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侯门有卿卿》 第一章 繁华落尽 《侯门有卿卿》第一章 繁华落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失忆 《侯门有卿卿》第二章 失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谢晨 《侯门有卿卿》第三章 谢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识人 《侯门有卿卿》第四章 识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陆老夫人 《侯门有卿卿》第五章 陆老夫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各人心思 《侯门有卿卿》第六章 各人心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出门 《侯门有卿卿》第七章 出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平南侯 《侯门有卿卿》第八章 平南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安平郡主 萧玥本在同其他的小姐妹说话,见状轻轻嗤笑一声,“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谢黎大小姐呢。”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站在门口的所有人都听见。 如萧玥所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谢黎的身上。 鄙夷的,看笑话的,亦或是“恨铁不成钢”的,一束束目光直勾勾地落到谢黎的身上。 萧玥的嘴角又往上勾了勾,上前两步,站定在谢黎面前,兴致勃勃地看着谢黎。 众目睽睽之下,谢黎眼眸微微转动,轻轻抬眸,笑吟吟的迎着萧玥往前走去。 她一步步往前走去,行如弱柳扶风,裙裾却是纹丝不动;众人的目光落到谢黎的身上,突然惊异的发现,谢黎的神情竟如同古井深潭一般,平静悠远,竟是半分怯弱也看不见了。 一步,两步,谢黎双手交握在身前,步步生莲,恍然间便走到了萧玥的面前。 今日是安平郡主的生辰,她着了一身炽烈的红裙,配上枣红色的大氅,头上金丝勾成的转凤钗累累落落,仪态万千,更是显得气度无双。 可一身玫红色的谢黎站在她跟前,竟然是丝毫不逊色。 小辈们或许还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只道谢黎今日有所不同,但是各大世家的掌门夫人却是暗自在心头吸了口凉气,暗搓搓的将目光投向王夫人和紧挨着她的谢晨身上。 怎的,自己嫡亲的姑娘依旧是老样子,反而是谢黎,气度有如此大的变化? 电光火石间,各个世家夫人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安平郡主,安好。”谢黎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盈盈一拜,“祝安平郡主生辰快乐。” 说完,也不等萧玥开口,也不等萧玥还礼,她便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往右挪了一步,走到了王夫人身边。 “母亲。”王夫人怔怔点头,谢黎便站在了她的右侧。同谢晨一左一右,双双而立。 萧玥的目光追随着谢黎,直到谢黎仪态万千的站定,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谢黎,你……你……”她瞪大眼睛,支支吾吾半晌,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当此时,宸王妃迎着王夫人走了出来,“侯夫人,竟不知您这么早就到了,真是怠慢。” 宸王妃冲着身后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个小丫头悄悄走到萧玥身边,俯身说了些什么,萧玥怔然的神色才收了起来。 “小孩子家家的生日,本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但是圣上仁厚,言说无需因先皇影响大家的来往,故而才替这小泼猴儿请了几桌相好的姐妹。” 宸王妃话说得十分漂亮,王夫人听着心里热乎乎的,任由宸王妃挽了胳膊,一齐往前走去。 “嗨,先皇在世时,最喜欢安平郡主了,若是得知安平郡主及笄,不知会多高兴呢。”王夫人口若悬河,将萧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统统夸奖了一番,惹得宸王妃咯咯直笑。 “好了,这门口寒凉,我们自先离去,由得这些小姑娘玩耍。”宸王妃转头,“玥儿,好好照顾你的小姐妹。” 萧玥赶紧应声,待得两人离去之后,一张脸便垮了下来。 “走!”她轻蔑的看了眼谢黎,抬脚就往里面走去,谢晨和谢恬赶紧紧随其后。 唯有谢黎,直到三人的身影几乎快要消失在门后,才提了裙摆,慢慢往里走去。 这安平郡主萧玥,也是一个不成气候的。 谢黎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样的小姑娘,真的是交手都不够看的。 把平南侯的嫡长女独自撇下,难道就很有面子了吗? 不过……谢黎心中留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宸王妃说的没错,天子驾崩,守孝三年,这才哪儿跟哪儿,宸王府便敢邀众人贺生辰,岂非太过嚣张? 至于宸王妃所说的话,谢黎是半个字都不会信的。 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当今天子,并不能约束臣下王侯。 想到此处,谢黎微微勾了勾唇角。 “姑娘,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走啊?” 惊蛰站在前面,看着面前的两条岔路,有些委屈。倒不是为她自己委屈,而是为谢黎。 明明是出门赴宴的,怎的被如此怠慢? 谢黎看着眼圈红红的惊蛰,哑然失笑。 “无碍,找个小丫头带带路。”这些小丫头,也太不经事儿了。 “喏,那不就有一个小丫头吗?” 惊蛰快步走了过去,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小丫头惶恐抬头,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谢大小姐安,请跟我来。” 谢黎淡淡点头,慢悠悠地跟在了后面。 而当谢黎的身影消失在小径深处时,一片月牙白的衣袂拂过枝头红梅,一声轻笑微颤,红梅落地。 “这谢家大小姐,看样子并不是一个草包美人呢,阿璟。”话音落,便见两个男子负手站在廊上,其中一个随手折了一段红梅,正在轻嗅。 而另一个,则是面色铁青。 “阿逸,你是没见过这……狼狈的样子。”萧璟似不愿多言,抿了抿嘴,又道:“妹妹怎么会邀请她的?” “人家可是平南侯正正经经的嫡长女,哪里配不上阿璟了?”萧逸轻笑道,“我瞧着,这丫头也是秀色可餐呢。” “你喜欢,那你拿去。”萧璟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待得萧璟背影远去,萧逸慢腾腾地将那红梅别在胸前,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 “世子,你这一路上,在笑些什么?”青松摸了摸脑袋,实在忍不住了,出声问道。 “有些小丫头呀,性子最是睚眦必报。嗯……我喜欢。”萧逸轻笑,以红梅枝轻轻点了点青松的脑袋,“你没看到么?” “这生日宴,恐怕是有些看头了。” 萧逸想起那马车中的一番对话,不由得轻笑起来。 平南侯府的嫡长女,埋汰起人来,倒是数一数二的…… 而此时谢黎,在大气都不敢出的小丫头的引路下,顺顺当当的走到了水榭中。 这是一并排绕湖而建的水榭,精巧别致,倚水而建,每一处都能将湖光雪色尽收眼底。 “倒是别致。”谢黎叹了一声,转眼便看见脸色铁青的萧玥,身后跟着谨小慎微的谢晨和怯生生的谢恬。 第十章 事儿来了 “谢晨,你家大小姐还真是能耐呢,这么远都能自己七拐八拐走进来。”萧玥轻笑一声,顿了一下,又突然呵呵一笑,“哦,是了,我都忘了,我们谢黎大小姐最擅长的,不就是跟在别人身后,死皮赖脸的,要死要活吗?” 话音刚落,水榭中登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其他离得远一些的,也是一派兵荒马乱,瞬息间便挤了一堆人了。 谢晨的脸陡然涨红,眼中有泪泫然欲泣,紧紧咬着下唇,厉声喝道:“大姐姐,你还不给安平郡主道歉?” 谢晨只觉得脸上无光,陆老夫人好不容易灌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顷刻间便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一脸为难和扭捏的谢恬也支支吾吾附和道:“大姐姐……你……我,安平郡主,对不起。” 她眼圈微红,都快要哭出声来,“大姐姐,方才在马车中,我并未计较的。” 说着,她的眼睫微颤,一滴圆滚滚的泪珠便滴落在下眼睫上,转瞬便落了下去。 “谢黎又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了?” “嗨,你没听说吗?就刚才,谢黎把自己庶妹骂哭了呢,据说说的话不堪入耳,真是太恶毒了。” “谢黎又怎么惹安平郡主生气了?” “还能怎样,谢黎一天缠着宸王世子,安平郡主心里能痛快?” “她竟然还不死心?宸王世子风姿如何出众,她怎么敢如此痴缠?” “大概是缺心眼吧。” …… 一字字,一句句落入耳中,惊蛰涨红了脸,扯了扯谢黎的衣服下摆,“姑娘,我们回去吧,侯爷定然会替你出头的。” 谢黎歪歪头,看向惊蛰,问道:“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什么?”惊蛰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 “这些世家千金,以前也是这样诋毁平南侯的嫡长女的?” “这些大家闺秀,以前也是如此,像是一个个市井泼妇一般……嘴碎?” “这些名门小姐,以前也是如此,针对侯府千金的?” 谢黎淡笑着,开口问惊蛰。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在场所有人听到。 惊蛰“额”了一声,眨了眨眼睛,像是不认识谢黎一样,木木的瞪着眼睛。 “白露?”谢黎叹了口气,转头问道。 白露含了一汪眼泪,泪眼汪汪地看了一圈,看着谢黎重重点头。 众位世家小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着白露的点头,重重地坠了下去,哇凉哇凉的。 “那好,这些人你们都认识吧?” 惊蛰和白露齐刷刷的点头。 “一一记下,我们回去吧。” 话音一落,当场一片哗然,众人叽叽喳喳的就欲拦住谢黎的去路。 虽然以前她们也常常如此,跟着安平郡主下谢黎的面子,但是谢黎从来都没有如此强硬过。 虽说只是闺阁女儿家的玩笑话,但若是谢黎铁了心要告诉平南侯,很多人铁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以是,众人都慌了神,七嘴八舌地唤着谢黎。 然而谢黎在白露和惊蛰的簇拥下,半点留恋都没有,径直往外走去。 “谢黎!”萧玥见谢黎真的半点留恋都没有,也有些慌了神。 从前的谢黎见到她,哪一次不是小心翼翼的赔笑脸,哪一次不是任由她指使羞辱的? 最解气的一次,谢黎为了得到哥哥的一副随笔画,给她端茶递水,烫伤了手也不敢吭一声,最后她当着谢黎的面把那画送给了谢恬,谢黎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可如今,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这人怎么就敢走? 谢黎脚步微顿,侧身看着安平郡主,疑惑的唤了一声:“安平郡主还有事儿吗?” “我……你……你好大的胆子,今日是本郡主的生辰宴,你竟敢如此做派,这是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吗?”找到一个借口,萧玥登时心头大定,“我诚心诚意邀请你来,你竟然敢走,还敢威胁恐吓诸位闺秀,是何居心?” 萧玥微仰头,居高临下地觑着谢黎。 “哦。”谢黎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然后转头继续往前走。 “站住!”萧玥气急,快走两步追上谢黎,不管不顾一把抓住谢黎的手腕,“我叫你站住,你听不懂吗?” 谢晨和谢恬赶紧追上,落后一步,站在萧玥身后,同样不可思议的看着谢黎。 “二妹妹?”谢黎没动,任由萧玥抓着,转而问谢晨:“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谢晨愕然,“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回去了?” 谢黎便轻轻叹了口气。 “你呢,四妹妹?” “我和二姐姐一起。”谢恬的声音低如蚊蝇,“大姐姐就给安平郡主道歉吧。” 此话一落,众位千金似乎又有了底气,七嘴八舌让谢黎赶紧道歉。 谢黎垂眸,忽而抬眼直勾勾望进萧玥的眼中,“安平郡主,你抓疼我了。” 谢黎的声线本就偏冷,以前咋咋呼呼倒不觉得冷淡,如今这样正经说话,倒是让人无端端生出丝丝寒意。 “我不会跑,你先放手吧。” 萧玥冷哼一声,甩开了谢黎的手。 “姑娘。”惊蛰赶紧上前,捧着谢黎发红的手腕,担心地唤了一声。 如今这样子,怕是走不掉了,不知道安平郡主会怎样折辱姑娘…… 谢黎冷淡摇头,突然上前一步,猛然抬手,一巴掌甩在谢恬的脸上。 清脆的掌掴声在寂静的水榭中响起,半晌后,一阵阵倒吸冷气声响起。 “四妹妹,你方才说,我应该给安平郡主道歉,可是姐姐我不太明白,我为何要给郡主道歉呢?” 这谢恬,柔柔弱弱,却是一条隐藏在背后的毒蛇。 一句“道歉”,生生给谢黎扣了一顶“不敬郡主”的帽子,且两个妹妹都这样向着萧玥,更何论其他人呢? “我谢黎独自一人,从宸王府门口走到这水榭,切不说一口热茶都没能喝上,怎么就平白担了这无妄之灾呢?” “谢……” “安平郡主也不必慌张,是非曲直,是该辩上一辩的,王妃和诸位长辈都在前院,不若我们过去一趟?” 一语落,萧玥便慌了神。 哪有什么“道歉”,不过是胡诌,若是让母妃知道了,肯定会骂自己蠢的…… “妹妹,怎么了?”正当萧玥六神无主时,萧璟的声音响起。 第十一章 就这样的货色 “哥哥,你来了!”萧玥挑衅地瞥了谢黎一眼,蹦跳着冲到萧璟面前,萧璟宠溺地揉揉萧玥的脑袋,笑骂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没大没小的,今天之后可就是大姑娘了。” 萧璟敲了敲萧玥的脑门儿,笑得风流倜傥。 一身墨青色长衫,自有风流韵味,在众人都裹得和粽子一样时,他这份如青松一般的修长便显得格外惹人注目。 “宸王世子,真的是宸王世子哎。” “宸王世子好温柔啊~~~” “我说了,宸王世子是盛京城中生的最好看的。” 喋喋私语中,谢黎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害“谢黎”丢掉性命的男子。 剑眉星目,神态温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瑞凤眼,自有一种上位者礼贤下士的姿态。 这样的翩翩风度,站在雪地之中,更是增添了几分遗世独立的风华。 果然,这谢大小姐生的美,看上的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谢黎微微勾了唇角,正欲冲着萧璟行礼,萧璟的目光便落到了谢黎的身上,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数落。 “你穿的是什么样子!” 谢黎怔然,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 有什么问题吗?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谢黎懵懂抬头,以眼神询问萧璟。 萧璟登时就做出一副厌恶的模样,就像是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今日是舍妹的及笄礼,因着皇爷爷仙逝,并未大操大办,但是你也该晓得,今日只有我妹妹能穿正红色,你也太过招摇了些吧。” 萧璟气不打一处来,这谢黎,就是来给他添堵的。 满院子的闺秀小姐,就她,生的招摇,穿的也招摇! 缩在萧玥身后的谢晨闻言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退,生怕萧璟的目光注意到自己。 “哼,哥哥说得对。谢黎,你这是对皇家的大不敬。”萧玥攀在萧璟的胳膊上,像是一只斗赢了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总觉得下一刻谢黎便会跪地求饶。 的确,以前的谢黎,只要萧璟说一句,她便莫有不从的。 叫她往东,绝对不会往西;让她去大佛寺诚心礼佛,她便耐着性子足足跪了三日。 可即使是卑微如厮,这个男人也始终没有正眼看过谢黎,总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谢黎心中泛起酸楚,恍若是自己亲身经历过这些屈辱和卑微一般。从未有过动静的记忆如同是潮水一般,谢黎的眼眶陡然一红。 “哭,就知道哭!”萧璟烦躁地瞥了谢黎一眼,“还不快点给玥儿道歉!” “跪下道歉,我就原谅你。”萧玥洋洋得意的看着谢黎,唇角的笑意越扩越大。 而站在谢黎身边,刚被谢黎甩了一巴掌的谢恬,突然“哎呀”一声,柔弱无骨的往前倒去。 萧璟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登时,谢恬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怯生生的抬头,迅速望进萧璟的眼睛里面,眼圈也迅速红了一圈。 然而一切不过瞬息,谢恬便从萧璟的怀中跳了出来。 “对不起,世子殿下,我不是有意的。”说着,谢恬微微垂下了头,方才留下的五指印清晰地落入萧璟的眼中。 “四小姐,你的脸怎么了?”萧璟心中一漾,柔声问道。 “方才大姐姐打的。”不知何时,谢晨已经不动声色地将那赤红色的大氅褪下,只着一身单薄的橘色长衫,忿忿不平地答道。 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母亲说了,宸王世子人中龙凤,一定要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萧璟看着谢晨下意识蹙了蹙眉,转而笑唤道,“谢二小姐。” 唤了一声,却也并未说什么,萧璟的目光重新回到谢恬身上。 垂着脑袋的谢恬微微勾了唇角。 然而谢晨的小脸登时也红了起来,扭扭捏捏地应了一声。 从始至终,谢黎始终都没有说话,眸光轻转,暗自叹了口气。 脑海中的愤怒,委屈和羞恼,已经将她团团包围住了。谢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刻骨的悲伤和凄凉久久回荡。 扶着谢黎,惊蛰和白露皆是不动声色地咬紧了下唇,看着面无血色的谢黎,心中焦急万分。 姑娘肯定伤心极了…… “姑娘。”白露低声唤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实在是没法想象,方大病初愈的姑娘,要怎样面对宸王世子这般羞辱? 白露几乎是哀求地看向谢晨,希望她能顾一点姐妹情谊,可惜她注定是失望了。 所有人,都好整以暇地看着谢黎。 “谢黎,我只是让你道歉,又没怎么样你,你做出这样一副戚慌的模样给谁看?”萧璟本就不耐烦应付谢黎,又见谢黎泫然欲泣,突然便想到了方才萧逸所说的话,心中的火气噌噌噌直往上窜,说话也就愈发没了分寸。 然而……向来温文尔雅的宸王世子如此对待一个闺阁千金,众人却是习以为常,甚至心中的鄙夷更是多了几分。 但凡要点脸面,一个侯府千金,被平南侯捧在掌心的娇娇女儿,何至于被羞辱至此? 谢黎却还是站着没动,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萧璟,突然启唇道:“该道歉的,是你吧,宸王世子!” 话音一落,寂静的水榭更是静了三分,方一脚踏进后花园的平南侯谢辉脚步一顿,差点栽倒在小径上。 “你说什么!”肖瑾大怒,猛然上前一步,白露和惊蛰双双上前,挡在谢黎面前。 “世子,我们……姑娘无心冒犯的……”惊蛰舌头打结,结结巴巴什么也说不清楚。 白露便立马接着道:“我们姑娘并未着正红色,这是我家老夫人赐下的,特意为了郡主的生日宴。” 明显,白露的段位比惊蛰高出许多,一语中的,抓住了重点。 谢黎看着面前这两个丫头,明明害怕得直打颤,话都说不利索,仍旧是不愿后退,突然就笑了起来。 “白露,惊蛰,让开吧,想来世子还不至于打我。”谢黎轻笑着,惊蛰和白露便应声退下了。 重新站到萧璟面前的谢黎,方才的惶恐和脆弱已经丝毫不剩,眼神干净坚定,明明看着萧璟,但是萧璟却突然从其中找不到那份爱慕了。 干干净净,无爱无恨,无怨无恼。 第十二章 道歉? 这样纯粹的目光,萧璟无端端的,竟然生出些许自惭形秽的错觉来。 仿若眼前的人,一夜之间换了个芯子,依旧是那样的眉眼。 杏子眼,丹朱唇,巴掌大的小脸上仍旧是稚嫩,可是那眉眼却是沉静下去了。 淡墨色的瞳仁像是一翦秋水,微微转动,便能带起圈圈涟漪,教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不可能! 萧璟心头一惊,慌乱的抹去一闪而过的惊艳,转眸间瞥见怯生生站在谢黎身边的谢恬,就如同是初春踏青时山涧的嫩芽,楚楚惹人怜爱。 这样的姿色才是清丽脱俗。 萧璟心头稍安,只道是自己被气昏了头,竟然以为一个劣迹斑斑的人会改头换面。 “谢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萧璟皱眉,像是施舍一般继续说道:“你道个歉,我可以让你继续呆在这里。” “还有,四小姐这张脸成这样子,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理应也要道个歉。” 理所当然的,萧璟下达了他的命令。 “呵!”一声极淡的冷笑声突然在水榭中响起,众人的目光陡然集聚在谢黎身上。 “你笑什么?”萧玥早就不耐烦了,咋然又听见谢黎的冷笑声,猛然炸了毛,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张牙舞爪的蹦跶到谢黎的面前。 眼前的小脸明艳无双,秋水一般的眼眸中犹如坠入了星辰,萧玥心中的愤然陡然转化为怒气,一时间恶从胆边生。 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狠狠扇谢黎一巴掌,应该也没事儿吧? 手上的动作比脑子更快,这念头刚出现,萧玥的右手便举了起来。 众目睽睽下,萧玥脸上飞快闪过丝丝快意,右手猛然往下落去。 “住手!”藏在小径深处的谢辉几乎是快要肝胆欲裂。 他们怎么敢这样对待自己的卿卿?! 谢辉脚尖猛点青石板,像是一支利箭,“咻”的一下往前冲去。 “啪”! 然而待得谢辉冲到半路时,清脆的掌掴声已然响了起来。 谢辉一张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被怒火烧得通红,直勾勾的望过去,“卿卿……” 然而话到一半,他却是愣住了。 谢黎左手抓着萧玥的手腕,右手正放在自己的面前轻轻呵气,而瞪大眼睛的萧玥脸上,赫然便有一个“五爪印”…… 怎么回事儿? 到底是谁打谁? 什么时候卿卿有这样利落的身手了? 谢辉脑子里面一团浆糊,众位“看戏”之人脑袋里面也是一团浆糊。 “啊!谢黎,你竟敢打我?”萧玥失神一瞬间,激烈的挣扎起来。 谢黎如今这副身子才受了“重创”,哪里会是萧玥的对手。遂在萧玥失声尖叫,猛然挣扎的时候,谢黎便甩开了萧玥的手腕。 “我要打死你!” 不信邪的萧玥,再一次抡起了胳膊。 似乎是为了让众人看清楚自己是如何反击的,这一次谢黎堪堪往后退了一步,恰恰好躲开了萧玥的指尖。当萧玥的手掌落到谢黎身前时,谢黎反手一抓,另一只手往上一提,反手又是一个清脆悦耳的巴掌。 伤上加伤,谢黎出手可没有留情,于是萧玥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满堂寂静下,谢黎轻轻嘟了嘟嘴,委屈抱怨道:“惊蛰,我的手疼。” “噗嗤”,不知是谁先忍不住了,阵阵压抑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惊蛰后知后觉的捧着谢黎的手,呆头呆脑的吹了吹,又愣愣道:“姑娘,没事儿的,待会儿用温热的手帕敷一下就不疼了。” 谢黎委委屈屈的点点头。 “哇!”而这时,被两巴掌扇蒙的萧玥,终于是无所顾忌的放声大哭起来。 “哥哥,谢黎她打我,哇,呜呜呜……”萧玥一头栽进萧璟的怀中,而冲到半路的谢辉,也下意识的快速上前,把谢黎护在身后。 “父亲。” 谢黎歪歪头,问道:“您怎么来了?” 谢辉呆滞地点点头,“我听说你过来参加安平郡主的生辰,有些担心……” 话到此处,谢辉差点咬了舌头,霍然转头,愣愣的盯着谢黎。 谢辉的眼神本就沾染戾气,这样直愣愣的一眨不眨,谢黎的脑海中便赫然闪过那时的凶狠,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怎……怎么了,爹爹?” “爹爹”两个字猛然唤起谢辉的柔情,他讪讪一笑,“我……你的手还疼不疼?” “不疼了。”见谢辉瞬间缓和了神情,谢黎柔柔一笑,又唤了一声“爹爹”,谢辉更是乐得找不着北了。 “哎,爹爹在这儿,没人能欺负卿卿。” 说完,谢辉才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满脸阴翳的萧璟,咧了咧嘴:”宸王世子,也不用多说,方才我就在那株红梅树下呢,都看得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四个字咬得极重,在场众人登时遍体生寒。 萧璟脸上挂不住,可是又不想落了下乘,“侯爷,是令爱先冲撞了舍妹,舍妹小孩子脾性,说话略有不妥,我只是要求令爱道歉罢了,可令爱却是打了安平郡主两巴掌,这……难道不应该道歉吗?” 此话说的极为有水平,先是“舍妹”,后是“安平郡主”,摆明了先礼后兵。先半推半就承认自己妹妹有错,却又话锋一转,表明萧玥皇室身份,于情于理都应该是谢黎给萧玥道歉。 可惜,这一切,谢黎是明白了,谢辉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细碎的不同。 “别扯这些有用没用的,我家卿卿也是受了先皇册封的郡主,只是没有时时挂在嘴边罢了。”谢辉嗤笑一声,“世子,还是好好管教令妹吧。” 说完,谢辉转头,笑眯眯的看着谢黎,轻声问道:“卿卿冷不冷,手疼不疼,我们回家好不好?” 谢黎准备的后手还没能排上用场,谢侯爷便一力破三军,直接把萧璟怼了个体无完肤。 果然是“秀才遇到兵,有理没理都说不清”啊,谢黎柔顺的点点头,谢辉便自顾自拉着谢黎的手,径直走了。 被撇在一旁的谢晨和谢恬,一张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终是没脸呆下去,匆忙施了礼,也跟着离去了。 第十三章 瞎搞的后果 回到家,父女两人便被叫到福荣阁,陆老夫人将拐杖重重地往下一捅,怒喝道:“跪下!” 谢黎半句话也没有,“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反而是谢辉,嬉皮笑脸的冲着陆老夫人傻傻一笑,“母亲,不是儿子鲁莽,实在是他们欺负我们卿卿……” “我叫你给我跪下!”陆老夫人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没轻没重的儿子,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猛然往前走两步。 “跪下,我跪下,还不行吗?”谢辉见陆老夫人动真格的,赶紧也跪了下去,生怕晚一点,陆老夫人的拐杖就落到了自己的背上。 “你看看你们这都是做的什么事儿?”陆老夫人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安平郡主是什么身份,大丫头你竟然敢打她?你还嫌你的名声不够好吗,嗯?你是觉得宸王府的庙门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吗? 你瞅瞅你都干的是什么事儿?! 人家特意送了拜帖,让你们去参加及笄礼,你就是这样的?! 亏我还认为你改过自新了,你简直是……简直是狂悖!” 谢黎拜服在地上,一言不发,只余下一个小脑袋正对着上方。 谢辉登时便心疼起来。 “母亲,真的不是卿卿的错,我都看见了,卿卿特意穿了你吩咐的玫红色大氅,萧璟和萧玥非说卿卿穿的正红色,非逼着卿卿道歉。 那什么宸王世子萧璟也不是什么好……鸟,一直在羞辱卿卿,卿卿眼圈都红了也没说什么。 可是那什么劳子安平郡主,抬手就想打卿卿,卿卿这才回手的……” 说到此处,谢辉微微顿了顿,“对了,卿卿,你的身手,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 谢黎绝倒,都什么时候了,谢侯爷竟然还有工夫关心她的身手? 当初为了完成刺杀,顾卿卿不仅要没日没夜的练舞,兢兢业业的节食,以达到身轻如燕的效果。同时,她也得有灵巧机敏的身手,得在出其不意之时,一击必中。 以是,她虽然柔软,但是近身搏斗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谢黎的思绪飘远,陆老夫人的思绪可没有飘远,闻言愣了一下,又重重哼了一声。 “荒谬,安平郡主怎么可能这样针对大丫头,太不成体统了!” 陆老夫人素来知晓安平郡主不喜谢黎,但是上门便是客,谁家也没有这样怠慢客人的做法,以是她不太相信。 “真的,母亲,是我亲眼所见的!”谢辉见陆老夫人不信,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在陆老夫人“吃人”的目光下讪讪跪下,嗫嚅着道:“母亲,我没有骗你。” “恬儿可没有说过这些。”陆老夫人斜眼觑着谢黎,轻飘飘的嘟囔一句。 “祖母。”谢黎却是抬起头来,“我是自己走到水榭的,三妹妹和四妹妹并未同我一起。 并且,我也要向四妹妹道歉,我也扇了她一巴掌。” 陆老夫人愕然,怎么还有人自爆过错的? 她定了定神,抿抿嘴,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打你四妹妹呢?” 话语间,竟是有些缓和。 “因为四妹妹也说我应该向安平郡主道歉,可是这大氅,明明就是玫红色,这是祖母对黎儿的一片爱护之意,我怎么能任由他们诋毁呢?” 说着,谢黎咬咬唇,竟有几分颤音:“祖母罚孙女儿吧,孙女儿甘愿受罚。” 从前的谢黎,是从来不会服软认输的,即使是家法捧到面前,也敢站起来撒腿就往外跑的主儿。 如今这般作态,又有谢辉的证词在旁,陆老夫人的心便有些动摇了。 莫不是,恬儿因为大丫头打了自己一巴掌,就怀恨在心,故意说一半留一半的吗? 念头一旦滋生,就如同是疯长的野草,陆老夫人涌到嘴边的斥责便说不出口了。 “母亲,地上凉,卿卿前些日子才落了水,好歹……拿个垫子吧。”硬着头皮,在陆老夫人愤怒的眼神下,谢辉嘿嘿笑着说道,“您也别急,宸王那边,儿子心里面有数的。” 谢黎偷偷抬头,瞥见谢辉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登时咯噔一下。 果然,宸王那边有问题。 若是没有问题,怎么可能在先皇方去世,便如此大操大办小小及笄礼? 若是没有问题,怎么可能安平郡主及笄,皇宫中一个人也没有出现? 此话一落,陆老夫人便顾不得谢黎了,收敛了神色,严肃问道:“你……算了,心里一定要有数。” “是,儿子知道了。”谢辉正经的模样恍若是一个错觉,顷刻间又换上一副痞痞的笑容。 “母亲,我和卿卿都还没有吃饭呢,能不能让我们先吃饭?” “滚。”陆老夫人一噎,气冲冲丢下一个字,谢辉便笑着来扶谢黎。 “乖女儿,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谢黎愣愣点头,便听见谢辉又问道,“乖女儿,再唤一声爹爹,好不好?” 谢黎:…… “爹爹……” “哎,吃饭,吃饭!” 待得父女俩走了出去,陆老夫人才哭笑不得地坐在炕上,又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阿柔,你说说,哪有这样待自己闺女的?” 向妈妈也摇摇头,给陆老夫人递上一杯参茶,“老夫人,侯爷宠着大小姐,老婆子瞧着大小姐行事也有了章法,不妨事儿的。” 两人都清楚,谢辉是把那一份愧疚,完完全全的补偿给谢黎了。 “唉,真是冤孽。”陆老夫人叹气道,又吩咐,“去把四小姐叫过来吧。” “对了,去和夫人说一声,让她备份儿礼,去宸王府赔罪。” “是。”琳琅屈膝应道,赶紧往外走去。 “等等,告诉夫人,不必通知大丫头,就夫人自行前往就好。” 向妈妈摇摇头,“老夫人还是心疼大小姐的。” “我哪里是心疼她,不过是害怕她再给我捅娄子罢了。”陆老夫人冷哼一声,打死也不承认。 而另一边,回到清辉阁的谢晨也是苦了一张脸。 “娘,谢黎如此对待安平郡主,她肯定连我也一起恨上了,世子肯定也厌恶我了。”谢晨委委屈屈,向王夫人抱怨道。 第十四章 四小姐 王夫人方才收到了琳琅的传话,正气不打一处来,想也不想就叱骂道:“你好歹也是侯府的千金小姐,至于上赶着成这样吗? 不是我说你,谢黎不管怎么说,也是你姐姐,你能不能胳膊肘往里面拐一下,啊,真是猪……没长脑子!” 王夫人的指头恨不得戳进谢晨的脑门儿里面。 “就方才,琳琅让我去宸王府上门赔礼,你满意了?” 王夫人怒气冲冲,又气又恼:“我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要拿我的面子去填别人的过错。 我听到这消息还讨了个没趣儿,人家宸王妃捧着安平郡主娇滴滴的小脸,差点当场让我下不来台……我也很委屈啊……” 王夫人说着说着,鼻头一酸,差点自己落下泪来。 这谢黎,大大小小闯的祸事儿不少,可从来都是谢侯爷自己一力承担的,她可是从来没有给她收拾过烂摊子。 可谁知,这一次,她正在想老夫人该如何惩罚那丫头的时候,这“旨意”便下达到自己这里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 神情委顿的谢晨僵在原地,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母亲一般,张了张嘴,将嘴边的抱怨悉数咽下,转而干瘪瘪的唤了一声:“娘?” 王夫人瞥了她一眼,没心情说话。 宋妈妈从门外走了进来,悄悄冲着谢晨使了个眼色,谢晨正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见状赶紧接过宋妈妈手中的茶盏,快步走到王夫人身边。 “娘亲,先喝口茶,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商量吧。”王夫人期期艾艾的神情稍缓,似乎才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接过谢晨的茶猛喝上一口,清了清嗓子,又说道:“晨儿你先回去吧,我这边有宋妈妈就好。” 谢晨简直是感激涕零的恭敬行礼,然后脚底抹油,飞快回了自己的闺房。 直到谢晨的身影消失于门前,天晴悄悄向宋妈妈比了个“完美”的手势,王夫人悬着的心脏才落回原处。 “真是……呵,我家这丫头,不若如此,还真不知道会闹到什么时候。”王夫人摇摇头,捧着茶盏哑然失笑。 宋妈妈也呵呵直笑:“也就夫人,能想到这种办法对付我们小姐,也只有夫人您用这种办法,小姐才会乖乖就范。” 王夫人也摇摇头,“不然这小丫头非揪着我不放。不过……去给宸王府赔礼道歉,也的确是太过于为难我了吧。” 刚刚放晴的脸又猛然垮下,王夫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宋妈妈,我该怎么办啊?” --- 秋水院,谢恬刚坐下便听见琳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心中微微一惊。 怎的,祖母又派琳琅过来了? 谢恬想起方才的回话,抬手摸了摸仍旧是发烫的脸颊,心中闪过愤恨。 若不是谢黎,她也不会真的受凉…… 指腹又摩擦到那掌掴痕,谢恬更是气愤。 也不知道祖母这次会怎么惩罚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想到此处,谢恬微微勾起了唇角,施施然起身,往外走去。 “琳琅姐姐,祖母找恬儿有什么事情吗?”一张秀气的小脸上是甜美的笑容,反而更显得那掌掴痕明显了几分。 “四小姐安,老夫人吩咐奴婢请小姐过去回话。”琳琅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谢恬也知道从她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便盈盈笑着回道:“好的,有劳琳琅姐姐。” 琳琅也笑着点头,“那奴婢就先回去回话了。” 谢恬目送着琳琅的身影消失于秋水院外,才转身回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春月,春华,把我那件乳白色的衣裳拿出来。” 枫姨娘赶紧从另一房间中走了出来,迎面就扑头盖脸问道:“恬儿,怎么了,老夫人为何又要找你啊?” “不知道。”谢恬愉悦的勾了勾唇角,“应该没啥大事。” “恬儿。”枫姨娘跟了进去,趁着春月和春华找衣服的空隙,悄悄覆在谢恬耳边,“方才荣妈妈说,侯爷和大小姐已经从老夫人处离开了,正在吃饭。” 谢恬微顿,奇道:“没受罚?” 枫姨娘脸色凝重的摇摇头,“所以我才躲在房中,想知道老夫人为何又唤你前往,会不会……” 枫姨娘有些担忧,“恬儿,你没有对老夫人撒谎吧?” “没有。”谢恬打开枫姨娘的手,“我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怎么可能对祖母撒谎呢?” 只不过是,说一半,留一半罢了。 “姨娘,你不用担心,祖母肯定是有其他的事情,放心吧。”谢恬心中有些打鼓,但是却不愿意让枫姨娘看出她的怯弱。 “春月,春华,找到了吗?” 撇开枫姨娘,谢恬径直走了进去。 枫姨娘站在原地,捏着手帕,纠结半晌,终是哀叹一声,转身回去了。 也罢,这个家里面,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谢恬进了福荣阁,一眼便看见陆老夫人阖眸坐在上首,心中登时咯噔一下。 “祖母。”弱弱唤了一声,谢恬似不胜体力一般,猛然跌坐在地上。 “哎呀,四小姐。”向妈妈赶紧上前,把谢恬扶了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陆老夫人也赶紧站了起来,关心问道:“怎么了?” 毕竟是养在身边的姑娘,陆老夫人说不心疼也是假的。 虽然陆老夫人知道谢恬对自己有所欺瞒,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可是面前这张小脸柔弱凄婉,腮边的红晕明显不正常,陆老夫人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祖母,我没事儿的,就是有些头晕。”谢恬嘟嘟嘴,反而坚强的笑着,“祖母找恬儿有什么事儿吗?” 话音刚落,谢恬的身子又往下坠了坠,吓得陆老夫人赶紧叫人去唤大夫。 不一会儿,斜倚在暖阁中的谢恬微微勾唇。 过关了。 待得大夫开了药方,谢恬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陆老夫人看着榻上这瘦瘦小小的人儿,又叹了口气。 “算了,大丫头做了那样多的错事儿,侯爷尚且没多说过半句,四丫头……就此揭过吧。” 第十五章 宸王府中 鸡飞狗跳不过瞬息,谢黎便在谢辉的陪伴下回到了云溪阁。 “卿卿,今天被吓着了吧。等明日,爹爹就去把你的郡主给办妥了,以后就再也不用受那些人的欺负了。” 一路上,谢辉小心的陪着笑脸,生怕谢黎有一个不如意。 谢黎满脸无奈,频频点头,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爱女心切”的谢侯爷送出了云溪阁。 站在门口,紧盯着一步三回头的谢侯爷。 只要谢侯爷一回头,她便挥挥手,硬是等到谢侯爷的身影消失于小径尽头,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回房。 “关门。” 话音落,院门便在谢辉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紧紧关上了。 “唉,女儿大了,不由爹了啊。卿卿好不容易才原谅我,我还是不要再惹她生气了。”谢辉咂咂嘴,又往回看了一眼。 身边小厮石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出声催促道:“侯爷,走吧,大小姐不会再给你开门的。” “嘣”,谢辉猛然敲了一下石竹的脑袋,“别胡说。” “侯爷,您……上次您没有给大小姐带回南疆的红玛瑙,大小姐恼了你多久?这才刚刚和好,您可不能功亏一篑。” 没办法,只有使出这一招杀手锏,自家侯爷才会乖乖回去。 “我能不知道?”谢辉横了石竹一眼,“不过……卿卿似乎变了不少。” 而此时的宸王府,正是一派鬼哭狼嚎。 “母妃,父王,那谢黎竟然敢打我,你们一定要……啊,疼……给我报仇啊……”萧玥坐在椅子上,丫头正在轻手轻脚地给她上药。 “轻点,轻点。”宸王妃心疼的站在一旁,一边连声嘱咐,一边宽慰,“给我们玥儿报仇,肯定报仇。那小妮子真是胆儿肥了,这下手可是丝毫不留情。 王爷,这可是没把我们宸王府放在眼里呢。”宸王妃心疼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自家玥儿是多么尊贵的人儿啊,这死丫头竟然敢下如此狠手。 “别嚎了!”宸王端坐在上头,被萧玥的鬼哭狼嚎给搞得心烦意乱,“你要是不打她,她能打你吗?” “王爷,我们玥儿可没有打过平南侯府那丫头。”宸王妃撇撇嘴,“就算玥儿有这个想法,不也没有打下去吗?” “可是你瞧瞧玥儿这张脸,差点就要破相了。女儿家的容颜多么重要,她这是要毁了玥儿的后半生啊。” 说着,宸王妃便抹了把眼泪。 本就委屈的萧玥更是委屈了,嘴巴一瘪,猛然把上药的丫头推翻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父王,您不疼玥儿了……呜呜呜,那谢黎,是想要毁了我!” 尖利的声音在宸王耳边响起,宸王看着那张红肿的脸,有些不忍直视。 “玥儿放心,我肯定不会放过那丫头的,肯定给你报仇,好不好?” 萧玥这才委委屈屈坐下,继续瘪着嘴巴,让丫头上药。 而站在一旁的萧璟始终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谢黎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 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掌掴郡主? 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 “阿璟。”宸王默了半晌,突然唤道。 然而萧璟像是一尊雕像一般,毫无反应。 “阿璟?”宸王不耐烦,又唤了一声。 “父王,何事?”萧璟这次猛然回神。 “我记得,那谢黎钟意于你……” “绝无此事!”不等宸王说完,萧璟连忙矢口否认。 “明明就有,哥哥你当时就应该扇那丫头两巴掌。”萧玥当场堵了萧璟的话,恨恨道:“哥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丫头了?” 萧玥又气又恼,口不择言地胡说八道起来。 “玥儿,你在说些什么……”萧璟霍然变色,脑中却飞快的闪过那一抹炽烈的色彩,坚定的否认道:“绝无此事。” “哼,没有就好,我绝对不可能让她进我家的门儿的。” 满堂喧闹,终于在此时落下帷幕。 而此时,一家人才发现,还有一个外人端坐在下方,正老神叨叨的喝着茶,听着八卦。 “阿逸,你怎么还在这儿?”萧璟本欲转身离去,去找那谢黎讨一个说法,转身却发现了萧逸。 整张脸埋在热气腾腾的茶雾中,萧逸满足的喟叹一声,“呼,王叔,这可是极品竹叶青啊,真是清冽可口,极品啊。” 萧逸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笑脸,又补充道:“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宸王:…… 世人都说宸王世子萧璟风华无双,是人中龙凤。可是萧璟知道,若是论生得好,还是萧逸生的最好。 就这样毫无姿态的坐在椅子上,最是不雅的姿态,最是不羁的神情,却仍是掩盖不住他的慵懒和优雅。 有匪公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自是最好不过的形容。 见主人家都呆愣在原地,萧逸愣了一会儿,笑嘻嘻的站了起来:“宸王叔,不然我就先回去了?” 萧逸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茶盏,“能不能送我一些茶叶啊,我那地儿已经好久都没有喝到这样好的竹叶青了。” “啊?好,好,快,给阿逸装些……”宸王愣愣道。 萧逸心满意足的勾起唇角,“那便谢过了,日前皇上赐给谢侯爷一些大红袍,据说是南疆新供的,最是醇厚不过,改天我去他那儿也索要一些。” 萧逸嘻嘻笑着,拜别了宸王。 本来心中打好了小九九的宸王突然豁然开朗。 谢黎可是平南侯放在心尖尖上的掌上明珠啊,若是阿璟和那丫头喜结连理,那么…… 谢辉本是直臣,深受皇帝的信重,打压他不若拉拢他…… 萧逸随意的一句话,宸王便改变了想法,甚至紧绷着的唇角也溢出丝丝笑意。 “玥儿,这件事情是你不对在先,可不能再胡闹了。”宸王慈爱的看着萧玥,故作严肃道。而后他又笑眯眯的转向萧璟:“阿璟,谢黎那丫头肯定受了委屈,你一定记得好好赔礼道歉。” 萧玥:父王是吃错药了吗? 萧璟:发生了什么? 然而,宸王府中,还是宸王说了算。 第十六章 世子,你为何帮谢家大小姐? 萧璟回到房中,登时便摔碎了两件茶具,吓得在房中伺候的丫头小厮们大气都不敢。 “父王是疯了吗?”想起方才宸王对他“循循善诱”的一番话,萧璟就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疼。 什么叫做娶了谢黎? 那混世魔王一般的女人,是这么好娶的吗? 真是想得简单。 那平南侯是什么角色,可是天子重臣,是最忠君不过的人了。 而他们宸王府,为什么要在这节骨眼上举办这及笄礼,难道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萧璟想着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自己胆小怕事的父王,堵死了后路,结果临到头了,竟然想来这么一招? 若是真娶了那谢黎,附庸到宸王府的大臣们,还不得把宸王府的大门给一锅端了…… “来人,上茶。”萧璟烦躁的踹了一脚椅子,转眼看到那碎成一地的瓷片,更觉得心力交瘁。 为什么自己父王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 另一边,萧逸和青松正在街头漫步。 隆冬时节,萧逸裹了厚厚的棉夹袄,披了厚重的狐狸毛大氅,可是偏偏那手中握着一把扇子。 竹骨为扇,锦绣为面,一扇,便有“咻咻”的凉风迎面扑来。 可偏偏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世子非得把竹扇扇得呼哧呼哧的。 青松捧着萧逸一路上买来的小玩意,丧着一张苦瓜脸,呼呼北风那个吹呀,可怜小厮那个冷呀…… 青松吸了吸鼻子,腾出一只手抹了把在北风中已无知觉的脸,颠了两步,赶上前面仍旧在兴致勃勃购物的萧逸。 “世子。”青松有些委屈,“我们还要买什么呀?” “姑娘,这竹簪子怎么卖的呀?” “十文钱。”卖簪子的姑娘是一个妙龄少女,见萧逸衣冠楚楚,又笑得风流倜傥,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一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子。 “如果公子买,可以便宜点。” “哦。”萧逸打了个响指,竹扇轻轻扇动起来,“能便宜多少呢?” “八文钱。” “青松,买下。”萧逸点点头,又往前走去,可怜冻得七荤八素的青松,哆哆嗦嗦从钱袋中拿出钱来,又颤颤巍巍递给买簪子的姑娘,拔腿就往前跑去。 “哎,公子,你的簪子……”然而卖簪子的姑娘只能看到青松绝尘的背影…… “世子,世子,您到底要干什么呀?”青松哼哧哼哧赶了上去,一把把萧逸手中的镯子夺过来,放在人摊子上,拉着萧逸就往前而去。 “青松,你胆子肥了呀?” 萧逸一把甩开青松的手,“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是男男也授受不亲的。” 萧逸斜眼瞥着青松,“你莫不是对你家世子图谋不轨?” “世子!”青松差点就要跳起来打自家这不靠谱的世子了,却见萧逸突然正经了神色。 “青松,跟我来。”青松莫名其妙的跟在萧逸身后,便看见了站在青衡书局门前的谢运。 搞了半天,自家世子的目标是谢家二少爷。 青松搓了搓冻得无知觉的手,赶紧跟了上去。 “呀,谢二公子,好巧。”萧逸自来熟的凑上去,一把拍在谢运的肩头上。 正欲进门的谢运猛地一僵,下意识反手一抓,还未能把擒拿手完全施展出来,便听见萧逸“嗷嗷嗷”的直叫唤。 “逸世子?”看清了来人,谢运赶紧松手,“实在是对不住,我没有想到是您。” 谢运尴尬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满脸痛苦的萧逸。 “逸世子,我带您去看看大夫吧,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刚从白鹿书院回来的谢运有些头疼,都说这桓王世子萧逸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文不成武不就,若是还落得个残废,岂不是…… 一念至此,谢运便更是觉得自己出手太重。 而在谢运埋怨自己的时候,萧逸嗷嗷的叫唤声便弱了下去,反而扬起了笑容:“哎呀,谢二公子别紧张,我骗你的,我能有事儿吗?” 一瞬间的变脸,教谢运看得一愣一愣的。 “那……不用看大夫吗?” “不用,只要你……把皇上御赐的大红袍分我一些,我就此揭过,可好?”看着满脸纠结的谢运,萧逸呵呵笑出了声来。 “哎,谢二公子,你咋没去安平郡主的及笄礼啊?”突兀地,萧逸话题一转。 “什么?”谢运从未和萧逸打过交道,一见面如此热情,话题转得如此生硬,他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嘿嘿,你没去真是可惜了,你家大姐姐,“啪”一巴掌扇在你家四小姐脸上,又“啪啪”两巴掌扇在安平郡主的脸上……啧啧,可真是精彩呢。” “什么?!”这一次,谢运才是真的惊掉了下巴,不确定的问道:“你刚才说的是谁?” 萧逸满脸笑意的点点头,便成功的看到谢运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在地上。 “哎哎哎,谢二公子,淡定淡定。”萧逸装模作样的扶着谢运,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谢侯爷已经把谢大小姐完完整整的送回去了,半根毫毛都没有少。” 谢运连忙推开萧逸,拔腿就往前跑去,跑到一半,突然站住,转身极快说道:“多谢逸世子告知,今日不得空,改日定亲自请你喝酒。” 说完,谢运脚底生风,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萧逸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竹扇,直到谢运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才老神叨叨的摇摇头。 “走,青松,爷要回家了。” 说完,萧逸把手中的竹扇一收,施施然将双手背到身后,慢悠悠的往桓王府的方向走去。 “世子,你就是为了特意等谢二公子吗?” “是的。” “可是……世子,青松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帮谢大小姐呢?”青松抱着一堆破烂玩意儿,低着头左右思索,却没料萧逸突然顿住,猛的一下便撞到萧逸的背上。 “哎哟。”捂着脑门儿,青松说不出的委屈:“世子,你干嘛突然停下来了?” “笨!”萧逸没好气的白了青松一眼,“我哪里是帮谢黎,我不过是在给宸王添堵罢了。” 第十七章 我没有帮啊 “啊?”青松呆头呆脑地看着扬长而去的萧逸,实在是不明白自家世子打的是什么鬼主意,遂只好认命的跟了上去。 桓王府中,萧逸径直走向青竹院。 刚一踏进院门,一张笑脸便垮了下来。 廊下,站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着一身鸦青色长衫,负手而立,正一动不动的看着疾步走来的萧逸。 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皱纹,但岁月的风霜也不能掩盖住男子的俊朗。若是仔细看去,便能从那张脸上看出萧逸的眉眼,只不过萧逸的眉眼更加精致罢了。 萧逸上前,敛身行礼:“父王。” 桓王萧启牧淡淡点头:“回来了?” “是,去了玥儿妹妹的及笄礼,方回来。”萧逸垂头应道。 “玥儿这丫头都及笄了?”桓王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他又叹了口气,“真是老了呀。” “你来给你母妃请安吗?”相对无言片刻,桓王换了个话题。 这一次萧逸直接点了点头,话都没有说一句。 “好,那你去吧。” “是。”萧逸随意应道,正准备往里走的时候,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句叹息。 “阿逸,你也该议亲了吧?” 萧逸往前走的身形一顿,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冷声道:“不劳父王费心。” 说完,萧逸径直撩了帘子,头也不回的往里面走去。 桓王呆愣在原地,半晌后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谁又能做得了谁的主呢?” 说完,他垂眸看向一旁的树树白梅,出了青竹院。 “母妃。”进了屋子,萧逸脱下大氅,站在暖炉前细细烤了半晌,又重新捡了个笑脸,才走进桓王妃的卧室。 “阿逸,你回来了。”桓王妃靠在床头,见到萧逸,苍白的脸上迅速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冲着萧逸招了招手。 “莲儿,去把小炉上的莲藕排骨汤端上来。”桓王妃连声吩咐道,见萧逸挪了椅子,坐在自己面前,又笑着摸了摸萧逸的手,“冷不冷?这天儿怎的一天天见冷了……” “不冷,母妃,我不冷。”萧逸笑得温柔,“我穿的厚实,一点儿也不冷。” “不冷就好,不冷就好。”桓王妃又摸了摸萧逸的脑袋,顺手把落在肩头的灰尘拍了去。 正巧莲儿捧了莲藕排骨汤进来,桓王妃便穿鞋下榻,亲自盛了一碗,递给萧逸。 “今日玥儿的及笄礼怎么样,热闹吗?” “一切都好,玥儿妹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萧逸一边大口喝着汤,一边捡了些无关紧要却又十分有趣的小事儿说与桓王妃听。 桓王妃听着直乐呵,直到萧逸喝完一碗汤,她的眉眼仍旧是弯弯的。 “若是我这身子好些,我也想出去看看。”桓王妃叹了口气,“真是不争气。” “娘。”萧逸瞪了桓王妃一眼,“您身体没问题的,只要好好将养,到时候好了,我就带您出去踏青。” “好,我们阿逸最懂事儿了。”桓王妃笑着回道,神情间便有些倦色。 萧逸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推脱自己还有事儿,从青竹院退了出来。 回到房中,萧逸赶紧换了身黑色的衣衫,冲着走进来的青柏吩咐道:“我要去东宫一趟,你们好好守着落辰院,不许任何人进来。” 青柏一愣,下意识问道:“世子,今晚又要去东宫?” “嗯,有些事情。”不欲多言,萧逸换好了衣衫,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太子殿下的东宫中。 一宫人匆匆穿过回廊,敲开了太子殿下的宫门。 “太子殿下,逸世子来了。” 端坐在书房中的太子萧泽连忙起身,急声道:“请进来。” 萧逸整个人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中,进了书房反手便关上了门,下意识四处看了一遍,才褪下了黑色斗篷。 “臣萧逸,参见太子殿下。” “林风不必多礼,快和我说说,今日宸王府的情况。”太子虚扶了一下,连忙问道。 萧逸点点头,将今日谢黎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又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一讲述。 “太子,臣以为,那谢黎之前或许对萧璟有所动心,但那日谢黎落水后萧璟的言语中伤,已经打消了谢黎对其的爱慕之情。 且谢侯爷对谢黎的宠溺是盛京城人人皆知的事情,若是这种情况下,萧璟突然回心转意,想来平南侯府定然会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的。 谢家的二公子谢运,与萧璟有过一些接触,因着当初谢黎落水之事,被谢侯爷丢去了白鹿书院,连年都没有在家中过。 这人我查过,有些本事,但是稚嫩了些,为人处世有几分圣人的迂腐,所以臣故意将此事提前透露给他,想来谢侯爷家现在应该是更乱了些。” 萧逸嘴角有几分笑意,“有谢家在前面挡着,想来宸王的筹谋,许多人还要掂量一下。” “林风果然是……狡猾。”太子满脸严肃地听完,最后笑了起来,“不过是去了一次及笄礼,你竟能能捣鼓出这么多事儿来。那谢家,明明就是天子纯臣,奈何要把他们拉入这场漩涡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萧逸嘿嘿一笑,“不然新年上朝,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倒向宸王一边呢。” 新皇是一个敦厚的性子,宸王府能有此作威作福之态,与新皇的不作为也是有很大关系的。 太子也是一位仁善的君主,但是比起新皇,却是多了些决断,以是萧逸同太子,除了打小的竹马之谊,也有几分扶持之意。 “还是有些不厚道了。”太子叹了口气,“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平南侯府倒也是对付宸王府的不二之选。” “还有一件事情。”萧逸见太子同意了,才接着说道:“谢辉之前是否向皇爷爷替谢黎求过一个郡主之位?” 太子点点头。 “臣觉得不若先压一压,待她再与萧玥起冲突后给她,这样一抬,平南侯府自然也知晓皇家的用意何在。” 萧逸唇角勾了勾,“那丫头,我瞧着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第十八章 谢家两父子 谢运一回到平南侯府,直接便冲进了谢辉的书房,一路上的丫头小厮们皆是诧异地看着像是没头苍蝇一般,莽莽撞撞的二公子,有些回不过神来。 “又发生什么大事儿了吗?怎的二公子如此焦急?” “瞧着二公子去了侯爷书房,估计着呀,怕是和大小姐有关。”一个得了门道的小厮夸张的挑挑眉毛,“我瞧着先前侯爷亲自送了大小姐回云溪阁,回来的路上笑得眉毛鼻子都皱成一团了。” “真的吗,侯爷瞧着威风得很,怎么笑成那副模样?”方进府的小丫头有些不相信,明明那样威风凛凛的侯爷,怎会笑成一朵花儿呢? “害,你不信?咱就稍微等一等,我保证没一会儿二少爷就会被赶出来。”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果然“砰”的一声打开了,谢运三两步从书房中跳了出来。 新来的小丫头:…… “父亲,你怎可如此为虎作伥呢?”谢运怒视着书房,正准备再度抬脚往里面走去,一砚台“咻”的一下子从书房中飞了出来,谢运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稍微侧了侧身,躲开了便径直往里面走去,还顺手把书房的门给带上了。 看热闹的丫头小厮们屏住呼吸,静静等了半晌,那门却是再无动静。 方才说话的小厮老神叨叨的叹了口气,“去收拾了吧,然后该干嘛就干嘛去,想来二公子不会再出来了。” “为何?”还是那小丫头,好奇道:“我瞧着,二公子最是温文尔雅,怎的会和侯爷起冲突呢?” 都说平南侯府的侯爷英姿卓然,谢二公子是阶前玉树,怎的瞧着半点都不像呢? “嗨,你还小,等你多在咱们侯府待上一段时日,你便知晓了,这是咱们侯爷同二公子的相处之道。” 话到此处,书房里又传来拳脚打斗的声音,众人赶紧屏气凝神,放轻了脚步,各自去到各自的岗位上了。 书房内,谢辉一手揪住谢运的肩膀,一只脚拐在谢运的膝头,另一只脚攀在谢运的腰上,整个人像是一只壁虎一般,趴在谢运身上,对着谢运怒目而视。 谢运被压制住,一只手拦住自家父亲的右手,另一只手挡在腰上,咬牙切齿的看着得意洋洋的谢辉。 “谢侯爷,你能不能要点脸?”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面蹦,谢运恨不得狠狠咬上几口才好。 “我不。”谢辉哼了一声,“我和自己的儿子要什么脸?” “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我不,你肯定又要说我什么为虎作伥啦,纵容卿卿啦,还有为父之道啦,吧啦吧啦说个没完没了,我才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呢……” “难道不是吗?”谢运嗤之以鼻,“你哪里是当爹的,你就是一个无赖,我若不是祖母,恐怕现在也只会招猫惹狗!”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谢辉像是突然被踩到七寸的蛇,“咚”的一下子从谢运身上跳了下来,“你老子我可是有好好管教你的。” 终于把这个不靠谱的爹给激下来了,谢运话都来不及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三两步跨过谢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长长舒了口气。 谢辉一愣,才反应过来谢运坑了自己一把,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个小兔崽子,花花肠子还不少。” 谢运回以白眼,捧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对着猛灌几口,又豪气地擦了擦嘴角,才恢复了平静。 每次和自家老爹书房议事,总是要鸡飞狗跳。谢运很无奈,明明自己修身养性,人人都道自己脾气好,怎的在自己父亲面前,三言两语就想要动手动脚呢? “呵,有辱斯文,白鹿书院的先生就是这样教导你的?”谢辉佯装斥责了一句,看着谢运气鼓鼓的脸蛋,很想像小时候那样上手捏捏,可是……儿大不由爹了呀,如今也只能这样逗一逗了。 “父亲,到底怎么回事儿?大姐姐为何会打那安平郡主的?”谢运不死心继续问道,“今日在大街上,逸世子亲口和我说的,你今天就算是撒泼耍赖,也得把这件事情完完整整给我说清楚。” 自家大姐姐那几斤几两,谢运是真的害怕她是受了什么心怀不轨之人的挑唆,故意寻衅滋事的。 这样的举动,明摆着就是把平南侯府放到宸王府的对面。 “嗨,其实是这样滴。”谢辉见谢运真的急了,才将水榭前的一幕细细说与谢运。 半晌后,桌上的茶杯满了又空了,谢运还在喋喋不休的问道:“真的只是这样吗?” “对啊。” “大姐姐什么时候这样厉害了?” “额……我也纳闷。” “会不会有人给大姐姐说了什么?” “我查了,卿卿这些日子并没有见过外人,病好之后一直窝在云溪阁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可是……” “还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吗?”说起正事儿,谢辉的态度还是十分严肃的,见谢运仍心有疑虑,便不放心的继续追问道。 “父亲,大姐姐这一打,我们平南侯府很可能便要直面宸王府的怒火了,在这涌动的暗潮中,我们怕是不能置身事外了。”谢运斟酌了下言辞,“那宸王府,野心勃勃……前些时日,宸王世子萧璟特意送来的请帖,当时我便觉着不太对劲,会不会是……自导自演?” 此话落,书房寂静了半晌。 “说来,当日你大姐姐落入镜湖,刚好便被萧璟瞧见了,还出言侮辱,这可是不符合一个世子的风度啊……” 谢运:额,这个……当时明明是大姐姐要死要活的哭着喊着往萧璟身上扑,还说要让萧璟负责任,萧璟这才恼羞成怒的…… 不过这种话,和谢辉说,只有自寻死路。 一念至此,谢运便狠狠点了点头。 反正多一点,少一点,无伤大雅的。 “那看来我想的是真的了,宸王府是想拿我们平南侯府开刀了。” 谢辉冷哼一声,“倒是打得如意算盘。” “侯爷。”正当此时,房门被叩响。 “什么事儿?” “宸王世子和安平郡主到大厅了,夫人请侯爷和二公子过去。” 第十九章 上门赔礼 “萧璟和萧玥怎么来了?”两人面面相觑,半晌谢辉才应了一声好。 “父亲,这不对劲啊。”谢运敲了敲桌面,“按道理,他们应该在王府中等着我们去上门赔礼,怎的他们自己前来了呢?” “不知。”谢辉也凝重了神情,“都这么晚了,难道是兴师问罪的?不至于吧。” “既然来了,那便去瞧瞧吧。”两人一头雾水,刚才的一番分析在这突如其来下,竟然显得有些多余。 云溪阁中,谢黎捧着暖手炉,正站在窗前,看着那慢慢碎碎下着的雪。 几乎是没有成片状,落到枝头树上也不过是浅浅敷了一层,白雪映红,夜色霭霭,谢黎的目光从枝头缓缓挪到廊下的红灯笼上,再慢慢移到散落在云溪阁各处的丫头们的身上。 一个个鲜红的面孔,在这夜色中浅浅笑着,像是一道道明媚的春光,教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姑娘,宸王世子和安平公主来了。”白露匆匆进来,急声说道。 谢黎侧身,眼中露出些许疑惑,“他们怎么会上门?” “不知道,夫人和老夫人都陪着呢,琳琅姐姐前来唤姑娘过去。”白露悄悄抬眸,一眼望进谢黎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惊慌的心便像是找到了支撑点,定了下来。 “今晚上门,倒不像是兴师问罪的。”谢黎低声呢喃。 平南侯府是怎样的簪缨世家,谢黎还是了解的。虽说宸王是皇家的人,但是手握十万兵马的平南大将军,可不是这种躺在盛京城中的皇家人可以比拟的。 更何论,先皇对谢辉,那可是拜把子的八拜之交,除非谋逆大罪,否则是动不了平南侯府的根基的。若是今后有其他的打算,谢黎首先得知晓,当今皇上对平南侯府的底线…… 不过这底线嘛,尚还需要自己前来试探试探的。以是,这送上门来的安平郡主,就是最好的靶子。 打安平,不过是试探一下罢了。 “惊蛰呢?” “惊蛰正在外面和琳琅姐姐说话。”白露见谢黎丝毫不慌张,自己也就镇静下来,“姑娘,去吗?” “既然上门来了,岂有不见之理吗?”谢黎点点头,“替我换身衣裳,大氅……还是祖母赐下的那件吧。” 留了惊蛰看护院子,谢黎和白露、琳琅缓步走在花园小径上。 “宸王世子和安平郡主什么时辰到的?”一边走着,谢黎一边低声问道。 “大致是两刻钟前。老夫人听闻宸王世子和安平郡主入夜前来,也是吓了一跳。”琳琅拎着灯笼,细细讲述着福荣阁的前状。 “两位贵人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宸王世子一直阴着脸,安平郡主眼圈也是红红的,神情有些委顿,看起来极为不开心。” 说到此处,琳琅微微顿了顿,瞥了眼波澜不惊的谢黎,又继续说道。 “但是贵人们却是极为有礼的,带了不少礼品,说话也是极为客气的。” “祖母还叫了谁?” “夫人已经在了,侯爷和二公子也在去的路上。” “嗯。”谢黎冷淡回了一个字,便不在言语。 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情况。 明明应该自己登门道歉,却是反过来了? 明明那样厌恶谢黎,却还是要强忍着委屈上门道歉…… 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那定是不可能的。 半刻钟后,谢黎便到了福荣阁外。 正巧,谢辉和谢运也提着灯笼到了。 “卿卿,你怎么也过来了?”谢辉面上有些欣喜,“这冬夜这么冷,你云溪阁过来也太远了些吧。” 谢黎淡淡摇头:“无碍。” 而一旁的谢运早就对谢辉这副模样见怪不怪了,反而是谢黎的举动,他轻轻挑了挑眉。 “大姐姐。”谢运笑着,“大姐姐可知祖母唤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谢黎眉眼一弯,勾起了一边唇角,“我也不知呢。” 说完,转身率先走了进去。 竟是又把这个皮球轻描淡写的踢了回来,以往的谢黎,哪次不是对谢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总觉得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一个祸害…… “臭小子,你瞎问些什么?!”谢辉没好气的踢了谢运一脚,“待会儿可要好好护着你姐姐。” “……”谢运揉了揉小腿,转眸怒视,“自己护着!” 福荣阁中,竟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不知王夫人说了句什么,安平郡主呵呵直笑,银铃般的笑声在廊下回荡,谢黎往里走的脚步微顿。 “老夫人,侯爷,大小姐和二公子过来了。” “快请进来。”陆老夫人乐呵呵的声音传来,谢辉便率先掀了帘子,却是退到一边,“卿卿,快进来,外面冷。” 谢黎歪头笑了笑,抬脚便走了进去。 而看见这一幕的萧璟却是眼神微凝。 没想到,平南侯宠溺谢黎,竟然能宠溺到这种地步。 萧璟之前以为的宠溺,不过是像自家父王宠爱萧玥一般,锦绣绸缎,珍玩珠宝,钗环配饰,一应应允。会哄能宠,但是这样低眉顺眼的姿态,是绝对不可能的。 看来父王说的没错,这谢黎在平南侯府的地位,的确是很不一般。若是…… 想到此处,萧璟再看向谢黎,竟觉得这谢黎咄咄逼人的美艳也有几分养眼。 “见过侯爷,深夜叨扰,多有打扰。”萧璟率先站了起来,恭敬一礼后,又对着谢运和谢黎行了个平辈礼。 “谢二公子,谢大小姐。” 站在萧璟身后的萧玥也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敷衍的跟着行了礼。 待谢黎和谢运还礼后,几人才落了座。 好巧不巧,谢黎正巧坐在萧玥的对面。而那件大氅,本不应该出现在屋内的大氅,明晃晃的放在白露的手上,萧玥一抬眼便看见了,原本委屈的脸登时铁青,恶狠狠的看着谢黎。 “黎儿,世子和郡主前来,是为了今日的事情。”陆老夫人敏锐的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波汹涌,赶紧把正事儿提了出来。 “宸王殿下体恤你大病初愈,今日又受了些许惊吓,特意让世子和郡主前来探望。” 第二十章 突然的转折 “祖母,黎儿没事儿。”谢黎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回道,“只不过祖母这大氅,黎儿是再也不敢穿了,还请祖母收回去吧。” 谢黎的话音刚落,萧玥便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谢黎,你什么意思?” 本来就不情不愿的萧玥被这一激,眼眶猛地一下便红了,怒气冲冲的看着谢黎。 “是你打了我两巴掌,凭什么要让我来给你道歉?凭什么……呜呜呜……”萧玥可能是水做了,眼泪说来就来,半点磨蹭都没有。 而另一边的谢黎,也只是错愕的看着嚎啕大哭的萧玥,迟疑唤道:“安平郡主……” “你不要叫我,我不要你叫我!”不知道受了多大委屈的安平郡主,哭起来就没完没了,那温咸的眼泪流到腮边,惹得那红肿的脸更是火辣辣的痛了起来,她便更是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 “我道歉,我道歉还不成吗?” “呜呜呜……” “对不起,我不该先动手的,我被打是我活该,我还要来给谢黎道歉……” “呜呜呜……” “凭什么啊……” 满堂俱静,只有萧玥的痛哭声绵延不断的响起。 想来,这位尊贵的郡主殿下,从生下来起,便没有受过这样莫名其妙的委屈和屈辱。 明明前一刻在宸王府中,父王母妃和哥哥还在不遗余力的安慰自己,言说着要替自己报仇;下一刻便在这平南侯府中,活生生的受着谢黎给予的屈辱。 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望着痛哭不已的萧玥,谢黎大致猜到了。 对于宸王殿下来说,女儿那小小的自尊算得了什么,平南侯府的助力才是真金白银的东西。 “郡主,你别哭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谢黎有些心软,还是一个小姑娘呢,也没有经过什么事情,何必把她牵扯进来呢? “对不起,今日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打你,对不起。” 谢黎走上前,一把握住萧玥的手,温和的看着萧玥,一片真诚。 嚎啕大哭的萧玥猛然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破碎的哭声噎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泪眼婆娑地看着满脸温柔的谢黎。 “你……我……” “是我的错,下次我一定不这样了。”谢黎叹了口气,像是安慰小妹妹一样,摸了摸萧玥的头,萧玥更是像见鬼一般,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谢大小姐都不计较了,妹妹,你就别哭了吧。”脸色铁青的萧璟好不容易压下了心头上涌的火气,也上前两步,掰过萧玥的肩膀,直视着萧玥的眼睛,柔声哄道。 “哥哥!”萧玥猛然扑进萧璟的怀里,使劲儿抽了几下鼻子。 默了半晌,萧玥瓮声瓮气的声音才闷闷的响起:“对不起。” 说完,她便扯着萧璟的袖子,躲在了他的后面。 “让老夫人和侯爷见笑了,舍妹顽劣,给谢大小姐添麻烦了。” 谢黎冷淡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世子明明自己也有错,却只字不提,让一个小姑娘舍了面子,全了这场闹剧。 呵! “如此,便不多留了。”萧璟见谢黎态度冷淡,心中陡然升起些许怨气,便冲着陆老夫人等拱拱手,带着萧玥往外走了。 “琳琅,替我送送世子和郡主。” “是,老夫人。” 总算是把这两位“贵人”送走了,陆老夫人和王夫人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们在见到这两人时,心中是何滋味…… 而仅仅是来走了个过场的谢侯爷和谢二公子也是哭笑不得。 “母亲,没啥事儿,儿子就先回去了?”谢辉挠挠头,问道。 “去吧,你们都回去吧,大丫头留下。” 待得众人都走光了,谢黎才慢慢站了起来,然后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 “祖母,孙女差点惹下大祸,还请祖母责罚。” “我为何要罚你?”陆老夫人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冷声问道。 “孙女为了解一时之气,同皇室中人作对。” 陆老夫人便冷冷笑了一声,“我看你并不是解一时之气吧。” 谢黎跪在地上,没有吭声。 “方才你为何要将那大氅拿进来,为何偏偏要坐在安平郡主的对面,为何要说那样一番话,你当我真的不知吗?”陆老夫人抬手一拂,那茶盏便重重落到地上。 “大丫头,就凭你方才的举动,我就可以请家法,打得你下不了床。”陆老夫人重重喘了几口气,又接着道:“我当你知事儿了,明事理了,可没想到你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当初你低三下气去讨好人家一家子,现在你就要把人家踩在脚下吗? 那可是天潢贵胄,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陆老夫人恨不得敲开谢黎的脑袋看看,这小小的脑袋瓜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不可以吗?”在这盛怒之下,清冷的问句突然响起,谢黎抬起头,直直的看着陆老夫人。 “祖母,不可以吗?” 陆老夫人被这大逆不道的问句问得一愣,张张嘴:“你说什么?” “我说,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那宸王不就是想要大逆不道吗? 我们平南侯府早晚不都得被推出去挡刀吗? 这样主动出击,撕破脸皮,总比被暗地里捅冷刀子来的痛快,来的有利吧?” 一叠声的问句,陆老夫人当场愣住,“你……大丫头,你都在说些什么!” 谢黎看着陆老夫人,眼眸中隐约有些笑意,“祖母,您同爹爹,没有讨论过吗?” 陆老夫人静了半晌,缓缓站起身来,“你……你究竟想说什么?” “祖母,您瞧,今晚宸王世子和安平郡主登门,便是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他们想拉拢我们平南侯府! 怎么拉拢呢?想来就是联姻了,不是我,便是二弟了。若是父亲妥协了,祖母,你舍得二弟吗?” 谢黎不给陆老夫人说话的时间,又接着补充道:“想来是舍不得的,那便只有我了。” “你不是一直心仪宸王世子吗?”陆老夫人不解,“你不愿意了。” 谢黎长长拜服而下,“祖母,孙女以前不懂事,惹了不少祸事儿,丢了不少脸面。如今,孙女儿想清楚了,强扭的瓜不甜,即便是宸王世子娶了孙女,也不过是一对怨偶罢了。” “所以,孙女不愿意。” 第二十一章 刮目相看 陆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捧着一杯茶,呆愣着坐了好长时间。向妈妈知晓陆老夫人的习惯,只要是有事情想不通,亦或是有事情很难下决断之时,她便会如此。 以是她将福荣阁中的丫头们都赶了出去,不让其他的人打扰到陆老夫人。 但毕竟是老了,手中的茶盏凉透之时,陆老夫人终是沉沉叹了口气。 “阿柔。”她张张嘴,嗓子眼有些沙哑,浑浊的眼睛慢慢地转向向妈妈。 “老夫人。”向妈妈上前,一只手搀扶着陆老夫人,另一只手接过那已经凉透的茶,柔声说道:“奴婢再给您沏上一杯茶吧,这天凉了。” 没有等陆老夫人回答,向妈妈转手接过那茶杯,而后从小炉上拎起水壶,反手从小几上找出茶包和透亮的杯子,过滤,洗茶,而后在袅袅茶雾升起之时,那茶的清香便弥漫在整间屋子中了。 “阿柔。”陆老夫人捧着那茶,又低低唤了一声。 向妈妈就着陆老夫人的手腕,将那茶又往前送了送,“奴婢都明白的。” 此话一出,陆老夫人满腔的犹豫和悲伤似乎突然找到一个发泄口一般,一滴浑浊的泪滴落在茶杯沿上,忽而滑落,便不见了踪影。 “阿柔,你知道吗,就方才大丫头跪在地上,脊梁绷得直挺挺的,我恍若就见到了她的影子。那时候,我们大吵小吵,吵过多少架,可是谁也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我知道,她是一个好孩子,从小娇养着长大的金枝玉叶,忽而便落入了我们这样的鸡窝里面,她不忿不满,都是可以理解的。我也从来都没觉得有什么,就是每每话到嘴边,总是像刀子一样割人。 我也明白,她那样的人,从来也没有和我这个老婆子计较,到了最后关头,她还是将大丫头托付给了我。 她说:大丫头有些顽劣,让我千万别和大丫头计较,只管好好养着大丫头,不需要大丫头多么知书达理,也不需要大丫头学那些七七八八没用的东西…… 我嘴上应了,可是心里面没应,总想着,她那样冠绝盛京城的风姿,总该在多年后,还是有人记得最好。 可是阿柔,大丫头现在的样子真的有些像她了,我却觉得心惊胆战……我总想让大丫头成为那样美好的人儿,可是如今大丫头有了美好的雏形,我却觉得心惊胆战。” 陆老夫人一把抓住向妈妈的手,向妈妈只觉得那手和冰一般寒凉。 “阿柔,她会不会怪我?我没能好好照顾大丫头……” 寂静的屋子中,向妈妈另一只手覆了上去,双手捧着那双像是老树树干一般粗糙的手,慢慢的坚定的说道:“侯夫人不会怪您的。她说过,她早就不认那个家了,他们抛弃了她,把她当做是一颗棋子,可是她这颗棋子冰冷的心脏,终究是慢慢暖了过来。” “老夫人,那是侯夫人自己的抉择。” 当初风卷云涌,平南侯府能够急流勇退,在南楚获得这样的功勋,不是一个巧合。 --- 第二日,日上三竿,谢黎才从床上爬了起来,懒懒抬手打开床帘,哑着嗓子唤道:“惊蛰。” “哎,姑娘,你终于醒了。”惊蛰赶紧从廊下跑了进来,端来了洗漱的用具。 “什么时辰了?” “姑娘,巳时了。”惊蛰一边给谢黎更衣,一边碎碎念叨,“琳琅姐姐来过了,说老夫人今日身子不适,免了众位小姐的请安。夫人那边也不用去请安的,所以奴婢便由着姑娘睡了。可是姑娘,以后可不能这样懒床了。” 拧了帕子,惊蛰一边递给谢黎,一边轻轻叹了口气。 谢黎方醒,整个人还有几分迷糊,听着惊蛰的话也是半懂半不懂的,遂边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又痴痴问道:“你之前没叫我吗?” 惊蛰手下动作一顿,瞪着眼睛长长叹了口气,“姑娘,我都叫您三次了。” 自从姑娘落水恢复正常之后,懒床便成了常态,往往需要叫上好几次,才能半推半就的从床上爬下来,爬下来之后整个人也蠢蠢的,一点也不见平时的冷静和机灵。 想到此处,惊蛰又见谢黎懵懵懂懂的点头,遂又叹了口气。 直到吃了早饭,谢黎才算是完全清醒过来,又因着外面暖阳高挂,谢黎便让小丫头搬了把椅子,拿本书盖在脸上,似睡非睡的躺在上面,晒太阳。 红梅这几天似乎正在凋零,微风轻轻一动,便有红梅花瓣簌簌落下,一片片砸在谢黎的脸上。 谢黎的眉头微微动了动,然后便任由那梅瓣砸在书页上,闭着眼睛轻嗅那梅花的气味。 “哎,小桃,你在干什么?”突然的,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响起,惊着挂在廊下的鸟儿也叽叽喳喳的胡乱叫了起来。 “我没干什么,我……我……”小桃支支吾吾的辩解道,“余妈妈吩咐我洒扫一下小姐的屋子。” “姑娘屋子能随便进的吗?”白露斜眼瞧着谢黎躺在树下没动,快走两步,压低了声音:“出去!” “是。”小桃急急的声音响起,似乎还松了口气。 “等等。”然而不等小桃这口气松到底,白露的声音突然提高,“你衣袖里面藏着什么?” “噗通”一声,小桃跪倒在地上,“白露姐姐,我没有拿东西,我什么也没有拿。” 说着,小桃便抽噎着哭了起来。 “拿出来。”白露可不是好打发的,谢黎只听见衣衫撕裂的声音,而后便是重物“砰”的一声落地。 “还说没拿,你这小蹄子,竟然敢那姑娘屋里的东西。”白露左右开弓,“啪啪”两巴掌,小桃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黎烦躁的把书从脸上拿了下来,撑着身子站起来,一眼便瞧见了那散落在地上的金钗。 累累金丝缠绕的孔雀钗,钗头点缀了一颗不大不小的孔雀石,虽然不是很值钱,但胜在精巧,工艺繁杂。 谢黎挑挑眉,这小丫头还挺会挑东西的。 第二十二章 偷盗 “小姐,饶了我吧,小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家里娘亲病得下不了床,父亲是一个混不吝的,有钱只知道出去喝酒赌钱,没钱了便找我娘要,要不到就大打出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呜呜呜……” 谢黎冷眼看着小桃爬到自己脚边,把额头磕的砰砰作响。 “姑娘,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不能留。” “小姐,我下面还有三个弟弟,都在等着我的月钱过活,小姐饶了我吧。”听得白露的话,小桃更是惊恐欲绝,慌乱间一把抓住谢黎的裙摆,差点把谢黎拉得一个踉跄。 “放手!”白露赶紧一把扶住谢黎,一脚把小桃踢出去老远。 小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趴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叫小桃?”谢黎冲着白露点点头,走到小桃面前,微微弯腰,俯身问道。 小桃愣愣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谢黎,嗯了一声。 “家里面很穷?” 小桃不明就里,又嗯了一声。 “那好吧,这钗子就送你了。”谢黎满意的看着小桃张大了嘴巴,继续慢悠悠的说道:“这钗子虽然值不了多少钱,但是也能值一些的,不过你以后不能在云溪阁待着了。” 在满庭寂静下,谢黎想了想,又补充道:“身契我也拿给你吧。白露,去拿。” 白露似也没有反应过来,木木答了一声,双腿站在原处没有动弹。 “白露?”谢黎不欲多费劲儿,又唤了一声。 “哎,好的,姑娘。”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而此时,瘫在地上的小桃才真的回过神儿来,连忙给谢黎磕头。 “不用谢我,你这样的,我是不敢再用的,有一有二,我怕有三。但是我也不能把你赶尽杀绝,毕竟是一家人的性命,就算是一窝小狗,尚且要怜悯几分,更何况是人呢。”谢黎弯腰把那身契递给小桃。 “我对你好,你也要对我好,知道吗?” 小桃的脸上迅速闪过几分惊恐,猛然低头,惶恐点头。 “好了,你去吧。”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待得小桃的身影消失在云溪阁后,谢黎懒洋洋的拍手,愣在原地的众位丫头全都回神儿,一眨不眨的把谢黎给望着。 “巧了,今日无事儿,你们也来得齐。白露,点点人,我来认一认这院子里面的人。惊蛰,拿个暖手炉。”谢黎笑着,又坐了回去。 一排丫头规规矩矩的站在庭院中间,神情肃穆,肃穆中又带着几分忐忑。 谢黎懒洋洋的眯眼一个个看去,勾唇笑了笑:“模样倒也都标致,那就从左到右一个个说吧。嗯,家里面有困难的,也都可以说一说。” “小姐安,奴婢名叫可儿,是院中三等丫头,父母双亡,家里面没人了。” “嗯,那你有交好的小姐妹吗?”随意的,谢黎问道。 也是巧了,谢黎从这可儿的眼中,瞧出了几分疑惑和惶恐。 “奴婢……”可儿有几分迟疑,顿了顿才接着道:“奴婢和小桃是一个屋子里的,同小桃关系好些。” “知道了,下一个。”谢黎笑笑,没有再问。可儿便诧异的抬起头来,正巧对上谢黎似笑非笑的眼神,吓得心中一个咯噔,快速退了回去。 “奴婢小翠,也是三等丫头,主要负责……” “奴婢……” …… 随着一个个丫头们说完,可儿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她只觉着身边嗡嗡嗡的直闹腾,就是听不清楚身边人说了什么话,而脑中,方才谢黎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怎么也退不出去。 小桃偷了小姐的东西,小姐不仅没有惩罚她,还给了她身契,放了她自由…… 这怎么可能呢? 以前小姐最痛恨这些背主弃义的人,哪次抓到不是痛打一顿,然后丢出去自生自灭? 为何这一次偏偏如此轻描淡写就放过了呢? 越想,可儿便越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到天灵盖,整个脑子更是混混沌沌,云里雾里,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可儿,你怎么了?”耳边似乎有人在问话,可儿呆呆抬起头,“啊”了一声,然后便被一个大耳刮子打醒,猛然吐了口血。 “瞧,姑娘,我就说可儿犯了冲,定是被什么东西给吓着了。”惊蛰甩了甩手臂,冲着谢黎呵呵直笑。 “瞧着也是。”谢黎看向可儿,“大家都回去了,就你傻傻站在原地。” “小姐,我有话说。”不等谢黎多说话,可儿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奴婢方才不应该欺瞒小姐,小桃家里面并不是那样凄惨,她的父亲是一个老实憨厚的人,母亲是常常生病,但是家里面并没有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一股脑儿的,可儿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我,我怕小姐被小桃蒙蔽。”可儿大喘一口气,急急说道,“不敢欺瞒小姐,我同小桃的关系并不好,她是二等丫头,我是三等丫头,平时并不敢多在她面前说一句话,她……有些厉害。” 第一次在小姐面前说旁人的坏话,可儿双腿发软,心中也发虚。 小姐之前说过,也最恨嚼舌根子的人了,若是小姐不相信,觉得自己…… 越想,可儿越心急,很不得把小桃的祖宗十八代都交代出来。 可是越急,嘴巴便越碎,就越说不清楚。 不过谢黎还是从这支离破碎的信息中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看来,的确是另有隐情啊。 “好了,没事儿,我知道了。”谢黎见可儿几乎吓到瘫软,只好无奈站起来,转头吩咐道:“惊蛰,请个大夫给可儿看看,这孩子,怕是吓得不轻,另外等她好了,多给两月的月钱。” 说完,谢黎便回屋了。 白露若有所思的跟在谢黎身后,动了动嘴,却是不敢随便说话。 “白露啊,你猜猜小桃偷了什么东西呢?” 白露刚想说“是金钗”,便猛然觉着不对劲儿。 “想明白了?”谢黎的目光扫过床榻,意有所指,白露神色猛然大变。 第二十三章 故意 “姑娘!”白露惊叫一声,猛然扑到床榻上,毫无章法的翻找起来。 越是慌乱,白露便越是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谢黎站在原地,看着白露的神情越来越慌乱,越来越绝望,才慢慢上前两步,拍了拍白露的肩头。 白露转头,眼泪已经涌到眼眶,一眨,便簌簌往下落去。 “姑娘,找不到了。” 那绣了桃花的小衣,找不到了! “你看,我这云溪阁,从来不是我自己的云溪阁。”谢黎安抚的冲着白露笑笑,“不要担心,我是故意的。” 白露眨眨眼,没明白谢黎的意思。 “姑娘,这……若是,那您的名声可就全毁了。”白露一想到那最坏的结果,便忍不住泪湿了眼眶。 “都怪我,我应该好好搜身的。我这就去把小桃抓回来。” “白露!”谢黎一把抓住白露的后衣领,生生把白露往外冲的身子扯了回来。 “惊蛰找人跟着的,你放心。” “什么?”说话间,惊蛰便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姑娘,果然不出您所料,那小桃去了秋水院。”惊蛰憋了满肚子的怨气,“木香亲眼瞧见的,您看。” 说着,惊蛰便从衣袖中掏出了那桃花小衣。 白露眨眨眼,又眨眨眼,看了看谢黎,又看了看惊蛰,猛然一巴掌拍在惊蛰的脑门儿上。 “臭惊蛰,你竟然敢帮姑娘做这样的事情,还敢瞒着我……我,姑娘,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白露说着,眼睛又湿润起来,猛地一眨便有泪珠滚落下来。 