乱石坡,然后,她就愣住了。 那里,空无一人,那边附近,同样空无一人。 左右探看遍寻不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开始心生寒意。恰在此时,一缕凉风袭来。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心理因素,她莫名地打了一个寒战。 别瞎想了,怪瘆得慌,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一堆正事要做。 她试图强行忘掉刚刚发生的一切,这就转身准备离去,可就在转过来的下一秒,身体立时僵硬。 面前,摄像师小张和后期小陆不知何时起,站在了这里,站在自己身后不足一尺的距离,惨淡的月光下,两人面色发白。她敢确信,刚刚见到两人的那一眼,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脏停跳。 “哎呦喂!呼!呼!” 她弯着腰,用力地喘着气,刚刚屏息屏得差点儿岔了气,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看着她那心有余悸的样子,黑壮男和板寸男相视一笑。 “采虹姐,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闻言,她白了两人一眼,扶腰站起。 “你们两个小青年,成天就知道恶作剧!也不挑挑对象,我这把老骨头,经得住这么一吓吗?我问你们,晚上都干啥去了?怎么个个都跟涂了厚厚一层粉底似的,脸这么煞白!” 黑壮男一笑:“没啥,就是去进行了一些必要的活动。” 板寸男跟着笑了笑:“可能是活动过了度。” 闻言,黑壮男一乐,看向板寸男。 “你小子,哎呀,现在我才看清你的真实嘴脸。” “嘿嘿嘿。” 听了他们这么些话,她哪还不知道他们是去干了什么,一脸没好气。 “你们也不知道......哎,算了,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你们这些小青年啊,真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 她摇摇头走远了,自家还有一堆烦心事呢,哪管得来别人? 一路回到宿舍门口,她手搭上门把,正欲推门而入,两道人影闯入了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看到走廊尽头楼梯口的来人,她心里慌了一下,立马进入宿舍,反手将门锁死。 玩也玩够了,待在窗口自觉无趣,于是跟在采虹后面,也准备回宿舍的两人,他们刚来到走廊,见采虹看到对面楼梯口过来的两人后,明显的一愣,随后慌张地,像是逃避一般,动作很快地进了宿舍,他们对视一眼,眼里皆带着疑色。 心里有疑惑,脚步不停。没一会儿,他们与迎面而来的两人交错而过。这距离最近的几秒,他们面对面看得很清楚。相向而行的这两人,是一对模样雷同的双胞胎,而且,还是面容俊美的混血儿,就是穿着打扮普通了点。不过,怎么说,也跟吓人沾不上边,那么,为什么采虹姐一副害怕的样子呢? 他们很快就不得不甩掉这个念头。似乎是注意两人长时间的观察,两个混血儿中的一个,在错身的那一瞬间,转过头朝他们面露微笑。一时间,尴尬气氛弥漫,他们似乎能察觉到那混血儿,对于他们长时间盯着自己的不礼貌行为,心生的不满。 这倒也没什么,问题是,他们两能感觉到,这笑着看向他们的混血儿,眼里仿佛没有他们两人,没有对他们造成一点儿压迫感,偏偏是那目不斜视,直直望向远处前台的另一个混血儿,似乎无时无刻都在用眼角余光扫描着他们。这种浑身上下都被看透的感觉,整得他们一阵不自在。 不过,心里再难堪,他们面上也只得勉强挂起微笑,点头回应。好在,走过几步,两方人终是离得远了。那股被审视的感觉褪去,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真是要了命!”黑壮男一脸见了鬼的样子,平日里,如此惊悸的感觉,他几乎不会有。 板寸男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我终于知道采虹姐为什么怕这对双胞胎了,她肯定之前就碰到过他们俩。” “女人嘛,敏感,对隐私啊,安全感啊,这些方面的事,都要比男人看重一些,不过,这两......怎么这么冷?” 心情舒缓过来,黑壮男脸色仍有少许的发白。似是刚刚惊吓过了头,眼下一身鸡皮疙瘩还没消去,不由地寒意阵阵,他猛搓了几下手,哈了哈气。与此同时,一旁的板寸男,更是直接打了个喷嚏。 “哎呦,我好像着凉了。” “你小子缺少锻炼,身板薄,底子差。今晚用力过猛,整阳虚了吧?哈哈哈!” “嘿,张哥你可别逗趣了,我是真的冻得厉害,这才秋天啊,怎么感觉比冬天还冷,不行了,我得先去泡个热水澡,祛祛寒气。” 摆了摆手,说着,板寸男这就先行快步走向宿舍。 “小心别躺在浴缸里睡着,把自己给淹死了!”见板寸男遥遥地伸出一根中指,黑壮男嘿然一笑,只是还没笑两声,就不由地抱紧了胳膊,“嘶,这怪天气,还真冷,手都快冻僵了。” 说着,他耸肩弓背,缩着身子赶回了宿舍。 一开门,如雷的鼾声就响彻整条走廊。黑壮男心虚地瞅了一眼走廊尽头的前台,见那里没人探头望来,这才松了口气,立马贴着门缝钻进宿舍,反身合上了门。 宿舍内,窗帘半遮,月色洒在床上。被唤作王叔的司机,呈一个大字型,占据了几乎整张床,正在那呼呼大睡。 叹了口气,心道今晚又将是一场异常激烈的床上“领土”争夺战,黑壮男那原本就被寒意刺激得少了一半的困意,眼下几乎没了。 热水洗把脸吧,再泡泡脚,这样兴许能睡得沉一些,顺带的暖一暖,手脚这些身体末梢,都快冻坏了。 这么想着,他走进一旁卫生间。 打开灯,面前是一个盥洗台,水龙头有热有冷,台面上方的墙壁上,嵌着一块镜子,可以用来整理仪容。 他走到镜子前,正欲打开水龙头,忽然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向镜子。就是这一眼,他呆住了。 第223章蛇虫鼠蚁 采虹是带着一双泪眼醒来的。 梦里面,自己把家里少钱的事说了出来,结果,为了自证清白,丈夫和儿子理论到最后,新仇旧怨一齐涌了出来,一个拿着碎酒瓶,一个拿着弹簧刀,扭打在一起。 自己在旁边怎么哭怎么喊都无济于事,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俩双双倒在血泊之中,心里装满了自责,和无力。这种感觉,像恶鬼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啃噬着所有支撑她生存下去的力量。 然后,就在纵身跳出高楼窗户的那一瞬间,她醒了。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 她坐在床头,盯着苍白的墙面,已经发了好一会儿呆。 梦醒了,这惨剧,这痛苦,仿佛都成了泡泡上的魔幻浮光,一触即灭。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虚妄一场,放松了,却放松得过了头,她的心里为之一空,仿佛这人世间,再没什么可留恋的。 人世如无边之苦海,不如早做了结早得解脱。 这种近乎痴癫般离尘的想法,只不过维持了几秒。一想起儿子,她又赶紧将精神振作起来。 刚刚回过神,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小房间,两人待了一宿都没暖起来。大清早的,待在被窝里面,却不比待在冰箱里好多少。 她捂着肚子,眉头紧蹙,胃寒的**病又发作了。 不行,得去要杯热水。 此时的宿舍内,仅余她一人,一旁小莉睡觉的地方,被子是掀开的,人也没了踪影。 下了床,地板冰得人脚发麻,她嘶着气,匆忙穿戴了一下,便出了宿舍门。 这时的走廊,站着好多人,他们有的是直播团队的人,有的是宾馆的工作人员,有的是路过的其他客人。这些人,都围在单属主播娅娅一人的宿舍门口,朝里面看,其中有些人,还在悄声议论着什么。 一群人堵着,她过不去,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顺手就拍了拍同样站在外围,正垫着脚朝里面张望的司机。却不料,就这么轻轻一拍,司机竟然全身都抽了一下,回头望来,画着两道黑眼圈的脸上,痛苦与愤怒夹杂。见到来者是一脸困惑不解的采虹,他这才面色舒缓了些。 “怎么了老王?我说你。” “嗨,别提了。不知道是昨晚小张那小子压到我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这身体啊,早上醒来的时候,整个半边都是麻的,到现在都没全好,就怕磕磕碰碰的。对了,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早上是被冻醒的,更离谱的,我还是头一回在被窝里冻醒,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 “连你也觉得冷啊?” “瞧你这话说的,不光我了,身体更好的小张,都喊冷呢,这会儿还缩在被子里不愿出来。而且,你再看看,这里哪个人不都穿着好几件吗?这还没到深秋呢。山区里面就是不好待。” 采虹放眼望去,果然,几乎所有人都穿着厚衣服,而且,他们大多都跟面前的司机一样,戴着一双黑眼圈。唯独人群中一对混血儿双胞胎,身穿薄衬衫和普通休闲裤,面容光洁,与周围人迥异。她心里一跳,生怕他们两发现自己,转头望过来。好在,这对双胞胎此时同其他人一样,都在注视着娅娅宿舍的里面,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 “老王,你们都在看什么?” 她想探头往里看,奈何前方人影绰绰,把宿舍里面的景象都给挡住了。不得已,她只得求助这会儿已经往前挤了一个身位的司机老王。 司机转过头,笑着道:“是一些蛇鼠虫蚁,旅舍工作人员正在逮这些小玩意儿,把它们往窗外扔。娅娅正抱着被子蹲在床头呢,呵,这胆小样。” “老王你别逗乐了,娅娅都已经怪可怜的。对了,她的房间里怎么会进这些东西?我们其他房间不都好好的吗?” “我哪知道那么多啊?这山里本来野物虫子就多,她那房间要是窗户没关严,或者墙角破了个洞,可不就得引那些小东西进来取取暖吗?” 听到这,她就要想办法穿过人群,到房间里去看望娅娅,然而此时,看到那两双胞胎转身朝楼下走去,鬼使神差地,她竟放下了眼前本最应重要的事,转向避开人群,跟了过去。 眼下的她,似乎不再胃疼了,又或者,忘了胃疼的事。 悄悄尾随两个双胞胎,她下了楼,走过大厅,来到街上,又折身拐过旅舍旁边的小巷道,来到了旅馆的后边,朝向小丘的一面。 喧闹的人声远在身后,而面前,则是一片寂静的郊野。 攀着墙角,她探过头,看到了两个双胞胎的背影。 此时的两人,正站在一堆堆成小山一样的东西面前,议论着什么。他们的背影挡住了视线,因而她怎么也看不清那堆起来的是什么。直到,又一个东西掉了下来,砸在那一堆东西上。她抬起头,没几秒,就看到一处窗户伸出一只手。那手上,抓着一只青蛙。 啪嗒一声响,青蛙砸在了那一堆东西上。 原来,那堆东西是...... 她眼睛慢慢瞪大,忽然一个激灵,嗓子失控,发出了一点声音,差点叫了出来。好在,她及时地捂住了嘴巴,立马缩回了墙后。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于惊惧中知道了,那是尸山,是一群小动物的尸体,堆成的小山,多半就是娅娅房间里扔出来的。 可是,这也太多了吧!那些个工作人员,也太残忍了吧! 这事儿,太可怕......对了,那两人应该没有发现自己吧? 回过神,她小心翼翼地攀过墙角,探头向外,惊异地发现,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就像昨晚那般,只要自己放松了注意力,他们紧接着就会消失。想到这里,她连忙左顾右盼,见周围都没人,几次回头,也没有电视里演的那样,两人突然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才松了口气。 缓过这阵,她提步走向那一堆死尸,来到其近前。 这果真就是一堆死去的野物,一点儿动弹的迹象也没有。探手摸了摸,冰冰凉,她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真不知道那些工作人员为什么要害死它们,这么多数量,赶走,或者带走放归野外也好啊,下这死手,不怕沾一身晦气吗?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那些工作人员用了什么法子,要说摔死嘛,这楼层也不高,底下的摔死情有可原,毕竟房檐底下是一条水泥地,可这上面的只是摔到了一堆软肉上面啊,怎么也死透了? 要说别的法子嘛,这些个尸体,除了最底下的,上面这些可都完好无损,体表没有一丝损伤。最关键的,从刚刚在门外,到现在在窗外,她都没见到这些小动物有一丝挣扎叫唤的迹象,可真够诡异的。 她又想到了娅娅,连忙往回赶。 过小巷进大厅,登楼进走廊,她一眼看见,不远处娅娅的门口,朝向这边的板寸男和背对着她的黑壮男,正面对面聊天。这会儿,那边除他们两人以外,再没别人。想必事情都完结了,人也大多散了。她走到近前,两人说话声逐渐清晰。 “你气色怎么这么差?都快从非洲人变成欧美人了。” 板寸男审视着黑壮男,说着说着就笑了。 “想知道原因?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看完你就知道了。” “嘿,我说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兄弟,玩也要适度。”说着,板寸男看到迎面而来的采虹,侧身挥了挥手,“采虹姐,大早上的都没看见你人啊。” “哦,我......去外面逛了逛。”门是关着的,她手搭在门把上,就要推门而入,“你们忙你们的。” 话音刚落,一只手伸过来,拦住了她。抬眼一看,一张惨白的脸赫然在目,她心里咯噔一下。 “哎呦,你小子想吓死个人是不?发了癫了打扮成这幅鬼样子!” 黑壮男一笑,没接话茬:“采虹姐,你也一道过来吧,人多热闹一些。” “我就不跟着你们年轻人去瞎胡闹了。还有,你正常点,别整天在脸上涂粉,没个大老爷们样!” 不知为什么,看到黑壮男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心生怒火,奇了怪了,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嘿嘿,采虹姐你别生气,别生气。”见采虹面有不忿,板寸男立马出来打圆场,转而搭着黑壮男的肩膀,向远处走去,“你说说,那好东西是啥?” “到了你就知道了。” “嘿嘿嘿,可别糊弄我!。” 目送两人走远,听着板寸男贱兮兮的笑声,采虹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继而推开房门。 床上,娅娅留着泪痕的脸上满是后怕,一旁,小莉正在竭力安慰。 “没事吧,娅娅。” 闻声,娅娅望过来,看到采虹的下一个瞬间,立马哭着抱了上来。 “采虹姐,你都不知道,我早上醒来的时候,一条蛇就盘在我脸上!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不要紧的......” 面对娅娅的依赖,采虹心中一处柔软被触动,赶忙心疼地抚着娅娅的背,不停安慰着,就像母亲安抚孩子一样。 第224章入世第一步 好一阵的安慰之后,娅娅终于缓了过来。 这时,采虹想起了正事。 “对了,娅娅,时间不早了,赶紧起来化妆吧,别耽误了拍摄工作。” 闻言,娅娅一愣。 “你还不知道吗?采虹姐。拍摄工作今天暂停了,明天再开镜。” “怎么突然暂停了?” “孙哥说,大家昨晚都没睡好,气色很差,休息一天,明天再开始拍。” “可是我看你气色挺好的,精神头也足,脸上也没有黑眼圈。你一个人出镜不就够了,他们其他人又不是一定要出现在镜头里。这又怎么会影响拍摄呢?” “对啊,就是这个理嘛!”一旁的小莉插嘴道,“我看啊,肯定还是因为孙哥的剧本没写好,所以他才编了这么一个理由。” “那倒不一定。”娅娅看向小莉,看着她脸上的黑眼圈,“你看你,不也是没睡好吗?我觉得吧,拍摄一档节目是一整个团队的工作,缺一不可,单我一个人有精力,肯定不行的。” “啊哈。”采虹手捂着大张的嘴,打着哈欠,“这说着说着,我也乏了。” “采虹姐,你昨晚都没睡好吧?赶紧回去补补觉吧。”小莉道。 娅娅点点头:“对,这里没事了,采虹姐你先去休息吧。” “行吧,那你们两聊,我先回去了。” 目送采虹打着哈欠离开房间,娅娅一个轱辘下床,穿着衣服,朝小莉一招手。 “反正今天没事,小莉,走,咱们逛街去。” 见娅娅一副精神十足的样子,小莉一脸苦色。 “姐,你就别强人所难了,你没看到我这可怜的熊猫眼吗?” 她说话这阵,娅娅就已经将便衣穿上,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牵着往门口去。 “现在别休息,不然到了晚上跟个夜猫子一样睡不着,明天又得没精神了。陪我出去逛一天,包你晚上睡得死死的,明天早起精神头足足的。” 说话间,她们已经来到了走廊上。小莉认命似的任由娅娅带着,低垂个脑袋,唉声叹气。自己就是个小助理,说到底,就是个小跑腿,小跟班,团队里面话语权最低,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没办法,想要把这份工作做下去,只能顺从别人的想法。 “那我们总得去跟孙哥报备一下吧,团队成员的个人活动,管事的应该要知情的吧?” 看着娅娅一路直接往楼梯口走去,小莉无奈地提醒了一下。这里没有信号,人不见了就约等于失踪了,所以提前跟策划说明一下,是很有必要的。不然,她是主播,是头牌,自己只是个小助理,策划发起火来,最后肯定都得让自己一个人担着。这怎么能行? 似乎是猜到了小莉的心思,娅娅止住脚步,回身宽慰一笑。 “走,咱们去找孙哥。” 说罢,她带着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小莉,来到了板寸男和长发男合住宿舍的门口。笃笃敲着门,她喊着“孙哥”,没一会儿,门开了。门缝后面一片黑暗,似乎房里的窗帘都拉上了,把那从阴沉的天空之上,漏下来的些微天光,都给挡在了外面。然后,就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探出来一张惨白的脸。 “哎呦,小陆,你怎么这幅鬼样子?吓死我了!” 娅娅拍着胸口,一旁,小莉脸色也不太好看。 “陆哥,张哥最近学坏了,你可千万别学他,赶紧收拾收拾,把脸上的粉去掉吧。对了,孙哥在吗?” 板寸男微笑着。 “他在前台那,说是发现了两个不错的苗子,准备带进公司好好培养。” “额,呵呵,好吧,那我们这就去前台找小张,你忙你的吧,不打扰了。” 不知为何,看到板寸男那再简单不过的笑容,身为女生的娅娅,却是莫名地感到一阵不自在,说完,她立马拉着小莉走开了。而此时的小莉,心里的别扭和不安,一点儿也不比娅娅要来的少。她忍不住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却惊惧地看到,板寸男一张鬼似的脸探出门沿,正遥遥地望着她俩,面无表情。心一颤,她立马加快脚步。原本由娅娅带着往前走的她,没两步竟走到了娅娅前面。 “你之前说,小张学坏,他也跟陆远那样,满脸都涂粉?” “娅娅你是没看到,今早我见到张哥的时候,他那个脸,煞白的呀!那个时候,跟他待一起的陆哥,脸只是稍微有点白。现在好了,我估计,两人已经不分上下了。我就奇了怪了,他们俩怎么突然热衷干这事了?” 话音刚落,娅娅无意中瞥过前台对面的落地窗,忽地眼前一亮,忙拉了拉小莉的手。 “你看你看,那边两个靓仔,会不会就是陆远说的那两个苗子?” 落地窗前,静立着两个衣着普通不过外貌俊美的年轻人。他们的对面,长发男正在侃侃而谈。不过看他们两无动于衷的样子,长发男的长篇大论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这么养眼的小帅哥,不拉来陪着压马路,太可惜了。” 注意到娅娅的眼神,小莉心思一转,似是无意间,随口说了这番话。闻言,娅娅一乐。 “对啊,看孙哥那拉拢的成效也不怎么样,果然还得由我出马,来施展一波美人计!小莉,可别说我不照顾你,来,咱们一块挂帅出征!” 小莉一笑:“得嘞,娅娅大人!” 两女面带笑容,迎了上去。走得近了,可以清晰地看见,两男中,一个面带温和笑容接受长发男狂风暴雨般洗礼,仍自儒雅随和的,负手背着一本《古琴制作方法》,另一个面色清冷遥望窗外,周身自有一股超拔气质的,手中拿着一本《古琴弹奏方法》。只这一眼,娅娅心里就有了决断,立马附耳小莉。 “那带笑的,归你。” 小莉点了点头,两人气质不同,看那手中书,估摸着涵养也不同,不过身为外貌协会的一员,她对这些毫不在意。两个男生长得一样,这就够了。 “原来你在这儿呢,孙哥。” 娅娅摆了摆手,把窗边三人目光引了过来。 “娅娅,你过来。”长发男面色一喜,招了招手,转而看向面前的年轻人,“你看,这就是我们公司的小美女,大名鼎鼎的娅娅,大网红,小富婆一个哟!” “说什么呢你!”故作埋怨地拍了长发男一下,娅娅一脸笑容,对身旁的年轻人,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你好,我叫娅娅。” 这个时候,眼瞅着战场已经被娅娅接管,长发男自觉地退到一旁。转而面对另外一人的年轻人,依旧温和地笑着,同样伸出右手。 “你好。”他并未像娅娅一样,自报称呼。 握了握手,没有在意年轻人看似敷衍的回应,娅娅微微一笑,侧身看向另一个年轻人。 “这位是?” “他叫元一,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元一” 娅娅立马朝这面色清冷的年轻人伸出右手。 “你好,元一,你可以叫我娅娅,很高兴认识你!” 回应她的,是名叫元一的年轻人,略显僵硬的伸手动作。 “你,你好,娅娅。” 话音落下,娅娅三人面面相觑。见状,面色温和的年轻人,歉意一笑。 “很抱歉,我们两在深山老林里住的久了,不太清楚外面世界的常识,包括握手礼之类的。特别是元一,他年纪还小,更是什么都不懂。” “哦,我说呢,你们怎么连娅娅都不知道。也难怪,是我想当然了。”一旁,小莉面带微笑,自嘲着,朝面色温和的年轻人,伸出右手,“我是娅娅的助理,就叫我小莉吧,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我叫云天,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云天。” 长发男一笑:“都是好名字啊!” 此时的他,心里别提有多美了。自己费了半天口舌,到头来却打探不到一点底细,也问不出半点态度,跟这俩年轻人总是陌路。现在呢?两女生上阵,没两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把这俩年轻人的名字都给问出来了。这接下来的进展,还不形同神速?遥想着两个小男生跟公司签了合约,在网上一炮打红,成了公司新的摇钱树,连带着自己也名利双收,他心里痛快得,连觉没睡好的烦躁感,都减轻了不少。 “谬赞了。”云天微笑道。 “真心话真心话。我看你们聊的挺投缘的,不如就让娅娅她们带你们两去街上玩玩?毕竟,看你们刚刚进入社会的样子,估计还没有见识过外面世界新奇和好玩的地方。娅娅她们就不一样了,事先就在这边踩过点,知道哪里有意思,由她们来带路,最好不过了。你们看,怎么样?” 闻言,娅娅心里一阵惊喜,这算是想到一块了,她悄无声色地对长发男比了个大拇指。 “没问题呀,孙哥。”小莉回道。 长发男这番话正中下怀,她心里也乐开了花,哪能不答应? “正好我本来就想去逛街。”娅娅点点头,看向身旁的元一,“怎么样嘛?”她一手抱着元一的臂膀,脸上挂满了笑容。 面对亲昵的,差一步就要变成央求的询问,元一却没娅娅想象中那么受宠若惊。他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也没有直接应下,而是带着探询的目光,看向云天。其他人,因而也都纷纷看向这个掌握了最终话语权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笑,微微摇头。 “好吧,仅仅待在这一小小的旅舍当中,是看不到这个世界的全貌的。元一,你入世的第一步,就是逛街。” 第225章被删掉的策划案 逛了一通长街,两女回来得比自己预想中要早不少。 其实她们也不想这么早回来的,奈何两个年轻人油盐不进,让她们大受挫折,连带着单纯就为了逛街的心思都淡了。 那个叫元一的,表面上整个性冷淡脸,手里揣着本《古琴弹奏方法》,娅娅还以为是闷骚型的,却不想,原来就是块木头。全程,他边走路边看书,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周围的商铺和行人,对她,更是几乎理都不理。不仅是块木头,还是块烂木头。 一开始,她还能有说有笑,然而,独角戏哪是那么好唱的?尤其是自作多情的独角戏。那元一,仅仅只是在她直接当面询问的时候,简短地回几个字,别的时候,几乎是一点儿响应都不给,就像眼里没她这个人一样,这让她如何不受挫?如何不气闷?到最后,她只能到云天那儿去找存在感了。结果,大半程她都憋着一肚子气。 另一边,小莉心里也不痛快。倒不是因为娅娅不守先前定下的话,开始掺和她这边了。她是郁闷这叫云天的,表面一派儒雅随和,内里却比一旁的元一还要冷淡疏离的年轻人。 相伴同行了一会儿,她算是摸清了这云天的路数。 这家伙,眼里只有他这个弟弟,时不时就问他弟弟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你能不能看到其本来面目”,“能不能看出它的原理”,“能不能记下这些特殊之处”,之类的。 而由她挑起的话头,他都只是敷衍了事。也不能说是敷衍吧,他回应得很有礼貌,说的话也是滴水不漏,面色一如既往地温和平静。但就在这些表象之下,在她不觉中,就能把由她打开的话题,又毫无痕迹地合上。照他那态度,似乎一切合乎自然,理应如此。 就是这万事不萦于心的随性姿态,让她有那么一刹那的错觉,仿佛对于他来说,这周围的一切,包括她,都比那路边的石子,强不到哪里去。 这种莫名的感觉一旦产生,就深扎在心底。它越发壮大,顺带而来的,就是越发强烈的证明自己的冲动。然而不论她如何猛烈进攻,只如那清风拂山岗,他自巍然不动,把她那越来越夸张,越来越不自然的言行,悉数接下,悄然化解。长此以往,她心累了,鼓噪不动了。正好这个时候,娅娅过来接盘,她立马拱手相让。让娅娅找回点面子,也让自己喘口气。 眼下回到旅馆,她俩任两年轻人自行离去后,就一下倒在了大厅的沙发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小莉,我开始怀疑我的魅力了!” 娅娅带着哭腔,一脸的委屈。小莉知道她是演的,是为了寻求安慰,排解心里的气闷。此时的自己又何尝不憋闷呢?一想到之前自己像耍猴一样拼命卖弄,结果被那云天对待小孩子一样糊弄,这会儿,她一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才不是呢!怪他们,是那两榆木脑袋不解风情!” 这一半是气话,一半是用来安抚娅娅的话。果然,话一落地,娅娅的脸色舒缓了不少。 “算了,那两家伙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孙哥来对付吧,我还是去看一下摄像机,看看昨晚拍摄得怎么样。” “那我去找孙哥,问一下剧本写得怎么样了。” “嗯,好。” 回到正事上,两人当即起身上楼。 走廊上,敲门声响起。那边小莉还在敲着长发男的房门,唤着“孙哥”,这里娅娅已经被前来开门的黑壮男迎了进去。 “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这全身怎么也都泛白了?”审视着黑壮男,娅娅皱眉,“是不是身体出状况了?别隐瞒!” 黑壮男微笑着,却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她一阵不寒而栗,以前的他,阳光开朗,要笑就张口笑,可从来不是这样的。 “这两天,附近正在举行百家宴,我昨晚去参加了一回,全身描白,这是那里面一个节目。你们女生不都爱白爱美吗?今晚一起去啊。” 娅娅没理他,这个房间跟长发男那边一样,窗帘都拉上了,黑布隆冬的,再加上黑壮男那诡异的言行,她心里瘆得慌,径自来到窗户前,一把拉开窗帘。 光亮照了进来,外面还是阴天,但房间里要比刚才亮堂多了。黑壮男下意识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娅娅看到,摇了摇头。 “天这么冷,大中午的你还躲在黑暗里,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算了,懒得管你那茬,摄像机呢?” “你要摄像机干嘛?” 说着,黑壮男避着亮光,躲到了房间里背阴的角落。看着他那怪异的畏缩样子,娅娅更加没好气了。 “还能干吗?当然是查看昨晚拍摄的视频了。” “没有。” “没有?” “昨晚我端着摄像机,但没开镜。” “......你神经病啊?” “反正剧本还没真正定下来,当时就算拍下来了,也很有可能推倒重来。” “那你也不能直接不录啊,再说,你不录像,还扛摄像机扛了那么半天干什么?” 黑壮男一笑:“那是因为你想录,而我不想让你失望。娅娅,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也知道自己错了,给我个机会,跟我一起去百家宴吧,那里有很多有意思的节目,我带你去玩,这样补偿你,好不好?” “你这人人品有问题吧?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啊!”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门被撞开,吓得她浑身一颤。扭头看去,来人是小莉,手里端着个笔记本,一脸的惊慌。 “你想吓死我?” 娅娅一脸怒火,把刚刚发到黑壮男身上的气,都转嫁到小莉身上。而此时的小莉,显然已经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了,喘着气将笔记本呈到了娅娅面前。认出这是长发男的笔记本电脑,迟疑了一下,娅娅好歹还是接过来了,但一脸的疑色却不曾消退。 “孙哥叫你拿来的?” “不,不是。” 勉力回答着娅娅的问话,放开笔记本后,小莉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仍在不停地喘着气。看来刚刚一路急匆匆跑来,把她累得够呛。 “那你怎么可以不经孙哥同意,直接就拿他的东西,而且还是他的电脑,这里面说不定就有他的隐私......你发现了什么?是不是一些重要的事?对了,孙哥人呢?” “他,他不在,和他住在一块的陆哥也不在,我看到他策划案的文档开着,但上面一片空白,撤销键也是亮着的,所以......你自己看吧,原来的策划案,我都点撤销点回来了。” 闻言,娅娅看向怀中笔记本,那一片白色的亮屏上,丛丛黑字堆叠了十多页。她从上往下,对照着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实际现状: 团队惯常的旅游类型户外直播,虽然经常往里面添加创新元素,然而,由于节目已历经数年,观众已审美疲劳,最明显的现象,直播间观众数明显下滑,找我们合作的广告商也相应的有所减少。 原有节目亟需得到改变。经过多番尝试,未见起效,团队达成共识——改变节目类型。经过商讨,得出结论——大方向不变,仍是户外直播;改变户外类型,由旅游改为探秘。 第一次试点: 原安康县旅游景区周边商业街,现无人区。 节目内容大纲: 白天,探悉空街上各处空房,特别是其中几栋当年出过事的房屋,并在探访这几栋房屋的同时,旁白对应的附上当年发生在镜头前场地中的事故,以营造氛围。 夜晚,在商业街旧有建筑,现空房废墟中宿营,搭篝火,讲夜话,将氛围烘托到**。 备选计划,如果没有达到相应的节目效果,次日白天体验野游,夜晚回空街探秘。” 看到这里,娅娅已经读不下去了,转而抬眼看向小莉。 “什么叫户外类型由旅游改为探秘?什么叫空街空房?我们不还在做旅游吗?这儿哪里像空街空房的样子?这不都胡扯呢吗?” “可不就是。”一旁的黑壮男搭话了,“我看呐,孙哥肯定出了问题,得去看看心理医生。” 听着他这话,小莉看向他那原本黝黑,现已泛白的体表,和那张更是煞白的脸,勉强地笑了笑。真要说去看医生,也得您先啊,这话她不敢直说,不过,娅娅替她说了出来。 “别说他了,你自己先去检查检查脑子吧!” 这时,小莉上前,指了一下文档的下方。 “娅娅,你别停,再看看末尾。” 看着小莉手指的地方,娅娅再度念出声来。她本意不想偷看这些长发男刻意删掉的东西,这有点类似于偷看别人隐私的感觉,但见到小莉神色紧张,察觉到事态紧急,她这才看了。当然,为了安心点,她就顺口念了出来,好叫别人知道,这是在“查案”,不是在“偷窥”。 “团队人员:主播娅娅,助理小莉,策划本人,摄像师小张,后期小陆,司机王叔,共六人。附:由于采虹姐家里出了事,沉痛之余,只能由本人代行化妆师一职,往后是否招收化妆师,视此次节目最终收益如何。” “五人......采虹姐家里出了事......” 娅娅呆呆地抬起头,看向小莉。现在的她终于知道,小莉那满脸紧张之色下暗藏的是何种情绪,因为,那种情绪此时也在自己心里酝酿,它,叫做,惊恐。 第226章中午好 与惊恐相伴的,还有一团乱麻。 长发男写下的策划案,与他们的现实处处发生“bug”。她有心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到长发男一人身上,将这一切都归类于他心理出了问题,然而,当这种诡异的情况,出现在自己身边人的时候,她没法完全不去想象有那么一丝可能,也许长发男说的是对的。在这种由潜意识诞生的,自身意志控制不住的设想下,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陌生,变得可怖。 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这次的户外直播都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她决定,先去跟长发男当面对质,问个清楚,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我要去找孙哥,他在哪里?” 娅娅看向小莉,后者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当两人一筹莫展时,一旁黑壮男开口了。 “我知道,他去了百家宴。” 闻声,娅娅看向黑壮男,一脸狐疑。 “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跟他住一个房间。” “是小陆,是他带着孙哥过来,说是要带我们去百家宴,我当时有事,让他们先走,王叔也跟着先去了。” 话音落下,娅娅陷入迟疑,尽管这一次黑壮男没有主动提带她去百家宴的事,但他那怪异的表现,以及几次三番提到百家宴这个事情,让她直觉上生出一丝不信任。然而此时的小莉却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诡异的策划案上,顾不得其他,因而黑壮男刚说完,她就不假思索地把话茬接了下去。 “那我们这就去那什么百家宴,去那找孙哥。”小莉看向黑壮男,“你来带路,对了,地点在哪?” “就在附近一处山头上,不远,山也不高。”黑壮男笑了起来,“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找孙哥。” 说着,他转身走到门口,却又在这时,身形一顿,脚步止住。 门外,采虹笑着,背着手,侧身看向望过来的娅娅。 “娅娅,好孩子听话,别去。” 她的声音很和蔼,很温柔,就像是母亲对自己孩子一样的语气,眼里装满了慈爱与呵护。然而,偏偏就是如此,让娅娅不寒而栗,她愣怔着,说不出话来。平常的采虹,脾气可没这么好,也很少这么温柔过,之前安慰自己时的那副姿态,除非是特殊情况,万难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这个时候,莫名地,她想起了策划案中的内容,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 “采虹姐不对劲。” 一旁的小莉,附耳娅娅。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是错觉,在采虹姐的背后,冒出了一点冷光,那似乎是,刀光。她的心里,也有着些微的不安。 不过,她们两正组织措词,还没回应,黑壮男倒先开了口。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娅娅。” 采虹想起了早上娅娅哭着抱着自己的一幕,那时候的她,就像个孩子一样,就像自己的儿子小时候一样。她的声音和顺轻柔,这是说给娅娅听的,而那一双盯向黑壮男的眼睛,却罕见地冒出一丝凶厉。 黑壮男面无表情。 “不,是为了你那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醒醒,看清你自己。真正的你,不会站在我对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走开。” 采虹背后一丝冷光若隐若现,这下,连娅娅都发觉了。而此时的黑壮男,依旧面无表情。 “别再自欺欺人了,很多异常的地方你不都察觉到了?而且,昨晚我看到你在前台取热水......宿舍里面本就有热水,也有烧水的水壶,都在卫生间里面......你最近,好像从来都没照过镜子吧?” “闭嘴!” 这一声,里面蕴含着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意味,唬得娅娅和小莉从头到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们不知道,那种意味,叫做杀意。而直面采虹厉声斥驳的黑壮男,却是一脸的无谓,他并不打算停下来。 “呵呵,你是怕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 话没说完,娅娅和小莉眼睁睁地看见,黑壮男的背颈,冒出了一截刀身,随之而来的,是喷薄而出,洒遍两人周身的淋漓鲜血。一秒,两秒,窒息过后,是不可抑制的尖叫。两女反应过来,缩进墙角,而她们的尖叫声,已然冲出房间,回响在整条走廊上。 砰的一声,不见任何挣扎,黑壮男的身体重重砸地,他的一张脸,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见一丝惊恐与绝望。一把水果刀,插在他的脖颈上,无数喷涌而出的鲜血,倒沿着刀身,飞到半空,把地面,床铺,和面色平静的采虹,都染成一片血色。 这么一副诡异而恐怖的画面,激得两女尖叫不止。 几秒钟过去了,十几秒钟过去了,对于两女来说,如同度过了漫长的数个世纪。血液汩汩而流,不再喷射。这个时候,她俩嗓子都已经喊哑了,外头却不见一人赶来。整栋旅舍,除了她俩沙哑的哭喊求救,寂静无声。 一步跨过黑壮男,采虹走向两女,吓得她俩浑身一抖,更拼命地往墙角里缩了,同时,还抄起手边任何能用的物件,对准采虹,尽管此时的她,两手空空,并没有拿刀。 “你,你别过来!” 一个烟灰缸被扔出,采虹不躲不闪,额头被砸出一片青紫。面对慌忙寻找其他物件的娅娅,她眼带泪花,跪立在两女面前。 “娅娅,不要害怕,我不会害你的。”她张开双臂,“再抱抱我,好不好?” 两女呆滞了,不是因为采虹怪异的举动,而是她们看到,那原本理应死透的尸体,站了起来,脖子上还挂着那把水果刀,一双不带丝毫生气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这里。啪嗒一声,他踏着血池,朝这里迈了一步。 这一瞬间,两女再度尖叫起来。 顺着两女惊恐的目光,采虹扭头看到了正一步一个血脚印走来的黑壮男。刹那间,她表情扭曲,形同恶鬼,不由分说朝黑壮男扑身而去,眨眼间便与其扭打在一起。渐渐地,他们的肢体越发扭曲,神色越不似人,没一会儿扭成了一团麻花,滚到了房间另一处角落里。 正此时,两女到门口之间的一段路空了出来。 “娅娅,快跑!”一道似男似女的声音,从那团麻花中响起,里面有采虹的声音,也有黑壮男的声音,“快跑!她们跑不掉的!快离开这里!跟我去百家宴!” 声音糅杂,内容更是杂乱。 奇诡骇人的景象在房间角落里,在两女的面前,翻腾变幻,但道路无阻,房门口在望,因而过了这一阵,她俩终于勉强恢复了一丝理智,颤抖着起身,贴着墙一步步挪到了房门口。 就在这时,那一团扭曲中,突然发出了一声不类人声的吼叫。两女惊叫一声,直接跑了起来。她们冲到了走廊上,冲向楼梯口。声音一直追在后面,像是索命的恶鬼,逼迫着人往前奔命。她们吓得身体发软,明明楼梯口离得并不是很远,她们却忍不住发出哭腔,生怕自己坚持不住软倒在地,恨不得多长出几条腿来。 然后,就在下一秒,让她们更加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似乎是这股不间断吼叫声的作用,走廊上的房门尽数同步打开,她们的前后,无数面色惨白的“房客”走出房间,占满了整条走廊,齐刷刷地看向两女。 这一幕,掐住了她们的脖子,捆住了她们的双腿。 眼底一片死灰的小莉,双眼一翻,好险软倒在地。得亏娅娅眼疾手快,从旁一把搀住。但没有昏过去的小莉,她的精神显然没有变的更好,人群逐渐围拢过来,她也渐渐笑了起来,嘴角开始溢出涎水,身下一片黄渍。 此时的娅娅,也不比小莉好多少。本来有一人在身边,还能勉强支撑下去的她,此时眼见小莉精神错乱,出现了即将发疯的迹象,她残存的一丝勇气,终于飘散殆尽,心里彻底无望。 一点一点地后退着,逐渐靠向墙壁,她的心脏也因着恐惧,越发地抽痛。预感到自己最好的结局,也只是因此而猝死,她不由地惨淡一笑,认命似的向后倒去。 “砰!” 她的背,砸到了一扇房门上。 等等,房门? 身后没鬼开门?房间是空的? 偷得喘息的机会降临在头顶,她立马鼓起莫大的勇气,一把抓住——手抓门把,一扭,携着小莉,身体向后一撞。房门大开,她们滚进了房间内,下一秒,娅娅立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砰得一声,摔门合上,又喀嚓一声,将门反锁。 “呼喝!呼喝!呼喝!” 她趴在门上,慢慢跪了下来,头抵着房门,直喘粗气。现在的她全身软趴趴的,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绝处逢生,欢欣涌上心头,她于剧烈的喘息间,勉强笑了两声。 对了,小莉怎么样了? 回过神,想起小莉,她立马转过头,看向房内。 然后,只这一眼,她就呆住了。 窗户边,那一对同样外貌同样打扮,却气质迥异的双胞胎,一个拿着本书,一个抚着张琴,皆侧过头,看向自己。 面色温和的年轻人笑了笑。 “中午好,两位女士。” 第227章风吹帘动 年轻人浅笑着,从容之态,一如当初,却又比先前的离尘之姿,多了一丝使她心安的平静感。这一刻,她心生一种不必他主动施以援手,只消站在的他身旁,便可万事无忧的感觉,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呜啊啊啊啊!” 眼瞅着一旁的小莉呆呆地看了年轻人一阵,开始由笑转哭,娅娅不忧反笑。知道小莉是在用这种方式,把心里积攒的压力尽数宣泄出去,精神已然恢复正常,她忍不住为此感到高兴。 恰在此时,一声琴音响起,她那尚沉湎于跌宕余韵之中的心境,倏然归于平静。杂乱的念头一空,她惊异地发现一处先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那拨响琴弦的清冷少年,从他指尖漾出了一圈圈无形的波纹,使得周围的景象,如同水面的倒影一般,在涟漪中微微扭曲晃动。 她注意到,未曾被波及的,唯有他们两,那把古琴,那本书,还有自己两人。 “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似乎是察觉到娅娅心中的疑问,云天如此道。话音刚落,娅娅惊觉自己和小莉身上的血色尽数褪去。仿佛刚刚那黏稠与血腥的感受,只是一个幻觉。她立时抬头,望向云天。 “那么,真相是什么?” 紧接着,她将前后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系列事,悉数道出。同时,安抚着刚刚缓过劲来的小莉。两人一滩烂泥一样,费力地站起身,瘫在床上。在娅娅将所有特殊情况和盘托出后,两双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云天。他们的平静,他们的手段,让两女有一种直觉般的信任感,相信跟着他们绝无危险,相信他们那边一定有着她们需要的答案。 不过,云天似乎并未听见娅娅那大段的倾诉,只兀自看向正弹拨琴弦的元一。 “唔,不错,力道掌控的恰到好处,也不枉我特意给你造了这么一件法器。” 元一含笑,这是娅娅头一次见他笑,之前逛街的时候,无论怎么逗他开心,也没见他笑过。不过,现在不是为这事怨怼的时候。眼瞅着云天夸完元一,两人又恢复了一个看,一个弹的状态,娅娅急了。 “大师?” 云天一乐,这小姑娘,心态转变得挺快啊,这才多久,大师都喊上了。他扭头看向娅娅,又看了看小莉。 “带她回去换身衣裳吧。” 说罢,他回过头,任由小莉整张脸发红发涨,不再管她。看了眼小莉那下身的一片黄渍,娅娅虽觉尴尬,但更深知,就眼下的形势而言,这都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怎么回去,外面一堆......” 她想说人吧,可那些家伙看起来跟黑壮男一样诡异得很,肯定不是人,可要说是鬼吧,即使在此地,她也实在不敢说出口。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实在给她留下了这辈子都无法磨灭的阴影。生怕一将“鬼”这个字眼吐露出来,那些恐怖的画面就会不受控制地,再次映在眼前。她不敢提,是因为,她不敢回忆。 但是,这些记忆深植在心底,她清楚,躲是躲不开的。这段折磨心智的可怕经历,将一辈子如影随形,直到自己死去那一天。人生就此一刀截为两段,意识到春光明媚的生活从此成为过去,预感到自己的后半生都笼罩在阴影之下,活在胆战心惊之中,她浑身颤抖着,开始为自己悲哀的后半生掩面哭泣。这下,换作小莉来安慰她了。 琴音婉转不绝,并未因哭声而受影响,那哭声却渐起又渐落,终归于无。没一会儿,娅娅只觉心思澄清,污秽尽去。尽管此时窗外依旧是阴天,她却仿佛有种阳光撒遍周身,照进内心的感觉。伴随着这种感觉,她能隐约察觉到,过往仿佛成了一副遥远而模糊,且与自己毫不相关的画布,再不会对自己的内心造成丝毫压力。 未来可期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一时间惊喜不已。一双刚刚揉去泪水的痴眸,注视着元一,注视着这个如谪仙一般缥缈的少年,这一次,她满心都装着仰慕。同样痴痴地望着元一的,还有小莉。虽然未曾像娅娅,那么快就意识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将对自己今后的人生,造成何等影响,但她也能感觉到,伴随着琴音,心里似乎逐渐卸去一份重担,全身为之一轻。 见此,云天失笑摇头。 “你这小子!”他点了点元一的脑袋瓜,转而看向娅娅两人,“去吧,没事了。” 现在,他的话更有说服力了,也更不容置喙了,再加之她俩心中恐惧消减了不少,闻言,两女定了定心,顺服地点点头,起身来到了门前。在稍许的迟疑后,终于扭开门锁,干脆一把拉开了房门。 一开门,人潮声涌入。 走廊上,人来人往,有聊天的,有打电话的,有在照顾小孩的,所有人面色如常,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有经过房门前的人,随意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待看到两女的时候,眨眼间就注意到了小莉下身的黄渍,立马偷笑离开了。一眼望去,有一种从阴间回到人世的感觉。当然,此时的小莉,还多了一点羞臊的感觉。 “快走快走!” 她拉了拉娅娅的衣角,悄声道。娅娅表示自己不想笑的,闻言立马将小莉带在自己身后,一前一后两人贴着身体往小莉的宿舍赶,然而在前面走了一阵,她终于忍不住了,极力抿住的嘴角,向上弯出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似乎是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即使娅娅没有笑出声,一张笑脸也未曾被小莉看到,她却似有所觉,面色不善地咳了咳,附耳娅娅。 “不许笑!” “额,我,我没笑啊。” 娅娅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那笑意就被带了出来,虽然没有直白的笑声,但那原有的话音,却已被带得变了味,说出来就像唱戏一样。这下,不更坐实了吗?话一出口,小莉面色一变,立马阴恻恻地将手一挥。下一秒,只听得啪的一声,娅娅紧跟着一声惊叫,引得旁人纷纷侧目。面对集聚过来的目光,两人不约而同默默低下头,往前面赶去。 “嘎吱......砰!” 房间内,娅娅揉着酸麻的屁股,嗔视着同样怒视回来的小莉。对峙没几秒,两人又不由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哎呀,快点换衣服吧,骚臭骚臭的!” 正笑着,娅娅忽地一脸埋汰样,站远了点,朝小莉连连挥手。小莉也不甘示弱,一边褪去衣物,拿毛巾擦拭身体,一边朝娅娅吐舌头。 “你才是呢,赶紧去刷刷牙吧,嘴巴烘臭烘臭的!” 娅娅一瞪眼:“嗨呀,你个小助理,胆肥了?敢说你的主子?” 说着,她捋起袖子,欺身而上,两女转眼闹在一块。不说具体做了什么,光从这气势上来看,就比之先前的那一团“麻花”,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在,她俩也只是闹着玩,闹了一阵,顺带着,身体收拾好了,心情也收拾好了。 眼下,换了一身衣物的,不止是小莉。由于她助理的职责,娅娅也有很多衣物都寄存在她这里。两人都换了身靓丽的衣裙,准备回去找那两年轻人。要不是其他人还生死未知,她们甚至还想补个妆,带点首饰,再喷点香水。不过一想到这会儿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她们也就只有换身衣服的心思了。眼下时间紧,她们得赶紧去找那两年轻人,去请求他们两的帮助。拾掇的好看一点,也大多是为了这个。 拉开房门,她们来到走廊上。两人迈步正要往云天所在的房间去,这时,似是想起什么,娅娅突然止步,顺带拉住了小莉。 “我们先去看看昨晚的录像。” 她怀疑,黑壮男先前其实是在骗自己,那段录像多半存在,而且,其中还隐藏了黑壮男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那秘密,也许就是真相。在前去请求云天他们的帮助前,她想要试图先理清一切诡异事件的原委。她想要知道,那本策划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尤其重要的,为什么长发男会故意删掉策划案?为什么昨晚拍摄时,黑壮男没有发现视频中丝毫异样?他们俩一开始,是不是这一系列奇诡事件的同谋者? 带着满肚子疑问,她拉着小莉往黑壮男的房间赶。而此时的小莉,虽然任由娅娅拉着往前走,但仍是满脸的迟疑。 “真的要回去吗?我怕......” 侥幸得了元一的帮助,刚刚的一幕幕已不再清晰,不会再给她带来特别的感觉,因而,她比之先前更加害怕重新直面这些。对于她来说,她们两现在的行为,说不定就是自讨苦吃。她一脸愁色,回应她的,是娅娅安慰的笑容。 “别怕,这里不都恢复之前的样子了吗?我相信,那里也不例外。” 话音落下,她们已经来到了黑壮男房间的门前。站在门前,娅娅有那么少许的迟疑,其实她心里也打着鼓。不过,很快,这种不安就被,对云天他们两的信任,以及对团队其他人的担忧,而打消。 她鼓足勇气,伸出手,握紧门把,一扭,一推,嘎吱一声,门开了。 入眼所见,没有一丝血迹,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更不见任何人的身影。窗户半开,一阵微风吹来,静悄悄的房间内,窗帘微微飘动。 第228章结煞之地 房间内一派静谧,小莉反倒一步也不敢迈出。 “他们人呢?” “别管他们了。” 扫视一周没看出异样,娅娅倒胆子大些,直接走到房内桌边,拾起了放置在桌上的摄像机。此时的小莉,仍旧待在门口。 “我,我就不进去了。” 娅娅只摆了摆手以示回应,仍自紧盯着摄像机,不停地摆弄着它,一会儿,其上的显示屏亮了起来。 “大家好,我是你们美貌,可爱又聪慧的户外主播,娅娅......” “砰!” 摄像机砸落在桌面。 看着娅娅逐渐目瞪口呆,直至变成一个木头,双手松脱,任凭摄像机滑落,兀自呆立,小莉神色一紧,立马跑了过来。 “怎么了?娅娅。” 来到近前,摄像机中的视频还在播放,她无意间的一瞥,也呆立住了。 “这是真的......” 她的声音颤抖。 那画面中,是一片昏黑,连同镜头前的娅娅,也看着模糊不清。幽暗的月色下,她欢笑着,蹦跳着,从一间空房,跑到另一间空房,对着空无一物的角落,又是寻摸又是品论,好像那里真有什么东西似的。然后,她又跑到街上,对飘拂而过的微风,说长道短,仿佛她的对面正站着一个人。 整条空荡荡的商业街,只有她一人的说笑声在肆意回荡。 镜头一转,关机前,娅娅和小莉看得清楚,一处满是铁锈,结了无数蜘蛛网的烧烤摊,它的边上,一圈破旧的桌椅,桌上空无一物,椅子上倒坐满了人,都是他们团队成员,不,还有一个椅子是空的。 长发男,板寸男,小莉,王叔,再加上镜头内的娅娅,和扛着摄像机的黑壮男,六人,真的是六人! 如置身寒冬,视频结束,两女只觉手脚冰冷,凉意似乎要浸到骨子里。是被吓得吧?不,不止如此。在体会到这种感觉的下一瞬间,虚弱和饥渴也一齐涌上心头。对了,事实上,自己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别说吃饭了,连水都没喝过。 一段视频,点破迷障,两女初一体会到自己当下的真实状况,下一秒,即便唇干舌燥,虚乏无力,也不由得全身盗汗,心慌不止,这是身体机能出现紊乱的征兆。奇怪了,这不到一天的时间,不喝水不吃饭,不应该有这么夸张的反应。 双腿一软,眼前发黑,两人心里一紧,顾不得想那么多,立马搀扶住对方,好险稳住了站立的姿势。她们同时心生了一种恐怖的直觉,只怕自己倒在地上,就再也无力站起了。 “快,快去找他们!” 娅娅声音沙哑得好似粗粝的砂纸互相摩挲,比她的状态好不了多少的小莉,更是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得勉力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危局之中,她们同时想到了云天他们。团队自带的饮水和食物,早在路上就消耗光了,而这里一切的饮食,又都虚妄不实,眼下唯一能搭救她们的,唯有那一对奇迹的少年。 两相协助着,她们颤颤巍巍地走出房门,扶着墙一步一步,废了半天的劲,来到了云天他们所在房间的门旁。全程,走廊上的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出她们的异样,或者说,她们真实的状态,更无一人前来帮忙。两女暗暗叫苦,直到站在门旁,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的她们,自觉已经没有多少余力,连抬起手臂敲门都费劲得很,只得任凭自己倒向房门,寄希望于脑袋砸门的那一声响,可以引得他们出来。身体倾倒,眼前即将陷入黑暗,这时,一双温暖且有力的臂膀挽住了她们。 似是回光返照,身处于臂膀的环抱中,体内突然涌现无尽的生机,无穷的活力,饥渴和虚弱的感觉飞速消退,两女意识陡然一清。她们睁开眼睛,看到了身旁少年那乌黑发亮,随风飘舞的碎发,看到了门口少年那温润的笑容。她们看得痴了,竟心生了一种死在当下,也无遗憾的感觉。 这般念头生出的那一刻,她们就见那温润少年忽地脸色古怪,低声咳了两下。似有感应般,两女心生一种被人看光想法的感觉,一抹尴尬相伴而生,她们立马收敛了思绪。 这边,环抱她俩的少年,在声音响起的同时,立马扶着她们站了起来,而后果断退开一步,似避之不及般拉开了距离。 见此,少女们心头一阵惋惜,一阵懊恼,只恨拥抱的时间太短,只恨那温润少年的一声咳嗽,竟未曾发觉,自己已然能够稳稳站立的事实,或者说,所有念头都扑在少年身上的她们,根本无心顾及这方面。 察觉到两个少女念头的云天,失笑摇头。 “我们两要出去逛逛,要不要一起来?” 两少女一愣。 “啊?额,好......” “嗯。” 她们下意识回应着,神情呆滞,好似大脑宕机,这番回答只是随口应下,当不得真。而云天则不管这么多,只微微一笑,便当先朝楼梯口走去。元一和两少女紧随其后,如提线木偶般亦步亦趋。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下一秒,她们的惊叫声从楼梯口传了出来,响遍整条走廊。 “我没事了?!” “好像我也是?!” ...... “此处为一结煞之地,上不见天光,下无有生魂。你们所见,皆为幻景,你们所感,皆为幻觉,你们的记忆,皆被蒙蔽。这便是那摄像师对摄像机中之怪象视而不见的原因。这也是你们以为饮食俱足,不觉饥渴的原因。更是那策划看不出文档中的真相,于浑噩中将其删去的原因。若非元一好心相助,你们也察觉不出那些个异样。而在这一片虚幻之中,唯一稍显真实的,只有这些个行人了。” 人潮涌动的街上,云天闲庭信步,为身旁两女答疑解惑。 “而这些行人,也非恶鬼,而是常人魂飞魄散之后,残余下来的执念所化。常理论之,人身属阳,人魂属阴,这些个残念,若与常人相伴,便会以其阴气,虚耗肉身之阳气,这便是你们睡了一觉,反倒精气亏空的原因。” “也唯有娅娅你一人单独一个宿舍,未曾与那残念相伴,所以才相对好一些。这,也是唯有你那宿舍进了蛇虫鼠蚁的缘故。那些个小家伙,只为秋日里避寒,这才躲进了你的宿舍,天性敏锐的它们,避开了残念所在之处,却又躲不过残念主动找上门来,真乃时也命也。” “呵呵,不过与之相比,说到底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整栋楼的残念,虽不在身边,不也还没过了一天,就把你们的身体给耗垮了么?常言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你们女生体质本就偏阴,那一点阳气再被耗掉,真就离死不远了。同样的,那些个残念,本就只是亡魂的余烬,一点阴质罢了。正常情况下,也该迅速消散的,既不能存世这么久,更无力重现生前模样。” “那现在这就不是正常情况了,因为什么?”娅娅道。 “是不是跟这什么结,结煞之地,有关?”小莉道。 她们知道,在自己两人刚刚在路上表明求救之意后,向来不吝帮助她们的两个少年,他们中的云天,说这些,就绝不是无的放矢,也不可能仅仅只是像上次一样,就为了给元一作讲解。他这番话,很有可能关乎团队其他人的生死。于是,娅娅顺着他的话,问了出来。 小莉那边,又联想到云天一开始只提了一嘴的结煞之地,想到这个东西如果不是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大有说头,一时半会儿说不完,所以云天这才一笔带过,于是她问了出来。 事关紧要,两女心思敏捷,好叫讲解之人知晓,自己方才那一番长篇大论没有白费苦工。因而,她们的表现,犹如那向学的学子,甚讨人喜,云天见此,含笑点头,转而看向更一旁正默默随行的元一。 “你来作答吧,这也是你的功课。” “是,不过,我需要先去那百家宴一趟。” “那便去吧。” 此话一说,两女一喜。有大师相伴而行,那百家宴再也不值得害怕了,团队其他人也有救了。 “那个,我那些同伴都去了百家宴,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我们能不能快点?麻烦你们了。” 娅娅问得很没有底气,求人也要有个求人的态度,她深知这点。虽然人命关天,她是不问不行,而且,在这种紧急事态下,常人也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但是这种高深莫测的大师,惯常都是心高气傲之辈,受不得一点激,她自觉这么逼迫,有些失礼了。那边话一出口,这边小莉也面色一紧,生怕大师一恼,甩手不干。 因而,话音落下,她们两双眼睛,都紧紧地盯着两个少年。 不过,出乎预料的,少年们并没有一丝愠色。元一那边刚看向云天,想要看他的意见,这边云天已经开始点头了。她们惊喜之余,意识到,这倒也在情理之中,在两女的印象中,两个少年本来性情恬淡,乐善好施,自不会突然就改了性子,变成那种稍微有了一点本事,尾巴就翘到天上的丑角。说到底,是她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努力压下心里的别扭,她们组织一番措词,面带微笑看向两个少年,正准备道谢。然后,她们就愣住了。她们又揉了揉眼睛,然后,她们开始目瞪口呆。 两个少年,凌空踏足,行至半空。 连同脑袋一片空白的两女,周围一群人都傻傻地抬头望着他们。 那边云天回身一招,两女惊异地看到,自己也悬浮起来,于惊慌之中,飞到了他们的身边。 见多了这类反应,云天也不在意,料想两女一会儿便会兴奋地大呼小叫,他更不做无谓的安抚,只说了一句“出发”,一行人便化做一道长虹,直奔不远处一座山头。 长街之上,徒留下两女的惊叫。 第229章叫我云先生 一行四人,飞过半空,落在山头。 不远处,高墙大院。 大门敞开,尽管是白天,里面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娅娅和小莉刚刚从凌空飞渡的兴奋中缓过劲来,这会儿只瞧了这大门内一眼,便不由地看痴了。门内的景象并不明朗,像是透过一层磨砂玻璃,只呈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和光影。然而,在她们的感觉中,那里面,似乎蕴藏着她们毕生渴求的光景。那光景,只在童年,只在梦里,只在那些美妙的故事里出现过。 内心的别扭只出现了一瞬,便被无尽的欢欣与渴望所掩盖,她们甚至连一丝挣扎都未曾有过,就被门内的另一个世界所俘获,或者说,被自己的潜意识所俘获。 一步一步走向大门,她们伸出手,脸上全是那美梦成真时不可置信,又惊喜无比的神色。她们来到了门槛前,在这里,新的世界仿佛正在朝自己招手,似乎只需跨出一步,便可直达满溢着无穷快乐的天堂。有那么一刹那,身体的本能使得她们心生警兆,但就如同先前的别扭一样,这警兆眨眼间消失了。短暂的迟疑后,她们迈出了跨过门槛一步。 下一秒,她们往前倾倒。前脚踏空了,重心一变,失重感传来,她们猝然惊醒,终于意识到自己思想和行为的异常,但这会儿注意到这点,已经晚了。眼前光影迷离,她们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失足感却真实不虚,预感到自己即将坠落,立时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大脑在这个时候起了一个负面的作用,明明是生死攸关的节点,思维急速运转下,周围一切仿佛都变慢了一样。她们无力自救,也来不及求救,只得在这认知上尤为漫长的时间内,慢慢体会死亡的滋味,这种感觉,实属煎熬,怕是要在身死之前,就令她们心死。 不过,就在这绝望刚刚诞生一缕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及时锁住了她们的肩膀,将她们一把拉了回来。趁此机会,她们未及感谢来者的援助,立马噌噌几步退开了。站在门前数米开外,两女扶着膝盖,大喘粗气,额上沁出点点冷汗。 喘息一阵,她们这才留出一点心思,看向身旁。站在两女之间的,是元一。此时的他,紧盯大门,眉头微蹙,似是从里面看出了什么门道。 “谢谢......刚刚怎么回事?” “你看出什么了?” 眼见元一正在观察大门,两女顺势问着,这会儿,她们已经不敢再看向那扇大门,以及它里面的光景了。心神被摄,生死一线的感觉,她们不想再体验第二回了。然而,话音落下,好一会儿元一都不作解答,只是面色僵硬地看着两女,看得她们一阵尴尬,心想元一看起来如此纠结,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 “让她们自己看吧。” 他们身后,远远站在一旁的云天,如此道,也只有他才知道,元一是新生的存在,别说一些生活常识了,就是文字语法都尚未完全掌握,这也是他一向不怎么说话的缘故,眼下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是纠结该不该说,而是正努力组织措词,在想着怎么说呢。果然,闻言,元一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点点头,双手按在两女的肩上。 “见我所见。”他如是道。 这一刻,两女双眼忽觉清凉,心生一种不为幻景所惑,能看穿一切的感觉。然而,她们眨巴着眼睛,却仍旧不敢抬头直视大门。直到,一道记忆中熟悉的嗓音出现。 “娅娅?小莉?” 这是长发男的声音,她们惊喜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具扭曲的身体,顶着半颗歪掉的脑袋,出了大门,曳出一道血迹,朝她们缓慢走来。 她们傻眼了。 那边长发男残破的面容还露出一副笑脸,伸手朝他们招了招。 “还有云天和元一,两位小帅哥,快来快来,大家伙都在里面玩嗨了,就等你们了!” 两女颤颤巍巍地后退了一步。她们想要尖叫,但沉重的悲凉之感一时间盖住了惊恐,泪水溢出,嗓子哽住了。 然后,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熟悉的身影。 “诶,这不是娅娅和小莉吗?怎么楞在外面了?” “你看她们好像还哭了?出什么事了?” “来来来,进来,咱们先进来再说。” 一具具形容可怖的身影拥了上来,两女听着那一句句亲切的话语,却哭得说不出话来,只疯狂摇头,连连后退。神色中,惧怕与悲痛混杂。 终于,在退到云天身旁,眼瞅着元一被包围在它们之中,被它们不停劝说跨入大门,不忍心之下,娅娅开口了。 “我,我很抱歉看到,你们现在的样子。”她举起双手围成一个喇叭,对准元一那边,“孙哥!小张!小陆!王叔!我没来得及救你们,我对不起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再害人了!” 话音落下,全场为之一静。 元一身边,那四张残破的脸,扭过来看向娅娅。两女倒吸一口冷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四张脸,不复方才诡异的殷勤,变得木然无色,在那空洞的眼神下,溢出了两行深红近黑的血泪,见之殊为惊悚。 一个眨眼,所有的木然又变成了极致的痛苦与怨恨。 “啊啊啊啊.......好,好,好痛!” “为什么我会这样?” “娅娅!” “过来!” 四具残躯开始扭曲,于瞬息间变成了四肢着地的怪物,朝她飞奔而来,动作快得一反先前的缓慢姿态。 两声尖叫响起,而后,是一片平静。 蹲伏在地的两女,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张开了盖住眼睛的手指。透过指缝,她们看向外面。此时,那四具残躯已然消失不见。而她们,却在这一眼之后心神失守,身体一软,坐倒在地。 周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惨烈程度比之先前那四具残躯不分上下的身影。一道道满含着怨怼与恶毒的眼神,集聚过来。两女再度闭上双眼,默默地把头埋进双膝之间,害怕到抽泣,害怕到抽泣声悄不可闻。 一点一点,它们围了上来,似乎不急于扑杀场中四人。而且,还特地留了一条路,一条直通大门的路。如此情形,一般人早就冲向大门了。然而,此时两个少女不约而同地作鸵鸟状,未发觉场中形势,也未作出反应。而两个少年静看四周,神色不变,脚下更是纹丝不动。 见众残念张牙舞爪地越发夸张,就仿佛见那小莉逛街时言行夸张的姿态,在云天看来,两者至少有着一个相同点,那便是同样的不自然,他哂然一笑。 “这些个残念要么一上来就玩消失,要么半天也不上来,虽不似鬼类有诸多手段,但也能凭着自身阴质虚耗活人阳气,借此置人于死地,它们没这么做,只一味装腔作势,想把我们逼到那门里,元一,这是为何,你来解释解释?” 惨叫怪吼此起彼伏,一片嘈杂。这边云天的声音,连身旁两女都听不见,而那边,元一已在话音刚落之时点了点头。 “残念的弱点在于鬼,存活的倚靠在门内。” 那边问题刚提出,他紧跟着递出答卷。见此,云天赞许地点了点头。 “很好,那我再问你,进了门不还是死吗?还是会变鬼啊。” “进门不止身死,更魂飞魄散。” “那么,猜想一下,那门后,是什么?顺带,回答一下来时的问题吧。” “阴煞之气,意识朦胧,已成气候。方圆十数里受其影响,元磁紊乱,天光遮蔽,阴气郁结,幻象丛生。残念在这类环境中,得以长存。当意识到自己只是残念,灵性有缺,不得不依附环境保存自身的时候,它们将过路之人带到此处,再由阴煞引诱吞噬其人魂魄,补充消耗,进而维持这片阴地。残念此举,尤类伥鬼比之猛虎,实乃助纣为虐。” “不错,看得挺明朗,那么,也让这片天地变得明朗些吧。这阴天,这幻象,我看得腻了。” “谨遵父神法旨。” 元一那边一揖到底,云天一愣。 “什么乱七八糟的?从哪学来的?” “您给我,说是用来练习语法的那些小说。” “......” “有什么不妥吗?” “早知如此,当初应该给你一本小学语文书。” “什么是小学语文书?”元一一脸的认真。 “......”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问了,您说吧。” “......记住了,不同于别人,你将来要常伴我的身边,须知,我这人不习惯那些个文绉绉的繁复礼仪。若是外人偶尔如此也就算了,你,就正常点,特别是在外人面前,叫我云先生就行。” “好的,我知道了,云先生。” “嗯,这样还差不多。我也不跟你绕圈了,你的脑袋瓜算是过了关,再让我看看你的动手能力如何。” “好的,云先生。” “就用我给你设计的那把古琴。” “是的,云先生。” “不要老叫我云先生,喊一遍就够了。” “那其他时候,怎么称呼您?” “......” 第230章浓烟滚滚 “咚!” 一声浑厚低沉的古琴音响起,手指弹拨着琴弦,琴弦弹拨着现实,那从元一的指尖,从震颤的琴弦上,层层叠叠漾出来的波纹,摧折着纸画一般脆弱的幻景,于瞬息间将其打碎飘零,便如撕破画卷,更像打碎水中倒影。 幻象零落飘散,碎屑又如灰烬般燃尽自身,终消失于无形。 仅此一道音节,便叫此地现出了本来面目,乃是一片荒地,中间一块天坑。方才大门所在,便是直坠天坑的悬崖边缘。 “哇!” 忽地一道童音,从天坑底下传出,形似寻常儿童叫声,内里却又多了股杂乱迷昧之感。凶音灌耳,闻者仿若剜心刮骨,精神大挫。元一脸色一怔,手下一顿。两女更是连哭都哭不出声,坚持没两秒,便脸色惨白地晕厥在地。 与此同时,天空之上,乌云如染墨色,将天光尽数挡在外面。荒地之上,入夜一般漆黑一片,更有刺骨寒风,吹得衣物猎猎作响。唯一可视的,便是云天和元一的炯炯明目。在阴煞的鼓噪下,阴风肆虐,鬼怪之声越发刺耳,越发接近,大有一拥而上之势。如此情形下,两人依旧巍然不动,元一更是继续着手中弹拨的动作。 “当!” 一道更为洪亮的绽音,如同燎原野火,席卷开去。先是周围的怪叫声越发稀疏,直至寂然,而后,阴风殆尽,乌云退散。一缕天光撒下,照亮此地,周围已不见任何一具残尸。正此时,又是一声哇,半空阴云一缓消散的趋势,大有重新集聚而来的架势,那坑底主人似欲还要同元一再行较量。 只不过,此时的元一,已不给它丝毫机会。手底弹拨不止,琴音连绵不绝。半空中,阴云尽去,天光大放。昏倒在地的两女精神一振,转眼复苏,只茫茫然环顾四周大变的景致,还没记忆起先前发生的一幕幕,就被那琴音吸引了过去,一双青眸,就这么定在了元一的身上。 此时的元一,盘膝席地而坐。一架古琴,横置于双膝之上,奏鸣于玉指之下。其身若宝塔,若青松,其音若溅泉,若古钟。音色如画,闻者身心泰然,两女不由地痴了。 不过,此音专事提振阳气生机,相应的,便对那偏阴偏邪之物,起了克制乃至瓦解的效果。自琴音连缀响起,那坑底就已不再传出半点动静。直到某一刻,一声如刀枪击鸣的铮铮琴音响起,好似一道斩令扔出,坑底猝然一声尖叫,再无声息。 恰在此时,琴音止歇。两女被那尖叫一激,心底一寒,如从云端坠落现实,只怔怔地望着那天坑方向,心底里一片纷乱。 那纷乱,是无数早先被尘封的,如今一同涌上心头的记忆画面。记忆混乱,她们总也理不出个头绪,也顾不上外界发生了什么。因而,她们也未曾注意到,那边元一双手平抚琴弦的一瞬,古琴忽然消失,而他,则是面色如常地站起身来。 不过,放在当下,即便留意到了这一幕,见识过少年们诸般手段的她们,也不觉甚奇了。 此时,在元一收琴起身的当口,云天已然来到他的身边,并越过他往坑沿走去。元一立时跟在后面。不一会儿,两人站在天坑边上,作俯视状。 云天一笑。 “这孽障,还想着养阴尸呐。” “火候差不多了,估计也就几天的事,险些叫它成了。那时,就是以残念驭阴尸,祸害人间的景象了。” “无碍,这方世界虽然邪道昌盛,神道势弱,但想来那些个正神也不至于对付不了这小小的一个杂鱼。倒是你,若是在那阴煞成了气候之时,与其对擂,胜算又有几何?” “十成。” “十成?” “过程会有点麻烦。” “能赢就够了。原本我对实力的强弱程度都失去了明显的认知,生怕给予你的本钱不够,不过,现在看来,我给你打造的天花板还是挺高的,顺带的,连同你的起点也高上不少。” 说着,云天伸出手,掌心一枚似金似玉,刻有古朴花纹的戒指,飞了出来,被元一稳稳接住,不假思索地戴在指上。 “这是作联络用的,危急时刻,你也可以借它传送到我的身边。具体怎样使用的,自行摸索。” “知道了。” “那么,你这就去吧。” “是。” 眨眼间,原地只剩云天一人。下一秒,半空中传来一声音爆。心绪勉强沉静下来的两女,在这一道巨响在耳边轰炸的瞬间,心神巨震之下,终于从走神状态中彻底恢复过来。眼下,四周一派静谧,不见任何怪象,秋日午后的温暖阳光,直直地照在身上,似欲照进心底,仿佛一切阴影已然远离,两女紧绷的心弦猛地松脱,感觉自己全身都轻飘飘的。 “娅娅,娅娅!” 身后山下突然响起连声呼喊,娅娅全身一僵,那是采虹的声音。扭过头,看到一个面色焦急,脑袋冒血的人影奔向自己,她不由地一声惊叫,手脚并用地逃向云天。一旁,小莉更是避之不及,慌忙起身后也退到了云天身旁。 然而,此时被两女当做唯一的主心骨,被寄予厚望的云天,却像个雕塑一样,对那正狂奔而来的采虹,一点反应也不给。两女惊叫着,瞪大双眼,神色惊恐地看着采虹奔过来,看着她即将触及自己。她们没注意到,阳光下,采虹的身影在逐渐变淡,变得透明,直到,近在眼前的她,彻底消失的那一刻。 两女木然。 “消失了?” “结束了吧?” 她们近乎哀求地看向云天。 此时的他,正俯瞰天坑,闻言,只微笑点头。 好歹是作出回应了,两女陡然松了口气,回过神,她们顺着云天的目光,看向深坑。那里面,漆黑一片,深不可测。阳光投射进去,竟照不出半点景象。只是两女仅仅看了一眼,就立马退开了。刚刚那一瞬间,她们莫名地心生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有无数目光从黑暗中集聚而来,直直地望向自己。直到现在,她们还胆战心惊着。 “轰!” 一团烟火般耀眼的白焰,出现在云天手心,而后被他投入天坑,点亮了深陷黑暗的坑底。那里,一具具毫无血色的扭曲人体,密密麻麻地站立着。此时的它们,便像那向阳的葵花一样,全都抬头望向云天,双眼之中,没有丝毫情绪。 白焰汹涌,燃在每一具尸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炸油声。弥漫的烟气下,刺目的火光中,这些个死尸,就像那高温下的蜡像,逐渐消融,整个过程,直至它们最后被烧光,不见半点挣扎的迹象。这幅景象,殊为诡异。 云天倒毫不在意,仅仅看这般景象略有些不爽的他,随手施为,灭除了这最后一点余祸之后,便转过头,看向两女。 “此间事了,走吧。” 娅娅一愣。 “其他人......” 云天一笑:“你也没法给他们个交代呀,走吧,大不了之后去警局做个笔录,像这类情况,事后多半都会有相关人士来处理的,你就不要多想了。” “云大师说的在理,再怎么样,我们也得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旁小莉把话茬接了过去,笑眯眯地看向云天,“云大师,您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呀?” “我啊,我去哪都行,要不,你来推荐个地方?” 小莉一乐:“那这样好了,这一行我是做不下去了,正准备回香江休息调整一下,您要是不嫌麻烦,就跟着我去香江玩玩吧,怎么样?” “你是香江人?普通话挺流利的呀。” “嘿嘿,我们两都是香江人,是来内地上学的,也在这里工作了几年,环境影响人嘛。” 小莉话刚说完,那边娅娅开口了:“我也不想再干这行了,想回去缓一缓。” “那正好,我们三人一起去香江。”小莉道。 两女看向云天。 “也好。”云天含笑点头。 两女一喜,来到云天左右。三人一道,朝山下走去。 “我们不能用飞的吗?” “我更喜欢走路。” “好吧,那云大师您会开车吗?” “我可以现学吗?” “......” “放心吧,我学得很快的。” “......” “或者你们可以叫援助,反正现在信号通了。” “......对诶,手机能上网了!我这就打电话。” “那个,云大师,我怎么感觉身上有点冷?是不是......” “你猜的没错。” “啊?那怎么办?” “还要怎么办?多晒晒太阳呗。” “这样就行了吗?” “那采虹的执念本就比一般人强,不然,也不会在你们来到这里之前,一早就待在你们身边。不过,执念再强,也扛不住太阳真火的炙烤。多晒晒太阳吧,过两天就没事了,顶多就是黑了点,牺牲一点美貌无伤大雅,听我的没错。” “哦,那好吧......” 声音逐渐远去,直至悄不可闻。原地,滚滚浓烟涌出天坑,仿若一条倒悬的瀑布,直入高空。 此时一片荒芜的商业街上,一行背包客,站在乱石与野草之间,遥望那冒着一条青烟的山头,神色中满是疑惑。 第231章将军墓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谁这么不长心?” “怕是野炊搞出事了,要不去看看?” “你看,这烟慢慢变稀了,应该控制住了吧?” “还是去确认一下比较好。” “我过去看看。” 一行人中走出一人,紧跟着,又有几人排众走出,与他同行。 “我们几个也去。” 剩下的人招了招手。 “你们小心点儿!” 一行人分为两拨,一拨留守原地,一拨往那冒烟的山头走去。 空旷的商业街,被荒废的地方,早应被自然生灵所占领,而这里,除了四处蔓延的藤蔓和随地可见的杂草,竟不见再多的生机。一行背包客刚刚来到这里,直到这会儿,也没听到一声虫鸣鸟叫。 “别傻站着了,赶紧去周围找找,看看有没有还能用的房子,特别是那种门窗完好的,顺带的,再找些柴火。” “得嘞,老大。” “走走走,咱们散得开一些。” 一帮人散入两旁空置的破旧房屋,胆子小的,三三两两成群,胆子大的,一个劲地就往远处钻。 有两个胆子偏小的,待在一起,既没走远,也没进房屋,只在这街道上溜达。 “瞧瞧,这是什么?” “不就是破旧桌椅吗?” “你再仔细看看,有什么特别的。” “对啊,你这不说我还没发现,这上面灰都没了,还留下来一瓣瓣屁股印,唔,有人先我们来过啊。” “说不定还没走。” “那咱这篝火晚会不就更热闹了?” “尽想着玩。那帮人说不定就是来跟咱们抢生意的,再恐怖的话题,说多了,就没意思了,咱们可不能让人家抢了先。” “那我们赶紧去跟老大说吧?” “走走走,咱们去找他。” 一片寂静之中,偶尔响起稀疏的人声,房屋的影子逐渐拉长,占满了整条街道。 过了这小半天,一行人,连同那些上山的,重新聚在一起。 “你们去山上有什么发现没?” “你看我这满身的包,算不算发现?” “嘶,我也被叮了一身,秋天的蚊子,毒啊!” “诶,奇了怪了,我看你们这些上山的好像都有包,而我们这些留下来的,倒一个也没有。你们说,是不是很神奇啊?” “得了吧你,幸灾乐祸那样。” “再笑,抡你一拳。” “诶诶,说着玩嘛,说着玩。” “不过,说真的,事实还真是这样,而且,我们在这边街上走了半天,别说蚊子了,一个活物都没见到。” “巧了,我们到山顶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情况。” “怎么说?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我们到了山顶,那些原本追着我们咬的蚊子,都不跟上来了。那山顶是平的,一片枯草地,一个动物都没有,不像这里还有活着的植物,那才叫真正的一个活物都没有呢!” “嘶,是有点怪哈!” “枯草地,怪不得烟这么大。然后呢?有没发现那些玩火的笨蛋?” “人是一个都没见着,倒发现了一块天坑,烟也不是草地着了火,而是从那天坑里面冒出来的。我们到的时候,那坑里的烟没剩多少,但一股烤肉的味道还很浓郁。” “那伙人闲着没事到天坑底下烧烤?这玩得哪出?” “对啊,那天坑还深得很,下去都不方便。” “那你们有没有下去看看?” “当然了,总得探个明白,不能白跑一趟吧。” “有什么发现没?” “底下是一堆碎石头,有些上面还有字,除了这些,翻翻找找的就找出这么一个小玩意,喏,你们自己看吧。” 一个光脸上就有四五个红点的人,一边挠痒,一边呈出了一块残甲。 “别挠了,挠破了麻烦大,抹点药吧。” “行吧,你们先看,我找找药。” 其人把残甲交到别人手里呈着,空出手卸下背包,拉开拉链一通翻找。 “你们有谁识货,看看这是啥?” “好像是古代将领的甲胄。” “这么说,网上那将军墓的说法是真的?” “封建迷信。神神鬼鬼的你都信?估计是这几年有人在我们之前也发现了那个天坑,发现了这些古代的东西,然后把这个发现经过一些加工,就变成了一个鬼故事。不过,我们回头晚上直播篝火夜话,也可以用这个作噱头,重温一遍这个大家,包括观众,都知道的故事,再加上我们现在就在故事的背景地,氛围渲染到位,估计直播效果会不错。” “果然是老大,点子妙!” “别贫了,其他人呢,其他人有没有什么发现?” “老大,我正要说,刚刚在一栋旅舍,遇到外人了。” “哦?几个人?干什么的?现在在哪?” “一男两女,说是来游玩的,但这么一个荒地有什么好玩的?我就偷偷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们的行李挺多的,其中还有专业摄像机。” “还观察到什么了?” “没了,他们在跟我碰面后没多久,就收拾好东西走人了,听说他们一开始还打算叫外面的人进来帮忙,但咱也知道,通向这里的马路早就废了,车子很难开进来。后来,还是那个男的开车,带两女的还有一大堆行李,走野地离开的,真不知道那么难走的地,他是怎么开得四平八稳?哦,对了,他们有个女的好像叫娅娅。” “娅娅?你们有谁听过她?” “我记得,好像是个二线平台户外直播的台柱子,看她节目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看来还是被人抢了先,还好,不是什么大主播。” “对了,那个娅娅,长得怎么样?” “自己不会上网搜啊?” “主播真人跟网上多少有点不一样嘛,咱们这不都心知肚明?我是见过她网上的样子的。你近距离看过,来说说看,她怎么样?” “怎么样?也就那样,好看是好看,但也没有美到天上去。倒是她临走前跟我说过的话,有点意思。” “说什么了?” “说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叫我不要久留,赶紧走。” “废话,我们就奔着这个名头来的,怎么可能走?” “我也觉得,感觉她是故意唬我。” “同行是冤家,她估计发现咱们来这儿的目的了,这是在撵咱们走呢。” “那估摸着他们很可能就是之前在山上烧火的人,我们上山的没看到他们,而他们看到了我们。” “以退为进吗?有点心机啊,其他人呢?还有什么发现没?” “老大,我们两看到一处露天桌椅有被人坐过的痕迹,而且,看起来好像是四个人。” “四个人?先前你看到的是一男两女三个人是吧?” “是的,老大。” “没看错?” “就三人,老大。” “那你们两那边推测是四人?” “应该,不,肯定是四人。” “我再问你,你见那三人,身上有没有蚊子叮出来的包?” “一个也没有。” “那深坑单一个人也不好进,更别提留神发现外人过来,快速收拾场地,不留一点痕迹,一个人根本办不到。这边,四个人里单有三人都没有上过山,行李还一大堆......原来如此,娅娅,我懂你了。大家伙听好了,照这情形,另一伙人不止四个,还有好几人藏在暗处咱们都不知道。晚上留点心,别让他们杀个回马枪,吓得我们自己乱了阵脚。” “老大,你是说,他们晚上可能回来吓咱们?” “而且务必要将我们吓跑。” “这帮崽子,想吃独食?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哼,不给他们点教训是不行的。瞧这架势,他们是人少才来这么个阴招。相应的,咱们人多,就要发挥人多的优势,给他来个阳谋。所有人听好,咱们就去他们之前暂住的旅舍,他们想要来个出其不意,咱们就还他个守株待兔。” “好嘞。” “老大厉害。” “这下晚上有的玩了。” 众人交谈这一阵,太阳大半落入西山,天色已然见黑。 月上梢头的时候,虫鸣声已经从野地里蔓延到空街上。 一群人围坐在旅舍天台燃起的一堆篝火前,神色苦恼。他们的身边,点满了蚊香,摆满了擦拭用的药物。然而,总免不了身上大包小包好几个。 “怎么突然又有蚊子了?” “是不是这里旁边就是树林的原因?” “哎,这宿营地点选的,半根兔子毛没瞅到,倒给那些个蚊子喂得饱饱的。” “行了,咱们也不等他们了。站角落那几个,回来吧,都别侦察了,估计啊,咱们的举动都被人瞧见了,至少今晚,他们是不会出现了。咱们这边也别管他们了,赶紧收拾收拾忙正事吧,该把摄像机架好的架好,该把灯光打起来的打起来,场景布置好了,自己也赶紧把麦戴上。” “......” “好了,老大。” “我这边也完事了。” “一切安排妥当了,老大。” “好,准备就绪,开拍!” 镜头前,一群人围坐在火堆边,面无表情,看起来很是严肃,虽然他们脸上大大小小的红包有点违和。不过,没有一人露出瘙痒难耐的表情,至少能看出来,他们都很敬业。 灯光幽暗,颜色繁多,照得每个人都面色诡异。悄悄看了眼镜头外的屏幕,看到上面显示的直播间人数正在飞速上涨,弹幕正在疯狂霸屏,礼物也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不少人心中暗喜。就在这观众看来诡异,而他们则平静中还略有点小期待的氛围中,夜话,开始了。 “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是在这个安康县原来的商业街上,大家可以看到,远处连绵的,都是街道两旁楼房的顶端。大家猜的没错,我们现在就是在楼顶,而且,还是一间旅舍的顶端。” “是的,那么为什么我们要选在这里过夜呢?本着眼见为实的精神,我们来到这里,没有故弄玄虚地找一间幽闭的暗室作为拍摄场地,而是选了这么一块可以俯瞰整条商业街的宝地。这是为了,让大家看个明白,当年报纸连番报道的事故发生地的全貌。” “对的,这是我们大家商讨过后的一致决定,搞直播探秘,就不要玩那些套路,内容才是王道。大家可以看到,整条商业街已经成了一个鬼城,看起来好像是有点恐怖。不过,经过我们白天的搜索,发现这里,跟全国其他废弃的建筑地带,没什么太大区别。可惜了,要是编排一个剧本,兴许还能演出点新奇和刺激,让咱们观众过过瘾。没办法,咱们团队就是一群老实人,不会演戏,这个地方,也实在没什么新鲜的。总之一句话,抱歉了各位。” “诶,等等,你说抱歉早了啊,我们倒是在这商业街外围的一个山头上,有了一点意外发现。大家看,这块甲片,有谁认得......