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我想做个富二代》 001. 今日诸事不宜 “陈老四,你怎么才来啊?” “我还以为你胆怯了,不敢来了呢!” “孙子才胆怯,我是被我爸叫住了,挑了两担水,耽误了功夫。”被叫陈老四的少年连忙解释。 “我看你是去挑大粪去了吧,身上怎么一股味儿啊?”另一个长得很是敦实的少年捂着鼻子道。 陈老四涨红了脸,“王老五,你别瞎说!我是挑水的时候踩了脚猪粪。” “跟你平常一个味儿啊!”王老五嗡声嗡气道:“怪不得这么臭呢?!” “你······”陈老四伸手就要揍王老五,好让他别满嘴喷粪。 “行了,都给我闭嘴,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说话的是一个足有一米八高个子的少年,眉宇之间颇有一股子匪气,他一说话,其他人都不敢开口了。 “大春,家伙带了没有?”高个儿少年问陈老四。 陈老四大名叫陈大春,家里兄弟四人,排行老四。 “带了。”陈老四从书包里掏出一把钢尺,这是他从家里偷出来的。 钢尺被递给高个少年,“大刮子,你要钢尺干嘛?” “开门。”大刮子看了看钢尺的厚薄,挺满意,“我前两天侦查过了,里面是木门,但是门边用角钢固定了,门缝太小,没有趁手家伙弄不开!” “哦。”陈老四点点头。 王老五趁人不注意,悄悄往后撤了一步。 “老五,让你带的家伙什儿带了吗?”大刮子一眼盯住了他,目光如刮刀,他也就是这样得的外号。 王老五打了个哆嗦,“带…带了。” “拿出来。” 王老五在书包里摸索了好些时候,才把手拿出来,还攥着个拳头。 “你们家斧子得多小,才能藏到拳头里?”大刮子讥讽道。 “嘿嘿……”陈老四和另外两人偷笑。 王老五羞得无地自容,恨不能地上有个缝钻进去。 大刮子一把拿过王老五手里的东西,发现是把铅笔刀。 “让你带斧子,带斧子,你弄把小刀?”大刮子气笑了,“你准备拿小刀干什么?准备像削铅笔一样削木头门?!” “哈哈!”这次不光是陈老四等人,连王老五自己都笑了出来。 “不是我不想拿斧子,但我爸把斧子看得跟他命一样,我根本就偷不出来!”王老五抱怨道。 他爸农闲时专门砍树卖树,种地不赚钱,全靠这些树养活一家人。斧子就是他的命根子,每天磨啊擦的,连睡觉都压在被絮下面,根本不容别人染指。 “算了。”大刮子道,“本来是备着弄不开锁,直接上斧头的,现在没有就没有吧,就看咱们运气怎么样了。” “刮子哥,你让我带的绳子我带了。”一边的丁瞎子抢着道。 “行,这么多草绳够用了。”大刮子终于高兴了一点,嘱咐道:“瞎子,你们家是编草绳的,一会儿,东西到了手,你一定要扎牢实,不然碎了,咱们就白忙活了!” “哎,刮子哥你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吧。”丁瞎子拍着胸脯道。 “小六子,板车准备好了吗?”大刮子看向瘦猴儿一样的人。 “准备好了,就在巷子外面。”小六子道。 大刮子左右看看,点点头:“行,这回咱们就干票大的!一会儿,小六子开锁,丁瞎子负责捆扎,我、大春、老五负责搬,速战速决!” “好!”几个少年都兴奋不已,脸庞通红。 “刮子哥,那个暖棚里的草真值钱吗?”王老五犹豫片刻,还是张嘴问了出来。 “什么草,那是兰花!”大刮子道:“我跟你们说,可别小看这些草,可值钱了!广东那边好多外商花大价钱收购!要是弄好了,一盆抵得上咱们弄半个月的煤!” “这么值钱!?”陈老四咂舌。 他们村紧邻长江边,是一处难得的港口,长江黄金水道上客轮货轮几乎都在这里靠岸,货物轮转全都靠村里的几处货场。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几处货场也就成了村里人找生活的地方。 有力气的汉子去干搬运站,一趟趟上船下船扛活,赚些汗水钱。没力气的老弱妇孺就捡些零落的货物,总算不能浪费了不是,当然有时候零落多了一些,也不伤大雅。 有利益的地方自然有人,有人的地方自然也就有了江湖、有小团伙。 大刮子一伙,就是在平时捡零落的时候自发组建的小团伙。大刮子有股子狠劲儿,敢争敢抢,平时弄煤炭、粮食和稀罕的干货,他们总比别人下手快,抢的多,自然就巩固了大刮子的威信。 陈老四算是大刮子同学,两个人关系比其他人近一些。但是大刮子这几个人早就已经辍学了,而陈老四还在读书,所以一般情况下,大刮子不会找陈老四帮手。 这一次目标比较大,又缺人手,大刮子才把陈老四叫过来,还让他弄来钢尺,也算是给其他人一个交代。 “放心,我已经跟人说好了,一盆兰花三十块,有多少要多少,现钱!”大刮子难掩兴奋,他已经在盘算着,拿了钱要买些什么东西了。 “是不是住在码头饭店那个福建人?”王老五插话道,“刮子哥,那人长得贼眉鼠眼的,看着不像是好人,你别被他骗了!” “你觉得我这么好骗吗?”大刮子瞪了他一眼,“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怕什么!” “是是······”王老五见大刮子动了怒,连忙应和,“那个,哥,一会儿我去望风吧!” 大刮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是不是怕了?” “没,没有!”王老五赶忙道:“我是说···我力气大,我一边望风,一边准备拉板车。” 大刮子看看天色,觉得差不多了,不想和他啰嗦,“你去吧,千万不能掉链子!” “哎哎,我王老五办事,你放心!” ······ 几个人按照大刮子的计划各行其是,除了王老五,其他几个人相互帮忙翻过了院墙,蹑手蹑脚地靠近一处院落。 这个院子和其他的院子颇为不同,是一个颇为时髦的阳光房,顶上全是玻璃,四周砖墙,开了一处门洞。 私人躲在门洞的阴影下面,小六子拿着钢尺开锁。 小六子长得瘦小,不怎么引人注目,平时就发挥特长,在港口小偷小摸混日子。溜门撬锁他也是头一回,费劲皱着,愣是开不开门。 “我来!”大刮子不耐烦,抢过钢尺,自己弄了起来。 大刮子特别用力,撞得门咚咚响,陈老四守在一旁,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大刮子,轻点儿!别把人给招来!” 大刮子不说话,仍然继续着刚才的动作,气喘如牛。 “哥,咱们是不是赶紧跑!?”丁瞎子和小六子腿肚子都开始哆嗦了,调整着姿势,随时都准备跑路。 “别怕,这地方偏,都这个点了,没人听见!”大刮子冷声说道,手里仍然一下一下抽插着。 陈老四见大刮子额头沁出了汗水,于是接过钢尺,“你歇一会儿,我来!” “行。” 陈老四闭着眼睛,一下下试探感受着锁舌的位置,调整着钢尺的方向和力度。 “咔嚓······”门开了! “还是大春厉害!”大刮子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 几人推门而入,满地都是花盆,天花板上还吊着不少花花草草。 “这些就是兰花?”陈老四好奇道。 “这些都是人民币!”大刮子笑着道,“瞎子你捆绳子,小六子给他搭手,大春,你和我负责往外搬!” “哎。”大伙应下,分头行事。 ······ 几人都没有见过真的兰花,只有大刮子在广东人那里见过兰花的照片,还是黑白的,凭着这点印象,他让搬什么就搬什么,但平日里偷煤形成的默契,让几人像是流水线的工人,动作飞快。 港务局是当地最让人羡慕的单位,正经的吃公家饭,而且靠着港口肥的流油,别说是农民,就连县城里的公务员都眼热这里的待遇。 而且在八十年代,物资极不丰裕的时候,沿江的物资都从这里进进出出,港务局进水楼台先得月,自然满嘴流油,在别处紧俏的东西,在这里极为平常了。 就像这个玻璃暖房,就是港务局局长弄得,绝对是县里头一号,甚至连市里都不一定有。 局长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摆弄花草,这个暖房平时被他看得严严实实的,绝对没人敢染指,没想到今天被这几个小子祸祸了。 ······ 这时外面突然闪过一道灯光,正在忙乎的几人下了一跳,立刻埋下身子,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陈老四觉得心脏砰砰跳得厉害,他听不到一点其他声音,只觉得口干舌燥,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淌下来。 不知等了多久,外面的人总算离开了,所有人都长处了一口气。 “嘿,我今天出门看过黄历了,三月初八诸事大吉。”丁瞎子轻笑一声。 其他人都跟着笑了一声,化解刚才的紧张。 陈老四随口道:“丁瞎子,你不会看错了吧,今天是三初九啊。” “不会错啊,今天初八,我早上出门儿看的黄历。”丁瞎子道。 “初九,昨天是初八,礼拜六!明天是礼拜一,我上学。”陈老四反驳道。 “······”丁瞎子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儿?丁瞎子?”大刮子问道。 “三月初八,诸事大吉,初九,诸事不宜。”丁瞎子失魂落魄道。 他自从瞎了一只眼,经常被人开玩笑算命看相,久而久之,他也真的开始鼓捣这些东西,手艺一般,但是他真信。 “刮子哥,今儿运势不行,咱们还是赶紧扯呼吧!”丁瞎子心里忐忑,打了退堂鼓。 “扯淡,丁瞎子你别神神道道的!”大刮子动了怒,“你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扰乱军心,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刮子是香港武侠片看多了,明明自己心里也有些犯嘀咕,非得做出一副大哥的气势出来。 正当几人准备继续干活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声爆喝,接着就是人影,手电筒的光线。 ······ 陈老四已经有点记不清当时的细节了,黑暗、混乱、刺眼,他们几个当时全都夺路而逃。 跑着跑着,他只觉着被人拽了一把,他就出现在了自己家门口,家人都睡了,他不想吵醒他们。 陈大春轻轻推开门,面色苍白地摸到厨房草垛里,仰面躺倒,喘着粗气,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嘿!”一个穿着破烂棉袄的少年推了他一把,“晚上就睡这儿?给我腾点地方!” “你是谁?”陈老四诧异道。 “嘿!你倒是忘性大!”少年笑道:“刚才要不是我拉了你一把,你现在早就被人抓到了!” 陈老四还是一阵迷糊。 怨不得他迷糊,本来事发就突然,他一下子就慌了神,再加上乌漆嘛黑,电筒光亮刺眼,他根本就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家里了? “你救了我?” “当然是我救了你!要不然你小子要去吃牢饭了!”少年笑呵呵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准备怎么报?” 陈老四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竟然能主动要人报恩?! 见陈老四愣在那里,少年不以为意,“我肚子饿了,你们家有什么吃的?” “烤山芋,吃不吃?” “成。” 陈老四回手从灶堂灰里掏出两个山芋,这是他妈给他留的。 “嘿,这可是好东西,好长时间都没有吃过了!”少年接过温热的山芋,一掰两半,啃了起来,实在是香甜。 002. 最好别出门 陈树最近有些走背字,干什么什么不顺,早上出门忘了带手机,回去拿了手机又丢了钥匙,来回折腾了一通,临到公司门口还踩了一脚狗屎! “妈的!太缺德了,纵狗拉屎,想没想过踩狗屎的人的感受!”陈树背好双肩包,使劲儿在花坛上蹭脚上的狗屎,一边还担心着别被人发现了。 “大树,干嘛呢?” 但怕什么就来什么,陈树听见这声公鸭嗓子,心里就咯噔一下。 来人叫唐胜,是陈树的同事兼损友,因为嗓音的缘故,被叫做唐老鸭。唐老鸭除了嗓音难听,还是个大嗓门,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踩了狗屎,估计到公司一个小时,全公司上上下下,包括扫地阿姨都会这个消息。 陈树脑子里的念头如同火花一般乱窜,他强自做着掩饰,身体有些僵硬,“老唐啊,今天怎么也来晚了?不怕你们组长骂你?” “昨晚全组加班,忙到一点才放人,今天来晚点无所谓。”唐胜笑嘻嘻道,“不过你今天可是迟到了,待会儿等着被灭绝师太骂吧!” “别提了,最近就没有什么好事儿!”陈树心中一黯,“你们组加班好歹还有加班费,我们那个灭绝师太面上不让我们加班,体恤员工,背地里微信群疯狂布置任务,我昨晚上忙到两点,连澡都没洗!” “那你们组确实太惨了!”唐胜同情道:“灭绝师太在大老板面前样样争第一,连加班费都能这么省,可苦了你们了!” “谁说不是呢!”陈树叹息道:“我们组长那真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牲用,真不知道哪天就猝死过去了!” “嘶······”唐胜倒吸一口凉气,“那你可得当点心你啊,可不能真被灭绝师太给灭了!” “去你的,老子福大命大!”陈树呸呸了好几下,“赶紧上电梯吧,大早上说这个太晦气!” “对对,呸呸呸!”唐胜笑了两声,连忙拉着陈树进了电梯。 这时候正是上班高峰期,电梯间有好几位等待搭电梯的白领。 唐胜和陈树排在后面,眼看着乘不上这班电梯。陈树心里有些后悔,不应该和唐胜在门口耽误时间,再等下一趟电梯,自己肯定迟到。 陈树正着急的时候,电梯就到了一楼,大家都按照秩序进入电梯,这时唐胜却一把拉住陈树,往前挤,“对不住,我哥们儿拉肚子,赶时间,多包涵!” 也不管别人乐意不乐意,唐胜反正是拉着陈树挤上了电梯,惹得众人一阵抱怨。 “嘿嘿,我哥们儿是真扛不住了,急等着上厕所,对不住各位啊!”唐胜笑嘻嘻地道歉,表情特别到位。 陈树默默甩开他的手,想要离他远一点,摆脱那个拉肚子哥们儿的角色,可惜电梯人多空间小,没地方躲。 “怎么这么臭啊?” “真的,好臭啊!” “……” 周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陈树一开始没有当一回事,心想谁这么缺德,在电梯里放屁?没素质! 陈树抬着头,望着电梯顶上,放空自己,给自己催眠,我闻不到,闻不到······ 不对! 陈树猛然惊觉,刚才被唐老鸭撞见,脚上踩的狗屎没有弄干净! 他仔细闻闻,果然是狗屎的臭味。之前在室外还好,现在到电梯里,人多天热,这味道一下子就挥发出来了。 他再打眼从电梯顶玻璃一看,果然,周围的人都捂着鼻子,往边上躲,满满当当的电梯愣是在他周围空出一圈地方。 霎时,满身的血都用到了陈树头上,胀得他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不会真拉裤子里了吧?” “这么臭,真说不定······” “咦~好恶心!” “······” 等陈树从大脑宕机的状态出来,耳边又传来各种声音。 “不···不是···”陈树张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 说自己没拉裤子,是踩了狗屎? 陈树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纠结了,电梯门打开,电梯里的人一窝蜂地冲了出去,仿佛在逃难。 陈树呆呆地望着电梯关上门。 “唉,大树,你真拉裤子了?”唐胜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 陈树回头望了他一眼,“滚!” ······ 等陈树弄干净鞋子,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他的主管灭绝师太已经在工位上等他了。 “迟到三十四分钟。”灭绝师太面无表情,冷冰冰道:“陈树,这个月你已经迟到四次了,你是不想干了吗?” “不,不是,毛主管,我······” “我什么我?你任何理由我都不想听!”灭绝师太手一伸,“昨天让你做的报告呢?” “哦哦,在U盘里!”陈树立刻回答道。 “马上给我!” “好。”陈树立刻翻起背包。 灭绝师太等了两三分钟都没有等到U盘,不耐烦道:“快点,拿个东西怎么这么磨叽?!” “······”陈树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不大的书包已经被翻得底朝天,“我昨天晚上做好报告,U盘肯定放在书包里了,但······” “但什么?你别跟我说不见了?”灭绝师太此时已经脸黑得滴墨水。 “好像是不见了······”陈树胆战心惊地望着灭绝师太,连忙解释:“我昨晚弄到两点钟,肯定做好了······” “我不管你做到几点钟,我只要报告!”灭绝师太咬牙切齿道:“中午大老板就要看,你现在告诉我怎么办?” “可能是落在家里了,我,我马上回去拿······” “那还等什么?快点去!”灭绝师太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树气恼地揉揉脸,心里沮丧,今天也太背了,像是丢了魂一样,从出门开始忘手机,忘钥匙,又踩狗屎,现在连最重要的U盘都忘记了。 “等什么?给我现在立刻马上走!”灭绝师太隔着大半个办公室冲着陈树吼道。 陈树闻言,头也不回地抓着包就跑,一刻不敢耽搁。 ······ “小毛,怎么回事?” “哦,李总!”灭绝师太立刻换成笑脸模式,“陈树把资料忘在家里,我让他回去拿。” “小陈啊。”李总对陈树映像还不错,“小伙子挺有潜力,平时也挺能干的。你作为上司要多注意工作方式方法,不能一味地压,有时候也要关怀一下。他最近生活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明白,李总,我会注意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半个月他就像丢了魂一样,大错小错不断!” “唉,年轻人嘛,犯错是正常的,要给空间!”李总宽慰道:“还是那句话,注意方式方法。” “是,我会注意的。” ······ 陈树正在一路狂奔,拼命去赶公交。 并非他不知道打的,但他真的舍不得几十块钱的车费,那是他好几天的伙食费。 刚参加工作,工资低,交完房租就剩不到一千块钱,除了吃喝、交通,每个月能月光就算幸运。 最近家里出了一些事情,让他也张不开口向家里求助。 爸妈经营了小半辈子的饭馆被人举报了,说是卫生不合格,造成客人食物中毒。不仅赔了钱,饭馆还被吊销了营业执照。 昨天接到妈妈的电话,说是老爸气得卧床不起,也让陈树一下子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陈树从来没有像这样无力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变强,渴望能够掌控所有事情,让所有问题都轻松解决。 他甚至做梦买彩票中大奖,一下子变得特别有钱,什么上班、灭绝师太、房东······统统见鬼去吧! 可惜是个梦。 ······ 陈树住在郊区,公交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97路公交半个小时一班,错过了就要等很长时间。 现在是九点五十八分,陈树看着手机,加快脚步。公交站在马路对面,绿灯也只剩十秒钟,他只能拼命跑过马路,否则又要等一分半钟的红灯。 快快快! 陈树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破了,他现在多希望自己有个穿越空间的能力,这样就不用这么难为自己缺乏锻炼的身体了。 三秒! 两秒! ······ 还有五米,就能跑过去了。 97路公交车这时候也进站了,陈树转头看了一眼,越发拼命地往前跑。 “嘭!” 在空旷的路口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所有停在路口的司机、行人都看见一个肥胖的躯体飞上了天空。 陈树看见了天空,心里奇怪,怎么能看见天呢? 再左右看看,所有汽车和行人都在自己下面,他们都静止在那里,很多人都张着嘴、瞪着眼睛望着自己。 我在天上? 我怎么会在天上呢? 哦。我被车撞了,那个肇事的汽车撞在电线杆上,还冒着烟。 这下麻烦了,不知道伤的重不重,又要麻烦爸妈了,家里已经有这么多事情,这回又给他们添乱了。 U盘也拿不到了,不知道灭绝师太到时候会怎么暴跳如雷。 “咚!” 陈树重重地摔在地上,周围的一切瞬间又活了起来,惊叫、嘶吼、鸣笛······不过都和陈树没有关系了,他闭上眼睛,陷入无尽的黑暗。 ······ 远在八百公里外,长江边上的一栋老房子里,一对老夫妻正窝在客厅里看电视。 “咳咳咳咳······”老头身上盖着毯子,咳个不停。 老太太连忙帮他捶背,“我给你倒杯水。” “嗯。” 老头喝了两口水,终于好了一些,只是面色挣得通红。 “你昨天是不是给大树打电话了?”老头突然问道。 “啊······” 老头怒气冲冲给你道:“都说了让你别说,别说!大树刚刚参加工作,正是要努力工作的时候,你这一说不是分他的心吗?!” 老头子气得又咳嗽起来。 老太太连忙给他揉背,“你这情况这么严重,我不是怕······” “怕什么!我这把年纪了,早点死了给国家省粮食!”老头子嚷道。 “你怎么老是说这个话!”老太太也急了,“一天死啊死的!不就是饭管关张了吗?饭馆关张人还不活了?!” “我是咽不下这口气!”老头子瞪着眼睛道:“老子开饭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把人吃坏过,他们凭什么说食物中毒是在我的馆子吃出来的?凭什么?!老子一辈子的名声就让他们毁了!” “唉~官子两张嘴,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争不过他们,还是算了吧!”老太太也叹了口气。 “不算!”老头子强道:“就算是告到中央,我也要讨个公道,凡事讲不过一个理字!” “那要多少钱?!”老太太劝道:“现在儿子毕业了,过两年也要结婚买房子,还有你这病,都要花钱。咱们一辈子攒这些钱不容易,总不能打了水漂吧!” 听了这话,老头子不再言语,沉默良久,“大树银行卡号多少,你给我一下。” “干什么?” “给他打点钱。钱是男人胆,大树刚参加工作,马上又要谈朋友,没钱不行。魔都消费又高,不能让儿子抠抠索索的。”老头子道。 “那你之前还拦着不让我给儿子钱?!还说什么男的就要自力更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老太太嘴上念叨,眼里偷着乐。 “我那不是怕他立不起来嘛,凡事靠家里,能成什么器?!”老头子道:“像我年轻的时候,十六七岁就闯荡江湖······” “哎呀,行了行了,你那点光辉事迹就别念叨了,这么些年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连儿子都听烦了!” “我······”老头子语塞。 “我去给你拿儿子的银行卡号,我之前记在一张纸上了,我去找找······” “哼!”老头子装着生气,不搭理老太太,手里的遥控器却调到魔都卫视。 这一切都落在老太太眼里,这老头子就是嘴硬心软,明明舍不得儿子,却总是一副严父的嘴脸! 电视里正播放新闻,“本台消息,上午十点在中山路长宁路路口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男子醉酒驾车闯红灯,造成一名男子重伤,现已送到医院紧急救治······” “咱儿子是不是在中山路上班?”老头子看着新闻突然问道。 “好像是······”老太太迟疑了一下,“大城市人多车多,太危险了,我得给儿子打个电话,让他注意安全!” 正说着,老太太手里的电话却响了,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 “喂,你好,是陈树家里吗?······” 003.回到老家 “嘿,花子,起来起来,滚一边去!” 陈树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油腻的大脸。 “没死啊?没死赶紧腾地方,别耽搁老娘做生意!”这张大脸的主人是一个中年女人,她有些嫌弃地用脚踢了踢陈树。 “······”陈树有点懵,“你谁啊?” “我是谁?”中年女人顿时怒不可遏道:“老娘喂了你那么多天,你问老娘是谁?!”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树挠挠头,莫名其妙。 这一伸手,陈树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的手乌黑瘦小,指甲很长,全是黑泥,和鸡爪子没什么两样,和他之前白嫩纤细的手完全是两个概念。 陈树这下是真懵了,他连忙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破棉衣,棉花絮都飘出来了。 他面前的胖女人顶多一米五,刻字机却比对方矮了半个头。 我是谁?我在哪里? 陈树满脑子都是浆糊,愣在原地不知动弹。 胖女人见他傻站着,索性自己动手把陈树的铺盖卷扔到马路上,“昨晚上天冷见你可怜才让你睡屋檐下面,你还想占着不走?!赶紧滚蛋!” 陈树人小体瘦,被胖女人轻轻一推,就送出去老远。 陈树这才从懵逼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马的,不会是被车撞穿越了吧?!” 他连忙跑到一处商店门口找了快玻璃看了看,不禁叹了口气,自己这副尊荣实在没办法看。 面黄肌瘦,邋里邋遢,头发长的如同鸡窝,浑然就是个叫花子。 “花子,昨晚上挺过来了?”商店老板是个精瘦的男人,嬉笑着问道。 陈树心想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人肯定在这儿待了有一阵子了。 “你小子倒是命大,昨天倒春寒,晚上塘里水都结冰了,还以为你个病秧子熬不过去了,没想到不仅活过来了,还生龙活虎的,和汤三娘还干上了!”店老板摇着头道。 “人贱命长,死不了!”老板娘望着陈树,“这花子之前都痴痴傻傻的,今天看着倒有点精神了?” “是啊,都知道照镜子了……”店老板接话道。 陈树没有搭话,他知道这两个人根本不是真的关心自己,只是早上没什么生意,闲着找点事儿干罢了,转头就会忘了自己的异状。 他刚才不仅确认了自己的面容,还确定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果然穿越了,商店货架上挂着老黄历,显示现在是1984年三月初一,这是他还没有出生的年代! 陈树性格比较憨,心想既然没死,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他走到马路上,仔细打量周边的情景,发现自己在一处上坡的路上,周围的建筑都是红砖墙,都是一层高的建筑。 往下坡远处望去,左右边各有一处较高的建筑,在这片低矮的建筑群里显得鹤立鸡群。 尽管离得稍远,但陈树还是能看的清楚,两处建筑的招牌。 左边这处是东方红旅社,二层的棕色楼,红色的瓦顶,屋檐下面是一个凸出的五角星,上下两排大窗户,照射出温暖的灯光,硕大的门洞左右各蹲着一座石狮子,墙角是用石头垒的,水泥勾缝。整幢建筑左右对称,庄重奢华。 右边稍微近一些是船运公司的候船室,红色瓦顶,红色砖墙,屋檐下也有一个硕大的凸起五角星,两边是对称的三条波浪。整个建筑横坐一方,是这一片最宏伟的建筑,一溜排的大玻璃窗,显得大气磅礴。 陈树越看越觉得迟疑,这地方怎么这么眼熟呢? “呜呜呜~”突然一声巨大的汽笛声,震的陈树耳膜嗡嗡作响。 陈树连忙跑向坡顶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到坡顶,一入眼就是浩浩荡荡的一条大河,河边有一首通体白色的轮船正在停靠,鸣笛就是它发出的。 如果刚刚是怀疑,那么现在陈树就十分肯定,他现在在自己老家,或者说几十年前的老家,大轮码头。 而眼前的这条大河就是长江,而自己家的位置现在还是一片芦苇荡。 长江上下停靠长途客运轮船的港口都可以叫大轮码头,但这里是陈树记忆里唯一的大轮码头,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到十来岁。 长江上下从魔都到汉口到重庆,大轮一般都停靠在像南京、芜湖这样的大城市,这里是唯一一处停靠大轮船的农村港口。 家在大轮码头是陈树老爸一直都引以自豪的事情,码头的繁华富足、热闹辉煌一直都充斥在老爸的记忆中。 可惜等陈树懂事的时候,因为高速公路的兴建,长江客运萧条,大轮码头也逐渐落寞。 陈树按照老爸描述的情形,参观了东方红旅社、东方红饭店、邮电局、候船室、农资公司、煤建公司······在这个年代这些建筑都称得上豪华。只是他衣着破烂,到哪里都不受人待见,也进不去这些“高大上”的地方。 此时的大轮码头在陈树看来不过是一个发展稍微好一些的村镇,实在和老爸口中描述的“小魔都”相去甚远,更别提马路两边大片的农田了。 ······ “请到九江、黄石、武汉、汉口的旅客,收拾好行李,准备上船······” 候船室的高音喇叭开始播音,提醒旅客准备登船。进港的大轮船也拉响了汽笛,长长的三声,响彻云霄。 老爸曾经说过,往上游的大轮每天十一点进港口,非常准时,奶奶每天听到这个声音开始做午饭。 陈树想到这个,突然发觉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叫了,可摸遍全身,简直比脸都干净。 铺盖卷刚才也忘了拿,陈树估计铺盖卷里也没什么东西,但想想陈树还是准备去拿回来,毕竟这是自己这副身体唯一的物品。 陈树完全想不起来关于自己这副身体的任何信息,不知道姓名/也不知道年纪。自己莫名其妙的来,这副身体的主人莫名其妙地走,也没个交接。 好在这副身体原先是个叫花子,孤零零一个人,突然换了一个灵魂,行为举止发生变化也没人在意,这让陈树倒是轻松了一些。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饿着肚子,陈树觉得自己脑子都转不动了。 东方红饭店门口着桌子,堆着几屉蒸笼,应该是卖包子的。 陈树情不自禁地就循着香味到了摊子跟前,身上却没钱,只能看着别人吃包子淌口水。 摊子前已经有几个正在买包子的顾客。 “要说还是东方红饭店的肉包子好吃实惠,肉馅不掺杂,油水足!” 售货员自豪道:“那是当然,我们这是公家的店,很那些个体户不一样!” “给我来四个大肉包子!”一个顾客豪爽道,仿佛买肉包子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儿。 “今天结了工资,大余就是大方啊~”另一个顾客戏谑道。 “老子累死累活干了一个月,还不能吃顿肉包子?!” “能吃,但也别吃独食,你老娘拉扯你长大不容易,吃好吃的得想着点你老娘!”人群中一个光头男人搭腔道。 “哦,陈小爷,你也来买包子啊?”小余连忙回头,看清对方后连忙客气道。 “嗯,买几个馒头。”光头男人微弓着背,穿着件黑色棉衣,点点头道。 “那你先,你先。”大余连忙把自己的位子让出来。 “没事,你先买,人家都给你包好了。” “唉唉。”大余仿佛有点怕对方,付了钱,拿起包子就想跑 “把包子带家去!”光头男人斜了他一眼道。 “晓得,晓得,你放心!”大余慌不择路地跑了。 “陈队长,你要点什么?”卖包子的服务员显然也认识光头男人,热情道。 “来六个馒头······”陈队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毛票,数了数,“再来两个肉包子。” “陈队长,您家里六口人,两个肉包子够吃嘛?”服务员是个嘴碎的,一边拿馒头,一边念叨。 “哪能当饭吃,就是给几个小子打打牙祭。”陈队长笑笑道。 “那是,您家四个小子,都是能吃的时候,那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服务员捡了包子,递给陈队长,“您拿好,一共一斤四两粮票四块六毛钱。” “好。”陈队长付了钱,准备走,突然看见蹲在一旁的陈树,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你可是饿了?” 陈树没回答。 陈队长看这半大孩子,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包子馒头,心里一软,递给他一个馒头。 卖包子的服务员道:“这个花子之前都在高头汤三娘门口,今个不晓得怎么到底下来了。” “看得怪可怜的。”陈队长看着狼吞虎咽的陈树随口道。 “确实可怜,不晓得从哪里来的,在码头已经半个多月了,可惜是个孬子,不然他一个男娃子肯定有人愿意抱养。”另外一个顾客道。 陈树一听立刻急了,连嘴里的馒头都没有咽下去,大声道:“我不是孬子!” “哈哈哈······”众人忍不住大笑。 “这孬子还急了!” ······ 笑着笑着大家买了包子也就散了,只留下陈树一个人,目光死死盯着给他馒头的陈队长。 个头不高,身体消瘦,一年四季留着个光头,穿着棉布衣服和布鞋。 “爷爷······” 陈树刚才差点大叫出来,只是眼前的爷爷比自己记忆中年轻太多。 自从知道穿越到了一九八四年的大轮码头之后,陈树就想着去找自己的爷爷奶奶爸爸叔叔伯伯们,却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自己爷爷。 陈树想着心思,脚底下不自觉地跟陈队长后头。 “是不是没吃饱?”陈队长发觉了自己身后的“小尾巴”,停下来问道。 陈树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陈队长见他依旧不答话,叹口气,又拿了一个馒头给他,“给你,看来你是饿坏了,拿着吧。” “我不要馒头。”陈树明白他误会了,连忙摆手道。 “不要馒头?”陈队长看看自己手里的油纸包,换了一个肉包子递给他,“拿给你肉包子。” 陈树本来也想拒绝,心想我是这样的人吗?讨饭还挑三拣四的?那也太没有原则了!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唉,谢谢!陈小爷。” “呵呵,你怎么叫我陈小爷?”陈队长看着他觉得好笑。 “哦······我刚才听他们那么叫你的。”陈树道。 “好,那就再见吧。”陈队长摆摆手,走了。 陈树没有再跟着,望着手里的肉包子,泪珠子一直眼眶里打转。 爷爷人好心善,自己从小吃着苦头长大的,总见不得别人吃苦,能帮一把都会帮一把。陈树记忆中,爷爷总会把好吃的留给自己和堂兄弟姐妹们,自己却舍不得吃一口。 爷爷年轻的时候当过生产队长,所以很多人都叫他陈队长。他兄弟四个排行老小,年轻小辈又叫他陈小爷。这才是陈树叫他陈小爷的原因。 现在知道自己爷爷存在,那爸爸叔伯他们应该也都在,陈树决定过一两天就去找找,看看他们住在哪里。 轮船又鸣笛了好几次,船来船走,人来人往,几乎一整天码头都是熙熙攘攘的,甚至入夜也是灯火通明,在周围大片漆黑的村庄的衬托下,尤为璀璨。 陈树捡回自己的铺盖卷后,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了一天,贪婪地看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码头繁华。 “吃好了,把还回来!” 陈树被一个庞大的影子挡住,怀里被塞进一个海碗,满满当当。 004.睡出个超能力? 陈树抬头一看,是早上让他滚蛋的汤三娘,看来这也是个面冷心热的。 汤三娘明显不想和他费话,交代完了就准备走。 陈树连忙站起来:“谢谢汤三娘,早上是我睡昏了,对不住您!” “咦?”汤三娘狐疑地望着他,“我给你端了这么多天的饭,第一次听到你讲这么好听的话,原来你不是孬子啊?” “我不是孬子。”陈树努力笑着,希望让自己热情亲切一些:“我之前是脑袋受了一点伤,脑子有点迷糊,现在好像好了,清楚多了。” “哎哟!”汤三娘惊呼一声,“这倒真是一件好事,怪不得你早上跟平时不一样,没想到昨晚上冻一冻还把你冻好了!” “嘿嘿······”陈树干笑两声,“还是多谢你这么多天给我饭吃,没让我饿死。” “那哪能让你饿死了!”汤三娘笑道:“我这个人信佛,平时连个蚂蚁都不敢踩死!” 你平时杀鱼杀鸡的时候可没有什么不敢的呀!陈树腹诽。但嘴上还是甜如蜜:“汤三娘你真是菩萨心肠!好人肯定有好报!” “哈哈哈······”汤三娘笑得花枝乱颤,陈树的话显然骚到他的痒处。 笑过一阵,汤三娘问道:“你现在好了,可记得你是从哪里来的?家是哪里的?” 陈树摇摇头,“不记得了,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唉·······真是可怜伢子!”汤三娘叹了一声,“不过脑子清楚了总归是件好事情!那你先吃饭,饭不够再来加!” “唉。”陈树应道,看汤三娘要走,连忙喊道:“汤三娘!” “什么事哦?”汤三娘回头道。 “我晚上能在你家屋檐底下睡吗?”陈树问道:“你家屋檐大些。” “照照,你困吧,只要早上起早点就照。”汤三娘加了一句,解释道:“早上有一班船到港,我要做生意。” “我知道知道!船一靠岸我就走,不耽误你做生意!”陈树连忙回答道。 “那就好!” ······ 暂时解决了晚上的容身之地,陈树稍微松口气。这时候还没有温室效应,即使已经三月份,温度依然很低,夜里冻死一两个体弱的,也是平常。 但陈树心里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他不能真做个叫花子,乞讨为生,总要解决自己的生计。 他心里做着谋划,可怎么都想不到一个立杆见影的办法,他现在不光是没钱,甚至连基本的人际关系都没有,真是开局一个碗,比朱太祖还惨。 陈树索性就不想了,他在汤三娘饭馆门口,找了块干净地方,打开铺盖卷,准备做个窝。 说是铺盖卷其实就是一床烧了几个洞的棉花絮,也不知道前主人从哪里捡来的。 但有总比没有好,陈树抖抖棉被,一半垫在下面,一半盖在身上,紧挨着墙角,总算是安顿了下来。 可刚躺下,他就发觉背上被石头搁着疼。他心里有些奇怪,刚才已经把地上清理了一遍,不可能有这么大块石头留着。 他掀开棉絮地上果然没有发现什么,再仔细摸摸,发现石头在棉絮里。 陈树轻轻撕开棉絮,看见里面的东西,目光一凝,他左右看看确定周边空无一人,才缓了一口气。 藏在棉絮中的是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玉石,通体羊脂白色,就算陈树对玉石一无所知,也能看出这枚玉石的不凡。 玉石呈鹅卵状,浑然天成,没有经过任何加工,入手温润,攥在手心竟然有些微微发热。 “前主人有些痴傻都知道把这玉石藏在棉絮中,那这玉石必然对他很重要,说不定关系到他的身世。”陈树心想。 再说稚子无罪怀璧其罪,这东西绝对不能露白,不然凭陈树现在的身份和体力肯定保不住。这么想着,他从棉絮上抽出几根粗一些的棉线,细细地缠在玉石上,做了一个络子,将玉石兜住,挂在脖子上。 做完这些,陈树才安心躺下睡去,不过三月的长江边,实在是湿冷,一晚上他就被冻醒好多次,长夜实在难熬。 夜里十一点最后一班大轮靠岸之后,马路上又热闹了一波,不少旅客下了船,迅速地进到旅社入住,很快马路上又安静下来。 不过谁都不会注意到黑暗角落中的陈树,他此时也对外界毫无感觉,竟然做了一个梦。 没梦见金钱、美食,也没有美女,只有明亮的灯泡,炙热的暖气管,他分明梦见自己睡在高大明亮温暖的候船室里。 那是他白天见到的那幢宏伟建筑,当时透过玻璃窗看见暖气管,他就想过要是晚上能在这里睡觉,那就太棒了。可惜,离着老远,门卫就开始轰他走了,连门口的边都没有碰到。 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想到做个梦还能梦见候船室。陈树闭着眼睛,脑子里转过几个念头,翻个身熟睡过去。 ······ 码头最早的一班轮船靠岸是早上六点半,做生意的一班也都早早开门,争取来个开门红。 汤三娘家是开饭馆的,要起得更早一些,生煤炉、备菜、搞卫生,随时准备迎接早上下船的旅客。 一早上就开始忙忙碌碌,汤三娘也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等一切就绪,她恍然发现本该在屋檐下躺着的叫花子不见了,连铺盖卷都不见了。 “这花子去其他地方睡觉了?”汤三娘疑惑地嘀咕了一声,但随着顾客进门,她也顾不上疑惑了,马上忙碌了起来。 ······ 另外一边陈树从睡梦中刚刚苏醒,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昨晚后半夜实在是睡得太舒服了,他都有些舍不得爬起来。 但耳边越来越嘈杂,显然是有旅客上下船了,陈树心里还念着昨天答应汤三娘的,不能再耽搁她做生意。 于是他一个挺身,从棉絮中爬出来。但他立刻发现不对劲,他不在汤三娘家门口,而是在一处房屋内,周围竟然围满了拿着行李的旅客,熙熙攘攘,喧闹不止。 再仔细一看,这里竟然是自己做梦梦见的候船室!