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一只狐狸的故事》 第一章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我听见外面的白正说“少爷，咱们到家了。老爷来了。” 我抬头望平生，我看见他的眼中飘过一丝欣喜，喘了口气又咳嗽起来说“好，我这就下来。” 平生将我放在马车上，摸摸我的头轻声说“乖素素，爹不喜欢狐狸，我等会儿就来带你回家，别乱跑乱叫。” 我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念叨“平儿，爹来看你了。自从你染上痨病，爹与你好久不见。” 随即又传出平生的咳嗽声，我将马车的帘子掀开一点，看着他咳嗽的样子，心里一紧。 看着他吐血的平生的爹，替他拍了拍后背，轻声说“平儿不要怪你二娘将你赶出来，她只是怕爹也染上痨病，爹不止有你，还有一家子人啊。” 我看着平生双眼暗淡下来，用微弱的声音说“爹，您可以回去告诉二娘，我已经活不长了，犯不着为我跟您吵吵。” 痨病，我不晓得是什么病，从平生说话的语气来看，恐怕是医不好的。 没过一会儿平生便把我从马车里抱出来，我陪他一起看着马车远去，心里确是一阵酸楚，大抵是因为平生。 宅子不大，除了白正也只有两个小丫鬟。平生告诉我一个叫灵儿，一个叫小包。灵儿负责打扫这类细活儿，小包便负责做饭。 平生把我交给灵儿和小包，笑着说“灵儿小包，这是我今天买回来的小狐狸，我给她取名素素，以后每天都记得给她洗澡。” 灵儿扎着两个丸子头，叫我“素素！”我就转过身看她。小包扎着很高的一个丸子头，也叫我“素素。” 她们老叫着我，大概也是觉得叫我，我就回头看看他们很好玩，两个人不停地叫我，我不想理她们了，索性谁叫也不理。 小包还笑呵呵的说“灵儿你看，她还有脾气了。” 我趁机抖了一身的水，给她们衣服都打湿了，灵儿捏着我的头直视她的眼睛，说我“坏心眼的小家伙。”说完灵儿又呵呵呵的笑起来。 等给我洗完澡，她们便给我擦干身子。灵儿和小包洗得很认真，这身上的确比我自己舔得干净多了。 灵儿将我抱起来，放在太阳下晒着，摸摸我的头说“素素，你现在这儿晒会儿，不然毛湿漉漉的会咳嗽，就和少爷一样了。” 小包也摸了摸我的耳朵，捏了捏我的肉垫，说“不过身上的毛干了，就可以去找少爷了哦。少爷在那边，要听话哦。” 我顺着小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又围着小包转圈，告诉小包我知道了。小包和灵儿又摸了摸我的头，便去自己做自己的了。 我一个人躺在太阳下，暖暖的阳光洒下来，久违的安心的感觉。 我趴着晒太阳，却闻到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我顺着味道跑，却追到了厨房看见厨房的小灶上有一个炉子，而这味道就是从炉子里散发出来的。 看着我跑进来，灵儿吓了一跳，赶忙将我赶出去“素素我在给少爷煎药，你不可以进来，你先出去玩儿会儿好吗？素素要听话。” 灵儿再给平生煎药，那平生吃了药身体就会好起来！想到这里心里又雀跃起来。 平生的房门开着，我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看着东西。 我已经很轻手轻脚了，可平生却就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转过头看着我说“素素来了啊，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来到我这里来。” 我跑进去，跳到他的大腿上。平生又咳嗽起来，我抬头望他，他却很平静的笑着说“素素喜欢听故事吗？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虽说是在问我要不要听故事，平生的手轻抚过我的背部，抚摸我的毛发。我听他说“那我给你讲狐妖妲己的故事好不好？” 我听平生说，妲己是狐妖也是妖妃，她也是个深情的女子，是一只白狐。与纣王一面之缘却也是一见钟情，可这人的寿命只有短短数十年，哪里等得了白狐化形呢？ 她尝遍了所有与化形草相似的草药，终于在最后找到了化形草，化为人形入宫与纣王相伴。 妲己与纣王相爱了，哪怕满朝臣子都说妲己是狐妖，是祸国殃民的妖妃，纣王也依然与妲己相爱了。 可惜后来，兵临城下，人们都要求杀了妲己，只要纣王杀了妲己方可再次拥有江山。可最后妲己和纣王一起死去了。 我听着平生咳嗽了起来，平生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笑着将我抱起来，问我“妲己很可怜是吧？” 我盯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平生抱了抱我说“我也觉得妲己很可怜，毕竟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人。” 平生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那股难闻的药味儿飘了进来。我从平生的怀抱中跳下来，灵儿端着一碗药进来，说“少爷，药熬好了。” 平生抬头很平静的说“灵儿，你觉得我喝药真的还有用吗？” 灵儿一听这话，眼圈都红了，哭着说“少爷，你别这么说，哪天你真的走了，你让我们怎么办啊？我们打小就和你一块儿长大的，夫人走了，你也要走吗？你多少喝点儿，就算治不好能让你舒服点也成啊。” 灵儿话一出，眼泪止不住的流，“我还没嫁人呢，少爷以前还说要给我和小包一大笔嫁妆，还要给白正许一个漂亮的媳妇儿呢，不许胡说。” 平生叹了口气，说“给我吧，灵儿别哭了。” 灵儿擦了擦眼泪，将药放在桌子上。灵儿还念叨着“少爷以后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会好起来的，夫人也会保佑你的。” 灵儿看着平生将药喝光，低头擦了擦泪，才拿着碗端出去，临走时还嘀咕的念叨着“少爷以后可不许胡说了，你还未曾娶妻生子呢，我还等着给少爷的娃娃取名字呢。” 灵儿离开前，我分明听见灵儿轻声的说了声“所以少爷，你一定不要死啊。” 平生叹了口气。我不晓得他有没有听见灵儿离开前轻声的话语，细想来，就算他没听见，大抵也明白灵儿的苦心的。 我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这时候陪在平生身边，让他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 我窝在平生的身边，平生一手拿着书，我躺在他的膝盖上，他的另一只大手轻轻的拍着我的背部。 那是怎样的感觉啊，安心又夹杂着温暖。 平生冰凉的大手轻轻拍打我的背部，我窝在他的大腿上，听他偶尔念叨着书上那些我听不懂的话语，只是偶尔听见平生细微的咳嗽声让人格外心酸。 平生是很好的人，我是这样想的。能把我从那坏猎人手中买回来悉心照顾，那平生一定不是个坏人。 我是狐狸是动物。平生身上有让人安心的味道，他一定是个好人。 第三章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平生的病也愈发严重起来了。最初平生还能出门散步，如今却只能待在家里了。 我心疼他，每天陪在他的身边，他也待我很好。他跟我讲了很多故事，白素贞和许仙还有七仙女和董永，织女和牛郎还有梁山伯与祝英台。 其实人类的情情爱爱我是听不太懂的，平生常说“他们都是相爱的。”可是爱是什么？我理解不了。这大抵就是我是动物的原因吧。 我们狐狸的寿命并不长，大多数狐狸的伴侣只会是相识的人，目的也只是一起繁衍后代罢了。 平生所说的情情爱爱好像并不是为了繁衍后代的，就像是白素贞和许仙，一个是妖一个是人，如果只是为了繁衍后代，那为什么他们会成为彼此的伴侣呢？ 我不太明白。 我也很多天没见着小雀儿了，不晓得它还好不好，也不晓得它离了我会不会被别的狐狸吃掉，更不晓得它是不是在担心我。 想到这些，心里难免会惆怅起来，我这短暂的一生小雀儿陪我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平生大抵是注意到了，我常常跳上屋檐，遥望距离这儿不近不远的树林，那儿是我以前的家。 我待在平生的大腿上，平生咳嗽起来，我起身用头蹭蹭他。 平生却把我抱起来，我直视着平生的双眼，平生轻笑着又咳嗽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说“素素是不是想以前的朋友了？想去找他们吗？” 我不敢看平生。我想小雀儿，可是我也不想离开平生。我不能说话，我回答不了他，只是耳朵耷拉着，低着头，我不敢直视平生的双眼。 平生又咳嗽起来，我感觉到平生的手一松，我便掉落在地上，背轻轻的摔在地上。平生连忙把我抱起来忙说“抱歉素素。” 我蹭了蹭他的手，表示我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平生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他才说“素素如果想去找朋友那就去吧，不过三天之内一定要回来啊。”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不敢相信的鸣叫一声。平生摸了摸我的头笑了笑，转而又咳嗽起来，轻声道“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等你回来再给你讲一个，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好不好？” 平生相信我一定会回去，我很感谢他的信任。 我舍不得平生的，他是我最喜欢的人类，所以我一定会回家的。 我醒的很早，跑到平生房间里给他把被子盖好，用爪子摸摸他，在走之前亲亲他的额头。 我得早点离开，我明白，说不定我听到平生叫我素素，看到平生温柔的双眼，我就舍不得走了。可是我不能，小雀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离开的时候它很担心，我得回去给它报平安。 我跑的很急，我不晓得我是为了早点见到小雀儿，还是想早点回家听平生给我讲孟姜女的故事，大抵都有一点吧。 大半日过去了，我总算是走进林子。 树林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可能是我离开的时间不长不短，它们还来不及长大吧。 我开始叫“小雀儿！小雀儿！”所得到的却是各种鸟类扑腾扑腾翅膀发出的声音。 我往林子里走去，边走边叫“小雀儿小雀儿，我是狐狸！我回来了小雀儿！你在哪儿？” 走着走着便累了，我趴在石头上休息，石头硬硬的没有一点温度。我又想起平生来，平生总爱将我放在他的大腿上或者将我抱着，总是很温暖的。 终于我听见小雀儿熟悉的鸣叫“狐狸！小狐狸！” 小雀儿从天空中冲下来，冲到我的面前，扑进我的怀里轻声抽泣“我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小雀儿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想它一定在我离开以后也在不停地寻找着我，不停的叫着我的名字。可是茫茫人海，它又如何找得到。 我听着它抽泣，感受着小雀儿的眼泪将我胸前的绒毛打湿，我告诉它“没事了，我回来了。” 我告诉小雀儿我遇到了平生，平生救了我将我带去了他的家给了我一个家。 小雀儿在天空中飞舞，说着“那平生真是个好人。” 想到平生，我便又想起来平生咳嗽的事儿，我问小雀儿“小雀儿，有什么治咳嗽的药吗？平生一直不停的咳嗽，我想给他找点草药回去。” 小雀儿想了好久还是跟我说“小狐狸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有什么草药可以给人类治病。不过，我以前去西山头的时候，看见有很多人类在挖一种圆柱形的草药，听说很值钱，一定可以给平生吃！我带你去！” 西山头距离这儿不选，可是这一天已经过去了，如果我去西山头再回来，我便不能及时回家了，平生一定会担心的。 我想了很久，比起平生会担心，我更担心平生的生命，如果可以，我也想救他。 我一咬牙跟着小雀儿去了西山头。 西山头是特别茂密的树林，我以往待在森林的外围不敢进去，而这一次我也想为了平生冒险一次。 大抵因为是深秋时节吧，很多动物早已冬眠，除了路上遇见过几只小兔子，其他的倒还没事。 只是当我和小雀儿跑到那儿时，有不少人类在那儿看守。 小雀儿在空中轻声的叫道“狐狸狐狸，这里太多人了，很危险，你还是别去了。” 我看看了天空，天空渐渐黑了，我距离那些人类不太远，隐约能看见很多人类在打哈欠。 我想着放弃，可是这个念头一出来，我又想起来平生咳嗽的模样，他咳出血来那茫然无措的样子，我至今都记得。终于有了可以救他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弃？ 我一咬牙对着小雀儿轻声说“小雀儿，我想等着他们换人的时候趁机去抢最近的药材。” 小雀儿扑腾扑腾翅膀，思索了会儿，道“等他们一走我就给你放风！我叫你回来你一定得回来知道吗小狐狸！” 我说“谢谢。” 小雀儿却是哼哼唧唧的道“你对我就这么客气？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这么客气干什么！”说完还特地飞下来用嘴轻轻咬我两下。 我就这么和小雀儿一起等到了傍晚，傍晚这些人要换人。我就等着他们换人的时候冲出去抢距离我最近的一株药物。 平生救了我，我也想救他。说到底，我舍不得离开平生。 终于等到月亮探出头来，西山头的黑夜开始织上天空，我听见小雀儿用力的叫道“小狐狸！快来！” 我冲出灌木丛，直奔远处的药莆。小雀儿不停的叫着“快小狐狸快！快啊！”我也不停的动手刨动着眼前的药物，爪子上沾满了不少黏土。 只是才挖到一半，小雀儿大声的吼道“小狐狸快回来他们来了！快回来啊！” 第四章 我看了看还有小半截埋在土里的药物，又想了想平生，一咬牙决定继续。 小雀儿不停的叫着“小狐狸快走吧！小狐狸！”我充耳不闻，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刨动最后小半截的药物。 那群人说说笑笑的赶过来，刚好看见我，大吼道“臭狐狸！敢来偷西洋参！”远远的就有一人用弓箭一箭射中了我的尾巴。 疼痛从尾部传来，小雀儿大喊了声“小狐狸！逃啊！” 我一咬牙直接将尾巴用力扯出来，尾巴像分成两半儿似的裂开来，我抱紧那西洋参就跑，小雀儿不停的在后面跟我提醒弓箭降落的位置，我除了尾巴竟无一点伤势。 夜黑了，他们不敢深入森林，只能放弃。我却是开心的笑了起来，用爪子抓起西洋参，笑呵呵的和小雀儿说道“小雀儿，平生他有救了！” 小雀儿不搭理我，摸了一把泪，转身不去看我。 我很疑惑，我用爪子摸摸它，两眼泪汪汪的看着我，有些哽咽的道“小狐狸，你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你看看你的尾巴！” 小雀儿提醒我我才想起来，弓箭太过锋利深深的扎进地里，无论我如何东倒西歪的跳动，那弓箭还是深深的扎在地上。 情急之下我利用弓箭的锋利，用力一扯，几乎将后面的尾巴分开来成为两半。 之前一直沉浸在得到西洋参的快乐中，我竟未曾感觉到疼痛。当小雀儿这么一说，疼痛瞬间袭来，刺痛我的五脏六腑。 小雀儿看着我疼得满地打滚，问我“小狐狸，真的值得吗？你现在经历了疼痛，尾巴成为了两半，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如何忍受疼痛的呢？我想起平生温柔的对我笑着，想着他温柔的叫我素素，想着他温柔的眼眸，哪怕是这条生命为他付出，我便也觉得值得。 我说道“值得！” 回家的当天，小雀儿送了我很久，也和我说了很多话，直到快要分别，小雀儿用小嘴亲了亲我的嘴唇，轻声道“小狐狸，我不认识平生，我不知道他哪里值得你拼命去救。但是你既然拼命去救，那我相信他对你一定很好，他既然身体不好你便不用在意我，好好在他那儿陪他吧。” 我震惊的看着小雀儿，小雀儿却冲上天空，说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他的时间不多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直到小雀儿离开，我才慢慢缓过神来。是啊，鸟雀的寿命有十多年，我的寿命有二十年，可平生还能撑这么久吗？ 我用力的甩了甩头，尽可能不去乱想，冲着平生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还是迟了，尽管我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全用来赶路了，等我到府上也已经是第四天的清晨了。 府门还关着，我看着天空才刚蒙蒙亮，估摸着灵儿和小包估计还在屋里睡大觉，就琢磨着稍微休息一会儿，赶了这么久的路我也困了。 可是我手上拿着西洋参呢，搞不好是可以救平生的药材，我万一睡着了别人偷了怎么办？ 我贼眉鼠眼的望着周围，行人不多，大部分是开铺子的都各自忙着。我想着我把这西洋参抱住，别人拿我也能有所感觉，紧紧的抱住西洋参，眼皮越来越重，变沉沉的睡过去了。 我是枕在柔软的大腿上醒来的。大抵是睡得太死了，我醒来后发现爪子空空的，西洋参都不在了，到处找着，都没找到。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道“素素，睡吧，那西洋参被小包拿走了，没被别人拿走。” 平生温柔的声音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我窝在他的大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没过一会儿便又困了，想着太久没睡，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恍恍惚惚间我听见小包的声音温柔的道“素素还是乖的，上好的西洋参的确止咳，少爷可别辜负素素的心啊。” 平生叹道“素素傻，尾巴都成两半儿了。” 灵儿道“素素心疼你。” 后来的话我迷迷糊糊的，便更听不清了，转而又沉沉的睡过去。 我醒来是在晚上，我还是躺在平生的腿上，平生的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我扭头动了动，平生的手还是缓慢的抚摸着我的头，只是轻声道“素素醒了。”说完便又咳嗽起来。 我扭头去看他，平生的眼神还是飘忽在书上，只是手上不停的抚摸着我的毛发。我又将头低下去，平生轻笑，轻笑着又开始咳嗽，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素素还能睡吗？都睡了一天了，不饿了？” 平生此话一出，我便听见小肚子咕咕咕的叫着。平生大概也隐隐约约听到了我肚子咕咕咕的声响，抚摸着我的毛发也笑弯了眼，咳嗽两声便将我放在一旁，道“我先去给你拿吃的啊，乖就在这儿等着不要到处跑。” 平生说完就披上薄薄的外衣就出去了，我就在那儿都等着，有平生在的时候心里总是会安心些。 没过一会儿我听着阵阵咳嗽声，便知道是平生回来了。我跑到门口去，将头伸出去，平生看到我出来了，赶忙跑回来，先是咳嗽两声，随后拍了拍我的头“外面冷，素素进去吧。” 平生将手中的小盘子放在地上，里面装满了饭菜还有些肉类，对我道“素素先吃吧。”随后自己将外衣脱下，一阵风突然吹来，惹得屋内的油灯摇曳，平生剧烈的咳嗽起来，摸了摸身上的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咳嗽起来。 大抵是太难受了，我听着平生喘着又不停的咳嗽，咳出干呕的声音，蹲在了地上。我心疼他，我从来没这么心疼过一只动物亦或是一个人。 我走到他的身边，摸了摸平生的脚。平生将帕子拿下来看了一眼，立马便遮住了，可我却看得分明，那帕子上有些血迹。 平生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道“谢谢素素的西洋参，灵儿去医馆问过了，这西洋参我服用会对我很有帮助。” 听平生这么说我这心里算是放心了些，只是平生咳嗽呕出血来，却又让我心里难过得紧，他是平生，是我很重要的人啊。 第五章 夜深了，我吃了东西平生将碗拿走，随后给我弄了个窝便去床上睡了。 平生睡着了，可是我是没睡着。我听着平生时不时的咳嗽，心里一阵抽搐。不知道平生的病多久才能好，我心疼他，心疼得的的确确也真真切切。 我不晓得西洋参到底对于平生的痨病有没有作用，而我能做的，似乎除了陪在他身边，也再也没有了。 后来灵儿和小包好像将西洋参用来做饭了，当然只允许平生一个人吃。灵儿跟小包说过“医师说过，不能让西洋参入药，就像平常做饭加进去就行了，多来几次，不能一次吃太多，少爷现在身体亏空会消化不了。” 那时候我正在打盹儿，只是听见灵儿跟小包说的时候我才模模糊糊的听着了。我不是什么的记得，只是他们提起平生，我就会记得他们在说什么，可能这就是我对于平生的感情吧。 我很喜欢平生，非常非常。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倒是已经步入深秋了。 平生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原本咳出血是我偶然发现的，可现在却是越来越频繁，我常常看见平生咳出血来，吐在痰盂里面。 最初我认识平生的时候，平生还能出门走走，虽然时间不长，可能出去走走总比窝在家里好。可现在平生却连门都不出了，最多只是白正扶着平生来到院子里坐会，平生也只是看看天空看看花鸟，风一吹来便又回房去。 平生的脸色也越来越差，我最初才到这里时只是脸色不好，如今却是越来越惨白，甚至连嘴唇都再没了血色。 灵儿心疼平生，常常背着平生掉眼泪，我便是常常看见灵儿在熬药的时候边哭边熬药。偶尔还能听见灵儿轻声的祈祷“夫人，您一定要保佑少爷好起来。” 小包也是和平生一块儿长大的，常常半夜小包都在替平生缝平安符。平生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平安符，都是小包从不同的道馆替他求来的。 我感觉平生其实知道，知道大家都在担心他。平生时常叹气，望着天空的眼神却是十分暗淡。只是从来没变过的便是，他无论在哪儿，只要我在，他便会轻轻抚摸我的头。 我常听平生说“素素，其实我知道灵儿小包白正他们都很担心我，可是我啊，早就活不下去了。” 每次我听他这么说，我就会背过身去不去看他，他总是失笑着说“生气了？但是素素我没办法啊，身体是我自己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很累了素素。” 我转身看向他，他的眼神总是充满了疲惫。 我想，大概平生已经时日不多了。 入冬了，白雪皑皑的很漂亮。树木都被白雪压着，再也不见一点绿叶。动物也都冬眠了，很少能见到动物什么的。 平生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现在已经不能下床了，终日躺在床上。平生总会看看书，灵儿给他端来的药他也还是喝，只是如今平生的话少了很多，更多的时候我只是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缓慢的发出“咚”“咚”的声响。 也只有这时候我的心里才会涌起一丝安慰，平生还没有离开我，他真真切切的或者，留在我的身边，他还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平生已经不怎么说话了，他一说话就会止不住的咳嗽，自打那日小包看着他笑着笑着不停的咳嗽起来，最后吐出一滩血迹，便哭着请求他一定要活下来，平生便很少说话了。 大概是咳嗽的时间太长太长了，只要平生一咳嗽，我就能感觉到从他胸口溢出的疼痛。 白正给平生做了一个小小的桌子，平生如今躺在床上也能看书写字吃饭了。小包也将饭菜给他放在小桌子上，弄完了又将小桌子拿下来。 我舍不得平生，很舍不得。 不只是我，灵儿，小包，白正，我们没有一个人舍得他的，灵儿，小包，白正，还是看着平生长大的，一定更舍不得他。 不知道为什么，平生近日来精神很好，甚至可以下床小走一会儿。我很高兴，他一下床就围着他转圈，只是平生却笑着将我抱起来，说我“傻素素，给我转晕了。”说着又闻了我的额头。 白正陪着平生在院子里四处转转，平生摸了摸院子里香樟树的枝丫，略微遗憾的道“可惜没有梅花。” 白正道“那我便给你找来。” 平生咳嗽了会儿，笑道“你给我找梅花去了，谁扶着我呢？” 我想让平生看看梅花。 我从平生的怀中滑出来，撒开脚丫开始跑。我记得附近的人家有种梅花的，我坐在屋檐的时候，时常会看见火红的梅花挂在树上，仿佛点缀着白雪皑皑。 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口，我听见那家的佣人问了句“哪里来的小红狐狸？”我用手比划了一下，焦急的指了指梅花树。 这时候那家的小姐出来了，问佣人“谁啊？怎么了？” 佣人有些为难的说道“小姐，这小狐狸好像是想要梅花。” 我一听到佣人这么说，连忙点了点头。那家小姐也是个好心的人，笑道“小狐狸喜欢小梅花倒是有趣儿。”亲自替我挑了一株小梅花，我蹭了蹭她的腿表示友好，又叼着梅花飞奔回家。 我想，平生看见梅花一定很开心吧。 只是等我回到家里，却只是听见灵儿小包的抽泣声，梅花掉在地上，像极了平生吐在地上的鲜血。 平生是离开我了吗？ 我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了，可是我还是将梅花叼起来走到平生的房间。 与往日不同，往日只要我进来，平生无论怎样都会说“素素来了。”可是今日没有。 我路过眼泪不停流淌的灵儿，路过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的小包，路过眼圈红着的白正，见到了平生。 平生躺在床上，我跳在床上去，和往日一样听着他轻微的心跳。而这次，只有缓慢而轻声的跳动了。 我把梅花放在平生的身边，平生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睁开双眼，最后温柔的笑着，用他细微而微弱的声音说了声“素素，梅花真美啊，是吧？” 只是还未等我回答，我便看见平生温柔看着我的眼眸，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来，我竟再也无法望见一丝光明。 我不信平生就这么离开了。 我钻进被子，趴在平生的胸口，听见平生的心跳一点一点的清了下来，最后竟再也听不见一点声音了。 第六章 平生的心跳停了下来，可是平生还有很多故事没跟我讲，还有很多话没有跟我说，还有很多事情没和我一起做，他怎么就这么走了？ 我不相信。 我叫他“平生？”可是平生不理我。我又推推平生，平生还是不搭理我。 我用脸贴上平生的脸，我感觉到平生的温度一点一点的下降，我紧紧的抱住他，我感觉得到的，平生终于开始离开我了。 我说“平生不要走，平生不要走。”说着说着，最后眼泪止不住得到留下来“平生，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啊。” 我说这么多却没人听得懂的，在他人的耳中，也不过是一阵悲鸣。 如果我不去找梅花，说不定陪在平生身边的时间还能再多些，我为什么要去呢，平生啊平生。 你怎么就走了呢。 平生的身体终于变得冰冷，双眼紧紧的闭着，好像睡着了一样，就和平常一样。 灵儿想将我从平生的床上抱下来，但是我想陪在平生的身边，她每次来抱我我都滑下去，在平生的身边蹲着，灵儿最终也放弃了，只是红着眼说“素素那就好好的陪着少爷吧。” 灵儿走的时候将房门关上了，留着我一个人在房间里陪着平生，我不怕平生的。 我知道平生已经离开了，可是我蹲在平生的身边摸摸他，平生的皮肤还和以前一样有些许弹性，眼睛闭着嘴角微微的笑着，好像只要我闹腾一下他就又会醒来了。 他们很多人很怕亲人离世，总觉得人死了就会变成恶鬼，可是我不怕，我觉得平生一定不会害我，或者，就算是平生已经变成了恶灵，我也想再看他一眼，再看看他笑起来的模样。 平生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很多人都穿着雪白或者黑色的服装，听说那是参加葬礼专用的服装，叫做丧服。 我看着他们这么多人，来来回回，来的人很多，而平生病重期间，我却什么人都没能看见。 我不明白，如果真的在意，那为何平生生前没人来看他，他死了倒是来了不少人呢？ 我见到了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平生的父亲，他似乎没有哭，眼睛也没有肿，只是定定的看着棺材中脸色惨白紧闭双眼的平生。 我想，他一定是难过极了，物极必反，我想他一定是太难过了才哭不出来吧，毕竟平生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而他，大抵就像他自己与平生所说，平生的二娘不允许他来看望平生，怕痨病会有所传染，可等他真真切切的看着已经离世的平生的时候，却也没办法忘却自己这个儿子。 我抬头看看天空，如果平生现在有灵魂，看见他父亲来看他会是什么感觉呢？一定很开心吧。我还记得我最初和平生相识的时候，平生听说他的父亲来看他，眼眸中闪过的那一抹星光，那是我从认识平生到最后，见过他最开心的一次。 葬礼来的人很多，我不停的听着外面的人在说谁谁谁到，谁谁谁到。 来了这么么多人，在葬礼上哭的最厉害的还是灵儿小包和白正。很多人就算是穿着肃穆的衣服来参加葬礼，却是笑着来送礼的，哪里有几个人真正难过的？甚至还有人劝平生的父亲“不打紧，你还有一个儿子呢。” 我不理解，平生是死去了啊。他是一个人，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如此的冷漠，他们到底把平生当成了什么？ 他们怎么就这么冷漠呢？ 平生是这么温柔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平生这么温柔的活在世上。 人们来来回回进进出出，葬礼很简单却轰轰烈烈，来的人很多。我觉得平生一定不喜欢。平生最喜欢安静的，他喜欢一个人坐着看书，也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交流。来的人这么多，里面却没有平生的朋友。 我记得灵儿曾经说过，平生最开始朋友不少，只是后来得了痨病，不只是朋友甚至亲人，很多都已经不再联系他了。 我一直陪在平生的身边，看着这么多人来来去去，看着这么多人有说有笑，心里确是酸酸的。 等到葬礼结束，平生的棺材被关上，我才终于意识到，平生啊，那个温柔的平生，那个给我讲故事的平生，那个将我抱回家的平生，我再也看不见他了，我永远的失去了他。 灵儿小包还有白正都想把我带回家养着，可是我哪儿也不想去，我逃跑了。 灵儿小包还有白正收拾东西离开了这里，而我还在这里，虽然这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却还是依稀残留着平生的味道。哪怕是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在我眼里，也是我短短数年中最重要的地方。 灵儿小包还有白正另谋其主了，没办法的他们也需要生活。 平生走了，这个小院儿的东西也都被搬得差不多了。 期间来过一个很霸道的女人，指使别人搬各种东西，还说“都给我瞧好了！白平生的母亲可是公主，肯定给他留下了不少东西！全都给我搬走！” 那个人，我猜是平生的二娘。 她找了很久，没在小院儿找到值钱的物件儿，对着平生的房间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道“赔钱玩意儿，定是把值钱的物件儿都卖了续命了！” 大抵是为了出气罢，我躲在一边，看着她把平生房间的桌椅板凳都砸了，床过于大件儿了，她还恶狠狠的踩上几脚，指使别人把院儿内值钱的东西都搬走，除了那些大件儿的东西，几乎什么都带走了。 我等到他们走了以后才敢出来，院儿内被砸的稀巴烂，拿不走的那婆娘似乎都砸了。 我到处走着，以前熟悉的东西，而今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成了没人稀罕的破落货，以前听说的很贵的物件儿似乎也都被她拿走了。 空气中弥漫着很浓的灰尘的味道，大抵是灰尘太多，竟将平生的味道掩盖了去。 我跑到平生的房间，屋子里桌子被掀翻了，凳子也缺一条腿儿，我跑到距离门口最远的床边儿上去，索性，床还是完好如初的。 我躺在床上，深深的吸了口气，鼻腔中充满了平生的味道，我整个人也就安心了下来。 尽管平生已经不在了，床上的被子枕头也都不见了，可是我还是喜欢窝在平生的床上，哪怕现在只是木板床。 我仿佛恢复了以前的生活，一个人。但是我感觉并不孤独，我也不想回森林，因为那里没有让我安心的味道。 第七章 开春了，院子里的小树木小花，原是被白正照顾得很好的，白正最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只是这一年开春，竟也没有开花的。 是因为植物也感觉到了人走茶凉吗？ 最高大的树也似乎有些萎靡，只有些许枝干上还有些小嫩芽，大部分枝干上却还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开春的季节也无人前来看这处小院儿，这小院儿像是被遗忘了似的，甚至连飞禽走兽都很少有路过和出现的。 春天到了啊平生，可是小院儿的时间却好像留在了冬天，从你死后，这儿的时间，仿佛再也没有转动过了。 冬眠结束了，很多动物都苏醒了，有很多动物在这儿来来回回的路过，也有些住下了。有的住了很多天，有的当天就离开了。 还好，待在平生床上的始终只有我一个。 慢慢的，夏天也来了。 古老的树上也长了不少叶子，比起有白正细心照顾的时候，却还是萧条了许多。有些知了“知啦”“知啦”的叫着，偶尔听着会有些烦躁。 “知啦”“知啦”的，伴随着炎热的天气，倒是吵得人心神不宁的。 天气越来越热，我喜欢在平生的床上仰躺着，一直爪子摸着肚子，热热的，也蛮舒服的。只是偶尔想起来，平生不在了，却又会感觉有些落寞。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没有平生的日子还是继续的过着，就像是，一开始我未曾遇见平生的时候一样，每天都在为了吃喝而拼搏。例如：抓抓小鸟，找找小兔。明明只是回到了最初的日子，却感觉好像失去了很多。 又是一年的秋天，平生的父亲找了人来看小院儿。 他父亲的到来，惹得这么多鸟雀儿齐齐飞走，很多小蛐蛐儿小耗子们，一溜儿跑了，都是害怕他父亲来了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平生的父亲带着那人家转了很久，直到送走那家人，平生的父亲才在平生的房间内看见了我。他看着我眼神突然顿了一下，我看着他复杂的看着我问，喉结滚动着，轻声问道“你是平生那孩子生前养的狐狸吧？葬礼上的那只狐狸也是你吧。” 我走过去，他蹲下来仔细的瞅了瞅我的尾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是了，就是你。我听灵儿提过，你应该是为了帮平生找西洋参受了伤。” 我过去蹭蹭他，他穿着很华丽的衣裳，看上去价格不菲，就这么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在地上也坐下，地上很多灰尘，已经大半年没人来打扫过了，屋内也生了很多蜘蛛网。除了被搬走的东西被砸坏的东西，其实屋内还是很多东西和以前的位置根本没变过。 平生的父亲摸了摸我的背，他的手很粗糙，有些老茧硌得我有些不舒服。他看遍了房间的摆设，眼神中充满了复杂与深沉的悲伤。他说“我不想把这小院儿卖掉，这是平生的地方。可是我没办法啊，我也想相信平生没死，可是他死了，人死了就得为活着的人着想。” 我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却能听懂他话语中的悲伤。其实，他应该也是很爱很爱平生的。平生毕竟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我看着他深沉而又悲伤的视线扫过这间屋子，忽然又站起来，不顾房间的灰尘，抚摸着平生房间里面的各种家具。 我随着他一起走着，就在门框那儿他就停了下来，抚摸框上有些细细的刀痕，说“这个小院儿是夏天避暑的时候才来的，你看，最初平生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才是膝盖这么高啊，那时候也没能想到平生会在这儿殒命。” 他一步一步的在走着一边走，一边看着抚摸着，眼神中有很多我读不懂的东西。 我看着他走到平生的书柜前，很多书被甩在地上，我看着他捡起一本轻轻的拂去上面的灰尘。我看着他怔住了，我听着他叹气说“平生啊，原来你还留着。” 我听着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这本书是他送给平生的。是一本带有些小图画的书，大抵是平生很小的时候他送的了。而这本书上所有的图画，也都是他一笔一笔的画上的，那时候平生的生身母亲还在，平生也还未曾得痨病。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了，看见了平生幼年在父亲的庇佑下成长时，欢笑的模样。 他将所有书的捡起来放在桌子上，就算是灰尘将他华丽的衣服弄脏，他似乎也不在乎，只是定定的看着。平生生命最后的时间，他错过了。他大抵是在忏悔罢。 他走到平生的床边，看着上面空荡荡的，轻轻将手深入床铺与墙之间的缝隙中，拿出一本厚厚的书，他笑着说“我最了解平生那孩子，从小到大，他只会把自己隐私的东西藏在这儿。” 我看着他笑着打开那本厚厚的书，我不知道是什么，只是看着他看着看着，一页一页的翻阅，看着他眼中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看着他扶住书的手指不住的颤抖，也看着他最后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书上。 他又哭又笑的道“平生啊，我的儿子。”将书拥抱在自己的怀中，仿佛是某种珍宝，似乎是要将那本书镶嵌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终于哭出来了啊，我想。平生的葬礼上，我还记得他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连平生下葬的时候都未曾落泪的人啊，终于还是落下泪来。 他在平生的床上坐着，就这么坐着，什么都不说似乎什么也没想。只是看着他空洞的眼眸，我想若是平生在世一定会心疼吧。 等到夜晚，他要走了。他摸了摸我的头，轻声说“狐狸啊，明天这小院儿就是别人的了，平生他终是逝去了啊。” 我在平生的床上待到了半夜，好像很多事情还是昨天发生的一样，让我始终无法释怀。 我迷迷糊糊的仿佛听见了平生轻声在跟我说“素素，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你说这次我们讲什么故事好？” 我想平生，很想。等到我惊醒的时候，还是清晨。昨日我听见的仿佛是真实的，又仿佛是一场梦。只是无论是真是假，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冰冷的木板床，安静的小院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所珍视的人终究还是离开了。 第八章 我跳上房檐，最后深深的看了平生的房间，还是转身离去了。 转身的一刹那，我恍惚间听到了，听到了平生轻声问我“素素我们说什么故事呢？”灵儿在一旁插嘴说道“就给素素讲吃多了的猪就会被卖掉的故事吧！素素每天吃这么多！”小包轻笑着道“小心素素记恨你啊！”白正说“灵儿迟早被素素打啊。” 那么快乐的时间，终究还是过去了。随着平生的离去，这些以前触手可及的却又变得遥不可及了。灵儿，小包，白正，大半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还好不好，也不知道他们心里还有没有再惦念平生。 我回到森林。 森林似乎茂密了些，大体看着却还是和以前差不多，只是我再次回到森林去，似乎心性也是变了很多，和最初被抓走的时候，似乎完全不同的。那时候我被猎人著走我觉得我失去了我的家，可是现在我失去了平生我才真真正正的感觉到，那时候我是去的只是我的家，而如今我失去的是我的世界，是我的一切。 我到森林没有立刻去找小雀儿，平生已经走了大半年了，很多人说人死了就是死了，生者得为自己活着，可是我却一直没走出平生已经离世的事实。 我看惯了平生在时的风景，平生不在了，我的世界也都变了。 我不晓得小雀儿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只是等我缓过神来，小雀儿已经在我的身边了。 小雀儿看到我回来了大概是猜到了平生已经离开的事实。小雀儿拍了拍我的背，轻声道“小狐狸，别这么难过了，平生病重这么久，对他而言，死亡并不一定是坏事。” 我看着小雀儿，小雀儿抱了抱我，说“小狐狸不哭小狐狸不要哭。” 直到小雀儿陪在我的身边让我不哭，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涌上心来，嚎啕大哭起来。我哭和平生的相遇，我哭和平生相遇的点点滴滴，也哭平生和我所经历的一切。我大概再也找不到一个人，会轻轻抚摸我的后背，跟我讲人类世界各种故事了啊。 小雀儿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它等着我哭完，然后拍了拍我的背叹道“那个平生既然这么喜欢你，那一定不会希望看着你这个样子吧。” 过了多少日子呢，平生一直是我心头的痛。我记得他的好，更多的时候却再也不敢回忆他的好，每次回忆起来，从心头涌上的难过就将我击败，让我所剩的坚强被伤得体无完肤。 深秋终于慢慢的过去了，在森林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小雀儿总是陪着我，也从来没有让我觉得孤单过。 冬天啊，又是白雪的季节。偶然间看到山林中有一株野生的梅花。梅花压在雪下，红红的看上去分外刺眼。就像是当年平生死去那天，我所看到的场景。 我就在能看见梅花的附近找了个洞穴安身下来，每天醒来都看见那株梅花红红点缀着雪地，心中总是充满心酸。平生，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怀念你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我不想成妖拥有永恒的生命，我也没有修炼。时间一点一点的过着，我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我不是未曾想过有朝一日我也要成亲，我也要孕育小狐狸，可是我心里始终有着平生的影子。 我不晓得我对平生是种什么感情，是动物与主人的感情呢，还是亲情呢，还是摸不着头脑的爱情？我什么都不晓得，我也不愿意接受别人。 可能能给我讲故事的人有很多，但至少我希望我只听平生一个人讲故事，我希望平生只给我讲故事。 我回去过以前的小院儿，小院已经是别人的了。那家的主人现在是一个笑起来像阳光般温柔的女子，我曾远远的仔房檐上看着平生的屋子。 那屋子早就没有了平生曾经住过的痕迹，里面挂着浅粉色的珠帘，不少鹅黄色的帘子都在向我诉说：这儿现在是别人的了，我和平生曾经在这里做过的所有事，所经历的点点滴滴都再也没有痕迹了。 走的时候，没有了最初离开的难过，比我自己预想得冷静的多。我以为我会难过，我会哭，我会想起平生生前的故事，可这些事，终是南柯一梦吗？ 再后来，小雀儿要成亲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并不觉得意外，麻雀儿的寿命并不长的，小雀儿也不过约莫十年的寿命罢了，如今她的生命也过了很久，也到了该成亲孕育小麻雀儿的时候了。 小雀儿成亲的时候，是我亲自将她背到另一只小麻雀儿家中去的。我警告那只麻雀儿“你不许欺负小雀儿，不然我就将你吃掉。”小雀儿笑得鸣叫声都便得格外清脆。 之后我就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喜欢偶尔四处转转。不过每个季节我都会带上很多花朵去看平生。春天的迎春，夏季的荷花，秋天的菊，冬日的梅花。 偶尔我也会就在平生的坟墓前坐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看着墓碑上“白平生”三个大字发呆。我也喜欢和平生说说自己最近的故事，最近经历了什么有什么快乐的事，有什么有趣儿的事。 其实就算是平生在世，应当也是听不懂的，可是我喜欢告诉平生，我喜欢与他说。他在世的时候最喜欢跟我说故事，那时候我无法回答他就是他一直在同我说，而如今平生他无法回答我所说的一切，那我更要同他说了，就像他当年同我说一样。 后来，小雀儿去世了。 小雀儿是老死的，麻雀的生命也只有短短十来年左右，小雀儿其实在麻雀中还算是活的长久的了，至少活到了八年。 小雀儿离世前，她的孩子都已经生了孩子了，她的丈夫也已经离开了，陪在小雀儿身边的，也只有我。 小雀儿老了，飞不起来了，她在我的背上待着，有气无力的轻声说“小狐狸，你看，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你了。” 我不想听小雀儿这有气无力的声音，我想听小雀儿最初的时候，我们初见的时候，我从别的狐狸手上救下它的时候，它那时候动人清脆的鸣叫。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我再也听不见当初小雀儿温柔的鸣叫了。 小雀儿大抵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的，我听着它有气无力的“咿咿呀呀”了几声，随后从它口中唱出了宛如我们初次见面时温婉动人的歌。是我听过最美妙的音乐，从我们相识第八章到最后，它永远都在为我歌唱。 唱着唱着，小雀儿最后呕出一口鲜血，鲜血洒在地上。我听她笑着说“小狐狸，我唱歌是不是和多年前同样动听？”我说“是啊，你唱的歌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小雀儿笑着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第九章 啊，除却了平生，小雀儿也离开我了，我在这世间，好像再没任何留念了。 我最喜欢的平生，我最喜欢的小雀儿，都已经离我而去了啊。想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 我看了看我的爪子，爪子还能用，却已经有些老了，我跑到湖水边，我看见我原本红得发黑的毛发已经掉了不少，甚至有些地方还有些秃了。曾经那个喜欢四处游荡的狐狸，如今也已经老了啊。 我将小雀儿葬在了我们最初认识的地方。小雀儿的子女也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小雀儿曾经的丈夫也已经离世了，倒不如将小雀儿葬在我们最初认识的地方，一切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平生走了，小雀儿走了，那我还对这人世间到底有什么留恋呢？ 过去了很多年，我一直守在平生的墓前和小雀儿的墓前，直到我后来老了，走不得路了，爪子不锋利了，牙齿掉光了，我也还在走着。 死亡的时候，是会有感觉的。那一天我仿佛恢复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在小雀儿的坟上诉说了很多我们一起经历过得所有，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现在的我，仿佛理解了平生的父亲，为什么当初葬礼上没能有泪水掉下，却在后来走到平生的房间时，忍不住泪水滚落。 人是这样，动物也是这样啊。他的死亡我早有预感，这并不能让我绝望，而真正让我感觉绝望的，却是那偶尔想起来的平静而又触手可及的日常生活。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前去平生的墓前，我突然感觉有些难过，只是我难过的是，我和平生已经好久不见。我不晓得平生在地下还好不好，我不晓得他是否已经轮回转世，不晓得他是否还记得我。 我最后抬起爪子，轻轻的抚摸过平生的墓碑。 平生，我来陪你了。平生啊平生，你慢点走，我来见你了，我要来寻你了，我会用跑的，你稍微等我一下。 我感觉我的呼吸越来越轻微，我的心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才和平生初识的那年。 平生，我来见你了。 我的呼吸越来越轻微，最后我也一点都呼吸不上了。我一点都不害怕，平生我来见你了。 我看着我的灵魂距离地面越来越远，距离天空越来越高，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平静，我这短暂的一生终于结束了啊。 我看着有两个人，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他们来接我，我想他们一定是黑白无常吧。 他们问我“你的名字是素素？你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跟我们走吧。”我回答道“好。” 他们引领着我遁入地下，我紧紧地跟着他们，他们领着我走过鬼门关，一路上我看见不少和我一样的鬼魂，他们见我再看那些灵魂，轻声道“不用害怕，这些灵魂是未到阳寿便死亡的。有的是出意外死亡有的是自杀，只能在这黄泉路上飘荡，待到他们阳寿耗尽时才能离开。” 这时候白无常转头对我说道“是不是很庆幸自己是自然死亡，不然在这黄泉路上漂泊的，也应当有你。” 我看着那些灵魂，有的也在看我。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却能感觉到这些灵魂每一个都有每一个的悲伤。我看着有些灵魂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中的红月，似乎透过地底看到了自己的亲人。 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妖艳得很，血红的摇曳着。远远的看着，倒像是由鲜血铺成的。实际上说是鲜血铺成的似乎也没错，是用死人的鲜血灌溉的血红的花朵。 我听着黑无常冷淡的道“彼岸花的花香有魔力，会让人忆起前世今生。而他们好很多在这里回忆过去，很多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选择了离开，可是这里是地狱，哪来的后悔的机会？” 我远远的看着远处的河流，白无常说“走罢，这些不必看。自是他们这么做了，就应当承受的结局，也不必可怜，在这儿地狱中没有谁不可怜。” 我同他们一道慢慢的走着，距离河流越来越近了，看着河流上有条河，河流的河畔上立着块石头，写着“三生石”。 我走到这儿，黑白无常忽然停下，说道“三生石背后是你的前世今生，记载了你该还的债该了的情。你可还有未了的心愿？等走过这奈何桥，踏过这忘川河，你便再没机会了。” 我走到三生石的背后，我看了很久，上面其实只有一条“与白平生之情，下世当断。” 我就这样看着，我问道“若是断不了这情，应当如何。” 黑无常冷哼一声“若是断不得，自是由判官处置，若是轮回则由孟婆处置。” 我深吸一口气道“走罢。” 白无常问道“你悔了？” 我说“从未。只是想早日离去，早日去望乡台见孟婆罢了。” 我踏上这奈何桥，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涌上和平生的点点滴滴，似乎一切都是值得的。这短短的路途，我却走了很久。我想要知道平生的三生石上，是否也有我的名字，平生走过奈何桥的时候，是否也有关于我的回忆涌上心头。 不知不觉的，我便走到了孟婆的面前。孟婆不是人间流传的那样，是个老妇人，相反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每去一个人，孟婆便会细细的打量他问他“你是否还对着今生有所留念，若是无悔，便喝下这孟婆汤陷入轮回吧。”旁边掌勺的小鬼便会舀出一小碗孟婆汤递给那人，看着他一饮而尽，将他送入轮回。 孟婆将我从地上抱起来，问我“小狐狸，你可还对今生有所留念？”我连忙点了点头，孟婆轻点我的喉咙，我再次张口，竟是人语。我说“我对今生还有留念！” 孟婆听到这话，反而笑了起来，美得惊心动魄，却冷淡的问道“你知晓这奈何桥一天走过多少灵魂吗？你知晓多少人曾说过这话吗？你若是说还有所留念，看见奈何桥下游荡在忘川河上漂浮的灵魂了吗？你若是下定决心，便下去吧，一百年若是还放不下，我便许你带着记忆轮回，中途可以放弃。小狐狸，你决定好了吗？” 我一跃而下，稳稳当当的落入忘川河中，发出“噗通”的声音，我转头对婆婆挥了挥手，大喊道“婆婆一定要替我记好时间啊！” 第十章 冰冷刺骨的河水竟透过我的皮肉直击我的灵魂，时而冰冷刺骨时而炎热暴躁，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需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度过一百年。 我想了很久，比起忍受这样的痛苦，我觉得忘记平生会给我的灵魂带来更大的痛苦。 