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星海仙途》 第一章 这里可是地球 《星海仙途》第一章 这里可是地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唐隋 《星海仙途》第二章 唐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请引我上道 《星海仙途》第三章 请引我上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地球,再见! 《星海仙途》第四章 地球,再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所谓秘籍 《星海仙途》第五章 所谓秘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传送阵 《星海仙途》第六章 传送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颉羲符语 《星海仙途》第七章 颉羲符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枢纽 《星海仙途》第八章 枢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虚空裂缝 《星海仙途》第九章 虚空裂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 卫星哨站 《星海仙途》第十章 卫星哨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 唐隋的朋友 《星海仙途》第十一章 唐隋的朋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 素手芊芊 《星海仙途》第十二章 素手芊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一副对联 《星海仙途》第十三章 一副对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 一点点怒气 《星海仙途》第十四章 一点点怒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五章 冰翠湖 《星海仙途》第十五章 冰翠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六章 会骄傲的绿罗 《星海仙途》第十六章 会骄傲的绿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七章 如此运气 《星海仙途》第十七章 如此运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八章 死神的寒息 《星海仙途》第十八章 死神的寒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九章 接风宴 《星海仙途》第十九章 接风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章 打扫庭院 《星海仙途》第二十章 打扫庭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一章 道一声晚安 《星海仙途》第二十一章 道一声晚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二章 一缕金色的阳光 《星海仙途》第二十二章 一缕金色的阳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三章 京城市井 《星海仙途》第二十三章 京城市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四章 封建纨绔子? 《星海仙途》第二十四章 封建纨绔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五章 一声惊堂木 《星海仙途》第二十五章 一声惊堂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章 引战,开怼! 《星海仙途》第二十六章 引战,开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七章 两只鹦鹉鸣马屁 《星海仙途》第二十七章 两只鹦鹉鸣马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八章 听说你让人揍了 《星海仙途》第二十八章 听说你让人揍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九章 任性的本钱 《星海仙途》第二十九章 任性的本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章 这很长青 《星海仙途》第三十章 这很长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一章 洗髓了 《星海仙途》第三十一章 洗髓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 老哥我会骗你吗? 《星海仙途》第三十二章 老哥我会骗你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三章 修行新人报到 《星海仙途》第三十三章 修行新人报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章 悲剧发生的时候 《星海仙途》第三十四章 悲剧发生的时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 皇帝的后门 《星海仙途》第三十五章 皇帝的后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六章 高鸣练武 《星海仙途》第三十六章 高鸣练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七章 惊喜无处不在 《星海仙途》第三十七章 惊喜无处不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八章 湖底绝境 《星海仙途》第三十八章 湖底绝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九章 重见天日 《星海仙途》第三十九章 重见天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林子里的灯火 高鸣四肢摊开瘫倒在河岸边,仰面朝天。 实在太累了,四肢百骸都传来了深深的疲惫。 终于逃出囚牢,重见天日了。 高鸣心下解脱,那一股憋着的气也就散了。那一股被掩盖着的疲倦一下子汹涌而出,高鸣感觉自己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再也不想动弹了。 高鸣静静地沐浴着月光,好想就这样足足地睡上一觉。 高鸣放空了身心,合上了眼帘。 就在这时,一阵夜风吹过。 “嘶~咯哒咯哒咯哒哒~”高鸣一阵激灵,冻得牙齿上下直打架。 高鸣睁开眼起身坐起,本能地裹了裹身上的衣裳,不想衣裳湿漉漉地一片冰凉。 高鸣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连飞鸟也不见一只。 高鸣将衣裳全部脱下,使劲拧干。 身上也无生火的物什,当下也只好就这么将就着穿了。抬头远望长长的河流和一地的银月光,高鸣拖着灌了铅的步伐顺着河流向前走去。 这一路走来,这河流仿佛来自九天之外,这树林仿佛无穷无尽。走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连一处人家夜没见着。 忽然,高鸣眼中一亮,刚才似有灯光一闪而过。 高鸣急忙后退两步,去找原来的角度。 远远眺望,果然有灯火,在黑暗中傲然挺立。 那灯火,在无尽的黑暗包围中孑然傲立,极具风骨。远远地便能感受到其中的温暖。 只是,那一片灯火在这林子深处。林子里一片阴暗,完全看不清路程几许。 一路走来,高鸣已经发现,这一片林子的规模比想象中还要大,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广多深。 林子里的黑暗里,也不知道隐藏着怎样的危险。 清风吹过,林子里呼啸呜鸣,似鬼哭狼嚎,慑人心魄。林子边,一片片绿叶在月光下招摇,似诱人的罂粟,让人心中生怯。 清风揽过高鸣的衣裳,高鸣再次打了个寒颤,一咬牙,一头向林子里钻去。 高鸣鼓起勇气,什么也不想,直往林子深处钻去。 才进入林子几步,高鸣就开始后悔了。 林子外有月光通透,林子里却完全是一片漆黑。才走出几步远,已然有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了。 高鸣胆怯得不敢迈步,却又倔强地不想走回头路。 高鸣小心翼翼地探出脚去,心下却又是惶恐又是茫然。 这样别说是碰到什么野兽了,就是摔个跤也不好受啊。 高鸣呆在原地,不敢再向前。 现下,他最想念的就是自己的那块手机了。以前的时候,带着手机,连手电也不用准备,一块手机走天下,极为方便。 不过,自从随着唐隋离开,就再也没怎么用过手机了。一方面自己修炼的兴致很大,另一方面,没信号的手机也没什么可用的。 只是眼下,深处这漆黑的密林里,就格外怀念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的感觉。 或许,是带着一丝丝侥幸般的祈求,又或许是习惯使然,高鸣尝试着呼唤了一声:“茵迪丝,能不能照个亮?” 茵迪丝沉默着。 既没有对“茵迪丝”这个唤醒指令有所回应,也没有操作指令的指引。似乎茵迪丝也没有想到,作为一个资料数据库,它会被主人提出这种要求。 正当高鸣满心绝望的时候,那个朴实无华毫不起眼的手链上,射出了一道莹莹的光芒。 光芒不大,却足以让高鸣大喜过望。 “茵迪丝,你真棒!” 高鸣抬起手腕,照亮前方模糊的路径,深一脚浅一脚啊地向前摸索着行去。 忽然,只听“咔嚓”一声,高鸣惊呼一声:“我去,吓老子一跳!” 原来,适才没有看清,踩进了一个浅坑,踩断了一根树枝。 高鸣拍了拍胸口,一边愈发小心地向前走去,一边嘴里和手链说着话:“茵迪丝,咱来聊聊天呗。” 茵迪丝死板地回应:“无此项功能,请输出有效指令。” “哈?你不会聊天啊?没是,随便水两句也行。” “指令不能理解,请输出有效指令。” “不能理解?没关系,咱慢慢聊……” 很明显,茵迪丝不是红桃,只是个资料库,并不能担当起聊天的“大任”。 不过没关系,高鸣毫不介意,他只是想让茵迪丝出声和自己说说话,似乎这样,就能给他带来一些勇气。 高鸣寻了一根合适的树棍,在脚下敲敲打打。他拨开一片又一片长得低矮的枝叶,艰难地缓缓地向前挺进。 眼下,他最担心的,是碰到了黑暗中觅食的野兽。这么大的林子,指不定有些什么样的野兽托生在这里。一旦遇上了,在黑暗的林子中,他将毫无胜算。 不过万幸的是,一路走来,竟然没有发现丝毫野兽活动的迹象,也没有遇到丝毫危险。 每到一处稍显宽阔之处,他都要寻找角度,或远望远处的灯火,或仰望头顶的星空,确认脚下的方向无误。 如此,一步步推进,终于,他看见那一片灯火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 高鸣心下鼓舞,身体中似乎迸发出了新的力量,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快步先前赶去。 突然,高鸣的脚下似乎被一块朽木绊了一下,害得高鸣脚下趔趄,几乎摔倒。 高鸣本能地用手腕上的光,回头照了一下,看了一眼,当下被吓得几乎惨叫出声。 只见地上躺着的,哪里是什么朽木,根本就是一个“朽人”呀! 这是一具男尸,真的就如朽木一般,生命枯竭,身体枯败。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抽空了血肉,皮肤皱成一团,皮肤下除了骨头,什么也没有。 这具干枯的“朽人”让高鸣这么一绊,顿时被踢出一个大缺口。缺口里也没有血液流出,而是真的如朽木一般,变得残破粉碎。 高鸣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竭力让自己没有叫出声来。高鸣知道,如果附近真的有危险的话,大声喊叫只会死得更快。 过了好久,高鸣的心跳才缓了过来。 高鸣压下心中的恐惧四下张望,漆黑的林子里更显得阴森吓人了。 偶尔有风穿过,夜风抚体更显得阴寒,风声呜咽更显得恐怖。 高鸣看了看来路,浓浓的黑暗早已经将来路遮盖。高鸣又转头看了看当初的灯火,那灯火静默着、坚持着,自始至终,未曾有丝毫动摇。 高鸣咬了咬呀,爬起身来,将一切恐惧抛在脑后,继续向那灯光处前行。 他拄着树棍,愈发小心地向前摸索着寻去。 一步又一步,清空了头脑中的一切思绪,只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一个执念,那便是寻到那一处灯火。 如此,埋头赶路,不知几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如今,那片灯火就在眼前。 这是一座简单又实用的木屋,屋前用简陋的篱笆围出了一片小小的前院。 高鸣此时处于屋子的侧面,此时月亮早已滑过当空,向西斜着往下坠。按理来说,在这个时候,一般人家早已经熄灯睡下了,然而屋内依然亮着灯火,灯光明亮,胜过平凡人家。 不过也幸亏如此,高鸣才能循着灯光一路寻来。 高鸣停下脚步,脑中的诸多思绪再次寻了回来,随着而来的,是无尽的恐惧再次裹挟全身。 高鸣心中胆怯,看着这片未知的灯火,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脑中的思绪转了又转,最终,高鸣还是咬了咬牙,向前走去。 就掷一把骰子,听天由命吧。都走到这儿了,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了。 第四十一章 灯火下的屋子 高鸣也不知道屋子主人家睡下了没有。但低头看看自己如今的处境,怎么着也得去打搅一下人家。 高鸣向那前院正门口绕去。尽管篱笆低矮,自己也不能作那翻墙越院之人,还是去扣前院的柴门罢。 然而,正当路过侧屋窗前时,屋内有人声传来。 高鸣听得身形一僵,便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只听一个女子娇柔婉转,音量高昂:“啊,四哥,快,再快……” 另一个低沉的男音在深情地低呼:“啊,闽娘,我的闽娘……” 高鸣尴尬得面红耳赤。 这门,我是敲还是不敲? 听说打断那啥,罪大恶极,会被记恨一辈子的。 怎么办呐?好为难啊。 里面的战斗愈渐激烈,最后,随着一声莺燕欢鸣直上九霄,同时一声猛虎咆哮交相应和,终于云收雨歇,战罢收兵。 要不,趁现在这会,去敲门吧? 高鸣还是有些犹豫。 只听里面的男声说道:“闽娘,你好美……”情丝密密,缠缠绵绵。 这时,只听那女声娇嗔道:“哎呀,四哥,别,不要乱来,有人来了……” 那男声一阵惊呼,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什么?有人来了?在哪呢?” 听声音极为惊慌。 倒是那女声颇为镇静,反而调笑道:“就在屋外头哩!” 男子更加慌张了:“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只听里间那女子娇柔一笑,娇媚地嗔道:“瞧把你吓得,出息!不是村里人,看样子,像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高鸣心下疑惑:“莫非这女子躲在哪处可以看得到自己不成?” 当下四处张望,只见木屋严整,门窗紧闭,哪里有什么人影。 想到自己还在人家窗前,高鸣不由心下有些发虚,哪里还敢想那么多,赶紧加快了脚步迅速赶到前院柴门前。 “咳咳。”高鸣咳嗽一声定了定心神,深吐一口气,提起树棍“邦邦邦”敲了三下,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有,提声喊道:“里面有人吗?过路之人想要借宿一宿,恳求主人家行个方便。” 俄而,只听里边一个女声传来:“远道而来的客人,快快请进吧。” 这柴门的篱笆十分简陋,看起来是用树枝泥巴随随便便搭成的,不仅低矮,也不牢靠,碰上凶猛一点的野兽,轻轻一爪子就能捣毁了去,也不知道是作什么用的。 前院的地面被压得紧密平整,屋内灯火很亮,灯光透过窗纸,在院落里拉出来斑驳的光影来。 院落周围是黑暗的树林,黑暗将院落包围,而灯火,为整个院落撑起了一方温暖的天地。 高鸣站在院落的柴门前,仿佛处身于光与暗的交界处。 那一片灯火,带来的是温暖,是安定。它就静静的驻立在黑暗里,任凭黑暗重重,不减,不颤。它仿佛从亘古时便已经存在,如一块海浪中的礁石,在黑暗中坚持了千年万年。 高鸣站在院门前,屋子的门没有开,也没有人出来。主人家已经出声邀请了,他很想走入这片温暖中,摆脱身后无尽的黑暗,融入这片光明里。 但他迟疑了,有一点点迟疑。 这时,屋内女声再次响起:“门没锁,尊贵的客人,快请进吧。夜深天寒,小心别着了凉。” 高鸣不再犹豫,推开柴门,走过院落。 高鸣站在屋子门前,再次高声提醒着喊道:“多谢主人家收留,在下就多有打扰了。” 随后,推门而入。 才一进门,就能感受到一片温暖,和屋子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屋内灯光明亮而温暖,炉子里烧着柴火,时不时地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屋内有几件粗糙的木制家具,很简单,一看就是无人打搅,过独自隐居的生活的配置。 屋内空间颇为宽裕,并没有分什么客厅卧室,前边有炉灶桌椅,往后有碗厨,再往后有洗脸架衣柜等物。最里边靠墙是一张大床,大床上方有一口窗户,出去便是之前高鸣所立之地。 床上坐着一位女子,背靠墙壁,身上裹着被子。女子满头青丝垂下,容貌极美。粉腮透红,媚眼如丝。在这深夜的灯光下,更是动人心弦,勾魂夺魄。 高鸣不敢多看,只将目光转向了屋内的男子,也就是那位“四哥”。 四哥身量不高,中等身材,甚至有些偏瘦。这些时日以来,高鸣所见,但凡城外乡野间的当地人,不说如何壮硕,但也总有几分粗矿的味道。 本以为在这山林里生活,至少是个魁梧的大汉,却不想进来一看,这四哥让人感觉还有些秀气。 这位四哥衣裳草草地披在身上,头发随手系在脑后。怎么回事,高鸣当然心知肚明,只装作全没注意到。 此时,四哥盛了一碗热汤来,倒是显得十分热情:“夜深天寒,喝些热汤暖暖身子吧。” 高鸣接过,道了谢,小小地啜了一口。那热汤流进胃里,热气在腹内升腾,连冰寒的四肢仿佛都缓了过来。 高鸣怕烫了舌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将热汤喝了个精光。高鸣将碗还了回去,再次道了谢。却不想,好巧不巧地,肚子“咕~”的一声传出一阵蛙鸣。 高鸣脸上一阵尴尬。想来也是,在那湖底,高鸣没有呼吸,不曾代谢食物,也不觉得饿。后来出了湖底,又跋涉了这许多路途,肚子里早就空空荡荡的了。 路上光顾着赶路,倒是不曾注意。如今到了地方,肚子却造起反来。 倒是四哥和闽娘掩嘴轻笑起来。那四哥说道:“晚间还有些吃食,我给小兄弟热一热。只是山野简陋,小兄弟莫要嫌弃。” 高鸣急忙道谢:“哪里哪里,只是多有叨扰大哥大嫂,小弟感激不尽,哪敢谈什么嫌弃。” 那四哥却不知怎么,意外地红了脸。只听他说道:“我看小兄弟衣裳也湿了,快到火边烤烤衣服,饭食一会就好。” 高鸣再次道谢:“小弟远游至此,不想一时失足掉进了河里。这不,远远望见这里还亮着灯火,想来这里大约有处人家,便赶来投奔。深夜不请自来,实在是叨扰大哥大嫂了。承蒙收留,小弟万分感激!” 双方一阵客套,高鸣在火边坐下烤火,顺便烤烤身上的衣裳。四哥取出了一些吃食,在火上加热。 这时,那位闽娘出声说道:“这位小哥,你这样是烤不干衣服的。” 那四哥看了一眼,也说到:“是呀小兄弟,你要把衣裳脱下来,在火上摊开着烤。” 高鸣看了一眼闽娘,有些不好意思。 四哥看在眼里,笑着说道:“没事的,闽娘不会介意的。衣裳湿漉漉地在身上,身体哪里受得住啊。只可惜眼下我没有换用的衣裳,不然倒是可以借你一套。不过,看你这身材,可能也穿不下。” 听得如此说,高鸣也就将衣裳解下,摊开在火上烤。想了想,还是穿着里边的单衣没有脱下。 忽然,旁边的四哥惊讶出声:“啊呀,小兄弟,你受伤了?” 高鸣有些纳闷,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哎呀,可不是,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此时还隐隐有鲜血流出,把白色的单衣都染红了。 也亏得高鸣如今是洗过髓的修行之人,体质尚佳,要不然这么大个口子,不知要流多少鲜血。 高鸣回想着,估计是在林子中披荆斩棘,没留意时划伤的。 当时一心赶路,哪里注意到这些。这一路上,竟毫无察觉,此时被提醒,这才感觉到有些疼痛。 第四十二章 床够大 只听里边的闽娘笑道:“小哥怎么这么粗心,划了这么大的口子都没注意。” 又转头向四哥吩咐道:“四哥,你去把我那丝帛和剪刀拿来。” 四哥上前去,将一块雪白的布帛和一把精亮的剪刀递给闽娘。闽娘从被子中探出一双凝白的手臂接过,操起剪刀,细细地裁下一块布条,递还四哥。 “四哥,你去为这位小哥包扎一下。” 高鸣将上衣褪下,四哥拿着布条近前来,仔细为高鸣包扎好。 高鸣细细打量,这丝帛颇为不凡。洁白如雪,轻薄绵软,并且同时还干净利索,丝毫没有粘毛夹丝。就是在信王府中,高鸣也未曾见到如此好的丝帛。也不知道,在这偏僻山林里,他们是从哪里找来的。 高鸣包扎好之后,道了谢,一心烘烤湿透了的衣裳。 很快,饭食就好了。高鸣也确实是饿极了,稍稍客套一两句,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饭菜很是简单,却意外地极为有料,尽是些山中野味,配合着动物油脂和山里的野菜,吃起来也有一番独到的风味。 一番惊天动地的战斗,大概是发觉自己的吃相确实有些不太好看,高鸣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还回碗筷,再次向两位道了谢。 许是屋内暖和,又或是身上的衣物单薄,高鸣感觉,身上的衣物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高鸣又起身去,摸了摸在火上架开的外衣,大体上也干得差不多了。 闽娘见了,问道:“怎么样了?” 高鸣一边低头翻看着,一边答道:“嗯,差不多了。” 这时,只听闽娘说道:“我观小哥神色疲惫,不如就此安歇吧。” 也确实如此。想在那湖底不见天日的,也不知被困了多少时日。眼下有个落脚之处,高鸣确实觉得疲倦极了。 高鸣点头称是,道一声打扰,便直起身来,静静地等待着,听从安排安歇之处。 只听闽娘笑着说道:“眼下就剩下一间柴房。只是这柴房实在简陋,平时也没什么人来,便没怎么整理。小哥住进去,实在太委屈了些。” 高鸣忙道:“不碍事不碍事,有一住处,小弟已是感激之至。” 却没想到,只见那闽娘妩媚一笑:“不如这样,小哥不若就在这里歇息。我们这床倒是宽敞,还能挤下一人。” 柴火“噼啪”两声爆裂开来,火焰在空气里荡漾,袅袅的热浪搅动着空气,将光线曲折得梦幻迷离。 闽娘始终裹着被子,背靠着墙壁坐在床上。那一对眼眸,如两汪相依的桃花潭。那倾泻的长发,仿佛隐隐勾画出了那被子中掩藏的婀娜身姿。 霎时间,闽娘那上扬的嘴角在高鸣眼中无限放大,那水汪汪的脸蛋仿佛有无穷的引力,牵引得高鸣心脏嘭嘭狂跳。 高鸣深呼了好几口气,这才稳住心神。方才,高鸣几乎要退后一步,来挣脱那无形的引力。 亦或者是,脚下不受控制地,被拉扯着向前扑去。 高鸣再也不敢看闽娘一眼,只将眼帘垂下,看着地面。 他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看旁边的四哥,没有预想中的愤怒,也没有戏谑与调笑。 四哥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有些当了真的。他眼中有些犹豫和迟疑,有些欲语还休的胆怯。他的手指垂下摩挲着,充分展露着他的不安。 然而,四哥自始至终什么也没说。四哥的平庸,就仿佛参天大树脚下的一株小草。而闽娘的明艳,就宛如巨木顶端最妩媚的花朵。 高鸣不能分辨,闽娘只是开个玩笑,还是真的就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有迟疑,他弯腰从火堆上捡起衣裳,披在身上。 他始终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掩藏在火光的暗影中。 只听得他笑着说:“不敢不敢,小弟承蒙大哥大嫂收留,感激不尽。哪敢再打搅两位休息。小弟有一柴房安身歇息,已经十分满足了。真的十分感谢大哥大嫂的收留,若有机会,小弟必当尽力报答。” 说罢,弯腰至真至诚地作了一揖,以示感谢。随后,低着头,向身旁的四哥说道:“大哥,还劳烦引个路,小弟这便去柴房休息,你与大嫂也能好生安歇。” 里边的闽娘一声轻笑:“嘻嘻,这位小哥还是个皮薄的人儿。也好,你若不嫌弃,便在柴房将就一晚吧。” 高鸣连道:“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大嫂雪中送炭。” 而这时,只见旁边的四哥似乎也大松了一口气,一下子又热情洋溢起来,领着高鸣推门而出,去了边上的柴房。 四哥亲自为高鸣加垫了厚厚的干草,布置好被褥毛毯。 高鸣自是感激不已,两人道别,各自安歇。 一夜无话,除了呜咽的风声,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传来…… …… 第二日清晨,高鸣还在睡梦之中,梦间老听见有“邦邦邦邦”的梆子声。 高鸣将神念外传:“别敲了!” 然而,外面并未理会,高鸣神念爆发,气势汹涌地威慑过去:“别再敲了!” 神念如汹涌的海浪,铺天盖地地向外边涌去,在外边的石板街道间翻滚咆哮。 然而,外边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丝毫没有屈服于高鸣的淫威之下,“邦邦”声连续不断。 高鸣不堪其扰,大怒。 何方贼子,好狗胆,敢扰你神仙爷爷清修! 遂推门而出。未料,不知怎的,竟脚下一空。 高鸣回头,咦,身后可不就是自己居住的那栋老旧楼房? 再扫视四周,自己果然身在五楼半空。 高鸣急忙掐诀,运转真气,却怎么也飞天不起。顿时,一下子失了重心,从空中坠落…… 高鸣猛然惊醒,一睁眼,入目的却是些干草杂物。缓缓地回过神来,高鸣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 呵呵,就自己这菜鸡水平,飞个屁的天! 门外接连不断地传来敲门声:“笃笃笃,笃笃笃”。中间夹杂着四哥的轻声呼喊:“小兄弟,睡醒了没?小兄弟?” 废话,当然没睡醒! 高鸣徒手抹了一把脸,晃了晃脑袋,嘴中应道:“醒了醒了!” 遂稍稍整理下衣裳,起身去开门。 只见此刻门外天还未亮,熹微的晨光被淡淡白雾所掩盖。 四哥早已经穿戴整齐,脚下放着一个竹篓,竹篓盖得严实,不过依然能看到,有绿油油的青草叶茎伸了出来。 四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啊,高鸣老弟,这么一大清早地就把你叫起来了。” 高鸣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没事没事。” 心中却是:卧槽,怎么这么早,兄弟你昨晚那么辛劳,睡得那么晚,这么早起?身体吃得消吗? 这时,只听得闽娘笑着说道:“其实呀,也不用这么早叫小哥起床的呀。” 闽娘起得也早,正俏婷婷地站在四哥的身后。 此时的闽娘,一头乌黑的青丝长发已经挽起在脑后,被一根珠环银钗固定了起来,轻轻一笑,珠环摇曳,更添风姿。 闽娘略施粉黛,淡淡的绿色眼影,将一对丹凤妙眼勾画得极具诱惑。一身朴素的黄色家常连衣裙下,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闽娘上身还披了件黑纹的皮外褂,又添了几分利索。 这皮外褂不知是什么动物毛皮所制,看质感应该是十分的结实耐用,用于做一些粗糙的活计再合适不过。显然,闽娘也非养尊处优之辈。 第四十三章 好感度怎么刷 只听闽娘接着说道:“四哥,你不妨先走便是,让小哥在这里多留几日,也不无不可啊。” 适才高鸣只是匆匆扫了闽娘一眼,便赶忙匆匆地移开了目光。经昨晚之事,他已然不知不觉间对闽娘产生了几分恐惧心理。 然而,没想到,只是听得闽娘用娇柔的声音此般说话,他的心跳就不自觉地剧烈加速起来。 展露了全部姿容和身段的闽娘,那一颦一笑,都仿佛勾魂夺魄。 再看那四哥,脸色刷的一下又白了。 只见那四哥结结巴巴地,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得赶紧走了,小兄弟也醒了,就干脆和我一起走了吧,这山路不太好走……对了,小兄弟不认识路,还是和我一起,我带他下山去吧。是吧,小兄弟?” 这般混乱地说到最后,四哥竟好似恳求一般地,向高鸣投去了求助般的眼神。自古都是客人要走,主家即便假心假意,也是装作极尽挽留的。更没听说,主人家催着客人走,还需求得客人的同意的。 如此奇特的一幕,当真让人啼笑皆非。 而作为客人的高鸣,却丝毫没有轻快的感觉。 只见高鸣急忙点头,极力赞同的说道:“是呀是呀,我不认识这山路,而且,我也得尽早赶路回去了,要不然,家里人怕是等得急了。” 说什么家里人等急了,是高鸣自己急了,他就是害怕了。 高鸣也确实有些急,他是真的有点害怕闽娘。若是让他单独留下与闽娘独处,他是决计不敢的。 甚至,他恨不得现在就拔腿就跑。 高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害怕闽娘。许是从昨天的心跳加速开始,高鸣便开始隐隐地畏惧闽娘了。 高鸣也不想深究其原因,但总之,每当看见闽娘,他便隐隐地想要逃离。因而,此刻慌忙表态,愿随四哥同道下山去。 从心而行,方才是高鸣的本色。 那四哥听得高鸣如此说来,竟投过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饶是此时,高鸣也有些哭笑不得。这好感收获得,实在是有些太过轻松了,也太过诡异了。 那闽娘见两个大男人如此紧张,不由“咯咯”地笑弯了腰。 闽娘可是轻松得很,笑得毫无顾忌。这两个人,说起来是两男子汉,却其实如小姑娘一般柔弱,真正是任人拿捏。 闽娘笑罢,说道:“好吧好吧,不逗你们了,既然着急,就赶紧上路去吧。这山路崎岖,可得慢点走,路上莫要着急。注意脚下,小心为要。” 闽娘上前整了整四哥的衣裳,四哥含情脉脉看着闽娘,似乎有些挪不动脚。 闽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四哥的脸庞,挥挥手:“去吧,去吧!” 四哥深深地看了闽娘一眼,似乎极为不舍。随后,才转过身去,推开篱笆的柴门,向外走去。 高鸣跟着身后,走出院落,转身关上了柴门。 这时,只听闽娘出声喊道:“等一下!” 四哥身形一僵,有些忐忑地转过身来,满脸担忧地偷偷瞟了高鸣一眼。 高鸣也停下脚步,不知所以。 这时,只见闽娘转身回了屋内,不多时,抱了一卷雪白的布帛出来。 闽娘走过院落,走向柴门。四哥快走两步,抢在高鸣身前,迎向闽娘。 高鸣一动未动,不知闽娘何意,只是认得那布帛,正是昨晚为他包扎的那种丝帛。 此番想起此事,高鸣轻轻活动一下胳膊,发现已经全然无恙了。也不知是自己的体质又变好了,还是该归功这丝帛材质上佳。 只听那边闽娘有些担忧地向四哥说道:“四哥,你可还记得,我早先与你说过,我未做记号的地方,你切不可轻去?” 四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这我当然记得。只是,闽娘,我昨晚和你说过,那株草药真的不一般。而且,那位置也不算特别危险,以我的身手,完全可以够得到的。” 只见那闽娘微微有些生气了,恨恨地骂道:“你知道什么!你这憨货!你可知道,但凡有灵之物,必有灵兽守护。你攀岩摘草是把好手,你却哪里打得过那些野莽的虫兽?” 那四哥默然不语。沉默一会,还是开口说道:“闽娘,我想试一试。我昨日早已在暗中观察了许久,并没有发现有灵兽出没。或许,那灵兽出门去了呢,又或许,那灵兽早已经死了。” 闽娘叹一口气,将脸撇开一边,默默地看着地面不说话。 那四哥见了,耐下心来细细地开导着:“闽娘,你放心,我又不傻,一旦出现危险,我会跑的。更何况……” 四哥转过头来,看了高鸣一眼:“今日小兄弟也在,也可稍做帮手。” 说着,四哥接着去哄闽娘:“闽娘,你就放心吧。一旦事不可为,我一定放弃,不要那灵草了,保证下回还好好地过来看你。” 闽娘听了,叹息一声:“算了算了,我是知道你的性子的,我说不动你。” 说着拿起了手中的布帛,递了上去,说道:“你若遇到危险,便赶紧用这布帛将全身裹上。见了我这布帛,一般的蛇虫鼠蚁便不敢害你。” 接着,又从腰间取出一根短笛来,说道:“你若是被困住了,就用那布帛先支撑一会,然后赶紧吹响这支短笛,我立马便会赶来救你。” 四哥感激,伸手接过短笛,顺道握住了闽娘的手,痴痴地唤道:“闽娘……” 闽娘抚了抚他的脸颊,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温情对望了片刻,轻声说道:“去吧,赶紧走吧。” 那四哥恋恋不舍地抽回了手,将短笛揣进怀里,接过布帛,依依惜别。 四哥在前边走,高鸣随后跟上。 两人走过几步远,忽然身后又听得闽娘喊道:“小哥!” 高鸣止步,眼看着身前的四哥脚步一僵。随后,只见四哥率先转过头来,一眼幽怨地看了高鸣一眼。 高鸣急忙挺了挺胸膛,一脸坦然地回望着四哥。 大哥,千万别误会! 随后,高鸣才缓缓转头,眼神飘忽,依然不敢直视闽娘。 只听闽娘说道:“小哥,这路上,你可要替我好好照顾一下四哥。” 高鸣大义凛然地一抱拳,低头领命:“大嫂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大哥,携手同行,互帮互助!” 闽娘颇为欣慰,应道:“嗯。那你们一定要安全回去。下次有空,你再来玩呀,闽娘定当好好招待你。” 高鸣恐慌,有些结巴地敷衍道:“这个,若有缘分,我再来探望大哥大嫂。” 暗下里,却偷偷地背着闽娘,向四哥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大哥放心,小弟以后就是走错了,也绝不再来!最后,祝大哥大嫂白头偕老,和谐美满! 那四哥也不知道领会了高鸣几层意思,总之,还是能够理解到高鸣的心意的,于是满脸欣慰,向高鸣回递了一个赞许加感激的眼神。 好感进度条噌噌噌,满增,升级,再满增…… 高鸣心中大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带着满心的感慨,跟着四哥,向山路进发。 待走到转角,四哥又缓缓地回头,望了一眼那小屋和院落。 高鸣悄悄地低转了头扫了一眼,只见那闽娘还站在篱笆旁,遥遥地挥了挥手。 四哥这才转过身去,继续前进。 高鸣心中暗叹,左右瞟了两人一眼,不乏有些艳羡。 还真是伉俪情深啊。 高鸣想到自己离开地球的最后那拨电话,心中有些黯然。 转过了弯,四哥也渐渐走得快了。这才是上山采草药的样子嘛。如先前那般磨蹭,估计才上得山来,天就黑了。 第四十四章 无趣的吐槽 两人顺着山间小路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只默默地专心赶路。 走过好了一阵子,山间的薄雾都已经散去了,一轮艳阳已升上当空。 高鸣略显奇怪,山中本该虫兽众多。可这一路走来,林子间一片安静,连一只飞鸟也无。 莫非山里的鸟兽也睡懒觉,日上三竿了也不愿起? 高鸣抬头,只见那四哥始终低着头默默地赶路。 自离了那小屋,四哥便仿佛丢了魂也似的,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一路上默然不语,半句话也没多说。 莫非,这四哥在生我的气?高鸣暗想道。 可是这关我高鸣什么事?我高鸣又没做什么? 高鸣忽然感觉,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还搞得心里有点虚。 又走过一段路,却见前边林子里张了一大片巨大的网。有不少飞鸟挂在上面,看其毛色鲜亮,却早已气息全无。羽毛上湿漉漉地挂着露水,想来应当是在昨日,便已经一头撞在网上,困死在这里。 网子很大,有连地而起的,或有凌空四五尺的,以林中高耸的巨木做依托,横绝当空。举头仰望,甚至张结到了树梢。 大网很宽广,伸向了树林深处,左右望不见尽头。 可以看得看出,这大网的材质也是极好。网绳很粗,用黑白线交缠着织成。 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里,才能布置出如此大的工程。 这时,却听得身前的四哥突然出声说道:“这些大网,全由闽娘自己一人布置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壮观?” 高鸣赞同地点头。却忽然想起,四哥在自己前面,根本看不见自己点头。 正要出声应答,只听那四哥自顾自地说道:“闽娘非常讨厌山下俗世里的那些土人,便一个人隐居在这里,专捕些飞鸟走兽过活。” 高鸣没有说话,那四哥接着说道:“我也是有一次在山中采药,无意间才遇到她的。” 高鸣有些诧异,无意间遇到?你们,不是一起住山里的? 也亏得高鸣还有些智商,这才没问出口。 这么说,你们俩,这算是,偷? 高鸣一直以为,四哥和闽娘,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飘然出尘地隐居在这山林里,过着逍遥的日子。 他们挖野菜,打野味,采草药。这整座山林都是他们的二人世界。 然而,他错了。 现实的情况要复杂地多,也更真实得多。 并且这一次,真实的情况还颇有些奇异。 那四哥领着高鸣,低头躲过巨网,就地找了个树根,坐下来休息。也不需要高鸣发问,便自己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 只听四哥说道:“我本是这山下丁家村里的村民。我生于八月四日,家里取名丁八四。” 这么正经严肃的时刻,高鸣本不想吐槽的。但是有时候,自己的脑子真的不受自己控制。所以他还是在第一时间,脑海中便有所反应:这么随便的吗…… 那丁八四接着说道:“我命不太好。” ……高鸣现在已经开始反思了,自己可能不太适合听故事。这吐槽习惯一日不改,自己是完全没办法好好地听个连贯的故事了。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早亡。” 恩恩,可以说是很熟悉的套路了。 “同村的人欺我年幼,连抢带骗夺去了我家的土地。” 恩恩,被同村的恶人欺凌。 “我是靠着大娘的救济才活下来的。” 恩恩,大海中的最后一块落脚礁石。 “后来,我跟着师父进山采药。” 哈,师父出现了。 “前两年,师父也死了。” 嗯? “再后来,我在山上遇到了我的仙子,那就是闽娘。” 啧,怎么说呢,总的来说,还是个经典的神话桥段。牛郎织女、董永七仙女,都是这样,大差不离。 见多识广的高鸣表示,就这个信息量,自己接受起来还是很轻松嘛。 所以,高鸣轻轻地点头,装着一副很入神、最后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这样。” 丁八四突然问道:“小兄弟,你觉得闽娘怎么样?” 高鸣有些诧异,回答道:“很好啊,温柔贤惠,会持家,还这么漂亮,还对你这么深情。” 没想到,这丁八四一下子红了脸,蠕动着嘴唇喏喏地说道:“她,对我很深情吗?” 高鸣更诧异了:“当然了!” 那么明显,你是瞎子吗?高鸣暗想着。 却见那丁八四突然甩了甩头,说道:“不是,我不是要说这个。” 丁八四斟酌了一下,似乎理了理思路,随后向高鸣说道:“小兄弟,你没见过山下村里的那些人,你不了解。” 四哥眼中露出了深深的痛恨,神情里展现了深切的痛苦。 “那些人,看起来平时人模狗样,装得很和善,但其实,根本就不是人!” 说着,丁八四有些咬牙切齿。 “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失去了最亲的人。而他们,隔三差五地,肆无忌惮地闯进家里。家中物件被顺走了,粮食也被搬走了,就连厨房里的面饼,他们也没放过。他们咬上一口,发现酸了,便随手丢在地上。他们却没有想过,那是一个孩子最后的口粮!” “这样的东西,还能称作是人吗?” 说到最后,丁八四的语气逐渐激愤,脸色也扭曲了起来。 “不过是一群发馊发臭的恶心疙瘩!” 看着丁八四发红的双眼,高鸣沉默了。 这样的痛苦,他本该是有最深切的体会的。 然而,他却忘却了。 高鸣啊高鸣,你装什么装!多读过一点书,多听过一点故事,你就有优越感了?你也不过是,在众多泥土中打滚的,泥丸中比较幸运的那一颗,你装什么装呢? 丁八四没有看高鸣。他什么也没有看,他只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他将双手覆盖在脸上,搓了搓,揉了揉,渐渐地,他的心情也平缓下来了。 “如今,我很幸运地活下来了,很幸运地活到现在。对于帮助过我的人,我会铭记在心。而对于那些恶心的人,对于他们过往所做的恶心的事,我不会再做什么了。” “但是,虽然我不做什么,我也不会忘记!” “然而,你知道吗?最恶心的是,他们自己,却早已经忘记了。他们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勾当,还深信自己是个好人。” “哈,哈哈哈哈……” 丁八四笑得有几分凄凉,很快地,他的语气又转为了平淡。 只听他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会记得的。” 丁八四沉默了,林子里也随之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丁八四向高鸣说道:“小兄弟,你知道吗,闽娘,是仙子。” 高鸣静静地聆听着,他不想再打断什么了。 丁八四接着说道:“从我见到闽娘的第一眼,我就确定了。闽娘,真的是仙子。山林里的仙子,最纯净的仙子。” “我每次来见闽娘,一定要在小溪中仔仔细细地清洗自己。我怕山下的臭味,会熏坏了闽娘。” 丁八四指着罗网上困住的飞鸟,向高鸣说道:“你看,闽娘很厉害的。抓野兽,网飞鸟,挖野菜。就这些,要放在山下,那些龌龊的东西见了,还不知道要眼红成什么样。” “所以,小兄弟,你……” 丁八四用无限渴求的目光看着高鸣。 高鸣明白他的意思,真诚地回望着丁八四,说道:“大哥,你叫我高鸣就好。你放心吧,我不会把闽娘的事透露出去的。” 丁八四万分感激地向高鸣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高鸣兄弟,谢谢你。” 高鸣也是不善言辞之人,只摆摆手,道一声:“应该的!你与闽娘对我的恩情,我高鸣一直铭记在心。” 那四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四十五章 让你明白,从我开始! 休息片刻,两人再度起身,顺着山路而行。 说透了这些事,这丁八四明显感觉要轻松得多了。 丁八四在前面走着,一边时不时地回头和高鸣说话。 丁八四指了指远方的一处高崖,向高鸣说道:“高鸣兄弟,就是前面那一片山崖,山崖上长了一株草药,我想采下那株草药,再下山去。” 高鸣问道:“是你之前和闽娘所说的那株草药吗?” 丁八四点了点头:“正是。到时候,可能会出现危险。高鸣兄弟,我把这短笛给你,一会你远远地看着,一旦我有危险,你就吹响这短笛,闽娘对这山林里的事最是了解,说不定会有办法。” 高鸣不去接那短笛,反而略显生气地看着丁八四:“大哥,你这是看不起我?你有危险了,我远远地看着?你勇猛,我贪生怕死,见死不救?” 丁八四忙说道:“不是不是,高鸣兄弟,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高鸣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大哥,我明白的。你并没有什么错,你只是还不明白,我,高鸣,和你那些村里的人,不一样!你可能也不明白,在这个世上,大多数人,都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丁八四愣愣地望着他。 高鸣笑着,接着说道:“其实,我们两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比你稍稍幸运了一点点。这些事情,我都明白,所以,我也想告诉你。今天,就从我开始,来让你明白这件事。” 丁八四抿了抿嘴唇,说道:“我明白了,好兄弟!” 丁八四把短笛收起,两人一路同行。 两人走过一阵,丁八四指着树上的一片树枝说道:“高鸣兄弟,从这里往后,可就没有闽娘的记号了。但凡是命娘圈起来的区域,打上了记号的,都是她曾经亲自搜查过的,安全的。而这之外的地方,可就不好说了,蛇虫虎豹也是有的。” 高鸣仔细一看,果然,树枝上有丝带系起来的记号。记号很特别,很好辨认。 高鸣恍然,说道:“难怪,昨晚一路走来,我一只野兽也不曾遇到。还道是这山中没有野兽,现在想来,应当是闽娘清扫过的。我真是太幸运了!看来,我又多欠了闽娘一分。” 丁八四笑着说:“说什么欠不欠的,闽娘曾经说过,都是缘分。” 小径略显得偏僻起来,丁八四用一根竹竿将杂草拨到道路两旁,高鸣紧跟其后,踩着他的足迹前行。 忽然,丁八四身形一顿,高鸣险些撞到了他。 高鸣问道:“怎么了?” 丁八四答道:“听!好像是闽娘。” 哈?兄弟,咱都走出来多远了,你是顺风耳吗? 高鸣还是凝神静听。 林子深处有清脆的啾鸣从身后传来。 高鸣从一开始就听到了,但他一直以为是虫鸟唧唧啾啾的声音。现在仔细听来,才发现其实不是,还是有些不太一样的。 只见丁八四从怀里掏出短笛,就是一阵吹。声音清脆响亮。看这音色音调,果然音出同源。 嗬,还真是有情人的游戏。高鸣表示,我们这种单身狗,真的玩不起…… 高鸣笑道:“大哥,这是闽娘在挂念着你呢。” 丁八四轻轻答应一声:“嗯。” 每次一提到闽娘,丁八四总是会有些羞涩。也亏得是这么个大老爷们,啧啧。或许是,他们和一般情侣间有些不一样吧。闽娘对于丁八四来说,实在太深刻了。 过了一小会儿,只听前面丁八四忽然问道:“高鸣兄弟,你之前说,闽娘对我一往情深,是真的么?” 高鸣没好气的说:“这不是废话么。” 这走到半路上,撒着欢,哼着歌,突然就被塞了一把狗粮,这谁遭得住! 只听前边丁八四羞羞答答地说:“我一直想着向闽娘提亲来着,就怕她不答应……” 搁这装什么纯呢,高鸣简直要骂人了。 高鸣不断告诫自己,别动气,放宽心,这里不是原来的世界。 只见高鸣“和颜悦色”地说道:“还提什么亲呀,你总不会想把闽娘接下山,去村子里住吧?” 丁八四摇摇头:“当然不会。我自己都早就不想在村子里住了。” 高鸣说道:“那你就直接和闽娘住山上啊,别回村里了,多好。” 丁八四摇摇头,有些惆怅的说道:“闽娘不让我一直住山上。每到月圆之夜,她就赶我走。还说不许我月圆之夜上山,更不许我月圆之夜去找她。” 高鸣诧异地问道:“这是为何?” 丁八四遥遥头,说道:“不知道。反正,每次都这样,这次也是,被她就这样赶出来的。每当月圆之夜快到了的时候,她就必定会赶我走。都说花好月圆,本是团圆时分,她却……你说,她会不会,其实看不上我?” 高鸣宽慰道:“怎么会呢,闽娘对你如此挂心,她对你的感情,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丁八四听高鸣如此说,心下也安定了些,神态间更显得高兴了。 两人一路前行。只可怜那一路上的野草,那些无辜的茎叶全被高鸣狠狠地碾入了泥土里。 两人不知走了多少路,太阳升得高了,山间的凉气早已经被艳阳驱散,天气也变得炎热了起来。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一处高处,前方视野开阔,山岭沟壑,草木葱青,尽收眼底,令人心胸间都变得畅达了。 丁八四说道:“咱们到了,这,就是那片山崖了,咱先休息休息。” 丁八四找了一片树荫,将竹篓解下,一屁股坐在了树根脚下,背后的衣裳早已汗湿一片。 丁八四抬起袖子,擦了下脸上的汗珠,取出水壶来,仰头灌下一大口水,递给了高鸣。 高鸣接过,倒出浅浅地喝了一小口,还了回去。 两人的体力还是体现出差距来了。高鸣不声不响地,竟然比常年爬山攀岩的丁八四还要轻松一些。 丁八四收起水壶,笑道:“高鸣兄弟,我实话跟你说,你别见外。之前我看你衣着,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富贵公子。” 高鸣笑了笑:“难怪你对我那么警惕,感情是怕我和你抢闽娘。” 丁八四也笑:“摸着良心说,确实有这个事。不过你性子随和,却完全没有富家公子的骄横跋扈气。” 高鸣摸了摸鼻子:“我哪是什么富家公子,我就一穷小子,也就运气好了点。” 丁八四摇了摇头,说道:“若说你是个平凡人,我却也是不信的。” 高鸣问道:“啊?这如何说起?” 丁八四说道:“不是你四哥夸口,论山间行走,攀岩越壁,我丁八四还真没服过谁。没曾想,今日走这些山路,我一再加速,竟还是输给了你。” 高鸣恍然,难怪后来越走越快,还以为是这老丁心结打开,心中高兴了呢,原来还有这回事。当下心中又觉得有些好笑。 高鸣笑着说道:“不瞒你说,小弟确实学过几天功夫。不过只是些粗浅功夫,不值一提。倒是在体力上,小弟自从练功以来,长进了不少。但若是说起攀岩附壁,小弟是万万比不得大哥的。” 丁八四竖了竖大拇指:“难怪敢一个人在山间行走,原来是有武艺傍身。” 高鸣哭笑不得:“小弟可没想过在深山中冒险,着实是意外流落至此。小弟的功夫真是粗浅的很,碰到哪怕半只野兽,也恐有性命之忧,哪敢上山来闯荡。” 丁八四没有多做评价,你高鸣愿意谦虚,就谦虚着吧! 第四十六章 山崖采药去 树荫下凉风阵阵,两人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身上的大汗渐渐平息,体力也恢复过来了。 丁八四向高鸣问道:“兄弟,休息得如何了?” 高鸣答复道:“好了,完全没问题了!” 丁八四起身,一声大喝:“好,那咱们就谋划谋划,把药采了下山!” 高鸣抬头仰望,只见身量不高的丁八四气势如虹,头顶一轮艳日,豪气云干,与之前的扭捏甚至怯弱的表现大相庭径,完全判若两人。 高鸣受丁八四的气氛感染,也赶忙站起。随时听候调遣。 丁八四带头,向着山崖边走去。 丁八四缓缓地走着,山崖上山风猛烈,刮得衣袍猎猎作响。 丁八四每向前一步,气势便更高昂一分;每靠近山崖一寸,豪气便拔高一丈。 此时的丁八四,迎着飓风前行,衣袖飘飘,仿若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他身量不高,却仿佛脚踏实地,头顶苍天,仿佛天边的残云都要被他卷动。 高鸣从未想过,一个山间的采药郎,一个如此平凡的小人物,竟也有这样的高光时刻。高鸣眼神静默,若有所悟,心有反思。 “高鸣兄弟,你看,这山崖中间,便是那株草药!” 高鸣挪动步伐,缓缓地向山崖边上靠。 他仿若镇定,但其实心中很虚。越是靠近山崖边,山风便越是强烈。他生怕一阵疾风掠过,将自己晃下山崖去。 丁八四看出了他心中的恐惧,笑着说道:“高鸣兄弟。你不要怕,没事的。只要不怕,脚下就不虚;脚下不虚,便与平地没什么差别。” 高鸣笑了笑,点点头。 但说实话,明白这道理,是一回事,但心中的恐惧,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转变的。 丁八四显然也是明白这种状况的,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催促高鸣。 这种事情,只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恐惧症,习惯习惯就好了。 高鸣靠近山崖,小心翼翼地探出前脚,探一探山崖边,看看土地是否夯实,随后才站了过去,与丁八四并肩而立。 高鸣站在山崖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向下看了一眼。 之前在山间小路,遥遥地望见这高崖,已经是望而生畏。如今站在崖顶向下看,更是让人胆颤心惊。 山崖很高,一眼望下去,看不清尽头究竟在何处。山崖间错落地攀附着些青木绿枝。循着山崖底端远望,有绿树葱翠,连绵向远方。 高鸣不由自主地脚下后退了一步。向山下看的久了,老是隐隐地感觉山崖下有一种无形地吸力,将自己向山崖下拉扯。 高鸣虽然心中知道,这是一种恐惧心理在作怪,却也再不敢一直盯着向山崖下张望。 高鸣没有找到丁八四所说的草药,不过,想来就在这山崖下的某一处吧。 丁八四取出绳索来,将一头在山崖上固定住,另一头牢牢地绑在身上。 调整好位置,整理了装备,带上了小刀等物件。 丁八四对高鸣说道:“高明兄弟,我这就下去了。一会我采到草药,就叫唤你一声,你便拉我上来。” 其实,光凭他自己,也能借助绳索爬上来。只是,有个帮手,终究要快一点,也更轻松一点。 高鸣自是答应。 丁八四又从怀中取出短笛来,递给高鸣,说道:“兄弟,一会我下去了,恐怕腾不出手来吹笛子。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你看我指意,我叫你吹,你便赶紧吹。” 随后又教给高鸣吹法。不需学太过繁琐,只要学一个音反复地吹即可。 高鸣守好了短笛,一切准备妥当。 丁八四来到崖边,扥了扥绳索,将绳子拉直,便翻身下了山崖。 他双脚抵在崖壁上,身子斜横在半空,将自己缓缓地向下放。 高鸣趴在崖顶静静地等待着,时不时探头向下看上一眼。只见丁八四缓缓下行,已经下落了好几丈远,依然还在不停地下行,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又过了一段时间,高鸣再向下看,终于见丁八四停了下来。 崖壁间,途中的枝枝叶叶都快要将他的身影掩藏了起来,他那本就单薄的身影,在崖壁间看起来更显渺小了。 高鸣见他为自己做了一个落脚点,看起来颇为牢靠,已经掏出工具开始采药了,高鸣也就放下心来。 高鸣站起身,把着绳索,只等丁八四高喊一声,给他信号,他便将丁八四拉上来。 等了一阵,约摸着也应该采下草药了。崖下忽然传来了丁八四的一声呼喊,却不是上拉的信号,倒显得有些惊慌。 高鸣心中一紧,赶忙探头去看。 只见丁八四正紧紧靠在山崖绝壁上,小心地在落脚处站稳。他一手拿着一株草药,护在身后,一手操了把小刀横在胸前,凝神戒备着。 高鸣向另一边望去,却是一条土黄色的大蟒蛇,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此刻正盘踞在一颗斜倚着山崖长出的小树上,昂首吐信,死死地“盯着”丁八四,蠢蠢欲动。 那蟒蛇足有手腕粗细,气势骇人,高鸣看得心中大急。 此刻这一人一蟒还在僵持着,高鸣也不敢贸然拉动绳索,生怕惊动了这大蟒,反而害了丁八四。 山崖间,丁八四缓缓地将手中的草药放入腰间的囊中。 大蟒的头颅微微跟着转动,似乎对这草药极为在意。 草药一入囊中,这大蟒便愈发地急躁起来。它上身缓缓地越抬越高,身上的鳞片翻动间,反映着道道阳光,随时都要扑上前去。 高鸣心中焦急,压低了声音大喊道:“大哥,它是要草药,你快将草药丢下!” 他怕喊声太大惊动了大蟒,对丁八四不利。但其实,蟒蛇的听觉要更灵敏,他这样做毫无意义。 高鸣确实是已经急了,脑子都有些糊了,完全想不到太多了。 而丁八四偏偏不为所动,似乎下了定决心就要这草药,拼死也要护住草药。 高鸣心中更急,都什么时候了,这草药就这么珍贵?连命都不要了? 只见丁八四身形不动,小刀坚定地横在身前,气势凝练。 那大蟒头颅昂起,长长的脖颈拱了起来,蓄势待发。 这时,丁八四已经将草药放入囊中,空出了一只手来,缓缓地从怀里掏出来一卷雪白的布帛。 高鸣这才想起,先前闽娘所说的话。 高鸣也从怀里取出短笛来,却没有得到丁八四的指示,一时有些犹豫,到底吹还是不吹。 高鸣担忧地望着下方的丁八四。 指望这一卷白布吓退蟒蛇,恐怕有些异想天开吧。而且听说蟒蛇之类的,都是瞎子,哪里还分得清什么白布黑布。 面对着展露气势的大蟒蛇,丁八四却没有迟疑。他甚至镇定了下来,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就是在赌,而赌注是自己的命,并且胜率似乎并不高。 丁八四愈发镇定,极为平淡且坚定地将白帛缓缓展开。 当一帘白布被展开,横在人与蟒的中间,那大蟒的气势竟有所收敛。 丁八四从容地将白布帛裹在身上。大蟒蛇迟疑了,拱起的身躯也渐渐松弛了下来。 丁八四一刻不敢懈怠地盯着大蟒蛇,见大蟒始终“盯着”自己,不断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丁八四心中更叫安定了,心中更叫安定了,悄悄地向高鸣比了个向上的手势。 他不敢抬头,他要紧盯着大蟒,他也不知道,高鸣看到了他的手势没有。 很快,绳索拉动了,丁八四的身子缓缓地向上提了起来。 大蟒也“紧盯着”丁八四,随着丁八四的身躯向上升起,那颗冷酷的头颅也缓缓地向上仰。 恶心得令人心寒 终于,丁八四的身体越升越高,大蟒终于垂下头去,缩进了枝叶里。 丁八四缓缓地舒了口气,后背脖颈已是密密的一层冷汗。 忽然,丁八四心中一紧。只见那枝叶间“游”出了一条黄带子,可不就是那大蟒? 它竟然跟来了! 丁八四心中一声暗骂。也只好一手扶着绳索,稳住身形,一手持刀,凝神戒备着。 山崖顶上,高鸣并不清楚下边的情况。但是迟迟没有听到有丁八四的呼喊声,崖下也没有打斗声传来,便也只好保持匀速,将绳索慢慢地向上拉着。 山崖间,那黄色的大蟒也不急,只附在崖壁上游动着,不急不缓地跟在丁八四的后边,速度一致,如影随形。 丁八四不敢去攀附绳索,他死死地盯着那大蟒,看它是否有所异动。手中的小刀隔空遥遥地指着,就怕这畜生突然发难。 终于,到了崖顶。 丁八四的身形停了下来。 那大蟒也停了下来,极有耐心,就默默地在后边坠着,静静地等待着。 高鸣将绳索牢牢地绑好,上前去扶丁八四。 只听丁八四低声说道:“兄弟,小心!慢慢地拉我上去,那畜生还在后边跟着!” 高鸣没有发出声响,他屏住呼吸,默默地靠上前去,将双手从丁八四的腋下穿过,气息一沉,手上一使劲,便将丁八四提了上来。 丁八四只感觉身子一轻,随后脚下便触到了实地,整个人已经身处山崖顶上了。 丁八四心中暗暗吃惊:看不出来,这高鸣兄弟身板不厚,力气却大! 丁八四一刀将腰间的绳索割断,绳子也不要了,拉着高鸣向后退。 才退出去几步远,就看见山崖下冒出了一颗圆圆的土黄色脑袋来,猩红的信子如火焰般,一吐一收,令人胆寒。 它也不冒然突进,只从容地从悬崖下爬了上来,与高鸣和丁八四默默对峙着。 高鸣和丁八四不动,它便在崖边“游弋”,也不向前。 高鸣和丁八四一旦向后退,它也远远地跟上。似乎算好了距离般,也不落后太多。 它不贸然向前,却显然也不愿意就此放任两人离去。 大蟒蛇远远地跟着,离得不近,却也不远,大约也就五六步的距离。 高鸣和丁八四够不着它,就是想要发起突袭,这几步远的距离也足够它从容躲开。而高鸣和丁八四,却并不清楚它突袭时的速度。 高鸣和丁八四奈何它不得,它却时刻威胁着高鸣和丁八四。 那大蟒就这么遥遥地挂着,让人极为恶心,同时也令人心中生寒。 高鸣和丁八四不敢掉转头跑路,只能面向着它,缓慢而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后退。 两人一蛇离山崖越来越远。 大蟒蛇始终跟着。既不进攻,也不掉头离去。反正就这么远远挂着,不离不弃,也不急不躁。 高鸣心中暗骂:“这什么恶心东西,也太有耐心了。” 却丝毫不敢懈怠。就这么耗着呗,只祈求能顺顺利利地走下山去就行。 而丁八四就有经验得多了。他深知,这山路漫漫,有这么个东西跟在身后,想要安全下山,实在太难了。 丁八四有些犹豫,要不要叫闽娘来,问问她是否有办法解围? 丁八四不是很想呼唤闽娘前来帮忙。一来不愿意这么老远叫闽娘赶来,让她担心受累。二来也有些许男人的好强心在作怪。 这时,他眼角瞥见一片竹林,心思一转,脑海中有了些想法。 丁八四将自己的想法向高鸣轻声表述,高鸣理解了他的意思,两人缓步向竹林边退去。 两人在竹林前站定,大蟒也跟着停了下来。 两人不敢进入林子里。林子里视线受阻,万一丢失了蟒蛇的踪迹,就会给大蟒蛇更多的偷袭机会。 丁八四继续持着刀,在林子前站定,与大蟒僵持。而高鸣则缓缓地退入了林子里。 不多时,高鸣便拖了两根长长的竹竿出来。 竹竿很长,也多亏了高鸣有如此力气,才能轻松拖得出来。 丁八四在旁边瞥了一眼,低声赞道:“好!高鸣兄弟,就用这竹竿,打那畜生,狠狠地打!” 高鸣抱起竹竿的一端,指向那大蟒,心中暗道:你这畜生,最好有点眼力劲,快快离开,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啦! 那大蟒却岂会了解他心中所想,自是仍然遥遥地和他们对峙着,寻觅机会。 高鸣将竹竿高高举起,心中暗自喝道:快滚!再不滚,我可真打了啊! 大蟒察觉到了凌空的长长竹竿,似乎也感受到了危机,将上身伏下,长长的身子在地面扭动。却很显然,它仍然不愿意就此离去。 高鸣狠了狠心,瞧准了蛇身用力砸了下去。 竹竿带着破风之音砰然砸下。 不想这大蟒极为灵敏,早早地便躲开了去。竹竿砸在地面,竿身颤鸣,却砸了个空。 高鸣将心一横,再此抬起竹竿,用力地向下砸去。 竹竿点点敲打在地面,那大蟒却扭动着身躯一一躲过。 高鸣有些意外,却也较真起来,更为快速地向大蟒砸去。 竿影频频落下,高鸣累得气喘,却丝毫没伤着大蟒半分。 丁八四在一旁看得焦急,也捡起另一根竹竿,也向那大蟒蛇打去。 两人配合着,竹竿轮番点落。那大蟒即便灵活,却也数次险象环生。 那大蟒似乎被逼得急了,竟顶着暴雨梨花般的打击,缓缓向高鸣二人游动靠近。 高鸣二人也被逼得后退,只更起劲地用竹竿向大蟒打去。 终于有一下,那大蟒躲闪不及,竹竿“啪”的一下,正点在大蟒身上。 高鸣和丁八四看得清楚,那大蟒明显身形一顿,身躯扭动,蛇鳞翻转,显然是吃痛了。 两人奋力攻击这么久,终于有了成效,不禁同声欢呼一声。 却不料这时,丁八四身形一歪,险些绊倒在地。 原来,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退到竹林边上。丁八四光盯着那大蟒,全没注意身后,被脚下的竹枝绊了一跤。 丁八四不愧是常年在山中行走的人,很快便稳住了身形。饶是如此,仍听到一声“嗤啦”,身上的一片衣裳被划到,撕下一片布料来。身上裹着的白丝帛倒是没有破,却也被扯了下来,滑落在地。 高鸣眼看丁八四险些跌倒,心中关切,正要询问他有没有事,忽然眼角瞥见一道黄芒掠过,确是那条大蟒,闪电般地扑向了丁八四,飞快地缠住了丁八四的双腿。 丁八四才堪堪站稳,却又被大蟒在脚下一缠,当场被绊倒在地。 丁八四立马撇下手里的竹竿,抽了短刀在手,一刀便向那蛇身砍去。 刀身砍在蛇鳞上,立时便划出一道割痕。却没想到,竟完全没有血液留出,这蛇鳞竟出人意料的坚韧。 很快,丁八四的双手也被缠住了,再也挥不动刀。 高鸣大惊,两步赶过去,便要上前去帮忙。 眼看见丁八四挥刀砍蛇,高鸣这才幡然醒悟,想起自己也有一柄匕刃,当下一把丢下手中累赘的竹竿,抽出刀来,一刀便向蛇身扎去。 刀身寒光凛冽,一刀便破开了蟒蛇如碎甲般的鳞片,一股滑腻的蛇血迸出,黏糊糊地溅了高鸣一手。 大蟒蛇吃痛,蛇身一扭,挣脱了高鸣的匕刃,舍弃了丁八四,飞快地远遁而去。 高鸣站在原地张望,只见一条黄带子扭曲着游动着,飞快地窜向山崖,转眼间便消失在山崖的边缘。 危机解除,高鸣赶紧去扶丁八四。 丁八四摆了摆手,斜躺在地上喘息着。 这大蟒力气极大,丁八四被绞得浑身疼痛,骨头都要散架一般。幸好高鸣救援及时,大蟒很快便舍下丁八四逃命去了,因而丁八四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还需稍稍休息一下才好。 第四十八章 丁家村 丁八四休息了好一阵,用胳膊肘支起半个身子,微微喘息着向高鸣说道:“高鸣兄弟,你将那短笛拿我。” 高鸣掏出短笛递了过去,丁八四长吸一口气,将短笛放在唇边一阵吹。 清脆的笛声悠扬地在林间传扬开。 不一会儿,山林间传来了同样的笛声。 丁八四竖着耳朵仔细分辨,随后脸色露出痴痴的笑容。傻笑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惊醒,转头向高鸣看去。 高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见丁八四看来,便低下头去揉鼻子,只装作全没注意到。 丁八四将短笛收好,又缓缓躺回地面,闭目休憩,轻声向高鸣表示:“高鸣兄弟,休息一会,休息一会再走。” 高鸣自是由他,只守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看有无危险。 休息了好半天,丁八四终于有所动静,翻身欲起。 高鸣一把扶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 丁八四感激道:“高鸣兄弟,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多亏有你!” 高鸣回道:“大哥客气了。你没事吧?身体要不要紧?” 丁八四答道:“还行,就是胸腹间有些疼痛,缓一阵子就好了。” 随后,丁八四从腰间取出那株草药,说道:“看,这便是那株草药。” 高鸣仔细观看,这草药身形短小,长得平平凡凡,与一般的小草无异。若说有何特别之处,也就是显得特别青翠,似乎有一团青青的生机蕴含其中。 只听丁八四说道:“高鸣老弟,你可别小看这株草药,这可是一株仙草。” 高鸣有些惊异:“仙草?” 丁八四点头,有些骄傲又有些喜滋滋地说道:“正是!这种草药可不多见,也就是这八螅山,能寻见这样的仙草。我采药这么多年,也不过早年跟着师父见过一回。这八螅山,还真是祖宗们留下来的宝贝!” “这么说,这草药很珍贵了?” 丁八四答道:“珍是珍,要说贵,也不好说。” “哦,这怎么说?” “这种草药,就是那些仙家人物也是要的。但要是凡间贩卖,却不一定能卖出好价钱。不过,如果能遇上仙家人物,奉献于他,换个一点点的恩惠,那就十分划算了。” 高鸣听后,心下顿时了然。 这草药在凡间卖不出价钱,但要是能结识仙人,换个交情,仙人随意送个小礼物,我等凡人们自然受用无穷。 这时,只听丁八四说道:“高鸣兄弟,这草药,就送与你吧。” 丁八四将草药递给高鸣,说道:“高鸣兄弟,这次要不是你,这草药采不成不说,连我的性命也要丢在这里。这草药,你就收下吧。” 高鸣大惊,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这是大哥你拼出性命才采下来的草药,我怎么能要?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只听丁八四说道:“诶,高鸣兄弟,我就是一个乡野小民,留着这草药也没什么用。你一看就不是平凡之人,这草药给你,说不定有些用处。” 高鸣摇头如顽童手里的拨浪鼓:“大哥,你为了采这药都差点丢了性命,我不能要,坚决不要!” 只听得丁八四大笑一声,却说:“兄弟,我豁出性命来,可不是为了这株草药。我只是为了采草药而已。” 高鸣听了,为之一愣。 只听丁八四继续说道:“兄弟,不瞒你说,我自从随师父学了这身本事,就偏好在山中走动。在这山里可比在村子里舒坦多了。而且啊,但凡我看见有珍宝一般的草药,必定要想办法采下来。所以啊,我这次并不是为了这株草药,只是为了采这株草药而已。” 高鸣听后不禁无语。 这……大哥,你这让我怎么说你呢? 这就是所谓的职业病吗?职业病有这么要命的吗? 高鸣无语之余,也对丁八四更多了几分敬佩。 丁八四执意要将仙草送给高鸣,高鸣推迟不过,也接受了丁八四的说辞。于是便说道:“行吧,那我就收着。但往后大哥再有用的着小弟的,可不要这么客气了。” 丁八四笑道:“你之前说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兄弟!” 高鸣闻言,也回之一笑。 两人相伴下山,路途中再无波折。 两人循着山间小路,一路下行。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偏西。 两人来到山下,遥见有片小山村。小山村以高出的山岗为凭,周边围了一圈土墙。 小山村中错落着十几户人家,皆以土篱笆围成院落,小屋三两间,土砖为壁,茅草作顶。远远望去,有袅袅炊烟在晚风中摇摆。 大约正是农活晚归的时光,各家各户的小媳妇在屋里烧火做了饭。道上有村民三三两两,拖拉着农具,闲聊着,散漫地往家里走。 村民们大多顶了一顶破了边的草帽,一身麻布短打的装束。一头夹杂着草叶的长发纠缠着,被一根草绳捆在脑后,落满尘土的外衣耷拉在肩上。 他们的胳膊又黑又瘦,如干柴枯枝。他们的裤腿高挽着结了厚厚的一层干泥巴。他们的草鞋是趿拉着的,步子又短又慢。他们驼着背,扛着锄头等农具。他们一手拽着簸箕,一手托着烟杆子。他们聊着天,嘴里含着烟,一说话,灰色的烟雾就从口中鼻孔里喷了出来。 丁八四没有说话,沉默着带着高鸣,从一扎一扎的村民们的身旁走过。 这些村民只转头看了丁八四一眼,便将头转向了高鸣。 高鸣的衣裳一路上早已经弄得又脏又乱,但看布料和衣物款式仍然不掩其华贵。 村民们只在高鸣的衣物上上下打量了一圈,便心下了然,顿时立马转过头去,一副撇开关系的模样。像这样的公子哥,可没几个人愿意上前去扯上关系。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可别到时候没讨着好,却招了灾。 最后,又将目光转向丁八四的竹篓,深深的目光,仿佛要将丁八四的竹篓望穿。 这八螅山可是个大宝藏,丁八四的竹篓里,那可是什么宝贝都可能有的。 丁八四没有说话,只埋头向前走。 人群中,有一个十三四岁的黑小子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丁八四走过,脸上露出喜悦,出声喊道:“四哥!” 丁八四停下脚步,转过头去,认出这打招呼的小伙,便微笑着回应:“顺儿。” 顺儿欣喜地问道:“你又从山上下来了?” 丁八四说道:“是呀,刚从山上下来。” 顺儿问道:“这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吗?” 丁八四放缓了脚步,和他并肩而行:“这个呀,说起来,这次还真碰着个大家伙。” 小顺儿两眼放光:“是什么是什么?” 丁八四故作恐怖语气地说道:“大蟒蛇!那大蟒蛇,又小树干那么粗,三四丈那么长!” “啊!”顺儿显然是被惊到了,好奇地问道:“那么大呀?” “可不是,那家伙,尾巴甩起来飞沙走石地,碗口大的大树,一尾巴就能甩断喽!” 高鸣听了心底暗笑,这老丁,在闽娘那里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样子,怎么才下了山,转眼间就变成了个嘴里跑火车的了? 那蟒蛇哪有那么厉害?真那么厉害,他俩还能活着下来? 丁八四连比带划,胡吹海吹,俨然把这趟采药的遭遇吹出了一部演义。勇敢无畏的采药人丁八四带着得力助手高鸣,从凶狠的恶蟒嘴下勇夺仙草,并狠狠地教训了恶蟒一顿。 小顺儿听得一愣一愣的,被唬得时不时大呼小叫,小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好奇中又带着紧张,紧张中又带着对刺激的向往,向往中又带着对危险的恐惧,而所有的恐惧,又全都转化成了浓浓的钦佩投向了丁八四。 丁八四被这钦佩的目光一照,就好像沐浴在那三春的暖阳里。 当下更是说得眉飞色舞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严厉中带着质问:“四小子,真有那样的妖物?” 第四十九章 隔壁村的姑娘叫翠花 丁八四正说在兴头上,正得意间,那道声音就宛如一盆冰水泼在头顶,将所有的兴致浇熄灭得干干净净。 丁八四收敛了神态,低着头迎向出声的人:“族长爷爷。” 出声者是一名老者。一身粗布长袍,不甚干净,却也不像他人那般布满了泥土。手中一杆烟枪程光瓦亮,拄着一根铁皮拐杖,看起来有些分量,可见老人身体还算健朗。腰背有些弯曲,两手空空,自有身后的儿孙扛着农具。 老族长将烟枪在拐杖上磕了磕,说道:“四小子,你可莫说假话,你真在山上遇到了妖怪?” 丁八四一时有些犹豫,他本来就是夸大其词,但这会当着小迷弟的面,他又怎么好意思说,哎小顺儿,哥刚才骗你的,哥说得全是编造的,哥就是放个屁,你别当真。 怎么可能! 我山川行走丁八四,不要面子的喽? 当下,丁八四迟迟缓缓地回答道:“确实是碰着条大长虫,是不是妖怪不好说,不过那长虫真挺大的,也和一般的畜生不同,有几分灵性,很是阴险。” 也确实,那大蟒蛇确实和一般野兽不同,感觉像是生出来几分灵智了,耐心冷血地让人害怕。 老族长沉默了一下会,缓慢地开了口:“四小子,今日你不在村子里,你可能不知道,隔壁村传过话来,有青壮小子被蒙了心,发痴了,跑上了山,几日未归,估计是凶多吉少了。留下的幼儿孤寡哭得死去活来,有消息的都说,是妖孽在作祟。” 说完,老族长深深看了丁八四一眼,又说道:“今日见你下山了,我也就放心了。你好好琢磨琢磨,那长虫是不是妖孽,要真是妖孽,咱也好尽早,叫上附近村的人,把那孽障给除了。要不然,咱这些山底下吃饭的,不都得遭殃?” 丁八四低声诺诺应是。 老族长回转过身去,高声喊道:“大伙都静一下,听我说两句。” 附近道上行走归家的大老爷们小伙子都停下脚步,安静凝神听老族长发话。 “今天晚上,吃过饭,日落之时,都来宗族大堂,咱说个事。各家各户都必须来,你们各自相互之间传达一下。” 众人纷纷杂杂地答应了一声。老族长满意地挥一挥手,自顾自拄着拐杖,转身向回村方向走去。 见老族长自己远去,不再搭理丁八四,丁八四长吐了一口气,向高鸣投过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高鸣会心一笑,这让他想到还在学生时代,那些刚和老师打过招呼的小学生。 高鸣跟着丁八四进了村子。沿着村中的土路,转过重重篱笆院落,丁八四领着他敲响了一处柴门。 “谁呀?”屋里传出一个老婆婆的声音。 “是我,四儿。”丁八四站在院落外高声喊道。 “哦,四儿!孩子,你稍等一下啊。” 未几,屋内门开了,走出一个老妇人,戴着袖套,系着围裙,端着一盆鸡食,嘴中叫唤着:“咯啰啰啰啰~” 院子里忽的从各个角落,钻出来一只又一只的小鸡,飞快地扇动着翅膀向她脚下扑去。 老妇人随手洒了几把鸡食,将远处角落里的小鸡也勾引过来,随后便将一大盆鸡食放在鸡窝前。 众鸡争相夺食。 老妇人起身,看着活蹦乱跳的鸡群满意地笑着,这才在旧围裙在擦了擦手,走过院落,上前开了门。 “四儿,你从山上回来了?” 丁八四亲热地答道:“哎,是呀,刚下山。” “好啊,回来就好!快进快进。”老妇人开了柴门,伸手引丁八四和高鸣入内。 “听说这外边闹妖怪呀,四儿啊,这些天回来了,就别出去了吧?” “不出去,不出去了。我就在村里休息几天。大娘,你看看家里有什么不方便的,您正好和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你这孩子,就这么好心。这才刚回来,就好好休息休息吧。你看看你,这次一去就是三四天,外边餐风饮露的,可累坏了吧?” 丁八四忙说:“不累不累。” 说着,便带着高鸣进了院子。老妇人转身扣上了柴门。 “屋里坐屋里坐。”老妇人招呼着二人。 “哎。”丁八四答应着,领着高鸣进了屋。 两人进屋坐了,老妇人倒了两杯水来:“喝些水解解渴。” 丁八四接过,一口下去,杯子几乎见了底。 高鸣接过,道了谢,浅浅地喝了口,润一润唇喉。 老妇人见两人放下了杯子,慈蔼地笑着看着高鸣说道:“四儿,带了朋友回来了?” 丁八四说道:“哦,对,是路上的朋友,救过我的命呢。他叫高鸣,可是从京城来的公子呢。” 高鸣赶忙再次见礼:“大娘好,我叫高鸣。” 大娘笑着连连道:“好好,你也好。” 说完,大娘又看向丁八四:“四儿啊,你这几日可好?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丁八四满口说道:“好好,都挺好的,没什么大的危险,就是有一次采药被困在山崖上了,多亏了这位高鸣兄弟拉我上来。” 大娘担忧地惊呼:“哎呦,被困在山崖啦?那可得小心点。四儿啊,下次可要注意了,不好采的药,就不要了,也不差那一颗,可要千万注意安全啊。” 丁八四满口答应:“哎,好,注意着哩,下次不会了。” 大娘满意地说道:“好,那就好。” 大娘又说道:“四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大娘听说隔壁村的翠花姑娘挺好的。要不,隔天大娘去替你说说?” 丁八四一下子窘迫了起来,支支吾吾地答道:“这个,大娘,还不急吧?” 高鸣心中暗笑,没想到到了哪个世界都一样,老四啊老四,看你怎么办。说起,好像自己从没被人催过,主要是没人,这么想来,鼻尖略微还有些犯酸。 那边大娘不乐意了:“什么不急,也就是你大哥走了不在村里,要不大娘连孙儿都会走路了。” 说着,大娘似乎被触动了心中的伤心事,转头望向屋外:“你说这孩子,走了连个消息也没有,连家里的老娘都不要了。” 说着,眼中似乎有晶晶点点的泪光闪动。 丁八四急忙安慰道:“没事,大娘,大哥以后啊,一定会牵着马,带着肉,带着大匹大匹的布回来接您老人家,到时候啊,您老人家就享福啦。大哥是去做造福百姓的大好事,您可千万别怨他。” 大娘擦了擦眼角说:“我不怨他,我就想着他能回个信,我也就放心了。” 丁八四说道:“大娘,您就放心吧。大哥有头脑,人又机灵,一看就是福缘深厚的人,咱八螅山的神仙也会眷顾他哩,一定没事的,放心吧。” “哎,对了。”丁八四说着,将竹篓解开:“大娘,我在山上碰见几株补药,给您留着,调补身体。” 大娘笑了:“你这孩子,自个留着用呀,别老记挂着大娘,大娘身体好着呢。” 丁八四一边取药,一边笑着说道:“小时候大娘对我那么好,我可不敢忘了。” 两人虽非母子,却亲如母子。母慈子孝,高鸣在一旁静静地坐着,丝毫不觉得无聊,更不觉得尴尬。 高鸣望着屋外渐下的夕阳,恍惚间,似乎看到地球上的某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座孤坟,荒草下的泥土里,埋葬着一个瘦小的躯体。她是上百个孩子的母亲,却如今,不知有几人还记得她。 第五十章 忽悠先生 简单地吃过晚饭,高鸣和丁八四从丁八四的小院子里出来。 “宗族大堂就在前边,不远。”丁八四向身旁的高鸣说道。 高鸣点了点头。两人踏着初起的夜色去赴族长的宗族大会。 “四哥,刚才那大娘那里,有个大哥不在家?”高鸣向丁八四问道。 因为之前听他们交谈,大娘的儿子似乎离家多时了,一点音信也未曾传回来。而据丁八四所说,那位大哥是去做造福百姓的大好事去了。在这偏僻的山脚下,还有这等觉悟的人物? 高鸣一时有些好奇,因而发问。 只听丁八四回答道:“大娘家的那位大哥可是我们村的第一号好汉。大娘家在我们村历来是打猎为生,猎户世家。一身打猎的本事,父传子,子传孙,代代相传,到了大哥这一代,那可就厉害得没边了。大哥一身的本事,穿林过境如履平地,这八螅山上,就没有他打不了的猎。” 高鸣问道:“其他村民不打猎吗?” 丁八四答道:“也打。不过也就敢在边缘附近打打兔子麻雀。那大哥可不一样,深山也去得,虎罴也敢打。在这附近村子里,那也是出了名的。说媒的媒婆三天两头往大娘家跑,门槛都快踏秃噜皮了。” 说道这里,丁八四一声感叹:“唉,这要是大哥没走,大娘也不会这么苦,大概孙子都抱上了。” 高鸣好奇问道:“那大哥为什么要走,上哪去了?” 高鸣想着,既然日子也这么好过,一身吃山神饭的本事又这么高超,这么风光,为什么还离开这山脚下呢?这里虽然有些偏僻,但八螅山对那位大哥来说,可谓就是金山银山了吧,一般人怎么会愿意离开这里呢? 听高鸣问起,丁八四却是一声苦笑:“这还不是前些年来了个说书的先生。” 高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和说书先生有什么关系?” 丁八四这才娓娓道来:“前些年来了个说书的老先生,给口茶水、给口饭吃,就说书讲故事。在村里留了三天,一到夜来村民没什么事的时候,就开始说书讲故事。茶水饭食不嫌弃,睡觉休息不娇气,大伙没什么事也愿意听。” “本来大伙听得还挺有意思的,不过听完了也就完了,本来就是个故事,平时该干啥干啥。” 说到这里,丁八四叹了口气:“可大哥不,跟入了魔似的。说书先生要走了,他送了老远,回来还整天气愤愤的。” “再后来,大哥就找我道别来了,让我帮忙关照一下大娘,说他要出去除恶扬善,匡扶正义,改天换地!” “我的个乖乖,改天换地是神仙干的,他一个凡人,改什么天换什么地?” 丁八四向高鸣摊了摊双手,一脸的无奈,言语间却掩藏着几分骄傲与炫耀,带着些对那位大哥的敬佩。 “不过我还是挺佩服我大哥的。我大哥,从小就有志气,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人!” 高鸣赞叹道:“这位大哥也是个奇人。” 丁八四听了可高兴了,兴奋地说道:“那可不,打猎本领高不算什么,志气高才是真的高!难怪我大哥看不上附近村里的那些粗丫头!” 高鸣点了点头。但回过头来仔细琢磨了下,却依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事说起来有点传奇的味道了。 等会,总感觉自己漏掉了些什么细节。 高鸣仔细琢磨,忽然惊悟,问丁八四:“那个说书先生都说了些什么故事啊?” 丁八四回答道:“具体的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有地主家的和官府勾结,欺负我们农家的,我们农家的人被欺负得厉害了,就去把地主家的给杀了。可扬眉吐气了,就是后来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也没什么好结果。” 高鸣一听,对心中的猜想又确定了几分,问道:“那你还记得说书的先生长什么样子吗?” 丁八四回答道:“这个我不太会说,反正是个挺精致的先生,虽然性格随和不娇气,却行为处事很讲究,很儒雅,像教堂里的教书先生。” 高鸣有些无语,是了,八九不离十了。 高鸣最后确定一次:“那老先生姓什么?” 丁八四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高鸣却说道:“我知道,他姓闻。” 语气里尽是无奈。 丁八四有些惊异:“咦,你怎么知道的?” 高鸣答道:“我见过他,我也听过他说书。我有九成的把握,不,九成九的把握,肯定是他!” 丁八四问道:“那,这个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鸣有些不太确定,最后说道:“应该是个好人吧。” 丁八四点了点头:“那就好,那至少大哥也不是被骗了、被迷走了。” 高鸣暗中嘀咕:你大哥不是被骗走了,只是被忽悠走了而已。 既然是那位老先生干的好事,那就没什么好惊奇的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高鸣问丁八四:“那位大哥有没有说去了哪儿?” 丁八四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只说向南方去了。” 高鸣转头向南边望了望。太阳已经落了山,南方的天幕一片漆黑,依稀可见山峦的轮廓,如一只匍匐的巨兽,静伺盘踞着。 宗族大堂很快就到了。 宗族大堂是一间传统样式的老屋,宽大厚重的木门半闭着,微敞着一道小口。有个中年的妇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大门口磕着瓜子一类的东西,夜幕下,“喀嚓喀嚓”的脆响连绵不断。 见丁八四和高鸣过来,那妇人抬起了头。 丁八四向那妇人点了点头,那妇人微微一点头,算打过招呼了,唇齿间不停,又低过头去,“喀嚓、喀嚓……” 丁八四领着高鸣向大堂内走去。忽然,那妇人又抬起头来,站起身来走向两人:“哎~” 高鸣和丁八四停下脚步。 妇人走到高鸣面前,看着高鸣,操着一口特色土话,迟疑地问道:“你……” 丁八四抢先说道:“婶,这是我朋友。” 那妇人上下打量了下高鸣,说道:“你不是我们宗族的人。” 随后又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先进去吧。” 说完,又回到椅子上坐下,“喀嚓、喀嚓……” 丁八四领着高鸣走入宗族大堂。 这所谓的宗族大堂还算宽阔,里边散乱地摆了些长木凳、竹椅子、小板凳。唯有正上方正中央,摆了把精致的太师椅,上边铺着厚厚的垫子。老族长就坐在上边,闭目养神着,等所有人到齐。 丁八四带着高鸣随意找了条长凳坐下,百无聊赖地等着人员到齐,看看老族长要说些什么。 陆陆续续有村民零零散散地推门而入。屋内有人小声地唠嗑,随着人员越来越多,叽叽喳喳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等了一段时间,族长睁开眼,扫视了下底下,招来一人,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那人点头领命,到场中去清点人数。 随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大约人员都到齐了,老族长磕了一下拐杖,咳嗽一声。 底下的嘈杂渐渐地消停下去。待到大伙都安静下来了,族长开口说道:“今天呢,叫大家过来,是商议一下妖物出没的事。” 老族长顿了一下,向底下扫视了一圈。下面的人认真地听着,有人了然地点着头。 族长又说:“可能大家伙也都知道,最近这附近山间有妖物出没,附近村子里已经连续失踪三人了。” “八螅山神保佑,咱们村还算安宁。” “今天有人在山上见到了失踪人的衣物,人却不见了。妖物作祟,已经算是确定下来了。” “附近村的人已经去县城报官去了。我估计啊,大概是没什么用的。官府的人,什么时候能管到咱们山里的事了?” 底下有人轻笑。 老族长接着说:“所以说啊,官府靠不住,还得靠咱自个。旁村的已经去请仙师了,估计很快就有仙师来降妖除魔了。” 说着,老族长将目光转向了丁八四:“四小子,你先前说在山上见到了妖物,可有其事?” 丁八四有些迟疑地说道:“我遇到的是一条大蟒蛇,这个,大是大了点,可到底是不是妖怪,也不好说。” 老族长提高了音量:“不管是不是妖怪,只要是可疑的,不寻常的地方,都要记下来。等仙师来的时候,报给仙师,让仙师来决断。” 老族长又将目光转向场中所有人,严肃地说道:“其他人也一样!都听明白了没有?” 底下众人应和道:“明白了。听明白了。” 这时,突然,人群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四小子,你旁边的那是哪个?可有些面生啊。” 第五十一章 开个玩笑 高鸣和丁八四循着声音寻去,是个满脸油腻的中年的妇人。脸盘如脸盆,一脸的肥肉。一张阔嘴被满脸的肥肉挤成了一团。 丁八四出声说道:“是我朋友,在我家住一阵子。” “在咱们村住一阵子?那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这朋友是从哪来的?有没有根底啊?不会是什么流匪贼寇躲到这里来的吧?可别住一阵子,把咱们村家里的东西都给住没了吧?” 丁八四听了心下气愤,陡然提高了声量,怒气冲冲地说道:“崔婶,这是我朋友!这是我过命的兄弟!你说他是流匪贼寇?就我兄弟这身衣服,你家有什么东西,是我兄弟能看的上眼的?” 那妇人斜瞥了一眼,一脸的讥讽:“那身衣服?哦哟哟,破破烂烂的,说不定就是被官府追捕,满山跑的时候划破的呢!” 丁八四霍然站了起来,一脚就将身前的椅子踹到在地,厉声喝到:“破瓷婆子!你说些什么!” 那妇人一声尖叫:“啊呀,你说谁破瓷婆子呢?你个克父克母的损人玩意儿,没教养的野杂种……” 丁八四听了眼睛都红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动手。 “砰”的一声,老族长将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掼,高声斥道:“四小子,崔氏,你们俩都给我住嘴!宗族大堂,干什么呢?都当我死啦?我还没死呢!财喜,管好你媳妇!” 只听那边有一个汉字骂道:“死婆子,给老子闭嘴。再多嘴多舌,回去弄死你!” 话虽然说得凶恶,但是明眼人一看,都能发现他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到底是自家人,掩护之意,昭然若揭。 丁八四忿忿地坐回位置上,只气得浑身发抖。 反倒是高鸣,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丁八四低着头,感觉有些愧对兄弟,不敢抬头去看高鸣。是自己带着高鸣来村里的,却让高鸣受这样的委屈。只怪自己,没能护住高鸣。 丁八四一时又是惭愧,又是气愤,嘴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高鸣倒是颇为大度,也十分理解。他揽了揽丁八四的肩膀,却自知嘴拙,也没有出声开导。 其实高鸣的心中也是激愤难平,藏在下边的手指头不断颤抖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克父克母啊!这话太恶毒了。 诛心啊。 高鸣颤抖的手蓦然紧紧握成了拳头。握得是那样的用力,整个手臂都发起抖来。最后,拳头一松,全身平静了下来,手脚也不抖了。 高鸣下定了决心,缓缓地压下心中的波动,站起身来。 众村民见了,望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丁八四也诧异地看着他。 只见高鸣摸出腰间那把刀来。 “噌”,短刀出鞘,匕刃精致,刃口寒光闪闪。 众村民大哗,哗啦一下从高鸣身边散了出去。那妇人更是吓得一声尖叫,一下躲到自家汉子身后。 几个青壮的小子迅速跑到族长身前,将老族长护在身后。 老族长强自镇定下来,沉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丁八四坐在一旁,也抬头惊惧地看着身旁的高鸣,喃喃地说道:“高鸣兄弟,你……别……” 高鸣淡然一笑,撩起衣服。 高鸣翻出衣服的里子,找着了一道线缝,用匕刃轻轻划开,抖一抖,只见两片金灿灿的金叶子落在了地上。 高鸣将刀收好,弯腰捡起金叶子,高高地举了起来。 两片金叶子捏在两指之间,被高高地举过头顶。灯火的映照下,金芒流转,金光闪耀,引人夺目。 众村民痴痴地望着金叶子,一时都看得呆了,那金芒范佛带着钩,眼珠子都要被勾走了。 高鸣就这样举着金叶子,缓缓地向老族长走去。 走到近前,高鸣隔着几位壮汉,向被重重围起保护起来的老族长说道:“途经贵村,幸得我那位兄弟相助,才不至于露宿荒野。无以为谢,这两片金叶子就捐献给村里吧,以表我感谢之情。” 老族长定一定神,向左右示意了一下,身前一个汉子走上前来,接过高鸣的金叶子,在手中擦了又摩挲,这才回过身去,恋恋不舍地递给老族长。 老族长故作淡定地接过金叶子,举起来看了看,轻飘飘而又小心翼翼地放到身旁的桌上上。 “呵呵,这位贵客太客气了,不就是住几天嘛,我们山里人素来好客,贵客随便住,就怕款待不周。” 高鸣淡然一笑:“不碍事,我住我兄弟哪里,不需要你们款待。” “呃……”族长的话语思路为之一断。 最后,族长看着众人说道:“这两片金叶子是贵客捐献给我们村的,自然是用于所有村民,大伙人人有份。” 众人当下欢欣鼓舞,满心欢喜,连带着看向高鸣的目光也变得亲近热切了起来。 高鸣斜眼看了那妇人一眼,随后静静地望着族长,也不说话。 族长顿了顿,转头向那妇人一家说道:“当然了,财喜,你们一家就别想了。” 那叫财喜的汉子一巴掌扇在了那妇人的脑袋上:“打死你个臭嘴……” 打骂声不绝。 那妇人受了委屈,嘴里嘀嘀咕咕说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大家好,最近这附近闹妖怪,突然蹦出这么个人来,谁知道他是不是妖怪的卧底!” 老族长一磕拐杖:“住口!” 那妇人一家消停下来。 高鸣站起身来,施施然向那妇人走去。 众人兴致再次高涨起来,一副吃瓜看好戏的样子。 那妇人有些惧怕地问道:“你,你想干嘛?” 那叫财喜得汉子也警惕地望着高鸣。 高鸣淡淡地笑着,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说道:“啧,你说,我的金叶子,能不能买你们一家老小的性命?” 那妇人脸上大惊失色,连那财喜也吓得呆了。 众村民望向高鸣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惊惧了起来。 族长咳嗽了一声,唤道:“贵客……这……” 高鸣回头,向族长和善地一笑:“族长,小子和您开个玩笑,别当真,别当真。” 高鸣摆摆手,回到位置上,脸上的笑容纯洁无瑕,一副乖乖宝宝的样子。其实心中正狂跳不止,连带着藏起来的手指尖都在颤抖着。 族长看着高鸣脸上纯洁的笑,向底下众人挥一挥手,呵呵地陪笑道:“哈哈,玩笑话,玩笑话……” 族长用眼神向那妇人挑了下,示意左右:“掌嘴。” 一个汉子走过去,“啪”地一巴掌将那妇人扇得翻倒。 高鸣向族长点了点头,笑容更加灿烂了。 族长点了下头回意一下,便收拢了话题,继续今天的主题。 之后的会议很乏味,无非是注意安全,有异常及时通报之类的。 高鸣也没有听。高鸣表面上淡定,心下其实乱得很。 高鸣还是第一次和人起这么大的冲突。高鸣其实是个随性又宽容的人,基本上不与人起冲突,即便是有些小冲突,也不在意。这还是高鸣第一次出手意在伤人。 在这陌生的地方,在这荒僻的地方,在这法律威能淡薄的地方,高鸣非常没有安全感。在这种环境下,高鸣没想过伤害任何人,却又同时格外害怕别人觊觎自己,企图伤害自己。 高鸣不知自己此举是否合适,大概,这也算是一种冒险吧。 第五十二章 飞来横……锅? 会议进行到最后,不过是老生常谈。该说的也都说得差不多了,基本上就可以散场了。 周围的讨论声渐渐起来了,场中开始嘈杂了起来。 也有热情的会经营的特意找到高鸣,和高鸣打打招呼,问候两声。高鸣也微笑着回应,态度不冷也不热。 最后,老族长将目光转向高鸣:“贵客初次来到这里,可能有些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我们这八螅山,是座灵山,是有灵气的。山上诞生些精怪,那是平常的事。这次闹妖怪,也不是第一次了,贵客千万不要不当回事,万万要提防注意了。 说实话,高鸣还真的没怎么当回事,妖怪什么的,就当个笑话。不过,听族长这么郑重其事地说,高鸣也思考着是否应该改观了。 高鸣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好的,多谢族长提点,我会注意的。” 族长点点头,又问道:“不知贵客从哪里来?” 高鸣犹豫了下,还是答道:“京城。我从京城出游,正要回去。路上遇到些意外,到了此地,歇脚两天就走。” “嗯。”族长关切地说道:“贵客最好还是多留几日。那失踪的人都是些如贵客这般的青壮男子,贵客最好还是等到妖患平息了再走。” 高鸣想了想,说道:“那就看看情况吧。家人还在翘首以待,等着我回去呢。尽早回去,也免得他们担心。” 族长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不过你也别急,不急在这一时,出行在外,安全最重要。” 高鸣点头说道:“族长说的是,我会看清楚情况再做决定的,不会莽撞。” 族长说道:“好。那贵客回去之后就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可和我说,我会召集村里,尽量满足你。” 说完,又转头向丁八四说道:“四小子,你就代表咱们村,好好招待贵客吧,可不要落了咱们村子的礼数。” 丁八四点头答应。 会议已毕。村民们大多没什么事,也在堂内唠唠嗑。也有人起身向族长请辞,族长点点头,表示应许。 丁八四也准备带着高鸣请辞离去。 高鸣心下想着,这族长也不全是恶人,刚才对自己的叮嘱却是真心实意的。 犹豫了下,高鸣还是向族长问道:“这山间常常有妖怪出没吗?不能让官府着重处理,永绝后患吗?” 族长听了,呵呵一笑:“官府?官府不会处理的。官府路途遥远,怎么会在意我们这几家山民。我们也不需要官府,我们自己能管好自己。” 周围人有听到的,也笑:“官府?官府是不顶用的。还不如靠自己。” 高鸣可不像偏野的村民那般的思维。说到底,最有力量的还是官府。他们虽然自己说不需要官府处理,可要说起处理问题的力量,还是官府更靠谱。他们自己请的那些仙师,谁知道是个什么水平? 这江湖上的仙师,十个里边九个半都是骗子。 高鸣想着,大抵是当地官府不重视,若是连官府都处理不了,还有谁能处理了?若是官府处理不了,还哪来的什么恒昼帝国? 高鸣向老族长说道:“要是我能调动官府的力量呢?” 老族长打量了高鸣两眼,笑着说道:“哦,贵客还是京城里的哪家公子?” 高鸣想了想,说道:“我不是哪家公子,就是认识一些官家的人。” 老族长笑着说:“哦,那也不容易啊。我们这地,偏僻,官府管起来,吃力不讨好,官府不会重视的。来了也不过走个过场,不顶用。” 高鸣说道:“我可以试试,让他们重视一下。” 见族长不甚在意,好像不是太相信高鸣的能力。高鸣又说道:“我住信王府,和信王府有些关系。” 老族长一皱眉,一下子认真了起来,认真地看着高鸣,问道:“贵客,是来自京城里的那座信王府?” 高鸣有些奇怪:“是呀。” 还有别的地方有信王府吗? 那族长眼神复杂地看了高鸣两眼,收敛了笑容,一下子变得冷淡了起来:“不劳贵客费心了,我们自己能处理好。” 这态度转变得太突然,高鸣有些莫名其妙。 高鸣向周围看去,只见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人全都避得远远的。就连之前那些向高鸣打招呼表示热情的人,也都把身子斜开,转过头去,不再搭理高鸣,俨然一副避瘟神的样子。 高鸣转头向丁八四望去,只见丁八四正诧异地呆呆地望着他。 见高鸣看过来,丁八四小声问道:“高鸣兄弟,你真的是信王府的?” 高鸣莫名其妙:“算是,怎么啦?” 丁八四拉了拉他的衣服,说道:“咱先回去,回去慢慢再说。” 高鸣依言,两人起身离去。 两人回到丁八四的院落。 丁八四问高鸣:“高鸣兄弟,你和京城里的那座信王府,到底是什么关系?” 高鸣答道:“我就住在信王府啊,信亲王是我前辈。现如今,我应该,也可以说算是王府里的一份子吧。” 丁八四叹道:“先前,只听说你来自京城,不想你竟然和京城里的信王府有关系。” 高鸣不太明白,问道:“信王府?信王府怎么啦?” 丁八四认真地看了高鸣两眼,观其神色也不似作伪。便问高鸣:“兄弟,你真不知道?” 高鸣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脑袋,问道:“知道什么呀?” 丁八四说道:“当今皇上倒行逆施,残暴无道,又好战喜功,四处征伐,都是因为被妖人挟持,被妖物蛊惑。” 高鸣更是惊讶了:“啊?还有这回事?当今皇上我见过啊,不像这回事啊?” 丁八四左右审视,认真地看着高鸣的脸,说道 :“兄弟,你和我说实话,你真的见过当今皇帝?” 高鸣哭笑不得,说道:“我真见过啊。当今皇上温良恭俭,平易近人,哪里像是个残暴无道的人了;而且皇上意识清楚,精神饱满,也不像是被妖人挟持,被妖物蛊惑的样子啊。” 丁八四认真审视高鸣的表情,见高鸣表情真诚,不像是故作欺瞒。再加之连日相处以来,高鸣也不像是那等虚伪的人,丁八四当下点了点头。 可他却还是不信,问高鸣:“兄弟,你对皇上有多了解?” 这下高鸣迟疑了,说道:“要说了解,还真是谈不上,我们总共也就见过几面。只是看他的样貌,不像是你说的那样啊。” 丁八四立马接口道:“你看,你也不是太了解吧?那妖人妖术极高,一般人就是见过皇上一面两面的,又怎么能分辨得出来呢?” 高鸣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一琢磨,好像还有点道理啊。 莫非,自己还真的是被蒙蔽了? 高鸣忽然想起,先前听过皇帝和白胜的谈话,恒昼国确实是在到处征战的样子。不过白胜劝阻皇帝了啊,皇帝也听进去了,接纳了啊。 高鸣看丁八四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一时间还真不好决断。 高鸣回过头一想,问道:“就算是这样,那和信王府又有什么关系啊?” 我高鸣和皇帝又不熟,皇帝干了什么事,凭什么让我高鸣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替他背锅啊? 只听丁八四说道:“兄弟,你和信亲王熟吗?” 高鸣心中一惊,我和信亲王?这,到底熟不熟呢? 高鸣心下有些不太确定。这在王府中也住了不少日子了,信亲王平易近人,待人和气,有前辈风范,但是又有点深不可测的感觉。高鸣也有些不太确定,这信亲王,到底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样呢? 丁八四见高鸣惊疑不定的样子,捅了捅他的胳膊,问道:“兄弟,你可知道,这挟持蛊惑皇上的妖人,究竟是何人?” 高鸣被搅糊涂了,脑袋一时有些转过不弯来,傻愣愣地问道:“谁呀?” 丁八四悄咪咪地凑近前来,说道:“信亲王就是那妖人!” “啊?”高鸣心肝一颤。 第五十三章 喋血往事 先前听说皇帝被妖人挟持、被妖物蛊惑,高鸣只当做笑话来听的。尽管见所有人都这么认真,高鸣也只当做是谣言所致,并不在意。 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过皇帝真容的啊。 然而,听到丁八四说信亲王白胜就是那挟持蛊惑皇帝的妖人,这说法看似荒诞不羁,高鸣心下却反而信了三分。 说实话,高鸣眼下心里有点慌。 信亲王白胜,是挟持皇帝,蛊惑皇帝的妖人? 荒谬! 但是,高鸣是在冰翠湖的湖底,见过了旁人所没见过的那一幕的。 在冰翠湖的湖底,还有一个更为苍老的白胜,此刻正被封印在湖底的水晶之中。 高鸣自从在湖底见到了水晶中的那道人影,并且确定了那就就是白胜本尊,高鸣心中就一直耿耿于怀,极度不安。只是后来要从湖底脱困,一路上处处波折,便将这份不安抛在了脑后。如今听得丁八四说起信亲王来,这才又想起了这件事。 高鸣心里有点乱,有些紧张得和丁八四说道:“大哥,你可别乱说啊,信亲王是皇族的老祖宗,是守护皇族血脉的,怎么会是挟持皇上、蛊惑皇上的妖人呢?” 丁八四说道:“兄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 只听丁八四有鼻子有眼地娓娓道来。 “这一开始啊,大家都以为信亲王是我们恒昼帝国的守护神。毕竟,他的实力那么强。有他坐镇京城,外族贼子,就再也不敢在京都生乱了。” “但是后来,大家才发现,这信亲王竟然和妖族有勾结!” “啊?”高鸣有些不信。但是仿佛又好像记得,白胜似乎曾经说过,他会和妖族交涉之类的话,当下心中却又信了几分。 丁八四见高鸣的神色间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又接着说道:“兄弟,你还别不信。那妖人还瞒着世人,和妖精成了婚,还生下了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 “不对啊,我见过王妃,不像是妖精啊。” 只听丁八四冷冷一笑:“哼哼,那是在那妖精死后,又找了个美人做王妃。” 高鸣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些事,他完全不知道。 只听那丁八四说道:“我们人族,自古和妖族就是死敌啊!妖族残杀我们人类,吃我们的血肉,更曾经做出圈养牲畜一般圈养我们人族的行为。你可知道,我们的祖先是经过了多少血泪、多少次浴血奋战,才换来今日和妖族分庭抗礼的局面的?” 高鸣不语,他似乎心中过于震撼,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由是,丁八四继续说道。 “兄弟,你想想,那妖人如今与妖族勾结,还诞下天理不容的孽障,这不是妖人是什么?” “兄弟,你可知道,上一任国君是怎么死的?这一任国君,又是如何上任的?” 高鸣沉默半晌,只木然地说了一句:“不知。” “上一任国君,英明神武,武力举世无双,我恒昼帝国威扬天下。但是,却是被那妖人生下的妖孽,领着妖族大军压境,与那妖人里应外合,生生逼死了我帝国的圣君。” “余下的皇子,要么战死,要么被屠杀,就剩下这最小的皇子,被那妖人选了,作了傀儡皇帝。” “兄弟,你可知道,那不人不妖的怪物,是何等的残暴嗜血?” “那妖族从西北起兵,一路攻城略地。我帝国军神西平侯,以身殉国,全家战死!事后,我西部大军收复西北,遍地残骸,白骨累累,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战士的,哪些又是平民百姓的。一身血肉全被啃噬干净了,只剩下些森森白骨。” “可怜我帝国的军神,为国捐躯,却连尸骨也寻不回来……” …… 窗外宁静。 小山村远离尘嚣,夜晚格外安静。 没有人声鼎沸,却有夏虫欢鸣。虫鸣欢唱,更显得山间的幽静了。不知不觉间,月亮已悄悄地爬上了夜空正央,又悄悄地把月光探向人间,悄悄地窥探每一户人家的窗户。 高鸣躺在茅草铺垫的木床上,在月光下睁开了眼。 山间村里都是这样的休息条件。高鸣也不是没过过清苦的日子,倒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失了眠。更何况,这茅草垫底的床铺看似简陋,但其实睡起来暖和又柔软,再舒适不过了。 高鸣才从湖底脱困,昨日深夜了才在山间柴房里将就了一晚。今日一大早又让丁八四给叫了起来,早该困顿了。可如今躺在这么舒适的床铺上,却迟迟睡不着觉。 白胜,信亲王,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真的是信亲王吗?你真的是白胜本人吗? 还是说,你是什么妖物所化? 高鸣摸了摸怀里,有一块手帕,是闻若柔姑娘的。 高鸣想起来当日受伤,绿罗是那般焦急,泪珠是那般滚烫。那一截被鲜血弄脏的绿色罗裳衣袖,是那么地让人记忆深刻。 高鸣摸了摸外衣的里子,哪里被高鸣割开了一道口子。那是绿罗的杰作。当初绿罗为了以防万一,亲手为高鸣在衣服上缝了两片金叶子。高鸣当时还劝阻过,认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嘛。如今却真的用上了,为高鸣解了围。 绿罗是那样的善良啊,绿罗是那样的细心啊。 高鸣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柄皮质的刀鞘。 刀鞘里,是当初高鸣第一天来到王府,被人刺杀,刺客所用的宝刀。同时,也是长青救下他之后,缴下来送给他的宝刀。在他受伤期间,长青几乎天天来看他,用真气为他疗伤。他们一起坐着喝茶,说侠义,聊世道。 长青,可是世子殿下啊。却那么的平易亲人,温润得像是一块暖玉。 这样的王府,怎么会是假的呢? 这样的王府,会是假的吗? 这样的王府,可千万不能是假的啊! 高鸣将刀放回枕头下,翻了个身,在月光下长叹了一口气。 “高鸣兄弟,还没睡着呢?”那头,忽然传来了丁八四的声音。声音很轻,有些含糊不清,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 高鸣心事满满,轻声答应了一声:“嗯。” 那头良久没有回应,似乎丁八四又睡过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忽然丁八四的声音又响起:“要不,你就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吧?今天没来得及,明天我就把隔壁的屋子清理出来,你就多留几天,正好最近闹妖怪,过了这个风口再说。” 这回声音清楚多了,想来也是清醒了。 黑暗中,高鸣静静地想了好一会,说道:“也好,那就又要叨扰大哥了。” “诶,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兄弟,你也别多想,该是什么还是什么。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早知道就不和你说那么多了。这些都是些乡下的传言,谁知道是真的是假的。” 说着,丁八四打了个呵欠:“早点睡吧,兄弟,别多想,该是什么还是什么,这日子,该怎么过还得这么过……” 说完,丁八四砸吧了两下嘴,慢慢地,那头的呼吸声又变得平静而悠长了起来。 高鸣收敛了下思绪,将千千结抛到脑后,也将心神沉了下去,沉入了梦乡之中。 次日,高鸣睁开眼,天早已大亮了。 那头的丁八四已不见了身影,估计早就起床了。 高鸣先将手伸入枕头底下,摸出了匕刃。这才将被子掀开,翻身而起。 艳阳早已经高升,附近时不时地传来鸡鸭的吵闹声。透过窗户,还能看见,不远处的山林间,有小鸟飞进飞出,觅食嬉戏。 第五十四章 住一阵子? 高鸣迅速地穿戴完毕,推门而出。 高鸣听见旁边的屋子里有声音传出,走过去一看,果不其然,丁八四就在里边。 此刻,丁八四正在收拾屋子。抬头看见高鸣,便笑着打招呼道:“兄弟,起来了?” 高鸣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道:“不好意思,起晚了。” 奇了个怪,当初刚到王府的时候,第一个晚上也起晚了。 丁八四笑着道:“没事没事,我看你昨天晚上迟迟没睡着觉,反正今日也没什么事,不妨再多睡一会儿,不碍事的。” 高鸣笑了笑,却依然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丁八四看在眼里,也不多言,只指着屋子,说道:“兄弟,你看,这间屋子如何?” 小山村物资不是太丰富,但屋子倒是不少。就说丁八四家里,就他一人住,却有三间正屋,一间柴房。很多地方都空着。 高鸣随意扫了一眼,这小山村里的屋子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一个样式。 高鸣点头道:“挺好的。” 丁八四说道:“那,兄弟,以后你就住这个屋,如何?” 高鸣也不是挑剔的人,自然不无不可。 丁八四走上前拍了拍高鸣的肩膀,说道:“那好,兄弟,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地在这里住下,都是兄弟,你也别说什么打搅不打搅的话,安安心心地,什么时候想走了,大哥再亲自送你出山。” 高鸣称谢。 丁八四见高鸣依然有些郁结,开解道:“兄弟,别想太多了,还是那句话,该是什么,它终究还是什么,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一切啊,随缘!” 随缘,么? 高鸣默念着两个字,咀嚼了一会,开颜一笑,向丁八四道谢:“多谢大哥开解。” 丁八四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一道,将屋子收拾干净了,铺上床铺。 丁八四又找来一些粗布衣物,说道:“这些衣物,我拿去改一改,你应该能穿上,作换洗用,粗布旧衣,你大公子可不要嫌弃啊。” 高鸣笑道:“不会不会,我又不是什么真的娇气公子。” 高鸣打量着这干干净净的屋子,明亮的窗户,心中似乎也变得明亮了起来。忽然,一个念头从心中浮现:要不,就在此地,住上一阵子? 两人一起去村头水井里担了水回家,将家里的水缸洗刷干净了,将水打满。 丁八四称赞道:“喝,兄弟,你这身板,真看不出来啊。这一膀子力气,比得上二三百斤重的大汉了。” 高鸣笑道:“没有,可能天天练武,有些增益吧。” 闲来无事,高鸣在村子附近走了一圈。 这村头山下,还蜿蜒着一条河流。水波粼粼,倒映着青山白云,甚是喜人。 高鸣在河边寻了个风景好的宽阔地方,练起功来。这几日连番波折,连修行的功课也落下了。高鸣暗下决心,此后可要严格规束自己,不止是修行的课业不能落下,唐隋传给自己的那套武功也要勤加练习。 待做过今日的修行课业之后,不知为何,今日的心态格外上进,竟丝毫不觉得疲倦,有种特别想变强的感觉。 高鸣抬头看了看太阳,太阳距离正中央还有一段距离。 高鸣思忖了一下,还是就借着这一股子劲气,练习一下唐隋教给自己的那套武艺吧。 这套武艺动作看起来颇为怪异,但其中的一些小动作小招法,颇为精妙。不是明白人一般还看不出来,只会嗤之以鼻,哼一声:“花架子!” 但若是让他们原样做来,他们却也不能十足十地模仿到位了,自然也就不能领会其中的精妙了。 高鸣如今也算是练得纯熟了,只是还算不得行云流水,臻至化境。 整个一套演练下来大约需要半个时辰左右。期间,太阳渐渐地也爬上了头顶,如今的太阳也可算得上是夏日的骄阳了。本来还有大树遮阴,却随着骄阳越升越高,再加上高鸣跳跃腾挪,位置不断变换,终于也将高鸣暴露在了艳阳下,晒得高鸣一头大汗。 附近的道上,可以看见有小媳妇戴着头巾拎着食盒向耕地行去,为耕作的男人们送饭。相互之间遇到了,还互相打打招呼,一面同行,一面拉拉家常。 高鸣一心练武,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忽然,看见丁八四循路走来。 只听丁八四说道:“兄弟,你还在这里练功呀。” 原来,丁八四也是来叫高鸣回家吃午饭的。 高鸣微微点了点头,向丁八四使了个眼色,手足间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丁八四点一点头,去附近树荫下乘凉,静静地看着高鸣练功。 终于等了一会,高鸣收了功,这才去向丁八四致歉,说道:“不好意思啊,大哥,不是我不理你,在练功的时候,确实不宜开口说话。” 丁八四笑着说道:“没事,我懂的。你们练功之人,练功的时候都憋着一口气呢,这一开口,气可不就跑了,我懂的!” 高鸣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 其实不是这个原因,但道理确是相似的。丁八四能理解就好,无需钻那个牛角尖,非得去纠正一下。 高鸣忽然说道:“诶,大哥,要不我教你习武吧?” 高鸣不会洗髓种道种,修行一事他可能传不了了,但练武一事,他还是能教一教的。哪怕无需精通,强身健体也是好的呀。 只听丁八四笑着说道:“好倒是好,只是我怕自己不是那块料子哦。” 高鸣笑着说道:“谁规定了你不是那块料子的?谁又规定了我高鸣就是那块料子了?凡事事在人为罢了。” 丁八四笑着回道:“兄弟,你的好意哥哥心领了,只是,我确实没有那份心态去习武练武。还是省了这番功夫吧。” 高鸣心思一转,是了,谁又规定丁八四非得练武才好了?当初那个站在山崖之巅豪气云干的丁八四,不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嘛。 高鸣点了点头,也表示理解,不再多说。 丁八四拍了拍高鸣的肩膀,说道:“走,兄弟,回家吃饭去。” 山民们都有耕地,丁八四却没有。据丁八四所说,当年他还小的时候,是有耕地的,但是大都被别的村民给占了。还是大娘家的大哥,为自己保下了几分耕地。 如今他长大了,却也没再想要回那些耕地了。就连大娘家为他保留的地,他也全部送给了大娘家。因为自己和师傅学了其他的谋生手艺,而这份手艺,令他欢喜,让他自豪。自此,心中再无其他想法,再不想重觅他业。 如今,丁八四每日采药、晒药、捣鼓草药,凭着高超的采药技能,也吃穿不愁,每日怡然自得。 山川行走,是假的喽? 别人家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他丁八四不,去山里“出差”几日,回家晒晒药,磨磨药粉,去县城里“出个差”卖卖药,行了,有吃有穿,满足了! 更何况,山里还有个美娇娘,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甜蜜,足慰此生。尘世一遭,此生不虚。 下午,待到日头下斜,烈阳将热情稍作收敛,高鸣再次寻到那处好山好水的好地方,开始课业,开始练功。 高鸣发现,功课这种事,当一心投入进去的时候,也是会上瘾的。那一种充实感,会带给心中极大的满足。 当残阳夕照的时候,高鸣再一次开始了晚间的武功训练。 有牧牛娃赶着大黄牛沿着芳草茂盛的河边,顺着河道回村庄归家。路上见了高鸣在练武,顿时来了兴致,便驻足在一旁观看。 第五十五章 信不信爷爷一拳给你揍趴下 看了一会,放牛娃说道:“我们村里也练武,那些大人可厉害了,蹲着马步担四桶水,还能坚持半个时辰哩。” 高鸣没有答话,自顾自练功。 过了一会,放牛娃又说道:“你的样子好怪啊,你是不是在练武啊?” 高鸣看见了,听见了,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顾自己练武,心无旁骛。 若真的去计算蹲马步担几桶水坚持多长时间,那可就“入了相”啦,那自己这趟武练得可就失了功效,大打折扣了。 过了一会,放牛娃又说道:“你到底是不是在练武啊?你这样的动作,怎么打人啊?” 高鸣的动作很奇怪,出拳不像出拳,踢腿不像踢腿,单看一处还有些别扭。虽然整体上动作流畅,有种自然的美感,却显然与别的练武的大不相同。 人家都是拳出成风,腿出成影,气势骇人,攻击性十足。高鸣这里就……完全不知道在干什么。 但这就是唐隋传授的呀,这就是唐隋为高鸣量身定做的啊。 那小牧童见高鸣没有理会他,也不生气。分明看不懂高鸣练的是什么东西,觉得这些玩意儿全无用处,却也没显得如何不耐烦,就在一旁看着,打发时间。 小孩子总是最有耐心了。 老黄牛在河边顺嘴吃着嫩绿的河边草,牛尾巴一甩一甩的,也是怡然自得。 远处的道路上,已经有村民带了农具回村,向家归去。陆陆续续,零零散散,闲走闲聊。 有人高声向这边喊道:“牛娃,干啥子呦?” 放牛娃随口脆生生地答道:“看客人练武哩。” 那人本来还想着逗一逗这小娃子,听得小娃这么说,定睛一看,那张白嫩的脸,可不就是那位信王府的客人么? 也确实,高鸣换上了农家的粗布衣裳之后,也没那么显眼了。虽然这张细嫩的脸在黝黑的村民之中还是很显眼,但至少在远处打眼一看,不会引人注目。而若是在他洗髓之前,那把他往村民里边一丢,任谁谁也分辨不出来。 当时,那村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怎么还没走? 于是,那人收起了调笑放牛娃的心思,撇过头去,顺着小道径直归去。 高鸣心头才有触动,却在刚有点苗头的时候,就被他迅速掐灭了。这份练功时如镜湖般的心境,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也不是那些粗心慵懒、随心所欲的人能练得成的。 高鸣将一切杂念抛去一边,只专心练自己的功。 小道上又陆陆续续有人走过。 有人认出了高鸣,却也是视而不见,径自归去。 忽然,却有一人脱离了队伍,向河边走来。 “哟,这不是那位京城王府里的娇贵公子嘛?” 众所周知,在这恒昼帝国,京城里只有一座王府,那就是信亲王府。 来人是个瘦瘦的青年人,一头长发,脑后的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偏偏前边的头发还梳得笔直,似乎特意关照过。但又是个只管前边,不管脑后的主,当真让人发笑。 可惜高鸣此时不能笑,他要维持着波澜不起的心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来人也是一身粗布农家衣,却在胸前穿了条草环。草环绿油油的,倒也颇有几分点缀的味道。一身布衣脏兮兮的,尤其是臀部大腿处,粗布衣服竟磨得有些发白。 “贵公子,怎么不穿你的丝绸衣服了?怎么穿上我们乡下的粗布衣服了?你这细皮嫩肉的,穿得惯嘛?” “哟哟哟,还不说话!行,俺们是乡下土包子,你大公子看不上。那怎么还穿我们土包子的衣服,还在我们这赖着不走了?” “哎我说,你这脸皮还真厚,还在我们这赖上了。别跟我说你体验生活啊,要体验上别处体验去。你是不知道,你搁这多碍眼!” “哎,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装!” 那人自顾自地说着,不管他说什么,高鸣一声不吭,怎么也不搭理。 一旁的放牛娃插话道:“你别吵吵,人家正练武呢,你别打搅人家。” 那青年笑了:“练武?哈哈,就他?还练武?” 那青年围着转了两圈,仔细地看了会儿,嘴中带着嘲讽地喃喃道:“哦,练武,哈,原来是在练武呐!” 那青年看了一会儿,装模作样地学着高鸣摆了两个架势,向放牛娃喊道:“嘿,嘿,牛娃,你看看,这是什么?这什么这什么?” 放牛娃看了他一眼,嫌弃了一声:“啐,丑死了。” 那青年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嘻嘻哈哈地说道:“你知道什么,你这个没见识的小娃娃。他这招我知道,知道叫什么吗?” 放牛娃毕竟是娃娃心性,问道:“叫什么?” 那青年大笑道:“哈哈,这叫老母鸡下蛋!” 言罢,一拍大腿,哈哈哈哈地蹲在地上,笑成一团。 “老母鸡下蛋,知道不知道,这招就叫老母鸡下蛋,咯咯哒咯咯哒,哈哈哈哈……” 笑声尖利刺耳,宛如老鸭子打鸣。 放牛娃一开始还信了,还真以为叫老母鸡下蛋,后来见他笑的这副丑样儿,又嫌弃地撇撇嘴,扭过头去。 那青年却不消停,拉着放牛娃,指着高鸣说道:“哎哎,牛娃,你知道这招叫什么吗?” 放牛娃天真地问道:“叫什么?” “这招就叫……癞蛤蟆上树!咕~呱!哈哈哈哈……” 笑得同样惨烈。 自娱自乐,自癫自狂,也不显尴尬,倒还真是奇人一个。 高鸣险些被那惨绝人寰的笑声搅乱了心性。 放牛娃也不满地嫌弃他:“你别吵吵,人家在练武呢,你好好看,说不定还能学个两招。” 那青年听了,立马不乐意了,夸张地大喊道:“学他?就这?就这玩意儿也叫练武?这玩意儿能打人?老子学的比这强一万倍!” 放牛娃不满地说:“你嚷嚷什么?吹什么牛呢?你什么时候练过武?平时也没见你有多厉害。” “我不厉害?” 那青年一下子被撩起了脾气来了,“啊呸”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脑袋左右望了望,撸了撸袖子,嚷嚷道:“我不厉害?那是你没见识!我比这小白脸儿不强得多了?” 放牛娃撇了撇嘴,还真就不和他一般见识。 这小青年可就火气上来了。冲着高鸣喊道:“喂,小白脸儿,敢不敢和你爷爷比试比试?输了的,你就是爷爷的乖孙!” 放牛娃皱眉道:“你别吵吵,人家正练武呢!” 那青年狠狠地瞪了放牛娃一眼,说道:“小娃娃,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了,你知道不知道你?” 青年指着高鸣大喊道:“小白脸儿,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和爷爷比试比试,爷爷要证明自己!” “呐,小白脸儿,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啊!” “好你个小白脸儿,你敢轻视你爷爷,别怪爷爷没提醒你,爷爷可出招了啊!” “啊呔!” 那青年平地一声大喝,凶猛地向前一冲,却远远地一跺脚,立马又撤了回去。 这哪里是要出什么招啊,就是吓唬吓唬高鸣,看看高鸣有什么反应。 只见高鸣依然我行我素,毫无反应,仿若身前根本没有这么个人。 “呦呵?还不信了是吧?信不信爷爷一拳就能给你揍趴下?” 回应他的,依然是高鸣的视若无睹,他注定永远是自娱自乐。 “哎呦呵,那爷爷可就来了啊?爷爷真的来了啊!” “啊呔!” 那青年高高举起拳头,再一次向前冲去。却早早地一拳挥出,这一拳在空气里点了一下,整个人又立马跳了回去。 高鸣依然不为所动。他看得分明,这一拳离自己还有些距离,根本够不着自己。 第五十六章 看不透的月 那青年虚挥一拳,却见高鸣仍然没什么动静。 “咿呀哈?” 一声怪叫,便开始开始围着高鸣转圈打量。 高鸣不去管他,自顾自地腾挪起伏。 那青年悄悄地绕到高鸣的身后。此时高鸣两腿分得很开,弓步很低,重心下沉,将身体也伏低了。 这小伙可瞅着机会了,也不吭声,悄悄地快步上前,狠狠地一脚便往高鸣的背心踹去。 这一脚来得阴险啊。 电光火石间,只见高鸣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身子一转,回过来的手,手腕托着对方的脚腕向前一送。 这小伙正憋了劲向前踹呢,这一托一送,身子一下子失了重心,大劈叉地向前摔去。 高鸣的反应却还不仅如此,转身的功夫,前手才托着脚腕向前送,后手已经跟了上来,借着转身扭腰的劲力,一巴掌便拍了过去。 那青年还未反应过来,只一巴掌,“啪”的一声,小伙脸上已经开了花。 一巴掌,便扇倒在地。 放牛娃没反应过来,受害人没反应过来,就连高鸣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 信不信爷爷一拳就能给你揍趴下? 余音犹在耳边,高鸣有些惆怅。 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自从这小伙过来,高鸣好几次都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险些就笑出声了好吗? 自己这么长时间的苦练,自己这么深厚的心态修为,差点就破功啦! 亏得自己功力深厚!尤其要感谢自己,以前看的笑话足够的多,免疫力足够好。 只可惜,最后还是功败垂成了。 自己此次练功,还是在最后关头被干扰了。 还没来得及收功呢,就这样生生被打断了。 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地上已经躺了一个“喔喔”叫唤的菜鸡了。 不是我高鸣吹,是真没反应过来。 只是忽然感觉背后似乎有些异样,下意识地一个转身,然后…… 咦?地上怎么多了个人? 高鸣惆怅啊,这不知不觉间地,是如今的自己太强了,还是地上这个太弱了? 一旁的放牛娃惊得腮帮子都快掉下去了,两颗黑溜溜的大眼珠子,星星都快冒出来了。 高鸣想了想,又摆开架势,象征性地收了个功。 虽然被打断了,但自己收功了啊;虽然被打断了,但自己补上了啊;应该可以吧? 高鸣安慰自己。 高鸣惋惜啊,明明就差这么点了。 此时红霞晦暗,夜幕初起。 高鸣走到放牛娃身前弯下身子,对发呆的放牛娃说道:“娃娃,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放牛娃被惊醒,眼中异彩连连,连声喊道:“高人,求您收我为徒吧!!!” 高鸣斩钉截铁地说:“滚,不收!你们这些娃娃,一天天的,尽想些这样的便宜事。” 放牛娃面露失落。 地上的菜鸡还在打滚哀嚎。 丁八四循着小道上走来,老远地便看到了这边的动静。走至近前,丁八四惊讶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高鸣努了努嘴,说道:“我练功,他要动手,然后,就躺地上了。” “哦。”丁八四显得颇为平静,叹息道:“算啦算啦,他非要找死,也由不得咱。” 高鸣听了,开怀大笑。 丁八四见高鸣笑得开心,也敞怀大笑。 两人的笑声飘上云端,直追西霞,畅意至极。 “走吧,回家吃饭。” 高鸣点头:“好,回家吃饭。” 两人抬腿就要走,放牛娃也牵了牛要往家走。 地上那青年见无人搭理自己,躺在地上,一手捂着半边肿胀的脸,一手指着高鸣,厉声喊道:“小白脸,你给老子等着!” 高鸣止步,淡然转身,平静地问道:“等?等什么?” 那青年看到高鸣古井无波的眼神,没来由地心中一寒,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没,没什么……” “哦,没事别叫我!” 两人并肩归去。 放牛娃牵着老黄牛跟在后边,稚嫩的声音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名的童谣小调,伴着晚霞回家。 推开土篱笆小院的柴门,两人到了家。 如今,这座篱笆小院,就是两兄弟的小窝啦。 丁八四说道:“兄弟,村里那个叫财喜的,你知道不?” 高鸣记得,当初在宗族大堂,那个挨揍的刻薄舌毒的妇人,就是财喜家的媳妇。 高鸣点头道:“我记得。” 丁八四一边和高鸣一起进了院子,一边努了努嘴,向身后甩了个眼色,说道:“刚才地上那个,就是财喜家亲戚。” 总的来说,整个村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沾亲带故的,但也分亲近疏远。 高鸣笑道:“我猜也是。” 很明显,那青年就是来找事的。谁没事和一个放牛娃唠那么半天嗑?调逗两句就行了,干一天活不累呀?不饿?不急着回家吃饭? 不过,看那青年衣服臀部大腿处的痕迹,他可能还真不饿。也不怎么累,就是累也是屁股老腰累。 哪个干活的不是袖口的地方先磨损坏的?就他,别的地方都好好的,臀部大腿那地方反而先磨得发白了。 奇人一个,佩服佩服! 丁八四给高鸣分解道:“当时啊,他家那毒舌的婆子挨了揍,这倒不算什么。主要是啊,那金叶子,他家没有份儿。” 高鸣思忖片刻,也明白过来了,笑了笑,说到:“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该不是他家的,终究不是他家的。”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该是什么,它终究还是什么!” 两人齐声大笑。 高鸣笑着说道:“大哥,你说得对。这世间的事,它该是什么,终究还是什么。咱们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这财喜一家的事啊,无论他家反应如何,咱该如何还得如何。” 丁八四也说道:“是这个理。只是,还是要提防着些。这些人,就没一个是不凶恶的。那一家子,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高鸣大手一挥:“没事!” “大哥,跟你说个秘密。我刚才发现了一个事。” 丁八四附耳倾听:“什么事啊?” 高鸣神秘一笑:“我发现,我好像……真的有点强!” 言毕,猖狂大笑。 丁八四有些无语。 兄弟,你变了。你先前不是这样的!你先前可谦虚了来着。 唉,算了算了,就默认了吧。 “先吃饭吧。” “好,吃饭吃饭。” 明月高悬,游子卧榻他乡。明月归明月,梦乡归梦乡。一码归一码,先过好当下再说。 高鸣今夜睡得很好。 月光一如往日,轻轻趴在窗前。 可你永远猜不到,明月俯瞰人间千年万年,又究竟看透了些什么。 次日一早,高鸣就来到先前那处好风光的好地方,继续练功。 练功就是要每天坚持,勤修不怠。 按理说,这块好山好水的好地方,自昨日起,就应该归入是非之地了,并非练功的好地方。但高鸣不管这些啊,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真有点强…… 有实力,心中就是有底气。 怕个球! 而直到晨课做完,依然没什么事情找上门来,平静的日子让高鸣心中还略微有些遗憾。 而他不知道的是,族长家却早早地迎来了一个访客。 “赶他走?”族长不满地说道:“胡闹!人又没占你家地,又没吃你家粮,你凭什么赶人家走?再说,人给村里钱了,那金叶子,你可知道值多少钱?” 族长斜眼看着下边那人:“是不是你家没捞着好处,不甘心,就想搞些事情?我告诉你,那是你家活该!” 族长丝毫不给机会。那人气愤愤地走了,骂骂咧咧地顺着乡道远去。 于是,到了中午,高鸣练功的时候,麻烦来了。 第五十七章 回合制与滚雪球 “小白脸儿,你给爷爷站住了!” 高鸣不急不缓地收了功。 诶,这次来的时间刚刚好。 “小白脸儿,这次你别想跑!” 跑?高鸣左右望了望,我高鸣有一点要跑的意思吗?我就在这等着你呢,你倒是过来呀! “大哥,就是那龟孙儿!装得跟二五八万的,就是他!” 高鸣抬眼望去,乡道上,昨天那废材青年又来了,半边脸还肿着呢,伤疤还没好,却仿佛已经忘了疼,丝毫不长记性。 那青年也不敢当先上前,只缩在一个壮汉身后,唆使着壮汉上前:“大哥,弄他个龟孙儿!” 来的人不少,都是些十几二十多的年青小子,正是好勇斗狠的年纪。 肿了半边脸的那小青年自然是个带路的货色,而领头的那个却是个真正的壮汉。身材高大,腰如水桶。头顶毛发稀疏,脸上肥肉横生。 有一道刀疤在脸上最显眼的位置耀武扬威。配合着狰狞的表情,扭曲的嘴角,看起来颇为凶悍。 只见他嘴角咧开,露出虫蛀及其严重的残缺的牙齿。 上翻的眼瞳,露出了大片大片的眼白。 那凶狠的壮汉拖着条锄头把儿一马当先,走上前来。 只见他高高地昂起头,用下巴指着高鸣,恶狠狠地说道:“就你……你……你他妈的叫妖……妖……妖人呐?” 高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大哥,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您老长得怎么就这么滑稽呢? “大哥,他不说话!” “大哥,他无视你!” “大哥,他不给你面子!” “大哥,办他!” 高鸣眼神微沉,好吵啊,你们这都是些猴子猴孙吗? 那位大哥大手一拨,将旁边快要抢先的人拨到身后去,领头向前走去。 只见他拖着锄头把,迈着大步,气势汹汹地向高鸣逼近,一边说道:“问……问你话呢?你……你……你他妈嘴……嘴……嘴瞎……瞎啊?” 高鸣从小好学,尤其是模仿能力比较强。 “我……我……我他妈嘴……嘴嘴不瞎,你……你你他妈屁……啊眼瞎……瞎!” “我艹!” 这一句干净利索。 那大汉猛地向前一冲,扬起锄头把一棒子向高鸣当头砸下。 高鸣看得分明,轻轻侧身闪过。 锄头把“嘭”的一声,在泥土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来。出手狠辣,不遗余力。 高鸣侧身闪过的同时,只向前一步,便向那壮汉身前贴去。 那壮汉一棒砸了个空,见高鸣贴了过来,抬起一只壮硕的胳膊冲着高鸣一推,高鸣百几十斤的体重,竟然被一下子推了回去。 那壮汉立马双手握牢了锄头把儿,横向一扫,向高鸣腰间扫去。高鸣匆匆向后闪开。 那壮汉冲上前两步,双手拖到身后又高高举过头顶,铆足了劲一棒砸下。 这回高鸣站稳身形了,轻飘飘地侧身闪过,一步又向壮汉身前贴去。 壮汉单手撇下锄头把儿,又抬手冲着高鸣向前一推。 此番高鸣右脚尖先在地上踩实了,左手竖在身前,右脚尖一吃劲,带着腰身一转,左手腕切着对方的手腕向一旁一拨。 那大汉前推的力一下被转了方向,吃了个空。 而高鸣却还借着这转腰的劲,右手横向大挥拳,一拳狠狠地向那壮汉的脑袋上砸去。 还别说,这壮汉虽然肥硕,看起来好像十分笨重,但身手真的灵活。不愧是身经百战的狠厉货色,一推吃空,立马察觉到不对,马上收回胳膊抬起来护在脑袋边上。 “哎呦”一声,这一拳便砸在了胳膊上。 高鸣这一拳打得实实的,势大力沉,即便护住了脑袋,砸在胳膊上也不好受,整条胳膊都是酥麻酥麻的,再也使不上劲了。 高鸣也不吭声,趁着他挨了一拳,还没回过神的功夫,抬脚闪电般地一脚向他腰胯间点去。 那壮汉胳膊遮面,挡下一拳,刚“哎哟”一声,还没放下胳膊,只感觉胯间一沉,一阵刺痛,再也承受不住,“轰”的一声摔倒在地。 谁说打架是回合制的?你一拳我一拳?滚雪球了解一下? 那壮汉捂着腰胯间的痛处在地上打滚,干嚎不已。 高鸣这一下用的是截劲,急促有力,虽然不知道打没打着穴道,但是受一下也是不得了的。 高鸣偷偷瞟一眼那边的那群“大哥的小弟们”,人数还真不少。 既然要滚雪球,那就滚到底。 高鸣当机立断,一下跳上前去,一把摁住那壮汉,骑在身上,一通老拳就往脸上砸。 