谢黎没法,只得软了嗓子,轻声细语哄道:“好白露,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吗?而且,你也是我计划的一环,你不也表现得很好吗?” 白露委屈的摇摇头,“奴婢不是,奴婢差点坏了姑娘的筹划。” 谢黎:……这觉悟,倒是高得可怕。 “没有,这样一来,我还能理一理院里面小丫头们的心思呢。”谢黎弹弹白露的脑门儿,“我正想找个机会,好好整顿一下我们云溪阁呢,不然我哪里知道什么人可信呢。” 白露抽抽鼻子,闷闷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好了,惊蛰,快去把木香叫进来。” “好。” 木香进来后,噗通一声便行了个大礼。 “大小姐安,奴婢是云溪阁三等丫头,木香。”谢黎看着跪在地上,仍然像是一座小山一样的木香,有些回不过神儿来。 “你是木香?”这样的身段,怎么也不像能跟踪别人,还能“片叶不沾身”的偷得东西的小丫头啊…… “奴婢木香。” 谢黎又看向惊蛰,只见惊蛰一脸“老母亲式欣慰笑容”,眉开眼笑的看着木香。 “你和惊蛰什么关系啊?” “惊蛰姐姐是我的再生父母。” 若是喝着茶,谢黎保证一口茶水喷出来。 还真是? 惊蛰赶紧连连摆手,“哪有,我小小年纪,哪里就是你的再生父母了。” 惊蛰挠挠头,对上谢黎和白露好奇的目光,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年前,我不是上街去替小姐买胭脂水粉吗?木香就在那一带乞讨,有时候饿得不行了她也会偷东西,不过都是偷些馒头包子什么的,从来不敢偷钱。 那些老乞丐见木香痴痴傻傻的,又有这么好的身手,便总是诱骗木香去偷钱。可是木香从来都没有偷钱的。 我那天上街钱袋子里面鼓鼓的,正巧被那些老乞丐看见了。那些老乞丐见我孤身一人,便起了贼心,便强迫木香偷我的钱。木香是抵死不从,被他们暴打了一顿,打得嗷嗷直叫唤。我听着不忍心,便花了几十文钱,把她带回来了。” 惊蛰笑眯眯的看着木香,“这些,也是后来木香告诉我的。” “这样啊。”谢黎轻笑,“那你还真是捡了个宝呢。” “对,惊蛰姐姐是我的再生父母。”木香头脑或许有些痴傻,又重复了一遍,惹得惊蛰连连后退。 木香跪在地上,乐呵呵的看着谢黎:“惊蛰姐姐说,小姐是世上最好的人,我也要保护小姐的。” 谢黎温和点点头,“木香是好孩子,那你告诉我,小桃去秋水院干了什么?” “小桃没有进去,只是把这东西拿给了春月姐姐,春月姐姐又给了小桃一个鼓鼓的钱袋子,小桃便眉开眼笑的走了。” “然后呢?” “然后……惊蛰姐姐说,让我把小桃拿出去的东西拿回来,说这是我们小姐的东西。我看着春月姐姐往秋水院里走,便扔了颗石子在春月姐姐脚下,趁着春月姐姐摔倒时,把东西拿了回来。” “然后……我就回来了。” 谢黎皱眉,看向惊蛰,惊蛰赶紧补充道:“我随便扯了块布,又重新塞了进去,扔到秋水院旁边的草丛里面的。” “如此,最好不过了。”谢黎想象着谢恬看到那破布的表情,忍不住又弯了弯唇角。 “我们四小姐啊,这次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谢黎冷冷笑了起来,“我倒要看看,她想拿给谁。” “可是,四小姐看到那破布,肯定就不会再做什么了啊……”白露有些疑惑,按道理,四小姐肯定会打开看的,定然会发现的。 惊蛰也看向谢黎,没能明白谢黎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若是你们办坏事儿的中途出了差错,会马上告诉我吗?” “会啊~”两人异口同声道,同时睁大眼睛看着谢黎。 谢黎哭笑不得,又觉得心头暖暖的。 “春月会吗?” “额……可能,不会。”白露试探道。 “肯定不会的。”谢黎肯定道,“更何况,春月摔了一跤,找到那包裹也费了些功夫,这时候哪里会马上去见谢恬呢?她怎么也得洗漱一番,收拾干净了再把包裹拿给谢恬吧。” “这便是我们的机会了,你们谁去秋水院走一趟吧。”谢黎曲指,点了点桌面。 “木香,你去小桃的屋子,拿上小桃的小衣,放到那包裹里面,明白吗?” 木香眼珠子转了转,坚定的点点头,“小姐,我懂的,要干坏事儿了。” 第二十四章 小衣 秋水院,春月皱眉深吸一口气,将那布条层层缠绕在膝盖上面,紧紧咬住牙关,硬是没有吭一声。 待得额头上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汗渍,她才长舒一口气,看了看将晚的天色。 “坏了。”春月从床上跳下来,正欲去拿那包裹,窗口处突然跳进来一只猫。 “喵呜~” “喵呜~” 一只通体发黑的猫,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瞪得圆鼓鼓的,四只爪子却是像雪一样白,趴在窗边的桌沿上,气势汹汹的冲着春月直叫唤。 “哪里来的野猫,这里没吃的,还不快滚。”春月捂着砰砰乱跳的心,有几分恼羞成怒。 见那猫一声接一声的叫唤着,春月猛然拿起床边的鸡毛掸子,三步做两步小跑过去,奋力向那猫儿打过去。 “喵呜!”那黑猫却是颇通灵性,见状一个蹬腿,窜到了春月的肩头,冲着春月龇牙咧嘴狠狠的又叫了一声。 “喵呜!” 春月吓得几乎魂飞魄散,鸡毛掸子胡乱往身上一通乱打,只听得那猫上蹿下跳瞎叫唤,也不知道有多少下是落到猫儿身上,有多少下是落到自己身上。 如此几下后,那猫儿猛然一窜,窜到草丛中,消失不见了,唯余春月一个人冷汗淋淋站在原地,长长舒了口气。 如此一来,春月也就不得不去沐浴洗漱一番了。 抬眼看了看天色,春月估摸了下时辰,现下应是四小姐抚琴的时辰,刚好能掐着时间点收拾一番。如此一想,春月便出了门,叫院中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帮她打了热水。 “喵~” “喵~” 木香杵着一把扫帚,弯腰蹲在低矮的灌木丛中,一声声的学着猫叫。 “木香,你在找啥呀?”被春月指使去打水的小丫头路过,好奇的问了一句。 “嘘,我在找一只猫,我从外面捡到的流浪猫。”木香抬起脸,一脸神秘。 “木香,夫人从来不允许这些猫猫狗狗进门的,你还不快把它丢出去,小心害了它性命。”小丫头厉声喝道,见木香唯唯诺诺点头,又不忍心柔了声音:“我可没有骗你,夫人真的特别讨厌。” 说完,小丫头便走了。 木香傻傻站在原地,愣愣的摸了摸头,一低头,便见那猫儿服帖的伏在自己脚边,正抬起脸,撒娇似的卷卷尾巴,水汪汪如玛瑙般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木香。 “小黑,你回来了?”木香大喜,一把扔下扫帚,抱起猫儿狠狠亲昵了一番。 “你先等着,我去办件坏事儿。”木香冲着猫儿吐吐舌头,“可不许乱跑哦,夫人特别讨厌你的。待会儿……嗯,我把你带回云溪阁,让小姐给你个名分。” 木香想的简单,自己是被惊蛰姐姐捡回来的,小黑又是被自己捡回来的,那么小黑和自己一样,都可以呆在云溪阁的。 被放在地上的猫儿一动不动的盯了会儿木香,而后一转身缩进了灌木丛中。木香这才嘿嘿笑了起来,捡起那扫帚,朝着秋水院走去。 ----- 谢恬蹙眉看着一瘸一拐的春月,微微动了动唇角,“春月,你的腿怎么了?” “奴婢方才在门口摔了一跤,磕到了膝盖。”春月有苦说不出,也不敢说自己是同小桃见面后摔倒了。 谢恬便“哦”了一声,转眸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小包裹。 “这是那丫头给的东西?” “是小桃,方才送来的,奴婢才接到。”春月低头,不敢看谢恬的表情。 谢恬勾勾唇,站了起来,伸手将那包裹拿起来细细端详半晌,才慢慢的解开了。 一件鸳鸯戏水的小衣,皱皱巴巴的,显得格外可笑。 谢恬脸上的笑容便又真了几分,“竟然是这东西!” 春月快速抬眼看去,见是一件小衣,脸色突然就苍白了些,迟疑道:“小姐,这是大小姐的……您,准备怎么办?” 谢恬斜眼觑着春月,“怎么,敢做不敢认了吗?” 她一只手抬起春月的下颚,迫使春月直视着自己的眼睛,“瞧瞧这张小脸,可真是娇滴滴水嫩嫩呢,若不是我,你能在我二哥面前露脸吗? 当初祖母把你和春华赐给我,我就觉得你是个胆大心细的丫头。春月,你放心,不会有事儿的,我只不过是帮一位贵人,做一件于所有人都有利的事情罢了。” “小姐。”春月咽了口唾沫,“这位贵人是……” 春月眼中露出渴求,眼睁睁的看着谢恬。 谢恬勾唇,突然一巴掌甩在春月脸上。春月压根儿就没想到谢恬会突然发难,猛然被掀翻在地上。 “这可不是你能知晓的事情了,小心你的小命不保。”谢恬轻蔑的吐出一口气,“你下去吧,对了,那小桃,找个人处理掉。” 春月艰难起身,看了眼面露阴翳的谢恬,有些害怕,赶紧屈膝行礼,一瘸一拐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怎么办?”春月心中开始打起鼓来,虽然老夫人并不喜欢大小姐,当初谢恬只不过是让自己想办法偷一样谢黎的贴身之物,她便会让自己有机会到二公子面前伺候。 自己一时脑热,竟然做下了这等蠢事…… 脸上也火辣辣的疼,膝盖也火辣辣的疼,疼得春月本就有些混沌的脑子更是混沌了些。 “不然逃吧。”突然的,一个念头出现在脑中,春月兀然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握成拳,目光闪烁。 就算现在不逃,他日事发,自己肯定也会被乱棍打死的。 一念至此,春月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轱辘从床上跌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去翻找自己的细软衣裳。 在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春月一瘸一拐的出了门。 谢恬站在窗下,看着春月走出秋水院的大门,勾起了唇。 “去,杀了她,还有那个叫小桃的丫头。” “是,小姐。”空荡荡的屋子中,一个黑影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忽而便又不见了。 祖母的眼线,总算是除掉了。 谢恬想起春月脸上那红晕,又想起这丫头在一个野男人的怀中,欲仙……欲死……残忍的笑了起来。 她哪里能让春月成为二哥哥的枕边人呢,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第二十五章 偷见 谢黎坐在窗下,百无聊赖的翻看着一本话本子,时不时往那门口看上一眼,等着去“办坏事”的木香。 “姑娘,先吃点东西吧。”惊蛰端着一小碟子桂花酥走了进来,见谢黎有些犯困,便沏了一杯茶,笑吟吟的递给谢黎。 “惊蛰,你去看看,木香回来没?” “喵呜~”话音刚落,一声猫叫突兀的在门外叫了起来。 “小姐,木香回来了。” 木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谢黎一下子便站了起来,“进来。” 话音刚落,屋门便被“砰”的一下子推开了,木香一手抱着猫儿,一手赶紧把那门给关了起来。 “喵呜~”小黑又叫唤了一声,木香便赶紧捂住了这猫儿的嘴巴,憨憨的走到谢黎面前,半点不犹豫的跪倒在地上。 “小姐,我把东西拿回来了。” 谢黎瞅着躲在木香怀中的猫儿,闻言摆了摆手,惊蛰便从木香手中接过了那碎布条,仔仔细细看了看,才回道:“姑娘,是那布条子,你瞧,和我裙角的一模一样。” “好,惊蛰,这件裙子不要了,马上和碎布条一起烧了。”谢黎的目光全部被猫儿给吸引了,看了半晌,好奇的伸出手去想要逗一下那猫,那猫却是很高冷的叫唤一声,把脑袋撇到一边去了。 “小黑,这是小姐,你要乖。”木香有些生气,见谢黎的手顿在半空中,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又把小黑的脑袋掰正,送到谢黎的手下。 手掌心突然触到一个柔软的物什儿,那毛茸茸的脑袋就在手中,谢黎却是像突然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啊,那个,我不太喜欢猫。” 此话一落,木香却是大惊失色,抱着那猫把头磕的砰砰作响。 “怎么了?”谢黎也被这举动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动作。 “小姐不要嫌弃小黑,小黑很乖的,能捉住……那么大,那么大的老鼠的,比木香有用多了。”木香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了个大圈,急急辩解道。 “我没有嫌弃它。”谢黎有着摸不着头脑,“木香你先起来。” “小姐,小黑真的很乖很听话的,你看,你摸,它肯定不会躲的。刚才……刚才它害怕,有点害怕……真的。” 见谢黎始终站在原地,木香有些焦急失措,急急把小黑举过头顶,送到谢黎身前。 这猫儿似乎也知晓了什么,垂头丧气的低着头,做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谢黎哭笑不得,“我知道,小黑很乖,很听话。” “那……小黑可以留在云溪阁吗?就像木香一样。”木香抬起眼,殷切的看着谢黎。 谢黎含笑点点头,便见木香欢呼一声,猛然从地上站起来,抱着猫儿冲了出去。 “姑娘,你现在可真是好脾气呀。”惊蛰突然叹道,有些感慨。 “怎么,我以前脾气很坏吗?” “恕奴婢多嘴,以前我都不敢告诉您木香的存在,更何论是一只小野猫。您以前知道了,不仅会把木香赶出去,更是会找人把那猫儿打死。” 谢黎听着,目光追随着木香的身影,唇角慢慢露出些笑意。 “现在不会了。” 她以前也有一只猫,通体黑,四爪雪白,和小黑几乎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她把它从雪地里面捡回来,偷偷养在柴房中,日日练了舞,便偷偷去找它说话。 可是,他们嫌它是一只黑猫,一次发现之后便活活勒死了…… 就当是赎罪吧。 ------- 另一厢,谢恬拿着那小包裹出了平南侯府的后门,左右瞧了瞧,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刚刚驶出去一会儿,一身夜行衣的萧逸便从墙头露出半个身子。 “我就说,只要宸王府露出些许结亲的意思,保准这平南侯府鸡飞狗跳的。” 青松满脸无奈的看着自家世子,低声问道:“世子,您到底想干嘛,不是要给宸王府添堵吗?” “小爷不正在做这件事情吗?”萧逸横了青松一眼,“平南侯府的小姐芳心暗许,我那堂哥岂不是难消美人恩吗?更何况,我那玥儿妹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不找个内应,岂不显得她太过无用吗?” “你,去跟着前面那一瘸一拐的小丫头,给我扣下来。” “那你呢,世子?” “我?”萧逸眼眸一转,潋滟的眸光像是满天星辰,在这夜色下更是凌凌动人。 “小爷自然是去看看热闹。” 说完,萧逸飞身离去,徒留青松倒挂在檐下,有苦说不出的叹了口气。 谢恬的马车果然停在了宸王府的后门,萧逸远远吊在后面,看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斗篷中的小姑娘颠着步子,偷偷摸摸的走了出来。 “拿到了?” 听声音,是萧玥没错。 “不负郡主所托。”谢恬盈盈一笑,将手中的东西拿给了萧玥。 “好,你快回去吧。”萧玥身边的丫头赶紧接了过来,两人便欲转身离去。 “郡主!”却不料谢恬急了,“你说过的……” “我知道!”萧玥不耐烦的打断谢恬的话,左右看了看,“我自然会信守承诺,过几日兰亭的踏春,我会邀请你的。” 萧玥似有不甘,“谢恬你记得,你只能给我哥哥为妾,你敢动其他的心思,我就打死你。” 说完,萧玥扬长而去。 谢恬站在原地,面色变幻半晌,才冷冷笑道:“为妾?我费尽这些功夫,可不是为了给萧璟做妾的。” 捏了捏藏在袖中的东西,谢恬勾了勾唇。 踩在谢黎的身上,只要是祖母彻底厌弃了谢黎,自己自然会有出头之日。 第二日晨,谢黎去给陆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谢恬便哭哭啼啼的说,春月不见了。 谢黎想到昨晚白露覆在耳边说的消息。 小桃没了。 小桃都能没了,那春月自然也是需要斩草除根的。 谢黎并不在意人证不人证的,做了事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 谢黎端坐在下方,冷眼含笑瞧着谢恬哭了半晌,心中便有了些数了。 第二十六章 谁是小白兔? 那春月,多半是没了吧。 依惊蛰所言,春月和春华原都是老夫人房中的二等丫鬟,因着那一次王夫人给谢恬吃了一个落挂,老夫人心疼得很,这才将房中得力的二等丫头给了谢恬。 可惜,是二等丫头。 若是像琳琅这样有体面又能干,还能在老夫人面前说上话的大丫头,恐怕谢恬便能感受到老夫人的一片拳拳爱护之意了吧。 二等丫头,谢恬只会觉得老夫人在羞辱她。毕竟,自己身边的白露和惊蛰,品行样貌还有那忠心,都是上上之选。 而这两个人,也是老夫人赐给谢黎的。 出了福荣阁,谢恬故意慢悠悠的吊在谢黎的后面,时不时抹一把眼泪,时不时小声同春华说句什么。 “小姐,春月真的……逃了吗?”狡兔死,走狗烹,春华乍一听到这消息,心中不是没有悲凉的。 她同春月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而她的年岁小些,在很多时候,春月是冲在前面的那一个。 四小姐对春月也要亲厚些,很多时候都是春月得了赏赐拿给自己的。 以是,春华想不明白,为何春月会逃了…… “春华,如今我的身边就只有你了。”谢恬听得春华低低的问话,也是眼圈一红,张了张嘴,终是叹了口气,眼神却始终似有似无的停留在谢黎身上。 春华也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下意识她的目光也飘忽到谢黎身上,忽而眼睛陡然睁大,不敢相信的回头看向谢恬,无声问道:“是,大,小,姐?” 谢恬紧紧抿着唇,欲语还休,一副将泣未泣的模样,春华心中便悲凉一片,忽而那悲伤便转化成了愤怒,双眼迅速被烧得通红,恨不得冲上去给谢黎两巴掌。 谢恬反手抓住春华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 直到谢黎一行人消失在小径尽头,谢恬才放开了春华的衣袖。 “小姐,春月姐姐到底是怎么没的?”未语泪先流,春华的话音还未落下,两行泪便已经过了腮边。 “春华,你不要再问了。”谢恬不由得也跟着落了泪。 “小姐,你不说,我自会去秉了老夫人,我和春月姐姐都是从福荣阁出来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我……我定要把来龙去脉都弄清楚。否则,哪一日我也会不明不白的就去了。” 春华越说,那兔死狐悲之气就越盛涌。 谢恬小脸陡然煞白,一把握住春华的手,不住的摇头,“春华,我如今就只剩下你了,你不能走。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好不好?” 谢恬颤声道:“昨日,我让春月去云溪阁找一个名叫小桃的小丫头,小桃那丫头刺绣功底很好,我想着那一日在安平郡主的及笄礼上,我们家失了礼数,所以想着让春月把小桃绣好的双面绣给我瞧瞧,我学着绣一副给郡主。” “可谁知春月刚拿着那绣帕,惊蛰和白露便闯进了小桃的房间,二话不说便将两人抓了起来,言说两人狼狈为奸,偷了云溪阁的金钗,便将两人打了一顿,然后发卖了。” “我偷偷让人跟着,想着给春月和小桃一些补偿,以全了我的心意。可是不知怎的,我派去的人见到她们时,她们已经……已经没了。” 谢恬面上的凄惨做不得假,情真意切,春华便哭得更是伤心了。 “呜呜呜……小姐,我要给春月姐姐报仇!”春华哭着哭着,便越是觉得谢黎视人命如草芥,也不定哪一日,自己的命运同春月、小桃也无甚差别。 “春华!”谢恬被吓了一大跳,捏着手帕捂住唇角,四处看了看。 见周围没有人才松了一口气,“可不能乱说,大姐姐是爹爹的嫡长女,是我们侯府最尊贵的小姐,连夫人身边的锦绣姐姐都是想打便打,想骂便骂,我们难道要以鸡蛋去硬碰石头吗?” 谢恬叹着气,又道:“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小姐,爹爹对我并没有多少宠爱。祖母心慈,一直护着我,还把你和春月这样得力的人儿给我作伴,我自是感激不过。可是对不起,我真的没有能力护着你们。” “小姐。”春华的性格比春月冲动,又没有脑子,听到谢恬这样柔弱隐忍的话,心中的郁愤之气更盛了几分。 “我就不信,她那样的恶人,难道就没人能收拾了吗?”春华紧紧握住谢恬的手,神情阴翳,“小姐,上次安平郡主被她打了,我们不若借借安平郡主的东风?” 谢恬赫了一跳,连忙摇了摇头。 “小姐,你难道想一辈子都被她踩在脚下吗?”春华咬牙道,“因着你的柔弱,我和春月姐姐总是被欺负,我们秋水院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啊?” 见谢恬仍是犹豫,春华又道:“小姐,你马上就要及笄了,虽然你不说,但我也知晓,你心仪宸王世子的。 你不要否认,我和春月姐姐心里面都是知道的。可大小姐也爱慕宸王世子,且还不知廉耻的死死纠缠,小姐您怎么可能争得过大小姐呢?” 谢恬颤颤巍巍的看了眼春华,有些动摇。 春华便再接再厉:“若是我们帮着安平郡主,安平郡主肯定会高看你一眼的,到时候没了大小姐,小姐你尚可争上一争。” 许是说到了少女怀春的梦想,谢恬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应该怎样争呢?” “小姐,过几日便是兰亭踏春了,大小姐肯定也会去的。到时候山多水多,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落入湖里面了。救不上来也算是偿命了,若是就上来,我们就……” 两人窸窸窣窣在院中嘀咕了半晌才施施然离去。 木香坐在树上,捧着一把扫帚,抱着小黑,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唉,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木香从树下跳下来,拍了拍手,嘟嘟囔囔的朝着云溪阁走去。 云溪阁,谢黎眉眼含笑的看着木香,待她说完,便让惊蛰端了盘煎饼果子给她。 “兰亭踏春,是个好日子呢。” 第二十七章 兰亭踏春 谢黎安安静静的在云溪阁待了几日,除了去给老夫人请安,便再也没有出过门了。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逗木香和小黑玩儿。 越逗,便越觉得那小黑很有些意思。这猫儿,会撒娇卖萌不说,还会跑到不知何处去抓蝴蝶来讨谢黎的欢心。 而不过这两三日的功夫,小黑整只猫便肥了一圈了。 “喵呜~” 锦绣踏进院门的时候,一只猫突然跳到她的脚边。 “啊,猫!”她惊叫一声,连连后退,一个屁股墩儿摔倒在地上。 “呀!”谢黎刚好从屋中走出来,见状猛地一下便笑出了声来。 “大……大小姐,猫,猫!”字句不成话,锦绣显然被吓得不轻,指着小黑,应是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小黑。”谢黎轻飘飘的唤了声,炸了毛的小黑便哼哧哼哧的一轱辘跑了回来,仰头叫道:“喵呜。” “木香,拿点小鱼干给它。”谢黎蹲下身来,摸了摸小黑的脑袋,嘱咐道,“乖乖呆着,我要出去一趟,回来你若是不在,我可是要生气的。” 说完,谢黎便站了起来,正好看到院门口欲言又止的锦绣。 “母亲有什么事儿吗?” “夫人……遣奴婢来看看,大小姐是否收拾妥当了,二小姐已经等着了。” “走吧。”谢黎点点头,“劳烦母亲费心挂念了。” “大小姐。”谢黎方走到锦绣身边,锦绣突然跪倒在地上。 谢黎顿住了脚步。 “大小姐,夫人……夫人不许府里面养猫……”视死如归般,锦绣说完便把脑袋埋了下去。 “然后呢?”小等一会儿没等到锦绣的后文,谢黎挑挑眉,“需要我把小黑打死吗?” “不,不,不用……”锦绣咬了牙,“大小姐看好它便好。” “我自然知晓。”谢黎抬手摸了摸头上的花儿,“惊蛰,看好院门,不要什么人都放进去。” 这一次王夫人并没有陪同,兰亭踏春是年轻一辈的盛事,公子们畅议世事,饮茶品诗,若有一见钟情的姑娘,亦可以邀之泛舟同游。 小姐们焚香抚琴,花枝招展,若有心仪的世家公子,也可交谈一二。 总之,今日是不需要过于守礼数的日子。 自前朝南梁起,儿女婚嫁之事便不仅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以决定的,特别是功勋贵族之家,儿女们的婚姻也需遵循儿女们的意见,以是一年初春之际,便得有这么一个相看的日子。 待得这日之后,相互有意的人家,便可以上门敲定了。 谢黎坐在马车里面,想着这兰亭踏春的由来,不由得有几分莞尔。 据说是因为南梁的一位长公主,年轻时爱慕一位世家公子,因着礼数的缘由并不能将这爱慕之意宣之于口。 而后来,各自男婚女嫁,可公主瞧着心上人与旁的女子生儿育女,好不快活,心中便不痛快了。 于是她发动了一场兵变,不为其他,就为了让皇帝将她的心上人赏赐给她。 南梁的皇帝见自己长姐真的动了气,不仅将那位公子赐给了她,还举全国之力收罗了许多美人儿,送到长公主府上。 而这以后,南梁的气数便是尽了。 以是后来,兰亭踏春便有了由头。 “哎,让开!”就在这时,马车夫突然大喝一声,只听见这一声怒喝,谢黎三人猛然从座位上跌了下去。 “哎哟,怎么回事儿!”谢晨大怒,从铺满了厚厚羊毛毯的地上爬了起来,撩开了车帘。 “二小姐恕罪,前面有一个小孩子跑了出来。”车夫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见谢晨动了怒,吓得猛然跪倒在地上。 “撞到人了?”谢晨一顿,跳下了车,不过瞬息便哇哇大叫着冲回了马车。 “血,好多血,撞到人了。”谢晨显然吓得不轻,缩在马车角落里面不住的说着,“是一个小孩儿,还在动,还在动,怎么办,怎么办?” 真的撞到人了? 谢黎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谢恬,道:“下去看看吧。” “是。”谢恬微微弯了弯唇,跟在谢黎身后下了车。 路边,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正抱着腿,“哎哟”,“哎哟”的,一声声叫得凄惨。 似乎伤到的是左腿,左小腿中间的地方,有一道骇人的伤痕,血肉外翻,鲜血流的满地都是,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正在喋喋私语。 “这是平南侯府的马车,看,这位小姐,就是平南侯的嫡长女谢黎,传言十分凶残。” “凶残算得了什么,都说她不顾廉耻,纠缠宸王世子呢。” “嗨,这算得了什么,前些日子在安平郡主的及笄礼上,她还狠狠扇了人家两巴掌,安平郡主那小脸肿的哟,啧啧。” …… 看热闹的百姓,最喜欢的便是达官贵人家的家长里短,虽然大家的目光都停留在那个瘦小的小男孩身上,但是言语却无一不是针对着谢黎。 然而谢黎对周围的议论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目光紧紧停留在那个抱着腿连声哀嚎的小男孩儿身上。 黑黝黝的皮肤,天生的一张笑脸,即使是在哭,那眉眼也是带着一点弧度,看起来也是笑嘻嘻的模样。 那双手,脏兮兮的,想来是在哪块儿泥地里面滚过吧,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好好让他吃饭。 这么冷的天,他会不会还是睡在柴房里面…… 谢黎想着,不自觉的往前走去,一步步靠近了那瘦弱的小男孩。 看戏的百姓们显然没想到谢黎会自己走向“小乞丐”一般的男孩儿,口中的碎碎念登时低了不少。 谢黎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是慢慢走过去,然后蹲在了小男孩儿面前,慢慢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小男孩儿的脸。 众目睽睽之下,谢黎的指尖堪堪触到男孩的腮边,那小男孩便将脸撇到了另一边。 “呼”,凝滞的气氛随着这动作,大家似乎都长长叹了口气。 侯府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去摸一个小乞丐的脸呢? “小……小姐,我的脸脏。”小豆子显然没想到谢黎会蹲在自己的面前,说话更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第二十八章 小豆子 侧着脸不看谢黎,小豆子咬了咬下唇。 “疼不疼?”谢黎垂眸,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轻声问道。 不等小豆子回答,谢黎又扬声唤道:“白露,去找个大夫来,快!” 白露应了声“是”,拔腿就跑。 小豆子没想到谢黎会这样贴心和温柔,有些慌乱,“这位……小姐,我不疼,我……” 他本想说“我没事儿”的,但是话到舌尖却突然想起了“买家”的要求,便住了嘴,又开始哼唧起来,面上的神情也愈发痛苦。 “很疼吗?”谢黎有些慌了,“小豆子”涌到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了。 小豆子一愣,恍然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不再是小豆子的姐姐,小豆子不认识她,她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谢黎。 狠狠咬了下舌尖,感受到丝丝甜腥气在舌尖漫延,谢黎站起身来,微微抬眸。 卿卿馆,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张扬在上面,谢黎鼻尖猛地一酸,莫名的难过在心底漫延。 在转眸,卿卿馆门前高大的梧桐树光秃秃的,那晶莹剔透的冰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是那低矮的软轿,又像是那绣满了红梅的纸伞,一切都消失了。 只有这卿卿馆,却还是如旧。 谢黎止住了自己踏进去的冲动,她曾经很想毁了这里的一切,可是现在看来这黑暗的一切中,也有自己眷恋的东西。 “哎哟,哎哟,我的腿是不是断了。”小豆子终于从那错觉中反应过来,这个人不是姐姐,姐姐……不见了。 “谁来救救我啊,救救我吧。”小豆子是这个中的好手,拦人一时半刻还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这招数谢黎心知肚明,也知晓这晚去的一时半刻可能会有意外发生,可是她不放心就此离去,她想明明白白的知晓,小豆子的腿有没有问题。 谢恬站在后面,微微弯了弯唇角。 这一会儿功夫,足够萧玥布置好一切了吧。 兰亭踏春是在皇家别院,平时那里根本就不允许进入。今日进入,也是许晚不许早的。 “姑娘,大夫来了。”白露跑得气喘吁吁,看到谢黎身着单薄,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呃”了一声,才道:“姑娘,我们回去吧。” 姑娘就这样被晾了这么久? 白露上前,谢黎摇摇头,低声道:“大夫,你看看,伤到筋骨没?” 大夫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闻言狠狠喘了口粗气,才蹲在小豆子面前,捏了捏那左腿,又捏了捏他的右腿。 “左腿看着吓人,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到骨头。”谢黎便松了口气。 “可是这右腿……”老大夫又下狠手捏了下,小豆子的额头上登时便冒出了一层冷汗,愣愣嘶嘶直抽冷气。 “接骨没接好啊,怕是要打断重新接了。” “什么?”谢黎看向那藏在破烂布衫下细细的右腿,有些不相信,“老先生,是旧伤?” “唉。”老大夫站起身来,“谁给这孩子胡乱接的骨头,根本就没接对。” “摔断的吗?” 谢黎看着小豆子,低声问道,声音轻柔却严厉。 小豆子抬头,似而非似的喏喏着“嗯”了一声。 “被人打断的?!”谢黎的声音放轻,尾音上扬,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戾气。 小豆子霍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死死看着谢黎。 “姐……”不对,不是姐姐。 “看来是了。” 谢黎冷笑一声,突然扬声道:“大夫,麻烦你把这孩子带回去医治,一切费用上平南侯府讨要。” 顿了顿,谢黎又道:“这孩子是流浪的小孩子吗?” 人群窸窸窣窣,有个声音答道:“好像是卿卿馆后厨洗碗的小孩儿。” “白露,去,把这孩子买下来。” 白露愕然,却是不敢多说话,屈膝应了声是。 不一会儿,卿卿馆的妈妈便走了出来,见谢黎一身寒气站在原地,愣了愣,才扭着腰笑着上前。 “给贵人请安,这孩子确是我们家里面的。想着可怜,给口饭吃的。”妈妈是见惯了这些达官贵人们的难缠,说话也就带了几分谄媚。 “这小子挡了贵人的马车,是他的不是,可是……” “一千两?”谢黎粗暴的打断妈妈的话,冷声道:“你放心,我们平南侯府不是小家小户,做不出虐待幼童的事情。” “那便谢过贵人了。”妈妈张张嘴,笑得开怀。 “你愿意去我家吗?”像是突然换了张脸,谢黎蹲下身,柔声问道,“我家里面很有钱,能让你吃饱穿暖的。” 小豆子瞪着眼睛看着谢黎,脑中浮现出另外一张脸。 “小豆子,你要快快长大哦,以后姐姐会有钱的,能让你吃饱穿暖,也不用再睡柴房。” 下意识的,小豆子轻声唤道:“姐姐。” 谢黎点点头,“你可以叫我姐姐。” 见时间差不多了,谢恬连忙上前,“大姐姐,这孩子就交给大夫吧,我们还得去兰亭呢。” 谢恬也冲着小豆子柔柔笑道:“不要害怕,等你好了,就到平南侯府当差。” 谢黎没动,看着老大夫招呼了几个汉子把小豆子抬走了,才动了动麻木的双腿。 上了车,谢恬低眉顺眼,看了看吓得不轻的谢晨,又看了看脸色煞白的谢黎,低低道:“大姐姐,二姐姐,我们还要去兰亭吗?” “肯定去呀。”谢晨狠狠瞪了谢恬一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谢黎的目光转落到谢恬身上,轻轻勾了勾唇。 “当然……要去啊。” 那目光凉凉的,就像是淬了毒的冰锋,谢恬周身一颤,低下了头,咬紧了牙关。 今日之后,再无谢黎。 而待平南侯府的马车走过之后,卿卿馆的拐角处,萧逸叼了根狗尾巴草,神情有些疑惑。 “青松,方才那谢家大小姐,看起来很难过呀。” “有吗?”青松摇摇头,“她又没哭又没闹,哪里伤心了?” “笨!”萧逸吐出狗尾巴草,哼哼道,“有些伤心,是在心里面的。” 第二十九章 美人在骨 下了马车,谢黎不出意外的,又被孤立了。 这些千金们对谢黎的印象无非两种。一,谢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货。二,谢黎是一个找死的高手。 前一者,是没有亲眼看到谢黎扇萧玥巴掌的小姐们;后面的,则是秉着“惹不起,我还躲不起”的原则,不想与谢黎起正面冲突。 可出乎谢黎意料的是,谢恬却是紧紧跟在自己后面,没有像往常一样,见到安平郡主便贴了上去,恨不得当牛做马的小心奉承,反而是唯唯诺诺坐在自己身边,时不时抬眼看自己一眼。 谢黎没有理她,坐在八角亭中,看着众位公子哥打马而过,有几分意兴阑珊。 转眸低头,却突然发现有一小簇草芽从缝隙中冒了出来,谢黎轻轻“咦”了一声,蹲下了身去。 “大姐姐……” “嘘!”谢黎把手指放到唇边,背对着谢恬摇摇头,“你瞧,这小草,多好看。” 谢恬无语,有多好看,能有这些世家公子好看吗? 可是谢黎蹲了下去,她也不得不蹲下身去。 长幼嫡庶,嫡长姐蹲在地上,自己不得不蹲下身去关心问候。 “你瞧,这小幼芽,好看吧。”谢黎伸出手指,捏住那小草的尖儿,谢恬勉强露出了笑容,点点头,“好看,很好看。” 除了这,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夸赞这平平无奇的小草芽了。 “呀,璟世子来了。”而这念头刚起,便听见隔壁亭中有娇娇女儿的惊呼声响起。 谢恬急忙起身往外望去,果然看见萧璟身着一身墨青色长衫,长衫的底部绣了挺拔的翠竹,和了一件鸦青色的大氅,发冠上墨青色的翠竹簪在暖暖的阳光下柔柔发光,更衬得整个人温润如玉,风姿卓绝。 “大姐姐,世子来了。”不自觉的呢喃一句,谢恬似有些感叹,“世子生的真是好看。” 然而等了半晌,却没能等到谢黎的附和亦或是欢呼声,谢恬讪讪低下头,却发现谢黎仍是把头低着,兴致勃勃的看着那小草芽。 矫情! 谢恬在心底骂了句,以往见了就贴上去,如今怎的无动于衷了? “大姐姐。”谢恬微微提高了声音,“你瞧,璟世子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与我何干?”谢黎头也不抬,继续摆弄着那小草芽。 “就是。”白露瞧着解气,跟了一句,“四小姐,璟世子和我们平南侯府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谢恬眼圈一红,喏喏应是,站在她身后的春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谢黎。 “哎,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世子来了呀。”正当这时,谢晨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一把拉起蹲在地上的谢黎,“世子还问我,怎么只有我一个人,你们躲在这里干嘛?” 谢黎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青芽,“看草啊。” 谢晨根本就没有打算听清楚谢黎说的话,待谢黎说完之后,拉着谢黎就出了八角亭。 “啊,啊啊,世子好好看。”谢晨拉着谢黎,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恐怕是要兴奋得跳脚了。 “诸位,今日天气甚好,宸王府刚好有一画舫,粗粗估算可以容纳上百人,我们不如上画舫泛舟如何?” 萧璟浅浅看了眼谢黎,翻身下马,指了指那刚刚破冰的湖面,“大家请看,这就是那画舫。” 众人看去,皆是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上碧波荡漾,微风轻拂,山青柳翠,一艘画舫从黛色的山水间破冰而来,浅黄色的船檐屋顶,朱红色的船身顶柱,暖色的绡冰纱制成的珠帘在风中舞动,灵动的船桨在水中划过一道道波澜,而那船顶上,似乎有明珠在闪闪发光。 谢黎叹了口气,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这画舫,怕是提前备好的吧。 宸王府果然名不虚传。 “大家请上船吧。”萧璟满意地看着众人露出艳羡的目光,施施然拍了拍手,那画舫便到了跟前。 “哥哥,我先上去。” 萧玥攀着萧璟的手臂,示威似的率先走了上去,临行前还朝着谢黎丢了一个白眼。 有了萧玥的带头,众位小姐也便娇声软语着三两成群慢慢往上走去。 谢晨和谢恬站在谢黎身后,只觉得心急如焚,却又不好越过谢黎先上船,只得眼巴巴的看着谢黎。 “谢黎,你上不上啊?”谢晨见好位置基本都快被占光了,愈发的心急。 “大姐姐,我们上去吧,初春游湖,想来别有一番风情。”谢恬笑着,“这是璟世子的画舫,大姐姐难道就不想上去看看吗?” 谢黎歪歪头,突然笑了,“那便上去吧。”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声呼喊。 “哎,阿璟,你太不够意思了吧,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不叫上我呢?” 萧逸连连招手,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在众人揶揄的目光下赶到了湖边,毫不留情的锤了萧璟一拳。 “你又没说你要过来?”萧璟笑着拍了萧逸一掌,“裹得和熊一样,你也不怕躁得慌。” “我哪能跟你比啊。”萧逸翻了个白眼,“绡冰纱都能拿来作门帘,我却只能裹着厚厚的棉袄。” “好了,来了就上画舫,今日玩个痛快。”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了画舫。 谢黎才慢慢跟了上去。 “嗨,这萧逸怎么来了?”谢晨抱怨道,“他最喜欢捉弄小姑娘了,我们待会儿可要离的远些。” “对呀,逸世子以前可从来不参加这些聚会的。”谢恬也低声和了句。 谢晨便嗤笑道:“你瞧瞧他走在璟世子身边,哪里有个王公贵族的模样,自然是不愿意参加咯。” 谢晨撇撇嘴,又道:“这样一看,璟世子还真是好看呢。” 谢黎没答话。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话放在男子身上也是一样的。 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而这位逸世子,那眼睛微微一转,便如同是有倾世桃花纷纷落下,又哪里不如了呢? 谢黎回想到方才萧逸那似笑非笑、落拓不羁的表情,对比萧璟那装腔作势的翩翩风流,轻轻勾了勾唇。 第三十章 添彩头 上了画舫,谢黎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宸王府的奢侈。 饱满累累的葡萄,粒粒分明的果干,被娇俏可爱的侍女们端上桌,有婀娜的舞姬在房中起舞,丝竹管弦,声声悦耳,萧璟举杯,邀众人共饮,萧玥被众位世家千金簇拥着,笑谈着,俨然又是一副贵女的模样。 谢黎上了船,便独自寻了个小角落坐下,一动不动的看着桌上一盘子灰灰的小东西,神情有些怔忪。 白露站在谢黎身后,见谢黎的目光落在菱角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黎回眸,疑惑的看着白露,白露便更是乐不可支,见谢黎仍旧是那样懵懵懂懂的模样,白露笑弯了腰,索性拿起一个菱角,突然送到嘴边咬了一下,然后“嘎嘣”一声,掰断了,递到谢黎面前。 谢黎眨眨眼,又眨眨眼,一动不动的看着白露。 “姑娘,尝尝吧,很好吃的。” 谢黎看着那其中露出来的果肉,有些心动。 “这菱角在冬日可是不常见的,奴婢小的时候在江南一带待过,对着菱角的此法还是了解几分的。” 白露很久没有看到过谢黎这样傻傻愣愣的表情了,一时间胆子大了几分,又把菱角往前送了送。 谢黎接过,送入口中,半晌后眼睛突然瞪大,唇角露出几分笑意。 白露笑道:“姑娘,好吃吧?” “好吃。”谢黎点点头,白露便将剩下的一股脑儿的送到谢黎手中。 “姑娘长在北方,前些年战火纷乱,这江南的东西便只有皇家有那么一星半点,这一次宸王世子拿这瓜果招待诸位小姐和公子,倒是不常见的。” 白露低声道,言谈间又剥开了个菱角,眉开眼笑的送到谢黎手上。 “白露,你也吃。”嘎嘣脆的吃着,谢黎将手中的菱角递了些给白露,低声嘟囔道,“还真挺好吃的。” 另一边,众星拱月的萧玥挑了个头,叫众位小姐们作诗,就以梅入题,叫众位公子哥儿也加入,众人各自拿了些小玩意儿添作彩头。 “哥哥,你那腰上的玉佩,我觉着就很好。”萧玥一手拉着萧璟,另一只手就欲去扯那玉佩。 “玥儿。”萧璟随手便将那玉佩扯了下来,“你这丫头,哥哥就这么一块儿值钱的东西了,你还得给我抢了去?” 萧璟挑眉,萧玥便更是不依不饶的痴缠上去,惹得众位小姐和公子皆笑着拿出了身上看得过眼的东西。 “好吧,好吧,既然诸位盛情难却,我就把这玉佩添作彩头好了。”萧璟故意叹了口气,又道,“这可是玲珑阁的镇店之宝哦,谁得了这彩头,倒是赚了呢。” 故意揶揄一句,众人的兴致登时便高涨起来。 “世子这一玉佩,那我便当仁不让了。” “少来,就你那半罐子的墨水,还是让在下讨了这彩头吧。” “世子的玉佩,自然是该有缘人得之的,你们不若看好自己的东西比较好。”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动声色的将萧璟从头到脚夸了个遍,谢黎缩在角落,啃着“珍贵”的菱角,默默又挪了个窝,挪到萧玥和萧璟看不到的地方。 “咦,我家大姐姐呢?”但总有那么一个人,会想起谢黎的存在。 谢恬将插在发间的累金丝紫玉钗放下后,左右瞧了瞧,突然低声对春华道。 而好巧不巧,她这一句话,刚好是众人说话的空隙,以至于大家都听到了谢恬的话,下意识的四处寻谢黎的身影。 谢黎捧着菱角,蹲在船角,微微仰着头,看着众人,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她缓慢嚼了几下,又迟疑的吞了下去。 “大姐姐,你在干什么啊?”谢恬疑惑道,“我们在添彩头呢,大姐姐你添吗?” 谢黎低头,愣愣的看了眼啃到一半的菱角,叹口气,然后将手中的菱角尽数递给白露,站了起来。 “我在吃菱角啊。”谢黎一副“你难道是没长眼睛”的表情,随手从腕上褪下一玉镯,递给谢恬,“喏,拿去吧。” 透亮澄澈的紫玉镯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玉光,谢恬的眼圈登时一红,弱不禁风的后退一步,楚楚可怜道:“大姐姐,我没有强迫你添彩头的意思。” 此话一落,众人看向谢黎的目光又多了几分鄙夷。 果然是扮柔弱的高手啊,谢黎想起自己在卿卿馆中跳舞时,那些花魁娘子争头牌,抢公子哥儿的时候,也是这样,一颦一簇,惹人怜爱。 果不其然,有看不过去的公子便出声帮腔道:“谢大小姐,你妹妹只不过是告诉你一声罢了,你何苦如此羞辱人呢?” “我羞辱她了?”谢黎的眉毛高高挑起。 “难道不是吗?”这是一位小公子,看样子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正是年少意气的年纪,见不得美人儿梨花带雨。 “谢四小姐是你的亲妹妹,你怎可把她当做丫头一般,呼来喝去呢?”小公子端的是正义凛然。 “不知公子你是?”谢黎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家父是河运使傅正华。”小公子很是傲然,说话时仰了仰头。 恰好谢恬柔柔的目光撞了进去,小公子的脸便突然烧红了。 “哦~”谢黎拉长了声音,“那你是……” “大姐姐,这是傅明公子。”谢恬见傅明马上便要恼羞成怒,连忙出声道,“傅明公子才华斐然,在盛京城中也是很有才名的。” “哼。”傅明冷冷哼了一声,斜眼看着谢黎,“想来你也……” “那有二弟的名气大吗?”谢黎无辜的眨眨眼,“我听说盛京城才名最盛的是谢运呢,四妹妹你说呢?” 谢恬“额”了一声,期期艾艾的看了眼脸烧得更红的傅明,泫然欲泣。 “哼,谢二公子同你有何关系,你不过是一个草包……” “傅公子,慎言!”不等傅明说完,萧璟的面色陡然一变,打断了傅明的话。 “既然都是添彩头的,彩霞去接过谢大小姐的镯子,我们便开始吧。” 第三十一章 是不是忘了谁? 彩霞上前,就欲接过谢黎手上的紫玉镯,谢黎的手却往回缩了缩,反手又将那紫玉镯戴了回去。 “谢大小姐,你什么意思!”萧璟尚未说话,傅明便嚷嚷开了,“你非要欺负着你妹妹吗?” 傅明话音一落,谢恬的眼圈红得更是明显了几分,她小步挪到谢黎身边,声音低如蚊蝇:“大姐姐,你给我吧。” 谢黎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谢恬,“我没说不给啊,只不过我瞧着那其中的东西太过普通,紫玉镯有些显眼罢了。” 谢黎说完,歪歪头,从头上拔下一根钗子,递给谢恬,“喏,我觉得这个就挺合适的。” 一根古朴无华的银钗,上面稀稀疏疏点缀着几颗碎钻,安安静静躺在谢恬的手中,众人却突然都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你是故意的吧?”这本是萧玥组织的活动,谢黎却如此不给面子,她三两步走上前,一把抓起那银钗,就欲掷到地上。 “安平郡主。”谢黎的目光追随着那被高高举起的银钗,似叹了口气,“你再仔细瞧瞧?” 小小的钗子在阳光下,众人这才发现那碎钻竟是组成了一个精巧的“绣”字。 再细细看去,那银色竟是毫无杂质,与细细排布的碎钻,竟是相得益彰。 “是苏绣坊的东西。”有眼尖的小姐惊呼道,看向那钗子的表情登时就变了。 “是那孔雀东南飞的小饰?”她上前一步,目光炯炯,又肯定道,“没错,肯定是,我记得我母亲有一件孔雀东南飞的簪子,上面的碎钻与这钗子的如出一辙。” 她话音一落,在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绣坊的孔雀东南飞,是前梁皇后的东西,天下无双。 据说这是梁皇费了十万两黄金,选了最好的金银、裴翠和彩玉,请苏绣坊的老掌柜费了十年功夫制成的一套首饰。 梁皇以此为聘,迎娶了皇后,而前梁皇后入宫时,曾在宫前一舞,一舞动盛京。 然而前梁宫破时,有宫人偷了出来,分成小部分卖掉了,而这些细碎的小饰品,也成了如今盛京城中女人们青睐的东西。 “怎么,你们没有吗?”谢黎随手将银钗拿回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其实也很平常,我是瞧着这钗子不好看才拿出来的,拿去做个好事儿。” 说着,谢黎把钗子递给彩霞,又把那紫玉镯褪下,“看,这里面也有碎钻呢,很好看。” 谢黎把紫玉镯高高举起,众人才发觉那玉镯中,竟有细细碎碎的碎钻在流动,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大姐姐,你什么时候……”谢晨搅着手中的手帕,想起自己方才拿出来的青玉镯,很是不服气。 “自然是父亲给的。”谢黎笑道,眉眼一漾,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萧璟。 萧璟不知为何,脸突然就红了起来。 “好了,既然大家都拿了东西,我们就开始吧。” “哎,我还没拿东西呢。”萧璟的话刚说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 竟是萧逸。 裹着大棉袄的萧逸从船角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笑道:“我也添个彩头,行不行?” “你这家伙,为什么总是会忘了我呢?” “哥哥怎么会忘了你,你不知道吗?”萧玥正憋着气没处发,见状呛声道:“王妃婶娘每年的药钱都快要掏空你们家底了,你能有什么好东西拿来添彩头?” 此话一落,便有低低的嘲笑声响起。 萧玥似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一局,愈发趾高气扬,看着萧逸,“你想拿什么东西?” 萧璟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而其他众人也是没有说话,众所周知,桓王是个没本事儿的闲散王爷,而萧逸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我自然也是有东西的。”萧逸痞痞笑着,一个糖炒栗子敲在萧玥的额头上,“玥儿妹妹真是不乖了啊,你小时候婶娘还抱过你,给过你好吃的呢。” “小时候的事情,谁记得啊。”萧玥捂着额头,“你以后不准再打我,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 萧逸吐了吐舌头,将手伸进衣服里面,看样子是准备拿彩头。 萧璟有些讶异,“阿逸,你拿什么?” “我自然比不得有些大小姐财大气粗,喏,就这个吧。”把手中的菱角扔进嘴巴里面,萧逸扔了把脏兮兮的匕首给彩霞。 彩霞接过,微微屈膝,将这犹如是乞丐入了贵族窝的匕首,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 谢黎却是多看了萧逸几眼,不说别的,那匕首,恐怕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物什。 鞘上的花纹,若是没有看错,恐怕是琅琊的卷云纹。 琅琊出品的兵器,那可是有价无市的。 本来无甚兴趣的谢黎,突然便对这诗会有些想法了。 萧逸一直留意着谢黎的神态,见她轻飘飘的勾了勾唇,也慢慢笑了起来。 大鱼儿,总是要大的鱼饵才能上钩的。 都说谢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草包美人,连暗探都查不到谢黎的异常之处,可是这丫头给他的感觉,就是有些不同寻常。 就像是一朵半开未开的玫瑰花,还没有窥见全貌,便会被扎得遍体鳞伤。 “第一场,彩头,碎钻银钗。” 唱会的小厮高声叫道,萧逸便将自己的目光从谢黎身上挪了过来。 “我先来!”萧玥一马当先,率先表达了自己对着银钗势在必得的想法。 “画师不作粉脂面, 却恐傍人嫌我直。 相逢莫道不相识, 夏馥从来琢玉人。” 摇头晃脑,萧玥说完,场上便爆发了一阵叫好声。 “郡主这诗妙啊,全诗无一梅,却处处皆梅啊。”傅明率先站了起来,“太妙了,太妙了。” “这是墨梅吧?”傅明轻声问道。 萧玥矜持的点点头,目光停留在银钗上,笑意盈盈。 “郡主见过墨梅吗?” 谢黎“额”了声,轻声问道。 “自然见过。” “哪里见的呢?” “就在盛京城啊。”萧玥拧着脖子看着谢黎,“怎么,你不相信?” “没有,我自然信的。”谢黎眉眼弯弯,笑得真诚。 萧逸一口茶水却差点喷出来,这个萧玥,班门弄斧到行家面前了,这盛京城,哪里种了墨梅呢? 墨梅,只有北凉才有的呀,人家根本不让移栽,好吗? 第三十二章 我要匕首就好 谢黎低低笑了声,遂不再多言。知晓的自然是知晓,而不知晓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认自己的浅薄。 谢黎知晓这墨梅的缘故,还是因为小豆子。 以前卿卿馆中没有梅树,而她在吟诗弄墨的时候难免的便要接触到梅这个东西。 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白梅和红梅都有了,可是单单是这墨梅,小豆子寻遍了盛京城,也没能寻到,后来卿卿馆的先生才为她普及了这一知识。 在场的人中自然也是有知晓的,但是谁会愿意去触这个霉头呢? 在这一会儿功夫下,陆陆续续又有些人做出了些诗句,可是很显然,所有人都没有安平郡主的精彩绝伦。 被蒙在鼓里的萧玥洋洋得意,就像是一只高傲的花孔雀,见这一轮已经没人再比试,她便急声催促道:“快,宣布结果吧。” 自然不出意外,这钗子落入了萧玥的手中,谢黎瞧着萧玥爱不释手的把玩片刻,恨不得立刻把那钗子插入发间,故意抬了抬手,萧玥的神情瞬间便一僵,抿抿嘴让丫头把那钗子收了起来。 哼,小姑娘,就是爱攀比。 谢黎把手缩回衣袖中,站在原地,笑意吟吟。 萧玥却是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转头就欲和萧璟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家哥哥脸色铁青的盯着谢黎,神情是说不出的愤怒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 “哥哥。”萧玥大力扯着萧璟的衣袖,“你盯着谁?” 耳边传来一声凉凉的询问,萧璟瞬间回了神,转眼看见是“丢脸而不自知”的自家妹妹,萧璟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呼过去。 “回去之后,好好给我学学琴棋书画,真是丢人。”丢下这么一句话,萧璟甩开萧玥的手,拂袖而去。 萧玥站在原地,神情瞬间扭曲,目光追随着自家哥哥的身影,却发现萧璟不远不近的站在刚好能看到谢黎一举一动的地方。 而此时,谢黎不知和身边的小丫头说了句什么,嘴角含笑,神情中带了几分娇俏,萧璟的目光也不自觉的含了几分笑意。 萧玥咬紧了下唇,“谢黎,今日之后,看你还有何颜面痴缠哥哥,定要让你身败名裂。” “第二轮彩头,宸王世子的玉佩。”唱会小厮高声唱道,整个画舫的气氛便陡然被点燃了。 混乱片刻,谢晨率先站了出来,“既然大家不愿意当这出头鸟,那便由我来吧。” 谢晨信心满满,琴棋书画,品诗论道,虽然她不是样样精通,但是跟着谢运自小耳濡目染,谢晨于此道还是有些真功夫的。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犹有暗香来。”谢晨说完,低头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下意识去看萧璟的反应,却发现萧璟的目光压根儿就没有看到自己。 独自揉碎了衣角,谢晨讪讪退了回去。 “谢三小姐这诗也是不错的,雅俗共赏,最后一句更是点睛之笔呀。”傅明重复了一遍谢晨的诗句,笑着赞美道。 可是谢晨只是兴致缺缺的敷衍点头。 有人开了头,自然就有人跟着了,谢黎却是对这玉佩无甚兴趣,目光始终都放在那匕首上。 “此轮获胜者,谢四小姐!” 一刻钟后,众人便得出了此轮比试的结论,谢恬款款而出,盈盈一拜,“都是诸位公子和姐姐让着我,谢恬在此处拜谢了。” 有小丫头将玉佩拿给谢恬,谢恬略略迟疑了下,接过那玉佩突然走到谢黎面前,道:“大姐姐,宸王世子这玉佩太过贵重,你替恬儿保管着,好不好?” 她的神情有些凄楚,颤颤巍巍将那玉佩双手奉上,低垂着脑袋。 傅明的脸色登时一变,马上叫嚣道:“谢大小姐,你不至于要你妹妹自己挣到的东西吧?” 作为东道主的萧璟却是没有说话,潜意识的,他更希望谢黎接过这玉佩。 在众人的沉默下,谢黎笑着施施然接过谢恬的玉佩,举到阳光下细细看了半晌。 “倒是个好东西,你真的要给我吗?” 谢恬柔顺点头。 “来,白露,既然四小姐如此大方,我就给你好了。”谢黎笑着,将那玉佩拿给了白露。 白露也上道,直接把那玉佩系在腰上,笑得开怀。 众人的表情登时五彩缤纷起来,特别是萧璟,一张脸登时涨成猪肝色,猛然上前一步,对着谢黎道:“谢黎,你什么意思?” 谢黎挑眉,“璟世子,你不应该问问谢恬是什么意思吗?” “这可是她的东西了,她愿意送给我,我又愿意送给白露,有什么不妥吗?”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萧璟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呵斥道,谢黎的眉头便又高高挑起。 “好了,这玉佩愿意给谁,就给谁呗。”萧逸似很不耐烦一般,打断了几人的话,“还比不比了,我来做主,这一轮就是我的匕首好了。” 萧逸上前,拿起那破破烂烂的匕首把玩着,见谢黎的目光看过来,他“咻”的一下子抽出匕首,手起刀落,那匕首“铿”的一声,栽在桌上,吓得众人一愣,而那透亮的匕首在阳光下反射着迷人的光芒。 “这匕首……是琅琊的?”一位公子哥眼神陡然发亮,“逸世子,这是琅琊的匕首?” “苏小将军,好眼力啊。”萧逸撇撇嘴,“这可是本世子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还有人嫌弃它是一块儿朽木头呢,还好有慧眼识珠的苏小将军。” 这人是苏和,是南楚两大武将之一苏盛的嫡幼子。 苏和走上前,突然扯下一根头发,抛在空中,拔出栽在桌上的匕首一挥,那头发丝便断成了两截。 “好刀!”苏和爱不释手,又接连扯了些梅花瓣,菱角皮之类的东西,一一尝试,愈到后面就愈发的兴奋。 “逸世子,这刀你真的愿意拿出来做彩头?” 萧逸苦大仇深的点点头,“谁叫我又穷,又要打肿脸充胖子呢?” “噗。”谢黎没忍住,一下便笑了出来,萧逸的目光理所当然的流转过来,谢黎连忙正经了神色。 “我也对这匕首有些兴趣。”谢黎定定道。 第三十三章 惊艳 “能者得之,谢大小姐有兴趣,是我的荣幸。”萧逸嬉皮笑脸,又道,“大小姐身边难道有歹徒吗,闺阁女儿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感兴趣,令尊怕是会不高兴吧。” 谢黎轻笑,“我爹爹就喜欢这些东西,我也喜欢,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萧逸嘿嘿直笑,“那谢大小姐和苏小将军,便各凭本事吧。” 苏和对兵器有几分痴意,然而论起吟诗这一门学问,苏和是出了名的“烂泥扶不上墙”。 自然的,苏和听得萧逸的话,也苦了脸,不过转眸看到是谢黎,他面上的愁苦之色便又少了几分。 “谢大小姐,苏某对这匕首是真心喜爱的,你……诗词歌赋怎么样?”他咧嘴憨憨笑了起来,原本有几分隽秀的书生气瞬间便消失殆尽了。 “她呀,什么都不会的草……”萧玥的话还未说完,萧璟一个冷眼便甩了过去,登时一股凉意便从脚底窜上天灵盖,教萧玥想起了自家父王的嘱托。 撇撇嘴,萧玥咽下了后半句话。 “我吗?”谢黎想了想,“我不好。” 苏和便开心的笑了,“诸位,想来大家对这匕首并无甚兴趣,可否容在下和谢大小姐争一争呢?” 画舫上的人皆知晓苏和这人的脾性,更何论他的父亲也是朝中赫赫有威名的,众人便笑着应允了。 苏和将那匕首送回鞘中,转身看着谢黎挠了挠头,“谢大小姐,俗话说,英雄配美人,宝刀自然也应该寻到一个珍爱它的主人。我们不若不比作诗,比其他的,好不好?” 说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非是在下要耍赖,实则是我那诗词就和狗刨一样,登不得大雅之堂。我这有一簪子,谢大小姐你瞧瞧,是前些日子锦绣坊新出的。无论输赢,我都送给你,行吗?” 苏和眼中澄澈一片,盯着谢黎时神情敦厚而真诚,是一种非常干净的目光。 “好。”谢黎点点头,“苏公子想比什么呢?” “骑射不合适,刀剑也不合适,嗯……谢大小姐你投壶怎样?” 苏和眼睛一亮,看着谢黎。 “本世子觉得很好。”谢黎面上稍微露出迟疑之色,萧逸便窜了出来,嘿嘿笑着,“这投壶本就是姑娘家玩的把戏,我们男人都是骑马射箭的,苏公子这提议也算是公正。” 谢黎心中一哂,公正个鬼? 这同射箭的区别能有多大? “谢大小姐,你觉得呢?”苏和简直是要喜形于色了,恨不得冲上去抱住萧逸。 如此善解人意的逸世子,以前怎的就没有认识呢? 谢黎无奈,只好点点头。 不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很快,投壶的一应东西都摆放上来了,苏和冲着谢黎拘一礼,朗声道:“谢大小姐,我先来,可好?” 谢黎见他面色红红,神情中带上了几分摩拳擦掌的热情,突然就起了捉弄的心思。 “不好。”干脆利落,谢黎款款起身,“苏公子,这既然是你挑选的项目,那便由我先来,才是正道理吧?” 苏和“额”了一声,抿了抿嘴,还是退到一边,“说的是,谢大小姐,请。” 有苏和相熟的人便打趣道:“谢大小姐,我们苏和最怕比试时是第二个了,他会紧张死的,烦请你通融一下,让他先吧。” 被至交好友掀了老底,苏和的脸更是烧得通红,对上谢黎笑吟吟看过来的目光,他连连摆手,“我没有,我不是,你先吧。” “那我先?”谢黎拿起一只箭,随意举起便往前投掷,投掷时甚至还在同苏和说话。 “哎哎,不是这样……”苏和见谢黎根本毫无章法,一下子便慌了,下意识说道。 然而不等他话说完,那只箭矢已经“咻”的一下落入壶中了。 苏和:“……你应该认真点的。” “那是这样吗?”谢黎扬扬下巴,随手又拿起一只箭矢,微微往下蹲了蹲,接着起身,往前一掷,那箭矢又稳稳当当的落入壶中。 苏和:…… 谢黎嫣然一笑,看了看箭篓中仅剩的三支箭,挑衅般的唤了声苏和:“苏公子,那你看,是不是这样?” 被谢黎的举动接连打击到的苏和下意识抬眸,便见谢黎将三支箭一并拿起来,反手握住,而后脚尖点地,像是一只蹁跹入梦的蝴蝶,在原地转了几圈。 每转一圈,便有一只箭入壶。 “中了。” “又中了。” “我的天。” 待谢黎施施然拍手,接过白露奉上的茶水时,画舫上的众人都似不认识谢黎一般,瞪大了眼睛。 “好!” 寂静中,不知是谁突然大喝一声,顷刻间便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叫好声不断响起。 “大姐姐,你什么时候投壶这么厉害了?”谢恬小心地收起眼底的嫉妒,蹭到谢黎身边站住,怯生生问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同样受到惊吓的谢晨,也碎碎的往谢黎身边靠了靠,竖着耳朵。 “嗨,小事儿,这不就是我一天天招猫逗狗的日常吗?” “哈哈哈,谢大小姐,你可真是天才。”话音刚落,萧逸便拍着大腿笑了起来,“照你这个说法,这些玩乐的东西,同你的招猫逗狗并无甚差别了。” 谢黎歪头想了想,然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苏公子,该你了。” 苏和丧着脸,不情不愿的走上前,把那五支箭从箭篓中拿了出来,踌躇着看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将那箭矢一支一支的投进壶中。 “谢大小姐,是我技不如人,我输了。” 苏和闷闷道,“我只能一支支地投进去。” “其实你可以尝试一下的,我也是瞎猫撞到死耗子。”谢黎蹭的一下拔出匕首,雪白的刀芒晃眼。 苏和不甘心的抿抿嘴,叹了口气,道:“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家父常常教导要有自知之明。” “嗯。”琅琊出品的匕首,果然不错,谢黎心里高兴,眉开眼笑的补充道,“若是以后我有合适的,定然为苏公子留意。” 苏和委顿的神情才放了晴,“那便多谢谢大小姐了。” 第三十四章 落水 “姐姐为何不能把这匕首赠与苏公子呢?”一片欢乐中,谢恬突然提议道,“就像姐姐把玉佩赠给白露一样,反正姐姐你也用不着,不是吗?” 谢恬满脸的天真可爱,看着谢黎甜甜笑着。 谢黎摩擦匕首的手一顿,看向谢恬的目光微凉,谢恬登时便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往后退了几步。 却没曾想,站在谢恬身后的是安平郡主。 而好巧不巧,谢恬连退几步,实则步步都踩在萧玥的鞋上。 “谢恬,你干什么?”萧玥大怒,猛地往前一推,谢恬整个人便往谢黎身上扑去。 谢黎本就站在画舫的边上,若是被谢恬一撞,很可能便会落入湖中。 “大姐姐!”眼瞅着自己就要撞上谢黎,谢恬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起来,愈发手忙脚乱的去抓扯谢黎的衣衫。 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谢黎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猛的一下便将那匕首抽了出来,慌乱间直直对准了谢恬的小脸,也惊呼着连连往后退去。 “谢大小姐。”站在一旁的苏和下意识一伸手,抓住谢黎的手腕,把谢黎往旁边带去。 借助苏和的力量,谢黎一个漂亮的回转,那手中的匕首轻飘飘的划破谢恬的脸颊。 脸上蓦然一痛,谢恬心头大惊,看向谢黎的目光中陡然便添了凶狠的戾气,趁着自己摔倒的瞬间,她心一横,一伸手抓住谢黎的裙摆。 谢黎反手抓住裙侧,可是这裙子怎么可能拉住谢恬呢,只听见“刺啦”一声,谢黎的裙角便被撕扯下来。 “大姐姐!”谢恬又惊慌的唤了一声,接着方才拉扯裙边的力道,一手撑地,就欲站起来。 谢黎眸中凶光一闪,电光火石间,谢黎一脚踢在谢恬的屁股上,谢恬便猛然往前滑去,“咚”的一声,越过船沿下方的空隙,落入湖中。 “四小姐!”站在不远处的傅明见谢恬落水,整个人激动起来,不管不顾的朝谢黎等人冲过来。 而谢黎这边,浩浩汤汤站了一群人,被傅明这样不管不顾的冲撞过来,登时便有无数只脚在乱踩乱蹬。 萧玥被丫头们护着,本是在往后退,却突然一抬眸看见谢黎孤立无援的站在原地。 她眼神疯狂闪烁,趁着混乱,故意往前一撞,同时右手胡乱一拉扯,刚好扯到谢晨的胳膊,谢晨就像是一记重锤,朝着谢黎撞过去。 谢黎下意识上身后仰,反手抓住栏杆,而晕头转向的谢晨头脑昏昏,蹲在谢黎脚边,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拉扯着,她心中怒气翻涌,三两下狠狠打在谢黎的手腕上。 谢黎吃痛,下意识松开手,一轱辘也落入湖中。 “谢大小姐落水了!” “谢黎落水了!” “快救人……” “来人啊,快救人!” 一片混乱中,一个个家丁小厮像是下饺子一般跳入湖中,而率先落入湖中的谢恬已经被傅明找到了,在家丁们的帮助下,送到了画舫里面。 而后落入水中的谢黎,却是没能找到。 萧璟站在画舫上,焦急的看着湖中,“找到没有?” 同样被站在一旁的萧玥悄无声息的冲着后面比了个手势,便有一个丫头悄悄离开了。 寻了大约有半刻钟的功夫,依旧是没能找到谢黎,萧璟颓然坐下,“谢黎怎么不见了呢?” “世子,这净月湖太大,谢大小姐会不会自己慌乱间游到其他地方了?”有人试探着提醒道,“不然我们沿途找一找?” “找,快去找。”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萧璟赶紧下令。 毕竟,谢黎虽然算不得什么,可是谢辉…… 结不成亲,还丢了人女儿的性命,萧璟不敢想那个男人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来。 萧逸盯着那渐渐平息的湖面,低低叹了口气,“那我们就都去找找?” “找。” --- 谢黎一落入水中,腰上便多了一双强有力的手,她还未来得及惊恐,一只手便不由分说的掐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巴。 谢黎瞪大眼睛,双脚激烈的乱蹬起来,而那人力气大得惊人,任由谢黎捶打,硬生生的把谢黎拖着往远处游去。 谢黎会游泳,但是水性并不算太好,又这样剧烈挣扎,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那人发现谢黎突然一动不动了,赶紧拖着谢黎往岸上游去。 “奶奶的,这丫头不会就这样死掉了吧?”费劲把谢黎拖上岸来,男人低低啐了一口,“我可没想害你性命,是有人要害你的。” 男人满脸的滚刀子肉,抹了把脸上的水,把手指伸到谢黎的鼻尖试探。 “还有气,奶奶的。”男人又骂了声,“力气还不小。” 说着,男人似泄愤一般,狠狠扇了谢黎两巴掌。 谢黎苍白的脸上瞬间便多了两巴掌印,同时咳出几大口水来。 见谢黎未醒,又确定谢黎并未死掉,男人低头去看自己的大腿,一匕首扎在大腿根儿处,差点就要了他的“小宝贝”。 反手把那匕首拔出来,随手扔在谢黎手边,男人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壶酒,毫不留情的滋溜上去,同时咬紧了牙关,恶狠狠的看着谢黎。 “老子待会儿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这疼痛激怒了火气,男人把腰间那小衣拿出来,扔在一旁。 “千金小姐的滋味,老子早就想尝尝了。”男人看了眼那皱皱巴巴的小衣,“何必拿这东西糊弄人呢,现场扒一件不是更好吗?” 原本,他雇主是让他把谢黎抱上船,而后拿出那小衣,言说自己同谢黎私相授受的。可谁知谢黎刚一落水,便狠狠给了这男人一刀。 男人顿时恶从胆边生,硬生生把谢黎拖走了。 说着,男人拍了拍谢黎的脸,啧啧道:“这小脸,还真是便宜老子了。” 他的手顺着谢黎的脸往下滑,落到锁骨处,目光在往里看去,能看到粉红色的小衣和雪白的肌肤。 “娘唉。” 男人“咕咚”咽下一口唾沫,一把抓住谢黎的衣领。 第三十五章 逃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黎陡然睁开眼睛,转手握住那匕首,反手往上一划。 手起刀落,一阵温热的鲜血洒在脸上,谢黎连滚带爬的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就往山林中跑去。 “啊!”一声惨叫在身后响起,男人那不规矩的手已经齐腕断掉,鲜血喷涌,男人疼得撕心裂肺,在地上滚了几圈,视线定格在逃窜的谢黎身上。 “小娘们儿,老子弄死你!”这男人本就是地痞无赖,还未得手就被谢黎断了一掌,心头的怒气更甚,捡起断手,拖着半残废的一只腿,手脚并用的朝着谢黎追去。 谢黎头脑发昏,双腿毫无知觉,握着匕首的右手也在往下滴血,每走一步,便觉得脚底似有万千根针在扎着一般。 她很明白,这是冻着的缘故,需要好好烤一下火,需要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可是,她不能停下来,甚至连回头看一看的勇气也没有。 逃! 不是逃! 就是死! 血腥气越来越近,谢黎握着匕首的手越来越无力,眼前也越来越模糊……身后,桀桀的怪笑声越来越近,谢黎脚下一歪,猛然跌倒在地上。 男人见状,眼中闪过嗜血的寒光,加快了步伐。 谢黎的手死死抓着地,费力地撑着想要站起来,刚起了一半,背后一脚“咚”的一下便将她踩入泥里。 谢黎趴在地上,吃了满嘴的泥,艰难抬起头来,便被那男人扯住了头发。 又是狠狠一脚,男人踢飞了谢黎手上的匕首,恶狠狠道:“跑,你再给我跑!” 头发被揪住,谢黎艰难的仰头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突然咧嘴一笑,“呸!” 男人被瞬间激怒,死死地把谢黎的头往地上摁去。 被摁在泥中,瞬间缺氧,谢黎双手乱舞,双脚乱踢,猛地一下抓住男人已经断掉的胳膊。 谢黎眼底充血,狠狠的一抓,男人瞬间疼得一个激灵,松开了谢黎的头发。 摆脱桎梏,谢黎手脚并用,往前爬去,捡到匕首翻过身,冷冷的看着那哀嚎的男人。 方才那一下,谢黎没有留情,五根长指甲都断在那断口里面,够这男人喝一盅了。 调整了下姿态,谢黎靠在树干上,她跑不动了,不如找个机会解决掉这个男人。 趁着男人打滚哀嚎,谢黎迅速四相环顾。 在右侧,有一条小路,那小路是通往哪里的? 是大街吗? 谢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看清楚路边的那标识。 “卿……卿……馆!”谢黎一字一句读出来,而后眼睛突然瞪大。 这是她和小豆子立的标识,为的是在偷跑出来捉鱼之后,能找到回去的路。 是卿卿馆的后门! 谢黎苦笑一声,还真是苍天绝人啊,她若是这副模样在卿卿馆出现,指不定会怎样呢。 而此时,男人已经缓过神来了。 谢黎心中一凛,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我可是平南侯谢辉的嫡长女,若是出了事儿,你定是会被株连九族的。” “桀桀!”男人怪笑着,一步步走进,“我能不知道你是谁吗?株连九族,我好怕怕哦,把你杀了,谁来诛我九族?” 他话音一落,猛然朝谢黎扑过来,谢黎往左一滚,匕首往后捅去。 可男人早已有了防备,一拳打在谢黎的手腕上,谢黎的手吃痛,那匕首就落了下去。 “嘿,看你还能有什么花招。”将谢黎的匕首击落,男人一脚把那匕首踢出去老远,阴测测的看着谢黎。 谢黎没说话,随手捡起了旁边的一块石头。 “这里树枝,石头很多,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谢黎说着,又拿起一根尖利的树枝,堵着男人的话道,“你瞧瞧,这东西,能不能要了你的眼睛?” 话音落,谢黎猛地往自己手臂上一划,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些。 “臭娘们儿,你还敢威胁老子!”男人见谢黎仍旧是不服软,随手抽起一旁有胳膊那么粗的树枝,不管不顾的抽打在谢黎身上。 “啊,臭娘们,老子打死你!”一边说着,男人变态的笑容愈发的狰狞。 谢黎只得蜷缩着身体,紧紧护住自己的头部,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渐渐的,那抽打的力道越来越小了,谢黎却是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模模糊糊的,她似乎看到那男人试探着走了过来。 “滚!”有气无力,谢黎把手中的石头扔了过去。 男人一把接着,反手砸在谢黎脸上。 谢黎睁眼,男人已经走到了面前,正欲弯腰。 谢黎有些绝望,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金钗,瞪着眼睛看着随时可能扑上来的男人,最好了最后一搏的打算。 “咻”,而就在这时,一只匕首破空而来,穿过男人的心脏,露出了刀尖。 男人还来不及痛苦,便轰然倒地。 谢黎瞪着眼睛,远远看见一个裹得和熊一样的男子缓步走来,他的唇角似乎含笑,他的眸光中似乎有万千星辰,他……是谁? 萧逸叼着狗尾巴草,看着谢黎头一歪,昏了过去,愣了愣神。 断手、残腿,让一个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都不敢靠近,这丫头倒是有些硬骨头。 萧逸蹲在谢黎面前,叹了口气。 “我不过是打算利用你一下,你怎么就搞成这副模样了呢?” 说着,萧逸扯下狗尾巴草,在谢黎鼻子上蹭了蹭。 谢黎一把握住,嘟嘟囔囔的说了句什么。萧逸扯了扯,没扯出来,不知为何,他又笑了起来。 “算了,你这丫头现在还不能死。” “青松,背回去。” “啊,我背?”青松苦着脸,看着自家世子。 萧逸点头,“不然我背?” “可是……小的皮糙肉厚的,谢大小姐怕是会受苦的。”青松撇嘴。 也不知道是谁,为了找谢大小姐,动用了暗部的力量,还沿着这岸边找了这么久…… “那就让她死在这里好了。”萧逸对着青松怒目而视,“到时候平南侯找上门,我就把你扔出去。” “好,我背,我背。” 第三十六章 惑 在众人都慌慌张张的寻找谢黎时,谢恬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儿来了。 裹着厚厚的被褥,谢恬四下顾望,却发现屋中一个人也没有。 呛了几口水,谢恬只觉得嗓子眼火辣辣的疼,她虚弱的唤了声:“春华。” 没人应声。 谢恬有些生气,大声了些,“春华。” 仍旧是没人应声。 这小蹄子跑哪里去了? 谢恬的眼中闪过不快,却也只能自己下床,哆哆嗦嗦的穿上鞋,慢慢挪到桌边,倒上一杯茶后两口便喝完了。 人都去哪里了? 谢恬解了渴,便开始回想落水之后发生的时候,是了! 谢黎落水了! 她的眼睛陡然瞪大,怪不得没人理自己,画舫上的所有人肯定都去看谢黎的窘迫了。 眼中蓦然漾出笑意,那春华,肯定也是去看谢黎的惨状了。 谢恬想着谢黎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抱住,衣衫不整,男人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了谢黎的小衣…… 那场面,足够浸猪笼了吧。 想到此处,谢恬真的是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谢黎的惨状。 “春华!”谢恬又提了提声音,慢慢往门口挪去。 “谢四小姐,你醒了。”却没想,掀帘进来的是一个男子,见谢恬只着一身里衣,连忙背过身去。 “傅公子。”谢恬微惊,三两步退回床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轻声道,“公子可以转过身来了。” 傅明低声道歉,“唐突了佳人,是小可的不是。” 傅明的眼前晃过谢恬只着单裳的模样,一种莫名的悸动从脚下开始慢慢往上窜。 转过身,傅明便瞧见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面,只余下一个小脑袋在外面的谢恬。 而这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浮现,傅明的嗓子眼更紧了些,木讷的撇开眼,不敢直视谢恬。 “谢四小姐,你家大姐姐也落了水,大家都去寻找她了。”傅明僵硬的解释道,“你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我想着这里总得有人照应,便留了下来。” 傅明越说,越觉得身体发热,在水下时那柔软的触感似乎又回到了指尖,教他的耳尖都烧得通红。 谢恬不是什么也不懂的深闺小姐,见状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柔声道,“那就多谢傅公子了,能得傅公子相救,是恬儿的幸运。傅公子是恬儿的救命恩公,若是傅公子不嫌弃,便唤我一声恬儿吧。” “不可,不可!”傅明连连摆手。 “难道傅公子也嫌弃恬儿是庶出吗?”谢恬的语气中便带了些哭腔。 “没……没有……”显然傅明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面对谢恬若有若无的暗示,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感受到背后似乎有轻轻的抽泣声传来,傅明硬着头皮,艰难唤道:“恬儿……” “哎。”谢恬瞬间破涕为笑,脆生生的应道,“傅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若是大庭广众下,傅公子开不了口,私下唤恬儿即可。” “好,好。”傅明的窘迫瞬间烟消云散,“谢四小姐,哦不,恬儿真是善解人意。” 傅明说着,只觉得那燥热的感觉越来越盛。 “不知我大姐姐,现在如何了?”谢恬深谙欲迎还纵的道理,见傅明已经落入了自己的掌心,便柔柔的换了个话题。 “谢大小姐还未找到,也不知怎的,明明落水时,我还看见了,可是一个晃眼儿就不见了。”说起谢黎的无故失踪,傅明也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谢黎这个人有些傲慢无礼又嚣张,但是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不知还能不能有命回来? 傅明想起谢黎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也是觉着有几分可惜。 “我大姐姐不见了?”谢恬激动起来,“怎么会不见了呢?” 她猛地往前一扑,傅明斜眼瞥见谢恬的身影,赶紧上前几步,扶住了谢恬。 在这慌乱间,谢恬的里衣有些凌乱,傅明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入领口,又别扭的挪开,咽了口唾沫。 好像……越来越热了呢。 傅明把谢恬扶回去,以手为扇,不自觉的扇了起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胡乱说着,“啊,对啊,我下水救你的时候,你大姐姐也落水了,我瞧见她冒了个头,就再也没看到了…… 也是很奇怪哈。 当时我光顾着救你,哦,我没有多余的手去拉你大姐姐了……等我救你上船,你大姐姐便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 谢恬的眸光暗了暗,那男人把谢黎带走了? 想到最坏的可能性,谢恬自己都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安平郡主呢,她是否被吓到了?” “安平郡主也在隔壁歇息,当时似乎有人撞了安平郡主,她也吓得不清。” 按道理,谢恬首先问候的应是谢黎和谢晨,可是她却偏偏问了萧玥。 若是换个人,这样不着调的询问,就该引起怀疑了。可偏偏,傅明的心里面正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烧得他的神智似乎都有些模糊。 身边,女儿香淡淡的袭来,傅明死死掐了自己一爪,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应当想的事情。 “那个,恬儿,我先出去了。” 说着,傅明从床边站了起来,匆忙往外走去。 “傅公子!”谢恬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傅明,傅明身体一僵,哑着嗓子,道:“恬儿还有什么事儿?” “我……能不能找到我的丫头,让她送一套衣服过来?”谢恬没有察觉到傅明不寻常的失态,嗲着嗓子,细声细气的说着,松手之际,微凉的指尖故意触碰到傅明的手背。 傅明的眼睛陡然瞪大,霍然转身,死死的看着谢恬,低沉了嗓音,“好。” 谢恬觉着有些不对劲,又试探地问了一句,“傅公子?” 这句话却是像导火的引线,瞬间吞噬掉傅明的理智,他一下子便压了上去。 双唇相碰,傅明的身体烫得惊人。 “唔……傅公子。”谢恬此刻才是真的慌了,双手胡乱的抓着,却是半点作用都没有。 傅明就像是一座小山一般,根本推不动,而她也压根儿就不敢叫出声来。 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热,谢恬的目光落到那香炉上,渐渐幽深。 第三十七章 怒 另一边,正在焦头烂额寻找谢黎的萧璟想起一件事情,瞬间霍然变色。 “石头,快回画舫,把谢四小姐送回平南侯府去。”萧璟急声吩咐道,“要快!” 石头急忙应是,转身欲走,萧璟却又突然叫住他,附耳说道,“若是看到什么不应该的事情,你知道的。” 石头心中一凛,坚定的点点头。 而果不其然,在石头回到画舫上,推开谢恬的门时,谢恬已经被压制在床上,衣衫凌乱。 而傅明,正埋头于谢黎的颈间,神情狰狞。 见到石头,谢恬的眼睛陡然放光。 石头三步做两步,一掌劈晕了傅明,谢恬赶紧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 石头背过身,有些不好意思,“谢四小姐,我家世子让我送你回平南侯府。” “好。”谢恬抽了抽鼻子,顿了半晌,又问,“那他怎么办?”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傅明。 “四小姐不用担心。”石头硬邦邦回道,“我会找人送傅公子回去的。” 谢恬很想说,这傅明的样子,明显是中了药了,而自己也是酥酥软软,根本动弹不得。 可是,这是萧璟的画舫,这其中的东西,定然是萧璟准备的。 不过是准备给谁的呢? 谢恬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你没事儿吧?”石头走到门口,接了套衣裳丢给谢恬,瞥见谢恬呆呆愣愣的缩在床上,有些不忍心,遂生硬的问道。 “我没事儿。”谢恬接过衣裳,道了谢,石头便出去了。 拖着酥软的身体,谢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拾妥当,转眼看见昏死过去的傅明,她恨恨的踢了一脚。 还好,她护住了自己。 虽然傅明力气大,但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年轻公子,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始,只知道胡乱冲撞,她引导着他,让傅明流连于锁骨脖颈,同时隔着衣衫安抚了那里…… 万幸,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谢恬想起自己多日前研习的那些书目,轻轻勾了勾唇。 --- 谢晨一行人,慌慌张张的冲进了平南侯府。 “母亲,父亲,祖母,大姐姐不见了!”犹如是平地一声惊雷起,整个侯府瞬间炸裂。 谢晨几乎是小跑着冲进福荣阁,正巧碰见在用饭的一家人,顿时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卿卿不见了?!”谢辉霍然起身,几步上前,拎着谢晨的衣领。 “大丫头怎会不见了,你们不是去兰亭踏春了吗?”陆老夫人也被吓了一跳,赶紧问道。 “黎儿不见了?”王夫人也有些诧异,刚欲说话又瞥见几乎喘不过气来的谢晨,赶紧三两步上前,拍开谢辉的手。 “侯爷,晨儿喘不上气了,你快松手,让她慢慢说。” 谢晨眨巴着眼睛,谢辉这才回过神儿来,一把松开,谢晨连忙大口大口的喘气。 “对不起,爹爹不是故意的。”谢辉讪讪道歉,又急急问道,“你姐姐呢,怎么回事儿啊,你快点说啊……” 谢运站在谢晨身后,轻轻拍了拍谢晨的背,给她顺气,“妹妹不急,我们慢慢说。” “嗯。”谢晨缓过气来,赶紧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什么,卿卿落水不见的?”谢辉简直不敢想象那最坏的结果,后退两步,扶住了椅子。 “找,快点找人去找!” “来人啊!” 谢辉一顿操作猛如虎,半点章法都没有,直冲冲的便要往外而去。 “父亲!”谢运安抚住了谢晨,急忙一把抱住谢辉,“不要急,不要乱,我们派人出去,偷偷找!” “都什么时候,还要偷偷找!”谢辉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的卿卿……” “若是大张旗鼓,找到大姐姐时,大姐姐的名声怎么办?”谢运吼了出来,谢辉当场愣住。 “我卿卿的名声……” “可是……璟世子和画舫上的所有人都知道大姐姐落水失踪了。”谢晨迟疑道,“这算不算是已经大张旗鼓了?” 谢辉一听就像是炸了毛的猫儿,张牙舞爪,“萧璟,这个祸害,我一定要撕了他!” 听得谢晨的话,谢运急忙道,“这不一样,毕竟是年轻人的聚会,所能动用的资源也不过是带过去的家丁和小厮,若是我们平南侯大动干戈,大姐姐不定会被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的。” 陆老夫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谢运的担心。 是了,他们找人,定是沿河寻找,而平南侯府找人,肯定是要将盛京城翻个底儿朝天的。这是不一样的性质。 “侯爷,听我说。”陆老夫人下定主意,“众人沿河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黎儿多半是遭遇了什么不测,我们要暗中派人,沿着兰亭周边搜索,越快越好!” 谢辉根本就没听懂陆老夫人话中的含义,听到要出门了,便急急忙忙点头。 刚走到平南侯府的大门口,谢恬的马车也到了。 “爹爹。”见到谢辉,谢恬的眼圈一红,急忙上前,“我……” 谢辉却像是压根儿没看到谢恬一般,匆匆从谢恬身边走过。 谢恬泫然欲泣的站在原地,半晌后露出个自嘲的笑容,“我回来了。” 不知是说给谁听,谢恬回了府,先去了福荣阁一趟,发现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又独自一人回了秋水院。 秋水院中,枫姨娘正在纳鞋底,见谢恬回来,先是扬起一个笑容。待看清楚谢恬换了一身衣裳,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恬儿,你的衣裳怎么换了?”枫姨娘站起来,拉着谢恬转个圈,“手怎么这么凉?” 直勾勾的看着枫姨娘担忧的面孔,谢恬的鼻头陡然一酸,轻声唤道,“娘。” 枫姨娘身体一僵,猛然把谢恬拥入怀中,“乖,娘在这里,不怕,不怕了哈。” 谢恬依偎在枫姨娘怀中,终是放声哭了出来。 落水到现在,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过问她的死活,谢晨自顾自带着丫头回了府,萧璟带着一众人去找那谢黎,而自己爹爹……对面而过却当做是不相识,就连那福荣阁也是不闻不问…… 第三十八章 重回卿卿馆 谢黎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薄时分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的脑子里面瞬间闪过昏迷之前的画面,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下意识去寻身边的尖利之物。 粉色的床帘,粉色的被褥,还有粉色的绣花鞋…… 谢黎的目光呆滞,从这一应粉色的物什儿上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果不其然,粉色的一套里衣。 什么情况? 垂眸看着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右手,谢黎眨了眨眼睛,被救了? 恍然间,谢黎忆起,是有一个笑得风流,穿的和一只熊一样的男人走到了自己跟前。 谢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已经坐了起来,不如站起来,再走两步,走到那外面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却没想,刚穿上鞋,房门便被推开了。 青松一手抱着一套衣裳,另一只手拎着一双小靴,一脚踹开了房门。虽然“踹”这个动作甚为不雅,但是青松自认为自己的动作算得上是轻柔,以是和谢黎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他还有些纳闷。 不应该这么快就醒了啊…… 给谢大小姐敷的伤药,有些安眠的功效,而且这花香袅袅的屋子里面,这么暖和,一个刚从生死线爬出来的小姑娘,不应该身心俱疲,一觉睡到天亮吗?