一百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我听过很多人的故事，也看见了很多人中途忍受不住上去的，也看见了很多人最终哭着带着记忆再次转生去寻找挚爱之人的。那百年后，我应当在哪儿呢？应当做什么事呢？ 我看着桥上的人来来往往，有的是微笑着离开的有的是哭着离开的，有的好奇的望着我们桥下的人，我想他么恩大概很少有人知道，桥上的人在望桥下，而我也在看他们，猜测他们每个人的故事。 时间到的那天，孟婆找到我，说“小狐狸，时间到了。”我才恍惚间发现，一百年竟这样过去了。想到我不会忘记平生，想到我的下一世还能遇见平生，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灵魂，等到重生之时会哭的这般难过。 孟婆将我抱了起来，手指轻轻拂过我的皮毛，轻声说“傻狐狸，这一百年，人都不见得能坚持下来，你又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应是很痛苦吧，你倒是个有情郎。”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觉得很累，蹭了蹭孟婆，轻轻的睡了过去。 在这忘川河中，日日夜夜经受着煎熬，我竟百年来一次都没睡好过。 等到醒来，孟婆带我去见判官。判官坐在高高的地方，我看不见他的脸。至少是隐隐约约从他的身形中感觉熟悉。我听着判官冷漠的宣布着“下一世人界，赐予你人的情感，给予你下一世，许你经历人世间的七情六欲。” 我分明听见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可却似乎是幻觉，从开始到最后都如此冷漠。 我谢过判官，孟婆将我抱到奈何桥上，我谢过孟婆，孟婆只是灿烂的一笑，摸着我的头，温柔的道“小狐狸下次回来，可一定要跟婆婆讲讲你和那个人的故事啊。” 我就这样踏过了奈何桥，带着我对这一世的所有记忆，带着我对平生的思念，转世成人。 我的灵魂轻轻的飘着，最终投身与江南一户人家，被取名为姜素素，是一家富足人家的女儿。 我出生的时候，第一次用人类的身份睁开双眼的时候，我看着身边的母亲，她满是汗珠也温柔的叫我“素素，早。”然后吻了我的额头，沉沉的睡了下去。然后我被我的父亲抱起来，他激动的看着我，连声说“好”“好”“好”将我抱起来，弯下腰闻了妈妈，说了声“辛苦了。” 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父亲是老来得子，我也没有哥哥弟弟，所以对我很是宠爱。母亲也是一个温柔的人，她与父亲是青梅竹马相爱，父亲也未曾立过一位妾室。只是父亲比较繁忙，一大家子要养活，我自幼便是母亲带着的。 母亲喜欢绘画写诗，也喜欢看些书籍。 初为人母，我原本是有乳娘的，母亲她放不下心来，总是自己细心的照顾我，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小丫头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想给她最好的。” 母亲经常抱着我，我直视她的眼睛，她便对着我笑，轻声道“素素，叫娘亲，叫娘亲哦。”我咿咿呀呀的，学得到很吃力，可是母亲却总是笑起来，眼睛眯着像是弯弯的月牙，然后吻吻我的脸颊。 父亲总是很晚才回家，大抵是比较繁忙，男子汉大丈夫当是以事业为重。母亲总是抱着我看着书，等着我睡着了，便把我放到床上去，自己坐在床边等着父亲回来。很多次我醒来都看见她还在等着父亲回家。 只是通常等到第二日的清晨，父亲又准备离去时我才会醒来，总是看见母亲替他穿好衣服送他离去。 我一直记得我第一次呀呀呀的，模模糊糊的叫出“娘亲。”的时候，母亲急忙放下书，将我抱在怀里，然后眼睛睁大，轻声道“乖素素，再说一次，我是谁？”我咿咿呀呀的回复她说“娘亲。”然后她亲了亲我，开心的将我举起来转了好几圈，摸了摸我的头，又亲了几次。 夜晚的时候，等到父亲回来，我模模糊糊的听见母亲跟父亲说“平哥儿，素素已经会说话了，今天我听着她叫我娘亲。平哥儿以后便交几家铺子给人家吧，现在家里很需要你。” 我模模糊糊的听着，转身又睡着了。自那以后，父亲在家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不过我确实过了很久很久才开口叫他“爹。”那时候的父亲很高兴，将我抱起来，举得高高的，骑在他的脖子上，笑着说“兰儿，素素已经会叫爹了！”然后开心的带着我东走西走，四处炫耀着。 母亲看着父亲这个样子，笑着说“让素素骑在你的脖子上，也不怕人家看笑话。”然后又用手帕给父亲擦擦汗，父亲就说“自家女儿哪有什么笑话的。” 这种温暖的日子，一直是我今生最留念的东西。 后来我长大了一点，喜欢在院子里跑动了，经常会四处跑，一个不注意便会摔倒在地上。母亲很多时候追不上我，就会远远的唤我“素素，慢点，别摔着了。” 很多时候，母亲这话刚一说完，我就摔倒在地。也不用担心母亲会生气的，就算母亲刻意板着个脸，跑到母亲的身边，轻轻的扯扯母亲的衣摆，轻声叫她“娘亲。”母亲就会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将我抱起来，哪怕我是一身的泥脏兮兮的，她也会细心得给我擦干净，然后亲一口。 父亲的也总是笑着看着我偶尔带着一身泥，他也不介意，直接将抱起来。倒是常常惹得母亲不太高兴的道“两个人都脏兮兮的了。”父亲也会大笑几声，用我身上的泥蹭在母亲的身上，笑道“这下是三个人都脏兮兮了。” 家里附近是有书院的，父亲便将我带到那里去，叮嘱我“素素要好好上学堂，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爹还是希望你能成为母亲那样有才情的女子。”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书院里的女子倒是不少，书院先生倒是见怪不怪的，告诉我“平常不懂就问，你来的晚些，自是要努力些才行。” 我在书院，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熟悉的名字。那个人叫周平生。 我不止一次的怀疑，这个周平生是不是我前世所爱的平生，他带着和平生一样的脸庞，恍惚间我真的以为我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曾经还是一只红狐的时候，回到了平生还在我身边的时候。 他坐在我的身边，笑着跟我说道“我叫周平生，请多指教。”我说“我叫姜素素。” 我觉得他是平生又不是平生。明明同样是平生的脸，可是却又给我莫名的陌生。平生啊平生，你到底去哪儿了。 第十一章 书院放学的时候，我在路上走着，我发现周平生一直在距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我问他“周平生？你家里也在这边吗？”他说“是啊，一起走吗？”我点点头便和他一道走。 一起走了很久，直到走到家门口，我转身对他说“我到家了。”然后我发现周平生诧异的看着我，笑道“那我便是你对家。” 原来，距离是这么近的。 后来我和他一直一道走着，至少上书院和放学都有了人陪在一起，倒也不是多么寂寞。 我曾经想过，周平生到底是不是我前世所认识的平生。偶尔我跟他说“平生你要听故事吗？”他总是笑着说“你讲，我听着。”可是啊，无论我怎么讲妲己和纣王的故事，他似乎都想不起来，只是跟我说，“这个故事是野史吧？史书上并没有这样的定论，素素你平日少看些野史，这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啊。” 无论我如何提及妲己和纣王的故事他都想不起来，可是他为什么想不起呢？他真的不是平生吗？可是为什么他却有一张平生的脸呢？ 我不死心的，真的不死心的。我找了很多机会给他讲了很多平生以前跟我讲过的故事，例如“孟姜女的故事”“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每一次每一次他的反应都很平淡，偶尔还会说“素素，一门亲事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至于故事中的爱情，我觉得不太现实。正是因为不太现实这才只是故事，并不是传承的佳话。” 我想他不是平生吧。 我所日夜思念的平生，是一个温柔的人，是就连是我这样的狐狸都会温柔以待的，温柔的人。而周平生对于我和平生一起的点点滴滴似乎都是不屑一顾的，我不相信他是平生。 因为我清楚，我所思念的，是怎样一个温柔的人啊。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我没有一点平生的消息，甚至除了周平生以外，我在没见过任何一个人拥有平生那张熟悉的脸，更没见过真正的平生到底去了哪儿。 平生啊平生，我真的很想念你。 我一直在书院学习，从最初书院先生叮嘱我要不懂就问，已经变成了书院先生愿意同我一同探讨问题，而我年龄也越来越大了，似乎同龄的很多人已经到了有所婚配的时候了。 父亲曾经也提过“素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我摇头说“没有。”母亲总会用手肘轻轻的碰碰父亲，不满的说道“你怎么说得和咱们家素素嫁不出去似的，等素素长大点再说嘛。你看小小年纪就订婚有什么好的，那些小小年纪就订婚的，不都是家里没什么经济来源的嘛？咱们家素素可要好好选人的。” 女子一般十四岁便会成亲，便会开始为夫家付出。就连我的母亲，也是十四岁左右便嫁给了父亲，只是很多年后才有了我罢了。 来家里求亲的人随着我的年龄开始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了。偶尔听见媒婆说什么“女娃娃自然是要越早成亲越好，好歹是个妻，若是年龄大了，这容颜老了，不管夫家多在乎你，恐怕也只有个妾位了。你们想想，这姜素素如今被称为江南第一才女，可这过几年未必还有这个称号了。” “等她容颜老去，可未必能成个妻！再者你们不过是商人罢了，什么地位都没有，如今还不如趁着这才女的名号还在，加以利用呢！” 母亲听这话总会脸色很不好，冷哼道“就算是我的女儿容颜老去，不再是才女，那又怎样！似乎与你无关！送客！” 母亲不爱搭理这些人，无论那些媒婆如何把另一个人夸成一朵花，母亲也始终冷漠的看着他们，始终不愿意松口。用母亲自己的话来说“从这些媒婆口中说出的男娃子，没一个不是貌比潘安，才情仕途并重的好人家，这些话最是信不得，最是没人性！” 父亲也不太喜欢媒婆总是说等我以后老了，就连成为别人的妻子都不行的话，父亲只娶了母亲一个妻子，只对母亲一个人好，父亲也认为，至少等我以后嫁的人也一定要对我好，对我一个人好，三妻四妾最是要不得的。 后来父亲提起周家的平生时，小心的看了看我的表情，发现我并没有什么不满，问道“素素，爹问你，平生打小一直同你在一起，你对平生有没有什么别的感情？例如是否想过和平生成亲？” 我皱眉回答道“未曾，若是我真对平生有些感情，为何不早日告诉你们呢？既然我从未提起过，我也只是当平生是一位朋友罢了。” 后来父亲说了很多，我却再没听进去。 我想，我这一生，我只愿意嫁给平生。我想嫁给的，不是周平生，是白平生啊，我想嫁给那个曾经给过我一个家的男人啊，而不是这个对于我对于爱情有所向往，都似乎有些嗤之以鼻的男人。 可是平生你到底在哪儿？若是已经找到我了，为何又不与我相见？若是至今还未在我的世界出现，那你又在哪儿？ 平生啊平生，我对你的感情，似乎比我想的，沉重得多。 母亲在之后找到我，跟我提起周平生。她说道“平生实际上是个很不错的人，若是婚嫁，娘也很支持你与他。平生这孩子这些年来对你怎样，娘也是看在眼里的。他是个好孩子。” “实际上平生的父亲已经来提过亲了，是平生自己的意思。平生与你一直在一起，这些年来，你对平生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我如实相告母亲，我说“娘，其实平生对我来说，只是比很多朋友都亲近的朋友罢了。” 母亲摸了摸我的头，轻声道“娘不是要劝你什么的，只是素素啊，总有一天你也是要嫁人的。娘希望你嫁一个自己爱的人，若是未遇见，平生便是个不错的人选，知根知底的，若是遇见了可那个人不爱你，平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若是你们两情相悦，娘一定支持你的选择。” 等到母亲离开以后，我一个人也慢慢的静了下来。 平生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第十二章 夜晚的风吹着，有些冷。我搭上衣衫走去了院子里，擦了擦手，冲着自己的手哈口气。 我就在院子里走着，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前世，我和平生相遇的所有。平生的身体不好，不能出门，灵儿小包担心他，总是很少出房门的。可是平生偶尔还是会一个人在院子里走走。 我很想念平生，从我是狐狸的时候，他便待我很好，而他对我的好可能只是顺势而为，可这些细小的那些让我所怀念的所有日子，却都是我所留念的所有。 平生啊平生，我很想你，你是否也一样思念着我？ 后半夜天更凉了，我便回到房里歇息了。 梦中，我梦见了平生。这是从那年平生死去以后，至今为止我第一次梦见他。我梦见他，我还是一只狐狸，我叫他“平生不要走！”口中发出的不过是一阵悲鸣。可是平生却偏偏停了下来，穿着华丽的衣衫，转身看着我，偏向是听懂了似的，将我抱起来，轻声说道“素素，再等等我好吗？我来找你了，我来找你了，在这之前，拜托你不要嫁给别人。”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枕边多了很多潮湿。我不明白那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平生要来。我想去相信，我宁愿去相信。 平生啊平生，可别让我等太久啊。 求求你，别让我等太久啊。 平生一直没来，那个梦便成了我所有的依靠。我宁愿去等，我宁愿去相信，相信平生一定会来。只要他说，我就信，一直以来，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对他的坚信啊。 我推掉了所有的公子的求亲，父亲母亲问起来的时候，我只是说“现在还不想嫁人，我只想看看书籍，我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父亲母亲很宠我，虽然他们不理解，却还是由着我去了，只是偶尔会问我“素素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吗？你总不能和书籍过一辈子吧？” 我在等，在等我深爱的人啊。我这一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一个人而已。 后来，一日我从书院归来的时候，我听见熟悉的声音说道“可是贵府小姐归来了？不知我能否有幸请贵府小姐喝杯茶？” 从家门到屋内是有一段距离的，我偏偏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我偏偏就听见了。 我想快点见到他，所以我立马便过去了，用跑的。 等我踏进去的一瞬间，看见平生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随即笑了起来，是我熟悉的笑颜。 我怀疑过他是否是我认识的平生，我却听见他笑着说道“听闻贵府小姐最爱讲故事，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够给小姐讲一个狐妖妲己与纣王的故事？” 我能感觉到啊自己的浑身都在颤抖着，我看着平生站起来，他笑着说“妲己很可怜是吧？”我看着他的眼眸，我颤抖着说“毕竟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人。” 我看着平生慢慢的走进我，然后用手轻轻的擦过眼角的泪水，原来，我在进门的一瞬间，亦或许是就进家门听见平生熟悉的声音的一瞬间，早已泪流满面。只是我自己并不在意罢了。 我的眼中，我的心里，再见到这个人的一瞬间，似乎就已经被他的身形填满。 他走来，轻轻的抱住我，轻轻的拍打我的背部，就像是前世我还是狐狸的时候一样。他在我的耳边轻声道“素素是个乖孩子，所以，我来接你回家了。” 直到这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我抱怨他，我埋怨他，我问他“你为什么才来，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他拍了拍我的背，任由我埋怨，任由我锤他，他也不开口，直到我累了，停下来啊，我才听见他说“抱歉素素，我来晚了，可是我终于找到你了。” 等到我平静下来，我才发现父亲母亲都在旁平静的看着，甚至母亲还露出了一丝微笑。母亲招呼我在她身边坐下，我过去坐着，母亲轻轻的替我擦干眼泪，摸了摸我的头道“素素，眼睛都哭红了，平日可没见这么爱哭哦。既然有了喜欢的人为何不告诉娘呢？” 我低下头不敢开口，母亲只是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素素不用怕，娘很高兴，其实很高兴你有真爱的人。” 父亲在一旁坐着，父亲问平生“你是如何在哪儿与我女儿相遇的？” 我听见平生说“在梦中，日夜都见。” 母亲对父亲说道“剩下的，是你们爷俩谈你们的，我们女人家谈我们女人的。”说罢起身告辞，带着我先离去了。 我在房间里，我看着母亲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反而牵住我的手，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素素是真的爱那个人的吗？只要你是真的爱他，娘不会阻拦的。就算是他说你们是在梦中相见，愿意跨过梦中来找你，也能证明他对你的真心。” 我听母亲说着，说了很多，直到最后母亲惆怅的说了句“只不过娘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终于要嫁人了，有些难过罢了。” 我说道“可是，我无论在哪儿，也永远都是素素。” 母亲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然后说道“不过真是巧了，他叫做白平生，老周家的孩子也叫平生，两人长得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过我喜欢的是白品胜，并非对面周家的周平生就是了。” 母亲笑话我“小孩子性格，这白平生和周平生长得一模一样你怎么就喜欢的是白平生呢？” 我回答说“大抵是性格吧。” 是啊，就算是有一个和平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我所深爱的也是始终都是平生。我深爱他，一直与他的长相无关，我所深爱他，大抵只是因为他是平生而已。 所有这些年来受过的一切的一切，在我见到他之后，似乎都释怀了。 还好我最后听到了平生的声音，还好我选择了相信他，还好他来找我了。从他找到我的一瞬间开始，我的世界仿佛已经变了好多，至少，我感觉不再寂寞了。这种感觉真好。 就像我前世奋不顾身的像他跑来的时候一样，就像是我当年奋不顾身的奔向他一样，他如今也来找我了，而在此之前我所承受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了，我觉得值得。 父亲和平生谈了很久，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不过大概也能猜到，应当是深爱我打的父亲对我的寄托吧。 平生的家在离这儿不太远的地方，等他和父亲谈完的时候，要去离开的时候，我便去送他。 我很奇怪为什么明明住的并不是很远，可我却从来未曾见过平生。我问平生，“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平生摸了摸我的头，最后笑着说“可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注意你。” 第十三章 这一段原本短暂的路程，我却走了很久很久，平生也放慢脚步一直陪着我慢慢走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该诉说这么久以来我的思念吗？该说我一直在等他吗？ 可是在我纠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已经到了平生的家了。只是我没注意到，依然继续向前走着。平生将我的眼睛捂住，在我耳边笑着说“素素要去哪儿，我到了哦。” 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平生的家已经到了。我想了很久我到底该说些什么，似乎一点用都没有，当平生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我好像又变回了狐狸，看着平生离我而去，我伸手抓住他，我小声问道“能不能不要走。” 平生好像怔了一下，我松开手，平生转过身来。我不敢看他，只低头看着脚下，平生忽然将我拥入怀中，我听着他说“素素不用担心，这一次，我不会离开了，放心吧。再给我点时间很快很快，很快我就又会来找你了。” 我在平生的怀中，这是和当初是狐狸的时候不一样的感觉。我听着他的心跳，健壮有力的心跳，他的心跳在告诉我：平生现在站在我的面前，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他不会离开我了。 我听着着他说“好了，回去吧。”然后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笑道“这一次，素素也要做个乖孩子等我来啊。” 乖孩子吗…… 听平生这么说，心中却有些小雀跃。 这一世我不在是狐狸，是一个有着意识的人类啊。 时间一天天的过着，有着平生以后，我的时间也开始明媚了起来。偶尔也会给平生送些自己做的小荷包，无论样式多丑，平生都会开心的收下，然后用上。而平生偶尔也会来家里找我，曾经他给我讲的故事，几乎我都看过书，都知道了，可是我还是喜欢听他一字一句的跟我讲，听他讲着故事，心里总还是有种说不清的快乐。 慢慢的，我好像明白，似乎我喜欢的并不是这些故事，喜欢的只是平生给我讲故事罢了。 后来啊，在一个春天，平生去向父亲提亲了，父亲答应了。 我们这边有风俗，自订婚开始，双方的新人不能相见，一切都得留到新婚夜。对我来说订婚以后的日子反而是过得最为漫长的，我想见平生却见不到，大抵这就是相思之苦罢。 还好，虽然我们不能见面，平生倒是每天都给我写信，将信件交给家里的伙计，我也每天给他回信，以此排解相思之苦。 母亲每次都笑我说“素素倒是惦记着嫁人，而今还未嫁过去心里便是惦记上了。”父亲也跟着哈哈笑道“素素随我，我在未和兰儿成亲之前，倒也是饱受相思之苦，直到成亲。”母亲听着，笑红了脸。 所有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啊，我想，还好我直到最后都在等着平生啊。 平生，真是太好了。最后等到了平生，真是太好了。 大婚的时间是双方父母挑选的黄道吉日，我永远记得，我嫁给平生的那天。 那日早早的被母亲叫醒，母亲将我头发放下来，跟我说“丫头，从今天起，你离了姜家的门，日后便是白家的人了，在公婆面前要懂事儿知道吗？可不能像在家里这般随意了。” “今儿就让娘来给你梳头吧。一梳梳到尾啊，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二梳梳到尾啊，生活幸福，多子多福；三梳梳到尾啊，永结同心佩，白首不分离。” 我听着母亲这样说着，心里倒是涌上一丝难过，母亲一直对我很好，倒是我似乎一直忽略了她和父亲的感受，心里只有平生。 母亲看着我眼睛红红的，笑着道“今儿是咱们家素素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啊。”说完在我的额头深深的一吻。 后来喜婆来了，母亲就在旁边儿看着，看着喜婆给我梳头，看着喜婆给我点上妆容，最后母亲亲自过来，将我头上的头纱盖下来，牵着我的手拍拍我的手背，将我扶起来，轻声说“走吧，我和你一道走。” 我踏出房门，父亲扶住我的另一只手，我感受这他手上似乎又不少老茧，听着他说道“嫁过去后，好好跟他过日子，家里近，偶尔也要记得回家啊。” 我永远记得那日，父亲的大手在我手上拍了拍，母亲温柔的说着“去吧孩子，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可要记得多回来啊。” 我听着门外传来的喇叭声，我便是这样，带着父母的祝福，走向的轿子。 “新娘到！起轿！” 心里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轿子停了下来，花轿的帘子被拉开，我感觉到平生伸向我的手，我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他似乎感觉到我的紧张，对我说“素素不怕。” 平生将我从花轿上牵下来，走到火盆前。我听见喜婆再说“跨火盆！” 平生牵着我的手，我的另一只手牵着裙摆，跨过了火盆。喜婆给了我们一条红丝带，中间系着一个鲜艳的红花球。 我和平生就这样走着，走过一段路停了下来，我听着喜婆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平生护着我，将我送入洞房，在临走之前，平生轻轻的摸过我的头，笑道“素素，我们终于又是一家人了。” 是啊，终于又是一家人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了。 我们终于又成为一家人了，太好了。 外面很热闹，我坐在床榻上，也不敢动。 等着他们来闹洞房的时候，平生一个人被闹的很惨，平生散了不少银子过去才让他们离去。 我感受着平生轻轻的掀开我的盖头，然后将我拥入怀中“素素，我很爱你，真的。” 我是第一次听平生对我说爱这个字，平生以前是从未说过的。 他扶着我走到桌前，牵着我的手，他又跟我讲了一次狐妖妲己和纣王的故事，我听着他说“妲己和纣王的爱让纣王从此再也不上朝成为昏君。那我能否听同样是狐妖的素素说一句爱我？” 我说“我很爱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有星辰大海。 他笑着和我喝了交杯酒，然后吹灭了灯。 我想了很多很多，若要问我爱不爱，我一直最爱的，便是他，平生，他是我的一切。 第十四章[番外] 我是孟婆。 判官要求铁面无私不懂感情的，一直没有心上人的崔判官最终在一次轮回中，也是对一个人动心，找到了一个叫做白平生的接班人，自己转世投胎去寻找心爱之人去了。 白平生来的时候年龄还不大，别人叫我婆婆，他却叫我姐姐，我最喜欢他。 白平生那时候还不太懂，总是跟着我，那时候判官的事务很多都是我替他处理的。 白平生死亡的那一世很是凄惨，母亲是个妓女，他也不晓得是谁的孩子，被母亲卖给了青楼，被迫成为了青楼的男妓，最终选择了自杀。 孩子倒是很可怜的，一直做着判官，也没出过什么事。 判官是一个很特殊的官职，不但要你理解人世感情，却也要你铁面无私，所以每过五百年便会前往人界轮回。 我一直透过黄泉看着他，看着他遇见那只狐狸。 他对那只狐狸很温柔，狐狸也很喜欢他，那时候他们的感情还不能称作爱罢了。 后来平生死去了，我看着他最后对着狐狸轻声说“素素，梅花真美啊，是吧？”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平生啊。 等到平生回到地狱，他难得的，前去了三生石，我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三生石上写着“当断与狐狸的所有感情。” 他望着我，问我“姐姐，我可不可以不断？” 我摇头对他说“若是其他人，我都有办法，可是你不行，你是判官。” 他沉默了好久，我叹了口气道“罢了，之后再说罢。” 过后很多次，我前去看望他，他都再看狐狸。他再看狐狸离开他以后的生活是怎么过的，甚至专注得没发现我来找他了。 他看着狐狸留在他的床上，看着狐狸最终绝望的回到森林，看着狐狸给他说她经历了什么。我想，这孩子其实心里的难过真的不比狐狸少。 事后他跟我说“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可是我真的放心不下，也许等狐狸轮回以后我便能想通了。” 我想，他若是能自己想通，那就好了。 直到狐狸死去，其实带狐狸来冥界的白无常，其实就是他。 狐狸问出了一样的问题，“断不了这情应当如何？”黑无常说出口后，他问狐狸悔不悔，狐狸说“从未。”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平生他动摇了，真真切切的动摇了，哪怕他那时候对狐狸还远算不上爱。 后来，狐狸到了我这儿。我看着她，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狐狸。我告诉她若是想要不忘记平生进行下一世，需在忘川河受尽百年折磨。 忘川河啊，百年折磨，哪里是这么简单的。每天那种直击灵魂的伤痛，若是不够坚持，每次都可能让狐狸魂飞魄散。 我原以为她也会被吓住，若是被吓住了，平生也会对她失望，也了却了平生一桩心事。 可是狐狸却是转身一跃，毫不犹豫的跳进忘川河。看着这一幕的，不但有我，还有平生。 百年来，平生只要有时间实际上都在看着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他只要有时间几乎都在这儿，承受着痛苦的其实并不只是狐狸，还有平生。 百年过去，狐狸带着所有对平生的感情，想去轮回。 实际上，狐狸此生的故事原本是将周平生当做白平生成亲生子，这是平生自己写的故事，若是不能相爱，倒也给狐狸一个幸福的结局。 可是他错了，他低估了狐狸，也低估了自己。 他无时无刻不再注意着狐狸到底在做什么，在想什么，是否爱上了别人。 我想他是魔怔了。 可是狐狸偏偏发现了这个平生不是他，选择不嫁。 他找到我说“姐姐，我求求你，我想去轮回，我想见素素。” 我说“那你可知晓后果？你将被忘川河遗忘上千年！就算这样，你也愿意吗？” 他说“我心甘情愿。” 说罢，用自己的能力为自己写上一个在人类世界的身份，前去的人界。 我看着他陪着狐狸经历了很多，直到后来结婚生子，过着甜蜜的生活，我想他当真是不悔的。 最终狐狸先离开人世，他也在那天死去了。 狐狸来到地狱，遵守诺言跟我讲诉和平生的点点滴滴，我耐心的听着，其实平生也在不远处听着，不敢露面。 我告诉狐狸平生的身份，告诉她平生为了她也付出良多。 我看着狐狸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她笑着哭了起来，轻声说“太好了婆婆，真的太好了，我在一直奔向他的同时他也在奔向我，真的是太好了。” 我告诉她“平生要在忘川河流浪千年，若你愿意陪他，五百年则足够，至于判官的位置，我自然会找人的，你愿不愿意呢？” 我听着狐狸说“好，我愿意。” 我看着远方的平生的身影颤抖了一下，随后我问狐狸“你爱他吗？”狐狸说“我很爱他。” 后来平生走了出来，他对我行了礼，他说“姐姐，谢谢。” 我冲他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全当你叫我这么久姐姐的谢礼吧。” 我看着他们两人携手跳入忘川河，再也没分开过。 后来，五百年后，他们从忘川河出来，相视一笑，平生笑着说“素素，我一定会来找你，这一次，一定比上一次，更快的找到你。” 狐狸望着他笑，抱住他，轻声说“那你一定要快点来，我等你。” 最后他们两人对我行了礼，平生轻声的说着“这么久以来，谢谢姐姐。” 我笑话他“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我便当你做弟弟，下一世可一定要毫不犹豫的去找你的新娘啊，记得要用跑的。” 我身边的小鬼问道“婆婆这么做没关系吗？” 我叹道“那我便替他寻到另一个人来接替者判官的位置罢。” 我看着他们两人牵着手陷入了轮回。 我看着他们长大，最后相遇了。 狐狸做在亭子上看书，却突然下起雨来。狐狸的小丫鬟抱怨着“小姐你看，今儿我一早便说了不宜出门，你就是不听我的，现在下雨了怎么回去嘛？” 狐狸放下书望着她笑“那你既然知道会下雨为何不拿上伞？” 小丫鬟背过身去不去理狐狸，狐狸好一顿哄才将小丫鬟哄好了。 这时候有人踏进了这个亭子，笑着说“小姐千金贵体自然是不能淋雨的，那白某人能否有幸邀请小姐与我同撑一把伞呢？” 本卷完 第一章 唐桓杨在书房里坐着，听着房梁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沉声道“进。” 来人单膝跪在唐桓杨面前，道“门主，那几个孩子又去找老门主了，我们是否需要将他们带回，以免打扰老门主静修。” 唐桓杨挥了挥手，沉吟道“你回去吧，我前去看看便是。” 唐桓杨施展轻功七个起落便到了后山。 后山是老门主隐居的地方，平日里不许人进入，后山一般便是无人进入的。也不缺乏对于老门主有些好奇的小娃娃时常去后山寻找老门主，这些孩子心理对老门主很好奇，老门主也是从未为难过孩子。 唐桓杨道半山腰，听见孩子们嘻嘻笑着，不停的叫着“祖爷爷祖爷爷。” 唐桓杨走进门去，只看见一位老人手持千机扇轻轻的摇动着，摊在躺椅上看着这些小娃娃，惬意的笑着。 唐桓杨看着却急了，说道“你们都回来，莫要烦着三爷爷了。” 在这些小娃娃倒是没一个怕的，一会儿扯扯老门主的千机扇，一会儿摸摸老门主的小胡子。正当唐桓杨走上前来准备带走这些孩子的时候，却听见老门主笑着道“不用紧张，便让这些孩子陪我这老年人一会儿吧。这么多年了，倒是怪寂寞的。” 唐桓杨看着老门主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听着老门主轻声呢喃着“这么多孩子，也没一个有她当年能闹的。” 唐桓杨停了下来，三奶奶是这位三爷爷的禁忌，从小到大，都没听过几次三奶奶的事。就连幼时他问父母“三奶奶是谁”都会被父母严厉的打住，绝对不允许提起三奶奶的事。 唐桓杨心中看着老门主的反应，心里轻叹一声。就这样坐在老人身边的地上，看着这些孩子。 大抵是有老门主在，这些孩子也是不怕唐桓杨的，不停的打闹着。老门主却是笑着摸摸胡子，看着这些孩子笑。 这些孩子扯扯老门主的裤腿，问道“祖爷爷，跟我们讲讲祖奶奶的故事吧！我们从未听人提起过祖奶奶的故事呢！” 唐桓杨记得祖奶奶是老门主这一生的禁忌，正准备打住这个话题，却不曾想老门主却阻止了他，只是轻声道“你们祖奶奶啊，我倒是多少年没听人提起过她了。你们想要听我和祖奶奶的故事？” 唐桓杨见老门主这样说，便也不再好阻止，只是看着老门主的眼睛有些红，分明有些泪花。 孩子们咿咿呀呀的说着“想听！”“家里从来没人说过祖奶奶的故事！”“祖爷爷，祖奶奶是怎样的人啊？” 老门主摸了摸胡子，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是很多年前的故事了啊。” 老门主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洒在眼皮，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笑着说“那时候啊，有你们祖奶奶在的时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了。” 那是很多年前了，我才认识她的那天。 是一个很晴朗的晴天，她是被人带来的。我记得那日我便在花园看书，一只蝴蝶就从我的面前飞过，停在荷叶上。就是那时候，她突然跑了出来，一下子扑到在地上，吓到了池塘里的鱼儿吓到了蝴蝶，也吓到了我。 那是从来没见过面的生面孔，我问她“你是谁？怎么到这里来的？” 大抵是因为蝴蝶跑了她心里不开心吧，皱着鼻子回答我“我是追着蝶儿来的。” 只是还没等她回答自己是谁，就听见远处有人在叫“湘儿？湘儿，你去哪儿了？湘儿！”她回答了声“诶！师姐！我来了！”随即转身对我说“有机会下次见！”又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我只是心里想着：是个奇怪的女孩子。 没过多久我就再看见了她，是在太奶奶介绍认识的。太奶奶牵着我的手道“朝阳，这是太奶奶的妹妹的弟子，名为叶湘。身体不大好要在唐门修养三年，你万不可欺负她知道吗？” 我上下打量着她，脸部红润身体轻盈，似乎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还未等我问出口时，太奶奶便一巴掌拍在我的头上“混小子这么小就知道盯着人家看！” 我看着她偷着乐似乎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嘴角不停的抽搐，倒是有些好笑。我说道“我叫唐朝阳，以后请多指教。”她大大方方的笑起来，眼睛眯着像一抹月牙，回答我“我是叶湘，金陵叶氏的孩子。” 我有些诧异。金陵叶氏无人不知自无人不晓，似乎有一祖传秘籍名为《无双功》。听说是一本特别奇邪的功法，能强行抽取另一人的生命给自己续上，是有违天理的，不过却有不少人打这部功法的主意。 正因如此，前段时间，金陵叶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就连妇孺老人都一个不剩，从未听过还有遗孤这样的话来。 在回去的路上，太奶奶牵着我的手，轻声告诉我“这娃娃当时被万相宫宫主收为弟子，逃过一劫。所以朝阳万不可告诉别人这湘妹子的来头，否则会招来杀人之祸。这孩子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毒体。” 唐门最擅长用毒，唐门的书籍上记录过：毒体，自孕妇孕期三月开始服用相互克制的毒药二十种，服用至婴儿出生，若婴孩不死，便可成毒体。其体内血液都含有无解剧毒。不过历史上大部分毒体都死的即为凄惨，甚至不少毒体是因为自己体内毒素反噬，中毒身亡的。 太奶奶看着我的样子，叹道“你想的那个毒体，便是湘妹子。万相宫宫主是我的亲妹子，我自然是想救她的弟子的，我们想着便现将湘妹子带到唐门来，看看唐门能不能解此毒，若是唐门不能解，那也再没办法了。” 我想象不到，这样一个笑起来像月牙一般的女娃，倒是有些可怜。 后来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是在药堂。她就在外面的凳子坐着，双手托腮，双腿跟着一晃一晃，看着我来笑起来，冲我挥挥手“朝阳！来玩！” 我便向她跑去，还未等我多接近药堂，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苦涩的药物的味道，闻着便有些作呕。叶湘就这样看着我很是嫌弃的表情，偷偷跟我说“你也觉得很恶心是吧，我也觉得，很苦，我一点也不想喝。” 我看着她皱了皱鼻子，伸手将她的鼻子捏住，她连忙叫道“放开我放开我！”然后一阵拳打脚踢，我才放开她。 我说“你在这儿等药，我给你找些甜的来，一会儿你便不会觉得苦了。”然后转身就跑。 第二章 跑了没一会儿便到了花园，盛夏的荷花正开着，有些莲蓬。我想给叶湘准备些莲子，莲子最是香甜可莲子心苦。我用着树干远远的勾住莲蓬扯到岸边来，扯了两朵，就这么坐在地上将莲蓬剥好。 莲子散发出清幽打的香气。我将莲子打开，取出放在其中的莲子心，先尝一口莲子心，一股微苦的味道从口中蔓延，也是有些滋味儿。我就这么剥好了所有的莲子，将莲子心放在荷包中便去找叶湘。 我看着药堂的师姐苦口婆心的劝到“湘儿先喝吧，过一会儿这药凉了尝起来便更苦。” 叶湘五官皱在一起，对于师姐递过来的药是推了又推，师姐动作也不敢太大，担心将熬好的药撒了。 我连忙跑过去，坐在叶湘的身边，我说道“你便喝了罢，我给你找来了甜的，一会儿你喝了药吃掉嘴巴就不苦了。”叶湘还是一脸抗拒的表情，五官皱在一起活像个包子，却还是小心翼翼的问着“真的吗？”我说“真的。” 我就这样看着她深吸一口气，似乎还小声念叨着“一鼓作气一鼓作气。”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抢过师姐手中的药碗，就吹了吹，闭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吞了下去。 等着她咕噜咕噜的喝完了药堂连忙冲我伸手念叨着“甜的甜的！”一股药物的苦味从她口中蔓延喷到我的脸上来，我将手中的莲子递给她，对她说“吃吧，莲子最是香甜，吃了应当就不苦了。” 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我“莲子最苦了！你说的甜的就是莲子？” 我点点头道“莲子清甜莲子心才苦，你看，这儿没有一个莲子心的。”我拿出一个给她看，她看着果真没莲子心，却还是半信半疑的塞入口中，将莲子吞下随即眉开眼笑的对我道“真的不苦！” 我笑话她“我便说了不苦。”然后拿过她手里的药汤碗递给师姐，师姐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想要习武之人，怎能怕苦呢？”倒是臊的她红了脸，小声的抗拒着“等等我日后大些了便不怕苦了。” 她见我笑着，转身恶狠狠的盯着我道“不许笑！”原是还未笑出声的，自她这么一说，便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她脸皮薄，双手抱于胸前转身不理我，我倒是可是清晰的看见她的耳根都有些红了。 好不容易停下来，我拍拍她的肩膀，她将我的肩膀甩下来不搭理我。 我又叫她“叶湘叶湘？”她还是不理我。 那我也没办法，又怕她是真的生气了，就在旁边坐着。坐了好一会儿了她还是不搭理的样子，可是我已经好几次看见她偷偷转过头来看了。我拿出荷包里的莲子心，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问她“你吃不吃？” 她似乎从来没将莲子拆开取出莲子心过，并不知道这是莲子心，问我“这是什么？” 我一本正经的告诉她“是好吃的，不信你看着我。”说着拿起一颗莲子心就忘嘴里送。虽然口中一股苦涩的味道蔓延而出，可是我还是面不改色的将莲子心吞下，说道“你看，我这不吃了吗？给你一颗吧？” 她伸手接过我手中的莲子心，塞在口中。我强忍住没有笑，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心里默默的数着，“一”“二”三还未数出来，我便看见她五官皱着一团，强忍着不适的样子将莲子心吞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看着我笑出声便知道我就是故意的，怒吼一声“唐朝阳！”我哪敢留在这儿，转身就跑，她一路追着我跑，还不停的叫着“你给我站住！” 我正笑她追不上我，便被绊倒了，一下子栽倒在地上。等我起来拍拍灰的时候，她便已经追到我了。她看着我笑着说“唐朝阳，我今天打死你！”然后用手猛的拍打我的头。 闹了好一阵她才停下来，我就坐在地上说“打住，别闹了，累了。”就这么就地躺下翘起腿，拿出扇子轻轻扇着风。 今天天气不错，巴蜀地区夏季最是炎热。听着鸟雀儿叽叽喳喳的，知了也“知啦”“知啦”的叫着。她也就在我身边儿躺着，过了好一会儿我正准备和她说说话，刚一转头便看着她已经睡了。 毕竟她才五岁，年龄要小些，精力用完了便困了。这太阳照着有些热，我也不可能将她就这样放在地上，先是给她扇了会儿风。过了好久她还是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也快到了晚上了。 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一咬牙，将扇子别在腰间，一边念着“便宜你了”一边将她背起来。 别人都说女孩儿体重轻巧些，我确实一点也没感觉到。这女娃看上去不胖压在我身上却像座小山似的。恰巧今儿是唐门机括演练的日子，大部分人都在机括室用无毒的暗器对扇子进行多种改装并相互切磋。 我走了好久，愣是没看见一个人。 原是已经累得不行了，好在看见了太奶奶。我叫道“太奶奶！”太奶奶转过身来看着我背着叶湘，笑着将她从我背上抱起来，我听着她呢喃句什么，又接着沉沉的睡了下去。 太奶奶虽然年龄大了，好歹是习武多年的人。一只手扶着拐杖另一只手将她单手抱起，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她的房间。 太奶奶将她放在床上，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摸了摸我的头道“朝阳和湘妹子玩儿得开心吗？” 我回答说“还好，太奶奶怎么了？” 太奶奶的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我，只是却只是叹了口气说道“那便好，可是你得记得，湘妹子是毒体，很可能活不长的。就算是有唐门的药物支持，其实也很难活过三十岁，更何况这江湖瞬息万变，她说不定……”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太奶奶，问道“太奶奶怎么想起说这些？” 太奶奶道“无事，走罢。” 唐门每天都是上午练习门派武功，下午制作暗器与用毒，每个人的扇子都是由自己亲手制作而成。 外人只知道唐门善用暗器，却没人知道这看似平凡的扇子上也做了不少的文章。例如太奶奶现在用的是拐杖，其拐杖中藏有108枚透骨钉。 我每天都得去上课，而叶湘不一样，她是万相宫宫主的弟子，就算太奶奶放心她，唐门中这么多弟子也不一定能放心她，所以她是不能和我们一起上课的。更多的时候其实叶湘都是一个人。 待到我有时间去寻她的时候，很多时候便是深夜了。唐门位于山中，很多蛇类出没，尤其是夜晚，其实我们能玩儿的时间很少。 大抵是太奶奶发现了我们很少有时间一起玩，一日便告诉我说“朝阳今日你便去和湘妹子玩儿罢，今儿个天气好，你平日倒是兄弟姊妹中最努力的一个，偶尔放松一下也无碍。” 第三章 那天一大早的我去找她，那时候房门开着，我看着她蹲在地上，我也蹲在地上，就蹲在她的旁边。 大抵是她太专注了，一时间竟没发现我也蹲在一起了。我看着房间内有些小蚂蚁在移动似乎是在搬家。我小声的说了句“所以你是在看蚂蚁搬家吗？” 她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我望着她笑“今日奶奶允许我休息，咱们出去玩儿罢？” 我看着她有些懊恼的抓抓脑袋，抱怨似的念叨着“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样我们还可以多玩一会儿的。” 她急匆匆的拉住我的手对我说着“那我带你去后山！后山有条河里面有条小鱼，看着特别漂亮！” 她就这样带着我一路跑了起来，我就看着她的马尾飘起来，一跳一跳的，突然就愧疚起来。 我是多久没来找她一起玩了，她才会这么在意我蹲在她身边耽误的那点点时间？才会想要从这里一路跑到后山？ 我边跑边问着“那你近日吃药害怕苦吗？” 她停下来，然后反而问我“朝阳是知道我是毒体的是吧。”我点点头，她说“我吃了药但是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更不舒服了，唐太奶奶便不让我吃药了。”她盯住我表情似乎有些不满“我总觉着唐太奶奶是在可怜我。” 我摸她的头，用力的揉了几下“放心吧，太奶奶是关心你，不是可怜你。走罢，不是要带我去看后山的河流吗？” 唐门在半山腰，后山便是接近山顶了。 森林里只透过点点阳光，用力吸一口气都是山间植物的气味，轻轻的。她带着我走在山间的路上，踏着青石板，边走边说“再走一会儿，我们便到了，这路一直到河边呢，不会弄脏衣服的。” 我和她走在青石板上，脚步跟着发出“踏”“踏”的声响，一路上听着知了细细碎碎“知啦”“知啦”的声音，整个山林充满着夏季的气息。我问她“你是每日都来这边？” 她转过身来看我，笑着说“嗯！你在忙的时候我每天都来这里！”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就这斑驳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倒是惹得有些炫目，心中却也更加愧疚起来。 等穿过这片丛林，突然阳光浓烈起来。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她笑着指着前面说“你看前面是不是很漂亮！” 我在唐门这么久，从来没发现后面有这样漂亮的地方。是一个特别小型的瀑布，山上的流水缓缓的留下来，一条说不上多宽的河流上也有些石板，可以就着石板踏过这条河。对面则有一个小小已经破败的屋子。 我便任由她拉着我的手跑到河边蹲下，她一脸骄傲的跟我讲道“朝阳我跟你说，我一直给那条鱼儿喂食儿！它只要一看见我立马就会过来，你信不信！” 其实我是相信的，但是看着她一脸骄傲的样子，却说“那你唤唤它？” 她松开我的手，小鼻子一皱，就这么踏在石板上，站着没过多久，一条鱼儿就游过来了。是一条很漂亮的鱼，大抵因为是野生的，看着娇小些，不同于一般黑色的鱼鳞，鱼鳞是深紫色，在阳关下看着分外绚丽。 1 她就站在石板上笑了起来，蹲在石板上叽叽咕咕的说些什么，我就地坐着拿着扇子扇风，她转过头来对我做鬼脸，笑着说“你看！我就说只要一看见我立马就会过来！” 我笑“是啊，它过来了。你很厉害！” 她就在石板上蹲着笑着，低下头望着那条鱼笑。我看着水面上她的倒影，笑着很漂亮，就像是月牙倒映在水上。 大抵是小鱼儿看着她没带吃的，在她周围跳了跳又游走了。她倒是不难过，就站在第一块石板前，对我伸出手来“朝阳起来！我们去对面玩儿！” 我起身后，她牵着我的手踏过河流，指着那个破旧的小屋念叨“这里环境真不错，等我日后老了，我也想在那座小屋里住着。” 我捏她鼻子，她嗷嗷直叫，随即松开了手，我说道“可是得修理一下，这小房子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了，是没办法住人的。” 她似乎思考了很久，然后眉开眼笑的撞我一下“那如果以后我在这里住，我们岂不是距离很近了？那以后你不忙的时候就可以和我一起玩了。” “是啊，不过你得先说服你的师父和太奶奶他们才行。”我望着她，其实我很想说，无论想怎么样，你得活着才行啊。 我查阅过很多资料，唐门以毒起家，对于毒体也有不少记载。我翻看过所有的有所记录的毒体，都未曾有过一个人能活着大部分都是青年时期便失去生命。 也许现在想这些也太早了，她现在也不过是一个笑起来很可爱的女孩子，只是一想到她可能没有未来，便容易难过起来。其实她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我们就这样在后山逗留了一阵，最后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森林黑压压的，小女孩子大部分都是怕黑的，她也不例外。就这么仅仅的抓着我的手走下去，我送她回家，等她点上灯，房间里放了很多书籍，仔细一看都有翻动的痕迹。 我随手抽出一本看了看，上面记录了不少毒体的症状。我粗略的扫视了一下，翻到最后，上面写着“毒体，约莫二十岁便会爆发一次毒素，若是扛过日后便再不会爆发。” 我甚至不敢去想若是未扛过，该会如何。答案太明显了，若是未扛过，一定会死去吧。 我将书又放回原位，便离开了。 我去了唐门的书堂，里面有着很多各式各样的藏书，我找了很久，找到一本由已世的毒体撰写过的书籍。 上面清晰的记录着：毒体约莫二十岁便会迎来一次体内毒素爆发，迄今为止唯一的办法却是服用相等的毒素，两种毒素相互克制，方可破解毒体毒素的大爆发。可几率不足百分之一，双种毒素可能迎来更强烈的毒素爆发。 没办法的，似乎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将书放回去，却看见太奶奶一直在旁边坐着。太奶奶问道“朝阳，看见了？”我回答道“我看见了。” 太奶奶摸了摸我的头，轻声说道“若是明白，你便要想清楚，若是湘妹子离世了，你要经历怎样的痛苦。没想好那你便不要再打扰她，朝阳你明白吗？迟早有一天，她会离开你的。” 其实我也想过，若是我现在便抽身离开她似乎也未尝不可。可是每次去看她的时候，哪怕很久不去看她，她还是冲我笑，眼睛眯起来像月牙，然后雀跃的向我奔来“朝阳你来了！我们出去玩儿吧！” 我想我是做不到的。 第四章 后来我便习惯没事便来她那里去坐坐，跟她谈及一些趣事儿。她每次都是很耐心的听着，然后眯着眼睛笑，说“真好，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做，听你说起这些事情，便觉得有趣儿。” 我也不是没乞求过太奶奶能不能让她和我们一起，太奶奶很严厉的拒绝了，“我们修炼的是唐门的秘籍，若是交给了湘妹子那岂不等于唐门的秘籍流传出去了？就算湘妹子自己不说，难保她被万相宫长老逼迫。你若是担心她无聊，我允许你暂时住在她旁边的屋子去。” 我是这样搬到她旁边的屋子的。 才搬来的时候，她开心的帮我搬了很多东西，问道“那朝阳多久搬回去呢？”我回答她“等到你走了以后。” 她笑了很久很久说“嗯！” 之后的日子，每天我们都是在一起的。我每次回到这儿的时候她便会跟我讲很多，很多她发现的好玩的事。例如：后山那边的小屋子里面发现了些东西，那条鱼还是和她很亲近，后山又来了很多鸟。 好像她在我的日子，就是过得很美好。 大抵是因为她在唐门养身体作用不大，实际上没过多久便被接去了万相宫。万相宫在江南龙应山，距离唐门太远太远了，而我们很久没再见过。 她常给我写信，我便知道了，她一共有六个师姐。大师姐是在江湖颇有名气的周洛遥，传闻就连魔教教主之子都对她青睐有加。二师姐是作为万相宫下一任宫主来培养的，长期都在闭关。三师姐是个温柔的人。四师姐是最为聪慧的。五师姐来头很大，是王室子女。六师姐则是万相宫长老的亲孙女。 她时常给我写信，信中常说近日来发生了些什么，偶尔提及“后山的小鱼儿，朝阳莫要忘了它！