弹幕说的没错,这的确就是古代将领的甲胄。你们肯定会猜,我们具体是在哪里发现这个东西的。那么说到这个呢,咱们就不得不提到网上曾流传过的,将军墓的说法。” 第232章两个警察 “诶,这将军墓的说法,说的什么?” “对啊,又跟这个发现甲片的地点有什么关系?” “嘿,我也不吊大家胃口,这甲片,是在那山头上一块天坑里面发现的,我们在那天坑里面啊,还发现了不少刻着古代文字的石头呢......弹幕上猜的跟我当初想的一样,没错,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一处将军墓。” “地点我们是知道了,你还没说,这将军墓是个什么说法,跟当年这边发生的事件有什么关联。” “对啊,你说一说,我们这儿有好几个都不知道。” “呵呵,相信也有不少观众同我这些朋友一样,不太清楚这过去的新闻吧,那么我就简单说一下。具体细节嘛,你们自己上网查,毕竟,我们做直播的,有些话还是不能乱说的。接下来我说的这些,大家就当听个故事吧。” “这也是附近的当地人流传下来的一个说法,话说古时候有一次改朝换代,这里就是一处古战场,后来新朝取代旧朝,这里就变成了乱葬岗。因此,这里的孤魂野鬼,僵尸精怪,那叫一个多啊。而且,其中还有不少是那些战败身死的前朝士兵,他们变成鬼,也比寻常的鬼怪凶恶多了。” “这些脏东西,经常在晚上出来残害周围的村民,搞得老百姓苦不堪言。祸事是一件接着一件,越来越频繁。朝廷见到这,料到若不及时治理,时间一长,乱象就不可制了,到那会儿就会动摇国本,于是下令,让那打败了这些前朝士兵的将军,领着一群将领和一大票士卒,驻扎在这里,等到老了,也葬在这里,永世镇压这些邪魅。” “诶,别说,这个方法果然奏效,这些一身军煞之气的人,来到这里的第一晚,也是周围老百姓能睡好觉的头一晚。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个鬼怪出来害人了,直到咱们新华夏。” “几年前这里搞施工,建了一个旅游风景区,然后,就在这安康县的外围,群山的边上,发展出了这么一条商业街。有些老人说,这里以前就是那块乱葬岗。施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别把脏东西翻出来了。” “结果呢,施工队没把脏东西翻出来,倒把那些将军士兵死后住的窝给弄塌了,这,就是那块天坑的由来。然后呢,听有的人说,人家没地方住了,就都搬走了,底下的脏东西没被镇压了,就又出来兴风作浪。” “这个说法是不是真的咱不知道。但新闻报道,在那些离奇案件发生之前,有一天,商业街上的人,的确都听到了一声巨响从不远处山头传来,同时,他们还能感受到微微的震感。” “后面的事,我就不细说了。简单来讲,就是隔三差五的,商业街上就会出现一些命案,尸体死状都很离奇,死亡的方式也很离奇。再加上事情发生的比较密集,以及媒体的渲染,原本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人都被吓走了,就这样荒废了,当地搞旅游发展经济的算盘,也算是砸在地上了。” “唔,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当然,这也只是网上流传的诸多说法中的一种,而且,还算不那么恐怖的,大家就当听个乐。” “嘶,哥们你这话说得轻巧,我现在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有更恐怖的,那我不得吓死了?” “瞧你那胆小样,再恐怖,那不都是假的吗?有什么好怕的?” “对嘛,我估摸着,这个山头塌陷成天坑是真的,这古代将军墓也是真的,但那什么鬼怪害人之类的,就属于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故意编造出来,博取流量的故事了。那些个离奇案件,估计是另有隐情,比如变态连环杀人犯之类的,官方没有下定论,咱们也不要去乱猜。” “对了,咱都说到这个地步,回头不带观众去看一下那块天坑,是不是不够意思?” “当然啦,不光观众,我们这些没去过的,至少也得过个眼瘾吧。” “就我们现在说出来的这些,过不了多久,估计那地方就会被当地部门封起来,要去,就尽早去。” “那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但不能再进坑底了,可能现在官方已经注意到我们了,那可是古代遗迹,留下一个脚印都算是破化文物了,赶明儿个咱们只能在外边看看。” “哎,总觉得有点可惜啊。” “没办法,咱们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违法的事不能做。” “找刺激的地方不能去,那找刺激的故事,总可以讲讲吧?” “诶,你还没被吓够?” “这才哪跟哪?刚刚我还没听过瘾呢!” “那咱就把另外几个故事版本再讲一讲?” “同刚刚一样,你来起个头,我们其他几个知道的,再往后接。” “行呐,我想想啊,对了,有这么一个版本,说得是一桩冤案,话说......” “怎么停了?” “继续啊,怎么不说了?” “......你,你们看那边......” 这个反应,不在事前的剧情设计中,围坐的众人,有的心生不满,觉得他是在打乱叙述节奏,有的倒欣喜地认为,这样的一惊一乍,能对原有的剧本,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还有些纯属胆子小,真以为讲故事这人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 不论心里怎样,明面上,他们都愣怔中带着点害怕的神色,顺着这人的目光,看向一边,顺着他的举动,把戏演下去。那里,是上天台的楼梯口。那里,黑暗中,站着两个身形模糊的人影。 直播团队所有人都围坐在篝火边上,他们确信,没有一人在外。 这的确有点吓人了。 弹幕开始疯狂刷屏,镜头没有将楼梯口囊括进画面中,观众们都不知道镜头外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能看到,直播团队所有人的脸色,都越来越真实。早已习惯了这个团队的直播套路和拙劣演技的观众们,突然意识到,这一次,可能是来真的。 此时,全国各地,不少拿手机看着这场直播的人,都默默地缩进了被窝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这十几位小同志大晚上的,在这荒郊野外讲鬼故事,玩得挺刺激啊。” “可不是。” 两个人影说着话,走到灯光下,来到镜头前。这是两个一脸沧桑的中年人,穿着一身警服。 “额,警察叔叔好。” 一众人,连忙打着招呼,心里是松了口气,又不免有些尴尬。 “要是你们都被野兽给叼走了,我们就不好了。” “赶紧收拾收拾走人,这里可不是让你们年轻人玩的地方。” 没想到当地部门反应这么快,他们是干正经生意的,还是公众人物,可不敢稍有乱来。闻言,一行人哪里还敢留下来,立马顺从地关了直播,收拾物件,回到停在旅舍外的车上。 也就是在这时,他们才敢稍有些抱怨。 “现在这个年代,山里哪还有什么野兽啊?都是些小动物,还被叼走,想赶人就直说嘛,那么多废话!” “可不是咋地,要不是老大有先见之明,把车子开了进来,这两小警察几句话,我们就得半夜走个十几里路,不得折腾死?” “对了,这安康县下辖的乡镇派出所,最近的离这里也得有个十来里了吧?咱们走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看到,警车之类的?” “没注意到。” “我观察过了,没有。” “对了,大晚上的,他们上来的时候,手里也没个手电筒。” “你的意思是......” “你别管他什么意思,听好了,我的意思,别再往下讲了。咱们只是说故事的,别入戏了。” “老大说的对,咱们就别瞎想了,赶紧回县城找个真旅舍休息吧。” “这一天折腾的,白忙活了。” “真是无聊,我还是刷刷手机吧。” “对了,你们最近有没有在手机上看过这么一个视频,是香江那边的一个驱鬼大师,驱鬼过程中发生的怪事。” “什么视频?” “等一下,我之前保存下来了......你看。” “......嚯,这一转眼的功夫,凳子全都叠成山了,这特效不错。” “还有,不光大师,这些人的演技都好真实啊!” “特效这方面,咱们是直播,搞不起来。不过,演技层面,这个视频咱们可以借鉴借鉴。” “香江那边有好多大师的,要借鉴,咱们直接去找他们,当面取经好了。怎么样?老大。” “尽瞎扯,人家跟咱们都不是一个路子,他们的经验,对咱们又没帮助,再说了,就是照他们那个方式去演,你信不信,转头房管就会说我们搞封建迷信,把咱们直播间给封了。” “嘿嘿,我就是说说而已嘛。” “你那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想着出去玩吗?活都砸了,还想着玩,赶紧再找别的地方。” 一辆辆车,开着远光灯,小心翼翼地行在荒废的马路上。车里一片喧闹,不过,还有些胆子小的,心里仍然想着那两警察,忍不住回头,透过后挡风玻璃,望向仍自燃着篝火的旅舍房顶。 那里离得远了,看不太清,只能辨认出,火光中,两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朝向他们这一端,似乎是那两警察不放心,在目视着他们的离去。 直播中断,摄像机也收起来了。不然,若是有人把镜头对准那两道人影,把摄像机当做望远镜来用,就会发现,原先身着警服的两人,这时,却是身穿古代的官服。 忽地一阵阴风吹来,篝火晃动不休。这时,已有数个衙役打扮的身影,出现在两者身后,作拱手弯腰状。 “大人,那将军墓里的邪煞,已被诛除,更无一丝阴气残留。” 两人中一个抚须点头。 “不知是何方大能,处理得如此干净利落,真是解了我等燃眉之急啊。” 另一个转身看向一众衙役。 “去通知此地官员,将这前后之事大致相告,同以前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去吧。” 抚须者面露疑色。 “不把那大能寻来做客?也好攀上一番交情。” “哎,此等超然之辈,高来高去,我们得其无意相助,已是万幸,别说请来,这会儿,估计连找都找不到了。” “也是。” 说到这里,两者不约而同地转过头,齐齐望向不远处山头的那一块天坑。 天坑外,月色下,开始有自然生灵试探性地走上了枯草地。 第233章元一的动向 一家茶餐厅门口,云天嘴里叼着个牙签,扫视着街道上方连成片的繁体字招牌,在夜空下发出的霓虹光彩。左右,两女摇着他的手臂,嗲声央求,看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这么着急就走么?” “再让我们带您玩两天吧!” 路过的男生惊呆了,身旁的女生一声冷哼,他又面目狰狞地走开。远看两人的背影,隐隐可以瞧见,女生一只手正掐着他的腰间软肉。 类似这样的情景,已经在云天面前发生好几回,终于,他忍不了了。 “这段时间有劳你们,带我逛遍整个香江,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两女对视一眼,面色一喜,不仅没有放开云天的臂膀,反而抱得更紧了。 “哪有的事,纯粹就是想感谢你。” “逛一遍怎么够?再玩一遍好了。” 话音刚落,她们顿觉手里一空。 转眼间,云天已经站在她们的对面。 “你们要是不提报酬,那我可就直接走人了啊。” “诶等等!” 两女面色一急,又一下顿住,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就,就是想大师您能不能留下一两个护身符之类的?我们两,到现在还怕。” 云天一笑。 “喏,知道你们无事献殷勤,早就为你们准备好了。” 他的手中,两枚泛着金属光泽的戒指,飞了出来,被两女连忙接住。这戒指,造型极简,无有任何雕刻与装饰,形似铁环,出乎两女意料的,那触感,却仿佛一枚温润的木戒指,散发着恒久的微热之感,能够暖人心脾。两女不由地一双眼睛都被这戒指抓了去。 “这戒指,能防恶鬼,却防不住小人。切莫四处声张,小心徒惹祸事。言尽于此,望铭记于心。” “好的,我们会记住的。” 两女端详着手中的戒指,只顾得回了一声。好一会儿,她们没听到云天的声音,茫然抬头,眼前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此时的云天,手里拿着一盒小吃,正漫步在马路上,一路向港口行去。 夜深了,路上的行车也少了。尤其是他此时所在的这条路,更是悄然无声。忽然,一阵卡拉卡拉链条响动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与此同时,一阵阴风刮来,路灯悄然变暗,直至熄灭。 不一会儿,一辆自行车停在了云天身旁。幽暗的月色下,从自行车上下来的人,一头的白发,尤为醒目。更抓人眼球的,是那影影绰绰出现在他身边的,奇形怪状的鬼魂。此时的他,同这些鬼魂,俱都神色肃然,死死盯着他们对面。那里,立着一个瘦长的,全身冒着黑烟的厉鬼。 两方阵营,僵持对峙,所有目光都落在对方身上,没有谁会在意一个路过的,被吓到失声的普通路人。 一片寂静,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嘎吱。” 这是一道有韧性有弹劲的咀嚼声。 所有目光都转向一边,聚集在云天身上。 云天一愣。 “继续啊。” 他又朝嘴里扔进了一颗牛丸,嘎吱声再度响起。 厉鬼一瞪眼。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先拿你开刀!” 说着,它伸出鬼手,跨越超乎常理的距离,抓向云天。 “嘎吱!” 这一次,被咬碎的,是它的鬼手。一个体型矮小面色凶狠的鬼魂,嘴里散发着鬼手崩解后化成的灰雾,挡在云天面前,毫不示弱地直视着眼神凶光大炽的厉鬼。 “你个扑街,欺负一个不知道害怕的傻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我来啊!”矮鬼吼着,转过头看向云天,“嘿,臭小子,不要命了?赶紧滚!” “砰!” 眼前一花,紧接着耳边就是一声闷响,它一愣,转过头。此时的云天,正站在它的身旁,伸手挡着它的背后。一只鬼爪,抓在云天伸出来的手臂上,正在疯狂收力,却丝毫撼动不得。神色平淡的云天,毫不在意正冲过来的厉鬼,对上矮鬼一脸呆滞的神情,露出了微笑。 “虽然长得丑了点,但心地不差。” 说着,他既没回头,随手一拍,便将那刚刚冲上来的厉鬼,瞬息打散。这一下带出了一股阳热之气,将厉鬼崩散而成的灰雾,尽数消弭,再不给它复生的机会。这个时候,矮鬼还没反应过来,仍是一脸的气急。这小子,竟敢骂自己丑?它却是忘了,自己方才那粗言粗语的样子。云天这么说,只不过是在夸赞的同时,附带着调侃一下罢了。 当然,在它意识到那个强大到众鬼一起上都不一定对付得了的厉鬼,结果就被眼前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少年随手解决的时候,它也没有胆子再反思了。 同样被唬住的,还有白发男,和他身边的一众鬼魂。场中,一派默然噤声。 “陀地驱魔人吗?可惜了,一场好戏,无意中撞破,没得看了。也罢,本来就打算出海的。” 云天兀自嘀咕着,迈开脚步,继续原先的行程。他的声音不大,也唯有追赶上来的白发男听到了一鳞半爪。 “陀地不是恶霸的意思吗?驱魔人,怎么听着都是正派角色。这两个词,怎么组合到一块了?” “你问导演啊,怎么,跟上来干嘛?” “导演......还是不太懂您说的什么。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永发,你可以叫我阿发。” “好吧,阿发。那么,何事找我呢?” “看您手段高超,肯定是驻颜有术的高人。我呢,常年驱鬼,多少有点副作用,最近陷入困境,不知道身为驱魔人前辈的您,能不能帮晚辈一忙?” “是你身上的阴气吧?为了压制它,搞这么多纹身,再驱几次鬼,怕是连脸上都得纹了。” “是这么个情况,那个,说起来有点唐突,不知道前辈您......” “你不必求我。” “您是说?” “你当你那些驱鬼的事迹,这里的阴司不知道?你以为驱魔人的道路是你自己选的?你以为你那双阴阳眼,是天生的?” “这......” “放心吧,你是体制内的人。时候到了,会有阴司的鬼差前来助你的,诶,你看,这不就来了?” 云天手往前一指,不远处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似寻常,然而,他的脸上,却少了一双眼睛。更怪异的是,没有眼睛的他,也没正脸朝向迎面走来的云天二人,却让白发男心生了被注视的感觉。 来到近前,云天拍了拍白发男肩膀。 “你们聊吧,我先赶路了。” 他绕到一边,准备继续往前走,然后,就被移步的无眼男,再一次挡住了向前的路。 “我是来找您的。”无眼男嘴角上扬。 云天一愣:“你认识我?” “那当然,辣手阎罗的尊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云天一笑,他想到了元一。 看来这小子也在香江这儿搞出了不小的动静,就是不知道现在又在哪呼风唤雨。 “你怕是认错人了,也许,只是长得一样罢了。” “没认错。”无眼男自信一笑,“看您刚才出手的狠辣果决,我就确信了。” “好吧,就当我是,那么,找我什么事呢?” “本地城隍,我的顶头上司,育有一女,待字闺中......” “打住,我猜猜,接下来的戏码,是不是借联姻谈合作,然后,把我拉进你们体系内?” “呵呵,您真是快人快语,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您也不用担心,咱们这是共赢。您那边,不说多了一个美娇娘,而且,进了体制,也有很多好处的。” “整得这么客气,我之前是不是拒绝过你们几次?” “额,呵呵,容我说的不好听一点,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说着,无眼男尴尬地赔着笑。看这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生怕云天发怒一样,看的云天一阵无语。 “元一这小子,过了这么些时日,变得这么凶残?不过,受不得拘束这点,倒是跟我一样。” 无眼男一愣,从云天这莫名其妙的话中,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脸色立时一变。 “那个,打扰问一下,您其实不是辣手阎罗吧?” 云天一笑:“我不早说过了吗?你认错人了。” 说着,他再度越过无眼男。 “那个,我们这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辣手阎罗的消息,估计他已经走了。看您似乎是他的同胞兄弟,同样厉害,也更像是个讲理的人,要不这样,若您不嫌弃,就代他接下了这门婚事吧。您看,这事儿对您来说怎么也不会吃亏,我也可以安心地交差了......” 这一次,无眼男不敢再移步挡在云天面前了,只亦步亦跟在后面。两人走远,徒留方才全程听了一通惊天秘闻的白发男,在原地风中凌乱。 “阿发,怎么在这里发呆呢?” 一道清脆的少女声,响在他的身旁。白发男回过神,转头看到身旁一个漂浮着的少女,这是常伴了自己从小到大许多年的女鬼江雪,早已将她视为亲人与伴侣的他,微微一笑。 “想些事情,不过,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咱们这就回家吧。对了,你怎么突然过来找我了?” “还不是有鬼告诉我,你被那个厉鬼堵上了嘛。我担心你呀。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啊,没事了,一点事都没有了。” “解决掉它了吗?” “嗯,是一位高人帮我解决的。” “那有好好谢谢人家吗?” “哎呀,嘶,我好像给忘了。” “记住喽,阿发,得到别人帮助,要第一时间说谢谢。” “知道啦,你都说了不下千遍了。” “那你还忘。” “你知道的,我这人嘴笨,脑袋一时没转过弯,忘了嘛。” “所以我才说,你要多出去交交朋友,不能整天窝在家里。” “知道啦。” ...... 第234章玛丽萧 “笃,笃,笃。” “谁?” 开门的是一个金发中年女性,身穿简约而端庄的服饰,身材苗条,面容光滑,看得出来保养的很好。见到门外来者,她一愣。这是一个面容糅杂了东西方特点的英俊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她不认识。 “请问......” “请问这里是安森家族的庄园吗?” 年轻人先声夺人,突然打断她的问话,这不礼貌的行为,让她心生不满。明面上仍维持着微笑,似无意间,她瞥了一眼年轻人身后。别墅外,没别人,也没车,眼前就他一个。她又眺望远处,那里庄园大门的边上,看门人正倚在墙上打瞌睡。这么看,事情就明朗了,这个年轻人,是偷跑进来的。 她直视着年轻人。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同安森家族如今主人的儿子,杰米安森,见一面。” 年轻人似乎早料到她有如此一问,紧跟着给出了回答。听到杰米这个名字,金发女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疑色。 “为了什么呢?” “这只有见了面才知道。” 这般打哑谜一样的回答,照常人,早心生警惕,将年轻人拒之门外,捎带赶走了。而金发女,稍一思忖后,却忽地一笑,侧身让出门口,抬起手臂指向别墅内。 “杰米尚不在这里,不过这时候他也该回来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这里等一下,估计用不了太久的。” “好的。” 年轻人回应得很干脆,动作也很干脆,金发女话音刚落,他就迈步进了别墅。后面金发女关上门,连走几步,赶忙走到了兀自踱步的年轻人前面,笑着伸出手。 “你好,我叫埃拉,是家族主人爱德华的第三任妻子,杰米的......继母,可以这么说。请问,怎么称呼你?” “我叫元一。” 年轻人环视一遍别墅内的格局和装束,见金发女伸手,于是略有些机械地伸出手,同她握了握。见到年轻人僵硬的动作,料想他是被富人家的景象给震撼到了,金发女莞尔一笑。 “不用紧张......” “埃拉,埃拉,你和谁在下面?” 一声询问,声音苍老,似乎是从楼上传来,打断了埃拉的话。元一皱眉,第一时间却是看向身旁的她。此时的埃拉,目光刚从楼上收回来,看到元一的疑色,她坦然一笑。 “我们都还不知道杰米有一个叫做元一的朋友,我想,爱德华应该很乐意同你聊一聊。正好,对于你来说,也可以消磨等待的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元一笑了,这是他自与埃拉见面后,头一次笑。 他点了点头。 “好啊。” 两人上了楼梯,埃拉在前头带路。 当元一跟着走进一间会客室的时候,埃拉已经站在了一个坐轮椅的老人身侧。老人西装笔挺,一头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这些使人看起来更显精神矍铄的装扮,却难掩他苍白松弛,缀有无数斑点的面容和浑浊暗淡的双眼,所呈现的衰败之感。 这是一副宛若遭受过巨大打击,精气神不再的颓丧模样,不常见。于是,见元一定眼瞧着老人,似是愣怔,金发女一脸的果然如此。 “我说了吧,到了你这个年纪,该有的妆扮一点也不能少。”她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元一,“你看,这一回又吓到客人了。” “我的错。很抱歉,元一,是吧?希望你不要介意,元一。” “不,我觉得很正常。” 看似违心的话,元一说得十分自然,说得老人和埃拉相视一笑。 “你是杰米的朋友,在他的父亲面前,不用说客套话。”说着,老人看向元一身旁的空椅,“请坐。” 待元一落座,老人再度开口:“很抱歉,也许这样问有些失礼,不过,但凡做父亲的,都关心自己的儿女,请见谅,你是做什么的?找杰米有什么事?” “我最近在调查一起命案。死者是杰米的新婚妻子,名叫莉莎。死状十分离奇,简而言之,舌头消失,下巴脱臼,表情惊恐,似乎生前遭受过残忍的折磨,经受过剧烈的惊吓。我想知道她的死因,最重要一条线索,或者说,最大的嫌疑,就是她的丈夫,杰米。可惜,我晚了一步。听说,命案发生没多久,杰米就离家前往他的故乡,拉文斯小镇,也就是此地。” 听到这里,老人面色由一开始的放松,变得严肃,金发女更是一脸的紧张。 “所以你是警察?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把他抓回警局?这么说吧,警察先生,我可以承认,换作以前的我,没有这样的好脾气,听到你这么诬蔑我的儿子,说脏话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同你动手。但杰米不一样,他比我年轻的时候性格好多了,我很难想象他会杀人,而且,还是那么残忍的手法。” 面对老人近似于斥责的连声辩驳,元一面色如常。 “我并没有认定你的儿子就是杀人凶手,不过,顺带一提,我在调查过程中,倒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那是一首童谣。” “童谣?” “当心玛丽萧的凝视,她没有小孩只有玩偶,如你在睡梦中见到她,请千万不要尖叫。听说,这是你们拉文斯小镇从祖辈那时就有的童谣。” 埃拉一笑:“这是首家长用来吓唬小孩,让他们守规矩的诗。” “除此以外......也仅仅如此了。”老人面色平淡,“不知道,这跟杰米有什么关系,跟莉莎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经过调查得知,就在莉莎受害前不久,这对新婚夫妇收到了一块未署名的包裹,那包裹里面,是一个口技木偶。而且,据杰米在警局的初次笔录可知,他一度将怀疑对象放在那个口技木偶上,原因就在于,他的故乡,这里,拉文斯小镇,口技木偶是种不祥的征兆,有人说它会带来死亡。将口技木偶和死亡绑在一起的,就是这首歌谣。这,就是关系。” 话音落下,老人和埃拉愣了愣,对视一眼后,都笑了起来,似是忍俊不禁,虽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俩笑得有多牵强。 “没想到警察先生也这么天真,这只是一个民间的鬼故事,再寻常不过,那个口技木偶多半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恶作剧。”说到这里,老人无奈地摇摇头,神色中带上了一丝担忧,“我在想,也许是我那可怜的儿子被吓坏了,所以才会一惊一乍,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杰米为何会这么想,是出于感性,还是出于理性,这都不重要。关键在于,我从这条线索上,还揪出了另一条线索,你们想听吗?” 老人神色一动:“说来听听。” “这是一个故事,也可以说是一段历史。”元一遥望着窗外,“在你们父辈小的时候,拉文斯镇还很繁华,不像现在这般萧条。那时,镇里造了座大剧院,就是在失落湖边,现已废弃的木偶剧院。歌谣里的玛丽萧,一个已故妇女,就是当时木偶剧院里的口技演员。” “她,是腹语者,是操控口技木偶之人,也是口技木偶的制造者。敬业到偏执,到病态,意图追求极致,追求完美,于是,当她制作了一百零一个人偶时,便将目光从木头上移开,转而对准了人。” “恰在那个时候,有个孩子,在一场演出上,毫无礼貌的,试图拆穿她的把戏。于是,那个孩子就成了她第一个完美人偶的材料,成了她的第一百零二个人偶。那个孩子的名字,叫迈克尔安森。那个孩子,是你们家族的一员。”元一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看向略显呆滞的两人,看着双眼无神的老人,“接下来的故事,你是本地人,应该不用我来讲了吧?” “我,我......” 老人吞吞吐吐着,像是回忆到什么骇人的事,神色惊悸得说不出话来,埃拉看到,面色一急,忙伸手按在老人肩上。 “不要再说了。”她劝阻着,一脸忧色地看向元一,“警察先生,玛丽萧这个名字,在这边是禁忌,我们都不愿提及。而且,我的丈夫两个月前才得了中风,你也看到他的状态了。那些事情回想起来太恐怖,警察先生,请你不要做这种为难他的事情了。” “没,没事。”老人看向埃拉,强笑着安慰道,继而看向元一,“我一早就看出来了,这些事,躲是躲不到头的。本来为了不让你被卷进来,才对这方面的事情避而不谈。不过,你都追查到这个份上,我再瞒下去也没意义了。那么,从哪说起呢?” 老人双眼逐渐放空。 “对了,就是我的叔叔,迈克尔,离奇失踪的那几天。那时,对于我们家来说,只有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那就是几周前刚被迈克尔招惹的玛丽萧。所以他们叫上了拉文斯镇其他人,闯进她的住所,强迫她尖叫,割掉了她的舌头。” “人们最后杀了她,但她的鬼魂没有同她的肉体一样陷入沉眠。她回来了,开始了她的报复。先前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他们也被割掉了舌头。同样的事情,之后又发生在他们妻子身上,然后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孩子的孩子。这些年,一桩接一桩的惨案,就发生在我的身边,哎,可真是难熬。没想到,就算故意把儿子赶出家门,好让他远离诅咒,却也完全不起作用。” 老人摇头叹息,一脸颓丧,埃拉紧张地看着他,满是心疼。而此时的元一,却少见地,同平日里的云天一般,一副看戏的神情。 第235章木偶剧院 老人似是陷入了回忆,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良久,他回过神,看到元一的神情,一愣,而后自嘲一笑。 “警察先生,我知道,这些事听起来是有多么的荒诞离奇,你理应不会轻易地相信我。可以的话,我想给个建议,你可以去找殡仪馆的老亨利,或者附近的警局,就说,是爱德华安森首肯的。我想,他们会给你足够多的证据,证明杰米不是杀人凶手,证明诅咒是真实的。” “不过......”老人语气一转,“到了那时,你再想全身而退,就不太现实了。在你逐渐了解玛丽萧的过程中,她已经开始注意你了。现在走,也许你还能逃得一命。再查下去,你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同我们一齐面对玛丽萧。很抱歉,我这些话听起来像警告。但如此严肃的事,我不能,也不愿意在这上面有半点马虎。只希望,你能把它当回事。” 话音落下,老人同埃拉,皆一脸肃然。 元一一笑,这是他第二次笑了。 “我没说不把它当回事,事实上,我也的确相信,诅咒是真实的。” “你相信?那真是太好了!多一个帮手,我们对抗诅咒的胜算就更大了。” 埃拉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诧,与疑惑,连同她身边的老人,也出现了一丝呆滞。这点复杂的情绪下一个瞬间就被惊喜所取代,她笑着,老人也笑着。 “看样子,我们的警察先生,调查的深度,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彻底。那么,欢迎你加入我们,同我们一齐面对玛丽萧,面对诅咒。” “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的目的吗?从引我进来,到说到这个地步。”元一遥望着窗外,遥望着庄园外,那里,一辆轿车正在驶来,他收回目光,看向略显愕然的埃拉,“你的演技不错,我得承认,如果不是事先就看出来,你是一个腹语者,而这老人,也早已是个死人,也许,连我也会被蒙骗过去。” “哦?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答话的是老人,他诡异一笑,下一秒如同被撤去了木偶线,忽然间面无表情,俯首垂胸。他的后背由此袒露在外,可以清晰地瞧见,从后脑勺到腰部,全数中空,脂血凝固,看起来就像案板上的猪肉。而这外表的一层空皮囊,仅由一根遍布着操控机关的木架,代替原来的脊椎,支撑着。 埃拉的手,正搭在木架上。此时的她,同与元一初次见面时那般微笑着。一双眼眸,却完全不复方才的柔肠百转,或者可以说,完全不带一丝感情,仿佛一个木偶,一具空壳,里面,没有思想,没有灵魂,虚无之中,透着一丝诡异。 “你知道吗?”元一站起身,直视着埃拉,神色平静,“我更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实,不作伪。你看,正主已经来了,作为她手下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完美人偶,我这么说没错吧?毕竟,几秒前,我还以为,你不过是堕落为邪恶帮凶的一个普通人。” 埃拉笑着,或者说,单纯地咧开嘴巴。一阵少女那银铃般的笑声过后,回应元一的,却是老人那饱经沧桑的声音。 “你很聪明。” “谢谢。”元一面色不变,继续着方才未竟的话,“你看,杰米开着车已经快到楼下了。那个名叫比利的,莉莎遇害前,他们两夫妇收到的木偶,大概率就在车上。我猜想,玛丽萧是不是也在车上,就在那个比利体内呢?那么,作为她的完美人偶,不需她亲自操控的得力工具,既然你诚心地想让我见到玛丽萧,何不作为引荐人,直接把我带到她的面前呢?” 话音刚落,楼下响起了敲门声。 针落可闻的会客室内,敲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终于,一个瞬间,埃拉原本木然的脸上,挂起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我将很乐意看到,你和她见面的那一幕。请随我来。” 说着,她当先出了门。 两人出了会客室,下了楼梯,来到门前。 门一打开,站在外面正用力扣动门环的一个年轻男人,忽然愣住。他的面前,不见父亲,而是两个生面孔。 “你们......” 他意欲询问,话刚起了个头,却不想两人就这么绕过了他,直直地往他身后的轿车走去。 “等等,你们......” 疑虑顿起,他反身跟在两人后面。再度开口,听到了一阵木械的喀嚓响动后,却又再度顿住。一双眼睛,同另外两人一样,望向车内,望向后座。那里,原先目视前方的木偶比利,正一点点地转过头来。 “玛丽萧?”他呢喃着。 “聪明。”一道阴沉的嗓音从木偶的口中发出。 出乎意料地,比利竟做出了回应。他心一慌,连退几步,脚下一个不稳,坐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似是嘲笑他的胆小无能,比利发出了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玛丽萧。” 元一踏前一步。 笑声忽然收住,木偶一个转头看向元一,面部扭曲狰狞,原先死板的眼珠开始绽放出鲜活的光彩,那是如传说中恶魔的眼睛一般,不染一丝杂色的橙黄虹膜。 “啊!” 尖利的嘶吼声中,木偶一个飞身,撞破车玻璃,冲向元一。 这一刹那,元一的左手边,杰米神色惊惧,一边大张着嘴,一边伸手堵向它,元一的右手边,埃拉一脸快意与残忍,一双眼睛,紧盯着元一的嘴,似乎期待着它也能像杰米的一样,不由自主地张开,期待着元一发出惊叫的那一幕。 这一刹那,对近在咫尺的木偶,元一挥出了一个巴掌。 “砰!” 木偶炸裂,木屑四散。 微风吹来,吹不动雕塑一般的三人。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吱呀。” 一阵门轴响动传来,元一扭头看向远处,那里,刚刚打开庄园大门的看门人,正卖力地朝远处跑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收回目光,元一看向嘴巴微张的埃拉。 “你似乎很意外?” 元一一笑,这是他第三次笑了。 下一秒,他消失在原地。 半空中,传来一声音爆。杰米一惊,回过神,看向在场中仅剩的最后一人,此时仍兀自呆愣的埃拉。 “或许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 拉文斯小镇,常年笼罩在阴云下。这指的不只是人心,也是实际的天气。尤其是失落湖边,早已废弃的木偶剧院,这里的阴云浓重得,似欲压下来。 元一来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将晚,四周更显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区区黑暗,自然难不倒他,走进大门,闲庭信步一般绕过重重障碍,他没一会就登上了舞台正中央。 回首望去,原本华丽的剧院,现已破败不堪。远处,座椅,以及掉在椅子上的帘布,落满了灰尘。近处,座椅更是乱作一团,形同废墟,那是剧院年久失修,天花板连同吊灯砸下而成的。微弱的光亮,从破损的穹顶漏下。四下里,承接这点喑弱阳光的枯枝败藤,早已没了生气。 舞台边上,有一架结满了蜘蛛网的老旧钢琴。元一走上前,伸手按在琴键上,大厅内顿时回荡起一阵琴音。声音有些变调,里面还掺了些杂音。元一没学过钢琴,只一个键一个键,随手按着,琴音不成曲调,再加上这低劣的音质,更难入耳了。 不过,此时的他,却没有止歇的迹象。一边按着,他一边将术法涌入双眼,扫视一遍后,定睛看向观众席的角落。那里,几个幽魂正抱着缩成一团。琴音不间断,他们抖动得越发剧烈,元一眉头也越发紧蹙。他偏过头,看向剧院其他地方。四处,都有或抱团,或单个的幽魂,在琴音下瑟瑟发抖。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大张着嘴巴,不见了舌头,鲜血淋漓。 他终于收了手。 “玛丽萧,我知道你躲到这里来了。你也看到了,我的手段,尚不能对付在你控制下的普通亡魂。若有胆子,就不要让我去找你。” 这话半分真半分假。方才的他,既没使出全力,用的也不是自己擅长的法器古琴。玛丽萧似乎能猜测到这类情况,声音落下,过了好一阵子,也未作回应。 “好吧。” 元一再度伸手按向钢琴。这一次,钢琴没再发出琴音,而是在轰隆一声响中,碎成了一堆零件。在这一片纷乱之中,琴键,木块和琴弦,开始重新组合,最终变成了一个个小人。琴键或木块作躯体,琴弦作四肢,小人们围着元一,蹦蹦跳跳。 “听说,你有一百多个可用于寄身的木偶,既然你逃到这里,那么,那些木偶也在这里了?就让我们看看吧,到底是你的木偶厉害,还是我的木偶强一点。你们,去,把这剧院里所有的木偶,都给我带过来。” 啪嗒一声响,所有小人一个立正,行了一个军礼,而后飞快地散开,爬墙壁的爬墙壁,钻缝隙的钻缝隙,各显其能各走奇门,没一会儿都不见了踪影。 第236章安娜贝尔 小人们离去后,剧院内安静没多久,响起一阵乒铃乓啷,间或还伴随着尖利的嘶吼声。不过,这一阵动静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剧院再度重归寂静。 在这一片寂然中,元一冷不丁地后退了一步,恰在此时,一堆零碎如流沙瀑布般落在他原先的位置上,积成了一座小山。这些,赫然是一个个琴键,木块和琴弦,由它们组成的一个个小人,又被拆解还原成这些零散的物件。 “你的花招挺多的,还有吗?我没玩够呢,桀桀桀桀......” 阴恻恻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剧院的四面八方,又从各个方向朝元一压迫而来。 “我得承认,之前的确是低估你了。” 元一神色不变,面朝观众席,也不在意到处都是的灰尘,就这么席地而坐,似是随手间,拍了拍舞台的地板。这一刻,他的脸色白了一白,与此同时,整个剧院都明显地晃动了一下。 “你,你干了什么?!” 剧院内异响阵阵,这一道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很快就被淹没在声浪之中。元一辨听到了,但未作回应,只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观众席,脸色在慢慢恢复着。没过几秒,帷幕一卷,将一堆木偶从剧院后台扔了出来。同一时间,舞台上方的架子上,也有不少木偶掉了下来。所有木偶都准确地落在椅子上,而后,又被迅速变形的椅子把手,全都束缚住。 他一眼扫过去,很快得出了数目,一百零一。比利的名额,由那个被制作成木偶,现已是一具干尸的男孩,所取代。座中一百零一个木偶,一百个死物,离舞台最近的一个,瞪着一双橙黄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你想要什么?” 它问出了埃拉当初问过的同样一个问题,只不过,此时彼时,两者的处境不一样,问话的目的自然也不一样。元一深知这一点,闻言,只瞥了一眼,并未立时回答。 “你应该还有退路吧?不用急着试探我。” 木偶一怔,而后笑了起来。 “有意思。”它抬起手臂,指向元一,“你,我将会享受,制作你的过程。” 话音刚落,元一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怒色。他知道自己是被制作出来的,在这点上云天对他毫不隐晦。同样的,云天也未曾向他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是发自内心的,尊崇着云天,他的父神。而现在,这个卑劣的怪物,竟敢自比为他的制作者,那崇高至极的创世神。在他看来,这是对他的贬低,更是对父神的侮辱。 玛丽萧随口一句嘲弄,无意中,触到了元一的逆鳞。 他一句话也没说,一个动作也没有,仅眼中一丝凶光闪过,竟叫身为恶灵的玛丽萧,莫名地心底一寒。它傻眼了,人,居然比恶鬼还要可怕?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只不过,下一秒,它就顾不得想这么多了。 忽地一声轰然作响,所有木偶无火自燃,连同它寄存的这一具。木偶被毁,莫大的痛苦袭上心头,力量也在逐渐消散,满腔的疑惑很快被怨毒所取代,它尖叫着遁出木偶,神色狰狞地盘旋在剧院半空。 “我诅咒你!承受我身受之痛百倍的苦楚!你,必将坠入硫磺地狱,终日受烈焰的炙烤,受恶魔的倾轧!” 恶灵在那边嚎叫着,元一在这边取出了一把古琴。慢悠悠地抚着琴弦,他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恶灵,感谢它这一次没有急着跑走,给了他出手的时间,一边随手弹出了一个音。 “噔!” 恶灵身形一滞,面露痛苦,却悬立于半空,丝毫动弹不得。挡又挡不了,跑又跑不动,它却没有轻易服软,于转瞬间由虚化实,从一个恶灵,变成了一具尸体。这尸体,是她自己的身体,这尸体,也被做成了一个木偶。 灵魂有了藏身之地,她不再受琴音的影响,怪叫着,就往破碎穹顶的缺口冲去。只不过,就在下一秒,无数帘布飞来,三两下把它卷成了一个粽子。而它那身为恶灵时的强大能力,似乎并不能给它寄存的身体带来多少实力上的增幅,生前是一个老妇人的它,显然没有力气挣破束缚着它的帘布。只能一边嘶叫着,一边像个蛆虫一般,扭动个不停。 琴音不绝,玛丽萧几度由实化虚,试图脱困,都被打回实体,过了这一阵,终于被帘布送到了元一的面前。 “现在,咱们两应该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吧?” 面对元一这番话,玛丽萧不语,只默默地注视着他,不一会儿,嘴角上扬。 “呃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的它,笑到全身颤动,状若疯狂,似乎毫不关心元一说了什么,更不关心自己的处境。似乎,它真疯了一般。直到,元一腾出一只手,手中燃起一团白色火焰。那炽热感,即使离得不近,裹着玛丽萧的帘布也开始发黑碳化。而它自身的情况,也没好多少。在火焰出现后没几秒,头发开始卷曲,尸身开始滴油,它也一转先前的狂笑,痛苦地吼啸着。 “这,这是什么?” 它开始奋力地挣扎,试图远离这一团白色的火焰。这不仅是为了避免身体被毁,更是源于它的灵魂对这火焰发自本能的畏惧。元一手下弹出的琴音会束缚住她,顺带给她造成莫大的痛苦,但是,却不会像这白色火焰一般,给它带来魂飞魄散的恐惧感。