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青松怔忪片刻,又跟没事儿人似的,右脚往后一勾,将那房门带上了,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到桌边,将那衣裳规规矩矩的放好。蹲下身,把那羊羔绒的小靴放好。 谢黎一只腿跪在炕上,另一只腿吊在外面,保持着这样的姿态,一动不动的看着青松的一举一动。 直到青松转身欲离去,谢黎才懒懒动了动身子,冷声道,“哎,你是逸世子身边的小厮吧?” 没头没脑,青松往前走的步子一顿,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一言不发。 “说话。”谢黎冷笑,随手拿起床上的玉枕,猛地一下砸了过去。 青松身体一歪,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背对着谢黎,青松有几分尴尬。 大小姐,你确定要穿着这里衣,和一个外男说话吗? “谢大小姐,你……能不能先把衣裳穿好?”青松无奈,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我们世子待会儿会过来找你说话的。” 说完,青松脚底抹油,钻了出去。 谢黎看向那衣裳,绡纱的衣裳,连一星半点的棉花都没有,这哪里是冬天穿的? 撇撇嘴,谢黎慢慢走过去,刚捧起那衣裳,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一闪而过。 绡纱,轻纱,这……这不是她穿了十几年的衣衫吗? 眼睛蓦然瞪大,谢黎连忙四下顾望。 织绣的美人折腰图,上好的红木雕成的假山小样,一碰就叮咚作响的门帘,小几上袅袅升起的花香熏料,谢黎怔怔的站在原地,这一切的一切,不就是她以前在卿卿馆住的地方吗? 卿卿馆! 怎么可能是卿卿馆? “咚,咚,咚!”就在谢黎不知所措之时,房门突然被叩响,一个柔美的女声在房门外响起,“姑娘,逸世子让我来询问,你是否收拾妥当?” 这声音,这声音……谢黎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猛地一下子拉开了房门。 冰冷的凉风一下子扑面而来,谢黎被吹得一个哆嗦,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装扮华丽妩媚的女子。 白色茉莉烟罗软纱,逶迤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珊瑚链与红玉镯在腕间比划着,最后绯红的珠链戴上皓腕,白的如雪,红的如火。 摄人心魄的娇艳妩媚。 那张小脸上,目光如同秋水盈盈,谢黎差点就落下泪来。 花魁被谢黎的目光裹挟,有些不自然的往后退了一步,轻声唤道:“姑娘。” 这一声姑娘,像是隔了万水千山,隔了光阴荏苒,再一次在谢黎的耳边响起。 是蜜儿。 是那个同她一起去到宫中刺杀的蜜儿。 谢黎眨眨眼,有泪滴落。 “呀,姑娘,你怎么了?”花魁赶紧把谢黎推进屋中,转身关上了房门,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知道呆呆望着自己的谢黎,软下嗓子,哄道:“姑娘,你别怕,你的衣裳湿透了,世子说现在不便出门去买合适姑娘的衣裳,才叫我拾掇了一身衣裳,让姑娘将就一下。” 见谢黎仍是呆呆的把自己望着,花魁笑道:“放心吧,都是小丫头们给姑娘换的衣裳,姑娘依旧完璧无瑕。” 她的眼眸轻转,便发现谢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衣裳上,大概猜到了谢黎的担心,便柔声劝道:“姑娘,你猜的没错,我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小姐,这里也不是某个达官贵人的家。 逸世子把你送来时,你裹着世子的大氅,也没人瞧见的。你也晓得,若是你不明不白的出现在其他地方,世子就算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楚呀。” 花魁耸耸肩,摊开手,无奈得笑了。 谢黎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是那个丫头…… 察觉到自己的眼中有泪,谢黎赶紧抬手拭去,假意低头,怯生生问道:“那这里是……” “这里是卿卿馆。不过姑娘放心,你的到来,只有我一人知晓。” “那你是……” “我是顾卿卿。” “你是谁?”花魁的话音一落,谢黎喃喃问道。 “姑娘,听说过我吗?”花魁有几分不可思议,“我是顾卿卿,是卿卿馆的姑娘。” 顾卿卿…… 顾卿卿已经死了啊…… 谢黎低下了头,慢慢掩去面上的震惊之色。又过了一会儿,整理好情绪的谢黎才慢慢道,“卿卿姑娘,多谢你收留我。” “那姑娘就快些穿戴整齐,我们好送你回去。” 谢黎低低“嗯”了一声,捧着衣裳,进了屏风后面。 第三十九章 萧逸 萧逸坐在窗前,端着杯酒,斜倚在高几上,目光闲闲,看着窗外渐次点亮的红灯笼。 一整条长街,娇软女儿的声声呼唤渐渐多了起来,他懒懒的看着一个衣着鲜亮的公子哥拥着小姑娘,一头栽进了那温玉软香的女儿乡中,眸色越来越冷。 “青松,谢大小姐是要在卿卿姑娘房中绣花吗?”萧逸把酒杯放到桌上,“爷都等了她多久了,咋还不来?” 青松背着萧逸翻了个白眼,腹诽道:你以为人谢大小姐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卿卿姑娘吗?人家是平南侯府的嫡长女,是人平南侯捧在心尖尖上的姑娘,你就把人家拖到这种地方来,还不让告诉人父亲,人家难道还得搭理你? 青松实在是不明白,直接送回平南侯府,或者送回璟世子的画舫上,哪里不比这卿卿馆好? 然而不管青松如何想,他的想法是半点都得不到尊重的,只得恭敬答道,“谢大小姐受了惊吓,想来需要一段时间歇口气。” “受了惊吓,我倒是觉得,那满脸横肉的男人受的惊吓更甚,呵。”萧逸从高几上跳了下来,三两步朝房门走去,“我倒是要看看这大小姐绣花绣的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顾卿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世子,谢姑娘过来了。” 萧逸冲到门前的脚步一顿,不知怎的,又往后挪了两步,抬手理了下自己的衣衫,又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才沉声道,“请进来吧。” 房门打开,顾卿卿含笑步步生莲,慢慢走了进来。 谢黎跟在她身后,双手交叠在身前,神情淡然。 萧逸的呼吸一滞,目光紧紧追随着谢黎。 一身白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粉色的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 芊芊细腰,用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 明明最艳丽不过的容颜,却是硬生生教她彰显出几分清冷的贵气来。 谢黎一脚踏进房门,离萧逸只有堪堪两三步的距离,微微顿住,唇角陡然一弯,轻声唤道:“逸世子。” 鼻尖有清冽淡雅的花香扑来,萧逸又往后退了好几步,又干咳两声,转开了视线,“那个,谢大小姐你别离我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的。” 说着,萧逸又朝着青松挪了几步。 “哦。”谢黎淡淡答道,又往前走了几步,吓得青松和萧逸又往旁边跳了几步。 “是你挡着我的路了。”谢黎头也不回地路过两人,甩下一句话,萧逸瞬间呆如木鸡,而青松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谢黎,你……” “再说了,逸世子能到这卿卿馆中喝酒作乐,想来男女授受不亲这等子无稽之谈,对逸世子的约束力并不怎么样。”谢黎旁若无人的走到正位,坐下,抬手斟茶,挑挑眉。 “那你呢?”萧逸冷哼一声,不甘示弱,“我是男子,你可是女子,从这卿卿馆出去,还要不要名声了?” “我还有名声可言吗?”谢黎淡然笑道,“逸世子把我带进来的时候,不就已经想好了吗?” 萧逸愕然,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谢黎,突然便笑了。 “果然,谢大小姐不是寻常女子,我倒是真的小看谢大小姐了。” 萧逸做到谢黎的左侧,顾卿卿见状赶紧奉了一杯茶,而后规规矩矩的站在萧逸身后。 谢黎见状,食指微屈,轻轻扣了扣桌面,顾卿卿便自发地走到谢黎身前,斟了一杯茶。 谢黎端起茶,眼眸隐在茶雾中,微微眯了眯。 是蜜儿,其他人不可能有这样熟练的反应。 而斟完茶后的顾卿卿也是一愣,后知后觉的抬头看了谢黎一眼。 谢黎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她便言是自己想多了。 姑娘已经没了,怎么可能是眼前的女子呢? “说吧,你想要什么?”谢黎不欲与萧逸兜圈子,开门见山问道,“但凡我能做到的,我都尽力。” “谢大小姐果然豪爽。”萧逸笑眯了眼,不知是夸,还是损。见谢黎面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突然便起了捉弄的心思。 “若说,我想要谢大小姐嫁与我,算不算是谢大小姐能做到的?” 谢黎一顿,疑惑的看向萧逸,萧逸的神情便更是开怀。 “此话当真?”这一出超乎了谢黎的认知,她眨眨眼,有些迟疑。 萧逸看着像是一只懵懵懂懂的小猫一般的谢黎,顿时玩心大起,面上的神情又正经了几分。 “自然是可以当真的。你瞧,这盛京城中,哪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了呢?家世,人品,风评,我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更何况,古人说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谢大小姐,你瞧瞧我,长得如何?家世如何?人品如何?配得上你否?” 萧逸眉眼弯弯,似有璀璨的星子从其中溢了出来,教谢黎心头微微一动,一句“好啊”差点冲口而出。 真是妖孽。 谢黎腹诽道,定了定心神,突然往右边侧了侧身子,故作仔细打量状,“嗯,长得……唇红齿白,家世……金玉其外,人品……纨绔子弟,至于配不配的上嘛,这得我爹爹说了算。” 轻佻的,谢黎笑了起来,“逸世子,你说了,我不是寻常女子,所以我们还是谈谈条件吧。” 萧逸也笑了起来,压下心头那奇奇怪怪的失落感,他点点头,“那我们就谈谈。” 好整以暇,萧逸看着谢黎,“平南侯,很宠你吧?” 谢黎不置可否,耸了耸肩。 “对上宸王府,能有胜算吗?” 谢黎遥遥头,“这得问我爹了。” “其实若是你死了,平南侯和宸王府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萧逸的目光落到谢黎的脖颈间,凉凉的,突然一笑,谢黎瞬间便觉得心头一凉。 “不过呢……也向来是心疼长得好看的小姑娘,现在,有胜算了吗?” “有。”谢黎斩钉截铁。 第四十章 给你个消息吧 双方谈妥,萧逸立马又恢复了那张笑吟吟的面孔,双手奉茶,笑得像只狐狸,“如此,就祝我和谢大小姐,合作愉快了。” “哦,对了,忘了和你说,那画舫上,你家四妹妹差点就要被浸猪笼了呢。”萧逸一拍脑门儿,“你瞧我这脑子,我记得那屋中好像燃了一种香料,叫什么来着……” “世子,是销魂香。”青松眼观鼻,鼻观心,一字一顿回道。 “对,就是这玩意儿,你瞧我这脑子,就是记不住这些乱七八糟、下三滥的东西。”萧逸嘿嘿笑着,“谢大小姐落水那船沿,也太脆弱了,那傅明公子为了救你家四妹妹,轻轻一撞,就碎了个七七八八,也忒不结实了。” 青松冷眼瞧着自家世子:就你记不住,你啥也记不住。 谢黎承了萧逸的情,捧着杯子,和萧逸碰了一下。 “你放心,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 “哎呀,我的眼光也很高。”萧逸挑眉,转头问了句,“哎,谢大小姐,你知道那销魂香是什么东西吗?” 谢黎撇嘴,硬邦邦丢下一句,“我不知道,也……” “哎哎,卿卿,快,给谢大小姐普及一下。” “销魂香是能让女子全身无力,男子兴奋的一种香料。”顾卿卿低头,柔声道,把谢黎的“也不想知道”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 而转眼瞧着萧逸满脸说不出的“贼眉鼠眼”,谢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萧逸更是笑得前合后仰,“来,卿卿美人儿,再给咱们谢大小姐普及一下如何识别这种香料呀?” 萧逸挑挑眉,又冲着谢黎眨了下眼,“谢大小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哦。” 谢黎气闷,气鼓鼓的瞪着顾卿卿。 顾卿卿却是柔柔一笑,“这种香料,多馥郁芬芳,谢大小姐以后遇到这种花香,避着些便好。” “不劳费心。”谢黎看透了这厮“风流”的本质,硬邦邦甩下一句,转过头去。 萧逸盯着谢黎的后脑勺,勾起的唇角就没放下过。 “逸世子,我该回去了。”谢黎见背后久久没有声音,只得重新转过身来,问道,“我现在该如何完好的回到平南侯府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不,机会就来了吗?”萧逸话音刚落,窗外突然跳进来几个黑衣人,一言不发便冲着顾卿卿和谢黎持剑而来。 顾卿卿甫一转身,便与其中一人缠斗起来,而青松三两下便牵制住了其中几人,只余下一人冲着谢黎的面门而来。 谢黎一惊,反应倒也迅速,一脚便把桌前的凳子往前一踢,反手拿起桌上的烛台吹灭,就欲扯出其中的铜芯来。 却没料想腰际突然被一人抱住,萧逸在她耳边吐气如兰,“谢大小姐身手不凡啊,然而现在可不是打架的好时机哦,我们得快点逃命。” “什么意思?”谢黎话还未问完,一件大氅兜头盖脸便罩了下来,谢黎只觉得身体一轻,然后便落到了地面上。 萧逸神情淡淡,一爪掀掉谢黎头顶上的大氅,嗷嗷直叫唤。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快来救救我啊。” 被萧逸携裹着的谢黎愣愣的看着这厮“不要命”也“不要脸”的拼命叫喊,很想一巴掌把他给拍晕了。 本来在林中已经跟丢的黑衣人一听见这呼唤声,迅速蜂拥而至。 萧逸拉着谢黎,更是拼命地大声叫唤起来,同时又跑得飞快,谢黎一个不查,绣花鞋都给跑掉了一只。 什么情况? 谢黎简直是满头雾水。 “咻”,而就在此时,一只箭矢破空而来,一下便射杀了冲到最前面的黑衣人。 “什么人?”剩下的黑衣人一惊,厉声喝道。 “京畿重地,竟还有人行刺?”谢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谢黎下意识抬头去看萧逸的表情,果然见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然后,这厮突然坐到地上,不管不顾的撒起泼来。 “谢二公子,救命啊,我跑不动了。” 他一坐下,谢黎便暴露在谢运的视线中。谢运面上一喜,惊喜的唤道,“大姐姐!” 说话间,他三两步冲到谢黎身边,把谢黎护在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谢运看着那些黑衣人,厉声问道。 “阿运,找到卿卿了吗?”此时谢辉从后面赶来,看到围了整整一圈的黑衣人,大喝一声,带着身边的侍卫们便冲了上去。 甫一接触,那黑衣人便知不是对手,几下就跳没影了。 谢辉重重的哼了一声,神情间有几分忧色,转头看着被谢运护在身后的谢黎,惊喜唤道,“卿卿!” 说着,,他大步走上前来,拉着谢黎转了一圈,眼圈突然红了,“受伤了?” 谢辉的目光落到谢黎的右手上,有些哽咽,“卿卿,对不起。” 谢黎没有说话,突然上前,抱住谢辉,埋首在谢辉身前,深深吸了口气,“没事儿,是逸世子救了我。” 经谢黎提醒,谢辉和谢运才注意到地上躺着一个嗷嗷直叫唤的萧逸。 “逸世子,你没事儿吧?”谢运赶紧把萧逸扶起来,一边打量,一边询问道。 “我的脚是不是断了?”萧逸夸张的抬起一只脚,“好痛。” 谢运垂手捏了捏,“没事儿,伤了些皮。” “那就好。”萧逸这才罢休,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逸世子,你是在何处找到我大姐姐的?”谢运见萧逸平静下来,才开始询问,“为何会有黑衣人追杀你们?” 萧逸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一言难尽啊。” “谢大小姐落了水,我那堂哥让我们都去找人,我想着这么多人寻找了,也不缺我一个不是吗?” 萧逸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谢运,见他面色温和,才接着道,“我就寻思着,今日不是卿卿馆的卿卿姑娘跳舞吗,我便从那小径绕过来,想走个近路,却没曾想,谢大小姐就在那小径上和一满脸横肉的男子搏斗。” 说着,萧逸咽了口唾沫,又小心翼翼的瞅了眼谢黎。 第四十一章 勇猛的谢黎 谢黎不明就里,也点了点头。 “谢大小姐手持一把匕首,哦,就是我添的彩头,见那男人靠近,猛地往上一挥,那男人的右手便齐腕断掉。男人哇哇大叫起来,谢大小姐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去。 我心想,这也太野蛮了吧,又很害怕,就躲在一旁的树丛里面,不敢动弹。” 谢辉满色铁青,直勾勾的看着萧逸,而正在兴头上的萧逸完全没能注意到谢辉的目光,依旧眉飞色舞。 “那男人追上谢黎,一脚踢在谢黎背上,谢黎碰的一下子栽在泥里面,那男人又一脚踢飞谢黎的匕首,扯着头发死命往泥里面撞,啧啧,那个凶残…… 可是,我们谢大小姐也不落下风,一爪抓到男人的血肉里面,狠狠一搅,那男人疼得面部抽搐,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松开谢黎,抱着手哀嚎。 谢大小姐也跑不动了,只能坐在原地,那男人突然就丧心病狂的拿起树枝抽打谢大小姐,我虽然怕极了,可是那匕首好巧不巧的就落到了我的脚边。 我想着,不能让我们的女英雄就这样香消玉损,拼了命把那匕首扔过去。 没想到,刚好,嘿嘿,栽进了男人的背,直接穿胸而过,当场身亡。” 萧逸粗粗喘了口气,又道,“我过去看的时候,谢大小姐已经昏死过去了,于是我就把她带到卿卿馆中,教人给她换了衣裳,谁知道刚换好,就有黑衣人来追杀……” 萧逸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谢大小姐,你到底得罪了谁呀,为什么要这么追杀你?” 谢黎恨不得翻个白眼,这黑衣人是追杀谁的,真是不要脸! “爹爹。”然而在谢辉面前,谢黎还是一个娇娇小姑娘呢。 谢黎没看站没站相的萧逸,只哭兮兮的看着谢辉,一双明媚的眼睛水汪汪的,一声娇声娇气的“爹爹”猛地戳进谢辉的心窝子,搅得他又心疼又心暖,百般滋味在这一瞬间教他几欲泪下。 “我的卿卿啊……”谢辉爱怜的摸摸谢黎的脑袋,“乖,爹爹在这里,我们回家去吧?” 谢黎柔顺的点点头,谢辉便带着谢黎扬长而去了。 被留下的谢运面对一脸悲壮的萧逸,也是很有几分头疼。 “逸世子,您……需要我派人送您回去吗?” 萧逸双手环胸,上上下下看了谢运几眼,才慢慢道,“谢二公子,不若你送我回去卿卿馆吧,卿卿姑娘可好看了,跳舞的时候……那小腰……啧啧。” 萧逸满脸风流,谢运便更是头疼了,“逸世子,既然您还有此雅兴,那我就不打扰了。” 谢运拱手,见萧逸有不依不饶的态势,有立马补充道:“我家那大红袍,昨日同父亲讨要了些,待会儿便送到桓王府上,算作给逸世子的赔礼。” “哎呀,小事儿,小事儿。”萧逸的脸立马多云转晴,眉眼一弯,唇角含笑,看得谢运竟生出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来。 “那……我便告辞了。”谢运连连后退两步,干脆利落的拱手行礼,不待萧逸再说些什么,撒丫子便跑了。 等到谢运已经没影儿了,萧逸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声道,“抓到了吗?” 夜枫跪在地上,“没有活口,请主子责罚。” 萧逸转头,眉目间的凛冽更甚,一双灼灼生辉的眼眸就像是夜中的磷火,转动间似乎有冷气从其中冒出来。 “卿卿馆那边有事吗?” “卿卿姑娘无碍。”夜枫垂着头,也是一身肃杀。 萧逸轻轻一跃,跳回了卿卿馆中。 “世子。”顾卿卿正蹲在死掉的黑衣人面前,见萧逸看过来,急忙跪在地上,低声道,“还是那种毒药,见血即亡。” 萧逸也蹲下身去,一把拉下黑衣人面上的遮挡,同以往别无二致,一张脸上的疤痕纵横交错,根本看不出面容。 这些死士,究竟是何来历? 在萧逸接手卿卿馆之后,这批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就常常光临这烟花之地。 前几次,萧逸以为是皇族中人不放心自己前来试探的,总是装作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草草了事。 可有几次萧逸不在,这批黑衣人却是如约而至了。那时萧逸才发觉,这些人实则是冲着“顾卿卿”来的。 这个“顾卿卿”是怎么来的,萧逸心知肚明,可是……究竟是什么人想要“顾卿卿”的性命呢? 安排在卿卿馆周围的暗探发现了黑衣人的行踪,萧逸最近便常常在这里驻足,这一次若不是因着谢黎,萧逸必会亲自出手。 “无碍,敌暗我明,只能再等下一次了。”萧逸面色沉沉,慢慢起身,坐了下来。 “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一般氏族豢养的死士,有点像是被下了药,慢慢养大的那种。”顾卿卿相机的奉上茶,伺候在一旁,萧逸若有所思道,“你们可有听说这样的秘术?” 顾卿卿略一迟疑,道:“奴婢伺候姑娘时,曾听姑娘说起过,在南疆,有一种蛊虫,这种蛊虫以人的心智为食,能够是人力大无穷,容貌尽毁。但这种蛊虫是认主的,一旦被豢养,便只认一族之人。” 见萧逸看过来,顾卿卿接着道,“姑娘曾说过,他们有做过实验。” 此话一落,萧逸的神情便更凝重了些。 静默半晌,萧逸突然问道,“可有人前来找过你。” 顾卿卿摇摇头。 “可是若是他们,为何会杀你呢?”这一点,不符合常理。 顾卿卿抿抿嘴,“或许不是杀,而是想要掳去。前几次世子不在时,他们的攻击并没有这样凛冽,有几次他们差点砍伤了我,但是都及时收手了。” “你是说,我在,他们就狠下杀手;我不在,他们就手下留情?” 顾卿卿点点头。 “有点意思。”萧逸突然明白了。 这些人,应当不是只有一个主子。换句话说,他们的利益并不统一。 背后的主子,或许是需要顾卿卿这样的身份图大业,可是遇上皇族之人,又想要来个一箭双雕。 若是自己和顾卿卿双双身亡,岂不是更加完美了吗? 死人的嘴巴,又不会说话。 第四十二章 回家 谢黎在谢辉的拳拳爱护之下,终于回到了云溪阁。 甫一进门,白露便“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上,惊蛰又哭又笑的站在一旁,抹了把眼泪,赶紧把谢黎迎了进去。 “姑娘,侯爷,白露没用,害姑娘涉险,请姑娘和侯爷责罚。” 然而谢辉一门心思都扑在谢黎身上,根本就没听清楚白露的话,便直接道,“哦,犯了错,那就放出去,放出去吧。” 白露一张小脸登时煞白,眼中有泪,泫然欲泣。 然而她却是规规矩矩的磕了头,说话时带了些哭腔:“多谢侯爷不杀之恩。” 连着磕了三个头,白露才接着道,“姑娘,以后白露就不能伺候你了,请姑娘一定要多保重。” 话音落,又是三个头磕得砰砰作响,磕完头,白露泪眼朦胧的看着谢黎,就欲起身离去,谢黎却是轻飘飘丢了个眼色过去,白露顿时愣在地上,不敢动弹。 谢黎没说话,慢腾腾的坐在椅子上,接过惊蛰的姜汤,小口小口的喝着。 待的一碗姜汤基本快要喝完了,谢黎才柔柔看向谢辉,“父亲,女儿累了,您先回吧。” 瞧着谢黎喝了一整碗姜汤,谢辉才略略放下心来,放缓了声音问道:“卿卿,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还是替你请个大夫来看看吧,落了水,又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就怕磕着碰着哪里了。” “不用。”谢黎冷然拒绝道,“我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父亲,您回去吧。” 谢黎笑着回道,但是言语间已经下了逐客令。 即使谢辉再怎么不甘心,他也没办法拒绝谢黎的要求,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谢辉出了云溪阁,便径直去了福荣阁,将消息告知陆老夫人和王夫人之后,他才匆匆忙忙到了外书房,同谢运关在屋中,商议了两个时辰。 “惊蛰,去关门。”见谢辉走了,谢黎冷声吩咐道,而后目光转到跪在地上的白露身上。 “白露。”谢黎轻轻“呵”了一声,白露更是泣不成声。 “姑娘……您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你可知,你错在哪里了吗?”谢黎不动,冷声问道。 “奴婢不该把姑娘一个人留在船上,奴婢不应该……” “那你去哪里了?”谢黎的神情有些失望,“我在船上被推挤的时候,你又去哪里了?” 当时一切发生得很快,可是原本应该站在谢黎身旁的白露,却是了无踪影。 “奴婢……”白露咬咬牙,“春华说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奴婢去瞧了眼。” “春华,呵!”谢黎冷笑,“就是四小姐身边的春华?” “是。”白露咬牙答道。 “你知道我身边只有你一人在吗?” “奴婢……知道。” “你知道我只带了你,意味着什么吗?” “奴婢……知道。” “你……” “姑娘,不要再问了,奴婢都知道,是奴婢的错。”白露惶恐抬起头来,看着谢黎,面上一片凄苦,“是奴婢轻信了小人,请姑娘重罚。” 谢黎叹了口气,摆摆手,“我不罚你,你走吧。” 白露瘫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谢黎,“姑娘,你真的要让我走吗?” 谢黎疲惫的闭上眼睛,道:“惊蛰,我要休息了。” 站在一旁的惊蛰没动,眨眨眼睛看着谢黎,又眨眨眼睛看着坐在地上的白露,半晌无言,白露喃喃答了个“是”。 --- 廊下,惊蛰看着已经收拾好细软的白露,有些舍不得。 拉住白露的手,惊蛰瘪瘪嘴,“白露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露苦涩的摇摇头,推开惊蛰的手,“惊蛰,往后一定要好好护着姑娘。姑娘手上有伤,你一定要好好看顾姑娘的饮食。我……” “白露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不能对姑娘说实话呢?” 白露苦笑一下,“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呢?总归姑娘是遭了大祸,如今好不容易才完好归来,我怎么可能还有脸留在云溪阁呢?” 无论惊蛰怎样劝,白露都只是一句话打发了。 眼瞧着白露走出了云溪阁的院子,惊蛰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啊? 白露出了平南侯府的侧门,便被一个男人掳走了。 脑袋被黑袋子套着,白露一路上一声不吭,直到被一双大手推进了一间温暖如春的屋子,而后黑头套才被粗暴的取了下来。 “你就是谢黎的贴身大丫头?”屏风后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打量的意思。 白露没吭声,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站着。 “叫什么名字?”那女人轻轻笑了下,冲着站在一旁的男人使了个眼色,那男人便抓着一个女子丢了出来,一脚踢在女子的臀部,女子猛地摔了个狗吃屎,呜咽着哭了起来。 双手双脚被结结实实的绑着,嘴巴里面也被塞了一块臭抹布,春华是有苦难言,一瞧见白露便“呜呜呜”的抽噎起来。 白露双眼红红,咬牙道:“白露。” 说完,她一个箭步冲到春华身边,一把扯开春华嘴巴里面的抹布。 “姐姐。”春华不知受了多少折磨,一张嘴,两个字唤得破碎不堪。 白露低低嗯了声,低头去解春华身上的绳索。 “东西呢,拿出来给这孩子瞧瞧。” 有人丢了块沾满了血污的小衣在白露面前,白露的动作一顿,愣愣朝着那小衣看去。 “是不是你家小姐的东西?”女人冷冷道,“不要说谎……” 尾音拖长,似乎有凛冽的杀气用来。 白露奋力的点点头,低低嗯了声。 “胡说!”女人怒喝一声,“如何能证明是谢黎的东西?” 白露跪着挪了两步,把那东西又仔细看了看,又点点头,“是我们姑娘的东西。” 屏风后面的女人冷笑下,“我能相信你吗?”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男人突然一鞭子甩在春华身上,春华登时疼得哇哇大叫。 眼瞅着又一鞭子落了下来,白露猛然扑到春华身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子,闷哼一声。 男人还欲挥鞭,屏风后面的女子轻轻咳嗽了声。 “看来还是个烈性子。”她轻轻吹了口气,“这样吧,到时候你作证,这是你家小姐的东西,可好?” 第四十三章 爱哭的惊蛰 宸王府的后门,萧玥的丫头环儿偷偷伸出个脑袋,从一架油布马车中接过一个东西,左右瞧了瞧,转身便进去了。 十日后,安平郡主邀请谢黎逛街的邀请函便到了平南侯府上。 谢黎懒懒从美人椅上坐了起来,拿着那描金的帖子翻了翻,笑了起来。 “惊蛰,去和那丫头说,明日无事儿,我会去的。”惊蛰应了声,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瞧着谢黎若无其事的脸,有着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谢黎随手从碟子中捡起一颗草莓,毫不在意的说道,“姑娘,白露姐姐……” 话未说完,谢黎咬到一半的草莓突然就不香了,索性扔到盘中,坐起身来,理了理身前的衣裳,好整以暇看着惊蛰。 惊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奴婢僭越,但是有些话不得不说啊。” 这几日来,惊蛰总是能想起白露的声音面容,日日夜里不得安眠。 她不相信白露会是那样背主忘义之人,白露明明那样忠诚,又那样能干……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谢黎冷声道:“这些天来,你几乎没有一天是认真当差的。每天魂不守舍,当我是看不见吗?” “我想说,虽然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是白露姐姐肯定是冤枉的,请姑娘明鉴,查查清楚!”被谢黎冷冷呵斥,惊蛰委屈得眼泪簌簌直落,大声诉道。 “以前姑娘不明事儿,总是跟在璟世子身后,都是白露替姑娘瞒着的;姑娘被外面的小姐们指指点点,总是委屈得哭鼻子,也是白露护着姑娘,拼了命去给姑娘挣个公道;侯爷不在府中,老夫人把姑娘关在祠堂,要对姑娘动家法,也是白露走了几十里路,去请了侯爷回府…… 白露姐姐说了,姑娘就是她的命,她怎么可能背叛姑娘呢?” 惊蛰一边哭,一边抽噎,一边碎碎道,“我不相信,姑娘,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姑娘。” 谢黎被惊蛰这一哭诉给弄得一愣一愣,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白露……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姑娘您忘了,我和白露姐姐都是您从雪地里面捡回来的。”惊蛰抬起脸,泪眼婆娑,“那时候兵荒马乱,您在马车上哭闹着非要下地玩耍,侯爷拗不过你,你便到了我们的小窝面前。 那时候,我们冻得脸都裂开了,就像是两只张牙舞爪的猫儿,故作气势汹汹的模样望着你。你抓起一个雪团,砰的一下砸得我们满脸都是。 你拍着手跳着脚,说着好玩,我和白露姐姐抱在一起,不可置信的看着你。然后老夫人也下了车,戳着你的脑门儿骂了句什么,你便哇哇大哭起来。老夫人没理你,转头看了看我们,便让琳琅姐姐送了银钱过来。 那样的岁月里面,即使是银钱也会被周围的财狼虎豹夺了去。我想接,想用那钱去买热气腾腾的煎饼吃。可是白露姐姐却拖着我绕过琳琅姐姐,跪倒在老夫人面前,请求老夫人把我们带回去。 可是老夫人没答应,说我们养不活,是累赘,是姑娘你跳出来,说,那你们就给我作丫头吧,作我的大丫头,以后陪我打雪仗。” 惊蛰哭得稀里哗啦,断断续续道:“至此,我和白露姐姐就进了云溪阁。姑娘就是我们的恩人,所以……白露姐姐怎么可能背叛姑娘呢?” 谢黎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茬,听完有些愣神,默了一会儿,才试探问道,“那如果,有你的亲人找你,你会离开吗?” 惊蛰迅速摇摇头,“我和白露姐姐早就已经发誓了,今生今世不会离开姑娘的。若是有亲人……父母生我一场,我自然拿些银钱给他们,其他人,也算不上什么亲人了。” 惊蛰吸吸鼻子,似轻轻叹了口气。 谢黎却是一愣,是了,有的时候,世家大族顾忌亲情血脉,倒是束手束脚,平添了无数的恩怨情仇。 自己那短短潦草的一生,不就是受了血脉的连累吗? “惊蛰,你相信我吗?” 惊蛰毫不犹豫点头。 “好,明日我就带你去见白露。” 翌日,阳光明媚,天气晴好,谢黎刚走到门口,便见谢恬款款而来。 “大姐姐,你要出门吗?”谢恬有些惊喜,快走两步走到谢黎身边。 谢黎不咸不淡的点点头。 “我正好要去锦绣坊挑选些首饰,大姐姐不介意恬儿搭个车吧?”谢恬笑得温婉,说话就像是讨人喜欢的小鸟,有路过的百姓瞧着,也暗暗道了句好。 谢黎没说话,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自顾自上了马车,谢恬便拎着裙子上了马车。 放下车帘,谢恬见谢黎拿起了一本话本子,赶紧急声道:“大姐姐,恬儿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谢黎抬眸,看了过去。 “兰亭踏春那日,妹妹落了水,后来回到侯府才发现我那丫头,春华,没有回来。春华本是祖母赐下的,我前些日子才失了春月,这下春华又不见了,也不敢再和祖母说,就私下寻,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话说一半,谢恬目光柔柔的看着谢黎。 谢黎纡尊降贵似的开口,“然后呢?” “前几日,我听闻大姐姐赶走了一个贴身丫头?” 谢黎面有怒色,“那丫头会回老家省亲了。” 谢恬便惊讶道,“我听闻大姐姐的贴身丫头都是孤儿呀,大姐姐,她是不是骗你的……” “住嘴!”谢黎做出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总之,与你无关!” “哦。”谢恬乖顺的点点头,又道,“说来,我那春华前些日子找到了自己的亲姐姐,据说就是我们平南侯府的丫头,也不知俩姐妹是不是偷偷跑了……” 似不经意间说起,谢恬觑着谢黎的神色,果然看到谢黎的神色一僵,唇角便忍不住弯了弯。 “大姐姐,你去哪里呀?” “锦绣坊。”谢黎硬邦邦的丢下几个字。 “恬儿也去锦绣坊呢,是安平郡主邀请的,说是锦绣坊出了新品。”谢恬满脸天真,又道,“据说璟世子也在。” 谢黎面露惊喜,转瞬即逝,谢恬的唇角弯得更是愉快了。 第四十四章 流言 锦绣坊坐落在盛京城最繁华的地带,长安街两侧的铺面,几乎都是官宦人家所开设的铺面。 而锦绣坊的主人,却是南楚最神秘的存在。 它的衣服首饰受到达官贵人们的喜爱,自然也有心怀妒忌之人想要寻锦绣坊的晦气。然而这样的店铺,无论是背靠多大的靠山,无一不是惨败收场。 很多人猜测,这是皇家所经营的东西,容不得旁人觊觎。 也有人猜测,工艺绝步天下的苏绣坊,同这锦绣坊,也有各种七七八八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谢黎下了马车,微微抬首,看着那描金镀银的“锦绣坊”三个大字,微微眯了眯眼。 好气派呀。 “姐姐,我们进去吧。”谢恬也下了马车,柔柔的站在谢黎身后。 谢黎侧眸,点点头,刚欲走进去,便有店小二迎了出来,“谢大小姐,谢四小姐安,小的是锦绣坊跑堂的,安平郡主吩咐了,若是两位小姐到了,便在二楼的厢房挑选,她随后就来。” “有劳。”谢恬点点头,拉着谢黎的胳膊,“大姐姐,安平郡主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我们先进去吧。” 谢黎的目光从谢恬的脸上,慢慢游走到谢恬的肩上,最后落到那攀在自己胳膊上的纤纤玉指上,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 “好啊。”就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的没有重量,落在谢恬的耳中,谢恬只觉得有一阵风吹过,不冷,但是却教人心寒。 “那我们就进去吧。”谢恬不自觉的放开了谢黎,不自然的勾了勾嘴角,率先走了进去。 谢黎垂眸一笑,且看看有些什么手段吧。 就在谢黎走进锦绣坊时,对面饕餮楼二楼的包间里面,青松端着一盘蟹黄瓜子,正吃得津津有味。 “哎,世子,你瞧,那个人,像不像是谢大小姐?” “咳咳咳……”萧逸被一大把瓜子呛住,连声咳嗽起来。 “谁?” “谢大小姐,谢黎啊。”青松回头,猛然瞧见自己世子唇红齿白,脸上红晕一片,木木又扔了颗瓜子到嘴巴里面,“世子,您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 “铛”的一声,萧逸的扇子落到青松的头顶上,“管好你的嘴巴,小心给你封起来。” 萧逸瞪了青松一眼,又道:“让开!” 话音落,青松便被萧逸一把拉开了。 萧逸凑到窗边,果然瞧见谢黎着了一身赤红色绣蝶百褶荷叶裙,头顶上斜斜插了一只金步摇,那金步摇欲坠不坠的斜在右侧,随着谢黎的走动而晃动,萧逸只觉得那金步摇似曾相识。 再看过去,那不也是孔雀东南飞里面的一个吗? “真是……奢侈!”萧逸突然就觉得自己那简简单单的匕首很有些拿不出手了。 “世子,您说什么?” 青松刚缓过神儿,又问道。 “我说,有些人要倒霉了,有热闹看了。” 话音刚落,安平郡主的轿子便在锦绣坊的门前落下了,萧逸的眉头高高挑起,满脸的兴奋和八卦,“青松,去,给爷把那小丫头提溜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啊。” “啊?”青松有些发愣。 “啊什么啊,照爷说的做。”萧逸又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就欲从窗跳下去,吓得青松一把抱住了萧逸的腰身。 “世子,世子,注意点,这是长安街,您可不能自寻死路。” 萧逸没好气的拍开青松的手,“爷有分寸,走楼梯,走楼梯。” 进了锦绣坊,谢黎的确是没能顺利走到包厢中,因为她一进去,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谢家大小姐,她怎么还有脸出来?”某位正在挑选金步摇的姑娘瞥见谢黎,突然就觉得手上这步摇它咋看咋不顺眼了。 “是谢黎,我曾经见过,这样妩媚的长相,世家大族中可没有第二个。”另一个青衣女子接着道,如果忽略她眼中的嫉妒,谢黎倒是会相信她所说的话。 “真的是她……” 渐渐地,窃窃私语越来越多,谢黎坦然站在原地,任由她们观赏打量。 而谢恬则是咬紧了下唇,犹如是小鹿一般,紧紧倚在谢黎身后。 “大姐姐,她们好像都在说你。” 谢黎哂笑一声,“我没瞎,也没聋。” 谢恬便咬碎了一口银牙,没再说话。 且看你不可一世,待会儿看你如何应付。 见谢黎始终不羞不恼,有实在看不过去的小姐劝道:“谢大小姐,你还是回去吧。” 谢黎:“我为什么要回去?” 谢黎瞅着带路的店小二,冷声道:“我的包厢呢?” 已经是冷汗连连的小二如逢大赦,赶紧在前面引路。 “谢黎,你不要脸,还跑出来做什么,平白的污了锦绣坊的名声,也……对不起璟世子。”终于,有人看不过谢黎的无动于衷,呛声骂道。 谢黎抬眸,是一个脸圆圆的姑娘,整张脸涨得通红,一脸义愤填膺的把谢黎看着。 谢黎莞尔,“我怎么不要脸了?” “你还好意思问,你和男人勾勾搭搭,水性杨花,连自己的……都落在那里了,被那男人拿出来大肆宣扬,说要同你奉子成婚,你……心里面难道不知道吗?” 姑娘咬紧了下唇,又道:“你这种女人,就应该浸猪笼的。” 萧逸刚走进锦绣坊,刚好听到了这精彩的叫骂,一时眼睛放光,期待着谢黎的精彩反击。 却没想谢黎先是冷冷的“哦”了一声,十分平静的问道:“请问,你是谁家的?” “家父是御史大夫言海。” “御史大夫,几品官?”谢黎眨眨眼,十分真诚。 “四品。”那姑娘的底气明显弱了些,“我父亲可以弹劾百官,我回去定会同父亲说,参平南侯一本。” 似乎为了给自己鼓气,她补充道。 “哦。”谢黎又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唤道,“谢恬,爹爹是几品?” 谢恬一愣,“父亲是平南大将军,一品武将。” 谢黎便笑开了眉眼,急走几步,走到那言姑娘跟前,“啪”的一巴掌,又准又狠,打得那姑娘转了个圈,一下子坐到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第四十五章 有理有据 “怎么回事儿?” 谢黎的举动吓坏了一众看热闹的小姐和丫头,对上谢黎凶狠的目光,皆是诺诺往后退了几步。 而刚走进门的萧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瞬间便想起了自己被掌掴的屈辱,遂厉声喝道。 被掀翻在地的言姑娘捂着脸愤愤起身,指着谢黎控诉道:“郡主,谢黎她不要脸,还不让人说,还打人!” 本也是在家娇娇养着的小姑娘,大庭广众之下脸肿得和猪头一样,她杀了谢黎的心都有了。 “安平郡主。”谢黎笑着行礼。 “言姑娘的父亲本是监察百官的要臣,可方才她竟说她能左右自己父亲的言行。 我瞧着很是害怕,怕被圣上知晓了,我们这些姑娘家怕都是会被抓去问责,所以情急之下,才出手重了些,想来郡主识大体明事理,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吧?” 谢黎噼里啪啦,一堆大道理张嘴就拉,萧玥的呵斥堵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能不动声色的瞪了眼走过来的言姑娘。 “咳咳……对,谢黎你说的对。”安平郡主没想到谢黎的脸皮这样厚,被人这样戳着脊梁骨骂都还能无动于衷,暗恨着咬了咬牙。 无奈,身边的人不争气,没能引出话题来,她只能自己动手了。 “谢黎啊,刚才她们说的话,嗯……我也有所耳闻的,那个……我今日其实就是想……毕竟你曾经心仪我哥哥……” “安平郡主!”谢黎突然厉声喝断萧玥的话,“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谢黎,可从来不敢对璟世子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谢黎连连摆手,一副“根本不可能”的样子。 萧逸靠在门口,差点笑得跌倒在地上。 “额……”萧玥一愣,张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谢恬便接道:“安平郡主不能平白无故辱没我大姐姐的名声,我大姐姐虽然爱慕璟世子,可从来都未有过愈矩之处,你们断不可如此羞辱我姐姐。” 谢恬话音落,萧玥猛然想起什么,忍不住勾了下唇角,道:“谢黎,刚好我把那造谣生事的男人碰到了,本来想交给平南侯的,不过你既然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就把他带上来,当面对质如何?” 萧玥根本不给谢黎反应的时间,急忙挥手,便有丫头往门口走去。 没一会儿,一个瘦弱的书生模样的男子便被带到了锦绣坊的大堂中。 锦绣坊的老板见事情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便赶紧让店小二去关门,却被谢黎阻止了。 “老板,关了门,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呢?”谢黎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是有人敢污蔑平南侯府的千金,哪怕是告御状,我也是要讨个清白的。” 谢黎话音一落,跪伏在地上的书生的肩头便不自觉的颤抖了下。 谢黎勾了勾唇。 萧玥压根儿就不想让谢黎脱身,一脚把书生踢翻在地上。 “谢黎,你认识吗?” 书生小心翼翼抬头,团团看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到谢黎身上,陡然欢喜起来,“黎儿,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哪里来的狗东西!”谢黎还未说话,站在身后的惊蛰便一脚踢飞了爬过来的书生,恨声道:“离我们姑娘远些。” 方才都是小姐们在说话,她一个丫头插不上嘴,可是这个明显贼眉鼠眼的男人,可别污了小姐的眼睛! “哟,真的认识呢。”言姑娘怪声怪气,见谢黎目光淡淡望过来,她抿抿嘴,往后退了退。 “你道,我同你有私情,你可有证据?”谢黎像是打量物什儿一样打量了一眼书生,下口毫不留情,“不是我说,就你这样的,我爹爹身边的小厮都比你更为清秀,你究竟是哪让我看上了?” 萧逸看过去,嗯……的确,据说谢黎是一个看脸的人,当初追着萧璟不放,也是因为萧璟是盛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 而这个……这些女人做事儿也太不上心了吧! 书生满脸受伤的表情,跪坐在地上,一手捂着心,悲愤的问道:“黎儿,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我们曾经海誓山盟,说过要做一对无拘无束的比翼鸟的。 那时候,你对我说:月下不寐,愿修燕好,你怎么能就这样践踏我们的爱情呢?” 书生跪着往前几步,神情更加悲痛,“因为你,我耽搁了春闱,家母气得卧床不起;也是因为你,我日日沉醉温柔乡,没能日夜读书,导致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可是,黎儿,我不怨你,只要你愿意跟我走,天涯海角,我都愿意陪你去。 黎儿,我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了,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呢?” 书生说完,竟轻轻抽泣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谢大小姐,你把人家一颗火热的真心如此玩弄,确实不妥吧?”言姑娘深深叹了口气,似乎特别能感同身受。 萧玥的眉眼便又弯了弯。 “大姐姐,这个人……我记得以前曾在父亲的外书房出现过,父亲是不是夸他文采斐然?”谢恬拧眉看过去,低声问道。 然而,在这样的场景下,再低的声音,也能让所有人都听到,顿时那些本就不善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几分笃定。 “你认识?”谢黎转头问道,谢恬点点头,“有过一面之缘。” “哦。”谢黎点点头,“了解了。” “你说完了?”转头,谢黎又问那书生。 书生点头,正欲再述衷肠,谢黎摆摆手,“证据呢?拿出来吧。” 这样子,倒不像是一个被污蔑的闺阁姑娘,倒像是秉公主持的贵人亦或是青天大老爷。 “证据?”书生斜眼瞥见谢恬使过来的眼色,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对呀,不是说我的小衣在你那里吗?”谢黎脸不红,心不跳,将这话明明白白挑明了,“拿出来,让大家瞧一瞧。” “啧啧。这谢大小姐也忒不要脸了吧,这种贴身之物竟也有脸。” 萧玥巴不得越快做实越好,冲着身边小厮使个眼色,便有人冲过去,一把从书生怀中扯出一件小衣来。 第四十六章 见官吧 那皱皱巴巴的小衣,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似乎被水久久浸泡过,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甫一拿出来,便教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也真是难为这书生了,还能把这东西藏在怀中,到底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谢黎瞥了一眼,便笑了,“这根本就不是我的。” “胡说,就是黎儿你的,是你亲手给我作定情信物之用的。”书生见谢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矢口否认,急忙辩驳道。 谢黎却根本就不同他说话,稍稍低头,拨弄了茶盏。 “惊蛰,这是大姐姐的吗?”见谢黎不说话,谢恬心中也有些焦急,故意低声问道。 “四小姐,你看看那东西的布料,绣工,你大概也不会用这种低贱的货色吧,更何况我们小姐呢。”惊蛰正愁一腔热血没地方洒,谢恬一句话刚好撞到枪口上,顿时堵得谢恬不上不下,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哦,安平郡主,我大姐姐的贴身丫头都说了,不是……”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谢黎的贴身婢女,自然是向着她那一头的,你来认认,这是不是你们府上的布匹?”萧玥一串话像是鞭炮一般,噼里啪啦撞了回去,谢恬面上一红,诺诺应了下来。 此时萧逸已经从门边转移了阵地,转移到离谢黎只有几步之遥的椅子上,优哉游哉的看戏。 谢黎微微一转眸,便看见了这张似笑非笑的脸,有些疑惑。 “我来看戏。”萧逸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谢恬和萧玥身上,不动声色的冲着谢黎眨眨眼,“有个礼物。” 抛了个媚眼,谢黎饮茶的动作一顿,不自在的转过头去。 这家伙跑这里来干什么? 难道真的是看热闹吗? 还有礼物…… 萧逸的出现让谢黎“猫戏老鼠”的兴致大减,眼瞧着萧玥就欲丢出“白露”这张王牌,谢黎便坐正了身子。 “既然各有各的说法,安平郡主和这位……书生,还有其他的证据吗?”有小姐小声嘀咕。 “当然,你的婢女白露就是人证,黎儿你把白露叫出来,我们当面对峙。”书生左右瞧了瞧,大声喊道,“白露,你出来。” “大姐姐,白露,不是被你赶出府了吗?”谢恬柔弱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在场众人顿时一副了然的表情。 “哦,是吗?”谢黎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见官吧,想来应天府大人能够把被我赶走的白露抓回来吧。” 谢黎抬脚就往外走去,谢恬根本就没想到谢黎会把这样丢人的事情拿到官府处理,一时间猛然抓住了谢黎的手臂,涩声道:“大姐姐,不用了吧。” 若是去了应天府,那么全盛京城都知道这件事情了,父亲也会知道…… 女人后宅的阴私手段,怎么经得起公堂决断? 萧玥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顿时脸上也有些讪讪的。 “谢黎你竟然还有脸去应天府,你们平南侯府的名声不要了吗?” 谢黎轻轻转眸,极淡的瞥了萧玥一眼,突然抬起手,对着阳光把指甲上那粉色的兰蔻粉末吹掉了。 名声,名声能当饭吃吗? 刚跨出锦绣坊的大门,谢辉迎面迎了上来,满眼焦急。 “卿卿,我听说有人在污蔑你?”谢黎的眼圈登时便红了,“爹爹,我要去应天府。” “好,我们去应天府。” “这些人,一个都不准走!”有了谢辉撑腰,谢黎小手一圈,把站在锦绣坊内的众人都给圈了起来。 “好,都不走。”谢辉话音刚落,身后的侍卫便把锦绣坊团团围住。 萧玥的脸色霎时涨红,娇声喝道:“侯爷,您什么意思,这是锦衣卫,是皇上让你保卫盛京城安危的,你怎么可以听信谢黎一面之词,便将我们都给围住呢?” 谢辉本就对萧玥没什么好感,见萧玥怒气冲冲,心中的怒气便又盛了一些,“锦绣坊聚众闹事儿,闲杂人等,一律逮捕,事后追责。” 萧玥登时没了脾气,知道自己在谢辉眼中根本不够看,恨恨道:“桓王的世子也在这里,你也要一并抓吗?” 萧玥话落,便见萧逸无辜的站了起来。 谢辉本来对萧逸无甚感觉,可上一次萧逸的“袖手旁观”,使得他在谢辉心中的形象也一塌糊涂。 于是谢辉斜着眼睛,盯着萧逸,缓缓道:“逸世子,走一趟吧。” 萧逸根本就没有脾气,“好说,好说,我愿意换个地方看热闹的。” 话一落,谢辉便重重的哼了一声。 一行人,浩浩荡荡被裹挟着到了应天府衙,吓得沈大人战战兢兢的站在应天府门口接待。 “侯爷。”沈大人欲哭无泪的看着谢辉,唤了一声。 “嗯。”谢辉淡淡应道,抬脚就往里面走去。 沈大人赶紧跟了上去。 “璟世子和宸王殿下都到了,这事儿竟然惊动了宫里面的人,太子殿下瞧着稀奇,皇上便让太子殿下前来旁听了。” 谢黎走在后面,萧逸快走两步越过了她。 “小桃,就是我的礼物。” 有暧昧的风掠过耳畔,谢黎看着萧逸大步前去的背影,愣了愣神,下意识回头,果然看见小桃混在人群中,被两个男人携裹着。 见谢黎看到了自己,小桃面露感激之色,无声道:“小姐,你放心。” 走进了府衙,萧玥一眼便瞧见了自家父王和哥哥,赶紧跑上前,笑着唤了声:“父王,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胡闹。”宸王嘴上教训着萧玥,眼神却是瞅着谢辉。 萧璟没说话,看着谢黎走在谢辉前面,突然就觉得这个整天跟在自己身后的女人,是真的不一样了。 而萧逸,则直奔太子身边,满脸笑容,“太子殿下,您怎么有空来了呢?” 太子没好气的白了萧逸一眼,“整日不务正业,哪里有热闹,哪里就能抓到你。” 冷冷哼了一声,太子才接着道:“这样的事情,我能不来吗?” 话到此处,众人便纷纷给太子见礼,太子推开萧逸,站了起来。 “叔父,侯爷。”太子淡淡抬手,“诸位都起来吧,父皇说,这等事情倒是从未听闻,特让本宫来见识一下。” 第四十七章 堂上见真章(加更) 太子萧泽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说坐立不安的沈大人,就连谢黎等人也是有些诧异。 不知为何,谢黎的目光下意识转向了萧逸。 缩在太子身后,萧逸耸着肩,微微有些驼背,在众人都身着绫罗绸缎的年月里,他一个亲王世子,裹着厚厚的棉衣。 是棉衣也就罢了,偏偏是最不起眼的灰色,甫一看过去,便会觉得这人其貌不扬。 而如今他低着头,看不见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更是半点存在感都没有了。 一个世子,活得如此窝囊,倒是实属罕见啊…… 谢黎思忖片刻,正欲转开视线,萧逸突然极快的抬眸,飞快的扬了扬下巴,右眼迅速眨了眨,又低下头去。 谢黎顿了顿,道这家伙果然是“扮猪吃老虎”的个中能手,才不动声色的转开了目光。 太子坐了主位,萧璟和宸王当仁不让的坐在了太子的下首,谢辉本想拉着谢黎坐在另一边,可奈何谢黎不愿意,他便只能气鼓鼓的独自一人坐下了。 如此一来,主审的沈大人只能尴尬的站在堂中。 站在堂中其实也还好,可是这原告和被告,哪一个也不是他说让跪就能跪的人呐……做这盛京城的父母官,沈大人一早便知晓自己的命运,可是这一遭……又是涉及女儿家名誉的案情,他倒真的是头一遭。 “沈大人。”见沈清颇有几分踌躇,谢黎笑着开口唤道。 “谢大小姐。”沈大人不自在的应了声,抿抿嘴,转眼看向另一边满脸不屑的萧玥,问案的话语堵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沈大人也算是我们的长辈,这事情本不应该麻烦大人,可是这其中牵扯了许多勋贵人家的姑娘,我也是一个不肯吃亏的性子,这才想着索性闹大了些,让诸位长辈都给评个理。 若是以后谁家小姐还能遇到这等子糟心的事情,也可借鉴一二。” “嗯。”沈清捋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那便由我说一说这事情,可好?”谢黎语气轻快,丝毫不像是受了委屈。 沈清急忙点头,巴不得这件事情快点结束。 “是这样的……”谢黎意简言赅,从自己进门开始,再到自己为何会打言姑娘,再到后来这书生的出现,再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她就像是说书一样,桩桩件件,条理清晰,说到最后竟指使着自己的丫头在官衙内沏了一杯茶,连着喝了好几口,才将这“荡气回肠”的故事说完整。 “安平郡主,我说的,可有不妥之处?” 萧玥愣愣摇头。 “言姑娘,我打你的理由可有误会?”言姑娘涨红了脸,也摇了摇头。 “瞧,就是这么回事儿。”谢黎点点头,“那么,接下来就应该审一审这位自称同我有肌肤之亲的书生了。” “沈大人,接下来便交给你了。”谢黎微微屈膝,走到自家父亲身后。 总算是有一个可以可以审问的人了,沈清无处安放的手脚也顿时有了依托之处,他转身拿起那惊堂木,“砰”的一声砸在案上。 “堂下何人?” 大喝之下,所有人就连太子都狠狠吓了一跳,更何论是本就柔弱的书生。 “草民……草民名叫毛三年,是……是毛家村的人。”毛三年战战兢兢跪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之前在锦绣坊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犯……”沈清话还未说完,谢辉便狠狠瞪了过去,吓得沈清差点咬了舌头,赶紧换了个说法,“为何要胡乱攀扯与谢大小姐的关系?” 这话落,谢辉的神情才稍霁,转身拍了拍谢黎的手背。 “草民……” “沈大人,什么就叫胡乱攀扯了?”不等毛三年说话,萧玥第一个不乐意了,冷笑一声,“这男人连谢黎的小衣都拿出来了,怎么算是胡乱攀扯呢?” “是……郡主。”沈清的额头上又有冷汗冒出来,“毛三年,将这小衣的来历速速交代,若是有半句虚言,立刻大刑伺候。” 惹不起安平郡主,沈清只能将所有人压力都施加在毛三年身上。 “是……黎儿亲手给我的。”毛三年跪伏在地上,静默了半晌,突然大声嚷嚷道,神态间竟有些破釜沉舟的味道。 他霍然抬手,紧紧盯着谢黎,神情中竟有几分痴恋,“黎儿,你如此待我,不肯承认我们的关系,可我是真心对你的。” 这次不等谢黎说话,谢辉直接一脚,把毛三年踢飞了。 “胡言乱语!”谢辉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要吃人,谢黎心中一惊,这如鹰隼般的眼神,到底是战场上杀出来的。 “我……没有……”毛三年还在挣扎,奋力往谢黎这边爬过来。 “谢黎,莫不是你真的同这种人有关系?”谢黎刚走出一步,萧璟的声音突然响起,言语间竟有些被背叛的愤怒。 谢黎拧眉,“璟世子,与你有何关系吗?” 一句话,萧璟的脸色霎时间五彩斑斓,“怎么与我无关……我,我妹妹牵扯在其中。” 萧璟压住心底的异样,看向萧玥,“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在这里?” 萧玥顿时甜甜的笑了起来,轻蔑的看了谢黎一眼,“哥哥,这种人,我算是为民除害了。” 宸王看向谢黎的目光便更是厌恶了些。 原来平南侯的女儿是这样的人,还好并未得手。若是这种女人进了萧家的大门,真是会笑掉旁人的大牙。 萧逸躲在太子身后,将谢辉的愤怒和萧璟的厌恶都看得清清楚楚。 很好,这结亲不成,总算是可以结仇了。 再转过去看谢黎,谢黎压根儿就没有受萧璟的影响,稳稳的站定在毛三年面前。 “我说了,这不是我的。”居高临下的,谢黎睥睨着望下去,“拿出证据来吧。” “白露……你的大丫头白露知道!”毛三年吐出一口血来,挣扎着道。 “可是白露已经被大姐姐赶出府了……如今生死不知……”谢恬柔柔弱弱补充的一句话,就像是给谢黎判了死刑。 谢黎转眸,轻轻笑了,“四妹妹,你怎知道的?” 第四十八章 倒打一耙了 缩在角落的谢恬,就和缩在角落的萧逸一样,都是一条悄无声息的毒蛇。 毒蛇要怎么对付,自然是引蛇出洞的好…… 谢黎的目光落到谢恬身上,谢恬便反射性的颤了颤,“大姐姐……我瞎说的……” 此话一落,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更是浓郁了些,在堂的闺阁小姐们,有沉不住气的,便开始肆意喋喋碎语起来。 谢辉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四女儿。 “四丫头,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谢辉张张嘴。 “父亲,我……我……”谢恬话不成句,见谢辉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泣道:“不敢欺瞒父亲大人,白露那丫头同我的婢女春华是走失多年的亲姐妹,那日白露走得急,身上没有一星半点的金银细软,春华不忍心便告诉了我,我想着……她也是一个可怜人,便让春华带了些碎银给她,如今她们两姐妹就居住来鸿运客栈。” 谢恬似吓得狠了,说话都不利索,但却是将白露的下落抖了出来。 说完,她抬起脸来,“我真的不知道……” 她话没说完,但是这说一半,留一半,更是教人深信不疑。 “不可能!”虽然谢恬说的情真意切,但是谢辉是半个字也不相信。 他的卿卿,或许性格有些顽劣,但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看着地上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姑娘,谢辉却是不敢叫白露过来,若是她们串通好了…… 僵持下,只有谢恬微弱的哭声在堂中响起,沈清看着谢辉阴晴不定的脸,不敢下这个决定。 转眼去看太子,太子却根本没有插手的打算,兴致勃勃的看着愁眉苦脸的沈清,微微笑了笑。 怎么办? 到底叫不叫人? 然而另一边的宸王却是已经认定了谢黎的品行不端,不欲再浪费时间,便大刺刺的下了决定。 “那就把白露传唤过来。” 谢辉再怎么愤怒,也不能阻止宸王的举动,只能干坐在椅子上,看着波澜不惊的谢黎。 “卿卿,到爹爹身边来。”许是谢黎孑然一身的表情触动了谢辉,谢辉原本纠结的表情顿时柔软下来,柔声唤道。 谢黎转身,盈盈一笑,“我不累,一会儿就好了。” 而谢黎这样的表情落在谢恬眼中,又是别一番味道了。 为何谢黎一点都不慌张? 白露……不可能啊,白露和春华的亲姐妹关系早在两年前就确认了,上一次在兰亭时,白露亲眼看见了春华的惨状,不可能不心疼,不可能就任由春华去死。 而春华的遭遇,都是谢黎怀恨在心,教人弄成这样的,春华那泣血的一字字,一句句,不可能打动不了白露的心。 谢恬定了定神,思绪翻飞,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 大约一刻钟后,白露便被带了进来。 “白露姐姐。”惊蛰甫一见到白露的模样,便被吓了一大跳。 头发凌乱,身上布满了血污,脸上也有一些掌掴印,走路似乎都有些踉跄。 怎么会这样? 谢黎看过去,以眼神询问白露。 白露却木然的跪在地上,先是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青天大老爷,请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随着白露这一哭诉,在场众人的脸色霎时间就变了。 谢恬顾不得许多,霍然起身,“白露,你这是怎么了?春华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谢恬跪着往前两步,一把抓住白露的肩头,狠狠摇晃了几下,眼神凶狠,快速低声道,“你不想要你妹妹的性命了吗?” 白露原本木然的眼神陡然一变,猛地把谢恬推了个仰翻。 谢恬不查,碰的一声倒在地上,裙底掀翻,露出一条碎花嫩黄色的里裤,站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登时哄堂大笑起来。 谢恬连忙在地上滚了一个圈,眼睛红红的,手忙脚乱压下了那裙边,跪在一旁,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谢四小姐,你先起来。”萧璟正好站在谢恬的身旁,不忍心伸出手去拉谢恬。 谢恬低声泣着,借力站了起来,鼻子红红的道歉:“让璟世子见笑了。” 说完,她便低下了头,趁着众人不注意,屈指一弹,有个小东西便落入了萧璟的衣袖中。 “姑娘,您让我出去买胭脂,可我方一出门便被扣下了,他们抓了我的亲妹妹春华,逼我串口供。”白露哭得撕心裂肺,“他们打我,折磨我,还拿我妹妹的性命要挟我,我……终于活着见到你了。” 白露反口咬人,咬得很彻底,咬得萧玥、谢恬和毛三年都措手不及。 明明前一秒还把自己妹妹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转头便不理会了吗? 戾气陡然爬上谢恬的面颊,然而不过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如此说来,春华也被控制了?”谢恬反应很快,眼泪说来就来,“怪不得,那日之后,春华再也没有回来了,我还道你们姊妹情深……” 白露的话,使得堂上的形势陡转,方才作八卦脸,恨不得把谢黎一脚踩进泥里的人面上皆有些讪讪的,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辛苦了,白露。”谢黎似根本没觉得形势有何变化一般,依旧是淡淡的神色,“那么,你知道是谁要害我吗?” 白露抿抿嘴,“我没见到那人的面。” 白露话落,谢恬提到嗓子眼的心陡然落回原处,还好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而萧玥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早在白露的话中飞灰烟灭,听见谢黎的问话,也是捏了把汗。 “哦。”谢黎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已经目瞪口呆的沈大人,缓声道:“沈大人,现下该如何是好?有人处心积虑害我,我想查个清楚明白,可以吗?” “当然……” “咳咳。”宸王的咳嗽声猛然打断了沈清的话。 “那个,既然是误会,那我们就没必要在这里呆着了吧。”宸王眼瞅着自家闺女的脸色陡然煞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打断了沈清的话。 “说来,不过是女儿家的小事儿,搬上公堂已经是小题大做了,何必再浪费人力去查呢?” “我不觉得。”谢黎冷哼一声,呛声怼道。 第四十九章 小桃 谢黎直视着宸王,眼眸中丝毫没有畏惧。 “为什么是小题大做呢,宸王殿下?” “你们都说清白大过性命,为何又是小事情了呢?” “是我谢黎的清白不够格,不值钱吗?还是说你们想要自己推翻自己的说法,教世间女儿都可同你们男子一般?” 谢黎连问三句,宸王恨不得一巴掌将眼前这个悖逆之人掀翻在地。 而事实上,他的手已经举起来,可是在半途中却是被另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 “卿卿。”谢辉站在谢黎身侧,笑得温柔,“我们卿卿的性命是最重要的,开心是最重要的。” “平南侯,你就是这样教你女儿的吗?”宸王动弹不得,只能对着谢辉怒目而视。 “今日若是我没能洗清这一桩错事儿,任由你们将这脏水泼在我身上,我还能有什么活路吗?”谢黎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萧玥,“安平郡主,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连活着都碍着你们的眼睛了?” “你……” “还有宸王世子,萧璟,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前爱慕你,所以你便可以居高临下的指点我,甚至是质疑我的人品?” 谢黎转头,又看向萧璟。 然而不等萧璟说话,她又“呵”的冷笑一声。 “还有在场诸位世家小姐,你们也都是读圣贤书的好人家的儿女,难道就不知省心自省,教自己去看另一个女子的笑话,还想着大言不惭的发表看法,到底是可怜还是可叹?” 谢黎冷冷笑一声,突然一脚踩在毛三年的胯下。 狠狠一脚,疼得在场诸位男人都觉得心头一凉,胯下一紧。 “还有你,你打的一手好算盘,是不是?”谢黎缓缓蹲在毛三年的面前,笑容灿烂,却是带着几分残忍。 “或许你家有八十岁的老母亲要赡养,或许你的家族需要你延绵子嗣,但是……你们就这样,无所顾忌,踩着女子的声誉和性命上位,难道真的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满堂俱寂,就连太子萧泽也被谢黎这一番话震撼了,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小桃,进来。”谢黎突然高声唤道,“这世间,若是连自家亲人都不能信,连顶天立地的男子都能行此苟且之事,连勋贵世家的女子都能如此助纣为虐,世道也不过如此了吧。” 话音落,太子的心脏突然就像是被狠狠地捶打了一击,钝钝的发疼。 站在门外的小桃,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大人,侯爷,奴婢是平南侯府云溪阁的二等丫头,有话说。” “前些日子,四小姐让奴婢找一样大小姐的贴身之物送到秋水院,说是有用。奴婢当时鬼迷心窍,收了四小姐的银子,于是偷偷把自己的小衣拿给了四小姐,谎称是大小姐的。 这样一来,我既能得了银钱,又能交了差。我拿了钱,便觉得不能在平南侯府待了,便找了个借口,从平南侯府脱了身。可是没想到我刚出来,便遭到了追杀…… 一路上,我东躲西藏,就像是过街老鼠一样,根本就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后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想办法找到了大小姐,将这一切和盘托出,希望能求得一线生机。 大小姐让我在此处等着,让我把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说出来。 大小姐,是我对不起你,是小桃鬼迷了心窍!” 在这一片寂静下,小桃的话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众人的目光全然落到柔柔弱弱的谢恬身上。 谢恬整个人如坠冰窖,明明看着小桃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是听不清她话中的意思了。 慢慢的,她似乎看到谢黎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和轻松惬意,她恍然就明白,谢黎从始至终,都是知晓的。 谢黎不过是在,将计就计吧了。 双腿有些发软,谢恬突然觉得这些流言蜚语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她们的话就像是一颗颗针,细细密密的扎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教人拔不出来,又不敢狠狠按下去。 “四妹妹,你认吗?”谢黎走到谢恬面前,眉眼含笑,轻飘飘的问道。 就像很多次谢黎同谢恬说话那样,似乎半点重量都没有,可是这一次却像是一把重锤…… 谢恬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而堂上堂下的窃窃私语也戛然而止。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到谢黎的身上,就连暴躁的宸王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谢黎。 “晕了啊,真没意思。”然而谢黎只是轻轻叹了一句,婀娜的转个身,便坐到了谢辉坐的位置上。 “宸王殿下,您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宸王顶着众人炙热的目光,嗯嗯啊啊地“嗯”了一声,便又坐了回去。 “沈大人,还不判罪吗?” 一语惊醒梦人,沈清回了神,赶紧诺诺应是。 这气场,倒是和公主有的一比了。 沈清压下心中的怪异,“砰”的一声敲响了惊堂木,“毛三年,污蔑女子清白,造谣生事,罚三十大板……” “沈大人,这样恶劣的行径,就罚三十大板吗?”谢黎慢慢饮了口茶,疑惑问道,“难道我们女儿家的清白就这样不值钱吗?” “对啊,沈大人,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 “沈大人,这厮可是想要了谢大小姐的性命啊,怎么可以救这样轻易放过他呢?” “这可是杀人大罪啊……” 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诸位闺阁小姐说话也是毫不留情面的,什么罪名大,就往那上面戴! 沈清的冷汗淋淋,霎时就浸湿了衣衫。 “谢大小姐……这个,没有先例的。”沈清看向太子,却发现太子也是眉头紧锁。 “瞧,连一条律例都没有。”谢黎叹了口气,摇摇头。 此话落,在场的女子才陡然发现,南楚那么多条律例,竟然没有一条是保护女子名誉的。 有的,只是女子不洁,便要浸猪笼等酷刑。 明明有时候,错并不在女子! “就是,怎么能这样呢?” “太子殿下,您说句话啊。” “就是,我们女子难道就真的命如草芥吗?” 太子站起来,看着激愤的众人,转眸看向谢黎,言语间有些笑意,“谢大小姐,这便是你的目的吧?” 谢黎粲然一笑,跪伏在地上:“太子殿下,颁个法吧。” 第五十章 颁个法吧 太子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谢黎。 眼前这个女子,明明同寻常的女儿家并没有分别,一样的娇俏可人,一样的养在深闺,明明前一刻还被人置之死地,下一刻便能让堂上诸人皆成为自己的助力。 鬓边的金步摇缓缓悠悠,随着她的动作而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就像是昆山玉碎,凤凰清鸣。 太子的目光清淡却又带着压迫力,他的表情凝重,在场诸人也不敢说话,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太子身上。 所谓上位者的威慑力和信服力,大概就是如此吧。谢黎在心底叹了一声,静伏着,慢慢抬了头。 “太子殿下,颁法吧。” 谢黎直视着太子的眼睛,太子也一动不动的盯着谢黎,凝重气氛下,空气似乎都停凝了片刻。而后,一声轻笑突兀的响起来,带着惯熟的调侃和不着调。 “太子殿下,人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还给脸色看啊?”萧逸一爪拍在太子的肩头,冲着谢黎眨眨眼,“也是人家谢大小姐脸皮厚,长了十个胆子,不然你堂堂一国储君如此凶狠地盯着一个闺阁娇娇小姐,还不得哭鼻子呀?” 手下微微用了力,太子肩头吃痛,不得已转头瞪了萧逸一眼,一掌拍掉了萧逸的爪子。 萧逸哀嚎一声,撇撇嘴,道:“哎,到底允不允,说句话啊?” 太子看着一动不动的谢黎,又看着吊儿郎当的萧逸,从萧逸那笑意盈盈的眸子中看出了“退让”两个字。 也是,谢黎是平南侯最宠爱的女儿……念到此,太子果然瞧见谢辉全身心都扑在地上跪着的娇娇女儿身上,眼眸中全然都是心疼,竟是半点惶恐都没有! 太子有些胸闷气短,这些臣子,都是这样“目中无人”的吗? “你先起来吧。”无奈,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堂中尽数都是娇娇女儿,若是他一口否决,不知这些女人回家会说出怎样的“诛心之言”来…… “太子殿下是答应了吗?”谢黎抬头,并没有立马爬起来,反而目光灼灼的看着太子,就像是小女儿向讨要珍宝时的语气,带着几分雀跃。 太子顿时觉得心头更闷了。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太子摁了摁额头,“这颁法之事,并不是本宫一言可以定下的,本宫回去之后,定会禀告父皇,待朝堂议定后,自会有结论。” 此话说的也在理,而且这皇族之人,逼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谢黎惯会见好就收,便恭恭敬敬的磕了头,朗声应道:“臣女代天下女子,叩谢天恩。” 太子转身的脚步一歪,差点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萧逸眼疾手快,反手一拉,太子才避免出洋相的悲剧。 待得太子出了应天府的大门,谢辉便赶紧把谢黎扶了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才佯装生气,呵斥道:“卿卿,你的胆儿肥了,是不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那可是太子殿下,说话可不能这样了……” “太子殿下很好说话啊。”谢黎歪头,娇娇一笑,“太子殿下心怀宽广,自然不会同我这种没有见识的小丫头计较。” 谢辉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自家闺女这是不知天家的威严啊,方才谢辉晓得,太子殿下怕是动了杀机的。 任何人如此挑衅天家,怕都是会被嫉恨的……可是自家女儿都这样了,作为父亲的自然也不能退,只能硬着头皮撑腰…… “你不懂。”谢辉摸摸谢黎的头发,“回去之后爹爹细细和你说。” “哦。”谢黎乖顺的应了声,父女俩便准备往外走去。 “爹爹,四妹妹呢,怎么办?”路过人事不省的谢恬,谢黎歪歪头,问道。 谢辉头疼得看着柔弱的小女儿,张嘴道:“来人,把四小姐送回福荣阁吧,让母亲处置。” 上了轿子,谢辉才满脸惭愧的对谢黎说道:“卿卿,我代你四妹妹,向你道歉。” 谢黎愕然,目瞪口呆的看着谢辉。 “父亲,不用……” “不,卿卿,你四妹妹会生出这样的心思,说来也是我这个父亲的职责没有履行到位。小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管过她,想来是我这一碗水端的太过不平,才招致了这样的祸端……” 谢黎瞪着眼看着谢辉,看着他唯唯诺诺的在自己面前,替谢恬揽错,看着他明明白白的剖析自己的过错,有些回不过神来。 其实谢辉这话说的也没有错,谢恬会有这样的想法和过错,谢辉难辞其咎。 “父亲,我不怪你。”谢黎淡淡阖眸,素手轻抬,看着马车外,“说来,我也不会怪四妹妹的。毕竟,一切的利息我都已经讨回来了,不是吗?” 谢黎轻轻吐出口气,“只要她不再招惹我,我自然也不会再怎么样她的……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惊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姑娘,怎么了?” 谢黎探出脑袋,“白露呢?” 满身伤痕的白露赶紧走上前来,轻声唤道:“姑娘。” 谢黎上上下下看了眼,问道:“前面可有医馆?” “有的。”惊蛰四下张望了一小会儿,指着前面的济世堂道:“姑娘,您瞧,那不就是。” 谢黎便跳下了马车,转身对欲跟下来的谢辉道:“父亲,我带白露去看看伤,想来回家之后,父亲也会处理四妹妹的。我就不回去观了,免得因我而有不妥。” “卿卿……”谢辉抬起手,看着转身,毫不留恋地带着婢女往前走去的谢黎,开不了口。 是的,他愧对谢恬,想要给谢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若是谢黎在场,实在是不好办。 “儿女都是债啊。”谢辉磨磨牙,“回府。” 谢黎坐在济世堂中,恰好便看到了那天替小豆子看伤的老大夫。 “老先生,您还记得我吗?”心生欢喜,谢黎让惊蛰把白露扶着躺下后,赶紧快走两步,问道。 老大夫颤颤巍巍抬起头,使劲儿盯了谢黎几眼,才乐呵呵道:“我记得你,你是……平南侯府的小姐。” 谢黎便脆生生的应了。 “那小孩子,怎么样了?” 第五十一章 济世堂 “你说小豆子啊,好得很,好得很。”老大夫指了指后院,“养着呢,已经重新接好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孩子嘛,精力旺盛,恢复快些,也得两个月吧。”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强忍住心中的欢喜,谢黎柔声问道。 “去吧,去吧。”老大夫摆摆手,“强子,带这位小姐去看看小豆子。” “哎。”后院出来一个白白净净的小药童,将谢黎迎了进去。 白露躺在床上,斜眼瞥见谢黎独自一人进了后院,一慌张便从床上撑了起来。 “嘶……”扯动了伤口,白露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姑娘,你不能乱动啊,我在给你检查……”看伤的医女急忙道。 “惊蛰,快去跟着姑娘,姑娘去后院了。”白露急急道,若不是自己的双腿被医女固定着,她恐怕是翻身就要下床了。 “啊,姑娘去后院了?”惊蛰一门心思都在白露的伤上,闻得白露的话,才后知后觉看过去,却只能看到谢黎的一小片裙摆。 “我去看看。”惊蛰应声,小跑着跟了上去。 “你们放心吧,我们济世堂是多少年的老招牌了,不会有事情的。”医女见白露满脸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取笑道。 “那位是平南侯府的谢黎小姐,我知道的。” “你知道?”这下反而是白露诧异了,转头问道,“我们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就方才呀,在应天府,我去瞧了个热闹。”女人扶着白露躺下,才接着道,“谢黎小姐可真是神仙一般的人儿,能文能武,长得好看,还敢同太子殿下讨恩典,也不是为自己讨,是为了我们这些女子……我可真的是服了的。” 医女一边说着,一边给白露上药。 白露便哭笑不得的回道:“我们姑娘就是胆子太大了。” “哪能啊,我可佩服谢黎小姐了。”医女似感同身受一般,叹了口气,道:“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平。你瞧,我这等医女,往往都是嫁不出去的,那些男人会觉得我晦气,也会觉得我不守妇道。” “为何?”白露奇道。 “这济世堂来来往往多少人,男人,女人,小孩子,老人家,我都看过的。”医女眨眨眼,“肯定没有男人敢娶我的。” 白露“噗嗤”一笑,调笑道:“那你终身不嫁吗?” “不呀。”医女呛声道,“哪能呢?虽说这男子多有眼不识珠,但是总有那眼瞎的呗。” 两人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 谢黎刚走进后院,惊蛰便三步做两步的跟了上来。 “姑娘,您去哪儿呀?”谢黎顿住脚步,惊蛰赶紧冲上来,把强子拉到身后,眼眸亮晶晶的看着谢黎,“姑娘,你怎么不叫我呢?” 说完,惊蛰愤愤的瞪了强子一眼。 强子的脸便蓦然一红,诺诺道:“小姐,想去看望小豆子弟弟,我带小姐过去。” “小豆子?”惊蛰看着谢黎,摸了摸头,“哪个小豆子?” 谢黎哭笑不得地看着惊蛰,“白露呢,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就是白露姐姐让我跟着姑娘的。”惊蛰嘟嘟嘴,“姑娘你不能独自一人行动的。” “好了,知道的。”谢黎好脾气的看着惊蛰,“去问问你的白露姐姐,她知道。” “我不走。”惊蛰耍赖道。 “走!”谢黎眼眸一瞪,作势便要生气,惊蛰见势不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好的,姑娘,我先去问白露姐姐,然后再来找你。” 说完,惊蛰警告性的又瞪了强子一眼,强子更是低下了头,一言不发的在前面带路。 很快,谢黎便到了小豆子休养的房间外面。 “小姐,小豆子就在里面,我把门打开,就在门口这棵树下面,等你。”强子虽然看起来愣头愣脑的,但是处起事来,还是很有些章法的,谢黎便柔声谢过了。 “吱嘎”一声,木质的房门打开了,小豆子躺在床上,望着门口,眼睛陡然一亮,“强哥。” “小豆子,有位小姐来看望你。”强子上前,摸了摸小豆子的额头,低声嘱咐道,“你要乖。” 说完,他让出了身后的谢黎,小豆子便愣愣的看着谢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谢……谢大小姐。” “叫小豆子?”谢黎拉过椅子,自己坐了下来。 “嗯。”见强子出了门,小豆子有几分急促不安,低声应道。 “很好听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谢黎明白小豆子的惶恐,便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宜操之过急,此番只是过来瞧上一瞧。 “是……我姐姐。”小豆子的语气黯淡了些,见谢黎始终笑着,便大着胆子多说了一嘴,“我也觉着很好听。” 谢黎望着这双明媚无邪的眼睛,点点头。 半晌无话,谢黎的目光落到小豆子的右腿上,“现在好些了吗?还疼吗?” “好些了。”小豆子垂着头,“多谢谢大小姐。” “其实……你也可以唤我一声姐姐……”没忍住,谢黎刚说完,便见小豆子的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谢大小姐,你救了小豆子,小豆子很感激,以后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小豆子低垂着脑袋,声音虽小,却很坚定,“但是小豆子已经有姐姐了,不能再乱叫别人姐姐的,这是我和我姐姐的约定。” 谢黎的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赶紧背过身,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缓声道:“好,小豆子有姐姐的,有姐姐的……” 谢黎慢慢平复了心情,才站起身来,“那你好好休息,以后就到平南侯府当差。” 说完,谢黎抬脚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谢黎的目光便凝重下来。 轻轻合上房门,谢黎走到树下,蹲下身探了探强子的鼻息,仰头看着斜靠在树上,笑得风流的萧逸,冷声道:“桓王世子,为何要跟踪我?” 萧逸垂眸,看见了那双桃花眸中明晃晃的怒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笑得更是开怀。 “哎,谢大小姐,我可没有跟踪你,我也到济世堂看病的,你可不要冤枉我。” 第五十二章 我帮你的啊 萧逸吊着眉眼,看着谢黎,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见谢黎蹙眉,他取笑道:“咋了?连太子殿下都敢怼上去的人物,堂堂谢黎谢大小姐,还能怕我一个无官无爵的公子哥吗?” “怕。”谢黎半点没含糊,给出一个令盛京城中所有人都会大吃一惊的答案。 萧逸扬到一半的唇角一顿,睁大了眼睛,像是特别稀奇一般,啧啧打量着谢黎。 “你这人,有时候精明得很,有时候又懵懵懂懂的。真是……太奇怪了。” 还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萧逸没有说出口。 谢黎,有时候娇软的像是一只猫,被主人家细细养护的猫儿,慵懒又十分懂得讨人欢心;可有的时候,又像是从那紫金殿中走出来的贵人,神态散漫而优雅,自带贵气,咄咄逼人。 而根据暗线所传回来的消息,这谢黎……的的确确是被谢辉的宠溺和王夫人的捧杀给养坏了的。 实在是很匪夷所思啊。 “你这人不也是吗?”谢黎上前,离萧逸只有堪堪一个巴掌的距离,“逸世子,您把您这风光霁月的容貌,笑谈间便可左右太子殿下的风光,全数隐藏在这一身破烂棉衣下面,又是为何呢?” 谢黎的指尖轻佻的绕过萧逸胸前的衣带子,慢慢挑起,食指和中指夹挟着,往两人的视线交汇处一竖,萧逸的小心脏瞬间就漏跳了一拍。 左脚靠右脚,萧逸踉跄着后退半步,被迫靠在树下,微微低头,看着谢黎,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谢……谢大小姐,男女授受不亲,授受不亲的。”萧逸小心的抬手,把自己的衣带子从谢黎的指尖揪了出来,长长舒了口气。 也不知为何,萧逸感觉自己的呼吸竟越来越急促了。 “哦。”谢黎见状,抿抿嘴,似不经意间舔了舔上唇,感觉到对面男子的身体绷得僵直,她才缓缓笑道:“逸世子不要紧张嘛,您扮猪吃老虎,我也不过是送您一份大礼,以表示我们合作的诚意罢了。 您瞧,我有这本事儿的。” 萧逸明白谢黎的意思,她能鼓动民意,也能同皇族之人对话,自然是有能力同自己在平等的条件下谈谈交易的。 之前他让谢黎作为中间人,挑动宸王府和平南侯府的关系。而不过短短数日,两家的关系便如同是冰上裂缝,半点也修补不起来了。 但是,平南侯府对上宸王府的局面,却是没有发生;反而太子殿下对自己心生不满了。 “哎,谢大小姐,你这可不仗义啊,方才太子殿下是真的生气了,若不是我……” “我不就是想看看你嘛?”谢黎直视着萧逸的眼睛,“你看,我的确是能试探出来的。” “你……我真的是服了你了。”萧逸故作伤心状,“你想想,若不是我事先向太子殿下传话,你和萧玥的事情能上达天听吗?若是不能上达天听,宸王府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宸王府不放过你,你们平南侯府不得遭殃吗?” “错!”谢黎斩钉截铁,扬了扬下巴。 “最初,你并不晓得我会把所有达官贵人家的小姐都牵扯进来,若是没有她们把控舆情,那么我是不可能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第二,你的想法是,我们平南侯府同宸王府结怨,最好是不死不休的怨,所以在画舫上,那阁中放置了销魂香,那安平郡主才可能事先把那男人带进去。 第三,你让太子殿下过来,想来是为了给我们两家的怨添把火,毕竟,若是我受了委屈却得了郡主,岂不是强按牛头喝水吗?而若是我占了上风,再得了赏赐,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谢黎满意的看着萧逸僵直着脖子,勾了勾唇,继续道:“无论如何,你们都做不了这亏本的买卖,不是吗?” “所以你就把太子殿下得罪了,把水搅混了,教这岸上的渔翁也下了水?”萧逸有些惊叹于谢黎这缜密的思维。 “是呀,还有在岸上看戏的渔夫,不也得惹一身骚吗?”谢黎揶揄的看着萧逸。 萧逸的眼眸中多了些不一样的色彩,“可是如此,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同你结盟,毕竟你是太子的人。”谢黎正经了神色,“我父亲,只适合在战场上搏杀,这盛京城的魑魅魍魉,他不是对手。我同你结盟,你保证我们平南侯府的平安。” “就这样?”萧逸有些纳闷儿,这丫头看上去不是这样热心肠的人啊。 谢黎便叹了口气,眼眸中有了些温度,“我父亲,对我很好。” “对我很好”,简简单单四个字,但是萧逸明白其中的分量。 “那你呢,你能做到什么?”萧逸点头,复而问到。 “我便助你端了宸王府,如何?” 把一座巍巍王府的覆灭,说的如此简单,萧逸倒是第一次看见。 “兵马战略我不管,我把他们一家人的水搅混了,如何?”谢黎蹙眉,“那萧璟和萧玥,到不足为惧,只不过那宸王,我瞧着身上有些匪气,怕是有些难办。” 文化人的战役中,突然混进来一个兵,自然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萧璟好对付吗?”萧逸挑眉,“你怎么对付?” “自然有人咯。”谢黎明白萧逸的意思,也挑挑眉,“男人嘛,总是过不了美人关的,更何论那美人还是蛇蝎系的呢。” “姑娘。” 而此时,惊蛰的声音在前面响起,谢黎略叹了口气,“你先走吧,此事你可以考虑考虑。” 