一定要常去给它喂食儿！”每次信来总会问问我小鱼儿近些日来怎么样。我总会回她“鱼儿活的很好，鳞片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有机会一定要回来看看。” 信件每次都是一月才会到，我每周都给她写，她每周便都会受到我的信。 我知道她近些年来身体还是不太好，只是却没在吃药了，大抵是觉得吃不吃区别都不大，索性不吃了。我知道她现在是万相宫的小师妹，师父师姐都对她很好。我知道她开始练武，偶尔也会偷偷懒。甚至在信件中还义正言辞的说“朝阳你不懂！能逃过师父的法眼偷懒，也是对我自己的一种磨练！” 等到下次见面便是她下山了。 那时候我被太奶奶封为唐门少掌门，那年我十六，她十四。我们已经很多年没在见了。那年魔教混乱，同时八荒聚集江南商讨办法，太奶奶自己坐镇唐门，告诉我“你出去了，代表的便是唐门的颜面！若是有人为难尽力打压。” 当时我并不清楚她是否会下山，那时候我与门派几位弟子在酒肆，我便是在那时候遇见她的。 她变了很多，一席鹅黄色的衣衫，头发似是随意的挽着，自她进来的一瞬间我便认出她来。她身边有她的师姐。 不光是我看着她，就连我们这一桌的人都看着她。我旁边的人还说道“看着像是万相宫的人，倒是不负万相宫只收美女的名号，啧啧。” 她并没有认出我，一直在与身边的师姐讲话，我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她到底还是和以前一样，笑起来眉毛弯弯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线，像月牙。 大抵是盯着太久了，她转过身来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我已经没在吃了，拿出扇子扇着风，就这样看着她。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反复的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就对着她笑，也不过去招呼。 没过多久她便皱着眉头走过来，似乎有些不满又疑惑的问我“这位兄台，我见你很是面熟，我们是否在哪儿见过？” 其实心里很想笑，我用扇子扇了扇，遮住我的脸，说道“是啊，在哪儿见过呢。” 我周围的人都在起哄“姑娘，我也看你很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姑娘眼光不错啊，直接就来找我们中最看得过眼的。” 我倒是没什么反应，她倒是脸红，耳根子也跟着染上一些赤红，似是解释道“不是，我是真的觉得有些面熟。”声音还越来越小，我身边的人跟着起哄。到底是个女孩子，见着说不清楚便剁了一脚，念叨着“说不清楚了。”转身就走。 我看她走笑着说了句“傻。” 我见她回头不满的看着我，翻了个白眼，之后若有若思的看着我，我猜她其实已经看出来我是谁了。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她又走过来抱拳道“敢问兄台可是来自巴蜀唐门？” 那群起哄的哄笑着说“怎么？姑娘这么快就想去提亲了吗？”“我们少门主的确还未娶妻。”倒是给她臊的面红耳赤，我说“是。” 她又问“所以你是……” 我看着她很期待的模样，故意拿起扇子扇了扇，我很想告诉她我就是唐朝阳，只是这时候，只是想逗逗她罢了。用扇子扇着，只是不想让她看见我在笑罢了。 她见我不说话，周围又在起哄，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大声吼道“唐朝阳吗？” 声音很大，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她自己大概也没想到声音有这么大，怔了一下，瞬间脸红到脖子，然后鞠了个躬“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我见她转身我将扇子合上，也大声的说“是！”声音很大，说完就笑了起来。 这次是真的没忍住了，真的笑了起来。 她转身冲我翻了个白眼，然后做了个鬼脸问我“你既然认出我来了为何不上来打招呼！是不是就想看我出丑！” 天地良心，我的确从未想过看她出丑，我也不觉得她出丑了，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么多年不见，我都认出了她她却没一时间认出我，小小的逗她一下罢了。 我一本正经的举起合上的扇子，举起右手道“天地良心，我不是想看你出丑。”我看着她大大的翻了个白眼，笑着说“只是太久没看见了，也想逗逗你罢了。” 这话一出，她哼一声不在搭理我转身就走，继续坐在师姐的面前吃菜，我怎么说她都不搭理我。 我能感觉到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完蛋了，要笑出来了。 周围的人见着我走过去就起哄“少门主！抢回唐门做少门主夫人吧！”“少门主上！” 我就站在她身边，她偏不搭理我，我摸了摸鼻子就站着等着，直到她吃完饭菜，就连她的师姐都是笑着说“湘儿，人家一个大男人就这样站在你身边等你，你还是理理吧。” 她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哼一声“我偏不要，师姐我出去了！我一会儿去找你！”然后嗖的一下就跑出去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师姐笑着说道“快追出去啊，傻小子。” 第五章 然后我连忙收起扇子跑出去追她。 实际上她并没有跑出去多远，就在距离不远的摊子上看着那些小玩意，一回头就看着我出来，转头继续走。只不过脚步并不快。 我追上她，我叫她“叶湘？”她不理我，我继续叫“叶湘叶湘？”她还是不理我。最后我只能学着她师姐叫她湘儿，试着叫了句“湘儿？”她立马转过身来恶狠狠的看着我“湘儿是师姐师父叫的，不许你叫！”然后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我也笑起来。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她并没有生气，只是做出样子而已。既然不是真的生气了，那顺着点也无事。 只是就这么一路走着，我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好，只是跟在她身边。 她似乎从来没下过山，看着什么都是新鲜的，一路上都在看那些铺子，一个一个的看。我倒是不着急，只是拿着扇子扇扇，一路都跟在她的身边。 我瞧见这她似乎很喜欢一个吊坠，吊坠上的珠子很漂亮。小女孩子都喜欢这种东西吧，很简单的吊坠又漂亮。只是她最后还是放下了，没有买。 她就在附近的铺子打转，我便买下了那个吊坠，看着她在不远处的方向，又追上去。 她就这样慢慢的转，什么话也不说，我也不说，就这么跟着她转了很久。只是转了半天，她看了很多吊坠，最后转过身来有些懊恼的跟我说“朝阳，我还是觉得第一个吊坠儿好看。” 我知道她在说我买下的那个，我便装不知道，拧眉故意问她“你说的是哪个吊坠，你一路看了这么多我怎么记得？” 她皱了皱眉头，然后叉腰跟我说道“就是那个，很简单那个有紫色珠子的那个小吊坠。”她见我还是拧眉的模样，哼道“你都没留意！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憋不住笑起来，从袖子拿出她很喜欢的吊坠，从她的头上放下，到她眼前“是这个吊坠？” 她接过吊坠笑起来，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这个？怎么在你这儿？” 我故意胯下脸来，“可不是知道这个吗？还买下来了，你在那个铺子前看了这么久我还猜不到？那就送你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将吊坠吊在自己的腰带上，是真的很喜欢。然后皱着眉头说道“师姐说收了别人的礼物是要回礼的，那朝阳的扇子有吊坠吗？我给你挑一个？” 我原本的打算是藏起来，可她先扣住我的手腕，看见了扇子上的吊坠，有些失望的说道“已经有了啊。” 我摸了摸下巴，扯下扇子上的吊坠丢了出去。她错愕的看着我，问道“干嘛？好好的吊坠怎么就丢出去了？” 我用扇子扇了扇，然后又将扇子合起来，用扇子在她面前晃一下，跟她说道“现在没有吊坠了，你可以去挑了。” 她楞了一下，然后笑起来捶我一拳“你是不是傻？就算有我也可以给你买啊，好端端的何必把那个吊坠丢出去？” 其实我看得出她蛮开心的，我记得她看着我扇子上有吊坠的时候有些失望，不然我倒也不至于将扇子上的吊坠丢下，我摸摸她的头笑着说“那我丢掉岂不更好？日后不就方便吊你送的吊坠了吗？” 她笑了很久，笑的红了脸。 她挑了很久，总觉得都不好看，吊在我的扇子上都不好看。 唐门的扇子是装载了不少暗器的，寻常的吊坠吊着看上去确实有些别扭。 最后啊，她垂头丧气的跟我说道“朝阳，没有好看的吊坠，早知道就让你把那个吊坠捡回来了。之前的吊坠其实挺好看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怕我怪她。 我们沿途返回，当初买她的吊坠的铺子还开着，她又选了好几个总觉得都不好看。 我拿起一个和她的吊坠一模一样的吊坠，然后跟她说“我就要这个。” 她问道“这个吊坠和你的扇子看上去不太搭，为何要这个？” 我笑她“因为要和你用一样的。” 我看着她脸一直红着，直到结完账都还是红着，这是我这些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大抵是因为见到了她，不，一定是因为见到了她。 待到我回到酒肆，拿出扇子的时候，倒是不少人起哄道“少门主，扇子的吊坠都换了啊？那可是你亲自制作的吊坠，怎么就换了啊？”“哦~所以是谁送的？是之前那漂亮妹子吗？”“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少门主！” 难怪之前她觉得臊得慌，这么大群人围着，我也觉得臊得慌。咳嗽一声，将扇子叠起来，一个一个脑袋敲过去“没事做了吗？闲得慌？明早前往恒山派，这儿距恒山还有不少距离，还不早点回房休息？” “切！”“少门主真没劲！”他们将我鄙视一番，毕竟这夜晚到了，明儿赶早还要赶路，随后还是去歇息了。 我在房间里怎么也睡不着，总觉着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儿不舒服的，索性跑到房顶去坐着。 现在是深秋，夜晚的江南有些冰凉。月亮就挂在天上，我躺在屋檐上，拿出扇子也不打开，就用珠子对着那月亮的方向看着。珠子里倒映出半边月亮，浅紫色混杂着月亮的浅黄，看上去倒是很不错。 我翘着腿就躺在屋檐上，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来我将之前的吊坠丢掉，她错愕的看着我的样子，竟就这样在屋檐笑出声来，低声道“傻子啊。” 我想着最初才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那时候的事儿。想着想着却意识到，她现在十四了，若是寻常人家便是都到成亲的年龄了啊。有种怅然若失的失落感，也不知道她日后回家给谁。 这越想越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便索性不再去想，回到房间里。对着灯光再看一次珠子，昏暗的油灯倒映在珠子里，少了些似乎比拟月亮的清冷。 我吹灭了灯，躺回床上，慢慢的入睡，听着心里扑通扑通的心跳，倒是好久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第六章 我们走得很早，是第一个到达的，少林、武当、万相宫、峨眉、神枪还正在路上。 我倒也不着急，只身进入议事厅，就连恒山本门派的少掌门都还未到。一旁的侍女见我来了，替我斟好茶水随即就退下。 忽然听外面突然有些声音，我侧耳倒是听见她的声音，便走了出去，刚好看见她的师姐和她刚到，如此嘈杂便正是为美人。 她冲我挥挥手笑着道“朝阳！”我感受着周围似乎有不少人的目光扫过我，挑了挑眉，拿出扇子扇了扇走过去，挑起她的下巴笑道“本是想低调进行议事的，怎么赔我？” 她翻了个白眼，将我推开道“我与你不熟，离我远点。” 我看着她的师姐，轻声道“这位姑娘面若桃花如此标志，在下唐朝阳，敢问姑娘芳名？”她的师姐笑道“公子唤我夏婉儿便是。” 我倒是偷偷看她又白了我一眼，随即阴阳怪气的道“怎么？想跟我的漂亮师姐月下把酒共黄昏吗？” 夏婉儿倒是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很是溺宠的看着她“什么啊？湘儿又乱说话。你自个儿知晓什么是月下把酒共黄昏吗？傻丫头。” 我看着她鼻子皱起来，就像从前一样拧着她的鼻子说道“哪里是想和你的师姐把酒言欢啊，想和你把酒言欢！” 她很快挣脱又转过头不理我，我听她小声念叨着“呸。” 这时候我听见恒山派的少掌门说道“请各位与我一起到里屋商谈。” 等到我都到了里面了已经坐在了之前的位置，可峨眉派的女子却还未到。我听着她冷笑了句“峨眉派好大的面子，等她们一个吗？”我倒是有些诧异。湘儿从来不是易怒的女孩子，反而是一个相当随和的女子，若是无事断不可能如此。 这时门突然被一股内力推开，直冲她而去，我就在她身边，我倒是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展开扇子挡在她的面前朗声道“来人都是八荒弟子，在我等面前想要抹杀八荒弟子，当我等不存在吗？” 一女子走进来，面带面纱一身浅紫色的衣衫，一老婆子跟在她的身边冷笑着说“不过是替万相宫宫主教训一下门下的弟子罢了。” 她就噗嗤的笑出声来，轻笑道“在我这种晚辈面前耍什么横？怎不在我师父那儿去？怎不在长老那儿去？” 那女子倒是行了行礼，轻声道“抱歉，我等晚来一步，还望各位谅解。” “既然你知晓来得晚，又为何出手伤那位女施主，哪来的道理！”一少林方丈手持佛珠双手合十，继续道“还是说你峨眉就可以随意杀伤八荒弟子？”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我便朝她的方向移动了一下，那老婆子倒是不依不饶的说道“不过是个小辈，何至于扯上整个八荒！” 夏婉儿轻笑着，站起来冷然道“我万相七星在峨眉眼中若如此低贱，那这次的事宜不谈也罢！我师妹是万相末星！打她如打万相宫的脸！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看着她摸了摸自己的秀发，双手托在腮帮笑嘻嘻的道“所以您继续说？” “来迟不说，出手伤人，峨眉如今便是如此待人？这次是被阻了，若下次无人阻，岂不是就杀了？”我说道“那我以少门主的身份代表唐门退出。” 我说着就站起来准备走出门去，只是还未出门，只是路过那女子，便听见她说“三长老，道歉！”那老婆子轻声道“少掌门……”“道歉！” 我停下来看着那老婆子有些不甘情缘的说了声抱歉，丐帮弟子便道“好了好了，唐门的兄弟也回来坐坐，别被这老婆子扰了心情。” 只是我还未回到位置上，便听见神枪门的圣女吼了声“慢！这女子脸带面纱又将我等当做什么？是我等不配让她以真面目见人吗？” 万相宫与峨眉有矛盾世人皆知，可神枪圣女开口可就不一样了，神枪与峨眉一直相安无事，那神枪圣女又为何这般刻薄。神枪圣女直接冷笑道“既然决定参与议事就给我好好地收起你这幅做派，看着烦。” 不愧是神枪圣女，听她也这样说，那女子显然是没想到的。我便拿着扇子走到那女子身边笑道“那唐某人自是要看看有多么国色天香。”合上扇子将面纱挑开，露出那女子真颜，的确是国色天香。 我倒是无所谓，漂亮与否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我打开扇子笑道“到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只是这遮起来旁人怎看得出竟是个如此美人。” 我一回头看见她瞪着我，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道：完了。果不其然，她立马转身不看我。 我走过去她也不再看我，我只得咳嗽几声，轻声道“怎么了？”她还是偏过头不看我，我心想着完了。 少林的方丈叹道“好了。八荒弟子本是一体，现在要做的应当是一起面对魔教。” 那位方丈我记得，是少林寺中十八罗汉其中一人，强得无与伦比。我们这么多人倒是不再说什么，那女子坐下，那老婆子扶着她。 “魔教横行，五毒鬼堡为最，五毒教近年来运用不少人的用作毒物实验，鬼堡则是为寻找传说中的《无双功》对各种江湖人进行绞杀，只是担心无双功落入别人之手。若是八荒还是未有反应，恐会寒了天下人的心。” 我看着她似是挑了挑眉，弯弯的眉毛抖动了下，我想当年灭门之事一定给她带来了不少的触动，只是她嘲讽而又冷漠的眼神，我确实是第一次看见。 我已经忘了时候这件事到底是怎样决定的，只是恍惚的记得，由唐门与万相宫合作守护江南至巴蜀等地。 那个嘲讽又冷漠的眼神，是我见到喜欢欢笑的她第一次露出的表情。充满着嘲讽与冷漠，跟我所认识的她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我似是听见恒山派的少掌门的眼神不断在她与夏婉儿身上游走。 万相宫就在江南地区，她倒是不着急走的，在我离开前我告诉她“小心些恒山派的少掌门，他不是什么好人，我看他老是盯着你和你师姐看。” 她倒是不在意，只是噗呲的笑出来“放心吧，我会保护好我师姐的。” 我问她“怎么今日和峨眉说话这般难听？倒不像是从前的你。” 我看着她脸色瞬间冷淡了下来，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恨意的说“他们毁了师姐的一生。” 我从她的口中了解到，那个叫夏婉儿的女子，是万相宫的三师姐，原本是很有天分的。可惜那日遭到峨眉的全力围剿，终于杀出来保住一条命却再不能习武，若是问起原因，只是因为峨眉曾经想要收留的弟子，大部分都选择了万相宫罢了。 “他们如此狠毒，迟早有天会付出代价的！”我看着她眼睛红红的，她在我身边的时间其实不长，在离开唐门以后便是师姐们带大的，师姐们就像是她的家人，我理解她现在的难过。 我摸摸她的额头，轻声道“好了，那便等你日后替你师姐报仇吧。” “少门主！走了！”“少门主该走了！” 我转过身对她说道“那我今日便走了，下次相遇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一定要保重。”我最后摸了摸她的头，离开的时候我骑在马上，远远的看着她的身影一直在，直到我再看不见。 第七章 日子又回归了平淡，她还是每周给我寄信，这心里倒是有些盼头。 只是我偶尔想起来，那恒山派的少掌门，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我是个男人，他也是，我了解他扫视着她们的眼神，越想越坐立不安。 打破一切平衡的，是听说那位名叫夏婉儿的温柔女子，她的师姐离世了，是恒山的是少掌门侮辱了她，她内力尽毁，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最终蘸着自己的鲜血写下了恒山派少掌门的名字，死不瞑目。 接到这消息的时候，同时也放出了万相宫大师姐的话“从今日起，我便脱离万相宫！若是谁愿意同我一起与恒山派决斗，那我便嫁与谁！” 万相宫大师姐，名为周洛遥。有人撰写的书籍《江湖十大美人》周洛遥便是名列首位，其容貌妖艳身材姣好，就连五毒教教主曾经也对她青睐有加。甚至江湖上说得好“愿用万两黄金买其醉心一笑。”貌美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先不说这位美人曾经是五毒教现任教主所心爱的女人，单是得罪恒山派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的。美人虽好，可总得要有命享受才是。更多的人只是将这件事当做一个笑话罢了。 然而不然，时间没过多久我便得到了消息“五毒教教主愿以与恒山派为敌作为代价，只为博其一笑。”倒是个用情至深的人。 在周洛遥出嫁前，我见到了她在唐门后山的小屋附近。 她似乎哭了很久，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眼睛肿着，就站在那儿。 我走过去站在她的身边，过了好久我才听见她说“三师姐对我最好了，她怎么就死了呢？”最后呜咽着，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最后还是失声痛哭起来“三师姐，三师姐，我很想她，我真的很想她啊。” 那时候我第一次抱住她。她从来都是笑着叫我朝阳的，至今为止，她不开心我见过很多次，这似乎也是第一次，我见她真的失声痛哭。我拍拍她的背，安慰的话到嘴边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说“朝阳我想他们都死！”我说“我帮你。” 她说“朝阳我想那个少掌门生不如死。”我说“我帮你。” 她说“朝阳，我想去五毒教，我想为三师姐尽一份力。” 我知道她现在其实最需要的应该是支持，可是我不想她去五毒教。若是被发现了她恐怕会…… 我叹道“抱歉湘儿，我不希望你去。你可曾想过你若是去了，你该如何。你师姐的确贵为五毒教的教主夫人，可你呢？五毒教最为阴毒，他们不能对你师姐下手，还不能对你下手吗？” 她一把推开我，哭着问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在万相宫这么多年，一直便是师姐带大的，师姐现在大仇难报啊！”然后哭着走了。 这一次我没有追上去。 我知道我追上去实际上并不能改变她的选择，我并不想她去，既然我未改变我的想法，我也不想去阻止她，尊重她的选择，稍微暗中保护她一下便好了吧。 我找了很多人前去五毒教做她的接应，我一直担心她，她现在已经年过十四，实际上在我心里也和最开始我遇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我除了偶尔所在别人口中得知的她的消息，其他的，我自是一无所知。 时间是漫长的，尤其是得不到她消息的日子。 她不能给我写信，不能跟我联系，就算是看见了也必须装看不见。 我始终记得那日，我在街头遇见她，她有些震惊却掩饰得很好，随后涌上的冷漠，真真的刺伤了我这个人。我不是不明白她不能跟我表示出一点点的熟悉，可是我又是那么思念她。 思念得肝肠寸断。 我得不到她的消息，一点也得不到。自那以后是两年一个月零五天，我都再没见到她。俗话说得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我便是好多年未曾见到她了。 不过还好，我知道她一切安好。 我只是很思念她，其余的其实一切都不大重要的。 我提醒吊胆的等着线人来报，很多关于她的消息，我只能从线人手中得到。她似乎成功的打入了五毒的内部，她与她师姐的打算是由内而外瓦解五毒。可是她的师姐却是真心爱着五毒教教主的，一切的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再后来，我收到了线人的紧急密信“五毒教长老下令，叶湘与周洛遥将在金陵被围杀。” 哪怕是紧急密信，传到我手上的时候已经是几日后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骤停，我害怕，害怕她就这样死去了。 我第一时间出发了，甚至连太奶奶都来不及告诉便跑出去，跑去了金陵。我希望我到的时候为时不晚，我希望她还活着。 她很强，身为万相宫最杰出的七位弟子她的强横毋庸置疑。我花了几天的功夫，终于在几位五毒教弟子口中得知了她们的消息。 那是我时隔两年后看见她。她的容貌变了很多，若是说十四岁的时候充满了年轻的朝气，一身鹅黄的衣衫像活泼的精灵，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十六了，手持双刃眼神中带着些许冷漠，身上全是血迹，身材比那时丰盈了许多，五官更加漂亮，只是眼神却充满了冷漠。 我赶到的时候，正巧听见五毒的人说“不愧是万相宫的小星星，一直以来倒是小瞧了你。你若是让开，我等杀了周洛遥杀了背叛五毒教的教主，便饶你一命！” 我听她说“只要我在！便决不允许你们打扰师姐和师姐夫！” 我正是在那时候跳下树，背对着她，面对着五毒许多教众打开扇子轻笑道“自然是来得巧，五毒教想伤我八荒弟子？” 我听着五毒一弟子冷哼道“唐朝阳，看在唐门的面上饶你一命！若不绕开，后果自负！” 我转过身笑她“你素来胆子最小，事到如今是否愿意与我一起杀出重围？” 我看着她眼神中包含着很多复杂的东西，有震惊有感动，亦有眼底的深情。她说“朝阳，你走吧，此时是万相宫与五毒的事，怎能将唐门牵扯进来？” 我说“那我便以唐朝阳的身份问你，是否愿意同我一起，杀出黎明。” 我看着她的眼神凌厉了起来，五毒教率先吼道“动手！” 那是我第一次与她一起动手，唐门的毒的确有难以想象的杀伤力。 我的扇子一共藏了88枚透骨钉，36枚穿肠针，108枚超小型毒针。等到一切结束之时，竟一枚都不剩了。 五毒教来的人，不说一个不留，大部分在这里的已经殒命。 我始终站在她的身后，最后听她说“朝阳，谢谢你。”最后晕了过去。 第八章 我轰碎了山洞前的石头，将她抱紧山洞。 山洞里很安静，我便向里走，直到走到最里面，看见一个腹部略微有些隆起，面容姣好的妖艳女子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而她旁边有一位抱着她的男子，嘴角也溢出黑色的血液。 恍惚间我似乎听见那妖艳得女子问“平哥儿，我们便是活不过今日了，我便问你悔不悔？你若是不娶我，便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哪怕你知晓，我的目的是利用。” 那男子轻笑道“洛瑶，与你，我从无悔意。” 原来，她堵在山门前，其实并不是为了让他们逃走，而她真心想要守护的人，已经离开了人世。 爱情啊，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她醒来看见了他们的尸体，又是哭了好一阵，嗓子都哑了。她问我“朝阳，我若是不去报仇是否就不会出现这般情境？我和师姐报了仇，可是师姐却再也不再了，我已经失去了三师姐，为什么如今又失去了大师姐。” 我没办法回答她，只能帮她将他们的遗骸收拾好，然后她哭着说“若我知晓终有今日，我宁愿从未来过。” 很久之后，我说“湘儿，回家吧。我们回唐门去吧。我们去后山隐居好吗？到时候任谁也寻不到你。” 她叹道“朝阳抱歉，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先回万相宫，叶家几十口人惨遭灭门大仇未报，我又怎么安心呢？” 我说“你去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应当说是成熟了吗？我的确变了不少。若是在几年前，我一定会阻止她。大抵是我变了，如今我只想要她快乐。毒体的生命也不过短短二十年，她的人生啊，最终还是得她自己去走完。 我望着她的眼睛，充满了悲伤，她似乎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给一点甜食便会笑起来的姑娘了，她长大了，她漂亮勇敢，羽翼丰满，拥有所有美好的一切。可是她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我记得她曾经的天真和单纯。 可是终究回不去了。 她说“朝阳，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你。我没有办法，我没办法啊，叶家大仇未报啊，那是多少条人命啊！”我看着她哭了起来，她这些年来承受着太多东西了，而我所能做的，只有不再给她增添一点压力，仅此而已。 “好了，不哭了。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会对你说，我们回家吧。”我抱住她，拍拍她的背。 她似乎从十四岁那年开始，身高便没怎么变动，那时候到我肩膀的姑娘，如今只到我的胸膛。我感受着她的泪水将我衣衫浸湿，小声的啜泣着。我说“今日一别，下一次见，不知会是多久。湘儿啊，保重。” 而后她离去了。我轻声说“我等你回家。”可晒她却已经走远了。 我们之前似乎从来没说过，爱与不爱，喜欢与不喜欢。 过了些日子，她回到了万相宫，没过多久江湖上也开始传出“万相宫末星叶湘，就是叶家当初的遗孤叶巧儿。”并且从容貌性格到年龄都开始一一对比，江湖上又刮起寻找她的浪潮。 其实我能猜到这消息是她自己传出去的，这是最铤而走险的方法，当初灭门的人知道她还活着的消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这方法的确危险性很强，可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我将唐门大部分的弟子分散下去，美名其曰“观察江湖异动，保护八荒弟子。”实际上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势力曾经灭门叶家，更多的其实只是为了保护她而已。 太奶奶知道这事后问我，说“朝阳，你是否是为了保护湘妹子才这么做的？” 我说“是！” 我记得我当时直视太奶奶的目光，应当是很坚定的。门中长老对这件事其实颇有微词，加上之前我前去金陵就她，门中长老早就对此不满，用他们的话来说“唐朝阳代表的不只是自己！还有整个唐门！”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说我都听不进去。太奶奶就这么看着我，看了好久好久，笑着说“朝阳，到太奶奶这儿来。”时间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我还小，太奶奶最爱牵着我的手说这话了。 我走上前去，就这么坐在太奶奶的身边，太奶奶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很感情用事朝阳。”我低下头，我以为太奶奶会骂我。 太奶奶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就连父亲当年刚接手唐门门主位置的时候，都被她骂过很多回。可是太奶奶伸手替我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头冠，然后轻轻的握住我的手，额头轻轻碰住我的额头，笑着说“可是朝阳，太奶奶很高兴，你是一个和你太爷爷一样深情的人，所以我没资格怪你。” 他们说太奶奶无情，我从不觉得。后来我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说“太奶奶对不起。” 我对不起太奶奶，唐门是她和太爷爷那时候成就的辉煌，因为我的行为其实影响了唐门很多。可是太奶奶在门中长老对我产生质疑的时候，力排众议稳固了我的唐门少门主的位置，哪怕现在，也还是支持我。 太奶奶笑着说“好孩子，我很高兴，我的玄孙是这样一个用情至深的人。” 太奶奶看着我，大抵就像看见了以前的太爷爷吧。 我对不起太奶奶，我也对不起唐门，我谁也对不起。 唐门外出的弟子啊很快便传回消息“鬼堡最近似乎又异动，鬼堡鬼婆婆频繁出现，似乎想向万相宫下手。不止鬼堡，就连不少八荒门派也牵扯其中。” 我很想出去，若真是有八荒门派在此时与鬼堡有联系，恐怕目的就是传说中的《无双功》。当年叶家灭门却始终未找到凶手，恐怕鬼堡在其中便扮演了不干净的角色吧？否则又怎么会事到如今才联合八荒？ 我去找了太奶奶，太奶奶说“好，唐门在这段时间由我老婆子守着，你去吧。” 我去了很多地方，线人的情报一直传来，能找到的与鬼堡有所合作的，便是峨眉。 峨眉最是见不得万相宫的，原本峨眉比万相宫的影响力更大，只是后来峨眉掌门爱徒嫁人后判出峨眉，峨眉收到了沉重了打击，自此以后峨眉便再不让峨眉女子嫁人。正是这样，更多的女子愿意选择万相宫，万相宫当年虽比不上峨眉名扬天下，却绝不弱多少，还可以自由嫁人，更多的女子便选择了万相宫，时间一长倒也造成了万相宫弟子强于峨眉的情景。 所以峨眉就算是和鬼堡合作，我也并不觉得奇怪，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峨眉想利用鬼堡除掉万相宫，鬼堡想利用峨眉寻找万相宫，应当算是双赢才是。 第九章 其余门派到底有无参与峨眉与鬼堡的合作我并不清楚，说不定还有不少人准备暗中观望，适时给万相宫或者峨眉鬼堡卖个人情，这些大门派的人情很多时候确实很厉害。 我去拜访了峨眉。峨眉的弟子听说我来自巴蜀唐门，倒是恭敬的将我带到了峨眉山等待峨眉山的少掌门，也是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名为周婷婷。 我看着她走进来，一如既往的带着浅色的面纱，头上顶着头冠，一席紫色的衣衫衬得她华贵貌美，面纱也让她看着更是充满了神秘感。她在我身边坐下，轻声道“自那一别，便是两年多了，朝阳兄好久不见。” 她的眼睛直视着我，似乎要将我灼烧，我拿出扇子看了眼扇子上的吊坠，随后哈哈大笑道“只是不知这么多年过去，少掌门是否还是初遇时那般惊为天人，国色天香？”虽是带着疑问，实际上我可以肯定，她的面纱下一定有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她轻笑道“朝阳兄这么夸，倒是有些折煞我了。”竟然就这么在我面前取下面纱。的确那是一张漂亮的脸，比起多年前少了些稚嫩，多了些属于女性的妩媚。 我不敢看她，我怕她眼中的温柔将我灼烧。她却有些哀怨的追问“朝阳兄不是好奇我面纱下的脸？为何又不敢看我？” 我抚摸了一下扇子上的吊坠，冰凉的触感倒是让我清醒了些，我转头看着她笑道“我想，我们应当谈论下正事。” 我摇了摇扇子问道“我希望你如实告诉我，峨眉派是否与鬼堡有关系？” 我看着她笑起来，原本她便是美人笑起来便是让人心里狂跳。她道“所以朝阳兄便是为此时而来？可我为何要告诉与你？是与否都是我峨眉的事情，似乎与朝阳兄并无关系？” 我笑到“怎会无关？鬼堡可是魔教之一，凡江湖儿女都是有责任的。” 她咯咯的笑起来，轻声问道“恐怕是为了私信吧？是那位名为叶湘的女子？” 我冷然道“你未免管得太多！”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朝阳兄，你是江湖人，应当懂得《无双功》打的吸引力，若是想要峨眉罢手也绝非一般的条件可以打动的。” 我挑眉望着她“说出你的条件。” “那你便娶我罢。” 我转头看着她，她的眼神似乎在告诉我她是认真的。 随后她似乎是分析的道“你也是知晓，峨眉近几年来余年不如一年，当初老掌门下令也害苦了其余的弟子，所以峨眉今年来弟子越来越少，影响力也越来越少，所以峨眉需要一个强大的背景，例如：《无双功》的现任执掌者。若是想要峨眉罢手，你能拿出同等于《无双功》的功法吗？既然拿不出，那你只有娶我，峨眉背后有了唐门，那边也用不着《无双功》了。” 她分析得似乎头头是道啊，我笑着问她“所以峨眉的姑娘是可以嫁人了？” 她道“自是无碍。” 我转身就走，与她成亲，那是不可能的。哪怕娶了她我日后也可以娶别人，我也不愿意娶她。我这一生妻子只能有一个，也只能有那个我所爱的人。 这个代价，我并不想付出。 我走到门口我听她叫我“朝阳兄不再考虑一下吗？你今日若是踏出这门，你便再没机会了。” 我没有搭理她，还是走了出去。 我想，若是湘儿死在了这时候，我可能会后悔，不过我想相信她，她当年能从五毒教众多教众手下活下来，那鬼堡和峨眉如今也一定奈何不了她。若是她真的被带走了，短时间内断然不会出事，因为她可能有《无双功》啊。 我走访了很多门派，似乎每一个门派都有不少人其实都在等着，等一个结果。若是《无双功》出示，他们是一定不会放过的。一个人啊，无论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其实眼睛便会暴露很多问题。他们的眼里有贪婪啊。 后来又爆出来“确认叶湘是叶巧儿，并且确认《无双功》就在她的身上。” 我知道这肯定是谣传，若是真的在她身上，她哪有可能过这么久的平静日子？恐怕早就成一堆白骨了吧，这很明显是有人在可以煽动，可谁知道是谁呢？ 可是谁也无法无视这消息，更何况，对于《无双功》这种功法，很多人都是抱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态，就算并没有《无双功》，单单是这消息已经值得他们去搏一搏了。 那可是《无双功》啊，世间罕有的《无双功》啊，号称天下第一邪功的功法啊。 我知道此时她一定是凶多吉少的，我是马不停蹄的赶往江南。、 江南有我的线人，我很快找到了她，找到她的时候是在一片森林。 她看着我，连忙将我推开“朝阳快走路！他们要追来了！你快走！” 我笑她“既然我来了，你还怕什么？” 我看着她一滞，随后也笑了，笑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眼睛眯成一条线，像极了月牙。她说“我原本不想你来。” 我打断她“可是我来了。”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人群的声音，我便一路带着她跑。 当时我来的时候我很担心，我担心我来晚了，我再也见不到她，可是还好，我牵着她的手，我能感觉到她手上的温度，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我，她还是个活人，我可以救她！ 我们便是这样被追着，直到悬崖的，一边是无穷无尽的追兵，而一边是万丈深渊。 身后的人终究还是追来了，很多人有不少都是我所认识的，例如峨眉周婷婷，恒山派曾经的老掌门。 我拿出扇子笑了笑，“都是熟人啊。”手并不打算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 我做好了死亡的打算，可是我不想她和我一起死。我做的最坏的打算便是叫出唐门所饲养的鹰，让它带着她走，若她执意留下来，那我便点他的麻穴强行让她走。 周婷婷率先开口道“我们与少门主无冤无仇！若是少门主此时放手，可以留的性命！” 旁边有人说“我等八荒弟子，不为别的！就为除掉执掌《无双功》的魔头！！” 起哄的人不少。 我看着她大笑几声，笑的略显苍凉“狗屁！你们全都是为了《无双功》罢了！说得冠冕堂皇！做的确是狗做的事！” 她指着一人说“你！伤我万相宫弟子！迟早有一天血债血偿！” 又指着一人说“你！伤人无数！在通缉榜上都赫赫有名，你如今却说我是魔头！” 我看着她的眼泪掉了出来，她却还在大笑“哈哈哈，八荒弟子，八荒弟子！狗屁！不过都是为了《无双功》罢了！当年灭门的事你们又有多少人参与！你们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对面有人冷然道“疯言疯语！杀了她！” 我听着周婷婷道“唐少门主！我等本无意伤你！你若是还不过来，可别怪刀剑无眼！”同时拔出刀剑，许多人都祭出武器指着我。 她轻声道“朝阳，去吧，只要我一个人离去便是了，你不值得。” 我转过身看着她，她笑起来眼中带着些许泪珠。 我说“叶湘，我既然来了便不会放弃，你事到如今还将我当做外人，我记你一笔！” 第十章 我吹了声口哨，远远的听见唐门的鹰长啸一声，我立马点了她的麻穴，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她抛出，我看着她在远远的地方落下，唐门的鹰成功的将她叼起来远走。 我听见她大吼“不！” 可是有什么用呢？ 我晃动着扇子，轻笑道“各位现在是要拿我出气吗？” 他们一群人就这样冲了过来，“杀了他！若是不杀他，下次他还会再救叶家遗孤！”“此地没有唐门的人！杀了他！”“杀了他唐门照样死无对证！” 他们就是这样一群人过来了，我一个人又怎能打过他们这么多人呢。 我是打了多久呢？到后来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移动了，扇子里藏着的所有暗器都已经打了出去，他们的人却还有。 有人说“唐少门主，今生的教训希望你记住！来世不要多管闲事！” 我闭上眼睛，我以为我死定了，那一刀捅过我的身体，我“哇”的吐出鲜血，连眼一黑却在没任何颜色。 我大概是要死了吧。 我想了很多，在那刀落下的一瞬间，我想起来我还背负着太奶奶的希望，我还背负着唐门的希望，唐门后山的小鱼还没喂，后山的屋子还未重新修理过，我似乎还有好多事没做，还有好多人我对不起，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 至少我救出了她。 太奶奶，对不起啊，我似乎要死了。湘儿啊，我似乎再没机会告诉你，我等你回家了。 我以为我要死了，我若是此时离世了，至少是为了就所爱的人离世的，可是后来我却明白了比死亡还令人难过的，那便是生不如死。 我在最后关头也紧握着那扇子的吊坠，来世啊，一定要找到吊坠的主人才行。 可是我醒来了。 我醒来了。 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在我身边睁着眼睛的太奶奶。太奶奶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眼中血丝弥漫，老泪纵横。她哭着说道“朝阳啊，我的朝阳。” 劫后余生所带来的快乐实际上也并未让我欢喜多久，我看见了，看见了一个白发的老婆子从我门前路过。 那个身影熟悉得令人发指，一定一定是她啊。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是白发，为什么是个老婆子，可是那个身影一定是她！一定是，我能感觉到，一定是她啊。我想要起身追出去，可是却直接摔到在地。 太奶奶将扶起来，吼道“唐朝阳！你清醒一点啊！你的命是人家湘妹子好不容易换来的！” 太奶奶告诉了我，我是怎么醒来的，是《无双功》啊。 的确他们猜得不错，《无双功》的确就在叶湘的身上，只是不是在她的身上，而是在她的脑子里啊。 等太奶奶和她找到我的时候，我只剩下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昏迷了过去，已经是将死之人。 我无法想象当时的她是有多么绝望，我听太奶奶说她当时将我提起来，她说“唐朝阳！你不是记我一笔吗！我现在来了，你倒是来找我算账啊！你若是再也醒不来我也记你！我记你几十笔！” “我已经失去三师姐和大师姐了，最后我求你不要让我连你也失去啊！” 我听太奶奶说，那天她哭的很厉害，直到最后嗓子哑了都还在哭。若是要形容，那便是飞禽不往头顶过，溪水都骤停。 她又哭又笑，最后站起来拽住太奶奶说“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我有《无双功》啊，我有《无双功》啊！” 《无双功》可以将别人的生命夺走，可是也能将自己所有的生命给别人，不过将自己所有的生命递交给别人，自己最多不过还能活一个月罢了，一个月后，管你能有多少年生命，都得离开人世。 太奶奶伤心欲绝，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她便将我扶起来，我听太奶奶说，最后她笑着说“唐朝阳，我若救活了你，这次我便不欠你那一笔了，你得欠我一笔。” 后来，我的心跳快了起来，她的容貌变换，最后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婆子的模样昏倒了过去，用着沙哑的声音轻声道“傻子，你现在欠我一笔了。” 直到我今日醒来，其实她每天都在门外等着，等我醒来。 她不敢见我，些许是怕我嫌她容颜老去罢，她是那么漂亮的女子，又怎会允许自己在我的面前留下不完美的形象？ 太奶奶握紧我的手，轻声道“自你昏迷到如今醒来，半月过去了，她只有半月了啊。” 我不顾身体的不适，由太奶奶扶着，一步一步的走到她当初的房门前。 我记得当初我才搬到那儿去的时候，有很多花花草草，大抵是太久没住人了，已经有些荒芜。我看着一抹白发的身影似乎看见了我和太奶奶前来，转身回了屋子，紧紧的关了房门。 太奶奶扶着我，我一路走过去，最后我在她的房门前坐下，背部顶着房门。 她大抵也是抵在门上，我感觉到门上猛然有些震动，我想她是在偷偷地哭的。 我说“你听我说说话吧，湘儿。” 我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便觉得你是个傻孩子，你是真的傻，整个人飞扑出来扑蝴蝶，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子。唐门要求女孩子温柔淑女，要求男孩子温文尔雅，我便从未见过你这么风风火火的女子。” 时间就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她还小的时候，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那时候你像个傻子。” 嘴上那么说，其实眼泪却是忍不住掉了下来。我这辈子是个失败者，我对不起太奶奶对不起唐门，也对不起她。 “你和唐门别的女娃不一样，后来我听太奶奶说你是世间罕有的毒体，我那时候觉得你很可怜所以才跟你玩。” “可是后来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太奶奶当时说，我若是自此抽身其实还来得及，毒体的生命本就不长，你若是离世了，我怎么办呢。好像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便回不了头了，直到现在，我也未曾想过回头。” 我在那之前从来没对她说过喜欢，说过爱这类字眼，直到今日我站在门后对她说“大抵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便很喜欢你，直到现在，我很爱你真的。” 第十一章 我能感觉到门后的她似乎有些震动，可我的泪水也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在那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们也有这么一天。” “后来你回到了万相宫，那段时间对我来说每个周最大的盼头便是等着你的信。你的信一周来一封，我便每个周都等着，你给我的每封信我都存着，我记得你最初写的字并不好看，我说是狗爬字，后来你还骂我。” 说着说着我的泪水不住的流淌，其实我真的不怎么喜欢哭，我是个男人，怎么能这么懦弱？可是今天是个例外，因为这个人是例外，她的一切都是例外。 “直到那次见面，你给我买下来这个吊坠，我当时快要死了我都抓着它，我想着：就算我死了，我抓着吊坠，下辈子我也能带着它去找吊坠的主人。”我拿出扇子，摩挲着坠子，“你怎么就这么残忍呢，我知道你还活着，我现在很想见你，你让我见见你啊，哪怕你现在什么样子我其实一点都不在乎，我只是想见见你，真的。” 眼泪大概是流干了吧，我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阻止你去五毒教吗？我就是怕你也死在五毒教，我不想，我真的不想，我不想你去死，哪怕我其实知道，你恐怕活不长，我也想你在我身边你明白吗？” 我听着屋内有个苍老的声音吼道“你别说了！”随即声音软了下来“我求求你别别再说了。” 我不理她，我继续说“我们两年多没再联系，你知道那两年我是再怎么过来的吗？度日如年啊。你身边有很多我的线人把你的事情告诉我，其实很多时候只能告诉我你还平安。可是我想知道你平安就是好的，我等你出来。” “可是好不容易等你出来了，你却要查身世了。其实我也很想小气些，我那时候若是极力阻止你，可能也就没有后来的事儿了，我们也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 我把玩着吊坠，其实心里的难过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说“我以为我再也没机会说出那局，我等你回家了，现在看来还是有机会的，湘儿，我等你回家。” 我听见屋内传来了哭声，我听过她说“可是我现在很丑。”我说“我不介意。”她说“可是我快要死了。”我说“就是你现在要死了我更要陪你！” 我听着屋内传来了哭声，其实我的心里一点都不平静，我的眼泪其实也在眼中打转，我问她“所以你现在要给我开门吗？” 太奶奶走了，我一个人在那儿，刚醒来的时候很难受，不怎么走得路，现在走得了，我一个人在这儿等她就可以。 她给我开了门，我看着她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可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同我一样眼中噙满了泪水。 她说“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我摸摸她的头，笑她“无碍，在我眼里其实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我听她说“朝阳，我们搬到后山吧。” 我把后山的小屋修理了，我们搬了进去。 这半个月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与世隔绝吧。 在这里，我不是唐门的少掌门，她不是叶家的遗孤叶巧儿，我只是唐朝阳，她也只是叶湘。 半个月，我们一起游遍了后山，门前的河流，那条鱼儿竟还认得她，每次她前来就会跳起来。她惊喜的跟我说道“朝阳你看！它还认得我！”那神情还是和的当初几岁的时候一样，一样充满了活力。 我在门前种满了花，半个月来只是发了些芽，她只是很遗憾的说道“我可能在没办法看到这些花开了。” 我说“那你也是它们的主人。” 她和以前一样皱了皱鼻子，然后又笑起来“这倒也是。”虽然她的容貌已然老去，实际上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弯弯的，还是和当初一样，像极了月牙。 我们闭口不谈她即将逝去的事情，她也决口不谈我的未来还长，我可能还要娶妻生子，我们就这样过了很久。 那一日她精神突然很好，我能猜到，大抵是回光普照吧，她可能是真的要逝去了，可是我不说，她也不说。 后来夜深了，她坐在我的身边和我说话，她说“朝阳，你欠了我很多笔，所以你这一生只能爱我一人！”我笑着，实际上却是涌上一丝心酸，我说“好。”她说“那你日后……” 我知道她想问我娶妻生子的事，我说“我不会娶妻生子的。” 我认真的看着她，她的眼睛出乎意料的明亮然后她笑着说“那日后唐门怎么办？” 我说“我还有三个兄弟姊妹。” 我看着她的泪水滑落，然后又强颜欢笑的说着“朝阳，谢谢你。” 最后她说“朝阳，我想吃混沌，你去帮我做吧。” 她这么说一开始，我便知道她的时间到了，她要死了，她现在想要将我支走，她不想我看见她的丑态。 我说好，起身离开的时候我听见她小声的说了句“我会在下面等你，所以你一定要来找我啊，此生做不了夫妻，下辈子，我们可一定要在一起啊。” 我走出房门失声痛哭起来。 我唐朝阳至今为止，就爱过这么一个人，以后也不会再爱别人了。 我不敢进去，我知道她最怕我看到她的丑态笑话她，我知道她不想经历生离死别，我只能由着她离开我，这种是种怎样的感觉？心脏随着抽痛起来。 忽然我有了不好的预感，我隐约间听见她的声音，那时候她还年轻的时候的声音，轻声说“朝阳我爱你。” 我推开房门，她温柔的笑着，花白的发丝随意的垂着，手垂在一边，已经咽气了。 我说“不！”眼泪便止不住了流了下来。 上一次，我送她走，她绝望的吼出了声音，我如今也能体会。 我紧紧的抱住她，我说“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我只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冰冷，直到最后，再也没有温暖过。 我给她举办了葬礼，以唐门少门主夫人的身份给她办了葬礼。当天来了很多人，其中甚至有当初那群拿着剑指着我们的人，真是讽刺啊。 他们只知道死的人是唐门少门主夫人，却不知死的是她。一边大范围的寻找她生命的痕迹一边参加她的葬礼对我说节哀顺变。 湘儿啊，真是讽刺。 第十二章 她离世了，我想替她查找叶家灭门的真相。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与她长得至少有五分相似，那个人是鬼堡堡主之女，名为汤倩，似乎一切都有了眉目。 我一步一步的走进鬼堡，那一日杀了很多人。 有多少人，我好像也记不太清了，只是每一次回忆起来都只有满地的血迹和瓢泼的大雨。 鬼堡的夫人是她的生母。 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说“你果然来了，唐朝阳，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真为了那个人冲上鬼堡！好笑好笑！” 我看着她冷然的表情，看着她与湘儿相似的面孔，嘴上却说着“你竟然为了她杀上鬼堡，哈哈哈哈哈！为了这样一个被我抛弃利用的东西杀上鬼堡！”、 她疯掉了。 她吐露了很多，她只是为了《无双功》和湘儿的父亲成亲的。湘儿的父亲对她一见钟情，她也恰巧需要《无双功》来拯救她的丈夫，也就是鬼堡的堡主。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无双功》只会传给叶家的直系弟子，她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她正想抽身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怀了叶家的孩子。 有了这个孩子在，叶家一定会将《无双功》传给那个孩子最后《无双功》也一定会落在她的手上，她打了一手好算盘啊。 