形势比人强,迫于求生的念头,它不得不撕下疯狂的伪装,回到了理智的状态。 “这只是一团普通的高温等离子体,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它发出的光线,等同于太阳光。”说话间,火焰炽烈,白光越加刺眼,玛丽萧也嚎叫得越凄惨,元一一笑,不为所动,“那么现在,你应该能听进我的问题了吧?” “是的,我,能......” “那你听好了,我只问一遍。普通的怨魂,没有这么强大的能力,你,是怎么来的?” “我,我是被一尊恶魔,造出来的。” “造出来的?” “我和它之间定下了契约,接受了它的改造。” “怎么改造的?” “将我的灵魂和身体重新缝合,再往缝隙中填补恶魔之力。” “怪不得你有一双恶魔的虹膜,那个恶魔,它叫什么?圣经中有记载吗?” “我不知道。” “嗯?” 火焰暴涨。 “啊!安娜贝尔!” 火焰收缩。 “安娜贝尔?这是那个恶魔的名字?” “不,它只告诉了我一件事。当我收集了足够多的痛苦灵魂,就去找安娜贝尔,不然,它,它会过来找我......” 说到这里,玛丽萧说不下去了,似乎那个恶魔给她带来的恐惧,比魂飞魄散还要可怖。它开始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元一,这是它自转生为恶灵之后,头一次露出如此“羞耻”的神情。一想到那个恶魔,它果断甩掉了堂堂恶灵的尊严。 “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元一一笑,火焰开始慢慢收缩,直至变成了一朵火苗。 玛丽萧一喜,心中衍生出一连串的报复计划。报复心强烈的它,别说杀了它的拉文斯小镇居民,就连仅仅是出言不逊的小男孩迈克尔,也没放过,更别提,好生折磨羞辱了它一番的元一。自以为摸清了他的手段,它试图设计出一个针对性的完美计划,以报今日之仇。 不过,正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它,未曾注意到,火焰随着体型的收缩,其光芒反倒越发夺目。它更未注意到,那朵小火苗,并未如它预想的那般,最终消失,而是在它走神的那一刻,于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落在了它的身上。 “轰!” 火苗爆裂,如同一颗**,一个瞬间,将玛丽萧炸得粉身碎骨,不仅是它的尸体,也是它的灵魂。临死前,它连一声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喜色。 “我有答应过,放你走吗?” 对着面前散落遍地的碎屑,元一补充道。 “叮咚!” 一声钢琴音,似是应和。 他转过头,一旁原本散了架的钢琴,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原样,不,确切地说,是恢复了崭新的模样。 “宾果?有意思。这个世界,果然跟父神说的一样,有着诸多的奇异之处。连我这用变形术临时造出来的一个伪生命,过了这么点时间,居然就转变成了一个有着自我意识的真正生灵。既然这样,也不好再撤销变形术了。” “叮叮咚......” 一阵欢快的乐曲响起,能明显听出,这是木偶剧院在表达自己的喜悦。 “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告诉你,往后绝不可故意作恶,不然,就像它所说的那个恶魔一样,我会回来找你的。知道了吗?” “咚咚咚......” 曲风一变,变得严肃,好似在立誓一般。 元一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该走了。” 他站起身,随手一拍,震落衣物上的灰尘,而后踱步走下舞台,走向大门。 “叮咚叮......” 曲风又是一变,变成了伤感,似是作离别。道路两侧,坐在观众席上的木偶们,面朝元一,无言地挥舞着小手。剧院内,一盏盏灯尽数亮起,又在落于他身后时,一盏盏接连熄灭。 出了大门,踏过水面,来到对岸上,这时,元一终于回过头,朝着高耸庞大的木偶剧院,挥了挥手以作回应。而后,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剧院内,音乐止息,灯光不再。一群得以解脱的幽魂,站在门口。在元一离去后,他们仍默默注视着他原来站着的地方。 阴云退散,阳光洒落,轰隆一声响,大门彻底合上,锁住了里面的黑暗。 第237章沃伦夫妇 “我们吓坏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能帮帮我们吗?” “是的,我们可以帮你。首先,名叫安娜贝尔的小女孩鬼魂压根就不存在,从未存在过。 鬼魂不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我想我们面对的是某种相当会操控别人的,相当凶残的东西。 你们对这娃娃的认知错的非常离谱,这样看来,是这个恶魔般的灵体捉弄了你们,你们允许它来侵扰你们的生活。” “这种灵体是什么?” “它们是非人的存在,一种非常邪恶的东西。” “所以说这个娃娃从未被附身过?” “不,不,这个娃娃只是这个灵体发挥力量的一个渠道,一个媒介。娃娃被这个灵体搬来搬去,让人感觉它是被附身了的。这类灵体不会附身于物品,只会附身于人类,它想侵占你们的身体。” “......” 放映机轱辘转动,画面从陷入沉默的两方对话者,切换成一个人偶娃娃。娃娃浓妆艳抹,却又十分破旧,透着股妖异而腐朽的气息,双眼圆瞪,笑容夸张,看起来不仅不可爱,还有一种凶狠残忍的感觉。 “可以了,很好,德鲁,可以关掉了。” 一道喀嚓响动,观众席上,一个青年关掉了放映机的运转,讲演台幕布上的画面消失。唯一的光源消失,整个阶梯放映室重归黑暗。 “开灯。” 讲演台上又一次响起了同样的一道嗓音。 放映室内灯光尽数打开,照出了讲演台上一男一女,照出了坐满观众席的男男女女,以及,他们几乎人人持有的一个小传单。传单上面,“超自然的探索者”几个大字,尤为醒目。 “所以我们让教堂派了一位牧师过去,给那房子及那些居住者们祈福,困扰着那公寓的东西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有什么问题吗?”台上男人道。 台下立时举起了一片的手。 “你说。” 男人随手指了观众席上一个女生。 “那娃娃现在在哪里?”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台上女人回道。 解答完,台下观众再度举手,男人随手又指了一个男生。 “你来。” “那你们是什么人?我是说,大家都怎么称呼你们?” 台上两人对视一眼,男人移步贴近话筒。 “好吧,有人叫我们‘鬼神学家’,还不知这一个呢,‘幽灵猎手’,‘超自然研究者’......” “怪人。” 女人插了一句自嘲,台下立时一片笑声。 “疯子。”男人笑着补充道。 “但更希望大家叫我们‘艾德和罗琳,沃伦夫妇’。”女人正色道。 台下举手,男人随手指了一个。 “那么,你们会亲自上阵主持类似的驱魔仪式吗?” “不,我还没被授权,不过我协助过很多。”男人面色严肃,“要知道,驱魔是相当危险的,不仅是对受害者而言,对现场的所有人也一样。” 说完,他反身收起幕布,露出了后面的黑板,以及黑板上的三行大字。回身面朝观众席,他对这三行字从上到下依次指去。 “恐惧就是对未知事物的情绪波动,或是由强烈危机所导致的焦虑感。无论鬼魂,以及其他邪恶的灵体,亦或者实体,都以恐惧为食粮。我们来看一下它们活动的三个阶段,依次是,出现,骚扰和附身。” “出现,一般就是说话声,脚步声,以及感觉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这很快就会发展成第二阶段,骚扰。所以受害者通常都会是那些比较容易受外部力量影响,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人。吓坏受害者,摧毁他们的意志,在他们最脆弱的时候,就发展到了最后第三个阶段,附身。还有什么问题吗?” 该讲的都讲得差不多了,观众席上举起的手也没几个。艾德扫了一眼,随手指了一个看外貌像是混血儿的少年。 “请讲。” “我有两个问题。” 艾德一笑:“可以,请讲吧。” “你们有没有遇到过真正的恶魔?” “这个,倒没有,真正的恶魔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好的,第二个问题。设想一下,一个足够强大的邪恶存在,能够跳过第一阶段,直接给人惊吓,并略过第三阶段,直接将人害死。你们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额,这位朋友是不是恐怖电影看多了?” 台下一片笑声。 “叮铃铃铃!” 下课铃响,讲演结束。 这里是一所大学,下课了,阶梯教室里的学生们同其他教室里的学生一样涌入走廊,前往下一节课的教室。收拾好讲演物品,沃伦夫妇两人趟过人流,走出教学楼,往停泊在校园马路上的自家轿车走去。 走过一个拐角,轿车遥遥在望。一个少年,正站在轿车边,对上了夫妇两人望过来的目光。 “嘿!你在那里干什么?”艾德加快了脚步,赶到近前,待看清少年的样貌,这才松了口气,“这不是我们的恐怖电影发烧友吗?这么快就守在这里了?找我们什么事?” 说话这阵,罗琳也紧赶慢赶地跑了过来,一边喘着气,一边同艾德一样面带疑色看向少年。 “安娜贝尔,你们说它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个安全的地方,是哪里?” 夫妇两面露恍然,相视一笑。 艾德伸出手。 “你好,还不知道你叫......” “元一。” 少年伸出手,同艾德握了握。 “元一?这种名字......你是华国人?” “这跟我提出的问题有关系?” 夫妇两尴尬地笑着,这不过是寻常一个问候罢了,这少年怎么这么容易上纲上线? 罗琳上前一步。 “听说华国那边类似的邪恶事件,不比我们这边少,你应该见怪不怪了才对,为什么在这里还如此关心此类事件呢?” 这只是她随口编出的一个问题,并不在意少年是如何回答的。不过,尚不太清楚人情世故的元一,却意识不到这点。 “原来是这样,那我实话告诉你们。华国那边历史久,神明多,将旧日存在都封存在过去,会对我接触世界本质的工作,造成过多的阻碍。但这里不一样,这片大陆,旧有的神明被尽数清扫,后来的神明立足这里时间短,力量薄弱。因此,这里是一片蛮荒之地,是最原始,最本真的地方。在这里,我可以直接接触到这个世界深层次的东西。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也是我找到你们的原因。” 元一说完,夫妇两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摇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笑了一阵,艾德伸出手,搭在元一肩上,一脸的语重心长。 “孩子,我们理解你,我们以前在你这个年纪,也爱幻想。但是,幻想也要调准方向。我们的这个世界,邪恶力量是真实存在的。你关注它,它就会关注你。这方面的事情,不是游戏。孩子,如果你只是想去参观一下,我欢迎你,但是你说‘接触’,那么很抱歉,我得跟你说一句适可而止了。” 元一皱眉:“我知道邪恶力量是真实存在的,我不是在玩过家家。我知道你们的力量有限,对邪恶力量了解得也不多,所以,我才想直接去找安娜贝尔......” “够了!”艾德怒声喝止,“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对我们两专业性的质疑,我们可以容忍,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你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孩子,你知道‘去找安娜贝尔’是一件多么愚不可及的行为吗?这不仅会给你带来灾祸,还会给你的家人带来灾祸!” 一旁,罗琳也在苦口婆心地劝着。 只不过,他们的警告和劝诫,似乎并没有如他们预期的那般,吓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待两人言辞激烈地说完,元一仍旧面色平静。 “我的父亲曾说过一句话,有时候,行为比言语更强大,现在我觉得它很有道理。” “你是什么意思?”罗琳不解道。 艾德更是心生警惕,伸手拦在罗琳身前,另一只手指向元一。 “你要干什么?” 回应他们的,是一团轰然诞生的白焰。 这一瞬间,夫妇两双眼瞪大,面露恐惧。 “小心!” 一手拉着罗琳,艾德连连后退。 一边,夫妇两惊慌退避,一边,元一徐步上前,一团白焰就这么悬浮在两者之间。 路人惊呆了,全都驻足旁观,其中还有不少取出智能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幕。在他们的手机屏幕中,无一例外的,一个少年,跟在一团凌空飘浮的白色火焰后面。而白焰,则是漫无目的地飞着。十多秒后,火焰消失,少年兀自向前踱步,开始自语。 “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四周吧,看看他们手里举的是什么,你们认识吗?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二十一世纪的产物。艾德,罗琳,你们四处讲演的时间,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已经过去将近五十年了。不要再沉沦于过去的幻境了,醒醒吧,你们已经死了!” 第238章三个问题 一间监控室,显示屏内都是些稀奇古怪乃至恐怖的物品。人们在这些物品之间走来走去,看来看去。唯有一个标有“地下室”字样的显示屏,画面昏暗,怪东西不少,人却没有一个。 监控室内,一胖一瘦两个看守,半躺在椅子上,都拿着个手机,半天也不看显示屏一眼。很显然,两人都是这里的老油条了。 “你们已经死了!” “你们已经死了。”胖子手机里刚传出这么一句话,瘦子就怪声怪气地学了去,“又在看什么电影?” “什么什么电影?网上刚火起来的一个视频,你看。” 胖子将手机递到了瘦子面前。 那画面里,一个少年静静立在校园马路上。 “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安娜贝尔在哪里了吧?” 少许的沉默。 “沃伦超自然博物馆?好的,谢谢你们。” 少年原地消失。 “砰!” 一声巨响,视频结束。 “有点意思啊,特效视频?开头我没看到,再看一遍。” 瘦子说着,伸手一点播放键,画面回到了最开始。 那是少年追在一团白色火焰后面的景象,火焰消失,少年开始自言自语。 “对了。他之前提到我们博物馆?” “是啊,肯定下一个特效视频就要来我们这里拍。” “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叫我们帮着当群演。” “钱不够我可不干。” “那可不。” 两人一笑,再度看向手机。 “沃伦超自然博物馆?好的,谢谢你们。” 视频再度接近结束。 “砰!” 一声巨响,这一次,还伴随着一股巨震。 两人面面相觑。 “现在的特效视频,都这么逼真了?” “不对,好像是地震!”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显示屏。 监控探头下,原本正在参观博物馆的游客,似乎也被巨震给吓到了,纷纷往外面赶。两人都没注意到,此时,那个标注着地下室的显示屏,里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快,快走!” 两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马起身拉开监控室的门。 门一开,外面人们的惊叫声就塞满了小小的监控室。看到人们都在往博物馆外面跑,两人被这乱象一激,心里一慌,一头钻进人流,跟着也跑了出去。 出了博物馆大门,人们惊讶地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直径数米,齐腰深的路面陷坑。更让他们感到诧异的是,一个站在陷坑边缘,西装革履的男士,他的身旁,一群武装人员持枪对准博物馆大门。不远处,还停有装甲车,其上的机枪口,也对准了大门。 刚刚跑出大门的人们,都被吓得愣怔住了,只僵立在枪口下,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一场演戏,无关人员请让开!” 西装男拿喇叭这么一喊,门口所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赶忙躲向两旁。 人们远远地避开,却仍未离去,想要看看这么突如其来的大排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们这个想法未能如愿,一群警察到来,将他们连同其他旁观者,以及附近所有车辆,都直接赶出了这条街道。 偌大一段人流繁密的道路,不一会儿变成了一条空街,仅剩西装男,几辆装甲车,和一队如雕塑般静默不动的武装人员,死死盯着博物馆大门。这个时候,从一辆装甲车上,走下一个身穿黑色风衣,胸前十字架吊坠,手拿圣经的白发老头,来到了西装男的身边。 “你好,神父,这次也麻烦你了。” “听说这一次要收服的旧日存在特别强大,我义不容辞。” “那我就感谢......以及提前祝贺你了。” “感谢你的祝福,我会尽力的。” 两人不再说话,西装男退至远处,老头翻开书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博物馆大门内外一片寂静,直到,一阵脚步声的响起。 所有人神色一紧,不由屏息。 这时,门内的大厅,拐角处走出了一道身影,落入了众人眼底。那是上身着衬衫,下身穿休闲裤,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类少年。 “开火!” 一声令下,数十道扳机被扣动,集中爆炸的枪声中,密密麻麻的子弹雨,冲向少年,冲向他上下左右所有可以退避的方向。 少年没有躲避。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子弹如同打水漂的圆石一般尽数弹开,而少年除了衣物破损,自身丝毫无恙的景象。 惊骇之色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要知道,他们手里的每把枪都不一样,装配的子弹也不一样,侧重的效果也不尽相同。经过无数次测试发现,人类社会现有的全部抗击打材料,都无法抵挡这么多不同类型子弹的合力轰击。知道少年是非人存在,他们不指望这点火力网就能彻底消灭他,但起码,也要给他带来一点损伤吧?然而事实却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在弹匣打光之后,少年仍然向前踱步。 只不过,他们这不打声招呼就开干的行为,显然是激怒少年了。看到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一双眼眸如黑潭般幽深死寂,神父心里莫名一颤,暗道不妙,立马将十字架吊坠高举面前,念起了圣经中的箴言。 在无人得见的层面,方圆百米的愿力集聚而来,在神父对少年心生敌意时,如潮水一般,冲刷着后者。 少年脚步一滞,全身如陷泥潭,他开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有用!”西装男一喜,朝神父这边遥遥喊道,“别停!其他人,换圣弹,务必把它打到没有反抗之力!” “我说,够了!” 一声挤出来的怒吼,震耳欲聋,唬得武装人员换弹动作一乱,远处西装男更是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唯有神父心理素质好些,虽然打了个冷战,好歹没有停止念诵。不然,只要给少年一丝喘息的时间,他们一瞬间就会变成残废。 计谋没成,少年心中暗恨。 大意了,没想到普通人也能对自己造成如此大的威胁,早知道,一开始就不那么悠哉了。 一声怒吼耗尽余力,身体没法动弹,他意念一动,身前出现了一团白焰。 白焰出现的下一秒,神父的念诵声更大了。 晕眩感袭上心头,火焰倏忽即灭。 少年皱眉,这个神父,反应够快的。 眼瞅着其他人即将换上那什么圣弹,想到西装男之前那胜券在握的神情,他不由地看向手指上一枚古朴戒指。 等等!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立马中断了刚刚诞生的念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重新对准自己的枪口。 “砰砰砰砰......” 果然,这圣弹,会要命。 被瞬间打成一块破布的他,彻底失去意识前,如此想到。 ...... 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元一知道,自己赌对了。 睁开双眼,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正在一张床上,身处于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卧室中。查看自身,没有伤痕,肢体完好,仅仅一套纯白色的简单衣裤,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束缚。他知道,这帮人还不是完全的不讲理。那么,自己就有机会了。 对了,戒指。 他看向手指,那里只留一圈印痕。 果然,这帮人发现了戒指的特殊之处,并将其取走了。 不过,如此也好,正在自己的计划之中。 “不用找了,你的物品,我们替你保存好了。”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回响在整个卧室,元一第一时间看向了角落里一个绿植,他能辨听出,那声音是从绿植盆的背面发出来的。 “果然很不一般,看来收容部门的人没有说大话,还有什么手段给我们开开眼?” 元一一笑,面前出现了一团......一朵白色火苗,维持不到一秒,消失了。与此同时,一阵眩晕袭来,他皱了皱眉。 “呵呵,是不是感到很虚弱?友情提示,这个房间被神父祝福过。你的力量只会越用越少,别白费力气了。” “......” 父神曾经说过,言多必失。自己这是头一次演戏,有时候还是需要保持一定沉默的。这么想着,元一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 “怎么样,现在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处境了吧?我的同事都说怪物就应该被彻底隔离,但我不这么认为,所以我决定给你一次沟通的机会。看得出来你也是有理性的,千万不要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第一个问题,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正在研究我血肉的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作为先天生灵,元一能感知到,那些先前被圣弹剥离出自身的血肉,就在不远处,似乎受到了未知的损伤,正一块接一块地失去灵性。 “快去通知研究室内工作人员,加强防护措施,这怪物的血肉也有问题,小心被它留下后手......你能这么坦诚地告诉我这些信息,我很感谢你。”说着,便是一阵笑声,“那么继续,第二个问题,你找安娜贝尔,目的是什么?” “跟你们无关。” “呵呵,早知道你有这么一说。顺带一提,是不是在沃伦超自然博物馆什么发现都没有呢?坦白地告诉你,真正的邪物早就已经被替换掉了。现在放在博物馆的,都是些仿制品。原物,就在我们手中,包括你要找的安娜贝尔。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为了找一个恶魔。” “很好,看来我们之间取得了一个不错的进展,请继续保持。第三个问题,请听好。你的那个戒指,是什么?有什么用?” 第239章上古魔神 元一心里一动。 第二个问题还没问到底,他们直接跳过了,不关心那个恶魔是谁,自己又为什么要找它,转而开始问关于自己的事。这么看,他们必定知道这个恶魔,而且,很大可能,就像自己一样,这个恶魔也在他们手中。果然,一直以来猜的没错,他们,比自己更接近世界的本质。 想到这里,他又变回了之前默不作声的状态。 数秒钟过去。 “你这么做就没意思了,本来,我们看你挺配合的,还打算安排你和那个恶魔见一次面。” 元一神色意动:“你是说,那个恶魔,在这里?” “不错,怎么样,是不是想起什么点了,关于那个戒指。” “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话刚说完,他一个闷哼,差点喘不过气来。 房间内的灵压,又加剧了。 “现在呢?愿意说了吗?” 元一咬牙硬挺着,不发一言。 “很好!” 愿力大潮越发汹涌,深陷泥潭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他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就是现在! “呃啊,钥匙!钥匙!” 压力骤减,他猛地喘了一通气。 “嗬,嗬,那,那是通往伟大的钥匙......尽管,那位存在,不一定会欢迎你们......不,我想,祂应该会很高兴,你们的拜访,呵呵呵呵......” 状若疯狂的笑声震得房间内所有零碎物件都在抖动,监管室内安静无比,正在观察元一一言一行的管理员们,早已关闭了通讯装置。 “这家伙就先关着吧,那个戒指怎么处理?” “从它刚刚的表现来看,戒指对于它来说估计很重要,而且,也许对于我们也有价值。我的建议是,继续研究。” “你没听到它刚刚说的话?那戒指,恐怕是又一个潘多拉魔盒。我觉得,还是封存起来比较好。” “我想,这也许就是那个怪物的目的所在。” “什么意思?” “任何类人的存在,它的思维,或多或少都有一点逻辑性。这家伙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见得蠢笨,尤其是关乎戒指,这个它尤为重视的东西,这种情况下,它也许会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也说不定。” “你是说,它有可能在说谎?” “不完全,至少,它一开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钥匙’,以及紧跟着吐露出来的‘伟大’,这两点应该是真的。” “照这么说,这个戒指,也许拥有着我们无法估量的价值?” “有这个可能吧,毕竟,咱们不能妄加论断。” “有这个可能就够了。我们虽然定期用献祭的方式,让那些远古魔神安于沉眠,然而仅仅祂们的每一次呼吸,世界上都会出现新的一批怪物,已经够让我们焦头烂额的了。只由神明们对抗,是抵挡不过来的。而那些用来对付怪物的远古材料,我们手中已经所剩无几,甚至可以说,整个世界范围内都不剩多少了。这个戒指将会给我们带来新的收获,也许就是我们新的未来。” “一个戒指而已,到现在也没研究出什么,没必要提升到这个高度吧?” “任何一丝可能,都有这个必要。” “行了,大家要是没意见的话,就回到各自的岗位上,放着研究室继续琢磨那个倒霉戒指吧。” 一番交谈过后,管理员们又将注意力放回了面前的显示屏上。画面中,此时的元一正在四处转悠。 不管外界什么动态,自己是不能混吃等死的。万一对方谨慎过头,直接把戒指扔进角落旮旯,那自己不就抓瞎了?所以,还得再找找别的机会,看看有没有其他突破口。于是,假笑过后,当发现对方不再有回应,他便开始这里敲敲那里打打。 结果在他预料之中,但也不免有些懊丧。 不知道这个房间的墙壁和门是由什么制作而成的,他这被压制的身体自信依旧能打穿寻常的砖墙,却丝毫无法撼动这里的墙壁和门。全力一拳,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他这前前后后四处破坏,家具散乱了一地,墙和门还是原来那个样。 转悠了几圈,他坐在了一片废墟之中。 好吧,等。 他开始闭目养神,默数着时间。 一秒,一分,一刻钟,一小时,一天...... “轰隆!”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股震颤,似乎是从地底传来,元一睁开双眼。 “两百九十六天十一时四十七分十六秒,将近三百天了,这帮家伙终于有进展,把父神带来了吗?还是说,外面出了什么意外?” 一如之前的两百九十六天,自冥想中苏醒后,过了几个小时,也未有人发声与他对话,似乎他真被遗忘了。不过这一次,被惊醒后,他不再合眼。 他在等待。 “轰隆!” 又一声闷响,震动感比方才还要剧烈。 房间内的扬声器依旧没有声音传出来,他仍安然静坐。 又数个小时,当第三次有震感传来时,他站了起来。 这一次,震动不休,连着墙体都有些开裂,压制的力量陡然减弱了许多。 “喂,听得到吗?” “有事说。” 他嘴角上扬。 “告诉我们戒指的用法!” “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他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急切,立马反将一军。 “你!” 此时的监管室,众人脸上气急与恐惧夹杂,他们不时望向一旁门后,那里间或传来的一声声惨叫和怪物的嘶吼,正在疯狂地撩拨着他们的神经。坐在话筒前的一个人,攥紧了手中的古朴戒指。 “好,我们请求你。告诉我们戒指的用法,我们放你出来。” “不用,我已经出来了。” “什么?” 管理员们一愣。 “看看你们的身后。” 话音刚落,众人眼睁睁看着屏幕里的身影瞬息消失,他们心底一颤,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待看到此时正笑眯眯站在他们身后的元一时,立时全身僵硬。 “我在想,你们是不是太无能了些,将近三百天了,也未曾研究明白戒指的奥妙。”他看到了一人手中的古朴戒指,心念一动,那戒指下一秒穿在他的指上,“还有,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们这么恐慌?” 一通话说完,见众人呐呐不语,元一摇了摇头。 “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说着,他转身走向监管室的门。 自始至终,他都未曾有出手报复的心思,倒不是因为怜悯。路边的野草石子,他是不会在意的,除非挡住了他的路,才会一脚踢开,但也仅此而已了。 至于被击败,以及这将近三百天的囚禁,不过都是在他的计划之内,虽然,这个计划貌似中途流产了。 不过不要紧,看着眼前一大堆正被各类怪物戏弄与残杀的武装人员,他知道,原本预备对付的这一方势力,已经自乱阵脚,不足为虑了,眼下,正是对此地探秘的绝好时机。 随手拍飞一个冲过来的狼人,他看向走廊两旁,一个个电梯门大开,后面连接着一个个空玻璃箱。 走廊上活人已无一个,怪物大多远去,仅留几个在元一身边的,冲向他,然后就被一团团白色火焰化为灰烬。 此刻,除了他自己,走廊上再无一个活物,只剩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身处在血肉内脏组成的垃圾堆里,他没有即刻离去,而是看向两旁正缓缓关闭的电梯门。 “叮咚!” 刚刚合上的电梯门,再度打开,里面,新一批玻璃箱内无数怪物蜂拥而出,皆冲向他。 “轰!” 整条走廊成了一条白色的火河,数秒后,火焰消失,刚刚冲出来的无数怪物也没了踪影。偌大一条走廊,只留几个行动缓慢的怪物,没来得及走出玻璃箱,此时,也不敢出来了。元一踱步看去,都是奇形怪状,动作笨拙,一看就知道没什么灵智的。他叹了口气,转身看向正悄悄跟上来的一众管理员。 见元一望来,他们勉强谄笑了两声。刚才的他们,可是亲眼见了他的强大,再加上意识到他对自己一帮人并无杀心,于是立马生了将他当做保命符的心思。他们这点心思,元一怎么可能不知道,心念一转,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这些怪物看来没法沟通,你们谁熟悉这里地形的,来给我带路。” 话音刚落,一群人喊着“我熟”之类的话,争着抢着拥到了他的面前,脸上全是对存活的希翼。 他随手点了一个。 “你,来说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我们隶属于国家,专职管理旧日遗物,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选几个倒霉蛋,让他们按着预先的剧本,成为祭品,献祭给上古魔神,以此保证祂们能维持安睡的状态,不出来毁灭人类。这是我们的先民与魔神们定下的约。大,大致就是这样了。” “行吧,那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有两个祭品逃到我们后台了,这些怪物都是那两人放出的。还有,他们没有按照预定的剧本死去,惹得魔神不喜。现在离日出只剩几分钟了,等到天亮,那两人如果还没死,就算我们违约,魔神就会出来灭世了。我看您也不喜那些怪物吧?万一魔神入世,人类会很快灭绝,世界上只剩怪物。这样,您就帮我们一个忙,也当帮您自己一个忙,找到那两人,杀了他们,怎么样?”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元一。 “这地方你们比我熟,那两人你们也比我了解,按理说,该你们找到他们。” 众人一喜,元一这是变相地应下了。 “没事,我们刚刚通过监控得知,他们两前不久在往总控室那里去,我们这就带您去。” “那走吧。” 第240章聊聊 静谧的夜空下,平静如湖泊的海面上,缓缓驶着一艘豪华游轮。 这里是各界名流和八方旅客的聚集场所,在这前半夜里,灯火辉煌,整艘游轮熠熠生辉。 只是,但见光影,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甲板无人,客房空空,与之相对的,此时的歌舞厅人满为患,显然,游轮上的人们都聚集到了这一处。 除了偶尔哭闹的孩童,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只把那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舞台上的巨型荧幕。 而往日流转各式绚丽画面,或为表演添彩,或作放映电影之用的荧幕,此时却紧急插播着电视台的信号,播放着记者搭乘直升机从某处现场传回来的情景。 那是一座森林中的小木屋,在一片巨大的声浪中,被一只从地底探出的参天巨手轰然撞碎的画面。 巨臂破土而出,带出的土木四散纷飞,画面为之一阵摇晃,那是直升机匆忙退避导致的。 待画面稳定,镜头重新对焦,人们这下终于看清楚了,那是山一般大小的手臂,深沉黝黑,一条条犹如血管的岩浆脉流在其上纵横密布,发出夺目刺眼的火光。 “那是什么?” 有人发出了这样的低吟,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 “林中小屋。” 这人本不指望有谁能回答他的自言自语,却不想自己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做出了解释,虽然这个解释有些莫名其妙。他望向一旁,桌子的另一边坐着一个年轻人,一个神色平静到与周围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的人。 “我知道那是树林里的一座小屋,明眼人都能看清楚。我是说那只巨大的手臂是什么?” “只不过是某个睡腻味的家伙出来活动活动罢了。”看到对面发问的人越来越怪异的脸色,年轻人莞尔一笑,“或者按照普通人的说法,这是末日的开始。” “据后方传来的报道,全球各地都出现了类似的熔岩巨人,它们的目的出奇的一致,就是对现有的人类社会进行大肆破坏。同时,由于大量灵异现象的突然爆发,人类社会的组织能力和防卫力量已在巨人出现之前分崩离析,电视机前的各位,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不过,末日来了。” 伴随着记者的报道,荧幕画面中,那一条巨臂已然撑起了一颗狰狞的头颅,那一对如巨型探照灯一般的眼眸,只扫过来的那一眼,隔着屏幕,仿佛歌舞厅里的气温突然降低了好几度,不少人打了个寒战。 “最新消息,电视台本部所处城市周边也出现了一个熔岩巨人,直播信号很可能突然中断。不过电视机前的各位不用担心,值此关头,我们前方记者会陪伴您到最后一刻。” 回身扫了一眼巨人,兴许是因为明知必死,面露决然的记者罕见地爆发出了高尚的职业道德,竭力试图缓和观众的情绪。只是已有眼尖的人,瞧见了他握着话筒的手正微微颤抖。歌舞厅内众人也并不会仅仅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能安心,尤其是在这记者话音刚落,巨型荧幕就突然一片雪花的情况下。 音响没了声音,歌舞厅却并没有就此安静下来,两三秒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嘈杂的吵闹声。先前如同蜡像木偶一般的人们,回过神来不一会儿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所有无助的声音,最终汇成了一句话。 “船长在哪?” 一个人站上了舞台,或者说,是被推搡着扔上去的,从他那原本周正,现下却乱糟糟的发型和船长制服,以及他那一脸惊慌之色就能看出。 “船长在这!” 一双双眼睛望了过来,这人不得不强自镇定,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 他咳了两声,压了压手,待场中安静些许,于是露出了招牌的绅士笑容。 “各位,我们刚刚已经打过卫星电话,与陆地上的同事取得过联系了,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大家。陆地上仍有不少地方未受波及,包括我们此行的目的地。而且,那里还有一处闲置的避难所,外加船上物资充足,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担心了。” “太好了。” 不少人骤然松了一口气,外加船长提了一嘴卫星电话的事,已经开始有人要求使用卫星电话。自身安全无虞后,他们立刻想到了跟自己最亲近的人,纷纷探询身在远方的亲朋的消息。 相对于单个人而言,一群人是盲目的,尤其是在重压之下,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相信船长的话。不过,这世上也总不缺质疑的人。 角落里,有几人聚在一起。 “这么多巧合,有这样的好事?” “别听他胡侃,刚才我还见他往救生艇的方向跑呢!” “他这是要逃命?为什么?” “难道说......有危险正在过来?!” 说到这一步,谈话几人似乎同时想到什么,惊惧得说不出话来,只得面面相觑。 “这个骗子,揭发他......” 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这人嘴巴。 “嘘,别声张,说出来场面就乱了,我们不一定走得成!拿这个要挟船长,叫他带我们几个一起走,应该不成问题!” 这个建议很快成了几人的共识,他们开始装作和周围人一样,借着使用卫星电话的要求,挤过人群,一步步接近台上正在应付众人的船长。 这只不过是一片纷乱中的小插曲,毫不引人注目,尤其是在一件更大的事情出现时。 “看!那是什么?” 有人高呼,一手指向舷窗外,遥远的天际线上,露出了一点红光,海面被映得殷红一片,犹如腐旧的血液。 不仅是这人的声音,还有那越来越耀眼,叫人难以忽视的光芒,引得越来越多的目光,聚焦过来。 “现在几点了?” 有的人望了眼手表,看着时针指在数字十上,竟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现在还是前半夜啊!” 终于有人放出声,只是那疯狂颤抖的嗓音,叫人实在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时间过去,终究还是让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现状。 船上的吵闹声越来越小,人们愣怔地望着远方那颗越来越大的血色头颅,以及由其裹挟而起的,如连绵山脉一般的滔天巨浪。仿佛心脏被揪住,竟无一人敢大喘气。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直到第一波大浪轰然拍击船身,打得所有人一个踉跄。 “船长!” 一片惊叫声中,有人发出高呼。 “船长不见了!” 早已被众人挤满的舞台上,传出了这样一句回应。 于是紧跟着便有脑筋转得快的人接了一嗓子。 “船长逃跑了!” 这一句落下,人群哗的一声乱作一团。 “救生艇,救生艇,快去找救生艇!” 声嘶力竭的吼叫传到此时正坐在救生艇内的船长耳边,他面色一紧,立马看向身旁正操作吊索,从游轮上一点点放下这艘救生艇的船员。 “断开吊索!” 船长面色凶狠,犹如吃人的厉鬼,船员见之不由一颤,继而低头看了眼离救生艇尚有数米的海面,不由面色更苦。 “船长,现在断开,救生艇有可能倾覆的!” “那不是还有活的机会?等到其他人赶上,拽着我们不让走,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救生艇载荷不是足够游轮上所有人用的吗?所有人都坐上来了,怎么会有人不让走?你怕不是傻了?” 救生艇上出现了不同的声音,船长火冒三丈:“闭嘴!” “你已经不是船长了!”声音并未减弱,又有船员把话接了过去,“现在,你是你,我是我。照我的话来说,一开始就组织大家有序撤离,也许速度反而会更快些!等会儿被游轮上的人缠住,我们就得成为这个家伙馊主意的牺牲品了!” 见救生艇上所有船员都在这番话下怒视自己,意识到在这紧要关头,自己再不能以权压人的船长,心里稍加计较,很快转变态度,神色和缓起来。 “我也不是不想救别人,我一开始就做过这类尝试了。”他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自从雷达上发现海底这个怪物,我就已经数次转变航向了,可它始终朝着游轮而来,而且速度比游轮只快不慢,追上是早晚的事。你们想想,它是朝着这艘巨轮而来,还是朝着我们来的?” “所以你就留下他们做诱饵?!”一个青年船员站了出来,愤慨道,“我们怎么能做出这种毫无人道的事!” 说着,他看向左右,期待有人出声附和他,就像刚刚那两个船工一样。然而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留下的只有沉默。 “你们说话啊!” 青年气急,船长反倒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小伙子,你还年轻,还不懂什么叫做取舍,等到了我们这个岁数,你会理解我们的。” 这明显是歪理,青年有心辩驳,却不知哪来的一只手,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他回过身,见身旁关系要好的同事只摇了摇头,却一句话又不肯说。他又环顾了一周其他人的脸色,见到的不是讳莫如深,就是对他的怒视。他硬挺着站了几秒,终于在这一片死寂中,颓然坐倒。 噗通一声,救生艇落了水,把持着升降设备的船员终于还是绞断了吊索,好歹一阵晃动之后,船身总算稳住,没有发生侧翻的事故。 只是这下,倒更让刚刚赶到游轮船舷边上的众人愤恨了,只因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在眼前消失,这种功败垂成的感觉,叫人直欲吐血。