他的铺盖卷就在候船室的暖气片旁边,怪不得后半夜睡得那么暖和! 陈树再一次懵逼,穿越过来才二十多个小时,他已经懵逼了三四次,频率实在是太高。但这次比穿越都让他懵逼,昨晚上自己明明睡在汤三娘家门口,怎么一觉醒过来却出现在候船室了呢? 甚至连棉絮都一同转移了过来,简直匪夷所思! 陈树卷起铺盖,准备去汤三娘门口看看,顺便弄顿饭吃。 “你个花子怎么跑进来了?!”门卫看见陈树像是见了鬼一样,追着后面问道:“你到底怎么进来的?啊?” “不是你放我进来的吗?”陈树反问道。这个门卫是个麻子脸,昨天就是他隔着老远就开始轰自己走的,一副小人嘴脸,陈树索性逗他一下。 “我把你放进来的?你做梦差不多!”门卫叫嚷道,“你赶紧给我滚出去!赶紧滚!” “你让我滚就滚啊?”陈树破口大骂:“你算老几啊?” “我算老几?”门卫不甘示弱,跳起来骂道:“你个花子还敢这么嚣张?你要翻天啊?!赶紧给老子滚!” “嘿嘿,你让我滚,我非要来,我以后还要天天来!”陈树反而笑呵呵道,浑然一副泼皮模样。 麻子脸的门卫还要追上来驱赶陈树,却被人劝住。 “老王,你跟个小伢子置什么气?算了算了,就让他走吧。”原来是陈队长扛着锄头经过,看见刚才的场景,怕陈树吃亏。 “不是我跟他置气,是这个花子太不像话了!”麻子脸门卫和陈队长是一个村的,平时关系也还不错,“偷偷跑进来不讲,还问我是老几!真是岂有此理!” “哈哈,我怎么听到你骂他滚蛋咧?”陈队长笑道,“算了算了,他还是个伢子,你莫跟他计较!天这么冷,让他跑进去睡一觉也是做好事咩!” “唉~照,陈队长你都给他说情,那我就算了!”麻子门卫不好驳陈队长面子,转脸对陈树嚷道:“你莫再来,再让我看到,那就对你不客气咯!” 陈树理都没理他,径直走到陈队长面前,“谢谢你,陈小爷,昨天吃了你一个馒头一个肉包子,今天你又替我说话,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 陈队长不以为意,摆摆手道:“都是小事,莫说报答不报答的,你也莫惹事咯!” “唉,您放心。”陈树应道。 跟在陈队长身后的一个后生听了他们的对话,立刻就垮了脸,“爸爸,你昨天就是把肉包子给了这个花子啊?我们兄弟四个就分了一个肉包子,他一个人吃了一个?!” 后生边说着,边怒视着陈树,仿佛是看着生死大敌。 “老三,你哪里来那么多怪话!”陈队长教训道:“人家落了难,我们就应该搭把手。又没有让你饿肚子,你吵什么?” “不是······”陈老三被自己老爸训得说不出话来,撇过头,但仍然愤愤不平。 陈树倒是认出来这个后生了,应该是自己三伯,比老爸大两岁,今年应该是十八岁,已经跟着爷爷下地干活了。 不过现实中的自己还不存在,也不存在认亲不认亲的说法。陈树只是有些好笑,没想到自己记忆中一直都很严肃的三伯,年轻的时候也是孩子气十足。 ······ 陈树坐在江边上,看着上水下水的船只有些出神,他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从饭馆门口变到候船室里的。 刚才去汤三娘家吃饭的时候,汤三娘还问他早上去哪里了,这让陈树更加确定自己并非是弄混了,而是真的出现了特异现象。 “难道穿越之后有后遗症?睡觉转移?” “要么是超能力?梦境实现大法?” 陈树觉得脑子里有一万个小陈树在逼逼叨。 “是不是玉石的原因?” 突然一个声音蹦出来,让陈树怦然心动。 “对,就是这个原因!” 陈树攥住挂在脖子上发热的玉石,突然感觉一股能量涌入体内,一瞬间抵达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引起他几乎每一个细胞的战栗,仿佛久经干旱的株苗遇到了甘霖,即将窒息的鱼儿又入了大海。 如果有人看见这个场景,肯定会发现发生在陈树身上蒸腾的热气。 其实只有短短的两三分钟,陈树以为已经过了整整一天,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身体里充沛的能量让他得到了重生,拥有了一切。 005.空间穿梭 陈树此时身上的棉衣早就被汗水湿透,全身裹满了像是泥浆一样物质,竟然比他之前还要邋遢。 但他浑然不在意,依旧盘腿坐在江滩上,细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他能感受到全身肌肉细胞的生长,充满了力量,仿佛他一起身就能跳上天空,一挥手就能打倒一头牛。 血管也被拓宽,如果之前血液像是涓涓的细流,现在就如同滚滚的长江,日夜不息奔向大海。 唯一还没有弄明白的是怎么使用穿梭空间的能力,那要真的只能通过做梦才能使用这个超能力,那也太鸡肋了。 陈树坐着的地方江对面是一处江心洲叫河字号,面积有个十来亩,在长江中间,与江岸隔了又一里地。因为每年汛期都会被淹没,所以上面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居住了。 陈树现在目力大大增强,能够清楚地看见江对面的场景。他闭上眼睛,想象着河字号的景象,心里默念到那里去,到那里去! 其实陈树一点把握都没有,这都是他自己瞎琢磨的,全当做实验了。 他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果然失败了,眼前的江水还是那个江水。陈树没好气地笑了一声,就说没有那么容易。 他起身准备往回走,才发现不对,他身后根本就不是码头,而是大片的芦苇丛,比人都要高。 陈树连忙又转过头来,看看江对岸。 去,我真到了河字号上面了! 陈树左看右看,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变成了超能力者。 然后他小心的开始实验,先是三五米,然后是二三十米,他不停地穿梭着空间,一会儿出现在江边,一会儿有出现在芦苇丛中。 这时候河字号上面要是有人看见这一幕,一个人左一下、右一下,前一下、后一下地凭空出现,估计要被吓死。 陈树这是根本顾不上有没有人看见了,他简直乐疯了,兴奋到了极点,一刻不停地穿梭。 陈树本想尝试从河字号这头穿到另外一头时,却在半空中掉了下来,狠狠地摔在沙地上。幸亏他身体素质经过了一番提升,否则肯定要断两根骨头。 陈树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半天都动弹不得。不光是摔得不清,陈树更觉得无比地疲惫,就像是电量耗尽了的感觉。他估计是因为过于频繁地进行空间穿梭,身体有些承受不住了。 缓了有个把小时,陈树才勉强爬起来,仿若刚刚大病初愈。 他看着眼前宽阔的长江和渐暗的天色,不禁心中叫苦,没了空间穿梭能力,可怎么过江呢! 更苦恼的是肚子又开始抗议了,比之前强烈若干倍的饥饿感向他袭击而来,竟然容不得他忍耐片刻。 陈树无奈只能起身拔了几根芦苇根出来,放到嘴里咀嚼,一股青涩味儿,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可没想到这东西越吃越饿,肚肠轰鸣抗议。 既然回不去,就只能在河字号上到处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整个河字号成梭形,南北窄,东西宽,西边不断承受江水冲刷,淤积了很多泥土,东边则是一片白沙地,经过太阳一天的照射,储存了相当的热量。 陈树的到来惊飞了一群的鸟儿。这些鸟通体白色,头上坠着几根灰色的羽毛。 陈树认不出这是些什么鸟,但他认识鸟蛋。 一窝一窝地堆在江沙中,显得格外诱人。 陈树也没客气,扫荡了一圈,用衣服兜了一大堆鸟蛋,吓得鸟群到处乱飞。 这些鸟每窝都有十几个蛋,陈树也没紧着一个窝祸害,他每个我就弄了一个蛋,这样对鸟妈妈就没什么大的影响了。 陈树取了鸟蛋离开鸟群远远的,怕当着它们面吃鸟蛋伤害它们的感情。 他胃里面轰鸣如雷,也顾不得生吃熟吃了,一口一个,一气把鸟蛋全都喝下了肚,也只有个半分饱。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入了长河,天色已经全黑下来,陈树这回连铺盖卷都没有,就学着鸟儿在沙滩上垒了个窝,脱掉棉衣裤,把自己埋在沙里,甚至睡觉前还用沙子给自己洗了个干澡。 “这混得也太凄凉了!”陈树躺在沙堆里,望着头顶上璀璨的星辰,心里暗想:下次可千万不能再把体力耗光了,万一遇到突发情况那可就麻烦了! 陈树还在神游天外呢,突然感觉有东西钻到自己两腿之间,在他要害处不远的地方打了个洞。 陈树没敢大动弹,怕要害处遭遇不测。他用手轻轻插进沙土里,先是护住要害处,然后猛地发力,连沙带东西一起舞飞。 他现在视力在夜里也很好,这时也看清了被自己舞飞的东西,是一只螃蟹,没多大,倒是挺厉害,在半空中还张牙舞爪的。 “可惜没有火,不然肯定把你清蒸了!”陈树骂了一句,又躺了回去。 一夜无事,睡了一觉的陈树终于恢复了体力,准备趁着天还没有大亮,穿梭回码头。 临走时,他想了想,又从沙滩上捡了十来个鸟蛋,掏了几个螃蟹洞,用芦苇叶子将螃蟹扎成一串。 “嘿嘿,算你们倒霉,就给我当个还礼吧!” 陈树望着江对岸,一个念头,穿了过去,趁着没人,重新找回自己的铺盖卷,又躺到汤三娘家门口。 ······ “你慢点吃!” 汤三娘被陈树的饿死鬼吃像吓了一跳,“你怎么饿成这样?昨天晚上怎么没来吃饭?” “唉,我被人骗了。”陈树只能编个话,“有个人说是给我找活儿干,包吃包喝包住,我就跟着去了。” “这是好事儿啊,怎么被骗了呢?”汤三娘关心道。 “去阳光闸筛沙子,累死累活干一天,才给我一碗刷锅水,住的也是破草棚子,还没有您屋檐底下暖和呢!” “哦,这谁这么缺德啊?!这不明摆着欺负你傻吗?”汤三娘心里一紧,恶狠狠地骂道:“这哪个找你去的,真是生孩子没**!” “可不是嘛!”陈树附和道:“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了,我天天躺在您这儿,啥都不用干,每天还能吃两碗干饭,有时候还有肉,怎么去干了一天重活,吃的住的还比现在差呢?!” 汤三娘白了他一眼,“你这脑子是不灵,这还要到晚上才能想明白?!” “嘿嘿,我不是脑子受过伤嘛!”陈树装着憨劲儿道,“不过我也不笨,晚上趁他们睡着了,我就爬起来跑了!” “哈哈,你还真不孬,还晓得等他们睡着了跑!”汤三娘笑了出来。 “我路上还在河边捡了好些鸟蛋和螃蟹,就想着带回来,孝敬您呢!”陈树拿出河字号上的拿的蛋和螃蟹。 “乖乖,你这运气还真不错!”汤三娘惊讶道:“河边上还能捡到这么多鸟蛋!” “我捡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河边上有不少呢。”陈树笑道,“我一路上都抱在怀里,就怕人跟我抢!” “哈哈,你又犯孬,谁会和你抢啊!”汤三娘笑过之后,接过东西,“我给你蒸了,看看你捡的鸟蛋和螃蟹可好吃!” “不不,这是我专门送给你的!”陈树连忙摆手,“你这一向一直照顾我,我现在也没有能力报恩,只能用这些东西表表心意。” 汤三娘心里一震,心想这个伢子看来是真好了,都晓得好歹了。 当下她也顾不得做饭了,连忙抓着陈树的胳膊道:“你现在都好了,可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不记得了。”陈树装着回忆的样子,“我只晓得自己好像从船上下来的,好像姓陈,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 “你确实是从船上下来的,应该是从魔都那边来的,但到底是芜湖、南京,还是魔都,那就不知道了。”汤三娘点点头,“你还记得自己姓陈,那以后肯定能想起来更多的事情。” “唉。”陈树点头应道,只是心里知道那一天永远都不会来了。 “没事,慢慢来吧,莫急。”汤三娘点点头,就准备回去蒸鸟蛋和螃蟹。 “哦······汤三娘。” “怎么了?” 陈树犹豫了一下道:“您给我留一些的鸟蛋和螃蟹吧。” “咋了?又舍不得了?”汤三娘笑道。 “不是不是。”陈树解释道:“之前陈队长给我肉包子和馒头吃,我想给他送点。” “哪个陈队长?”汤三娘疑惑道。 “别人都叫他陈小爷。” “哦,爱国组三队的陈队长啊。”汤三娘也认识陈队长,“那是个好人,他帮人从不求回报,不过你念着他的好,是应该的!这么的,我帮你把这些都做熟了,然后给你几个馒头,你送他家里去!” “唉唉,谢谢汤三娘!”陈树忙不迭地道谢。 “不用谢。” ······ “妈,早上吃什么?” 离码头不远,江堤坝两边住满了人家。靠路最近的这一片人家都姓陈,是兄弟四人在这里成家立业落的户。 陈队长家是两间黄泥草屋,门口有一块大石头,平时既是凳子又是桌子,是当年修江堤的时候留下来的。只要说到陈队长家,都知道这块大石头,很好辨认。 早上光着膀子问话的是老三,他过年之后就没有继续读书,早上还可以在家里睡一会儿懒觉。 陈队长早上去了菜地,老大老二在外头做事,老四也早就上学去了。 陈树的奶奶,人们都尊称陈小娘,一大早就起了床,喂猪、喂鸡,洗衣服、扫地、烧开水、做早饭,一同忙乎,麻利利索。 她此时围着围腰,正在灶台前忙乎,“玉米糊已经在锅里了,自己盛。给你爸留一点。” “又吃玉米糊?”老三梳理着乱糟糟的头发,苦恼道。 这个年头,农民一年忙到头,也没有多少粮食结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要吃杂粮,玉米糊更是几乎天天吃。 陈树的映像里,自己老爸从来不挑食,唯独对玉米糊,看见了头就疼。 陈树站在门口,听着里面母子的对话,不禁莞尔。 陈老三端着牙缸子出门刷牙,看见陈树站在门口不禁一愣,“你来干嘛?” “老三,是谁来了?”陈小娘在屋里闻声问道。 “妈,是个花子,可能是来讨饭的。”陈老三瞪着陈树大声道。 陈小娘赶紧出来看,嘴里还埋怨:“有人上门,你要客气一点!” 陈树看见年轻时的奶奶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他从小就是奶奶带大的,一直到上初中,和奶奶感情很深。 陈小娘看见门口站着的陈树,顿时心里一疼。这伢子和自己小儿子差不多大,却比儿子小半个头,大冷天衣裳破烂,脚上也是一双烂鞋,脚趾头都露出来了。 “伢子你等一下哦,我去给你盛碗粥吃。”陈小娘以为陈树饿了,上门要吃的,立刻回屋去了。 “大娘,我不饿,不是来要吃的。”陈树阻拦,他多吃一口,爷爷奶奶就要少吃一口,他不忍心。 “不饿也要吃一点,肚里有粮心里不慌!”陈小娘给陈树盛了满满一大碗玉米粥,还加了一根咸萝卜,直接攮到陈树怀里。 “妈,你咋给他这么多?我们还吃啥?”陈老三不满道。 “少吃一顿饿不死你!”陈小娘嚷道。 006.生计 陈小娘一个劲儿地催促陈树趁热吃,简直比对自己儿子还要好。 陈树端着碗,无视陈老三在一旁有些嫉妒的目光,直接扒了起来:“真香,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粥了!谢谢陈小娘!” “好吃就多吃点!”陈小娘先是笑着说道,回过神来又有些诧异:“你认识我?” “我认识陈小爷。”陈树咽下嘴里的一口玉米糊,“之前他给过我一个肉包子······” 陈树花还没有说完,陈老三就叫嚷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吃了我们一个肉包子,怎么?你讨饭紧着我们一家讨啊?!” “老三,说什么呢?”陈小娘唬了儿子一眼,对陈树抱歉道:“我这儿子心眼子小,你别在意。你说伢他爸给过你一个肉包子?” “唉,肉包子可香了!”陈树拿出手上的箩筐,“我今天是专门来送东西还人情的,我不能白吃陈队长包子!” “哼,一个花子能送什么东西?”陈老三轻蔑道。 陈小娘真有些生气了,斥责道:“你赶紧去刷牙洗脸,把你爸替回来!” “唉。”陈老三不甘心,但也不敢违抗老娘的命令。 “大娘,我给你们带了鸟蛋和毛蟹,还有汤三娘给了一些馒头。”陈树揭开箩筐上盖着的布,把东西递给陈小娘。 “……这我不能要!”陈小娘愣怔了片刻,显然没想到陈树送的礼如此厚重,她立即拒绝道:“在这些都是好东西,你自己留着!” “我自己留了,这是我专门拿来送给陈小爷和您的,陈小爷送我肉包子,你又给我粥喝,我得念你们的情!” “这······”陈小娘有些犹豫,这筐吃食对家里确实也是个改善,但她有担心陈树因此饿了肚子。 陈老三见状连忙插话道:“妈,咱收了吧!你和爸多长时间没见荤腥了!” “你以为养你们四个容易啊?”陈小娘没好气道。 “伢子,你真给自己留了?”陈小娘又跟陈树确认,“你可不能为了还礼饿着自己啊!” 陈树心头一热,“陈小娘您放心吧,我捡了不少鸟蛋和螃蟹,给自己留了。” 陈小娘反复确认,才稍微安心地收下东西,“好孩子,那我就收下东西。等伢他爸回来,我一定跟他说。” “唉!”陈树特高兴,终于把东西送出去了,“那我先走了啊。” “好,慢走啊。” 陈小娘站在门口一直望着离去的陈树,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觉跟这孩子亲近。 当陈树走出二三十米时,陈小娘最终还是没忍住叫道:“好伢子,往后要是吃食没着落,就来小娘家,总不让你饿肚子!” 陈树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即使他知道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了,他依然咧嘴应道:“晓得了,陈小娘!” 陈小娘的身影在泪眼中模糊,最终和记忆中奶奶的身影重叠。 ······ 整个码头都围绕着轮船停靠岸而运作,人流车流仿佛岸边的波浪,随着轮船靠岸的鸣笛而涌动,随着轮船的离岸而平息。 汤三娘家的生意也围绕着轮船而作息,船来了就忙碌到脚不点地,船走了就闲到打苍蝇玩儿。 汤三娘家饭馆一共有三张八仙桌,多的时候可以招待十来个人,全靠他们夫妻两个支应。 汤三娘男人长得瘦小,但手上有一把子力气,硕大的铁锅在他手上耍的上下翻飞,煎炸炒爆样样都能来。但他性格稍微有些内向,一天到晚都不一定能有一两句话。陈树映像里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和自己说过话。 汤三娘主要负责招待客人、收钱,顺带着切菜备菜、收拾碗筷桌子,反正哪里缺人就冲到哪里。 “当家的,接到一个大生意!”这天上午汤三娘从外面回来,兴冲冲地对她男人喊道。 “什么大生意啊?” “有船队让我们送饭!二十多个人的量!”汤三娘已经开始扒拉算盘,“他们跑船的有钱,一人收他们五块,十一个人,一共五十五!哎呀,一个两块,净赚二十二!” 汤老板有些兴趣缺缺,“他们是来吃,还是要咱们送?” “要送。”汤三娘显然也意识到问题,“不过咱们可以送早一点!中午一班船是十一点半的,咱们十一点就给送过去。” “谁去送?”汤老板难得多说两句,“你晕船,送不了,我要是去送,正好在饭口上,要是有人来吃饭,谁烧菜?” “有人来就让去别家吃呗。” “一回两回行,要是时间长了,这饭馆还开不开了?”汤老板一言中的。 汤三娘顿时无语了,“这么好赚的钱赚不到,太憋屈了!” “要不我去送?”陈树早听见他们的对话,主动站出来道。 “你送?”汤三娘迟疑地看着他。 “我送。”陈树道:“我天天在您这儿蹭吃蹭喝,也怪不好意思的,我给您帮工吧。你们生意好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就给你们帮忙。” “这······”汤三娘回头和自己男人对了个眼神。 “行。”汤老板点点头,“我看他这两天挺好,就让他干吧。” 汤三娘也实在舍不得到嘴的鸭子飞了,也就答应下来,“那你先试试,干得好,我给你结工钱!” “好咧,我保证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陈树高兴道。 这下总算生计有着落了,陈树暗暗松口气。这两天他发现自己饭量越来越大,满满一海碗饭菜下去一点用处都没有,成天就是个饿。 一到晚上他就穿梭到河字号上弄鸟蛋和螃蟹吃,已经把河字号上的鸟儿和螃蟹祸害得不轻。 随之而来的就是他面容和身体的变化,就两三天功夫他就长高了不少,脸上也有肉了,身上原先一根根的排骨也变成了流线型的肌肉。 因为超能力的原因,维持身体成长需要巨量的粮食、蔬菜和肉类,他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大肚汉,靠现在这点饭菜根本就无济于事。 陈树一直有给汤三娘饭馆打工的想法,正好趁这个机会说出来。 就这样汤三娘饭馆多了一个小伙计,大轮码头少了一个孬子。 不过也没人在意就是了。 ······ 期间陈小娘倒是来码头挑泔水的时候来看过陈树,给他带了一双黄球鞋,是陈小爷穿旧的,本来应该给陈老三穿,这下便宜了陈树 陈树想着陈老三肯定在家里骂他的样子,差点笑出来。 “伢他爸知道你给家里送了鸟蛋和毛蟹都怪我了,说不应该收!”陈小娘对陈树道,“你走了之后,我也有些后悔,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不过现在看你在汤三娘这里做事,我就放心了。” “陈小娘你不用过意不去,我现在伙食好的不得了!”陈树宽慰道。 “嗯,汤三娘心善,你也要好好做!”陈小娘叮嘱道。 “我晓得,你放心啊!” “那就好!”陈小娘拿起扁担,就准备往回走。 陈树一把拉住她,“小娘,我帮你挑!” “不用哦,你还在长身体,不能挑担子,挑伤了身子就坏了!”陈小娘连忙拒绝道。 陈树不容她拒绝,直接抢过扁担,一边勾上一桶泔水,就走了起来。 结果没走两步扁担就要从肩膀上滑下来,两只泔水桶也摇来晃去,差点要泼出来。 “你没有挑过扁担,挑不来,让我来哦。”陈小娘好笑道。 “没事,我直接拎。”陈树不愿意放弃,直接一手一个,拎起桶就奔跑起来。 两只桶都是满满的泔水,一个差不多有五十斤重,常人用扁担挑都费劲,陈树愣是连气都不喘,拎着桶走了一里地。 “乖,你力气这么大啊!”陈小娘是个小脚,走路慢,跟在后面紧赶慢赶过了十几分钟才追着陈树到了家。 “嘿嘿,我吃得多力气就大了!”陈树憨笑,然后又道:“陈小娘,以后泔水我都给你送回家里来,你别去挑了。” “那哪行呢?”陈小娘连忙摆手。 “怎么不行呢!我给你收了泔水,上午给你送过来,省的你跑了。”陈树道:“保证不耽误喂猪!” “不是耽误喂猪,是太麻烦你了!”陈小娘道。 “不麻烦,我就在码头做事,一点都不麻烦!”陈树道:“就这么说定了啊!” 说完陈树就跑了,一会儿还要给船上送饭,一点都不能耽搁。 自从有了陈树这个帮手,汤三娘从没觉得这么省心过。一早上起来,门板撤了、地扫好了、桌椅也摆好了,炉子生了火烧了水,水缸也是满的。 汤三娘真是连做梦都没有想过这么松快的日子。 汤三娘看见正在择菜的陈树,心情好到无以复加,“小树啊,你歇一会儿,喝口水,早上用不了那么多菜!” “唉。我这闲着也是闲着,顺手就做了。”陈树把手上掰好的大白菜放好,对汤三娘道:“对了三娘,我昨天送菜的时候又接了四个船上的单子,可能要汤叔多备点菜了。” “又接了?”汤三娘对陈树真是满意到了几点,不光干活麻利,还能揽生意,才送了两天餐,就揽了七单生意,快抵得上接一船客人的生意了。 陈树接着道:“有两只船上是重庆人,要多放辣;两外两船是南通人,要稍微清谈一点,烧鱼最好放点烧酒。” “你连这些都记得了?”汤三娘大吃一惊,“谁教你的啊?” “我自己琢磨的,我们是开饭馆的,肯定要搞清楚客人的口味,让客人吃的满意,我们的生意才能好,对吧!” “对对,你做的太对了!”汤三娘连连点头,“你这么小就有生意经,那以后肯定不得了,能做大老板呢!” “三娘你说笑了,我要学的还多着呢,还要跟汤叔和你多学学!”陈树到。 “对对,多学学没有坏处!”汤三娘心情好,自然看一切都顺眼,“不过你还要多注意休息哦。对了,早饭吃过了吗?” “还没有呢,等汤叔回来呢!”陈树道。 “不用等他,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弄,不要饿肚子!”汤三娘道。 “那包点鲜肉馄饨吧,汤三娘你教我包吧。”陈树道。 汤三娘诧异地看着陈树,心想这伢子从来不挑食,怎么吃个早饭还要包馄炖呢? 陈树看出了汤三娘严重的诧异,解释道:“我看三娘你经常早上不吃饭,想做个馄饨连汤带水的,你喜欢吃一点。可惜我不会包。” 汤三娘顿感窝心,开心道:“哎哟,是这么回事啊!你不用这么费事哦,我早上吃不下去都十多年了,没事的。” “早上不吃早饭可不行唉!”陈树搬出自己养生公众号的说辞,“我听老中医说过,不吃早饭不光对胃不好,对肝脾肾都不好,时间长了容易生病唉!早饭一定要吃!” “老中医说的?”汤三娘也有些担心。 “嗯,是一个魔都来的老中医说的,有一次他从这里路过,我在马路边上听他说了两句。”陈树又道:“包馄炖也不麻烦哦,早上这班船是从魔都来的,下来的旅客都是魔都和苏州人,吃小馄饨吃惯了,吃不惯我们这里的面条。我们可以多包点,顺带卖给他们!” “你讲的对哦!”汤三娘顿时干劲十足,“我们包馄炖,把早饭生意做起来!” “唉!” 007.生意火爆 “汤三娘,你还真捡了个宝啊!”对面商店老板跑过来串门,看着忙碌不停的汤三娘打趣道:“你这生意眼看着就火起来了!” “码头人都以为汤三娘给孬子送饭浪费,没想到这个孬子竟然好起来了!反倒成了个金娃娃!”饭店里有相熟的食客接茬儿笑道。 “你们别眼红,汤三娘这叫好人有好报!”还有妇女给汤三娘帮腔。 汤三娘笑哈哈道:“你们以后别孬子孬子的,他有名字,叫陈树,你们以后都叫他小树,不许叫孬子啊!” “汤三娘都开始护犊子了!”旁人哄笑。 “这要是我家的活计我也要护犊子!”同行开饭馆的也来凑热闹,“现在汤三娘家是全码头最火的饭店!我今天特意看了,从清早上开始,生意就没有断过,好些人连座位都没有还愿意等,旅客都跑到她家了,我们可怜都要饿死了!” 像这样的挤兑对汤三娘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她在码头骂街还遇到过对手呢。 汤三娘双手叉腰,双目一瞪:“做生意各凭本事,开饭馆就要看手艺行不行!顾客愿意去哪家说明哪家的菜好吃,你们家没人去,没别的原因,肯定是手艺不到家!有说闲话的功夫,早就把厨子给换了,比到我这儿说酸话强!” 有好事者插话道:“他们家厨子是她男人,那怎么换?” “那就把男人换了!”汤三娘话不落地,张口回答道。 “哈哈哈······”引得众人大笑,羞得那个开饭馆的同行掩面而走。 汤三娘见赢了一阵,也见好就收,生意太好实在没功夫跟闲人磨牙。 “来吃饭的欢迎啊,自己找地儿坐,看热闹的就散了啊,船马上要靠岸了,赶紧回去做生意啊!” 汤三娘一吆喝,众人也就散了。 陈树这时候正在外头送餐,还有一会儿才能回来。 汤三娘招呼好顾客,到后厨备菜的时候,忍不住和自己男人聊了起来,“要说起来还真是想不到,小树好了之后既然这么机灵!咱们这回还真是捡到宝了!” 汤老板在烧菜的间隙擦擦手,沉思片刻道:“小树这孩子不光是机灵,他还有学问,之前应该读过不少书!” “有学问?”汤三娘惊讶道,“他能有什么学问?” “就说你头发长见识短!”汤老板轻笑道:“你一个小学毕业的写菜单还有错字白字,小树写单子再难的字都不错,字也漂亮,没十年功夫练不出来!” “十年?”汤三娘显然不信,“小树才多大年纪,还能练十年字儿?” “这不光是时间的问题,还要有人教!像一般人家想练也没有这个条件。”汤老板说着自己也倒抽一口凉气,估摸着道:“小树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真的假的?”汤三娘有些震惊,“你不会是糊弄我吧?” “糊弄你干嘛?”汤老板拿起铲子,抄了抄锅里的菜,“你别看我没上过几年学,可我看人看字还是挺准的!当年有一个大学教授下放,就住在我们家隔壁,写一手好字,到过年全村人都找他写对联!我还跟着练了两天,可惜没坚持下来。” 汤老板不无幽怨娓娓道来。 “嘿,你还有其他心思啊?我看你这手只能拿拿锅铲子,就不是拿笔的!”汤三娘瞪眼道。 “你看你这人怎么还急了?我不是在说小树的事儿嘛!”汤老板将锅里的炖菜出锅,“赶紧上菜!” 汤三娘端了菜刚准备出去,临到门口,叹了一声:“可惜了!” “可惜什么啊?” “可惜小树了,他本该是好人家的孩子,沦落到咱们这里,你说多可怜!”汤三娘眼里都酝出了一包泪。 汤老板赶紧安慰:“行了,行了,咱们对他好点,他以后说不能能想起以前的事儿,找到自己的家呢!” “嗯。”汤三娘点点头。 ······ 陈树要送餐的几艘船都是运煤和沙石料的,挤在上百条货船中间,一直排到江中心。他需要从岸边一艘船一艘船地跨过去,才能抵达目的地。 这些货船其实都很大,只是载满货物后吃水很深,看着好像只有浅浅的一层浮在水面上。 货船聚在码头有的是为了卸货,有的是为了上货,还有的为了修船,码头就是他们暂时的港湾。 一条船就是一个家,上面有老人、有夫妻、有小孩儿,还有小狗小猫在上面溜达。勤劳的妇女在船上种菜种树、洗衣打扫,顽皮的孩子在船上奔跑,闲暇的汉子聚在一起下棋、打牌、摆龙门阵。这里仿佛一个热闹的水上小镇。 陈树在船与船之间穿梭跳跃,身手矫健,落脚轻盈,手上的食盒滴水不漏,引得船老大们惊奇地目光,纷纷叫好。 “好小子!这步子比在船上混了半辈子的水手都扎实!”一个船老大一只脚踩在绳栓上,对陈树喊道:“你是哪家的小孩儿?” “我是汤三娘饭馆的伙计,不是船上的!”陈树也笑盈盈地回答道。 船老大大惊:“不是船上的?那你这腿脚可真是厉害了!” “经常上船,练的。”陈树随口应道,“您先忙着,我赶着去送货,回头您要是上了岸去汤三娘饭馆吃饭,我招待您!” “嘿,这嘴上功夫也不赖!”船老大笑道:“上岸肯定去你们馆子吃饭!” “好咧,您多照顾生意!”陈树说话已经跳到其他船上去了。 船老大望着陈树矫健的身子,砸吧砸吧嘴,再看看自己蹲在船头埋头吃饭的儿子,没好气地踢了一脚,“就知道吃,成天不说话,嘴笨得跟石头一样!” “咱常年在船上,连个生人都少见,你让我跟谁说话!”他儿子委屈得不行,忍不住还嘴。 “嘿!你还顶嘴!”船老大追着儿子又踢了两脚。回头看看锅里煮的白水面条,不禁心烦意乱,扔了锅盖,“走,不吃了!天天吃面条,嘴里都淡出鸟儿来了!咱们上岸下馆子去!” “真的,爹?”儿子大喜,连忙扔掉手上的碗,又凑到船老大跟前。 “真的,这就走!”船老大有意锻炼下儿子,“今天我不说话,就负责掏钱,吃好吃歹都你说了算!” “唉!”儿子赶紧应下,穿上鞋就往隔壁船上跳。 ······ “老汤,再来两个木耳炒肉丝,一个辣椒肉丝!”汤三娘趁着上菜的空腹见缝插针给汤老板下菜单。 汤老板一边炒着锅里的菜,一边注意着另一边煮着的鱼,抱怨道:“怎么还有这么多单子?前面坐的下吗?” “刚才小树去送菜的功夫,又引了好些船老大下船吃饭!”汤三娘笑容满面道:“前面已经坐不下了,不过你放心,小树去借桌子椅子去了,肯定能安排上!” “你前面安排的上,我这后厨烧菜可要时间啊!”汤老板热得满头大汗都顾不上擦,“到时候客人等不及了,我可不管啊!” “放心吧,前面有小树支应着呢,你别管了!”汤三娘不急不躁道。 她确实不着急,陈树实在是太能干了,那些船上的糙汉子都被招呼得妥妥当当,一个聒噪的都没有。 汤三娘饭馆今天算是出了大风头了,店铺里面坐满了不说,门口都排了一溜桌子凳子,占了半条马路,不知内情的还以为这是谁家办喜事请客呢! 陈树凭着汤三娘的前面和自己的巧嘴,从左邻右舍借来了不少桌子凳子,总算把所有人都安排坐下了。 不光要让客人坐下,还要嘴里招呼着,眼里看着,心里留意着,不让一个客人受了冷落。客人点菜的同时,给每位都上一碗茶水,推荐菜式,介绍特色,告诉什么时间上菜。 这一套说着简单,做起来那真是难,连汤三娘这个老板娘看着都叹为观止。 只有陈树知道,他是全靠吸收了玉石里面的能量,大大提升了身体素质,手疾眼快、脑子转得溜才勉强应付下来的, “三娘,我去称点儿瓜子花生什么的吧。”陈树抽空给汤三娘建议:“汤叔那边上菜要功夫,咱不能让客人嘴上都别闲着,磕磕瓜子、喝喝茶,时间过得也快。” 汤三娘眼前一亮,“对对,还是你脑子转的快,你在这儿照应着,我去买,去去就回!” 汤三娘体重一百八,愣是跑出了风的速度,让陈树也颇为敬佩。 ······ 汤三娘饭馆这下是真火了,先是平日的老顾客来了,接着是船老大们来了,下船的旅客也来了! 全码头都看她一家饭馆做生意! 你要说汤老板做菜有多好吃,那也不见得,中国人下馆子就是这么回事儿,哪儿人多去哪儿,越是要等位子越要吃,隔壁就算空着也没人进去。 更别说陈树提供瓜子,不断茶水,服务周到。等菜上来了,肚子也饿了,嘴里也喝水喝淡了,吃啥都好吃了。 饭馆生意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最后一桌客人才吃完走了。 汤三娘顾不上休息,直接拿出算盘噼里啪啦算了起来,越算脸上笑容越大,越算眼里越是放光。 “老汤!老汤!” “什么事儿?”汤老板在门口坐着喝茶抽烟,他今天累狠了,说话有气无力。 “你猜猜咱们今天做了多少钱生意?”汤三娘压低了声音激动道。 “懒得猜。”汤老板揉揉自己的腰,“反正不少,我这腰知道!” “整整一千二百!”汤三娘极力压抑着兴奋,憋着嗓子喊出来。 陈树正抱着汤盆吃饭,听见这个数字也不禁一愣,一千二要搁三十年后肯定不算什么,但是现在,一盘菜平均一块来钱,这绝对是个无比巨大的数字。 汤三娘饭馆平时一天营业额能有个一百块钱就算生意很好,这一下上了千,真是绝无仅有。 “刨去菜钱、油钱、煤钱,盈利多少?算出来没有?”汤老板也是眼前一亮,连忙转身问道。 “五百七十三块五毛二!”汤三娘无比精确地算出来,然后又有些懊悔道:“咱们中间菜和肉都不够,临时去供销社买的,比咱们批发贵不少!少赚了不少钱!” “钱哪有赚净的时候!”汤老板看自己媳妇儿财迷样儿有些好笑,“晚上这班船咱们不接了,早点睡觉。” “不接了,不接了!”汤三娘连忙点头,“明天还要起早进菜,当家的,你早点休息。” 陈树在一旁听了心里一动,“汤叔,三娘,晚上这船我来接吧!” “你来接?”汤老板奇怪地看着他,“干了一天你不累啊?” “我不累。”陈树道:“我这两天跟着您和三娘也学了不少手艺,虽然做不了大菜,但晚上下船的旅客少,我也能应付。” “哟,小树这是想赚钱攒老婆本儿了吧!”汤三娘打趣地揭开了陈树的小心思。 汤老板也是一乐,“成,晚上你做生意,不管做多少都是你的!” “小树,剩下的菜啊肉的你尽管用,不算你钱!”汤三娘也累坏了,拿了钱包和账本儿也走了。 008.加州鸡排 汤老板和汤三娘走了之后,陈树立刻行动了起来,晚上一班船是十一点半靠岸,现在已经九点多,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太多了。 陈树穿越之后一直在思考自己要过怎么样的生活,思来想去,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要做富二代! 不,这个描述并不准确。他想让还没有出生的“陈树”做一个富二代,让“陈树”拥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也算是完成自己穿越之前的执念,让“陈树”不要再那么憋屈。 陈树早就盘算好了,他得先在汤三娘饭馆扎下根,做一个史上最牛逼的伙计,攒下本钱。 这也是他现在正在做的,目前做的还不错。 你问他有空间穿梭这样牛逼的金手指为什么不用? 当然要用了,但也不能拿来赚不义之财不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好吧,其实陈树也想过跟电影里面男主角一样牛逼,穿梭到金库里捡钱,穿梭到金字塔上日光浴,穿梭到女浴室欣赏艺术······呵呵呵······呸,最后一条没有啊! 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陈树只能穿梭到自己亲眼见过的地方,而且还有距离限制,以他现在的能力最远只能穿梭一千多米的地方,再远就不行了,搞不好从天上掉下来摔死。 以他现在的社会身份,别说金库,连银行会计室都进不去,只能踏踏实实劳动致富了。 陈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立刻忙碌起来。 十一点半这班大轮是从重庆开到魔都的,每天都准时靠岸,在大轮码头下船的旅客人数并不多,所以此时码头很多饭馆都打烊了,不愿意为了这一两个旅客熬夜。 这年头轮船速度很慢,下船的旅客一般都坐了至少一天的船,下了船肯定是又累又困,很多人都直接找旅社住下来,吃饭的人很少。 怎么把这些旅客吸引过来吃饭是关键,陈树为这事儿琢磨了好长时间。 他凭着自己的大力气,愣是把后厨的两个水泥煤炉搬到了门口,架上一口油锅,一口炒菜锅。 又搬了一张条案,上面放上备好的工具和调料。 又把冰箱里的早就腌好的鸡骨架拿出来,铝锅里的剩饭打出来,再拿出一筐鸡蛋,切好一大盘肉丝腌上,备上蔬菜碎和葱花。 等陈树忙完,大轮的鸣笛也响了起来。 陈树上大学的时候就有体验,深更半夜,饥肠辘辘,什么都能忍,唯一不能忍的就是炸鸡的味道,炸鸡一出,全宿舍都骚动,穿着裤衩都能跳出被窝抢炸鸡。 今晚他就准备给这些旅客祭出这个大杀器,看谁能忍受鸡肉经过高温油炸之后散发出的迷人香味! “嘿嘿嘿······”陈树一边炸着鸡架,一边阴笑着,想象着自己被金钱砸死的样子。 ······ “老王,看来咱们这次又是白跑一趟。”下船的旅客中有两个干部装扮的中年人,边走边聊着。 “唉,从魔都到南京到芜湖,到九江、武汉、重庆,只要是码头咱们都跑过好几趟了,还是没有找到人!”被叫老王的人提着人造革的包,叹了口气道。 “那你说杜六是不是在说谎啊?” “他不敢。”老王轻蔑道,“到了咱们手里他还敢说谎,那真是笑话!” 沉默片刻,老王幽幽道:“现在我倒是希望他真说谎了,都比现在这种情况好一百倍!咱们已经出来整整六个月,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再找不到,我看真是悬了!” “唉······要是真找不到孩子,咱们真回不去了?” “按老头子的性子,咱们轻易想回去怕是难了!”老王无奈地揉揉太阳穴,“走吧,老李,先去招待所住一晚上,明天咱们分头行动,你去派出所,我到附近走访,看看这回能不能找到点消息。” “成。”老李也有些疲惫,裹了裹身上的军大衣,突然站住:“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香啊?” “怎么,饿了?”老王本来没在意,但他嗅嗅鼻子,也被香味勾住了,“像是烧鸡的味道。” “是烧鸡的味道!”老李肚子咕噜一叫,闻着味儿往前找,“好像就在前面,咱们去吃点儿?实在有些饿了。” “那就吃点儿。” 老王和老李走了没几步路,就看见陈树的摊子了。没法儿不看见,刚下船的旅客几乎都聚在了这里,把陈树的摊子围的里外三层。 “正宗的美国加州鸡排啊!从美国传过来的秘方,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了啊!”陈树一边炸着鸡架子一边胡吹,“三块钱一只,半只一块五,酒水优惠啊!” “哟!这是美国鸡排啊?”有些旅客还真被陈树给唬住了,“美国人也吃这个?” “吃!美国人就爱吃这个!”陈树从油锅里拿起一块鸡排,往旅客面前一递,“您闻闻香不香?” “香。”旅客都忍不住闻了闻,这时候的人肚子里油水还不多,油炸鸡排一下子勾起了他们灵魂深处的记忆。 “香就对了!”陈树继续白嚯,“要说这鸡排啊也是当年咱们中国人卖猪仔带到美国去的,跟咱们的德州扒鸡、符离集烧鸡、道口烧鸡应该都是一个祖宗,咱们喜欢吃,美国人也爱吃!” “哦,这么回事儿!”旅客纷纷点头。 “来来来,鸡排要趁热吃啊,数量有限,先要先有啊!”陈树举着鸡排开始吆喝。 立刻又旅客抢着道:“给我来两个!” “我要一个!” “我也要!再来白酒二两!” “······”大伙儿都争先恐后,就怕吃不上这美国加州鸡排! 陈树嘴都笑歪了,“别急别急,一个个来,先吃后给钱啊!鸡排不够还有鸡蛋炒饭、馄饨面条啊!” 陈树在前面白嚯,老王老李两人在后面看着有些忍俊不禁,别的旅客能被唬住,他们俩可是走南闯北的,连国外都去过,当然知道陈树在鬼扯蛋。 “这孙子也太能扯了,连美国加州都出来了,也不怕漏了底儿!”老李笑着道。 老王也笑了,“我估摸这小子不知道在哪儿知道美国有个加州,就拿来编故事。你别说,还真编的像模像样,连我都觉得美国人吃的鸡排跟咱们的烧鸡有点关系呢!” “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咱们要是再不上去,鸡排咱们是吃不着了!”老李盯着陈树手上越来越少的鸡排吞着口水道。 “那,走。咱们会会这小子!”老王颇有兴趣地走上前去。 其实陈树早就注意到这两个人,一身毛呢子中山装,外面披着军大衣,腰杆子笔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一点都不带怕的,还主动招呼呢,“唉,二位干部,鸡排就剩一份了,您二位再来点别的?” “没了?你怎么不多准备点货啊?” 老李一下子几破了功,陈树心里一笑,这家伙是个吃货。 “对不住您了,我也没料到今天生意这么好!”陈树嘴上一点都不缺礼,“要不您二位明天再来,我给你们留着!” “那就这么的吧。”老李意兴阑珊,“再来两碗炒饭,加点酱油辣椒面儿。” “好咧!您二位先坐,马上就好!” 老王一直没说话,他在观察眼前这个年轻人,眼到、手到、心到,动作行云流水,腰部以下却纹丝不动。