可是她并不想这个孩子能活多久，她的目的只是《无双功》这个孩子如果活下来了，就是她一生的污点，她不愿。 她不愿这个孩子活太久，可是又需要这个孩子生下来帮助自己夺得《无双功》所以她决定让那个孩子成为毒体，毒体活不长，没一个人能猜到其实毒体和她有关系，这样她觉得刚刚好。 可是没想到，就算她生下了叶巧儿，叶巧儿长大了，竟然叶家都传给叶巧儿《无双功》她至始至终都是百忙一场，甚至给叶家生了个女儿。 后来她恼羞成怒，说回娘家，其实是回了鬼堡找来很多人，想将叶家灭门。 刚好那日，叶巧儿被万相宫宫主带走了，添作弟子，她灭门叶家，最终却给叶家留下了唯一的遗孤叶巧儿，叶巧儿长大以后便是叶湘。 她已经做好了失去丈夫的准备，可是她却听到了消息，当初的叶巧儿还活着！她发动了鬼堡所有的力量去找她，知道了她如今叫做叶湘，是万相宫的弟子。 她游走在各个门派，撺掇各种人同他一起与万相宫作对，一定要拿到《无双功》。 可是她没想到半路杀出的唐朝阳，将叶湘带走，最后自己身负重伤。 可是她更没想到的是，《无双功》的确在叶湘的身上，最后叶湘用《无双功》救了唐朝阳一命，自己最终殒命了，她再没机会救自己的丈夫了。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悲。 我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我看着他躺在床铺的鬼堡堡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不过也只是被堡主利用的棋子罢了！你笑湘儿是你的棋子，你自己也不过是他人的棋子！你的丈夫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他服用了龟息丹，每天都会醒来！他能听到声音，他还活着，哈哈哈哈！你竟真以为他要死了！” 她一把抓住我的衣领，一字一顿的说“你胡说！” 我哈哈大笑起来“我胡说，我胡说？哈哈哈哈哈哈，你自己拍拍他的背部，你看看他会不会醒过来！” 她不信，用内力拍了拍堡主的背部，堡主醒了过来，可她还没开口问为什么，堡主一刀结束了她的生命。 我看着她的眼神暗淡了下来，我问道“我杀了你鬼堡这么多人，你不打算与我打一场？” 他摇头道“不必了，我只想要《无双功》你身上没有，《无双功》已经再不可能出现了。一切都没必要了。” 我问他“《无双功》竟如此重要吗？” 他残忍的笑道“我娶这个女人只因为叶家那小儿喜欢她，你说重不重要。”最后竟一脚踩爆了那女子的头“可惜，她是个没用的东西，这么久都没给我将《无双功》带回来。” 他就这么走了，什么都没带走。 莫说鬼堡夫人，也许鬼堡在他的眼中其实也并不重要吧。 他想要的只有《无双功》罢了。 后来我去了湘儿的坟上，一切都结束了。 我跟她说“我查清楚了，你的母亲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可是我不想你原谅她，她现在已经死了，被心爱的人利用又被他杀死，算是报应吧。” 我喝了口酒，就这么坐下，不停的抚摸着手上扇子的吊坠“我也替你报仇了，鬼堡除了鬼堡堡主一个不留，你若是问我怎么堡主还活着，是因为我技不如人，我拦不住他，饶了我吧。” 我轻笑一下，距离她死亡，已经很多年了。 具体多少年我记不清了，太久太久了啊。可是我的时间在她离开之后，却再也没有转动了。 我说“我很想你啊，湘儿。” 我跟太奶奶说了，此生不会再娶。最初太奶奶还想过劝慰，最后却还是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知道了湘儿的身世，知道了她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个世上，也替她报了仇，可是我并保护快乐。 我跟她说“你那个神秘的皇室的师姐，已经嫁出去了，是另一个国家的王爷，他们是互相深爱的。你完全可以放心，她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啊，听说嫁妆加起来能抵得上半个国家，现在听说也很幸福。” 我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直到口干舌燥，最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说“那今儿我便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后来我成了唐门的掌门，再后来，太奶奶去世了，我也便从掌门熬成了老掌门，隐居在了后山的屋子。 唐朝阳说道“这就是我和你们祖奶奶的故事。” 一群孩子听着很起劲，嚷嚷着让唐朝阳再讲讲关于祖奶奶的事儿，可唐朝阳却沉默了，几次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桓杨看见唐朝阳这副样子，连忙说“祖爷爷该休息了，明儿个再来找祖爷爷好不好？” 孩子们应声道“好！” 走到远处，一个小女孩子转过头来大声的说道“祖爷爷！你一定很爱祖奶奶吧！” 唐桓杨看着唐朝阳似乎是顿了顿，随后笑着道“什么爱不爱的，你祖奶奶已经成了一捧黄土咯！”可是唐桓杨分明看见唐朝阳的眼中有些许泪光在闪烁。 门前的河流早就干枯了，当年的小鱼儿也早就死了，很久以前修理好的房屋，现在住着唐朝阳一个人，那河流上的石板也早已不是当初干净的颜色，染上了一层层的泥土，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像唐朝阳宣布，一切都变了，他所爱的人，再也不在世上了。 他摩挲着扇子上的吊坠，又缓慢的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房内，找了许久，找到一张叶湘生前的画像。 那时候的叶湘笑的很漂亮，年龄不过十四，一席鹅黄色的衣衫衬得她娇嫩大方。 唐朝阳躺到床上，手上拿着吊坠，紧紧的抱住这画像。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看见了叶湘走了过来，在他身边转悠。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却怎么也摸不到，一直听着叶湘的欢笑。 他睁大了眼睛，努力的想想看清楚昔日爱人的模样，却怎么样都看不清。 最后他无奈的闭上双眼，似乎又感觉到叶湘在他耳边轻声说“朝阳，朝阳。” 他最终笑着，念叨着“湘儿，我来找你了，你可一定要还在等我啊。” 第十三章[番外] 我是唐和玲，是唐朝阳的徒弟。 当初我遇到师父的时候，是很危险的，家里是押镖的，我自幼懂点武功，便和父亲一起押镖。 可是途中遇到了劫镖的，那些劫匪抢走了镖，还杀了父亲。 我害怕，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母亲已经自杀了。 我听附近的人说，在我和父亲离开家以后，母亲便被仇家找上门了，母亲终究只是一个弱女子，哪里敌得过男人？被几个男人轮着狠狠的糟蹋了，那几个男人扬长而去，母亲最终却受辱自杀。 我便成了没人爱的人。 我是在那个时候遇见师父的。 师父那时候撞见我，轻声说了句“湘儿。” 我不知道师父口中的湘儿到底是谁，我想她一定与我长得很像，否则师父一定不会这般失态。 师父那时候问了我的经历，知道了我经历的一切，知道了我父母都去世了，家里惨遭灭门。 他只是低估了句“湘儿，我似乎遇见了另一个你。” 自此师父收我为徒，带我去了巴蜀唐门，他是唐门门主，我则是唐门门主的弟子。 当年我前去唐门的时候，那时候唐门的唐老太太还活着，她当时吃惊的看着我，问师父“这便是你的弟子？” 师父点了点头，轻笑道“是啊，是我的弟子。” 唐老太太的模样似乎是很吃惊，将我转来转去，终究还是长叹一声“难怪你会将她带回来，朝阳你很感情用事，你也真的是一个深情的男人。” 师父的眼帘垂了下去，只是浅浅的笑道“太奶奶你知道的，我此生只爱她一个人，此生，以后也再不会爱上别人了。” 师父待我很好，我在唐门有自己的住处，虽然说不上金碧辉煌，可是也相当不错。可是师父总是住在后山，我每次去寻他，都要走很久。 我问师父“师父，为何你住在后山？住在唐门中不好吗？若是你住在唐门中，岂不是会方便很多？” 师父只是摸着我的头，道“师父喜欢清净，唐门弟子众多，只会打扰师父，扰师父清净，让师傅没法子修行。” 我那时年纪小只是说“好吧。” 那时候年龄小，其实并没有把这件事当一回事。毕竟很多门派的掌门都有自己的习惯，甚至神枪圣主每日都抱着枪入睡，这样比起来师父喜欢住在后山但也不算奇怪。 师父的扇子上，有一个吊坠。明明是黑色的扇子，却吊着一个浅紫色的吊坠，看上去倒是和扇子格外不搭。 等到我想摸一下的时候，师父严肃的制止了我，说道“不要动它！”一时间竟吓得我说不出话。 后来师父跟我说“这是你师娘给我留下的东西。” 师父啊，那么厉害的师父，听说一个人毁掉了鬼堡的师父啊，我竟然看着他眼睛红红的，最后竟然落下泪来。 他哽咽着，大手不停地摩挲着这珠子，泪水在眼中打转。 那是我第一次听师傅说师娘的事，我从未见过师娘，只是偶尔听长辈们提起，是一位名叫叶湘的美丽的女子，为了救师父，已经香消玉殒了。 师父从来不允许门下的弟子们谈论她，关于“叶湘”这个名字，似乎早已成为师父心中的禁忌，不愿意让别人提起。 师父这一生都没在娶妻，唐老太太经常劝慰师父，说“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了，活着的人就得为活着的人思考，朝阳，她未必希望看见你这副样子。” 我记得师父说“太奶奶，我这一生想要明媒正娶的人，已经逝去了啊，无论我以后啊再与谁成亲，那个人心底未必欢喜，我心底也未必欢喜。倒不如这辈子都守着心里的那个人，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唐老太太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于希望师父娶妻生子的话题，竟再也没提过。 师父有一个胞妹，名为唐朝夕，在她得知师父不愿再娶妻生子后，在嫁人后过继了一个儿子给师父。她说“哥，你放心吧，我把我的儿子过继给你，这样你再也不会被子女问题束缚了。” 师父与她的感情很好，他们那天谈了很久。 我很想知道，师娘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很多人提起师父，说师父当年风流，惯会讨女孩子欢心，尤其是会讨师娘的欢心。师娘当年也是名列《江湖十大美人》之一，笑颜如花。 她的离世竟然让师父变了这么多吗？从我见到师傅开始，师父便是一个稳重的男人，似乎与他们所说的温柔又风流根本不搭边。大概一切都是因为师娘逝去了吧，听说师父最爱的人，便是她，当年为了救师娘不惜牺牲性命。 后来，我长大了，离开唐门外历练。 我不能理解很多人看着我的容貌目瞪口呆的模样。 后来我在茶馆坐着的时候，有一说书人说啊“今儿个我们来讲讲万相宫叶湘的故事！” 我便认真的听说书人说着“话说那女子，貌美如花，笑若明月，那可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啊，嘿嘿谁曾想竟是金陵叶家遗孤！” “叶家是什么人家，且听我说来啊！那金陵叶家啊《无双功》的执掌人啊，可惜被灭门了，只剩下那叶湘一人独活啊，被藏到了唐门等风声过了才出来。” “可别看在唐门短短的时间，可那女子勾搭上了唐门当时的少门主唐朝阳啊！” “和唐朝阳上演了一段孽缘啊！” 这时候有一把刀直射说书人而去，最后却在说书人的面前停了下来，其对内力的控制不可谓不强。 我听一人说“我见你是凡夫俗子，便留你一条性命，若是日后还敢污蔑我小师妹，我自当不再留手。” 周围的人大惊，不停的询问着“这人是谁？怎如此厉害？” “既然叫叶湘小师妹，恐怕是万相七星吧。” 我转头看过去，那女子面容清冷，只是冷冷的注视着说书人。大抵是我盯着她太久了，她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看着她身上的优雅似乎是一瞬间便破碎了，大步走到我的面前，眼中噙满了泪水。 她问我“小妹妹，你是哪儿的人？” 我说“我是巴蜀唐门的人。” 她听到巴蜀唐门自是一怔，然后落下泪来“唐门啊，唐朝阳，原来你也这么多年，还是念念不忘。”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小师妹啊，你倒是找了个忠心的男人啊，可是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她身边的人轻声叫道“宫主，我们走吧。” 她轻声问道“姑娘，我可以拥抱你吗？” 我点点头，她将我拥入怀中痛哭失声。我听着她轻声说着“师妹啊，湘儿，你走了大师姐走了三师妹也走了，其他的师妹大多也随你们去了，你们怎么就舍得留我一个。” 我想，师娘一定是很受宠的女子吧，她被这么多人深爱着，并牢记于心。 后来我回到了唐门，我知晓了万相宫宫主一直派了很多万相宫的弟子来保护我，听人说她当初没能保护好其余的人，她再也不想看见与她师妹长着同一张脸的我，血洒江湖。 我问师父“师父，你是将我当做师娘的替身吗？” 我害怕师父说是，我听过太多太多的传言了。 师父摇了摇头，复杂的看着我，最后摸了摸我的头，微笑着说“你与你师娘不同，你们只是凡尘中相似的花，可终究你是你她是她，你们不一样的。” 我问师父“那你还爱师娘吗？” 师父笑道“那是自然。”师父将扇子上的吊坠摘下来，轻声道“你不一直觉得这吊坠与我的扇子不搭吗，它原本的吊坠不是这个，这个吊坠，是当初你的师娘替我买来的，我们的吊坠，是同样的。” 我看着师父温柔的笑起来，我想，他一定很爱师娘，很爱很爱。 后来我成亲了，嫁与了一位唐门弟子，留在了唐门。成亲前一晚师父告诉了我他和师娘的故事。 我看着师父微笑着提起师娘的点点滴滴，最后轻声对我说“你不用害怕，因为你师娘是一个活泼又心思细腻的女孩子，你却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你们本身便不同，你所深爱的人一定也明白。” 后来师父将门主的位置传给了养子，从那以后隐居深山，再也没出来过。 后来我也老了啊，我听唐桓杨说“老门主，逝世了。” 我前去后山寻他，我还记得我以前来的时候，后山的河流石板路，现在河流早已干枯了，石板路也出现了裂痕。 等我走进屋子，师父微笑着闭上双眼，胸前怀抱着那副师娘的画像，手上紧紧的握着师娘给她的吊坠。 师娘，师父做到了，他带着满腔的爱意，来寻你了。 第一章 我是蛇人族的女王，名为美杜莎。 其实人类的传言很多有的没的都是骗人的，例如有传说：美杜莎女王以食人为乐，美杜莎女王满头青蛇，看见美杜莎女王的眼睛便会变成石头。 可笑的传言罢了。 我为何要食人？我是蛇人，我也有自己所爱的食物，人类？不过是与我们互不相干的种族罢了。满头青蛇？若我满头青蛇，那我头顶的青蛇不会吵起来吗？看见我的眼睛便会变成石头？那我蛇人族这么多子民，他们都没看过我的眼睛吗？ 人类总是爱幻想的生物，他们见不到，不清楚，便爱编些故事来，像是证明自己有多博学一样，在我眼里像是傻子一样。 哼，人类总是爱幻想这些有的没的。 未曾见过我的容貌便将我形容的如此可怕，如此十恶不赦，他们不知道吗，无论是哪个种族的女人都是注重自己的容貌的，哪怕我是高高在上的美杜莎。 哼，愚蠢。 其余的小蛇更是介意人类将我形容的如此可怕的，我可是蛇人族的王，那可是相当于人类的皇帝的，哪个国家的子民希望自己国家的王被如此侮辱？哪怕我们是蛇人族，我们也拥有人类的情感，我们也懂得维护自己所珍视的东西。 只是蛇人族一般便是隐居的，谁也找不到我们在哪儿，我们也没想过去人类的城池，久了以后便有些无聊。 一般排解消遣，我喜欢看美女蛇跳舞。很多美女蛇跳舞，柔弱无骨。我时常躺在王座上，蛇人族虽然都是些没有腿，只有尾巴的，可跳舞却毫不含糊的，我是最爱看这些美女蛇扭来扭去尽显女人妖娆的。 不错，那么妖娆又美丽的女人才是我们蛇人族，才不是那些人类口中的满头青蛇的怪物！ 只是这样的日子久了，难免就会乏味。那日啊，我便是听见又人来报“女王陛下，有人类来访。” 我皱眉，心想着：人类平日里最是怕我们蛇人族的，如今却来了蛇人族，心里想着倒是有些有趣。这舞看腻了，偶尔来点这样的人类，倒也是排解寂寞的不错的方法。 我挥了挥手，示意放那人类进来。 那是一个小家伙，小小的，看上去不过就七八岁的模样，明明对于我们蛇人宫殿好奇的很，却始终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只敢偷偷的四处看。 哼，真是没有见识的小家伙。 那小家伙来到我的面前，我正坐在座椅上，一只手拖住腮帮，问他“小家伙，你是为何来到我蛇人族？又是如何找道我蛇人族的？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可要将你吃掉哦？” 那小家伙眼睛睁得很大，然后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道“在我来的路上，有一个黑黑尾巴的叔叔告诉我，女王陛下是最温柔最漂亮的女人，一定不会吃掉我的！” 哼，倒是个油嘴滑舌的。 我调侃他“你便不怕那个叔叔是骗你的，实际上我是个很可怕的女人吗？说不定我还吃了你很多同胞，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就算这样你也不怕？” 那小家伙说了些我听着舒心的话，眨了眨眼睛说“叔叔说女王殿下很温柔很漂亮，我今日见到就是如此，那女王一定不是个坏人。” 虽然明白这小家伙可能只是有求于我，所以才说些好听的，可是这心里听着这些话倒是有些开心。 这些夸耀美貌的话语，对女人来书都很适用，可不只是对我，无论是谁听见别人夸自己漂亮都一定会开心的。 嗯，一定是这样。 那小家伙不停的看着我身下的尾巴，那眼睛一直看着，我问他“小家伙，你看我尾巴作甚？”我摇了摇我的尾巴，那小家伙的眼睛也跟着我的尾巴转着，目不转睛的就盯着我的尾巴看。 那小家伙不敢说话，只是看着我的脸，然后低着头说“我只是觉得很好奇……你们只有尾巴，是怎么走路的？” 周围的蛇人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小娃娃，你们走我们就怎么走呗。”“我们走路不都是差不多的吗？”“孩子你真逗。” 那小家伙似乎是听见别人在笑话他的意思，好歹是个才几岁的孩子，脸红的不行，尴尬的站在那儿，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偷偷的看了我几眼。 走路那多简单啊，这都想不出来，是个傻孩子。 我站起来，从坐骑上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蛇尾撑着我，蛇人族走路与蛇的移动其实很像，都是滑着的，身子与头部不停的摇晃。 那小家伙不停的盯着我看，等我走到他的面前，发现这孩子脸圆圆的，像个小面团，用力揉了一下，又捏了一下。果然，人类的孩子就是与我们蛇人的孩子不同。 蛇人的孩子无论多么燥热，体温都是冰冷的，而这人类的小家伙脸蛋摸起来却是温热的，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我问那小家伙“小家伙，看见了吗？蛇人便是这么行动的，知道了吗？” 那小家伙愁眉苦脸的看着我，我扯了扯他的脸，他像个受气包一样嘀嘀咕咕的说道“女王陛下，我的脸被你揉疼了。”我松开手。 哼，人类的小娃娃就是承受不住我的喜爱。若是蛇人族哪个家族的小娃娃被我摸着捏捏脸，那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这人类的小娃娃还嫌弃我。 一定是他自己承受不起我的喜爱。 那小家伙不停的盯着我，我盯着他的时候他又低头不看我。 我觉得有趣儿，我一直盯着他看，直到看着他满脸通红忍不住抗议道“女王陛下，你再看我我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我去摸摸他的脸，果然比之前定的温度还要高些。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笑着说道“你倒是个有趣的小娃娃。”然后摸摸他的头。 那小家伙看着我笑起来倒是呆了呆，随即小声的道“黑黑尾巴的叔叔说，女王陛下是最漂亮的人此话果然不假，女王陛下笑起来真好看，女王陛下要记得多笑笑啊。” 我瞪了他一眼“多嘴！” 只是心里却有些雀跃。 夸赞美貌这样的话语，对哪个女人都很适用，不是吗？ 一定不是只有我这么开心。 我问他，“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家伙咧嘴一笑“女王陛下，我叫王林。”然后小家伙看了外面一眼，皱着眉头说“今日太晚了，我要回家给娘亲煮药了，女王陛下，明日我再来找你！”然后跑到宫殿门口，突然转头冲我挥挥手。 嗯，像什么呢？像个傻子。人类的孩子，就是不聪明。 第二章 真真是我的侍女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看着我目送着那小家伙离去，偷偷在我耳边“哇！”吓了我一跳。 我问她“干什么呢？”然后打她一下“吓我一跳。” 真真白了我一眼“女王陛下，那小家伙就这么有趣儿？若是觉得有趣儿把他抓回来不就好了，还放她回去作甚？” 我敲打真真的头“你啊，想什么呢？这样顺其自然不有趣儿？明儿个这小家伙就要来，明儿个再听他说为什么来找我吧。” 我伸了个懒腰，却刚好瞥见真真盯着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戳戳她的手臂，我问道“真真？怎么了，突然这般严肃，不像你哦？” 真真看了我一眼，说道“女王陛下，我们自幼一块长大，我也是你的守护者我便直说了。老祖宗曾说过，蛇人族最容易被人族所欺骗，甚至可能会解开传说中的封印。女王陛下，哪怕这只是个孩子，你也绝不定付出真心啊。” 我笑她“你什么时候这般小心了？安心吧，我始终是蛇人族的女王，哪有这么单纯？” 我确看见真真复杂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叹了口气，在我身后幽幽的道“我倒是希望你并非如此单纯，你始终是蛇人族的女王，你可要记住，你所代表的可不只是自己，还代表了蛇人族啊。” 我拍了拍手，蛇人族的舞蹈又跳了起来，还是如此的妖娆，一条条美女蛇展示着自己妖娆的身体，倒是看得我赏心悦目。 我倒是觉得真真多疑了，毕竟哪有这么多坏人？老祖宗所遇的也是成千上万人族中的一位罢了。更何况这还只是个孩子，有什么不能信任呢？ 只是今天见到那个孩子，倒是打破了我原本的生活，哪怕是看舞都比平常多了些快乐。 哼，不过肯定与那孩子无关罢了。 那是个信守承诺的小家伙，第二日果然来了。 我看着他今日好像已经不似昨日一般的怕我了，今日倒是大胆了些，到宫殿的时候，还不等来人禀报，他自己便跟在那人的身后偷偷溜进来了。 我望着那古灵精怪的小家伙笑，小家伙偷偷摸摸的，看着我似乎并没有生气，方才大胆的走上前来，学着蛇人族族人的模样对我行了礼，然后说“参见女王陛下。” 我冲他招了招手，等他上前来，刮了刮他的鼻子，问他“所以你来我蛇人族，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说无所图，我可不信，我可不是小孩子哦，没那么好骗的。” 那小家伙的笑容突然就僵硬在那儿，随后低下了头，我猜，一定理由不是这么简单的，否则何至于变了脸色？不过我倒是相信这个孩子没什么恶意，孩子本性应当是不坏的。 若是他是个坏孩子，说不定蛇人族老窝都会被那些修仙人抄了去，可是他没有。 那小家伙突然跪倒在我面前，哭着说“女王陛下，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娘亲吧！” 明明之前还欢笑着道德孩子忽然换上这样一副面孔，倒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连忙将他扶起来，问道“小家伙怎么了？你娘亲怎么了吗？” 我替那小家伙拭去泪水，可是小家伙却是不停的哭着，始终不敢开口要让我怎么救他的母亲。 我是女王，从来没有过孩子敢在我面前哭泣的，忽然看见有个孩子在我面前哭泣，我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只觉得手无处安放，只能不停的替他失去泪水，问他“小家伙到底怎么了？” 小家伙哭了许久，始终不敢抬头看我，直到声音沙哑了，才支支吾吾的跟我说“我的娘亲得了一种怪病，我听大夫说需要美杜莎女王的蛇鳞入药才能治好……”说完又大哭起来“女王陛下你不要生气……” 我的蛇鳞其实并不能入药。我是美杜莎，是蛇人中最强悍的蛇人，鳞片都是坚不可摧的，入药？怎么可能入药？更何况小家伙的母亲应当是个凡人，怎么可能吸收我的蛇鳞？ 我不是不想帮小家伙，的确，我的蛇鳞是不能入药的。 “大胆！”真真脸色铁青“蛇护卫队！给我拿下！我当你来是干什么，若是想要伤害女王陛下，无论你年龄多小！蛇人族定要取你性命！” 小家伙脸色煞白，连忙摇头道“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想借女王陛下的蛇鳞入药……”声音越到后面便越小，似乎他自己也觉得很没有可信度，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女王陛下，从来没有过。” 蛇护卫队守护在我的身旁，害怕我受伤。实际上这么小个孩子，又怎么伤得了我？ 我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他们始终不愿意离去，只是愿意后退一步，手持刀剑，直指这小家伙。 小家伙似乎是怕极了，脸色煞白，却期待的望着我，似乎是想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救他的母亲。 其实我想，这小家伙来找我，一定是鼓起所有勇气了吧。 我摸了摸他的头，叹道“小家伙，不是我不给你蛇鳞，是不能。我是美杜莎，蛇鳞蕴含着大量的能量，你母亲不过是一介凡人，如何受得住我的蛇鳞？若是给了你，你的母亲便会因为吸收不了我的蛇鳞的能量爆体身亡，这是你愿意的吗？” 那小家伙带着泪眼，茫然的摇了摇头“女王陛下，我想要我娘，你真的不要骗我。”然后又大声哭了起来。 我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好了小家伙，我是女王，我不会骗你一个凡人的，别哭了。”我替他擦去泪水“小家伙我很抱歉。” 那小家伙似乎是失去了所有的动力，哭的眼睛都肿了。可是我没办法，我的蛇鳞的确没有用。 那小家伙哭着离开了，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到他。 哼，本王对人类的小家伙也没什么可挂念的。 后来那小家伙竟然啊真的再没来过。 是失望吗？我想大抵是的，我的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挂念那个孩子。 不知道那个小家伙怎么样了，母亲的病有没有好些，是否还在计较我没有用蛇鳞救他母亲的事，不知道那小家伙是否心里会计较这件事，甚至不知道那小家伙是否相信我所说的，蛇鳞并不能给他的母亲。 哼，本王还不屑于骗一个人类。只是那个小家伙心里怎么想呢。 算了，不过是个人类而已，与本王何干？ 只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心里都是空荡荡的。明明那个小家伙也只是来两天，怎么他不在了，我倒是有些失落了？ 不过只是丢了个小玩具罢了。 第三章 我还是整天看着那些美女蛇跳舞，只是以前看着妖娆勾人的美女蛇，现在看来怎么都差了点味道。到底是怎么了呢？ 真真大抵是看出我的饿情绪有些不对，问道“女王陛下是在想那个人类？” 我说“胡说！我怎么会想个人类，就算是想也当是想我们蛇人族的小家伙，怎么会想个人类？” 真真嗤笑道“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咱俩自幼一块儿长大，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放心吧，我不会笑你。” 我去挠她的痒痒，听着她哈哈大笑才恶狠狠的说“让你胡说！” 又胡闹了会儿，真真看了看四周，然后偷偷跟我说“不过女王陛下若是想去看看那小家伙，我可以陪你去哦。我们都是可以化作人形，我可以带你偷偷溜出去。” “可是长老那边……”我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若是长老们知道你偷偷带我溜出去，你岂不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真真戳了戳我的脑门儿，笑道“傻样，我们就说出去找墨渊了呗，墨渊一定会帮我们的。” “哦~”我瞬间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了“我出去找那个小家伙你在去看看墨渊~好打算哦~” 真真笑了笑，亲昵的挽住我的手道“走了走了。” 真真在小家伙身体里留了一抹蛇人族的气息，我很容易找到小家伙。 只是真真恨不放心，还是陪着我一起去了。 我隔得很远，远远的看着那破烂的小房子，倒像是不能住人的，甚至只是个草盖头，看上去倒是有些年头了。 那小家伙不像在我们面前一样乐呵乐呵的，倒是一脸悲伤。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他，这么看起来，似乎现在这个才是真实的。 里屋传来阵阵咳嗽，那小家伙连忙跑回去，我看得出那孩子很爱他的母亲。 有那么一瞬间，我为自己不能救他的母亲而感到难过。 哼，不过是个人类罢了，为什么我要为此难过？ 我听着小家伙一遍一遍的叫着“娘？娘好些了吗？”我甚至听不到他的母亲的回答。 啊，人类就是这么脆弱的生物。 “女王陛下，人类真是脆弱的生物啊。”真真挽着我的手，叹道“那小家伙看着挺难过的模样。” 那小家伙在外面煎药，所以我能看见他。 蛇人族的视力很好，我能看见小家伙呆呆的看着药，然后偷偷的抹了把眼泪，我想他一定很难过。 他一直没有哭出声，只是一直不停的抹着眼泪，我猜他的母亲可能快要走到尽头了吧。 我偷偷走近一点，看到了他的母亲，是一个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女子。 真真轻声道“女王陛下，很可怜啊。” 的确，看上去很可怜。我甚至能看出，那小家伙的母亲活不了多久了，难怪那小家伙自从知道我的蛇鳞救不了他的母亲以后，再没来过。小家伙的母亲看着也可怜，只剩着一口气吊着，实际上我能看出她其实早就到尽头了。 算了，当做那些日子小家伙让我快乐了一阵的报答吧。 我冲那女子吹了口气，将一部分我的精气分给她，她便可以多和小家伙待一阵子。 我是蛇人族的女王，我能做的其实也很有限，我救不了她的，只能以这样的方法，大抵也只能延长她几个月的生命吧。 真真轻叹道“女王陛下，走罢。” 我点点头，在最后又看了眼偷偷抹眼泪的小家伙。 倒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真真一路没再说话，她往日很活泼很爱笑，这和她平日并不像。 过了好久我才听到真真说“女王陛下，人类真是脆弱的生物啊。” 我答道“是啊，真是脆弱的生物。似乎我捏一下就会死去一般，脆弱的生物。” 为什么人类如此脆弱呢？我想不明白。 人类啊，弄不明白。 真真挽着我的手问我“那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活着？这么脆弱，不是很容易死掉吗？那他们到底为什么活着？” 我不明白。 人类到底为什么活着？ 我们蛇人族拥有不下于人类的智慧，也拥有人类的情感，可是似乎我不是什么情感都能理解。例如：那小家伙和他母亲的感情。 在蛇人族若是父母得了重病，孩子一般都会孝顺他们，直到他们离开，可是既然明知道要离世，喝再多的药都没用，那为何要喝药？我不太明白。 若是一定要说出所以然来，那我便觉得，可能只是那女子想和小家伙多待一阵子吧。 那小家伙很可爱，想多看他几眼吧。 等到回到蛇人族，真真同我一起看着他们跳舞，在一旁沉思着。 我猜她一定是想不通，人类如此脆弱的生物，就算活的再久，有什么意义。 我说“真真，在想什么？” 真真很认真的看着我，眼中没有平日里的活泼，认真的说“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其实根本不懂人类的情感？我们只是自认为明白了？” 我问道“怎么这么说？” 真真皱了皱眉，道“我不太能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若是他们的感情才是母子情，那我们的母子情又算什么？我好像不太明白。”然后迷茫的看着我“我不太明白。” 我叹道“我也不太明白，只是可能人类和蛇人族的感情表达不太一样罢了。” 是过了多久呢？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家伙，他来找我了。 那日有人来报“女王陛下，来了一个人类。”我传那个人类进来，没想到却是那个小家伙。 那小家伙背着小包袱，眼睛红红的走到殿来。我想他的母亲大概是去世了吧。 小家伙在殿下冲我灿烂的一笑，实际上眼底的难过我倒是看见了，这个笑容我看着比哭还难看。 我坐在殿前，尾巴轻轻晃动着，问道“怎么了小家伙，来找本王有何贵干？” 小家伙又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问道“女王陛下，我能否能来蛇人族？” 很多蛇人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小家伙似乎并不惧怕，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我问“我能否能来？” 还未等我回答，真真便道“你想清楚了吗？若是来到蛇人族，你便会一辈子被人族所唾弃！甚至一辈子不能再回到人族，还会在蛇人族遭受白眼。” 那小家伙低下头轻声道“我想好了，反正我也没有家了。” 我问道“你为何来我蛇人族？” 我看着那小家伙抬起头来，眼神似乎有些特殊的东西，最后还是轻轻低头道“我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女王陛下是个好人，我那日对你不敬你也没有杀了我，所以……” 所以才来我这儿了啊。 没有地方可去，又觉得我那日对他没有恶意，只有来这儿了。 真真看着我，轻声道“女王陛下自己看着办吧。” 我思考了很久，然后叹了口气，开口道“你上前来。” 那小家伙上前来，我看着那小家伙眼底的淤青，倒像是哭了很久很久了，这小家伙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人类，现在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毕竟这小家伙也倒是给我带来过快乐，便放在蛇人族陪那些小家伙玩乐吧，有个人类做玩伴，似乎也不错。 并不是因为本王的恻隐之心，只是觉得这孩子挺好玩儿，仅此而已。 第四章 我问道“你不怕？” 小家伙听着我这么说，泪水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可是我无处可去了，给你添麻烦了。” 过了好久，我等他停下来啊。替他擦干眼泪，道“罢了，你日后便留在蛇人族吧，可别老哭鼻子。” 小家伙背着小包袱走了，真真在我身旁轻声道“女王陛下不怀疑吗？虽然只是个小孩子，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我沉思了一会儿，其实不愿意相信这孩子是坏孩子是一回事，为了蛇人族的安全又是另一回事。我吩咐下去“毕竟是个人类的孩子，还是尽量不要让他完全脱离我们的视线范围吧，不过适当给他些空间，也不用什么时候都跟着。” 我倒是不愿意相信是个坏孩子的，可是蛇人族的安危更为重要。 近些年来，蛇人族的规模庞大了些，可终究是在地下，至少我是女王的期间，我并不想让蛇人族的势力到人族去。 我应当是降世在蛇人族的美杜莎中，最没出息的一个。 我乐意看见蛇人族繁荣，可若是蛇人族的势力到人族的视线范围内，他们一定会想办法伤害蛇人族的孩子们的。 我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局，我只想我在位的时候，这些蛇人族的孩子们安安稳稳的过着。当然我也不会去招惹人族，相安无事最好。 我应当是蛇人族最没出息的。 平静的日子过惯了，蛇人族也日益安稳下来，我也并不觉得平静安稳的日子有什么不好。 小家伙看着这么多人的蛇尾，似乎有些害怕，不过还是强打精神乖乖的跟着婢女们。 婢女们倒也没见过这种人族的小家伙，虽然喜欢好奇的打量小家伙，其实对小家伙并没有恶意，偶尔还喜欢戳戳小家伙的肉脸。 小家伙和蛇人族的孩子不一样，脸上有温度的，温热的。 不过看着小家伙能在这里生活，心里倒是放心了些。 若是在人族，他一个孤苦伶仃的校级家伙，一定会过的很辛苦吧。 小家伙在蛇人族住下了，我也替他找了先生教他读书识字，当然是教他人族的。 蛇人族也有小女娃娃跟他一起学，那是个很可爱的女娃，是蛇人族的小公主，名字叫灵儿，我记得。 其实他们不知道，那日小家伙去学堂的时候，我其实在不远处看着。 原是担心这小家伙和灵儿和不到一块儿去，后来发现是我自己多虑了。 灵儿看着他，似乎很吃惊的捂住嘴，指着那小家伙道“你是个人类！” 小家伙大抵是害怕灵儿的，低头轻声道“嗯。” 灵儿摇晃着巨大的蛇尾，对着小家伙转来转去，上下打量着小家伙。小家伙脸色煞白，似乎还是很害怕灵儿。灵儿时不时的戳戳小家伙的脸，戳戳他的手臂，甚至我都有些担心，灵儿是否是要对小家伙做什么。 我倒是多虑了，灵儿上下打量了小家伙很久，然后笑起来“你是个人类！你们人类果真和我们不大一样！我们是冰冰的你们是暖和的！” 灵儿用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小脸儿，小家伙冰的一哆嗦，灵儿叉腰道“我们果然很不一样！” 小家伙似乎也没那么怕灵儿了，抬头望着她傻乎乎的道“我们本来也不一样，你有尾巴，我没有。” 我看到这里便离开了，看来两个孩子倒是可以和睦相处的。 灵儿是蛇人族的公主，也是我的妹妹，我很喜欢她。小家伙能和灵儿做朋友倒是不错。 看灵儿的样子，其实也并不反感人类。 日子是这样一天天的过着，等我之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家伙也稍微长大了点。 那日我与真真和众位长老探讨了蛇人族的未来，长老们希望蛇人族能攻占人类的一座城池，彻底脱离这种与世隔绝的场景，可是我拒绝了。 蛇人族现在正处繁荣，我又怎么舍得用战争去破坏好不容易得来的和谐。 我和真真反对蛇人族的扩张，至少现在不行，不能为了可能带来的利益，破坏原本蛇人族的和谐，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也希望不要是现在。 至少要等到小家伙离世以后，小家伙是人类，我也不想寒了小家伙的心。 真真也是反对的，蛇人族的大将军是真真十分喜爱的大将军墨渊，她了解当前蛇人族的形势，蛇人族现在并不适合发动战争。 可是只有我和真真反对，长老们各有各的想法最后却不欢而散。 大抵是我那段时间的不悦都摆在了脸上，就连那小家伙都看出来了吧。 那日我回到房内，却看见一束盛开的花，是很漂亮的小雏菊。小雏菊很漂亮，没什么浓郁的香味，只有一阵清香，旁边放着的便是小家伙的信纸“女王陛下记得多笑笑，女王陛下还是笑起来最漂亮。” 也是那日我想起来，我也是好久没见到小家伙了，平日有婢女和先生管着他，我似乎倒是很久不见他了。 我趁着月色去了小家伙的房间。 小家伙已经睡下了，我摸摸他的头，我听着他“呜呜呜”了几声翻过身去，月光轻微的洒在他的身上，我恍惚间觉得，小家伙长大了不少，我们似乎好久不见了。 我关上门走出去，婢女们很惊讶我为何今日来到这里，我只是告诉他们不要告诉小家伙我到了这里，便离开了。 小家伙似乎比我最初遇见的时候长大了点，只是看着还是有些之前的印记。 我倒是难得闲下心来望着月亮，清冷的很。 第二日我去看了小家伙，小家伙很高兴，跟我说了很多。 他说“女王陛下都不管我，都从未问过我。” 我说道“我有问过先生哦，先生说你很不错，你若是想回人族，你还可以去考取功名呢，先生说你考得上的。”我摸摸他的头笑。 他似乎有些不满的道“可是女王陛下从未问过我，问我近日来过得怎么样，问我近日来吃得好不好。” 我笑道“婢女们常跟我说呢，说你不挑食，什么都吃，晚上也不顽皮不蹬被子。” 小家伙转过身不理我。 第五章 小家伙转过身不理我。 看着他的背影，我倒是突然有些走神，真的比以前长大了不少，不再是最初找不到依靠，鼓起所有勇气来蛇人族想寻求我庇佑的小家伙了。 我轻叹道“长大了啊，那我保证以后会常来看你好不好？” 听到这里，小家伙才转过身来，垂头丧气的模样看得我好笑。 他跟我讲了很多事，例如他现在已经长高了不少，灵儿却还是小孩子模样，我跟他说灵儿其实已经十多岁了比他大几岁，给他惊呆了。蛇人族的生命比人类长很多，所以灵儿生长速度比小家伙慢上不少。 小家伙还跟我说根本看不出来灵儿比他大很多，灵儿看上去像个小孩子，性格也比较幼稚。 我听着小家伙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突然觉得很温暖。 小家伙就是小家伙，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啊。 直到后来真真来寻我，又有事了，小家伙才闭上嘴，跟我说“女王陛下记得多笑笑，笑起来很漂亮。” 我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轻笑道“好。” 小家伙一个人类能在这里生活其实很不容易，我都知道。 大抵也正是因为如此，小家伙才有些依赖我吧。 我一直没有告诉小家伙，其实我当初也很想救他的母亲，只是我没办法，小家伙的母亲也是小家伙心里的痛。 我只是蛇人，我会一些简单的小法术，可我终究只是蛇人不是仙子，没有救死扶伤的能力。 我一直不知道小家伙心里对这件事是否有所不满，不过没办法小家伙，我能做的，不过是在你无处可去的时候，为你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偶尔看着小家伙傻乎乎的对我笑，心中却的的确确愧疚过。 我没办法拯救他的母亲，没办法的。 小家伙也从来不提起他母亲的事，我想他也不想再提起自己的伤心事了吧。 我没有告诉小家伙，其实在小家伙来到这里以后，我去过他以前的家。 房屋的茅草似乎已经飞走了，房屋也有些塌陷了。 小家伙的母亲便是葬在房屋附近的，小家伙常来祭拜，我能看见坟墓上有着打扫的痕迹。 我在那里停留了很久，就算知道那个人已经离世了，我却还是跟她说，小家伙现在在蛇人族，没有人欺负他活的很好，不用担心，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小家伙的事。 后来想起来，似乎有些傻，她终究是逝去了我说再多似乎也没了作用。 可是我想至少要告诉她，小家伙如今活的很好，不用担心。 再后来，小家伙长大了，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了。 其实我希望他回到人类世界去，人类世界才是他的归宿。他若是留在蛇人族，所有的朋友看着他日益老去，亦或待到他垂垂老矣曾经的友人还是年轻模样，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折磨。 让他回去人类世界这事，其实有很多人跟我谈过，目的其实都不相同。 长老觉得他年龄大了，是个人类长老们不放心。真真觉得小家伙可能会记着我当初没能拯救他的母亲。灵儿觉得小家伙长大了，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先生觉得小家伙可以去考取人类的功名拥有自己的未来。 而我觉得，小家伙是人类终究还是应当回到人类世界去。 我问过小家伙是否想要回到人类世界去。 我记得小家伙低着头不敢说话，我心里便知道了，小家伙其实也想回到人类世界。人类终究是人类，蛇人终究是蛇人，我们不同。 我用力的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强迫自己笑起来，温柔的对他说“小家伙，想回去便回去吧，你终究是一个人，不是吗？” 小家伙抱住我哭了起来，哭着道“对不起。” 他在对不起什么呢？对不起我对他的喜爱吗？还是对不起大家这些年来对他的照顾？其实哪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们照顾他这么多年，他同样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 哪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不过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娃娃罢了，照顾一阵子就照顾一阵子，只不过他要回去了而已。 哼，长大了就跑了，当我蛇人族是什么地方？ 只是话虽如此，小家伙决定离开蛇人族回到人类世界，我倒是觉得很不错，他的确应当这么做，他有他的未来，留在这儿算什么事？ 他离开的时候我去送了他。 小家伙长大了，已经和我一样高了，我望着他笑。小家伙似乎哭过了，眼睛红红的。我和往常一样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笑道“小家伙不要哭啊，若是在人类世界待不下去了，我倒是可以勉强接受你背着小包袱又回来找我。” 小家伙噗嗤一下笑出声，抬头望着我笑“那我可记下了女王陛下，若是我日后在人类世界混不下去，那我可要来找你。” 我笑着说“嗯，我可记得那你当初背着小包袱来找我的模样，可莫要再来第二次了。” 我看着他沉默了，我伸出双手，道“既然要走了，下次相见不知是在多久以后，来抱一下吧？” 我感受到小家伙将我抱着，我轻轻拍着小家伙的头，小家伙啊，长高了不少，倒是长大了不少。 我看着他走不了多久就回头看看我，走不了多久就回头看看我，我冲他挥挥手。在快要看不见他的地方，我听见小家伙大声说了句“女王陛下要多笑笑啊！女王陛下笑起来最好看了！” 哼，都快走了还说这些。 只是这次的夸奖，我却没了以前的欢快。 走罢走罢小家伙，去寻找你的未来吧。 真真在我身边轻声问道“女王陛下，舍不得那小家伙？” 我说道“谁说的？” 真真只是看着小家伙离开，然后叹道“以前的小家伙，如今也这么大了啊。” 是啊，以前的小家伙已经这么大了啊。 其实那天我和真真还是一路跟着小家伙的，直到看见小家伙在人族的客栈住下，我们才离开。 哼，小家伙一点都不聪明，我若是不跟着他出了事怎么办？ 待到我回到蛇人族，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甚至感觉有些不习惯。 不就是个小家伙吗？有什么舍不得的，小玩具在去找一个不就是了？怎么还舍不得了？ 我后来遇见过很多孩子，可是始终没有一个孩子我愿意再次带到蛇人族来，总觉得，不想这样，似乎小家伙是不可替代的。 小家伙走了以后，我便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了。他体内有蛇人族的气息，可是距离我太远了，那气息我似乎都不怎么能感觉到。 其实灵儿并不放心小家伙，暗中找人去保护他的，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第六章 偶尔我听见他们谈论“诶，那个人族的小崽子呢？怎么还不回来？” “你不知道吗？女王陛下放他会人类世界了。” “哎，真是个没良心的，说走就走了。” “你小点声。” 原来有些想念小家伙的，不只有我一个，还有这么多人。 真真偶尔也会提起“小家伙这么久没回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身体怎么样，我又不敢去看他，若是被其他人类抓住了怎么办？” 就连以前很反对小家伙住进蛇人族的长老们偶尔也会问问“诶，那个小东西呢？好久没见到了。” 小家伙是我们带大的，小家伙走后，大抵每个人心里都有些难过。虽然当初送小家伙出去是大家的意思，可真到了分别以后，心中还是会涌起不舍。 哼，小没良心的都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下次等他回来一定要揍他一顿！ 那天传回消息，小家伙中了状元。 先生知道后哈哈大笑起来“我便说小家伙一定能考取功名！”随后转身对着灵儿说“同样是我教的，怎么灵儿就这么傻呢。”然后看着灵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还摇了摇头。 我们一群人都望着灵儿笑。 灵儿插着腰道“喂！太过分了点吧！当我不在呢！” 先生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灵儿，又叹了口气。 真真挽着我的手轻声道“要不咱们举办个庆功宴？” 小家伙倒是有些本事，的确无愧于蛇人族这些年来对他的栽培了。 灵儿小声道“可是主角都不在，什么庆功宴啊。” 随后大家便沉默了下来。平日里不长想，偶尔想起来，那小家伙已经很久很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小家伙在忙些什么，出去后也再没回来。 心里想着还有些难过，我是看着小家伙长大的，他离去这么久，似乎一点都不挂念我们。 没良心的小东西。 心里骂了他还没多久，没过多久小家伙却回来了。 我听着大殿外小家伙在说“女王陛下，我回来了！” 我站起身来，看着那身影跑进来，好像回到很久以前小家伙还很小的时候，晃眼一看，已经是个大人了。 他跑上来每一个人阻止他，我看着他走到我的面前，笑着说“我考上状元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他问我“不给点奖励吗？” 哼，这么久不回来还好意思要奖励？ 我问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说“那就奖励我陪我玩儿一天吧？” 我笑着说“好。” 小家伙其实在蛇人族呆了整整七天，七天我没有做任何事，一直陪在小家伙的身边。 我听小家伙跟我讲，他考上了以后有了自己的府邸，有了自己的小仆人，有了自己的生活，甚至圣上都对他青睐有加，甚至还想将公主许配给他。 然后我问他“怎么不娶人家呢？”小家伙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哼道“我要娶至少也要娶像女王陛下或者真真姐姐这样的美女，公主长得一点都不好看。” 我笑骂道“感情你就喜欢外表漂亮的！” 其实他这些年也不太容易，在蛇人族呆久了，与人类世界倒是有些不熟了，先后有人偷他的银子，他不告诉我这些，只告诉我自己过得多快乐。 我心里其实跟明镜儿似的，保护在他身边的人其实很多都告诉我，他这些年过得并不容易，最穷苦的时候甚至只能去偷吃供果才能维持。 小家伙不说，那我也不说，假装自己都不知道。 小家伙回来还和灵儿玩儿了会，还嘲笑灵儿现在还是个孩子模样说灵儿小娃娃，灵儿气的给了他一顿好打，还不理他。 真真倒是说“小家伙现在长大了不少，我还以为他这出去一趟要和我们生疏呢。看来并没有。” 那便好，至少还没和我们生疏，小家伙还是以前的模样，还是以前的小家伙。 后来我下令撤回在小家伙身边保护的蛇人，毕竟在人类世界生存其实对于蛇人来说也很危险，若是被抓住了，一般都会死的很惨。既然小家伙长大了，那便回来吧。 小家伙总不能一辈子活在蛇人族的保护下，他毕竟是个人类，这像什么样子。 一个周，实在是太快了。在我还未曾反应过来，小家伙就已经离开了，他坐在马上潮气蓬勃的对我挥挥手“女王陛下，改日我再来看你！” 我笑着说“好。” 改日，又不晓得是多久以后了，快则几个月慢估计就需要几年了吧。 不过小家伙是有自己的生活的，就算在人类世界现在也可以站住脚，毕竟是我养大的孩子，至少我远在蛇人族，我为他感到骄傲。 小家伙回去了，保护他的人被我撤回了，我也失去了小家伙的消息了。 蛇人族距离人类世界很远，也是人类的禁忌，平日里没有人类敢来这儿，也正是这样小家伙出去以后，我失去了他所有的消息。 很多时候忙起来的时候还好，可是等我一个人静下来，还是不免有些想念那个小家伙。 不知道那个小家伙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 好歹也是我蛇人族带出来的小家伙，可别给蛇人族丢人啊。 蛇人族在我和真真的努力下达成了共识：人类不伤害我们，我们也不去伤害他们。蛇人会一些简单的法术，可是人类世界却也有修行者，大战起来其实对双方都不好。 蛇人族的长老也日益老去了，性子也没有以前刚烈，早已过了一定要称王称霸的年纪了，如今他们更看重的是蛇人族的安危。蛇人族如今繁荣昌盛，那也没必要发动战争了。 日子日益平静下来，我很满足，真的。 长老们说我是最没有野心的一届美杜莎，明明继承了美杜莎女王强大的力量与封印。 我笑着回答他们“就现在，我其实很满足了，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子民因为战争受伤。” 我是王，可是我的子民是我的全部。 小家伙期间回来过几次，蛇人族倒也不防备他，都是知道的他是我养大的孩子。 第七章 后来，真真成亲了，是她最喜欢的大将军墨渊。 最初听真真说她喜欢墨渊的时候，我还问过“真真，墨渊最为无趣了，你怎么就喜欢上他了？” 真真还白了我一眼，哼声道“女王陛下什么都不懂，我就喜欢墨渊这样的，多有安全感！” 