那壮汉发觉自己被摁住了,“啊”的一声,腰间的痛楚也顾不得了,第一时间就用双手抱住脑袋,将头护住。 高鸣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管你是胳膊还是脑袋,拳头如雨点般地向下招呼。 这位大哥这样被摁在地上摩擦,哀嚎阵阵。 “废……废物们,还……还不快上……上……” 那边的小弟还在发呆,这转折来得太快有点猝不及防。 “啊,快救大哥!” “快上快上!” “干他干他!” 一群人蜂拥而上。 高鸣赶紧先行一步跳开。 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是? 肿了脸的青年落在最后头,先上前去扶起自家大哥。 却不想大哥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还不快……啊快上!” “哦哦,好好好。” 那青年转身加入战团。 一群人齐齐向高鸣围去,高鸣提防着倒退。 一人心急,当先向前冲来,抬腿飞起一脚便踹了过来。 高鸣横移闪过,顺手一巴掌扇他脑门上。 接着是第二个,冲上前跳起来抬腿便踹。 高鸣翻身闪过,正要还击,第三个已经冲了上来。高鸣只好先俯身伸脚一钩,先将第三个钩倒在地,扑上去摁住脖子,冲脸上便是狠狠一拳。 先前踹空那个却不会就此罢手,才落地,回身便向高鸣扑来。高鸣低矮着身子,弓步游转到他身下,一手架住他的胳膊,一手把住腰间,一起身,便将他整个人顶了起来,一下子掀翻过来,狠狠地掼在地上。 这其他人可就瞧着机会了,瞅准了高鸣后背的空档,上前就是一脚。 高鸣眼角扫到了,却来不及闪躲,也只好顺着这一脚的力,向前一滚,卸去大部分力道。 高鸣在地上一滚,双脚一落地,这可就稳住身形啦。此刻的高鸣,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了,双腿在地上一蹬,整个人一下子弹了起来,迅速向前冲去,立马就要向刚才踹他的那人扑去。 旁边的人又岂会让他如愿? 只见右边窜出来一人来,跳起来扬起拳头,就往他脑袋上砸。 左边窜出来一人来,抬腿便向他腰间踹。 高鸣脚下横向向右边贴,一把拿住右边那人的拳头,身子一转,后背紧紧地贴住了那人的胸腹,同时躲过了左边来的那一脚。高鸣顺势将身后那人的胳膊扛在肩上,使劲一掀。 身后那人腾飞起来,高高地翻过高鸣的头顶,又狠狠地摔了下去,一下子将左边来的那人砸倒在地,两个人“哎呦哎呦”地滚作一团。 之前踹了高鸣的那人再次找着了机会,偷偷地上前,又是一脚,向高鸣后背踹去。 却不想高鸣不知什么时候,左手在背后一抄,一下子抄起他的脚腕来。 高鸣身子一转,面向他,抬起他那条腿来,缓缓地抬过肩头。 那人“哦哟哟”地呼喊着,双手扶着自己被抬起的那条腿,单腿着地,颤抖着苦苦支撑着。 高鸣嘴角咧开,似笑非笑,柔声问道:“还来?” 左手越来越高。 那人“啊呀呀”大呼小叫。 这时,阳光下,地面上一道清晰的影子,从高鸣的身后,飞快地向高鸣靠拢过来。 第五十八章 除暴安良发大财 影子移动得飞快,高鸣一动未动,似乎毫无察觉。 很快,高鸣的脖颈被人从身后锁住。 原来是有人逮着了机会,从背后飞扑过来,用双臂死死地扣住高鸣的脖颈。 却那人双脚才刚落地,那两条胳膊便松开了去,身子软软地向后倒去。 “啊——”这一声惨叫嘶哑地崩散在喉咙间,叫不出来,可见其痛之切。 高鸣回头看去,可不就是那个肿了脸的青年? 只见他双手捂在裆下,身子缩成了虾米,在地上翻滚着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高鸣笑道:“你还真是不长记性啊。” 我高鸣,背后长了眼睛,你信不信? 原来,就在那青年的胳膊扣住高鸣的脖颈的同时,高鸣的脚飞快地提起,闪电般地向后向上甩去,贴身一脚便踢在了他的要害处。 高鸣左手依然扣着那条单腿,笑着向身前那人问道:“是你自己倒,还是我亲自动手?” 那人满头大汗,嗦着嘴皮子哆嗦着说道:“大,大哥,我自己倒,我,我自己倒,不劳您费心,不劳您亲自动手……” 高鸣笑道:“你还挺自觉的,不过,太啰嗦,晚了。” “啪”地一脚点去。 又一人飞了出去,惨叫一瞬间变成了哑鸣,地上又多了一个呜咽打滚的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全在地上打滚,一个不少。 高鸣望着蓝天之上的闲云,听着脚下连绵不绝的呻吟声,我惆怅啊! 这不知不觉间地,忽然就发现自己已经无敌了你敢信? 此时若是再点上一根烟,那就更应景了。 可惜,可惜。 高鸣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子,这大中午的太阳有点大,还是早点回去吃饭吧。别说,这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我左手一式太极拳,右手一剑刺身前,扫腿这招叫清雪,破轻功飞燕;我奇经异脉力破天,一身正气荡人间,除暴安良我心愿……”【注】 高鸣哼着小调推开丁八四院子的柴门。 丁八四正在院子里坐在小板凳上捣鼓药草,听着动静,一抬头看见高鸣正走入院子,便打招呼道:“回来啦?看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高鸣回身扣上门,快走两步来到丁八四的身前,蹲下身子,和丁八四说道:“大哥,不瞒你说,我今天又发现一件事。” “啥事?” “我发现,我无敌了!” “……”丁八四无语。手上的动作不停,瞟了高鸣一眼,说道:“你昨天不是说过这个秘密了吗?” 丁八四将“秘密”两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调侃之意十足。 高鸣装作全没察觉,说道:“不一样。昨天是有点强,今天是无敌!” “好好好,无敌就无敌,怎么,你是想让我夸夸你吗?” “不是,就是在我发现这个事的过程中吧,可能闯了点小小的祸。” “闯祸?”丁八四脑袋一转,这才明白过来。 昨天他是怎么发现自己有点强的?可不就是把人给揍了之后才发现的吗? “你这是又把谁给揍了是吧?” “不是把谁给揍了。” “不是?” “我是把一票人给揍了。” “……我小小地问一句哈,这一票人究竟是几个人?” “八个。” 丁八四头皮有些发麻:“咱村年轻的小青年一共才几个?你一下子揍了八个?” “嗯呐。” “嗯呐,嗯呐……”丁八四无奈地重复着着两个字,苦笑一声:“兄弟,这回还真是麻烦了。” 高鸣点点头,小声地问道:“是不是揍得有点多了?” 丁八四点头道:“之前呢,不管怎么样,都只是和那财喜一家的矛盾。这一下,恐怕和全村都有矛盾了。” 高鸣颇为无辜地说道:“我又没招谁惹谁,是他们非要来找事儿。” 丁八四点头道:“这倒也是。不过,话虽这么说,但这种事也是没法子讲道理的呀。” 丁八四又问道:“你把他们伤得重不重?” 高鸣一耸肩:“不好说。反正该肿的地方肿了,该疼的地方疼,一时半会怕是消不了。” 丁八四无奈。 “兄弟,我反正是站你这边的,就是这个事吧,怕是不太好解决,咱还得想个办法。” 丁八四思忖片刻,说道:“这样,兄弟,我去找族长,说说这事。” 高鸣点头,说道:“行,那就辛苦大哥了。不过还是吃过饭再去吧,这也到点了。” 丁八四点头。两人一起先把午饭吃了。 丁八四将院子里的药草收拾了一下,洗过手,吩咐高鸣就在屋里歇息着,等着他回来,然后自己独自一人去找族长去了。 高鸣独自留在屋内乘凉,躲避初夏午后的烈阳。 已经有夏蝉出现,高枝长鸣,鸣声催人犯困。 等了一段时间,丁八四回来了。顶着艳阳在外行走,势必一头的大汗。 丁八四舀一瓢井水,一饮而尽。 高鸣上前问道:“大哥,如何?” 丁八四摇了摇头,说道:“没找着族长,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高鸣反而安慰他:“没事,大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咋咋。” 丁八四点点头,却还是提醒道:“但还是要多加留心一点,稍稍提防着点。等晚上,我再去找找族长看看。” 高鸣点头道谢。 丁八四摆了摆手。 “诶,兄弟,下午你还去练功吗?” 高鸣答道:“练,每天都练,坚持不懈。” 丁八四犹豫着说道:“要不,就在这院子里练吧?如何?这院子也不小的。” 高鸣大方一笑,说道:“没事,大哥,就这么点小事,咱不至于连门都不敢出了吧?” 丁八四想了想也是,便点了点头。 于是,晚间,高鸣还去老地方练功。 然后,出事了。 被包围啦。 黄昏时刻,残阳如血。 收了工本该径直回家的村民们,却将高鸣团团围了起来。 高鸣被围在人群里,双手摊了摊,出声问道:“怎么啦这是?想干嘛啊各位?” 有人出声问道:“就是你,把我家小子给揍了?” 高鸣笑道:“大叔,我不认识你家小子。倒是先前有几个人来找事,我就略微教训了下。” 当下,四下里一片嘈杂。高鸣静静地看着周围的纷杂,说实话,心里还真有点慌。 至于吗? 忽然,有人冲动地喊了出来:“妖人!” 妖人? 周围忽然一下子静了一下。随后,众人乱杂杂地却众口一词:“妖人!你这信王府的妖人!” 呵呵。 原来是因为妖人。 还是因为妖人。 正如高鸣和丁八四所说,小孩子打架,其实算不得太大的事,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呢。 原来,妖人才是一切的根源。 本来那两片金叶子拿出来之后,很多人便开始向高鸣示好了。 本来高鸣扬言要买财喜一家性命的时候,其他人很多都对高鸣害怕了起来,却因为受了金叶子的恩惠,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的。 本来大部分村民其实是又想讨好,又有点害怕高鸣的。 本来全村就财喜一家没得到恩惠,光凭他一家根本挑不起事情来的。 但是,高鸣,是从京城的信王府中来的。 这是妖人。 信王府的,全都是妖人。 妖人,祸国殃民的妖人,人人得而诛之的妖人。 信王府势大,没人动得了。 但是,现在,有一个妖人,落单了。 罕见呀,不容易呀!一个妖人,就在他们身边。这个妖人,看起来身板单薄。虽然有些武艺,但也不是太强嘛。 而且这妖人,他有金叶子啊。虽然看起来好像都拿出来了,但是说不定还有别的地方还藏着呢! 妖人让村民们恐惧,但这个妖人,更让他们兴奋和激动! 村民们世代依山而居。曾经有一头几百斤重的大野猪,跑下山来,践踏坏了庄稼,拱坏了屋舍。众村民也是这样,将大野猪团团围住,你一锄头我一耙子,你一镰刀我一大棒,大家齐心协力,将大野猪给打死了。 大伙欢欣鼓舞,他们的英勇奋战,为这世间除了一桩大害! 大家伙兴高采烈,一齐将大野猪给分啦! 那白花花的油脂,那飘香的野猪肉,至今还让人回味。你是不知道,那味道有多醉人呐! 注:此句出自歌曲《下山》,颇有韵味,知了在此推荐,书友们不妨一试。 第五十九章 怕吗 高鸣被围在人群中央。 高鸣今天中午刚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好像无敌了。一个打八个,你怕不怕?高鸣甚至感觉,自己还能再打十个!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些人可和那些毛头小子不一样,这里的都是些打过猎,又常年干活的老农。别看他们一个个黑胳膊黑腿干瘦干瘦的,那一把子力气,一拳抡下去你可能真的会死! 望着围拢的人群,高鸣心里也有些发虚。但是,中午的试水,让高鸣对自己的身手有了一个更为直观的认识。可以说,那一场小胜带给了高鸣充足的自信。因此,高鸣虽然心中有些发虚,却并未慌乱。 “妖人?”高鸣看向发话的那人。 “对,妖人!” “妖人!” 声音此起彼落。 他们从一开始就并不是想讨论小孩子打架的问题,他们心急得连流程也不愿意走了。 高鸣面临危机,竟意外地脑子转得飞快。 妖人吗? 高鸣心中苦笑。 高鸣因为妖人之事,吓得连王府都不敢回。 高鸣本想着在这小山村落脚,住一阵子,把一切抛在脑后,做一个缩壳的王八。 顺其自然,等到出现了其他的机缘,亦或是自己哪天想通了,想到好办法了,再说回去的事。 却没想到,妖人之事,竟然还是波及到了自己。 如今,竟连自己也被人唤作妖人了。 高鸣啊高鸣,你还是太天真了。 这就是逃避的下场么? 高鸣举目四顾,周围人忐忑着,迟疑着,却又兴奋着,激动着。他们看着高鸣,就如同一群流着涎,看着一块五花肉的老豺狼。 妖人吗? 呵呵。 妖人就妖人! 高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自己所有的心情,平静下自己一切澎湃的情绪。 自己的心跳声是那么的清晰,滚烫的血液在血管里涌动。它们没有咆哮,但那平静之下,却是那么地汹涌有力。 高鸣抬起头来,将双肩大大方方地展开。 “妖人是吧?” 高鸣的嘴角勾起了一条弯弯的弧线,血红的晚霞在他漆黑的眼瞳中燃烧。 “不是在下夸口,你们就是一起上,也不够在下的一盘菜。” 高鸣两腿分立,左臂平伸,右手回缩。 “我不是针对哪一个,在我的眼里,在座的各位,都是菜鸡!” “狂妄!” 一个五短身材精瘦的大爷一声大喝。这位大爷看似有些年纪,但这一声大喝却中气十足。看他样貌黑黑瘦瘦,身量不高,但看他行动如风,却也是个短小精悍的。 高鸣想起来了,之前那放牛娃就曾说过,村里的大人们也都练武。 只见那大爷自信满满,抢先出击。其身形如獐兔,奔跃如虎豹。他迅捷地冲了出来,看好了距离,高高跃起,举起了耙头,一耙便向高鸣砍杀过去。 高鸣眼神一冷,不再如中午那般,以巧打力。此次不闪不避,转身一甩腿便抽了上去。腿如钢鞭,“啪”一下抽在了耙子杆上,将那耙子抽得倒飞回去。这股大力,连带着那大爷本人,也倒飞了回去。 那大爷耙头不脱手,脚下落了地,却还是站不稳,急退不止,一个踉跄,仰面摔倒在地。 众人暗下里心中一惊,这得是多大力气,将向前冲的人从空中倒踢了回来? 高鸣收腿,站定,大喝:“还有谁!” 这一声大喝气沉丹田,中气饱满,气势磅礴,声音直震青云。 “来呀!一起上吧!” 众人一阵骚动。有人被激起了凶性来,摩拳擦掌。 “好了。” 平平淡淡的一声,一下子压下了所有的骚乱。 人群从两边分开,一个佝偻老者,托着烟杆,拄着拐杖,从分开的人群中行来。 “族长?” 高鸣收了架势,笑了笑。 高鸣看到了,族长后边那气喘吁吁的丁八四。丁八四喘着粗气,看着高鸣,没有说话。高鸣暂时也没有主动和丁八四说上话。 “这都是族长的意思?” 族长淡然答道:“不是我的意思。” 高鸣笑道:“无所谓了。是不是你的意思都不重要。就你们这些跳梁小丑,我高鸣还真没放在眼里。” “年轻人,不要冲动。你真是这样以为的?” 丁八四在一旁拼命地向高鸣使眼色。高鸣明白,那是叫自己不要冲动。 老族长吐了口灰色的烟雾,将脑袋转向一边。 高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一个汉子正持着一张猎弓,蹲在树枝上。那汉子见高鸣看来,遥遥地招了招手。 猎弓虽未张开,利箭却已经架在了弓骨上了。 前边围着的人群中又有几人退后,现出了几个大汉走上前来,手里持着柴刀利斧,一身凶悍。高鸣下意识地悄悄碰了碰腰间的匕刃,匕刃不过一尺来长,混战有些吃亏。 “如何?”族长一脸平淡,语气毫无波澜。 “啧啧,”高鸣砸吧了两下嘴:“还行吧。” “谈谈?” “你们这像是来找我淡淡的样子?” “我说了,这不是我的意思。” 高鸣稍稍思忖了片刻,也干脆地说道:“行吧。” 族长摆了摆手。 众人收敛了气势,齐齐地退后了两步。 有两名中年汉子扶着族长,走上前来。 丁八四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挺着胸膛,一直走到了高鸣身旁站定。他高昂着头,迎着众人如火一般的目光。 高鸣低声悄悄地问丁八四:“怕吗?” “不怕!” “说实话。” “有,有点……” “你挺胸就挺胸,腰别往后仰,别人还以为你腰咋了。” “哦……” 老族长不急不缓,一步一步地走到高鸣面前站定。 高鸣暗自计算了下,两人离了约有三步远。而高鸣的一个击步,瞬间的打击距离是两步。 高鸣笑着说道:“不知族长有何见教?” 那老族长“吧嗒”抽了口烟,说道:“我没什么见教。” 高鸣皱眉:“什么意思?” 老族长摇头:“我压根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 高鸣说道:“行,就当我信您了。那您说说,现在这事,怎么处理?” 老族长转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又抽一口烟,灰色的烟雾从鼻孔间涌出。 “你走吧。” 高鸣皱眉。 “走?”丁八四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这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族长爷爷,这外边正闹妖怪呢!你这时候让他走,不是让我兄弟去送死吗?” 老族长没有理会丁八四,而是看着高鸣的眼睛,说道:“小兄弟,你是信王府的,我本来就不该留你的。眼下,又出了这档子事,你觉得,我还能保得住你?我让你走,也是为了你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尽早回家去吧!” 高鸣点了点头,默然不语。沉思片刻,高鸣抬起头来,看着族长,问道:“我还是不明白,请族长为我解惑。” 族长点头:“你说。” “就因为我是信王府的人?” “对!”回答得很干脆,不假思索,毫不迟疑,丝毫不加遮掩。 “所以我就是妖人?” 族长说道:“你是不是妖人我不知道,信王府却是妖府。” 高鸣笑了,指着后边的村民说道:“所以,你们要为民除害?哈哈!看来,这村里的,都是我恒昼帝国最忠实的子民,每一个都心怀天下,个个都是忠肝义胆的义士呐!” 第六十章 是个好人 族长听出了高鸣话语里的讥讽之意,也大大方方地说道:“我也不瞒你说,他们什么秉性,我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们就是眼红你那身衣服,什么狗屁忠义,不过掩人耳目罢了,和他们可沾不上边。” 高鸣笑了笑:“看来,只有族长还是个好人。” 族长啐了口唾沫,说道:“我也和你说实话,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我也当不上这族长。” “只不过,”族长指了指身后其他的村民,说道:“他们蠢,我还不算太傻。” 老族长的烟杆在铁片拐杖上磕了磕,和高鸣说道:“后生仔,老朽我也希望你能好好地,平平安安地走出去。我叫你走,也不全是叫你出去送死。” 老族长回身遥遥指了指,说道:“顺着这山道下山,路上会有一座八螅娘娘庙,凭你的脚力,日落之前,一定可以赶到。你在娘娘庙里住上一夜,保你无恙。牛鬼蛇神,也不敢来找你。” 高鸣似笑非笑:“这么说,我得谢谢您老。” 老族长摆了摆手:“到底还是个孩子。你啊,还是早点出发吧,尽早到,尽早安心。逞这口舌之利,没有用处。” 高鸣转头看了看周围,晚霞将村民们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长。他们影影幢幢,遮住了日光,围出了一大片阴暗。而阴影的背后,是如血的残阳。 高鸣点了点头:“好。” 众村民嘀嘀咕咕,磨磨蹭蹭。 族长喝道:“送贵客。” 人群这才分开一条道来。 高鸣举步欲行。 丁八四拉着高鸣:“兄弟!” 脸上担忧之情真真切切。 高鸣摆摆手,说道:“大哥,下次有缘,小弟再来看你。” 丁八四却不撒手,一咬牙,说道:“兄弟, 四哥和你一道。四哥说过,要亲自送你出山,说到做到!” 高鸣不动声色,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哥你什么时候说过?记错了吧?你别闹,好好在家待着。” 丁八四却一脸坚决。 这时,族长的声音悠悠响起:“四小子,听爷爷一声劝,好好在村子里待着,别跟着去冒那个险。” 呵呵,说实话了吧?还保我安然无恙?你拿什么保?骗小孩呢! 但此时,高鸣也只能跟着一起劝丁八四:“大哥,干啥呢你这是?好好在家待着,早点成家,替我生个小侄子!” 说着,悄悄地向丁八四使了个眼色。 丁八四这才动摇。 高鸣又是一阵劝。 丁八四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笛来,说道:“兄弟,大哥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支笛子,就送你留作纪念吧。” 说着,将短笛递给高鸣。递送笛子的时候,使劲在高鸣的手上握了握。 高鸣心下了然,回应道:“谢谢大哥!这笛子,我也会吹两句。多谢大哥,放心吧,路上我会小心的。” 高鸣辞别了丁八四,转身欲行。忽然,又停下步子来,看向族长,似笑非笑地说:“族长,我的金叶子呢?” 族长仿佛有些老糊涂了,反应有些迟钝,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哦,金叶子啊,我给大伙都分了。” 高鸣心头暗笑,分了?怎么分?还能把金叶子给分没了?你们是切成片分的? “行了,送你们了!” 高鸣大手一挥,颇有点豪气干云的意思。 族长这次反应倒是快,立马接话道:“嗯,好!后生仔,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心好,豁达,人也聪明!” 高鸣摆了摆手,连衣服也没换,穿着农家粗布衣裳,顺着乡间小道,背倚着漫天红霞,径直离去。 族长在后边不紧不慢地高声说道:“后生仔,我看你这人算心善的,行事有度,不下死手,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否则,我老头子就算是冒险,也要将你永远留在这里。” 高鸣头也未回,只招了招手:“行,我谢谢您叻!我的事,我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我兄弟,还有村头的大娘,他们要是受了委屈,我就让你们真真切切地亲眼见识一回,信亲王府里妖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那族长也高声喊道:“好,后生仔,你是个重情义的,我信你。我就再提点你一句,你若真碰见了什么妖怪,也别怪我老头子,怪就怪,那个妖人信亲王!” 高鸣止步,回过身来,皱眉看着老族长,问道:“什么意思。” 老族长说道:“怪只怪,那妖人将民间的仙师都抓去了,充了军。否则,这妖孽,早就让仙师给除了,又怎得它如此猖獗。如今,我们就是去寻仙师来除妖,也难以找到仙师的踪迹了。” 高鸣想了想,说道:“行,知道了。既然怕死,就别住这荒山野岭啊,出去住啊,去参军啊,还能领一份军饷。” 说完,高鸣不屑地瞥了众村民一眼。 不是自己能处理好吗?不是山里的事不用官府管吗?不是土皇帝当得挺爽的吗? 高鸣转头就走,再不想多说什么。只不过,依照高鸣的本心,该做的事高鸣还是会做的。比如,将闹妖患的事向白胜提一句。 忽然,这一抬头,哟,只见山间小道上遥遥地走来一人,顺着蜿蜒的山道,向山岗上的村庄走来,腿脚利索,行走如风。 高鸣回头,指着那人,向村民们问道:“你们过来看看,那个,是不是就是你们所说的,仙师?” 众村民骚动起来,也顾不上高鸣了,越过高鸣,一齐凑上前去张望,将高鸣完全挡在后边。 “仙师!” “仙师来了!” “果然是仙师啊!” “仙师来除妖了!” 高鸣也不计较,默默走到一边,找了个没人的角度,向下观望。 来人是一身道人打扮,青衣青帽,约莫有三十来岁,圆脸白净,下巴干净,上唇却留了两撇长长的胡须。 他臂弯上斜倚着一柄拂尘,拂尘长须雪白,如一面白帆,随着道人在晚霞中前进;另一手捧着一座罗盘,那罗盘以异兽铜像作指针,古朴程亮。那异兽也不知道是何种类,看轮廓气势倒有几分龙形。 他背上背了一柄三尺长剑,那剑柄与剑刃的衔接处,镶嵌了一面阴阳鱼。那面阴阳鱼也不是固定死的,而是有一根细铜杆,沿着宝剑的中轴线,穿过了阴阳鱼。随着道人脚步的起伏,阴阳鱼时不时地以铜杆作轴,左右翻转。只是留心观察之下就会发现,无论它如何翻转,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总是与剑面持平的,端的让人惊奇。 道人脚程很快,一忽儿的功夫,便已经走上山岗,来到村口。 高鸣全程都在仔细打量。如今这道人走得近了,还真流露出几分出尘的气质来。 高鸣心中暗自思忖,虽说这道人其貌不扬,但仔细看来还真有几分奇异之处。都说十个仙师九个半是骗子,但这个,说不定还真是个有实力的。 那族长从后边拨开众人,迎了上去:“可是除妖的仙师来了?” 那道人答道:“正是。贫道听说这附近闹妖怪,特地前来察看察看。贫道日间已经在东河村看了看,还没有十足的线索。因而,特意来你们这边察看察看。” 老族长热情和蔼地连连点头:“好好好。仙师来访,欢迎至极啊。我等日盼夜盼,终于盼得仙师前来。我等世世代代居住在这偏僻荒凉的地方,深受妖孽的祸害,全都仰仗仙师,保得我们一方平安。老朽代表附近村民,谢过仙师了!仙师功德无量,福寿无疆呐!” “诶,这位老丈过誉了。”那道人摆了摆手,颇为谦虚地说道:“除妖卫道乃是我辈职责。我辈修士,既修得神通道法,就要担负起守护苍生的职责来。斩妖除魔,不过分内之事。” 这位道长三观很正啊! 高鸣听了这话,心中赞誉交加。这一席话说来,正能量满满。高鸣这几日,受尽了窝囊气,就仿佛掉进了屎坑里一般,心烦得不行。此刻听了道长这席话,不由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那双方一通寒暄过后,老族长伸手示意:“道长,请入村。” 道长随着族长进村。却不想,就在这时,那罗盘忽然转动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 有妖气? 那道人正随着众村民进村呢,忽然,手中的罗盘出现了异动。 道人目光一凝,快走两步,从众人身边走开,抬头看了看日头,又举目张望四野,观察地势方位。紧接着脚下踏着奇异的步法连走几步,手上掐了诀,往那罗盘上一指。 只见那黄铜雕刻的兽头指针,霎时宛如打了鸡血一般,哗哗地飞快转了起来。 道人眼盯着罗盘,脚下踏着罡步,缓缓地调整了方位,忽然,那黄铜兽首蓦然停了下来,又好像刹不住车一般,左右摇晃了两下,随后便定定地停在了某个方向,一动不动。 高鸣一早就偏离了那些山民,观看了整个过程。 高鸣远远地望着那道人走来,当下便对这道长的风采赞叹不已。却没想到,这道人还真是灵验,才刚踏进村子,那罗盘立马就察觉到了什么。 接下来道人的一番操作有模有样,气派十足,还真借着这罗盘找出什么来了。 但是,怎么,那铜兽的脑袋……对着自己? 此刻,那黄铜兽首直愣愣地指向了高鸣,那对黄铜兽眼,仿佛有了灵性,活过来了一般,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高鸣。 高鸣怎个人都傻了! 这……什么情况这是? 老子先前那么夸你,结果你找妖怪,把老子给找出来啦? 道人顺着铜兽指针向前看去,入目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此人穿了一身粗布农家衣,却皮肤白皙,显然不是农家汉;看此人模样气质,与其他人格格不入;此人两旁空阔无人,看黄铜兽首的指向,必是此人无疑。 这位道长始终面色平淡,古井无波,面无表情。从第一眼见到他以来,就没见他露过笑脸,显然也是个清心寡欲,一心苦修,严肃认真的人。 只见他眼神微凝,两撇胡须轻轻抖动,嘴唇微动间,吐出了三个字:“有妖气!” “哗!” 众村民齐刷刷地看向高鸣,“哗啦”一下闪开了去。 丁八四并没有去凑仙师的热闹,他本就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此刻他还隔得远远地,但也能看到这边的动静。此刻间他也震惊不已,一会看了看高鸣,一会又看了看仙师,一脸的错愕,一脸的不敢置信。这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呀? 村民们聚作一团,躲在仙师身后,和高鸣遥遥地对峙着。村民们本来就带着武器,只是先前松懈下来了而已。此刻又齐齐握起手里的器具,护在身前,遥遥地指向高鸣。 “妖怪!” “妖人!” “原来是他!” “果然是他!” 一众村民七嘴八舌,嘈嘈杂杂的,说什么的都有。 高鸣简直要气笑了。 老天爷搞我呢是吧?说好的如沐春风呢? 高鸣向那道人望去。那道人气势凝练,静如沉渊,那一身正气,如山岳般厚实,丝毫不见虚态。 “我有妖气?”高鸣心中又气又窝火。 “贫道确实察得,你身上,的确有妖气。”道长语气毫无起伏,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认认真真,一本正经地阐述着。 确实,还的确。你就这么确定吗? 高鸣努力按捺下心中腾腾的怒火,努力地扯出一张笑脸来:“不会是搞错了吧?” 那道人沉默了一小会,却又缓缓地摇了摇头,还是那个古井无波的语气:“贫道绝不会错。” 绝不会…… 高鸣气得一口老血都快吐出来了,你就这么自信啊! 高鸣看着那道人,灿烂地笑着:“要不要再检查一下?我身上怎么会有妖气呢?” “道长,”后边有村民高声喊道:“是他!就是他!他是妖人,他是信王府的!” “对,对,就是他!” “没错,就是他!” 后面的村民跟着附和着。 “打死他!” “杀,杀!” “烧死他!” 那道人对身后的嘈杂置若罔闻,却注意到了一个词:“信王府?” 道长微微蹙了下眉头。 高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论声量,他怎么比得过这么多人呢? 高鸣看着道长微微蹙起来的眉头,不知为何,心中直想笑。 你终于有了表情了啊,还以为你是哪个庙里跑出来的泥菩萨呢。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表情,信王府的人,都该天打雷劈。 就是这样,令人厌恶的表情啊! 高鸣的眼神低垂,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搞错了吧,再检查检查,我身上怎么会有妖气呢?” 身后村民们嘘声一片,嘈杂依旧。 道长没有理睬,而是静静地沉默了片刻。 道长平静的眼瞳里倒映着那青年的身影。 青年的身后是暗彤色的红霞。此刻,太阳还挣扎着在山巅透出最后一丝光亮。那少年就站在这片黄昏里,暗淡的彤云在他身后,最后的霞光将他的影子向前斜斜地拉得老长。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明媚而璀璨,他的眼睛却藏在影子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丁八四远远地落在一旁。初夏的黄昏让人有些心燥。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那起伏的群山蛮横地将夕阳遮挡了。夜幕就要来临,有一丝丝寒意在空中浮动。黄昏用最后的光亮将村头的那片空地笼住。有两团影子在对峙着,一边是自己的兄弟,一边是人头幢幢的村民。高鸣独自一人站在夕阳的中央,他的影子,就像是一支孤单的竹叶,是那样的细,那样的长,不小心飞越过千山,流落到异乡。 道长无喜无悲的看着夕阳下的高鸣,看着高鸣的笑脸,沉默着。 最后,却依然缓缓地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贫道不会错。你身上,确实有妖气,确定无疑。” “哈哈哈哈。”高鸣忽然畅怀大笑。 “我妖你老母!” 高鸣的脚下忽然炸裂了。 高鸣如炮弹般轰然冲出。 我高鸣,一个打八个,你有几个脑袋给我打? 夕阳下刚掠过一道飞影,道人的身前已然多出了一个人。 高鸣漆黑的眼瞳中燃烧着火热的夕阳,灿烂的笑脸下牙齿森白。 “看打!” 身体还斜飞在空中,拳头已高高扬起。 道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右手平托着罗盘收回腰间,丝毫不乱。右脚后撤了半步,左手搭着拂尘柄向上画圈。 高鸣牙关紧咬,右拳青筋暴起,一拳轰下。 那道人左手上的拂尘柄端轻轻划过,木柄的末梢刚好切到高鸣右手的手腕,轻飘飘地就将高鸣势若奔雷的一拳压了下去。 道人的拂尘运势不减,银丝甩了起来,从后边向着高鸣的脑袋扫去。 高鸣的身体抢先翻转了过去,前冲之势不改,这一翻身,便带着后边的左手抡了个大圆,一个反臂锤自上而下,向那道人扑头盖脸地抡去。 道人一拂尘扫空,也不慌不忙,左脚向前一错,游鱼一般从高鸣腋下溜走,左手一个顺手,拂尘柄端就在高鸣的腰间点了一下。 这一下点得,高鸣也不觉得重,但却觉得腰间一阵刺痛。 高鸣强忍着剧痛,左脚一扭,连腰带胯,将整条右腿横甩向那道人。 道人只得竖起左手臂来,强格下这一腿。 却不想,才格下这一腿,高鸣右腿未落,左腿已起,一脚便向道人的裆下踢去。 第六十二章 你找妖物,往哪摸呢? 高鸣这一脚来得又快又刁钻。 道人猝不及防,仓促之下,也只来得及勉强向后一跳,右手用力地向下一拍,拦下高鸣这一脚。 这一脚是拦下了,右手上的罗盘却飞了出去。 那罗盘在空中翻转着腾空,罗盘上的黄铜兽首却始终恪尽职守,不断转动着调整着位置,无论罗盘怎么样翻转,那对黄铜兽眼却始终死盯着高鸣不放。 那道人显然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看起安静得有些文弱的青年,会突然之间暴然出手;更没想到,这位白白净净的青年,会瞬间脾气变得如此暴躁,而一出手便是拼尽全力;更加没想到的是,这位看似略有些瘦弱的青年身手如此犀利,出手角度如此刁钻,毫无规律可循。 道人抬头看着那翻飞的罗盘,急忙弃了高鸣去接。 而高鸣此刻双脚全都离了地,身子横空,无处借力,“啪”的一下,跌落地面。 那道人眼巴巴地接到了罗盘,仔细上下查看,见罗盘尚好,这才放下心来。 高鸣跌落地上,翻身欲起,才一用力,腰间却传来一阵剧痛,双腿酥麻,完全使不上劲来。 其实,自方才被那道人轻轻点那一下,腰腿便开始发麻。如若不然,就凭高鸣的气劲,如此刁钻的一腿,岂是那道人这么轻松就能挡下的。 高鸣在地上不住地挣扎着,却怎么也起不来。双腿越发地酸麻起来,气血流转到腰间的时候,就仿佛被堵塞住了一般。 高鸣挣扎不起,那腰间的疼痛却越发地强烈起来。斗大的汗珠从高鸣头上冒出,高鸣放弃起身,捂着腰间,强忍着刺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个其貌不扬的道人,竟这般厉害! 高鸣瘫倒在地上,喉咙间几乎要呻吟出声。 那道人接到了罗盘,将拂尘一甩,还是搁在臂弯上,不急不缓地向高鸣走来。 高鸣看着走近的那双脚,脸上不停地抽搐。 好机会啊,好机会啊!钩他脚腕,放倒他! “呃啊!” 高鸣喉间一声低吼,却无论如何用力,气血始终卡死在腰间,越是用力,腰间越是剧痛。 终于还是有心无力。 不甘心呐,不甘心啊! “打死他!” “杀了这妖人!” 方才交手太快,众人眼花缭乱。如今听得那声低吼,村民们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村民们群情激奋,喊打喊杀。 一人带头,全都涌上前去,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气势汹汹。 “打死这妖人!” 丁八四一旁看得心中又惊又惧。 “不要,住手!” 丁八四顾不上心中的惧怕,拼了命地冲上前去。 丁八四的脚程确实够快,却才赶到跟前,就被一下子掀飞了出去。 “住手!” 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声量不大,却极威严。 是那道人,拦在了高鸣跟前。他伸出左臂来,将拂尘平伸,将躁动的村民全部拦下。 高鸣躺卧在地上,抬头去看。那拂尘的银丝就在脑袋前静静地垂着。银丝的那边,是无数双挽着裤腿、沾满了泥土的脚。那银丝划了一道无形的界线,将高鸣护了起来。 高鸣转头去看那道人,道人面色平静,眼潭里始终古井无波,看不出他心中想些什么。 “大家稍安勿躁,一切交由贫道处置,如何?” 老族长落在人群之后,高声回应道:“自然一切全由仙师处置。” 众村民这才缓缓地放下来手中的武器。 族长说道:“还不快退下?” 众村民顿时一阵遗憾,稀稀拉拉地退了回去。 那道人收回拂尘,蹲下身子来,看着高鸣。 高鸣躺在地上,回望这道人:“你……想……干什……么?” 高鸣提不上气,连话语也不连贯了。 那道人说道:“贫道称你一声小道友,合适否?” 高鸣无所谓,微微颔首。 道人接着说道:“那么,小道友,交出来罢。” 高鸣不明所以:“什……么?” 道人说道:“你既然不方便,那贫道就得罪了,亲自来取了。” 言罢,也不等高鸣回应,伸手向高鸣身上摸去。 很快便摸出一支短笛。 丁八四被掀翻在一旁的地上,也跌得腰身疼痛。此刻见那道人摸出那支短笛来,连疼痛也顾不得了,紧张地出声问道:“你,你干什么?” 道人不理会他,自顾自地伸手掐算着什么,又在罗盘上推演了一番,说道:“还有一物。” 又向高鸣身上摸来。 此番摸来摸去,也没摸出什么来。道人略一思量,撩起高鸣的衣服将手伸了进去。 高鸣头皮发麻:“道士!你……你自……重!” 道人不理会他,摸索一阵,说道:“找到了。” 将手抽出,手上多了一块雪白的丝布,上面还有丁八四新调制的药草。 高鸣胳膊上的伤口早就结痂了。而丁八四却说,伤口划得得太深了,怕溃烂,用上他丁八四亲自出手调制的草药,保管高鸣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道人将白丝布上的药草抖落,和短笛一并收了,指了指高鸣的腰间,向高鸣说道:“小道友,我解了你的痛楚,你可不要生事?” 高鸣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道人运起真气,在高鸣的各个穴位一阵拍打推揉。 片刻过后,道人问高鸣:“小道友,好些了吗?” 高鸣尝试着活动了下,又立马蹙着眉弓起了腰,嘴中喊道:“还……还疼!” 道人有些意外,说道:“不应该啊。” 便弯腰过去查看。 手刚伸过去,高鸣忽然生龙活虎了起来,一把扣住道人的手腕,脚下一踢,一掀,将道人掀翻在地。一翻身便扑了上去。 那道人反应也快,高鸣身子还没压上去,他双腿已经缩了起来,双脚踏着高鸣的胸腹,一蹬,将高鸣蹬了出去。 而就在这一电光火石之间,高鸣伸手在他怀里一探,被蹬出去的时候,手中已经掏去了短笛和丝布。 道人一将高鸣蹬出去,顺势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便要扑上前去。 高鸣脚下急退,一边连连摆手,一边嘴中喊道:“道士!” 那道人见高鸣示意,停下脚步来。 “小道友,你言而无信!” “有信!我高鸣,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我答应了你不生事,就不生事。” “但是!”高鸣将丝布与短笛护在身后,满眼警惕地看着道人,说道:“这些东西,是我的!我没给你,它就是我的,你不能抢。” 道人这才明白过来,收敛了气势,平和地说道:“小道友,那是妖物。” “你别管!不管他是什么物,管他是妖物也好,人物也好,就是畜生物,它也是我的!” 这道人听了,沉默半晌。 这道人显然也是个一心修道的。道可道,非常道。这一心修这非常道,却没练过嘴皮子。道人一时有些嘴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道人也只是劝道:“小道友,这附近闹妖患,有妖怪为祸乡邻,已经害死两三人了。这妖物,说不定就与那妖怪有些关系。” 高鸣兀自喊道:“你确定吗你?你确定这是妖物?” “确定无疑!” “我……” 这道人的反应是那么的干脆又迅速,一时间将高鸣的思路都打断了。 高鸣也是强撑着,打又打不过这道人,这道人非要硬来,他也没有办法呀。 但咱输人可以,不能输阵。挨打可以,面子不能丢。 “你,你就确定了这些和那妖怪有关系啦?” 道人这次却迟疑了一下。 只见道人沉默了一会,却回转过头来劝高鸣:“小道友,我看你应该也算是修道之人。我等修行之人,自当护佑苍生为己任。妖物出没,伤人害命,祸害不浅。小道友,我观你亦有普世怜悯之心,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妖怪害人?小道友,你手上那两件物件,确实有妖气。贫道确实不能确定它们与那害人的妖怪是否有联系,但却也不失为一条线索。小道友,你那物件从何而来?还请告知贫道,为天下苍生筑一份功德。” 第六十三章 凄凉的答案 高鸣认真看着这道人,还真是张死人脸,什么时候都看不到有什么表情变化。 这道人是真的耿直。耿直得有些傻,有些可笑,却也有些让人动容。 明明有绝对的实力碾压,却非要和高鸣说这许多废话。 我高鸣,可以耍无赖,可以欺负奸恶之人,可以面向黑暗誓死不屈,却又怎么能寒了真诚人的心? 高鸣听道人这席话说来,确实真诚。虽然先前有些过节,但高鸣也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当下听了这话之后,心中也就将那些小过节先暂时撇下了。 不过,高鸣却依然坚持说道:“道长所言极是。道长的除魔卫道之心,令人钦佩。但道长却说错了一件事。道长是修道之人,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我却不是。我不过一平平凡凡的武夫,胸无大志,只求此生平安喜乐。道友二字,愧不敢担。恕我不能与道长同道而行,并肩除魔。” 那道人摇了摇头,说道:“小道友不必藏拙。某虽不才,却一心向道。不敢夸口道术多高,却在同辈之中也算是略略领先半步。适才我与小道友交手,小道友不通道术,真气浅薄,应当是修道时日尚浅所致。但真气之精纯,实乃贫道生平罕见。” 道人言毕,见高鸣紧抿着嘴,没有说话,便又说道:“听说小道友出自信王府?” 高鸣蹙眉不语。 道人继续说道:“世人只说信王府是为妖府,却忘了,天下道法三千,信王府却在天下之巅。小道友真气之精纯,足以为证。” 高鸣举起了双手:“行,我承认,我是修过两天道。但是,道士,我真的帮不了你。” 高鸣指着那些村民说道:“刚才那些人还赶我走呢,我没有那个义务,豁出性命来帮他们。我最多向官府说道说道这件事,我没你那份觉悟,除魔卫道与我无关,我只想平平安安地回家,仅此而已。” “赶你走?” 高鸣嘲讽地一笑:“大晚上的赶我出去喂妖怪呗。” 道长沉默片刻,说道:“贫道也不需要你出力,你只需将那妖物的线索一五一十地说与我听,我护送你出山。” 高鸣扬了扬手上的短笛和丝巾,说道:“这个?其实,即便你不送我,我也是想配合你的。你做的是为天下苍生出力的大好事,我本就该配合你的。但是,奈何,这是故人所赠。不好意思啊,道长, 恕我无可奉告。” 道长沉默了。他想不到什么劝说的话语了。 场中的形势变得僵持了起来。 丁八四扶着腰间,一步一步地向高鸣走去。 两人的目光交汇。 丁八四眼神复杂,面容震撼又带有几分凄凉。 丁八四静静地看着高鸣,眼神中有绝望,有凄凉,有感激,还有彷徨。 其实,在那道长摸出那支短笛的时候,高鸣就已经明白过来了。 一个女子,独居深山。姿容绝美,能力出众。一个人圈了一大片领地,山林里毒虫野兽无数,莫敢侵犯。那一夜的山中小屋之行,至今想起来还如梦如幻。 丁八四与她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又岂会不清楚这些? 只是先前没往那方面想。如今一经点透,答案了然。 只是这答案,对丁八四来说,是那样的绝望,那样的凄凉。 高鸣轻轻揽住了丁八四的肩膀。 丁八四面向着高鸣,背朝着村民们。村民们看不到丁八四的面孔,却能清晰地看到高鸣的面容。 高鸣按捺下心中情绪的波动,尽力装作平淡的样子,不让村民从自己的表情动作间看出什么异样。 高鸣轻声向丁八四说道:“大哥,没事,该是什么,还是什么,镇定点,他们都看着呢。” 丁八四支支吾吾地出声,喉间嘶哑,仿佛要哭出来一般:“高鸣兄弟,我,我该怎么办……” 是啊,该怎么办呢? 那是他的仙子啊,那是他此生最甜蜜的隐秘啊。 这片村子对他而言,承载了他多少童年的苦痛。这片村子,是如此地腐臭,腐臭得让人窒息。他宁愿独自进入深山,去面对深山中的毒虫野兽。至少,那里的空气是自由的,是清新的。 而山中的那座小屋,是那么地温暖啊,是那么地温馨啊。那是家的味道,那是他心中最深处的柔软。 在那个时候,他的头顶还是常年不变的黑暗。那天的天色,也是同样的黑暗。他跋涉着,他疲倦了。他想到自己可能会就这样静静地死去,不过他丝毫也不觉得恐惧。 然后,他看见了一点灯光。 那是炉火,而她是月光。 炉火是那样温暖,让他的身体活了过来。而那片银白的月光,驱散了他心中多少年的黑暗。 从这以后,他才重新感觉到光亮。 从这以后,他才品味到活着的味道。 从这以后,他才发现生命的意义。 枯竭的心又活了过来,脑海中沉浸在甜丝丝的味道里,渐渐放飞了对未来的憧憬。 他会和她一起住在深山。他们会生好多小孩。他们会手牵着手,望着山间的晚霞,一起老去。 他们会与世隔绝,在那深山处,建造一片宁静的净土。 那将是一个梦幻般的国度。 那将是一段梦幻般的生活。 而如今,梦幻泡影,碎裂了。 她不是纯白的天使,她只是血统肮脏的恶魔。 “兄弟,我该怎么办……”丁八四仿佛又变回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小孩,那个失去父母孤惶无助的小孩。 高鸣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哥,别慌。他们说他们的,你还是你,闽娘还是闽娘,你们还是你们,问问你的心,你打算怎么办。” 丁八四喃喃道:“是了,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们和这个世界无关。我还是我,闽娘还是闽娘……” 丁八四不停喘息着,不停地念叨着。 高鸣说道:“大哥,无论你怎么想,我都站在你这边,我支持你!” “可闽娘,她……她是……” “是的,她很可能是妖怪。”高鸣替丁八四说了出来。 赤裸裸,血淋淋。 丁八四忽然抓住高鸣的手,说道:“兄弟,求你,别让他们知道,别让仙师知道。” 高鸣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好!我明白了。” 高鸣悄悄地掐了掐他的肩头,悄声说道:“但是你也要镇定点,你也要配合,别让他们看出什么来。” 丁八四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抚平了嘴唇的颤抖,无声地清理了下喉咙,悄悄地揩去眼角的泪花。 村民们看见丁八四扶着腰向高鸣走去,高鸣揽住了丁八四的肩头,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不长,感情倒是深。 只听丁八四朗声说道:“兄弟,没事儿,哥哥送你下山。” 老族长在后边喊道:“四小子,你忘了爷爷和你说的话了?好好在村子里待着,跟着个外人出去冒什么险!” “族长爷爷,这是我兄弟。” “哼,一个外人,哪门子的兄弟,你身后的这些乡亲们,才是你兄弟亲人!” 高鸣轻轻拍了拍丁八四的肩膀,说道:“大哥,你别送我了。你还要成家,还要生好多个小侄子。放心吧,我没事,我死不了的。” 丁八四这回却十分听话,点头说道:“那好,兄弟,你一路小心,我就只送你到村口了。” 高鸣点了点头,独自下了山岗,回头喊道:“多谢大哥,你我有缘再见!” 丁八四站在村口,高鸣站在离村小道上,两人依依惜别。 丁八四高声喊道:“兄弟,一路安好。” 高鸣也喊道:“大哥,保重。” 随后,高鸣转身独自离去。 而就在这时,那道人的声音悠悠响起:“且慢。” 两人挥别的身形一僵。 高鸣心下暗骂一声。 却还是回过头去,满面笑容地问道:“道长,怎么,有事?” 那道人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夜晚路不好走,我送你出山。” 高鸣晃了晃手中的短笛和丝布,笑道:“道长,这两样东西,都是我从王府中带出来的,是王府的故人送我的,你就算跟着我,也没有用啊,我身上真没什么线索。” 道人看着高鸣的眼睛,问道:“真是从王府中带出来的?” 高鸣回望这道人的眼睛,平静地说道:“确实是从王府中带出来的。” 道人静静地看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无妨,我送你出山。” 高鸣笑道:“怎么,道长还是不信?” “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总该是要送你出山的。” 高鸣心中无语,脸上笑容却不减:“这怎么好意思呢?难得道长如此好心,可在下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愧不敢当啊。” 道人摇头说道:“你也是众生,我自当护佑你出山,免受妖邪所害。” 高鸣笑道:“不用,道长,你大老远的,进村还没喝上一口茶,你就在村里好好休息休息吧,明天也好有精力除妖啊。” 道人摇了摇头:“妖患厉害,你一人走,我不放心。” 高鸣无奈。 这道长还挺好心。 行吧,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我还乐不得路上有个免费的保镖呢。 太阳终究还是坚持不住了,沉下了西山。天边还残余着些暗淡的霞光。 两人就此启程。 族长挽留道长不住,便领着全村的乡民们依依送别。 丁八四独自一人站在这人群里,目送着高鸣离去,眼神中满是担忧。周围的人群热闹而嘈杂,丁八四却觉得自己是如此地孤寂。 慢慢地人群散去了,丁八四还独自一人站在村口。 丁八四远眺天边,日落西山,天幕渐暗,一轮皎月渐渐地浮现在夜空。 闽娘,你现在还好吗?月亮要圆了,我该不该去找你呢? 第六十四章 八螅娘娘 高鸣与道人一起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 出发时天色暗沉,尚有微弱的霞光照亮。还没走出几步远,这天光就已经全部黑下去了。 好在夜空晴朗,天上一轮皎月,还能依稀照亮了前行的路。 两人沉默地走着。 高鸣忽然问道:“道长,你认识路吗?” 那道人答道:“贫道从东边来,一路向东行,就能出去。” 高鸣闻言,不再多话,继续埋头赶路。 两人都是不多话的人。高鸣和那道人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一路上安安静静地赶路。 荒野里四下寂寥,抬头远望,那些一团一团的浓黑处,也不知道是山石还是大树。一团又一团的阴影在四下里匍匐着。 走在这夜间的山间小道上千万不能多想,若是个疑神疑鬼的人,恐怕要吓得走不动道。 走一小段距离还好,走得距离长了,再胆大的人,心中也难免害怕。 高鸣也是压下心中的一切杂念,专心看路。不瞎想,胆子还能大些。一旦乱想,便会越想越害怕,生怕黑暗中窜出些什么未知的事物来。 道长只是默默地跟在高鸣左右。高鸣时不时地悄悄有眼角余光去瞟他。等到寻见了他的身影,心中便能安定些,至少知道还有一个人陪着自己同行。 两人沉默无言地走过一段路,忽然看见前方路旁蹲着一座高大的黑影。 两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座破庙。 高鸣回头向那道人说道:“之前那族长曾和我说过,这出山的路途上有一座八螅娘娘庙,可在庙内暂歇一晚,牛鬼蛇神不敢侵犯。” 本来那族长说,以高鸣的脚力,日落之前便能到。如今耽误了那些功夫,现在才到。 却只听那道人平淡地说道:“哪有如此灵验,民间迷信罢了。” “……” 高鸣一时无语,暗下里心中又将那老族长一通痛骂。 高鸣说道:“那怎么办?咱也不能赶一夜的路吧?” 道长答道:“以目前的脚力,即便赶一夜的路,走到凌晨时分,也不过才到东河村。” “那,要不我们去里边歇息一晚?好歹能避避夜风。” 道人思忖了片刻,点头道:“可。” 嗯,可。 不愧是道长,说话效率就是高。高鸣转身,当先向破庙中走去。 破庙里边就如外边所见那般破旧。木头的门窗破烂,丹漆剥落。 走到那门槛前,只见门槛上方刻画着一个女子,想来就是那八螅娘娘了。只见所谓的八螅娘娘一头长发漫卷,身上不着丝缕,两条玉臂舒展。而令人奇异之处还在于,这位娘娘的背后生了六条腿,俨然如千手观音的倒版,颠倒的倒。 高鸣摇了摇头,跨步走了进去。 里间也是灰尘满布,借着身后透进来的些许月光,还能依稀看见有动物的粪便。正中立着一尊石像,双臂舒展,背生六腿,显然就是那所谓的八螅娘娘。 只是石像前帷帐破烂,石像本身也是残缺破烂的。那颗脑袋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那六条腿,也断了两条。石像上更是结了厚厚的一层蜘蛛网,也不知道有多少蛇虫鼠蚁在此处做窝。 这破庙显然是废弃多年了,无人祭拜,更别说修缮了。 就凭这个,保自己无恙?牛鬼蛇神莫敢侵犯? 高鸣叹了口气,向身后的道人说道:“这地,还能歇息吗?” 道人说道:“荒山野地,穹庐地毯,莫不能歇息。” 言罢,当先走了进去。 高鸣撇了撇嘴,歪着嘴做了个鬼脸悄悄地学那道人说话:“穹庐地毯,莫不能歇息!” 却也跟着道人走了进去。 道人说道:“去石像后边看看。” 两人转去石像后边。 里边一片漆黑,光线照不过来。 道人从包袱里掏出了火折子,打上火。只见里边虽然也是满地灰尘,却没有野兽的粪便,还算干净。不过,那石像后边早有一窝蜘蛛,搭网做巢。此刻被火光一照,缓缓地骚动起来,似乎颇为不安。 道人竖起二指来,向那些蜘蛛做了一礼,说道:“小居士,贫道路过此地,借宿一宿。我不扰你,你也莫打搅我。” 说来也怪,那蜘蛛竟好似听得懂人言,竟也安定了下来。 道人去另一边寻着个角落,将铜兽罗盘放在一旁,将角落打扫干净。 随后,道人在角落里盘膝坐下,将铜兽罗盘放在身前地上。 “小道友,就在此地,暂歇一宿吧。” 这道人行为处事淡然随意,真可谓是行也安然,坐也安然,看得高鸣一愣一愣的。 这就是自然之道吗? 高鸣有些感叹,心中亦有些许感悟。 高鸣走过去,挨着道人坐下,背靠着墙壁,默默发呆。 没想到,少言寡语的道人却开了口:“小道友,你可知道这八螅娘娘,是何方神圣?” 高鸣噗嗤一笑:“这我哪知道。” 那道人却说道:“来之前,贫道曾做过功课,特意查过典籍。典籍上有稍许记载,这附近确实有座山,俗称八螅山。而在以前,附近的村民也确实供奉着一个八螅娘娘。” “哦?这么说来,这八螅娘娘,还是当地的山神土地之类的?” 道人却摇头:“非也非也。这所谓的八螅娘娘,既非神,也非圣。” 高鸣说道:“不是神也不是圣,难不成还是妖怪?话说我们现在就在她的庙里,当着她面说她坏话,不太好吧?” 道人摇了摇头,说道:“你可知道,村民用什么来供奉她?” 高鸣不解地看着道人:“花果菜蔬?鸡鸭鱼肉?难不成还烹牛宰羊?他们舍得吗?” 道人始终摇头:“舍得舍不得可由不得他们。这些祭品不过平常祭品,他们还有一道主要祭品。” 高鸣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什么?” “老人和小孩。” 高鸣心中剧寒。 小时候看西游记,就有好多妖怪将小孩当做祭品的。高鸣又岂会不知? 只是,那些毕竟隔着书本和电视,而现在,却活生生地就发生在身边。而自己,正好死不死地就在这妖怪的庙里! 高鸣颤声问道:“这,那咱们还留在这做什么?” 高鸣心中胆寒,暗中责备这道人,你明明知道这是个妖怪的老巢,却带着我进来,现在可如何是好?还不赶紧跑路! 忽然,高鸣猛然醒悟,这道人来干嘛的?可不就是来捉妖的吗? 高鸣惊骇又气愤地问道:“你早就想清楚了?你是故意带我进来的?你就是想在这捉妖怪的?” 道人却缓缓摇了摇头,不急不缓地说道:“小道友,你看看这周围,哪还像是有妖怪的样子。” 高鸣看看周围,幡然醒悟,对哦,这破庙早就废弃了,破破烂烂遍地灰尘,哪里还有什么妖怪呢。 高鸣不满地嘟囔道:“那你无端端地吓我干嘛。” 道人说道:“贫道只是将这八螅娘娘的事说给你听,让你别抱有幻想。祈求她保佑你,还不如夜里多留点心,机灵一些。” 高鸣没好气地抱了抱拳:“好的道长,我谢谢您!” 高鸣将脑袋倚靠在墙壁上。看着夜色,也不早了,就这样将就着,歇息一下吧。 想着,便闭上眼。可不知怎么,心中老回想着这八螅娘娘的事,就是静不下心来,睡不着觉。 高鸣突然心中好奇,出声问那道长:“诶道长,我听说,这妖怪都喜欢吃小孩儿啊,小孩儿肉嫩,可这妖怪除了要小孩,还要老人干什么?老人又没几两肉。” 那道长早已经闭目打坐,静息养神了。听得高鸣问,也不睁眼,却也开口回复。 只听他淡淡地说道:“都献小孩,哪个舍得?那妖怪便许了众人,除了最低的小孩数量,剩余的可以用老人充数。” 道士说得淡然,可高鸣却听得浑身一哆嗦。细细一思量,只感觉脊背发寒。 高鸣不由得惊吓出声:“这……这妖怪……” 道长默然不语。俄而,一声叹息:“无量天尊!” 这妖怪,知道光吃小孩没人舍得。哪个村子舍得自家的小孩全送给妖怪吃了呢?所以,它想出了一个好“计谋”,那就是舍弃自己的一部分口福,换来村民们的安定服从。父母都舍不得送出自己稚嫩的孩子,却舍得送出老迈的老父母。 高鸣心中苦笑,这就是人性吗? 这妖怪,竟然如此通灵,居然能如此精准地把捏住人性。一面是威压,一面是对人性的劣根的拿捏。 “这是,大妖!”高鸣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只听道长平静地说道:“是大妖。但你,为何如此愤怒呢?” 高鸣惊愕:“我,我愤怒了吗?” “没有吗?” 高鸣抬头,茫然地扫视周围的黑暗:“我,我愤怒了吗?” 又低过头去,有些不解,喃喃道:“我为什么,愤怒呢?” “因为,那妖怪拿捏的,是所有人人性中的劣根,也包括你!那妖怪,将人类丑陋的一面昭然于世。” 道长的声音始终平静淡然,却如洪钟大吕,在高鸣耳边敲响。 “世人发现自己的劣处,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反省改正,而是愤怒和掩藏。” 高鸣在黑暗中愣愣的瞪大了眼,良久,回过神来,向那道人恭敬地作礼:“多谢道长,受教了。” 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道人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看着高鸣,忽然叹道:“你若不是信王府的人,该有多好。” 第六十五章 又有妖气?真不是我 那道长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高鸣,第一次见他有感情流露出来,却只是一声叹息。 “你若不是信王府的人,就凭你的悟性,我定要招你入玄天观。哪怕你修行资质差些,我也倾囊相授。” 高鸣不解,看着道人,问道:“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反感信王府?信王府做了什么,让你们如此厌恶?” 道人闭目养神,话音在黑暗中一如既往地平静:“因为信王府,玄天观没了。” “什么意思?” “我师父,我师兄,全部被抓走,充军了。只剩下我一人,被师父师兄们悄悄地送走避难。如今,玄天观,便是我,我便是玄天观。官府宣布,天下典籍,尽收府库;天下门派,尽数解散;天下修士,或入学府,教学、修行,或入行伍,充军,作战。” “只等贫道一死,玄天观便也没了。” 高鸣沉默了。最后,勉强说道:“官府,有官府的意思。” 道人淡淡地说道:“我玄天观也有我玄天观的理念。” 高鸣默然。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认识的信亲王,绝不是那等昏庸无道的人。” 高鸣忽而又问:“你们,又怎么肯定,这都是信亲王的意思?” “官府明说,一切皆出自信亲王意下。”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没再说话。 高鸣将头依靠在墙角,闭上眼睛,想要就此入睡,却又如当夜在丁八四家中那般,思绪杂乱,怎么也睡不着。 道人听见了高鸣的呼吸,突然说道:“小道友,你心神不定,不利修行。” 高鸣笑道:“道长,我加入你们玄天观如何?” 道人顿了片刻,说道:“拜师大事,莫要儿戏。” 高鸣伸了个懒腰,干脆直起身子来,说道:“心神不宁,睡不着啊,道长,说说那妖怪可好?” “八螅娘娘?” “对呀,这妖怪这么嚣张,你们这些仙师,不该出手除了它吗?” “据说有数位前辈出手除妖,不曾想这妖怪妖法厉害,前辈们连连败北。” “哟,”听到这里,高鸣一下来了精神了:“还有你们仙师都除不掉的妖怪?那咋办?” “后来,正道共同商议,几位门派的前辈携手,一同除妖。” “然后呢?把妖怪打死了?” 那道人却摇头。 “几位前辈赶来时,那妖怪已经不见了。” “啊?那后来呢?” “没有了,只记载到这里。” “……” 高鸣有些开玩笑地向那道人说:“道长,你们这些仙师们也太不小心了吧,万一那妖怪没死呢?躲起来了呢?” 突然,高鸣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道长,你说,那妖怪会不会真的没死,只是躲起来了?” 黑暗中,高鸣冷汗都出来了:“那妖怪它躲起来了呢?它蛰伏起来了,现在才出来。而这次妖患,说不定就是那妖怪复出弄出来的祸害呢?” 高鸣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心急。 “道长,咱走吧?那妖怪,你那么多前辈都没打过,联起手来都没抓住,你孤零零地一个人,怎么拿得下它。道长,趁着妖怪还没回来,咱赶紧走吧?” “小道友,稍安勿躁。” 那道人风轻云淡,不慌不忙。 “贫道来时分析过,此次妖患,和之前那妖怪作乱有很多处不同,应该不是同一头妖孽。那妖怪这么多年不曾出现,想必是早有前辈大能出手除去了,只是大家不知道,没有记录下来而已。那些前辈大能淡泊名利,不爱张扬,这种事常有发生,并不罕见。” 高鸣还是有些担心,问道:“你确定?这八螅娘娘真的死了?” 道人淡淡地说道:“贫道根据种种痕迹详细分析过,此次除妖,那妖孽不过是只略有些气候的小妖,贫道有十足的把握能拿下它,小道友无需惊慌。” “哦,”高鸣这才稍稍安心了些,却也还向道人再确定一遍:“你确定你能行?你肯定?” “如今,玄天观全系贫道一人身上,贫道断不会拿宗门传承作儿戏,小道友大可放心。” 高鸣这才放下心来。 “道长,你确定八螅娘娘不会再回来了,是吧?” 道长淡然答道:“不会回来了,应该是死了。” 高鸣点了点头,看你这么有范儿,好,信你! 高鸣坐下靠墙准备休息,却这时,那地上的铜兽罗盘忽然动了! 此时月过中天,四下无风,前边的帷帐纹丝未动。 这铜兽罗盘,它怎么就动了呢? 高鸣大惊失色。 那道人也瞬间被惊醒。 “有妖气!”那道人看了高鸣一眼。 高鸣一阵无语:“不是我吧,我啥也没干啊!” “当然不是你。” 道人从包袱里取出一串黄符来。即便在这黑暗中,他似乎也能分辨清楚哪张符各画的什么。只见他迅速地抽出几张黄符来,哗哗两下布置在身前,又取出一截有铜珠点缀的红绳,将黄符串了起来。道人真气一送,黄符无风自动,自己将红绳给裹住了。 道人布置好了一切,轻声对高鸣说道:“静神,平息,不要出声。” 高鸣早就不出声了,静静地看着道人布置这一切,有些忐忑地紧挨着道人坐着,也不敢动。 未几,忽然一阵疾风从门口灌了进来,破门“吱呀”乱响,帷帐乱舞。厚厚的蜘蛛网簌簌发抖。 待风声止息,门口月光映照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忽然现出一个人影来。那影子颀长,纤细,如葫芦般有着窈窕的弧度,竟仿若是个女子。 四下里一片寂静,那影子立在门口一动未动。 高鸣心中愈发忐忑起来,莫非门外那东西发现他两人了?怎么跟个雕塑似的,也不动,也不走? 忽然,一道尖利女子的声音恨恨地传来:“八螅娘娘!” 高鸣心中胆寒,脑海里无限猜想,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莫非,那八螅娘娘也藏在这里? 高鸣是越想越害怕。 忽然,门口又传来一声嗤笑:“嘁!” 随后一阵狂风涌入,只听“轰”的一声,那石像竟掉下一条腿来,在地上摔得稀烂。 再看门口,那影子不知何时,又消失无踪了。 高鸣惊魂未定,还愣愣地不知所措。那道长却早已经提起那红绳的一头,将那红绳一抖,只见那红绳上包裹的黄符,一下子变成了粉末,齐刷刷地掉了下去。 只见这道人收拾好了东西,捧起铜兽罗盘来,一扯高鸣,说道:“快点,起来。” 高鸣呆呆地问道:“干嘛?” “跟上,追。” 高鸣一屁股坐了回去:“不去!” “……” 高鸣还是怂得不行。 废话,你让我高鸣和八个十个村民干架,那我高鸣可一点不带虚的。你让我和这种莫名其妙地东西血拼?这不是难为人嘛? 高鸣却不知道,在当地,但凡是练过两天武的,就敢在沙场上和妖族大军干仗。纯粹是环境使然,恐惧源于未知。 当下道人也不啰嗦,只听他说道:“那就请小道友多多保重,贫道先行一步了。” 说完,抬腿就欲走。 高鸣急忙喊道:“哎你等会,我和你一块去!” 这鬼地方,让他一个人呆在这里,不是要他老命嘛。 两人说走就走,迅速窜出破庙。 道人手捧着铜兽罗盘,掐了诀,输入真元。 借着天上明亮的月光,只见那铜兽指针快速地左右转了转,宛如猎犬分辨空中的气味,很快地,便指明了方向。 道人不加迟疑,快步追去。 高鸣赶紧跟上。 两人就这么追赶了一路。也不知道追了多少路程,前面却连个影子也没有。 高鸣辨识了一下方向,心中苦笑。 这不是正好与出山的方向相反吗?这不是又往回走了吗?这大半夜地走了那么些路,全白费了? 高鸣问那道人:“我说道长,那妖怪来无影去无踪的,咱就两条腿这么跑,能追上吗?” 却听那道长平淡地说道:“有影有踪啊,咱这不是正追着吗?只是你察觉不到罢了。” “……” 所以你是说我太菜了对吗? 高鸣质疑地问道:“咱就两条腿在地上这么跑,能追上?” 道长平静地答道:“放心,妖怪也得靠腿跑,它没那么神通广大。” 两人又是一阵追赶。 却见这小道越来越窄,地势越来越高。周围的树木也高大浓密了起来,都快把天上的月亮给遮住了。 此时月亮已经西斜,两人也不知道追了多少时间,追过了多少路程。 也亏得两人均不是平凡之人,要不然估计早就累到在地了。 这再追下去,怕不是要追到深山里了吧? 高鸣心中直犯嘀咕,这么长时间了,连个影子也没有啊,这得追到什么时候去? 高鸣向那道人提醒道:“这再追下去,可就看不清路了。” 只听道人回了一句:“机不可失。” 也不在多说,脚下速度丝毫不减。 高鸣无奈,也只能跟着继续向前追去。 忽然,那道人一下了止住了脚步。 高鸣还未反应过来,依着惯性向前冲去,却被那道长一把拉了回来。 只听那道人说道:“小道友,不能再追了。” 高鸣长长地喘息两口气,回头看着那道人,无奈地说道:“我本来就没想追……” 第六十六章 山里听山歌 我高鸣,从来都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谁愿意陪着你大半夜地跑这么长时间?跑这么远? 你要是个漂亮的姑娘还好说,可你不过就是个死人脸的牛鼻子,要不是我高鸣心好,我会陪着你发这样的疯? 这好家伙,把我给跑得,陪着丁八四去采药,都没跑过这么远的路。 高鸣问那道长:“那现在怎么着?不用追了?” 那道人转身就走:“回去吧。” 高鸣简直惊了个呆,跳着脚嚷嚷道:“这就回去啦?这么远的路,白跑啦?” 那道人自顾自地沿着来路,径直下山去。 “已经找到这妖怪的巢穴了,刚才你再往前一步,就进了妖怪的老巢了。” 高鸣心中一惊,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高鸣搓着胳膊,追上那道士,说道:“道士,这大晚上的,你可别吓唬我啊。” 道人平淡依旧:“贫道从无虚言。” 高鸣有些不解地问道:“那既然都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除妖啊?” 道人一面走一面说道:“马上月亮就要落下去了,林中光线不好,又在妖怪的老巢,不利于除妖。” “哦,原来如此,明白!” 高鸣看着这道人,一脸的笑眯眯:“简单来说,就是——你怂了!” …… 重重的树木静静地立在银色的月光下,无数的阴影交织出了一个神秘的暗影世界。 渐渐地,月亮沉下去了,天地间为之一暗。 很快地,忽然,东方绽放出一道道金芒撕开了漆黑的天幕,金辉洒遍大地,驱走一切黑暗。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天地苏醒了,林子里变得热闹了起来。虫鸟欢鸣,交相应和,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太阳愈发升高,阳光如一张大网当头笼罩在头顶。 林子里变得炎热了,鸟儿们也疲倦了,止歇了。只有那夏蝉还在歌咏夏日,在林子里一声一声地催眠。 一个道人和一个青年出现在林间的小道。 高鸣问道:“道长,这就是咱们昨天来的地方?咱没走错吧?” 道人说道:“不会错,我留了标记。” 高鸣诧异:“标记?在哪呢?” 道人平淡地说道:“你看不到。” “……” 欺负人是不是? 两人顺着小道径直走来。 这时,那道人平伸出拂尘去止住高鸣:“小道友,这便是昨天咱们追来的那处地方,你若再向前一步,可就进了那妖怪的老巢了。” 高鸣身形一僵,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心头纳闷,没看出什么来呀。 那道人也不多说什么,拉着高鸣后退两步,取了符,掐了诀,拂尘一扫。 一阵劲风平地而起,尘土枝叶漫天飞卷。 只见地面上一道雪白的银线显露出来。银线横向埋藏在泥土枝叶下,左右延伸出去,也不知道多长多远。 高鸣竖了竖大拇指,向道人赞道:“道长,你厉害!” 道人将罗盘暂且放下,取下包袱,从中取出那串符来,如腰带般系在腰间。 昨晚昏暗,高鸣不曾看清,如今到了白日,高鸣仔细打量,只见那一张张黄符分门别类地被放置得整整齐齐。还有一叠空白的符纸,大概是专做临场备用的。 那道人又取出一件褂子来,只见那褂子上也是挂满了小物件。银镜铜铃,琳琅满目。 高鸣只看得眼花缭乱。 看这道人准备得这么充足,还这么娴熟,是真有两把刷子啊。 不过,高鸣想着,也没见唐隋长青他们搞这么多东西挂在身上啊? 哦,对了,唐隋有须弥纳戒。估计,长青也差不多。 原来,这道士纯粹就是穷的啊。 高鸣心中暗笑。 只见这道人从褂子上取下挂着的一支细细短短的毛笔来,用一种朱红色的细沙仔细地抹了抹,在符纸上划了两笔试了试,又挂回褂子上。 道人准备妥当了,向高鸣说道:“小道友,咱们走吧。前边势必有一场大战,你千万要小心行事。” 高鸣说道:“行,那就走吧。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一定会留着这副有用之躯,在关键的时候,用尽全力,为你加油鼓劲的。” 那道人转头就向前走去。 高鸣赶紧跟上。 其实,高鸣今日不必随着这道人一起来捉什么妖怪的。他大可径直离去,回京城王府去。 但这道人没说让他走,而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也没提出要走。 这对向来从心而动的高鸣来说,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莫名其妙地,高鸣还是跟来了。 或许,是有点担心这个萍水相逢的蠢货道士吧。 呸,才不是,一定是心中好奇这道士究竟是怎样降妖的。 两人毫不迟疑地跨过了那道银线。 迈步的时候,高鸣还什么都没想。但跨过去之后,高鸣的心中却忽然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冥冥中有一种感觉,有一股危险在身边潜伏着,等待着自己。 高鸣小心翼翼地跟着这道人,一路之上左右张望,生怕从林子里突然转出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来。 道人手捧着铜兽罗盘,一面脚下快步前行,一面时不时地向那罗盘扫上一眼。 高鸣一边紧步跟上,一边也默默地观察了下那罗盘。只见那铜兽指针也时不时地左右转动了两下,似乎那铜兽也打起来精神来,变得机敏起来。 忽然,那道人一下子放缓了脚步。 高鸣也赶紧减速。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这道长背上宝剑上的阴阳鱼不知在什么时候径自转了起来。 道人停下脚步来。 那阴阳鱼无声地旋转着。 高鸣靠近了过去, 道人示意了一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高鸣点头表示明白。 高鸣靠近了那道人,感觉耳边有一阵一阵的波动从阴阳鱼身上传来。可支起耳朵仔细聆听,却分明什么也没有听见。 道人抽出一张空白的符纸来,取下那支毛笔,“刷刷刷刷”飞快地画了两笔。随后收回毛笔,将符纸卷作一团,也不说话,忽然一下子掰开了高鸣的嘴,将符纸丢了进去,一合他的下巴,转头继续疾步向前疾行而去。 留下了高鸣瞪大了眼睛呆立在原地。 喂喂喂,道士!你这东西有没有毒啊? 有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细菌在上边啊? 那道人脚下很轻,却走得飞快,早已经去得远了。 高鸣回过神来,却也不敢擅自将符吐了出来,只好含着符,恨恨地追赶上去。 那道人领着高鸣向前寻去。 一路疾行,忽然感觉手上的铜兽罗盘越发地不安起来。 道人愈发地小心起来。 突然,罗盘上爆发出一道波动,顺着道人的手臂传来。 道人心神一凝,看明了方向,将罗盘收了起来。 高鸣一路上紧紧跟着这道人的,看见这道人忽然将罗盘收起来了,脚下的步伐也变得慢了,于是自己也赶紧放慢了脚步。 只见那道人向高鸣做了个手势,提点高鸣小心。 高鸣无声地点了点头,脚下也越发地小心了起来。 两人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向前摸去。 高鸣警惕地观察四周。 忽然,怎么感觉,这周围有些熟悉呢? 高鸣心下有些不安。 那道人宝剑上的阴阳鱼更加飞快地转动了起来,一阵一阵的波动传入了高鸣的耳中,高鸣的心也跟着提起,心跳渐渐地加快了。 两人越来越小心。 周围低矮的灌木已经变得少了,大多是高高大大的几米高的高树。 高鸣看着四周的景象,越发地感觉熟悉了。 这山上,高鸣只来过一次,就是那天夜里。这种隐隐间的熟悉感,让高鸣的心中越发地不安了起来。 高鸣紧盯着前方一片茂密的树丛,心中惴惴,心跳越发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那道人有些察觉,诧异地看了高鸣一眼。 高鸣装作十分害怕又有些羞愧地笑着回望了那道人一眼。 道人没多啰嗦,继续小心地向前摸去。 高鸣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气,尽力抚平心跳。 这害人的妖怪,不会真的是闽娘吧? 心中忽然这个念头,心跳便再也安抚不住了,再一次剧烈地狂跳了起来。 道人回头看了高鸣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 道人小心地走上前去,轻轻地拨开茂密的枝叶。 高鸣凑上前去一看,只见前方不远处静静坐落着的,是一座白墙崭新的院落。 高鸣悄悄地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终于放下心来。 这时,只听见隐隐约约有袅袅的歌声,从院落里飘了出来。声音温柔轻软,如梦如呓,似呻似吟。 “叫一声情哥哥你心花花,唱一支山曲儿就往沟里刮。瓶嘴嘴小来坛肚肚大,喝掉你的血给你生个胖娃娃!” 第六十七章 剑斩妖魔 高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大白天的,闹什么鬼呢? 高鸣凝神眺望,只见前方那处院落颇为精致,仿若官宦人家的家宅。洁白的砖石围墙将院子圈了起来,院子里有崭新的两层小楼,也是刷得粉白。院落里有假山,有荷塘,有亭台,有拱桥。但凡富贵人家院子里有的,应有尽有。 只是独缺了一样,人。 没有来去匆匆的管事,没有打扫庭院的家仆。院子里一片死寂,一个人影也无。仿佛废弃了多年,却庭院内干干净净。 这一座庄园,落座于这深山之内,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高鸣看得心寒。 只听那歌声仍然不断地从庭院中飘出。 “我不要胖娃娃,就想抱着你说说话。” 是女子的声音。这歌声越发地温柔婉转,给人感觉像是一个柔弱温婉的大家闺秀、官家小姐,在对着镜子自顾自怜。一边思念着心上人,一边自言自语。然而却偏偏是在这寂静无声山林深处,显得是如此地哀婉、诡异。 这时,只听见那声调又高了起来。 “我就要胖娃娃,用你的肉喂他!” 高鸣听得心慌,心中又惊又俱。 这女的什么毛病?这是在自说自话? 这时,却又听得那女声急切地说道:“不要胖娃娃,只盼和你共天涯。” 语音才落,忽然之间,那声音一下尖利了起来,仿若生铁在磨石上摩擦,仿若粉笔被掐断在黑板上。如癫如狂,如女鬼嘶吼。 “我就要胖娃娃,用你的血养他!” 那声音一下子嘈杂了起来,含含糊糊听不清晰,只能听见一个女子在不断地嘶吼、哀鸣。 高鸣听得惊慌不已,不断地向那道士靠拢,最后实在忍耐不住,伸出手将两只耳朵死死地捂住。却不曾想,那声音高昂又尖利,如无数根毫毛细针,直往脑子里钻。高鸣死死地堵住耳朵,恨不得将那两只耳朵戳破。 忽然,一下子,声音止息,周围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高鸣轻轻地喘息着松下了双手,不禁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后背是一排的冷汗。 忽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高鸣不自觉地浑身一颤。 好在,这一次,那声音不再癫狂。 只听那声音一下子变得娇滴滴了起来,如向情郎撒娇的娇娘。 只听那女子用怪异的音调唱着: “我剖开你的胸膛,挖出你的心脏。 我将你的心,切成一瓣一瓣。 我把你的血,抹在我的唇上。 这颜色多么艳丽,这味道多么芬芳。” “哈哈哈哈哈哈,我亲爱的情郎~” 高鸣只听得毛骨悚然,趴在丛林后边,一动也不敢动弹。 高鸣颤抖着拉了拉那道人的衣角。 道人回过头来,眼神有些凝重。 道人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掏出纸笔来,写了一句话,拿给高鸣看。 高鸣接过去一看,只见那道人说道:“这妖孽恐怕有点强。小道友不妨先行回去,贫道恐怕到时候无暇顾及你。” 高鸣也曾向绿罗学过一些的当地的文字。当地文字与华夏古体字有些相似,学起来还算好学。虽然没认全,但一些常见的字也能猜一猜,辨识出来。 高鸣舒缓了几口气,心下镇定了几分。想了想,高鸣拿过笔去,在纸上问道:“你能不能打过她?” 只见那道人思忖片刻,向高鸣坚定地点了点头,接过笔去,写道:“必胜无疑!” 信心很足啊! 高鸣赞许地看了那道人一眼,写道:“那好,我与你一起去。” 道人点了点头,比划了一个手势:小心。 高鸣点了点头。 两人悄悄起身,向那庭院摸去。 道人先轻轻地合拢树枝蔓叶,领着高鸣先缓缓地后退两步,这才转身,先向回走。 两人找到一处没有枝叶挡路的去处,悄悄地向那院落靠拢。 两人都不敢开口说话,生怕那妖怪能感应到人气。 两人无声无息地来到院落的后门,只见这院落门也没关,大赤赤地敞开着。 两个人探头探脑地向里边窥去。 只见这里边是个小花园,花园的边上有丹漆的回廊。回廊上铺着绿色的瓦片,横梁上用绿彩画着些飞鸟荷花的图案。 正中间有一汪荷塘。 此时还不过初夏时分,一般池塘的荷花还是花骨朵儿多,绽开的少。这一池荷花却朵朵绽放着,花瓣嫣红中又透着白嫩,每一朵每一瓣都精致得完美无缺,就如用宝石白玉雕琢而成一般。 荷塘畔又有一座假山,假山不大,却有奇石耸立。 远远地,可以看见有一抹艳红的人影,倚在假山旁。 高鸣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立马缩回了身子去,险些惊叫出声。 两个人对视一眼,再次悄悄地探出头去窥探。 只见那假山旁果真有一道人影。 是一个高挑的女子身影。这女子一身艳红的纱衣长裙,一头长发也如火一般赤红。此刻正依靠在假山旁,背对着他们而立。假山遮住了她半个身子,但从高鸣他们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那女子的半个背影。 单从背影来说,那身影纤细、窈窕,如一片柳叶,娇柔得令人生怜。 此刻,这女子的一条玉臂微微舒展着,娇滴滴地翘着兰花指,指间夹了一朵艳红的花,自顾自怜。 她仿佛在喃喃地念叨着什么,冥冥蒙蒙地听不清楚。有时仿佛在倾诉,有时仿佛在悲吟;有时仿佛在凄笑,有时仿佛在诉情。 门后的两颗脑袋伸出来打探了一小会,又赶紧缩了回去。 高鸣用眼神询问那道人:怎么办? 道人抬起一只手来:莫慌,有我呢!不要轻举妄动,看我的。 只见那道人领着高鸣悄悄地后退去。 高鸣不明所以,却也只能跟着那道人向后退。 两人悄悄地退出十来步之后,却见那道人大大方方地冲着那大门口,现出了身形。 高鸣心中一惊,赶忙回头,悄悄地透过那大门,向那庭院中看去。 遥遥地望见,庭院中假山旁的那道倩影丝毫未动,毫无察觉,高鸣这才放下心来。 道人宝剑上的阴阳鱼依然不断地飞快旋转着,播散出一阵阵波动。 道人大大方方地在道路中央站定了,“刷刷刷”地抽出几张黄符来,同时一张张地迅速在指间夹了,动作干脆而利索。 高鸣看得心中赞叹,几乎要叫出一声好来。 那道人脚下步子一拉,摆开了架势,双手在胸前一横,接着双臂四下舞动。如行拳,似运掌。 那道人似乎缓缓地将真气调动了起来,忽然,双手一捏诀,手中的符纸被极为有规律地揉作一团。 真气瞬间爆发开来,道人的衣袍鼓动起来。 “簌簌簌簌”又有几道黄符冲天而起。 只见那道人脚下踩了马步,双手并了剑指,向上一顶,仿佛要撑开一片天地。 “出鞘!” 漫天的黄符飞舞间,只见那背上的宝剑“噌”的一声,应声而起,“唰”地划过一道银线,飞上了天去。 高鸣心中激动,飞剑! 道士,你可以啊! 高鸣回头去看那庭院,只见那道艳红色的人影似乎也有所察觉,正转身向这边望来。 而这时,只听那道人一声大喝:“咄!” 真元涌动。 宝剑掠过一道寒光,闪电般向那红影刺去! 剑芒从这边刚起,瞬间便抵达了庭院。仿佛跨越了时空,一下子将那道红色的身影带飞了出去。 银芒带着一道红色的影子,飞越过假山荷塘,穿过丹漆的回廊,径直射入庭院深处。 高鸣激动得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可以啊,道士!飞剑!飞剑啊!” 嘴里的黄符也喷出来了。 不怪高鸣这么激动,这可是飞剑啊,高鸣的向往啊。 看不出来,一个略有些模样的平平凡凡的小道士,竟然还有这般手段! 好了,这回心里舒坦了,先前输给他,也不算不丢人了! 却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哟,不赖嘛,飞剑!” 第六十八章 野路子 前边那鬼魅般的影子刚被道士的飞剑带走,还没来得及庆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高鸣当场只吓得三魂出窍,两腿发软。 那道人也吓得不轻,霍然转身,一把将拂尘操在手里,横在身前。 高鸣僵硬地转头,只见一个年青的姑娘,站在身后的不远处,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高鸣颤声问道:“姑娘,你你你是死是活?” 姑娘脑袋一歪,平静地回问高鸣:“小伙子,你是不是想挨揍?” 高鸣脚下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太好了,是活的!”高鸣几乎要泪流满面。 那道人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一手举着拂尘,一手去摸出铜兽罗盘来,手中窍诀,真元输入罗盘之中。 道人一边警惕地盯着那女子,一边用眼角去瞥罗盘。 那姑娘明显是将道人的动作看在了眼里,当下也不慌不忙,一脸笑吟吟地看着道人,也没什么多的动作。 道人仔细用罗盘侦测推演了一番,向高鸣说了声:“没妖气。” 高鸣直接翻了个白眼。 道人将罗盘收好,微微放松了些,却始终紧紧握着拂尘,也不是全然没有防备。 在这深山中,忽然出现一个独身一人的小姑娘,有些不合常理。更何况,是在这样的特殊的时间点。 高鸣看起来一副放松了的样子,但其实心中也不是丝毫没有防备。他又不傻,就算是个人,谁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有时候,人比妖魔鬼怪更可怕。 高鸣也没有走上前去,坚决躲在道人后边,有大腿就赶紧抱紧了,还哪管他粗不粗。 高鸣笑着问道:“姑娘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呀?” 等会,这话问得,怎么这么耳熟呢? 好在姑娘没读过西游记,不知道这个梗。 只见姑娘指了指山路,答道:“我从山下来,要往山下去。” 高鸣:“……” “好好好,只要不是住这山上的就好。”高鸣听了反应还算快。原来是个过路的,那还行,那就没什么危险性了。 只听那姑娘有些兴趣地问那道人:“刚才,那飞剑是你放的?” 道人答道:“是。” 道人仔细看了看那姑娘,有些不太确定,问道:“姑娘也是修行中人?” 只见那姑娘摆摆手,说道:“我?我不过是平时好动,也就随便舞弄过几十年的拳脚,算不得什么修行之人。” 也就随便几十年?敢问姑娘贵庚? 高鸣心中满满的吐槽。 忽然,高鸣眼前一亮,问那姑娘:“姑娘,你对飞剑有兴趣?” 那姑娘说道:“算是有一点吧。” 高鸣捅了捅那道人,悄声地说道:“道士,好机会啊,扩充你玄天观的时候到了。” 那道人受高鸣提点,似乎也有些心动,向那姑娘问道:“姑娘可想学飞剑?” 姑娘微微一笑,问他:“怎么,你教我?” 道人认真地答道:“只要姑娘入我玄天观,贫道必当倾囊相授。” 高鸣听了心中吐槽:又是倾囊相授?敢情你逮着一个就倾囊相授啊? 只听那姑娘一声轻笑:“现在谁还找你们这些野路子,我要学就去学府学啊!” 轰隆,那道人如被五雷交击,轰得外焦里嫩,呆立当场。 高鸣也是一脸的目瞪口呆,是小青年紧跟时代的脚步太迅速,还是恒昼的青年全是上进青年,一心响应帝国的号召? 这样一出高人收徒的戏码,不应该以后辈激动地泪流满面,直呼三生有幸为结尾吗?怎么在这里就行不通了呢? 那姑娘看他两人呆呆傻傻的,说道:“行了,你们玩,我就先走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听说这山上的妖怪还蛮厉害的。” 只见道人背着双手,朗声说道:“贫道一剑斩之!” 道人故作前辈高人风范,明显是想挽回面子。 却只听那姑娘平淡地说道:“哦,那就好,你们小心,再见。” 说完,转身就向山下走去,丝毫不买账。 高鸣虽然和这道人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但还是忍不住想笑。对这位清清爽爽的姑娘,高鸣是真的觉得有趣。 高鸣向那姑娘高声喊道:“姑娘,你可是要去京师学府?” 那姑娘回过头来:“京师学府?哦,是呀,怎么啦?” 高鸣说道:“我秋季就要入学京师学府了,到时候我们可能还会再相见哦。” 那姑娘说道:“你这人真不害臊,入学考试都还没开始呢,你怎么知道人家京师学府会收你?” “怎么?还有入学考试的吗?”高鸣一脸的惊讶。 姑娘如看傻子一般看着他。 高鸣思忖片刻,说道:“那,难道是他们早已经看出来了,我天赋异禀,所以一早就定下了让我入学?” 那姑娘“噗嗤”一笑:“你脸皮可真厚!” 高鸣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哥会告诉你,哥有一个皇帝兄台作后台吗?这恒昼帝国,哥哪里去不得? “行了,不和你们瞎扯呢,急着赶路呢,走了!你们小心点,好自为之。” 这小姑娘确实像是着急赶路,挥一挥手,脚步轻快地顺着小道走远了。 高鸣看着远去的小姑娘,心中竟变得放松了很多。回头看向那座恐怖的庭院,心中也没那么恐怖了。小姑娘仿佛一阵清凉的风,带来一段清新的空气,吹散了高鸣心头的阴霾和恐惧。 道人看着远去的小姑娘,素来古井无波的心境竟变得有些惆怅。什么时候我玄天观,就变成野路子了?这难道就是古籍上所记载的,末法时代的景象吗? 高鸣看着落寞的道人,一面觉得有些可怜,一面心中却又有些好笑。 算了算了,还是让他赶紧将心神转移到这降妖除魔上来吧。这样,好歹也能自我安慰一下不是…… 高鸣望了望前方的诡异庭院,收敛了心神,提醒一下那道人:“道长,咱要不要进去看看?” 道人点了点头:“当然,除恶务尽。” 高鸣问道:“刚才那道红色的影子,是妖是鬼?” 道人说道:“是妖。妖气浓烈。” 两人一齐向那院落走去。 看着那院落越来越近,高鸣心中又微微紧张了起来。 高鸣问道人:“道长,这妖,是死了吧?” 道人答道:“这么长时间没动静,应该死了吧。” 高鸣心中一咯噔,惊问道:“怎么?你不确定?” 道人奇怪问道:“贫道又无千里眼,如何确定?” “……”高鸣简直都无语了。 “是你放的飞剑啊?” 道人答道:“贫道只知道打着了,打死没打死,不甚清楚。” “你放的飞剑,你不知道打没打死?” 道人反问道:“这就宛如你闭上眼全力打人一拳,你能知道将没将人打死?” 高鸣哑口无言。 高鸣此刻的表情可以说是极为丰富,有种欲说还休的憋屈闷在胸口。 两人走到庭院门口,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来,下意识地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高鸣畏畏缩缩地躲在道人身后。眼角瞥见道人背上的剑鞘还是空的,高鸣提醒那道人:“道长,你要不要先把宝剑收回来啊?” 那道人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小心翼翼地向大门走去。 高鸣以为道人专心堤防里边院落了,没注意到自己,从背后拉了拉道人的衣襟,说道:“道长,要不你先把宝剑收回来吧?” 那道人抬腿欲向里边走。 高鸣使劲拽了拽他的衣服:“道长?” 只听见前边道人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贫道收不回来。飞剑一出,有去无回。” “……” 高鸣半晌无语。 最后,只听高鸣幽幽地说道:“道长,要不你一个人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我去山下为你把风!” 道人:“……” 道人感觉自从遇到高鸣,自己的心境都要跌落好几个境界了。 而此刻高鸣只想大声地说一句:菜啊! 第六十九章 道长,你飞剑呢? 一个正气凛然的道人,一个阳光灿烂的大好青年,两个人鬼头鬼脑地摸进了一个富贵人家的院子里。 “吱,啾啾!”高鸣指了指丹漆回廊。 道人无奈的说道:“小道友,你说人话,你这样,贫道听不懂。” 高鸣一下子兴味索然,说道:“我是说,咱从这回廊过去,好好搜查搜查。唉,真没见过你这样的队友,笨死了。” 道人一脸平静的看着高鸣。 高鸣起先还与那道人对视了两眼。见道人眼波纹丝未动,就静静地看着自己。 你高鸣自上山以来,出过一分力吗?连加油都没喊过一句! 高鸣一下谄笑起来,弯着腰去扶那道人,嘴中谄媚地说道:“道长,您请!” 道人把拂尘一甩:“小道友,这庭院妖气浓郁,小心行事。” 高鸣竖两指在胸前,一脸严肃认真:“小心!” 道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昂首阔步当先向前走去。 高鸣紧跟其后。 两人穿过回廊,在院子里找了一圈。 “咦,道士,你的飞剑呢?” 此时太阳已经划过中空,渐渐西斜。 炎炎夏日的下午时段,庭院里的空气中却仿佛生出几分寒意来。 高鸣缓缓地向道人靠拢。 道人亦平伸出拂尘来,将两人微微护住。 两人都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好像有一丝凝重。 两人背靠着背,缓缓转动着打量四周的景物。 在那翠顶丹漆的回廊两头,一边是小花园,一边是联排的小阁楼。 回廊是青色的瓦片,翠彩作画的梁顶,丹漆涂抹得鲜红似血的柱子和座椅。 透过红色的回廊,那边是夏日下简单的小花园。一汪清池里,水面纹丝不动,一丝涟漪也无。水面上碧绿色的荷叶田田,颜色亮丽,毫无露珠尘土的痕迹。荷叶上绽放着一朵朵艳丽的荷花,荷花完全盛开了,一叶一叶花瓣整整齐齐地拥拥簇簇着,完美而精致。 旁边的那座假山,假山山石两三座,中间一块奇石通体黝黑,高高耸立。上方正中央空了一个圆孔,仿若一只没有眼珠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高鸣二人。 另一边是粉刷得崭新的阁楼。墙面刷得粉白,仰头可以望见,青黑色的瓦片,带着弯弯的钩角俯视着他们。二楼有一排小小的窗户,窗户紧闭,被刷得漆黑,镶嵌在粉白的墙面上分外刺眼。 两人正对处是一扇两开的大门。大门紧闭着,也被刷得漆黑。高高阔阔的大门,仿佛乡间村子里的老祠堂。一晃神,漆黑的大门仿佛一道洞开了的漆黑的大口,不知道会通往哪里。 两人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这凝重的空气静默无言。而那红的绿的黑的白的院内景物,直晃得人眼花,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高鸣心中发慌,问背后紧紧贴着后背的道人:“道长,你的飞剑呢?” 道长只是答道:“不知道。” 从方向上看,按理来说,从后院大门刺入的飞剑,铁定是一头钉在这阁楼的墙上了。可这墙上什么也没有,没有飞剑,没有尸体,连血迹也没有。 “怎,怎么办呀!”高鸣现在也只能指望这道人了,希望这道人能稍微靠谱一点。 道人想了想,沉声说道:“小道友,稳定心神。” 高鸣听了,长长吐息几口气,凝聚了心神不散,真气调动起来,调理心脉气血平稳而活跃,随时可以爆发。 道人取出三张符来,递给高鸣:“左手一张,右手一张,嘴里含一张。” 又含…… 高鸣还是听话地卷吧卷吧,含在嘴里。 只听那道人说道:“若是正面遇袭,就将双手护在身前。你记住,双手握符,舌尖将符纸压下。双掌推出,真元运转,从双臂过曲池,入通里。丹田真气爆发在喉,吐字真言:开!” 高鸣听得一愣一愣的,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哦,开……” 道人拉了他一把:“关键时刻用,别浪费!” 说完,回头就想走。 高鸣一把拉住他:“大佬,你刚才说的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 道人好生安慰他:“没关系,贫道相信你。” 高鸣欲哭无泪:“你相信个屁啊,我完全听不懂你说的什么啊。” 道人真诚地说道:“没关系,贫道相信你,不是个屁!” 高鸣都快哭了,喂喂,这种时候,你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冷笑话,有意思吗? 道人转身就要向那阁楼中闯。 高鸣又一把拉住他:“那要从后边来的,咋办?” 道人极度平静地看着他:“你不会转过身去吗?” “……” 这,说得好有道理啊! 高鸣简直要拜服! 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怀疑自己的智商…… 等会,有点乱,总感觉哪里不对。 高鸣拽着道人的衣角,冥思苦想。却感觉被这么绕了两下,脑袋里像是煮了混沌一般,啥都想不起来了。 这时,只听那道人思虑周全地说道:“这样吧,为了以防你反应不过来,来不及转身,我给你背后贴个法宝。” 说着,取下一面银镜,“啪”一下贴在高鸣的背后。 高鸣呆呆傻傻地说道:“哦,好的,多谢道长。” 迷茫的小眼神有些呆滞。等会,这好像就是我想说的? 高鸣这才放开了道人的衣角。 道人也不急了,凝重地说道:“走!咱们,进去!” 高鸣揉了揉脸颊,拍了拍脑袋,感觉智商又回复,便长吸了一口气,心中鼓舞一下自己,点头回应道:“好,咱进去!” 道人当先向那扇漆黑的大门走去。 高鸣紧跟其上,更多留了心思警惕身后。 道人上前一推大门,迅速抽身回来。 只见那大门纹丝不动。 道人踏了弓步向前,提起真气来,运起双掌,一掌向大门拍去。 双掌还未及门面,大门忽然“哗”地一下,自动打开。 道人劲力吃空,一个踉跄,几乎要向前扑倒。 高鸣赶紧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高鸣悄悄地瞥了一眼道人的脸色,只见这道人平静依旧,仍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高鸣心中暗赞:道长修行了得啊! 殊不知,道人心中正在暗骂:妖孽! 即便如此,道人却仍然没有冲动,反而掏出铜兽罗盘来,细细侦测推演起来。 却见那罗盘感应着妖气,却左右摇摆不定。 但无论如何摇摆,确是始终指向那扇洞开的大门。 道人收了罗盘,带着高鸣向前走去。 他却也不急着贸然入内,而是掏出了一面铜镜,念了咒,掐了诀,隔着门槛,将铜镜缓缓地伸进了门内,将门内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照了个通透。 完后,这才领着高鸣入内。 两人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里边又是个屋舍阁楼围出来的小院落。院落以切割得整整齐齐地砖石铺成,正对着的也有一个大门,没有厚重的门面,只是个拱形的通道。 上边插着一把飞剑,飞剑上镶着一块阴阳鱼,阴阳鱼缓缓地旋转着,转得缓慢,似乎被周围凝固的空气阻扰着,转得艰难。 飞剑深深地扎入墙里,洁白的墙面上,溅着一抹猩红色的血迹。 然而,也就有仅此而已。没有尸体,没有被钉住的人影。 道人和高鸣走入院落,小心地走到院落中央。 道人没有急着去拔墙上的飞剑。两人转着圈打量四周。 门墙是粉白的,阁楼也是粉白的。阁楼呈雁翼般展开,青黑色的瓦,粉白色的墙。一扇扇门窗紧闭着,它们是崭新的,是漆黑色的。 两人仿佛走入了一张黑白的老照片,只有正面门墙上的那一抹鲜红格外醒目而刺眼。 “嘁嘁,嘻嘻哈哈……” “有客人来咯……” “是两个俊俏的小哥!” “他们身上好香啊!” “他们的血香味好浓郁啊,他们的肉有精纯的味道……” 第七十章 真言初品道 高鸣和道人站在院落中央。 院子里的色彩死板而单调,没有一丝人的生气。 周围忽然无端地有女子的声音在嬉笑,但无论如何寻找,却找不到一丝人影。 阁楼上一扇扇门窗紧闭着,那嬉笑声在楼上楼下窜流。仿佛从一个窗口流到了另一个窗口,又仿佛在每一扇漆黑的窗口之后,都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几十面窗户,就宛如几十只黑洞洞的眼睛,它们如双翼般展开,死气森森地盯着他们。 他们站在庭院正中央,仿佛被几十只黑洞洞地眼睛所包围了。 高鸣不安地低声向道人喊道:“道长……” 道人沉声回应道:“别慌,不过是妖孽扰人心神的小伎俩。” 话音才落,忽然,道长的声音在庭院中不断地回响起来。 “小伎俩……” “小伎俩……” “小伎俩……” 仿佛自带了回响的音效,声音左右飘忽,满庭院都是道长的声音在回响。 而又很快,这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却又变成了一个女声。 “小伎俩……” “小伎俩……” 道人的安抚完全没有效果,反而更让人心神不宁起来。 来去巡回的回音中,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 “还不快请客人上楼。” 一下子,所有的回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道声音。 “嘻嘻,客人请上楼,嘻嘻,哈哈……” 随后,只见阁楼间的木梯忽然像是打了光一般,一下子变得显眼起来。 只听见有脚步声响起,“啪嗒,啪嗒”。 声音沿着木梯,一阶一阶地向上而去。仿佛有一个隐形的人,一步,一步地顺着木梯走上了楼。 “啪嗒,啪嗒”。 隐形的人上了楼,却并未停下,沿着二楼的护栏一步一步地继续前行,最后停在了一扇房门前。 “吱呀。” 房门打开了。 门后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啪嗒,啪嗒……” 脚步声进了屋。 房门静默的开着,也不关上,似乎坚持地等待着被它邀请的客人。 高鸣紧张地小声向道人询问:“道长……” 道人伸出一只手挡在他身前,示意他稍安勿躁。 道人向前两步,高鸣留在原地。 道人凝望着那道洞开的房门。房门静默着,等待着,周围也再也没有女子声音的骚扰。门后一片漆黑,似乎有一个广阔无垠的黑暗世界,邀请外边的人进去一探究竟。 忽然,道人将拂尘一甩,提起真气来,一跺脚,便飞身而起。 道人也不走那木梯,直接飞身向那敞开的房门掠去。 却忽然,才要到阁楼上,也不见楼下有门窗打开,却突然现出一个红影来,直向道人扑去。 “妖孽!” 道人身在半空,却丝毫不惧,一拂尘横扫,向那影子揽去。 那影子不闪不避,径直向道人撞去。 拂尘扫过,那影子却仿若真如幻影一般,荡漾了下,凭空消失了,一瞬间却又出现在另一个方向,一头便撞进了道人的怀里。 道人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如沙包般被抛了回来。 高鸣心中一惊,急忙去接。 人是接到了,却也被撞得连退了好几步。 高鸣怕那红影乘势追击,不敢大意,一接到人,目光便向那影子寻去。 却见那红影并未追来。 赤红的影子一击之后,颜色一下子变得暗红,一闪而逝,又缩回了阁楼里,不知藏在哪个角落里。 高鸣转头去看那道人,只见道人嘴边全是鲜血,此刻正一手捂着胸口,一边痛苦地蹙着眉,眼神涣散。 “大腿?不是,道长?” 道长却哪里有力气答应他?看来,这大腿不够粗啊。 高鸣扶着道长坐下,只见道长挣扎着掏出了一枚药丸,丢进嘴里,就地坐下,也顾不上那许多,只管运气恢复伤势。 高鸣左手右手各藏了一道符,一脸紧张地护在道人身前。 高鸣心里苦啊! 之前怎么说的来着? “道长,你能打过她吗?” “必胜无疑!” 就这? 冲上去一巴掌就给扇回来了? 高鸣现在虚得要死。 现在大腿都倒了,怎么办?怎么办? 要死要死要死! 忽然,高鸣感觉身后有些异样,转过头去,只见一道红色的影子已经近在咫尺! 高鸣汗毛都立起来了。 却只见背后一道银光亮起,红色的影子让那银光一照,又立马倒掠回去,一下子又消失无踪了。 高鸣吓得冷汗频出。 不过,让这一番猛地一吓,高鸣反而镇定了下来。 高鸣向那道人紧紧地靠近了几步。现如今,无论如何,拼死也要护住道长,等着道长尽快压下伤势。今天两人还能不能走出这里,归根结底,还是要看这位道长。 高鸣将黄符扣在手心,也不显露出来,就静静地凝神戒备着。 不过,却始终没能等来第二次袭击,只听见庭院周围又响起了女子的嬉笑声。 “嘻嘻,嘻嘻哈哈……” “小哥,上来玩呀……” “小哥,来,给你看个大宝贝……” 这时,忽然听见旁边的道人咳嗽了一声,接着一口污血喷了出来。 高鸣心中一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关切地询问道:“道长……” 只见道长伸出一只手来,制止了他。 道人喘息了两口气,说道:“小道友放心,贫道无碍。只是,还请小道友再多坚持一段时间,贫道自行运功回复伤势。小道友千万注意,不要被这扰乱心神之术蛊惑。” 高鸣放下心来,能说话了就表示还行。 高鸣点点头,说道:“道长放心,高鸣就是拼着性命,也会护住你。” 没有这道长,高鸣一个人可没把握走出这院子。 道人点了点头,颇有些欣慰的味道。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却急声大呼:“右边小心!” 高鸣也马上察觉到了,没有丝毫迟疑,转过身去,丹田一沉,双掌扣着黄符向前推出,口中爆喝一声:“开!” 声音爆炸出去,并非是高鸣的嗓音,却如晴空雷鸣。 只见一道黄色的微光从高鸣的喉间爆射出去,迎向了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暗红色飞影。 红色的影子被黄芒一吹,立时倒飞了回去。 一个红衣裳的女子跌落地上。 女子抬起头来,瞪了高鸣一眼。 仔细一看,什么女子,分明是个妖怪! 这妖怪的额头很高,下巴很长,一口的獠牙森森地伸出嘴外。獠牙之长,嘴唇完全盖不住。脸上有一道道红黑色相间的纹彩,眼窝深深地凹陷着。眼眶内是一片漆黑,两颗细小的红色眼珠子,像两颗烧红的木炭火籽。 高鸣被那恐怖的容貌吓了一大跳。但是,仔细去看的时候,那张面孔,却仿佛又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那一脸的凶戾也仿佛渐渐地收了回去,连带着面容也生出几分好看的味道。 高鸣眼前一阵恍惚。忽然想起道长的话,自己不会是被蛊惑了吧?顿时心神一紧。而就这一晃神,那身影又消失不见了。 高鸣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妖怪的恐怖容貌,竟有种熟悉的感觉。 但是,那模样却又明显与人类迥异。 还是说,自己想多了? 高鸣更加小心地靠近了地上盘膝而坐的道人,戒备着周围。 适才高鸣下意识地便使出先前道长所说的,玄天观的“开”字真言。自已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使出来了,反正在那危急时刻,下意识地就用出来了。当时就感觉,就应该是那么用的。 “开”字真言一出,就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韵味绽放了出来。 就好像看一位画家,画一幅丹青水墨画。画家的最后那一笔,画龙点睛的那一笔,让人感觉是如此地美丽。 自然之美,这就是道啊。 每一份美丽,都藏着道。越是美丽,便越接近于道。 道,就是去除一切的琐碎之后,最自然,最浑圆,最本真,最纯粹,也最美的那一丝韵味。 认识真正的美丽,方才能认识道的真貌。 第一次,在如此危急之中,高鸣品味到了,什么是道韵。 第七十一章 生死于天理道义 高鸣感受着口中、手心的那三道符,符的韵味已经消散了许多。高鸣心中了然,这符,也不能持久。 于是,高鸣更加小心地注意周围。 那妖怪却也好长时间都不再现身出手。 反而,庭院里又响起来女子的嘻嘻哈哈声。 不知为何,似乎受到这符文韵味的感染,高鸣的心中变得一派祥和宁静。 高鸣轻笑:“妖怪,黔驴技穷了么?” 庭院里没有回应,只是不断有纷杂的女子清脆的声音四下里传荡,嬉笑,清唱,娇嗔,吵闹。吵吵嚷嚷,纷闹不休。 高鸣被吵得头昏脑胀,却也不敢去捂耳朵。生怕露出破绽来,让这妖怪得了手。 高鸣默默地催动功法加速运转开,渐渐地,心神沉入功法之中,头脑也变得清明了。高鸣始终留着一念,防备周围,与那妖怪对峙着,默默守护着地上盘膝而坐的道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道人终于长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来。 道人脸色还有些发白,脚下略有些虚浮。 道人也知道这妖怪的厉害了,看了看天色,日头早已经向西边偏了。 道人和高鸣说道:“小道友,咱出去。” 高鸣见道人起身,自是万分惊喜,心中也有了些底气。 高鸣向道人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向来时的大门走去。 却只见,那门“吱呀”一声,合上了。 道人夹了张符在手,手揽拂尘,平静地向空气中问道:“怎么,还不让走?” 庭院中嘈杂吵闹之声依旧,却有一道女子地笑声清晰地压过了其他的声音。 “咯咯,我这院子呀,还从没有客人,来了之后还能走的。嘻嘻……” 声音娇滴滴,言语却不留情。 道人毫不以为然,领着高鸣径直向那门前走去。 却才走到跟前,眼前一晃,竟然变成了一面白墙。举目四顾,两人竟到了别的方位。也不知道是两人的位置变了,还是这四周的景象变了位置。 道人领着高鸣转身,向那没有大门遮挡的正门走去。 走至跟前,画面一转,又如先前那般,眼前出现的,还是一面白墙。 “嘻嘻,哈哈,客人,留下来过夜吧,咯咯……” 道人不急不缓,平静依旧,永远都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 道人平静地说道:“你还有些妖法。” “嘻嘻,哈哈……” 道人静静地站在原地,不言不语,默然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周围嘻嘻哈哈地声音左右回荡,嬉闹嘈杂的声音依然纷乱。 好烦啊! 高鸣心头微微有些心燥。 忽然,只听道人说道:“假的,全都是假的。”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天地间安静了下来。 道人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白墙,一步踏出。 脚尖才触及到墙面,白墙瞬间消失。而向后的两步远处,又有一面新的白墙屹立。 道人接着向前。 脚尖触及到墙面,白墙一瞬间再次消失。白墙仿佛自己后退了两步,在后边又有一面白墙屹立。 高鸣心中惊愕,接着便是一喜。 哈哈,假的,全是假的。原来是个纸老虎! 高鸣紧跟上去。 道人领着高鸣不断向前。白墙一面接一面地消失。 高鸣喜滋滋地紧跟在道人身后,步伐轻快。 忽然,高鸣的脚下一滞,差点摔了一跤。 高鸣低头一看,只见地面竟仿佛变得又软又糯,如胶水一般将自己的双脚牢牢站住,又如泥巴沼泽一般开始向下陷, 高鸣使劲提腿,却怎么也拔不出腿来,就连脚掌也完全离不开鞋底。 高鸣抬头,只看见道长还在正常地向前走着,高鸣急忙喊住了他。 道人回过头来,一眼看到高鸣陷入了困境,回转身来便要回来拉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脚下也被黏住了,也开始向下陷。 两人隔了约两三步远,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渐渐地向地下沉去。 “嘻嘻哈哈,我说了,还没有客人走进来了还能出去,咯咯……” 高鸣焦急地看向那道人:“道长?”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向道长求助了。 道人平静地回望着他。 不知道为何,接触着道长如静潭一般的目光,高鸣的心中也变得平静了下来。 大丈夫,死则死矣,生时行道义之事,死时为天理而死,但死,无憾。尽力,凭天! 尽管身处险境,道人却依然不慌不忙。只见道人取下包袱来,取出铜兽罗盘。 真元涌入,铜兽“苏醒”了,铜兽指针飞快地旋转起来。 然而,铜兽指针不停地旋转不休,却并没能指明方位出来。 道人捧着铜兽罗盘,又分别取出八张不同的黄符来。以铜兽罗盘为引,黄符作旗,掌一小阵。 道人喃喃念道:“艮为山,为石;牵黄,引鼠;固而坚,钝而守。” 铜兽罗盘亮了起来。 八张黄符浮空了起来。它们自发地飞散了出去,在周围分散开来。它们颤抖着,似乎撑开了一方小天地,以罗盘为中心的小天地。 道人的真元不断奔涌而出,在这片小天地间涌动着。 “起!” 道人一声爆喝。 八张黄符一瞬间粉碎了。 澎湃的真元一下子狂涌而出。 那铜兽罗盘浑身一颤,仿佛散发出一道波动,扫向四周。 道人的脸色愈发地白了。而下陷的地面,却缓缓地上升着。渐渐地,又回复如初。 “死!” 蓦的,空气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嘶鸣。 只见一道暗红色的影子如疾风般掠过,向那道人扑了过去。 红影和罗盘的波纹撞击在一起,红色的影子一下子弹开了去,滚落地上。 而道人也被撞飞,摔倒在地。 罗盘“乒乓”两声摔落在地上,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地上,那妖怪呲着獠牙,缓缓地爬了起来,喉咙间有“嘶嘶”的声响,喘息着,红色的眼瞳里凶芒闪耀。 道人在地面支起半个身子,不断咳嗽着,身子却软软地再也爬不起身来。 那妖怪亮出獠牙和利爪,缓缓地向道人走去。 道人深深地喘了两口气,也不看那气势汹汹的妖怪,却只看向高鸣,只说道:“对不起,小道友,贫道,尽力了。” 他们已经走到了庭院真正的最外围了。越过这面墙,便能看见墙外清脆的高树。树木成林,有树叶的清香钻入鼻中,如一双清凉的手,抚过肺腑。 “道长,你不能死啊,你死了,你们玄天观可怎么办?道士,你们玄天观,可就指望你一个了。你怎么能死呢?” “知道,抱歉。” 高鸣苦笑。 高鸣知道,道长,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妖怪“嘶嘶”地喘息着,如同一只破风箱,发出干哑难听的声音。 妖怪似乎也感受到了道人的虚弱,仰天发出一声尖啸,声音尖利刺耳,眼中红芒闪耀着,仿佛显露着它的兴奋与得意。毕竟,它等这一刻,等的时间可不短。 它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道人慢慢逼近。 “站住!”高鸣在背后喊道。 妖怪回头看了他一眼,得意地将嘴边的干枯的肌肉向两边裂开,似乎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却并未转身,仍然径直一步一步地,向躺在地上的虚弱的道人走去。 “站住!”声音中带着一丝狂怒,带着几分威慑。 妖怪丝毫没有反应,没有回头,步伐丝毫不减。 “开!” 一道无形的波急速向那妖怪的后背奔涌而去。 平地间,忽然只见红芒一闪,那妖怪的身影蓦然消失不见。狂风奔涌而去,却一掠而过,扑了个空。 红影再次闪过,妖怪又在原地现出身来。 妖怪微微低斜着头看向高鸣,喉咙间发出两声短促地尖鸣,似乎在嘲讽高鸣的无力。 高鸣手中的黄符已经化为了粉末,如同握不住的流沙,从指间滑落。 高鸣拔出匕刃在手,嘴中喝道:“你过来!” “嘶嘶!” 妖怪转过头去,走到道人身前,抬起了利爪。 妖怪回头看着高鸣,眼中的红芒里尽是兴奋。 妖怪缓缓地向那道人伸出利爪,似乎故意看高鸣的反应。 “簌”! 一道寒芒隔空飞来。 “乒”! 妖怪仅用两根手指便接住了高鸣丢来的匕刃。 “嘶嘶!”看着两手空空脚不能动的高鸣,妖怪显得更是得意了。 高鸣看着那妖怪,平静地开口道:“你是闽娘,对吧?” 妖怪全无反应,利爪缓缓地向道人逼去,眼中红芒闪耀,嗜血,冷酷。 第七十二章 口味真重! “啾~儿,吱-啾!” 闽娘的笛子,吹起来就如虫鸟的欢鸣。 高鸣平静地看着那妖怪的利爪缓缓地向道人逼近,平静地掏出丁八四送与他的笛子,平静地吹响。 道长,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虽然我高鸣还曾与你有些许过节,但此时此刻,我高鸣,将自己的命,与你的命赌在一起。 笛声响起。 那妖怪瞬间死死地盯着高鸣,眼中红芒暴涨。还没反应过来,那道红影已经出现在高鸣身前。 “嘭”的一声,高鸣便飞了出去。 短笛摔落,带着高鸣的一汪鲜血。 身下是青青的草地,哪里有什么庭院?哪里又有什么白墙? 道人躺在林子的那头残喘,而高鸣摔落在林子的这头,嘴边全是鲜血。 “啪!” 一只细长而又僵硬的脚踏在高鸣的胸口。 高鸣用双臂架着,却依然被死死地踏在胸口上,压得胸口生疼。 高鸣使劲挣扎,却完全挣脱不开。如小孩子手中的玩具,用尽了力气,却全然无用。 高鸣心中绝望,终究还是放弃了抵抗。只将头一偏,任由妖怪宰割。 “嘶,嘶,嘶……” 那妖怪压着他,一下一下剧烈地喘着粗气,眼中红芒如血。 妖怪尖啸着,似一声声的讥笑。妖怪伸出利爪来,缓缓地向高鸣的胸膛刺去。 “哟,这是怎么啦?不是让你们小心点吗?” 忽然,一道声音在高鸣的头顶响起。 谁也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林间那头地上的道人不曾察觉,高鸣不曾察觉,那妖怪也不曾察觉。 妖怪抬起头来,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小姑娘。 这是一个十分年青的姑娘,戴着一顶夏日遮阳的轻纱斗笠,却也不遮遮掩掩。面纱拨开,斗笠边沿斜斜上扬,露出那张清秀的面容来。 满头青丝,藏于斗笠。一副娇容,明若晨光。脸如鸡子,琼鼻耸立。肤若夏莲,娇红解霜。明眸凤眉,英姿飒飒羞男子。榴齿生香,芳蔼馨馨胜幽兰。两靥浅笑,如春桃映雪;嘴角轻扬,似月挂樱珠。 少女出现得突然,美丽得明亮。 宛如万千绿叶间绽开的那朵鲜花;宛如一汪静潭落下的那片飞霞;宛如秋夜寒江映照的那抹月光;宛如冬日雪山上盛放的那朵莲花。 少女腰间挂着宝剑,身上披着斗篷,一副游侠旅客的打扮。 高鸣仰头望去,认出了这少女,可不就是那先前偶遇,却又忙着赶路,匆匆而去的那位? 高鸣心中一咯噔,只急得胸中如火焰般灼烧:“姑娘,咳咳!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快跑啊!咳咳!妖怪啊!” “妖怪?” 姑娘与那妖怪静静对视着。两张截然不同的脸相隔不过两米。 一边,白皙娇嫩如花。一边,獠牙森森,干枯皱巴巴的如树皮老鸦。 高鸣焦急得咳嗽连连,却没见那姑娘,平平淡淡地笑靥如花。 高鸣拼命挣扎,却仿佛身上有千斤压重,挣脱不过。 忽然,只觉得身上一轻,却是身上那一道红光射向了那少女。 咫尺之间,完全没看清那少女有何动作,只听“乒”的一声,如铁器交鸣,那红光早已经倒射而回。 “哗啦”一下,那妖怪的身影在林间青草地面上犁出了一道长沟。 高鸣觉得身上一轻,便立马挣脱起来,却只来得及看到那道红影从眼前飞过,砸落在地。 高鸣一阵呆滞。 这是,什么情况? 高鸣缓缓地回头,入目的尽是少女那明媚的笑脸。 高鸣轻声咽下一口唾沫:“好,好厉害!” 那妖怪只恶狠狠地看了这姑娘一眼,瞬间又化为一道红光,向先前那庭院方向遁去。 此时,高鸣再迟钝,也知道了这姑娘是真正的高手,起码有七八层楼那么高。 高鸣连滚带爬地起身,不及向姑娘道谢,先踉踉跄跄地向那道人跑过去,一边向那道人问道:“道长,你怎么样?” 只听姑娘说道:“放心,他伤得不比你重多少,只是真元耗尽了。你呀,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这时,高鸣也扑到了道人的身前。 只听那道人也说道:“放心,小道友,贫道大概还死不了。” 此时,那姑娘缓步走来,一边说道:“既然死不了,那就吃点药吧。” 说着,便抛了两颗药丸过来。 高鸣接过,道一声谢,递一颗给那道人。 只见道人去接药丸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如筛谷抖糠,几乎要握不住药丸。显然是脱力得厉害了。 道人接过药丸一看,却不禁惊讶出声:“这,这是……” 那姑娘却插话道:“赶紧地吃了,少废话,一会儿天要黑了,到时候妖怪再找来怎么办呐?” 两人把药丸吃了,各自坐下调息。 这药丸一如喉,高鸣只感觉,就仿佛吞下了一颗小太阳。小太阳发出暖暖的光,照透了五脏六腑。身体里的血肉组织都仿佛那春日里的青草,焕发出无穷的生机来。 损坏破碎的地方被抚慰着修复了,血块淤塞的地方也被渐渐化去,消融通畅了。 两人调息了些许时光。 只见太阳愈发西沉,仿佛已经被西边的山峦黏住了,正被缓缓地向下拉去,处境危险。 两人调息完毕,站起身来,赶紧先向姑娘道谢。 姑娘轻飘飘地摆了摆手,说道:“走吧,时日不早了,赶紧下山去吧。” 三人赶紧向山下而行。 道人说道:“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救,此番脱险,全赖仗姑娘的深厚修为。” 那姑娘却说:“哎,可别叫我道友,你我并非一路,道友二字,我可不敢当。” 高鸣好奇地问道:“这位女侠,难道,你真的只是练过几十年的拳脚,就打跑了那妖怪?敢问女侠贵庚?这得练了多少年的拳脚,才能打跑那么厉害的妖怪?” 这时,道人却先说话了:“贫道以为,这位……女侠,绝不是练过些拳脚那般简单。虽说有武道高手力破妖魔,但这位女侠却不同。这位女侠行时若流水,静时如闲云,循乎自然,合乎道韵,必是同道之人。” 姑娘赞道:“道长好眼力啊!我也不瞒你们,我确实学过道法。但是,这位道长,你我却并非同道之人。” 道士不解:“此话何解?” 姑娘答道:“就如我先前所说,你我不同路。” 道人说道:“你我修行之人,均是悟道修行,斩妖除魔,祛浊还清,如何却言不是同道之人?” 姑娘却说:“你是修行之人,我却不是。你修道心,持戒律,我却不过是随便耍耍。我不降妖,也不除魔。你我不是同道人。” 道人有些愣愣,似乎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修道之人。随便耍耍?如今的道这么好修吗?随便耍耍也能整这么厉害? 遥遥地,三人远远经过那庭院。只见那阁楼窗前敞开了一扇窗,有一红衣女子的身影独倚窗前。 有鬼魅般的歌声缥缈而来。 “圆月醉云头, 夜静人难寐。 谁见幽人剪空烛, 窗前孤留影。 惊起望庭扉, 暗鸦薄人心。 君卧青帷赏青虹, 小院凉如水。” 高鸣遥望着阁楼上的人影,听着缥缈的歌声,竟渐渐忘了走路。 高鸣驻足痴痴遥望,心中竟有无限的缠绵绕在心头。 一个念头从心中悄然浮起:就留在这阁楼长住吧,再也不离开佳人了。 这时,忽然有一只轻柔的手拍在高鸣的肩头:“怎么,小老弟,看傻了?你跟着我这么个大美人,竟然心里想的却是那个丑妖怪?” 高鸣这才猛然惊醒。抬头看去,道人早已经走出来十来步远了,正驻足等着自己。 高鸣心中骇然,天知道自己是不是往回走了! 高鸣面对着姑娘戏谑的笑脸,不由得有些羞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那妖怪长那么丑,谁会想着那玩意儿?正如你所说的,要想也该是想着你啊! 高鸣一时支支吾吾:“这,我……” 姑娘却笑嘻嘻地说道:“噫,你可真恶心,口味好重!” 高鸣实在是有口难辨。 第七十三章 教练,我想学飞剑 还算那道人还有几分良心,没有跟着调笑高鸣。却看着那庭院阁楼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妖孽妖力深厚,略施手段就能迷人心智。” 同行的姑娘漫不经心的回应道:“嗯,是有些手段。” 道人又说道:“附近村民已经有三人被迷上了山,失踪了。” 姑娘问道:“哦,是吗?是这妖怪干的?” 道人答道:“目前还不确定。不过看这妖怪的手段,很有可能就是它做的。” 姑娘回应道:“也就说,还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事。” 道人说道:“确实如此。但是,不管是不是这妖怪所为,这妖怪有如此能力,如若放任不管,恐怕会祸害不浅。” 场中有三人,道人却是始终看着那姑娘说话。道人的这一席话,显然是单单对这姑娘说的。而说了这么多,现在才显露他的目的。 姑娘却笑着回应道:“不好意思,道士,我说过,我不降妖,也不除魔。我不以能力定善恶,你我并非同道之人。道长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道人见这姑娘拒绝得干脆,也不得不就此放下念头。当下一路前行,默然无语。 这时,高鸣玩笑着说道:“女侠果然爽利!但是女侠啊,你也要注意一下某些人的感受。某些人一心修道,却还比不上一个随便修道耍耍的年青姑娘。一心除妖吧,却还要仰仗一个小姑娘出手。这心里,如何好受?” 说着,还狭促地看着道人,也算是报先前的点穴之仇了。 却没想到,那道人依然十分平淡。 只听道人说道:“姑娘游戏人间,不修道心,却天生一颗玲珑纯净之心,贫道如何比得。” 哈?这就认输了? 高鸣好戏没看成,一时颇有些兴味索然。 只听姑娘说道:“道长莫要谦虚,道长天赋过人,只是修的道法不行。” 此话虽是夸他,但这道人却不乐意了。只听他反驳道:“我玄天观传承数百年,素来为正道正统道法,如何不行?” 姑娘轻飘飘一声:“野路子。” …… 那道人认真地说道:“姑娘,贫道修为不如你,贫道无话可说。但你若是侮辱贫道师门,贫道誓不罢休。” 高鸣只是想看个小热闹,却没想到,这热闹好像变得有些大了。 高鸣赶紧去打圆场:“道长,姑娘不是要侮辱玄空观。姑娘说的野,就宛如正史与野史的差别。姑娘所说的,是说不属于恒昼帝国官方的修行法门,是这么个意思,你不要误会了。” 道人点了点头,收敛了态度,说道:“如此,那便是贫道得罪了,贫道在此致歉。但涉及师门,还请姑娘慎言。” 姑娘笑了笑问道:“道长,以你们玄空观的功法,可以修到什么境界?” 道人略显自豪地说道:“我玄空观道法精妙,可修至丹胎圆满。” 姑娘点了点头:“还不错。之后呢?” “之后?”道人一时语塞。 姑娘却似乎对此还有些了解,说道:“之后便转修上清妙法,破丹胎,结元婴,是也不是?” 道人有些迟疑:“这个,贫道……不知。” 因为在他入门之后所见所闻,就没有超出金丹圆满境界的。而玄空观功法,也确实只能修到金丹圆满境界,丹胎圆满之后,便再也没有后续功法了,就此为止了。 因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他却也不为面子而隐瞒,而是真实托出。 姑娘却笑着说道:“我曾经好像在书中见过,你玄空观也曾风光一时。曾有过一些天资卓绝的人物,将玄空观的功法拔高不少。但始终不曾突破金丹境,因此,玄空观也从无元婴修士。除了一个人,那人卡在金丹境多年,最后修修改改,转修了上清妙法。” 道人闻言,低头不语。最后说道:“此事,贫道不知。” 姑娘笑了笑,说道:“道长,你玄空观功法步步累积,层层递进,乃是大道正法。修至金丹期,功底厚实,不是一般功法可以相比。就是睥睨天下,也无人不服。但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突破金丹境者太多了,你玄空观,如何出头?” 道人沉默一会,说道:“如今这天下,破金丹境的,真的很多?” 姑娘说道:“倒也不是很多,但却也不少了。就如数百年前入金丹境那般,这个时代总是在一步步前进的。你玄空观不能更进一步,那就要淹没在潮流之下。” 道人闻言,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姑娘在理。” 姑娘说道:“不止功法如此,道术神通也是如此。道士,你观我修为几何?” 道人仔细看了看那姑娘,说道:“贫道看不真切,想来比贫道高出一筹。” 姑娘笑道:“半筹而已。” 道人仔细琢磨了下,点了点头。 姑娘又问:“你玄空观飞剑之术如何?” 道人略显自豪地答道:“飞剑之术乃是我玄空观成名绝技,飞剑一出,势如奔雷,杀敌千里。” 姑娘点头:“不错。现下我恒昼帝国军中所采用的飞剑破阵之术,就是取自你玄空观飞剑术中的精髓。” 道人有些惊异:“哦?飞剑破阵?” “不错!”姑娘答道,言语神态间颇有些豪气自然流露而出:“剑修成军,飞剑一出,所向披靡!” 道人有些惋叹:“恐怕到那时只怕是个赤地千里,血流漂橹的景象。” 姑娘笑道:“道士,刀可杀人,便不用刀了么?” 道人再次点了点头:“在理。” 姑娘继而说道:“道士,如今你的飞剑哪里去了?” 道人的剑鞘中空空如也,其飞剑,自然是落在那妖怪的院子里,要不回来了。 道人说道:“惭愧,惭愧。刚才在妖怪那里失了飞剑。本来我门修士自一开始修行,便养得一口本命飞剑。师门有训,剑在人在,失了飞剑者,不可回师门。惭愧,如今我玄空观只剩我一人,也只好厚着脸皮苟延残喘了。” 姑娘笑了笑,说道:“道长,你看我这飞剑之术如何?” 道人定睛去看。 高鸣一路听来,越听越是兴致大发,一听姑娘要展示飞剑术,当下便也凝神看去。 只见姑娘将斗笠取下,一头青丝,发髻高结,一支紫色的发簪横穿而过。 姑娘伸出食指指向头顶,高鸣和道人一齐凝神望去。 只见姑娘纤长如青葱般的食指向外轻轻一撇,发簪隔空随指而动,轻轻巧巧地向一旁飞出。姑娘指尖绕圈,发簪亦轻飘飘地绕着三人转了两圈。 姑娘操控者发簪缓缓地从高鸣与道人眼前飞过,神乎其技,两人都看得呆了。 只见那发簪缓缓飞过,定睛细看,这哪里是发簪,这乃是一柄细小的紫色飞剑。 飞剑先前在头上静默的时候,如平凡木簪,毫不起眼。如今灵力催动之时,光芒闪亮,晶莹剔透,如晶似玉,炫丽非凡。 飞剑缓缓地绕了两圈,又轻轻巧巧地飞了回去,回复原位,将满头青丝固定住。 道人叹道:“神乎其技,精妙绝伦!想先前贫道还妄言要教姑娘飞剑,真是惭愧。” 高鸣也惊叹:“太帅了,大佬,能不能教我?” 教练,我想学飞剑! 姑娘笑道:“你不是要入学京师学府了吗?你猜我是哪里的?” 高鸣面露惊喜:“莫非?” 姑娘笑道:“不错,我就是京师学府的。” 高鸣欣喜不已:“这么说来,学府里教飞剑?” 姑娘笑道:“我早说了,要学飞剑,去学府啊。” 高鸣大喜,连忙见礼:“师姐好,小弟高鸣,见过师姐!” 姑娘笑着说道:“不错不错,不枉我特来相救。” 高鸣惊讶道:“原来如此,你是特意来救我们的?” 姑娘笑道:“你以为呢?我不说了我急着赶路回京嘛。” 两人欢喜认亲,道人却有些默然不语。 姑娘向道人说道:“道长,你天赋过人,不如放下玄空观吧,叫上你的师兄弟们一起,和我一同去学府吧。” 道人却沉默了,半晌后轻声说道:“我的师兄弟们都被抓走充军了。” 第七十四章 呸!舔狗 三人同行,走在山间的小道上。 姑娘向那道人说道:“道长,你觉得,这世间道法如何?” 道人答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世间,道唯一,法无穷尽。” 姑娘又问:“那,道长以为,修道之人,如何寻道?” 道长答曰:“以法窥径,依径循道。以小见大,以点见面。凭一法而寻本真,依表循里,凭叶溯根。” 姑娘有问:“道长所言,依法窥径。有法,便能窥径,有径,是否便能见道?” 道长答曰:“不然。路途茫茫,有径,也可能径行别处,或前路断绝,或巡回绕圈。” 姑娘笑道:“确实如此。但是,道长,假若你我他各有一法,各窥得一径。你我他三径合一,相互矫正,相互补充,是否能走得更远?” 道长默然。 姑娘也不急,就静静地等他答话。 良久,道长答道:“姑娘说得在理。可这却也不是强取豪夺之理。” 姑娘笑道:“道长,与我一起去学府吧。当今天下,学府广纳天下道法,也不会觊觎你那一门道法。相反,你却可以找到学府中广博的各式道法与你的道法相互印证,破开荆棘,取径更宽阔,更高远。” “学府中的道法奥义,学子们真的可以自由观摩印证?” “当然,也是有些机密的。不过,我保证,大部分道法都是公开自由观摩的。并且,学子门之间也是可以自由交流的。当学子经过考验,学识、品德良好,学府便会将机密道法授予学子,当然,被授予的学子要为机密保密。” 道人有些心动,却始终迟疑着。 姑娘看了他一眼,说道:“道长身为玄天观门徒,是否要将玄天观发扬光大?” 道人说道:“这是当然。” 姑娘笑道:“玄天观可在道之下?” 道人答复:“万千法门,皆在道之下。” 姑娘说道:“道长如入学府,依然可以玄天观名义行事。并且,可在学府中招纳学子加入玄天观。” 道人显然不信:“这怎么可能?” 姑娘说道:“只是,玄天观须在学府之下。学府为道法之总,玄天观可以用学府道法为补充,却要分清表明,哪些是玄天观的本来道法,哪些又是通过学府道法所改进的。” 道人低头思忖,说道:“如若学府真的那么道法广博,我玄天观处其下也不无不可。但我玄天观本门道法传承不可断,需标明是我玄天观本门前辈所传。” 姑娘微微一笑,说道:“这个自然,本来就是事实如此,学府自身也是这么做的。哪一支道义出自哪门哪一系,学府分类得清清楚楚。学府不同于门派,学府乃是交流学习之所。” 道人说道:“既然如此,贫道代表玄天观,愿意归入学府,还请姑娘引荐。” 姑娘轻声一笑,说道:“如此正好,京师学府社团派别众多,有上清妙法研习社,有悲问阁禅修社,如此等等。正缺一个玄天观道法研修社。” 道人摇头说道:“我不要别名,只要玄天观三字。” 姑娘笑道:“这个你随意。只是有一件事,你要小心了。” 道人问道:“何事?” 姑娘笑道:“我观你天资,恐怕你入得学府之后,不消多少时日,就会亲手将你玄天观的道法一条一条全部整改,到时候恐怕连一条原原本本的玄天观道法都难以剩下。” 道人淡然一笑:“我玄天观道法能更进一步,那也是我玄天观的福分。” 高鸣在一旁惊讶出声:“道士,你竟然笑了?” 道人问道:“怎么?” 高鸣故作玩笑:“还怎么?我两好歹同行两日,共眠两夜,我就没见你笑过!” 道人说道:“是吗?” 平淡的语气,平淡的表情,还是那张古井无波的脸。 高鸣有些可惜地说道:“要是笑得再灿烂点就好了,像你刚才那样,不仔细看,都有点看不出来。” 一旁那姑娘笑道:“这道士呆板惯了,脸色的肌肉恐怕都退化了。” 高鸣点头;“正是正是!” 三人一路说笑着向山下走去。 走过一段路程,忽然,高鸣说道:“这地方我前几天来过!” “哦?”姑娘说道:“你认识这边的路?” 高鸣点了点头,说道:“顺着这条路下去,就是丁家村了。” 道人感叹:“想不到,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小道友,是你的缘,还是我的缘?” 高鸣顺口答道:“当然是我们两的缘了。” 道人点头:“小道友虽然天资差了些,悟性却高。我若进了学府,建立了玄天观,一定为你留一个位置。” 高鸣不屑:“说得好像你那玄天观多稀罕去似的,你那玄天观现在可就你一个人。” 另一边那姑娘却在一旁为道人帮腔:“我心头也一直纳闷,你说你要入京师学府,到底是真是假?就你这样的资质,京师学府能收你?” 高鸣:“……” 高鸣气愤愤地说道:“到时候,等我进了学府,一定赶超你,你就是求着我收你做小师妹,我都不乐意呢。” 姑娘却笑了:“那可是有点难。你们对学府有了解吗?” 高鸣说道:“完全不了解,只听说有这么个东西。” 道人也摇头。 姑娘俏皮地眨了眨眼,说道:“阿紫大师姐的名号,听说过没有?” 高鸣有些意外:“没有。” “哼哼,学府以修为论位次,学府钦定的大师姐,就是本小姐啦。你想超过我?嘻嘻,加油吧!” 高鸣真有些意外,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看起来贪玩好动,游手好闲的,竟在大名鼎鼎的京师学府里独领风骚? 阿紫小姑娘拍着高鸣的肩膀说道:“小师弟,叫声师姐来听听!” 高鸣干脆利索:“大师姐好,小弟高鸣,求罩!” 阿紫有些意外:“哎呦,看不出来呀你这,看起来浓眉大眼的,这么没骨气?” 高鸣左张有望:“嗯?嗯嗯?骨气是什么?在哪呢?长啥子模样?道士,你知道骨气长啥样不?” 只见道长竖二指在胸前,说道:“高鸣道友,阿紫姑娘,有礼了。贫道和正阳。” 阿紫笑眯眯地说道:“本以为是去救一个小师弟,没想到一下子救了两个小师弟,我果然是个天选之才。来,师弟,叫声师姐听听!” 道人淡然回道:“贫道还没有加入学府呢。” “……”阿紫不高兴了。 “哼!哼!哼!”阿紫一步一声怒哼。 忽然,阿紫回过头来,指着高鸣:“就说你呢,高鸣!” 高鸣一脸懵逼:“啊?我怎么了我?” “你看看人和正阳,你再看看你,什么叫骨气!堂堂男子汉,一点骨气也没有!” 高鸣:喵喵喵? 我傻了。 阿紫说道:“还不和人和正阳好好学学!” 高鸣看向和正阳,和正阳走得淡然,古井无波的神态完全将他摘出了一切纠纷。 阿紫怒气冲冲地问道:“学会了吗?” 高鸣迅速回答:“报告师姐,我学会了。” 阿紫说道:“那要不,你给表演表演?” 高鸣立正一个鞠躬:“大师姐好!大师姐神通广大武功盖世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阿紫满意得点了点头,转头向和正阳问道:“和正阳,你看他学得像不像?” 和正阳平淡地扫了高鸣一眼,又平淡地回过头去与阿紫一起继续前行,一副尘世之外的高人风范,却最后点了点头:“像!” 呸!和正阳,没骨气的舔狗,我高鸣最鄙视的就是你这种人! 阿紫一下子高兴了起来:“没错,像,真像!和正阳,我看好你!” 说着,又回过头去,咀嚼着说道:“和正阳,这名字叫起来总感觉有些不太利索。” 高鸣紧紧跟了上去:“师姐说得对呀!” “要不还是叫道士吧。” “师姐说得极是!” 呸!高鸣,你这条舔狗,道士我鄙视你! 第七十五章 爷爷我又回来了 “前面就是丁家村了。”高鸣指着前方的村庄喊道。 三人都不是普通人,脚程自然比一般人要快得多。此时下了山,太阳虽然已经西沉,却天上还有些霞光。