绝望之余,有人嚎啕大哭,寻死觅活,有人破口大骂,把手边能用的东西都往下面砸,也有人尚抱有一丝希望,仗着会水,也不去计较这个高度撞到水面上不死也要脱层皮,奋不顾身一跃而下,希望能追上正在离去的救生艇。 但见这舷上或哭或闹,海上下饺子一般溅起浪花一朵朵,看得此刻尚在歌舞厅中的年轻人连声失笑摇头。 看了一阵,收回目光环视四周,这里尚有几人,虽然面色苍白,好歹不算失态,想是看明白了这一切,只安分地待在这里,静等末日临头,不作他想。左右都是一个死法,少数人选择了更有尊严的一种——站着死。 先前与年轻人同桌,且向他发问的那个人,此时也未曾挪动位置,只是那一双望向熔岩巨人的眼睛,早已放空,显然思绪早已飘飞不知何处。 “想家里人了?”年轻人问道。 “嗯。” 这是一个衣着素雅,打理得十分周正的中年男人,想到记忆里的动情处,他不由得展露出温煦的笑容。 “看来你已经打过卫星电话了。” “是的。” “还好吗?家里人。” “不重要了,能亲口道别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嗯,闲来无事,聊聊?” “聊聊。”中年人笑了笑。 年轻人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云天。” 第241章商谈 “出来,虫子!” 雷霆般轰然的巨吼声响彻寰宇,临时创建的独立空间内,元一冷眼瞧了瞧远处那正兀自发狂的熔岩巨人,转而查看起自身的伤势。 现在的他,四肢折断,遍体焦黑,内脏龟裂,已然是一副残破之躯,这都拜远处那巨人所赐。 那时自己正在查探现已被巨人砸碎的地下研究所,忽地从更深层的地底冲出一个比之寻常房屋还要硕大数倍的拳头,以至于自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没来得及施法防御,受了不小的伤势。 不过即使面对如此庞然大物,他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这巨人所以如此愤恨,乃至于发狂一般寻找他,就是因为此时的巨人手臂只剩下了一条——方才出拳那一臂已被元一寻隙反击斩断毁去。 当然,这也并非说起来那么轻松,眼下自身这般惨状,就是他为了重伤巨人而付出的代价。 由此,也让他清晰地认识到双方的实力差距。再加之先前巨人那一拳并非有意针对自己,因而自己的还击算得上是有心算无心,此番再想取得等同于一臂的战果,却不像刚才那么轻松了。 打又打不过,躲也不是办法。这巨人似是料准了他就躲在附近,好一阵儿就在这四周徘徊,半点离去的征兆也没有,颇有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架势。如此看来,似乎只有借着戒指离开这一个办法了。然而未力寸功而回,这对于元一而言颇有些难以接受。 几番思量,他看了看手指上几经冲击却完好无损的金玉古戒,又看了看远处那熔岩巨人,心神电转下,有了三分主意。 ...... “汉克斯。” “你好,汉克斯。我想,不带家人,孤身上游轮的人,应当不是为了旅游那么简单吧?” 中年人笑了笑:“你好,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汉克斯博士,生物科学研究员,主攻基因编辑。至于我上船的原因,其实是为了给我的实验拉赞助。只可惜,我的投资方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 他指了指甲板上骚乱的人群,在这或哭或闹的一团乱象中,实难分辨出他手指的到底是哪一个。 年轻人倒也并不关注外面的情形,只因这同桌中年人的一番话,对其本人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前沿工作者?” “是的。” 中年人理了理衣冠,笑容不减,对于这个定义,他似乎颇有些自傲。 “突破人类现有的认知范围,研究获取新的成果,有些知识在你这里确实是独一份。”年轻人并不吝啬溢美之词,他搓了搓手,面露期待,“既然原来的投资商弃你而去,不妨再另找一个吧。” 中年人一乐,没想到这个关头,对方还有这种玩闹的心思,给他整了一出商谈的戏码。估计也是明知必死,稍一计较,他也很快放开了一切,继而玩心大起。 “那么,不知道你能给出多大的筹码呢?要知道,我的理论成果转化为实用技术的成本并不高,而且,技术的应用前景很广阔,商业价值可不低。”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不过,那些暂时不重要,在开始之前,不妨先跟我简单介绍一下你的研究吧。” 中年人摊了摊手:“自无不可。” 他熟知这种套路。判断他的成果价值几何,不是他的几句话就能拍板的,更不是由一群门外汉来做决定的。这个时候,那些想要得到他的成果,又不想付出过多代价的投资商们,做出的第一步试探,就是派出手底下的研究员,与他进行同行之间的业内摸底,以期初步得出一个较为可靠的价值估位,好作为将来谈价的参考。 只是让他略感惊讶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年纪不大,却深谙此道。不过转念一想,只怕他是某个富商家的贵公子,对于商场上的事耳濡目染,因而知道这些倒也不足为奇了。 想到这里,中年人自嘲一笑,倒是自己入戏过深了,眼下这般情形,想那么多有什么意思。 只是料想年轻人本是一门外汉的身份,如今却扮起了他同行研究者的身份,要想把这戏演下去,介绍自己的研究时,为了让对方听懂,还得再说的浅显一点。 只是这中年人不说不要紧,每每他讲解到某一个关键处,年轻人总能把话接下去,倒让他从一开始就惊了一跳。他开始将话题一步步逐渐引向高深的层次,然而这几番试探,却又被年轻人接连轻松接下。 他顾不得惊讶,年轻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开始生怕对方思路跟不上的他,现下反倒是自己快要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了。不过,到了这一步,那股子研究人员的钻研劲倒也被激发出来了,他开始忘我地同年轻人进行着头脑风暴,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待到他眉飞色舞,忘乎所以之际,只听得身边砰的一声巨响,这才如梦方醒。 回过神来,他头一次开始认真打量起面前这个除了容貌稍显突出外,别无特点的年轻人。对方如此年轻,造诣竟比之自己还要深厚几分,真让人无法可想。要知道,自己可是智商拔尖的那一类人,再加上常年不懈研究,才有了如今这一身学识。满心震撼的他,此时张了张口,竟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云天这边,倒是一如初见中年人那般,神色未变。 “相对于你的研究成果,现在我发现,倒是你这个人,更有价值一些。”他站起来,越过中年人,走到后者身后,“我现在手头上有点急事,咱们之间的交易,耽搁一会儿应该不碍事吧?” “不碍......” 中年人转过身,眼前所见却让他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是一颗巨大的心脏,横陈在地就能抵到歌舞厅高达数米的顶部。心脏已不再跳动,但依旧灼热,散发出来的红光,即使正在变弱,也让他面颊发烫。而从其表面溢流而下的血液,更是滚烫如岩浆,直接融穿了歌舞厅的地板,若不是年轻人在一旁托举着...... 等等!年轻人在托举心脏?! 中年人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再度定睛一看,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看错,此时瞧向年轻人的眼神,已满是惊骇欲绝。 “真不让人省心。” 说着,云天双手一震,偌大个心脏便如那夏日里的雪花,眨眼消融,化作一潭血水。此时他那本作托举之势的手中,就只剩下一根戴着金玉古戒的断指。 中年人注意不到这点,他的整副心神都被那融化的心脏所夺。恰在此时,一片红光扫来。这光中满含惊惧,便如他此刻的心境。疑心为何能从光中感受到情绪,下意识地转过身,循着光源看去,却见红光一闪即收,原是那已接近游轮的熔岩巨人收回目光,调转方向,竟不声不响地走了。 他第一时间看向云天,这个年轻人已经不是让他看不懂那么简单了,能将熔岩巨人那等可怕的造物惊走,他此刻甚至寻思着是不是要跪下。 “跪?那倒不必。” “哦,好的。” 话一出口,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竟能直接窥伺到他的的内心。他立时心下一紧,暗暗自警,以后在年轻人面前,须得尽力收束念头。 只是看到巨人已去,而云天又无加害他的意图,意识到危险解除的他,心底里那股劫后逢生的喜悦,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 “这就值得高兴了吗?我这里还有一件更让人高兴的事要与你说呢。” 那边云天刚一出声,中年人立马回过神,再度看过去时,却惊觉对方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同云天一般面貌的年轻人。好在两者衣着不同,倒让他免了辨别的烦恼。而且云天方才所作所为太过惊世骇俗,让他升不起半点怠慢的心思,因而也顾不上计较这另一个“云天”是什么情况,只一门心思想着云天说的话,想着想着便想到了先前那番自己原只当演戏的商谈。 只是想到这一处,他却更加诚惶诚恐——现在的他,是打死也不敢再跟云天作那讨价还价的姿态了。不过人一旦确保性命无虞,那么计较的心思便免不了又活络了起来。生怕讲价惹得对方不喜,又怕对面抛出一份自己实难接受的合同,于是别说讨价还价了,便连张口把话接下去,也做不到。因而再度张合嘴巴,又发不出半点声音。 云天却不关心他盘了几圈愁肠,也不等他接话,便继续说了下去。 “末日来临,这是这个世界的命数,我也无意横加干涉。将来的日子,人们唯有依附在信仰神祇的庇护下,才能延续下去。这是末日中苟延残喘的人类,需要经历数次教训,才能慢慢懂得的道理。现在我直接告诉你了,便是要让你知道,我有意将你收入我的人才库,说的通俗点嘛,这叫雇佣,相比起成为信仰神祇的手脚,来我这儿就像上班一样,你可自由了不少,怎么样?” 一切本不应被他这一普通人得知的事情,被云天摊开得明明白白。中年人是个聪明人,包括在做人这方面,云天一番分析过后他如何不明白,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面前这位一副年轻人形象的存在。 虽然云天话说得很亮堂,也很宽容,他实不敢也不应再多提要求,但有一件事,他实在放不下,当真是说不得也得说。只是几经踌躇,轮到终于鼓起勇气,要开口的时候,他却突然意识到,只怕自己这番想法早在诞生的那一刻,就叫云天得知了去,于是他干脆收住了口,只把一双眼睛望向云天。 “可以,就当是预付的报酬吧。” 云天笑了笑,伸手一展,中年人的面前便出现了一个空间门。 门的那边一片昏暗,歌舞厅的光线投射过去,映照出的景象投入中年人眼中的下一秒,他欣喜若狂。 这是自家的地下室,正缩在墙角,惊奇地望着自己的那个女人和几个老人孩子,是自己的妻儿老小。 第242章更大的目标 后续事情的发展比汉克斯想象得要更加顺利。家人重逢,而后被空间转移到一座四面环海的小岛上,原本苦恼的衣食住行在他还没想好用小岛上哪种材料制作房屋时,就被一名自称觅法的存在弹指间解决了。 面对如魔术般须臾幻现在眼前的现代化房屋街道以及各类现代生活设施及用品,再经过触摸进而确认这些都不是幻影之后,他心中的疑问不减反增——徐徐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新世界。 于是,他开始询问起这个只闻声音,不见行迹,名叫觅法的存在,进而得知了这里乃是一座小型半位面,以及觅法其实是这里的管理者的事实。然而仅仅知道这些并不能让他满足,那些有如神迹般的手段,眼前真实不虚的事物,以及自身境况的突然转圜,一切的问题,都指向了那个自称云天,一副年轻人模样的存在。 然后,他就从觅法口中得知了那个让他颤栗不止的名称——创世神。 被这个名号震撼到的不止他一人,在得知留在歌舞厅的人几乎都是同他一个科学团队的成员后,云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懒得去询问这些早被连番惊变唬得呆若木鸡的家伙,顺势就把他们,连同他们的家人也都收入了觅法之中。 事实上,若不是觅法内部空间不够大,以及没有那个必要,将整个地球上的科研人才一齐打包送入觅法之中,也不过是云天一个念头的事情罢了。 元一被关了多久,他就在世界各地闲逛了多久。这么长的时间,即使不主动探寻,也总有些不长眼的小妖小鬼上赶着当他的研究材料。到了元一脱困这一天,他不仅恢复了如哈利波特世界中那般近乎全能的实力高度,更掌握了不少有关这个世界的禁忌知识。到了这个地步,弹指间遥控搬运全球人类,倒也不算夸张的说法了。 对于这点,元一一者是惭愧,再者是不解。 惭愧在于自己未力寸功,反倒是让云天劳心劳力,实在无能。 对于这点,在听闻了元一这段时间的经历后,云天倒有不同的看法,只觉元一做的不错,只是初次执行任务,经验不足,再加上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出现如此窘迫的情形,只能说形势如此,因而并未加以苛责。 而不解,则在于为何在已拥有全人类知识后,还要收揽这些自身学识并未超出全人类的普通人,以及为何决定收揽时,却又只收揽这寥寥数人,不干脆将全球人才收入囊中。这种毫无价值的举动,做了却又不贯彻到底的行为,直让元一大呼憋屈。 这种质疑父神举动,涉嫌冒犯父神权威的心声,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吐露出来的。只不过,他这般想法到底瞒不过云天,再加之这其中原委早晚要跟元一说的,于是云天很干脆地给出了解释。 随着自身实力的成长,将来总会不可避免地前往那些高能级的世界。闷声发大财的理念,再加上一心想当甩手掌柜的愿望,他决定以后大批量制作神话级生物作为手下,一者高能级生物工作效率也很高,再者这个级别生物的大量出现尚不足以引起高能级世界深层力量的警觉,因而比神话生物能级稍低或稍高都不行。 而用神话生物对付一整个世界,单体必然力有未逮,因而需要靠数量取胜。云天决定以后将手下成员分为两个部分。 一部分就由元一这个有了些经验的老人带领,行采集资料之举,另一部分就交由那个科学团队培养,待培养出一定的科学素养,便组成科研团队,对采集回来的资料进行研究剖析。这番举措,相当于将云天过往所做的事一分为二,交由两个团队配合完成,其效率自然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其实,在云天向元一解释的时候,已有一批新生的神话生物在觅法的调度下成为了科学团队的下手与学生。神话生物生而知之,从诞生到成为得力的助手并未花费多少时间。 而那些科研人士,也因此明白了自己往后的工作。只是在力量和永生的面前,他们显然并不甘心自己的报酬仅仅只是安度余生。对于他们的种种诉求,云天放出了一个奖励任务,只要谁手底下培养出一个具有优质科研精神的人才,他以及他一家人都将接受本质上的改造,进而成为神话生物。 解决了一边,另一边已有一批神话生物正等待元一现身指挥,只是此时的他仍有一点疑问。 “原来父神收揽这些普通人是这么一层用意,只是......” 此时的他身处一片光洁的掌心之中,造化之光的照耀下,除了身后的琉璃巨人,四周是一片灰蒙蒙的混沌。 “你是在奇怪为什么我尚未收集法则,就离开了方才那个宇宙,是吧?”见元一点头,巨人微微一笑,“这么长时间,接触到的那些隐秘事物,让我了解到的可不只是力量体系,还有其历史。在你之前,我已接触过那些熔岩巨人中年岁稍长的几个了,进而得知,那方宇宙虽然法则气息浓厚,但只剩下熔岩巨人这等法则生物,法则本体却已然离去了,咱们晚到了一步。也因此,若不是这一次任务同时也是对你的历练,我早就将你召回身边了。” “原来如此,元一晓得了。那我们此行......” “此行便是追着那个逸走的法则,不过不单单是为了它,乃是为了一个更大的目标。我从那些熔岩巨人口中得知的线索,可不止我方才说的那么点。不过眼下,你只需要知道自己将来会有一个艰巨的任务就行了。我清除了你最后一点残肢中的异种法则之力,并为你恢复完整的躯体,将你挽救回来,可不是为了给你答疑解惑的,打起精神,做好准备吧。” 知道自己只能知道这么多了,元一立刻知趣闭嘴,并在下一秒顺着觅法的牵引之力进入了半位面之中,准备去会见自己将来手下的军团。 昏暗中光芒爆闪,巨人瞧见了觅法指向的目标,那是远方穿行在混沌以及各个宇宙中的无数条法则,以及这些法则共同环绕着,却又被抗拒在外,无法进入的,比之自己身边的宇宙巨大数百万倍,且周边环绕无数小型宇宙的庞大世界。 光芒一闪即收,在那庞大世界中冲出一架古代样式的黄金战车,并来到此地时,巨人早已隐蔽身形,不知所踪。 第243章穿越 清晨,铅色的雾霭让光线变得昏沉朦胧。 在这一片模糊之中,一个庞然大物匍匐在地,仅仅投下的阴影就将面前一大片如蚁群般密密麻麻的微小身影笼罩其中。 这是一座大教堂,正门外的广场此时聚集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平民。面黄肌瘦的他们,唯有见到刚刚走出教堂的主教及助教一行人时,黯淡的眼神才绽放出些许光采。 “早安,我主虔诚的信众。让我们赞颂伟大的光明神,保护我们度过又一个危险的黑夜,迎来新的一天。” 主教一袭白袍,却难掩满面红光,站在教堂门口,声若洪钟的他,一字一句都响彻整片广场。 这又是一天的晨祷,只是今天,围观的平民格外得多,也格外得兴奋。尤其在主教讲到兴奋处,人群狂热的应和声犹如山呼海啸。 太阳高升,驱散了晨雾。阳光覆映在金碧辉煌的教堂上,反射出来的光芒愈加刺眼。原本被笼罩在阴影之中的人们,复又置身于迷离光彩的映照下。那一张张喘着粗气,比之主教还要通红的脸庞,在这绚丽的光晕中,越发妖艳。 气氛达至顶点,主教双手按压,广场不一时安静了下来。 “近年来,魔兽肆虐,妖邪作乱。它们堪比女巫,是魔鬼的爪牙,是我主的仇敌,扰得我主的子民们不得安生!”主教的语气变化得十分精彩,一开始严肃,一会儿愤恨,转眼又是一副的痛心,说到这里,他伸手引向身旁几个骑士打扮的人,释然道,“幸得诸位领主老爷,率领他们手下的骑士们,英勇抵抗,这才换来了我们的平安。” 几个骑士应声一齐站了出来。 “看吧,看看这几个熟悉的面孔。他们中,有的是你的丈夫,有的是你的儿子。去年,他们蒙受我主的征召,跟随领主抵御魔鬼的侵袭。而如今,他们通过顽强作战,屡立战功,终于带着专属于他们的甲胄和武器,回来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没错,他们都被授予骑士衔号,脱离平民身份,成为了新的贵族!这就代表着,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将获赠一座庄园,并减少赋税,他们终将过上康宁的日子。” 相比起乌泱泱一大片的人群,这几个骑士扔进民众之中,连一点浪花都溅不起来。相应的,真正受益的家庭,也是寥寥。然而人们却并未显得多么失望,即使是那些去年有家人应征入伍,却在这一年之后再没传回任何消息的家庭。 人们只定定地瞧着那几个骑士,眼里满是期待。见此情形,主教暗暗点头,走到一旁,与此同时,领头一个骑士站了出来。 “按照惯例,这次是由我们负责管理报名的事务。同往年一样,家中出一男丁加入抗魔卫队的,赋税减半,每多出一男丁,再多领一份赏钱。报名地点照旧,时间......” 骑士的声音没有主教那般洪亮,只是没说几句,近处的人群就已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热烈的情绪如同海面上的浪头,一圈一圈地朝远处扩散,直到整片广场都陷入类似欢庆的气氛之中。 许是头一次从下方人群中的一员变成被万千目光注视的焦点,讲话的骑士有些不知所措,在巨大到足以将自己的声音掩盖到身旁的主教都听不清的声浪中,他勉强将事先备好的腹稿说完,便仓皇退下。 一旁的主教对这种情况似乎见惯不惯了,老话说了一年又一年,负责讲话的新晋骑士被惊吓了一个又一个,对于陷入狂热的民众,他早就知道如何应付了。 只见他伸出双手,向下按压,一声“肃静”,离他最近的一圈人群便陡然安静了下来。就如同方才猛然激起的声浪一般,沉寂的气氛也迅速地传染到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事实上,这不光是主教的权威所致,也是双方多年来形成的默契。 眼见人群安静了下来,主教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拍了拍手。 “晨会结束,报名地点照旧设在教堂偏殿,晚六点钟响报名结束。” 看到主教说完便连同一众随行人员反身进入教堂,人群也跟着渐渐散开了。 轰隆一声大门关闭,几个尚驻足在正门外的平民聚在了一起。 “不是说今天要处决一个女巫吗?怎么晨会上没提这事?” “是不是主教大人他们贵人多忘事,事务繁忙把这茬给忘了?” “要不你去提醒一下?” “呃......” “嘿,别听他瞎说,忘记鲍勃的下场了么?别去冒犯主教的威严,他们做事自有他们的考量。” “要不我们中午去行刑台看看?” “行吧,就这么说定了。”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处死女巫的场景呢,听说,女巫虽然邪恶,但特别美,要是......” “别乱说!小心被教堂的缉魔队听到,说你被魔鬼诱惑了,到时候你完蛋了不要紧,别又连累了我们!” 说到这里,几个人左看右看,即使没发现他们口中缉魔队的身影,也不敢再多嘴多舌,只说了两句没营养的话就径自散去了。 不远处一个少年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最后看了眼面前巍峨的教堂,终是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 教堂的侧边围着一大群人,少年来到这里,想起往年侧门外总是要到中午过后人数才稍稍稀少,于是站在这里左右思忖一番,便顺着离去的人群走开了。 教堂周围的建筑很多,民居覆盖范围很广,但离开的人们大多沿着同一条大道,朝着同一个片区走去。那里的屋舍比之教堂其他方向的建筑,其简陋程度用狗屋来形容也不算过分,住在那里的穷苦人,在其他地区的人眼中,也比狗高贵不到哪里去。 少年的家,更准确的说,少年父母的房子,就在这一片贫民窟中。而少年自己,却从未对那个地方产生一丝归属感。一方面是父母亲情观念的淡漠,对于穷苦人家来说,想要日子过得下去,唯有卖儿卖女一说,儿女就是钱。另一方面,少年也早不是原先的那个少年,现在的他,一个穷苦人家的贫弱孩子,脑子里装的却是一个异界的灵魂。 去年前身身染重疾,看病找医师还是牧师都要花钱,于是他那便宜爹妈干脆将他扔到一旁,置之不理,他本人身体瘦弱,没撑几天就一命呜呼,倒让一个外来的灵魂误打误撞地成了鸠占鹊巢的美事。 现在的他,虽然继承了前身的记忆,但也仅此而已。对于眼下这个时代背景和社会环境,撇开那走马灯一样的记忆画面,剩下的就只有陌生感,包括对于前身的家庭。 陌生归陌生,他还是可以慢慢适应的,毕竟前世过劳猝死,本以为就要这么憋屈得离世,没想到竟让他无意中穿越复活了,这怎么想都是稳赚不赔的事。 不过,虽说自己的前世只是蓝星上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但现代化的便利生活,怎么说也比眼下的处境要好多了吧? 别说没有手机,网络,外卖这些东西,就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不能保证,吃了上顿没下顿,徘徊在生死线的日子,这大半年他真真的过够了。 这期间,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摆脱困境。然而在这类似于欧洲中世纪一潭死水的社会环境中,所有的奇思妙想都没有出路。细思到最后,他发现留给自己的只有三个选择。 其一,在那些贵族老爷和教廷人士面前展现出一点出众的特长,演一出奇货可居的戏码。 只是这个想法刚刚冒出个头就被他给摁死了。 且不说除了那一点于当下近乎无用的职场技能,只剩九年制义务教育过去多年后残存的那一点知识可用以傍身,单单当下的风气,就不允许一个被挡在学识大门外的愚民展现出一丝特异之处。 这是一个知识垄断的时代,也是一个高压统治的时代,像他这样位于社会最底层的人,只要扮演好韭菜的角色就好,稍微一点异动,都会被缉魔队冠以魔鬼爪牙的名号,进而果断处理掉。 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这么一想,唯一的出路似乎只能是成为上层阶级的附庸了。于是剩下的两个选择也就清晰了,一个是加入教堂,成为神职人员,一个是攀上贵族,成为他们的家佣。 说的直白点,就是给有钱有势人家当狗腿子。说来难听,不过,这倒不是他的志向只剩下这么一点蝇营狗苟的算计,实在是形势所迫,暂时只能这么做。如今赋税沉重,贵族尚且不想家里多个要钱的手,平常人家更不可能雇人,不然,同上辈子一样做个打工人,他也是乐意的。 只是这赋税不仅仅压在贵族和普通人身上,更是他们穷人身上的重担。家里有儿女的可以卖儿子给那些领主打仗,卖女儿给那些贵族当消遣,而像他这种合该被卖的身份,似乎没得选。 不过,他还是抽空瞒着旁人去了一次教堂。然而让他懊丧的是,当他说明来意时,那个负责接洽人事的助教只瞥了他一眼,就一口回绝了,不给他一丝争取的机会。他不知道教堂内部人员是否有空缺,也不知道录用的标准是什么,但他起码明白了一点,就算有空缺,就算他有足够的资质,那多半已被预订的位置,也永远没有他的份。 第244章自保 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上层阶级的人事录用,永远都是为上层阶级服务的,尤其是在这个阶级上升通道近乎封死的时代,自己果然还是上辈子的观念啊,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妄想? 两个选择都被否定,眼下只剩下一条路,只是这条路也不好走。一者女性才是贵族收人的优选,再者自己也没什么门路,直接到人家门口毛遂自荐多半只会被赶走。 原本他是看不上成为领主手下士兵这条路的——战损比太大,平均每报名百人,第二年能有一个传回音讯就算好的,更别说千万人中也出不了几个的骑士。 这种收益渺茫,而风险巨大的事,他是正正经经不会去做的。不过,从这条路子上也许还有另辟蹊径的机会。要知道,那些领主老爷可都是贵族中的贵族,最高级的公爵。那么相应的,他们手下最低贱的家仆,其地位也许都比这边城中普通人家高上许多。那么,设法讨好自己的上层,也许就是唯一的出路了。 打仗他是不可能打仗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仗的,只有借着比旁人聪明一点的脑瓜和多出来的那么一点知识,为自己争取一个文职,从前线转到后方这样,才能勉强存活下去。 是的,存活。他每每在饿得睡不着的夜晚扪心自问,最后只能得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他也安心接受了这一切,不再去想那些虚无的野望和不必要的尊严,生存成了他的唯一目的,至少是当下的唯一目的。 “减税牌领回来了么?” 刚踏入这个被前身称之为家的地方,迎面而来的便是这句话。少年抬起头,对面一个瘦削冷厉的男人,是这幅身躯的生父。 “还没报名,等中午人少了再去。” 男人皱了皱眉,少年那副冷淡的面孔在去年病好后就一直挂在脸上,尤其今天,带给自己的疏离感越发明显。不过他也并未放在心上,人不是猪,生病不管亦或者被卖掉,不给主人好脸色是正常的。 他也不在意,反正生下少年不就是为了这出笼的一天了吗?家里还有好几个猪仔今年也到了出笼的年纪,他要及时出手,统统卖出去,好将这些年投在他们身上的伙食费连本带利赚回来。 “那就去干活。” 穷,不代表闲,穷人也有穷人的活计,只不过有时候他们忙上一天也许都挣不上一顿饱饭。照平常,少年自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免男人的殴打,为了吃上饭,不管心里如何想法,只得老老实实干活。不过今天,他有拒绝的底气了。 “老子没这个心情。” 男人嘴角一抽,一只手高高扬起。 “我看你是活腻了!” “别忘了去年的事!你想我再砸在你手里一年吗?” 男人的手僵住了。 没错,其实在去年少年就已经达到了报名的年龄,只不过那一场大病让他被拒之门外。身体素质方面的要求虽然不高,但也并不是说没有,谁也不愿意平白无故给自己招来一个麻烦。 然而,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量慢慢变大了,继续留在家里只会赔钱,他巴不得早点出手。于是,就像少年容忍了男人大半年一样,男人也容忍了少年大半年。 也许是去年那场大病的缘故,少年本就瘦弱的身体变得愈加羸弱,这会儿拔高声调硬挺着和男人对峙的工夫,就已经开始喘气了。见状,男人终于缓缓放下了手。倒不是因为可怜,而是生怕即使自己不下手,光这么对峙着,也许就会把少年身体搞垮,这样自己就像少年说的那样,又得赔一年钱。 心中再如何暗恨,一想到少年将来要被那些域外魔鬼的爪牙生吞活剥,而自己却能减轻重担,安然享受一段日子,他如此多想几遍,自我安慰着,终于还是收起了出气的心思。 “别忘了中午去报名。” 望着临死前逞着这不值钱威势的少年,男人冷笑一声,丢下这一句,就径自离开了。 少年拥有了难得的半天闲适。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临别前最后看一眼这幅身体的生母。这不是他自己的想法,而是源发自这幅身躯的本能的念头。 只是看了一眼那被关在栅栏里,瘦到骨架突出却又挺着个大肚子,双目无神像个母猪一样哼哼唧唧的老女人,他立马走开了。他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若是贫民窟其他人看了这幕,顶多嬉笑一句“嘿,看呐,还有力气叫唤呢”。然而换作他自己,即使这大半年看过好几回,还是怎么看怎么膈应。 “我也自身难保......” 避之不及地走出房屋,骤然从昏暗的室内来到明亮的室外,他的第一反应是那阳光竟如此刺眼,刺眼之余却不曾有些微暖意。寒风倒灌入破旧衣服的洞口,他下意识地又往屋内缩了缩。 只是这么一缩,脑海中又浮现了老女人的画面,左右踌躇之下,他终是下定决心,直接出门往教堂偏殿赶去。 不等中午了,现在就去。 走在路上,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路两旁穷苦人的生活情景,在这些麻木的贫民眼中只道寻常,落在他的眼底,却总能唤起老女人的身影,他开始埋头向前赶。 来到偏殿门外时,围在这里的人比之一开始只多不少,外围还有相当多的人是闲来无事,过来看热闹的。这是穷苦人的狂欢,也是其他人的猴戏。 少年小心翼翼绕过那些载着富人和贵族的马车队,一头扎进了穷人堆里。 日头高升,外围看戏的人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这会儿,终于轮到少年来到几个骑士的面前了。 现下这几个骑士早褪去了甲胄,正一身便服坐在桌子后面,悠哉地品着茶点。刚刚脱离了贫民阶层的他们,似乎格外享受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这才挥手赶走了一批人,待少年这一批人齐齐站在他们面前时,也无一人抬头看上一眼。 场中除了骑士们相互间的说笑声,就只剩下这些个贫民吞咽口水的声音。 良久,终于有人面色不耐地瞥了他们一眼。 “自己报上姓名,家庭,还用我们说吗?这么笨!快点的!” 这下,桌子下面终于有人嗫嚅着出了声。 但见桌后一人笔头沙沙作响,轮到少年了,他也老老实实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狄更斯·格林。” “格林家?东城巷的那个?” “不,我住在东郊巷,而且,我家就我一个了。” “就你一个?” 记录的人终于抬起头,狐疑的目光投射过来。 少年木然点了点头。 记录的人笑了笑:“你应该知道,找贵族老爷贷钱买个女人,多生几个,以后的日子还会更好些,现在就要把自己给卖出去,这么不惜命的吗?” “身体弱,干不动活,买了女人也撑不到孩子长大那天,只剩这一条命了。” 少年说得倒是实话,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身体状况。话音刚落,一个小麻袋被扔到他的脚下,里面传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按照惯例,既然你家里只剩你一个,那么这就是给你的卖身钱。”记录的人看着少年将钱袋捡起,又看了看其他几个瞧向少年时,眼露红光,喘着粗气的贫民,终于忍不住添了一嘴,“劝你出发前尽早花掉,不然你到时候丢的就不只是钱了,我可不想做赔本买卖。” “那,我可以先走吗?” “嘿,你倒挺机灵的。” 记录的人挥了挥手,少年收好钱袋,立马往门外赶。 出了门,避开了那几道贪婪的视线,他心里一块大石头这才落了一半。 出发的时间在晚六点钟响过后,听其他人说,这是为了防止有的人当逃兵,特地夜晚出发是为了让他们认不出回来的路。 少年倒没有这方面的苦恼,他忧心的是在那之前会有那么一帮企图谋财害命的家伙不停地寻找自己,而且过了中午就不能回到自家屋子里避难了,不然得知真相的男人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最好现在就不回去,说不定那帮人一出来就会先去东城巷找男人问个清楚。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有的人家小子瞒着家里人,瞒着骑士,冒领了一笔钱,想着死前难得为自己潇洒一回,却被人逮到,下场比去打仗还要凄惨。 这样一来,光是四处躲避,就能把他累个半死,最后还不一定能躲过。 得不偿失,他本不应这样做。 只是少年如此冒险,却有不得不这样做的考量。 一方面,骑士们不会给他们贫民备好衣物饮食,而将他们卖出去的家里人更不会再在他们身上多花一个子,夜间出行,不知要在寒冷中徒步多久,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须得为自己多做考量。 另一方面,他想临行前或多或少地帮一帮那个可怜的老女人,即使只能暂缓她的现状,也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第245章惊变 这么想着,他匆匆忙忙赶去购置了一些衣食,衣服塞在破旧的外套里面,食物分三份,一份当场填充进自己干瘪的肚子里,一份也塞在外套里,最后一份,他准备交给老女人,要她偷偷藏好。 男人要是有了闲钱,也不会花在老女人身上,只会拿去买酒喝。这些食物要是被男人发现,也会被他截胡大半。少年觉得自己应该跟那个神志不清的老女人多说几遍,不然自己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赏钱没有多少,在他讨价还价了半天后,购来的物资量才勉强满足了自己的打算。想着时间不多了,男人也许已经得到消息,正待在家里准备来个守株待兔,于是他一路想着该怎么跟老女人说才能让她听懂记牢,一路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去,期望一切还来得及。 只是他心里这么多计较,一来到家门口,全都戛然而止了。 此时街上无人,周围屋舍正有无数道目光,透过窗户和门缝,同此时的少年一样,望向他家门口。 这里洒了一地的鲜血,男人半个脚搭在门槛,就这么朝外扑在一片血泊之中,脖颈断了大半,歪过来的头颅上残留着惊恐的神色。 心脏猛跳两下,眼前一阵发晕,待到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瘫坐在地,发了不知多久的呆。这般羸弱的身体,便连惊吓也受不得了,他不由苦笑一声。再度抬起头时,看到身前站着一人,一身甲胄,正盯着自己,眼神里满是莫名意味。 这是先前记录自己出身的人,少年心下一惊,弄不好自己临时编造的谎言已经被拆穿了。 紧接着骑士的一番话便验证了少年的想法。 “胆子不小,敢骗我。”骑士一笑,“不过现在好了,你倒真成孤家寡人了。” 骑士一句话提醒了少年,他看向骑士身后忙忙碌碌的身影,他们是教会的神职人员以及其他几个全副武装的骑士。此刻,他们正从少年面前的房子里往外搬运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少年依稀辨认出,那些正是自己的便宜家人,不对,还不止,那些是...... 少年不由瞪大了双眼,这几个死尸的面孔他还留有印象,正是那一批同自己一起报名的人。 原来他们早就找上这里了,只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女巫。” “女巫?” 少年只觉荒唐至极,一个被冠上如此名号的无辜女人,她有多大的力气,有多大的狠心,才能做下这种事,他是不信的。这年头,就连凶杀案都被冠以神神鬼鬼的名号。当然了,把罪名推给莫须有的存在,统治者就可以免了繁重的追查工作,凶手也可以逍遥法外,不,这世道根本就没有法理可言。 好在,听骑士的意思,那本被关押的无辜女人,似乎是逃走了,想到这,少年难得轻松一笑。 “亏你笑得出来,要知道,你回来的早点,说不定就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骑士表情怪异,他不知道少年的心思,当然他也不关心就是了,“虽然因为你骗了我,我个人很高兴你会这么惨死,不过这都无所谓了。上了战场你同样难逃一死,而且多少还能发挥出一点蝼蚁的价值,我也就不脏了自己的手了。好好享受自己最后这一点时光吧。” 说罢,骑士转身便走了,徒留少年一人呆愣在原地。 听了骑士一番话,他不知自己此时是该庆幸还是该苦恼。接连躲过一帮恶人,凶杀者,还有骑士的威胁,现在的自己,是安全的。但这也只是暂时的,怕只怕自己会成为那些领主老爷扩张领土的牺牲品。 没错,生在红旗下的他,并不相信主教那些说辞。在他看来,那什么魔兽,妖邪之类的,不过是用来忽悠民众的一个说法罢了。他们征兵的真正目的,大概率是为了驱赶领土外的野兽和外邦人,以此来扩张自己的领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就罢了,他虽然怕死,到底不是一个懦弱的人,能够在战场上挣军功,咬咬牙他也就上了。问题在于,每年回来的人,都太少了。这种夸张的战损比,把他这个小身板扔战场上去,几乎就是必死的局面。他甚至有心怀疑,那些领主老爷纯粹就是把他们当做消耗品而已,用着人海战术往前线堆命,到时候别说军备补给了,恐怕就连像样的武器和防护都没有。 也许自己得提前寻个防身的家伙,对了,屋子里面还有两把破菜刀,想到这,少年抬头看向门内。 恰在此时,同另一人提溜着一具尸体,刚刚从屋内跨出门外的骑士,迎面撞上了少年探向屋内的目光,他嗤笑一声。 “我劝你还是别进去,小心沾染上魔鬼的气息,回头神父来这儿进行净化仪式的时候顺手把你也给一块处理了。还是那句话,我可不想做赔本买卖。” 扔下这句话,骑士自顾自走了。他是最后一个处理现场的人,他走了,空荡荡的路上只剩下少年一人。 少年看向骑士提着的那具尸体,直到消失在视野尽头,再也看不见为止。那是老女人的,他心中不免一阵感慨,能够如此干脆的离开这有如炼狱般的人间,或许是种幸运也说不定。收敛思绪,他转过头来,毫不迟疑地迈步朝屋内走去。骑士最后那近乎恐吓的话语,并没有吓到他。 什么魔鬼的气息,扯淡么。 只是他刚一走进屋内,便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刚才在屋外看不真切,此时一走近,泼满了墙壁地面的鲜血内脏便一齐占满了他的视野。与此同时,空气不流通的屋内,那积攒起来的浓重血腥味,如潮水般涌入他的鼻腔。一瞬间,少年脸色煞白,刚刚在屋外还能勉强忍住胃液上涌冲动的他,此时再也憋不住,前不久才吃进肚子里的一堆面包,只两三秒功夫就被他尽数吐了出来。 缓过劲来,他逃也似得转身奔出屋外,蹲在太阳底下,大喘着气。 如此血腥的场面,加上前世,他这也是头一遭碰见。 远处传来低声的嗤笑,他知道,自己这般丑态,落在邻里那些麻木的人眼中,只会成为他们接下来数日里的谈资和笑料,不过他不在乎,也顾不上了。 他再度看向屋内,经过第一次冲击后,他觉得自己能够适应了。 必须要拿到刀,别的都无所谓,自己小命才最重要。 他再度返回屋内,这一次,他是憋着气冲进去的。 七转八转,他没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了那两把破旧的菜刀,而是在搜寻的过程中,无意发现浸在血泊中的它们,其中一把已经卷了刃。 果然,压根没女巫什么事,只是有人持刀行凶罢了。这般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他动作却是不停,回身从其他地方寻来几片破布,将一把尚算完好的菜刀仔细擦拭了一遍,便将其裹了起来揣进怀里。 等到他重新站在太阳底下,远处,一行正在赶来的神职人员簇拥着一身黑衣的神父,他们的面目已然依稀可辨。 出乎少年意料的,过了一阵,等他们来到屋外,只朝内看了一眼,便在神父的引领下,又转身回返了。 “先前你们几个的调查结果没错,果然还是让她跑了。” “她有伤在身,跑不远的。” “戒严吧,这几天把这一块地区封锁起来,让缉魔队来这里筛一遍。” “也只能这么办了。” “没想到,倒是让一帮愚民找着了她,真不知道他们在这种地方翻箱倒柜找个什么。” “兴许是钱吧......” 谈话声越来越弱,少年望着自始始终将他视为空气的一行神职人员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方才自己找刀时,的确看见有不少地方都被翻了个底朝天。看来那帮家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还好,他们嗝屁了,这也算是恶有恶报了吧。 只是照这么说,这间房屋早先就藏着一个“女巫”? 而且他们的死,难道,当真是那个被称为女巫的女人有点手段? 不过,兴许只是这帮神职人员不愿踏在屋内那肮脏污秽的地面上,所以才找了女巫这个借口,使得整个事件不了了之,他们还能及早收工,清闲一点。 少年自嘲一笑。 管别人那么多闲事干嘛,自家小命还难保呢。 只是想了这么多,一想到这,思绪便越发收不住了。 一整个下午,他都呆立在屋檐下风势较弱,有阳光的地方,脑袋里如云海般翻腾不休。 一会儿思及前世种种,那个名叫蓝星的世界里,还有不少牵绊,只是今生怕是回不去了,多想也是无益。一会儿又想到自己穿越来的大半年,到现在也没小说里提及的什么系统,金手指之类的,想必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的命,因此也不必再多做这方面的妄想。 最后,他想到了当下,想到了以后,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那个骑士含有深意的眼神,面色骤然变苦。 他对自己是有杀心的,这点少年可以肯定。 如果说,之前自己还有争取脱离战场的机会的话,那么在得罪了他之后,假若他是小人心性,只怕他会时刻盯着自己,千方百计地阻挠自己。 到时候,事情就难办了。 “哎,活着真难啊!” 少年不由发出一声喟叹,与此同时,教堂钟声十八响。 到晚六点了,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夜幕,这才惊觉自己竟胡思乱想了一整天。惨淡的月色下,他顺着纷纷出门的人群,一边朝教堂赶去,一边取出贴身放置的菜刀,翻过来转过去端详了好几遍。 “眼下,只有你是我的倚仗了。” 他叹了口气,将菜刀重新裹起贴身放好。 前后有不少人身上也都揣着各样的家伙,估摸着他们也是同少年一般心思。 唯一不同的是,在苍白的月光下,唯有少年的菜刀上似有一抹微弱的血光闪过。 这一点,别说周围的人,便连少年自己也未曾发现。 第246章巨狼 冷月如霜。 蹒跚前行的人群中,少年抬头仰视夜空。 那是两轮圆盘般的天体,边缘处稍有部分交叠,从那里投射下不同于寻常月色的绯红光芒。从自己的双手,到远方的山脉,都染上了这一抹血色。 每年总会有那么几天,双月交叠,重合为一,异变的月光使得整片大地如浴血雨,鲜红一片。面对民众,教廷称之为凶兆,那几日,邪魔猖狂,须得小心,巩固信仰。 少年是不信的,他更愿意将其理解成一种特殊的天文现象。 不过,巧合的是,每年远方的领主们派人前来教廷治下招人,也都是在这几日之前。也许,基于某种科学原理,同前世蓝星的月亮一样,这边的双月也会在某个特定时刻对这颗星球上的生灵产生一定影响吧。例如使人更加暴躁,便如当下,少年就察觉到自己的心绪正起伏不定。 也许战事就是这么起的,也是这种特殊时期,广纳士卒才成了那些领主老爷多年下来形成的共识。毕竟,花点钱买些炮灰填入战场来平抚自己的焦躁情绪,总比将手下常年训练的精兵作为自己情绪的牺牲品挥霍掉,更让人容易接受一些,少年是这么想的。 只是这么想着,便更加坐实了自己身为消耗品的事实,少年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胡思乱想甩出脑袋,并且告诉自己不要杞人忧天,接下来的路走一步看一步好了。只是下意识地,他还是将一只手按在怀里的菜刀上,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一点。 少年的举动并不出奇,人群中相当一部分也都面带担忧地望了望双月交叠出的那抹绯红,手中紧了紧随身的家伙。这对于少年来说是头一次的血月,虽然其他人早已屡见不鲜,但问题在于,他们眼下已走出教廷治下,身处于郊野之中,这里连条像样的大道都没有,更别说人类建筑了。在这种环境里,偶尔钻出阴暗的树林,来到一片视野稍显开阔的草地之上,都能使得他们那焦躁的内心安定少许。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似乎发出一点声音都是罪过,长龙似的整条队伍,除了脚步声,旁的声响愣是半点也无。 在这暴风雨前的宁静中,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整个人群莫名骚动了起来。喊叫声将少年从繁重的思绪中拽了出来,却又在下一秒让他陷入了人声的海洋。一片嘈杂之中,经历的短暂的手足无措,强自镇定下来的少年,从那些纷乱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个不时闪现的词汇——巨狼。 他心里一紧,连忙顺着人群中大多数朝向一致的视线看去。 然而只这一眼,他的大脑便一片空白。 那是怎样一座庞然大物,仅仅是立在远处的山丘之上,落在眼底便有近乎一头牛的大小。背着月光的它,犹如雕像般,一动不动,一对冷厉的青眸望向人群,好似同时间直视着每一个人。 它的目标是所有人,今晚他们一个也逃不了,少年被自己这个猛然跳出来的荒唐念头吓了一跳。 到底是它过于贪婪,还是它本就有能力做到? 这个疑问刚刚从他心头冒出来没多久,人群其他方向突如其来的骚动便引着他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四周。 一圈下来,少年面色骇然。 此时的人群,正处一片谷底,四周的山丘,一具具比之方才的巨狼只大不小的魁梧身形从山丘的背面踱步迈上顶端,正用饶有兴致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犹如惊弓之鸟的人们。 原来它还有同伴,对了,狼是群居动物,早该想到的。 少年震惊之余,大感诧异,这些畜生,怎么会有如此人性化的表现。 不过此时由不得他多想,一手将怀中菜刀取出戒备,他轻挪脚步,试图将自己埋在人群最中间。前世看过的自然纪录片,少不了猎食动物捕猎群居的草食性动物的镜头,这让他至少明白了一点,待在群体中心,是最稳妥的方法。 便如印证他的想法一般,远处骑士们高声的呼喝传了过来。 “不准擅自脱离队伍!” “逃离者不再受我们的庇护!也不准再重新回归队伍!” “手持刀具的站在外围,手持棍棒的紧贴在后,做好掠阵准备!” 骑士们的口令下达的比较晚,这会儿仅落在少年眼中的,就已有数人偷偷脱离队伍,藏身树林之中。只是稍后响起的声声惨叫,以及从四周树林中冒出头的几个嘴里还咀嚼着残肢的巨狼,这才制止了人群轰然而散的趋势。 在这种生死一线的境况下,骑士的口令也难以得到有效地落实。同现在的少年一般,不少人已将随身的刀具棍棒悄然藏匿起来,然后一个劲地往人群中心钻,场面一度混乱。 “嘿!你给我出来!” 少年只觉一道巨力袭来,自己便如小鸡仔般从人群中被揪了出来,转过头来,他看到将自己拉到外围的,正是时时刻刻盼着自己死的那个骑士,不禁大惊失色。 见到少年的反应,骑士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身上不是有刀具吗?老实站在外面。”说着,他凑近少年耳边,“你真以为我会那么轻易放过你吗?” 内层的人群就是一堵墙,挡着巨兽们的目光,也挡着外围人入内的希望。 感受着身后不断涌到自己背上的推力,少年面色难看至极,但他还是当机立断取出了菜刀,望向离这边不足三丈远的一头巨狼。那畜生极有耐性,正来回踱步,贪婪的目光肆意打量着外围战战兢兢的人们,似乎是在寻找机会。既然到了这一步,他可不敢有稍许松懈,让自己成为那巨兽的突破口,因此也顾不上理睬那个行将致自己于死地的骑士。 巨狼的出现不仅是对普通人的极大威胁,对那些身披甲胄,足跨马匹的骑士而言,也是个不小的麻烦。将少年提溜出来,那骑士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人群其他方向增援去了。少年的身边,不时也有其他骑士经过,他们零碎的话语,断断续续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去年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好端端的,它们怎么跑到这么近的地方来了?” “别说去年,以往也没听说有这种情况。” “听那些大人们说,魔潮一年比一年凶,引发的兽潮,也越来越难对付,现在我算是见识到了,刚出门就遇到一伙硬茬子,真够糟心的。” “我们得抓紧结束战斗,加快赶路的速度,不然之后的路上,会有越来越多的魔兽挡路。” “看来这下得使用秘法了。” “不至于。” “怎么说?” “你忘了?这不是还有一位随行的大人在给我们打头阵吗?” 听着骑士们之间的交谈,少年一边思索着“魔潮”,“兽潮”和“秘法”的意义,一边踮起脚尖环顾四周。肉眼可见,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们正环绕着缩成一个圆的人群,脚步不停。唯有面对着一头庞大到尤其突出的巨狼处,一道魁梧的人影似与座下马匹融为一体,静立不动,与前者作对峙状。 那便是他们口中的大人吧,少年如此猜测着。 只是,他们还真是大胆,想仅凭人力解决如此巨兽,还是在己方人数比之对方稍弱一筹的情况下。 是的,在少年看来,一身武装加之配备坐骑的骑士们,相对比他们普通人,在面对巨狼时,也只不过多了一点抵抗之力罢了。 此刻,他们第一时间不应该是跑路么?还是说,那些巨狼只是虚有其表? 对于这个世界,他是初来乍到的新人,对一些不理解的事,他不敢妄加揣测。因而这些个想法也只在他脑中打了一个旋儿,便被他抛至一边。收回飘忽一瞬的目光和心神,他开始集中注意力,紧握菜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几乎能闻到其口中血腥味的巨狼。 只是对峙了一会儿,见狼群仍未有所行动,少年反倒不由地暗暗叫苦起来。他的身体素质是极其有限的,先前已然赶了好一阵的夜路,现下又提心吊胆着,这么一会儿身上已经开始冒细汗了,脸色也有些发白。 然而最让他担心的还不是这个。 面前那巨狼似乎发现了他这个有别于常人的弱鸡,来回扫视的过程中,已经开始将目光越来越频繁地落在他身上了。看来那巨狼多半要把他当成第一个目标了,有感于此,他心中也不免有些丧气。想到自己的第二世还没正式开始,就要命丧于此,真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三次机会。 半颓废的情况下,他不由地开始胡思乱想。 然而思绪只蔓延了片刻,就被不远处一声嚎叫打断。 这时的人群,就好似惊弓之鸟。声音甫一传开,相当多惊慌的目光便聚焦到同一处,那里一只体型尤为庞大的巨狼,已然同一道魁梧的身影战在一起。 少年惊得呆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骑士周身回荡的气浪,那从阔剑中激射而出的光芒,那与巨兽利爪对撞产生的肉眼可见的冲击波......这不科学! 一道低沉的嘶吼声把少年拽回到眼前,他心头一颤,面前那巨狼已然死死地盯上了自己,开始焦躁不安地扒着脚下的泥土,狰狞的嘴角溢出一缕缕夹杂着血丝的涎水,似乎随时都会一跃而起冲撞而来。 第247章霜狼 巨狼并没有发动进攻,它脚步逡巡,眼神时刻留意着经过他面前的骑士,眼底满是戒备。这一幕落在见识过骑士实力的少年眼中,这时他不再惊讶,而是暗自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在自己之前,还有一队骑士挡在外面。 只是他心里这点安定,在看到一个即将经过他这边方向的骑士故意放慢身下马匹行进的速度时,登时荡然无存。 这骑士,正是意欲置他于死地的那个。 少年自问不是什么烂好人,尤其是在这种被人三番两次针对,眼看着就要没命的情况下,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一双几乎冒火的眼睛毫不掩饰地瞪着那骑士。 只是形势比人强,他这边刚转开视线,那里巨狼便嘶吼起来,逼得他不得不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也是这一声嘶吼,惊得人群一阵骚动。就在少年心中哀叹“我命休矣”的时候,一声惊叫忽地在他耳旁响起,转眼间一个原本待在他身旁的人,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巨兽的威势,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兀自脱离人群,飞一般地朝边上跑去,这会儿半个身子已经没入了一旁的树林之中。 正常情况下,若是群居的食草动物,防御圈出现缺口,会立刻有其他强壮的成员补上。但他们是人,是有私心的人。 狼是一种堪称狡黠的动物,在这种情况下,它并未循着往常的经验,去追捕那个落单的猎物,而是趁机一个纵身跃至众人近前。下一秒,如有响应一般,外围持刀握棒的人们吓得立马朝两边散开,人群就这么被一只巨狼轻易地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电光石火间,原先正好整以暇的骑士,就这么看着巨狼肆意畅快嚎叫着冲进了人群,整张脸登时一抽。 这帮愚民! 心中暗恨之余,他手上动作不停,立时催马疾行,朝着正在人群里横冲直撞的巨狼赶去。这会儿的他,只盼着在那巨兽害死更多人之前,自己能及时挡在它的前面,再也顾不上一个他仅仅看不顺眼的贫民的生死了。 只是尚未经过训练的平民,经此一变,便立马作鸟兽散,再不受那些骑士管控了,连带着那些个骑士,一时间也俱是茫然失措。 防御圈就此一破,其他方向的巨狼,这会儿终于伴随着畅快的嘶吼,接连投身进了这一片屠杀场。 素以智慧见长的人类,就这么被巨狼戏耍而崩溃。远处与巨狼鏖战正酣的那位“大人”,回首看到这一幕,登时目眦欲裂。眼瞅着其他方向已有数头巨狼围了过来,遂大吼一声,周身爆发出比之方才强盛数倍的气势,脸上涌现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现在的形势再明显不过了,那些个新晋骑士被裹挟在人潮中,自顾不暇。而这些巨狼,看来是有意先将最硬的骨头给啃掉,那就是他自己。 独木难支,他不加迟疑地催动了秘法,希望能在其他“小家伙”赶来添乱之前,先解决掉面前这头庞然巨兽。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在他周身气势异变的一瞬,巨狼立时跳将出去,意图暂时脱离战斗。 “想拖?没用的。” 骑士一声低语,于刹那间信手挥出一道剑芒。 那巨狼尚未作出反应,剑光已然临头。 见此,骑士心底松了一口气,眼中换上了胜券在握的神情。 解决掉一个,他暗自振奋道。 “嘭!” 爆炸声响,冲击波袭来,骑士身形摇晃。 烟尘散去,一道比之巨狼小了些许,形体却更显瘦削高挑的身影,落入了他满是惊骇之色的眼中。 那是一头白狼,周身毛发皎洁如霜,眼中荡漾着明月的清辉。 “霜狼,竟然是霜狼!” 骑士骇然自语。 霜狼是巨狼一族中罕见的异变者,天生的族群领袖,体魄尤为强大之余,且虽为低等族群出身,却天生具备高等魔兽才能拥有的施法能力,甫一成年,其实力便相当于大骑士。而他自己,苦练多年才堪堪摸到大骑士的边,眼下还只是高阶骑士。因而看到霜狼的一瞬间,他已然丧失了抵抗的心气,阔剑脱手,脸上满是苦色。 而那边,霜狼在现身之后,仅仅是理了理前足方才拍散骑士剑芒而被打乱的毛发,便不再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远处,其他巨狼见霜狼现身,骑士放弃抵抗,也不再着急赶来,而是反身就近屠戮起身旁逃散的人类,并协同其他巨狼,围攻那些新晋骑士。 见此情景,高阶骑士万念俱灰,恰在此时秘法时效已过,他周身气势猛地一降,虚弱之感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头体格尤为突出,身上处处带伤的巨狼从霜狼身后绕出,带着嗜血的目光,一瘸一拐迈向高阶骑士。 它正是方才与他激战的那一头。 此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便连他也不免愤恨。 “想拿我当你手下大将的磨刀石吗?呵,我可不想就这么窝囊地死去。” 瞥了一眼霜狼,骑士立刻转身下马,拾起掉落在地的阔剑,也朝着巨狼的方向,冲锋而去。 就在这时,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霜狼猛地调转视线,望向远处。 “嗷呜!” 它一声长啸,其他巨狼顿时止住动作,转而望向霜狼方向,便连高阶骑士面前这一头也不例外。 事态有变,他一惊,紧跟着停住脚步,戒备着望向霜狼。赴死的决心一旦散去,随后而至的便是求生的欲望,此刻的他,眼见巨狼一族不再关注自己,便不敢再有多余动作。 事态的发展很奇诡——巨狼一族走了,在霜狼的带领下走得很干脆,这让他庆幸之余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会儿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立马撑起虚弱的身体,号令远处残存的几个新晋骑士,开始收拢幸存的平民。只是方才谷中一团乱象,巨狼走后,剩下的人死的死,残的残,身体尚算完好的人,也大半逃逸到远方去了,留在这里的,也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事到如今,这次招收士卒的任务算是彻底失败了。 失败就失败吧,反正这次的情况算是天灾,而不是人祸,就算先前后方没出乱子,霜狼一出场,他们也只剩束手待戮的份,把这事一说,上级也不会大加怪罪。 眼下最重要的,得加快脚步赶回领主治下,如此才能避免再遇上其他魔兽,保全性命,安养身体。 因而他也不准备下令追捕那些逃散的人了,荒郊野外,魔兽横行,那些家伙会用自己的生命付出当逃兵的代价的。 思虑至此,他不再多想,转而亲身下场,也同其他骑士一块打扫战场。时间紧急,血腥味飘散可能会吸引更多魔兽过来,他也不再自持身份,只图加快收拢队伍的速度。 只是这么一番探查下来,倒让他有了一点意外发现。 “这是你杀的?” 他指着一头体型较小,倒毙在地的巨狼。巨狼尸体旁,瘫坐着一个手拿菜刀,遍身鲜血的少年。 听到问话声,少年愣愣地抬起头,木讷地“嗯”了一声。 高阶骑士面色怪异。 “倒是有点本事,偷袭也罢,好运也罢,这既然是你杀的,那就是你的功劳,割下狼头带上,现在起,剩下的平民都归你管了。” 对于他来说,区区一个巨狼的军功,算不了什么,而将平民交付给这个少年,也不过是将烂摊子扔出去,自己好留出余力来保证其他骑士的安危。只是这话落在少年耳中,却好似久旱逢甘霖。 闻言,少年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脸上难抑惊喜之色。此刻的他并未注意到,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一个骑士,面色骤然扭曲至极。但一旁的高阶骑士,五官敏锐的他,却察觉到了远处落在这里的视线。不过,在他转头望去的一瞬间,那面色扭曲的骑士早已换上了一副笑脸,正在过来的路上。 “你有什么事?”高阶骑士问道。 “我想这位小弟还不清楚怎么做好管理的工作,也许应该有个人来带带他。” 少年神色一紧,这家伙的心思他哪里还不清楚,分明又是跳出来作妖了。自己要是落在他的手里,还能有好?只是还不等他争辩,那高阶骑士就开口了。 “哦?你倒还挺好心。” 高阶骑士笑意莫名,似乎已经看穿了骑士的心思,只是并未点破。少年脸色一变,这高阶骑士,似乎并没有站在他这一边的意思。 果然,似是印证少年的想法,高阶骑士点了点头。 “那他就归你了,好好带啊,至少,别把狼头弄丢了。” 这高阶骑士,把骑士当成前来抢夺军功的了,而且,竟然还默许了他这番打算! 但不论高阶骑士是否知道骑士的真实心思,恐怕自己在他们两人的眼中,都是死人了。 想到这里,少年脸色难看,下意识地,他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那时的自己,生死一线间,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冷酷的杀手,转瞬间心思缜密,行动迅捷,反手就结果了这头刚刚扑到自己面前的巨狼。 这是天赋吗?他不知道。 只是但愿,等到下一次生死关头,自己还能进入这样的状态。 三人心中各有计较,他们都没注意到,一把插在巨狼脖颈的菜刀,其上血光流溢,却无一滴鲜血从刀身滴落。 第248章反杀 “就是这把破刀?” “就是这把。” 路上,少年将菜刀坦然置于月光下,就这么明晃晃地晾在众人眼底。面对其他人异样的眼神,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寒碜,毕竟这可是救了自己一命的家伙。只是稍微有点奇怪,这把刀,似乎比自己刚带走时光洁了些,表面那铁锈都变少了,刃口也没了钝感。也许是砍磨出来的吧,他到底没有多想。 “难得啊,你运气真好,皮那么韧的巨狼,就这把刀居然能砍死?还割下了整颗脑袋,竟然不卷刃。” “要不是这只是一把破菜刀,我都以为它是什么宝物。” “看来,还是大人你本事过硬,一把菜刀都能砍杀巨狼。” 一帮同少年素不相识的平民,知道他成了他们的头,于是就围了上来,知道他杀了巨狼,于是没两句话就开始奉承。 本事过硬? 也许吧。 若是在他刚刚杀了巨狼之后有人这么夸赞,他是决计不敢戴上这顶高帽的。但是现在,当他走在路上,脑海中突然无来由地涌现了一头巨狼从出生到被他杀死的记忆时,他再如何也不得不承认,身为穿越众的一员,自己似乎,大概,好像也有专属的金手指。 他的心态有了一丝改变,安于平凡的心思淡了些,对未来的期待多了点。 除了危急关头进入超然状态的能力,现在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获得已逝生命体记忆的能力。有了新能力,自然要善加利用。 经过数次方式各异的尝试,在发现自己无法主动进入超然状态后,他转而研究起另一项能力。 此时的他,脑海中正展现着,一头巨狼诞生懵懂意识后,被喂食,玩耍,学习捕猎,多次围猎其他魔兽及人类,以及这一次遇上硬茬被反杀的画面。这是自己自获得这幅少年身躯记忆后,获得的第二段记忆。 在这段记忆里,有关超凡力量的画面,不胜枚举。近年来魔潮汹涌,魔兽暴动次数频繁,画面里基本上都是它们与不同魔兽族群互相攻伐,以及那被称作霜狼的白毛巨狼同其他魔兽种族统领施法对轰的情景。 不过,他也在这些记忆中,寻觅出了一些特殊的片段,那是几次围猎人类商队的经历。在那些画面中,出现了人类的施法者,有的仅凭其服装便能一眼看出这是教廷的神职人员,还有些衣着各异的,则被其他人类统称为,巫师。至于先前给少年带来极大感官震撼的骑士,在那些画面里,却只是前两者的附庸而已。 少年心下震惊之余,不由地想到了有关教廷与女巫的种种线索。 看来,女巫是真的了,她脱逃了,藏在自己住的地方,被找自己的人搜查中无意发现,然后杀了那些家伙和自己的便宜家人,这些都是真的了。 一想到这里,少年后怕得打了个冷颤。 之前真是走在刀尖上,得亏自己还是无知无觉,真是命大! 那么,假若教廷没有放跑女巫呢?虽然这事已经发生了。假若行刑那天自己也在围观呢?虽然按照自己的性格,是没兴趣去看这种热闹的。 前世的文娱作品里,巫师女巫这一类人物,有相当多都是后天练成的,他们的脑中,可都蕴藏着数不尽的古怪知识。现在一切成真了,那对于自己来说,可都是宝藏啊!不过,凡事没有假如,自己别说拥有那些知识,连逃得一命都得大呼侥幸,而现在拥有的巨狼记忆,除了让自己多一点这个世界的常识,也不过让自己有了一些反胃的冲动——生啖人肉的画面谁受得了? 因而,恐惧过后,稍加兴奋,便是无尽的惋惜。 好在,虽然这个世界远不是自己之前想的那么简单,变得更加危险了,但一想起自己拥有的能力,少年心中便不再有惧怕,相反的,更是燃起了雄心壮志。 等着吧,总有一飞冲天的时候。 这么思量了一路,随声应付周围平民一路,等到少年心头热血不再沸腾,转而一门心思捶打酸痛的腿脚,擦拭头顶的虚汗时,这会儿双月已然走过大半个穹顶,从队伍的正面挪到了人们的身后。 也就在这时,翻过一座小丘,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古堡映入人们的眼帘,稍稍振奋了同少年一样疲惫的其他普通人,便连那些骑士,也是眼前一亮。 但也就在这时,领头的高阶骑士挥手止住了队伍前行的步伐。 少年一怔,继而眼神发冷。 他看到远处那高阶骑士和想要谋害自己的骑士,两人交头接耳一阵,便齐齐看向自己。 他们要下手了! “全体听好,原地休息!” 高阶骑士喝令一声,人们如临大赦,立时都瘫倒在地,纷纷陷进了小路边的草丛中,神情满是解脱。 “跟我来吧,教你点东西。” 骑士径直走到少年面前,随口说着便一把手抵在了他的后背,往一旁的密林推去。出乎他的意料,身上带着一把菜刀,背着一颗一人大小的狼头,在他预想中身体虚弱的少年本该没力气再站着,此时被他推着走,脚步竟不显多么沉重。更让他意外的是,此时的少年竟无比的顺从。 他知道自己此去必死无疑的吧?为什么没有一点反抗的迹象,还是他已经放弃了,亦或者......不可能,他怎么敢算计堂堂骑士大人? 骑士猛地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这会儿他们已经投身进一片阴影,骑士抵在少年背上的手,也转而握在了自己的剑柄上。 少年也将自己的手握在了刀柄上。 这一路下来,他也早已发现了异常——每当体力几近耗尽时,只要手握刀柄,疲惫感就会一扫而空。 这是他偶然间无意发现的,而后一路上经过实验,他又得以确定了一点——那种超然状态,是这把菜刀赐予的。其原因就在于当自己长时间手握刀柄后,超然状态便再次加诸于身。 能主动进入超然状态这一点,倒成了他绝地反击的王牌,因而杀机临身时,他表面上并不如何抗拒,甚至还想让骑士带自己走得更远些,好方便自己杀人后跑路。 “你小子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虚弱嘛,我想着你怎么能杀掉一头巨狼,看来不光是好运。”一路顺利抵达领主之地外,不再有外部威胁,骑士终于有闲心开始处理内部矛盾了,他一边缓缓抽出阔剑,一边慢悠悠说道,“不过嘛,可不能让你进堡垒了,名号记录在领主治下的,即使是一个小喽啰,也不好私下处理掉,更何况,你身带军功。所以很抱歉,你今天得死在这儿了,想想吧,离活命只有一步之遥,这种感觉,不好受吧?哈哈哈哈!” 看着神色畅快的骑士,少年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深沉如黑夜。 “你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仅仅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谎言?” “微不足道?的确,就跟你一样,微不足道。但即使是再微不足道的谎言,它也冒犯了一个贵族老爷的尊严,所以,谎骗者必须死。”骑士收起笑容,神色高傲,“不过,这位贵族老爷也有着贵族应有的体面,现在,他允许你在临死前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你尽管张口,做不做得到,在挥下这一剑之前,我都会给你一个答复。” 似乎是听出了少年话语中哀求的意味,骑士难得地松了点口,发了发善心,当然,虽然他自己不会承认,这不过是为了满足他那一点卑劣的虚荣心罢了。 “我身上带着最后一点面包,死之前,我要先把肚子填饱。”少年紧握着怀中的刀柄,超然状态还未加身,“我想,堂堂骑士大人,哦不,是贵族大人,应该不会在乎这一点吃食吧?” “吃吧。”骑士笑了笑,驻剑而立,一双眼睛片刻不离少年,“我看着你吃,等你吃完,我再下手。对了,吃慢点,可别噎着。” 骑士语气深沉,少年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掏出面包,埋着身子疯狂吞咽着。 他那狼吞虎咽,生怕阔剑某一刻就突然砍来的架势,看得骑士很是满意,放松警惕之下,以至于他没注意到,少年怀中的菜刀已然抽出了一半。 没过一会儿,突然,在手里面包只剩最后一小块时,少年停下来了。 “怎么?真噎着了?”骑士失笑。 这时,少年开口了。 “就连杀人都能当成一件可乐的事,这就是所谓贵族的优越感么?尤其是在你这种一年时间就摇身一变成为人上人的家伙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看得人直欲作呕。” 那种评头论足的讽刺意味丝毫不加掩饰,方才还咧着嘴角的骑士,一下就让青筋爬满了自己的额角。 举起阔剑,剑尖对准少年,他的语气冷冽无比:“现在请求我的宽恕,你还能死得痛快点。” “现在请求我的宽恕,你还能死得痛快点。”少年抬起了头,咧开的嘴巴露出了森森的白牙。 少年复述了骑士的话,还有他那肆无忌惮的嘲笑,这在后者看来这是明明白白的挑衅,为此,骑士心中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也荡然无存了。 “先把你嘴巴划烂了,再把这条毒舌剁下来。”深吸一口气,骑士咬牙道,“你觉得如何?” “看来你是不准备请求我的宽恕了。” 骑士瞪大了眼睛。 少年话一说完,便在他眼皮子底下突兀地消失了。 第249章乐极生悲 新晋骑士一年前还只是平民,一年时间,身体素质即使有增幅,也不会太夸张,相对的,少年那边反倒为反杀做好了充足的预备,于是一招绕后背刺就这么顺利地完成了。 心口一痛,骑士望着从自己胸口冒出的刀尖,眼球几乎凸出来。 “你,你怎么敢......” 还没等骑士说完,少年一脚踹在了他的背上,顺势把刀抽了出来。创口一绽,顷刻间,血雨漫天。骑士朝前踉跄几步,跪倒在地,这会儿已然面如金纸。 少年同样半跪在地,超然状态能让他轻易地寻找到对方的弱点,进而一击致命,固然强大,但与此同时,对他身体造成的负担也不容小觑。不过此时的他对比骑士,还尚有余力。 喘了口气,他撑着膝盖,挪步到了正竭力捂住自己伤口的骑士跟前。他蹲了下来,与骑士面对面,后者那满脸的怨怼与恐惧,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在我的家乡,有个说法,叫做杀人诛心,空洞的解释也许无法让你理解到位,那就举个实例吧。”少年埋头擦拭着手中越发光洁锋利的菜刀,与朋友聊天一般轻描淡写道,“就好比我现在跟你说,去年的你和我一样,都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平民,然后,你成了所谓的贵族老爷,可以享受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了,可惜的是,这样的好日子,你只尝到了个甜头,就因为区区一个平民,便再没机会去享受了。曾经平凡的你,死的又是这么无声无息,到头来,你又算是什么呢?不,你什么都不是。用你的观念,你这一辈子啊,算是白活了。” 少年说完话,手中的刀也擦拭干净。将阔剑拾起,又将随身携带的这块用来裹刀擦刀的破布扔掉,便兀自转身离去了。 斑驳的月光下,骑士僵直的身躯犹如蜡像一般凝固不动。一块血迹斑斑的破布盖在他的头上,挡住了他的面容,唯有从那几个破洞处,能看到一双圆瞪的眼睛。 ...... 行走在旷野,少年心中有一丝惋惜,那身甲胄还未脱下。只是当时距离大部队不远,时间上来不及,于是单单只捡了那阔剑。现在想到这里,少年不由自嘲一笑。 “人呐,真是贪,谁都不例外。” 不过,照说自己本来性格也没这么贪,而且那在别人临死前还要去折腾他的残忍举动,也并非以前的自己能做得出的。这些想法和行为,已经要突破自己的理智和底线,这很反常。 是环境改变人吗?还是......另有说法? 少年停住脚步,放下手中阔剑,取出怀里菜刀,放在月光下,细细端详。 自身一切的异常变化,都是从拿到这把刀开始的。 这把刀自己原是熟悉的,毕竟,用了大半年的家具,哪个地方粘染了一块难以清除的顽渍他都门清。但眼下来回端详着这把外观大变的刀,他的心里却涌现了越来越强烈的陌生感。 是女巫吧? 他立马联想到了这一点,他也很难不往这方面联想,毕竟,这把刀是他在女巫的杀人现场找到的。 心头生出一丝戒备,他从衣服上撕下一缕布条裹在刀柄上,一只手隔着一根布条提着这把诡异的菜刀。 做完这一切,他拾起阔剑,正欲上路,却忽地身形一晃,又不得不驻足原地。 来了,第三股记忆,那死去骑士的记忆。 人的思想比之寻常动物要复杂得多,相应的,记忆也更加庞杂。揉了揉因为一时的不适应而有些发晕发胀的脑袋,少年将这股记忆中一切于己无用的主观想法都剔除,然后便找到了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最有价值的那一部分。 那是名为骑士进阶法的一套修炼方法,是这家伙前不久刚刚晋升骑士时才获得的,还没怎么练,现在倒便宜了少年。 作为新晋骑士,那家伙眼界不比他大多少,因而除了这套进阶法,他再没其他有价值的新发现了。 记忆检索完毕,一想到高阶骑士那夸张的实力,他立马一心火热地研究起这套进阶法。 骑士进阶法,分为三个部分,呼吸,锻体以及药浴,这一点,倒与前世华夏传统武术异曲同工。 呼吸,顾名思义,就是通过特殊的呼吸节奏,激发出人体潜能,锻体也是同理,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而药浴,则是用来祛除锻炼产生的暗伤,修复肌体劳损。毕竟,这套骑士进阶法算不得上乘,其中弊病不少。 古语有言,穷文富武,这换作异世界,也不例外。 搞清楚了这套进阶法,心头那点火热也降温了。 呼吸和锻体还好,这不是什么高明的法门,学起来并不难,关键在于药浴。想要获得那些珍贵的药材,单靠一人费时费力,须得融入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借助各方面渠道,才能提高一点效率,而其中最方便的渠道,就是效命于上层贵族,以此获得他们发放的配给,那配给中就包含用作药浴的材料。 然而到这里问题就来了。 杀死一位骑士,在获得了骑士的记忆后,他深切地明了了这件事的性质——以平民之身弑杀贵族,是在挑战整个贵族阶层的权威,放在哪里都是要被处以极刑的,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件杀人案那么简单了。 投身领主?下一秒就会被送上绞刑台。想都不要想。 要命的是,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类社会的统治者,要么就是贵族,要么就是教廷。 而教廷呢?他并不觉得自己一人就能抵得上教廷和领主之间的亲密关系,即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领主大多是教廷的附庸。因而别说只是回到教廷治下,就算加入教廷,成为神职人员,只怕自己最终也难逃一死。 再说了,加入教廷能习得高妙的神术,那他还要这低等的骑士进阶法有什么用? 想了一圈下来又回到了原点,他突然发现,原本珍贵的修炼方法,竟成了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最糟糕的是,他还发现自己刚刚开始的异界之旅仅仅因为杀了一个小怪,就从困难模式切换成了噩梦模式——人类社会难以融入,魔兽横行的野外危险无比,天下间难有容身之所,可不就是噩梦模式? 至于说后不后悔杀了那个骑士,当时情况紧急,无心考虑是否还有别的更恰当的应对方法,而现在再去想这事,也纯属马后炮,于当下的境况毫无助益。 好在,还是有一个获取记忆的金手指傍身的。这是个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那么这就必然是一个集伟力于一身,个体实力至上的世界。他相信,只要给自己一点机会,绝对能轻易摆脱当下的窘境。 想得出神了,以至于当一柄阔剑搭在自己肩膀上时,少年这才发现,自己不觉间已然身陷绝境。 糟糕,忘了自己现在还只是普通人,连逃跑的踪迹也不知道怎么掩盖,就这么大胆地站在原地发呆,这下事情大条了。 “转过来。” 背后响起高阶骑士低沉的声音,少年老实转过身,看见对方正眯着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阔剑,于是立马撒手。 当啷一声,阔剑砸地,高阶骑士转而看向少年。 “心思倒挺活络,可惜了。”他放下阔剑,而眼中的杀意却没有半点消减,“跟我回去吧,其他人还在原地等着呢,一切事等到了仲裁所再说。” 少年很听话,骑士刚说完,他就动身了。只是高阶骑士眉头一挑,却并未迈开脚步。阔剑再次被举起,剑尖指向少年正探向菜刀刀柄的手。 “如果我猜的没错,问题出在这把刀具上,是吧?” 少年动作一僵,止住脚步。见此,骑士嘴角挂上了微妙的笑意。 笑容一展即收,骑士的眼睛很快又眯了起来。 这时,少年正恭敬地埋着头,那把菜刀也早被他老老实实地提在骑士的面前。 “这是何意?” 骑士没有接刀,他想知道少年的心思,可惜,从他此时的角度,看不到少年的表情,更别说加以揣度了。 “买我一条命。” “哦?”骑士失笑,略微放下一丝警惕,对面前这把刀心生了一点兴趣,“这应该是你的底牌了吧?你应该知道,在这荒野,没有保命的手段,一个人可是活不了多久。左右都是死,要我放你走,没这个必要吧?” “比起窝囊地死在束手就缚的状态下,我更希望自己是在野外与魔兽搏斗而死,起码我有挣扎的机会。”少年嘟囔道,透着一股倔强。 “好,有骨气,要不是你犯了大忌讳,我都想将你收为我的侍从。”骑士眼含赞许,但到底也只是嘴皮子在动,“说说吧,说得我满意了,给你拉开同我百步距离的机会,逃得了,你还能保住底牌,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少年知道,骑士这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自己的本来打算也不是拿刀来买命,他想得可清楚了,对方想要这把刀,直接杀人越货岂不是更方便?看对方那样子,估计早已知道他的异常源头出在这把刀上,而对方迟迟不主动要刀,不把刀接过去,是因为还存着一份疑心。而他要做的,则是打消这点疑心。 他试探性地抬起头,眼神躲闪道:“这是一把宝刀,能辅助锻炼骑士技。” 高阶骑士肉眼可见地瞳孔一缩,急促道:“锻炼骑士技?还有什么功能?说具体点!” 骑士技是每种骑士传承中压箱底的绝招,尤其受到骑士的看重,这是少年从骑士记忆中得知的,而高阶骑士的反应也果然没有出乎他所料。 “我的祖上是因无意间犯了事而被贬为平民的落魄骑士,家传的骑士进阶法因为家道一度衰落而越发残缺,到我这一代只剩下个骑士技了。所以我想,也许它还有别的功能也说不定,但具体还有什么我就不清楚了。至于用它代替阔剑能加强锻炼骑士技的效果,这也是我去年才发现的。” “去年?因为女巫事件,我参与调查过你们一家,你去年生了一场大病,是不是?” “对外面是这么说的,其实是因为家里没钱买药给我做药浴,再加上没有完整的骑士传承,所以练出了岔子,差点把身体搞坏掉。” 骑士点了点头:“果然如此。既然骑士技和药浴这些平民根本不了解的词汇能从你口里冒出,看来你说的话倒有那么几分信服度。现在再来看,我也总算搞懂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瘦弱的一个你,竟然能弄死一头巨狼。不过,看来就算你现在不死,强行压榨潜力,也没几年好活了。” “这......”少年面露惊疑,转瞬释然,苦笑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说不准呢。” “你倒是挺看得开。”骑士笑了一声,“算啦,善良如我,也就不提你的伤心事了。还是说说这把刀吧。最后一点疑问,刀从哪来?”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眼见骑士笑容一敛,少年语气一颤,“这,这,这我真不知道!是,是我父亲去年买来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淘换来的旧物,家里没钱,买个破烂将就用着......” 说到最后,少年整颗头埋在胸口,嗫嚅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半晌,骑士捏了捏眉心,失笑摇头。 “算啦,是我疑心太重了。” 少年蓦地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惊喜。 “那您听得满意吗?”他满含期待道。 “马马虎虎,不过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你可以开始跑了。” 少年顿时大喜过望,手一抖,菜刀被掷向骑士。于此同时,他立马转过身,拎起一旁的阔剑撒丫子就往远处奔去。 “谢过骑士老爷大恩,这把刀还是送给你吧!” 少年举动突然,骑士愣怔之下,下意识地接过菜刀,待远处那伴随着畅快大笑的呼喊声传来,他立时便如触电一般,把手抽了回来,任由菜刀落在地上。 高阶骑士五感敏锐,刚刚接触菜刀的一瞬,便察觉出刀身中潜藏着一股异样的阴冷气息,这会儿那边再传来少年幸灾乐祸的笑声,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被方才少年那几番话给诓骗了。一时间,满脸都是惊怒之色。 这时,远处又传来了少年的呼喊声。 “女巫大人,该是您出手的时候了!” 女巫?! 脑海中,有关女巫出逃,少年家中发生惨案,少年的异常表现,还有这把怪刀,一切的线索瞬间贯连到一起,骑士神色突变。 恰在此时,或许是因为刀身太光滑的缘故,刚刚落在地上的菜刀并未躺稳,贴着刀身下的石块表面又滑落了一下,这才使得刀尖抵住地面,不再动弹。只是这平时毫不引人注目的小动静,此刻却让骑士一瞬间亡魂大冒。 狗急跳墙,他顾不上转身逃跑,更顾不上刚刚催动秘法而产生的暗伤和虚弱感,奋起余勇,将体内残余的能量疯狂集中在阔剑之中,立时砸向菜刀。 剑芒耀眼,映出了刀身上同样满是惊怒的一双血红眼睛。 远处,少年心中难得一阵轻松。 从骑士记忆中得知,高阶骑士素来颇多算计。自己见偷袭不成,本打算将刀直接扔给他,然后甩下一句叫女巫出手的话,以此来喝止他,好让自己跑路。但这样一来,容易叫他识破。倒不如设个计中计,在他识破自己前一个编的谎后,反倒更容易相信后一个了。 眼瞅着骑士没有追来,他自知计谋已成,不由振奋。 想到自己急中生智之下,竟能偶得如此妙计,真是想不佩服自己都不行。 至于之后的事,那把早前平平无奇,却在今天突发异变的菜刀,任谁都不可能不把它联系到前不久才跟它出现在同一处地方的女巫身上。 少年自己也有这方面的猜测。 菜刀里也许残留着女巫的力量,也许埋藏着女巫的诅咒,不管怎么样,那高阶骑士只要疑心一起,必然是要试探一下的。若果真如自己猜的那般,那么骑士必然会被菜刀彻底绊住脚步,而自己也可以摆脱菜刀这个危险,稳妥起见,超然状态他宁肯不要,这样想来,此举应该算是一石二鸟了吧? 这是最好的情况,但愿吧...... 这样想着,少年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 然后,脸上残留喜色的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卧槽”,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击波瞬间吹飞。 第250章王炸 “我叫狄更斯·格林,出生在一户贫苦人家,十六岁那场大病,结束了我平平无奇的一生。只是,这寡淡无味的日子,为什么我还心存留恋?对了,我还没有体会过吃饱的感觉,好想再吃一口面包啊,哪怕一口也好......” “不,我是一头没有姓名的巨狼,前不久,刚刚成年的我,在一次围猎人类的行动中,受重伤而死。我不畏惧死亡,可我还是想要活着,想要再一次在奔跑中任由微风吹拂毛发,想要再一次在阳光下打个盹,伸个懒腰,打个哈欠......” “不,我是一名见习骑士,我是一位高高在上的贵族大人,理应得到平民的尊崇,享受优越的生活。我这辉煌的一生啊,还没开始就落幕了。我不甘心!区区一个贱民,猪狗不如的家伙,他怎么敢对我动手?!他怎么敢嘲弄我?!我不甘心......” “不,我是一名高阶骑士,一名即将见识到大骑士光景的......高阶骑士?呵,一个自诩为聪明人却被自己眼中的愚民愚弄的高阶骑士,一个甚至为此丢了性命的高阶骑士,可笑啊!我的人生刚走到一半,到头来就以这么一幕黑色幽默草草收场吗?啧,真没意思......” “不,我是猩红教会的一名祭司,侍奉于伟大的猩红大君,我的任务是伪装成女巫,假意被光明神的教廷抓捕,进而刺探情报......命运在与我作对么?任务屡屡不顺,直至最后还功亏一篑。算了,生者的事再轮不着我来操心了,就这么回到猩红大君膝下吧......只是,到了那时,我又该以何种面目面对祂呢......” 少年睁开眼睛,一滴蕴在眼眶里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神色复杂。 平躺在地,望着阳光灿烂的天空,嗅着微风带来的青草气息,他喟叹一声。 “我醒了,夏风醒了......夏风啊,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何德何能,承载了五个灵魂的重量。” 脑海中久久萦绕不散的画面,是梦境的残余,也是残余的执念,在梦中,他就是那五个灵魂,身临其境,他心中五味杂陈。 “哞。” 一条粗粝的舌头舔舐在带有泪痕的脸颊上。 少年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稚嫩的小牛,正用一双纯净清澈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 少年那刚因面颊如被砂纸磨过的疼痛感而皱起的眉头,顷刻平缓。 “哞。” 小牛晃着脑袋叫了一声,少年笑了起来。 看到少年有了反应,小牛反身离开。 看到小牛离开,少年翻身坐起,看着小牛走到不远处一头母牛身下吃奶。 周围是一片牛群,一片野牛群。 阳光下,一根根小小的尾巴随意挥舞着驱赶蚊虫,长着双角的壮硕牛头则安稳的低伏着,咀嚼着草叶。 即使身在牛群中的少年撑地站起,四下漫步,也未曾打扰这片祥和。 他知道,在这危机四伏的野外,自己在被冲击波吹飞昏迷,身陷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能安稳睡到现在,得多亏它们。 “谢谢你们,从今天起,我就叫狄更斯·格林了。” 站在牛群外,面对身前几个抬起吃草的头,默默注视自己的野牛,少年郑重道。 ...... 这是一条河,少年蹲在河边,定定地瞧着自己满是络腮胡子的糙脸,眼神里透着一股打磨后的坚韧。 “今天是第六十天,两个月整,休整完毕,是时候开始行动了。” 站起身,阳光下,他身形魁梧,面容沧桑,衣物破烂,宛若野人。 看了一眼手中的阔剑,伴随自己在野外度过了六十个日夜,即使尽力加以养护,它也早已斑驳支离,不堪大用,现今只能当做一个驻地的拐杖。 思虑再三,他还是将它埋了。 “你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可不能像你的前主人那样不体面。” 收拾完毕,拍拍手,他拾起立在一旁的石矛,转身朝密林深处走去。 今天,他的目标,是霜狼。 一路上,他不由地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 那一天,自己离开牛群,最先前往的就是离自己不远处,先前高阶骑士和猩红祭司交战的地方。 不过在得到这两人的记忆后,虽然早有预料冲击波中心的烈度必不会小,但他还是不免为那被洗礼得干干净净的现场而惋惜。那两人携带的东西,有不少对于当时的自己来说,都是可以用来保命的好物件,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湮没在了两人鼓足全力对撞产生的冲击波中。 其实要说最倒霉并不是他,而是那祭司。 在光明教廷那拿到情报后,本可以借助一些隐藏的手段从容逃脱,结果在藏身过程中,阴差阳错地竟被平民给发现了。先前为了骗过光明教廷,她那一身伤势可都是真的。结果原先的伪装这下反倒成了拖累,使得自己无法远遁。 没得法子,她愤恨之下灭了口,又施展血魔咒藏身于物件中。 结果当她被少年带在身上,带到野外,正暗叹时来运转时,却不想少年竟误打误撞地把她的真实行踪给抖露了出来,还引得她与高阶骑士硬碰硬,情势紧急之下就连诸般高妙手段都来不及使出,硬生生把自己给耗死了。 早知如此,她也就不试图引少年堕落,听命于她了,也不妄想助他获得军功,进而使其上位,再反过来帮助她额外获取一份任务之外的关于领主的情报了。正相反,在少年刚离开教廷治下时,她就该离开的。 只是凡事都没有后悔药,她的诸般谋划终究做了空,同那与她一般倒霉的高阶骑士一样,一生所学到底都便宜了少年一人。 而从祭司和高阶骑士那里获取知识的少年,则突然发现,自己的前路豁然开朗了。 祭司那边没有系统的修炼法门,有的只是献祭仪式,通过法阵沟通猩红大君,献上祭品获得反馈从而增长实力,而最终的馈赠则是成为祂的眷属。这种邪异的自我提升方式他本就比较排斥,更别说祭司记忆中,包括她自己,所有猩红大君的信徒,全都是精神有异,不似常人的状态,这让他极为反感,所以首先就排除了这一门提升实力的方法。 相比之下,高阶骑士那边掌握的数套骑士进阶法就显得友善多了,其中尤以一套对药浴的依赖程度不那么大的进阶法,受到他的格外青睐。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这套进阶法有多么高明,不会产生暗伤,而是它将修缮身体的工作拆分出一部分交由身体自行完成。 这套进阶法有四部分,比起寻常进阶法,多了一项“食补”。 食补,顾名思义,通过食物填补体内缺损,其作用具体而言便是汲取食物能量,积蓄并转移到体内需要修复的地方,以此最大化身体自我修复的效率,达到代替药浴部分功能的效果。 而这食物也不是一般事物,想要跟上锻炼的进度,食补达成的修复效率即使比药浴差,也不能差太多,而这一点,只有魔兽血肉才能满足。 从高阶骑士记忆中得知,由于捕猎魔兽的危险程度之高,魔兽血肉并不比药材易得半分,无论是他方渠道购买还是自己去野外猎取,要么付出巨额钱财,要么付出时间精力并且赌上性命,都占不上半点便宜。 因而对于那些领主治下的骑士而言,这么一门进阶法,实在是连鸡肋都不如。 但情况放在少年身上就不一样了,只有野外求存这一条路可走,无时无刻不在面临危险的他,这么一门特殊的进阶法,无异于雪中送炭。 他承认,食补型进阶法,不是高阶骑士记忆中最高明的进阶法。不过,常言道,最适合的才是最好的。因而他也不再挑挑拣拣,直接就照着这一门进阶法,锻炼了起来。 锻炼的内容不难理解,更何况在获得了高阶骑士的记忆后,他也获得了相应的见识和经验,因而更能高屋建瓴地加以修习。 至于食物的采集,他并没有妄自尊大到以为仅凭自己那小身板就能干翻任意一种魔兽。 关于这方面,当时的他在查看了冲击波中心地带后,便顺着高阶骑士的记忆原路返回,来到了已然聚集了各类魔兽的屠戮场外围。到了那里,他又顺着巨狼的记忆,转道前往了巨狼一族的领地。 俗语有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在巨狼领地根据巨狼记忆中它们一族的习性,在脑海中画了一条藏身于巨狼领地又不会被巨狼一族发现的行动轨迹,以此来最大化自己在野外的生存系数。 当然,他要做的不仅如此,因而,这条行动轨迹还经过了巨狼记忆中数个弱小魔兽的聚居地的外围。如此,也就解决了自己食物采集方面的问题。 这六十天来,初时颇为艰难。一方面即使早前有猩红祭司暗地里给他稍稍提升了一点身体素质,又有巨狼记忆提供给他休息及躲藏的场地,基于蚊虫叮咬还有生怕被巨狼发现的心理压力等等各类问题,他也连着好几天没有睡好觉。另一方面,即使巨狼角度中弱小的魔兽,对于那会儿的他,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好在,他终究还是熬了过来。随着自己修习进阶法日久,自身实力的提升,一切问题都变得不再是问题。 只是关于前期那段难熬的时光,他到现在仍记忆犹新。身心两方面同步进行的磨炼,那会儿的自己,甚至有那么几天瘦得皮包骨头,一双眼睛充斥着血丝,形容枯槁如同恶鬼一般。 好在挺过来了,而且经过磨炼,体能与意志都有了超乎常人想象的进步。 换作在前世的修仙小说里,这就算是筑基圆满了,事后他常常这么调侃自己。 万丈高楼平地起,他相信,这一次苦难算是把自己的根基给打磨好了。而这,则将成为自己往后的日子里弥足珍贵的无形资产。 想得远了,回到当下。经过六十天的锻炼,自己连升两阶,跳过见习骑士,拥有了低阶骑士的实力,并且,是低阶骑士的巅峰,一步之遥便能升为中阶骑士,以高阶骑士的记忆为参考,这已经算是相当快的进阶速度了。 知道自身天赋高,换作谁不高兴? 只不过,到了这一阶段,自己也遭遇了平生第一个瓶颈,再难前进半步。 食补型进阶法,纵使颇有助益,也终究有其局限之处。 短板就出在这食补一道上。 要知道,骑士每一次进阶,都是一次生命本质的提升,需要消耗大量的生命力。 生命力都不是凭空产生的,绝大多数进阶法对应进阶环节都有一类特殊的药浴相配合,在修复体内暗伤的同时,提供能迅速转化为生命力的能量。 这一份能量要求可不低,人体消化系统吸收能量的效率和人体储能容量都极为有限,因而不论是事先食补,还是当时食补,都无法填补这个空洞。 得亏见习骑士和低阶骑士还都算是初期阶段,对能量的需求并不高,也就勉强进阶成功了。直到眼下,进阶中阶骑士的能量需求突然拔升,也终于挡住了自己前进的脚步。 照常理说,食补型进阶法里也有药浴这么一个环节,自己走了这么久的捷径,也该回到正路上,到了采集药材实行药浴的时候了。 然而要命的是,相当多药材的生长环境根本就不在这一带,自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好在,冥思苦想之下,倒从别处寻得了一个方法。 便是那猩红祭司的记忆。 在她的记忆中,除了那套用来提升实力的献祭仪式,还有不少法术伎俩。其中一个名为溶血术的,对摆脱眼下的窘境最有帮助。 溶血术,是在体内构筑一口血井,并将其他生命体的生命力以其血液为载体,汲取收纳进血井,以作备用的咒术,其效用相当于提升了人体储能的容量。 只是其在吸收生命力时,被吸取对象流失全身血液,化作干尸,形容恐怖,使用血井时,剥离掉储藏的血液中的生命力,再排除无用的废血,因而自身周身毛孔都会往外溢血,所立之地一片血泊,景象凄厉。 如此邪异的咒术,若非事有缓急,他原是不准备修习的。 只是就算改了主意,这溶血术也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它有一个眼下少年难以跨越的门槛——用以施展咒术的魔力和精神力。 好在,祭司记忆中旁门左道花样不少,他又找出了一个晋升为巫师学徒,获取基础魔力和精神力的简易法门。法门易懂,要求也简单,找一个拥有施法天赋的魔兽,取其魔力源头,一颗魔核,然后用特殊的冥想法门,感应并吸收魔核中的魔力,从而晋升。 解决了又一个难题,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现成的一个对象,霜狼,就在眼前,但仅仅低阶骑士的自己,又怎么敢与实力相当于大骑士的霜狼为敌? 于是他又开始了在祭司记忆里翻翻捡捡的工作。 身为超凡世界里小有实力的一员,至少祭司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她的知识储备虽不多,但够杂。 这不,又叫他找到了一个对精神力和魔力没有要求的方法,一个名叫血祭术的法门,一个将自身生命力转化为最恶毒的诅咒,进而打入对方体内的法门。在他看来,这就相当于给对方套上一个效果强劲的debuff,对手不死也得褪层皮啊。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说巨狼一族的特性了。身为低等魔兽中顶端种族,不论是那坚韧的皮肉筋骨,超强的耐力和相当程度的智慧,还是体内对寻常生物毒素的完美抗性,都使得它们在面对其他不会施法的魔兽时,天然的立于不败之地。 相对的,它们的短板也十分明显,那便是低魔抗。 没有哪种生物是完美的,巨狼一族被列为低等魔兽也是因此。 想起那日巨狼一族被惊走,从祭司记忆中,他这才得知,原来是因为祭司赋予自己超然状态的法术,其波动被霜狼感知到了。 霜狼都如此,巨狼一族畏惧施法者的种族记忆可见一斑。 如此想来,自从那日逃得一命,似乎命运一直都站在自己这边,让他不禁感叹时也命也。 高阶骑士给自己提供了长足进步的法门,猩红祭司给自己提供了暂时应急的对策。说到最后,他最应该感谢的,还是自己这获取记忆的金手指。 有时他都在想,若这世上真有命运女神,若自己这金手指是一件具象化的事物,那自己真要忍不住狠狠亲亲他们了。 当然,为防万一,不久前他亲自试验了一下血祭术,效果显著,但代价也很明显——直到前天他还只能呆在一处隐秘的洞穴内,虚弱到仅能依靠贮藏的食物度日。 这还是如今已然是低阶骑士的自己呢,要是换作当初那副小身板,恐怕血祭术还没施展开,自己就先暴毙了,事后,他不由暗自庆幸。 同时,他还心生一阵后怕。 得亏自己谨慎,早前没有胡乱修习猩红祭司的那些手段。 经过这件事,他愈加坚定了将猩红祭司的知识储备束之高阁的打算。 反正以后获取知识的机会多了去了,也不差她这一家,扔了也就扔了。 走了一路,待找到巨狼一族时,他脑海中的思绪也转完了一大圈。 收敛心神,回到当下。 丝毫不加掩饰的他,就这么坦坦荡荡地站在群狼的不远处。因而双方打一照面就看到了对方。 他没动,狼群也没动。 狼群没动,是因为它们生性狡诈,在摸不清他出现的原因前,不会轻易做出反应。 而他呢,没什么好说的,要莽就莽到底,来都来了,不如直接放王炸。 这会儿,他已经开始施法了。 第251章进阶 拥有某个人的记忆不等于直接掌握了那人的本事,金手指也不是全能的。 当初祭司赋予他超然状态的小手段,施展手法之高明,因而法术波动极其隐晦,以至于当时只有霜狼在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而此时他口中刚一冒出晦涩难言的声音,本来还紧盯着他的群狼,立时夹住尾巴,本能地散开,纷纷逃到远处去了。 顷刻间,这一片就只剩下少年和霜狼两者。 到了这时,少年想象中的对峙却并没有发生。那边霜狼带着警惕的目光望来,脚步却很从心地向后挪动。 巨狼记忆中,狼群的围猎行动每每在遭遇施法者时,都会在霜狼的带领下以群狼的撤离为结束。而每每与其他具备施法能力的魔兽战斗,也都是在关乎族群生死存亡的时候。正常情况下,遇到施法者,巨狼一族总是能避就避,这也是少年如此莽夫的底气所在。 只是他没想到,就算是在对方的领地内,这霜狼居然也如此谨慎。这样想来,只怕自己这边刚一有动作,那霜狼便会转身就逃。 亏得自己事先为了应对霜狼的行动速度和伴生法术,还做了许多战斗构想。 少年撇了撇嘴,干脆除了念诵咒语,再不做出其他动作,便如雕像一般,于是霜狼缓慢后撤了一小段距离的谨慎反应,反倒给了他充分的准备时间,某一瞬忽地面无血色的同时,直接便抬起了颤颤巍巍的手,指向霜狼。 因为血祭术骤然吞噬了大量的生命力,他抬手的速度并不快。那边霜狼甫一瞧见少年有了动作,立时转身,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见此,少年却全无慌乱,只待一团红光脱离指尖朝着天边飞去,便松脱了一口气,神色放松地瘫倒在地。 不多时,待得远方传来一声悠长的哀鸣,他这才重新站起,驻着石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步走去。 找到霜狼时,少年已经满头是汗,连喘粗气,苍白的面颊上涌现一股不正常的红晕。但与此时的霜狼相比,他的状态已经算好的了。 这会儿趴在地上的庞然大物,早已不复之前的英姿,一身霜发枯槁如败草,随风飘零,裸露出来的干瘪身躯,肋骨突出,形容可怖,而那原先满是霜色月华的明眸,此刻也已浑浊不堪,只定定地瞧着少年,流露出一丝哀求。 生死关头,高傲如霜狼,也放下了它的尊严。 这是他第二次面对临死前的眼神了,这一次,他闭上了双眼。 “虽然知道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还是请你原谅我,我也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石矛对准了霜狼的眼睛,毫不费力地捅进了这具已然变得脆弱无比的身躯。 哀鸣声戛然而止。 赢了,轻而易举地赢了,他心里却没有多少获胜的喜悦。 睁开双眼,他木然拔出石矛,循着记忆里的线索,切开狼躯,找到了霜狼的魔核。 这是一颗洁白如霜的冰球,弹珠般大,凛冽的寒意蓄而不发,入手只觉得有些冰冰凉,无甚出奇。但拥有了高阶骑士和猩红祭司的记忆,深知魔核危险程度的他,可不敢把这颗冰球当做寻常事物看待。 裁下霜狼一块皮毛,将冰球裹了起来。这种同源的事物,对于稳定魔核以及阻拦魔力外泄具有奇效。 将其收起,少年转而看向霜狼的尸体。 俗语有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血祭术致使霜狼生命力衰竭,以至于其全身上下骨肉皮毛的价值都大打折扣,但那也只是相对的。至少对于他来说,这具衰败的躯体还是有很大用处的。 一方面,这是上等的魔兽血肉,生命力尚未散尽,正是溶血术的绝佳材料。另一方面,其皮毛残留有霜狼生前气息,取之作为衣物,可做震慑之用,也能帮助自己在野外更轻松地生存下去。 少年自问不是坏人,但也不是什么老好人。 干脆利落地结束霜狼的生命,使之少受些不必要的痛苦,这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至于说取了最有价值的魔核,也该给霜狼这个曾经的强者留一分体面,将其掩埋,这样的说法,在这物尽其用是一条重中之重的法则的野外,简直迂腐至极。 趁着群狼被惊走,尚未回返,少年不作他想,只待稍喘了口气,恢复了一点体力,便立马扛起狼躯,朝着不远处一道隐秘的洞穴走去。 现在的他有低阶骑士的身体素质打底,即使因为施展血祭术虚弱不少,但既然不是对抗巨狼,仅仅搬运其身躯,还是有余力的。 同一般野兽一样,魔兽也对血腥味很是敏感。他在这六十天的野外生活,为数不多光靠自己领悟到的经验之一,就是通过特定植物的灰烬可以掩盖血腥味的发现。 进入洞穴后,他先搬起旁边一块巨石封住洞口,再从洞中取出事先备好的草木灰,封住了石块与洞口未合拢处的缝隙。 布置好了简陋的防御工事,少年从怀里取出魔核,霎时间,原本昏暗的洞穴为之一亮。 魔核不愧为高等施法型魔兽的魔力源头。 少年压抑着满心的激动,将兀自绽放如霜月华的冰球环握手心,旋即便沉入冥想法的修炼之中。 冥想,说着容易做着难。换作六十天前的他,那个普通的蓝星人,尚未适应身份转变的自己,肯定是满心杂念,难以进入状态。 每每想到这一点,他就忍不住要感谢这六十天带给自己身体意志的双重磨炼。 现在的他,不论是集中注意力还是放空脑袋,都只在一念之间,毫不费力。 因而在他闭上双眼没多久,手中的冰球就开始散溢魔力,从进入状态到开始吸收魔力,他只用了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 这等才情,拿祭司和骑士的记忆作参考,那也是极高的,毕竟,从来也没有谁,敢以一介凡人之躯在野外长时间承受非人的残酷磨炼。 洞中无日月,少年醒来时,洞穴内是肚子的咕咕叫声,洞穴外是远处巨狼的凄厉长嚎。 这时,冰球已然消失无踪,而他的灵魂体中,正悬浮着一个名为法师之手的零环法术模型,而这,正是他晋升为巫师学徒的象征。 即便事先就对自己抱有极大的信心,但成功的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心生振奋。 过了一阵,等心情平复下来,他稍作休整,开始在灵魂体中构筑法术模型。 在精神力的操控下,一道道奇异的符文以魔力勾勒而出,又相互嵌合,渐渐组成了一口深不见底的血井,血井又如蠕虫一般蜿蜒曲折,横七纵八地深深埋进了少年的周身血肉之中。 这之后,少年将手按在霜狼身躯之上,手心应时张开一道圆形洞口,便有一股无形吸力产生。霜狼体内几近凝固的败血转瞬间鲜活无比,破出体外涌入少年手心洞口,与此同时,这具原本尚算壮硕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化作干尸,再无一丝生命力残余。 感受着汲取过来的生命力数量,少年点了点头,这些已经足够他这一次的进阶了。 尝试性地使用了一下血井,周身毛孔溢出血珠的同时,他清晰地感知到,身体传达给大脑的饥饿信号正在迅速减弱,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见效奇快,不输药浴。 只是让人在心理上有些排斥。 不过适应了就好。 他不再耽搁,开始牵引全身能量涌向心脏。 下一秒,身体再一次传达出了饥饿信号,这一回,比之前还要猛烈数倍。 他立时催动血井,瞬间,周身体表鲜血狂涌,洞穴内很快弥散开一股浓烈到催人欲呕的血腥味。 鲜血将他包裹,在没有新的血液从毛孔冒出后,体表血液缓缓凝固成壳。 这时再看,整个洞穴内犹如一片修罗杀场,而他,就是那端坐血海之中的恶鬼修罗。 某一刻,修罗睁开了双眼。 体表微微一震,血壳零碎,如雪花般飘飞,露出了愈加壮硕的身躯。 感受着此时正从心脏处喷薄而出的比原先更为炽烈的能量,感受着这股能量对肉身无时无刻的反哺和改造,他知道,自己进阶成功了。 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中阶骑士的实力,可以勉强做到在野外生存。 是的,勉强。 要知道,之前那六十天,说到底,自己其实是在巨狼一族无意识的庇护下,从一开始就占了不少便宜,并不算完全意义上的野外生存。而当霜狼死去,实力骤降的巨狼一族大概率会保不住自家现有的这块领地,相应的,自己也会失去他者的庇护,暴露在各类魔兽的面前。 而没有像样的甲胄,武器及坐骑的中阶骑士,其战力甚至比武装到牙齿的见习骑士还要弱上一丝,更别提实力比后者还要强上一分的巨狼。 如此危险的野外,这也是那些新晋的见习骑士队伍中,还有一位高阶骑士随同的原因。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往后的日子自己还得挣扎求存。 好在,他可以将霜狼的皮毛作为衣物,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凭借其上残留的霜狼气息,打消部分魔兽的觊觎,继续在野外锻炼进阶法。 只是,霜狼皮毛上的气息终有一日会彻底消失的,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自获得了霜狼的记忆后,他清楚地明白,荒野中高等施法魔兽不说处处都能看到,但也不少见。在它们那各异的伴生魔法面前,即便拥有大骑士的实力,也凶险万分。要命的是,包括食补型进阶法在内,那高阶骑士掌握的所有骑士进阶法,都在大骑士这一步戛然而止。 而且,纵使他习得了几个小术法,也没有太大帮助,要知道,那些高等魔兽可不像巨狼一族一样魔抗低到脆如薄纸,正相反,只怕将祭司记忆中所有自己现下能用的攻敌伎俩都使出,也不一定破得了一个高等魔兽的防御。 庇护所,他需要尽快找到一处新的庇护所。 而这答案,还得回到猩红祭司和高阶骑士的记忆中去找。 于是,在这一番参详过后,他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双月交叠是这个世界自古就有的景观,而交叠部分衍射绯红月光,引发魔潮,进而引发兽潮,是最近数十年才出现的现象。 这一系列变化造成的影响,初期毁灭荡平了无数紧邻郊野的人类村镇,无助的人们开始祈求神灵,灾难反倒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宗教的影响力和统治力。 宗教势大,开始打压原本与之分庭抗礼的巫师群体。历经数十年,巫师势力被破灭,巫师群体被挤压,残存的巫师们沦落到在紧邻魔兽活动范围的人类社会边缘地带苟延残喘的地步。各个宗教的教廷成为了整块大陆上,包括当前这个王国在内,各个王国的实际统治者。原本在宗教和巫师两者间处于中立的皇室和贵族,纷纷偏向教廷,这也代表着骑士群体对教廷的称臣。 整个世界自此被大致的一分为二,一半属于各类魔兽,一半归于教廷统治下的人类社会。好在凡事没有绝对,在两者之间,也就是人类社会边缘地带,历年的兽潮冲击下,还坚守着几座人类要塞。 这几座要塞有个别样的称呼——混乱之城。 顾名思义,这是一个各方势力糅杂的地区,里面既有猩红教会这样的邪异组织,也有各式各样的逃亡者,例如巫师群体,而这些,还只是其冰山一角。 像这样混乱的地方,不会受到各方的庇护,也不会受到各方的管辖。 这样一个地方,是强者的天堂,弱者的地狱。 好在,即使是混乱之城,也比野外安全许多。 照说这么几处地方,教廷势力翻手即可覆灭。只是一者他们在前沿可以帮自己分担兽潮压力,再者他们也是重要的魔兽和药材的采集渠道,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各个王国不同宗教的教廷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那么几次要塞撑不住兽潮冲击的情况下,曾暗中出手相助。 这也是这些混乱之城能留存到今天的原因。 少年决定,就去混乱之城了。 其实他也没得选,这会儿估摸着自己已经上了通缉令了,要么去别的王国,路程遥远不说,沿途还有无数危险,要么干脆当野人,但是当野人也不一定能活多久。 唯一的选择就是去最近的混乱之城了,就像其他逃亡者那样。 当然了,在去那里之前,稳妥起见,自身实力还需再拔高一些为好。 想通这些关节,在进阶中阶骑士后,他马不停蹄地攻关起后面的进阶法。 这之后,好多天过去了吧,几十天了?他没有细数,只是突然有一天发现,巨狼一族成员锐减,领地一度收缩,他这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修行无岁月。 这期间,他的实力提升速度就像坐了火箭一样,飞快无比。不过,这回起主要作用的倒不是天赋了,而是溶血术。 相比起食补法,溶血术提供的生命力更加精纯,其效用不仅强过食补,甚至比一般药浴还要强。于是他干脆不再以吃的方式,而是直接以溶血术汲取生命力,每次锻炼完毕,也是通过使用血井来修复补足身体损耗。 这样下来,他甚至干脆摒弃了食补型进阶法,而是采用了高阶骑士记忆中最高明的一个法门。 如此一来,就在某一日顺理成章地进阶为大骑士后,他还自觉没过多久,也未体会到有何艰难之处。 好日子不长久,当看到自己体内的能量已然能突破身体的束缚,灌注到外物上时,他知道,该动身了。 未来的路还不确定,一切等到了混乱之城再说,这么想着,他拿起石矛石斧,披上霜狼毛皮,离开了藏身地,循着祭司记忆里的方位路线,径直朝远方走去。 第252章戏弄 耀眼的阳光下,少年站在高处,这里狂风大作,裹挟着浓烈腥味的水汽扑面而来。 目光远眺,前方水陆交界一带,水里停靠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货船,岸上坐落着一眼数不过来的建筑。在他那进阶为大骑士后愈加敏锐的目力下,依稀可辨,岸上岸下忙碌得热火朝天的人群,水面上往来行驶的货船,和岸上往来行驶的运货马车。 从猩红祭司记忆中得知,这里是一片商贸港口,它的买家主要是从内陆来的权贵,它的卖家主要是由无数亡命徒组成的一船船远航冒险队伍,而用以买卖的货物,则是各式各样的深海魔兽。 这些,还只是它表现在明面上的东西。 这里有金碧辉煌的歌剧厅,有莺歌燕舞的红灯区,也有虫鼠横行的贫民窟。于是,这里有社会名流的派对,有帮派势力的械斗,也有底层难民的哀嚎。人类社会的所有景象,只有想不到,没有找不到,都汇聚在这一块地方了。于是,在这里生活的人,有的称呼它为天堂,有的称呼它为销金窟,有的称呼它为罪恶之地,有的称之为地狱。 这里,是大陆的西端,一块形如匕首,远插海洋深处的延伸陆地。过去,每当双月交叠,海潮大涨,深海魔兽就会以这块陆地为起点,裹挟滔天巨浪,侵袭内陆。教廷势大之时,将无数他方势力和非人种族的残余逼迫至此便不再理会。长年累月之下,这些被迫害者艰难生存的过程中,在此建起了一座混乱之城,一座抵御深海魔兽的桥头堡。 而少年眼前这片内中情形深不可测的商贸港口,仅仅只是混乱之城的附属城镇。 真正的混乱之城,则在离岸数里之遥的海中,此时远远望去,依稀可辨一座漆黑的小岛。 从祭司记忆中少年得知,那可并不是一座简单的岛屿,每当兽潮来袭时,它摇身一变,便成了一个屹立在水中的泰坦巨人。据说,这是巫师势力的遗产之一,一座半完工的巨神兵,有排山倒海之能,曾经甚至抵抗过深海魔兽中的王者,巨兽利维坦。 混乱之城,就建立在这座巨神兵体内,平时只有一部分显露在外,作为远航猎船返航修整的港口,也是外人唯一可涉足之地,战时则尽数回归巨神兵内部,不显山不露水。 到此为止,就是像猩红教会这样的外人所能得知的关于这座混乱之城的全部了。由此可见混乱之城深不可测的程度,少年眼前这片商贸港口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也正因此,自一路跋涉来到这里后,凭借着祭司记忆对此地的评价,少年果断从心,选择以后的日子就定居在安全系数高一点的商贸港口。 事实证明,即使是法外之地,也有它的规则。 来到这座港口城镇外,顺着大道人流,朝着远处围墙下的一扇大门看去,远远地便能瞅见人们进城时手里都举着个纹章,在门口两个守兵面前亮了亮。 这是入城的凭证,拥有祭司记忆,少年对此并不意外。也因此,在轮到自己站在守兵面前时,他很自然地摊了摊手。 原本处于半放空状态的守兵,蓦地精神一振。 “新人?” “新人。”少年点了点头。 守兵沉凝了片刻,打量着少年的外表。 鸡窝一般乱糟糟的胡须头发,烂成布条的衣服外面是一块毛发衰败,品相低劣的不知名兽皮,身上一股长途跋涉的土腥味,手上一柄石斧,一柄石矛,一共两块破烂。唯一看得过去的,也就是他那健壮的体格了。看样子,又是一个仓促逃到野外,来此寻求庇护的倒霉蛋。看起来有两把力气,也不知道惹了谁,竟然无路可走到来这里避祸。倒是小有运气,单看这周身健全,也无伤疤的样子,就知道他一路上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魔兽。 一个说幸运也不怎么幸运,说倒霉也不特别倒霉的普通人。 守兵心里一寻思,于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 “转道往北边走,去招收水手的地方,加入一个远航船队换取纹章。那里也有进城的门。” 少年眉头一皱。 这是要自己卖命给那些天天在刀口舔血的猎船船队。 祭司记忆里,进城的方式可不止这一种,况且,正常情况下,守兵可不会初次见面就这么草草决定别人的生死。 自己这是被人看轻了呀,他一下想通其中关节,顿时心头火起。 “我听说还有另一个进城的方式。”他面上不动声色。 初来乍到,他不想多生事端。 守兵一笑。 “没想到,你知道的还不少。没错,另一个方式,我带你往商会走一遭,在那儿买一个纹章,只不过......”守兵上下扫视,口中啧啧,“一张烂皮,两根烧火棍,这样吧,城里小孩仿制纹章有一手,不知道拿你这些破烂能不能从他们手里换来一块。”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应声笑成一片。 “得了吧,卡丹。拿小孩子信手涂鸦的玩具来逗这位老兄,要换也得换一顿饭啊。”这人说着从怀里掏出半块满是牙印的面包,“我的早饭,还剩这点,原本当做路上的零食,二话不说,给你了!可别嫌弃,换你这点破烂足够了,兄弟,听我的,吃饱上路最划算。”说完,他一阵挤眉弄眼。 “噗哈哈哈哈!” “乐死我了!” 周围人笑成一团,腥臭的唾沫星子四下乱溅。 看着四周俱是满脸横肉的人在那肆意狞笑,少年知道,在这群真正的亡命徒面前,终究还是自己的表现太过人畜无害了一些。 在这样一个充斥着雄性激素的地方,一切的丑恶,一切的欲望都是无须掩饰,粗暴释放的。在这样一个简单直白的地方,强就是对,弱就是错。因而,相比于低调的作风,肆意张狂才是最适合这里的姿态。在这样一个地方,需要调整心态的是自己才对。 这一下,他心中怒火顿消。 正相反,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笑便停不下来,笑声越来越大。 周围人从欢笑变成不解,又从不解变成震惊。 很快,人群纷纷攘攘的笑声渐止,直至最后只剩下少年那愈加洪亮的笑声。 此刻的人们,大多都努力捂住耳朵,望向少年的眼神里充斥着惊惧。 只是很快他们便连捂耳的力气都没有,一个个全都周身乏力,瘫倒在地。 这少年的笑声好似浪潮一波接一波,他们的心脏一阵接一阵抽痛,好似笑声在抽动着他们的心脏,便也抽去了他们全身的力气。 在他们惊骇欲绝的眼神中,少年周身飘出丝丝缕缕的血色焰浪,空气震荡,须发张狂飞舞,好似神魔降世,随时都会翻手灭了他们。 这等恐怖的景象,直到守兵队长的到来,才得以收势。 少年止住了笑声,周身威压一消,四下里躺尸的人群,骤然脱难,立时大喘气不止,全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津津一片。 第253章殷勤 他不再施压,一方面自然是因为看到管事的人过来,不想继续招惹,直到惹出自己难以对付的人物,给自己招来麻烦,另一方面,有些人已经到了临界点,自己若再继续下去,恐怕闹出人命,难以收场。 自觉已经让这些口无遮拦的家伙吃够了苦头,立威的效果达到了自己满意的程度,他也就适时收手了。 他这边一收手,那里刚刚赶来的守兵队长心里更是松了老大一口气。 即便是像守兵队长这样最低级别的小官,他也借此得以接触过不少大人物,那些各式各样的威压,他见得还少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威压一传来,还没见少年的面,他就猜到了,这多半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招惹了一个大骑士。 大骑士啊,放在外面就是庄园千亩的爵爷,在这儿就是上流社会的老爷,即使换作在远航猎船上,那最低也是大副级别啊! 要配得上这些,大骑士的实力可不是一般的高。一旦在这里发作起来,那破坏效果可非同一般,只怕事后他这个小队长就算没丢命,也离得不远了。 于是那边少年笑声一停,他苍白的面庞稍稍恢复一点血色,简单揉了揉尚有些抽痛的心脏,便立马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大人实力高超,兼具宽宏大量,能加入我们小镇,小人不胜荣幸。”他一眼便看出少年是个生面孔,一番奉承后立马伸手引向城门内,“还请随小人往商会一行,到那里小人自会帮您准备好身份凭证之类的物件。” 少年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回身扫视了一圈。 这一圈下来,周围人无不眼观鼻鼻观心,脚下半点不敢挪动。 看到这里,少年这才带着笑意点了点头,迈步朝门内走去。 一旁一颗心骤然提到嗓子眼的队长,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抹了把脑门虚汗,轻赶几步走到少年前面带路。 两人走后,场面安静了片刻,而后忽地一片嘈杂。 “呼!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可不是,我心脏到现在还一抽一抽的,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 “你也感觉到了?” “原来我们都有这种状况。” “光凭笑声就能把我们......嘶!真是不敢往下想!” “嘿,还有一点你们注意到了吗?他身上都冒火了!这么厉害,肯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没见识!那叫骑士之力,是只有达到大骑士境界才能显露在体外的超凡之力!” “那这么说......” “我的乖乖,大骑士!” “那可是生命本质彻底超脱了凡人的范畴,高阶骑士中万里出一,一步之差便与高阶骑士如云泥之别,高不可攀的存在!” “咱们头顶上又要多一个老爷了......” “还是个不好相与的主......” “完了,我刚刚当他面笑了,他不会把我记住吧?” “这么说,那我不也......”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某一刻,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群鸦雀无声。 恰在此时,一声嬉笑打破了诡异的沉静。 “嘿,你们看呐,卡丹吓尿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聚焦在方才戏弄少年的守兵身上。 此时的他,双目无光,对看向自己的无数双眼睛毫无察觉,仿佛丢了神一般。一股骚臭味浓烈至极的黄水从甲胄的缝隙中渗出,在胯下积出一片水洼,而他也浑然不顾,只兀自嘟哝着什么,口齿不清,叫人也听不真切。 周围没有一个露出同情之色的。 “呵,冤有头债有主,这家伙挑的头,算账也该找他算。” “瞧瞧,还没怎么地呢,就吓成这幅鬼样子!” “活该,谁叫他随便招惹别人的!没点眼力见!” “呵呸!” 一口浓痰盖在卡丹脸上,他也浑然不觉,呆傻得像个木头,看到这一幕,自以为滑稽的人们,纷纷笑了。 笑声越来越狰狞,越来越张狂,直至肆无忌惮,他们拼命地嘲笑卡丹,仿佛只要他们认定少年只会找卡丹算账,事情就会照他们的一厢情愿来发展,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回避那个对自己不利的可能性。于是,这种嘲笑反而不是嘲笑,倒更像是一场表演。 “对了,哈维呢?我记得那家伙接了卡丹的话,也说了不敬的话。” “是啊,他人呢?” “不见了,好像刚刚就溜了。” “嘿,也不想想,逃得了么?” “牵连了我们,找他算账去!” “对,就当是为大骑士大人出口气!” 人们自说自话着,前后呼应了不老少人,一窝蜂地涌向城内,义愤填膺地朝着某个方向赶去。剩下的人,也都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脸淡定地散开了。 城门口除了进出的人流,就只剩下一个强自镇定继续着查看纹章职务的守兵,和一个一身污秽,呆眼望天的木头人。 不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一群身穿长袍,脸埋在兜帽里的人,默默地围拢在一起。 “都看清楚了吧?猩红色的,正常骑士之力可从没出现过这种颜色,也许跟我们有关系,或者,跟我主有关系。” “是吗?” “也可能似是而非。” “无论怎么猜,总归要当面问一下的。” “寻个机会吧。” “凯伦,你负责。” “好的,祭司。” 轻语了一阵,他们很快恢复常态,散入人流之中,不复踪迹。 城门口出了这么大动静,冷眼旁观的不止他们这一拨人,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这样行事隐秘。因而,还没等少年来到商会所在地,关于他的各种消息就已经在这一带满天飞了。 也因此,当商会接待处的管事看到守兵队长带着一名和消息所述一样,身披兽皮,手持石矛石斧的壮汉跨入门槛时,他立马放下手中算笔,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这位就是刚刚在城外大发神威的大骑士大人吧,您能来到我们这里,是我们的荣幸!” 对于管事这么快就熟稔关于自己的事迹,少年初始感到意外,但稍加思考很快也就释然了。 很显然,消息传播的速度,比自己走路的速度要快。 这也难怪,他这一路,可都是慢慢悠悠走来的。 至于说在拥有祭司记忆,极为熟悉此地,因而十分清楚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去哪里,干什么的情况下,还为什么走的这么慢,当然是,也只能是因为这个给他带路的守兵队长了。 人家只知道少年是个强者,却不知道少年的金手指,所以也不急着交差,没有第一时间带他去取纹章,而是引他在城镇内逛来逛去,介绍来介绍去,不辞辛劳地带他熟悉这片地方。这样的龟速下,守兵队长那唾沫星子都能连成一条路了。 好在,自觉祭司离开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兴许这里有什么变化和记忆不符,需要再实地对照一下,少年这才默许了守兵队长的做法。 因而,也正是这样的殷勤,让他对这些守兵背后的势力改观了不少,虽然他很清楚队长的动机。 第254章庄园 这守兵队长当他不知道,但他自个儿可门清得很,这片商贸港口可是桀骜之人扎堆的地方,很难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直到现在也是十几个较大的势力联合打理,你负责这块,我负责那块的情况。如此情形下,合作是有的,但竞争与摩擦也是少不了的。 招惹少年的是不是自家门口那两笨蛋,自己是否知情,守兵队长都要对少年示好,努力平复后者的心情,因为惹得少年不快是发生在自己辖区之内的事情。如此这般,就算不能将这位大人物拉拢加入自家势力,也要让少年对自家势力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既是他的义务,事成也算是立了一件大功。再者,说不定除了自家主子那儿,还能从少年这儿为自己谋得一点好处。综上所述,所以他才这么不遗余力。 而这一路过来,也终于到了他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没错,特意这么一路介绍过来,他借此带着少年绕了好大一圈,从而避过离城门最近的纹章办理点——其他势力的商会,最后领到了自家门口。 不过,在这守兵队长诚心办了不少实事的前提下,对于队长的小心思少年也就不计较了。也因此,当商会管事与队长做出暗地里互相丢眼色这样的小动作时,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兀自环顾四周,权当注意力都放在这商会内部的装饰布置上了,虽然在大骑士的敏锐感知下,这两人之间的互动就像当着他的面大声议论一样。 只不过这不看不要紧,一圈下来,倒真让他看出了点意思。 这商会的装饰风格,一面有着与这个王国一样的审美风格,另一面又带着些粗狂豪放的气质。这四下里用作装饰物的材料,有了祭司记忆,他一眼便能看出,乃是各样珍奇魔兽的标志性躯体结构,给人的第一观感就是扑面而来的豪气和那丝毫不加收敛的狂傲姿态——看看看看,没错,我们就是这么有钱,我们就是这么强大!是强者就加入我们吧,不缺钱!是财主就跟我们做生意吧,不缺货! 但少年表示拒绝。 这一家暴发户心态,明显发迹得太晚,容易出现的问题就是底蕴不足,没法应付大危机和高端交易,因而无法满足他求稳和求知的条件。 想通这点,在从对方手中接过一枚纹章,一幢独栋别墅的钥匙及签有自己大名的证明文件,以及一袋沉甸甸的金币后,他还是干脆地无视了管事出于招揽目的的试探,只留下自己一路采集而来的,原准备用来换钱的药材,以及一句“有事到别墅找我,不送”,便走了。 不过这样一来,管事和队长倒也不如何惋惜了。毕竟,少年一句话,已经承认了他和他们之间的交情,一句话便让他们知道这么多付出都值了。 这边两人乐得笑哈哈,那里少年心情也是大好。 果然越乱的地方越是讲究强者为尊,这不,自己这一朝不光翻身农奴把歌唱,还越过小康,直接成了万恶的地主老爷了,这找谁说理去? 提溜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沿着管事事先指引的道路左拐右拐,不一会儿他便转到了一隅花园的大门外。 这里早有一名中年管家立在门口,随时等待别墅新主人的到来。 其实这里与其说是别墅,倒不如说是一座较小的庄园。 庄园虽小,五脏俱全,就好比管家和仆人这样的人员布置,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繁茂到寸土寸金的商贸港口,更是难得。由此也能看出那管事的用心和付出,恐怕对于他们那样的势力而言,这也是笔不小的资产了吧?只怕他们准备着这么一块看似无用的地方,就在等着像他这样值得巴结的大人物出现吧? 想通其中关节,少年越发心安理得。 也因此,当管家第一时间迎上来时,少年便如同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似的,顺理成章地就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他了。 管家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证明文件,立马挂上和蔼的微笑。 “狄更斯·格林先生,欢迎您入住格林庄园,我的意思是,您的庄园。” “叫我狄更斯吧。”少年笑了笑。 “好的,狄更斯先生,在容我为您介绍这座庄园的布置之前,请问一下,我是否能够提出一条私人建议?” 少年哪见过这阵仗,加上上一辈子也从未被这样礼遇过,闻言连连摆手:“不用太客套,你直说就是。” “那我就冒犯了。”管家上下扫视了一遍少年,“您看,身为庄园主人,是不是应该先把个人的形象打理好?” 管家眼睛刚一动,少年就反应过来了,咧着嘴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笑声爽朗。 “过去没工夫打理,时间一长就习惯了,现在反倒忘了这一点,也对,这下安定下来了,也该注意一下个人形象,你这一提醒啊,我自己都开始觉得不舒服了,洗浴室在哪里,赶紧带路吧。” “请随我来。”管家跟着笑了笑,旋即在前引路,继续道,“您的庄园里有两处可供个人清洁护理的场所,一个是庭院的露天浴池,可供暖泉,是享受生活的绝佳去处,一个是带有各样个人护理工具,以及一座大型浴缸的洗浴室。