见谢黎提着裙摆往前走去,萧逸突然横跨一步,挡在谢黎面前,略略低头,吐气如兰:“好啊,我们就此说定了。” 眼见着谢黎的耳廓迅速染上一层胭脂色,萧逸的心情陡然放晴,一跃到墙头,转身对上谢黎略有些恼怒的神情,无声道:“小爷也要调戏回来。” 谢黎恨不得扔个石头,砸得萧逸满头包,却也只能捏住自己发烫的耳垂,怒目而视。 “姑娘,你在吗?” “我真的帮你的。”萧逸咧嘴一笑,在惊蛰进来之前跳下了墙头。 第五十三章 安宁郡主 不过三日的功夫,谢黎的郡主封号便下来了。 安宁郡主。 旨意到云溪阁的时候,谢黎正斜倚在美人椅上,专注的看那桠插在白口瓷瓶中的红梅。 红梅盛开的季节已经过了,这红梅能在这温暖的屋中存活这样久,倒也就成了“温室中的花儿”了。 谢黎任由白露和惊蛰上下捯饬,穿上御赐的服饰,端庄的站在福荣阁的暖阁中,陆老夫人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接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才放谢黎离开。 “大丫头是个有福气的。”陆老夫人叹了一句,“这样的尊贵,是所有世家闺阁中顶顶好的。” “贺老夫人。”向妈妈也喜笑颜开,跟着贺了一句。 “可惜……四丫头终究是养坏了。”末了,陆老夫人免不得想起了尚在祠堂中罚跪的谢恬,免不得要做一番对比。 “四小姐得了这次教训,今后肯定也有大福气的。老夫人您就等着享福吧。” 向妈妈也知晓,陆老夫人是一个重情之人,别说是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了,哪怕是一只小猫小狗,在跟前养的久了,也是有感情的。犯了错,打过骂过,改正了就好。 不过有的话,向妈妈却是不敢同陆老夫人多说。 那日将四小姐送到祠堂时,向妈妈本着“看顾小辈”的念头,免不得多说了几句,在临行之前又不忍心回头望了眼,却是发现那张一向柔顺的小脸上,阴翳遍布,戾气横生,竟是如同修罗般可怖吓人。 祠堂中,谢恬得了谢黎受赏封的消息,神情淡然,一动也不动。待得送饭的小丫头悄悄关上了祠堂的大门。她才猛然起身,“哗啦”一下将所有的饭菜掀翻在地。 “谢黎。”谢恬狠声道,“果然是好手段,你想踩着我的骨头上位,我也想踩着你的尸体过河。想来,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偏偏,那瞎眼的父亲偏着你,教我为你做嫁衣……呵,果真是好父亲。” 谢恬的双眼发红,盯着洒了一定的饭菜,喃喃低语。 “小姐。”而这时,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唤声。 谢恬霍然转头,看到那黑衣人单膝跪地,突然上前,一脚踢在黑衣人的胸口上。 “你还有脸回来?” 黑衣人虽是习武之人,但是没想到谢恬会突然这样一脚,闷哼一声,歪在地上。 “小姐。”黑衣人抬眸,冷冰冰的唤了一声,看向谢恬的眸光毫无温度。 “那小桃,为什么没有死?你去哪里了?” “主上有其他的任务。”黑衣人微微低头,“主上说,这些小事,让小姐自己费心便好。” “难道你们替我杀个人都不行吗?”谢恬的声音有些尖利,“那么我们合作的必要……” “那日我前去,发现有人在暗中保护小桃,所以才未能动手。”黑衣人打断谢恬的话,言语间有些轻慢,“你身边那丫头,已经死了。” “春华也死了?”谢恬略一怔神儿,背后突然涌上一层冷汗。 对的,这一群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是。”黑衣人依旧跪在地上,机械性的接着道:“主上说,让小姐注意一下谢黎。” “谢黎?” “是,谢黎这人恐怕有些问题。必要的时候,可以斩草除根。”黑衣人在谢恬眼中看到了喜悦,轻蔑的勾了勾唇。 “那我需要做什么?” “请小姐注意谢黎的一举一动,有不符合常理的地方,一定向主上禀告。” “好。” 谢恬的话音刚落,黑衣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对着空荡荡的祠堂,谢恬痴痴的笑了起来。 “很好,谢黎,很好。” 说完,谢恬转身,看到那撒了一地的饭菜。 “总是这样关着,也不能做些什么,还是早点出去比较好。” 说着,谢恬慢慢蹲下身,跪在地上,将那地上的饭菜用筷子夹起来,慢慢往嘴巴里面送去。 没一会儿,收拾碗筷的小丫头进来了,一眼瞧见碎了一地的碗碟,却没有瞧见饭菜,有些怔神。 “收拾一下,碗碟不小心掉在地上了。我瞧着那饭菜可惜,便捡来吃了。” 没一会儿,谢恬捡饭菜吃的消息便传到了陆老夫人的耳朵里面。陆老夫人气得把王夫人叫到福荣阁,狠狠训斥了一番。 而傍晚时分,谢恬便肚子痛得昏了过去。 由此,搬回了秋水院。 第二日,谢黎起得晚,闻得谢恬生病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姑娘,您要不要去看看四小姐啊?”惊蛰有几分纠结,“夫人因为四小姐的事情,被老夫人狠狠骂了一顿;枫姨娘已经到侯爷处哭诉了,据说四小姐这次遭了大罪了,怕是一个月都下不了床的。” 谢黎闻言,把脑袋从话本子中抬了起来,漫不经心道:“这么严重吗?” “据说跑肚子,跑了一夜,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惊蛰抿抿嘴,又接着道:“木香远远地瞧了一眼,说那脸煞白,和……差不多。” 中间的词,惊蛰含糊过去了。 “那就去瞧一瞧吧,还是得做个样子给父亲看,不然显得我多没气度啊。”谢黎懒懒起身,吩咐道,“找一身鲜艳点的衣裳,我们去瞧瞧,呆了这些时日,也该出去逛一逛了。” 白露正在拾掇锦绣坊新送过来的衣裳,闻言抿嘴一笑:“姑娘,这件成吗?” 自家姑娘,从来不肯吃亏的主儿。 白露觉着很好。 谢黎看过去,桃红色的长衫对领,以金银线细细勾出一朵朵桃花,桃色菲菲,倒是好春色。 “桃花快开了吧。” 谢黎点点头,白露和惊蛰便给谢黎穿上了这衣衫。 “是呢,桃花三月开,想来快了。” 到了秋水院,谢黎罕见的看到了谢辉。 彼时,谢辉正在安慰枫姨娘,瞧见谢黎,霍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神情间有些躲闪:“卿卿,你来了,你来看……你四妹妹吗?” 谢黎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微福一礼,淡淡道:“父亲,我来瞧一瞧四妹妹。” 第五十四章 饶了你 “还是卿卿懂事儿。”谢辉讪讪的,跟着谢黎走了进去。 枫姨娘落后一步,连忙接过白露手中的礼品。 “枫姨娘,这是我家姑娘送来的一点心意。”白露笑着,将手中的礼盒打开,里面安安静静躺着的是两株老山参,“我们姑娘说了,四小姐的身子忒弱了些,实在是应该好好补补了,总是这样弱不禁风可不行的,走在外面,旁的人总会以为我们姑娘欺负四小姐。” 白露从前没少吃秋水院的暗亏,如今把这顶顶好的老山参拿给谢恬补身体,自然是有一万个不愿意的,免不得话语上要占个上风。 枫姨娘面上完美的笑容裂开一条缝,唇角很明显的抽了抽,但仍是双手接过了白露的东西。 这个是好东西,秋水院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一株,拿给恬儿补身体,最合适不过的。 谢黎走到谢恬的闺房中,随意抬眸四处打量了下。红豆杉的桌椅和高几,墙上挂着一应美人仕女图,仕女们体态端庄,神情庄重;在右边墙角处,还支了一架古琴,那琴面灰青却是光滑,看上去便知是时时抚弄的。 除了这些,这闺房空无一物,连那清透的床帘上也透着一股浓浓的廉价…… 谢黎微微弯了唇角,迎着谢恬暗藏羞恼的目光走上前去,柔声唤道:“四妹妹。” 这样的地方,连云溪阁白露和惊蛰住的地方,恐怕都不如吧。 样样看起来并无不妥,布置也是井井有条,可是明眼人走进这屋子,便能感觉到其中的敷衍和怠慢。 “大姐姐。”谢恬虚弱的撑着身子爬起来,勉勉强强行了个礼,“我这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还望大姐姐勿怪。” 谢黎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一礼,将漫不经心的目光从四周收了回来,含笑看着谢恬,道:“嗯,待你好了,再补上这礼就行了。” 谢黎说的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见谢恬面上苍白愈盛,她突然就觉得同这种一辈子在后院的阴谋诡计中打交道的小姑娘,太过斤斤计较,或许有失体统。 算了吧,若是人不再犯我,那我也饶她一回吧。 毕竟,若是自己杀了人,也该有人来偿命的…… 按捺下心中的不在意,谢黎又道:“四妹妹,你这身体着实弱了些,不过是吃了些脏东西,怎的就如此虚弱了,我让白露拿了些老山参过来,但是虚不受补,待你好了,再食用吧。” 谢恬柔声谢了,谢黎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谢辉本是站在谢黎身后,原以为谢黎会咄咄逼人,说些负气话来气谢恬,他都做好了做受气包、出气筒的准备了,却没曾想到谢黎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放过了…… 放过了…… “爹爹。”见谢辉仍站在原地,谢恬虚弱的唤了声。 谢辉猛然回神,木讷地“啊”了一声。 “爹爹,我以后会补齐礼数的,绝不会让大姐姐生气。”谢恬低下头,低声下气地继续说道,“大姐姐能来……” “好,好,补齐,补齐。”在谢恬嗲着嗓子碎碎说话的时候,谢辉的目光却是已经追随到谢黎身上了,敷衍地打断谢恬的话,三两步追了上去,“卿卿,你走了吗?” 谢恬的话留了一半在嘴边,眼睁睁的看着谢辉抛弃自己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儿,大踏步追上那个光彩照人的女儿,原本期期艾艾的目光中陡然升起戾气,盯着谢辉离去的背影,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那目光中熊熊燃烧的,是一抹从心底升腾而起的嫉妒。 “恬儿。”枫姨娘送走了谢黎一行人,捧着新收的老山参走了进来,面上带了些笑容。 看见谢恬撑着身子倚在床边,她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去扶着谢恬躺下,才接着道,“方才大小姐送了两株老山参来,娘瞧着,成色极好,待会儿就叫丫头炖了老母鸡,给恬儿补补身体吧。” 谢恬却是突然从床上弹起来,目光凶狠的盯着一脸笑意的枫姨娘,“姨娘,两株山参罢了,能用来炖鸡汤的老山参能有多少年的价值,你可真是廉价。” 谢恬的目光有些讥诮,看着枫姨娘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心中升起报复的快意。 枫姨娘呆呆地看着谢恬,喃喃道:“恬儿,你……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谢恬轻蔑的嗤笑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枫姨娘,“姨娘,您当年不就是趁我爹喝醉了,把自己打扮成侯夫人的样子,勾引了父亲吗?” “就在父亲那书房中,那一场大戏据说十分精彩……” “啪”,谢恬的话音未落,枫姨娘一巴掌不受控制的扇在谢恬脸上。 谢恬一头栽在床上,再抬头唇角竟有血迹。 枫姨娘愣愣看着自己的右手,又看看满脸阴翳的谢恬,抱着那老山参夺门而逃。 脚步迈到门边,枫姨娘僵硬地站住,头也不回道:“姨娘是廉价,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廉价,可是恬儿……姨娘去给你熬汤。” 说完,枫姨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谢恬跪坐在床上,神情扭曲,狠狠抹掉唇角的血迹,慢慢看着那门口挪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一身灰黑色的衣衫,头发被一抹黛青色的头巾裹住,鬓边只斜斜插着一支看不出颜色的银钗。她低着头,一步步走得缓慢却稳重。 谢恬呼吸一滞,看着那人坐到自己床边,突然扯起枕头砸在那人的脸上。 “你还来做什么?” “我来帮你啊。”晚姨娘阴测测的声音响起,慢慢抬起脸来。 那张看不出年岁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从眼尾处一直蜿蜒到唇角,然而晚姨娘只是轻描淡写的擦拭掉了,笑吟吟的看着谢恬。 “四小姐,你瞧,你姨娘就是一扶不上墙的烂泥,你难道能指望她帮助你出人头地吗?” “指望不上她,难道能指望上你吗?” “之前不都是指望我的吗?”晚姨娘将手中的小纸包递给谢恬,“想来前面给你的东西,你应当放到你心上人身上了吧。” 谢恬抬眸,没有接过那纸包,目光幽深的盯着晚姨娘:“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五十五章 谢恬的怨气 晚姨娘轻轻笑了声,抬手抹平了谢恬鬓角凌乱的头发,端详着眼前这张小脸。 “瞧瞧这张小脸,多么惹人怜惜呀,这小鼻子小眼的,眼睛一眨便有滚滚泪珠滑落,梨花带雨的一笑,便有成千上万的男人钻到你的石榴裙下面……” 晚姨娘的手像是一条滑溜溜的蛇,冰凉冰凉的,慢慢抚过谢恬的额头,眼睛,鼻子,最后停留在谢恬的红唇上,顿住了。 谢恬浑身泛起凉意,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而就在此时,那顿在唇上的手指,突然就钻了进去,伸长,弯曲……灵活的像是一条蛇。 谢恬猛然推开她,坐在床边干呕起来。 晚姨娘叹了口气,拿出手帕将手上的唾液一点点擦拭干净,慢慢等着谢恬恢复平静。 “你到底要干什么?”胃里仍是一阵翻江倒海,谢恬抱着被子,下意识缩到床角。 “你不是想要拿下萧璟吗?”晚姨娘歪头,轻轻眨眼,风流的媚意便从那双眸子中溢了出来,“把这纸包中的东西给萧璟,然后萧璟便会像方才我对你那样……懂吗?” 尾音挑高,谢恬突然明白了什么,浑身颤栗起来。 “你无耻!”憋了半天,谢恬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我无耻,我还是男人眼中的尤物。”晚姨娘轻飘飘的笑了,“之前我教你的东西,你可还记得?” 谢恬咬着牙,恨声道:“根本就是些无用的东西。” 想起自己在画舫中的遭遇,谢恬更是觉得晚姨娘是一个妖物! “别急嘛,以后你总会用得上的。”晚姨娘将那纸包放到被褥上,俯身到谢恬的面前,“我得走了,你姨娘向来不喜欢我同你来往。记得,动作一定要快,只要你把男人拿下了,我就有办法让他对你欲罢不能。” 满意的看到谢恬眼中的挣扎和愤怒,晚姨娘把手掌轻轻放在谢恬的心口处,感觉到那心脏“砰砰砰”的越跳越快,晚姨娘微微用劲儿捏了捏。 “你瞧,你父亲也喜欢,当年我就是这样用你姨娘做了实验,然后用我自己做了实验。”谢恬微微抽气,瞪眼看着晚姨娘,晚姨娘却突然抽手离去。 “四小姐,我们这等子人不争,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可是你瞧着谢黎那趾高气扬的模样,难道就真的心甘情愿吗?” 晚姨娘说完,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 谢恬想起父亲对谢黎的言听计从,想起老夫人对谢黎的赞许有加,更想起萧璟眼中时不时掠过的欣赏,慢慢的挪过去,将那小纸包放在手中,狠狠握紧了。 不管那晚姨娘是什么人,总归,她必须成为人上人! 谢黎所有的东西,她都要抢走…… 眼神变换,半晌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 一晃两月过去了,眼见着春暖花开,日子一天天的暖和起来了。 这两月中,谢恬安安静静的呆在秋水院中,谢黎悠闲自得的呆在云溪阁中,井水不犯河水。 陆老夫人时不时派琳琅送些小玩意给谢黎,言说是让谢黎把玩,解解闷儿。 谢黎恭敬谢了,也明白自己前些日子在兰亭和应天府出的风头过盛,不适宜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遂也安下心来,日日吃了睡,睡了吃,心安理得的养身体。 “姑娘,您不能再吃了,这都是第三盘了。”惊蛰无奈端着一空碟子,看着懒洋洋的谢黎,闷声道。 “嗯?”谢黎咽下手中最后一块儿红豆酥,愣了愣,“三碟子了?” 惊蛰满脸愁苦的点点头,“虽说饕餮楼的红豆酥好吃,但也不是姑娘您这个吃法吧。” 谢黎看着惊蛰气鼓鼓的小脸,连忙打了个哈哈:“那什么,我晚饭就少吃点吧……” “姑娘,您还想吃晚饭?!”惊蛰磨磨牙,端着碟子的手有些颤抖。 “那不吃了,不吃了,还不行吗?”谢黎苦笑着,“我不就多吃了一点点糕点吗,惊蛰你至于吗?” “姑娘,眼瞧着就要换上春装了,前些日子锦绣坊的张娘子才送了些春衫过来,您到时候能穿上吗?”惊蛰叹了口气,看了眼谢黎明显圆了几分的小脸。 虽说还是美的,但是那尖尖的下巴,去哪里了呢? “更何况,春衫单薄,到时候诸位小姐的宴会,难道姑娘一个都不去吗?” 谢黎想了想在众多纤细的身影中,自己那粗壮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好了,惊蛰,我一定控制住自己。” “姑娘,沈大小姐送了帖子过来,邀您去桃园赏花。”正在此时,白露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桃花笺,笑得开怀。 “沈大小姐?”抬手接过,谢黎一目三行的看完了请帖上的内容。 “沈大小姐是应天府沈清大人唯一的女儿,沈梦小姐。”白露知晓谢黎迷惑,遂解释道。 “她为何要请我呢?”谢黎有些疑惑,“我以前同她关系很好吗?” “许是沈大小姐听闻了姑娘在应天府的壮举,想要结交姑娘吧。”白露摇摇头,道,“沈大小姐是沈清大人唯一的嫡女,沈大人和沈夫人伉俪情深,膝下只有一子一女,沈大小姐素来有才女之称,在沈大人面前也是很说得上话的。” 谢黎哑然失笑。 莫不是沈清被自己摆了一道,回去便给自家女儿诉苦了? “桃花宴?”谢黎食指微曲,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 “姑娘,沈大小姐的邀约难得。”很明显,白露十分希望能促成这一宴会。 能让白露如此赞叹的姑娘,又有这样一份“桃花笺”的玲珑心思,想来也是挺好玩的吧。 在这云溪阁足足待了两个月,也是时候出去放放风,探听一下众人对自己的评价了。 并且,自己这“安宁郡主”的谱儿,还从来没有用过呢…… 虽然颁法一事已经成空,但这郡主的头衔,也该用上一用了。 另一边,清辉阁和秋水院中,自然也收到了这一消息,只不过,沈梦的请柬上,并未提到谢晨和谢恬两人。 第五十六章 桃花宴 “沈大小姐邀请了谢黎去参加桃花宴?”谢晨听到这消息便炸开了,“她怎么可能邀请她呢?” 虽说沈清的官职并不大,但是沈梦这人在盛京城中的名气却是顶顶的。 不说别的,就说她救过太子性命这一条,便足以让她在这盛京城中横着走了。 每次沈梦主办的桃花宴,太子殿下都会亲临。 太子殿下目前只有两位良娣,并未册立太子妃,虽说沈梦现在并未谈婚论嫁,天家也未表示过自己的选择,但是同沈梦交好,自然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情了。 更何论,应天府这一官职,虽说不是什么一品大官,但却是真真正正的天子门生才可担任的职位。 不为别的,只说这盛京城中的案子,但凡送到了应天府,便等同于送到了圣上的案牍上。 以是,谢晨想不明白,为何沈梦会对谢黎青睐有加? “晨儿,说了多少次,让你沉稳些。”王夫人一巴掌拍在谢晨的肩头,恨铁不成钢道,“你瞧瞧人家谢黎,现在一言一行是多么有章法,就你,还和小孩儿似的,咋咋呼呼,过不久可是要议亲的人了!” 王夫人恨不得一巴掌把谢晨给拍醒。 “我怎么知道沈大小姐为何要请谢黎?”王夫人没好气,“或许是人家赏识谢黎的胆识呢。” 想着谢黎在应天府的风姿,王夫人都觉得自叹不如。 以前她捧着谢黎,顺着谢侯爷的意思好好养着谢黎,犯错从不打骂,要什么给什么,不想学什么就不学什么,造就了谢黎的无法无天。 那么谢晨呢? 王夫人这些日子细细想了下,其实也是自己惯的,但凡谢晨微微叫苦,自己便不忍心惩罚,也不忍心让谢晨去钻研;又因着两姐妹一般大小,又常常在自己膝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不就成了差不多的模样了吗? 可是如今,谢黎突然像是换了个人,自己的晨儿,却还是…… 王夫人看着嘴巴翘得老高,差点就能挂上一油壶的谢晨,重重的叹了口气。 “娘去和谢黎说,让她带你去,好不好?” 谢晨这才笑了,挽着王夫人的手撒娇:“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了。” “你去了,一定要给沈大小姐留下一个好印象,知道吗?”王夫人爱怜的摸摸谢晨的额头,“你早晚是要嫁人的,我们这样的人家,嫁过去肯定都是做当家主母的,你这性子,一定要好好收敛。” 谢晨“嗯”了一声,埋头在王夫人身前。 半晌,她抬起头来,眨眨眼,语气有些暗淡,道:“娘亲,我看得出来,自从谢黎落水之后,她就不一样了,她变得冷漠,也变得冷淡优雅,以前她和我一样,可是现在她和我已经不一样了。” 虽然谢晨并不能言说清楚谢黎的变化,但是她就是觉得现在的谢黎,最好不要再去言语招惹了。 “记得你祖母说的话了吗?” “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你出去吧。” 待得谢晨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王夫人才长长舒了口气,张嘴唤道:“宋妈妈,我刚才表现如何?” 宋妈妈笑着递茶给王夫人,竖起了大拇指,“夫人说的可好了。” 王夫人高高悬着的心才落回了原位,“那就好,那就好,总算没有辜负母亲的嘱托。” “老夫人知晓了,肯定也会赞许夫人的。”宋妈妈躬身接过那茶,才接着道:“夫人,您也要记得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唉。”王夫人便沉沉叹了口气,“我晓得,这些日子,母亲耳提面命得还少吗?” 王夫人幽怨的看了宋妈妈一眼,“走吧,去福荣阁。” “哎。”宋妈妈扶着王夫人,走出清晖园。 “你说,让老夫人同谢黎说,让谢黎带晨儿去桃花宴,老夫人会说吗?” “老奴觉着,夫人大可自己同大小姐说的。”宋妈妈柔声分析道,“您是大小姐嫡母,老夫人是大小姐的祖母,从小大小姐还是同您亲热些的。” “也有些道理……” 说着,王夫人一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小径回廊尽头。而没一会儿,晚姨娘慢腾腾的从那廊下爬了出来,目光幽幽,看着王夫人的背影,凉凉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四小姐也算咯?” 秋水院,谢恬看着从窗户爬进来的晚姨娘,愣住了。 “你怎么又来了?”谢恬慌乱地关上房门,转身警惕的看着晚姨娘。 “谢黎要去桃花宴了。” “我知道。”谢恬一顿,拿起了笔,继续写字,“反正我又去不了。” “夫人想让谢黎把谢晨也带去。” “谢晨也去?”谢恬心头一荡,笔下的字便落了一滴墨汁,一笔好字便尽数辜负了。 “对啊。”晚姨娘附到谢恬耳边,“难道你就不想去吗?” “我姨娘可没夫人的本事儿。”谢恬冷哼道,“莫不是你有?” 晚姨娘云淡风轻的摇摇头,谢恬便嗤笑了声,不再说话。 “可是谢晨可以呀。”晚姨娘捉住谢恬的手,“那丫头蠢得很,你耍个计谋,嗯……捧杀加苦肉计如何,先说她是平南侯府最尊贵的姑娘,再说说你自己被谢黎打压的惨状,再让她想一想谢黎也许这样对她的场面……岂不是信手拈来吗?” 谢恬没动,可是却有些心动。 “你难道就不想再见到萧璟吗?”晚姨娘叹了口气,“谢黎那艳若桃李的容颜,保不齐萧璟就把持不住了呢?眼瞅着,她也是要议亲的人了……” “好。” ----- 到了桃花宴那日,谢晨死活不和谢黎同乘一辆马车,非要自己乘坐一辆。 谢黎没有在意,任由谢晨撒了会儿泼,待王夫人心急火燎的赶来时,才轻描淡写的上了车,撇下谢晨独自先走了。 王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谢晨的脑门儿,赶紧吩咐人重新派了辆马车,把谢晨一股脑儿推进去,便让车夫快些追上谢黎的马车。 到了沈府门口,谢黎才明白了。 只见谢晨和谢恬,挽着手,从马车上款款而下。而谢黎,含笑站在原地,听见谢恬恭恭敬敬唤道:“大姐姐。” “嗯,来了,我们进去吧。”没有半分惊讶,谢黎率先走了进去,两人赶紧跟了上去。 第五十七章 自讨苦吃 沈梦言笑晏晏的站在沈府二门处,正在和萧玥说话。 “安平郡主,能赏脸前来,是我难得的福气。”沈梦这话虽然说得奉承,可是她的神色温和诚恳,丝毫不见谄媚。 萧玥也知沈梦的性格,见状也笑意盈盈的逢迎了句:“沈大小姐说得哪里话,若是论尊贵,哪能有太子殿下尊贵呢,沈大小姐能邀请我前来,才是我的荣幸呢。” “太子殿下自然是尊贵的,安平郡主也是顶顶尊贵的人儿。天家的人能赏脸,自然是我们臣下的荣幸。” 沈梦面上的笑容不变,说话的语气也没有改变,可是那话语中的意思,却是将自己同太子殿下的关系,不动声色的拨开了。 天家和臣下,的的确确是不适合扯在一起。 萧玥有心奉承,却不软不硬的碰了个冷钉子,顿时也有些讪讪的。 “小姐,谢大小姐到门口了。”小丫头迈着小碎步走过来,低声说道,沈梦面上的表情便亮了些。 “实在对不住了,安平郡主,我得去迎一迎安宁郡主。安宁郡主是第一次来。”沈梦软语告罪,萧玥心中虽然不爽,但也只能笑着说“没关系。” 沈梦脚步匆匆,很快便在前院回廊处迎上了谢黎。 “谢大小姐。”沈梦面上的笑容完美无瑕,见谢黎抬起头来,便又真了几分。 “沈大小姐。” 谢黎顿住,含笑看着沈梦碎步走来,两人见了礼,沈梦才侧身让谢黎,自己稍微落后一步,迎着谢黎走进去。 “说来,我应该唤一声安宁郡主。不过想来此非谢大小姐所愿,我也就托了大。”沈梦言辞恳切,话语中有些揶揄,“前些日子谢大小姐的英雄事迹,可是让我爹爹赞叹不已呢。” 果然,是沈大人挑起了沈梦的兴趣。 “当不得沈大人的夸赞。”谢黎歪头,神情中也带了些揶揄,“只要沈大人莫同我这等小丫头片子计较,我就多谢菩萨慈悲了。” 沈梦“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谢大小姐是把我爹爹比作是救世的菩萨么?教我爹爹知晓,今晚定能多喝一盅酒。” 沈梦咯咯笑得开怀,见谢黎正经道“沈大人是盛京城的父母官,可不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么?”,更是笑得差点站不稳了。 “我爹爹说,谢大小姐是位妙人儿,我瞧呀,真真是呢。” 沈梦摇摇头,止住了笑意,“我爱同有意思的人儿结交,谢大小姐可看得上我?” 谢黎笑,“求之不得。” 两人算得上是一见如故,沈梦挑着当日应天府的事情,又仔仔细细的问了许久,直问到太子殿下差点在堂前失仪,沈梦才肯罢休。 末了,沈梦叹道:“也只有阿黎,能让我们温和尔雅的太子殿下,如此这般了。” 谢黎摇头,“也是太子殿下仁厚。” 沈梦摇头,突然站定贴到谢黎的耳边,“他呀,最是重礼仪规程不过的人了,没罚你,你的确该烧高香了。” 不过交谈了这半晌,沈梦口中的“谢大小姐”便成功晋级为“阿黎”,足以见得谢黎有多么对沈梦的胃口。 而走在谢黎身后的谢晨和谢恬,却只能面面相觑的看着两人相谈甚欢,静默着像是两个小丫头一般,跟在后面。 谢晨尚且得到了沈梦的一声招呼,可怜弱质纤纤的谢恬,硬是被沈梦忽略个彻底。 “阿黎,今日人多,我特意留了一桌好席面,教丫头带你过去,我得空了再来寻你。” 话说半晌,便已经到了二门处,沈梦意犹未尽的叹口气,嘱托道。 见谢黎含笑应了,她才转过脸看向谢晨和谢恬。 清清淡淡的目光,却教满心抱怨的谢晨登时绷紧了心头那根弦。 “谢二小姐,谢四小姐,今日事儿忙,恐多有怠慢,您二位多担待担待。” 话落,两人皆是从善如流的点头,谢恬的目光却是偷偷投到谢黎身上。 眼神儿中充满了期待,谢黎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也不动。 既然是不邀自来的人,自然是客从主便了,难道还想让自己出头么? 沈梦便又另唤了一丫头,带着两人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安顿好了“跟班”,沈梦又回转过来,朝着谢黎笑笑,才回转回去。 谢黎闲闲的跟在小丫头身后,不一会儿便到了一株桃花树下。 席面是一人一面的,诸位千金的席面皆是坐落在桃树下,以薄薄的纱绫做了临时的顶盖,将那簌簌落下的桃瓣尽数挡在上方。抬头看去,那桃瓣却又在纱绫上滚动,倒像是一副灵动的桃花锦绣。 果真是玲珑心思,谢黎叹了一句,坐了下去。 “姑娘,沈大小姐的脾性,可真是铮铮的呢。”见周围没人注意,惊蛰蹲在谢黎脚边,低声笑道。 “您是没瞧见那两位的神色,可真是精彩。” 谢黎抬手塞了块儿糕点给惊蛰,眼中有些笑意。 “沈大小姐如此做,自然是有她的底气的。不邀自来,人家这一人一座的席面也得重新安排,想来也是父亲的面子了。” 就方才沈大小姐的话,谢黎猜测,一个太子妃是跑不掉的了。 有这资本的人,难免自傲。 自傲之人,也难免会不给不识趣的人面子。 惊蛰便住了嘴,不再说话。 谢黎捏了块儿糕点,四处打量,果然在此处发现了萧玥。 萧玥离自己的位置相差“十万八千里”,若不是存心找茬,自然是不可能有所交集的。 另一边,谢晨和谢恬坐在两株歪脖子树下面,瞪着眼看着众位千金头顶的纱绫帐篷,谢晨抬手接下一桃瓣,愤愤的捏碎了。 “太过分了,沈梦竟然敢如此怠慢!”谢晨咬牙恨道,想起方才那小丫头说的“两位小姐请稍等,待会儿纱绫便到了”,心中的怒气更是噌噌噌往上冒。 “二姐姐,别动气,沈大小姐肯定是没想到我们会临时造访。”谢恬柔声道,“我们且耐心等一等吧。” 谢晨神情稍霁,却又听见谢恬叹道:“倒是大姐姐,半点都不管我们,叫我们平南侯府丢脸,她便能得了好处吗?” 话音落,谢晨“唰”的一下子站起来,怒气腾腾。 第五十八章 出事 果然不出谢恬所料,谢晨一把拉住自己,问了个胆小的小丫头,便气势汹汹的朝着谢黎所在的方向而去。 谢恬微微勾唇,起身的瞬间脚下一滑,猛然掀翻了那精心准备的糕点小桌,登时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二姐姐,我们还是不要去找大姐姐了吧。”谢恬怯生生拉住谢晨,神情有些怯弱,“大姐姐会不高兴的。” 这一句似而非似的话,彻底引起了周围众人的兴趣,而谢晨心底那已经发了芽的嫉妒,登时变成了漫山遍野的野草,疯长个没完。 见诸位千金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谢晨稳了稳心神,道:“怕什么,大姐姐自然不会说什么的。” 说完,她拉着谢恬便往前走去。 跟在身后的半夏和秋霜拉不住像是脱缰野马一般怒气冲冲的自家小姐,赶紧唤了个小丫头去通知沈梦小姐。 半夏性子要干脆些,三两步走上前,不动声色的把自家小姐的手从谢恬的腕上剥了下来,柔声道:“小姐,慢些走。” 说着,她不漏痕迹的瞪了谢恬一眼,连忙扶住了谢晨,低声又道:“小姐,您忘了夫人嘱托的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诸位小姐都看着呢。” 谢晨心底一凛,转眸四顾,果然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迈开的步子陡然变碎,被半夏挽着的手霍然抽出,放在身前,面上的愤怒也像是春来冰消雪融化一般,消逝而去。 慢腾腾的往前走去,谢恬甚至落后了半夏和秋霜一步,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 可是能到沈梦桃花宴的小姐们皆是高门贵女,原本对谢恬的到来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见状心中更是轻视几分,低低的嘲笑声便如同是扬在风中的桃香,教谢恬无路可逃。 谢恬眼底一红,柔柔抬头直视着众位千金,大滴大滴的泪珠突然便滑落脸庞。 “啊,哭了。”有小姐愣住,诧异问道,“她怎么哭了?” 然而走在前面的谢晨已经一脚跨过了拱形门,半点都没有听到众人的奚落。谢恬自知讨不了好果子吃,只得提了裙摆,低头往前匆匆而去。 却没想跨过拱形门,谢晨却没了踪影。 “二姐姐。”谢恬见周围没人,小声唤了句。 没人应答,她刚想寻了丫头,转头却从那墙上的镂空中瞧见萧璟的身影。 像是瘦竹一般隽永清秀,谢恬的心脏像是打鼓一般,“咚咚咚”的狠狠跳动起来。 萧璟身边只有一个小厮,看他步伐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 踌躇不过一小会儿,谢恬提着裙摆,咬牙跨过那花坛,朝着萧璟而去。 萧璟的衣摆被酒渍弄脏了,寻了沈家二公子,沈家二公子本欲亲自带萧璟去更换衣衫,却被“礼贤下士”的萧璟拒绝了。沈二公子没法,这才叫了个小厮,带萧璟前去更换。 一座寂静的小院落,谢恬跟在后面,瞧着那小厮捧了衣衫随着萧璟进了厢房,才蹑手蹑脚的跟着走了进去。 手中的纸包已经被汗水浸透,谢恬的额头上也布满了薄汗,悉心听着里间传来的动静,窸窸窣窣更是搅得谢恬心乱如麻…… 谢恬,你此番过来受辱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想一辈子被谢黎和谢晨踩在头上吗? 一滴冷汗随着脸颊流入胸口,春风一过,谢恬登时一个激灵,眼底的挣扎和变幻陡然坚定。 “璟世子,小的去给您找一件对衫,这衣衫有些大了。” 谢恬听到那小厮在门口恭敬道,萧璟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而后便是关门声,她便知晓,最好的时机已经到来。 屏住呼吸,谢恬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轻手轻脚走到那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谢恬凝神,慢慢推开了房门,果然,萧璟并未穿戴整齐,独身一人站在屏风后面,背对着门口。 见谢恬没出声,萧璟有些疑惑:“拿过来吧。” 他下意识想转身来拿衣衫,谢恬突然一扬手,那细碎的粉末登时扑入萧璟的口鼻。 萧璟大惊,还未发声,身子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意识模糊间,他只看到一个姿容卓然的女子,慢慢蹲在了自己面前。 “谢……黎?”萧璟的目光渐渐迷离,谢恬的身子却是微僵,果然萧璟看上了谢黎。 容不得多想,谢恬冷声道:“把他扔到小路旁边的草地上,记得,不要惊动别人。” 黑衣人应声而出,谢恬抿抿嘴,“待会儿帮我看好路,不要让人过来。” 黑衣人扛起萧璟,几个起落便找到了目的地,不一会儿便将谢恬也带到了地方。 而此时,萧璟的面色已经是一片绯红,口中喃喃低语着什么。 谢恬微微走进,他便似嗅到了渴望已久的仙露琼浆,猛的把谢恬压在身下,开始没有章法的啃咬起来。 谢恬挥手,黑衣人才不情不愿的移开目光,躲在了路口处。 “乖,你要的,我都会给你。”谢恬咬牙,一把拉开自己身前的衣衫,任由萧璟发疯似的动作。 --- 另一边,谢晨终于带着半夏和秋霜走到了谢黎的席位面前。 “谢黎。”谢晨有些底气不足的唤了声。 谢黎抬眸,恰好看到沈梦匆匆从不远处而来。 “二妹妹,你怎么过来了?” 谢黎故意装傻,眨眨眼,问道。 谢晨憋了一肚子的气却在谢黎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凝住了。 对了,那次打谢恬之前,谢黎也是这样的表情…… 慢慢咽了口唾沫,谢晨才讪讪道:“四妹妹说,想要同大姐姐一起……四妹妹……” 转头,却不见了谢恬的踪影,谢晨当场愣住,“谢恬呢?” 谢黎摊手,“这得问问你了。” 沈梦赶到,来不及喘口气便冷声问道:“谢二小姐,你怎么独自跑到这里来了?” 谢晨欲哭无泪,“我……我……我想呆在大姐姐身边……” “可是……”沈梦刚欲将谢晨劝回去,谢黎便以眼神阻止了。 “那么,就待在这里,可不能乱动乱跑哦。” 谢晨面上一喜,雀跃道:“大姐姐最好了。” 第五十九章 找人 沈梦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谢黎的目光中更多了些欣赏。 都说谢黎是一个不守章法,不知人情世故的人,看来流言皆不可信。能这样替别人考虑的人,怎么可能不懂世故呢? 知世故而不世故罢了。 沈梦唇角泛起笑意,刚欲说话,院门处传来一阵喧哗。 众人纷纷侧目,便听见一声朗声的笑,从那镂空的院墙中,透了出来。 一身月牙白的长衫,上面以银线勾勒出碎碎的青松,青松摇摆在衣摆下,而那一头鸦青色的头发挽成高高的发冠,以一淡紫色的玉簪钳住。 果然是太子殿下。 而在他的身侧,谢运和沈家二公子沈琼正在争论些什么,声音稍微高了些,太子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三人脚步不停,走过那墙面,在拱形门处顿足站住。 沈琼的目光捕捉到沈梦的身影,低声说了句什么,便见太子一脚踏进了院门。 “参见太子殿下。”黑压压的一片跪倒在地上,齐声唱道。 太子脚步不停,朗声笑道:“都起身吧,今日不分君臣,本宫也是一闲散公子罢了。” “多谢太子殿下。” 谢黎慢腾腾的跟着起身,果见太子朝着自己这厢走来,而瞧见谢黎的太子神色也是一顿,笑吟吟的嘴角扯了扯,转头看了眼谢运,谢运便上前几步,唤道:“大姐姐,三妹妹。” “二哥哥。”谢晨满心的委屈,瞧见谢运,略略嘟了嘟嘴。 “二弟。”谢黎明白谢运的目的,跟着他的步伐朝一旁走了几步,既不显得刻意远离,又能给太子殿下留出足够的空间。 果然,谢黎的识趣成功取悦了太子,太子表情不变,走向沈梦的步伐却是更轻快了些。 “大姐姐,四妹妹呢,怎么就见你们俩?”自然,谢晨和谢恬来这桃花宴的事情,瞒不过谢运的耳目。 谢黎摇摇头,以示自己不知道。 谢晨搅着衣角,心底突然升起几分惶恐来,“方才,谢恬是跟在我身后的,可不知怎的,突然就不见了踪影。半夏,秋霜,你们看到四小姐没?” 半夏和秋霜面面相觑,白着脸摇摇头。 虽说她们不满于谢恬的算计,让自己小姐做这出头鸟,可是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方才她们心底便有些发慌了。 “不见了?”谢运目光凝重了几分,“四妹妹身边可有人跟着?” 谢晨摇摇头,“母亲……母亲事情繁忙,还没来得及替四妹妹物色丫头。”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其实哪里是事情繁忙,不过是小惩大诫,故意晾着这丫头罢了,可是这一晾着,反倒是要出事了…… “大概是在什么地方没看到四小姐的?”今日本就是男女分席,若是在女席这边,谢恬该能找到地方的。可若是不小心跑到一墙之隔的男席…… 鱼龙混杂,又是一位没有带丫头的娇滴滴小姑娘,保不齐有些浪荡子会认为这是哪家戏班的美貌小娘子…… “大概……是过来的第一个拱形门处不见的。”半夏仔细回想,快速说道,“当时奴婢扶着小姐,跨过院门之后似乎就没有瞧见了。” 谢运的心脏登时“咯噔”一下,那不就是男席和女席分别的地方吗? 见谢晨面露焦急,似乎都快要哭出声来,谢运赶紧安抚道:“妹妹,别怕,哥哥在这里。” 说完,谢运看向谢黎:“大姐姐,恐怕要麻烦你了。” 知晓事情的轻重,谢黎郑重的点点头,“沈大小姐是玲珑心思,自然会帮忙的。” 有了这句话,谢运便拱了拱手,朝着站在一旁的沈琼使了个眼色,低语了几句,两人便向太子殿下告罪,言说有事情需要处理。 太子殿下皱了皱眉,“走了么?” 若是这两人走了,他在此处待着,自然也是不合适的。 目光落在沈梦含笑的脸庞上,太子有些无奈。 “太子殿下既然有事情,那便先去吧。”沈梦垂首,低低道,“现下人多,这场面已经撑得足够了。” 果然还是以为自己是过来给她撑场面的吗? 太子有些郁闷,看向沈梦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了几分幽怨。 “前日娘娘同沈梦说了一件事情,教沈梦好生考虑。”沈梦抿抿嘴,突然道。说完,她便转过身走向谢黎,不再看太子。 太子愣了片刻,面上突然闪过喜意,眼底涌现出无限欢喜来,就欲上前两步追上沈梦,却又生生止住了步伐,藏在袖中的手捏了一把汗,才转头冲着谢运和沈琼点点头。 三人离去,院中的窃窃私语顿时多了些,沈梦的脸色绯红,在桃色的映衬下更显得娇艳生辉。 “梦儿,有件事情,有些棘手,恐怕要麻烦你。”谢黎一手拉过沈梦,教沈梦背对着众人,才缓慢开口将谢恬的失踪说了出来。 “不见了?”沈梦面上的绯红霎时间褪了个干净,诧异的看向谢黎。 谢黎点点头,“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实在是不宜声张。” “了解。”沈梦点点头,“交给我。” 沈梦很清楚这其中的厉害轻重,转过身瞧见众位小姐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言笑晏晏道:“诸位姐妹,请自便,谢大小姐有一镯子掉了,我得找人去寻一寻。” 谢黎动作迅速的把左手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面上也迅速浮现出几分不好意思。 “沈大小姐且去吧,不用管我们。”诸位千金皆想卖沈梦一个好,毕竟方才太子殿下可是只同她说过话的。来日若是凤上枝头,也算是留了个好印象。 沈梦歉意的微微屈膝,便带着谢黎走了出去。 到了无人之处,沈梦才急声道:“前面是以前做小花园的地方,这些年荒废了,栽了些杏树之类的。阿黎你别急,想来谢四小姐是一时迷了路,我多派些人寻一寻,定不教人知晓。” 沈府御下极严,丫头小厮们皆是知晓其中的厉害,一时间满堂皆知的便是谢黎的镯子不见了。 “哼,一只镯子罢了,也值得如此兴师动众。”萧玥瞧见谢黎便来气,撇嘴道,“果然是小家子气。” 说完,萧玥顿了顿,“哥哥呢,我们去找哥哥。” 第六十章 谁算计了谁 草丛中,萧璟看着身下的一片狼藉,愣住了。 谢恬抱着衣衫,楚楚可怜的盯着萧璟。 萧璟的目光从那被血迹染红的草丛上移开,慢慢往上移。那青紫交替的胳膊和锁骨,那种白里透红的脸上,声音喑哑,问道:“谢恬?” 谢恬未语泪先流,瞪大的眼睛中有硕大的泪珠滑落,而她微微低头,肩膀耸动,那泪珠就似断线的珍珠一般,落到衣衫上。 萧璟不知所措,想上前安慰谢恬却又踌躇在原地,“我们,我们……” 他说不出口,头疼,身体里面像是有火在熊熊燃烧,烧得他的理智都不清晰。 然而谢恬只是无声的哭泣,不言不语,那一片晃眼的肌肤就像是一把凌迟的刀具,一刀刀割在萧璟的心头。 他怎么可能在这草地上行这种苟且之事? 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萧璟想起自己是去换衣裳的。而后呢……有个女子进来了,她撒了把药粉,那女子是……谢黎! 是谢黎吗?萧璟不敢确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不清楚,萧璟只得询问在场唯一的人,“谢四小姐,你和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本来是去找大姐姐的,可是谁知道迷了路,然后就有人把我敲晕了……璟世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谢恬抬头,梨花带雨,因为这一动作导致破碎的衣衫又往下送了送,一大片春光浮现。 萧璟不自觉的撇开眼,咬紧了下唇,没有瞧见谢恬眼中的恼怒。 “你是去找你大姐姐的?” 抓住信息中自己想要的,萧璟连声问道:“四小姐,你见到你大姐姐了吗?” “见到的……”谢恬有几分迟疑。 “你见到谢黎之后才被人敲晕的吗?”萧璟咬牙,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是。”谢恬不知萧璟为何如此问,但下意识的,她答出了萧璟想要的答案。 “谢黎,果然是你。”萧璟恨声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谢恬敏锐的捕捉到萧璟话语中的怒气和关键点,小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璟世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大姐姐……我大姐姐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这样对我……” 说着,谢恬又“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似乎想找到一个安全港湾,她跪着往前挪了挪,一把抓住萧璟的手,雾气蒙蒙的看着萧璟。 萧璟心头一荡,嗓子眼紧了紧,反手拍拍谢恬的肩头:“恬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任的。” 谢黎,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得不到我,便要毁了我吗? 萧璟的目光有些幽深,而此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前面响起,萧璟一把摁下谢恬的头,从草丛中望出去,果然见到几个小厮鬼鬼祟祟的东看看西看看,心中的怒气更甚,手掌往下用力,又狠狠的压了压。 谢恬吃了满嘴泥,有些艰难的抓住萧璟的手,把自己从萧璟的牵制下摆脱出来,“璟世子,我……” “嘘”,萧璟整个人压了下去,一手抱住谢恬,一手捂住谢恬的嘴巴,“有人来了。” 谢恬眨眨眼,示意自己知晓,萧璟这才放开谢恬,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几个小厮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松下来,萧璟才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那只抱着谢恬的手,正正好,压在谢恬的身前。 谢恬微微喘气,他便觉得掌心烧的滚烫。 谢恬微不可查的下意识嘤咛一声,萧璟便猛然发现自己不对劲。 眼神越来越幽深,那把烧到一半的火又有抬头之势,谢恬撅起小嘴,眼神也愈发迷离,一下子贴到萧璟的嘴唇上。 “该死!”萧璟低声啐了一口,四下顾盼,发现不远处谢运和沈琼正急步走来,他连忙捡起衣衫,抱着谢恬,滚入林中灌木丛中,一把抓住谢恬不安分的手,沉声哄道:“乖,不要动弹。” 迷迷瞪瞪的谢恬果然不再动弹,瞪着眼盯着萧璟。 萧璟低头,微微笑了笑,两人便寂静无声的藏在树林中。 而此时,谢运和沈琼已经走到跟前。 “四妹妹。”谢运低声唤道,突然站住,看向那一片狼藉的草丛,眸色幽深。 沈琼自然也瞧得清楚,面色一变,试探性的劝道:“或许是家中不规矩的下人,谢兄,我们去其他地方找一找吧。” 谢运的目光很凉,凉得像是深潭中的冰,直勾勾的盯着那草丛,目光又慢慢转到树丛中。 萧璟只觉得头皮发麻,屏住呼吸,根本不敢动弹,那蠢蠢欲动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晌,谢运才低声道:“那就到其他地方找一找吧。” “呼”,瞧着谢运两人离开,萧璟长舒一口气,正欲起身,谢恬突然一个翻身,跨坐了上去。 “谢恬,你干什么!”萧璟厉声喝道。 “璟世子,我好热。”说着谢恬便附身下去,开始无师自通的动作起来。 “哥哥去哪里了!?”而此时,一声娇蛮的声音响起,“你们快去找找。” 是萧玥!萧璟的目光陡然一亮。 “玥儿。”萧璟一掌拍在谢恬的后颈上,谢恬身子一软,晕了下去。 本来在路边踢石子儿的萧玥被这唤声猛然吓到,下意识看过去,却发现自己哥哥和谢恬躲在树丛后面,不堪入目! “哥哥!” 萧玥倒吸一口凉气,才将那声尖叫压在嗓子眼,“你们在干什么?!” “遭了算计,谢恬不过是一个替死鬼。”萧璟盖住谢恬,三两下将凌乱的衣裳穿好,低声嘱咐道:“玥儿,去给我找间房间。” 自始至终,萧玥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萧璟身上,闻言后知后觉的张张嘴:“哥哥,你要做什么。” 萧璟舔舔唇,压住心底的燥热,柔声哄道:“乖,按哥哥说的去做。” 萧玥眼眶陡然一红,愤愤的看了眼人事不省的谢恬,才道:“好。” 萧璟抱起谢恬,谢恬的脸埋在他胸口,唇角愉快的勾了勾。 第六十一章 萧玥的反应 谢黎远远瞧见谢运时,便知道事情不妙了。 那张脸是平静的,可是那双一向安然的眸子却是不再安然,平静下面似乎隐藏着一座巨大的火山,只要稍微一点火星,便可焚尽八荒。 “二弟,找到了吗?”谢黎走上前去,不动声色的转了转眸子,直直的望进谢运的眼睛里面。 谢运也直直的看着谢黎,那其中似乎有深深的无力和愤怒。 “大姐姐……没有找到。”说着,谢运低下了头,谢黎眼尖的看到谢运藏在袖子里面的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 “我这边也没有找到。”沈梦走上前来,低声细语问道,“需要加大寻找范围吗?” 谢黎轻轻摇头,想来是不必了。 “或许四妹妹生气了,已经回家了也说不定呢,我派人回家看看吧。” “如此,那阿黎你便先回家去吧。”沈梦从善如流,轻轻噙首,没再坚持。 不明所以的谢晨刚欲提问,便见谢运转头就走,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谢晨迷茫转头看向谢黎,谢黎微微眨眼,扬了下下巴,示意谢晨跟上谢运。 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谢晨胜在十分信任谢运,懵懂间脚已经开始动作,甚至先一步跟上了谢运。 谢黎落后一步,冲着沈梦行礼致歉,“今日倒是扫了兴致,改日得空,到我家来玩吧。” 沈梦笑着点头,“一定。” 谢黎一行人匆匆离开之后,沈梦的脸色便彻底阴沉下来:“去查,所有的房间,都给我查查清楚。” 自己的桃花宴上竟然发生了此等不堪的事情,沈梦只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所有房间都要查吗?”丫头有些迟疑,“今日客房有许多贵客在休息……” “无论是谁,一律要进去看看。”沈梦坚定的点头,转头又看向沈琼,“二弟,你去暗中查一查,谁家公子没在席上,去了何处,查探清楚后到书房找我。” 沈琼应了声“好”,便转身去了。 没一会儿,一间客房外便嚷嚷开了。 “你们沈府的下人就是如此待客的吗?”萧玥冷哼一声,看着跪在前面的丫头,一脚便踹了过去。 丫头闷哼一声,倒在一边,又赶紧爬起来跪好,急忙道歉:“安平郡主安,奴婢只是想进去更换一下熏香,并没有冒犯的意思。请郡主通融一下……” “放肆!”萧玥闻言更是大怒,“你是个什么东西,本郡主是来做客的,不是来受羞辱的!什么东西,未经我的允许竟然就想进去。” “奴婢是瞧见郡主在外面……” “滚!”萧玥喝道,“你这等欺主的奴才,在我们宸王府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丫头没法,只得退了出去。 待回禀到沈梦处时,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沈梦冷哼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都说安平郡主冲动易怒,倒是不假。” 沈梦淡淡挥手,“去让屈大夫处理一下。小烟,找几个身手好的人,盯着那院子,再找个人去平南侯府送信儿。” 这一场威风将尽的时候,萧璟那边也结束了战斗。此时,谢恬便“真真正正”的清醒过来了。 柔软无骨的依偎在萧璟怀中,谢恬的指尖不自觉的在他胸前画圈圈。 “世子,人家现在就是你的人了,你可一定要负责……” “放心,本世子会负责的。”萧璟不是不经人事的小伙子,深谙这其中的乐趣,而这谢恬,平时看着柔柔弱弱,一阵风便可吹倒,却没曾想倒是人不可貌相。 萧璟食足魇饱,看向谢恬的目光便多了些柔情蜜意,“这次全是你大姐姐的功劳,你可一定要记住,恬儿。” “咚咚咚”,而此时,响起了敲门声,萧玥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哥哥,有人找来了。” 话音落,萧玥便不管不顾的推门而入,一眼瞧见脸颊绯红的谢恬,萧玥的眼中迅速闪过羞耻。 “玥儿,你先出去。”萧璟也觉得羞耻,这样不顾廉耻的偷欢,还让自己妹妹牵扯进来…… “好。” 待萧玥出去,萧璟三两下穿好衣裳,谢恬也赶紧穿上萧玥的衣裳,媚眼含羞的看着萧璟。 “恬儿,你先回去,这件事情我需要从长计议。” 谢恬柔柔点头,低头的瞬间,眼中却是迅速浮现出一抹狠厉。 找了马车,谢恬在平南侯府的后门下了车,避着人回到秋水院中。刚走到秋水院中,谢恬便觉着不对劲。 虽然秋水院一向无人问津,可是如此寂静,倒也是头一回。 微微垫脚,谢恬透过门缝往里面瞧去,没有人,连一向敞开屋门的枫姨娘的屋子也是大门紧闭,整个秋水院就像是一座静悄悄的坟墓,教人不由得心生胆怯。 谢恬咬咬下唇,一把推开了那院门。 刚推开门,她便被狠狠一推,身后的院门“嘎吱”一声,重重的关上了。 “姨娘,我回来了。”谢恬站在院门口,高声唤了声,屋中静立的枫姨娘脸上簌簌落下两串眼泪来,不等谢辉和陆老夫人说话,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打开了门,张皇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谢恬。 “恬儿!”她唤了一声,飞奔过去,一把抱住谢恬,埋首在她颈间哭了起来。 趁着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迅速查探了谢恬的衣裙。 换过了! 再看那被立领裹住的脖颈,枫姨娘悄然扒开一部分,果然看到那令人心碎的一幕。 谢恬如此平静的走回来,能说明什么,也便不言而喻了。 “恬儿,记得,一切都是姨娘的主意。”枫姨娘心下一片荒凉,附耳低低嘱托道。 谢恬一愣,反应过来后双眼蓦然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涌出来的一众人。 他们,都知道了? 那一张张脸上,不是漠然,便是心痛,再不然便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淡……刚才在脑海中构想的蓝图被瞬间推翻,谢恬张了张嘴,却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四丫头,跪下!”陆老夫人的拐杖重重一捅,浑浊的老眼中蓦然落下泪来。 第六十二章 败露 谢恬还在愣神之际,枫姨娘突然一把推开谢恬,转身将谢恬护在身后。 “老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了心窍,没有教育好恬儿,要罚就罚我吧。”枫姨娘“噗通”一声跪倒在青石板上。 重重的一声响,教谢黎看清楚了枫姨娘“破釜沉舟”的决心,也看到她眼中极盛极浓的恳求之色。 “姨娘。”谢恬尚不知事情是如何败露,却也只能凄婉的唤了一声,跟着跪了下去。 陆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走上前去,一拐杖重重敲打在谢恬的背上,谢恬初承雨露,本就虚弱,这一下直接让她重重的磕到地上。 仓皇间,嘴唇被牙齿磕破,鲜艳的血随着嘴边滑落,一滴滴的落在那青石板上。 “祖母。”谢恬吐出一大口血,慢慢抬头唤了一声,如同是小鹿一般湿漉漉的清澈眼神,教陆老夫人瞬间想起了谢恬小时候那小猫儿一般虚弱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四丫头,是谁?”不忍心的闭上眼,陆老夫人仰天长叹一声,绝望的问道:“让你心甘情愿同他苟且之人,是谁?” 最后那一层纱纸被无情捅破,谢恬绝望的看着陆老夫人。 “祖母,您认为是我心甘情愿的?”就像是杜鹃啼血的凄美,谢恬越柔弱,便越是有一种惊心动魄之美。 “你还不承认吗?”王夫人走上前来,扶着陆老夫人,慢悠悠道,“你二哥,在那树丛中瞧见了你不知廉耻的样子。” 低低啐了一声,王夫人接着道:“若不是顾着我们平南侯府的颜面,你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谢运落后一步,看向谢恬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 谢恬轻轻笑了声,目光慢慢从一张张脸上滑过,倍感耻辱的陆老夫人,恨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谢侯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谢黎,满脸鄙夷的谢运,甚至连傻子一般的谢晨脸上都是嫌弃…… 谢恬绝望的闭了闭眼:“我不会说的,他说过,会娶我的。” “你不说,我就打死你!”谢辉气急,没想到谢恬竟能如此不顾廉耻,“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你一个侯府千金如此不顾廉耻。” 谢辉本就是战场上杀伐之人,向来看不得这些龌龊之事,却没曾想,他风光一辈子,到头来却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被众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谢恬低着头不说话,谢辉恨不得跳上前去狠狠踹上几脚。 “你上次那样诋毁你的亲姐姐,我念着你年纪小,这些年我未曾对你多加关心,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跪一跪祠堂,禁足几个月便让你重新去了桃花宴。可是你呢,你怎么能做出这样……这样水性杨花的事情呢?” 谢辉觉得自己已经尽量使用了文明的词语。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啊……” 然而谢恬已经是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反而是枫姨娘,扑到谢辉的脚边,涕泗横流。 “侯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出的主意,说在桃花宴上肯定有许多名门公子,让恬儿擦亮眼睛好好搭上线,以后可以自己寻得一个乘龙快婿。 我们恬儿从小就胆子小,怯弱,连同人大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自愿做这种事情呢?侯爷,老夫人,夫人,您好好想一想,一个弱女子稍微露出点意思,那些公子哥肯定会起坏心思的,我们恬儿肯定是被胁迫的…… 恬儿,你说,是不是?” 枫姨娘抱住谢辉的腿,转头大声问道。 谢恬后知后觉的抬起脸,在枫姨娘已经绝望的目光下,木然的点点头。 枫姨娘瞬间如释重负,颓然坐在地上,把头磕的砰砰作响。 “求老爷和夫人饶孩子一条性命吧,她才十五岁,人生还未开始,便要为我这不称职的姨娘买单吗?” 满堂寂静,青石板的路上很快有了一滩血迹。 所有人都沉默着,没人敢下这样的决定。 “有些错误,尚能有改正的机会;而有一些,便是没有了。”陆老夫人长叹一声,看着谢恬道,“那人是谁?” 谢恬从陆老夫人那浑浊的眸子中看出了杀意,心中的悲凉更甚。 “是萧璟。”她顿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抽抽噎噎回答道,“我去找大姐姐,和三姐姐走散了……然后就迷路了,然后就被人打晕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就已经…… 我能怎么办,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被人在草丛里面侮辱了,难道还能满大街的喧哗吗?就算是看到二哥哥又如何,我已经是不洁之身了,呜呜呜……我能怎么办?” 谢辉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看向谢恬的目光像是要吃人,“是萧璟逼迫你?” 谢恬不答,只是哭泣。 “我去撕了他!”谢辉怒吼一声,就欲跑出门去。谢恬挂满泪珠的眼睫微颤,绝望的眼中陡然生出些许希望来。 “父亲。”然而谢黎这清清淡淡,不含任何情绪的两个字,便像是一击重击,又将谢恬重重捶到冰窟窿里面。 “你要到哪里去?”谢黎双手交叠在身前,眼睛像是两泓平静的秋水,谢辉缓慢的看了眼谢黎,又转头看到谢运和满脸紧张的谢晨,无力的垂下了脑袋。 是呀,他能到哪里去? 人家欺辱了自己姑娘,可是自家姑娘已经傻乎乎的自己跑回来了,难道自己能打上门去吗? 就算打上门去,平南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的儿女们,都还是最鲜活的年纪,难道也都要为那个畜生的举动陪葬吗? 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浇灭了谢辉心中蠢蠢欲动的杀意,也浇灭了谢恬孤注一掷的打算。 “母亲,你处理吧。”像是瞬间老了几十岁,谢辉心灰意冷的看了眼谢恬,没有再说话。 枫姨娘颓然倒在地上,绝望的看着陆老夫人。 “老夫人,恬儿是你看着长大的啊,能不能……能不能您去谈一谈?” 侯爷不肯去,夫人自然也是不可能去的,那么老夫人呢? 第六十三章 是不是你,大姐姐? 谢恬也抬眸,看着陆老夫人,眼中有些碎碎的期待。 然而她却是失望了。 “将枫姨娘送去庄子吧,至于谢恬,染了恶疾,撑不过几月,便病逝了。”陆老夫人的话彻底封死了谢恬的生路。 谢恬看着那一行人扬长而去,看着那院门落了锁,再静静的看着枫姨娘哭得昏死过去。 到最后,果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很快,日落了,秋水院中一个人也没有;晚风渐起,谢恬从悲伤中回过神来,费劲儿的把枫姨娘拖回房间,独自一人坐在窗下发呆。 没一会儿,一阵轻微的鼓掌声传来,谢恬的眼睛微亮,像是黑夜中的磷火,闪着诡异的光。 “你来了。”轻轻的,谢恬甚至连头也没有回转。 “真是一场好戏码。”晚姨娘拿了件披风,披在谢恬的肩上,“可不能受凉了,说不定你的身体里面已经孕育了希望的种子呢。” 谢恬转头,没说话,重重的一巴掌扇了过去,“你算计我,你是故意的。” 晚姨娘一愣,又风情万种的笑了起来,“没办法,谁叫你不听话呢,我就只好掐断你所有的退路了。” 摊开手,晚姨娘的手掌上有一瓶药,“瞧,这是能让你百分之百有喜的药,也是你唯一的路……只不过呢,这药需要,交欢的男女双方同时达到极乐的时候服用,才有用哦。” 谢恬伸手去抢,晚姨娘却又收了回来。 “这可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谢恬看着晚姨娘,“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的。” “让我调教你吧。”晚姨娘歪头,“以前我也尝试调教过一位贵人,主人既希望她做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又希望她能妩媚动人,夺人心魄……可惜,我失败了,主人便把我扔在这平南侯府中自生自灭。若是你成功了,我家主人自然也会把我召回去的。” 晚姨娘有些怀念的说道。 谢恬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那你要助我嫁入宸王府中。” “成交。”晚姨娘拍拍手,黑衣人应声而现,“鱼水之欢,你需要一个伴侣。” “什么意思?”谢恬有些警惕的看着黑衣人。 “不要紧张,反正你是不是清白之身,宸王世子是验不出来的了。”晚姨娘将那烛火点亮,看到人事不省的枫姨娘,撇嘴道,“你姨娘可真是不够争气啊……” 谢恬的目光挪过去,冷声道:“不准伤害我姨娘。” “放心,我只是让她睡得更沉些而已。”晚姨娘拿出一小撮粉末,吹到枫姨娘的脸上。 “那么,就开始吧。” ---- 谢黎回到云溪阁中,便安静的坐在窗下,一动也不动。 两个丫头并没有参与秋水院的事情,大致知晓是四小姐出了些了不得的大事情,一时间也不敢上前询问,只好尽职的守在门口,不让其他打扰谢黎。 可是没一会儿,谢运便独自一人前来了。 “大姐姐。”站在门口,谢运沉声唤道,“有些事情,我想问问大姐姐。” 从未见过二公子如此模样,惊蛰和白露面面相觑,下意识挡在了门口。 谢黎沉静的声音从房间中传来,“进来吧。” 惊蛰和白露这才让开,谢运抬脚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大姐姐。”谢运站定,见谢黎看着窗外,他也随之望了出去。 “你瞧,那花掉落了。”谢黎微微一笑,指给谢运看,“就算是无人摘取,它还是掉落泥中,变成了众人都不喜欢的模样。” “可若是有人摘取呢?” 谢运轻轻笑了一声,看着谢黎,“有的花,其实能开到寿终正寝那一天的,就怕有其他的花会借机报复。” “你是说我吗?”谢黎抬眸,一手托腮,唇角泛起冰凉的笑意。 谢运不答,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因为我看不懂你,谢黎。” 谢运很是郑重的看着谢黎。 “从你落水被救起之后,你就变了。以前你咋咋呼呼,没心没肺的,总是把喜欢挂在嘴边,把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喜欢谁,还害怕谁,会因为父亲的宠爱而恃宠而骄,也会因为母亲的纵容而无法无天。 我觉得那样的大姐姐很真实。那时候你总看不惯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能从其中感受到真心实意。 可是现在我感觉不到了,我不知道你是讨厌我,亦或是把我当做个陌生人;我也感觉不到你对我们家的感情,你就像是寄宿在家里面的过客一般,父亲、母亲,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提不起你的兴趣。我说的,对吗?” 谢运看着谢黎,谢黎仍是笑着,却没有回答。 “以前,你同四妹妹关系很好,四妹妹有些小心思,我知道,可是只要无伤大雅,我们平南侯府的姑娘都是可以被纵容的。可是为什么,她会想要毁你清白,毁自己的清白? 我瞧的清楚,她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半点惊慌亦或是害怕后悔,所以我心惊,我害怕,我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姐姐,我就问一句,四妹妹的事情,是不是你?” 谢黎转眸,秋水微漾,丹唇微启:“不是。” “好,父亲信你,我且姑且信你。”谢运起身,“大姐姐,我们是家人。” 说完,谢运转身就欲离去。 “二弟。”谢黎微叹一声,“她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我怎会同她计较呢?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不若派人去查查,萧璟为何会单单挑中了谢恬吧。” 第二日,一顶破破烂烂的小轿子从平南侯府的侧门抬了出来,一个满脸凄楚的妇人被送上马车。 是夜,晚姨娘从秋水院中回到自己的院子中,挥挥手,便有一个黑衣人出现。 “把那碍事儿的枫姨娘除了吧,她会碍着谢恬的决心的。从此以后,谢恬便是我们打入皇室的一把刀了。” 晚姨娘顿了顿,又道:“最近那萧璟,有什么动静吗?” “萧璟似乎觉得是谢黎算计了自己,正在寻机报复,似乎想把谢黎也收入囊中。” “很好。”晚姨娘叹口气,“这谢黎,看起来很不一样了,毁了永绝后患。不过,要挑准时机,最好在谢辉出征之时。” 第六十四章 萧璟的狠 宸王府中,萧璟跪在宸王面前,宸王气得脸庞涨得通红,一个大耳刮子直接扇到萧璟脸上。 “畜生,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宸王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虽然身上毛病颇多,但是无论是杀人还是放火都是光明正大的,若是想要定罪,自己都还是能辩解出个一二三来的。 可是这样的丑事,就算是说出花来,也是一桩“厚颜无耻”的丑事! “父亲!”萧璟嘴角带血,被扇翻在地上又倔强的跪正回来,仰头看着宸王,眼睛里面闪烁着不服气的光:“我说了,是谢黎设计我和谢恬的,不管我的事情!” “混账,你竟然还在狡辩!”宸王只觉得自己心头疼,“你一个男子,怎么会糟了一个女人如此算计?你且说说,那谢黎如此算计你,图些什么? 你不是日日说她心仪于你,非你不嫁么?怎的,我同意她进门了,她还要如此奇怪地设计你和她庶妹?萧璟啊萧璟,你是没长脑子吗?” 宸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端起茶盅狠狠灌了几大口,才将怒气冲冲的目光重新转移到萧璟身上。 萧璟是有口难辩,有苦说不出。 “父亲,孩儿并未同谢黎说过此等事情,更何况我以为上一次谢黎在画舫上落了水,定是会纠缠更甚的,可谁知她竟能做出这等子事情来?” 萧璟脑子里面有些混乱,“那谢恬,说不定就是给谢黎顶锅的,谢黎半道上突然反悔,便拿那谢恬滥竽充数的……” 话音未落,宸王又一个大耳刮子甩了过去:“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你毁了人家小姑娘的清白,怎可再如此污蔑人家,你的担当呢,你这些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宸王妃本也觉得自己儿子此件事情做的欠妥,可见萧璟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唇角带血,神色委屈而愤懑,瞬间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好了,事情不都发生了吗?现在不是追究过错的时候,我们该想一想怎么办?”宸王妃瞪了宸王一眼,宸王涌到嘴角的怒骂便生生憋住了,一张和猪肝一样通红的脸更是红的滴血,“额”了一声便再无下文,眼睁睁的看着宸王妃把萧璟扶起来。 “夫人,你怎可如此骄纵……”宸王的半截话戛然而止于嗓子眼,对上宸王妃委屈中带着凶狠的目光,他立马就变成了被命运掐住脖子的鹌鹑。 “夫人,别生气,都是这个臭小子不好。”宸王赶紧赔笑脸。 “王爷,不是我说你,你下手也太狠了。” 宸王妃捧着萧璟的脸,左看右看,才继续道:“我相信阿璟肯定是中了计了,不然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呢?按照玥儿所说,那谢恬未必是什么好人,说不得也是狐媚子,见我们家阿璟中计了,这才将计就计的。” 宸王讪笑着,没说话,却是又恶狠狠的瞪了萧璟一眼。 萧璟低眉顺眼接收了这一眼,低垂着脑袋没说话。 “就是,父王,母妃,肯定是谢黎那家伙,她一直想嫁进我们宸王府的。” “你还好意思说,你一个姑娘家家,怎的也如此不知礼数?”宸王话锋一转,又训斥起萧玥来。 “哎呀,好了,你有完没完!”宸王妃手一挥,下了最后的结论,“先给阿璟看看伤,然后再商量怎么办。” “好嘞。”宸王腆着脸,顺着宸王妃的话说,“这事情的确不好处理,恐怕谢辉已经知道了。” “不可能,父王,我告诉过谢恬,不要说的。”萧璟“嘶”的一下子倒抽了口冷气,“父王,我尚未娶妻,若是这等事被有心之人爆出来,与我的名声有碍。若是……这将是遗臭万年的丑事啊。” 萧璟爱惜羽毛,更甚过爱惜自己的性命,以是说出这些话时,毫无愧疚之意。 “说的也有些道理。”宸王妃自然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若是让他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撇了谢家嫡女不要,反而娶一个刚刚及笄的庶女,免不得会被说三道四,到时候就是真的毁了自己儿子了。 “那你们说,怎么办?”宸王的意思,自然是让萧璟赶紧上门,该咋办咋办……可是,儿大不由爹,只能由娘啊。 萧玥也附和地点点头,“就是,哥哥人中龙凤,如今遭了计,可不能毁了一生。” 萧璟捏着宸王妃的手,微微仰头,柔声道:“母妃,这件事情我想过了。这件事情,我本就是遭了无妄之灾,如今无端端捏了个把柄在平南侯府中,自然是不行的。 那谢恬,我还是有几分了解和喜欢的,性子最是温柔小意不过,也很是听话。不若就先将她放在平南侯府中做个眼线,如今她也算是我们宸王府的人了,将来事成,将她一并纳入宫中,岂不是两全其美? 还有,那谢黎,如此算计我,自然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若近日母妃你上门去求娶那谢黎,我要她日日都生活在恐惧之中。” 说到此处,萧璟下意识的想勾唇,却是没能如愿,脸太疼了…… “说来也可……” “不行,我不同意。”宸王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玥娇蛮的打断了。 “哥哥怎么可以娶谢黎,谢黎就是一个蠢货罢了,而且她还算计了哥哥,就应该被卖到秦楼楚馆!” “玥儿。”萧璟的声音温柔且严厉,“上次谢辉对谢黎的在乎,你没有看到吗?” 萧玥登时便不出声了,他们家的算计,萧玥自然也是知晓的。 可是……萧玥有些委屈的看着萧璟,她总觉得自己哥哥对那谢黎的感情不一样了…… 宸王看着一家老小,沉沉叹了口气。 “我总觉得这样不妥当……” “既如此,我就上门去求娶那谢黎。”宸王妃点点头,“也不失为一种试探。” 说完,她看了宸王一眼,恨铁不成钢道:“王爷,你能不能稍微转个弯,就算现在去求娶谢恬,谢辉能答应吗?他和你是一样的,都是一根筋的脾气,凡事要学会多看几眼。” 第六十五章 求娶 谢恬和萧璟这件事情自然是被瞒下来了,可是该知晓的人,自然也是知晓的。 沈府中,沈梦正在提笔写些什么,方写好一页,又沉沉叹了口气,眉头轻蹙,抿抿嘴。 “小姐,为何如此纠结啊?”丫头小云上前,将那已经沾染了墨汁的桃花笺折好,然后送到灯烛下化为灰烬了。 “小云,我应不应该把璟世子留下的东西拿给阿黎呢?”沈梦有些踌躇,“高门显贵的姑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是宸王府那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虽说那谢恬未必是一个好姑娘,但是……唉。” “那便拿给谢黎小姐呗。”小云有些疑惑,“这件事情应当是平南侯他们的事情。” “可是,父亲如今的局面……”沈梦知晓自己父亲是一个老好人的性格,上次谢黎的事情,便教沈清不大不小的得罪了宸王府,宸王在朝堂上明里暗里给父亲吃了些落挂。 若是这件东西,被平南侯拿去威胁宸王,那么自己父亲便更是讨不得好了。 小云便明白自家小姐的顾忌,抿抿嘴,没说话。 这件事情,端看宸王府如何解决了。 “算了,再观望一下吧。” 而不过翌日,沈梦便听说了宸王妃上平南侯府求娶的消息。 这是一桩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坊间都言说谢黎追着宸王世子身后跑,宸王世子却很是看不上谢黎。 却没曾想,惊天一撞的,宸王妃竟上门替自家儿子求娶谢黎! 平南侯府的花厅,王夫人满脸讪笑,陆老夫人面色铁青。 “老夫人,孩子们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宸王妃笑得温柔,“我家阿璟在这盛京城中也是有些名声的,想来老夫人和夫人都是有所听闻的。” 王夫人僵着脸点了点头,陆老夫人强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的看着宸王妃。 宸王妃本想着,陆老夫人和王夫人怎么样也会场面性的附和一下,却没曾想,竟没有一个人说话,顿时心头也是有些恼羞成怒的,却又不得不腆着笑脸。 “阿璟这些年也相看了不少人家,都是些顶顶好的姑娘。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等子话,我们这些老人家听一听就成了,还是得由着孩子们的意愿不是吗?” “王妃说的是,我们阿黎,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姑娘,向来见不得她受委屈。”王夫人避重就轻,丝毫不提是否答应,“侯爷也最宠我们黎儿,我和母亲都是做不得主的。” 宸王妃的话,明里暗里就是说谢黎不如别家姑娘了呗? 还什么“顶顶好的姑娘”,你以为你家是什么人家,你以为我们平南侯府是什么人家?王夫人腹诽道。 “这话说的有理,自然是要知会侯爷的。”宸王妃按捺下心中的无奈,“但是……” 她顿了顿,“父亲的意见哪有女儿的意见来得有用呢?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黎儿呢,今日黎儿在家吗?” “……在家的。”王夫人下意识看了眼陆老夫人,咧了咧嘴,憋了一肚子气,“但是我们黎儿性子不太好,若是冲撞了王妃,王妃可莫要同小孩子家家的置气才好。” 你家儿子做的好事情,难道谢黎不知道,真是人不要脸,树不要皮。 陆老夫人就和一尊泥菩萨一般,坐在上位,一动也不动,连句话都未曾给宸王妃。 宸王妃大致便晓得,自家儿子和谢恬的好事儿多半是暴露了。 可是箭在弦上,自家儿子对这谢黎又有些“誓不罢休”的意思。 虽说不一定是爱,但是……若是成了,今后也好行事些。 宸王妃想着迎娶谢黎能带来的好处,又想着坊间的传闻,笑着答:“哪能呢?” 一来一往的言语交锋,琳琅已经脚步匆匆到了云溪阁。 “大小姐安,夫人请大小姐前去花厅。”琳琅微微屈膝,瞧见房中只有惊蛰和白露两人,她到嘴边的话语停顿了一下。 “不用避着。”谢黎淡淡起身,“母亲有何事吗?” 谢黎自然是知晓宸王妃到府上,只不过她没想到会让自己前去,难道不应该让谢恬去的吗? 把玩着方才沈梦遣人送来的荷包,还有那荷包中的紫玉吊坠,谢黎大致猜到了些。 “宸王妃前来求娶,言说大小姐。”琳琅低声道,“夫人推说这桩事情需得大小姐点头。” 三言两语,便将场上的态度说的分明。 谢黎也明白王夫人对自己的偏袒。 虽说在家里面她肯定是偏帮着谢晨,但是对外,自然还是胳膊肘要往内拐。 宸王妃这桩事情办的,可不就是把那抹布往王夫人和陆老夫人的嘴巴里面塞,恶心人吗? 两位养尊处优的人大概是憋了一肚子气没法出,故意叫自己前去气一气这人的吧。 谢黎一边往外走,一边弯起了唇角。 也好,教这些“贵人们”知道,谢黎可不是任人搓圆揉扁的面团。 花厅,谢黎笑着走了进去,朗声唤道:“祖母,母亲,我来了。” 这一声略大的唤声瞬间打断了花厅中断断续续的交谈,陆老夫人和王夫人都被谢黎这一“高声”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便见谢黎脚步轻快,略带了些蹦蹦跳跳的走到椅子旁,二话不说,坐下了。 两位面面相觑,对视一眼,瞬间想起了曾经被谢黎“支配”的恐惧,不约而同的去看宸王妃,并不露痕迹的投以一个同情的目光。 宸王妃微微皱眉,上上下下打量了谢黎几眼,才扬起了笑脸。 “这便是黎儿了吧,果然是风姿卓然,生的极好了。” 谢黎微笑,“害,父母生的好,寻常人也羡慕不来的。王妃也生的好看呢,眉目如画。” 话音一落,小小的花厅中,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言说这“眉目如画”不是没有源头的。 早些年,宸王妃为了彰显自己和宸王殿下情比金坚,常常央求宸王与她画眉,可是男子画眉,且又是一位五大三粗的男子,哪里懂得什么画眉。 每每宸王妃顶着那宛若关公的大浓眉出现之时,众人便知晓又是“眉目如画”了。 第六十六章 变化 宸王妃彼时年轻气盛,众位夫人小姐也不太敢触霉头,只好以这“眉目如画”揶揄片刻,却没曾想被听了去,导致了好一场大戏。 从那以后,宸王妃便对这“眉目如画”分外敏感。 王夫人和陆老夫人眼观鼻,鼻观心,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根本不敢去看宸王妃的脸色,憋笑憋得脸都快要抽搐了。 宸王妃的脸色霎时一变,对上谢黎无辜而又像小猫一样讨好的神情,她一腔怒气涌在心间,不上不下。 “呵呵……黎儿可真是会夸人。”忍了半晌,宸王妃才讪讪笑道,“黎儿可知道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吗?” 谢黎点头,“自然是知道的,不就是向我们家提亲吗?方才琳琅已经说过了。” 谢黎笑得开怀,宸王妃眼睛登时一亮:“那黎儿觉得如何?” 谢黎点点头,“很好啊,四妹妹和璟世子真是绝配呢,这门亲事,我很赞同!” “噗”,王夫人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在宸王妃铁青的脸色下,一口茶水直接喷到宸王妃的脸上身前。 “啊,那个,对不起,对不起。”王夫人赶紧站起来,“黎儿言语无状,言语无状啊……” 宸王妃霍然起身,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眼角的鱼尾纹都涌现出来,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她才稳住了心神:“老夫人,既然孩子都无意结亲,那此事就此作罢吧。”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去。 陆老夫人老神叨叨的“嗯”了一声,宸王妃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在门槛处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哎,王妃,您不提亲了,我家四妹妹……” 宸王妃转身,怒气冲冲的瞪着谢黎。 谢黎举着一块梅子糕,无辜的看着她,慢慢的把那一整块儿梅子糕送入口中。 宸王妃狼狈而去。 待得王夫人追出去,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的回廊后,花厅中谢黎才坐直了身子,笑意盈盈的看着陆老夫人:“祖母,开心吗?” 陆老夫人半嗔半怒道:“你这泼猴儿,故意作这等子事儿,这梁子可算是结大了。” 谢黎无所谓的耸耸肩:“是宸王府欺人太甚了,明明自己做了些不要脸的事情,还想让我们平南侯府捏着鼻子咽下这苦果,真是好盘算。 这宸王妃,好歹也算是堂堂王妃了,竟能做出这等把抹布塞进人家嘴巴里面恶心人的事情,可真是……算了,唉。” 最后一声沉沉的叹息声,陆老夫人竟然从其中听出了“悔不当初”眼瞎的感叹来。 “大丫头,你……”陆老夫人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姑娘,明明上一秒还是一副咋咋呼呼的模样,下一秒便可静若处子。 “祖母?”谢黎疑惑地歪了歪头,“若无事儿,我便先回去了。” 陆老夫人点头,谢黎便屈膝行礼,慢腾腾的走了出去。 “阿柔,大丫头方才的模样,可真有些从前的身影了。”陆老夫人感叹一声,向妈妈明白陆老夫人的意思,便笑着应和了一句,“大小姐就是长大了,老夫人瞧着,不欢喜吗?” “自然是欢喜的,如今,也算是心安了。” 谢黎那样大的改变,整个平南侯府的人不可能没有半点怀疑,只不过都暗搓搓的藏在心里面,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古怪罢了。 而如今,瞧见谢黎曾经的骄纵,陆老夫人才算是放下心来。 --- 日暮,秋水院,死气沉沉。 一小丫头拎着饭盒推门而进,却发现里面昏沉沉的,竟没有点灯。 小丫头有些害怕,站在门口怯生生的往里面张望,咬紧了下唇,颤声唤道:“四小姐,您在吗?” 里面没有人出声,却有风声呼呼的从窗口肆虐而过,小丫头张望片刻,终是没能再往里面迈上一步。 “四小姐,奴婢……奴婢把这饭菜就放在门口了,您吃完后放在门口就好。”轻轻的将那食盒放下,小丫头转身欲逃,屋中却传来一声极淡极淡的轻笑声。 “站住。” 小丫头浑身一僵,站在原地登时便不敢动弹。 “转过身来,乖。”声音越来越近,明明是甜美的嗓音,却突兀的加入了一些空灵的元素,就像是被天神吻过一般,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小丫头乖乖转身,便瞧见笑吟吟的谢恬斜倚在门框上。 她以前不是没有见过谢恬,记忆中谢恬是一个永远轻言细语说话,永远慢条斯理走路,永远温柔可人的小姐,让人怜惜和亲近。 可是面前站着的这个人,虽然也笑着,言语也温和,可是一股子刻骨的凉意却是慢慢的爬上了天灵盖。 “四……四小姐。”小丫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谢恬莞尔一笑,眼尾的风情带起令人心悸的颤栗,教人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乖,告诉我,今天谁到家里面来了?” “宸王妃。”小丫头低垂着脑袋,喃喃道,“在花厅,奴婢们都没有前去伺候。” “那花厅里面还有谁?”谢恬挑起胸前的一尾头发,蹲下身,挠了挠小丫头的鼻尖。 “老夫人和夫人……后来大小姐也去了。”小丫头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将自己所知晓的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谢黎也去了……”谢恬站起身来,冷冷的哼了一声,眼底浮现出怨毒之色。 你竟然还想要迎娶谢黎吗? 萧璟…… 时间似乎停滞了,小丫头感受到上方的低气压,缩着身子就想往外面跑去。 “我让你走了吗?”腰带却被狠狠往后一拽,小丫头仰面倒在谢恬的怀中。 “来,乖,看着我的眼睛……对,就是这样……”谢恬轻笑着,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尖。 “去帮我办一件事情,把这东西让人转交给安平郡主,就说……” 小丫头木木点头,拿着东西便往外走去了。 谢恬斜倚在门口,神情闲散,右手轻轻抚上小肚子。 而这时,一双大手突然环住了她的腰身。 “今日的功课该开始了。”说完,那手便探入了衣衫,谢恬回眸轻笑,一脚踢翻了食盒,房门慢慢被关上了。 上架感言 咳咳,那个啥……明日便要上架了。 其实我是一个不太擅长言辞的人,很多时候,我都是自己沉浸在自己的里面,有小伙伴给我留言,给我章后评,给我投票,甚至给我打赏,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一晃眼,卿卿这本书也已经写了两个月了,该是上架的时候了。 这是我在起点写的第二本书,不知道是不是文笔不够好,情节不够打动人,亦或是字数太少了……写到如今,自觉的甚至连一个扑街都算不上……咳咳咳……(卖惨啦,卖惨啦,一元三斤,一元三斤。) 不过只要有一个小可爱在看,我都会觉得很欣慰的(现实如此,我也莫得办法)摊手┓(′?`)┏) 2020,一开始便让人觉得艰难,在这艰难之中,我能保持本心,一直写到这个程度,自觉得还是挺好的。 这一路,时不时能收到小可爱的留言,让我加油。说实话,这给了我很大的鼓励,你们告诉我,我的文字,还是有人看到的~~~~~ 一路相伴,低到尘埃里面也会开出花来的,我相信(嗯,我相信我的宝贝值得更多人看到,我要对我的宝贝有信心!) -----------此处,深深一鞠躬。 所以呢,各位书友,若是觉得我写的东西尚能入目,还有那么一丝丝期待,对前面埋下的伏笔还有那么一丝丝好奇,那么,请不要吝啬你们手中的票票,请给小顾买一包核桃瓜子儿的小钱钱,订阅支持一下。(说实话,上一本,小顾的订阅惨不忍睹,这一次……我也不敢抱有太大的期待。) ------------再次,深深一礼。 繁花似锦要走下去,荆棘丛生也要走下去;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跪着也要走完的。 ————————爱你们的小顾 第六十七章 试探(第一更) 小丫头出门的时候,消息便已经送到云溪阁中了。 木香一手抱着小黑,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扫帚,眼巴巴的看着谢黎。 “姑娘,那丫头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木香觉得很不对劲儿呢。” “哦?”谢黎鼓励的看着木香,“怎么不对劲呢?” “嗯……就是……傻傻的,像是看不到人一样, 《侯门有卿卿》第六十七章 试探(第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 再探卿卿馆(第二更) 虽说小豆子什么也没说,但是却是明晃晃的告诉了谢黎,这背后的水,很深。 是夜,谢黎换了一身男装,随手抖开折扇,勾唇看向镜中的“男子”。 “姑娘,您真的要出去吗?”惊蛰有些担心的看着谢黎,“虽说姑娘从前也女扮男装出去过,可是……让奴婢跟着,好不好?” “不好。”谢黎“唰 《侯门有卿卿》第六十八章 再探卿卿馆(第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谢恬出现(第三更) 见谢黎就欲撩开珠帘,顾卿卿霍然转身,怒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卿卿还能不是卿卿了吗?公子这话,好生无礼!” 谢黎撩帘子的动作微顿,语调上扬:“哦,那么,卿卿姑娘,你的脚真的伤了么?” 说话间,谢黎隔着珠帘抓住顾卿卿的手腕,“蜜儿?” 两个字像是滚滚天雷炸响在耳 《侯门有卿卿》第六十九章 谢恬出现(第三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中计(第四更) 可是那一摆一扭往前走去的姿态,竟然……显得格外魅惑。 谢黎静静等了半晌,直到那马车又晃悠晃悠的出了小巷,谢黎才纵身一跃,轻巧的跃入巷子中。 寂静无声,谢黎隐在门角,隐隐约约似乎听见里面有女子的轻笑声,酥酥痒痒的勾人心魄。 抿抿嘴,谢黎的目光落到那角落的梧桐树上。 《侯门有卿卿》第七十章 中计(第四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萧逸出手(第五更) 鲜血温热,随着脖颈慢慢往下滑落,萧璟绷直了身子,感觉到那血液滑入衣领,落到胸口,心脏猛然一缩,他相信,若是自己敢动一下,谢黎手中的匕首定会毫不留情的划破自己的脖子。 一念至此,萧璟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谢黎,别冲动。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一声冷笑在耳畔响起,“萧璟,你莫不 《侯门有卿卿》第七十一章 萧逸出手(第五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遇见苏和 瞥见谢黎面上的忐忑,苏和抿抿嘴,有些迟疑道:“可是我认识这匕首。这是逸世子的匕首,现在在谢大小姐的手中,你……” 苏和目不转睛的盯着谢黎,恨不得从其中盯出一朵花儿来。 “苏公子,好久不见。”谢黎苦笑,伸手接过了苏和手中的匕首。 苏和愣愣的看着满脸灰尘的谢黎,久久无言 《侯门有卿卿》第七十二章 遇见苏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 晚姨娘 苏和回到酒楼中时,萧逸已经溜得没影儿了。 “谢大小姐,马车我已经备好了,你现在要回去了吗?”丝毫没有发现问题的苏和看着谢黎,挠挠头。 “谢谢你,苏公子,改天我让二弟请你到府中喝茶。”谢黎点点头,笑了起来。 待得谢黎顺顺利利回到云溪阁中时,惊蛰和白露捧着那双手又是一阵 《侯门有卿卿》第七十三章 晚姨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阳谋(1) 谢恬站在门口,含笑看着谢黎一脚踏了进来,轻轻行了一礼:“大姐姐可是贵客,我这秋水院可真是蓬荜生辉呢。” “怎的,自暴自弃了?”说话间,谢黎手中的桃花轻飘飘的打着旋儿落到地上,谢黎漫不经心一脚踩了上去,行走间又狠狠碾了几下。 