借着朦朦胧胧的天色,可见前方有一村庄静卧。 三人一道向村庄走去。才走到村头,忽然前边有人大声喊道:“站住,什么人?” 高鸣听着这声音怎的这般耳熟啊。 高鸣抬头望去。只见村口有三个人影在晃动。天色昏暗,有些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三团模糊的人影来。 高鸣定了神仔细去看看,竟然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霍,当头的那个,可不就是那个叫财喜的汉子吗? 想来,自上次族长开过宗族大会之后,村口便常有人站岗守卫,今日却轮到这三人了。不过没想到的是,领头的是这财喜。 高鸣此时心里的感受就是:村中无人呐! 高鸣当即大喊:“是你爷爷,你爷爷又回来啦!” 那三人还没看清来的人是谁,听得这话语心中虽然不爽,却也没第一时间反骂回来。 那边三人向这边迎来,高鸣三人向村子走去。 双方碰了面。 丁财喜终于看清了对方是谁。 哼,原来是这厮! “小兔崽子,上次放你走,算我们大慈大悲了,你竟然还敢回来。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高鸣都笑了:“你还要算账是吧?行啊,正好,把爷爷的金叶子还来。” 丁财喜听得更气了:“老子又没得到!” 没赚到,就是亏啊!一下子亏了那么多,现在想起来丁财喜还心肝疼! 丁财喜也不再多话,气呼呼地提起猎叉一叉子便叉了过来。 “哟呵!”小样,你还敢动手?我高鸣一个打八个你不知道? 高鸣就静静地看着那一叉子刺来。叉尖将要及身的时候,身子微微一扭便躲开了过去,一脚便向冲撞过来的丁财喜心窝踹去。 那丁财喜作三人组的领头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却也有些身手。 丁财喜将叉子抽回,叉柄抬高竖起来格开这一脚,立即一个大弓步上前去,叉头收回腰间卡住作为支点,叉柄狠狠地向前猛砸。 呵,小儿科。 高鸣简简单单地上步转身就避开了去,顺势一脚鞭腿抽在丁财喜的背心。 那丁财喜贪功,弓步拉得饱满去砸高鸣,却一砸砸空,正是前后重心稳固,两边重心不稳的时候。被重重的一腿抽在背后,一下子被抽翻在地。 丁财喜在地上滚得满头满脸的尘土,背面心肺处火辣辣的,又羞又怒,回头怒骂同伴:“看戏呢,一群孬怂玩意儿!” 后边那两人这才齐声大喝一声,操着手上的家伙就要上前助手。 高鸣心头冷笑,我高鸣一打八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好歹凑上九个人再来丢人现眼啊。 正要迎上前去。忽然,高鸣只感觉,自那一鞭腿动了真气之后,竟有些头昏眼花,肺腑间有些虚弱。 果然,妖怪那一巴掌不是那么好受的。 那两人嗷嗷地冲了上来。本来高鸣随随便便轻轻地一扯一带就能将他们全部放倒。如今却才要发劲,只感觉天地都在打转,差点站不住身形。 高鸣看着那两人的家伙直往自己头上招呼,心中苦笑。 要遭要遭要遭! 那两人只看见高鸣像是忽然间傻了一般,看着两人当头打来也不闪不避,正要心中惊喜,却见后边一个戴着斗笠的“瘦小子”一步就上得前来,轻轻地一拨一撇,两个人就好像落了蒂的葫芦,咕噜噜全在地上打滚。 这比高鸣还轻松啊! 不会是这小子怀恨在心,叫了帮手来找事儿吧? 三个人又惊又慌,大呼小叫。 只听阿紫一声训斥:“闭嘴!” 三个人当场哑了声。 三人面面相觑。 这是个女的?这是第一反应。 这么厉害,竟是个娘们?这是第二反应。 这女人好凶!这是第三反应。 庆幸吧,京师学府没有读心之术! 三人径直进了村。 只见那三人的动静终究是惊动了村们。村民们反应也快,当下各家的汉子陆陆续续接连不断地从家中出来,拎刀带棍的,如出巢的大马蜂。 阿紫看着这众志成城的一幕,转头向高鸣说道:“小师弟,你这人缘挺好啊!” 高鸣哑口无言。 丁家村的老村长倒真是敬职敬责,一听着动静,立即便赶着出来了,竟也不比那些年轻汉子慢多少。 高鸣笑道:“老族长,别来无恙?” 老族长一看,是高鸣,当下举起手来,止住众人的纷杂声,向高鸣说道:“山神保佑,贵客无恙。” “有没有失望?” “这是什么话?老朽为你高兴呢,失望什么?” 这时,人群后边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兄弟!” 一个汉子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可不正是丁八四。 “兄弟,你没事,太好了!” 高鸣笑道:“我早说了,我高鸣死不了的。” 两兄弟见面,一阵欢喜。 族长问道:“贵客没有出山?” 高鸣冷笑道:“我还想问问你呢,把我骗到那妖怪庙里,是何居心?” 族长不解:“妖怪庙?你见着妖怪了?” 高鸣说道:“我问你,八螅娘娘是不是妖怪?” 族长却赶忙喊道道:“贵客慎言!” “这八螅娘娘是山神,保佑一方平安的,又怎么会是妖怪呢?贵客慎言!我等凡人,万万不可亵渎神灵!” 这时,后边的和正阳走上前来,说道:“高鸣道友,村民确实都以为那八螅娘娘是神仙。在加上那八螅娘娘自从占了此地,一家独大,便再也没有别的妖怪敢来它嘴中夺食了,村民们也因此免受其他妖怪所害,因而更加确信,八螅娘娘是护佑一方的神仙。此事,你确实是错怪他了。” 那族长静静地等待道士说完,这才“啊呀”一声:“原来仙师也在!恕老朽眼拙,这昏天黑地的,竟没有认出仙师。” 和正阳淡然回道:“无妨。” 族长颇显得谄媚地说道:“仙师一路风尘仆仆,还没吃饭吧?老朽这就布置饭食,还请仙师赏脸。” 这时,高鸣向丁八四高声说道:“大哥,家里有米面?” 丁八四笑道:“那当然,管饱!” 高鸣回头喊道:“道士,小师姐?回家吃饭吧?” 阿紫从后边慢悠悠地踱了上来:“你叫我什么?” 高鸣不解:“师姐啊?” “前面那个字?” 高鸣这才恍然大悟。立马谄媚地笑着说道:“青春美貌的大师姐,您请,您请!” 阿紫满意地挑了高鸣一眼,微昂着头气派十足地走在前头。 忽然,却脚下一滞。 这,往哪边走啊?不认路呀! 还是丁八四有眼力劲,立即上前引路:“这位师姐好,咱们走这边。” 阿紫很满意地看着丁八四:“嗯,你很不错。” 说完,回身“啪”地踹了高鸣一脚,跟着丁八四离去。 高鸣欲哭无泪,我好难啊! 那边和正阳向那族长竖起二指,平淡地说了声:“打搅。” 袖袍一甩,转身向高鸣那边走去。 高鸣见道士走来,也引着道士向丁八四家中去。 三人一行,跟着丁八四,旁若无人地穿过重重的人群,向丁八四家走去。 众人围聚着,静静地看着一行人从身边走过、远去。 有人小声嘀咕:“那小子家里有什么好的,从小克父克母,家里全是晦气。他们去了能讨着好?” 还有人小声问道:“咱们,还拦不拦下他们?” 另一人反问:“仙师你敢拦?” 底下一片蚊子嗡嗡,一个个都等着族长发话,该如何办才好。 忽然,只听族长一声厉声训斥:“都搁这愣着干啥?守灵啊!” 言毕,一转头径直回了家。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过也很快地,纷纷散了各自归家。 第七十六章 短笛落泪 三人在丁八四家里吃了一顿农家饭。 高鸣和道长一天没吃过一口热乎饭了,丁八四的饭菜虽不甚丰富,却做地颇为可口,就连阿紫也称赞不绝。当下三人一顿大吃。尤其是高鸣,只吃得饭后抱着肚子摊在椅子上不能动弹。 丁八四看了看屋内加上自己这一共四人,心下一合计,说道:“这几天就我和高鸣兄弟住,别的偏房都没打扫。眼下天色晚了,也来不及清理出新的房间。我领着阿紫姑娘去大娘家歇息一晚,仙师和我兄弟就挤一挤,如何?” 只听阿紫姑娘说道:“不用。道士师弟,你和丁大哥挤一挤,如何?” 和正阳自然点头。 和正阳随遇而安,就是荒天野地也睡得,更何况这位准师姐发话。 阿紫接着说道:“至于我嘛,就和我可爱的小师弟睡一间。怎么样啊小师弟?” 高鸣说道:“这……这不太好吧,师姐你毕竟是女儿家……” 阿紫直接打断他:“你就说你心里偷偷地乐不乐吧?” “这……我说实话哈,我这心里有点慌……” “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哇塞,我真是太荣幸了!我是何等的幸运啊!不行不行,这太委屈师姐了!” “矮油,没事儿!师弟你这么可爱,你师姐我将就一下委屈一下也是可以接受的!” “呜呜,我太感动了。我是前世修了何等的福分,有这样好的一个师姐!” 丁八四和道士很有默契地同时扭过头去。 不忍直视啊! 高鸣那副表情实在太恶心了! 就寝的问题算是安排完了。四人一人一杯茶,休憩闲聊。 丁八四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高鸣和和正阳相互对视一眼。 和正阳没有说话。高鸣答道:“嗨!这道士还不好意思。是这样,我们去除妖,没打过,被妖怪给揍了。幸亏师姐路过,把我两给救了。然后天色晚了,回来了。” 丁八四有些惊讶:“啊?仙师还能被妖怪给揍了?” 话才说完,丁八四忽然意识到那个“仙师”道士就在身旁。 一时失言,丁八四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和正阳看去。却见和正阳尴尬地转过脸去,装作专心品茶,完全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丁八四又问道:“这么说,你们见过妖怪了?” 高鸣立马答道:“见到了见到了,我跟你说,那妖怪可恐怖了!” 丁八四好奇地问道:“是嘛?你们是怎么找着那妖怪的?” 当下,高鸣将他与道士两人如何在破庙遇妖,又如何跟着妖怪上山,找着妖怪的老巢,一一向丁八四说了。 丁八四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那你们去除妖了吗?” 高鸣喝了口茶,说道:“没有,那道士怂了,我们又下山了。” 和正阳轻飘飘地瞥了高鸣一眼。 三人中,就数高鸣最菜。偏偏他还是最没数的那个。 高鸣见得道士看来,急忙改口:“不是,我是说,道长有远见,先谋而后动,我们先战略性地撤退了一波,待到第二天天时地利人和之时,才去除的妖。” 和正阳平淡地喝了一口茶。 丁八四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高鸣答道:“后来第二天正午我们就去除妖啦。” 于是,又将自己和和正阳如何去了妖怪老巢,却又如何被困在妖怪的阵里,一五一十地和丁八四说了一遍。 丁八四听得他们险象环生,也频频为他们担忧。 “当时情况特别危急,那妖怪要杀道士。” 说着,高鸣小心地看了看丁八四的脸色,接着说道:“我觉得吧,那妖怪好像有点眼熟。” 高鸣仔细看着丁八四的表情。 丁八四静静地,认真听高鸣继续往下说。 “于是我就掏出闽娘的笛子,只吹了一声,那妖怪忽然掉转头冲了上来,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上。” 高鸣说着,取出了丁八四赠与他的短笛。 丁八四接过短笛,静静地仔细观看着。 短笛的笛孔间还有丝丝干涸的血迹,这是高鸣当场一口鲜血喷出,喷在了笛子上,事后没能完全擦干净。 丁八四看着看着,忽然,一大颗泪珠子落在了笛子上。 接着,一滴又一滴泪珠洒下,落在笛身上,落在笛孔间。笛孔间干涸的血迹丝丝化入了泪水中,将泪水染得发红。 “是闽娘……” 丁八四嚎啕大哭。 高鸣赶紧上前劝慰:“也不一定就是闽娘啊,说不定那妖怪是怕闽娘听到笛声赶过来帮忙呢?说不定正是因为那妖怪害怕闽娘,才急着对我出手的呢?” 丁八四泪流不止,一边哭着一边说道:“不,那就是闽娘。” 丁八四泪水如决堤般奔涌而出。哭声渐渐越来越大,越来越断肠。 高鸣一把将自家兄弟抱住。 丁八四将脸躲在高鸣的肩膀后边,如当初那个孤独惶恐的孩子一般,放声大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强撑着罢了。 躲在兄弟身后痛快地大哭一场,要比撑不下去的那一刻突然奔溃要好得多。 丁八四越哭越投入,终于尽情地痛哭一场。 好长时间,丁八四才缓缓收声,擦干净眼泪。 高鸣打了水,丁八四洗了把脸,向高鸣道了声谢,向另外两位说道:“让两位见笑了。” 脸上虽有悲痛之意,却情绪稳定下来了。 阿紫这次并没有嘻嘻哈哈地嘲弄,而是认真说道:“没事的,我经常哭,哭不丢人。” 和正阳说道:“贫道,其实还挺羡慕你的。” 四人又添了些茶水。 高鸣说道:“其实,也不能确定哪些失踪的人就是闽娘做的。” 阿紫此时也说道:“我一路走来,也确实感应到还有一道妖气,只是有些淡,感应得不真切。” 和正阳却说道:“不管今天那妖怪是何身份,今日见之,如癫如狂,却又感觉神志好像是清醒的,有伎俩,会谋划。此妖及其凶悍,恐怕会遗患无穷。” 丁八四默默地没有说话。 高鸣说道:“现如今,该如何是好?” 阿紫说道:“我就是个路过的,到底要怎样,还要看你们两。” 高鸣看向和正阳,和正阳说道:“有妖害人,我来除妖。” 高鸣眼睛低垂着,看向地面:“除哪个妖?害人的妖是哪个还不确定呢。” 和正阳平静地说道:“今日那妖,凶戾残暴,不除,祸患无穷。” 高鸣默默地点了点头。 和正阳说得没错。今日,就连自己都不知道着了多少次道,可见那妖的凶悍。那妖怪都被阿紫打跑了,却还想着引诱修为最低的高鸣,凶残至此。 阿紫说道:“我说一下啊,我先前就说过,我还急着赶路。我有急事儿,因为回头找你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明天一早我就该赶往京城了。” 和正阳恳切地说道:“阿紫姑娘,此妖不除,势必祸害乡邻。贫道恳求姑娘请以苍生为念,助贫道除去此妖。” 和正阳一直是出尘得有些高傲的世外高人模样,这还是自从高鸣见到和正阳以来,第一次见和正阳如此地去恳求别人。 阿紫却沉默了。 忽然,只听阿紫笑道:“你叫我声师姐,我就帮你。” 话音才落,和正阳已经开了口:“师姐!” “……” 阿紫显然完全没有想到。 阿紫有些郁闷地说道:“我怎么感觉我中计了……” 高鸣在一旁也惊呆了。 好你个道士,藏得可真是深啊! 和正阳正色说道:“师姐助我除去此妖,便是刀山火海,贫道也但听师姐吩咐,何况只是叫一声师姐。” 阿紫皱着眉苦着脸说道:“这么说来,我岂不是亏大了?刚才心一软就答应了,现在我有点后悔了……” 和正阳却平静地说道:“无论阿紫姑娘如何选择,明日我都会去与那妖怪决一死战。” 阿紫说道:“你本来就打不过那妖怪,现在又受了伤,你这一去,很可能就有去无回了。” 高鸣也说道:“道士,你要是死了,你们玄天观可就没人了。” 只听和正阳平淡地说道:“命虽重要,宗门更重要。宗门之重要,其宗旨理念才为第一要。晚去一天,妖怪便可能多害一人。我为宗门宗旨理念而死,虽死无憾;我以宗门为由偷生苟且,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第七十七章 漂亮师姐叫你起床 阿紫终究还是被道士所打动。 阿紫说道:“明日一早就出发。先说好,我不降妖除魔的,所以我不亲手除妖,我只助你一臂之力。” 和正阳点头答应。 阿紫又说道:“咱们明日早点去,尽早解决,我也好尽早上路。” 和正阳和高鸣俱答应下来。 当下,简单地随便聊了几句,便各自回房休息了。早睡,早起,明日一早出发。 此时天色还很早,一轮圆月还在东边的天幕上慢慢悠悠地向上晃。 高鸣和阿紫一起向高鸣房间走去。 房间就依照阿紫的分配,丁八四和和正阳挤一间,阿紫和高鸣一间。 两人进了屋,高鸣看着小小的一张床铺,说道:“师姐,你去床上休息吧,我去椅子上将就一晚就行。这夏天也不冷。” 只听阿紫说道:“不用,出门在外,我早有准备。” 高鸣有些纳闷:“准备什么?” 只见阿紫伸手一晃,高鸣眼前一花,眼前多出一条长长的绫布来。 阿紫说道:“这是空间储物法器,稀罕玩意儿,学院有。” 高鸣这才了然,想来就是唐隋的须弥纳戒那样的法器。 只见阿紫抬头看了看屋顶,说道:“房梁不错。” 这间屋子高鸣入住时才打扫过,就是房梁也没放过,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只见阿紫手一扬,绫布一头系在这头横梁上,一头系在那头横梁上。看这意思,今晚是要睡这绫布上了。 果然,系好之后,阿紫对高鸣说道:“今晚呢,你睡下边床上,我呢,就睡这上边了。” 高鸣看着那薄薄的布,有些不信,问道:“师姐,你确定这玩意儿能承受得住?” 阿紫不屑地说了声:“切,你师姐我轻着呢!” 一副“本宝宝最瘦了”的模样。一飞身,便上了房梁———— 间的绫布上。 嘿,那绫布还真就稳稳地,如吊床一般。 师姐,你是小龙女吧! 高鸣一边感叹着一边吹灭了灯,躺倒在床上。 高鸣悄悄地问手腕上的资料库茵迪丝:“知道今天那是什么妖怪么?” 只听上边阿紫懒懒地回到:“这谁知道?我也就能感应些妖气罢了。” 高鸣一阵无语:师姐你耳朵好尖啊! 脑海中,却传来茵迪丝的声音:“资料收集不足,无法判别。” 唉,好吧。 高鸣轻声说一声:“睡觉,困死了。” 仿佛在向阿紫说,又仿佛在向自己说,也没有听到阿紫答话。 两天都没好好地睡过了,还差点让妖怪给打死,高鸣是真的困死了。 倦意阵阵袭来,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梦中,小师姐阿紫笑靥如花。 小师姐看着高鸣,一脸的小女儿家姿态:“小师弟~” 高鸣笑着道:“小师姐,在梦里,要叫师哥。” “啪!”一巴掌。 高鸣蒙了:“哇小师姐,你手怎么那么长?” “啪啪!”又是两巴掌。 不行,扛不住了。 高鸣睁开眼,只见阿紫一边扇着他的耳光一边叫唤着:“小师弟?高鸣?你醒醒!” 高鸣连忙喊道:“师姐师姐,我醒了!求你别打了,肿了!” 阿紫丝毫不客气:“少废话,赶紧起。” 明明是第一次有漂亮师姐亲自叫自己起床的待遇。可人家师姐都是那样儿的,自己家师姐却是这样儿的…… 高鸣赶紧坐起。 却一抬头,只见房梁上有一片短短的绫布还系在上面。看上边的断口痕迹,应该是被撕裂的。 阿紫训斥道:“看什么看!还不是那道士,大半夜地叫唤,吓本小姐一跳。” 高鸣强忍住笑意打量四周。 屋内亮着灯,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高鸣问道:“怎么啦这是?现在是什么时辰?要这么早吗?” 只听阿紫说道:“丁八四不见了。” …… “你还认得路吗?” “我上次下山的时候,是先和我大哥一起去采了草药才下的山。这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条路……” 高鸣现在心里很乱。 虽有一轮圆月皎皎地挂在头顶,但林子中树木太多了,林子里依然很暗。 阿紫和和正阳跟在高鸣身后,静静地看着高鸣慌乱又焦急地在林中寻路。 最后,还是和正阳上前轻声说道:“去白日的那个妖怪那里看看吧。” 慌张焦急的高鸣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高鸣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丁八四说那妖怪一定是闽娘。 丁八四晚上忽然消失了,那么一定是去找闽娘去了。 如果闽娘真的是那妖怪,那么丁八四一定十死无生! 但是,高鸣一直还心存侥幸。如果闽娘不是那妖怪,丁八四就还有可能没事。 但是,和正阳却说…… 高鸣低着头,重重的喘着气,有些虚弱地问和正阳:“道士,你还记得去找那妖怪的路吗?” 和正阳回答道:“我有罗盘定位。” 高鸣嘶哑着大吼道:“快走!” …… 三人在林子里快速穿行。 和正阳手捧罗盘,罗盘发出微微的黄芒。阿紫提了灯笼,紧紧跟在最后。 本来和正阳定位,该由和正阳领路。高鸣却抢在最前边。 高鸣拿了一根竹棍在手,将挡在前边的灌木茅草狠狠地劈斩开。一路之上,身上也不知划破了多少道口子。 林间过于昏暗,基本上都看不清前方是否有路。三人快速地在林间穿行。三人也不管大路小路,即便没路,高鸣也要劈开一条路来。 高鸣一马当先,披荆斩棘,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力。 身后两人也没有劝他。 和正阳维持着罗盘运转,不断地推演。阿紫提着灯笼,虽然人落在最后,却早有一道紫芒在前后左右时隐时现。紫芒一闪,便将前边挡路的枝枝叶叶尽数斩落。高鸣接着用竹棍一挑,便挑到一旁,开出一条路来。 三人都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做好自己的事,全速赶路。 忽然,前边的高鸣停顿了下来。 只听高鸣喘息着说道:“我认识路了,是这条路,这是去闽娘那座小屋的路。” 高鸣的声音嘶哑而悲伤,话一说完,便带头在山间的小道上跑了起来。 山间没有什么正式的小路,路都是行人踏出来的。小路旁边杂草丛生,遮遮掩掩的看不清楚。有时候小路上虚虚实实,你永远不知道草叶之下是实地还是空坑。即便三人都不是平凡人,却对这山路并不熟悉,又是在夜晚,一路跑起来踉踉跄跄,惊险不断。 和正阳捧着罗盘,看着前边已经不需要指路的高鸣跑得飞快,也只能竭力跟上。 高鸣可不管那许多,管他路上有坑没坑,如蛮牛般向前猛冲。后边两人跟得好不辛苦。 终于渐渐路上平坦了,周围得树木全变成了高木,也很少有茅草。只需要避开高树,不必再担心脚下。三人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终于远远地,可以看见林中的那一点灯火。 高鸣心中鼓舞,更是加快了脚步。 很快,一座篱笆院落出现在三人面前。 高鸣停下脚步,剧烈喘息着。 他的修为最低,身后两人还好,他却一路出力甚多。再加上心中焦急,此时不禁有些力乏。 即便如此,但望着这座安坐于林子中的小屋院落,高鸣身体的疲倦却难掩心中的欣喜。 院落还是那座院落,小屋还是那座小屋,那灯火还是那般静谧和坚守。 灯火还如那天夜里那般,在黑暗中撑开了一方天地,一片温暖、光明、安然的小天地。 似乎只要轻轻一敲门,就能看见大哥和大嫂在这温馨的小窝里,相互依偎着着取暖,吧! 高鸣拖着肌肉还没放松下来的泛酸的双腿,一步一步地缓缓地向那座简陋的院落走去。 高鸣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渐渐地疾走快跑了起来。 马上就要靠近那座小院了。 要像向那天夜晚一样,用竹棍敲打在那竹篱笆柴门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后里边就会传来闽娘的声音:“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快快请进!” 然而,还不待高鸣靠近,突然地,一张大网从地上弹起。 高鸣“嘭”地一下撞在大网上。 大网很高,很宽。高达树梢,两边延伸至林中黑暗里,不见边际。 高鸣趴在大网上,疯了一般用手撕,用牙齿咬。却无论如何撕扯,都不能损坏大网分毫。 高鸣取出匕刃,疯狂地砍着割着网绳。网绳韧性很强,刀刃切得网绳变形,却怎么也切不断。 高鸣绝望地趴在网子上,隔着大网,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座院落和灯火。 那院落宁静又绝情,那灯火坚守又冷漠。 和正阳走前来,轻轻地和高鸣说道:“高鸣道友,冷静一下,你仔细看看周围的地势,这就是白日里的那座白墙院落的位置。” 高鸣将脸死死地埋在大网上,网绳深深地勒入了他的面庞。 高鸣嘶哑着回答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啊!” 第七十八章 三生有幸 “小师弟,你闪开。”是阿紫冷漠的声音。 高鸣心中升起了些许希冀,起身让开了去。 只见一道紫芒划过。 紫芒斩断了网绳,飞了进去,斩开了那片灯火,又瞬间收回。 只见那灯光变得闪烁了起来。 院落开始变形,有些模糊了。 院落摇晃了起来,仿佛马上就要烟飞云散。却忽然,在一刹间,又稳定了下来,院落始终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阿紫皱了皱眉,有些意外地说道:“这妖,执念竟这么深。” 大网已经消散,院子里却还是那般宁静。 高鸣轻轻地走入那片灯火之中。 高鸣屏住呼吸,生怕破坏了这份玄妙的宁静。 高鸣听见了,那院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是闽娘的声音:“四哥,你走吧,你不要看我。” 丁八四的声音也传了出来:“闽娘,你转过身来,你让我看你一眼。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你是什么,我丁八四只知道,你是我的闽娘,你是我的仙子。” 闽娘抽泣着说道:“四哥,求你了,快走吧,我不是说过,月圆夜不许你上山嘛!” 丁八四说道:“闽娘,你转过来。你听我说,我们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们一起走,现在就走。不管去哪里,只要是没人的地方就好。他们,他们发现你了!” 只听闽娘说道:“没有用的。四哥,你听话,你的同伴来接你来了。” 丁八四有些惊讶:“什,什么?” 闽娘接着说道:“你不该不听我的话,你不该来的。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和你的同伴一起,赶紧走吧!” 屋里沉默了一会。 随后,只听丁八四高声喊道:“高鸣兄弟,是你么?是你来了吗?” 高鸣在外边心中激动,颤抖着回答道:“大哥,是我,你,你还好吗?” 丁八四说道:“兄弟,果然是你。哈哈,我知道,也只有你会来。兄弟,你走吧,我不会再下山的,我会带着闽娘走,我们不会再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 这时,闽娘却插话道:“小哥,你带你大哥走,带你大哥走吧。算我求你了!” 高鸣沉默了一小会,说道:“大哥,跟我走吧!” 丁八四怒道:“高鸣!你滚啊!你赶紧滚蛋!我帮过你,你也帮过我,咱们两清了!我的生死,与你无关,你赶紧走,滚啊!” 高鸣抿了抿嘴说道:“大哥,道士和阿紫师姐也来了。” 丁八四听了这话,稍稍有些慌乱,高声喊道:“兄弟,你拦住他们,你别让他们过来!” 高鸣回头看了一眼,和正阳和阿紫就在高鸣身后的不远处。 和正阳的铜兽罗盘摆在地上,周围已经布置了些银镜铃铛诸物,已经布下了一个小阵。黄色的符纸已经夹在指间,各类符篆正一个接一个地刻写在周围的树木之上。 阿紫手持着灯笼静静地立着,一手低垂,指间有一道紫气绕着指尖在不断地旋转。 高鸣说道:“大哥,你跟我回去,我们回家去。” 丁八四大声喊道:“行!兄弟,我跟你回去,你让他们放过闽娘!” 高鸣回头,看着阿紫和和正阳,说道:“师姐,道士,放手吧。就这一次,放手吧!” 阿紫静静地看他一眼,指间的紫芒流转到头上发间,化为了一根发簪。 和正阳说道:“高鸣小道友,这妖凶厉无比,就此放任,遗祸无穷啊!这次放过她,下次再找到她,说不得又有几人要遇害啊……” 高鸣厉声打断他:“我不管!这一次,我不许你出手!就这一次,道士,就这一次!道士,你若出手,我必阻你!” 和正阳看着高鸣,想劝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高鸣没有回头,他就静静地独自一人站在那灯光的边缘。他一半的身影映在光明里,一半身影还置身于黑暗中。 高鸣向屋内喊道:“大哥,没事了,你出来吧,我们一起回家。他们不会出手的,我会拦下他们的。” 只听里边丁八四惨淡地一笑:“回家?我的家就在这里啊。好的高鸣兄弟,我跟你走。闽娘,我又要出门了,这次你别等我了,我一走,你也赶紧走,走得远远的,去没人的地方,去尘世之外的,净土。” 只听得闽娘娇滴滴地说道:“相公,你又要抛下妾身了么?” 丁八四霎时间愣住了,只听他颤抖着说道:“闽娘,你,你叫我什么?” 高鸣在屋外也霎时间愣住了,随后心中一寒,颤抖着向屋内喊道:“大哥,大哥,你先出来,你先出来!” 里边闽娘平静地说道:“四哥,闽娘永远是你的妻子,你先跟着小哥走吧,过一段时间再来看我。” 丁八四激动不已,连连说道:“好,好好!闽娘,那我就和高鸣兄弟先走了,你,你先藏一段时间。” 闽娘娇声说道:“不要,相公,我舍不得你。” 高鸣在屋外拼命压住自己的激动,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些,催促道:“大哥,你先出来,出来说话。” 丁八四平缓了心中的激动,说道:“闽娘,那我就先走了,你放心,无论你是什么,你永远是我丁八四此生唯一的妻子。” 里边的闽娘忽然急切地喊道:“相公!你……四哥,我……” 里边丁八四“啊”的一声惊呼。 高鸣急切问道:“大哥,你怎么样?” 只听丁八四有些慌乱地说道:“没,没事!” 接着丁八四又惊喜道:“闽娘,你肯回头看我了?” “我……”里边闽娘迟疑了一会儿,却依然说道:“没什么,我送送你。” 声音有些干燥粗粝。 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丁八四当先走了出来。 看到丁八四安然走出来,高鸣不禁心中缓缓一松。接着,一颗心又瞬间提起,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跟着丁八四走出来的,却不是那个温柔妩媚的闽娘,而是一个满头赤发、一嘴獠牙、脸如老树枯皮的妖怪。 只见丁八四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一般,依然牵着它的手,温柔地说道:“闽娘,那我就先走了,你多保重。” 那妖怪一双赤红的眼睛中却忽然蹦出两行泪珠来。 只听它嘶哑地开了口,声音如两片粗糙的毛皮相互摩擦:“晚了啊!” 圆月不知何时从密密匝匝的树林间冒出了头。 它已经爬到了天空的正央,垂直地从头顶泻下漫天的银辉。小小的庭院,遍地银辉,银光似水。 丁八四仿佛预知到了什么。他将双手捧在妖怪的脸庞上,轻轻抚摸它那皱巴巴干枯粗粝的面庞,轻轻抚摸着它那红黑相间的刺手的绒毛,为它轻轻地拭去那鲜红如血般的泪水。 丁八四最后深深地看着它,说道:“不管你变成什么,不管会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永远是我的仙子。” 丁八四将它抱入怀中,两颗脑袋相互埋在各自的肩上,耳鬓厮磨,如钢针一般的毛发擦破了细嫩的皮肉,有血水缓缓淌下。 丁八四轻声呢喃道:“虽未能与你同生,三生有幸,与卿共死。” “呜呜~” 妖怪的下巴靠在丁八四的肩上,满口獠牙外呲着。它在呜咽,声音粗粝又沙哑,两行血泪不断地涌出。它的双手在不断变化,绒毛渐渐冒出,尖尖的指甲不可抑制地不断伸长。 “吼吼!” 妖怪仰天咆哮。獠牙森森的嘴张得巨大,仿佛要一口吞下那轮圆月。 高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那咆哮声掀起了汹涌澎湃的音波,冲击得耳膜生疼。 丁八四的耳中有鲜血溢出,但他却静静地趴在妖怪的肩头,闭着眼,安详而又宁静。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向月咆哮过后,那一张巨口转向了身边静默等待着的那颗头颅。 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的仙子。未能同生,三生有幸,与卿共死。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第七十九章 剑起! 妖怪忽然之间身躯不断胀大,衣裳裂开了,露出了一节又一节粗大的肢节。上面黑色的绒毛密布,有一道道红色的条纹交杂缭绕。 它的双臂变得尖利,化作了两柄快刀。它的身躯渐渐增高,双腿变得又尖又长。 “刺啦”一声,身后的衣物也被撕裂开。后背上又有四条长长尖尖的肢节伸出,如六条细长的腿垂至地面。紧接着,一对略显透明又过于小巧的薄翅颤动着,从背后伸展开。 妖怪一把推开了嘴边新鲜的血肉,狂怒咆哮起来。它在小院中暴躁地四处冲撞,六条细足将庭院踏得坑坑洼洼。它冲撞着篱笆和木屋,木屋篱笆如薄纸糊成一般,碰之即破,破口处,竟是些红红白白的如棉花般的轻丝。 妖怪怒号着,将院落篱笆砸得稀巴烂,原来的院落变成了一片空地,遍地都是些散乱的丝绵。 高鸣三人就默默地看着它干嚎、怒吼、发狂。 终于,妖怪也不知是累了,还是发泄完了,又缓缓地安静了下来。 它静静地站在空地中央,月光从头顶冷漠地洒落,将它的影子浇淋在地面。孤独的影子,显得极其落寞。 妖怪低头看到地上丁八四那无头的躯体,突然又是一声仰天的怒号。它伸出尖尖长长的爪子,一把抓起丁八四的残躯,回身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入一堆散乱地棉絮里。不断流淌的鲜血,将棉絮染得一片血红。 高鸣嘶哑哭到:“大哥……” 眼泪终于还是滚了出来。 妖怪站直了身子。它的肢体拉长了,身高很高,足比高鸣高出一半。 它头顶着银水般的月光,俯视着空地边缘的高鸣,眼中一片猩红,凶芒毕现。 高鸣抬头迎向妖怪那疯狂混乱又嗜血的目光,抹去了眼眶中的泪水,抽出了那把匕刃在手,静静地和妖怪对峙着。 这时,一只柔软的手从身后轻轻拍在他的肩头。 阿紫吐气如兰:“小师弟,你可打不过它。” 说完,一个闪身,瞬间将高鸣拖了回去。 那妖怪见高鸣闪走,一声怒吼,六条细腿一蹬,脚下瞬间被挖出六个深坑来。妖怪的身子如利箭般飞射而出,直向这林子里扑来。 妖怪飞身刚要扑入林子里,身体还在半空,忽然身下窜出了两道火光。原来是两张符纸,化为了两道火线,向空中的妖怪拦截射去。 妖怪反应极快,细长的腿如钢棍一般在旁边的树木上狠狠地一拍。只听“喀嚓”一声,那树从中间裂开,而妖怪已经转了方向,避开了那两道火光。 妖怪六条锋利地尖足刺入一株硕大的古树,身子竖直挂在古树上。妖怪转头,头颅成令人悚然的角度扭转过来,猩红的眼看着下边的道人和正阳。 却忽然,那古树上又有红光亮起,“轰”的一声,那妖怪被炸飞出去,跌落在地。原来,那树上早已经刻画了符篆。 妖怪摔落在地上,发出“唧唧吱吱”尖利的惨叫,却身形丝毫不缓,一翻身又爬了起来,猩红的眼盯死了和正阳的方位,迈着六条细足飞快地向和正阳扑去。 和正阳一边在林间飞跑着后退着,一边嘴中念词,手中“嗤嗤”地射出两道火光,径直向那妖怪射去。 妖怪反应迅捷,身形一翻便躲开了去,速度丝毫不减,径直向和正阳扑来。 却没想到,那飞火竟好像长了眼睛一般,一下打空,却又调转头来,径直打在了妖怪的后背上。 妖怪的后背着起火来,妖怪发生一声凄鸣,绒毛一抖,火光一瞬间又熄灭了。 妖怪更是愤怒了,怒吼着向和正阳追赶而去。 和正阳借着林子里的树木障碍仓皇躲避。 “嗤嗤嗤……” 数道火光从和正阳的手中迸发,向那妖怪射去。手里的黄符被一口气消耗一空。 那妖怪看得道道火光飞来,却竟然也不闪不避,竟顶着漫空的火符向和正阳追去。 一瞬间,妖怪的身上火焰腾腾,妖怪凄厉地哀嚎着,却凶性不减,速度不缓,双眼盯死了和正阳,在林间横冲直撞。细足踏在树干上,留下一道道焦黑的印记。 道士借着密密匝匝的树林遮挡左躲右闪,那妖怪身上的火光,如一支左右快速飞舞的火把,映见和正阳脑门上的汗珠发亮。 渐渐地,妖怪身上的火光渐渐熄灭了,妖怪怒吼咆哮着,更显凶悍。 和正阳气喘吁吁,脚下愈见迟缓。 那妖怪看准了时机,在树上借力一弹,如离弦之箭向和正阳飞射而去,两者中间一片空旷,再无遮挡。 妖怪的利爪锋利,直向和正阳的背心掏去。 只听和正阳一声大喝:“巽!” 和正阳身后的地上,一道黄芒亮起,正是那铜兽罗盘。 一道银镜弹了起来,一下子挡在了妖怪的身前。仿佛在空中映出道道波纹,吹动那妖怪赤红的长发不断摇摆。 地面上罗盘上的黄铜兽首飞速旋转着,平地间,一股疾风骤然而起。 疾风盘旋着,刮动周围的枝叶“哗哗”作响。同一时刻,周围八个方位有八道黄符同时闪现,一齐射入疾风之中。 黄符一瞬间又各自化成一片火焰,火焰在风中急速蔓延,只一刹那,风龙卷霎时间化成了火龙卷。 而那妖怪正向和正阳飞扑,指尖寒芒如霜,眼中红芒似血。 只“轰”地一身,火龙卷一下子撞在了那妖怪的身上,“轰隆”一身,火龙卷爆炸开来,一片火海照得林子通亮。 和正阳心惊担颤地回头去看,只见那妖怪焦黑的身躯被远远地炸飞了出去。 和正阳抹一抹脑门上的汗珠,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却只听得阿紫冷冷地说道:“别急,还没死呢!” 和正阳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紧紧地盯着那妖怪焦黑的身躯。 果然,只见那妖怪漆黑的肢节抽动了一下。慢慢地,八条长长的肢体划拉着动了几下,竟又一支一支地撑在地面上,最后竟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嘶嘶~咯噜咯噜~” 那妖怪喉咙间仿佛在不断地颤动,它的胸膛不断起伏,如风箱般吹着气,喘息声响彻整个林间。 它垂着双臂,转头向这边看来,眼中红芒不再向外蔓延,而是凝聚在眼眶,成了浓郁的一点。它缓缓地一步步走来,和正阳双手抽出数张黄符,有些惊恐地一步步后退着。 这时,阿紫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旁,说道:“这是你的剑,不过已经失去灵光了。你还能唤醒它吗?” 和正阳接过剑去,惊喜地点了点头。 阿紫飘然退后。 和正阳一剑在手,气势暴涨。 和正阳左手扣了剑诀,调动起真气来,身上衣袍鼓动,宝剑“嗡”地一响,那一枚阴阳鱼如死后复生一般飞快地旋转了起来。 和正阳上前一步,侧身抬肘,剑指妖魔。 那妖怪却丝毫不惧,仍然一步步向前。 只是,那妖怪虽然眼中凶芒不减,却步履迟缓,与先前的迅捷矫健判若鸿沟。 和正阳看得眼角微沉。 稍一思量,手指一弹,有数道黄符腾空跳起,“簌簌簌簌”地飞射而去。 那妖怪仿若虚弱到了极点,竟然丝毫躲避不开,几道火符正中身躯,区区几道火符便将它再次击倒在地。 和正阳心中一喜,不再留手,真气奔涌而出,一声大喝:“剑起!” 手中长剑一声轻吟,一跃而起,剑气如虹,如一道极光,瞬间射向地上那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虚弱妖怪。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妖怪分明没有丝毫动作,却突然飞快地腾空而起,身躯垂直向上,射入那密密匝匝枝叶里。 飞剑如虹光,重重地在地面上犁出一道鸿沟。然而,那地面上早已经没有了那妖怪的身影。那妖怪不知使了什么妖法,飞入了树上,隐入了密密的枝叶里。 第八十章 保护它囚禁它照顾它 和正阳将真气灌涌而出,却一剑刺空,不禁吓得脸色煞白。 此刻自己真气虚空,四肢乏力,双腿都在微微发抖。而那妖怪却隐入了树梢枝叶之中,不知还剩几分力气。 果不其然,只听“哗啦”一声,顶上层层的枝叶被一瞬间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妖怪血红的双眸。 它却哪里有一点虚弱无力的模样?凌空倒飞五爪如刀,径直扑向下方的和正阳。 和正阳双股酸软,他仰头看着那妖怪当头扑下,避无可避。 阿紫轻叹一口气,手一扬,一道银光飞过。 银光和那妖怪在和正阳的头顶交汇,妖怪一瞬间被击飞出去,摔落在地。 妖怪不断尖利咆哮着嘶吼着,不停地挣扎,却迟迟起身不得。仔细一看,原来是一道银丝细网将这妖怪当头网住,锁在了地上。 阿紫叹息道:“道士,你竟然让它给骗了。区区一道细细的蛛丝,便把你给戏耍了,还真是丢人啊。” 和正阳再也撑不住满身的疲倦,一屁股坐在地上,高人风范荡然无存:“是啊,丢人。” 妖怪在网中咆哮着狂怒着,尖利的八只爪子将地面刨出一个大坑。然而,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来。而它越是挣扎,细网越是在它身上勒出一道一道的伤痕。 妖怪一会儿嘶鸣惨叫,一会儿低吼咆哮,声音一会儿尖利刺耳,一会沙哑吵闹。 阿紫皱着眉忍受着这折磨人的噪音,问和正阳:“道士,你还有力气没有?” 这时,一直默默没有说话的高鸣却轻轻拉了拉阿紫,说道:“师姐,先别杀它,好么?” 阿紫阿紫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应道:“我早就说过,我不降妖,也不除魔。我不会杀它的。我这双手是用来泽被天下的,我的剑是用来守护恒昼的,所以我不杀它。但是,道士,会杀了它。” 和正阳看了高鸣一眼,说道:“小道友,它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杀它,恐怕……” 阿紫将双手搭在高鸣的肩上,静静地看着他,说道:“小师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位置,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责任。我不会出手杀它,而你,也不能阻止道士杀它。你,阻止不了的。” 高鸣平静地说道:“我不阻止,我就是想,等到天亮,再看她一眼。” 阿紫转头看向和正阳,和正阳看向高鸣。 高鸣静静地望着和正阳,所有的悲伤全部隐藏在平静之下。 和正阳又想起当初在夕阳下看到的那个少年的身影。那时候的高鸣也是这样,将最极致的喷怒用最灿烂的笑脸深深地掩藏。 和正阳最终默默地点了点头。 高鸣静静地向那妖怪走去。 妖怪在细网中不停地嘶吼,不断地挣扎,仿佛完全不知道疲倦。身上早已经被勒出了无数的伤痕,却仍然不肯停息。 阿紫在背后喊道:“小师弟,别靠太近!” 高鸣平静地答道:“师姐放心。” 高鸣走到那妖怪近前四五步远,在一颗树下坐下,背倚着大树。 妖怪一双赤目看向高鸣,嘴中越发嘶鸣,狂暴而嗜血。 而高鸣就这样静静地坐着,默默地看着它,一直看着它,看了一夜。 …… 黎明前的黑暗过去了。太阳还没升起来,东方的天幕却已经开始被照亮了。 那妖怪似乎早挣扎得没力气了,被笼在银网里,死气沉沉地趴在地上。 和正阳打坐了一夜,站起身来。 躺在树枝上休息的阿紫察觉到了,睁开眼随意地向下望去。 和正阳去那边找回了自己的剑。路过高鸣,只见高鸣依然睁着眼,静静地看着那妖怪,竟也不知疲倦。 和正阳右手提着剑,走到高鸣身前,问了一声:“高鸣道友?” 高鸣抬起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等了一夜,他依旧没能等到再见故人最后一面。 和正阳转身向那妖怪走去。 那妖怪一动不动,死气沉沉,但和正阳却能清晰地感应到,它还活着。 此刻,似乎感应到了和正阳手中的剑气,那妖怪身躯扭动了下,抬起头来,睁开了眼,眼中还有两点红光,似炭珠,似火星。 “格格,咕噜咕噜~” 那妖怪嘴巴蠕动着,却已经没有力气嘶吼了。 高鸣忽然叫住了和正阳:“道士,你等等!” 和正阳转身疑惑地看着他。 高鸣说道:“它好像想说话。” 和正阳转头看去,果然,那妖怪嘴巴蠕动着,磨得牙齿咯咯作响,喉咙间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只是语音含糊不清,怎么也听不明白。 阿紫从树枝上跳了下来,从和正阳身上抽出一张空白的黄符来,说道:“借你符纸一用。” 只见她伸出食指,向指尖呵了一口气,以神作引,以气作砂,以指作笔,信手在符纸上画了几笔。 “敕!” 一声清斥,黄符化为一道黄光飞入了妖怪的眉心。 “咕噜~咕噜……我……” 那妖怪的声音渐渐清晰了。 只听它用沙哑的声音,竭力地说出了三个字:“放……开……我……” 和正阳转头,看了看高鸣,又看了看阿紫。 高鸣向两人恳切地说道:“先把她放开,看一看,可以吧?” 阿紫掐了法诀,将银丝网收了回去。 那妖怪八肢颤动了一下,缓缓地撑着地,撑起身子来。 和正阳握紧了手中的剑,凝神戒备着。 高鸣也紧紧地盯着妖怪的一举一动。 只见妖怪虽然起身,却似乎并没有力气站立起来。 它就用八条肢节,匍匐在地上,缓慢地爬行着。 它调转了头,向遍地散乱着棉絮的空地上爬去。 它挥舞着八条细长的肢节,在棉絮堆里刨挖。终于翻出了丁八四的残躯,将其抱了出来。 它深深地望着丁八四的残躯,喉咙间含糊不清地呜呜咽咽。 忽然,它张开血盆大口,森森獠牙尖锐,一口向丁八四的残躯咬去。 随后,“喀吱”声不断。 阿紫眉头一皱,头上的发簪一颤。和正阳手中的长剑也是一声嗡鸣。 而高鸣,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三个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妖怪将丁八四的残骸啃噬殆尽,就连白骨也未曾留下。 随后,那妖怪静静地趴伏在棉絮之上。 东方越来越白亮。 忽然,那妖怪眼中红芒大盛,仿佛一下子恢复过来了,气势一瞬间爆发开来。 和正阳手中宝剑上的阴阳鱼飞快地旋转,剑身一阵低吟。 只见那妖怪仰天一声长啸,啸声尖锐,持续不断,声音直上青云。 而那妖怪本身,却在这一声长啸中身形不断地萎缩、干枯,及至最后,竟好似被抽空了血肉,只剩下一张枯老的空皮。 啸声停息,那妖怪还尚有一口气在,却足以可见,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只见那妖怪转头看向高鸣,眼中星点般大小的红芒闪烁着:“小哥,求你……” 一颗灰白不起眼的圆球从妖怪身下滚了出来,一直滚到高鸣的脚下。 妖怪挣扎着断断续续说道:“求你,保护它,囚禁它,照顾它。别像我,有娘生,没爹教,无母养……” 喘息声“嘶嘶”地愈见急促了起来。 高鸣看着它血红的眼睛,认真说道:“小弟高鸣谨遵嫂子遗愿。” 喘息声瞬间止息,那颗狰狞的头颅一下子跌落下去,妖怪那空壳一般的身躯静静地伏在那里,再没有了一丝生机。 高鸣收回了目光,看着脚下那灰白的圆球,弯下腰去。 第一次,他在自己的目光中,融入了慈爱这种情绪。 这是一种,极其温暖的感觉。 和正阳提醒他:“小心有诈。” 高鸣平静地回答道:“妖怪都死了,能有什么诈。” 高鸣蹲下身去,弯下腰双手捧起了那颗灰白的圆球。 圆球不大,却入手非常沉重。圆球表面很光滑,质地十分坚硬。 高鸣双手捧着它,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高鸣静静地看着它,那悲伤弥漫的心中,竟渐渐也有一汪欣喜流入。 有金辉从东边亮起,日出了。 第八十一章 朝阳下道别 太阳出来了,天色很快大亮起来。 山林脱去了寒意与沉沉的死气,开始苏醒了。 高鸣抱着一个灰白的圆球静静站在林子里。林子里是如此安静,耳边能听到无数虫鸟出巢的声音。这是为新的一天日出而欢喜,这是生命的声息。 阿紫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高鸣的肩膀:“节哀。” 高鸣平静地答道:“没事,小师姐放心。” 阿紫点了点头。 阿紫关切地仔细看了他一眼,忽然眼中有些惊异:“咦?” 高鸣问道:“怎么啦?” “没事。你好像变帅了些。” 高鸣微淡一笑,道:“师姐说笑了。” 阿紫笑了笑,说道:“你确实和先前不一样了。你似乎修为有些长进。” 是吗?高鸣有些惊讶。不过,此刻却也没感觉有多欣喜,也没放在心上。 “道士,能不能麻烦你一下,把我大嫂火化了吧。” 和正阳点了点头。 高鸣又说道:“不过要小心一点,这林子树木太多,别着了火。” 阿紫笑道:“不错呀,现在还能想到这样的事情?” 高鸣望着那一片血迹斑驳的空地,说道:“我大哥教过我,不管怎样,该怎么样,还得怎样。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得过下去。” 高鸣低头痴痴地摩挲着手中的圆球,喃喃低声说道:“要过得更好。” 阿紫默默地看了高鸣一眼,转过头去向和正阳说道:“道士,你尽管烧,我把火圈起来。” 和正阳点一点头,打起了火符。 火焰熊熊燃起,跳动着升腾着。那洁白的丝绵、鲜红的鲜血、空瘪的皮囊、狰狞的头颅,都化为青烟,飘散在风里。 那纯白的、猩红的,那纯粹的、阴暗的,往事随风,烟消云散。 唯有留存在活着的人的记忆里。 “下山吧。”高鸣望着火焰说道。 “等一下,火里有东西。”阿紫眼尖。 火烧得旺,熄灭得也快,就如这人间繁事。 在一片灰烬里,有一抹亮白,莹莹如玉。 高鸣小心翼翼地拨开滚热的火烬,取了出来。 是一批洁白的丝绸。托在手上,顺滑得如一片轻风。在指间用力捻一捻,柔韧精炼不现一丝皱褶。 阿紫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看,说道:“这应该是她精心织成的,十分珍贵,好好收藏。” 高鸣点了点头。 阿紫又说道:“你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先放我这里,到了京城相遇,我再还你。” 高鸣忽然说道:“师姐你带我一起去京城,可好?” 阿紫苦笑一声,说道:“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怕你和我一起,会有危险。” “危险?” 阿紫说道:“实不相瞒,我偷了人家的东西,就担心路途上会有人追杀过来。” 高鸣奇怪地问道:“你堂堂京师学府的大师姐,还做这样的兼职?” 阿紫踢了他一脚:“我这是替恒昼帝国偷的。” “哦。”高鸣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原来你竟然还有这重身份职业,那我这宝贝……” “随你的便!”阿紫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高鸣急忙追上:“师姐,我开个玩笑。还请师姐为我收好。” 阿紫接过,手一晃,收入了空间法宝。 “这个呢?”阿紫指了指那颗灰白的圆球。 “这个我自己带着。”高鸣小心地紧紧地抱着这颗不起眼的圆球。 高鸣接着说道:“还请师姐带我一起回去。” 阿紫问道:“你不怕惹祸上身?我可提前提醒你,那东西还有点重要,人追来可是要拼命的。你不怕被人追杀?” 高鸣说道:“你一女子出生入死都不怕,我堂堂男儿怎么能缩着头?” “切,说得好像你有什么用似的。” 高鸣皮薄肉嫩,不过脸皮还算厚:“说不定用上了呢?” 阿紫点了点头:“行,那就一起吧。” 说完,回头向和正阳问道:“道士,你怎么打算的?要不,一起去学府吧?” 和正阳说道:“贫道还有一事想请教师姐。” 阿紫说道:“你说。” 和正阳说道:“师姐先前曾说,还曾感应到另一道妖气?” 阿紫点头道:“我从西边而来,一路只管赶路。路途上确实似乎感应到了一道妖气,但是十分淡薄,我也不是特别确定。” 和正阳点头,随后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和师姐一起了。师姐先行一步,我去探个究竟。若真有妖孽,待除了这妖,我再去京师学府找师姐。” 阿紫说道:“好,到时候你到了京师学府,直接说找阿紫大师姐,他们就知道了。” 和正阳道谢,施礼告辞:“如此,那便就此别过了。我向西行,两位保重,日后京师再会。” 阿紫点了点头:“我们往东,在学府等你。你小心一点,伤还没好,千万别逞强。一定,不要死了。” 和正阳点头:“师姐放心。” 高鸣说道:“道士,保重!好好地到学府,我还要报你的点穴之仇。” 和正阳答道:“行啊,高鸣道友。你也保重,回头我们再切磋一次。” 双方就此别过,和正阳向西方循路而去。 “走吧。”阿紫说道:“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不需要回村收拾一下?” 高鸣问道:“要不,先回村休息休息,补个觉?” “……”阿紫有些无语:“补个屁你!赶紧走吧,万一敌人追来了,岂不是害了那些村民?你师姐我现在就是个不定时的祸害,谁惹谁遭殃。” 高鸣撇了撇嘴,随口说道:“无所谓,除了那位大娘和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反正村里也没几个好东西。” 阿紫曲起指节敲在他的脑门上:“什么无所谓,那都是我恒昼的子民!” 高鸣反问道:“那你先前还不帮他们除妖?” 阿紫忽然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望着天边升起的那轮彤日,说道:“其实,妖怪也是我恒昼的孩子。只是,它们却被抛弃了。” 阿紫不再说话,只当先埋头赶路。 高鸣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的圆球,也不再言语,快步跟上。 两人一道下山。向东行了一阵子,忽然,抬头眼见得前边有一破庙立在路旁。 高鸣苦笑,这正是上次的那座八螅娘娘庙。 “八螅娘娘庙。”阿紫说道。 高鸣诧异,问道:“小师姐知道这庙?” 阿紫说道:“学府中典籍无数,而我,恰好就是那种爱读故事的人,又正巧读到一典籍中有这庙的记载。” “哦?”高鸣好奇问道:“这八螅娘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阿紫答道:“一个妖怪,一个智慧通灵的妖怪。” “此山本来不叫八螅山,也没有什么八螅娘娘庙。几十年前,还有妖物在恒昼四处出现,有为非作歹的,却也有与凡人平和相处的,只是凡人不能辨识罢了。据说,就连信王府中都有妖物出没。” 说道这里,阿紫停顿了下。高鸣心中一动,却也不动声色。 “那时候,恒昼的修士就如以前的江湖人士,漫性散乱,鱼龙混杂。后来官府出力将他们组织起来,拧成一股。但也有宣扬所谓自由和侠义的,他们联合起来与官府对抗。但不管怎么说,无论在编的还是在野的,这些乌合之众也算是有了规制。” “而斩妖除魔,却是双方都在做的事情。甚至,还成了双方较量的一项指标。于是,恒昼的妖怪也越来越少。” “而就是这样的时候,这荒山角落里却忽然有一只大妖出现,此妖实力强大,独霸一方,自成规矩,几乎与自立为王无异。有修士前来除魔卫道,却几番失败,甚至还有死伤。” “后来,由我恒昼的军方秘密部队出手斩杀。” 第八十二章 古虫宝衣 高鸣问阿紫:“这么说来,这个八螅娘娘确实是死了?” 阿紫答道:“依据记载,是死了。” “它与闽娘有关系吗?” 阿紫摇了摇头:“不知道。” 两人沉默了。 阿紫说道:“进去稍稍休息一会儿吧。” 两人迈入这座小庙,小庙破落依旧,满地灰尘,四处都是蜘蛛网。 有两行脚印,从门口一步步进了里边,又大步地走了出来。这是和正阳与高鸣的脚印,上次两人在里边借宿,发现妖怪的踪迹便追了出来。 正中八螅娘娘的石像还立在原处,六条腿只剩下了三条。新断落的那条断腿的碎片还在地上静静地躺着。 阿紫打量了一圈,说道:“没什么妖气。先吃点东西吧,休息休息。” 说着,取出来一些吃食来。 高鸣一看,竟然是一大推样式精致形态各异的糕点、酥饼之类的,甚至还有沙琪玛你敢信! 高鸣惊异:“你出门都带这么多点心的吗?” 阿紫理所当然地说道:“本来出门在外就很难受,当然要多带点好吃的啊,要不然全是些干巴巴的干粮,多难受啊。能对自己好一点,干嘛要憋屈自己?” 高鸣无语。你说得都对。但是,谁不想对自己好一点,可一般人能有空间储物法器吗? 道理都懂,难的只是一个“穷”字。 两人吃饱喝足,浑身的状态都渐渐恢复了,似乎就连心情也恢复过来了。 阿紫说道:“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吧,昨晚你一直没睡,我倒是在树枝上小睡了一会。” 高鸣问道:“你呢?不休息吗?” 阿紫说道:“我去外边看看有没有追兵的痕迹。顺便布置布置,有人敢追来,我就给他个惊喜!” 高鸣点点头,说道:“那你小心点。” 阿紫起身轻快地出门去了,步伐间似乎在无意识间还有点蹦蹦跳跳的味道。 高鸣心下一笑,这位师姐平时看起来一副小女儿家姿态,有些娇气,有时候甚至还有些娇蛮任性。说话也常常不考虑他人感受,对高鸣更是连踢带打的,甚至有时还会撒娇。但是处理起正事来,却是真的牢靠。 这怕不是,装得小女孩,其实是老妖怪吧? 高鸣去了破庙里边,只见依然还有一处角落比别处灰尘要少。这是上次和正阳和高鸣在此夜宿时打扫出来的。 记得当时和正阳还煞有介事地向蜘蛛借宿,当真好笑。 高鸣转头一看,咦,那些蜘蛛呢? 先前有一群蜘蛛就在这石像后边,结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占了一大片地方。而今蜘蛛竟全都不见了。 难道搬家了?还是…… 高鸣看着那一片蜘蛛网。蜘蛛网基本全断了,似乎被人拿木棍胡乱砍砸过,打得七零八落的。 难道有人来过? 先前地上也没有别的什么脚印啊?看脚印还是之前自己和和正阳踩出来的啊。 高鸣看着那片蜘蛛网,蜘蛛网都破了,先前那一大群密密麻麻的蜘蛛也一只都不见了。地上也并没有一只蜘蛛的尸体,难道都跑光了? 算了,都是些许小事,倒也无需在意。反正休息一下马上就要离开了。 高鸣就地躺下。地上是被压实的土块,凹凸不平的,有些膈得慌。 确实是困得厉害了。高鸣扭了扭身子,找了个稍稍舒适一点的位置,便闭上眼。 也不知道是地面太凉还是怎么的,高鸣心烦意乱的,怎么也睡不着。高鸣摸着怀里的那颗圆球,闭着眼,脑子里总有无数的画面一一闪过。 “茵迪丝。”高鸣轻声呼唤手腕。 脑子里一道精神波动回复道:“在。请输入指令。” “搜索今日那妖怪的信息资料。” “根据搜集的资料判断,应当为神兽山蜘蛛之异种,有洪荒古虫六翅天蚕之血脉。依据《南部新书》与《剑圣游记》,对山蜘蛛有记载如下。” 高鸣静静地读着那一页页信息,不知不觉间,竟有泪水顺着眼角打湿了发鬓。 在柳昂诸星,有山蜘蛛,常出没于山中…… 其性凶残,见人即以蛛丝缚之,拖回洞府噬其血肉脏腑…… 其大如车轮,丝可止血…… 月圆之夜,噬夫得子…… 丝可止血,噬夫得子。 当初自己的直觉没有错,那山间的小屋,确实比龙潭虎穴还要凶恶。而自己不仅安然无恙地走出,还得到闽娘亲手剪下的丝帛为自己止血。 这应该也是托了丁八四的洪福吧。还真是幸运呀。 如此凶残的物种,是怎样压下自己的本性,亲手放走了送到嘴边的血肉呢? 只是终究,仍然没能逃脱出悲剧。 高鸣默默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沉声说道:“茵迪丝,找一下这颗圆球的资料。” 茵迪丝却答道:“根据分析,这是山蜘蛛异种之卵,有神兽山蜘蛛与洪荒古虫六翅天蚕的血脉,暂无典籍有相关的明确记载。” 高鸣问道:“洪荒古虫?六翅天蚕?” “六翅天蚕资料如下。” 在很远很远不可追究的时候,在一切时间的初始,宇宙还只是一个点。后来逐渐长大,结成一卵。冥冥中,卵中生一古神,此为混沌中诞生的第一尊古神。 古神一斧劈开巨卵,卵内无数时空崩散。古神身化亿万微尘,无数时空依托其上,结成无数世界,宇宙始成。 宇宙不断膨胀,演化万物,至今不息。 其后皆为后天生灵,而此前还有生灵生于混沌之中。有古神,掌一切规则,维护宇宙演绎及万物生生不息。有凶兽,吞天噬地祸害众生。 其中有五虫,为洪荒巨凶之物。五虫之中,又以六翅天蚕为甚。腹如虚空,吞噬万灵;身躯坚硬,水火不侵,坚不可摧。 六翅天蚕驰骋宇宙无数时光,为祸亿万世界。后结一茧,破茧而出,成六翅天蝉。破茧之时忽萌生善念,遇极乐天接引道人正好路过,感得其善念,故而点化,收作第二弟子,法号“金蝉子”。 以其茧炼成八宝袈裟。八宝袈裟邪魔不侵,五行不染,称作“天蚕丝袈裟”,又称为“锦襕袈裟”,为宇宙间至宝。 ———— 高鸣想起了火焰中焚烧却毫无损坏的那批素娟,心中不禁愈发沉重了起来。 高鸣伸手紧紧地搂了搂怀里的那颗“蜘蛛卵”,将其护在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它,便是大哥大嫂的故事唯一的延续了。 过了好一阵子,也许是实在困得厉害了,高鸣渐渐地也不再躁动不安,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而这时,无声无息间,通过破庙顶上的一个破洞,有一条土黄色的“带子”,缓缓地“游”了进来了。 是一条几乎有小臂粗细的蟒蛇,无声无息地从破洞口滑了进来。仔细去看,蛇身上还有一处鳞片剥落,露出一道暗红色的伤口。 大蟒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房梁,顺着房梁向高鸣的位置靠近,黄色的眸子闪着冰凉的光。 轻缓地,却又很快地,它游到了高鸣的头顶。 它头朝着高鸣,蛇身攀附着房梁,蜷缩了起来,如一段压缩的弹簧。 地上的高鸣侧身蜷曲着,头枕着一条胳膊,另一只手缩在胸前,正睡得安稳。 忽然,悄然无声地,阳光下,一段黄色利箭破开空气,直向高鸣扑去。 就在这一刹那,地上蜷缩着的高鸣忽然一跃而起。 只听“噌”的一声,接着一道凄厉的嘶鸣传来。 高鸣冷笑道:“我说怎么睡不安稳!你还敢追来。畜生,谁给你安的胆子?” 只见地上一颗土黄色的脑袋被定在地上,一柄冰凉的利刃从上至下,贯穿其中,只剩下剑柄还露在外面。 第八十三章 人与?之间的信任比较 门口光影一闪,阿紫一瞬间闪身进来,只见一条大蟒在地上抽搐着,长尾甩动抽得墙壁、石像、地面“噼啪”作响。 见高鸣无事,阿紫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了这是?” 高鸣答道:“这大蟒与我有仇。我与大哥抢了它一株草药,被它紧追着不放,后来让我刺了一刀。如今,想来是来寻仇的。” 那大蟒抽搐了一阵子,很快便没了声息,僵死不动了。 阿紫仔细打量了一下,说道;“这不是蟒,是一种异蛇。这蛇快要开灵了,可惜。” 高鸣冷声说道:“自作孽,不可活!” 阿紫说道:“这蛇颇为不凡,刚才你若不杀它,倒可以收作灵宠。” 高鸣摇头:“我只想一刀杀了它。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先前连只鸡也未曾杀过。小时候捉小虫子玩,玩一会又不忍心,便又放了。而这一次,就在当时那一刹那,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它。” 阿紫叹道:“是它命中该有此一劫。” 阿紫转头又问道:“蛇尸你还要?” 高鸣惊讶问道:“这东西,还有什么用么?” 只听得阿紫说道:“笨呀你,就是烤来吃也是好的啊。” 高鸣一听,有道理呀,但是…… 高鸣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渐渐的情绪也平稳下来了,说道:“其实说起来,还是我和大哥对不住它。我们先是抢了它的草药,现在我还伤了它的性命。” 说着,高鸣摇摇头,说道:“要不,将它埋葬了吧?” 阿紫笑道:“你杀都杀了,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不要它,反倒浪费了它这一身的宝贝。你即便将它埋了,也会有野兽将它挖出来吃掉,它这一身精血,对野兽诱惑力可不小。到时候再生出一只凶兽来,附近村民说不定又要遭殃。” 高鸣点了点头,是呀,杀都杀了,埋葬了它便能填补自己心中的愧疚了吗?惺惺作态!这话说得可相当直白了。 于是,高鸣说道:“那行吧。不过,还得再麻烦师姐一次了。” 这自然指的是将蛇身装入阿紫的空间储物法器内。 阿紫却慌忙说道:“不行不行,你先去找个东西把它装起来。这东西湿湿的滑滑的,我不要碰!我看着都恶心!” 高鸣说道:“其实,我也有些怕这玩意……” 阿紫一脚踹他身上:“白瞎你一个大男人的!还要不要了?” 就这么丢下吧,高鸣忽然又有些舍不得,当下只好苦着脸:“要……” …… 本想稍微休息一下的,却被那不知死活的畜生打扰了。无奈,高鸣也只好强打起精神来跟着阿紫再度启程。 两人脚下极快,一路向东而行。 忽然只听阿紫说道:“你的修为确实是长进了。” 高鸣想了想,点头说道:“是好像长进了不少。之前和那大蛇交手,可被它吓得不轻,被追了老远,都不敢下山了,烦得不行。” 阿紫却摇头,说道:“我不是说你的身手好了,我是说你的修为有了长进。” “嗯?”高鸣没太明白。 阿紫解释道:“就是今天早上,太阳刚出来的时候。” 高鸣想起来了,当时阿紫确实看自己一眼之后,讶异了一下。 当时太阳刚刚出来,自己正抱起闽娘交给自己的那颗圆卵。就在阳光洒满天地的时候,在满心的悲伤中,高鸣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抹希冀,生出了一份期许。有一汪欣喜,像一勺蜂蜜,浇入了心中这个苦涩的罐子中。 那一刻,迎着升起的朝阳,高鸣仿佛闻到泥土的腥味,草木的芳香。仿佛听到了无数林间的虫子爬出泥土,拨开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仿佛听到远方无数飞鸟展翅离巢,拨打着羽翼迎向朝阳,发出“噗噗”的声响。 似乎还有新枝生长的声音,夏花绽放的声音。 无数林间的声息交响,这是生命的声息在咏唱新阳。 阿紫笑道:“你已经入了觉微之境。看来,下次背着你说你坏话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了。” 高鸣也有几分欣喜,问道:“那,我是不是很厉害了?可不可学御剑?” 阿紫笑眯眯地看着他:“没睡着就别做白日梦,你还没入门呢!觉微之上有知微,知微之上有入微。过了入微之后,你兴许还能刚刚入门。” “至于现在嘛,就老老实实地摆正菜鸡的心态吧!” 忽然,只听得高空之上传来一声尖啸,就如九天之外的金戈交响。 高鸣抬起头一看,妈个蛋的,是那只大雕! 正是当初那只将自己从翠风台上扇了下来,害得自己被困冰翠湖,流落到了这荒山角落,路途几番惊险,险些送了命的那只大雕! 高鸣一把紧紧抱住身边的大腿—— 只见高鸣第一时间便佝着腰躲到了阿紫的身后:“师姐!小心这扁毛畜生!这畜生又凶又恶,当初就是它欺负你可怜的小师弟。师姐,揍它!替师弟我报仇啊!” 阿紫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 高鸣只感觉这气氛有些不对,不解地问道:“嗯?怎么了师姐?” 阿紫平静地说道:“你骂的所谓扁毛畜生,我认识。” “啊?师姐你认识?你怎么认识的?” 阿紫只静静地看着他:“小金脾气挺好的,一般不会欺负人,除非有人欺负它。比如,抢它东西,占它的窝,觊觎它的羽翼和妖丹。” 高鸣大惊,指着天上盘旋的大鸟说道:“师姐,你说它脾气好?” 阿紫平静地说道:“那可不,我是它看着长大的,我能不了解它吗?” 自己最亲爱的师姐、当前最大的大腿,突然旗帜鲜明地倒向了对方,这让高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师姐……” 等会,我是它看着长大?这话好像顺序有点不太对啊。 还不待想明白,却听阿紫淡淡地说道:“说吧,你是怎么招惹到它的?” 高鸣几乎要哭了:“我哪还敢招惹它?它那么凶……” 阿紫却打断道:“你是不是看它比较温顺,毛羽漂亮,就起了贪心,生了歹念?” ??? 高鸣只感觉心中拔凉拔凉的,惨声问道:“师姐,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阿紫却极其理智地反问道:“换做是你,你觉得花言巧语的人类,和憨萌可爱的飞禽,哪个欺骗人的几率更高一点?” 高鸣目瞪口呆。 高鸣捂着胸口:“啊!师姐,我的心好痛!你宁愿相信一只畜生,也不愿意相信你师弟!” 阿紫冷冷道:“你看,你一口一声地骂它畜生,它骂你了么?” 高鸣抬头看了看天上盘旋的大雕——眼,确实,它没有骂我…… 高鸣傻傻地看着阿紫,欲辩词穷啊! 高鸣仰天咆哮:“呔!贼毛鸟!你给老子下来,对质!到底是谁欺负谁!” 那大雕身躯过于庞大,而周围又都是狭窄的山间小道,大雕似乎在找一个舒适一点的着陆点。 盘旋了一会,找着不远处的一块平地,这才掀起一阵狂风,“呼啦”一下落了下来。 高鸣怒气冲冲地就要冲上前去,一看那大雕乌黑的长长的喙和锋利地闪着寒光的长指甲,一下子又缩了回来。 高鸣躲在阿紫身后,大声喊话:“贼毛鸟,你说,你是不是欺负了我?” 只见那大雕的脑袋转了九十度,斜着头:“咕咕咕?” 额头上金色的翎羽在阳光下一抖一抖地,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 高鸣气得脸都变色了:“啊呸!你之前可不是这么叫唤的!拿出你的凶相来!你先前气焰滔天的模样呢?” 大雕脑袋一缩:“咕咕咕?” 简直了!高鸣肺都快要气炸了,这什么世道?一只鸟,也学得这么无耻? 这时,只听得阿紫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行了,我看,你倒是气焰蛮嚣张的。” 高鸣:“……” 自闭了。 高鸣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诅咒这只死鸟。 只听见阿紫问那鸟:“小金,你是特意来接我的吗?真乖~” 高鸣在心里暗自哼哼。 忽然,天边一道剑光流下,现出一个高大又清雅的男子来。 只见他淡淡笑道:“它可不是来接你的。” 第八十四章 恒昼之福 阿紫一声惊喜:“二哥!” 高鸣听这男子声音十分耳熟,抬头去望,不禁惊讶出声:“长青大哥!” 来人不是长青,却又是谁? 二哥? 高鸣愣愣地看了看长青,又看了看阿紫,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让人忍不住以鸡蛋投篮。 长青笑着向高鸣打招呼道:“高鸣兄弟,终于找到你了!” 高鸣此刻还没回过神来:“长青大哥,师姐,你们……” 阿紫看了看高鸣,又看了看长青,问长青:“这怎么回事?” 长青解释道:“高鸣兄弟是我们信王府的贵客。父亲以前的道友兼战友不远星海茫茫,前来看望父亲。你回王府就知道了。”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高鸣兄弟是道友。” 阿紫饶有兴趣地看了高鸣一眼,嘴里问长青:“道友?” 长青语气中带着些赞许地说道:“高鸣兄弟的秉性,你相处一阵子就知道了,是道友。” “哦,是吗?”阿紫笑着看着高鸣点了点头。 长青问道:“对了,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阿紫答道:“路上遇到的。” 高鸣傻傻地挠了挠头:“如此说来,师姐也是王府的?你们是兄妹?” 长青问道:“怎么,你们没相互介绍过对方吗?” 高鸣没好气地指着自己:“我,高鸣,傻大个一个。” 又指了指阿紫:“她,阿紫大师姐,京师学府钦定的大师姐!我是她的小师弟!” 阿紫掩嘴一笑,说道:“不好意思,高鸣小师弟,重新介绍一下,我叫白芷,‘菉蘋齐叶兮,白芷生’的白芷,信王府的白芷,京师学府的大师姐白芷。”【注】 高鸣小心又仔细地认真打量白芷:“你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郡主?” 白芷也大大方方任他打量,说道:“没错,本小姐就是信王府的堂堂郡主大人!怎么,是不是特别帅?” 高鸣摇摇头,说道:“绿罗说你是太阳,所以我特别好奇。” “太阳?”白芷没明白什么意思。 高鸣说道:“绿罗说,在她心目中,你就是第二个太阳。” 素来大大方方地白芷忽然脸色一红,嘴里啐道:“这小妮子,当着外人的面也这么瞎说!” 长青却在一边笑道:“好了,高鸣兄弟也算不得外人了,他也是咱们信王府的一份子。” 白芷瞥了长青一眼,丝毫不给面子:“除了我和绿罗之外,别的人都算外人。包括你!” “……”长青脸色顿时一僵,这气氛有些尴尬。 长青将话题转向高鸣作为掩护:“高鸣兄弟,你怎么到了这儿?那日你忽然失踪,让大伙一顿好找啊。” 高鸣犹豫着问道:“绿罗她……” 长青笑道:“就数绿罗最着急,我这袖子都快被她拽破了。后来小金干的好事被父亲问了出来之后,小金的毛都快被她拔了。幸好小金会飞,现在它都不敢回府。” 高鸣心中一暖,不好意思地说道:“让大伙担心了。” 长青笑道:“无妨,回家就好。” 高鸣望向那蹲坐着的大鸟。 只见小金转了转脑袋,憨憨地看着他,喉咙间轻轻发出声响:“咕咕咕?” 高鸣无语:“那天你可不是这样卖萌的……” 长青笑道:“都是一场误会。高鸣兄弟有所不知,那翠风台原本是小金最喜欢呆的地方。结果一回来,发现你把它的地盘占了,又是第一次见你,不认识你,所以就……这些天它每天都被赶了出来,在王府周围四处找你,不想今日在这后边的荒山寻见了你。” 高鸣摸了摸脑袋:“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还是我冒犯在先,那我在此给你道歉了。” 高鸣向着小金如是说。 只见小金伸了伸脖子:“咕!” 长青说道:“行,既然寻见了你,那咱们就赶紧回家吧。也省得绿罗那丫头担心。” 高鸣刚想答应一声,却见旁边的白芷忽然不满地睁大了眼睛瞪着长青。 “二哥!原来你和小金不是来接我的?” 长青奇怪地问道:“当然不是。接你干嘛?我们是来找高鸣兄弟的。诶对了,你不是和京师学府众教习学员一起的吗?怎么就这么一个人跑到这荒凉的地方来了?” 白芷瞪大了眼睛责问道:“你没看见我给你们的飞剑传书吗?” 长青不解地问道:“什么飞剑传书?” 忽然间,长青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说道:“唐隋前辈和高鸣兄弟来了之后,王府就开启了屏蔽阵,隔绝了一切神通道法……” 白芷凶狠地看着长青恨恨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果然不要我了,是吗?” 长青一脸谄笑:“怎么会呢……” “哼!”白芷一脚踹在长青的腿上。 一转身,看见高鸣正饶有趣味地在一旁看好戏呢。 白芷又看着高鸣幽怨地说道:“绿罗担心一个外人,一个臭男人,她却不担心我!” “哼!”一脚揣在高鸣腿上。 高鸣:“???” 我招谁惹谁了我? 不过看长青修为那么高都不敢稍稍反驳一句,他高鸣一个小菜鸡又哪里敢有所反抗呢?也只能愉快地屈服于郡主大人的淫威之下了。 长青小声悄悄地问高鸣:“高鸣兄弟,你是怎么碰上小妹的?” 高鸣说道:“路上遇到的,师姐当时还说急着赶路回京城呢。” 长青说道:“你们没有相互说清楚自己都是信王府的吗?” 高鸣摇摇头:“师姐当时说,她叫阿紫,压根就没提信王府。” 白青故作讶异:“咦,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两人看似在说悄悄话,却白芷是何等修为?又是何等耳聪目明?这样的“悄悄话”,就是背着高鸣,高鸣也能察觉,更何况白芷。 所谓“悄悄话”,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白芷也知道这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当下也没好气地回应道道:“二哥,你真的不清楚咱信王府在外的名声吗?” 长青认真了少许,说道:“倒是稍稍有些耳闻。” 白芷不满地撇了撇嘴:“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长青问道:“担心什么?” 白芷开始认真了,低声说道:“如此下去,全天下还有信王府容身的余地吗?” 长青低下头沉吟,很快又笑了笑:“想那么多作甚,这该是父亲去操心的事。” 白芷急切地说道:“可问题就在这里,父亲一点也不管这事!” 长青笑道:“那咱就更不用操这份心了啊。” 白芷又急又气:“你……哼!” 忽然“啪”的一脚揣向长青。 长青本来下意识地闪开了,却又及时放应过来,又迅速挪回原位站好,挨下这脚。 高鸣在一旁看得直乐呵。 忽然白芷转身经过高鸣身边的时候,一抬眼冷冷地扫了高鸣一眼。 高鸣只感觉后脑警钟“铛铛”作响,果然,白芷一脚毫不犹豫地向自己踹来。 他高鸣也不敢躲啊! 高鸣现在只想两手一摊。 只听白芷冷冷地说道:“我们的那个皇帝侄孙儿,明明天资过人,帝国搜罗了天下道法,他却丝毫不加修炼,至今一介脆弱的凡子之躯;父亲待他礼数周到,他却从没表现过傲慢之色,从始至终对父亲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保持了这么多年了还如此严于律己,帝国如今横扫六合,越发发展壮大了,他却越发谨小慎微,殚精竭力了,惟一心于国事。” 长青疑问道:“我恒昼帝国有如此明君圣主,是恒昼之福啊,怎么啦?” 白芷冷笑道:“他总归还是个人吧?一个人,尤其是这么偌大一个帝国的君王,一言决千万人生死,有谁能如此,从始至终地严于律己?他就没有一点私欲吗?他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吗?” 长青微微一沉思,笑着说道:“所以说这是恒昼之福啊,或许他就是千万人中独一无二的那个啊?” 注:诗句出自屈原的《招魂》。 第八十五章 打西边来了个瓦罐? “白青!”白芷愤怒得粉脸涨红,直呼其名,大声喝道:“你少给本姑娘装模作样!” 只见白青收敛了玩笑,沉声说道:“小妹,父亲必有主张,咱们无需为这些事担忧。” 白芷却冷笑道:“哼,你可真是父亲的好儿子!你是真的心大,还是从没在意过父亲的死活?父亲自持实力强大,他哪里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白青却淡然一笑:“小妹,不要小看了父亲。” 白芷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也许吧。” 转头气呼呼地不再说话。 高鸣左右看了看这两位,这……怎么才一见面就吵起来了呢? 高鸣夹在两位大佬面前好生为难。 高鸣看一眼白青,白青倒是十分淡然。但是…… 高鸣转头看向白芷,此时白芷已经将身子转去了一边,从后边侧面看去,还是一副气嘟嘟的模样。 高鸣看着白芷嘟起来的圆圆的脸,走上前去,带着些羡慕的语气说道:“曾经即便我不生气的时候,我的脸也有这么圆。” 白芷瞥了他一眼。 高鸣接着说道:“但是大家都说我胖起来不好看,于是我立志减肥,成功地瘦成了今天这样。” 白芷撇了撇嘴:“现在也不见你有多好看。” 高鸣接口道:“没错,我用实际行动向这个世界证明了,我丑不是因为我胖,我无论胖瘦都很丑。” 白芷“噗嗤”一声笑了:“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高鸣傻憨傻憨地笑着说道:“没办法,也就这一个优点了。” 白青看白芷笑了,暗暗地夸了高鸣一句,小心翼翼地上前去问白芷:“小妹,你不是和京师学府一行去历练去了吗?怎么独自一人到了这么个深山里边了?” 白芷立马板起了脸:“关你屁事!你们不是不要我了吗?” 白青讨好道:“谁不要你了……” 白芷立马反驳直击要害:“为什么不接我的飞剑传书?” 白青无奈,又不得不耐下性子说道:“我不是解释过了吗那是个意外……” 白芷打断他:“白长青!你可爱的小妹出门这么长时间,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白青笑着说道:“你修为这么高,又是郡主大小姐,谁敢惹你呀?我担心什么呀!” 白芷气愤地说道:“你小妹为帝国出生入死,险些就要被人捉住香消玉殒了!真到那时候,有你后悔的!哼!懒得和你说!” 白芷一转身,拉起高鸣就要走:“小师弟,咱们走,别理这个人!” 高鸣哭笑不得:“好好好,我以后不和这个人玩了。” 高鸣本来是要调侃一下她的小性子,不想白芷却一本正经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嗯,不错。小师弟,以后你就是本小姐的亲信了。往后不管到哪儿,师姐罩着你!” 高鸣回头:“诶,那个叫长青的那个人,不好意思了,我就跟着我师姐先走了。” 白芷不满地拽了拽他:“不是让你别理他吗?” 高鸣打了打自己嘴巴,说道:“哦哦,好的,师姐我错了。” 高鸣被白芷拉着走得飞快。 金翎雕蹲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着这两,大大的眼瞳里似乎满是好奇与不解。 白青在后边喊道:“喂,你们就这么走回去啊?我带你们飞回去啊!” 白芷回头甩了一句:“不稀罕!” 想了下,取出一物来,向白青说道:“呐,这个,接好。” 说着,便抛了过去。 白青接过一看,竟是一只乌黑的不起眼的坛子,又像是只瓦罐。 白青微微一感应,不禁脸色凝重了起来。 白青向白芷喊道:“小妹,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白芷头也不回:“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长青无奈:“小妹,别闹,这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 白芷语气冲冲地说道:“你快滚啊,赶紧回去!就和父亲说,西边,西金国!” 白青疑惑:“西金国不是投降了吗?” 白芷没好气地答道:“我哪知道!还不快滚啊!” 白青小心收好了,说道:“那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小心一点。” 随后向高鸣说道:“高鸣兄弟,你们路上小心一点,小妹有时候爱使小性子,你多照应着点。” 高鸣一边偷偷看着前边白芷的脸色,一边答道:“长青大哥放心,师姐罩着我,没事的,我会陪着师姐安全回去的。” 白青又向白芷叮嘱道:“小妹,那我就先行一步了,你们路上小心一点。” 这次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头也没回的背影,以及一个字:“滚!” 白青无奈,却也不再耽搁,腾身而起,化为一道剑光,直向京城而去。 金翎雕看着白芷和高鸣渐行渐远,歪着脑袋琢磨了下,也扑棱起翅膀想要就此回府。 却不想才升空不过一丈来高,忽然白芷冷冷的声音传来:“小金,你给本小姐过来!” 金翎雕身形一僵,却也快速地赶上那两人,规规矩矩地在附近落下。 只听白芷训斥道:“我还当你是来接我的,结果你们这些家伙可好,没一个担心我的!害我白高兴一场!” 金翎雕脑袋一缩:“咕!” 白芷又说道:“你回去告诉绿罗那妮子,让她洗洗干净,乖乖等我回去剥了她的皮!” 金翎雕十分有灵性地啄了两下头。 白芷这才大手一挥,大赦天下:“行了,去吧。” 金翎雕如蒙大赦地“呼啦”一下展翅远去。 高鸣静静听着白芷训斥那金翎雕,不知不觉却陷入了沉思:为什么要绿罗洗洗干净? 遐想无边啊! 忽然一只巴掌神出鬼没地拍在他的脑袋上:“走了!发什么呆呢。” 高鸣赶紧跟上。 高鸣好奇地问白芷:“小师姐,问你个问题哈,刚才你给白青大哥的那个罐子里边装的啥玩意儿啊?” 白芷故作恐怖地说道:“装的什么东西?当然是,妖魔鬼怪啦!” 白芷张牙舞爪地吓唬他。 高鸣无语。 算了,问了也白问,不说拉倒。 他却不知,白芷并没有骗他,白芷从不骗人,只会偶尔有选择性地隐瞒下一部分真实情况…… 白芷却向高鸣说道:“小师弟,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高鸣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师姐您请说。” 白芷问他:“你平时都叫我什么?” 高鸣莫名其妙:“师姐啊?” 白芷平静地循循善诱:“再加个前缀。” 高鸣脱口而出:“小……” 忽然,猛然惊醒,惊出了一身冷汗。 高鸣看着白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大师姐?” 白芷面无表情:“那你为何老是叫我小师姐?” 高鸣一时语塞:“这……我……” 白芷年纪很轻,虽然修为很高,但是她的形象总是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地忽略了她的修为。 当她认真做事的时候,表现得严谨又稳重,令人感觉很成熟,很高大;但平时更多的时候,她活泼任性,经常耍女儿家性子,让人感觉就如隔壁院子里的小妹妹一般。 不自觉地,高鸣叫“师姐”的时候就带上了一个“小”字。 “说吧,你还有个大师姐在哪儿。”周围似乎有杀气在涌动。 高鸣大汗:“我……我没有什么大师姐……” “那你为什么老是叫我小师姐!” 完了,语气加重了!白芷的眼眸中有无尽的寒意流了出来,一副“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样子。 高鸣面对如此危急的境地,身体里的血液飞快地奔涌,头脑也被带动得急速转动起来。 “那个,师姐有所不知,在我的老家,小有可爱亲切的意思,我们经常叫年轻漂亮的姑娘叫小姐姐,因此师弟我不自觉地就叫了小师姐。最最主要的是,师姐你年轻又漂亮,师弟我真的不想把师姐你叫老了呀,所以,嘿嘿……” 第八十六章 回京 高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芷的脸色。 只见白芷的一张粉嫩的脸板得僵硬,一双眸子了无生气,显得极为冷漠。嘴唇紧紧地抿着,抿成了一叶薄薄的莲花瓣。 高鸣不知道自己的解释白芷是否满意,忐忑地等待着白芷发落。 只见那叶莲花瓣忽然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只听白芷说道:“算你过!” 高鸣心中如释重负。 闲话少叙,高鸣与白芷二人路上遇见长青和金翎雕,白芷“偷”来的物件自然交给长青尽快带回去了。 而金翎雕本可以带着一人飞回去,然而卸下重任的白芷玩心大起,于是决定,拉上小师弟一路走回去,就当作是闲玩赏景了。 本来两人的脚程是极快的,然而自打白芷卸下重任之后,没了责任催促,就再也约束不住她了,大半天也不过走出七八里路程。正可谓是,见林则入,见山即爬。 白芷本身实力非凡,也没什么畏惧。大路她不爱走,非去没有路的深山里边跋涉。有一回遇见了一只林中虎,才“嗷”一嗓子,就让白芷揪着一顿揍。堂堂的虎大王,愣是给一个小丫头当了半天的坐骑。 “姑奶奶,咱这样走,几时才到得京城啊?”高鸣不由得惨呼。 白芷不满地蹙起秀眉:“真啰嗦。京城里边哪有这外边好玩?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 白芷有一对如剑锋一般的浓眉,就如白胜白青一般,却独有一道妩媚的弯梢。展时星目明朗,蹙时英气逼人。既有女儿家的细腻,又胜过一般男子的威风飒飒。 高鸣面对白芷完全提不起对抗的心思,诸事皆由白芷一言而决。 两人就这样悠悠荡荡走了一段时间。 忽然只听白芷说道:“不想走了。” 高鸣无奈:“大小姐,又怎么了这是?” 白芷说道:“让白青来接咱吧?” 高鸣哭笑不得:“你不是让人家滚吗?” 白芷丝毫没有在意这一细节,说道:“我那是叫他赶紧回去报信。不管,给他写信,让他赶紧来接。” 高鸣挠头:“这荒山野岭地,谁去送信啊?” 白芷笑道:“没见识的呆瓜,看好了。” 说着,取了一张特别的纸张,以灵力作墨,只写上三个字:“来接我!” 印了诀,将纸张叠好,灵巧的手繁繁复复地将其叠成了一道宝剑形状。 高鸣只看得眼花缭乱,问道:“这么复杂的吗?” 白芷自顾自手上忙着,嘴里答道:“没有,我叠着玩儿。” 高鸣:“……” 未几,叠好之后,又印上一道法诀,灵力一催,纸张叠成的宝剑立时化为了一道剑光,一闪而逝。 高鸣问道:“这就好了?” 白芷拍了拍手,点点头:“好了!” 高鸣担忧地问道:“它会不会迷路?会不会被一阵风刮跑了?” 白芷笑着接口道:“会不会被鸟儿叼了去?” 高鸣点头:“对啊对啊。” 白芷笑道:“傻瓜,我故意弄的那样的花样,真正地传信符纸,早就在灵力催动的时候就湮灭掉了,传过去的只是一道灵力波动。收信之人以特殊手法接下便能解读。它有量无质,有形无体。这样说,你明白吗?” 高鸣说道:“就是说,飞过去的其实不是纸张,而是承载信息的空,风吹不到它,鸟儿也叼不走它?” 白芷惊讶道:“看不出来嘛,你这样的修行资质,竟然有如此悟性?” 高鸣苦笑:“师姐,你夸我就夸我,还非得跟着贬低我一下。其实,在我的家乡,早就有类似这样的东西了,我曾有所接触,因此略知一二。” 白芷好奇地问道:“你的家乡修行等级很高吗?” 高鸣笑道:“我们那儿没有修行者,不过我们有科技。” 想了想,高鸣又说道:“这样说来也不对,科学也是修行的一种,都是对真理的追求,都是对道的追求。” 白芷若有所思:“我曾听父亲说起过一些曾经在星空中游历时的见闻,星空中有一股特别的势力,他们没有生命,却似乎又是永生;他们介于活物与死物之间,没有生命特征,却有自我意识,有目标追求,只是行为逻辑比较独特。” “而从他们的交流中,似乎用得最多的,也是科学这个词。” 高鸣想了想,讶异地说道:“你说的,莫不是机器人吧?” 白芷说道:“好像确实是金属机器构造的人。” 高鸣大惊:“变形金刚!” …… 两人玩腻了,开始发力,一路迅速向京城走去。 然而一直走到夜间,还不见白青来接他们两,白芷的飞剑传书仿若石沉大海,半点音信也无。 白芷等得烦心,嘴中咒骂不休:“傻白青,丑白青,回去拔光他的头发,剥了他的皮……” 高鸣小心地在一旁提醒道:“大小姐,我先前听说王府开启了什么什么屏蔽大阵?” 白芷瞬间身形一僵,恍若石化。 “啊啊啊!” 一道嘹亮的女高音惊起了林间的无数归鸟。 “啪!”一声清脆的鞋底拍打在肉体上的声音传出。 “啊啊啊!” 一道狼嚎交相呼应。 两人一路风尘仆仆披星戴月地又走了一天,这才终于见到了京城巍峨的城墙。 高大的城门敞开着,城门的守卫昂首肃立,凝视前方,如石像雕塑一般,纹丝不动,就如高鸣在地球上见到的站岗军人一般。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规矩法纪都很模糊的皇权制度统治之下,还能有这样的军队风纪。 入城时,似乎白芷腰间挂的利剑引起了城门守卫的注意,高鸣两人被拦了下来。 只听那队长模样的军官说道:“利器不得入城。” 阿紫平静地取出一尊令牌,说道:“京师学府出差。” 灵力催动之下,令牌绽放出特别的花纹。那军官看了,点了点头,令白芷做了登记之后,便放了两人离开。 高鸣看得惊叹,一方面惊叹于入城竟然也有如此规范的手续,另一方面还惊叹于京师学府的地位似乎有些超然,学府中的学员竟然还能享有一定的特权。 白芷笑着和高鸣说道:“帝国树敌太多了,前几十年常常有一扎一扎的刺客入京城来生乱。他们大多是破国亡命之徒,或者是受破国之后的遗留残孽所委托的职业刺客。” “后来父亲大开杀戒,来一波杀一波。也许是杀得他们没人了,又也许是将他们杀破了胆,这些年才不见了那些刺客的身影。” “不过,这入城检查的严格规制却被保留了下来。” 两人入了城。 此时正是万里晴空,艳阳热烈之时。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城中正是繁闹的时候。 高鸣这还是第一次通过正规途经入城的。各式各样的人群,各种模样规格的店铺,以及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高鸣眼花缭乱。 卖菜的菜农,推车的小贩,赶着马车的车夫,还有前呼后拥的管事老板。有穿一身短打颈挂着毛巾擦汗的,有坐在马车内赶路的,有顶着艳阳沿途叫卖的,有一身绸缎轻摇着折扇说笑的。 “糖人!” 白芷一声惊呼,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欣喜,拉着高鸣就向一堆娃娃中挤去。 被一堆娃娃们围在中间的自然是卖糖人的小贩。只见此人四五十的年纪,一身干干净净,不像是高鸣所以为的那样——古人脏呼呼不讲卫生的模样,高鸣心中松了口气。 此人穿着工整,做糖人的手法娴熟。他做的糖人,总是一气呵成。花纹繁复又漂亮,每一道纹路,圆润而饱满,就那一抖腕的动作完美精确得就宛如一个机器人,令人惊叹。 白芷眼巴巴地等了好长时间,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终于轮到了她。大方的白芷痛痛快快地要了三个,并送了高鸣一个。 第八十七章 最惨官二代 那卖糖人的先生竟然似乎认得白芷,递给她糖人的时候还听他提醒道:“阿紫姑娘, 少吃点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白芷笑眯眯地说道:“知道了,糖人先生。” 高鸣简直都惊了,你这是买了多少次糖人,都让人不愿意卖给你了? 这么大人了,站在一群小朋友中间排这么长时间的队,不羞耻吗? 两人在街头行走,手中的糖人似乎有些瞩目…… 高鸣低头咬下一截糖人,嗯,还挺甜的…… “糖葫芦,糖葫芦……” 有卖糖葫芦的站在热闹的街口不断招揽着。 高鸣看了一眼低着头专心地喜滋滋地一小口一小口,小心地舔着手中糖人的白芷,于是便指着那卖糖葫芦的小贩,提醒白芷说道:“师姐,糖葫芦!” 却只见白芷嘴中叼着糖人未放,抬起眼皮来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这大人了还吃糖葫芦,幼稚鬼!” 高鸣都惊了!幼稚鬼说谁呢? 白芷小心翼翼地从上端开始,尽量不破坏糖人的整体模样,一点一点吃完一整根糖人,另一根却老早收好了,也没再拿出来继续吃。 高鸣问白芷:“师姐,怎么不吃了,不是还有一根吗?” 白芷“哼”了一声,说道:“那是留给绿罗的,不能动!小馋鬼!” 高鸣:??? 谁小馋鬼?您能把嘴边的口水擦干净了再说这话吗? 只见白芷走着走着眼前一亮,说道:“走,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说着,也不等高鸣答话,一拉高鸣,便快步在人群中穿行。 白芷从来不需要高鸣同意,不管高鸣如何反应,都被拉着到了一个略显清冷的角落。 这角落里摆着一个字画摊,字画摊的老板也不吆喝,也不张扬,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自顾自地玩弄着笔墨。 白芷走过去大大咧咧地打招呼道:“嗨,小安~” 那老板抬起头来,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他身量不高,身材偏瘦,眉目清秀。 一头长发很随意地捆在脑后,脸上却很干净;一身素衣长衫很简朴,却很工整干净;手上白皙细嫩,应该没做过重活,常年舞弄水墨丹青,却分毫不染,手上干干净净。 总而言之,这是个很随意却又很干净的文弱书生。 这位叫小安的书生抬起头来,一见是白芷来了,立即搁下手上描边的细毫毛笔,笑着打招呼道:“是郡主来了,快请坐。” 看来这个小安知道白芷的身份,不过却丝毫不显得拘束。 白芷笑着走上前去,笑嘻嘻地故意为难道:“你让我坐哪里?” 小安转头四处张望,周围全是些或张挂起来的,或铺展开的字画丹青,哪里有坐的地方? 小安笑着从自己的屁股底下抽出唯一一张小板凳,说道:“有坐,有坐。” 白芷笑着一撇嘴:“不坐,嫌弃!” 小安笑了笑,将小板凳撇在一旁,也不坐了,陪着白芷站着。 小安说道:“郡主稍等片刻,你上次借我的那本书我已经看完了,这就找来还你。” 说着,回头在摊位下边找出来一本书来,递给白芷。 书用布帛仔细包好的,高鸣也看不到是什么书。只是看模样厚度,是平常书本的样式,书不是很厚。 白芷接过,直接收好,说道:“这么快就看完了?” 小安笑道:“郡主说笑了,郡主上次来已经是三四个月以前的事了。” “哦,是吗?”白芷仔细想了想,说道:“好像还真是。” 小安笑了笑,似乎对白芷的偶尔糊涂已经习惯了。 白芷一把拉过高鸣来,说道:“小安,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刚收的小弟,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让他帮你。” 小安仔细看了看高鸣,讶异出声:“这样的也能进京师学府吗?” 高鸣:……我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爷本来对你印象还挺好,现在嘛……嗯…… 那小安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连连致歉:“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兄弟,我没有任何贬低您的意思啊,只是太过于意外,一时错口,抱歉抱歉!” 高鸣都无语了,你这样说还不如不道歉。 当下高鸣也不想给谁什么面子了,咬着牙说道:“没事没事,些许小事,兄台无需在意。” 没错,面子是什么?我高鸣完全没有体会过。 只见小安恭恭敬敬地见礼:“小弟姓王,名叫贫安。不知兄台贵姓高名?” 高鸣说道:“不敢。小弟姓高,单名一个鸣字,鸣叫的鸣。” 只听王贫安礼节性地赞道:“‘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兄台好名。”【注】 高鸣笑了笑:“哪里。兄台可是叫平安?” 高鸣以为,大约是这位兄弟有些口音,平与贫前后鼻音不分,因此确认一下。毕竟,只听说有人以平安为名,却少有人取名贫这个字的。 却听得那王贫安说道:“非也,不是平安,乃是贫安。家父曾经说过,人贫则安,安则自有福。因而取此名以作时时刻刻劝诫在下,求贫莫求富,贵安不贵福。” 高鸣听得顿时仰叹,读书人啊! 高鸣敬佩地说道:“令尊有如此不俗的言论,必是非凡之人。不知小子可否求见他老人家,聆听一二教诲?” 那王贫安却面露难色,看了看高鸣,又转头看了看白芷,嘴中呢喃着不敢答应:“这……” 白芷上前来解围,拍了拍高鸣的肩膀说道:“他父亲可不是什么一般的人,想见就能见的。他老爹可是大官,南书房行走翰林大人听说过没?” 高鸣本来以为这是哪家隐士的后人,大隐隐于市,在大街上卖字画为生。却原来是个官二代,搁这装逼呢! 高鸣顿时冷淡下来了,说道:“哦,原来是高官不好引见啊,那倒是在下失礼了,不方便就算了。” 高鸣心中暗道,装啥子装,老子连皇帝都见过,皇帝还和老子是兄弟呢,你老爹能有皇帝大? 却听白芷笑着说道:“不是不好引见,是他老爹凶得很,对儿子后代极其冷淡,基本上就没要这么个儿子了,还对儿子限制、限制那。不许儿子考功名,不许儿子进学府,不许儿子练气,不许儿子习武。真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做老爹的。小师弟,你可曾知道哪朝哪代有翰林大人的儿子为生计所迫,流落街头卖字画的?” 高鸣心中讶异,这……还真是没想到。 原来不是装啊。 高鸣为自己刚才心中的想法感到羞愧,即便并没人察觉到,但他依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堂堂五尺男儿,竟然这般小家子气。真为你感到羞耻啊,高鸣! 教训啊! 高鸣暗下决心务必要改掉自己这样的毛病。 当下,高鸣对王贫安的感觉又亲近了起来。 忽然,高鸣脑中有灵光闪过,姓王?又是翰林大人?南书房? 高鸣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初到日臻门星的时候,第一天晚上,在王府迷了路,然后莫名其妙被一个憨货刺杀,亏得白青赶来救了自己一条小命。 而那憨货,好像就是南书房的卧底。 后来,白胜还叫来了南书房的老大王翰林大人亲自前来打扫院子。当天晚上皇帝陛下来吃饭,是和王翰林一同回去的,两人看起来颇为亲密。 高鸣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位恭谦有礼、温文尔雅的小书生,想起来那位干瘦清癯、未老先衰的王翰林。两人除了体态神情迥异,眉眼间确实有几分相似。 高鸣问道:“莫非是皇帝陛下跟前的那位王翰林大人?” 白芷笑着说道:“不错。南书房行走又被人称作御前行走,目前是最受皇帝宠信的实权大臣,就是当朝宰相也没他老爹有权势。” 高鸣听得咂舌,没想到,那么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干瘦小老头,竟然权势这么大。 更没想到,这么个大人物,他儿子竟然混得这么惨…… 注:诗句出自唐代虞世南的名作《蝉》。 第八十八章 路遇故人 高鸣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位落魄的官家公子,这可能是当今最惨的官二代了吧。 而自己,更是差点死在他老爹手下人的手上。如今又意外与他结识,这难道就是缘分吗? 高鸣说道:“我此前见过王翰林大人。是一位很清瘦的先生。” 白芷讶异地问道:“小师弟,你在哪里见过王翰林?” 高鸣答道:“在王府,不过没能说上话,那已经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这时,只听得那王贫安幽幽地说道:“我已经有两年零三个月没见过父亲大人了。” 高鸣:…… 兄弟,我对你表示同情。 白芷安慰他:“没事的,小安,姐姐会来看你的。” 王贫安对白芷小姑娘在他面前自称姐姐丝毫未加反驳,只苦笑着说道:“没事,我还巴不得不见他。每次一见到他,肯定是我又干了什么令他不高兴的事,他过来问罪的,然后发布新的指示。” 随后,只见他自嘲一笑:“没见他,证明我没闯什么祸,太平无事,挺好的。” 这话说得有些让人心疼了,白芷一把搂过王贫安的脖子,安慰地抚了抚他的头。 王贫安不安地缩着脖子:“这……郡主,这男女授受不亲……” 白芷一拍他脑袋:“闭嘴!你找本姑娘接过多少次书了,咱两都授受过多少本书了,还说什么授受不亲,呵呵!” “行了,好好卖你的字画吧,”说着,白芷回身去拉高鸣:“我们就先走了啊。” 这时,高鸣却轻轻拽住白芷,说道:“师姐,这位王兄的字画好漂亮啊。” 白芷瞥了他一眼,说道:“叫小安~” 随后,转身指了指那些摆出来的字画,说道:“论写字作画涂鸦,小安可是大行家!天赋好,专研深,以后,等你在学府进修笔墨丹青相关科目,可要和小安多多交流,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着,白芷还向高鸣眨了眨眼,言下意有所指。 白芷轻声地提点高鸣:“多交流几次你就明白了,小安可是个天才!你的,明白?” “我的,大概是明白了。” 高鸣向王贫安说道:“小安兄弟,我可不可以带一幅字帖回去学习学习?” 王贫安非常高兴,笑呵呵地说道:“那自然欢迎至极。既然是自己人,我给你打个折好了。” 哈?自己人还要钱? 只见王贫安亲自仔细找出一副帖子来,说道:“高鸣兄弟,我看你身上似乎有残念萦绕不散,就拿这副帖子去吧,没事多临摹临摹,不出十日便再无后患。” 什么什么玩意儿?残念萦绕?阴魂不散呐? 高鸣听着都傻了,这怎么听起来像算命先生的语调呢? 您这是卖字帖呢,还是卖黄符呢? 高鸣看了看王贫安手上的字帖,只见那字帖的名字极长,将名字通读一遍,竟还真有那方面的意思。只见那名字乃是——《赦罪解厄消灾延生保命真经》! 高鸣向王贫安脸上望去,只见王贫安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意,如春日的暖阳一般温暖和煦,一脸真诚地静静看着高鸣。 那意思就是,客官,赶紧掏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高鸣傻傻地呆在原地。 而这时,却又听见白芷说道:“听他的没错。” 高鸣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说道:“呃,那个,师姐,我没钱啊,一个铜板也没有。” 只见那王贫安灿烂的笑脸一下子就凝固了。 高鸣不好意思地说道:“要不,下次吧?” 阿紫却笑着说道:“都拿出来了,怎么还下次呢。我说小安啊,以后说不得你借书的时候还得麻烦他,要不这本字帖就送他算了,就当做是封口费了。” 王贫安想了想,说道:“说得也是。” 随后向高鸣说道:“高鸣兄弟,这本字帖就送你了。不过你可别忘了,真乃是预付的封口费。” 说着,一脸肉疼地递给高鸣。 高鸣却吓得没敢去接,封口费?什么鬼?这么恐怖的吗? 这是要趁机拉自己下水啊! 高鸣心惊胆战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啊?” 白芷笑眯眯地看着高鸣,说道:“对呀,小师弟。没想到,这都被你发现了!既然发现了,就乖乖地好好保密,否则,担心小命不保!” 嘴角银牙微露,在阳光下似乎还有亮光闪烁。 高鸣顿时苦了脸,还是被拉下水了! 关键是自己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 两人辞别了王贫安,一路向王府走去。 自从坠落湖底,离开京城约莫有半月光景了。其中之曲折,滋味繁杂。如今重见京城风光,竟有种阔别多时的感慨。 两人走在热闹的街头,来来往往一张张面孔虽不熟悉,高鸣却心生几分熟悉亲切的感觉。 在经过街头拐角的时候,旁边停着的一辆华贵马车,马车上的帘子忽然被撩起,一个阴柔的声音叫住了两人:“哟,这不是郡主大人吗?” 高鸣和白芷回头去看,只见一张白白胖胖的大圆脸在马车内,透过撩起帘子的窗口向这边张望。 高鸣认出了那人,不禁大感意外,没想到到了京城第一个遇见的故人竟然是他。 这是尺素阁和琳琅阁的老板,崔老板。那个热情好客、生意做得红火的阉人。 只听白芷笑道:“崔老板,你这是在这等谁呢?” 崔老板笑眯眯地说道:“这不是,等着和郡主大人打声招呼嘛。” 白芷笑道:“崔老板,您可真会说话。” 崔老板哈哈笑道:“咱这做生意的,一是要靠诚心,但是光有诚心还是不顶用,还要考这张嘴皮子,这才能讨口饭吃。” 白芷笑道:“崔老板太谦虚了,这偌大京城,那家饭店是你崔老板包不了场子的。这嘴皮子用处可大了,不如,崔老板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我呀?” 崔老板笑道:“诶,郡主是何等身份,嘴皮子这等小道,哪里配得上郡主这样的人物。小的可不敢在郡主面前卖弄。” 那崔老板转头扫视,忽然看到白芷旁边的高鸣,不由得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问道:“这不是高公子吗?您这是去哪里玩耍了?怎么这身打扮?莫非嫌我老崔做的衣服不合身?” 高鸣一身华贵的衣服早就在山里划破了,此时身上穿的还是丁八四为他改的农家布衣。听得崔老板如此问,当下也解释不清,只好说道:“哪里,崔老板技艺精湛,做的衣服再合身不过了。只是在下不小心划破了衣服,不得已只能先穿着这身。” 崔老板恍然:“哦,原来如此。” 白芷笑了笑,向崔老板说道:“崔老板,你生意繁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就此告辞。” 崔老板也连连作礼,热情挥手告别。 两人径直回王府去,崔老板异常热情地目送着他两远去。 …… 而令高鸣没想到的是,第二个遇见的故人却会是他。 两人正走着,高鸣和白芷正说着话呢,忽然听见白芷一声清斥:“站住!” 高鸣一愣,一抬头,只见白芷正看着前方,一脸的戏谑。 高鸣这才反应过来,顺着白芷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锦衣公子正浑身僵硬地定在前方不远处。 那人一手提着个鸟笼,一手拿了把折扇,显然是正吹着口哨逛着街,忽然就被一女罗刹给喝令住了,立时整个人都傻了,呆立在原地全无反应。 只听白芷脆声轻笑道:“你倒是机灵,还想偷偷溜走,当我眼瞎吗?” 语气森冷,吐气成冰。 第八十九章 小姐回府 那高高大大的汉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副欣喜的表情:“呀,这不是郡主吗?哎呀,您怎么回来了,不是应该再过一段时间才回京城的吗?” 而这汉子显然是个不怎么会演戏的,脸上的“欣喜”呆板又僵硬,眼中的闪烁早已经将他出卖得一干二净。 白芷冷笑道:“你倒是清楚得很嘛,比我还清楚!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那汉子连连点头:“惊喜惊喜,实在太惊喜了……” 眼神中的痛苦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高鸣看得好笑,当下也不掩饰,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程平,你演戏的样子当真是拙劣至极!” 没错,第二个遇见的故人正是程平,那个镇国将军程平,将高鸣打了个半死的程平,高鸣立志复仇却至今还未成功的程平。 那程平此时仔细一看,也认出了高鸣。难怪怎么看见信王府的郡主和一个男子并肩而行,还颇为亲密的样子,原来是那个王府新来的莫名其妙的小子。 程平当下咬着牙咧开嘴“笑”着说道:“什么演戏,我程平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演什么戏?” 高鸣冷笑道:“你的坦荡我也曾见过,每次和人单挑都要坦荡地说一句,‘只要我程平还有一口气在,将军府就不会找你麻烦。’是这样的坦荡法吗?” 这程平被当面揭穿痛处,一时有些恼怒。但无奈,这家伙是和那女罗刹一起来的,程平也不敢妄动。 程平此刻真可谓是,心中怒火万丈,脸上却还得强颜欢笑。本来就不擅长演戏,今天当真是难为他了。看这可怜的小家伙,脸都扭曲得歪了。 白芷也瞧出一点意思来了,问道:“怎么,你们还打过照面?” 程平心中一惊,将目光转向高鸣,眼神信息有些复杂。一面恶狠狠,一面怒气凶凶,一面有些可怜巴巴。 高鸣一面觉得这程平此番作态有些哭笑不得,一面平静地和白芷说道:“没什么,我们曾经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 这程平立马仿若大松一口气,却又不愿意表现出来。但以他那拙劣的掩藏功夫,又如何藏得住? 高鸣还是不愿借助他人之手来报程平之仇,当下便说得委婉了些。 但即便如此,白芷又岂会猜不出来? 白芷也不急着点破,却向程平说道:“小平儿,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这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程平也只能憨憨地应和着:“还行,还行。” 高鸣在一旁冷笑:“你竟然过得还行?你就不想念郡主吗?” “我……”程平被这一呛,脸涨成了猪肝色,最后挤出了两个字:“想念……” 白芷憋住笑意,静静地看着程平的窘迫模样,也不说话。 高鸣却不会就此放过程平,秉承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专研精神,和逻辑缜密的治学精神,高鸣问道:“那你这小日子过得究竟行不行呐?” 程平恨恨地死死盯着高鸣,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一般,一般……” 白芷使劲憋着笑,说道:“行,你先走吧,我们还赶着回府呢。” 那程平当即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身形之矫健,在人群中纵跃如野兔。 看着在密密匝匝的人群中如泥鳅一般远去的程平,高鸣不禁颇有些遗憾地砸吧了下嘴。 待到程平远去,白芷终于笑了出来。似乎憋的时间久了,笑意酝酿开了,这一笑就止不住了。 白芷一边大笑一边拍打着高鸣骂道:“真看不出来,小师弟,你怎么这么坏……” …… 即便入了城之后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信王府也很快就要到了。 高鸣想着渐近的王府,眼前便仿佛又看到信亲王白胜那张威严的面孔,同时,脑海里又浮现出冰翠湖底的那张苍老的面孔。 两张面孔在眼前不断变换着,让高鸣有些心烦意乱。 白芷察觉到了高鸣似乎有些呆呆愣愣地,便轻轻推了他一把,问道:“怎么啦?” 高鸣回过神来,说道:“没事。咱还有多远到王府?” 白芷讶异地回答道:“都进城了,能有多远?” 高鸣笑了笑,犹豫着,还是试探性地问道:“师姐,你觉得,白胜前辈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芷回转眼神一边前行,一边回忆着缓缓说道:“我父亲呀。他嘛,就是个爱装样子的老头,平时看起来好像一副那个样子的,但是吧,其实有时候却是那样的……” 说了半天却也说不清楚,最后干脆地总结道:“哎呀,反正大概算个好人吧。” 高鸣默默地怀着心事,却也不敢轻易向白芷表露。 白芷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些怕我父亲?” 高鸣心中一惊,却面上装作若无其事,说道:“没有,只是白胜前辈毕竟是修行前辈,德高望重,所以我……有些敬仰。” 白芷听了哈哈大笑:“哎呀,没事,他那都是装的,他就是个步入晚年的小老头,有时候可糊涂了呢。” 高鸣听了白芷地安慰,也只能报之一笑。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究竟想的什么,也没在这个问题纠结多久,王府,已经到了。 …… 那一日,向来宁静的信王府终于被掀起了轩然大波。 “绿罗!给本小姐滚出来!” 绿罗一到王府,咆哮声便响彻了整座王府。王府占地何其宽广?却处处能听见她的高声咆哮。 于是,所有的王府下人都明白了,小姐回来了。 当下,所有干活的丫鬟仆役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露出笑脸来向门外望去。 其实他们都明白,隔着重重宫殿,哪还能看到什么身影不成?但他们还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就连吩咐差事的管事也停了下来,静静地听着这一声咆哮,随后下意识地向门口望去。 而另一边房间里算盘敲得噼啪响的账房先生也手上一僵,竖起耳朵凝神听着这一声咆哮,知道这是那个活泼的小姐又回来的,不由得会心一笑,抬头向门外的天空望去。 当咆哮声停息,终于,管事的先生最先反应过来,呵斥手下做事的下人们:“小姐都回来了,还不都勤快着点,干好手里的活!” 众下人也不怨怼烦躁,反而高高兴兴地齐声答应了一声:“哎!” 当下众人干起活来更是热火朝天了。 账房先生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上的账目,拍了拍脑袋:“坏了坏了,刚才算到哪儿了?” 高鸣就静静地看着白芷豪气万丈地入了王府,只一嗓子就将平静的王府搅动了起来。 白芷回来却也不第一时间去向王爷白胜见礼问安,反而先喊道:“绿罗上哪儿啦?” 只听见绿罗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姐!” 高鸣还是第一次知道绿罗的声音可以这么响亮。又很快地,只见那阁楼角落飞快地闪出一道绿色的影子来,遥遥地招着手,一跳一跳地:“小姐!” 高鸣只见一道青烟闪过,白芷已经闪身到绿罗身前,一把揪起绿罗的脸,嘴里恶狠狠地说道:“小妮子,我走了这么长时间,每天餐风露宿的,你竟然一点都不担心我,一点都不想我!” 只见绿罗一边欲拒还迎地挣扎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小姐!没有啦,我每天都有想你的。你不要在捏我的脸了,快去给老爷请安啦!” 白芷却丝毫不加理会,依然生气地喊道:“小妮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你这喜新厌旧的负心娘们儿!” 绿罗挣扎着:“哪有,没有的事啦。绿罗最记挂小姐了!” 高鸣看着这对奇怪的主仆,不知怎么的,心中竟有些暖暖的。 等到白芷和绿罗闹够了,高鸣走上前去:“绿罗。” 绿罗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高鸣:“公子!” 绿罗一下子跑上前来:“公子!你终于回来了,绿罗担心死你了!” 身后白芷幽幽的声音传来:“绿罗,你还说你没有喜新厌旧!今天晚上等死吧你!” …… 第九十章 到家的感觉 “父亲,芷儿回来啦!” “高鸣见过前辈!” 高鸣还是十分害怕见到白胜的。但既然已经跨入了王府的大门,那么与面对面见到白胜便没什么两样了,区别只是高鸣自己的心理感受。 “哦,回来啦?你们两都快快进来。”白胜依然是那副威仪不凡却又平易亲切的模样。 高鸣扫视屋内,只见唐隋也在屋内,正优哉游哉地喝着茶。 两个人也不知道成天干些什么,喝个茶也能腻歪在一起。不过,此番高鸣却要感到庆幸了。 两人进了屋。 白胜问两人:“都还好吧?” 两人自然答道还好。 白胜着重向高鸣说道:“高鸣小友,你可让大家担心一场啊。” 高鸣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道:“这个,一场意外,实在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 白胜说道:“小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训斥过它了,还请小友多多包涵。” 高鸣忙说:“没事的没事的,前辈客气了。” 白胜看着高鸣的衣着外貌,说道:“你这身衣服都这样了,看来吃了不少苦啊,我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啊。” 高鸣说道:“没事没事,都是小事。” 白胜点了点头,说道:“难得你这么深明大义。晚上为你和白芷接风,到时候你不妨和大家分享分享你的这番奇遇,这也算是一场历练了。” 高鸣答应道:“前辈说得是。” 唐隋看着高鸣,也说道:“看你这气息,竟然修为还有不少长进,这有些不应该呀。” “……”不亏是唐老哥,这话说得还是这般令人不爽。 高鸣摸了摸头嘿嘿一笑,白芷先前也说他的修为有长进。 白胜招呼白芷上前,说道:“芷儿,快来见过你唐隋叔父。” “是伯父!”唐隋放下茶杯直视着白胜。 “……” 两人默默的对视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白胜罢了罢手:“还是,就叫前辈吧。” 只听白芷清脆地喊道:“芷儿见过唐隋伯父!” 妈呀,音调之乖巧可爱,简直把高鸣惊了个呆! 回头一看,果然唐隋老匹夫当即乐呵呵地笑道:“好好,小侄女一看就聪明伶俐,机敏过人,远胜过你那呆板的兄长。来来,伯父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条无量星海上古仙冢中的无量仙绫,就送你作个随手的手帕吧,你不要嫌弃。” 只见唐隋果然取出一条细丝手帕来。手帕平平无奇,仿若随手从街边地摊上扯下的一片丝巾。 但一离了唐隋的手,到了白芷的手中,那手帕立即显露出不凡之处来。 只见那手帕似乎承载了无数乾坤,有无数的光影仿若冰山一角般在手帕上显露,并不断翻转着,不断变换。一道道霞光在流转,一阵阵道韵波纹散发而出。 唐隋笑着说道:“乖侄女,你将这手帕炼化,即可收了这威能,到时候其无穷妙用,你自然便能了解。” 白芷听了自然大喜道谢。 高鸣在一旁看得一阵嫉妒。 麻蛋,老子跟着唐隋跑了这么远,这么长时间的交情,竟然还比不得这姑娘初次见面的情分! 果然是,有颜值再可爱一点就可以为所欲为啊,唐隋可从来没送过老子什么宝物! 想我高鸣堂堂五尺男儿怎能咽下这口气! 当即,高鸣就面色不愉地看着唐隋,冷笑着说道:“老哥,借一步说话!” 唐隋随意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不借!” 高鸣:…… 这时,一旁的白胜却说道:“高鸣小友,你如今也算一只脚踏进了修行的门槛,我送你一件简单的法器如何?” 高鸣脸色一窘,摆摆手说道:“不用了前辈,这如何使得……” 喂喂,我不是真的想要个宝物的啊,我只是想偷偷地和唐隋说一下冰翠湖底的事情的啊! 却见白胜说道:“这件法器也不是多珍贵,却正合你用,你不要嫌弃。” 高鸣哭笑不得,我真的不是和一个小姑娘吃醋,争着要宝物的啊! 最终,高鸣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便只好道了谢接了过来。 完球,这下,我高鸣真的是那种和小姑娘争宝物的小肚鸡肠的小男人了。 绝望却强颜欢笑.jpg 白胜送给高鸣的是一把玄铁尺。 这玄铁尺在白胜手里的时候,还恍若一根牙签那么大小,一递到高鸣手里,这玄铁尺瞬间变大,变得几乎有一面小门板那么大。 高鸣一时间竟没把握住,一下子脱了手。还是白芷反应快,一探手接住了,递给高鸣。 高鸣小心地接了过去,这尺子还挺沉,似乎密度极大。尺身和尺柄是一块材质修成的,尺柄上也没再附加其他防滑的材料。高鸣握着尺柄,感觉这玄铁材质光滑坚硬,还有丝丝凉意透出。 那丝丝凉意竟源源不绝,一开始还只感觉有些凉凉的,握的时间长了,竟大夏天的都觉得有些冻手。 当下体内真气自然调动起来,不断流转到手掌上抵御这股寒意。但慢慢的竟感觉,似乎真气在经过的时候,也被冻得缓滞了。 高鸣心中惊异,不由对着件特殊的法器大感兴趣。 白胜解释道:“此乃是有深海冰心玄铁以冰法锻造而成,内刻有七七四十九道阵纹。此物生性冰寒,又有阵纹加持,最是锻炼修行者的真气。而你若是能将此物完全掌握,七七四十九道阵纹激发,玄冰道法也威力不小。” 高鸣听得大喜,连连道谢,对这礼物甚是喜欢。 白胜勉励道:“什么时候你能将这法宝化为绣花针大小,你用起这法宝来便能得心应手了。” 高鸣再次道谢,抱着宝物欢喜不已,即便这冰心玄铁凉意袭人,他却也不舍得撒手。 那么,本来想和唐隋悄悄地说一说冰翠湖的事情…… 也只能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说了呀! 先把宝贝带回去好好玩玩,今晚我高鸣要抱着它睡觉! 两人又一同去向王妃道一声平安。王妃自然也很高兴,招呼红裳为高鸣张罗了不少吃用之物,随后,高鸣告辞,留下白芷陪着自己的母亲叙话。 高鸣扛着巨大的玄铁尺找到自己的房门。 轻轻推开门,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温馨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味道很让人心安,像一个温暖的怀抱,始终在这里等着他。 高鸣提着巨尺进了屋。 房间里很干净,看情形是经常打扫的。 这桌子,这窗台,一切的一切是这么的熟悉。 高鸣忽然觉得很累,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从心底而出的一种累。 高鸣将房门闭上,绕过熟悉的桌椅,去了最里间的床铺。 床铺帷帐似乎是崭新的,应该是趁着这段时间换洗过了。高鸣抬手,抚摸着这顺滑的绵绸被子,很想立即一头就栽倒这床上深睡。 想起自己一身风尘仆仆的汗臭味,高鸣还是在桌子前坐下了。 高鸣将巨尺平放在腿上,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一枚圆卵。 灰白的圆卵没有一丝生气,它也不漂亮,很硬,很重,有时候不注意还会被它膈得生疼。但是高鸣还是小心地捧着它,将它小心地放在桌面上,用双手护着它,怕它不小心滚落地上。 高鸣弯下腰,将脑袋搁在桌子上,轻轻闭上眼。 好安静啊。 如果,天地只有这间房间这么大…… 会很静谧很安心吧。 高鸣的呼吸比任何时候都要平缓,感觉这个时候比任何时候都要舒适。 这就是安心吧。 自己,腿上的巨尺,还有桌子上未出生的小圆卵,这就是家人了。 高鸣在这片小小的静谧的天地中沉溺了一会,还是站起身来,轻轻地将小圆卵小心地塞进被窝里,提起巨尺出门而去。 他还要练功,然后洗个澡。 第九十一章 叫姐姐 高鸣找到了白青,喊道:“长青大哥,你教教我如何用铁尺吧。” 白青看了高鸣一眼,说道:“高鸣兄弟,你这铁尺颇为不凡啊,怎么得来的?” “呃,你爹给的……” 长青笑了笑:“原来如此。此物不凡,好好利用。但是,这巨尺的用法,我也不是太了解。” 高鸣惊异:“还有你长青不会的东西?” 长青笑道:“宇宙何其博大,我长青一介凡人,又岂能尽知。” 高鸣笑了笑:“你可不是凡人,你修为这么高。” 长青却摇头:“终究不能摆脱凡人的范畴。修行者更要对自己认知清晰。” 高鸣点了点头,却也有些失落:“竟然连你都不会。” 长青看他神情低落,说道:“其实,兵器这一道,基本上大同小异。兵器不同于功法,兵器用到极致也不过是身体的延伸,虽然有无上宝物之威能可以毁天灭地,但其中用法也不过如此。我虽然不懂得用尺,却懂得用剑。我可以就以用剑的经验教给你一二式基本练法。” 高鸣听了大喜:“好呀好呀,多谢长青大哥。” 于是,长青便教导开来,说道:“你看呐,这剑有两条刃,一个尖。所以,剑乃是至锋至锐之兵。也因此其基本招式不过砍、运、刺。而配合身法手法衍生的就多了,撩、点、劈、斩、崩等等,而运用在飞剑之术上,就更多了。” “剑过于锋锐,用者务须小心,唯恐伤人不及,反倒伤了自己。所以剑身一般为细长轻盈之态,用剑者也多走轻盈灵动的路子。无论是浑圆堂皇的正面刚猛用剑之法,还是取其锋锐的一击必杀的剑走偏锋之法,无不是配合着高绝的身法来使用的。” “即便是以气驭剑也是如此。无论是飞剑杀敌,还是仗剑杀敌,一要剑灵活,二要身法灵活。” “仗剑练剑时,第一要点就是贴身运剑,剑擦身而过,却不伤己身,如此方显剑的灵活。飞剑也是如此,飞剑贴着肌肤游走,却分毫不伤及自己,这才算飞剑初入门槛。” “但重剑又有所不同。所谓重剑无锋,以力破敌。重剑本身沉重,所以没有什么点刺崩的路数,而是重劈斩。你这铁尺的模样,就与重剑相似。” “但其实用起来,重剑的用法根本上是与平常的剑是一样的。重剑看起来笨重,其实一样需要极为灵活的身法。” “以步带身,以身带肩,以肩带剑,腕随剑走,身影随行。只有身体足够灵活,才能驾驭住沉重的重剑,展现起无可匹敌的威力来。” 白青讲解完,伸手接过高鸣的玄铁尺,说道:“现在,我便以重剑之法,为你演练这玄铁尺。” 当下,白青持了玄铁尺在场中舞练起来。沉重的玄铁尺在场中圆转如意,呼啸生风,灵动而迅捷,却又威势摄人,让人望而生畏,莫敢正面匹敌。 高鸣只看得两眼发亮,欣喜不已,仿佛在场中威势无匹的是自己一般。 待白青歇了手,高鸣上前赞道:“好厉害啊,长青大哥,我要学!” 白青笑道:“那我便先教你运尺的方法。首先要顺着玄铁尺的势走,让铁尺顺心如意任凭指挥。” 白青说着,稍加演示一遍,回头将铁尺交还给高鸣:“可看明白了?” 高鸣自信满满:“看明白了!” 白青点头鼓励他:“试试吧。” 高鸣接过,心中默念:顺着势走! 高鸣提起沉重的玄铁尺,一尺自前向上撩去。接着又顺着铁尺运转之势,转身向下劈斩。 长青在一旁微笑着抚掌夸赞道:“好!” 却只见高鸣用力一劈,那沉重的铁尺竟然带着高鸣向前扑去,高鸣立时站立不稳,连人带尺向前摔倒,“啪”一下在地上扑了个狗吃屎。 白青的笑容还在脸上凝固,当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有笑声从身后传来,显然见了这一幕之后,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得住笑的。 清脆的笑声如银铃抖动:“小师弟,你让他教你?他也就有一副通灵剑心,修为高了点,其实笨得要死,你竟然让他教你!” “哈哈,笑死我了!” 白芷捂着肚子一面狂笑一面走上前来。 高鸣龇牙咧嘴地揉着手掌爬了起来,一边一脸幽怨地看着笑得畅意的白芷。 白芷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看着高鸣说道:“小师弟,你知道吗,我就是练剑,入门以前也坚决不让他教。” 白青显然不是特别认同,反驳道:“我用剑还是可以的。” 白芷笑得气喘,说道:“是是,你太可以了。这样,小师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说来有一位少年特别敬仰一位武林高手,后来终于用恒心毅力感动了高手,让高手收他为徒。”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高手之所以是高手,是因为他天生神力。而高手收徒之后教的第一节课就是——你先把这千斤巨鼎举起来!” 说完,白芷又是哈哈大笑。 白芷拍着高鸣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告诫高鸣:“别和他学了,真的,没前途的。” 高鸣默默地看了看白青,发现—— 白芷好像说得没错! 白青竟然罕见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并没有提出反驳。 白芷接着说道:“你知道为什么,看他用起来很随意,偏偏你自己学不会吗?” 高鸣想了想,问道:“是他段位太高了,我模仿不了?” 白芷笑着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意思。不够精准,却也相去不远了。” 接着,白芷解释道:“像这么沉重的玄铁尺,你挥舞起来就很费劲了。再加上这玄铁材质特别,对真气的运转有阻碍作用,你真气本来就稀薄,如何能驾驭得住?驾驭不住它还那么用力地劈砍,不摔你摔谁?” 高鸣仔细一琢磨,哎说得好像还有些道理啊。 当下, 高鸣充满希冀地看向白芷,说道:“要不,师姐,你教我?” 白芷笑眯眯地说道:“行啊,不过,我对师姐这个称呼听得有点腻了。” 高鸣心中一惊,怎么?叫你师姐是看在你闻道在先,要不然,以你这小小年纪,叫师妹还差不多。就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还想怎么滴? 我高鸣岂会为了这点小惠违背自己的底线! 高鸣当即平伸出手去,义正言辞地喊道:“师父在上,徒儿拜见师父!” 平伸出的双手一拱,鞠躬作礼。 实不相瞒,我高鸣的底线,至今就连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白芷也没想到他会这么不要脸,赶忙一把扶住他:“呀呀呀,本小姐虽然天资过人,却也实在不敢当。” 高鸣不解:“那,师姐到底想干什么?” 白芷两眼笑眯眯得如弯月:“叫姐姐!” 高鸣愣了,咋还有这爱好呢? 白芷诱惑着说道:“小鸣儿,叫姐姐,叫姐姐我就教你!” 高鸣小心地问道:“敢问小师姐贵庚?” 白芷瞥了白青一眼,说道:“我二十六,比你大,你不吃亏!” 高鸣一听,还真比我大呀。 可我怎么就这么怀疑呢? 等会!忽然之间,高鸣想起来了,白青不是才二十五嘛? 呵,你哥二十五,你二十六?你咋不上天呢? 高鸣有些犹豫,要不要就装作上一次当,不点破她了,借坡下驴,先把技能学到手再说? 这时,唯一还有点良知的白青似乎有些不忍心,在一旁幽幽地开了口:“你让白芷舞一段你看看。” 高鸣霍然一惊,将玄铁尺递向白芷:“师姐?” 这时,白芷却不去接,只尴尬地摆摆手:“呵呵,本小姐不屑于用那种笨重的双手武器!” 随后,只见白芷恨恨地瞪了白青一眼。 “啪!” 一声闷哼。 最后,白青说道:“高鸣兄弟,你还是去找唐隋前辈吧。唐隋前辈真的很厉害……” 第九十二章 分神境 “公子,吃饭啦!” 高鸣才洗过澡换好了衣服,便听见门外有绿罗的声音响起。 高鸣上前去开门,笑道:“绿罗,师姐肯将你放出来找我了?” 绿罗撇着嘴说道:“我是夫人指派给公子的丫鬟,又不是小姐的丫鬟,她可管不着我!” 高鸣笑着一点她的脑袋,说道:“当着她的面,你还敢这么说吗?” 绿罗笑着一吐舌头。 粉嫩的舌头在落日的残霞的映照下,如一朵亮丽的山花忽然绽放闪现又隐没。 高鸣忽然想到,要是绿罗将刚才那话中的“丫鬟”二字抹去该多好。 忽然又似猛然惊醒一般,迅速将这念头推开,只观赏门外的轻风和余霞。 “走吧绿罗,吃饭去。” “今日大家都在哦,为你和小姐接风洗尘,庆祝你们平安归来。” “嗯。绿罗你看看我这么穿着合适吗?” “公子你先别动,我给你整理一下。” …… 晚宴很丰盛,大家围坐一桌,十分热闹。 有唐隋、白胜两位大佬,有尊贵的王妃,有白青白芷兄妹,还有说书先生闻老的孙女闻若柔姑娘。还有绿罗红裳,依然分别站在高鸣和王妃的身后。 今日没有外人做客,红裳还是规规矩矩站在王妃的身后,绿罗就显得随意多了,时不时到处走动一下。 场中因为有白芷小姑娘的加入,也变得格外热闹了。这姑娘就宛如一只明亮的火把,身在哪里,便能将哪里点燃。就连素来平淡的王妃,脸上的笑意似乎也比平时要多了不少。 而经过高鸣的细心观察,似乎王府中的下人也都格外喜欢往白芷身前凑。白芷但有所需,无需开口,自然有那些有眼力劲的下人们将她服侍得妥妥帖帖。似乎在场中有这多人的情况下,那些下人却将一大半的心思优先放在了白芷身上。 而白芷似乎对每一个人都很亲切,这个什么“大哥”,那个什么“姐姐”,叫得格外亲热。王府中这么多下人,似乎每一个她都认识熟悉,全都能叫上名来。 除此之外,要说白芷还有什么特别吧,也没什么了。 高鸣有时候想,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种人,就是比较讨人喜欢。 这边场中热闹非凡,他们却不知道,隔着重重的高墙,但实际距离却其实并不远的皇宫之中,皇帝独自一人静静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陛下,晚膳已经备好了。” “嗯。再等等吧。” “是。” 宫人来了又恭敬地退下。 皇帝独自望着渐渐暗沉的天色,静静地等待着。 他在等待一场晚宴,或者说,等待着看看是否有一场晚宴的邀请。 因为他已经知道,随京师学府外出历练的信王府的郡主已经提前回京了。他还知道,此次学府历练,意外地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报,有重要的物品由修为最高的郡主先行送回了京师。 今日,郡主已经回府了。 夜色愈浓,月色渐起。 皇帝终究没能等来那场晚宴的邀请。他站起身来,提步出门,脸色无喜无怒。 “开膳吧。” …… “高鸣兄弟,你是怎么跑出那么远的。” 此时大家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高鸣用手帕摸了摸嘴上的油脂,说道:“这说来就话长了。” 大家都笑着说道:“没事没事,慢慢说,今夜还很长,反正大家闲聊,我们慢慢听。” 高鸣当下便将自己是如何摔落后山溪水,又是如何从冰翠湖中脱困,一一说来。 说到冰翠湖底的遭遇时,高鸣特意观察了白胜的脸色,还小心地向唐隋的方向靠了靠,却没想到,白胜面色如常,唐隋眼神中也没什么波动,倒是年青一辈的白青白芷眼中有些奇异。 忽然只听得绿罗一声惊呼:“呀,我们还经常喝冰翠湖的水,原来这湖底还有一个人呀,那我们不是喝了……那人的洗澡水……” 白芷笑着站起身来用手指头钻绿罗的脑袋,说道:“你这小妮子,脑子是怎么长的!冰翠湖那么大,喝点湖水就是洗澡水啦?那我们所有人都泡在天地乾坤这个大澡堂子里,大家喝的岂不是都是洗澡水了?” 绿罗大叫:“哎呀,我知道啦小姐!你别这样!你再这样,我,我也不客气啦!” “哎呀小妮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反了天了你,你要怎么不客气呀?” “啊!小姐我错啦……” 两人一通打闹。 白青好奇地问道:“这湖底那人影,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全然不知道,只知道这湖底有个灵力大阵,却也不甚清楚。” 白胜说道:“这大阵早在你出生之前就布下了,你自然不知。” 高鸣心中忐忑地试探着问道:“我怎么看那人影,长得和前辈有几分相似?” 白胜笑道:“高鸣小友眼力不错。那人影就是我呀,自然相似了。” 听到此言,白芷好绿罗也不打闹了。 白芷惊声问道:“那人影就是父亲?” 白芷脑袋一懵:“两个父亲?” 白胜看了看白芷和绿罗,笑道:“你们还堪堪只能一窥金丹境,长青还没能突破金丹修为,自然不懂得这分神境之后的神通。” 白芷一脸好奇:“分神境?这是哪个境界?” 白胜说道:“金丹之后,丹胎孕元婴。元婴之后,可修得神魂出窍。出窍之后,可修得分神,一念化身万千分身。当然,这是大能修士才有此神通。一般分神修士,也能塑造一二具分身。” 白芷疑惑道:“不对呀,我在典籍上看到,很多金丹元婴境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就能塑造分身了啊?” 白胜却笑道:“此分身非彼分身。你所说的分身,是依然依靠真身指挥的分身。分神境之后塑造的分身,没有主次之分,皆是真身。一念尚存,则不死不灭。” “分身可各自修炼,最后可分身合体,集聚所有分身的感悟,拔高修为。但也会有弊端,也可能会集聚所有分身的心魔,引动道劫。” 几个年轻小辈,即便平素淡然如白青,也听得一阵神往。 一念尚存,不死不灭,这是真正的大神通啊! 白芷戏谑地笑道:“哎呦,老头,没想到啊,您还这么厉害的呢?我还一直当你是个夕阳西下的小老头呢。” 白胜瞪了她一眼:“讨打!” 高鸣问道:“这么说来,那湖底的,就是白胜前辈的一具分身?” 