至少是最想不到的是，真真从那以后真的一直都找机会和墨渊聊天和他说话，真真喜欢墨渊倒是整个蛇人族都公认的事。 听到真真要和墨渊成亲的时候，其实也不算太奇怪。真真也是个漂亮的，性格也好，墨渊性子无趣了些，到底也是真的对她好。 既然已经决定不向人类发动战争了，那大将军也是个闲职，他也是真真喜欢的男人，成亲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蛇人族的成亲与人类不同，真真与墨渊地位都不低，要以我作为女王的身份做他们的主婚人，真真需要画上精致的妆容，然后对着长老们起誓才行。 那段时间墨渊一直来找我，很频繁。我一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直到那天我问他“怎么近日来这么有空？” 那时候我才看见他挠了挠头。又咧嘴笑了起来“我这不是怕你舍不得真真不愿意放人吗？” 真真倒是一跺脚“你有毛病啊，就算我与你成亲，我也是女王陛下的婢女，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我看着他们打情骂俏了好一会，真真将墨渊推出去，嘴里嘀咕嘀咕的说着“女王陛下不用搭理他，他脑子有毛病。”话是这么说的，她的脸上却是笑着的。 他们成亲那日我去了，那天的真真很美，笑颜如花。 我还听见真真偷偷问我“女王陛下准备多久成亲？”我笑骂她“我自己知道，好好做你的新娘吧。” 真真成亲了，日子过得很惬意，只是时不时的还是会念叨我“女王陛下多久成亲啊。” 日子倒是过得快乐又平淡。 成亲，我倒是没想过，至少现在没想过。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就顺其自然吧。 后来我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蛇人族女王美杜莎亲启。”打开一看，上面短短一句话“王林的命在我们手上，若是想他活着，那便一个人前来京城春熙楼，我等你。” 真真看到这话，说不出的气愤，当即道“女王陛下，我同你一块儿去！真当我蛇人族没人吗？” 我翻了个白眼“的了吧，他们既然说让我一个人前去，那定然是有辨别我是否是自己一个人前去的，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我拿出蛇人族的令牌，郑重的对真真说“我若是十五天还未回来，你便调动蛇人族的大军去寻我。” 真真皱了皱眉头，低着头问道“女王陛下可不可以，不要去救他……” 我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真真再说什么，真真从来都不会这样。 她说“你是蛇人族的女王，你为何要为了个人类冒险？你是蛇人族的女王啊。” 我想了很久，不晓得该如何回答真真。 最后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可是小家伙是我带大的，我也是小家伙的姐姐啊。” 我记得小家伙的母亲快要离世的时候，小家伙无计可施，只得来蛇人族找我，期盼我能给予他的母亲一点点的帮助，虽然我给不了他帮助，我却记得小家伙难过的模样。 真真大抵是知道没办法阻止我的，最后只是结果我手中的令牌，抱住我说“女王陛下可要记得啊，你所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你身后还有蛇人族。” 我离去了，蛇人族都是可以化作人形的，所以其实我走在人类的世界，只要不是修道之人其实很难发现我。 我看着人类世界其实好像与蛇人族差距不大，有老人有孩子，唯一的不同大抵就是蛇人族是蛇尾，人类是两条人腿罢了。 一路上我看见了很多人，摆摊的小贩，上学堂的孩子，卖糖葫芦的，还有散步的老人。 人世间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候，而我望见的似乎只有战争的时候他们凶残的模样。 等到我到那儿的时候，实际上已经过去十天了。 面前突然出现了很多人，带头那人冷哼道“来者可是蛇人族美杜莎女王？” 我说“正是！” 那么多人啊，围着我一个，其实我能感觉到，我脚下踩着的应当是擒蛇阵，传说中的完整的擒蛇阵无论多强大的蛇人踏进去，便会失去所有的力量。我也不例外。 我想，我的生命可能已经到尽头了，可是我还是问他们“小家伙呢？” 我来的目的是救他，无论他是死是活，救了他我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其实我能感觉到小家伙就在不远处，我能感受到他体内我所留下的那一丝气息，他肯定还活着。 他们是愣了很久，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以一种及其讽刺的话语问道“怎么了美杜莎女王，现在还想着那个人类吗？” 我盯住他们不说话，只是冷淡的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对我指指点点，我一句话也没说。 我猛然间感觉那股气息距离我越来越近，直到站在我面前，可是那个人并不是小家伙，是一个阴郁的男人。 可是留下的气息不会骗人的，那个人就是小家伙，一定就是他。 “哈哈哈哈，美杜莎女王，堂堂美杜莎女王竟被人类玩弄于鼓掌之间！好笑好笑！” 我大抵名明白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什么母亲死了无处可去，什么女王陛下笑起来很漂亮，什么道谢都是假的。 都是骗人的，只不过是为了骗我的一个局罢了。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我这么好骗，仅此而已。 我听见他们说“听说美杜莎女王的鲜血可以起死回生。” “那种怎么处置她啊！” 他们似乎说了很多，我却一句都没听进去，我就看着那个阴郁的年轻人，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未曾参与他们的讨论。 我对他们一点威胁都没有，他们也不担心。 这么多年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吗？从头到尾我所付出的真心，都是假的吗？ 我看着那个年轻人，他也看着我，是一种复杂而又冷淡的眼神。 我看着他终于张口，样貌变了，声音却还是熟悉的声音，他说“当年我的母亲死在设了蛇人族的手上，她是一个很漂亮又很温柔的女人。” “所以，我永远不会原谅蛇人族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红的刺眼，声音也充满了恨意。 我想可能我从头到尾都未曾了解过这个人，一直未曾。 我轻声道“那我呢。” 第八章 我看着他喘着粗气，然后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蛇人族的视力很好，所以我能看到他眼中的水雾。 他嘴巴张了又张，却一句话都未曾说出来，最后我看着他的口型。 他说“对不起。” 这些年来我的真心换来的不过是一句对不起。强烈的愤怒充满了我的心。 我体内有一个封印，封印美杜莎的封印。真正的美杜莎其实只是在我的体内沉睡罢了，心中涌起的强烈情绪刺伤了我的心。 我体内的力量开始躁动，我看着我的两条腿逐渐合并成一条，我的手臂开始布满细碎的蛇鳞。 我知道我压抑不住体内的力量了。 头上传来了“嘶嘶”的声音，我的意识便沉睡了下去。 看啊，真正的美杜莎，冲破封印了。 我透过眼睛我能看见，看见她撕碎了面前的人类，可是面对小家伙的时候却顿了顿，随后一抓捅穿了他的心脏。 只是在小家伙死前，我似乎看见了真正的他，眼神中充满了歉意，他说“抱歉女王陛下。” 我的意识不过只清醒了这么一会儿罢了，随后又陷入了沉睡。 我能感觉到死了很多人，能感觉到手上的鲜血凝成块状，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最后我是怎么醒过来的呢。 我记得我听见真真的声音，她紧紧的抱住我“女王陛下，抱歉我来晚了，一切都结束了。”我感受着她的眼泪滴在我的身上。 我的意识终于重新掌控了我的身体，眼睛恢复清明，她依然紧紧的拥抱着我，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来的太晚了。” 我问她“你怎么才来啊。”随后泪水却不争气的落下来。 这么晚才来，我要记你一笔，下次可要快点啊。 我听着真真下令“看见女王陛下这副模样的，一个不留！” 我再次失去了所有意识，昏迷了过去，很久很久都未曾苏醒。 等我醒来，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我从未想过攻占人类的城池，可是蛇人族不会让见到女王丑态的人类存活下去的。 这算不算是自找？我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一个人，最后却是我被伤害了。 我站在城上，下面的蛇人大军怒吼着“参见女王陛下！” 我是蛇人族的女王，我所代表的不只是我自己，还有整个蛇人族啊。 真真扶住我，我望着蛇人族大军，心中却是一暖。 我听真真说，蛇人族的大军那一日其实也死了很多人。这座城内修道者不少，可是蛇人族没有一个人害怕。 还有很多长老拼死在了战场上。 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看见我的眼中饱含泪水，我说“关于这场战争，我想说，各位做得很好！辛苦各位了！” 我听着下面安静下来，我低下头冲着这些将士们鞠躬，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如果我当初不心软就没这么多事了。 对不起，我如果不一个人来到这里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真真跟着我一同鞠躬。 我是他们的王，可是这一刻是我欠他们的。 后来真真告诉我，我体内的美杜莎其实与传闻描写很像。满头青蛇，巨大的尾巴。 我问她“你当时一定怕极了吧？” 真真挽住我的手，鼻子翘到天上去“你都不知道当时你有多吓人，眼睛一点神采都没有，我感觉根本就不是你。” 我听着她抱怨了很久，说了很多。 比如，我都怕你头上的蛇咬我，你的蛇鳞闪闪的看上去很可怕，眼睛一点神采都没有像个活死人。 可是她还是来了，在哪个对我来说生死攸关的时候，她还是来了。 我听她抱怨了很久，随后笑道“谢谢。” 她楞了一下，不自然的偏过头，小声念叨着“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以前从未想过要做一个残忍凶残的美杜莎女王，不过在我差点死亡以后，以前的美杜莎女王就死掉了，死在了算计她的人的手上。 当我说出“复仇”的时候，我原本以为过惯了风平浪静日子的我的子民，一定会有些反感。可是我没想到却迎来了长老们和我的子民们的支持。 “女王陛下，下令吧！” “我们蛇人族也不是好欺负的！” “女王陛下！他们当年做得残忍至极不用给他们留面子！下令吧！” 我记得当时我站在城上，深吸一口气。我选择的下一个地点是在宁城，距离蛇人族的大本营说不出的近，而且修道者并不多。 “出发！” 我陪着他们走到了宁城城下，城门紧闭着。 墨渊大声吼道“宁城城主可敢下来一战！”四周充满了墨渊的回声“可敢下来一战！”“下来一战！” 不过没想到的是，宁城城主是个没出息的，看到浩浩荡荡的大军前来，直接溜走了。 我进城，我看到很多人惊恐的看着我，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看着他们的眼神，最后说道“你们的城主抛弃了你们，所以我现在就是你们的城主！蛇人族不能无缘无故杀人的，安心吧。” 最后一句话其实才是对他们说的，所有的法令我也只做了微调更多的其实还是维护原样，并没有改变。 我不想伤害这些平民，关于战争其实很多时候与贫民都是没有关系的，毕竟平民与政治方面差的太远了。 两座城距离很近，偶尔我会出来转转，就像是在蛇人族的时候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孩子们还很害怕身为蛇人族的我们会伤害他们，可是时间久了他们也就习惯了，对于我们也不再害怕了。 这无疑是很好的结局，无论其他的城池是什么样子，至少我的城池蛇人族可以和人族相互理解其实这就够了。 还有很多人对于当初我差点屠城有所不满，其实我根本没法子控制自己当时的身体才这样了。 每一年其实我都会给主城离世的人烧香，哪怕他们再也回不来了，至少也能让我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我一直没有告诉真真当初的真相，毕竟小家伙死都死了，再计较这些其实已经没意思了。 第九章 我告诉真真，其实当初小家伙被绑了我去救他，结果进入了擒蛇阵，我一直没见到小家伙，小家伙应当是被杀掉了，后来我便成了她找到我的那副模样。 真真听了很难过，低着头说“其实我不是故意让你不去救他的……” 真真还给小家伙立了个坟，让我每年都有地方可以祭拜。 灵儿看着小家伙的坟冢，难过的直掉眼泪。 一时间竟是百感交集。 小家伙啊，你明白吗，你对不起的其实不只有我，还有灵儿真真，还有所有在蛇人族喜欢你的蛇人，你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可是我记得当初小家伙的眼神，他心中的痛苦溢上双眼，以至于后来在我无意识的情况下，美杜莎刺穿他的心脏他也没有躲开。 我明白的，他是在忏悔。 可是啊小家伙，其实你若是当时逃走你完全可以逃走的，但是你没有。 你骗了我，我记你一笔，可是这一笔，好像再也没机会还了。 哼，小时候还经常说我最喜欢女王陛下了，结果居然一个人先走了。 你这个骗子。 我看着他们这么多人怀念小家伙，心中却是有些酸楚。 我想过要不要告诉他们真相，其实他们有权利知道真相的，知道小家伙为什么不在了。 可是我看着他们对小家伙的怀念，心里又觉得，罢了，人都死了再怎么怪罪也毫无意义了，就让他们保留着对小家伙的所有记忆都是美好而又温柔的吧。 哼，小家伙，这一次你欠我哦。 我等你下辈子来还我！ 这辈子就放过你吧。 时间就是这样悄然而逝，我一日复一日的处理着两座城池的问题，其实我没想过再去攻打别的城池了。 我偶尔会四处转转，很多小娃娃喜欢围着我看。 我出行也没什么人陪着的，一般也只是和真真两个人四处闲逛。 最开始那些小孩子还挺怕我，他们到底听过很多我的传言。蛇人族的女王吃人吃小孩，满头青蛇，杀人不手软，总是不敢看我的。 大抵是时间久了，小娃娃们也长大了，也不像从前怕我了，反而经常望着我，还有小女孩子跟我说“女王陛下，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和你一样漂亮又有厉害的人！” 我记得我当时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那你可要很努力才行啊。” 一批一批的小孩子长大了又老去了，可是我的生命是漫长的，我看着他们一批又一批的出生，心中总是有着别样的感觉。 女王陛下也变了，已经不是当初的女王了，至少这么多年来，就算是有再可怜的孩子，我都没有将他们带入我的宫殿了。 小家伙那样的人，一个人就够了。 真真和墨渊已经养育了一个孩子了，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娃娃，叫做阿秋，活泼好动。 真真曾经问过我“女王陛下多久打算成亲呢？” 那时候我和她一起站在花园中，小阿秋到处跑。蛇尾其实很难掌控平衡，小阿秋老是摔倒。 我说“日后再说吧真真，况且拥有一个愿意为子民付出生命的女王，是你们的福气啊。”然后我冲她咧嘴一笑“我一生不成亲，不就守护你们一辈子了吗？” 真真捏捏我的脸，笑道“如果是以蛇人族子民的身份，我当然希望女王陛下为我们付出一生咯。”只是我转头看向她的时候，她温柔的看着我“可是如果是以朋友的身份，我会有另一种选择，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人照顾你一辈子。”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时候小阿秋摔倒了，哭丧着脸跑过来，一脸的灰尘泥土在真真的衣服上蹭，“摔倒了。” 真真温柔的抚摸小阿秋的头，轻笑道“傻孩子，又摔倒了，让你莫要乱跑你偏不听。” 小阿秋噘了噘嘴跑到我的身边来抱住我的双腿，说着“女王陛下，你看你的婢女怎么同公主说话的嘛？” 我听着只想笑。 当初是着小丫头才出生的时候眼睛黑漆漆的，望着我滴溜溜直转，觉得可爱便给了她一个公主的名分。毕竟真真不是外人，我们自幼一块长大，她的女儿实际上等同于我们两个人的女儿。 只是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想压她母亲一头了，我蹲下身去，哭丧着脸道“可是女王陛下管不住你娘亲啊，娘亲很凶很凶她不怕女王，怎么办呢？” 真真轻轻打了我一下，恶狠狠的对小家伙说“女王陛下都要被我打，更何况你！小公主还挺凶。” 随即听见小丫头咯咯咯的笑着。 啊，真好啊。 用真真的话来说，小家伙的离世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是我却要为此怀念一辈子的。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再没勇气遇见小家伙。 我是想怀念小家伙一辈子的，可是偏偏我遇到了另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孤儿啊。 我记得那日我在路边看见他，像一个粉白的小面团，身上裹着一块破布，不住的哭着。原本下定决心不在带回任何一个孩子的我，看着这个孩子还是动摇了。 这孩子还很小，若是没人将他带走，夜深了怎么办？我可怜她，最后还是抱回宫殿了。 真真看着我抱回一个孩子，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女王陛下，你……” 我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真真看见过小家伙死后我难过的模样，看过我很久以后望着小孩子都不再敢触碰的模样，甚至看见过我在小家伙的墓碑前落泪。 我说“没事了，我已经没事了。”我看着怀中的婴儿，哭够了似乎又睡了过去，咿咿呀呀的，很是可爱。 真真只是说“那便让她留下来吧。” 真的是很可爱的小女婴，婢女带她洗了澡以后便将她带到我身边来了，我把她放在床上。 小丫头紧闭双眼，我戳戳她的肚子，小丫头“呜呜呜”的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我。我又戳戳她的小屁股，她又翻过身来，眉间紧锁着，看着倒是惹人疼。 我就这样看着这小丫头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打滚，时不时的还吃吃自己的手指头。 是个很可爱的小丫头。 真真也将阿秋带来，阿秋指着小丫头轻声问道“娘亲，阿秋小时候也是这么小吗？” 真真刮刮她的鼻头，笑着道“当然啦，阿秋小时候也只有这么小，也是这样长大的哦。” 小丫头没过多久就醒来了，睁开眼的一瞬间，我便明白了小丫头为什么被抛弃了，她的眼睛有一只是黄色，不是一般人类的黑色，大抵她的父母觉得不太吉利吧。 阿秋望着小丫头，然后羡慕的说“娘亲，她的眼睛好漂亮，黄黄的，月亮都被装进她的眼睛了。” “是啊，很漂亮。”真真摸了摸她的头转身问我“女王陛下想要给她取什么名字了吗？” 我笑着说“既然月亮都被装进她的眼里了，那便取名叫月月吧。” 第十章 月月伸手要来抓我，我伸出一根手指头，她抓着就啃，也不嫌我的手凉，啃着啃着还傻笑起来。 月月啊，从我抱她回来的时候她就成了我的妹妹。 其实我能陪伴月月的时间很少，我得为了蛇人族做事。 月月很黏我，每天都要我抱着才会睡觉，我若是没抱着她，谁哄都没用都会一直哭一直哭。 那日婢女哭丧着脸说道“女王陛下，月月就要你抱，她睡醒了没见到你就一直哭，怎么哄都哄不住。”将月月递给我。 说来奇怪，我刚接过月月，月月便不哭了，盯着我看，然后笑起来。看着傻兮兮的。 我抱起来就看见月月的口水滴个不停，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然后抱着哄，哄了好半天月月才又睡着了。 婢女本想着将月月带出去，不能影响我。我倒是摆了摆手轻声道“罢了，就让她待在我这儿吧。” 几次月月醒来发现我在她身边，都是咧嘴一笑，然后趴在我的身边盯着我，傻兮兮的，然后打几个滚又累了，又睡着了。 我笑她“是个傻孩子。” 可不就是傻孩子吗？ 真真倒是教了我怎么抱孩子，怎么逗孩子，有真真和阿秋在，我倒是不怕的。 月月是个早慧的孩子，我记得在月月七个月大的时候，月月已经会了咿咿呀呀的词汇。 我一直教她“叫姐姐哦。”“叫姐姐哦。” 月月咿咿呀呀的说“杰杰”，大概是这个发音，我当时很开心，将她抱起来，我问她“月月说什么？” 月月又不说话了，咯咯咯只笑，还不理我。正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终于又听见月月说了句“杰杰。” 我亲了她一口，小丫头咯咯咯只笑，不停的在我脸上摸来摸去。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真真在阿秋会说话的时候，很开心的告诉我了。我也想要迫不及待的和她分享，月月已经会说话了。 我跟真真说“月月已经会叫姐姐了。”然后真真也去逗她，月月也模模糊糊叫了句姐姐，她脸都笑红了。 真真笑着说“我从没想象过，我都是死有一个女儿的人了，还有一天能被人家叫姐姐。” 明明是很平淡的日子，怎么想起来就这么让人开心呢？ 直到以后，这些写平淡又温暖的日常生活，反而成了我所有的牵挂。我所在乎的人，我所在意的事，似乎都是在这样温柔的日常生活中的啊。 月月是在一年左右会走路的。 人类与我们不同，双腿似乎比蛇尾更容易保持平衡，小丫头一摇一摇的走着，婢女们紧张兮兮的看着她，害怕这个小公主被摔倒了。 “女王陛下，真的不用我们去扶着小公主吗？”婢女紧张的看着月月“我总感觉小公主要摔倒。” 我笑她们“怎么呢？这么紧张那个下小丫头？摔了就爬起来啊，总是要学会走路的，摔一下其实也没什么。” 婢女们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更加紧张的看着小丫头，毕竟我们都是蛇人，与人类不同也不了解人类的躯体如何保持平衡。 没过一会月月就摔了，咧着小脸原地坐着哭哭啼啼的“呜呜呜”的擦眼泪。 我不让婢女们去扶她，就远远的看着她。 月月哭了好一会儿，又不哭了，迷迷瞪瞪的爬起来望着我笑“姐姐！”又撒着腿跑过来。 我摸摸她的头，问道“刚才摔到哪儿了？” 月月又委屈起来，眼泪汪汪的模样。 我亲了她一口，她又笑了起来，咯咯咯的。 我很喜欢小丫头，在小丫头身边的日子都会变得很轻快，这是小丫头带给我的快乐。 随着小丫头越长越大，我渐渐发现小丫头的那只黄色的眼睛，看不到很远，平日里小丫头能看清都是因为另一只眼睛。 我问过大夫，人类的大夫说“这多半是因为在母亲体内的时候，母亲吃了药有了一定的副作用。”简单的来说，娘胎里带出来的，没有办法治疗。 月月自己倒是看得开，在我最担心的时候，她还偷偷说“姐姐不着急，月月还有另一只眼睛月月看得见。” 月月是一个好孩子，也是我的天使。 月月越来越大了，也逐渐知道了自己只有姐姐没有父母的事情。虽然月月表面不说，我其实能看出她内心的失望，我一直在找月月的父母。可是始终没有消息，月月的父母始终都未曾出现。 月月最初每次看我来找她都会望着我，似乎是在期待，期待我能出月月父母的消息，可是每次她眼中又涌起的失落，又是深深的扎进我的心里。 后来月月不再问了，似乎是放弃了也不愿意给我压力。可是其实我心里都懂，哪有孩子不念父母的？哪怕知道自己是个被他们抛弃的孩子，那也是自己的父母。 至少也想亲自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抛弃。 月月的先生是当初教小家伙和灵儿的先生，交给他我很放心。 月月每日回来都爱跟我说“姐姐，先生今日讲了课我听不太懂。”“姐姐，先生说人应当孝敬父母，可是我没有父母只有姐姐。”“姐姐，先生说长姐如母。” 我爱听她说，他爱说什么我都爱听着。 只是看着她眼中的清澈，心中其实很难过。 其实月月虽然眼睛不好，但是她是我的好孩子。 先生很喜欢月月，常跟我说“公主其实很聪明，女王陛下大可不必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啊，是我最心爱的孩子。 灵儿那日风风火火的来找到我，其实在她来之前我就知道她要来找我干什么了，毕竟公主的一举一动都有不少人关注着，当然也包括灵儿有了心爱之人的事。 她进来以后跑到我的面前来，似乎也是鼓起了勇气，大声道“姐姐，我有了心爱的人！”声音很大，很坚决。 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当初的墨渊，似乎也是因为担心我不把真真嫁给他所以鼓起勇气来找我的。我双手托着腮帮整个人伏在桌上“嗯，我知道，接着说？” “啊？”灵儿似乎没想到我要接着问，脸突然涨红，红到了耳根“姐姐全都知道啊？” 我笑了下，喝了口在桌上的热茶，笑骂道“傻孩子啊，你是蛇人族的公主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看你不知道啊？别说你们所有的事都有人告诉我，甚至连你之前喜欢他开始就有人给我汇报了。” “所以要给姐姐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灵儿发现我并没有怪罪她的样子，笑嘻嘻的坐在我的身边，亲昵的挽住我的手“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第十一章 灵儿和那个人认识是在出去玩的时候，那是个人类。 灵儿出去游玩也不想吓着别人，收起了蛇尾双腿走路。那个人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哪里能看出灵儿是蛇人族公主？他们也是这样相遇的。很多时候都是英雄救美，灵儿这儿就不一样是灵儿路见不平。 那是个贫困潦倒的年轻人，向来以采药为生，日子过得很是清贫，所以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妻子。 那时候那人从药铺出来啊见到了灵儿，也对灵儿一见倾心。可是自己贫困潦倒又怎么追求看上去就一身贵气的富家千金呢？ 赤裸裸的眼神倒是引起了很多灵儿的追求者的主意，感觉灵儿被亵渎了找人打他，也是那时候灵儿注意到了这个人救了他。 那个人想表示自己的感谢，可是身上却也没多少钱，用自己当时身上所有的钱给灵儿买了一个小饰品。 我甚至能想到一个自卑的年轻人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用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去给灵儿买一个小饰品，更何况灵儿一看也不是缺一个小饰品的人。只是等到他出来的时候，灵儿已经走远了。 那个人很懊悔，最后在附近成为了一家少爷的陪读，却在不久之后遇见了灵儿。 应该说是缘分吧。 灵儿很美，少爷举办聚会之时，灵儿也收到了邀请，便跟着去了。 灵儿其实那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忘记那个年轻人了，灵儿性格耿直，最是不喜欢以强欺弱的人，救过很多人，哪里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可是他记得啊。 他记得灵儿救了他，记得灵儿问他“你没事吧？”然后将他扶起来。 他也是鼓起勇气去送了灵儿那个小饰品。虽然那个小饰品并不贵重，甚至可能比灵儿的手帕都便宜，他已经做好了灵儿不会搭理他的准备，没想到灵儿收下了，对他笑着说“谢谢，我很喜欢。” 后来的事就算是顺其自然了。 灵儿很不好意思的看着我，还偷偷看了看我的脸色，似乎见我脸色还好，然后轻声叫我“姐姐……我很喜欢他。” 我平静的说“可是灵儿，他是个人类，比你的生命短很多。也许他都老了你还风华正茂哦？这样你也愿意吗？毕竟那是个人类。” 我从未见过灵儿的眼神如此坚定过。灵儿性格跳脱，很多时候都是笑嘻嘻的，一时间我却感觉有些不适。 她在坚持，为了她的幸福坚持。 我揉了揉她的头，道“那你明日将那人带来我看看吧？至于成亲，也得我看过人不是？” 灵儿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喊了几声“姐姐万岁！”才跑出去。 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可能不注意自己妹妹的幸福呢？傻。 那个人来的时候，紧紧的却牵着灵儿的手，很是坚定的说“女王陛下，我想要娶她。我是认真的，所以我们希望能得到你的认可。” 我看着灵儿眼中希翼的目光，我对那个人说“你得先保证你得永远对灵儿好。灵儿是我最疼爱的小妹妹，我很爱她。” 我看着那个人坚定的模样，倒是未刁难他们。 真真知道这件事后，笑着说“灵儿长大了啊，我还以为她还是小娃娃呢，都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我说“是啊，灵儿长大了，我们都老了。” 真真笑着拍了拍我“你看你都有皱纹了，女王陛下小心嫁不出去哦。” 突然这么说起来啊，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了。 月月比阿秋小很多，可是人类比蛇人长得快很多，已经和阿秋一样高了，两个小家伙围着灵儿问姐夫的事。 真真轻声说“真好啊，灵儿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有个好归宿真是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 我给了灵儿很多嫁妆，直到灵儿自己都觉得太多了，我才停下手。我跟灵儿说“你是我带大的，也是我的妹妹。所以我用姐姐的身份祝福你，祝福你永永远远心中都包含最热烈的爱。” 灵儿，我祝愿你永远热烈的爱着这个人，也祝愿你在平淡的生活也能感觉到快乐，祝愿你能和他好好度过。 毕竟你是我的妹妹啊。 我揉了揉灵儿的头，将她拥入怀中。就像是灵儿小时候一样，拍了拍灵儿的背，轻轻哄她“灵儿乖，灵儿乖。” 我能感觉到灵儿对我的不舍，可是我是你姐姐，只要你快乐对姐姐来说，其实都可以接受。 如果受了委屈，这里也永远是你的家。 后来灵儿成亲了。 我看着一直在她的身边，看着喜婆给她梳头，看着喜婆给她点上妆容，看着她的盖头盖上。我伸出手说“灵儿来，牵着姐姐的手啊。” 我带着灵儿一步一步的走出去，将她送上花轿。 真真同我站在一起，温柔的问我“女王陛下还是舍不得了吗？” 风吹着，远远的看着火红的轿子载着我的妹妹渐渐离去。 “嗯。” 月月扯扯我的衣服，我将她抱起来，轻声道“灵儿姐姐出嫁了，月月看见了吗？” 月月说“看见了，也看见女王姐姐难过了。” 阿秋也被真真抱起来，远远的目送灵儿远去，说“真好啊，灵儿姐姐嫁给心爱的人了，一定会快乐的。” 是啊，灵儿嫁给了心爱之人，一定会快乐的。 后来，月月长大了不能总待在房间了，她也想要出去历练了，我也同意了，不过还是找了人暗中保护她。 小家伙那时候的事，是我一生的痛。我若是当初一直找人保护他，未尝会发生这么多事。 我送走了月月以后，突然想起来，改去看看小家伙了啊，好久没去看他了。 小家伙的坟墓长了很多杂草，我将杂草清理干净，却又只是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坟墓，尽显清冷。 我说“小家伙，我似乎是很久很久没来看你了。我很想你。” 风吹起来，将我头发吹乱。 我说“我又带回来了一个小孩子，是一个小丫头，性格温柔的很，若是你还活着你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我叹了口气，无论我怎么说，墓中人再也醒不来了，他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我说“我不想再重复当初的挫折了，我派了人暗中保护她，当初的事，我再也不想重演了。” 这些年来，其实我经常迷迷糊糊的看见，看见小家伙。经常梦见，梦见小家伙当初的眼神，梦见他说“对不起。” 我说“一切都过去了啊，我才发现我似乎很久没来看你了。” 我说了很多，说了我们的相遇说了我们感情好的那些年，也说了当初他背叛的时候。 其实我没有怪他，只是心里难受。他不过也只是被那些修道之人所利用的罢了。 小家伙的离世，我难过一辈子，我再也不希望身边任何一个人被伤害了。 月月出去历练了，喜欢黏在我身边的小丫头不见了，我却没有一点快乐，似乎也没有表面那么难过。 更多的还是觉得，宫殿冷清了不少啊，又是我一个人了。 第十二章 阿秋倒是天天都往我这儿跑，也是个大孩子了。 阿秋善良性格温柔，我其实想要让她做下一任的美杜莎只是还没告诉她。我相信阿秋不会是个坏孩子，也会对我们蛇人族的那些小丫头好的。 日子啊，一天天的过着，我等待着月月回来，每天都在等待。 月月给我写了很多信，她什么都跟我说，例如路上的风景，开心的事，所遇到的人，什么都告诉我。甚至还给我寄了不少她画的画。 画中有一张，是我的模样。信上轻轻的写着“我印象中的姐姐温柔漂亮，拥有世上所有美好的词汇。所以，姐姐要多笑笑。”画上的我笑颜如花。 我笑她“傻孩子。” 我将画和信件都收好，她写的每一封信我都收藏着，可惜我不能给她写。她每天都在行走，而我只能呆在宫殿等她寄信告诉我她的所见所闻。 其实这样也不错。 偶尔月月还会给真真和阿秋写信，她们陪伴她的时间也很长。 虽然月月没有父母，其实月月从来不缺少爱。 其实我听跟在月月身边的蛇人汇报过一些情况，月月现在经常和那些常年与蛇人族作对的人在一起，他们很担心月月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们找月月能干嘛呢？当然是想让月月下手伤害我了，毕竟我是蛇人嘛，是肮脏的种族。人类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城池上住着其他的种族的王呢？ 我想要相信月月，可是月月既然和那些人走得很近，那应该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她大抵是答应了他们吧。 想到这里其实我有些怅然若失，毕竟月月是我养大的妹妹，至少我对她是真心实意的。我也想要相信月月和那些人没有关系，可是我无论怎么都做不到，当初小家伙就是一个例子，不是吗？ 我在宫殿等着月月回来，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了自己想怎么做。 等到月月回来，似乎就像是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月月拥抱了我，她说“姐姐我很想你。” 若是一开始就知道我会知道这样的事，我宁愿一开始就没有找人保护月月，至少我在拥抱她的时候，只会觉得开心。 听到月月回来的真真也很快赶过来了，笑着打量着这个已经同她差不多高的丫头，说着“长大了啊月月，在外面过得怎么样？生活还好吗？”甚至得到消息的小阿秋也跑来了，拉着月月的手东问西问。 月月给他们带来了很多礼物，笑嘻嘻的分给大家，还笑着说“外面啊，外面很好，不过还是没有家里好。” 我笑着问她“怎么？想家？” 月月挽住我的手，亲昵的模样一如既往。恍惚间我竟忘了，忘了这小丫头已经和那群想要杀掉我的人裹在一起了啊。 如果不知道这件事该多好。 月月回来跟我说了很多话，讲了自己经历了很多事。 我其实想过要不要杀了她，我怕了，我怕最后她和小家伙当初一样，我怕她也离去。 城池我可以不要，可是我是美杜莎女王，我是王，我绝对不能让我的子民出事。可若是让我杀了月月，月月也是我带大的，我同样做不到。 我是历代美杜莎中最没出息的一个，这话真的没错，我不想伤害这个我曾经朝夕相处爱着的人啊。 月月曾经，是打开我心里的一抹光啊。 其实她下手的机会有很多，她为什么没下手呢？在犹豫吗？ 我自嘲的笑笑，我到底要自作多情到什么时候，那这和小家伙那时候有区别吗？ 我想了很久，我将这件事告诉了真真。 反倒是真真问我“怎么女王陛下不能像信任小家伙一样信任月月呢？” 啊，我想起来了。我也从未告诉他们小家伙的真相啊。 我告诉真真“我想让小阿秋成为下一任美杜莎女王，将小阿秋带来宫殿吧。” 真真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探究，让我无处可躲。她叹道“别人不清楚，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若是你要将美杜莎的能力传承给下一个人，那你最多活不过七日。” 我笑着说“嗯，是啊，可是我没什么留念的啊。” 我很累了，我当初没能救得了小家伙，这件事我愧疚一辈子。所以这一次无论怎么样，我也想让好不容易回到人类世界去的月月，可以回到人类世界。 我跟真真约好，若是月月没有这么苗头我不许死。 可是这谁说得好呢？ 我慢慢的遣散了在我的宫殿内驻守的很多蛇护卫队，也不着急，一对一对的慢慢散去了。 我想好了，我可以将我手上的两座城池都给月月，蛇人族为了安全还是离开这里回到最初的地方去，继续与世隔绝的日子，起码安全。再将蛇人族的大军交给真真。 这样，只有我一个人离世了，最后的结局似乎也不坏，不是吗？ 我是这么想的，最后也是这么做的。 偌大的宫殿，里面的蛇人越来越少，月月似乎并没有发现她动手的机会越来越多，始终没有动手。 我原本以为小丫头其实不打算伤害我，却被我看见了她与那一堆人相遇的场景。我模模糊糊的听见他们说“你还要多久动手！现在宫殿人不多，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小丫头说“再等等吧。” 我将体内蛇人的能力全都转移到了小阿秋的身上，真真泣不成声。 真真紧紧的抱住我，她说“那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我陪着你好不好？我们自幼一块儿长大，那我们便一同离去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推开了真真，将她的手搭在墨渊手上“你还有一个家，我什么都没了。” 我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宫殿，等着月月前来。 月月在距离我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说“姐姐，我说我要杀你，你恨不恨我？” 我说“我为何要恨你？” 月月说“可是我爱你。” 我看着她的泪水不住的滴落下来“我不是这样想的，我想让逃走的，我想救你不是想害你！” “阿秋什么都告诉我了，我留了密道，我想要和你一起逃走的。” “可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夜深了。 我听见窗外传来乌鸦的声音，也听见小丫头的哭声。 “可是我爱你啊。” 我走下来，一步一步的走下来，我蹲下身抱住她，我说“对不起。” 我不该不相信你，我若是相信你，可能也不至于这样吧。 月月是月月啊，小家伙是小家伙。 我对不起他们两人，也对不起我自己。 我又一步一步的回到宫殿，拔出刀，我说“那姐姐送你最后一件礼物好不好？姐姐把一切都送给你。” 我看着她冲过来，可再也没能阻止我。 她说“我什么都不要，我想你回来。” “除了你，我再没有一个亲人了。” “我爱你啊。” 第十三章[番外] 我是月月，月亮的月，是姐姐取的名字。 为什么叫月月呢，听姐姐说，是因为我有只眼睛是黄色的，像是把灿烂温柔的月光装进了眼中，所以叫我月月。 尽管我那只眼睛其实看不太清楚，我也从未因为这件事感到难过，因为姐姐说我的眼睛里是灿烂温柔的月光啊。 我从没有因为我的另一只眼睛看不清楚而感觉自卑，姐姐说过她很喜欢我的眼睛，我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被爱着的，我并不觉得难过，甚至觉得自豪。 我拥有姐姐所喜欢的，将灿烂温柔的月光装进眼中的眼睛啊。之所以看不清，一定是因为灿烂的月光想让我永远注视着它吧。 我是姐姐捡回来的，自我懂事开始，姐姐便从来没有隐瞒过我这些事情。曾经我也想过寻找父母，姐姐也费尽心思想给我找到父母，可是最后都是失望而归。后来我长大了，也就再也不提寻找父母的事了。比起父母的事，还是与我朝夕相处将我养大的姐姐更加重要。 虽然我没跟她说过，其实我很爱她。 姐姐是我最爱的人了。 我从未觉得自己缺少过什么，我想这些到底都是姐姐的功劳吧。姐姐说我给她带来了很多快乐，可是姐姐同样带给了我很多东西。她是一个温柔又强大的女人，也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人了。 姐姐是女王，平日里其实很繁忙，很多时候都不能来看我，我曾经也气过，觉得姐姐并不疼我，不过婢女们常说“女王陛下虽然没时间陪着你，可是却时常问我们你怎么样。” 我常常在姐姐的书房外呆着，其实只是为了见姐姐一面。姐姐若是发现我在书房外等着，便会什么劳什子都不管，将我抱住，陪我玩儿上好一会儿再去书房。 后来我大些了，也就明白了其实我这样做，姐姐事后会花更多的时间去忙，甚至会休息不好，我便再也没这样过了。 姐姐心疼我在外吹着冷风，我也心疼她之后会花更多的时间去忙，之后甚至会休息不好。 灵儿姐姐是姐姐的亲生妹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常常捏我的脸，灵儿姐姐也是很温柔的女人。 姐姐在灵儿姐姐的面前总是笑着的，灵儿姐姐是姐姐带大的，她们的感情很不错。 我第一次见到姐姐难过是在灵儿姐姐出嫁的时候。 那时候还小，但是我记得灵儿姐姐的嫁妆姐姐写了很多很多，听真真姐姐说嫁妆甚至可以比上半个国家。我想姐姐一定很喜欢灵儿姐姐吧，否则又怎么会将这么多都给灵儿姐姐。 我记得灵儿姐姐嫁出去后，很长一段时间，姐姐都静不下心来，很多时候都望着以前灵儿姐姐歇息的小屋子，就在里面坐着，一坐就是很久，我想她一定是在思念已经嫁出去的灵儿姐姐吧。 时间一天天的过着，我不是蛇人族，我很快也到到了可以外出的年龄了。 后来我长大出去历练，遇到了想要斩杀姐姐的人。他们找到我的时候说的冠冕堂皇“你也是人类，怎么能允许我们的城池的王是蛇人。” 我觉得好笑。其实我们两座城池的人，都很喜欢姐姐。姐姐是很温柔的人，一点也没有女王陛下的样子，常常对我们笑，比起以前的城主好太多了。 还冠冕堂皇的模样，让我杀了我最爱的姐姐？ 是在开玩笑吗？我是姐姐养大的，长姐如母没听过？ 那些他们口中说的，你的父母也是人类，你怎么能住在蛇人族中间？父母，我记得我是姐姐捡回来了，我所谓的父母甚至不愿意承认我是他们的孩子，这样的父母，在我心里怎么可能比带我长大的姐姐重要？ 我记得的，我记得在我因为有一只眼睛看不清楚的时候，姐姐曾温柔的说过，我的眼里有月光。她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我又怎么舍得伤害她？ 其实我想的是表面答应他们，然后等摸清他们的计划，我想办法通知姐姐。 我以为姐姐能明白我的意思，可是我真的没想到，我那么深爱的姐姐啊，她自杀了，为了我自杀了。 我的姐姐啊。 我记得她说“姐姐把一切都送给你。”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想要的，只是让我心爱的姐姐活着。 仅此而已。 可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我都做不到呢？ 后来我被他们赶出去了，说我是个姐姐都杀的混账。 我失去了最爱的姐姐，这座城池对我来说在没有了任何意义。 继承了姐姐所有能力的阿秋回来了，我以为她不会原谅我，她也是那么喜欢姐姐，怎么会原谅我所做的一切。 可是她只是回来平定了两座城池的骚乱，然后温柔的告诉我“月月，没事了，不要怕。” 眼泪突然涌上眼眶“嗯。” 阿秋没有怪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更难过了。 是我对不起姐姐，我对不起她。 她一直是那么深爱着我。 我一生都未结婚生子，我想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怀念我的姐姐了。 我这短暂的一生，都活在对我深爱的姐姐的愧疚中啊。 真真姐姐告诉我，其实曾经姐姐也救过一个人类，那个人类也是在蛇人族长大的，后来那个人离世了，姐姐一直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姐姐用了一辈子，去怀念那个人。 真真姐姐告诉我，姐姐因为当初没能保护好那个人类，那个人类死去了以后，姐姐便愧疚了一生，所以在我又经历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姐姐不是不相信我，她只是再也不想看见有人因为她的原因受到伤害了。 这是姐姐的忏悔。 可是我呢？我怎么办呢？ 姐姐永远的离开了我，那是我最爱的姐姐，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姐姐对那个人充满了愧疚，而我也对她充满了愧疚，偶尔想起来，还真是好笑。 人这一生啊，都是在愧疚中度过的啊。 等我死后，政权又会回到蛇人族的手上，也算是我对姐姐最后的忏悔吧。 第一章 孟婆汤。传说喝下一碗，前世无论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恋，也会随之流逝。喝下去了，也就彻底和前世做了了断。红尘中所有的纠葛都会随着“孟婆汤”的入喉，永远凝固在奈何桥。 “婆婆，有个人不愿意喝下孟婆汤。”替孟婆掌管瓢杓的小鬼有些不满的说着，“怎么办啊婆婆。”小鬼对于这种事情已经看得太多了。为了来生再见今生最爱，你可以不喝孟婆汤，但却必须跳入忘川河受尽折磨等待上千年才能投胎。 你或许会看见你今生所爱的人从桥上走过，你看得见她，她却看不见你。你看着她一遍一遍的走过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的孟婆汤。若是千年以后，心念不变你就可以重入人间，去寻前世最爱的人，只是那时候她也再也记不得你了。 孟婆听见掌管瓢杓的小鬼这样说，也只是挥了挥手说道“那便让他跳入忘川河。”只是掌管瓢杓的小鬼却说道“婆婆，那个人说，他想见你。他说他有一定不能忘记前世最爱的人的理由，所以他想跟你见面。” 孟婆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人了，这样的人每天都有。想要不忘记前世却又不想跳入忘川河受尽千年的折磨与等待，哪有这么好的事呢。只是孟婆这样的司职，做久了也就腻了。“罢了，就去见见吧。” 孟婆见到的是一个白袍的年轻人，那年轻人似乎已经等了她许久了。看着她来了，那年轻人我看着他说“婆婆，我求求你，不要让我忘记她。” 看着孟婆走来，堂堂七尺男儿直接跪在了孟婆的面前“婆婆，拜托你。不要让我忘记她。”孟婆将他扶起来，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老身做孟婆已经很多年了，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老身也见过不少。若是你不想喝孟婆汤，那你便告诉老身理由，若是老身满意，自然也就放你走。” 孟婆看着那白袍年轻人苦涩的说“我和她的故事，我和她的故事啊。” “我毁了她的一切。” 我叫易乌我是帮派的裁决长老，有义务扫除帮派的一切障碍，青灵家里是江湖上很有名气的家族，拥有很强的人脉，与我帮派结仇，我便收到了灭门的消息。 其实对我而言，我只能遵从了帮派的帮派的意志，灭掉了村庄。只是帮派说不能留，那我就把它毁掉。也是在那时候找到了青灵。那时候的青灵不过七八岁，她并不知道是我烧掉了她的村子。 我看着七八岁的小女孩，在火势蔓延的时候想救父母，但是又无能为力的样子。火势很大，她身处火焰中看不清我是谁我在哪儿，可我却能听见她说“爹！”“娘！” 很多次青灵还未曾爬到他们的身边，却又被熊熊大火阻止，只能看着她的父母，哭喊着。 我知道我是帮派的裁决长老，所以我原本也不打算留下青灵的生命，是想要转身就走的。可是当时看见她泣不成声的模样，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罢了就当我做一次好事为日后行善积德吧。 我救了青灵，我抱她出来的时候，我听着她哭着叫“爹！”“娘！” 我救不了她的爹娘，就连救她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我将她救出来其实准备转身就走的，可是她却拉住了我，我转过身也只是看见一个漆黑的小脸嗓子沙哑的说“求求你，带我走罢。” 我的本意是拒绝，我没有理由带走这个孩子，更何况待到日后这个孩子知道我曾经是毁灭她家的凶手，未必会就这样放过我。我似乎没有理由将她带走。 我问道“我只是个陌生人，你却让我带你走，你不觉得可笑吗？” 其实我没想过将话说得这般重，不过只是一个孩子，我也不明白自己是在计较什么。明明可以好好跟她说，却偏要用这样的语气。我以为那孩子会退缩，甚至会被我吓到。若是被我吓到了那便好了，我也不想带走一个日后可能成为敌人的孩子朝夕相处。 我听见那个孩子说“就算你是个坏人又如何，我已经无路可去了，到哪儿都是一个人。” 我没办法忽略一个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我看了她好久，她也低着头不敢看我，只是手一直抓住我的衣服不放。 我叹了口气，又蹲下来，看着那孩子眼泪抑制不住的流，却没哭出声，眼睛很红。 到底只是个孩子，经历这样的事就连大人都不一定能经受住，更何况是一个孩子。 她见我蹲下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现在可以跟你走吗？” 我用手帕擦干净她脸上的灰烬，原本白皙的手帕都染上一层深灰色。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她说“我叫青灵，青色的青，灵巧的灵。” “青灵。名字很好听。”我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可愿唤我一声师父？” 青灵似乎是明白了我算是默许她能跟在我的身边了，叫道“师父。”然后看着我。 我站起来，最后牵起她的手。 罢了罢了，就当我此生唯一一次行好事罢，若是日后青灵知道了事情真相，我若是会被自己的徒弟杀死，那我也没有怨言了。 我带着青灵往帮派聚集的地方去，帮派派出了不少人执行不同的任务，只是我们要汇报一次情况，再分散而行。那些个长老看着青灵，无不是疑惑的道“易乌，这个孩子是？” 我说道“是我收的弟子，是水灵根我也是水灵根，用于继承我的衣钵正好。” 有位长老赞许的点点头道“是了，水灵根少见，可水灵根却相比同类灵根强太多。就像你如今不过十七八却成为了帮派的裁决长老，与我们这些老头子有的一拼，若能继承你的衣钵，那这个孩子也将是帮派的一大助力。” 我回答道“嗯。” 话说到这里，他们便开始讨论帮派的未来，直到夜深了，青灵睡去了，我才去与他们汇合汇报了任务完成的情况，他们便先我一步离开了。 大抵是不习惯，青灵半夜起了很多次，每次醒来都是一脸惊恐的模样。我想那火焰烧着了她的父母，其实也烧垮了她。 我为了执行帮派的任务，杀掉了青灵的母亲，如今收青灵为徒，倒也是让我自己心里好受些。 第二章 我没有选择。 帮派对我有恩，当初我被老帮主捡回来，老帮主发现我是水灵根对我很是照顾。虽然老帮主不是水灵根，却替我寻找了很多关于水灵根的功法。后来更是在逝世前将自己一身功力传给了我。 我这一辈子都欠老帮主的。新帮主是老帮主的儿子，我是老帮主的徒弟，就是这样一种关系，我也绝不可能在这件事后悔。哪怕我知道青灵很可怜，再来一次也应当还是这样的结果。 我不会背叛帮派，我欠老帮主的，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我看着青灵一次一次从睡梦中惊醒，到底还是有些不落忍，点燃了一盏灯。温暖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我看着她似乎放松了些，至少不这么害怕了，倒是放心些。 毕竟只是一个孩子，我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呢？ 待到青灵醒来我都未曾睡过去，只是不停的看着青灵反反复复的仔睡梦中哭泣，反反复复的惊醒。 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感觉，原来我杀掉的人，他的家人都是这样难过吗？ 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 小孩子最爱睡觉，可是青灵醒来的时候却还很早，天都才蒙蒙亮。她醒来看着桌上的油灯，又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我，似乎是有些错愕的问道“师父一夜未睡？” 我点头道“嗯。走罢，七天之内要回到帮派。” 青灵皱了皱眉头道“可是，可是要赶路没有休息好怎么行？”然后拉着我让我在床上躺了会，吹灭了油灯，轻声道“师父睡会儿罢，昨儿个都是因为我你才没时间休息的。” 我原本便不困，裁决长老很多时候都在外流浪，其实休息对我来说不太重要，我刚想起来。