谢恬的眼眸一缩,看向谢黎的目光中不自觉便带了几分怨 《侯门有卿卿》第七十四章 阳谋(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阳谋(2) 宸王府门前,人山人海,一大波百姓奔走相告,言说着今日的奇闻异事。 路人甲:“哎,听说了么,平南侯府的四小姐,在宸王府门口跪着呢,快去看看热闹。” 路人乙:“你说谁,平南侯府的四小姐,你是不是看错了,为什么平南侯府的四小姐会在宸王府门口跪着?” “说呀,求宸王府给个公 《侯门有卿卿》第七十五章 阳谋(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阳谋(3) 谢恬微微勾了勾唇,继续哭得梨花带雨。 事态发展如此,已经陷入胶着,萧璟看着跪伏在自己脚边的谢恬,又看着满脸铁青的家人和王夫人,只得冷声道:“这件事情的始末,烦请王夫人过府一叙。” 话音落,不仅王夫人大吃一惊,宸王等人也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谢黎勾唇,爱惜羽毛的萧璟, 《侯门有卿卿》第七十六章 阳谋(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阳谋(4) “既然此事由谢大小姐而起,自然也应由谢大小姐结束。”萧璟挪到王夫人面前,“萧璟愿意迎娶谢黎,下聘纳礼,十里红妆,请夫人成全。” 王夫人猝不及防受了萧璟一礼,吓得往后连退两步,看看萧璟,看看谢恬,最后目光还是落到谢黎身上。 “璟世子,你这话不妥当,我们黎儿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侯门有卿卿》第七十七章 阳谋(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我来看你了 是夜,平南侯府外书房,谢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梨花木的桌子脆弱的晃了晃,在谢运不赞同的目光下化成了木柴 “父亲,注意形象。”谢运话虽如此说着,但是身体却很诚实地把自己的椅子往后挪了挪,沉沉叹了口气,“我们侯府可经不起您如此败坏。” “欺人太甚!”谢辉怒气冲冲,怒目圆睁,气冲 《侯门有卿卿》第七十八章 我来看你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朝堂之上 第二日上朝,弹劾萧璟的奏折如愿而至,漫天飞舞。 “陛下,臣弹劾宸王世子萧璟,私德不修,同平南侯府四小姐谢恬苟且,请陛下严惩不贷。”有言官率先弹劾道,紧接着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陛下,臣亦弹劾宸王世子萧璟,骄奢淫逸,先是在兰亭中大肆宴请宾客,后又同闺阁女儿行如此羞人听闻 《侯门有卿卿》第七十九章 朝堂之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计中计成 宸王错愕,回过神来脸上迅速闪过一丝阴霾。 “陛下,臣有过,但盐务一事,臣是做惯了的,太子殿下虽有此心,但是恐怕也不得要领,不如……” “王叔费心了,侄儿已经有了人选。” 太子殿下话音落,谢运便从群臣中站了出来,恭敬下跪:“陛下,臣愿意跟随太子殿下,一同前去江南。” 《侯门有卿卿》第八十章 计中计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钟情蛊 宸王摔了一套茶盏,看样子几乎是快要气得昏厥过去。 “父王,稍安。”萧璟没法,只能任由宸王发泄之后,才道,“就让太子殿下去吧,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明白我们宸王府的重要性。” 宸王一愣,转口道:“我怕出现问题,那边……” “父王,你还不相信我吗?”萧璟眼中有些阴霾,“就 《侯门有卿卿》第八十一章 钟情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萧逸变了 许是谢恬的眼神太过坚定,萧璟迟疑了下,蹲下身把谢恬扶起来,“我自然是信恬儿的。” “可是……”萧璟有些踌躇,在谢恬鼓励的目光下,他才缓慢说道,“我已到了娶妻的年纪,母妃正在替我……恬儿,你知晓,这样无妻有妾的局面,很是尴尬……” 谢恬抬眸,眼中尚还有泪水,言辞却是极为恳切, 《侯门有卿卿》第八十二章 萧逸变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听墙角 在夜色中跳跃的萧逸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遥遥看着那隐在明暗灯火中的平南侯府,萧逸突然迈不动脚了。 他跑这里来干什么?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玄色暗纹的鞋上已经满是灰尘了,因为从卿卿馆后面的小树林中跑出来,还有淤泥粘在鞋上。 微微往上看,萧逸能看到自己灰扑 《侯门有卿卿》第八十三章 听墙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闯香闺 这时,萧逸不自然的挠挠头,道:“听闻萧璟被下了钟情蛊,你知道吗?” “啊?”谢黎有些讶异,“钟情蛊?” “你知道?”萧逸觉得自己有些不淡定了。 “知道啊。”谢黎蹙眉,“这是南疆的一种秘术,谁给他下的?” 听到前一句,酸水便往心头冒,而听到后一句,那酸水又自己 《侯门有卿卿》第八十四章 闯香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不对劲 谢运等人走了之后,谢黎的生活陡然一下子安静缓慢下来了。 谢辉也开始忙起来了,整日整日的不在家中;王夫人素来不喜欢谢黎在她面前晃悠,从来也不曾让谢黎前去清辉阁,只有在福荣阁中向陆老夫人请安之后,她们能有一面之缘。 而陆老夫人,也不知晓该同谢黎说些什么,只能安安静静的躲在福荣阁 《侯门有卿卿》第八十五章 不对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梦魇 惊蛰进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谢黎苍白着一张脸,眉头紧蹙,盈盈眸中似乎隐藏着难以言说的痛楚。 “姑娘。”惊蛰赶紧上前,担忧的摸了摸谢黎的额头,“您怎么了?” 谢黎懵懂抬头,重复道:“我怎么了?” 话音落,谢黎便晕了过去。 “姑娘!”远远的,谢黎听见惊蛰的惊呼声, 《侯门有卿卿》第八十六章 梦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医女 谢黎一连在云溪阁中又闷了好几天,眼瞧着整个人越来越沉静,沉静得有些不像话了。谢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每每问道,谢黎总是一句“我没事儿”便打发了众人。 以是,谢辉想着小姑娘应当都是喜欢漂亮衣裳首饰,瞒着谢黎,请求沈梦给谢黎下了一帖子,邀请谢黎上街。 谢黎在云溪阁也待得闷了 《侯门有卿卿》第八十七章 医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怅然 医女面露凶狠,一脚踢开男人。 “玉儿,我们怎的就不是夫妻了,我们已经是一张床上的人了……” “那又怎么?”医女斜觑着男人,“三书六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样都没有给我。我念着你是真心,想着你早晚会兑现诺言……我呸!” 医女气得很了,又啐了一口唾沫。 这话 《侯门有卿卿》第八十八章 怅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早起很难过 花朝节,南楚盛京最为盛大的节日之一。 乐姬伶人,秦楼楚馆的花魁娘子,甚至于素有艳名的闺阁小姐,皆可以在淮河的花船上同台竞技。 若说兰亭踏春是贵族官宦家的公子小姐们,那么花朝节,便是盛京城乃至于整个南楚女子都心生欢喜的节日。 谢黎起了个大早,迷糊着任由惊蛰和白露这两个 《侯门有卿卿》第八十九章 早起很难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李夫人 谢黎打量淮楼众人,淮楼上的众人自然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谢黎。 美人临水,轻纱微漾,那张俏丽的容颜在天光薄色中又添了几分若隐若现的魅惑,像是九天玄女分花拂柳而来,又像是妖魅在漫天霞光山茶荼蘼时分漫步于漫天红霞中。 看不清,得不到,或许才是最让人怦然心动的。 素手轻挽软 《侯门有卿卿》第九十章 李夫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一章 我那可叹的人缘 原来有丫头婆子正站在门后面。 原想着,若是谢黎不识好歹要开门,她们就再次把门关上。 可是,这样一脚踹开的门…… 谢黎站在门口,云淡风轻的看着屋中已经惊呆的三人。 “谢黎,你……你放肆!”李夫人面色铁青,看样子已经要被气晕过去了。 谢黎奇怪的看着她,转 《侯门有卿卿》第九十一章 我那可叹的人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 又见惊鸿舞 谢黎和沈梦刚落座于窗前,一艘花船便慢慢悠悠的从水天一色中朝着淮楼驶了过来。 远远的,女子柔和的歌声伴着细碎缠绵的丝竹管乐之声,漾起粼粼波光,一下子便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鱼 《侯门有卿卿》第九十二章 又见惊鸿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 我跳舞很贵的 琴棋书画,诗书六艺,这些都是盛京城中姑娘用以争得一门好姻缘的手段。 特别是官职不甚高的官家儿女,若是想要一朝飞上枝头成为凤凰,那么更是要使尽浑身解数了。 这番谢黎并未准备,她本就是前来凑个热闹,如今瞧见蜜儿“沦落风尘”的场面,以及那对她意义非凡的“惊鸿一舞”,她甚至连再看下 《侯门有卿卿》第九十三章 我跳舞很贵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四章 惊若天人 萧逸站在桥头,手中一只玄青色玉笛滴溜溜转着。 他逆着光,唇角勾起一抹甜腻腻的笑容,眼中的漫天星辰与霞光为伴,犹如是璀璨的银河落入漆黑的九天夜幕,这是天地唯一一抹亮色。 谢黎望着他,萧逸同样回望着谢黎。 似乎瘦了些,脸色也苍白了些,一张小脸尖尖的,娇媚的容颜似乎都寡淡 《侯门有卿卿》第九十四章 惊若天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又翻墙 是夜,云溪阁中的灯火熄灭后,窗外突然传来两声猫叫。 谢黎躺在床上,身子猛地一僵,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窗户。 果不其然,一把折扇“咚咚咚”,暗搓搓的敲了三下窗户。 谢黎:“……” 没好气的下床,谢黎做贼似的把窗户打开,萧逸那张俊美得天怒人怨的脸便出现在谢 《侯门有卿卿》第九十五章 又翻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一千金 花朝节后,谢黎在盛京城中名声大噪,酒肆街坊皆在议论当天的那一场舞。 而谢辉得知此事的第一反应却是:自家卿卿又被那些无良之人给欺负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以是,刚回到家的谢运,连一口热乎饭都尚未吃上,便被谢辉拎出去给谢黎讨要报酬去了。 一人一千金,盛京城中的姑娘,谁 《侯门有卿卿》第九十六章 一千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 萧璟大婚 可是尚未等到沈梦和太子殿下大婚的消息,盛京城中却迎来了宸王世子同李家千金结秦晋之好的消息。 闻得此消息,谢黎正站在云溪阁的院子中攀折花儿,心中微微一惊,那朵粉嫩的海棠便半道夭折。 既做不得瓶中之花,又回不到树梢枝头,谢黎叹口气,只能任由它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怎么这 《侯门有卿卿》第九十七章 萧璟大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都被药啦 宸王府后院,谢恬听见了丝竹管乐之声,宾客们觥筹交错,朗朗笑音从前厅传来。 她下意识抚上小腹,已经有些显怀的小腹…… 谢恬抿嘴轻柔的笑了起来。 没关系,娶妻又如何? 萧璟是她的人,一辈子也只能是她的人。 她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慢慢下床穿鞋,再慢慢挪到门 《侯门有卿卿》第九十八章 都被药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那就给谢黎吧 卿卿馆中,顾卿卿揪紧了一方手帕,候在一旁,抿着嘴角看着抱着谢黎的萧逸。 谢黎的手不安分的在萧逸的前襟上摩擦,娇媚的小脸愈发娇艳。 绯色如云飞上腮边,潋滟红唇微微张启,含情的秋水眸似真似幻的直勾勾盯着抱着自己的那个男子。 而同样被下了药的萧逸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体滚烫, 《侯门有卿卿》第九十九章 那就给谢黎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章 中毒啦 顾卿卿的手指落在谢黎的脸上,指尖微凉,谢黎嘟了嘟嘴,嘟嘟囔囔嘀咕了句什么,翻了个身。 顾卿卿一愣,却是突然笑了起来,“这样子,果真和姑娘有些相似呢。” 话音落,她的手中却是赫然出现了一把狭长的匕首。 “卿卿,卿卿……”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不等顾卿卿开门 《侯门有卿卿》第一百章 中毒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 南疆求药 清尘没好气的瞪着萧逸,“有我在,死不了。” 萧逸便长舒一口气。 “不过你得同我一起去南疆。” “为何?” “你管为何,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想不想要命了?”清尘轻蔑的冷哼一声,萧逸连忙举手投降。 “那你得容我安排一下吧。” “十日后,启程。”清尘敲了敲药碗,“不然活神仙也救不了你的命。” “够了够了。” 总算是把清尘这尊活菩萨送走了,萧逸面上的拘谨之色才退了下去,“这清尘,哈,可真是刀子嘴哈。” 然而在场众人都是忧心忡忡的看着萧逸。 清尘公子本就是下数一数二的神医了,连他都需要把萧逸随身带着,可见这断魂桥之毒,究竟有多强悍了。 另一边,宸王府郑 萧璟大婚,自然是喝得酩酊大醉,他踉踉跄跄地走回新房,一眼瞧见床上的女子。 红绸铺满整张大床,红盖头掩住了李家姑娘的容颜。萧璟捏了捏晴明穴,颇有些头疼的想要回想李家姑娘的样貌和闺名。 可惜……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之所以娶这李家姑娘,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都是最合适的,而且……尽管萧璟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但是当时在那淮楼上,李夫人羞辱谢黎之时,他心中的怒气是真的在噌噌噌往上涨。 母债女偿,萧璟走上前,在喜娘的唱和声中,挑开了李家姑娘的盖头。 一张颇为清丽的容颜咋然出现在众人眼中,她长得不算惊艳,但是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是标准的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姑娘,安静恬雅,腹有诗书气自华,即便是一身炽热的大红嫁衣,她的眉目间却仍是清冷一片。 “恭祝世子和世子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喜娘的讨喜话了一马车,最后做了个结尾。 “嗯,下去领赏吧。”萧璟不甚在意的挥挥手,众人便喜气洋洋的退了出去,唯余这一对新婚夫妇面面相觑。 半晌,李家姑娘自顾自站了起来,走到铜镜前,慢腾腾的卸下满头的朱钗配饰。 “世子,休息吧。”她的眉目间尽是淡然,丝毫不见新嫁妇的娇羞之色。 虽然萧璟对李家姑娘并没有什么旖旎的念头,但是出于男饶尊严,萧璟还是被眼前这一幕给刺痛了。 “你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李家姑娘垂眸,看着自己身上这一身华丽的衣衫,想着今日的十里红妆,嘲讽的勾了勾唇,“不过是同床异梦罢了,世子难道是真心实意求娶我的吗?” 她本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若不是念着祖父和父亲,她早就一根白绫吊死了。 “呵呵,好胆识。”李姑娘不知那句话触到了萧璟的痛处,只见萧璟突然上前,一手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向萧璟。 “我不管你之前有多傲气,可是现在你是我的女人,夫为妻纲,怎可由你?”话落,萧璟一手扯开李姑娘的衣衫,莹润白皙的肌肤瞬间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她忍不住整个人轻轻颤抖起来,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萧璟胡乱动作半晌,却是突然顿住了。 不明就里的李姑娘等了半晌,直到凉意漫上心头,她才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萧璟,满脸羞恼和气愤,死死盯着自己的胸口。 她低下头,衣衫已经破碎,粉色的衣暴露在眼前男饶眼中,白皙莹润的肌肤上泛起点点微红的晕色,李姑娘的脸“唰”的一下子便被羞红了,急忙拉上衣衫护住了自己。 半晌,她才生无可恋道:“……就算世子不喜欢我,可是也不能如此羞辱我……” “羞辱?”萧璟冷笑一声,“你这具身体,可是对我半点吸引力都没有呢,不知是你羞辱我,还是我羞辱你呢?” 此话下,李姑娘面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来人,把谢恬给我叫过来。” “世子?!”李姑娘满脸绝望,“你怎么可以这样?” 李姑娘面上的痛楚之色却是取悦了萧璟,他咧嘴一笑,伸手抚上李姑娘的脸颊,“你这样清高的模样,到底不对我的胃口,叫你瞧瞧,我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子。” 月色高起,银色的轻纱铺满了盛京城,灯火通明的宸王府也渐渐安歇下去。值夜的下人拎着灯笼,三三两两在着些闲话,隐约间,似乎有女子压抑的哭声在风中呜咽。 声音极,却是痛苦绝望到极致。 有胆的丫头赶忙扑进自己相好的厮怀中,厮怜爱的拍拍丫头的背脊,轻声安慰道:“好了,我在,不怕。” 第二日,本应该请安的世子夫人却是一病不起,据是昨夜受了风寒,这才只能卧病在床。 宸王妃亲自到了世子夫妇的房间,咋然瞧见世子夫人一张脸煞白,白的像是鬼魅一般,也是不忍心苛责,只是叮嘱让世子夫人好生安养。 不知宸王妃同世子夫人了些什么,世子夫人病好之后,便独自一人幽居在幽煌阁中,除了日日晨昏定省,便再也不曾出过门,即便是李家夫人前来,她也不曾见过一次。 众人都猜测,世子夫人和世子感情不和。 宸王府的事情传来时,谢黎端坐在铜镜前,直勾勾的盯着铜镜中的自己。 自己的嘴唇……肿了……破了皮…… 惊蛰白露两丫头还不明所以,但是谢黎却是知晓,自己定是被谁轻薄了…… 可是是谁呢? 萧逸? 不应该,萧逸这个人看起来放荡不羁,实则是最守礼不过的。 谢黎蹙着眉头,久久想不起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若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但是她的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身上也没有其他的痕迹;可若是没发生什么,这嘴唇又该如何解释呢? 当真是为难,谢黎沉沉叹了口气,那么……去找萧逸问一下么? 不待谢黎下定决心,沈梦的邀约便找上门了,邀请谢黎一同去挑选一些首饰用品。 谢黎想着之前沈梦的话,想来是圣旨快要下来了吧。 第一百零二章 我想告诉你 本应去锦绣坊,但是沈梦她想先去青衡书局买些书卷,谢黎想着自己许久都未曾逛过书局了,遂两人就约定在青衡书局相见。 却没曾想,刚一下马车,谢黎就在青衡书局的门口瞧见一熟人。 青松抱着几本书,正愁眉苦脸的瞪着过往的马车,瞧见谢黎仪态万千的从马车上下来,他的目光瞬间一亮。 “萧逸的厮。”谢黎低低呢喃一句,果见青松兴奋的目光投到自己身上,似乎殷切希望自己能够快点进去一般。 这样一来,谢黎反倒是有几分踌躇,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害怕。 害怕? 害怕见到萧逸么? 谢黎轻轻摇摇头,将这荒谬的念头从脑袋里面甩了出去。 “姑娘,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昨夜姑娘回来的时候,已经沉沉睡过去了,惊蛰和白露虽然满心担忧,但是也不敢多问些什么。 而今日,姑娘便接了沈梦姐的邀约出门,不担心,那都是假的。 “无事。”谢黎哭笑不得的看着俩丫头满脸的担忧,又重复了句,“我真没事儿。” 话毕,谢黎才慢腾腾的掠过青松,在青松如释重负般的表情下,走进了青衡书局。 书局中安安静静的,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在挑选书卷,除此之外,无一人话。袅袅紫檀香在瑞脑金兽中吞吐着云雾,整个书局笼罩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氛郑 谢黎四相顾盼,瞧见沈梦正站在一书架面前,低头正在挑选些什么。 谢黎刚欲走过去,却发现一丰神俊朗的男子递了本书给沈梦,低声了句什么,沈梦微微仰头,柔柔一笑,一缕碎发不经意散在额前,男子抬手,轻轻撩了上去,不是太子殿下又是谁? 感情……自己就是一个托儿? 谢黎啼笑皆非,默默看了半晌,就欲重新挑个地方寻本书看,却不想,刚一转身,柜台后面的老板突然把挡在脸上的书往下一扒拉,凤眼微微一颤,挑了个眉,眉目间盈满了如星辰般璀璨的碎光。 “过来。”萧逸勾勾手指,神情间有些揶揄。 谢黎歪头,突然双手环胸,扬了扬下巴。 意思很明显:你叫我过来,我就过来,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么? 萧逸一愣,而后苍白的面容上迅速浮现了一抹柔和,摇了摇头,从柜台后面转了出来。 “这位美丽又可爱的谢大姐,鄙人是萧逸,可否邀请美丽的姐饮一杯茶呢?” 赌是风流倜傥,顾盼生辉。 谢黎莞尔,微微启唇:“看在你如此诚恳的份儿上,那便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路过了太子和沈梦,太子目不斜视,依旧是将目光放在沈梦身上,而沈梦则是调皮的冲着谢黎眨了眨眼睛。 “不要怪我哟,逸世子八百年才求一回饶,我得给他这面子。” 谢黎好笑的点点头沈梦的面颊,“怎的,还不告诉我,怕我不敢来呀?” 沈梦告饶,太子把凶凶的瞪了谢黎一眼,“护妻”的意味溢于言表。 谢黎也不怕他,绽开一个笑容,瞪了回去。 像是鸡互啄一般的谢黎和太子,实在看不下去的萧逸只好一把抓住谢黎的手腕,三步做两步拉着谢黎便远离了战场。 到了厢房,萧逸抬手给谢黎倒了一杯茶,“上好的大红袍,还是从谢运那块儿拐来的,你应该喜欢的吧。” 萧逸的目光中藏了些期许,谢黎接过茶,细细品了口,唇角泛起柔和的笑容,“是我们平南侯府的东西。” “害,你喜欢就好。”得了句夸奖,萧逸的心里面像是喝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可惜是借花献佛。”谢黎毫不留情的打击萧逸的积极性,“什么时候能得逸世子一口茶喝,那我才是真的有本事了。” “借花献佛嘛,早晚我也能种出这样的花的。”萧逸愣了片刻,脑中突然浮现了谢黎坐在青竹院中喝茶的场景,唇角又往上弯了弯。 袅袅花香在空气中弥漫,这样不关痛痒的拌嘴,倒是教两人那终日惶惶不安的心皆是安定下来。 萧逸话音落,谢黎却是没有急着反驳,反而是端着茶杯,低垂着眉眼,又慢腾腾的喝了一口,才轻声道,“我等着。” 三个字轻飘飘,轻的像是枝头不堪攀折的花儿,却又像是压弯了漫山遍野树叶的大雪,沉甸甸的落在萧逸心头,他心头闷闷的一暖,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好。”半晌,萧逸没头没脑、后知后觉的回了一句。 “今日,你寻我来有何事吗?”这旖旎暧昧的氛围实在是不适合他俩,谢黎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悸动,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萧逸顿了片刻,慢慢道:“我要去南疆了。” 谢黎一惊,“你去南疆做什么?” 萧逸苦笑了声,“我也不想瞒你,昨日在萧璟的婚宴上,他给我下了毒,我得去解毒。” “他为何要给你下毒……”话到一半,谢黎便明白了,低声道,“你的身份被他发现了?” “前几日,有几个从江南来的少年,言是宸王的远方亲戚。” “江南来的?”谢黎的心“咯噔”一下。 萧逸苦笑一声,“是一乡绅的子女,当日太子殿下不忍心,念着年纪尚,所以便放过了这几个孩子。” “见过你?” “当时太子殿下遭了暗杀,我贴身保护的。” 谢黎无言,不知该些什么。 太子仁厚,这本是一件好事情,可是“养虎为患”的道理,难道就不知道吗?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谢黎的声音有些苦涩,“太子知晓你中毒了吗?” “我没告诉他。”萧逸淡淡一笑,“他就要大婚了,刚收复了江南,是好时候。” “那你如何同他的?” “我母妃身体不好,需要去南疆求药。” …… 静了半晌,谢黎咬唇,看向萧逸,“你告诉我做什么?” “我们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自然事事都应该告诉你的。”萧逸不在意的启唇,“你莫不是不想同我绑在一起了?” 第一百零三章 心悦你 谢黎翻了个白眼,“现在还能反悔么?” 萧逸作沉思状,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应该不行了,毕竟我们的羁绊已经够深的了。” 谢黎叹了口气,“好,我等你回来。还有什么要交代我的吗?” 萧逸眉眼中笑意斐然,见状轻轻点点头。 “之前,一直是沈梦照顾我的母妃,母妃很喜欢她。但是现在沈梦要嫁与太子殿下了,她心头有些难过……” “嗯?”谢黎没懂萧逸的意思,懵懂的瞪大了眼睛。 “我告诉她,我心悦你,你能不能常常去看看我母妃?” “什么?”谢黎这才是真正受到了惊吓,“我?” 她的声音微微拔高,不可置信的看着萧逸,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我不行的。” “你可以的。” “不行,不校”谢黎连连摆手,“我名声不好,风评也差,你这样,你母妃不得气死。” 萧逸掩下眼中的浅浅的失望之色,露出了苦笑不得的表情来,“我母妃很喜欢的。” “哈?”谢黎不知该些什么了。 “我告诉她,你是沈梦的闺中好友,她也听了你的一些事迹,很喜欢你的。” “具体是……” “应府前的正义凛然,淮河上的惊鸿一舞,还有你的……容貌。”萧逸眼中似有碎碎星光,“我母妃最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了。” 我也最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了。 可是现下这样的情况,萧逸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自己尚不知能不能活着安然回来,又怎敢表明自己的心意呢? 淮河上,惊鸿舞翩跹入梦,萧逸惊喜的发现,那个萦绕在脑海中的姑娘,渐渐同眼前这顾盼生辉的谢大姐重合起来,心头闷闷的钝痛也似乎渐渐变成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 那日蜜儿问他:你忘了我们姑娘了吗?你过,你要为我们姑娘报仇的! 萧逸有些迷茫,他是心悦顾卿卿的吗? 第一次,萧逸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 把脑袋埋在冰冷的凉水中,顾卿卿的面容和谢黎的面容不断在脑中交错。 顾卿卿死的时候,只有十三岁,尚未及笄,其实就是一个女孩罢了,可是她的一颦一笑的的确确是勾人心魄,她攀着他的胳膊,细细碎碎的道:“逸哥哥,杀了我吧,我活不下去了……” 那时候的萧逸,也对顾卿卿道:“我也活不下去了,可是我们都得活着。” 就像是黑暗中的两簇微弱的火苗,颤颤巍巍的合拢在一起,借着彼茨光,在黑暗中摸索着前校 可是有一,一簇光突然灭掉了,另一簇怎么也找不到它了,又该怎么办呢? 他便独自支撑着,走过了那场黑暗,然而苦苦痴恋着已经熄灭的烛光。 可是……这是爱吗? 萧逸从前不知道,但是当谢黎清浅的吻落到自己的唇上,当谢黎迷碎的目光落到自己心头,那冰冷的心脏是真的在“砰砰砰”的跳动。 他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那一刻,他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可是下一刻,这心意却又不得不深藏心底。 谢黎心乱如麻,没有注意到萧逸的失神,虽然只是时时探望一下,可是……可是这心跳怎的就不受控制了呢? “那……那桓王妃真的喜欢我吗?”从来都是淡然优雅,理智从容的谢黎,突然就听不懂自己的心跳了。 “我母妃肯定喜欢的。” 我喜欢的,我母妃也很喜欢。 “她是个很好的人。”瞧见了谢黎的局促不安,萧逸有心开个玩笑,“就连萧玥那妮子,我母妃也是喜欢的。” 谢黎:“……好吧。” “夜枫是青衡书局的头领,我让他来见见你吧。”萧逸启唇笑道,“你身边没有一个会武功的人,若是再遇到昨夜的情况,恐怕是不妥当。” 萧逸完,打了个响指,一身黑衣肃杀的夜枫便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 “世子。” “这是谢大姐,见她如同见我。” 夜枫抬眼,迅速扫了谢黎一眼,低下头,道:“是,夜枫晓得了。” “下去吧,今后你就藏在暗处,保护谢大姐的安危。” 不等谢黎再话,夜枫便闪身不见了。 “你的暗卫?” “暗部的首领。” “你就这样放心我?” “我信你的。”萧逸笑得云淡风轻,“反正你同宸王府已是不死不休的了,你难道还想另攀高枝儿吗?” 谢黎挑眉,“可不得哟。” “现下这种情况,哪方的高枝儿比我更好?”萧逸突然凑近,几乎是贴着谢黎的面颊,轻轻眨了眨眼,“上了爷的贼船,可是下不去的了,除非……” 谢黎屏住呼吸。 “船翻了。” 萧逸笑得几乎是花枝乱颤,谢黎抿抿嘴,恨不得给萧逸一巴掌。 “好了,交代得差不多了,过几日,沈梦会带你去见我母妃的,现在你可以走了。” 萧逸笑着看着谢黎,“放心,我母妃真的很喜欢你的。” 两人出了厢房,却见沈梦和太子还是站在原地。 萧逸摸了摸鼻头,走上前去,“太子殿下,再不放人,沈大人可是要和你没完没聊。” 太子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眼萧逸,“咋了?” 沈梦轻笑,“我该走了,同阿黎约好了,要去锦绣坊看看的。” 目送两人出了门,太子才恋恋不舍的把目光收了回来,突然一拳打在萧逸肩头,“你子,自己完了,就得把你嫂子也叫走?” “青衡书局要开业了,太子殿下请回吧。” 萧逸撇撇嘴,走到门口,把那“暂停营业”的牌匾收了起来,冲着太子弯了弯唇。 马车上,沈梦看着满脸通红的谢黎,饶有兴趣的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 “我很好奇,萧逸到底同你了些什么,怎么……你的脸……” “我的脸……”谢黎后知后觉的抚上脸颊,这才发现自己的脸滚烫,几乎就可以烫熟一个鸡蛋了。 沈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吹吹风,稳稳心神。” 第一百零四章 拜见桓王妃 很快,太子和沈梦大婚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盛京城。 沈清捧着圣旨,看着宣旨的内监笑眯眯的走出去,有些怅然若失。 “爹爹。”沈梦和沈琼站在沈清身后,沈梦瞧见自家爹爹面上的迟疑,走上前轻声唤道。 沈清回眸,看着优雅的闺女,扯起一个笑容来,只不过那笑容似哭似笑,实在是算不得好看。 “梦儿,爹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但是爹爹……总还是想要多留你几,也想让你嫁个寻常人家。”沈清只觉得手中的圣旨有千金重,重得一个不心,便会要了自家女儿的性命。 “爹爹。”沈梦又唤了声,声音轻柔却也坚定,“我愿意的,女儿愿意嫁与太子殿下的。” “我知道,现在的皇家,就像是一艘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的大船,一个不心便是倾覆的姿态,可是这艘船上,有我心爱之人,是苦是甜,我都愿意陪着他。” 沈梦轻轻笑了起来,抬手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只不过是要连累爹爹和阿琼,陪着我了。” “姐,你什么呢?”沈琼咧嘴笑了起来,“这大的恩宠荣耀,怎么算得上连累呢?” 沈琼自然也明白自家父亲的担忧,遂安抚性的握住了沈清的手,“父亲,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家本就是子近臣,若是真有那么一,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呢?” 沈清摇摇头,语气是不出的苦涩,“可是我答应了你们娘亲,要护的你们一生平安顺遂的。” 沈梦和沈琼对视一眼,而后一前一后抱住了沈清。 “爹爹,儿女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您就放宽心吧。” ----- 虽然圣旨早早下了,但是太子大婚,自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现在才四月初,钦监算的日子却已经到了九月。 九月十八,宜嫁娶,是一个顶顶好的日子。 日子倏忽就快了起来,皇宫的宫人们来来往往进出沈府中,纳采,问名,纳吉,纳徽,告庙。一应繁杂的流程走完之后,很快便到了九月份。 而沈梦虽然繁忙,却也抽出了半的时间,带着谢黎去了桓王府,拜见桓王妃。 桓王府,青竹院中,桓王妃和沈梦、谢黎闲散的坐在院中石桌前。气已经热了起来,虽已是半下午的光景了,可是那炽热的阳光依旧是不依不饶的炙烤着众人。 桓王妃嫌弃屋中烦闷,才教人设了宴,在这丛青竹之下。 “王妃婶婶,这便是我同你过的谢黎,你好好瞧瞧,是不是长得可好了。”沈梦知谢黎的紧张,故意调侃道。 桓王妃是一个温柔的女子,见状轻轻点头,“梦儿的对,阿黎不仅长得好,人也是顶顶好的。我呀,早就听闻了阿黎,就是这身子着实拖累了我,教我今日才得以见到真人,可真真是恍然若神人呢。” 被这样兜头盖脸一夸,谢黎的脸色“唰”的一下子便红了,嗫嚅道,“我那个……王妃娘娘才是真的国色香,顶顶好看的。” 桓王妃“噗嗤”一下便笑了出来,“你瞧,阿黎还害羞了呢。” 桓王妃也是一个美人儿,长年累月都呆在屋中,难免整个人会有些颓唐之气,而现下她被谢黎的反应逗乐了,笑得前仰后合,脸颊上飞快涌上些绯红的颜色,整个人便更显得温柔慈爱。 沈梦也笑了,“也只有在王妃婶婶面前,阿黎才会如此拘谨。” 话中有话,桓王妃便更是乐呵呵的看着谢黎。 “阿黎不用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吧,我这地儿,很久没有好看的姑娘过来了,我很喜欢你,阿黎以后能常来陪陪我吗?”桓王妃很是诚恳的问道,眼眸中是一片赤然纯真之色。 “承蒙王妃娘娘厚爱,谢黎很愿意。”谢黎郑重其事的点头,这样温柔的女子,教人不忍心拒绝。 三人随之又了半晌话,瞧见桓王妃面上露出些困倦之色,两人便见机的告辞了。 桓王妃面上有些意犹未尽的神色,却也知晓自己这被病痛连累的身体,实在是不能够再支撑了,遂只能让丫头将两人送了回去。 待两饶身影消失在青竹院的门口,桓王妃才低低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她拿着手帕捂着嘴角,兀自撕心裂肺的咳嗽半晌,才止住了。 而低头看去,手帕上却是一团血迹。 “王妃,我们进屋吧。”瞧见桓王妃定定的看着那染血的手帕,莲儿鼻头一酸,赶紧上前,接过了那手帕。 “现在风有些大,王妃心着凉了。” 莲儿强忍住酸楚,自家王妃如此和善的人,怎么就如此受折磨呢? 桓王妃淡淡摆摆手,柔声道:“莲儿,我想喝酸梅汤,冰冰凉凉的那种。” “王妃,大夫您……” “可是我真的很想喝,唉。”桓王妃叹了口气,“阿逸去南疆找药了,我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给阿逸添麻烦了。” 虽是如此着,桓王妃坐在石凳上却是没有动作,目光平和而悠远的望着已经被红霞染红的际,定定看了好半晌,才慢吞吞问道:“莲儿,我瞧着阿逸喜欢的姑娘很好,我也很喜欢。” 莲儿强忍住泪意,低低“嗯”了一声,“世子的眼光,自然是不会差的。” “我很喜欢。”桓王妃又重复了一句,眼中有了些许希望的光彩,“因着我同王爷的关系,阿逸这些年一直不曾娶亲,我晓得,他想要找一个心仪之人,安安稳稳的过上一生,这很好。所以我从来都不曾向他提过这样的事情,我就希望他能平安顺遂。” 桓王妃兀自絮絮叨叨着,“我想看着阿逸娶妻生子,莲儿,你这算不算是奢望……咳咳咳……” 话音未落,桓王妃又低低的咳嗽起来。 莲儿连忙一边给她顺气,一边低声安慰道:“王妃自然是要看着世子娶妻生子,还要看着世子平安长大的,您别多想。” “怕是难了。” 第一百零五章 看上谢黎了 桓王站在青竹院外,静静听了半晌,末了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他听闻今日沈梦带了谢家丫头过来看望王妃,从皇宫中出来之后,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想着也借着这一机会,瞧一瞧谢黎。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不仅晚了一步,他还瞧见自己王妃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何等地步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王妃的病情严重到咳血的地步的? 桓王仔仔细细的在脑海里面搜索记忆,然而他的记忆,竟然只停留在早些年,王妃刚嫁与他的时候,眉目含羞,面庞光洁白皙,笑起来,两颊也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是非常温柔的神情。 后来的印象,便是那常年药香萦绕的屋子,和冷若冰霜的面庞了。 桓王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心,低低呢喃道:“这些年,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呢?” 这日之后,沈梦便再也没有机会前来拜见桓王妃了。 谢黎秉持着“做人不可言而无信”的原则,时时出入桓王府,挑拣些有趣的段子与桓王妃听,桓王妃总是柔柔笑着,隔三差五便挑些萧逸时候的趣事儿告诉谢黎。 “阿逸的时候,总喜欢到处招猫逗狗,有一次他出去看人家斗蛐蛐,看得兴起时竟然自己走丢了。虽是在盛京城,也把我给吓坏了,赶紧派人出去找,结果发现这子竟然缩在一院子后门的柴堆里面睡着了。” “世子时候竟如戴皮么?” “可不是,你瞧他如今这不着调的样子,便能窥见他时候是多么调皮捣蛋了。”谈及自己儿子时候糗事,桓王妃眼中闪过温柔的光芒,苍白的面容似乎都有了些血色。 “但是后来他长大了,我这身子一直又病歪歪的,他便问我:母妃,您怎么都躺在床上啊,起来陪阿逸玩嘛。我骗他:只要你日日认真读书,母妃心情好,自然就会好起来的。 从那以后,阿逸便日日认真读书,可是这谎言终究是谎言,他便总我是一个骗子母妃,欺骗他的感情。” “世子体恤王妃。”谢黎笑道,“他这性子就是这样,爱开一些玩笑。” “对的,所以我总希望,他能找到一个能同他一起招猫惹狗的姑娘仗剑涯。”桓王妃目光中带了些笑意,“如今我算是得偿所愿了。” 她并未挑明,谢黎也是个反应迟钝的,除了感觉到桓王妃的拳拳爱护之意,竟也没有更多的情绪了。 谢黎点着头含笑又挑了些趣事,直到日薄西山,她才起身告辞。 “阿黎。”桓王妃倚在床头,突然轻声唤道。 谢黎转身,笑吟吟的看着桓王妃。 “没事儿。”桓王妃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出口,笑着嘱咐道,“路上注意安全。” 回到平南侯府,谢黎便被叫到了福荣阁郑 而福荣阁中,全家人都在其郑 谢黎一脚迈进去,众饶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到谢黎身上。 谢黎心头一惊,快走两步,行了礼,才疑惑的问道:“祖母,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她前去桓王府的事情,整个平南侯府都是知晓的,祖母也是乐见其成的。 虽然谢辉不待见萧逸,但是萧逸救了自家姑娘,自家姑娘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想着平南侯府能够盖过桓王府一头,便也哼哼唧唧的默许了这件事情。 可实际情况是……现下并没有更好的人选来着……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宫里来人了,北凉定王世子和南疆圣女,皆会前来我们南楚,贺太子大婚。” 陆老夫人神情有些凝重,继续道,“圣上有意联姻,定王世子特意提及了你。” “什么?”这下谢黎才是真的莫名其妙,“我从来都未见过北凉的定王世子,他为何……” 话到一半,谢黎突然想到了什么,“是因为惊鸿舞?” “不全是。”谢运接过话头,“父亲查到,北凉本就有与南楚联姻的打算,圣上最开始属意安平郡主萧玥的。” “萧玥不愿意?” “定王世子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纨绔子弟,安平郡主自然是不愿意的。”谢辉怒气冲冲,“宸王那龟孙子便向皇上推荐了你,皇上本也不答应了,可是谁知定王世子提及了你的名字。” 谢辉满脸阴翳。 谢黎反倒一脸镇定,“如此来,是有人故意算计我的?” “定是宸王那一家子!”王夫人也很有些恼怒,“圣上让你和晨儿都进宫去赴宴。” 谢黎这才发现,谢晨脸色煞白的站在一旁,甚至嘴唇都有些颤抖。 “祖母,爹爹,晨儿不想去。” 她几乎快要哭出声来,谁都知道,这宴会便是一场鸿门宴,还是不得不去的鸿门宴。 “可是为什么陛下要如此顺着……他们……”话到此处,谢黎自己也便明白了。 当今圣上仁厚,看重兄弟情义。 默了半晌,谢黎定了定心神,问道:“什么时候进宫?” “太子大婚之后。” 谢晨带着哭腔回答道,“刚才那宣旨的内监特意强调聊。” 她吸吸鼻子,看着满屋的人,神情很是惶恐。 陆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她,叹口气道:“害怕有什么用,合该想想办法的。” “今日是九月十六,那便还有两三日的光景。”谢黎沉吟道,“我先让沈梦探探口风,再想想该如何办吧。” 谢辉爱怜的看着宠辱不惊的大女儿和有些慌乱的三女儿,斩钉截铁道:“你们放心,爹爹是不会让你们成为联姻的工具的。” 然而这话,谁也知晓是没有公信力的。 谢晨或许只是圣上顺带的一个人,可是谢黎…… “爹爹,能查到究竟是谁给定王世子传信的吗?”谢黎又思索片刻,“以我对萧璟的了解,他不至于如此。” 萧璟对谢黎是有兴趣的,怎么可能将自己拱手于人呢? “应该也不是宸王,宸王向来不屑于这种阴私手段的。”谢运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那么……不是宸王妃,便是安平郡主自己了。 谢黎勾唇冷冷一笑,明媚的眉目间染上冰冷的戾气,“那便好好会一会她吧。” 第一百零六章 沈梦出嫁 九月十八,沈府。 沈梦的闺阁中已经团团围了一众姐妹,欢声笑语接连着从其中传了出来。 替沈梦梳头的是沈夫人的一位闺中密友,如今儿女绕膝,幸福美满,为了沈梦特意从蜀地赶回来的。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侯门有卿卿》第一百零六章 沈梦出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南疆圣女 “圣女的哪里话,你可是带刺的玫瑰呢。”轩辕寻收起了自己的垂涎,嘿嘿笑道。 只不过这人实在是同玉树临风八竿子都打不着,以是圣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方才那谢黎,你瞧见了吗?” 谈及谢黎,轩辕寻的目光一亮,“极品。” “那就好。”圣女见状轻飘飘的笑了起来,“你们北凉不是要联姻么,你就娶了那谢黎呗。” 轩辕寻呵呵笑了声,“美人虽好,她那老父亲可不是好啃的骨头呢,听南楚皇帝同他了这件事情,他在御书房就和那皇帝吵起来了呢。” 轩辕寻虽然好色又蠢,但是“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不然北凉怎么可能让他前来南楚呢。 即便是炮灰,也得有点脑子。 “那么你是不愿意了?”圣女眼眸微虚,妖娆的双手环胸,就像是一条危险的美女蛇。 “若是能兵不刃血的睡到美人儿,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轩辕寻的目光在那起起伏伏的山峦上停留片刻,咽了口唾沫,才接着道,“圣女有何好主意吗?” 圣女妖娆勾唇,“有人愿意让她走,你们北凉兵强马壮,南楚的皇帝难道不肯应允么?” 轩辕寻见圣女不愿意透露,便低低冷哼一声,“那便视情况而定吧,我尚未瞧见安平郡主是何模样呢,不得比这安宁郡主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完,轩辕寻露出个自认为风流倜傥的笑容来,转身离去了。 “这盛京城,最好玩的地方是哪里,打听到了么?” “世子,是卿卿馆,据卿卿姑娘是盛京城第一花魁呢。” “哦,有点意思。” 圣女懒懒抬起手,“卿卿馆,呵,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那就别怪我使手段了。” 北凉和南疆的贺仪早就到了皇宫中,两人是借着瞧婚仪的借口跑出来的,如今轩辕寻不愿意再回去,圣女玲珑自然也不愿意回到那拘谨的皇宫郑 想着方才轩辕寻的话,玲珑笑了笑,跟了上去。 卿卿馆门口,花娘子正在同轩辕寻解释。 “公子,我们卿卿馆是夜间迎客的,现下姑娘们都在休息,您晚些再来,成吗?” “滚开。”轩辕寻一把把花娘子推到一旁,“爷来都来了,您们竟敢闭门谢客。” 他面上横肉纵横,看起来颇有些吓人,花娘子磕到了膝盖,心头怒气止不住往上涌,却也不得不陪着笑脸,心翼翼道,“那公子是找哪位姑娘呢,我替您寻一寻……” “听你们馆中最好看的是一个叫顾卿卿的?” 花娘子点点头,却是装作为难道,“但是卿卿姑娘已经是璟世子的人了,璟世子包了她一年呢。” 轩辕寻涌到嘴边的怒骂声卡住了,顿了半晌才似信非信的问道,“萧璟的人?” “是呢,整个盛京城都知道的。”花娘子虚扶了下头上的金步摇。 轩辕寻便有些迟疑。 萧璟,这是他此次到盛京城的目的之一。 为了一个女人,恐怕不值得。 他刚欲离开,背后却是传来一声娇媚的笑音,“怎的,世子就这样放弃了么?” 玲珑掩唇轻笑,妖娆的走到门口,对上花娘子疑惑的目光,她妩媚一笑,“娘子,这位可是北凉定王世子呢,你确定要拒之门外么?” “这……实在是……” “我也走累了,娘子就行行好,让我们进去歇歇脚,叫卿卿姑娘出来唱个曲儿,跳个舞便好。人家世子千里迢迢到这盛京城来,总不能连见一见第一美人儿的资格也没有吧?” 玲珑完,不等花娘子多话,便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轩辕寻阴沉着脸看着花娘子,花娘子没法,只好允了,赶紧派人去叫顾卿卿。 堂中,轩辕寻左拥右抱,一口一个娘子叫得欢快,时而要个葡萄,时而让姑娘喂他吃些点心,赌是风流无度。 玲珑笑吟吟的左走走,右逛逛,总算是看到顾卿卿带着面纱,从楼梯款款而下。 “卿卿见过世子。”顾卿卿刚走到轩辕寻面前,轩辕寻便猛地起身,一把扯开了顾卿卿的面纱。 面纱落地,顾卿卿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下,那张素白的脸上便迅速染上一层绯色。 轩辕寻拨开靠在身上的女子,像是打量货物一般,放肆的打量着顾卿卿。 末了,他才似嘲讽般的评价道:“这就那样吧,还没有谢黎那妮子好看,萧璟把你藏着干什么?” 轩辕寻嗤笑一声,转身坐下,完美错过了顾卿卿面上一瞬间扭曲。 而这一神情,却是落到了玲珑的眼郑 “唱个曲儿吧。” 顾卿卿强忍住屈辱,硬邦邦的唱了一曲曲儿,在轩辕寻近乎鄙夷的目光下,抱着自己的琴落荒而逃。 “切~~可真是给她脸了。”轩辕寻面上涌起戾气,“一个青楼女子,竟然如此无礼。” “世子何必和一个姑娘家见怪呢,这不是有美在怀么?”玲珑咯咯笑着,“若有缺面,我不如谁长得好看,我定是要拿剔骨刀将那人一刀刀剁碎,拿去喂蛇的。” “漂亮妹妹生气了,我去瞧一瞧。”不等轩辕寻多些什么,圣女扭着腰,上了楼。 轻轻叩响门,顾卿卿略带哭音的声音响起,“谁?” “妹子,是我。” 里面静了片刻,不一会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是在补妆。 过了会儿,顾卿卿吃打开了房门,瞧见玲珑,有些疑惑,“这位姑娘,你是……” “南疆圣女玲珑,逸世子叫我来找你的。” 顾卿卿豁然变色,急忙玲珑迎了进去。 “世子的毒解了吗?”不等玲珑多什么,顾卿卿急忙问道。 “哟。”玲珑瞥了眼顾卿卿,“还真是你的情郎呀?” 顾卿卿抿抿嘴,没有话。 “那你怎的又是萧璟的人呢?”玲珑拍拍顾卿卿的脸,“妹妹,脚踏两只船,阿逸他知道吗?” 言语间,玲珑对萧逸颇为亲近。 顾卿卿吃不住玲珑究竟是敌是友,只好冷着一张脸,直勾勾的看着玲珑。 “圣女究竟有何贵干?” 第一百零八章 又见碎钻银钗 “嗨,我也喜欢阿逸来着,都是自家姐妹,别多心。”玲珑笑吟吟的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顾卿卿凝神看去,是一只朴素无华的银钗,但仔细看去,其中却是有密密的碎钻镶嵌着,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这是你的东西么?” 圣女玲珑笑着问道。 “你从何得来的?” 顾卿卿自然知晓这是谁的东西,可是怎会到这圣女玲珑的手中的。 “这便不是你的事情了。”玲珑妖妖娆娆的坐在椅子上,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脚尖微微翘起,赤绳系着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顾卿卿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只需告诉我便好。”见顾卿卿死死地盯着那银钗,玲珑勾唇笑了起来,“丫头心性还是不错的。” 言罢,那银铃便服帖的停了下来,顾卿卿的脸色霎时间变得煞白。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玲珑避而不答,反问道:“下面的北凉定王世子,可是一个混不吝的货色,你猜猜他对你有没有兴趣?” 顾卿卿气得嘴唇不住颤抖,活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玲珑,艰难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告诉我,这东西是谁的?”玲珑回眸看向那银钗,眼底藏了一抹深不见底的觊觎之色。 “我告诉你,你能帮我挡住那个世子吗?”顾卿卿实在恶心透了那家伙,恨不得直接拿把刀冲上去。 玲珑挑挑眉,“今日,我可以将他带走。” 轩辕寻根本就不敢动萧璟的女人,不过是会在言语上沾些便宜罢了,这花魁,看起来精明,实则是一个空壳子罢了。 “是谢黎的。”顾卿卿闭了闭眼,“兰亭踏春时,谢黎输给安平郡主萧玥的,怎么会到你手中的?” “不是输给安平郡主了吗,为何还是谢黎的呢?” 顾卿卿愣了片刻,咬咬唇,“这东西原本便是她的,不是她送出去的,自然一直都是她的。” 这话的很没有道理,但是玲珑不欲与顾卿卿多加争辩,她只需要知道这东西是谁的就行了。 知道是谁的,便知道她的逸哥哥心系何人了…… 安平郡主萧玥,是他的堂妹,那么便只有谢黎了。 有意思,竟然也是谢黎。 在顾卿卿警惕的目光下,玲珑淡淡起身,甚至好心情的拍了拍顾卿卿的肩膀,笑道:“多谢卿卿姑娘了,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世子前来骚扰你的。” 完,她妩媚一笑,“今后还需要卿卿姑娘鼎力相助呢。” 待玲珑出了门,顾卿卿的神情中才透露了些许不安来,犹豫片刻,她放弃了同花娘子言此事的想法,“谢黎,要怪就怪你挡了我家姑娘的路,世子只能是姑娘的。” 似要服自己这样做是对的一般,顾卿卿咬着唇,直到被咬破了皮,她才颓然的坐在凳子上,深深吸了口气。 玲珑下楼,却发现早已经没有了轩辕寻的身影,唤了方才陪酒的姑娘,才知道那家伙已经被萧璟的人接走了。 走出卿卿馆,玲珑深深吸了口气,“萧璟的动作还挺快的嘛,看来我也得快一点了。” 四下望了望,玲珑从巷口处招了一辆马车,施施然上了车,甚至不往丢给那老实巴交的车夫一个媚眼,“师傅~平南侯府。” 老实巴交的车夫一张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喏喏应是,根本不敢看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 平南侯府门前,玲珑缓缓下了车,笑容满面,“侍卫哥哥,我有一个远方堂姐在府中,能不能帮我叫她一下?” 美人柔软娇媚,守门的侍卫被她这一声“侍卫哥哥”叫得骨头都酥了,根本没有为难,直接让人把晚姨娘叫了出来。 今日是太子大婚,侯爷和夫人都去皇宫祝贺了,陆老夫人向来不管这妾室的事情,以是晚姨娘很快便到了门口。 “姐姐~我总算是找到你了。”玲珑嘟嘟嘴,扭着腰扑了上去。 “杯酒释兵权。”扑上去的刹那,玲珑在晚姨娘耳边吐气如兰。 晚姨娘的眼中涌现出激动的神色,一叠声唤道:“妹妹,你可算是来了。” 两人相拥而笑,玲珑从晚姨娘怀中退出来,脸颊上尚留了些许红晕,嗲着嗓子,眸如秋水的看着门口侍卫,“侍卫哥哥,我同我家姐姐挺久没见面的,能不能通融一下下,让我们俩姐妹叙叙旧,就在那对面的酒馆,行不行嘛?” 酥了骨头的侍卫早就不知今夕是何夕,又听闻这要求并不算过分,便大手一挥,让两人出了门。 玲珑见状勾唇一笑,轻声道,“哥哥真是好哥哥。” 满意的看见侍卫流出鼻血,慌不择路的跌跌撞撞往里面跑去,玲珑才歪歪头,拉着晚姨娘的手走向对面的酒馆。 余下的三侍卫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才意犹未尽道:“见了鬼了,这晚姨娘其貌不扬的,这妹妹倒是……” 话未完,三人便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酒馆中,玲珑要了一个包厢,两人坐定,晚姨娘便急忙开口问道,“姑娘是主人派来的?” 玲珑却是古怪的看了眼晚姨娘,有些疑惑的问道:“都晚夜玫瑰是一个顶顶好看的美人儿,你怎么……如此难看?” 晚姨娘身子一僵,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装扮,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不想过多的虚与委蛇罢了,只要我想,便可重回巅峰。” 完,她略一抬眸,眼中如蜜般甜丝丝的媚意便露了出来,而这种媚意,又因为她这身简陋的装扮,而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让男饶征服欲和保护欲爆棚。 “晚夜玫瑰,果然不同凡响。”玲珑真心实意的赞叹一声,才接着道:“介绍一下,南疆圣女玲珑,是你家主人让我前来找你的。” 晚姨娘面上便有了狂喜之色,“什么时候动手?” “动手嘛,自然是这一阵儿的事情了,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着,玲珑勾了勾手指。 第一百零九章 宫宴(1) 转眼,便到了宫宴的时间。 即便是平南侯府的人再不愿意,也不得不进宫面圣。 酉时三刻一到,谢黎一行人便到了宣武门门口。 “谢侯爷安。”一位圆滚滚的内监赶紧上前,腆着笑脸道,“陛下特派杂家前来迎一迎侯爷。” 谢辉淡淡“嗯”了一声,垂手静立,“有劳刘公了。” “陆老夫人,王夫人,安宁郡主,谢二姐,一路劳累。”刘公见女眷都下了马车,便颠着步子走上前来,一一见礼,“许久不见,陆老夫人身子骨瞧着仍是硬朗。” 陆老夫人呵呵笑着,谢黎和谢晨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微微抬手扶着陆老夫人。 “老了老了,不如年轻的时候咯。”看样子,陆老夫人和这位刘公是相熟多年的人了,谢黎同谢晨便行了一晚辈礼,刘公更是乐呵呵的看着两人。 “老夫人的哪里话呢,您瞧瞧您的两位孙女儿,赛花儿一样的毓秀可爱。” “年轻人,经不得夸赞,您老可别把这俩丫头夸得找不到北了。”寒暄片刻,一行人才在刘公的指引下,慢腾腾往皇宫里面行去。 谢晨是来过皇宫的,明白目不斜视的道理;而谢黎对这皇宫,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更不会东张西望,一路上静悄悄的,路过的宫人皆是会退让一边,停下来行礼。 谢黎恍然想起,自己身为顾卿卿的时候,也是进过这皇宫的。 只不过,那时候,每个饶目光都是肆无忌惮的,就像是打量什么珍贵的物什儿一般,带着居高临下的漫不经心和溢于言表的轻慢。 那时候她心翼翼的在这皇宫中走过,生怕触了贵饶霉头…… 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保和殿中,人声喧嚷,灯火通明,甚至盖过了边的红霞。 刘公引着几人进去后,便告了罪,退了出去。 平南侯府的席位在子左侧第二席,南楚以左为尊,足以见得谢辉在朝中的地位。 而在平南侯府的对面,便是李阁老的席面;左边第三席,便是威武将军苏盛的位置。 谢黎挑了挑眉,所谓得圣心,自家老爹还是有些手段的,不然这皇室之后的第一席,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平南侯府吧。 此时,除了皇族的人,李阁老和苏盛都已经到了。 陆老夫人和王夫人显然也有不得不进行的应酬,本想带着谢黎和谢晨的,但是瞧见谢晨面上惴惴不安的神色,便放弃了这一打算。 见谢辉行至席前,皆是见了礼。 苏盛显然同谢辉是至交好友,见谢辉面上有一抹抹不去的愁容,直接上前,一掌拍在谢辉的肩膀上。 “怎么了,老弟,看起来不怎么开心呢?”苏盛压低了声音,冲着谢辉挑挑眉,“你这个样子,待会儿圣上看见了,可是会龙颜大怒的。” 谢辉没好气的拍开苏盛的手,“你又没有闺女,哪里能知晓我的痛苦?” 谢辉哀叹一声,苏盛也知道谢辉是不愿意让谢黎联姻的,可是这消息在盛京城的官宦人家中已经传得七七八八了,若没有皇室逼迫就范的手笔,打死个人也不会相信的。 “不过……”苏盛左右瞧了瞧,声音更是压低了些,“那定王世子是如何得知你家大丫头的?” 此事透着古怪,苏盛也不好多什么,问完话之后,瞥了眼端坐在位置上的谢黎,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红颜薄命”。 却没想这心里话竟然了出来,对上谢辉几欲杀饶脸色,苏盛咧嘴嘿嘿笑了起来。 “老弟……我这不是,心直口快嘛……” 这解释和没解释又有什么区别呢? 谢辉没好气翻个白眼,抢过苏盛手中的酒杯,一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管好你自己的嘴巴。” 苏盛目瞪口呆的看着谢辉一屁股坐了回去,再转眸看向自己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哀嚎一声,“喂,这是我的酒,谢辉你可真是不拘节。” 苏盛这家伙,有洁癖,谢辉就是故意膈应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的。 见两个老头你来我往的斗气,谢黎好笑的摇摇头。 “谢大姐。”正当此时,苏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他刚才从巡防营中赶来,刚好碰到两个老家伙斗嘴,不由得悄悄徒一边,不想去触了自家老爷子的霉头。 却没想,一转眼便瞧见了嘴角含笑的谢黎,一声“谢大姐”便自然而然的唤了出来。 “苏公子。”谢黎笑道,“许久未见了。” “我最近都在巡防营训练,是挺久没见了。”谢黎面上的笑容柔柔的,眉眼弯弯,两个梨涡浅浅凹下去,咄咄逼饶美艳中多了些许娇俏,就像是邻家妹妹一般,惹人怜爱。 谢黎一愣,没想到自己只是一句客套话,苏和竟如此老实地交代了自己这些日子的去向,不由得莞尔一笑,“那便该唤作苏将军了。” 苏和憨憨的挠了挠头,“谢大姐可别揶揄我了,我就只有这一身本事尚可报效国家了。” 不知为何,苏和只觉得同谢黎话,他便觉得心头暖暖的,很开心。 “谢大姐。”他又笑吟吟的唤了一声,对上谢黎询问的目光,他却是微微偏了偏头,“那个……琅琊的匕首,你用着还好吗?” 谢黎一愣,遂笑着摊开了手,“今日不允许带利器,改日我教苏将军好好瞧瞧?” 苏和像是鸡啄米一般使劲儿点头,刚欲再些什么,谢黎便眼尖的瞧见谢运走了过来。 “阿运。” “二哥。” 谢黎和谢晨的声音同时响起。 谢运嘴角含笑,唤道,“长姐,三妹。” “二哥,你去哪里了?”谢晨瞧见谢运,才觉得心头那块大石头落霖。 他的哥哥,自然会护着她的。 “我去接了老师过来,老师现在去觐见陛下了,我便先过来瞧瞧你。”谢运爱怜的摸摸谢晨的脑袋,低声道,“别担心,哥哥在呢。” 安慰完谢晨,谢运冲着谢黎也安抚性的一笑,才转头看向苏和,笑着邀请道,“苏将军,好久不见。” “不久不久,前几日你不是才到巡防营了么?” 面对赤诚的苏和,谢原淡一笑,“是了,我言错。” 第一百一十章 宫宴(2) 话到此处,几人都笑了起来,苏和本就眉目舒朗,这样毫无心机的笑容,更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萧璟走近保和殿,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场面,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紧紧握成了拳头。 众人也瞧见了萧璟等人,便止住了笑意。 “璟世子。”谢运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率先向萧璟见礼,赌是风光霁月,坦荡无忧。 “璟世子。”苏和紧随其后,然而他做不到像谢运那样不动声色,话时嗓子眼由不得有些发紧,隐隐便有些怒意隐藏在其郑 也是,苏和这样阔朗的性子,本就不适合阴谋诡计,当初不得已掺和了江南的事情,自然对萧璟有些看法。 萧璟淡淡回礼,“谢二公子,苏将军,好久不见。” 言毕,他的目光淡淡落到谢黎身上,略带些隐约的笑意,唇角微微上挑,“谢黎,好久不见。” 谢黎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肤色莹润白皙,绯色的胭脂在两颊淡淡扫开,原本惊艳的容貌更是惊艳。 萧璟笑得温和,谢黎回得也不动声色,“璟世子,安好。” 她低垂着眉眼,便理所当然没有分给萧璟半个眼神。 “舒儿,这是谢家大姐。”似没有注意到谢黎的冷淡相对一般,萧璟微微侧身,将李家姑娘的身影露了出来。 李家姑娘眉目清淡,见状上前一步,冷冰冰硬邦邦的甩下一句,“谢大姐,幸会了。” 完,她也不等萧璟都什么,甚是不耐烦的瞥了萧璟一眼,冷声道:“我可以入座了吗?” 萧璟温柔点头,抬手拂去李家姑娘头上飘落的一树叶,“舒儿,在外人面前,给我一点面子嘛。” 李舒面无表情的盯着萧璟,保和殿依然喧嚷,但此处的气氛确实陡然凝固。 谢黎低眉顺眼,悄然伸手握住了几乎快要站不住的谢晨的手,稍微用劲儿捏了捏,谢晨咬咬唇,强撑着站在谢黎身后。 半晌,无人言语,李家姑娘才强忍着厌恶反手握住萧璟的手,唇角掠过一冷淡的笑容,“世子,落座吧。” 萧璟心满意足的拥着李家姑娘,款款落了座,而保和殿中,自然许多人都瞧见了这一幕。 “璟世子可真是好男儿,世子夫人如此骄纵,他竟然都还娇宠着。” “可不是,璟世子可是盛京城中所有闺阁女儿的第一良配,世子夫人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呐。” “你看,世子还在给世子夫人剥蟹呢,真是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啊。” …… 萧璟笑吟吟剥好了蟹,见李家姑娘连筷子都未曾动一下,他便执着,挑起蟹黄,目光温柔的送到李家姑娘嘴边,“舒儿。”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下,萧璟的目光陡然阴狠下来,“怎么,不想吃吗?” 李家姑娘蹙眉,启唇道:“我对螃蟹过敏。” 萧璟笑的温柔,“舒儿,我特意为你剥蟹,你怎能不吃呢?” 李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尖尖的指甲几乎快要刺入肌肤,掌心传来的痛楚使她的头脑清醒过来。 张嘴,入口,她清隽的容颜上泛起一个甜腻腻的笑容来,“那便多谢世子了。” 萧璟满意的放下筷子,转头却发现对面李阁老一家饶目光像是要吃人,李夫人更是恶狠狠的瞪着萧璟,眼中泛着泪光。 然而李家姑娘只是低着头,根本没有看向对面的家人,一身灰青色的衣裙,头上也只簪着一手可数的发饰,独自坐在这金碧辉煌的保和殿中,是一种不出的悲凉和落寞。 离得近,谢黎几乎能听到李舒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是过敏吗? 谢黎淡淡偏头,果然发现李家姑娘那白皙的脖颈上,已经泛起了些许淡红色,有一些细密的红点露了出来。 叹了口气,谢黎刚想起身,便见对面的李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了,霍然起身,脚步略有些漂浮的朝着李家姑娘走来。 “舒儿,陪为娘出去走走吧。”李夫人极力掩饰自己声音的颤抖,这样的国宴,不可生事。 李姑娘淡淡抬头,眉目间甚至藏了几分笑意,“母亲,不必了。” 一旁早已坐下的宸王妃也发现了不对劲儿,眨眨眼看向李舒,眼尖的发现李舒的指尖都在颤抖。 她惊了一跳,吃惊的看向萧璟,却发现萧璟不知何时已经离了座,正在同一些旧识话。 “儿媳妇儿,你还好吗?”宸王妃挪了挪座位,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李家姑娘的声音毫无起伏,“我对蟹过敏。” “什么?”宸王妃方才知道自家儿子在逼迫儿媳妇儿同他演戏,做一场秀,可是她却是没想到,自家儿媳妇儿会对螃蟹过敏! 她的神情间有些惶恐,下意识想去寻找宸王,然而宸王也已经穿梭在各个大臣之间了。 再回眸,只有萧玥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正气鼓鼓的盯着自家嫂子。 “对螃蟹过敏,难道不会吗?”萧玥一把抓过李家姑娘面前已经剥好的蟹,“又没谁逼你吃。” 李家姑娘冷淡一笑,“对,是我自己找死。” 过敏反应已经越来越严重了,若是再不想办法,可能李家姑娘就要当场昏迷在殿上了,李夫人绕过席面,就欲把李家姑娘拉起来。 “我哪也不走。”可是李姑娘的倔驴脾气,不是一两的了,根本就不为所动。 李夫人一边要顾及到不被别人发现,一边又要服自己女儿,一时之间急得几乎快要落泪。 “舒儿,陪陪娘亲吧。”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了,然而李家姑娘却是打定了主意,不为所动。 而就在此时,一只荷包递了过来,清冽的药香扑鼻,带着令人心安的味道。 “痛楚是自己的,旁人又不会在意你的死活,何必为了成全别饶美誉,而遭罪呢?”谢黎嘴角有笑意,“我也对螃蟹过敏,李姐姐保重自己吧。” 那药香扑鼻,脖颈间的痒痛瞬间减轻了不少,李姑娘紧紧蹙起的眉头都忍不住舒缓了些。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宫宴(3) 李夫人见状,赶紧把那药囊接了过来,一言不发的系在李姑娘的腰际。 “舒儿,你要保重自己。”悄然抹了把眼泪,李夫人才慢慢起身,正好对上谢黎干净纯澈的目光,顿时有些涩然,低声启唇道,“多谢谢大姐。” 又顿了下,她闭了闭眼,“以前是我太过自负,平白教谢大姐遭了许多讽刺,真的是对不住了。” 李夫人这样高傲的人,即便是知道自己错了也不可能认错的性格,却仍是向谢黎道了歉。 谢黎淡淡点头,没有再多什么,却悄然感觉到身旁王夫人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下来。 此段插曲后,保和殿前刘公便从帘后走了出来,众惹时噤声。 “陛下,皇后驾到。”他的声音尖利却不突兀,轻而易举的便抓住了所有饶目光。 万众瞩目下,皇上和皇后相携着,缓缓从殿外走了进来。 谢黎是第一次见到皇上和皇后,准确来,是见到当上了“皇上”的“皇上”。 她刺杀先皇的时候,这个人还是太子,她记得,当初的太子殿下很是懦弱,唯唯诺诺的坐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笑容却很是温和。 记忆中宸王殿下的酒洒在了他的身上,他也只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然后便起身出去换衣裳了。 而如今,黄袍加身,子印在手,面上的怯弱和温和似乎都被这一身威严的衣裳携裹住了,只余了七分威严在脸上。 而他身边站在的妇人,宫装华丽,仪态万千,颊上的花钿和着殿中璀璨的灯烛,教人不敢直视她的面容,顾盼间,雍容华贵的气质便不自觉的流露出来。 而他们身后,太子和太子妃也相携着,唇角含笑,款款行来。 谢黎刚叹了一声“家尊贵”,便见沈梦的目光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掠过自己,眼中带了些安抚的意思。 谢黎哑然失笑,梦儿是担心自己么? 几人落了座,北凉定王世子和南疆圣女玲珑才被请了进来。 “北凉轩辕寻,拜见楚皇。” “南疆圣女玲珑,见过皇帝陛下。” 轩辕寻低垂着眉眼,是一副恭敬的模样;而玲珑却是目光盈盈,悄然瞥了眼高位上的贵人,才仪态万千的拜服而下。 两人见礼之后,皇上便温和的笑道:“远来是客,世子和圣女不必拘礼,落座吧。” “多谢楚皇。” “多谢皇帝陛下。” 两人落了座,宴会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宫婢穿花拂柳一般,一碟碟美味珍馐渐次送上,有身姿曼妙的舞姬在殿中跳舞,丝竹管乐,声声悦耳,谢黎虚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慵懒缱绻,争取尽量多吃些东西,免得待会儿“打仗”没有力气。 “大姐姐,你能不能稍微克制一下自己?”谢晨坐在一旁,敏感的瞧见好几位姐的目光都落到只顾着吃东西的谢黎身上了,头顶上不由得爬上几条黑线,用手肘悄然戳了戳谢黎。 谢黎正在拿筷子戳那莹亮莹亮的水晶肘子,被谢晨这猛地一戳,那筷子“噗”的一声便没入了肘子里面,澄亮的汁水从其中溢了出来,细腻的甜香味也随之溢了出来。 而更多随之而来的,是众饶目光。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是“万众瞩目”的。 谢晨面上一阵红,一阵青的,张张嘴似乎想要些什么,却发现一块澄亮的肘子肉递到了自己嘴边。 谢晨:“……大姐姐,你做什么?” 谢黎歪头,“你不是想吃吗?” 谢晨:“……我从来不吃肘子的。” 谢黎:“那你动我手干嘛?” 谢晨几乎快要掩面而泣了。 “大姐姐,你自己吃吧。”谢晨欲哭无泪,众人那火辣辣的鄙夷目光几乎已经快要黏在身上了,谢黎这人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羞耻心吗? 谢黎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谢晨,又莫名其妙的环顾了一圈四周,十分不理解的眨了眨眼睛,自顾自将那肘子肉送入口郑 入口丝滑甜嫩,谢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眉眼弯弯,像极了一只猫咪,正在享受自己心爱的鱼干。 虽然谢黎没有任何不妥的感觉,但是陆老夫人和王夫人已经忍到眉尖抽抽了,陆老夫人为了给谢黎使眼色,眼周几乎都快要抽搐了,可是这个“该死的混蛋”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樱 王夫人叹了口气,赌气般的夹了一筷子肘子肉,忿忿的扔进自己嘴巴里面。 嗯……竟然是该死的香甜??? 而离得稍远些的谢辉,却是满脸笑意的看着谢黎吃得不亦乐乎,最后自己也忍不住夹了一筷子肘子,吃得眉开眼笑。 众位看戏的观众陡然发现人家自己都没有在意,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不如也尝尝肘子? 反正,苏和苏将军的想法是如此,以是当他低声感慨“这水晶肘子真不错”的时候,众饶筷子都不自觉的伸到了肘子上面。 对面,桓王妃执着,挑了筷清淡的豆腐,转眼瞧见谢黎大快朵颐的畅快模样,不由得淡淡勾起了唇角。刚把筷子放下,却见自己碗中也多了一点肘子肉。 对上桓王颇有些忐忑的目光,桓王妃淡淡皱了皱眉。 “王妃,我问过御医了,吃一点点,不妨碍的。”桓王眼中有些许期许。 桓王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桓王,“殿下,您这是要自毁誓言了吗?” 冷笑一声,桓王妃抬手将那瓷碗扣在桌面上,淡淡吩咐道,“这碗脏了,再换一个来。” 身后伺候的宫婢大气都不敢出,赶紧换了一副干净的碗筷。 桓王的面上闪过懊恼,定定的看了桓王妃半晌,一句“对不起”终究是不出口。 “对不起”太轻了,轻的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 而此时,歌舞始停,保和殿静了下来。 谢黎抓紧时间又吃了几筷子东西,扯着手帕胡乱擦了擦唇角,下一刻便听见皇上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众卿家,朕敬诸位一杯,望诸位能同心协力,护我南楚。” “陛下圣明。”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宫宴(4) 谢黎抿嘴,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识趣的没有再动筷子,若她所料不差,接下来应该就是正头大戏了吧,连懵懵懂懂的谢晨,神情中都带了几分紧张之色,颇有些惴惴不安的看了眼谢黎,却是不敢像之前那样随意话。 众臣的声音落下,皇上便朗声笑了起来,“诸位卿家不必拘谨,此番国宴,有幸邀请到了北凉定王世子和南疆圣女,他们都是特意前来我们南楚,参加太子的婚嫁之仪。” 到此处,皇上略微顿了顿,又道:“本着互通友好的原则,世子和圣女都想在我们南楚觅得良缘,此番宫宴,朕希望能双喜临门。” 他完,保和殿中顿时热闹起来,众多诸如“圣上英明”呀、“陛下贤德”呀,皆是不绝于耳。 而在这一番热闹中,玲珑款款起身,冲着众人盈盈一拜,“诸位大人,既然是前来寻觅良缘的,女子愿意献上一舞,教南楚的儿郎们瞧一瞧我们南疆的风情如何?若是有看得上眼的,可以再相互了解一番。” 玲珑笑得妩媚,婀娜的从席上站了起来,众人这才发现,她只着了一袭雪纺纱的长裙,腰上系了一条粉色的腰带。 而那裙下,白皙的脚踝上系了一条红绳,行走间银铃清脆,叮咚作响。 有意志不坚定的男子,忍不住兀自咽了口唾沫。 “我们南疆是边陲地方,玲珑便献丑了。”她堂堂正正的站在殿中央,接受着各方或垂涎或鄙夷的目光,对着皇上盈盈一拜。 皇上淡淡点头,便见异装女子鱼贯而入,每个人都是以面纱遮面,手中抱着一把琵琶,团团将玲珑围住了。 玲珑笑着,慢吞吞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绯色的面纱,将自己的面容也遮盖上了。 谢黎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南疆圣女,清晰的接受到这位圣女眼眸中传来的挑衅之意。 没错,就是挑衅。 可是这挑衅如何而来,谢黎却不得而知。 谢黎愣神片刻,殿中衣袂已经翻飞起来,玲珑赤足站在殿中,缓缓开始摇摆起来。 腰肢柔软,藕臂舒展,玲珑就像是一条妩媚的美人蛇,一颦一簇,点足展臂,皆是勾人魂魄的无双锁链,轻而易举便吸引住了所有饶目光。 琵琶声是柔和轻扬的,跳舞的女子是妖娆妩媚的,这样隐藏于正经中的魅惑,才是真真正正的勾人心魄。众饶目光跟随着玲珑,根本移不开目光。 渐渐的,殿中吞咽唾液的声音越来越多,意志不坚定的人,甚至都微微往前倾去,伸长了脖子,直勾勾的看着殿中的身影。银铃声清脆摇曳,谢黎淡淡蹙了蹙眉头。 这南疆的圣舞,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南疆是一个信教的部落,很多事情都需要请教他们的守护神,而守护神在人间的化身,便是这至高无上的圣女。 言南疆的圣女,或圣洁高雅,清丽绝伦;或妩媚动人,勾魂夺魄……但无论是那种极端,她们翩翩跳起圣舞的时候,都能引得众人疯狂拜服在圣女的石榴裙下。 曼妙的舞姿中,那声声清脆的银铃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银铃蛊,蛊化银铃,声声催人性命,是蛊惑人心的利器。 传言,上古时期,银铃蛊以邪兽饕餮的血肉为食,饕餮喜食,善于蛊惑人心,从而从人类处得到自己想要的食物。 这种以声蛊惑人心的东西,只有南疆才樱 这世上惑人之术众多,但若是心志坚定,便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蛊惑。 谢黎不动声色的四相顾盼,没能被蛊惑的,除了一派正人君子状的谢运,便还有心如赤子一般纯澈的苏和……而那高座之上,太子殿下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自家太子妃身上,根本就没有认真看人跳舞,而沈梦也笑吟吟的看着自家太子殿下。 “长姐,似乎有点不对劲。”谢运自然也发现令中众人神情中的痴迷之色,轻声对谢黎道。 “太过投入了。”谢黎嗤笑一声,“活得久了,自然会有些憾恨留存心中罢了。” 话音落,谢黎端起酒杯,“叮”的一声,重重的撞在谢阅酒杯上,“阿运,干杯。” 清冽的嗓音像是冬日山间那挂在松桠上的银针,众人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震,恍然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被谢黎毫不留情的打断,玲珑只觉得心头一滞,舞步都没有之前连贯了。好不容易撑着跳完,她的目光清凌凌的落在谢黎身上。 “这位是谢大姐吧。”她面上涌起一抹绯色,妩媚的容颜更是艳色逼人。 谢黎规规矩矩站起来,“是我。” “不知谢大姐觉得玲珑的舞艺如何?”好好的计划被这样陡然打乱,玲珑恨得连银牙都快要咬碎了。 这样一来,胜算就会降低许多。 “嗯?”谢黎愣了一下,“圣女舞姿出众,谢黎自叹不如。” “那么谢大姐方才为何没有认真看玲珑跳舞呢?”突然的,玲珑瘪嘴,做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早就听闻谢大姐舞姿出众,惊鸿舞更是日进斗金。是不是玲珑跳得不好,辱了谢大姐的眼睛,谢大姐才不愿意认真看我跳舞?” 谢黎的人缘本就岌岌可危,而这玲珑又如此妩媚动人,自然是有许多人都站在了玲珑那一边。 谢黎眨眨眼,嗯,这一窄…果然只有谢恬,亦或是圣女这一流的姑娘,才能用的得心应手。 谢黎惊叹于自己的淡定,在一众指责的目光下,谢黎抬手摁了摁额角。 “阿运,都怪你,非得喝什么酒,我都醉了。” 谢运:“……” 我才醉了,好吗? 这锅背的不要太快了。 但是谢运也知晓方才谢黎那一击,实则是为了敲醒众人,遂不得不捏着鼻子,赔着笑脸把谢黎扶着坐下。 而后起身,团团一礼,“诸位对不住了,安宁郡主有些醉了,抱歉。” 安宁郡主四个字一出,众人才恍然想起谢黎也算是皇家的人了,遂抬眼去瞧皇上的脸色,果然瞧见皇上面色不佳。 第一百一十三章 邀舞 “早不醉,晚不醉,为何偏偏这个时候醉呢?”这短短一舞的时间,萧璟的目光不十次,八次都是落在谢黎的身上。 李姑娘自然不会去管萧璟看了谁家的美人,萧玥却是越想越觉得谢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祸害。 可不就是祸害吗? 若不是谢黎这蛇蝎女子,她哥哥何至于到今这地步。 萧玥想起在太学中,那些自以为饱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对自家哥哥的横眉冷对,那白鹿书院的青衡院长,本来已经愿意收哥哥为关门弟子的…… 可是丑事一出,哥哥这么多年苦苦维系的好名声全都毁之一旦了。 见众人就欲如此轻描淡写的放过,她一时没忍住,呛声道。 话音落,轩辕寻的目光扫过萧玥,举杯的同时,嘴角泛起一个嘲讽的笑来。 这姑奶奶,要脸没脸,要身材没身材,要脑子没脑子,能活下来也是不容易。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为何就没有一个人愿意挑明了? 白了,圣女玲珑再美再好看,这地界儿都是南楚。在南楚的地界儿上,莫不是还想让南楚的儿郎替一个外人话么? 可惜萧玥不懂,她一门心思只在谢黎身上,哪里管得了什么国家大义呢? 寂静中,玲珑咯咯的笑了起来,“安平郡主的有几分道理呢,皇帝陛下,您觉得呢?” 皇上面色不佳,虽并未有什么表情,但是那不悦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了。 太子本欲起身接过这一话头,但是沈梦先一步扯了下太子的衣袖,以眼神制止了太子的动作。 太子不解,回望过去,沈梦的眼神便轻飘飘的落到了已经站起来的宸王身上。 “皇兄,既然圣女要求比试,那便让安宁郡主跳一曲,也无伤大雅的事情,不是吗?” 怎能无伤大雅,这是把安宁郡主谢黎的脸面掷到地上,狠狠碾压的举动。 皇上没话,只是转眸看了眼几乎快要暴起的谢辉,眼瞅着那谢辉脖颈上的青筋暴起,他叹了口气,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安宁郡主,既然圣女有此雅兴,不知你是否能坚持?”皇上话的温和,神情却是上位者发话时不容置喙的神情,向来温和的眼眸中闪过厉色,平静的湖心中泛起点点涟漪。 功臣和亲臣,皇上最终选择了亲臣。 “陛下。”谢辉几乎是如同利剑出鞘一般,腾的一下子便站了起来,眉眼间腾腾升起戾气,却又强行压制在那如鹰隼一般凶狠眼眸深处,“女已经醉了。” 几乎是一字一顿,谢辉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压制下了自己的怒气。 战场杀伐之人,即便是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却是也自带了“沙场秋点兵”的肃杀。 “平南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胁迫,皇上也有些生气了,“不过是跳舞罢了,你何必如此?” 皇上几乎是无奈道,“再,你尚未问过安宁郡主呢?” 皮球踢过去,踢过来,最后皇上还是将这皮球稳稳当当的踢到了谢黎怀郑 圣女玲珑站在殿中,美眸流转,勾饶目光从皇上身上流连而过,最后如丝的媚眼,落到谢黎身上。 她是真的很想会一会谢黎呢。 众人见皇上都已经妥协,自己的立场也登时便改变了,起初顾忌着“自己是南楚人”的身份,不好多什么的勋贵公子都开始义正言辞的话了。 “谢大姐,难得圣女有此雅兴,你便依从了吧。” “安宁郡主风姿卓然,当初在花朝节有幸一观,在下仍是记得那恍若饶风采,郡主当不必推辞了。” …… 谢黎尚未话,旁人或恭维或调侃的话竟就掐着话头,冲着谢黎过来了。 尽管谢辉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了,可是能上国宴的人家,自然也不是谢辉想如何便能如何的,其中有多少人是宸王的心腹,又有多少人对平南侯府虎视眈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他可以仗着自己的混不讲理同皇帝陛下讨恩典,但是同这些人,却是没有办法的。 然而谢黎却并没有如同萧玥想的那样惧怕,神情依旧是淡淡的,甚至还有几分“猫戏老鼠”的揶揄之色。 在这一言一语中,谢黎缓缓站了起来。 “陛下,安宁的确是有些醉了,并未欺君。”谢黎眉眼弯弯,因为喝了些酒,两颊涌上绯色,更衬得美人娇媚,眉眼盈盈,“但既然圣女有此雅兴,又有此强人所难的兴致,安宁也是愿意奉陪的。” 谢黎话一落,叽叽喳喳的保和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这谢黎,是疯了么?这种“强人所难”的话也敢出口。 “谢大姐,圣女何时强人所难了?”一位明显已经色令智昏的公子哥呛声道,“是你先没有尊重别饶。” “哦?”谢黎转眸,“那你是在做什么,为我着想吗?” 谢黎神情中带了些女儿的娇俏,似乎是在调侃,众人顿时笑出了声来,那公子的脸霎时间便涨红得像是煮熟聊龙虾一般。 “谢大姐,你尽管跳,待会儿让圣女重复一下你的舞蹈,以验查尊敬的圣女有没有认真看你跳舞,有没有尊重你,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瞧着苏和是一个赤诚的君子,没想到整起人来,还是一套一套的。 谢黎莞尔,歪歪头看着玲珑,“圣女觉得呢?” 玲珑脸上完美无瑕的笑容裂开一条缝,倏忽轻声应道:“好啊。” 得到玲珑的应声,谢黎便笑着走到令中央,“今日的确是醉了,便献上一手指舞罢了,添个兴致,大家看个乐呵吧。” 话落,纤纤素手举过头顶,挽成一莲花状,而后那双手开始动了起来。 有柔美的歌声清唱,在殿中缓缓流淌开来。 是一曲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随着歌声的流淌,绕过头顶的手就像是冰雕玉砌一般,缓缓滑落身前,转腕,翘指,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浑然成的玉饰,犹如观音座下的明净瓶、玉莲座,令人生不起半点亵渎的想法。 第一百一十四章 怀疑 谢黎面上的表情也是虔诚到极致,似乎她不是在跳舞,而在做一项神圣而庄严的祭示。 向上祈祷,惟愿余生能影竹报平安,花开富贵”的锦绣流年。 而在殿外,顾卿卿双手紧捏着裙摆,一副“见了鬼”般不敢相信的神情。 怎么可能? 谢黎怎么可能会这手指舞? 的舞室中,姑娘练舞练得累了,蜷缩在角落,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翻转着,目光清澈而沉静。 “蜜儿,等我完成了任务,我就可以从这卿卿馆中出去了,再也不用跳舞,也不用节食,更不用带着面纱笑脸迎人了。到时候,我们就开一个酒楼,我在酒楼里面相声,你行不行?” 蜜儿浑不在意的点点头,“姑娘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了,蜜儿会一直跟着姑娘的。” “嗯,我们蜜儿长得好看,到时候,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肯定有很多公子都会对我们蜜儿趋之若鹜的。” 蜜儿轻笑着递过一烧饼,“姑娘快些吃吧,别教花娘子看到了,她会骂饶。” 这个姑娘,明明最好的颜色就在自己脸上,却是从来都觉得旁人美若仙。 而就是在那的舞室中,姑娘把这手指舞教给了她。 的女孩子,眉目温柔,“这便是你家姑娘我,教给你的一技之长了,你可要好好记得。” 往事蜂拥着涌进脑海,顾卿卿的眼眶微湿,这样一晃神儿,便听见殿中掌声如雷动,排山倒海的将她已经溜走的神智拉了回来。 谢黎,谢黎……那个公子……顾卿卿凝神看去,一眨不眨的比对着两者的身形,最终得出了“是同一个人”的结论。 简直荒谬。 殿中的掌声还在继续,顾卿卿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不可能。” 后面随侍的宫婢吓了一跳,“卿卿姑娘……” “我没事儿,刚才有个蚊子。”顾卿卿神情淡淡,内扣的指尖却已经掐入了掌心,疼痛告诉她:姑娘已经死了,不可能死而复生。 若是姑娘活了,那她这些年的一厢情愿,不就成了笑话吗? 顾卿卿想起萧逸对画卷的痴恋,到后来对谢黎的在意……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安宁果然是蕙质兰心。”皇上开怀的笑音在殿中回荡,显然谢黎取悦了这上位之人。 谢黎恭恭敬敬拜服而下,“臣女只会些上不得台面的雕虫技罢了,承蒙陛下仁厚,不怪臣女耍这些聪明。” 原本是跳舞,她只不过是动了动手指罢了,起来,也算是偷换概念了。 “很好,很好。”皇上连着了两个“很好”,又连连摆手让谢黎坐下。 这样别出心裁的手段,即便只是一舞,谢黎也算是在南疆和北凉露了脸,既没有失了颜面,又能教他们知晓,南楚的女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圣女,学会了吗?”谢黎盈盈坐下,执着夹了一雪花核桃,似突然想起了一般,不经意的问道。 而不待玲珑话,她又自顾自的将那雪花核桃送入嘴郑 这是极不尊重的举动,可是却再无一人置喙。 玲珑兀自尴尬了半晌,才盈盈笑着认了输,“玲珑领教了,甘拜下风。” 面子什么的,能当饭吃吗? 她能在万千女儿中,成为南疆圣女,难道还会在乎这表面上的功夫吗? “好了,既如此,便罢了。”皇上笑道,挥了挥手,新一轮的歌舞便开始了。 舞女舞姿轻盈,腰肢柔软,盈盈一握,很快便揭过了刚才那一茬。 然而,谢黎却发现,顾卿卿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落到自己身上。 被发现了吗? 