白胜点头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应当算是我的真身。我当初伤得太重了,也实在太老了。不得已,只得将自己封印在大阵里。” 说着,白胜又摊开了手,意指自己这具身体,说道:“仓促之下结下这具分身,虽然弱了点,但也能见人。” 弱了点?高鸣怎么记得,外边的人都说你白胜妖人在日臻门星所向无敌呢?这装得有点过了吧! 高鸣一边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擅动,去破坏那大阵,虽然不知道就自己这点道行能不能破坏得了。 而一边又有点气得牙疼,自己特么心惊胆战地觉也睡不好,都不敢回来,结果这特么的是个大乌龙? 亏得自己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担忧,要不然这笑话可闹大了。就这几个人的秉性,他们绝对能就此嘲笑自己整整一年,还不止! 高鸣有些郁闷地说道:“难道,之前就没人掉下去过吗?” 就自己一个人中了这么个大彩? 却不想白芷听了这话戏谑地反问道:“你说呢?还有比你更笨的人吗?” 噗!瞧瞧,这像是人说的话吗? 高鸣都快气出内伤了。 还是白胜说道:“高鸣小友作为刚开始修道的新人,能从湖底的大阵中参悟出灵石灵力运转之法,凭借一己之力走出如此困境,当真是不错。小友如此悟性,抛开资质不谈,必然能在修行路上有所成就。” 高鸣本来被夸得还挺高兴。结果…… 夸我就夸我,你们能不提我的资质不? 第九十三章 洪荒血脉 随后,高鸣将自己出了湖底之后,如何遇到大哥丁八四和大嫂闽娘、又如何亲眼见到他们合为一体,共赴死亡,一一地说了出来。 众人听到最后,一对情侣竟如此死去,即便其中一个是个妖怪,也不由得令人戚戚然。场间一下子静了下来,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灯火无言地跳跃着,众人默然,还能听见绿罗小声的啜泣声。 最后,唐隋叹一口气,说道:“高鸣老弟,能否将那圆卵给我看一看?” 高鸣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小心地递到唐隋手上。 “就是这个了。”高鸣轻声说道。 唐隋仔细看了看,说道:“妖气有些太过浓郁了。这卵是那女妖以全部的修为,用一身的精血强行催生出来的,因而与自然结成的相比有些羸弱。但同时,却也可能激发出其隐藏的上古血脉。” 唐隋沉重地说道:“此妖,有上古洪荒之血脉,而我即便隔着这卵壳,也能感应到洪荒血脉的气息。如若未出生还好,一出生,很可能便成为举世大妖,洪荒凶兽。” 说着,唐隋向身旁的白胜询问其意见:“仲捷,你以为如何?” 却见白胜竟然意外地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白胜忽然惊醒,说道:“哦,这个,确实有洪荒妖物的气息,但是也不能就此确定一定会孵出洪荒凶兽。” 唐隋点了点头,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一旦生出一只洪荒大妖来……” 唐隋看了一眼高鸣:“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高鸣小友了。高鸣小友与它日夜贴身相伴,到时候,无人救得了他。” 高鸣抿着嘴唇,一向怂得要死的他却坚决地说道:“若是命该如此,那我也认了。” 唐隋却摇头:“死你一个不要紧,怕的是成千上万人给你陪葬。” 唐隋看了一眼一脸坚决的高鸣,说道:“老哥给你两个建议.一,趁着这妖还未出生,将其封印。但一般的牢笼很难困住一只洪荒妖兽,所以,老哥的建议是,将其封印,让它不孕育,不成长,不孵化,不出生。” 高鸣一口回绝:“绝对不行!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唐隋说道:“你可以等到实力足够强大,能够牵制住它的时候再解除封印。” 高鸣还是摇头:“以我的资质,谁知道我能修行到哪一步。” 唐隋说道:“那还有第二个办法。将它的一身妖族血脉统统洗掉。” 高鸣再次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不行,它必须是我大哥大嫂的孩子。” 唐隋顿时有些无奈。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 未几,忽然唐隋开口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唐隋看向高鸣,只见高鸣望着唐隋,眼神死寂得如同一潭死水。 唐隋说道:“或许可以用特别的办法,将它一身的妖气洗掉。不过,连带着洗掉的,还有它妖族的天赋。” 高鸣眼中一亮,问道:“那,它的血脉会不会变?还是大嫂的血脉吗?” 唐隋说道:“不会变,相当于洗掉的是它本身的资质。” 高鸣想起来当日闽娘最后交代自己的话:保护它、囚禁它、照顾它。 高鸣说道:“我不求它资质如何,将来有何成就,只求它此生平安喜乐。” 唐隋却摇头:“此法没有绝对的把握一定就能成功。而即便成功了,也只是洗去它一身的妖气,让它此后的心性不受凶戾的大妖之气侵蚀。而它体内依然有凶戾的大妖血脉,依然有可能在某一天受到刺激,性情大变,凶狠残暴,嗜血野蛮。” 高鸣长吸了口气,坚定地说道:“足够了。我会照顾好它的。” 唐隋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为你收集材料,就用此办法,希望你今后不要后悔。” “谢谢老哥。”高鸣接过圆卵,抱在怀里,低着头看着它,说道:“我不会后悔的!” 这时,白胜却忽然对高鸣说道:“但有所需,尽管来找我。” 高鸣讶异地抬头看了白胜一眼,却见白胜早已经移开了目光,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高鸣道谢道:“多谢前辈。” 他却没看见,王妃的手忽然颤动了一下。 而王妃身后的红裳却显然是注意到了。但她却什么也没说,只体贴地为王妃倒上一杯热茶。 场中热闹依旧。 王妃的话很少,她很早就吃好了,便默默地看着场中的众人闲聊嬉戏。 看着众人热闹地欢聚一堂,王妃的脸上不由得浮起了一抹浅笑。 转眼间,茶杯已见了底。红裳很及时地提起茶壶要为她添茶,她却轻轻地摆了摆手。 于是,红裳明白了。红裳扶起王妃,王妃和蔼地和众人作别,先行回去休息了。 众人皆和王妃挥手作别。 王妃虽然离席,但场中却依然热闹。 月亮渐渐升高了,皎月缺了一道口子,像被咬下一小口的玉饼,却依然照得人间通亮。 众人闲聊正酣。大家早就吃饱了,茶也差不多喝了个够。已经不怎么需要下人们的服侍了,下人们基本已经离开了,各自去忙别的事情,只留下几人在门口静候着。 白胜摆了摆手,说道:“芷儿,说说你历练的事吧,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件东西。” 听得白胜要说起正事,场中最欢腾的白芷也收起了玩乐之心。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听白芷一一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此次京师学府外出春季历练,本来是例行的历练,但却不想有不守规范到处瞎跑的人员,竟意外撞破了一桩大隐秘。 这次历练是由几位教习和学府的大师姐白芷带队。 此大师姐可不同于一般门派中的大师姐。在学府之中,学员们相互见了,或直呼其名,或互称道友。而能被叫做师兄师姐的,都是学府中钦定的职位。大师兄或是大师姐更是其中首位,每一任仅有一人担任。 大师姐的名号,并不比学府中一般的教习地位低,甚至还要略高半筹。再加上白芷的身份特殊,因此,此行有哪个能约束得住她的? 不过所幸,涉及正事的时候白芷大师姐还是颇为可靠的,要不然也当不上这大师姐。 也因此,有实力高强的白芷大师姐参与带队,历练队伍一行如风如火,一路欢歌。 只是,这位大师姐处理正事来是很认真,也能规束自己,但也着实太贪玩好动了。一没什么事的时候,就爱到处瞎跑,有时候连人都找不着。 不过好在大师姐总能找到队伍,不至于掉队。因此,学员们都感觉,这大师姐怎么整天神出鬼没的? 所以,这次不守规矩到处瞎跑撞破隐秘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芷大师姐! “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些时日,我正好每天都在研习望气之法。当天,隔着葱葱郁郁的大山,远远的我就望见西边那气有些不对。” “这边还是一片勃勃的生机,那边竟然有些死气沉沉。” “而且啊,我望见那边似乎有一股森森的阴魂之气,经久不散,团团的格外浓郁,就连艳阳都照不透。” “当下,我就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 第九十四章 人只想自己做神【一更】 “你们可知道?这次学府历练的地方,已经很靠近西金国了。” 白芷声情并茂地讲述着她的故事。 “我帝国将士,都是以西荒山脉的天然屏障以及西荒要塞作为依托,防备西边敌国。而西金国呢,也是以西荒山外的大片荒漠作屏障。” “这中间有一大片地方,两边都不怎么管。那里环境也差,也没怎么住人。” “这要是有些个歹人躲在那里,做些阴暗的勾当,还真让人难以发现。” “幸亏让本姑娘一眼望见!本姑娘不亏是天选之才!” 白芷得意洋洋地如此说道。 “当下,本姑娘就捏了疾速、神行、轻身三道真符,立马去那边查看。” “你们可知道我看到了什么?”白芷得意地买了个关子。 高鸣想起来白芷前日交给白青的瓦罐,一时没忍住,说道:“见到一个老婆婆在焖鸡汤,然后你将人的瓦罐抢走了?” 众人大笑。 “小鸣儿~你是不是找死啊~” “师姐我错啦!啊~” 白芷揍过高鸣,回来继续讲述。 “我隔着老远就看见那里阴风阵阵。我不确定那边有没有人,就悄悄地先在四下里观察一圈。” “后来,我发现,那竟然是个大阵。还有人在外边设立了岗哨守着。” “一开始我以为,那就是某个阴暗的组织在谋划着些什么阴谋。后来,经过我白芷的仔细观察,我发现他们都是西金国的军人。” “西金国?”白胜出声问道:“西金国已经投降了,很快,他们的太子就要作为质子,入京来送降书了。芷儿,你确定他们是西金国军方的?” 白芷肯定答道:“确定无疑!” “不是从军队里出来的流寇?” 白芷摇了摇头,答道:“虽然他们穿着便服,但通过种种迹象,我还是能感觉得到,他们应该是某支秘密部队。并且,我夜间偷偷潜入进去过,发现了一些秘密文件,证实了他们的身份。可能那地方常年没人,他们的防备有些松懈。” 白胜皱了皱眉:“芷儿,你也太大胆。” 白芷笑道:“没有,我很谨慎的。我白天观察了足足一天,有充分的把握我才潜入进去的。” 白胜微一点头,示意白芷继续说。 白芷说道:“我在里边找到了一些资料,所以我确定他们就是西金国的正规军队,是用来专门处置特殊事务的。而通过那些资料,我还发现,他们守在那里,是为了养一个他们的‘神’!” “神?”众人有些疑惑。 白芷答道:“对!西金的神!” “西金不是崇拜动物吗?难道他们在养一头凶兽?” 白芷笑道:“那么个鬼地方,吃没吃的,养什么凶兽?” 众人一时有些不解,示意白芷继续往下讲。 白芷说道:“西金除了崇拜动物,他们还崇拜亡灵。他们还以为,人死后,尸体就是灵魂的居所。所以,他们特别注重尸体防腐以及墓地的建造。论防腐技术和坟墓建造技术,他们当称天下第一。” “而这次却有些不一样。资料中虽然没有明确提及他们守护的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有我这个学富五车的学府大师姐在现场亲自勘察,又有资料在手,我立马就推算出了这是个什么大阵。” “那乃是地煞断岳魑魉截气大阵。以山岳地煞之气,结成的催生煞魂之阵。他们要用这样一种特殊的方法,孕养一个死灵之神。” “于是,我当机立断,立马潜入大阵之中。” 白胜再次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白芷看在眼里,笑着说道:“哎呀没事儿。那阵里阴煞之气浓郁,可没有活人胆敢久留。平凡人呆得久了,一身精血都要被腐蚀殆尽,生魂也要被撕扯碎吞噬掉。所以,本姑娘进了阵,那是一个人也没见到。” “然后,本姑娘就等着凌晨日出时刻,借着初阳的紫气压制,立即闯进了大阵中心,一下子便将他们苦苦守护的宝贝偷了出来。” 白芷大功告成,显得得意非凡。她指着场中拿出来的那瓦罐说道:“这就是他们的宝贝啦,他们辛苦豢养的‘大神’!看里边的气息,已经有些许气候了。只是可惜啊,却一下子落在了本姑娘的手里。” 白芷五根长长的纤细的手指旋转着握成了拳,俨然一副“本姑娘出手,手到擒来”的样子。 白胜想了想,摇头说道:“西金国的传统是崇敬亡灵,他们特别在意死者的安宁,也因此才花大心血为死者建立一个死后的安乐国度。这等做法,有点不像是他们做出来的。” 白芷笑了笑:“我亲自带回来的东西,可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而且,”白芷接着说道:“西金国虽说总体来说是信仰动物和自然的,但是他们信仰的却并不是单一的某一种动物。他们民间的信仰纷杂,并且皇室规定的主神也经常会有些变动。” “一开始,他们主要信仰狮子,那个狮子头的神是他们的主神。后来,他们又把眼镜王蛇奉为主神。而现在,他们的王室旗帜上是只雄鹰。说不定最近正好又变了,变成了一只亡灵。” 白胜沉思了一会,说道:“白芷说得也有点道理。但是,你可知道,他们每一次信仰的改变,都标致着一代王朝的颠覆。” 白胜停顿了片刻,说道:“这样,白芷,你明天一早就立即去见皇上,让他着重调查一下最近西金国的高层是否有巨大的权利变动,尤其是西金的皇室是否有变。你一定要将意思表达清楚,白芷,你可明白?” 白芷爽快地说道:“明白,没问题。” 顿了顿,白胜忽然提高了声音,提点她:“芷儿,你去见皇上,可不能再像平常处事时一般任性了。态度要恭敬一点。他是恒昼的皇帝,是君上。” 白芷看了一眼白胜,满口应承下来:“行,知道了。” 随后眨了眨眼,嘴角轻笑着说道:“我一直是很恭敬的嘛。” 白胜向唐隋望了一眼,有点无奈苦笑的意思。 唐隋淡笑了一下,摆了摆手。 在宴会场合,年轻人一多起来,场间就会显得特别热闹。尤其是其中还有我们的郡主大人,最是活跃不过。当夜,场间热闹非凡,众人尽欢。 此间无话,且不多说。 只说这京城繁华之地,灯火万千。而随着夜色渐深,一盏盏灯光也依次熄灭了下去。但京城之繁华,即使是在深夜里,依然有不少地方灯火明亮,热闹之态更胜白日。 白胜就静静地俯视着这座广阔繁华的城市。他依稀还记得,在千年以前,这座城市是多么的寒酸。而如今,却已经是日臻门星最大的都城了。 晚风拍打着他的衣襟,在多少个漆黑的夜里,他都是这样,独自巍然屹立在高处,一个人静静地俯视着脚下的繁华。而他背后撑起来的,是整片漆黑的夜空。 他环抱的,是脚下这一大片繁华的都城。 他环抱的又不止是这一片都城,还有恒昼广阔的疆域,亿万的子民。 甚至,是整个日臻门星。 白胜站得很高。 偌大的京城映在他的眼里,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垒起来的积木玩具。 那巍峨的城墙,那雄伟的皇城,都如蚂蚁的巢穴一般渺小。它的巍峨,只相对于蚂蚁而言巍峨;它的雄伟,也知相对于蚂蚁而言雄伟。 白胜环抱着它们,白胜能感觉到,它们是如此地的脆弱。 都城中那渺小的建筑物中,渺小如蚂蚁的人们来来去去。他们每天忙碌着,看似积木般大小的都城,承载着多少人的欢笑和泪水。那是他们的生活,一代又一代,血脉相传,延续至今。 而即便是皇城之中,也不过是众多蚂蚁中最威严的一群蚂蚁。他们一样的大小,也因此眼中所见的也是一眼大小的事物。 深夜里,每次只有白胜一人站在这样高的地方,孤独地俯视着这一切。 没人在乎蚂蚁们整天来来去去地做些什么,吃得好不好,开心不开心。但是这底下的,是白胜的子民。 白胜就这样小心地环抱着他们,静静地看着,默默的守着。 他怕忽然来一阵大风,将这一切刮倒。纵观漫漫星空的文明历史,多少累积了无数时光的“积木”就是这样毁于一旦。 而他最怕的,是黑夜的空中忽然踩下一只大脚,将这一切踩得稀碎。 “仲捷,还没休息?” “你不也没休息?” 今夜,有人来到他身边,站在同样高的地方。 唐隋说道:“白芷那姑娘很不错的,做事总能分清主次,头脑清明,很有分寸。” 白胜点了点头:“虽说父母待子女一视同仁,但说实话她是最暖心的那个。但她终究还是年龄最小的那个,总归有些孩子气。” 唐隋笑道:“还小嘛,都这样。你小时候说不定还不如她呢。” 白胜笑了笑,说道:“我比她可差远了。” 白胜看了看黑暗中的京城,轻轻叹了口气:“但我还是奢望着,她还能更成熟一点。” 唐隋指着下方的皇城:“以白芷那丫头的机敏,她看得到的。” 白胜说道:“我只怕她像小孩子一般赌气。” 积木中的蚂蚁,往往并不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小心地捧着他们,守护着他们。他们只能看到嘴边的吃食,和头顶的威胁。 而有一个高大的人是如此的高大,又靠得他们如此之近。这份高大令他们恐惧,这点距离让他们恐慌。这是何等,令人食不下咽的威胁啊。 他们不知道那个人一直在小心地环抱着它们,他们只知道那双巨大的手轻轻一挥,他们本就艰难的这点小日子就将毁于一旦了。 他们不会感激他,他们只会恐惧着,甚至会想个办法咬死他。 只有把未来握在自己手中,才会安心。 神,是不需要的。即便那个神,是他们的祖宗。 永远只想,自己做自己的神。 【tip】四更预告?(?^o^?)? 第九十五章 打屁股【二更】 “公子,公子!起床啦!” 高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绿罗,怎么?” 高鸣扫视四周,绿罗提着一杆大红灯笼,房间内没有掌灯,因而显得特别昏暗。屋外还是漆黑的一片,完全不知道时辰几许。 绿罗那张可爱面容完全让人生不起火气来。高鸣懵懵地问道:“怎么啦绿罗,大半夜的有什么事吗?” 绿罗笑道:“公子,你昨天不是说好了的,和小姐一起去皇宫的吗?” 高鸣脑袋还有点糊。他揉了揉脑袋,想起来了。 昨天白胜吩咐白芷,今天一早趁着早朝的功夫去禀告皇帝西金“养神”一事,并提醒皇帝留意西金国的动向。这之后,白芷便攀上了高鸣的肩膀,亲切地问可爱的小师弟要不要一起去。 上朝啊!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啊,高鸣自然开开心心地满口答应了。 但是…… 这外边还是黑的耶!半夜上朝? 高鸣揉了揉眼睛,问道:“绿罗,没搞错吧,大半夜的去上朝?” 绿罗笑道:“还半夜呢,已经是凌晨了。赶紧起吧,一会小姐就来揪人了。小姐怕你耽误了时辰,特意让我先行过来叫你。” “啊~啊~”高鸣伏在柔软的被子上,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呻吟。 不过,终于,高鸣还是起床了。 高鸣的眼皮耷拉着,摸索着寻找外衣穿上。 虽然我的肉体已经起床了,但是我的灵魂依然在沉睡。 只听绿罗在一旁喊道:“反了反了,穿反了。唉,我来吧!” 高鸣索性直接将脑袋低垂,闭紧了双眼,任由绿罗替他整理。 绿罗替他将衣裳扣上,整理好衣领,又将他推到梳妆台前坐下。 “公子,你的头发又长长了。” “呼噜~呼噜~剪……剪了吧。” 绿罗轻声笑道:“说什么呢,绿罗替你好好打理一番,到时候,将那些个自命风流的所谓才子们统统比下去。” “嗯嗯~呼~呼~” 这时,只听“哐啷”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白芷的声音紧随其后:“小师弟,好了没?” 高鸣打了个激灵,猛然惊醒。 绿罗回头一看,加快了手上动作,嘴中答道:“小姐,马上就好。” 白芷一看里边,绿罗正给高鸣梳头呢,当即醋意大发,嘴中喊道:“啊呀,绿罗!你竟然给他梳头!你都好久没给我梳头了!” 绿罗带着笑意答道:“小姐, 下回绿罗也给你梳头。” 白芷也不答话,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高鸣一看这架势,后背直发凉,脑子瞬间清新过来了。 果不其然,白芷走上前一脚,便踹在高鸣所坐的椅子椅背上。承载百几十斤重的高鸣的椅子,被她踹了个趔趄…… ———— 大红灯笼提上了马车。马车外还挂了两盏灯,马车上刻画着信王府的标志。 一个粗壮的汉子收起垫脚的马扎,自己最后上了车,马鞭一挥,车轮转动了起来,马车行驶在凌晨京城的石板街道上。 车上的灯光破开凌晨的黑暗。马车驶过,那浓浓的黑暗又在车身后合拢。 马车内很宽敞,铺着厚厚的毛皮软垫,甚至还有用来抵御深夜或凌晨寒意的毛毯。 高鸣和白芷相对坐在马车内。 高鸣打着哈欠,问白芷:“不是上早朝吗,咱用得着这么早?” 高鸣掀起帘子的一角,外边一片漆黑,正是睡意正浓、虫鸟寂静人安定的时候。 凌晨的寒意通过掀起的帘子角落一丝丝地袭来,高鸣赶紧放下帘子。见白芷没有答话,高鸣回头问道:“师姐?” 白芷脚下踢了他一脚:“别说话,安安静静的,我再睡会儿。” 高鸣:…… 高鸣静静地看着白芷,只见白芷果然渐渐地头颅低垂了下去,随着车厢的摇晃,如风中的海棠,一点一点地颤动着。 车夫技术很好,马车行驶得非常稳,但白芷睡得并不舒适。所以,白芷直接侧身躺倒在柔软的坐垫上,将毛毯一裹,就此入睡。 又嫌还不够舒坦,便将双腿抬起,架在高鸣的腿上,缩一缩脖子,睡得安然。 高鸣眼皮也有些沉重,但已经被叫醒了,一时也睡不着。高鸣头靠在车厢壁上,随着车身轻轻摇晃着,静静地发呆休憩。 高鸣看一眼睡得愈发安稳的白芷,一时竟有些好笑。平时如火狐一般的白芷,睡着后竟然安静得如一只小白兔。 于是便揽了揽腿上的一双细腿,免得马车摇晃而滑落。 马车辘辘,也不知行驶了多久。 不知不觉间,高鸣的双眼也闭上了。迷迷蒙蒙间,只感觉马车忽然停下了,高鸣瞬间惊醒。 车门外传来车夫的喊话声:“小姐,公子,皇城到了。” 高鸣轻轻地拍了拍自己腿上的那双腿,轻声喊道:“师姐,起了,到了。” 白芷的声音从鼻腔中闷声闷气地哼哼出:“嗯,知道。” 知道?高鸣等了半晌,却见白芷丝毫没有动弹,不禁无语。 高鸣再次提醒道:“师姐,起了!该走了!” “嗯,起了。” ……还是没有动静。 高鸣无奈地说道:“那你倒是起呀!” 白芷霎时间猛然睁开了眼,狠狠地瞪了高鸣一眼。 高鸣后背一凉,浑身发僵不敢再多话。 白芷将双腿收了回来,伸着懒腰坐了起来。眼角一瞥高鸣,说道:“算啦,看在这次你将我的腿保护得这么好的份上,这次就不踹你了。” 说完,起身当先下了车。 高鸣苦笑着摇了摇头,在身后答道:“小的多谢郡主大人大恩。” “嗯。不要叫郡主大人,叫一声姐姐来听听~” “呵,妄想!” “哼!” 两人下了车,此时外边依然不甚明亮。边上停了各家的马车一大堆,前边却并不见几个赶路上朝的官员。想来,是早早地就进去了。 却见有一人与高鸣两人的马车同来,只见那人急匆匆地下了车,一看还有马车和他一同到的,当下脸上一阵惊喜。然而仔细一看,是信王府的马车,脸上的惊喜瞬间变成了苦笑,一转身撒丫子就跑,大朝官员的威仪全失。 只见那一身肥肉一颠一颤的,急急火火的模样让人看了当真好笑。 白芷看见,笑了笑,和高鸣说道:“这位大人,看来是要挨板子了。” 高鸣奇怪地问道:“嗯?你咋知道?” 白芷说道:“也不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当今皇帝最是勤奋,做臣子的却这个时间才来上朝,他不挨板子谁挨?” 高鸣有些惊异:“上个朝,还要这么早?” 白芷教训他:“你看你,平素懒散惯了吧。古人有言,鸡鸣而起。上朝乃是商议国之大事,岂能懒惫?天子勤奋,鸡鸣时刻,便是上朝之时!” 说着,白芷摆一摆手:“幸亏你当不上官,你要当了官,不出三天,屁股就要打烂。” 高鸣听得这话直摇头:“就是让我当官,我也不当。” 这哪是当官啊,简直就是受罪嘛! 白芷领着高鸣慢悠悠闲庭信步般向前走去。 高鸣看白芷一点也不急,问道:“那咱呢?咱也是这个点来……” 白芷笑了笑:“一会打你屁股,关我何事?” 高鸣都惊了:“哈?” 这又关我什么事了? 白芷一脸阴险地在高鸣旁边嗤笑:“你以为带你来是干什么来的?” 高鸣:“……” 好你个白芷,原来是拿我来顶锅的!好个阴险的婆娘! 第九十六章 禀奏吾皇【三更】 高鸣转身就走:“不去了!伤心!我如此真心待你做师姐,你一天天尽想着坑我!这么帅的师弟你也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白芷赶上来一把拉住他:“小师弟……” 白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嘴中却“咯咯”地笑个不停,笑弯了腰,话都说不出来。 高鸣兀自挣扎:“别叫我师弟,没你这样的师姐。” 白芷死死拽着不放,笑了好一阵子,这才说道:“小师弟,你可真是可爱啊!” 高鸣忿忿道:“这才更显出你的心肠之歹毒,这么可爱的师弟你也坑!” 白芷又是“咯咯”笑个不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说道:“傻子呀,我逗你玩儿的!” 高鸣:“……真的?你没骗我?别想骗了我去,让我挨打!” 白芷又是一阵笑,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怎么这么天真呢?不行,这模样太傻了! 好半晌白芷终于收敛住了,捂着肚子说道:“咱王府有特权,可以不上朝的。咱这次就是来禀报一下事情。” 高鸣半信半疑:“真的?” 白芷说道:“你见过我爹上过朝的么?” 高鸣想了想,说道:“我没这么早起来过……” 白芷拉着他就走:“哎呀走啦走啦,傻子哟!” 两人走进皇城。虽然天色还是一片暗沉,但沿途每隔着几步远有路灯照明,也算是灯火通明。 有太监一早就在此候着,远远望见白芷,小步跑着迎了上来,说道:“奴才见过郡主大人。皇上在中和殿,特令奴才在此等候郡主大人。” 白芷点点头,笑道:“安公公,近来可好啊?” “哎呦,郡主大人还记得奴才呀,奴才荣幸,奴才荣幸!托郡主大人洪福,奴才一切都好。” 这位安公公之前曾接待过白芷,有过一面之缘。他万万未曾想过,白芷竟然还记得他,当下真可谓是诚惶诚恐,又惊又喜。 白芷笑着说道:“那就有劳安公公在前边领路吧。” 那安公公垂头弓腰惶恐地说道:“不敢不敢,郡主大人叫奴才小安子就行。郡主大人请。” 小安子领着白芷和高鸣一路前行。 三人顺着大道前行,转过几道弯,跨过流水拱桥,走了不少时间,天色也透出了亮白,却仍然未到。 高鸣问道:“这么远?怎么不坐马车过去?” 高鸣看这道路甚是宽阔,两辆马车并行也是绰绰有余。 那小安子在前边听了,恭敬地答道:“这位大人,礼制上有明确规定,为表臣子对吾皇的恭敬,马车不得入内,各位大人只可步行上朝。此外,诸位大人们的马车甚多,也不便管理。” 高鸣说道:“但是,各位大人处理国事本就繁忙,这样一来,不是负担更重?” 小安子笑着说道:“那也是没有办法啊。陛下已经十分体恤臣子了,之前这一路上连个灯也没有,大人们都是摸黑赶路。还是陛下亲自下旨布置了这沿途的路灯,但仅仅是如此,宫中就得分外小心,生怕稍不注意着了火。” 说着,到了一个转角,小安子回头恭敬地说道:“大人莫要心急,前面就是中和殿了。” 说完,领着二人径直走去。 到了门口,小安子弓着身子说道:“两位大人径直进去吧,皇上想必正在里边看祝版,等着大人呢。” 白芷顺手伸了手去,手中有些碎银子,说道:“来,小安子。” 那小安子连忙跪倒作礼:“不敢不敢,奴才怎么敢要郡主大人的银子呢?” 白芷说道:“没事儿,赏你的,拿去买糖人吃。” 小安子有点懵:“糖,糖人?” 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了:“郡主大人说笑了,这宫中哪能买到糖人呀。” 白芷看他不敢接,便收回手,说道:“行。那下次本小姐再进宫,给你带点糖人尝尝。” 小安子在地上扣头感谢:“哎呦,感谢郡主大人厚爱,实在折杀奴才了。多谢郡主大人。” 白芷摆摆手,说道:“赶紧起来吧。我们就先进去了。” 于是,高鸣跟着白芷进了中和殿。那小安子自在殿门外行礼恭送,更显恭敬。 “白芷参见皇上!” 皇帝正拿着文件折子在看,听得声音,转过头来,只见白芷正领着高鸣立在下边。 皇帝放下手中文件,站起身来抱拳作礼道:“姑奶来了,有劳有劳。快快近前说话。” 高鸣在白芷身后,也喊道:“参见皇上!” 皇帝面露惊喜之色,说道:“哟,小兄弟别来无恙?” 高鸣笑道:“多谢兄台挂怀,小弟一切都好。” 此刻殿中还有几位被召唤来议事的大臣,此刻正恭恭敬敬地立在一边。仔细一看,有一人高鸣还认识,正是王翰林。不过,高鸣认得王翰林,王翰林却不认得他。 还有一人,正跪在下边,似乎在等候着皇帝的发落。殿内一片宁静,如初寒之际结上的一层薄冰。 高鸣的话音一落,就宛如一颗小石子砸落湖面。石子虽小,却砸得湖面薄冰崩裂,涟漪翻转不止。 众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如电波一般一瞬间来回交流了好几圈,却俱是满面茫然,一脸懵逼。 白芷他们是知道的,皇帝常常恭恭敬敬“姑奶姑奶”地叫,他们早就习惯了。 但,皇帝什么时候这又多出一个兄弟来了? 别看这一任皇帝不练武艺,不修真气,但比起上一任一身军队里杀伐之气的神武皇帝,其威势一点也不弱。 皇帝平时对臣子们体恤有加,显得颇为平易近人;但像皇帝这样的人,平时越是和蔼,动起真怒来才越是恐怖。 虽然总说上一任皇帝神武无双,但真论起来对外征战、扩充疆土的,却其实还是这一任皇帝的成效最大。 上一任皇帝动不动就御驾亲征,名声倒是打出去了,却实际效果也不咋地嘛。打来打去凯歌频传,老对手却还是那么几个。 这一任皇帝呢?不声不响,周围诸国让他打了个遍。东至东海,南至南洋。西南打到巫族的万里崇山,北境推到了妖族边境。西边的西金国如今也正让他们的太子带着降书入京为质。 而这位皇帝又极其低调,或者说有些刻意地偏好不出风头,至今在民间风评极差,仅次于信亲王白胜。 这样一位藏而不露的皇帝,即便是在殿堂之上不温不火的,底下的臣子们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又有那个敢冒犯龙威? 而至于没有脑子的,不好意思,没脑子还敢站在殿堂上的,早死了。 而这样一条藏身山窟的真龙,却竟然叫一个如此年轻的毛头小子兄弟? 而更让人心悸的是,这年轻人竟然还答应下来了! 众位大臣们深深地瞟了高鸣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目光。也没有哪个二愣子直接直愣愣地盯着高鸣看,不过,却每个人都将这位“皇帝的兄弟”的相貌记在心里了。 只见皇帝热情招呼道:“姑奶,小兄弟,还请你们二位近前来说话。” 随后,又指着下边跪着的那人冷声说道:“你先起开,你的事,一会再找你算账!” 那人抹了抹满头的大汗,双手撑着地面爬了起来,向大殿一边走去。看他行动姿态,脚步间有些虚浮,有点双腿打颤的感觉。 白芷领着高鸣上前去。 皇帝笑着说道:“姑奶,我今日一早便听得宫人禀报,说姑奶今日要来朝奏事,让我好一阵高兴啊。姑奶,学员的游历结束啦?众学子们可还好?都安然回来了?” 和蔼的笑容展露在一个四十多将近五十的皇帝脸上,也有几分万民之父的慈蔼味道。而这一席话说得,也是亲切无比。 白芷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嘴,笑着说道:“启禀皇上,学子们想必还在路上,应该很快就会回京了。” 皇帝问道:“哦,这么说,姑奶是自己先行回京的?那想必一定是有什么要事吧?” 白芷答道:“是。此次游历,我学府一行有重大发现,事关西金国,我等不敢怠慢,特差使我一人先行赶回,以禀报皇上。” 第九十七章 师兄的老爹是我兄弟【四更】 殿内还掌着明亮的灯火。但其实天色已经大亮了,只是并没有宫人敢来打扰,将其替换下去。 皇帝看着底下的众人,说道:“事情都清楚了吧?宣,让蔺子昂进来说话。” 不多时,一人走入,跪下参拜。 皇帝摆摆手:“免礼。蔺子昂,说一说西金国最近有什么动态。” 那蔺子昂恭敬地说道:“西金国的太子车马如今还在路上,不出半月,便可进金。” 皇帝摇头,说道:“不,我是问你,西金国内有没有什么变故。” “哦。”那蔺子昂低头理了理头绪,说道:“西金国最近换了国师,除此之外,没什么大的变故。除了老国师一系的人员全部被调换掉了,总体上也没什么人员上的变动。再有,就是他们皇室的白日雄鹰旗帜,忽然改换成了月夜乌鸟旗。” 皇帝沉思着,点了点头。又问道:“民间有什么动荡吗?” “比如说——”皇帝提醒道:“庙宇,宗教,信仰?” 蔺子昂仔细想了想,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一切如常。” 皇帝点点头。 随后又说道:“康公,你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这话却是对身后的一位老太监说的。皇帝叫的是康公,却不是康公公。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那康公禀道:“启禀皇上,据老奴得到的消息,西金国的皇室曾发生过一起血案,不过影响不大,死的都是些疏远的旁系,并未波及到皇室的主脉成员。” 皇帝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儿,指示道:“蔺子昂,你可以下去了。下去之后,重新整理一下西金国大大小小所有的情报,找姑奶还有康公补充一下情报,对西金国重新评估一下。” 蔺子昂应一声“是”,躬身请辞。 “哦对了,”皇帝叫住他:“你出去通知一下,除了大殿之内的人,其他人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蔺子昂止步回身答应一声,退出大殿。 皇帝看向白芷,说道:“姑奶,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白芷笑道:“不辛苦。皇上日理万机,白芷尽一份力是应该的。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白芷也能为皇上分忧,为恒昼多尽一分力。” 皇帝说道:“这其他的事,就交由诸位大臣们吧。姑奶此番立下如此大功,实乃学府之表率啊。今后还多多有劳姑奶,领导好学府学员,为我恒昼培养更多的栋梁之才啊。” 白芷答道:“不敢当。如若无事,那白芷便就此退下了,也好与蔺大人交付情报。” 皇帝应允:“好,辛苦姑奶了。近来学府无事,便好好休息一阵子吧。” 白芷答应一声,随后领着高鸣离去。 ———— “嗨,烦死了。” 才出殿门,高鸣就听见白芷在低声抱怨。 高鸣笑着问道:“师姐不喜欢我那位……皇帝兄台?” 白芷转头瞪了他一眼:“兄台兄台,你还来劲了。” 一脚便踢了过去。 “哎呦!”高鸣身手哪有白芷快,从来闪避不开。 “阿紫姑奶,我每次见你,你都在欺负人。” 一道清朗的声音远远地从身后传来。 高鸣回头一看,不禁心中赞叹,好一个帅气的公子。 此人面如冠玉,身形挺拔。一身素白浅纹刺绣的长衫,衬得气质出尘而雅致。而那一对刀锋般的星目浓眉,与白青几乎如出一辙,显得他英武不凡。 白芷亲切地笑道:“小弘儿!” 那人施礼道:“小弘儿见过阿紫姑奶。” 这人与白青一般年纪,却在白芷这样的小姑娘面前自称小弘儿,也是有趣得紧。 白芷笑着问道:“你怎么在这?我记得今日学府不休假啊。” 那小弘儿忽然低下头,有些畏畏缩缩地说道:“这个,我听说姑奶昨天提早回来了,我料想今天一早,姑奶肯定要来说些事情,所以……” 白芷看着他,面色有些不善:“所以?” 那如山崖之上青葱之树的公子,一瞬间似乎化成了漫漫黄沙下的一株小草。 只见他面带恐慌地说道:“我,我就逃了课,来看看姑奶……” “嘿!我……”白芷双眼一瞪,马上脸色又和蔼起来,温柔地说道:“算啦,念在你这么记挂姑奶的份上,这次就饶你一次。没事,小弘儿,你且过来,让姑奶好好看看。” 那边小弘儿却更显得惊恐了,声音都颤成了波折线:“我我我不过去~” “过来!”白芷凶态毕露。 那如玉人般的公子挪动着小步,如小女儿般畏畏缩缩地往前靠,出尘的气质全无。 “姑奶,大师姐,我错了……” “过来,赶紧的!” 那小弘儿咬了牙,视死如归般快步走近。 “啪”,洁白的长衫上印上了白芷清晰的脚印。 “哼,这回看在小师弟的面子上,只是小施惩戒,饶你这一回。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那小弘儿当下放下心来,连连作揖:“谢谢师姐,谢谢姑奶……” 忽然,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脸懵逼地问道:“小师弟?” 白芷拉过高鸣,伸手招呼小弘儿:“过来过来,给你介绍介绍马上要入学咱学府的小师弟。” 小弘儿只看了高鸣一眼,便连连作礼:“多谢小师弟,多谢小师弟……” 高鸣哭笑不得:“师兄,你别这样,师弟我当不起啊……” 闹剧过后,小弘儿仔细打量了高鸣,低头琢磨了一下,似乎感觉有些不对,问道:“这位小师弟当真想入学京师学府?学府的选拔考试很快就要开始了,师弟可有信心?” 高鸣心中冷笑,哼,就知道你们这些人都要怀疑我! 当下,高鸣淡然一笑:“我不需要参加考试。” 说完挺了挺胸。 怎么样,没想到吧? 高鸣有些得意洋洋。 却见那小弘儿似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子。我说呢,难怪难怪。” 高鸣神色一僵,你难怪什么呢? 随后,只见那小弘儿又低头想了想,低声叹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是一件极其难办的事情啊,佩服佩服,不容易啊不容易。” 嗯? 呃,高鸣忽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先前的得意与骄傲荡然无存。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种“水平不够,关系来凑”的学员。高鸣竟然第一次为此事感到羞耻起来。 白芷这时候却插话了:“不难办不难办,一点也不难。小弘儿,你可知道他是谁?” 这话将小弘儿问住了。小弘儿迟疑着说道:“这位师弟未曾见过,不曾听说过,是否和师姐有些关系?” 白芷却不答话,反过来问高鸣:“小师弟,你可知道你这位师兄是何人?” 高鸣说道:“是学府的哪位师兄吧?” “废话!”白芷翻了个白眼。 随后,只见白芷笑吟吟地说道:“你这位师兄,就是你那位皇帝兄台的小儿子啊。” 啊? 啊啊? 高鸣和小弘儿两人齐齐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皇帝兄台? 皇帝的小儿子? 白芷指着小弘儿,说道:“这位人称二皇子殿下。” 白芷又指着高鸣说道:“这位乃是当今圣上异父异母的小兄弟高鸣是也。” 高鸣和二皇子对视着,两人相互瞪大了眼。 等会儿等会儿,捋一捋。 高鸣看着二皇子,你是我的师兄,你爹是我兄长,你叫我师弟,你爹叫我小弟,你叫你爹…… 呸呸呸!怎么这么乱! 空气中,有一丝丝尴尬的气味在浮动。 第九十八章 言出法随【一更】 高鸣和白芷二人坐在王府的马车上。 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缓缓地行进着,京城早已经舒醒过来了,正是热闹的时候。 高鸣好奇地问白芷:“二皇子怎么知道你回来了?” 白芷说道:“我们是昨天将近中午时分回来的,那么多人看着呢,二皇子怎么会不知道。” 高鸣奇怪地问道:“那怎么皇帝今天一早才知道?” 白芷笑道:“因为今天一早王府的人才通知他呀。” 高鸣不解:“二皇子都知道了,皇帝还要等着你去通知他?皇宫消息这么闭塞的吗?” 白芷认真看了看他,“噗嗤”一笑,问道:“你到底是真的傻的,还是不是傻的?” “我……”高鸣低头想了想,低声嘀咕道:“我才不傻呢,最多情商低点。” 说完,打了个呵欠,头靠在车厢壁上,闭目休息去了。 白芷静静地看着他,忍俊不禁,露了个笑脸,将双脚抬起搁在高鸣的腿上,将毛毯在身上一裹,也如之前那般躺倒休息去了。 夏日渐盛,天气愈发地热了。 恒昼帝国与西金国之间隔了一座西荒山脉,又隔了一条荒漠带。但却也有宽阔的大道,供两国交往。 而此刻,大道上便有一行人马。人数不多,不过百人左右,马匹和马车倒是不少。 马车华贵,载着贵人,似乎还有女眷,后边还拉着不少物资。所有的人不是乘车就是骑马,这份家产可不是一般富家公子配备得起的。而这样的组合,又恰好是山贼们最喜欢的。 当然,如果不是马车上插了一面白日雄鹰旗的话。 他们的马与恒昼的马不同。他们的马是西金特有的矮脚马,不如恒昼的马高大,爆发力也远远不如恒昼帝国高大的青马。但论耐久力,这个品种的马却是恒昼青马远远比不上的。 此刻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一行人顶着艳阳前进。车马过后扬起漫天的黄沙,马车的窗口有青色的帷帐在空中飘扬。 阳光热情地洒落,大道上也没什么巨木遮阴。很热,却一行人默默前行,没有丝毫怨言。不过是将头盔摘下,领子扯开。刀剑在手侧,铠甲不离身。 忽然,远远地望见有一单骑从后边赶来。 队长抬起手来,车马停了下来。 “戒备。” 队长的指令简明。 所有人扣上头盔整理装备,护在马车周围。 单骑渐渐近了。 “来者何人?”队伍遥遥发问。 那一单骑在合适的距离止步,马上之人抛出一个令牌:“神殿,日殿法师,奉吾皇命特来相助太子殿下!” 一人接过令牌,策马跑回,赶至一辆华贵马车旁,翻身下马,恭声说道:“殿下……” “知道了。”马车里的人打断道。声音清冷,音色却粗犷而响亮,仿佛辽阔高原上奔涌的风。 “呈上来吧。”马车里的人如是说道。 “是!” 马车外的人靠近前去,躬下身子,将令牌双手捧过头顶。 车夫将令牌接过。很快,帘子被掀起,一截白皙纤细的女子手臂伸了出来,接过令牌去。 过了一小会儿,马车里的人说道:“请法师近前说话。” “是!” 马车外的人领命而去。 不多时,追赶而来的法师被引着来到马车旁。 “殿下,法师来了。” “嗯,知道了。”声音依然清冷。除此之外,马车内没有丝毫动静。 马车里的人没有出来迎接,法师也不曾下马。 法师看着安静的马车,微微蹙眉,却也静默着没有说话。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终于,马车里的人说道:“听闻老国师曾经收了一位关门弟子,而不久之后,那弟子又拜在月殿门下。从此有日月双殿授学,更被被赐予无上密经。为了参破无上密经,那弟子闭关钻研,至今已有五十年之久。” 那法师笑了笑,带着些许骄傲地说道:“不错,正是本尊。想必,车内的就是太子殿下了吧?” 马车内的人没有答话,却问道:“如此说来,法师已经参破无上密经,破关而出了?” 法师笑笑,说道:“不错。天地大道,已尽在我心。” 马车里的人不咸不淡地回应道:“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啊。” 法师不悦地瞥了马车一眼,似乎对这番反应很不满意。随后却又洒脱一笑,说道:“夏日行军,辛苦各位勇士了。” 马车内没有回应。 那法师抬头环视四周,忽然大声喝道:“风来!” 只见这话音一出,平地间有飓风席卷,扬起黄沙漫天。大风吹过汗湿的衣襟,不禁通体舒爽,炎炎暑气一消而散。 众兵士见这法师也未曾有什么动作,也未曾动用符篆祭台,呼风风即起,端的是神通惊人。虽然律于规纪,都未曾出声,却也一个个面露惊异之色。 法师微微一笑,仰头望天,又说道:“这艳阳也着实恼人。” 随即,又是一声大喝:“云来!” 只见天边的碎云似乎被这一句话语牵引,竟齐齐汇聚过来。不消几时,便在众人头顶聚成了一大团白云,遮住了炎炎的艳阳,洒下一地的阴影。 众人一时惊得呆了,再看这法师,人人眼中闪露异彩。 马车内那太子说道:“法师神通果然了得。” 这太子也当真奇怪,不曾见他伸头出来,也不曾见他撩起帘子,但他却仿佛对这周遭发生的一切了然于心。 那法师得意地向马车内的人说道:“太子殿下放心,如今,我便是这天地大道的代言人。天地大道存于我心,天地之法出于我口。一言而决天地万物,一念而定宇宙乾坤!” 太子回应道:“法师神通确实了得,却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奉吾皇旨意,特前来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那太子答道:“我此行是去向他国投降,前去送降书,作质子。你来助我什么?” 那法师傲然答道:“即便我国要向他国投降,也不能堕了我国的威风!” 随后,只听他冷哼一声,说道:“本尊听闻那恒昼的信亲王为天下道法第一,我倒要去会一会他,扬一扬我西金的威风,挫一挫他恒昼的锐气!” 这话说得可笑,去投降,还有什么威风可言?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位法师从小闭关,一闭关就是五十年。如今出关,尽管年纪一大把了,但却没经历过什么人事。也不知道西金国的皇帝派他来作什。 那太子听了这话也没什么耐心回应,只敷衍地说道:“那就有劳法师了。咱们赶紧赶路吧。” 一身响亮的声音高声喊道:“启程!” 车马再次在大道上前行。 法师策马跟在队伍中间。 望着前方那华贵的马车,法师轻蔑一笑。 果然啊,如自己所料无差。这即将入他国作质子的太子,早就已经失去了傲骨与志气了。振兴我西金国的重任,怕是只能由自己一肩挑起了。 他还记得临行前吾皇陛下的殷殷嘱托:“法师啊,我西金国虽然战场上不敌他恒昼,但也不能就此让他恒昼的人看瘪了,予取予夺!” “法师此行,就是扬我西金国威,灭他恒昼威风。借此警告他恒昼,虽然我西金降了,但他们也别太过分!” “法师啊,我西金国千年的传承,千万的子民,就托付于你了啊!” 他也还记得当今月殿殿主的话。 “如今,咱们日月神殿也就你我二人还能堪堪为我国略尽绵薄之力。而你我之中,又属你能力最强。扬我国威之事,就全赖仗于你了!” “如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是我月殿的奥义秘法——暗影分流,以你的天资,必能很快掌握,到时候,让恒昼的那些个莽子们开个眼界!” “他们绝对想不到,我西金还有这样一个秘密武器,那就是你!你一定要骄傲而大声地告诉恒昼的那些蛮子,你就是我西金的秘密武器!” 如此一心为国为民的君主,如此肝胆相照的同僚,如此真心赤诚的一席话,当真让他热血沸腾啊。 而更让他热血沸腾的还有一句话。 “待你归来之日,这国师之位,非你莫属!这也算是物归原主啦。” 第九十九章 不苟言笑的姑娘【二更】 信亲王府,日上中空。 高鸣挣扎着醒来,只觉得睡得有些头疼。 高鸣爬起来,喝了口水,坐在桌子前,仍然感觉有无尽的疲倦。 高鸣苦笑,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自从入道以来,即便是先前在八螅山那次,只不过睡了半夜,第二天即便有些困乏,但拍拍脸颊却依然精神抖擞。 或许,昨天确实是大伙一起闹腾得太晚了。在加之今天一早便让白芷拉着去了次早朝,长了长见识,果然还是有些撑不住啊。下次怎么说也不去上什么朝了,再也不能让那小丫头给骗了。 高鸣整理了衣裳,提了玄铁尺出门。 不能再睡了,越睡头越疼。还是练功使我快乐! 高鸣去找唐隋学巨尺的用法,却哪知唐隋很不负责任地说道:“没什么好教的,你不是有资料库嘛,自学吧!” 好嘛,什么态度嘛,这可真是——说得挺有道理的。 于是,高鸣便只能唤出茵迪丝,自己学习铁尺的用法了。 但是今天真是不知道是怎么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学了半天,瞌睡打了不少,半点也没学进去。而唐隋又不愿意教,就这样一整天昏昏沉沉的,也只做了做每日的基本功课,铁尺半点长进也无。 傍晚,红霞落满西天。 高鸣扛着铁尺来到翠风台。 还没走上去,忽然一阵狂风扑面,满地的落叶沙尘一股脑向高鸣脸上扑来。 高鸣急忙扭头掩面,待得大风平息,连连“呸”了好几口,还是觉得嘴里沙沙的。 只听得前边有“叽叽”的声音,如山中捉弄了旅人的猴子的奸笑。 高鸣转头一看,只见一只大鸟正站在翠风台上。此刻它正伸长了脖子,头颅高高昂起,却又睥睨俯视着下边的高鸣,一副趾高气昂得意洋洋的模样。 高鸣一拍脑袋,怎么把这货给忘了。 高鸣被吹了满头满脑的沙土,胸中怒火中烧,指着金翎雕骂道:“好你个扁毛,先前果然是演戏的!你就不怕我一回头,让绿罗来拔了你的毛吗!” 那鸟也不答话,双眼微闭,头颅昂起,一只森森的铁喙高高向天。 高鸣气得不行,却又没什么办法,打不过这厮呀。 高鸣恨恨地指着金翎雕,放下狠话:“行,你等着!” 也只能先转身撤退一波了。 却不想,忽然听见上边传来一个声音,是个女子:“小金,不可无理,让高公子上来吧。” 那金翎雕不满地扭了扭身子,却也还是听话地退开了身形。 高鸣心中诧异,这是王府哪位姑娘,还能够差使得动这扁毛? 高鸣走了上去一看,原来是闻若柔姑娘。若柔姑娘此刻正穿了一身利索的便装在上边。 闻若柔姑娘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与高鸣也没有什么交集,因此高鸣竟一时没有听出她的声音。 高鸣上前道谢道:“多谢若柔姑娘挺在下解围。” 若柔姑娘说道:“不敢当。倒是小女子占了公子的地盘,还望公子勿怪。” 高鸣笑道:“哪里。这可不是我的地盘。” 说着,高鸣转头狠狠地瞪了金翎雕一眼:“这乃是这厮的地盘!” 若柔姑娘说道:“我观此地颇为开阔,如若公子不介意,你我共用如何?” 高鸣连忙说道:“若柔姑娘客气了,这真是最好不过了。” 若柔姑娘转头和金翎雕说道:“小金,你给公子让一让地方可好?” 那金翎雕不满地晃了晃身子,挪向角落。待了会儿似乎又觉得没什么意思,翅膀一展,带起阵一狂风,向天边去了。 高鸣看金翎雕远去,笑了笑。 心中却其实自言自语道:唉,高鸣啊高鸣,怎么说你好呢?一个小姑娘都将这扁毛训得这么听话,你却处处受它欺负。 回过头来,高鸣向闻若柔说道:“看若柔姑娘的装扮,也开始习武了?” 闻若柔说道:“嗯。若柔这便开始练功了,公子也请自便吧。” 高鸣说道:“好,请便请便。” 闻若柔还是原来那般样子,话语不多。当下便径直去空地的一边摆开架势,练起功来。还特意给高鸣留了一大片地方,留足了空间。 高鸣好奇地看了两眼,发现若柔姑娘的路数极其熟悉。 这不是洗髓之前,唐隋教给自己的那套基础辅助功法吗?高鸣对那阳光大姐姐“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伴奏可是记忆犹新啊。 最初高鸣练功的时候可是尴尬得不行。但此时再看若柔姑娘练此功,没有那阳光大姐姐的口号声,高鸣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的感觉。 高鸣看了一会,发现还是有些不同的。可能,根据若柔姑娘的身体条件做过一些改动吧。不过,练功一事,道理相通,大同小异。 看过一阵子,高鸣也开始自己的功课。 先是以行功带动体内真气,周天循环七七四十九次。这套功法特别之处在于,无需以念引气,身体动作自动带动真气流转。真气奔涌如洪流,更使得动作愈发地自然迅捷。如此渐渐心神完全沉浸其中,尽管身体动作起起落落,翻转不断,却完全不觉得疲倦。 这一段时间不短,渐渐地,天边的红霞也暗淡了。 高鸣收功,吐一口浊气,吸一口天地间清新的气息,头脑也为之一清。然而,很快地,却又渐渐变得昏沉了。 高鸣甩甩头,唉,论健康作息的重要性。要不得要不得,再也不能这样了。 高鸣回转身,竟然看到若柔姑娘还静静地站在一旁。 闻若柔姑娘显然是早就练完了收了功了,却一直静静地带在一旁,似乎在等候着高鸣。 高鸣颇感意外,以这姑娘平素偏好独来独往的性子,不是应该早就走了吗? 高鸣笑道:“若柔姑娘练功结束了?” 若柔答道:“是。刚才看公子身姿矫健,令若柔钦佩。” 高鸣摆摆手:“没什么,我只是先柔弱姑娘一步开始修炼,若柔姑娘以后肯定会比这好得多的。” 闻若柔说道:“若柔听闻,公子先前也练过我那套功夫?” 高鸣说道:“对,唐隋老哥传的。” 只听闻若柔说道:“若柔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公子方便与否?” 高鸣说道:“你说。” 闻若柔说道:“公子先前看过若柔练功,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高鸣摸了摸脑袋,沉吟了一会,说道:“若柔姑娘练功时间还不长吧?” 闻若柔答道:“是,至今不过十天左右。” 高鸣点了点头,赞叹道:“若柔姑娘真是厉害,十天,我连姿势都摆不出来,你却练得有模有样了。” 若柔说道:“公子谬赞了。不知,可有什么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高鸣笑道:“那太多了。” 高鸣此刻看闻若柔,就如之前唐隋看高鸣,哪哪看着都是一身的毛病。 若柔有些惊异,却也不骄不恼,反而恭敬地请教道:“还请公子多多指点。” 高鸣说道:“你也不要太着急,功法之事,只在水到渠成四字。你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太过于刻意,不够自然……” 两人说着,红霞渐渐向西天收去,天幕渐渐变得暗沉。 闻若柔向高鸣施礼道谢:“多谢公子指点,若柔今天受益良多。” 高鸣忙说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哎对了,你这套功法也是唐隋老哥传你的吗?” 闻若柔说道:“是。师父已经答应收我为记名弟子了,只是还未行拜师之礼。” 哈?这个老……匹夫!当初自己想拜他为师来着,他不是说他不收徒吗? 不过…… 平时占便宜习惯了的高鸣脱口而出:“那你岂不是要叫我师叔?” 话一出口,顿觉失言,心中一阵后悔。 果不其然,这位性子“若柔”的若柔姑娘立马板起脸来,说道:“公子请自重!” 高鸣拍了拍脑袋,致歉道:“抱歉抱歉,若柔姑娘,我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我没有恶意的,只是开个玩笑。” 没想到闻若柔姑娘竟然展颜一笑,说道:“不敢不敢。公子,我也只是开个玩笑。公子当日在茶楼仗义相助之恩,还有今日的指点之恩,若柔是片刻不敢忘却的。即便叫公子师叔又如何,只怕将公子叫老了。” 高鸣看着若柔的笑靥,脑袋“嗡”地一响,神情为之一滞。 当时脑子里就两个念头: 其一,若柔姑娘也会开玩笑。 其二,若柔姑娘笑起来真他娘的好看! 第一百章 精神不济啊【三更】 红日高升,阳光透过窗户将屋里照得通亮。 高鸣从床上猛然惊起。 揉了揉脑袋,望了望透窗而入的阳光,估算一下时辰,高鸣苦笑。平时这个时间,高鸣已经到了翠风台开始晨间的功课了。 本着吃一堑长一智,本来高鸣昨晚是早早地便睡下了的。却不想,昨晚竟似乎做了一夜的梦,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在梦里,自己好像不是在厮杀,就是在逃跑,却又完全记不起细节。只是睡醒后依然觉得很累,只感觉梦做得太多,身心俱疲。 迅速起床,竟是一身的大汗。 高鸣匆匆收拾一下,看了看那颗圆卵,小心收好,随后扛起玄铁尺,出了门去。 随意吃了点东西,赶到翠风台的时候,闻若柔姑娘正在收功呢。 闻若柔姑娘说道:“师叔这么晚才来?还是勤勉一点好。” 竟然让一个后辈给教训了…… 高鸣摆着手说道:“若柔姑娘可别再叫师叔了,叫我高鸣就好。今天确实起晚了,平时没这么晚的。” 若柔微微笑了笑,说道:“高鸣大哥也把姑娘二字省了吧,叫我若柔就好。我看高鸣大哥的神色,确实有些萎靡,还是要好好休息才好。” 高鸣点点头。看了看若柔露出的微微笑脸,笑着说道:“若柔笑起来挺好看的呀,怎么不爱笑呢?” 若柔微微低了低头,说道:“也不是不爱笑,只是平时大多时候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高鸣琢磨了下这话,竟然有些理解。当下笑着说道:“没事,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没事的时候笑一笑挺好。” 若柔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嗯?意外的乖巧? ———— 借着初升朝阳的纯阳精气做了晨课,练了气,高鸣脑门上泌出了一些汗珠子,头脑似乎变得清明了些许。 若柔做过功课,道一声辞,自己先走了。 高鸣不忙回去,唤出了茵迪丝,仔细研究巨尺的用法。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学出一些名堂出来。 茵迪丝的记录有很多,但是高鸣还是自己总结总结,挑出一些最基本的动作招式加入到自己每日练习的功课里。至于那些个复杂的连招、精妙的用法,那不是咱现在的段位。 深海冰心的玄铁尺散发着阵阵寒意,缓缓透入体内。真气运转起来,带动起身体,随后再带动起沉重的铁尺挥舞开来。 没有赏心悦目的动作,没有所向披靡的威势,只有一个单调的动作枯燥而缓慢地反复练习。 根据高鸣的计划,当所有的基础动作都能够在无意识施展开的情况下,仍然划出完美的弧线,便可以把他们衔接起来了。而当每一个动作都能衔接得自然而顺畅的时候,便能将这铁尺挥洒自如了。 不过这铁尺真的很重,并且对真气有阻碍作用,很容易累。每每到这时候,高鸣就喜欢和自己较劲。真气接不上了就凭着肉体的一膀子力气,总是要多坚持一段时间才停下。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太阳越升越高。 高鸣抹了一把汗,这夏日越来越热了。好在此处还有一颗郁郁的大树遮阴,不过随着日头升高,这树荫也越来越小。 高鸣喝了一口茶水,仰头望了望头顶的烈日,心中暗想,算了,这时辰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于是,高鸣扛了玄铁尺下去。 遥遥地听见头顶一声尖啸,抬头一看,原来是小金不知道从哪里浪回来了,却也不来这翠风台,径直向后山林子里落去了。可能也是嫌热吧。 高鸣扛着铁尺晃晃悠悠地走着,忽然肩膀让人一拍。 高鸣几乎吓了一跳。 “小鸣儿,练功回来啦?” 高鸣转身,正是白芷。 高鸣没精打采地回应道:“是小师姐啊,吓我一跳。” 白芷看他萎靡的神态,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啦?” 高鸣叹息道:“还说呢,自从上次上朝,打乱了作息,就没睡好过,精神不济啊。” 白芷倒是显得挺有精神的。 心思转了两转,白芷问道:“你,没练字帖是吧?” 高鸣惊到:“哎呀,都忘了。这两天没什么精神,哪有心力练字啊。” 白芷笑了笑,笑得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白芷说道:“你傻啊,练字则心静,心静则神宁。现在你知道你为什么精神不济了吧?就是因为你偷懒不练字,才会有此报应。你此刻的痛苦,都是因为你的懒惰造成的,你又怎么能怨我呢?” 高鸣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是吗?” 白芷一拍他的胸口:“当然是啦!” “哎呀,一身汗唧唧的。”白芷嫌弃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高鸣看在眼里,心中暗笑,故意伸出汗涔涔的手去拍白芷的肩膀:“多谢小师姐指点呀。既然如此,那我下午就好好练练字。” 白芷慌忙躲过:“你起开,离本姑娘远点!” 高鸣偏偏故意向她身前凑:“唉师姐,我好像自从洗髓之后,出的汗就没有臭味了诶,不信你闻闻。” 果然,白芷抬脚便踹:“这可是你自找的!” …… 高鸣穿了件轻薄舒适的丝绸长衫坐在桌前,桌子上摊开了一张素白的纸。绿罗在一旁为他研磨。 高鸣取出那本《赦罪解厄消灾延生保命真经》,随手翻了翻,这个字写得真是好。顺便读了读,竟然还有些韵味。 高鸣提起笔,沾了沾墨,一笔一划地临摹字帖。 却才第一笔落下,绿罗已经在一旁掩嘴轻笑了。 “公子,你这字写得可真丑!” 高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确实挺丑的哈。” 绿罗笑道:“公子,还是我先教教你基本的法门吧。” 高鸣大喜:“好啊好啊。” 绿罗接过笔去,弯腰在纸上写了个相同的字。 高鸣抚掌赞叹:“好字啊!原来绿罗还写得一手好字。” 绿罗的字写得确实漂亮。而更让人意外的是,绿罗的字端庄大气,字体方正,笔力雄浑,一点也不像小女儿家纤细婉约的模样。 绿罗笑了笑:“我的字也不过算是能看而已。绿罗先教给公子写字的基本法门,公子再自己练习,可好?” 高鸣自然连连说道:“好好好。” 当下,绿罗便一笔一划地指点高鸣,如何起笔,如何运笔,如何收笔。绿罗老师全心全意地教学,高鸣也学得认真。 晚间,高鸣又自己独自练习,写了两贴字。 绿罗知道高鸣没睡好,特意拿过来安神香,为高鸣点上。 看了看高鸣的字,稍稍指点几句,便提醒道:“公子,早点休息吧。” 高鸣点了点头,说道:“好,写完这贴就睡。” 绿罗点头,为他安置好茶水灯火诸物,便也离去休息了。 高鸣认真地写完最后一个字,揉了揉肩膀、胳膊、手腕和手掌。喝一口茶水,心中暗忖明天继续。 高鸣深知自己不是个十分有毅力的人。但好在,每每入得门之后,跨过那一道门槛,就能体会到其中的乐趣,便还有些恒心可以坚持下去。就如现今练功一般,练功当真是使人快乐。 趁着现在刚开始接触练字,兴致正大,便勤奋一些,早些入门。 收起笔墨,甩甩胳膊,再随意做几个动作沟通真气舒缓一下发酸的肌肉,便准备睡觉。 高鸣先端坐在床上运起心经坐功,使得心神平静安宁。然后才习惯性地检查一下床头的圆卵,接着吹灭灯火,抱着冰凉的玄铁尺入睡。 安神香散发着清香,渐渐弥漫了整间屋子。一股宁静与祥和在屋内升起。 很快,沉入梦乡。 第一百零一章 程平的神奇天赋【四更】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攀上窗台的时候,高鸣从睡梦中坐起。 嗓子有些干哑难受,脑袋还是有些昏沉。高鸣闭着眼,想抓住残梦中一闪而逝的画面。然而,一睁开眼,还是让其溜走了。 身侧的玄铁尺散发出阵阵凉意,让高鸣感觉稍稍清醒了少许。 高鸣苦笑着起床,从水壶中为自己倒上一杯温水。 喝口水润了润嘴唇喉咙,高鸣静静地沉思。他已经发现有些不太对劲了。之前感觉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只当是作息被打乱,没有休息好。但如今细细一想,怕是没这么简单。 回想起之前白芷的一些神态和反应,自己那位小师姐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可她就是不说呀,明显是想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笑话的。 不过,这也就表明,事情应该不大。 毕竟,小师姐显然不是恶人,平时也就开开小玩笑而已。 高鸣看了看桌上的字帖,心中想到,今后,怕是更要多多写写帖子了。毕竟,这可是王贫安特意挑选的——《赦罪解厄消灾延生保命真经》啊! 当时看王贫安只当他是个文文弱弱的小书生。毕竟他老爹明确约束了他,不许上学府,不许考功名。不许修道,不许习武。但如今再想起他先前的叮嘱,这个人,怕也没那么简单。 算了,不多想,如往常一般,带了玄铁尺出门。 今日发生一件趣事。 闻若柔姑娘来向高鸣请教修炼一事,两人路过王府门前的时候,却正好望见一个人,高高大大的身形却猥琐地凑在门房跟前,嘀嘀咕咕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王府风评实在不好。虽说在京城本地人中要好一些,但也基本可以说是门可罗雀。除非是送些物资来,一般没什么事情的话,王府门前是从来没有什么人光顾的,甚至没几个人从门前经过。 而这个人,又恰恰是本来绝不敢出现在王府门前的。估计就是府门大开,他远远望见了也要抖上一抖;就是平时路过,也要偷偷摸摸地划个大圈子绕着走。 这人就是程平,也不知道今天这太阳是打哪儿升起的,他竟敢来王府。 高鸣轻声问身旁的闻若柔:“他怎么来了,他敢来王府?” 若柔姑娘犹豫着,小声地答道:“不知道。不过,上次我和绿罗在街上遇见了他的一个腌臜手下在欺负人,我气不过,就和绿罗上去教训了一下。没想到正好让他撞见,从那以后他就知道我还在王府没走,便成天想法子纠缠不休。” 高鸣心中火起。这是一条疯狗吧,咬人还带追着咬的?当下一马当先地领着若柔向大门走去。 两人与大门还相距甚远,若柔听不到那边在说些什么。高鸣却精力一集中,能清楚听到那边的动静。 不知道先前他们说了什么,只听见那门房的老先生说道:“哦,原来是镇国将军,老朽有礼了。小姐今日不在府中,将军还请明日再来。” 只听那程平似乎大松一口气,说道:“那,你家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老先生摇头说道:“不知。” 程平低头佝着腰说道:“不在正好,其实我不是来找你们家小姐的。” 老先生明显被绕糊涂了:“不是来找小姐的?” 那程平说道:“我来找闻若柔姑娘的。若柔姑娘,一般不出府的吧?” 这时,高鸣和闻若柔正一同向这边走来。 那程平眼前一亮,指了指闻若柔,低头对门房老先生说道:“哎,正好,来了。我正是来找闻若柔姑娘的。” 老先生看了看程平,又转身看了看若柔,问道:“若柔姑娘,这人是来找你的?” 闻若柔冷冷地说道:“我不认识此人,劳烦老先生轰出去吧。” “这……”老先生转身去看程平。 程平急了,连忙说道:“若柔姑娘,你怎么这么说呢。我知道你心中有气,程某这不是来道歉来了吗。” 说着,程平亮了亮手上的礼盒:“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程某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而回应他的只有若柔姑娘冷冰冰的一个字:“滚!” 高鸣挠了挠头,咦,这和自己先前想的好像不太一样啊。这是闹的哪一出呢? 只见那程平却毫不生气,反而腆着脸笑好声好气地说道:“若柔姑娘,那日在茶楼完全就是个误会,程某是被气愤冲昏了头脑。更何况,程某只针对那假模假样的小子,对你和老先生还是很尊敬的。” 高鸣看出了点味道来了,笑着说道:“程大公子,程大将军,哪阵好风把您给吹来了?哎,你没见着郡主大人吗?她不是说这个点回来,让我们来这接她嘛。咦,人呢?”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向外边张望。 程平显然吃了一惊,缩着脖子四下张望:“她说了这个点回来的吗?哪呢?” 忽然,眼角瞥见高鸣那若有若无的笑意,程平转过身来,不咸不淡地说道:“哼,小子,还想骗我?你还太嫩了点。” 高鸣再也不加掩饰地嘲笑出声,随后说道:“不知程大将军来此有何贵干啊?” 程平眼一翻:“反正不是来找你的。” 随后,露出谄媚地笑脸转向闻若柔,却不想闻若柔被高鸣一下子护在身后。那程平不禁失望地抿了下嘴,有些微怒。 高鸣笑道:“那将军便请回吧。将军放心,你不来找我,早晚有一天,我也会亲自去找你的。” 程平微微昂起头,目光越过高鸣,去眺望了下其身后的那道身影。 眼神微微一转,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只见程平轻蔑地笑道:“就你?还找我?算了吧。我今日就是送上门来了,你又能怎么滴?” 这是,想激自己? 高鸣轻蔑地笑了笑,嘴中却有些苦涩。明明知道这是故意刺激自己,想让自己犯错,但自己心中确实是被刺激到了。虽然其手段拙劣,但那神态也着实是太嚣张了。 你看他双手背负在身后,身形傲慢地微微向后仰。整个身体精确地斜侧了三十七度五分,你只能看到他那半边脸庞。而就是这半边脸庞,便能将你气死。 那紧抿的嘴唇向上勾起了一个自傲的弯弧,高高地鼻梁斜斜地指向天穹,眉梢微微上挑,眼帘微合,眼珠转向一边,留给你一个蔑视的眼白。 太特么气人了! 不行,我高鸣可不能上当啊。好恨啊!要是早点开始修炼就好了,非得揍他个满地找牙! 不行,我高鸣要冷静,以现在的实力是万万打不过他的。 高鸣努力地维持自己脸上的微笑,暗下里一遍一遍地自我开导。尽管心中生气,但是就不表现出来,不给他洋洋得意的机会,让他这一拳打在空处。 当下,高鸣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而若柔姑娘明显是个爆炸型的性子,自然是气愤不过,立马便要要上前,却又被高鸣不声不响地拉回身后藏好。 诶,想看美丽的姑娘?就不给你看! 高鸣笑脸灿烂,嘴中赞叹:“程将军说的是。程将军修炼多年,拳脚功夫了得。尤其是欺负平民和弱小,更是一把好手,我高鸣又怎么能比得上呢。” 程平转过头来,仔细看了看高鸣,确实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生气的迹象。但这看似赞叹的话又明显不是真心夸他的。这一招不奏效,程平心中有些不爽。 看了看在高鸣身后藏得严严实实的闻若柔姑娘,程平有些不死心。 程平再次轻蔑地笑了笑,说道:“这样吧。本将军就给你一个报复的机会,让你一只手如何?” 这话说得真是太过嚣张了。再配合上那轻蔑地神态,真是令人窝火啊。但激将法这种东西,一旦被人看透了,便往往很难有机会奏效了。 可高鸣却并没有立即一口回绝,反而仔细地重新打量了下程平,又低头仔细想了想,审视一下自身,头脑中急速转动开来。 这或许,是个机会也说不定哦? 第一百零二章 无耻小人【一更】 高鸣今天的笑脸特别明媚。他的嘴角大大的裂开,露出整排洁白的牙齿。 高鸣以极其谦虚的语气说道:“不敢不敢。程将军勇武无双,就是让在下两只手,在下也不是将军的一力之敌啊!” 程平仔细地看了看高鸣,眼珠上下转了转,只听他豪迈地说道:“好,就让你两只手!” 高鸣忽然平静而认真地说道:“那,我怎么知道待会打起来了,你说话算数不算数?” 程平一愣,看高鸣认真起来的脸,眼中一丝得逞的狡黠一闪而过,大气地说道:“你把我的双手绑起来!” 高鸣忽然又变得嬉皮笑脸起来:“那怎么好意思呢。我看还是算了吧。我等小民,哪里敢绑程大将军的双手啊,那岂不是以下犯上。这一般啊,手上的肉都比较嫩,要是蹭了点皮什么的,多疼啊!还是算了算了。” 怎么又算了呢,这明明就要得逞了,怎么又变脸了呢? 程平有些急了,感觉就像到了嘴边的鸭子忽然又飞走了。 程平急切地说道:“没事!尽管绑,紧紧地绑,用多粗的绳子都行!” 高鸣忽然又收敛了笑脸,一脸认真地说道:“要不,还是绑脚吧。脚上有靴子裤子相隔,不疼。” 高鸣为程平考虑得周到。 程平:“……” 场中空地上。高鸣和程平相隔数米静立。 程平扭头对一旁观看的闻若柔说道:“若柔姑娘,这等小人,就宛如那跳梁的小丑。我程平即便将双腿绑上,也照样揍他!” 程平的双腿已然用粗粗的绳索一圈一圈地绑了个结实。若不是他功底扎实,恐怕站都站不稳。为了在美人面前逞一次威风,也真是不容易啊。 闻若柔对这程平却丝毫不加理会,走近了高鸣,低声提醒道:“公子,一会可要小心啊。” 高鸣眼角瞥着程平被牢牢绑缚起来的双腿,笑道:“都这样了,我还小心?该他小心才对吧。” 闻若柔轻轻摇摇头,说道:“此人从小习武,公子千万不可大意啊。” 高鸣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若柔姑娘说得有道理。” 于是,将背上的玄铁尺取了下来,双手一起握在柄上,拖着走上前去。 程平本来自信满满地等着高鸣准备好了上场挨揍。手是两扇门,就凭高鸣那三脚猫的功夫,只要他敢贴近前来,上来一次,自己就给他拍飞出去一次。 却打眼一瞧,只见高鸣竟然拖了块玄铁做成的大门板上来,一时间不禁有些慌了。 那么大的铁板,这也太凶残了点吧? “哎哎哎哎哎,我说这……位小兄弟,咱之前可没说用武器的啊!” 高鸣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对啊,没说不让用武器啊。我一直背着这玄铁尺的,没见你说不让用啊?” 程平有点慌,真的有点慌。 只听程平慌慌张张地说道:“可是咱不是比试拳脚嘛?” 高鸣平静地问道:“比试什么,不是您说要给小的一个复仇的机会吗?没提什么拳啊、脚啊的什么事情啊。” “喂……”程平还想说些什么。 高鸣却打断了他:“程将军日理万机,我就为大家节省点时间,话不多说,直接上了哈。小心,来了!” 高鸣倒拖了沉重巨大的玄铁尺,猛冲上去。隔了约有两米远,便刹车止步,拗步转身带动巨尺,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向程平的腰间横扫而去。 程平急忙翻身后仰,下腰躲闪。却双腿被缚,不好保持平衡,便双手撑了地,一个漂亮的筋斗向后翻了过去。 高鸣紧跟上前,回转身反向贴地又是一个大横扫。 程平向上一蹦,再次躲开了去。 高鸣巨尺挥舞不休,程平蹦蹦跳跳躲躲闪闪,颇为狼狈。 程平一边小心翼翼地躲闪着,一边喊话:“小子,你在若柔姑娘面前,行如此卑鄙之事,就不觉得丢脸吗?” 高鸣手上动作不断,嘴上漫不经心地答道:“你先前说好不用脚的,现在却蹦来蹦去的,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无信,不丢人吗?我可提醒你,你这副狼狈的模样,可都让若柔姑娘看在眼里了啊。” 程平气急,高鸣却愈发加快了速度。沉重的巨尺来去呼啸,带起阵阵劲风呼来扫去。一道道疾风或贴着面庞扫过,或贴着耳边呼啸。程平心惊胆战,蹦蹦跳跳间渐渐地也累得气喘吁吁。 忽然两股一酸,那铁尺已当胸拍来。躲闪不及,程平一声大喝,身子不向后躲,却反而向前倾,脚趾抓地,气运双掌,双掌一齐向前拍去,迎向那沉重的铁尺。 肉掌对玄铁,让程平脸庞一阵抽搐。 但这程平确实功夫了得,竟凭着一对肉掌,生生地将气势如虹的玄铁尺阻拦了下来。 程平忍着手掌上的疼痛,一瞬间五指相扣。五指如钩,企图一下子扣住铁尺,将其从高鸣手中一举夺下。 但是,一来,手掌被铁尺砸得巨疼,使不上力;二来,他也低估了玄铁尺的重量。更何况,这铁尺冰凉冰凉的,蓦然一接触,竟有些触不及防的感觉。 程平扣不住铁尺。高鸣将铁尺一翻,便挣脱了去。立即一个斜斜地平削,向程平砍去。 程平急忙将一抬胳膊,将铁尺向上一托,自己身体立马向下蹲去,这才堪堪躲过。 却,和铁尺相接触的胳膊火辣辣地疼,怕是被噌了几层皮去! 程平一咬牙,借着这一蹲身的蓄力,脚下发力,一跃而起,向高鸣一拳轰去。 高鸣那一削被他躲过后,见他扑来,却也脚下灵巧地一转身,将铁尺抵在肩头作盾牌,脚下发力向他撞来。 程平手掌、胳膊又热又痛,心头火气正盛。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变拳为掌,暗下里运足了真气,向双掌涌去。 高鸣哪里管他那么多,眼中满是狂热的兴奋,直接正面撞了上去。管他还有什么伎俩,就是干! 程平双掌“轰”的拍在铁尺上,真气狂涌而出,却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神色一惊,这真气透入铁尺,竟然凝滞难行! 这是什么鬼东西!? 然而,即便如此,高鸣还是被这一掌拍飞了出去。 而程平也被这一撞一反震,向后跌飞了出去。 高鸣“嘶嘶”地吸着凉气,感觉胸腑间竟然被震得有些发疼。高鸣拄着铁尺,轻轻咳嗽两声,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缓过劲来。 高鸣望着前方摔倒在地的程平,不禁心中震撼。 这个蛮牛,这么猛的么? 闻若柔上前关切地问道:“高鸣大哥,你没事吧。” 高鸣摆摆手,说道:“我没事,若柔放心。” 却又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 高鸣深深吸了两口气,缓步向程平走去。 程平双腿被绑缚住了,却也用双手一撑,一下子站立起来。 高鸣却没有张开架势趁势进攻,反而恭恭敬敬地作了一礼,说道:“程兄武功高强,功力深厚,小弟佩服。” 程平冷冷地看着他,认真地审视着,发现高鸣好像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但是,程平已经不敢轻易地相信他了。 程平问道:“怎么,你不想复仇了?” 高鸣笑道:“仇,还是是要报的。但是,我会在今后的某一天,堂堂正正地将你击败。今日切磋小试,小弟甘拜下风,主动认输。还望程兄回去之后好好练功,静静等着小弟卷土重来便是。” 程平嘴角勾起一丝轻笑:“你还是这么会说大话。” 高鸣笑道:“程兄说得极是。像我这样没实力又没天赋的小人物,也只能先暂且说说大话,撑撑场面,让程兄见笑了。” 程平沉默着,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了高鸣几眼,笑了笑,说道:“行,我等着你。不过,你想打败我,奉劝你一句,下辈子吧!” 高鸣哈哈大笑,说道:“好,那咱们拭目以待。” 程平也扬声大笑,说道:“好,且让我拭目以待!” 高鸣上前,亲自为程平解开了腿上的绳索。 第一百零三章 原来是这畜生【二更】 “若柔,我好菜啊!” 程平走后,高鸣如是向若柔姑娘诉苦。 若柔安慰他:“公子,没事的,他从小练武,你才修行多少时日?你不也说,修行之事乃是水到渠成的长久功夫,不可心急吗?” 高鸣捂着胸口,里边还隐隐有些疼痛。 高鸣略带沮丧地说道:“这程平,在长青大哥的嘴里,就是三个字,随便打。今天我机关算尽,绑了他双腿,还用上了铁尺,却还是没打过他。” 若柔说道:“长青大哥也是自小开始修行的,你与他比较做什么。高鸣大哥你的修行进度已经很快了,就连唐隋师父也夸你说,‘完全没想到高鸣这样的修行资质,竟然能这么短的时间里有这样的进展。’你看,大家都对你非常肯定。” 高鸣认真地说道:“若柔,你仔细琢磨琢磨那句话,那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 若柔将高鸣送了回去休息。很快,绿罗便知道了此事,一阵风一般地冲进了房门。 高鸣此时正独自端坐着调息,听得绿罗的动静,便平息了内气,问道:“绿罗,怎么啦,风风火火的?” 绿罗跑上前来关切地问道:“公子,听说你又受伤了?没事吧?” 高鸣笑道:“没事儿,不过是震了一下,就跟……就跟岔气了一个感觉。” 绿罗问道:“怎么回事,你和谁打架啦?” 高鸣答道:“呃,程平来过一趟。” 绿罗秀眉一竖:“又是他!他又欺负你啦?我揍他去!” 说完,转身就就要走,完全一副撸起袖子要出去干架的模样。 高鸣哭笑不得,赶紧一把拉住她,说道:“绿罗,别激动嘛。这次,我觉得,他可能要更狼狈一点。” 绿罗说道:“怎么可能!不行,我揍他去!” 高鸣赶紧拉住暴躁的小姑娘。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揍谁呢?你不是最乖的绿罗嘛,怎么脾气这么爆炸呢? 高鸣赶紧将绿罗劝住,将先前之事对绿罗细细说了。 绿罗听明白了来去结果,神色间好了点,却还是有些气愤愤地说道:“一会我去找小姐,去扒他几层皮!” 高鸣摇摇头,说道:“没必要,说了要堂堂正正地正面打败他,大丈夫一言九鼎。” 绿罗撅了噘嘴,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今后可要再勤奋一点。我监督你!” 高鸣苦笑:“好好,你监督着我。” 因为玄铁尺的特殊效果,将程平拍来的那一掌的威力消解了许多,所以高鸣伤得并不重,稍稍调息一阵子便能活动自如了。他也没想到这铁尺还有这般妙用,看来今后还要再多花花心思,好好开发开发。 到了晚间,高鸣就有些如临大敌。 高鸣先是认真地再多临摹一便帖子,再准备睡觉。绿罗还只当他睡眠质量不好,每晚为他点了安神香。此时,他也只是心中感觉不太对,所以也没和绿罗说。 临过帖子,收了笔墨,稍稍收拾整理了一下,高鸣端坐在床上。 运转坐功调动内息循环一圈,温养了心神,这才吹灭灯火,掩上被子休息。 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可以看见睡梦中的高鸣皱着眉,眼皮子不断跳动,显得很不安宁。直到阳光洒落窗口,高鸣才忽然睁眼醒来。 揉了揉脑袋,高鸣轻轻叹一口气,唉,还是老样子。 不过,似乎精神要好一点了。 高鸣转头看了看桌上的字帖,似乎有些用处。每次临帖的时候,一旦心神沉入其中,便感觉头脑一阵空明。心神安宁而舒适,再也没有先前那种,没睡好时的焦躁和烧心的感觉了。 高鸣起床喝一口凉茶,打理一番,便扛了铁尺出去开始一天充实的修炼。 并且,此后要比先前更为充实,因为绿罗要来监督自己了…… 如此,时光缓缓流过,直到第八天的早上…… 每次当阳光扣响窗户的时候,高鸣总是同一时间睁眼起床。 其实,这还是他怠惰了。之前,当第一缕阳光从东方射出时,高鸣已经在翠风台上摆开架势练功,做起起式来了。 但是这也不能全然怪他,自从被噩梦缠上,每次高鸣都在梦中挣扎,似乎是在不停地厮杀,又似乎是在不断地逃跑。 每一次,他想要醒来,却仿佛被无数双软软的梦之手拉扯着束缚住了,就宛如身陷沼泽之中,怎么也挣脱不开。 直到,阳光洒入窗口。 而这一次,高鸣醒来,头脑中一如既往地疲惫不堪。但这一次,高鸣的脸上露出喜色。 他已经抓出那先前怎么也抓不住的画面了。而先前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的画面,如今似乎也有些印象了。 连续这几日,在梦里,他一直在和一个怪物打斗。 先前都是,他与怪物打斗厮杀一阵子,发现全然打不过,然后被怪物追着到处跑。而那怪物虽然最后也抓不住他,却也每每让怪物追得吓个半死、累得够呛。 而今天,他一直打呀,厮杀呀,虽然还是处于弱势,却坚持着直到阳光跃进了窗口,直到自己醒来。 高鸣心中冷笑,原来是你这畜生! 梦中的怪物,是一条气焰极其乖张的大怪兽,抬起身子足有十几丈高,是一头拥有九颗脑袋的大蛇。而高鸣自己,在梦中也是一跃十几丈高,飞天遁地身手不凡。 却奈何大蛇凶猛,高鸣在梦中总是落败而逃,直到昨天晚上,才坚持战斗到了天明。 而在高鸣自己的感应中,梦中的大蛇与现实中的一条大蛇有密切的关联。就是当初在八螅娘娘庙中,被高鸣一刀扎死的那条大蛇。 死了还不消停! 虽然是我先招惹的你,但你如此不依不饶,我高鸣也不能坐以待毙呀。 于是,在白天,高鸣找了个机会和白芷说了此事。 却见白芷果然一脸笑眯眯的,幸灾乐祸地说道:“哎呀,终于发现了啊!” 高鸣无语。却也只能无奈地说道:“是,让师姐看了这么长时间的笑话,我可算是发现了。师姐,那现在怎么办嘛,你总不能看着你师弟我一直被那畜生这么欺负吧?” 白芷却说道:“怎么,你把人家弄死了,还不让人家报复报复你?” 高鸣苦着脸卖惨:“师姐,师弟我现在吃不香,睡不好,脑子昏昏沉沉地,脸都瘦了一圈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白芷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哟,脸都瘦一圈啦?来来,我看看我看看!” 说着,便伸出二指去捏起高鸣的脸皮。高鸣不敢躲避,只能挤挤眼睛,装作一副不堪其扰苦不堪言的模样。 白芷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瞧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啊。” 高鸣苦着脸说道:“总该想个办法解决了吧!” 白芷说道:“办法很简单啊。” 高鸣惊喜道:“是什么?” 白芷笑着拍了拍他的胸口:“办法就是,该吃吃,该睡睡,多晒太阳,多练功。” 说完,转身便走了。 高鸣望着白芷的背影,在后边喊道:“我太阳晒得够多的,我天天都练功呀。” 白芷头也没回:“哦,那挺好呀。” 高鸣无奈垂头。这算什么事儿啊? 只听得白芷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你忘了,小安子让你临摹那本字帖多少天来着?” 高鸣想起来了,王贫安当时就说了,说什么有残念萦绕不散,还说坚持临帖,不出十天,再无后患来的。算一算,今天已经是临帖的第八天了。 好,还有两天,好好坚持,看那小子到底靠谱不靠谱! 经过绿罗的细心教导,高鸣的帖子已经临摹地有点像样了。不说写得有多好,至少有点练字的味道了。 高鸣临了帖子,运转了坐定的静心功法,熄灯睡觉。 这些天有了绿罗的监督,也更加疲倦一些。在安神香的安抚下,很快便沉入梦乡。 第一百零四章 大人见小人【三更】 “十天了,为什么还没结束?说好的十天之内再无后患呢?不行,我找王贫安去!” 高鸣拉着绿罗一起,冲上了京城的街头。 京城的北区大多是贵官豪宅,而南区则大多是平民小院子。还有一些寒门出身的小官小吏,以及一些清贫大人们,也是住在南区的。南区和北区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但大致上还是以城中间那条贯穿东西的小河为界。 信亲王府所在,自然是在北区。王贫安所在,自然是在南区。中间隔得距离不近,因此,明智之举是叫上府中的车夫,乘车去。 高鸣哪里知道这些?年轻人脚程也快,完全不在意。不过,当他走到门口时,绿罗已经亲自赶了一辆小巧轻便的马车过来了。 高鸣翻身上车,夸赞道:“绿罗,你可真是个多面手,还会赶车!” 绿罗笑道:“这有何难?小的时候和小姐出去疯玩,有时候等不及车夫了,有时候还得偷偷的,我和小姐便自己赶车。再后来大一点,我们就骑马出去,可好玩了!” 高鸣有些羡慕:“你们小时候都玩得这么高端的?” 绿罗说道:“可不是,小姐那时候可是孩子王,她什么都会。就是那些比她大个四五岁的,见了她也得乖乖的!” 高鸣听得有趣,连连说道:“是吗?咱们的大小姐还有这样风光的往事呢?” 绿罗说道:“没什么啦,就是小姐比较贪玩,胆子还大,王爷也斗不过她。哎,公子,你进去坐好啊,这外边不安全。” 高鸣说道:“不了,我就在外边看看,和你学学。你教教我呗!” …… 高鸣牵着绿罗来到王贫安摊子前,喊道:“小安兄弟别来无恙?” 王贫安正手捧着一本书看得出神,听得高鸣喊话,方才抬起头来:“高鸣兄,快请坐……” 这是习惯使然。王贫安一回头,哪里有坐嘛? 高鸣看在眼里,笑道:“不坐了。小安兄弟,此番,小弟我是来找茬的!” 王贫安笑道:“哦,不知小弟哪里得罪了高兄?” 高鸣摇头晃脑地说道:“你那个字帖没有用啊。” 王贫安问道:“怎么,字帖字迹不清晰?” 高鸣说道:“字帖写得自然是好的。但是,你可记得你先前是如何说的?你说,十天之内再无后患来的?” 王贫安想起来了,说道:“记得,记得。怎么,没用?” 高鸣说道:“可不是嘛。” 王贫安问道:“高兄每天有坚持好好练字?” 高鸣答道:“十分勤奋!” 王贫安思忖道:“这倒是怪事。我还能看走了眼?” 思忖片刻,王贫安取了张素纸,裁下一片,用细笔画了几笔。 这几笔画来看似图案简单,但是却极其工整,上下左右相互对称,如打印的一般精准。很难想象这竟然是靠一个人的手随手画出来的,可见王贫安写字作画功底之深厚。 王贫安招呼高鸣:“高兄,过来看看。” 高鸣上前,赞叹道:“王兄这功底非凡啊,令人佩服。却不知此物该如何用?” 王贫安说道:“你看着就行。” 高鸣不明白:“啊?” 王贫安说道:“就像照镜子一样。” 高鸣纳闷地仔细去看那图纹,左看右看,看什么呢? 忽然,看着看着,那画了图案的素纸似乎如水面一般荡漾了起来。而那图案,就仿佛漂浮在水面,随着水波的荡漾,渐渐化开。 王贫安看了看,说道:“我知道了。高鸣兄,你是不是睡觉之时身边放置了凶邪之物?” 高鸣皱眉回想,没放什么东西呀。 高鸣拍了后背上的玄铁尺,问道:“这东西算吗?” 王贫安说道:“哎,这哪算啊。” 高鸣挠挠头,这不算?这玩意儿挺邪门的啊,程平都中招了。 高鸣仔细想了想,啊,明白了。 高鸣问道:“王兄,如果不处理会如何?” 王贫安答道:“没事,就是那残念苟延残喘的时间长点。怕只怕,那凶邪之物长久在身边,日后恐有祸患。” 高鸣想了想,作礼致谢道:“多谢王兄指点。” 王贫安笑道:“高兄客气了。” 高鸣问道:“王兄,想必也是修道之人吧?” 王贫安答道:“哪里。家父约束得紧,不可修道习武。” “那?”高鸣指了指刚才那白纸的图纹。回过神来时,白纸图案已经恢复如初了。 王贫安笑道:“那只是书上的一些记载。我平时没什么爱好,就爱看看书,写写画画。家父不让考取功名,我便搜罗些杂书看,也颇有意思。” 高鸣来了兴趣:“不修道也有这样的神通?” 王贫安有些羞涩地笑道:“没有。哪有什么神通啊,就是闲杂的书看得多了,明白了一些道理,知道一点前人处事的办法。” 高鸣拍了拍那纸张,说道:“王兄,教教小弟呗?我给你多做几单生意!” 听了多做生意几个字,王贫安当即什么也顾不得想,一激动,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啊!” 等到醒悟过来,便笑了笑,挠了挠头,说道:“兄弟是要入京师学府的,何必和我学这些小道呢。” 高鸣说道:“我算是明白师姐先前所说的了。兄弟,你就是个天才啊!学府的归学府,你这些学问,独具一格!” 王贫安笑笑:“高兄谬赞了。这个,关于此事,还望高兄保密。毕竟,要是传到我父亲的耳朵里,我心中有些不安。” 高鸣承诺道:“自然自然,王兄尽管放心。” 随后,两人相谈愈欢。良久,高鸣才告辞离去。 王贫安在身后提醒道:“记得及早处理那凶邪之物。” 高鸣回头笑了笑:“知道了,多谢王兄提醒。” 王贫安目送高鸣离去,心中也有些温热。郡主大人眼光不错,这位公子倒也是个可交的人。 他不知道的是,高鸣并没有打算处理什么凶邪之物。因为,那是他亲爱的侄儿啊。 见高鸣离去,王贫安继续坐回小板凳上,捧起先前那本书,沉迷于书中乾坤。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马车驶来,停在小摊的不远处。 马车很平常,也不算如何华贵,但是拉车的马却俊逸非凡。 王贫安被车鸣马嘶声惊醒,抬头去看。只见马车上下来一人,一身便衣打扮,衣裳朴素,如一个小有资产的老翁。 王贫安大惊:“父亲大人!” 街道上人来人往,却没人会想到,这个低调简朴的小老头竟是皇帝身边最大的红人,南书房行走王翰林大人。 王贫安赶紧放下手中书本。一瞟书的封面,又赶紧拿起塞到书摊下面藏好。 王贫安迅速站起身来迎接,手心全是汗,悄悄地在身侧的衣裳上擦了又擦。两只手在身前身后地不知道该放置在哪里。 王翰林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车,走到王贫安的摊子前。 “父亲,您怎么来了?”王贫安肃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王翰林左右扫视了下这个小摊子,点了点头,问道:“生意如何?” “还行,还过得去。”王贫安有些忐忑,有些不知所措。 “富康,给少爷取点银子。”王翰林大人吩咐随行的车夫。 王贫安急忙说道:“不用了……” 却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翰林打断了:“拿着吧。” 而这时,车夫已经去车上取了银子,快步走来。 车夫将装银子的包袱双手递给王贫安,王贫安慌忙去接,却没想到银子竟然意外的沉重。幸好车夫体贴,缓缓地松手,才不至于猝不及防之下将银子跌落在地上。 王贫安抱着银子恭敬地立在一旁,等着翰林大人训话。银子很沉,他本就是文弱书生,抱着有些吃力。 王翰林说道:“以后每月会有人送些银子过来,你尽管收下。” 王贫安不明白这是怎么了,给自己送银子,这还是多少年来头一回,还以后每个月都会有? 王贫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只是带有些不安地,不解地望着王翰林。 王翰林半是解释,半是感慨地说道:“为父,老了啊。” 王翰林其实才四十多岁,比皇帝只稍稍大一点。但他确实老了,他冠帽下露出的两鬓的头发已经全是霜白。 王贫安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最陌生又最亲近的人。 王翰林没有看他,只是一张一张环视着周围张挂起来的字画。 王翰林说道:“你是有些才气的,希望你不要怪我。” 王贫安恭敬地说道:“孩儿不敢。” 王翰林摇头:“我不怕你敢不敢……” 话却没有说完。 王翰林问王贫安:“新交的那位朋友怎么样?” 王贫安问道:“父亲指的是?” 王翰林说道:“就是信王府新来的那位青年才俊。” 王贫安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一时心下忐忑不敢说话。 王翰林安慰道:“没事儿,挺好的。那位公子和郡主一样,你但交无妨。” 王贫安心中一惊,小心地问道:“父亲大人,你都知道啊?” 王翰林笑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王翰林眺望远天深呼吸了一口气,严肃地说道:“你们君子之交可以,但任何朝堂或学府之事,你万万不可插手,你可明白?” 王贫安连忙点头:“孩儿明白。” “嗯。”王翰林满意地点点头,告诫道:“银子该花就花,不够给个信,会有人来送,不要怠慢了朋友。” “孩儿知道了。” 王翰林伸手似乎指了指这些摊子上的书画,好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最后,王翰林平淡地说道:“还不错。走了。” 说完,便转身上了车。 王贫安在身后垂手恭立:“恭送父亲大人。” 第一百零五章 什么?考试啦?【四更】 上午被绿罗监督着练过功,吃过午饭,高鸣回到自己房内。 唐隋来找到高鸣:“药浴的材料准备好了。” 高鸣问道:“什么药浴材料?” 忽然,醒悟过来:“难道?” 唐隋点了点头。问道:“妖卵呢?” 高鸣回身房间内,从枕头旁取来圆卵。 唐隋说道:“给我吧。” 高鸣犹豫了下,说道:“我和你一起吧,我看着它。” 唐隋看了看高鸣,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心修炼吧,交给我就行。” 高鸣将圆卵递给唐隋。忽然又问道:“不对对它造成什么伤害吧?” 唐隋笑道:“放心。我之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只是洗去它这一身的妖气,以及它的资质。” 高鸣点了点头。 唐隋又说了一声:“放心。” 随后转身离去。 高鸣目送唐隋离去,转身回了房里,心中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高鸣取出纸笔,经过这些天绿罗的悉心指点,在加上高鸣自己的勤奋练习,他的字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每次练字的时候,心中都会一片通明。 然而今日,却怎么写也进入不了状态。高鸣写着写着,却总是一阵一阵地愣愣出神。 绿罗有时候过来看看高鸣,看了高鸣写的字,一向温柔如她,也忍不住敲了高鸣的脑瓜子。 “公子,你这是怎么啦?魂不守舍的。” “唐隋老哥带了圆卵去洗妖气了。” ……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依然不见唐隋的身影。 也没见到白胜。 高鸣在桌案前端坐着,蘸满了墨提着笔,半天纸上没几个字。 月上树梢,虫鸟渐渐安静。 门口传来敲门声,高鸣一抖索,几点墨汁洒落纸面。 高鸣迅速搁下笔,前去开门。 门外现出来唐隋和白胜的身影。 高鸣急切地问道:“老哥,如何?” 唐隋笑道:“放心,挺好的。妖气已经洗掉了,没事了。” 高鸣大大松了口气。 唐隋却迟缓地说道:“只不过……” 高鸣心中紧张起来:“怎么啦?” 唐隋说道:“妖气大部分应当是洗掉了。但内中却有一点妖气,十分顽固,如白瓷盘上的一点黑斑,怎么也洗不掉。这或许便是洪荒血脉之故吧。我怕伤了它,也只能就此作罢。” 高鸣问道:“那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唐隋说道:“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待它出生,也不会有多少妖气了。只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让它从小修炼道家正法,佛门心经,以免妖性反扑。” 高鸣点头:“好,一切都依照老哥的意思。” 随后,高鸣又向两位前辈致谢:“多谢两位老哥了,今日辛苦你们二位了。” 白胜微笑着道一声客气。 唐隋却笑着说回头有好吃的别忘了孝敬他。 两位就此离去,高鸣也满心欢喜地抱着圆卵回屋,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工工整整地写了一大页帖,静坐内功温养心神,稍作收拾,就此入睡。 梦中,高鸣意气风发,十几丈高大的九头大虫,让他一拳轰倒在地。大口一吸,那大蛇化为了一道精气,尽入腹中。 ———— 学府大考马上就要开始了。京师学府作为众学府之首,自然是众学子最理想的去处。 京城里愈发热闹起来,京城客栈人满为患,就是青楼花柳眠宿之所也是热闹非凡。这规模场面,堪比科举大考。 京城众多店铺商贩乐不可支,每天忙得腰酸背痛,但到了晚上关上门数钱的时候,一切毛病都立马给治好了,唯独一双手数钱数得有些发软。 只苦了维持城内治安的卫统府,什么两队纨绔争道互不相让啊,什么找不到客栈撒泼闹事的啊,什么喝多了花酒在青楼发疯的啊。 不过这种事年年都有,闹出来的事也都大同小异,也没什么新意。卫统府有经验得很,统统给这些闹事的找了个结实的单间住着——全丢进大牢里,管他们爹妈后台是谁。 敢在学府大考闹事?知道学府的后台是谁吗?当今圣上!还有哪个的后台比圣上更大的吗? 那些准备会试的学子们也是什么样的都有。有信心满满成竹在胸的;有天天窝在客栈临时抱佛脚温习功课的;也有那些过来志在参与碰个运气的;还有那些赶考是假,实则来凑个热闹玩耍交际的。真可谓是哄哄闹闹,却鱼龙混杂。 高鸣身为京师学府的准学员,学府入试大考在即,他却一点也不慌。 没办法,谁让自己有个皇帝兄弟呢? 诸君尽管去争抢厮打个头破血流吧,小弟高鸣就不好意思了,免试入学。不管你们相互之间如何算计,是下泻药也好,下蒙汗药也好;买凶暗杀荒野抛尸也好,雇人下黑手打暗棍也好。我高鸣也只为你们喊一句:加油,干巴爹! 高鸣还是一如既往地练功,练字,练铁尺。 他本以为在所有准备入学的学员中,他会是最淡定最悠闲的那个,然而当他每天到翠风台练功时,他才发现,这还有一个。 高鸣与闻若柔在翠风台碰了面闲聊:“听说学府大考快要开始了。” 闻若柔姑娘点了点头:“是呀,听说好多参加考试的学子正齐聚京城呢。” 高鸣好奇地问闻若柔,想要确认一下:“若柔姑娘也要入京师学府吗?” 闻若柔点了点头:“我已经报名考试了。” 高鸣惊讶道:“啊?你还要考试?” 这下反倒让若柔姑娘惊讶了:“这什么话,要入学京师学府,当然要考试啊!” 呃,好吧,是我误会了。原来这是位要凭真实实力入学的大佬。但是大考在即,姑娘你怎么这么淡定呢? 闻若柔也好奇地问高鸣:“高鸣大哥有想过入学京师学府吗?” 闻若柔并不知道高鸣早就走通了皇帝的后门之事。 高鸣忽然间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实话,感觉有些羞于启齿,当下支支吾吾地答道:“呃,是的,我也想入学学府。” 闻若柔说道:“那太好了,今后我们便是同窗了。我可要叫你一声师兄。” 高鸣说道:“若柔客气了。” 闻若柔提醒道:“高大哥报名了没有,可要早点报名,别错过了时间。” 高鸣支吾着答道:“呃,那个,其实我……” 看着若柔姑娘坦荡而自信的模样,高鸣感觉脸上有些发烫:“那什么,我报名了。嗯,是的,我很早以前就报名了……” 第一百零六章 算老几【一更】 学府大考,京城众人云集。 而前来凑热闹的也不止是学子和他们的随从,还有一伙特别的人,或者说一路特别的人马。 早早地就有一骑信使提前通报,鸿胪寺的大人一早赶去迎接。 各位大人将军们都做好了准备等待那一路人马的到来,却不想入城的时候还是出了岔子。 艳阳天,京师城门口。 “既然文书没有问题,为何不让入城?”车马被拦在了城门外。 “刀兵不卸者,不得入城!”这是城门守卫队长锵然回复。 在这里不得不夸一句这些守卫城门的队长们。他们虽然官阶低微,还个个都是大老粗。但却十分神奇地一个个都极具风骨。 我管你来的是谁,不守规矩,就不让进! “放肆!你知道这是谁的车驾吗?”这是那队人马中一位一马当先的威武汉子说的。显然,此人应当是车马队伍的领队。 此人高高坐在马上,甲胄灰尘仆仆,却难掩其华丽。他一手挎着腰刀,一手挥扬着马鞭,昂扬的气势仿若正午的烈阳。 守卫队长站在地上,比起马背上的那刚勇的汉子要显得矮了一大截。他只有腰刀傍身,以及身后的寥寥几条竖起来的长矛和手握长矛的小兄弟。 守卫队长只有扬起头来,才能望见那马背上的人。 只听队长一声冷笑:“放肆!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很明显,那车驾上的是白日雄鹰旗,而这城门两旁、城墙之上,却是我恒昼的飞龙在天旗! 那马上的汉子脸色愠怒,却气势一滞,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后边的马车内传来一个声音:“好了,你且问他,谁敢接收咱们的兵器。” 马上那汉子听后,向城门守卫大喝道:“还不快去通报,让敢接收我们兵器的人过来说话。” 守卫队长冷冷地说道:“无须通报,我便敢接收。你们就地放下刀兵,我放你们入城。” 马上那汉子大怒:“黄口小儿,大胆!” 守卫队长也是一声怒喝:“化外蛮子,你胆敢辱骂本官,你大胆!” “哗哗哗哗”盔甲作响,门口的守卫军已经出动,长矛被提起握在手中,斜斜地直指向整个车马队伍。 这时,只听得车马队伍里有一人哈哈大笑。 一人纵马而出,扬声喊道:“这位将军好大的官威啊!难道,这就是恒昼的待客之道吗?” 此人与其他人的衣着大不相同。其他众护卫皆是一身盔甲护体,跨长刀短剑,弯弓负在背,长矛在鞍鞒。 而此人却一身轻便装束,马鞍上铺着绵软的垫子,没有膈人的长矛和箭壶。身上穿的也是宽袍大袖,衣襟袖摆在风中飘飘扬扬。 守卫队长才不管他这么多,只冷冰冰地说道:“不守规矩的下国而已,你算谁的客人?” 那人大怒,喝道:“速去通报信亲王白胜来迎,吾乃西金第一法师,特来请教!” 守卫队长讥笑道:“请教我们信王爷?你不带兵刃,我放你入城。本官还可以再借你几个胆子,你自行去拜门吧!” 那人怒不可遏:“放肆!风起云涌,遮天蔽日!” 平地间,大风席卷,沙尘在空中呼啸,吹得人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晴朗蔚蓝的空中,凭空生出一朵朵碎云,不断地汇集,竟然结成了一座宽厚的顶盖,将青天白日都给遮挡住了,城门内外,天地为之一暗。 而此时此刻,距离城门遥遥的北方,翠风台上,高鸣正在奋力挥舞着巨尺。巨尺挥舞之间间,汗水四下挥洒。 远远的,高鸣望见了那边的情景,疑惑道:“要下雨了?” 一旁“监军”的绿罗起身望了望,说道:“好像是有人在做法。” 相隔如此之远,高鸣仍能远远望见那边天幕上的异常。而城门之下的众人,无论是军士还是平民百姓,就更加的心中震撼了。 转眼之间,白日便变得昏暗如黑夜。此人仅仅是向天大喝一声,便使得天地变色,莫非是天神下凡不成? 守卫队长心中亦是无比震撼。但震撼归震撼,却职责不能放! 这位不知名的队长抬手做了个手势,后边一人转身向内跑去通报。队长则自己立在城门正中央,右手已经把在刀柄之上。 很快,城门内有“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城门附近的寻常百姓早已见机远远地躲开,城门口大道上一片空旷。却很快地,便被整整齐齐的队列占据。 这是披坚执锐盔甲整齐的恒昼轻骑,他们一身皮甲规整,手持长矛,挂着腰刀和轻弩。他们的长矛已经抬起平举,他们队列整齐,只等一声令下,便可以像那齐发的箭矢,在一瞬间整齐地射出;也可以像那出猎的狼群,一拥而上,分头包抄围杀猎物。 那位宽袖飘飘的“第一法师”眼神微沉。城门大开着,他可以清晰地望见门内整齐的骑兵队列。这些兵卒眼神中确实有些畏惧,但更多的是凶厉和血性。 法师也是没有想到,自己调动这天地般的威势,竟然吓不住他们。 场面一时有些僵硬,却也就此僵持住了。骑兵们坐下的马匹踢踏着前蹄,有些蓄势待发的兴奋。 “第一法师”沉默了一会,向空中喊道:“恒昼信亲王白胜,可敢出来一较高下!” 声音竟然仿若从九天之上传来,声如雷鸣,偌大的京城,雷鸣声竟传遍全城。 “好了!”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城门内传来。 只见一人身着官服,骑着马从城门内走出。有几位官员及随从护卫跟在他身后。 这人骑马走出城门口,说到:“本官乃是我恒昼帝国鸿胪寺少卿班和通,特来迎接西金特使。诸位,里边请吧。” 这班和通四十岁上下,脸色严肃,不苟言笑。虽是一身文官打扮,却有几分武将风采。这或许,是恒昼帝国官员的特色? 那特使队伍的领队向那守卫队长狠狠地“哼”了一声,傲然说道:“不长眼的小儿,可还敢阻拦我等?” 只听鸿胪寺少卿班和通扬声喊道:“城门守卫队长何在?” 守卫队长之前便单身拦在城门正央,此刻正在班和通身旁不远处。 守卫队长上前行礼:“城门守卫第四队队长邓厚在此,恭候大人调遣,全力协助大人办案。” 班和通点了点头,说道:“邓厚队长,你很不错,我记住你了。有劳邓厚队长,将他们武器下了,护送他们进城。” 邓厚队长高声应道:“得令!” 一挥手,左右各有一队士兵整齐跑出,向车队围去。 车队领队大感意外,脸色大变,勃然大怒,高声大喝道:“小小少卿,你敢!” 班和通声音不温不火,却铿锵有力:“我如何不敢!” 守卫将士已经“哗哗”整齐跑出,从两边将车队围住。 “岂有此理!”那领队是个悍勇之士,怒气勃发便提刀在手。 “祁准!”马车内一个嘹亮的声音传出:“放下武器,不可无礼。” 那领队心有不甘:“太子殿下……” “听令!”马车内的人干脆地打断了他。 守卫队长邓厚走上前去,虽然是在马下仰望他,却有一种睥睨的感觉:“这位将军,请将你的腰刀上缴。” “哼!”那祁准一声恨恨的叹息,解下腰刀,很不客气地扔向邓厚。 邓厚干脆利索地一把抄过,语气中带着一丝讥笑地说道:“还有马鞭!” 所有武器全部被收缴,守卫军有序地撤回。 班和通丢下一句话:“本官先行引路,诸位随后跟好。” 这样的迎接方式,实在是太不“好客”了。特使一行人脸色皆有愠色,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即便他们自己有些想法,但马车内的太子却一言不发,连个面都没露。没有太子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贸然行事。 除了一人冷哼道:“原来所谓恒昼修道第一人,不过是个缩头乌龟!” 众人举步欲行,却又被邓厚队长拦下。 “请诸位下马步行。哦,马车没关系,特使贵人可以乘坐马车入内。” 祁准怒道:“这又是为何!” 邓厚云淡风轻地说道:“因为我们要护送你们啊。” 却将“护送”二字说得特别重。 ———— 翠风台上,高鸣收起铁尺,一脸苦兮兮地看向一旁的绿罗:“绿罗,我饿了。” 绿罗说道:“行,看你今天表现不错,回去我亲自下厨,奖励你点好吃的。” 高鸣面露惊喜:“诶,好呀好呀。” “走,下去吧,”绿罗当先向下走。 临走之际,高鸣向缩在一旁角落的金翎雕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脸的耻高气昂。 金翎雕怂在角落没有动弹,只静静地看着高鸣的背影,眸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绿罗,先前我好像听见有人叫白胜前辈的名号耶。” “绿罗也听见了。不用理睬,天下想见我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他算老几!” “哈哈,说得也是。哎绿罗你看,天上那团云散了耶……” …… 第一百零七章 六月的天【二更】 “扁毛鸟,别以为今天绿罗去给师姐帮忙去了,你就能欺负了我!” “喈喈!” 翠风台上,一人一鸟对峙着,双方皆是怒气勃发, 高鸣已经提了铁尺在手,怒气冲冲地斜横在身后,蓄势待发。 金翎雕两翼拱起,如两只大手左右开弓;脖子上一圈颈毛炸开,头颈微缩着,一只森森铁喙,直冲着高鸣。 “哼,扁毛鸟,看来,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知道收敛了。”高鸣真气涌起,随着怒气的爆发,斗志不断高涨。 “喈!”金翎雕的两片铁喙大大地张开,细长的舌头在空中伸直。 “看尺!” “喈!” 一人一鸟几乎同时对冲了上去。 高鸣高高跃起,一尺劈头盖脸向金翎雕砍去。 金翎雕翅膀一伸,一个轮舞,一翅膀将铁尺拍开,右翅紧接着向高鸣兜去。 高鸣就地一滚,滚开了去。贴地一个“扫堂尺”,向金翎雕的双腿扫去。 金翎雕两条腿一蹬地,双翅一展,带起一阵狂风腾空而起。 狂风卷起漫天的沙尘,飓风席卷了沙尘在高鸣面庞上胡乱拍打。 这泼鸟算赖! 高鸣眯着眼睛抬头去望,尽量捕捉金翎雕的身影。只见漫天的沙尘中,一对利爪从天而降,当头扣来。 哼,来得正好! 高鸣的巨尺下垂着,脚下一蹬,向上一跃,巨尺蓄满了力向上一撩,划过一道半月形的乌光向那对利爪迎面撞去。 “轰”地一下,高鸣手上传来一股剧烈的反震,而金翎雕也是一声惨呼。但金翎雕双爪皮糙肉厚,极为坚韧,这一击虽然沉重,却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当下,金翎雕迅速地双爪一扣,牢牢地抓住了玄铁尺。双翅一扇,一下子腾空而起。 高鸣听得金翎雕一声惨叫,心中大呼过瘾。正洋洋得意间,忽然手中玄铁尺一紧,似乎要脱手而去,高鸣赶紧下意识地握牢了。 这下子可就好玩了,等到高鸣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腾空数丈之高了。 “啊————” 这是半空之中传来的高鸣的惨叫。 金翎雕听得高鸣的惨叫,甚至得意:“克嘞——克嘞——” “啊!你个贼毛鸟,你耍赖,快放我下去!” “你个扁毛畜生,快放爷爷下去,一会爷爷拔了你的毛,将你烤了吃!啊——” 只见金翎雕忽然一个俯冲,从高空中如雄鹰捕食一般俯冲而下。这一股失重感袭来,让高鸣惊叫连连。 “快上去快上去,要撞上啦——啊——” 前面正是山上的一片树林,金翎雕明显是故意地,故意等到快要撞上大树的时候,这才猛地向上拉起。高树的顶端几乎擦着高鸣的脚底下划过。 而这一下向上一拉,高鸣只感觉身体猛地一沉,手上几乎要抓不住玄铁尺,差点滑脱摔落下去。 “小金,帅金,金兄,金大爷!小弟错了,你快放我下去!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弟一般见识——啊——” 金翎雕玩得兴起,竟然越飞越远。高鸣将双腿都抬了起来,死死地勾住玄铁尺上,一路苦苦的支撑着。 “金大爷,你别玩了,赶紧放我下去吧!” “救命啊——” 金翎雕有岂会听他的?一路上上下下左右腾飞,仿佛高鸣的惊呼惨叫就是世界上最有趣的美妙音乐,而音调的高低正是由它所控制。它此刻正在尝试着谱出一章传奇史诗来,玩得好不开心。 “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太上老君如来佛祖上帝耶稣各路神仙大佬们。救命呀——” 忽然,也不知道是那位神仙听到了祈求显了灵,金翎雕竟突然安分下来,一下子掉过头去往回飞。中间也不耍什么花招玩闹了,而是径直向王府飞去,并且不断地加速,越飞越快。 高鸣劫后余生,嘴中嘀嘀咕咕地胡说一通:“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上帝保佑,感谢各路神仙。小金,以后我再也不骂你扁毛了!” 小金却一言不发,只是不断拍打着翅膀,奋力疾飞。狂风在耳边呼啸,疾风吹得高鸣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高鸣眯着眼睛,抬起头向小金喊道:“小金,不用飞这么快,慢一点没关系,我还能坚持得住。” 小金“嘎嘎”地叫了两声,似乎十分急切的样子。 高鸣讶异,莫非是遇到危险了,后有追兵? 高鸣向后张望,后边空空如也,哪有什么追兵啊? 又左右四处张望,很快,高鸣便发现问题的所在了。 “喂喂,不会吧,老天爷你别玩我呀!” 只见天上不断有云层在凝聚,这是要下雨的节奏呀! “小金,快,快,再快一点——” 小金“嘎嘎”短促地叫了两声,似乎在回应: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六月的天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这是谁说的来着?太特么对了!高鸣为此钦佩激动得无以复加,简直要泪流满面。 天空在转眼之间就变得黑沉沉的,只听“轰隆”一声闷雷响过,一道亮光划过天际,大雨倾盆而下。 小金无奈地减缓速度,缓缓地落了下去。在豆大的雨点中,小金全力拍打着翅膀,缓慢地向地面落去。 高鸣一跃而下,随后“哐啷”一声玄铁尺被扔了下来,小金“呼啦”一下跟着落了地。 高鸣哭丧着脸向小金问道:“没法子飞了吗?” 小金伸出湿漉漉的翅膀,颇有种两手一摊的感觉。 望着周围一棵接一棵的大树,高鸣只能仰天大喊一声:“坑爹啊!” 大雨瓢泼,一人一鸟在林子里抱头鼠窜。 “前边一块凸出来的山岩!” 高鸣带着小金向那山岩冲去。“呼啦”一阵风吹过,高鸣一马当先冲进了山岩底下,身子缩在里边避雨。“呼啦”一下小金紧随其后,“咔”一下卡在了山岩口子上…… 小金的身子太过庞大,这块山岩又狭窄又低矮,小金大半的身子躲了进来,却还有一小半身子露在外边。 小金歪着头傻傻地卡在口子边缘,大雨冲刷着露在外边的那小半边身子,又顺着湿漉漉的羽毛滑落下去,拉成了一片雨帘…… 高鸣看得于心不忍,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小金的身上:“替你稍微遮挡一下……” 大雨打在了衣服上,又透了进去,顺着衣裳和羽毛滑落,滴成了一片雨帘…… 小金还是老样子,歪着头一动没动,只是眼睛静静地看着高鸣,似乎在说:“这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 高鸣捂了捂脸,抬起头来,问小金:“你说你,天天飞着的,连天气都看不准吗?” 小金喉咙间“咕咕”地发出两声低沉的声音:怪我咯? 高鸣望着外边的大雨,半是安慰、半是叹息地说道:“没事,不要慌,这个季节的雨确实是下得快。但是呢,它收得也快,没事,不要慌!” 然而,他却不知道的是,遥远的京城里,鸿胪客馆内,那位“第一法师”正在发脾气:“贵国皇帝怎么还不接见我们?” “我们大国事务多,陛下繁忙,日程排得满满当当。等轮到你们的时候,自然会召见你们,你们等着就是!” 法师怒气冲冲地指着门外黑沉沉的天空,说道:“我们一天不得接见,这雨,它就一天别想停!” 所以说,小金这样的飞行老手,怎么会看个天气都看不准呢? 第一百零八章 雨不停下【三更】 “钻木取火钻木取火,我钻个屁呀!” 一个小小的山洞内传出高鸣气急败坏的声音。 高鸣本来以为雨不会一直下下去,躲一阵子就好了。然而现实再一次打脸。 什么叫“天有不测风云”?重点就在“不测”两个字上啊! 高鸣见这雨下个不停,小金已经被淋得都看不下去了,高鸣毅然决定带着小金离开那处山岩,重新找一处地方避雨,于是就找到了这么个小山洞。 现在饿肚子还算是小事,主要是高鸣自己的衣服、小金的羽毛,已经湿得一塌糊涂了。 正好洞内还有点干燥的木材,高鸣想起古人钻木取火的典故,便笑着安慰小金:“没事,小金,哥给你生个火。” 没错,无论遇到什么困境,我高鸣总是这么乐观。 然而,就这一钻木,把高鸣的心态给钻崩了。 “还钻木取火……坑爹呢,我去你的!” 没错,二十多年了,高鸣无论哪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没见顺顺利利成功过。 手都磨秃噜皮了,还一点火星子都没见着。焦躁的心态如滔天的大火,一下将高鸣的心态烧得崩塌。高鸣又是踢腿又是甩胳膊发狂,一阵一阵地不断发动终极丢脸技能“无能怒吼”。 小金静静地看着高鸣手舞足蹈,想着:这人类怎么还跳起舞来了呢?跳得可真丑,嚎得是真难听! “哎呀,遭!” 一个不小心,唯一感觉还算好用一点的圆木棍被甩到了水里,彻底弄湿了。 “我靠!贼老天玩我呢?” 明明是自己弄湿的说…… 看着一块块干燥的木板,没有好用的圆木棍也只能无奈垂泪啊。 高鸣颓丧地坐在角落,看着外边“哗哗”的大雨,心中叹息:这得什么时候是个头哇! 要是道士在就好了,火符一点,好歹能把衣服烤干了啊。 诶,对了,火符! 高鸣急忙唤出了茵迪丝:“茵迪丝,救命啊,火符怎么做?” 茵迪丝响应:“收集火符制作方法一千一百二十一条,罗列如下。” 高鸣逐条细细看去。 这个,需要灵力外放…… 这个,需要神念外放…… 这个更夸张,需要十二人结十二天门鸾凤大阵…… …… 一条条看去,越看越失望,这都什么玩意儿! 高鸣急切问道:“茵迪丝,你就不能筛选一下,筛选出我这个修为等级能用的方法吗?” 茵迪丝机械地回应:“进行筛选,得到筛选结果——零条!” 我特么……我去你…… 高鸣那个气啊! “要你何用!”高鸣狂怒。 高鸣恨恨地在山洞的墙壁上、地面上捶打。 “刺啦!” 身后有亮光一闪而逝。 高鸣转头。 “刺啦!” 这回看清楚了,小金额前的那一片金色的翎羽上竟然有电弧闪过。 高鸣万分惊喜:“小金,你会放电!” “咕咕!”小金向上仰了仰头。 高鸣赶紧去拿了块木板来,举起到小金面前:“来来,照这劈!” “刺啦~” “哎哟!妈耶!你别劈我呀你!” 高鸣不断甩着手,手上酥麻酥麻的。 小金一脸委屈:我是劈的木板板啊。 地上掉落的木板确实有一道乌黑的痕迹。 高鸣用脚尖将木板向前踢了踢,鼓励道:“小金,接着劈,使劲电!” “刺啦啦~” 电弧闪耀,小金持续地向地上的木板放着电。 只见那木板确实被电光打出一道一道乌黑的焦痕,可它就是不着火! 你就说气人不气人吧! “算了算了!”高鸣愁苦地深深捂着眉。 小金在一旁“呼呼”地直喘气。 唉,要是有个打火机就好了。之前自己还特意买了一大把,全在唐隋给的储物袋子里。可惜啊,不能发出神念输出灵力,没法子用那玩意儿,取不出来,所以便没有带在身上。 唉!咋办呢! 雨“哗哗”地下,高鸣一身湿漉漉地坐在山洞里,似睡非睡,脑子里有无数画面闪过。 冥冥之中,也不知怎么的,冰翠湖底的那座大阵不断浮现在高鸣的脑海之中。那大阵的图纹在脑海中放大缩小,一遍又一遍地闪过。 当初就是学习了那大阵转换灵力的方法,高鸣才得以脱困。当时可拿了好几块灵石,出去之后还剩了几块。此后高鸣每天出门都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忽然,高鸣灵光一闪,说道:“诶,茵迪丝,你说我能不能构建一个生火的灵力阵?” 对这类问题,茵迪丝向来是不会回答地。 高鸣却变得兴奋起来,已经开始慢慢处于自嗨状态了:“哎,茵迪丝,我觉得可行诶!” 高鸣却越想越兴奋,最后干脆让茵迪丝调出火符、阵法等等相关资料来,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雨不停下。 信王府中,白芷和绿罗撑着伞回了王府。 很快就要开始学府的入试大考了,学府事务繁多,白芷这位大师姐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连带着绿罗也被她叫去帮忙了。 “绿罗,你去休息吧,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小姐,快别这么说。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吗?也都吩咐给绿罗吧!” “哎呀,这些都是学府的事,老让你帮忙,不是让学府占了咱王府的便宜!” 绿罗哭笑不得:“可是,就算我不帮忙,事情还得小姐你自己做啊。” 白芷摇头,理直气壮地说:“我本来就是学府的,为学府办事是应该的;你是咱王府的,给学府办事,不是让学府占了咱王府的便宜!” 这个逻辑好像没什么错,但是…… 白芷掐了掐绿罗的脸:“好了,你去休息吧,今天也没什么别的事了。我去找父亲说说这天气的事。” 绿罗点头,两人就此分别。 白芷找到白胜,说道:“爹爹,这雨都下一天了,那个什么法师太嚣张了!要不你把这雨收了吧!” 白胜一手翻书,一手端着茶喝了一口,淡然地说道:“慌什么,需要我出手皇上自然会有旨意来的。” 白芷嘟着嘴:“哼!我看那家伙气焰嚣张的样子心里就不痛快!” 白胜笑了笑,开解了几句,父女两闲聊着说些闲话。 而不算太遥远的皇宫之内,皇帝看着外边的大雨如泼,笑了笑,说道:“那个什么西金第一法师,脾气还挺大。” 殿内,镂空雕着菊花纹路的金色香炉,冉冉地冒着淡淡的烟,香味铺满整座大殿,香气盈盈,让人闻着心神一片安宁。 皇帝一身轻薄的丝绸便服坐在案前,桌案上一推文书诸物被码在一旁,正中摆了张黑色木盘,上面放着了一小碟一小蝶的点心,还有冒着淡淡热气的清茶。 身后站着两个太监,一老一少。老的手持拂尘,恭敬立在皇帝身后。小的那个正端茶倒水,服侍皇帝。 看衣着,老的那个品阶很高,而小的那个就很平常了。但观其举止动作之间很是自然流畅,并不会因为坐在跟前的是皇帝,而太过拘谨。看起来,应该是经常服侍皇帝的。 听得皇帝说话,小的那个自然不敢多嘴。而老的那个则轻轻上前小半步回应道:“陛下,老奴这便去将这大雨收了,如何?” 皇帝摆摆手:“诶,康公,别急。这雨要收,也该是由我皇祖爷爷收。这大夏天的,下下雨凉快凉快也好,且让那个什么法师任性一回。” “遵旨。那个西金的法师不知天高地厚,要不要略施惩戒?” “不用,他总归是要还的。”皇帝放下茶杯,食指轻轻一抬:“就在明天!” 随后,皇帝语气严肃起来:“传令下去,明天接见西金特使。” 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小太监很有眼力劲地恭声答应:“遵旨!” 随后,便向殿外去传旨。 “慢!”身后皇帝出声喊道。 小太监赶紧回转身肃立听候吩咐。 皇帝补充道:“此事还需要通知到信王府,请信王爷白胜出席。” “遵旨!”小太监领命而去。 “康公。”皇帝以闲聊的语气喊道。 “皇上!”身后的老太监恭声回应道。 “康公,不到时机,你不可出手。明天,没有我的旨意,你就在我身后静静观看即可。除非,我受到生死危机。” “老奴遵旨!” “既然藏了这么久,就不要轻易暴露了,你清楚我的意思?” “皇上放心,老奴明白。” “皇后如何?” “皇上但且放心,皇后娘娘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好。” “嗯。”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在遥远的山洞内,高鸣缓缓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地光芒:“没错,就是这样!” 第一百零九章 鬼火天才【四更】 高鸣激动万分,深吸了几口气舒缓了一下心情,小心翼翼地在干燥的木板上刻画了符篆纹路,凭借用灵石小心精心地布置了一个小小的阵法。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高鸣搓了搓双手,催动亲手设计的小阵。“噗”地一下,一朵小火苗在木板上跳跃而起。 “哈哈,成了,成了!” 高鸣兴奋得手舞足蹈:“茵迪丝,滚出来瞧瞧,谁说我这个修为不能生火的?嗯?从今以后,请叫我鬼火天才。” 这一下,当真是扬眉吐气,意气风发啊。 直到,山洞外传来一道略显疑惑的声音:“咕咕咕?” 高鸣抬头,只见小金正在洞口探头向里张望着高鸣。 高鸣指着冒着火焰的木板,高兴地大喊:“小金,快看快看,哥就说整个火给咱烤一烤嘛。怎么样怎么样?” 等会儿…… “呃,雨停啦?” 小金就在洞口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说:“傻皮,赶紧的,快出来啊,搁里边蹦蹦跳跳的干哈捏?” …… 王府内,闻若柔的房间。 闻若柔正开着窗户,在窗前温习书本。学府大考马上要开始了,说不定就考到上边的一些东西了呢? 绿罗正向这边走来,见窗户大开,向里张望,望见了若柔,于是问道:“若柔妹妹看见公子了吗?” 闻若柔放下书本,说道:“绿罗姐姐呀。你是问高鸣公子呀,今日一早小妹还在翠风台上见到高大哥在练功呢。小妹先行收功,便先回来了,此后就一直在房内温习功课。想来,高大哥也应该是在房内温习功课吧。” 绿罗摇了摇头,眼神中有些担忧:“没有,他不在房内,也不在翠风台。” 今日自己一早去给小姐帮忙去了,回来就不见了高鸣。 虽然只不过一时没找见,但是绿罗还是很担心。因为,她现在已经有些……信不过高鸣了。 想想,第一次找高鸣的时候没找见,然后就听说高鸣被人刺杀了;第二次找高鸣没找见,然后高鸣接着失踪好多天,据说还流落到荒山了;这一次…… 闻若柔看出了绿罗眼里的担忧,安慰道:“姐姐别担心,想来是没什么事的。” 她没有绿罗的感触,绿罗现在是一点也不相信“想来”这个词,对于高鸣,她一点侥幸心理也不敢有,当真是成了惊弓之鸟了。 绿罗摇摇头,说道:“我再去问问别人,去别的地方找找。” 闻若柔提醒道:“姐姐去书楼找过没有,或许在书楼温习功课呢?” 书楼?绿罗迟疑了一下,这还真是没找过。但是…… 绿罗问道:“温习功课?” 闻若柔说道:“是呀,我就经常去书楼查找资料啊。有时候干脆直接在书楼温习功课了。” 绿罗说道:“可是,公子去温习功课干什么,他温习什么?” 闻若柔奇怪地问道:“马上要大考了,他不用温习功课做做准备吗?” 绿罗一头雾水:“他不用考试的啊……” “啊?” …… 远处,山林里。 “阿秋!”高鸣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谁想我了?难道是绿罗?” “阿秋阿秋!” “不对,这是谁在骂我呢!是谁呢?” 高鸣一边尽力维持着火堆的火焰,一边抹了抹鼻子。 小金张开翅膀在火堆旁烤着火。 高鸣上前去摸了摸,小金的羽毛还是湿漉漉的,高鸣有些着急。 天边的红霞已经愈发地暗淡下来了,幸好生起火来了,要不然,没有太阳晒,光凭着微弱的山风轻轻地吹呀吹,这羽毛几时能干?他两几时能回去? “哎呀,小金你靠近点,烤火都不会烤……”高鸣心急地上前去推小金。 “哎哎,小心,着了着了!” “喈!嘎嘎、汪汪!” 一阵鸡飞……应该可以说狗跳,吧…… 天色已经一片漆黑了,京城白日的繁华渐渐褪去——或者说转移到了另一个每夜都张灯挂彩的地方。但至少大部分人家都渐渐安静下来了。忙活了一天的人们如倦鸟归巢,纷纷回到自己的小窝,享受家的安宁。 然而,京城除了皇宫之外,最大的一处府邸,信亲王府,却并不安宁。 信王府内如寻常一般挂满了星星点点的灯火。而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火把在王府内四下攒动。凑得近一些,还能听见男男女女此生彼起的呼喊声。 “高公子!” “高鸣公子!” …… 绿罗站在中央广场正央,一张粉脸板得僵硬,眼神里尽是焦急与担忧。 一路路人马举着火把前来向绿罗禀报。 “绿罗姐姐,没见到高公子。” “绿罗姑娘,我们这边没有发现高鸣公子。” “我们这边也没有。” …… 白芷上前安慰道:“算了,绿罗,先吃饭吧。师弟应该不在府中。” 绿罗愁着眉头说道:“可是,门房说没见他今天出去过啊。” “这么找这么叫唤,他就是在哪个角落睡死了,也该被找出来了。可能出去了他们都没看到,或许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呢,过一会就回来了。” 这时,长青走上前来,向绿罗说道:“绿罗,我已经用灵识扫过府中所有的角落了,没有发现高鸣兄弟的气息。” …… ———— 天色一片漆黑,高鸣伏在小金的背上,高空中,大风吹打着高鸣的衣裳。 “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人一鸟急速向王府飞去,现在已经很晚了,高鸣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唤了。小金也隐约传来“咕咕”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它自己故意发声,还是它的肚子“不小心”发的声。 天色太黑,小金也不敢飞太快,不过总算还是到王府了。 高鸣心中一阵激动,不容易啊! 小金缓缓地减速。高鸣激动地看着下方。 王府中房间都亮起了灯火,就连家仆们的房间也点起了灯火。他们通常是等到府中事情都忙完了,主家已经准备休息了,不需要帮忙了,这才纷纷回到自己屋里,点起灯。 小金缓缓地降低高度,准备落在王府正央的广场空地上。 就在小金“呼啦”一下落下去的时候,高鸣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但此时已经到家,高鸣也没曾多想,因为小金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了。 高鸣一跃而下,“嘿咻”一声,将沉重的玄铁尺扛在肩上。肚子饿了呀! 小金“咕咕”低鸣了两声,又展翅而起。 高鸣向空中招了招手,以作道别。 等会,高鸣忽然发现,小金这个方向,好像是冲着翠风园去的? 这家伙…… 高鸣哭笑不得,算了,这次就不告发你了。 咱自个也得去找点吃的。 高鸣举步向厨房摸去…… 第一百一十章 灯火阑珊的异常【一更】 高鸣有气无力地扛着玄铁尺,摸着饿瘪了的肚子,从广场走到回廊,径直向厨房走去。 忽然,高鸣停下了步子。 不对呀! 高鸣回想起先前在空中看到的王府灯火阑珊,这副画面…… 高鸣仔细回想,终于发现了异常之处。 先前就觉得有些不对,但是没有仔细琢磨清楚。现在走在路上,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这个画面,总算是发现了异常之处。 高鸣还记得,自己第一天来到王府,当天晚上就在王府中迷了路。阴差阳错地,差点被一个刺客给杀死。如此危机,高鸣至今记忆犹新。 而那场危机的起点就是,高鸣在一处宫殿中迷了路。 与王府别处不同,那里完全没见到一个仆人。别处已经掌灯的时候,那里也是一片漆黑。那里仿佛一个被遗弃的角落,没人光顾,夜不点灯。 而今夜,就在刚才,在空中,高鸣清楚地看到,那一处宫殿的深处,有一盏孤灯亮起。毫不起眼的一点灯火,此刻一下子变得极其显眼。 太奇怪了,太异常了。 平时不点灯,今夜点灯?既然点灯,就点了这么一盏?还偏偏在最深处? 难道其实是意外着火了,而自己在空中以为是灯火? 也不对啊,今天可是下了一天的雨的。 高鸣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就是来了小偷也不会点灯玩啊! 啊不对!小偷不点灯怎么找东西?正是看附近没人,才点了灯方便找东西呀! 对,肯定是这样!找白胜去! 高鸣转身,才走两步,又停下了。 这个点,白胜已经睡了吧?而且万一不是小偷呢?又万一,就趁着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小偷拿了东西跑了呢? 要不,自己先行去探查一波? 高鸣心中一动! 会不会有危险? 哎呀大男子汉的怕个球!高鸣转身向那个方向走去。 自己现在也有些身手了,这么重的玄铁尺在手中,舞起来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探查一下小毛贼,有什么好怕的? 高鸣大步流星,气势如虹。 …… 高鸣走入那一片宫殿。正厅是一座恢弘的大殿,左右还各有一座偏殿。再往后,是一片花园。花园格局不小,不如皇宫园林,却也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比得上的。花园中既有古木葱茏,亦有小径通幽。 园中错落着一座座院落,咋一看像是乡野小舍,但其实设计很精细。既有乡野的格调,又兼顾了小资的享受。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先前在空中看到的那一处灯火,就恰好在后边花园最深处的那座院落。 头上星光点点,在雨后洗得澄澈,一叶弯月如钩。 高鸣快步闯过大殿,直向后花园去。 这园子是有人定期修理的,绿草茵茵,小树枝叶规整,露出清幽的小道。 草木之气愈浓烈,人的烟火气就少了。高鸣心中微微有些紧张,却也不多想,顺着小径向里走去。 抬眼看去,园中有古木茂盛,错落立着,在黑夜下涂抹出一片一片的黑影。脚下是修剪得整齐的灌木连成排向前延伸,构建出一条条清幽的小径。 高鸣就顺着这小径,在微淡的月光下,一人独行。 一来高鸣对这里边完全不熟悉,二来天色昏沉,只有暗淡的月光照亮。高鸣顺着小径七拐八拐的,竟然不知道绕到哪里去了。 高鸣唤出茵迪丝,再次提出照亮的请求。 茵迪丝还是满足了他的任性,只是淡淡地光芒完全射不出去,还不如月光能够照亮道路。 不过高鸣此举也不是用来照明找路的,而是来到大树下,向上边照了照,一跃,双手一钩,几个翻腾纵跃间,便上了树。 在树上眺望,与那灯火已经偏了好大一个角度了。 既然不认识路,那干脆不要路了,纵跃着过去吧。 高鸣看准了方向,直接撇开现成的道路,脚踏青青草,拨开灌木丛,直线通行。 其实园林虽大,却又能有多大?走直线很快便到。 拨开枝叶钻了出来,前边几十米开外就是那亮着灯的院子。但在此之前,却先有一座石头垒砌起来的小屋挡在高鸣身前。 小屋四四方方并没有多大,轻轻松松便能绕过去。但是,高鸣却一下子被吓住了,愣在原地。 高鸣心中踹踹地绕远划了个弧线转到石屋正面,果然,没有门,却是一块墓碑。 这石屋不是给人住的,而是某个人的坟茔! 谁能想到,这王府之中,竟然会藏着一座坟茔!就是皇族子弟死了,也不会葬在王府,应该葬在墓地啊。 高鸣仔细去看那墓碑,接着暗淡的光,高鸣也还能辨认出那些个字:爱妻白苏今瑶之墓;白胜立。 高鸣忽然想起丁八四先前对他讲的那些传言。 传言,信亲王白胜和一妖怪欢好。后来,那妖怪死了,这才娶的当今王妃。 那么,这座坟茔,想来就是白胜前妻之墓了吧。这墓中安葬的,是前王妃,同时,也是一个妖怪。 有没有王妃之名尚不知晓,但墓碑上却明明确确地写着,“爱妻白苏今瑶”几个大字。那么,这就是白胜前辈的妻子了。 大概,白胜前辈舍不得爱妻,亦或者,因为自己爱妻是妖怪,天下人都容不下。于是,白胜前辈便将爱妻葬在了自己的后院。 渐渐地,高鸣心中的恐惧也消散了。 高鸣很自然地联想起丁八四和闽娘来,那悲伤又从心底的最深处翻涌而出,仿佛有汩汩的苦汁向上涌,直腌得眼睛发胀。 世人都说妖怪如何吃人害人,提起妖怪咬牙切齿,恨不得拨皮抽骨。可在高鸣的心中,从情感上来说,他却并不会那么想。至少不会那么偏激。 妖怪吃人,人就不吃其他物种了吗?更或者说,人就不吃人了吗? 一开始高鸣经常不自觉地就会回忆起八螅山的经历,除了悲伤,便是感动。有时候高鸣还会自责,甚至还会有些后悔。然而,却唯独没有怨恨。 然而事情已成定数,多想也没用。人死之后需要下葬,有些记忆也要下葬。高鸣就如下葬那般,将那段记忆一层一层地埋在深处。渐渐的,最近也就不常忽然无端地在脑海中浮现了。 可如今,见了这墓,却又被一下子牵引了出来。 “唉!”高鸣一声长叹。 轻轻地抚了抚冰凉的墓碑,墓碑冰凉,一如无情的时光。 高鸣心中想到,既然是白胜前辈的妻子葬在此处,今日自己又恰巧来到这里。不管是机缘巧合也好,还是冥冥之中命运的牵引也好,于理于情,自己都是应该拜上一拜的。 高鸣当即在墓前站好,正了正衣冠,清了清嗓子,清声说道: “晚辈高鸣,今日无意间来到此地,竟然见到了前辈的安息之所。无心打扰,只是听说过前辈的一点点事迹,心中亦有感伤。更何况,晚辈与白胜前辈有故,受白胜前辈的恩典不少,本就该拜祭前辈。只是今日毫无准备,只能为前辈扣几个头,祭祀礼品此后再行补上。” 如此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堆,拜了三拜,又深深地看了墓碑一眼,叹一口气,收拾了情绪,转头望向前方不远处的那片灯光院落。