我现在带您前往洗浴室,做一遍完善的全身护理。” “你来做?”少年挑了挑眉。 “哈哈,您说笑了,是庄园里的女仆做。” “女仆......” “......”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他们走入花园尽头一片风格华美的建筑中,再不复闻。 这时,花园小径旁的一片灌木丛中,两个娇小的人影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 “那就是庄园的新主人?” “看起来好凶的样子。” “像个野人。” “野人?噗哈哈。” “诶,小声点。” “你不也笑了?” 两人压着声音,嬉笑着闹成一团。 就在这时,建筑方向传来了一句大声的呼喝。 “琳达!玛姬!你们都躲到哪里去了?” 两人神色一变。 “道格拉斯在叫我们。” “难道是我们又忘记干家务了吗?” “什么家务呢?打理家具,清洁地板,裁剪绿植,护理水池......” “哦不!”其中一人似是想起什么,双手捧住脸颊,小嘴大张,“我们应该等在房子大门外,欢迎新主人入住的。” 另一人紧跟着醒悟过来,登时懊丧无比:“完了,都怪你,天天就知道拉着我玩,这下我们都忘记了!” “这事哪能光赖我一个?” 两人又是一阵闹,脚步却不停,吵着吵着就吵到了正肃立在房屋大门外的管家面前。 “嗯哼!” 上首一声闷咳,两人立刻止住拌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垂个脑袋,老老实实地站在管家面前。 “我还想着要你们侍奉主人洗浴呢?结果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也没看到你们。能告诉我有什么事,比迎接主人还要重要吗?” “我,我们忘了,对不起!” “我们这就去。” “兴许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真到了这一天,我怎么一点也不意外呢。”管家伸手抚了抚额头,一脸无奈,“不用了,主人说了,不需要别人帮忙。” “呼!” 两人连拍胸脯,松了好大一口气。 见此,管家神情一肃:“怎么?这就当没事了?我得跟你们说清楚,庄园里有主人和没主人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你们必须尽早适应,可不能再由着以前那种小性子了!” 看到往常和蔼可亲的管家叔叔突然变得这么严肃,两人神色一紧,立马乖乖点头。 “这就好。现在,跟我一块守在这里吧。” 两人又是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第255章姐妹花 先前,在刚刚来到这片港口时,少年曾大概估算一下,得出了自己已经在野外待了百余天的结论。这么长的时间精神紧绷,没工夫打理自己,身心的疲劳感以及全身上下的脏乱程度可想而知。因而,当他花费不少功夫从头到脚地清理了一遍后,便自然而然地葛优躺进了浴缸之中,在温暖的一缸清水中放松了好一阵子,直到感觉连自己结满老茧的脚底板似乎都泡软了,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浴缸,穿上仆人事先备好的便服。 前后花了这么长时间,以至于当他心满意足,精神奕奕地出现在管家面前时,管家三人已经站在这里守得有些脚软了。 琳达和玛姬两人正偷摸着揉捏酸痛的腿肚子,下一秒看到少年,一下愣住,便连腿脚的酸痛也忘记了似的,只呆呆地望着他。 照说少年的外观称得上小帅,但也绝对不至于让人一眼就看傻。只是一方面这边多是凶恶之徒,很少能看到像少年这样清秀的面容,另一方面,她们的第一印象中,少年还是刚才那个魁梧壮汉的形象,这一下转变太大,叫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再加之她们天性憨直,因而这一下愣住,便连旁边管家见势不对再次闷哼一声,也没叫醒她们。 这边少年也在观察面前这一对姐妹花。 没错,她们是一对模样一般无二的双胞胎女仆。 五官娇俏,身形玲珑,几乎就是前世网络上童什么巨什么的典型范例,而且一来还是两个一样的,再加之她们仆人的身份,少年要是还不了解管家先前提及女仆的意思,他就算白活那么多年了。 这商会,算盘打得真够响嘿! 不过,怎么都好,就是看起来有点呆。 看着两少女定定地瞧着自己的脸,少年奇怪地摸了摸刮完胡子后光洁许多的面庞。 他尤清楚地记得,进阶为大骑士的时候,自己那饱受风雨摧残,沧桑无比的脸,在被能量洗礼后,竟滑嫩得犹如婴儿的肌肤一般。他全身上下体表每一处都经过了这样的变化,以至于早前挂上的许多伤疤,竟一条也没留下,给人一种他从来没在野外吃过苦头的错觉。就连他这一双脚底板上的老茧,也是进阶大骑士后,一路跋涉养出来的。 进阶大骑士带来的变化也不只这一点。以前的他只是个普通人,要是没别人帮忙,别说打理身上其他地方了,就连这乱糟糟的头发都剪不利索。有了大骑士带来的身体底子,动作协调性高了不止一个度。不然,即使以高阶骑士的实力,这一遍清理下来,要比刚才那一遍耗费更多功夫不说,多半还会在身上留下不少粗心导致的小伤口。 看着两少女一个劲地往自己头上瞧,少年摸完光滑的脸,又颇为自得地捋了捋一头整齐利落的短发。 看,哥现在也是个理发界的一位好手了,羡慕吧? 一旁,管家看了看一边正在出神的两姐妹,又看了看另一边正深陷自恋情结的少年,无奈地抚了抚额头,终于忍不住,抬手握拳堵住嘴巴,用力地咳了咳。 两姐妹顿时一个激灵,立马原地站定,乖乖低下脑袋。 “午安,主人。” 她们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尽管在场谁也不是贵族。 “道格拉斯,这是?”少年看向管家。 管家见少年出声询问,这才如释重负,立马挂上标志性微笑。 “您知道,这座庄园有相当数量的仆人,他们有的负责庄园事务,而有的,就是她们两,则负责您的个人事务。”说着,他指向两女中身材稍显高挑的一个,“她叫琳达,另一个是玛姬。” “琳达,玛姬......” 少年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他记住了。管家的话换个意思就是这两个少女今后将负责自己的日常生活,唔,得搞好关系,他如此寻思着。 那边两女见少年念叨着自己的名字,立时委身。 “琳达(玛姬)在,主人。” 少年温和一笑,随意摆了摆手:“不必行这些繁琐的礼仪,也不必叫我主人。我叫狄更斯,我不喜欢摆架子,以后就这么称呼我好了。” “是,狄更斯先生。” 两女异口同声道,脸上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丝轻松。看来这是一位和善的主人,这样一想,以后的日子也不像管家叔叔描述得那么可怕嘛,她们如此庆幸着。 “好了,你们先去督促一下厨房的工作,再去收拾打理主人卧室,在这期间,我还要带狄更斯先生熟悉一下庄园。” “是。” 见两女应声退下,管家旋即伸手引路,少年从善如流。 两人从身边这片华美建筑开始,四下里参详着庄园里的每一处布置。期间在厨房再次碰见两女,在她们还未察觉自己两人到来的情况下,少年看着她俩嬉笑欢闹的样子,倒趁此瞧见两女娇憨的一面,一时间颇觉有趣,对今后的庄园生活越发期待了起来。 他不是道德模范,也不是虚伪小人,在看完一圈后,前往餐厅的路上,便对身旁的管家直言相问。 “你先前说的给我做全身护理的女仆,就是她们俩?” “是的。”特意提起她们两,看来少年是有想法了,不过男人嘛,很正常,管家会心一笑,“不止如此,今后您的衣食住行,她们都将直接负责。” “具体有哪些呢?” “事关您的个人私事,具体有哪些,需要您自行开发,我在这里就不便细说了。” 他话说的笼统,但男人之间的交流,有时一个眼神就够了,因而管家这么一开口,少年立时全都懂了,也跟着笑而不语。 还是慢慢来吧,他自问即便穿越一年有余,仍算半个现代人,到底摆脱不了那点心理障碍。那些有颜色的想法,他决定在彻底适应当下的身份之前,还是先搁置起来为好。 结果他这边刚放下这头,那边管家又抬出来一个惊喜。 第256章敲打 “先前还未与您细说,庄园酒窖中的藏酒产地不尽相同,种类也是五花八门,唯一的共同点,它们基本都是二十年份往上的。今天我推荐这一瓶,黄金威士忌,香气醇厚,口味清冽,烈度适中,很适合佐餐使用。” 此时,少年早已坐在餐厅正位,胸前被仆人牢牢实实地系了一块餐巾,手边是事先摆好的刀叉杯碟。面前铺就餐布,摆放鲜花的桌上,来来往往的仆人推着一个个小餐车,放上一碟碟压着银质圆顶盖子的瓷盘。 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前世一家抠搜的亲戚办喜事,强拉着毕业刚就职的他在一家豪华酒店聚餐的情景。那么一顿饭,自己头一个月刚到手的工资抽去份子钱就只剩下一个零头。 哎,往事不堪回首,说来都是泪啊! 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少年看向端在管家手中的一瓶金色麦芽酒,蓦地笑了起来:“来来来,倒一杯我来尝尝!” 好酒谁不爱?他自问前世除了辣椒水一般的白酒,对其他美酒自个儿也是来者不拒。眼下来了异世界,一年多没喝到酒,乍一看见,可不眼馋?转眼就把刚才那股忆苦思甜的劲儿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管家依言照做,拿工具拨开木塞,给少年面前的酒杯蓄了一汪深而不满的酒池。 少年端起酒杯,凑近嘴边,这才嗅到一股凝而不散的醇美酒香。这股香气直冲脑门,惹得他肚子里馋虫大动,立时不再犹豫,倾倒酒杯一饮而尽。 “嗯?!”少年眼一瞪,下意识地翻来覆去端详杯中残留的酒水,“这酒,倒比我想象中还要清淡一些,不过十分清凉爽口,浑若无物,开胃的同时让人有一种欲求不满,患得患失的空虚感,让我总想吃点什么塞塞嘴巴压压肚子,待体会到那种实在感,然后才能心满意足地喝第二杯。不错,的确挺适合佐餐使用的。” 闻言,管家顿时眼前一亮。 “先生一语中的,真是酒界行家!能遇上您,真是庄园酒窖中那些藏酒的荣幸!” 从被守兵队长接待,到此刻被衷心夸赞,一路享受过来,少年这下再也憋不住,露出了自来异世界后最畅快的笑容。 他一边笑着一边赶忙摆手。 “称不上称不上,老老实实谈感受罢了。” “你太谦虚了。”管家难得的对少年高看了几分,说起话来也不再那么客套,“胃口一开,咱们这就用餐吧!” 说完,也不待少年回应,管家续上一杯酒,放下酒瓶后拍了拍手,早前便侍立在一旁的两个少女移步上前,揭开了少年面前瓷盘的盖子。 盖子一开,菜品还未现身,浓厚蒸腾的雾气便四散开来。一时间,满屋都飘散着引得人食指大动的食物芳香。 “都揭开吧都揭开吧!”凭着大骑士那敏锐的感官,听到两个少女压抑的吞咽声,少年笑着连连招手,“再找几个座位,大家一起坐,一起吃!” 听到少年这么说,两少女眼前一亮,管家却笑得有些勉强。 “狄更斯先生。”他再次用上敬称,“我们有专门的工作餐,你请用餐就好。” 他一表达婉拒的意思,两女刚刚迈向一旁空置椅子的脚步便如触电一般,猛地缩回。 这下,少年反倒不急着用餐了,他放下刀叉,笑意莫名:“我有一个问题,谁是庄园的主人?” “自然是您。”管家嘴角扯了扯,“不过,规矩归规矩,这不是我们一时一地的,即使放在王室贵族之中,也莫不如是。” 闻言,少年转过头,头一次认真地端详起身旁这位衣着规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管家。他能从后者的眼中,看出对方的坚持。 没想到,这个管家还是个老古板。继两个少女过后,又有一人刷新了少年的观感。 他稍加思虑,旋即一笑。 “那如果我坚持我的主张呢?” 此话一出,两个少女登时埋低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场面一度僵化,管家脸上怒色愈显。 片刻压抑的沉默后,他开口了。 “那我就只能说声抱歉,请辞管家的职位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如临悬崖,似乎下一秒局面就会变得不可收拾。两女哪见过这阵仗,腿肚子已经开始发抖了。 就在这死寂到让人绝望的氛围中,少年忽地展颜一笑,如春风化开坚冰,让这沉寂的餐厅多了一丝生气。两女稍稍喘匀了气,立时眼巴巴望着少年,希望他能松了口风。 “再问一个问题,如果我把你支开,然后在你当时不知情的情况下,叫她们两与我一同用餐呢?”少年道。 这一次,管家回答得非常之快。 “那,就不是我分内之事了。” “哈,看来你也不是真的一根筋嘛!就是变通的条件苛刻了点。” 事情到这一步似乎有所缓和,只是两女眼神中刚流露出轻松之色,就见少年再度满饮了一杯酒,忽地站了起来。 “我吃完了,剩下的就是你们三个的工作餐。”说着,他也不顾脸色骤然难看至极的管家是何反应,径自拉着他硬压着坐上了自己的位子,“在我的老家,有一个词叫做如坐针毡,今天,我就要让你深刻体会一下这个词的含义。”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体僵硬,神色复杂的三人,径自离开了餐厅。 这管家好是好,事事安排得面面俱到,让他省心不已,说要赶走还真有些舍不得。只不过许是庄园长期处于没有主人的状态,他指挥大小事务的时间久了,凡遇事都喜欢自行做主,这点倾向需要尽早帮他改掉。 看来,需要改变心态的不止自己一人啊,慢慢来吧。 这么一路寻思着,少年走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卧室,一跃而起便让自己深陷一片蓬松柔软的暖绒被中。 感受着充斥在整间卧室的慵懒气息,刚放下连日以来的戒备心,睡意便如潮水般涌起,少年胡思乱想着,不一时便进了梦乡。 第257章护送任务 好梦从午间延续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他可算是把先前积攒的所有疲劳给一扫而空了。 用尽全身力气伸了一个平生以来最为舒爽的懒腰,发出一声满足的伸吟,他生龙活虎一蹦,神清气爽地跳下了床。 打开门,一脸疲态的管家正守在外面。 效果不错,开始收心了,少年暗自点头。 “等多久了?”说着,他莞尔一笑,“怕不是从昨天起就站在这里了吧?” 对于少年一副胜利者姿态的逗弄,管家尽管满心无奈,嘴还是照样的硬。 “不短,也没你说的那么长。” 少年没再和他争执,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离去了。 “您要去哪?您还没洗漱呢!” 管家转过身,朝着少年的背影连声追问道,但也仅限于此了,他的脚步自始至终不敢挪动。 好在这边他一喊完,那边少年紧跟着就摆了摆手。 “我出去办件事,晚上回来!趁这个功夫,你好好休息!往后别这样胡来,把身体给累坏了,用你的日子还长着呐!” ...... 繁华的大街上,人潮涌动。 一身便服盖住魁梧肌肉的清秀少年,行走在道路两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看起来平平无奇,与周围的行人别无二致。此时,他的左近有人在谈论着昨天一位新来的大骑士大发神威的场景。任这些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他们口中的正主,刚刚才从自己身边走过。 大骑士的身体素质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先不说连着一整天没吃饭到现在也没饥饿的感觉,就是他刚走到这大街上,左右这么一扫,借着超凡的目力和耳力,就获取了无数信息,借此得知了小镇这一带当前的实时状态。就好比,这会儿许多个地方都有人在讨论昨天发生在城门口的事,不过这件事的热度很快就被另一件事给掩盖了。 “嘿,听说了吗,咱们这儿十七家商会的主事人都为这一届的角斗场竞技大赛额外加了一注很重的筹码。” “怎么回事,具体说说。” “听说,参赛者占得前十七个名次的,将会额外得到一份奖励。” “是什么?” “十七家商会下发的护送任务,完成任务会有巨额赏金不谈,还有一个在商会宝库中选取一件宝物的机会。” “嘶!商会宝库?这么夸张!那护送的一定是大人物吧?” “是各个主事人家里的小儿子。” “什么?那些纨绔?一帮混世魔王,哪里出了事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他们这次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听说是他们赌咒发誓吹牛皮时,吹出来的一个赌赛。说是要各自驾驶一艘猎船,往深海走一遭,猎个像样的魔兽回来,到时候再看谁的收获更大,来比比谁的本事大。” “嘿,这不是胡闹么,真亏他们想得出来。对了,这事儿他们自家商会出高手护送不就行了,怎么还犯得着在我们这些小势力中找人?” “还不是那十几个混球作的妖。说是不能找自家人撑腰,不然就不是自己的真本事,事成也不作数。” “我看呐,他们这样折腾,到时候真把自己玩死了,也赖不上别人!” “就是便宜了混乱之城里那些远航捕猎的凶人。” “怎么说?” “你想想,前往深海这事儿他们有经验,放给他们做不是正合适?只要稍微避开那些凶险的地方,也不用管那小屁孩最后有多少收获,一朝把他安全带回,自己就能轻轻松松获得一笔不菲的奖励,岂不就是天上掉馅饼?” “这你就想简单了吧!” “诶,你又想到了什么?” “你寻思寻思,这两天附近有很多生面孔出现吗?” “额,没有。” “对了,就是没有!相比于深海捕猎的暴利,人家压根就不在乎这点蝇头小利!你以为这个消息咱们怎么在竞技大赛快要开始的时候才知道的?人家商会一开始就没打算招收我们这些小人物,护送任务的消息全是朝着海那边的混乱之城方向放出去的。现在这是看到对面没多少人过来,没法子了,才告诉我们的。你也不想想,咱们这边十七个大势力都只是混乱之城那边的附属,小弟拿个不值钱的东西给大哥发任务,你觉得人家会理咱们吗?” “哎呦,那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也有机会了。我得赶紧去报名,今天截止,再不去就晚了!” “诶急什么你,等等我诶!” 消息传得很快,大街上越来越多的人都在往远处的大赛报名点赶去。这其中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什么人都有,就快赶上他前世小时候七里八乡的人扎堆看露天电影那劲儿了。 于是瞅准一个空档,少年一把手拽住了一个刚经过自己身边的小瘦子。 “你这么弱,也敢掺和这样的事?小心别在深海把命丢了!” “你懂什么?”小瘦子力气不大,拽不开,脾气倒不小,张嘴就横了一句,只是说话的功夫,这么仔细一瞧,待透过少年衣物缝隙,瞅见那块垒分明的肌肉时,他立马便换上了一副笑脸,“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啊。那些小屁孩可都是各家主事人的掌中宝,心头肉。他们招不到真正有本事的人,也不会真的让自己的小儿子往深海走一遭。都是作秀而已,何必认真呢?” “所以就连你也敢去报名?”少年好笑道。 “碰碰运气嘛,凡事就怕个万一呢您说不是?”小瘦子赔笑道。 “你不怕在角斗场就被打死?” “及时认输就不会,您大可放心。” 小瘦子拍拍满是肋骨的胸脯,自信满满。 见此,少年松开手,带着莫名的笑意朝着报名点先一步走去。 “可凡事就怕个万一呢。” 他悠悠然留下这一句,小瘦子刚迈出的脚便一下顿住。 走了一阵,眼瞅着身后没人追来,少年暗自点头。 那家伙到底还是听劝的,能活长久。 他说那话也不是无的放矢,照小瘦子那体格,只怕还没来得及认输,就会被人活活打死,这种概率,在这个满是强人的地方,并不小。 第258章角斗场竞技大赛 至于说这种一般人都能想到的事,那明显世故圆滑,想必脑袋并不笨的小瘦子,居然没料到,到头来只能说,财帛动人心呐! 足够的暴利,能让任何一个人昏头,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充斥着发财梦,人似恶鬼的地方。 好在即使是在这样的地方,占人口比例最大的还是本分守纪的基层平民,他们对平静日子的盼望总能缓缓修复帮派械斗后留下的乱摊子,不至于让一群凶恶之徒最终毁了这片商贸港口。 想到这点,少年突然意识到,没了商会的庇护,得轮到自己想法子给庄园上一些防护措施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报名点,少年决定,这件事先放一放。 他这一次出门,为的就是他早前计划中的第一件事——通过影响力足够大的活动,来打响自己的名声,进而获得上层势力的橄榄枝。 他不觉得依附在别的势力下有什么可耻的,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可不是什么龙傲天的命,走到哪顺到哪,从来不知道摔倒是什么滋味,因而没资格自命不凡,还是走正常人该走的路为好。 这边就有许多适合他走的路,他选了其中一个影响力最大的——角斗场竞技大赛。 充斥着雄性荷尔蒙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专属于男人的暴力活动。这片商贸港口,明里暗里到处都有类似搏击比赛这样的活动。 而角斗场竞技大赛,是唯一一个十七家大商会联合举办的盛事,其他所有暴力活动可望不可及的一个顶点。这是每过数年才举办的一场大赛,是此地特有的,专属于男人的,专属于财主的,专属于暴徒的狂欢节。这几天,全商贸港口的眼睛都会聚焦在这一角斗场,其影响力可想而知。 就在这样的盛事上,又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大赛中表现突出者,会受到各大势力的青睐,有机会获得他们抛出的橄榄枝,加入他们的组织。其实这是那几家大势力从底层吸血,扩充势力的方式之一,也是他们互相制衡之下,在基于一番商讨后,达成对各方都较为公平的招收人才们的策略,是开办这样大活动的根本目的。也就是,对人才要先共同发现,而后商议划分。 而这,才是少年参加这场大赛的真正原因。毕竟,基于那十七个势力达成的共识,前几大势力不会在大赛之外明着抢人,可自己又想进入那几家,就只能靠这样的方式。 至于那什么护送任务,可以的话他就试着争取一下。 因而,乍然听到新消息,并没有打乱他原本的行事方针。 在报名点人数较为稀少的一角,他在斗兽场一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拿到了比赛的号码牌。 角斗场竞技大赛有许多种比赛方式,斗兽,就是其中之一。顾名思义,就是人与野兽,乃至于与魔兽相搏,相比于其他比赛,观看人数更多,获胜的奖励更为丰厚。只是相对的,伤残毙命的风险更大。毕竟,人会收手,可野兽不会,魔兽更不会。也因此,看的人多,而报名的人少,以至于到后来,大赛的主持者们干脆把这一栏列成了表演项目,多数参演的都是自家手下的囚犯和奴隶。 不过,从这一点反过来看,每年那些自行前来报名的人,反而被各大势力格外关注。就好比刚刚,当他写下自己的名字时,便能察觉到,从各个方向突然转过来了好几束目光,都在上下打量着他。 如此,事成的概率也会更大一些。 至于他为什么有这样的底气。一来,凭着那些得来的记忆可知,这世上可没有多少人有着和自己相同的噩梦开局和地狱经历,更没有那些野外长时间独自艰难求存的磨炼。再者,拥有霜狼记忆的他,自问也没谁有像他这样渊博的对付不同野兽魔兽策略的经验。 顽强的意志,坚韧的身躯,强大的实力,深厚的经验,这些是他用以领先别人无数步的制胜法宝。他从来不把这个世界当做一款死板的读条型对战游戏,大骑士境界算是游戏里的高等级了,但远不足以成为他唯一的倚仗。 报名的工作结束得很快,大赛第一日的赛事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也难怪。也因此,这些刚刚报过名的人干脆就跟在负责报名工作的人员身后,一齐走向不远处一座庞大的建筑,毕竟,在几日后轮到自己下场之前,他们也乐于做几天观众的。 少年自觉也需要去观摩观摩,好敲定自己接下来的行事策略,于是顺着越来越大的人流,走进了这座庞然大物。 这是一圈形如古罗马斗兽场的建筑,呈扇形分为数块区域。每一个扇区正前方的部分场地上摆有一个擂台。而在整片场地的正中央,也就是建筑的正中心,则是一座巨大的擂台。在它的正上方,凌空悬浮着十多块有数人之高,光彩流溢的菱形晶石。 人们口口相传,这是混乱之城一位巫师大人的杰作,一方面可以将这座用以半决赛和总决赛的擂台设置成一个封闭的空间,以防实力高超之人的战斗余波影响到坐席上的观众,另一方面可以在上空显像出一副巨大的立体战斗图景,以供全场观看。 曾有不少人幻想以这样的方式扬名立万,但最终能达成这番愿景的终究只在少数。 到了这里,少年不再多想。自己选的是一个参赛者必须具备足够自知之明,不然就会因为一时的妄自尊大而丢掉性命的项目,需要的不是站上中央大擂台的渴望,而是能够保命的底气和适时收手的决心。 他随便选了一个稍微靠前的平民座位,安静地等待第一场比赛的开始。 这个时候,整片角斗场因为人气的旺盛,已然越发的嘈杂,而那些过去洒落在擂台上的鲜血,也在翻滚的热气中,飘出了越来越浓郁的腥气。 人们愈加躁动,很快,在赛事主持者们走上中央大擂台,其身影被放大后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气氛达到了顶点。 第259章出门 “看到了吧,油差不多热到这个程度,就可以放菜了。” 哗的一声响,便是一阵浓烟升起。围观的众人看着少年那娴熟的颠勺动作,情不自禁用力嗅着那新奇的圆形炒锅中飘出来的爆油香。 这是在庄园的厨房,少年正在拿刚到手的一堆中式厨具为掌厨的仆人演示炒菜的技巧。 前天看了一整天的大赛,晚上回到庄园后,他吃了自来异世界后第一顿正餐。 那体验,怎么说呢? 兴许是不习惯这个世界的食物风格,也可能是因为这边靠海,食物大多采集自海中,带着较重的腥气,反正吃完那一顿,他自觉只有肚子是满足的。 以前是为了生存,有面包就吃面包,有魔兽肉就啃魔兽肉,没得挑。现在条件好了,他的心思也就活泛了。于是当即画了一批草图,吩咐管家叫铁匠铺照图打造出一批铁质厨具。 结果就这么一件事,反倒还让他发现了庄园除了防卫以外的另一个问题——没钱。 没错,小小一座庄园,除了供他和仆人们居住的这片建筑,剩下的土地面积实在不大,满足不了耕地的需求,只能用作花园。因而相对于寻常庄园,只有仆人,没有农户,无法实现自给自足。 好在他来之前,除了现金以外,庄园里饮食衣物之类的存量倒十分充足,因而照现状维持一段时间是没有大问题的。 至于以后,就只能靠他这位主人想办法了。 不过相比于防卫方面的欠缺,钱的问题,对于他一位大骑士而言,反倒不是什么大事了,他这一次参加大赛,就是为自己挣钱途的。 于是,他也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叫管家拿自己那装满金币的钱袋子去铁匠铺,并告诉管家到了那儿该花的花,不必有所顾虑,一切有自己兜底。 然后,他等了一天,就如愿等来了一套中式厨具,用着还挺顺手。 这个世界除了超凡层面,同前世有太多相似之处,也因此,油盐蔬菜之类的反倒不用特地去找了,庄园里就有合适的。 这么着,就有了少年给掌厨的仆人演示如何炒菜的一幕,毕竟,他是来享受生活,不是来体验生活的,教会了别人,享受的是自己。 看着接替自己端着炒锅学的有模有样的仆人,少年顿时觉得,生活越来越有滋味了。 正在此时,敏锐的感官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远远地就看见管家在朝自己走来。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反身脱离人群,迎上管家。 “要开始了?” 管家立在少年面前,姿态恭敬。 “是的,先生,马车也已备好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少年还未怎样,一旁督促仆人的两女反倒立刻双眼放光。 “狄更斯先生,您需不需要仆人陪同呀?” “马车上也有多余的空位,多两个随侍的人挺好的,您说是不是呀?” 两人上前,簇拥在少年左右,一时间让他大感吃不消。 许是看见少年的难色,管家立时闷咳了一声。 “先生是去参加角斗场竞技大赛,又不是观花赏景,你们跟去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去督促学厨的仆人,替先生做好试吃的工作!” 两女嘴一瘪,也不敢反驳,只眼巴巴地望着少年,离开的脚步挪得比龟速还慢。 这是她们这几天摸索出来最有用的招式了,果然,便如她们的预料,少年莞尔一笑。 “就让她们随行吧,多两个人也不是多。” 管家脸一抽,僵硬地点了点头。 “行吧,就依先生的意思。” “啊对了,还有,试吃的工作就交给你吧。” 临行前,少年留下这么一句,管家的脸抽得更厉害了。 ...... 繁华的大街上,一辆造型典雅的马车,在专职车夫的仆人操控下,稳稳地贴着人流,不疾不徐地朝着不远处的角斗场驶去。 时不时地,会有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从车厢中传出,让人不禁猜想,里面坐着的妙龄少女是哪般模样。只是两旁的路人,没来没有一个敢真的掀开车帘,盖因能坐上这种马车的,基本上都是那些养尊处优的大人物,不是他们有资格招惹的。 好在,坐在车里的人倒一会儿就掀开一下车帘,让外人可以一探究竟。 原来,那车里坐着一个少年,他的身旁,发出清脆笑声的,乃是一对容貌身材满满纯欲风的姐妹花,惹得旁人一时间对那少年艳羡不已。 这个地方的风气属实豪放,路人的眼神不加掩饰不说,便连两女也丝毫没有娇羞之态,察觉到这些眼神的她们,反倒是一脸的傲色。 “哎呀,看够了看够了!” “真是看够了!” 两女一边放下窗帘,一边说道,也不知道说的是自己,还是别人,反正是惹得车外面一阵抱怨之声。 “你们呀!”少年摇头失笑,一脸无奈,“憋了这么多年,这下过瘾了吧?” “不行呢,您这边至少还欠我们两次呢!” 少年一愣:“什么两次?” “昨天和前天啊,您每回都是一大早不声不响就出门,害的我们都没来得及跟上您,结果又在庄园里多闷了两天!” “您可不知道,我们从小到大待在庄园里学习礼仪和家务,出门的机会少得可怜,都快闷死了!” 两个少女一吐心事就愁眉苦脸。 “咳咳,对了。其实我一直以来有个疑问,为什么角斗场竞技大赛这样的事情,你们女孩子也会感兴趣?” “谁规定大赛只有男人才能看?就连参赛的都有女的呢!” “就是嘛!” “其实我们从小就知道大赛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去看。” “现在出门逛街加看比赛,两不误,嘻嘻,真是开心!” “对了,先生是在哪个扇区对应的擂台呀,我们到时候就坐在那里,好为您喝彩!” “对啊,先生能在这里拥有一座庄园,实力一定不弱,打败那些弱鸡肯定是分分钟的事!” “何止是不弱啊,一座庄园诶!先生您是骑士大人吧,一定是的吧,或者......是传说中的巫师大人?” “要不先生您就小小地透露一下?” “哦还有,先生您参加的是哪项比赛啊?” “诶,先生您不舒服吗?怎么开始揉额头了?” “比赛在即,先生您可得努力保持状态啊!” 少年开始有点后悔开这个话头了。 第260章比赛前夕 比赛的准备室内,相比起其他人满是严肃紧张的神情,少年反倒显得一脸轻松。 哎,可算是摆脱那两张叽叽喳喳的嘴巴了! 此时的他,正在挑选举办方为选手准备的武器和防具。 方才已有人过来例行公事地说过一遍关于这方面的注意事项了。 斗兽比赛不限制外物,武器防具可以选择自带,也可以选择举办方的,至于其数量,那更是你愿意带多少就带多少,反正这样做是让获胜的几率变得更大还是更小,就不是举办方考虑的事情了。 凭借大骑士的底子,少年当然是想带多少带多少,不过他还是保守选择了有过使用经验的阔剑,斧头以及长矛,外加一块用来防御的厚盾,一共四件武器,然后才套上一身较为厚实的甲胄。 但即使是这样,也惹来周围许多声嘲笑。 盖因不仅是这一身甲胄,就说那些武器盾牌,一个个的都沉重无比,若非超凡,寻常人再如何强壮,带着这么一堆东西也是累赘。 周围先前看到少年一身腱子肉的众人,原本对他们眼中这个壮汉还稍有些敬色,这下瞧见他的一系列举动,许是看出这是个有肌肉没脑子,胆子还很小的家伙,那点尊敬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少年进庄园后剃了胡子,理了头发,形象为之一换,外人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他们这几日时时挂在嘴边的大骑士大人。 少年也不欲同这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家伙计较,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大骑士的身体素质带上这么些东西完全不影响动作的敏捷度,就是说有些难看,那也是为了稳健做出的必要牺牲。 是的,在这场大赛上,他所求的就是一个稳健。 所以他没有狂妄到还用着那简陋的石矛石斧来参赛,更是用昨天一整天时间,为大赛做准备。 刚才那与自己同行的女仆说,自己昨天一大早就不声不响地出了门。 没错,的确是不声不响,乃至于当时只有看门的仆人知道他出门的事。 至于说为什么做的这么隐秘,到底是有些事不能轻易叫旁人知晓——他昨天其实是为自己的溶血术收集材料去了。 出了门,就直奔海鲜市场,从那儿买了一堆活物,然后带到无人处,再施以溶血术,彻彻底底地填满了一回自己体内的血井,甚至给当时的自己一种生命力化作无限的错觉。 他心里是这么盘算的,轮到开始遇到棘手的魔兽了,身上要是一不小心挂了彩,就用血井术来即时疗伤,到时候只留一个表皮创口就好了,反正在重甲之下,外人很难看出他伤势的变化。 至于那全身冒血的症状,血井用的次数多了,他也越发的操控自如,到时候就把排血的口子全都集中在伤口上好了,也便于自己掩人耳目。 毕竟,这等诡异的咒术,跟猩红教会这家外人一般都不敢接触的邪异势力有着直接的联系。别说外人了,就连他身边的女仆和管家最好都别知道,他修习了溶血术的事情。 他可不想为此断送了自己往后富足平和的生活。 因而,即使那些被吸成干尸的食材,他也没忘记处理,吸完后连带着一掌震碎,统统埋进了土里。 眼下自觉血井储备充足,并无多少损耗,他稍稍一放心,转而立刻查探起一身武器防具的状态,看看它们是否有缺损,是否存在金属疲劳的情况。这不是多余的举动,实在是因为这些家伙什已经历过许多场大大小小的战斗,谁也不知道在下一场战斗会不会出现生死关头突然报废的情况。只是他这一番举动,不免又激起了一片嘲笑声。 人们这下彻底看不起他了,便连那些被各大势力遣送至此送死的囚犯和奴隶,也都暂时摆脱了阴郁的心情,一时间笑得欢畅无比。 在少年没有理会的情况下,笑声一直持续到举办方人员再度现身于此才稍有止歇。 “按照惯例,你们有两种参赛方式,一种是在我们的从旁建议下,自行选择对擂野兽,另一种是从威胁度最低一级的野兽开始,一级一级攀升,直到完成某一场角斗后决定退出,或者在角斗中死掉。当然了,按照惯例,奴隶和囚犯由我们全权安排,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看着奴隶囚犯们那陡然阴沉的脸,说话这人满意地笑了笑,苍白的脸色中罕见地冒出一丝红晕,他说最后这一句废话,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幕的,这使他那扭曲的心理能够得到稍许的满足。 这是一个变态,所有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个想法,谁也不愿主动招惹他,即使是那些被当面嘲讽的奴隶囚犯。 因而准备室内一度寂静无声,直到一道较为年轻稚嫩的嗓音出现。 “那我可不可以在第二种方式中,跳过野兽,从威胁度最低一级的魔兽开始?” 人们循声转过视线,看见接话的人,正是方才还被他们连声嘲笑的少年,顿时个个面露异色。 这家伙,原来只是单纯的蠢吗? 就连那面色苍白之人,都不免有些意外,来回端详了少年数遍。 “我该说你不怕死呢,还是真有这个自信?”蓦地,他笑了笑,“很好,总之你引起我们黑礁商会的注意了,评审员们会格外关注你在比赛中的表现。” 黑礁商会在十七个大商会中名次算是靠前的,只不过还远不及少年想要达到的那几个目标,虽说如此,但在这样的大赛里,他们的关注就等同于十七个商会的全体关注,对少年还是有不小帮助。 “谢谢!” 他发自真心地表达感谢,神色认真。 白脸男嗤地笑了一声,斜眼道:“可别急着谢,我还没答应你的要求呢!大赛有大赛的规矩,这不是我一个人,甚至不是我背后这一家能改变的。你呀,还是老老实实地从头开始吧。” “那也好。” 少年并不如何气馁,那也好,不论是一鸣惊人,还是厚积薄发,左右都是提升名气的一种手段罢了,最终还是要殊途同归的。 只不过,照他原本的计划,会稍显省力一些罢了。至于说他为何做出跳级的冒险举动,当然是大骑士给他的底气。 见摆平了少年这边,白脸男也不再拖延,当即道:“好了,现在做出选择,选好参赛方式后自主挑选野兽的开始排队,升级挑战的先等着。” 第261章很快啊 准备室内少年如何悠闲自适暂且不提,场外观众席上两女却是越看越心急。 从小生活在这里的她们,即使没来过大赛,也深知其规则。斗兽一项,其预热节目,是对于观众的刺激度和对于选手的危险度都较低的单回合比赛。而在这一系列单回合比赛之后重磅压轴的,大赛所有项目中死亡率最高的,相应最热门的,是车轮斗兽,简而言之就是同一个选手,或同时几个选手,接连不停地迎战越来越棘手的野兽,乃至于魔兽。 经过这几天相处,她们已然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少年是整片商贸港口,甚至可以说,也许是她们一辈子能遇上的最好的主人。毕竟,无数恶势力盘踞之地,争斗也不会少,庄园里有不少仆人已经换过不少主人和工作的地方了,他们口中闲聊的过去那些老爷主人种种恶行之下害死无数无辜仆人的事迹,更是成为两女小时候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噩梦根源。 试问,当她们眼瞅着单回合比赛就要结束了,而她们的少年主人还未现身,她们又如何不心急?尤其是,在她们听说有时候大赛举办方会响应观众呼声,故意阻挠选手撤离的情况下。 于是,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她们一直守到最后一个单回合比赛选手的出场。 可惜,那并非自家主人,她们的心终于一下沉入谷底。 底下那名选手如何拼命,周围观众如何欢呼,她们都不再像比赛刚开始时那般兴奋了,此时只默默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同样的忧虑之后,又同时叹了口气。 人兽搏杀从开始到结束一般都是很迅速的,毕竟,野兽们刚被捕捉送来,又连着饿了几日,野性未驯的情况下,又平添了几分凶性,以至于刚刚被放出来就直奔选手。不留余地的惨烈厮杀,导致不论是人还是野兽,总有一方很快毙命。 两女的万千思绪不一时便被陡然响起的欢呼声给打断了,她们意识到,车轮斗兽要开始了,于是又紧紧盯着前方的擂台。 欢呼声没有止歇,观众们都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大戏上演,再加之其他扇区的斗兽预热比赛也相继宣告结束,于是“车轮斗兽”这样的呼喊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以至于很快就成了全场的齐声呐喊。 声浪一波接着一波,直到中央大擂台的上空,十多块菱形晶石幻化出一副巨大的半人身像,终于将其彻底引爆,全场顿时淹没在一片欢呼声的海洋之中。 那是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人,说话间面带笑容朝四下里微微鞠躬示意,如有默契一般,角斗场一时安静了不少,虽仍旧热闹非凡,好在还是让这人的声音清晰无误地到达了每个人的耳旁。 “各位,第三日赛程,我们又一次迎来了一天最后的盛典,车!轮!斗!兽!”他一字一句,鼓噪起无数喝彩声,继续道,“闲话不多说,让我们点燃烈火!” 语毕,幻象消失,一团团火光相继亮起。 原本因着渐晚的天色,还有些昏沉阴暗的角斗场,在四面八方点燃的油火盆,以及反光镜的照耀下,登时亮堂无比。与此同时,四下里鼓声响起——那些坐落在各片扇区之间,闲置了近乎一整天的巨鼓,在鼓手的敲击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烈焰与巨鼓,将兴奋了一整天后稍有些萎靡的观众情绪,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人们如野兽般嘶吼狂叫,催促谩骂声之中,一双双赤红的眼珠,死死盯着擂台上渐渐打开的上台通道。 一个擂台有两条通道,一边是人,一边是野兽。 看到人和野兽从通道口冒出头来,全场欢腾声一时拔高了一个度,反而把本该处于威慑方的野兽们吓得僵在原地。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上一场比赛后即使擂台已被清理过,仍有浓重的血腥味残留,有些本性较为嗜血的野兽不仅没被声响唬住,狂性大发之下,刚一出场就直奔选手而去。一触即发的激烈战斗引得对应扇区的观众席一静,随后便是一片爆炸似的人声浪潮。 两女所在扇区也是一静,只不过随后而至的却是一片哄笑之声。 身处一片肆意的谩骂嘲笑声中,臊红了脸的两女,怎么也无法将擂台上这都快垒成一团铁球的身影,与先前谈及大赛一脸自信的强壮主人联系在一起。 无怪乎两女这么想,实在是少年这身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重装,完全就是不顾一丝尊严,奔着一心只求保命去的。 放在大陆上其他地方还算情有可原,可放在这里,放在这场大赛上......这,实在太丢人了! 不过与此同时,两女心中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如此看来,起码主人活下来的几率还是大了不少。 有这般类似想法的不在少数,因而嘲笑过后,这片扇区不少人都开始对这场别开生面的斗兽方式兴趣大增了起来,他们都想看一看,在这样偏重防御的对策下,那选手是否能比其他擂台选手多存活几个回合。 很突然,在这些人还想象着选手与野兽如何僵持的画面时,战斗就结束了。望着不声不响倒在一片血泊中的野兽,望着不知何时已然来到它身后的选手,望着选手阔剑上正在滴落的一片血色,所有人的嘴巴都张成了一个O型。 太快了,近乎瞬间,选手便完成了从面对野兽到背对野兽的移动幅度,完成了手起刀落的过程。太快了,以至于野兽都没反应过来,以至于它临死前连一声哀鸣都没来得及发出。这,还是在那选手一身重装的情况下。许多人脑海中模拟着这么一副相同的画面,如受感染一般,一片倒吸冷气之声中,人们接连打起冷战。 一时间,相比起其他扇区,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片刻之后,人们回过神来,顿时喧闹声四起。那些方才睁着眼的,一度怀疑自己眼花,拼命地揉着眼睛。那些碰巧眨眼的,则疯了一般四下里寻人相问,想要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此乱了一阵,嘲笑声不再,惊疑声也转瞬即逝,人群愈发躁动,三两秒便酝酿出了一阵引得全场注目于此的狂欢声——他们面前的擂台上,这是一个极有风格的选手,这是一场极有看头的比赛,自己这是撞上大运了,人们为此异常兴奋。 两女不再感到羞耻,正相反,兴奋与自豪一齐涌起,她们一时间满脸酡红,如同喝醉了一般,同身旁的人群一块,为擂台上她们的主人竭力喝彩。 少年如此表现,引得侧目之人不仅限于他们,山呼海啸之中,观众席间位置较好的一处观景台上,几个衣着华贵之人,也对少年那边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