青灵却将被子给我盖好“师父好好休息。” 我能感觉到有一只小手轻轻的拍着我，轻轻的在催人如睡。我闭目养神，并没有睡，估摸着放松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只是等道后来，青灵似乎认为我是真的睡着了，我才听见她小声的哭着。 果然她还是想她的父母的，毕竟哪个孩子不爱自己的父母呢？我若是醒着她定是不能在我面前哭的，就算我收她为徒，实际上我们也只是才认识，哪能得到互相百分百的信任呢？ 我也不着急睁开眼睛醒来，闭着眼睛听着她的哭泣，她很用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哭腔，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大抵是将头埋在衣服里，发出“呜呜呜”“呜呜呜”的闷声。 过了很久，我听着她没再哭了，只是还有些鼻音不停的抽搐，又觉得可怜，我也没着急睁眼。等到我听着她呼吸已经平顺了，鼻音也消失了，“呜呜呜”的哭声也没有了，我倒是放下心来，才慢慢的睁开眼睛坐起来。 她看着我坐起来似乎很惊讶，压着嗓子说了句“啊，师父醒了啊。”然后飞快的转过身退了几步抹了把眼泪，再转过身来。 我下床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面前，然后蹲下来。她似乎很慌乱，我能感觉到她怕我看到她的丑态，慌忙的移开视线。可是我距离她这么近，转移视线又能怎么样呢？ 我能看见她眼中的慌乱，我能看见她眼中的红血丝，我能看见她眼睛有些红肿。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早。” 青灵大抵也没想过我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便牵着她下楼，带她吃了早饭。 一路上青灵似乎很想要问我事情，可是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问道“怎么了？” 青灵茫然的抬头看着我，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我想可能只是有些想家吧。毕竟只是孩子，哪里和陌生人一起呆过这么长时间？ 若是骑马其实很快就能到帮派，可是青灵毕竟是个孩子，并不精通马术，就算是我带着她也很容易出意外。所以我打算我们先走到城内，我在找歌地方租马车。 青灵话很少，似乎并不爱和我说话。我倒也是不介意的，我也不太爱与人交流，她这样不说话不问话，其实对于我来说刚刚好。 中午我们是在一个客栈吃饭的，我让青灵自己点，可是青灵却摇了摇头道“师父吃什么我便吃什么，师父点自己喜欢吃的就好。” 我喜欢吃的？我没有喜欢吃的，平常实际上都是吃点满头填饱肚子就成，哪里对这些有讲究？我皱了皱眉，招呼小二来点他们这儿的招牌菜，便再没说话了。 青灵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我问道“怎么不说话？” 青灵咬了咬嘴唇，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仇恨。她问“师父，你救我那日，有看见是谁来杀掉我的父母的吗？” 其实我听她这么问，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强装镇定道“我来的时候什么人都没看见，只看见你一个人。” 我能感觉青灵的目光似乎在审视我，我直视她的眼睛，盯了许久，直到小二来上菜，青灵都在盯着我。 不过她很快摇了摇头，有些沮丧的道“我想要替爹娘报仇，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替爹娘报仇……”我看着她的泪水似乎又涌上眼眶，给了她手帕让她擦擦，可是她好像哭的更凶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拍怕她的背，轻声道“不哭，青灵不哭。” 谁知道我越安慰她似乎哭的越凶，最后我只得什么都不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我怕我又说些什么惹她哭泣的话来。 哭了好久青灵终于缓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道“抱歉师父，饭菜都凉了……” 我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做回自己的位置上，这才吃起饭菜来。 青灵大抵是很想念自己的父母的，她明明在吃饭，可是心思似乎已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小孩子心里不会藏事，所有的一切都写在脸上，我当然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最后我叹了口气，等她吃完饭以后，便带她去集市转了转。我记得帮派的女弟子常说“心情不好去集市上逛逛，心情便会好很多。” 可是我带着青灵转了好久，她似乎都是兴趣缺缺的模样，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这样走了半天。 不过好在，最后我看见青灵不停的盯着一个小手链看，似乎很想要的样子。 我问道“想要吗？”我看着青灵转过身来，犹犹豫豫的模样似乎想要拒绝。我转过身问店家“多少？” 青灵似乎也没想到我会直接问，扯了扯我的衣服，小声的道“师父，我也不是很喜欢，不用给我买的。” “小姑娘，你盯着它看了这么久，你师父当然看得出你想要了。”店家笑着将手链取出来，说道“不贵，只要三两银子。” 我点点头，将三两银子递给他，又拿着手链蹲下来套在青灵的手上，轻声道“师父自幼习武，很多时候你不说我就不懂，日后你若是想要便跟师父说，师父不是那种你盯着看，就能明白你喜欢的人。” 青灵点点头，我摸了摸她的头道“乖，日后可要记得，有什么想要的都要告诉师父，你瞒着师父师父不一定会明白的。” 第三章 我租了辆马车，遍坐着马车回了帮派。 青灵走到门口的时候，看着大门上写着“衡山派”，然后冲我问道“师父是衡山派的人？” 我答道“嗯。” “那师父好厉害，能在衡山派这样的大门派中成为裁决长老！” 我看着青灵眼中似乎有些崇拜的目光，倒也有些莞尔，说道“走罢，我的屋子在山顶去了，要走很久。” 一路上很多人冲我行礼，叫我“易乌师伯”。 等我将青灵安顿好以后，我便说“你在这儿等一会儿，书籍你可以随便看，屋外的花你也可以随便采，只是莫要到处跑，我需要去回复掌门一切事情。”我看见青灵点头答应以后，我才下山。 我走到帮主的书房，帮主望着我问道“任务完成了吗？” 我答道“是。” 帮主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直视他的眼睛，我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表示出一丝的退缩。若是出现了一瞬间的不对劲，帮主也会猜到青灵定然是那一家的孩子。 帮主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很好，你一直以来都很好。不过听闻你带回来一个水灵根的孩子，是吗？” 我答道“是的，水灵根是灵根中最稀少的一种，所以我便想将她带回来，继承我的衣钵。” 帮主也没再多问便让我离去了。 实际上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感觉帮主对青灵的身世其实是知晓的，但是我也不敢肯定，更不敢去问。若是我去问了，青灵定然是活不下来了。 也不知道我将青灵带到这儿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待我回去的时候，便看见青灵坐在地上，似乎是在除草，看见我回来了兴奋的挥了挥手道“师父！”随即又低下头去忙碌。 我便问她“怎么在屋外，做什么？”青灵指了指旁边的杂草堆，说道“我想要把这些杂草除掉，换些花来种，师父觉得呢？” 我点头道“我不爱弄这些，你若是喜欢你便弄吧，不过要记得给花浇水，过一阵子外出便将花种子买回来吧。” 青灵听到我的许可以后似乎更开心了，更加卖力的除草了。 我在屋内远远的看着她在外辛苦，其实心里是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的。她的父母离世那阵子，她每日都哭，虽然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可是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难过。 她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让自己不去想。不去想虽然不能改变所有问题，但是至少她不会在这么难过了。 后来帮派派人去集市采购的时候，我通知了青灵，告诉她跟随着他们一同去集市上，想要的花种都可以买回来，她便开心的跟着他们去采购花种了，直到下午才回来。 待到她回来的时候，她问我“师父有喜欢的花吗？” 我思考了很久，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喜欢的花，若是要说相对而言比较感兴趣的，似乎只有夜来香。我说“夜来香吧。” 青灵很失望的模样，小声了说了句“夜来香啊，我买的是蔷薇花的种子。” 我还是说道“无碍，你喜欢便好。” 蔷薇花其实也很美，没有玫瑰的严厉，也没有菊花的淡雅，可是细细一看却是很温柔又白皙的高贵的花朵。 我将院子的篱笆筑起来，蔷薇花从发芽到长大，便会围着篱笆生长，最后便会连成一片。 我以为我喜欢夜来香的话青灵不会在意，却不曾想在下一次有人下山采购的时候，她却拜托了那人帮她带了一株小小的夜来香回来，从此种在了院子里。 夜来香和蔷薇都是味道很轻的花朵，就算是两种花种在一起，也是很轻很轻的香味，夜晚随着风飘进来淡淡的花香。 这样的日子，倒是过得平淡而又舒心。 虽说青灵是我的弟子，我将她带到衡山派来，实际上我并不想她参与打打杀杀的，更多的时候我更希望她能做一个普通人。 这也有我的私心，毕竟青灵是个女孩子，我希望她能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样，平安的长大。打打杀杀的，对她来说实际上太过于残忍了。我也并不希望，有哪天我会收到青灵已经死亡的消息。 青灵平日更多的时候是在帮派习武，通常回到家里来，更多的时候是和我一起摆弄花花草草，然后吹笛子。 青灵从曾经问过我“师父为何不教我武功？我听青山师伯说了，师父也是水灵根，若是师父教我一定事半功倍的！师父为何不教我？” 我问她“你为何希望习得高超的武艺？是想要像当初那人报仇吗？” 青灵点头道“那是自然，他杀害了我们一大家子人，我自是想报仇的！可是我连他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我又该怎么报仇。”青灵垂下头，眼神有些低迷的道“若是不报仇，我怎么与家人交代。” 青灵越是这么说，其实我心里也越害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越来越害怕她日后知道真相，她若是知道真相，可还愿唤我一声“师父”，可还愿意跟在我身后？ 我想定是不愿的。 我道“为了仇恨活下去，未必是你父母所期望的。” 表面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我只是担心她会知道真相，这样说起来，我真是个虚伪至极的男人。 明明只是担心她日后知道真相，明明杀害了她的一大家子人，明明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可表面又是说为了她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我看着青灵低下头，轻声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啊师父，我这一生，我这一生……” 她没在说下去，我却能感觉到她的难过。 她这一生啊，其实便是被我毁掉了。 夜深了，我呆在院子里，一路走过来，我看着盛开的蔷薇，又看着比最初长大不少的夜来香。缘分真是特殊的东西，在她来这里之前，我从未想过要将院子打理成一个花圃。 青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来，替我盖上一副，问道“师父，怎么了？夜深了还不歇息吗？” 我看着夜来香，叹道“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无碍。你先去歇息吧。” 青灵说我“师父曾说，你不说出来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句话如今我也送给师父吧。师父若是不说，做徒弟的又怎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呢？我是师父带大的，我也想过替师父分忧。” 替我分忧啊。 若你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是否还会留在为师身边，为师都一点都不知道，也一点把握也没有。 是我从头到尾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伤你至深，我当日将你带回来是为了减轻我心中的罪恶，这些年却又愈发难受起来。 是我害了她所有，我是个罪人，怎么还受她的好？ 第四章 大抵是发觉我近日来有些沉默，青灵带着我去了她寻到的一大片野花。我倒是没怎么注意，在我生活不远处竟有这样的地方。 夏季的夜晚，湖水倒映着弯弯的月牙，有不少萤火虫在水面上飞着，水中一闪一闪的黄色亮光，像极了月亮。 “师父，是不是很漂亮？”青灵跑到我的面前来，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轻笑着“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师父一起来这儿，可是师父平常都比较忙，我也没有时间带你来这儿。” “今日难得空闲，便带着师父来这儿了。” “很漂亮是吧？” 有一只萤火虫从她的面前飞过，她的眼中，一瞬间闪过黄色的亮光，清澈的眼中，我甚至看见了她的眼中有我的倒影。 我说“嗯，很美。” 很美。 我在这儿坐了一会，青灵也同我一起坐着，难得享受一下清闲的时光。 这儿的风景的确很美，萤火虫随处乱飞，有好几次甚至飞到了她的身边来，我就这么看着，像极了漫天的星星，为她一人闪耀。 风景的确很美，风景中的人，也很美。 直到虫子都又藏了起来，我们才下山去，我便听见青灵说“师父，自从我父母离开以后，我便只有师父一个亲人了，所以师父偶尔可以和我说说自己的事，我爱听的。” 我感谢她的温柔，也怕极了她的温柔。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里越来越害怕了，越来越害怕终有一天青灵会知道真相。我不再是她的师父，我只是她的杀父仇人杀母仇人。 终有一日，她会知道真相。若是那一天到来，我又该如何面对？ 想了很久，我却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叹口气。 青灵很有天分，水灵根是最强灵根，所以她功法学得很快，已经能够领先同龄人很大一截了。帮主很喜欢她，甚至说过“青灵就是当初的易乌，不愧是师徒，青灵完全复刻了易乌当年的神话。” 当年我参与八荒论剑，最终成为八荒青年第一人，也是那时候成就了当初的衡山派。如今青灵也愈发优秀了，很多人都说从她身上能看见我当初的影子。 青山常说“易乌啊，还是你教得好，青灵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武艺高强性格又温柔，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还好你当初将她带回来了。” 我张了张嘴，几次想要告诉他们其实青灵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的，其实我什么都没交给她，她在我这里并不是如今站在这一代弟子巅峰的那个人，只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 仅此而已啊。 我说“别给青灵太大的压力了，毕竟只是个女孩子。” 青山倒是点头道“是啊，毕竟是女孩子，压力太大始终还是不好。该休息还是得休息。” 青灵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我与青山在谈话，笑着向青山行了行礼叫道“青山师伯，又来找师傅了？我替你斟茶。”说着还埋怨的看了我一眼“师父也真是的，你来一趟连点茶水都不给你喝。” 青山摸了摸胡子，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不知道，在你师父这儿想吃到什么想喝到什么比登天还难，他才不管你渴不渴饿不饿，他自己不吃不喝的时候，你也甭想吃你也甭想喝。” 我问道“有这么严重吗？” 青灵倒是拿了茶过来，笑着说“师父一直是这样，青山师伯还不知道吗？师父不在意这些，你得跟他说才行。” 青山摸了摸胡子，抿了一口茶道“易乌你看看，你的徒弟可比你好多了。” 我也不说什么，青灵倒是看出来我们在谈论事情了，对我说“师父我出去玩儿会儿，晚上回来。”说罢便离开了。 青山倒是对她很是称赞“易乌，青灵倒是个好孩子，日后不晓得要便宜哪个小伙子。” 我说“是啊，倒是个好孩子。” 我问青山“青山，你想知道青灵这孩子的身世吗？” 我这时候才将青灵的身份告诉了青山。 青灵其实是有姓氏的姓为胡，就是整个江湖都颇有名气的巴蜀胡家，他们家与巴蜀唐门关系非比寻常，青灵的表婶甚至是巴蜀唐门的长老之妻。 胡家为唐门打造过暗器，唐门则是负责组装，也正是这样才得罪了我们帮派。 衡山派与巴蜀唐门并不较好，帮主将怒气撒在了胡家身上，也正是这样才派出我去灭掉胡家。 派出我也正是因为我是衡山派的裁决长老之一，必须替衡山派扫清障碍，这就是我的职责。 青灵能活下来，不过是我做过的，万千任务的一个例外。 也正是这个例外让我决定辞去长老之职彻底沦为普通的长老。 我欠她的，我必须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青山听我说完以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罪过啊易乌，都是罪过。” 青山问道“那你准备多久告诉青灵真相？你告诉她总比她听别人提起来的好些，她若是听别人说，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很有可能会杀了你，你能阻止吗？你能反抗吗？你恐怕反抗的心都起不来吧？” 我最后也只是长叹道“能瞒一阵是一阵吧，至少现在，我并不想要她知道。” 青山什么时候走的，我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他叹了口气，连说我糊涂，说我当局者迷，说我这样才会害了我们彼此。 我想过要不要告诉青灵真相，可是比起青灵杀了我，我更怕她的眼中流露出那种失望，难过又绝望的眼神。 就算是让她细想起来，自己所尊重了这么多年的师父啊，将自己带大的师父啊，竟然是自己的仇人。自己被仇人养大，自己是仇人带大的孩子，她心里一定也会很不好受吧。 夜晚的时候我去看了她，她在房间里睡着。青灵现在大了些，也不是从前那般会经常在睡梦中惊醒了，只是我还是听见她轻声道念叨了句“爹”“娘”。 青灵在梦中没有来的这样轻声念叨，我的心倒是揪成一团，愈发难过起来。 细想一下，我又有什么资格难过？她如今若经历的难受心酸，不正是我带给她的嘛？我若是当初什么都没做，或者没有救她，如今我便不会如此难过，也不会知道她如今还是放不下。 只是我更不敢告诉她真相了，告诉了她，她怎么办呢。 我是个自私的人，一直都是。 她每日走的时候都是轻轻的，似乎是怕吵醒我，其实我今日是醒着的。我闭着眼，我能感受到她离去了才睁开眼。 她不知道，今日我一整天都跟着她的。 我看着她在学堂同其余的师兄师姐聊天，我看着她在练武场与他们打斗，我看着她至少今天一直在。 第五章 她笑着同这些师兄师姐打招呼，似乎也并不是因为有多高兴。可能她本应该是这样喜欢笑的孩子，是我毁了她吧，一定是我毁了她。 我是鼓起了勇气，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告诉她真相的，她必须知道真相，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哪怕她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我都认了。 我想过坦白，可是她回来的时候，冲我笑起来说“师父，今日的蔷薇似乎又开了几朵！” 她笑起来的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其实我还是做不到。 我答道“嗯。” 算了，那便再过段时间吧。 她一回来又忙着除去院子里的杂草，我就在她旁边看着，越是看着我便越是鼓不起用起来告诉她当年的事情。 青灵转过头来，看着我就坐着看着她，有些不满的说道“师父又在旁看着，也不过来搭把手！就在旁边看着。” 我说道“这是你种的花，你自己收拾。” 还未等她再说些什么，我便转身离去了。我不敢看她，我心中有愧，越看便越觉得心有愧疚。 过了没多久，她就来敲我的房门，进来以后先是问了句“徒儿没打扰师父吧？”我摇了摇头，她便坐在椅子上了。 我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青灵很是不满的瞪了我一眼“师父一点都不关心我，我已经到了可以接帮派任务的时候了，可能帮派近期会安排我下山历练。” 我突然有些错愕，似乎她过来还没多久，怎么就可以接受任务了？竟这么快吗？ 青灵说完便说“师父果然不关心我。” 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那等你回来，为师带你去吃好吃的。” 青灵又笑了起来“一言为定！” 青灵第一个接受到的任务很简单，便是将很重要的信件寄到江南万相宫去。 她准备前去的前一天，我替她收拾了很多东西，很多东西也检查过了。任务要用的信件，衣物，还有武器也好好帮她打磨过了，鞋子也在出去之前替她洗过了，干粮也已经准备好了。 我在替她收拾这些的时候，青灵倒是坐在旁边笑“师父怎么比我还紧张？” 我答道“多准备些总是好的，你来这儿以后应当从未出过远门儿，自然是要帮你收拾好东西的。” 青灵就坐在一旁陪我一起收拾东西，直到小小的包裹已经装不下东西了，我才就此停手，又叮嘱她“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你便要出发的。” 也不等她回复我，我便走出去替她关上房门。 就这么就着月色看着夜来香，突然感觉过了很久。青灵才来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子，如今已经可以接手帮派的任务了，似乎突然间长大了。 第二日她走的时候是悄悄走的，走得很早也没有叫我，就这么走了。只是她不知道我一直都醒着，我是闭着眼睛，听着她离去的声音，把门轻轻的关上。 我估摸着她差不多走了有一阵了才起来，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我一开始就打算跟着她。第一次出任务是很危险的，我害怕她会出意外，我想的便是远远的跟着她就是了，远远的看着她，若是没有出事自然是最好的，如果出了事我也能前去帮助她。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到生命危险我也不会出手的。 可是这算什么呢？算什么？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她是有可能伤害到我生命的人，明明是有可能威胁到我生命安全的人，既然如此，那我保护她干什么？ 罢了，我自己也想不明白，那便罢了。 青灵背着昨天我替她收拾好的包裹，一路向山下走去。我不太放心她，可是若是近了她便会发现我跟着，所以就远远的跟着。 不过青灵真的是很敏感的孩子，我还未跟着不久，她就不停的转过头来，又发现没有人，疑惑的转过头去。 就这么到了山下，其实送信这样的任务不算难，可是一般极为重要，是不能出差错的。我看着她下山，又找了辆马车。 一路上很平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倒是我有些多疑了。她很平安的将信件送到了万相宫去，又很平安的回来了。不过在她回来之前我已经先一步到了家里。 毕竟我没有告诉青灵我会一路跟着她。一是怕她知道我跟着她自己就松懈下来，二是怕她觉得自己不被信任。 直到她回来，兴高采烈的告诉我“师父，我回来了！说好的回来要带我去吃好吃的！” 我答道“好。” 实际上陪她出去已经是几日以后的事情了。 我陪着她出去，她买了很多吃的，直到最后吃撑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小酒嗝问我“师父，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师母？” “师母？”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你都没有师母，你怎么可能见过？” 青灵似乎是有些吃惊的道“不是吧师父？我一直听帮派里面的小师姐小师妹夸你呢？他们常说你好的。” 我问道“我有什么好的？我是裁决长老，我的命是帮派的，说不定哪天出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也再也回不来的。生死由天的，有什么好？还给你找师母。” 青灵摇了摇头道“不是啊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笑着继续说“他们常说师父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 青灵看着我有着疑惑的表情，然后咯咯咯的笑起来“师父真傻。” 我也全当是小丫头喝醉了，也不搭话，只是说她“少喝点。” 我依稀听见青灵问我“师父，我很想我爹娘。若是有一天我找到了凶手，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他。” 我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已经知道了真相，还是只是说给我听的。等她说完以后便昏睡了过去，我也不想再问。 我不想问，我也不敢问。 青灵越来越大了，她其实一直在寻找当初的仇人，其实我只要闭口不谈她就永远不会知道，可是我自己心里过不了这个坎。 我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会怎么对我，会生气会离去还是会杀了我？我不想去赌。 其实我做好了被她杀死的准备，可是现在我并不想。 我还想看着她长大，她的日子还很长。 她出任务的次数日益频繁了起来，实力也是越来越强，与此同时，人也越来越漂亮了。 我记得第一次有人找到我，问我“易乌师伯，青灵小师妹可有婚配？” 我问“怎么？”那人脸红着告诉我“其实我是来向青灵小师妹求亲的。” 最后却被青灵打出去了。 也是到这个时候我才猛然发现，我当初带回来的小孩子，随着时间的推移，青灵的容貌虽说算不上祸国殃民也绝对算得上倾国倾城，帮派中也开始又很多人明里暗里像她示爱。 就连帮派很多长老都说“青灵的确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性格也温柔，易乌啊，还是你教得好。” 我也总是说“是青灵自己学得好，哪里算得上我的功劳？” 第六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越来越害怕青灵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青灵知道自己的父母乃至村庄都是被我所烧，还会唤我一声师父吗？我不知道，也不明白。就这样养育着青灵，看着她慢慢长大，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青灵拒绝帮派的很多男子的示爱，实在是死缠烂打的，青灵就跟他们说“如果你们能打过我师父，我就考虑一下。”其实这样的话就已经是变相的拒绝了。 我也是帮派的长老，单是站他们面前，也会有不少人感觉到压力，更别说能打过我。我也问过青灵“你中意什么样的？改明儿，师傅给你找一个好的？”青灵总是叉着腰昂着头，盯着我说“我中意什么样的，师傅还不知道吗？” 我能做的，只是慌忙移开自己的视线，然后摸着青灵的头说道“跟谁学的这些使坏的话啊？是不是青山长老？师父这就去揍他。” 我不知道青灵这些使坏的话是不是从青山那儿学来的，实际上青山与她的接触并不多。那时候为什么就慌不择路的说了青山呢？ 过了些日子，青山来找我，青山最喜欢围棋，我便同他一起下棋。 是下了多久的棋啊，青山说“易乌我不跟你下棋，你心中有事，你便永远赢不了我。” 我原本是想笑着说些什么，可是看着青山却又说不出来。只得长叹道“青山，还是你最了解我。” 青山看着我不说话，我也只是看着他，好久以后才说“青山，我觉得我该告诉青灵真相。” “可是……” 可是每次看到她冲我笑，我便鼓不起勇气来。 她是我珍惜的弟子，她让我感觉到了我曾经做过的事情，究竟是有多么的残忍。 我到底当初，是怎么想的啊。 青山只是拍了拍我的肩“你一直瞒着她你觉得就不残忍了吗？易乌，你一直是很果决的人，这种时候，别让我看不起你。” 果决？我从来不是一个果决的人，一直为帮派做那么多，也只不过是因为愧疚罢了。老帮主是我的师父，我曾经答应过他，我一定要守护好他的儿子，他将他的一切都传给了我。 师父，若是你在世上，就好了。 我是被师父捡到的，那时候我比青灵还小些，还只是个小偷，为了活下去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偷东西为生， 那时候我偷了几个包子，偷了就跑，最后被人抓住打了一顿，我是在那时候见到了师父。 师父当时路过，看见了我，便就这样走了进来问我“小家伙你家在哪里？”我不说话，他便把我带回了这里，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不知道师父看见我这个样子心里会怎么想，在他眼中我一直是一个果断的人，实际上我不是。 我只是不想亏欠帮派，我做了很多我所完成的任务很多，我所杀掉的人更多，可是为什么如今才后悔？ 我叹了口气，一股白烟飘出来。 突然觉得很烦躁，一把将棋盘掀翻，我听着棋子掉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猛然反应过来，我似乎不该对物品发脾气。什么时候我变成这样了呢？ 青灵似乎是回来了，听到了声音走进来，看着棋盘在地上棋子七零八落的散着，皱着眉头问道“师父？怎么了？棋盘掉了吗？”随即弯下腰一颗一颗的捡起棋子来。 我只是望了会儿她的背影，便直接走了。 不知道怎么的，最近见到青灵也总会让我有一种烦躁亦或是烦闷的感觉。 我去询问了帮主“有没有事情要我做？”帮主很意外的问道“怎么突然来找任务做？你平日里可是我不去找你，你就不来找我的。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我答道“因为我是帮派的一份子。” 我看着帮主眼中满满的质疑，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并不值得信任。若是因为这个理由便主动来接取任务，那我以前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想法？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了？ 虽然帮主觉得这应当不是理由，可是还是给我写了一个“调查鬼堡”的任务，期限为三年。 我接受了。 我回到家里，青灵已经将棋子收拾好了，棋子棋盘都收拾好了，她坐在院子前泡了杯茶，在修剪蔷薇花，远远的见到我回来，叫了声“师父。” 我说“青灵，这里以后就拜托你了，我有了新任务，三年之内不会回来了。” 青灵似乎有些错愕，然后茫然的问我“怎么这么突然？” 我回答道“没办法的。” 然后我回到房间收拾了几件衣服，还未等到天亮就走了。 我不明白我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在害怕些什么，只是这些感觉越强烈，我心里便越不安。我不该是这样，我是帮派的裁决长老，无论如何我必须保持自己的那一份冷静。 鬼堡的地址在鬼跳崖，那里风大，在悬崖边上时常会听见有什么东西跳落的声音，所以被称为鬼跳崖。 近些年来，鬼堡势力日益壮大，也研制出一种特殊的武器，名为鬼娃娃。由幼小的孩子炼制而成，活活的定死在桃木上，在将尸体炼制成武器，由特殊的方式让他们移动，所以被称为鬼娃娃。 鬼堡近些年来愈发深不可测，越是深不可测便越是危险，我甚至不知道三年后我能否活着回去。 我想，如果不能活着回去，那倒是了却了我一桩心事。我便再也不用担心青灵知晓真相以后了，至少那时候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便不会经历那种痛彻心扉了。 这是自私吗？大抵是吧。 鬼跳崖实际上也是在巴蜀。距离唐门距离应当算是不近不远的距离。 我先去唐门，见到了唐门的掌门唐天。其实唐门一直与我们不和，否则也不会发生青灵的家族只是为唐门提供暗器，帮主竟直接下令灭门的事了。 不过至少目前看来，鬼堡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鬼堡鬼娃娃的制作通常也需要资质优良的小孩子，自然是将主意打到了八荒弟子身上去。 可是例如恒山派这样的帮派，帮派的人员是流动的，无论怎么样都只是伤皮不伤根的。可是唐门不一样，唐门是由家统领的大型宗门，少一个孩子，也就等于宗门门主少了个子孙，这打击便是前所未有的。 可是调查鬼堡这样的任务一直没人接的，没有人愿意去冒险做这样的事。各大宗门帮派也不例外，这样的任务应当让长老去做，可是长老又多傲气，让小娃娃去做，又怕出事，直到现在才被我所接受。 第七章 唐天是个很有能力的宗主，哪怕他知道当年胡家的事情与我们恒山派脱不了干系，现在却依然是心平气和的邀请我在唐门喝茶，并且告诉我若是有所需要定要去唐门。 我郑重的谢过他，在唐门的地界，得到唐门的许可后一切都会容易很多。至少不会缺乏关于鬼堡的各种消息。 调查鬼堡是个很大的范畴，不只是要调查鬼堡的弟子，还有他们平时到底在各大宗门都有没有线人，线人都是谁，相对而言三年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 我坐在茶馆吃茶。茶馆里很多人来来去去的，常有说书人在茶馆谈天说地讲江湖，很多事情其实也可以从他们口中听出来。 我点的只是一杯满天星，是一种由滚烫的水直接冲开的茶末，冲了以后又撒上一把茶末，被称为满天星。价格不贵，所以在这样的地方倒是很多人点。 我听着说书人说着“嘿嘿，你们别不信，这唐门手下的胡家，当初可不就是这么厉害吗？不过听说，被人以一己之力灭门咯。” 我听着下面有人反驳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人！”“就是！”“你又是瞎说！” 那说书人瞪大了眼睛“哎哟，您可别不信，听说当时有人远远的见到水龙冲天！”只是说道这里，我便听见有人轻笑道“怎么？你看见了？” 说罢便有很多人哈哈大笑起来，都是不信的。 什么水龙冲天，水灵根是极为稀少的，哪里有人会信？更多的只是将这事当做饭后茶资听听便过了，我倒是上了心，听着说书人说着“你们可别不信！我的哥哥可是唐门的外姓弟子！这还有假？” 我以为能从他的嘴里听出些什么，结果不过也就是水龙冲天，一己之力破掉胡家而已。 不过正当我起身离去之际，我便看见拐角有一人带着黑色蝴蝶面具，坐在角落，不经意根本看不见他的存在。我能感觉到那人身体外有一股浓烈的鬼气，内力古怪，倒像是鬼堡之人。 不过我也没敢贸然前去，只是离开茶馆，我出来也感觉到似乎被什么人盯上了，我便知道不光是那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恐怕也发现我了。 不过我倒是不介意，第二日依然去，每天都是那个说书人，所说的大多都是胡家的故事，不过有一点是错误的，胡家还是有人活着的，青灵还是活着的。 那个人终于忍不住坐在了我的身边，问道“朋友，你是江湖人。” 我笑道“在江湖，自然是江湖人。” 我看着那人上下打量了我很久，忽而低声道“你自然是知道我说的江湖人是何意。你也是水灵根，恐怕跟那天那人又关系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抿了口茶，挑眉道“这似乎与你没有关系吧？不过我师与唐门世仇。” 说这句话只是为了证明我与那个传言中的人有一定关系，也让他明白，我们是一条路的。 那人诡异的笑了起来，轻声道“我喜欢和你打交道，明日见。” 我没有直接去唐门，甚至没有给唐门放去一丝消息。既然他敢这样跟我说，那身边定是有人的。 好在唐门有个弟子当初被我带出来，成了这个小店的小二，否则我还真没办法通知唐门。 那人也是个聪明的，也并没有直接回到唐门，反而是大张旗鼓的以唐门拐走了他的妹妹为由，闯入的唐门，最后被打伤，也就成功将消息传给了唐门。 我懂他的意思，自然是要看我是否值得信任。这几日一直待在这里时间并没有白花，至少先要找到一个鬼堡之人才行。 鬼堡之人通常极其隐蔽，能找到一个已经极其不易，当然要好好把握机会才是。 次日我又看着他来了，只是他这次坐在我身边，问道“朋友，可是长老们不信任你，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 我确信消息传到了唐门那里，可是我看那人的样子，唐门中应当也有他们的线人。 我冷哼一声“若无合作的诚意，那边就此打住吧。”我转身就走，我赌他们会挽留。 若是我直接答应了，才是证明我心里有鬼。明明是对我自己没有一点好处，我若是做了，才是心里有鬼。于是这种时候便越要嘲弄的拒绝。 果不其然，我走到门口，那人追出来说“我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又不喜欢。” 我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朋友，我没有被人利用的习惯，家师自然也不喜欢。” 在他出来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赢了。 我听他说“鬼堡刘霖。” 我只是挑眉，然后问道“可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是鬼堡之人？” 他的脸色突然冷淡了下来“朋友，我劝你还是不要刨根问底，我也没有问你，究竟是你灭的胡家还是你说的师父。”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怀疑。 我扬起下巴“给我一个信任你的理由，我也给你一个。” 他拿出一块令牌甩向我，我一接，的确鬼气的牌子上写着“刘霖。”的确是他的牌子。 我将手翻转过来，掌心凝出一条小小的水蛇“我想你应该明白。” 我赌鬼堡有人知道当初我在灭门的时候释放的巨大水蛇，虽然现在展示的控制力远没有之前强，至少可以看出的确同门之法。 我知道他明白了，也看着他转身就走。 至少目前为止，我赢了，他不敢赌。大家心里都清楚，能教导水灵根的一般也都是水灵根，水灵根作为最强灵根当然有他的道理。若是我头上真的还有个师父，那便有可能还有师父的师父，甚至可能是一个帮派。 江湖之大，谁能说清呢，说不准的确有水灵根组成的帮派，那更是惹不得。 他赌不起，所以这件事只能交给他背后的人做。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是能利用，我想他们不会拒绝。 才刚入夜我便看见桌上多了页信纸，打开一看上面却什么都没有。不过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页信纸的作用，不过就是提醒我他们有人的实力在我之上罢了。 至少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谁来也都没用。 自那日以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刘霖，见到的是另一个人，是鬼婆婆。 鬼婆婆是恶名成名的，甚至在悬赏榜上排名前十，其项上人头的价格超过百万黄金。的确是我的实力没办法撼动的人，用于引我入鬼堡，鬼婆婆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若是我有多余的想法，鬼婆婆的实力定是会将我永远的留在鬼堡。 我能感觉到其实自己还是同当初一般冷漠，亦或许我从来也未曾变过。至少现在不在青灵的身边，我便不会觉得烦躁与烦闷。 这才是我，我是恒山派的裁决长老。 第八章 我见到鬼婆婆的时候，鬼婆婆弓着身子，身边跟着一个小孩子，孩子双眼紧闭，眉心一点黑痣，向来应该就是鬼娃娃。凭借鬼婆婆在鬼堡的地位，有鬼娃娃跟在身边，我倒是不觉得奇怪。 鬼婆婆上下打量着我，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不错不错，水灵根，难怪气息这般强。如此年轻却拥有了这般实力，水灵根的确得天独厚。年轻人，不如加入鬼堡，我鬼堡许你替你向唐门复仇怎么样？” 鬼婆婆的话里有话。若是我答应了，下一秒估计就会死在这里，我可是有师父的人，怎么可能随意答应这样的话。我若是拒绝，恐怕鬼婆婆也会抓住理由，记我一笔。 我看着鬼婆婆的眼睛眯起来，问道“怎么，年轻人是觉得我鬼堡不行？”一瞬间我感觉压力劈天盖地的压下来，这种压迫感我只在我师父身上感受过。 我笑道“小子不敢，只是鬼婆婆既知小子已经拜入师门，为何又劝小子加入鬼堡？若是小子加入了，岂不是会被师父师伯打死？” 我提的是师父师伯，不管是刻意提出的，还是下意识说出口的，为的只是证明我由师门，而且鬼堡赌不起，美人愿意得罪一个可能帮众都是水灵根的帮派。 水灵根的稀少也证明了水灵根的强势。 鬼堡不敢赌，鬼堡近些日子越来越强势在这种时候才会更小心，除非真的成为可以比肩八荒的帮派，否则他们绝不会动手。所以她不敢，不敢问。 鬼婆婆阴笑几声“倒是我老婆子记性不好，忘却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笑着抱拳道“小子沈六。” 沈家较为有名的，便是江南沈家，我想他们应当懂我的意思。传闻沈家老六是传说中的水灵根，原本是想成为武当的弟子，最后却被不知道什么人收为弟子，然后离开了。 鬼婆婆的刀抵在我的脖子上，冷然道“小子你骗我!” 我用指尖弹了弹脖子上的刀，刀刃发出清脆的声音。我说“堡主，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我听着不远处传来击掌的声音，鬼婆婆将手中的刀放下，低头道“小子算是我老婆子的不是，想必你也了解鬼堡的习性。” 我远远的看着堡主，堡主笑着道“不过是个好苗子，若非你已有师门，我倒是想收你为徒，若是成为我的弟子，整个鬼堡都将是你的，可惜了。” 直到现在为止，鬼堡还在试探我。我冷笑道“这类话堡主便不用说了，小子的师父师伯很好，若堡主打的这种年头，不合作也罢。”我说完转身准备走。 堡主挽留道“放心，我鬼堡虽不是多么庞大的门派，却也做不出抢人弟子的事来。” 随后我便住在了鬼堡，且一住就是三年。 鬼堡对于唐门的追杀屡屡被拦截，他们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又内奸，可是却又找不出来，也没办法怀疑到我身上，就算怀疑到我身上来，也至始至终都没有证据。 这三年来我杀了很多人，甚至比以前二十多年加起来都多。鬼堡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屠掉唐门，可是却屡屡失败，总体来说损失也不少。 三年我也几乎将鬼堡的一切都摸清楚了，我知晓鬼堡的所有消息，现在只需要担心如何离去了。 实际上这些年来我一直待在鬼堡，也查到了并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例如老帮主的死亡其实与帮主和鬼堡脱不了关系。我得回去，我得回去，我得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待他的父亲，对待那个始终爱着他的老帮主。 不光老帮主的死亡与帮主有关，甚至当初胡家灭门一事也与他们有关。 不过看样子，帮主似乎很放心我在鬼堡，至今为止鬼堡都没有发现我是内奸。 我想的最保险的方式便是去一趟秋意阁与秋意阁的阁主做交易。 秋意阁里啊可是什么都能交易的，至少在那里，我有把握提出让阁主心动的条件。 我申请去秋意阁，理由是由秋意阁的线人寻找唐门的防御到底哪部分薄弱。 鬼堡大抵也是输怕了，损失了很多人，倒是批准了我前去，只不过要早日回来罢了。 只是我在秋意阁的门口遇见了一个人，遇见了青灵。 青灵已经大了，三年不见，当初的青涩早已不见，如今看上去倒是成熟了许多，我记得当年我离开的时候，青灵还是时常带着笑的，如今似乎冷淡了些，对着跟着她的人，一丝表情也没有。 三年不见啊，见到她的时候，心里那种奇异的感觉依然还在，原本残存的理性似乎都一瞬间破灭了。 该怎么形容呢，心里就像是涌入一股清泉。 就算是这么多年不见，远远的看上一眼，到底心里还是念着她的，只是不知道她还是否记得我这个师父。 我听着她身边的人说道“青灵师妹，易乌师伯怕是一去不复返的，你真不考虑拜入我师门下？我师可是帮派大长老比起易乌师伯，可是不知道强上多少。” 三年没有回去了，帮派的人，原来都以为我死了啊。 我看着青灵冷哼道了声“聒噪。”一巴掌抽过去“无论师父怎么厉害，你也不过只是个记名弟子，不过是个废物，嚣张什么？待我师归来，定要告你一状！” 那人冷笑着说“最好他能活着回来。” 大长老，我依稀记得是一个挺嚣张的人，似乎曾经说过我若不是得到师父的传承，不过废物一个。 青灵似乎这些年来脾气不太好，不过，至少看她抽了那人一巴掌，我觉得，很不错。 既然青灵先到这里，那她定是已经知道了，知道了秋意阁的作用，知道了秋意阁能帮她寻找当初灭门的真相。 无论这是任务还是什么，至少她已经明白了秋意阁是怎样的地方。 突然有些怅然，我所竭尽全力隐瞒的真相，事到如今终于要被她知道了吗？ 虽然原本这件事她就应该知道真相，我担心了许多年，可是她现在还不知道，她现在还在等我回去。 知道这些对我来说，就已经够了。秋意阁查出一切真相之前，已经够我回去见她了。 我直到她走后才进了秋意阁。 我与秋意阁的阁主做了交易，我将鬼堡的部分消息告诉她，借此换来了她将我送走。 第九章 时隔三年，我终于恢复了自由，回到了帮派。 我回家，青灵并不在家里。 蔷薇花围着的围栏如今已经分外茂密，蔷薇花盛开着，我还记得三年前还是稀稀拉拉的模样，如今已经鲜少有空隙了，围绕着房子。 蔷薇花散发着清幽的香气，比当初的香气浓郁许多。 走进去看着那一株夜来香，夜来香已经很大了，当初抱回来的时候，不过只是个小小的枝丫，如今都已经有一米多了。 我是太久没回来了吧。 我想起来青灵在秋意阁冷然的模样，似乎我错过了很多。 我走进屋子，屋子里和以前一样。我以为我回家以后，我会发现我的屋子会积满灰尘，却没想到干净得很，几乎没有灰尘。 棋盘还是摆在那儿，一切都是我才离开时候的模样，只是转眼，我已经离开三年了啊。 一切似乎都变了，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我听着门外传来青灵轻声的质疑声“我离开的时候没关上门吗？” 她走进来，我也从屋子走出去。 我看着青灵满是震惊的模样，我看着她一瞬间泪水涌上眼眶，我看着她哭着说“师父，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青灵将我死死的抱住，我也拍了拍她的背部，轻声道“是个大孩子了啊。” 青灵带着哭腔说了很多话，我记的最清楚的便是她哭着说“师父，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就像爹娘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是伤害她的人啊，又怎么受得起她的温柔以待。 青灵到底还是长大了，不像从前那般一直哭哭啼啼的，只是哭了一会儿便擦干泪水，只是眼睛始终是红红的。 我摸了摸她的头，问道“那师父不做裁决长老了，死后都陪在你身边，你看好不好？” 青灵说“师父不骗人吗？” 我答道“嗯。” 其实我这样想很久了，至少在她知道真相之前，我想陪伴着她。在日后她知道真相以后，离去以后，我的心里，也会好受些。 我没有立即去见帮主，反而是先留在了青灵的身边。 青灵现在大了，在帮派年轻一辈中已经是很强了，也常常接受些较为困难的任务，就当是历练了。只是我回来以后，她一个任务也没在接过。 我听她说这些年来，我走后三年，大家其实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帮派很多人以为她失去了靠山，她一直以来很优秀，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这三年若不是青山一直照顾着她，恐怕她已经离开帮派了。 也是因为我不在了，向她示好的人反而愈来愈多，曾经她是我的弟子，裁决长老唯一的弟子，地位很高，总给人高不可攀的感觉。 不过帮主似乎很看中青灵，曾经几次都私下找过青灵。 青灵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的，大抵是我生性多疑，总觉得帮主似乎不怀好意，只是青灵目前为止也没出过什么差错，那便还好。 青灵絮絮叨叨的跟我说了很多，她经历的事，这些年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嚷嚷着说我不是个好师父，都不管她，让我学学其他人的师父。 我说“是啊，我不是个好师父。” 青灵似乎没想过我会这样说，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可是我是个好徒弟，所以我才是你唯一的徒弟嘛。” 我是过了几天才去找的帮主。帮主见到我的时候很不满的冷笑着“怎么？还记得自己是裁决长老，还记得自己没有来告诉我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我答道“嗯，所以我现在来了。” 我大概和帮主说了一下鬼堡如今的情况，鬼婆婆的实力与我们帮派最强的三长老不相伯仲，至于门下的黑白无常则是实力与我和大长老差距不大，应当说是还不错，不过黑白无常的配合默契相当不错，所以若是我和大长老应当是打不过的。 我还汇报了一下鬼堡如今刚攻打了唐门在唐门吃了亏，现在帮众出现了不合的情况。 帮主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那你下去吧。” 我看着他，我并没有走，还站在那儿。帮主又问“怎么还不走。” 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帮主。我眼睁睁的看着帮主笑起来，然后眼神冷淡的说“看来是我不该让你去鬼堡，看你的表情，知道的不少啊？也是本就是那个人选的人，又怎么会差？” 他说的那个人是师父。 我问他“师父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帮主眼中的师父是什么样子，可是我知道我眼中的师父。我的师父是一个三句话都不离自己儿子的人，提起自己的儿子眼神中都充满了自豪，甚至在死之前还告诉我“易乌啊，以后就拜托你了，拜托你照顾一下我的孩子。他啊……” 我曾经无数次羡慕的师父的儿子，师父那么深爱的儿子，怎么就杀了自己的父亲呢。若是一开始知道是他下手害死的师父，我定是不会帮他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的。 我看着帮主冷笑起来，我听着帮主说他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帮主说师父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师父根本不爱他，将他视为自己的耻辱，所以很少见他。帮主说师父是个混蛋，从头到尾都没有为他着想过，帮主说他从未曾感受过父爱。 所以最后，他发现师父将一身的功力全都传给了我，才选择了这样做。 帮主笑起来，眼中竟全是冷然“他不爱我。” 我其实很想告诉帮主，师父很爱他，可是我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若是师父不将自己的一身功力传授给我，说不定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我只是叹息，师父在江湖上的仇人很多，很多时候不让他们知道自己有个儿子，才是因为他深爱着自己的儿子。只是啊，帮主想要的从来不是这样的保护，想要的只是父亲陪在自己身边罢了。 