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贼哪里跑【二更】 高鸣喃喃地念叨:“前辈,晚辈来此是想抓住闯入府中的小飞贼的,前辈你在天之灵可千万要保佑我啊。” 说完,从后背上解下巨尺,搂在腋下,弯腰放轻了脚步潜行过去。 啊呀呀呀呀,小贼哪里跑! 很快,高鸣就来到院子门口。远门是锁着的,里边透着灯光,果然是有飞贼偷偷潜入进来了! 高鸣抬头看了看院墙,不是很高。纵身一跃,单手攀上围墙顶端用力一扒一撑,身子轻松而矫健地飞身上去。 高鸣骑在围墙上,先将巨尺打横过来,抱在怀里,再单手撑着墙顶轻轻向下一跃。 落地之时,脚尖先触着地面,身子立马佝偻起来。不等脚跟落地,横抱着巨尺就地一滚,轻轻巧巧地落地无声。 高鸣对自己的此番表现非常满意。想着要是哪天混不下去了,或许可以去做个潜行入室的飞贼,或者悄无声息暗杀的刺客。 想一想还有点帅啊。 高鸣如暗夜里的黑猫一般,踮着脚尖,一溜烟溜到了窗户底下。 高鸣竖起耳朵贴在窗户上仔细聆听,里边却并没有翻动东西的声音。 高鸣心下纳闷了,以自己如今的觉微之境,只要自己集中注意力,即便是里边的呼吸心跳声,也是能够察觉得到的。 可竟然,自己仔细听来,丝毫动静也没有? 但是里边又确实是亮着灯的。里边不管是什么人,呼吸心跳声总该有的吧? 高鸣屏息静气,仔细感应——没有,啥也没有。 怪事! 高鸣纳闷地抬头看了看这窗户,窗户里有灯光安静地亮着,灯火在窗户纸上印出了一个红色的圆圈,又顺着窗户纸晕染开,颜色成无数个渐变色的同心圆。 高鸣左右各个窗户口张望,也没有看到有任何黑影在里边晃动。 高鸣想起以前看电视剧中,暗中探查的人都是在窗户纸的角落上点一个小洞,再偷偷向里边窥探。高鸣有样学样,将手指在嘴中沾一点沾湿,轻轻地去戳那窗户纸的角落。 我轻轻一戳,嗯?戳不动? 一定是姿势不对,再来一遍, 我将手指头沾湿,在窗户纸的角落轻轻一戳…… 还是戳不动。 怎么回事!? 不行啊,不能再用力了,再用力动静就大了,和直接将窗户纸一把扯下来有什么区别! 高鸣擦干净手,仔细打量,窗户纸上连个痕迹都没有! 用手指细细一摩挲,呸!说是窗户纸,这哪里是纸!这是纱布,用好多层薄纱压实的纱布!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这下高鸣犯了愁,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直接冲进去吧?反正自己是来抓贼的,气势也很重要啊,要先声夺人。 高鸣心下还是有些犹豫,情况不明朗的时候,他还是比较怂的。 高鸣犹豫着轻轻推了一下门。 咦?没关好? 高鸣推得并不用力,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房门也并没有发出“吱呀”一声尖锐的响声,而是无声地拉开了一道小缝隙。 高鸣歪着头凑上前去,正要向里边窥视,忽然听见几声“咕咚咕咚”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大口喝水。 高鸣大惊,这响动就来自自己的头顶,距离很近,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的声息。 这人没有心跳、不呼吸的吗? 高鸣惊吓得向后跳一大步,一把将巨尺护在身前,口中大喝:“什么人?”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吓一大跳”。 抬头望去,只见屋顶上坐着一人,背着月光,身影茕孑。月光从她背后洒落,未能清晰地照亮出她的样貌,只勾勒出一个黑影的轮廓。看身形轮廓,像是个女子。 她坐在斜斜的屋顶的最顶端。一条腿垂下,隐没在阴影里。一条腿踩在屋顶横脊上,屈起在身侧。她一手撑在屋脊上,手上似乎还拈着一支草叶。一手支在屈起的膝盖上,手指上还勾着一个大大的葫芦。 她在月光下的头颅微微仰着,垂下一头长发。长发一丝一缕地披散开,细细的发丝在微微的晚风轻轻飘荡。月光描画的轮廓里,没有宽大的袖摆,没有飘扬的衣襟,应该穿的是一身贴身的劲装。 “你,你是何人?”高鸣有些慌张。 这人一直静静地待在屋顶,自己为何没能察觉? 是有反常即为妖!一切的不合常理,都代表的是自己无法处理的危险。 屋顶的女子没有答话,只是抬起手中的葫芦又“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她就静静地微昂着头,面向星空。似乎是闲心雅致一起,在静夜独享星海的广阔深邃与宁静。 高鸣看她没有反应,微微低头一挑眉,小心地说道:“既然这位朋友正在观赏星空,小弟俗人一个,就不打扰朋友的雅兴了。先行一步,就此告辞。” 说完,便举着巨尺挡在身前,缓缓地向后退去。 才后退一步,却听见那屋顶上传来一个冰凉清凉的声音:“我没说让你走,你敢走?” 高鸣立时僵立在原地。 高鸣缓一口气,赔上一张笑脸,说道:“哦,不走……也挺好!嗯,挺好。既然朋友想找个人聊聊天,小弟也乐意奉陪啊。” 那人说道:“你还想和我聊天?” “呃……”高鸣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只听那人说道:“行啊,只要你有这个胆子,上来聊聊也无妨。” 高鸣呵呵笑着说道:“是是,没事聊聊,也无妨嘛。” 那人说道:“你上来。” 这……高鸣迟疑了。不会有什么陷阱吧?勾引自己过去,然后一击致命,杀人抛尸,谁也不知道。 高鸣看不透此人的深浅,只感觉这人应该比自己强不少。要不然自己怎么会毫无察觉呢? 说实话高鸣心中真的有点怕。高鸣在原地蹦了蹦,说道:“朋友,要不你下来,咱坐下好好聊聊天?” 那人说道:“我喜欢在上边,我喜欢高的地方。” 高鸣装模作样:“可是,你那太高了,我上不去呀!” 只见影子的头颅微微一转,似乎看了高鸣一眼。随后,见她将撑在屋脊上的那只手抬了起来,微微平伸着,四指轻轻地招了招。 也没有大风呼啸,也没有灵力汹涌,但就这一瞬间,高鸣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离地而起,一下子便升上了屋顶之上。 等到高鸣脚下站立在屋顶斜面上的时候,那股神秘的牵引便消失了。高鸣身子左右摆了摆,保持住了平衡,点头向那人笑了笑,说道:“多谢这位朋友帮助小弟上来。” 那人坐在上边,高鸣站在下边,还是背着光,还是看不清。只能稍稍看到,这一头青丝真是飘逸。 那人举起葫芦又喝上一大口,问道:“你是府里的?新来的?” 高鸣听了这话,心中猜测,她问这话是不是表明,她不是府里的?却也不能确定。高鸣心念急转,嘴上却回话很及时:“是是,是府里新来的。来了不过几个月时间。” 那人似乎瞥了他一眼,又问道:“不像是下人。” 高鸣说道:“朋友,是朋友,在此长住一段时间。” 那人点了点头,没有接着问,只转头仰望星空,举起葫芦又喝上一口,就此沉默不语。 高鸣静静地呆立了会,想了想,反正也跑不掉。便顺着屋顶斜坡爬了上去,也在屋脊上坐下。只是还是有些害怕,离得远远地坐在另一头。 这回看得清楚了些,确实是个女子。穿的是短袖,皮肤很白。手上绑着护肘戴着手套,手套是露出指节的那种,手指纤长。只是,女子的面貌却还是在阴影中看不清楚。 女子知道高鸣在屋脊的另一头坐下了,忽然出声说道:“你可知道,那边墓里埋着的是一头妖怪。” 高鸣说道:“那是前王妃。” “是妖怪。” “也是前王妃。”高鸣心想,这人怎么这样,都说了那是前王妃,她却老提人是妖怪这档子事。 女子举起葫芦又“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 高鸣心中好奇,喝什么琼浆玉液呢,这一口又一口的。 只见女子喝了一大口之后,举起葫芦向高鸣晃了晃,问道:“喝不喝?” 高鸣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豪气,说道:“喝!” 你敢请,我就敢喝,怕个球! 那女子将葫芦丢了过来,高鸣接过,凑到鼻尖一闻。一股浓郁的刺激性香味直冲脑门。 是酒啊。 香味很浓郁,香气层次很复杂。 高鸣好奇问道:“什么酒?” “混酒。” 高鸣一愣:“汾酒?” 难道我国酒业已经攻占全宇宙了吗? 女子纠正道:“混合的酒。你的口音有点奇怪。” 高鸣:“……” 高鸣小心翼翼地举起葫芦,准备尝尝味道。说起来,好久都没喝酒了。 葫芦刚到嘴边,只听那女子出声说道:“要喝就一大口。” 高鸣:“……” “怎么,不敢?”清冷的声音勾起了一个非常细微的弧度,但是给人的感觉有一种特别的刺激效果。 呵呵,我不敢?我高鸣堂堂男子汉,喝个酒而已,我怕你? 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 “啊~好酒!”高鸣一抹嘴巴,将葫芦抛回:“多谢朋友!” 这酒并不辣喉,而是十分顺滑。但喝下腹之后,却仿佛肚子中纳入了一条火龙。一股无法言说的能量有如熊熊的火焰从腹部升起,涌向四肢百骸,冲入大脑识海。 在这一瞬间,高鸣感觉到有一股无敌的豪气充盈了胸膛。 高鸣向空旷的天空大喊一声:“好酒啊!爽!” 接着,便感觉天地一阵旋转。 月光下,高鸣的身子忽然歪倒,顺着屋顶的斜面向下滚落。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个梦境?【三更】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王府的后院花园的时候,整个天地宛如一只刚刚睁眼的金色的大眼睛。 有轻纱般地白雾在花园中弥漫,金色的光辉斜照,扫过花草林木,扫过一座石块垒起的坟茔了,又扫过一座精致的小院落。 院落的小屋里,高鸣睡得很死,仿佛脸皮都有些浮肿的味道。 冰凉的水将高鸣惊醒,高鸣打了个激灵,摸一把脸上的凉水,睁开了眼。就这一瞬间,眼神又呆愣住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眼睛? 入目的是一双俯视着自己的丹凤眼。眼睛又长又秀美,眼尾微微地上扬,配合着飞扬的眉毛和修长的睫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瑰丽。就仿佛在山谷一线天仰望蓝天,天空蔚蓝而澄净,这时候,一颗皎洁月亮在白天出现了。 那一对眸子,就宛如深海之内常年浸泡洗涤的黑珍珠,是那么的干净,黑白分明。漆黑的眸子里仿佛闪着光,是那么的深邃。目光皎皎,就仿佛一面照妖镜,直直的照透了你的心。 你在这对透亮而威严的眸子下会感到忐忑而又胆怯,但你还是会一动不动地望着它,因为它太漂亮了,让你想起张开蚌壳露出的闪亮珍珠。 这是一双秀美柔媚,而又透亮威严的眼睛。 高鸣从睁开眼睛开始,就傻傻地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眼神呆滞地望着一动未动。直到那双眼睛移开了,高鸣依然感觉眼前出现了太阳的虚影,明晃晃的镀着金色的光圈。 高鸣感觉自己的脚下被踢了一脚。耳边听到一个清凉而又冷淡的声音:“走了。” 高鸣起身,晃悠悠地扶着身旁的桌子稳住身形。 眼前还残留的太阳的虚影晃得自己有些头晕。 高鸣扶出了门框,眼前正是自己熟悉的红日初升的场景。 阳光才透出了天地间,雾气朦胧下,天地间仿佛只刚刚好照亮了一半,有种梦幻般迷离的美。 白雾中,前方有一个挺拔料峭的美女的背影。一头青丝如瀑,披在后背,黑紫色的贴身短袖干脆利落,短裙下是一双长裤包裹的长腿,脚上一双皮靴,皮靴很长,几乎要包到膝盖。 这身打扮,可与恒昼的风情大为迥异。 高鸣头脑还有些恍惚,还能依稀记得自己现在在王府,在那个经常无人的宫殿后院花园。 大脑似乎还没有回复运转,高鸣跟上那背影,向浓浓白雾中走去。 花园里草木的花瓣叶片上沾着一点点一汪汪露珠。小径曲曲折折,却在那女子的带领下,两人很快便走出了花园。 眼前是熟悉的宫殿建筑,离开花园之后,似乎做完了一场大梦,梦境随之消逝,高鸣的脑子也随之苏醒过来了。 高鸣赶上几步,紧跟在那女子身后,问道:“这位……朋友,你到底是?” 女子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昨天我请你喝了一顿酒。” 高鸣想起来了,是的,在屋顶上,自己喝了这位胡娘的酒。 准确地说,自己只喝了一口,就滚下来了。连当时滚落下去的时候,从屋顶摔到地面是个什么感觉,都不记得了。 好凶险啊! 这要是万一这女子真的是个什么歹人的话…… 没有什么可万一的。这女子实力那么强,真要是个什么歹人的话,随便一巴掌自己就嗝屁了,连声响都不带有的。 高鸣赶紧回话道:“多谢这位朋友的酒。那个,你到底是?” 那女子接着说道:“你要记得回请我一顿。” 高鸣回道:“好的,一定一定。那么,你到底是?” 那女子轻声说道:“园子里埋着的,是我阿妈。” 高鸣回道:“哦哦,是你阿妈。那么,你到底是……” 等会,白胜去世的那个妻子,是你阿妈? 高鸣惊讶道:“什么?是你阿妈?哦,我知道了,原来是大姐啊!”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女子回应道:“大姐?” 高鸣说道:“你是长青大哥的大姐,对吗?” 女子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白芷的小女孩?” 高鸣笑道:“当然认识。她是我师姐。其实就是个小妹妹,非得让我叫她师姐,还成天地总算计着想让我干脆叫她姐姐。” 女子在前边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是她。” 接着,女子说道:“我是她大姐。” 那当然了,你是长青大姐,也是白芷大姐嘛。 只听女子随后说道:“我不喜欢白青,白芷丫头倒是挺讨人喜欢的。” 高鸣奇怪地问道:“长青大哥挺好的啊,大姐为什么不喜欢他?” 女子微微转头瞟了他一眼,说道:“比如说,他就没有你这么嘴甜。而且,他太正派,不讨喜。” 太正派?这算什么……不喜欢的理由? 和这位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却素未谋面、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大姐聊天,高鸣竟然破天荒地没有觉得有多不自在。这放在高鸣身上,简直有如奇迹。 聊过几句之后,高鸣感觉,这位大姐看起来脸上冷淡,但其实还挺好说话的,并不是那种半天不出声的冷淡性子。 只是,她的语气有些老成。比如,她叫白芷叫丫头,说白芷讨人喜欢,白青不讨喜。而且性格也有些怪怪的,她不喜欢白青的理由只是因为白青太正派…… 总而言之,大姐是个怪人,而高鸣却很意外地与大姐挺合得来的。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由此类推…… “我先去找王爷,你怎么打算?”大姐问高鸣。 高鸣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我昨天一整天没怎么吃饭,我先去找点吃的。” 大姐的眼中似笑非笑:“喝了我的酒,还用得着吃饭?” 听大姐这么一说,高鸣才发现,肚子确实好长时间都没发出“咕咕”的叫声了。高鸣摸了摸肚皮,有些纳闷,还真是不怎么饿了。 这边正说着话呢,忽然前方远远地传来白芷惊喜的声音:“大姐!” 高鸣抬头一看,只见白芷化为一道白虹,一闪便冲了过来,一下子投入了大姐的怀里。 大姐比白芷要稍微高一点点,而此时白芷更是特意放低了身子,双臂紧紧地环抱在大姐的腰肢上,脑袋在大姐的胸前左右摩擦撒着娇。 只听白芷以似嗔似娇的语气嘴中念叨:“大姐,你怎么才回来啊。小金都回来好长时间了,我左等啊右等啊,左等啊右等啊,大姐怎么还没回来。大姐,我都想死你了!” 高鸣在旁边看着,一直以来面容如前年寒冰一般冷冰冰的大姐,嘴角上竟然勾起了一抹令人惊心动魄的微小的弧度! 高鸣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摆了。 大姐轻轻地抚摸着白芷的秀发,说道:“看你,都多大人了,还撒娇,还当着你‘师弟’的面。” 嘴中责备,语气里却全满是宠溺。“师弟”两个字咬的略重,调侃之意十足。 白芷白芷抱着大姐不放,只转过头来看着高鸣惊叫道: “呀,高鸣!你个坏小子,你知道昨天我们找你找得多辛苦吗?绿罗都快担心死你了!要不是看你今天给我把大姐找来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高鸣有些讶异,也有些慌张:“你们昨天找我找了很长时间?那我,我……” “我什么我啊,还不快回去,要不绿罗就要号召大家去街上搜城了!” 高鸣连连说道:“好好,我马上去找绿罗。” 高鸣说完,便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大姐看着怀里紧紧抱着不放、还不停扭动的白芷,无奈地说道:“行了,你抱够没有,我还要去找父亲呢。” “嗯~抱不够,怎么都抱不够!”白芷享受地闭着眼趴在大姐胸前,脸颊紧紧地贴在大姐身上,懒洋洋地说道:“大姐,我陪你一起去找父亲好不好?” “好!那你也得放开啊。” “嗯~再等一会……”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好活儿【四更】 “小师弟,小师弟!小师弟?” “哎呀,怎么还在吃东西啊,快别吃了,赶紧走赶紧走。” 房内,绿罗正一脸心疼又关切地为高鸣摆上各种美味吃食,而高鸣就坐在桌前狼吞虎咽。才吃完一个,绿罗又递上一个。高鸣则来者不拒,绿罗递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皆是美味! 高鸣吃得欢畅,嘴巴里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鼓鼓的。就在这时,房门被白芷一脚踹开了。 “哎呀,小师弟,别吃了赶紧走了!” “唔唔唔?”高鸣嘴里实在塞得太满了。 绿罗心疼地说道:“哎呀小姐,你再让公子吃一会嘛,他昨天一天都没吃饭了。” “哎呀一天不吃饿不死的,走啦走啦!” “小姐……” “绿罗!你叛变了!” 高鸣总算将嘴中的食物咽下,喝一口水,问道:“小师姐,又怎么啦这么急急火火的?” “当然是,带你出去玩呀!” “师姐你说实话!”高鸣明显不信。 “当然是实话啦,带你去皇宫玩玩!”白芷眼神中闪着狡黠的光。 “不去!”高鸣看得很透彻:“皇宫有什么可玩的。” “皇宫宫女无数,美女如云哟!”白芷引诱道。 高鸣看了看白芷,又回头看了看绿罗:“皇宫的美女,有……绿罗好看吗?” “呃,这个自然是没有的,绿罗永远是最可爱的。但是……” 忽然,白芷的脸色转为凶险,厉声喝道:“你去不去!” “去去去!”高鸣终究还是屈服于郡主大人的淫威之下,无奈地说道:“可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话是越老越难听了啊!”白芷冷哼道:“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为你的皇帝兄台两肋插刀吗?我告诉你,今天,就是你皇帝兄台需要你鼎力相助的时候了!赶紧收拾收拾,出发!目标,皇宫!” “唉,行吧。”高鸣搓了把脸,嘴中轻声嘀咕:“我这样的菜鸡能干啥啊。” 白芷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道:“当个炮灰也是好的嘛。” 绿罗在一旁委屈巴巴:“小姐,让公子吃了这点再走吧……” “绿罗!”白芷瞪了绿罗一眼,最后甩了甩手:“行行带着路上吃!” 不多时,信王府门前,一辆打着王府标志的马车向皇宫驶去。 而就在差不多的时间,鸿胪客馆门前一辆华贵的马车也启程向皇宫驶去。 …… 上午的太阳灿烂,皇宫内一片金光灿灿,那是各个宫殿黄色的琉璃瓦所反射出来的光芒连成了一片。 太和殿威严堂皇,占地广阔。殿内金碧辉煌,气度恢弘。 皇帝高高地坐在龙椅上,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一老一少两名太监。 侧前方有一把小金椅,那是特意为白胜而布置的。但白胜今日没有来,椅子上坐着的是白芷。白芷抱着一柄长剑静坐,满面庄严,也有一股威严显露。 高鸣背着巨大的玄铁尺,静静地立在白芷身后。 满朝文武大臣分立两侧。 正中站着四个人:当头的是一个一身华贵礼服的阳刚青年。一头长发狂放,浓眉虎目,阔面宽额,血气方刚,又俊逸非凡;身后一个宽袖高领、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有出尘之态;后边一个侍女模样的柔媚女子,一看就是很“贴身”的那种;还有一个一身锦衣、管事模样的小矮老头,很瘦很精神,皱纹很深却很少,满头青丝没有白发。 场间的气氛有些沉闷。大殿内众人整整齐齐排得满满当当,却殿中一片安静,显得十分压抑。 底下各位大臣时不时地有人不满地瞥一眼中间的那伙人。更准确地说,是不满地瞥着那四人中广袖飘飘的中年男子。 仔细去看,中年男子与其他三人之间的距离也有些微妙,似乎单独将自己从这个小团队里摘出来了一般。而其他三人则全然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只低着头在这份压抑中默然承受,完全没有挺身而出、分担着扛一扛这份威压的表现。 皇帝静静地坐在最上方的龙椅上,龙颜威严,看不出喜怒,只能感受到如山一般的威压。他的眼睛淡漠地望着下方,你感觉不到他目光的焦点在哪里,但你又隐隐地感觉他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注视着你。 白芷坐在特赐的椅子上,长剑拄地,守护在皇帝的身前。一对晶亮的眸子,牢牢地锁定在中年男子身上。高鸣在白芷身后,紧贴着白芷而立,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场中的四人。这四人,哪一个他都不放心。 场间分明压抑得如山之将倾,那中年男子却始终神态自若,丝毫不受影响。 只听他出声说道:“看来贵国的信亲王徒有虚名,所谓天下道法第一,原来不过是缩头乌龟第一。” 此人,正是所谓的“西金第一法师”,方才敢在大殿之上大放厥词。 诸位大臣皆面露忿忿之色。但他们深知皇帝的性子,皇帝没有开口,他们也没有擅自出头。 皇帝却始终沉默着,神态未变,旁人皆看不出此刻的想法。 白芷只是冷眼看着那法师,静静地没有言语。但通过对白芷的熟悉,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高鸣能够清晰地感觉得到,有怒火在白芷的内心酝酿。 “哈哈哈哈,看来本尊今日是要扫兴了。可惜呀,当真是可惜呀!”法师在大殿内独自表演。 “啧啧啧啧,恒昼,真是令人失望啊。随便来一只小猫小狗也行啊,替本尊稍稍解解闷。看来,恒昼无人啊!” “所谓的恒昼大帝国,威名赫赫,却竟然如此无聊。那本尊也只能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了。” 法师在大殿内随意地走动,他将宽宽大大的袖袍张开,仿佛在深情咏唱,又仿佛在歌颂这天地。 “魂兮,来兮,九幽之渊,是本尊——在召唤你!” 大殿内,有风,在起舞;有寒意,在凝聚。光明的大殿内,凭空现出了一团阴影。它旋转,它舞动,它渐渐化成了一个人形。 高鸣心中一动,白芷带回来的瓦罐,里边的东西与此一模一样,就连这阴寒的气息也没什么差别。 黑影成形,居然吱吱呀呀地开了口,声音沉闷得如地动。 “恐惧降临了这个世界!” 法师回应道:“是我召唤了你。”” 黑影说道:“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战栗。” 法师答道:“那是怯懦者的恐惧。” 黑影说道:“生命总是容易流逝。” 法师答道:“流逝的才是真的生命。” 黑影说道:“我的爪牙在渴望着血腥。” 法师答道:“那是我将要赐予你的欢乐。 黑影浮上上空,嘶吼道:“我可以开始我的狩猎了吗?” 法师鬼魅一笑,看向皇帝,说道:“那要看皇帝陛下的意思了。” 大殿安静下来了。 皇帝始终是那副表情一动未动。忽然,皇帝的嘴唇微动,一道喝彩声响遍整座大殿:“好活儿,赏!” 随着话音出口,皇帝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轻笑。 就仿佛看街头杂耍,卖艺人敲着锣,猴子翻着筋斗。看官看得开怀,掏出一个大大的铜板,“当”的一声丢到了卖艺人的锣上:“好活儿,赏!” 法师竟一点也不见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嘴角咧开,牙齿白森森的。 法师对黑影说道:“听到没有,皇帝陛下说了,赏!” 那黑影在空中翻滚了两圈,大笑道:“呵呵哈哈哈哈,我享受恐惧,但我更喜欢血腥!” 黑影下半身拉扯出了一道黑烟,径直向皇帝冲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殿前斗法【一更】 “大胆!”众位大臣勃然大怒。只是,大殿内无人可带兵刃上殿…… 除了,白芷和高鸣。 只听“噌”的一声,白芷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如一道光影掠过,白芷仗剑截下了那黑影。 白芷手中剑光一闪,只听“乒”的一声,黑影倒飞回去。 皇帝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遍整座大殿:“众爱卿不必激动,有姑奶在此,且看这西金法师如何表演。” 只听法师轻声说道:“仆役,你还在发什么呆?” 空中的黑影一声怒吼,咆哮道:“小丫头片子,死!” 当即,一仰身子,便要从空中俯冲而下。 却才要动弹,空中已经有一道白影闪过。那黑影倏然一惊,浓浓的黑气凝在身前,凝成了一面圆盾。 “轰隆”一下, 黑影再一次倒飞出去,恨恨地撞在大殿金柱上,撞得黑烟丝丝缕缕地四处飞散。 白影毫无停顿,从空中折返闪下。剑光如艳阳下的银镜一般闪亮,直向那法师抹去。 如此突如其来地转变,那法师丝毫不见慌张,脚下一点,身子轻若无物一般向后飘去。白芷紧追不舍,追击而去,剑光织成了一道剑网,向那法师不断劈斩。 那法师身轻如燕,左右飘忽,轻盈地闪避。白芷手中剑芒闪烁,道道寒光在空中掠过,剑光连成一片。 那金柱上的黑影缓过神来,一声咆哮怒吼,化作一道黑烟,直取白芷后心。 白芷的剑光向那法师紧追不舍,黑影扑来,白芷置若罔闻。黑烟才要及身,还不见如何动作,又“轰”地一下,化成为一团圆滚滚的带着烟气的黑球,被拍了回去。 黑球好不容易变回了黑影,怒气更盛,身子升到半空中,便要再向白芷扑去。忽然一抬眼,只见那边剑光绵密,如一张绞杀的大网,几乎无处下手。 黑影犹豫了下,重新怒吼咆哮了一声,转过身向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扑去。 皇帝身后的老太监微微一动,却又被皇帝悄无声息地制止住了。 只见那黑影才扑到金阶前,又是一道白影闪过,白芷那张眼中含煞、面上带霜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剑光亮起,黑影慌忙将黑烟汇聚,“乒”的一声,黑影又如皮球一般被拍飞出去。 黑影在空中“啊啊”地叫唤着,拼命想要止住身形。 而这一次,白芷却并没有放过它。 白色的身影追了上去,一道剑光从黑影中间划过,世界安静了下来。 白芷身形落地,一双冷冰冰的眼瞬间锁定了那法师。 法师清声笑了起来:“奴仆,本尊要你何用?” 只见空中被斩成两半的黑烟去并没有消散,两团黑烟各自汇聚,竟化成了两个黑色的人影。 两道黑影一齐向法师鞠躬:“为您服务。” 法师说道:“去吧。” 那两道黑影转身向白芷扑来。 白芷跃起,出剑,落地,反手背剑。 一气呵成。 空中剑光闪过,黑影再次斩成了黑烟。 黑烟散乱却不消散,而是蠕动着,又在空中各自汇聚,化作四道人影。 四道人影同时向下方的白芷发出一声咆哮。 白芷冷冷地观望着,负剑以待。 四道人影分散开,分头向下扑去。却不是扑向白芷,而是竟然想越过白芷,直接扑向皇帝。 白芷身形一动,四道剑光,在四个不同的方向,几乎同时亮起。 黑烟被击溃,却又再次汇聚,化成八道身影。 八个黑色的影子仰天大笑:“我们的军队无穷无尽,哈哈哈哈……” 白芷嘴角勾起了一道冷笑,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轻蔑。手腕一翻,八道真符出现在手中,立时化为八道火光,分头射向八个黑影。 黑影的笑声还在殿中回荡,便已被八道火光点燃。 火光将黑影焚烧殆尽,连半点青烟也无。 而就在大家抬头仰望黑影之时,法师的身影突然掠至白芷的身前。 法师手中亮着光芒,熠熠如白日! 白光瞬间射向白芷,白芷双手推剑,横在身前,“轰”地一声响,随后整个大殿都能听见宝剑剑身“嗡嗡”的震颤声。 白芷身形倒飞,脚下飞速点动,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此时已经退至皇帝的金阶之前。但那法师并没有停手,身形紧跟着冲了上来,明显是要乘势追击。 法师双手各亮着一团白光,却又避开了白芷,径直向皇帝冲去。 白芷脚下一点,身影横移,一下子又挡在那法师身前。 长剑劈头向法师斩去,法师双手举起白光相迎。剑芒闪烁,白光交错。两人近身厮杀,纠缠在一团。 大殿内光芒闪闪,两人在短短时间内,不知你来我往交手了多少回合。 终极还是法师身手不敌白芷。白芷的剑光从那法师的腰际拦腰斩过,剑光不止,又划了个“之”字折返回去,从法师的左肋横斜闪过右肩。 如此恐怖的拦腰斩断方式,却场中并不血腥。那法师身躯断成了三截,却并没有鲜血流出,甚至还能看见他脸上微微一笑,嘴唇微动着说道:“日光,永恒!” 法师身形一晃,一下子又变成了三个一模一样的人来。 三个人一人嘴中蹦出一个词来: “多谢!” “小姑娘。” “赐我重生。” 三人双手同时亮起熠熠的白光,分三个方向包围着向白芷扑去。 白芷的剑光更快了,织成了一张细网。而六道白光挥舞着,如一波一波的潮水,将剑网盖住,并不断地向内挤压。 高鸣心中微微紧张起来,右手握住了巨尺的尺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光芒交错掩映中的白芷。 觉微之下,透过那一道道交错而过的光芒的缝隙,白芷的身形变得清晰。白芷的神情平淡如素,眼中有几许凝重,却并不曾表现出紧张。 高鸣心下稍安。忽然只见白芷的发间微微一动,一道紫色的流光悄无声息地飞快窜出,绕过了围攻的三人,向大殿中间的那三人划去。 这是……难道师姐想要围魏救赵? 却见那被包围的剑光一瞬间大亮,编织的剑网扩张着急速向外撑开。 那将白芷团团包围的“三个法师”也是猝不及防,身形急退,却哪能退得过剑光?瞬间身躯被剑光笼住,绞得稀碎。 紫色的流光早已经刺向殿中央的三人。那紫芒的去向,却并非是要扑向场中的西金太子,而是太子身后的那个不起眼的管事模样的矮小老头。 紫芒短小却精粹,锋锐之气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得到。紫芒精准地直取老头的眉心。 老头眉间额前有三道深深的皱纹,粗粝的眉毛如箭羽一般斜插在额骨上,张扬地指向天空。 面对激射而至的紫芒,这个矮小干瘦的小老头眼神一凝,干巴巴的嘴唇里吐出一个字:“定!” 紫芒在闪亮,光芒在流转。 它仿佛在拼尽全力不断地旋转,却始终停在了老头的额前,不得寸进。 白芷右手负剑,左手掐着剑诀,全力催动那枚小巧的飞剑。飞剑上的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凝聚,越来越精粹。 那老头眼神凝聚,仿佛有浩瀚无穷的念力在眉心凝聚。 这是一种凡人无法观看得到的角力。 老头眉心的那处空间仿佛被晃动了,空气中有一圈一圈的涟漪连绵地向外扩散开去,又在几寸之间消弭于无形。 大殿安静无声,却又仿佛有洪音滚滚如雷。 白芷真元涌动,剑诀不断发力。 有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动起老头的发丝飞舞。 忽然,紫芒绽放出一大片紫光,而紫光面前是同样一大片的无形屏障。紫光落在屏障上寸寸消弭瓦解,屏障晃动了一下,仿佛一面空气荡了个涟漪。 紫色飞剑倒飞而回,落入了白芷的指间。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果然是你【二更】 白芷冷笑道:“果然是你!” 那老头开口道:“姑娘年纪轻轻,慧眼如炬,佩服佩服。” 白芷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只见白芷先前剑光大亮,一瞬间斩碎的三个人影,却哪有鲜血肉块洒落?全都光影一晃,化为了虚无。 那小老头上前一步,苍老而洪亮、恍若漫不经心却又极富威严的声音传遍了整座大殿。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本尊才是西金第一法师。不过,料想今日之后,本尊就是这天下第一法师了。” 白芷轻蔑地冷笑:“大言不惭!” 小老头,不,西金法师大笑道:“久闻恒昼剑道的威名,今日一见,确实有些妙处。不过,小姑娘,你的剑,还是太轻了。挠痒痒,还能凑合凑合。今日,本尊就让你见识一下,日光神之剑!” 只见那老头屈指一弹,一道流光激射向白芷。白芷手掌一张,手中的紫色“发簪”化为一道紫色的光芒迎击上去。 流光被紫芒打散,而紫芒也倒飞而回,被白芷伸手接住收回。 老头微微一笑,屈起两指,两指依次连弹,两道流光依次飞出。 白芷手一甩,紫芒飞出,打散一道流光。同时右手手腕一翻,亮出长剑,一剑将飞射过来的另一道流光劈散。 那老头嘴角吟着笑意,屈指再弹。白芷手中紫芒飞出。 却又有两道流光飞射而来,一道射向白芷,一道射向皇帝。 白芷脸色发白,手中长剑飞出,迎向射向皇帝的那道流光。“当”的一声剑身脆响,流光消散。却还有一道流光,径直扑向手无寸铁的白芷! “师姐!”高鸣一直紧紧关注着这场间的一切动态。见白芷长剑脱手,高鸣立马便知道了白芷的心意,一时间不由心急如焚。 一闪身,背负着深海冰心玄铁尺的高鸣,挡在了白芷身前。 “叮”的一声响,流光撞在宽阔的玄铁尺上。小小的流光,竟恍若九天雷神的重锤,将高鸣撞飞出去。 高鸣身不由己地向前飞扑出去。 白芷一把将他抱住。 打散了空中流光的紫芒失去了牵引,“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是一柄纤细的紫色发簪模样的沉重飞剑。 高鸣“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喷在了白芷身上那紫色流苏白底丝绸的对襟长衫上。高鸣的头无力地趴在白芷的肩上,鲜血从口中涌出,落在白芷的肩头,又顺着衣服滑落后背,白色的丝绸染得半面血红。 皇帝有些愠怒:“放肆!敢在我恒昼伤人?” 周围有大臣沉息运气,只等皇帝的一声令下。 那法师对此视若无睹,向皇帝鞠了一礼,说道:“切磋交流之下,弱者难免吃亏。” 转过头,得意地向白芷点头示意了一下。目光扫过高鸣背上的玄铁尺,玄铁尺黑沉光亮,倒有几分奇异。不过那法师也不在意,用尺的人已经吐血萎靡不振了。 白芷的肩头,高鸣轻声说道:“不好意思啊,师姐,把你衣服弄脏了。” 白芷训斥道:“蠢货,给我闭嘴!” 白芷双眼如冰锥般死死地盯着那法师。 只见那法师抬头傲然扫视四周,说道:“我西金确实降于恒昼,恒昼的兵力在当今天下确实举世无双。但,我西金也是传承千年的大国。本尊此番出关,就是要来敬告恒昼的各位英豪,莫要太过得意!” 皇帝静静地看着法师那傲然得意的模样,愤怒阴沉的面色之后,却有一丝讥笑从眼底一闪而过。 只是场中没有人捕捉到这一丝讥笑,大家都以为此刻的皇帝陛下已经龙颜大怒了,都铆足了劲憋着气,只等皇帝的口令一出便第一时间冲上去,在皇帝面前表一表忠心。 却不想,那法师都已经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牛都快吹到月亮上了,皇帝还是没有动静。众臣子们也只能暂时先按捺住。 法师环视周围,呵呵,恒昼的蛮子们,果然被自己的无上神通震慑住了。法师想起月殿殿主的话,心中暗下打算,不妨再给他们看些厉害的,吓唬吓唬他们。 当下,法师一声轻笑,说道:“恒昼兵马虽强,但我西金如今也不同以往了。需知,沙场能厮杀的,不止有血肉之躯,还有阴魂恶鬼!” 法师拍一拍手掌,大殿周围,忽然有阴影在地面显现。阴影从地面立了起来,一个一个爬起,竟然组成了一支暗影部队,将大殿围了起来。 举目四望,密密麻麻全是黑色的影子。场中大臣虽多,却仿佛这恒昼的朝堂已然让黑影攻占了。 诸位大臣直到这时才开始心中惴惴。那暗影数量之多,一时难以估量,竟将殿中所有人都包围了起来。 场中诸位是见过白芷和暗影交手过程的。看起来好像暗影被白芷吊着打,但不是所有人都有白芷这样的实力的。而且那时候也只有一个暗影。 一时间殿中微微有些骚乱,一些不曾修炼的文臣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法师看着众人脸上的惊惧之色,一时心中畅意至极。 法师双手向天,如歌如颂:“这就是我西金的终极秘密武器,这就是神魔之力,鬼神之兵!” 皇帝低沉的问道:“怎么,你西金降国,是想造反吗?” 语气中包裹着浓浓的一团怒火。 法师微笑着说道:“不敢不敢,本尊只是来给恒昼的诸位提个醒,扬一扬我西金的威风,顺便,取走天下道法第一的名号。” 众大臣大怒,有性子激烈一点的武将真气从体内迸发出来,吹动衣襟猎猎作响。 而就在这个时候,本来满面怒容的皇帝却突然笑了,所有的怒气烟消云散,眼神变得漫不经心起来,仿佛在闲暇之时观赏庭前的鲜花是开了,还是落了。 只听皇帝笑道:“你要扬你西金的国威,来恒昼可是找错地方了。至于你要天下道法第一的名号……” 皇帝一点头示意法师身后的大殿门口,说道:“?,天下道法第一就在那里,你问他要去吧。” 那法师心中一惊,急忙一个转身。 只见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施施然地走进殿来。 男子高冠博带,一件对襟的长衫礼服款式随意,却穿着工整。白色衣服上绣着浅淡的刺绣,那是浮云的图案,以及,一条吞云吐雾的四爪的蟒! 男子的两鬓有两缕银白的雪线,他昂着头,对周围层层叠叠的黑影视若无睹,眼中只有最上方龙椅上的皇帝。 他一步步走上前来,与法师擦肩而过。 法师心中一动,好机会啊。却在擦肩而过最佳的时刻,心中忽然一阵悬空,并没有抓住机会出手。待白胜走过去之后,就是想出手也晚了。而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不知道什么时候,鬓角好像有冷汗渗出。 这是白胜,他心中十分确定,这就是白胜! 这一刻终于来了!今天过后,白胜的名字将湮灭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之中,天下所有人传唱的,将是我的名字!白胜,将会成为我的垫脚石,助我踏上云端,走上神坛! 白胜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都皇帝的阶前,恭声见礼道:“臣白胜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站起来伸手示意:“皇叔祖快快免礼,那位号称西金的第一法师,可是等了你很长时间了。” 白胜淡然答道:“皇上,宵小之辈,何必在意。” 皇帝带头大笑起来,笑得肆意,简直要失了皇帝的身份。 恒昼众大臣齐声大笑。重重的黑影包围中,不管是文臣武将,无人不笑得畅怀。威严的大殿内,一时间充满了欢乐的——讥笑声。 法师一张枯老的脸上涨得通红。他怒气冲冲地高声喊道:“白胜!乌龟终于冒头了,今日之后,你就不是什么道法第一了!我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道法!”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白胜是也【三更】 法师好歹也是修行多年的老修行者,虽然心智年龄远远小于其实际年龄,却也不会随意地口吐粗鄙之词。 他本就是一枚道痴,对道法切磋很是重视,又怎么会在切磋之前不顾身份风度,说出“乌龟冒头”的话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白胜出现,从白胜漠然无视地从他身边走过,他就感觉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愤怒。有点像,气急败坏的感觉……亦或者,是焦虑? 不,是紧张。他如此安抚自己。白胜毕竟是威名远扬的老前辈,紧张一点也是正常的。 这个西金法师也不全是那种无脑的跳蚤。试问,天下有谁能甘于寂寞闭关五十载?而他做到了。这种心态,岂是常人能比? 这位法师很快发现自己心态的问题,并立刻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即便,白胜完全没有理他;即便白胜从出现到现在从未看过他一眼;即便自己被全然无视,他也不再恼怒,只是静静地看着白胜,心如止水。 何必着急呢?这一战,白胜逃不掉的。只有弱者,才会在战前着急,因为他们没有必胜的信心,所以急着彰显自己。而自己,显然就像是那黑暗中的金子,总是要发光的。 白胜确实没有搭理他,因为白胜听到了白芷的呼喊。 “阿爹,快来看看小师弟。” 白胜走过去,将手掌轻轻地放在高鸣的肩上。高鸣感觉有暖暖的气流在身体内流转,心肺间的疼痛如在温水中浸泡了一般,疼痛舒缓了,渐渐消失了。 西金法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暗喜:好,很好!白胜耗费了真气为那傻小子疗伤了,自己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时间不长,很快高鸣的痛苦舒缓了。 白胜收回手来,向白芷说道:“芷儿放心,伤得不重。” 高鸣抬起头说道:“多谢前辈。” 白胜说道:“好好休息。” 于是,白芷扶着高鸣在椅子上坐下。 白胜转身,终于去看那西金的法师了。 西金法师笑道:“久闻信王爷大名,今日特来领教信王爷的精妙神通!” 白胜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白胜眼中一派平静,无喜无怒。白胜面朝法师,轻轻向前走了两步。 西金法师后退两步,笑着说道:“王爷,你我既然要斗法,还是不要靠得太近的好。” 白胜不答话,又向前走了两步。 西金法师急忙跟着后退两步,笑道:“王爷,你若是想靠近了之后下手偷袭,未免有失身份,方法也太过拙劣了点。” 白胜静静地上前两步,西金法师赶紧后退两步:“王爷,你我斗法堂堂正正,不必耍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道伎俩!” 白胜静静地向前走去,西金法师不断后退。 西金法师神态间的平静被打破了。他的发际间有汗水渗出,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了起来,他的眼神变得慌乱而焦虑,而那慌乱又一点一点地变成了凶狠。 西金法师恶狠狠地嘶声喊道:“白胜!别再过来了!再过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白胜云淡风轻,如在庭院中散步,步伐间不快不慢,不急不缓。 西金法师步步后退,怒吼道:“白胜!再向前,我可就出手了!你可别说我偷袭你!” 白胜不答,只是向前。 西金法师狠狠地一咬牙,眼神中全是阴沉与凶狠,一跺脚,止住了身形,双手间有两轮灼灼的白日亮起。 就这一顿一动间,白胜已经飘飘然地走到西金法师的面前站定。两人相距不过半米,那法师却始终未曾出手。 法师长得矮小,还不到白胜的肩膀。白胜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轻飘飘地说道:“你出手呀。” 法师身体战栗起来,他的双手颤抖得厉害。他脸上的皱纹变得极其深刻,他的嘴唇颤抖着,唇上的两撇胡须仿佛要倒立过来。他额前的三道深深地皱纹从中间向下拉扯,拉成了三个箭头。 法师的喉咙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呃啊——” 他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如同狂风中摇摆的纸片。他脸色的皱纹更显得深了,嘶吼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声音仿佛在不断地上升,不断地上升,最后终于触到了太和殿的屋顶。 声音忽然一下熄灭了。 同时熄灭的,还有他双手间的白光。 西金法师高昂的头颅,无力地垂了下去。 阳光从太和殿的门口射入殿内。可白胜的影子,却好像反了过来,将西金法师整个人都给笼罩住了。 白胜的声音平静,仿佛朋友之间的闲聊:“听说你言出法随。” 西金法师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声音发出。 白胜说道:“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叫一声风起云动给我看看。” 西金法师吸了两口气,眼底仿佛又有光芒跳跃了起来。 西金法师眼中露出凶狠。 不甘心,不甘心! 五十年的孤寂,五十年的禁闭! 整整五十年,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如今变得了一个干枯的老头!不甘心啊! 他咬了咬牙,抬起头来,重重地喘息。 他艰难地抬头,看着白胜,开口颤抖着喊道:“死……死……” 他看起来已经拼尽了全力,但嘴巴好像一下子变得不好使了,让他说不出来。 “你想让我死?”白胜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眼底仿佛在笑。 “放弃吧,”白胜说:“你杀不死我。” 西金法师松了口,喘了几口气,重新开口说道:“风……风……” 西金法师的声音又变得颤抖起来,吐字吐得十分艰难。他的嘴巴,仿佛在和一种不知名的力量较劲,却拼尽全力也扳不过对方。像是平时畅通的大门被忽然关上了,拼了命地撞,却怎么也撞不开。 西金法师还在挣扎着,他颤抖着,汗水打湿了满头的头发。 西金法师的脸被憋得通红。 终于,那个“来”字没有说出来,却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鲜血如水枪一般漫天喷洒,却在靠近白胜十公分距离的时候,血水又倒飞而回,洒了西金法师满脸。 西金法师“哗”一下跪倒在地,软软的如菜市场中案板上的猪肉。 大殿内密密麻麻的黑影一瞬间崩散掉了。 白胜转身向殿前走去。 皇帝高声喊道:“还不赶紧为王爷备座!” 宫中人很快为白胜搬来一张座椅。白胜道一声谢,坐在椅子上,俯视下方束手而立的文武众臣。 皇帝在上方开口道:“西金的太子。” 大殿中间那青年下跪答应道:“微臣在。” 其身边的侍女自然赶紧跟着跪在地上。 皇帝不急不缓地说道:“你借诈降之机,以道法交流之名,行刺杀皇帝之事,你可知罪?” 太子心中一突,这皇帝怎么,随手乱扣帽子呢?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吧! 太子第一次心跳如此之快。 太子终究还是太子,缓一口气,便朗声说道:“皇上明鉴。这奸人不服号令,蔑视皇威,蔑视微臣,蔑视恒昼,蔑视西金。实乃大奸大恶之辈,万死难辞其咎。此次我西金由微臣带着投降文书归附我朝,实乃真心实意。相信皇帝陛下慧眼如炬,断不会被这奸人离间。请皇上明鉴!”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好。看你如此恳切,朕相信你。朕也相信西金真心归附。但是,此人刚才几次三番向朕出手,欲行刺于朕,你如何解释?” 太子急忙说道:“皇上刚才也看见了,此人狂妄自大又恶心歹毒,他不听号令,不服管制。请皇上赐他万死!” 皇上和蔼地笑了笑:“嗯,不错,爱卿忠心可嘉,此人罪该万死。不过,这就完啦?此人可是出自你的队伍。” 太子在地上扣头,说道:“微臣管教不力,请皇上严惩!” 皇帝说道:“诶,贤侄一片忠心可嘉,怎能惩处呢。此人不听号令,又岂能怪罪贤侄。起来起来!” 太子听得皇帝竟然改口叫他贤侄,顿时舒了一大口气,说道:“谢皇上恩典。” 皇帝和蔼地看着他:“贤侄忠心耿耿,朕从未怀疑。只是,贤侄的队伍可能不太牢靠。恐怕,是有些别有用心之人混入其中,故意挑拨生事。” 太子答道:“微臣这就回去整肃随行队伍。” 皇帝伸手止住他,和蔼地说道:“算啦,不必那么麻烦。反正都到我京都了,你也不需要什么随行护卫了。都杀了吧,省事。” 太子心中一凉,双膝跪倒,身子伏地,颤抖着喊道:“皇上,微臣回去一定好好清查队伍……微臣,微臣可以将他们遣散回西金……微臣……” 皇帝平淡地说道:“杀了,除你之外,都得死。” 然后,太子明白了,伏在地上再无言语。 白芷旁听,心中有些不忍,毕竟那么多条人命。白芷忍不住说道:“皇上,要不把他们遣散了,或者充军……” 白芷话还未说完,就被白胜咳嗽一声打断。 “芷儿无礼,皇上决断,哪里需要你多言。” 白芷一愣,垂下头说道:“是。” 随后缩了回去。 西金的太子伏在地上,半晌,说道:“微臣冒死恳求皇上,留下我的侍女吧。就留下她一人!” 皇帝笑了起来:“随行这么多人,你却只为一个侍女说情?” 那太子在地上磕头,大殿内“彭彭”作响。 皇帝看了一眼那侍女,果然身段起伏,娇柔多姿。 皇帝转头看了看低着头闷闷不乐的白芷一眼,笑道:“好,看在姑奶为你求情的份上,饶了你的侍女。我不想有太大的动静,会有人在日落时分去为你的随从收尸。你明白?” 太子伏在地上说道:“微臣明白。” 皇帝看了头发愈见稀疏的作者一眼,说道:各位看官可否给点支持,推个荐、收个藏丫!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京师传闻【四更】 晚间,传闻有人在鸿胪会馆门口,看见有一伙彪悍的人马,接了一位贵人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随后马车向都亭行宫去了。 还有传闻,有人在都亭行宫附近,听见一个汉子高声大喊:“殿下保重,末将先行一步!”紧接着又有好几十人齐声大喊:“殿下保重,我等先行一步!”那人将此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听说光听声音就感觉相当震撼。 还有传言,有人在日落时分看见有车队拉着板车进了都亭行宫,随后又拉了一车车盖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赶车的人一个个都有些阴森森的,那气质有点让人瘆得慌。 随着学府大考在即,京城的人流越来越多,怪事也越来越多。怪事一多,茶楼客官的谈资也就多了。相比起这些杂七杂八又多姿多彩的传闻,鸿胪会馆和都亭行宫的那点小道消息很快便淹没在大江大河的洪流之中了。 在京城之中,每年最大的看点永远是这些考生们的各种奇葩事,这可比戏曲有趣多了。 比如,某家公子来京城赶考,到了京城却忽然失踪,第二天被发现掉进了枯井摔成了傻子。只是,掉进枯井怎么把头摔得鼻青脸肿的? 再比如,某家失窃,抓到贼子的不是卫统府,而是边军前来赶考的考生,而那贼子竟然是白天在酒馆一掷千金的富贵公子。 还有诸如哪家赶考的公子在赌场输掉了裤衩子;哪家公子被光着身子丢在了烟柳巷的街道上;又有哪家公子想偷窥同来赶考的女考生沐浴,被姑娘的随从打折了腿…… 此外,还有种种“圈内”传闻在考生中流传甚广。 比如,烟柳巷的怡红院举办诗词大会,清河郡的一位才子三步成韵,五步成诗,一举夺魁,名震京师。 比如,又有同在烟柳巷的春风楼不甘落后,举办了一场才子大会,秦山郡的一位才子高谈阔论,辩无敌手…… 还有某某才女和某某才子一场较量,却成就了一场姻缘,一时传为佳话。 还有两位修道天才相互较量了三天不相上下,最后下了一盘惊天动地的棋局,结果还是打成平手…… 还有一些让人嗤笑的龌龊事。 比如某女考生探得某考官先生的住处,半夜去敲门,结果先生起床气十分大,一怒之下将她除了名…… 还有某考生多日不见出门,撞开房门一看,竟然是练了魔功遭到反噬,爆体而亡了。 还有一些奇闻怪谈,某某客栈里一个身体羸弱的独身考生,夜间屋内传出女子的声音,第二天推门一看那考生已经变成了脸色乌黑的尸体了…… 这些传闻杂七杂八,很难分得清真实虚伪。却有一个消息是真实确切的,那就是在晚间,有一辆马车趁着将起的夜色从皇宫中驶出,径直进了信亲王府。 信亲王府灯火通明,下人们络绎不绝,各式佳肴一个接一个地上,这是一场规模格外大的宴会。 门外有人高声传报:“皇上驾到!” 白胜迎了出来,向皇帝恭恭敬敬地见礼。 而皇帝此刻一身便装,见了白胜便纳头就拜。 这场面,高鸣见一次心中偷偷地笑一次。 高鸣等人在一旁的房间喝茶。高鸣离门口不远,能清楚看到这一幕。 高鸣自白日受了伤之后,白芷立即喂他吃了一粒丹药。回来之后,又服下一颗,一整天静坐调息,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不要擅动真气。 高鸣看着来往上菜的下人们络绎不绝,菜肴不仅香味扑鼻,样式也精致,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这次的盛宴,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在王府中见到的头一回。前两次宴会更像是家宴,绝没有这一次这么大的场面。 就连皇帝看着这来来往往端盘子上菜的下人们,心中也是纳闷得很。 信亲王白胜,向来清心寡欲,尤其早过了辟谷之境,岂是那贪食之人?而且白胜向来喜静不喜闹,什么时候见过他如此大张旗鼓地摆宴? 高鸣却知道是怎么个一回事。这想必是因为,大姐回来了! 大姐回来了,当然得摆个接风宴吧?再把皇帝接来,一家人吃个团圆饭。而且,看这场面的铺张程度,看来大姐在白胜前辈的心目中地位很高啊。 这场面,比白芷上次回来那次可大多了。不知道白芷会不会吃醋? 回头看一眼里边,白芷此刻正像一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大姐身上。大姐一脸的无奈,却也还耐着性子,任她施为。 白青坐在一旁,一脸恬淡地喝着茶水。果然,大姐不是很喜欢他。 可怜,被抛弃的孩子。 王妃已经到场了,一身正式隆重的华装。红裳一如既往地候在王妃身后。 王妃大多数时候眼睛会看向大姐,眼神平静,但是却很微妙。似乎,还有几分好奇。 而看到自己的小女儿白芷如此腻在大姐身上的时候,王妃的眼神中明显流露出无奈。 绿罗是跟在高鸣身后的。却眼睛老是向白芷那边瞟。高鸣感觉自己都可以从她的眼睛底下接出一坛子老陈醋来了。 高鸣悄声问道:“怎么,绿罗吃醋啦?” 绿罗不开心地撅了噘嘴:“平时老说我是最可爱的,大姐一来就腻着大姐不放,今天都没和我说话。” 高鸣憋着笑,调笑道:“师姐抱着大姐不放,你可以抱着我呀,也让她吃会儿醋。” 绿罗清亮的眸子看着他,脸上绽出笑容来,说道:“好呀,公子,这可是你说的哦!” 高鸣连连告饶:“啊绿罗我什么都没说……” 很快,白胜领着皇帝进来了。 众人一齐起身向皇帝见礼。 只除了…… 大姐。 大姐此刻正慢条斯理地静静坐着,纤细的手轻轻旋转着指间的玲珑茶杯。 众人坐下,大姐才款款地站了起来。 皇帝看见大姐,不自禁地脸色大变。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妖人与妖女【一更】 皇帝看着一脸冰冷的大姐,一时惊慌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你是妖族圣女!” 大姐淡然纠正道:“不,是妖族女皇。” 高鸣简直要惊掉了下巴。 妖族女皇? 什么鬼?大姐是妖族女皇? 白胜你可以啊,你泡得一手好妞啊! 高鸣一直以为,与白胜相好的那位妖族女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妖精。但是,普通妖精的女儿能当上妖族女皇吗? 哎白胜你真的可以!你自己是恒昼帝国的王爷,人族的砥柱,人族中号称天下道法第一人。你女儿却竟然是妖族女皇? 这个操作实在是有点骚。难怪外边都说你是妖人,你活该你! 亏得我高鸣还一直在心中为你打抱不平,算了算了,我真是太年轻了! 皇帝也吃了不小的惊吓,估计心肝都在发抖。 皇帝拽着白胜的袖子,声音颤抖着,点头说道:“是,是,你已登基,现在是妖族女皇了……” 皇帝转头向白胜询问道:“皇祖爷爷,这……” 白胜宽慰他:“皇上稍安勿躁。先喝口茶。” 皇帝没有喝茶,只是轻轻舒一口气,很快便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皇帝抬头问道:“你此番,是妖族女皇,还是王爷之女?” 大姐回答道:“都是。” 皇帝点一点头,吸一口气,拱手说道:“朕乃是恒昼的国君,见过妖族女皇陛下。” 大姐拱手回礼,只说道:“朕,也有礼了。” 两个大佬在一场家宴中会晤,而高鸣极其有幸地见证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白胜主和,一边叫白胜叔祖,一边叫白胜父亲。尽管人族妖族之间仇深似海,但在白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下,两位首脑还是达成了利益一致的暂时和解。 大致内容是以塔闵山脉为界,人妖互不侵犯。具体条款,还需要人族妖族相互派出使者,进行详谈。 双方各得其所,席间其乐融融。场间杯觥交错,众人尽兴。 眼看夜色已深,皇帝还是一如既往,在差不多的时候提前离席。走之前,还亲切地关怀了高鸣的伤势,对高鸣大加赞赏。 而高鸣则一再谦虚,场间兄友弟恭,显得“两兄弟情深义重”。 皇帝离席,白胜相送。 王府的夜空,星光璀璨。 两人一路散步,一边闲聊。 白胜低声说道:“皇上,那西金的降书已经进了京,所谓的西金秘密武器,也不过是个笑话,如今,边境也算是安定了。不知,皇上这些日子以来,对西金国的调查有无发现?” 皇帝答道:“也没什么,只是西金的老国师死了。西金的神殿分为日殿和月殿,老国师是日殿的,而新上任的国师是月殿的,所以他们换了旗帜。” “不过据说,等到那位‘西金第一法师’兼‘西金秘密武器’回到西金,国师就会让贤于他。说来奇特,那人竟然是双殿授学,闭关了五十年之久,现在才出关。听说,他研究出了西金神殿的无上密经,领导西金新道法的研究和变革,扬言要超越我恒昼,扬西金国威。” 白胜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西金变故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秘密武器’和那个月殿的国师了?”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只是可惜呀,这个‘秘密武器’‘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可怜他们西金国,新道法刚刚起步,就要夭折了,可叹,可叹。” 皇帝嘴上说着可叹,但听他的语气,明显心情极好。 白胜说道:“嗯。不过还是要多多注意一下西金的动向,确保他们没有什么别的阴谋。” 皇帝点头答应道:“皇祖爷爷说得是。” 两人夜间走在王府的回廊,步伐较慢。 白胜望了望天,忽然抬手指了下天上的那轮月亮,说道:“皇上,你可知道,那月亮上,现在有人?” 皇帝摇摇头,说道:“我等凡夫俗子,哪里知道天上的事?不过,民间传言月亮上有天宫的仙女?” 白胜摇了摇头,说道:“皇上,现在老臣告诉你,月亮上有人,却不是仙女。是敌是友,好人坏人,目前我们还分不清。但是,老臣今日要特意奉劝陛下,不要抱有太过侥幸的想法。” 皇帝喃喃地说道:“哦,月亮上真的有人?不知月亮上的人,比起祖爷爷来如何?” 白胜淡然说道:“远不如我。” 皇帝笑道:“既然如此,何足惧哉?” 白胜摇摇头,却一时也解释不清,只说到:“皇上,此番,老臣便是要特意提醒皇上,眼光一定要放长远。与妖族那边,还是不要再起冲突了。如今,兰儿也同意两族和平共处,皇上要好好把握才是。” 皇帝点了点头:“祖爷爷放心,我省得的。” 顿了顿,白胜说道:“皇上,眼下西金的事已了,如今,和妖族也初步达成和解了。剩下的,就是些国内的小骚乱了。老臣,也是时候去闭关了。老臣不日便出发,到时候就不和皇上道别了。” 皇帝有些意外,却还是点了点头。此事,白胜向他说起过。 于是,皇帝只是有些不舍地说道:“侄孙还未摆宴恭送皇祖爷爷呢!” 白胜摆摆手:“无需如此。我去闭关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还是莫要摆宴,老臣悄悄地去吧。皇上放心,老臣尽量早去早回。” 皇帝关切地问道:“皇祖爷爷去哪里闭关?” 白胜指了指夜空,说道:“天上。” 皇帝喟然一叹,说道:“那侄孙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祈盼祖爷爷一切小心,平安归来。” 白胜笑了笑,说道:“皇上也请多加小心。我会将四门诛魔阵的阵旗与飞火诛魔剑一并传予芷儿,有芷儿凭借此阵守卫京师皇城,皇上无忧。” 皇帝点头:“姑奶修为深厚,有她掌阵,京都可谓固若金汤。” 白胜说道:“此外,高鸣小友也会留在府中。高鸣小友虽是外乡来客,但性情忠厚,品行正直,皇上有要紧的事不妨托付于他。” 皇帝低头想了想,点了点头。 白胜接着叮嘱道:“记住,宁可托付于高鸣小友,切莫过分相信青儿。” 皇帝有些讶异:“这是何故?” 白胜一声长叹,说道:“青儿常年在外历练,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这些年,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皇帝点了点头:“好!皇祖爷爷,我记住了,你也要注意安全。” 白胜点了点头,作礼送别:“那,老臣就只恭送到这里了。” 皇帝恭敬地回礼别过:“侄孙告辞。” 前方,一辆低调的马车正静静等候。 皇帝走了,原本就很热闹的场面一下子爆炸开了,欢声笑语直上夜色中的天幕。 只是,今夜的皇宫,却又是一夜灯火未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无敌的寂寞【二更】 “大姐,今晚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经过了解,大姐叫白兰,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但也可能,年龄比王妃还要大…… 白芷两靥微红,眼神迷离,看起来有些晕晕乎乎的。她抱着白兰的胳膊不放,头靠在白兰的肩膀上抬不起来,整个身子软软地趴在白兰的身上。 白兰一口回绝她:“不行。身边有人我睡不着。” 白芷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的感觉,说道:“那是你没习惯,你习惯习惯不就好了嘛。” 白兰的态度很坚决:“不行。” 白芷忽然哭了起来:“呜呜,你不要我了。呜呜,你说,你都多久没来看过我了。呜呜,你个坏蛋,我都长这么高了,你都没法好好抱抱我了……” 高鸣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白兰冰霜一样的脸一下子被白芷的泪水溶解了。 白兰一边替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好了好了,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啊。行了,我答应你还不行!” 白芷一下子破涕为笑:“嗤嗤,这可是你说的啊,你可不许耍赖啊!” 白兰就像哄小孩子一样:“不耍赖不耍赖,你别哭就行。” 白芷又把白兰的胳膊往怀里使劲拽了拽,脑袋一晃一晃的,好像要睡着了。 高鸣好奇地凑上去,问道:“师姐这是喝醉了吧?” 高鸣先前看见,白芷偷偷地拿白兰的葫芦在喝。而且好像还不止一次,一会儿一小口,一会一小口,像偷蜜糖的小孩儿。 高鸣知道,白芷平时是不喝酒的。高鸣甚至有些奇异,高鸣昨天喝了一口,还没数完五个数,就倒了。而白芷刚才好像喝了好几口。 白兰说道:“贪吃的小猫,是要受到惩罚的。” 高鸣听了不由莞尔。 白芷忽然抬起头来,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高鸣嗤嗤地笑:“高鸣,师弟!师弟是个好人,今天你很英勇,应该奖励。来,我把大姐的一条胳膊让给你。” 说着,还推了推大姐另外那边的胳膊。 大姐一个脑瓜崩就轻轻地敲在她的头上。 白芷嗤嗤地笑着,又趴在大姐的肩头似睡非睡。 大姐向高鸣说道:“芷儿说要奖励你。” 高鸣一时有些尴尬。 大姐晃了晃手中的葫芦,问道:“怎么样,喝不喝?” 高鸣本来第一时间是想拒绝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迟疑了一下。就这一迟疑的功夫,便听见了葫芦里“哗啦啦”的液体晃动的声音。高鸣忽然一下感觉,肚子里好像有一条隐藏得很深的馋虫被勾起来了。 高鸣微不可查地咽了口口水,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屈服于诱惑了。 高鸣接过,小小地浅尝了一小口。 只听白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有酒就大口地喝。” 高鸣心中冷笑,哼,还想像昨天一样骗我? 仰头“咕噜”一下就喝了一大口。 高鸣打了个嗝,环视了桌子一圈,忽然间将葫芦拍在桌子上,慷慨而歌:“无敌,是多么寂寞……” 才唱了一句,“啪”一下在桌子上倒下了。 无敌的我,就是这样倒下的。 …… 清晨,高鸣推开窗,天边已经透出一点亮光了。 高鸣伸了个懒腰,忽然打了个嗝,这一晚睡得好舒服啊,感觉肚子里暖洋洋的。 高鸣收拾了下,提起玄铁尺出门。 才出门,正好看见绿罗向这边走来。 绿罗见到高鸣,似乎还有些惊讶:“咦,公子,你起床啦?” 高鸣奇怪地问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我每天都起这么早啊。” 绿罗笑道:“你是不知道你昨晚醉得有多厉害!” 高鸣摸了摸头,回忆着:“昨晚?嗯,我喝了大姐的酒,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绿罗掩嘴轻笑:“你还唱了首歌儿呢!” 高鸣惊诧道:“是吗?不可能吧,我不会唱歌啊。” “要不,绿罗学给你听听……” “嗯哼。”绿罗清了清嗓子:“无敌……” 高鸣掩面而逃。 …… 高鸣练完功回来,兴冲冲地去找了唐隋。 果然,他和白胜又腻在书房里,一人一杯茶。 干嘛呢这是?做个死宅有什么意思? 不过回头想想,自己二十多岁了,也不过是做了二十多年的死宅…… 高鸣向唐隋说道:“老哥,我前天研究出了一个好玩的东西!” 当下,便将前天自己和金翎雕一起,因为下雨而不得已流落荒山,最后通过自己聪明的大脑成功用灵石升起火来。 唐隋和白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微微一笑。 唐隋夸赞道:“不错不错,办法是笨了点,但好歹也能用,也算是很可以了。” 高鸣欢欢喜喜:“是吧是吧,我也觉得我真是个天才!” 唐隋笑了笑:“还天才呢。你这种,将灵石的灵力转换出来,绕个大圈白白消耗一大半,最后再变回去点燃火纹。你听没听说过有一句话叫‘脱了裤子放屁’?” 唐隋的话还是这么接地气,这么直接,这么伤人! 高鸣说道:“我不管,我觉得自己完成了一桩壮举,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唐隋忽然夸道:“哎,不错,就喜欢你这样不要脸的样子。” 高鸣有些捉摸不清,问道:“这是真心的还是反话?” 白胜在一旁笑着说道:“他这是真心的。修道便该如此。小友,此事,你可以谨记在心,日后也可用来勉励自己。” 高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高鸣接着满脸兴奋地说道:“两位前辈,我通过这几个阵纹,还发现一件大事!” 两位来了兴趣,说道:“说来听听。” 高鸣说道:“我虽然不能灵力外放,但我可以通过这些阵纹借用灵石的灵力来使用法器啊。” 白胜笑了笑:“你灵力无法外放,那你又怎么控制法器的运转和停止呢?” 高鸣说道:“我不用的时候再把灵石抠出来啊!” 两人对视无语。 事实证明,想法挺好,但没什么卵用。 高鸣想了想,忽然伸出手腕上的“茵迪丝”,说道:“老哥,我能不能通过资料库,使用空间储物法器?” 唐隋思索了一下,认真地看了高鸣一眼,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高鸣说道:“我想着,虽然我不能神念外放,但资料库可以链接我的识海神念呀,那么,我应该可以通过资料库代替我进行操作吧。” 唐隋点头,说道:“嗯。给我吧,以你目前的水平,你自己应该还弄不了。” 高鸣喜道:“真的可以?” 唐隋点头:“可以。” 白胜在一旁笑道:“唐隋兄诸多杂学万般精通,这点小事难不倒他。不过呢,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第一百二十章 乐极生悲【三更】 “哦?”听得白胜如此说,高鸣和唐隋都有些好奇地看着白胜。 唐隋问道:“仲捷兄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白胜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一直在考虑着,要不要把那个‘好东西’送给高鸣小友。” 哦豁!好东西? 高鸣赶紧不住地点头:“要啊要啊,当然要啦。” 白胜看了高鸣一眼,笑了笑。白胜一直是那种颇有威严,却又很平易近人待人很和蔼的前辈模样,尤其是一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有如和煦的春风拂面。但是不知为什么,这次看他笑,高鸣心中有种看唐隋发笑的感觉…… 只听白胜说道:“既然高鸣小友这么强烈地如此要求,想必是有充足的信心的。那么,这个‘好东西’就交给高鸣小友吧。” 然后,就看见白胜拿出来一个瓦罐…… 当然不是鸡汤瓦罐,是白芷偷出来的西金养阴魂的瓦罐。 高鸣连连摇头又摆手:“不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这玩意儿阴森森的太瘆人了。” 白胜笑道:“但是它可以帮你使用一些低级的小法术,即便这样,你也不要吗?” 高鸣一下子安静下来:“小法术?真的吗?什么小法术?” 白胜笑道:“比如,吹阵风;比如,帮你取个物件;再比如,替你使用空间储物法器。如此等等,还有好多。” 唐隋也在一旁说道:“你还可以借助于它,提前研究呼神唤鬼之术,驾驭阴神之术,御鬼之术,招鬼之术,打鬼之术等等。” 高鸣心动了:“真的吗?那,我要,但是……” “但是,”白胜不急不缓地说道:“它集断岳之煞气、阴魂之怨念,凶戾残暴,你如果驾驭不住它,第一个害的就是你。而你若是将它练得好了,它还有可能生出灵智来。倘若忠心还好,不失为一大助力;倘若有异心,而你又制不住它,夺了你的舍也不无可能。” 高鸣心中一惊,有些左右为难,愁苦地问道:“前辈,那我到底该怎样嘛?” 白胜笑了笑:“那你到底要是不要?” 高鸣犹豫了下,还是咬咬牙:“要!” 白胜一笑,说道:“好!其实,我方才说的没有半句虚言,但,多半都是吓唬你的。你想想,喝口水都可能噎死,又何况修道练法术呢?” 高鸣哭笑不得:“前辈……” 心中想道,怎么白胜也这样。 白胜说道:“你至今还没有遇到过特别凶险的事,所以没有太多的感触。但你要记住,我今日和你说的句句属实,你不要今后修道顺畅了就忽视了其中的凶险。切记,不可失了警惕之心。” 高鸣点头,心中有些启发。 白胜前辈还是用心良苦啊。 其实,在民间工坊之中,很多危险事故就是这么来的。很多危险大家都知道,但平时没出过什么事,慢慢地大家也就习惯了,慢慢地失去警惕。等到危险发生,再幡然醒悟又有何用? 白胜说道:“那好,我现在就传你驾驭此物的方法。” 高鸣依法照做,以血为引,建立联系。 白胜再次叮嘱道:“切记,务必时刻保证自己神满气足。我再教你湮灭之法,一旦发现不对,立即将其湮灭,不要存有丝毫侥幸怜惜之心。记住,宁可无所得,不可有所失。明白?” 高鸣重复道:“宁可无所得,不可无所失。” 白胜满意地点了点头,传了高鸣制约之法,将瓦罐交于高鸣。 大夏天的,瓦罐却通体冰凉。 高鸣看着手中不大不小的瓦罐,犯了愁:“前辈,我总不能时时刻刻老是抱着这瓦罐到处跑吧?” 白胜笑了笑,说道:“再送你一件宝物。” 说着,递过来一块玉佩:“此为养神玉。这瓦罐是那阴神的蟹居之所,相当于它的躯壳。你可以为它换一个,养神玉就很适合。可随身携带,还能温养神魂。” 高鸣道谢,有学了提神安神之法。只是,他如今凭自己还做不到,全由白胜出手。 白胜说道:“这瓦罐你倒还可以留着,日后遇见阴魂,你可以以这瓦罐收之。养神玉只能养一具阴神,这个瓦罐也是个低等法器,可以收纳诸多阴神。只是……” 白胜笑了笑:“阴神一多可能就会在里边打起来,最后剩下一个大阴魂,夺取了别的所有阴魂的阴魂之力,或者剩下几个大阴魂分庭抗礼。” 高鸣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唐隋说道:“这样,你就可以借助那阴魂的魂念和灵力打开储物法器了。这枚储物袋装着你之前的东西,你就自己保管好了。另外,老哥再送你一枚须弥纳戒,免得你说老哥没送你好东西。” 高鸣高兴地道谢:“多谢老哥!” 唐隋说道:“老哥先提醒你,须弥纳戒可不同于储物袋那样的低阶储物法器,你还是等到自己修炼出灵力外放,再自己探索着用。” 高鸣点头:“好,那我就先收好,以后再用。” 唐隋提醒道:“高阶空间法器不能放入低阶空间法器,这是常识。你放不进去不要硬塞,到时候把空间法器撑爆了。” 高鸣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这样啊,多谢老哥提醒。” 他刚才确实还正想试试,把须弥纳戒装入储物袋里来着…… 从白胜书房出来,高鸣心里喜滋滋。 自己离开地球的时候可是带了好多东西的,只是苦于一直没法用。其中,就包括帐篷之类的。前天下雨,要是有帐篷,也不会淋得那么惨。 事到如今,他还不知道,那场雨完全就是西金的那个法师干的好事。现如今,那法师已经人头落地,他的便宜皇帝兄台也算是为他报了仇。 “小鸣儿,今天心情不错啊。” 高鸣打招呼道:“小师姐!刚从学府回来啊?” 白芷答道:“是呀,累死本小姐啦!” 高鸣问道:“学府现在很忙吗?” 白芷答道:“可不是,还有三天,学府大考就开始了。” 高鸣惊讶:“什么?三天?哎呀,这么快呀!” 白芷瞥他一眼:“你个走后门的,你又不考,你慌什么?” 高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替若柔姑娘着一下急嘛。” 白芷翻了个白眼:“去,用不着!人家才不急呢,人家肯定没问题的。你以为唐隋前辈是会随随便便就答应收徒的吗?” 高鸣点了点头,说道:“也是。我这样的天才他都没收。” 白芷白了他一眼,说道:“哎,小鸣儿,我发现你最近有点膨胀了。就你这个资质,你还敢说自己是天才?你这自恋得也太不要脸了吧。” 高鸣一脸认真地说道:“师姐,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天才的圈子。现在真正的天才都是含而不露的,那些个大张旗鼓的都是伪的。” “哟,你们天才圈子?敢问贵圈几人啊?” “古往今来就我一个。” 白芷嗤嗤地笑道:“哦,我明白了。我最近听了一首歌,要不我唱给你听听?” 高鸣眼珠一转,摇头道:“我不要听。” 白芷直接开口唱道:“无敌是多么寂寞……” 高鸣连忙喊道:“师姐我错了!” 白芷嘻嘻一笑,一张笑靥凑近到他面前:“无敌是多么寂寞……” 高鸣忽然说道:“小师姐,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美吗?” 白芷笑嘻嘻地说道:“现在知道拍马屁啦?” 高鸣摇了摇头,说道:“不,现在的你虽然也很美,但还不是你最美的时候。其实你最美的时候,是你喝醉的时候,尤其是喝醉之后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 白芷剑眉一竖,冷冷地看着高鸣。 高鸣还不知死活地在刀尖上跳舞:“你还说……咳咳。” 高鸣捏着嗓子:“师弟,你是个好人,我把大姐的一条胳膊让给你……” 只见一道紫色的流光从白芷的头上飞了下来,落入白芷的手中,一下子化为了一柄紫色的长剑。长剑冷冷地架在高鸣的脖子上,紫色的光彩跳跃着,恍若熊熊燃烧的紫色火焰,气焰滔天。 “给你最后唯一的一次机会,要么,说出你的遗言,要么,重新说一遍你脑海中对昨晚的记忆。” “昨天我们大家一起欢乐地吃饭,吃完饭之后各自回去休息,完了。” “少了,为了活跃气氛我们还唱起了歌!” “是是是,还是我起的头……” ……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乐极就会生悲。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黑答应了【四更】 白芷从学府回来,为亲爱的小师弟带来了好东西。 高鸣看着面前的一个小瓷瓶,问道:“这是什么呀?” 白芷说道:“你还记得你在八螅山杀的那条大蛇吗?” 高鸣点点头:“记得。” 白芷说道:“我去找学院的丹师把蛇尸炼了,这是地黄生息丹。” 高鸣好奇地问道:“有什么用啊?” 白芷笑道:“你吃了之后,可以功力大涨!” 高鸣喜道:“真的?” 白芷点了点头:“然后爆体而亡!” 汗! 高鸣说道:“师姐,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灵力,要不你留着吧。” 白芷说道:“本姑娘看不上。” 高鸣:“……” 白芷说道:“还有一个。” 说着,取出了一件褂子。褂子是黄色的皮质的,背心、手肘处有白色的硬甲。 高鸣问道:“这是什么?” 白芷说道:“我找学院炼器师专门为你定做的,用的是大蛇的皮和骨头。” 高鸣感动道:“师姐你真好!我刚才竟然还揭你的短……” 白芷面上一霜:“别提那事!看来你还没忘干净啊!要不要我帮帮你?” 高鸣赶紧摇头:“忘了忘了,真忘了。多谢师姐!” 白芷脸上诡异地一笑:“别谢我,要谢就谢那大蛇吧。” 高鸣打了个哆嗦,说道:“师姐你别说了,我感觉有点恶心。” 白芷戏谑地笑道:“怎么,你把它的残魂都吞了,还恶心什么?” 高鸣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对了师姐,你知道我大哥采下的那株草药到底是什么吗?” 白芷说道:“我替你问过了,那株药草还比较稀有。具有滋养、温神、开智等功效。是一株难得的化形丹的主药。” 高鸣好奇问道:“化形丹?什么是化形丹啊?” 白芷答道:“妖兽服用,可开启灵智,甚至化为人形。” 高鸣心中一震,喃喃道:“这,这莫非真的是天意吗?” 想来,也在情理之中。那大蛇苦苦守护,可不就是为了这等功效?那大蛇颇有灵智,大概也是因为常年在这株草药旁边修炼得来的吧。 高鸣心中暗道:大哥,你拼死采下来的草药,却刚刚好…… 白芷看高鸣沉默不语,说道:“其实,还可以练成其他的开智养神的丹药。” 高鸣摇摇头,说道:“留下来,留给大哥的孩子吧。” 白芷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又说道:“还有那卷丝帛,我去鉴定过,材质极其珍贵,如果炼成衣甲,可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万邪辟易。或许,真如唐隋前辈所猜测那般,俱有天蚕丝的些许特性。那可真可以称得上是举世的宝物了。” 高鸣只低头说道:“也留给孩子吧。” …… 高鸣回到房内,将装了阴魂的玉佩穿了条红绳,挂在脖子上。 这阴魂可不是普通的阴魂,被西金的那群人养了多时,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具阴神。阴魂只认阴气与阳血,故而白胜让高鸣以血为引,与这阴魂建立了联系。 高鸣将阴魂召唤出来,一道青烟从玉佩中浮出,在高鸣面前化为一道黑色的人影。 高鸣坐在桌子旁,好整以暇地说道:“去,倒一杯水来!” 只见那黑色影子也好整以暇地坐在高鸣面前的桌子旁,一动不动。 高鸣转头看向它,大声喊道:“去,倒水呀!” 黑影也转头看着他,一模一样的架势,就差出声喊高鸣倒水了。 嘿,反了你了,我才是大爷,你装什么大爷? 高鸣一拍桌子,吼道:“倒水去呀!” 不曾想,那黑影也一拍桌子,一样的勃然大怒,只是没喊倒水。 高鸣那个气呀! 正这时,绿罗过来了。门没关,半开着,绿罗直接推门进来了。 绿罗端起茶壶为高鸣倒了一杯水,笑着说道:“来了,不就倒个水嘛,发什么脾气啊。” 高鸣赶紧解释道:“不是,绿罗,我不是冲你,我是冲它。” 高鸣指了指那黑影。 绿罗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黑影也正指着高鸣。 绿罗笑着问高鸣:“这是什么呀,他怎么指着你呀,是不是说,就是你发我的脾气啊?” 高鸣转头,一瞪眼,一拍桌子:“你指着我干什么!” 没想到那黑影也跟着一拍桌子。 “嘿,你还敢叫板,信不信我灭了你!” 绿罗拉了拉高鸣:“不是,公子,他好像在学你诶。” “啊?是吗?”高鸣仔细盯着黑影看了看。 高鸣伸了伸胳膊,黑影也伸了伸胳膊。 高鸣撅了撅屁股,黑影也撅了撅屁股。 “哎,好玩哎,绿罗,真好玩。”高鸣向绿罗说道。 绿罗笑道:“公子,你才好玩呢,跟小孩似的。” 高鸣安静坐下,黑影也安静坐下。 看来,真的是在学自己。 那,这玩意有什么用? 高鸣思索着,伸手去取绿罗为自己倒的茶。 却发现一只乌漆嘛黑的手也握到了杯子上。 高鸣愣了,转头看了看黑影,又看了看杯子。 那杯子离自己很近,高鸣一伸手就能够着。但是却离黑影很远,可那玩意儿硬生生把自己的手伸长了来和自己抢杯子。 高鸣放开茶杯,一拍桌子:“好你个小鬼,原来是妆模作样骗我的,你还敢和我抢茶喝!” 却见那黑影也放开了茶杯,一拍桌子,一样的气势汹汹。 高鸣刚要发怒,绿罗拉住了他:“公子,别急,咱们再试一试。” 绿罗又倒了一杯茶水,放在黑影面前。 高鸣重新伸手去取自己面前的那杯水,只见那黑影还是伸长了手臂来抢自己面前这杯。 你特么故意的吧? 高鸣按捺下怒火,松开手,抬起屁股弯腰去取黑影面前那杯。 只见黑影也抬起屁股,弯着腰,却把手缩短了去抢它自己面前那杯。 高鸣转头怒火万丈地问绿罗:“绿罗,你说,这小鬼是不是故意的!” 绿罗笑了笑,为高鸣按了按肩膀,说道:“公子稍安勿躁。公子,你在哪找来的这个东西啊?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高鸣于是把来龙去脉和绿罗说了。 绿罗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是鬼?” 高鸣故作张牙舞爪:“怎么样,怕不怕呀?” 绿罗笑吟吟地看着他:“不怕。” 高鸣意兴索然:“哦。” 末了,高鸣说道:“白胜前辈还特意叮嘱过我,这玩意儿凶险,发现不对就赶紧把它湮灭掉,免得它为非作歹。我看,它这是想造反了,居然敢捉弄我!还是把它灭了算了。” 绿罗拍了拍高鸣的肩,说道:“别急嘛,我再想想。” 绿罗托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它现在还没有灵智对吧。” 高鸣说道:“对,白胜前辈是这么说的。” 绿罗说道:“既然没有灵智,只会‘啊呜啊呜’地扑着你咬啊,怎么会捉弄你呢?” 高鸣想了想,诶,对呀。 高鸣问绿罗:“那,这是怎么回事?” 绿罗继续推理道:“刚才,你想伸手的时候,它也伸手。” 高鸣点了点头。 绿罗继续说道:“而你想要那杯茶的时候,它也想要那杯茶。” 高鸣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啊,绿罗,我明白了!”高鸣一拍大腿,黑影也一拍大腿。 高鸣一指黑影,说道:“这家伙就是想冒充我,和我抢东西!” 绿罗哭笑不得:“哎呀,公子你笨死啦!” 高鸣却笑道:“绿罗,我逗你的。我懂了,它是由我的想法意念操控的,对吗?” 绿罗说道:“对!可是,公子,你竟然敢逗我玩!” 绿罗伸手拎起高鸣的耳朵:“公子,你现在变得越来越调皮了!绿罗觉得,你大概需要好好管教一下!” 绿罗不像白芷,绿罗揪耳朵揪得很温柔。 高鸣龇牙咧嘴挤眉弄眼:“哎呀,绿罗,掉了掉了,耳朵要掉了!” 绿罗笑道:“你耳朵是面糊的呀。” 忽然,绿罗眼前一亮,转头看向那黑影,手上却拎着高鸣的耳朵不放:“哎,公子,你看那大黑!” 高鸣斜眼一瞟,只见那黑影也正歪着头一副伸腰伸脖子的样子。 高鸣看得好笑,说道:“哈哈,绿罗,你看它还挺好玩的。给它取个名字吧。” 绿罗说道:“我刚刚取了啊。” 高鸣:“啊?” 绿罗说道:“叫大黑啊!” 绿罗漂亮的大眼睛看着高鸣:“怎么,不好听吗?” “呃,”高鸣尝试性地劝道:“这名字是否有点太过……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狗呢。” 绿罗说道:“那有什么,咱府上正好没有小狗啊。” 高鸣循循善诱地继续开解道:“咱要不想一个威武霸气一点的名字?” 绿罗说道:“大黑!还不霸气啊?” 绿罗把“大”字的音咬得很重,特别强调了一下。 高鸣捂脸。 绿罗说道:“你看,大黑都答应了。” 高鸣看了黑影一眼,黑影一动未动,哪里答应了? 绿罗一手摁着高鸣的头顶,一手掰着高鸣的下巴,手动点了点高鸣的头。 转头去看那黑影,黑影依然纹丝未动。 绿罗一拍高鸣的脖子,说道:“快,点点头。” 高鸣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 果然,绿罗一指大黑:“看,大黑点头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若柔想学大神通【一更】 “慢,慢,稳住。”高鸣不断地鼓励自己。 高鸣现在正在尝试自己身形不动,去分出意念来控制控制阴魂大黑。 此刻,大黑正搬着一张四脚齐腰的木凳来回走着。 这种黄梨木凳很是沉重,但大黑似乎力大无穷,提起来很轻松。只是,高鸣操控起来很费劲。 高鸣昨晚尝试控制大黑使用储物袋,很轻松便能使用自如了。但是,每当想要大黑去做些什么,往往还得自己做同样的动作。高鸣尝试分出意念控制大黑,却尝试了好长时间也难以做到。 直到今天,才能堪堪做到保持自己不动,单独指挥大黑做些简单的动作。只是,即便如此,一个脑袋指挥两具身体,还是很费劲。 高鸣坐在窗前的书桌上,桌上有清茶冒着热气。高鸣却浑身僵直,也不端茶,身体一动也不敢动,正竭力控制着大黑将凳子般到桌前。 “高鸣老弟。”窗外传来一个声音。 “嘭”的一声,受这声音的干扰,黑影手中的凳子掉落在地。 高鸣一拍大腿,一脸的惋惜。 高鸣转头一看,窗前站着的可不正是唐隋? “唐隋老哥,早上好啊。” 唐隋说道:“你今天回来得早啊。” 高鸣平时都是一大早便去翠风台练功的,经常连早饭也在上边吃,直到将近中午了才回来。 高鸣指着大黑,解释道:“我有些心痒难耐,便想试试。” 唐隋点了点头,说道:“练得不错。这么短时间就可以让它单独行动了,老弟对此道天赋不错。” 高鸣笑了笑:“那可不,我可是高鸣啊!” 唐隋笑了笑,说道:“行,赶紧收拾下出来,有点小事和你说说。” 高鸣收拾好,背了玄铁尺出门。 出门一看,闻若柔姑娘也在唐隋身后。学府大考将近,若柔姑娘一直是在房内温习功课的。看来,也是被唐隋叫出来的。 唐隋领着二人去了空旷处,自己在凉亭中的座椅前坐下。 高鸣和闻若柔二人恭敬地立在下方。 唐隋平时亲切又爱开玩笑,但认真起来的时候,还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派宗师的风范。 唐隋说道:“今日,特意叫你二人出来,是想检查一下你二人的功课。” 两人恭声说是。 唐隋说道:“就从若柔开始吧。” 若柔致礼,转身去场中演练开。 唐隋与高鸣静静地看着。 唐隋问高鸣:“如何?” 高鸣说道:“还差点火候。” 唐隋斜瞥了他一眼,说道:“我是说,比起你当初如何。” 高鸣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那可强太多了。” 唐隋淡淡一笑:“这不是废话?” “我……”高鸣气结。 唐隋说道:“你仔细看,看她的神。” 高鸣仔细看去,只见闻若柔的每一招每一式,动作舒展而大方。她的神完全未曾拘泥于自身,而是随意而自然。她仿佛将自己融入了身边的空气中、融入了天地自然中、融入了宇宙乾坤中。 她的动作虽有僵滞,却展得很开。她将自己大方地寄予自然之中,又张开双臂,有广纳山河之势。 唐隋问道:“看清楚了吗?” 高鸣点了点头,说道:“好大方,好宽阔!” 唐隋说道:“是呀。一个女子,胸襟却胜过万千须眉。惭愧,惭愧。” 说完,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眼高鸣,问道:“你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说你的吗?” 高鸣想了想,支支吾吾地说道:“你当初,说我心神拘泥于自身,动作猥琐难看……” 唐隋点了点头,忽然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指着闻若柔:“看见没,好好学!” 高鸣一脸委屈地揉着脑袋,却心中对闻若柔小姑娘多了许多钦佩。 闻若柔收功回来。 唐隋看向高鸣,说道:“该你了。我只查功法。” 高鸣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功法尽情施展开。 唐隋眼睛盯着高鸣,眼瞳中有微光亮起。仔细一看,里边竟然有无数的符文纹路在转动。 这些时日以来,高鸣早已经享受了练功所带来的的充实感。功法一施展开,便感觉头脑识海泡在一片温暖的汪洋中。而同时心胸中有一股不断抬高的气势,有一种豪气充盈了胸膛。 很快地,高鸣的心神便沉醉于功法之中。功法施展开,如黄河之水发于九天。真气在体内奔涌,如黄河滔滔不绝。 一个大循环过后,高鸣收功,真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唐隋眼中的纹路旋转着隐入眼瞳深处。 高鸣脚步轻快地向唐隋走去,问道:“老哥,如何?” 唐隋点了点头:“还不错嘛。我看你还挺享受的。” 高鸣感叹道:“因为很爽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大前辈一闭关就是上百年了。” 唐隋摇头:“人那是在做突破或者研究道法呢。哪有光练功闭关上百年的。” 高鸣摸了摸头:“不好意思,我可能不太了解。” 唐隋好奇地问道:“不会觉得枯燥吗?每天都做同样的事,除了练功还是练功?” 高鸣想了想:“应该不会吧?感觉挺爽的啊。” 高鸣又仔细想了想,更正道:“只要有提升,就不会觉得枯燥。” 唐隋笑道:“可你终究会碰到瓶颈和壁垒的。” 高鸣也笑道:“那我就冲破它,不断地冲!” 唐隋笑了笑,说道:“不,那时候,你需要的不是不断冲,而是放下。” 高鸣疑惑问道:“放下?” 唐隋也不多说,只说道:“放下不等于丢弃,记住,放下。” 高鸣诚实地说道:“我,不太明白。” 唐隋笑道:“所以让你记住啊。” 高鸣默默挠头。 唐隋却转过身来,招呼闻若柔:“若柔,近前说话。” 闻若柔走上前,持弟子礼。 唐隋摆摆手,说道:“你真想拜我为师?” 闻若柔响亮地答道:“想!” 唐隋说道:“为什么?” 闻若柔答道:“因为,师父修为很高,所以……” 小姑娘有些支支吾吾,答不清楚。 唐隋笑了笑,说道:“你诚实地说,是不是有人指点你,让你拜我为师?” 闻若柔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是……长青大哥。他说师父修为深厚,神通广大……” 说着,垂下了头。 唐隋笑道:“白青这小子,还挺会钻空子。” 唐隋看着低着头的闻若柔说道:“这样吧,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想要修道?或者说,你想要学什么神通?” 闻若柔结结巴巴地张了张口:“我……” 唐隋和蔼地说道:“你别想答案,这问题没有答案。你说出你的本心,说出你心中浮现的第一句话。” 闻若柔说道:“若柔家在南方,前些年,南方大旱,后来又接着大涝。庄稼都死了,很多人都饿死了。官府要修一条大河,很多人为了吃一口饭,都去了。后来,听说河底累死枯骨无数。” 闻若柔垂着头:“若柔家中本来还有些资产,一开始也接济一些受了灾的人。后来,我们也吃不上饭了。父亲读了些圣人书,大涝的时候忿忿地出了门,从此再无音信。听说是死了。” 闻若柔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悲天悯人的语调情绪,她只是在一件一件述说着身边所发生的事情。 她说得很零碎。高鸣知道,她是很爱读书的。高鸣经常看见她出入于王府的书阁。但是,她没有修饰自己的语句,没有雕琢用词。唐隋说,让她说出她的本心,然后,她就说了。 闻若柔接着说道:“后来,很多人冲进家里找吃的。但是我家也没吃的了,家里都被拆了。爷爷带着我四处走,我看见了无数人衣不蔽体,在黄色的尘土大地上游荡,仿若骷髅一样。” 高鸣叹一口气,他居于这繁华的京城,哪里能够想到,在恒昼还有这样的人间惨案,发生在遥远的南方。 唐隋问道:“所以,你想学道法,救助灾民?” 闻若柔却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救得了一个县、两个县,又怎么能救得了天下这么多地方呢?我救得了一天、一月、一年、一生一世,可我死了之后呢?” 唐隋问道:“那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闻若柔低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后来,我随着爷爷一路向北,我见到了很多高门大户,他们穿衣要精心裁剪,他们每次吃饭至少要浪费一半。在京城,我看到了京城的富饶,却又还看到了纨绔横行街头,欺负平民。” 唐隋笑了:“所以,你想教训教训他们,行侠仗义?” 闻若柔却还是摇头:“其实我觉得,他们虽然可恨,却也不能全怪他们。我想,他们肯定没有见过受了灾的百姓有多么凄惨,所以才不知道活着的艰辛、衣食的可贵。” 唐隋说道:“那你究竟想要什么,想学什么?” 闻若柔迷茫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样不对,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我想学……” 闻若柔不断皱眉思索着。 “我想学,能够让世界变好的大神通!” 有微风吹进了凉亭,吹得清茶的热气时断时续。 唐隋说道:“我可以收你为徒。只是,我也没有那样的大神通。即便如此,你还愿意拜我为师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唐隋上课【二更】 这时,凉亭外,微风吹来处,一道声音跟着传来:“小妹妹,不如你拜我为师如何,我有那样的大神通。” 高鸣和闻若柔转头望去,原来是白兰大姐。 闻若柔认得大姐,见礼道:“若柔见过大姐。只是……” 闻若柔抬头看了看白兰,又回头看了看唐隋,说道:“若柔愿意拜唐隋师父为师。” 白兰问道:“他没有那样的神通,我有,你为何拜他为师,不拜我?” 若柔咬着唇,说道:“我,我相信长青大哥……” 白兰说道:“他有什么好相信的?蠢驴而已。” 唐隋笑了笑,说道:“诶,小侄女,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呢。白青确实是蠢驴,但老道我却觉得,你们姐弟两半斤八两,她是蠢驴,你也是个傻狍子。” 白兰说道:“身为前辈就可以这样随意骂人了吗?” 唐隋说道:“怎么?你又打不过我。” 白兰眼中闪烁:“前辈,确定?” 唐隋笑了笑:“你还别不信,我就在这坐着喝茶,你能走进亭子,算我输。” 白兰说道:“刚才我的风,可轻轻松松就进去了。” 唐隋淡然道:“我让它进,它便能进,我不让它进,它就进不来。” 凉亭安静下来了,头顶灼灼的夏日似乎一下子暗淡了几分。 很快,一切又回复了原样。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高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白兰向唐隋鞠躬致礼:“是晚辈不知天高地厚了。” 唐隋笑了笑:“我与你父亲是至交好友,你应当叫我一声伯伯。” 白兰却恭声告辞:“晚辈先行告退了。” 唐隋叫住她:“贤侄女,你不是还有大神通吗,不说说?” 白兰说道:“要什么大神通,既然这世界不好,那就干脆砸烂它,破而后立。” 高鸣不由得目瞪口呆。 唐隋说道:“你的妖气很重。” 白兰无所谓:“我本来就是妖怪嘛。” 唐隋却一眼便看穿她的“无所谓”,说道:“你太在意你的妖族血统了。” 白兰冷冷地说道:“不是我在意,是这世界在意!” 唐隋说道:“你资质绝佳,更难得的,同时还毅力超群。但是,你道心虚浮。论道心,你还比不得高鸣。道心,乃修行之根。你现在功法应该已经有暴走的迹象了,你已经开始隐隐地驾驭不住自己的真气了。如此下去,离走火入魔不远矣。” 白兰没有说话。 唐隋接着说道:“你急于求成,修为虽高,却根基不牢。你的功法绝顶,如果稳步修行,又怎们会有如此重的妖气抑制不住?可见,你不仅修行急于求成,还经常爆发妖族血脉,导致血脉沸腾虚扬,无法凝固。” 唐隋叹一口气,说道:“侄女儿,你一心想要超过你的父亲,你可知道,你父亲当年修行何等厉害?你父功法堂堂正正,挡者披靡,你这小丫头又哪里能望其项背?你觉得自己已经胜过他了,不过是因为他的伤势越来越重了,也越来越老了,仅此而已。” 唐隋将一枚玉简放在桌子上,说道:“你如果真的有特别想要做的事情,就应该好好珍惜自己,巩固修为。这是我与你父亲共同研讨出来的补救办法。对于你的一切情况,全部依仗你父亲对你的推演。你看过玉简,就知道,你父亲对你的了解有多深了。” 白兰静静地。 最后还是走进了亭子,拿起桌上的玉简。转身欲走,却又止步,问道:“王爷他,伤势如何?” 唐隋“沉痛”地说道:“惨,特别惨!照这么发展下去,估计没几年活头了。” 白兰抿了抿唇,拿了玉简,一转身腾空远去了。 高鸣凑上前来,和唐隋说道:“不愧是老哥啊,挖坑于无形啊!” 唐隋笑道:“我这哪里是挖坑,我是为她挖了一条逃出高墙的隧道。何况,我又没骗她。” 高鸣说道:“是呀,你只是没说全,你们已经准备好了要去为白胜前辈疗伤了。如果这都不算骗,这算什么?” 唐隋说道:“无妨,反正玉简已经给她了,白胜老小子交给我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是你们两个的事了。” 高鸣看了看闻若柔,又回头看唐隋:“我们两还有事啊?” 唐隋却正了正衣冠,正色说道:“闻若柔,上前拜师。” 闻若柔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跪在唐隋跟前,说道:“弟子闻若柔,拜见师父。” 扣头,抬头。 正要再扣头,唐隋一把拉住她:“行了行了,这么老实,有个形式就行了。” 唐隋让她起身,说道:“茶端给我。” 闻若柔将茶奉上,唐隋接过,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说道:“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唐隋的大弟子了!” 闻若柔说道:“多谢师尊!” 高鸣在一旁惊异:“老哥,你之前没收过弟子啊?” 唐隋说道:“不是说过嘛,我不喜欢收徒。若柔啊,你是我唐隋的首徒,有高鸣老弟作见证人。” 闻若柔施礼致谢:“多谢师父,多谢高鸣……前辈。” 高鸣笑嘻嘻地说道:“恭喜若柔师侄!” 唐隋一把拍高鸣头上:“欺负我徒儿?你和我又无师门关系!若柔不必理他,与他平辈论即可。” 闻若柔答应道:“是,师父。” 回过头冲高鸣笑了笑。 唐隋说道:“今日,我以若柔师父的身份,以高鸣引路人的身份,要为你们上最重要的一课。” 两人赶紧正色肃立,恭敬听唐隋讲课。 唐隋说道:“我们且去南方受灾之地看上一看。” “啊?”闻若柔不自觉地惊讶出声,自己来的时候不知道走了多少时日,看师傅这意思,是说去就要去? 高鸣也有些疑惑,既然要上课,去那作甚? 唐隋说一声:“走吧。” 忽然袖子变得又长又大,长袖一览,王府中,三人消失不见。 …… 高空中,闻若柔指了指下方,说道:“师父,就是这里。” 三人悄然落下。 四周是黄土大地,大旱之后大涝,大涝之后又是大旱,大地上早已经没有一点绿意,只有遍地的黄沙和隆起的土丘。前方不远处有两棵被薅光了叶子的枯树,树干上光溜溜的,连树皮也被剥去了。 走上土丘,不远处的大道上是一行行灾民。他们基本上是老人、小孩和妇人。全都瘦得只剩下骷髅骨架。衣裳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被晒得黝黑。他们有气无力地拄着随手捡的木棍作拐杖,脚下步履蹒跚。 有人歪倒在地,周围人连一丝反应都没有,他们双眼空洞,连一丝生气也没有。他们只是挪动着缓慢地脚步,仿佛听天由命一般,没有目的与追求,任由自己的身体走向坟墓。 闻若柔眼中一下子迸出了泪水,一边洒着泪一边向那摔倒的老妇人跑去。 高鸣赶紧追上去。 唐隋也在后边跟上。 “婆婆,婆婆你醒醒,你怎么样啊?” 那老妇人双眼闭着,听见声音,嘴唇蠕动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好心的姑娘,没事,别管我,我休息一下就好。” 闻若柔眼泪流下,转头向唐隋说道:“师父,你救救她吧!求你了师父。” 唐隋说道:“若柔,你是想让我救救这位老婆婆,还是就所有人?” 闻若柔止住哭声,转头看了看周围,说道:“师父,救救大家吧!” 唐隋看向高鸣:“高鸣老弟,你说呢?” 高鸣脸色同样沉痛。 大灾之景,确实让人心中震撼。 这漫山遍野蠕动的人群,已经很难看出“人的样子”了。他们仿佛早已经失去了灵魂,他们比尘土还卑微,却又比尘土还痛苦。 高鸣喉咙蠕动了下,说道:“眼前者救,有缘者救。”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光明不常在【三更】 唐隋、高鸣、闻若柔走在灾区的道上。 “他们有些是向东方去,据说那里灾情轻一点。听说遥远的东方,有大海。还有些是向北去的,帝都在北边。也有人向西南去的,西南有叛军,也有十万大山,以及大山里的妖怪和巫族。” 闻若柔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但却糊了一层黄土,遮住了容颜。 灾民大多是一批一批的,偶尔也有零散的。三人随着灾民一路走来,每遇上一人,便送上馒头一块。 这些馒头全是唐隋以大法力搬运来的。但是唐隋有规定,每人只许赠送一个。有时人多的时候,众人争相上前争抢。有人吃得太急而噎死在地,有旁人扑上前去,从他嘴中抠出抢走。唐隋也只是上前点住昏死那人的穴道,渡入真气救活,却并不重新补上馒头。 闻若柔指着前方:“前边有县城,县城有官府放粮赈灾。很少,但至少吃一口饭,就能活。” 附近的灾民们情况稍稍要好一点点,至少还有力气走路。 有一个女孩坐在路边,看到三人经过,一下子扑了上来。 “老爷,小姐,收下我做个下人吧。不,收我做个奴隶吧,我会做饭铺床,我会做家务,我会照顾人,收下我吧……” 高鸣一时没有反应,一下子被小女孩抱住了双腿。 下女孩下半身拖在黄土地里,上半身紧紧地抱住高鸣的腿。 三人上午从京城而来,走了半天的路,衣裳上灰尘仆仆。但无论如何,也能看见其身上衣裳之华贵工整。而多亏了绿罗的细心照顾,三人中,就属高鸣的衣裳最好。 小女孩抱着高鸣的腿,没有哭,没有说自己如何悲惨,只是不断地恳求高鸣,不断罗列自己能做些什么。她的手臂很细,但手劲极大,勒得高鸣腿上生疼。 高鸣说道:“小妹妹,你起来。” 小女孩置若罔闻,只一再恳求高鸣收下她。 高鸣去掰她的手臂,慢慢地加大力气,却竟然掰扯不开! 高鸣不敢再使劲,生怕折断了她细细的手臂。 高鸣说道:“我给你吃的, 你放开我。” 小女孩不断摇头:“我不要吃的,只求你收下我,我会做好多事情……” 高鸣解下背后的玄铁尺,“轰”地一声砸在地上。 高鸣的语气变得极冷,说道:“我给你吃的,你放开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女孩被吓住了,缩了缩手,高鸣趁机一下子挣脱开。 闻若柔走上前,教训高鸣:“高鸣,你怎么这样!” 高鸣转过头来,眼神冷漠得让人心悸。 高鸣说道:“我很冷血是吧?我知道,我小时候就发现了。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带走她,你也不能。” 闻若柔拉了拉他,低声说道:“要不,把她带回去吧。就她一个!” 高鸣冷漠地摇头:“我们不属于这里,我们是唐隋老哥临时带来的。这里的一切,就是一幅画,我们无法改变。我们能给他们一些馒头已经是极致了,又怎么能从画中带出一个人去?” 唐隋走上前来,说道:“我的馒头一人只能给一个,可你却答应要给她食物。” 高鸣说道:“我当初买了很多东西,都装储物袋里,其中就有不少食物。” 高鸣转身,一摸储物袋,一个黑色手臂从胸前玉佩中伸出,与自己的手臂重叠在了一起。 随后,高鸣取出面包和牛奶来。高鸣撕开面包的包装纸,又拧开牛奶瓶盖,放到女孩面前,说道:“吃吧。” 小女孩有些畏惧地看了看高鸣,又看了看面前的面包和牛奶,咽了口口水,却还在犹豫着。 高鸣说道:“死心吧,我不会带你走的,赶紧吃了吧。” 小女孩接过,咬一口面包。还没松口,泪水一下子大颗大颗地滚了出来:“你是好人,谢谢你。” 女孩只咬了一口,又把面包收起来。 高鸣冷声道:“全吃了!我看着你吃!” 女孩吓得手一抖。 闻若柔上前去拉高鸣:“你干嘛,你吓到她了。” 高鸣不语,只威严地看着女孩。 这时,只听见周围有人高声喊着:“嚯,嚯嚯!” 紧接着,又有几人跟着喊道“嚯,嚯嚯!” 渐渐地,周围休息的难民站了起来。他们慢慢向高鸣他们围聚过来,有面黄肌瘦的汉子,骨瘦如柴的青年,还有仅仅半腰那么高的小孩。 他们一双眼睛仿若发着绿油油的光,盯着小女孩手中的食物。 小女孩左右张望,面露惊恐。 忽然,她扯开面包的包装就要大口往嘴里塞。 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 高鸣喝住她:“先别动!” 高鸣提起巨尺,在地上划了一道圆,向周围围拢的灾民说道:“虽然你们很可怜,但是,这不是你们作恶的理由。就此退去,否则,我尺下不饶人!” 这些面孔大多数都有些面熟,想来先前曾给过他们馒头。 众人依然缓缓向前围去。 高鸣冷冷道:“都是受难的人,你们良心何在?” 人群中,有人喊道:“你给我们这么点,却给她那么多,这不公平!” 高鸣冷笑道:“那你们想做什么?” 有人喊道:“把你包里的食物都拿出来!” “对,把食物都拿出来!” 闻若柔靠近高鸣,又是惊惧又是愤怒:“高鸣大哥,他们……” 高鸣平静地说道:“正常。世上确实好人总比坏人多。但,世上光明不常在,黑暗却无处不有。这就是世间。” 高鸣不在多说什么,只最后用冷冷地目光扫视周围:“谁敢敢上前,铁尺不管生死!” 随后,高鸣转头向小女孩说道:“吃,慢慢吃,被噎着。” 唐隋静静地看着,没有丝毫动作与言语。 小女孩开始大口地咬向面包。 周围的人按捺不住了。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一拥而上。 然后,便有人惨叫着摔了出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太阳扯来浮云,遮住自己的阳光。 众人终于逃散开,小女孩将最后一滴牛奶喝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鲜血淋漓的难民。有人在呻吟,却更多的人昏死在地,不知还有无生息。 高鸣看着周围倒地的躯体,双手有些颤抖,差点没握住铁尺。 高鸣问唐隋:“他们……还有救吗?” 唐隋笑道:“放心,我带你来,便不会让你背上罪孽。” 高鸣这才松下一口气。 小女孩忽然上前,一下子跪在高鸣面前。高鸣吓一跳,却看见小女孩并没有再死缠着抱自己的腿。 小女孩在地上扣头:“多谢恩人。” 高鸣赶紧去抚:“举手之劳,不用谢!” 却怎么也扶不起。 小女孩跪在在地上说道:“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求下一世再报答恩人救命之恩。” 高鸣说道:“言重了。快快起来。” 却仍然扶不起来。 高鸣只得由她。唐隋很快救活了四下躺着的人。三人继续向前。 高鸣回头,小女孩还跪在地上,默默地目送着他们。 谁想当坏人呢?都不想作坏人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道心与胸怀【四更】 三人到了县城。 县城盘查很严,排着长长的队但是有唐隋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县城有稀粥赈济灾民,却稀薄如水,甚至…… “这是麸糠!给牲畜吃的东西,他们怎么能给人吃呢!”闻若柔怒不可遏。 高鸣一把拉住了她,指了指周围的灾民:“你看看他们。” 闻若柔举目四顾,周围的灾民端着麸糠和少量米粮煮的薄粥,吃得又是狼吞虎咽,又是心疼节省。 闻若柔抬起袖子不断地擦着眼睛。 …… 夜色渐渐起了,三人走在荒凉的大道上。 远处有一片干枯的树杈,影子后面,似乎有火光亮起。 闻若柔起了好奇心,说道:“那边好像有人在烤火,我们过去看看,给他们一个馒头。” 她当先走去,却全没注意到后面的高鸣脸色有些异样。 高鸣回头向唐隋望去,唐隋却不动声色,只示意高鸣赶紧跟上。 三人走入林子的阴影中。 还没靠近火光,忽然阴影中有人惊喜地喊道:“快来呀,这三个人白嫩!” 很快,周围有一圈人围拢过来。 星光从头顶稀疏地洒落林间。周围人影幢幢,全是男子。 闻若柔被他们围着看着,心中有些惴惴。但小姑娘还是露出笑脸来,说道:“你们饿坏了吧?吃点馒头吧。不过,一人只能拿一个。” 那圈人中有人惊喜地说道:“哥哥们,他们还有馒头!” 有嗓音粗糙的汉子发话道:“听到了,别嚷嚷!” 周围黑影中传来喉咙上下蠕动的“咕噜咕噜”声。 闻若柔心中一紧,呼吸两口气,又缓了过来。心中想到:他们还真是饿坏了呢。 若柔小姑娘慷慨地取出馒头来,说道:“都来领吧,不要争不要抢,一人一个。” 周围人没有动。 闻若柔奇怪地问道:“来领啊!不要嘛?” 她没注意到,他们的退路已经被人封死了。 高鸣一把拉回闻若柔护在身后,玄铁尺重重砸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响。 但沉重的玄铁尺并吓不退他们。 黑暗中有一个声音响起:“一起上!” 高鸣一声大吼,巨大的铁尺抡圆…… …… 人影在黑暗中四散奔逃。 高鸣沉默地将铁尺收回负在背上。 闻若柔问高鸣:“他们为什么不要我的馒头?” “他们……”高鸣迟疑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闻若柔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转过身去。 黑暗中,闻若柔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高鸣说:“走吧。” 闻若柔却抬手指着那火光处,声音中似乎竭力带着笑声和轻松:“那火光还没熄,或许还有人呢,我们过去看看吧。” “哎……”高鸣伸了伸手,想叫住她。 而闻若柔却已经向那边走去了。 高鸣跟去。 唐隋默默跟在最后。 闻若柔当先在火光前站住了。火光在她的背影周围镀上了一层红色的轮廓。 高鸣在身后看见,她正将脸死死地埋在双掌之中。 高鸣赶上前,想要挡在她身前。但黑暗如此宽广,他又怎么遮挡得住? 火堆上架着的是个大罐子,里面有浑浊的汤水,看不太清。却能看见,有头发散落在周围,尤其散落在汤里。 高鸣想尽量挡在闻若柔身前,闻若柔已经愤怒地冲了出来,抬脚便要去踹那大罐。 高鸣一把将她拉回,说道:“别踢,别浪费了!” 闻若柔闻言,一脸惊恐地转过头来看向高鸣。 却见高鸣话才刚出口,便脸色大变,捂着胸口不断呕吐…… …… 暗淡的星月下,一个光秃秃的土丘上立着一根光秃秃的老枯树。 三人就坐在老枯树下的石头上。 高鸣抱着冰凉的玄铁尺,没有说话。 闻若柔望着漆黑的天边,说道:“师父,我们回去吧。” 唐隋说道:“我还没为你们讲课呢。” 闻若柔转头看着唐隋,问道:“师父,你怎么如此淡然啊?” 唐隋微笑着转头看着她,说道:“因为我见过这一幕啊。” 闻若柔惊讶地看着唐隋,脸色有些复杂。 唐隋也转头看向夜空,说道:“跟你们讲讲我以前的一些事吧。” 两人都有些好奇,静静地听唐隋讲。 唐隋于是缓缓讲道。 “我本来是山上一个小道观的小道士。我每天在山中修行、悟道。师父经常夸我道心朴实,有灵根。常常以我作为师兄弟的榜样。” “有一天,师父问我们众师兄弟说,你们修道做什么呀?” “有师兄弟说,因为从小在道观长大,大家都修道,所以修道。” “师父指着那位师兄笑骂,你这混日子的憨货。” “有人说,师父让我修道的,所以我修道。” “师父笑骂,没出息!” “师父让大师兄说,大师兄说,修道是为了修得大神通,造福天下苍生。” “师父却笑着说,尽说些虚言。” “大师兄一再说,自己诚心如此,想修得大神通造福苍生。师父却不语,只笑着摇头。” “后来,师父又问我。我说,我是为了追求大道而修道。” “师父指着我笑着说,原本以为你有什么惊人之语,没想到还是废话一句。” “当时我还不理解,现在想来,可不就是一句废话么?” 说到这里,唐隋笑了笑,接着往下说。 “师父总说,我空有道心而无志,我是不服的。我明明一心向道,怎么说我无志呢?” “后来,当朝皇帝有大野心,却又孤傲清高还贪功好战。边疆连年征战,国内开凿运河,兵役徭役齐下,以致民不聊生,民间起义战乱不断。” “师父锁了山门带着我们下山,只有药草符水为灾民治病祛邪。” “此时才知道,大师兄是真的没有虚言。众师兄弟苦不堪言,渐渐地难免抱怨、懒惫、甚至逃避。只有大师兄,他虽然没能修成可以救世的大神通,却以微薄之力,拼尽全力,见人救人,从无怨言。” “师父赞道,艰难时分,方见大师兄之坚定。第一次,师父指着大师兄和我说,你有道心朴质,却少了你师兄这份宽阔高远而又坚定不移的意志。” 唐隋歇一口气,说道:“今天的课,便是如此了。你二人需要学的,恰恰相反互补。” “高鸣,出于红尘浊浪,却有一颗赤子般的道心。但这胸襟和志向,”唐隋遥遥头:“狭隘又模糊,更别说意志坚定了。” 高鸣羞涩一笑。 唐隋继续说道:“若柔,你的胸襟之广阔,别说在女子之中,就是在这万千世界,却又有几人能及得上你?至少,你旁边这个就比你就差远了。” 闻若柔悄悄看一眼高鸣,高鸣只是笑着,对此是心服的。 唐隋说道:“但你却不如高鸣的道心赤诚了。世人将道心分为很多种,我只认道心赤诚与否。婴儿天生赤诚,但如高鸣这般,在泥土中打过滚,却依然干净澄澈,实属罕见。所谓赤诚,首在一个‘真’字,再在一个‘明’字。” 唐隋看着闻若柔:“这‘真’字你占了七分,还不彻底;而这‘明’字,你就更不如了。” 闻若柔想了想,躬身作礼说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唐隋点了点头,安慰两人:“没事,也别急,慢慢来。所谓修行,便是如此了。” 高鸣忽然说道:“老哥,你和白胜前辈是不是要走了。” 唐隋看着天边,点了点头:“是。” 第一百二十六章 黄昏夜色和黎明 恒昼1368年,西金降于恒昼,奉恒昼为天朝正统,送当朝太子栾默笃为质。承天皇帝册封西金皇为寅王,赐质太子栾默笃都亭行宫别院一座,暂为居所。 同年,承天皇帝下旨,封长天惠清芷郡主为特命护国天师,赐特命金牌一枚。 六月,各地学府大考。京师学府推荐报考名额五千余人,预计取录两千余人。其中,信王府推荐报名名额八人,实际报名两人,学子姓名为闻若柔、和正阳…… 七月,学府录取榜单放出,闻若柔果然在其内。同时,毫无悬念,和正阳也在其内。甚至,榜单的最后,还有一个没有参加考试、却出现在录取榜单上的名字——高鸣。 和正阳来过王府一次,当时见到大姐白兰的时候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狗,嗷地一嗓子:“妖怪!”便要掐符抽剑,差点没打起来。 而大姐仅凭一个眼神,便制止了他愚蠢的行为,让他冷汗如瀑,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和正阳没有住在王府,而是直接住进了学府中。 今夜夜色宁静,明天便是开学之日。 高鸣在房里摊开白纸,提笔蘸墨。 素白的纸上,笔尖缓缓推动,留下一条漆黑的墨迹。 忽然,高鸣的手腕一滞。 窗外,如墨一般浓黑的夜色深处,随着空中的晚风飘来了悠扬的曲乐声。曲乐声辽阔如蔚蓝的长天,又凄婉如苍茫的大地。 这是排箫。你能听见它悠长深情的长鸣,也能听见气流在箫孔间颤抖的凄切。它在王府中响起,却在这一瞬间将你带到青葱苍翠的幽谷。在这里你孤身一人,你看不到一只飞鸟,陪伴你的,只有你对这土地深深的爱恋。 高鸣听得入神,墨汁在纸上晕染开来。 高鸣急忙提笔,搁下笔,趁着曲声未歇,推门追寻而去。 高鸣在院中寻找着,听得曲声从头顶上方传来。 高鸣仰着头去寻探,脚下绕过宫殿建筑,终于在一个屋顶上找到两个女子的身影。月光下,两个身影相互依偎着。准确地说,是一个身影依偎在另一个身影上,这是白芷;而另一个身影手上正捧着一排竹乐器专心吹奏着,这是大姐白兰。 等到乐声停下,高鸣招手:“大姐,师姐!” 白芷转头看向高鸣:“小师弟?过来过来。” “我上不去……” 还是白兰一招手,高鸣上去了。 高鸣问道:“大姐,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啊?真好听。” 白兰答道:“还没有名字。我想,就叫它黄昏下的塔闵山吧。” 高鸣顿时心生崇拜:“大姐,你自创的?” 白兰说道:“看黄昏西沉,夜幕升起,心有所感,便吹来解闷。” 高鸣满心感叹:“厉害厉害。” 这时,一道洞箫之声响起。 两个曲调基调相承,一样的悠长深远。仿佛胸中有满腔的汹涌澎湃,却无处发泄。只能深深藏在心底,让它发酵而腐烂。最后变成了一汪苦涩的陈年老酒,顺着箫声流向黑寂的夜空。 高鸣静静地听闻,胸中有些酸苦,又有些安宁。不知道该悲伤,还是该释然。 高鸣扬声问道:“长青大哥,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廊下吹箫之人正是白青。 白青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叫夜色。” 这时,一间房间的窗户被推开,一个琵琶声响了起来。 先是锵然一声,先声夺人。随后,立马,声音又变得极为低沉。无数细细碎碎的“铮铮”之声连绵响起,让人听了胸中顿感郁积。宛如被埋在黑暗的地底,你在地底不断地挖啊、挣扎啊。世界是如此地黑暗而憋闷,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始终压在你的胸口。 白青和白兰很有默契地同时吹响手中乐器,琵琶清脆,箫声相和。 琵琶声愈发低沉压抑,两道箫声也愈发深长,听得胸腔仿佛都要憋屈爆开了。 忽然,慢慢地,在压抑的曲调中,琵琶声中多了一丝铿锵,铿锵声愈来愈烈,愈来愈烈。你在咆哮,你在发狂,然而,你始终被关在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怎么也撕不开眼前的虚无。 高鸣直急得抓肝挠心。 忽然,“噌”的一声,无数清脆的“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起。你仰天怒吼,一拳砸碎了这个世界。一道光射了进来,这世界一片光明。 高鸣听得发愣。 这不就是自己吗? 自己眼前就是无尽的黑暗。有如发狂一般的怒火在自己的胸中。自己向着黑暗挥拳,却拳打在空中,无处着力。只因为自己没有看破虚空的高度,没有撕开黑暗的力量。 这时,那房间的门打开了,闻若柔走了出来,向白青、白兰见礼道谢:“多谢大哥大姐指点。” 白兰出声回应道:“我也要多谢小妹的开解。” 高鸣问道:“三位大师,这是什么曲子?” 白兰看向闻若柔。 白青也向闻若柔问道:“若柔姑娘,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闻若柔稍微一沉吟,便很快说道:“就叫黎明吧。” 白青咀嚼着:“黎明……好,好名字。” 白兰也点头道:“好名。” 有人说,婴儿如朝阳初生,青年似上午的骄阳。 而高鸣却觉得,童年如黄昏,漫天红霞,瑰丽绝伦;少年似夜幕初起,灯火阑珊;青年就是深沉的夜色,漆黑而孤寂。 高鸣的童年可能有些凄惨,但高鸣不觉得。高鸣觉得自己挺幸运的,遇到了那个“凶恶”的桂婆婆,让自己如今回忆起来,连晚霞都变得慈祥了。 高鸣的少年也有过一起风发,因为桂婆婆说他是“骄傲”。 等到高鸣青年的时候,才发下,自己不是什么“骄傲”,自己是笑话,甚至,是可有可无的一片“隐形”的黑暗。没人在乎的一片影子,自己和所有人都只是擦肩而过。 白兰的记忆中有一片黄昏下的塔闵山,白青的夜色中藏着一团怒火。 但,无论夜色有多长,黎明总是要来的。这是闻若柔姑娘说的。 唐隋说得没错,论胸襟之开阔,意志之坚定,我高鸣确实不如若柔。 在高鸣心中,只有一片迷茫和空虚。 第一百二十七章 傻子 唐隋和白胜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不辞而别,当大家注意到的时候,才发现两人已经走了。 长青也要走了。 长青说,学府开学之日,便是他离开王府外出历练之时。 高鸣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望着窗外的黑夜出神。 门外廊下,绿罗走来,特意走到窗前:“公子,发什么呆呢?” 高鸣笑了笑:“没什么。” 绿罗走过窗下,推门进来,将手中的水壶和安神香放下。 绿罗来到高鸣面前,拿起书桌上高鸣写的字看了看,赞叹道:“不错嘛,进步挺快的。” 高鸣笑道:“是嘛。” 绿罗放下字,双手撑在书桌上,微微前倾着,凑近了上来,看着高鸣,问道:“公子,你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高鸣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啊?” 绿罗笑了笑,绕过书桌走过来,扶着高鸣的肩膀说道:“反正,绿罗看你好像兴致不高的样子。” 高鸣眼神寂静,嘴中说道:“是吗?” 绿罗忽然歪下头,看着高鸣的眼睛:“对,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样子!” 高鸣笑了笑,没有说话。 绿罗问道:“公子是舍不得少爷吗?” 高鸣想了想:“不知道。就是……” 高鸣想说什么,却又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高鸣说道:“哎,绿罗,要不,坐下来聊聊天呗。” “好啊,”绿罗说着,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公子想聊聊天?” “我……”高鸣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高鸣忽然问绿罗:“绿罗,如果有人说要带你去修长生大道,修成后有无上的大神通,上天遁地无所不能。但是,你要离开王府,离开恒昼,离开这个人世间,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才行。你会不会答应?” 绿罗看高鸣说得很认真,歪了歪小脑袋仔细想了想,问道:“以后不能回来了吗?不能再见到王爷、小姐他们了吗?” 高鸣摇头:“不能。但是你能长生,能有无上神通。” 绿罗毫不犹豫回绝:“不去。” 高鸣问道:“为什么呀?” 绿罗眨了眨眼:“我去了,谁照顾公子你呀?” 高鸣眼中有些茫然,似乎在思考,又好像在问绿罗:“可你为什么要照顾我啊?” 高鸣忽然顿了顿,低着头,轻声问道:“绿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因为这是夫人吩咐的吗?是因为我是王府的客人吗?” 绿罗忙说道:“不是不是,只是因为你是公子啊。公子你为什么这么问?” 高鸣摇头道:“可是,我配不上啊,你也不值得啊。算起来,我来王府也有三四月了。可我完全没为王府做过任何贡献。我只是运气好而已,碰到了唐隋老哥,被带来了这里。大家都对我这么好,可我并没有做过一点贡献。” 绿罗轻轻拉了拉高鸣的手:“公子,没人要求你做什么的。” 高鸣说道:“对呀,甚至还没人要求我做任何事。那么,我凭什么享受这一切呢?我拿什么能配得上这份享受呢?” 绿罗看着高鸣,轻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高鸣看了看绿罗担心的脸,笑了笑,说道:“绿罗别担心,我只是在想一些问题。” 绿罗低声说道:“公子,你今天怪怪的。” 高鸣笑道:“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啊?”绿罗问道。 高鸣没有回答。低着头想了想,又问绿罗:“绿罗,你有想做的事情吗?” 绿罗仰头,看着夜色说道:“小时候我每天想的都是吃好吃的,和小姐去到处玩。” 高鸣问道:“那现在呢?” 绿罗笑道:“然后照顾小姐,陪着小姐玩,吃好吃的。” 高鸣笑着问道:“就没有别的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绿罗笑道:“还有啊,照顾公子啊。” “不是……” 高鸣低头说道:“为什么啊,我又没有什么……” 绿罗突然拉住高鸣的手,说道:“不是的。看起来是我照顾小姐,照顾公子。但其实,绿罗很胆小。绿罗太胆小了,只有照顾你和小姐的时候,才能坚强起来。” 高鸣愣愣地望着绿罗,绿罗靠得很近,高鸣可以看见小姑娘稚嫩的脸上细细的绒毛。高鸣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一直所缺少的东西。 高鸣说道:“唐隋老哥走之前曾为我和若柔上了一节课。老哥问若柔,为什么想要修行,若柔说她想学一个让世界变好的大神通。可是,我却一直没想清楚自己为何而修道。” 绿罗轻声笑道:“公子真笨,那就先好好修炼,慢慢再想啊。” 高鸣摇摇头,淡笑着说道:“没有,我刚刚忽然找到了,想明白了。” 绿罗笑着,高兴地说道:“真的?” 高鸣笑着说:“绿罗你笑得真好看,看到你的笑脸我就找到了。虽然可能只是暂时的。” 绿罗喜滋滋地说道:“那太好了,那我以后天天笑。” 其实要找的东西也很简单,只在两个字——守护。 唐隋夸闻若柔的胸襟,是因为闻若柔想守护的,是这个世间。闻若柔有大爱,她心胸中能装下万千灾民与世道所有的不公。所以她想学一个翻天换地一样的大神通。 绿罗说照顾他们会让她坚强,然后高鸣忽然觉得透彻了。 因为爱,所以会变得坚强。这不是责任和担当,是发自内心的守护。 说来可笑,唐隋在那节课想要给高鸣传的道,其实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爱与守护”。 拜托,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这么搞笑好不好,这种东西谁信啊! 但是高鸣这傻子偏偏就信了。 其实高鸣一直很疑惑当初唐隋为什么选他,他资质也不好,又笨,傻子才选他哟。但其实唐隋自己曾经说过,就喜欢高鸣发傻的时候的样子。 傻子,就选傻子啊。 安神香的香味在房间渐渐弥漫。绿罗说,高鸣明天要入学了,今天得睡个好觉,特意取来安神香。 高鸣还独自坐在窗前静思,因为夜色宁静得让人享受。 自己没有闻若柔那样的胸襟,那么,便先装下这座王府吧。因为绿罗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还有白青、白芷…… 房顶上有轻微地敲击声。轻轻地两下,像敲门一样。 高鸣出门去看,屋顶上坐着白兰。 高鸣与白兰并肩坐在屋顶。唐隋说白兰身上妖气很重,高鸣暗想,难道妖气是一种幽香? 白兰晃了晃葫芦:“喝不喝?” 高鸣摇摇头,说道:“别了吧,我只要喝一口,一会就没人陪你看月亮了。” 白兰说道:“再不喝,以后可就没什么机会了。” 高鸣问道:“你……” 白兰说道:“明天我也要走了。” 高鸣叹一口气,果然。 两人静静地看着夜空,耳边隔一段时间就会传来“咕嘟”一声白兰喝酒的声音。 高鸣问道:“大姐,什么时候再回来?” 白兰说道:“不知道。” 又静静地半晌。 白兰问道:“明天开学,你怎么还没睡?” 高鸣说道:“你不也没睡?” 白兰说道:“白芷那丫头,非要和我睡。旁边有人我睡不着。” 高鸣不由得嘴角露出笑容。 “对了,”高鸣取出闽娘的笛子:“大姐你会这个吗?” 白兰接过,仔细看了看,说道:“你这笛子的笛膜好像有些来历吧?” 高鸣说道:“朋友送的。” 白兰说道:“朋友?送的?妖怪吧。私通妖怪,抓你游街,大卸八块。” 高鸣无奈地说道:“大姐,别妖怪妖怪的,不都一样。世人就爱分类,就是人本身也分好几等。高官贵族、小吏、平民、农民,不都是人?人,妖怪,不都是这世间的生灵。” 白兰说道:“妖怪,就是妖怪。这后边就躺着一个妖怪,死了都没地方埋。” 高鸣没有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人默默看着夜空。 炎热已去,夜风起时有些冷。 白兰忽然说道:“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学了。你们出门,我就直接走了,到时候你和白芷丫头说一声。” 高鸣点头答应。 白兰说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酒。” 高鸣笑了,说道:“是两顿。今天先还一顿,还欠一顿。” 说着,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玻璃瓶,红的白的都有。 白兰拿起一个透明的瓶,晃了晃里边透明的液体,问高鸣:“这是什么?” 高鸣答道:“五粮液!尝尝……” 第一百二十八章 学府六苑 京师学府,恒昼唯一一所太学学府。创始于先帝,兴起于这一任皇帝。 学府虽然还在试验阶段,不过因为得到了当今陛下的鼎力支持从而发展迅速。凡是有心人就会发现,恒昼的人才渐渐越来越多的是出自京师学府,而不是其他的选拔考试。 当恒昼扫平所有江湖武夫门派、修仙门派之后,就把所有的门派都搬来放在了一起,这就是京师学府。而京师学府还不仅如此,京师学府还是恒昼学府之首,天下学问之领袖。 学府只有一个目的,专门培养为恒昼所用的人才,为恒昼注入新鲜血液。所以,京师学府,是恒昼的学府。 学府分为六苑,乃是:书苑、数苑、礼苑、御苑、乐苑、射苑。 学府开学的第一天,就是开学大典和六大苑招生的时候。 凡是通过选拔考试的所有学员统一参加开学大典,届时皇帝陛下会亲自为众学员训话。因此,所有学员出去之后都可以说一声,自己是天子门生。 随后,便是六大苑单独招生。 六大苑各有特色,因此氛围也大不相同。学员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去六大苑招生处询问。 六苑一般都是来者不拒的。反正大家都通过入学考试了,各苑都会希望自己学苑的人多一点。所以,去哪个苑,基本上全凭学员自己的意愿。 当然,也因为各苑不同的风格,会对不同学员有所偏向。 比如,文采超凡者,去书苑最是意气相投;精通数术之道者,去数苑自然大受欢迎;谦谦君子去礼苑皆大欢喜;心灵手巧者多去御苑;精通乐理者乐苑欢迎你;孔武有力者,嘿,兄弟,来我们射苑吧! 当然,最终还是要看学员自己的意愿与志向。 并且,每一个学苑都是综合性的,并不是说数苑不教书法,射苑不教礼仪,只是各有突出、各具特色而已。 所有六大学苑,都会与修仙大道相合。你没有修行资质都没有关系,反正我也是要讲的,能有多少收获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当天一大早,高鸣、闻若柔随白芷一起,乘一辆马车直向京师学府而去。 作为学府大师姐,新学员入学,就相当于大师姐又招了一大批手下,大师姐自然要讲两句话,和大伙认识认识的。 学府在京城西北边,倚靠着西北边的雁翅山。山间林木成荫,学府的广场和大殿便坐落在山腰处,其他各殿阁点缀在山间。有宽阔平整的石板阶梯从山下蔓延而上,联通各处。 当天上午,高鸣便和闻若柔随着两千多名新学员一起,整齐地排列在学府大广场。高鸣有些激动、有些兴奋,有些好奇、有些憧憬,整个人精神抖擞——虽然我睡得晚,但是俺起得早啊! 于是,陛下训话、大祭酒训话、还有几位大人训话、最后还有大师姐白芷训话。 精神抖擞的高鸣就这样晒了一上午,晒得都焉了。 虽然已经立秋,但是夏天的尾巴也很厉害呀。 熬过了各位德高望重的大人们的训话,就是挑选学苑了。 高鸣从早上就已经开始琢磨了。选哪个好呢? 到处都是各学子来来往往。有人一早就想好了,径直去找心仪的学苑报到。也有人在犹豫,各处看一看慢慢比较思忖着。 高鸣问闻若柔:“若柔去那一苑?去乐苑吗?” 因为高鸣知道,闻若柔的琵琶弹得真的很好。而且很多女子都喜欢去乐苑。 却不想闻若柔摇了摇头:“我要去礼苑。” 这下高鸣惊讶了:“礼苑?” 礼苑相对来时男学员更多,也是恒昼官员的输出大苑,很多官员都出自礼苑。而礼苑又不同于书苑,书苑也是男学员较多,且大多是才子师哥,而礼苑多是谦谦君子,但却也让人觉得又一股酸腐之气。 “若柔要去礼苑?”高鸣有些不可思议。 闻若柔却很坚定,似乎早就相好了,说道:“是的,高大哥,我要去礼苑。你呢?” 高鸣说道:“我还没想好。就陪你先去礼苑看一看吧。” 新学员的大典结束时,各苑便已经分派了各自的代表在广场布置招生了。新学员可以在广场直接登记加入学苑,也可以去各苑先看一看,在学苑内直接加入。 六大学苑分别布置在在广场的六个角落处,虽然有不少学员直接去各学苑亲身查看了,但广场上的人流依然不少。高鸣也陪着闻若柔直接向礼苑招生处走去。 礼苑果然是几位儒生打扮的学子在忙碌,而且几乎全是男子,只有两位女生,负责在前边招呼过来的新学员。 旁边立着一块大牌子,上有礼苑招生的简单介绍。 高鸣走过去细看,只见上面写了: 礼! 天地有礼,则万物有距;人间有礼,则有法纪纲常。天地之道,即万物之距;人间之道,即法纪纲常。 天地已定,天地之礼为常,万物之距恒一;人间轮转,人间之礼有缺,法纪纲常需变。 学天地之礼,见天地真理,得天地大道;学人间之礼,制法纪纲常,定人间之道。 此为,礼苑。 高鸣认真读完,顿时觉得,还真有点意思。 礼苑将天地规则和人间的法纪并列,却又分开谈论。学天地规则,掌握天地大道;学人间法纪,制定人道规则。其中既包含了修道方法,又有治国良方。 高鸣若有所思,难怪闻若柔想来礼苑。因为,她求的是让人间变好的大神通,正与礼苑理念相合。 高鸣问闻若柔:“若柔,要不要去别处再看一看?” 闻若柔说道:“不用了,若柔已经下定决心了。高大哥不妨去别处看一看。” 高鸣点点头:“那好,那你就在此排队登记,我先去别处看看。” 随后,高鸣又去其他各处看了看,将每个学苑的招生简介仔细读了读。 书苑: 神曰,天清地浊,则天升地降。神以大地为纸,画下山川河谷,则有山之巍峨,海之辽阔。