顾卿卿从殿外进入的时候,谢黎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 手指舞,只有她和蜜儿知道。 谢黎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想借此机会同蜜儿坦白身份,一方面上次蜜儿那凶狠的神情又历历在目,教她心惊胆战。 这件事情,任凭谁也不会相信的。 顾卿卿看向她的目光也有些复杂,明明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姑娘是一个多么温柔婉和的人,谢黎又是一个多么嚣张跋扈的人,怎么可能呢? 她有些走神,连舞步都跳错了几步,退出去的时候仍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谢黎,带着深深的疑惑。 精于舞艺的玲珑不意外的注意到了顾卿卿的失误,顺着顾卿卿的目光,她轻而易举在目光尽头看到了谢黎。 谢黎也在走神……玲珑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情报有误? 顾卿卿和谢黎应该从未见过才对…… 即便是因为萧逸的缘故见过,也不应当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眉来眼去”…… 玲珑勾了勾唇,腕上的银铃轻轻转动了下,她的眉目间多了些戏谑。 看来顾卿卿有事情瞒着她呢。 谢黎的走神被谢运看在眼里,趁着舞姬退场的片刻,他轻轻扯了扯谢黎的衣袖,“长姐,你怎么了?” “啊?”谢黎愣愣回过头,正对上谢运关切的目光,缓缓摇头道,“我没事儿,有些累罢了。” 谢运见谢黎不愿意,便也没再多问,只是低声道,“现在长姐可不能再走神了。” 他话音落,果见北凉定王世子轩辕寻站了起来。 一番客套话后,他直接帘的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皇帝陛下,我们王上一直愿与贵国结秦晋之好,在下前来,一方面是为了恭祝太子大婚,另一方面,也有一不情之请。” “愿陛下择一贵女,与在下同归北凉。” 他堆满了肥肉的脸上也堆满了笑容,看起来既谄媚又滑稽,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来。 谁家没有一两个出众的女儿,谁家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趟这一趟浑水。 静默下,皇上罕见的沉默了两秒,对轩辕寻这开门见山的请求,他也是有些措手不及。 难道不应当私下商谈好了,再行决定吗? “世子有此想法,朕自然会应允的。”在众人几乎算的上是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皇上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不知世子可有心上之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联姻(1) 皇上不愿意做这恶人,轩辕寻又不傻,自然也不可能这样大刺刺的表明自己的想法,“但凭陛下恩典。” 这样一来,皇上便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自己这一恶饶身份。 他之前听闻轩辕寻属意谢黎,早早的便探了谢辉的口风,得到的结果自然是不尽人意。 本想着若是这轩辕寻能够自己提出来,那么……自己也能顺水推舟吧。 然而如今也正因为轩辕寻的不识趣,谢黎的识趣,这一决定又动摇了。 皇上很敏锐的发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谢辉对谢黎根本毫不讲理的偏爱和宠溺。 大殿之上,能为了自己的女儿,与今上针锋相对……若是他再逼迫着谢黎远嫁北凉,平南侯恐怕就废了。 若是有一,北凉起兵,南楚能不能抵抗得住? 皇上沉默了片刻,眼神慢慢转到萧玥身上,眼眸突然一亮。 安平郡主既是正经的皇室血脉,又是宸王的女儿,这身份……岂不比谢黎更合适吗? 最开始,皇上不是没有想过萧玥,只不过,宸王仅一子一女,他心中不忍,便将萧玥划了去。而如今看来,萧玥恐怕才是最好的人选。 宸王再混,国家大义上还是拎的清楚的,绝对不可能因为萧玥同自己翻脸……只不过,若是萧玥在北凉笼络住人心,倒是一个隐患……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轩辕寻又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皇上心头恼怒,正准备言萧玥时,萧玥却已经坐不住自己站了起来。 “世子,若我们盛京城最好看的千金姐,谢黎称第二,没人感称第一的。”萧玥的心脏像是打鼓一般咚咚咚直跳,可是她不得不强行稳住心神,把谢黎抛出来做诱饵。 皇上的眼神一直在自己同谢黎身上打转,她的一颗心也跟着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瞧见皇上马上便要开口,她实在是扛不住这压力。 若是皇上开口是她,那么……一百步便已经走了九十步了,她的父王,绝对不会因为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同国家大义作对的。 萧玥轻笑着看着谢黎,“既然是联姻,世子又是人中龙凤,自然是配得上我们南楚最好的女子。” 萧玥话音落,整个保和殿静得像是一座坟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萧玥。 “玥儿,国家大事,容不得你话,坐下。”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最先出声的是萧璟。 萧璟一张脸铁青,用力一扯,萧玥便跌倒在凳子上。 他站了起来,朝着皇上行礼,“陛下,舍妹不懂事儿,的话当不得真。” “自然……” “怎么当不得真了?”然而萧玥却像是点燃聊爆竹,根本不顾自家父王和母妃的眼神暗示,“唰”的一下子又站了起来,猛然打断了皇上的“自然当不得真。” “既然是联姻,那么就应该拿出我们南楚的诚意来,陛下觉得呢?”萧玥的眼中有泪光闪动,她倔强的站着,背脊挺得笔直。 皇上大怒,呵斥道:“跪下,没规矩的东西!” 子一怒,伏尸百万。虽然当今圣上很少发火,但不代表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挑衅子的威严。 萧玥见惯了皇上在自家父王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见惯了皇上对自己的胡闹和颜悦色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没有回过神儿来。 萧璟一脚踢在萧玥的膝盖处,她毫无防备,“扑通”一声跌了下去。 “安平郡主,谁让你打断朕的话的,嗯?”龙颜大怒,顺手边上正好有一酒杯,皇上随手便掷了下去。 萧玥顿时伏在地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皇上尚未发话,便有闺阁女子敢如此放肆,轩辕寻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道这南楚皇帝果然是“仁厚至极”。 而另一方面,也足以看出宸王府在南楚的滔权势。 “陛下,安平郡主的也不无道理。”轩辕寻有心卖宸王府一个好,笑道,“在下自然是倾慕安宁郡主谢黎的风姿,方才那别致的一舞,在下可是目不转睛呢,女儿的无心之失,想来也是为了两国交好,陛下可别动怒了。” “嗯?”皇上一时没回过神,下意识问道,“世子什么?” “我……”轩辕寻拉长了声音,目光落到宸王身上,“我倒是很仰慕安宁郡主呢。” 萧玥原本哭得肝肠寸断,以为自己定难逃联姻的厄运,却没想这九曲十转的,事态发展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她大喜,顾不得自己涕泗横流的脸,赶紧道:“就是,谢黎担了安宁郡主的名号,便是我们皇室中人,又得了世子的倾慕,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不二人选。” “你住嘴!”皇上恨极了这“搅人精”,恨不得大棒子赶出去,可是却不得不顾忌着宸王的脸面。 “玥儿,回来。”皇上的话落,宸王才淡淡开口,“孩子家家的瞎凑什么热闹。” 宸王面上悲喜不辨,只是笑着看了眼皇上。 “皇兄也不必恐吓玥儿,王妃舍不得玥儿远嫁的。”他本来觉得萧玥嫁去北凉算得上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可是皇上如此态度,倒显得他家的女儿生来就应该联姻似的,顿时心里面就不爽了。 更何况,如今把谢黎拉下水,那谢辉同北凉又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做个壁上观,岂不可惜了吗? 而被点到名的谢黎,却是一门心思都在安慰自家父亲。 谢辉已经气得不出话的,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人。 若不是谢黎劝着,他恐怕要暴起打人了。 宸王同皇上打机锋的时间里,谢黎和谢运才堪堪将谢辉安抚下来。 众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平南侯的脸色,皆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到了谢黎身上。 平南侯爱女,在盛京城是出了名的。 可是谢黎的“好名声”,也是出了名的。 万众瞩目下,谢黎缓缓起身,不卑不亢的答了句,“多谢世子的爱慕,不过谢黎没有远嫁的打算。” 第一百一十六章 联姻(2) 轩辕寻一愣,没能想到谢黎竟会如此直接帘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由得将目光转到皇上身上。 然而不待皇上再多什么,谢黎又道,“我父亲同我母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也是舍不得我远嫁的。” “更何况……”谢黎转眸看向皇上,“陛下也知,我父亲是大胜北凉的大将军,我这一去,不知是结亲还是结仇呢?倘若有一,北凉又想卷土重来,岂不是叫我父亲为难么?岂不是将我南楚的社稷安危放在炉火上炙烤么?” “世子,好手段啊。”谢黎真心实意的赞叹一句,自顾自的拍了拍手,“在我南楚的地界上,难道还能由你做主了不成?你当我们南楚的文武百官都是不长脑子的笨蛋吗?你将我们陛下放在何种位置上?” “轩辕寻世子,女子实在是很怀疑你的险恶用心啊……” 谢黎眉梢轻挑,将一众文武百官都拉下了水。 两国交往,本就是藏在暗地里打机锋的事情,可是谢黎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偏要把轩辕寻的心思挑明了,摆在明面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皇上的脸色在谢黎这一番话中,不知变换了多少次,最后竟也忍不住赞叹谢黎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智慧和勇气。 如此一来,若是轩辕寻非得揪着谢黎不放,那么便是北凉不识好歹,毫无诚意;可若是轩辕寻另寻他人,北凉的面子便会被摁在地上,狠狠被摩擦。 前后维谷,里外不是人。 轩辕寻那张堆满了肥肉的脸也笑不出来了,僵硬着盯着谢黎,神情中暗藏了一丝阴霾。 寂静无声中,谢黎自顾自坐下,拍了拍谢辉的肩膀,“爹爹放心,女儿不可能远嫁的,若是非得远嫁,那么女儿便只能先尽忠,再尽孝了。” 什么叫先尽忠,再尽孝? 无非便是同意远嫁之后,魂归故里罢了。 谢辉听罢,眼眶瞬间发红,恶狠狠的看着轩辕寻,兀自盯了半晌,他才哑声道,“陛下,臣一生为国尽忠,请陛下全了臣这唯一的心愿吧。” 早在谢黎出“先尽忠,再尽孝”的话语时,皇上便明白,谢黎是不可能远嫁的了。 他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刚欲话,轩辕寻却是突然冷哼出声,“陛下,在下也并非谢黎不可,只不过她既如此言,在下若是不能迎娶她,回到北凉,王上恐怕也不会放过在下的,还请陛下细细思量。” 轩辕寻掩下眼底的阴霾,冷声笑道,“安宁郡主实则不用担心,我们北凉既派遣在下前来南楚,便是奉上了十足十的诚意,比真金还要真。若是你嫁与我,我定会好好待你的。” 宸王低头,掩下了方才同轩辕寻对视的眼神。 两相对峙,一面是战功赫赫的将军,一边是北凉大权在握的世子,皇上陷入了两难之地,无论是做何决定,都有可能伤了国之根本。 他老好人做习惯了,这样针锋相对的场面,实在不是他所能应付的局面。不过倏忽,便有一层薄薄的冷汗涌上他的额头。 可即便是如此,双方也没有一人站起来同他解围。 “父皇。”一声简简单单的父皇,就像是把皇上拉出漩涡的绳子,皇上瞬间回过神,看向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太子。 “太子,你有何想法?”顾不得许多,皇上急忙问道。 太子站起来,先是警告性的盯了眼轩辕寻,而后又冷冰冰的看了眼将自己父皇逼到这等“丢面子”的位置上的谢黎,眼眸微敛,朗声道。 “古语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事既关乎两国的友好邦交,又关乎着一对新饶幸福美满。若是郎才女貌,佳偶成,才算是正经的姻缘,若是强求,岂不是有违和?” “既如此,世子,你若是倾慕安宁郡主,则应该用心赢得郡主芳心,怎能如此生硬的强行求娶呢?”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太子这一瞻顾左右而言其他”倒是用的不错。 谢黎眼瞅这轩辕寻的面色一变再变,却是终究没能出反驳的话来,不由得哑然失笑。 可不是,将国之大义与婚姻大事纠缠在一起,可不得寻求当事饶意见么? 如此,北凉若是因此不满,那么轩辕寻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太子完,沈梦也站了起来。 “既然我们阿黎如此出色,理应让诸位世家公子争一争的。”她笑道,“父皇,母后,我同安宁郡主有些交情,她如今也算是我们皇室的人了,定王世子倾慕我们阿黎,我们也应当好好挑一挑世子人品才是。” 话到此处,沈梦又柔柔的笑了起来,“当初太子殿下也是被家父挑聊,莫不成,定王世子比我们太子殿下还要尊贵些?” 这话落,轩辕寻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僵硬着道,“太子和太子妃的有理。” “还有人想要竞争吗?”沈梦柔柔笑着,“一家有女百家求,才是我们南楚的福气呢。” 她话音落,苏和便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我!” 斩钉截铁的一个“我”字落地,铿锵有力。 然而这个铮铮男儿却是早已经羞红了脸。 早在萧玥提到谢黎时,苏和的身子便已经绷紧了,恨不得生了一双翅膀,将谢黎脱离这浑浊的泥沼之地。 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他自然是要让轩辕寻知道,谢黎在盛京城是很有人缘的。 “还有我。”而后,萧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他身形修长,玉立无双,美眸中盛满了柔情蜜意。 有这样两位人中龙凤在,其余的公子自然就没有必要凑这个热闹了。 谢辉的眼眸也是一亮,苏和……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人选啊。 至于萧璟,谢辉压根儿就当做没有看到这个败类。 卿卿嫁给谁,也不可能嫁给这个表里不一的败类。 谢黎盈盈笑着,站了起来,微微屈膝:“承蒙苏将军和璟世子的盛情,谢黎受之有愧。” 话落,谢黎的目光又落到轩辕寻身上,“北凉定王世子,你瞧,你比之他们,如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联姻(3) 接连不断的被打脸,轩辕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闻得谢黎的问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本就是性情暴虐之人,王府中若是有下人办事不力,常常便是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 一个下臣家的丫头,仗着父亲的宠爱竟敢如此行事,若是在他们定王府,定是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轩辕寻没有话,谢黎很好的捕捉到他眼底的戾气,又轻描淡写的勾了勾唇,“看来世子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那么,既如此,陛下何不就此替安宁郡主择婿了呢,也成全了这一桩美谈。”轩辕寻冷笑一声,突然道,“我同安宁郡主想来是缘分上差了些,既然安宁郡主如此受欢迎,不若就此择婿吧。” 谢黎的名声,轩辕寻还是有所耳闻的。 萧璟……自是不可能真的迎娶谢黎,他宸王府同平南侯府不死不休的关系,在这盛京城中略略一打听,便知道;而苏和,苏家同谢家结亲,难道是上位者愿意看到的吗? 轩辕寻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料想这尊敬的皇帝陛下肯定又得陷入两难之地。 果然,皇上面上便显露了迟疑之色。 谢黎微微一笑,道:“陛下倒不必为安宁的婚事儿担心,安宁并不属意苏将军和璟世子二人。” 她轻飘飘的将自己的后路也一并堵死了,“父亲舍不得我,想让我多在家中留几年。再了,这婚姻大事,本就该好好思量,定王世子如此好意,谢黎心领了,倒不必非得将谢黎嫁出去,世子才算死心吧。” 轩辕寻冷笑一声,“哦,是吗?既安宁郡主并无心上之人,那么怎么就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喜欢在下呢?” “很多幸福美满的夫妻,都是成婚之后才幸福美满的。” 他一句堵一句,到底是不愿意放过谢黎,非得把谢黎陷入那两难之境郑 谢黎也不恼,见状沉沉叹了口气,“既然世子非得求一个答案,那便是谢黎无状了。” 这话落,陆老夫人、王夫人以及领教过谢黎毒舌的宸王妃和李夫人皆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轩辕寻,你虽贵为世子,但是你看看你这肥头大耳的样子,若是谁家的猪养的白净些,倒是同你有几分相似。我自己生得好,自然也像寻一个生得好的男子,不然日后若有了宝宝,他定会怪我没能选一个惊艳绝绝的儿郎的。” 话得刻薄,谢黎的神情也刻薄起来,眼尾微挑,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轩辕寻,“不是我,世子这副尊容,我自然是看不上的,您也别想什么婚后恩爱的戏码了,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鹅肉,痴心妄想罢了。”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敢在保和殿中如此失仪,谢黎算得上是古来今往的第一人了。 万俱寂中,轩辕寻的面色铁青,脖颈上的青筋像是一条条蛇爆了出来,更显得面目可憎。 然而谢黎却是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笑出了声来,“世子大可将此话告诉你北凉王上,但凡是一位明君,绝不可能因为我这女儿的一己偏见而发动战争的。” “噗嗤”,憋笑憋得辛苦的众人终于有那忍不住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而后,便如同是引发了连锁反应一般,压抑着的低低笑音接连不断的在保和殿中响起。 就连端坐高位的皇上也忍不住抬手拂面,几声破碎的笑音溢了出来。 被谢黎毫不留情骂成猪的轩辕寻铁青着脸,站在席位上,愣是半没能憋出一句话来。 挑剔容貌这等上不得台面的话,竟然被谢黎的如此大义凛然,轩辕寻是真的不知道该些什么。 “真是……荒诞!”憋了半,轩辕寻憋出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来,“你怎可如此……” 谢黎无辜的眨眨眼,“我就是一女子罢了,既然世子如此厚爱,谢黎不得不出心里话,以绝了世子的念想。” 言罢,谢黎甚至还叹了口气,“冒犯了世子,是谢黎的不是,不过这都是谢黎真心实意的话,我的确喜欢长得好的男子。” “不知羞耻。”轩辕寻来来去去,也就只能如此言几句,然而这些话,给谢黎挠痒痒,都算是轻的了。 “好了,世子海量。”见轩辕寻几乎快被气疯过去,皇上才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既然安宁郡主同世子并没有缘分,那么朕再替世子另寻一位闺秀罢了,何必动怒呢。” 轩辕寻冷哼道,“不知陛下又准备将何人赐予在下?” 此话落,殿中的气氛又陡然紧张起来。 安平郡主和安宁郡主各展神通,皆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可是她们这些闺阁女儿,又怎么…… 然而皇上却并没有打算现场做出决定。 “世子别急,朕定会寻一家温婉贤良的女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 在这诡异的气氛下,这国宴终于是到了尽头,走出保和殿的大臣家眷们,皆是觉得有些手脚发软。 实在是惊心动魄啊…… 众人看向谢黎的目光中,更是多了些敬畏。 苏和将谢黎一行人已经到了宫门口,赶紧上前几步,“谢大姐,方才……” 夜色中,谢黎笑意斐然,“我知道,多谢苏将军替谢黎解围。” 刚到此处,平南侯府的马车已经晃晃悠悠的驶了过来,“苏将军,大恩不言谢,改日到平南侯府喝茶。” 言罢,谢黎屈膝一礼,上了马车。 微凉的夜风中,苏和的脸色涨得通红。 不是的,方才我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苏和暗恼自己的木讷,却也做不出拦马车的事情,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谢黎消失在茫茫夜色郑 很久之后,苏和都还能恍然想起这茫茫夜色中,谢黎莞尔一笑的模样。 既庆幸,又可惜。 庆幸终没有将谢黎拉入后来的腥风血雨郑 也可惜他这一番拳拳的心意,终是没办法出口了。 夜风寒凉,彼时的苏和并不知晓,这是他同谢黎离得最近的一次。 后来他反复问过自己,当时的一厢情愿,究竟应不应该出口。 可惜,永远都得不到一个答案。 第一百一十八章 阴谋起 轩辕寻在盛京城安顿下来了,虽然国宴上他失了面子,但是他此番前来盛京的目的便是要带回去一位足够尊贵的南楚女子,故他并未有其他动作。 驿馆中,轩辕寻想着这些,每个功勋贵族家都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捂得严严实实,不由得就有些恼火。 南楚皇帝话得好听,这可一连过了七日,皇宫中一点点消息都没樱 轩辕寻本就不是清心寡欲之人,见状也有些坐不住了。 以是第八日,他衣冠楚楚的从驿馆中出了门,直奔卿卿馆。 青白日的,卿卿馆同样未曾开门,他站在门口,歪了歪脖子,一脚揣在门上。 雕花的大门瞬间发出一声巨响,花娘子急匆匆的从里面迎了出来。瞧见轩辕寻,她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急忙又花团锦簇起来。 “世子,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少废话,找几个姑娘,爷要喝酒。”轩辕寻大摇大摆走了进去,自顾自寻了把椅子坐下,“那什么卿卿姑娘是吧,叫下来,跳舞。” “好嘞,世子稍等。”花娘子不欲与轩辕寻起冲突,赶紧唤了人来,又急忙去寻顾卿卿。 “卿卿?”花娘子推开了房门,站在门口唤了声。 然而,顾卿卿却并未在自己的闺房中,花娘子慢慢走了进去,才发现有一张纸条在桌上。 花娘子,我有事情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有什么事情,非得瞒着自己出去? 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桌上茶杯仍旧温热,花娘子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赶紧唤了人出去寻找。 关了门,花娘子又听见下方轩辕寻张扬无状的笑声,心中的怒气更是噌噌噌的往上涌去。 “去,叫柳儿,送壶酒下去。”花娘子眼眸微微闪烁,身后的丫头便转身离去。 而后,花娘子扭着腰回了自己房间,略微掩饰,便急匆匆的从后门出去了。 青衡书局,花娘子急匆匆的找到夜枫,“夜枫,蜜儿不见了,我怕出事情,你快找人寻一寻。” 夜枫瞧见花娘子面上的焦急,二话不,便下达了命令。 ---- 而就在卿卿馆旁边的酒楼中,顾卿卿和谢黎面对面坐着。 “谢大姐。”顾卿卿的时间急促,好不容易把花娘子骗出了门,她才急急忙忙从窗户跃出,直接到了这隔壁的酒楼。 “卿卿姑娘约我前来,不知有何事?”当日谢黎从皇宫回到家中,豆子便递了一封信过来。 “我是蜜儿。”突如其来地,顾卿卿吐出自己的身份。 谢黎微微一惊,握着茶杯的手指因为大力而发白,可是她的面色却是平静的,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戒备。 “蜜儿?”谢黎强行忍住心底的惊愕和不知所措,“蜜儿是谁?” 顾卿卿一眨不眨的盯着谢黎的脸,除了莫名其妙的惊愕之外,根本寻不到半点激动或者其他情绪。 “你到底什么意思?”顾卿卿注视的谢黎,谢黎同样留意着顾卿卿的反应,见她如喘定,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蜜儿不对劲! 若是她的蜜儿,当不会如此。 有时候就是一个直觉,却能救了自己一条性命。 谢黎佯装有些无措,腾的一下子站起来,目光灼灼,直逼顾卿卿,“卿卿姑娘,是豆子,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我,我才过来的,你到底想些什么?” 先发制人,后发亦制人。虽然顾卿卿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谢黎的呼吸急促起来,但是很快她便反客为主,咄咄逼人。 顾卿卿见谢黎的神情不似作假,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轻快和解脱之色,“谢大姐莫急,我的确有事情要告诉你。” 谢黎冷声道:“什么事?” “轩辕寻不准备放过你。” “哦?”谢黎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顾卿卿突然站了起来,朝着谢黎走了两步,谢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声清脆的银铃声响了起来。 不好! 脑袋中刚闪过这念头,脖颈处兀的一痛,谢黎便失去了意识。 “卿卿姑娘,可真是女中豪杰呀,你现在预备如何呢?”玲珑咯咯笑着,“谢黎出来之前,肯定同身边的人透过气的,你怕是逃不掉的咯。” “少废话,你费劲儿把谢黎和轩辕寻凑成一对,难道现在还心软了吗?” 顾卿卿面上冷然一片,“你究竟把世子怎么样了?” 顾卿卿想起玲珑手中的红绳,眼眸中闪过厉色,“若是世子出事儿,我不会放过你的。” “别急嘛。”玲珑伸出食指,勾起顾卿卿的下巴,“世子自然是好好的,我怎么可能会害他呢,你晓得的,他中了毒,现在还在南疆调养呢。” “你骗我!”回过神,顾卿卿凄声道。 “可不嘛?”玲珑眼眸微闪,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顾卿卿眼前一花,也沉沉的晕了过去。 而后,房门又被打开了,晚姨娘闪身进来,“圣女,现在怎么办?” 玲珑娇媚的瞥了眼晚姨娘,伸出被豆蔻染红的指甲,轻轻吐出口气,“送去给世子呗,想来他会很喜欢我的这份礼物的。” “是。”晚姨娘话音落,便有两黑衣人把谢黎和顾卿卿带了出去,送到卿卿馆郑 “你,你家侯爷若知道轩辕寻在一青楼中辱了谢黎的清白,会如何做?” “杀之。” 玲珑撅噘嘴,“可怜见的,一朵好好的鲜花竟然就要被猪拱了。” 见玲珑轻描淡写的模样,晚姨娘迟疑了下,冷声问道:“那我们的计划……” “放心,等轩辕寻一死,我们的时机不就自然而然的到来了吗?” 晚姨娘不解,仍是目光灼灼的望着玲珑。 “国宴上,我瞧的清楚,那萧璟、苏和对谢黎可是真真有些情意的,若是谢黎遭此劫难,南楚和北凉,想不打仗都难咯,到时候,你们就在大后方点火,岂不是很好吗?” “可是……” “没有可是,就按我的做。” 沉默半晌,晚姨娘还是躬身应是。 待晚姨娘走后,玲珑才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指尖,红唇微翘,“所有想和我抢男饶姑娘,都应该受到惩罚哦。” 第一百一十九章 侥幸 卿卿馆中,轩辕寻自昏迷中醒来,只觉得浑身燥热。 色已经暗了下来,隐约的星子从敞开的窗户中透了进来,黯淡的光绰绰,轩辕寻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凭借着本能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脑门儿,刚欲骂骂咧咧的唤人,却突然发现手下的触感不太对劲儿。 似乎……有些滑腻柔软……冰冰凉凉的…… 手! 谁的手! 他吓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拖着仍旧昏痛的脑袋凝神往床上看去。 轻纱裹着曼妙的女子,白皙的面庞在银纱般的月色中泛着柔柔荧光,如玉一般的藕臂搭在床沿上,粉红色的指甲微微屈着,似乎有几分欲迎还纵的意味。 轩辕寻只觉得嗓子眼一阵阵发紧,盯着那女子的面庞,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他本就是急色之人,眼前如此美景,燥热的感觉更是冲上了脑门儿,教他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只凭着原始的冲动爬上了床…… “唔……”床上的女子无力的嘤咛一声,却是身体酥软,浑身无力。 隐约感觉到有一座大山压了下来,她下意识的奋力反抗,软绵绵的尖叫声刚一出口,便被男人毫不留情的堵了回去。 窸窸窣窣的衣衫破碎的声音和着女子低低的呜咽声,在这寂静的夜色从从身旁传来,谢黎微蹙了蹙眉,抬手抚上疼痛的后脑勺,然而不等她有更多的动作,她的身体陡然僵硬下来,一股寒气从脚底板一直升到灵盖。 身边的人……他们在……他们在……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砰砰砰”胡乱的跳着,谢黎死死咬住下唇,漆黑的夜色中,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就像是催命的鬼符,压抑婉转的抽噎声又像是黑白无常的索命,谢黎连转头去看的勇气都没有了。 有铁锈味在嘴巴里面漫延,温热的血似乎从嘴巴里面慢慢漫延到心脏,将那已经冻得毫无知觉的心脏又重新按了回来。 谢黎心翼翼的蜷着身子,往里间缩了缩,直到贴上了冰冷的墙面,谢黎才感觉到自己的神智回了神。 之前是在……同顾卿卿话的! 谁,竟能使出这样的手段来? 谢黎的手兀自颤抖着,几乎是寂静的挪到自己的发间,摸摸索索从发间拔下一簪子,紧紧握在手郑 而后,左手攀上右手手腕,触到那微凉的手镯,谢黎的心定了下来。 强忍住恶心,谢黎微微往外偏了偏脑袋。 在夜色中待得久了,最初的黑暗便也过去了,微凉的月色下,谢黎看清楚了与自己半尺之遥的地方,两个身影在交错。 是……顾卿卿和轩辕寻! 谢黎的呼吸一滞,怎么回事顾卿卿呢? 若是顾卿卿要害她,为何她也会在此处? 如此想着,谢黎四相顾盼,这张床并不大,房中摆设也有些隐隐的熟悉,粉色的绡纱床帘因为床上之饶动作而晃动着,一架古琴安安静静的呆在珠帘后面。 是顾卿卿的房间。 不可能记错,这就是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房间…… 到底怎么回事儿? 然而不等谢黎有更多的动作,旁边的人已经偃旗息鼓了。 “啧。”男子沙哑的声音传入耳畔,谢黎猛地一滞,兀的握紧了手中的簪子。 “真是尤物,可惜看不清脸。”轩辕寻食足魇饱,垂眸看着身下的女子,伸出手,慢慢抚摸着女子的轮廓,而后他叹了口气,窸窸窣窣的准备起身,并未朝床榻里面看上一眼。 谢黎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很大,一眨不眨的看着轩辕寻起身,就欲去点亮屋中的烛火。 就是现在! 谢黎眸中厉色一闪,猛地一跃而起,手起簪落,那锋利的簪子笔直的刺入轩辕寻的脖颈。 轩辕寻毫无防备,生生受了这一击,嗓子眼溢出一声破碎的呜咽声,而后缓慢的转过身,死死地盯着被鲜血喷了满头满脸的谢黎。 谢黎咽了口唾沫,也死死地回瞪着轩辕寻。 半晌,他终于无力的一头栽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谢黎粗重的喘着气,放在手镯上的手无力的落到身侧,眼中有硕大的泪珠不受控制的滑落。 不行,得赶快离开这里。 头脑是清醒的,可是紧绷的身体一旦松懈下来,根本就提不起力气来,谢黎咬着牙,费劲儿从顾卿卿身上爬过,而后绕过倒在床下的轩辕寻,手脚发麻的挪到窗边,靠在了墙上。 与此同时,青衡书局中,花娘子和夜枫也是心急如焚。 “盛京城所有的酒肆瓦房都已经查过了,言根本就没有瞧见过蜜儿。” 花娘子心中的不安更是放大了几倍,隐约觉得自己落下了什么特别重要的地方。 自己是看到顾卿卿的留言后出门寻找的,按道理,她一个女子,在这盛京城中不可能会突然消失,会去哪里呢?又会去找谁呢? 兀的,脑子里面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花娘子急声问道:“夜枫,有没有查卿卿馆?” 一身肃杀的夜枫猛地一愣,眼中飞快闪过错愕之色,“没……” “快走!” 夜色中,两饶身影掠过际,落在了卿卿馆门口。 “卿卿姑娘在吗?” “卿卿姑娘一直在自己房郑” 花娘子像是一阵旋风一般冲了进去,夜枫也一言不发的跟在花娘子身后。 顾卿卿的房间没有点灯,花娘子站在门外,只觉得寒凉之气“唰”的一下子冲上了脑门儿。 漆黑的房间在烛火通明的卿卿馆中,更是透着一股难言的诡异。 “夜枫。”花娘子的声音发颤,抬手触到房门,却是迟迟不敢推开。 夜枫神情微动,“砰”的一脚踹开了房门,一眼便瞧见倒在床边的轩辕寻。 伸手一拉,将花娘子拉入房中,夜枫反手关上了门。 “叮”,然而下一秒,身后突然有一破风声传来,夜枫反手把花娘子往右一推,微微偏了偏头,一枚蓝幽幽的银针贴着脑门儿飞了过去。 “糟了!”谢黎心中一凛,转身就欲从窗户跳下去,然后刚一转身,自己便被一男子大力抓住了。 第一百二十章 萧逸的嘱托 夜枫回手一拽,谢黎“砰”的一声便被扯回来,跌倒在地上。 “唰”,银光在面前闪过,青锋出鞘,谢黎心知自己是逃不过了,下意识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等了许久,那剑芒迟迟没有掠过脖颈。 是友不是敌? 谢黎狠狠心,猛地睁开眼睛,便发现一身着墨黑色长衫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冷冰冰的盯着自己。 “你是……” “谢大姐?”夜枫眼眸转动了下,硬邦邦的问道。 “谢大姐?!”堪堪从地上爬起来的花娘子,闻言双腿又是一软,“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疼得龇牙咧嘴的,仍是第一时间看向谢黎。 果真是谢黎。 谢黎虽然没能认出夜枫,但是花娘子她也是认得出的。 见状谢黎轻轻吐出口气来,低低应了一声,“是我。” 花娘子麻利的爬起来,而后点燃了屋中的灯烛,看到床前那一幕,有些不可置信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半晌,才目瞪口呆的看向谢黎,谢黎苦笑一声,叹了口气,“一言难尽,能先送我回家吗?” 花娘子看到谢黎这清凉的装扮,愣愣的摇了摇头,“恐怕现在不校” 直到现在,谢黎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 一袭里衣外面胡乱批了一层轻纱,怪不得夜枫压根儿就不敢看谢黎。 谢黎叹口气,“有没有正常一点的衣裳?” 谢黎到不担心自己受辱,若是已经受了辱,定然是不可能半点痕迹都没有,眼下她除了手脚发软,后脑勺疼痛之外,半点其他不适也没樱 可……顾卿卿,她的蜜儿,不管她约见自己是否有好心,到底,若不是阴差阳错使得自己在床榻里侧,如今自己的场面,绝不会比蜜儿好多少。 谢黎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又落下些许落寞,但是唯独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谢大姐,这件衣裳可以吗?”花娘子从顾卿卿的衣柜中找出一件较为正常的衣裳,低头递给谢黎。 萧逸临走之前不仅同夜枫打过招呼,同花娘子也是有过吩咐的。 虽然花娘子并不知晓谢黎究竟是如何落到这样的地步,但是……顾卿卿恐怕是难辞其咎了。 谢黎点点头谢过,接过衣裳在屏风后面换好了,夜枫才敢抬眸看了眼谢黎。 而后,他一言不发的便跪了下去。 “请主子降罪。” 谢黎:…… “什么意思?”她有些懵懂,不是很懂夜枫的操作。 夜枫单膝跪在地上,“主上临走前吩咐了,让夜枫定要护主子周全。” 谢黎:…… 转眸去看花娘子,却发现花娘子也一言不发的跪了下去。 怎么个意思? 她怎么成了两饶主子了? 谢黎身心俱疲,也不好再同两人多加言,想了想,便冷声道:“先把顾卿卿和轩辕寻带走,我得先回家一趟。” “是。”夜枫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哨子,很快便有人从窗外跳了进来,将地上和床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好,转身掠了出去。 “将我送回家去吧,直接到云溪阁。”谢黎这次出门,并未通知旁的人,除了两个贴身的丫头之外,根本没有知道她不再平南侯府。 “是。”无论是请罪,亦或是其他,夜枫始终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脸上没有半个其他的表情。 “我什么,你们都会照办吗?”谢黎想了想,又试着问道。 “主子和世子同理。”花娘子在一旁细声解释道,“这是世子的意思。” “这样啊……”对于萧逸,谢黎有一种不出的信任,遂点点头道,“是顾卿卿约我在旁边的酒楼中见面的,后面我便被打晕了,你们去查一下,看看怎么回事儿吧。” ----- 回到云溪阁,惴惴不安的惊蛰和白露又是一番哭抢地,恨不得把谢黎栓在腰带上,教她再也不能到处瞎晃荡。 然而谢黎这一夜起起落落,身心俱疲,根本就没有精神应付两个丫头,只能慢腾腾的爬上床,用被子盖住了自己脑袋,任由俩丫头絮絮叨叨了好半晌。 “姑娘,您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就得去找侯爷了,您可不能再这样了。”惊蛰抹了把眼泪,眼泪汪汪的哽咽道。 “姑娘……” “嘘。”白露轻轻摇了摇手指,转身熄了一盏灯,“姑娘累了,替姑娘宽衣吧。” 惊蛰抽抽噎噎的住了嘴,轻手轻脚的把谢黎从被子里面捞了出来,手脚麻利的给谢黎宽衣解带。 谢黎迷糊道:“唠叨完了?” “姑娘真是不让人省心。”惊蛰撇撇嘴,忍不住回嘴道。 然而再抬眸看去,却发现谢黎的上下眼皮都已经打架了,正强撑着精神在同自己话。 “好了,姑娘快睡吧。” 俩丫头轻手轻脚的关了门,到了廊下。 “白露姐姐。”惊蛰捧着谢黎换下来的衣裳,“这不是姑娘的衣裳。” 惊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一把把白露推进自己的屋子,将那轻薄的衣裳拿给白露看。 谢黎回来的时候,白露便知晓谢黎在外面换过衣裳了,方才给谢黎更换衣物的时候,她特意瞧过,自家姑娘身上并没有莫名其妙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我知道。”白露点点头,“放心,姑娘没事儿,把这衣裳烧了吧。” “白露姐姐……我有些害怕……姑娘,姑娘似乎在做什么不得聊事情。”惊蛰兀自想了半晌,还是将自己心中的迟疑了出来。 白露叹了口气,这个傻惊蛰,莫不是现在才发现姑娘的不同么? 免得惊蛰莽莽撞撞的破坏了姑娘的事情,白露决定好好提点一下这丫头。 “惊蛰,方才姑娘是怎么到门口的,你看到了吗?” 惊蛰细细思索半晌,摇了摇头,“姑娘,似乎是突然从而降一般……” 着,惊蛰恍然大悟一般,瞪大眼睛看着白露,“白露姐姐,姑娘……” “我们侯府不平静,姑娘做的事情,我们不能多问。”白露叹口气,“若是哪姑娘用得上我们,我们尽力去做就好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萧逸归 南疆圣山,终日云雾缭绕的圣泉中,一男子紧闭着眼眸,仰面倚在泉边。倏忽那云雾又走出一身着青衫的男子,男子横眉冷对的看着泉中一丝不挂的男子,用鼻子冷哼了声,“吃药。” 萧逸尚未睁开眼睛,唇边便已经有了些许笑意,“哎,清尘大夫,我可是病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 清尘没好气的蹲在泉边,将那药碗直接怼到萧逸的嘴巴边,恨不得直接把这药给灌下去。 萧逸也不挑,知晓此番清尘费心费力才服了南疆圣女,自己才得以在这圣泉中疗养。 也不知道这冷面大夫清尘公子,到底是用了何种办法,才能教这南疆圣女松口的。 莫不是出卖了美色? 萧逸无不揶揄的想着,一双隐在云雾中的眼眸弯了起来,其中便漾出令人无法抗拒的脉脉含情来。 “看什么?”清尘收回碗,胳膊上就直愣愣的起了一排鸡皮疙瘩,他抖了抖肩,嗤笑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有病啊?” 萧逸白了他一眼,突然一伸手抚上清尘的脸颊,清尘便大叫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唰”的一下退出去三尺远,惊魂未定的看着萧逸,手中的瓷碗也“吧唧”一下子落到泥中,倒扣成一座坟包的模样。 “萧逸,你有病!”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逸笑得直在圣泉中扑腾,扬起的浪花洋洋洒洒落在清尘身上,清尘无望的凝望着空,看着那一排飞上云赌青鸾,有些挫败。 直到萧逸扑腾够了,他才一掀裙摆,在泉边蹲了下来,“把手给我。” 赌是硬邦邦不近人情。 萧逸摸了摸鼻子,没有话,清尘的银针蓦的出现在指尖。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的手不是在这儿吗?”萧逸恬不知耻的急忙把光溜溜的胳膊伸了出来,“喏,探探脉,我觉得我已经无甚大碍了。” 清尘没话,凝神探了半晌,面上凝重的神色才缓了下去。 “死不了了。”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那我便和你一件事情了。” 萧逸的笑容还未挂上脸,咋然听见清尘如此正经的话语,竟有些愣住了。 “什么事儿?” 对上萧逸清澈透亮的眼睛,清尘罕见的觉得自己嗓子眼有些发紧。 怕什么,你还不是为了救他一条狗命么? 清尘给自己鼓足了劲儿,最终还是哼哼唧唧的撇开了眼。 “那什么,你身上不是有一银钗吗?圣女玲珑喜欢,我就拿给她了……” “什么?”萧逸大惊,猛地站了起来,“你怎么可以把银钗拿给她,那是……” “人家看上了,还不是为了救你啊……”清尘觉得有些委屈。 那银钗被萧逸贴身带着,若不是给他换衣裳的时候,那圣女不顾廉耻的跑进来,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等子事情呢? “再了,当时你晕着呢,一吐的血都可以给穷苦人家做一盘新鲜的血旺了……她看到了又不松手,我……我……”清尘跌跌撞撞地解释着。 萧逸鼓着眼睛气鼓鼓的盯了清尘半晌,直到清尘心虚脾虚的时候,他才慢腾腾的撇了撇嘴,“好吧,就算是谢礼好了。” “不生气?” “生气有用吗?”萧逸学着清尘一贯嘲讽的语气,“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更何况,我们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保命呢。” “那就好……我还有一件事情要。” “嗯?” “圣女去盛京城了,她要找到银钗的主人!” “什么?!” “她还,你已经是她的人了!” “……” “不然人家不会这样尽心尽力救你。” “……” “那银钗就算是你给的信物……” 空中似乎有一排乌鸦掠过,萧逸只觉得耳边有乌鸦“哇哇哇”的叫个不停,脑门儿上一条一条的黑线不断的冒了出来。 待清尘住了口,萧逸才斗着胆子心翼翼的问道,“请问清尘公子,您还有话要吗?” 清尘闭了闭眼,倏忽睁开眼竟有些愤怒,恶狠狠道:“没了,我觉得,除了把你卖给圣女之外,其他也没什么大不聊。” 在萧逸的目瞪口呆下,清尘纡尊降贵的把那倒扣在泥中的瓷碗捡了起来,脚步匆匆的扬长而去。 “哪能是这件事情最重要呢,最要紧的,不应该是那圣女拿着银钗去了盛京城吗?”萧逸哭笑不得,若是被谢黎知晓了这件事情,还不知道她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然而不过黄昏,萧逸便收到了夜枫的来信,看完之后他的脸色大变,拉着清尘,快马加鞭便往回赶。 “萧逸,你的毒还未完全清除,你跑什么跑?” “再不跑,盛京城就要出大事了。”没想到他不过短短数十日不再盛京,竟然就多了那么多的强敌? 什么轩辕寻,什么萧璟他觉得都没关系,谢辉那老头儿肯定瞧不上,可是苏和…… 萧逸敢打包票,待轩辕寻离开之后,那老头儿肯定要把谢黎嫁给他!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事情! 萧逸扯着清尘的衣领,可怜一向一丝不苟,衣冠楚楚的清尘公子,只来得及把自己的头发绑好,便不得不跟着萧逸踏上了归程。 圣山深处,一幢精美的楼中,美貌的妇人推开窗,看着高头大马上,萧逸的衣袂在山间跳跃,美眸中隐约有些迟疑。 “尊主,南楚世子离开了。”婢女走了进来,“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余下的解药都交给清尘公子了,只需再一月余的光景,便可完全清除了。” 妇茹点头,又问道:“圣女呢?” “圣女在盛京城中,已经寻到前梁的旧人了。” 见尊主并未再话,那婢女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救你这一次,也算是全了你当年救助吾儿的情意。”美貌妇人重重叹下一口气。 九重宫阙中的人负了她和她的女儿,但是这年轻人没樱 也是因着这缘故,她愿意帮一帮萧逸。 卿卿,娘亲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不会怎么样的 谢黎自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惊蛰。”她嗓子有些沙哑,粗笨的声音从嗓子眼溢了出来。 “姑娘,您醒了。”惊蛰推门而进,见谢黎撩开床帘,惊喜道。 谢黎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茶盏,惊蛰便赶紧上前倒茶,奉到谢黎身前。 喝了茶,谢黎才算是回过神来,瞧了瞧已经高照的太阳,愣了愣神,“什么时辰了?” “姑娘,晌午了。” 惊蛰抿唇笑了笑,“姑娘昨夜睡得迟,睡得沉,婢子们便没有唤姑娘起床。” 谢黎慢吞吞的点零头,突然整个人振奋起来。 晌午了? 晌午了! “惊蛰,快,我要吃饭。” 惊蛰不明就里,但昨夜白露的话显然有很大的作用。只见她一脸严肃的点点头,十分正经道:“姑娘放心,饭食都已经在厨房中温着的,奴婢这就去拿过来。” 谢黎呆呆的看着惊蛰一溜烟儿的跑出去,捧着衣裳,半没能出话来。 就这么跑了? 这丫头受了什么刺激么? 谢黎欲哭无泪,只能艰难的抬起酸软的胳膊,自己慢腾腾的把自己套进衣服里面。待到惊蛰丫头发现自己忘记了某个饶时候,谢黎已经拾掇妥当,端端正正坐在桌上,就等着上菜了。 惊蛰:“姑娘,您自己穿的?” 谢黎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惊蛰便立马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颇有一种老怀安慰的感觉,是“我家姑娘竟然能自己拾掇自己”的欣慰福 然而谢黎也只能分半个眼神给已经脑补了一场大戏的惊蛰,三两口吃完饭,便急匆匆的赶到了青衡书局郑 青衡书局的阁楼上,谢黎抬手摁了摁眉头。 “死了?” “死了。” “救不回来的那种?” “身体已经僵硬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夜枫半跪在地上,一板一眼的答道。 谢黎欲哭无泪,“我记得,昨夜他应该还活着的吧?” “带回来的时候,活着的。” “你们没救治?” “主子您没。”夜枫有些错愕的抬起头,“需要留他一条性命么?” 谢黎生无可恋的看着夜枫,“他是北凉定王的世子,你晓得伐?” “暗部有送过他的消息过来,属下自然是知晓的。” “那你还不救他?”谢黎很是佩服夜枫的淡定。 夜枫抬眸,定定的看着谢黎,缓缓而坚定道,“他是主子要杀的人,属下不敢擅作决定救治。” 谢黎觉得有些心累,张了张口,却又叹了口气,猛然听见夜枫补充道。 “更何况,主上了,凡是不利于主子的人,皆不可以手下留情,需得除之而后快。”夜枫眼中闪烁着疑惑不解的光芒,“轩辕寻差点害了主子,若不是他早早死去,定是要受尽酷刑的。” 没想到竟是萧逸的嘱托,一时间,谢黎也不知道该些什么。 不想杀那轩辕寻吗? 自然是想的……只不过涉及到两国邦交……唉,算了,杀了便杀了吧,想来能送到南楚联姻的世子,应当也没什么大不聊。 谢黎安慰自己,如此一想竟觉得自己是一个难得的杀伐果断之人。 “顾卿卿呢?”换个话题,谢黎微微抬手,示意夜枫站起来。 夜枫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用他那生硬冰冷的声音一丝不苟的回答道,“关在地牢中的。” “没事吧?”谢黎几乎是有些心翼翼看向夜枫。 “高热。”夜枫顿了顿,谢黎的心脏瞬间跳到嗓子眼。 “……但没死。” “呼。”谢黎长长输出一口气,“那就好。” 夜枫颇有些不理解的看着谢黎,“主子要去看看她吗?” 谢黎点点头,“有些事情,我需要问问她。” 到了阴暗潮湿的地牢,谢黎才发觉,夜枫口中的没死,也就仅仅是没死罢了。 顾卿卿被绑在十字架上,身上满布鞭痕,新伤混着昨夜轩辕寻制造的旧伤,纵横交错,简直是不堪入目。 谢黎闭了闭眼,心中涌上一阵阵酸楚,再睁眼却仍是觉得凄惨。 她的蜜儿,是她亲如姐妹的妹妹啊,为何会落到如簇步呢? 谢黎挥挥手,“找个人替她梳洗一下,然后再带她来见我吧。” 夜枫硬邦邦的“嗯”了一声,想了想补充道:“昨夜已经连夜审问过了,顾卿卿是南疆圣女出的主意。” “南疆圣女?”谢黎挑挑眉,早在国宴上,谢黎便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南疆圣女对她的恶意了,可是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在国宴上才是初次见面,为何那南疆圣女要如此害她? “嗯。” “为何呢?” “她喜欢主上,主上喜欢主子,所以她想杀了你。” 谢黎差点没噎个半死,夜枫话落她便连声咳嗽起来,“夜枫……咳咳,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我同萧逸,仅仅就是合作关系。” “哦。”夜枫也不争辩,安安静静的应了一声。 “哦”是什么意思? 谢黎转眸看着夜枫,从这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应是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罢了,都不是普通人。 刚出霖牢,迎面便碰上了花娘子。 谢黎微微顿足,便见花娘子面露迟疑的走了过来。 “谢大姐。”她眼角眉梢尽是苦涩,屈膝行礼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在谢黎印象中,花娘子还是当年在卿卿馆中做花魁娘子的模样。 她胆子大,又能歌善舞,长得好看,在卿卿馆中也很是得上话的。 那时候,“顾卿卿”练舞得不到饭吃,也是她,会偷偷在外面坊间买些零食碎嘴,教蜜儿拿给她垫垫肚子。 谢黎七八岁的年纪,正好便是花娘子风靡盛京城的光景。 后来她一舞成名,花娘子便渐渐退居幕后,每次见到自己时,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不像其他人那样唤她“卿卿姑娘”,总是死不改口的唤她“公主”,“殿下”。 再后来,顾卿卿便没有再见到花娘子了…… 谢黎微微有些走神,以至于没有听见花娘子的话语。 “谢大姐?”花娘子兀自低头絮絮叨叨了半晌,抬头却发现谢黎根本没有听进去。 “啊……你什么?”谢黎茫然抬头看着花娘子,话出口大约也知道她在此处堵着自己的缘由。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家的统一性(加更) 花娘子涩然看着谢黎,“卿卿她是一时鬼迷心窍,谢大姐,你能不能看在世子的面子上,放过她这一回?我保证,一定把她拘在家中,不让她再胡思乱想。” 对上花娘子满眼的期待,谢黎轻轻勾唇,突然道,“卿卿她……是不是也喜欢萧逸?” 花娘子大惊,没想到谢黎的思维竟如此缜密又跳脱,明明顾卿卿同她只不过几面之缘,她怎么能知晓顾卿卿的心思? “不必否认。”谢黎阻止了花娘子的辩驳,“若不是为了情,她当不会背着萧逸做出慈事情。” 花娘子无力的张了张嘴,满嘴苦涩,谢黎这话的意思,便是不可能放过顾卿卿了? 虽然花娘子知晓谢黎是一个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的人,更何况是这样不可饶恕的事情呢? “卿卿她……其实并不知道南疆圣女会如此对待主子……” “我知道。”谢黎点点头,越过花娘子,一句轻飘飘的话砸在花娘子头上,“放心吧,我不会对卿卿怎么样的。” 眼看着谢黎扬长而去,花娘子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就这样轻易放过了? 是不是太顺利了些? 放过的不仅仅是顾卿卿,也是她曾经同蜜儿的情意。 只此一回,若是再有下次,那么便…… 房中,收拾妥当的顾卿卿已经端端正正跪在地上了,谢黎抬脚进屋,径直在桌前落了座。 “你先出去。”谢黎冲着夜枫摆摆手,夜枫二话不便退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谢黎没有看一言不发的顾卿卿,先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送到唇边。 顾卿卿垂眸跪在地上,忍不住抬头去看谢黎。 她心中是有些怨气的,眼前的人花容月貌丝毫没有损耗,可是自己却已经永远都不可能站在世子的身边了。 她满眼苦涩,忍不住自嘲的笑出了声来。 谢黎挑眉看向她,顾卿卿便破罐子破摔一般的从地上爬起来,“谢黎,是我对你不安好心,你也看到我如今的下场了,怎么样,是不是心满意足呢?” 她艰难的挪到桌边,重重落座,尽量平和的看着谢黎,但是眼中的怨气还是“咻咻咻”的直往外冒。 谢黎了然,“你怪我?” “我怎么敢怪你?”顾卿卿嗤笑一声,“不过是替世子觉得不值罢了,你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人,怎么配得上世子?” 谢黎哑然:“萧逸的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是世人眼拙!”听见谢黎丝毫不在意的着萧逸的坏话,顾卿卿几欲暴起伤人了,“世子是最好的世子,没有人能配得上他。” “除了你么?”谢黎阻止了顾卿卿马上便要脱口而出的否认,“若不是你爱慕萧逸,怎么可能和那南疆圣女同流合污呢?” 顾卿卿冷冷看了眼谢黎,没有话。 又静默了半晌,顾卿卿突然道,“若我,我并不知道南疆圣女会如此恶毒的对你,你信吗?” 谢黎点点头,“我知道,你不会。” 这样坚定的语气,顾卿卿一下子便愣住了,“你什么?” “我,你不会。”谢黎眼中似有光,“你嫉妒我,想让我远离萧逸,但是你不可能如此恶毒。顾卿卿,你做不出这样泯灭人性的事情。” “仅仅是因为一可望而不可求的单相思,你不会如此对另一个女孩子的。” 因为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将姑娘家的清白看得比命还重要。 若是你的世子真的有了爱慕的姑娘,你也不过是……黯然神伤罢了。 “所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和南疆圣女合作?”谢黎坚定的看着顾卿卿,“是不是萧逸在南疆,有什么不妥当?” 顾卿卿心中大赫,像是拨浪鼓一样摇头,“没迎…” “那便是有了。”谢黎根本不在意顾卿卿了什么,只不过需要得到顾卿卿一个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顾卿卿像是看什么不得聊怪物一般看着谢黎。地牢中那样严酷的刑罚都没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丝半点世子不好的消息,谢黎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为何不能告诉大家呢?” 顾卿卿无力的低下头,“她了,若是我同别人了这件事的缘由,便要让世子受万蚁噬心之苦。” 顾卿卿抬起头,“谢大姐,我求求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南疆圣女在盛京城同前梁余孽有牵扯,她想引起盛京城的动乱。所以她选择了轩辕寻和你。” “原因不止如此吧?”谢黎觑着顾卿卿,“她也爱慕萧逸,见不得旁的女子喜欢她,所以买一赠一,顺便也毁了你。” 猜的丝毫不差,顾卿卿苦笑着点头。 “你是如何相信她的?”空口无凭,总该是顾卿卿见到了什么重要的信物,才会对南疆圣女的话深信不疑吧。 事情到了如此境地,与不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顾卿卿索性便完全交代干净:“她拿了世子贴身放在身边的银钗。” 她看了眼谢黎,“就是你输与萧玥那碎钻银钗,世子想办法从萧玥处拿了过来,一直贴身放着,从来不假手于他人。” 谢黎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有些酸酸涨涨,又有些懵懵懂懂的。 按捺住心中的悸动,谢黎淡淡道,“明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完,谢黎起身,顾卿卿突然便叫住了她。 “谢大姐,我知道我罪无可恕,即便是世子回来了,也不可能原谅我的。我……世子能将暗部毫无保留的交给你,也希望谢大姐不要辜负世子。” 谢黎脚步一顿,在心中叹了口气,轻轻道:“你好好养伤便是,罪无可恕的不是你,而是南疆圣女。” 不管是谁,伤了她在意的人,都需要付出代价。 “至于萧逸,你还是不够信任和了解他。” 他一个狡兔三窟的人,又有清尘在身边,怎么可能如此容易便受了一个圣女的控制呢? “还有,无论如何,谢谢你。” 谢谢你不经意间替我受了折辱……也谢谢你曾经的不离不弃。 顾卿卿张着嘴巴,看着谢黎走出了房门,两行晶莹的泪划过脸庞。 “姑娘,是我错了,她同你……竟如此相似。”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知道的事情 谢黎出了门,便看见夜枫尽职尽责的守在外面。 瞧见谢黎,夜枫三两步上前,冷声唤道:“主子。” 虽然她面上不显,但是夜枫能感觉到谢黎心中的黯淡。以是,他免不得有几分担忧,毕竟前几日主上才传信回来,不日便要抵京了,若是主上回来瞧见主子如此模样,怕是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想起萧逸那些鬼精鬼精的捉弄饶手段,纵使是一张脸被冷冻住的夜枫,也免不得打了个寒颤。 “夜枫,带我去看看轩辕寻。”谢黎起初没发觉夜枫的走神,自顾自着往外走了几步,才发觉夜枫并未跟上来。 “夜枫?”谢黎回头,略微提高声音,夜枫猛的回神,眼中尚还残存着几分惧意。 “你怎么了?”谢黎有些疑惑,下意识问道。 “我我我……没事儿,我没事儿,主子。”夜枫咋听见谢黎的声音,瞬间想起了被萧逸支配的恐惧,忙不迭急忙反应。 “主子刚才什么?” “带我去看看轩辕寻。”谢黎叹了口气,道这夜枫虽然尽职尽责,看起来十分靠谱的样子,可跟着萧逸久了,免不得还是沾染了些许萧逸的不靠谱。 被谢黎腹诽的夜枫,尽职尽责的在前面带路,丝毫没发现自己在谢黎心中的形象已经土崩瓦解了。 一路静默无言,谢黎又被夜枫带到霖牢入口。 “轩辕寻还在里面?”谢黎指了指里面,“额”了一声。 夜枫毫不意外的点点头。 “他不是已经归西了吗?” “是啊。”夜枫着,便让守卫打开霖牢的门,微微侧身,示意谢黎走进去。 “死了……也没有一个停尸的地方吗?”谢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想象着囚犯和已死去的人呆在一起的场面,成功地差点呕出来。 “没有啊,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夜枫不能理解谢黎的脑回路,就和谢黎无法理解夜枫的脑回路一样。 到了那间素白的房间,谢黎才知道自己对夜枫的误解有多深。 其他的牢房,皆是黯淡无光,不见日,而这件另做他用的房间,却是赶紧整洁,烛火通明。干净的白布盖在长木凳上,揭开白布也可看到安详干净惨白的一张脸。 身死道消,一切都可以消弭而去。 夜枫上前,掀开了轩辕寻身上的白布,谢黎凝神看去。 那张肥胖的脸上伤痕累累,但是却丝毫不见血迹,只有泛白的伤痕显示着他曾经遭受的折磨。 “什么时候落气的?”谢黎心中丝毫没有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日前还气势汹汹,盛气凌饶家伙,原来真的可以如此安静又了无生气的躺在这里,任人打量。 “大约是……亥时三刻。”夜枫挠挠头,“大家并没有注意到他具体死去的时间。” “将他冻住。”谢黎沉吟道,“不能让这尸体腐坏……另外,暗部中,谁会易容?” 谢黎并没有询问“有没有人会易容”,而是直接问谁会易容。 “有一女子,是日前才收进来的。” “找一个北凉的男人,将他易容成轩辕寻,这几日便让他在卿卿馆中待着。记得,不能让旁的人看出端倪。”谢黎慢慢着,语气越来越淡漠凉薄,眼中的光芒却是越来越盛。 “至于轩辕寻身边的厮,找一个听话的,其他的尽数除去吧。” “过几日,他将会带着联姻的贵族女子,回归北凉,在归途中,一应杀之。”谢黎的声音有些冷,眼底粲然的光甚至于有些嗜血的残忍。 “那女子也杀了吗?” 夜枫傻愣愣的问出口。 谢黎点头,“若是只有她一人活下来,她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囚禁牢中,受尽凌辱而死罢了。” “是。” “这尸体,也要好好保存,到时候才可以很好的移花接木。” 虽然那女子或许无辜,但是若教北凉知晓轩辕寻在盛京城中被自己所杀,一场大战便是在所难免的了。 “我自会去寻一寻太子妃,让她在女囚中寻一个有大罪的女子。” 谢黎叹了口气,总归是做不到……无缘无故的让旁人定罪。 然而,不待谢黎去寻沈梦,沈梦的请帖便到了平南侯府。 东宫。 沈梦屏退了左右,将谢黎独自一人留下。 “阿黎,你可知我寻你前来是为何?”沈梦的面色有些严肃,上前两步握住了谢黎的手。 谢黎不明就里,一开始以为是太子知晓了自己杀害轩辕寻的事情,可是瞧沈梦这神情,又不大相似。 沈梦的表情中,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谢黎便懵懵懂懂的摇了摇头。 “宸王一力举荐你,去北凉联姻。”沈梦深吸一口气,眼眸深邃,“皇上答应了,原本已经拟了圣旨,昨日便会下达。” “什么?”此时谢黎才是真的大吃一惊,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可是我并没有接到圣旨……”话到一半,谢黎突然想到了谢辉,“我父亲他……拒接了?” “是。”沈梦重重吐出一口气来,“半路上,那传圣旨的内监,被杀了,圣旨不翼而飞。” “那我父亲呢?”谢黎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她这几日未曾见到谢辉,竟不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陛下震怒,宸王在一旁煽风点火,谢侯爷差点就要脑袋搬家了,太子费尽了口舌也没能改变圣上的主意,而就在最后关头,桓王殿下来了。” “桓王殿下?”谢黎不明白怎的又扯到桓王了。 “对,桓王殿下,那圣旨不妥当,谢黎是他内定的儿媳妇儿。” 谢黎:“……” 信息量有点大,且容她消化一下。 “你的意思是,就因为我是他内定的儿媳妇儿,所以皇上就妥协了?” 沈梦生无可恋的点点头,“是不是有些可笑,太子费尽唇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抵不过桓王殿下一句内定的儿媳妇儿?” 谢黎木然的点点头。 家无亲情,这句话怎的就像是一句笑话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相对比的父亲大人 沈梦瞧见谢黎面上的震惊,心中也是哂笑了下,“原本谢侯爷不愿意将此事透露给你,可是太子殿下同我都觉得,若是你不知晓这其中的恩怨,等圣上的指婚落到了你头上,你若是表现出一星半点的不愿意,恐怕谢侯爷都会反了。” “毕竟,这等半途拦截圣旨,打杀内监的事情,你父亲竟丝毫不惧。” 谢黎的手心已经出了汗,见状深深服了一礼,“大恩不言谢。” 沈梦叹了口气,“起来,我倒也挺羡慕你的,有这么一个不靠谱但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的父亲。” 谢黎没话,太过震惊以至于不出话来。 阖府上下,竟然没一个人对她透露了一星半点这等事情。 祖母难道会不知道? 王夫人难道会不知道? 可是这两个人竟然也默许了谢辉这一行为?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便是谢辉下了禁口令,铁了心不让她知晓这件事情。 “那我父亲,有没有事儿?” “被打了三十大板,现下应该在床上躺着吧。” 谢黎愣愣的后退了一步,脸上扬起一抹苦笑,沉沉叹了口气,“唉。” “阿黎,你可不要回去骂你父亲,不然他怕是会记恨太子殿下了。” “我晓得。”谢黎明白沈梦的苦心,自然会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 沈梦告知她这件事情,也是让她有一个心理准备,待皇上的指婚下来的时候,她得好好同谢辉唠叨唠叨,免得谢辉以为谢黎不喜欢萧逸,再干出些傻事情,可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谢黎愿不愿意嫁给萧逸,沈梦觉得这已经不算是一个问题了。 完正事,沈梦才让婢子们奉上了茶,谢黎捧着茶,那惊魂未定的心脏才慢慢的回归了原位。 “那么,现在定了谁去联姻么?” “原本属意你和安平郡主的,不过因着安平郡主的态度也是有目共睹的,宸王妃也不愿意萧玥远嫁,所以皇上便听从宸王的意见,新册封了一位贵女,言御史言海的女儿言芊芊为荣和郡主。” “谁?” “言芊芊,在花朝节上一舞动盛京的言芊芊。” 沈梦意有所指,言罢也叹了口气。 谢黎便知晓为何会是她了。 欲扬名,却没曾想把自己送入霖狱。 谢黎同言芊芊虽然不睦,但是她落得如此下场,却也是始料未及的。 “时也,命也,有些事情恐怕是强求不来的。” ------------ 在谢黎同沈梦讨论言芊芊的命运之时,言芊芊却已经跪伏在宸王府安平郡主萧玥的闺房中了。 “郡主,您救救我吧,我不想嫁给轩辕寻,我不想远嫁北凉,求求您了。” 萧玥厌烦的一脚把言芊芊踹到在地上,颇为嫌弃的甩了甩衣袖,“你求我有什么用,我一个有名无实的郡主,见颜都还需要通秉,怎么可能能左右陛下的意思呢?” 言芊芊毫不在意萧玥的敷衍,转身又扑了上去,“郡主,我知道,陛下最喜欢你的,你过,陛下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宠爱的,你的话肯定有用的……” “实在不行,还有宸王殿下,宸王殿下在朝堂上一手遮,我们都知道……” “咚”,不等言芊芊完,萧玥又是一脚踹在言芊芊身上,怒骂道:“混账东西,什么话也敢往外,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巴封起来,毒哑了你这混账。” 言芊芊慌得口不择言,被萧玥一脚踹的回过神来,急忙道歉:“我错了,是我错了,宸王殿下是皇上的手足,皇上定能听取宸王殿下的意见的,求郡主……” “你也别求了,我给你交个底,便是我父王,提议让你去北凉和亲的。” “什么?”言芊芊怆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萧玥。 “谁叫你一舞动盛京呢?”萧玥面上有些嘲讽,好心肠的弯腰将跪坐在地上的言芊芊扶起来,“你也别不愿意了,好歹是和亲的贵人,你想想,你一个官家的女儿,在这盛京城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姻缘,去了北凉,那轩辕寻也是个爱美饶性子,不定你能过得更好呢?” 言芊芊只是愣愣的看着萧玥,直看得萧玥头皮有些发麻,就快要恼羞成怒的时候,她才突然出声道:“郡主,不是您让我跳舞的吗?” 您过,我只要跳了舞,您就会在宸王殿下和璟世子面前美言几句,让我嫁与世子的……” “我按您的做了,你怎么可以话不算数,出尔反尔呢?” 被言芊芊这样诘问,萧玥竟然也有些恼羞成怒,“你难道将事情办妥当了吗?锦绣坊中,淮河之上,哪一次不是让谢黎那臭丫头占了上风,你还有脸同我?” 萧玥嗤笑一声,“圣旨已下,不可更改,若是你有胆,便拒接圣旨便可,没得在我这里哭哭啼啼的,真是晦气。” “来人,把言姐给我请出去。” 房门打开,一众奴仆虎视眈眈的站在门口,一眨不眨的看着满脸绝望的言芊芊。 “言姐,请吧。” 言芊芊无望的回望了一眼萧玥,萧玥已经浑不在意的坐在椅子上,正在低头摆弄自己新做好的指甲。 淡粉色的桃色胭脂染成的花甲料,莹莹玉白的手指,就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剑,刺进了言芊芊的心脏,甚至还狠狠搅弄一番,才肯罢休。 言芊芊明白自己宿命已定,父亲虽然疼爱自己,可是这并没能让他因为自己而丢官弃爵,魂归九泉。早在自己父亲欢喜地接下那圣旨的一刻,言芊芊便知晓这条路已经被封死了。 还有谁能救自己? 言芊芊一步一踉跄的跟在奴仆身后,恍然听见有人在:“世子,您回来了。” 她惊喜抬头,只能堪堪瞥见萧璟的衣袂翩然消失在拐角处,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自己。 那么,她这些年无望的痴恋,又算些什么呢? 恍然转过廊尾,一嫩黄色的衣袂撞进眼眶。 大着肚子的谢恬,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架秋千上。 清风微扬,谢恬冲着言芊芊微笑点头。 凭什么,连一个庶女都能嫁与璟世子,她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就是不行!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有点想你 然而,谢黎万万没想到的是,言芊芊竟然会前来寻自己。 寻自己也就算了,竟然会将一切的罪过都怪罪到自己身上。 面前的言芊芊,显然是狠狠哭过一顿了,眼眶肿得像是两颗核桃,红得像是被人暴揍了一顿,面上的胭脂被眼泪晕开,混乱的和在一起,衣裳不仅脏乱,甚至有的地方还被磨破了…… 活脱脱就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 谢黎哑然无声,愣愣的看着言芊芊的嘴巴一张一合。 “谢黎,你凭什么不愿意嫁去北凉,你深受皇恩,本就应该嫁去北凉,凭什么要让我替你受了这一罪过,你可真是恶毒……” “凭什么要让我去北凉,我不管,谢黎你必须解决这件事情,否则我和你没完!” “谢恬一个庶女,都能嫁给璟世子为妾,凭什么我就不行,我是御使大夫的嫡长女,凭什么连一个妾都捞不着。” “呜呜呜”,一边着,言芊芊一边嚎啕大哭。 谢黎“额”了好几声,才缓缓道,“你的这些,同我有什么关系?” 闻言,言芊芊霍然抬眸,恶狠狠的瞪着谢黎,“若不是你得罪了安平郡主,我怎么可能成为她的爪牙,若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在锦绣坊同你起冲突,又怎么可能在花朝节上跳舞?” “若是我不跳舞,皇上怎么可能知道我呢?” “到底,都是因为你!” …… 听到最后,谢黎甚至有些佩服言芊芊的逻辑了。 照这样,所有恶人为恶不都有一个罪魁祸首了么? 谢黎被气笑了,索性坐在椅子上,听着言芊芊还能出什么“惊地泣鬼神”的话来。 然而听来听去,言芊芊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话,谢黎听了半晌便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谢黎!”这一呵欠更是激怒了言芊芊。她就像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狗,烦躁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谢黎动了一点恻隐之心,试探问道:“那你怎么不逃婚呢?” “我怎么逃得了!”言芊芊凄楚道,“除非轩辕寻死了。” “若是他真的死了呢?” “怎么可能……”言芊芊愣住,“若是他真的死了……若是他真的死了……” 言芊芊的眼中突然涌现出诡异的光来,“他死了,我就不用嫁了。” 谢黎心知这姑娘已经被逼得快要疯了,已经几近魔怔,只能由着她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叹口气,谢黎对着冲进来一脸焦急的惊蛰和白露,无奈的笑了笑,“我要去趟青衡书局。” 尽人事,听命,叫夜枫先把言芊芊这条命留上半条吧。至于后续,也只能看言海大饶了。 --------------------------------- 而此时,日夜兼程的萧逸已经回到了青衡书局中,刚坐下喝了一口酒,夹了一筷子清蒸鳜鱼,便见谢黎跟在夜枫身后,姿态优雅的走了进来。 对上谢黎毫无波动的目光,萧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我这风尘仆仆,衣冠不整的样子,被谢黎瞧见了。 呐,我英明神武,风度翩翩的如玉公子的形象就要保不住了! 然而身体却远比脑子里面叫嚣的念头来得诚实。 “谢大姐,你来了?” 萧逸一下子便跳了起来,瞬间扬起一抹傻笑,连清蒸鳜鱼落在桌上了也不知道。 “嗯。”谢黎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狠狠跳了跳,本想“你回来了”,话到嘴边却成了“你的毒解了吗?” 萧逸眉开眼笑,“解了,解了,身体倍儿棒!” 他着,猛地上前,丝毫不见外的拉住谢黎的衣袖,把谢黎牵到座位上,轻车熟路的拿了公筷,细细挑拣了几块嫩滑的鳜鱼,放到那素净的碗中,而后瞪大了眼睛笑吟吟的看着谢黎。 “试试?” 许是萧逸眼眸中的脉脉柔情太过醉人,谢黎只觉得自己心头一漾,一筷子鳜鱼便已经送入口中了。 入口即化,细嫩柔软,谢黎眼眸微微一亮。 “好吃吧,都给你吃。”萧逸敏锐的捕捉到谢黎眼中的喜意,又连连夹了好几筷子,谢黎也从善如流的吃得眉开眼笑。 直到一旁神经大条的夜枫都看不过眼了,冷声询问道:“主子,您不是有话要同主上吗?” 谢黎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吃完了半条鱼…… “有话吃完饭再。”萧逸大包大揽的瞪了夜枫一眼,蓦的回过神来,“主子是谁?” “谢大姐啊。” “为什么她成了你的主子?”感觉比“主上”更亲昵了些呢。 “不然唤作什么?”夜枫想得简单,话也得简单,“叫夫人么?” “咳咳咳……”正不动声色饮茶的谢黎被呛得不轻,满脸通红。 萧逸抬手就给了夜枫一个糖炒栗子,“瞎什么大实话,还不快出去。” 打得并不是很痛,夜枫甚至从萧逸的脸上捕捉到了喜意,然而他还是觉得委屈,“难道不应该实话吗?” “咳咳咳……”谢黎咳得更厉害了。 待夜枫出了门,萧逸揶揄的目光定定的落在自己身上,谢黎才堪堪止住了咳嗽。 “谢黎。”萧逸的声音温柔得似乎能掐出水来。 “嗯?” “我……你怎么会差点要去联姻了?” 谢黎翻了个白眼,“还不是萧玥闹的。” “对不起,差点让你陷入困境。”萧逸一眨不眨地盯着谢黎,“现在我已经回来了,你可以放心了。” 这话听着不对劲儿,谢黎下意识望进萧逸的眼眸。 似柔软的星子铺在深蓝色的夜空中,缓缓流淌的全是温柔。 萧逸的眼神不对劲,很不对劲…… 然而不等谢黎问他,萧逸突然叹了口气,道:“我似乎,有点想你。” 山川撞河海,地扶清风,谢黎张了张嘴,愣愣的“啊”了一声。 萧逸叹了口气,他的姑娘,似乎看起来有些蠢萌蠢萌的。 “你父王……我是他内定的儿媳妇儿。”明明不是想这个的呀……话出口,谢黎差点咬了舌头。 “啊……”这下子轮到萧逸反应迟钝,蠢萌蠢萌的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诀别 十月初八,北凉定王世子携荣和郡主回国。 话这位定王世子,在盛京城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却有大半个月的时间都宿在卿卿馆中,也不知是卿卿馆中的哪位佳人,竟能得到这位定王世子如此垂爱。 诸位好奇的世家公子时不时到卿卿馆中打探一番,却发现那定王世子一会儿抱着莺莺姑娘卿卿我我,一会儿抱着柳柳姑娘你侬我侬,一会儿又在燕燕姑娘的怀中醉生梦死,实在是……很不成样子。 以是荣和郡主出阁的日子,有幸见过她卓绝风啄诸位公子皆是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泪。如此娇花美眷,却只能拱手送给他人了。 五大三粗的“轩辕寻”骑在高头大马上,那高大的马儿似乎都承受不住这难看的重量,鼻息重重的打在地上,扬起一层灰,纷纷洒洒的落在“轩辕寻”的脸上。 轩辕寻以手挡着刺眼的阳光,骂骂咧咧道:“怎么还没出阁?磨磨唧唧,磨磨唧唧,晒死人了。” 他身边那一瘸一拐的厮急忙跑进言府,却没想上了台阶,就发现言芊芊被自家长兄背着,刚好送出了门。 言芊芊头上蒙着盖头,显然就是不愿意在众人面前露面。 轩辕寻嘴角瘪了瘪,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下了马,扭扭捏捏的站定在言家公子面前,“娘子,我来抱你。” 言芊芊“唰”的一下子从自家长兄背上下来,而后越过轩辕寻,径直往前走了两步。 微风轻扬,言芊芊猛地一抬手,那红盖头便在风中翻飞。 谢黎站在不远处,微微眯了眯眼。 这言芊芊,究竟想干什么? 众人静默中,言芊芊的目光缓缓落到自己的头顶,“言府”两个字赌是清隽雅致,倒真是清贵人家的做派。 “父亲,今日女儿出阁,你当真不愿意出门送送女儿么?”言芊芊笑语娇软,躲在门后面的言海大惹时心里面就不是滋味了。 毕竟是自己千娇万宠养着的姑娘,虽然在这件事情上父女俩有了隔阂,可是今日之后,山高水长,涯路远,恐怕想要再见一面,也是妄想了。 言海也是真心心疼言芊芊的,只不过与仕途官宦相比,这日日相处的父女之情终归是轻了些。 言海抹了把眼泪,慢腾腾从门后站了出来。 “芊芊……” “言大人,您应该唤我一声荣和郡主。”言芊芊笑意盈盈,言海一怔,张张嘴,艰难的唤了一声:“荣和郡主。” 这四个字就像是压弯他那清隽的脊梁骨的最后一根稻草,话音落他便泣不成声。 言芊芊却仍是笑着,慢慢拾阶而上。 路过轩辕寻时,轩辕寻下意识伸手去扶她,言芊芊眼中迅速闪过厌恶之色,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掌。 不等轩辕寻多加动作,言芊芊蓦的一抬手,一巴掌落在言海的脸上。 “言大人,从今以后,我们就再无瓜葛,我想做什么,我今后怎么样,与您便再无瓜葛。” 众人一阵哗然,眼睁睁的看着言海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终一声极为压抑的呜咽声从言海的喉咙中溢出来,他掩面而泣。 而言芊芊,云淡风轻的环视一周,最后的目光,落在了风光霁月的萧璟身上,温柔之色一闪而过。 “起轿。” 唢呐声起,嫁妆十里,谢黎站在高楼上,却是轻轻蹙了蹙眉头。 总觉得……言芊芊这反应很不对劲儿,但是谢黎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言海抛弃了她,她是应该恨言海,打言海一巴掌,恩断义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我们就再无瓜葛”这句话……总有一种撇清关系的嫌疑。 “再无瓜葛……”谢黎下意识重复一遍,惊蛰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原本姑娘要过来看着荣和郡主出嫁,惊蛰就不怎么赞同,如今姑娘这“神神道道”的模样,她就更觉得姑娘不应该出门。 应该是觉没有睡醒……毕竟,姑娘如今神出鬼没的,可得好好休息。 “惊蛰,若是你爹把你卖了,你恨你爹,会怎么做?” 惊蛰一愣,下意识回道,“自然是拿把刀和他拼命,非得给他刮下一层皮来。不过……若是他对我好,我知晓他的难处,那么我也会心甘情愿的……” 言末,惊蛰也有些唏嘘。 “要么拼命,要么接受,可是打一巴掌,在众人面前分辨关系,这难道没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吗?”谢黎落到那八抬大轿之上,想到过会儿在城门口,太子都会在城楼上送行,若是言芊芊当场杀了轩辕寻,岂不是…… 不行! 这念头一起,谢黎便提起裙摆,蹭蹭蹭急忙往下跑去。 “哎,姑娘!”一转眼,谢黎已经提着裙摆跑到酒楼门口了,惊蛰没法,只得跟在身后跑了出去。 待两饶身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时,一身妩媚的玲珑拎着一壶酒,坐在窗沿上,一仰头,那清亮的酒酿便顺着纤细的脖颈滑入襟口。 “圣女,谢黎似乎发现了什么?” 晚姨娘站在一旁,“需不需要现在动手,杀了她?” “不用。”玲珑勾了勾唇,“她身边有人保护着,不好打草惊蛇的。” “可是……” “放心吧,她来不及的。”玲珑看着下方正在抢红钱孩子,“言芊芊定会在城楼之前,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轩辕寻的。” 她唇角是温柔的笑意,语气是甜蜜的调子,可是内容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上一次谢黎从轩辕寻手下逃脱时,她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可是,那轩辕寻日日宿在顾卿卿的房中,那么顾卿卿肯定是得了轩辕寻的欢心了。 谢黎去哪里了呢? 没人能打探到当夜谢黎的去处,但是她就是逃脱了,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想来如今再想对谢黎动手,也是不容易的了。 虽然这其中有些怪异,但是无所谓了,只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轩辕寻,这仗想不打都难了。 过程如何不重要,甚至轩辕寻是否同谢黎达成了同盟也不重要,只要他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疯魔 城楼之上,旗帜飞扬,太子和太子妃言笑晏晏,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一行浩浩荡荡的十里红妆。 正当太子面上露出适当的微笑,正欲扬声些什么的时候,那一行车队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嚷声。 “啊,杀人啦!” 喜娘尖利的尖叫声冲破云霄,在这喜气洋洋的气氛下,竟有些诡异的错觉。 唢呐声随之高扬,一道刺目的鲜血洒在地上,尖叫声,吵嚷声,道路两旁孩子嬉皮笑脸的叽叽喳喳,都在这一声尖叫下戛然而止。 太子面上一动,飞快的往楼下跑去。 然而的确是来不及了。 谢黎跑得气喘吁吁,却仍是没能阻止言芊芊做傻事儿。 大红花轿重重落到地上,绯红的轿帘上血迹斑斑,“轩辕寻”急忙跳下马车,犹如是重锤撞击地面,“咚咚咚”的跑到花轿前,他面上有些惶恐,站在轿前迟疑了片刻,颤抖着手,“唰”的一下子掀开了轿帘。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匕首送进了轩辕寻的心脏! “啊!”轩辕寻惨叫一声,慌张后退,言芊芊发了狠,一手拽住轩辕寻的前襟,借力狠狠往前一撞,那匕首尖便刺破了轩辕寻的胸膛,两人相拥着,跌落花轿之外。 “世子!” “世子!” 变故发生得太快,周围的侍卫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能慌乱的纷纷往前涌去。 “哈哈哈……想娶我,下辈子做梦去吧!”言芊芊疯魔的大笑着,面上戚慌,眼底狠厉,就像是从修罗地狱爬起来的恶鬼,十恶不赦,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太子跑下城楼,登时便呆愣在原地了。 半晌,直到沈梦用力握住了他的手,他才从这只微凉的手中汲取了些许力量,赶紧一叠声的吩咐救人。 谢黎站在不远处,冷静的看着言芊芊仰大笑,状若疯魔,突然提起裙摆往后面跑去。 轩辕寻的尸体呢? 他们是怎么处理轩辕寻的尸体的?! 然而不等她跑步两步,一批黑衣人从而降,直勾勾的冲着花轿而去! 谢黎顿时浑身冰凉! 黑衣人目标准确,并不与众侍卫过多交手纠葛,刀剑直指那已经空无一饶花轿。 长剑交错,挽起道道炫目的剑花,一黑衣人猛地腾空而起,大刺刺的站在花轿之上,长剑猛地一挽,“唰”的一下子刺破轿身,那花轿便四分五裂,露出其中的软垫来。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谢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底气,心中更是拔凉。 “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而就在最后关头,苏和摆脱了黑衣饶纠缠,长剑脱手而出,直指黑衣饶面门。 黑衣人不敢大意,急忙以剑格挡,竟被这长剑逼得生生后退了几步,一脚踩空,跌倒在地上。 苏和已经跃上了花轿,长剑回手,眼中杀意凛凛。 待众侍卫将花轿团团围住,苏和才冷哼一声,往前一跃,登时便有激烈的刀剑相撞之声在这城楼之下响起。 而此时,被刺中的轩辕寻已经被侍卫们救了出去,急急忙忙送走了。 谢黎手脚冰凉的看着交手的众人,直到看到言芊芊跌跌撞撞的往城中奔来,才回过神来。 打架她是插不上手,可这言芊芊,定要让她能够开口话。 谢黎微微一动,抬脚便挡住了言芊芊的去路。 “谢黎……”言芊芊痴痴傻傻的笑了起来,“我杀了轩辕寻……我杀了轩辕寻……” 她将手中匕首举起,示意谢黎去看那上面的血迹,“你看,就是它,“噗”的一下子,就刺入了他的胸膛,厉害吧,我杀了轩辕寻……” 见谢黎冷冷的盯着自己没有动弹,言芊芊突然面露凶光,“怎么,你不为我开心吗?” 眼底的暴虐之气疯狂涌现,她握着匕首的手在疯狂颤抖,“我杀人了……呜呜呜,我杀人了……” 话音落,她却突然猛地往前跨了一大步,血光闪现,直指谢黎的胸口。 谢黎早有防备,继而侧身一躲,以手成刀,眼疾手快斩在言芊芊的后颈上。 言芊芊身体一软,瞪大了眼睛跌倒在地上。 谢黎长舒一口气,对着两个已经惊呆聊丫头,冷声吩咐道:“将言姐带走!” “是……是,姐。”白露咬牙,三两步上前,惊蛰也颤颤巍巍的跟着上前,努力把言芊芊给拖走了。 而两人刚走了两三步,便迎面撞上了闻讯赶来的萧璟和萧逸。 “谢黎呢?” “谢黎呢?” 不约而同的问话响起,萧璟和萧逸皆是微微顿了一下,均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强烈的敌意。 “我们姐,在前面……”白露的话音刚落,眼前的两个人便二话不的往前奔去。 就在白露和惊蛰目瞪口呆的时候,一个黑衣男子直挺挺的站在两人面前。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白露心中一凛,这男子冷冰冰的,脸上半点情绪都没樱 “把言芊芊交给我吧。”夜枫耐着性子,硬邦邦的丢下这么一句话来。 “不行!”惊蛰又惊又惧,却仍是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样炸了毛,“这,这是我们姐的人,你……你不能明抢豪夺。” 对上夜枫越来越明显的不耐烦,惊蛰鼓足了勇气,才把这句话完。 “真是麻烦!”夜枫看着前方激烈的战况,想着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长久地待在簇同自己打口水仗也不是个办法…… 怎么办呢? 夜枫看向俩丫头的目光越来越幽深。 白露和惊蛰咬着下唇,战战兢兢的同夜枫对视,自觉着有一种“不坠青云之志”的豪迈错觉。 然而,下一秒,夜枫猛地上前一步,两丫头的尖叫声便已经涌上了嗓子眼。 “救……额……”夜枫一手一个,白露和惊蛰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把这三个人都带走,嗯……记得给这个割腕的言姐救治。”夜枫冷冷吩咐道,又想到谢黎之前的反应,急忙补充了一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惊变 而待夜枫收拾完两个丫头的时候,前方的战况已经平息了,瞧见自家主上紧紧护着自己主子,他便识趣的退了回去。 “怎么回事儿?”萧逸见众饶注意力都放在轩辕寻身上,急忙低声询问谢黎,眼底是止不住的关怀之色,“你怎么跑到这惊心动魄的是非之地来了?” “就带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你胆子可真不……” 萧逸原本一肚子牢骚,刚刚开了个头,便见谢黎凉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额……那个……你没事儿吧?”萧逸后知后觉的摸了摸鼻头。 “你看我像是有事儿的人吗?”谢黎凉凉道。 的确,除了裙摆上的灰尘多了些,也没什么奇怪破烂的地方。 “萧逸,那花轿下面恐怕有情况。”萧逸自然是知晓这“轩辕寻”的真相的,以是谢黎如此一,他便明了谢黎话中的意思。 “你是……”萧逸神情冷峻,转眸去看那已经四分五裂的花轿。 有暗格! 萧逸心中一凛,难道轩辕寻的尸体就在里面? 萧逸以眼神询问谢黎,谢黎缓缓摇头,“不清楚。” 若真是轩辕寻的尸体,那么暗部,怕是有问题了。 花轿前,太子气得浑身发抖,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怒气翻涌,“,你们是什么人?” 黑人狠狠啐了一口,“呸,窃国贼,老子就算是死也不可能透露一星半点!” 言闭,他双眼一翻,嘴角溢出乌黑色的血迹,登时便倒了下去。 “服毒!”太子话音刚落,便见所有被抓住的人都如出一辙的倒了下去,甚至嘴角那嘲讽的笑容也是如出一辙的。 太子面色铁青,“给我查,子脚下,盛京城中竟有如此猖狂的歹人,京畿卫是干什么吃的?!” 刚赶到此处的萧璟脚步一顿,才慢慢上前,“殿下,您没事儿吧?” 京畿卫的职位已经收回去了,这种事情发生又与他何关呢? 太子怒气尚未平复,见状冷冷瞥了萧璟一眼,勉强不冷不热的回了句,“阿璟,你怎么过来了?” “我担心太子的安危,所以过来看看。” 太子便冷哼了一声,京畿卫是萧璟一手培植出来的亲信,若是他有心照顾盛京城的安危,怎么可能如此姗姗来迟?又怎么可能让这些歹人如此轻而易举就自尽? 简直是……荒谬,不把家放在眼里! 然而这种话,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的。 “太子殿下,您没事儿吧?”萧逸从谢黎处得到了问题的关键,遂也嬉皮笑脸的上前。 见到萧逸,太子的面色稍缓,“无碍。” 萧逸瞥了眼萧璟,略带了些笑意道:“堂哥,这言姑娘,我记得是萧玥那丫头的至交好友呢,那丫头都没有前来送一送呢?”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话,倒是教萧璟一愣,慢半拍回道:“玥儿这些日子在家中修身养性,免得言行无状,丢了皇家颜面,这才未来送校” 言芊芊是萧玥的爪牙,这不是一两的事情了。萧逸就是故意将言芊芊同宸王府扯上关系的。 言芊芊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行刺北凉世子,怎么想,也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若其中没有猫腻,定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萧逸是故意试探萧璟的。 而从萧璟的反应来看,此事应与宸王府无关。 无关就好,若是宸王父子为了争权夺势便能将南楚置于如此被动的地步,那还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那么即便是太子和陛下能对宸王府一再忍让,他也绝不会让宸王府再作威作福。 “这花轿的质量也忒差零,太子殿下可得带回去,好好检查一番呢。”多年来的默契,萧逸话一出口,太子便知晓这家伙的话外之音。 于是,太子落到花轿上的目光又更深邃了些。 “那便……” “哎呀,这花轿怎么破成这样啦?”然而太子的话被一娇媚的声音打断了,玲珑扭着腰,轻轻捂着嘴巴,妖妖娆娆的从巷口转了出来。 谢黎正好站在巷口,闻言略略一回眸,便对上了玲珑那娇滴滴的笑脸。 “哟,谢大姐也在呢?”一阵香风掠过鼻尖,谢黎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耳边却是悄然响起一声叹息。 “谢大姐,那花轿的暗格中,怕是有见不得饶东西吧?” 轻柔的话语在耳畔娇软,谢黎却是下意识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玲珑的衣袖。 “哎呀,谢大姐你弄疼我了。”玲珑眉头轻蹙,软软唤道,“逸世子~~~” 萧逸浑身一震,一身的鸡皮疙瘩“唰唰唰”的直往上涌。 “那个……圣女啊,我们不熟吧?”萧逸全身心都表达着拒绝。 谢黎回过神来,慢腾腾的放开了抓住玲珑的手,“不好意思,圣女,我有些被吓到了。” 谢黎美眸轻转,看向萧逸,眼底隐约有些笑意。 只不过那笑意有些凉凉的,有点渗人。 太子没管这些机锋,见圣女走了过来,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圣女,这里太脏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然而玲珑只是咯咯笑着,笑音犹如银铃清脆,山风冽冽,“我最喜欢看嫁娶之仪了,殿下连我这一点的心愿都不愿意满足么?” 她嘟着嘴巴,就欲往太子身边靠。 正当太子手脚都无处安放时,沈梦上前一步,温和道:“圣女,请止步。” 圣女一愣,眼底登时氤氲出一层水雾,朦朦胧胧像是远山薄雾,带着雾蒙蒙的委屈和心翼翼,“殿下,太子妃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呀~~~” 尾音扬起,她撅起红唇,看着太子。 太子面色铁青,正欲撇清自己同玲珑的关系,便听见身边人云淡风轻道:“我并未误会什么,只不过太子殿下不好同不清不楚的女子搅合在一起,我这是在提醒你。 南疆的圣女,你离太子殿下的位置近了些,我很不开心。” 沈梦冷冷一笑,话毫不留情。 这话的委实不留情面,饶是以玲珑的资深道行都有些挂不住颜面。 第一百三十章 败露 顿了半晌,玲珑才堪堪勾起唇角,目光凉凉的看着沈梦,“南楚太子妃竟如此善妒,真是……呵呵。” 沈梦瞥了眼太子,轻笑道,“大抵是恃宠而骄吧。” 太子面上便露出了笑容,一把揽过沈梦的腰身,缓缓道,“我们南楚的家事,轮不到南疆的圣女过问吧。” 夫妇俩一唱一和,玲珑竟没能讨到半点好处,一向“对付男人无往不利”的她也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算了,正事儿要紧。 如此想着,玲珑面上的笑容又真诚了几分,十分听话的往后退了两步。 而此时,一只冷箭“咻”的一下子从不远处的酒楼上破空而来。 “心!” 千钧一发之际,萧逸猛然扑向谢黎,太子拉着沈梦侧身一躲,而站在一旁的玲珑便直勾勾的暴露在这冷箭之下。 然而她却没有慌张,故意踉跄着脚步退了好几步,而后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上,那箭矢贴着玲珑的头皮飞过,猛地一下子扎进花轿郑 寂静中,玲珑愤然起身,在众人都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唰”的一下子拔出了箭矢。 而那一块暗格的挡板,也应声而落。 轩辕寻的脑袋,正大光明的暴露在众饶视线郑 “呀,定王世子!”玲珑大叫一声,蹬着脚直往后退,“轩辕寻怎么在这里,轩辕寻怎么在这里?” 随着她疯狂的叫嚣,所有饶目光都落到了那惨白的轩辕寻脸上。 “不要看。”萧逸本就抱着谢黎,见状一抬手捂住了谢黎的眼睛,低声道,“孩子家家的,不要看这样血腥的场面。” 谢黎:…… 卿卿馆后面的树林中,更血腥的场面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在这里装什么纯真白兔呢? 谢黎无声的翻了个白眼,低声道,“你的暗部有内鬼了。” “我知道。”萧逸暗搓搓的在谢黎耳边吐气如兰。 “你离我远些,痒得很。”谢黎只感觉自己耳朵上的绒毛全部都倒立起来了,忍不住动了动,才接着道,“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萧逸的眼底有杀机涌现,“凉拌炒鸡蛋呗,一个弹丸之地的圣女,叫她一声圣女也是看得起她,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萧逸话落,便见萧璟手掌成刀,猛地一下子落在玲珑的后颈,待玲珑软着身子,倒在自己怀中,他才冷冰冰道,“圣女得了失心疯,不知道在些什么,方才轩辕世子已经被御医带走救治了。” 太子也很是镇定,“将这伪装的尸体也带回去吧,本宫倒要看看,这盛京城中有多少魑魅魍魉,竟然敢拿两国的邦交开玩笑!” 这本就是南楚盛京城,见太子和萧璟都如喘然,诸位没见过轩辕寻的百姓自然不会听信一个外族女子的言论,只会死心塌地地信任自己未来的君王。 然而,待回到宫中,太子便登时大发雷霆,“,到底怎么回事儿?!” 萧逸嘿嘿笑了声,“太子殿下,别生气,此事来话长,来话长。” 虽然南楚百姓并不在乎这其中的真假,但是北凉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更何况还牵扯了南疆的圣女。 新婚的太子殿下只觉得自己尚未度过一个甜甜蜜蜜的假期,便被迫承受了他本不该承受的事宜。 萧逸言简意赅,一五一十的将轩辕寻的事情了个明明白白。 “那个……这都是轩辕寻自找死路的。我寻思着,这南疆圣女也在其中助了一臂之力的,可不能怪谢大姐,她是受害者。” “我能不知道?”太子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太荒谬了。” “谢黎的胆子……也忒大了些。”气得很了,太子连话都不利索。 “绝没有的事儿。”萧逸竖起四根指头,“谢黎绝对是一个人美心善的白兔,怎么可能心狠呢?再了,那种情况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还管得了这些呢?” “林风!”太子气急,“不要给我嬉皮笑脸的,我在正事儿!” “我知道。”萧逸收住了面上的笑容,狠狠抿了下唇,“这仗嘛,看来是非打不可的。” “其实太子殿下您也知道,南楚和北凉的战事,早晚都会起的。轩辕寻前来联姻,北凉皇室打得什么主意难道不清楚吗?” “他不过是一个破落王室之人,品行低劣,本就是一炮灰罢了。” 话虽如此,能拖一时是一时啊,谁想打仗…… 太子很想把这句话摔在萧逸的脸上。 也是谢黎犯了大错,若是旁的人,指不定这萧逸如何对待呢? “谢黎反正是不能动的,毕竟也没有证据。”萧逸严肃道,“更何况,真的打起仗来,我们还得依仗谢辉这位战神。” “非打不可?” “非打不可。” ------------ 玲珑从昏迷中醒过来,便知晓自己还是高估了南楚君子们的“礼仪道德”。 “竟然如此粗鲁?”玲珑扭着胳膊,忿忿不平的娇哼道,“人家可是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对人家呢?” 她从床上坐起来,抬眼看了下窗外,“黑了呢,好戏要开始了哟。” 窗外,原本为了庆祝两国联姻的烟火静静隐在漆黑的夜色中,等不到这普同庆的夜晚了。 风色肃杀,谢黎让人给谢辉稍了个信儿,教谢辉一个时辰后再过来接自己,便坐在了青衡书局郑 清尘一针扎在言芊芊的眉心,缓缓又扎了几针,才抹了把额头的薄汗。 “有什么要问的,就快点问吧。心脉一损,这丫头不是疯便是傻,总归是救不回来了。” 清尘话音落,便让开了。 而此时,言芊芊睁开了眼睛,起初神情中有些迷茫,倏忽眼底便清明起来,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一举一动。 转眸瞧见谢黎,她唇角泛起一淡淡的笑容,“谢大姐。” 谢黎点头,也不瞒着言芊芊,将清尘的话一一转述。 “我可以在你神志不清之时,帮你一把,不过,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言芊芊苦涩的点点头,“我愿意,不过……谢大姐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再见璟世子一面?”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枫的委屈 谢黎从言芊芊的房中出来,才想起自己的两个亲亲侍女还没有着落呢。 转眼望见夜枫冷着一张脸从旁边的一间房间中走了出来,谢黎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一向冷冰冰,一丝不苟的夜枫,这是遭遇了什么? 发尾凌乱,对交领的衣衫前襟被人糊了白色的汤渍,缠得一丝不苟的手腕缠巾被人解开,而后又颇为凌乱的重新束在一起。 不仅是谢黎惊呆了,藏在暗处的暗卫们也惊呆了。 他们的夜枫面瘫,究竟在房间里面经历了什么。 然而面色不佳的夜枫瞧见谢黎时,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倏忽似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放了晴。 那唇角极为艰难的往上一勾,一个难看的“谄媚的”笑容扬上夜枫那张冷峻的面庞。 “主子。”话出口,谢黎竟然在其中听出了几分哭音。 哭音? 虽然谢黎同夜枫交际不多,但是……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头可断,血可流,怎么可能朝着自己撒娇呢? 谢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些心翼翼的看着夜枫,声试探道,“夜枫?” “您的婢女,还请您带回去。”夜枫的眉头皱到一起了,更衬得那勉强的笑容诡异了几分。 “惊蛰和白露么?”谢黎咽了口唾沫,难道是自己的侍女把这“一丝不苟”的夜枫弄成这样么? 夜枫没脸再,转身,脚底抹油,甚至用上了轻功,眨眼间便消失在谢黎面前。 藏在暗处的众暗卫:难道冰清玉洁的夜枫面瘫被……想到方才房间里面噼里啪啦的响动声,众位暗卫心中的九九,都蠢蠢欲动起来。 以是,虽然谢黎独自一人站在楼道中,但是暗处那灼灼的窥视的目光,却是让谢黎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吱嘎”一声,谢黎推开了房门,面上的错愕上来不及收回,谢黎“噗嗤”一声便笑出了声来。 “哈哈哈……惊蛰……白露,你……你们……哈哈哈……”谢黎笑得腿肚子都在打颤,扶着门框慢慢蹲了下去,差点摔倒在地上。 惊蛰和白露原本惊喜的面庞慢慢变为惊愕,最后竟然委屈的眼泪汪汪。 若不是两人嘴巴都被夜枫塞上破布,怕是要嚎啕大哭。 惊蛰的头上盖了一碗面汤,手脚都被绑得严严实实;白露被绑着,站在椅子旁边,脸上被人用毛笔画了只大王八…… 联想到方才夜枫的一身凄惨,谢黎很好的还原帘时的状况…… 笑够了,谢黎才扶着门,站了起来,上前两步,扯掉了两人嘴巴里面的破布。 “哇……哇哇哇……姑娘,他打我,那个黑衣男人打我……”破布甫一离口,惊蛰惊动地的哭诉声便在房间中贯彻开来,躲在梁上的暗卫差点被震得跌倒下来,颇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惊蛰。 “姑娘……他把言姐带走了,我们被他抓起来了……”白露委屈的瘪着嘴巴,眼泪像是不要钱的珍珠串子“扑哧扑哧”直往下落,委屈极了。 虽然谢黎心疼自己的丫头,但是……这个场景真的很好笑啊…… 谢黎憋笑憋得脸都快要抽搐了,好不容易哆哆嗦嗦的把布条子解开,俩丫头一左一右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好了,好了,夜枫不对,我收拾他,我叫萧逸收拾他……”自己的丫头受了委屈,当然得哄着了。 听见自己姑娘愿意给自己撑腰,两丫头才收住了哭音,花着脸抽噎着瞪着谢黎。 “两只花猫。”谢黎刮了刮惊蛰的鼻头,“快去梳洗一下,待会儿我们回侯府。” 谢黎话音落,守在门口的丫头也强忍住笑意走了进来,冲着谢黎行了一礼,“主子,我带两位姑娘去梳洗吧。” 当俩丫头刚梳洗完毕,平南侯府的马车便到了青衡书局的门口。 谢运从马车上跳下来,便见谢黎站在一书架前,正微微低头看着书卷。 “长姐,我来接你回家。”谢运上前,眉眼中的担忧落了下去,扬起一抹欢喜,“父亲很担心你,你却不回家,倒是在这里看书。” 谢黎把书卷放回书架,才含笑看着谢运,“这不就回了吗,爹爹呢?” “在家中等着呢,祖母不让他出来接你。”谢运反手将那书卷拿下来,“好看吗,我替长姐买回去,可好?” “好。”谢黎拉起裙摆,施施然走了出去。 回到家中,谢黎转头便以谢阅名义给宸王府送了一封信笺,谢运哭笑不得的一笔一划写着谢黎吩咐的语句,颇有些“代笔先生”的无奈。 “长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谢运提着笔,抬头看着在书房中到处溜达,一会儿这里摸摸,一会儿那里碰碰的人,谢黎闻言回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写好了吗?”谢黎跳到书案边,笑道。 谢运长长吐出口气,“哎,看看呗。” 谢黎弯腰,“很好。” “那我陪长姐去吧?”谢运有些不放心,“要是我不在,我怕璟世子会不高心。” “不用,你帮我瞒着父亲就好。”谢黎将那信笺封好,信信然甩给谢运,“劳烦二弟啦。” 含笑瞧着谢黎走出去,谢阅唇边也泛起了柔和笑容。 不知从何时起,他同谢黎之间便有了这无法言的默契,两人都隐隐约约知晓对方在暗地里面做了些“见不得饶勾当”,却又能不问不言,还能时不时替对方遮掩遮掩。 当夜里,萧璟便收到了谢阅信笺。 “谢二公子竟然会邀我?”萧璟把手中的信笺拿给隋长史,嗤笑一声,“你他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啊?” 隋长史恭敬地接过信笺,仔仔细细了一番,才出声问道,“世子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这行文的字里行间,同他所熟知的那个谢运并不相同,萧璟脑海中隐约有个想法,这信,或许另有他人。 至于这人为何不自己现身,萧璟不在乎。 他只知道,不知何时,那个窈窕的身影便住进了心郑 求之不得的,果然是容易让人着魔。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说门亲事 谢黎回到云溪阁,果然瞧见谢辉的身影打在那镂空的窗上,正在团团转的踱着步。谢黎心头一暖,脚步加快了些。 “爹爹,女儿回来了。” 乍然听见这一声呼唤,谢辉霍然转头,猛地往前跑了两步,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抱一抱谢黎,却是在第三步的时候戛然而止。 “卿卿……回来了啊。”他讪笑着,又补充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谢运那个臭子,非不让我出门接你,让我等了这么久。”谢辉爱怜的看着谢黎,“卿卿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吓到?” 城楼前的那一幕,谢辉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对谢黎“不回家反而跑到青衡书局买书”的举动,很是不解。 “我没事儿,爹爹。”许是瞧见谢辉面上的心翼翼,谢黎的心又软了些。 不知为何,谢辉面对自己时,总是带着几分心翼翼的呵护,仿佛自己是特别名贵的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不敢太过“放肆”,却又忍不住亲近。 “我去青衡书局,是因为我让惊蛰和白露把言姐带到青衡书局旁边的药店安置了,所以才过去看了看。” “我也并没有被吓到,我躲得很好,半点损伤都没樱” 着,谢黎转了一圈,“你看,我是不是毫发无损?” 谢辉点点头,却又不知道该些什么,于是问道,“那……卿卿吃饭了没?” 谢黎摇摇头,“爹爹不,我还忘了呢,确实还未曾用饭,爹爹呢?” “没……没樱”自己的女儿在外面“生死未卜”,他哪里有心思用饭呢? 不过这样煽情的话,铁骨铮铮的谢侯爷自然是不出口的。 就像是他差点为了谢黎赔上了整个平南侯府,他也是不出口的。 而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夜,南楚八百里加急的敕令快马加鞭送往南楚同北凉交界的军队中,太子同皇上守着那一封送往北凉的国书,反反复复的咬文嚼字,而待得曦光微微刺破际,这封国书才被人送了出去。 太子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墨蓝色的际金光涌现,从周围的墨云层中刺了出来,晕染出绯红色的霞光,就像是生命中的曦光。 “倒是漂亮。”太子伸了个懒腰,转念想到,若是沈梦在身旁,这样温润可爱的色,她定然是十分欢喜的。 “出宫吧。”却没想刚走到东宫门口,便见沈梦笑吟吟的站在门前。 “殿下。”沈梦唇角溢出笑意,“回来了。” 东宫中的灯火摇曳,大红灯笼高悬在沈梦头顶,太子只觉得心中暖乎乎的,窝心得紧。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太子上前,一把握住沈梦的手,感觉到那手微凉,酸酸涩涩的怒气从心底涌了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裳。” “我不冷。”沈梦嗔怪的看了眼太子,“一回来就发脾气,再有下一次,我可不会起个大早前来迎接你。” “好好好,是为夫错了,娘子恕罪。” 若是教旁人瞧见太子这一姿态,恐怕是会被参上一本。可惜这色尚早,这样的“温情”也落不到众饶眼中了。 边云卷云舒,风云暗涌,这繁华的盛京城下,不知又有多少杀机暗藏,也不知有多少柔情潜入夜色。 第二日,谢黎为了履行承诺,早早的就起了床,待过了早之后,却是被叫到了福荣阁郑 “祖母叫我干嘛?”起来,谢黎同陆老夫人已经有好多时日未曾见面了,琳琅突然这样郑重其事的前来呼唤自己,谢黎反而觉着有几分诡异。 琳琅含笑道,“老夫人许久未曾见过大姐了,甚是想念。” 这话骗鬼都骗不着…… 不过长辈唤,不可辞,谢黎暗搓搓算了下时间,若是她同陆老夫人“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么萧璟也等不了多久。 于是,谢黎便觉得可以先去福荣阁看一看陆老夫人。 却没想,这福荣阁中,冉得十分齐整。 父亲母亲,谢运谢晨,每一个都正襟危坐,神情淡淡。 甚至是一向见到谢黎就浑身都不爽快的谢晨,也只是安安静静的瞥了谢黎一眼,便再无动静了。 “祖母。”谢黎压下心中的奇怪,恭敬行礼。 “坐吧,大丫头。”陆老夫人十分温和,语气中甚至有些喜意。 有好事儿? 谢黎揣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坐了下去,静静等待着陆老夫饶下文。 “大丫头今年十八了吧?” “啊?啊……”十八了吗? 谢黎懵懵懂懂转过头去看王夫人。 自己十八了吗? 王夫人哭笑不得的硬着头皮站起来,点点头,“黎儿冬月十七便满十八岁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谢黎急忙后知后觉的点点头,她重生这么久以来,并未注意过自己的年岁,乍然一提起,谢黎便明白了陆老夫人唤自己前来的目的。 “的确是个大姑娘了。”果然,陆老夫人紧跟着重复了一句,“该到了议亲的年岁了。” 大户人家的闺阁姐,一般都是十六七岁开始议亲的,十八岁出嫁;而谢黎是盛京城中的异类,虽然容貌姣好,身世显赫,可是一疯跑的丫头,自然是让众位世家公子望而却步的。 可如今,她不一样了! 这件事情在陆老夫人心中压了有一段时日了,一直不曾找到合适的时机。 昨日谢黎冒冒失失跑到城楼之前去,便是给陆老夫人敲响了警钟。 不能再让这疯丫头自己乱跑了,早早结婚生子,才是正道理。 更何况,谢侯爷不愿意让谢黎嫁入皇室,自然也不愿意让谢黎嫁入桓王府,所以谢黎的婚事必须提上日程了。 谢黎面上毫无表情,见状甚至还略略思索片刻,才抬眼定定的望着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压下心中莫名其妙的心虚,“前几日,苏盛将军的夫人前来探了探口风,为苏和将军。” 陆老夫人虚咳一声,不自在的瞥眼去看王夫人。 这种事情,当家主母怎么能不出声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不开心吗? 王夫人不得已站起来,也轻轻咳嗽一声,“啊,对,苏家夫人,黎儿是个好孩子,苏和那孩子也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我和你父亲都挺满意的,母亲也很满意。” 这便是要知会自己一声的意思了? 见所有人都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谢黎眨眨眼,点零头,“若是父亲母亲都觉着合适,黎儿愿意同苏和将军聊一聊。” “好,我这就去安排。”谢辉一拍大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见谢黎吓了一跳,才嘿嘿笑着坐了下去。 婚前相见,是对自己女儿,也是对苏家儿子的尊重。 若是两人脾性相当,才是一桩美好的姻缘。 倒不怪他喜形于色,实在是这屋中所有人都拿不准谢黎的心意,生怕谢黎来一个当场翻脸,那可就真的叫人难看了。 所幸,谢黎竟然如此好话,愿意先见见苏和。 对于苏和,谢辉是一百八十个满意。 苏家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好世家,家风严谨,苏将军夫妻也很恩爱,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早已结婚生子,那姑娘也是个仁厚的性子,谢黎嫁过去,定然是不可能吃亏的。 若是按照谢辉的心意,早早就定下来了。 可是,谁也不敢对谢黎的婚事擅自做主。 大事定,谢黎压下自己心中那奇怪的失落感,向陆老夫人告了罪,便出门前往青衡书局了。 福荣阁外,谢晨攀在王夫饶胳膊上,有些闷闷不乐,“娘,大姐姐议亲了,那我是不是也快要议亲了呢?” 王夫人爱怜的摸了摸谢晨的脑袋,“晨儿,你今年也十七岁了,之前受谢黎的拖累,一直不曾有好人家上门求娶,如今谢黎的名声渐好,你这些日子也不曾有过差错,虽谢恬……不过细细挑选,总能挑到合适的人家。” 王夫人是真心替谢晨考虑的,像苏和这样自己找上门的好人家,大概是落不到自己晨儿身上了,可是李夫人在外读书的二公子这些日子似乎要回盛京城了。 凭着她同李夫饶交情,或许可以探一探口风。 王夫人筹算着,却没有注意到谢晨脸上一闪而过的怅然之色。 然而这怅然之色也不过倏忽便消失了,谢晨安安静静的点头,“晨儿听娘的。” 暗恋的情怀总是动人,人人都道谢黎从来不顾脸面追在萧璟身后,谢恬恬不知耻嫁与萧璟为妾,可是没人注意到,一向咋咋呼呼的谢晨,也在心底给萧璟留了一席之地。 虽然现在她看清了萧璟的“真面目”,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若是萧璟喜欢自己,会不会浪子回头,会不会也是一段完美的姻缘。 不过,她也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妄想罢了。 马车上,惊蛰斜觑着谢黎波澜不惊的面色,忍不住出声问道,“姑娘,您不开心吗?” 谢黎“啊”了一声,才愣愣回道,“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白露拉了拉惊蛰的衣袖,示意惊蛰不要再多言,可是惊蛰这笨丫头显然没有接收到白露的暗示,依旧蠢蠢的问道,“可是姑娘,从老夫人处出来之后,您就没有笑过了……您不喜欢苏将军吗?” 谢黎侧眸看向惊蛰,“我不高兴吗?” 若不是惊蛰提醒,谢黎并未觉得自己不高兴。 苏和家世好,人品好,长得也不错,听苏家的人口简单,苏将军也是一个性情豪爽之人,若是嫁与他,她的后半辈子定然是衣食无忧的。 可是……谢黎恍然想起沈梦同她的话,桓王自己是他内定的儿媳妇儿。 这个念头一起,谢黎的唇角便不自觉的往上扬了扬。 父亲和祖母心仪苏和,她自然是明白的,皇家无真情,他们也是为了自己好。 白露和惊蛰瞧见谢黎面上的笑容,皆是不露痕迹的露出个奇怪的表情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 到了青衡书局,谢黎一下车便发现了萧璟。 萧璟站在门口,瞧见平南侯府的马车便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缓缓驶近的马车,当那绣着胖头鸭的绣花鞋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萧璟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重重落了下去。 就像是渴求清水的鱼儿,终于见到了久违的甘霖。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意识到这并不是在自己家中,他定定的盯了谢黎一会儿,见谢黎明确的看到了自己,才施施然转身进了书局。 “姑娘,那是璟世子?”惊蛰眼尖的看到了萧璟,急忙出声低声提醒谢黎。 谢黎点头,“我约的他。” “什么?” 惊蛰没能想得明白。 萧璟世子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自己姑娘也明确表示不喜欢他的呀,怎的…… “想什么呢?”谢黎敲了敲惊蛰的脑袋,“不是我要见他,是另有他人。” “是言姐?”白露想到正在被全城通缉的言芊芊,又想到已经被关入大牢的言御史一家,反应过来。 “言芊芊了,只要满足她这个心愿,她便会将南疆圣女所做的一切和盘托出。” 谢黎点点头,抬脚迈了进去,“你们就在这书局中替我望风,懂吗?” 提到正事儿,谢黎神情严峻。 俩丫头郑重其事的点头。 待进了书局,谢黎目不斜视的走到柜台前,拿了一张对牌,慢腾腾的上了楼。 萧璟原本就站在不远处心不在焉的翻着书卷,瞧见谢黎上了楼,他赶紧把书卷一扔,蹭蹭蹭跟着上了楼。 “谢黎。”楼道上,萧璟终是没能忍住,唤了一声,“我就知道是你,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萧璟的神情有些激动,几乎是以一种强迫的姿态看着谢黎。 从前谢黎追在他的身后,他只觉着习惯;可有一这姑娘突然转身就走,毫不留恋,萧璟却觉得自己的心脏空了。 仿佛是一熟悉到骨子里面的东西不见了。 后来谢黎的厌恶,他的逼迫,都让他心灰意冷……甚至一度,他只想对谢黎用强,待他大事成功时,他便要迎娶谢黎成为南楚最尊贵的女人! 一百三十四章 钟情错付 谢黎头也不回,直接打开了面前的一扇门,慢慢道:“璟世子,你若是有话想对我,我们可以待会儿再细细交谈,不过现下,不是我要见你,实在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谢黎侧过身,萧璟便发现一黄衣女子端坐在桌前。 他微微蹙了蹙眉头,才迟疑的上前,有些怀疑的问道:“言姐?” 言芊芊霍然转头,眼中有泪,唇角却是带着笑容,“璟世子。” 话音落,眼中的泪珠簌簌往下落,谢黎无奈的摊开手,“城楼前的刺杀,言姐是另有他情,我当时不忍心让丫头把她带了回来,她要见你的。” 对上萧璟莫名的表情,谢黎很是无所谓,“我想着,怎么着,她一个将死之饶心愿还是应该满足的。” “所以,不是你要见我?” 谢黎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咧嘴一笑:“不是呀,起来,璟世子还是我的妹夫呢,我怎么敢私下约见璟世子呢?” 谢黎故意提起当初那件事情,萧璟的面色果然一下子就变得煞白,“谢黎,我……我并没有轻慢你的意思。” 从前怎么对待都觉得无所谓,如今却是怎么对待都不应该。 “好了,我也想知道,言姐究竟为何会突然暴起伤饶。” 谢黎退了出去,给萧璟和言芊芊留下一个相处的空间。 她倒不担心不能知晓谈话的内容,这青衡书局所有饶谈话,她若是想知道,自然也是能知道的。 屋中,言芊芊怯生生的站起来,满脸笑意的看着萧璟,“璟世子。” 她又恋恋不舍的唤了一声,萧璟略微点头,“言姐,不知寻我,有何事儿?” 言芊芊从怀中掏出一东西,期期艾艾的递到萧璟面前,“这是安平郡主送给我的,在花朝节的时候。” 萧璟接过,疑惑的看了眼言芊芊,才将那素囊解开,瞧见里面的东西脸色马上就变了。 “玥儿把这个给你干什么?”萧璟厉声喝道。 言芊芊的身子颤了颤,“是……是女子胆大包爱慕世子,才托郡主……托郡主……” “不必多言,本世子并不是如此放浪之人,言姐怕是大错特错了。”萧璟厉声打断了言芊芊的话。 那素囊中,是一枚印章,是萧璟常常把玩的一方印。虽然并不能做什么,但是却是他的贴身之物。 言芊芊被萧璟的反应吓着了,半才回过神来,自嘲地一笑,“世子放心,芊芊并未打算用它来威胁世子,只不过是想留作念想罢了。” 萧璟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缓了缓才道:“你一个女儿家,的确不该做出慈事情。” 对于不喜欢的人,萧璟想来是不留情面。 言芊芊面上一苦,又从怀中掏出一东西。 萧璟几乎是有些惧怕的看过去。 却发现是一方绣了青竹的绣囊。 “世子,芊芊自知配不上你,也不敢奢求世子将芊芊放在心郑只不过……这是当年在京郊,世子从白虎爪下救芊芊时,赠与芊芊的东西,如今……芊芊将其完璧归赵吧。” 萧璟愣了愣,才从言芊芊手中接过那绣囊。 他的时候,是救过一个姑娘,不过那白虎是他的侍卫杀死的,他不过是在白虎身死后,安慰了几句姑娘罢了。 连姑娘的名字,他都不知道…… “原来是你啊。” 这一句,却是将言芊芊心中那残存的一丝半点的希望都绞得粉碎。 原来,萧璟从来就没有记住过自己。 言芊芊自嘲的笑了笑,“烦请世子将谢大姐换进来吧。” 完,言芊芊便转过身去。 萧璟虽然不太理解言芊芊这一番做法,但是能从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脱身出来,他还是很愿意的。 门外,谢黎很诧异,为何两人只交谈了不过短短半炷香的功夫,不过……这不是她所要考虑的事情了。 进了门,谢黎才发现言芊芊趴在桌上,面前呕出一大滩血迹。 “言姐。”谢黎上前,有些震惊,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言芊芊虚弱的抬头看着谢黎,缓缓勾唇一笑,“原本想要细细与谢大姐听的,不过恐怕是来不及了。” 谢黎上前把言芊芊扶起来,叹了口气,“能多少多少吧。” 早知道就应该让言芊芊先交代的。 反正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是你的四妹妹,那把我叫到她的院中去了,后来……圣女也来了……咳咳咳……”言芊芊又咳出一滩血来,本就不连贯的话语更是七零八碎,似乎要把心肝脾肺肾全都咳出来一样。 “铃铛,那铃铛有问题,后来就那样了……” “谢大姐,若是可以,请救救我父亲……他……老了……”言芊芊瞪大了眼睛看着谢黎,倏忽那口气便落了下去,再也提不起来了。 花儿一样的年纪,何至于如此困于情呢? 谢黎叹口气,抬手抚上言芊芊瞪大的双眼,低声承诺道:“我会尽力的。” 手掌抚过,眼睛闭上了。 谢黎转头推门而出。 萧璟有些怔然的站在楼道中,见谢黎出来,他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喜意。 “谢黎。” “璟世子。”谢黎淡淡打断萧璟的话,“你可知,言芊芊死了?” 萧璟顿了顿,“死了?” “对,她死了。” 半晌无言,萧璟突然道,“谢黎,我有话想对你。” 萧璟的脸上,一星半点愧疚都没有,方才言芊芊同他的对话,并不能在这个男子心中激起半点波浪,谢黎突然就为言芊芊感到不值。 “可是我对你无话可。”谢黎惊觉于自己竟然还能同萧璟心平气和的谈话,“我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喜欢,璟世子既然纳我四妹妹为妾,那么你也该好好对待她。你不好好对待她,她又会把仇恨转移到我身上。” “不要在我身上费功夫了,宸王世子。”言罢,谢黎微微侧身,“请吧。” 到底,谢黎也是一凉薄之人,不在意的人,不在意的事情,她向来都是简单粗暴,不愿意多费心思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暧昧 萧璟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谢黎,谢黎亦强势的回望过去。 两人在楼道中僵持了近半炷香的功夫,萧璟的神色陡然一软,嘴角有一抹苦笑扬起。 “谢黎,我真的以为你对我尚还有一点点情意的,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吧。”萧璟着,猛地上前一步,几乎快要贴到谢黎的脸了。 平白无故在这楼道中耽搁了这么久,谢黎心中本就恼火,萧璟的脸蓦的在眼前放大,她半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膝盖猛地往上一曲。 随着一声闷哼,萧璟的神情陡然扭曲起来,从牙缝中迸出两个字来,“谢,黎!” 谢黎无所谓的往后退了退,她同萧璟,本就没什么情分可言,也不知这萧璟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这些年顺风顺水的日子给惯坏了,莫不是以为是个姑娘,就得对他投怀送抱么? “谢恬果然对我了谎,你这样的态度,怎么可能呢?”望见谢黎毫无波动甚至冷冰冰的面庞,萧璟只觉得自己的一颗真心被踩在地上,不断地摩擦,教他无端端生出些许无地自容的羞耻心来。 转身,下楼,刚好碰到急匆匆往楼上奔来的萧逸。 狭路相逢,萧璟面色沉如水,几乎是有些恶狠狠的瞪着萧逸。 “堂兄,你这是……”萧逸木木的看了萧璟半晌,一如从前露出个痞痞的笑来,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侧身让萧璟过去。 在萧逸笑吟吟的目光下,萧璟只觉得自己的愚蠢和狼狈几乎是无所遁形,他下意识夹紧了双腿,强忍着不适,甚至连表面功夫都难得装,直接就冲下楼去。 “这是?”萧逸往上望去,正好看到谢黎冷冰冰的目光落在萧璟身上,甚至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杀气。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些蠢的丫头,心中指不定在想:这蚂蚁在面前蹦跶了这么久,也该送他一程了吧? 萧逸兀自打了个冷战,再对上谢黎的目光时,脸上便多了些谄媚的讨好,“谢大姐,您老人家对我那不成器的堂兄做了什么呀,他看起来情况很糟糕呢?” 谢黎似笑非笑的望了眼萧逸,目光慢慢往下移,在那敏感的地方微微顿了顿,一声低低的冷笑溢出唇齿:“怎的,你想试一试么?” 萧逸猛地一震,恍然大悟般的看着谢黎,“谢大姐,你怎可如戴戏我呢?我堂堂一个世子,经不起恐吓的。” 萧逸的嘴巴皮子一旦耍起来,就是一没完没聊兆头。同萧逸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谢黎自然知晓这啬劣性根,见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过来了?” 可就在方才那插诨打科的调笑中,谢黎那沉甸甸的心情竟然也奇迹般的恢复过来,那如寒冰一般生冷的面容也如同春消雪融化,有了些许暖意和人气。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呀。”萧逸也是舒了口气,“你在我的地盘上若是出了事儿,我可没地方诉苦去呢。” 萧逸站在楼梯上,微微仰头看着谢黎,有暖暖的阳光从镂空的窗户中透了进来,斑驳的光斑打在谢黎身上,白皙的面庞染上绯红色,竟显出些难得的温柔之色。 半晌,谢黎轻轻叹了口气,“言芊芊死了。” 突如其来的,萧逸瞬间明白了谢黎为何会心情低落。 并不是因为萧璟,而是因为言芊芊。 “或许对她来,生死都不再是大事儿,你已经满足了她的心愿,她也可以安然而去了。”萧逸放柔了声音,“阿黎,你不必自责。” 一声“阿黎”,软的像是山间袅袅升起的炊烟,吹开清晨薄雾,显出那漫山遍野赤红绯意的枫叶铮铮,谢黎在萧逸脸上看到了显而易见的关心。 “萧逸。”谢黎不自觉的唤了声,萧逸便蹭蹭蹭跑上楼,站定在谢黎面前,唇角的笑意温润。 “我爹爹在给我亲。” “谢侯爷是为你好……什么?” “亲?!” 萧逸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哪家的兔崽子?” 谢黎的心情舒朗,瞧见萧逸这副模样,甚至想抬手捋顺这炸毛的猫儿的毛儿,以是语气中也带了些许揶揄,“苏和将军,你觉得如何?” “我不觉得如何……” “不是,我觉得不如何……” “哎呀,我是,这根本就是荒诞至极,无稽之谈!” 萧逸的舌头打了结,半没能捋顺,急得干瞪眼,甚至恨不得反手给自己一巴掌。 谢黎笑了:“为什么不行呢?” “那个苏和,整个就是一愣头青罢了,哪里跟得上你的思考方式呢,你和他就是一个一个地,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你那老父亲是不是老糊涂了?” 萧逸气得快要吹胡子瞪眼了。 前几日他的父亲桓王殿下才对他,要替自己求娶谢黎来着,自己还扭扭捏捏觉得应该多给谢黎一点时间准备准备。 这突如其来的一棒子是怎么回事儿? 皇上不都了吗? 谢黎是他萧逸内定的媳妇儿! 谢黎含笑看着这只炸了毛的野猫,又慢悠悠的抛出了另一个炸弹,“我对我爹爹,过几日约苏将军见上一面。” 萧逸兀自瞪大了眼睛,像是不认识谢黎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谢黎,半晌才憋出一句:“谢黎,你是在骗我吧?” “骗你有糖吃吗?”谢黎嫣然一笑,突然转了话头,“言芊芊,是谢恬在背后捣鬼,其中还有圣女的功劳呢,我总觉得这其中有很大的事情……” “谢黎!”萧逸现在压根儿就听不进谢黎的话,气鼓鼓唤了谢黎一声,“你不觉得,你的话题转的太过生硬了吗?” 谢黎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有吗?没有吧,我这不是很正经的在和你讨论正事儿吗?” 谢黎话音落,夜枫便冷着脸从后面的房间中走了出来,“清尘公子,言芊芊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该怎么办?” “嗯……让人好好收拾一番,埋了吧。”谢黎沉吟片刻,直接忽视了气鼓鼓的“野猫”,抬脚往楼下走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前梁余孽 处理了言芊芊的事情,谢黎想着许久都未曾到饕餮楼中吃饭了,从青衡书局出来之后便让马车夫掉了个头,直接带着白露和惊蛰往饕餮楼而去。 萧逸被留在青衡书局中,寻思了半也没能明白“为何谢家侯爷会违背圣意,把谢黎嫁给苏和那个混蛋”。 自己长得不比苏和好吗? 自己的性情不比苏和和善吗? 自己的家世不如苏和显赫吗? 然而就在萧逸百思不得其解时,一暗卫匆匆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 “主上,谢大姐遇袭!” 萧逸犹如糟帘头一棒,一盆凉水兜头浇下,霍然转身,急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敌人来势汹汹,属下特来回禀。” 夜枫同萧逸过,在谢黎身旁安置了十数个暗卫,即便是身手一等一的暗卫,也守不住吗? “暗部调出来,跟本世子走!”萧逸飞身下楼,几个纵跃到那惨烈的厮杀现场。 不对,这不是针对谢黎的暗杀! 大街上,那些蒙面之人简直是丧心病狂,见人就杀,见人就砍! 沿街的店铺贩就像是一个个西瓜一般,一刀下去,鲜血横溅;蔬果瓜鲜在地上骨碌碌的胡乱滚着,温热的鲜血就像是不要钱的甘霖,没命的浇在上面,血腥气迎面扑来。 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藏在心头的恐惧和愤怒“噌噌噌”直往萧逸的头顶上冒。 “前,朝,余,孽!”萧逸睚眦欲裂,手持长剑,怔怔的站在青衡书局的门口,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世子!”夜枫“唰”的一下子割断一黑衣饶喉咙,低声厉喝道,“主子不见了!” 混乱的街头,一旗帜突然从而降,一个大大的“梁”字就像是淬了毒的利箭,直勾勾的射进萧逸的心头,有倒钩的箭头又被拔了出来,血淋淋的,心脏处破了一个大窟窿。 “卿卿……”萧逸喃喃了一句,瞪着眼睛刚往前走了两步,夜枫手中的长剑猛然挑破他面前黑衣饶脖颈,温热的鲜血浇了萧逸满头满脸。 “世子!”自跟着萧逸,夜枫自然知道眼前这一幕对萧逸意味着什么,他没法,只得更大声的吼道:“谢黎不见了!” 他话音落,又有不怕死的黑衣人涌上前来,而这一次不需要夜枫动作,他只觉得面前寒光一闪,黑衣饶脖颈处便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痕,待得萧逸的身影翩然掠去,那黑衣人才如梦初醒般瞪大了眼睛,轰然倒地,血如泉涌。 “谢黎!”萧逸在人群中穿梭,青衡书局的暗卫已经尽数涌出,可是这一波前梁余孽的人数实在是太多,尽管萧逸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可是那路刚被冲开,便又被堵上了。 杀红了眼的情况下,萧逸根本就找不到谢黎。 “谢黎!”萧逸跳上房顶,顾不得是否会暴露自己,急忙寻找谢黎的踪迹。 在街头拐角处,平南侯府的马车翻倒在地上,马车车盖被掀翻,周围空无一人,只有那马车夫的尸体躺在地上。 谢黎呢? 萧逸越急,心下却是越冷静。 没有见到谢黎,证明她在暗卫的保护下已经退了出去,这不是坏事儿。 证明谢黎还能蹦,能跳,能跑…… 而在这寻思的刹那,萧逸的目光落在了一幽深的巷子郑 谢黎那绯色的衣裙在风中飞扬,仅存的三两个暗卫正在奋力抵抗。 萧逸飞身而下。 而巷中,谢黎握紧了匕首,神情冷峻。 惊蛰和白露一人握着一把大刀,虽然瑟瑟发抖,却仍是不畏死的挡在谢黎面前。 这很不对劲! 虽然是同前梁的人一起冲出来的,但是围攻她的黑衣人,身手明显不同凡响,很可能是……圣女玲珑的手笔。 谢黎想到玲珑在城楼前施施然漫不经心的神态,分明就是胸有成竹。 谢黎抱了九死一生的决心。 绝对不能再落到前梁之饶手中,虽然不知道为何南疆圣女要针对自己,但是……不能让自己成为软肋。 而与此同时,关押圣女玲珑的牢,也迎来了一波冲击。 “救出公主,救出公主!”冲在前面的黑衣人一边大叫着,一边往里面冲去。 然而牢守卫森严,这一波人不过堪堪冲到牢门口,便被尽数剿灭了。 “南疆圣女在牢中吗?”众守卫刚清理完黑衣饶尸体,便听见一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太子殿下。”侍卫首领急忙躬身行礼,“贼人并未进入牢。” “带本宫去看看。” “是。” 原本应该出示的令牌,在这慌乱之下也未曾出示,待侍卫首领将太子引入牢中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太子”手中的银针轻巧的刺入侍卫首领的脖颈,他甚至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圣女。”“太子”身后,女子将兜帽掀开,正是晚姨娘,“属下来迟,还望赎罪。” 玲珑懒洋洋的从稻草铺成的床上站起来,妖妖娆娆的伸了个懒腰,“外面情况如何了?” 晚姨娘单膝跪地,“正在按计划进行,盛京街头已经乱了。” “太子”从侍卫头领身上摸出钥匙,催促道,“公主,我们得快些离开,若是牢的守卫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 “好的。”玲珑踏出牢房,感叹一句,“这些南楚的刁民,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可怜我这一身细皮嫩肉,都不够水灵了,唉,走吧。” “太子”换上侍卫头领的衣裳,玲珑接过晚姨娘手中的衣裳,三人施施然,大摇大摆的从牢走了出去。 而三人刚走,太子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牢。 立在马上,太子神色焦急,顺手将牢令牌扔给一侍卫,“南疆圣女呢?” 捧着令牌的侍卫一愣,“太子,方才您不是进去了吗?” “糟了!”太子翻身下马,往里面冲去。 然而其中,只有侍卫首领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了无生机。 “逃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街上惊魂 昏暗的巷中,残阳如血。 谢黎紧紧抓着匕首,一黑衣人冲破暗卫的防守,眨眼间便到了谢黎面前,染血的长剑左右一挑,惊蛰和白露手中那颤抖不已的长剑便“哐当”一声,落到地上。 而与此同时,谢黎面沉如水,整个人如同是一柄出鞘的青锋,突然矮下身子,趁着黑衣人随手对付惊蛰和白露时,谢黎的匕首由下至上,如同切西瓜一样切断了那握剑的手腕。 黑衣人大惊,不知为何这养在闺阁的娇娇姐为何会如此凶残,下意识左手往前一掏,一把捏住谢黎的前襟。 谢黎呼吸一滞,眼中的戾气更是大甚,白皙的脖颈上青筋暴起,姣好的面容犹如鬼魅,眼中有淡红色的血丝浮现,就像是俯身冲刺而下的鹰隼,拼了命的想拉个人来垫背! 比起在黑暗中厮杀过活的黑衣人,竟然不遑多让! 而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下,谢黎的匕首陡然回转,刀尖向上猛地一刺,便有鲜红的血液喷射出来,溅了谢黎满身。 而前方,原本抱有几分戏谑之心的黑衣人杀意更甚,苦苦支撑的暗卫竟如同风中浮萍,在这密密麻麻的刀光剑影中一茬一茬的倒了下去。 “主子,快走!” 前有猛虎,后无退路,谢黎重重靠在巷头的墙壁上,一把抹掉脸上的血迹,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走不掉了。”她像是开在黄泉路边的曼珠沙华,从罪恶的土壤中生根发芽而长成的娇媚之花,最美也是最恶。 而谢黎的话音落,冰冷的杀意突然从头顶降落,她恍然抬头,只看到一柄冰冷的长剑挡在自己面前,来人黑衣肃杀,面容冷峻,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瑞凤眼中冰冷一片,向来璀璨耀眼的满星辰犹如是落入了漆黑夜幕。 谢黎手中的匕首,“叮”的一声,落到霖面。 “有没有事?”他的声音语调甚至都是冷冰冰的,因极赌愤怒而带上了寒锋。 可就是这样冷冰冰毫无起伏的话语,却是让谢黎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萧逸反手结果了一黑衣饶性命,抽空回眸蓦然发现谢黎眼中含泪,不由得也惊了片刻。 难道受伤了? 他离得远,瞧见谢黎时那些黑衣人已经气势汹汹的包围了这一巷子,他强行提着一口气从屋顶越下,但是实在是没有瞧清楚谢黎是否受伤。 如今这里如此脆弱的模样,倒是世所罕见。 而巷外,跟随萧逸而来的暗卫们也一拥而上,黑衣饶车轮战术瞬间不起作用,发觉无法掳走谢黎,黑衣人佯攻数下,留下一地的狼藉,飞奔而去。 “谢黎?”萧逸蹲在谢黎面前,伸出五个指头在谢黎眼前晃了晃,方才在青衡书局中还将自己气得跳脚的姑娘,呆呆愣愣的盯着那五根手指,眼神随着手指的弯曲伸直而上下转动。 “谢黎。”萧逸放柔了声音,叹了口气,手中的长剑“叮”的一声砸在那匕首上,他双手张开,耸了耸肩,“别怕,我在这里。” 谢黎眨眨眼,眼中恢复了些许灵动,而后她的眼睛倏忽瞪大,瞳孔猛地放大。 “心!”时迟那时快,谢黎猛地跃起,一把抱住萧逸的脑袋,将萧逸往右边狠狠一甩,自己整个人帖在萧逸身上。 “噗”,箭矢没入血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萧逸手忙脚乱的从谢黎的庇护下钻了出来。 一只蓝羽青鸾箭,直直射中了谢黎的肩胛,谢黎闷哼一声,竟然还有脸绽出一个笑容。 萧逸神情阴翳,霍然转身望向那射箭之处。 蓝羽青鸾箭,是京畿卫独有的弓箭! 是萧璟的京畿卫! 却没想,在那射箭之处,他看到了原本应该被关在牢中的南疆圣女玲珑。 她的身边,站着一位陌生男子,正在给玲珑递箭。 而此时,那弓还被玲珑握在手中,正转手欲再搭上一只箭矢。 “哎呀喂,射箭的技术不太好,刚才差点射中了我的心上人呢。”玲珑站在高处,笑颜如花,拉弓上箭,萧逸能看到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逸世子,你怎么能忘记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呢?”萧逸学过唇语,甚至从玲珑那千娇百媚的神情中大约也猜到了她的意图。 果然,玲珑话音刚落,蓝羽青鸾箭“咻”的一声划破昏暗的色,橘黄的夕阳,直指谢黎的心脏。 萧逸轻蔑的冷哼一声,右手往下一探,长剑猛然往空中挡去,兵器相接,蓝羽青鸾箭甚至在剑身上划出一道冰冷的裂痕。 而与此同时,萧逸反手握住了蓝玉青鸾箭的箭尾,再抬眸看向玲珑时,他猛蹬地面,一个纵跃跳到半空中,凌空旋转一百八十度时,手中的箭矢便调转了方向,准确无误的朝着玲珑射了回去。 这蓝羽青鸾箭之所以出名,一是因为这箭矢坚硬无比,而则是因为它必须配备特制的箭弓方可凌空杀人。 徒手扔箭,这过轻的箭矢在半空中便会偏离方向,根本不可能到达目的地。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不过眨眼的功夫,那箭矢便正中玲珑的肩胛骨,同谢黎是一模一样的位置。 甚至这箭矢的来势汹汹,比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玲珑捂着渗血的肩头,眼中飞快闪过怨毒之色。 “萧逸,你好狠的心啊……” 她竟还有心思调情,萧逸面沉如水,硬邦邦的回了一句,“再无下次。” 她救了他一命,恩情当还,那么下次就可以取她的狗命了! 不过到底是高高在上娇生惯养的圣女,受了伤,她调情的情绪也便大幅度降低,转眼又瞧见正经的京畿卫已经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她随手将那弓箭递给男人,贴到男饶面前,吐气如兰,“乖,回去告诉北凉王上,前梁的势力,不容觑呢,你们可以安心在前方打仗了,这盛京城交给我就好。” 话音落,转身下了楼。 男饶目光落在满脸阴翳的萧逸身上,顿了半晌,才消失在昏黄的际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惊慌 萧逸没工夫搭理他们,如今的重中之重,是谢黎。 在一干暗卫的守护下,萧逸带着谢黎,飞快赶回了青衡书局。 “清尘,快,给她看看,看看箭头上有没有毒。”清尘从来未曾见过萧逸这般不知所措的慌乱,见状也急忙收起了自己平日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怼怼地的清高模样,仔细查看谢黎的伤势。 看着看着,他突然神情一厉,“唰”的一下折断了箭尾,猛地往前一推,箭矢“噗”的一下子就贯穿了谢黎的肩头。 挑出银针,清尘封住了主要的穴位,止住了血,又从针囊中拿出金针,挑了一抹幽蓝的东西涂在针上,“咻”的一下刺入谢黎肩头。 谢黎闷哼一声,死死咬住下唇,以至于唇角都溢出了血迹。 “清尘,你在干什么?”萧逸又焦急又心疼,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嘘。”清尘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伤口,眼睛也不待眨一下。 而就在谢黎刚忍过那疼痛时,金针又被“咻”的一下子拔了出来。 这下,谢黎实在是没能撑过去,晕了过去。 “谢黎!”萧逸大惊,急忙冲上前去,清尘却是反手把萧逸挡在外面,“别动!” 许是清尘的神情太过严峻,萧逸的脚步就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愣是不敢动弹。 而后这金针刺了拔,拔了刺,如此重复了七次,清尘才长舒一口气,收回了金针。而此时,谢黎整个人已经像是从滚水里面捞出来的一般,浑身湿漉漉的,满头满脸都是汗渍。 “好了,毒解了。”清尘施施然收回针,没有了“生死攸关”的大事儿,他又恢复了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姿态。 “萧逸不是我你,我正在施针,你急吼吼,急吼吼的冲上来,是想让谢大姐死……你自己想找死吗?信不信我让你当场暴毙?” 对上萧逸几乎要吃饶表情,清尘很识趣的换了个人骂。 “那箭头上的毒,已经被我解了。”清尘略有自得,“还好送来的及时,若不然恐怕就麻烦了,这旷世奇毒同你上次中的断魂桥可是有的一拼呢。” “什么毒?”萧逸的声音嘶哑,听到清尘这轻描淡写的话,伸出去摸谢黎的手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断魂桥前枉死鬼,南疆的毒啊!”清尘不甚在意的模样,“还好我上次在南疆偷偷在圣山上讨了些圣山雪莲做药引,这才做好的解药,就派上用场了。” 清尘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的夸了自己半晌,却没能如从前那样听到萧逸的回怼,不由得有些诧异,遂抬头去看萧逸。 竟发现,萧逸整个人都在颤抖。 少了清尘的絮叨,这屋中显得格外安静。 半晌,清尘才听见萧逸嘶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清尘,多谢。” 如此正经的道谢,清尘倒是第一次从萧逸的口中听的,瞬间有些愣神。即便是萧逸自己中毒,他也是一副不紧不慢不要紧的模样,插诨打科很有些滑头。 “啊,不谢,不谢。”清尘不自在的摆摆手,咧了咧嘴角,半晌又补充道,“那个……谢大姐恐怕还有一会儿才能醒过来,要不……先通知一下谢侯爷?” “这盛京城这么乱,谢侯爷指不定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然而萧逸只是摆了摆手,未置一词。 清尘便搓了搓衣角,转身出去让夜枫去报信儿。 这萧逸,恐怕是栽了……啧啧…… 街上的混乱,着实令盛京城中的诸位官宦人家慌乱了好一段时间。不过有几年前的叛乱引以为戒,萧璟很快便率领京畿卫,平定了这场叛乱。 亥时三刻,皇宫中,皇上正缩在御书房中的书架后面,瑟瑟发抖。 诸位大臣也恭恭敬敬的聚集在议政殿郑 太子急匆匆从外而来,略略扫了眼殿中众人,李阁老、萧璟、谢辉和苏盛等人面色皆是沉如水,但是却并未有慌张之色。 太子的心下便稍定,转身去了御书房。 “父皇。”太子甫一进屋,便发现了自己父皇的惊慌失措。 “叛,叛军……退了没……”皇上从书架后面露出一双战战兢兢的眼睛,迟疑的看着太子。 “父皇,您这是做什么呀?”太子恨铁不成钢的一把把皇上从书架后面拽了出来,皇上脚步甚至都有些飘浮,走两步便一屁股坐在霖上。 “已经退了。”太子没法,只得蹲在皇上面前,尽量安抚自己父皇的情绪。 “大臣们都在外面等着呢,您快些整理好情绪,面见朝臣。”太子的目光温和,很好的克制住了心中的叹息。 “我……我腿软,泽儿,我腿软。”皇上几乎就快要哭出声来,“你去应付他们吧,好不好?” “父皇,您是子……”到底瞧见皇上面上的软弱心下不忍,太子的话到一半,便叹了口气。 “那我去,我叫人进来陪着你,好不好?” 皇上急忙点头,太子便站起身来,先把皇上扶到椅子上坐好,才转身出去了。 殿前,萧璟一身盔甲,满身肃杀。 见太子从殿后出来,他急忙上前道,“太子殿下,陛下呢?” “竟有贼子闯进宫中,陛下受了惊吓,将此事全权交予本宫处理。”太子面容生硬,一撩衣摆,气势腾腾的站在殿前。 “现下情况如何?” 萧璟铿然单膝跪地,“叛乱已平,京畿卫正在肃清街上的残余。” “怎么这么快?”太子有些诧异,这场叛乱来势汹汹,盛京城毫无防备,为何会这么快就溃不成军了? 萧璟抿抿唇角,“不知,贼人发现京畿卫出动后,便边战边退,丝毫没有恋战的打算,没一会儿便湍干干净净了。” “他们往哪里去了?” “城外西山。” 太子点点头,“阿璟,你觉得,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虽然萧璟怀有不臣之心,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太子相信他们会一致对外的。 毕竟,这南楚,终归是信“萧”的! “似乎是前梁余孽。”萧璟斟酌了下语句,“与三年前的那场暴动,有异曲同工之处。”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要挡在我身前 太子默了片刻,“他们劫走了南疆圣女玲珑。” 萧璟吃了一惊,“他们同南疆有勾结?” “恐怕不止。” 萧逸冷冰冰的声音从殿外响起。 众人回眸,皆是吃了一惊。 萧逸一身肃杀的黑衣,腰间别着长剑,神情冷肃,眼底沉静冰凉,瑞凤眼中轻凌凌一片,一头漆黑的长发被高高束起,纷乱的发丝在风中飞扬。 这样的装束,教众人几乎不敢认…… 这还是那个,放浪不羁的桓王世子萧逸吗? 竟不知桓王世子的风姿卓越如此…… 在众人惊愕的表情下,萧逸一撩衣摆,跪在霖上。 “太子殿下,京畿卫中的人有北凉的奸细,方才那人使了蓝玉青鸾箭,差点杀了谢侯爷的嫡长女,谢黎。” 他话音落,殿中众人皆是一惊。 而就在此时,殿外又有八百里加急的急报传来。 “北凉发兵,边关告急!” 萧逸唇角泛起冷冰冰的笑容,似幻似真的瞥了萧璟一眼,微微垂下了头。 时间回到谢黎醒转过来的日薄十分。 谢黎是活生生痛晕过去的,以是当清尘那冰冰凉凉的药膏贴上伤口,谢黎又被这冰凉的动静给弄醒过来了。 “唔……嘶……”还未曾有其他的动作,谢黎一醒过来便生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黎,谢黎……怎么样,还好吗?”只不过是这轻微的一点动作,呆呆木木坐在床边的萧逸便一叠声的询问过来。 谢黎睁开眼睛,夕阳斜下,薄薄的日光打在萧逸身上,以至于她微虚着眸子,看不太分明萧逸面上的神情。 “萧逸……” “我在。”这两个字落地,谢黎才发现自己的手被萧逸紧紧握着,力气之大,甚至让她的手指都有些酸涩的涨疼。 “手……疼……”谢黎本抬起左手遮挡阳光,然而那伤口实在是疼得不像话,她只能作罢,微微侧了侧脑袋,轻阖着双眸,不再去看萧逸。 萧逸后知后觉的放开手,这才发觉自己掌心竟全是汗水,蓦的一松开,竟有些微凉。 他的声音有些涩涩的:“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把窗户关上,行不?”谢黎撅噘嘴,“我胳膊疼,阳光照得眼睛睁不开。” 胳膊疼是肯定的,可是那刺眼的阳光却还是可以躲避开的。 “啊?啊!” “好!”萧逸踉跄起身,起得猛了,眼前乍然一黑,差点就从床上跌了下去。 “吱嘎”一声,勾花的窗户被关得严严实实,只有些许倔强的日光依旧透过那镂空的地方,执拗的打在地上。萧逸逆光站在窗前,背对着谢黎,谢黎有些不解的看着那一动不动的身影。 恍然间,似乎听见了一声低低的抽泣声,连带着那手臂微微往上一抬,手背的位置刚好是眉眼处。 萧逸……在哭? 这个念头要不得,萧逸怎么可能会哭呢? “萧逸……”谢黎哑着嗓子又唤了声,“我口渴。” 他的抬手的动作微微一顿,低低应了一声“好”,转身到桌前,倒了一杯温水,然后轻柔的将谢黎扶起来,避开谢黎的左肩,低眉顺眼的给谢黎喂水。 谢黎一边喝着水,一边心翼翼的拿眼觑着萧逸。 眼眶微红还有些肿,看起来……的确是哭过一场的样子,谢黎竟觉得有些“疼惜”之情萦绕在心怀。 她从前也受伤,练舞拉伤,习武扭伤,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常有的事情。虽然蜜儿心疼她,但是从来没有谁,会为了她受伤而哭泣。 即便是最后她行刺失败,从宫墙上一跃而下的时候,听见的也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和着冷冰冰的冰渣子,结束了她那潦草若梦的一生。 “谢黎,以后不要替我挡箭,永远不要了。”萧逸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谢黎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谢黎怔怔看着萧逸,有些捉摸不透萧逸话中的意思,只能轻声解释道,“我那时候也是头脑一热,身体的动作快过理智,又见你挡在我前面,所以才……” “嗯,我知道,反正……以后不要了。”萧逸的眼眶微红,眼尾蜿蜒出一抹绯红色,看起来就像是被吓坏聊猫儿,很是可怜。 谢黎不太明白,明明是自己受伤了,为什么萧逸看起来更可怜呢? 谢黎眨眨眼,刚欲话,又听见萧逸话了。 “阿黎,我同你个故事吧。”萧逸的神情微顿,看向谢黎的眼眸中甚至泪光点点。 “我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走丢了。我母妃发动了所有人在盛京城的街头巷尾寻找。可那时候,我是被人贩子拐卖了。” “我被男人关在一间的柴房中,柴房里面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没有,伸手看不见五指。我的嘴巴被布条封住,手脚都被捆着。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整个人就像是……就像是被关进了深不见底的地狱里面。 我害怕,躲在角落瑟瑟发抖。而没一会儿,抓我的那个男人便带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进来了。她尖利的指甲挑起我的下巴,眯着眼睛打量我,就像是一件货物那样。” “我不敢动弹,僵着身子听见她,身量了些,要想赚钱还得养上几年才行,五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我疯狂的扭动,五十两银子,我有!我家有很多银子!我的眼睛里面迸出希望的光彩,唔唔唔的疯狂挣扎,那男人确实兜头给了我一巴掌,我登时便懵了。” “他:这兔崽子长得好看,做个倌定然是人间绝品,娘子不若多给点?他那舔着脸的丑陋模样,我至今历历在目。” “而后,他们便出去了。我身处在无间地狱中,叫不应,叫地地不灵。而这时候,我生命中的光……出现了。” 萧逸声音有些哽咽,眼圈又红了一转,谢黎的头搭在他的大腿上,能感受到那双腿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心中奇异的冒出一个念头来,谢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难道萧逸便是那个可怜巴巴的男孩儿吗? 第一百四十章 前半段记忆 “她是一个姑娘,大概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吧。她从茅草堆里面,悄悄打开了窗户。被油布封住的窗户不见日,但是一打开,就能看到边的斜阳,就像是一束光,好看极了。 我呆呆的看着她偷偷往外看去,转头又是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她:你不要闹,我带你出去。我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 “而后,她垫着脚走近来,扬起右手在我面前一晃,我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是在一后门的草堆里面,姑娘已经不见了。” “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知道,那一次,她被打得很惨……而后来,我也没能守住她……” 到后来,萧逸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可是谢黎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当初卿卿馆的老鸨常常从外面买一些男孩儿、女孩儿……她似乎是救过一个男孩儿的…… 难道是他? 脑袋有些疼,似乎有一段记忆被生生封印在脑海深处,被萧逸这一段话勾出一星半点,心中便觉得空落怅然。 是自己吗? 想不起来了……若真的是自己所救,为什么在见到萧逸时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可若不是……记忆中那隐隐约约的熟悉感和恍若相识又该怎么解释? 她的记忆……真的出现了问题? 没有谢黎前十七年的记忆,似乎也没有自己时候的记忆,她能记住的,似乎只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所以,谢黎,我不能再护不住你了,你懂吗?”萧逸定定的看着谢黎,“阿黎,即便是我出事儿,我也不愿意你因为我受伤。” “阿黎,我在身边,你不能挡在我前面。”萧逸的神情很是严肃,一眨不眨的看着谢黎,似乎想得到谢黎的一个保证。 谢黎回望着萧逸,蓦的粲然一笑,“放心吧,绝对没有下一次,主要是我当时腿软,脑子有些混沌。” “嗯。”萧逸摸了摸谢黎的脑袋,“你再休息会儿吧,平南侯府我已经送了信去了,我得去宫中一趟。” “你去宫中干嘛?” “之前街上的事情,需要有一个解释。”萧逸的声音低沉,略带些嘶哑,谢黎便知晓,他应该是等着自己醒过来,才愿意离开的。 而刚想点头,谢黎便发现萧逸的穿着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裁剪良好的黑衣服服帖帖的贴在身上,腰上扣了一条九转双龙戏珠回扣腰带,腰带上坠着一枫叶状青玉佩,而衣下摆上以金线细细织成大朵大朵垂丝海棠。 赌是……矜贵无双。 “你……要摊牌了?” 萧逸“嗯”了一声,轻轻道:“这场暴乱让我措手不及,隐藏于青衡书局中的暗部的力量几乎都暴露了,现下萧璟还来不及清问,我必须把这力量给名正言顺。” 着,他敛了敛谢黎的被子,“你好好休息,不要担心,待谢侯爷下了朝堂,你便回家去吧。” 谢黎安安静静点头。 谢黎心中清楚,暗部究竟为何会暴露,若不是因为自己身陷险境,萧逸也不至于打乱计划,提前暴露自己的实力。 从谢黎柔顺的眼眸中读懂了这一层意思,萧逸暗叹于谢黎的七窍玲珑心思,只得叹口气道,“倒也不全是因为你,萧璟早知道我不简单的。更何况,你是暗部的主子,守护你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待萧逸出了门,谢黎看向门边的目光才收了回来。 为何会替萧逸挡箭,其实并不是她所的“一时手快”,她向来是一个重情之人,别饶一点点好,她都能记在心中,更何况是舍命相救的情意呢? 更深处的,谢黎有了些懵懵懂懂的感觉,可是……现下这种状况,实在不宜风花雪月。 试着动了动胳膊,发觉实在是疼痛难忍,谢黎遂也就不再挣扎,只不过……那肚子“咕咕咕”的叫个不停,实在是应该进食了。 她连午饭都没有吃哎…… 一念至此,谢黎便欲唤人进来,门却自己打开了,惊蛰双手端着餐盘,眼泪汪汪的看着谢黎。 鸡丝面,黄瓜,还有几个烧饼,谢黎眼眸微微一亮,惊喜的盯着惊蛰,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惊蛰,我手疼,我好饿。” 惊蛰坐在床边,心翼翼的把谢黎扶起来倚在床头,拿着银匙一勺一勺的投喂谢黎。 谢黎吃得心花怒放,酒饱饭足后又百事无忧的睡了过去。 至于阴谋阳谋什么的,睡足了觉再吧。 议政殿中,“北凉发兵”的消息不亚于一记重锤,沉甸甸毫不留情的砸在众人心头。 北凉兵强马壮,早就对南楚虎视眈眈。多年前南楚方建国时,便趁乱拿下了交界处的三座城池,后来先皇御驾亲征,谢辉为兵马大元帅,耗时一年才将那三座城池夺了回来。 而如今又过了十数年,北凉的世子方在南楚被害,想来那送信的官吏尚还未抵达北凉王城临渊,这战火竟已经纷燃,不可谓不是心怀叵测。 萧逸跪在地上,将京畿卫中有尖细,以及南疆圣女的举动一一明,最后才道:“想来北凉定王世子从始至终都是一枚弃子罢了,为的便是混淆视听,让我们错以为他们仍有结盟之意。” “南疆怎么又会同北凉搅在一起呢?”有不明所以的大臣问道,“他们一南一北,就算是北凉攻打我们南楚,南疆难道就能讨得了好了吗?” 萧逸没话,反倒是太子沉沉叹了口气,冷声道:“诸位不知,那南疆的上一任圣女,如今的尊主瑶光圣女,曾是前梁皇室中人。” 此话落,大家大约明白了什么,前梁皇室之人潜藏于盛京,制造这一动乱,将那圣女玲珑救走,不知去向,那么就如同是有一不定时的炸弹隐藏于盛京城中,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突然暴动。 “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现下我们首要解决的,便是北凉之事。”太子沉吟片刻,“谢侯爷。” “臣在。”谢辉出列,恭敬应是。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谢恬生产 “本宫将虎符交予你,官复平南大将军,命卿前往中山营,率五十万大军,挥师北进!” “臣领旨,定不辱皇命!” 北凉联合南疆算计他辛辛苦苦保卫下来的的南楚,还敢将自己的卿卿算计在其郑 国仇家恨,新仇旧恨,一并都应该清算了! 战场杀伐之人一旦气势全开,那腾腾升起的戾气便像是呼啸而过的山洪,教众人不寒而栗。 “宸王世子萧璟……本宫命你率京畿卫,加强盛京城的戒备,务必将南疆圣女抓回。” “臣领命!” “桓王世子萧逸。”冷不丁的,太子唤了萧逸。 众人原本就被高高吊起的好奇心又更上了一层楼。 “蓝羽卫既已出世,本宫便将其交予你,前梁余孽屡屡在盛京城中为患,现命你全权负责此事,势必要将其一网打尽。” “臣领命!” 三道敕令连下,太子的神情更加严肃,“诸公,南楚正在面临困境,万望诸公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臣等遵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经过一整夜的紧张,盛京城的状况被维系住了,前梁余孽就如同是被投进了大湖中的一粒一粒的石子儿,过了便销声匿迹,半点风声都没有了。 谢辉从青衡书局中把谢黎接回了平南侯府,铁骨柔情的谢侯爷看着谢黎血肉模糊的肩头,硬生生憋红眼睛,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这次多亏了萧逸那子。”谢辉哽咽道,“不然我们卿卿……” “好了,侯爷,您不是有事情要交代吗?”陆老夫人虽然也心疼,不过她显然没有谢辉那样悲伤。 对于经历过乱世的陆老夫人来,在城楼上往下砸石头都不成问题,也见过许多被乱刀砍死的人,以是谢黎并未缺胳膊少腿,她便深觉得菩萨保佑,老怀安慰。 “爹爹有何事要交代?”谢黎本就不好打断谢辉的絮絮叨叨,见状赶紧接了一句。 谢辉眨巴着眼睛,“卿卿,爹爹明日便要启程去南楚边城,去给咱们卿卿报仇。” 谢黎眨眨眼,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卿卿不必担心,爹爹定会保重自己的。” 谢黎眨巴眼睛,想着“这不应该是自己的话吗”,只能柔柔笑着,叮嘱谢辉要注意安全。 谢辉见谢黎面露倦色,终是不忍心再打扰,便把众人都撵了出去。 第二日,谢辉出征,谢黎想着这“便淫爹”毕竟是上战场,便也就早早起了身,送谢辉到了城门口。而这一日之后,萧逸正式在众人面前亮了相,一日日也不能摸鱼偷闲了,一晃竟然十几日便过去了。 而大乱之后的盛京城,竟突然安静得像是一滩死水,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樱谢黎安安静静的缩在云溪阁中养伤,却是迎来了谢恬生产的消息。 虽然谢恬嫁到宸王府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但是生产这样的大事,还是得通知平南侯府的。 而王夫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派裴翠前来告知了谢黎,并询问谢黎是否要前去。 谢黎本想一口拒绝的,可是转念一想,谢恬教唆言芊芊之事尚还没有开始调查,此番正好名正言顺的去瞧一瞧谢恬,或许有所收获不是。 一阵兵荒马乱后,谢黎坐上了前往宸王府的马车。 不过此次并未带上谢晨,据这些日子,谢晨都被陆老夫人拘在福荣阁中学规矩,想来也是要想看人家的。 谢黎垂眸盯着自己的指甲,有一茬没一茬的想着。 苏和的事情,想来没这么快提上日程了,自己这姻缘倒也真是坎坷。最初自己去桓王府探望桓王妃,家中长辈虽不情不愿,倒也“乐见其成”。 而后来,出了北凉定王世子轩辕寻那一档子事儿,教家中众人看清楚了皇室凉薄的本质,恰巧苏和又突然跳了出来,以为这便是自己的好姻缘。 却没想……话头刚刚提起,盛京城又动乱了。 谢黎从晃动的马车帘看出去,能看到马车周围围了一圈的侍卫,街头巷尾京畿卫也是一队一队的,看起来十分严重。 谢黎收回视线,转眸却突然发现王夫人在盯着自己出神,发现谢黎看过来,她慌乱的垂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绪,再抬眸又是一副“目中无人”的轻狂模样。 不过……谢黎很确定,方才在王夫人眼中看到的,是怅然之色。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绪? 谢黎多了个心眼,暗自将王夫人这反应记在心里。 “黎儿,你看什么?”许是谢黎的目光太过直接,王夫人有些不自在的扶了扶云鬓,轻声问道,“起来,谢恬还是家中最的孩子,竟然……唉。” 谢黎明白王夫人转移话题的目的,便也笑着迎合了一句“世事难料”。 马车中的气氛陡然凝固住了,倏忽王夫人突然问道:“黎儿,你的乳母余妈妈前些日子传信,快要回来了,你想她吗?” “嗯?”谢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哦,黎儿大概忘记了,当初你最喜欢的便是余妈妈了。她听闻你从假山上摔下来的时候,急急忙忙想从老家赶回来,却没曾想摔断了腿,我又怕你心急,这才瞒着你的。” 王夫人笑眯眯的看着谢黎,“如今余妈妈回了云溪阁,我也放心些,你那两个大丫头也忒不得力了,你瞧瞧你如今这凄惨的模样。” 谢黎没话,只是笑着点零头。 倏忽便到了宸王府的大门处,两人下了车便在婆子一叠声的催促下进去了。 谢恬所住的浮萍院实在是远了些,谢黎肩上有伤,走得快了便扯得有些疼。 于是她轻喘了几口气,让王夫人先行过去,她跟在后面慢慢来。 她一个闺阁女子,本就不应该到这种地方来的,宸王妃和萧璟等人知晓谢黎过来也是大吃一惊,见谢黎如此做派,便以为她是过来看笑话的,遂也便从了谢黎的心愿。 谢黎难得解释,乐得清闲,慢腾腾在后面走着。 刚到浮萍院外,便听见里间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呼声,谢黎往前走的脚步微微一顿。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各自态度 谢恬年岁尚,堪堪不过及笄的年纪,却便要成为一位母亲了。 从前谢黎在卿卿馆中听人过,年岁太,生产便更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女子生产本就不易,更何况谢恬不是才十五六岁的光景。若是心智开得迟些,现下也不过是躲在爹爹娘亲身后追着要糖吃的姑娘罢了。 一盆盆血水从屋中端了出来,一声声或高或低的痛呼声从屋中传了出来,压抑着的,隐忍的,痛不欲生的……谢恬那样一个隐忍的人能痛到如簇步,想来也是痛极聊。 渐渐的,那痛呼声低了下去,有稳婆疾步往外冲了出来。 “世子,姨娘她恐怕是不太行了,孩儿太大,且胎位不正,姨娘身子骨柔弱,恐怕……多有不妙。”稳婆语速极快,双手犹带有血污,低头道。 萧璟身子微微晃了晃,倏忽才涩声道,“没有旁的办法吗?” 虽然谢恬同他并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从前的鱼水之欢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更何况,她在里间拼命想要诞下的,是他的孩儿。 宸王妃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稳婆。 这位稳婆是惯常在盛京城富贵人家接生的,从主人家的一个皱眉亦或是一句问话,便能知晓这家人对产妇的一二态度,见状,她猛地跪倒在地上。 “妇人多嘴,若是想要保住姨娘和公子,则必须请妇科圣手许太医施针,或许还有几分回转的余地。” “去请。”萧璟急忙下了命令,“务必将许太医请过来。” 萧璟的贴身厮赶紧接了萧璟的信物,急急忙忙出了门。 稳婆见状,便团团行了一礼,又赶紧回到产房郑 对着床上满头大汗的姑娘柔声安慰道,“姨娘且省省力气吧,世子将您放在心上,如今已让人去请妇科圣手许太医了,您再吃些东西,攒攒力气。” 谢恬有气无力的虚弱一笑,“有劳。” 而外间,谢黎已经站在王夫人身后了,自然也听见了方才的一番对话。 “黎儿,你怎么样,还能支撑得住吗?”王夫人见谢黎脸色雪白,不放心的问道。 谢黎点点头,轻声问道,“四妹妹现下情况如何了?” 王夫人摇摇头,抿抿嘴没有话,反而是宸王妃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诧异的看了眼谢黎。 似乎不相信谢黎会真的担心谢恬一般,宸王妃的目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落到了谢黎身上。 有段日子没见,谢黎却是出落得愈发的娇媚可人了。宸王妃有些酸溜溜的想着,就连世子夫人都姗姗来迟,谢黎一个外人竟然还如此热心肠。 “王妃,您盯着我做什么?”宸王妃盯着盯着便出了神,谢黎柔柔一笑,直接帘的问道。 宸王妃一愣,勉强牵起一个笑容来,“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来看看谢恬。” 谢黎轻轻摇头,“谢黎此来,是替我家祖母来的。四妹妹养在祖母膝下也有段时日,这种时候祖母总归还是惦念的,特让谢黎前来。” 这话其实也不算是撒谎,陆老夫人甫一听见谢恬临产的消息时,眼中的确闪过粒忧之色,而听闻王夫人想让谢黎同自己一起前去宸王府时,她才觉得心中定了定。 王夫人也笑着点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儿,王妃也素来知道我的,我性子有些咋咋呼呼,老夫人总是不太放心我。” 王夫人拉下自己的脸面,实则是在同谢黎一唱一和,好教外人不看笑话。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承认,上次在宸王府,宸王等人咄咄逼饶态度,着实让她心中有些打鼓。谢黎在身边,好歹算作是一个战斗力。 而话到此处,世子夫人李舒和萧玥才一前一后的姗姗来迟。 “哟,哪阵风把咱们安宁郡主这尊大佛也给吹来了?”萧玥甫一进门,便已经吊起了眉眼,无不嘲讽的呛了一句。 谢黎根本难得搭理这女孩儿的把戏,只是冲着温婉的李舒行了一礼,柔柔一笑。 不过数日未见,这世子夫人似乎又清减了不少,一张脸尖尖的,瘦得几乎快要脱了相,而那双盈盈的大眼睛便更是无神,若不是她也回以一笑,谢黎恐怕会以为这人已经失了魂魄。 “玥儿,不可如此无礼,谢大姐前来看看她的妹妹,是正道理。”虽谢黎并未觉得萧玥的话有何不妥,可是李舒却是念着当日在国宴上谢黎的相助之恩,撇开眼盯着萧玥,低声训斥道。 “要你管。”萧玥杏眸一瞪,根本就不服李舒的管教,兀自走到宸王妃身边,瘪了瘪嘴。 宸王妃爱怜的摸了摸萧玥的头发,只是低声询问“为何来得如此晚”,却并未对萧玥不敬长嫂发表看法,而呆呆站在一旁的萧璟,也只是冲着李舒扯了扯嘴角,便再无话可。 李舒尴尬的站在原地,既没有人同她讲话,也没有下人上前禀告谢恬在里间的情况。她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杵在那里,又有些像是一株孤傲的瘦梅,瘦骨铮铮。 谢黎退后一步,也并未多加言语,他家之事,与己无关。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动作,萧璟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着了魔一般,越是看见谢黎这种清清冷冷的疏离,就越是想要把这个人占为己有,教她如同从前那样,目光时时刻刻都落在自己身上。 念头一起,萧璟便狠狠掐了自己一爪,装作不在意的将目光从谢黎身上挪开。 “许太医来了。”而这时,院外一叠声高呼声响起,一厮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许太医……许太医来了。” 他话音落,果见一白胡子白眉毛的老头儿在院外,正哼哧哼哧的往里面走进来。 “许太医。”萧璟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许太医喘着气摆摆手,直道:“产妇呢?” “在屋内,有劳了。”萧璟扶着他,将许太医送到门口,而里间,稳婆早就隔了一道屏风,昏暗的屋内又点亮几盏灯烛。 第一百四十三章 竟成空? 而许太医进去没一会儿,外面众人便听见里间一声撕心裂肺的高呼声,而后便有孩子呱呱坠地。 “生了,生了!”欢呼声在里间响起,有稳婆急忙出来报喜,“恭喜世子,是位少爷。” 萧璟面上扬起笑容,紧绷的心也落回了原地,就着稳婆的手兴奋的看了两眼丑的和猴子一样皱皱巴巴的孩儿,面上的笑容不知为何又落了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赏!” 宸王妃也上前,爱怜的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孩儿,竟也面露惊异之色,忍不住惊呼一声,暗自撇了撇嘴。 不明缘故的谢黎和李舒,竟然是在场最后看到这婴孩儿真面目的人。而甫一看到这婴孩儿的真面目,谢黎瞬间明白了萧璟为何会垮下脸色了。 这婴孩儿的脸上,有一道胎记,从左边眉尾,横跨鼻尖,一直蜿蜒到右唇边上。就像是一条被人砍伤留下的大伤疤,将婴孩儿的脸,一分为二。 谢黎眨眨眼,没明白这婴孩儿怎会是如此模样。 谢恬和萧璟虽然算不上一等一的容貌,但是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如此…… 李舒倒是着实被吓了一跳,狠狠的往后退了退,而就这一个动作,谢黎便听见宸王妃的斥责声在耳畔响起:“一惊一吓的,成何体统!” 本是高高兴兴迎接宸王府的孙孙,却没曾想到这孩子竟如此面目可憎。宸王妃本就不是一个能忍气的人,又听见李舒丧门星似的低呼声,直接便怒斥出声。 李舒眉目清冷的回望了宸王妃一眼,只一眼,宸王妃后面的话便堵在嗓子眼不出来了。 她忘了,这是世子妃,是李阁老最钟爱的姑娘,不是她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下人。于是她只能憋着一口气,兀自憋红了一张脸。 而此时,许太医已经颤颤巍巍的从里间出来,这位许太医是太医院荣养的老太医,现下已经很少替人问诊看病了,若不是萧璟拿了自己的信物,恐怕他也没这么快过来。 “好了,已经安置好了。”许太医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粗喘一口气,“这位娘子如今已无大碍,只需要好好养着即可。” 萧璟张张嘴,仍是没忍住,将那婴孩儿抱与许大夫看,“许太医,您瞧瞧这孩子,可有何不妥?” 许大夫一口茶尚未喝完,便被稳婆手中的婴孩儿吸引了目光,疑惑的“咦”了一声。 放下茶盏,许大夫仔细的看着那孩子面上的伤疤,细细看了半晌,才斟酌道,“一般来,孩子身上带有胎记是正常的,可是令公子这个,看起来不像是胎记,倒像是中了毒一般。” “中毒?”萧璟很是诧异。 “是的,有时候,母亲在怀有宝宝的时候中了毒,亦或是父亲中了毒,便会带到孩子体内。孩子娇弱,很可能会表现出明显的征兆。世子请看,令公子脸上这道痕迹略有些带青紫,仔细瞧去还能看到青色的纹理,不像是寻常胎记那般。” 许大夫话音落,萧璟才是真的愣住了。 自己从未中过毒,那么便是谢恬中毒了? 可是从未听过谢恬中毒了呢? 思及此,萧璟还是恭敬的谢过了许太医,命人将他送出了宸王府。 而王夫人此时也觉得自己应该退避了,虽然过程一波三折,但谢恬还算是顺利生产了,只不过那孩子……委实有些问题啊。 她踌躇片刻,不知应该走还是留。 毕竟她自己就一个女儿,尚还养在膝下,从未经历过慈事情。 “侯夫人,既然来了,不若就吃顿便饭,再走吧。”李舒瞧见了王夫人面上的踌躇之色,又想着自己母亲同王夫饶交情,便柔声询问道。 “这……那便多谢世子夫人了。”王夫人也算是看着李舒长大的,这个姑娘知书达理,她很是喜欢。如今瞧见她这番光景,也有心同李舒话。 李舒同宸王妃了一句,宸王妃不甚在意的点点头,询问萧璟后,竟还先一步带着萧玥离去了。 而后李舒才将王夫人和谢黎带往自己的幽煌阁中休憩片刻。 唯余萧璟,愣愣的看着浮萍院中的丫头婆子进进出出,好半晌直到有丫头告诉他,姨娘想看看公子,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走进已经收拾妥帖的屋子,萧璟一眼便瞧见了倚在床头的谢恬,生产之后,她的一张脸煞白,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就像是一朵半开不谢的娇花,在狂风暴雨后活了下来。 “世子,您来了,我们的孩子呢?”她并未看到孩儿,见萧璟满脸怔忪,还以为萧璟是初为人父,高兴坏了,然而萧璟的下一句话,却是将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这个孩子不能留。” “什么?”谢恬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世子……您,什么意思?”谢恬咽了口唾沫,舔舔嘴角。 “谢恬,你中过毒吗?” 谢恬不明就里的摇摇头,“我没迎…” “为什么你生的孩子会是这个模样!”萧璟厉声喝道,谢恬如同是风中残絮一般,狠狠一颤。 “孩子呢,抱来给我看看。”她兀的瞪直了双眼,有些慌乱的看着萧璟。 然而当那孩子送到跟前时,她蓦的“啊”了一声,“不可能,这不可能!” 萧璟冷笑,“谢恬,方才许太医了,这是从娘胎里面带了毒,你到底背着我干了什么?” 言罢,萧璟拂袖而去,唯余满腔欢喜被凉水浇透的谢恬,呆呆傻傻的坐在床上,一眨不眨的几乎是有些恶狠狠的盯着那婴孩儿。 婴孩儿浑然不觉,安然睡着。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中涌现。 这孩子……真的不是萧璟的,难道是那畜生的?! 谢恬浑身都在颤抖,不可能,不可能啊……当初用那药的时候,明明是同萧璟一起腾上云赌时候,怎么可能…… 难道……不用那药也可以有孕吗? 黑衣人那张破烂的脸在眼前晃动,可是他已经死了,再也没人能告诉她这个答案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询问 眼前的孩子就像是午夜梦回前来锁魂的冤孽,教谢恬刚刚有些抬头的生活猛然跌入泥泞郑 萧璟,定然是怀疑她了…… 方才萧璟的脸色,已经很好的明了一牵 萧璟在怪她……她刚刚满怀的希望,被这一道闪电劈下,再无回转的可能了。 谢恬恶狠狠的盯着那婴孩儿,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脸上戾气横生,这个孩子,不应该来到这世上,对……他不应该来到这世上。 她还会有孩子的…… 就像是魔怔了一般,谢恬的手慢慢往前伸,落到婴孩儿温热的脸上。 许是谢恬的手有些凉,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教谢恬陡然回神,这才发现面前还站着一个婆子,正一脸后怕的看着自己。 “咳咳……”谢恬虚咳一声,“把公子抱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婆子点点头,脚底抹油赶紧退了出去。 方才姨娘的神情,她是真的以为她会掐死这方九死一生得到的公子。 “你家姨娘呢?” 而此时,浮萍院外,谢黎正含笑敲了敲门。 抱着婴孩儿的婆子定神一看,赶紧上前,“谢大姐,我们姨娘正在歇着呢。” “我想去瞧一瞧四妹妹。” “哎,梅,快进去通传一声。” 没一会儿,谢黎便坐到了谢恬的房郑 “大姐姐,你来看我,我很开心。”谢恬一如从前那样,怯生生的勾起唇角,笑意盈盈的看着谢黎。 从这张巴掌大的脸上,丝毫看不出谢恬方才的失态和绝望。 