老王顿时感觉有些荒谬,他竟然在这个乡下年轻人身上感觉到了律。 世间万物都有律,宇宙洪荒的律就是大道。千百年来,有人练武、有人修道、修佛、出世入世,修身养性,就是为了锤炼自己的律,融入大道。 老王自认也算是有见识,但却从未在老首长之外的人身上感受过律。 “这位领导,您还有什么事儿?”陈树察觉了对方的审视意味,却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了对方,只好主动询问,顺带换了个姿势。 “哦!”老王顿时从思索中清醒,他重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刚才的感觉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王觉得是不是自己太累了,产生了错觉。他笑了笑,问道:“你刚才说的美国加州鸡排的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自己编的。” 陈树直白的话差点把老王噎死,后面刚要脱口而出的质问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陈树看着他涨红的脸心里暗爽,让你丫装逼,就知道站这儿没憋好屁! “你不怕我告诉别人?”沉默了一会儿,老王才问了一句。 “鸡排好吃就行,是不是真的美国加州鸡排有关系吗?”陈树笑着道:“我就是一个摆摊儿的,您是大干部,也不会为难我是不是!” 老王无言以对,心里赞叹好聪明的小子,三言两语就把自己逼到墙角,只好笑笑:“你说的对。鸡排炸老一点,我喜欢啃骨头。” 陈树大拇指一树,“您是行家,吃我们家的鸡排要是不啃骨头那就没了灵魂!” “没了灵魂?你这说法倒是新鲜。” ······ 老李看老王回来,好奇道:“老王,你跟那小子聊什么呢?” “随便聊聊,这小子挺有意思!”老王打了个哈哈,他才不会把自己吃瘪的事儿说出来呢。 “我刚才也在看这小子。”老李嗑着瓜子,朝陈树的方向戳戳下巴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小子跟咱们要找的人有点像?” 老王不禁哑然,“我看你是看谁都像吧!咱们要找的孩子才十二岁,一百四十二公分,这小子起码一百六十八公分,半年时间吃肥料也长不了这么快。再说这小子脸上哪儿都不像啊!” “长相确实跟照片上不大一样,但你仔细看他的眼睛,三角眼,单眼皮,真的很像!”老李还是不死心。 “江淮一带都是这眼睛!”老王仍然觉得老李说的实在不靠谱,他们要找的是个小孩儿,眼前这个分明就是个小伙子,而且陈树那个嘴皮子,不干了三四年买卖根本练不出来。 “来,二位,你们的鸡排和炒饭来了,鸡排给您二位切开了,正热乎,您二位慢用!”陈树托着盘子上菜来了。 老王和老李二人不约而同地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陈树。 陈树也没在意,他还忙着给其他旅客炒饭呢,转身就走了。 老李皱着眉头,“确实不太可能。凑近这么一看,个头、长相、气质、年龄都不对!” 说着,他还掏出公文包里的一张照片看了看。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小军装,拿着玩具枪的男孩儿,脸上还有几分婴儿肥,眉眼鼻子嘴巴似乎还有些没有长开。 “把东西先收起来,吃饭。”老王夹了一块鸡排尝了一口,“这小子手艺真不错,这味儿比符离集烧鸡也不差。” 原先喊饿的老李反而迟迟没动筷子。 “老李,我知道你着急,但这不是急的事儿。”老王劝道:“先吃饭,然后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就有转机!” 老李点点头。 009.认亲 陈树同时也在观察那两个当干部的,他知道这两位不辞辛苦跑到大轮码头来肯定不是来玩儿的,必然有什么重要任务,但他稍微琢磨了一下就过去了,因为这事儿跟他搭不上边儿,他就是一个饭馆伙计。 第二天一早,汤三娘到店里一看,吓了一跳,饭馆一夜之间全都变了样子。本该在后厨的煤炉、案桌全被搬到了门口。 陈树这时候已经包了不少馄饨了。 “三娘早啊!”陈树立刻先打招呼。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哦,三娘,正要跟你说呢。”陈树连忙道:“我昨晚上在外头摆摊子,就把东西搬出来了。” “这么重的炉子,你一个人搬出来的?”汤三娘吃了一惊。 “嘿,我力气大。”陈树笑笑,赶紧岔开话题:“三娘,我正等您过来商量一下呢!这两个炉子以后就放在门口吧,正好可以用来煮面条、饺子、馄饨,晚上我还可以卖宵夜。这样后厨空间也大了不少,汤叔炒菜也方便。” 汤三娘琢磨片刻,点头道:“这样一放确实不错。” 接着她又笑着问道:“小树,昨晚上挣着钱没有?” “嘿嘿,挣了一点。”陈树笑着拿出手里的账本儿,“用了哪些料,收了多少钱,我都记上了,您看看。” “用不着给我看,收的钱都算你的!”汤三娘说话接过账本,一打眼就先被漂亮的字迹、清晰的格式给惊了,“小树,怪不得你叔夸你有学问,你这手字是真漂亮!账也记得清爽!” 汤三娘再一看内容,又是一惊,“昨晚上就接一班船,你赚了这么多?” 陈树不好意思道:“收入还行,但成本也高,冰箱里的鸡架子我用了不少,鸡蛋、肉丝也耗费了不少。” “不耗费,还开什么饭馆啊,总不能给人吃白饭吧!”汤三娘挥挥手,“就算把这些耗费都去了,你也挣了小一百!都抵得上人家饭馆一天的营业了!” “运气好,运气好!”陈树笑呵呵道,“下船的旅客都挺饿的,正好被我赶上了!” 汤三娘数数订单明细,“一共下了十七个单子!你这是把下船的旅客全都招来了吧?!小树,你昨晚到底卖什么了?” “就卖鸡架子和炒饭,别的菜我也不会啊。”陈树老实道。 “鸡架子?”汤三娘有些奇怪,“平时也没几个人点炒鸡架子啊,怎么晚上还有这么多人吃呢?” “晚上容易饿呗!”陈树随口道。 “也是!”汤三娘看看门口的两个煤炉子,“你在这门口一烧,香味儿一下子就窜到人鼻子里去了,确实勾人!” “呜呜呜······” 早班轮船这时候靠岸了,汤三娘赶紧扎上围腰忙碌起来。 自从听了陈树的建议开始卖馄饨、饺子,饭馆开市就大大提前了。 这样一来,从早到晚,汤三娘进了饭馆就开始忙,经常连歇口气的空都没有,累到不行。 但看到翻着跟头往上涨的收入,她又舍不得休息,真是痛并快乐着。 忙完了早市,陈树看着空隙,连忙挑上泔水桶往陈小娘家方向走去。 经过几天的练习,他终于能自如地挑着扁担,甚至还能放开双手,一摇一晃,一滴泔水都不撒出来。 陈小娘老远见到他过来,早就跑上堤坝,迎了过来。 “小树啊,又麻烦你了!把扁担给我吧。”陈小娘说着要接过扁担。 陈树大手一挥,“不用,我现在挑扁担一点儿都不费事儿!” “呵呵,你这身子到真是结实!”陈小娘拍拍陈树的背笑道,“唉?小树啊,你是不是长个儿了?” “啊?”陈树其实知道自己这几天长个儿了,而且长得相当快,只是周围的人都没注意罢了,没想到让陈小娘一眼看出来了,他顺口道:“好像是长了,可能这些天伙食比较好吧!” “那是,肚子有油水,就肯长!”陈小娘同意道,“前些天你第一次上门的时候,还跟我差不多高,现在就比我高出一大截了,那真是伙食好了!” “嘿嘿。”陈树把泔水桶放在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娘,这是我给你带的饺子,是我自己包的,您尝尝?” “哎哟,你怎么还给我带吃的?这哪里好意思!”陈小娘连忙你推辞,她真觉得过意不去了,就因为一个肉包子,陈树前前后后给家里送了不少东西,对自己和老头子真是掏心掏肺的好,简直比几个儿子还亲。 陈树死活不肯把饺子拿回去,陈小娘只好接下:“你这伢子怎么对我家这么好呢!也不晓得我家哪辈子修的福分,让我们娘俩结了这个缘份,可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小娘,您不用想着报答我。从陈小爷给我包子就是缘份,我也没有爹妈,看见你和小爷就跟看见自己爹妈一样,我对你们好我心里高兴!”陈树也有些动情,忍不住表露了自己的心声。 这两句话说的陈小娘两眼通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她一把搂住陈树,“好伢子,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你亲娘,小爷就是你爸爸,你就是我们的儿子!” 陈树一怔,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伏在陈小娘怀里,叫了一声:“妈······” “唉!”陈小娘听见这声呼唤,高兴地应了下来。 ······ “小树啊,等晚上你小爷回来,我跟他说一下你认亲的事情。”陈小娘和陈树哭过一阵,坐到桌前,“回头挑个好日子,请家里几个长辈一块吃个饭,正式认亲。” “小爷不会不同意吧?”陈树有些担心道。 “不会!”陈小娘道:“你不晓得你小爷多喜欢你,这几天天天都跟我说你的事情。他现在每天上工都从饭馆门口经过,都要看看你!” “啊?那小爷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陈树真没想到。 “他怕打扰你做事,就看一眼就走。”陈小娘不禁笑了起来,“他要是知道多了你这个儿子,不知道有多高兴!” “······”陈树心里也高兴,但还是有些不自在,自己爷爷奶奶成了自己爹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瞥见桌上的饺子,赶紧拉过来,催促道:“小娘,你赶紧尝尝吧!” “你要改口的吧?”陈小娘有些促狭道。 陈树有些害羞,但还是开了口,“妈,您吃饺子!” “唉,吃,吃!”陈小娘高兴地直点头。 陈树了解自己奶奶,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丈夫和孩子,一点都不顾自己,他要是不亲眼看着奶奶吃下饺子,都不放心。 “明天你小哥要回来,你要是有空就过来见见啊。”陈小娘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对陈树道:“你小哥就是我的四儿子,叫大春,他一直在学校念书,礼拜天才回来,你一直没有见过。” 陈树整个脑子都“当”了一下,暗叫一声糟糕!差点把大事儿给忘了! “妈,今天初几啊?” 陈小娘看陈树脸色大变顿时有些奇怪,“初八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陈树稍作掩饰,“我都过糊涂了,都不知道哪天是礼拜天了。” “公家的人礼拜天休息,我们是农民,礼拜天不礼拜天的没关系。”陈小娘道。 “也是。”陈树道:“小哥明天回来,我想着是不是给他带点吃的。” “不用,我已经准备了,你啥都不用准备,到时候就来吃饭啊。” ······ 陈大春就是陈树的老爸,现在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初中生,成绩据说还不错,当然也有可能是陈树他爸自吹自擂。 陈树自从上学就听说过自己老爸当年辍学的伤心故事,这个故事一直都是被拿来教育他要好好上学不要学坏的素材。以至于陈树都能把故事倒背如流。 陈树分明就记得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礼拜天,也就是明天,三月初九。 陈树老爸陈大春被几个“坏朋友”引诱,莫名其妙地参加了一次盗窃活动,被人当场抓住,关进少管所待了一年,从此就辍了学,进了社会。 陈大春每每说起来,都悔不当初,痛彻心扉,以至于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结。 陈树决心要改变他爸的人生轨迹,让这个遗憾不再发生。 ······· “老李,你那边有线索吗?” 东方红旅社二楼,老王和老李在外跑了一天,天黑之后碰了头。 “没有。”老李摇摇头,“派出所那边的同志倒是挺配合,但是他们的人口登记资料形同虚设,人手不足、工作方式也不行,我看根本就指望不上他们了!” “意料之中,基层的工作确实差强人意。”老王吐了一口烟,理了理自己收集的资料,“附近几个自然村我都跑了一趟,最近一年所有收留或者收养了小孩儿的家庭资料都在这里,我都一一走访了,全都排除了。你也看看,看看有没有我疏漏的地方。” 老李拿着老王带回来的资料详细看过,有些泄气,“老王,你说是不是咱们寻找的方向有问题?不然按照我们这个找法,早就应该有结果了!” “最近我也在考虑,但我思来想去,这孩子应该还是被人收养了,或者被送到福利院了,不然我很难想像这个受伤的孩子能活下去!”老王低声道。 两人都沉默了,使劲儿抽着烟,一会儿功夫满屋子都是烟雾,连人影都有些模糊。 “你说,这孩子会不会······”老李犹犹豫豫道。 “不会。”老王轻轻道:“老首长那边一直都没有信儿,那说明孩子还在,不然早就招我们回去了!” “咚咚咚!” “谁?” “服务员。王同志,有您的加急电报,邮局的同志要让您签收一下。” 老王立刻打开门,从邮递员那里签收了信封,关上房门后立刻打开,迅速扫过一眼之后脸色大变。 “怎么了?” “情况有变,让我们回去。” “情况有变?什么情况?”老李不解。 “可能真被你说中了。”老王叹了口气道:“孩子可能不在了······” “啊?!” ······ 三月初九忙完了夜市,陈树把饭馆的东西拾掇一番,看时间差不多也准备出门了。 “小树,今天不做宵夜了?”汤三娘奇怪道。 “今天礼拜天,休息一天。”陈树随口找了个借口。 “也对,天天熬夜对身体也不好,休息也好!”汤三娘赞同道。 “三娘,我晚上去陈队长家里住啊。” “去吧,去吧。”汤三娘也挺高兴,陈树认了陈队长陈小娘做爹妈,也算是个着落。 010.三月初九 陈树当然没去陈小娘家里,他换了一身破棉衣,躲在陈小娘家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视线挺好,正好可以看见陈小娘家门口的情况。 农村人劳动量大,又没有电视可以看,晚上睡觉都挺早,十点多一点,全村都一片漆黑,除了几声犬吠,就完全没有声音。 等了没有一会儿功夫,陈树就看见一个身影悄咪咪地从屋里跑了出来。 不用问都知道,这个就是陈树老爸陈大春。 陈树目力很好,即使在夜里都能看清楚自己老爸的样子。 要说陈大春年轻的时候还真是挺帅,一米七五的个子,在同龄人中鹤立鸡群,皮肤很白,鼻梁高挺,理着一个板寸的发型,算得上是一个校草了。 平时老陈没少在陈树面前吹嘘他年轻时的颜值,现在亲眼看见,陈树也不得不服气,确实比自己质量高多了。 陈大春背着一个军绿色的书包,一路往港务局的方向快走,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缀在后面的陈树。 因为有空间穿梭的能力,陈树站立的地方都是常人想不到的位置,他如同武侠小说里高来高去的大侠,只捡树梢、瓦顶、墙头走,反正就是不好好走路。 陈树眼看着陈大春和自己的朋友汇合,装模作样地摸墙角爬墙头,不经有些好笑,这帮愣头青真把自己当成江洋大盗了! 陈树就站在不远处屋顶上看着,他不是没想过直接介入,让他陈大春参与不了这次“活动”,但想想还是决定给他一个教训,这毕竟是老爸人生中影响最重大的一件事,人总要吃一堑才能长一智。 眼看着陈大春和几个人钻进了玻璃暖房,陈树才一下子穿梭到隐蔽的墙角,拿出准备好的手电筒。 陈树就准备在他们被发现之前,提前吓他们一下,用手电筒赶跑他们。 ······ 玻璃暖房里几个小年轻如同流水线的工人,挑选、捆扎、搬运,一会儿功夫已经搬了十多盆兰花。 陈大春心一直砰砰跳,他今天从出门就觉得脑后勺凉飕飕的,总觉得不对劲,心里有点后悔答应大刮子出来捞偏门。 不凉才怪了,陈树一直跟在他身后盯着他呢,换个人这么被盯着,他后脑勺也得凉飕飕的。 陈大春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他还在读书,他知道自己干这种事情要是被发现了,肯定后果严重,被爹妈打一顿算是轻的,说不定就被学校开除了。 但他没忍住,没有别的原因,就是缺钱。家里三代贫农,四个儿子,爹妈一年到头挣的工分和钱都不一定能让一家六口人吃饱肚子,更别提又额外的零花钱给他了。 要是在其他农村那也无所谓,所有人都过一样的日子,也不会觉得自己穷、自己苦。坏就坏在他们这里是大轮码头,是整个县最繁荣的地方。 这里连着南京、魔都,不管多时髦的发型和衣服,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大轮码头。 这里有年轻的男男女女,有时尚高级的服装,有各种好吃好喝好玩的,这里有来自香港的录像带和流行歌,这里有彻夜轰鸣的马路,这里让人迷恋其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的同学已经不再比较谁的成绩好,也不再有人关心学习。他们讨论的都是港台的明星歌星,比较的都是谁穿的衣服时髦,关心的都是谁家在魔都的亲戚有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陈大春在学校感到痛苦,他身上穿着的是哥哥们轮流穿过的有好几个补丁的衣服,每天吃的是咸菜就馒头,他更没有有钱的亲戚,除了没人关心的成绩,他在这里一无是处。 每次经过东方红饭店门口时,陈大春都强迫自己屏住呼吸,快速走过去,他怕闻到肉包子的香味,而又囊中羞涩。 “大春,想什么呢?快点!”站他后面的大刮子察觉了大春的走神,连忙推了他一把。 “没,没事!”大春赶紧把手里的兰花递过去。 一回头的功夫,大春看见了玻璃暖房外面划过的灯光,连忙俯下身子,“有人!” 其他几个人都紧绷着神经,听见大春的提醒,也连忙趴下身子。 这道灯光是陈树干的,他在隐蔽处等了一会儿,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打开手电筒,照着玻璃暖房挥了两三次。 陈树觉得差不多了,应该惊到里面几个人了,就关了手电筒,穿梭到了屋顶进行观察。 他是示警,不是真的抓贼,不能一直开着手电筒,要真把屋里的几个吓得不敢出来,那就坏事儿了。 陈树计划的挺好,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没想到他挥了两下手电筒不但把陈大春等人吓着了,更是把在外头望风的王老五给吓跑了。 这孙子跑就跑了吧,可他运气太差,一头撞上了正在巡逻的保卫科的人。这年头公家单位都有自己的保卫科,像港务这样重要单位保卫科还有枪,一般蟊贼都不敢上门儿! 人家巡逻的队员还没审问呢,王老五就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争取宽大处理,真是一点时间都没有给陈大春等人留。 等陈树在屋顶上发现事有不对时,已经晚了,保卫科已经拿着步枪冲进玻璃暖房了。 无奈,陈树只好赶紧从屋顶上下来,借着夜色掩护,摸到玻璃房不远的地方,准备随机应变。 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陈树也是暗暗叫苦,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凭着空间穿梭的超能力,他有把握自己不被抓住,可没有把握带着陈大春一起穿梭,毕竟除了螃蟹他还没带过这么大的生物体穿梭呢。 陈树把自己隐在黑暗中,默默观察着。看见巡逻队毫无章法地行动,不禁暗自庆幸巡逻队的人没有经过正经的训练,毫无分工,一窝蜂冲进玻璃房里,手上的手电筒也到处乱照,给了陈树可乘之机。 陈树见状连忙打开自己的手电筒,混进人群里,往屋里挤,同时手电筒专门对着别人的眼睛照射。 等陈树找到陈大春的时候,这家伙还在发愣呢,让人怀疑是不是吓傻了。 “跑啊!”陈树也顾不上其他了,一把抓住陈大春的胳膊,强拉着就往外面冲。 撞开了几个人造成更大的混乱之后,陈树就准备凭借自己的大力气带着陈大春跑出去。可糟糕的事情发生了,玻璃房的混乱引起了外面人的关注,越来越多的人跑向这里。 陈树想这样带着陈大春这么一个大活人跑走根本就不可能,情急之下,陈树只得拼命运转超能力,带着陈大春进行空间穿梭。 陈树脑子里想的是陈小娘家门口,同时他也做好了摔个狗吃屎的的准备。幸运的是,等他睁开眼睛,两个人真就出现在陈小娘家门口。 不同于港务局的灯光和混乱,陈小娘家附近一片宁静,除了远处江面上的几点渔火,更是一片漆黑。 