神在苍茫大地写下一个定字,则大地凝聚,大海稳固。书,书天地之言;画,画大道之韵。 书画之道,寓于天地山川,乃天地之气、神明之道也。 此为书苑。 数苑: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注】。天地演化,从无到有,从单到繁,从寡到多。万事万物,皆有定数。数,即规则,即演变,即世界轮转轨道也。 以一推二,以二推三,以此类推,推衍宇宙乾坤。宇宙即定,则见道也。 数,即道也。 此为数苑。 御苑: 荀子曰,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注】。天生万物,莫非出于道。 万物类繁,有形者、无形者,有灵者、无灵者,有生者、无生者。万物皆有躯壳,莫不载有道。触手可及之处,莫不是道。透万物之躯壳,寻躯壳所载之道。 道化万千,寄于万物,明万道,御万物。万道归一,则见真道。 此为,御苑。 乐苑: 天地有仙音,大音稀声也。人间有乐,不言而明心。人间乐何来?发于天地万物,感慨于天地之美,喟叹于天道演变。 人间之俗乐,娱于大众,循人间道,以人道见大道;人间之雅乐,感天地道,以天道见大道。 乐者,沟通天地诸神之鸿雁,观听大道真理之耳鼻。 此为,乐苑。 射苑: 射者,从身,从矢,从寸。【注】 身者,形也。夫人修道,初始于人生于道。道予人身,人始生。身者,道基也。不修身锻体,何以修道? 矢者,意也。夫人修道,萌起于有意见道。有见道意,志始生。意者,道心也。不修心炼意,何以修道? 寸者,法度也。夫人修道,亦生息俯仰行卧于道内。循法度,明法度,是为修道。寸者,道德也。无法无德,何以见道? 此为,射苑。 高鸣逐个认真读完,心中感慨万千。六大苑各有理念,却能归于一体。这,就是京师学府啊! 注:出自《道德经》; ②出自《劝学》; ③出自《说文解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学府首例 闻若柔登记入了礼苑,跟着礼苑的师兄去礼苑领取相关服饰和其他物资,分选学员宿舍。这时,闻若柔看见了高鸣还在广场徘徊。 “高大哥,选好去哪个学苑了吗?”闻若柔上前打个招呼。 高鸣一脸纠结:“还没呢。” 这时,闻若柔礼苑的师兄上前作礼说道:“这位师弟你好。不如来我们礼苑如何?” 高鸣回礼:“多谢师兄抬爱,师弟我,还想再想一想。” 那师兄点了点头:“嗯。选学苑关系到此后在学府的生活,确实应当好好想一想。那,师兄我就不多打扰了。” 随后,那师兄领着闻若柔一道离去。 路上,那位师兄向闻若柔说道:“刚才这位师弟一表人才,彬彬有礼,正适合我们礼苑。不知这位师弟叫什么名字?” 闻若柔说道:“回师兄的话,他叫高鸣。” 礼苑的人素来很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而这位师兄听到若柔此言,竟然大惊失色。 “他就是那个高鸣?” 闻若柔好奇地问道:“师兄,怎么啦?” “没……没什么……” …… 高鸣此刻还在纠结。 要不,去书苑?自己最近正好正在练字。或者,去数苑?自己数学好像还可以。要不然,干脆去礼苑和若柔姑娘一起,也好有个伴。御苑也不错啊,御剑之术及其他杂术御苑都很强啊。乐苑也很好啊,听说乐苑美女最多。 不过,这么总体看下来,还是射苑最合自己心意。修身锻体,武道双修! 好!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就去乐苑! 高鸣当即向乐苑的师姐们走去…… 乐苑在广场招生的都是漂亮的师姐,简直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啊! 此时广场上的人已经变得稀疏了,大家基本上都选好了。 高鸣上前作礼:“师姐你好,我想加入乐苑。” “这位师弟,快坐下说话。”那师姐打眼一看,是一位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小师弟,心中高兴,又热情又亲切。 高鸣在案前凳子上坐下,心中喜滋滋的,哎呀,师姐好温柔啊。 “师弟叫什么名字啊?” 高鸣当即说道:“师姐我叫高鸣。” 那师姐一边拿笔准备在册子上记录,一边说道:“哦,高鸣是吧……嗯?高鸣?” 高鸣点头:“对对,就是高树蝉鸣的高鸣。” 那师姐亲切的笑容仿佛一瞬间凝固了。 那师姐忽然脸上堆起了奇怪的笑意,喊身边的同伴:“嘉嘉,给这位高鸣师弟吹奏一曲。” 高鸣一心看……呸,观察漂亮师姐,完全没有注意,刚才那句话里,“高鸣师弟”四个字特别加重了一下。 “高鸣师弟?”她那位叫“嘉嘉”的师姐放下手中的事,抬起头来,脸上也泛起奇怪的笑意:“哦,我知道了。” 那位“嘉嘉”师姐走过来,拿了笛子轻轻吹了起来。 曲子……很好听。但是不知为何,高鸣听了曲子胸中发闷,气血翻滚,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高鸣感觉脸上有种失血一般地发冷,估计脸都白了。 高鸣使劲忍受着,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抬起手来,说道:“师姐,别,别吹了!” 那位“嘉嘉”师姐收了声,放下笛子,一脸笑吟吟地看着高鸣。 这时,面前那位师姐说道:“高鸣师弟,请吧。” “啊?”高鸣有些不明所以。 那师姐指了指牌子上的话,说道:“‘人间有乐,不言而明心。’高鸣师弟或许不太适合我们乐苑。” 高鸣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是被拒绝了? 高鸣郁闷地起身,难道刚才那笛声就是考核?自己没过关? 高鸣无奈地转身准备离去,看见身后排队的几个哥儿们姐儿们正捂着耳朵退得远远的。看来,这笛声确实有些威力,也不只是自己如此不堪。 高鸣闷闷地离开,回头看一眼,哎,他们怎么就登记通过了? 高鸣挠头,怎么回事?自己被针对了?可师姐明明对自己笑得很灿烂啊! 高鸣心下一阵郁闷。 算了,去射苑吧。 射苑的师兄都是那种健硕又干练的利落小伙。 师兄惊声问道:“你就是高鸣?” 高鸣疑惑地问道:“对啊师兄,有什么问题吗?” 对面原本十分热情的师兄冷笑道:“你就是那个没有参加考试的高鸣?” 高鸣一时忐忑又有些尴尬:“我……是……” 那师兄指了指射苑的牌子,说道:“看见没,‘射者,从寸。寸者,法度也’!通过考试入学府,选学苑,这是学府的法度。可师弟你……” 那师兄顿了顿,上下打量了高鸣两眼。 高鸣羞愧得有些不敢抬头。 “师弟,我射苑前辈说了,‘无法无德,何以见道’!不好意思啊,师弟,我们射苑可能不适合你。” 高鸣低声说道:“好的,我明白了。” 高鸣起身快步离去。 弄明白了,原来是这档子事!皇帝小儿,你小子办事不牢靠啊! 高鸣望着其他四苑,一时心中踌躇。去,还是不去呢?这是个问题。 高鸣望着西边的夕阳,叹一口气。 再这么磨蹭下去,太阳可就下山了! 高鸣一咬牙,妈的,去!不就一张老脸嘛,我高鸣早就丢光了。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高鸣去了书苑招生处。 “师兄好,我想加入书苑。我叫高鸣。对,就是那个没有参加考试的高鸣。” 然后,鸣就完整而清晰地看到一个人脸上的笑容是如何慢慢变得僵硬的。 高鸣直接说道:“师兄我明白了。师兄再见!” ——高鸣去了数苑。 “师弟你看呐,这参加考试是一,被学府录取是二,再加入各个学苑是三,可你这连一都没有……” “……师兄再见。” ——高鸣去了礼苑。 “呃,师弟,这参加考试通过选拔是学府的规矩,是学府之礼,师弟你……” “师兄,别说了,我明白了,师兄再见!” ——高鸣去了御园。 “高鸣?!哦,师弟你看呐……” “师兄别看了,看你脸色我就明白了,师兄再见!” ——高鸣去了…… 没地去了啊! 高鸣席地坐在广场边缘,只感觉身心俱疲。 天色渐晚,广场上已经寥寥没有几个人了。 “哎,这位师弟,你选好学苑了没有啊,不如加入我们……” “我叫高鸣。”高鸣面无表情地转头说道。 “哦。”来人也很干脆,转身就走了…… 高鸣抱着脑袋望着天边愈渐暗沉的夕阳,手指深深地插进头发里,心如死灰啊! 麻蛋皇帝小儿,看你办的什么破事! …… 深夜的皇宫内,有一灯火未歇。 地面上有三道影子,凑在一起。 皇帝坐在桌子前,双手拱起,半张脸隐藏在手掌后。身后站着一老太监,拂尘托在臂弯,习惯性地沉着肩弓着背,是康公。前边有一个清瘦的老头,一身绯红色的官服很显眼,是王翰林。 皇帝问道:“学府已经开学了,准备得如何了?” 王翰林回答道:“按照平常的习惯,白长青今日已经离开王府,向南方去了。妖族女皇不会久留,今日一点踪迹也无,很可能也离开了。江湖武夫和修行门派的余孽还是那样,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身后康公接话说道:“南方巫族特使已经入住西金神殿,西金的月夜乌鸟旗已经稳固。” 皇帝点了点头:“好。棋子已经就位,就等我祖爷爷离开了。只是祖爷爷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不在王府我们完全不清楚。” 王翰林说道:“可惜,我在王府中的眼睛已经死了。” 皇帝说道:“你那点小伎俩,我祖爷爷全看在眼里。” 王翰林说道:“不过王爷他一向不屑于管这事,咱们先前也还可以提前获得一些消息。” 皇帝没好气地说道:“所以我就说你派了个蠢货过去,居然敢行凶?” 皇帝想起这事来就来气,而王翰林听着皇帝的训斥,也只能默默受着。 王翰林问道:“要不要派人去打探一下?” 皇帝摇摇头:“慢慢等等就是,还有两年,不要急。” 这次的机会太难得了!这些年他不断在棋盘上洒棋子,有用的、没用的,满地撒网。如今终于可以调动起来了。 棋局已经合围,他不愿再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不能让一丝一毫的疏忽,白费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王翰林上前提醒道:“皇上,棋盘上还掉进了一颗意料之外的棋子。” 皇帝眼中有灯光闪烁了一下:“你是说,朕的那位小兄弟,高鸣?” 王翰林点了点头。 皇帝沉思了一会,问道:“他修为几何?” 身后康公答道:“没有修为,显然刚刚开始修行。” 皇帝说道:“那便不足为惧了。” 王翰林却并不放心:“皇上,既然是设琪局,棋盘上就不允许有意料之外的棋子。” 皇帝合上眼,沉思了一会,说道:“王翰林,这颗棋子应该还是一颗局外的棋子,是黑是白还不一定呢。” 王翰林请示道:“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说道:“抹掉他会带来不必要的连锁反应,还不如,把他变成我们的棋,或者把他推到角落上去。他今天已经加入我京师学府了。” 王翰林问道:“要不要和学府那边说一下?” 皇帝摇摇头:“听说武者都讲究‘四两拨千斤’,顺其自然即可。只在关键时刻轻轻一点,如骏马奔驰轻轻一拉左右的缰绳。” 王翰林点了点头,只轻轻叹道:“陛下这棋太凶险,谋划万千,万不敢有一丝大意啊。” 一张棋盘,白子寥寥,黑子重重叠叠。黑子如临大敌,丝毫不敢大意。 “高鸣今日如何?”皇帝问。 “听说六大苑都不要他。” 皇帝皱眉:“这是为何?” “因为他没参加入学考试就被直接被取录了。京师学府自创立以来,这是第一例。” “……”皇帝默然无语。 “他同时也成为了京师学府自创立以来,第一个游离于六大学苑之外的人物……” 第一百三十章 上舍 清晨,信王府的马车向西北而去。 高鸣和白芷坐在马车内,两人显然是要去京师学府的。 闻若柔并不在马车内。 按照惯例,开学大典分选学苑之后,学府所有学员会休假一天。一方面,用于各个理事会管事弟子对新学员的档案进行管理和评估,一方面用于学苑内部学员们的庆祝狂欢。 听说今天京城的大大小小的酒楼,甚至包括所有的青楼全都被京师学府的学子们给占了。这是各个学苑的同窗之间第一次深入交流感情。而至于有多深入,就看他们选的场所是什么样的了…… 学府休假,闻若柔自然不用去上学。事实上,闻若柔已经收到礼苑同窗聚会的请柬了。 虽然学府休假,但是身为学府的大师姐,学府总理事会的首席,白芷自然有一堆事情需要去学府处理。 而至于高鸣,很明显,一来,没有任何一个学苑邀请他聚会。二来,他昨天连入学手续都没办齐全。 “师姐,我不想去学府了。”高鸣在马车内闷闷不乐地和白芷说道。 本来高鸣对学府是很期待的。但是却忽然遇到这种事,偌大一个学府竟然无处容身,这就很糟心了。想了想,学府也没什么意思。自己反正也有更先进更完整的知识库,还要去学府做什么? 白芷坐在马车的对面,弯腰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怎么?男子汉大丈夫,这么一点小事就让你退缩了?” 高鸣说道低垂着眼帘:“没什么意思。我又不需要上学。” 白芷默默的轻叹了一口气。 马车向前行驶着。 白芷忽然说道:“既然来都来了,你不去看看吗?就当作游玩一场。” 高鸣默默地点了点头。 白芷说道:“京师学府,始创与先帝。最初只有寥寥五百人。如今,九州之地尽归恒昼,九州之民尽入恒昼。学府也不断扩充,时至今时今日,已有一万二千余人。” 白芷问高鸣:“师弟,你可知道学府除了划分六大学苑,还划分了外舍、内舍和上舍三等学舍?” 高鸣摇了摇头。 白芷说道:“学府外舍八千多人,内舍一千人,上舍不过区区三百人。还有你们新入学的,尚未进行划分的两千人。” 高鸣听得心中惊异,这外舍、内舍和上舍之间的人数差距可有些大啊。 高鸣好奇问道:“这三舍究竟是干什么的?怎么划分的,人数差距这么大?” 白芷答道:“按照修行资质划分。” 高鸣心下顿时了然。果然啊,学府讲法不避任何人,却还是会将学子们分开,因材施教。 高鸣问道:“那,学府是如何知道学子们的修行资质的?” 白芷笑道:“其实,看一个人的灵力亲和性,大致也能评估一下那人的资质如何了。比如,像你这样的,一看就资质不行。” 高鸣一阵无语。 白芷却接着说:“但是这种方法其实并不准确地。任何修士,修行到金丹大圆满,与灵力之间的亲和性也会圆满。其实在融合期时,身体便已经和天地间的灵力相融合了。所以,这并不适合作为学子划分学舍的标准。” 高鸣问道:“那,学府怎么划分学舍等级?” 白芷说道:“看实际效果。” 高鸣问:“怎么看?” 白芷笑道:“很简单,每个季度末,学府会有一次大休假。而休假前,便会调整各学子的学舍等级。外舍有引气入体者,入内舍;内舍有能够调动灵力施展符咒者,入上舍。” 高鸣问道:“那,是不是上舍之后就可以毕业了?” 白芷说道:“不是的,你误会了。学府的毕业和学舍等级是没有关系的。有些人一辈子也不能引气入体,有些人吐纳一辈子也无法调动灵力,莫非他们还在学府呆一辈子?学子入学府,八年之后就可以毕业。所以,大部分人是京师学府外舍毕业,少数人是内舍毕业,只有极少数人才是上舍毕业。” 高鸣好奇问道:“师姐,那你看看我现在是个什么等级?” 白芷看了他两眼,微微一笑:“你嘛,看资质,下等资质;看慧光,一般来说,是连学府都进不了的。” 高鸣顿时脸一黑。 “不过,”白芷故意拖长了音:“我看你练功时已经纳气入体了,甚至我开了灵眼细看,你竟然无时无刻不在缓缓地吸纳灵力。可见,你应当入内舍。” 高鸣微微一笑:“我就说嘛……” “但是……”白芷又一个但是,搞得高鸣心中一跳一跳的。 “我感应你体内却并没有灵力的波动,完全没有引气入体的特征,不符合加入内舍的条件。” 高鸣无语。 白芷说道:“你的功法似乎有些特别,灵气一入你的体内,就好像火油进了火炉子,将你的身体煅烧了一遍。” 高鸣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唐隋老哥吩咐的那个什么修行概述进行修行的。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功法应该叫什么名字。” 白芷说道:“既然是唐隋前辈教的,那自然是很高明的功法了。” 其实这并不是唐隋的功法,而是仙道联盟研究的修行体系,里面的具体修行方法每个阶段都会更换。不过,高鸣也没必要这么认真地去解释。 高鸣说道:“你看,我有自己的修炼方式,根本不需要去学府。” 白芷却说道:“绿罗可不是这么说的哦,绿罗说,你想和学府的学子们好好交流一番的。” “可是……”高鸣苦笑。 白芷说道:“师弟,每年开学时,学府各理事会都会招人。所以,我想让你加入学府总理事会的执法队。” 高鸣问道:“执法队?” 白芷点了点头:“所谓执法队,就是巡逻学府、维护学府安定并惩处违规违纪的学子。” 这么一说,高鸣就明白了。就相当于纪律委员嘛。 只听白芷补充说明道:“说白了,就是负责打架的。” “……”还是您老看得透彻。 白芷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正合你心意啊?” 高鸣摸摸鼻子:“我从小就是好学生,不打架的。” 白芷嗤笑了一声:“除了打架,你说说你还想怎样交流?” 高鸣说道:“我和众位学子们亲切地交流道法心得……” “别扯没用的,去不去?” 高鸣点头:“去。” “想得美!”白芷说道:“进入执法队也是要通过选拔的。” 高鸣:“……” 高鸣问道:“怎么选拔?打一架?” 白芷打了个响指:“没错!” 高鸣说道:“那还选拔什么,直接去上舍找不就行了。” 白芷笑了:“谁说上舍的就一定能打了?” 高鸣问道:“难道不是吗?上舍的修为高啊。” 白芷说道:“这么说吧。你知道今年程平程大将军也进入学府了吗?” 高鸣点头:“我知道。那家伙,摆明就是冲着若柔妹子来的。” 白芷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笑了笑,说道:“他应该是可以分到内舍的。” 高鸣撇了撇嘴:“我也可以!” 白芷看着高鸣暗自好笑,继续说道:“他虽然只能分在内舍,但估计上舍的大部分人都打不过他。听说,执法队已经准备邀请他加入了。” 高鸣一脸不屑:“哼!” 白芷故意刺激他:“怎么?不服啊?不服你还可以去参加选拔嘛,通过之后你也可以进入执法队啊。” 高鸣别过脸去,轻轻地说道:“我承认,我打架确实有点菜。” “我知道,”白芷忽然收起了调笑,很是认真地说道:“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通过半年之后的小选拔,进入执法队。” 高鸣回过头来,白芷正静静地望着他,眼神中有鼓励,有期待,还有一种……对信任之人的托付。 “不!” 高鸣轻轻笑了笑:“我觉得不用等那么长时间。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通过选拔,进入执法队。” 高鸣抽出一张符来,夹在指间,“呼”地一下,手上冒出火来。火光在高鸣的手上跳跃,高鸣的手却丝毫未损。仔细一看,有一层淡淡地黑影笼罩在高鸣的手上。 “我还觉得,我其实可以入上舍的。”高鸣说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八卦 “这是特意为你特制的学府制服,你好好收好。” 白芷先带高鸣办理好了一切手续,将学府为各学子配置的各种物资领取了。 之所以说是特制的学府制服,是因为高鸣是学府中唯一一个不在六大苑之中的奇葩。六大苑的学子们的制服都各不一样,绣有他们所属学苑独特的标识。而高鸣就厉害了,上边绣的是京师学府,足足比其他人高出一个档次。 “本来应该先让你加入学苑理事会的执法队的,但是,既然你如此独一无二,一入学就与六大学苑并列,那也只能让你直接加入学府理事会的执法队了。” 听到白芷的调侃,高鸣也只呵呵地笑着。 “学府理事会执法队的选拔是在今天下午。明天正式开学,通过选拔的也就正式上任了。” “至于你的宿舍问题,我想,还是等你通过选拔再做分配吧。” “好。”高鸣点了点头,轻松地将领取到的物资放入储物袋里。 这些日子以来,高鸣借助那俱阴神使用储物袋已经很熟练了。只是,操控阴神还是有些困难,但全神贯注之下,也能操控阴魂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选拔地点一般在御苑。在低级各苑学子中,还是御苑的学子更好战一些,参加的人数也多一些。其他学苑一般只有上舍学子参加。” 高鸣点点头:“好,知道了小师姐。” 白芷说道:“你先到处转一转,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高鸣点头:“没问题。” 白芷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道:“中午吃饱一点,下午可别给我丢人啊。” 高鸣一脸轻松:“放心吧,小菜一碟。” 白芷忽然说道:“中午没有牛肉。” 高鸣莫名其妙:“啊?” 没牛肉我也打得过的啊,我又不是大力水手拍拍。 白芷说道:“学府没有牛肉吃,都是因为你们这些爱吹牛的人实在太多了,学府连牛都不敢养。” 高鸣先是一愣,随后一脸惊吓。这,算黄段子么? 可白芷已经转身走了。 …… 此时还是上午时分,有不少学子成群结伴地向外走去。他们穿着崭新的各大学苑的制服,一个个满脸欣欣然,路上叽叽喳喳,这些都是去聚会去的。 很多被京师学府取录的学子并不是京城的,大部分都直接入住学府中。一方面为家里省些开支,更主要的是提前体验一下天下第一学府的气息。 反正现在还早,高鸣索性到处去转一转。毕竟,昨天光在大广场上思考人生了,连各苑是什么模样都没看。 长石铺就的山道连通了学府各处。长石打磨得很好,每一块一样大小,一块紧挨着一块,缝隙很小。尝试表面却并没有刻意打磨光滑,留着它天然的凹凹凸凸。 暮夏时分,沿途山间的草木依然青翠。众学子成群结队经过,你却依然能听见林间鸟儿的清唱。 高鸣在各个学苑都走了走。各学苑布置各有特色,却配置上都差不多。 高鸣从书苑绕了一大圈,一直绕到了御苑。 只见御苑往上,仍然向山上去的阶梯。只是,从这里往后就再没有修砌得这么好的道路了。 高鸣心中好奇,有种想上山一观的兴致。从这一点来看,他与绿罗倒是十分相似。 不过,看时辰也不早了,高鸣暂且记下道理,先向射苑去。 射苑的食堂内,高鸣已经换上了自己独有的学苑制服,打了午饭。 六大苑都有一个大食堂,为学子供应饭食。 其实在一开始,京师学府是不供应饭食的。后来,这一任陛下登基之后,学府开始为全学子供应饭食。而随着学府地不断扩建,食堂也随之扩建到各大学苑。 今日食堂内空空荡荡的。毕竟,学子们都去外边逍遥热闹去了。 高鸣举目扫视,偌大的射苑食堂内,加上自己,也只有两人。 另一个人是个高大的汉子,看背影有些眼熟。从他身上的制服来看,应该就是射苑的。 高鸣心中有些好奇,特意从他身边走过。悄悄地看一眼此人面貌,不由得大吃一惊。此人竟然是那日在皇宫太和殿看到的西金太子! 西金太子怎么在学府?好好享受侍女的服侍不好吗?跑学府来受苦? 不过高鸣也没有什么动作,自己一个人在另一边随便找了个地吃饭。好奇心不要太强烈,稍微满足一下就行了。 吃着饭,又陆续有几人进来,还有其他学苑的学苑的,有几人身上还挂着学府执法队的身份牌。 高鸣默默地吃饭,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不过,显然,有人发现高鸣制服的“新奇”,不禁又是好奇又是新鲜。 有女子清脆的声音从身后斜侧方传来:“哎师姐你看,那人的制服好怪啊,怎么从来没见过?那是哪个学苑的制服啊?” 另一女子也低声说道:“哎,真的哎,那人制服上怎么没有学苑的标志啊?只有学府的标志。莫非,咱们学府还有一个总苑不成?” 那些女子说话声音很小,又隔得远,她们想着高鸣应该是听不见的。 但他们哪里知道,高鸣已经入了觉微之境,这食堂人又这么少,也不如何嘈杂,他如何听不到? 高鸣心中一阵暗喜。没错,哥就是直接在学府之下的“总苑”学子,比你们这些所谓六大苑的学子统统都要高出一档! 只听后边又有第三个女子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呀?听说,有个龌龊之人,也不知道走通了谁的后门,竟然没参加学府的大考就直接进入学府了。” 有人惊讶出声:“啊?京师学府还能走后门的?学府不是当今圣上督办的吗,谁敢擅自破坏学府的规矩啊?我听说最多也就买个参加考试的名额,从没听说有人能不考试直接进入学府的啊。” 另一人说道:“可不是呢,学府成立至今,还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呢!” 一女子接着说道:“这肯定是哪位大人的私生子,花花大少,连考试都不愿意参加了。” 先前那人嗤笑道:“他倒是愿意参加,他考得上吗?” 几个女子一起笑了起来。 有人说道:“也不知道他家给他打点了多少。” 有人说道:“听说光一个入试的名额就是天价,没有特别的关系一般人还求不到。” 先前那个女子气愤地说道:“哼!这种人就是无耻!我们每日闻鸡起舞,炼体、苦读,睡觉都是抱着课本睡的。好不容易才考入学府,这人什么都没做直接就进学府了,简直就是无耻!” 一女子接话道:“谁说不是呢!这种人无才无能,就连基本的道德都没有了,简直就是我们京师学府百年的耻辱!” 只听一女子朗声说道:“还有这等事?那人是谁!” 一女子急忙轻声说道:“哎呀小白,你小声点!喏,还能是谁,制服上连学苑的标致都没有。” 先前那“小白”惊叹:“就是他?” 后边那个女子幸灾乐祸地说道:“没错!听说啊,昨天选择学苑的时候,六大学苑都不要他。现在他还没能加入任何一个学苑呢!” 先前的女子说道:“这就叫报应!” 众姐妹一齐笑了起来。 只听那“小白”的声音响起来,声音故意并没有故意压低:“那是当然,我巍巍学府,高山仰止,岂容这等污垢!” 一人应和:“各位学苑管事师兄不畏强权,不愧我京师学府的英才,值得称赞!” “正是正是!”后面一排应和之声。 高鸣此刻脸都黑了。 你们不用提高声音,俺听得到! 高鸣快速扒拉碗里的饭菜,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吃完赶紧走。 只听一女子轻声八卦起来:“哎,你们说,他是那位大人的私生子?” 另一女子说道:“不会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子吧?” 一女子赶紧说道:“哎呀,你怎么连皇上都敢非议,不怕掉脑袋吗?” 先前那女子没有出声,想必也知道错了。 另一女子却以更小声的声音说道:“不是皇上的私生子,谁还能有这样的权利?” “哎,有道理诶。” “要不你们哪个趁着这位‘平民皇子’正落魄的时候去攀附一下,说不定日后就飞黄腾达了哦!” “去死啦!这等下作之辈也攀附?不闲恶心吗?” “就是就是,要攀就攀二皇子。能的见二皇子一面,奴家死也无憾了!” 众女子一番嬉笑打闹。 只听那叫“小白”的姑娘有说话了,这次声音很低:“你们先吃,我去记下那人的模样,到时候等加入执法队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旁人赞道:“好!小白,你快去看看,那人好像要跑了!” 高鸣全都听在耳中。 哦豁,选拔队!小姑娘,你也是来参加选拔的? 碗里还剩最后一口饭菜,高鸣忽然不急了。 眼角余光注意到身后有个倩影正在靠近,高鸣不慌不忙地将最后一口饭菜吃掉,擦了擦嘴角,慢慢地再磨蹭一小会儿。 看准了时机,抬起头来,一个女子走到跟前,正准备偷偷地打量他。 高鸣看着她的眼睛,抓住她的视线,笑着说道:“你好啊,这位师姐!” 那女子本来就在行鬼祟之事,不想眼睛刚偷偷瞟过去,那人“正好”抬起头来,抓了个正着。 女子略有些慌张地回应道:“你,你好!” 高鸣笑了笑,起身离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选拔 京师学府,射苑演武场。 京师学府六大苑各苑基础建设大同小异,不过还有各苑特有的建设。演武场就是射苑专有。 宁滁在演武场高台案前的椅子上坐着,拿着手上的文件细细读着。 宁滁一边阅览一边点了点头:“今年参加选拔的人挺多的嘛。” 身后的同伴回答道:“是的徐师兄。还有不少是新入学的师弟师妹。” 宁滁笑了笑:“每年都有这样的‘小牛犊’。一会可要和他们说好,打不过赶紧投降,可别哭鼻子。” 身后同伴笑道:“必须要说好。去年那小姑娘,哭得那个惊天动地,可把我们折腾得够呛。” 宁滁也会心一笑,才要开口,只听见一道清脆软嫩的声音传来。 “两位师兄,你们是在说我吗?” 两人抬起头来,当场脸色大变。 宁滁身后那位指着来人,语气中带着惊慌地说道:“你,你怎么又来了!” 眼前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小姑娘,还不到他下巴那么高,脑后长长的头发被两根红色的缎带打了两个蝴蝶结,束成两束垂在脑后。 宁滁问道:“王师妹,你怎么又来了?” “王师妹”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歪着头说道:“唔,因为去年我没有通过考核啊。” 宁滁一阵无语。 你说得好有道理哦! 去年没通过,所以今年又来了,逻辑很正确,完全没有问题。 可你就不能不参加执法队吗? 宁滁脸色扯出一抹笑,笑得有些苦。 “这么说,王师妹又报名了?” “王师妹”点着头:“那当然啦。” “好,王师妹先去休息吧,一会儿选拔就开始了。”宁滁感觉自己的心肝在颤抖。 忽然,宁滁脑海中灵光一闪,转头向身后的同伴说道:“师弟,要不,咱们让王师妹通过了吧?” 身后师弟为难地说道:“这,不太好吧?咱们私自放她通过了,大师姐发现了会打死咱们的。” 宁滁说道:“哎呀,谁说要私自放她通过。你就是想放她通过,就她那性子能愿意?” 这个王师妹是去年入学京师学府的,刚入学就直接参加执法队考核了,接过碰到一个上舍的师兄,那师兄又正好是个冷淡性子,可怜的王师妹直接被打哭了。 这也没什么,可她哭得也太惊天动地了,声越青山,泪如泉涌。把执法队的考核师兄们弄得手足无措,甚至都准备顶着大师姐的怒火,商量着破例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通过算了。 结果这姑娘硬气得很,听了他们的话,直接站起来就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哭,从射苑一直哭到了书苑,影响极大,轰动一时。 这就直接导致了,执法队的考核师兄们还是挨了大师姐一顿揍,还连累了各位执法队的队长们…… 宁滁身后的师弟问道:“那,师兄的意思是?” 宁滁说道:“王师妹的功夫其实不错的,只是上次的对手太强了,到底是上舍的老人。” 那师弟若有所思:“师兄的意思是,好好安排一下王师妹的对手?” 宁滁赞赏地点了点头,向身后的几位师弟说道:“赶紧找找,看看王师妹被安排在了哪个组。” 几位考核师兄一下子忙碌起来。 “找到了!” 一个师弟指着名册,只见上面写着——王语蝶。 “快,看看王师妹的对手都有谁!” “这几个人……不太熟啊,也不知道实力如何。” “不过,都是内舍上舍的老人。” “这,怎么办啊,徐师兄?” 宁滁想了想,毅然做出决断:“换!给王师妹换一组外舍的人!” 有人说道:“徐师兄,要不,干脆给王师妹换一组刚入学的新人吧?” 宁滁果断摇头:“不行。学府的老人我们还能看是外舍、内舍还是上舍略知一二,新人还没划分学舍等级,完全不知道根底,说不定里面就有上舍修为的呢?” 众位师弟齐齐点头:“师兄就是师兄,还是师兄思虑得周到。” 众位执法队考核师兄忙活起来。 “哎,你们看这个,高鸣!” “怎么,师弟认识此人?” “哎呀,师兄不知道,就是走后门进学府的那个!” “哦?是他!他还敢参加咱们执法队的考核!他以为还能买通咱们不成?” “几位师兄,此人是走关系进来的,肯定没什么实力!不如,就把他放进王师妹那组,也好让王师妹少一点压力。” “不错不错,师弟此言有理!” 几位师兄一起点头:“就如此办。” …… 演武场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执法队的师兄们忙了一中午,终于严谨地将随机分组的漏洞补上了。现在,就等着时辰一到,就可以开始选拔比试了。 时间缓缓流逝,演武场间该来的都来了,不再有人从外边走入。 射苑的演武场很大,有种辽阔的感觉,其宽广完全可以纵马奔驰。 大家聚集在演武场边上,散得不是很开,基本都在附近,以免错过执法队考核师兄的指令。有相识地在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其中不乏加油打气的声音。 高鸣自然也到了。事实上,高鸣一直在暗中打量场中各人。 高鸣暗自观察了一下,看人数也并不多,去除陪同前来在台下加油的,大概还不到半百之数。据白芷小师姐说,学府总理事会执法队每年招人大约十几人的样子,以替换毕业的老人,以及填补中途退出的人。 看来,通过也不算太难嘛。 正如此想到,忽然演武场门口传来巨大的喧哗声,似乎有一大波人正向这边来。人声鼎沸,听声音好全都是猛男们阳刚的声音。 这怕不得有上百人吧? 高鸣一瞬间心中忐忑起来,脸色不断变换。难道自己的运气就这么差?这次参选的人数这么多? 只见那喧哗声一下子就到了门口。 当先进来的是一个女子,姿容清雅,气质端庄。 那女子进来后却不先向这边走,而是先转身鞠躬一礼:“云薇感谢大家的厚爱。但是现在大家都在此处考核,咱们这么多人,云薇实在不想让考核的师兄们为难,还请大家理解。” “哎呀云薇真是太通情达理了。云薇放心,你去吧,我们就不进去打扰大家了,我牛大力就在外边等你!” “云薇加油,我马大嘴也在外边等你!” “加油,云薇!你是最棒的!” “加油……” 加油声连绵不绝,随后,一大波人渐渐远去,只留下那个叫云薇的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向这边走来。 整个过程看得高鸣目瞪口呆,这是,传说中的粉丝团吗? 其他人叽叽喳喳的闲聊声也被这气势打断,大家愣愣得看着那款款走来的清丽女子,过了好长时间场间才回复如初。 却也不乏有这样的声音:“你还看!” “哎哟!我没有,我错啦!” 如此,稍待一段时间,总考核官宁滁看了看时辰,“当当当”敲响了钟。 众人停下闲杂声音,专心听考核师兄说话。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组 场间一片安静。 只听宁滁说道:“相信大家对规则也有所了解。执法队的选拔,不论学术文采道法理解,只讲究实战。谁胜了,谁就通过选拔。” “你们将被分为十四组,我念到名字的,上场比试。最后胜出的,唯一那个,就是我们要的人。” 宁滁刚一说完,有人立马提出质疑。 “师兄!要是有相识的相互联手,先将其他人扫平了,该怎么办?” 宁滁淡淡地说道:“这不就是给你的机会吗?你大可以先和其他人联手,将别的人打下场啊。” “这……” 宁滁瞥了那人一眼,扬声问道:“还有其他问题没有?” 有一人阴恻恻地说道:“请问师兄,万一没收住手,下手太重可如何是好?” 宁滁冷冷地说道:“那我会让你亲自感受一下,我的拳头重不重!” 宁滁继续高声喊道:“还有问题吗?” 众人有相继提出一些问题,都被宁滁不冷不热地驳回了。 场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宁滁看了看众人,朗声说道:“还有问题吗?没有了吗?好!那我就说一下比试过程中的一些底线规则!” “第一条,此次比试被没有特意搭建比试台,但是,演武场中划了清晰的红线。在空中不管,只要脚下落在红线之外,便算淘汰。” 众人一早就看见了,演武场中有清晰新鲜的红线。 宁滁静了静,脸上严肃起来。 “第二条,铁律!同门比试,不可下死手!我不管你是一时失手也好,还是收不住手也好,伤了同门性命,驱逐出学府!京都大牢将是你的归宿!情节严重者,就请砍头铡刀上走一遭!除此之外,只要不致死致残,大小伤勿论!” 宁滁的眼中有威严的光芒射出,尤其射向先前发问的那个阴恻恻声音的主人。 “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宁滁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现在,我念到名字的,上台比试。钟声为号。记住,第一响是警,第二响才开始。提前动手者,淘汰!明白没有?” “明白!” 宁滁打开名册。 “下面,第一组,鞠俊侠、巩福……” 第一组上场了。 第一组有六人,负责选拔考核的执法队师兄分别为六人分布了位置。 六个人分开站立。 六个人全是男子,手上各自带着刀、剑与棍,还有一人带了一个硕大的南瓜。 六人上场,钟声还未响起,六人各自站立着没动。 只听有一人说道:“方农,方师兄,小弟有礼了。” 果然还是有相识的。 其他人皱了皱眉。有相识的,就可能联手。几人已经开始相互用眼神交流了,正在谋划着是不是要先将这两人打下场去。 却见先前发话那人笑着说道:“怎么,方师兄不认识师弟我了?” 那人眼中直直地盯着场中一人。 被盯着的那人却一脸淡然,脸上毫无表情。 众人这才感觉这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这两人不想是要联手的打算啊。 只见那位方师兄身材并不高,样貌很是普通,甚至可以说有点粗糙。丢进人堆里,咋一看去,不是农民就是担夫。而恰好,这位方师兄手中领着一条长棍。这就跟贴合他那“亲民”的气质了。 方师兄始终不言不语,嘴唇抿着成了一条线,面无表情,双眼毫无光彩,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只听先前发话的那人向众人鞠躬一礼,说道:“各位师兄,在下和这位方师兄曾在兵王争霸赛上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各位师兄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个横空出世、一杆长枪以一敌三、大名鼎鼎的小枪神?” 其他人眼神一凝。听说当年有一位长相平平无奇,同时也名不经传的“小枪神”,在兵王争霸赛上大放异彩,一连将三人挑下马,从此声名鹊起。 只是,此后便再无人在其他的赛事上见过此人了。而京师学府英才辈出,更新之快可谓层出不穷,渐渐地这位“小枪神”也就淹没在后来天才的名声之下了。 “我当年那个‘枪神’好像就是姓方。”又有另一人说道。 众人的眼睛一齐向那方师兄看去。 如果真是当年那个小枪神的话,虽然场中众人也不就见得认为自己就弱了,毕竟小枪神是以前的故事了。但是人家至少成名过,还封神了! 因此,其他人尽管对自身也有信心,但也都不敢低估了“小枪神”。 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将“小枪神”淘汰了。 因此,众人一齐用冷冷的眼神看着那位方师兄。 那方师兄神态自若,完全视若无睹。 这么多人,如狼一般虎视眈眈,如果此人不是小枪神,当自我辩解才对。可此人未曾有丝毫辩解,这就说明,这人确实是小枪神。 众人当下眼神交流,相互暗中点头。 那方师兄明明知道众人要一起对付他,他却老神在在地看着天边出声。 众人不禁怀疑起来了,这个什么方师兄真的是小枪神? 还是说,他完全不在乎他们联手? 这未免也太有信心了吧? 不,应该说狂妄才对!当年他一挑三,现在可还能一挑三?场中各位都不是弱手,要不然也不会参加执法队选拔。更何况,场中六人,除了他,还有五人。 一挑五?狂妄! “当当当!” 有人听得钟声,下意识向冲上前。 忽然最先出声那人大声喝道:“别动!” 那人身形一滞。 只听先前那人解释道:“这是警,动手就会淘汰。” 那人这才想起来。 此人是第一次参加选拔考核,刚才一番眼神交换谋划,他都忘记了。 但是这逻辑不对啊,先淘汰一个不是对他们更有益吗?为什么还要提醒自己。 那人看了看方师兄,心中猛然一惊。 难道,这个方师兄真的这么强?强到让先前那人认为,他们四个也对付不了他一个? 其他三人也不满地看了出声提醒的那人一眼。 却见那人一脸紧张地看着方师兄。 “当当当!” 第一组比试,开始!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组开战 第二声钟声响起,第一组的比试正式开始! 只见场中有四人一瞬间冲了出去,直扑向那位“小枪神”方师兄。却还留下一人懒懒洋洋的站在原地,正是那个拿着南瓜锤的大汉。 其他四人一齐向那方师兄扑去。而原本看起来甚至有些呆呆愣愣地方师兄,在钟声敲响的一瞬间,如被电击打了一下一般,身子一下弹了起来, 那四人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先解决了方师兄的,而方师兄却丝毫不惧;同时他也没有静静地站在原地装一字母,而是抢先冲向一人。 身材可以说得上矮小的方师兄一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凶悍莽劲,抢先扑向一人。 这人正是先前点破方师兄枪神身份的那人。 此人手上也是一杆长棍,与方师兄不同的是,方师兄手中的是一杆韧性十足的木棍,而他的手中是一杆坚硬的精钢铁棍。铁棍沉重坚硬,棍头有拆卸的痕迹,显然这条棍原本并不单单只是一条棍,而是有一个“头”,也不知是刀、是抢;还是矛、是戟? 此时,方师兄双手握棍收在腰间,长木棍水平地竖直遥遥直指向那汉子,眼神与气机牢牢锁定对手,脚下大步如飞,带着孤军突围一般的铁血气势,如猛虎下山般直扑上前。 而对面那人本来是和其他三人一齐向方师兄扑去的,却见方师兄竟然在第一时间就向自己扑来了。 方师兄的气势慑人,再加上他本来就曾见识过方师兄的武勇,一时未免心中惊畏。 但也仅仅是心中惊畏而已! 只听他“哈”地大喝一声,前脚在地上一跺,一下子止住了身形。 此人本来是倒背着铁棍向前疾冲的,显然一出手就是劈斩的路数。而此刻他停下身来,却将铁棍移至身前,这就是防守的路数了。 他聚精会神紧紧盯着方师兄,凝神静气,势如沉渊,静候方师兄到来。 本来一开始两人就是对冲向前,距离自然大大拉近。 不需要眨眼的功夫,方师兄已经近前约三四米的距离。方师兄的长棍很长,足有二米五。他对长棍距离的把握非常之好,一个弓步踏出,腰间的长棍瞬间如惊蛟般探出,棍头刚好探向对方的胸口。 这一棍虽快,但对面那人本来就是凝神静候,自然看得清楚,手中铁棍斜斜地贴在胸前,身子一转,便将木棍的棍头挑开,从胸前擦过,击了个空。 轻飘飘接过这一棍,那木棍如游鱼一般,滑溜溜的丝毫不着力;又如闪电一般,一探即收,一闪即逝。 等他才回过身来,那木棍的另一头却已经划了一个大弧,带着呼啸向他的脑袋横扫而来。 他也不慌不忙,一歪头,反手握着铁棍,将铁棍竖在肩窝,如此便能够从容挡下这一击。 之所以反手,是因为这一击是从那方师兄的腰间发出,划过一道大弧扫来的,势大力沉,棍身都弯曲了。正手握棍正面迎击的话,铁棍受到大力拍打,就有从虎口脱出的危险。而反手握棍,四指拉扯,可保万无一失。 这汉子不仅武艺上佳,战斗经验也不少,一瞬间便做出了判断。 只听“啪”的一声响,木棍重重地击打在铁棍上,又立即弹开了回去,铁棍稳稳当当地接下了这一击。 一般这种情况,木棍应该如先前一样,顺势收回去,借力顺力,头尾互换再继续交战。 可方师兄不,只见他后手握着棍尾端在腰间一正,前手握在棍身中间画了一个微小的圆。而因劲力而弯曲木棍前端亦跟着划了一道圆,一下子绕过了防守的铁棍,带着木棍的韧性,从内侧狠狠地弹向铁棍。 木棍的韧性,带着其中积累的方师兄的真气,一下子全部宣泄在铁棍的内侧。 “啪”的一下,铁棍另一侧受力,一下从虎口脱出,重重地砸在演武场的沙地上,激起了无数沙尘。而在这沙尘之中,一道身影拖着一条铁棍飞出了场外,捂着胸口跌倒在地。 这一下交手极快,众人只看见方师兄止步长棍刺出,接着回手一个横扫,然后就听见“啪啪啪”三声响。 第二声响的时候,铁棍一下子脱手;第三声响的时候,人已经飞出来了。 四人合击,尚未合围,已经有一人出场淘汰了。 其余三人心中一凛,这才明白这方师兄确实非是浪得虚名。这三人一起围上去,试图将方师兄逼到一个角落。 而方师兄打飞一人后,脚下不止,再次以突围之势向三人中一人冲去。 那三人一个使一柄长剑,一人持一柄单刀,还有一个大汉手上是一对双锏。而被方师兄选中的正是那手持长剑的。 长剑见那方师兄转正向自己扑来,立即便知道了方师兄的想法。 他也不闪不避,也不立定防守,却脚下速度分毫不减,快步向方师兄冲去。 他们三人都是短兵,而方师兄手中的却是二米五的长棍,只有贴身近战,才对他们最是有利。 而方师兄显然距离把握是极好的,隔着老远,一条木棍已经当头砸下。 长剑急忙向一旁闪开。 “嘭”的一下,演武场的沙地上仿佛大海中惊起了一股巨浪,沙尘被高高地击飞。 这时众人才明白,为何选拔比试并未搭建台子。 这不是演戏,什么样的台子能经得起这样打砸?这还只是第一组,而那个大南瓜锤还没发力,还在看戏呢。 那长剑脚下步法也很灵活,闪开后依然向方师兄急奔而去。 只见身侧被击起的飞沙“沙帘”忽然向外隆起,很快“沙帘”被撕裂,一条长棍破沙而出,速度越过飞溅的沙子向他腰间扫去。 长剑男子的脚下在地上一蹬,身体向侧面空翻过去,避开那棍。人在空中,却伸出长剑点在沙地上,剑尖微微弯曲,紧接着一挑,沙土如利箭一般射向沙尘漫漫中方师兄的身影。 那方师兄将长棍往回一收,棍身震颤着,沙土尽数弹飞。 长剑男子脚下才落地,长棍已经带起了漫天的棍花,随着方师兄向前疾冲而胡乱向他拍来。入目之处,上下左右全是棍影。 长剑男子眼花缭乱,惊得脸色发白,脚下飞速后退,眼睛更是集中精神去捕捉一道道棍影,分辨棍的轨迹。 但后退哪里比得上方师兄飞奔向前的速度?还不待他分辨清楚长棍的轨迹,就要被长棍拍倒在地。 正此时,一道身影掠来,向那方师兄急速贴去。 那正是他的单刀盟友! 方师兄自然也发现了,收棍就要先迎战单刀汉子。 长剑男子眼中光芒一闪,这时候,他就要留! 长剑男子脚尖向身后的沙地一戳,不仅顿住身形,还立即向前边的棍影追去。 而这时,方师兄长棍的另一端已经向后刺去。一点、一扫、一撩,一下子将单刀男子逼开,打破他近身的意图。 而另一边,双锏还先长剑一步向方师兄逼近。 方师兄脚下向后一跳,长棍却向前一砸。 那双锏急忙交叉架在头顶。 “砰”的一声,长棍棍身带着一道弯砸在双锏上。持双锏的壮汉一声闷哼,只感觉胳膊都一抖。 长棍被双锏这么一架,单刀男子立马找着机会,立即抢上前去,向方师兄贴去。方师兄棍身一抽,首尾互换,长棍如白蛇出洞,向单刀男子刺去。 单刀一个藏头裹脑,将探出的棍尖挑飞。 而长剑已经刺出,如燕子掠过屋檐,长剑男子带着平刺的剑尖向方师兄飞掠过去。 方师兄一边将外边的长棍抽回,一边脚下横移闪避。 而在他闪避的方向,双锏正扑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增倍南瓜 方师兄的长棍已经收回,转头看见扑来的双锏,长棍在腰间转动,一棍横扫砸向持双锏的汉子。那汉子将双锏在腰间格挡,再次将长棍挡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破了长棍的距离。 嚯嚯,近身了! 夏日下,刀光亮起! 另一边,长剑正急掠而来。 亮眼的刀光从腰间斜削向上,向肩头抹去。 方师兄的长棍被双锏弹开,他也不发力,只右手拎着长棍的一端,任由长棍在空中被弹飞。自己的身体则向后下腰,脚下却向前去,刀光从他的头顶擦着脸庞划过。 方师兄闪过单刀起身,长剑正迎面刺来。 方师兄却对此似乎早有准备,仿佛一早就计划好了一般,起身的同时右手顺势将长棍向前掷去,长棍如标枪一般向迎面而来的长剑男子射去。 长剑男子一惊,手中长剑改刺为点,剑尖一抖将棍尖撇开。 棍尖在被撇开的时候,便已经不再向前作无用之功了,方师兄人已经跟着长棍冲了上来。长棍靠在他的腰间,他双手也握在长棍中段,一套疯魔乱舞的棍法施展开来。 长剑男子被棍影笼罩,进不得进,退不及退,勉强招架两下,“啪”地一棍子被打翻在地。 单刀又惊又怒,这方师兄是从他手上溜走的,这才让长剑男子被打翻! 单刀向方师兄的后背急追而去,双锏亦与单刀男子并肩向前冲。 方师兄自然知道有人从身后追来,回身扫棍。 单刀与双锏这一次配合得十分默契,一瞬间便互换了身影,双锏“啪”地一下格住长棍。 单刀大步向前,近身! 方师兄的长棍劲力一放即歇,任由长棍被双锏弹开,以长棍在腰间的这一头向近身来的单刀男子点戳而去。 单刀男子手腕一转,刀背一格,将长棍格开,双锏这时候趁机上前。 两人近身! 双锏向前猛砸,方师兄向侧方躲避。 这时候,砸下的双锏上方,一道刀光横空飞渡。 原来是单刀男子向前纵跃而起,带着刀光横斩。 方师兄将长棍向上一架,将刀光向上一托,同时身子一矮,躲过这一刀。 但,单刀男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此时三人的位置已经交错开,此后,单刀与双锏就要一左一右,将方师兄夹在中间围杀。 单刀男子脚下落地,心中却倏然一惊! 这方师兄竟然拖着长棍向跟着他的身影贴近前来,这近身程度已经超越了单刀的最佳施展距离! 方师兄一手在背后拖着长棍,另一只手上来便是一记老拳。 单刀男子左手一挥将方师兄的拳头拨开,右手回转一刀平削。 但是两人靠得近,方师兄伸手便切到他的手腕和刀柄,将他的刀限制住。而在另一边,方师兄后边那只手已经拖着长棍向前,握着长棍向单刀男子腰间戳去。 单刀男子避无可避,腰间挨了重重一击,一下子软到在地,失去战斗力。 双锏男子自然是紧追在方师兄身后的,眼看单刀男子倒地,更是一声怒吼,双锏轮舞开,如大风车一般在空中划出连绵的呼啸声。 方师兄长棍一抽,只取长棍的一小截,招架住双锏的攻势。 双锏攻势绵密,方师兄握着长棍的一截竟然也能招架住,并且还在双锏的轮舞的威势尚未完全形成之前,迅速地发动反击,一下子止住双锏碾压向前的攻势。 而方师兄自己却向后跳开,顿时距离被拉开。 持双锏的大汉心中一突,果然只见那长棍带着残影当胸打来。 双锏在胸前交叉一档,长棍击打在双锏上敲出一阵嗡鸣。 随后,只见棍影一翻,从下向上一崩,一下子荡开了双锏。顿时胸前门户大开,下一击,长棍砸在胸口,持双锏的大汉倒飞倒地。 围攻方师兄的四个人,一人一早就飞出场外了,剩余三人几乎在差不多的时候同时被打翻在地。不愧是以一敌三的“小枪神”! 从场外飞入绳索,精准地缚住倒地三人的脚腕,“哗”一下拖了出去。原来是场外的执法队师兄在清场子。 高鸣在场下看着,心中赞叹,这位方师兄真是厉害啊。无论是功夫、反应,还是应战时的应变,都很厉害。尤其是进攻的时候格外犀利,手中长棍挥舞如指使手臂一般顺心所欲。 高鸣抱着胳膊,一摇一摆地凑到一个女子身旁,出声说道:“这位师姐,这方师兄好厉害啊!” 这位师姐正是先前吃饭时遇到的那位叫“小白”的师姐。 “小白”师姐一早就看见他了,故意没有和高鸣打招呼。只是没想到,这人脸皮竟然这么厚,还腆着脸凑上前来。 你且看他走路的时候那样儿,一摇一摆,跟老母鸭似的! “小白”师姐当场眼睛一翻都不愿意理他。后来心思一转,问道:“你若是和这个这个方师兄分到一组,你可有把握?” 高鸣大摇其头:“这场上这些人都太厉害了,我本来只是想过来随便看一看,没想到一个个都这么凶残,我现在好后悔好害怕啊!” 说话间,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 “小白”师姐“和煦”地安慰他:“哎呀,没事的,大家都是同门,也不会下重手的,都是点到为止。而且,我看呐,这第一组确实有点强,其他人应该没这么强的。” “小白”师姐笑得当真如春风一般和煦,只可惜,她那粉色的薄唇悄悄勾起的那抹微小的弧线,已经将她心中的讥讽鄙夷完全暴露出来了。 高鸣心底冷笑,点到为止?我信你个鬼!先前被打飞的那个已经服下学府药师和丹师调配的治伤丹药,但却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 不过,高鸣还是装作一副欣喜的样子:“真的吗?” “小白”师姐点着头:“嗯嗯,是哒是哒!就是如此!” 却不知道她心中已经暗自奸笑成什么样子了。 场中。 方师兄斜擎着棍,冷冷地看着那边一直好整以暇静静看戏的南瓜锤大汉。 这是真正的大汉,身材硕大,肚子圆滚滚。手中一只同样硕大的南瓜锤,看起来分量不轻,却拎在他手里跟玩具一样。 那大汉也正看着方师兄。大汉白白胖胖,下巴上的肥肉瞩目,嘴角若有若无的似乎有一抹笑。 “小枪神方农方师兄?师弟有礼了。”南瓜锤大汉很有礼貌,也很谦虚。 方农方师兄静静站在场间另一头,点了点头:“有礼了。” 那南瓜锤大汉说道:“还请方师兄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鞠俊侠。” 这样一个名字放在这样一个圆滚滚的肥硕大汉身上,也真是有些……有趣! 方农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但我不担保之后不会忘记。” “方师兄你不会忘记的。”鞠俊侠笑着说道:“因为今天你会败于我手,你又怎么忘得掉我呢?” 这家伙果然谦虚……个鬼叻! 这家伙狂得没边了!先前装得很谦虚的样子,其实是欲扬先抑的手段啊! 方农平淡说道:“师弟很有信心。小心,来了。” 方农握长棍的右手手腕一转,长棍紧贴在手肘上,随后便擎着长棍大步向前。 鞠俊侠静静地原地站着,看着方农一步步向前走来,不慌不忙地说道:“方师兄,尽管请!” 方农丝毫不为他的话语所动,仍然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双方慢慢靠近,越来越近。 等到近前三四丈距离的时候,方农忽然脚下加速,身体激射出去。 那鞠俊侠不慌不忙,甚至一转身,手中南瓜大小的南瓜锤先甩动起来,蓄了力,然后在向前砸,迎向直刺而来的长棍。 不过这一下也太慢了,而且前置动作也太明显了。 方农很轻松地便看穿了南瓜锤的运转路线,手中长棍一抽,避开南瓜锤的路线,变刺为劈,向鞠俊侠冲过去劈砸。 而那鞠俊侠似乎反应迟钝一般,南瓜锤的运转路线仍然未变。 “哼哼!” 鞠俊侠嘴角轻轻地勾起一抹笑。 那南瓜锤甩到身前迎击长棍,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一下子变得硕大无比,大南瓜的直径几乎有一人长短。 硕大的南瓜锤一下子将鞠俊侠的身躯全部遮住,同时铺天盖地地向方农砸去。 这一下忽然变化得有些猝不及防。但好在方师兄本来就是劈砸之势,正好迎上这大锤。却依然还是“嘭”地一下子,被这比他身子还大的大南瓜砸飞出去。 方师兄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向场外落去。 那大锤显然是一件法器,这个叫鞠俊侠的大胖子,竟然是上舍实力! 忽然,只见空中“噌”地一声射下来一条长棍,长棍刚刚好插在红线边缘。 第一百三十六章 花尔白 空中的方农一探手,抓住了棍身,身体一荡,如荡秋千一般,又将身子拉了回来。 方农双脚稳稳地落在红线内,长棍插在他的脚边。 方农抹一下嘴角的鲜血,将地上的长棍抽出,大踏步向前走去。 那鞠俊侠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赞叹道:“方师兄果然实力不俗。” 方农淡然回应道:“你也有实力,是我低估你了。” 脚下依然不紧不慢,向前走去。 鞠俊侠手中的南瓜锤又回复了南瓜般大小。 鞠俊侠手持南瓜锤,严阵以待。 看着方农一步步走进,鞠俊侠眼中光芒闪烁,说道:“方师兄,出招吧!” 方农平淡地说道:“好。” 却脚下依然不紧不慢的向前,丝毫没有出招的意图。 鞠俊侠心中一沉,再次说道:“方师兄,出招吧,让师弟见识一下你的高招!” 方农说:“好。” 却继续向前。 两人越来越近了。 三丈。 两丈。 方农依然没有出手的样子。 方农手中的长棍长度,再加上方农脚下的步法,足可以打出一丈还多的距离。 不能再让他向前了! 鞠俊侠的南瓜锤变大之后,完全可以覆盖到两丈的距离。 鞠俊侠一咬牙,南瓜锤带着巨大的阴影轰然砸下。 方农本来就走得不急不忙,完全是整暇以待的状态。大锤砸下,方农脚下轻轻一点,身子便斜斜地闪开了去。 大锤“轰”地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而几乎于此同时,闪避开的方农的脚下,也“轰”地一声爆炸开,炸出一个小小的深坑。 沙粒向后飞溅,而方农的身影已经划过一道影子,如飞矢一般径直射向鞠俊侠。 这个时候,场上忽然传出一声嘹亮的大喊。 “投降~” 场下众人面面相觑。 正打得精彩,那大胖子鞠俊侠却忽然大喊投降了。 只见场中,鞠俊侠的大锤子已经放下了。 方农已经撞进了他的怀里,不过,此刻抵在鞠俊侠胸口的,是方农软绵绵的肉掌。 方农在最后时刻,还是及时将长棍收回了去,单掌在鞠俊侠身上轻飘飘地一按,止住了身形。 鞠俊侠深深地喘息着,满头的大汗:“认输,我认输了!” 方农冷淡地点了点头,收掌回去。 鞠俊侠双掌抱拳,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方师兄实力惊人,师弟佩服。多谢师兄手下留情。” 方农抱拳还礼:“不客气。师弟已经认输,方某自当收手。师弟法器收放迅速,修为不俗。只是,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师弟最好还是稍微减减肥。” 那鞠俊侠抓了抓脑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方师兄说的是。只是师兄不知,这减肥一事,乃天下第一难事,比修行还难啊!” 方农淡淡一笑。 方农至今还在中舍。对方农来说,修行真的很难。 而这位叫鞠俊侠的小胖师弟显然比他入学府要晚,却天资卓越,已经进入上舍,可以操控法器了。 这真是,各家有各家的烦恼。 宁滁站起身宣布道:“第一组,方农,通过!” 场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位方师兄的实力确实令人敬佩,就连上舍的师兄也被他轻松击败了。而他在最后的那一下及时收手,又彰显了其风度品德。 场下众人从心底地为他祝贺。 方农在场上向众人抱拳致礼,走下场来。 高鸣暗自感叹,果然都是高手啊。 这位方师兄不仅功夫精深,更令人惊叹的是,作战时他的头脑也太清晰了。 在被偷袭一般地砸飞之后,他一点也不慌不恼,反而立刻就看出了那鞠俊侠是后发制人的手段,竟然立马改变了自己先发制人的凌厉风格,硬是逼着鞠俊侠先出手,他再以高超的身法出手反制,一击而定胜负。 高鸣凑向那“小白”师姐,说道:“师姐你看,他们好厉害啊,连上舍的师兄都被淘汰了,怎么办,我好慌我好害怕!” “小白”师姐狡黠一笑,安慰道:“没事,放宽心,后面的人没这么厉害。” “哦,那就好。”高鸣点了点头,“放心”下来。 “小白”师姐说道:“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分在一组啊?” 高鸣说道:“那感情好,那到时候可要请师姐多多照顾师弟,拉师弟一把!” “小白”师姐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我一定会多多‘照顾’你的!” 心中却在暗想:不仅会多多照顾,还会针对性地照顾,打你个满地找牙。嘿嘿! 这时,只听宁滁念道:“第二组,花尔白!” “小白”师姐急忙答应道:“在!” 转身向场中走去。 宁滁念完了第二组的名单,很遗憾,第二组并没有高鸣的名字。 高鸣看着“小白”师姐倩丽的背影,心中暗笑,原来是叫花尔白啊。这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坏人,还好不是和自己一组,要不然,这两面之交的,自己应该下多重的手才合适呢…… 第二组也是六个人。 高鸣一个一个观察,忽然,心中一动。 先前有一个阴恻恻的家伙问宁滁,不小心下手太重怎么办,让宁滁一顿训斥。而那人,就在第二组之中。 那人长了一张三角形的长脸,下巴尖尖,就连眼睛也是狭长的三角形。三角眼扫视一圈,场中各人形态各异,不过,却只有花尔白一个女子。 三角眼眼睛在花尔白身上上下扫视着,毫不掩饰地放出短促又阴森森的低笑声。 花尔白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第二组六个人在场上站定。 这时,一个腰佩长剑的男子出声说道:“咱们这一组似乎没有相识的。” 其他人没有理他,只各自调理自己的状态,同时打量场上的对手。 那男子又说道:“既然没有相识的,在下有个提议。我们先两两对决,再三人混战。如此一来,输的人也不要怨其他原因,只怪自己实力不如人。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场中众人听了,各自开始思考起来。 “同意!”一个魁梧的汉子发了话。魁梧的汉子手持双锤,与先前那个鞠俊侠不同,此人是真正的魁梧,一声肌肉十分壮实。而鞠俊侠,那纯粹就是胖…… “我也同意!”这一道声音又阴冷又尖细,却是那个三角眼发出来的。 腰佩长剑的男子微微一笑。场中一共六人,只要有三人同意,这提议便成立了。 这三人互望了一眼,转头一人盯上一个。而三角眼第一个就抢先盯紧了花尔白。 这时,“当当当”,第二道钟声响起了。 三个人迅速一人拦下一个,进行单挑。 佩剑男子腰间的长剑已经解了下来。长剑没有出鞘,长剑连着剑鞘一体,造型十分精致。男子提剑带着鞘,自有一股翩翩的风度。他淡笑着看着自己的对手,说道:“出招吧。” 持双锤的魁梧汉子也拦下一人,两只重锤握在手上,如小山一般的身躯,那一身勇武之气让人望而生畏。他显然不惧单挑,只是步伐不够轻盈,就怕落入包围,被众人围攻。因此,他第一个同意单挑的提议也属正常。 而那个阴恻恻的三角眼,是个细瘦型的身材。看其行动间步伐轻盈,显然伺机而动是他的强项。因此,在混战中他游走突袭是最占便宜的。但是他也同意单挑,这就纯粹是看花尔白一个女子好欺负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苏修远的一生之耻 第二组比试开始了。 双锤的壮汉如野熊一般扑向对手。而他的对手也不是弱手,也是功力精湛之人。他很明智地不与双锤壮汉硬碰硬,而是借用更灵活的步法,边打边游走。而双锤壮汉虽然步法不是太好,但并不意味着身手不灵活。两人一上来便打得胶着。 佩剑男子握着带鞘的长剑也与人交上手了。佩剑男子的剑法堂堂正正,身法步法十分轻盈。仔细一看,他左手中正掐着一道轻身符。这是正统的符剑路数,是上舍实力的典型代表。 而那个阴恻恻的三角眼,则缓缓地抽出一把…… 三棱军刺! 场外宁滁皱了皱眉。 三棱军刺,由于其特殊的造型,刺中人体后伤口不能很好地贴合在一起,因而无法止血愈合,杀伤力十分惊人。然而,同样因为其特殊的构造,这种武器的功能十分单一。它并不能劈、砍、削,因而,早已经被军中淘汰了。 如今,这人在选拔比试上拿出此物来,他究竟意欲何为啊! 宁滁再次扬声提醒道:“我再提醒你们一次,同门比试,下死手者,逐出学府,轻则入牢,重则处斩!” 那三角眼舔了下手中的军刺,阴恻恻地笑着:“没事的,死不了,也就留下个碗口大小的疤痕。而且,我尤其喜欢,在这么漂亮的脸蛋上给她画朵花儿!” 花尔白恶心地皱着眉,锵然抽出短剑,一跃而上。 “看招!” 双方顿时“乒乒乓乓”地战在一起。 还别说,那三角眼还真有些实力,身手十分灵活。花尔白的短剑轻盈,剑招极快,白亮亮的剑光不断闪耀。而那三棱军刺挥舞起来,竟然防守得密不透风,还时不时地出手反刺。 花尔白忌惮三棱军刺地威力,一见对方反刺,便慌忙躲避,一时打得有些束手束脚。 高鸣在场下静静看着,论身手,花尔白确实不如三角眼,这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论武器招式,花尔白明显要比那三角眼强得多。 只是,花尔白很显然太过忌惮对手的三棱军刺了,剑招完全施展不开。再加上身手本来就不如人,基本上已成败局之势。 而再往回追溯就会发现,这全都是三角眼的小心思在一步步布局。从最开始问宁滁非常规的问题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在所有人面前展现自己阴森狠辣的模样,再到武器的挑选,他打的不仅仅是实力战,还有心理战。 从实力上,花尔白剑术精湛,一柄短剑便可以将她的实力提升一大截,完全可以弥补她身手的弱势,甚至还要隐隐强过三角眼一分。但从心理战上,她已经落败了。 场上被切分成了三个战场。 双锤大汉那边可以说是胶着,一直胶着着。 佩剑男子那边,可以说是你来我往,打得一度人觉得有些平静而稳定。 而三角眼和花尔白这边,一个阴险诡诈,一个怒气勃发,可以说是相当激烈而惊险了。 花尔白剑路紧逼对手,却又还要注意提防对手的奋起反扑。 不过,交手这么多招,花尔白也看清楚了,对方兵器上的运用并不高明。这让花尔白心下稍定。 却忽然,只见对方左手一扬。 花尔白心中一惊,慌忙扭头闪避。一支飞镖擦着鼻尖掠过。 “小心哪!”尖细的声音怪笑着,三棱军刺直刺而来。 花尔白急忙挥剑去格,却已经有些晚了。 “呲啦”一声,三棱军刺擦到花尔白的肩头。肩头的衣服被撕裂,鲜血一下子迸了出来。 “先留一个疤,脸上再画朵花!”尖细的声音阴笑着。 肩头的伤口不知道深浅,却很疼!又听说会留下疤,还要在脸上画花! 花尔白一时愈加慌张了,手上的剑法也走了样。 “认输吧!”三角眼笑声带着讥讽。趁着花尔白剑招慌乱,手上三棱军刺紧追急攻。 花尔白听到认输二字,却咬着牙,闭嘴不语。 花尔白招架得十分吃力,却眼中透着一股倔强,勉力支撑。 那三角眼胜局以定,但他却故意不急不忙,招招刺向花尔白的面庞。 “说了在你脸上画朵花儿,就一定要画朵花儿!” 周围人一时看得激忿填膺。 不说是同门比试,便是一般的比试,也没有这等做法的! 有人问宁滁:“师兄,那人在比试中暗器偷袭,难道几位师兄也不管吗?” 宁滁虽然也很不满那三角眼的行径,但却还是秉公说道:“使用暗器在规则允许之内。” 确实,规则上并没有说不允许使用什么武器,或使用几件武器。 忽然,场上花尔白一声惊呼,手中短剑被三棱军刺重力荡开。那三角眼眼中散发着凶厉,果真举着三棱军刺向花尔白面庞上刺去。 三棱军刺在眼中迅速放大,花尔白脸上露出绝望。 或许早该认输的吧。不过这时候,就是喊认输也没有用了吧。只是,真的好不甘心呐。 这时,一道身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二人身边,“轰”的一声,三角眼的身子飞出场外。 三角眼爬起身来,怒气冲冲地看着场上那佩剑男子,恶狠狠地喊道:“你出尔反尔!” 将他一脚踢下场的,正是那佩长剑的男子。 先前的“单挑”是他提出来的,如今却是他偷袭自己! 只见佩剑男子在场上横眉怒目地看着场外的三角眼,怒气勃发地呵斥道:“与你这等下作龌龊之辈同台竞技,是我苏修永一生之耻!” “好!”场下众人齐声喝彩。 苏修永看向花尔白,说道:“师妹,你是刚入学的小师妹吧?你还是先下去吧。” 苏修永左手扣着符,轻轻一掌,将花尔白轻飘飘地送出场外。 宁滁喊道:“颜师,还请为这位花师妹看看伤势。” 花尔白咬着下唇,看了看自己肩上的伤口,鲜血还在不断地流出。 那位颜师是个五十岁样貌的老者。颜师上前看了看伤口,说道:“小姑娘不要担心,伤口不深,好好用药,不会留下疤痕。” 花尔白紧蹙的眉头一展,惊喜道:“真的?谢谢颜师!” 场上。 苏修永转身看着自己的对手。 对面那汉子见苏修永抽身而走脱离了战团,却也没有追击,而是静静地等待着。此刻,见苏修永转身望来,他却将手中武器收了起来。 只见他向苏修永拱手施礼道:“苏师兄功力深厚,武艺过人,却处处留手,与我喂招,师弟敬佩得很,愿就此认输。” 苏修永也拱手回礼:“承让,承认。” 那人转身走下场去。 而另一边的双锤大汉已经足足打了七八分钟了,双方还在纠缠。 苏修永也不急,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又打了约莫两分钟左右,终究是双锤更强一些,只一锤击中,对方便失去了战斗力。 锤这种重武器,不像刀剑那般锋芒毕露,看起来没什么威胁,但其实威力更胜刀剑。毫无防备下,一锤击中,内脏尽损,再无活理。 向前那位方师兄被偷袭一般的一锤击飞场外,却竟然还能回到场中,那可真如奇迹一般。但也有可能是大胖子鞠俊侠不敢全力出手之故。 场上还剩下苏修永和双锤大汉。 两人各自站在一边,静静地对峙着。 苏修永问道:“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双锤大汉说道:“不用。出招吧。” 苏修永取出一符在手,说道:“这一击会有些重,师兄要小心。” 双锤大汉讶异地看了苏修永一眼,双锤相互一击,“咚”地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双锤大汉说道:“我就擅长重的,你确定要来重的?” 苏修永说道:“你我一击定胜负。” 双锤大汉点点头,说道:“是条汉子,来吧!” 苏修永真元涌动,真符加持己身,衣决飘飘。 “来!” 苏修永一声大喝,双方对冲而去。 苏修永双手握剑,真符贴在剑格上,长剑带着剑鞘向双锤迎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这就是女人吗? “当”的一声,长剑竟然击开了双锤。 苏修永紧跟一脚,踢入中门。 双锤汉子被踢倒在地。 虽然倒地,却并没有摔出场外。苏修远也没有乘胜追击。 双锤汉子喘着粗气,缓缓起身,作礼道:“苏师兄果然厉害,师弟我认输。” 苏修永回礼道:“承让了!” 至此,第二组比试完。 宁滁宣布:“第二组,苏修永通过。” 高鸣在场下仔细一琢磨,这苏修永也是个有计谋的人。在场中他的实力是最强的,他知道自己一旦展露实力,很可能就会与先前的方农一般,被众人围攻。所以,他便提出了两两单挑。还一直和对手你来我往地喂招,隐藏实力。 不过这样的计谋也是建立在实力之上的,选拔本来就是实力最强者通过,这也不算什么阴谋诡计,更应当划作堂堂正正的阳谋。 而且,他肯在关键时刻提前终止自己的计划,出手救下花尔白,已经很不错了。 这前面的两场都似乎都有点非常规,到后面第三场开始,才终于是正常的六人大混战了。 不过,这种正常终究还是没能一直维护下去。 到第七场的时候,上场了两位女学子。 只听一女子向另一女子说道:“柴师姐,别来无恙啊!” 对面那女子说道:“哦?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不知这位师妹是?” 先前那女子笑道:“柴师姐实力高绝,败于你手者不计其数,自然记不住我这手下败将了。” 那位“柴师姐”沉默片刻,淡淡地说一声:“那可真是抱歉了。” 先前那女子向其他人说道:“众位师兄,别说师妹没有提醒你们,不知道众位师兄可还记得当年逐鹿大赛团战中,以一己之力挫败七人的女武神?” 其余四人都面露惊讶之色,显然也是听过这个名号的。 只听那女子接着说道:“师妹我不才,正是那落败的七人中的一个。恕我直言,这位柴师姐,只有我等五人联手,才有一战之力!” 众人眼神交流一番,相互点了点头。 比试一开始,场中五人便向那位柴师姐一人冲了过去。 却不想,才一交上手,先前出声提醒的那位女子却忽然临场倒戈,与那位柴师姐联手,两人配合极为默契,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其余四个大男人丢出场外。 四个摔出场外的猛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逼。 有人仰天大喊:“女人!再也不能相信女人了!” 一个天命白金镶钻的单身狗从此诞生。 只见场上两个女子相互对视一笑,然后默契的拉开距离,对峙起来。 先前出声的那女子说道:“柴师姐,当年败于你手,让师妹我好生遗憾。今日,就是我复仇之时。” 那柴师姐微笑道:“师妹,你我交手那么多次,都是你输多胜少,今日还有较量的必要吗?” 女子轻轻一笑,说道:“输多胜少,那我也是胜过的。更何况,如今的我与当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柴师姐说道:“古人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我也有三十日未见了,就让我看看师妹有多少长进。” 众人这才知道,这两人原来是老相识,才三十几日未见,那不就是学府的休假时间吗! 只听那女子回应道:“哼哼,师妹我自然是有长进的。长进到让你叫我师姐!” 两个女子娇喝一声,战在一起。 两人宝剑上竟然都有灵力在涌动,剑气纵横间,扬起沙尘漫天。 这两人,居然都是上舍修为,都驱动法剑交战。 最后,终究还是柴师姐技高一筹,拿下胜利。 柴师姐笑着说道:“师妹还需努力啊!” 那师妹哼道:“柴师姐,你等着,我一定会超过你!” 这场比试有几分戏剧性,四个男人让两个女孩摆了一道。不过,看两个姑娘之间的交手,这份实力,也确实让人说不出话来。 第十场比试过后,到第十一场,同场竞技人数便增加到了七人。 “咦,是那个师妹!”场下有痴男的声音响起。听声音都有一种口水滴答的感觉,必是痴男无疑! “你怎么知道不是师姐?”有人故意反驳他。 “我就要叫师妹!师妹真是太漂亮了!” 旁人不禁无语。 不过,场上确实有个十分漂亮的女学子,正是先前那位带了一个粉丝团来的云薇。 第二道钟声响起,七人混战在一团。 只是,众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间避开了云薇。云微所到之处,众人抽身就走。云微茫然地持着一条银皮软鞭,左右竟然都寻不到对手。 云微轻叹了一口气,主动扬声问道:“你们,都不和我打吗?” 只听一个汉子朗声笑道:“云微师妹,别急,等我解决了他们,便和你好好打一场!” 这人在混战中还能朗声答话,显得意气风发,完全不将其他五个放在眼里。 却不想才刚说完,便“哎呦”一声,原来是胳膊上着了一棒。 持棒的汉子笑道:“云微师妹莫心急,你唱首歌的功夫,我便将他们都解决掉,然后……哎呦!” 云微叹了口气,喃喃说道:“被轻视了呢!” 云微忽然一甩软鞭,软鞭“啪”地发出一声爆音,一下子吸引了所以人的注意。 只见云微抱拳说道:“既然各位师兄如此谦让,云微失礼,便先得罪了,还请各位师兄小心留意!” 场上其他六人却全然不当一回事,甚至还抽空转头向云微露个笑脸。 而下一刻,他们便统统神色一僵。 只见云微软鞭一甩,银色的软鞭在阳光下闪亮耀眼。 软鞭甩一下,凭空伸长一丈;再一甩,伸长五丈;再一甩,又伸长十丈;到最后,长鞭越来越长,竟将其他六人统统笼罩在鞭影之中。 场中银鞭舞动,银光闪闪,犹如一条银蛟在翻江倒海。 那六人又惊又慌,一时间也顾不得相互间交手了,全都在手忙脚乱地抵挡无处不在的长鞭。 按理说,鞭这种软兵器,只有末梢有威力,鞭身是不吃力的。可这银鞭并非如此,鞭身一曲一放间,撕裂空气,发出尖啸,威势极大。 那六人一时间又窜又跳,慌忙躲避。 入目之处,全是银光肆虐,耳边听到的,也全是长鞭的呼啸声。 有人躲避不及,举起兵器来遮挡。不想那银鞭力量之大,竟然震得手掌发麻。紧接着身前身后又有鞭影袭来,他再也抵挡不住,一下子被抽倒在地。 场下众人一时都被这手段惊得呆了。 这银鞭显然不是一般的低等法器。 就连宁滁也有些动容。年纪轻轻,就能轻松调动这等法器,这云微天资可见一斑。 不消片刻功夫,六只大狗熊全被抽倒在地。 场中银光一敛,又化为一条小巧的软鞭卷在云微的手上。 这条软鞭完全可以担当得起“小巧”二字,还不到三尺长短,又周身装饰得漂漂亮亮的,就跟小娃子的玩具一样。那六人也因此起了轻视之心。 可谁知道这阴鞭是一件这么厉害的法器! 宁滁点了点头,起身宣布:“第十一场,云微通过!” 执法队就缺这种既有修为,又有战力的人。更何况,还是个如此漂亮的师妹。宁滁对此极为满意。 第一百三十九章 师姐求罩啊! “最后一组,王语蝶。” “到!” 王语蝶一边答应一声,一边小跑着上前。 这一声“到”应得软软糯糯的,众人心中都有些好奇。再一看,上去了一个模样乖巧的小姑娘,众人一时齐齐望去,大有一种新奇有趣、眼前一亮的感觉。 王语蝶到了场中,见周围人都望着他,顿时那对秀丽的眉毛皱了起来。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长不大,我有什么办法嘛!” 圆圆的脸蛋上竟然有一种嘟嘟的感觉。 “哇!”众人大哗。 有女子的声音说道:“柴师姐你看,那个师妹好可爱喔!” 只听柴师姐训斥道:“瞎说什么呢!你得师姐,我认识她,她去年就是顶尖的中舍学子,比你级别高!” “啊?真的啊?” 一时间,场下有些小小的沸腾。 宁滁皱了皱眉:“安静!干什么呢?第十四组,还有一个,高鸣。” “高鸣?” “高鸣在不在?” 宁滁一连叫了好几声。宁滁记得,这个叫高鸣的,就是那个走后门进来的小子,他们特意给安排到王语蝶这一组来送经验的。莫非,这高鸣是看了前面几场之后吓坏了?偷偷跑了? “高鸣!再没有回应,就算放弃了。高鸣!” “哎,在呢在呢!” 只听人群之后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好奇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子“吭哧吭哧”地扛着一块大铁板,从后边艰难地走来。 那铁板带着把柄和护手,俨然是一个巨尺的模样。若是让一个壮汉拿在手里,那还真有几分威势。但是现在嘛…… 众人心头又纳闷又好笑,这小白脸扛着块大铁板子来干什么? 这事说起来高鸣还挺无辜的。自从当初洗髓之后,高鸣的脸就是这么白、这么丝滑,满面欧气,你们再如何嫉妒,我也没有办法啊。 宁滁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努力憋笑的缘故。 “高鸣,上场了,就差你了。” “哎,好勒。”高鸣扛着玄铁尺,一步一个脚印,“稳健”地向场上走去。 花尔白肩上敷着药,趁高鸣经过,凑上来问:“师弟,你这是干什么使的?” 高鸣一脸奇怪地回头看着她:“这是我的武器啊,你说干什么使的?” 花尔白无语。你扛得都这么费劲,抡得动吗? 高鸣其实想说:你们懂个屁,我这是积蓄内力,准备爆发式的一击! 花尔白看了看自己肩头的伤口,认真地和高鸣说道:“师弟,其实,我先前是骗你的。” 高鸣惊讶而莫名地问道:“啊?” 花尔白看着高鸣,一脸诚恳地说道:“其实他们都很强,我只是想骗你上场,好看你的笑话罢了。没想到,我自己却先受了伤,还差点破了相。这也许就是报应吧。” 说到最后,花尔白轻轻叹了口气。 高鸣一脸惊讶:“啊?是吗?师姐你先前都是骗我的?” 花尔白低下头,说道:“是!师弟,别上场了,直接放弃吧。还……还挺疼的……” 却听见高鸣毅然说道:“不!师姐,我不相信你会骗我!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骗人呢?” 花尔白抬起头来,只见高鸣一脸坚定地望着她,并点了点头…… 花尔白一时间竟然羞愧得两颊发烫。 高鸣转身大步向场中走去。 花尔白在后边大喊:“哎!不是,师弟,我真是骗你的啊……” 高鸣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转过头来坚定而真挚地看着花尔白:“不!师姐,我相信你!” “不是,我……” 花尔白在身后伸出了手。纤细的手臂在空中是那么地无力,完全抓不住高鸣的背影…… 花尔白,凌乱了呀! …… 高鸣走到场上,问旁边的执法队师兄:“师兄,我站哪儿啊?” 那位师兄一言不发,为他指了指位置。 高鸣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轰”地一下将玄铁尺从肩头丢下,粗声大气地自言自语道:“这玩意儿还挺沉。” 场下有人交头接耳:“他扛着块铁板干嘛?这么吃力,没问题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装的呢。” “高鸣,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你们看他的制服!” “奥!难道他就是……” 说话的人露出一种诡异的笑:“没错,就是他!” “当当当!” 宁滁敲响了钟。 这是警。 高鸣环视一圈,场中加上自己一共七人,看模样,除了那位小巧的师姐,应该都是武者。 不,高鸣确定都是武者。因为,他先前来得早,凭着自己的入微之境,将宁滁他们的话全部偷听到了。 除了王语蝶,都是下舍级别。下舍级别还敢参加执法队的选拔,必然是武者无疑。 高鸣笑着喊道:“王语蝶师姐!” “嗯?”王语蝶抬眼望来。 王语蝶有些纳闷,这个白白的小师弟认识我? 高鸣问道:“师姐这次是势在必得了吧?” 王语蝶回道:“那是自然。” 高鸣说道:“没想到去年那位师兄那么厉害,要不然师姐你肯定已经加入执法队了。” 王语蝶有些羞赧地笑着说道:“其实还好啦,去年我还是差了一点点。不过今年再来一次的话,我绝不会输给他!” 高鸣赞叹道:“不愧是语蝶师姐。去年那位师兄可是上舍顶尖实力,师姐真是厉害啊!只可惜运气差了一点。我们学府中像师姐这样又漂亮又有实力的,大概也就只有师姐一个了。” 王语蝶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有啦,没有啦……” 高鸣说道:“师姐,一会儿你可要罩着我点,我本来没想来的,是我姐姐替我报的名,我现在好害怕呀!” 王语蝶说道:“这位师弟,我们可是对手哦!” 高鸣说道:“没关系,我只要在场上混一混,回去就能交差了!” 王语蝶说道:“那,那好吧,我尽量照顾你一点。” 王语蝶却没发现,当高鸣说到“上舍顶尖实力”的时候,其他人迅速地用眼神相互交流了一下。 嗯,这个叫高鸣的小子就是那个走后门进来的。看他那傻样儿,应该也确实没什么实力。 不过,这个王师姐倒是棘手得很啊!他们都知道自己不过是下舍级别,一身武艺虽然精湛,却在上舍的顶尖战力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的。 而且,刚才那个王师姐说会照顾一下那高鸣,显然王师姐仗着自己本领高强,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啊。 真是看不出来,这个王师姐看起来这么小巧可爱,原来竟然是个隐藏的高手!好险,差点就轻视了如此大敌! 为今之计,那个菜鸡高鸣可以不管,但这个王师姐一定要一起拿下,千万不能给她各个击破的机会! 五个人眼神迅速地交流了一圈,相互隐晦地点了点头。 而此时,王语蝶正听着高鸣夸她呢,哪里注意到那几个人的小动作。 王语蝶只觉得,哎呀,这个师弟怎么这么直白地就把大实话说出来了,好难为情哦! 而高鸣却在心中暗叹: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王师姐,对不住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高鸣一定尽量补偿你。嗯,如果有机会的话! 宁滁无声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敲响了钟。 “当当当”! 最后一场,开始了! 第一百四十章 王语蝶 王语蝶还在说:“师弟,一会打起来了,你尽快躲我身后,躲远一点。” 高鸣大喜:“嗯嗯嗯,太好了,多谢师姐!” 却话还没说完,只听“当当当”,钟声响了。 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五个人一瞬间化为了五道影子一齐冲向了王语蝶,留下高鸣一个在空荡荡的场地另一头吃瓜……不是,目瞪口呆。 王语蝶一看,怎么全都冲自己来了? 场中不是七个人吗?自己护着高鸣,还剩六个,不是正好分成三对,一个对一个吗?自己的数术学得挺好的啊! 王语蝶隐隐间觉得有些不对,但此时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那五个人已经冲上来了。 首先冲上去的,竟然是一个女子。 一来,那女子站位就挨得比较近;二来,她似乎是空着手的? 其他人都是拖刀带剑的,甚至有一人手上还拽着一个链子铜锤。这些武器不仅沉重,还妨碍手足摆动,极大地影响了奔跑速度。毕竟,也没人像火影忍者那般跑法啊。 那女子一马当先,速度也确实是最快的,竟然渐渐与其他人稍微拉开了距离,当先冲向王语蝶。 莫非,她要抢先单挑王语嫣? 而且,她与王语嫣都是两手空空。难不成,最后这场选拔比试,竟然会极其罕见地看到一场空手互搏? 不,不对。下午的日光斜照,可以隐约看到冲上前的那女子袖口处有亮光闪烁。 原来,这女子在袖子里各藏了一根分水峨眉刺。 这女子叫陈可佳,来自东海之滨,一身轻身功夫极其漂亮。不仅速度极快,而且身手轻盈灵活。先前见高鸣那么一阵夸王语蝶,陈可佳心中有些不服,特意抢先前来领教这位王师姐的高招! 王语蝶静静的等了几秒,看陈可佳近前,忽然一抬手。 陈可佳知她要放暗器投掷,峨眉刺从袖中抽出,“当”的一声,将射来的暗器拨开。 对于她这样身法轻盈的武道高手来说,躲个暗器实在太简单了。 却见王语蝶射出的是一支飞镖,飞镖被陈可佳拨开之后,竟然又被王语蝶收了回去。 原来,那飞镖后边系了一条黑色的绳子,这是绳镖。 飞镖上也被涂得漆黑,这要是在大晚上…… 看来这位王师姐也是个调皮的人…… 王语蝶另一只手一甩,又一支飞镖激射而出。 陈可佳才躲闪开,却另一只飞镖又到了跟前。 陈可佳的步伐顿时被阻拦了下来。 王语蝶身体上下翻舞,飞镖也上下飞舞。陈可佳一时间被逼得连连后退。 好在其他人也很快围了上来,陈可佳这才压力大减。 五个人将王语蝶团团围住,。却没想到,绳镖在王语蝶身周轮转飞舞,掠起呼啸之声,威势无匹。 五个人才上前一步,下一刻又立即被逼了出来。五个人进进退退,始终没能多靠近王语蝶一步。 王语蝶的内力深厚,绳镖被她使得速度极快,劲力非常大。明明只有两只镖,但阳光下,却仿若处处都有黑影划过带出的残影。 王语蝶的镖头是圆的,显然怕伤人太重,没有开刃。但五人丝毫不敢有轻视之心,因为他们闪避时都曾用手中刀剑拨开过飞镖,只听“当”的一声,火星子都出来了。 又哪还有人敢用自身血肉之躯,去试飞镖的硬度? 场中一时间只见王语蝶跳舞一般轻灵的身影,操纵着飞镖在她身周飞舞。还有绳镖圈外的其他五个疲于闪避、免力招教的狼狈模样。 忽然只听有人“哇啦啦”地又恨又气地大叫起来。 只听一阵哗啦啦的铁链摩擦之声响起,链子铜锤也在空中挥舞起来。 但是很明显,这铜锤的链子不够长…… 拿链子铜锤的是个粗壮的大汉,方方长长的脸泛着红,眉毛粗粝飞扬,一看就是气急之人。 他其实知道自己链子的长度远远不及绳镖,只是被王语蝶的绳镖逼在外边,铜锤只能拿在手里作格挡,一时间心中憋屈难受,又急又恨,气得如有一万只蚂蚁在心头噬咬。 那大汉气急败坏地将铜锤乱舞起来,又气急败坏地将铜锤重重地砸在地上。 “啊啊啊——” 场中传出他恨恨的嚎叫声。 这可真是——沙场内,锤瞎打人瞎叫,小小铜锤可笑可笑! “那位师兄,不要气馁!不妨试试用你的链子将她的绳镖绞下来!” 那汉子眼中一亮,果然舞起链锤来,重新加入战团。 那汉子不再追求进攻,只站在合适距离,一心用铜锤去缠王语蝶的绳镖。 此法果然见效,王语蝶的绳镖果然被链子缠住,再也挥舞不起来。 五个人大喜,正要向前,却见那王语蝶放弃了绳镖,将双臂平举了起来。 这五人立即便知道了,这定然是有暗器要射出。 果然,只听“嗡”地一声,双袖中各射出两只旋转着的漆黑的梭子。 那梭子出手之后,竟然还能转动方向,划着弧线飞舞。仔细一看,梭子上也有漆黑的线牵在王语蝶的手上。 场中五人顿时暗暗叫苦。 这又是个会动的! 王语蝶手指上牵引着旋转的梭子,借助自己的身法,也将梭子使得四处飞舞,诡异莫测。 但这次可不比绳镖,梭子更轻,细绳也更细,完全施展不出太大的威力。 有人看的分明,低头躲过梭子,同时向前进步,用手中的剑去绞梭子之后的细绳。梭子当即带着细绳在剑上缠绕起来。 那人绞住了细绳,用力一割,却不想那细绳不知是什么材质,极为坚韧,竟不能割开,连手中的剑都差点被王语蝶拽走。 就这样,很快地,四支梭子,一下子便缴了两柄兵器。 王语蝶也干脆,另外两只梭子也不去操控了,手在腰间一探,“哗啦”一声,竟抽出一条十一节霹雳鞭来。 原来,她的腰带之下,还一直藏着一条钢鞭。 十一节霹雳鞭由精钢打造,环环相扣。鞭头是圆的,也是没有开刃。但是即便如此,被这样的钢鞭抽上一下,骨头都要抽断吧! 那五人之中,有两人在解刀剑上被缠上的梭子,而那个链锤大汉在试图解开链子上纠缠的绳索,这个最是难解。 不过,他们显然是没有机会了。 王语蝶将十一节霹雳鞭挥舞起来。鞭头抽打着沙地,沙子被抽打得四处飞溅。 王语蝶舞着钢鞭向他们五人迅速逼近。 王语蝶一边挥动着钢鞭,一边向那三个,手忙脚乱试图解开自己兵器的憨憨说道:“兵器都没了还想打?来了啊来了啊!还不快走?” 钢鞭挥舞得密不透风,而这样的软兵又将她深厚的内力修为展现得淋漓尽致,威势非凡。 五个人被逼得不得不连连后退,而那三人更是连兵器都没能拿上。 失了兵器的三人也只能叹一口气,主动走下场去。 剩下的两人人,一个是身手灵活的陈可佳,另一个汉子手持着一柄环背钢刀。 那钢鞭逼得紧,如若近不得王语蝶身去,落败也是迟早的事。而那钢鞭又舞得绵密,他们尝试了好几次,都不能前进半步,反而被逼得连连后退。 那持钢刀的汉子一咬牙,看准了机会,奋力用手中的钢刀向钢鞭磕去。 却只听“当”的一声巨响,虎口一麻,钢刀竟然被震得脱手而去。 “我敬佩你的勇气!”王语蝶语气轻松地说道。 钢鞭一吐,那汉子被逼得向后一倒,直接摔到在地。 陈可佳心中一动,便想趁机冲上前去。 却只见王语蝶手中钢鞭顺势在空中一抖,收了回去。收得干脆利索,速度极快。钢鞭已经收回了,便随时可以出手。以王语蝶的实力,是绝不会给她冲上去的机会的。 而同时地,地上的汉子喊道:“我认输!” 那汉子喘了两口气,站起身来:“多谢师姐手下留情!” 捡了刀直接走下场。 王语蝶看着最后剩下的陈可佳,笑吟吟地问道:“还不走?还想打?” 声音还是软软的,声量也是矮矮的,但此时众人都觉得这软软的声音中似乎有泰山般的气势。 陈可佳咬了咬唇,有些犹豫。 王语蝶并没有等她,十一节霹雳鞭直接舞动起来。 陈可佳咬了咬牙,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王语蝶钢鞭的轨迹。她尝试着一步一步突破钢鞭的威势,慢慢地向王语蝶身边靠。 她使的是分水峨眉刺,虽然不知道王语蝶的近身功夫,但只要近身,她就有足够的信心拿下王语蝶。 她对自己的近身功夫很有信心。但问题是,她突破不进去。 她已经很努力地向前突进了。其实,也不用她刻意地奋力向前突进,只要她能在鞭影中保持不退,就能一步步靠近王语蝶。因为,王语蝶是始终一步步向前紧逼的。 但是,她不得不退。 她已经很努力地试图尽量不向后退了,她甚至尝试着依靠自己的身法在鞭影内进行闪避了。但她还是不得不退。那压力太大了,不退,便要被钢鞭砸中。 被十一节霹雳鞭砸一下,那简直就是噩梦。 王语蝶向前一步,她便只能后退一步。王语蝶逼得也不急,她尝试了好多次,却始终近身不得。 峨眉刺不能近身,便全无作用。她甚至不能用峨眉刺去拨挡钢鞭。因为峨眉刺太细了,想要去拨开灌注了真元劲力的钢鞭,很容易滑脱。而一滑脱,就很容易中鞭。 这可真是——鞭影内,攻太短守太细,小小尖刺可气可气! 多番尝试无果后,最终,陈可佳也只能无奈地喊一声:“我认输!” 王语蝶将鞭影一收,笑着看向场上剩下的最后一个人——高鸣。 “这位小师弟,你还要打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战况,,,刺激 玄铁尺深深地插在沙地中。这沙场被压得很实,上边有一层浅浅的轻沙,下边就是紧实的密密沙土地了。高鸣插入玄铁尺还费了一番力气。 王语蝶手中托着十一节霹雳鞭,鞭头随意地旋转着。王语蝶此刻觉得心情极好,今年这次选拔运气不错嘛。虽然被五人围攻了,但他们的实力好像有点低。 高鸣笑嘻嘻地从玄铁尺后边探出头来,说道:“师姐,你把他们都解决啦?哇师姐好厉害!” 王语蝶一边甩动着钢鞭向这边款款走来,一边笑着说道:“师弟是主动认输、自己下场,还是陪师姐玩一玩?” 高鸣有些羞涩地说道:“玩一玩?可以吗?师姐这么漂亮,我真是舍不得走啊。” 王语蝶的嘴唇微微裂开,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只听她冷笑着说道:“小师弟,我就知道你有问题!” “那师姐我就不客气了,看招!” 鞭头急速向高鸣激射而来。 高鸣赶紧将头缩了回去。 玄铁尺又宽又大,缩着点身子,完全可以躲在后边,将玄铁尺当成盾牌。 王语蝶走到玄铁尺前两米处左右站定,一甩手,精钢做的鞭头“当”地一下打在玄铁尺上,发出一声巨响。 玄铁尺如石碑一般静静地屹立着不动,而高鸣也默默地躲在后边,完全不露面。 王语蝶说道:“师弟,你就打算永远躲在后边,不出来了吗?” 巨尺后边传出高鸣奶声奶气的声音:“嗯呐!我只要和师姐两个人一起,就这么待着我就满足了!” 高鸣骚话连篇,王语蝶有些哭笑不得:“你可还真是……” 王语蝶静静地看了看玄铁尺,高鸣就在后边藏着。 王语蝶也没有贸然向前,不过却嘴角轻笑。 师弟呀,你以为你在后边藏着,我就打不到你了吗?师姐我用的可是软鞭啊!看师姐给你来个大惊喜! 王语蝶钢鞭一甩,十一节鞭身一节一节地从手中划过,王语蝶只拽紧了鞭尾,划了个大圆,一个大横扫,向玄铁尺抽去。 软鞭鞭身会打在玄铁尺上,随后被玄铁尺一格,鞭身一折,鞭头反而会更快地向藏身玄铁尺之后的高鸣砸去。 高鸣静静地窝身在巨尺之后,耳朵却完全支棱起来了。觉微之境下,将外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钢鞭带着破风之音袭来,鞭身在玄铁尺边缘一折,随后鞭头“咚”地一声砸在玄铁尺面上。 而高鸣,早已经提前闪开了。 在鞭头砸在玄铁尺面上的同时,高鸣一脚紧跟踏住了鞭头,接着便是整个身子扑了上来,双手牢牢地捉住了鞭头。 王语蝶听见“咚”地一声响,而不是高鸣的痛呼,不由轻“咦”了一声。 软鞭出鞭之后,不管击中或是不中,都要第一时间收鞭,这是用鞭的铁纪。王语蝶当下便下意识地收鞭,一拽,没拽动。 再用点力使劲一拽,还是没拽动…… 高鸣得了手,嘴角疯狂上扬。 这位师姐也太大意了! 巨尺后传出高鸣张扬的声音:“师姐,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王语蝶瞬间脸色就变了。 我惊喜你个大头鬼! 王语蝶运足了真气使劲拽了拽,就是拽不动! 王语蝶好气啊! 其实真的是她大意了。她是听到“咚”的一声之后才收鞭,这明显是有些懒洋洋的意思了。 正常情况下,她应该更早收鞭的。以她用鞭水平的精湛程度,以及她对鞭的感应的敏感度,鞭头只在巨尺后一探,还不等敲击到尺面上,她就会立即将鞭收回。 而这一次,明显是被高鸣逮到机会,将鞭头给逮住了! “啊——你撒手!” 王语蝶使劲拽着钢鞭,小小的身躯在场中形成了一个玲珑版的比萨斜塔。 巨尺后传来高鸣莫得感情的声音。 “不,我不撒!” “你个大骗子!” “我哪有骗你了?” “你快撒手!” “我撒手你又要打我了,我不撒!” 王语蝶拽不动,明明都运足真气了,可就是拽不动。 真的好气啊! 高鸣就静静地窝在铁尺后边,反正俺就拽着钢鞭不松手,俺也不出去,你爱咋咋办! 忽然,高鸣感觉紧拽着的钢鞭一松,立马便知道,这是王语蝶要过来了。 高鸣顺势将钢鞭向自己这边拽一拽。 王语蝶本来是想悄悄地上去来个突袭,忽然感觉手中的钢鞭被拽过去了,立马知道自己暴露了。 王语蝶“哇哇”地直接冲上前去,一脚便要将玄铁尺踹倒。 可高鸣却在铁尺后使劲抵着。 王语蝶运起真气,运用透劲,狠狠地一个鞭腿抽在铁尺上。 铁尺却纹丝未动。 王语蝶恼怒之余,心头也微微有些疑惑。那人抵在这铁板上,这气劲应该透过这铁板将他震伤才对啊?难道那个师弟功力这么深厚,竟丝毫不为所动? 她又哪里知道深海冰心玄铁尺的鬼效果? 那就没办法了。 不过,小小铁板,王语蝶直接绕过去就是。 却才绕过去,高鸣同时转身就走,溜到了另一边。 你追,我跑,你追上我,我就…… “哪跑你!” 王语蝶上前追赶连踢带踹,高鸣却十分机灵,就躲在铁尺之后,绕着铁尺游走。 两人中间始终隔着玄铁尺,王语蝶一身的功夫也不好施展。 昔日荆轲刺秦,亲王绕柱而走;今日,有个漂亮师姐竟然想刺我?唉,正所谓长得帅也是种过错,为了自己的清白之身,我高鸣只好绕尺而走了。 十一节霹雳鞭很长,可以绕玄铁尺好多圈。于是高鸣就悄悄地将霹雳鞭缠在玄铁尺上,还乱七八糟地打了个结。 于是,追着追着,王语蝶发现自己手里的钢鞭全缠在铁尺上了。 王语蝶气呼呼地将手中钢鞭的柄端丢下,一掌拍在铁尺侧面。 王语蝶的掌中蕴含着真气,铁尺如被重锤敲击,“轰”然一下子飞了出去。沙尘飞扬,黄沙一片迷迷蒙蒙,将两人的身影掩住。 铁尺被拍飞的瞬间,高鸣就扑了过来。 高鸣特意趁着黄沙的遮掩,想来个偷袭,再给这位可爱的师姐一个惊喜。 却不想,才要扑上去,就看见老大的一个粉拳带着气旋,破开漫漫的黄沙扑面打来。 高鸣本来心中侥幸地想着,喜欢用长长软兵器的师姐,拳脚功夫应该不会太强吧? 才怪! 出拳带着气旋,这就是中舍顶尖实力吗? 那一拳打来,带动空中的飞尘如被狂风搅动,拳还没到,飞沙已经刮得高鸣面庞生疼了。 而王语蝶身手极快,招式连续。这一拳打来,也不管高鸣能不能躲得过去,拳还没出完,下边已经有一脚紧跟,封死高鸣所有还击的线路。 高鸣自知绝对不能匹敌,急忙在沙尘中直接向后滚开。 “轰”地一下,分明是一只小小的脚落下, 却踩出了山崩地裂的感觉。 高鸣惊骇地回头,沙尘飞扬中,朦朦胧胧能看到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影子追来。 这是只人形暴龙吧? 高鸣呼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那一招了啊! “啊~” 忽然,漫漫黄沙中,王语蝶带着颤音的娇鸣声传遍全场。 “哦?!”场下的猛男们激动了起来。 场上漫天的沙尘将两人的身影都遮盖住了。众人正不知道现在战况如何,只是心中猜测高鸣应该是凶多吉少。 却没想到,忽然沙尘中传出那个可爱师姐如此放肆的娇鸣声? 这么刺激的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谁知道是只幺蛾子 飞扬的沙尘慢慢消去。 众人看见,王语蝶竟然被摁在地上! 高鸣压在她的身上,双手摁着她的双手手腕,膝盖顶在她的肋骨上。 王语蝶脸上有些发红,她咬着唇看向高鸣。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法术?” 高鸣小心地摁着她,不敢大意,说道:“不是什么法术,只是一个小武器。” “小武器?”王语蝶眼中有些怒火,又羞又气:“什么武器能这样?” 高鸣淡笑道:“师姐,你现在也动不了了。要不,你先认输呗,你认输,我就给你看看那个神奇的小武器。” 王语蝶问道:“真的只是小武器?不是什么法术?” 高鸣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小武器,我还不会什么……” 却话还没说完,王语蝶忽然挣扎了一下,高鸣赶紧加大力量使劲去摁住她。却在挣扎的同时,王语蝶的双腿抬了起来,双脚交叉着一下子扣住了高鸣的脖子。 高鸣刚才确实有一丝丝的分神,只没想到就这么一丝丝的分神,也能被王语蝶抓住。 王语蝶双腿一动的时候,高鸣立马就察觉过来了,却还是被锁住了脖子。 不过高鸣反应也算迅速。 王语蝶锁住高鸣的脖子立即向下一带。高鸣也知道抵抗不过,顺从地向后躺倒,双手自然也放开了王语蝶的双手,脚却第一时间向前伸去。 王语蝶大喜,正要起身,高鸣的脚却已经卡上了她的脖子。 ……互卡脖子呗,能咋办呢,反正绝对不能让这暴龙起来! 王语蝶的脖子被卡住,完全使不上劲,几番尝试也挣扎不起。 “你使诈,算什么好汉!”王语蝶挣扎得累了,气呼呼地喊道。 那头的高鸣却很平静地答道:“是呀,对不起啊师姐,我使诈了!” 怎么这么不要脸,明明使诈,却怎么比理直气壮还理直气壮? 王语蝶双手在高鸣腿上又锤又砸。 “师姐,你今天就是打死我的腿,我也不会松——啊啊啊!” “师姐,你怎么还带掐人的啊?” “啊!疼啊!师姐,你的腿也在我这,你再掐我就不客气啦!” “师姐,你还掐!”高鸣放低了声音:“你是不是还想尝试一下我的秘密小武器!” 只听一声“噼啪呲啦”的声音,那头王语蝶闷哼一声。 高鸣心中暗喜,这电棍应该是正规合格的,还挺有效的嘛。 只听王语蝶赌气一般炫耀地说道:“哼,没用了。我有了防备,运转真气,就没用了。” 高鸣语气中带着笑意:“是吗?那你倒是疼不疼啊?” 那头王语蝶不说话了。不过,却也不掐他了。 高鸣好言好语地劝道:“师姐,算啦,放弃吧。就当是放师弟一马,让师弟通过吧。你实力这么强,还可以下次再参加选拔嘛。” 那头王语蝶没有说话。 高鸣还想多说些好话再劝一劝,却忽然只听那边的王语蝶“呜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跟火车鸣笛似的。 高鸣顿时慌了:“喂,师姐,你不带这样的,你咋就哭了呢?” “喂,师姐,要不你还是掐我吧,我不电你了,你别哭了行不行!” 高鸣好说歹说,王语蝶就是不收声,“哇哇哇”地在那头哭个不歇。 高鸣哀求道:“王师姐,你别哭了,我求你了,你认输好不好?放我这一次行不行?” 那头王语蝶一边抽抽搭搭一边哽咽着说道:“呜呜呜,我明明没有输,你个阴险小人,你个大骗子,你还骗我让我照应你,呜哇~” 王语蝶说得全是实话,一点没错。高鸣自知理亏,但是答应了白芷要通过选拔的,高鸣也实在是不想放弃。 高鸣两眼一闭,用手指使劲塞着自己的耳朵。 却不想,那哭声如魔音穿脑,搞得高鸣心慌意乱,仿佛灵魂被丢进了一个盐酸罐子里,被不断地腐蚀着。 就在高鸣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场外已经有人支撑不住了,那就是宁滁。 没有哪个猛男能抵抗得住这样的魔法攻击。 宁滁是这里职位最高的执法队师兄,他几乎运起了真气来抵抗这种魔法攻击,但他心中那颗猛男之心注定让他熬不下去。 宁滁终究还是站起身来,扬声喊道:“好了!你们两个别打了,松开松开。执法队这次要招十五人,你们两都通过了!” 高鸣听了一愣,随后大松一口气,放松下来。 既然宁滁都发话了,那就没有问题了。 高鸣真是有一种终于重见天日的感觉。 那边王语蝶也止住了哭声,抽了抽鼻子,转头问宁滁:“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两不用打了?都通过了?” 宁滁咳嗽一声,既是回答王语蝶,又是向场中众人宣布:“这次执法队计划招收十四到十五人。根据报名的总人数,分成了十四组。这两位,师妹和师弟,呃,身手不凡,头脑机灵,很符合我们执法队的招收条件,所以两位都通过了考核。” 场间各位猛男顿时大松了一口气,一脸怜惜地看向王语蝶。顺带着,一脸怒气地看向了高鸣。 那眼神如刀似剑,铺天盖地的无形的刀芒向高鸣绞剐而来。高鸣心神一颤,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被刀剑风暴切割得稀碎了。 不过,反正是通过了,其他都无所谓了。 却没想到,场下有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那位师姐实力过人,我等无话可说。但是,那个小白脸儿,既没有实力,又下作不堪,我等实在难以心服!” 场中的纷杂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一寻思,说得对啊!那小白脸,凭什么通过? 大伙纷纷跟着嚷嚷起来:“不错,我等不服!” 众人此刻光顾着向执法队抗议,哪里还记得先前说这话的人是哪一个。 高鸣却留心了。 哼,别以为你说完了话悄悄换个位置,就没人注意你了,三角眼! 宁滁皱着眉,目光如电地扫视下边喧闹的人群,大喝一声:“安静!” 这一声蕴含着宁滁的真气,声如霹雳,直能劈入人心中去。 宁滁威严地看着下方,说道:“他们二人最后能打成平手,你等皆是落败之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是,那人分明是投机取巧……” 宁滁毫不客气地打断道:“你也可以投机取巧啊,你投机取巧赢给我看,我也算你通过!” 这下,场中众人支支吾吾不说话了。 却依然团团围住,显然是心中不服的。 宁滁心中暗叹一口气。 这事说起来,他们确实也不占理。 可谁能想到最后出这么个幺蛾子? 宁滁现在心中有些后悔了,当初就不该把那个高鸣放进王语蝶这一组里。当初直接给王语蝶分一组外舍对手就行了,以她这样的实力,就是一般的内舍学子围攻她一个,她大概率上也能赢。 当时脑袋是傻掉了吗,还加了高鸣这个不确定因素进去。 可高鸣不就是个笑话吗? 这下可好,自己就要变成在执法队里其他人口中的笑话了。 不过,宁滁也隐约察觉到了,这高鸣似乎有些不对。如果真像他之前表现得那样不堪,怎么可能让王语蝶中招?无论是多么下作的手段,都是要建立在一定实力上的。 这个叫高鸣的,怕不是有毒吧?不是走后门进来的吗?安安心心在学府待上八年镀个金出去不好吗?怎么还搞事情呢? 宁滁也只能心中暗叹一口气。看着围聚着的众人,宁滁说道:“选拔结束了,就这样,散了吧。” 众人不满地叽叽喳喳。 忽然,人群中有人说道:“照宁师兄这般说法,以后选拔时我们都在场上不动手,那不就都打成平手了,那是不是就都算通过了啊?” “还是说,执法队选拔其实另有黑幕?”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宁滁的一次机会 宁滁脸色一变,忽然身形一动,化为一连串的虚影,如鬼魅般瞬间窜入人群之中。 那三角眼偷偷说完话,搞完了事情,正想再换个地方,忽然眼前一花,宁滁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三角眼顿时大惊。 宁滁一把将他从人群里揪了出来。 三角眼惊恐地看着宁滁,宁滁此刻威严得让人心悸。 三角眼颤颤地说道:“执法队选拔不公,还不让我们说吗?” 宁滁盯着他:“你落败淘汰,有什么好说的?” “我,我……”三角眼被宁滁气势一逼,脑袋一时有些停机。 这时,高鸣却说话了:“宁师兄,既然他不服,就让他和师弟我比试一场,不就好了?” 听到高鸣的话,被宁滁揪着的三角眼眼中一亮:“对对对,这样最好不过了!” 人群之外,花尔白抬起头来,望向高鸣,却正好看见,高鸣的眼珠也正偷偷地转向这边,向这边瞥了一眼。 随后,只看见高鸣的嘴角轻轻地扬了起来。 宁滁看向高鸣,高鸣平静地和他对视着。 你确定? 宁滁没有出声问他,只静静地望着他。 没问题! 高鸣同样没有出声,但眼神十分坚定。 宁滁沉默了一会,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如果要比试,那么这场比试,高鸣只能胜,决不能败。 一旦高鸣落败,那么之前宁滁宣布的选拔结果就被推翻了,会十分麻烦。 也不知道为什么,宁滁还是说道:“既然你主动提出,那我可以答应。我宁滁,乐意给人一次机会,但也只有一次,不管是谁。” 这话,是对高鸣说的。 信你,一次。 高鸣点了点头。 宁滁问道:“需要休息一下吗?” 高鸣摇摇头:“没事。” 宁滁说道:“好,上场准备吧。” 高鸣去捡起玄铁尺,一圈圈解下十一节霹雳鞭,双手奉还给王语蝶。 “语蝶师姐,不好意思啊,多谢语蝶师姐相让,给!” “哼!”王语蝶接过鞭子:“才没有让你!” 随后,又一把揪住高鸣胸前的衣服:“一会比试完了之后,不许走!!” 高鸣苦笑了一下:“好好好,谨遵语蝶师姐之命。” “不过,”高鸣指了指脸颊,做了个流泪的动作:“语蝶师姐要不要去洗把脸?” “不!用!” 王语蝶先前哇哇大哭,那可是真哭,哭得泪珠一串一串的。又在沙地里打滚,现在脸上全是黄泥。 不过,似乎这位语蝶师姐并不在意。而且,些许黄泥遮面,并不掩其天生丽质,高鸣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高鸣回到场上,提了玄铁尺在手。 另一边,那三角眼阴森森地笑着,手中握着三棱军刺,轻轻比划着。 “这位师弟,你很有勇气嘛。不过,这军刺一捅一个血窟窿,一会你可不要害怕!” 这是……吓唬我呢? 高鸣淡笑着望着他,说道:“你知道吗,我是故意挑你上场比试的。” “哦?” 高鸣轻声向他传递悄悄话:“因为场上所有人中间,只有你最菜啊。抱歉啊,我可能要欺负你了。” 这话说得就有些刻意了,三角眼还是有些实力的。 那三角眼顿时脸色阴沉了下去。 只听他凶狠狠地说道:“很好,你成功地挑起了我的怒火。” 高鸣忽然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回应道:“男人,你也成功地引起了我的笑意。” 场外,宁滁问道:“都准备好了?” 场内两人点了点头。 宁滁说道:“钟响为令。这次没有警,钟声响起时,比试开始。” 两人凝神看着对方,准备着。 宁滁喊道:“准备!” “当当当!” 钟声响起。 高鸣拖着玄铁尺小跑着向前跑去。 玄铁尺拖在身后,扬起了滚滚黄沙。 不过,高鸣跑得并不快,与先前选拔比试中的众人相比差远了。 似乎,真的是实力不济? 三角眼就强得多了,身影如风,速度很快。他每一步脚尖都深深踏入薄沙中,步伐轮换不快,却大步向前,脚下一蹬便窜出老远。 这才是执法队选拔考核上的移动速度嘛。 三角眼讥笑道:“师弟走得有点慢啊!” 高鸣没有说话,只是拖着玄铁尺慢慢地向前小跑。 两人身形接近,三角眼再度速度激增,身形一下子射了过来。手中的军刺闪着寒芒,向高鸣直刺而来。 高鸣将他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及时瞬间止步,扭胯转身,玄铁尺从身后划了个半圆,扫起了漫天黄尘向前拍去。 “叮”的一声,军刺刺在铁尺上。 三角眼眯着眼身形急退。 “呸,呸!”嘴里全是沙子。眼睛也沾上了些细沙,有些发胀发涩。 却这时,漫漫黄沙中,一块巨大的铁板飞掠而来。 三角眼急忙闪避。 高鸣手中巨尺攻击不断。 三角眼眼睛酸涩,只依稀看见一块大铁板如一大片乌云不断地压顶而来。 三角眼连连向后急退,慌忙躲避。 场下众人只看见,那三角眼带着昂扬的气势直冲高鸣而去,却才刺出一击,就被高鸣连绵的反击杀得连连后退,仓皇而逃。 三角眼在前边仓皇逃窜,狼狈地躲避着身后的巨尺。 高鸣则在后边大开大合。虽然没有打着人,但气势十足,每一击都扬起沙尘漫天。 滚滚的黄沙,就从场间原来高鸣那边,一路追杀到三角眼这边。 高鸣一边追赶,一边还不停地讥讽三角眼。 “师兄先前不是气势十足吗?怎么,你的气势呢?” “师兄现在的样子好狼狈啊,怎么,还拉不下面子认输吗?” “但是师兄又打不过我,怎么办呐?师兄现在是不是进退维谷啊?” 高鸣一句一句地讥讽着三角眼,每一句话都像一支利箭射在三角眼的心上。 三角眼一面逃着,一面挤出了几滴眼泪,眼睛终于恢复了清明。 三角眼看清了巨尺的来路,扭身闪过,转身冷冷地看着高鸣:“小子,你很嚣张啊。” 之前高鸣一直嘲讽他,可把他憋屈坏了。 这下眼睛恢复了,三角眼立即返身向高鸣冲来,展开反击。 而此刻,高鸣的眼中仿佛要发出光来。 很好,就是这样,来呀,正面刚啊! 沙尘遮掩下,有浅浅的黑影无声无息地附在高鸣的右手上,与高鸣一起握住了玄铁尺的尺柄。 三角眼躲过了高鸣的横扫,趁着高鸣巨尺去势已尽,绕了个折线,避开高鸣右边的巨尺,从左边射向高鸣。 对付高鸣这种笨重型的对手,他实在是太得心应手了。 高鸣脚下向右一闪,玄铁尺也没怎么动,却是他自身主动躲在玄铁尺后,完全将玄铁尺当做盾牌。 三角眼一皱眉,放弃攻击,弧线移动,继续绕。 只要高鸣巨尺一动,就必然会有破绽,那时候就是他的机会。 高鸣随着三角眼的一动跟着转身,带着巨尺一起转动起来。 巨尺在沙地上划圆,空中才要平息的飞尘再次被扬了起来。 三角眼忽然脚下一个刹车,返身向反方向绕去。 沉重地玄铁尺在惯性之下,必然没这么容易转变方向,这就是三角眼的机会! 果然,高鸣傻傻地看着转向的三角眼,完全就呆住了,整个人都不动了。 巨尺已经在惯性之下转到了高鸣的身后,连带着他握尺的右手也被带向身后。 此刻,高鸣的身影完全暴露在三角眼面前,门户大开,再无防守。 对付这种笨重型的对手,就是这么简单! 三角眼冷笑,你再猖狂啊! 三角眼举起军刺,身形急速射向高鸣,眼中全是凶狠与兴奋。 这就是掠食者捕猎时的快感啊! 军刺毫不留情,直直地向高鸣腹部捅去。 此时巨尺才刚刚在高鸣身后停下,绝对来不及回防。 然而,军刺才刚刚碰到高鸣腹部的衣服,就停滞不动了。 无论如何用力,也再丝毫前进不得。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会看相 三角眼低头一看,先前眼中有多少兴奋,此刻便有多少震惊。 高鸣竟然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军刺。 这怎么可能? 这得要多大的力气、多么深厚的内力,才能抓住自己的军刺,纹丝不动? 他没有看到,沙尘遮掩中,高鸣的左手上附着一个乌黑的手掌。 这具阴神,果然力大无穷! 身后右手上,同样附着一只乌黑的手掌,与右手一起,握着玄铁尺的尺柄。 扭腰之间,玄铁尺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借着扭腰之劲,向身前的三角眼砸去。 “嘭”的一声,场中黄沙组成的雾霭中仿佛发生了一场爆炸,一道身影如破布袋一般从沙尘中飞了出来。 三角眼轰然摔倒在地,仰天喷了口鲜血,昏死过去。 随后,沙尘里,一道身影扛着一柄巨尺昂扬地走出。 ——是高鸣。 …… 射苑,学子宿舍园区前的大路上。 此时太阳已经渐向西斜,高鸣被一个执法队的师兄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着。 “慢点,马上就到了。” 高鸣此刻浑身是土,毕竟之前在演武场上打了不少滚。 至于为什么一瘸一拐的,这就不得不说那电棍真的质量太好了。好得让王语蝶爱不释手,好得能将高鸣的屁股烤糊。 唉,这就是报应。人呐,果然都是要还的。 高鸣的宿舍,便安排在射苑了。毕竟,并没有什么总苑,只不过是高鸣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不过,反正王府离得也不远,不闲麻烦可以回王府住啊。但在学府里有个住处毕竟还是要方便一点。 高鸣与那位引路的执法队师兄一起走入宿舍园大门。忽然却听得身后传来很大的嘈杂声。 高鸣转身一看,嚯,一大波学子正向这边走来。 这些人很多都面色泛红,有些人走起路来甚至东倒西歪。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酒气。 这群人,是刚刚参加聚会回来的吧? 高鸣仔细一看,看那制服,这群人好像不是射苑学子啊,反而大多是书苑的学子,还掺杂着数苑、御苑等别苑学子。 这些人来射苑宿舍干嘛? 只见那群人看见高鸣两人,直接快步走来。 高鸣心中一惊,要干嘛这是? 当头那人上来就抓住高鸣的袖子,也不嫌高鸣的衣服脏。 旁边的执法队师兄上前想将高鸣护在身后,可那人却拽紧了袖子不撒手了。不过看他似乎也并没有其他凶蛮的表现,反而说话还比较客气。 “这位师兄,请问,你知不知道那个叫高鸣的,就是走后门进来的那小子,他住哪个苑?” 高鸣旁边执法队的师兄一皱眉,问道:“你们想干什么?他就……” 高鸣赶紧一拉那位师兄,向那醉酒之人说道:“这位师兄,我听说,那个叫高鸣的应该不是射苑的。” 那人一挥手:“他哪个苑的也不是!他算什么东西,哪个苑要他!” 高鸣笑吟吟地说道:“是是是,不是东西的,六大苑不要。” 那人说道:“我们现在就想一个苑一个苑地问,找找看他到底住哪儿。” 高鸣了然:“哦,原来如此。那各位师兄找他干什么?” “哼!那小子,行这等龌龊下作之事,实在丢我们京师学府的脸面,让我等学府的学子好生难堪!我等要不教训他一顿,实在难消心头之恨!不仅要揍他,还要将他赶出学府,以维护我京师学府之百年声誉!” 高鸣抚掌称贺:“好啊!众位师兄不辞辛苦,有如此作为,师弟佩服啊!众位师兄放心,下回师弟见到那人,一定来禀告各位师兄。” 对面那人喷着酒气,拍着高鸣的肩膀赞道:“这位师弟,你很不错,大大的好人!不像射苑其他那些榆木疙瘩,黑白不分,不明事理!” 这人似乎把高鸣也当成了射苑的人了。 高鸣听这人的话中,似乎还有些其他信息,当下眼珠子一转,问道:“哦,这位师兄为何这么说,其他人怎么啦?难道他们还要维护那个高鸣不成?” 那人一挥手,说道:“非是维护那高鸣,而是另外一个。此事,我们正想问你呢。这位师弟,你可知道,今年咱学府还来了个西金的蛮子?” 高鸣想起来先前在食堂看见的那位西金太子,于是说道:“略有耳闻,不甚了解。” 那人失望地说道:“哦?你不知道呀?那个西金的蛮子就进了你们射苑。想我京师学府,乃是恒昼的学府,怎能让那西金的蛮子进来?我们可都是恒昼学子中的精英,让我们与西金的蛮子一同进学,我等情何以堪呐?” 高鸣肃然点头:“师兄说得对呀!” 那人满意地看了高鸣一眼,又不满地比划了下这射苑的四周,说道:“可这些射苑的蛮人却偏偏护着那西金蛮子,说什么既然入了他们射苑,就是射苑的人了。这是什么话?那蛮子就不该是学府的人,射苑瞎认什么亲戚?简直就是黑白不分!” 忽然,一回头看见了高鸣,那人赶紧补充道:“哦,这位师弟,我刚才不是说你啊,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高鸣点了点头:“我明白,师兄刚才说得太对了!” 那人十分高兴,说道:“不错不错,师弟果然是个明白人。那,师弟知不知道那个西金蛮子住哪儿?好像是叫……叫什么栾什么来着?” 高鸣指着宿舍园深处说道:“前面就是我们射苑宿舍,各位师兄不妨去里边搜上一搜。相信射苑还有不少明白事理之人,各位不妨声势大一些,让射苑其他学子一起帮忙搜上一搜。” 那人高兴地拍着高鸣的肩膀,说道:“好!多谢这位师弟了!” 回头招呼身后众人:“我们走!” 一大波人一窝蜂地向里边涌去。 高鸣在后边看着,悄悄地就笑了。 忽然,高鸣只感觉身边有一道锋利的目光盯着自己。 高鸣回头,看向身边的执法队师兄,奇怪地问道:“怎么啦,师兄?” 这位执法队师兄说道:“我记得你好像就是高鸣吧?” 高鸣点头:“是呀。” 那师兄接着说道:“我记得你好像不是射苑的。” 高鸣点头:“对啊。” 那师兄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射苑制服:“可我是!” 高鸣恍若:“哦,是哈!” 随后高鸣一拍脑袋,讪笑着说道:“哈哈,刚才没注意,原来师兄是射苑的,失敬失敬!” 失敬个屁!就是因为老子是射苑的,才由我负责带你来宿舍啊! 那师兄指着前边一群吵吵嚷嚷向里边去的人群质问高鸣:“你想干什么?你将狼群引到我射苑来,意欲何为啊?” 高鸣一脸无辜者地极其委屈:“天地良心,是他们自己过来的,可不是我引来的。” 那师兄怒斥道:“可你就是那带路的奸细!” “我,我也就是随便一指……”高鸣有些心虚,刚才自己的表现确实有些太忘形了。 那师兄恨恨地说道:“你是真的爱搞事啊!” 高鸣谄笑着说道:“哎呀师兄别担心,其实我会看相。” 那师兄瞥他一眼:“你看什么相?” 高鸣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刚才看了,那几个人,面堂发黑,此番去了,必有大灾。我估计,他们这次肯定讨不着好,所以我才让他们进去的!还能扬一扬我们射苑的威风嘛。” 那师兄瞥了他一眼,说道:“真是这样?” 高鸣说道:“你看着吧,他们一会肯定让人揍得屁滚尿流。” “行,信你一回。” 那师兄最后指着高鸣的胸口说道:“是我们射苑,不是你们射苑,你不是我们射苑的!” 切,小气! 高鸣两人也遥遥跟着人群向内走去。 嘿,你说巧不巧,前边转角处正好转过来一人。 那人生得威武,长得狂放,别人不认识,高鸣却认识。 那人正是西金太子栾默笃。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四平八稳义字当先非我莫属 “诶,前面的那位师兄,你知道西金国来的那个栾什么的,住在哪里么?” “在下就是西金栾默笃,不知各位找在下何事?” “好呀,原来就是你!” …… “嘭,查卡拉卡!” 高鸣捂住自己的小眼睛不忍相看。 却不想,一刻钟之后…… “哎呦!这厮,怎的如此厉害……” “此人居然是上舍级别!” “他手上是什么法术,怎么如此亮眼……” “他这是什么身法,怎么像鬼魅一般飘忽……” 高鸣和陪同他的执法队师兄在后边看着,惊得呆了。 这栾默笃竟然轻轻松松地就将来的这一大群人全部放倒了,总计时不过一刻钟。 那位执法队的师兄喃喃说道:“我得和队长说说,这样的人才一定要邀请加入我们执法队!” 高鸣好奇看了那师兄一眼,问道:“可是考核不是都结束了吗?” 那师兄理所当然地说道:“考核归考核,邀请归邀请。凡是邀请的都不需要考核。” 高鸣一惊,还有这个后门可钻?那自己为何还苦逼兮兮累死累活地去打生打死?为什么不能让白芷直接邀请我进入执法队? 高鸣的思维模式,不知何时发生了奇怪的转变…… 栾默笃掏出一张丝帕擦了擦手,语气淡然地说道:“诸位现在酒醒了吗?酒醒了就自行回去吧,栾某不送。” 说完,抬头望了望外边,似乎也没什么兴致了,转身回去了。 高鸣和执法队那位师兄远远地在后边看着。 高鸣说道:“师兄,你看,我就说我会看相嘛。” 那师兄应和道:“师弟看得确实准。”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两人都对这群前来讨打之人没什么好感,此刻不免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那执法队的师兄说道:“咱们走吧。” 高鸣拉住他:“诶,师兄,见了麻烦咱要躲一躲。不知,是否还有其他路径过去?” 师兄点了点头:“说得有理,咱从那边绕路走。” 两人绕路而行。 有了刚才的插曲,两人都感到心情极度舒畅。一路闲聊赏景,自得悠然。 京师学府不愧是当今圣上大力支持的大学府,不仅为学子们安排了免费的食宿,就连学子宿舍也布置得如同园林。 不过,学府本来也就在山上,自然古树清幽,处处鸟语花香。 “高鸣师弟,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了。你就自行进去吧,我便不进去了。此外,切莫忘记明日下课后去学府理事会执法部报道。” 高鸣施礼致谢:“多谢师兄,师兄慢走!” 这是一个小小的院落,东侧、北侧、西侧各有一间小屋,南面有一面院墙,三间小屋加上院墙共同围成一个“口”字型。 这样的院落粼粼排列在山间的宿舍园区内,规模样式基本一致。 高鸣分配的屋子在东面,据说,西边和北面都住上人了,想来此刻都去聚会去了,看现在这个时辰,应该还没回来吧。 高鸣取出钥匙正要开门,忽然听见身后“吱呀”一声,高鸣回头去望,西边屋子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抬头一看,与高鸣对视一眼,两人俱是一惊。 “是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道。 你说巧不巧?西边走出来的那人正是栾默笃…… …… 夕阳斜照,京师学府门前。 白芷坐在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旁边还有一批栗色的同样俊逸非凡的骏马空着。 学府门前的大道上,陆续有一推推聚会归来的学子路过。此时,也该是聚会结束,归来之时了。当然,那些有银子又有雅致,选在清漆涂墙的精致酒楼,就领作别论了。 因为,此刻归来的都是囊中羞涩、或挂心学业的学子。毕竟,明日就正正式开课了。 因而,有人见了白芷与两匹骏马,不禁大为惊叹。 “这是哪家小姐?如此阔气?这马,一匹不下千金吧?” 另有人说道:“千金也难求啊!” 有人感慨:“这还真是,千金佩千金啊!不知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可曾婚配?” 有人阴险地说道:“你不妨上去问一问。” 有好心人赶紧提醒道:“别听他的!这可是大师姐,千万莫去找死!” 另有人却讥讽道:“让他去长个教训也好,省得天天想屁尺吃!” 高鸣从学府大门快步走出,一眼就看见了高高在马背上坐着的白芷,赶紧快步走过去。 白芷皱着眉看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就是收拾宿舍,也不用这么长时间吧?” 高鸣解释道:“不是,我选拔考核上滚得浑身是土,沐浴更衣后才出来。” 听到选拔考核,白芷脸色微霁,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听说了,你竟然通过了,不错嘛小鸣儿!” 高鸣大咧咧地说道:“嗨,小意思,手到擒来。要我说,执法队就应该亲自来邀请我加入,还让我参加什么考核干什么。” 白芷眼角含笑地瞥了他一眼:“这么厉害呢?行,上马吧!” 高鸣一懵:“马?” 白芷指了指旁边的栗色骏马:“喏!” 高鸣问道:“咱的马车呢?咱还是坐车吧?” 白芷在马背上俯身说道:“怎么?这么厉害的执法队新秀还怕骑个马?身为执法队的骨干人才,连马都不会骑,以后怎么执行任务?” 高鸣看出来了,白芷这是早有预谋——不是,早有打算。 高鸣看着旁边比自己还高的骏马,小心地问白芷:“它,脾气如何?” 白芷眨了眨眼:“你猜!” …… “哈,哈哈,骑马也不是太难嘛,我这不,四平八稳地从学府骑到了王府!” 白芷冷冷地说道:“是呀,确实挺四平八稳的,还没平常人走得快,这天都黑了!真的是稳极了!” 高鸣待马完全停下了,才小心翼翼地从马背上爬下。大约是姿势不太好,马不安分地轻轻挪动了两步,吓得高鸣直接一跃而下。 却不想,骑马这么长时间,因为太过紧张,双腿竟有些酸软,差点摔倒在地。 白芷轻松利索地下马:“一起吃饭去吧。饿死了!” 饭桌上,有些空空荡荡。 “若柔姑娘今天下午收拾了一些东西带去学府了,她说今天晚上不回来了,以后也大多时候住在学府,休假有空再回来。”绿罗在一旁说道。 白芷说道:“嗯,知道了。妈妈吃过饭没有?” 绿罗说道:“红裳姐姐先前为夫人取过饭了。” 绿罗点了点头。 “绿罗吃过饭没有?” 绿罗说道:“你们先吃,我一会和红裳姐姐一起……” 白芷直接打断道:“过来过来。” 绿罗走近,白芷起身一把搂住绿罗的脖子,绕过脖子托起绿罗的粉腮:“来,张嘴,啊——” 绿罗脖子微缩:“小姐……” 白芷打断说道:“啊——” 绿罗无奈:“啊——” 白芷满意地撒开手,说道:“嗯,绿罗真乖。快坐下吃。” 绿罗坐下,拿起碗筷,说道:“那一会,红裳姐姐就要她自己一个人吃饭了。” 白芷笑道:“放心,红裳姐姐不会在意的。” 随后,白芷不再说话,三个人默默吃饭。 高鸣看了看白芷,问道:“小师姐,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 白芷讶异地问道:“是吗?有吗?” 一旁的绿罗也点了点头:“好像,有一点点。” “是嘛?”白芷想了想:“大概是累了吧。” 高鸣转头环视着偌大的王府,王爷白胜不在,世子白青不在,大姐白兰不在。如果自己是白芷,或许,即便是什么都不做也会觉得累吧。 高鸣说道:“小师姐,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跟着唐隋老哥修行吗?” 白芷饶有兴趣地看着高鸣:“说说看。” 高鸣说道:“我想变强一点,然后做一些事情。” 白芷问道:“什么事清?” 高鸣答道:“还没想好,随便什么事情,只要在世界上留下一抹痕迹就好。” 白芷点了点头,说道:“懂了。那就好好修行呀。” 高鸣看着白芷说道:“我比你年纪大一点,没道理让你比我更累的。” 白芷笑了,说道:“怎么?你想充大哥啊?可是你好菜哦!” 高鸣:“……” 姐姐,留点面子可好? 白芷接着认真地说道:“没想到你今天竟然能通过执法队的选拔考核,真棒!” 高鸣说道:“都说了,小菜一碟!” 白芷说道:“大师姐身边本来应该有一个执法队小队的。但是由于大师姐实力实在太强了,又不喜欢天天有苍蝇围着嗡嗡叫,所以一直是空缺着的。不过如今,大师姐觉得有点累了,急需一个跑腿的。” 高鸣向来是义字当先,如今大师姐既然有难处,那高某人当然要挺身而出了! 高鸣深刻地分析道:“结合种种综合条件来看,那人选只有一个了,非那个又帅又有头脑又实力不凡的高鸣不可了!” 白芷问道:“是吗?那个高鸣靠谱不靠谱啊?” 高鸣大手一挥:“再也没有比他还靠谱的了!” 白芷放下碗筷:“呀,吃饱啦!” “喂,你倒是同意不同意呀?” 白芷一把抱住旁边的绿罗:“绿罗,今天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 第一百四十六章 画龙人点睛 学府正式开课了。 第一堂课在书苑。 场中学子济济一堂,齐聚书苑。 学子们可以自己选课,但是一般都会将学府标注的基础课程学完。 当然,如果你只在乎自己的兴趣,而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前程的话,也完全可以任性一点,自行其是。总之,京师学府的学子们的自由度还是很高的,学府只会给出建议,至于你能走到哪一步,好自为之。 不过,能考入京师学府的都是勤学好进之辈,好进之人齐聚在一起,学府中自然会形成一种欣欣荣荣、治学向上的气氛。 第一节课是在一个大厅内,正前方是一个大讲台,供夫子们教习们讲课。学子们的座位密密麻麻成扇形展开。 虽然是在书苑上课,但高鸣环视课堂之内,其他苑的学子并不比书苑学子少。 钟声响起,课堂内的嘈杂之声平息下去。 前方讲台上走上来一个推着小车的小贩。 众学子间又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声。 那小贩将小车推到了最中间,转过身来。 众人赶紧安静下来。毕竟众人也不是傻瓜,京师学府是何地?怎么可能有小贩走错了地方这种事情发生! 讲台上,那小贩在围裙前擦了擦手。 此人四五十岁年纪,一身衣裳朴素。面上无须,应当是特意打理得干净的。头发工整的包在脑后,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高鸣在下边惊讶万分,这是那个卖糖人的小贩! 当初高鸣和白芷一同从八螅山回来,进城时曾遇到一个卖糖人的小贩,白芷在一群小朋友中排了老长的队,买了三个糖人…… 难怪白芷只吃糖人不吃糖葫芦,还骂自己是幼稚鬼。 原来白芷不是幼稚鬼,她不只是因为嘴馋才买的糖人,自己才是真的幼稚—— 才怪嘞! 高鸣敢打赌,白芷绝对是因为嘴馋才买的糖人!就算这糖人老板不是学府中人,她也会买的! 讲台上,那小贩环视场内众学子一圈,身板挺立,夫子的气势终于展露出来。 这位夫子不急不缓地开了口。 “他们都推我做这书苑的苑长,但其实我只是个做糖人的。” 场中都是刚刚考入学府的新学子,一时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中既惊讶,又茫然。 “书苑前辈曾留言,书画之道,乃天地之气、神明之道也。” “这话说得很傲,不过,我是完全赞同的。” “没错,总所周知,六大苑中,就属书苑最傲。但,我以为,但凡我学府中人,就应当有一份傲气。” 那先生环视场内众人一圈,说道:“而我看,你们一个个也都是傲气得很的。学府中就没有几个不傲气的,只是书苑格外突出罢了。这倒也是好事。” “只是可惜,我书苑学子把这份傲气学得彻底,却没学到真正的天地之气!” 先生话语一转,语气中有严厉的训责之意。 “昨天有多少书苑学子流连勾栏夜不归宿的?把酒高歌,展露自己可怜可悲的才华,还自觉得风华盖世。哼!” “我还没见过有哪个书苑的前辈,光在烟花柳巷唱唱歌就能明悟天地之气的。书苑前辈,哪个不是丈量山河,行走市井;体会山河之壮丽,感悟人间之百味,方才明悟大道的?” “哪位学府学子可以告诉我,你们昨天眠花卧柳都感悟到了什么天地之气、神明之道啊?” 先生威严地扫视众人,众位学子羞愧地低头不语。 先生说道:“当然,我就是一个做糖人的,却在这里给你们这些京师学府的精英们讲课,你们会不会心中不服啊?” 众人当然不敢答话,都是考进京师学府的,又不傻。 那先生说道:“学苑的前辈周游各地,见识广博,因此明悟天地之气、神明之道。我比起他们来,自认是远远不如的。我只在京城街头做糖人,而且,我做了很多很多年糖人。” “那我又明白了什么呢?” 先生从小推车上摆弄起工具来,说道:“糖人小贩,你们这些大才子们肯定是瞧不上眼的。但是今天,我却要在这京师学府的大讲堂上,教教你们怎样做糖人。这,就是书苑的第一堂课。” 先生调了糖,说道:“不过今天,我要做的不是糖人,我要画条龙。” 先生说着,舞弄起工具来。 以勺作笔,糖汁为墨,以学府书苑的最大讲台作纸,大开大合地挥洒起来。 那专注的神态、狂放飞扬的动作,一下子将所谓的“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糖汁滴在讲台上,慢慢地,龙的身形一步步展露出来。 龙张牙舞爪,如在在云中穿梭。 最后,龙首也慢慢出来了,龙须飞扬。 只是还差一颗眼珠,先生却收了手。 先生持着木勺,木勺中还有一招糖汁。 先生说道:“古人言,画龙点睛。点睛,点的就是神韵。我自认自己多年的手艺还过得去,这龙画得也还像模像样。” 他这是谦虚了,岂止是像模像样,这龙简直就是栩栩如生。 先生接着说道:“只是,这龙却少了一份神韵。点睛成功与否,就看能不能将龙的神韵点上。” “可是,我等又没有见过龙,如何能点出龙的神韵来?诸位可曾见过真龙?” 众学子们纷纷摇头。 “不,你们见过!” “只是,没有见全。” 糖人先生说道:“龙是古老图腾,也是我们的文化体现。祂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写照,祂就隐藏在我们所有人的骨血之中。龙的神韵,龙的气迈,就表现在我们所有人的身上。” “我在京城做糖人几十年,见过千万人,将千万人的气概提炼出来,我看到了一股最真、最精、最纯,也最傲然的气。” “私以为,这大概就是龙韵罢。” 说完最后一句话,木勺微斜,糖汁点上了龙的眼睛。 在这一刻,众人忽然感觉,龙身上似乎有光芒在流转,金色的鳞片在流动,长长威严的龙须似乎轻轻地抖动了起来。眼睛好像放射出了金色的光,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虽然龙在地上,却感觉祂在俯视着所有的人。 龙,似乎活了过来。 不,不是似乎。地上一片金光腾空而起,龙真的活过来了,祂在空中游动。 祂昂首摆尾,仰天嘶鸣。 众人耳中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那龙鸣声却传到了众人的心里。 那是睥睨一切的傲气,那是昂扬不屈的怒气,那是龙腾九天的胆气。还有一颗守护身后亿万亲人的仁心。 第一百四十七章 被包围了 “姓栾的!” “西金蛮子!” “滚出来!” 隔得老远,高鸣就听见宿舍院落处传出的喧哗之声。 高鸣和栾默笃对视一眼,栾默笃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两人是在路上正好遇上的,于是一道回来了。 高鸣笑道:“听这声音,这次似乎人有点多啊。” 栾默笃笑道:“高兄不妨暂避一二。” “我?暂避?”高鸣都笑了,我身在恒昼,能让你一个西金之人看瘪了? 高鸣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走,看看去。” 两人径直向那边走去。 果然,他们的小院外围了厚厚的一大圈人群。 两人对视一眼,栾默笃淡然一笑。高鸣回以一个同样淡然的笑。 其实高鸣心里虚得要死! 但是,血可流,头可断,气势不能让! 高鸣心中已经打定了注意,一会打起来一定要趁乱的时候躲一躲,等打的差不多了再出来吆喝两声。 两人“坦然无畏”地向那边走去。 院门已经被层层堵住了,群情激奋的人群全然没有察觉到,他们寻找的正主已经到了他们身后。 栾默笃和高鸣正要出声,这时,院子里北边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凶巴巴气冲冲的声音喝道:“嚷嚷什么?嚷嚷什么?赶紧滚!找揍呢?” 人群里有人一声惊呼:“程平?” “程跋扈!” 程平在京城之中也算是名人一个,不过众人说起他来,说得更多的一个词却是“程跋扈”。 程平当即一瞪眼:“谁?刚才是哪个乱喊?站出来!找抽是不是!” “大家不要怕,他就一个,咱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 这时,人群之后传来一个宽阔的声音:“你们确定,他就一个人?” 众人回头,有人认出来了:“西金蛮子!” 旁边高鸣狐假虎威:“不好意思,你们统统被包围了!” 可不是,程平在院子里,高鸣和栾默笃两人在最外边,可不就是把中间的这群人给包围了。 有人也认出高鸣来了:“高鸣!