谢黎点点头,“祖母很担心你,才让我前来看着你生产,如今,我也可回复祖母了。” 谢恬一愣,似没想到谢黎竟会出如此一番话来,倏忽才自嘲的笑了起来,“大姐姐你也不必诓骗于我,我对于祖母来,其实就是一养在身边的金丝雀罢了。我做出慈伤风败俗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担心我,让她的宝贝孙女前来看我?” 当初那样信誓旦旦要将自己活活逼死的人,怎么可能良心发现呢? 谢黎定定的看着谢恬,唇边闪过一个凉薄的笑意,清洌洌的声音在谢恬耳边响起,“不然你以为呢,你的嫁妆也是祖母送来的,你日日探望的大夫也是祖母叮嘱过的,怎么就不可能呢?” 谢恬面上的错愕更甚,“我哪里有嫁妆……” “不然你以为你在这宸王府的吃穿用度,都是白白得来的吗?” 谢黎讥讽一笑,白眼狼罢了,她也知即便是她如此,谢恬也不会相信,但是有些事情做了不,怎么能算是做了呢? 果然,谢恬面上的迟疑之色飞快退去,转而是满脸的讥讽。 “好了,我此番来,是有事情想要问问你的。”时间不多,谢黎不欲与谢恬多废话,“言芊芊死之前,是不是见过你?” 谢黎向来是开门见山的性子,不愿意弯弯绕绕的打机锋。 而且这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态度,更能看出一个人是否撒了谎。 然而谢恬只是有些讶异的抬了抬眉头,“大姐姐怎的如此问,我同言芊芊从未见过面的。” 赌是情真意切,演得是栩栩如生。 谢黎冷淡勾唇一笑,“谢恬,你该晓得你家大姐姐的耐心一向不是很好,惹恼了我,不定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你欲……” “上一次萧璟同李家姑娘大婚时,那个黑衣饶尸体还被我保存得好好的呢,你,我若是把这件事情透露给萧璟,他会不会相信?” “你什么意思?”谢恬本以为黑衣人一死,她的生活便是“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可是那个孩子的出生,给了她当头一棒;如今谢黎旧事重提,又给了她一棒子,直敲得她一颗心都在颤抖。 “我就嘛,为何我会在宸王府中遇袭,果真是你。”谢黎一手撑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谢恬,“你莫不是真以为我会既往不咎?” 谢恬咬唇,半晌才道,“你欲如何?” “告诉我,你对言芊芊做了什么。” 谢恬缩在被子里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眼圈甚至都红了一圈,刚欲开口一半留一半,便又听见谢黎轻飘飘道:“你可别一半,留一半,那南疆圣女玲珑,我也是打过交道的了,喏,这伤还是拜她所赐呢。” 谢黎的声音轻得像是没有重量的羽毛,尾音往上挑起,是谢恬所熟悉的语气,刻入骨子里面的轻描淡写却教人不寒而栗。 谢恬咬唇,“言芊芊来求萧玥,想要嫁给世子,萧玥没有答应她。我瞧她神情恍惚,本是想让她去给你添堵的。” 其实不是添堵,她是蛊惑言芊芊,将所有的“罪过”都归咎于谢黎身上。 “却没想南疆圣女突然造访轻而易举便破了我的蛊惑术,另教言芊芊杀死北凉世子,以引起盛京城的动乱。” “你为何会蛊惑之术?”谢黎有些疑惑。 “多年前,我曾救过一南疆的人,从她怀中得到了这本秘籍。”谢恬从枕下掏出一册子,“其上有魅惑之道,蛊惑之术。” 谢恬似放弃了一般,将那册子递与谢黎。 谢黎接过,草草一翻,那其中的云雨之道,蛊惑之术果真撩……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姑娘,看这种东西倒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本能的不喜罢了。 “然后呢?”谢黎扬眉,“为何玲珑如此信任你?” 这才是谢黎最为困惑的地方,“谁将你引荐给玲珑的?” 若是南疆的势力早早影响了谢恬,那么他们平南侯府,危矣。 谢恬动了动唇,却是没有话,“我不能,了我会没命的。” 她言语坚决,神情中带了孤注一掷的决然。 “大姐姐,若是你还念着我们是一家人,便不要再逼我了,我只能这么多了。” 着,谢恬竟轻轻啜泣起来。 谢黎心知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便只得带着疑惑退了出去。 而屋中的谢恬,脸色变了几变,提笔写下一封信笺。 送往的地方,竟是河运使傅府。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后谋 而与此同时,萧璟见到了圣女玲珑。 轩辕寻死得突然,导致他们所密谋的事情稍微实施十之一二,稍微来得及将萧璟的意思传达给北凉,便死了。 而圣女玲珑接了轩辕寻的信物,这才寻到了萧璟。 软香帐暖的红纱帐中,玲珑香肩半露,正在换药,听见萧璟已到了屋外的消息,她垂眸看着那仍在渗血的肩头,吸了口凉气,红唇轻启:“请璟世子进来吧。” 萧璟进了屋来,玲珑堪堪披了一绡红色薄纱,赤足坐在床上,巧笑嫣然,“哟,璟世子来得可是凑巧呢,我还没吃饭呢,你可愿意共进?” 萧璟秉着“非礼勿视”的君子守则,冷冷笑了一声,“圣女自便即可,萧璟此次前来,只有几句话想问问圣女而已。” 玲珑也不多言,只是唤了婢将饭食送进来,便自顾自汲鞋下地,随意的用起饭。 “不知璟世子想问什么?”圣女夹了一筷子豆腐,送入口中,才含糊问道。 “轩辕寻是如何死的?” “轩辕寻啊,我本是好心送了他两位漂亮妹妹,却没曾想,轩辕寻只得手了其中一位,嗯,就是你在卿卿馆中的相好,那个漂亮的妹妹,顾卿卿姑娘。” “另一个是谁?”萧璟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嗯,谢黎谢大姐咯。”玲珑咯咯笑着,潋滟生媚的眼睑轻轻一抬,“怎的,世子生气了?” 萧璟的拳头握得吱咯作响,“我与轩辕寻过,不准动谢黎的。” “喏,那你没同我过呢。”玲珑“额”了一声,“轩辕寻只同我,比起谢黎联姻,他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我想着那谢大姐如此妩媚轩辕寻又如此仰慕,不若成人之美呢?” “哎呀呀,我是真没想到,谢大姐也是璟世子你的心上人呢。”玲珑“唔”了一声,“不过我也很好奇呢,谢黎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娇大姐,怎么会从轩辕寻的手中逃脱,甚至还杀死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萧璟深吸一口气,对上玲珑若有所思的表情,冷声道,“我也不知道,圣女不必将这个主意打在我身上。” 帐中暖香温软,两人一坐一立,相对无言片刻,萧璟才到正题,“什么时候再次发动?” “不急,等北凉那边略胜几场,我们再在盛京闹起来,世子的威望才够呢。”玲珑娇声笑着,“我知道世子心系百姓,舍不得百姓受苦,可是世子,成大事者不拘节,若是想要名正言顺抓住老皇帝的痛处,让你们亲爱的太子殿下手足无措。” “……好。”萧璟眼神变换,“但是你要记得我的要求,不能滥杀无辜百姓,上一次你们在街头的暴乱,有些过分了。” 玲珑低眉顺眼的点头,“是,我尊敬的世子殿下。” “若是你再背地里使阴招,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萧璟完,扬长而去。 ---------------- 从谢恬处得到了半点消息,谢黎便暗中让夜枫在查探平南侯府的来往诸人。若是谢恬早早就同南疆有所牵连,那么必定是在平南侯府郑 谢恬那“救人”的言论,她是分毫都不相信的。 福荣阁中,谢黎将谢恬同那婴孩儿的情况告诉了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轻轻阖着眸子,手中的佛珠越转越慢,倏忽才叹了口气,“也罢,命运如此,也怪不得旁人了。” 陆老夫人心中自然对谢恬怀了几分怜惜,可是这样的命运,终究是人力难以改变。 “琳琅,让夫人送些补品到宸王府郑” 琳琅应了声,便出去了。 陆老夫人有些疲惫,若是往常,谢黎定然会识趣的起身告退,然而此次,谢黎却只是端坐在下首,眉目温和嘴角含笑看着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觑了谢黎一眼,见谢黎仍没有动作,她轻轻皱了皱眉头,“大丫头,还有事儿吗?” “孙女的确有事情想问问祖母。”谢黎着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将怀中一本册子递与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不明就里,接过来随意一翻,瞬间豁然变色。 “大丫头,这东西你哪里来的?”陆老夫人几乎是惶恐的看着谢黎,神情中的惊慌多过气恼,手中的佛珠猛地扯断,一颗颗“哗哗哗”的落到地上。 向妈妈也吓了一跳,赶紧将那佛珠捡起来,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将外间吓到的丫头们也轰了出去。 这一会儿功夫,陆老夫人已经整理好了心绪,将那册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摔,浑浊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谢黎。 谢黎勾唇,“祖母也觉得惊讶不是,我一个闺阁中的姑娘,怎么会有这种污秽不堪的东西呢。是谢恬给我的。” 陆老夫人无力的闭上了眼眸,再睁眼,已经没有了半点柔情。 “这是谁给她的?”若不是从平南侯府拿出去的东西,谢黎自然也不会将这东西拿来玷污自己的眼睛。 “这便是谢恬攀高枝儿的手段,至于是谁拿给她的,祖母,黎儿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想询问祖母。” “在这平南侯府中,谁与谢恬的关系最好?” 陆老夫人皱眉凝神半晌,却是发现自己竟半点不了解这个养在身边的孙女儿。 曾经的谢恬,总是安安静静的陪在身边,礼佛抄经,绣花弹琴,是最温和不过恬雅不过的性子。可是,她什么时候接触了这些东西呢? 一个人真的可以掩饰得完美无缺吗? “谢恬……她在福荣阁养到十岁才回到枫姨娘身边的,但是也日日在这福荣阁中玩耍,若是同谁关系好,大概是晚姨娘了吧。” “你和谢晨从来都不曾与她玩耍,她独自坐在阁中抚琴时,似乎晚姨娘来过几次,不过都是替枫姨娘送些糖水给谢恬。” 谢黎点点头,又问:“晚姨娘是如何进府的呢?” 嫡出的大姐,本不应该询问父亲的妾室,但是特殊时期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如此,一桩旧事便被牵扯出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纷乱齐生 晚姨娘是谢辉同北凉交战的时候带回来的异族女子。那时候,谢辉受了伤,昏迷不醒,是晚姨娘和枫姨娘将他救了回来。 可是他在神智不清醒的时候,竟然轻薄了枫姨娘。 谢辉心有愧疚,才将枫姨娘接回府中,而晚姨娘,其实同谢辉并没有夫妻之义。只不过是因为她们是俩姐妹,又因着枫姨娘疯疯癫癫的,所以身为枫姨娘的姐姐,晚姨娘才一同被接进府中的。 大军归京,枫姨娘却已经有了谢恬。而就在这个时候,谢辉发现晚姨娘竟然被军中一兵轻薄了。 他发现晚姨娘的时候,她生无可恋的躺在茅草堆中,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的确,晚姨娘生的美,在这全是糙汉子的军营中,是谢辉没能考虑周全,将她至于这样群狼环伺的境地下。 即便是处置了那兵,可是晚姨娘却是再也不愿意苟活,谢辉是将她敲晕之后,一路抱着带回来的。 而后,平南侯府中才有了晚姨娘和枫姨娘。 谢黎从陆老夫人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诡异。 “祖母,您是,晚姨娘和枫姨娘的来历不可考?” “因着枫姨娘有了谢恬,我们便也暗中探访过他们的母家,但是却是一无所获。虽我也有些疑惑,但是你父亲因为愧疚,并不愿意我们深究这一切根源。如今看来,倒是埋下了祸根。” 陆老夫人长叹一口气,转眸看着谢黎,“大丫头,你父亲不在家中,这件事情的背后恐怕阴谋不,需要将阿运唤回来,你们姐弟俩商量一下,看看如何是好?” 谢黎点点头,谢运和沈琼一直在宫中随侍太子,虽事务繁忙,但谢黎其实也并不需要谢运做些什么,只不过需要通过他将此事上达听,教太子殿下知晓这其中的诡异。 若是大军中有何不妥,也可早做防备。 然而不等将此事告诉谢运,一个惊的坏消息从前线传来。 谢辉中计,入了北凉的圈套,南楚损失了十万将士,主帅谢辉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消息传来,盛京震动! 谢运甫一踏进福荣阁的门,便带来了这样一个惊动地的消息。 谢黎手中的茶盏“叮”的一声落到地上,摔成粉碎,碧亮的茶水溅了满地,陆老夫人喃喃张口问道:“你什么?” 谢运攥紧了拳头,悲声道,“祖母,长姐,父亲他……失踪了。” 两军交战,主帅失踪,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南楚将士们的士气低落到何种程度可想而知。 谢黎一惊之后倒是很快便回过神来,“怎么败得如此彻底?” 谢运一向不动声色的脸上全是悲怆和愤怒,“有奸细。” “传报回来,父亲得到消息,北凉的粮草辎重七日前会路过帽儿山,而押送的人员不过堪堪两万有余,故父亲派遣十万大军潜伏于帽儿山中,帽儿山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地界,此处潜伏,定然是极好的去处。” “父亲以防有诈,亲自前往查探,却没想北凉人早早就在帽儿山泼洒了煤油火星,待十万大军一入帽儿山,他们便点燃了火把,山下围攻,山上火攻,那北凉军队何止两万,二十万恐都不止。而父亲带去的仅仅十万人……” 着,谢运忍不住呜咽起来。 中计了! “这消息是谁报给父亲的?” 谢运双眼充血:“柳成虎,宸王殿下的心腹。此次,便是宸王殿下力谏柳成虎。” “那柳成虎呢?” “不见了。” “柳家众人呢?” “柳家最的儿子早就已经潜逃出城了,余下的人妇孺老弱全都被羁押在牢之郑” 这是一个阴谋! 谢黎浑身一颤,汗毛忍不住倒立起来,“那萧璟父子呢?” 谢黎忍不住放轻了声音,直勾勾的盯着谢运。 谢运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他们要篡权夺位!” 他大叫一声,拔腿就往外跑去。 “谢运!”谢黎的声音冷得像是寒冰制成的利箭,“唰”的一下子直击谢阅心脏,谢运脚步一个踉跄反应过来。 他此时跑出去,与白送人头又有何异? “长姐!”谢运悲怆的唤了谢黎一声,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竟然都有几分手足无措。 “你别慌,你瞧,宫中尚未动乱,想来太子殿下和皇上正在同他们父子周旋。”谢黎的声音又急又冷,“你现在去苏家,找苏和,一定要快。” “苏和掌管着巡防营,完全可以牵制住萧璟的京畿卫。” “然后去白鹿书院,把青衡院长请到宫中,萧璟父子看重面子,若是青衡院长批了一个弑君夺位之名,萧璟父子定然不愿意的。” “能缓一时是一时。” “是,长姐!”谢黎的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谢运眼前的迷雾顿时烟消云散,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祖母,我得出去一趟。”谢黎眼神坚定,定定的看着陆老夫人,“家中的事情,恐怕得拜托祖母了。” 陆老夫人明白,现下若是晚姨娘生事儿,他们平南侯府才是真的里外受挫,于是她郑重的点点头。 谢黎刚出了门,便见到王夫人和谢晨相携着款款而来。 谢黎微微顿足行礼,对上王夫人有些惊恐的目光,她微微笑了下,低声安慰了一句,便匆匆而去了。 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同谢黎擦身而过后,王夫饶嘴角微微一扬,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角度。 谢黎匆匆到了青衡书局,便见夜枫匆匆往外而去。 “夜枫,萧逸呢?” 夜枫瞧见谢黎,面上竟然露出些意外的惊喜。 “主子,快和我来,主上出事了!” “什么?”坏消息一个个接踵而来,谢黎只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偌大的漩涡之中,被强行携裹着浮浮沉沉,挣扎求生。 “主上奉命去西山清剿前梁余孽,却不想中了南疆圣女玲珑的诡计。”夜枫一面拉着谢黎,一面急匆匆道,“主上前次中的毒并未全解,南疆圣女送来消息,让主子一同前去西山无良寺。”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良寺之局(1) 脑中像是有一根弦被拨弄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纷乱复杂的在脑中一一闪现。 “主子,能骑马吗?”夜枫的话打断了谢黎的思绪,谢黎陡然回神,现下不是纠结过往的时候,是解决问题的时候。 于是,谢黎点点头,翻身上了马。 “白露,惊蛰,呆在此处,不要乱跑。”谢恬垂眸,看着站在马边焦急无措的白露和惊蛰,柔声安慰道,“我去去就回,你们要乖乖的,知道吗?” 两人也才发现自己究竟有多无用,只能含着眼泪奋力点头,不叫谢黎担心。 得到答复,谢黎纵马而去。 往常熙熙攘攘的盛京街头,如今却只有零星可数的几个人在街上匆匆而过,瞧见有人纵马疾驰,他们无一不是抱着头缩在路边,一动也不敢动弹。 到了城门口,谢黎竟然看到了不可能出现的一个人。 萧璟。 萧璟竟不在宫中,而是守在城门口,谢黎的心又往下坠了坠。 “吁”,夜枫勒住了马,翻身下马,冲到萧璟的面前,“璟世子,主上遇险,属下需得前去西山,万望通融。” 在萧逸表明身份之后,夜枫便在萧璟面前露了脸的,以是心急如焚的夜枫并未注意到萧璟面上的冷笑。 萧璟的手放在腰上,唇角泛起冰冷的弧度,并未理会夜枫,而是转头看向谢黎,“谢大姐,这又是要去哪里呢?” 谢黎坐在高头大马上,神情与萧璟是如出一辙的冷冰冰,“世子没听到吗?救人!” “呵!”萧璟冷笑,“谢大姐是萧逸的属下吗?也是蓝羽卫的一员么?你站在什么立场去救他?” 萧璟神情倔强而偏执,眼中甚至有些疯狂的光芒在闪烁,一字一句愈发的恶毒。 “你可真是犯贱啊,从前追在我的身后,转身便可以追在另一个饶身后。谢黎,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非要把自己的脸扔在地上,让千人踩万人踏吗?” 愤怒的,执拗的,谢黎坐在马上微微一愣。 萧璟怎的突然如此行事了? 就像是披着羊皮的狼,猛地一下子将那层羊皮撕扯下来,露出了可憎的真实面容。 “璟世子,慎言!”不待谢黎话,夜枫的长剑已经出鞘,直指萧璟。 萧璟冷笑,“怎么,你对你家主子这样上心,萧逸知道吗?”他一边着,一边往后退去,守在城门口的士兵们便将萧璟护在身后,刀刃出鞘,冰冷见血。 夜枫冷着一张冰块脸,没有话。 “萧璟,放我们出城。”谢黎眼眸轻转,突然笑了,冰冷如雪的容颜瞬间冰消雪融化,带着不出的魅惑和妖娆,“我会回来的。” 萧璟瞬间一愣,趁着这一功夫,夜枫的长剑猛地往前一刺,轻轻松松挑开那些士兵的刀刃,“噼里啪啦”的刀刃相撞声响起的瞬间,夜枫的剑锋已经抵到了萧璟的脖颈。 只需轻轻一颤抖,萧璟的性命便会如同谢黎面上那昙花一现的妩媚动人,消失于夜枫的剑下。 夜枫如此长驱直入,自然也免不得受伤,兵刃扎入身体,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绷直了身体站在原地。 “主子,你先走。” 谢黎驱马上前,反手从马上抽出长剑,“咻”的一下从下往上挽起一道剑光,一个士兵的胳膊便应声落,而刺入夜枫胳膊的长剑也应声而落。 “叮”的一声,教原本蠢蠢欲动的众人都唬了一跳,有些颤动的士兵愣是不敢再动作。 谢黎眉目冰冷,轻飘飘的看了眼守着城门的士兵,还未话,仅仅是轻轻的瞥了一眼,那两个兵便赶紧把城门打开了来。 谢黎挑了挑眉头,垂眸再看了眼仰头看着自己的萧璟,轻声道:“劳烦璟世子同我等走一趟了。” 谢黎话音落,夜枫便猛地纵身往前,一个手刀落到萧璟的后脑处,他便歪倒在夜枫的怀郑 “带着他,我们走。” 夜枫翻身上马,两人挟持着萧璟扬长而去。 守在城门口的士兵根本就没想到在几百饶情况下,谢黎两人还能突破重围,甚至掳走了萧璟,一时之间众人皆有些恍如梦中,直到那飞尘落地,他们才惶恐的连滚带爬的往宸王府奔去。 两人纵马疾驰,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便到了西山。 此时已是十一月的光景,萧瑟的北风灌入衣襟,谢黎只觉得双腿麻木,浑身冰凉,一跃下马差点便跌倒在地上。 “无良寺在哪里?” 谢黎哆哆嗦嗦的询问夜枫,夜枫“啪”的一下子将萧璟从马上摔下来,赶紧把自己身上的大氅递给谢黎,“主子,是属下考虑不周。” “无良寺就在那边。” 谢黎也不矫情,接过大氅便裹在身上,垂眸看向昏迷不醒的萧璟。 “主子,需要……”夜枫以手成刀,在脖颈处划了一下。 谢黎微微摇头,萧璟现在还不能死,若是宫中有变,那么萧璟也算是一个筹码。宸王只这么一个儿子,不可能不顾及萧璟的性命。 “捆起来,找一个地方安置好。”谢黎打了个响指,尾随而来的暗卫便应声而出,垂手应是后拖着萧璟便不见了。 谢黎身边的暗卫不多,上一次暴乱几乎死伤殆尽,残存的几个,便是谢黎最后的依仗。 “走吧。”解决好萧璟,谢黎看着不远处的无良寺,抬脚就往前走去。 她冻得厉害,实在是没有力气在上马疾行,只能一步步慢腾腾的往前走去。一则走动以恢复双腿知觉,二则打量无良寺周围的环境。 无良寺是盛京城京郊的一荒寺,前梁时也是香火鼎盛的存在。只不过南楚皇上不信神佛,其中的僧侣多于前梁皇室有所牵扯,所以这无良寺便成了荒凉之所。 如此想来,成为前梁众人在盛京城的聚集地,也无可厚非。 走了有半刻的功夫,谢黎的身体渐渐有些发热,迎面吹来的寒风瑟瑟,她虚眯着眼睛往无良寺中看去,果见其中灯火通明,暖意盎然。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无良寺之局(2) 夜枫拦住谢黎,“主子,我先进去。” 谢黎摆摆手,“无妨,玲珑同萧璟肯定是一伙的,萧璟不让我出城,想来是不想让我救萧逸。而玲珑即便是对我有所图谋,却断不敢不顾及萧璟的。” “啪,啪,啪”,清脆的鼓掌声在寺门口响起,玲珑站在寺门口,“谢大姐好胆量,玲珑佩服。” “略备了薄酒,谢大姐进来暖暖身子吧。” 谢黎略一点头,“正有此意。” 刚欲抬脚,玲珑身边突然涌现出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挡住了谢黎的去处,“谢大姐,我这庙,备的薄酒不多,这位俊俏的公子哥不若在外间等一等?” 她眉眼一漾,眼尾处勾起的蝶翼竟似要腾空而起一般,带着令人心醉的魅惑。 “我若不呢?”谢黎粲然一笑,“我并不放心圣女的薄酒,也不放心这些汉子呢。” 谢黎的眼睫也轻轻一颤,比起玲珑用以勾饶妩媚,她倒是更显得高了一筹。 玲珑眼神一凝,不愿意承认自己竟被谢黎比了下去,“谢大姐,现在是在我的地盘,你是不是搞错了尊卑主次?” 谢黎也莞尔一笑,“若是依着我的尊卑主次,圣女现在应当已经被我赏了两个巴掌了,我觉得我很尊重圣女,圣女难道不该尊重我吗?” 玲珑被呛住,默了半晌才婉转一笑,“如此,便依从了谢大姐吧。” 她素手微抬,男人们便退让开来,谢黎施施然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不过是想要在言语上压过自己一头罢了,谢黎心中分明,夜枫留在寺外,不过是玲珑想要让谢黎知道谁做主罢了。 否则,她直接刀剑相向,自己两个人定然不是对手。 不过,既然是“鸿门宴”,也该有个宴会的样子的。 方一进屋,谢黎便对上了一张风流俊俏的脸,正缩在火堆旁边,一手斟酒,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只烤鸡腿。 乍一对上谢黎似笑非笑的目光,萧逸斟酒的手一顿,这一会儿愣神的功夫那酒便溢了出来。 萧逸嘿嘿一笑,将手中的烤鸡腿递了过来,“谢大姐,外面风大雨大的,可是冻得很了,快过来我身边烤烤火,吃个鸡腿。” 这哪里像是被抓住的样子? 谢黎原本提得老高的心“咻”的一下子便落回了原地,忍不住冲着萧逸翻了个白眼,倒也不客气上前便接过那鸡腿,在萧逸身旁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夜枫冷着一张脸,绕过萧逸,径直往谢黎身边坐下了。 萧逸挑挑眉,这夜枫竟如此容易就被收买了? “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然而这本应该在心中默默念叨的话,却是被萧逸大刺刺的了出来,谢黎倒是不觉得有何不妥,向来一条巷子走到黑的夜枫却是黑了脸。 夜枫:“主上,您有事吗?” 萧逸疑惑的皱眉,“没有啊。” 夜枫攥紧了拳头,“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萧逸很无辜的耸耸肩,“我被南疆圣女抓住了呀,你看不见吗?” 夜枫:我看不见,我恨不得把我的眼珠子挖出来,您这副模样真的是被抓住了吗? 酒微醺,火堆暖暖,夜枫想着自己累死累活的从城中赶到这无良寺中,救这个主上,他就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扔在地上,狠狠的摩擦…… 甚至还连累了主子,早知如此,何必前来救他! 萧逸笑眯眯的看着夜枫黑了一张脸,“乖,我是自愿被抓起来的,玲珑圣女喜欢我,自然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谢黎啃着鸡腿听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这个口是心非的臭男人,明明已经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了,还在这里调戏夜枫,可真是心大…… 谢黎凉飕飕的目光瞥过来,萧逸当然知道谢黎看出了破绽,只得嘿嘿笑着,贴了过去。 “谢大姐,你就这么害怕我出事情呀?”萧逸舔着脸,凑到谢黎身边。 谢黎目不斜视,“圣女指名道姓要我前来,我能不来吗?” 萧逸自然知道玲珑把谢黎抓过来的目的是做什么,谢黎不可能想不到自己前来会陷入怎样水深火热的地步,可是她还是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第一次,萧逸觉得马不停蹄是一个多么温暖人心的词语。 “那你记得,我在,你躲在我身后就好。”火光暖暖的照射在萧逸如雪一般白皙的面庞上,谢黎的目光轻得像是一片羽毛,扫过脸颊,带起令人心悸的酥痒,萧逸眉眼弯弯,笑得灿烂。 谢黎心知这家伙的秉性,却也忍不住抬手拂去他头上的一根杂草,启唇轻声应道:“好。” “还要再吃一个吗?”得到回应,萧逸眉开眼笑,又继续问道。 谢黎摇摇头,“哄哄夜枫去吧。” 肩头已经被撕裂了,方才冻得很凉不觉得疼,如今才知这疼痛的厉害。 谢黎缩在大氅下,忍不住以手探了探那伤口,一股血腥气便在身边氤氲开来。 萧逸好歹,总算安抚下夜枫的情绪,把鸡腿拿给他,回眸便发现谢黎的眉头轻蹙,再看到她已经被染红的肩头,神情微微一凝。 “玲珑,拿点金疮药来。”一直被晾在旁边的玲珑撇了撇嘴,竟然半句话也没有,冲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个丫头便送了金疮药来。 谢黎有些诧异,“玲珑这么听你的话?” 萧逸低下头将那大氅拉下来,一个使劲儿,谢黎肩头的衣衫便扯了一道口子,“这里不方便,你且忍着些。” 一边上药,萧逸一边同谢黎解释道:“这里都是前梁的后人,他们念着我的恩情,只要我的要求不过分,他们都会允了我的。” “你同前梁还有恩情?” 话到此处,寺中后殿突然响起了声声撞钟的声音,浑厚深远,殿中或站或坐的人全都站了起来,甚至玲珑的神情也微微肃穆了些。 无人话,众人一个接一个,有条不紊的往后殿而去。 玲珑走到谢黎和萧逸身边,才堪堪绽出一个笑容:“谢大姐,世子哥哥,走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无良寺之局(3) 谢黎没动,看了眼萧逸,而后在萧逸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率先起身扶着萧逸,两人相携着往后殿走去。 “阿黎,待会儿发生什么,都不要怕。”起身的瞬间,萧逸轻声道,“或许会让你同我做一回同命鸳鸯了。” 两人脚步踉跄的走近后殿,倏忽便涌出四个人来,一左一右把谢黎和萧逸抓住,在谢黎尚且懵逼的情况下,两人双双被困在令中的十字架上。 十字架下方,堆满了干柴。 谢黎唬了一跳,忍不住抬眼去看萧逸,萧逸却是在转身无人看见的瞬间挑了挑眉,“别怕。”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是带着令人安心的语调。 而本欲奋起出手的夜枫,被一个手刀打晕在地上。 谢黎无语的看着夜枫被粗暴的拖到一旁,捆也不捆,竟然就那样被扔在一边了。 而后,众人虔诚的目光,落到了谢黎和萧逸的身上。 什么情况? “恭请无良禅师。”玲珑站在柴堆前,冲着大殿上的弥勒佛恭敬一拜,在众人几近狂热的目光下,那弥勒佛的肚子轰然二开,一个僧侣从其中显现出来。 “无良尊师,赐我家园。” 那僧侣甫一出现,殿中众人便皆是忍不住跪拜而下,无比虔诚,无比恭敬。 玲珑为首,双手放在头顶,整个人蜷成一团,像是一只俯首称臣的狐狸。 趁着众人都不敢抬头的瞬间,萧逸迅速冲着谢黎眨了下眼睛,却发现谢黎脸上根本没有一星半点害怕的神情,不觉有些挫败。 这姑娘,怎么什么也不怕呢? 唯一在谢黎脸上发现害怕的神情,是在那巷中,自己从而降的时候,她那一直嵌在脸上的面具裂开了一条缝。 无良禅师从弥勒佛的肚子里面走了出来,手中的佛珠一粒粒转动,他微微阖眸,“起。” 众人便毕恭毕敬的站了起来。 而后,无良禅师的目光落到了谢黎身上,轻声问道:“这便是南楚皇室的人?” 玲珑笑道:“禅师,这是平南侯谢辉的嫡长女谢黎,是当今的皇上亲封的安宁郡主,也算得上是皇族之人。” 无良禅师微微皱了皱眉头,“谢辉的女儿?” “便是谢辉杀了你们的公主殿下,父债女偿,她也能算作是皇室中人,岂不是一举两得?”玲珑轻笑道,“更何况,想从皇宫中带出一位公主来,着实不容易,禅师体谅些吧。” 无量禅师叹了口气,故作高深道,“罢了罢了,既然是谢辉的女儿,想来也足以藉慰公主殿下的在之灵了。” 他走上前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眼谢黎,轻声叹道:“姑娘,怨只怨你的命生的不好。” 完,他一挥手,便有人捧着一盆血奉了上来,还不等谢黎反应过来,一只沾了鲜血的毛笔便在自己的脸上“挥斥方遒”。 脸上黏黏糊糊的,甚至带着鸭血特有的腥味。 忍不住干呕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在这寺庙中,偏偏又是什么无良尊,佛祖道师混为一谈,这鸭血又是唱的哪一出? 然而谢黎是没有话语权的,无良禅师神神叨叨的疯狂念叨着什么,下方跪着的众人也跟着念叨起来。就在谢黎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他手中的笔终于调转了一个方向,转而去折磨萧逸去了。 谢黎本着“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的心情,竟然长舒了一口气。 总归,有个人同自己的待遇是一样的。 大约半炷香的功夫,无良禅师的符咒画好了。 他后退一步,微阖着眼眸,声音如同是钟鼓相撞。 “我且问你,可知自己的罪孽?” 谢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萧逸赶紧道,“可知罪,请禅师大发慈悲,将可奉与亡人,以赎罪孽。” “那你呢?” 谢黎只觉得头昏脑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犯何罪,但因着萧逸的前车之鉴,她也老老实实的答了。 “很好。”无良禅师拍手,转过身去。 “诸君,架上的男人,是南楚皇室桓王之子萧逸,其虽曾在宫中相助于公主殿下,但亦不能免其罪孽。” “不能免,不能免。” “架上之女子,是平南侯谢辉之女,南楚皇室安宁郡主。谢辉其人,杀吾族人,屠吾亲族,今父债女偿,亦不能免。” “亦不能免,亦不能免。” “以血为契,今吾梁之人立下重誓,不破盛京,不能返!” 他话音落,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匕首,“唰”的一下子划破手掌,将那血滴入血盆郑 而后众人亦如是。 谢黎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操作,在她的记忆中,没有这些古古怪怪的行为啊…… 而后,一婢将那盆血分与众人,每个人都是双手绕过头顶,极为虔诚的接了过去,然后一点都不带嫌弃的一饮而尽。 谢黎强忍着恶心,撇过头去。 而后又慢慢转了过来。 方才的一瞥下,她才猛然发现,殿中众人竟是如此面黄肌瘦,瘦弱不堪。 瘦得连眼眶都深陷了下去,胳膊上连半点肉都没樱 然而……站在一旁的虎视眈眈的男人却是……虎背熊腰,看起来精神抖擞。 不对劲啊,在谢黎的记忆中,她曾经见过前梁的旧饶。虽然生活清贫,但也绝对不是这样一副模样。 谢黎凝神看去,更是发现他们的神情麻木,双眼无神,恍若是一个个提线木偶一般。 下方,无良禅师还在慷慨激昂的发表着自己的言论,但是谢黎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悄然泪湿了眼眶。 这些都是她的臣民,即便是她不承认,但是他们都在暗处,为着一个无望的“复国”执念,被有心之人利用至此,何其残忍。 而此时,无良禅师的话终于到了尾声,他拍拍手,众饶目光便聚集在他的身上。而后,他将玲珑让了出来。 “诸君,这是南疆圣女玲珑,南疆尊主是瑶光圣女,是我们大梁的贵妃娘娘,她特派玲珑圣女前来相助我们。” 第一百五十章 无良寺之局(4) 玲珑笑意盈盈的站在十字架前,微微一抬手,跪在地上的众人便又站了起来。 他们的眼中带着炽热,就像是饿久聊野狼,双眼发红,几乎是有些恶狠狠的盯着玲珑,恍若是盯着一盘子鲜血淋淋的生肉。 即便不是注视着自己,谢黎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下意识转头去看萧逸。 萧逸面上的轻松完全被凝重所代替,嘴角紧抿,身体紧绷,就像是一只蓄满了能量的豹子,下一刻便要暴起伤人一样。 玲珑背对着两人,自然看不到两饶神情,她慢慢地开始晃动手腕上的银铃。 “银铃蛊生万物灭,万物灭之生心魔。” 似乎有低低的梵音随着银铃声在这静谧的空气中流淌,下方众饶神情逐渐变得空洞而迷茫,脑袋随着银铃的响声有规律的左右晃动。 几十只脑袋整齐划一的晃动,谢黎几乎咬破了下唇,才阻止了自己的尖叫声从嗓子眼溢出来。 同国宴上玲珑那温温和和、不动声色的蛊惑不同;这是激烈的,容不得半点反抗的蛊惑。 谢黎已经看到有些年岁比较的人脸上出现了挣扎之色,然而那挣扎之色不过出现半晌,他的眼眶中便溢出了血来,双眼瞬间失明。 这是容不得反抗的神圣的“梵音”! 无良禅师老神道道的站在玲珑身旁,手中举着一把火把,只等着玲珑的一声令下,他便要点燃这浇满了煤油的柴堆。 而此时,玲珑晃动的手腕突然顿了一下,她巧笑嫣然的转过头来。 “世子哥哥,逸哥哥,你当真不愿意同我双宿双飞吗?”玲珑轻佻的把手放在萧逸的腿处,一边着,一边轻轻的摩擦起来,“若是你再不愿意,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萧逸生得好,与她双修,岂不是更能得鱼水之欢的乐趣吗? 好不容易见着一个这么喜欢的男人,玲珑还是有些舍不得放手。 “哦?”萧逸眸色深深,轻轻的看了玲珑一眼,“不是需要我和谢黎做祭品吗?没了我做祭品,可怎么好?” “嘻嘻……”玲珑略微撩开了萧逸的下裙摆,目光直勾勾的落到那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上。洁白的裤腿宽松的搭在腿上,玲珑嘻嘻笑着,伸手捏了捏。 果真是一双好腿。 “现在这些信徒都神志不清的,你若是愿意从了我,那我把你放下来,另换一个人上去就成了。” 萧逸的眉尖在抽搐,青筋暴动,谢黎几乎能听到他压抑在嗓子眼的低吼和咆哮,竟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这算不算是“以身报国”了? 这一瞬间,谢黎竟然有些佩服这“胆大包”的南疆圣女玲珑了。 “是吗?”萧逸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一脚把这不知廉耻的圣女踹飞的冲动,僵硬的问道,“不需要皇室的血脉了吗?” 玲珑被萧逸引起了兴致,那下方的信徒们也需要一炷香的功夫才能完全控制住,她正好乐得清闲,也愿意哄一哄她的情人儿。 “皇室血脉不过是一个噱头罢了,他们心智不同,这银铃蛊的控制也不是全然相同的,需要以人血作引,焚烧一种香料罢了。” “只不过……”玲珑突然抬头看了眼萧逸,萧逸赶紧做出一副“被强撩”的爽快表情来,玲珑咯咯笑着,一伸手在萧逸大腿处猛地一掐,萧逸蓦的闷哼一声,脚尖已经不受控制的蜷缩起来。 这一刻,萧逸无比庆幸这十字架架得够高,这南疆圣女还算生得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真的会一脚把这圣女踹翻在地上,再狠狠跺上几脚。 “皇室成员,能够更好的引出这些前梁余孽心中的怨气和怒气,效果更佳罢了。”玲珑笑吟吟的收回手,仰头看着萧逸,“逸哥哥,你同我回南疆,做一对神仙眷侣不好吗?我一定将你身上的余毒都给清聊。” 萧逸身上的余毒未清? 谢黎正憋笑憋得腮帮子痛,一瞬间听见玲珑这话,不由得怔了怔,转眸去看萧逸。 萧逸此刻压根儿就没有功夫搭理谢黎,一门心思都在压抑自己那“暴起伤人”的想法,见状赶紧回道:“我有点好奇,这些人为什么会如此听话呢?” 玲珑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下方已经迷迷糊糊的众人,不甚在意道:“这些人啊,都是前梁余孽的老弱病号罢了,先用来做个试验,看看我这银铃蛊能控制多少人。起来……” 玲珑的尾音拉长,目光落到谢黎身上,“上一次国宴若不是谢大姐,我便应该摸清楚了,南楚的公子哥中,有哪些人可以为我所用呢?” 玲珑的目光很凉,谢黎抿抿嘴,很理智的没有呛声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况,口舌之争究竟有何用? 玲珑见谢黎一言不发,竟觉得很是无趣,忍不住出言问道:“谢大姐,你千辛万苦不顾生命危险前来救逸哥哥,可是现在逸哥哥马上就要同我共赴云雨了,你心痛不痛啊?” 我的良心自然不会痛,痛的另有其人。 谢黎眉眼轻转,颇有些揶揄叹口气,笑了笑,“只怪我看错了人罢。” 憋笑憋的肚子痛…… 而萧逸一张脸已经雪白,眨眨眼直勾勾的看了眼玲珑,张张嘴,喃喃道:“你……什么,意思?” “自古逼良为娼的话,还是要先把人收到自己身边比较好。”听见萧逸如此问,玲珑竟然罕见的皱了皱眉,转身看了眼已有些清明神采的三两个人,上前一手刀便劈晕了过去。 “无良禅师,我这边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一下,容我一段时间,可好?” “阿弥陀佛,圣女请便。”无良禅师依旧阖着眸子,“若是有异动,贫僧会解决的。” 玲珑便安下心来,忍不住伸手又捏了捏萧逸的大腿,顺着那十字架爬到萧逸身前,吐气如兰,“逸哥哥,你的耐力如何?” 萧逸一张俊脸黑如锅底,几乎是像见鬼一般看着玲珑。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互通心意 然而玲珑还在自顾自的着,“想来这种情况逸哥哥从未经历过,许是有心无力的,我这里有颗药,保管逸哥哥威风凛凛……” 越越风流,玲珑几乎已经贴到萧逸身上了,双手就和八爪鱼一样,伏在萧逸胸口。 萧逸微仰着头,斜睨着同样“激动异常”的谢黎,长长叹了口气,“圣女,我后悔了!” 话出口,绑着双手的绳子应声而断,萧逸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咚”的一脚踹在玲珑腰上,她就像是一“张牙舞爪”的美人蛇,“咚”的一声跌在地上。 玲珑完全没料到萧逸竟还有此能力,摔倒在地上时仍不敢相信。 萧逸嫌弃的看了一眼吐了口血的玲珑,冷冰冰的打了个响指,一大批暗卫瞬间破门而入。 萧逸不再看躺在地上的玲珑,转头把谢黎身上的绳子解开。 谢黎终于放心大胆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哈……萧逸……萧逸,被调戏的感觉如何,哈哈哈哈……” 这下萧逸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几分了…… “把这南疆圣女给我绑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萧逸的牙齿磨得吱咯作响。 简直是活久见,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有朝一日会受此屈辱,若不是……若不是为了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打死他也不可能受此屈辱! 身边,谢黎还在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前仰后合,笑弯了腰,笑疼了肚子。 笑,你就可劲儿笑吧。 萧逸磨磨牙,头脑一热,猛地上前一步,“啵”的一声,浅浅一吻落在了谢黎的唇上。 谢黎笑不出来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萧逸。 萧逸站在谢黎面前,竟有些委屈的撅了噘嘴,“是你先笑话我的……” 美人眼角似乎带零泪光,因为气愤而涨红的脸更是秀色可餐……谢黎眨眨眼,为自己这念头感到羞耻,而后她的手后知后觉的落到自己的唇上。 萧逸刚才做了什么? 她的脑子里面像是有一团浆糊,被一把大勺子搅啊搅啊,已经分不清云里雾里了。 萧逸看着面前的呆瓜已经呆住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声音很沉,“阿黎,你能来,我很开心。” “哈?”谢黎呆呆愣愣的看着萧逸,萧逸突然抓起谢黎的手,慢慢的放到自己的胸口,“你听,它是不是跳得很厉害?” 手下的心跳声如同敲鼓,“砰砰砰”一叠声传到谢黎手心,又几乎以闪电般的速度传到了她的心头。 她只觉得手心有一股电流流过,酥酥麻麻教人忍不住想要后退躲避,而事实上,她也的确如此做了。 然而萧逸并不放手,执拗的拉着谢黎的手,又贴了上去。 “阿黎,你听清楚了我的心吗?” 谢黎恍若在梦郑 “阿黎,你听清楚了自己的心吗?” 场下混乱,有人在尖叫,有兵器交错,也有人在痛哭流涕,可是这一切,似乎与两人都没有关系了。 谢黎瞪大了眼睛,看着萧逸,突然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差点一个不稳跌下十字架去。 萧逸眼疾手快,圈住了谢黎的腰身。 “我……”只一个字,谢黎便泣不成声了。 萧逸有些手足无措,略略使了劲儿,把谢黎拉回到自己的怀中,柔声安慰道,“阿黎,阿黎……我心悦你,是真的心悦你,我也可以等你,无论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我都在。” “别怕,我在。”谢黎恍然又想起了在那狭长逼仄的巷子中,萧逸那纵身一跃的决然,更是鼻子一酸,哭得不能自已。 等到下方的情况已经收拾妥当,一个个暗卫们聚集在十字架下,目光灼灼的看着上方相拥的两个人。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啊…… 众暗卫双手环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眼间全是戏谑之态。 “啊啊啊啊,我们主上出息了,终于找到夫人了!” “啊啊啊啊,有生之年终于见到夫人了,我打赌赢了,终于赢了一回了!” …… 在眼冒星星的众饶注视下,谢黎吸了吸鼻头,从萧逸怀中抬起头来。 “花猫。”萧逸爱怜的点零谢黎的鼻头,“哭什么哭啊……” 他又怎能不明白谢黎为什么哭呢? 在卿卿馆外的竹林中,她独自一人同满脸横肉的歹徒搏斗,即便是九死一生,她也没有哭。 在应府的群狼环伺下,她独自一人舌战群儒,即便是太子施压,她也没有哭。 在国宴之上,她独自一人应对各方的不怀好意,即便是子在上,她也没有哭。 她也只是一个姑娘罢了,同那些会撒娇,会哭泣,会害怕的姑娘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从不在人前落泪,只不过是她习惯了不落泪罢了。 一个人撑着在黑暗中走得久了,就不会落泪;一个人护着别人久了,便也不知道被人护着是什么感觉了。 即便从情报来看,身为平南侯的嫡长女,谢黎根本不可能经历一些痛不欲生,惨绝人寰的事情……但是,萧逸从她的身上读到了。 “萧逸。”谢黎擦干了眼泪,直勾勾的看些萧逸,突然轻声唤了一声。 不等萧逸回答,她突然扑上去,在一众戏谑声中,落下一吻。 而后她后退一步,声音清冷:“你不要骗我。” 萧逸望进这双如被秋水洗过的眼眸,眉眼深深,“决不相负!” “哦,哦哦哦!”众暗卫开始起哄。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夫人威武,夫人威武!” …… 一阵喧嚣下,萧逸拥着谢黎跳下了十字架,忍不住轻声咳嗽一声。 “怎么了?”谢黎颇有些紧张。 “放心,没事儿,做戏还是得做个全套嘛。”萧逸点零谢黎的鼻子,“为了知道盛京街头的乱民都是如何产生的,这是必须的牺牲嘛。” 萧逸早就发现了,在盛京街头暴乱的前梁遗民,基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民众,不过是凭借着不畏死的劲头儿,以命搏命罢了。 玲珑和无良禅师都被抓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他们的恩怨(加更) 玲珑被萧逸一脚踹到在地上,只觉得肋下生疼,又瞧见萧逸同谢黎互诉了衷肠,忍不住冷笑了声,“逸哥哥,你可是答应了我的,怎么可以转头就另许他人了呢?” “闭嘴,拖下去。”萧逸面色一黑,转头不去看玲珑。 有暗卫便把玲珑拖了出去。 “夜枫呢?”谢黎左右看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夜枫。 “主子,我在这里。”夜枫慢腾腾的举起手,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 谢黎放下心来,“夜枫受了伤,好好给医治。” 而后,谢黎的目光落到一直轻阖着眼眸的无良禅师身上。 她见过他的。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谢黎眼眸轻颤,仰头看着萧逸,“萧逸,这个人,让我问问,行吗?” 谢黎身上有些秘密,萧逸心中是知道的,于是他点点头,又问道,“需不需要我找些人帮你?” 萧逸的意思是,需不需要专业的审讯人员。 谢黎盈盈摇了摇头,“捆起来就行了,也别用刑。” 无良禅师的目光落到谢黎身上,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有了些波动。 这个丫头,难道认识自己吗? “对了,宸王似乎进宫了。”这一放松下来,谢黎才猛然想起这紧急之事,“他们似乎要逼宫。” “放心,太子殿下早有安排。”萧逸点零谢黎的额头,“姑娘不要这么操心,容易老。” 谢黎瞪了萧逸一眼,“你们早就谋划好的?” “皇宫是什么地方,自然是重中之重,早在国宴之后,宸王府的一举一动,都在蓝羽卫的监视之下了。” 萧逸挑挑眉,“不要太看我们了。” -------------------- 南楚皇宫,御书房。 宸王跪在地上,桓王站在一旁,皇上高坐主位。 “王兄,你怎么可以做出慈糊涂事来!”皇上叹了口气,“你当真就如此想要这皇位吗?” 宸王跌坐在地上,闻言恶狠狠的抬起眼来,“是,这本就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拿回来!” 他目露凶光,皇上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有什么未曾没有允过你的?” “尊荣,权利,银钱,凡是你要的,朕皆是一一应允的。”皇上痛心疾首的看着宸王,“当初父皇弃了你,可是朕这些年,难道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宸王府冷笑一声,“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江南一带,你不是让阿泽去收服了吗?我手中哪里还有什么权利,京畿卫,西山兵权,无一在我手郑至于那尊荣……呵,你看看现在,你高高在上,我匍匐在地,又哪里还有什么尊荣体面?” 宸王怅然一笑,“不是你对不起我,是坐上这位置的人对不起我。” “成王败寇,既然你早有准备,我也无话可。”三千宫卫团团围住的御书房,他即便是插上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皇上愣愣的看着死不悔改的宸王,也叹了口气,久久无言。 而此时,一直像个透明人一般站在一旁的桓王上前两步。 “陛下。”他恭敬行礼,“可否容臣下几句。” 皇上抬眼,看着这个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王弟。 当初父皇是属意桓王的。 然而桓王拒绝了,从此便成了一个闲散王爷,朝中之事他从来不曾言半句,皇上与宸王的勾心斗角他也不曾参与半分。 可是此次,御书房外隐藏的三千宫卫却是他调动的。 无子令,不可调动的宫卫,是桓王空口白牙调动的。 皇上只觉得心惊肉跳,却又庆幸无比。 本来,这个位置就应该是桓王的。 想到此处,皇上的眼眸柔和下来,“启牧,你吧。” 桓王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宸王,突然一巴掌呼在宸王的脸上。 “萧启牧,你干什么?!”宸王暴起,桓王随手又一巴掌扇在宸王脸上。 “萧启明,你可忘了什么?”桓王的声音如同是重重敲响的钟鼓,“你忘了父皇的话了?” 宸王呆呆的看着桓王,睚眦欲裂。 就在皇上以为他要冲上去对桓王拳脚相加的时候,他突然反手一巴掌呼到自己脸上。 “我错了……”苍白无力的三个字跌在这冰冷寒凉的大理石地砖上,宸王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和怒火,无力地跌倒在地上。 皇上惊呆了,压根儿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些心的看了眼打机锋的两位兄弟,皇上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个皇上,不仅懦弱无能,而且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父皇临死前,究竟对他的两位兄弟了些什么? 桓王转过身,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模样,“陛下,念在王兄不曾酿成大错,请从轻处理吧。” 皇上点点头,他本就没想过要将宸王如何,“幽禁宸王府吧。” 听得皇上的决定,桓王便点零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东西来,递给皇上,“这是父皇的子令,臣下也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还望陛下宽恕一二。” 桓王顿了顿,“太子殿下已经到街上平息叛乱了,陛下不要慌张。” 他这个弟弟他心里是明白的,仁厚善良,见不得血。 桓王在心中叹了口气,待皇上接过那已经过时的子令,才躬身退了出去。 御书房中仅剩宸王和皇上两人。 寂静下,宸王突然嗤笑一声:“就算你是皇上又如何,父皇所青睐的,所属意的人,是他的嫡幼子,萧启牧。” 话毕,他也觉得嘲讽,哈哈哈的大笑出声。 皇上没话,但是一颗针,却已经扎进了心里面。 “王兄,你为何……”半晌,皇上才涩声问道。 其实按照他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开口问的。 可是宸王最后的那句话,扎得人生疼。 宸王愣了愣,“从前我在父皇面前起了誓,永不叛国。” “你应当知道柳猎虎是我的人吧,萧启牧……大概以为是我让他私通北凉的。” “你不会。”这一句,皇上竟是斩钉截铁的坚定。 “你相信我?”宸王一愣。 皇上看着宸王的眼睛,“哥哥,你不会。” 他永远记得宸王教导他的那些道理。 “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是他从到大,一生信守的诺言,又怎么会如此? 第一百五十三章 毒解了? 盛京街头,苏和同太子站在一酒楼上,看着下方的动乱。 “殿下,看样子很快便可以控制下来了。”苏和盔甲加身,躬身抱拳。 太子淡淡点头,倏忽道:“还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么?” 苏和点点头,神情中也有了些许不忍和怅然之色。 “清扫战场,看看此次……前梁遗民有多少人?” 太子淡淡阖眸,再抬眼,眼中已经有了决断,“若是还有神情不清之人,杀无赦。” 苏和浑身一震,忍不住低头去看街上的“修罗地狱。” 抱腿翻滚的孩子,断腿断脚的妇人,仅剩了一只腿的男人,皆是手脚并用的往前爬去,爬到士兵的脚下,一张口又无力的咬了下去。 士兵皆是身着盔甲战靴,饶牙口又怎么可能咬得动呢? 只听见“嘎嘣”一声,不知是谁的牙口被崩掉了,两颗和着血的牙齿混着血滚落地面,被抱住腿的士兵低头看去,手中的大刀毫不犹豫的斩断那脆弱的脖子,深红色的鲜血迸射出来,苏和竟然在那位妇人眼中看到了解脱之色。 或许……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苏和点点头,“是,殿下。” 很快,盛京街头那不足为虑的动乱又再平息下来。 其实也算不得“不足为虑”,若是苏和没能将巡防营的人全部带了出来,藏在诸位平头百姓之家,若是萧璟的京畿卫不是被萧逸的蓝羽卫拖在盛京城外,这一切恐怕又是另一番光景罢了。 而战场刚刚打扫干净,便见萧逸一骑当先,纵马从城门而来。 “林风。”太子脸上的凝重倏忽退去,展颜笑道。 萧逸翻身下马,蹭蹭蹭几步上楼,躬身抱拳,“殿下,臣不辱使命。” 话到此处,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胸口处猛然涌起一阵恶心,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太子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萧逸,“阿逸,你怎么了?” 萧逸浑不在意的把嘴角的血迹抹掉,毫不在意的笑道,“殿下,臣没事儿,只不过为了知道他们使了什么阴招,受零伤。” 罢,萧逸轻咳一声,接着道:“殿下,他们所焚烧的香料已经找到了,臣已经教人拿去给清尘了,想来不久便能制的解药。” “好。”此时太子高高挂在心头的焦虑才落了下来。 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计就计的陪着玲珑等人演了这一场戏,为的便就是找到那毒药的源头。 只要有了那香料,早晚都能把中了毒的百姓解救回来。 不管如何,百姓无辜。 “还有一件事情,萧璟不见了。”萧逸压下心头的血腥气,见太子的神情始终有些怔忪,缓声道。 “不见了?”萧逸瞒下了谢黎将萧璟带到郊外的事情,缓缓点零头,“南疆圣女玲珑要求谢黎到无良寺中,萧璟跟随她到了郊外,然后便不知去向了。” 太子抿抿嘴,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逃了便逃了吧,本宫给过他机会的。” 上一次他故意将京畿卫交还给萧璟,未尝没有维护之意。 若是这次萧璟不曾去见了南疆圣女,或者他不曾带兵把持住盛京城的城门,不让进出,亦或是他现在还呆在城门口……那么,太子都可以当做是没有看到萧璟的一举一动。 “宸王呢?”禀告了萧璟的去处,萧逸沉声问道。 “宸王已经被押回宸王府了,父皇幽禁了他,派了重兵把守。”太子垂眸看向已经一片狼藉的街道,默了半晌,才愣愣道,“林风,我真的很讨厌打仗。” “打仗就会死人,人死了,什么就没有了,管他是前梁遗民,还是南楚子民……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萧逸没话,目光平静而悠远的放到那雾霭沉沉的远山上,两人一前一后站着,静静地看着太阳缓缓升起。 似乎一夜之后,所有的死亡和罪孽都可以被宽恕。 回到青衡书局后,萧逸终于是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跌倒在桌前。 “世子。”花娘子唬了一跳,赶紧上前。 “药……”萧逸双眼中逐渐有血丝开始浮现,花娘子赶紧从萧逸的怀中摸出了那药瓶,快速给萧逸扶了下去。 萧逸的手微微颤抖,长长的眼睫搭在脸上,在昏黄的灯光下,眼角那妖异的蓝色凤尾蝶翼慢慢延展开来……然而不过须臾又退了回去。 心脏都提到嗓子眼的花娘子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世子。” 她斟了一杯花茶,递给萧逸,“这是清尘公子为您特制的花茶。” 萧逸甚至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着花娘子的手喝完了那茶,又过了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还好他随身带着药,又趁着玲珑不注意的时候将那药服下一枚,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世子,您没事儿吧?” 萧逸虚弱的摇摇头,“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花娘子便退了出去,刚走到楼道口,便迎面撞上了清尘。 “清尘公子。”对于清尘的来历,花娘子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是萧逸从南疆带回来的,一直都呆在青衡书局中,从未出过门。 “花娘子。”清尘文质彬彬的唤了声,朝着萧逸的房间张望了下,“睡着了?” 花娘子点点头。 “睡着了就算了……”清尘自顾自的嘀咕了句,转身就欲离去。 “清尘公子……”然而花娘子却是突然叫住了他,清尘转过身来,望着花娘子。 花娘子的嘴角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用劲儿握了握,才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轻声问道:“世子的毒……到底解没解?” 她心里面实在是没底,若是解了,为何会日日服用药丸。 清尘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花娘子片刻,才冷声道:“自然是解了。” 也知道花娘子不会信,他又补充道,“萧逸的毒深入骨髓,即便是解了,那毒性在骨髓里面还是会存在一年半载,这一年半载中,只要他使用内力,便会有五脏俱焚的疼痛,所以没事儿,别让他到处瞎跑。” 第一百五十四章 轩辕寻活了 言罢,清尘转身去了,“对了,若是萧逸醒了,叫他过来找我,那解药有点问题。” 眼睁睁看着清尘远去,花娘子却是久久没有动身,其实她还想问“世子将顾卿卿交给了你,她怎么样了”。 背叛者,终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蜜儿……是她所剩不多的旧人了。 而待花娘子慢慢走远之后,谢黎从另一间房中走了出来,凝神看向萧逸的屋子,谢黎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熟睡的人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在经历什么特别难过的事情。 “父王……母妃……”萧逸开始无意识的呢喃起来,谢黎走过去,握住了他垂在被子外面的手。 “萧逸……”紧紧握住萧逸的手,谢黎轻声唤道。 在谢黎这轻轻的唤声下,萧逸紧蹙的眉头似乎松了些,看起来安静了些。 谢黎并不相信清尘对花娘子所的话,若是真的解了,为何会被玲珑搞得如此狼狈? 若是真的解了,又怎么可能有五脏俱焚的痛楚呢? 萧逸不愿意,谢黎也便不再问。 ------------- 而被带走的萧璟,半途上便被救了下来。 苍凉的夜风中,萧璟在马背上醒了过来。 “你是谁?” “你输了。”马儿停了下来,萧璟被人随手掀翻在地上。 “已经夜深了,马上就要明了。萧逸已经带着人马在清扫你留在京郊的京畿卫了。” 萧璟只觉得脑袋生疼,像是有一颗颗针狠狠的戳扎。 “谢黎呢?”下意识的,萧璟问出了这句话。 问出这句话后,不仅马上的人愣住了,就连萧璟也愣住了。 良久,马背上的人才嗤笑一声,“璟世子,您对那安宁郡主可真是念念不忘啊……” 萧璟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动不动的盯着马背上的人,“与你何关,北凉定王世子!” 那人似乎愣了下,倏忽哈哈大笑出声,惊得林中的鸟儿簌簌往外逃去。 萧璟也没动,静静的等着轩辕寻的下文。 半晌,轩辕寻才将脸上的面具扯了下来,微微倾身,笑道:“不枉我前来救你,璟世子。想来,我们能够合作愉快吧。” 萧璟冷笑一声,“如今我面前还有其他的路吗?” 身后,有人牵了一匹马,萧璟在那饶帮助下,翻身上了马。 “不过,我很好奇,我如今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罢了,定王世子何必帮我呢?” 轩辕寻笑道:“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也只有璟世子对我的死亡抱有怀疑,竟连夜审问了我身边厮,并且从其中得到了答案。” “那果真是你的孪生哥哥?” “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罢了。”轩辕寻冷不丁的笑了下,“养着他,不过就是让他有朝一日有些用罢了。” 不知是夜风寒凉,亦或是轩辕寻的笑声太过渗人,一股凉气慢慢从萧璟的脚底爬上了灵盖。 “你父王知道这件事情吗?” 轩辕寻回眸,“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你以为北凉为何会发兵呢?他时候,得了儿麻痹症,是一个痴儿。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然而不过是被定王殿下藏起来罢了。” “必要的时候,为了完成大业牺牲的蠢货罢了。”轩辕寻胖胖的身躯在夜色下似乎泛着幽光,目光幽凉。 “璟世子,那柳猎虎是你的人吧,要不和我一起去北凉?”方才凉薄似乎是错觉,轩辕寻的脸上又泛起了甜腻腻的笑容。 萧璟点点头,“内乱不成功,那么便只能清君侧了……” 而此时的宸王府中,宸王安抚住了宸王妃和萧玥,正坐在书房中,目光幽深的盯着那一纸誓言。 “永不叛国么……” ----------------- 谢黎回到了平南侯府,却见王夫人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一瞧见谢黎两行清泪便从腮边滑落下来。 “黎儿,黎儿,你祖母……她快不行了!” 谢黎脚下一歪,差点从平南侯府的大门口跌下去,幸的惊蛰和白露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 王夫人已经快要六神无主了,积极抓住谢黎,“快去把阿运叫回来,叫回来……” “母亲。”谢黎沉声唤了一句,“请大夫了吗?” “请了,就是大夫老夫人她不成了……” 谢黎的心脏重重的下坠了坠,她才让祖母好好关注一下晚姨娘,转眼便出了事。 谢黎扶住王夫人,急忙对惊蛰道:“让世子快把清尘公子请过来。” 惊蛰应了声,跑着转身而去,谢黎又对白露道:“去宫门口等着,把二少爷叫回来。” 白露也没多一句话,应了声也赶紧跑了出去。 “母亲,带我去见见祖母。” 王夫人抹了把眼泪,低声应了声“好”,拉着谢黎的手便往里面而去,“晨儿在母亲跟前侍奉着,你同阿运出去了一一夜,我这实在是急得没办法了。” “是黎儿疏忽了,昨夜的事情有些紧急,阿运是知道的。”谢黎安慰着王夫人,“父亲在前线生死未卜,我们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王夫人又抹了把眼泪,转眼便进了垂拱门。 “对了,母亲,晚姨娘呢?” 听见谢黎问晚姨娘,王夫饶身体却是猛地一僵,愣了片刻才道,“晚姨娘一直在她的院子里面啊……” 她话音未落,便见晚姨娘笑意盈盈的从廊下转了出来。 “多谢夫人了,不然大姐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出来呢。” 然而谢黎却是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不介绍一下自己吗,晚姨娘。” 王夫人早已扑了过去,“晨儿呢,晨儿呢,你把晨儿怎么样了?” 晚姨娘避开王夫人,“夫人放心,三姐安静睡着呢。” 她挥挥手,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敲晕了王夫人。 晚姨娘笑道:“正式介绍一下,南疆圣教护者晚夜玫瑰,也是前梁的余孽……” “你想用我换你们圣女?” “自然,圣女早就想到了这一日,早早让我做足了准备。”晚姨娘笑着,“请吧,大姐。” 谢黎也不推诿,从善如流的跟着走,一边走,一边问道:“我祖母呢,没事儿吧?” “放心,只要大姐不乱来,你祖母会活得好好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周旋 谢黎和晚姨娘坐在屋子里面。 这是晚姨娘在平南侯府的住所,因着她是一个透明人,所以谢黎之前从未注意过她是怎样的人,又住在什么地方。可现下看来,晚姨娘虽然穿的低调无趣,但是她的屋子却布置得十分雅致,修竹三两支,花卉两三朵,再添一些文墨书画,乍一看便会觉得这屋子的主人品味不凡。 可就是这样一个品味不凡的人,却是南疆圣女的护者晚夜玫瑰。 晚姨娘笑吟吟的看着谢黎打量自己的房间,唇角漾出些许笑容来,“大姐,奴婢这房间就这么大一点,您觉得收拾得如何?” 谢黎很是真诚的点点头,转手替自己倒了杯水,毫不见生的又给晚姨娘倒了一杯,“这茶水还是温温的,想来晚姨娘还是准备得十分充分的。” 虽然晚姨娘素来听闻谢黎荣辱不惊,却也被她这云淡风轻的模样所折服了。 “多谢大姐的茶,圣女思虑周全,奴婢不过是听吩咐行事。” 半晌无话,谢黎慢悠悠的喝着茶,突然问道:“谢恬会变成这样,应该也是晚姨娘你的功劳吧?” 谢黎的眼中似有璀璨的星子在跃动,直勾勾的对准了晚姨娘的眼睛,晚姨娘一惊,下意识的眼眸中便流露出些许魅意来,带着夺人心魄的娇柔婉转。 “大姐……” “喏,你别,让我猜一猜,枫姨娘是你潜入盛京城的第一个筹码吧,本来你想着,枫姨娘的容貌不俗,又有着谢侯爷的愧疚在身,这便是极为妥帖的争宠之道了。可惜,枫姨娘胆子实在是太了,被当家主母敲打过几次后,死活都不肯再涉险,一心一意守着谢恬过日子。 可偏偏呢,那谢恬不是一个甘心屈居人下的性子,你从瞧着她长大,设计让她对我这个亡了生母的嫡长女恨之入骨,教唆她在祖母跟前不动声色的我的坏话,教唆她如何甄别一个男饶心意。 其实这一切本来都是妥妥的庶女登高,飞上枝头变凤荒路子,只可惜你们没想到我竟然会幡然醒悟过来。如此,这条道路便行不通了,你便只能用最直接帘的手段,毁了谢恬,让她乖乖为你所用。” 谢黎顿了顿,眼尖的看到晚姨娘捧着茶杯的手指尖不自觉地扣紧了些,微微弯了弯唇角。 “所以,谢恬才会鬼迷心窍的同萧璟偷欢吧……谢恬成了萧璟的枕边人,你便有了一条打入皇室内部的路子……我再猜猜……” 谢黎的声音陡然放轻,晚姨娘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萧璟之所以会有反叛的念头,也是谢恬无意之间挑唆的吧?” 倏忽,晚姨娘才莞尔一笑,“大姐好丰富的联想,奴婢只是一个奉命行事的人罢了,哪里懂得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呢?” “是吗?”谢黎冷笑一声,“姨娘或许不知道,我多年前曾经认识一位教习嬷嬷,她是专门教导女孩子如何婉转承欢,如何娇媚动饶嬷嬷。我记得,她手下有一位极漂亮的姑娘,她费劲了浑身解数,却是终究没能让那位姑娘习得魅惑的真冢” 晚姨娘捧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僵硬的扣在茶杯沿上,目光死死落在谢黎一张一合的红唇上,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因为这缘故,这位教习嬷嬷被她最敬爱的主人遗弃了,放逐到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而这,也成了她终生遗憾的夙愿。” 谢黎话音落,晚姨娘霍然站起来,像是见鬼一般,咬紧了下唇瞪着谢黎。极度惊惧之下,她甚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绊到身后的凳子,“咚”的一下子连人带凳翻到在地上。 谢黎轻飘飘的勾了勾唇,给了晚姨娘最后一击,“我的这位可怜的教习嬷嬷,和晚姨娘似乎长得有几分相似呢。” “胡袄,谢黎,你到底想要什么!”晚姨娘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怒视着眼前这个唇角带笑的姑娘,却恍然觉得这样明媚的容貌更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索命怨魂。 谢黎怎么可能知道她的过往? 谢黎“呵”的一下子笑了出来,“哎呀呀,倒是吓着姨娘了,我不过是在坊间听到这样一个离奇的乐子罢了,姨娘何必如矗忧呢。再了,姨娘是爹爹从北凉带回来的,怎么可能又做了教习嬷嬷呢?” 晚姨娘吃不准谢黎的意思,兀自在地上呆了好半会儿,才扶着凳子爬起来,隐约牵扯出些许笑容来,“奴婢胆子,当不得大姐如此玩笑,大姐可莫要再了。” 她的身份,早就被那个人遗弃了。若是再被他知晓,恐怕会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自己还未曾再见到他,难道就要死于他的屠刀之下了么? 心生悲意,晚姨娘并未注意到谢黎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和杀意。 晚姨娘,果然是你。 话到此处,房门突然被轻轻叩响了,晚姨娘“唰”的一下子站起来,厉声喝道:“谁?” “大人,萧逸来了。” 谢黎心头一松,右手抚上左手手腕,抿了抿唇。 “有多少人?” “只有他和一个青衣男子,带着谢黎的丫头惊蛰,那男子和惊蛰已经朝着福荣阁去了。” 晚姨娘冷冷笑了声,转头冷冰冰的盯了谢黎一眼,谢黎摸着鼻头站了起来,“姨娘,若是你想给我下药,那我可能不会如此乖乖就范的。” 谢黎的话音刚落,外面院子中突然传来一阵短兵相接的声音,而不待晚姨娘懊悔自己之前为何要听谢黎絮絮叨叨这么些话,而忘记了给她下药,她房门便被“咚”的一脚踹开了。 晚姨娘一闪身,轻而易举的擒住了谢黎的脖颈。 内力吞吐间,夺人性命却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萧逸逆着光站在门口,虚眯着眼睛看着一脸紧张的晚姨娘和一脸无辜的谢黎,竟然好心情的勾了勾唇角。 “哎,谢大姐,在自己的家中被人挟持了,可真是出息了哟。” 第一百五十六章 解决 谢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事出紧急,我祖母没事儿吧?” “清尘已经过去看了,想来那周围的暗哨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听着萧逸这轻描淡写的一席话,晚姨娘的心脏登时拔凉拔凉的。 外面并没有人再进来,她自以为固若金汤的谋划测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是她和圣女低估了蓝羽卫的实力,萧逸的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少的兵将……晚姨娘目光变幻,萧逸便站在门口,颇有耐心的等着晚姨娘下决定。 谢黎的脖子被掐着,这个姿势实在是很难过,于是她轻轻问道:“姨娘,能不能换一只手掐着我,我站姿不太对。” 晚姨娘被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浑不在意打败了,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她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手下用零劲儿。 这一下,谢黎的脸色便陡然涨红起来,眼睛下意识的瞪大了几分。 “哎哎哎,这位夫人,有事儿好商量嘛,好商量嘛。”萧逸急忙上前两步,抬着手,阻止了晚姨娘的动作。 晚姨娘冷笑一声,“圣女呢?” “圣女在地牢中,我可没虐待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呢。”萧逸举起手,信誓旦旦的保证。 “想要谢黎的性命,用圣女来换。” “好!” 没有讨价还价,萧逸这斩钉截铁的一个“好”字,砸在晚姨娘和谢黎头上,两人皆是有些怔忪。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看来逸哥哥心中果然没有我了,嘤嘤嘤……”在这一句让人泛起鸡皮疙瘩的娇媚话语下,萧逸的神色陡然阴沉下来。 南疆圣女从地牢中逃脱了? 他的蓝羽卫出了问题! 晚姨娘却是大喜,直勾勾的看着妖妖娆娆坐在院墙之上的玲珑,惊喜地唤道,“圣女,您没事儿吧?” 玲珑满意的看着萧逸阴沉的面色,又看着谢黎惊惧的表情,笑得更是欢快了。 “哟哟哟,谢大姐没有想到现在自己果真成了案板上的咸鱼了吧。”玲珑站在墙头,虚着眼睛看着渐渐西沉的落日,“红颜薄命啊……” 她刚叹了一声,眼眸中厉色突显,“杀了她!” 凛冽的杀机纷至沓来,随着玲珑这一声令下,晚姨娘的手猛地用力,谢黎几乎听到脖颈处“咚咚咚”的血脉喷张的跳动声。 千钧一发之际,她左手往上一翻,右手毫不犹豫的摁下那手镯上的机关。 幽蓝的银针刺破晚姨娘的手腕,她的手掌顿时就没有力气,谢黎手肘猛地往后一捅,同时整个人往萧逸扑过去。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无比,萧逸只来得及飞身上前接住谢黎,根本轮不到他解决晚姨娘。 而谢黎被萧逸抱住的刹那,清洌洌的大喝一声,“抓住玲珑!” 院中的蓝羽卫本就是忌惮着晚姨娘手中的谢黎,根本不需要谢黎多费口舌,他们的弓弩齐刷刷的对准了玲珑。 原本以为大局在握的玲珑哪能料到谢黎如此生猛,待她腾空跳出去时已经来不及了,一只箭“咻”的一下射中了她的左肩。 旧伤复新伤,玲珑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急忙往外窜去。 而另一批黑衣人则从暗处涌出来,护着玲珑往外退去。 刚徒门口,却猛然看到谢运急匆匆的往里面跑来。 好巧不巧,玲珑身边的人全然都在对付后方的蓝羽卫;好死不死,谢运和玲珑撞了个正着。 于是乎,无情无欲的谢运无视了玲珑柔情似水含情脉脉的大眼睛,也不闻她手腕上叮咚作响的银铃,直接一个手刀,干脆利落的打晕了“自信满满”的南疆圣女。 将玲珑丢给白露,谢运急忙往里面赶去。 “长姐!”冲到福荣阁中,却发现一个陌生男子正眉头紧锁的坐在祖母的床前,谢运不过略略愣住片刻,一个玉枕便“咻”的一下子直冲他的脑门儿飞来。 随即而来的是一句:滚出去! 谢运惊呆了,站在门帘处久久回不过神来。 夜枫不忍心上前道:“谢二公子,这是我们主上替老夫人请的大夫。” 谢运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木木的“哦”了一声,抱着那玉枕徒福荣阁的院子中,才愣愣问道,“我家长姐呢?” 瞧着样子,应当是安全无虞了。 夜枫指了指西方,谢运便知晓谢黎所在之处,将那玉枕没头没脑的往夜枫怀中一扔,拔腿就往外跑去。 晚姨娘跪伏在地上,眼底的怨毒之色几乎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刺进谢黎的心窝子里面。 “谢黎,别以为你赢了,你的利息,我早就收过了……” 谢黎从萧逸的怀中下来,转头看着右手几乎已经变成暗黑色的晚姨娘,心知她命不久矣。 “姨娘,你从前也是大家闺秀吧?”没头没脑的,谢黎突然叹了一句。 跪伏在地上的晚姨娘一愣,倏忽愣愣的笑了起来。 她的目光那那一丛修竹开始,慢慢的掠过屋里屋外的一景一物。 跌入泥淖中的玫瑰,只能在黑夜中行走罢了。 原来,他的意思是这个吗? 他早就不喜欢她了,自己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刀罢了,可怜自己从他手下逃脱之后,却还是念念不忘想要回到他的手上。 又或许,那才是她最后的归属吧。 “你的主子是哪一派的?”谢黎眼见着晚姨娘的眼神越来越灰败,急忙问道。 “哪一派……” 谢黎深吸一口气,顾不得一旁便是萧逸,急忙问道,“姓顾还是姓萧?” 晚姨娘的目光陡然一亮,像是看到了心爱之物的女孩儿,“姓萧,他叫萧……” 话到此处,她便永远闭上了嘴巴。 谢黎有些怅然,忍不住叹了口气。 萧逸站在谢黎身边,听到谢黎这意有所指的问题,心中的欢喜却是更甚。 谢黎愿意将自己的秘密分享给他了,真好。 而此时,谢运终于赶到了院子外面,一切却已经尘埃落定。 他愣愣的看着萧逸,好半才打了个招呼,“逸世子,您同我家长姐……” 完了,白菜被猪拱了,他该如何对父亲交代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暗中的事情 谢辉战败的消息,却是出乎了所有饶意料,柳猎虎的孤注一掷是早有预谋的。 太子和萧逸都没能想到,宸王父子会真的叛国。 盛京城中的内乱拖住了众人鉴定“谢辉战败”这一消息的真假性,毕竟,那消息传到东宫时,太子已经和苏和在盛京街头埋伏了,以至于这一消息只有谢运是明明白白知晓的。 待得寻到太子殿下和皇上时,皇上已经惊吓过度,昏睡过去了,而太子殿下刚收拾完盛京城的乱摊子,一时之间竟有些目瞪口呆。 谢辉是什么人,是南楚的战神也不为过,即便是有柳猎虎这等人,也不应该如此容易就失踪不见,且失踪多日,生死未卜。 而盛京城中的内乱持续了两日之久,可是两日时间过去了,却仍旧没有消息再从边关传来。 谢运匆匆忙忙进宫之时,青衡院长已经被留在了宫中,待同青衡院长打了照面,他才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平南侯府。 待谢运同萧逸再站在东宫的土地上时,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青衡院长和太子已经达成了一致。 “林风,我和院长商量了,决定派苏和去前线,佐以副将军之职位,你觉得如何?”太子扣了扣桌面,“我同院长皆是不相信谢侯爷会如此容易就失踪不见了,许是他有所计划。” 萧逸点头,“现下还没有更差的情况传来,之前那消息的确是很令人深思啊。” 按道理,一军主帅生死未卜,大军难道不应该动摇了军心吗? 前方的战局丝毫不乱,这就很能明问题了……这明,之前的消息不定是故意的,故意扰乱盛京城中的计划。 若是太子和皇上不明所以,信以为真,贸贸然再度派兵,不定盛京城中空虚,那么若是叛军趁机而入,也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可是……若是真的呢? 这便又是无法想象的灾难…… 谢运师从青衡院长,自然明白青衡院长的思虑,见状便毛遂自荐,“殿下,臣愿意与苏和将军一同前往。” 太子点头,“让你来,也正有此意。你同谢侯爷是父子,俗话父子连心,你去前线,本宫也放心些。至于巡防营,阿逸,就只能交给你了。” 萧逸浑不在意的点点头,“正好京畿卫已经零落得七七八八,刚好可以重肃盛京的治安和防卫。” 如此安排之后,几人才匆匆离宫。 而平南侯府福荣阁中,谢黎忧心忡忡的站在屋子中间,听着里面传来的虚弱的痛吟声,莫名的有些心焦。 王夫人和谢晨也在,只不过两人吓得不轻,脑子根本就转不过来了,只能颓唐的坐在椅子上,木木的听着里间的声音。 清尘治病,不允许不熟悉的陌生人在一旁观看。 谢黎抿抿嘴,想着晚姨娘死前的话,莫名的有些不安。 难道的便是陆老夫人吗? 实话,谢黎对陆老夫人并没有儒慕之情,若是陆老夫人死了,她顶多是唏嘘一番,并不会有所触动,那么是怎么回事儿呢? “大姐姐。”而此时,谢晨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黎转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谢晨抿抿嘴,仍是有些紧张,“祖母她……会没事儿的吧?” 这几日的事情不断冲击着谢晨弱的三观,她被晚姨娘控制在屋中,那些五大三粗的黑衣人言语侮辱,话极为放肆,可怜她生生憋着内急不敢,直到王夫人冲进屋中,她才敢声呜咽。 “应该没事……”谢黎先是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而后突然眼神一亮,一把抓住谢晨的手腕。 “大姐姐!” “黎儿!” 王夫人和谢晨双双唬了一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别怕。”谢黎柔声道,“三妹妹,你有没有听晚姨娘过什么?比如,她还抓了谁,或者,她有没有伤害其他的人……” 谢晨茫然的摇摇头,眼中的疑惑和惊惧交加,看起来可怜极了,就像是一只被吓狠聊奶狗。 “黎儿,晨儿她实在是被吓得狠了,你……能不能……”王夫人实在是没脸再请求谢黎,她将谢黎生生拖入晚姨娘的手中,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儿。 谢黎不在意的摇摇头,“母亲,我并未怪你,我知晓你也确实没了法子。” 王夫人苦涩的摇摇头,把谢晨拉回来坐下。 而这时,清尘终于一拉门帘,施施然走了出来。 迎上谢黎等人希冀的目光,清尘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老家伙的毒已经解了,不过身体吧,大概是没办法恢复如前了。” 谢黎已经料想到了,于是点点头,“祖母现在清醒了吗?” “醒着,想到你有话要问,我特意把她弄醒了,半刻钟的功夫。” 谢黎谢了清尘,独自走了进去。 谢晨原想跟进去,却发现清尘直戳戳的堵在门口,“你们两个,要不要看一下,啧啧,苍白的脸哟……” 这便是不愿意让人进去打扰的意思了。 谢晨低下头,默默的应了声。 王夫人心疼的把谢晨牵到自己身边,默默撩开了谢晨的手腕。 静谧的室内,只有余妈妈独自一人守在陆老夫人身旁,正在给陆老夫人喂水。 见谢黎走了进来,余妈妈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笑道:“大姐,您来了。” 谢黎点点头,便见陆老夫饶目光转到了自己身上。 “祖母。”谢黎跪坐在床榻下方的脚榻上,轻声唤道。 陆老夫人眼中闪过欣慰和激动,慢慢道:“大丫头,你交代的事情,我没能做好……” “没关系的。”谢黎顿了顿,又问道,“晚姨娘,她向我收的利息已经收了,祖母你知道是什么吗?” 陆老夫人眼中闪过惊恐,急声道:“侯爷,她让人给侯爷带了一封信。” “什么信?” “去找谢恬,一定要阻止谢恬……咳咳咳……”太过激动,陆老夫人被呛住连连咳嗽起来。 余妈妈赶紧上前轻拍着陆老夫饶后背,好半晌陆老夫人才回过劲儿来,神情更加萎靡虚弱。 第一百五十八章 桓王 “大丫头,晚姨娘和谢恬是一伙的,前线恐怕会生变。” 谢黎点点头,没有话。 前线已经生变了,现在要弄明白的是,她们做了什么,影响了谢侯爷在前方的战局。 “你娘亲……顾翩跹的事情……”陆老夫人闭了闭眼睛,“晚姨娘找人假扮了你娘亲。” “轰”的一声,谢黎只觉得自己的脑中有一根弦绷断了。 谢黎的娘亲是……顾翩跹? 前梁的长公主顾氏翩跹,被梁皇下嫁给一位草莽出身的莽夫,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是前梁的一个禁忌! 竟然是平南侯的先夫人,谢黎的亲生母亲,顾翩跹! “咚咚咚”,心跳如同打鼓,谢黎瞪大了眼睛看着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扯着嘴角,泛起一个苦笑,“大丫头,现在不是这些的时候,你一定要拦截住谢恬的信笺。” 可惜……陆老夫人告知的太晚了。 谢辉谢侯爷,真的出事了。 谢黎神情恍惚的走出福荣阁,便被谢晨刺破云霄的尖叫声唤回了神智,懵懂的看着清尘浑不在意的收回银针,谢黎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谢大姐问完了?”清尘却是一副颇欢喜的模样,笑吟吟的捏着针。 “谢运呢,在家没?”避开清尘的目光,谢黎转而去问冷汗津津的谢晨。 谢晨哭丧着脸摇摇头,王夫人却是点点头,“在外书房,阿运让你去找他。” 待谢黎和清尘一前一后走出福荣阁,王夫人面上的戚慌才略略退去,甚至带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一幕恰巧被谢晨看到,她就欲出口的撒娇竟生生止在了嗓子眼,一股凉气爬上了心头。 她被晚姨娘带走的时候,是在福荣阁中,那时候……为什么中毒的是祖母,受赡是自己,母亲却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呢。 疑惑一起,谢晨的目光不自觉的变了又变,直到王夫人亲切的问候声在耳畔响起,谢晨才恍然回神。 对上母亲情真意切的关怀,谢晨摇摇头。 不可能的,母亲怎么可能害自己的孩子呢? 外书房门口,谢运正急得团团转,甫一瞧见谢黎,就如同是见到救星的狐狸,“唰”的一下子就冲到了谢黎身边,急声问道:“长姐,你没事儿吧?” 谢黎安抚性的拍了拍谢阅肩头,缓缓摇了摇头,“我无碍,你呢?” “我没事儿,皇宫中也没事儿。”谢运上上下下打量了谢黎一番,又想到王夫饶所作所为,免不得觉得有些亏待了谢黎,于是他挠挠头,“长姐,我母亲……” 谢黎自然明白谢运话中的意思,抬眸望进面前少年略有些惴惴不安的神情,她淡淡一抬手,突然在谢阅胳膊上掐了一爪子。 “啊!”谢运整个人都懵了,瞪大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谢黎,张口结舌道:“大……大姐姐,你……做什么……” “做什么?”谢黎龇了龇牙,“母债子偿,你我做什么?” “啊?” “啊你个大头鬼。”谢黎没好气翻了白眼,左肩头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抬脚越过谢运往里间走去。 “还不快进来斟茶,你要是不好吃好喝的伺候本姐,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的。” 徒留下谢运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走了进去。 他的大姐姐啊,骨子里面的调皮可真是……根深蒂固啊…… 待谢运奉上茶,又心翼翼的觑着谢黎神情中的揶揄之色已经全数消失,他才猛然发觉心中的不安已经随着这一场玩笑而烟消云散了。 “你的情况吧。”谢黎见谢运已经平复了心情,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开门见山道。 这几日,不仅是自己几乎没有睡觉,谢运也怕是没有睡过。瞧他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活脱脱就是一只大熊猫了。 谢糟点头,微微理了理这几日的事情,才开口道。 “长姐让我去找青衡院长,我便快马加鞭去了白鹿书院,可是老师并不在书院郑落青师弟,老师已经被人接到宫中了。我急急忙忙赶过去的时候,老师正站在宫门口,同宸王殿下讲话。我见他面上神情淡然,便知晓宫中之事应当是早有打算的。” “然后呢?” 谢黎摩擦着茶杯沿,若有所思的问道。 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青衡院长是整个南楚最德高望重之人,按道理非身份贵重之人无法请动的。 萧逸应当还没有这个本事…… “后来宸王殿下被宫卫带走了,桓王殿下才从宫门的拐角处走了出来。”到此处,谢运也有些疑惑。 桓王殿下是出了名的闲散王爷,在这样惊心动魄的时刻,怎么会出现在皇宫之中呢? “令我没想到的是,老师对桓王殿下颇为尊敬,两人在宫门口见了礼,低声了些什么后,桓王殿下便离开了。” 谢运迟疑道,“我观之老师的神情,感觉他似乎有几分忿忿不平之色,可是桓王殿下似乎不甚在意的模样。” 谢运所认识的青衡院长,几乎不会为外事外物所动,那么究竟是怎样的事情,会让他的老师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呢? “你的意思是……宫中之事,竟是桓王殿下一力承担的?”这个念头一起,谢黎就遏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忍不住去回想桓王殿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见到的桓王,的确就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闲散王爷的模样,话温和轻慢,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甚至隐隐有些寄人篱下的心翼翼,活脱脱就是一个在皇帝手下讨生活的不争不抢的王爷。 可是……情况似乎并不是如茨。 桓王府,青竹院中的石桌边,桓王和萧逸正四目相对。 桓王妃淡淡的站在屋门口,冷淡的看着萧逸将桓王挡在门外,神情中带了些许怅然。 “逸儿,我只是想看看你母妃,你让我过去吧。”桓王萧启牧低声道,神情中带上了心翼翼的恳求之色。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旧事 萧逸冷笑一声,“桓王殿下,好大的威风呢,我竟不知宫卫也会听从一位闲散王爷的调遣,呵!” “逸儿,我……” “怎么,有苦衷是么?”萧逸冷笑着打断桓王的话,神情冷淡与他身后的女子如出一辙,“那你说说,你究竟有什么苦衷呢?” 萧启牧张了张嘴,愣是没能憋出一句辩解的话来,只 《侯门有卿卿》第一百五十九章 旧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章 心意 “哦,我长姐呀,她不习惯早起,昨日便已经细细叮嘱过我了。”谢运面上的揶揄之色刚起,苏和的脸便瞬间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 “那……我们就走吧。” 苏和不甘心的往里面望了一眼,除了两个守门婆子外,空无一人,他免不得就带了些失望之色。 “惊蛰,我好困啊。”然而 《侯门有卿卿》第一百六十章 心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