怪得了谁呢？很多时候不就是这样吗？你这样对他好，未必是他想要的。 我看着帮主大笑起来，然后说“至少至今为止我从未后悔过。”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告诉帮主“我不想做裁决长老了，等到日后帮派找到另一人成为裁决长老的时候，我便会将自己所有的功力传给他，所以你不用担心。” 说罢我转身准备走，却听见帮主叫我“为什么。” 我答道“这是我对师父的承诺。” 我才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的，传来阵阵摔碎东西的声音。 师父啊，你的儿子其实也很爱你。 第十章 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青灵在修剪蔷薇花，见到我回来了，笑着说“师父回来了？你看这蔷薇声得多好。不过全都是浅色，倒显得有些单调了。” 我走进了些，看着浅色的蔷薇，道“不过刚好，这样的颜色倒是和院子里的夜来香很搭，若是颜色深了，恐怕又要觉得不习惯了。” 青灵倒是有些惆怅的说道“是啊，而且看了这么多年了，看着也习惯了。” 风吹过来，倒是将青灵的头发吹乱了些，青灵手上的修剪的蔷薇花的枝丫倒是也跟着摇曳了会儿。直到青灵问道“师父，怎么了？要过来帮忙吗？” 我点头过去，看着她将带着些虫子的叶子摘下来，认真的查看着哪些叶子泛黄了要不得了，仔仔细细的查看每一朵花的花蕊。我笑着说道“女孩子大多都怕虫子的，你倒是不害怕。” 青灵一边摘叶子一边说“最初的时候也是害怕过的，可是我总不能看着自己种下的蔷薇死去吧？而且虫子什么的，看久了也就没这么害怕了。” 我听着青灵这么说，其实心里有些失落。若是我一直在她的身边啊，说不定她还有可以撒娇的机会，可是我不在她身边，她一定没有。 又或者，若是青灵一直待在自己父母的身边，又怎么会自己亲手处理这些事呢？ 其实是我毁了她。 弄了有一会儿，青灵站起来扭了扭腰，然后说道“师父今日去找帮主，帮主说什么了吗？” 我说“我已经告诉帮主了，这个裁决长老我不想再做了，我答应过你之后的时间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不是吗？” 我看着青灵，青灵似乎有些躲闪，最后低下头道“其实师父不用这样。” 我摸了摸她的头，青灵比起以前高了很多，以前习惯性的动作，如今做起来却生疏了许多。我说道“我说过，我不是有一个好师父，那我现在想学着成为一个好师父，可以吗？” 青灵愣了很久，然后又抬头笑起来“嗯，不过想成为一个好师父得先带我去玩儿，不然我才不会认可师父！” 我在鬼堡的三年，一直是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被发现，担心自己再也回不来，担心自己会暴露。等到回来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这些了，至少在这里，总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久违的和青灵一起吃了菜，虽然一直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可是就我和青灵在家里就没这么多规矩了。 青灵吃了口青菜，然后皱着眉头说“师父，不晓得帮派在哪里买来的青菜，总是有股不舒服的味道，吃着也不爽口。”我尝了一口，倒还真是。 青灵倒是边吃边说着自己今日出去遇见了哪些师兄，哪些师姐，经历了些什么。 我倒是听她说得起劲，说着说着，青灵还时不时的比划比划自己的拳头，哼声道“至少现在帮派没有一个人打的过我！” 我夸她“那你很厉害。”青灵扬着眉毛说了句“那是！” 说着说着，青灵就沉默了下来，然后盯着我看了好久，才轻声说道“师父，我听说秋意阁可以查很多事，我想去查查我们家当初灭门的事。” 我看着青灵的眼睛盯了我好久，似乎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实际上我却是不敢看她的。 作为当年的罪魁祸首，我又怎么敢看她的眼睛？我只得含糊的跟她说“你若是想去就去吧，不过路上注意安全。你能找到秋意阁吗？” 我看着她平静的盯着我，好久才说了句“嗯，我明日便走，等我回来，师父一起出去吃饭吧？” 我说“好。” 我知道她这一去，就会去拜托秋意阁查出当初的真相了，我所竭尽全力隐瞒的真相，一定会被她知道，我所隐瞒的一切都再没了任何人意义。 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到底还能有所挽留吗？ 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跟着青灵去了，到底是为了保护她，还是因为担心她知道真相呢？我自己其实并不知道答案。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我到底希望什么？ 她一路上很缓慢的走着，就像是知道我跟在她的身边。我记得第一次我跟着她走的时候，她不停的转身看后面有没有人跟着自己，这一次没有。 我知道不是因为我多厉害，其实只是她发现了，可是却没有回头看我。我想，她是知道我跟着的，只是我不明白，她是多久开始怀疑的，多久开始知道真相的。 我走的这三年，她竟然查出了这么多吗？ 我曾经很多次，每天醒来看见她的脸，看着她对我笑，我每天都在庆幸，庆幸青灵至少今天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庆幸她还在我的身边。 可是怎么就不一样了，她到底是多久开始知道真相的，这些我全都不知道。 三年的空白，三年来她经历的所有事情，我都一无所知。 我不敢去见她，甚至不敢装作若无其事去见她。我怕她真的知道了，又怕她不知道现在正要去寻求真相。我所能做的，只是能过一天是一天，能与她待在一起一天便是一天。 我想和她一直生活下去，只是我始终欠她的，我怕她知道真相，而这一切不过都是我自己的孽。 一路上依然是平静的，偶尔遇见几个不长眼的强盗，也被青灵自己收拾了。我就这么远远的跟着她，直到看见她走进了秋意阁。 等到她出来以后，我便进了秋意阁。 阁主见到我，咯咯咯的笑着，一口烟吐在我的脸上，轻笑着问“原来那个丫头等的人是你。” 我问道“什么？” 阁主又吸了口烟，烟杆轻轻的敲打着桌子，说“刚才那小丫头说，她所询问的事，永远不能对下一个进来秋意阁的人提起。你便是她等的人吧？” 我问道“足够高的利益，也不行吗？” 我看着阁主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可是很不巧，你知道我这里没有反悔一说，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她问的什么，生意我已经同她做了。” 我叹道“那便罢了。” 我又听见阁主问道“你准备瞒她一辈子？这小丫头比你想得从聪明得多，说不定你早已经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她一直在等着你告诉她真相呢？” 我看了阁主一眼，阁主倒是似笑非笑的也盯着我看，过了好一阵我才说道“我只是希望，就像现在这样，能待在青灵身边的时间能长一点。” “再者，我欠她的，就算她杀了我，其实我也不悔。” 我转身离去，远远的听见阁主轻声念叨着“别怪我没提醒你，易乌，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猜得不错，我的确后悔了，很后悔。不是后悔为什么没有告诉青灵灭门的是我，而是后悔忘了告诉青灵真相。 第十一章 青灵回来的时候不敢看我，尤其不敢和往常一样直视我的眼睛，偶尔我看着她，她的眼神也满是疲惫。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想了很久，想说的话在嘴边却是绕了几个弯，最后只是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我问道“青灵，不是与师父说好要师父带你去吃好的吗？” 我看着青灵别开头，嘴角只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很是牵强的说着“师父，明日吧，今日我有些累了。” 我看着她回到房间，什么都不敢问，只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紧闭的房门。 是我的错，是我自己做错的事，是我自己做的孽所以我想，我其实已经失去她了。 我煮了些茶水，茶香淡淡的，夹杂些夜来香的香气，夜晚有些凉凉的，品一口热茶倒是不错的。 我就这么坐着，时不时的喝口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茶水便冷了。 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暗夜就这么悬挂着，孤单而又清净。 不知道是多久，青灵起夜，看着我还在院子里坐着，走过来替我披上衣服，问道“师父怎么还不睡？” 我答道“喝了些茶，倒是有些精神了，下床来看看花。” 青灵摸了下茶杯，轻声道“茶凉了，师父等会儿便去歇息吧，夜深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你先去歇息吧，我一会儿就去。” 其实我看见了，在我摸青灵头的时候，青灵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只是很快又恢复了而已。青灵的小动作其实很多，唯有这一个最伤人，也是那时候我分外清楚，其实她已经知道真相了，只是她不说罢了。 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明明我们两人其实都知道真相，却要在对方面前费尽心思的隐瞒，害怕对方知道了自己内心最恐惧的地方。 这样的日子，不可能过一辈子啊。 走一步看一步，我似乎只能这样做。 我等着，我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做好了被青灵杀死的准备，若是被她杀死其实也是一种解脱，我从来不怪她。 我也没资格怪她。 我始终没有精神回房歇息，就着暗夜渐渐落下，就这么看着太阳又慢慢的升起来，心里的难过，似乎也并没有因为这一晚上的忏悔而感到消逝。 青灵看着我还披着她夜晚给我穿戴好的披风，皱着眉头说道“师父你是不是一夜没有歇息？”她走到我的面前来，似乎是看出了我眼底的青色，轻声道“眼底都青了。” 我想伸手揉揉她的头然后告诉她我没事，最后伸出的手却停了下来。我别开眼不去看她，她也低下了头。 我问道“走吧，说好的去镇上吃好的，师父带你去。” 我想的是至少在我们都鼓起勇气之前，能好好的度过，便好好的度过吧。 青灵低着头，我回房间将披风放下，青灵才抬头看着我，嘴角扬起轻微的幅度。她可能自己没有感觉出来，她这些日子来已经很久没有开心的笑过了。 这样若有若无的牵扯的嘴角，实际上比任何做法都让我心疼，我宁可她此时冲上前来质问我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我也不想看见她这样。 集市上的人很多，热热闹闹的，我们也很默契的在铺子里逛着，她喜欢的所有小东西我都帮她买了下来，也不管贵不贵的。从一间铺子里出来的时候，还有个店家打趣说“真羡慕你小姐，你们感情真好啊。” 我只是看着她，和她相视苦笑了一下。 用这种方式对她好，用这种理由对她好，我想她自己心里都应当很难过吧。 我看着她在桌子上一杯一杯的灌自己，我连阻止她的勇气都没有。 我看着她把酒当水喝，若是以前，我定要骂她几句，说她女孩子不要喝这么多，可是她知道真相以后难受的模样我也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说不出阻止她的话来，大抵也不配说出阻止她的话。 我有什么资格？我是灭了她家的仇人，我是个从头到尾额都在欺骗她的骗子，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师父，我有什么资格说她？ 我听着青灵打着酒嗝，然后趴在桌子上，似乎是喝醉了。 我犹豫了很久，听着她咿咿呀呀的说着些什么，低下头去仔细的听她说，其实她说的是“我最喜欢师父了，为什么偏偏是师父。” 我甚至看着她又泪水掉下来，一滴一滴的。 我的耳边不停的回放着她说的话，她说“为什么偏偏是师父。” 她下不了手杀了我，我亦是如此。 她是我一手带大的，虽然我空出了她的生命三年，可是她还是我唯一的弟子，也是我现在在这世上最后的留念了。 我说“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是清醒着，也许只有在你喝醉的时候我才能告诉你，师父其实很爱你，真的。可是我曾经做过的事，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跟她说，说“抱歉。” 我看着她哭了起来，我不知道她又几分清醒几分醉意，我听着她压着嗓子叫着“爹，娘。” 她的家里，是她这辈子心头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也永远的留在了她的心上，成为了永远不可逾越的心头血。 我是将青灵青灵背回家里的，她伏在我的背上，呼吸一点一点的打在我的身上，我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人现在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好。 只是这样的时间，也再也没有了。 半夜的时候其实我听见了青灵走到了我的房间，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双手紧握着匕首，我能感觉到匕首上那一抹寒光。 我想，这么久了，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杀了我吗？ 明明应该是很难过的时候，我的心里却涌起一丝轻松。若是我死了，一切便结束了吧。 只是我等了很久刀锋始终未曾落在我的身上，我听着她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泪水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地上。我听着她问“为什么是师父，可是为什么是师父？” 我听着她失声痛哭起来，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才见到她的时候，她让我去休息，实际上自己也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当初我是醒着的，现在我也是醒着的。 一切似乎从来没变过，我有一瞬间觉得回到了当初，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 可是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第十二章 青灵哭着，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她趴在我的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我想摸摸她的头，就像从前一样，触摸她柔软的发丝，告诉她“青灵，师父在你身边。”可是我不能，在她知道真相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失去了资格了。 她哭了很久，许久以后才终于没了哭声。我却听着她轻轻的说了句“师父，我不知道你是否醒着，我恨你毁了我的家，可是我又爱着你，爱你给的我一切。” 给了她什么？她倒是给了我很多。 是我对不起她，如今她在我身边不停的哭着，我甚至连安慰她的勇气都没有，我甚至想着，若是我死去了那便好了，那我便会忘记一切了啊。 可是她没有杀了我。 第二日她很早便离开了，其实我听见了她在我身边轻声说了声“师父再见。” 我又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觉得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再也见不到那个跟在我身边叫我师父的女孩子了。 等到她离去以后，我才起身，只是草草的穿上衣服，我想追上去找她，却看见了她放在桌上的已经斟好的茶，还有一封留给我的信。 信上写着“师父，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甚至比你认为我知道的时候还要早。我以为你会杀了我，可是你没有，你待我很好，我很爱你。若是我这次能活着回来，我便也离开帮派，我们去寻一个没有任何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们的生活吧。” 我这一生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因为我的师父死去了，而这一次是因为她。 茶杯里的茶散发着清幽的清香，甚至还带着些滚烫。我一口喝下去，泪水却不住的流下来。 我想，等她回来，我们就一起去一个没人能寻到我们的地方，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吧。 我会将我的功力传给帮主，哪怕那以后再也不能修行了，那我也还清了师父当年给予我的一切，我便可以安心的和她一起离去了。 我难得一个人上了街，心结解开以后似乎一切都明朗了起来，我只要等着她回来，我们将一切都说清，我们去寻一个没有任何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活着，那便最好。 我看见有人再买蔷薇花的花种，我记得青灵最喜欢蔷薇花，我问店家“这蔷薇花的花种怎么样？” 店家拍拍胸脯说“您放心，我这里的花种是最好的，我家婆娘喜欢花所以都是那些花的花种，放心吧，好看得很！” 我便买了很多蔷薇花的花种，也挑了一株看上去还不错的夜来香的枝丫。 我想，既然都决定要离开了，蔷薇花和夜来香是带不走了，那便买点蔷薇花的花种和夜来香的枝丫，到时候等我们又寻到一处地方的时候，便种下来，而留在这边的蔷薇花和夜来香，就让他们永远的留在这边吧。 我还逛了很多铺子，那日陪着青灵逛，我们心里都有心结，其实都没有好好的看过，如今心结解开了倒还慢慢的逛了起来。 之前遇见的那个店家看着我来，还笑着说道“你又来了，我记得你，那日那人是你的妻子？长得很漂亮，你们感情似乎很不错。” 我笑着说道“我们感情的确很不错，不过能否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她的小饰品？您也知道我是个大男人，选这些倒不如你们女人细心。” “诶！”那店家笑着应着，从身后取出许多小饰品“这些都很适合那个年纪的女孩子，你可以看看？” 我不会选女孩子的饰品，只是看着都差不多，都挺好看，也就都买了下来。店家在我走的时候都还笑着说“你对她是真的好！那日我便见你眼睛里都是她。” 我心里很轻松，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青灵就是我的一切，我幻想过无数次她知道真相以后会怎么对我，我从来没想过她会始终如一。 只要她不怪罪我，我的一切好像都有了勇气。 我已经想好了，其实江南就很不错，这些年来任务所带给我的酬金其实并不少，至少在江南买下住处是绰绰有余的。我们再在院子里种上蔷薇花种上夜来香，就像在这边的时候一样。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我所等待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失去了青灵所有的消息，若是一般的任务其实两个月都已经够了，若是困难的任务倒也轮不到她接。 我去问青山“青山你知道青灵执行什么任务去了吗？”青山支支吾吾的说着“抱歉易乌，我不清楚。” 我又去了秋意阁，我想凭借阁主的能力想要查出来，其实很简单。 只是没想到阁主却说“易乌，不是我不愿意帮你，那个孩子所接的任务，不是八荒发出的，应当你们帮主发出的，你不妨去问问你的帮主？我们并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任务。” 我离开了秋意阁便去找了帮主，帮主看着我笑着说“易乌啊，在你辞去裁决张来以后我们便是许久不见了啊！”说着还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有什么事来找我吗？” 我问道“青灵的任务，是杀了我吗？” 其实一路上我已经猜到大概了，最初我因为是青灵的任务其实并不冷静，后来冷静下来也就想通了。 若是从帮主手上的任务，那边只有这个是青灵能做的了。 如果说理由，大抵便是不能作为自己所用的，只有毁掉吧。我知道了太多关于帮派关于帮主的，我知道得太多太多了，既然我已经辞去了裁决长老的职务，那我便没有了利用价值。 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应当被毁掉，可是若是平日的长老来，我一定会觉得不对劲，我不会放松他们便没有机会，就算是要死拼也一定会两败俱伤。 可若是青灵，我对她没有一点防范之心，她如果要杀我，我一定会死，谁也救不了我，我一定会死。 所以他在这么多人中选择了青灵。 帮主的眼神冷淡了下来，说道“易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股聪明劲。” 我问他“所以你知道青灵是胡家的孩子是吗？” 其实从一开始我带青灵回来开始，帮主就知道了青灵的真实身世，一直将青灵留到现在，只不过是为了用来对付我罢了。青灵从头到尾什么错都没有，是我的错，我便不该救她回来，我当初就算是要救她，也不应该带回帮派来。 第十三章 帮主看着我笑，他说“哈哈哈易乌，你是不是很后悔，很难过？可是没有用！”他突然大声了起来“你视作生命的徒弟！早在一周前就被杀死了！” 那一瞬间，是怎样的感觉？我以为我的以后，还能和她一起度过。我的以后，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我不想相信，我答应过青灵等她回来，我不信。 我到底是不愿意相信的，青灵，当是我这短暂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了。 “你现在去寻，就在后山，可能还能寻到一块碎肉！” “我还以为她能杀了你啊！结果哈哈哈哈，一家人的命都在你手上她都下不了杀手杀了你！” “我以为她多厉害，结果还是废物一个！” 我什么都不愿意听，我转身就走了。 我的生活，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又变回来原来的模样。 屋子从今天起，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些一起度过的日子那般鲜活的记在我的心上，那般鲜活的照亮过我的日子，似乎愈发清晰了起来。 我在等待的人，再也回不来了，我在思念的人，再也见不到了，我在爱着的人，最后只剩下了一捧黄土。对吗？ 我回去收拾了些东西，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只是我准备送给她的东西，再没人愿意收下了。 青灵的屋子很干净，这些日子她没回来，想着要离开了，我也没替她打扫，屋子里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我将窗户打开透气，又替她整理一下屋子。 哪怕我知道再也见不到她了。 屋子的东西我都没动，我也不想带走，青灵的东西得她自己收拾才可以，青灵最不爱的，便是别人动她东西了。 我去找了青山，我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青山没有说话。 我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青山死死的抓住我的手，我转头看向他，青山轻声说道“易乌，你莫要冲动。” 时至今日，我早已不明晓该做些什么了，我的人生，似乎塌陷了，无论怎么做，也再也支不起来，而我甚至无法挽回。 我对不起青灵，我不光毁了青灵的家，我也毁了她。她是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我很爱她，可是我也对不起她。 我和青灵的故事，也只能到这里了。 我一个人前去了后山，后山空荡荡的，我踏遍了整个后山，我也始终没有找到青灵的尸体，哪怕一块碎尸。 只是找到她衣衫的一角，除了这个，我再也找不到任何属于她的东西了。我从没想过有这样一天，我只能通过青灵衣衫上的一角，来怀念从前的她。 至于尸体，在这样的山林中，应当早就被那些动物用来果腹了吧。 我将这一角的衣衫和我买好的饰品放在一起，小心的埋好，就这么怔怔的看着这里。 蔷薇花的花种我也就这么种在了这里，夜来香的枝丫我也种在了这里。 她若是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前进的路了，熟悉的蔷薇花的温柔和夜来香的清香，一定会让她找到回家的方向罢。 我等待着，等待着蔷薇花生长出花朵，等待着夜来香慢慢的长大，笼罩着她小小的坟墓。 蔷薇花爬满了她的小小坟墓，夜来香的枝丫将小小的坟墓笼罩，这是过了多少年？我早就记不清了。 这样下来，他们一定会照亮青灵来时的路吧。 最后，我在她的坟前自杀了。 这便是，我和她的故事。 孟婆听到结局，易乌的双手抚摸着眼前的茶杯，眼神出奇的温柔，只是眼中始终一片水雾。 易乌养着茶杯里的茶水，能看见自己有些模糊的倒影，将茶水抿一口，眼泪却在眨眼的时候，就这么落下了。 孟婆看着易乌强忍着悲痛，回忆着自己和青灵的点点滴滴，终究还是不落忍了。 孟婆长叹一声道“其实你不应该死的。青灵她死了就是死了，就算你自杀，她也再也活不过来了。你明晓得她回不来了，又何必送上自己的命？你的人生还很长，其实你可以拥有更好的人。” 易乌抬起了头，声音有些哽咽的说着“婆婆，我种上她最喜欢的花，只是想让她记得回家的方向，我只是想给她照亮来时的路。那我又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漫长的黄泉路让她一个人走？” 易乌喃喃的说道“她的这一生，是我毁了她，婆婆，所以我不想忘记她，我想下一世去寻她，我不想忘记她啊。我对不住她，婆婆我对不住她啊。” 孟婆看着易乌的眼神，迷茫，难过。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跟我来。” 孟婆就这样领着易乌到了奈何桥上，指着下面问道“若是我让你跳下去，在里面承受上千年你也愿意吗？” 奈何桥下的灵魂，很多因为疼痛发出悲鸣，很多灵魂在哭泣，他们都在等，在等自己心爱的人。 易乌看了看忘川河上飘散的灵魂，道“若是可以不忘记她，我都愿意。” 孟婆挥了挥手道“那你便走罢。” 正当易乌有些疑惑的时候，掌勺的小鬼不满的催促着“婆婆的意思是让你走，快走。” 易乌冲着孟婆重重的磕了个头，道“多谢。” 待到易乌走后，孟婆说“姑娘，下一世他必须要喝汤了。他可能永生永世都再也记不起你，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后悔吗？就算是这样，你也还愿意在这忘川河承受千年的痛苦吗？” 青灵的下半身陷在忘川河下，明明脸上还有泪痕，却笑着说道“太好了，他不用在这忘川河受上千年的苦，太好了。我相信他一定会记得我的婆婆。听他说他爱着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他不欠我的。” “我一直爱着他，我也明白他当年的身不由己，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他。因为我爱他。” 孟婆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女孩，问她“上千年的痛苦啊，你觉得值得吗？青灵。” 青灵倔强的说“婆婆，值得的，真的值得的” “等千年以后，婆婆，我会亲自去找他的。” “婆婆，谢谢你。” 第十四章[番外] 我是青灵，我有个师父叫做易乌。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是师父杀了我的父母，一开始就知道。 他杀害我父母的时候我远远的看见过师的背影，他来就我的时候，我依然看见了他的背影，我已开始就确定，其实这个人就是杀害了我父母的仇人。 最初我想的其实是一直跟着师父走，待到他将一切功法都传授与我，我能杀了他的时候，我就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我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我可能再也找不到我的仇人在哪儿，我甚至不知道我仇人的姓名，我怎么找？所以我选择装作不认识他，留在他的身边。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变了呢？ 是从师父明知道我一直哭着，为了保护我幼小的自尊心说了声“早”吗？还是从师父看见我哭，手足无措的站在我身边的时候，亦或是我想种蔷薇，他便让我种满蔷薇的时候?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 师父真的对我很好，几乎只要是我说过的，我喜欢的，我没有得不到的，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哪怕是我要天上的星星，只要可以，师父都会给我摘下来。 可是我明白，师父对我这么好，很多时候是因为愧疚。 我对师父，到底是种什么感情呢？ 我听帮派的其他人说，其实师父是个很冷淡的人，也是一个很理性的人。 我想过很久，既然师父是一个这么理性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若是杀了我，便不用提心吊胆的担心我的事了。 不用担心我以后知道真相了杀了他，什么都不用担心。 师父这么理性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若是我以后知道真相了，可能会做出杀害师父的事，师父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 可是他还是救了我，其实很多时候心里想起来，我恨他杀了我的父母，可是我没办法冲他下手，因为他也救了我，他待我很好。 后来师父接受了任务，三年没再回来。 我不知道他的生死，我不知道他怎么样，我不知道他过得是什么日子，心里对他一直很挂念。 我想，若是师父不是当初灭门那个人，就好了。 也是在那段时间我知道的，其实师父当初杀了我的父母，是因为帮主下令，而我当初被他带出来，他其实已经尽力了。 青山长老是师父的挚友，他其实一直以为我不知道真相，为了避免以后我一气之下杀了师父，其实青山长老在师父离开的三年里就告诉了我真相。 青山长老说“青灵，你别怨你师父，其实他也是迫不得已的。他欠着帮派的，所以他这辈子都得被帮派当工具，当初老帮主救了他也是害了他。” 青山长老的眼神，我至今都记得，他很认真的告诉我“青灵，其实你的师父已经知道了自己做了多作孽的事，可是无论他做了多作孽的事，他还是爱你。只要你想要他的命，他会毫不犹豫的给你的。” “青灵，你相信我，易乌他爱你。” 我一直觉得，爱是一个特别难以让人明白的字眼，可是到了师父身上，我却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其实师父很爱我。 后来，师父回来了。 我一直在担心，我担心师父永远的离开了我，而这三年过去，其实我发现在青山长老告诉我真相以后，我的心里，其实比最初好了很多。我不再担心那些可有可无的虚幻缥缈的东西了。 师父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好。 我没有打算告诉师父其实我已经知道真相了，我想让师父自己告诉我，这样其实师父心里也会好受些，我心里也会好受些。可是我始终没等到师父向我坦白的那天。 我试探的提过“师父，我想去秋意阁。”师父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要去做什么？只是我没想到师父却是让我去，也始终没有坦白。 我见到秋意阁的阁主，其实我只是冲她笑笑说“阁主，待会儿有一个人进来定不要告诉他我们说了些什么。”阁主只是挑了挑眉笑道“好。” 其实师父只要细心一点就能发现，我早就知道了真相，而那个时候，我心里其实已经没在怪罪他了。 我知道他身不由己，只是我希望他自己来告诉我，我的心里始终过不去那道坎，这些事，我一定要师父亲自跟我说。 再后来，我便等到了帮主让我杀了师父。 我答应下来，是因为我怕师父会被其他的长老杀掉，帮主只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啊，过得真快。我还没等到师父自己告诉我真相，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我留下一封信，若是我还能活着回来就好了。 可是我死了。 在师父给我买小饰品之前，我就已经死了。 就连师父自己恐怕也没想到，其实我是透过黄泉看着他买了东西，我又看着他去找了帮主，我甚至看着他最后大哭一场。 我第一次看师父哭。 师父其实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不爱笑，也从不哭。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我第一次看见了师父哭泣，我看着他种下蔷薇和夜来香其实也是心如刀割。 师父，抱歉。 其实我只要在勇敢一点，似乎我们就不会这样了。 我看着师父，自杀了。 我听着师父讲诉我和他的故事，我很多次差点哭出声来。 原来，师父对我一直这般愧疚。 他不是不懂我的所有暗示，他只是害怕，害怕有朝一日我真的会离开他，所以他从来不说。 可是如果当初我们都勇敢的告诉对方事实，结局会不会不同？ 其实我与孟婆说好的，我替师父在忘川河待上上千年，若是上千年后我还记得他，我一定会去找他的。 虽然我并不知道我是否还能撑到那时候，但是我想我会努力的。 我和师父啊，其实我如果一开始便告诉了师父我已经知道了真相，师父如果一开始便告诉了我真相，我想我们可能早已离开了帮派，去寻了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 可是啊，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的？ 我不敢去见师父，我只得目送他去轮回，然后跳入忘川河中。 上千年，我一次又一次的看着师父前去轮回，经历着他与别人的故事，我猛然觉得，不必再去打扰他了。 千年后，我最终留在了孟婆的身边，当了一个掌勺的小鬼，替他们盛孟婆汤。 师父经过我的时候，其实早就忘了我了，我还是忍不住心里有些颤抖。 我将汤碗递给他，我看着师父喝了以后将碗递给我，然后问道“这位姑娘，我看你有些眼熟，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说“从未。” 第一章 “小姐！你不能去，你若是去了，这辈子都完了啊！”冰儿死死的拽住我的手，死活不放开，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老爷和夫人知道了，就算是他们现在死了都不会瞑目的！” 冰儿自幼跟着我，是我的丫鬟，这些年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父亲被顶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好好的一个家便就这么散了，而我无处可去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春风楼的老鸨找到我，说“顾小姐，你若是有来春风楼的想法，我倒是欢迎的。不过据我所知，除了我春风楼，也没有其余地方愿意收留你吧？” 老鸨拉住我的手，似乎是宽慰的拍了拍手，笑着说“我倒是想要多一个像顾小姐这样的小女儿的。”小女儿三个字音节被刻意拖长，声音都充满了嘲弄。 老鸨看着我不为所动，还拍了拍我的手，轻声道“当然像顾小姐这样的才女，就算是选择卖艺不卖身，能在我春风楼，也是我春风楼的福分，还请顾小姐好好考虑一下。” 冰儿知道这件事以后，背地里狠狠的啐了老鸨一口，愤然道“老爷当初在世的时候，她怎么敢这般同小姐说话！” 我看着冰儿愤然的面容，最后却是叹道“其实未尝不可，冰儿我是罪臣之女，不再是从前高高在上的顾家大小姐了。” 我将手帕攥得很紧。父亲在世的时候，我哪里体会得到人世苍凉？父亲被人陷害冠上莫须有的罪名，整个家也就完了，罪臣之女，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我听着冰儿叫我“顾兮，你是顾家的大小姐！你不能这样做！” 这是我第一次听冰儿叫我的名字，冰儿从来都是叫我小姐，哪怕我们一直感情很好，也是如此。 我说“冰儿，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我是罪臣之女，我只能是罪臣之女，从父亲被处死的那一刻开始，我再也不是顾家大小姐了。在顾家所养成的所有小性子，都再也不会存在了，那个家已经不在了。” 冰儿抱住我又哭了起来“小姐对不起，可是你真的不能去春风楼那种地方啊。” 我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我不会卖身的冰儿，我答应你。” 冰儿是与我一同去的，我在春风楼的门前徘徊了很久。来来往往很多人都在看我，尽管他们装作不经意的撇一眼，实际上我能读懂他们眼中的不屑。 父亲在世的时候，又有谁敢这般看我？看向我的眼神都是恭恭敬敬的，谁敢这样不屑的看着我？ 老鸨眼神很好，远远的就迎出来“哎哟，这不是顾小姐吗？来来来，里面请。” 那一句“顾小姐”惹得不少人瞩目。是啊，当初的顾家大小姐如今只能去青楼靠卖艺维持生计，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又是一件多么让人开怀的茶后谈资。 我走进去的时候，不少人都在看着我，甚至我听见有人调笑着说道“顾家大小姐也有踏入这里的一天啊。”“还带着小丫鬟，还当自己是顾家大小姐啊？” 这种声音过过耳朵也就罢了，倒是惹得冰儿不高兴了，轻声念叨着“若不是老爷夫人不在了，谁敢这么说？” 老鸨的扇子捂住嘴，咯咯咯的笑着“哎呀，顾小姐到这里来，倒是我春风楼的福分。” 我说道“我既踏入了这里，便不再是顾家的大小姐了，还请妈妈赐名。” 老鸨替我打开房门，又替我点上灯将我按在凳子上，又是咯咯咯的笑着说道“到底还是大小姐跟我这种粗人不同，说话都是文绉绉的。那便叫你兰心吧，你看如何？” 我谢过老鸨，轻声道“到底是妈妈取的名字，那便唤我兰心便是。” 老鸨似乎是满意的对我笑笑，然后对着冰儿说“你这丫头想跟在兰心身边也可以，不过给我机灵点儿，我可不希望从客人口中听见我春风楼的丫鬟不懂事的话来。” 老鸨又对着我说“你是新来的，今夜倒是该让你出去和客人们见见，不过你可要记得准备好了，莫要丢我春风楼的脸。” 说罢才离去的。 待到老鸨走后，冰儿才道“小姐，你真的不悔吗？” 我挥了挥手道“有什么好悔的，除了这，谁还愿意收留罪臣之女？能勉强过活已经很不易了。”我勉强对冰儿笑笑“无事，待我日后攒够了钱，定是要赎自己出去的，安心些。” 这些话说出来不过是让冰儿安心罢了，我倒是不想看着冰儿一直担忧的模样。事实上我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呢？又有谁说得清？ 有人说青楼这种地方，进来以后便再也出不去了，我早便做好了再也出不去的准备了，只是。 我又看了眼冰儿，冰儿在过两年，其实便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了，我不嫁倒是无碍，倒是她日后怎么办？到底也算是青楼的女子。 冰儿撇眉看了我一眼道“小姐？”我忙道“无事。” 冰儿还是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我却不敢看她。冰儿是我很好的朋友，这种时候我的心底，也是真切的希望她能陪在我的身边。 冰儿倒是将我抱住，轻声的说着“小姐放心吧，老爷夫人如今不在你身边了我也会永远陪着你的。” 听着冰儿这么说，我的心里倒是愈发愧疚起来，实际上是我连累了她。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听外面的人说道“兰心妹妹，是妈妈让我来给你送衣服的。” 我去将门打开，门外的人一席红衣轻笑着，衣衫鲜少的遮住身体，眉眼中都流露出一丝媚态，看着我笑道“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看着就与我们不同，妈妈说了，你是个卖艺不卖身的，你的衣服自然是要保守些，不用这个样子看着我。” 大抵是我盯着人家太久了，倒是被发现了，我有些歉意的接过衣服道“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人倒是娇笑道“你不用这般紧张，我们这样的有几个是家里没出事的？你是新来的，妈妈准备晚上让你登台的，你自己好好准备一下。” 我对她笑笑“谢谢。”她倒是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叫蔷薇，日后唤我蔷薇便是。”说罢便离去了。 我关上门，冰儿接过我手上的衣衫，水蓝色的裙袍在这种地方倒是显得有些不太合适，冰儿却是摸了摸裙袍，赞了声“到底还是上好的料子，比起府里的都不差，老鸨倒是会选的。” 我上前摸了摸，的确是上好的丝线，笑道“可能我到哪儿都是小姐命罢？” 第二章 冰儿与我闹好一会儿，才问道“那小姐打算多久离开春风楼？” 多久？其实我自己也说不好多久。 我看了看窗外，窗外的天还是蓝蓝的，可是这屋内却是红的，远远望去，窗外倒是另一个世界了。 我起身去将窗户关上些，只留下下方一个小小的空隙透气，叹道“至少也得几年吧，待到父亲的案子重审或是他们都忘却了父亲，再出去罢。” 案子重审也不知是几年以后了，窗外原本触手可及的天空似乎也变得遥不可及起来，我的以后，我竟看不到一点光明。 冰儿将我抱住，轻声的道“对不起小姐。” 我拍了拍冰儿的手，笑道“你又没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冰儿，我的身边只有你了啊。” 其实我一直以来，总是将冰儿当做朋友，如今我身边只有她的时候，她在我心中的重要性却越来越大了。 夜晚登台实际上我也只准备弹一曲《高山流水》，《高山流水》是名曲，能来这里的大多都是家境富裕的少爷，定是都听过的，倒也不会尴尬。 我换上衣裳的时候，冰儿抱着我，笑着说“这衣裳倒是和小姐很配。”我笑道“在你眼中便没有与我不配的。” 在登台前，其实我深呼吸了很久。只要我踏上去，这辈子便再也摆脱不了青楼女子的名号了，日后嫁人就算是夫家再喜欢我，再心疼我，我也断不可能成为别人的妻子。 终其一生，最多也只是个妾室。 我看着台上的姐妹跳着舞，台下的人不停地扫视着她们的身体，眼中的欲望都是赤裸裸的，一想到这样的眼神会出现在我自己这里，一切便变得难以接受起来。 老鸨在我身边拍了拍我的手，轻声道“无事，过去了就好了。” 我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登台的。 灯光明晃晃的刺痛着我的眼睛，台下的人望着我，我却不敢望向台下，只能紧紧的盯住台上的古筝。 我听得见下面很多人说“那是顾家小姐？”“是啊，可惜了，若是早些嫁人还能是个妻。”“谁愿意娶一个青楼女子？” 这些话无限的在我耳边放大，最后结束之后我竟仓皇而逃。 老鸨最终却是叹道“兰心啊，其实你应当在台上说些什么的。罢了，你先回房休息吧，以后就会好了。” 我其实在想，以后也不见得会好，这样的事，我可能永远都接受不了。 还未等我转身离去，便听见一人说“到底是顾家大小姐，这曲《高山流水》弹得不错。” 我转头看去，老鸨倒是笑着迎上去，“这不是八王爷吗？”然后冲着我不停地使眼色，“怎么？是来找我们蔷薇的？蔷薇还在屋里，我给您唤去？” 我倒是看着那位八王爷摇了摇扇子，笑着说道“嗯，许久不见着了，倒还有些想。” “瞧王爷这话说得，您只要说一声想我了，我不就去了吗？”我看着蔷薇拿着扇子从楼上下来，轻轻的瞥了眼王爷，又轻轻扭过头去“倒是王爷，这么久不见，我倒是日思夜想的还以为您记不得我了呢？” 我看着蔷薇轻飘飘的晃下来，扇子轻掩着，轻声对我说了声“小心些，这人不是什么好人。”看向我的眼神很是认真。不过看着那王爷的时候又恢复了惯有的轻佻“到底还是王爷不够想我呢。” 我看着蔷薇和王爷走上楼去，老鸨眉头紧锁着握紧我的手“兰心啊，我明白你这样的大户小姐迟早有一天是要出去的，就算王爷再怎么找你，你也万不可和他见面，明白吗？” 我问道“为何？蔷薇不是也很好吗？” 老鸨紧紧的握住我的手说“你也只看到了这样而已，他曾经想替紫檀赎身，还是紫檀求我千万不要的，结果我当年就是没听紫檀的话还是将她的卖身契给了他，次月便听见紫檀身死的消息。” 我听得一颤，不由得问道“那紫檀是怎么死的……” 老鸨轻声说道“王爷的妻子，是个很狠心的女人。”老鸨倒是长叹一声“紫檀那丫头同你一样，乖巧得很，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倒是我欠她的。”说罢拍了拍我的手“你倒也小心些。” 我回到房里，冰儿忙问道“小姐，怎么样？没有被为难吧？” 我笑着说“无事，结束了我连忙就回来了，外人说什么我倒是不在意的。” 冰儿倒是上下打量着我，打量了好一会儿确定我真的无事以后才松了口气道“小姐什么脾性我还不知道吗？我猜得到你一定怕极了的，只是到了这种地方，免不了跟那些人打交道的。” 我也只是叹道“冰儿，如今也只有这种地方敢收留我了。” 冰儿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也只是看着我，叹道“倒是苦了小姐了。” 我还想说些什么，便听见门外传来了蔷薇的声音“兰心妹妹在吗？” 我将门打开，蔷薇走了进来，眼神有些疲惫，我问道“姐姐此时不去伺候王爷，来我这儿有何贵干？” 蔷薇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厌恶“他？”随后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我来这里是提醒你的，最好离王爷远些。” 我点头道“妈妈告诉过我了。” 蔷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妈妈也是个好人，若是实在不愿的，妈妈也不会强求别人卖身的。很多姐姐还是多亏了妈妈收留的。” 我问道“姐姐不快些回去吗？若是太久不回去王爷难道不会发怒吗？” 蔷薇叹道“我是担心他给你送东西的，藤萝当年收了他送的簪子，次日便被扣上了偷王府东西的恶名被处死了，我看王爷之前在冲你搭话，你倒是小心些。妈妈总不能得罪王府的，你自己总要小心些。” 蔷薇又叮嘱了许久，才离去了。 冰儿叹道“小姐倒是小心些好，毕竟她们也犯不着因为这些事来吓唬你。” 我点头道“自然是要小心些的，若是真的来了那也没法子的。” 夜深了，我便躺到床上去了。 书籍就放在旁边，其实我一点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台下人的声音，闭上眼似乎还能看见他们扫视我的眼神。 我不能跟冰儿说这些，冰儿这种时候都愿意陪在我的身边，其实我已经很感动了，若是再告诉她这些，她也会有很大的压力。我不愿这样。 偶尔想起来，一切都好似一场梦，仿佛我闭眼过去又睁开眼，还能看见父亲母亲。 我吹灭了灯，风吹过来，淡淡的。 只是等到我醒来，眼前红色的窗帘刺激着我的眼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以前的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是一个青楼女子。 第三章 老鸨倒是过来敲我的房门“兰心起了吗？”我说了声“起了。”随意的套上衣裳便去开门。 老鸨又递了身衣服给我，道“这衣服要还要保守些，王爷点你让你去陪，你小心些。就算那人又千万个不好，到底也是王爷，也是我们惹不起的。” 我点头称是，老鸨将衣服递给我，说道“不过王爷手上也掌握了你父亲的案子，你若是希望给你父亲正名，倒是要对他好些。” 我冲老鸨说道“谢谢妈妈。” 老鸨挥了挥手道“兰心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己要怎么做，自己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老鸨就离去了。冰儿倒是现在才从里屋出来，轻声问道“小姐要去见那个人吗？” 我说道“是啊，毕竟王爷点了我，我怎么也是该去的。” 不光是他点了我我要去，实际上老鸨刚才告诉我王爷手上掌握着父亲的案子，我也会去，哪怕是倒贴上去也是没问题的。 父亲生前最为清廉，否则也不会惹上这些事来。我心里倒是明白的，父亲得罪了不少人，也始终没有花钱打点，才这样的。 母亲也曾经说过父亲“你这样总有一天会惹祸上身的。”父亲总是不以为然，倒是被母亲一语成谶了。 冰儿替我换上衣裳，还是浅色的衣裳，在这种地方倒是显得有些突兀了。冰儿又替我化好妆容，轻声道“小姐不适合那些艳丽的颜色，就这样淡淡的点缀一下就好。” 我对着镜子笑了笑，道“那我便去了。”冰儿拍了拍我的脸“小姐可当心点。” 镜子里的自己还和以前一样，可是总觉得似乎有哪里又不一样了。 我是一个人走到厢房外的，外面的人看着我便将门打开“兰心姑娘，里面请。”我承了他的好意，走了进去。 我原本以为应当也是房间里那样，大红的纱布，可是却是绿色，角落上也堆着不少植物，看上去也让人心旷神怡。 “听老鸨说兰心姑娘性子温和喜欢清静，所以选了这处厢房，不知姑娘是否还觉得满意，是否愿意在这样的厢房，替我弹奏一曲？”声音是从我的耳后传来的，痒痒的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只是低头道“既然王爷点了我，就算是这厢房是龙潭虎穴我也会来替王爷弹奏一曲的。” 我很讨厌这样莫名的接触，虽然并没有接触到我的身体，却带给我一种厌烦的感觉，我并不喜欢这样被迫与人接触的感觉，心里恨不踏实。可是我又不能推开他，他手上甚至还掌握着父亲的案子，我没办法这样做。 就算再讨厌也得忍着，曾经在顾家养成的小性子，一点不留的必须全都抹去了。 王爷从我身边走过，坐在桌前，笑道“我能理解为姑娘在试探我吗？虽然看似只是随口一答，是在提醒我莫要打你的主意吧？” 我刚想否认，却又听见王爷摆摆手道“无事，我知道兰心姑娘卖艺不卖身的，自不会为难你。我既点了你，那便只需要一个替我抚琴之人。” 我看向王爷，王爷冲我笑笑，道“我倒是想与兰心姑娘和一曲《高山流水》，如何？” 我走到琴旁坐下，示意他可以开始。 只是一曲罢了，我倒是觉得王爷也没那么不堪，至少他的笛音倒是不错，能和我的琴和的起来，到不是个只会来青楼闲逛的草包。 王爷大抵是发现我眼中的讶异，轻笑道“兰心姑娘莫不是认为我是个只会来青楼的草包罢？” 这一次我倒是没有否认，反倒是点头道“就算不是草包，我也认为不会有多好的。王爷到底是出自帝王家，哪有时间摆弄这些个东西？倒是我有些偏见，还望王爷莫要见怪。” 王爷倒是挥了挥手道“今日谢过兰心姑娘给面子了，那我们明日再见。” 我有些疑惑的问道“明日？” 意思是王爷找我过来，只为与他共和一曲？ 王爷见过我眼中的疑惑，道“我明日还会来点你，明日还望兰心小姐赏脸在和一曲，如何？” 我说道“王爷说笑了，王爷既然点了兰心，和个曲儿兰心倒是没这么小气的。” 寒暄了一会儿，我便退出了厢房。 我倒是有些不能理解，堂堂王爷，来找我竟然只是为了和一曲《高山流水》？ 罢了，帝王家的子女，有些奇怪的脾性倒也无碍。 老鸨见我出来，连忙迎上来，将我转来转去的看着，又问道“兰心啊，王爷没对你做什么吧？你没做出些不敬的事吧？” 我摇头道“妈妈放心吧，王爷只是让我去和了一曲《高山流水》多的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老鸨倒是叹道“你还是小心些好，总不坏的。” 除却王爷以后，倒也没几个点我的，我倒也落得清静。 我便待在屋子里看看书，冰儿则在我身边绣着花，准备做个香囊。 我一早便知道蔷薇迟早会来，只是没曾想这般快。我书籍都没看过两页，蔷薇便敲了门，进来了。 我将书籍放下，问道“姐姐今日来？” 蔷薇说道“我听妈妈说王爷点了你，王爷的王妃性子及其凶悍，我倒是来看看你有无损伤的。” 蔷薇抓住我的手，我又站起来让她看了个清楚，蔷薇左看右看，确定了我并没有一点受伤的意思，才松了口气道“还好无事。” 冰儿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为何如此关心我家小姐？照道理来说你们都是青楼女子，难道你们不应当是……” 蔷薇倒是白了冰儿一眼，道“我懂你的意思。可是能来这儿的谁背后没个故事？莫说这就是对你家小姐好，我对春风楼所有妹子实际上都是这样。” 