就是他,那个走后门的,咱一直没找到!” “这回可逮着了,正好,三个都在,咱把他们一块给收拾了!” “大家不要慌,他们就三个人,高鸣就是个一废物,咱一起上……” 却话还没说完,一回头,忽然发现自己这边人群里已经少了一半了。 剩下的人都懵了,咋回事? 只见溜走的人一边开溜一边还回头看傻子一样看他们。 “这程平可不好惹,咱这么多人还能勉强拿下他,又来两个?”这是京城中人,学府中京城人不少。 “那个西金蛮子也不好惹啊!十几个也拿不下他啊!”这是昨天醉酒来找茬,结果被栾默笃反揍了的人。 “高鸣是废物?我听说他昨天通过执法队选拔考核了。不是废物的,自己去参加考核试试!” 高鸣和栾默笃放任那些人溜走。然后三个人静静地盯着场中还剩下的十几个人。 这些人反应有点慢,所以,他们真的被包围了…… 栾默笃问道:“高兄,你觉得,这些人该怎么办?” 却似笑非笑地死死盯着那十几个人不放。 高鸣将背上的玄铁尺解了下来,提在手上,笑眯眯地说道:“我认为,不给他们点教训,打出咱们的威势,他们还以为咱们好欺负。程兄以为呢?” 程平在院子里点了点头:“我觉得,高兄说得很对!” 中间的十几个人在三个人的包围圈中有些战战发抖:“误、误会啊!” 高鸣笑眯眯地道:“没事儿,以后见面,就没什么误会了!” “……” 噼里啪啦…… “一个都别想跑!” “我们错啦,啊!” …… 三个人热情地目送来客打着滚回去。 栾默笃好奇地问道:“高兄为何将他们随身的东西都留下了?” 高鸣撇撇嘴:“没扒下他们的裤子就算好的了。必须要给他们留个念想,免得他们忘记了。” 程平在一旁赞道:“可以啊,小高,比我当年还狠!我忽然有些喜欢你了。” 高鸣回头一笑:“不好意思,小平儿,我不好这一口。” “小平儿”的叫法是白芷经常这么叫的,高鸣此刻叫出来,显然调侃之意十足。 程平知道他还对当日茶楼之事耿耿于怀,便撇撇嘴:“小心眼儿!” 高鸣也未作反驳。 “哎,程大将军,陪我练练功夫呗?”高鸣说道。 程平笑道:“你是不是皮痒啊?就你那功夫,找揍?” 高鸣说道:“你就不会放点水吗?喂招,喂招懂不懂?” 程平回答得干脆:“不懂。” 高鸣忽然抬起头来,似乎在回忆往事,自言自语道:“哎呀,若柔姑娘说晚上要找我吃饭,得好好记着,别到时候给忘记了。” 程平忽然说道:“我懂了!” 高鸣问道:“你懂什么了?” 程平说道:“喂招啊!” 高鸣拱手道贺:“不愧是程大将军,稍作冥想就将‘喂招’给领悟了,恭喜恭喜。” “多谢多谢——哎,你就这么走了?我和你去见若柔姑娘——不是,我给你喂招啊!” 高鸣已经进了屋,转身向屋外一笑:“累了,不想练了,休息会儿!” 随后便关上了门。 所以说,君子,要无欲,才刚! 下午执法队报道,高鸣被大师姐相中,破格提拔为执法队小旗队长。本队直接对大师姐负责,全队共一人,其中包括队长一人…… 执法队总队长,白弘,恒昼帝国二皇子。 而程平竟然受邀就任执法队副队长。 执法队全体人员下午都要参加特训,主要讲授战阵之道、团队配合,并进行沙场演练。所以,下午射苑的演武场,总是被执法队占去了一大半。 而场中,又不止是执法队员们,还有其他感兴趣的学子。 这是一门课程,叫作“道法配合及战阵运用”,执法队全员强制参加,这是总队长二皇子的意思。其他学子感兴趣的,也会报名此课程。 当天下午,日光还很灼人,众人规规矩矩地在演武场中排着队列。 等了好好一段时间,一个年青的男子走来。 “哟,大家好啊,我就是你们的教习,岑天韵。从今往后,就由我主要教导大家,在战场上道法如何进行配合,已经如何合理地排布战阵。” 而与此同时,茵迪丝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在高鸣脑海中,让高鸣有些措手不及。 “分析数据,匹配资料,匹配成功。锦丹星人,以铸形变化之道的高天赋著称。锦丹星,属于第三区仙道联盟域内。”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妖气道长 “执法队小旗队长高鸣特来向大师姐报道!” “滚进来!” 高鸣走进门。 这是在学府总理事会办事处。大师姐竟然有一个单间专门给她办公! 以下,便是大师姐和她的执法队亲卫队长的对话。 “高队长,今天还回去不?” “回去呀,我想绿罗了。” “不要脸。绿罗是我的!” “可是夫人指派了绿罗给我啊。” “我说最后一遍,绿罗是我的。” “嗯,绿罗是你的。” “你骑马太慢,我有些不想等你。” “咱们不坐车吗?” “不。” “好吧,我尽量快一点。” 以上。 随后,京师学府大师姐在亲卫队长的亲自护送下离开学府,打道回府。 马上,两骑并行。 高鸣问道:“师姐,你究竟想让我干什么啊?” 白芷说道:“明天,去找和正阳,去帮他查清楚一个案子。” 高鸣奇怪到:“查案?那不是京都衙门和卫统府干的事情吗?” 白芷解释道:“事关学府,执法队是要出面的。和正阳已经提前追踪到线索了,但他毕竟不是执法队的。” 高鸣想起和正阳的作风,问道:“道士?他是不是又发现有妖气了?” 白芷笑道:“你猜得很对。” 高鸣:“……” 白芷说道:“和正阳是有实力的,只有一事,你要注意。” 高鸣问道:“什么?” 白芷说道:“京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妖怪了,更何况妖物作案?我觉得这里边牵扯不浅,你要小心。另外,和正阳是见妖就斩的风格,你要约束一下,别忘了,大姐也是妖。” 高鸣问道:“师姐的意思是,要对妖怪网开一面?” 白芷毅然说道:“不!害人之妖必须斩尽杀绝!但是,你要是非分明。还要记得留活口,尽量把藏在底下的魑魅魍魉全给揪出来。” 高鸣点了点头。 两人默然而行。 忽然,只见白芷递给他一样东西,是一只蝴蝶镖。 高鸣问道:“这是什么?” 白芷低声说道:“你如果真的遇见了认识这枚蝴蝶镖的人,就替我带句话,和她说,让她回去吧,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高鸣莫名其妙:“这,难道我见个人就拿出这枚镖来问问人家认识不认识?” 白芷没有看他,低着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揣怀里吧。没用上更好,万一用上了,说不定还能救你一条小命。” 哈?这,莫非还有生命危险?高鸣心中隐隐有些害怕。 但是看此刻白芷似乎心情不是太好的样子,高鸣也没有多问。 第二天,高鸣在学府找到了和正阳,和正阳正窝在学府藏书阁看书呢。 高鸣上前轻声打招呼道:“哟,道士,好久不见了,也不来王府看我?” 和正阳头都没抬,说道:“看你作甚,藏书阁的书比你好看得多。” 高鸣讶异:“咦,道士,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样的话了?你身上怎么有人味了?你不是一直都是仙气飘飘的吗?” 和正阳合上手里的书,起身和高鸣说道:“走吧,出去聊。” 却忽然在转头看向高鸣的时候,一下子又定住了。 和正阳仔细打量了下高鸣,皱了皱眉:“有妖气!” 高鸣:“……” …… 藏书阁外的路上。 和正阳说道:“原来你是收了一具阴神。小道友,借用妖物之力,终归不是正途啊。” 高鸣调侃道:“这可是当今天才道法第一人白胜前辈的意思,怎么?你是在质疑道法第一人的权威吗?” 和正阳摇了摇头:“不是道法问题,是取舍的问题。白前辈的道法贫道是佩服的,但他的一些做法,贫道着实无法苟同。他之前,还曾与妖精苟合。” 高鸣沉默了一会,说道:“道士,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尤其,不要在师姐面前说。” 和正阳醒悟过来,致歉道:“抱歉抱歉。” 高鸣摇头道:“你观念太过根深蒂固,我是知道的。但是,不要说出来罢。” 和正阳点了点头。 高鸣忽然转换了话题:“道士,你不用上课的吗?” 和正阳说道:“听过课,先生讲得太浅薄。贫道自己在藏书阁读书,学得更多更快,何必去上课?” 高鸣笑了笑,不愧是道士。 和正阳也问道:“高鸣道友,眼下这个时间,大家都去上课了,你不上课吗?” 高鸣神秘一笑:“我天资聪慧,又何须上课?” 和正阳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这家伙是真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啊! …… 京城,东城门附近,一间客栈前。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马车内,钻出了高鸣和和正阳二人。 高鸣问道:“就是这间客栈?” 和正阳说道:“不错。” 两人走进了客栈,高鸣在前,和正阳在后。 客栈内一片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如今虽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但在京城这种地方,如此冷清的客栈,也实属罕见。 店内小二惊喜地迎上前来:“客官,住店吗?” 忽然抬头看见高鸣身后的和正阳,一下变了脸色,说道:“又是你?走走走,赶紧走!” 和正阳淡然一笑:“别急,小兄弟,这次,我有官家的令牌,有权进行调查。” 说着,取出一个令牌了。 那小二接过令牌去看了看,狐疑道:“真的假的啊?” 那老板从他身后走来,一把抢过。 仔细看了看,客栈老板惊讶道:“你是京师学府的?” 和正阳淡然一笑。 那老板瞬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变:“哎哟,大学士,请进请进,您要看什么,尽管看!” 和正阳说道:“你自去忙吧,我们不会打扰你们。” 言下之意,你也别打扰我们。 那老板点头哈腰道:“好好好。您请便,您请便。” 和正阳领着高鸣径直去楼上去。 高鸣轻声问和正阳:“学府学子,还有这样的特权?” 和正阳说道:“我也是才知道。那令牌是大师姐特地给的。” 和正阳对此地很熟,很快就带着高鸣来到一处房门前。 和正阳说道:“就是这间了。” 房门上有两道大大的官府封条,很好辨认。 和正阳说道:“当时,还是京师学府大考的时候,一个独身一人的考生住着这里。据说,有人夜间听见房间内有女子的声音。声音到半夜方歇。” “有人被扰了清梦,却无论如何敲门,里边也不搭理,客栈老板为此还赔了好多不是。老板第二天一早便守在门口想要兴师问罪。结果日上三竿了,还不见那考生起床出门。” “老板破门而入,才发现那考生死在屋内。没有什么女子的身影,只有一具干枯的尸体。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一身精血被抽干而死的。” 高鸣问道:“妖怪?” 和正阳点头说道:“我就是用罗盘感应到了妖气,才被引过来的。” 高鸣问道:“那你,追踪妖气了吗?” 和正阳说道:“妖气从东城门出去了,在东城门外消失了。” 高鸣说道:“这么说,妖怪从东城门跑了?这怎么查啊?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妖怪说不定都跑到天涯海角了。” 和正阳摇摇头:“没有,它又回来了。” 高鸣惊讶道:“回来了?你发现它的踪迹了?” 和正阳说道:“前几天,我去城中河边试验新学的水龙符术,在宣安桥上看到一书生,那书生精气亏损,性命垂危,我便提点他几句。谁知道,才说两句话他就跑了。” 京城中有一条小河,横贯东西。城中在河上修建了三座大桥 ,宣安桥就是城正中央最大的那座桥。 和正阳接着说道:“后来,我觉得水龙符术有欠缺之处,回去好好学了学之后,前天又去试验一番。没想到,那书生竟在宣安桥上寻我。据他所说,自那日之后,他便天天在桥上寻我。” 高鸣有些讶异:“这个书生还真是有些意思。” 和正阳说道:“不错。妖怪的蛊惑之术是一步步加深的。据贫道所见,但凡被妖怪蛊惑成功的,往往都是到死了还不知回头的。即便妖怪咬破他的喉咙,吸干了他的血,他也心甘情愿。贫道,还是第一次见到在临死前幡然醒悟的人。” 高鸣说道:“这也算是奇人了。” 和正阳说道:“是呀,可惜啊。” 高鸣脸色一变:“怎么?你没有救下他?” 和正阳惭愧地说道:“此事确实是我处置不当。我本想让他随我去避一避,但他说家中还有老母与幼弟,放心不下。” 高鸣说道:“那便一起去避一避啊!” 和正阳说道:“他说,老母亲年事已高,积病在床不能移动。并且,他觉得那妖怪近日不会来找他。于是,我便给了他几道符防身。但是他不曾修行,大威力的符他也无法驱动,便只有几道一般的辟邪符。” 所谓辟邪符,一般贴在门前、带在身上的,妖邪阴邪之物一旦靠近,就会触动灵力波动,起到祛邪破邪作用的这一类符,都叫辟邪符。 此类符的功效十分依赖画符之人的修为功力,同时也被画符所用的材料所限制。但是,好处在于,符成之后不再需要灵力驱动。 高鸣说道:“结果,那妖怪突破了你的辟邪符,还是将他害死了。” 和正阳叹息道:“昨天上午,我和大师姐一道来了这里,只见院门外、房门前、床上的辟邪符全被破了。屋内妖气浓烈,据他幼弟说,书生昨夜确实回来了,第二天一早房门大开,人便消失不见了。我和师姐估计,应当是凶多吉少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探查 客栈内。 高鸣将阴神收回养神玉中,摇头说道:“没有一丝残魂的气息。” 和正阳叹一口气:“那便只能去那书生家中看看了。” 两人走出客栈,也没有再雇佣马车。 那书生家也在城东,离得并不是太远。 高鸣跟着和正阳一路前行。 高鸣问道:“确定是同一只妖怪吗?” 和正阳说道:“我和大师姐感应妖气,都认为应该是同一只。” 高鸣奇怪地问道:“大师姐也追踪不出妖怪去了哪里?” 和正阳说道:“妖气进了院子里,就再也没有出来的痕迹,仿佛和那书生一起,凭空消失了。” 高鸣说道:“会不会,她其实躲在院子里没走?” 和正阳摇头:“不会。” 远远地,和正阳指着一处院落,说道:“那就是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虽小,却也是一般官宦人家才有的规模了。只是,门墙十分破旧,大概是祖上曾经做过官,如今想来是落魄了。 高鸣指着平静的院落说道:“没有办丧事。” 和正阳说道:“只是失踪,书生的幼弟和他母亲还不知道妖怪之事。” 两人向那院子走去。 和正阳故意落在后边,高鸣上前敲门。 一个十来岁的男童开了门,疑惑问道:“你是?” 高鸣拱手说道:“我是徐兄的同窗旧友,最近才回到京城,特来看望故友。不知,兴学兄可在家中?” 徐兴学就是那失踪了的书生。高鸣本以为男童会回答说不在,然后自己便借故进去等候,这样就有机会查探一番了。 却不想,男童回头喊道:“哥,你故友找你!” 高鸣心中一惊,这徐兴学竟然还没死? 只见屋内走出一人,书生打扮,高高瘦瘦的,像竹竿一样。看他眼眶周围,确实有些黑紫。神情萎靡,走路有些虚浮。仔细看他的两鬓之间,年纪轻轻的竟然有一丝丝银色的发丝。 那徐兴学看见门口的高鸣,一时有些疑惑,随后又回头略带责备地看了那小男孩一眼。 不过,高鸣是学府打扮,只是衣服上没有六大学苑的标识,看起来,也还算儒雅。 那人上前见礼道:“这位兄台,请恕在下眼拙,你是?” 这时,高鸣身后,和正阳现出身来:“徐公子,别来无恙?” 那徐兴学当即脸色大变,立马就要直接关门。 高鸣赶紧抵住,将门撞开。 和正阳说道:“徐公子,这是何故?贫道还曾给过你几道辟邪符,怎么,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那徐兴学闻言有些尴尬,但看那模样明显十分慌张。 他搓着双手尽量扯出一张笑脸来,说道:“没有没有,呃,那个,是在下的不对。在下拿了道长的符,但是道长也知道,在下家中一贫如洗。今日见道长找上门来,在下生怕道长问在下要符咒的银钱,因此一时慌张,实在抱歉。” 和正阳说道:“可是,贫道并没有说过要徐公子的银子啊。” 那徐兴学说道:“自在下生平所见,买东西自然都是要银子的,哪有白送之理。在下先前从未遇见过道长这般高风亮节的神仙人物,因此,一时慌张之下, 做出这等荒唐事来。” 和正阳说道:“哦?是吗?” 那徐兴学笑着说道:“确实如此。道长胸怀大量,万望不要怪罪在下。” 和正阳问道:“那,不知,我给你的那几道符,还好使吗?” 那徐兴学说道:“好使,非常好使!” 和正阳问道:“这么说来,那妖怪来过了?” 徐兴学连忙罢手:“没没没,没来过。” 和正阳又问道:“既然没来过,你如何知道它好使不好使?” “这……”徐兴学说道:“我一贴上道长给的符,那妖怪就再也不曾来过了,这必然是道长的符威力无边,让那妖怪不敢再来打扰。” 和正阳说道:“可是,你本来就说,那妖怪近几日应该不会再来。” 徐兴学笑着缓缓说道:“呃,那毕竟是在下的猜测而已。在下一介凡夫俗子,些许猜测做不得数。” 和正阳说道:“那,我给你的符呢?” 徐兴学一瞬间脸色大变,不过却也很快恢复过来,脸上依然笑意盈盈。 “在下贴在门上了。” 和正阳说道:“可是,我在门口并未看见有贴着符啊?” 徐兴学不急不缓地说道:“在下贴在房门前了。” 和正阳向里边屋内迈步:“可否让贫道进去一观?” 那徐兴学却立即死死地挡在他身前:“抱歉啊,道长,屋内私密之地,实在有些不太方便。” 和正阳说道:“那不如你去拿给我看一眼,看看符的灵力是否消散掉了,我也好重新为你补上。” 徐兴学淡笑着:“多谢道长的好意,不过不必了。家中老母亲抱病在床,需要静养。恕在下无礼,既然道长不是来讨要银两的,请就此回去吧。” 高鸣在一旁悠悠地说道:“我们就是来讨要银两的!” 徐兴学:“……” 和正阳:“……” …… 院墙外,高鸣张望了一下里边,只能看见破破烂烂青色的瓦,上边还铺着些稻草一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高鸣问旁边的和正阳:“为什么不干脆闯进去?这小子明显有问题啊。” 和正阳说道:“屋内没有妖气,咱闯进去也没有用。” 高鸣问道:“你和师姐不是昨天来看过嘛,你怎么不戳穿他啊?” 和正阳说道:“没用的。他不愿意说,咱便拿他没有办法。” 高鸣叹气道:“他不是醒悟了吗?难道又被迷住了?” 和正阳摇了摇头:“就他那点元阳,妖怪再害他一次,他就该一命呜呼了。这也是为何,我昨天一看妖怪来过,就以为他应该已经死了。” 高鸣愁苦地用手砸了砸头,望向院内,有些烦躁。 忽然,高鸣问道:“道士,你说,他为什么不报官,却巴巴地等了你好几天,非得来找你?” 道士一边思考着一边缓缓说道:“当时,他找我,说求我给他一个保命的办法,还说最好不要伤到那妖怪,只要将它赶走就行。” 高鸣接话道:“也就是说,他根本从来就没有醒悟过,只是求生的本能战胜了妖怪的蛊惑!” 和正阳眼中一亮,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高鸣问和正阳:“那咱现在怎么办?” 和正阳说道:“先回去吧。” 高鸣不甘心地望了望院墙内,说道:“就这样就回去了?万一,那妖怪再来……” 和正阳说道:“那妖怪上次来过,而那位徐公子却没有死。想来,最近一段时间那妖怪应该是不会害他了。” 高鸣还是担心:“那万一呢?” 和正阳说道:“无妨,咱晚上再来一趟,半天的时间,又是在白天,应该不会有事。” 高鸣这才明白过来:“哦,原来如此。道士,你想半夜攀人家的墙头?” 和正阳:“……” 高鸣说道:“听说卫统府晚上也巡查,抓飞贼很厉害的。上次那个飞贼盗窃案,不到三天就破了,虽说飞贼是被一个前来考京师学府的边军校尉抓到的,但卫统府也功不可没啊。” 和正阳平静地说道:“无妨,今晚你我都要来,贫道只要跑得比你略快一些即可。” …… 第一百五十章 夜攀墙头 晚上,月黑风高…… 其实不是,残月一小弯,万里无云,挺亮的。 高鸣趁着夜色悄悄地赶到城东客栈附近。 “布谷,布谷~” 客栈后边的一个角落转出和正阳的身影。 “别叫了,你在京城之中见过布谷鸟吗?” 高鸣理所当然地说道:“见过啊,王府后山有一条小溪,我刚到王府的时候,每天早上练功的时候都会听见布谷鸟的叫声。” “小道友,现在是何季节?况且现在是晚上。” “也是哦。”高鸣问道:“那咱定个什么暗号啊?” 和正阳转身就走。 两人一路向徐兴学的小院走去。 到了院墙外,和正阳纵身一跃,一下子翻上了墙头。 高鸣纵身一跃…… 哎!就差一点! 和正阳轻声说道:“小道友,你先将你背上的巨尺递上来。” 高鸣这才醒悟,背着玄铁尺习惯了,都忘了。 高鸣将玄铁尺解下递给和正阳,轻轻一跃,轻松翻过墙头。 两人悄悄潜行到院内屋子外。 “哪间是徐兴学的?”高鸣悄悄地问道。 和正阳无声地一指。 两人凑过去。 高鸣耳朵悄悄贴在窗户上,仔细一听,里边果然有一道呼吸之声。 高鸣悄声说道:“咱们悄悄进去吧。” 和正阳一把拉住了他,悄声说道:“他还未睡下。” 高鸣指着房内:“灯都灭了。” 和正阳摇了摇头,说道:“高鸣道友,你未曾过过穷苦日子,不了解。即便未曾睡着,也是舍不得点灯的。” 高鸣想说,我也是穷苦人。不过,这种社会中的穷苦人的穷苦,高鸣确实难以体会得到。 高鸣悄声说道:“咱们不进去,怎么埋伏那妖怪啊?” 和正阳说道:“再等一等。” 两人就这样蹲在屋外头静静等着。 等了好长时间,高鸣实在等得不耐烦了。 转头正要催促和正阳,却看见和正阳正闭目静坐,双手十指相扣,结着特别的印。听其呼吸声十分浅,浅到难以发觉,但又十分均匀、悠长。 高鸣想了想,也入定运转功法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忽然身边的和正阳拉了高鸣一把。 高鸣睁开眼,只见和正阳指了指院落之中,一个细细长长的身影早已经走出了屋子。 高鸣顿时一惊,刚才自己入定,那徐兴学走出屋子,自己竟然不曾察觉。这要是不是徐兴学走出来,而是妖怪过来了,那岂不是—— 自己就要更早被和正阳叫醒了…… 高鸣从此长了个心眼,以后自己独自在外边绝对不能如此胆大妄为了。 两人悄悄地躲在暗处观察那徐兴学。 只见徐兴学走向院子的那口井,在跟前站定,然后便看见他弯腰推开了井盖。 等等!他不会要投井自尽吧? 不是,他真的下去了! 高鸣看见,暗淡的月光下,那个细长的身影真的到井里去了。 高鸣回头看向和正阳,愣愣地问道:“他承受不住生活的压力,忽然失去了梦想?” 和正阳沉思片刻,说道:“这定然是井中另有玄机。” 高鸣说道:“别傻了,我当然知道。” 和正阳:“……” 高鸣说道:“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跟过去?” 和正阳说道:“稍等一刻钟,你我便跟上去。” 高鸣点了点头。 两人静静地等了片刻,悄悄地走到井前。 两人静静地凝神听了一会。 “下去吧。”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和正阳说道:“贫道先下吧。” 高鸣说道:“还是我先下吧。万一有什么陷阱,你还能救我出来。” 和正阳说道:“若是贫道中了陷阱,你便不救贫道了吗?” 高鸣断然点头:“不救!你都中陷阱了,我当然要赶紧跑啊。” 和正阳:“……” …… 和正阳取了张符叼在嘴里,扥了扥井绳,准备下去。 高鸣说道:“道士,我说真的,你要是中陷阱了,我可掉头就跑了啊!” 和正阳说道:“贫道不会中陷阱。反倒是你,冒冒失失或许就打草惊蛇了。” 说完,和正阳下去了井里。 高鸣等了片刻,只听得下边一张符忽然飞了出来。 这是一道传讯符,很简短:“下来。” 高鸣将玄铁尺收入储物袋中,顺着井绳也下到了井中。 这是一口枯井。井不深,一会就下到了井底。井中没有水,井底地面是厚厚的泥土,踩在上面软软的。 里边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和正阳手指尖夹着的一道符,发出幽暗的光。 下边并没有徐兴学的人影,显然井底下另有暗道。 和正阳做了个小心禁声的动作,高鸣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这样的地下暗道中,声音会顺着通道传出去老远。 和正阳用指间的幽光在井底四周一照,果然在下边发现一道暗门,是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的锁已经打开了,想来就是徐兴学下去的时候开的。 高鸣当即就想去推门,和正阳却一把拉出了他。 高鸣不解地望向和正阳,和正阳示意他先向后退一退。 高鸣后退两步,让出空间来。 只见和正阳又取出一道符来,双手捏了诀,随后,高鸣就看见和正阳直直地向前走去,完全将那铁门视若无物。 再然后,高鸣就看见,和正阳像鬼一样,身体穿过铁门,进到里边去了。 和正阳进去了,带着发出幽光的符也进去了。 井底变成了一片漆黑。 高鸣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和正阳不会是自己先追过去了吧?还是说,他真中陷阱了? 又等了一段时间,高鸣心中都有些忐忑起来,那暗门终于发出轻微的响声,缓缓地打开了。幽光也顺着从门后传来。 和正阳从里面露面出来,轻声说道:“他应该是走远了,咱们赶紧跟上。” 高鸣钻入小门,轻声埋怨道:“怎么这么长时间啊?” 和正阳说道:“开门有响动,贫道怕他还不曾走远,因而多查探了一会。” 高鸣看见和正阳小心地关上了门,又将一根铁棒小心倚靠在门后。 高鸣一阵纳闷,问道:“这是干嘛呢?” 和正阳指了指脚下,说道:“你看。” 高鸣转头看了看脚下,只见旁边地上是一扣破破烂烂的铁锅。 高鸣又转头看了看那门后的铁板,顿时惊悟。 这个徐兴学的书生好细腻的心思啊。 想先前自己与和正阳尾随在他身后,贸然推门的话,当然会推到这铁棒。铁棒砸在铁锅上,那一声巨响,在这地下暗道里,不是要顺着这通道传出去多远。 高鸣又回头看一眼和正阳,心中叹服,这和正阳的心思更是细腻得恐怖啊。 两人顺着通道向前追赶而去。 通道很矮,需要低着头才行。 两人脚下无声,走了一阵子,前面和正阳忽然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两人停下脚步来,高鸣静神聆听,果然前边有脚步声。 但是又很快地,前边的脚步声也停下来了。 高鸣心中一惊,难道被发现了? 紧接着,只听见前边有人发力使劲的暗哼声。 又过了片刻,又有“嘭”的一声石块撞击的声音传来。 “到了。”和正阳说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跟踪捉妖 高鸣与和正阳二人悄悄地从暗道出来。 出口就如同一个洞穴一般,洞口在外边用石头挡住,再加上外边的杂草,确实不容易发现。 看了看方位,这里已经是城墙脚下了。前边不远就能到东城门。 这暗道修建的时间应该很长了,估计是徐兴学祖上风光的时候暗地里修的。但是,哪户人家没事还花这个闲钱修这么一条暗道?想来,他家祖上必定也有些不光彩的事。 高鸣回头问和正阳:“人不见了,怎么办?” 和正阳说道:“如此短的时间内,应该不会走远,附近找找看。” 此处在京城角落处,没有密集的人家。不远处与一座旧庙,不知道供奉的是那一尊尊神。不过,不管是哪一尊尊神,当年恒昼在剿灭江湖中修仙门派的同时,也将各家各派大大小小的神都给扫荡一空了,剩下的庙宇要么被拆了,要么就是废弃的。 这也是当今皇帝陛下在民间落得个残暴不仁之名的主要原因之一。 高鸣与和正阳对视一眼,两人便向那破庙走去。 和正阳递给高鸣一张符,说道:“敛息。” 高鸣张嘴便要像上次一样塞进嘴里,和正阳拦住了他,说道:“贫道稍作了点改进,现在揣身上就行,不用含着。” 高鸣看了和正阳一眼,看来,这道士在藏书阁窝了这么多天,也收获不小啊。 高鸣依言将符收在怀里,两人一同轻手轻脚的摸进庙中。 高鸣凝神聆听,庙内果然有轻微的说话声。 那是徐兴学的声音:“灰姑,谢谢你。我保证,等我十年,十年之后,我这条命就是给你我也无怨。” 高鸣听得无语,这个败家子,这样赔本的生意他也做?难怪家道中落至如此地步。 两人悄悄走入庙内。 只听得里边果然有一个女声说道:“徐公子的深情与厚爱,奴家感激涕零,公子恩情,奴家只能下一世再报答了。” 只听徐兴学说道:“灰姑,在下此生能与你相识,无怨无悔。” 高鸣听得直翻白眼,心中一万头羊驼差点化为粗鄙之语从口中爆出。 高鸣与和正阳悄悄摸近。 里边那女声说道:“公子,日间外边有好多巡查搜捕的人,奴家好害怕哦。” 那徐兴学说道:“灰姑,你再忍耐一下,在此地多躲藏一阵子。今日那道士又来找我了,都怪我一时糊涂。等过一段时间,风头过去了,我便将你接回家中住。” 随后便听得那灰姑娇滴滴地答应一声。 听声音还真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高鸣与和正阳此时也悄悄靠得近了。 两人躲在暗处向里边观察。 里边果然一男一女,男的自然是徐兴学,那女的…… 高鸣本以为是个什么样的美女将徐兴学迷得神魂颠倒,却不想里面那女子何止不美,简直还十分丑陋。此女嘴巴又尖又长,下巴细瘦,脸腮凹陷,双眼突出。裙子下,还有一根又细又长的尾巴露了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迷心窍吗? 那妖怪似乎并没有掩饰自己要取徐兴学性命的打算。而徐兴学,此刻还万般小心地端着一个小碗,为那妖怪喂汤。每舀上一勺,都轻轻地吹上一吹。那副模样,让高鸣看得怒气喷发。 高鸣回头向和正阳看了一眼,和正阳点了点头。高鸣双手握紧了巨尺,和正阳取了符纸在手。 庙内,徐兴学正舀了一勺汤,缓缓递向那妖怪嘴里。妖怪张开小嘴,正要去接。 高鸣二人还未出手,忽然,那妖怪一声尖叫,同时陡然向后翻倒。 随后,那妖怪不断抽搐,翻倒在地,又弹了起来,继而又翻倒在地。一边“吱吱唧唧”地尖叫着,一边在地上连番打滚。 旁边徐兴学吓坏了,手中的碗勺打翻在地。 “灰姑,你怎么啦灰姑?你别吓我啊!” 高鸣与和正阳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 两人眼神交流一番,决定还是暂且先潜藏着看看究竟。 只见那妖怪一边尖叫一边在地上不断打滚,口中还支支吾吾地哭喊道:“主人,我错了,主人!我错了,饶了我吧……” 如此,过了好一段时间,那妖怪才渐渐平息下来。 那妖怪滚得披头散发,衣裳凌乱,无力地瘫在地上不断喘息。徐兴学上前扶起它来,只见它身子无力,甚是虚弱,神情也十分萎靡。仔细一看,那鼻子下不知道何时还现出了三对长须来。 徐兴学关切地问道:“灰姑,你这是怎么啦?” 那妖怪犹豫着说道:“是……是主人在催我回去。” 徐兴学问道:“主人?什么主人?” 那妖怪说道:“主人,就是主人啊。” 徐兴学慌忙说道:“灰姑,你不要走!” 只听那妖怪也说道:“我不走,我不要回去。可是,我不回去,他会炼死我的!” 徐兴学说道:“这……那个主人是不是很凶啊?” 妖怪点着头,十分惧怕地说道:“特别凶!” 徐兴学心急如焚:“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门外传来两个声音:“既然他让你回去,那你就回去呗。” “既有难处,那就要求助官府啊。” 徐兴学和那妖怪惊骇地转头,只见门外走来的,正是高鸣与和正阳。 那妖怪忽然一声戾啸,一下子将徐兴学掀飞在地,瞬时化为一道残影扑向高鸣与和正阳。 高鸣极为鸡贼地向后退开两步,将和正阳独自留下对抗那妖怪。 那妖怪第一时间便爆发出了极致的凶戾,化成一道灰影向门口的和正阳激射而去,只留下一套女子的衣裙在地上变得空瘪。 和正阳挡在门口,暗淡的光线下,有破风之声呼啸而来,一道灰色的身影转瞬即至,却“叮”地一声,在和正阳的身前两尺处被挡了下来。 刹那间,那灰影在空中被瞬间定住,如时间停止了一般,由极速变为了静止。 和正阳身前两尺处,一面银色的小镜子悬空而立。 银镜之前,一只硕大的灰色老鼠眼中泛着红光,利爪伸出,呈飞扑之势,撞在小小的银镜上。 银镜虽小,它却如同撞在铜墙铁壁上,再前进不得分毫。 和正阳不慌不忙,取出一张又宽又大的符纸,将那老鼠的身子连同四肢一裹,又取出一条红绳,在老鼠的尾巴上打了个结。 老鼠摔在地上,“吱吱唧唧”地想要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 旁边的徐兴学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又惊恐又慌张。 那徐兴学看了看地上“吱吱”乱叫的老鼠,竟然转身跪倒在和正阳脚下。 “道长,求求你,放过灰姑吧!” “我给您磕头了,求求你放过灰姑吧!” 那徐兴学竟然哭了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高鸣又是惊讶万分,又是怒火升腾。 “你都看见了,不是美女,就是这么个怪物!它要吃你肉喝你血,你还替它求情?” 和正阳一提红绳,细细的红绳拽着大老鼠的尾巴,将老鼠提了起来。这老鼠几乎有一只猫那般大小,细细的红绳竟然也能提得起来。 和正阳向老鼠说道:“带我们,去找你家主人。” 两人向庙外走去,那徐兴学还跪在地上嚎哭不止。 等到高鸣二人走后,那徐兴学又痛哭了好长时间,这才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不住地抽抽搭搭,一边歪歪倒倒地向庙外走去。 又过了约莫两三刻钟左右,庙门外来了一个小乞丐,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青人。 只听那小乞丐说道:“就是这里了。” 那小乞丐在庙门外望向里边,却畏畏缩缩地不敢入内。 身后那个女子问道:“你说,就是这里突然闹鬼?” 那小乞丐答道:“是的,本来我每天晚上都躲到这里睡觉的,我是今天,我一进庙门,就感觉里边阴风阵阵的。等我走到里边,忽然里边房门里蹦出一张超级大的鬼脸来,吓死我了。” 那女子问道:“是什么样的鬼脸?” 小乞丐答道:“尖牙利嘴的,眼睛还泛着血光。我没敢多看,立马就跑了。” 那女子满意地说道:“嗯。不错,来,给你,去买点东西吃吧。” 小乞丐连连鞠躬道谢:“谢谢公子,谢谢小姐。” 小乞丐拿了银钱,转身就跑了。 那一男一女对视一眼,一齐举步进了庙内。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也来幽会? “站住,什么人!” “京师学府,紧急要事出城办案,有文书手令在此。” 于是,高鸣出入京城三次,经历了三种不同的出入方式。这一次,是用篮子从城墙上吊下去的。 早就发现京城的城墙又高又厚,而这一次的经历,更让高鸣心中感叹。这样的城墙,难怪有一个词叫做固若金汤。 夜色愈发变得深沉。 京城外并非就是一片荒野,也有屋舍丛丛。 有客栈,专为未能按时入城之人行方便的。 其中有一间客栈尤其简陋,一面又破又旧的酒旗,两块饱经风霜的门板,三四间小小的房间,五六扇灰尘堆积的窗户。 夜色深了,客栈门口连一盏灯都不愿意挂。这样的客栈,隔着老远一望,就仿佛能闻着一股穷酸气。 而就这样的一间简陋的客栈,里边走廊上却悄无声意地有一个丝绸衣服的女子在走动。 仔细一看,这女子裙裾下还拖着一条细长的尾巴…… 那鼠精轻门熟路地走到一扇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等了片刻,便轻轻推门而入。 “你还知道回来?”里边有一个男子,长得马面深眉。 …… 高鸣和和正阳窝在客栈外的林子里。 高鸣问和正阳:“你确定那妖怪会听我们的话,将那个所谓的主人引出来?” 和正阳说道:“那妖怪宁肯躲在城里,被官府追捕,也不肯出城,显然是十分惧怕它那所谓的主人的。我们为它解决这把悬顶之剑,它又岂会不愿意?” 高鸣皱眉说道:“可是它太害怕他那主人了。刚才出城的时候,它浑身都在发抖。” 和正阳说道:“这妖早已经开了灵智,应该是有些机缘的。它还不想死,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的。” 高鸣点了点头,两人静静地藏身在林子中,等候客栈里的人出来。 过了已经半个多小时了,客栈却一点动静也无。 高鸣皱眉道:“怎么还没出来?” 和正阳说道:“再等两刻钟,再无动静,我们便进去。” 高鸣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又等了一会。 “哎,有人出来了!” 只见朦胧下,客栈的门被推开,一个高高的人影走了出来。 “这想必就是那妖怪的主人了吧。” “不对,那妖怪呢?” …… 客栈外,党棱面色阴沉地向外走去。 抬头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小树林,党棱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这城墙内,我党棱是不敢进去的。 听说,几十年前进到城中闹事的都死了。 但是,既然有不知死活的小朋友敢出城,那就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自己意外抓获的那妖奴竟然有这么高的灵智。但不管如何,蠢妖就是蠢,敢在我党棱面前耍花招,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党棱一步步向那树林靠近。 这是一个稀疏的小林子。里边可以藏一两个人,但绝对没有千军万马。 脚下或许会有一两个陷阱,但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布置得出多么厉害的陷阱。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小花招,都不过是笑柄。 党棱穿着一身粗布短打,腰带上别着一把伐木斧。再配合他那高大的身材,完全像是一个从山上走下来的打柴的樵夫。 党棱无所畏惧地一步步走向林子。不过,靠近林子时,他还是谨慎地放缓了脚步。 党棱走进了林子,特意小心地留意了脚下。很好,连陷阱也没放一个,看来,来的人要么就是个没什么手艺经验的雏儿,要么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嫩牛犊。 毕竟,以那么浅显的招数勾引自己出来的,绝不可能是老江湖。 党棱来到林子中,转头扫视了一圈,沉声喊道:“出来吧。既然够胆子邀请党某出来,就不要藏了,现身吧。” 随后,只听见前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一个男子肩上扛着一块巨大的铁板现出身来。 “哟嚯,这位兄台,你好呀,你是在找我吗?” 党棱上下扫视了高鸣一圈,看不出深浅,没有什么灵力波动。不过,听其声音观其身形,应该很年轻。 党棱从腰后拔了伐木斧在手,说道:“就是你找党某出来的?不知有何见教啊?” 高鸣没有近前,隔得远远地,说道:“没有啊?我没找你啊。你不是林妹妹派来的?” 党棱一皱眉:“小子,你在说什么?什么林妹妹?” 只听高鸣说道:“哦,原来是场误会呀。我是出来等我家林妹妹的,没想到兄台你却先到了。我还以为,是林妹妹临时有事,故而差遣兄台来知会一声的呢。” 党棱一阵惊愕,这什么情况? 这小子,是在林子里等什么林妹妹? 不是在等自己? 难道那下贱的妖奴骗了我?还是说,来人发现情况不对,提前开溜了? 一个接一个的问号从党棱的头顶冒出,党棱万万没有会遇到这种情况,一时脑子有些发懵。 高鸣问道:“这位兄台,你也是出来约会佳人的吗?” “我……” 党棱有些茫然,我出来干啥的来着? 党棱看了看高鸣,忽然又仔细望了望高鸣肩上扛着的大铁板,顿时一皱眉。 出来幽会,你扛一床被褥出来我还能理解一些,你扛块大铁板出来是几个意思?垫着太硬,盖着太沉啊! 党棱暗自冷笑,当老子傻吗? 党棱缓缓向前走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呵呵,是啊,不知兄台可曾见到有姑娘先在下一步,到这林子中来?” 高鸣站在那边没动,似乎很是放松地说道:“哈哈,原来是同道中人,那就不担心了。兄台不必担心,在下一直在此等候我的林妹妹,到现在还没见有姑娘过来呢。” 党棱一边慢慢向前,一边说道:“哦,那我就放心了。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与兄台挑了同一处地方,不知会不会搅了兄台的雅兴啊?” 高鸣“嘿嘿”地笑道:“怎么会呢?若兄台不建议,或许兴致更浓些也说不定呀?” 党棱心中暗骂,此人真是无耻至极,简直与自己有的一拼。 却这时,只听那人喊道:“咦,林妹妹,你来啦?” 党棱一惊,回头去看。 此时,两人不过五步距离。 高鸣一个箭步冲上前,玄铁尺带起一阵尖锐的风声向那党棱当头砍下。 那转过头去的党棱却微微一笑,哼,小伎俩。 这就是菜鸟和老江湖的区别,小牛犊子总以为学了一点小伎俩就能在老江湖面前卖弄,却不知有多少小牛犊因此进了老虎的肚子里。 高鸣只见到那人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般,一边蹲身,一边滑步向自己靠过来,轻轻松松躲过铁尺,一起身,斧刃锋芒一现,向自己当胸砍来。 高鸣将玄铁尺拉回到胸前。 “当”的一声,一串火星子在黑暗的林子中跳跃而出。 玄铁尺又沉又长,被人如此近身,已经很难大开大合地抡动起来了。如此,也就难以施展巨尺的威力了。 高鸣一手握着尺柄,一手推着尺身,向前一送。 “送你了,不客气。” 玄铁尺被推到党棱的怀里,高鸣转身就跑。 党棱冷笑,这小子不行啊,连武器都不要了! 这巨尺又沉又坚硬,倒不失为一件好武器。 党棱被向后推了半步,却也迅速稳住身形。见高鸣仓皇逃走,一抬手,伐木斧旋转着向高鸣的背影而去。 高鸣听见背后的破风之音,吓一大跳,赶紧向旁边跳开。 只见一物从身旁急速掠过,“噌”地一下插入前边的地面之中。 高鸣破口大骂:“你这小子怎么回事?连武器都不要了吗?” 那党棱也不答话,趁机向前急追。 高鸣虽然大骂,却脚下不止,迅速向前逃窜。 只是,先前躲避那背后飞来的斧头时,仓促之下,闪避得不免有些过于激动,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 而这时,只听见那汉子在身后一声大喝,听声音距离极近。 高鸣眼角余光一扫,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裹挟着一阵飓风从后边向自己当头拍下。 却是那党棱持了高鸣的玄铁尺,从后边赶上,砸向了高鸣。 第一百五十三章 降妖与除魔 党棱直接操起高鸣送到怀里的巨尺一跃而起,向高鸣的背后砸去。 就在这时,一道寒意从玄铁尺中传出,党棱猝不及防,不由得身形微微一滞。 高鸣也在这个时候趁机向旁边一闪,轻松躲过巨尺。 同时,有两道火光从林间地上弹了起来,径直射向那党棱。 党棱一尺落空,哪里还有机会回尺格挡? 然而,就在火光将要打到党棱身上的时候,党棱身上有一阵无形的波纹荡漾了一下。接着,便只见那火光就此停滞不前,如同两只飞蛾一头撞在了灯罩上。 很快,火光就此消散。 党棱冷笑:“雕虫小技……呃……” “呃?” 话还没说完,只见党棱忽然止住了声音,嘴中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来。 党棱惊愕地低头向下看去,只见胸膛之上,冒出了一柄带着血的剑尖。 党棱惊愕地转身,颤声问道:“飞剑?” 后边的林子中,和正阳现出了身,向那党棱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飞剑。” 党棱此刻心中有一万头羊驼在奔腾。 你特么都会飞剑了,你特么的还背后偷袭? 没错,这是高鸣的主意。 高鸣说:“如果打不过,那就只有偷袭了。假若打得过?那就更得偷袭了!只要偷袭,那就稳健得一匹!” 而和正阳听了之后,觉得很有道理。 眼见变得眩晕起来。 党棱恍惚间看见,之前跑掉的那小子又回来了,只是自己已经无力再挥动巨尺了。 高鸣从党棱的手中取过玄铁尺,致谢道:“有劳了。” 党棱“嘭”的一声摔倒在地。 …… 高鸣问道:“道士,你之前杀过人没有?” 和正阳答道:“没有。” 高鸣好奇地问道:“第一次杀人,感觉如何?” 和正阳没有立马回答。 高鸣清晰地听见和正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听见和正阳冰冷地回道:“不如何。” 两人悄无声息地走过客栈的大堂,走过走廊。 高鸣转头问身后的和正阳:“哪一间房间?” 和正阳指了指其中一处房间,说道:“那一间。” 高鸣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和正阳轻声答道:“有血腥气。” 两人走到房间门口,高鸣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里边果然空空荡荡。 房间里是否是空空荡荡的,听有无呼吸之声便可知晓。 房间里漆黑一片,高鸣当先轻手轻脚地走入其中。 忽然,高鸣脚下踩到一物,吓得他一跳而回,差点惊呼出声。 刚才脚下所触,软软的,像极了——尸体。 身后“哗”地一声,和正阳抽出一符,符上亮起了幽光。 高鸣借着幽光往下一看,果然,地上躺着一具老鼠的尸体。 高鸣说道:“我点上灯吧?” 和正阳无言地点了点头。 符上的幽光毕竟还是光芒太小。点上灯之后,房间内就看得清楚了。 房间内的陈设也很简陋,高鸣环视一圈,确实只有一个单身男子的物件。但是,这显然又是个双人的房间。 高鸣打开柜子,掀起被褥,仔细查探一番。 随后,一股震惊、骇然、恶心涌上高鸣的心头。 毛,细细的毛,黑的白的灰的,地面上,桌椅上,床褥上,细细的毛散落在房间各处角落。这样的毛,绝不是人类有的。 高鸣一转头,正要向和正阳说一说自己的发现,却见和正阳正愣愣地站在门口。 高鸣说道:“道士,你检查一下这鼠妖的尸体呀,发什么呆呀?” 那和正阳仿若梦境初醒,“哦”了一声,便去查看起尸体来。 “刚死。”和正阳说道。 高鸣哭笑不得:“这不是废话嘛,咱看着它进来的。” 和正阳挑了挑鼠妖的尸体。周围没有血迹,尸体上也没有伤口。但鼠妖已经死得彻底,一身的血肉仿佛融化了一般消失不见。原本硕大的一只老鼠,竟然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内,变成了一张干瘪的空皮囊。 和正阳说道:“它还是被炼死了。” 高鸣收回阴魂,也说道:“连魂魄都被炼化了。” 和正阳蹲在地上,默默地用木棍翻动着鼠妖的尸身。 高鸣问道:“道士,你还发现什么了?” 和正阳说道:“除此之外,便没什么发现了。” 高鸣问道:“那你还翻它作什么?” 和正阳丢下手中的木棍,站起身来。 高鸣静静地看着和正阳。和正阳站起身后,也默然未动,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地上的死尸。 高鸣喊道:“道士!” 和正阳抬起头来:“啊?小道友,怎么啦?” 高鸣苦笑一下,指了下周围,指着那地上的鼠妖尸体,指着四处角落处及床铺上的黑黑白白杂色的细毛。 高鸣说道:“道士,此人故意养妖杀人,然后他再炼化妖怪的精元血肉与魂魄,来修炼自己的邪门功法。” 和正阳点头道:“嗯。” 高鸣说道:“故意让妖吃人,将妖养大后,再把妖吃了。那,人吃的是妖,还是人?” 和正阳轻声说道:“是妖,是人。” 高鸣说道:“道士,你杀的不是人,是个恶魔!斩妖除魔,除的便是这种!” 和正阳点了点头:“斩妖除魔,这是贫道的本分。” 和正阳虽如此说,却依然有些木木呆呆的。 高鸣叹一口气,也没什么办法了。 高鸣将一个小布包递给和正阳,说道:“这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你看看。” 和正阳一把推走:“我不要!” 高鸣怒了:“没让你要!你看看里边有没有什么线索,你见多识广,我就算发现什么了,我不认识也没用啊。” 和正阳这才解开包裹,从里边寻出一块铁牌来。 和正阳说道:“此人,应当是血魄门的执事,上面有他的名字,党棱。” 高鸣问道:“血魄门是什么东西?” 和正阳答道:“血魄门,当年也是名盛一时的修仙门派。不过,血魄门中的功法诡异,多与精血、魂魄甚至妖物打交道,因此,向来是被视作魔门的。并且,血魄门是在恒昼清除各大修仙门派之前,就被正统仙门给剿灭了的。不想,今日竟然还能见到血魄门中的人。” 高鸣笑道:“那就对了,那就更加证明了你没杀错人。” 和正阳也点头说道:“是的,贫道……我是没杀错人。” 高鸣一拍和正阳的肩膀,说道:“走吧,回去补觉去。” 和正阳起身,跟在高鸣身后,高鸣提着灯,两人一道走出房间。 两人脚步轻轻,客栈中其他人完全不曾察觉。 和正阳忽然问道:“小道友,贫道记得,你先前常说人和妖是一样的。” 高鸣说道:“对啊,这人呢,分好人坏人,妖自然也分好妖和坏妖啦。所以说,你杀坏人,和杀坏妖,是一样的。” 和正阳说道:“我杀恶人,便是诛魔。” 高鸣在前边说道:“对喽。” 和正阳问道:“道友见过有妖是好的么?” 高鸣答道:“见过呀,闽娘呀!” 和正阳反驳道:“不,它吃人!” 高鸣顿时一滞,仿佛有一团浊气忽然堵在胸口。 高鸣烦躁地说道:“咱不说这个。” 闽娘是好妖。 高鸣默默地对如此自己说道。 随后便立即抛开这个话题,脑海中想都不要想。 高鸣回忆了一下,说道:“大师姐的大姐也是妖啊,但却是好妖。” 和正阳问道:“你如何知道那是好妖?” 高鸣说道:“一看就是好妖啊,她还请我喝过酒呢。” 和正阳冷声说道:“高鸣道友还不知道吧,当年妖族入侵,北境雄关之下,恒昼战士死伤百万。而至于西北方沦陷一带,更是尸骨累累。而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大姐所赐。” 两人推门,走出客栈。 高鸣有些郁闷。高鸣认识的妖怪中,只有这么两个,却都说服不了和正阳。 高鸣当下闷闷地说道:“反正,人有善恶好坏之分,妖也有。妖吃人,尚且吐骨头,有些人吃人,连骨头都不带吐的。我建议啊,你不能只笼统地降妖除魔,你应该改成诛妖邪、除魔障。” 高鸣轻手轻脚地原样关上客栈的门。 一转身,却见前方迎面走来几人,在客栈外呈包围之势。 “这么说,我血魄门就是魔障,该除喽?” 第一百五十四章 没得商量 前边微弱的月光下,有五个人影呈扇形散落在客栈门口。 和正阳心中大惊,自己先前心神纷乱之时,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居然被人包围了。 高鸣瞬间取了玄铁尺在手,和正阳也是左手扣符,右手长剑。两人肩背相靠,一个偏左,一个偏右,警惕地望着对面。 对面是五个人。 刚才与那党棱交手,看似轻轻松松就取胜了,但也是由和正阳出手,从背后飞剑偷袭,这才一举击杀的。从正面交手来看,那人实力并不弱,至少比高鸣要强一些。 而现在,对方一下了来了五个人。 看五人的气息,每一个都要比那党棱更强。并且,五人气息交感,威势如大海中的波浪,铺天盖地般一波又一波地向高鸣二人席卷而来。 高鸣心中一悬,这一次,恐怕真的危险了。 只见对面正中间的那人走上前来,是个五短三粗的矮胖汉子。 矮子手中提着一只打铁一般的大铁锤,只是比起铁匠们的锤子要打大上好多倍。锤头如腰身一般粗细,锤柄也是铁的,与锤头是一体的。这样大的铁锤,如果都是实心的话,那就真不知道有多沉重了。 那矮个子看着和正阳手中的长剑,说道:“想来,杀死我门中党执事的就是这柄长剑吧。” 这些人显然是先检查了林子里尸体上的伤口的。 高鸣与和正阳当时想着,天一亮就去官府报备了,便没有处置尸体,任凭尸体躺在原地。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有同伙,并且还来得这么快。 只听那肥胖的矮子接着说道:“你们故意将党执事勾引到林子里,然后从背后偷袭,将他杀死。这是他蠢,也怨不得别人。但,我血魄门的人岂能任由别人杀了就算了?” 这些人围住了高鸣两人,却没有第一时间动手。高鸣估计,或许,还可以谈一谈。 高鸣当即说道:“这位前辈,晚辈实在不知道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血魄门的人。一时失手,晚辈深感歉意。晚辈向前辈陪个不是。” 只听那矮子说道:“哼!杀了我们的人,陪个不是就行了吗?” 高鸣一听,似乎有戏啊。 高鸣赶紧回应到:“不知前辈需要点什么?晚辈必定倾尽所有,竭尽所能。” 旁边和正阳听得这话,直皱眉头。想我和正阳乃是一身正气的玄天观亲传弟子,怎能向这等邪祟低头? 高鸣使劲悄悄地拽他,暗示他先看看再说。 只听那粗短的汉子说道:“将党执事豢养的妖奴交出来,然后你们便自尽吧,给你们留个全尸。” 高鸣顿时心中暗叹一口气。 这矮子是在说笑话呢? 这就是说没得谈了呗。 高鸣本来一直暗暗拽着和正阳衣服的手,也不拽了,改为轻轻地拍了两下。 和正阳顿时心下明白了。 高鸣说道:“楼上有一只鼠妖,不知是不是前辈说的妖奴?” 那矮子说道:“正是。那鼠妖如何了?其他的妖奴呢?” 高鸣说道:“晚辈也不太清楚,前辈和我过去一看便知。” 那矮子点了点头,说道:“那你进去将妖奴取出来,我就在这下边等你。” “至于你,”那矮子指了指和正阳:“你没用了,自尽吧。本护法留你全尸和魂魄,给你一个超生的机会。” 高鸣叹一口气,转头向和正阳说道:“道士,既然如此,那你就先走一步吧。” 和正阳点了点头,说道:“好!” “好”字一出口,两人忽然一左一右向那最为靠近的矮子疾冲过去。 这人显然是五个人里的头头,既然谈不拢,那便先以雷霆之势擒下此人,再与他们重新谈判。 和正阳手中火符被激活,顿时化为一道火光射向那矮子。 而高鸣,则将玄铁尺斜垂,上前横扫那矮子的双腿。 火光抢先射到。 却见那矮子冷哼一声:“不知好歹!” 一抬手一拍,竟以肉掌将火符拍散。 高鸣玄铁尺紧跟其后,向他的脚下横扫而去。 而与此同时,和正阳的长剑也到了,向那矮子的胸前刺去。 那矮子将大铁锤在地上一杵,用脚踩住。高鸣的玄铁尺“乒”的一声砸在大铁锤上,大铁锤纹丝不动,反倒是高鸣的手掌被震得微微发麻。 而与此同时,和正阳的长剑几乎在同一时刻刺向了那矮子的胸口。那矮子却左臂一挥,只听“叮”的一声,和正阳的长剑便被拨开了去。 那矮子手臂上竟然也带着护臂。 和正阳的长剑虽然被拨开,但和正阳身形却依然向前不止,擦身而过之时,后手不知何时抽了拂尘在手,顺手一拂尘便向那矮子脑门上扫去。 那矮子右手松开大铁锤,脑袋一低,一抬手将脑袋护住。 拂尘抽在右手手臂上,根根拂尘银丝如一道道利剑,却依然只听见“噌”的一声,分明是抽到铁器之上的声音。 那右手上果然也戴了精铁打造的护臂。 那矮子放下右手来,只见高鸣的巨尺正当头砸来。 矮子不慌不忙,一垂手握住了大铁锤的长柄,轻轻向上一撩,与高鸣的玄铁尺轰然交击在一起。 分明是高鸣从上而下,携带着重力之势狠狠砍下,也不见那矮子如何用力,却“乒”的一声,高鸣竟然被掀了一个踉跄,连连倒退。 高鸣心中骇然,这矮子好大的力气! 而和正阳那边,一剑带一拂尘俱被那矮子挡下,而和正阳却也错身到了矮子的身后。 和正阳正要回身继续向那矮子进攻,却见斜侧方那人手一扬,耳中传来一声铁链交擦的“哗啦”声,随即见得一团黑影向自己打来。 和正阳赶紧闪开。 那团黑影随即收回,在那人身侧竖直旋转了起来。原来是一只流星锤。 而这时,高鸣被矮子一铁锤击退。矮子却一回身,大铁锤向和正阳挥去。 和正阳脚下灵活,急忙一闪身,退了回来,与高鸣并肩站在一起。 擒贼先擒王的突袭彻底宣告失败。 高鸣低声说道:“道士,那矮子好大的力气。” 和正阳点头说道:“这些人实力都很强。而且,其他人具体是什么实力什么特征,咱们都还不清楚。” 高鸣问道:“怎么办?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和正阳说道:“你去和最边上那个交交手,贫道先为你拖住其他人。” 高鸣点头道:“好!” 和正阳却又说道:“若是那人不好对付,或者是贫道快要支撑不住了,你就赶紧跑,贫道应该能拖一拖他们。” 高鸣摇头:“不行。” 和正阳低声说道:“你不是说万一贫道中了陷阱,你掉头就跑的吗?” 高鸣说道:“这次不算陷阱。” 和正阳说道:“你得将此事报告给大师姐!” 高鸣只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渐渐围上来的五人,说道:“没得商量,说什么也没用。” 第一百五十五章 哼!哈 前面五个人呈雁翅形展开。 最前边那个是那拿大铁锤的矮子。其身后两人,一人也是矮胖身子,手舞流星锤;一人是高壮大汉,手中持着一柄狼牙棒。两人身上都隐隐有一股子野气,甚是凶狠。 而最后那两人,俱是手持细剑,身形单瘦,看其步法十分轻盈。 “你往左。”和正阳向高鸣说道。 高鸣点头。 和正阳当先冲了出去,抢先冲向中间偏左的那持狼牙棒的汉子。 那狼牙棒的汉子也自持狼牙棒应敌。 而中间的那矮子也大喝一声:“哪里去!” 举起大铁锤就向和正阳砸去。 和正阳刚一冲出,高鸣紧随其后,却径直向左边无人处猛冲。 果然,最左边那人提着细剑身形一闪,拦截上来。 高鸣大喝:“滚开!” 玄铁尺猛然向前劈砍而去。 那人细剑不敢力敌,身形向后一飘,避开了去。 高鸣脚下不止,玄铁尺带起了一阵旋风,向那男子紧追而去。 那男子畏惧巨尺的威势,不住后退。 但高鸣是前冲之势,占了先手,岂会给那人修整的机会? 阴神已经唤出,漆黑的手掌附在高鸣的双手之上。 玄铁尺变得轻若茅草,高鸣一鼓作气,连砍带削,向那人紧追不舍。 那人不住倒退逃离。忽然脑袋转过来,直直地看着高鸣的面门。 “哼!” 一团白色的雾气忽然从那细剑男子的鼻子间喷了出来。 那雾气成浓郁的乳白色,速度极快,瞬间喷发向高鸣的面门。 那雾气成锥形扩散,高鸣避无可避,一头撞入雾气之中。 高鸣心头大骇。 眼前变成了白蒙蒙的一片,视线被阻碍,连自己的双手都看不清,完全变成了瞎子一般。 而更让高鸣惊惧的是,高鸣发现那雾气似乎是活的,如藏有无数幽魂,见孔即钻,不断向高鸣的眼耳口鼻中钻去。 虽然不知道这白雾是什么,但这白雾如此动作,显然必有其凶恶的用途。 高鸣心中发寒,脑中升出不好的预感。 而这时,对面那细剑的男子已经趁机袭来,细剑向高鸣当胸刺去。 “阴神,出来!” 胸前的养神玉中,一股阴气轰然爆发而出。 那细剑男子举着剑正要近身,却忽然看见那白雾滚滚地向四周散去,顿时心头剧震。 这白雾乃是他以成百上千的生魂祭炼而成,里边的魂体已经练成了一团没有丝毫意识的魂气。白雾一出,如无数幽魂自然侵入人的识海,将人的魂魄吞噬炼化殆尽。 此气有质有重,风吹不动。同时又仿若活物,能自动向活体内侵入,向来是无往而不胜。 而如今,那雾气竟然仿佛被飓风吹动一般,一下子被吹了出去,这怎能让那男子不心惊。 而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头。 他的细剑已经趁着高鸣被白雾罩住的时候,径直刺入雾气之中。分明还没有刺入人体的触感,细剑却蓦然止住,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随后,白雾向两边一散,露出雾气中的景象。 那细剑已经抵在高鸣胸前的衣服上了,却被一只漆黑的手掌死死地抓住了。 有阴影在头顶晃动,一抬头,那巨尺正当头劈下。 男子又惊又俱。三只手? 不错,高鸣双手握着巨尺高高举起,正要向那男子当头砍去。而下方却又多出一只漆黑的手掌,死死地握住了要命的细剑,刹那间反败为胜。 方才高鸣双手抡起巨尺高高地向下劈砍时,却忽然雾气之中冒出了一个剑尖。高鸣一急,第一次,成功操控了阴神与自己分开动作。虽然只是一只手掌,却在关键时刻救下自己一条小命。 此时,那男子已经没有机会闪避开了。这一尺砸下,会砸碎他的脑袋。 然而,这是却又有另一个手持细剑的男子正赶往这边,还不及身,就先冲着高鸣一声大喝:“哈!” 只见一团黄气瞬间喷向高鸣。 高鸣只感觉自己心神一飘,顿时四肢发软,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那使“哼”气的男子大喜,便要趁机拔剑,却又再次愕然。 高鸣虽然高举着巨尺被一声“哈”给定住了,那漆黑手掌握住的细剑却依然握得死死的,完全拽不动。 而高鸣只是短短一瞬的恍惚,很快巨尺带着风声砸下。 那男子本可以趁机全身而退,却因为贪功,想趁机抽出细剑直接解决掉高鸣,从而耽误了时机,闪避不及,被高鸣一尺砍在肩头。 当场,那男子一声惨呼,摔倒在地。手臂更是软软地已经从肩头处变形,应该是筋断骨折了,一条臂膀算是废了。 那“哈”气的男子此刻已经赶来,一剑向高鸣刺来。 高鸣回尺护在身前,巨尺再次如盾牌一般,挡下近身的这一剑。此时,巨尺已经失去挥舞施展开的空间了,而对面显然也不会给高鸣施展开巨尺的机会,近身细剑连刺。 高鸣左手提了玄铁尺,干脆当做盾牌用,却右手拿了那“哼”气男子的细剑做武器,与人对起剑来。 “哈!” 那男子气沉丹田,又一道黄气从那人口中喷出。 这架势太过明显,高鸣对此早准备,左手持着巨尺向前一撞,不仅挡下那黄气,还狠狠地撞向那“哈”气的男子。 那男子闪过巨尺,却趁着高鸣巨尺一开一合之间,再次运气。 “哈!” 高鸣右手细剑向前一挥,带动这阴神的右手同样向前一挥,阴气一下子破开那黄气,将那黄气击散。黄气散发出道道彩光,一下子消弭无形。 原来,这黄气乃是那人以无数精魄炼就,黄气一吐,人一瞬间被七情六欲裹挟轮磨,如坠梦境之中。分明能看到现实中的景象,但却无力控制身体。而黄气被这阴神的阴煞之气一击,顿时被打散了去。 那男子知道自己的魄气不管用了,便将全身心放在细剑上。男子的身手十分不错,细剑用得也极有招法。高鸣几乎为零的剑术,完全不是对手。 但是一来,高鸣有巨尺作为依仗,二来,那男子不能让高鸣喘气,也不愿给高鸣施展开巨尺的机会,因此只能急攻不止。 两人顿时打了个不上不下,一时打得火热。 和正阳本来是想拖住四人,让高鸣试一试另一人的手段的。却不想,对面的组合明显是有心安排的。一个力大无穷的矮子,一个战力非凡的狼牙棒,还有一个可远攻可近身的流星锤。这三人明显是打正面硬仗的。 而另外两人身法轻盈,又身负针对魂魄的道法,显然,是掠阵、补位、偷袭、拦截之用的。 和正阳与那三人正面大战的时候,高鸣一副突围的模样向外猛冲,立马最近的那细剑男子就抢上拦截。而同时,最远的那细剑男子也立马赶来,作为补充。 而中间三人,完全不需要管这些,只需要尽到主要正面战力的职责,一齐围攻和正阳就行。 因此,和正阳并没能第一时间拦下那远处的细剑男子。 但那五人也没想到,那个没什么修为的高鸣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被解决掉,反而是他们的人被解决掉了一个…… 谁会想到那家伙身上有那么强的一具阴魂护体啊。那阴魂得打熬多长时间,才能那样生猛? 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他们哪里知道,西金举一国之力弄了个造神计划,造出来这么个玩意儿?这实在是贫穷与人生档次限制了他们的认知层次…… 第一百五十六章 沙罗沙罗 京城外,最破的那个客栈里。 夜色深沉,客栈内一片漆黑。 一个圆滚滚的大胖子提着一盏灯向客栈门口走去。 “吵吵啥呢吵吵啥呢!”那大胖子一边嚷嚷着一边去开门。 “大半夜的上我家店门口来打铁来了?”外边有铁器碰撞的“乒乒乓乓”的响声,甚是吵闹。 大胖子打开门,只见两道火光飞过,在前方道路上轰然炸开。 “哎呀我的妈呀!”大胖子慌慌张张地赶紧闭上了门。 “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可千万别烧了我的小店啊,这可是祖传的基业,可不能就这么败在我的手里边啊!”胖子在门内战战兢兢地祈祷着。 门外。 一道流星锤向和正阳激射而去。 “巽!” 狂风平地而起。密集的大风透着青色,环绕着和正阳急速旋转,形成了一道风之屏障。 流星锤砸在旋风上,立马便被弹开。 “喝!”那矮子一跃而起,巨大的铁锤砸向风中的和正阳。大铁锤力若千钧,瞬间投入风中去了。 而这时,那青色的风中忽然一瞬间爆发出了一团红光来。 “轰”的一声巨响,火光蓦然扩散开来。 滚滚的气浪向四周席卷,脚下的劲草被吹得折断,无数青叶漫天纷飞。那客栈刚刚被锁上的大门“嘭”的一声被气浪推开,客栈顶上的瓦片与茅草一排排地滚滚后退,“稀里哗啦”地被掀飞得满天都是。 大铁锤连带着那矮子一起被掀飞出去,矮子连接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流星锤早已飞去了天边,那矮汉子手中空空,满脸呆滞。 狼牙棒横在那壮汉面前。壮汉的衣服已经被撕成了一片一片,壮汉迈着弓步,好不容易在狂风汹涌中稳住身形。 壮汉眯着眼,他能感受到狂风在拨动着他双眼上的睫毛。就这一条线一般的视野之中,一道银光闪过。壮汉毫不犹豫,狼牙棒猛烈向下砸。 那银光却一闪而逝,被迅速收回,狼牙棒砸了个空。 而这时,那银光又忽然出现,直向面庞袭来。 壮汉心中一惊,急忙以手臂遮面。 随后一声剧烈的惨呼传出,那一拂尘狠狠地抽在壮汉的手臂上,壮汉的手臂顿时皮开肉绽,如被千刀万剐,立时血肉模糊一片,深处可见白骨。 而场中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和正阳手中的长剑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只是以一手高绝的拂尘功夫,将那狼牙棒壮汉打得连连后退。 那矮子稳住了身形,正要上前助阵,却忽然心有所感,蓦然抬头,同时大铁锤举起抱在胸前。 只见天空高处,有白光闪耀了一下。 没有轨迹,没有寒芒掠过的痕迹,只听“呯”的一声,飞剑直直地钉在大铁锤上。矮子被重力撞击,身形急退不止,双脚在地面上犁出两道长沟,却依然被推着不停地向后倒退不止。 “呃啊啊啊!”那矮子张嘴大吼,双臂上的布料崩碎了,衣料碎片顺着手臂向上,全部崩碎散开。护肘如两枚利箭被炸开,深深射入道路两旁的泥土里。而那矮子的身形依然急退不止。 “喝啊啊啊!”那矮子长声大吼,身上的衣料全部炸裂开。矮子双臂上的肌肉膨胀起来,双臂瞬间变得又粗又壮,如一颗老树虬结的树根。矮子的身躯变得庞大起来,腿上粗壮的肌肉崩裂了裤腿,身躯渐渐变高,变成了一个小巨人一般的模样。 “哈啊!”矮子巨锤一转,将飞剑的去势拨开,“噌”的一声,飞剑顿时深深地射入地面之中。 矮子“呼呼”地喘着气,呼出来的气如同蒸汽火车的白雾一般又浓又多。矮子的眼珠变小了,眼眶中留下了大片的眼白,而眼白中又裂出几道粗粗的血丝,看起来又野蛮又恐怖。 而前边,和正阳正不断向那狼牙棒壮汉逼去,那银白雪亮的拂尘丝已经染上了血色,如一柄饮血的长剑,剑芒闪闪,逼得那壮汉险象环生。 忽然那壮汉“嗷”的一声向后一跃,居然一下子跳出一丈开外。仔细一看,那双腿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粗大,腿上长出长长黑黑的毛,如一根根钢针一般将裤腿撕开。随着又一身嚎叫,那壮汉腰身也拉长了,胸膛变宽,上衣也崩裂了,上肢开始拉长。 狼牙棒已经被抛弃在地上,但是他显然也不需要了,因为双手已经变成了两只大大的爪子,爪子锋锐,如一柄柄钢刀。 旁边那原先使流星锤的汉子见了,当即便也想嗷一嗓子。 而这时,那提着大铁锤的小巨人忽然说话了,声音沉闷,却音量很大,嗡嗡的:“你不用了!先前已经废了一个,这个也活不成了,损失太大了。你先退下吧!” 那矮壮汉子恭敬地答应一声,退开了去。 …… 客栈外,已经接近树林边上了。 高鸣手持细剑,一剑从上至下,向对面那男子劈去。随后,仿佛早已经预料到对手如何反应,一个插步向前一滑,细剑刁钻地又由下至上,向青天直刺。 对面的男子心中惊骇。 这不正是自己的剑招吗? 一个“月落乌山”,随即再接一招“犀牛望月”,自己先前就是这么打的! 对面这个人,简直就是怪胎! 此时,男子是越打越心惊。 他清楚地记得,先前一开始,高鸣分明就只会劈、撩、刺,完全不会什么剑法剑招,全是依靠着巨尺勉强招架。 而后来,渐渐的,那高鸣竟然将自己的动作技法模仿了去,剑法渐渐连贯流畅了起来。 而到现在,竟然连自己先前用过的招数也使出来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他练的是什么功夫? 确实,高鸣还真没练过剑,只练过唐隋为他打造的那套拳法的功夫。 唐隋说,这套功夫很厉害,只是没有什么威力而已。 没错,确实很厉害! 两人正纠缠间,和正阳那边忽然“轰”的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顿时狂风“呼呼”地向这边吹。狂风吹刮着两人的眼睛,让两人都不得不眯起眼睛来。 一瞬间爆发的火光照亮了夜空,高鸣看见对面那人的眼睛细长,眼中带着平淡的冰冷如毫无感情的毒蛇一般,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眼前那剑尖向自己面庞刺来,高鸣挑剑拨开,却见对面那人趁机迅速跳开了战圈。 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声大吼,那好像是那大铁锤矮子的吼声。 高鸣警惕地看着对面的男子,没敢转头去看和正阳那边的形势。 高鸣将细剑别在背后腰间,双手握上了巨尺。用上熟悉的巨尺,接下来,就是展现真正技术的时候了。 也不知为何,对面那人忽然就停手了,让高鸣有了施展开巨尺的机会。 身后的火光一闪便缓缓地熄灭了,但高鸣还是能清晰地看见,对面那人冰冷的表情。那人下巴尖细,脸很白,比高鸣还白,有种煞白的感觉。 身后那矮子的吼声已经停歇了。 随后,忽然又有一声嚎叫。 “嗷呜!” 什么声音? 高鸣没有回头。反正和正阳还没有出声。 “呀喝!”高鸣一声大喝,身形向前一冲。 巨尺高高扬起,向那细剑男子砍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嗷呜! “嗷呜!” 那人形野兽扑向和正阳。 那怪物嘴中的牙齿也长得长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牙齿让他的嘴都合不上。 那怪物嘴中流着涎,眼中一片血红。血红的眼中,散发出狂暴、嗜血与混乱。 怪物尖牙利爪,身披钢毛,完全不知道是人是妖。 怪物一声嚎叫,一跃而起。一丈多远的距离,那怪物一跃而过。 暗淡的月光垂下了一丝,照在那怪物的爪子上,锋芒如寒冰一般闪耀。 锋锐的爪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细长的寒光,划向和正阳。 和正阳闪身躲过,同时手中的拂尘带着千百道剑芒划向那怪物的腰身。 不想,这怪物反应迅速,身手更是灵活无比。腰身在空中打着转便向一旁避开了去。 怪物脚下才落地,残影一晃,寒光已经逼至和正阳的胸前。 和正阳的身法也很快,身形一飘便躲闪开来。躲闪并无问题,只是,这怪物身法如电,攻击又迅猛无比,和正阳一时也拿不下他。 而这时,“嘭嘭嘭嘭……”一串连续不断的巨响传来。 这是那小巨人在奔跑。 巨大的肌肉一松一放,脚印深深地踩地面中,地面都在隐隐地晃动。 和正阳一边躲避那怪物的扑袭,一边掐了剑诀,灵气贯通,指间勾动。 远处,那小巨人身后,深深插入地面的那柄飞剑轻轻晃了晃,“噌”的一下从地面拔出,顿时化为一道虹光激射向那小巨人的后背。 那巨人一步跨越数米,头也没回,大铁锤却精准地向身后一砸。 “叮”的一声一道火星飞溅,而和正阳的飞剑却甩脱了灵力的牵引,翻着跟斗飞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和正阳面色没变,心中却暗叹,到底不想大师姐那般熟练。 那小巨人脚下飞奔不止,不断加速,如一辆装甲车一般冲撞而来。 和正阳还在与狼怪纠缠,汗水打湿了和正阳的头发,一颗颗汗珠从和正阳的脸上滑落,却依然还有无数细密的汗珠挂在和正阳的面庞上。 和正阳避过怪物的飞扑,取出一把符纸向后甩出:“去!” 数道火符化为数道火光哔哩啪啦地向那怪物射去,暂时封锁了一下怪物的进攻。 而那小巨人的速度已经加速到了极致,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冲近前来,已经不过三丈距离远近了。 和正阳一张大符扣在手中,低声轻呼:“巽!” 一道劲风从和正阳的脚下升起,和正阳急速向高鸣那边飞奔而去。 那小巨人和那狼形的怪物在身后急追,而和正阳却速度极快,一下子将他们甩在身后。 “高鸣道友,走!” 高鸣正一铁尺从左至右向那细剑的男子横扫,那男子闪过,却只见从高鸣左边的空档处,一道银芒扫来,那男子身形急退。 和正阳一拽高鸣的胳膊:“快走!” 和正阳拽着高鸣飞奔逃走。 和正阳的速度很快,但再拖着高鸣,顿时速度大减。 身后那巨人和怪物转眼间就要追上来了。 高鸣说道:“道士,你赶紧走吧。” 和正阳也不多说话,只平静地说一声:“跑!” 那细剑男子虽被和正阳一拂尘逼开,却依然还会回手干扰。 “哈!” 那细剑男子显然不愿意放他们走,意欲尽拦截之责,口中一道黄气就向和正阳喷来。 “呔!” 和正阳转头一口气回喷了回去。 这一口气恍若一道金光,一下子将那浑浊暗沉的土黄色的气击溃。 这是正统的道家丹气。即便和正阳还未结成金丹,但修炼的气却是最为正统的道家丹气。 高鸣抽空回头匆匆扫一眼,落在最后的是那狼形的怪物,那怪物竟然四肢着地,真如巨狼一般,向前纵跃飞奔。 再前面一点的就是那浑身肌肉的小巨人。那小巨人以无可匹敌的威猛之势向前猛冲,速度极快,比那狼怪还快。 而最近的,就是那细剑男子。此人原本就贴得近,此刻更是紧跟在高鸣与和正阳身后。不过,这人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将细剑给丢下了。 “哈!” 那人忽然又一口气喷出。而高鸣清晰地看见,此人喷出这口气之后,身体竟然枯瘦了下去。不过,速度却更快了一份。先前被高鸣二人甩下的速度,竟然渐渐跟了上来。 “呔!”和正阳也干脆,只一心拉着高鸣飞逃。 脚下,始终有一股柔柔的、却又韧性十足的风在高鸣脚下托扶,高鸣跑得前所未有的快。 可实在架不住身后的怪物跑得实在太快了,眼看着距离一步步拉近。 而身后还有一人不断地干扰:“哈!” 和正阳也不得不回头:“呔!” 那“哈”气的男子越发枯瘦,现在也变成了一个怪物。他身体极瘦,如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乌鸟,却跑得非常快,才一会的功夫,竟然渐渐要追了上来。 三个怪物已经越追越近,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和正阳拉着高鸣一闪身,进了林子。 林子中树木丛丛,和正阳与高鸣可以灵活绕开,而身后那小巨人就…… 只听“轰”的一声,大树从中间断开。随后,“轰隆”声连成一片。那小巨人果然如战车一般,势不可挡。 小小的树林一瞬间便一冲而出。 高鸣已经感觉自己腹内真气枯竭,气息都开始紊乱了。 高鸣向和正阳说道:“道士,你功力深厚,赶紧跑吧!我跑不动了,跑不回去了。” 和正阳说道:“我内力也用完了。” 这时,后边又一声:“哈!” 那黄色气变得有些虚淡,但听声音,那人已经跟得很近了。 “呔!”和正阳相对地一声喝道。 高鸣说道:“那人好像没弹药了。” 和正阳却语气毫无波动地说道:“我也没了。” 高鸣这才注意到,刚才和正阳口中喷出的那道金光也有些暗淡了。 高鸣一咬牙:“道士,拼了吧!” 和正阳点了点头,却依然紧紧地拉着高鸣向前飞奔。 高鸣一时没明白和正阳的意思,却也只有尽量迈动双腿来,拼了命地向前逃去。 然而,很快,高鸣感觉脚下助力的风慢慢减弱了。 高鸣这才明白和正阳的意思。 原来,不拼,也不行了。 符的灵力,快耗光了。 脚下的风很快消散了。 高鸣与和正阳的速度大减。 三个怪物嚎叫一声,显得极为兴奋。 这时,数十道火光从前边亮起,“嗤嗤嗤嗤嗤”,火光接连不断地迎面袭来。 那乌鸟一样的怪物轻盈地闪开,那狼形的怪物抬起爪子拍散。而那渐渐冲在最前边的小巨人,竟然无所畏惧地直接冲向前去。 火光之后,一道巨大的铁尺从空中砸下,向小巨人那颗小脑袋上砸去。 大铁锤瞬间抬起上撩,“呯”的一声,高鸣被砸飞出去。 却这时,一大把银线如一瓢泻落的月光,结成一束插入那巨人的腹部。 却不想,那巨人腹部的肉块忽然及时反应过来,瞬间扭成一团。 银丝的末梢刺入那巨人的腹部,却也仅仅只是刺入一个末梢。当柔软细丝上的真气劲力,被腹部上异常扭曲的肌肉搅散的时候,细丝便恢复了它柔软的本来面目,软软地散乱弯曲下去。 和正阳单薄的身子和那战车一般的巨人正面相撞。 那小巨人急速向前飞奔的身子,被一下子撞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而和正阳,则高高地被撞飞了出去,摔落在高鸣身旁不远处。 此时,高鸣挣扎着起身,嘴角鲜血也没来得及擦:“道士?” 和正阳在地上动了一下,答应了一声:“啊。” 而这时,那狼怪已经飞扑过来了。而目标,正是站起了身的高鸣。 高鸣浑身无力,只能将玄铁尺杵在身前的地上,自己躲下巨尺之后,略作抵挡。 他已经尽力做出反应了,实在是真气枯竭,身体脱力得几乎要发抖。 地上,和正阳弹指,一道火符飞起,向那狼怪拦截而去。 那一道孤独的火光是那么地无力。 和正阳也已经尽力了,实在是真元耗尽了,连拂尘也挥不起来了。 毫不意外地,高鸣被远远地撞飞了出去,鲜血喷洒在玄铁尺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死里逃生? “轰”! 忽然,从后方飞过来一头小型的野猪,一下子砸在地上,地面上摔出了一个大坑。 “这就是人族的修仙者?长得可真是丑啊!” 仔细一看,那野猪比一般野猪明显要小,看身形还是个人形。只是那人的四肢都变得异常粗壮,背上也长出一道长长的坚硬的鬃毛来。 看脑袋,正是先前围攻高鸣二人中的那个,使用流星锤的那矮壮汉子。只是,那牙齿不知为何长得极长,长长的獠牙龇出嘴唇外,伸出到鼻子那么高。 丑,确实很丑。 不人不鬼,非妖非怪,不伦不类。 那小巨人和那乌鸟明显一惊,两人赶紧呈防御架势,凝神戒备。 而那狼形的怪物却对此完全没有反应。 只见那狼怪昂着头,鼻尖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仰天兴奋地一声长嚎。 “嗷呜~” 那狼怪转头,目光牢牢地锁定了前方抛飞出去的高鸣,身形一纵,向高鸣疾奔扑去。 高鸣此时无力地躺在地上,玄铁尺也被摔飞落到了一边。微微抬头看见那狼怪扑来,却再无力气躲闪。 “嘿,丑八怪,可不能让你杀他!” 一道可爱的女声传来,随后只见一道身影急速掠来,竟然后发先至,从后边抢先赶上了那狼形怪物。一双嫩白的小手一把扣住那狼怪的肩膀,向后一带,随后那身影越过那狼怪的头顶,双腿向后一蹬。 看似轻轻的一脚蹬在狼怪的胸膛,那狼怪却忽然像一发出膛的炮弹一般,瞬间向后激射出去,轰然落在地面上,犁出一条深沟。 那狼怪在深沟之中抽动了几下,嘴中汩汩地流出一大推鲜血来。随后又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却才撑起半个身子,又轰然一下摔倒在沟里。 那身影轻轻巧巧地落在高鸣身前,果然是一个姑娘。 这姑娘长得小巧,脸蛋比闻若柔还要稚嫩,身形比绿罗还要小巧。身上穿了一件皮质的衣裙,一身质朴的气息,像是山间猎户家的女儿。 高鸣愣愣地望着这姑娘,心中又是惊诧又是疑惑。 惊诧的是,方才这姑娘身形如电,竟然从身后赶上了那怪物,将自己救下。并且,看这姑娘刚才的那一脚,那威力也太让人吃惊了。 谁能想象得出,这样小小的身体,竟然能够爆发出那样骇人的力量? 而疑惑的是,高鸣与这姑娘素不相识,这姑娘为何急追而上,救下自己? 高鸣看那姑娘靠近,连连道谢:“谢,咳……谢谢姑娘出手相救,咳咳……” 自己先前被那狼怪撞那一下,应该是伤到内腑了,一说话,竟然抑制不住地连连咳嗽。 不过,先前唐隋离开之前,曾给过高鸣三道防护禁制,藏在高鸣体内。 下丹田一道,护精元道基;中丹田一道,护心脉血气;上丹田一道,护识海神魂。 唐隋说,三道禁制,只会在高鸣有生死危机时触发,希望高鸣不要依赖外力,精进修行。 如今,三道禁制都未被触发,应当伤得不是特别重。 高鸣尽量忍着咳嗽,向那姑娘道了谢。 却见那姑娘竟然完全没有回应。 一般人总会说一句,“不客气”,“不用谢”等等。那姑娘却什么也没说,而是像先前那狼怪一般,鼻子在空中抽动了几下。随后,竟然渐渐地向高鸣凑近。 高鸣心中一惊,这姑娘是什么来路? 见面先用鼻子闻闻味道又是个什么路数? 难道她也在闻自己的血吗? 莫非自己的血有些特别之处,对某些特殊的东西有特殊的吸引力? 高鸣有点害怕:“咳咳,姑娘?” 那姑娘却越凑越近,手脚趴伏着,从高鸣的胸前爬过,一路向上,鼻尖越过高鸣的下巴,凑向高鸣的嘴唇。 高鸣又害怕又有点尴尬,脑袋不断地向后缩。 终于,那姑娘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高鸣,十分欢喜地说道:“不错,你的血里边有那种味道。” 高鸣此刻心中一凉,难道真的是看上自己的血了? 这时,后边又有一道身影飞掠而来,身形极快,与这姑娘一般。 只见一道身影落在高鸣与这姑娘身旁,止步的同时一把拉开那姑娘。 “你别靠他那么近,他臭死了!” 高鸣当即脸一黑。 谁臭了?哥哥我天天洗澡的好吧!还用花瓣泡澡! 谁臭了?你才臭,你全家都臭! 当然,高鸣没敢骂出声来。 来人速度与那姑娘一般,实力大约也与那姑娘一般。 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和正阳,高鸣估计,这两随便挑一个与他单挑,他都够呛。 后来的这个是个少年,与那姑娘一样的皮衣皮裙的装束。 更难得的是,个子也是一般高矮,面貌也与那姑娘一般稚嫩,声音也是清脆的少年人的音色。两人一样地肌肤白皙,容颜似玉。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双壁人。 …… 此时,那追杀高鸣和和正阳的小巨人,还有那像乌鸟一样的怪物,正凝神戒备着。 方才那野猪一样的同伴从被远处丢来,砸落在地,那时就让他们心中一惊。 随后,又有一道身影极快地从旁边一闪而过,那速度简直骇人。而紧接着,前边那老狼就被丢了回来,瞬间毙命。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都变了。 而后,又有一道同样速度的身影掠过,两人心中的惊惧可想而知。 而更让两人惊恐万分的,还是从后边不急不缓地走来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娉娉婷婷,一身青衣长裙。衣裙仿佛浮云织成的轻纱,在微风中飘摆;脚下仿佛足不沾地,罗袜生尘。女子带着一顶斗笠,斗笠垂着薄纱,将面容遮在其中。 让那两人惊恐的是,这女子就这样大大方方地从后边走来,丝毫没有遮掩她的气息。而两人感应她的气息,却又什么也感应不到。 只感应到,前方仿佛又一座巍峨的大山,在向自己走来;又仿佛是凭空的深不可测的深渊,在向自己靠近。 那女子轻飘飘地向前,说是不急不缓,但实际上的速度却极快,轻轻松松间,比高鸣等人全力奔跑的速度要快得多。 女子轻飘飘地向前,向那两个怪物靠近过去。却又没有丝毫动作与架势,仿佛只是在野外游玩,闲步散心。 斗笠也没有向两人转动,没有一丁点打量两个怪物的动作,完全将这两个怪物当做不存在一般,速度丝毫不减,径直轻飘飘地向前走去。 两个怪物僵立在原地,一脸谨慎地看着那女子走来。而那女子步步靠近,两人却不敢动一下脚步,甚至不敢转身四散逃跑。 那小巨人握紧了大铁锤架在身前凝神戒备着,却始终不敢有丝毫动作;那乌鸟怪物也将一双细瘦的爪子拦在胸前,却任由那女子一步步走近,丝毫不敢有异动。 那女子一步步靠近,走到他们身旁,又越过他们,向他们身后走去。 两个怪物心跳不断加快,几乎要喘不过气起来。 在女子靠近时,他们无数次有动手突袭的念头。女子最近的时候,还不到五步的距离,几乎是擦身而过。 但那念头刚起,却又无端消散;再起,又消散。如此反反复复。心跳也随着杀意升起而一再加速,到最后,两个怪物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要从口中蹦了出来一般。 如此,一直到那女子越过他们,走向身后,渐渐向高鸣他们而去。 等好一会儿,那女子估计已经去得远了,两个怪物这才缓缓地。一下一下慢慢的松下气来。 两个怪物微微转头对视一眼,相对无语,却同时转回头去,准备举步开溜。 快走快走,这女子给人感觉太过恐怖,竟然没有直接挥手灭了自己,实在是太过幸运了!赶紧回去看看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回去烧几柱三五丈长的高香,好好祭拜一下先祖保佑。 两人都是常年行走江湖的,深知江湖的险恶。就凭他们自己的脾性,若自己是那刚才的青衣女子,绝对一挥手顺手就将两人灭了。没什么理由,不需要原因,就是顺手一挥,心里舒坦。 两人都是满手血腥,不知有多少冤魂死在自己手中。而他们也早就想到会这么有一天,自己也会惨死在别的强者手中。 却不想,自己罪行累累今日竟然还能死里逃生? 不,不可能的。 两人刚抬步,一步还没迈出,一股无形的气劲从头顶拍下。 瞬间,两颗头颅稀烂,身躯扑倒在地。 第一百五十九章 血里什么味道? “小墨,你过来闻闻,他的血里边有那个味道!”年轻的女孩显得十分兴奋。 “知道啦,不用凑那么近也能闻得到!”那个叫“小墨”的少年不是很开心,却又无可奈何。 高鸣心中惴惴,完全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也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血中有什么味道,更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兴奋。 “妖!”和正阳艰难地爬起身来。但是,还没走两步,却又踉跄了一下。 和正阳很艰难地走到高鸣身边。 “是妖,”和正阳说道:“他们都是妖。” 和正阳本来想拼命再护一护高鸣。依照自己平素的原则,他是绝不会在妖孽面前,让高鸣死在自己之前的。玄天观的理念,就是除魔卫道,守护苍生。 但是,短短几步路程,他走到高鸣身边的时候,便已经没有丝毫力气了。 和正阳也想通了。如果对面要动手,两人估计都是一死,又何必在意那早死与晚死的分别呢?自己忠于理念信条,却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忠于理念信条的形式了。 这三个妖精将他们救下,或许不会出手杀他们。放在以前,和正阳是绝对不会屈服于妖怪的。更不屑于让妖怪救自己。若是正有妖怪救自己一命,可能他非但不会感恩,还会视其为奇耻大辱。 但是,不知为何,今天,他渴望活着。 玄天观的列祖列宗们,弟子和正阳如此,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高鸣还躺在地上,人生如果可以苟活,那不如就地躺着。 和正阳说他们都是妖?高鸣此时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唯一知道的是,是自己的血吸引了他们,让他们救下自己一条小命。 但是他却不敢高兴得太早。想一想,三个妖怪被自己的血吸引过来了,你就说,你该高兴呢,还是该心慌? “小墨,我们就要找到陛下了,你不开心吗?”小女孩依然和那少年聊着天,却明显丝毫不在意少年的心情与反应,只是自己一个劲地欢欣鼓舞。 “高兴什么?陛下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就跑出来了,害得我们好找。”那少年脸色没有丝毫高兴的表情,反而小小年纪,一脸的郁郁寡欢。 这两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一个负责高兴,一个负责不高兴。少女活泼好动,脸上总是挂着开心的笑脸。而那少年,总是尽量试图将少女拉回来,但他并拉不住,只能跟着少女到处跑。 两人一直如此,似乎,还要永远如此下去。 “青姑,你看,他的血有那种香味!” 戴着斗笠的青衣女子正轻飘飘地向这边走来。 高鸣苦笑。 自己的血有香味? 什么样的香味?是那种勾起肚子里的馋虫的那种香味吗? “哇,好香哦,我也好想喝啊!”可爱的少女语气活泼又欢快,那话语却偏偏如此地令人恐惧。 高鸣心里慌得要死。 这时,只听那个叫青姑的却训斥道:“小雪,别惦记了,小孩子不能喝!” 高鸣都快哭了。所以你是想自己一人独吞吗,这位姐姐? 高鸣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三位大仙,我的血很脏的。我每天只吃肥肉,只吃垃圾食物,什么有毒我就喜欢吃什么,而且我从来不锻炼,天天熬夜,血里边又油又腻又恶心。” 那少女没好气地向高鸣说道:“这关我们什么事。” 高鸣一愣,你们不在乎这个的吗? 那青姑皱了皱眉:“你们人族都是这样不注意身体的吗?” 高鸣连连点头,说道:“对呀对呀,所以说我们人类的血最难喝了,我的血尤其难喝。” 青姑脸色难看起来,说道:“你们人类难道连自己族人的血都喝?” 高鸣顿时神色一僵,说道:“呃,不是,我们不喝人血。” 忽然想起也有那种喜欢舔刀上血的变态,高鸣又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大多数人都不喝人血。” 那青姑却似乎完全没有将他的解释听在耳里,只听她冷哼一声:“哼,不愧是人族!” 高鸣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 这时,只听那青姑说道:“说说吧,你在哪里见到陛下的?” 高鸣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你们是在找陛下吗?哪个陛下?” 那少女瞪了高鸣一眼,满脸骄傲地说道:“哪个陛下?还有哪个陛下,我告诉你哦,这天下只有一个陛下!” 高鸣尝试地问道:“女皇陛下?” 少女点头:“没错!” 高鸣差点就哭了,太好了! 高鸣大松一口气,说道:“原来你们是找白兰大姐的啊,太好了!” 这时,那少女又一瞪眼:“你胆敢直呼陛下的名讳?还大姐大姐的叫,谁是你家大姐啊?” 说着,便走过来提腿要踢。 高鸣惊得简直要三魂出窍。 高鸣慌忙喊道:“别踢别踢,这位姑奶奶,你可千万别踢啊!” 那少女小腿纤细,脚上皮质的靴子也很小巧,可高鸣是清楚看见先前那狼怪是怎样在这双小巧的脚下升天的。 这时,那青姑喊道:“小雪,不可胡来。” 那“小雪”转身向那青姑撒娇似的抱怨:“青姑,你看那人,多让人生气啊。大姐大姐地叫得那样亲热。他还喝了陛下的酒,现在都还没炼化,血里边还透着酒香呢,肯定喝了不少!” 那小雪低声嘟嘟囔囔:“陛下都不给我喝,却给那个人族小子喝。要是个和小雪一样漂亮可爱的姑娘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又臭又丑的小子。” 高鸣恍然大悟,原来她先前闻的不是自己的血的香味,是白兰的酒香啊! 看这女孩似乎有点酸溜溜的味道,高鸣心中还隐隐有些得意。 不过,什么叫又丑又臭? 只听那青姑向那小雪训斥道:“小雪!你还老惦记陛下的酒,跟你说了,小孩子不能喝!” 那小女孩嘟了一下嘴,却又忽然眉开眼笑地向身后那少年说道:“小墨,听见没,小孩子不能喝酒!” 那少年一撇嘴:“我不喝!” “嗯,小墨真乖。”小雪上前摸了摸小墨的头。 小墨微微退后了一点点,却也任由小雪的手在头上抚摸。虽然脸上还是一副不情不愿很不高兴的样子,但任谁看了,都能发现,这少年明明是挺享受的。 “你们别闹了,陛下到现在都还没找着呢。我看,你们跟出来就不是找陛下的,就是贪玩来了。”青姑的头藏在斗笠的纱帘中,但听她的语气还是能够感受到,那是一种带熊孩子的时候的那种心力交瘁。 “听见没有,小墨!找陛下为重!”小雪毫无心理负担地教训小墨。 高鸣明显听见那青姑叹了一口气。 “我说得就是你,小雪,一路上就你最不安分。” 那小雪低声说道:“哪有嘛,我一直都很勤快地在找陛下的。” 随后,只见小雪转头向高鸣喊道:“喂,那谁,陛下在哪?” 高鸣小心地答道:“白兰大姐?她已经回去了。” 那小雪银牙一咬,呵斥道:“不许叫大姐!你以为你是谁啊,这世上只有两个人能叫陛下大姐!今后也只会有三个,那第三个就是我!” 而一旁青姑也冷声说道:“陛下的名讳,你这卑贱的人类怎可沾污?看在陛下赐酒的情面上,饶你这一次。倘若有下次,人类,我抽你生魂!” 高鸣欲哭无泪,我白兰大姐本人都没你们这么大的架子好吧。 那青姑喝问道:“说,你在哪里见到的陛下?” 高鸣回答道:“王府。” 高鸣也不多说话了,害怕。 “王府?”那青姑有些愕然。 青姑仔细上下打量了高鸣两眼,忽然眼中一动,似乎有些发现。 只见青姑手一勾,一物从高鸣的衣服内袋中飞出。 是白芷给高鸣的蝴蝶镖。 青姑双手摩挲蝴蝶镖,默然凝视着。 隔着斗笠的纱帘,高鸣看不见青姑的表情,不过感觉青姑好像变得温柔了起来。 “什么东西,我看看!”那小雪好奇地凑上前去。 “不要动!”青姑的声音有些冷。 不,温柔什么的都是假象…… 小雪竟然有些害怕,缩了回去。 那青姑握着蝴蝶镖,轻声问高鸣:“谁给你的?” 高鸣迟疑了一下,说道:“白芷。” 青姑又问道:“她给你这个干什么?” 高鸣答道:“她说,或许可以保我一条小命。” 青姑抬头,似乎看了那少年少女一眼,说道:“看来,两个小家伙还是不太牢靠。” 高鸣记得白芷的吩咐,赶紧又说道:“她还说,让我给认识这东西的人带句话。” 青姑冰冷地说道:“什么话?” “她说,让您回去,她不会让您得逞的。”高鸣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那青姑,可惜隔着纱帘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具体的她没告诉我,只说让我带这句话。”高鸣小心地说道。 高鸣有些纳闷,这三不是来找白兰的吗?不会让他们得逞是什么意思? “哼哼!”那青姑忽然冷笑了起来。 “白芷小姐自作聪明了。”那青姑冷冷地说道:“她不知道我们的来意。” 青姑问高鸣:“小子,你和王府是什么关系?” 高鸣感觉身上周围的夜色变得极冷,高鸣有些害怕。 “呃,要说关系的话,我住在王府。” “你姓什么?”青姑冷冷地问道。 “我姓高。”高鸣有些莫名其妙。 “哦?”那青姑似乎有些意外:“不姓白?” 高鸣更加莫名其妙了:“我当然不姓白。” “你和白胜是什么关系?” 高鸣感受到空气中的寒冷,越发害怕起来,回答得也越发小心。 “我大哥和白前辈是朋友。” 那青姑没有说话。 只是,空中的寒意也渐渐消退了。 青姑忽然说道:“小子,陛下赐你喝过酒,让你捡回去一条小命。” 青姑将蝴蝶镖还给高鸣:“你回去告诉白芷小姐,除了她,以及明事理的青公子,除了他们二人,其他人都该死!” 第一百六十章 青姑 高鸣起床的时候,窗外已经是夕阳斜照了。 昨晚自己与和正阳两人倒霉催的在城外冻了一夜,看来很快要入秋了,真是夜凉如水啊。 高鸣转头,看见那颗圆圆的卵,神情一下子温柔起来。 “你说,等你出生了,是让你一直跟着我呢,还是让白兰大姐照顾你呢?昨晚那一对少年少女很不错哦,又可爱,实力又强。你去了,应该也会很幸福吧。” “可是,我又有点不放心。唐隋老哥说,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回来看你出生。” 高鸣躺床上愣愣出了一会儿神,将圆卵收好,翻身起床,扛着玄铁尺出了门去。 西边的太阳火红火红的。虽然昨天夜里确实有点冷,但是大白天的夏日余威还在,日头还是很猛烈。 白芷应该还有一会才回来。高鸣决定先去练会儿功。 经历过昨晚的生死搏杀,高鸣已经深刻地感受到实力真的太重要了。 高鸣其实练功很勤奋了,但是他发现还不够。自己很多时候只是让自己练功、拼命练功,但是却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和明确的计划。比如,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又有哪些不足。自己应该继续发扬哪些方面,又应该弥补哪些不足之处。 昨天自己全靠强悍的阴神在支撑,又刚好运气比较好,碰到两个正好被阴神克制的家伙。否则,就自己这种货色若真的出去闯荡江湖,估计死得会非常快。 虽然昨天对方的修为确实比自己高得多,自己借助阴神也无可厚非,但是昨天生死相拼的厮杀却也暴露出了自己很多地方的不足。 比如,自己的身法太差,昨天几度让对手轻松近身,弄得险象环生;而自己的巨尺用得也并不精湛,竟然被人封住距离,连巨尺都施展不开。而且,自己跑得是真的慢啊,还拖累了和正阳。 高鸣计划着,此后尽量想办法快一点增进修为,同时让茵迪丝找找巨尺的用法,多学多练,同时思考一下如何与一些简单的小法术配合起来用。 最后,身法问题,让茵迪丝找找功法吧。功法不是问题,主要是多练。 眼下,时辰还不是太晚,白芷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回从学府会来,高鸣先去翠风台练练功。 拾级而上,翠风台依旧如故。 周围半合的山岩,宽阔的平台,还有一颗葱郁的大树。 以及,一直呆呆傻傻的大雕。 “咕咕咕?” 金翎雕正蹲在树荫下闭目养神,听见高鸣行路的动静,顿时睁开眼来。 低头一看,高鸣正沿着石阶一步步走上来,顿时眼中一亮,显得十分欢喜。 “嗨,小金,想我没?” “咕!” 金翎雕脖子向天上一伸,仰头看天,一副耻高气昂的模样。 高鸣笑道:“还是只傲娇鸟。” 果然,金翎雕没摆一小会的架子,便又欢欢喜喜地回过头来,围着高鸣“咕咕”地叫个不停。 “今天不玩了,我练练功,一会师姐回来了还有事。” 金翎雕顿时有些失望。不过,却也老实地继续在树荫底下悠闲地蹲坐着。 高鸣借助茵迪丝挑选整理,决定入手一门成熟的铁尺功法。 此功法名为“伏魔金刚尺”。名字很俗气,功法等级也不高。这套功法只有一个特点,就是刚猛,用时如疯如狂,降魔前先自己变得疯魔,就是一个字,正面刚! 尽管功法等级不高,却也不是世俗上的功法。这一套功法,练到大成,灵气贯通,尺法如狂风暴雨连绵不断、铺天盖地;又如降魔金刚一般威猛无敌,力不可挡。 当然,高鸣还要慢慢熟练,慢慢领悟。 红霞漫天,天色渐渐变得暗沉。 高鸣辞别金翎雕,下山而去。 金翎雕目送着高鸣下山,随后自己也“呼啦”一下,展翅高飞。看方向,应该是向翠风园去了。 高鸣转头时看见,心中微微一笑。白胜不在,它已经如此明目张胆了么? 小小的餐桌上,一顿晚饭很是简单,但是菜肴味道丰美。 “红裳姐姐,一起坐下吃饭吧。”白芷已经回来了,看见红裳提着食盒从门前经过,于是便喊道。 而红裳一如既往地说道:“夫人还没吃呢,奴婢先给夫人送去。” 随后,红裳就走了。 高鸣在一旁问道:“夫人为什么不出来吃啊?” 白芷说道:“不知道。母亲向来不喜欢出房门。要不是你在这里,我和绿罗就一起去母亲房中吃饭了。怎么样,你的面子大不大啊?” 听到白芷的调侃,高鸣笑道:“我为小师姐你出生入死,小师姐连一起吃顿饭的机会都不赏,那是不是也太说不过去了?” 白芷平淡地说道:“怎么,你昨天晚上去出个小差,就出生入死啦?” 高鸣故作高声:“那可不是出生入死!小命都差点交代在那里了!” 白芷说道:“是吗?你身上哪里有伤口?来,让我看看!” 高鸣说道:“钝武器,是内伤。” 白芷说道:“很可惜,我今天一早替你把过脉,不过被震了一下,凭你的体质,三天就能好。” “诶,对了,来,再给我看看。”白芷说着,放下手中的吃食,向高鸣说道。 高鸣伸出手去。 白芷一搭脉:“咦?好得这么快?” 高鸣静静地看着白芷:“小师姐,我记得你有手帕的,何必把油揩在我的袖子上呢?” “你那功法有些奇妙啊,要不然就你这小身板怎么会体质这么好,连伤势都恢复得这么快。”白芷一脸认真地向高鸣说道。 那表情,不看她手上的动作高鸣还真以为她要和自己讨论功法问题。 “师姐,别擦了,你的手那么小,已经擦得很干净了。” “喂喂,你还用我的袖子去抠指甲里边的油……过分了啊!” …… “这么说,你们昨天碰见那些江湖中的门派余孽了?” 高鸣点了点头。 “你们还遇见了青姑?” 高鸣再次点了点头。 “小师姐,你认识青姑?” 白芷答道:“知道这么个人。不对,妖。” 高鸣问道:“这么说,那三个都是大姐的手下?” 白芷说道:“对,也不对。准确地说,青姑应该算是大姐的长辈。” 高鸣疑问道:“长辈?” 白芷点了点头,说道青姑:“听说,青姑本是妖族圣女的贴身侍女,同时也是最忠于妖族圣女的那一个。而且,大姐就是青姑守护着,这才坐上妖族皇位的。” 高鸣问道:“大姐原来是妖族圣女?青姑是大姐的侍女?” 白芷点头,也摇头:“大姐原本是妖族圣女。但青姑是前一任圣女的侍女。” 高鸣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说,大姐的母亲……” 白芷点了点头:“所以说,青姑是大姐的前辈。听说,在妖族之中,青姑不担任任何职务,却地位特殊,十分有名。” 高鸣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那个蝴蝶镖到底是什么。” 白芷叹一口气:“是我小时候大姐给我的。那蝴蝶镖,是大娘传给大姐的。” 高鸣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白芷口中的大娘,就是白兰的生母,也就是那位去世的前王妃。 高鸣没有想到的是,白芷喊那位前王妃,喊大娘。 难怪,先前那青姑说道,除了白芷小姐和青公子,其他人都得死。 那么,“都得死”又是什么意思? 高鸣问道:“那位青姑,和王府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 是因为,白胜将她家小姐给拐走了吗?可也不止于此啊,都得死,多恐怖的词啊。 白芷点头,眼神离散,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心不在焉。 高鸣又问道:“青姑为什么问我姓不姓白啊?” “姓白?”白芷一下子醒过神来:“师弟,你怎么说的?” 高鸣说道:“我当然说我姓高啊!” 白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幸亏你没有自作聪明冒充王府人假攀亲戚,小伙子,你的诚实让你捡回来一条小命。” 高鸣问道:“什么意思?” 白芷说道:“你一说姓白,就回不来了。” 高鸣心中一惊,这青姑真的要杀王府的人?可她们的陛下不就是王府的大小姐吗? 同时,高鸣也一阵后怕,当时自己不知道那青姑的想法, 害怕之下,也升起过谎称自己姓白,希望他们看在白兰的面子上放过自己的这种念头。 好险! 所有说,人还是要诚实。 高鸣感觉自己如坠云里雾里,问白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芷说道:“妖族,和恒昼有仇啊,这不是常识吗?” 高鸣撇嘴:“小师姐,不想说就不想说呗,怎么搞得我像小孩子一样这么哄我。” 白芷看了高鸣一眼,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想知道细节啊。” “啊?”高鸣有些讶异,却又有些怀疑:“你也不知道?” “他们都不和我说。”白芷想了想,忽然望着高鸣,说道:“小师弟,帮我一起查清楚吧?” “我觉得他们都好怪哦,父亲、大姐、哥哥、还有皇帝,都很怪!” 白芷眼中有光芒闪烁着。 高鸣望着沉思的少女,点了点头:“好!”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下午灼热的太阳照射在射苑的演武场。 众人训练得十分疲惫,如今正端坐着听讲。为他们授课的,自然是岑天韵岑教习。 “相信大家都知道,在战场上,最威猛的莫过于重骑兵。当一队重骑兵向你冲来的时候,我相信没有人不会感到恐惧。过去,对付重骑兵的大多是用壕沟陷阱,后来神臂弩出现,运用威力强大的神臂弩。不过,这些方法都很被动,而如今,却有了更好的方法,那就是飞剑。” “飞剑是破重甲骑兵的利器,我们的修士不需要多么精妙的操纵飞剑的技法,只需要用飞剑以无匹的威势射出去即可。可谓是挡者披靡,尤其是当重骑兵迎面撞上来的时候。” “但是,能操控飞剑的修士实在是太少了。能够拥有如此庞大真元,使用飞剑雷霆一击者,一般也只有筑基期修士才行。” “恒昼帝国疆域广阔,亿万子民,引气入体的修士有几人?修士中,能成功筑基的又有几人?每一位飞剑修士都是军中的宝贵财富。” “同时,飞剑修士那一击之后,真元消耗巨大,甚至,连飞剑也收不回,可以说,一般而言,一场大战中,飞剑修士也就能出场那么一次。” “那么,我们该如何把握这一次珍贵的机会,什么样的时机才是他们最佳出场的时机呢?我们又该怎样策应飞剑的进攻,同时怎样保护飞剑修士呢?” “好了,以上两个问题,就是是这一章想要探索的终极问题,同时也是这门课的高阶问题之一。而今天,我们来先来聊一聊这一章的基础问题,如何与飞剑修士配合。” 岑天韵教习见解深刻,讲课也很有经验。据说,这位岑天韵是学府聘请的老教习,在学府已经任教几十年了,是恒昼正开始大举打压江湖修仙门派的时候加入学府任教的。 这位岑天韵教习的经历也十分复杂,曾经在好几个修行门派做过弟子、做过供奉、甚至做过长老,他所学非常杂,却偏偏没有专精任何一门。不过,杂也有杂的好处,他往往对很多问题都有独到的看法。 而只有高鸣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是,这位岑天韵教习并非日臻门星人,他也和高鸣一样,是“异乡来客”。高鸣是跟着唐隋来的,这位岑天韵教习,又是怎样来的呢? 岑天韵教习在学府也尝试过多个职位,最后才终于固定在“道法配合及战阵运用”这门特殊的课程上。别说,虽然岑教习没有真正地上过战场,但是他的很多见解就是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军们也是认可的。 其中之一,就是当今的“恒昼战神”,谢信。谢信曾亲自来恒昼学府,特意向岑天韵教习请教。岑天韵教习从此更是声名大扬。 总所周知,在恒昼,自程雄战死在妖族入侵一战中,“恒昼军神”就再也无人提及。而在十年前,西北之地边军中却又再次出现一位闪耀的将领新星,谢信。 此人从底层士兵做起,曾经不到短短三年就坐到了校尉的位置。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一路战功累累,职位越升越高,竟然引起了当今皇帝陛下的注意,屡次破格提拔,做到了恒昼的四大将军之一。 在对西方诸国的战事上,原本恒昼确实是占了便宜,不过西边诸国也只是割让些城池土地,渐渐地他们也开始联合起来对抗恒昼了,恒昼也只能见好就收,就此罢兵。 但当今陛下显然是不满足于此,终于还是再次主动挑起了战火,举兵百万,风、火、地、水四路大军,向西方诸国宣战,挂帅之人就是谢信。 谢信也争气,一路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破炎雨国、下飞黄国,一路高歌猛进,最后,一直打入了与恒昼齐名的同样的千年大国,西金国。 而今,西金国也投降了。 恒昼无数民众传颂谢信“军神”之名,众人都称其为继“恒昼军神”之后的,“恒昼战神”!皇帝特封其为西北侯。 大家都知道,京城有一位“信王爷”,但在恒昼西北之地,却只知道有一位“信侯爷”。而京城里的“信王爷”在众人口中乃是妖人一个,与残暴不仁的皇帝一起,颇有点狼狈为奸的味道。 但西北的信侯爷,却是万民敬仰的大将军。这为“信侯爷”之名,更远远盖过“信王爷”之名。 看似信侯爷春风得意,但其实,其中凶险,却也只有有心人才看得到。 须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谢信算哪根葱? 呼声比皇帝和信王爷都高,你考虑过你老板的感受吗? 当然,这事也没有挑明,谢信在西北打了好多年的战了,西北之地大小官员全力配合。陛下也很欢喜,屡次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夸赞不已。 但是,说来也巧,自从谢信成了信侯爷,便再也没有回过京城。同样,“恒昼战神”之名已经传了好久了,连皇帝自己也屡屡这么叫,但信侯爷始终还是信侯爷,并没有成为“第二个信王爷”。 当然,这也不关高鸣的事,高鸣此刻还在专心听这位“恒昼战神”的老师授课。高鸣此刻想的,不过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帮一帮那个童心未泯,却成熟得不符合年龄的小师姐。 高鸣有一个小小、还不敢向外说的梦想,那就是,从那个小师姐背后走出来,挡在小师姐身前,回身叫小师姐一声小妹妹,并摸一摸她的头。 当然,高鸣唯一的有点是还有点自知之明,所以,这是个不能向外说的梦想。 当今天这堂课结束之后,学府所有人可以休假一天。 学府是十天一小休,一月一大休。小休一天,大休三天。 夕阳渐下,大家都倍感疲倦,终于等到下课。 高鸣也准备离开演武场,收拾收拾回王府。令高鸣没有想到的是,一位熟悉又不是太熟的人找上了高鸣。 是二皇子白弘。 “高鸣兄。”白弘乃是执法队的总队长,是高鸣这位小旗队长的上级的上级。不过,高鸣被大师姐调去,直接对大师姐负责。 “白弘师兄,还是叫我师弟吧。”高鸣回礼说道。 白弘笑了笑,说道:“那好吧。高鸣师弟是正准备回去么?不介意一起走吧?路上随便聊一聊。” 这位二皇子给高鸣的印象还是当初在皇宫的时候,高鸣与白芷一起去早朝,出来时候遇上了他。 这位二皇子似乎是白芷的小迷弟,为了见白芷,连学府的课都翘了,让白芷踹了个脚印还一脸高兴的样子。在学府,他叫白芷“大师姐”,除了学府,他叫白芷“姑奶”。每次他叫白芷的时候,总让人感觉他就像是一条仰着头看小主人的小狗。 其实,他身高比白芷要高。但是给人的感觉,他是仰着头的,并且嘴里还叼着狗绳,最幸福的事,就是把绳子放入白芷的手里。 不过,当白芷不在的时候,这位执法队的大师兄还是有相当威严的。当他的眼神淡漠地向众人一扫,男子会不自觉的站直了身板,女子会变得疯狂。 虽然不知道二皇子与自己要聊些什么,但高鸣自然还是点了点头。 白弘说道:“听说前两日师弟破了那桩棘手的京城妖物杀人案?这可为咱们学府执法队挣了不少脸面啊。” 高鸣忙谦虚道:“哪里,全靠大师姐指教以及和正阳师兄的帮助。” 确实,整件事的主导都是和正阳,高鸣只是个跟着帮手跑腿的。但是,和正阳并非是执法队人员,而高鸣才是大师姐白芷特派的学府执法队人员。 白弘点了点头,说道:“父皇听说了这事,特别高兴,直夸师弟你有勇有谋,才入学府不到十天就为学府、乃至京城、乃至整个恒昼做出了如此大的贡献,真乃是栋梁之才。” 高鸣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师弟明天有空么?”白弘问道。 高鸣想了想,说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怎么?师兄有事吗?” “家父想见你一面。”白弘这时候才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高鸣注意到了,白弘口中的称呼变了,家父。 就好像是同窗好友发出的邀请,一起窜窜门吃个便饭。 但是,这个同窗不是一般的同窗,他一出生就能享受到别人可能一辈子也享受不到的丰厚待遇,却同时,尽管他的语气再平淡,尽管他将“父皇”二字换成了“家父”,高鸣也无论如何都无法像一般的同窗邀请一样去对待。 高鸣说道:“是皇上找我?” 二皇子发现高鸣回答得有些迟缓,但是,他不在意。他料到了,他习惯了。 二皇子笑道:“怎么,你那皇帝兄台想见你,莫非师弟你这点面子也不愿意给?” 高鸣顿时笑了,所谓皇帝兄台只是高鸣自己玩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但这种说法用得多的时候,更主要的是正主还十分配合的时候,皇帝似乎还真成了自己的“兄台”了。 二皇子即便不这么说,皇帝召见,高鸣也是无法拒绝的。而二皇子这么说,却又更显得亲切了些。 高鸣笑道:“皇上召见,岂有不去之理。” 白弘却笑道:“诶,不是什么召见,是你的皇帝兄台想念你了,特意差我来请你。” …… “什么?皇帝想见你?”白芷有些惊讶。 高鸣点头说道:“嗯,是二皇子亲自来邀请我的。” 白芷看了高鸣两眼:“你那个兄台,还真认你这个小弟啦?” 高鸣摸了摸鼻子:“就算我是他亲兄弟,他也不会想我的吧?” 白芷说道:“你也就是这一个优点让师姐我比较欣慰啦。你觉得,皇上为什么忽然召见你?” 高鸣说道:“这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才来问你啊。听二皇子说,皇上知道我前两天破的案子,夸赞了我一通。知道明天学府休假,便想邀见我。” 白芷想了想,说道:“那就去吧,明天去了不就知道了。” 高鸣迟疑了一下,问道:“师姐,那我明天要不要准备点什么呀?” 白芷一边低头吃饭,一边随口说道:“你想准备什么?你是准备去巴结皇帝,还是去刺杀皇帝?” 高鸣顿时苦笑,也只有白芷才敢这么乱说话。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河完工 早上一轮红日升起,信王府府门打开了,两匹骏马奔出。 “小师姐,慢一点,我骑马还不熟练!”栗色的马上,高鸣有点紧张。 “有我在,你怕什么!”白芷丝毫不以为然。 “我怕万一不小心撞到了小朋友可怎么办?即便没撞到小朋友,踩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嘛。”高鸣紧张地抓着缰绳,满嘴胡言乱语。 “啰啰嗦嗦,婆婆妈妈。”白芷十分不满:“驾!” 这一鞭子却是抽在高鸣的马上的,栗色的马瞬间提速,如飞一般。 两人两骑径直向皇宫去了。 到了皇宫,两人下了马。 “郡主大人,高鸣大人。奴才向两位大人请安。”一个小太监一早就等候在这里。 “小安子,皇上在哪儿?”白芷问道。 “皇上在中和殿和几位大人议事,特意让奴才候在此处,领郡主大人去中和殿商议国事,高鸣大人可先去御花园游览一番。” “御花园?”白芷诧异地问小安子。 “皇上说,此次邀请高鸣大人来只是闲话家常,因而安排奴才带高鸣大人去御花园走走散心,稍作等候。待下了朝,皇上便去御花园与高鸣大人一起游览。”小安子答道。 高鸣说道:“小师姐,我先去御花园看看吧。” 对高鸣来说,他宁愿去御花园闲走观景,早朝议事实在太过无聊。 白芷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你先去吧。小安子,太和殿的路我认识,你直接领着师弟去御花园吧。” 小安子躬身答应。 白芷伸出一手:“来,小安子,赏你的。” 小安子慌忙说道:“不不不,怎么敢……咦?这……这是?” “糖人。”白芷笑着说道:“上次不是说好了吗?给你带的糖人。” 小安子呆呆地望着白芷,少女的笑脸就像清晨洒落太和殿的第一缕朝阳。在清晨的时候,各位大人已经齐聚等待上朝,大人们多多少少会低声交流,叽叽喳喳。但是,那一缕朝阳,是那样安静。它静静洒落在太和殿头上,是那样温暖美丽。 小安子就这样傻傻地望着白芷,久闻郡主大人才貌双全,今日见了,真的好漂亮!忽然,小安子才猛然惊醒,自己竟然敢直视郡主大人的面容! 小安子急忙低头:“奴才失礼,奴才该死……” “哎,什么该死不该死的!”白芷制止道:“今日这可不是银两,只是一块糖人而已,安公公可以收下吧?” 那小安子将双手伸过头顶,说道:“奴才小安子多谢郡主大人。” 白芷将糖人递给小安子,小安子接过,双手开始颤抖起来。再然后,竟然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小安子小心地看了糖人两眼,随后小心地放入怀里。 小安子收好糖人,抬起头来,只见远远的郡主的背影已经向中和殿去了。 郡主的容颜从此深深刻印在小太监的心中,那就像是,刺破黎明黑暗的太阳。 …… 中和殿内,几位大人被召如殿中共商国事。 白芷是昨天晚上才接到的消息,皇帝希望今天见白芷一面,商议一些事情。于是,白芷便与高鸣一起过来了。但这个时间,早朝也还没散。 白芷的位置是特殊的。她不只是学府的大师姐,她还是新上任的特命护国天师,官阶特品。 恒昼是没有天师的,当所有的江湖中修仙门派都被推倒的时候,恒昼天师之位就被裁撤掉了。而原来的天师燕元魁被调去了京师学府,做了京师学府的祭酒。 况且,要天师做什么,有白胜就够了。哪个外国使者敢嚣张?白胜都不需要来皇宫,只要知会白胜一声,他坐在王府喝茶,就能隔空掐死那跳跳虫。这么多年了,也就出了“西金第一法师”这么一只蠢虫。 特命护国天师,是专门为白芷设立的官位。 白芷走入中和殿,正逢冯博厚冯大人在禀奏灵矿之事。恒昼又有一处新的灵石矿脉被发现,此灵石矿脉极大,有不少地方还有居民屋舍,目前已经做好人员调配,可以正式开始开采了。 白芷没有打搅,只是静静地走上前去,无声地向皇帝施了一礼。 皇帝也轻轻地向她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静静地待冯博厚大人禀奏完,皇帝微微颔首。 “冯爱卿做得很好,朕心甚慰。对灵矿的开采工作,不知爱卿是否还有难处?” 那冯博厚说道:“灵石矿脉不同于一般矿脉,臣恳请京师学府的学子们派遣几位,去作为指导。” 皇帝转头向白芷说道:“姑奶,你是京师学府的大师姐,你以为此事如何?” 白芷说道:“皇上,学府的学子们正缺这类历练,此事再好不过。冯大人可将矿脉的资料给我,臣明日即可组织人员前去矿山。” 皇上点头:“如此,那就辛苦两位了。” 几人又谈论几句,稍稍做了部署。 皇帝说道:“昨天,八百里加急,大河已经修好。此河连通三江,贯穿南北西东,从此,南方再无旱涝之灾,各地物资也可以大批转运。冯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那冯博厚说道:“皇上,大河竣工,但微臣认为,至少还需要观察一两个月。如此大的工程,各处都还需要审查。” 皇帝点头,说道:“朕昨夜却在想,朕还想将大河继续向南延伸。如今,南瞻洲也是我恒昼的疆土,岂可厚此薄彼?” 这时,下边一位大人走出,说道:“皇上,臣以为,此事还需暂缓一缓。修建大河耗资巨大,国库恐有些吃力。其二,南方各地民众本受旱涝之灾,还需以救济灾民为先。” 而皇帝却是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一声冷哼:“严鸿轩,严大人!朕正想问你呢,朕都不知道你是如何赈的灾!银子都花出去了,这么长时间了,灾情却依然没解决!” 底下那位也只能苦笑,低头说道:“臣知罪。” 皇帝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此次旱涝之灾连年爆发,实属罕见,也不能全怪你。但是,花了那么多银子,灾情依然如此严峻,朕不得不怀疑那银子都去了哪儿了!” 那位严鸿轩大人也只能将头埋低,脖颈上都是一层细汗。 原先的那位冯博厚大人此时也上前禀道:“皇上,微臣也以为,向南延伸之事,还是要缓一缓。一来,南方灾情严重,不便组织人力。二来,南瞻洲还不太安定,叛军频频作乱。不宜举如此大的工程。” 皇帝说道:“可朕倒是觉得,开此大工程,反而可以缓解一下灾情嘛。灾民们去做工,便能吃上饭,这两年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那严鸿轩说道:“皇上明鉴。只是那些灾民却不会这样想。他们不会知道此乃朝廷为他们找的一条活路,只会以为,这是朝廷变相的严苛徭役。如今,南方诸地已经多有怨言。” 皇帝一声冷哼:“勤快的,做工自然有饭吃。那些懒惰的,饿死何妨!” 严鸿轩苦笑,却还是说道:“皇上有所不知,开凿人工河工程及其辛苦。更何况,那些底层的工头也没有皇上这般爱民之心,对灾民及其严苛,灾民累死的也不在少数。” 皇帝皱眉。严鸿轩此话有些顶撞之意了,但皇帝皱眉却不是因为这个。众所周知,当任皇帝威严无比,但却从不会再议事时因臣子的顶撞而动怒。 皇帝说道:“当真有此事?” 严鸿轩点头说道:“确实如此。皇上及臣下们想的是为灾民能吃上一口饭,但下层的工头想的,却是尽快将工程完成。灾民一无所有,自然当牛做畜,被拼命驱使。” 皇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那严鸿轩继续说道:“况且,今时也不同往日了。大河开工,那些富商都知道其中运输的便利,纷纷投资。但如果再向南延伸,恐怕,就没有多少富商愿意出钱出款了。” 皇帝说道:“朕明白了,两位爱卿都辛苦了,就依两位爱卿的意思吧。” “幸参幸爱卿。”皇帝忽然抬头喊道:“巴将军还没有平定南瞻洲的叛乱吗?即便大河暂时不再向南延伸,恒昼境内,也容不得叛乱!” 那位幸参大人上前禀告道:“皇上,巴邵将军向京中来过文书,叛军实在势大,并且狡猾无比。他们缩在海万山之后,狡兔三窟,巴邵将军请再多调遣一路援兵,一齐围剿。” “不行!”皇帝一口回绝:“区区叛军,乌合之众,十万大军还不够?让他剿,剿不灭叛军,就别回来了!” “这……”这位幸大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纳谏如流的皇帝怎么忽然就不讲理了。 那叛军据说有三十万之众,联合先前被恒昼灭掉的炎雨国余孽,声势浩大。虽说是乌合之众,但叛军之中未尝没有能打战的炎雨国将领。更何况,海万山山脉连绵,地势复杂,让十万大军一举剿灭三十万叛军,也太强人所难了。 皇帝没有说话,幸参也不敢抬头。 皇帝想了想,轻声叫白芷:“姑奶!” 白芷凑上前问道:“皇上,何事?” 皇帝轻声说道:“姑奶,我想趁大河完工,乘船去南方看看,你看如何?” 白芷都惊呆了,皇帝虽说也曾有过出京巡视的先例,但是这么多年了,皇帝离开皇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如今怎么想起南巡了? 白芷问道:“皇上想好了吗?” 只听皇帝轻声说道:“一来,朕想看看这人工大河修得如何,此事关系到我恒昼往后千百年的兴盛;二来,朕想亲眼看看南方的灾情;三来,朕想亲自到实地考察一下,探查民生,同时视察南方平叛事宜。” 白芷想了想,说道:“既然皇上想好了,臣定保得皇上龙体无恙。只是,此事重大,还需和诸位大人好好商议一下,多做准备。” 皇帝笑道:“姑奶支持就好,我与他们慢慢商议就是。” 皇帝回过头来,向下边的幸参说道:“幸爱卿,你转告巴将军,一月之后,如若不能平叛,便将有援军轻装从西方而来,三五月可至。不过,到那时,主帅之人还是不是他,就不好说了。” 幸参心中一惊,从西边来?还临战换帅? 一抬头,皇帝却已经略过此事,讨论下一桩事情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梦·御花园 皇宫,御花园。 一个小亭子内,高鸣坐在桌前,正端着一碗清茶。 皇帝的花园,自然很大。高鸣其实也是个贪玩的性子,顿时在园中四处逛了逛。 园中松柏气度庄严,却也不乏小桥流水,精致玲珑。高鸣的体力倒是没什么,不过回头一看,那小安子公公跟着他四处走,累得够呛。 高鸣走得快,有时候听见前边的流水声,心中兴奋,一闪身便已经到了小桥上了。而小安子还得在后边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才跟上。 高鸣看小安子累得连连擦汗,便找了个亭子坐下歇息一番。其实主要还是让小安子歇息一下。 高鸣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才把茶杯送到嘴边,却忽然隐约间似乎听见了有丝弦之声,叮咚悦耳。 高鸣凝神听了一阵,只觉得这曲乐如一只小雀,在枝叶间轻盈跳跃,十分美丽。 于是,高鸣便问小安子:“安公公,你有没有听见有琴声啊?” 小安子一愣,随后说道:“琴声?” 小安子仔细听了听,回答道:“高鸣大人,没有啊,什么也没听到啊。” 高鸣被他这么一打断,琴声确实又隐约起来。难道是自己的臆想? 高鸣凝神静听,那琴声却又渐渐显得清晰了,有如松针上的露珠滴落青石,又如汩汩泉水叮咚不绝。 高鸣站起身来:“不对,确实有琴声。” 高鸣不管小安子,径直在花园内寻找起来。 小安子在后面竖起耳朵听,低声自语道:“没有啊,哪有什么琴声啊。” 见高鸣转眼走得远了,急忙追上。 高鸣在园中兜兜转转,始终没有发现琴声的来处。 听着这琴声,完全感觉不出其声音来自哪个方向。动,则琴音隐约;静,则琴音渐渐清晰。但无论动静,都完全听不出琴声是从何方飘来的。 小安子在后面追得气喘:“高鸣大人,您在找琴声?但是,据奴才所知,这御花园中应该没有弹琴的人啊。” 高鸣茫然地看着周围的花花草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小安子,说道:“算了,去凉亭歇息一下吧。” 高鸣静坐在凉亭。这御花园内并没有想象中的来来往往的宫女,正好相反,基本看不到什么人。 周围很安静,能听见虫鸟清晰的唧唧啾啾的声音,不远处还有潺潺流水的声音。清脆的琴声仿佛来自另一个平行的世界,却混杂在这个世界的虫鸟流水之声中,完全地融合在一起,相得益彰。 空气中有清新的草木的芬芳,茶杯中也泛着清淡却袅袅不绝的茶香。高鸣静静饮茶,听着琴声,心神完全放松下来。 “大人静坐,奴才去替大人添一壶茶水。” 不知不觉,一壶茶竟然全让高鸣喝光了。 小安子的声音很轻。小安子看高鸣很享受这份宁静,便很知趣地将声音放低了。 小安子稍候片刻,见高鸣始终闭着眼,神情放松,没有言语,仿佛与周围的花木融为一体。于是,小安子轻轻地取走了茶壶,轻手轻脚地离去添茶。 初秋时分,还有夏天的气息没有完全消去。艳阳照在御花园中,更显得绿叶青翠亮丽。有轻风,缓缓地摇曳绿枝,绿枝如波浪传递一般摆动,轻风将绿意带到了凉亭中。 周围是艳阳加热的暖暖空气,凉亭中却清凉怡人。 不知何时,高鸣已经趴伏在桌面上睡着了。 琴声缥缈,仿佛一根无形的线,连接至天际,牵引到了梦境之中。 高鸣做了一个梦。 梦中,高鸣变成了山间的一块石头。一块,很普通的石头。 高鸣不知道自己在山间呆了多少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要继续在山间呆着,也不知道还会在山间呆多久。 他只是静静地呆着,他脑中完全没有想法。不,他根本没有脑子,他只是一块石头而已。 每天,他望着朝阳升起,又落下。春花绽放,又夜华凝霜。美丽吗?不知道。孤独吗?没想过。时光如此荏苒吗?没留意过。 不知道时光流逝了多久。有一天,有人上山了。他们带着凿子和稿子,这是来挖矿的人。 忽然,有人竟然在山间的石头中挖出了宝玉。所有人沸腾了。他们的欢呼声惊飞了飞鸟。 此后越来越多的人涌上山来,每天斧凿锄稿的叮咚声吵闹了整个宁静的山间。他们将一块一块的石头放进篓子里,带下了山。 不过,高鸣却始终静静躺在山中,没有人带他下山。 “看这块石头,里边肯定没有玉。”有人说道。 高鸣没有说话,他也说不了话,他也不想说话,他甚至没有想法。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朝阳升起又落下,人群上山又下山。 有一天,有一个独自一人的中年人却在高鸣面前驻足。 “我是一个雕塑家。”他说道:“你是一块非常好的材料。你不该默默无闻地躺在山间,你应该被高高地被供奉在高台上,接受所有人的朝拜。” 高鸣静静地由中年人带下了山。他不能说话,他不能动,甚至他没有丝毫想法。他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中年人取出精致的刀、凿、锤子,小心又仔细在他身上打磨。 中年人夜以继日地工作着,眼睛也越来越亮。 他越来越兴奋,忽然有一天,他露出惊疑的神色:“咦?” 小钉锤轻轻一锤,只听“哗啦”一声,中年人顿时惊愕半晌。 终于,中年人缓过神来,又是心痛、又是失望地说道:“原来你竟然是空心的。唉,罢了罢了。” 高鸣机缘巧合地再次回到了山上。这次,他成了一块山路上的垫脚石。他静静地躺在山路上,无数人从他身上踩过。 高鸣读不懂中年人的心痛与失望,他只是一块石头啊。但是,高鸣却记下了那张心痛、失望的脸。 高鸣静静地望着天上有云彩飘过,静静地望着有一双又一双脚板从他身上踩过。 他什么情感也没有,他只是一块石头啊。 这些年,山上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他不知道,因为他根本记不得以前是什么样子的。无数双脚板从他身上走过,他一双也没能记下来。他只是一块石头。 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能清晰记得中年人那张心痛、失望的脸。 山间有浓雾迷茫起来,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就连那张中年人的脸,也变得朦胧起来。 他到底只是一块石头而已。 拨开一层一层的迷雾,前面有一座竹屋。竹屋一半掩映在乳白的雾气中,隐隐约约。 高鸣赤着脚走在浓雾中,一边拨开浓雾,一边向前走去。石板的清凉顺着脚板传入,高鸣没有觉得坚硬的石板硌得脚生疼,反而特别喜欢这股清凉。 高鸣看见那浓雾中隐隐约约的竹屋,便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高鸣没有去一探究竟,他是个好奇的人,却又不是个那么好奇的人。 有隐隐约约的琴声从浓雾中传了过来,竹屋前似乎坐着一位正在抚琴的女子,也是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 高鸣坐在路边青石上,静静地听。 “你听出这琴声中讲述了些什么吗?”雾中那女子问道。 高鸣回答:“不知道。” “那你为何还听?”女子又问。 高鸣想也未想,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因为很好听啊。” 女子不再说话,只是听那琴声显得更灵动了。 高鸣坐在浓雾中的青石上,闭上了眼,仿佛睡着了。 黑暗中,有火焰“哔啵”的爆裂声。 高鸣穿着靴子,穿行在火焰中。 四周是倒塌烧毁的房屋,黑夜里火光冲天。世界是一片烧成黑色灰烬的废墟。周围唯一尚存的一片屋舍,还在燃烧,还在燃烧。 远近有女人与小孩的哭声。火光的黑暗里,有魔鬼的身影窜动。它们东奔西跑,发出魔鬼的桀笑。 高鸣的长靴踏在布满灰烬的地面上,缓缓地前进着。周围熊熊的火焰跳动着,热浪翻滚着。周围有人类尖利的叫声,魔鬼疯狂的笑声。 而高鸣,只是在哭声与笑声中缓缓行走,在熊熊火焰中缓缓穿行。他什么也没有做,没有去救人,没有去杀死魔鬼。他什么也没有做,也没人来打扰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边的。 只是,有一种悲伤从他心底滚滚而出,如那长河般奔涌向九天之上。他以为自己会有比那熊熊火焰更加旺盛的怒火,但是没有,完全没有。他有怒火,但在周围那翻滚着热浪的熊熊烈火面前,不过一簇小小的火苗。 但那悲伤,却如同黄河倒灌向九天漆黑的夜空之中。他心中想象自己化身为那广阔无边的天空,他从天空拍下一只巨大的巴掌,一巴掌将这火焰拍灭。 但是没有,没有。他只是默默穿行在火焰之中。他只能默默穿行在火焰之中。 甚至,他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 “高鸣大人?高鸣大人?您醒了?陛下来了。” 小安子轻轻地将高鸣唤醒。高鸣揉了揉眼睛,从桌面上抬起头来。凉亭外射来艳阳下刺眼的阳光。阳光下,御花园的花花草草翠绿而鲜亮。 ……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重要的梦。”回去的路上,高鸣向白芷说道。 “你梦见什么了?”白芷问高鸣。 “我记不得了。”高鸣答道。 白芷翻了个白眼。 …… 御花园,高鸣与白芷已经走了。 皇帝独自一人走到花园的一角。这里是青青的草地,草地上放置着一张琴桌,琴桌前有一位穿着宫装女子的背影。宫装款式很普通,但料子却是最为金贵的云锦绣。 女子此刻没有弹琴。皇帝走到女子的身后,女子也没有回头。 “如何?”皇帝问。 没人回答,空气静默了很长时间。日理万机的皇帝此刻却丝毫不显得着急,只静静地站在女子的身后。 过了好长时间,那女子才回答道:“皇上恕罪,一个人实在太过复杂,臣妾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皇帝轻轻地问道:“这次看得清楚吗?” 女子迟疑了一下,说道:“清楚。特别清楚,极其清楚。很难相信,竟然会这样清楚。” “哦?”皇帝问道:“那,皇后认为,此人如何?” “他……”女子又迟疑起来。 这位女子竟然是皇后,却完全看不出来皇后的样子。此刻皇后显得十分纠结:“他平凡朴素,却又骄傲淡漠;他细腻,又大气。他自信,又自卑。皇上恕罪,人实在太过复杂了。” “不过,此人最大的特点,大概是赤诚吧。赤诚到幼稚、天真。”女子补充道。 皇帝想了想,问道:“看来你这次真的看到了很多。那,你觉得此人能用吗?” 皇后答道:“能用。正如我先前所说,他心小而细腻,又心大到承载天地。能用,不过他却不一定有能力能为陛下所用。并且,也不一定就会是陛下这边的。” “我明白了。”皇帝在皇后面前从不称朕:“你说能用,那便用他。皇后啊,此人看似平凡,但我却感觉他有些独特之处。不要小看他啊。” “何况,”皇帝轻笑一声:“听你先前对他的描述,我感觉他与你还挺像的。已经到今天了,就不要再小看你自己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练与战 “看来,你那个皇帝兄台还真的把你当成兄弟了。”白芷骑在白马上,狭促地笑着向高鸣说道。 “有点意外哈。”高鸣坐在栗色的马上,傻了吧唧地挠了挠头:“他,可能只是随便客气客气。” 白芷说道:“客气客气用的着特意招你进宫闲聊天?你是觉得是皇帝太闲呢,还是你长得太帅啊?” “况且,我把你调作我的学府理事会执法队亲卫,结果他也要调你做特殊秘密侍卫,这不是和我抢人吗。” 高鸣说道:“哎呀,小师姐,想那么多干什么,可能就是我个人长得比较帅,我那皇帝兄台一天天地面对一大群苦大仇深一样的老大臣,实在辛苦,便招我过去闲聊一下,洗洗眼睛。” 白芷轻笑着摇头:“小师弟,你现在唯一的优点也失去了。实在是太令人痛心了,连你都没有自知之明了。照你这么说来,皇帝是因为你的容貌看上你了?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你成为准嫔妃?” 高鸣一脸惊恐地看着白芷:“小师姐,什么东西啊,你可别吓我啊,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很高大很洁白无瑕的。” 白芷笑眯眯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都说后宫佳丽三千,皇帝却只有一个皇后,一个嫔妃。更神奇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贵妃娘娘所出。你说,陛下是不是在等待着什么?比如,像你这样的可人儿?” 高鸣顿时后背一寒,这次是真的惊了。 “小师姐你别这样,我会有心里阴影的!” “其实这倒还是件好事。”白芷忽然认真说道。 高鸣一愣,问道:“嗯?什么好事?” 白芷说道:“皇帝的内廷侍卫是可以随意进出各处的。虽然你是个钦定的特殊的秘密侍卫,但想来腰牌的功效也是一样的。” 随后,白芷望向高鸣:“还记得你先前答应我的事情吗?你说要帮我查清楚一件事情的。” 高鸣点了点头:“啊,我记得。” 高鸣想了想,问白芷:“师姐,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实力太弱了。有没有快速提升实力的方法啊?” 白芷说道:“你不要急,水到渠成。快速提升功力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歪魔邪道,后患无穷。” “不过,”白芷笑道:“功力不能快速提升,但在功力之外的实力,却有办法提升。” 高鸣惊喜问道:“什么方法?” 白芷说道:“方法就是一个字,练。精髓却在另一个字,战!” “练?战?”高鸣还在琢磨。 “就先从骑马练起吧。”白芷一鞭子抽在高鸣的马上:“驾!” 高鸣一惊,慌忙稳住身形:“师姐,闹市纵马可是要处斩的啊啊~” 白芷很快从后边追上,笑道:“放心,这里不是闹市,一般这条路上都不会有人经过,专供跑马。驾!” 两人两骑飞奔而过。 …… 翌日早上,高鸣与白芷匆匆打马而来,在京师学府门前下了马,随后白芷便匆匆离去了。昨日与皇帝商议了一些事,白芷需要尽快安排下去。 高鸣独自一人在学府道上,想着白芷昨日所说的“练”与“战”,一时有些出神。 听白芷那意思,是鼓励自己多打架? 俺们可是好学生,规规矩矩地从来不打架。你说这,也不能随便逮着一个就打啊。 高鸣挠头。请问,怎样打架才能打得理直气壮呢? 