陈大春此时还喘着粗气,失魂落魄地进了屋,也没上床,直接躺倒在厨房的草垛里。 “嘿!”陈树有些好笑地推了他一把,“晚上就睡这儿?给我腾点地方!” “你是谁?”陈大春诧异道。 “嘿!你倒是忘性大!”陈树笑道:“刚才要不是我拉了你一把,你现在早就被人抓到了!” ······ 第二天一早,陈小娘发现躺在厨房里的陈大春和陈树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怎么睡在这儿了?”陈小娘没等他们回答,又问:“小树儿,你怎么在这儿呢?” 陈树从草垛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稻草。 没等他说话,陈大春连忙问道:“妈,你认识他啊?” “咋能不认识呢!”陈小娘笑着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树,妈刚认的儿子!” “啊?”陈大春大吃一惊,“妈说的是真的啊?你真认了个儿子啊?” “这种事儿妈能开玩笑吗?!”陈小娘笑呵呵地对陈树道:“小树啊,这是你小哥。” 陈树看着自己老爸一脸纠结的表情,憋着笑叫了一声:“小哥!” 陈大春还没有从自己多了个弟弟的状况中清醒过来,愣在那里。 “你这孩子,怎么不答应?!”陈小娘埋怨了一句,又好奇道:“你们俩怎么碰到一起的?” “妈,这事儿啊说起来就复杂了,我看要把爸爸叫起来一块儿说。”陈树道。 “你想干嘛?”陈大春一听陈树的话马上急了,“你要跟我爸说什么?!” “当然是说说你昨晚上做的事儿啊!”陈树撇了陈大春一眼,“你不会觉得没被抓到现行就没事儿了吧?” 陈大春顺嘴道:“那还能有什么事儿?” “你跑了,你那几个哥们儿可没跑掉。”陈树玩味地看着他,“你确定他们那么讲义气不把你招出来?” 陈大春顿时脸色煞白,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陈小娘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绕,但看自己儿子这样子,也猜到他肯定是闯了什么祸了。 她顿时急了:“老小,你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陈大春不开腔,急得陈小娘连续打了他好几下。 陈树赶紧拉住陈小娘,怕她急出个好歹来,“妈,您先别急。咱还是把爸叫起来,一块儿说吧。” ······ 陈小爷坐在桌前,一边听陈树的叙述,一边卷着纸烟。他一辈子不喝酒,但烟瘾很大,家里负担重,他只能买些烟草自己用纸卷着抽。 陈树的叙述很客观,只是把自己一路跟踪、空间穿梭救人的戏码,变成了去看热闹凑巧救人。 等陈树说完了,陈小爷也没有开口说话,真个屋里都安静在那儿。 陈小爷卷好了烟,刚要放到嘴里,突然一掌拍在桌案上,“无法无天!” 卷烟被拍得粉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陈大春更是“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爸,我错了!” 陈小爷虎眼一瞪,“错了?我看你是怕了!早就跟你说过,好好念书,不要跟那帮混子玩,非不听!天天就是钱钱钱!你是掉到钱眼里去了!” “呜呜呜······”陈大春憋着嗓子,不停地呜咽,不敢大声哭。 陈小娘见状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伢他爸,你想想办法,不能看着大春吃牢饭啊!” “想个屁办法!”陈小爷怒道:“他这种人就要到牢里受受教育,不然不知道天高地厚!” 陈树一听坏了,按照老头子的性子,这种事儿他绝对做的出来。 陈树就曾听他老爸埋怨过,说爷爷当时明明有办法救他,就是不救,看整整地看着他在少管所待了一年。 “妈,你把哥带出去,洗个脸,冷静一下。”陈树连忙对陈小娘道,“我劝劝爸!” 陈小娘闻言只好照做,自己男人什么性子,她清楚地很,只能让陈树试试。 010.为了自己老爸 陈树和陈小爷在房里待了有小半天功夫才出来,陈小娘和陈大春等的有些心焦,特别是陈大春,想问又不敢问,怯怯地站在那里。 “伢他爸?”陈小娘走上前试探性地看着陈小爷。 “唉······”陈小爷对陈大春道:“走吧。” 陈大春战战兢兢地问道:“去哪里啊?” “派出所。”陈小爷道:“自首去。” “啊?”陈大春顿时慌了神,向陈小娘投去求助的眼神。 陈小娘也着了急,但她知道这时候问陈小爷肯定不管用,说不定还会让他发一通火,于是她就看向陈树:“小树,你不是说劝劝吗?” “妈,让小哥去自首就是为了救他!”陈树解释道:“您放心,小哥不会有事儿的,过几天就能回来!” “行了,别啰嗦了,慈母多败儿!”陈小爷没好气地冲着陈大春道:“还不走,等着用麻绳捆着你去吗?” 陈大春一看这种情况,知道逃不过去了,但是对未知的恐惧让他一步三回头,始终走不快。 陈小爷看他这样,火冒三丈,一脚把陈大春踹倒在地:“你个混小子现在知道怕了?昨晚上溜门撬锁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啊?!” “呜呜呜······”陈大春这下忍不住了,一下子哭出声儿来,号啕大哭啊。 陈树顿时有些不落忍,看自己老爸这种惨况确实有些于心不忍,他立刻找了个托词遁走。 他倒是不担心陈大春自首的事情,依着陈小爷的脾气,陈大春要是敢不去,他就会被吊在房梁上打。 ······ 汤三娘饭馆生意是一如既往的好,汤老板甚至在后厨加了两个灶台,加上门口的灶台,一共有六个灶台。 陈树现在不光负责跑堂、招呼客人,像面条、饺子、馄饨、炒饭之类的也都归他负责,算得上二厨师了。 但不管有多忙,陈树都能游刃有余,气定神闲地把事儿都做好,让顾客开开心心地来,高高兴兴的走。 “小伙计,昨晚上怎么没做生意啊?” 陈树正炒着饭呢,前天晚上来吃鸡排的两个干部来到他面前。 说话的是老李,他自从吃了加州鸡排之后一直念念不忘,昨晚没忍住,专门跑来买鸡排,却吃了个闭门羹,正一肚子憋屈呢。 “哎哟!两位领导,欢迎欢迎!”陈树热情地不行,连忙解释:“昨天是礼拜天,晚上休息!没提前打声招呼,实在对不住!” “这样啊。”老李恍然,不好意思道:“你不用对不住,是我没问清楚,你们干活这么辛苦,休息也是应该的。” “谢谢领导理解!理解万岁!”陈树说话的时候手上也没有停下来,炒饭已经装盘,递了出去,“炒饭来了!” “您二位中午要吃点儿什么?”陈树擦擦手,同时招呼道。 “给我来一份儿鸡排!”老李快速说道。 “哎哟,对不住您咧,鸡排还没有腌制好,要到晚上才供应。”陈树抱歉道。 “啊?现在不供应?一个鸡排要腌制这么长时间吗?”老李急了,“可我们下午的船就要走了,来不及了!” “马上就走啊!”陈树沉呤片刻,还是为难道:“鸡排好吃就在腌制上下功夫,一般要十二个小时,现在要是拿出来给您做出来,那味道也不对,您吃了也不满意不是!” 陈树为难啊、沉呤啊,其实都是假装的,他根本就打定主意不满足这俩干部的口腹之欲。 你想啊,这俩要是吃高兴了,陈树也就赚个两三块钱;可要是吃着不满意,那可就毁招牌了。 而且陈树估计吃着不满意的概率更大。鸡排这种油腻食物就得三更半夜饥肠辘辘的时候吃才过瘾,现在才中午,这两位肚子里的早饭可能还没消化完呢,现在就算给龙肝凤髓也不见得好吃。 但是让他们吃不上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他们心心念念的都是那晚吃的香喷喷的鸡排味道,这种念想会在他们大脑中不断强化,甚至美化。以后只要一提到好吃的,就会想到大轮码头一个乡下饭馆的鸡排,就会想到自己这个小伙计。 说不定还会跟别人宣传一下,那陈树就多了俩“自来水儿”了,不说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也算是一番成就不是。 分秒之间,陈树脑子里已经转了这么多个弯子了。陈树有时想想自己还真是个跑堂的料,真是人尽其才。 “两位领导要么先坐?”陈树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们老板的手艺也很不错,要不您二位尝尝看?” “老王你点吧。”老李没吃上鸡排显然有些兴趣缺缺,顺着陈树的指引坐下来之后也懒得点菜。 老王倒是对食物没什么兴趣,对他来说只要能饱腹,吃什么都行,他按照陈树的建议,随意点了两三个菜。 两人吃完中饭,赶着下午的轮船离开了大轮码头,可能很快就会忘记陈树这个小伙计,也可能吃鸡排的时候想起来。 对陈树,他们也只是过客,和码头上来来往往的旅客没什么两样,可能以后再也不会碰面。 但命运有时候真的很难说,之后发生的故事,他们现在谁都不会想到。 ······ 港务局盗窃案第二天一早就传遍了整个码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伙儿都在议论。 与此同时,旅馆里的一个福建人听到消息,也迅速乘船离去,片刻都不停留。 正如陈树所料,大刮子、丁瞎子、王老五、小六子,一个不拉,全都被抓住了。 第二天一早,陈大春就被招出来了,显然也跑不掉。 至于为什么过了一晚上才招供,这当然不是大刮子这帮人有多硬气,而是因为保卫科的人嫌累,回去睡觉去了,所以一晚上都没人管他们,让他们在值班室冻了一晚上。 保卫科问清楚情况,就把这些人送派出所去了,顺带通知警察把那个福建人和陈大春也抓起来。 福建人他们当然抓不到了,但没想到陈大春已经在派出所里了,正老老实实在值班室交代情况呢。 这帮难兄难弟在派出所里聚齐了。 ······ 陈树忙完了早上这一波生意,特意给汤三娘请了个假,跑到商店买了两瓶酒、两条烟,拎着就去了学校宿舍,找到陈大春班主任家里。 “你是大春的弟弟?”陈大春班主任是个谢顶中年男人,他从眼镜儿上方打量着陈树,“没听说过他有弟弟啊?” “干的,刚认亲。”陈树赶紧把酒和烟送上去,“这是咱爸妈嘱托我送来的,感谢老师您一直关照大春,实在辛苦了!” “哦?他父母怎么没来啊?”班主任撇了一眼礼物,但嘴上却一点都没提礼物的事儿,也不是他真有什么疑问,只是习惯这么说话。 陈树发现很多老师都有怀疑学生的习惯,他猜测这可能是个职业病,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自己的学生。 陈树立刻解释:“本来要来的,但是大春出了点事儿,被耽搁了。” “大春出什么事儿了?”班主任吃了一惊,“他上午没来上课,我刚想问你这事儿呢!” “大春一时糊涂,被几个坏朋友带着做了一回鼓上蚤,现在正在派出所呢!” “被派出所抓了?!”班主任么头一皱。 “没被抓住,他是被人骗去帮忙,后来觉得偷东西实在是有违您平时的教诲,就提前走了。”陈树又开始艺术加工,“今天早上,他爸知道了这件事儿,立刻压着他去派出所自首去了。” “嗯,这样就对了!大春他爸教子有方啊!”班主任听了陈树的说法心里舒坦了不少,“我就说我的学生怎么能和街上的流氓小偷一样呢!大春虽然做错了事情,但从根子上来说还是个好学生!” “对啊!大春在家的时候经常跟我们提起您对他的帮助和教诲,说是要以您为榜样做一个崇高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陈树顺势就给他戴高帽子,也不管有多肉麻了。 “大春真是这么说的?!”班主任彻底激动了,“孺子可教啊!没想到大春平时不声不响的,心里这么有乾坤啊!” “就是啊!大春也知道错了,主动到派出所交代情况。说到底他还是个好学生,还是可以挽救的,咱们不能看着这么一个好学生毁了前程,您看是不是给派出所写一个大春平时在学校表现的证明,帮帮他?”陈树三转七绕终于说到正题了,这就是他拎东西来的目的。 这种事情陈小爷肯定不愿意干,也不屑于干,只能陈树这个儿子出马了。当然为了自己老爸,给老师说两句奉承话也不算什么。 “这个······”班主任迟疑了一会儿,显然他有些怕麻烦上身。 “老师,您证明信上不用写别的,就写大春平时在学校的表现就行,全都写大实话。”陈树赶紧加把力气,“要是之后派出所真觉得大春犯了法,也跟您没关系。反倒是别人知道您这么爱护学生,也是一番美谈不是?!” “这样······行,我写。”班主任被陈树说动了,总算是答应下来,“但我今天有点忙,过两天我写好了给你行不行。” 陈树暗骂一声老狐狸,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老小子显然还不放心,想用拖字决,等两天看看风向再说。 陈树早有准备,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老师,我知道您忙,特地帮您写好了,您签个字就行。” “额,······”班主任没想到他来这么一手,只好拿过信纸来看,上面果然只有关于陈大春日常表现优良、成绩优秀、乐于助人之类的套话,他左右仔细看看,觉得没什么风险,这才签了字,毕竟拿人手短。 陈树一看大功告成,一刻都没有耽搁,拿了证明就走,直接交到派出所去了。 只是证明信末尾他加了一句:望民警同志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考虑陈大春违法行为社会危险显著轻微,对其从轻处理,让其早日回到学校接受教育。 反正证明全文都是陈树写的,他爱加什么就加什么咯。 012.这个馅饼有点吃不下 陈树当然不是一个人在行动,其实一大早陈小爷就去了县城,找他一个在县法院上班的表兄帮忙去了。 这个表兄弟跟他很亲,小时候几乎就住在家里,跟同胞兄弟没什么两样。 只是后来这个表兄弟当兵转业,进法院吃了公家饭,陈小爷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不愿意人家添麻烦。 甚至在当年,陈小爷这个表兄弟在法院看到陈大春这个案子之后还主动到家里来过,表示可以帮忙活动,却被陈小爷拒绝了。 陈树老爸之前抱怨爷爷的就是这件事情,凭爷爷表兄的关系,他的案子根本就不是个问题,但爷爷就是狠心不让操作,愣是让自己儿子进了少管所。 但是现在陈大春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了,陈树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陈小爷,让他主动去县城找关系。 陈树前脚把班主任的证明交到派出所,后脚派出所所长就接到了电话。 “喂,码头派出所。 哦,于主任啊!您怎么有空打电话来啊? 陈大春? 哦!您是说昨晚上港务局的案子吧。 哦,是你侄子。 嗯······于主任,实话跟您说,这个案子可大可小,也不是完全没有余地。另外陈大春主动投案自首,算是一个情节。而且平时他在学校表现很不错,他的班主任都给他开了证明信,说明他根子上还不坏。 对对,我看他完全就是被街上的小混混带偏了,还是值得拉一把的! 行行,您的意思我明白!我这里完全没问题。 但于主任啊,港务局那边的态度还是很重要的······ 好好,没问题,只要港务局那边松口,我看陈大春完全可以让学校来管理教育。 唉唉,您太客气了。 不不,改天我请您吃饭!好好,再见!” 电话挂断。 所长冲外头喊了一句:“谁在外头?” “所长,您有事儿?” “昨晚那几个小子怎么样了?” “关在小值班室呢,都挺老实。” “我不是问这个。给他们吃了没有?”所长打断道,“都是半大孩子,别给饿坏了。” “啊?您之前不是说饿两顿,让他们长长记性吗?” “你怎么这么多话,让你去就去!” “是!” “回来!” “您还有事儿?” “一人给件军大衣,别冻坏了。” “是。” ······ 陈小娘从储藏粮食的木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鸡蛋,这是一直以来舍不得吃从牙缝里省下来的。 全都取出来刚好装满了一小箩筐,用布盖上。刚准备拿出去,陈小娘想了想又放回去两个鸡蛋。 陈树也早就想到要找港务局那边求情的事儿了,但他一个毛孩子,根本就不会有人搭理,只能让陈小娘出马。 陈树陪在陈小娘身边,等在港务局局长办公室门口,办公室门紧闭,人家一句公务繁忙就给打发了。 要不是陈小娘是当地人,人头熟,他们连港务局的大门都进不来。 “小树,现在都半下午了,你赶紧去饭馆帮忙。” “那您······” “我就等在这里。”陈小娘道:“等到他们局长肯见我为止!” “这······” “没事儿,你赶紧去吧!” ······ 陈树回到饭馆的时候,饭馆已经客满了。 “小树,你可回来了了,赶紧帮忙!” 看见陈树回来,汤三娘如释重负,一把把手上的单子交到他手里,“这都是刚下的,赶紧开火!” 陈树二话不说,系起围腰就投入了战斗。 确实是战斗,汤三娘饭馆现在是码头最火馆子,每到饭点都是满负荷运行,每个人都身兼数职。 今天缺了陈树,汤三娘和汤老板那真是苦不堪言。 幸好陈树回来及时,今天一天总算是应付了过去。 结账打烊的时候,汤三娘、汤老板都坐在饭厅休息。 汤三娘数了一叠钱,递给陈树:“小树,这是你的工钱,你数数。” 陈树有些奇怪:“三娘,我才干了十天,怎么就给我工钱?” “你才来十天,可你干的活都抵得上三个人了!”汤三娘看了汤老板一眼,“我和你汤叔商量了,以后啊我们都按这个数儿给你工钱,年底还发红利。” “可······” “我知道你有本事,肯定不会一直做伙计,以后肯定有出息。”陈树刚想说话,又被汤三娘打断了:“你汤叔的意思,你要是愿意,就跟着他学烧菜。” 汤老板在一旁抽烟,开口道:“小树你放心,只要你想学,我都教给你,等你出了师,我们再给你涨工钱。” 陈树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主动涨工钱不说,还教手艺。 他憋了半天,道:“叔婶儿,您二位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咱也不是外人。” “对对,咱们不是外人。”汤三娘连忙应和,可就是看着汤老板,自己不肯开口。 汤老板又猛抽了两口烟,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那个,那什么,小树啊,叔婶儿看出来了,你是个好孩子。我和你婶儿是什么意思呢·······” “嗯?”陈树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下文。 “哎呀,还是我来说吧!”汤三娘忍不住了,“小树,我们的意思是让你给我们做女婿。” “啊?”陈树下巴都快惊掉了。 “小树,你无依无靠的,跟咱们俩夫妻又有缘份,我们也挺喜欢你的。”汤三娘似乎怕陈树不乐意,竹筒倒豆子一般道:“我们就一个闺女,你做了我们女婿,就跟我们儿子一样,以后这饭馆啊也都是你的······” 汤三娘劈哩叭啦说了一大堆,直说的口干舌燥才停下来,然后期冀地看着陈树。 陈树好久才从宕机中缓过来,“你们有女儿吗?” “啊?” “我是说你们有闺女吗?” 汤三娘和汤老板互相看看,“你不知道吗?” “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啊!”陈树有些哭笑不得,“您二位突然让我当女婿,吓了我一跳。” “哎哟!老汤,咱们好像还真没跟小树说过。”汤三娘终于反应过来,这事儿有点太唐突。 ······ 等问清楚了,陈树才知道汤三娘夫妻俩真有一个闺女,只是一直养在家里,不怎么见外人。 陈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于是问道:“姐一直在家里吗?咋不见你们带到饭馆来呢?” “那什么,女孩子家家的待在家里挺好,码头上太乱了。”汤三娘遮遮掩掩道。 陈树心下生疑,就汤三娘在大轮码头闯下的威名,还担心有人欺负她闺女不成? “那姐怎么没上学了啊?”陈树又问,“咱家里开饭馆,总不至于供不起吧?” “那······那个······”汤三娘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越说错漏越多。 “小树啊,我们也不是成心瞒你,是实在张不开口。”汤老板仿佛下定了决心,掐灭了手里的烟,“我实话跟你说吧,咱闺女哪哪都好,脸模子也好看,可就是这里有点毛病。” 汤老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陈树恍然,要是没毛病,这种好事儿怎么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其实他也做了心理准备,他猜想这个姐姐可能长得对不起观众一点,或者身体有点残疾,只是没想到是脑袋有点问题,这点倒是和自己这个前孬子挺般配。 “这孩子小时候聪明伶俐,特别讨人喜欢,可怜五岁那年,半夜里发烧,烧坏了脑子,医生说她智力永远留在五岁的水平了。”汤老板哑着嗓子道,坐在一旁的唐三娘早就哭成了泪人。 “这么多年,这孩子成了我们夫妻俩一块心病。”汤老板叹口气,“因为怕她被人欺负,就一直把她放在家里让她奶奶照顾。这么一晃就过了十多年。” 汤三娘抹着眼泪道:“这些年我和你叔拼命挣钱,就是为了攒多些钱,给她找个上门女婿,等以后我们老了,也有人照顾她。” 听了老汤夫妻俩的话,陈树心有戚戚,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小树啊,当初看见你,我就是想到了自己闺女,实在不忍心看你挨饿,才给你饭吃。”汤三娘道:“只是没想到老天保佑,你竟然好起来了! 本来我也没朝那方面想。但是你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我和你叔都看在眼里,是越看越满意。 更重要的是你心善,对我和你叔,对陈队长和陈小娘,都感恩。我这才生了这个心思,把闺女托付给你,我和你叔放心!” 陈树这才知道汤三娘夫妻的真实心思,但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理智上,他答应不下来,但情感上,冲着汤三娘夫妻对他的救命恩情,拒绝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叔,婶儿,我今年才十六······”陈树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他下意识想先拖着。 “没事!女大三抱金砖,我们闺女今年十九,正好!” 陈树感觉这句话汤三娘早就准备在嘴里了,简直脱口而出。 汤老板倒是挺理解陈树:“小树,知道一下子你没法子答应。没关系,咱们慢慢来,先不急着结婚!” 陈树听了前半句松了口气,听到后半句差点一头摔死,感情在汤老板那里他这个女婿是做定了,只是早晚的问题。 陈树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结束了这次谈话,但是一晚上他都跟丢了魂一样,连炸鸡排都没了灵魂。 ······ “树儿?” “啊?妈,什么事儿?” “该问你什么事儿才对,怎么一早上都在走神。”陈小娘关心道。 “哦,没事儿,可能晚上没睡好。” “你还年轻,要少熬夜,伤神。”陈小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早上刚煮的,你吃一个,补补。” 陈树赶忙推辞,“这是您给小哥送的,我不能吃。” “你吃,你小哥还有一个。”陈小娘硬塞到陈树手里,“这两天你为了你小哥的事情跑前跑后的,也辛苦了,比他那几个两手一摊的亲哥哥强!等你小哥出来,我一定让他记着你的情!” 013.仍然弱小 “妈,看了小哥,港务局那边您别去了。”陈树劝陈小娘,“我看那个局长成心不想见您,咱们光等在那里也没用。” “没用也要等啊,咱们是无权无势的老百姓,但这点委屈还是能受得了的!”陈小娘硬气道:“我到要看看他能躲我到什么时候!” 陈小娘性子外柔内刚,别看平时家里大事都是陈小爷说了算,只要她认准的事儿,即使陈小爷都拉不回来。 陈树无奈,只能陪着陈小娘再去港务局。 站在办公室走廊里,陈树再一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沮丧,这种感觉实在讨厌,简直糟透了。 本以为自己穿越之后有了超前的见识,又有空间穿梭的金手指,就可以掌控一切,现在却发现不过是自己幼稚的自欺欺人罢了,陈树为自己的弱小感到悲伤。 “小树?”陈小娘看着低沉的陈树,以为他委屈,“要不你先回去吧,你在这儿陪着也没什么用处。” “不,我陪您一块儿等着。”陈树摇头。 “唉······” 两人正说着话呢,门被打开了。 “宋局长!”陈小娘看见出来的人,连忙迎上去。 宋局长吓了一跳,待看清是陈小娘,才松口气:“你是为了陈大春的事情吧?” “对对,我是陈大春的妈妈,是······” 陈小娘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县法院的于主任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我也给派出所那边打过招呼了,陈大春的事情我们不追究了!” “这······”事情发展太快,陈小娘差点没反应过来,“您是说大春没事儿了?” “有没有事儿派出所说了算。”宋局长开口就是官腔,可能觉得太生硬,又补了一句:“你儿子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了。” “谢谢!谢谢!”陈小娘一个劲儿地道谢,脸上顿时都松快了不少,她一把拽住宋局长的胳膊,把手里装着鸡蛋的箩筐塞过去:“宋局长,这是一点心意,您别嫌弃。” “不用、不用。”对方连忙推辞:“老乡,你攒这么多鸡蛋不容易,还是拿回去吧!” “你收下吧!你要是不收下,我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才好!”陈小娘感激道。 “不用感谢我。”宋局长笑了笑:“要谢你就谢谢于主任,你们家真是有个好亲戚!” 说完,宋局长就离开了。 ······ “妈,那个局长说的于主任是怎么回事啊?” 回去的路上,陈小娘的步子都快了不少。 “唉!”陈小娘停下脚步,深叹一口气,“那个于主任是你爷爷的表兄弟,从小就没有爹妈,一直跟着爷爷过活,和你爸跟同胞兄弟没什么两样。 后来你爸爸有机会去当兵,可不知道怎么的最后被推荐的是他那个表兄弟。 只是没想到这个表兄弟现在有这么大的前途。” “因为这件事,爸和那个于主任就一直没有来往。”陈树这才明白,他之前了解的情况并不完全,当年爷爷之所以不愿意让于主任帮忙,未必没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那也未必。”陈小娘摇摇头,“你爸从来没有谈过这件事,更没有听他埋怨过。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 陈树默然,显然当年的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 陈大春被关了两天,写了检查书之后,终于被放了出来,陈树也终于放下心来,总算没有把事情给办砸了。 陈树又重新投入饭馆小伙计的伟大事业中,顺带着学做菜,再顺带着卖加州鸡排。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只是汤三娘和汤老板有意无意的关切和注视,给了陈树无穷的压力,他在某些瞬间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肥硕的肉鸡,随时会被炸成鸡排。 “那什么,三娘、汤叔······”陈树终于承受不住,在某一天打烊之后开了口。 “你想好了!?”汤三娘大喜,迫不及待地拉住了陈树的手。 “还···还没······”陈树用劲挣了挣,却怎么都不能挣脱汤三娘的胖手。 “唉~没想好,你是想要说什么?”汤三娘大为失望,幽怨的眼神让陈树无地自容。 “咳咳······你先让小树把话说完。”汤老板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把汤三娘拉开。 陈树暗暗揉揉被捏疼的手,面上还笑呵呵,“叔婶儿,你们看是不是把姐姐带到饭馆来啊?” “嗯?”汤三娘夫妇一愣,都有些不解。 “我是想姐姐要是多见见人,说不定对她的病有好处!”陈树道:“这事儿我有经验,当初我脑子不清楚的时候,我就天天盯着人看!天天看,天天看,唉,突然有一天我就好了!” “真的?!”汤三娘大喜。 “你天天盯人看,可不就是因为傻吗?!”汤老板嘀咕了一句。 汤三娘不高兴了:“你说什么呢!” “没说啥!”汤老板立刻改口,“我说这个法子确实可以试试,咱们之前都把丫头搁家里,这要是带出来,说不定对她有好处!” “对,对!”汤三娘仿佛真的抓住了良方,“码头人多,咱们让闺女也天天盯着人看,说不定也能像小树一样,哪一天脑子就灵光了!” “那个······”汤老板似乎想到了什么。 “什么毛病,有话赶紧说!”汤三娘有些气急。 “丫头来了,咱们总得把个人看着吧?”汤老板左右看看,“现在咱们生意太好,谁都抽不开身啊!”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汤三娘也犯了难。 陈树眼前一亮,“我有个想法!” 汤三娘和汤老板都朝他看去。 “咱们再招个伙计吧。”陈树赶紧说出自己的主意,“咱们人手一直不足,再招个伙计,咱们也能轻松一点,而且这样三娘也能有功夫看顾姐姐不是?” “唉,小树说得对!”汤三娘立刻就同意了,“以前咱们俩还忙的过来,现在加上小树咱们都忙不过来,确实要招人,正好又能让我脱出手来看丫丫。” “丫丫?”陈树问了一句。 “哦,丫丫是咱闺女的小名,大名叫汤元。” 看到陈树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汤三娘立刻明白他的疑惑,解释到:“元旦的元,丫丫是元旦生的。小树啊,你以后也不用特意叫姐姐,就叫丫丫就成!” “哦。”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就把丫丫带来。”汤三娘拍了板,“这样,你和丫丫也能先处着,不至于以后盲婚哑嫁。” 得,这事儿最后又绕到陈树当女婿的事情上头了。陈树立刻装聋作哑,绝不接茬儿。 “不是,明天就来啊?”汤老板提了个问题:“咱们这新伙计还没招呢?” “叔,这事儿交给我吧!”陈树立刻接话,“我有个人,明天带过来给您看看?” ······ 夜里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陈树把张着的加州鸡排的番子收了起来。 打扫打扫卫生,归置一下,就准备关门了。 自从这个鸡排宵夜摊子开张,他这里就成了整个码头夜里营业时间最长的店铺,也是最热闹的地方。 旅客下了船,来个鸡排;年轻人呼朋唤友,来个鸡排;孤魂野鬼没处去,来个鸡排。 还有那句“鸡排酒,越喝越有”,更是让饭馆墙角堆满了空酒瓶子,一晚上卖酒挣得都比鸡排多了。 陈树晚上没在饭馆打谱睡觉,而是锁上门,兜里揣了俩鸡排去了陈小娘家里。 “谁啊?” “妈,是我,小树。” “哎哟,怎么这么晚来了?”陈小娘赶紧点了灯,给他开门。 “嘿嘿,刚收工。”陈树看见陈小爷也起来,连忙打招呼:“爸,把您也弄醒了!” “没关系。”陈小爷披上衣服,“年纪大了睡觉少。你这么晚来是有啥事儿?” “有好事儿!”陈树笑道:“饭馆里缺个伙计,我想让三哥去!” “老三?”陈小娘听了一喜,“他能行吗?” “能行。”陈树道:“我先带着三哥干,三哥这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了。” 陈小爷又在搓卷烟,思考片刻,摇摇头:“我看不行,老三脑筋转的慢,比小树可差远了,去饭馆当伙计,我怕给你添麻烦。” “我能行!”原先一直在打呼噜的陈老三闻言立刻从床上跳起来,“爸,你就让我去吧,我肯定好好干!” 陈小娘看儿子急成这样,也有些心疼,“伢他爸,就让老三去吧,他就不是个种地的料,硬逼他种地也不是个事情!” “种地都种不好,去饭馆就能种好了?”陈小爷还是不肯。 陈树连忙打圆场,“爸,您这话就不对了,我也不会种地,不也在饭馆里干的好好的嘛!您就让三哥去试试,要是干不好,就让他再去种地呗!” “对,就让老三试试!”陈三娘扭头对陈老三道:“老三,你也表个态。” 陈老三知道关键时候到了,立刻严肃道:“我保证一定好好干,绝不回来种地!” “哼!说的什么屁话!”陈小爷瞪了他一眼,嫌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陈小娘立刻把陈老三拉到一边,“他嘴笨,你就别骂他了。” “要去也行,我就一个条件。”陈小爷道:“你要是不答应,你就别去了。” “我答应,我肯定答应!” “去了之后你必须听小树的话,只要我听到你一个不是,你就回来跟我捉锄头。” “啊?”陈老三望着陈树,有些不忿。 “赶紧答应啊,你这死孩子,怎么缺心眼呢!”陈小娘急了。 陈老三这才开口道:“我答应了。” “三哥,以后咱们有事儿商量着来。”陈树笑笑,拿出油纸包:“来,我带了点鸡排,爸妈、哥,咱们趁热吃!” 陈老三眼前一亮,顿时喜笑颜开,望着香喷喷的鸡排直流口水,“小树,去了饭馆,咱们以后是不是能天天吃鸡排啊?” “咚!”陈小爷一个爆栗子打在他头上,“就知道吃!” 014.不想读书了 “树树,你要和我做朋友吗?” “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啊!”陈树努力让自己笑得可爱一点。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给你涂口红?” “丫丫,我是男孩子不能涂口红的。” “男孩子为什么不能涂口红?” “因为······”陈树彻底崩溃,他对眼前这个永远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妹子真是一点招都没有,只好投降:“求你别问了,我让你涂口红行吗?” “为什么不能问?” “你涂吧?!”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男孩子不能涂口红呢!” “······” “树树你别哭啊!我不问了,不问了!我给你涂口红!” 饭馆的顾客们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过分的看见涂口红的陈树连饭都喷了出来。 “老汤,你看这俩孩子处的多好!”汤三娘趁着上菜的功夫还跟汤老板交流呢。 “嘿嘿!”汤老板叼着烟笑着,“合适,我就说这俩天生一对,丫丫交给小树,咱们放心!” “唉!”汤三娘乐得皱纹都多了两条。 ······ 丫丫一出现在饭馆,就惊艳了众人。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天生丽质,说的俗一点就是肤白貌美、黄蜂腰大长腿。陈树看着觉得有点像【我的女友机器人】中女主演绫濑遥。 他甚至都怀疑矮胖的汤三娘和精瘦的汤老板怎么生出这样一个漂亮得过分的女儿。 丫丫来了之后,饭馆的生意都更加火爆了几分。更神奇的是,以前急着催单的客人现在都不着急了,甚至上菜快了,还会生气。 可别人饱了眼福,陈树却觉得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爬都爬不出去的那种。 丫丫,外表是一个十九岁的青春少女,内里却是一个五岁的儿童。更糟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汤三娘挑唆,丫丫竟然只跟陈树玩,陈树也就成了树树。 丫丫和树树每天玩的不是化妆涂口红,就是扮家家酒,有时还要兼任十万个为什么解答器,不能不会的那种。 这样玩儿了两三天之后,陈树突然觉得自己太天真,就算他有超能力又能怎么样,逃的了吗?不能! “树树,你在哪里?树树,你到哪里去了!” 陈树听见丫丫的喊叫,顿时感觉自己头皮一紧,连尿都吓没了。 “树树,你是不是在里面?” 陈树赶紧冲着外面喊:“丫丫,你别进来,我正在尿尿!” “丫丫也要尿尿!” “那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出来!”陈树头都大了,连躲到厕所里都得不到片刻的安生! “你快点!我快要尿裤子里了!”丫丫在门外大喊大叫,逼得陈树只好开了门。 门外的丫丫看见立刻停止了喊叫,冲着陈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树树,我们来玩结婚的游戏的吧!” “你不是要尿尿吗?”陈树捂脸,“怎么又想起来玩家家酒了?” “我骗你的!”丫丫得意地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在尿尿,你就是不想和我玩!” “丫丫,我之后陪你玩好不好?”陈树转变策略,改为说道理:“你看,大家都在忙,我不能一个人在玩是不是?” “嗯,好像有点道理。”丫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立刻又开心道:“那丫丫帮你干活,你早点干完活,就可以陪我玩了!” “唉······” 汤三娘及时在旁边飘过,“小树啊,你就专心陪丫丫玩儿啊,其他事情都有我们呢!” 陈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连一直嫌累的陈老三都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 “今天把大家叫过来,就是为了告诉大家做个见证,陈树以后就是我儿子了,排行老五。也让他和你们认个亲。” 这天,陈小爷请了几个兄弟辈的亲戚,还把家里的老大和老二叫回来,专门要为陈树办个认亲的仪式。 “爸,这事儿怎么不和我们商量啊?”老大、老二今天被叫回来本就莫名其妙,再一听这消息顿时不乐意了,论谁突然多个弟弟也接受不了。 陈小爷撇了他们一眼:“我们家什么时候开始老子要跟儿子商量事情了?” “不是……家里其他事儿您都可以说了算,这事儿你们不能说了算啊!”陈老二在单位大小是个生产组长,嘴皮子利索一些:“我和老大已经分了家,那就算了,但你不能不问问老三和老四啊!” “你们俩啥意见?”陈小爷话不多说,直接问陈老三和陈大春。 “没意见。”老三老四齐齐摇头。 能有意见才怪了,陈老三现在在陈树手底下做事,陈老四刚被救出来,和陈树亲还来不及呢!再说,老头子做的决定,就算有意见也没用啊! “这······”陈老二语塞,连忙推了一把老大:“老大,你说句话!” “爸妈,你们想认谁做儿子我没意见,但是咱们之前说好的,分了家,就各过各的。”陈老大低着头道:“我刚结婚条件也不好,以后可帮不上什么忙!” “是,之前分家的时候说好的。”陈小爷点头,“老三老四和老五以后结婚成家都跟你们没关系,不用你们操心!” 陈小爷这么一说,老大老二明显松了口气,老三老四却面色一凝。 当初老大老二分家的时候,几乎把家里都搬空了,就留了一些锅碗瓢盆,甚至拉下不少外债。 老三老四眼看着这两年就要成家,还不知道拿什么成呢!老大的意思很显然,就是完全不想管弟弟们。 虽然老三老四也没有指望哥哥能有什么帮衬,但这么摆到明面上来说,实在伤兄弟情分。 陈大春紧咬牙关,腮帮子鼓的老高,陈老三则直接红了眼睛。 ······ 陈树认亲的仪式就在这种低沉的气氛中草草结束,最后只留下老三、老四和陈树三个人。 “老三、老四、老五,你们三个也别慌,咱们一家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肯定会越过越好的!”陈小娘看着沉默的三人,笑着给他们打气。 “这咋好的起来嘛!”陈老三嘀咕道:“家里就几亩地、两头猪,还供一个上学,这又多一个要分家产的!” 陈大春和陈树听了颇为尴尬,都蒙着头不出声。 “老三,别在那儿唧唧歪,你有什么话就大声说出来!”陈小娘有些气不过:“当初要死要活不念书的是不是你自己?哦,现在跑出来说怪话来了?!还有,要不是小树,你能到汤三娘那里当伙计?!”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咱家这条件,哪家姑娘愿意嫁过来嘛!”面对陈小娘的连珠炮,陈老三也憋屈,“我都十八了,家里连个宅基地都没有,以后咋成家嘛?!” “谁说没有的!”一直默默抽烟的陈小爷开了腔。 大家闻声都盯着他,连陈小娘都有些惊讶。 “伢他爸,你问村里要到宅基地了?”陈小娘问道。 “早就有了,而且就在码头边上!”陈小爷不急不躁道,“多了没有,一人盖一间房足够了。” 陈老三和陈老四都大喜,在码头有块宅基地能盖房,那可都是门面房,而且是黄金旺铺!开个门就能做生意,迎来的那可都是人民币! 陈树倒是没什么惊喜,这块宅基地后来就是他的家,只是现在还是芦苇荡呢! “伢他爸,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啊?”陈小娘惊讶道。 “前两年家里还有外债,我就一直没说,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不说也不行了!”陈小爷道,他转向几个儿子:“明天领你们去看看地方。” “唉!” “爸,咱家有盖房的钱吗?”陈老三性子比较保守,甚至有些悲观,他永远想的都是难处,宅基地有了,他立刻又想到盖房的钱了。 家里的钱都归陈小娘管,陈小爷冲她点点头,她就开了口:“我给你们交个底,家里这两年存了一点,两百多块钱,盖房还不够!” “现在盖间瓦房买砖买料也要两百块钱,这一下盖三间,可差的远了!”陈老三用果不其然的语气道。 “就知道叨叨!”陈小娘有些气不过他的性子,“你挣钱了吗?!” “我···我才工作几天,还没发工钱呢!”陈老三委屈道。 陈小娘正要教训他几句,陈树开了口:“爸妈,我也存了一点钱,有三百多块钱,你们先拿着。还缺的钱,咱们也别着急,慢慢攒,总有能攒够的时候。” “这么多?”一家人都有些惊讶。 他们都知道陈树之前没多久还是个身无分文的乞儿,这才多大时间就攒了这么多钱! 陈老三更是张大了嘴巴:“开饭馆这么挣钱啊?你一个做伙计的都能挣到这么多钱?” “也不是,当伙计挣的都是工钱,也没多少。”陈树觉得还是解释解释,不然陈老三可能会觉得不平衡,“挣钱还是晚上做夜宵比较挣钱,汤三娘又不算我场地和耗费,盈余就多一些。” “哦,怪不得!”陈老三恍然,他是见过陈树卖鸡排的火爆盛况的,本以为是汤三娘的生意,没想到挣的钱都是陈树的。 “以后三哥,你也跟我一块儿干,我想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攒够盖房的钱的!”陈树又做了个决定。 “啊?”陈老三颇为吃惊,虽然他有些羡慕陈树的炸鸡卖买,但没想到陈树这么大方,直接带着自己一块儿赚钱。 他有些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真···真让我一块儿干?!” “一块儿干,咱们都是一家人,人多力量大!”陈树这真是心里话,他还真没把这点生意放在心里,让陈老三一块儿干,早点挣钱把房子盖上,也算是圆了陈小爷陈小娘的一桩心事。 就为这个,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这么一来,屋里的氛围顿时轻松起来,有了来钱的路子,就有了希望。 “我不想念书了!”一直闷着头的陈大春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让原本轻松的气氛顿时凝固。 015.惯性 “大春,有人找!” 陈大春已经初三,学校规定每天晚自习要到九点半,但除了陈大春,没几个人真的遵守。 但今天他却很早就回到了宿舍,更没有像平时一样温书,而是直接躺到了床上,蒙着被子睡觉。 宿舍同学都在打牌,虽然对他的异常有些奇怪,但战局胶着,谁都没空问一句,只是以为他累了。 对于陈树的到来,陈大春颇为诧异,“小树,你来干什么?” 陈树递给他一个油纸包,笑了笑,“给你送点吃的。” 尽管心情不太好,很想拒绝,但是炸鸡排的香味还是诱惑着陈大春伸出手。 “什么味儿啊?好香啊!”宿舍里同学这时候也闻到味儿了,纷纷化身为猎狗,到处嗅了起来。 有知道的道:“好像是加州鸡排的香味!” “真的假的,都这么晚了,还有人偷跑出去买鸡排?”有人不信,“鸡排卖的可贵,谁这么有钱啊!” 陈树听到宿舍里的对话,有些好笑,不禁想到了自己当年上高中的时候,半夜在寝室里抢方便面汤的场景。 “同学,别找了,就是加州鸡排的味儿!”陈树直接进了屋,拿出两个油纸包,“这是我专门儿给你们带的,赶紧趁热吃吧!” “嗷!” 满宿舍除了陈大春,一共五个人,一下子冲到出来,陈树分明就看见了五条饿狼。 “你是?”大家都不认识陈树,全都站住,不好意思直接上手。 “哦,我是陈大春的弟弟,今天特地来看他的,也给你们带了点吃的!” “咦?”有人认出了陈树,“你是不是卖加州鸡排的那个人?” “唉,真是啊!”经他一提醒,又有人认出来了。 陈树只好承认。 “大春!你这可不够意思啊!”立刻有和陈大春关系好的同学叫嚷起来,“你们家卖加州鸡排的,你怎么都没有说过啊?是不是怕我们吃你们家鸡排不给钱啊!?” “就是!”其他同学起哄道。 “去你的!”陈大春也不甘示弱,“老子也是第一回吃加州鸡排!” “骗鬼呢!” “同学,同学!”陈树笑着打断他们的起哄:“再不吃这鸡排可就冷了!冷了那可就不好吃了!” “对对!趁热吃!” 这帮学生这才想起来先吃鸡排的事儿,既然知道陈树是陈大春的弟弟,那自然就不会再客气,大家七手八脚就把鸡排给拆了,最后连油纸包都不见了。 陈大春看见自己同学这副德性,实在觉得有些丢脸。 “出去走走?” “好。” 两个人绕着操场走了两圈,等陈大春吃完了鸡排,才开口道:“小树,你找我是不是有事儿?” “爸打你,你别记恨他。” 那天晚上,陈大春说不想再念书,引得陈小爷勃然大怒,直接动了家法,筷子炒肉都能闻到焦味儿。 但陈大春始终咬牙不肯改口,第二天就回了学校,不肯再回家。 “我知道,我不会怪他的!”陈大春脸色一黯。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挣钱!”陈大春沉默了许久,才说话,“家里都在努力挣钱,就我一个人窝在学校里光花钱,我不想这样!” 此时的陈大春和陈树印象中的老爸完全不同,根本就是个渴望独立,却没有成熟思想的少年。 “挣钱当然没什么不对。”陈树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给年轻的老爸上政治思想课,他小心地遣词造句,“但是学还是要上的,上学也是为了以后能多挣钱嘛!” 陈树没说什么其他读书的好处,因为对于一门心思挣钱的陈大春来说没用。就算是陈树自己小时候也有过这么一段偏执中二的时候,他很了解陈大春的想法。 “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我不想等了。”陈大春摇头,“我真的一天都不想待在学校里,我想去闯社会,去挣钱!” “我觉得你没说实话。” 陈树感觉超出常人,他敏锐地发现陈大春不想上学是另有隐情。 “没有!”陈大春脚步一顿,却断然否定。 沉默,长长的沉默。 “真的不想找个人说说吗?”陈树轻轻道。 “······”陈大春又是沉默,沉默到陈树以为他真的不愿意说的时候,却又开了口:“五个人一起进去,只有我一个人出来,他们都说我是叛徒······” “谁?”陈树眉头一皱。 “很多。”陈大春摇头,“可能大家都这么认为。” 陈树没想到陈大春竟然因为这件事在学校受到别人欺负,这种欺负比直接的打架更加棘手,有意无意嘲讽,似有似无的排挤,足以摧毁一个青春期的少年。 更可怕的是施暴者自己也可能是无意识的,甚至只是觉得一两句话没什么,却想不到其产生的后果会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我可以帮你换一个学校。”陈树想了想,提出了个法子。 “不用那么麻烦了。”陈大春笑笑:“小树,谢谢你替我着想。但就算换个学校,继续读书也没什么意义。以我现在的成绩,还是很难考上高中的,学校的水平太差了,就算我是全校第一也没用。” 陈树突然觉得历史的惯性实在是太强大了,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真的不想读了?” “不想了。” “那你准备去干什么?”陈树问道。 “没想好。”陈大春摇摇头,“先帮家里种地吧,可能去搬运站抗大包,反正什么这身力气还是能换些钱的。” “要不要跟我学炸鸡排?” “啊?”陈大春没想到陈树这么说,“老三不是跟着你吗?” “一个也是赶,两个也是赶。”陈树道:“没什么差别。” “你这是把我和老三当成猪啊!”陈大春回过味来。 “额,说顺嘴了!”陈树有些不好意思,“你愿意去吗?” “当然愿意。”陈大春也有顾忌:“你摊子上挣钱是有数的,人多了,不就只分钱了吗?” “这个你别担心。”陈树道:“等你和三哥学成了,我给你们俩另外找地方支个摊子,挣的钱都归你们俩!” 陈大春眼前一亮,这真是个好法子,可比种地、扛大包挣钱多了! “就这么说定了?”陈树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是愿意的。 “就这么定了!” ······ “树树,你陪我再玩一会儿好不好?” “丫丫,刚才已经陪你玩了一会儿了,过一会儿再陪你玩好不好?” “好吧······那我先帮我妈干活!” 陈树发现自己竟然有些适应了丫丫的存在,已经习惯自己身后随时有个小尾巴了。 “哎哟,小树可够狠心的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儿都不陪啊!” 陈树笑着对打趣他的顾客道:“方老大,要说狠心可比不上您,这一趟船出来两个多月,您不也把嫂子扔在家里吗?” “嘿嘿,还不都是为了那操蛋的钱嘛!”方老大抱怨道。 “还不是!”陈树给对方拿了一瓶酒,“还不都是为了生活嘛!您可有日子没来了,这瓶我请您!” 陈树这话一出,立刻有其他熟悉的顾客起哄:“这可不对啊,怎么广清老方,不请咱们啊?!” “就是!”好多人都起哄。 陈树正想办法呢,方老大开了口:“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赶紧闭嘴!这瓶酒我自己付钱,你们想挤兑小树没门儿!” 这下所有人都没话说了,都怕被方老大开炮,这家伙是个老船长,整个混不吝,从来不吃亏,不知怎么的就和陈树对了脾气。 “各位,来者都是客!今天是我考虑不周!”陈树赶紧出声宽慰:“这样,所有桌通通打八折,就算我给大伙儿赔个不是!” “好!” “这小子敞亮!” “大气!” 顾客们纷纷叫好。 陈树见状才走到方老大桌边,小声道谢,感谢他给自己解围。 “小事儿,要我说连打折都不用!给他们脸!”方老大撇撇嘴道。 “方老大,您是这个!”陈树竖起大拇指,“可咱们还是要开门做买卖啊,谁都不能得罪不是?!” “嘿,你小子小小年纪都成精了快!”方老大笑道。 陈树本想离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方老大,您一直在水上跑,跟您请教一下。” “有事儿你直接问。”方老大道:“别的事儿我不知道,只要是这长江水道上的事儿我门清!” “唉!”陈树顺势坐下,“是这么一件事儿······” “这事儿简单!”方老大笑道:“盖房子要的黄沙、水泥、石子儿,甚至钢筋、红砖,这长江水道上都有。只要你找对人,不光你能买到,还能便宜不少!” “真的!”陈树大喜,“那您肯定知道找谁了!” “嘿嘿。”方老大嘿嘿一笑,“你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陈树顿时笑了,“哎哟,看来今天这顿我不请您都不行了!” “哈哈······” ······ 陈树这边解决了一桩大事儿,汤三娘那边又顶不住了,丫丫帮着她打碎了三个碗、四个盘子,上错了两盘菜。 “小树!”汤三娘跑笑道:“立刻马上带着丫丫出去玩!” “可这客人······” “有你三哥四哥,顶得住!”汤三娘已经忍不了了,“赶紧把丫丫弄走!” 陈树无奈,解下围腰。 丫丫倒是高兴不已,乐滋滋地等在一旁,眼里分明闪过一丝狡黠。 016.剪个头发 “丫丫,你可真狡猾!” 陈树也难得在大白天的时候出门,看着外头明媚的阳光,心情也是大好! “树树,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丫丫眨巴着两只眼睛,觉得自己好萌。 陈树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现在他的身高有一米七三,正好比丫丫高一个头,姿势舒服,手感也挺好。 “哎呀!你把我的头发弄乱了!”丫丫连忙躲开,打理自己的头发。 “哼,还知道臭美!”陈树忍不住逗她。 “我是女孩子,才不像你呢,是个臭小子!”丫丫气呼呼地怼道。 “哎~之前谁说自己男女分不清,给我给我涂口红的?”陈树鄙视道。 “哎?那边好热闹!”丫丫显然装傻,说着就跑出去了,“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这个时候的大轮码头确实热闹,中巴车把旅客的一车一车的运过来坐轮船,轮船上又有一船船的旅客下来。 有了人流就有了需求,吃喝拉撒都是赚钱的机会。 脑子灵活一些的农民把家里的花生、瓜子炒了拿来卖,也能赚不少钱。胆子再大一些的农民把家里田地都扔在一边,一头扎到码头这个“小魔都”来发财。 但这给附近农村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八十年代的大部分农村,给人的印象是淳朴善良的,但这里却发生了质的变化。 陈大春在学校的遭遇就是一个直接的例子,这里的农村孩子都已经没有心思读书了,他们想的都是怎么捡零落、怎么挣钱,怎么样才能吃好的穿好的。 更坏的是,这里聚集了一大帮整天混迹街头的流氓地痞,他们看香港录像带光怪陆离、学武打电影里的争勇斗狠,甚至模仿黑社会拉帮结派,争地盘、敲诈勒索。 陈树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竟然每天都会看见打架斗殴事件,那些小偷小摸的更是数不胜数。 就是因为这样,汤三娘轻易不会让丫丫出来玩,只有陈树陪着才有可能让她出来放风。 真是知道了这一点,丫丫才打碎了那么多碗和碟子,逼着汤三娘赶她出去。 丫丫在街上又蹦又跳,一会儿看看左边卖衣服的,一会儿看看右边卖小零嘴的,像极了脱笼而出的小鸟。 “树树,我们去那里吧!”突然丫丫又跑回来拽着陈树。 “去那里干嘛?”陈树看她指着理发店有些奇怪,“你要剪头发?” “不是我!”丫丫指了指陈树的头发,“是你要剪了,你的头发像一个大帽子,太丑了!” 陈树摸摸自己头发,发现确实有些长了,他天天待着厨师帽,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行,咱们去理发店。”陈树嘱咐道:“一会儿我剪头发的时候,你可要乖乖的啊,不许到处跑!” “我知道,我会乖乖的!”丫丫一个劲儿地点头:“我就想看看你短头发是什么样子!” ······ 这时候理发店就是剪头发的,没有花里胡哨的装修和五颜六色的托尼老师,只有几张钢铁的旋转椅子和几面镜子,一般就是一个师傅带一两个学徒。 “师傅,剪头发?”学徒挺热情,见人就叫师傅,显得尊重又不会出错。 “不剪头发来干嘛?”丫丫调皮地插话道。 学徒看见丫丫这么一个漂亮姑娘顿时有些脸红,喏喏的不知道说什么。 “师傅,我剪头发,别管她。”学徒看着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陈树给他解了围。 “哎,您请坐。”学徒赶紧请陈树坐下,看着陈树如同稻草一样浓密的头发,有些惊讶:“您是想捡个平头,还是打理一下,梳个偏分?” “我想剪个圆寸。” “啊?”学徒有些蒙了。 其实也不怪他,这时候男士发型就那么几种,大部分人都是平头,当干部的理个偏分,特别要时髦的小年轻烫个爆炸头,但这都是邪门歪道。 “就是照着头皮推,留个十二毫米的发茬子就行。”陈树给学徒比划着,对方也明白了。 但学徒还是怕给他剪坏了:“师傅,这圆寸我之前没剪过,要不您等一会儿,我让我师父给您剪?” “你师父之前剪过圆寸吗?”陈树问道。 “好像没有吧。”学徒有些心虚,“咱店里都是剪平头多,没剪过圆寸。” “那不就得了!你和你师父都没剪过,那谁剪不都一样?!”陈树拉着他,“你就大胆给我剪,要是剪坏了,你就给我剃个光头!” “哈哈,您说话可真逗!”学徒忍不住笑了。 “来吧!老是不敢动手,什么时候才能出师啊!”陈树安坐在椅子上。 学徒听了他的话,鼓起勇气,迅速给陈树围上白布,拿起推子,给他剪了起来。 这时候还没有电动推子,都是手动的,跟夹子一样。 陈树的头发又长又硬,手动推子剪起来特别费劲,一会儿功夫学徒就手指酸痛,还换了一把推子。 丫丫在一旁看了直乐,“哎呀,你真笨!你先用剪子把他头发剪短,然后再用推子不就行了!” 学徒听了又是脸一红,立刻换了剪子。 “没事,该怎么剪就怎么剪,我这头发硬,稍微要费点功夫。”陈树安慰道,同时从镜子里面看了一眼丫丫:“你可要好好学,以后我这头发可都要你给我剪啊!” “真的!”丫丫眼前一亮,马上靠近一点,更加认真地观察学徒手上的动作。 把个学徒看得面红耳赤。 “你还是离远一点吧,不然小师傅该把我耳朵减掉了!”陈树无奈道。 “哦。”丫丫只好又坐回去。 ······ 好不容易,学徒按照陈树的指点,一点点把他的头发修好,总算剪出个圆寸。 陈树照镜子看看,觉得挺满意,夸了学徒两句,本想多给点工时费,没想到学徒不肯收钱。 “这是新发型,您教了我,本该我给您学费,哪里还能收您钱呢!”学徒理由倒是挺充分。 陈树只好勉为其难,剪了个“霸王头”。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出了门,陈树就看见丫丫一直对着自己脑袋看。 “好看嘛!”丫丫笑嘻嘻道:“树树,你理这个发型好好看呐!你以后都理这个发型好不好?” “我不剪这个发型就不好看了吗?”陈树反问道。 “也好看!但是没有你这样好看!看着特别舒服!”丫丫一边抓着陈树胳膊,一边往后退:“你答应我好不好!” “好好好······”陈树被缠的不行,“你当心······” 陈树话还没说完,丫丫就撞到人身上去了,还踩了人一脚。 “哎哟喂······” 这一声要多夸张就有多夸张,甚至直接坐到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丫丫一看对方被自己踩得这么严重,立即道歉。 “你怎么不看路啊!又是撞又是踩的,把我哥们儿都给撞坏啦!”对方同伴第一件事不是看自己人伤的怎么样,而是跑来纠缠丫丫。 陈树一看就明白,又是个碰瓷的戏码,真是没什么意思。 丫丫还在为自己的过错道歉的时候,陈树一把把她拉到一边,对地尚坐着的那位问道:“哥们儿,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对方一人叫嚣道:“我哥们儿被这么一撞,估计肋骨都断了两根!” “你这个哥们儿壮的跟牛一样,被我姐这么一个弱女子一碰,骨头就断了?”陈树笑着道:“你是纸糊的,还是你捏的?” “这······”对方一顿,干脆胡搅蛮缠:“你撞了人怎么还这么个态度啊?!我看你是想跑!大伙儿来看看哎!这人撞了我们的人想跑哎!” 当然没人理他,这帮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陈树摸摸自己耳朵,“小点声儿,你这么大嗓门儿,就算没有吓着我,吓坏了那些花花草草也不好吧。” 丫丫在一旁噗嗤一笑,这种俏皮话她还是头一回听。 “嘿!你······” “别你啊我了,你到底想怎么着吧?”陈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实在没空跟这帮人磨牙。 “赔钱!”坐地上那位还没起来呢,张口就道。 “多少啊?” 坐地上那个看了看同伴的眼色,可能是他老大,犹犹豫豫道:“十···十块!” “啪!”同伴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你骨头都折了,十块钱哪够啊!怎么也要五十!” “对···那我要五十!” 陈树怀疑坐地上那个是缺心眼儿,不然装伤的是他,挨打的还是他,真是够倒霉的。 “给。”陈树从口袋里掏出钱,“这是五十,别找了。” 说完就把钱扔在地上,拉着丫丫走了。 “哥,他真给钱了!”坐地上的小混混一把抓住钱,“哎,这就五十的呀,没得找啊?” “蠢猪!人家是耍你呢!”老大又给他一巴掌。 另外一个小弟凑上道:“哥,这剧本不对啊,咱们不是要劫色吗?这怎么真变成劫财了?” “滚!要你做事后诸葛亮!真当我傻啊!”老大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骂道。 同时眼睛也一直盯着陈树和丫丫去的方向。 ······ 回去的路上,丫丫还乐呢,“这几个人好好玩哦!” “丫丫,这几个人都是坏人,下次看见他们赶紧跑,听见没有?” “看着不像啊?” “你听我的话吗?” “不要,我才不要听你的。”丫丫傲娇道。 “那你提条件吧。”陈树都无语了,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 “那你晚上要带我一起玩,不要让我早回家!”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