蔷薇有些落寞的笑着“因为我很小就被卖给春风楼了，所以我算是来的最早的，我也是妈妈带大的，当然是要照顾一下春风楼的妹子们了。更何况，若是惹到王爷或是背后的王妃了，不也给春风楼平白招来麻烦吗？” 冰儿点头道“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小姐。”冰儿看了我一眼道“我家小姐性子软，我总是免不了要担心些，好在有你照拂。” 蔷薇笑道“说这些干嘛？不过既然是无事，那我便先走了。不过兰心妹妹可要记住了，王府给的东西可不要吃，当初我便是吃了王府的给的粥，永远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还没等我问是怎么回事，蔷薇便走了，可是我分明看见蔷薇眼角有些泪花。 原来蔷薇和王爷间有着不可言说的秘密吗？只是蔷薇自己不说，那我也不便问，不过看蔷薇的样子，那件事定然是她的心头痛吧。 第四章 冰儿坐在我的身边说“小姐日后还是小心些王爷吧，就算王爷本身并不是多坏，可是背后又一个心狠手辣的王妃，若是有什么定是要拿你出气的。” 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来，跟冰儿说“我听妈妈说，父亲的案子能否翻案实际上在王爷的掌控下。” 我看着冰儿的脸色变了，冰儿问道“小姐当真要赔上自己为老爷夫人正名吗？若是你要赔上自己，老爷夫人未必会开心的。”冰儿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摸了摸冰儿的头道“放心吧冰儿，我明白的。” 明白什么？我明白为了给父亲正名，就算我将自己赔出去我都愿意。父亲生前最重视名声，就算他如今死了，我也想还父亲一个清白。当初父亲的案子草草结案，我想要做的无非就是想办法让王爷帮忙给我一个机会。 哪怕只是一个机会我也认了，我想要的，只是父亲在天之灵能够安心，他最在意名声了，所以我也希望能还他一个清白。 王爷第二日还是点了我，依然是我谈着琴，他在看书。我倒是不太明白为何他看书的时候，还要人给他弹琴？我就喜欢看书的时候安安静静的看书，最烦人家看书的时候打扰我。 大抵是看得尽兴了，王爷问我“你读过《诗经》吗？” 我说道“略懂一二。” 我便听他问“《樛木》这首是女子写给新婚丈夫的，你认为成亲当真有女子如此深爱丈夫的吗？” 我不太懂王爷的意思，只是说道“有当然是有的。婚嫁的确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也不是每个人皆是如此。”我望着他说“有很多父母，对于子女的婚事并非那样执念，更多的时候我们这样的家更希望子女能够快乐。” 我又看了眼王爷，道“想必王爷是不理解的，我们普通人家不需要利用子女来稳固自己的政治地位的，快乐就足够了。” 王爷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有去看书。不过我倒是觉得少见，事实上少有男子会看《诗经》。大部分男子更喜欢看的是《春秋》等，《诗经》更多的是讲故事，比起来更女气些。 不过王爷不说话，我倒也不晓得有没有惹着他，至少他不发火，我便觉得还好。 待到他走了以后离开厢房了，我便离去了。 王爷这个人我倒是觉得还好，我只想要他帮我平反父亲的冤案，也并不想与他扯上太多的干系。不得罪我觉得便是最好的了，王室的人得罪不得。 接连几天王爷都待在春风楼，不是点我就是点蔷薇，好歹熟了些，蔷薇也逐渐放下心来，不再担心我会惹上那些事。 不过我倒是见到王妃了，王妃当天是来春风楼找王爷的，那天正好是我在。 王妃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眼神中都带着可以灼烧人的凌厉，只是瞥了我一眼，我便觉得似乎有把刀子刺中了我的心脏。 王妃站在王爷身边，冷笑道“这便是王爷的眼光？比起紫檀来还差得远，不过到底是个漂亮的，竟将你勾到春风楼不回去了。”王妃又走到我的面前，我正在抚琴，她一把将琴掀翻，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不过在我踏入春风楼的时候便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了，早来晚来都不觉得意外。 “不过是个青楼女子罢了。” 我记得她不屑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至始至终都没搭理她的王爷，冷笑道“莫要以为王爷对你是真爱，得了王爷几天的宠就多了不得！” “哒哒哒”的，踏着步子离去了。 我不晓得她来闹一通有什么意思，又将琴扶起来，我已经忘了我之前弹到那儿了，那曲子只得重新弹过。 谈了几曲以后，王爷问道“你不疼？” 我才摸了摸被王妃打的左脸，轻声道“其实还好，无事。” 到底还是有些奇怪，王妃这么做难道不会将王爷越推越远吗，难道是见王爷在我这个青楼女子这儿久了，自己觉得不舒坦？那她不舒坦又何苦进来，自己给自己找不舒坦。 王爷走过来看了我的脸，道“有些肿了，回去后记得冷敷一下。” 我说道“好。” 其实王爷不叮嘱我，我也会回去冷敷的。毕竟我是个青楼女子，漂亮的脸蛋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就算是个普通女子，自己的脸被打肿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王爷“嗯”了一声，又看他的书去了，我又换着曲子给他弹。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便什么也不说了。 王爷最后叹了口气，将书放下，问道“你与所有客人都是这样？什么话也不说？” 我说道“也不是，实际上更多的时候都是他们说一句我回答一句，你不爱说我也就不说了。” 王爷只是无奈的笑了一下道“那还怪我。” 我也不说话了，王爷倒是自己过了很久说“你见到我的王妃了，明白我总是不愿意待在那里了吧？” “嗯。”我回答了声“不过那是你的王妃，在这里评论你的王妃真的无事吗？到底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是莫要再这种地方谈论，落人口实的。” 王爷叹道“所以那日我问你《樛木》这首诗的，当真有妻子如此爱自己的丈夫吗？” 我想了下才想起来，那日王爷问过我的。我总觉得这时候说什么似乎都不太合适，最后还是宽慰的说道“王爷，说不定日后你总会遇见一个女子有这么爱你，她可能是任何人，可是不可能再是那你的妻子了而已。” 我望着他说“你再爱，也终究只能是个妾室。” 妾室终究是妾室，无论王爷以后多爱一个人，那个人都不可能是一个妻。就算王爷成功的娶到了那个女子，也是个终日都会被他的王妃压制的女人罢了。 王爷只是叹了口气，再没说什么，没过多久便离开了。 我回到房内，便看见冰儿跑了过来，抚摸着我的脸一直倒吸着凉气。我打趣她“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你受伤的呢。放心吧，只是有点肿，明日就好了。” 冰儿给我冰敷了会儿，才说“小姐疼不疼？” 我笑着说“无事的，放心吧。” 第五章 老鸨也来看过我了，听说我被王妃打了以后，轻声道“那你明日便休息吧，脸上肿了也不好见客，正巧也歇息些时日。” 我谢过妈妈后，冰儿倒是不怎么高兴的说道“小姐，日后那女人要打你你莫要站着让她打，像这样都肿了，一点都不好看。” 我笑道“好了，我真的不疼。更何况人家是王妃，是我们得罪不起的，若是人家王妃心里不舒坦了，要拿春风楼出气，那我们怎么办？” 冰儿别过头不理我，我又将她的头拧过来，说她“小心眼。” 我几日都没去见客，倒是觉得清净了些。 往常点我的人实际上也不多，来春风楼这种地方，更多人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卖身的姑娘，像我这样卖艺不卖身的，最初他们觉得感兴趣点一下，不感兴趣了以后点我的便少了。 我倒是乐得清静，趁着这几天刚好看些书，偶尔弹弹琴，我倒是觉得这些日子过得不错。 待到脸完全消肿了，我才又开始见客。也是在这时候才听蔷薇说“这些日子，王爷经常想点你，不过妈妈都以你身体抱恙拒绝了，你如今好些了，到底还是去主动找他比较好。” 我点头道“是。” 我倒也打算去找他一下，许久不见客，到底还是该跟人家说一声，这些日子也没个人通知我，倒是让别人白等了这么久。 我走到厢房的时候，门外站着的人倒是有些错愕的道“兰心小姐？” 我说“嗯，前几日身体不适所以一直没见客，听妈妈说王爷这些日子来还是点我，到底觉得要跟他解释下好些。” 王爷似乎是听见外面有声音，走出来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冲他行礼，道“王爷，前些日子我身体不适，倒是一直没来见客。听妈妈说您一直问着我，劳您费心了。” 王爷摇头道“无事，你无事就好。” 我笑道“实际上原本就不是多严重的事，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近日来又犯懒，也没人跟我说王爷一直在问，不然我早早的便告诉王爷了，倒是劳您费心了。” 王爷笑着笑了摇头，也不再说什么。 我问道“那我今日先回去了。”又冲王爷行了行礼，只是还没走，便听见王爷问道“那明日可以点你吗？” 我说道“我今日便好了，明日只要王爷想那便可以。” 我倒是回了房，又看书去了。 我并不关心明日王爷还点不点我，对于我来说，其实这里便只是一个停留些许日子的地方，总有天是要离开的，见王爷见得再多，等我离开的时候，估计我也不会在与他有所联系了。 只是偶尔会想，我要怎么做，王爷才会愿意帮我将父亲的案子重审。 我也想不出办法来，这件事只得搁置住，安安的放在心里。若是被王爷知道了也是不好的，莫不然他知道以后恐怕还要认为我一开始就另有所图的。 老鸨倒是私下告诉我“兰心啊，王爷来这里，他是客，千万莫要同他染上别的关系。他今日可以点你，明日也可以点别人的，莫要信这帝王家的话啊。” 我冲老鸨解释道“实际上我往日都不大同王爷说话的，更别提什么别的关系了。”我笑道“放心吧妈妈，我自己打心里有数的。” 今日可以点我，明日不高兴了可以不点我，这便是我们的关系，能有什么复杂的关系可言？ 更何况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觉得老鸨还是太过于担心了，高高在上的王爷，怎样的女人找不到，还来青楼找青楼女子？ 不过与我无关，他点我时就是我的客人，哪日不点我了就不是我的客人了，仅此而已。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王爷常点我，慢慢的也就熟些了，我倒是也能和他说些话了。 我一直觉着，帝王家的孩子应当是喜欢看《战国》《春秋》，倒是没想过王爷却连民间流传的志怪，什么劳什子狐妖书生都看的，有些意外。 看起来到不像是不近人情的模样。 王爷绝口不提王妃的，几次了王妃来这里找到他，无论是我还是蔷薇，她总是言语侮辱一番又转身离去。王爷却是无论她怎么说都不理会她的，最多只是冷眼旁观，看着王妃说完以后又离去，一言不发。 我是不太明白的，不过也不用明白。来春风楼的客人各有各的家，不过便是来春风楼找个乐子，发妻确是要过一辈子的，别人家里的事，倒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不是蔷薇，蔷薇受了伤会在王爷身边哭诉一会儿，王爷愧疚蔷薇当年的事，便会给她补偿。我倒是觉着，无所谓的，无论我受怎样的伤，实际上王爷也不会因为一个青楼女子而与王妃吵闹。 那便不必了，莫要说些有的没的，我并不喜。 王妃几次了来的时候都是看见我在，最后一把将我的古琴摔坏，说“不就是靠着一手好琴艺俘获王爷的心吗？我看我把这琴摔碎了，你还怎么得意！” 我并不在意的，毕竟琴这种东西，坏了王府也会赔新的，我用了也久了，换一个新的其实也不错。 我是第一次见王爷和王妃说话，王爷将书放在桌上，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口气说完便走。” 王妃却是看了王爷一眼，最后却是张口说“这是我们成亲以来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在你眼里我甚至不如这青楼女子吗？” 王妃并没有等待王爷的回答，只是转身就走了。 老鸨见王妃走了才敢进来，又将坏掉的琴抬出去，又冲我使眼色，我冲她笑道“妈妈，琴坏了只得麻烦妈妈再给了。” 老鸨还未张口说什么，王爷倒是起身说道“今日便到这里吧，你先回去歇息吧。” 我不知道哪里又惹得他不高兴，不过能回房休息倒是不错，对着妈妈耸了耸肩，轻声道“我也不知道王爷怎么突然就走了。” 老鸨笑着道“无事，那你便好好回房间休息，王妃每次来都是这个样子，只要你不进王府，她倒是也没法子。” 听老鸨这样说，我又想起来，她们曾经告诉我的，紫檀还有藤萝甚至蔷薇的下场。最后只是叹道“嗯。” 第六章 是很久以后了，我听王爷提起过，当年他想替紫檀赎身，也只是觉得紫檀是个可怜人，同我一样是罪臣之女，性子又温柔，免不了是要被欺负的，已经替她找好另一个能在府上教公子小姐书画的活儿，到底要过得有面些。 却没曾想王妃却以为王爷替紫檀赎身是想要将她立成妾室，最初的时候威胁紫檀若是踏入王府便要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我听说王妃是相国公的大女儿，当年也是名震天下的才女。只是如今骂骂咧咧的模样，我看着倒是觉着不像是才女，泼辣的很。 王妃大抵是看出了我在看她，冷笑着说道“你看不起我？”又尖声道“你一个青楼出来的，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王妃一巴掌便扇了过来，我也没有躲。我怕将她惹怒了，王爷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王爷越来越多的时间不来这儿了，若是以往我倒是落得清静，如今我知晓他是出去替我处理父亲的事情以后，我便觉得愈发愧疚起来。 我不是个多么铁石心肠的人，我能看见王爷也几次回来的时候，眼底深深的疲惫。 毕竟我只是个青楼女子，不是吗？以王爷的身份又何必与我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纠缠不休呢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家里又开始热闹起来，以前不搭理我的亲戚们又变着法儿的来我家里找我，说着什么父亲多好，他们一直相信父亲不是那种人。 我只是听着，我永远都记得当初父亲蒙受不白之冤的时候，这些如今笑吟吟的看着我的亲戚们，当初是怎么说我们的，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母亲当时气急攻心病倒了，甚至没有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 我回到家里并没有将我遇见王爷的事情告诉冰儿，而且我最初的时候，看着王爷的反应，总觉得也没有必要告诉冰儿，因为王爷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我心里却是真真切切的涌起了失望，这份失望到底是从何而来？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我啊，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 日子平静的过了几日，我从春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 我不搭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桃红色的嫁衣，觉着有些讽刺。 王爷说“我并不喜欢王妃，你也不用问什么若是不喜欢又为何要娶，不过只是皇令难为罢了。” 我抬头看着王爷，王爷的眼神有些许疲惫“当日她去寻圣上，请求圣上赐婚，可是我并不爱她，圣上却觉得她是个难得的好女人，我也正巧缺个掌管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 我找了女大夫来瞧，大夫说的冰儿是女孩子要较弱些，先敷着药，约莫七日才会好起来，才能下床。 我跟冰儿说这些的时候，冰儿自己倒是嘿嘿嘿的笑起来，偷偷问我“那我这几日便可以才床上偷懒了，我这几日便得等着小姐来伺候我了。” 我心疼她被打的几板子，又笑话她嘴贫。 过了些日子，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听说紫檀是很漂亮的女子，漂亮温柔性子又好，是春风楼的花魁。王爷最初注意到紫檀便是因为紫檀画技很是不错，又听闻紫檀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沦入风尘，便想着帮她一把。 只是没想到王妃竟威胁紫檀，若是紫檀再与王爷有所联系，她便打断紫檀的腿。最后王爷替紫檀赎身，次月紫檀便离世了。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番外] 我叫颜青，我是王爷的妻子。 我当初也是名震天下的才女，父亲是右相又是嫡出小姐，我自幼过得便很不错，我也从没让父亲失望过。 我遇见王爷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每当过年的时候，圣上总爱叫上我们这些家境不错的公子小姐聚聚，实际上我也明白很多时候都是为了这些个家的年轻人见见，若是有合适的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四章[番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爹，明天娘就回来了吗？我总感觉好久没见到娘了。”我望着双儿，强忍着心中涌上的难过，宽慰的笑着“等到双儿明日醒来便会见着娘了，双儿睡吧。” 双儿笑着说“嗯。”然后跳进房门，说道“不知道娘回来的时候会替我带什么好吃的呢。” 我看着她关上房门，就这样怔怔的看着房门。 对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我将莲儿的牌位摆上来，就着身边的纸钱给莲儿烧了些，也给我李家的列祖列宗烧了些。 纸钱燃起来火红得不得了，倒是照得我也热了些。 我朝着那些牌位磕了头，“李家的列祖列宗们，拜托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们家双儿啊，双儿还这么年轻，她一定不能出事啊。”说着我又感觉喉咙涌上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为什么呢？大抵是因为我是一位父亲吧。 孙叔不在多说什么，只是去将香菇鸡肉粥端过来，轻声说着“老爷，就算如今你是老爷，在我眼里，到底还是当年跟在我身后的小少爷。二小姐也是如此，只要你觉得不后悔，是你所做的决定我便支持你。” 孙叔将粥端给我，自己离去了，关上了门。 我看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双儿一提到莲儿，我又忍不住想起莲儿来。莲儿是我最爱的人啊，如果可以，我也想见到双儿向莲儿告状，只是，再也没有那天了吧。 孙叔连忙打岔道“二小姐，您看老爷都知错了，还是先让老爷吃点东西吧，老爷这么久没吃东西一定饿了。” 双儿这才说道“爹，您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我笑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我回房间点亮了油灯，房间里什么都没动过，只是以前会坐在床上等着我会来的莲儿再也不见了。 不知道怎的，我倒是看见了莲儿坐在床边，轻声笑道“回来啦？”我揉了揉眼又再也没看见了。 是我太想莲儿了啊，我这样想着。 我将衣服脱下，又在床上躺着。 那些轻松又温柔的日子，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没过多久，我就回了书房，我不敢和双儿一起待太久，我怕双儿从我的眼神读出什么，也怕我自己忍不住说出来，更怕，更怕我自己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我想现在还不能倒下，真的还不能倒下，我还有双儿呢。 老天爷啊，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等到我能放心双儿的时候，你再收了我吧，现在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孙叔说“老爷，你若是离去了，二小姐有朝一日知道真相了怎么办？她最爱的爹娘已经离去了，她最想嫁的男人也不在了，她的世界，一切都变了啊。” 我知道的，其实我都知道的，只是自己不敢去想，我不敢告诉双儿真相，我没有勇气。 只是私心觉得瞒着双儿，其实很不错，双儿还是以前的样子。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那时候啊，夜深了。我等着双儿睡下了才去寻找的孙叔。 孙叔似乎早便感觉到我会前去，明明已经很晚了灯还是亮着，像是在等着我前去似的。 我打算敲门，却不曾想一敲门在自己就开了，孙叔根本没有锁门。 孙叔说着“老爷来了吗？” 我走进去，孙叔坐在床上，我便坐在孙叔的身边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双儿，爹对不起你，以后你所有的路，都只能你自己去走了啊。 你会发现你的世界早已经不是爹为你留下的样子，你会发现你的爹娘你的应全还有你自己，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模样，都已经变了，就算是这样，爹也希望你会快乐的活下去，这就是爹让所有人编织这个谎言的全部理由。 “值得吗？”白无常不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 孙叔最后也没能听到我的声音，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却看着孙叔的眼睛红着。我知道孙叔很难过，我也是。 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便是孙叔了。孙叔照顾了我一辈子，直至我死亡离开人世，我都是孙叔放不下心的孩子。 孙叔轻轻的拍着双儿背，双儿在孙叔的怀中痛哭，孙叔紧闭着双眼，眼泪却溢出眼眶，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 晴儿见双儿没有说话，又拍了拍被子“双儿，出来了，跟姐姐一起去看爹，你再不去看爹，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晴儿见双儿还是不说话，一把将被子掀开。晴儿似乎是要大骂双儿的，最后却看着双儿红红的眼眶，没办法骂出口。只是冷冷的说着“走，跟我一起去看爹。” 双儿还是不说话，晴儿一把将双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 双儿醒来以后，慌慌张张的跑来，发现晴儿跪在地上，跪的笔直。 双儿哭着抱住晴儿，哭着道“姐，对不起，对不起。” 晴儿反手抱住双儿，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双儿，不用担心，爹走了，爹也会变成星星永远的守护着双儿的。双儿还有姐姐在呢，姐姐会永远永远陪在双儿身边的，双儿不用担心。”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喜婆来了，她们说了好多规矩，我记得双儿也没怎么听，反而是在一边吐着舌头，似乎并没有仔细听的模样。 应全骑在马上，带着很多人前来娶妻，一路带着奏响喜乐的声音。 双儿几次偷偷的撩开帘子都被莲儿发现了，莲儿笑着打她的手，她也是嬉笑着装傻，莲儿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笑骂她傻。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番外] 我叫李晴，晴天的晴。听爹说我出生的前段时间一直是大雨，可是我出生的那天便没了雨，见到了久违的太阳，所以便叫我李晴了。 爹平日里比较忙，家里有些铺子，爹得忙铺子的事儿，其实很少回来。 不过我从来没觉得爹对我不好，爹回来短短的时间都会来见我，将我抱起来，我知道的，爹对我很好。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四章[番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天毒教的地下，那才是天毒教的首脑存在的地方。一片空旷的地方，上有高高的座椅，我便时常坐在那儿，听着下面的人给我汇报。坐在着高高的地方，往下看去，人影渺小，就像是当初的我似的。 “圣女，发现姑苏青山上有可能存在顽石，不过青山上有不少石头，我们还要继续寻找吗？”我坐在高坐上听着来人的汇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我走向地下，径直走向天毒教的最顶层。最顶层采光很好，原本是定下的是我的居室，而我觉得很不错，环境很不错，比地下好很多，所以我将师兄带到了这里，而我常年都在天毒教的最底层生活着。 许是许久没见着阳光了，我上来的时候微弱的阳光刺伤了我的眼睛，我遮住阳光，好一会儿才觉着不疼了，才睁开眼睛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我记的我认识师兄的时候还很小，也不过七八岁的模样。那时候我是个活下去都要拼尽全力的小偷。 我的父母不要我了，他们想要儿子，所以后来在弟弟出生以后，他们便不要我了。其实我找得着回家的路，可是也不想回去了。回去干什么呢？回到一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家？我不想，也没必要了。 我便是从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从那一天开始，我便是丐帮的弟子了。 不过那时候师父已经很老了，已经没办法教我们习武了，不过却将这些可以谋生的手段交给了我们，就算是师父日后离去了，我们也不会饿着的。 这里又几个孩子，年龄大些的只有我和师兄，舟舟和铃铛年龄又小。所以便是我们每日上山去砍些竹子回来，年龄小些的铃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这样的时间久了，舟舟和铃铛学聪明了，每次师兄问“是谁啊，做的这么快。”两人便会捂住嘴，一副不清楚的模样，倒是可人疼。 这样的日子，过得简单又舒心。而我，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舟舟和铃铛很黏我，每次睡前都要我哄。我的手轻轻的拍着他们的背部，他们便会慢慢的慢慢的闭上双眼，若是真睡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而那一次温柔的话语，却差点让我落下泪来。师兄温柔的说着“薇薇是吧，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不是吗？掌柜的是很好的人，不过掌柜的帮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感谢掌柜的帮助呢？” 我当时点点头，随后又沮丧的说“可是师兄，该怎么感谢呢？我们也没有钱给掌柜买东西，那该怎么感谢他？” 那天夜里，师兄教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师父总是说什么都没给我们，可是他却是什么都给了我们。他给了我们他所认为的最好的东西。他给了我们一个家，教会了我们用自己的劳作换取钱财，教会了我如何去笑，教会了我如何像他一样温柔的对待他人。 师父啊，怎么就走了？ 想到这里，风似乎吹了过来，我握着师兄的手打了个寒颤。抬头望向窗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那女人笑着离去了，我连滚带爬的跑到师兄身边去，师兄只剩下了微弱的呼吸。 我抱住师兄，最后失声痛哭起来。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从来没想过。 师兄只有微弱的声音，无论我怎么叫他，他都在没有醒来过。我知道的，最后一口气，便是师兄的执念，他有所念，他不愿意就这样死去。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天毒教不止找了我一个人，还找了很多其他的人，这么多人，年龄有大有小，有男有女，各种各样的似乎有百来个。 我们百来个人就这样一同生活在天毒教的地底下，大家全都住在一起。我们没有房间，这地下甚至没有床榻没有被子，就这么被藏在地下。若是不成圣女或者圣子，甚至连出去的机会都不会有。若是成不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 三天后毒三姑又来了，她带着第二缸毒药来的，我依稀记得，那似乎是叫“绝命散”。我们这群人还是一人一个小碗，各自承受各自的痛苦，这一次依然是三天。 这一次的毒药似乎要猛烈些，我能感觉到心脏传出的剧烈的不适，我能感觉跳动的心脏几次都差点停止，最后我吐出一口黄水，只能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衣衫。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 我瞥见放在窗台上的铜镜，走过去的时候我看着镜中自己的脸。我的发丝从头顶长出的发丝已经有了些白色，我想以后我长出的便会全是白发了罢？面容枯槁，眼神冷漠，这就是如今的我了，这就是如今的我。 我努力的想了想，想了好久好久，我似乎已经忘记了，忘记了曾经答应过师父什么了，忘记了师父将他的笑容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 “我要将师兄带到青山上去的，劳烦师父同徒儿走一趟？”我笑着在教主面前请示“我要救我的师兄，虽然很抱歉，不过也只能拜托师父同我走一趟了。若是我救了我师兄我定然再也不会叛离天毒教，师父您看？您觉得怎么样？” 教主已经老了，摸着自己雪白的胡子，大手拍在椅子上，似乎是想要骂我，可是最后却说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剩下的时间，我一直在青山上寻找着顽石，可是没有用，我什么都没有找到。山林里有着斑纹的石头太多太多了，我将我所找到的所有石头都放在了院子里，也不晓得哪一块才是顽石，哪一块不是，只是都一股脑的堆着，心里想着总会有一块是的。 这时候教主收到毒三姑的信鸽“鬼堡已经发现了，望教主圣女早归。”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番外】 我是长欢，是薇薇的师兄，我一直活着，倒不如死去来的痛快。 我知道的，是我拖累了薇薇。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薇薇的时候，她怀里揣着一个包子飞快的从我面前跑过去，她的身后一直有人在叫着“偷包子！你偷包子！”她当时飞快的跑过去，实际上我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去了。 那时候也不知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四章【番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斯年？斯年你不要吓我…”我一袭素衣，单单是我的面容是看不出是妖的，可是我没法子掩盖这身后耷拉的尾巴。身边若隐若现飘忽着的妖气，彻底暴露了我并不是人类的事实。周围一圈围满了拿着各种法器的人类，他们似乎没有丝毫的怜悯。 是啊，人妖势不两立，在他们眼中斯年不过是个被妖迷惑，死性不改，甚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可是你都不在了，我要怎么好好的活下去？我这一生，我这一生一直是，一直都是只为了你一个人而活啊。没有你，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周围的人们纷纷指责斯年打扰了他们驱除狐妖，我甚至听得见那些人话语中的嫌弃。在他们眼中妖永远是妖，保护狐妖，自然是跟人类自己作对。可怜的是就连妖魔，看到这一幕都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当说斯年气运不错吗？也是在那年，斯年被召入皇宫成了太医。不过就算是在太医院，斯年也是带着我的，最初的时候那些太医到是很不喜欢这样，说着“若是磕着碰着那些名贵的药材了怎么办？” 斯年那时候便慌张的跟人家说“不会，归瑶她很乖，她只会待在我的身边，什么药材都不会碰。”我怕给斯年添麻烦，最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这人多了，说的话也越来越多，从最初的讨论“这皇宫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要斟酌一二。”便有人附和“那日那丽妃娘娘还给我说呢，她早就滑胎了，让我骗圣上，我哪有那个胆子？若是被发现了，几条命都不够花的，敢拿皇子做谎！”“是啊，也不看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这欺君之罪，谁担得起啊？这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不过只是一厢情愿，又能怎样呢？ 我原是害怕斯年这般拒绝宫中的贵人会惹祸上身，可似乎并没有惹上什么事儿，倒也觉得无所谓了。 不过很奇怪，就算是斯年这般拒绝，那阮贵人却像是没脾气似的，每隔几日便找人来太医院，每隔几日便找人来请斯年，每隔几日便问斯年是否有空闲，是否愿意前去替她检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我那些日子甚至不晓得怎么过的，斯年被押入大牢，他走的时候叮嘱那些个太医院的太医“就拜托各位替我照顾好归瑶了。”最后斯年摸了摸我的毛发。 在我印象中，斯年最喜欢的便是将我的脖子提起来，时不时的转几个圈然后对着我笑，似乎从未如此温柔的注视着我，然后他将我抱起来，轻轻的吻了我的额头，他说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我忐忑了很久，也不晓得黑山老君是怎么想着的，我也不敢看他。 黑山老君围着我看了许久，最后叹道“罢了，你到了没什么能给我的，这一次算是我的善心罢。不过我要成为你的眼睛，我要看见，看见你与那个人的相遇，你看如何？” 我答应了他。 我不是不知道，黑山老君这般做一定是有他的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斯年的母亲总是摸着我的头，将我洗得干净，然后带着我散步，时不时的还跟我说会儿话。我便是常听着斯年的母亲抱怨，抱怨斯年一点都不听话，眼神中确很是温柔。 斯年的母亲啊，是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斯年的母亲啊，总是温柔的抱着我，然后摸着我的头，将我喂得好胖好胖，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因为自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最终斯年这一世却不得善终，最后遭人陷害惨死家中，却还是温柔的对着我笑着。 我从未感觉如此绝望过，我只是想斯年，我只是很想他很喜欢他，所以才想要陪在他的身边，只是这样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只要我参与的斯年的生命，斯年便不得善终？我不明白，我也怕了，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 我找到这一世的斯年的时候，斯年已经几岁了，七八岁左右的模样，不过斯年的父母已经离世了，现在也只剩下斯年和自己的祖父祖母住在一起。 最初的时候我就这么在这儿看着斯年，心里却还是有些怕。我见惯了斯年不得善终的模样了，我不想在看一次了，哪怕我知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我怕了啊，我当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 妖啊，控制不住的时候妖气便会外泄，而这又是狐狸中很强的白狐，自然是让着一片林子几乎都沦为死地。 可是对她来说，不过只是心心念念这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类升仙了，妖族成仙，太难太难了啊。纵使她知道那人在天界等她，她也未必能成仙。 就像是黑山老君，最初不也只是死死的守住那一份念想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 我是在这个时候与欢欢相识的，也是因为欢欢我才能这么早化为人形的。 欢欢是能修炼的，她身为白狐，修炼到底是极快的。亦或是，她知道那赵天在等着她，她不停的修炼着，什么都不顾了，也单单只是为了那句“我在天界等你。” 承诺这种东西，总是能让人变得坚强变得勇敢。就算是人也好，妖也罢，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斯年他至始至终，从未将我当做怪物，而我，也只是想呆在斯年的身边罢了。 我与斯年，当真是一点法子都没吗？ 人妖殊途，也只为了这四个字罢了，为了这四个字，我什么都不要了，我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为了陪在斯年的身边。 可是到了这一世，却还是躲不过，他们伤害了我最爱的斯年，我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番外】 我是斯年，是个和尚，这法号却不是师父取的，是归瑶师姑取的。 应当叫师姑吗？师姑常说自己不过只是在寺庙养着的闲散人罢了，不过细想来也是，咱们这里是寺庙，当是和尚，如何来的师姑？ 师姑总是喜欢弹我的额头，然后笑着说“莫要乱叫，我才不是你师姑。只是个在这里歇着的闲散人，若是你再乱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四章【番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我嫁人了，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可我并不爱那个人，嫁给他也只不过是因为父母之命罢了。 我听着外面的吹笙萧瑟的，四处都是喜气的声音。我低头见着我身着的大红色的嫁衣，我想过我身着大红嫁衣嫁给我最心爱的人，莫奂在的时候，我无数次的想着，穿着大红嫁衣嫁给他，可从未想过，我会嫁给别人。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莫奂一点都不会见人眼色，那些个家丁都在呢，之前他说的一些话那些家丁都听见了，若是传出去怎么办？家丁给我开门儿的时候，我就还听见他笑出声来了。 到是我觉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倒是小玲恶狠狠的说着“笑什么呢？小姐是你能笑的吗？” 我瞪他一眼，他挠了挠头，嘿嘿的笑着走了。这时候小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等着我下次遇见莫奂的时候，便是我要出门的时候了。在家里待着总觉得闷得很，我平日便爱去走走。虽说俗话说的：女子不宜出门。可爹娘也不管我的，我自己想去哪儿便去的。 只是我才走出门呢，没走两步便见着身前“呼”的一下，冒出个人来，吓得我倒退几步，还踩到了小玲的脚。小玲吃痛呢说了句“小姐怎…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人啊，失去了以后，便会越来越想念。我很想念啊，我很想念莫奂。想念他满口不正经的调笑，想念他每次都死乞白赖的凑上来，更想念那天我们一起看的纷飞的桃花。 我记得那日的桃花，真的很美。花瓣随着风翻飞，最后伸手便能触碰着，我伸出扇子却接下了一片花瓣。那时候莫奂在我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我转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次日早早的，我便见着小玲挤眉弄眼的跟我说着“小姐，昨儿个那人今儿个也来找你啦？我刚出门可就被人家拦住问呢，问我家小姐干嘛呢，怎么还不出门。小姐，与那人有约哦？” 我推笑着推她，自己则是前去走了两步，还没走两步呢，小玲就在身后装哭“小姐如今也是有了男人，忘了我了。不过我却还是要帮你找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莫奂待我很好，我与他感情很好。只是一直同他出门，他又时常在家门外等着，想让父亲母亲不知道是不太可能的。 也是好多日过去了，父亲问我“雪儿啊，你是什么时候与那莫将军之子认识的？”我当时心里还想着：谁是莫将军之子，皱着眉回答者“爹，雪儿不认识什么莫将军之子。” 父亲见着我并不像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我都不记得我那日说了些什么，随后找了个借口就溜了，此后几天都没敢出门呢，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做什么都安不下心来，也不晓得自己在想些什么，就是静不下心来。 甚至于偶尔闭着眼睛，我满脑子都是那句“那你做好准备过门了吗？”只要想起这句话来，便是面红耳赤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莫奂走的那天我去送他，我这时候才觉着难受，难受是因为很久都见不到他了，可是我信他会活着回来。可能女孩子这么说有些不害臊了，我是真等着他回来了，等他回来娶我的。 剩下的这几天，我倒也都是陪着他的，他还是和以前的一样，动不动就贫嘴调笑两句，我若是气了，他就用他过段时间便要离去了，这些话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莫奂尸骨无存，最后什么都没留下，而我收到的信，当是他的绝笔了。后来我给他立了个小小的坟冢，却不知道放些什么才好，最后放下去的，却只有那未喝完的半坛子女儿红，他的信，我怎么也舍不得放下。 墨迹的颜色随着时间慢慢的退了些，从黑色变得淡了些，信始终被我放在枕头下压着，最初的时候每一个睡前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 萧生来见我，我都不见，后来他便在我房门前候着了，我不出门他便见不着我，我一出门他便见得到。我不愿同他说话，若我知道他会向我父亲母亲求亲，我定然不会搭理他。 他明晓得我我心里始终爱着莫奂，又为何去向我父亲母亲求亲？我不满的便是他这一点，他何必呢？ 这样只会让我很不喜欢他，我心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 冬儿旁敲侧击的问过我很多关于莫奂的事，我便说给她听。直到后来，冬儿告诉我“夫人，你每次提起那个人的时候，眼底就会有亮光。”随后却又说“可是若是不提这个人，你眼里的星光也没了。” 我记得小玲也说过类似的话来。大概便是，我很喜欢的人很爱的人离去了，带着我对他的感情去了。我走不出来，忘不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 时间又过去了些，我啊已经四十的人了。我问过小玲“小玲有喜欢的人吗？有爱慕的人吗？我帮你说媒去。”小玲却摇着头拒绝了，说的是“小姐，小玲不嫁。莫公子离开你了，我不能也离开你。” 我刚有些感动，想说些什么宽心的话，小玲却挽住我的手问道“我若是不嫁人，小姐得管我吃管我住一辈子吧？”我笑骂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从这以后，我便收养了小飞和颖儿，也给了他们名字，小飞便叫做林飞，颖儿便叫做林颖了，他们也习惯了，名字也好记。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小飞和颖儿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两个被丢掉的人相依为命罢了。甚至小飞和颖儿都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了，两个人谁年岁大些都记不清了，我也就将他们来到我身边的那天定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番外】 一定是一位美人吧？我是这样想的：那边拉住她瞧瞧她是否是位美人好了。随着我伸手将那人拉住，那女子转过头来，我便觉得真的很漂亮，眼睛冲我轻轻一瞥我竟忘了要说些什么，吞了吞唾沫磕磕巴巴的问着“敢问姑娘芳名？我见你模样俊俏，与我未过门的妻子到是有些相似。” 刚说完，我就想给我自己一巴掌，说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四章【番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神算门精通天道，通晓前世今生，神算门掌门更是号称上下三千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就连各大门派的掌门人都得对他恭恭敬敬，其地位可想而知。如今竟发布这样一则消息，似乎预示着江湖甚危。不少门派掌门派出弟子前往神算门，可是最后却什么都没能带回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为什么神算门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妖艳女子还未收过一位弟子，人欲教是有名的邪教，倡导人欲为人的天性，无论是多正经的人都会在人欲教放飞自我。什么是人欲？愤怒，憎恶，喜欢，人有千万种情绪，人欲便有千万种，人欲教的教义便是放纵。 放纵自己，解放天性，这就是人欲教的存在。也正是因为这样，就算是世间有名的邪教，人欲教的地位却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林乔忍不住问萧长歌“这到底是是什么地方？”萧长歌转过头，似乎有些疑惑，随即笑了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魅人“这里是天堂啊。” 是天堂，只不过不是林乔的天堂，是她萧长歌的天堂。 萧长歌带着林乔下楼，一路螺旋的梯子就这么走下去。还没等林乔下楼便闻到一股令人反胃的血腥味，他忍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林乔见过一个女人怀了孩子不知道是谁的，有人直接刨开她的肚子取出婴儿的。见过一个武艺高强的人转身被自己女伴杀死的，甚至见过被自己儿子杀死的老子。 人欲教啊，就是这样的地方。这里，只要是在这里，就算都死了都是活该，没有人会为这里的人落下一滴泪水，很多人会拍手称快，还有很多人则是会冷眼观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人欲教第三层发出的吼声并没有传到一二层，那声音只在三层不停的回荡，飘忽着，消散不尽。 萧长歌又给林乔灌了很多药物，轻笑着告诉他“为师当年就是因为这些药物成为了现在的模样呢，小徒弟，为师等你和为师一样成为名扬四海八荒的美人呢。” 萧长歌离去前听见林乔说了句“我会杀了你的。”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晃眼很多年便这样过去了。 林乔自己也说不清在人欲教过得日子到底算不算得上好。若要说不好，萧长歌从未缺过他吃食从未缺过他衣着，若要说好，在这人欲教过的的的确确又不是人能过的日子。 终日留在人欲教，林乔自幼便见惯了这世间的是是非非亦或是人性了。不过留在人欲教的人也应当不是什么好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哦呀？小徒弟是想要出去吗？”萧长歌的声音温柔的传到林乔的耳边。萧长歌正站在距离林乔不远的地方，轻声吐出的话语飘到了林乔的耳中，倒是让林乔不寒而栗。 不过林乔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径直走到人欲教的门口，明明从未感受到萧长歌的气息，却不知道萧长歌什么时候出现并且移动在了他的身后。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佳儿，你便代替为师去江南罢。”掌门端坐在蒲团上，轻声道“见一见那些个门派的弟子，也好。” 神算门派出人去八荒议事，也算得上是无奈之举了。神算门原本在八荒地位很高，就算身为二流门派，影响力却可以说是逼近一流门派，甚至可以左右许多一流门派。 可是后来自从神算门算出江湖甚危，召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艾乐记得，当初神算门确立林佳为救世主的时候民间的流言：听说神算门找到了救世主，救世主眉心有紫砂身具算不出的命格！可是教主眉心也有紫砂，这是为什么？ 艾乐站在林乔的身边，他并没有看错，林乔的额头上的确有些紫砂。明明传闻说，只有救世主才会有紫砂，为什么这样教主不也有可能是救世主吗？艾乐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 林佳等到半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房间走来走去，那种从血脉中涌起的无助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林乔这些年经历了多少，林乔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她全都，全都不知。 不难想象，真的不难想象林乔这些年过得是怎样的日子。林乔的变成这副样子，林佳心里又怎么会好受？在林佳心里的哥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 “紫微星亮了啊。”掌门睁开了双眼，长叹道“看来，佳儿与她的兄长相遇了啊。那我也只能，耗尽生命算一卦，算算究竟谁才是救世主了。” “师叔，还有这个必要吗？”有人询问着“不是师叔决定的吗？无论佳儿是不是救世主，佳儿她必须是救世主。” 掌门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双手放在膝上，冷然道“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 林乔的一生并不幸运，幼年父母离世了，那时候他拼尽全力将妹妹救出去，最后却被萧长歌捡到了，变成了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 相比起来，林佳都过得比他好太多了，至少林佳没有变成这样奇怪的模样。林佳被神算门认为是救世主，便意味着神算门不可能亏待她，相比起在人欲教见惯了杀生的林乔，林佳过得其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林乔吹灭了灯，屋子陷入一片黑暗，他从窗户翻到屋檐上，将窗户关好，道了声“要好好的活下去啊。”头也不回的跳下了房檐。 林佳被林乔遮住了双眼，一瞬间看不清楚四周，林乔便是在这个时候吹灭了油灯也关上了门，林佳一瞬间的呆滞，林乔便已经翻身跳了下去，哪怕林乔知道，神算门有很多人在下面等他。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 艾乐微微一笑，轻声道“若是教主还活着，我会愿意满足他的愿望。但是我有私心，我想让你知道教主活在怎样的世界里，为了你到底做到了怎样的地步。哪怕教主知道这些以后，并不会快乐。” “我忠于教主，不过我希望能让你看看教主过的生活，请您跟我走吧。”艾乐蹲下身来，将林乔的尸体抱起，轻叹道“抱歉 《一只狐狸的故事》第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