正思虑间,忽然,只听得身后有女子问道:“高鸣大哥,快要上课了,你怎么在这儿发呆啊?” 高鸣回头,果然是闻若柔。 高鸣回答道:“呃,那个,忽然不知道该去上什么课了。” 闻若柔惊讶道:“怎么会?你的课表呢?丢了吗?” 高鸣苦笑道:“我就没有制定自己的课表。那会儿想的是,随便听听各个书苑的课,压根儿就没有规划自己的课程表。” 闻若柔略带责备地说道:“高鸣大哥,你怎能这样!我们身为学府的学子,就应当好好学习,你怎能如此随性?有多少人想进入学府而不可得,我们当珍惜眼下才是啊。” 高鸣正要答话,忽然,有一男子走上前来,插话道:“敢情这位就是免考进入学府的高才高鸣吧。” 这话说得像是赞扬高鸣,但结合其讥讽的表情与阴阳怪气的语气,讽刺之意毫无遮掩。 高鸣转头看去,这才发现,闻若柔身后竟然跟了好几个男学子,看其装束全都是礼苑的学子。 学府中虽说只有半天的课程,但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张。除了特别勤快习惯早起的学生,一般学子都是早晨一睁眼就得急急忙忙收拾出门,甚至带着课本一路小跑去上课。 而这几个,竟然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跟在闻若柔身后。 虽说当今风气不是那般保守,但也不会特别开放,男女学子的公舍相隔甚远。若说他们是说好早上一起走的,闻若柔何必与一群男同窗大老远相约一起去学斋?若说是路上偶然遇上的,那概率也忒低了。 高鸣就这么打眼一看,心中暗喜。 真是瞌睡了就送枕头啊。想打架的事儿,架就送上门来了。 “若柔师妹,这种人,你何必与他多言。他哪里知道考京师学府的不易,又哪里知道珍惜学府的机会?” 说话之人一身礼苑的制服工工整整,同样的制服,竟然让他穿出了高人一等的味道。腰间挂着玉佩,手上握着折扇,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帽子正中央额间镶嵌着一颗碧绿的翡翠。看起来像是哪位大富人家的公子,只是那一脸的趾高气扬,却演绎出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 闻若柔冷淡地说道:“江师兄,我也觉得考上京师学府确实简单。不过,对那些无才学的庸俗之辈,也确实是千难万难。马上就要上课了,师兄还不赶紧去学斋上课,珍惜眼下的机会?” 这一顿夹枪带棒,那人顿时神色尴尬,支吾起来:“那个,还有一些时间,不急,不急……” 另一人走上前来,却先向高鸣作礼:“高鸣师兄,师弟戚宏才,见过师兄。” 此人一身制服十分利索,干净整洁,脊背笔直,气度不凡。却同时又眼神温和,一脸谦逊。 高鸣上下打量了那戚宏才一眼,笑吟吟地抱拳为礼:“戚师兄,好说好说。” 这模样显得有些轻浮了,那戚宏才却丝毫不生气,反而恭敬地说道:“久闻高鸣师兄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高鸣也变得恭敬起来,略开玩笑地说道:“这位师兄莫不是在取笑我?” 此话看似是开戚宏才的玩笑,却其实是高鸣自嘲。 那戚宏才连忙道:“不敢不敢。” 高鸣说道:“快要上课了,戚师兄快快上课去吧,莫要耽误了。” 戚宏才也说道:“正是,高鸣师兄也赶紧上课去吧。闻师妹,我们走吧,莫要耽误了高鸣师兄上课。” 高鸣微微一笑:“没事儿,我还没想好上哪位夫子的课,耽误了也没关系,我不在意的。还是戚师兄先走吧,我与若柔妹子再说会儿话。” 那戚宏才笑道:“这个,师兄既然有话要说,但说便是。我在此等候,我与若柔师妹上同一门课,正好一起走。” 高鸣笑道:“我与若柔妹子叙旧,至少还需叙旧半个时辰,戚师兄也等得?” 戚宏才神色一僵,很快却又缓和过来:“师兄请便,师弟静候着便是。时间到了,师弟我自会离去。” 高鸣眼神中的笑意收敛起来,却依然盈盈一副笑脸,说道:“那好。若柔妹子,我们先去山下学府外边买个烧饼吃,边吃边聊,顺便散散步,谈谈心。” 闻若柔使劲拽了一把高鸣的袖子,说道:“高大哥,你别闹!真的快上课了!” 高鸣摇头晃脑地,一副无赖的模样:“没关系啊,我又不在意。反正也不知道该上什么课。” 闻若柔说道:“不行,我不能让师父失望,你也不许!既然你不知道上什么课,那往后就跟着我上课吧。我上什么课,你就上什么课。” 闻若柔说的师父,自然是唐隋了。 高鸣想了想,笑道:“好吧。” “快走,要上课了。”闻若柔一拉高鸣地袖子急匆匆地就要走,完全没看周围那些青年俊彦。 与戚宏才擦肩而过之时,高鸣眼角余光清晰地捕捉到戚宏才眼中那一抹呆滞,以及其中掩藏的那丝愤怒。 高鸣心中一乐,好玩好玩,这才是星际穿越者该干的事。 既然要打架,那就要好好琢磨琢磨,最好可持续发展,经常有架打。只有坚持下去,才能提升实力嘛,一次两次的根本不顶用。 而且,这种搞事情的感觉,真的很爽啊。 咦,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皮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学府日常?学府搞事 上学的时间转眼即过。很快地,明天又是小休。 这十来天以来,高鸣每天上午与闻若柔一道上课,下午与执法队一同训练,以及上岑教习的课。 当然,每次高鸣与闻若柔一道同行的时候,高鸣总感觉背后有道道尖利的目光不断切割着他的后背。 时间,是考验一个人心性的利器。短短十天,每天跟在闻若柔身后的才子们便慢慢散了。 没别的,他们只是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对此,闻若柔还悄悄地向高鸣道过谢。并且还承认,当初提议和高鸣一起上课,其实是有一点点私心的,还向高鸣致歉。高鸣表示完全不在意,反而还乐在其中。 高鸣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嗨,反正这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就像很久以前打游戏的时候一样,有点上瘾! 青年才俊们绝望地散去了。学府佳人无数,闻若柔只是凭着其娇柔的外表与爆炸性的性格,以及优异的天赋和悟性,深深戳中了一些人的心坎,在礼苑新生学子中颇为出名。但俗话说得好,何必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只有两人,始终“初心不改”。 一位,是那位“江师兄”。江师兄全民江修远,乃是大学士江明轩之子。大学士寒门出身,学富五车,唯一的遗憾就是年轻时家境贫寒,没有机会修行仙法。这不,老来得子,疼爱有加,自己的学问都放下了,一心培养儿子,把儿子送入了学府,并让儿子修行仙法,弥补自己此生的遗憾。 另一位,就是那戚宏才了。戚宏才不知哪里出身,平时穿着朴素,每天就是一身学府的制服。没有什么环佩叮当,但却比一般的寒门子弟更自信,那一身精气神,也颇为出众。脸上时刻挂着温和的笑容,对谁都是恭敬有礼,完全是一副谦谦君子。 若不是当时高鸣见他对闻若柔紧追不舍的话,高鸣也会这么认为的。 这两人始终跟着闻若柔团团转,但态度却截然不同。 江修远自然是时不时地对高鸣冷嘲热讽的。高鸣也不搭理他,每次他都是被闻若柔怼回去的。而高鸣每次看江修远气闷的样子,便偷偷地乐。甚至还被闻若柔发现了。 闻若柔还说道:“你就是故意的吧?下次我不帮你说话了。” 而等到下次江修远再次向高鸣哼哼唧唧的时候,高鸣还是不搭理。闻若柔果然不再帮高鸣说话。而那江修远似乎感觉这一次优势很大,乘胜追击,阴阳怪气地从各个角度讥讽高鸣。 高鸣就不搭理,也不反驳。终于,闻若柔自己忍无可忍了,狠狠地将江修远怼了回去。江修远都被怼懵了。 高鸣当着闻若柔的面,偷偷地大乐,成功赢得闻若柔一个白眼。 江修远“不忘初心”地跟着闻若柔,高鸣感觉,那似乎不完全是冲闻若柔来的,而是更多地是冲着高鸣来的。这是跟高鸣怄气呢。 而那戚宏才,高鸣可就有点看不清了。 按理说,闻若柔虽然漂亮,但也不是哪家大小姐。而学府中有才有貌,又是高官家的大小姐的,不计其数。并且学府中的学子们真的就是恒昼的才俊,谁会痴男到如此地步? 难道这真的就是传说中的真爱? 高鸣对戚宏才的痴心一直很疑惑。直到,今天,当明天就是小休休假的时候,高鸣才发现其中的玄妙。 上午下课之后,学子们欢呼着跑出课堂。 高鸣也与闻若柔一起走出课堂。闻若柔时不时恨恨地掐高鸣一把,高鸣只惊叫一声,随后却依然睡眼蓬松地打着呵欠,让闻若柔更是“恨铁不成钢”。 江修远在一旁道:“哼哼,花那么多心思进了学府还不好好学习,每天上课就是睡觉,还不如把机会让给别人呢。” 高鸣揉着眼睛,对着太阳张大了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闻若柔回头看向江修远,冷冷地说道:“高鸣大哥进学府不需要花什么心思,我也一样。不像某些人,自己没才学费尽心思才入学府,还以己度人丢人现眼!” 江修远日常性脸色涨红。 戚宏才走上前,温和地说道:“高鸣师兄想必昨晚没休息好吧,还是回寝休息一下吧。若柔师妹,今日你回王府吗?我送送你?” 闻若柔婉言谢绝:“不了。多谢戚师兄……” 高鸣却忽然回头抢话道:“哎,戚兄此言差矣。我昨晚休息得很好啊,只是格外爱好上课睡觉而已。我家若柔妹子,就不劳你送了。” 戚宏笑了笑,说道:“高鸣师兄的爱好,还真是……别致。” 高鸣笑道:“哎,低调!” “……”戚宏才笑道:“呃,高鸣师兄也是京城人,想必也是要回家的吧?” 高鸣笑得有些诡异:“对。” 戚宏才笑道:“那高鸣师兄赶紧回去吧,我们就不耽搁高鸣师兄了。” “你们?”高鸣笑着看着戚宏才:“哦,你是说你和旁边那位啊。去吧去吧,我和若柔妹子一起走就好。” 戚宏才笑道:“哦,是这样,戚某不是京城人,左右无事,就由我送若柔师妹一起走吧。高鸣师兄尽管回去,想必,家人还在等着你吧。” 高鸣疑问着看了戚宏才一小会,说道:“没事,我家人不会在意。” 戚宏才笑着说道:“高师兄放心,我定会将若柔师妹安全地送回去。我已经订好马车了。” “是吗?马车诶,戚师兄真是阔气啊!” 高鸣笑得越发有趣起来:“戚师兄知道若柔妹子住在哪里?” 戚宏才一愣,说道:“呃,略知一点。”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种事,还能略知一点?” 戚宏才笑着答道:“偶然听说过。” “偶然听说。”高鸣点着头,“偶然”两个字格外重。 高鸣凑上去问道:“在哪里?” 戚宏才轻声问道:“可是在信亲王府?” 高鸣忽然退了回去,拉了闻若柔就要走:“若柔妹子今天跟我回去,和我一起住。” 说完,回头问戚宏才:“戚师兄要送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戚宏才说话忽然有些打结,脸色微微发白。 高鸣轻声问道:“戚师兄可曾偶然听说过我住哪里?” 听得加重的“偶然”二字,戚宏才不知不觉地手上握拳,干笑着回答道:“不曾。” 高鸣温和地教训道:“情报工作,不做全面怎么行呢。” 高鸣将手在嘴边做喇叭状,“悄悄话”道:“我也住王府!” 戚宏才僵硬地点了点头。 高鸣拉着闻若柔转身离去,挥了挥手,也不回头:“走了哈。哎,戚师兄,你订的马车在哪?反正你也用不上了,给我们罢,不用白不用!” …… 看着高鸣二人离去的背影,江修远向戚宏才气愤愤地说道:“戚师兄,你看那小子那嘚瑟样儿,咱迟早得找机会教训他一顿!” 戚宏才僵硬地向江修远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江修远在后边喊道:“诶,戚师兄,别走啊,你倒是给句话呀。” …… 学府门口,高鸣指着前边一辆马车,向闻若柔说道:“若柔妹子,那就是那位戚师兄的马车了,你可以自己坐车回去?” 闻若柔好奇问道:“你不回王府吗?我都有点想念绿罗姐姐了。你不回去吗?” 高鸣笑道:“我每天都回去的。不过,我下午有训练,晚上才回去。你先回吧。” 闻若柔惊讶道:“那你刚才……” 高鸣笑道:“我骗他的。” 随后,高鸣惊讶地问道:“你不会喜欢他吧?那可不好意思了,我真不知道……” 闻若柔脸色一红,掐了高鸣一把:“说什么呢?我烦都烦死了。我就是奇怪,你们先前不是见面还彬彬有礼地吗?刚才怎么……” 高鸣看了看闻若柔,笑道:“若柔啊,他不是冲你来的,他是冲王府来的。” 闻若柔一愣,想了想,随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恶,原来是想踩着我往上爬呢!” 高鸣笑着问闻若柔:“我揍他没问题吧?” 闻若柔恨恨说道:“你替我打死他!” 高鸣顿时笑道:“好勒!既然你发话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师姐说,增进实力的精髓是‘战’,我正愁着没架打呢!” 两人相视一眼,大笑。 笑罢,闻若柔问道:“你说,他怎么不去找白芷姐姐啊?” 高鸣轻笑道:“他倒是敢呐!” 闻若柔笑道:“说得也是。” 高鸣说道:“他也不是非找信王府的不可,只要是从别的哪位特品大人府中出来的,都是他的目标。” “咦~恶心。”闻若柔表示极度嫌弃。 闻若柔忽然说道:“这么说来,戚宏才是冲着前程来的,而江修远是奔着你来的,原来,我是一个真粉丝也没有啊?” 闻若柔两手一摊,稍稍有些失望。 高鸣轻笑道:“先前多少人,还不是你烦人家,人当然走了。” 闻若柔说道:“这不是剩下了两个嘛,我以为至少有一个是痴心的。” 高鸣笑了笑:“行了,快走吧,说不定今天绿罗亲自下厨了。” 唉,学府多才俊,却也同样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高奉先与程将军 中午吃过饭,高鸣在宿舍稍作休息,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出门去训练。这训练,同时也是上岑天韵教习的课程。 高鸣来到院子北面,叫上程平一起。 两人一道出门向外走去。 “程兄,指点指点我呗?”高鸣试探道。 “动真格的?”程平问道。 “那哪成!指点,当然是喂拳了。”高鸣说道。 程平没好气地说道:“那你倒是什么时候请若柔姑娘吃饭呢?恩?若柔姑娘难不成天天临时有事?” 高鸣一拍大腿,说道:“哎呦,我正想问你呢!若柔姑娘前些日子天天被一群公子哥围着,你既然稀罕人姑娘,你怎么不看好呢?” 程平转头瞪着高鸣:“不是你先前说,先不要在若柔姑娘面前晃,惹得她反感吗?” 高鸣一愣,点头说道:“啊,对!我是这么说的。所以我这不是,替你将他们都赶走了嘛。” 程平怀疑地看向高鸣:“确有此事?” 高鸣说道:“那可不,我这忠肝义胆的,为了兄弟两肋插刀,替兄弟赶走几只苍蝇,我还能到处张扬不成?所以,我就悄悄地替你将他们都赶走了。” 程平看着高鸣,砸吧了下嘴:“我怎么有些不太信呢?” 高鸣一脸痛心:“天地良心!我高鸣忠肝义胆,日月可鉴!算了算了,程兄不信就不信吧,我本来也不求程兄知道,信不信又有何妨呢?” 程平皱眉:“这么高尚?” 高鸣摆手:“别说了,啊!我不在乎!” 临行前,高鸣看了看西边紧闭的大门,问程平:“今天怎么没见到栾兄?” 程平没好气地说道:“人家当然回去陪美人去了,哪像我啊。” 程平一脸地惆怅感慨,还时不时抬了抬眼皮瞥了高鸣一眼。 “切!还是怀疑我。”高鸣扭头:“不相信我啊,拉倒!” …… 下午,课毕。 高鸣与程平并肩走着。 高鸣问程平:“回家不?” 程平说道:“废话,家里不舒服得多!” 高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点了点程平:“你看,就因为你的贪图享受,才让你的情敌有了可乘之机。” 程平莫名其妙:“我怎么了我?” 巧了,正好前边一群人从学府外归来。 高鸣打眼一过,可不就是先前追着闻若柔不放,后来又渐渐绝望而放手的青年俊彦们。 他们怎么会凑在一起,还一副相谈见欢的样子? 这就要问领头的那人了。 高鸣远远地看着那领头的人,江修远。 那些人显然是刚刚喝过酒回来的,高鸣甚至看见,江修远从脸上一直红到了脖子。 高鸣笑眯眯地上前去打招呼:“哟,各位才子们,找着新的佳人了吗?” 瞧瞧,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人打招呼的时候说的话吗? 众人先是神色一僵,随后一个个咬牙切齿。 江修远看了高鸣一眼,先是一愣,随后一脸兴奋地扭头向身后众人说道:“啊哈!看看,我们刚才商量什么来着?不用等明天了,今天小菜就自个送上门来了!” 高鸣笑着说道:“哟,各位喝酒连个大菜都吃不起?不至于吧,这位江少爷可是大学士家的公子。” 江修远看着高鸣,呵呵地笑了起来。 “高鸣,你不是带若柔姑娘回去了吗?” 高鸣说道:“啊对,我下午学府有事,这不,又赶紧回来了吗。我这还不是怕你们这群苍蝇老围着若柔妹子嘛,我当然要保护好她了。你说对不对啊,程兄?” 程平还没答话,这江修远却是真喝醉了,大笑。 “少来!兄弟们,咱忍了这小子这么长时间,不管怎么说,先把这小子废了!至于若柔姑娘嘛,咱几个再自由竞争!” 这时,程平走上前,看向高鸣,问道:“你还真没骗我啊?” 高鸣一抱胳膊:“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忠肝义胆高奉先!” 程平一皱眉:“奉先是谁?” 高鸣说道:“没读书啊?奉先,奉献为先!为兄弟两肋插刀的那个。” 高鸣看程平还有一脑门子疑问,不耐烦地打断他,指了指江修远那些人,说道:“喏,刚才他们可说了啊,先把我给料理了,就没人看着若柔姑娘了,他们可就自由竞争了。” 程平“啐”了一口:“自由竞争个屁!” 指骨关节“噼里啪啦”地一阵响。程平扭了扭脖子 ,便向那些人走去。 看程平气势汹汹地走来,对面一群喝得脸红脖子粗的醉汉哈哈大笑:“哟嚯,这又是哪根葱?” 程平一言不发,举起拳头就砸…… 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全场一片“哎呦”的痛呼惨叫。 学府执法队的巡查匆匆赶来:“不许动!都干什么呢?” 程平抬起头,冷漠地环视了列位执法队员一圈。 “啊,原来是程副队,散了散了。” …… 江修远怒吼:“高鸣,你个卑鄙小人,有本事别叫帮手!” 高鸣莫名其妙:“我叫帮手?叫帮手怎么了,你们几个人?我这边几个人?” 江修远咬牙道:“有种的,一对一,单挑啊!” “单挑?”高鸣指了指程平:“我刚才可没动手啊,是他一个单挑你们一群的。” 那边一群人顿时又是羞愧又是尴尬。 只听江修远涨着脸说道:“高鸣,你敢不敢不找帮手,和我们几个一对一单挑?” 这下,江修远脸上脖子上的红色,一直红到领子下边去了。 高鸣缩了缩脖子,扫视众人一圈:“你们要和我一对一单挑?” 那边一个接一个地应和道:“没错!” “就是如此!” “敢是不敢?” “挑个屁!”程平一副要冲上前的样子。 众人顿时吓得纷纷向后一缩。 高鸣赶紧拉住程平:“哥,息怒,息怒,给他们一次机会!” 高鸣向那群人说道:“行呀,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射苑演武场,我给各位每人一次机会,各位尽管轮流上。就你们这些花花架子,说苍蝇都是抬举你们。苍蝇还会嗡嗡两声呢,你们呀,也就会在地上哎呦哎呦地打滚。” 高鸣身子斜侧了四十五度,头微微向天,完全将程平先前气自己的那副模样照搬了过来。 果然,对面受不了这样高等级的嘲讽技能,纷纷怒气冲冲地嚷嚷道:“太特么狂妄了!” “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一片嚷嚷声中,高鸣冷冷地说道:“见证人我看就不必了吧,也免得各位在六大苑面前出丑。” “呸!不可能!到时候,六大苑所有人都要到场,我要让学府所有人都看看,猪头是怎么形成的!” “对,把六大苑所有人都叫上,也省得这小子耍诡计,让这小子在所有人面前出个大丑!” “咦哟,这么狠心啊!”高鸣摆摆手,转身与程平离去:“随你们的便吧。” 背后,顶着灼烧的目光,两人走出学府。 一出学府,程平就紧盯着高鸣不放。 高鸣赶紧拉远了距离,警惕地问程平:“你干什么?我要回王府的,我不好那口!” 程平的目光丝毫不收敛:“你是故意的是吧?” 高鸣一脸懵逼的样子:“啊?什么故意的?故意什么了?哦,你说我故意送若柔姑娘回去是吧?哎呀小事情,小姑娘家家的我不放心嘛。” “装,接着装!”程平冷冷地看着高鸣:“哼,忠肝义胆奉献为先,好啊!” 程平扭头走了。 高鸣在后边喊道:“喂,一起走啊?” 程平头也没回:“你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回去过?” 高鸣静静地看着程平骑上马飞驰而去的背影,笑了笑。还是露馅了啊。 镇国将军程平,又不是傻子。 程平离开学府,却并未回府。出了门之后转头,直接向皇宫奔去。 夜色渐起,皇帝在偏殿书房喝茶,身子斜倚着,手中一本折子还挺厚。 宫女掌上了灯,又安静地退下了。 皇帝才看了个前言,一个小太监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轻声说道:“陛下,镇国将军来了。” 皇帝翻了一页,说道:“叫他进来吧。” 不多时,程平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合上折子,摆手说道:“镇国将军,起来吧。” “谢陛下!” 程平起身,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镇国将军,这个词,程平好久都没听过了。家里将军府中的祠堂内倒是有这几个字,但自程平知事起,程平就再也不曾迈入过祠堂一步。 程平就是练武,然后在外边打架。 家人在祠堂拜祭先祖的时候,程平不去。程平自己一个人和两只鹦鹉一起,程平练武,鹦鹉们自己闲聊。实在被叫得急了,程平就跑出去。 将军府的高墙,困不住他。 听说以前的恒昼军神程大将军,使得一手点钢枪,战场之上所向无敌。程平也有一杆点钢枪,不过不是原来那杆,程大将军的枪与程大将军一起,落在妖族战场,再也回不来了。 程平这杆枪是一杆新的,按照记载专门打造,与程大将军那一杆一模一样。 但是,还要更重一些。程平,要比程大将军更强。因为,程大将军死了,战死了,他败了。 程平的枪已经练得很圆熟了。只是,他有时候也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比起程大将军来孰强孰弱,因为,没有机会比试了。从一出生起,他就没见识过程大将军的枪法。 有时候,在梦中,他与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程大将军比武。他将程大将军打败了,他静静地看着他,说道:“看,我赢了。你的败仗,也会由我来打赢。” 他好像看见程大将军向他点了点头。但他还没看清程大将军的面貌,还没有听过他的声音,梦便已经醒了。 他的那杆点钢枪,只在将军府的院子里舞过。他能翻出将军府的高墙,枪却出不去。他用拳脚打遍整座京城,却越打越迷茫。 本该鹰击长空,却所在鸡窝里啄小虫子。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那个梦,好长时间没做了,已经渐渐变得模糊了。 皇宫内金灿灿的,好耀眼。 陛下的眼睛像星辰一样亮。 “朕对你不闻不问,你不会怪朕吧?” “不敢。微臣心中只有皇恩,岂有怨心。” “朕想让你帮朕做些事情。” “肝脑涂地!” 周围好亮,眼睛好晕啊。 恍惚间,程平好像又想起了儿时的梦。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决斗决斗 第二日,学府休假,学府射苑演武场却围了一大群人。看制服,六大学苑的人都有。 “今日,请各位师兄师姐做个见证,我等与高鸣师兄决斗,一对一单挑,武器符篆道法不限,除了重伤致残致死,其余一概不管。有劳宁师兄和任师姐多照应着点。” 说着,江修远向两位高阶的师兄师姐做了个礼。 那两位师兄师姐微笑着一点头。 江修远又向在场所有人团团一揖:“感谢各位师兄师姐百忙之中前来作个见证。” 众人笑着喊道:“没事,我们就爱凑这个热闹!” “新生之中,难得会主持什么活动,更难得的是还会有决斗,有趣有趣,定然要看!” 众人纷纷攘攘。 那江修远向四面抱拳:“好,感谢各位,那我也话不多说了,这便开始吧。” 江修远向高鸣说道:“高鸣师兄,请上场吧。” 高鸣淡然笑道:“好的师弟,你可别让我久等。” 呵!你谁啊你,就师弟了?同级的恭称你一声师兄,你还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江修远气得脸上肌肉一抖一抖的。 围观众人中也有些微词。不过却也影响不大。年轻人嘛,又是在天下第一学府,狂的人多了去了。 高鸣径直背了玄铁尺走上场去,不管这些,甚至还伸了伸懒腰,压了压腿。 江修远狠狠地地瞪了高鸣的身影一眼,却还是收敛了目光,一脸云淡风轻地向身边的人问道:“戚师兄,你先请?” 江修远和其他人酒席上谈妥之后,又去将戚宏才也叫上,戚宏才欣然同意,今日一道前来。 而此次事件的源头人物闻若柔却并没有来,她甚至还不知情。她此刻正在翠风台拨弄琵琶,绿罗趴在桌椅上听,时不时还拿起一瓣水果,要么塞进自己嘴里,要么塞进闻若柔嘴里。小金蹲坐在树荫底下,一脸的惬意。 只有高鸣,却还要在学府里打生打死。不过,看高鸣压腿地样子,呃,很顽皮。 戚宏才收回看向高鸣的目光,转头向江修远说道:“江兄先上无妨。” 高鸣在台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却将他们的话清晰地听在耳里,顿时心中冷笑。搞得好像请客吃饭似的,还谦让开了。是谁给你们的自信? 其实,就是他自己给的啊,一个走后门的,任谁逮着都敢咬一口…… 江修远说道:“戚师兄,我怕,我一上场,各位可就没机会了。一会儿他被我揍成了猪头,可就起不来了。” 戚宏才笑道:“师弟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想,诸位也都是这样想的吧?” 众位参与决斗者一齐笑着应是。 江修远笑道:“好,那,师弟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江修远走上场,看着高鸣,手握折扇双手一揖:“请!” 高鸣“嘭”地一声,将玄铁尺立在地面,卷着袖子向前两步,说道:“来吧。” 江修远皱眉:“你不用武器?” 高鸣笑道:“你不用武器?” 江修远折扇一展:“这便是我的武器!” 高鸣伸手向怀里一探,再伸出手来时,手上多了一支短笛。 高鸣说道:“这便是我的武器。” 这支短笛,先前大姐白兰曾经看过,并非一般的竹笛。其材质似木非木,内里莹莹如紫玉,既有木之韧,又有钢之坚。吹奏起来,笛腔高速震动,妖气乖张,穿云破土,牵魂荡魄。 这支短笛,自己不能发挥它的全部威能,但想来,光凭它的坚韧,用作短兵切磋也是绰绰有余的。 江修远扫了那竹笛一眼,说道:“我可先提醒你,我这把折扇可不是一般的折扇。” 高鸣说道:“我这支竹笛,也不是一般的竹笛。” 江修远点了点头:“好,出招吧。” 高鸣微微一笑:“您请。” 江修远走上前。 高鸣也缓步上前,凝神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还有三步远的距离时,江修远忽然跃步起腿,脚尖绷直了如同长蛇吐信般向前弹出。 高鸣时刻盯着江修远,自然立即反应过来。 高鸣以左手轻轻一拨,将江修远的脚拨开。还未来得及还击,江修远脚落地的同时,折扇已经当头先下砸去。 高鸣再以竹笛向侧面一拨。 与折扇接触的瞬间,高鸣立刻感觉到了,这折扇果然不一般。这折扇竟然异常沉重,想来,那竹面之内应当包裹了特别沉重的异铁。 折扇被拨开,却只听“啪”地一声,扇面展开,扇面带着疾风自下而上向高鸣面庞斜抹削而来。 高鸣竹笛挑着折扇的一条边向上一掀。 折扇向上一翻,却同时上边收回到下边,折扇如短刀一般毫无停顿地向高鸣直刺而来。 折扇在脖子间逼迫着,高鸣脚下一步步急退。 江修远步步紧逼,手伸直了出去向高鸣紧追不放。 高鸣竹笛抽出空来,将紧逼而来的折扇拨开。 握折扇的手腕又是一转,折扇再次展开,折扇薄薄的尖展成一面刀刃,向高鸣脖子间抹去。 高鸣仰身躲避的同时,手中短笛运起截劲,点在扇面,将折扇向上点去。 整个扇面一下子被掀开。 但扇面才被掀开,下边当胸一拳已经打来。 这折扇一收一展,已经将高鸣的视线挡住了。这一拳打来得十分突然,高鸣虽然本能地有感觉到自己胸前门户的空挡,但当高鸣真真切切发现这一拳时,却依然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觉。 高鸣只能将左手垫在胸前,硬接下这一拳。 这一道直拳是冲着高鸣的檀中穴来的。高鸣先前感觉到自己胸前的空挡,不仅将左手回护在胸前,脚下腰身也做了准备,立即带动身体微微斜移了一点,错开檀中穴。 这一拳砸在高鸣的胸口。拳劲透过手掌,直达胸腔。 高鸣被震得胸口一闷,不由轻咳一声,脚步一退。 江修远被掀开的折扇一收,上步追击,一支竹笛却已经先于他的折扇攻向他的喉间。 江修远只能右手收回,折扇“啪”地一声打在高鸣的竹笛上。一将竹笛撇开,那折扇立即向高鸣伸出的右手上的曲泽穴打去。 他舍去直击高鸣身躯要害的位置,却取近先向高鸣手臂上的穴位打去。这样的打法和思路,高鸣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禁有些意外。 但这正是高鸣此次搞事情的目的所在。高鸣与人交手的次数也不少了,甚至生死搏命上次也经历过一次。但高鸣终究还是个新人,经验阅历更是远远不够。当初,与绿罗说要进入学府的时候,最大的目的就是与人交流。 如今,虽说目前的情景与方式是当初完全想不到的,但至少目的还是达到了。 这一次,我高鸣,不耍诈,不玩花样,甚至可以约束自己不使用特别的手段,也要和你们刚一次正面。 场上,两道身影你来我往纠缠在一起。时不时便能听到扇面收展的“嘭嘭”声,还有折扇和竹笛碰撞的“啪啪”声。 两人折扇和竹笛相交,各自抬腿就踹。 两人纷纷各自被踹在胯间,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哇!整条胳膊都麻了!”高鸣甩着胳膊,龇牙咧嘴地说道。 刚才胳膊被打到了穴位,顿时又是酸疼又是酥麻,一时半会怕是用不上力,动不了了。高鸣不断催动真气在胳膊经脉间流过梳理,这才渐渐缓解。 但高鸣丹田之中就没什么真气。高鸣每日炼得的灵气刚一入体,就被蒸腾得一干二净。 一开始,高鸣还以为是自己的资质不行,留不住灵气。去问了唐隋,唐隋说仙道联盟的那套功法就那样。灵力并没有消失溜走,正相反,反而全部被关在了身体里,淬入了身体的血肉筋骨之中,融入经脉之中了。 还真是,高鸣催动体内真气流转时,确实有种真气泓浓的感觉。光凭自己才一年的粗浅武道真气,是绝对到不了这样的地步的。 高鸣耸了耸左边肩膀,看着对面的江修远,说道:“来呀,继续。你已经点住我一条胳膊了,再接再厉!” 江修远皱眉,却并没有向前。 江修远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在模仿我?” 高鸣惊愕,说道:“模仿你?我模仿你干什么?你那扇子玩得跟花儿似的,我可模仿不了。” 高鸣说得不错,江修远的功夫可不是什么自个瞎琢磨出来的王八拳,而是实实在在的真功夫。招式套路有板有眼,折扇一收一合之间,你眼神再好,注意力再集中,他也能给你打散,干扰你的注意力。而后续招数又变化无穷,极为高明。 这等功夫,必定是有高人指点的。 不像高鸣,就学了唐隋的那套无敌的基础功夫。说什么,那套基础功夫大成之后,就可以一通百通,其他功夫一学就会。但真打起来,你还是不如人家的精粹功夫。 所以,江修远也没说错,高鸣确实是在模仿他。不能模仿扇子,身法步法手法打法还是可以模仿的嘛。 当然,高鸣是肯定不会承认的,要不然以后还有谁会陪他玩儿? 江修远侧身而立,右手平举,伸出折扇来,直指高鸣。 高鸣微微一笑。 江修远却忽然摇了摇头:“不对,你在偷学我的打穴功夫!” 第一百六十八章 摊牌了,下一个! 江修远是大学士的公子。虽然大学士老来得子,江修远被从小娇惯得傲气冲天,让人觉得有些傻。但人也不是真傻子。 当下,江修远看着高鸣,说道:“先前你有不少机会打我的空挡,你却没有打。” 高鸣一愣:“是吗?” 江修远皱眉:“别装傻!” 高鸣呵呵笑着说道:“那,可能是我一时没有发现吧。或者是,我怕那是个陷阱?” 江修远一声冷哼:“你在偷师,偷学我的打穴功夫!” 高鸣不屑一笑:“偷师你?就你那漏洞百出的打穴功夫,你还好意思说呀!” 高鸣眼皮微抬,眼角斜睨着,让江修远顿时火起。 江修远怒道:“漏洞百出?狗眼不识金镶玉!我这打穴功夫可是师承游尧真人,乃是天下第一等的打穴功夫,你竟然说漏洞百出?真是可笑!” 高鸣笑嘻嘻地说道:“那也得看看使功夫的人是什么货色呀。” “你……”江修远怒气冲天。 高鸣稍稍收敛了刻意的嘲讽表情,轻笑着说道:“你确实学了第一等的打穴功夫,但是,想来你没和几个人交过手吧?” 江修远阴沉着脸静静地看着他。 高鸣说道:“我交手的经历也很少,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功夫。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了你的问题。” “你确实学了第一等的打穴功夫,但是,正因为如此,你太依赖打穴功夫了。你的眼里,总是盯着我全身的穴位。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强迫症,你一出手就想打我的穴道。” “你难道不知道,打到就是赚、蚊子再小也是肉的道理吗?非得打我的穴道?这样刻意的进攻,简直就是幼稚。所以我才说,你漏洞百出啊。” 高鸣真气运转间,胳膊已经缓解了很多了。 高鸣抬起胳膊来,说道:“你刚才确实说得很对,我就是故意没打你的破绽。我第一次碰见你这样的对手,可舍不得这么快就将你打跑了。” “并且,我这胳膊也是故意让你点的,我是真想试试被打到是个什么滋味。” “还真是不好受啊,明明是有防备来的。”高鸣扭了扭胳膊,摇着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江修远听得暴怒不已:“你是在拿我喂招?” 高鸣笑道:“不错,正是如此。” 我摊牌了,怎么着吧! 江修远咬牙切齿。 高鸣暗自防备着,等着他怒气冲冲地冲上前来。 却见江修远深吸一口气,反手一收折扇,向高鸣抱拳作了一礼:“多谢高鸣师兄指点。不过,今日之辱,来日我必将讨回!” 说罢,江修远转身就走。 高鸣顿时愕然。 这货这么能忍?还谢我指点?这货还有这样的心胸? 高鸣在后边喊道:“哎,兄弟,你上哪去?不打啦?” 只见江修远的背影抬起右手,折扇轻轻地挥了挥:“累了,不打了,下次吧。” 下次?高鸣嘴角微微一笑,好嘞,有下次就行! 下边有人迎向江修远,问道:“江师兄,您怎么下来了?我们刚才看你优势挺大啊,您揍他啊!” 江修远一言不发,拱了拱手。又向那两位坐镇的师兄师姐作礼致意,随后沉着脸拨开人群,径自离去了。 高鸣笑眯眯地看向其他人:“下一个谁上啊?” …… 场外,程平饶有趣味地看着高鸣。 半年前,这小子还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自己半招便能将他放到。当时感觉这小子完全没什么资质呀。 没想到,自从这小子变成小白脸之后,竟然仿佛焕发出了新生,进步如此之快。 这恐怕不是资质可以说得过去的,也不是闷着头苦练就能成的。这必然是不断思考,不断琢磨,不断积累才有如此进步的。 如今看这水平,这小子恐怕能接下自己一招两招的了。再想揍他,恐怕使上个三招…… 太阳愈发明媚,一扫清秋的凉意。 场中打得热烈,场外围观者议论欢呼喝彩,也嚷嚷得热烈。 “轰”地一声,一人摔落在地。 “喝啊!”高鸣高高扬起拳头,作势要追打上去。 地上那人“啊”地惊吓一声,赶忙双手护住头,语无伦次地连连喊道:“别,别……” 高鸣止步笑了笑,说道:“滚下去吧。” 高鸣昂着头,懒洋洋地说道:“下一个!” 场外有人议论着:“喝,这高鸣竟然又赢了!他不是托关系进来混日子镀金的吗?” 另一人说道:“谁说不是呢。怎么会有这样的实力?” 又有人道:“莫非是只能打,文化课一窍不通?过不了考试?” 有人应和道:“哎,还真有可能。说不定大字一个不识,手指头都不会数呢。” 旁人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有理有理!” 场上,高鸣双手叉腰,傲然地说道:“别告诉我,你们就是这样的实力?” 接着,高鸣带着不敢置信地问道:“就你们这样的,也能考上京师学府?” 这话说得明显就是刻意讥讽了,京师学府的考试又不是考打架的! 高鸣极度失望的说道:“唉,还以为有几把刷子呢。不是我说你们,也忒菜了。我身为京师学府的学子,都替你们感到丢人!” 玛格蛋的,这个走后门进来的!说这种话,还死死地揪住京师学府学子这层关系不放,也忒气人了! 一边几个灰头土脸的家伙围着戚宏才,几个人都上过场了,然后都被揍了。就戚宏才还没上场。 几个人顿时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戚师兄,快上场吧,就靠您了!” “那小子太嚣张了!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太气人了。” “他个走后门进来的,竟然还敢嘲笑我们这些考进来的,真是太恶心了!” “您可一定要狠狠地揍他一顿,捍卫我们的尊严,守护我们的荣耀啊!” “江修远那小子竟然跑了,啐!真是看错他了。戚师兄,如今,可就全靠您了啊!” 戚宏才淡然一笑,说道:“几位师兄莫慌,戚某在此,还容不得此等小人放肆!跳梁小丑而已,且让他再嘤嘤狂吠片刻。” 几人齐齐向戚宏才抱拳作礼:“戚师兄高义,还是戚师兄靠得住啊!” 戚宏才抱拳回礼:“诸位,好说。看戚某这便上去,戳破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好!”众人齐齐喝彩。 戚宏才前襟一撩,走上场去。 高鸣笑着迎上前去,抱拳道:“哟,戚师兄,您还会打架呢?” 戚宏才淡然一笑:“我如何不会?” 高鸣笑道:“打架这种事,都是大老爷们干的事,您这,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吧?” 戚宏才笑容一僵,却也不发火,反而笑道:“要说我们学府之中,首个闻名于学府的小白脸,可是非高鸣师兄莫属了吧?” 高鸣笑着说道:“今天我家若柔妹子没来,要不然你说这话,不会失了风度?” 戚宏才也笑着说道:“可她今天就是没来。” 高鸣点了点头:“好,好!你这也算是摊牌了是吧?” 戚宏才说道:“随你怎么说,我反正是早就想揍你了。” 高鸣冷哼道:“还挺直白。不过,你现在笑得可真恶心啊。” 戚宏才笑容依旧:“彼此彼此,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一样。”高鸣收回了笑脸:“别特么废话了,来吧。” 戚宏才脸上始终挂着令人心烦的微笑,一步步向前。其步伐虚浮,一点也不像个练家子。但看他完全肆无忌惮,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实在令人费解。 高鸣握住玄铁尺,隔着远远地巨尺贴地横扫,扫起一大片沙尘。砂石飞溅着向戚宏才洒去。 戚宏才慌忙回避,却是令人惊讶地双袖掩面背转过身去。 高鸣顿时惊愕。这算什么反应?真是个文弱的书生?那还来打什么? 高鸣皱眉盯着戚宏才。 只见戚宏才甩着衣袖拍打着衣裳。高鸣刚才那一扫弄得他全身是土。 “高鸣师兄还真是不客气啊。” “少特么废话,出招!” 高鸣很不待见他,非常不待见他,看他这模样就感到极其心烦。 戚宏才拍了身上的尘土,抬眼看了高鸣一眼,脸上还是那副让人心烦的笑。 只见戚宏才伸出双手,双手高举着仰头向天。 随后,只听戚宏才拉长了音调高喊一声:“请上仙!” “啪”一下,跪了下来,虔诚地就地一拜。 高鸣吓一大跳,莫名其妙地拜我干嘛? 手上的玄铁尺紧了紧,横在身前。 不,他不是拜高鸣。 只见那戚宏才的头扣在沙地上,忽然,一股庞大的灵力凭空生出。 灵力盘旋着扩散而出。灵力如风,刮得沙地上的浮沙飞舞。无数浮沙向外扩散,渐渐露出被压实的地面。演武场的沙地中,现出一个以戚宏才为中心的大凹坑。 无数沙尘无端地向外扑散,围观众人议论纷纷。 “怎……怎么会?灵力外放,灵气外显!” “这是……上舍等级?” “不,不止,这是筑基中阶实力,开光融合之境!” 那坐镇的宁师兄和任师姐互视一眼,眼神中有些惊讶,也有些……忧虑。 场外,程平皱眉看着那戚宏才周身飞扬的灵力,拳头不知不觉间攥紧了。 这种气息,太熟悉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狂暴浪潮 狂风般的灵力席卷着飞沙,飞沙摩刮着地面嚓嚓作响。 浩瀚的灵力如大海的巨浪一般汹涌。扬起的漫天沙尘将明媚的天空遮掩得昏黄。 谁也想不到,一场新生之间的对决,会出现如此浩大的声势。 不,准确地说,这完全是由一个新生造成的。 此时,那人的头还扣在地上。汹涌的灵力就如同从他体内放出来的妖魔鬼怪,在四周的空间内任意张牙舞爪。 高鸣眼神凝重地将玄铁尺挡在身前,露出眼睛来打量着忽然爆发了的戚宏才。 戚宏才缓缓抬起头来,他扣头扣得十分虔诚,额头上磕出了一抹红。但更醒目的,却是他那泛着红光的眼睛。 周身涌动的灵力渐渐平息。戚宏才脸上温润的微笑已经消失了,完全变得了阴森恐怖的桀笑。 戚宏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高鸣,说道:“就是你小子,是那小子的目标?” 声音通过戚宏才的喉咙震动发出,却又混杂了一股冷森森的杂音。高鸣感觉,就像是听见两个人在同时说话。 高鸣没有回应,戚宏才却又说了:“那小子说,要留你一条狗命。那老子能有什么好处?” 那戚宏才忽然怒了,恶狠狠地盯着高鸣,左右打量。 “嗯,细皮嫩肉的。”戚宏才伸出舌头,在嘴唇周围舔了一圈:“只说留你一条狗命,放放血也没什么关系吧?哈哈哈哈!” 戚宏才自顾自地大笑起来,嘴唇咧得很大,露出一口白牙。 “咳咳。那个,我说一下啊,决斗的时候,轻伤没什么关系,致死致残不行。” 这说话的,是那位坐镇的宁师兄。 宁师兄这一声咳嗽,顿时把戚宏才惊醒。这当口,可不止他与高鸣两人。好多人都看着呢。 戚宏才霍然一惊,左右环视,顿时面庞微微有些发抖。 戚宏才忽然收敛了气势,径自一人嘴中轻声嘀咕起来:“你小子,在这种地方把我叫出来干啥?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是故意的,还是想找死啊?” “混球!你脑子坏了是吧?把你脑子吃了可好?” 那戚宏才低着头,原地烦躁地打着转,有些恨恨地咬牙切齿。 高鸣静静地看着戚宏才,手中的握着玄铁尺的尺柄无意识地紧了紧。刚才那股灵力好强啊。这可真是…… 令人兴奋啊! 高鸣吐出一口气,舒缓一下心中的兴奋,气血真元在体内奔涌,随着情绪一同高涨。 高鸣向那低头原地打转的戚宏才喊道:“喂,怪物,还打不打啊?” 高鸣也感觉到了,如今的戚宏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高鸣干脆叫他怪物,这似乎激怒到了戚宏才。 戚宏才抬起头来,入目的是高鸣那兴奋而咧开的一口白牙和那飞扬的笑脸。 戚宏才咬牙低声哼道:“小子!” 空中的空气一阵荡漾,戚宏才的身影忽然消失了,倏然滑过数丈距离,向高鸣扑来。 “来得好!” 高鸣玄铁尺在腰后蓄了力,随后腰身一旋,玄铁尺横扫,迎向迎面而来的戚宏才。 戚宏才忽然身子一低,从玄铁尺下方躲过。 一般人会直接止步后撤或者直接跃起前扑。后撤的自不必说,攻击已经被打断了,只能周旋着再找机会。而跃起前扑的,也并不高明。虽然看似很帅,但在空中是无处借力的,同时,整个身子都暴露在高鸣的视野中。 而戚宏才低身躲过,玄铁尺从他的上方横扫而过,相当于为他打了掩护,遮挡住了高鸣自己的视线。虽然高鸣能够大致感应到他前冲的位置,但毕竟看不真切。 戚宏才低身躲避时,速度却丝毫不减,如一艘巨船破开海浪,黄沙如水一般向两边排挤飞溅。 高鸣横扫落空,巨尺无法这么快收回,只能脚下发力,一跃而起,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带着玄铁尺躲避开。 但如此一来,高鸣便失了先机。 脚下刚一落地,戚宏才已经近身贴近,攻击连绵而来。 高鸣转身背对着戚宏才,将玄铁尺背在身后,这一招“夸娥背山”,出自“伏魔金刚尺”的落败之招。 当下,只听得“叮叮当当”响声不绝,却是戚宏才一击接着一击拍打在玄铁尺上。 玄铁尺如一面长盾一般护住了高鸣,但戚宏才掌风之中带着的阴寒之气,却仿佛透过玄铁尺打向高鸣的后背。 这股寒意完全不同于玄铁尺的寒意,玄铁尺是一种透彻的清凉,而这股寒意却是一种蚀骨的阴寒。 高鸣心中惊讶。玄铁尺功效特殊,任何灵气真气透过玄铁尺都要大打折扣,那戚宏才的阴寒之力竟然能透过玄铁尺打入自己体内,向胸前渗透、肆虐。 而戚宏才却更是心惊。对面这小子看起来毫无修为,竟然能抵挡自己这么多记寒阴掌力还毫无损伤。 高鸣一边催动体内真元加速运转,化开后背透体而来的阴寒;一边小心防守好,静候时机。 终于,戚宏才攻击慢下来了。 高鸣抓住时机,拧腰发力,玄铁尺反击砸出。 但毕竟是被压制之下的反击,没能发挥出完全的威势。 戚宏才轻松侧身躲开。看高鸣撤开了玄铁尺就宛如打开中门一般,戚宏才立即向中门抢进。 却见高鸣左手一伸,一支竹笛迎面戳来。 戚宏才只能再次闪开。 高鸣的玄铁尺已经趁机带着展开的威势杀来。巨尺威势无匹,尺影连绵不绝,疾风还在尺身之后,快而刚猛。 高鸣施展着玄铁尺向戚宏才连绵不绝地攻去,如疯如狂。 戚宏才被连绵的巨尺影子笼罩着,连连后退。 高鸣自然步步紧逼。 戚宏才手无寸铁,被玄铁尺紧逼得甚是憋屈。 终于,心中的怒火爆发出来,戚宏才一声大吼:“你放肆!” 澎湃的灵力随着怒气一起爆发出来。灵力带动起飓风,将场中吹得沙尘四起。 高鸣不为所动,眼中盯死了戚宏才,铁尺狂猛,攻击不断。 “放肆,放肆,放肆,放肆!”戚宏才怒吼连连。区区一个炼气初阶的小辈,将他逼得如此狼狈,他几时受过这样的气! 高鸣巨尺挥舞得爽快,他哪里管这么些?只见那套伏魔金刚尺一股脑施展出去,当真是酣畅淋漓。 什么?战略性节省体力?不存在的。就是干!就是刚猛!就是挥尺,就是爽! 一直挥尺一直爽! “流沙缚!”戚宏才狂暴怒吼,周身爆发的灵力却仿佛冷静了下来,不再狂暴,而是十分有规约地向外展开。 地面上的黄沙忽然动了,似乎受到某种召唤,在脚下流动。 脚下所踏之处,黄沙如旋涡一般在流动。演武场的沙场一时间变得如同沼泽一般,仿佛身体都要陷下去。但薄薄的一层黄沙之下,却又是紧固的的实地,完全陷不下去。只是,必须小心地稳住重心,才能保持身形不倒。 沙尘如同沼泽中的泥龙,它们一条一条跃起,勾住高鸣的脚面。高鸣的双脚被束缚,每走一步都仿佛在泥地里跋涉,脚上仿佛被糊了万斤重的黄泥。 高鸣疯魔般的尺法被迫停下了。 戚宏才双手撑在地面,抬起头来向高鸣“嘿嘿”一笑。 “沙蟒绞!” 高鸣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灵力的活动。有灵力在流窜,它们就在自己的脚下汇集,仿佛凝聚成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真元向脚下狂涌而去,膝盖与脚踝相合。 “喝!”高鸣一声大喝,脚下如同爆炸一般,流沙的束缚被震飞,高鸣高高跃起,第一次跳得这样高。 而紧随其后的,一只沙尘大手从地面伸出,跟在高鸣脚下追出。 人尚在半空,高鸣的玄铁尺自上而下向脚下拍落。 巨尺重重砸在沙尘大手上,凝聚的沙尘被拍碎飞溅,其中蕴含的灵力被击溃消散。 戚宏才一脸惊异,似乎完全想不到这样的结果。 看高鸣安然落地,戚宏才牙关一咬,体内灵力如开闸的洪水向外喷涌。 “沙瀑!” 周围的沙尘全部向这边归拢,如潮水般向中间聚拢而来。沙潮之后,只留下光秃秃的被压实的实地。 沙尘聚拢起来,如同海啸般高高跃起,从四面八方向高鸣围扑而去。 场边,坐镇的那位任师姐霍然立起,急切地喊道:“宁师兄!” 那位宁师兄也第一时间起身,却喊住任师姐:“别急,再看看情况。” 场中,沙尘的海啸却并没有直接向高鸣扑去。它们越涨越高,并且开始盘旋。它们越转越快,形成一道沙尘龙卷。它们威势越来越大,它们将高鸣围在里边,它们还在蓄力。 任师姐有些焦急了:“宁师兄,这不行了,必须出手了……” 宁师兄却冷静地出声安慰那任师姐:“任师姐,别急,这次决斗,想来就是那位师弟策划的。你以为他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为了什么?” 任师姐迟疑地问道:“宁师兄的意思是?” 宁师兄说道:“既然他想历练、战斗、成长,那眼下,不正是个好机会?” “可是,我怕他……”任师姐有些担忧地看一眼场中。 宁师兄说道:“没事,既然想要历练,想要成长,吃些苦受点伤也是正常。再等一等,即便他不能突围,以我们的实力,也一定能够在他重伤之前将他救出来。” 任师姐闻言,轻吐一口气,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章 仙家 “沙瀑,沙龙绞!”戚宏才的灵力不断地宣泄而出,沙尘龙卷愈发急速地旋转起来,如同一位腰肢纤细、左右摇摆的舞娘。 场外围观众人看得呆了,原本火热的气氛一时间忽然变得鸦雀无声,只听见场中飞沙走石传出的巨大的“哗哗”声。 沙尘龙卷飞速盘旋着,速度快到了极致,便开始缩小,气势汹汹地向中间的高鸣绞杀而去。 场边的任师姐已经左手提起腰间的长剑,右手已经搭在剑柄之上。 沙尘龙卷愈发地缩小起来。 忽然,一道声音从流转的沙墙内透了出来,如雷霆般盖过了万般杂音,响彻全场。 “绞你爹!你瀑个屁瀑!” “轰隆”一声,流动的沙墙被砸出了个口子。沙尘龙卷的腰身上被破开一个大洞。虽然很快又被飞速转动的流沙盖合住,但在在此之前便已经有一道身影急速窜出。 那身影犹如一道劲弩射出的穿墙利箭,射破了沙墙,又速度丝毫不减地从破裂的洞口射出。身影裹挟着沙土,身后还有无数细沙如轻烟一般跟着从沙尘龙卷中带出,如一道淡墨飞速地向戚宏才射去。 场边任师姐看了,大松一口气。转头看一眼宁师兄,两人相视一笑。 高鸣在沙尘龙卷合拢绞杀之前强行破开沙尘冲出。但玄铁尺的遮挡范围终究有限,无数急速飞旋的细沙如一支支飞射的细箭,在高鸣的身上划出无数道伤口。握尺的双手,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脸上、肩上、胳膊上、腿上、后背上,无数道伤口破开皮肉,鲜血一珠珠渗出,将衣服染得血红。高鸣忽然有些后悔,当初就应该将那件黄皮蛇软甲穿上。 但此时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了。顾不得在意全身伤口的疼痛,高鸣眼中只有那气势滔天的戚宏才。 玄铁尺在空中飞速旋转着,带着呼啸的风声向戚宏才射去。 戚宏才的手向下张开,地面上的沙尘向戚宏才的手掌间汇聚。巨尺旋转着逼向面门,戚宏才手向上一撩,带起沙尘如喷泉一般砸在巨尺上。 玄铁尺被重重一砸,向上掀飞。 而这时,巨尺的影子下,一道人影立了起来,一把拽住即将掀飞的玄铁尺,一声爆喝,向下狠狠砸去。 戚宏才眼中凶芒爆射,双掌五指张开,衣袖如灌满了狂风疯狂鼓动。 也是一声爆喝,戚宏才双掌重重先前拍出。 沙尘龙卷没有灵力的维持,已经自行解体。漫天的沙尘正“簌簌”地向下洒落。 却听得“轰”的一声巨响,还带着玄铁的嗡鸣声,一道身影倒射而回,砸入漫天洒落的沙尘之中。 沙尘“簌簌”地落下,如隆冬的鹅毛飞雪,将高鸣的身躯淹没。 “呼~呃!呼~”戚宏才如抽风机一般深深地喘着气。 “呵呵,哈哈哈哈!”戚宏才大笑起来。 “老夫果然还是不太习惯用这些法术。还是肉搏来的更痛快些。” 戚宏才用那怪异的声音囔囔自语道。 “就是这身体,也太过脆弱了。” 戚宏才张开手掌,只见手掌上血次呼啦的,手掌已经完全稀烂了。就是胳膊上,也有如地震撕开的大地,鲜血从被震裂的裂口中流出,一下子便将衣袖染得血红。 戚宏才深深一闻手上的血腥气,伸出舌头深情地一舔。 “呸,呸呸!”戚宏才恶心地皱眉。 “这味觉也不好使。”戚宏才不满地嘟囔道,“多么新鲜的鲜血啊,真是可惜了。” “小子,老夫今日出这么大力,你若不能补偿老夫,老夫就拿你作为补偿!” 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你想得倒是美。我看你敢!” 戚宏才从沉醉中醒来,抬头一看,那位宁师兄正一步一步走来。 宁师兄身后,任师姐从沙尘堆里将高鸣扒拉出来,小心地抹开高鸣脸上、眼睛上、口鼻间的沙尘。高鸣此刻浑身是土,口中喷出的鲜血都被沙尘糊住了。 任师姐也顾不得这些了,亲手为高鸣稍微擦拭一番,轻声问道:“师弟,你怎么样?” 高鸣紧紧眯着的眼睛睁开,看着这位师姐,笑着说道:“是嘉嘉师姐吧?真想不到在这看见你。多谢你了。” 任师姐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高鸣师弟,你还记得我啊?” 高鸣笑道:“当然记得,师姐这么漂亮,简直一见难忘。” 任师姐笑道:“不是一直记恨着我吧?” 高鸣说道:“怎么会呢。不怪师姐,是我自己的问题。” 这位任师姐,是乐苑的师姐,在当初学府六大苑招生时曾与高鸣有过一面之缘。当时高鸣第一时间选择了漂亮师姐最多的乐苑,这位任嘉嘉师姐当时正参与乐苑的招生。 当然,高鸣被乐苑负责招生的大师姐婉言谢绝了。高鸣被拒绝之前,曾有幸聆听过这位任嘉嘉师姐用笛子演奏过一曲,当时听得真可谓是,肝肠寸断、血气淤胸、欲仙欲死啊…… 任嘉嘉轻笑道:“师弟倒是豁朗。你这般心性倒真是少见。” 如果,高鸣刚才所说都是发自肺腑的话。这世上虚伪的人太多了,嘴上说着漂亮话,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 不过,诶,巧了,高鸣说话做事,只要不是特别情况,那都是发自肺腑至真至诚的。 高鸣笑道:“师姐过奖了。” 任嘉嘉问道:“师弟现在感觉如何?有无大碍?” 高鸣说道:“没什么事,就是被震了一下,胸口发闷,喉咙发甜。” 任嘉嘉说道:“估计你被震破了心肺血脉,我带你去游长老哪里去看看。” 高鸣止道:“不急,我先调息一番,还有点小事还没处理。” 说着,高鸣咧开尘土满布的嘴唇,露出一个亮白牙齿的笑脸。 任嘉嘉看着高鸣,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那我一会儿再带你去。你别耽误太久了。” 高鸣点头,感激道:“多谢嘉嘉师姐相救。” 任嘉嘉笑了笑,说道:“救你的可不是我,是你宁师兄挡着那妖怪呢。” 说着,转头向宁师兄看去。 “妖怪?”高鸣诧异,也转头向那边看去。 那宁师兄已经走到戚宏才的身前,直视着戚宏才,说道:“老妖怪,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戚宏才扫视一眼周围的人群,回过头来看向宁师兄,恶狠狠地说道:“一群凡夫俗子,几个炼气士,两个刚刚踏入筑基境的小毛孩,就敢威胁老夫?” 宁师兄冷笑:“一个不会道法的妖怪,还敢大放厥词?” 戚宏才话语一塞,眯着眼冷冷地看着宁师兄,一脸警惕。 宁师兄淡然说道:“你可知道,这是京师学府?” 戚宏才微微一颤,却嘴硬道:“那又如何?这小子是学府的学子,老夫是他的仙家!” 宁师兄冷笑道:“一个老妖怪,也敢自称仙家!你这样的老妖,若是在学府之外的恒昼地界被发现,早死八百回了。” 戚宏才大怒,却又忌惮着这宁师兄,不敢狂妄。 戚宏才硬着脖子说道:“这小子是学府正儿八经的学子!” 宁师兄淡然道:“我知道。我且问你,你刚才说,要他补偿你什么?” 戚宏才眼神有些慌乱,却死鸭子嘴硬地说道:“这是我和他的事,是仙家和弟子的事,与你无关!” 宁师兄一声冷哼:“不论此人如何,无论他是否有错,但他终究是我学府的学子,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况且,我乃是学府执法队人员,有权约束学子的逾越行径,自然也能管得了他的仙家!” 戚宏才后退了一部,被宁师兄的气势完全压倒。 宁师兄冷冷地看着戚宏才,说道:“滚吧。下次小心着点,再敢放肆,拔了你的魂!” 那戚宏才大松一口气。 忽然,却有一个人影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嗯?内舍无敌? “哼哼哈哈,老妖怪,你胆儿真肥啊!”程平一手提起戚宏才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一手盖在戚宏才的天灵盖上,掌心有真气吞吐。眼睛死死地盯着戚宏才,似乎要看穿他的肉体,看到灵魂里去。 程平恨恨地咬牙切齿,戚宏才此刻却是心中惊骇。 戚宏才先前光注意那宁师兄去了,宁师兄已入筑基之境,气势太强,戚宏才不得不全神注意着他。却完全没注意到,怎么会有个人绕到了自己的身后了。 感应此人的真元,竟然是个武道高手,且尚未以武入道,还未能炼化出道基,尚未能踏入筑基之境。 更令戚宏才惊骇的是,自己是一直防备着宁师兄的,灵力一直处在活跃状态。而被此人一抓之后,顿时感觉灵力仿佛也被掐住脖颈。 如流动的水流一下子被掐住了管子,所有灵力运转带来的威势神力瞬间消弭无踪。身体一阵无力,又变回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但此刻戚宏才的身体里可不是那个文弱书生戚宏才! 老妖自成妖以来,已经习惯了有妖力的威猛,早已经忘记了当初没有妖力时孱弱的样子。如今第一次尝到这种妖力失效的感觉,如何不让他惊恐。 戚宏才挣扎着,脚下乱蹬。双手去掰扯掐在脖子间的那只手,那手却像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 戚宏才嘶哑着喊道:“你若是杀了我,他也得死!他是学府的学子,你就是杀人凶手,你杀的是学府学子!” 宁师兄也赶忙上前劝道:“程师弟,不,程副队,你不要冲动。这人不是妖怪,是我们学府的师弟。” 程平冷声说道:“我知道,是有妖怪上了他的身!” 宁师兄解释道:“不,不是的,这是北方萨满的手段,他体内的不是什么野妖,是他的仙家。恒昼境内容不得一切妖怪,但对这些如萨满这般手段的,我们学府还是容得下的。” 程平冷冷地道:“宁队长,不是随随便便请个妖怪上身的就叫萨满的。” 宁师兄犹豫了一下:“这……” 程平接着冷冷地道:“这就是个妖怪而已,算哪门子萨满。哼,仙家,打着仙家的幌子害人的妖怪而已!” 宁师兄想了想,说道:“我对萨满没太多了解,分辨不出。不过,此人终究还是我学府的师弟,最少也还是一条人命,程副队可千万不能冲动啊。” 程平沉默了一会,说道:“宁师兄有办法先暂且将它制住吗?不能让它跑了!” 宁师兄说道:“我有封神符篆一套,可以封住它,它跑不了。” 程平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宁师兄了。” 于是,宁师兄乃以封神符篆将那戚宏才团团封住。戚宏才当即不在挣扎,昏死过去。 程平随手一抛,将戚宏才抛在地上。 宁师兄叹一口气,说道:“去找游尧长老吧,他这条小命,还得游尧长老能救回。” 程平冷漠地说道:“死了活该他!” 身后,高鸣盘坐着稍作调息,平息了体内的气息。 任嘉嘉说道:“正好,一起去游尧长老那里去看看吧。” 高鸣起身,环顾四周,周围围观众人一个还没走,一个个都望着场上的发展。谁曾想到,一个新生间的决斗,还能出这样的波折? 高鸣脸上笑容展露。 趁着众人还没走,高鸣赶紧作了一个四方揖,高声说道:“各位师兄师姐,首先感谢各位前来见证我与,啊,这些什么玩意儿的比试,咳咳,相信大家也都见证到了,这些个什么考进学府来的,眼睛长到头顶上了,却其实没什么本事。” 话刚说完,任嘉嘉一拉高鸣:“高鸣师弟!你说什么呢?” 高鸣看着怒气冲冲的嘉嘉师姐,谄笑着说道:“嘉嘉师姐,我没说你。” 任嘉嘉恨恨地盯着他,眼睛都要冒出火来:“没说我?我就是考进来的!” 这学府中,除了高鸣,还有谁不是考进来的? 围观众人一下炸开了锅,纷纷愤怒地声讨高鸣。 “这小子,狂妄!” “一派胡言!” “瞎说什么呢!” 围众嚷嚷不休。 高鸣咳嗽一声,说道:“呐,我可没瞎说啊,你们都看到了,今天找我决斗的那几个,一个个都被我按在地上摩擦。我说他们菜,有错吗?” 却悄悄地私下向任师姐说道:“嘉嘉师姐,我可没说你啊,你人漂亮本事强,我刚才说的都是之前那几个和我决斗的废物。” 场外围观众人却只听见了高鸣先前那话,此时早已经怒气高涨了。 “你这是以偏概全。” “高鸣小儿,可敢与我一决胜负!” 场中,任嘉嘉看了看周围的群情激奋,回头看向高鸣,低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高鸣笑而不语,却反身去招呼程平:“程兄,帮兄弟一个小忙可好?” 程平冷淡地说道:“不好!” 高鸣赖着脸上前:“别这么无情嘛。来来来,替兄弟将这个挂起来。” “这什么?”程平好奇地接过,一展开,嗬,是一副对联。 只见上联写道:拳打学府无能挡。 下联乃是:脚踏六苑莫敢担。 还有一横批:内舍无敌! “哼哼,呵呵!”程平嘴角咧着,牙齿咬着,半边脸庞微微抽搐着。 你看,程平笑得多开心啊! 高鸣也是笑得也是一脸的灿烂。 程平转过头来看着他:“我也是内舍修为,要不,咱两过过手?” 高鸣一拍程平:“程兄,兄弟!别闹!咱两谁跟谁啊,你凑这热闹干什么。” 程平悠然说道:“要不然,某些人还以为我们学府无人、六苑无人呢!” 高鸣笑着轻声说道:“怎么会没人呢!我家若柔妹子就在礼苑嘛。” 程平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你少拿若柔姑娘忽悠我。上次说请若柔姑娘一块儿吃饭,这都多长时间了?人呢?” 高鸣奚着脸说道:“你看,你着什么急嘛。我这不是正找机会吗。” 程平摇头:“我已经不信你了。” 高鸣叹一口气,说道:“你这,何必呢,都一个院子的,你非得搁这掺和。” 程平平静地说道:“没什么,看你不爽的样子,我就很爽。” 高鸣一时间欲言又止,顿时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这样,”高鸣与程平谈判,“明天一早你在学府门口等着,我一准带着若柔姑娘来。到时候我替你说说好话。” 程平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不过呢,大师姐也可能一起来,你小心着点。”高鸣补充道。 程平点了点头:“看你这次好像还挺诚恳,行,就信你一次。” 高鸣说道:“那你得指点我功夫。” 高鸣指着对联的横批,说道:“我要赢,我要真正做到内舍无敌!” 程平一笑:“可以!” 高鸣伸出一掌:“击掌为约!” “啪!”狼狈之约就此确立。 “呼啦啦”,对联高高挂起,在空中迎风招展。 围观众人轰然爆炸了,不断有人涌上场内,指着高鸣大喊:“高鸣小儿,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高鸣小儿,过来一决胜负!” “高鸣小儿,来和爷爷打一场,怂的是孙子!” 高鸣淡笑着回转身,向那些人极其敷衍地随意抱了下拳:“众位师兄师姐,我刚才可是和那妖怪经历过一场血战啊,身上还带着伤呢。几位,莫不是想趁人之危不成?” “那你说怎么办!” “别以为放过厥词就这么跑了就行了!” 高鸣微微一笑:“下次休假,还是此地,诸位,看我如何调教你们!” “放肆!” “狂妄!” 场间一片沸腾。 唯有高鸣,在心中暗笑。 “哈哈哈哈!”那笑声无声,却仿佛响彻天际。 所谓打架可持续化,太简单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御苑,丹院和器院 “游尧长老在御苑吗?”几人一行,带着死狗一般的戚宏才走在学府的标志性石板路上。高鸣不认识游尧真人,更不知道游尧住在何处了,便随着那两位师兄师姐走。看这道路,应当是向御苑而去的。 任嘉嘉回答道:“游尧长老在御苑后边的丹院,在山上。” 任嘉嘉向上边指了指。 宁师兄也说道:“穿过这御苑,再往上走,有一座丹院和一座器院。说起来,六大苑就属御苑占地最大。” 任嘉嘉接话道:“这也没办法,御苑之中研究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仅需要仓库堆放物资,还需要安排专门的场地,很多东西也不适合放在下边。游尧长老喜欢安静,也一定要放上边。” 宁师兄笑着接话道:“咱也不敢让他放这下边吧?游尧长老是出了名的痴迷研究还不怕死,什么丹药也敢弄弄试试。那丹院中有时炸炉炸得轰隆响,可别让他哪天把这个学府都给炸飞了。” 任嘉嘉笑道:“你可小心着点,可别让他听见了。” 宁师兄笑了笑:“没事,他又不在意这些。我从来都不去打搅他,他犯不着和我生气。” 任嘉嘉指了指两个伤员,苦笑着说道:“咱这不是去打搅他了吗?” “呃,这个……”宁师兄左右看了看高鸣和戚宏才,叹了口气:“高鸣师弟还好些,让温师兄出手也不无不可。但是那位戚师弟,恐怕非得游尧长老亲自出手不可了。” 高鸣好奇地问道:“游尧长老很凶吗?” 宁师兄苦笑道:“他不是凶,他就是那种,就是那种很典型的怪人。学府两大怪人,游尧长老,尹源长老。尹源长老还好一点,游尧长老,是真的那种,和你多说一句话他都感觉是浪费时间的那种。” 任嘉嘉也一脸苦笑地说道:“高鸣师弟,一会,你见到他就明白了。” 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是吗?很怪吗?我觉得还好啊。” 众人回头,顿时惊喜:“大师姐!” 高鸣看见白芷,心中也是不明缘由地有些欣喜。 唯有程平,浑身僵硬。想躲,又不敢躲。想尽量缩着身子藏一藏吧,身板又是在太过显眼。只能心中祈祷:没注意到我,没注意到我…… 呵呵,怎么可能。 白芷转头看向程平:“小平儿,别害怕嘛,我又不欺负你。” 程平点头诺诺:“是是是,师姐说得是。” 白芷和蔼地说道:“你看,你现在也是学府的师弟了,以后出去了,师姐会罩着你的。” 程平弯腰感激道:“多谢师姐,多谢师姐。” 高鸣看着瞬间变成小鸡儿一般的程平,心中那个暗爽啊。 高鸣问白芷:“小师姐,你怎么来了?” 白芷看着高鸣,轻笑道:“还不是某人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我这些天正忙得团团转,偏偏有些人还不安分。” 高鸣讪讪地笑了笑。 白芷说道:“过来,给我看看你的伤。” 高鸣老老实实地走过去,伸出胳膊。 白芷把了脉,探了内息,抬头问道:“你们现在是去找游尧长老?” 众人点头应是。 白芷又回身观察了下戚宏才,转眸瞥了程平一眼,说道:“走吧,我和你们一起去。” 几人跟在白芷身后,一同向丹院走去。 走入御苑深处,只听见前边竟然有“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学府中可以切磋,但是必须先向理事会申请,在执法队的监管下公开切磋,因此挑的场合也都是射苑演武场。演武场宽阔,即便几场切磋决斗同时进行也绰绰有余。 但是,学府严禁私斗! 高鸣当下脸色微变,问道:“出什么事了?要不要过去去看看?” 这时,宁师兄笑了笑,说道:“别紧张,没事,御苑就这样。” 高鸣顿时疑惑了。御苑就这样?比射苑还好斗? 待走得近了,转过一角,才看见打斗的双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见空地处竟然有几个机关人,身上装备着各种武器嗡嗡运转着。机关人挥舞着各种的武器,或刀或锤,相互攻伐。还有学子跟在后边观察,不断做着记录。 宁师兄笑着解释道:“一到休假啊,御苑之内到处都能看见,有测试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的。听说有些好的主意还被朝廷采纳了。不过啊,大多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白白浪费材料、浪费物资。” 高鸣心中又是惊异又是感慨,当下与宁师兄说道:“师兄此言差矣,没有那些耗费的材料物资,又怎能研发出有用于朝廷的好东西呢?” 这个社会阶段的人恐怕还没理解到,科技兴国啊! 宁师兄点了点头,说道:“师弟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有一次看过御苑耗费物资的统计,真的是替我们恒昼感到心疼啊。师弟你别见笑,师兄我是从乡野之地来的,穷怕了。看着那大把大把的银子就这么没了,实在心疼。” 这位宁师兄心胸坦荡,高鸣顿时心生好感。 高鸣笑道:“怎么会,我看了估计也会心疼。但是想来上边的大人们是有取舍的。” 这时,前边的白芷忽然回头笑道:“御苑的物资,是我批的。” 宁师兄忽然迅速接话道:“大师姐高瞻远瞩,师姐圣明!” 这接话速度之快,高鸣简直瞠目结舌。 这位师兄的形象,顿时在高鸣心中大为改观…… 宁师兄却丝毫没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反而一脸崇拜地看着大师姐。高鸣感觉自己似乎又看到了第二个二皇子…… 其实还是高鸣在学府中与白芷共处的时间少了,慢慢地他就会发现,学府中到处都是这样的“二皇子”,其中还尤数执法队最风气最盛。 话说,有人曾说,所谓学府执法队,就是一群貌似有组织有纪律,却其实组织纪律性并不严谨,以白芷大师姐为中央核心,听大师姐指挥,紧紧团结在大师姐周围的半武装机构…… 穿过御苑,顺着御苑后面的道路向上,前方的道路从两边分开。左边通向丹院,右边通向器院。 走到路口,白芷忽然向高鸣说道:“你那枚地黄生息丹,就是出自游尧长老之手。” 高鸣心中一动,问道:“那,那件黄蛇皮软甲呢?” 白芷指了指右边:“出自尹源长老之手。” 高鸣感慨道:“那可得好好感谢一下两位长老呢。” 白芷却说道:“无所谓,等你遇见他两的时候再说吧。” 众人一行向左边的丹院而去。 上下俯仰眺望,这一层应该就是学府的最高处了。再往上,就没有路了。 高鸣忽然想起自己先前随便瞎逛的时候,曾逛到御苑后边,有一条小路向上去的,只是没有专门修整过。好像,就在另一边的一个方向,也不知通向哪里去的。或许,可以通向山顶,看日出日落? 随着弯曲的山体曲线走过一小段路径,前边有 一处内凹的大平台,坐落着一座院落群。院落内错落着好几座大房子,每间屋舍都以坚固山石垒砌而成,高大而宽阔。若不是外形还是屋舍模样,还以为是在修城墙呢。 院落没什么院墙和大门,只在山路边有一块大牌子,写着“丹院”二字。 遥遥向里边望,只见有两个男子在院落空地处交谈着什么。 仔细一看,其中一人竟然是先前决斗时第一个上场、随后又直接离开了的江修远。 高鸣忽然想起来了,江修远曾说,他那打穴功夫乃是传自游尧真人。那游尧真人,想必就是这位游尧长老了吧?不过,真人乃是金丹境大修士才有的称呼,莫非,这位游尧长老还是一位金丹修士? 众人一行直接向丹院走去。江修远身旁那位男子抬起头来,远远看见了这群人,摆了摆手,暂先中止了与江修远两人之间的谈话,迎上前来。 男子恭敬向白芷一礼:“见过大师姐。” 白芷抱拳回礼:“温师弟。” 男子又向众人抱拳见礼道:“见过诸位师兄师姐。” 宁师兄和任嘉嘉还礼道:“温师兄,我等前来打搅了。” 其他人自然跟着见礼。 温师兄说道:“莫言打搅。诸位,是来找丹药,还是找师尊?” 白芷说道:“来找游尧长老。长老可在院内?” 任嘉嘉心急,先行问道:“不是正在炼丹吧?” 温师兄也领会她的意思,笑道:“诸位师兄师姐放心,师尊正好昨日收炉,现今正在整理典籍丹方。” 任嘉嘉拍了拍胸口:“那还好。” 温师兄笑道:“其实师尊是面冷心热,诸位不用如此害怕。” 任嘉嘉吐了吐舌头,说道:“你是他的弟子,当然这么说啦。” 白芷笑道:“我也觉得游尧长老挺好的。” 任嘉嘉吐了吐舌头,有一句话却没有说出来:你是大师姐,他当然对你不一样啦。 白芷笑道:“既然长老正好方便,就请温师弟引我们去见长老吧。” 温师兄单手引到:“请。” 第一百七十三章 游尧长老 这位就是游尧长老? 高鸣暗自打量着这位长老,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一提到长老,高鸣脑海中想到的自然是一副皓首白眉的形象。却不想,眼前的这位竟然是个二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模样。 若不是白芷认得游尧长老,与长老一见面便见礼打了招呼,高鸣几乎要以为那位引见的温师兄是不是欺骗了他。 游尧长老面白无须,头发被整理得十分工整干净,仿佛就连眉毛和睫毛都是精心修理过的,不会飘落一根。 游尧似乎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肌肤饱满,面容温和,甚至还让人感觉有些俊朗。鼻子很挺,眼神很锐利,目光总是凝聚在一处,一看就是那种十分认真十分执着的人。 高鸣左看右看,没觉得这位长老很凶很难相处的样子啊? 就是,也太年轻了点,感觉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但是却要叫他长老,感觉有些怪怪的。 游尧长老扫了众人一眼,眼神很淡,没有什么喜恶流露。 随后,游尧长老看向白芷,说道:“大师姐,闲话就不叙了。白芷大师姐此行找老夫,不知所谓何事?” 众人刚刚见礼,可没叙什么闲话。看来,这位游尧长老也是个性急的人。 白芷说道:“还请长老先看看这两位学子的伤势。” 白芷向高鸣招招手。 高鸣上前,游尧说道:“伸手,左手。” 高鸣伸手出去,游尧一搭脉,顿时眉头皱了起来。 高鸣心中一惊,心中猜测,莫非有很重的暗伤,自己没察觉到? 却见游尧的脸拉得老长:“这么点小事也找老夫?去去去,修竹,给他随便看看。” 游尧长老一脸嫌弃地挥着手,就像是在赶一只苍蝇。 喂喂,自己好歹是大师姐带来的,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吗? 高鸣一脸尴尬地退了回去。 那位温师兄迎上前,歉意地向高鸣一笑,低声说道:“别见怪,师尊是直性子,平时就是这样。” 高鸣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边的白芷也不生气,反而笑吟吟地说道:“其实,我此次来,主要还是想请长老看一看那边的那位学子。” 游尧点点头,转头望了一眼,说道:“就是昏死的那个?” 白芷点头,说道:“是特意用封神符篆封住的。” “哦?”游尧起身上前,翻了翻眼瞳,又用手掌抵在戚宏才的眉心仔细感应了一小会。随后起身仰头沉思片刻,说道:“赶紧抬到后边里间去。白芷,我还需要你帮忙。” 白芷起身道:“白芷正是为此而来。” 游尧点了点头,也不多话,当先向里间走去。 白芷随后跟上。后边几位七手八脚地将戚宏才抬着跟了进去。 却很快,那几人又出来了,只留了游尧长老、白芷、戚宏才在里边。 宁师兄上前问道:“怎么了?” 那几人苦笑道:“游尧长老嫌弃我们碍眼睛,把我们赶出来了。” 众人一时无语。 碍眼睛,这是个什么碍法…… 温修竹笑着向众人说道:“既然师尊出手了,诸位也不必太过担心。” 众人齐齐点头。 游尧长老虽然性格怪异了点,但一身的医术和丹道的本事却是无话可说的。 温修竹向高鸣说道:“高师弟,让我看看你的伤如何?” 高鸣致礼道谢:“有劳温师兄了。” 温修竹说道:“不客气。听说师弟受了很重的内伤,且先让我把把脉吧。” 高鸣伸出手去。 温修竹搭脉,少刻,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高鸣心中一悬,怎么,师徒两的,都喜欢皱眉?都搞得这么吓人? 只见温修竹抬起头来,问道:“高师弟可曾服用过疗伤的药?” 高鸣摇摇头:“没有。” 温修竹展眉欣慰地说道:“难怪,我没探得丝毫药力。” “但是,”眉毛又皱了起来,“伤势又明显有恢复的迹象。” 温修竹抬头问高鸣:“莫非高师弟体质特殊?” 高鸣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高鸣看着温修竹蹙而又展、展而又蹙的眉头,小声问道:“温师兄,我没事吧?” 温修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笑道:“高师弟无需当心,伤势不是太重。我且先给你打一针,渡出体内淤血。” 高鸣心中一惊,也有些疑惑:“打针?” 旁边任嘉嘉笑着插话道:“高鸣师弟,温师兄的六十四解破金针可在学府闻名已久了。” “哪里。”温师兄谦虚地笑笑,示意高鸣:“高师弟,我们去那边安静的地方。” “哎,”任嘉嘉拉住两人,说道:“就在这里吧,也让我们开开眼,看看师兄的金针呀。” 温修竹看了看高鸣,高鸣完全无所谓。 温修竹答应道:“好吧。” 温修竹取出一个随身布囊,上面插着大大小小长短粗细各异的六十四根金针。金针程金黄之色,却看起来并不像真金那般柔软,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温修竹点上灯,说道:“还请高师弟褪下上衣吧。” “啊?”高鸣左右看了看。 温修竹取了针在灯上灼烧,说道:“打针自然要褪去上衣呀。” 一旁任嘉嘉笑道:“怎么,高鸣师弟还害羞了?大男人的,那东城的屠夫天天坦胸露肚的,也没怎么样嘛。” 任嘉嘉说得有趣,众人皆笑,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高鸣也不再扭捏,褪下了上衣。 看着温修竹拿了金针凑近来,高鸣心中微微提起。 温修竹看出来他的紧张,笑道:“没事的,放松一点。” 高鸣还是紧张,说道:“那个,师兄,我没打过这样的针。” 温修竹说道:“看出来了。没事的,打一针你就知道了。你看。” 还正与高鸣说着话呢,手上的金针忽然脱手而出,一闪便扎在高鸣身上,针头深入肉里。 高鸣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针头扎入肉里,才慢一拍地倒吸一口凉气,心头狂跳不止。 兄弟,你打针就打针,你别玩杂技啊! 温修竹自然不知道高鸣心中所想,还笑着向高鸣炫耀一般地示意:“怎么样,我说没事吧?” 高鸣缓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扎着的金针,哎,还别说,没太大感觉。 温修竹又取了针来,说道:“好了,现在放松了啊,一会就好了。” 高鸣点了点头,放松了心情,甚至还饶有兴味地看温修竹在自己身上如何行针。 温修竹找准了穴位,手轻轻一抖,金针已下。随后,捏着针尾,或搓一搓,或摆一摆,很快地,便顺利行完了针。 温修竹捏着一根大针,说道:“这次,要出点血了。” 高鸣也不紧张,看他刺下。一点刺痛,随后有乌黑的淤血流出。 片刻后,擦干净淤血,温修竹收拾了金针。 旁边任嘉嘉赞叹道:“温师兄这金针,又能杀人,又能救人,真好啊!” 温修竹笑道:“那你倒是选我的课啊。” 任嘉嘉吐了吐舌头,说道:“我上次不是去上你的课了吗?可我发现自己实在学不了啊,还是算了吧。” 高鸣心中一动,问道:“温师兄也在讲课吗?我也可以学这金针之法?” 温修竹笑道:“是游尧长老的课,他经常忙,每次都是由我给大家讲课。” 任嘉嘉说道:“高鸣师弟莫要心急,甲子级还没有温师兄的课。等明年,你就可以选温师兄的课了。” 温修竹说道:“原来高鸣师弟是甲子级新生。那也无妨,师弟感兴趣的话可以先看这里的书籍,有不懂的直接问我即可。” 高鸣喜道:“那就多谢师兄了。” 温修竹笑着点了点头。 温修竹收拾好了金针,高鸣也穿好了衣服。 不多时,温修竹取了一个瓷瓶和一本书来。 温修竹向高鸣说道:“高鸣师弟,这瓶丹液,晨昏各服用一次,运功化开,以师弟的体质,七日必可痊愈。这本书,师弟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不懂来问我即可。” 高鸣欣喜地接过,道谢道:“多谢温师兄。” 随后众人闲坐闲聊。 高鸣转头寻见了一旁的江修远,正巧江修远也转头望来。 高鸣微微一笑,江修远竟也回以一笑,举步向这边走来。 几人随意闲聊,静候游尧长老和白芷出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黑好牙口 众人闲聊,过了好一段时间,游尧长老骂骂咧咧地从里间出来了。 “哼,一个投机取巧的傻小子,一个不知死活的蠢妖怪,这两还真是天作之合!” 白芷跟在后边笑着劝慰道:“长老息怒,这小子必会受到执法队的严惩。” 众人见了,赶紧围上去,问道:“长老,大师姐,怎么样了?” 游尧长老没好气地说道:“赶紧拉走,看着就糟心。” 白芷也笑着道:“已经无大碍了,诸位还请将戚师弟送回去吧。” 几个人进去将戚宏才抬了出来。 白芷向游尧长老行礼请辞:“如此,我等就不打扰长老了。” 游尧长老点点头:“嗯,去吧。” “哎,那小子。”游尧长老叫住高鸣,问道:“你如何了?” 高鸣答道:“温师兄替弟子诊疗过了,弟子感觉好多了。” 游尧长老仔细端详了一小会,说道:“看气色还行。” 随后又挥手:“行了,去吧。” 高鸣心中暗笑。这长老果然如温师兄所说,其实是面冷心热。 高鸣趁机说道:“弟子还要多谢长老上次的地黄生息丹。” 游尧长老不耐烦地挥手驱赶道:“什么生息丹?不记得了。快走吧走吧。” 高鸣哭笑不得地随着众人一道离去。 白芷特意落后两步,等着高鸣一道出去。 看前边众人走了有一段距离,白芷悄悄地和高鸣说道:“小师弟,妖魂你要不要?” 高鸣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妖魂?我要妖魂干什么?” 白芷一拍高鸣的脑袋:“笨呀你!你不是有一尊阴神嘛,还有一个瓦罐。你把它两放一块……” 高鸣顿时领悟:“你是说……” 白芷说道:“赶紧地,瓦罐拿出来。” 高鸣从储物袋中取出瓦罐。 白芷说道:“打开,你先让阴神进去。” 高鸣有些跃跃欲试地欣喜着点头:“好。” 随后,忽然愣住了。 白芷催促道:“快呀,磨蹭什么呢,前边那么多人呢,别让他们发现了。” 高鸣苦着脸:“我不会操纵阴神。我每次都是直接让它附在我身上给我加持力量。” 白芷目瞪口呆:“你就是这么用阴神的?!” 高鸣两手一摊:“不然呢?我只能控制阴神和我做一样的动作,没法分出神念来自如地控制他啊。” 白芷扶额:“真服了你了。这样,也不用你操控阴神往里边钻,你心念锁定这瓦罐,直接把阴神唤出到在瓦罐里。” 高鸣依言。 养神玉中轻微一道脉动,阴神已到瓦罐之内。 高鸣喜道:“成了!” 白芷说道:“我将妖魂放进去,你盖好哈。” 高鸣点头。 白芷向瓦罐内一指,恍若有一道轻风吹入瓦罐中。 高鸣赶紧盖好。 忽然,一愣。 白芷问道:“怎么啦?” 高鸣回答道:“大黑他,把妖魂给吃了。” 白芷惊讶地问道:“这么快?” 高鸣点头:“大黑他好像嘴有点大,牙口也很好。” 白芷摆摆手:“算了算了,让它回养神玉里边养着吧。” 高鸣依言,收回阴神和瓦罐。 白芷问道:“你平时都让阴神附体?多少次了?” 高鸣想了想,回答道:“好多次了吧。” 白芷说道:“阴神附体,对身体是有损伤的。阴气腐蚀阳火,若是一般人,必定会大病一场。像大黑这样阴气这么强悍的阴神,一般修士也支撑不住才是。” 白芷关切地问道:“你说你附体了很多次?你身体没事吧?” 高鸣想了想:“没事吧?没觉得啊。” 白芷问道:“附体时没感觉不舒服吗?没觉得浑身阴冷难受吗?” 高鸣说道:“没有啊,清凉清凉的,不难受啊。” 白芷上下打量高鸣几眼,疑惑道:“怎么会,到底是你的功法特别呢,还是你体质特殊?” 高鸣想了想,说道:“我曾经吃过翠风园的冰魄果,冰魄果也是凉凉的。你说,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 白芷惊讶道:“父亲等了近百年的冰魄果让你偷吃了?” 高鸣有些羞赧道:“我当时不知道,是唐隋老哥给我摘的。” 白芷似乎有些惊喜,伸出大拇指赞道:“干得漂亮!小时候翠风园的果子让我偷吃了个遍,唯独这冰魄果,父亲看得可紧了,我好几次都没得逞,老遗憾了。” 高鸣顿时笑了,白芷果然还是白芷啊。 这时,前边有人回头玩笑着喊道:“大师姐,高鸣师弟,你两偷偷摸摸地嘀咕些什么呢?” 白芷抬头:“说悄悄话呢。” 两人快步赶上众人。 一行人出了御苑,纷纷告别散去。 高鸣特意向任嘉嘉师姐说道:“嘉嘉师姐,可不要忘了,咱们可说好了,要教我吹笛子啊。” 任嘉嘉大方地说道:“没问题,高鸣师弟有空的时候,尽管来乐苑找我。” 高鸣作礼称谢道:“那可太好了。那就多谢嘉嘉师姐了。” 任嘉嘉笑道:“不客气。只是高鸣师弟来乐苑时可要注意了,不要随便东张西望看花了眼,有些师姐脾气可不太好。” 众人哄笑。 有人凑热闹说道:“任师姐,我也学笛子,你也教教我吧,我去乐苑跟你学!” 任嘉嘉斥道:“去去去,你们不怕乐苑的师姐,就尽管动这些歪心思吧。” 任嘉嘉回头笑吟吟地看向高鸣:“高鸣师弟就不会有这些歪心思,对吧师弟?” 高鸣立即配合着摇头:“我老实人,绝不会有什么歪心思。” “行了,回见。” 众人挥手作别。 白芷悄悄地拉了拉高鸣,悄声说道:“你看。” 高鸣顺着白芷的示意看去,顿时一惊。 只见前边道路旁有一个中年文士,身旁还有一随侍的小厮。再仔细一看面容,那中年文士乃是当今皇帝!而那随侍的小厮也有些眼熟,细细想来,好像就是经常陪侍在皇帝身旁的那小太监。 皇帝很少走出宫门,更别说微服出宫了。 高鸣心惊之下,“皇上”二字几乎要叫出了口。 白芷悄悄按着高鸣的肩膀,低声说道:“镇定。” 高鸣醒悟过来,继续微笑着和各位学府师兄师姐作别。 白芷本来是想直接回去的,桌子上还堆着不少事情呢。但既然看见皇帝竟然来了学府,也就改变主意了,拉着高鸣静静地等着众人离去。 程平看了看高鸣,似乎想叫高鸣一起走。但是又看到了高鸣身边的白芷,一时间欲言又止。 高鸣笑着向程平说道:“程兄,你先走吧。” 程平点了点头:“我回小院等你。” 高鸣点头。 程平向白芷一礼,白芷抬手抓了抓爪子。 程平默默地顺着石板路,从皇帝身旁走过,目不斜视地向射苑宿舍走去。 众人都走了,那中年文士装扮的皇帝也很有默契地在那边道路旁静静等候着。 白芷领着高鸣上前见礼,皇帝赶紧摆摆手,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此次微服出宫,姑奶不要多礼。” 白芷轻轻点头,问道:“陛下今天怎么来学府了?” 皇帝答道:“我来找一个人。” 白芷问道:“学府中人?谁啊?” 皇帝答道:“岑天韵,岑教习。” 第一百七十五章 岑教习之韵 四人在学府中缓步向射苑走去。 岑天韵教习住在射苑的教习居所区。夫子、教习在学府都配备了一座单独的小院。小院不大,但在这样的京师之地,有一座单独的小院,也算是待遇极好了。 要知道,就是朝中的一些官员,也都是在城中租房子住。以他们的薪资,一时半会恐怕还付不起京师的房价。 四人稍作询问,找到了岑天韵的小院。 高鸣上前扣门。好长时间,里边却没有丝毫动静。 高鸣高声喊道:“岑教习?” 连喊好几声...... 《星海仙途》第一百七十五章 岑教习之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六章 程平是真汉子 射苑,宿舍区,高鸣他们的小院。 程平与高鸣在院子里摆开了架势。程平一边比划着一边和高鸣见解。 只听程平说道:“高鸣兄弟,你看啊。先前决斗的第一场,你与江修远那场。江修远上来,首先上前跳步弹腿,你还记得吧?” 高鸣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噢,我想起来了。” 程平问道:“你还记得你是如何应对的吗?” 高鸣想了想,比划着:左手一钩一拨,右手一拳直出。 程平一把拍开他的手。 高鸣顿时肩...... 《星海仙途》第一百七十六章 程平是真汉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诫子 高鸣策马,直向那人群中而去。 今日路见此事,还就在学府门口。自己若是不闻不问就这么走了,日后怎么和白芷说起?白芷会如何失望地看自己?自己又如何对得起自己学府执法队人员的身份? 远远地,就听见那边的嚷嚷声嘈杂而鼎沸。 “西金的贱奴,还想进我们学府!” “我京师学府何等尊贵之所,岂能让你这等贱奴玷污!” “还不快滚回去,莫非真要我等动粗不成?” …… 高鸣越听,越是牙关紧咬。 栗色的骏...... 《星海仙途》第一百七十七章 诫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八章 沟通神器茵迪丝 高鸣下了马,向被围在中间的那女子走去。 高鸣行走得不急不缓,云淡风轻中却带着势如破竹般的气势和坚决。所到之处,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闪出一条道路来,一直让高鸣径直向那女子走去。 女子穿了件红色的衣裳,衣裳鲜亮而华丽,却依然是婢女的服饰。衣裳款式与恒昼有些差异,可以看出,确实是西金人。 女子知道现场情况有变,但却依然不敢抬起头来。女子的头深深低垂着看着脚下,高鸣走到她面前,却让她吓得后退了两步。...... 《星海仙途》第一百七十八章 沟通神器茵迪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送人到家 骏马一路小跑下了山。到了城中街道上,才放缓了脚步。 天色黑了,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不是什么十五月圆之夜,天上的星月也并不如何明朗。马蹄放缓了脚步,敲击在城中街道的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高鸣记得,栾默笃是住在都亭行宫的。下了山之后,便一路向东而行。 还没走出多远,便有一列卫统府的夜巡队伍将高鸣拦下。 “是什么人,大晚上的在城中跑马?” 高鸣拉住缰绳,左右看了看,确认了这条路是可...... 《星海仙途》第一百七十九章 送人到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章 栾默笃的谢礼 女子小跑着到了门口。 栾默笃听见了动静,抬起头来,看见了女子,顿时如一道光影般从椅子上飞掠出来,速度之快,让高鸣看了都暗暗心惊。 栾默笃飞掠出来,速度极快,带起了衣服的下裳飞扬。下裳上,还有一道被划破了的口子。 只见栾默笃一把扣住女子的肩膀,眼神狠狠地盯着那女子。 那眼中的凶狠,高鸣在一旁看得都有些心惊。 高鸣见过在大殿之上谨小慎微的栾默笃,见过在学府之中不管遇见什么都淡然如素的栾默笃,...... 《星海仙途》第一百八十章 栾默笃的谢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的意中人 清晨时分,马车辘辘,在京城的街道上奔驰向前,上面刻画着信王府的标志。 正要驶向学府,却见前方路口设立了关卡。 关卡旁有军官挥手示意,车夫配合着将马车停下。 一个军官走上前来。 “是信王府的马车?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检查的军官问道。 车夫答道:“是郡主大人,还有两位学府学子。” 马车里的,自然是高鸣、白芷和闻若柔。 高鸣听见那军官敲了敲车厢的门,言语中恭敬却又十分坚决地说道:“下官失...... 《星海仙途》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的意中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安排什么呢? 皇城,南书房。 皇帝坐在案前揉着眉心说道:“总算处理完了。王翰林,说点小事吧。昨晚的事,现下如何了?” 王翰林站起身来准备汇报,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 王翰林又坐下,回答道:“昨晚那刺客十分机警,被察觉到气息后,直接抽身就走了,非常果断。因此,当晚并没有当场抓到他。而直到今天,全城封锁盘查,也没抓到什么可疑的人。” 王翰林接着说道:“我们猜测,那刺客昨晚的行动并非是谋划已久、非完成不可的,而...... 《星海仙途》第一百八十二章 安排什么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听我狡辩 星爷曾说,人如果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但是,最好还是先定一个能达到的小目标,比如说,我先当它个内舍第一! 十日时间转眼即过,又到了学府休假的日子。射苑演武场的一角划出了一大圈作为擂台,“内舍无敌”的对联还在空中飘扬。 虽是休假日,这周围却是一派沸腾的景象。 短短时日,关于那个“走后门进来的新人向全学府内舍级别学子宣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学府。 太阳已经...... 《星海仙途》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听我狡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针对王师姐 红霞初起,射苑宿舍小院内,高鸣再一次被摔倒在地。 高鸣爬起。程平说道:“今天就这样吧。其实,你今天打得还可以。” 高鸣揉了揉胳膊和肩头,叹息着说道:“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么强啊。” 程平淡淡地说道:“好好练就行。” 高鸣发现,程平自从上次被闻若柔拒绝,整个人都变得冷淡了起来。不过,对高鸣的指导还是很认真很热心,只是语气有些冷冷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高鸣席地而坐,一边拍着小腿上的肌肉,...... 《星海仙途》第一百八十四章 针对王师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王师姐又哭了 高鸣咬着牙,努力笑着说:“王师姐,没想到你也玩这招。不过托你的福,自从上次被你玩那么多次,我好像已经有点适应了。” 何等熟悉的疼麻的感觉,这不正是自己那根质量及其良心的电棍吗。 上次执法队选拔考核过后,王语蝶拿着那电棍电了自己半天,高鸣感觉自己都对电棍产生抵抗力。感觉,这次电得没之前那么疼了? 又或许,上次给用得没电了? 王语蝶手一松,电棍摔落在地上。 高鸣喘了两大口气,低头说道:“王师...... 《星海仙途》第一百八十五章 王师姐又哭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方师兄也哭了 太强了! “嘭”,长棍击打在玄铁尺上,发出一声轰鸣。 长棍在劲力激荡下,如水蛇一般弯曲摆动,棍尖左右弹颤着,让人眼花。厚重的玄铁尺颤动着,发出低沉的嗡鸣。 方农师兄太强了! 日光下,有人影跃起,遮住了太阳。长棍紧接着刺出,如半空落下的惊雷。 高鸣铁尺横扫撇开长棍,空中的人影却带着势若千钧的长棍砸落。 高鸣拖了玄铁尺挡在后背,长棍“嘭”的一声砸在铁尺上。隔着玄铁尺,高鸣依然感觉到后背受到...... 《星海仙途》第一百八十六章 方师兄也哭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医道天才? 场下围观的众人鸦雀无声。 那一声惊雷般的轰鸣震惊了全场。 当方农三人的身影从漫天你的沙尘中现身出来的时候,众人方才醒悟过来一般,霎那时掌声雷动。 有人高声呼喊方师兄的名号,有人再度提起“小枪神”的威名。 渐渐地,声音汇成一股。 “小枪神,小枪神……” 全场尽是小枪神的威名,声音响亮直入云霄。 方农平时闷闷的,时刻一副板着脸的样子。这一次,却见他那嘴巴咧成了一个“二”字形,不断地向围观...... 《星海仙途》第一百八十七章 医道天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伏天逸 “方农师兄,那个伏师兄的武功,都有些什么手段?” “那个伏师兄……”方农想了想,摇头道:“算了,你打不过他的。” “……”高鸣当即无语,这话也是够干脆的。 “听伏师兄那话,他是上舍级别?” 方农点了点头,说道:“他是早已成名的上舍高手。很多人都没见过他的武功路数,但是我们这些老人还是知道一二的。他那一手推云手如拳似掌,至刚至柔,刚柔并济,十分厉害。并且,他年纪不高,但推云手造诣极高,已经可...... 《星海仙途》第一百八十八章 伏天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 和正阳赴宴 菜肴确实很快就上来了。 那年长的敬酒道:“素酒一杯,聊表敬意。” 四人碰杯。 “吃菜吃菜。”年长的热情相邀。 和正阳草草夹了两筷子菜,放下筷子,说道:“道友,今日邀小道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那年长的笑了笑,说道:“呵呵,这个嘛,唉,不曾想和道友竟如此心急。” 那人搓了搓双手,沉吟了一会,说道:“是这样的。听说,道友入了京师学府了?” 和正阳答道:“不错,确有此事。” 那人接着说道...... 《星海仙途》第一百八十九章 和正阳赴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章 真人之后 那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和正阳抬眼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说看。” 那人傲然说道:“我正道有前辈突破了金丹境界,你可知金丹之后是何等伟力?” 那人激动起来:“沟通天地,推演万物,看破虚空!那位前辈就曾经说过,你眼中的表象,我眼中可见阴阳。抬头可见天道,低头看破轮回。腹生婴儿本相,道结元炁真胎。此境界,谓之‘元婴’!” 和正阳:“哦。” 那人正昂扬看开陈词,却只听见和正阳一声“哦”,不由...... 《星海仙途》第一百九十章 真人之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一章 新破阵之术 “道友此阵应当不是自己布置的,而是借助阵盘自动结成的。这阵法看似威武,却少了机变,不过纸老虎一只,吓不到内行人。” 和正阳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在黄铜罗盘上轻弹,一边还不断取出符纸布置开。 年青者一脸傲然与不屑,那年长者却心中有些不安。 和正阳说得不错,这八门百贯大阵确实不是他布下的,是师门前辈直接将阵盘交予他,留在最关键时刻保命用的。一路来他谨小慎微,这阵盘便一直没用上。今日将要离开之际,便想...... 《星海仙途》第一百九十一章 新破阵之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官府拿人 和正阳淡然答道:“贫道可未曾提前报官。先前不也不知道你是乱臣贼子啊。贫道只是方才临时招手一呼。” 那年长者忽然想起来了,先前和正阳布阵完成之后,那一道毫无威力的涟漪,透过这八门百贯大阵,远远地扩散出去了。八门百贯大阵,封闭一切灵力波动,连声音都消弭了,那道震荡涟漪,又怎么能扩散出去呢? 原来是这样的破阵之法! 原来被困在阵中,向外高呼求救的破阵之法啊! 此时,这年长者只想抽自己的耳刮子,真...... 《星海仙途》第一百九十二章 官府拿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奇门遁甲 高鸣当时和伏天逸约定的是,大家都不使用上舍修为,只较量一番功夫。 但是高鸣经过一番思虑,还是决定要学一学这奇门八卦之术。 有些东西,学会了之后,它就会融入到你的骨子里,尤其是当你对那样东西研究得非常深刻的时候。在你不曾察觉的时候,你也会下意识地按照那个领域内的规则做事、习惯性地做那个领域内相关的一些动作。 就比如说,你给老司机一块盛菜的大瓷盘,他也能给你转出方向盘的感觉。 高鸣相信,伏天逸...... 《星海仙途》第一百九十三章 奇门遁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 推云手 学府休假日,射苑演武场却反常地人声鼎沸。 秋风撩动起那一副宣战式的对联,不过那对联已经有了改动。 如今的上联,乃是:纵挑学府一万两千士,其实以武会友。 而下联则是:横扫京师三舍六苑人,不过说笑吹牛。 横批以朱墨写得大而显眼,唯有两字:来战! 秋风吹起演武场上的沙尘,宛若撩起一片丝绸。沙尘漫舞如罗织,在脚下轻扬。仿若行走站立在云间,显得人格外出尘。 那一柄三尺剑在巨大的玄铁尺的映衬下显得...... 《星海仙途》第一百九十四章 推云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奇门法术 伏天逸微有些意外,半开玩笑地说道:“高鸣师弟莫非是想把我榨空?” 高鸣笑道:“怎么可能,师兄道术太过精深,我就是想学,恐怕这一时间连看也看不懂,更别说领悟了。” 伏天逸说道:“没关系。高鸣师弟有心想看,我便献丑便是。只是,恕我直言,师弟的修为还是太低了。而有些道术威力太大,我修行浅薄,恐怕还不能完全掌控,收发由心。” 高鸣笑道:“其实我之前是了解过师兄的道法的,越是了解,就越是断绝了向师兄讨...... 《星海仙途》第一百九十五章 奇门法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卦中之解 秋风又起了,树叶打着旋儿。 伏天逸细心地擦拭着手中剑,一遍又一遍。 剑,如人,需要保养;人,如剑,常拭才锋利。 方农走来,笑着问道:“伏师兄,你怎么想起来和那位高师弟交手了?” 想起那位师弟,也是有趣。平时看起来谦谦诺诺的,老实人一个,但做起事来却又狡诈卑鄙得简直是不择手段;虽然成天背了把巨尺在身上看似生猛,但一接触起来,怎么看都觉得他其实是那种软软糯糯的性格。 然而,昨天打到后面,那师...... 《星海仙途》第一百九十六章 卦中之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七章 皇帝赏赐 白芷笑得古怪又奸诈,而高鸣没注意到这些,或者说在白芷面前他从没留心过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一听说自己的奖赏被白芷给推掉了,高鸣顿时急切地嚷嚷起来:“师姐,你干嘛推了啊,就是给几两碎银子也是好的嘛。” 白芷笑道:“那可比银子贵重多了。人是皇帝诶,你是看不起皇帝吗?” 高鸣好奇问道:“到底是什么?” 白芷忍着笑说道:“皇帝说,才子当得佳人与之相配。对于高侍卫这样的人才,皇帝想赏赐你几个美人。” ...... 《星海仙途》第一百九十七章 皇帝赏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八章 灵力和灵根 白芷惊喜地上前,捧住闻若柔的脸,问道:“若柔妹妹,你能感应到灵力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闻若柔答道:“也就这两天的事。” 绿罗在一旁笑道:“那真是恭喜若柔妹妹了呢。咱后山种了不少灵果灵草,还布置了聚灵囚灵的阵法,因此灵力也格外浓郁些。” 而高鸣,此刻下巴仿佛要掉到了桌子上,怎么也合不拢来。 这若柔,修行才多长时间啊? 白芷转过头来,向高鸣嫌弃地说道:“看看若柔,再看看你!真没用,还一天天...... 《星海仙途》第一百九十八章 灵力和灵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九章 邪门外道 秋日多风,而山上的风尤其大。 落叶在地上积累了厚厚一层,秋风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肆意狂笑。 青年公子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和身旁的老者嘀咕:“我就说咱晚点过来吧,咱还得等着他们,真是岂有此理!” 老者也轻声道:“咱乾天阁作为天下宗门的魁首,理应展现咱们的大家风度。” 青年公子不屑道:“这些个邪门外道,真是给他们脸了。” 老者告诫道:“少爷,今天可不要任性,一会好好说话。” 青年公子轻声答道:“...... 《星海仙途》第一百九十九章 邪门外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章 棋进一步 恒昼京城,南书房。 皇帝问道:“王翰林,你们这么做,有把握吗?” 王翰林随口答道:“管他作甚,一步闲棋,丢了也无妨。若有建功,那就是赚到了。” 那小谍子的任务是带着情报回去。如今,便让他带着情报回去;甚至,还把更详尽的情报送到他手中,让他带回去。他那任务,总归是完成了吧?至于,这颗棋子能发展到哪一步,管他呢!无关紧要的闲棋,不在乎。 皇帝点头道:“行吧,这些事,朕就不过问了。” 皇帝起身...... 《星海仙途》第二百章 棋进一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一章 相看两不安 落日浮在长河之上,红色的夕阳将涛涛江水染成了一条橘红色的绸带。 两座巍峨的高楼浮在水面。三层的高楼,每一层都有厚实坚固的三尺高的女墙防护。女墙上布满了箭孔和矛穴,攻守合一,可远战近攻。 这是两膄雄伟的楼船,如两尊巨兽,匍匐在水面上。 两膄楼船前后,还有各式战船洒落在宽阔的水面上。战船分大翼、中翼、小翼,三翼战船成行成伍,如众星拱月般规整地分布在楼船周围。 再向前看,突冒战舰排成一列一列,在...... 《星海仙途》第二百零一章 相看两不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二章 船上修行 据说这条人工大河修建的时候,按规划是纵贯南北的一条直线。 也确实如此,船队一路行来,并不见转弯之处。 坐在楼船之上,能感觉到船身上轻微的颤动。大船如一把剃刀,破开了水波,带着巨大的水浪,如飞一般前进。 船的底仓装置了灵石驱动的阵法,阵法启动时,会因为灵力的奔涌而发出巨大的轰鸣。轰鸣声一直传到船上甲板,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只巨兽的无穷的劲力。 启程前,曾早有大车大车的灵石被拉上船舱。而据说,...... 《星海仙途》第二百零二章 船上修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三章 献丑了 灯火映照着大船破开的水浪,以这样的船速站在船头吹着晚风,分外怡人。 横笛吹奏一曲,让笛声顺着晚风传荡,那更是潇洒。 同时听着身后的哀嚎声,便更觉得心中舒畅啊! 只听身后那几个人相互之间哀嚎着:“那个谁,你赶紧去说一声,让那位大仙收了神通吧,实在是太难听了!” 他们还没觉悟到,高鸣是听得到他们说话的! 于是,高鸣很配合地笛声一扬! 不好意思,我高鸣什么都怕,偏偏就不怕献丑。 几个人顿时...... 《星海仙途》第二百零三章 献丑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水师好汉 上午暖阳照着,这天气已经与京城的冬日凛冽截然不同了。 高鸣在船舱外边找了个地练武。还是靠得船头很近,还是有人后边看了,低声议论道:“这小子练的是很么拳?怎么软绵绵的?” 高鸣本来就看着很“软”,再加上昨天落水还是靠女人救上来的,更是坐实了他是真的“软”。 毕竟,在水师的诸位好汉眼中,真正的猛男,第一是能打,第二是水性好! 就比如,昨晚那个女将军那样的,那才叫真正的“猛男”! 其实,在水师...... 《星海仙途》第二百零四章 水师好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五章 会一点点 船上风正大。 甲板上蹲着两个人。一个水师军官装束,一个学府执法队装束。 两个人刀也搁下了,都使劲地搓揉着额头。 越菲嘟囔着抱怨道:“我说你这个人,切磋交流一下而已,怎么这么狠!” 高鸣反驳道:“是你狠好不好?”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都使劲揉着自己的脑门。 这给撞的,天昏地暗的。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缓过来。 越菲捂着额头站了起来,高鸣也揉着额头站了起来。 越菲摆摆手:“不玩刀了,...... 《星海仙途》第二百零五章 会一点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围观众人轰然叫好。 “不愧是将军!” “真汉子!” 越菲将高鸣拉了起来,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高鸣一边竖直大拇指,一边轻轻咳嗽两声:“我没事,摔岔气了。你这个,厉害啊!” 越菲笑道:“没什么,就是特意专门针对你那个‘后发制人’来的。” 高鸣问道:“这个摔跤,可以教我不?” 越菲一愣,随后笑道:“你想学?” 高鸣点了点头。 越菲凑近了,问道:“真想学?” 越菲凑得很近,你能...... 《星海仙途》第二百零六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七章 异动 在恒昼遥远的西南之地,有高原荒山。 向北边一点点,是荒凉的茫茫草原。 这里本是西方飞黄国的最东境与恒昼最西南的交界之处。自飞黄国被恒昼攻破,此地自然纳入恒昼版图。 恒昼在此地建城,设立州府郡县。名义上是教化万民,实际上其实主要目的是防备西南高原荒山之后的蛮巫。 皇帝曾多番派遣使者深入高原荒山之内寻找蛮巫,尝试与其接触建立沟通。但蛮巫素来神秘,基本上每次使者都是无功而返,连蛮巫的部落所在之处...... 《星海仙途》第二百零七章 异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八章 邯府 恒昼境内,南域邯府越州。此地东临大海,大陆内凹,大海外凸。有龙咽河过邯府于越州入海。 邯府属于南域北部位置,一年四季春夏常在,没有秋冬,因此入居邯府者众多。又因为有一条自西向东的龙咽河将其贯穿,因而水利便利的邯府,素来是富庶之地。也因此,经常是海外流匪海盗突袭掠夺的对象。 旱涝天灾爆发时,西南大片地区的灾民向东向北逃难,对邯府形成了巨大的冲击。不过,目前来看,邯府还是挺住了,并向人工河修建工程...... 《星海仙途》第二百零八章 邯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九章 下船 顺着河道张望,原本空空荡荡的码头此刻已经被大大小小的战船占满了。船上的将士如同出巢的蚂蚁,排着整齐的队列依次从船上走下。 当然,还有一下船就离散在队列之外的。这些人中,甚至还有高鸣的熟人。 王语蝶在人群中蹦蹦跳跳地向高鸣遥遥地挥着手。 她个子太矮,只有蹦蹦跳跳地,才更容易让人注意到她。不过当你一旦注意到她了,你就会发现她的靓丽就会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高鸣也看见她了,也回应着挥了挥手。 距...... 《星海仙途》第二百零九章 下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章 修整 车辇一直行到一座华贵的宅院。 在不远处,还可以看见衙门的大门。 往常,钦差代天巡狩,是要直接迎进衙门里的。不过,今日这次却有些特殊,因为天子本尊就在这里,已经被迎进衙门里了。 那少尹做事也很利索,很快就将他们一行安置妥当了,客套话一套一套地说个不休,大约是想趁着能与钦差大人说上话的机会,挽回一下先前被高鸣问话时有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 不过,钦差大人却始终不愿出声。还是那管家出面,表示钦差大...... 《星海仙途》第二百一十章 修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一章 启程 按计划,凌晨时分便要启程的。所以,他们需要更早些集合。 然而,四更时分,却忽然下起大雨来。 忽然而至的大雨瓢泼如盆倾。 五更时分,全员起床,整理装束和随行物资。大雨依然瓢泼。 有人跑来问程平:“队长,这么大的雨,还怎么走啊?要不您去和钦差大人说说,改日启程?” 程平听言默默地看着那人,直看得那人心中发毛。 程平忽然大喝道:“传令,全员集合!” 五百学子披着蓑衣在大雨中集结。大雨浇在蓑...... 《星海仙途》第二百一十一章 启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二章 行程 “过了前边那道山口,就算离开邯府边境了。” 星月高渺,四野辽阔。晚风拂面,空气中有干燥的尘土的味道。 高鸣顺着程平的目光望去,只见南方确实伏着一陇远山的黑影。 高鸣问道:“是不是过了那个山口,邯府的护卫队就会回去了?” 程平答道:“他们会再相送一百里,然后就会返回。” 高鸣轻声说道:“希望还会这样一路顺风地继续走下去。” 程平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默默地望着远方。 好长时间,程平才说道...... 《星海仙途》第二百一十二章 行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过境 距离警报的那天夜里已经过去两天了,看来确实如先前分析的那样,对方知道了我方的身份,不敢来犯。 一路行过那山口,这已经走出邯府边境了。 夜里,护送队、执法队欢聚一团,比以往还要热闹了几分。因为,到明日中午过后,护送队便该回去了。双方战士一路走来,已经相当熟悉了,自然也有了一些感情。没有什么对长亭晚,大家也只能将依依惜别之情寄予嬉笑之中。 当就寝号吹响时,该按时就寝还得按时就寝。 今夜未轮到高...... 《星海仙途》第二百一十三章 过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四章 真人落地! 半空中的金丹真人落入人堆里,一瞬间便爆发出激烈的大战。 恐怕,他们也没想到,不过一两千人的护卫队伍中,竟然有这么多的修士在里边。 邯府护送队的队长并没有第一时间参战,而是指挥着调动了盾士向那三个突围的真人围去。 不断有人被掀飞出去,却也不断有人补充上去。 多亏了岑天韵教习的修士战阵课程,执法队各位相互间配合得还算默契,进退有据,你退我补。上舍的学子们纷纷激发身上的灵符,一时间场中冰火交织,...... 《星海仙途》第二百一十四章 真人落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五章 绝世剑修! 保护钦差,这是高鸣此时唯一的念头。 左手在储物袋上一划而过,一道巨尺现出。 仿佛从每一个毛孔处都有灵元汇入经络,又顺着经络涌向双手。 养神玉中,一个漆黑的鬼魅探出半个身子,漆黑的双手一起抵在玄铁尺上。 四只手臂,抵在玄铁尺上,以玄铁尺为盾,合身迎向那通天的剑芒。 剑芒银亮而刺眼,仿佛从九天之上的月宫中砸落,砸在了玄铁尺上。 毫无悬念,果不其然,“轰”的一声,一道血雾升起,高鸣的身影如一...... 《星海仙途》第二百一十五章 绝世剑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六章 暴露 那剑修脚下各踏一柄飞剑,在空中稳住身形。看了老者一眼,似乎也认出了老者的身份,也是极度惊骇。 随后,那剑修似乎立即反应过来了什么,飞剑向老者纠缠而去,自己则反身向营帐俯冲射去。 冲天而降的气势,隔着老远就压得营帐簌簌发抖。 “竖子,尔敢!”老者尖声大叫,真元一再爆发,手中拂尘挥扫,将纠缠的飞剑扫开,也返身向营帐抢去。 老者抢在那剑修身前,拂尘一挥,那压得营帐不堪重负的气势消弭一空。 两道...... 《星海仙途》第二百一十六章 暴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七章 雏鸡和孔雀 皇帝十分不悦的斜睨着高鸣,一脸恨恨地模样。 过了一小会,却又叹了口气,说道:“就凭这个,就被你发现了?” 高鸣笑道:“其实,我也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但是啊,人一旦觉得奇怪了,就会起疑,然后就会老琢磨这事儿。然后越想,便越觉得奇怪。” “我就在想,康公公带着个斗笠也就算了,他的手下也带着个斗笠做什么?” “而且,康公公作钦差,根本就不需要手下跟着啊!” “随后,我又回忆起这一路以来的...... 《星海仙途》第二百一十七章 雏鸡和孔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八章 弯弓射大日,手枪破飞机 这道流光从西北方飞来,是一位金丹真人御器而行。 程平当即眉头一皱,取了他那副巨大的长弓来,张弓搭箭,箭指天穹。 高鸣在一旁都看得惊了,这是要干什么?弯弓射大日? 只听“嘣”的一声巨响,如短矛一般的长箭已经射出,直向天上的云间飞去。 那金丹真人的流光与飞箭蓦然撞在一起。 只见那流光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随后不断摇摆着向下坠落下来。 高鸣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满脸呆滞地看着程平——这可是真小母牛...... 《星海仙途》第二百一十八章 弯弓射大日,手枪破飞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九章 皇帝陛下的好手笔 高鸣骑着战马向前奔驰。 旁边还有一小队同行的执法队队员。 程平从前边迎面骑马而来。 高鸣笑着喊道:“程兄,你这马太快了。” 程平没有回答, 而是返身指着前边说道:“前边没什么危险的迹象,但是灾民越来越多了,大家小心一点。灾民不可控,不可揣摩,千万要注意小心。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灾难面前还能保持善良的,千万不要因为自己廉价的同情而送了命!” 周围的人齐声答应。 而高鸣独自默默不语。 程平...... 《星海仙途》第二百一十九章 皇帝陛下的好手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章 程平与白芷 太阳渐渐西垂,天色已近黄昏。 五百执法队护着钦差的车辇一路向西南而行。 高鸣默默地坐在马上,少言寡语,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欢脱。时不时举目望一望天空,似乎满腹心事。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他想尽量装作和往常一样,但他做不到。 回来时,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与程平已经换回了坐骑。 可是,他的满腹心事,熟悉的人还是很容易便能看得出来。虽然没有什么忧愁之类的异样的表情,但没有表情就是异样的表情。看...... 《星海仙途》第二百二十章 程平与白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一章 黑暗里的程平 程平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得简直像是一台机器。 只听程平说道:“我抓了一只小妖,偷偷关了起来。我每天折磨那小妖。” 高鸣愣愣的看着程平,一顿呆滞。 程平低着头,继续说道:“那小妖已经半化成人形了。我剥了它的衣服,将它绑了起来,用鞭子抽,用小刀割。看它痛苦的样子,听它的惨叫,每天如此。” 高鸣声音有些发哑地问道:“你说,你那时候才十四岁。” 程平点了点头,低着头,面无表情。 “我放出它的血,...... 《星海仙途》第二百二十一章 黑暗里的程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腔热血 入夜,星河四野。 营地之中,一匹俊逸非凡的骏马系在最前边桩上。 一个人影趁着夜色从营帐中摸出来,解下骏马的缰绳,轻轻拍一拍马脖子,安抚一下骏马,随后便牵了马悄悄地向东边而去。 东边,程平亲自领着人站哨。 “你,去那边;你,去那边。这边我一个人就行。” “可是,队长……” “嗯?你有异议?我是队长你是队长?是不是看不起我程平?” “不是不是……” “还不快去!” “是是是!” 其...... 《星海仙途》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腔热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路向东 星光下,高鸣策马奔驰。 大地干燥,草木凋零,大道上真可谓是一马平川。 高鸣取出金牌,在微弱星光下看了看,随手便丢到储物袋里边了。 去找巴邵? 不可能的! 等着跟着巴邵的大军慢慢推进?黄花菜都凉了! 头顶是星光璀璨,脚下是苍茫四野。夜晚的风在耳边呼啸,这一趟,一路向东! 高鸣从半夜一路跑马一直到天明。照着程平给的地图一路向东而行。 从一开始的无所畏惧、豪气万丈,到渐渐的夜风袭人、心中...... 《星海仙途》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路向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四章 压抑的土地 老农是笑着说的:“俺闺女命好点,她昨儿个嫁人了,姑爷家境好,还给我包了个大红包呢。” 老农起身,拿了一个红布包过来:“看看,这大烧饼,还有铜钱!” 高鸣伸头一看,烧饼不过是粗娘烧饼,铜钱不过寥寥的两串铜钱。 听说姑爷家家境不错?这也太扣了吧? 不过,看老农笑得似乎很开心、很满足的样子。 高鸣忍不住问道:“姑爷没接您一起去住吗?” 老农一挥手,呵呵地笑道:“去啥呀,姑爷家大,肯定住不习惯...... 《星海仙途》第二百二十四章 压抑的土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迟早要完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灾民啊?”那守城门的一个小军官昂着头问道。 那人谄笑道:“官爷,您这话说得,我家就住里边啊!” 那军官又问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家住里边啊?” 那人愁苦地想了想,说道:“官爷,要不您让我进去,我让我家人过来证明一下?” 那军官不耐烦地道:“那就上一边站着去,等着你家人来再说。哼!这么大人了,一点儿也不懂事!” 那人眼眸子一转,脸上堆起一副笑脸来,从怀里掏了一...... 《星海仙途》第二百二十五章 迟早要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六章 问路钱府 高鸣怒冲冲地拂袖而去,留下县丞一干人大眼瞪小眼。 随后,那县丞狠狠地冲那守城军官冷哼一声,袖子一甩,拂袖而去。 那守城军官看着县丞拂袖而去的背影,转过头来,冲着他的那群部下怒斥道:“都瞅什么呢瞅?滚回去,干好自个的事!” 随后,袖子一甩,拂袖而去…… ——旁边一把大伞,底下一把椅子,那军官就上那椅子上坐着去了。 大伞洒下一片阴凉,守城军官一脸凶巴巴的怒容,却其实心底颇为惬意。 老子……...... 《星海仙途》第二百二十六章 问路钱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七章 钱大善人 那汉子说那话的时候,眉毛一扬一扬地,一脸得意相。 高鸣一边用眼睛扫着他那身破衣裳,一边笑着问道:“那尊驾怎么这幅模样啊?” 那汉子气色倒是不错,但那衣服上却是尘土满布、又脏又破。要说他和钱老爷最熟?除非高鸣失了智,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那汉子一摆手:“哎呀,外相都是浮云,咱不做那肤浅的人!不信你上这街坊四处问问,谁不知道我王二麻子与钱老爷关系最铁了!” 高鸣转头向街道四处扫视,除了身后的那布...... 《星海仙途》第二百二十七章 钱大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八章 心肠不坏 高鸣牵着马,跟着那钱小姐后头,走到马车旁,静静候着。 就在高鸣等候老车夫安置那钱小姐的物件时,一个小孩从转角处跑了过来。拐弯时跑得太快,一下子撞在了高鸣身上。 高鸣怕伤了这小孩,也没敢有太大反应。 那小孩似有急事,慌慌张张地,闷着头就往前跑。 高鸣一把将他拽了回来,笑着训斥道:“小家伙,撞了人,也不道声歉,就想跑吗?” 那小孩有些害怕地挣扎着,慌慌张张地小声说道:“对……对不起……” ...... 《星海仙途》第二百二十八章 心肠不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九章 看猪肉 高鸣撩起帘子,钻入马车。 高鸣坐惯了信王府的马车,感觉…… 倒不是觉得马车里边有些小,就是觉得坐得不如王府的车舒服。从座椅,到车身的颠簸程度,都不舒服。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一点点的不舒服,立马就察觉到了。当然,高鸣不挑剔的,再怎么说,也比骑马舒服得多了。 马车内,那钱小姐静静坐在马车一边。 高鸣微微一点头,坐在另一边。 高鸣与这钱小姐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忽然想起当日与和正阳...... 《星海仙途》第二百二十九章 看猪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章 聪明过头了啊 “有问题?有什么问题?”那钱小姐忽然平复了激动,冷静了下来。 高鸣轻轻地小心提醒道:“我之前是不是说过,那本书世所无有?” “所以呢?”钱小姐静静地看着高鸣,眼神逐渐变味…… 高鸣理所当然、却理直气不壮地说道:“所以,它还没没出世啊……” 钱小姐的眼神开始凌厉了起来:“没出世是什么意思?” 高鸣一边摆手一边说道:“就是,还没写完啊……” “没写完?”那钱小姐气势顿时收敛了,问道:“什么...... 《星海仙途》第二百三十章 聪明过头了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一章 顺利得有点戏剧啊? 钱府,会客厅。 钱老爷臃肿的身子正坐在主位椅子上,一旁客座已经空无一人,桌几上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钱老爷伸手去端自己桌旁的茶杯,脸上的淡笑缓缓地收敛下去,转而变为真实的怒容。 才端起茶杯,却又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气呼呼地指着门外低声吼道:“不知好歹!活该你当一辈子穷县令!我告诉你,在这肇宁县,就没有我钱某做不成的事!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就是个屁!” 然而,人早已经走了,钱老爷也只是怒骂...... 《星海仙途》第二百三十一章 顺利得有点戏剧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好像不太聪明的亚子 “老爷,县丞老爷到了。” 高鸣与钱小姐和那钱老爷聊得正是融洽呢,下人忽然从门外来报。 高鸣自然知趣地向那钱老爷请辞。 于是,高鸣与钱小姐一同辞别了钱老爷出门而去。 不过,高鸣多留了个心眼。他刚才听得清楚,那下人说,县丞老爷到了。 高鸣在城门处见过那县丞老爷一面,印象可谓是相当不好。这两人密谋,想来定然和那些个不义之财有关系。 高鸣看了看旁边的钱小姐,心念一动,心中暗道:不妨将这钱小姐一...... 《星海仙途》第二百三十二章 好像不太聪明的亚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三章 钱府,告辞! 第二日上午,高鸣瞅准时机,避开所有人,悄悄地找到了那老农的女儿,也就是钱老爷新纳的小妾。 那姑娘见屋里忽然闯进来一个人,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便反应过来:“是你?” 高鸣点了点头,说道:“是你父亲让我来的,他让我将那布包带给你。” 那姑娘焦急地问道:“我父亲,他怎么样了?他为什么要把那布包给我啊?他自己留着啊!” 高鸣沉默着。 那姑娘忽然瞪圆了眼睛问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高鸣沉默了一...... 《星海仙途》第二百三十三章 钱府,告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四章 艺高人胆大,不怕! 其实从上午高鸣出门晃悠踩点,就已经发现了身后有人在悄悄地跟踪。 一出钱府大门,就被人跟踪了。高鸣心知肚明,这跟踪自己的人肯定是钱府派来的。 看这人跟踪时候的身手,十分利索,显然是个高手。不过,具体是何等修为,那就感觉不出来了。不过…… 高鸣在心中冷笑。 自己修为不高,道行却不低。 高鸣本身就是个先天感觉天生比较敏锐的那种。自洗髓之后,道行进境一再突破,接连入了觉微、见微之境。即便对方身手...... 《星海仙途》第二百三十四章 艺高人胆大,不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五章 泄洪 黄昏时分,西城门处,斜照的夕阳将肇宁县低矮的城墙拉得老长老长。 城门口的一张被固定的大伞下,那城门守卫队长站起了身,擦一擦头上的汗,望了望天边彤红的夕阳。 每天到了黄昏时刻,总感觉夕阳下得格外的慢。 夕阳啊,你赶紧下赶紧下呀!等夕阳下了把城门一关好,就能回家休息了。这个天,真是热死个人! 看了看夕阳的高度,也快了。 这事也急不来,还是继续坐着慢慢等吧。 返身又坐下。 一回头,忽然看见...... 《星海仙途》第二百三十五章 泄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夜幕降临 钱府,绣阁闺房。 “嘭”的一声,一只芊芊素手拍在了桌子上。 “什么?你说,咱家粮仓让歹人给抢了?”钱小姐整个人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杏眼圆睁,看着给自己通信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点头道:“是呀,小姐,听说外边的歹人可凶了,王管家特意叮嘱我让我看着你点儿,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往外边跑。” “我当然不往外边跑!”那钱小姐说着,又坐回椅子上。 “不行!”钱小姐忽然又站了起来,起身取了鞭子就要向屋外...... 《星海仙途》第二百三十六章 夜幕降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夜晚总有月光 街上已经乱了套。 钱小姐牵马溜出府,骑上马向粮仓方向奔去。 到了大街上,钱小姐才发现街上究竟有多么的乱。 越往前走,便越是混乱。 钱小姐心中惴惴,越发的恐惧。缰绳在手中握着,捏的手指发白。 发白的不止是手指,还有因惊恐而失去血色的脸颊。 钱小姐咬着唇,唇上被咬出了一抹血痕。 然而,眼中却依然闪现出一抹坚定,一扬鞭,策马向粮仓方向奔去。 如今的县城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疯狂的地狱。 还...... 《星海仙途》第二百三十七章 夜晚总有月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八章 灾民浪潮 灾民的大部队不断前进着。 “前边,就是粮仓了!官府不发放粮食,粮商为富不仁,这些粮食,本来就该是我们的!砸开粮仓,分粮食!” “砸开粮仓,分粮食!” 应声者众,呼声震天动地。 确实,再过不远,就到粮仓了。 粮仓所增派的守卫听着这震天的呼喊声,个个面面相觑。然而,他们从同伴眼中能看到的,也只是同样的恐惧。 这时,只听一股大队人马“哗哗”的跑步声由远及近,一大队官兵带着锋锐的兵刃跑步而来。 《星海仙途》第二百三十八章 灾民浪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天堂有路地狱无门 高鸣牵着那匹骏马,马上坐着的是钱小姐。 这马颇通灵性,在这混乱的夜里丝毫不显慌乱,比高鸣还游刃有余。 远处传来一阵阵阵山呼海啸,高鸣决定,还是过去看看。 就此离去,撒手不管不顾,实在是心中不安呐。 高鸣牵马走得略快一些。路上还有无数灾民和凑热闹的城里的居民也正向粮仓那边赶去。 那一声“分粮”,也不知道惊醒了多少人。 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岁月,听到一声“分粮”,恐怕,就是不好凑热闹的,也...... 《星海仙途》第二百三十九章 天堂有路地狱无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章 流血肇宁县 一行三人前进着。 曾教习牵马在前,钱小姐坐在马背上居中,高鸣在最后殿后。 高鸣不断地劝说着:“大小姐,还是让曾教习护送你回去吧。” 钱小姐却坚决地说道:“不要!他又没你厉害,我就要你保护!” 高鸣一时头大。 三人绕路向粮仓而行,有马有修为,速度不慢。 高鸣向前边的曾教习喊道:“曾教习,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曾教习自从被救醒之后,就一直沉默寡言,也不知道劝劝他家小姐。 那等灾民暴乱之...... 《星海仙途》第二百四十章 流血肇宁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一章 破仓放粮 钱府。 钱老爷还高坐在椅子上,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有人伏在下边,是回来报信的。此时正趴伏在下边,有些瑟瑟。 王管家怒气冲冲地看着下方那报信之人,怒吼道:“废物!都是废物!那么多人守不住粮仓?一群骨瘦如柴的灾民,风一吹就倒了,你们打不过?” 钱老爷叹息一声,挥了挥手。 王管家很机敏地看见了,退了回来。 钱老爷向下方那人问道:“你说,灾民们现在冲我们钱府来了?” 那人颤颤巍巍地应声道:...... 《星海仙途》第二百四十一章 破仓放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二章 黑夜大火 高高的钱府院墙外,无数灾民已经将院墙完全包围。 厚重的大门在大院内被用数根圆木撑住,门内搭了高台,有阶梯直上高台。 护院家丁站在高台上,院墙正好齐腰。家丁们望着下方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无数灾民,一时间连脸色都白了。 灾民们充斥了整个院墙外的大道上,一直绵绵密密地连绵到街道尽头。 可供三两辆马车并行的宽阔街道上,已经被人群完全堵塞住了。或许,从人群头顶,倒是可以驱使三两辆马车并行。密集的人群,...... 《星海仙途》第二百四十二章 黑夜大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